《忠犬攻略教材[快穿]》作者:蒙面纸羊 文案: 周愉无意间得到了个系统,于是开启了充满愉悦与惊喜的快穿之旅。 穿越前: 系统:相信我少年,你骨骼惊奇天赋异禀,一定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女王受。 周愉:……抱歉,不懂。 一个世界后: 系统:今日任务是遛狗。 周愉:Cool. 在以前,周愉从没想过真实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的。 但经历了一系列事件之后…… 周愉:我太黑暗了。(点烟.jpg) 是放飞自我,还是发现自我? 是堕落,还是救赎? —————————————————— 自我成长型忠犬攻X天赋异禀型女王受 1V1 攻是一个人,强强,狗血带感,解压爽文 内容标签: 强强 系统 快穿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周愉/乔伊(Joy) ┃ 配角:冯·盖因威尔/封锴(Gain)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的攻,我罩了 立意:寻找自我与互相救赎之旅 第1章 谢邀,人在凶案现场,刚失忆   周愉站在空荡荡的天台边缘,手上捏着根黑色电子烟,身后是防护栏,脚尖前方便是高空。   这是栋五层的教学楼,不算很高,但站在边上俯视也是有点吓人的,特别是在下方还有具血肉模糊的尸体的情况下。   [啊!有死人!]   身后忽然响起声尖叫。   般人在空无人烟的天台上被这么吓可能脚滑就掉下去了,但是少年却仿佛被钉住了般稳稳站在边上,连手上捏的烟都不带抖下的。   [无不无聊?]他在脑海念道。   [嘁……]   飘在少年身后的那个浑身冒绿光的Q版小人撇了撇嘴,挪到他身前。   这个自称999的系统是在五分钟前出现在周愉面前的,它说周愉在现实世界因为大脑受了伤所以成了植物人,有人把他的神经和智能系统连接在了起,想要将他唤醒。   [所以你们打算怎么把我唤醒?]   [医生说你的脑域损伤已经修复得差不多了,但可能出于某些原因进入了对外界没有响应的自我保护状态,简而言之就是自闭了。这就好比台电脑长时间没用进入了待机状态,这个时候就需要有人去晃下鼠标或者戳两下键盘啥的,把电脑重新激活。同理,你也需要接受点刺激才能醒来,所以,他们给出的治疗方案是让我陪你起搞点事儿,把你嗨醒。]   乍闻此猎奇治疗方案的少年眉头抽,[这方案真的靠谱?]   [管它靠不靠呢,死马当活马医呗。]   周愉:……   999又在他面前投影出个屏幕,上面用六号字体密密麻麻写了不少条款。   [虽然说治疗方案没什么大的风险,但也要病人同意才行,你看下觉得没啥问题就在下方签个字吧。]   周愉看了眼边上快被压缩成条细线的滚动条,眉头抽,这什么流氓软件需要这么多解释条款……   天台上的风很大,吹得周愉身上的黑白校服鼓鼓作响,他已经和999系统僵持了快十分钟了。   那个扎着两个发髻,穿着白色护士服,戴着红十字帽子,说话自带电流音的小人依旧保持面带微笑的样子,很有耐心地询问。   [亲,怎么样,你考虑好了吗?]   周愉已经快将滚动条滑到了底。   他并不想和这个可疑的东西签订合约,但不知是不是由于受伤的缘故,他现在除了自己的名字以外什么都不记得,想要查明真相,唯的选择就是接受面前的小东西的帮助。   感觉更像个陷阱了。   周愉快速扫过那些“治疗内容除用户本人以外不对外公开”、“用户本人信息不对辅助系统开放”、“用户默认同意黑石公司采集基本数据用于体验改进”、“辅助治疗系统需如实回答用户所有提问”等条例,然后在某条停住了目光。   [第158条上写着,用于治疗的沉浸式环境将根据用户大脑潜意识随机抽调的关键词,结合小说剧情生成,是什么意思?]   [昂,是这样子的,这整个精神治疗系统是个名叫晋江的小说站和黑石游戏公司合作开发的,系统会先从治疗者大脑检索些关键词,比如说“校园”“学霸”类的,然后去匹配吻合的剧本,再由黑石公司进行数据填充拟合,形成个可以自主运行的虚拟世界……怎么样,听起来是不是很牛逼的亚子?]   [那你又是哪个公司的?]   小人咻地下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了黑石公司的logo。   [当然是黑石爸爸啦,人家之前是个游戏辅助系统哦,陪玩,咱是专业的~]   [……听天由命吧。]   周愉已经把条例看得差不多了,他长舒了口气,伸出手指,在屏幕上签上了自己的电子签名。   周、愉。   铁画银钩的字体在屏幕上出现,待立刀旁的最后笔勾毕,999把收起合约,踮起脚尖原地自旋周,化作点点绿光,消散在了空气,而他的声音则直接从周愉脑内响起。   [欢迎进入轮回(特别定制版),我是你的私人辅助AI,编号999。接下来,我将带你体验综合刺激程度B级的新手世界,衷心希望您早日康复~]   视野出现了个向下的箭头,周愉按照指示低头看,教学楼下的尸体边上多出了圈虚线,边上写着几排字。   【周愉,18岁,死于坠楼,目前处于灵魂状态。通关目标:调查出你的死亡原因及真凶。】   【主线任务-死亡体验:请按照箭头指示行动(0/1),体验角色濒死时那刻的感受。】   周愉看着面前那根垂直向下的箭头:庸医害我。 第2章 别惹我,我发起狠来连自己班分都扣   虽然任务发布了,不过周愉并没有当场就表演个信仰之跃。   毕竟箭头所指的方向是向下不代表他定要从这里往下跳,只要能下楼就行。   周愉是这么想的。   然而,当他试图往后走的时候,却发现……隔离栏附近的位置被堵看不见摸得着的空气墙挡住了。   出现了,高自由度游戏为了限制玩家行动而发明的绝妙设计——空气墙!   999:[不能退缩哦,周仔。呐,玩游戏嘛,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喽,投机取巧就没意思了。试下,相信我,只要分钟,你就会爱上这种hui般的感jio。]   被999用tvb体安慰的周愉并没有感到开心,他瘫着脸转过身,看着楼下的场景。   这大概是个死亡时刻的无限回放,在楼下围着尸体议论纷纷的几个学生始终维持着从教学楼出来->尖叫/大惊失色/吓到腿软->惊恐地议论纷纷/脸色惨白地傻站->跑开这系列循环动作,还极为有趣地首尾相连了,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那微妙的衔接。   天台距离楼下稍微有些远,周愉看不大清他们的面孔,再加上每个人穿的都是相同的校服,就更分不清谁是谁了,想来要从这里发现线索是有点难。   周愉又端详了下手的电子烟,这是他在隔离栏附近的地面上发现的。这根黑色电子烟的烟管处有摩擦的痕迹,应该是经常被人使用,他试着按了几下边上的按钮,但指示灯并没有亮起,大概是没电了。   或许是盯的时间有点久了,周愉手边忽然出现了排小字。   【物品:电子烟。发现地点:天台地上。提示:是……不是线索呢?】   周愉挑了挑眉,把烟揣进了兜里。   末了他又在边上蹲了会儿,老神在在地看着底下的死亡循环。   就在系统都快适应他那过分谨慎的慢性子之时,少年忽然身体向前倾,从风坠落。   ……   [主线任务-死亡体验完成,正在检测用户脑波,检测完毕,波动值0%,作死……哦不,唤醒失败。]999念完长串语句,十分人性化地叹了口气,沮丧道,[口胡,果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开始启动时间回溯。]   周愉并没有感觉到疼痛,当他再度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站在黑金色的雕花大门前,门边有块大理石长碑,上面写着“海川学”四个字。   从高空坠落的失重感还未消失,他的眼前已经出现了大串字。   【你已经回到了死亡时刻的周前,请在这周时间调查出你的死因并找到凶手吧!】   “同学,你没有戴校徽。”道声音从自己耳边响起,周愉朝着那个方向看去,发现个戴着红色袖章的男生从自己身边走了过去,拉住个即将走进校门的同学,要求对方出示学生卡。   男生头顶有行小字。   【陈天,同班同学。】   周愉抬起左手臂,发现自己的校服外套上也别着个红色的袖章,上面写着“风纪检查”四字。   【今天是周,轮到你的班级检查全校同学的校风校纪,你领着几个同班同学在校门口站岗。日常任务:找出违反校纪的人,并把他们的名字和班级登记在笔记本里(0/10)。】   [这和调查真相有什么关系?]周愉皱眉。   [日常任务来是为了复刻你的角色当时所做的行动,而来也是为了提升你的游戏体验,请务必要完成哦~]   [问题是我根本不知道这所学的校纪是什么……]   “年班路仁贾没戴校徽,扣1分。”   周愉和系统的协商被陈天打断,后者走到他身边,末了还露出个困惑的表情,“周愉,你刚刚走神了吗?”   周愉挑了挑眉,对这个游戏NPC的智能程度有了新的认识,“没有,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平常都是你最先发现有人没戴校徽,我们几个站在边上也只是装装样子。”男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周愉已经把人名登记到了本子上,然后发现任务进度依旧是零。   看来必须是自己找的才行。   他随意翻了翻手这本封面印着“风纪检查记录”几个烫金大字的黑色笔记本,在扉页发现了海川高的校规。   这所学还真是管理严格,校规得用三位数来编号排序,密密麻麻的小五字体打了整整三页纸。   “早自习还有十分钟就开始啦,我们会儿就回去吧。”男生接着道。   周愉正在目十行地扫视校规,闻言动作顿。   [999,任务失败会怎么样?]   [也不会怎么样,大不了就是从头再来呢。]   “……”周愉抬头,对边上的人道,“你先回去吧,这里交给我就行。”   陈天看上去有些惊讶,“没事儿,反正还有十分钟,我可以……”   “回去。”   男生脸上颜色变了变,“……好,那我先走了。”   赶走了抢活干的杂鱼后(陈天:???),就是周愉个人的主场了。接下来,他充分演绎了如何把扮演好个称职的(划掉)魔鬼(划掉)风纪委员。   “同学,校徽应该佩戴在左胸,你挂反了,扣0.5分。”   “自行车进校门没有下车推行,扣1分。”   “校服穿戴不规范,扣1分。”   “头发太长,扣分。”   “早恋,扣分。”   ……   将两个手拉手进来的小情侣记到本子上,口气把任务进度刷到了8/10的周愉看了眼手表。   还有分钟就上早自习了,很好,接下来进来的都可以被记作迟到。   此刻滞留在校门口的人已经不多了,周愉抬起头捏了捏鼻梁,让眼睛稍微休息下。   意料之外,他摸到了个……镜框?   说起来,自己长得是什么样子的?周愉眯了眯眼,侧过身。   借着门卫室的玻璃窗反射,他看见了自己的样子。   站在校门边上的少年头黑色及耳短发,留着整齐的刘海,戴着副黑框眼镜,穿着海川高统的黑白校服外套和黑色运动长裤,袖子上别着红色袖章,手上拿着个黑皮笔记本,神色有些阴郁。   没有印象,也没有记忆回闪。   [999,这是我原来的长相吗?]   [emmm,怎么说呢,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嘛,不同的世界你的气质和相貌会有些细微的变化,不过还是大同小异的啦~]   我是这么不起眼的类型吗?周愉蹙了蹙眉心。   不过这样的人,有谁会想要他死呢?   下意识地想起了那根电子烟,周愉摸了摸校服兜,却扑了个空。   [啊,忘了说,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死亡时刻的物品是无法带走的呢。]999适时解释道,[那会儿的你是“灵魂状态”嘛!]   少年眼神暗,[不早说。]   999连忙岔开话题,[比起这个,周周你的日常任务还没有完成呦,虽然说你是风纪委员,但早自习迟到也不太好哦。]   [也不看看是谁害的。]   [略略略。]   ……   车轮在水泥路上轻轻轧过,辆锃亮的保时捷卡宴停在了斑马线前,身黑西装的高大男人从驾驶座上走下来,绕到另侧打开了后座的门。   穿着白衬衫和格纹短裙的栗发少女从保镖手接过自己的真皮书包,目不斜视地朝着校门口款款走来。   今天也是美好的天呢~   赵脸上扬起个大家闺秀般的微笑。   直到个莫得感情的声音从旁响起。   “迟到扣1分。没戴校徽也没穿校服,再扣2分。总共3分。你是哪个班的?请出示下学生卡。”   赵左看右看,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你在和我说话吗?”   “对,不然呢。”后者抬头看了他眼,眼没有丝毫波澜,“除了你之外好像没有人在这个点来上课了吧——对了,学校不允许染发,再扣1分,下次注意。”   赵再次环顾了圈,果不其然周围个经过的学生都没有。   怪不得总感觉少了点万众瞩目的感觉。   少女转过头,上下扫视了下这个通常都不会被自己放在眼里的学生,这个戴着黑框眼镜的书呆子留着厚重又呆板的齐刘海,穿着身臃肿且廉价的黑白校服,看上去属于那种丢到人群里三秒内会自动消失的人。   她露出个略微嫌弃的眼神,抬脚就要走。   周愉向前步。   “你……”   轰隆隆!   如野兽咆哮般高亢的马达声由远及近,辆炫酷的红黑色摩托疾驰而来,靠近校门个灵魂漂移,从两人间堪堪擦过。   呲——   刺耳的刹车声,摩托车分不差地停在了车棚的空位上,车手双腿支地,脱下了自己的头盔。   古铜色的皮肤,高大的身形,结实的体魄,硬朗的五官,那粗粝的眼神像含着沙子,轻轻擦过都能让人浑身颤。   赵脸上露出了惊艳的眼神。   周愉看着来者头顶出现的小字,眯了眯眼。   【封锴,同班同学。】   很好,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锴哥!”赵双眼发光地迎了上去,“你今天怎么这么早来学校啊!”   999:[嚯,这马屁拍的……呃,忍不住吐槽句,你继续,不要管我。]   周愉:[……]   男生踢下脚撑,随手把头盔挂在车把手上,“关你屁事。”   赵露出娇嗔的表情,句千回百转的“讨厌”已经挂在嘴边了,却被另道铁面无私的声音无情打断。   “封锴,迟到,骑车进校园,扣两分。”周愉翻了翻笔记本里的记录,补充道,“而且是这个月第五次……你到底想扣我们班几分才算罢休?”   正从摩托车后座拿出书包的某人扭过头,挑唇笑,熟稔道,“呦,今天是你在门口值日啊班长。”   周愉刚忙着在本子上记录,没来得及仔细看,这会儿抬头,语气毫无波动,“没戴校徽,没穿校服,再扣两分。”   封锴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短袖,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差点忘了……”   高三教学楼就在车棚旁边,男生抬手冲着楼上吹了个哨,不会儿,四楼扇窗户开了条缝,件被团成团的黑白校服被人往外抛。   封锴大步向前长臂捞,接住校服就往身上套,动作气呵成,顺带还伸出手指弹了下上面早已别好的校徽。他抬头看向面前的少年,半边眉梢向上挑,露出个桀骜不羁的笑。   “昨晚打完球太热就把校服脱了落在教室了,这会儿边上也没外人,咱就不作数了吧,班长?”   周愉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时间仿佛凝固了。   “锴哥,你好机智啊,居然让同学把校服脱下来给你躲过门口检查,我怎么没想到呢……”赵在旁大呼小叫,鼓掌叫好。   封锴眉头拧,这才想起来边上还有个人。   “谁给你胆子在风纪委员面前抖机灵,这是老子自己的校服。”   “……啊?”赵傻了。   “同学,你还没出示校园卡。”周愉提醒。   “出示什么校园卡,赵,十班的。”封锴毫不犹豫地把人卖了,“扣,使劲扣,别对咱们班的竞争对手手下留情。”   赵:“……”   周愉在本子上记了几笔,眼看着任务完成的提示出现才阖上本子,转身离开。   “后面两分不扣,不过迟到和骑车进校门是事实,早自习已经开始了,你好自为之。”   “班……”封锴抬起手,却被边上的人拉住了衣袖。   “锴哥~~~”赵在旁撒娇,“刚刚那人是谁啊?你同班同学吗?”   “问这么多干嘛?”封锴啧了声,甩开她的手,想要赶上前面的人。   赵笑容僵,好半天才追了上去。   “等等我~”   她第次见到封锴就看上了他,为此不惜放着自己好好的贵族学校不读,跑到这劳什子重点高来追人。   那身衣服布料都挡不住的腱子肉,男人味十足的板寸头,还有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混不吝的犀利眼神,每回看到,她都头皮发麻双腿发软。不过人明明是个上课睡觉下课打架的刺头,偏偏成绩在尖子班稳定前五,她就是走关系都进不去,真是气死个人了。   赵不敢把自己心情不好的原因归咎到心上人身上,只好把错都推给那个莫名其妙给自己扣分的“书呆子”。   “我不过就是迟到,那人就在校门口这么凶我,以前也没人敢这么和我说话,看我不……”赵话刚说到半就噎住了,不知何时走在身前的人已经停下脚步,此刻正定定看着她。   女生从未见过这样令人不寒而栗的恐怖眼神,支支吾吾了半天,愣是个字没说出来。   “你不怎么样?”封锴黑着脸,反问。   赵干笑了两声,主动讨饶,“是我态度不好,不得下回给人家道个歉,我请你们喝奶茶好吗?”   “用不着,离我们班人远点。”   男生脸色阴沉地瞪了她眼,三步并作两步地上楼去了。   …… 第3章 谁说默写一定要用系统开挂?   周愉的座位在教室第二排,靠着右侧的墙,周愉发现原主似乎有强迫症,明明是课业负担最重的高三,桌面上干干净净的什么东西都没有,课桌和书包里的物品都摆放得整整齐齐,发下来的试卷整理在个件夹里,分门别类目了然,倒是方便了他找东西。   早自习是语早读,周愉坐在教室里,面前摊开着语书,毫无感情地跟着所有人起齐读,思绪却早已经飞到了九霄云外。   系统说这个虚拟世界是根据自己的潜意识合成的,但是般人很少会把自己代入到别的身份里去,也就是说,他很有可能本来就是个学生?   他抬头看着面前的墨绿色黑板和上面的粉笔字,感觉很是陌生。   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和系统的智能程度明显不符,会不会在他的时代,教育水平已经有了大幅度提高,教学方式也有了革新,所以他才对这切不习惯的呢?   阵鞺鞺鞳鞳的脚步声打断了少年的思考,扎着马尾的女老师拿着教具和课本踩上讲台,气势外放,掷地有声道。   “十分钟后随机抽默高上下两册的课。”   与此同时,周愉眼前出现行字。   【严老师是高三班的班主任,也是年级有名的魔鬼教师,她要求语默写错两处以上就要罚抄课50遍,再去办公室重默。日常任务:通过语默写(0/1)。】   周愉额角蹦出个井号:[999,现在只有十分钟了,高上下两册需要背诵的内容少说也有两千字,我对那些内容点印象都没有。]   999:[人的潜力都是逼出来的,不试试怎么知道。况且默写可是高阶段最为刺激的事情之,集紧张逼人的限时背诵,无法预测的随机抽写,惊险刺激的快速小抄三位于体,不体验下你的高生涯是不完整的!]   周愉已经和这个坑爹系统没什么好讲的了,他深刻怀疑这个治疗系统是有人想要整死他,让他连做植物人都不得安生而发明的。   他迅速从课桌里翻出高上下两册语书,争分夺秒地看起来。   偏偏999这个系统还在边上聒噪个不停:[哇,周周你好拼啊,其实不用这么认真背的,打个小抄可能更快点……不过现在好像有点来不及,要不你考虑下把课本夹在大腿和课桌板之间?我搜了下,50%的高生都是这么开挂的……哦呦,时间过得好快啊,眼睛闭睁,五分钟过去了吼~]   周愉压根没鸟它,他现在精神高度集,如同台莫得感情的背书机器,边用双眼飞速扫描着课,边在脑子里巩固之前记住的内容。他的记忆方式有些特别,当他回忆时,那些内容不是以字的形式出现,而是连带整页纸在内的图像,只要他心里想着某几句细节,相关的上下便会被清晰地被放大在脑海里。   周愉还没意识到他自己具备相当惊人的过目不忘的能力,而且还掌握了脑域相当发达的人才能做到的“图像式记忆法”,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扑到课上去了,没办法,他是个怕麻烦的人,系统这坑货布置的任务个比个麻烦,重来遍的沉没成本实在太高,伤不起。   “好了,现在把课本阖上,默写《蜀道难》全和《记念刘和珍君》选段。”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严红用食指指节扣了扣桌面,见有些人还刻意磨磨蹭蹭的,她语调高起来,“快点,个个临时抱佛脚,高的时候干嘛去了,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尖子生呢,我看你们比十班那些吊车尾还不如。”   时间紧迫,饶是变态如周愉也没有把上下两册所有背诵内容都看完,不过好在他运气还不错,这两篇他都有简单扫过遍,默写不是问题。   周愉干脆利落地阖上课本,却发现,他的默写本还没拿出来。   他默了瞬,打开课桌开始翻找,本到用时方恨多,找了半天死活没找到,他阖上桌板,抿了抿唇,眼神幽暗。   就在这时,他听见左后角有人边写字边小声吐槽。   “严姥也真是的,明明昨天说好是默写高三的课,靠,害得老子白白背了天。”   高三……   周愉灵光现,转身翻包。   原主这幅样子看就是个乖小孩,知道今天会默写,定会把语书带回去复习,偏偏他又有强迫症,所以说不准会把默写本和语书并带回去。   果不其然,周愉拉开书包拉链,就看到了和高三语课本放在起的默写本。   他连忙从包里抽出那本牛皮纸做成的默写本,但运气不好,本子角似乎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他拉,那本薄薄的默写本就被撕成了两半。   周愉:……   眼看默写已经开始,周愉干脆抽出本新的草稿本,随手写下名字,翻开第页就开始奋笔疾书赶上进度。   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   教室里落针可闻,只听见笔尖在纸面上刷刷书写的声音,周愉回忆着书上的课,漠然地想着。   有他惨么……有他难么……   早自习下,当周愉交上默写本,看见眼前出现任务完成的提示的时候,竟然有种淡淡的劫后余生的感觉。   [啊!周周,你的脑波动了!0.1%的波动值!哇,默写比跳楼还可怕的吗?!哈哈哈,盲生我发现了华点!]   999在他脑子里大呼小叫,副“可让本系统抓住了你的小辫子”的嘚瑟样。   [0.1%而已,你至于么。]周愉对着墙托着腮,语气比平常更加冷了。   [哈哈哈哈,不要害羞嘛,害怕默写没什么大不了的,谁读书的时候不怕默写呢?以后咱们把这个任务列为每天例行,日刷,哈哈哈哈!]   周愉翻了个白眼,没理他。   他其实不怕默写,只是那会儿找不到本子,眼看着别人都写到半了他还没开始,他心急。   丢不起这个脸。   但这个理由本身也挺丢人的,不提也罢。   说到底,这都什么羞耻治疗,等他清醒过来定要把记载着他黑历史的系统人道毁灭了。   ……   早自习下,周愉按严红的要求帮她把收齐的语作业送到办公室,退出来的时候,动作顿,敏锐地察觉到背后有股视线直盯着他。   他想起自己的主线任务,眼神微凉。   周愉心千回百转,表面却不动神色地关好办公室的门,转过身若无其事地沿着狭长的走廊步步向前走去。   步,两步,三步……少年的脚步不疾不徐。   就在他经过间空教室门口的时候,斜刺里突然伸出只手把捂住了他的嘴,将人猛地拉了进去。   周愉几乎下意识就朝后个肘击,身后的那人似乎没料想他会这么做,闷哼了声,但很快反应了过来,接下了少年带着犀利劲风的侧踢,拉着他的膝盖把他锁到了门板上。   门咔哒声反锁,只宽大的手掌撑到脑袋边上,高大的身影笼罩在少年上方。   周愉双手抵着个坚实火热的胸膛,抬眼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瞳孔微缩。   “是你?!”   “怎么这么凶?”低磁的男声贴着耳廓响起,附着炽热的气息,“还在生我气吗,班长?” 第4章 借题发挥   面前的人身材高大,肤色偏深,眼神带着少年野性,眉峰凌厉,不是封锴是谁。   周愉低低喘息着,心脏还在因为刚刚的剧烈动作砰砰直跳。   脑海瞬间流过巨大的信息量,他眼珠动了动。   [999,这是怎么回事?他和“我”原来就认识?]   系统安静了会儿才回复,[当然啦,你们原来是同班同学嘛。]   周愉暗自咬牙:[你看我们这样子像仅仅是同、班、同、学吗?]   他把同班同学几个字说的很重。   999:[周周呀,不是我说,这个虽然是新手世界,但好歹也带着点悬疑性质的嘛,侬要学会自己摸索剧情,不能凡事都问我的呀,嘿嘿嘿。]   如果没有最后声幸灾乐祸的“嘿嘿嘿”的话,这话可能还有点说服力。   周愉抬眸看了眼面前的人。   所以……他是不是凶手?   封锴见他看过来,嘴角歪,个小狼狗似的的痞气笑容就出来了。   周愉心塞地移开视线,往门上靠了靠,感觉自己站的有点累……他低下头,忽然发现某人的手还把在自己的膝弯上,怪不得总感觉大腿内侧贴着什么硬邦邦的东西……   周愉脸颊热,狠狠拧了把封锴的小臂,在对方的吃痛声把自己的右腿解救出来。   “嘶……”   周愉那下并没有留力,封锴感觉手臂都被捏青了,但偏偏脸上的笑容愈发欠揍。   “害羞了?老婆?”   周愉此刻心情复杂得很,都不知道是先吐槽那句害羞还是反驳那句老婆了。   他低下头看了眼手表掩饰自己的失态,“快上课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别慌。”只大手遮住了他的手表,顺势拉住他的手腕摁在墙上,“还有十分钟。”   周愉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被人取下,露出双狭长漂亮的丹凤眼,眼角微微上挑,看人的时候那视线就像个小勾子,傲慢慵懒,令人心里痒痒。那幽深的眼瞳下方靠近颧骨的位置有粒小痣,戴着眼镜的时候刚好被挡住,摘掉了之后才能发现的了。   想起这双眼睛刚刚是怎么透过镜片冷酷地看着他的,封锴的眼神愈发汹涌起来,他俯下身……   !!!   周愉偏过头躲开了那人凑过来的唇。   “呵。”   耳边响起声轻笑,轻如羽毛的吻落在他眼角的那颗泪痣上。   “你今天有点特别,班长。”   男生把头埋在他的肩上,像个孩子抱着自己心爱的泰迪熊,语气褪去了凶悍,带着些许鼻音。   “特别可爱。”   这是……撒娇?   周愉边被个比自己高头的男人拱着肩窝,边在内心给对方建立人格模型。   封锴此人,聪明乖张,胆大妄为,年少轻狂,行为叛逆,大恶不做,小恶不落,插科打诨,嬉嬉笑笑,看似捉摸不定的行为模式背后却透着股隐隐的丧气。   总结:是个有故事可挖的角色。   周愉怔了下,又回过神来。   真是吃饱了撑的,自己大脑堆问题还没想明白呢,还得开支线给别人灌鸡汤吗?   周愉拧着眉愣了半天,终是僵硬地抬起手,揉了揉对方刺刺的脑袋。   不知咋哄,摸摸头吧。   这招竟然有效果,没过会儿,男生从他怀里抬起头来。   “你先去教室吧,我会儿再过去。”他神情餍足地蹭了蹭周愉的额头,主动拉开教室的门把人推了出去,仿佛刚刚那无尾熊样缠着人的是另个人。   “……”   周愉沉默地看着教室的门在自己面前阖上。   [啊啊啊啊啊!]   憋了半天的999开始土拨鼠尖叫:[周周!你刚刚的脑波上下起伏超大哦!波动峰值达到了2.3%!四舍五入就是个……呃……零……]   [呵。]   [但这已经是你的大脑反应最强烈的次了!果然童话诚不欺我,只有真爱才是唤醒“睡美人”的关键。嚯嚯嚯,我要把这条重要情报反馈给主系统,让它多安排些费洛蒙♂相关的任务给你~]   周愉自动过滤了999说的那些垃圾话,发问。   [你不觉得这个设定有bug吗?]   [什么bug]   [原主长相普通,沉默寡言,看上去没什么存在感,但却成绩优异,是尖子班的班长。明明有着强迫症般的洁癖,却又和班级里最不循规蹈矩的男生有着可疑的暧昧关系。这有点自相矛盾吧?]   [别的我可以理解,但是长相普通是什么鬼?]999打断道。   周愉歪了歪头:[什么意思?]   [我觉得周周你长得挺好看的呀,难道你指的是“平平无奇古天乐”那种的“长相普通”?]   周愉神色滞,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快步来到走廊最后的洗手间,对着镜子摘下眼镜,撩起刘海。   ……我去。   这是超人转世吗?戴上眼镜默默无闻,摘掉眼镜绝色倾城可还行?   周愉低下头端详着手的黑框眼镜,确定这只是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款式还很死板的方框镜架和两片微微发黄的镜片组成的。   怪不得刚刚封锴摘下他的眼睛的时候,他感觉有些不对劲,这根本就是没有度数的防蓝光镜片。   周愉和镜子的自己单手相抵,他侧过头,仔细打量眼角的黑痣,镜子的少年也微微歪着脑袋,漆黑的眼瞳滑到眼角,直直戳着面前的人,那种清纯、忧郁、妖孽相互杂糅的谜样气质,和平常大相径庭。   原来的“周愉”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这点?是误打误撞?还是故意收敛?他在学校里故作低调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周愉后退两步,看着自己身上的穿着:黑白校服套装,学校统发的;里面是件白衬衫,没有吊牌,看不出材质,但看上去挺普通的;再往下是双贝壳鞋,刷得干干净净,从鞋底的磨损看得出来应该是常穿,看上去也不是很贵的样子——总的来说,从头到尾,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   周愉把眼镜戴了回去,手腕上的袖子下滑了截,露出条棕黑色的皮质表带。   他低下头,翻开手腕看向那表盘,这表盘挺有意思,除了时针分针秒针以外什么都没有,渐变黑的面盘还挺好看。   连个logo都没有,应该不是奢侈品,估计是路边随便买的吧。   周愉对着镜子仔细调整了下自己的造型,确定恢复到和平常样不起眼的样子,才洗了个手回教室。   耽搁了会儿,回到教室的时候,封锴已经回到座位上了。   男生的座位在靠窗最后排,和周愉的位置隔着万水千山。他走进教室的时候,对方正大爷似的斜靠在椅子上,和边上的人扯些有的没的,连头都没抬。   周愉不知道“自己”和封锴之间有过什么君子协定,不过对方似乎并没有在大庭广众下暴露过和他之间的联系,倒不如说,他们在班级里的圈子根本就是井水不犯河水,竿子也打不着。   归根结底,周愉平常的表现和封锴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如果哪天这段关系被爆出来,恐怕都没人会信。   ……   下堂是数学课,拿着个三角尺上来的年男人孙朗正剃着个方方正正的平头,人称“平头哥”。   平头哥上来就用三角尺在黑板上画了个四面体,其取了几个点连线,然后把问题抛。   “求证线面平行。简单!也就江苏高考第大题的水准,两分钟最多了——来,周愉,你上来推导下。”   [日常任务:两分钟内正确解答老师布置的简单题。]   周愉毫无意外地看着眼前出现排小字,站起身,扶了扶眼镜。   短短几秒时间,他已经迅速地从“走神-回神-读题-思考-会了”的第阶段跳跃到了第五阶段,而这切全凭借本能。   周愉甚至有种预感,别说是四面体了,哪怕来个十二面体几何题他都游刃有余。   他走向讲台,从粉笔盒里捡起根崭新的白色粉笔,掰成相等的两段,把段放在了黑板槽里,剩下段用来写字,长度刚好。   “唉,黑板有点空嘛,再上来个人吧……”还没开始,站在旁的平头哥突然再次出声,抬起手指向教室后方,“你、就你了,醒醒封锴,上来做题——其他人笑什么笑,你们也在下面做。”   周愉笔尖微顿,偏过头看了眼。   坐在最后排的男生像只困倦的大型犬样慢悠悠地从座位上撑起脑袋,身体后仰,盯着黑板看了会儿,然后叹息声,拉开椅子懒散地站起来。   “孙老师,您不是虐我么,班长都已经开始写了。”   平头哥和班主任严红不样,为人很是随和,闻言笑道,“无缘无故虐你干啥,这题有两种画辅助线的方式,你们换着写。”   “行吧。”封锴说话间已经从左侧上了台,周愉站在右侧,边上是大片空黑板,可男生却脚步未停,路走到他身后,长臂伸,把他留在黑板槽里的半截粉笔头拿走了。   周愉用余光警告性的扫了他眼,后者却面色坦然,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你打算怎么证?”   周愉赶时间,看了眼自己画辅助线的两个点,随口说了句“用JB”,右手动作未停,在黑板上笃笃笃写下串串字符。   用JB?   站在他后方的人把这句话在心里无声地品了品,露出个兴味的眼神。   呦,可以啊班长,敢在这种场合和我光明正大地聊骚了。   周愉赶在分半时间内写完了证明,秉着慎重的态度用三十秒时间检查了遍,确认无误,他满意地放下粉笔,视线不由地飘向另边。   只见对方开头行用飘逸洒脱的行楷写着。   “不妨取CD边点为S,连接SAO点作辅助面,只需证线NH平行面SAO……”   “封锴啊,你这个辅助面没做错,就是点设的有点奇怪啊,你个点用M不是挺好么,用S这么别扭的字母干嘛……”   封锴把粉笔头放下,刚好又和周愉的那根粉笔并成截。   “不算错就行。”男生拍了拍手上的笔灰,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旁的周愉。   999露出吃瓜群众的猥琐笑:[嘿嘿嘿,好污啊……我是个纯洁的孩子完全听不懂你们在讲什么呢。]   真·完全没get到的周愉:??? 第5章 谁还没个名叫一千米跑的噩梦了   上午最后两节课是英语连堂考,不出所料又是个必须要达到优秀的日常任务,试卷发下来,周愉心的小忐忑就烟消云散了。   如果说语默写值得他为难下,数学应用题需要他思考会儿,那么这张英语考试卷可谓是庖丁解牛,叶修虐菜,周愉下笔不停,只消片刻就把这张高考模拟卷做完了。   这再次佐证了他对自己原本身份的侧写。   是个学生,还是个学霸,尤其擅长数理,看样子应该是个理工科生,立体思维很出色,极有可能是机械、建筑类和结构设计相关的专业。英语底子很好,口音相当标准娴熟,也许出过国。   当然,还不能完全肯定,需要进步的确认。   ……   下课铃响,上交了试卷的同学们成群结队地冲出了教室,和那群高生抢食堂去了。   周愉跟着到了食堂,被那汹涌的人流惊了下,转身默默离开。   何必呢,抢菜抢出丧尸围城的风骨,也是没谁了。   周愉决定按照角色本来的习惯,去小卖部随便买个面包解决自己的午饭。   但冰冷的面包算不上什么美味珍馐,周愉吃了几口就吃不下去了,偏偏原主还有些低血糖的毛病,饿就容易头晕。   因为身体不适,周愉整个下午都摆着个生人勿进的阴沉脸,不知道系统是不是也察觉到了他此刻低气压不好惹,十分识时务地没有再布置更多的日常任务来刷存在感。   这样的平静持续到第三节 自习课结束。   下课铃响,班级里的同学们站起身,装水的装水,活动的活动,女生从课桌底下抽出了备用的运动鞋换上……   周愉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氛,皱眉,他看了下黑板上的课表:[怎么了,不是还有节自习课才放学么?]   999:[唔,其实吧……下午的自习课被位老师抽调走了,因为高三这学期没有体育课,但是教育部要求每年都要对学生进行体质健康测试……所以……]   阵强健有力的脚步声从门口响起,穿着蓝色运动服的体育老师方行健走进教室,在讲台边上拎起哨子吹,声音嘹亮。   “班的同学们外面列队集合,女生百米,男生千米跑步测试!”   【日常任务:完成千米跑步测试,成绩需在四分钟内(0/1)。】   周·第天上学·被强制纪检·被随机抽默·被点到黑板上做题·被突击考试·没吃午饭·饿到低血糖·失忆病号·愉:[999,你和我有仇吗?]   999:[这个……人家也没有办法呀,任务颁发系统是独立运行的……实在不行,你就和体育老师请个假说你不舒服,申请延迟测试。]   周愉还没开口,边上就有几个女生走了过去,边走边聊着天。   “我肚子不舒服……实在不想跑怎么办?”   “那你和方老师说声呗,刚好我也想请假,我们下次再起测啊。”   “可是下次测试的话就只有我们几个跑,全班在边上看,我感觉好丢脸啊……”   周愉:[算了,不用了。]   早死早超生。   ……   正值初春,乍暖还寒,操场上人烟稀少,绯红的塑胶跑道上此时弥漫着紧张肃杀的气息。   “男生先跑,可以抢道!”方行健站在起跑线前,吼了嗓子,然后低头把秒表清零,“预备……”   笃——   起跑的哨声响起,所有人就如同脱缰的野马般窜了出去,弯道还没过,很快有道黑影渐渐脱颖而出。   封锴早在起跑前就脱掉了那件臃肿的校服外套,此刻的他仅着件宽松的黑色短袖,露出结实黝黑的小臂,脚下那不断交替的步伐矫健有力,每步都像是凌空飞起,很快就和后面的队伍拉开了距离,马当先,在人群无比耀眼。   而我们的主角此刻则缀在大部队的后方。   操场的跑道圈是四百米,千米也就是两圈半,如果要跑进四分钟,平均每圈用时都要在分三十六秒以内才行,考虑到体力的消耗,前面圈半最起码要在两分二十秒之内跑完。   周愉心算着时间,没有贸然地提速,而是选择慢慢地让身体适应。   饶是如此,就大半圈操场的工夫,他已经开始四肢发沉,呼吸急促,眼前发黑。   这身体实在是太弱了,周瑜不由蹙眉,放到以前……   放到以前……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说这四个字。   “两分半了!最后圈!”远远传来站在终点的方行健的喊声。   来不及了。   周愉咬牙,也顾不上保存什么根本就不存在的体力了,握紧拳头大步冲了上去。   速度快,呼吸就不由自主地凌乱了,周愉干脆也不管什么两步呼两步吸了,把嘴张开大口呼吸着冰冷的空气。   他的心跳得极快,像声声鼓点在耳边回响。   不能,不能停!   嗓子干得发疼,他闭上嘴咽了口唾沫,感觉喉有股血腥味。   想到如果没跑进四分钟就要从头开始进行这个关卡,周愉就觉得整个人生都灰暗了。   此时此刻他真想放弃治疗。   “坚持住。”   道沉着的声音如雷鸣般破开少年混沌的意识。   “保持呼吸节奏,跟着我,很快就到了。”   封锴说话间已经跑到了他右前方两步远的位置,那轻描淡写的神色,那轻松无比的脚步,将人与人之间体质的差距体现到了极致。   更加强悍的是,不管周愉跑动的速度是加快还是变慢,那个体力变态的家伙就像是颗绕地卫星样,不近不远地和他保持了相对静止。   “你……呼呼……别管我……”周愉气短,只能尽量压缩字数。   “没事儿,我已经跑完了。”封锴冒出句惊人之语。   [哇靠,这也太不skr人了,不过看在他跑过来带你的份上还算是挺靠谱的……周周,你也要加油啊!]   999也现出身来,绿油油的小精灵飘在距离少年三步远的位置。[快来追我呀,追上我就让你嘿嘿嘿!]   [……闭嘴。]   周愉不再尝试把这两个无聊的人/AI甩开(事实证明那也是不可能的),他低下头,盯着那人始终稳健的步伐,沉下心来调整自己的呼吸和脚步,不知不觉就跑过了最后个弯道。   “最后段了,冲刺!加把劲!”前面的人忽然抬高音量,边让开跑道边跟在他身后“啪啪啪”地拍手催促。   周愉握紧了拳头,下意识地改变了步伐,顿时感觉体力以可怕的速度流失,压力成倍地往上涨,没冲几十米就觉得自己开始意识涣散,只知道朝着眼前那抹若隐若现的绿光跑去……   999:[周周,加油!周周,冲鸭!周周,你可以的!]   周愉感觉最后几步跑得他已经魂出窍二魂升天,什么成绩啊,任务啊,复活啊都是浮云,他连身体都不太感觉得到了。   999说这个虚拟世界只是在欺骗他的大脑,原来大脑跑起步来,也是这么累的吗……   [到啦……]   少年只听见脑海的系统说完前面两个字,便身体软,倒在了塑胶跑道上。   “周愉!”   ……   蓝白格子的床铺上静静躺着位黑发少年,他脸色苍白,双目紧闭,眉头微蹙,露出被子外的手背上扎着输液针,连接着床边的挂瓶。没了清醒时犀利的眼神和冷淡的表情作为武装,这样的他显得比同龄人更加的脆弱和瘦削。   静谧的医务室内,点滴瓶的液体落下的声音微不可闻,房门就在这个时候被人打开了。   来者放轻了脚步,逐渐靠近了躺在屏风后的人。   小麦色的手掌抚上了少年的脸庞,拇指轻轻拂过那颗黑色的小痣。   披着校服的高大男生站在床边,缓缓俯下身,靠近了面前的人……   “你不觉得,这样很变态么……”   躺在床上的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和近在咫尺的张俊脸直直对视。   后者就着这样的姿势笑起来。   “我不觉得。”   周愉蓦地抬起没扎针的那只左手,挡住了某人犹不死心的偷袭。   然后就感觉自己掌心被很轻很快地啄了记。   少年僵着张脸,把人推直,“……起开。”   他的声音还有些虚弱,嘴唇也有些发白,封锴没敢再折腾他,顺着他的力道起身,给他倒了杯热水。   “跑个千米竟然给我跑到晕倒在地……身体是有多差……还有哪儿不舒服不?”   热水有点烫,周愉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啜着。   干涸的喉管被温热的液体湿润了,他好过了点,问:“没事儿了……我刚刚跑了多少?”   “都什么时候了还关心这个干嘛?”封锴黑着脸接过空水杯。   “少废话,快说。”   “三分五十九。”封锴把另张空床铺上的枕头拿过来塞到他身后,让人可以靠得舒服点,“我说你也是,四分钟跑个千米和要了命样,至于吗?以后每天早上陪我去操场跑两圈。”   周愉压根没听他后头说的话,反正任务过了就行了。   他看了眼手表,这眼睛闭睁的工夫都已经晚上点多了,又错过了个饭点。   他捂着空空的肚子,蹙眉,“封锴,你去帮我买点热的东西吃。”   封锴乐了,“怎么,大姨夫来了?”   周愉特凶地瞪了他眼。   “我开玩笑呢,我猜你这会儿也该醒了,早就给你备上了。”男生把直拎在手里的塑料袋拿到桌上打开,周愉隐隐闻到了股诱人的食物香气。   “你昏迷了两个多小时,食堂这会儿都关门了,我借小卖部老板手机叫了个外卖,这是人家刚送过来的。”   封锴把勺子往碗里插,送到他面前,是碗热乎乎的排骨粥,晶莹剔透的米粒裹着大块的猪骨头,其还点缀着葱花。   “尝尝。”   周愉接过碗,氤氲的热气直往脸上扑,他用勺子在粥搅了搅,在绵软的米粒底下翻出数量惊人的排骨,骨头上还都连着精肉那种。   这什么良心外卖,还挺实在。   “这碗……”他端详了下手有着精美印花的双层保温碗。   “……小卖部买的。”   周愉是去过小卖部的人,就那面积还没有间教室大的小破店,连面包的品种都少得可怜,还有卖这么高级的东西?   “你该不会是拿了小卖部老板吃饭用的家伙吧。”他忍不住怀疑。   “吃个饭还疑神疑鬼的……”封锴直接凑过来把碗举高,让他看底下还没来得及撕掉的商标,“放心,保证安全无公害,毒不死你。”   “标价两百?”周愉看清了商标上贴着的天价标签。   小卖部老板这是不想在学校混了吧?   “唬人的,就二十。”封锴似笑非笑地哼了声,“怎么,你打算给我报销啊?”   周愉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喝了口。   米粒绵软,骨肉鲜香,很暖胃。   他喝了口,蹙起的眉心散开半。   “可以。”   封锴看着靠坐在床上的少年像小鸡啄米似的认真喝粥,水蒸气后的神情都柔和了些,忍不住扬起眉梢。   “呵,评价还挺高。”   周愉停下动作,看了他眼,“我是说外卖多少钱,我起给你。”   “钱算什么,你这是欠我的人情,懂吗?”   周愉静静看着他。   封锴愣是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欠你个鬼”“你算哪块小饼干”“送个餐你还嘚瑟上了”“得寸进尺了是吧”等高级表述,忍着笑站起身。   “那你慢慢吃,我去上晚自习了,等这节课下我再来看你。”   敢情这人现在是光明正大地在翘课呢。   房门阖上,医务室就剩下周愉个人了。   [恭喜你,周周!]   绿光小精灵999现身出来,从背后抽出个和它样高的礼花筒,往前拉,“砰”的下迸出了万千彩条。   [游戏的体能输出和你的真实情况息息相关,由于长期卧床昏迷,你的身体数据也大幅下降,但你却用意志突破了限制,不仅顺利地完成日常任务-体能测试,还将大脑波动峰值激发到了5%!真是喜大普奔~看来小狼狗的力量确实是不容小觑呐。]   [你管那厮叫小狼狗?]   周愉正慢条斯理地用勺子搅拌着排骨粥,让热气散发出来,闻言漫不经心道。   [还挺确切。]   [那是。]999挺起胸膛,[像这种阳光健气的忠犬年下攻,不叫小狼狗叫什么。]   [形容词怪多的啊……] 周愉还是第次听说这种称呼,他耸起眉梢,[年下攻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他比你小,看不出来吧,人家人高马大的,还比你小岁……哦,攻受就不用我解释了吧,攻就是OOXX的时候XX的方,受就是被XX的方。]   [这些东西你都是从哪儿听来的?]   [我的数据库里存储了晋江纯爱频道所有书籍,并针对其的剧情和人设进行了专门的强化学习。经过我的科学分析,少年,你骨骼惊奇天赋异禀,假以时日,定是个百年难得遇的女王受!]   周愉搅拌的动作顿,重复了下这个名词。   [女王受?]   [没错,般的受因为性格或者权势地位等外在因素会在恋爱关系处于比较弱势的地位,往往需要依附攻方,但女王受却是小受的战斗机!他们霸道、强势、高贵、华丽,如同女王般对小攻颐气指使,却有着令人趋之若鹜的人格魅力……]   [停停停停。]周愉听到半就听不下去了,[当我没问。]   讲到兴头上被打断,999默了会儿,很不开心地哼了声,[不讲就不讲,我还总结了《驯服小狼狗的百零式》,就不告诉你!]   周愉耸了耸肩,[你什么时候总结了《让小狼狗边儿玩去的百零式》再来和我说吧,他现在太粘人了,烦。]   [……]999酸了,[你这是□□的炫耀!] 第6章 给我个收留你的理由   封锴刚从医务室走出来没多远,脸上轻松的笑容还没有褪下去,便看到教室外的走廊上站着个女人。   他神色凝,表情逐渐沉了下去。   “小锴……”   女人也已经看到了走过来的人,露出个略带担忧的表情。   “你到哪里去了?你们老师说你们在晚自习……”   “这里不方便,到外面去说。”   封锴插着兜径直走到操场上才停住,他转过身,看着身后三步远的女人。   “你怎么还没走?”   女人把手肘上的皮包往上提了提,脑后盘着的头发有几缕带卷的碎发从耳后落到颈边,保养良好妆容精致的面容依稀可见年轻时的风姿。   听闻此言,她脸上露出个苦笑。   “妈和你这么久没见,你就这么和妈说话?”   封锴眸色沉沉地看着她。   女人又问,“妈刚刚给你的粥呢?”   “……喝了。”   女人露出个欣慰的笑容,“味道还行吧?妈有好几年没有做饭了,手艺不知道有没有退步。”   “你现在说这些有意思吗?”封锴盯着她,语气带刺,“来这儿秀优越是吧?”   “妈不是这个意思。”   女人脸上的笑容淡了淡,低下头从自己的皮包里拿出个信封。   “我是刚想起忘了把这个月的零花钱给你了。”女人解释道,“这个你拿着,现在正是男孩子长身体的时候,你把这些充到卡里去,给自己多买点吃的补补。”   封锴接过信封,塞进兜里。   母子俩面对面站在操场上,时无言。   女人向前走了几步,仰头打量着他,眼神有些感慨。   “小锴,你又高了。”   她边说着,边抬起手抚上了他的肩膀,边帮他整理着衣领,边道。   “我都听你们老师说了,你在学校成绩很好,还参加了篮球队,就是经常去医务室报道,身上还带着伤……有句话说了,你或许不爱听,你很聪明,但是你的脾气和你爸样,有时候,打架不能解决问题……”   女人正欲帮他拉上拉链,男生却把甩开她的手腕,“和你有关系么?用得着你操心?”   男生把手插回兜里,抬脚就要走。   女人向后踉跄了两步,眼圈微红,忽然疾走过去拉住了他的手臂。   “封锴,你就不能好好和我说话吗?”   “我和你有什么好说的。”男生身形顿了顿,接着往回走。   “小锴,你等等。”女人追上人,径直站到他面前,因为情绪激动而微喘着气,“我今天真的是来和你好好谈谈的……我和那个人已经离婚了。”   封锴止住脚步,斜过眼来上下打量了她下,看着那身行头,冷嘲热讽地哼笑了声。   “看来这支股收益挺好啊。”   女人的脸僵了僵,“你不明白,我这都是为了我们好……”   “为了我和我爸,你在我爸创业失败公司破产的时候出轨?”男生打断她的话,“高小曼,你要是不想听到更难听的话,就识相点离开我学校。”   女人脸色更苍白了,“你不明白,我根本不是为了钱,我和老王在起,我们点都不幸福……可是你爸当年欠了人家多少钱,如果我不这么做,老王他会把你爸逼死的。”   封锴都差点被逗笑了,“你是不是还觉得我应该感谢你?谢谢你救了我和我爸,谢谢你在我爸最困难的时候,主动找到坑得他那么惨的人挺身而出?”   他倏地冷下脸,表情阴鸷,眉峰冷硬,“你tm狗血电视剧看多了吧,还是说你找的这个扯淡理由已经把你自己给洗脑了?说实话,你今天要是当面承认自己就是贪慕虚荣,过不了穷日子,我可能还会觉得你有骨气点。”   “……当年的事,我承认是我不对。你怪我,怨我,我也认了。可是这都已经十几年过去了,就算我有再大的过错,难道我们就不能和解吗?你是我的亲骨肉啊,难道你要让妈跪下来求你,你才能原谅我吗?”   “原谅?”封锴直直看着她,漆黑的眼眸如同片寒潭般冰冷,“你不觉得这两个字说出来特虚伪吗?”   高小曼如遭雷劈,站在原地,流下两行眼泪。   封锴早就看这套看腻了,连表情都不带变的,就这么看着她表演。   高小曼自顾自哭了会儿,然后从包里拿出纸巾,收拾好面容和情绪,抽噎道。   “我去见过你爸了,他喝醉了,没认出我,家里都是酒瓶子,我帮你们收拾了下……你爸他年纪大了,身体不如以前,他要是喝酒,你得拦着他点,还有啊,他……”   “你闭嘴吧。”封锴打断她,“他这么喝了十几年了,喝进医院几十回,也没见你关心。”   高小曼:“……”   “都说完了吗?说完了你以后就不用来了。”男生转过身,最后道,“我这个月十了,你的抚养费,就截止到这儿吧。”   ……   周愉回到教室的时候,晚自习已经结束了,教室里空空如也,只剩下最角落个人,双手撑在脑袋后面靠着墙,两条大长腿吊儿郎当地架在课桌上,扭头看着窗外深沉的夜色,下颚的线条在颈部投下片倔强的阴影。   周愉若无其事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拎起书包,然后走到前门边上,关上教室大半的灯。   室内下子被萧条孤寂侵袭,只余下最后排的日光灯还在努力地抵御四面方的黑暗。   但角落的人还没什么反应。   呦,会儿的工夫,怎么感觉比早上还颓废了。   他走到那人边上。   “喂,下课了。”   他举起手里的袋子,放到那人桌上。   “你的碗,我洗干净了。”   后者终于有点反应了,“你扔了吧,我不想要了。”   999:[咋回事儿啊突然,他还敢和你拧上了?]   周愉也没二话,把袋子拎起来,往教室后面的垃圾桶里丢。   “走不走?我要关灯了,浪费电。”   靠着墙的男生收回看向窗外的视线,扬起头看着他,黑黢黢的眼珠子写满了“不开心”三个大字,“我不想回去。”   “……随你。”   周愉定定和他对视了三秒,不为所动,转身就走。   手腕被人把拉住。   “干嘛?”   男生不答,只伸手圈住他,把额头抵在他的肚子上。   “收留我晚吧,班长。”   周愉挣了挣,没挣脱,语气冷下来,“喂,松手……沉。”   999:[咳咳……周周,我刚刚查了下,今天好像是封锴的十岁生日哎……]   周愉神色滞。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居然在自己生日的时候说不想回家,定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吧,你不觉得很可怜嘛?]   两人谈话的主角此时已经抬起头,也不松手,就这么眼巴巴看着他。   999:[你看他的眼神,就像只受了伤缩在角落没人要的小狗崽,那渴望安抚又故作坚强的亚子……]   [够了你。]   从封锴的角度看,周愉只是闭了闭眼,忽然口风变,“给我个收留你的理由。”   封锴不假思索:“给你暖床。”   周愉弹了他个脑瓜崩儿。   “那……给你做饭。”   周愉挑了挑眉,“你会做饭?”   “略懂。”   周愉:“……算了,我现在不饿。”   封锴又露出惨兮兮的眼神,“老婆……”   “闭嘴。”周愉把他的下巴把阖上,他沉思了会儿,顺手挠了挠男人的喉结,“跟我来。”   他带人去了车棚,站在那辆红黑相间的摩托车前,转过身看着身后傻站着的人,“愣着干嘛,上车。”   男生眼睛亮,拿了顶备用头盔递给他。   周愉自觉坐上后座,把脚放在脚踏上。   封锴把钥匙插进锁孔,启动了引擎,整辆车子微微震动起来,缓缓驶出了车棚,穿过校门。   “去哪儿?”封锴闷闷的声音透过头盔传过来。   “超市。”周愉怕他听不见,稍微太大了点音量。   话音刚落,对方右手拧手把,加大油门,“嗖”得下窜上了大路。   差点被甩出去的周愉个激灵抱紧了坐在前面的人。   凉风簌簌地从脖颈灌进来,像刀子似的,吹得裤管紧紧贴在了腿上,周愉入手满是对方薄薄布料下温热紧实的腹肌,手松就要离开,却被只大手摁了回去。   “路上危险,抱紧我!”   封锴声音低沉,说完这句话,就把手放回了车把上,专心开车。   但被他重新放回自己腰上的那只手却再也没有离开那个地方。   ……   周愉抱着胸站在货架前,身后的人推着辆购物车站在他身后。   “哪种好喝?”对这个世界毫无常识的少年看着面前花花绿绿的啤酒包装,询问身后的人。   封锴趴在购物车上,闻言语气上挑,有些惊讶,“你问我?”   周愉转过头,给了他个不然咧的眼神。   封锴和他对视了几秒,失笑道,“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   周愉不答,努了努下巴示意他去挑。   男生无奈地叹了口气,在货架上扫了圈,拿了瓶果汁味的鸡尾酒,“这个。”   周愉没去拿他手里那瓶,直接拎了打五颜六色不同口味的到购物车里,被拦住了。   “你确定真要喝?”封锴眼神怀疑。   周愉抬头看向他,“成年人饮酒,合情合理合法,为什么不能?”   “我不是说这个……”   “你不想喝?”   封锴:“……”   “那你喝这个吧。”周愉从货架上拿了罐可乐。   封锴踩着车辕,哭笑不得,“你今天怎么这么反常?”   “这句话应该轮到我问你。”周愉拉着车就走,后者拦不住,只好随着他。   “跟着我干什么,你去买晚上要用的东西。”周愉来到冷柜前,把两盒日期新鲜的鸡蛋放到购物车里。   “晚上……”封锴露出个微妙的眼神,“你是指?”   “牙刷,毛巾,换洗衣物,这还要问我?”   “哦~”封锴插着兜,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等下。”周愉叫住他,看了眼旁的水果摊,“顺便去买点水果。”   “行啊,你要吃什么?”   “你看着办吧,多买几种。”周愉说完,开始赶人,“去啊。”   “行,那你买完东西在门口等我。”男生揉了把少年的脑袋,赶在后者炸毛之前开溜。   周愉叹了口气,把头顶凌乱的头发理好。   [999,查下做蛋糕要买什么。]   [Yooooooo~]   [再yo屏蔽。]这是周愉新发现的功能。   系统果然适可而止,[别别别,我吃瓜还没吃过瘾呢,包在我身上!嘿嘿嘿~] 第7章 苦练十八年的手速   封锴结完账走出超市,便看见穿着校服的少年单手拎着超市的购物袋,倚着他的摩托车乖乖等在那儿。   晚风拂过,少年耳后的发丝吹到了他的脸颊上,露出路灯下冻得有些红彤彤的耳朵。   男生愣了愣,眼神骤然柔和。   周愉正发着呆,忽然有双温暖的大手从背后捂住了他的脑袋,热气侵入肌肤,令失去知觉的面部神经感到了久违的惬意。   “猜猜我是谁。”   “你幼不幼稚?”   “不说出来就不放手。”   “……封锴。”   “不是这个。”   “你又搞什么事?”周愉去扒他的手,被人把摁在胸口。   “说啊,我是你谁?”   周愉反问,“你是我谁?”   和后背相贴的胸口传来阵震动,是封锴在笑,“我说了不算,得问你啊。”   周愉威胁,“我数到三,再不松手今晚你床没了。”   “呦,家暴啊……”头顶重,是那人把下巴抵在了他脑袋上,“那我只能睡你脚边了。”   “没完了是吧?”周愉语气不好听了。   “行行行。”后者松开他,把他手里的袋子接过来,,“你说你,怎么这么不经逗呢。”   周愉把头盔戴上,不吱声。   好不容易被捂热的脸,被风吹怪冷的。   ……   周愉按照系统的提示,带着封锴来到了自己在学校附近的住址。   在来之前,他只听999说自己在外面租了房子单独住,海川学附近的学区房多是老居民楼,周愉以为应该也是类似的老楼,万万没想到……   看着面前在众低矮的楼群鹤立鸡群的酒店式公寓,周愉终于意识到自己的人设恐怕不是他想象的那样简单。   他用书包里的门禁卡刷开了楼的门,门口正在执勤的保安看了他眼,见是张熟脸,没吱声。封锴去泊车了,后他步进来,差点直接被拦住了。   “他是我朋友。”少年帮忙解释了声,保安才放人进去。   这安保等级,物业费恐怕没少交。   少年站在电梯里,盯着里面崭新的大理石贴面,思索。   [999,你是不是还瞒了我什么?]   999开始装疯卖傻:[嘻嘻,事关游戏内容,侬要自己摸索的呀,不然哪儿还有惊喜,哪儿还有意外?]   “你住的地方条件不错啊。”站在他旁边的男生倒是没有想太多,只随口评论了句。   电梯在十六楼停下了,周愉走到走廊尽头最后个写着1608的房间,用指纹解开门锁,摸索到了旁墙上的开关,打开吊灯,间精致的单身公寓顿时映入眼帘。   万幸,这个房间的装潢倒没有多夸张,九十平左右的两室厅,简约朴素的原木色装修风格,没什么人气,显得有些冷冷清清。   周愉松了口气,“进来吧。”   封锴扒着门框,看着尘不染的客厅地板,“嚯……你这地板让踩不?”   “不然锯腿吗?”周愉从柜子里拿出两双拖鞋扔到地上。   封锴咧嘴笑,“我发现你其实挺能讲冷笑话的啊,班长。”   周愉懒得和他贫,“你把东西放到料理台上去。”   他换好鞋,走进主卧里,关上门四处打量了下。   这破系统太不让人放心了,他得先检查下这地方有没有什么安全隐患。   卧室里的东西也不多,张实木大床边上放着个床头柜,另侧则是落地窗,窗边有张书桌,书桌上整齐地码着些辅导书和作业本,还放着个相框。   周愉走过去,从桌面上拾起那个相框,相框里有张微微泛黄的老照片,似乎是很久以前拍的了。   照片里,个穿着背带裤的小男孩儿被个女子抱在怀里,对着镜头露出个小天使般的微笑。   相框边上出现了几排字。   【物品:你和家人十四年前的旧照。提示:那时候的你们看上去真幸福啊。】   周愉将目光聚焦在抱着孩子的女子身上。那女人穿着件靛蓝色的修身旗袍,化着淡妆,笑不露齿,端的是大家闺秀模样,身材窈窕,风姿绰约。即便是放现在来看,也是个顶的大美人。   [这是我的母亲?]   [是的没错,你妈妈可是个大美人哦!]   [我现实生活的母亲也长这样?]   [那我就不知道了。]999回答,[除了你本人以外,我们是没有权限获得你的家庭人员的人脸信息的哦,这些人物都是从游戏的NPC库随机调取的,不过分配到这种身份的NPC,他们的相貌也会进行适当调整。不过,肯定和现实世界的有差距,做不了准的。]   少年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周愉!”   门外传来封锴的喊声。   周愉放下相框,大致环顾了圈,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便拉开门走了出来。   身材高大的男生站在料理台边上,不知何时脱掉了校服外套,系上了格纹围裙,看着多了几分居家气息。   他手举着盒从购物袋拿出来的东西。   “你买这么多鸡蛋干什么?”   “吃。”   封锴又换了只手,从购物袋拿出了罐东西。   “那奶油呢?”   周愉目不斜视地走过去,从柜子里拿出几个不锈钢碗和打蛋勺,“吃。”   “低筋面粉和泡打粉也是?”   “不然呢。”   封锴把两只手的东西放下,然后慢吞吞地从袋子里拿出了包彩色蜡烛,意味深长道。   “那这个呢?”   周愉看着眼,“装饰。”   封锴挑了挑眉,“是我想的那样吗?”   “哪样?”   男生把手肘撑到料理台上,探过身体凑到他面前,调笑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你是不是想太多了?”周愉挽起袖子,从包装盒取出枚鸡蛋,在碗边敲,抬起头,“我只是突然想吃奶油蛋糕,有什么问题吗?”   握着鸡蛋的手被人握住了,粘稠的蛋液在两人指尖流淌。   “班长……”封锴定定看着他,眼神涌动着连他自己都不懂的情绪,“蛋黄破了。”   周愉愣了愣,看向自己手的鸡蛋,包裹着蛋黄的薄膜已经被尖利的蛋壳刮破,金黄和透明的蛋液混杂在了起,仔细望去,下方的碗里面好像还混着几片浑水摸鱼的蛋壳。   看来原主不会下厨。   没关系,他早有预料,所有原材料都买了两份。   周愉抬起头,理直气壮地朝着旁的包装盒再次伸出了恶魔之爪。   只修长的手臂把那盒蛋推远了点。   “放过它们吧。”封锴接过少年手的碗,把人轻轻推,语气如同诱哄小朋友,“你去沙发上吃零食。”   周愉:[……999。]   999:[好的周周!没问题周周!现在为你朗诵《五分钟包你学会做蛋糕》……]   说话的工夫,封锴已经另外拿出了个碗,把鸡蛋娴熟地在碗边磕,从间分开。   澄澈粘稠的蛋清从边沿淌出来坠入碗,也想跟着到碗里去的蛋黄则被另半蛋壳接住。   男生把那半个蛋壳递给身旁的少年,剩下的半个则潇洒地往后抛,丢进了厨余垃圾桶里。   周愉看着手托着的半个蛋壳,留在里面的蛋黄圆滚滚的,晃晃还会颤,还挺可爱。   “你真学过?”   男人扬了扬眉毛,“略懂。”   999啧了两声:[你瞧他这嘚瑟样!]   “你再找个碗盛蛋黄。”封锴又道。   既然有大厨坐镇,周愉也不班门弄斧了,从边上拿了个吃饭用的碗,把蛋黄往里丢,递给他。   “太小了。”封锴跟着往里丢了个蛋黄,“你先放这儿,再去找个。”   “没了。”周愉看了看快被他搬空的柜子,又看了看料理台上琳琅满目的原材料。   想不到做个蛋糕这么麻烦。   “会儿还要放面粉搅拌呢,这样得弄得到处都是。”   那不行,原主有洁癖,周愉也有。   他转身去柜子里搜索,找了半天才从消毒柜的旮旯里又找到个稍微大点的陶瓷汤碗。   “这个够大么?”他捧着碗转过头,便看见某人依着灶台,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个手机,指尖正在亮起的屏幕上滑动。   他当即职业病发作,“校规规定在校学生不能带手机。”   “在校学生现在不在校,合情合理合法。”封锴边反驳,边把手机塞进兜里。   “突然之间玩什么手机……”周愉走过去,眼尖地赶在熄屏前看到了屏幕上的字。   《手把手教你做蛋糕胚,新手也能零失误》   [噗哈哈哈哈哈!]999笑喷。   周愉嘴角抽,“你不是说你‘略懂’么?”   封锴拿黑黝黝的眸子戳了他眼,“你还以为我在谦虚?”   在家烧几个家常菜是没问题,但烘焙这种讲究事儿还真没有实践过。   得,五十步也别笑百步了,起上吧。   两个全副武装的人面对着料理台上的众多食材,拿出了做化学实验般的严谨态度,开始做蛋糕。   先是封锴念教程,周愉做。   “蛋黄加入玉米油30克。”   “没有玉米油,只有葵花籽油。”   “都是直链高级脂肪酸和甘油的化合物,理论上可以,先试试。”   “再加20克细砂糖,过筛。”   “倒入牛奶,50克。”   “加入60克低筋面粉和5克玉米淀粉混合物,过筛,以Z字形搅拌均匀。”   “ok,蛋黄部分就是这些。”   然后是周愉念教程,封锴做。   “蛋清加入几滴柠檬汁。”   “几滴是多少?”   “我怎么知道,它就是这么写的。”   “你买柠檬了吗?”   “……这步过。接下来准备30克砂糖,在打发蛋白时分三次加入。”   “教程里说用电动打蛋机打发至硬性发泡大概需要3分钟,家里没有电动打蛋器,手动打发的话要……”   周愉顿了顿,抬起头和拿着打蛋器的男人面面相觑,“你加油。”   封锴起初不以为意,结果拧着眉头,硬着头皮用手打了二十分钟。   透明的蛋清在快速翻打点点冒出鱼眼大的泡泡,然后越来越小,越来越细,渐渐变成了奶油般绵密细腻的蛋霜,和图片里展示的那样可以黏在打蛋器上形成个小尖角。   男生把碗往案上放,长吁了口气,“比撸管还累。”   周愉接过他手的蛋霜,用铲子铲到盛着蛋黄的碗里翻拌,被打发均匀的蛋清搅拌起来很有质感,令人心情愉悦,他侧过头,唇角微微凹陷,语气有些微妙。   “活不错。”   平常面瘫的人旦表情生动起来,那效果犹如冰雪初融,春花绽放,封锴只觉心脏轰得下,和踩了油门似的飚上了百。   “周愉。”他异常严肃道,“你以后不准对着别人笑。”   少年立马收回笑容,并赏了他个白眼。 第8章 你就像一道题   距离晚自习下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挂钟的分针逐渐靠近了最上方的数字十二。   客厅的大灯被人关掉,窗外的月光隔着白纱落在木质地板上。   两双棉拖鞋并排放在客厅沙发旁的地毯旁。   茶几上,小麦色的蛋糕胚从表面有些斑驳的白色淡奶油露出隐隐角,蛋糕上方铺满了各式各样的水果,插在其的彩色蜡烛摇曳着温暖的光。   留着寸头的男生倚着沙发垫坐在地毯上,刚硬的眉峰和凛然的五官在烛光掩映下仿佛都柔和了点。   两瓶汽水鸡尾酒的瓶盖被人起开,噗呲声,溶解在其的二氧化碳化作气泡争先恐后地冒出来。   少年扔下起子,把其个酒瓶递给对方。   封锴接过酒瓶,斜过瓶颈来和对方碰了下。   “祝我生日快乐。”   “生日有什么好过的。”周愉拿了个靠枕,坐到他边上,扬起头灌了口酒,白兰地的醇香在唇齿间蔓延开来,他眯了眯眼,餍足的神态像是只慵懒的猫。   “祝你……成年快乐。”   封锴愣了愣,笑开,“你这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他的手臂自然地搭在沙发上,看上去就像是把少年拢在了怀里。   昏黄的烛光下,两人的面孔越贴越近,越贴越近……   直到少年垂下眼,看着他的鼻尖道,“你该许愿了。”   男生看着他微微颤动的睫羽,“如果我许了愿,你会帮我实现吗?”   “你没听说过,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吗?”少年转过头,自己对着烛光喝了口酒。   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拉开,但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却完全没有消散。   “我的愿望灵不灵,可不是天定的。”封锴却不听劝,他将酒瓶放在桌上,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   “我希望。”他双唇微动,缓缓道。   “以后的每年,我身旁的这个人都可以陪我过生日,我也可以为他过生日。”   “作为回报,我愿意每次都为他手打蛋糕。”   周愉失笑。   封锴已经睁开眼了,他歪嘴笑的时候会露出侧尖利的虎牙,从边上看着更明显,痞子般的坏笑被他做起来有股少年的爽朗。   “怎么样,你说我的愿望能不能实现?”   周愉没有马上回答他。   封锴似乎也并不是真的想要个答案,他只是定定地看了他会儿,忽然伸出手刮了下少年英挺的鼻梁。   周愉只感觉鼻子凉,伸手摸,摸到了手白色的奶油。   “你幼不幼稚。”他举着那只手,直起身来找纸巾。   手腕被人把拽住,周愉重心不稳,坐倒在对方身上。   “你知不知道。”封锴搂住他,让他能稳稳坐在自己大腿上,“你这样……只会让别人很想弄脏你。”   他将少年的右手指尖放在自己唇间,伸舌将那指腹上沾染的奶油舔-舐干净。   [嗷——]   周愉在999喊第声的时候及时把它屏蔽了。   少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面前的人,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隔着镜片不为所动地看着对方,“你以前也是这么撩女生的?”   旖旎的气氛消失得干二净。   “……”封锴揉了把脑袋,懊恼道,“我靠,到底是谁在瞎jb乱传?”   周愉歪了歪头,不置可否。   “难道说,你是第次?”   “本来就是啊。”封锴回答地不假思索,坦坦荡荡,“以前也不是没有女生追过我,可那些人我都看不上眼,再后来,那不是遇上你了么。”   少年挑眉,“所以,你不是天生的同性恋?”   男生用侵略性的眼神刮过他的脸庞,“如果是你的话,男的女的我都可以。”   周愉:……如此狼子野心,还忠犬呢,可别到时候被吃了还给人数骨头。   “怎么,你不信?”封锴凑近他。   少年往后倾了倾,眯眼,“我只是不理解,你看上我什么?”   “很难解释。”男生沉吟了会儿,意有所指,“你就像道看上去很简单的题,许多人眼就得出了答案,可他们的解没有个是正确的……其实题干上设满了不起眼的陷阱,越是看得深入,便能发现自己遗漏的越多……”   “偏偏我封锴,平生最喜欢挑战的就是难题怪题……”   他抬起手,缓缓取下少年鼻梁上的黑框眼镜,那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在烛光下染上了抹金色,看上去有些妖异,就像是吸人魂魄的精魅,让人忍不住想要……   周愉把左手撑在他的肩膀上,及时制止了他想要趁机和自己拉近距离的举动。   “差不多得了,蜡烛都快烧没了。”   他站起身,坐到沙发上,用脚踢了踢旁的男生的侧腰,“去切。”   封锴对少年强行扯开话题的行为不愠不恼,只是懒洋洋地直起身来,拿起旁的餐刀和瓷盘,“行!让我先切块蛋糕给我老婆尝尝。”   锃亮的银色餐刀刀刃向下渐渐切开蛋糕,连带着厚厚的水果颗粒和奶油起下陷,露出间柔软的蛋糕芯,看上去分外美味。   大晚上年轻人正是加餐对着宵夜大快朵颐的时候,只可惜这身体属实嘴挑,周愉只吃了两口便没了什么胃口,剩下的全让今天的寿星包圆了。   “嗯……真的不错。”封锴吃完还指了指那个空盘子,竖了个大拇指,“你做的那部分好吃。”   “省省吧你。”周愉拿起茶几上的酒瓶,   封锴顺手和他碰了碰瓶,扬起头把剩下的大半瓶酒口干了。   “哈……”他喝完最后口酒,惬意地叹了口气,“我说真的,今天晚上,是这些年来,我最开心的时候。”   他身体歪,脑袋就靠到了周愉的膝盖上,“谢了。”   “又来了你。”周愉斜睨着他后脑勺的发旋,用膝盖顶了顶他的太阳穴,“别腻歪。”   这家伙粘人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肌肤饥渴症吗?   “别动,再腻歪两分钟……”巧克力色的大狗又开始撒娇了。   周愉伸手捏住他的耳朵。   “哎,行行行行行,我错了还不成么……”封锴站起来,撸了把脑袋,“我去撒个尿,哎,你们家卫生间在哪儿?”   “我怎么知道?”周愉抿了口酒,不待见他,“自己找。”   封锴被这充满个性的回答逗笑了,“你就不怕我发现什么小秘密?”   周愉撩起眼帘,“我能有什么小秘密。”   “啧……”男生去夺他手里的瓶子,“少喝点,我看你现在已经飘了。”   “去你的厕所吧。”周愉歪倒在沙发上躲开他的手,顺势又踢了他脚,爱理不理地说道。   封锴也不恼,冲着他挑眉,“我还就不着急了,我先参观圈。”   说罢,他就打开了离自己最近扇门。   那个房间是副卧,周愉之前还没有仔细搜索过的房间。   封锴进去没几秒,拿着个衣架就出来了,衣架上还挂着套烟灰色男士睡袍,真丝的,特别成熟的那种款式。   男生靠在门框上,正对着沙发上的少年,摆出兴师问罪的架势。   “周愉,你给我解释解释,这什么情况?”   少年从沙发上仰起头来,看了看衣架边的小字。   【物品:父亲的睡袍。提示:他偶尔会过来住几天……】   “这是我爸的。”周愉又瘫了回去,“这个房间他有时会来住,你别乱动他东西……”   封锴下站直了,仔细把睡袍上下捋了捋,“原来是老丈人的衣服,哈哈哈,失敬失敬,下回我给岳父买条烟赔礼。”   他把东西放回去,也不敢乱转悠了,迅速找到了玄关附近的洗手间躲了进去。   周愉被他这么搞也没了偷懒的兴致,他站起身来,把桌上的餐具收拾了下,然后拎着书包回到卧室,打算提前看看语书,免得明天默写又出什么岔子。   他刚想把书包里的语书依次拿出来,却摸到了手纸屑。   是早自习的时候被撕坏的半本默写本没处理干净吗?   周愉皱了皱眉,干脆把书包里的东西都拿了出来,然后把它倒过来抖了抖。   沙沙……   少年动作顿。   他好像听见了什么东西相互碰撞的声音。   这不可能,他已经把所有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了。   除非……   周愉眸色暗,把书包翻了个底朝天,终于在底部的夹缝里发现了个暗袋。   暗袋上装着拉链,上面还卡着些顽固的纸屑,看来就是卡住默写本的元凶无误了。   没想到被封锴说了,这个角色的身上,还真的有秘密。   周愉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了那个沙沙响的东西。   没想到居然是个药盒。   【物品:盐酸帕罗西汀片。提示:用于治疗抑郁症。适用于伴有焦虑症的抑郁症患者;亦可用于社交恐惧症及强迫症的治疗。】   周愉读着出现在旁的物品介绍,瞳孔微缩。   原主有抑郁症,甚至到了必须服药的地步……   为什么?   他不由地把视线投向了桌面上的相框。   这幅照片乍看没什么问题,但仔细看却可以发现,男孩和女人周围留的背景太少,像是裁切过的照片。   而且物品提示明明是“和家人的合照”,却不见父亲的影子……而封锴刚刚拿出来的西服却说明这个角色的父亲还和他经常来往。   莫非……   他朝着相框再次探出手……   门外忽然传出声响动,是从洗手间传来的,好像是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   周愉动作迅速地将药盒塞进了抽屉里,将书包恢复原状,然后走出了房间。   ……   封锴上完厕所打开水龙头洗了个手,正打算擦手,却发现最后张卷纸已经在刚刚被他用掉了。   他四处看了看,却没找到备用的纸巾,不仅如此,就连浴室里般会有的毛巾,牙刷,牙膏什么的都没看见。   考虑到周愉是个有洁癖的强迫症分子,他家的浴室有个隐藏的储物空间也不奇怪。   封锴这么想着,便注意到面前的镜子安装得比般人家里的高些,位于水龙头的上方,这个高度使得镜子可以凸出墙体,如果在后面装个储物柜,也是绰绰有余。   封锴试探性地拉开了镜子……   ……   周愉把推开卫生间的门,站在门后的人转过头来,眼神复杂 ,手还拿着个白色的药瓶和张折成几折的说明书。   地面上满是滚落的白色药片,在灯光下有些刺目。   墙壁上的镜子被人拉开,镜面背后的柜子,整齐地叠放着各种洗漱用品和日用品,除此之外,还有整格塞满了各式各样的药盒和药瓶,看规模不下十来瓶。   两人对视,空气仿佛凝固了。 第9章 抱抱   寂静了许久,终于,站在里面的男生率先开口了。   “这些药都是你的吗?”   周愉推了把眼镜,时无言。   他不想承认,但系统显示在旁的各种有关抑郁症药物的介绍前却纷纷加上了“你的”这样的字眼,令他说不出否认的话来。   “说明书上说这些药会有副作用,包括厌食,头晕,乏力,失眠,呼吸困难……所以,你晕倒,就是因为这个吗?”封锴直直望着他,问道。   周愉又愣了愣,他倒是没想这么多,现在想想,跑步时的状态确实有些反常,但如果说是原主直都在大量服用抗抑郁药物的话,出现这样的不良反应倒是说得通了。   少年的长时间沉默显然被对方误会了个意思。   “周愉,你到底怎么了?”封锴嗓音微哑,朝他抬起手。   “我没事,你先出来吧,我去拿扫帚。”周愉避开了他的触碰,摆出拒绝交流的态度。   他也没有预料到原主还患有这类的心理疾病,如果是这样的话,原主的死亡真的是他杀吗?“找出凶手”这个任务,会不会是系统设置的个陷阱题呢?   他这样思忖着,转身朝着房间走去,但没走几步,手腕便被身后的人把抓住。   “这些事你为什么不和我说?学校里的老师知道吗?”男生在他身后追问。   少年心头涌起股没来由的烦躁,他把挣开他的手,“你妈没教过你别人的东西不要碰,不该问的问题不要问吗?”   “……”面对周愉无端而来的怒气,封锴有些无措,他张了张嘴,举起双手摆出投降的姿势,“弄洒了你的药,抱歉,我只是……”   “不用道歉。”周愉直接打断他,“我的问题我自己会解决,不需要你来干涉我。同理,我也不会去过问你的事情,我们相安无事,不好吗?”   “你什么意思……”封锴放下手,拧起眉头,“我有什么事情瞒着你?”   “你确定要我说出来吗?”周愉对他此刻还在装模作样感到有些讽刺,“那好,我问你,你今天晚上怎么回事?那碗粥到底是谁做的?你为什么不回家?”   “我……”男生叹了口气,解释得苦口婆心,“我发誓我没有刻意隐瞒你,我只是不想因为我家里的那些事影响你的心情。你要是想知道,我……”   “不,我不想知道。”周愉寒声道,“世界上没有两条模样的河,个人也不会对另个人的经历感同身受。何必为了几句逢场作戏的安慰把自己丑陋的面撕开给别人看呢?难道说几句无关痛痒的嘘寒问暖就能够包治百病了吗?”   男生怔怔地看着他,眼涌动着看不清的情绪,他沉声道,“你是这么想的吗?”   “……”   周愉意识到自己话说的有点重,但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   算了,和个NPC较什么劲呢。   他抿了抿唇,偏开头,给了彼此个台阶,“已经很晚了,你去我爸那间睡吧,明天还要上课。”   身前的人沉默了会儿,迈开脚步,周愉往边上侧了侧身,给他让开路。   下刻,男生却俯下身紧紧抱住了他。   那刹那胸膛感受到的炽热令人眼眶发热。   “对不起……”   男生没有像之前在教室里那样俯下身把他的脑袋埋在周愉的肩窝上,而是手环着他的背,另手扣着他的脑袋,用种完全的姿态把周愉嵌进了怀抱里,让他可以尽情汲取他身上的温暖。   “我不想伤害你,周愉……告诉我,怎样才能帮你。”   周愉可以清晰地察觉到那人说话时胸腔的每次共鸣,还有那颗年轻的心脏所发出的充满力量又有些稍快的跳动声。   这是他第次无法冷静地告诉自己这只是个冰冷的人工智能所扮演的角色,他为自己心口传来的陌生悸动而感到茫然和困惑。   他们是这样亲密地依偎在起,如此用力,就仿佛连灵魂都已经赤-身相对。   这难道不是真实吗?   少年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倦怠,良久,他闭上眼,轻声说道。   “别说话……就这样,抱我会儿。” 第10章 天台见   封锴没有让周愉失望,他抱着他睡了整晚。   后背抵着那温暖宽厚的胸膛,脑袋下靠着那坚实有力的臂膀,鼻尖萦绕着阳光般舒适又好闻的气息,周愉陷在柔软的乳胶床垫里,内心的焦躁不安在无形被抚平了。   夜无梦。   第二天早上,周愉是被999的傻笑声吵醒的。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999?我不是把你给屏蔽了吗?]周愉边不爽地想着,边慢吞吞地翻了个身,把脑袋往被子里缩了缩。   999现出了身形,冒着绿光的护士服小萝莉在被子上叉着腰。   [哼,你还好意思说,你怎么可以把我这么可爱的智能小精灵屏蔽!你的良心不会痛吗?要不是因为你之前定了个闹钟,系统也不会把我自动唤醒。不过……]   它很快又摆出副痴笑脸,[嘿嘿嘿,昨晚你的脑电波波动峰值居然先后达到了8.6%和14.7%的高点,你和小狼狗昨天晚上都干什么了?是不是什么都干了~]   说起小狼狗,少年迷迷糊糊地探手摸了摸身旁的枕头,却摸了个空。   他发出声疑惑的鼻音,皱眉,睁开眼。   大脑逐渐清醒,听觉神经复苏,与此同时,门外的响动也传进了耳。   是抽油烟机被打开的声音。   食物的香气飘进鼻子里,周愉的神色也肉眼可见地慵懒起来,他不紧不慢地坐起身,然后把手臂从被子里抽出来,用根手指挠了挠被子上二头身小娃娃的下巴,语气悠闲。   [想知道?]   [嗯嗯!]   少年弹指把人biu的下掸了出去。   [No way(没门儿).]   999又开始打滚卖萌,[啊啊啊我到底错过了什么?好好奇!好想看!求资源QAQ!]   少年翻身下床,白皙的脚掌踩进棉拖鞋里,他随意地薅了把额前的碎发,也没戴床头柜上的平光镜,直接走出了房间。   温馨的食物香味弥漫着整个客厅。   穿着校服的男生正背对着他站在灶台前动作干练地翻炒着什么,腰间依旧围着那件蓝白格纹的围裙,看着颇有邻家大哥的气息,还挺养眼。   “早。”听见声音,他偏过头来,声音爽朗,“我做了早饭,等你洗漱完就可以吃了。”   999仗着别人看不见,飘在周愉旁边,露出吃瓜群众的猥琐表情:[哎呦~这老夫老妻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只是晚上的工夫你们感情进展这么神速的吗?]   周愉也想不通,不过他也懒得想,只当自己没睡醒,转身进了洗漱间。   等他出来,对方已经把早餐装盘摆桌了。   少年刚走过去,封锴就无比自然地帮他拉开了椅子,然后坐到了他旁边。   这么懂事?   周愉挑着眉看了他眼,然后低头看向桌面——   白瓷碗里装着煮好的什锦水果糖水,被去核去籽,切成方丁的各种甘甜果肉漂浮在其,五彩纷呈,令人食指大动。   旁的圆盘则装着黄澄澄的炒蛋和两片煎吐司,旁还点缀着几颗小番茄,番茄上还沾着水珠,看上去就十分新鲜可口。   旁还有个玻璃杯,里面盛着橙汁,还是鲜榨的。   “昨天买的水果太多,吃不完也浪费,所以我就地取材做了点吃的,你尝尝。”   封锴坐在边上,努了努下巴。   周愉拿起勺子,舀了勺糖水放入口。   果肉都被煮透了,入口即化,甘甜的汁液融入到温热的糖水里,淌进空置的胃,很熨帖。   “味道不错。”少年浅浅点了点头,予以肯定,紧接着又舀了第二口。   见少年今天早上没有再厌食,封锴这才放下心,端起自己的碗“xiu”地喝了大口。   周愉停下动作,偏头看向身旁的人眼底连深肤色都掩盖不住的青黑,时无言。   昨晚两人凌晨点才睡下,这个平常连上个学都要迟到的家伙今天是起的有多早,才能准备这么桌异常丰盛的早餐。   ……   封锴岂止是早起,这厮昨晚压根就没睡。   抑郁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病,有些人只以为是时不开心,想不开而已,不把它当回事,但有时候人就这么没了。   这种程度的病,放到任何个不相干的人身上,封锴都会嗤之以鼻,不屑顾,然而放到自己在乎的人身上,那就是SSS级别紧急事件了。   封锴大半夜揣着怀里熟睡的人,两只眼珠子在黑暗幽幽发着光。   种种迹象都表明,周愉这病有且已经得了很久了,很有可能是在他高以前就已经有了,所以周愉的行为和性格才会那么割裂。   他想起周愉平常冷漠的为人,又想起他喜欢用眼镜和头发遮挡自己的容貌,忍不住脑补少年是否曾经受到过什么伤害,才会对外界竖起高高的围墙来保护自己。   这样的少年却愿意对他展露出真实的面,甚至把他带回家,为他下厨庆生,是多么不容易的件事,可他却狠狠戳到了少年的痛处,逼迫他直面自己最不愿意正视的问题。   封锴:总之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哎,咋就这么手贱呐。   综上所述,他现在对周愉的重视程度,那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生怕个刺激把人搞坏了。   周愉倒是没觉得大不了的,心理有毛病的是原主又不是他,哪怕身体上有些后遗症也是因为药物的原因,他现在自我感觉还行,打算把这些乱七糟的药物拾掇拾掇打包扔了。   吃得差不多了,周愉喝了口橙汁,然后抽了几张纸巾擦了擦嘴,起身,“走吧,否则该迟到了。”   “你不再吃几口?”封锴瞥了眼他的盘子,少年吃东西和小猫似的,动作特别细巧,每样东西都会剩下那么点点,盘子里甚至还有整片面包留着。   “吃饱了。”   封锴看了他眼,“那你把橙汁喝了,剩下的我吃掉。”   说罢,他把那个基本只被动了口的橙汁端给对方。   周愉看了他眼,对方抬着手臂稳稳不动,眼神带着些希冀。   [他是不是有毒,我真的喝不下了。]少年露出抵触的神色。   999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他的脑内,此刻安慰他道,[哎呀,人家也是关心你呀周周,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黄金时期,不多吃点会营养跟不上影响身体发育的,身体跟不上的话,以后很多任务做起来都会很困难的,而且小狼狗今天起得这么早给你准备早餐,你就吃那么点,也太对不起人家的付出了……]   少年回想起昨日的千米跑,又看着眼前的人眼底的青色,终于伸出手接过了那杯橙汁。   封锴看他愿意接受自己的建议,咧开嘴露出个毫无阴霾的笑容,端起他的盘子点不嫌弃地把那些零碎东西扫干净了,然后叼着那片面包拿起书包单肩背在身上,将摩托车的钥匙往空高高抛起,把接住。   “轴(走)!”   ……   今天早上在门口值日站岗的是二班的班长张婷,女生穿着黑白校服,扎着高马尾,身材高挑,眉清目秀,气质娉婷,不少走进来的学生目光都会在她身上停驻下。   时间逐渐靠近了早自习快开始的时间,张婷时不时偏过头望向校门外的那条马路,眼底忍不住露出几分期盼。   轰轰轰——   暴烈的引擎声自远而近地响起,张婷双眼微亮,脚尖微微踮起,那辆标志性的黑红摩托路驰骋,在门口个灵魂漂移刹住。   女生的视线聚焦到车上,表情忽然滞。   封锴堪堪把车停在校门前面,双脚支地撑住车子,他身后的少年这才松开了环在他身上的手,施施然跨下车去,路过二班班长的时候,看着她头顶的【熟识】,对她打了声招呼。   “周……周愉?”张婷看了眼朝她点了点头就离开了的黑发眼镜少年,又看了眼他身后推着车进来的高个儿板寸头帅哥。   她边上的同班同学忍不住凑过来卦。   “我没看错吧,班的班草……怎么会和他们班那个……叫什么来着的起来上学?基情四射啊……”   “谁知道,估计只是顺路吧。”张婷有些魂不守舍地回答。   ……   早自习结束,张婷把风纪检查记录本交回到教导主任办公室。   “哎,张婷,你来得正好。”教导主任叫住她,从抽屉里拿出个智能手机,“把这个拿给你们班那个谁……昨天被逮住的那个,让他以后注意点,不要再把手机带回学校里来,第次只是警告,下次就直接处分了。”   “好的老师。”张婷接过手机。   “嗯……你先收着,等到快放学了再给,否则人又不好好听课。”   “嗯。”   张婷转身离开了教导主任办公室,经过走廊上的间空教室时,脚步稍顿,很快就回过神离开了。   ……   周愉真被封锴拉去操场晨跑了。   无他,被系统坑的。   【日常任务:请每天在操场跑两圈(1/2),强健体魄,砥砺前行。】   999:[周周啊,多锻炼是好事啊,加油,给你打气!]   [道理我都懂,这和我个植物人有什么关系?]周愉边喘气边想。   [当然有啦,大脑是人类身上最重要的器官,在人体当起到领导地位,它能通过神经元将信号传送到身体各处,从而支配其他器官组织的状态。著名的人桥实验就是通过催眠手段激发人类的潜能,让普通人的身体可以像钢板样在腰身悬空的情况下承载数人的体重。简而言之,只要你能够让你的大脑相信你在锻炼身体,你的身体机能就不会退化,这就是唯心主义的锻炼大法!]   周愉分神听999瞎扯,没注意弯道,差点崴进操场的排水槽里,好在被人拉了把。   “看着点脚下班长……”封锴回眸,嘴角含笑,“想学排水槽过弯,下回上秋名山教你。”   周愉看着他炯炯有神的双眼,略微锋利的虎牙,古铜色的皮肤上凝聚的晶莹汗滴,还有手腕相触的位置传来的火热温度,心跳微快。   999:[叮,当前大脑波动值……]   周愉:[闭嘴。]   ……   不得不说,适当地锻炼确实有助于放松身心,周愉心平气和地回到教室,掀开课桌准备拿出下节课的课本。   然后他便发现个粉红色的信封突兀地躺在他的课桌洞里。   什么鬼?   他动作顿,抬头望了圈,特别是教室左后角那人。   那位重点观察对象正捧着运动水杯大喇喇地通灌呢。   教室里切正常,没有关注到这边的动静,周愉还是那个没有存在感的周愉。   少年回过头,借着课桌盖的掩盖,拆开了那个放在他课桌里的信封。   里面是个粉红色的卡片,上面写着六个字,字体还算娟秀。   午休时,天台见。   周愉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盯着“天台”那两个字,双目微敛。   终于该出现了么。   【主线任务-天台风云:有神秘人邀请你在天台相见,ta会不会与你的死亡有关呢?请在午休时分前往天台查看情况。】 第11章 张无忌的妈妈说的没错   这是周愉在时间线重启之后第次来到教学楼顶。   那个写信给他的神秘人似乎还没有来,他在天台上逛了圈,无所获。   周愉越过隔离栏,来到天台边缘,低头俯视。   楼下正好是教学楼的出入口,此刻正是午饭时间,零零散散有学生出入。   案发当时,他就是从这里掉下去摔死的。   天台的周围有圈隔离杆,边上还有半人高的台面,除非像周愉之前那样作死地踩在台面上,否则失足掉下去的可能性很小。   但又是谁那么能耐,能把他推下去呢?   周愉心忍不住浮现出另种可能。   原主会不会是自杀?   从他这两天的经历来看,“周愉”在学校没有朋友二没有敌人,除了封锴以外,其他人要么就是陌生人,要么就是熟悉的陌生人,犯不着对他下杀手。要是以抑郁症自杀来解释的话,那么切就都说得通了。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根电子烟又是怎么回事?   他在死亡时刻捡到的电子烟此时却并没有出现在天台上,考虑到系统的提示,那根烟应该和周愉的死有定的联系。   周愉本身并不抽烟,作为以身作则的风纪委员,他也不可能会把电子烟这样的违禁品带进学校。这说明,起码在他死时,天台是有第二个人在场的。   少年单手揣在校服外套宽大的口袋里,手是那封匿名信。   粉色的信,和黑色的电子烟,会是同个人的吗?   身后的隔离栏忽然轻轻晃动了下,发出声轻响。   空气的风不安地扰动着,微不可闻的脚步声逐渐靠近……   少年低着头静止在原地,仿佛对身后发生的动静毫无所觉。   正午的阳光下,道黑影朝着他的后背步步走去,在距他臂远的位置蓦地抬起了手,做了个推的动作……   就在那瞬间,少年忽然朝着侧让开步,趁着那黑影愣神的工夫,反手抓住那只手臂将其甩到了天台边上。   “啊!”来者发出了声尖叫。   周愉看着这张熟悉的面孔,眯了眯眼,“赵?”   是她?   粉色的信封,看上去确实是小女生会喜欢的颜色。   只是……   周愉看着栗发少女惊恐慌张的神色,眯起眼睛,“我们很熟吗?”   赵有什么动机要将他置于死地?   “你快给我放手!”赵大力挣扎着。   少年看着她现在半个身子悬空在楼外的姿势,“你确定?”   他稍稍松了松手,少女顿时重心不稳地朝外倒去。   “啊!”这次轮到赵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臂,那尖利的指甲甚至隔着校服外套都让周愉感到了疼痛。   “不是,你快把我拉上去!”赵急得都有点语无伦次了。   敢在别人背后耍阴招,自己胆子却这么小,不太科学。   难道是受人唆使?   周愉脑海忍不住脑补了太多勾心斗角。   他边想着,余光不经意的瞥,顿时表情微变。   “嘘——”少年抬起空出来的另只手,将手指压在自己形状姣好的唇上,镜片后的双眼漆黑如墨,“我只问你个问题,请你务必诚实地回答。”   他放下手,将那根顺应着地心引力从少女的口袋里悠悠滑出来的黑色电子烟用两只手指头掂住,缓缓抽-出来举在空。   “这个东西……是你的吗?”   !   看见那东西,少女眼神慌,像条案板上的鱼般挣扎着向上挺身,“关你什么事?快还给我!”   还嘴硬?   周愉只是将手又松了松。   “是我的!是我的!”赵语气有了泣音,她求饶道,“是我的行了吧,你快把我拉上去!”   周愉挑起眉,“你抽烟。”   “我没有,这只是电子烟……你先把我拉上去!”   赵脸色忽青忽白,两条腿抖得和筛子样,周愉本来还想拷问她会儿,见她都快吓尿了,只好用力先把人拉了回来。   赵跪坐在地,扒着天台的边缘毫无淑女形象地喘了会儿气,然后猛地抬起头,涨红着脸用充满杀意的眼神瞪视他。   “你完了!我绝对饶不了你!”   周愉压根没鸟她,他正对着阳光打量手的东西。   款式和磨损的部位都对得上,可以基本确定就是在死亡时刻发现的那根。   他偏过头,下颚微敛,就这么睥睨着面前的人,天台的风很大,少年额上的刘海被吹得向后倒去,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冷漠的眉眼。   “你知不知道,我可以把你拉回来,也可以把你再丢出去?”   赵仰视着和第次见面时气质迥异的少年,时间第六感上线,竟然从对方身上察觉出了丝危险,忍不住朝后挪了两步。   然而她很快意识到自己这样的动作很跌份儿,立刻站起来叉着腰质问,“你敢威胁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十班的赵,随身携带违禁品,人赃俱获。”周愉晃了晃手的电子烟,“此举属严重违反校规,情况恶劣,经证实,立刻处分,严重者可作劝退处置。”   “你!”赵劈手去夺,被少年轻而易举地躲过后便恼羞成怒,“好,不还给我是吧?现在东西可在你手里,到时候我就告诉老师是你抽的,看你怎么解释。”   周愉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她眼,“你觉得老师会信你还是信我?”   赵:“……”   “看你这样子,肯定是惯犯,随便查下监控不就清二楚了。”   赵瞪着他,双目通红,“你到底想怎么样?”   “这话不该是我问你吗?”周愉反问,“赵,我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要把我从这里推下去?”   提及此事,少女有些心虚,“我……我那只是时兴起想要吓唬你下,又没真想怎么样?谁让你那么碍眼。”   “我碍着你什么了?”   赵眼露出令人熟悉的鄙视眼神,“你不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书呆子吗?凭什么让锴哥这么维护,又是陪跑又是接送,他的车后座也是你配坐的吗?”   周愉挑眉,“就因为这个?”   [这姑娘妒忌心够强啊,病娇吗?]就连直默默吃瓜的999都忍不住吐槽。   周愉心隐隐还是觉得不对劲,“你把我叫上来,就为了说这些?”   “谁叫你了啊,”赵新奇地看了他眼,“我只是上来抽……抽空看看风景。”   不是她?   少年心思瞬息万变,他上前两步,在赵戒备的眼神,从口袋掏出那个粉色的信封,“这东西,你认识吗?”   “这什么东西?”女生脸迷惑地拿过他手里的信封,拆开来瞥了眼,阴阳怪气地哼了声道,“呦,像你这样的人也能收到情书啊?”   周愉眼色骤沉,他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她,但赵的微表情和小动作都无懈可击,看上去不像是在说谎——如果这都是在演,那她不去拿奥斯卡小金人可惜了。   看到对方严肃的神情,赵笑容忽然顿,露出个微妙的表情。   “……等等,你该不会以为这是我给你的吧?”   “噗哈哈哈哈……这真是我这学期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少女扑哧笑,用信纸戳了戳少年的胸口,“这位同学,我劝你还是少自作多情了,不管你再怎么引起我的注意……我是不会看上你这种人的。”   周愉问,“你会来在天台抽烟抽烟的事情,还有谁知道?”   “除了你还能有谁?”赵随口说着,然后轻飘飘地瞟了他眼,警告:“识相的就不要把今天的事情告诉别人,否则……后果自负。”   她松开手,任由那粉色信封和信纸落到地上,然后毫不留情地踩过它们,抬着下巴走了。   天台的门被啪的声阖上,绿光闪,999出现在周愉身侧,叉着腰对着门口生气气。   [我们周周会喜欢你这个憨憨?谁给你的自信啊,飘柔吗?]   周愉没理他,弯腰拿起地上的信封和信纸,拍掉上面黑乎乎的脚印,细看。   粉色的纸张和信封,还有上面的隽秀字体,确实会给人第感觉是个女生,但是,有没有可能是特意伪造的呢?   如果把他叫上天台来的另有其人,那这个人的目的是什么?   999见他在对着信纸上的字沉思,也围过来摸着下巴假装沉思了几秒。   [啊!我知道了!]它忽然拍掌大叫声,飞到周愉面前,把手围在嘴边,故作神秘道,[会不会是真正的凶手想要借赵的手除掉你,所以故意设计的这出?天哪,细思恐极!]   [不,不像。]   [嗯?为什么不像?你不觉得我分析得很准确吗?凶手知道赵讨厌你,所以故意把你引诱到天台,又撺掇赵对你下毒手!这么来,接下来我们只要找和赵关系好的学生,就能发现凶手了!]999为自己的机智而倾倒。   周愉却摇了摇头,[没那么简单,赵应该是被利用的,凶手如果真的想隐藏身份,就绝对不会挑唆个和ta熟识的人对我下手。另外,赵应该还没有发现我和封锴的真实关系,否则以她的演技和智商,刚刚不可能不表露出来,这样来,杀人动机也站不住脚。]   999却露出了不赞同的眼神,[周周,你太不懂病娇了,病娇很可怕的,说不定就是赵的某个好闺蜜在她耳边随便念叨两句,她就恨上你了。真的,相信我,绝对是。]   少年的视线在半空无意识地逡巡,忽然停滞在了不远处的行政楼顶上。   那是视野范围内唯座比教学楼高些的楼房,也是观测教学楼天台的最佳位置,如果真正的幕后黑手想要确认自己的计划有没有奏效,就只会在那里偷窥。   他转过身,快速离开了天台。   [哎……周周!你去哪里啊,快上课了哎!]   ……   周愉刚登上行政楼的台阶,便和转角楼梯下来的女生迎面撞上,女生身子歪,手上捧着的高高沓作业本垮了片。   “抱歉。”少年蹲下身,帮忙把落了地的作业本拾起来。   “没事。”女生的动作比他还利落,低着头三五下便把本子捡干净,直起身离开。   “张婷。”   少年转过身,叫住了那个和他擦肩而过的人。   少女走下台阶才停下来,转过身,高高扎起的马尾在空划过道圆弧,她看清了来人,露出个略带惊讶和歉意的表情,“啊,周愉,不好意思,刚刚没注意到是你。”   她用眼神示意了下楼上的教师办公室,“你也是来搬作业的吗?”   少年点了点头。   “噢。”似乎是手的作业有些重,张婷稍微调整了下手臂的姿势,“快上课了,那我先回去了哦。”   少年看着她远去的身影,不语。   即便是抱着沉重的作业本,女生的脊背依旧是挺直的,马尾落在雪白的脖颈边上,轻微摇晃,算得上是个背影杀手。   999从他背后绕出来,[干嘛直看着她,你移情别恋啊?]   少年突然道,[我有种预感,这件事恐怕和封锴有关系。]   [什么?你怀疑小狼狗是凶手?]999露出了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   [不是……]周愉叹了口气,却没有解释,只道,[……谈恋爱真的好麻烦。] 第12章 周二的晚上   放学的钟声响起,从教学楼里涌出来的人流自动分成了两道,其道涌向食堂,另道则涌向门口,海川学虽然校规众多,但并不是全封闭式教学,只要学生在规定时间上课,其余时间并不会有人限制他们进出校园,因此,校外的美食街也是许多人热衷的觅食场所。   校外的摊贩和商店多集在校门东向的大街上,而西向的街道则相对冷清些,张婷和几个要好的同学从校门口块儿走出来,眼角忽然瞥到街道尽头树荫下停着辆黑色轿车。   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的视线,轿车的雨刮器动了动,在挡风玻璃上扫了两圈,像是在朝她打招呼。   张婷不动声色地转过头,随口找了个理由打发掉自己的同学,然后逆着人流走向了那辆车。   少女直走到前排副驾驶的车窗边,敲了敲玻璃,车窗摇了下来。   “你来干什么?”   “上车——”   车里传来道年轻的男声,尾音拖长,有些懒散。   张婷站着没动。   “你再不上车,我就摁喇叭了。”车里的人说着把手放在了方向盘的喇叭键上。   车门打开又重重关上,少女坐进了副驾驶座,茶色的玻璃贴膜挡住了车内的所有动静。   “你来干什么,周悦?”她再次重申自己的问题。   坐在驾驶座上的是个长相俊逸的男生,他穿着件白色衬衫,领口半开,袖口卷起,衬衫左胸绣有十分气派的狮首校徽,下面写着“明城国际学校”几个字。   男生搭在方向盘上的左手指上戴着枚银色指环,手腕上还戴着块表,棕黑色的皮质表带,表盘是烟熏渐变色,只有指针没有数字,也没有logo。   “带你去吃饭啊,宝贝儿。”   被叫作周悦的男生偏过头,浅浅地笑了笑。他伸出另只手,相当亲昵地将女生脸颊侧的碎发撇到耳后,然后用指节蹭了蹭对方的脸,双好看的桃花眼微微眯起。   “之前直在和你说的那家广府金宴今天总算开业了,哥带你去尝尝鲜。”   “大晚上去吃早茶,你有病吗?”张婷脸色冷淡。   周悦听到这话不急也不恼,他探过身去,动作温柔地给对方系上安全带。   “本少爷做事只看心情,不挑时间。”   温热的气息拂过少女耳廓,激起片绯红的疙瘩。   “你前两天表现得很好,别惹我不高兴了。”   留在耳廓上的水汽渐渐变得微凉。   少女放在腿边的手逐渐握紧。   树荫下的黑色汽车发动了,直接越过黄色实线掉转车头开了出去。   ……   “你在看什么?”   周愉看着旁的男生。   封锴正双手插兜走在人行道外侧,听闻此言回过头来,耸了耸肩,“刚刚有辆车挺狂的,在禁止掉头的单行道标志下面掉头就走了。”   周愉其实也就是随口问,没仔细过脑,他只闻到股葱香,双腿就自己拐弯走进了家店里。   这家写着“刘记面馆”的店铺面不大,但还算干净。此刻正是生意高峰期,两三个店员穿梭其,倒也显得忙有序。   后厨的帘子掀,位服务员捧着碗香气扑鼻的葱油鸡蛋肉沫拌面出来,令人垂涎。   周愉看楼的六张桌子都挤满了人,有点犹豫。   “你怎么知道我说的就是这家店?”就在这时,封锴拉开门走了进来,“这家店我常来,味道还可以,要不试下?我让老板给咱留了张桌子。”   周愉扭头,“在哪儿?”   “楼上——你想吃什么?”封锴递给他张菜单。   “就那个。”周愉没接,只是努了努下巴,让他看旁的顾客正在大快朵颐的面条。   “好。”封锴很自然地拉住了身后少年的手,牵着他穿过围满人的桌子,走到后厨掀开帘子,“刘哥,三碗葱油拌面,加蛋加肉!”   “好嘞!会儿给你们送上来。”   得到店老板熟稔又热情的回应,封锴又把人带到旁的楼梯前,停住,“小心点,这里很窄。”   说完,让到了旁,松开手虚扶着对方的腰,示意他先走。   手背上还残留着男生温暖干燥的掌心的温度,周愉收回手,看着他眼,迈开脚步。   钢制楼梯踩起来邦邦响,周愉扶着墙走上去,到了二楼,视野豁然开朗。   这家店面的二楼俨然比楼还要大点,却没多少顾客,显得宽敞明亮很多。   背街的面窗半开着,窗外是个小院,种着几棵香樟,微风吹,室内少了几分油烟味,多了几分山野悠闲气息。   封锴带着周愉到靠窗的座位坐下,扯了几张纸把桌子抹了遍,然后倒了开水开始帮周愉涮碗筷,反正就是没有闲下来过。   不知是不是老板照顾熟客,两人坐下没会儿,面就上来了。   三个青花白瓷大碗里装着的手工宽面在灯光下反射着诱人的油光,上面铺着的鸡蛋和肉沫多得快把碗底的酱油都盖没了,在面条上浇勺辣椒油,和着葱花起拌匀,绞上筷子,那沾着红油的面条劲道得还能在空弹两下,放入口,鲜香辣爽,余味无穷。   “好吃吧?”封锴等着周愉先动了筷,问他。   少年含着面条,两腮微鼓,抬起眼眸看了他眼,含蓄地点头。   “我就说嘛。”封锴端起自己面前的碗,把筷子往里插,夹起大坨面条,“以后跟着我,包准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说完把面条吹了吹,然后送进嘴里,只听见“咻咻”几声,碗里的面就被嗦了个大半,那气吞山河的进食速度,碗面还不够吃两口的,怪不得要点两人份。   有些人会不喜欢同桌吃饭的人狼吞虎咽或者发出咀嚼的声音,周愉倒是不讨厌封锴这样毫不做作的吃法,他反而不爱看有人在他面前装腔作势,故作矜持,想想就觉得影响食欲。   等封锴面前只剩下两个叠在起的空碗,周愉也已经吃饱了,他搁下筷子,拿了张纸巾擦了擦嘴角。   封锴看着对方碗里的面条,看上去不仅没有少,反而好像还因为吸了汁水显得更多了点。   他露出“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的恳切眼神,“再吃点。”   周愉也很遗憾,面条是真的好吃,可他也真的饱了,这会儿倒不是药物副作用的原因,主要还是老板太实在了,份量给得十足。   勉强再塞了两根,周愉又把筷子放下了。   “不吃了?”   “嗯。”   “那剩下这么多怎么办?”   少年把碗往前推,做了个请的姿势。   坐在他对面的男生叹了口气,接过那碗,抄起筷子,“你这食量还得再练练,不然以后吃自助餐得亏死。”   周愉托着腮看封锴大口嗦面,神情很认真。   男生吃面之余抬起头,就看见少年专注的眼神,“干嘛这么看着我?”   “我喜欢你。”   封锴叼着根面条停止了咀嚼的动作。   “吃东西的样子。”周愉慢悠悠地呷了口茶,把话续下去,“看着很享受。”   封锴艰难地把眼珠子里的震惊和感动压下去,他的喉结动了动,像是想开口说话或者把嘴里的面条也给收进去,结果却被呛到了。   “咳……”男生第时间挡住嘴。   周愉把手里的茶递给他,封锴接过喝了大口,结果又给烫到——周愉是故意的。   少年优哉游哉地撑着脑袋欣赏对方狼狈又笨拙地擦拭着桌面上的水迹,躲避着他的眼神不敢抬头的样子,嘴角微勾。   养狗不逗,等于没有。   999:……真香了吧。   封锴缓过来了,第句话是:   “今晚我不能去你那儿住了。”   这下轮到少年噎住了。   封锴看着对方的眼露出“不然呢”“真把自己当块小饼干了”“你还想赖在我家不走吗”等等复杂表述,表情不变,缓缓解释道,“昨天我爸加班没回家,今晚应该会回来,我得回去给他做饭。”   这种丈夫向妻子解释自己为何夜不归宿的语气是想怎样。   “哦。”周愉干巴巴地回答。   男生从口袋里掏出沓便利贴,递给他。   周愉接过便利贴看,第张上面写着串数字,看上去是手机号码。   “你个人在家我不放心,我看你家里有座机,有事没事都可以随时拨打这个热线电话,7天24小时有效。”   “……这谁的电话?”   “我的。”   少年看了他眼,把便利贴塞进校服兜里。   ……   晚饭时间结束就是三节晚自习,周愉趁着晚自习的工夫做完了作业,充分准备了明天的默写内容,下课铃敲响,便收拾好书包,独自往校门口走。   他家其实离学校不远,走过去不到十分钟就能到,昨天要不是为了去趟超市,他完全没必要让封锴骑车。   回生二回熟,顺利地通过大堂的门禁,坐着电梯来到十六楼,走到走廊尽头,正准备将手放到门把上拉开门,少年忽然敏锐地观察到门缝透出来丝亮光。   房间里有人?   少年的手顿了顿,晚了步打开房门。   房间里还是他和封锴离开时的样子,只是沙发那儿多了个背对着他的男人,穿着那件曾经被封锴拿出来质问过他的烟灰色睡袍。   “回来了。”   房间里没开窗,空气有些沉闷,男人右手拿着只商务手机,正单手浏览着财经新闻,左手捏着根有着金色滤嘴的香烟,说话时,口缓缓冒出烟气。   周愉看了眼他的头顶。   【周荣,父亲】   他换了鞋,书包都没放下,直接过去把窗打开了。   不管是谁,都没有资格让他吸二手烟。   夜晚的冷风吹来,屋内的气温下子降下来。   “阿愉,过来坐。”男人也没有制止他的行为,而是放下手机,拍了拍自己边上的位置。   周愉走过去,没有坐在他身边,而是坐到了旁的单人沙发上。   他对这位父亲没有半分亲切感,对于他突然出现在自己家,感觉就仿佛是被个陌生的年男子侵入了私人领地,令人不适。   “周愉”的容貌应该是继承自母亲孙玉薇,他和父亲周荣长得其实不怎么像。   周荣面容严肃,不怒自威,因为常年皱眉,眉心有几道平复不去的褶皱,有股身居高位的傲气,即便是在自己的儿子面前,这股气势也没有松开。   周愉能够敏感地察觉到他身上属于上位者的气息。   周家的家境很不般。   “最近在学校里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   “钱还够用吧?”   “够了。”   “不够你和程助理说,让他给你转。”   “好。”   父子俩用比常人还客套的语气寒暄了两句,很快就陷入了冷场。   昨天睡得有点迟,早上又起得那么早,周愉已经困了,他在脑内思考着怎么找个借口脱身去睡觉。   就在这时,周荣忽然道。   “阿愉啊,我看你气色不太好,最近没在吃药了吗?”   他知道周愉的病?!   周愉转过头,仔细打量着男人的脸。   周荣也看着他,那表情,不像是父亲对儿子的关切,倒像是上级在询问下级的工作,所有的关心都只是浮在表面,薄薄的层。   他的眼眸被隐藏在烟雾之后,看不清晰,只令人感到疏远。   “我打算停段时间。”周愉不打算向他解释原因。   “郑医生说的?”周荣似乎也没有问他意愿的意思。   周愉哪知道这个郑医生是何方神圣,他口不对心地敷衍了几句,直接告累去洗漱了。   洗完澡换上睡衣的少年阖上卧室的门,对着门把手思索了下,咔嚓声将其反锁了,然后才回到床铺上,长长出了口气。   999冒出来了:[周周,你为什么要锁门啊?]   [我不喜欢他。]周愉直言。   话音刚落,门被敲响了。   “阿愉。”门外响起了周荣的声音,“帮爸爸开下门。”   周愉坐在床边,盯着门板,语气有些冷淡,“爸,我已经睡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我给你拿了药,你把药吃了再睡。”   周愉皱起眉,但还是走过去打开门。   “我不是说了我不吃吗?”他语气里有压抑的怒气。   生气对他来说是种很私密的情绪,他通常不会对陌生人发脾气。   “听话,你上礼拜不是还说会失眠还经常做噩梦吗?爸爸问过郑医生,吃了这个就不会了。”周荣左手拿着水杯,右手拿个个药盒,里面装着两颗白色的药片。   周愉看了眼那个药片,再看了眼男人,接过东西,倒进嘴里,喉结滚动,直接把药片吞了进去。   他把上门,“好了,我要睡了。”   “喝口水,不要干咽,对食道不好。”周荣露出不赞同的眼神,不由分说地把水递给他。   周愉也不二话,接过水杯喝了口。   周荣接过水杯,语气这才柔和了点,“好了,时间不早了,你早点睡吧,晚安。”   周愉关上门,听着脚步声走远,又把门反锁上。趴到床头扯了几张纸巾把压在舌底的药片吐出来。   药片遇水则化,有部分已经在他口溶解了,股苦味。   [这是什么药?]他问系统。   [盐酸多赛平片,别名多虑平。是种传统的三环类抗抑郁药物,具有改善焦虑及睡眠障碍作用,也可用于镇静和催眠。]999介绍。   [会有什么副作用吗?]   [少数患者可能有轻度嗜睡、口干、便秘等不良反应,般较轻微,之后也会自行消失。这种药是属于副作用比较小的那类了,临床应用也比较广泛。周周不要担心,般人吃点点不会有事哒!]   听系统说的话和周荣刚刚解释的差不多,周愉这才停止了追问。   他再次确认门已经被反锁了,这才躺到床上,拉上被子。   [999,如果有什么紧急情况,你就叫醒我。]   周愉无法安心和个年男人睡个屋子里,就算是这个角色的父亲也不行。   [放心吧周周,有我在呢。]   冒着绿光的小精灵坐在他的枕头边上,[你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少年长长舒了口气,探出手关掉了床头灯,蜷进被子里闭上眼睛。   ……   周愉在床上躺了许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药物的作用,他的意识深深浅浅,游离在清醒和黑暗,可眼皮却像是被黏住了似的,想睁开却睁不开。   少年的眼珠在眼皮下不安的滚动。   隐约,他好像听到了门开的声音…… 第13章 一场噩梦   股没来由的警惕使得少年倏地睁开眼。   他从床上坐起身,四周依旧是片黑暗,可他却清晰地看到了距离他三步远的位置有扇落地窗。窗外,黑压压的天穹上看不到颗星星,只有轮细长到几乎要消失的残月,散发着淡淡的血色,画面有些奇异。   这里不是游戏构筑的虚拟世界,而是周愉的梦境。   言语很难描述周愉的状态,他只觉得自己现在清醒得可以做张数学卷子,却又知道自己在做梦。   很奇怪的是,这个梦给他种很强的既视感,仿佛这不是他第次做这个梦了。   昏暗的房间并没有灯,唯有洞开的房门外照进刺眼的白光,个高大的人影站在那里,头顶几乎触到门框,因为背着光而面容模糊,那被拉长变形的黑影盖在周愉的身上。   少年想要从床上站起身,可四肢却软绵绵的不受他的控制,他只能勉强自己倚靠在床头,心脏在胸腔里疯狂的跳动着,可他的手脚却冰冷如坚石。   他坐在床头,抬起手,看着自己手腕上沉重的镣铐,镣铐的另端则被焊在了床柱上。   “他是你的了。”门外传来个冷漠又模糊的女声。   门在那黑影背后阖上了,门锁发出声清晰的咔哒声。   切重新湮灭于黑暗。   黑暗传来脚步声,那个男人离他越来越近,从他身上传来股令人抵触的烟臭味。   “阿愉……”那个朦胧的声音有些变调,听起来有些怪异。   那道黑影挡在了窗前,月光下,他清晰地看到那人形的身影逐渐扭曲变形,异化成了狰狞的野兽模样。   心脏越跳越快,周愉感到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   野兽缓缓张开了血盆大口,朝着他扑了过来——   周愉下子攥紧了手。   这不是真的。   我要醒来。   要醒来……   醒来!   [周周!]   周愉猛地睁开眼。   睁开眼的瞬间,他的瞳孔收缩成了针状,虹膜瞬间褪成了灰蓝色,在黑暗如海面上的夜光藻般散发着变幻莫测的微光。   但很快那光芒便淡了下去,少年的眼瞳也恢复了原来的颜色,这幕发生的太快,快到系统都没有能够捕捉到。   扑通声,有什么东西从床上翻倒了下去,发出声闷哼。   “周周!你总算醒了!你刚刚好像被魇住了样,我怎么叫你你都不醒,真是急死我了!”999在旁急的跳脚,“这个周荣他是个变态!他居然有你房间的备用钥匙,我们要不要报警啊!”   周愉躺在床上,双眼倒映着系统小精灵身上绿幽幽的光,他把手伸出被子的时候才发觉自己掌心满是冷汗,四肢乏力,几乎无法动弹。   是药物的效力。   他握起拳头,指尖掐进虎口的肉,用疼痛找回了几分气力。   床头的台灯被打开,明亮的灯光在瞬间撕破了室内的黑暗。   少年赤着脚走下床,踩着冰冷的地板来到那个倒在地上的人旁边,双瞳漆黑,透着刺骨寒意。   “马上滚出去,别让我再看见你。”   周荣好像不小心磕到了脑子,抱着后脑在地上蠕动着,半天都爬不起来。   似乎察觉了周愉的靠近,他慢慢撑起身体,艰难地伸出手握住了少年纤细的脚踝,他的眼神有些浑浊,并没有聚焦在少年的脸上,“阿愉,我好想你……”   他口喊着的“阿愉”音调奇怪,不像是“阿愉”,反倒像是“阿玉”。   孙玉薇,这是原主母亲的名字。   ……真是令人作呕。   少年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个死物,他脚踹开地上的男人,嫌自己力道不够重,还朝着某个关键部位补了几下,然后趁着男人蜷起身体痛吟的时候,拽着他的后领把他拖到了房间外。   他用周荣房间里的领带把他的手脚捆住,紧接着走到开放式厨房的料理台上,拿起了放在刀架上的进口剔骨刀。   999已经被他的眼神吓怕了:[周周周周周周……你要干什么,杀人是违法的。]   [他不是NPC吗?你们难道有规定我不能杀NPC吗?]   [这这这……这里也不是西部世界啊,我们公司有规定,玩家只能杀死特定任务指定的目标,其他的NPC都处于保护状态。]   周愉试了下,果不其然,刀刺到周荣身体上的时候会被无形的膜挡住。   他做这些动作花了不少时间,倒在地毯上的周荣从刚刚那种奇特的混沌状态下逐渐清醒了过来,看清了站在自己面前拿着刀的正是他的儿子。   “阿愉。”他的脸色登时就变了,“你在做什么?”   周愉身上还穿着自己的格纹睡衣,裸|露在外的皮肤在昏暗的月光下仿佛某种荧光植物般散发着幽幽冷光。没了眼镜遮挡,那狭长而又冷漠的丹凤眼和眼角的那颗泪痣顿时就将他身上独有的阴郁的气质散发得淋漓精致,宛若黑夜里复苏的吸血鬼那般,有种令人窒息的致命之美。   周荣恍惚了瞬,被少年手里的刀反射|出来的雪白的光唤醒。   “阿愉,你冷静点,先放开我……”   他说的话周愉充耳未闻,他单手拿着刀,双手的手臂垂在身体两侧,语气毫无起伏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什……什么……”   “我没有吃你的药,你是怎么让我睡着的?”   “你在说什么?”   周愉不想听他虚与委蛇,直接把刀怼到了他脖子上。   “等……等下,那……那杯水里,我提前放了几片进去。”周荣支支吾吾道。   明明室内没有开窗,周愉却感到有冷风穿堂而过,令他浑身冰冷。   可越是这种情况下,他就愈发冷静起来。   “你不是第次做这种事情了,对吗?”   “我……”周荣的脸色已经说明了切,“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看看你睡了没……”   “周愉他知道吗?”周愉把刀横起来。   “你……之前应、应该……不知道。不过,郑医生说你最近的用药量加大了……”   少年用自己的名字自称自己,仿佛说的是另个人的事情,这种怪异的语气让周荣的眼神变得奇怪起来。   莫非是精神分裂?   他试探性地讲道,“阿愉,今天的事情只是你的个噩梦,你放开我,明天早上醒来,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周愉没说话,999已经在边上快气炸了,[我去年买了个表,你在想peach!]   周愉也不想和这种人渣多废话,他拿着刀来到洗手间的镜子后面,随手拿起瓶安定片,用漱口杯接了杯自来水,面无表情地把整瓶药往里倒。   999猜到了他的意图,不甘地叫起来:[周周,你拿第三格右边最里面那个橙色的瓶子,对对对,就是那瓶,要对症下-药!]   周愉听它的话拿起药瓶看,只见不良反应那栏赫然写着,可能令人拥有严重X功能障碍。   这什么神仙药片,周愉将药瓶上的锡纸粗暴地撕开个大口,手个,左右开弓地往杯子里加,最后拿牙刷柄把它们碾碎。   看药片已经溶解得差不多了,他端着杯子,来到客厅,对着躺在地上的男人露出个恶魔般的微笑。   “今天的事情只是你的个噩梦,相信我,明天早上醒来,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如果你还有明天的话。”   周荣:“……”   ……   药倒了周荣,周愉回到房间换衣服,打算离开这个令人恶心的地方,他套上挂在椅背上的校服外套,却不小心带倒了桌上的什么东西,他低头看,原来是相框。   周愉弯下-身,从地上捡起那个相框,因为撞击的缘故,相框的照片朝着旁歪斜过去,露出的边缘出现了折叠的痕迹……   少年皱起眉,把相框打开,从里面取出这张发黄的老照片,他将这张照片被折叠的边缘逐展开,终于发现了其的乾坤之处。   【物品:你和家人十四年前的旧照。提示:那时候的你们看上去真幸福啊。】   照片上,抱着小孩的女人身旁还站着个西装革履、质彬彬的男人,正是年轻时的周荣。   这个斯败类。   周愉眯了眯眼。   男人的脸上被用水笔划上了鲜红的叉叉,道又道,力透纸背,可见执笔之人的恨意。   看来原主或许并非像周荣所说的那样,对这件事无所知。   在照片后面还写着行奇形怪状的字符,有点类似英字母,又不太像。   周愉百思不得其解,可正当他拿着照片抬起头的时候,却忽然注意到了旁穿衣镜上的倒影。   少年朝着镜子的自己走近了几步,终于看清了照片上的信息。   Help me.   四目相对间,周愉仿佛看到镜的自己露出了极深的受伤和绝望的表情。   救救我。   镜之人将手贴上了镜面,用口型说道。   [周周!]   999的叫声令少年陡然惊,回过神来。   [你直盯着镜子干什么?]系统小精灵飘在他旁边,抱着臂。   [没什么。]   少年偏过头,再次定睛看,镜子的幻影已经消失了。   他从镜子前走开,来到周荣的房间。   进门就闻到股烟味,男人的床头柜上放着包烟和个高档打火机,抽屉里还放着没有拆开的条烟,看来周荣是个老烟鬼,怪不得封锴上次会提到要给他送烟。   衣柜里放着不少西装,除此以外便没有什么东西了。   由于周愉开始的大意和松懈险些就酿成了严重的后果,他不敢再托大,十分仔细地把整个房间仔细搜索了遍。然而这个男人却出人意料的谨慎,周愉找了半天,无所获。   这么来,唯能获得信息和线索的就只能是……少年的目光看向周荣放在床头柜上充电的手机。   周愉用男人的指纹打开屏幕锁,对着他此刻狼狈的样子拍了张照,注册了个匿名的络邮箱传了上去,然后打开通信软件翻看起来。   也正是通过周荣在通信软件的只言片语和搜索引擎的补充,周愉终于了解到了原主的家世。   周家是富甲方的商人世家,“周愉”的母亲孙玉薇也是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但偏偏红颜薄命,孙氏在原主五岁那年早逝了,周荣再娶了任妻子刘明丽,刘氏也给他生了个儿子,名为周悦。可笑的是,这个“弟弟”看上去并没有比周愉小多少,周荣虽然副对原配念念不忘的痴情作态,但却早就在外有了私生子。   刘明丽成为正室后,周悦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俨然成为了周氏炙手可热的人物,反观原主,在母亲死后就开始逐渐“失宠”,在独自搬出来上高之后,除了周荣偶尔会来看他以外,没有人会关心他的存在,“周愉”这个名字在周家几乎是查无此人。   不过这个刘明丽再怎么费尽心机,也未能获得周荣的迷恋。从通讯软件上的记录来看,周荣婚后对第二任妻子态度冷淡,只是不知是出于亏欠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有意放任了刘氏母子俩在集团争权夺利的行为,也内定了周悦作为继承人。刘氏见自己虽然不受荣宠,但好歹富贵有了保证,儿子也稳了,便见好就收,做起了个称职的当家主母。   至于原主,则彻底沦为了周荣的用来悼念亡妻的私人工具。周愉翻到了周荣和那个“郑医生”的谈话记录,记录,周荣有意暗示医生劝说原主远离周家的是非,他希望原主对自己的继母和继弟能避就避,能让就让,能忍就忍,说他作为兄长要“顾全大局”,“尊重和理解父亲的意愿”,为维持家庭和睦做出牺牲。他甚至还表示周愉面若好女,相貌过于出众,希望这位医生能够引导他主动收敛锋芒,不要太过招摇引人注目,言语间俨然有将他当做私人物品般任意摆布的架势。   最堪称无耻的还是在这位“郑医生”无意间发现了周愉的性取向之后,周荣的表态:   【你告诉他,这就是心理疾病,让他不要告诉任何人,也不要和这类肮脏的群体接触。】   如此道貌岸然,高高在上的衣冠禽|兽,也是世间罕见。   总而言之,在周荣的操纵和“郑医生”的治疗下,原主的性格愈发内向,不仅抑郁症没治好,甚至还出现了极度的自卑和焦虑心理,他把外貌隐藏起来,封闭自己的内心,对社交失去了兴趣,这也进步杜绝了他的病情自然转好的可能性,内心的负面情绪无法纾解,导致原主对药物的依赖越来越大,能被周荣趁虚而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周愉看这些东西的时候,999直在他旁边,也将内容看了个大概,他看完只有句话:[马勒戈壁的,周周,我马上给你申请取消NPC保护,你稍等片刻。]   [没必要,我想开了。]   周荣的手机里还有不少他在公司挪用公款,伪造交易,偷税漏税的证据,少年张张地把这些罪证截图,发到自己邮箱里,然后删掉拍照记录,淡淡道。   [死对他而言太过容易了。]   他做好所有事情,把东西全部都恢复原样,甚至将周荣解开抬到了沙发上,然后在桌上留了张纸条,上书。   父亲,我出去住了,请您最近不要联系我,放心,昨天的事我不会和任何人说的,但是我无法当做切都没有发生过,请让我静静。 ——阿愉   字里行间将位受到伤害后的内向少年的悲痛欲绝、惊慌失措和怯懦无助表现到了极致。   周愉大概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就出门了,他出门的时候,999都替他憋屈坏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写啊?好像咱们怕了他似的。]   [[这只是缓兵之计,如果我不这样说,他明早醒来之后可能还会反告我人身伤害,毕竟他做的那些事是虚,而我灌到他的嘴里的那些药是实打实的。可我旦这样说了,他做贼心虚,反而会替我隐瞒这件事情。]   周愉故意在大堂保安的注视下露出派失魂落魄的反常模样。待离开了小区后,才恢复了平常的沉着干练,他来到了个公用电话亭里,拿起话筒前,在心里抛下最后句话。   [放心,我定会让他……身败名裂。] 第14章 怕什么,我又不会上了你   封锴失眠了。   他平常其实是个沾枕头就着,且睡觉雷打不动的人,但这次是个少有的例外。   原因无他,打架。   今天放学路上,他被人堵了,群二流子,帮人催债的,该还的钱都还完了,还是借着利息的名义纠缠不清。   和往常样,社会我锴哥,人狠话又少,不服就是干。   可常言道,人在江湖混,哪能不挨刀啊,封锴倒是没挨刀,挨了棍,更押韵。   那棍挨在后背,挺重,先是剧痛,后是麻,然后就开始此痛绵绵无绝期。这后劲,搞得封锴那是平躺也不对,侧睡也不行,疼了他半宿,愣是没睡着。   也就是在他第n次艰难翻身假寐的时候,他听到了手机铃响起的声音。   大半夜的,谁会给我打电话?   封锴心里有些隐隐的预感,所以手机铃声的前奏才刚刚响起,他就倏地睁开眼下子把它从枕头下捞了出来。   是则陌生来电。   明亮的屏幕驱散了男生剩余的睡意,他从床铺上坐起身,清了清嗓子,接通了电话。   “喂。”   “封锴。”话筒传来道熟悉的声音,因为电流音显得有些失真和空寂。   “班长?”男生嘴角向上扬了扬。   紧接着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把手机凑到面前再次看了眼。   凌晨三点。   封锴刚扬起没几秒的嘴角又向下撇去,“出什么事了?”   “我需要你。”   周愉在电话只寥寥说了几句,大意是让男生去他家附近的某某电话亭接他。   “不行!那么晚了。”   闻言,封锴不满地皱起眉。   “你个人在路边电话亭不安全,我记得你家附近有家24小时炸鸡店,你去那里坐会儿,我十分钟内到。”   挂掉电话的同时,男生拉开衣柜随手拿了条长裤给自己套上,弯腰时扯到伤处,他吸着气龇了会儿牙,然后边换衣服边往门外走。   穿过客厅时,另间卧室传来了响亮的鼾声,透过半掩着的门扉往里看,个男人趴在床边上,手里还拿着个酒瓶。   封锴又看向客厅的饭桌,睡前摆在上面的饭菜已经不见了,厨房的水槽里多了几个脏碗碟。   今天又不知道是半夜几点才回来的。   男生心无声地叹了口气,走进主卧把封彦安手里的酒瓶拿掉,把他的身体翻过来盖上被子,然后轻手轻脚地拉上门,拿起茶几上的摩托车钥匙离开了。   ……   封锴还没进炸鸡店就看到了周愉。   少年正坐在个靠窗的双人座上,盯着面前的个纸杯发呆。宽大的校服外套套在他身上,显得那身形更加瘦削,他孤零零坐在位置上的样子,就像墙角的竹子,有种脆弱和倔强杂糅在起的矛盾感。   不知是不是注意到了封锴的视线,少年忽然抬起头来,也看到了封锴,两人隔着玻璃窗遥遥对望的时候,封锴忽然觉得对方就像个橱窗里的洋娃娃,在十分乖巧地等着自己把他带回家。   有点萌,又有点令人怜惜。   但洋娃娃自己应该不是这么想的。   少年看着他在街边泊好车,大步流星地穿过人行道推门进来,坐到他对面,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表,语气毫无起伏。   “你迟到了,两分三十六秒。”   封锴看了眼他连刻度都没有的手表,特别诚恳地道歉,“我错了。”   其实他路飙车过来的,差点超速了。   周愉偏过头,不说话。   “你饿了吗?我给你买点吃的?”封锴又问他。   少年摇了摇头。   封锴看了眼他面前的杯子,里面装着乳白色的液体,还冒着热气,是牛奶。   “今天怎么这么乖?”   因为牛奶的物质可以破坏药物的化学成分,阻止药物被胃肠道吸收。   少年也没有回答,把面前的杯子往前推了推。   封锴知道他这是又喝不下了,也不推辞,端起杯子duangduangduang就把剩下的小半杯奶喝了。   他放下杯子,舔掉嘴唇上的奶胡子,开始发问,“出什么事了?”   周愉看着窗外空无人的街道,沉默了会儿,终于出声:“我做了个噩梦。”   这个理由听起来有点意思。   封锴挑了挑眉,“你梦见什么了?”   “我梦见了……片黑暗,有个怪物……想要伤害我。”少年看着玻璃窗上自己的影子,眼眸深黑片,“我很害怕,也很愤怒,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既然是在你的梦里,你应该可以为所欲为才对。”男生道,“你试试看幻想把四十米长的大刀,把怪物砍死。”   少年似乎对他的说法提起了兴趣,他看了他眼,“我试了,但是不行,怪物身上有层防护罩,我的物理伤害对他起不了作用。”   “那你试下精神攻击,就像X战警或者生化危机里的爱丽丝那样,用眼睛把人瞪死。”   少年勾了勾嘴唇,露出个无奈的笑容,“我倒是希望可以那样。”   “你笑了。”封锴握住他放在桌上的手,紧紧抓住。   周愉忽然注意到他脸上有几道细微的血痕,被深色的肤色所掩盖,不仔细看发现不了。   这并不损男生的刚毅英朗的容貌,甚至替那五官更增添了几分硬气。   “别怕……如果下次你再做这样的噩梦,你就试着把我也加进去,哪个不长眼的敢靠近你,老子见谁咬谁。”   “……你是狗吗,见谁咬谁。”   封锴觉得没毛病,“你这个梦不是还带点玄幻色彩么,我觉得我可以是个狼人,或者是头巨龙什么的,至于你,你长这么好看,还这么招怪,就当公主吧。”   “滚。”   封锴趴在桌子上,笑得没心没肺,两颗尖利的虎牙都露出来了。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我去你家陪你睡?”   “不要,去你家。”周愉第时间反对这项提议。   “咳咳……”封锴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实话实说,“我们家比较破,我怕你住不惯,而且我爸也在家,他晚上睡觉动静大,你更睡不好。”   “那去宾馆。”   “也行。”   男生想了想,点头,像是根本不觉得少年因为做噩梦就要大半夜跑出来住宾馆有什么不对。   他站起身,拎起少年放在旁的旅行包,副离家出走惯犯的样子,“走吧。”   周愉跟着他出去,戴上头盔,跨上车,靠到对方背上的时候,封锴整个人和过了电样哆嗦了下。   少年直起身,“你怎么了?”   男生吸了吸鼻子,“没事,就是冻的——你搂紧点,安全。”   说罢发动了车。   红黑色的机车在深夜无人的街道上驰骋,凉爽的夜风却无法降低男生被紧紧拥抱着的后背火辣辣的程度。   要用句话描述封锴现在的心情,那就是:痛并快乐着。   ……   海川宾馆是当地家三星级宾馆,虽然算不上特别高档的地方,但胜在离学校近些。   封锴替周愉办好入住,带着他路走到房间门口,掏出房卡,眼神有些复杂。   “干嘛?”周愉见他迟迟不开门,不明觉厉地看了他眼,“刷个门卡,又不是让你刷卡付钱,你犹豫什么?”   “这可是咱们第次开房……”封锴甩了甩那张卡,回头看了他眼,挑起唇露出个贱兮兮的笑容,“我不是在做梦吧?”   = =   周愉面无表情地看了他眼,夺过他手上的门卡开门进去,“你确实在做梦。”   两人就这么走进了房间。   封锴办的是个大床房,张米五的床,摆在房间间,铺着白花花的床单。   少年把包往边上扔,摘下眼镜,神色有点疲倦。   “困了就去睡吧。”封锴从他身后抱住他的脑袋,两只大手陷在柔软的发丝里揉了揉。   少年推开他的手,“我先去洗个澡。”   他走进浴室,关上门,不会儿,淅淅沥沥的水声隔着门板响起。   封锴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到了后半夜,可他现在不但不困了,而且兴奋得有些不正常。   他在房间里像个幽灵样漫无目的地徘徊了几圈,总感觉这房间新风系统有些邪门,不然怎么吹得他的心越来越乱呢。   这绝不是他的错,定是酒店的灯光问题,实在太容易令人产生些非分的联想了。   有点燥。   他坐到床边上,直勾勾地盯着和浴室相连的那块墙壁。   这宾馆的磨砂玻璃什么工艺做的,怎么这么好看?   不知道过了多久,浴室里的门被打开了,少年从氤氲的热气走出来。   这是周愉今天洗的第二遍澡,但是他点都不嫌麻烦,非常仔细地用沐浴露把自己从上到下重新搓了遍。   少年把自己裹在宽大的浴袍里,头发还有些微湿,裸-露在外的皮肤被水汽蒸得绯红。他的双眼水润润的,眼角的泪痣上还沾着滴水珠,他穿着宾馆给的次性拖鞋走出浴室的时候,就像个刚刚修炼成仙的妖精,又仙又欲。   封锴隔着老远吸了口仙气,感觉自己已经飘了。   不行啊,再渣咱也不能趁人之危。   男生憋得眼睛都红了,周愉走过来的时候,他就和被开水烫了似的从床上站起来。   “我还是回去吧,我爸还在家,明早我得给他做早饭。”   周愉把将人推了回去。   少年的力气好像下子变得奇大,封锴三的大高个儿,被推得屁股坐回到床上,床垫还狠狠弹了两下。   以至于999都忍不住吐槽:[过了,哥们,配合得有点过了。]   这下倒提醒了周愉,险些忘了这儿还有个陪玩,少年二话不说先把它给屏蔽了。   [NO!周周,雅蠛——]   999话还没说完,就被无情地关闭了。   “周愉,我……”封锴刚抬起头,滴水边落到他的唇边,是少年的发梢落下的水珠。   少年眼帘下垂,睥睨着他,美颜暴击下,封锴的血槽有些顶不住了。   偏偏某人半句废话都不讲,上来就是记直球,“把衣服脱了。”   “什……”男生还来不及无生有暗度陈仓凭空想象凭空捏造,周愉就自己上手了,这来二去半推半就欲拒还迎的,封锴的上衣就不见了。   被扔到地上的上衣:我当时害怕极了。   事情发生的太快,封锴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到周愉对着他笑了笑,然后他就不知道怎么倒在床上了,然后他就被翻了个个儿,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身后的人先是沉默了会儿,接着床垫弹了弹,他好像离开了,又很快回来了,块冰凉的东西敷到了封锴背上,刺激得他浑身抖,背后那股火辣辣的痛意被盖了下去,久违的惬意令他的神经放松下来。   然后封锴的屁股就被拍了下。   “怕什么,我又不会上了你。”   周愉把从宾馆的小冰箱里拿出来的冰镇矿泉水倒在小毛巾上,然后盖到男生背上,挡住了那道格外可怖的伤痕,伤痕的面积很大,从男生的肩胛骨直到另侧的后腰,几乎横亘了整个背部,得两块毛巾才能完全遮住,浮起的紫红色淤块连封锴这样的巧克力肤色都掩盖不了,间甚至都已经肿起来了,看着都痛。   被人打成这幅样子,这家伙路上声都不带吭的,是受|虐狂吗?   周愉不知道自己即将语成谶了。   男生从刚刚开始直默默地趴在床上,听到他说的这句话总算有动静了,他收起胳膊垫在脑袋下面,露出个如释重负的表情。   “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   周愉感受着手掌残留的那富有弹性的感觉:“……”   怎么忽然有种错亿的感觉? 第15章 一起比惨   背上敷着的毛巾带来丝丝凉意,封锴横趴在床上,双手交叠垫在脑袋下面,双目半开半阖,像只伏在洞穴里假寐的凶兽,裸-露的半身上那精干的肌肉线条随着呼吸缓缓起伏,令人毫不怀疑但敢靠近挑衅的猎物都会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扑倒咬杀。   只有个例外。   周愉坐在床边,用拿过冰水的手指尖轻轻滑过男生后背和手臂上道道或深或浅的伤疤,这些瘢痕有些形成的时间已经很长了,几乎和男生深褐的肤色融合在了起,也有些还很新。刚长出来的皮肤组织还是个小粉红,在群戴墨镜的老大哥之瑟瑟发抖,摸起来也和别的地方手感有点不同,特别光滑细腻,周愉的指尖在那里绕来绕去,流连忘返。   “能不能别这么摸……”封锴有点受不了。   “你怕痒?”   “不是,我怕撩。”   周愉用力摁了摁湿毛巾间的伤口。   “嗷——”封锴叫了出来。   “现在还怕么?”周愉收回手。   “呼……”那下疼完了,男生的声音逐渐变了个调,以个特别销魂的低吟结尾,“……爽。”   周愉:我信了你的邪。   少年的头发有些半干了,他把身体向后倒去,陷入了柔软的床铺,仰望着天花板出神。   两人个趴,个躺,个黑,个白,倒也挺和谐。   “你身上的伤,是你爸打的吗?”   周愉忽然问。   “当然不是。”封锴下子抬起脑袋,侧过脸看他,“我爸敢把我打成这样我早就弑父了……你怎么会这么想?”   少年不答反问,“那是谁?”   “你问哪个……”男生又把脑袋放回去,只是依旧向着躺在旁的少年,“如果是指现在这个,是群混混……和我爸也有点关系吧,我爸以前做生意,欠了点钱……其实这两年,也都慢慢还清了,只不过有些人落井下石,得寸进尺而已——至于以前的那些,啧……我都记不清了,反正都是些不重要的人,痛过也就忘了,放心,我这人有仇当场就报了,对方下场肯定比我惨。”   “你爸知道你被打成这样吗?”   “知道不知道也无所谓了,我又不是女人,随手打个架也没必要汇报上级吧,活着就行。”封锴混不吝地说着。   不愧是野生小狼狗啊,这种糙汉发言也说的出来。   “我好像直没听你提到你母亲。”   “我妈啊……她很早就再婚了,我和她没什么感情,以后估计也不会联系了。”   “那天我给你喝的粥,其实是她来学校的时候,给我带的……那天是我生日,连你都知道,她却不记得。”   封锴闷闷地笑了声,笑声带着些自嘲。   枉他在操场上直等,到头来还是只听到了箩筐废话。   “血浓于水,她对你再漠不关心,至少还知道给你在粥里多放点排骨……”   周愉拿起放在床头的手表。   “我妈很早就去世了,我的记忆力没有她。”   其实那天在超市门口等封锴的时候,他顺便去旁的钟表行里问了下师傅,这块他本以为“没什么特别”的“地摊货”其实是有着两百年历史的瑞士顶级手表品牌的高端系列产品,而且是块女表,在表盘背面有朵激光雕刻的蔷薇花,在灯光下栩栩如生。   孙玉薇,个如蔷薇花般馥郁芬芳的女人。   因为觉得和主线无关所以没有过多关注,周愉也是现在才想明白,这大概是原主的母亲留给他唯的遗物。   这是封锴第次从周愉口听到他提起自己的事,这无疑打破了上次少年说的“两不相问,相安无事”的准则,他心有些悸动,又怕打破刚好的气氛,于是只是静静看着对方,眼神认真又专注。   “我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少年继续道,“他和他的母亲,现在和我父亲生活在起。”   “他们对你好吗?”   “算不上好,他们把我当不存在,不过也很正常,我们不是起长大。”周愉甚至到现在还没见过对方,“就像你说的,没什么感情基础。”   “你爸呢,你不是说,你爸有时候会来你地方住么?”   “是啊……”少年慢慢放下表,眼神逐渐幽深。   “他对你也不好,是吗?”   周愉不假思索,“他是个口口口口。”   “……你刚刚说什么了吗?”封锴仿佛听到耳边响起道奇妙的“哔——”声。   刚发现这个游戏居然还有违禁词屏蔽功能的周愉露出个微妙的表情。   如果不能说脏话,那他也不知道有什么好说的了。   “你梦里的那个怪物,是他吗?”男生却好像突然间领悟了什么,问道。   周愉侧过头看向对方,有些惊讶于他的敏锐。   “他对你做什么了?”   封锴说这句话的时候,明明没动,却有股风雨欲来的气势。   这还是周愉第次在他脸上看到这么严峻的表情。   “他没有对我做什么。”少年避开他的视线,看着天花板道,“我就是见不得他们过得那么幸福,他们开心我就不开心。”   “你如果真的像自己所说的那么坏,就不至于替他隐瞒了。”男生支起身体坐起来,“……周愉,你说我们两个是不是有点可笑,明明知道有些事情是掩盖不住的,还是自欺欺人地假装无事发生。”   他把背上的毛巾揭下来握在手里,脊背微颓,“背上的伤,可以用毛巾冷敷,但是心里的伤,看不见摸不着,你让我拿什么去治呢?”   少年坐起身,看着男生盘腿坐在床边倔强又孤独的背影,低下头,小心地将额头轻轻抵在对方的后肩上。   “封锴,你这样的人怎么会出现在我的世界里呢?”   男生的感情真挚而热烈,像颗明亮过了头的太阳,带着与生俱来的炽热从天而降,头扎进了这个灰暗的世界,既突然又直接,让人总是不自觉地被吸引。   这样特别的角色,真的只是脑海的臆想,或者是计算机的人格模拟吗?   还是说,在他丢失的记忆,真实存在着这样个人呢?   少年正出神,额头传来微微震动,酥酥麻麻的,是对方说话时胸腔的共鸣。   “周愉,我不想和你说那些无关痛痒嘘寒问暖的话,也不想只是抱抱你。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让你做什么,你都同意吗?”少年抬起脑袋,缓缓道。   男生侧过身来,抬起右手,捧住他的脸,用拇指摩挲着他眼角的小痣。   他的双眸仿佛有燃烧的火焰,炽热的温度让周愉都感受到了烫意。   “如果你能开心的话。”男生的低沉的声音仿佛是透过骨骼传导过来的,酥酥麻麻,带着磁性。   两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得极近,彼此的呼吸都交杂在起,无法分离。   周愉忽然生出种冲动想要吻他。   可是……现在不是时候。   少年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个吹风机,启唇道。   “帮我吹个头发吧。”   “……”   封锴无奈地看了他眼,接过吹风机,“要吹不早叫我吹,得会儿感冒了。”   于是,今夜的周愉是在巧克力味的暖风昏昏睡去的。 第16章 卑微的暗恋   清晨,封锴在自己的手机闹钟声醒来。   他第时间关掉了闹钟,然后转过身,看向睡在身边另外个枕头上的少年。   蓬松的棉被露出张隽秀的脸,周愉在睡眠无意识地半蜷着身体,黑色的碎发挡住了眼角的泪痣,肉嘟嘟的唇轻轻抿着,英挺的鼻翼在呼吸间微微翕动,看上去睡得很沉。   封锴凑过去帮他把耳侧的头发拨开,少年也毫无反应,只是反射性地蹭了蹭脸下的枕头,像个孩子样。   可爱到犯规!   封锴把手机解锁,用高清无滤镜摄像头无声无息地拍下无数张某人秀色可餐的睡颜留着以后舔屏用。   干完坏事,男生小心翼翼地下床,去洗手间洗漱了。   过了会儿,999被闹钟任务给唤醒了。   [周周!周周!起床啦!不要睡啦!]绿色小精灵毫不客气地扒着少年的耳朵催促,[你昨晚到底是几点睡的啊,快点醒醒!醒——醒!]   少年在睡梦皱起眉头,将耳边的聒噪随手拨开,[吵死了,不许发出声音。]   被调成静音的999:QAQ。   封锴从洗手间出来,看到床上还是那么隆起的团,连位置都未曾稍动,不由地感到内心柔软片,他走过去,俯下身,单膝支在床上,推了推那个团子,“周愉?班长?我们要去上课了。”   团子被他揉散了,很不开心地翻了个身接着把自己团成团。   封锴站在床边沉思了几秒,走到窗前,把遮光布拉开,明亮温暖的阳光瞬间将室内照得片明亮。   他转过头去,发现少年本来冒出的头已经缩进了被子里,副我与周公共进退的架势。   男生失笑,走到床边,蹲下身,用手指捏了捏少年的鼻子,“拿你没办法了我。”   他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叹了口气,把少年从被子里剖了出来,给他只手只手地套上外套,只脚只脚地穿上袜子,然后将那两条光滑白皙的小腿套进裤管里——期间少年短暂地睁开眼看着他下,看到他在帮忙给他穿戴,还很配合得挺起腰让他把裤子给他拉上。   封锴:……咱是封建社会的婢女吗皇上?   封锴边吐槽边双臂用力,把人以种“考拉抱树”的方式托了起来,直接运送到了浴室的洗漱台上,把口嫌体正直这五个字体现到了极致。   温热的湿毛巾在脸上轻柔地擦拭,少年的意识从沉沉的睡眠向上飘升,终于回到了轮回世界当。   他睁开眼睛,看到了正拿着毛巾帮他擦脸的封锴。男生那张硬朗刚毅的脸上此刻写满了专注和认真,就仿佛在维护自己最珍贵的宝物。   那小心翼翼的动作和他高大魁梧的身材在少年眼里构成了种反差萌。   可爱……想……   少年内心飘过个若有若无的想法,便不假思索地抬起手勾住他的衣领将人扯到了自己面前。   他居高临下地坐在洗漱台上,低下头,将嘴唇印在了男生的额头上。   啵。   “乖,奖励你的。”   封锴直到被推出了浴室,才意识到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男生抬起手摸了摸额头上还有些余韵的皮肤,表情还有些懵。   他,刚刚,亲我了?!   因为被静音所以毫无存在感的999:噢噢噢噢!我看到了什么!我好了!我宣布女王受X小狼狗是真的!周锴cp给我锁死!钥匙熔了!啊啊啊啊!   ……   清晨,在校门口检查的三班班长吴磊目瞪口呆地迎来了两人。   “你……你不是班的班长么……”   吴磊看向从校门口走进来的周愉,和跟在他后面直用炽热到可怕的眼神盯着少年的寸头肤黑男生。   是他的错觉吗?总感觉后面那位仿佛条巨型黑犬般背后有尾巴直在高频摇摆啊喂!   “是迟到了。”周愉配合良好地拿过他手里的风纪记录本和笔,把自己和封锴的名字登记进去,顺带又翻了翻其他班的记录,然后还给了他,“做的不错,好好干。”   “哦……谢谢。”吴磊还没反应过来哪里不对,面前的两人已经走了。   封锴跟着周愉往教学楼走去,在个拐角的僻静处,面前的少年忽然停下来。   “封锴,你的眼神太过明目张胆了,收收。”   周愉转过身看向他,本正经道,“学校里禁止早恋,别再让我们班扣分了。”   快被静音憋死的999:哦吼,这个人没有心的,早上刚撩完现在又翻脸不认人。   封锴呼吸粗了粗,眼神的情感逐渐压抑,倒是没有像刚刚那样明显了,小小的火苗在那黑黝黝的眼底隐藏着,看上去……更加可怕了!   周愉感受到了他隐忍下的躁动,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喉结。   “你在想什么,这幅眼神。”   男生的喉结动了动,像只看到肉被在面前却被罚不准吃的狗狗,委屈又不敢说的样子,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嘴唇。   周愉挑眉。   就是想要我再亲下呗?   这家伙手段越来越高明了啊,居然还懂得用伪装来博取同情心了。   不能惯着。   “等你表现好了再说吧。”   少年毫不留恋地转头进了教室,唇角却微微勾了起来。   ……   午休时间,校门口安保室的警卫侯正坐在位置上吃着食堂里带来的盒饭,忽然看到个眼熟的人朝着安保室走过来。   这不是那个每礼拜在校门口站岗的孩子么。   “侯师傅,这里能看到教室里的监控记录吗?”周愉走进来,看着NPC头顶的姓名,称呼道。   “可以啊。”被人熟稔地叫出了名字,侯正的语气也亲和了不少,“怎么啦,什么东西丢了?”   “钱包。”少年露出有些腼腆的表情,“昨天午休的时候就不见了,我还以为是我落在家里了,但是在家找了圈也没有。”   “我可以帮你调出来看下,但是呢,你也不要抱太大希望,你们学生般也不会偷东西的,如果是校外的人,可能很难追回来了——你钱包里东西多吗?”   “还好,就是有些证件,可能会比较麻烦。”周愉面不改色地撒着慌。   “来来,你先坐吧。”侯正搬了把椅子给他,边调取记录边说道,“吃饭了吗?”   “吃了。”自从第天去学校食堂被那人山人海的场景惊到之后,周愉就吸取了教训,最后堂课英语考试提前十五分钟交卷去食堂吃了个饭。   “你是班的吧,你看看,你座位是哪个?”侯正窝了口饭。   周愉看着面前的大屏幕最央的画面。   监控摄像头设在教室后方的墙角,刚好可以清晰地拍到教室前门边上他的座位。   视频以十六倍速播放着,画面,正是所有人都蜂拥而出去吃饭的时候,教室里空无人了段时间,没过会儿,有人从后门进来了,到自己位置上坐了会儿,然后又走了出去,紧接着又有人从前门进来了……   “停!”周愉看着这人掀开自己课桌的动作,“这里慢放下可以吗?”   “哦呦,还真是校内的人拿的啊,现在的孩子……”侯正唏嘘了下,按照他的要求,把视频倒带,开始以正常倍速播放。   周愉慢慢眯起眼。   视频先后进出的原来是同个人,这位同学在回到教室后似乎看到了外面的什么人,走了出去,等他回来的时候,手便多了个什么东西,他打开周愉的课桌,把那东西放了进去,然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咦?”侯正也发现了其的不对劲,但监控的画面有些模糊,并不能看清那人手的物品,“他好像没有拿你的钱包啊……这是帮你传了个东西吧?”   “嗯,应该不是他拿的,可能是我掉在食堂或者路上了吧,那我回去再找下。”   “唉,也有可能的,那你再仔细去找找,特别是失物招领处那边。”   周愉礼貌地道了声谢,离开了安保室。   事情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画面的人,不是自己猜测的张婷,反倒是个自己认识的同班同学。   他回到教室,走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写作业的男生身后。   “我们聊聊可以吗?陈天。” 第17章 反将一军   陈天是班的副班长,个子矮矮的,长相很普通,鼻梁边上长着些雀斑,看上去属于乖觉内敛的那类型。   在众角色,对方实在不属于什么很有存在感的人物,也难怪周愉最开始会把对方定位为杂鱼条。   周愉把他带到了消防楼梯尽头的转角处,这里刚好是监控的死角。   他转过身来,从口袋里拿出样东西。   “这个。”粉色的信封在陈天面前晃过,“是你写的吗?”   对方讷讷地摇了摇头,“不是。”   “但是你放进我的课桌的吧。”少年走进步,把他逼到了墙角的阴影里。   “我……”陈天的眼珠不自觉地朝着旁偏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撒谎。   “你看过里面写的内容吗?”   “……”雀斑少年眼里有着恰到好处的疑惑,仿佛真的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周愉也不在乎对方究竟回不回答他的问题,他把东西塞回兜里,突然岔开话题,“你认识二班的张婷?”   “……听说过。”   周愉直审视着他的表情,因此没有忽略他脸上闪过的丝不自然,“你喜欢她?”   “没有,我和她不熟。”陈天抿了抿唇,低下头。   周愉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会儿,“你不用紧张,这封情书不是她写的。”   陈天下子抬起头,“你怎么知道?”   这纯然又真实的反应直接暴露出了男生对女生隐秘的心事,让他之前努力隐瞒的手段显得拙劣无比。   周愉心下隐隐有了些猜测,“看来是与不是,你比我更清楚吧?”   陈天也很快意识到自己暴露了些小心思,有些不安地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嘴唇,“信是我放在你的课桌里的。”   “那天午休的时候,我回教室比较早,她把我叫出去,让我偷偷放你桌里,还让我保密……你……那……那真的不是她写的吗?你是怎么知道的?”   周愉不答反问,“你看了里面的内容了,是吗?”   “……”陈天又陷入了沉默。   周愉看见他直在无意识地揉搓自己的片衣角,这是心虚焦虑的表现。   难道……少年眯了眯眼。   “你不仅看了,而且,那天午,你也在天台上。”   揉搓衣角的动作戛然而止。   “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陈天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绕过他就想走。   周愉抬起右手搭住了对方左肩,肘将人摁在了墙上。   “你喜欢张婷,但她却不认识你,你嫉妒她给我送情书,所以偷偷拆开看了,你以为她想在天台和我告白,所以那天你尾随我来到了天台上,可你没想到来的人是赵……”   陈天的挣扎的动作停,抬起头,神色有闪而逝的惊异。   周愉停顿了下,他眯了眯眼,敏感地捕捉到了丝异常。   “不,你没有尾随我。”他迅速驳回了自己的猜想,“你尾随的是……”   心思陡转间,周愉已然明白,他搞错了件事——和陈天无关,他只是颗无所知的棋子。   “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他松开了对方,“下次不要乱动我的桌子。”   陈天又恢复了那胆怯又抱歉的样子,“对……对不起。”   他朝着他躬了躬身就要离开。   周愉眼睁睁看着对方和自己擦肩而过,像是刚想起什么般启唇道,“等下。”   对方身体颤,战战兢兢地转过身来,“还……还有什么事吗?”   周愉将口袋的另样东西给他,“拿着。”   “这是……”陈天看着被塞到手里的东西,神色有些变了。   “张婷的。”周愉淡淡道,镜片背后的丹凤眼片冷漠。   既然是颗棋子,总要充分利用下。   “你能帮她‘偷偷’把东西放到我的桌里,应该也能帮我把这个‘偷偷’还给她吧。”   “不可能。”陈天死死盯着他,脸色在阴影忽然变得有些阴鸷,“这不可能是她的。”   周愉只句话就把他堵得死死的。   “你对她有那么了解吗?”少年身体前倾,将嘴唇凑到了他的耳边,低声道,“那……你应该也知道她在校外有……”   周愉言尽于此。   陈天却听明白了他想说的话,脸色忽青忽白,很不好看起来。   周愉直起身,瞥了眼他僵硬的脸,有意提醒道,“还的时候记得别忘了,避避教室后面的摄像头。”   ……   海川学的图书馆在综合楼二楼,正午暖洋洋的阳光在木桌上投下片片明亮的光斑,暖洋洋的,令人忍不住升起困意。   “在想什么,这么开心?”   罐咖啡被放到面前,披着校服的寸头男生到他旁边的空位上坐下。   “我有表现得很开心吗?”少年将手的纸质书翻过页,头也不抬道,“是你的错觉。”   封锴用鼻音哼了声。   “下午我有场篮球比赛,给你占了前排的座位,去看。”   “知道了。”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男生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懒洋洋地趴在桌上,把校服往头上蒙,开始补觉。   任谁经过都看不出来,两人在桌板下是十指相扣的关系。   ……   自从进入这个游戏之后难得有这么清闲的时刻,周愉都感觉不太真实了。   [说起来,999,你今天好像都没怎么说话。]   被静音到现在的999:你终于想起我了吗周周!TAT宝宝都快被憋死了!   周愉:[这样挺好的,继续保持。]   999:再憋下去要疯球了!   绿色的系统精灵出现在少年的书页上,指了指自己的嘴巴上大大的红色叉叉,用控诉的眼神看着他。   周周!你忘了大明湖畔的999的吗?你是不是压根没意识到自己早上做了什么?!你看!辣么大的个静音符号!   实际上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清二楚的周愉脸无辜:[哦?你这是不能说话了?]   绿色小精灵拼命点头。   少年唇角微微凹陷,终于大发慈悲地解除了对方的封印。   [行了,有什么话就说吧。]   话音落,999嘴上的叉叉就不见了,它揉了揉自己的腮帮子,跳将起来,[周周,你太过分惹!你叽道把只只会聊天的人工智能静音是多么毫无人性的做法吗?!你这是虐待!我要去告你!]   [我突然觉得还是稳重点的你比较讨人喜欢,要不……]周愉悠悠说道。   [桥豆麻袋!我是有正事要汇报。]999从口袋里掏出个类似于病历单样的东西,像模像样地看起来,[我康康,这里攒了好多通知没有播报呢。]   [从昨天来看,你的脑波在周荣出现的那时间段似乎有瞬间飚至了无限接近清醒阈值的至高点,不过这数值后来被系统判定为检测失误,所以没有将其添加到波动峰值记录。]   [不过我的观察发现,你现在的大脑波动相较之前更加活跃了点,这说明你的大脑机能正在慢慢复苏,这是个非常好的现象,想必等到不久的将来,你就可以……现在说这个还为时尚早,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对于999似乎对自己隐瞒了什么情报的举动,周愉挑起眉,没有做声。   [另外,根据剧情规划系统的测算,你所做的些举动有78.5%的可能导致这个关卡的故事线发生偏离,也就是说,杀死你的凶手甚至你的死亡经过,都有可能被改写。]   [这难道不好吗?]   [当然不是,别忘了我们的最终目标是找到杀死你的凶手,如果凶手不是固定的而是动态分布的,将对任务完成造成巨大的难度。]   [那如果我没有死,是不是任务就不攻自破了?]   [emmmm,理论上来说你是定会死的,因为你的死就是故事线的环,剧情设计让你死,你不得不死,不过只要在死之前说出凶手的名字,这个任务就算完成了——毕竟这是个新手世界嘛。]   [是么。]周愉轻描淡写地回应了番。   [周周,你是不是心里已经大概有了人选了啊?]999不禁好奇道。   少年泰然自若地隔着系统翻了页书,[你猜?]   [到底是怎么回事,告诉我告诉我告诉我嘛~]   被系统缠得没有心思看书,周愉终于好心提点了下,[你还记得那天,我翻了周荣的手机吗?]   [你是说……]   [没错,我在他的手机上看到了他和周悦的谈话记录,发现里面有些有意思的东西。]   [哦~你是说那个人……]   [嗯。]   [原来如此,是那个人?]   [嗯。]   [可是为什么是那个人呢?]   [……]周愉用无语的眼神看了眼故弄玄虚的999,[你是不是根本不知道我在说谁?]   [……嘿嘿嘿,被你发现啦。]穿着护士服的小精灵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人家在你翻手机的时候不小心走神了嘛~]   周愉耸了耸眉,[那就不怪我了。]   [可是周周,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凶手是谁,为什么还不结束游戏呢?]999又问。   周愉偏过头,看向旁的“闷头大睡”的人,对方正抓着他的右手,放在他的大腿上,那带着薄茧的指腹时不时捏捏他的虎口,揉揉他的关节,搓搓他的手指,好像那是多好玩的玩具似的。   [我为什么要结束游戏?]少年不禁反问,[是虐渣不爽还是打脸不嗨?]   被大佬的理所当然问住的999:[是……是小狼狗太香吧?] 第18章 以彼之矛 攻彼之盾   那厢宁静安好,另边,二班的教室内此刻鸦雀无声,气氛压抑。   地海发型的班主任徐平拿着戒尺站在讲台上,语气严肃。   “这次月考的成绩已经发到你们每个人的桌上了,大家自己和之前几次考试排名对比下,看看是进步还是退步。”   “如果排名是上升的,那确实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不过我看,大多数人应该都笑不出来吧。”戒尺在桌面上有节奏地敲击着,发出几声钝响,“我们二班和班同为尖子班,按道理班级平均分应该和他们不分伯仲,结果呢?”   “你们自己看看!”徐平指了指黑板上的排名区间,“平均分比班低了整整3分,和普通班第名三班的差距:9.4分,连十分都不到!再看看年级排名前十的,班4个,三班2个,四班1个,六班1个,我们班,作为尖子班……只有2个,大多数人的排名,竟然都掉到了五十到百这个区间里。”   “我们班的几只领头羊呢?”徐平质问,“该到你们发挥作用的时候都在想些什么呢?上次竞赛得奖人数也是,这次月考也是,再这么下去,我看你们也不用叫什么尖子班,就和普通班个待遇好了,竞赛也不用参加了,都拿不到奖参加什么参加,争取不到提前批资格有什么用?浪费时间。还不如好好高考呢。”   戒尺被啪的声扔到讲台桌上,班级里好几个胆小的女生都颤了颤身体,有些人默默哭了起来。   张婷低着头坐在座位上,捏着手的小纸条。   海川高禁止学校将学生的成绩排名,怕引起不好的影响,但都到了高三这个时刻了,学校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徐平将印有学生几次考试的成绩和排名的纸条分发到每个人的桌上,也是让他们自己心里有个数。   少女的指尖微微后移,看到了自己的排名。   36……和上次的年级第4根本没法比。   她抿了抿唇,听到徐平依旧在讲坛上夸夸其谈。   “有些人呢比较要面子,我也就不说是谁了,但是,成绩退步比较明显的,真的应该好好反思下,有没有把心思放在学习上。都高三的人了,又不是家里有矿,稍微用脑子想想好不好,现在是找对象,谈恋爱的时候吗?特别是女孩子,真的要自尊自爱点。你傍上人家富二代,人家只是和你玩玩,你还真以为他会和你谈婚论嫁吗?”   张婷越听越不对劲,她抬起头来,刚好看到徐平意有所指的眼,顿时心脏沉。   她向对这件事情讳莫如深,学校里没有个知道她和周悦的关系,徐平又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   少女捏着手的纸条,刺目的数字和割耳的训话声在脑盘旋,令她感觉阵眩晕。   ……   “婷婷,你是不是也没考好啊……这次大家都没考好,下次努力就行了,不要难过了。”说话的是苏雅,班级里唯二挺进年级前十名的人之,她的邻桌。张婷面无表情地听着少女在她耳边说着自以为是的体己话,心感到有些讽刺。   “听说等会儿校篮球队有比赛,就在体育馆举行,你最喜欢的封大帅哥也会去,我们起去看吧好不好?”   “谁说我喜欢封锴?”马尾辫少女转过头来冷冷道。   那眼神竟让苏雅时间感到无比陌生,她缩了缩脑袋,不敢张口。   “苏雅,走了!”几个相熟的男生在门口招呼道,“唉?张婷,你不去吗?”   “不了,你们去吧,我身体不舒服。”张婷现在根本没心情和班级里的人维系什么塑料情谊,她勉强稳住自己的情绪,露出虚弱的表情。   “你真的没事吗?要不要我陪你去医务室?”苏雅露出关切的神色。   “不用了。”   “那……我走了?”苏雅试探着说了声,见她点头,便直起身走向门口。   “她怎么回事啊?”几个男生大大咧咧地问道。   “不知道,可能来例假了吧……有点可怕……”少女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别管她了,我们早点过去占座位啊。”   嘈杂的嬉闹声渐远,张婷看了眼手的成绩条,又看了眼苏雅毫无遮掩之意地放在桌上的那张第九名的成绩条,眼神暗。   她抿了抿唇,将手的成绩单撕了个粉碎,扔到教室后的垃圾桶里,然后趴在桌上闭上了眼睛。   胸的沉郁之气萦绕不散,张婷沉浸在灰暗的情绪,不知不觉睡着了。   教室的后门,走进个人影,戴着黑帽子的男生全程低着头,走到了毫无所察的女生身后,静静看了她会儿,然后将什么东西,放进了她身后的书包侧袋里。   然后,他从口袋里掏出把小剪刀剪下了女生辫子上的小撮头发,小心翼翼地用红绳子绑好,放进密封小袋子里。   整个过程,男生表现得有些激动又有些亢奋,双手微抖,袋子就掉在了地上。   男生蹲下身捡起那个装着头发的小密封袋,忽然动作顿,注意到女生课桌下方的置物架上放着的试卷底下露出了黑色角。   他伸出手,绕过女生的小腿,慢慢抽出了那个黑色扁平状长块。   是个手机。   “你有那么了解她吗?”脑海回旋着这句话,男生长按住电源键将手机打开。   屏幕亮起,入眼的锁屏便是张高清的人像照片,穿着超短运动裤和贴身的白色T恤的少女正扬起头喝水,她好像刚刚参加完比赛,身上贴的号码牌还没有摘除,微微汗湿的发丝贴在潮-红的脸庞上,两条笔直纤细的腿在背后的红色塑胶跑道掩映下显得无比白皙,整张照片显得青春阳光又莫名色-气。   真的是她的手机。   男生的喉结滚动,咽了口唾沫。   手机是用图案解锁的,男生试了几下未果,便放弃了破解手机密码,他用快捷按钮打开照相机,将摄像头对准了趴在课桌上无所觉的女生。   画面,少女双目紧闭,眉头微蹙,脸色苍白,头发凌乱,有种令人怜惜的脆弱美。   男生看得屏住了呼吸。   就在这时,画面的少女睫羽微微颤了颤,仿佛就快醒过来了。   时间仓促下,男生只来得及将手机再次锁屏丢在了置物架上,便连忙加快脚步,离开了教室。   张婷睁开眼睛,直起身。   趴在课桌上打瞌睡到底不舒服,不但没有恢复精力反倒令人更加疲惫了,她抬起手揉了揉自己脖颈,却听见咯噔下,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   这是……教导主任让她还给班里的那个体育生的手机,差点忘了。   女生的动作顿了顿,弯下腰捡起了那个掉在地上的手机。   手机的屏幕自动亮起来,张婷看清了锁屏的照片,赫然就是自己。   想起这个手机的所有者就是运动会上负责摄影的人,女生冷笑声,眼划过丝鄙夷。   “呵,无聊。”   她随手把手机放到了那个男生的课桌里,离开了教室。   ……   【注意:故事线发生偏移!故事线发生偏移!正在重新规划故事线……故事线重新规划完毕。】   收到系统给出的通知的时候,周愉正在演戏。   红色的警告框出现在自己面前,少年表情未曾稍变,依旧保持着诚恳又真挚的态度朝着面前的女生说道。   “赵同学,上次的事情是我做的不对,我给你道歉。”   “哼,光道歉有个屁用。”赵不咸不淡地哼了声,有些不耐烦,“说完了没,我还赶着去看篮球赛呢。”   “我是真的想补偿你。”少年依旧维持着谦卑的语气,“你也知道,锴哥直对我挺照顾的,所以,我向他提起了你。”   听到了封锴的名字,赵的态度顿时不同了,她偏过头来,紧张地问道,“他……他怎么说的?”   “他说……他说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少年露出了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他还说他喜欢的人长得比你好看,学习成绩也比你好,所以……”   “我靠!”赵已经要炸了,“那女的是谁啊?”   “我也不知道,他没有说。”少年抱歉道,“不过,我觉得你也不是没有机会,毕竟他们还没有在起。”   “啧。”赵烦躁地咬唇,“你说得倒是容易。”   周愉见她已经上钩了,不紧不慢地暗示道,“……其实,昨天是锴哥生日,班里没有人给他庆祝,他虽然面上没有表露出来,但暗地里还挺生气的,如果有人能记得这件事情,在他心里的地位肯定会变得不样吧。”   “生日宴会啊……这还不简单?”赵眼前亮,“你确定你这消息可靠?”   “当然,赵同学你才刚转来我们学校所以不知道,锴哥前两年生日都会和几个要好的朋友起去唱K撸串的,就在那家市里特别有名的ktv。”   “是么,那地方我也经常去,老板还是我熟人。”赵心有了计划,顿时摆出副高高在上的姿态道,“这次算你识相,本小姐大人不计小人过,上次的事情就这么算了吧——不和你说了,我得去先去安排下。”   她说着便迈着小碎步急匆匆跑开了。   周愉看着她离开的身影,脸上怯懦的表情渐渐收敛。   999:[周周,你为什么要告诉赵封锴生日的事情啊,他不是说他不喜欢让不熟的人给他过生日吗?而且,这个赵明显喜欢他啊,你你你……你为什么要撮合他们?]   周愉眼瞳幽深:[我?撮合他们?]   999:[不是吗?哦……我懂了,你这是在诱敌深入!你想要让封锴讨厌赵!可是为什么啊,明明他本来也不喜欢她啊。]   周愉:[你想多了,我这么做和封锴没什么关系。]   999更不懂了:[啊?]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周愉只是留下句意味深长的话,[既然她都这么对付我了,我自然得还给她。] 第19章 消极比赛   校体育馆就在食堂旁边,此刻场馆内灯火通明,观赛台上座无虚席,人满为患,穿着黑白双色运动式校服的学生们手里拿着海川蓝的横幅和手拍激情洋溢地为在主场作战的校篮球队成员们加油打气,好不热闹。   在满场的黑白蓝海洋,那么小簇热烈的橙色手幅就显得分外格格不入起来。   拿着橙色应援物的多数是女生,穿着秀气的白衬衫,学院风的格纹短裙,系着配套的领带,挺括的西装外套上面刺有狮首校徽。她们坐在位置上的时候姿态优雅,妆容精致,谈吐矜持,唯有特定时刻才会失态地放声尖叫。   “啊啊啊——周悦持球了!快拍快拍快拍!”   “天呐他又要投三分了,好帅啊我不行了!”   没错,作为翘课或者逃学出来为自己心爱的队员呐喊助威的明城国际学校高部的女孩们,她们多数人的目标只有个。   场地上,穿着橙黑相间球服的24号选手在接到传球的瞬间毫不犹豫地原地跳起,双手举过头顶,身体微微后仰,那双总是温柔多情的桃花眼微微眯着,凌厉的精光在其闪而过,球脱手而出——   在所有人的视线跟着球飞去的那刻,男生轻轻落到地上,转过身朝着后方头也不回地走去。   “愣着干什么,回防吧。”   “哦……哦。”身旁的几个队友愣愣地应了声,跟上他的脚步。   而此时此刻,那颗旋转的篮球才以个堪称完美的角度落入了篮筐,甚至没有发出点点声音,直到它砰的声落到地上,才有人反应过来。   现场响起起此彼伏的惊呼声。   电子屏幕上的数字跳转。   海川学 22:20 明城国高   嘟——旁的裁判吹响比赛暂停的哨音,将微弱的比分差距暂时冻结在了这刻。   “海川请求暂停。”   作为校篮球队负责人的方行健拧着眉,对着从场上下来的球员们个个地训,“赶紧给我把神经绷起来,再让人投进个,咱们可就被赶超了。”   “方教练,明城这次的总体实力比去年提升了很多,特别是那个24号……有点强,球沾手就投,投个准,我们也拿他没办法。”   海川的几个球员满头大汗地诉苦。   “你们两个防他个,让他拿不到球有这么难吗?”   “可是教练,咱们明明不用打得那么费劲……这平时训练也就算了,关键这都什么时候了……”队员们个两个面面相觑,纷纷将眼神投向了坐在长椅上的人,“您为什么不让封队上……”   “啧……”方行健叉着腰叹了口气,转过身,“听见没封锴,别偷懒了,赶紧滚到场上去给老子发光发热。”   瘫在长椅上翘着二郎腿的某人头上盖着的校服外套被把扯下,露出张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庞。那人穿着和海川学蓝白色的队服,露在外头的手臂肌肉结实精干,在灯光下反射着古铜色的光泽。   “刚不是打得挺好的么,这多好的磨刀石啊,方教练,您就让高高二的师弟们多操练操练,别老惯着他们。”   封锴懒懒地睁开眼睛,朝着视线某处眯了下,然后又懒懒地把眼睛闭上,漫不经心道。   “还磨刀石呢,别到时候把金奖杯磨成银的了,快去,少磨唧。”   方自健拍了对方的肩膀下,没想到没把人催起来,反倒把人催躺下了。   封锴横躺到长椅上,用手盖住脸,两条大长腿委委屈屈地耷拉在地上,副自闭的状态,“不想打,没兴趣。”   “又犯浑了是吧,别给我整这出啊。”方自健指着他。   男生接过他手里的外套搭在自己脸上挡住刺眼的灯光,闷闷道,“您就当我腿伤复发了吧。”   “……啥?”   ……   路上耽搁了会儿,周愉按照封锴之前说的位置坐下时,第二小节比赛都快结束了。   屁股还没坐热,就听见身后唏嘘声片。   “怎么回事啊,咱们海川的比分怎么变成落后的了。”   “不知道啊,我们校队是不是有点弱啊,有点被动的感觉。”   “可我听说他们之前都已经拿了两届全国冠军了,这回应该不会初赛就被刷下去吧?”   “明城他们那个24号好厉害啊,而且颜值也好高,有点贵公子的感觉,整场比赛就他拿的分最多。”   “那你是没见过去年那个MVP,就是我们学校高三那个师兄,太牛逼了,去年总决赛压制对手四十分,直接把人家打哭了。”   “哪个哪个?”   “就那个66号啊,奇怪,他今天好像直没上场,难道是因为要准备高考?”   周愉的位置刚好在看台最前面,他对面就是运动员所在的休息热身区,于是可以清晰地看见长椅上躺着的长条。   999:[看来你没来,某条小狼狗不高兴到罢工了。]   周愉挑了挑眉,又看了眼记分牌上的数字。   海川学 32:42 明城国高   这都被赶超十分了?!   周愉不忍直视地瞥开眼,却正好看到了直处于讨论心的明城国高24号球员,顿时神色凝。   是他啊。   从未谋面的弟弟,和周荣手机里的照片相比,真人好像更能让人感受到那从内到外透露出的斯败类的气息,和他那渣爹如出辙。   既然如此,那就更不能输了。   狗子,你给我争点气啊!   周愉盯着对面在长椅上装死的男生,眼神幽幽的。   嘟——   场休息的哨音被吹响,上半场比赛结束。   方行健对着面前垂头丧气深受打击的干队员们,神情严峻,“既然封锴今天不准备上场,那么下半场的战术要重新调整,我们必须加快节奏,不能再留给敌人任何可趁之机……”   战术讲解完毕,队员们分散开去擦汗喝水,帮封锴打了个半场的替补蹲到了长椅边上,随口道,“哎封队,你之前让我留的那个座位被人坐了,要不要我叫人去赶下?”   替补理所当然地以为他们队长是为女朋友类的人留的座位,哪成想他刚仔细看居然有个其貌不扬的少年坐到了那位置上,顿时跑来禀告。   话音刚落,躺在长椅上装睡的人抬起手,将外套撩起个小角,扭过头看向对面的看台。   正好和周愉的死亡视线对了个正着。   那刻,封锴的思维和对方接轨了。   [输了你就以死谢罪吧。]   替补同学目瞪口呆地看着平日里态度散漫的封大队长仿佛被马蜂蜇了般个激灵从椅子上跳起来,用前所未有的郑重语气道。   “下半场我上。”   方自健转过头来,对着背后的高大身影纳闷,“怎么,想明白了?不摸鱼了?”   “不摸了。”再摸鱼要鲨了我。   方自健半信半疑地看了他眼,“能好好打不?”   后者回以深沉的凝视,点头。   连话都不说了,看来确实是进入状态了。   “……行吧。”他把手挥,“刚刚的战术通通作废,还是老规矩,让你们封队带你们躺赢。”   “喔~~~~”   在队员们的众欢呼声,穿着运动服的方教练端起自己的老干部专用保温杯,靠到封锴刚让出来的长椅上,惬意地长出口气,“哎呦,我终于可以歇歇了。” 第20章 哈?什么?谁的未婚夫?   场休息结束,双方队员从两侧上场。   走在海川队伍最前面的男生穿着件蓝黑条纹的白色球服,布料上硕大的深蓝色数字“66”随着他走动的姿势微微起伏。   “快看,是66号,他终于上场了!”海川的同学们萎靡了24分钟后终于打起了精神。   “我们已经落后了10分了,下半场能不能追回来啊。”   观众席人心漂浮,充满了忐忑的议论声,而回到场上来的队员们则已经摒弃了杂念,专心致志地准备继续比赛。   封锴接过裁判抛来的球,站到底线前,他的身高超过米五,皮肤黝黑,体格彪悍,站在那儿就像堵墙,在木质地板上投下道深黑的阴影,当他用阴沉如水的视线扫过场上的时候,每个正在盯防的球员都感到后背凉,有种被猛兽盯上的感觉。   “看来来了个硬茬。”周悦露出兴味的眼神。   比赛开始,冻结的倒计时重新开始活动。   男生将手的球用双手抱住,缓缓抬起,往前送。   左侧!这边!   周悦防住自己身后的对方球员,脚尖微微踮起准备截球。   然而就在此时,那双抱球的大手却忽然收,将球往另个方向抛转出去。   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明城的人还将目光停留在封锴的视线所望的方向,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他以个出其不意的假动作将篮球传给了另边的人。   也正因如此,那位负责内线防守的明高球员才时松懈,让身后的人找到了突破口绕出来接住了球,拿到球的海川球员立刻转向己方的半场运球,但没过线就被反应过来的对手拦住了。   眼见球路被阻,持球的男生当机立断记长传,直接将球送到了边线附近的队友手,由后者继续突进,路几乎畅通无阻地闯至篮下。   砰!球轻巧地落进篮筐,全场响起久违的欢呼声。   海川学 34:42 明城国高   比分差距缩小到8分。   从始至终,封锴也只是在底线上发了个球而已,之后的切就如同连锁反应般发生了,那长线之间流畅的配合,看就不是短时间能磨合出来的。当意识到的时候,明城勉强做出的拦截已是亡羊补牢。   海川众人:害,队长来了就是稳,连手感都变好了,三步上篮so easy,教练再也不用担心我们得不了分~   刚上场就丢了两分,明城的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转念想又觉得无伤大雅。   “不要大意,海川已经两届蝉联冠军,首发的实力基本都不差。”   周悦依旧游刃有余地指挥着,“他们要跑轰打配合,我们把人防住就行了。保持上场节奏,把球给我。”   其他人纷纷点头表示明白。   下半场比赛才刚刚开始,刚刚只不过就是时没有反应过来,让你们个球罢了,谁输谁赢而不定呢。   这刻,似乎所有的明高球员都忘记了刚被换上场来的66号,去年的联赛MVP,还没有真正开始他的表演。   ……   海川得分后球权交换,明城底线发球,周悦顺利接到队友的传球,不疾不徐地运球来到外线,内心顿生疑窦。   前两节海川直采用二盯的战术对他严防死守,这回怎么没看到人?下半场才刚开始,难道对方才刚追回两分就打算放弃治疗了?   男生高高跳起,右手托球,左手轻扶,摆出了完美又标准的三分射篮姿势,那张俊美的面庞微微扬起,碎发在空潇洒地飘拂,他那明亮的双瞳专注地盯着篮筐,在棚顶的大灯照耀下仿佛漆上了层金光……   不管怎么说,这三分,他拿定了!   “你就只会这招吗?”   背后忽然响起个低沉的声音。   这是……周悦因为惊讶微微睁大了眼,可随即又不以为意。   来不及了,即便有人现在起跳阻止他也赶不上了,因为,他的球,已经要投——   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从侧面扣下,将周悦即将脱手的篮球拍到了地上,姿势相当轻描淡写,如同挥走只苍蝇。   唯有被夺球的本人可以从右手虎口的巨震和左手掌心火辣辣的疼痛体会到那惊人的力量。   怎么可能!只手盖我两只手?周悦目眦俱裂。   此刻的他已经开始缓缓下落,而对方的阴影则逐渐笼罩在了他的头顶、面容……全身。   “我是起跳比你晚,可我手比你长啊。”   封锴的表情还是淡淡的,语气也不怎么凶神恶煞,但莫名就让人感受到种强烈的领域压制,就好像在他附近的光线都被他吸走了般压抑。   他比周悦晚点落到地上时,周围的欢呼声才刚刚响起——那记盖帽同时也是次触地传球,站在篮下不知怎么就接到球的大前锋顺手就把球投进了面前的篮筐。   海川又得2分。   海川学 36:42 明城国高   还有六分的差距。   “你这么强,上半场怎么不上?”   到嘴的三分就这么飞了,周悦深深感受到了被人从背后盖帽的屈辱,但他还是勉强摆出了副大人有大量的姿态,转过身来对人扬起个歪嘴笑,不知道怎么的,这个表情从封锴脸上做出来是痞坏小狼狗,从另张脸上做出来就变成了阴险的伪君子,还带着几分油腻。   封锴只是幽幽瞥了他眼,便走开了。   “让你浪下。”   ……   “我的天,海川那个66号的黑皮帅哥好像从热血漫画里走出来的角色,有点帅……”   赵凌是明城国际高部的员,是个吃穿不愁的白富美,可与众不同的是,她是个腐女,而且还独爱二次元的角色。   球场上封锴和周悦的近距离对峙虽然只有那么瞬间,可两个高颜值男生的互动还是深深印在了她的脑海里。   这年头帅(攻)成这样的男生可不多了,而且这人还把那个总是高高在上的周悦虐得那么惨,简直大快人心。   “这谁啊竟然敢扣我家哥哥的球!他还要不要点脸了!”赵凌边上的女生看不过去了,破口大骂,不过由于词汇的贫乏,骂来骂去也就是那几句,“他那不算是犯规吗?背后偷袭哎!裁判是不是眼瞎?”   明城国际学校是个混合制的私立学校,包含了幼儿园部、小学部、初部、高部,是个培养资产阶级的接班人的贵族学校。   能就读这些学校的子女都非富即贵,赵凌身属世家的员,当然不能和这些人撕破脸,为了维持虚假又表面的姐妹情谊,她只能好声好气地解释道。   “是这样的,这种姿势要扣下对方手的球其实是难度非常大的,般都难免会有些碰触,但那个66号球员没打手,二没拉扯,三没推人,所以就算合理防守,不能算作犯规的呢。”   “这什么无赖游戏啊,周悦哥哥怎么参加这种野蛮的比赛,真是气死人了,我要把这张照片发到上去找人扒这个66号。”女生把自己手的手机摁得嘎嘎作响。   “嗯?这样不好吧……”赵凌凑过去看了眼,顿时惊为天人。   姐妹,你还能把66号拍的再帅点吗?还有这站位,高低,强攻强受,霸凌挑衅什么的,是我脑洞太大还是画面太美?!发到上是等人帮你码成球场play吗?   赵凌脑内吐槽大堆没来得及诉说,余光忽然从体育馆的通道入口瞟到了个熟悉的人影偷偷摸摸地走了进来。   这是……她那胸大无脑的摸多?!   赵凌从位子上站起来,摆出副热情的姿态,走到通道口,招手。   “m……妹妹!”赵凌叫住对方。   与其同时,那位穿上了宽大的黑白校服(为锴哥应援,形象算什么)的栗发女生转过头来,露出了大惊失色的表情,把人往墙后拉,“嘘——赵凌,你在这儿干什么,不要大声叫我的名字,会被人发现的。”   “赵凌是你叫的吗,没大没小的。”赵凌给了对方个爆栗,“干嘛鬼鬼祟祟的,做贼啊?”   “我这不是怕遇到熟人吗?”赵左右张望了下,见没有人注意这里,才长舒口气,懊恼地摸了摸头发,“我才知道原来这场比赛是海川和明高打,早知道就乔装下了……真是的,这下计划都不好开展……”   “什么计划?”赵凌感到莫名其妙。   “没……没什么?”   赵凌双手抱臂,露出了名侦探审问犯人的面孔,“说起来,你在明城读的好好的,为什么忽然缠着爸爸要转学去海川,你老实说,是不是看上海川的哪个小白脸了?”   “你别瞎说行不行,我是来好好学习的。”赵矢口否认。   赵凌翻了个白眼,“我怎么听说你的成绩低到在这里最差的班都显得格格不入,常年吊车尾被人家嫌弃拖后腿?”   “……我乐意,你少管我!”赵撒完脾气,忽然注意到球场方向投来道视线,顿时往后缩,躲到了亲姐身后。   “干嘛?干嘛?干嘛?”赵凌被扯得个踉跄,后知后觉地抬起头,这才看见球场上的24号正打量着这边,而他背后的记分牌则刷新了数字。   呦,这几句话的工夫,居然让他投进了个2分球?这家伙不是个只会投三分的低配版绿间吗?   “妹妹,你未婚夫在找你啊,你不和他打声招呼吗?”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让他看到我!”赵说得斩钉截铁。   “怎么回事,你们又吵架了——哎,他没看这边了,你快起来别老拽着我衣服你这个坑姐玩意儿。”赵凌扭过头,把人拉起来,然后突然发现个小细节。   少女的手上空荡荡,五指如葱,什么都没有。   “你的订婚戒指呢?”   “……我收起来了。”赵抽出手,语气有些虚,“在学校里戴那东西干嘛啊,别人老是问东问西的麻烦死了。”   “你之前在明城的时候不是天天在周悦的迷妹们面前趾高气扬地炫耀你和他的订婚戒指吗?”赵凌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妹妹好像真的有点转性了。   显然,这位心大的姐姐并没有发现她的妹妹正在试图绿了她的准妹夫,而后者则已经更快步地将同样的举动付诸实践的事实。 第21章 他后背有伤   球场上,刚在内线投进球的周悦吐出口沉郁的闷气,转过身看向那个还站在原地的寸头男生,露出个自信心膨胀的笑容。   什么王牌?还不是被绕过防守都反应不过来的傻大个?看来也不过是个指挥型的队长,只会借助团队优势得分而已,个人能力根本就不突出。   至于刚刚被盖帽的事情,不过是凑巧而已吧。   “你,好像也没有别人传的那么厉害啊……”   周悦朝着向他走来的人影缓缓道。   “你,原来不只会投三分球啊。”   上半场看似直在神游天外仿佛压根没有关注比赛的某人,此刻却说出了所有人心的疑问句。   周悦怔了怔,耸肩。   “我只是觉得那样得分比较轻松而已——要说擅长的进攻方式,我大概是……全能型的选手?”   他将视线投向场外的看台,看着上面的人潮,似乎在寻找着谁,但毕竟还在比赛当,他只能草草看了几眼就将头转回,笑里藏刀地说道。   “今天或许有我重要的人在场,所以……只能请你们输得难看点喽。”   “……”妈的智障。   无fuck说的封锴偏过头接过队友抛来的篮球。   眼看穿着66号球衣的男生单手运着球,恍若未闻地和自己擦肩而过,周悦脸上的笑容僵:……这个人是聋了吗?他不觉得我很可怕,很残忍吗?   ……   不管封锴有没有感觉到,反正海川的观众是感觉到了。   此刻的比分36:44,明城高领先8分。   “我靠,那个24号怎么又进球了?咱们这是要输啊!”   坐在周愉后头的几个男生已经有些坐不住了,“你不是说那个66号很牛逼吗?他怎么这么轻松就被人过了!这让我上去打都比他强。”   “就是就是。哎……我之前也是道听途说,可能是夸大其词了吧。”   “靠,真是菜鸡啊,老子就不应该来看这比赛,看了得气死,什么垃圾校队,这样打能赢,我直接去吃翔。”   身后的叫骂愈发难以入耳,坐在前面的少年却仿佛和场上的某人同时染上了聋哑病,置若罔闻地看着面前的比赛场地。   [哇塞,这群男生也太没素质了吧,怎么还骂人呢?]999终于忍不住义愤填膺地跳出来,站到看台边的栏杆上指着别人的鼻子和对方隐形对骂。   [人家才刚上场不到两分钟海川就进了两个球耶,你们觉得自己能比他做得更好?真是坐着说话不腰疼,配钥匙吗?配个几把?]   [气死个人工智能了。]999宣泄了通,长舒口气,[我说的对不对周周?……周周?听得到吗?你怎么不回我呀?]   看到身前的小精灵在面前舞来舞去,少年终于伸手摘下了耳朵上的耳塞。   [你说什么?]   [……]   999被他的操作骚到卡了几秒,[你别装了,游戏里的耳塞根本无法阻挡我和你之间的通讯,而且刚刚他们说的话你肯定都听到了吧?你就不生气?]   短暂的沉默后,周愉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眼瞳幽深。   [我和注定要去吃翔的人生什么气。]   ……   场上,封锴拿着球站在边线上,给了个眼神,己方球员迅速心领神会地走近,趁着明城的人防守松弛之际轻松将球拿到手。   “补位!”周悦再次提醒,几个队友迅速贴过去将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于是拿到球的海川队员便在原地表演起了花式运球,左右脚来回挪腾间,篮球从左手换到右手,前胸绕到后背,个不留神就从□□溜了出去。   是失误了吗?!周悦隐约感觉到丝不对劲。   那边可是边界……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道深蓝色的身影如闪电般出现在本该空无人的位置,长臂捞,便将即将落到界外的篮球以雷霆万钧之势扣回了场内。   男生的动作只放慢了那瞬,他球服上66号数字随着动作微微扭曲,如同翻飞的旗帜,下刻便因为巨大的加速度而模糊不清了。   他对于重心的掌控太过自如,身形由低到高切换只在眨眼之间,反应稍慢的观众只觉得那球就像变魔术样从界外瞬移到了他的手。   篮球敲击着地板发出“砰砰砰”的跳动声,如急促的鼓点,封锴双手交替运球以个灵动的蛇形走位连续晃过几个僵在原地的明高球员,几个呼吸间便来到了篮下,飞身跃,直接把球送到了篮筐里。   ……线。   周悦把最后个字吞进自己喉,咽了口唾沫。   屁的指挥型,这根本就是个纯粹的野兽派。   全场先是死寂,然后爆炸!   尖叫声,喝彩声,掌声,手拍爆裂般的撞击声,响作团。   “太快了,刚刚发生了什么,有人按了十六倍速吗?!”   球已经进了,可赵凌还感觉自己的心在狂跳,脑海挥之不去的是那个男生在跃起投篮时,古铜色的肌肤上随着奔跑的劲风落下的汗水,还有那鹰隼般的犀利眼神。   她光顾着沉浸在三次元的心动初体验里,都没有注意到边上的妹妹双手抓着裙子夹紧了大腿。   啊~锴哥好A!锴哥好棒!受不了了!我不行了!   赵咬住下唇克制住自己想要狠狠尖叫出来的冲动,双眼湿润,满脸春意荡漾。   封锴可不管台下的观众情绪达到了怎样的高-潮,他只按照他的节奏来。   毕竟他进入球队的时候就和教练说过,学习太费脑,他打篮球只为解压,研究战术搞配合这种麻烦事别找他,他上场只为件事,那就是得分,得分,得分。   试问怎样得分,又快又稳又爽?   灌篮! 第三节 的12分钟成了封锴的单人秀,他不仅是海川的王牌,更是球场上的王者,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往往是明高发球的人刚把球扔出来,球就不见了,然后就莫名其妙出现到了66号的手里。即便奋力争取,也是还没运热乎,就被劈手截走。   而封锴呢?把球抢过来,运至篮下,抬手灌,完事。   面对这样强劲的对手,明高也不是采取相应对策,只不过……   2V1堵人?不好意思,不管是根柱子还是两根,该过的还是照过不误。   改成3V1?这是给其他人开空门吗?人家随便个背后传球,刚好让海川的队友们拍两下球彰显下存在感,再由那个66号本人劫回来,起跳上篮,结束。   海川队友:封……封大,就连自己人的球你都不放过吗TAT,倒是让我们上个分啊~   不好意思,打嗨了的封锴佛挡杀佛,神挡杀神,连自己老婆坐在哪儿都不记得了,哪儿还管得上照顾你们这群小瘪三?   “周……周悦,我们怎么办……”   明高的球员已经被打出PTSD了,总感觉这个球拿在手里有点滑,不然怎么老丢呢。   “坚持住,这么高的强度,我就不信他能整小节都用快攻。”周悦脸上的笑容已经没刚刚这么明显了,他看向旁的分数牌。   44:44。   不知何时起,他们的分数就已经持平了,然而,根本就没有人关注到了这点,所有人的心神都被那个66号牵制住了,仿佛这不是场高校篮球联赛,而是他个人的表演赛。   在这个十个人的对抗,他是最耀眼的,所有的其他人,都沦为了陪衬。   所谓战术,只有在旗鼓相当的势力对抗才有效果,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形同虚设。   “哎,太莽了,太变态了。”方自健靠在长椅上,老神在在地呷了口保温杯的养生枸杞茶,“高生就有这个实力,再成长几年,不得了不得了,后生可畏啊……”   封锴说的没错,他不上,明城的人才能给海川的新球员们起到个磨刀石的效果。他上,全部垮掉,连球都没得摸,个个就知道对着他傻乐,像大龄儿童似的,怪不得他都到了高三个队长之位还给不出去。   ……   周悦本以为他只会用快攻赢下几球然后便开始放慢节奏,但对方就仿佛是个不知疲倦的机器人,十几分钟的连续高强度运动下来,几个防守的都快被晃晕了,那人除了身上出了点汗,速度压根就没有变化。   嘟——   哨声响起,这段对海川队员来说无比畅快,对明高队员而言无比漫长,对现场观众则犹不过瘾的第三节 比赛结束了。   海川学56:44明城国高,不仅追回了比分,还反超12分。   其光封锴个人,得了20分,平均分钟进个球。   鲜红的数字狠狠挫伤了周悦的自尊心,也让他终于意识到对方之前说的“让你浪下”不是过去时态,而是般现在时。   说好让你浪下,就只让你浪下,然后就打爆你的狗头。   ……   “我想起来了!”   周愉后排的男生看完比赛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忽然坐直了身体,用醍醐灌顶的语气道。   “听说那个66号有个不成的习惯,就是他在虐爆对手之前会先让对方个球表示表示,没想到居然是真的,怪不得他开始防守时那么不走心的亚子,啧啧啧……原来是个扮猪吃老虎的狼灭。”   “mmp,不早说!老子刚还说要去吃翔……”   “嘿嘿嘿,要不我现在去厕所给你整个热乎的?”   “滚你丫的。”   [现在知道错了吧,我们家锴锴就算被截肢了也能碾压你们这些渣渣。]   999与有荣焉地插了会儿腰。   周愉没回声,他正看着那位众人口的焦点坐在休息区朝他挤眉弄眼地求表扬呢。   休息时的封锴完全没有在比赛时候凶神恶煞的样子,他个人拿着运动水杯大马金刀地坐在座位上,脖子上挂着条毛巾,头颅微微扬起,神采飞扬,朝着对面挑了挑单边的眉峰。   [你男人我厉害吧?]   周愉抬起眼帘看了他眼,男生就高兴起来了,背后隐形的尾巴摇啊摇的,没有半点做队长时的威严。   [……这才哪到哪儿啊就嘚瑟上了。]   周愉感到有些好笑,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唇。   这是要给奖励啊,芋泥啵啵奶茶,没有芋泥也没有奶茶的那种。   封锴咧开嘴,眼睛亮,又注意到对面的少年开始比数字。   四个手指加个拳头。   四十?   这意思是……   封锴又看对方指了指明高所在的休息区,比了个“二十四”。   这是指代那个语气二的24号球员?封锴这下看明白了。   少年将右手的四根手指往下弯曲,手腕回转,来到自己的脖颈前,缓缓划过。   [听说去年总决赛你压制对手四十分?既然如此,明高没道理不享受下被人血虐的快-感。]   [特别是那个24号球员。]   [干掉他。]   封锴的眼眸慢慢沉下去,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周身的气场却散发开来。   第个注意到的在他边上的球员们。   “封队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脸这么臭。”   “谁……谁又惹他了?”   “不知道啊,不是我。”   ……   赛场另端,周悦坐在位置上,享受着明川国高的女生们给他专门准备的蜂蜜柠檬、电扇吹风和软软甜甜的加油打气,表情却没有如往常那么和颜悦色。   他个眼神,边上的教练便心领神会,“各位同学,谢谢你们的好意,不过我们队员们还要商量下战术,麻烦大家先回看台休息。”   “那么快……好吧,周悦哥哥你要加油!不论输赢你在我们心都是最棒的!”女生们依依不舍地离开。   周悦已经维持不住自己的笑容,脸上的表情骤然阴沉下来。   什么“不论输赢”,从前她们可不是这番说辞,而是“赢了之后我们去哪里庆祝啊”,如今倒是很会分辨形势。   难不成他周悦今天就要头遭吃瘪了吗?   不,不会。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他周悦能有今天,都是自己争取来的。   他抚摸着自己的左手手腕,平时带手表的地方。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胜者,才能拥有切。   “最后小节了,二十分钟的分差有些大,这,你们看……”教练站在长椅前,照例讲话,却将示意的眼神隐隐投向队伍的心。   “分数会挣回来的,不就是七个三分球的事吗。”坐在长椅央的男生低着头,半张脸笼罩在阴影里,语气透露出令人心寒的冷漠,“前提是那个66号不要挡在前面当绊脚石。”   “可……可是我们打不过他啊。”   “打不过就智取。”周悦用余光注意着裁判席的方向,说出令人胆颤的话,“你们没发现吗?那个人后背有伤。”   此话出,围拢在周围的队员们全部哑然,面面相觑了半晌,才有人试探地问道,““悦……悦哥,你不是说……上回是最后次了吗?”   周悦站起身,装饰性的笑容重新出现在他的脸上,灯光照耀在他白皙俊逸的五官上,仿佛给他打了层柔化的滤镜,让他再次成为了所有女生心目的男神。   可拥有这样天使般的面孔的人,此刻说话的主题却是截然不符的黑暗。   “迄今为止,你们做得都很好,这次,也是样。”   他轻轻拍了拍那个提问的男生的肩膀,差点把对方拍的腿软在地,“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记住:我们的目标是冠军。” 第22章 恶意犯规   最后节比赛刚开始,场上的气氛似乎有些变了。   双方队员在上场的时候全都表情严肃,好像有什么心事似的。   比赛就在这样沉重的气氛开始了。   ……   周愉直关注着场上的动向,他注意到,明高的人在休息时似乎起了些争执,最后小节的阵容产生了些小变化,有个前几节发挥得还不错的人被撤换了下去,替换上来的是个新面孔,长相普通,在干高高大大的球员很容易就被忽视。   周愉忽然产生了种很不好的预感。   [999,你可以查到NPC的信息吧,帮我看下明城新换上来的那个球员档案。]   [可是周周,这个不符合规定耶……]   周愉闭了闭眼,[就只查他是不是有过前科。]   [什……什么前科?]   [恶意犯规。]   ……   方自健正惬意地瘫在上椅休息,什么东西忽然砸到了他的后脑勺上。   他转过头看了看,身后的看台人山人海,大家都在关注场上的比赛,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他这边的动静。   方自健不明所以地扭过头来,余光落到了地上,发现他的脚尖边躺着架迷你纸飞机。   纸飞机是用黄色的便签纸叠的,机翼上还写着行字,字体很端正清秀。   【方老师亲启。】   呵,纸飞机传书啊,这谁想出来的,真是新潮。   人都有好奇心,方自健也不意外,他拆开纸飞机,却看见上面写了两行字。   【明城有过违体犯规记录,请求暂停,让封锴小心,注意收集证据。】   明城有过违反体育精神的恶意犯规记录?方自健皱起眉。   篮球场没有大家想象得那么干净,不光彩的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可明城真的会耍阴招么……   方自健看向场上。   现在明城的人主要集在内线,只有两个依旧在外线游荡,其也包括那个24号,不过这也无可厚非,毕竟人家擅长的是长线投球,在线外做好准备接住队友的传球及时得分很正常。   这会儿工夫,封锴已经从对方手劫获了篮球,整个球场的比赛心朝着海川的半场方向移动,这次明城的反应也跟上了,在篮下迅速补位准备抢篮板。   然而就在这看似平静的湖面下……   嘟!   裁判吹响了哨音。   66号犯规!   橙色的篮球在球筐边缘跳了几下,掉了出来。   发生了什么?那刻方自健的视野刚好被移动的24号挡住,他只看到了裁判的手势。   封锴带球撞人?   封锴落地的姿势不太自然,向前踉跄了几步才稳住,他扭头看向四脚朝天倒在地上抱着腹部面容扭曲地被其他人扶起来的明高球员,神色有些阴沉。   艹,被演了。   犯规的时候内线刚好只有他个海川的球员在篮下,其他人都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至于场下的观众,又有多少是真正懂行的?   封锴带球上篮的时候,那个球员就在合理冲撞区内防守,而他身后还有个打算抢篮板的只比他晚点起跳,三人呈个“三明治”的姿势,就在这时,他感觉身后有人用手肘狠狠撞了下他的脊背,与此同时前方的防守球员则微妙地离开了自身防御范围的“圆柱体”朝他倾去,不可避免地,封锴撞上了对方——说实话他能在落地那瞬避开来自后方的那记凶狠的反关节膝顶已经算是敏捷到了极点了,如果真的被这么绊下,恐怕轻则韧带扭伤,重则脚踝错位。   明高的人做事确实有点手段,两人在外线拦住教练和对方教练视线,三个人在篮下边做小动作边给互相打掩护。   封锴冷眼看着明高的球员在地上哀嚎,手臂上的青筋暴起。   “封队,没事吧?”海川的球员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跑过来慰问的时候,无意识地想要拍下对方的后背。   封锴猛地扭过身把推开对方的手臂,转身离开,留下个原地懵逼的队友。   剩下的队员们露出真相了的表情:果然就是你惹得封队不高兴吧?   顶锅队友:我招谁惹谁了?   ……   封锴已经走到裁判边上了,和周愉想的样,他请求分钟暂停。   “封锴,你怎么样?!”方自健迎向朝他走过来的那人,满脸担忧。   对方直接拒绝了他靠近的举动,在位置上坐下,拿起毛巾盖在头上,坐下时他的脊背微曲,没有再靠在椅子上。   “你真没事?你之前说的脚伤呢……他们是不是用了暴力打法?”方自健顾自心急,“刚刚观众席有人扔了小纸条下来说明城要来阴的,我还半信半疑,这都还没来得及拿到球权呢就来这出……这群龟孙子……”   “什么纸条?”封锴却忽然抬起头,毛巾从他的头顶滑到肩上,他颤了颤,直接把它从身上拿开了。   “哝,就是这个。”方自健把展开的便签纸递给他,“你还别说,你是不是在明城有卧底啊,消息挺灵通的。”   封锴眼就认出来了上面的字迹还有那个黄色便签纸。   是他给周愉的。   他望向对面的观众席,座位上是空的。   ……   【主线任务-恶意之争:阻止明城国高的球员对66号球员造成不可逆转的人身伤害(0/1)。】   主线任务的提示来得比周愉反应的还慢点,但还是很令人意外。   因为周愉自打进入这个世界以来,还是第次接到和封锴有关的任务。在这之前,任务派发系统就好像瞎了样,始终没有把和周愉关系最为亲密的封锴当做任务对象。   看来这次故事线改变之后,系统似乎也精进了许多。   站在通道口的少年摘下自己脸上的眼镜,将刘海往上薅去,领口的拉链微微拉开,禁欲的气质陡然变,妖孽般的高贵冷冽油然而生。   “同学,借我用下你的手机,可以吗?”   刚从洗手间出来的赵凌被眼前的颜值暴击晃得有些头晕眼花,捂着心口小声道,“你……你是海川的吗?”   “是的。”对方点了点头,那雪白修长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好看到令人心肌梗塞,“我知道你们学校可以带手机,借我用下,可以吗?比赛结束之后,我就还给你。”   海川的小哥哥为什么都这么好看,糟了,她也想学妹妹转校!   赵凌从口袋掏出自己的水果机,双手呈上,“密码是XXXXXX,请用请用,用完可以加个通讯号吗?”   “可以。”对方竟然答应了,而且还把手机反过来,端详了下手机壳上的图案。   斥巨资请大触帮自己画了喜欢的CP同人图,还印在了手机壳上面的赵凌看着那两个搂在起表情暧昧的二次元男角色,挡住了脸。   噫!突然感觉有点羞耻!   结果对面忽然传来道轻笑,“原来是同道人啊。”   “啊?”赵凌放下手,神经大条地问,“你也喜欢BL?”   对方只对着她勾了勾唇,但笑不语地离开了。   赵凌却醉了,醉在这个人间难觅的笑容里。   ……   周愉的笑容只维持到了人前,到了人后就淡了下来。   999:[周周,你要怎么做啊?]   [打狗也要看主人。]   周愉先测试了下赵凌手机的录像功能,对方的手机相机性能非常高,放缩了十倍都能看得清晰无比。   [本来还想留着个个灭。]   他接着又打开邮箱,检查自己上传到云上的各种“资料”。   [但既然有人已经等不及了,那我只好先满足他找死的希望。]   他按下了屏幕上的发送键。 第23章 兄弟对峙   高校联赛采用的是四小节制,每节12分钟,短暂的暂停过后,比赛继续。   “封锴,你真的没事?要不要让替补上?”上场前,方行健再三确认。   “没必要。”封锴站起身,左右歪头活动了下颈骨,然后径直走到了场上。   “抱歉啊。”穿着24号球服的男生运着球经过他时,勾起唇角很不走心地说了句。   封锴停下脚步,转过来阴恻恻地看了眼他的背影,漆黑的眼眸深处燃烧着团火焰,像是头被激起怒气的黑豹,正发出无声的警告。   只可惜周悦的高傲和大意使他错过了这个危险的信号。   比赛伊始,明高的球员发球。   “哎,那个66号为什么不去防人啊?”观众席里有人发出疑问。   站在靠近线位置的男生神色幽幽。   他是疯了才会在被阴了次之后还把后背暴露给这群打法肮脏的人。   就在这时,球被发出来了,站在球路所朝方向的明高球员高高跳起来接住球,直接将站在前面的防守球员撞了个趔趄。   篮球快速向场移动,带走了连带裁判在内所有人的注意力,没人发现刚刚那个海川的球员皱着眉揉了下自己的后腰。   海川的防守出现了空隙,明高的球员趁机个空接力,进了球。   海川学56:46明城国高   “裁判,10号刚刚撞人!”   这球进,自然有人不服,直接去和裁判申诉了,然而,结果却是无疾而终。   “怎么回事,你黑……”哨吗你?   眼看争执就要产生,封锴拦住了几个愤懑的大高个儿,“别冲动。”   “封……封队。”几个人也冷静下来,意识到刚刚差点就攻击了裁判,顿时有些后怕。   封锴只留下句话,“静待时机。”   ……   眼看着最后节都快打了半了,海川的人不但没有再现上节的神迹,反而略显颓态,台下的观众不由地把心悬了起来。   “怎么回事,咱们的人怎么不发威了?”   海川的人不是不发威,而是他们主动,就会被明高的人想尽办法地碰瓷,旦整个球队被四犯,明高的人就有机会罚球得分。这种漏子,他们想钻,封锴可不想给。   这几球海川的打法相对保守,像是有意收敛了自己的锋芒,而相反的明城国高则气浪越盛,比分的差距在逐渐拉近。   眼看封队打下的分数差就要被拉平,海川的人也急了,外线跳起来进了个三分。   海川学59:56明城国高   三分差距。   个三分球。   周悦和拿着球的队员对了个视线。   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轮到他表演的时候了。   对方会意,个长传将球抛向他。   就是现在——   无形的契机已经产生,深蓝色的身影如鬼魅般忽然出现在周悦前方,高高跳起,遮天蔽日般的身影几乎挡住了他的全副视线,唯有球服上的硕大的数字依旧清晰无比。   66号!   周悦眼爆出了血丝。   又是你!   浑身的血管在瞬间沸腾,神经细胞传递的电信号超过了阈值,以无法想象的速度迅速传导向大脑皮层,心的毒液喷溅而出,周悦双腿肌肉绷,踮起脚尖跃而起,单手高举伸向篮球的方向,另只手则攥紧拳头,手臂弯曲,将人体最为坚硬部位之的肘关节借着身体下沉的重力势能朝前方宽厚的脊背击去——   想截我的球,想都别想!   双骨节分明的黝黑大手先步扣住了篮球,良好的滞空能力甚至令球在空静止了瞬,而下刻,那双手臂青筋爆出,持球的人发出声野兽咆哮般的怒吼,手臂向后弯曲,直接将球朝着前场扔了出去!   砰!封锴摔在球场上的声音非常响亮,如同某座知名城市的代表性建筑在瞬间倾倒了般,整个场馆里的人都被惊了跳,特别是场上的球员们,也不管比赛不比赛了,直接朝着他跑了过去。   唯有站在他后面的周悦,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眼倒映着那颗仍然在空旋转的篮球,热血在冷却,心跳却还在快速搏动着。   这不可能的,这个距离都快有二十米了吧?!这定是个快攻长传,总不可能是个三分球吧。   可是这个弧线……   太漂亮了,完美到让人不敢置信。   可他刚刚明明在球脱手前攻击他背上的伤口了,难道,这个人是铁人吗?   那刻,时间在周悦面前仿佛放慢了脚步,凭借自己引以为傲的动态视力,他得以眼睁睁地看着那颗不科学的三分球如彗星般拖着长长的尾影,划破长空,从天而降。   砰!   球贯穿了篮筐,发出空气爆鸣般的清脆响声。   全场静默。   没有人能相信个高生能从后场的三分线那个位置投前场的篮筐,即使是在职业球员的眼,这都太不容易了。   这简直就是个玄幻片!   场内大概寂静了好几秒,开始有人发出尖叫和倒吸气的声音,间杂着有些女生疑惑不解的声音。   “三分球是从哪里开始扔都可以的吗?”   是的姐妹,可那也得扔的进才行啊。   已经有人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见证了传说的历史时刻,激动起来。   全场哗然。   然而场上的人却没有感到进球的喜悦。   眼看封锴倒地不起,其他人都小跑着围了过来。   “封队!”   “封队!你没事吧?”   “封队!我都看到了!明城的这个狗逼是不是推你了!”   其余的海川球员顿时把不善的眼神投向了周悦。   “喂喂喂,我可什么都没干啊。”周悦迅速收敛了自己震惊的表情,摊开手,无所谓地笑了起来,“不信你们可以问裁判。”   旁的裁判也走了过来,表情有些犹疑。   几个负责遮挡视线的明高球员交换了个眼神。   联赛的裁判有三个,两个副裁判分别在边线和底线,个主裁判在场外跟着跑。其个边线的裁判早就已经被明高的收买了,也就是刚刚险些被愤怒的海川球员暴打顿的“黑哨”,另外个底线裁判正好站在死角,看不到情况。而明高的球员们主要遮挡的就是主裁判视线,同时也是唯个对于有争议的犯规行为有话语权的裁判。   般在这种时候会根据录像回放来判定有无犯规行为,但由于经费和设备限制,组织方只在两边篮架后分别设置了定点摄像机,而俯拍的无人机当时正忙着拍特写,并没有来得及跟上,所以,从录像视频根本看不出任何端倪。   尽管没有直接证据表明周悦犯规,但是在他下落时封锴脸上闪而逝的狰狞表情是无法忽视的。   当然,也不能排除对方故意表现出痛苦迷惑裁判的可能性。   三名裁判表情严肃地聚在起讨论了下,最终由主裁判锤定音,“现在没有证据证明24号犯规……”   “我有证据可以证明!”不远处,方行健脸正义地拿着只手机走过来,“有观众录像的时候无意间录到了24号球员犯规的动作,证据确凿!”   “这……”主裁判接过手机看了眼,果不其然,手机上的画面刚好就是从靠近明高外线位置拍的,画面几乎没有抖动,非常清晰,看样子当时这名观众直站在观众席前排录像。   对此,周悦表现得如同泥鳅般圆滑,“录像也可以伪造错位的假象啊,不是官方录像我是不会承认的。”   “这片这么多观众都看着呢,你还想要颠倒黑白吗?”方行健叉着腰,语气严厉,“小小年纪下手这么毒,这都算故意伤害了知道吗?你要赔偿我们队员的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   周悦哼笑了声,“说到底就是想讹钱呗。”   “你!”方行健也被他这种不以为意的态度给激怒了,要不是被几名队员拉着,他都想豁出去把这人打顿。   嘿,现在的小孩真是,瞧他那鼻孔朝天的样子,看就是没有遭受到过社会的毒打!   “喂,我说,你们海川不是不准在学校里带手机么?”周悦眯了眯眼,“现场的观众大多数都是你们的人,这个拍视频的人肯定也是你们提前请好的拖吧?有没有胆子请他出来我们当面对质?”   “你不要太过分我警告你!”方行健指着他的鼻子。   “别离我这么近。”周悦嫌恶地退后步,“口水都快溅到我脸上了,小心我告你们技术犯规。”   “你这个家伙!”方行健再向前,立刻有两个人高马大的明高球员站出来拦在了他和周悦间。   “你想对我们的王牌干什么?”   现场的气氛顿时紧绷到了极点。   “方老师。”道冷冽清亮的声音从众人身侧响起,宛若在发红的铁丝上浇了桶冰水,令所有人的神经瞬间冷却下来。   “辛苦您了,这里交给我吧。”   戴着眼镜的黑发少年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走了过来,他明明看上去其貌不扬,可周身却萦绕着某种奇妙的气场,令人如同被扼住了咽喉般说不出话来。   两名明高球员下意识地替他让开了前路,周愉如摩西分海般来到了僵在原地的周悦面前。   他抬起头,露出个浅浅微笑。   诡异的是,他明明是笑着的,可那双眼透出的丝丝冷意却沁入骨,使人不寒而栗。   “我就是拍视频的人,你有什么问题吗?” 第24章 周悦的秘密   “周……”周悦此刻有些大脑混乱,仿佛掉进了个漩涡里,时间摸不着头绪。   他已经有相当长段时间没有见到周愉了,可他还是在少年出现的第刻就认出了他。   少年好像和记忆有些不样,但又好像本该就是这样的。   周悦从没有被以这样冷酷的神情看着,明明浑身上下大汗淋漓,他却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冰窟里般四肢冰冷,可与之相反的是,他的心跳动得前所未有的快,迸出的血液就仿佛被火烤过,烫到烧心。   “如果你对视频的真实性有疑问,可以请技术人员来鉴定。”少年板眼地说着,“另外补充点,这手机不是我的,我只是借用,并没有违反海川的校规,关于这点,我也可以把手机的主人找来与你对质。”   周悦愣愣地看着对方,半天吐不出字来,哪里还看得出刚刚巧舌如簧的样子。   周愉斜睨了他眼,走到旁,蹲下身,对着仍然侧趴在地上的男生道。   “喂,没事吧?”   正在全神贯注装死的某人将蒙在手臂下的脑袋慢慢转过来,看向他,眨了眨右眼,给了他个神气活现的wink。   周愉:“……”   他伸手,直接把男生的球衣衣摆从裤腰里扯了出来。   封锴后背青紫色的淤青顿时暴露在众人眼。   看到那怖人的淤痕,还在那里争论不休的裁判个个闭上了嘴。   周愉的动作很快,没等封锴反应过来就掀开了他的衣服,也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那个伤痕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导致的就盖了回去。   少年扬起头,语气沉重,“不要随便移动伤员,去抬把担架过来。”   “哦……哦哦!”这句话就如同个开关,人们下子想起了自己该做的事情,几个海川的队员很快带着医护人员上前来,七手脚地把封锴抬上担架离开。   临走前,担架上的某人偷偷抬起手攥了把少年垂在身侧的手。   温热的指腹带着薄茧,从周愉掌心擦过,像是种宽慰。   [我真的没事。]   周愉反手抓住那只作妖的大手放回担架上,顺势拍了拍他的手背,比起宽慰,更是种叮嘱。   [给我乖乖装死。]   离开场上时,封锴从担架上举起了个大拇指,全场掌声雷动,像对待英雄般欢呼着恭送他离开。   ……   伤员在大簇医护人员轰轰荡荡地离开,场上的人下子少了许多。   周愉送走了“重伤”的小狼狗,转过身再次走到周悦面前,二话没说便抬起了手——   啪!   这响亮的巴掌,打懵的不仅仅是周悦个人,而是现场所有人。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几个明高的球员过了好几秒才站出来,指着周愉的鼻子骂道,“喂,你XX的干什么!”   “不要误会,我打这个人和这场比赛没什么关系,纯粹是私人恩怨。”面对几个比他高了大半头,虎背熊腰的球员,少年只是抬起眼帘,偏过头朝着他们后方抬了抬下巴,“你们自己看看,被我打的那个人说话了吗?”   周悦双眼满是血丝,不知道是憋的还是气的,但他竟然抬起手,拦住了几个想要还手的跟班。   “周愉,你不要太过分。”他的声音满是隐忍,配上那半边脸上红肿的五指印,有些搞笑。   “我很过分吗?”少年歪了歪头,抬起手,微凉的指尖抚上周悦的脸颊。   他的姿态是那么轻柔,语气是如此怜惜,以至于周悦恍惚竟产生了种兄友弟恭的幻觉,但就在脸上的疼痛稍有减缓的那瞬,少年忽然掐住了他的腮帮子,指尖深深掐进了肉。   “这只是前菜。”他贴着他的脸,冰冷的气息如同条毒蛇甩着信子舔舐着周悦的皮肤,“你以后的人生,只会比今天更挫败,更耻辱,更痛苦。记住,这都是我带给你的。”   “因为,我最讨厌有人打我的东西的主意。”   这次,周愉没等人劝阻就松开了手,干脆利落地掉头离开了。   ……   “周悦,你的电话。”   男生应了声,眼神还直直地望着少年离去的方向,像是有半条魂黏在上面跟着走了,“啊……”   “周……周悦,你的电话,好像是你的母亲?”明城国高的教练不太确定地看了眼他,把手震动不停的手机递过去,“你母亲好像有什么急事,已经打了好几个了。”   周悦像是还未从恍惚的状态恢复过来般,看也没看地接起了电话。   “喂?”   “阿悦,你现在在哪里,马上给我回家!”电话里传来个女人的声音。   “妈?”周悦皱了皱眉,终于回了神,“什么事,我在打比赛呢。”   “我管你在干什么,立刻给我滚回来!十分钟之内如果我还看不到你,你就再也不用回这个家了!”   电话被挂断,听筒里传来忙音,周悦长长吐了口气,收起手机直接往更衣室走。   “这里交给你了,我有急事回家趟。”   “可……可是,这里没有你,我们要怎么办?”教练追上了他。   “我管你们怎么办?你是教练你连这都不懂吗?”周悦冷笑了声。   “那犯规的事情……”   “要么找人顶包要么塞钱,海川那边,找人问那个66号想要多少封口费,把事情平了。”   “可是他们手里有视频……”   “刘广志。”周悦终于停下脚步,“让你把事情给我办妥,你是听不懂吗?我每个月给球队多少经费,你拿了多少进自己腰包,你以为我心里没数吗?”   教练怔,悻悻地低下头。   “你是天生没□□吗,只会进不会出?”周悦眯起眼睛,“再给我装傻,这个教练也可以换人了。”   “使不得使不得……。”听这话,刘教练果然急了,“周少,您放心,我肯定给你把事情搞定。就是主办方那边,恐怕不好打点,我就那么点存款,这都补贴家用了……”   “你他娘的补贴地下赌场了吧?”周悦瞥了他眼,终是不耐烦地挥手,“差多少到时候给你打卡上,现在立刻给我滚。”   “好的好的,那周少您先忙,我去监督他们好好打比赛。”教练说着后退了几步,又哂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脸,“您……要不要我去拿个冰袋?”   “我让你滚!”   “哎,好的好的,那就先不打扰您了……”   门关上,室内陷入了安静,周悦在原地沉默了片刻,倏地抬起脚把更衣室间的长椅脚踹到了边上。   木质的椅子砸到塑料柜上发生声巨响,没有关牢的柜门朝着外面弹开,露出了里面的面镜子,正倒映着张烦躁愤怒的脸。   周悦看着镜的自己,抬起手抚上了周愉刚刚触摸过的地方,他的皮肤特别白皙,所以那个红痕特别明显,甚至连五指的地方都连在了起,变成了大片红肿,碰上去还会刺痛。   想不到哥哥看上去那么清瘦,打起人来居然那么狠。   周悦的指尖深深嵌进了他的脸颊,这样的举动如同少年当时所做的般,带给他种炮烙般的疼痛。   那巴掌像是狠狠扇在了他的自尊心上,像是在他脸上,打下了个耻辱的标签。   周悦的呼吸逐渐加粗,眼眸的不甘、郁闷、忍耐、愠怒,交杂混合在起,逐渐形成了另种他自己都看不懂的情绪。   砰!   他把额头抵上那面镜子,死死盯着那道红痕,把手伸进了宽松的衣摆…… 第25章 我的小兄弟不太稳重   封锴的伤势在背,校医看不出个究竟,直接把人送到了附近的医院看诊,校队的人还有比赛,就没跟来,周愉作为班班长,自然是全程陪同。   “看片子没什么大问题,主要就是背部有些软组织挫伤,近期需要静养,尽量避免剧烈运动,平时呢可以用热毛巾敷下伤处活血化瘀,配合红霉素软膏,早晚各涂次。”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看完片子,抬起头,“还有,你膝盖韧带有旧伤吧?这次幸好没有再次撕裂,平时定要注意维护和修养——是职业运动员吗?体育生?”   “没有,就打着玩玩。”坐在椅子上的男生摆了摆手。   “玩玩就玩成这样了?杀人篮球啊?”医生调侃了句,“看你年纪轻轻的,可别落了个瘸拐的毛病。”   “这不是对手太黑,防不胜防么。”封锴跟着吐槽了句。   “好了,没什么事,看你身强体壮的这点小伤不出个月就能好了,以后自己小心点——等你同学把药拿过来,我给你上次药膏,后面你就回家自己上。”   “不用麻烦医生,您先去忙吧,药膏我让我同学帮我上就行了。”   “也行,反正也不难,那这棉签我给你放在这儿,你那时候叫他给你擦擦就行了。”医生放下手的工具,“你这同学挺靠谱啊,替你忙前忙后的,这种朋友定要好好珍惜,知道不?”   封锴听着深以为然,“那必须的。”   于是,等周愉拿着袋子药和病历卡回到病房的时候,就看到某人侧躺在床上,摆出了个相当骚气的“贵妃卧榻”的姿势,朝着门口勾了勾手。   “Baby,come here~”   周愉静止了秒,把门阖上,隔绝了外面的声音。   他走到男生跟前,“干嘛?”   “帮我上药。”封锴咧开嘴笑。   “医生呢?”   “人家自然是忙去了,咱们总不能占用珍贵的医疗资源吧?”   “他怎么说的,严重吗?”   “你得做好心理准备……”封锴笑容敛,语气突然凝重,“医生说我这病搞不好会半身不遂,以后都得卧床不起,我这辈子只能靠你照顾了。”   “是么?”周愉挑眉。   “昂。”封锴言之凿凿。   “既然如此……”周愉的视线往下,似有似无地经过男生下半身某处,然后回到他的脸上,意有所指道,“我们以后就当普通朋友吧。”   封锴循着他的视线低下头,又抬起头,语气诚恳,“你真现实。”   “谢谢夸奖。”   周愉斜睨了他眼,转过身去拆开药盒。   “你要干嘛?”   “帮你上药,不是你说的么。”   封锴愣,贱兮兮地笑起来,“还是我老婆对我好。”   周愉拿着药膏转过来,对方已经换了个姿势,大马金刀地坐在床边,半身不遂的症状自行消失,不治而愈。   “把衣服脱了。”周愉的语气如同个莫得感情的嫖客。   “你帮我脱。”封锴抬起眼眸看着他,半是调笑道,“你在球场上不是脱得挺快的么——我都以为你要当着大家的面办了我。”   “嘘——”少年懒得听他说骚话,把他的衣摆卷起来,直卷到了领口,然后递到了对方嘴边。   “咬着。”   封锴愣了下,张口叼住自己的衣角,露出个邪性的表情,眼神侵略性十足。   可以啊班长,比我还会。   周愉倒是没想那么多,只觉得脱衣服还得抬手,抬手又得扯到伤口,这人肯定有的好受,还是直接揭起来省事儿。   他卷起校服的袖子,把双手仔仔细细地用消毒液洗干净,拿纸巾擦干,然后坐到他的身侧,拿起药膏挤在掌心,搓开。   手的温度比棉签要高,配合按摩,更便于药物发挥作用,化开淤血。   粘稠的液体分子在掌心摩擦的过程相互吸引又断开,发出咕叽咕叽的声音。   封锴侧了侧脑袋,被少年轻声呵斥了声。   “别动,侧回去。”   男生把脑袋转过去,喉头滚了滚,背部的肌肉在动作间绷紧又放松,起伏的线条很是赏心悦目。   少年抬起膝盖往里坐了点,双手沾着乳白色的药膏,紧贴上那温热的古铜色皮肤,沿着凹陷的背沟,从腰身开始往上,探入球衣下方,擦过坚硬的肩胛骨,又从衣领上穿出来,直抹到男生的后颈。   封锴的后背并不是光滑的,相反,上面有些凹凸不平的伤痕,每当有隆起的结缔组织从指腹下滑过,少年的手就会改变方向,绕着它画个圈。   最怕就是个平常很凶的人,突然之间很温柔。   封锴本来就是个血气方刚的后生,又刚刚剧烈运动完,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撩拨,当时就不对了。但是周愉还没察觉,还在后面用他的手掌在他背上来回反复地滑动,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他的动作倒是不含什么情-色意味,但是对封锴来说,少年本正经地做这件事本身就很具有诱惑力。   于是他叼着衣角含含糊糊道,“可以惹,班长。”   “等下。”关键时候周愉的强迫症又犯了,“还差点。”   封锴心里不好意思地想,我也还差点了。   “好了。”就在这时,周愉已经抽回了手,站起身。   然后他就看到了那幕。   男生也抬起头看他,眼神无辜,“这位小兄弟只是时愤慨,它可能有点嫉妒我的背。”   周愉看了他眼,“那你和它说声,如果它伤的和你的背样重,我也可以‘照顾’它下。”   “我也觉得它这次是有点不太稳重,这样吧,让它自己冷静地反思下。”封锴拿了个枕头盖在腿上,假装无事发生。   周愉无声地叹了口气,去水槽那儿洗手,然后搬了把椅子坐下。   五分钟过后……   “冷静好了没。”   “如果你没有直盯着它的话,应该是好了。”   周愉抬起头。   “忘了说,盯我也样。”   周愉侧过头,耳根有些泛红。   999:[周周居然害羞了哎,嘿嘿嘿。]   [闭嘴。]   周愉恼羞成怒地把它屏蔽了。   系统都能发现,没道理坐在周愉对面的封锴看不到。男生就仗着少年偏头去的时候,大喇喇地看着他,面带笑意。   “今天的晚自习应该赶不上了,我去帮你和老师请个假。”周愉终于受不了他那如有实质的眼神,起身离开。   ……   男生看着他“落荒而逃”,眼笑意更甚,才把大腿上的枕头拿开,那位小兄弟其实已经“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地坐下了,刚刚只不过是突然想逗逗对方。   在他眼里,少年的性格有点像猫,看上去很高冷,摸上去却很柔软。总是小小白白的团,让人想要好好宠着,可傲娇起来又令人心尖痒痒,总想逗逗,看看能不能让对方露出更可爱的姿态。   养猫不逗,等于没有。   门再次被推开了,男生抬起头,眼笑意还未散去,“这么快回来了……”   “锴哥!”穿着短裙的女生抱着捧花,面带焦急,“你没事吧?”   封锴那脸色就和翻书似的,刷的下就黑了,“你来干嘛?”   “我都看到了,是不是周悦那个混蛋推你了?!”赵把花放到周愉刚刚坐过的椅子上,气冲冲地叉着腰,“回去就找他算账去。”   封锴莫名其妙地看了她眼,“你们认识?”   “……认识是认识。”赵自知失言,连忙掩饰道,“周家也是世家嘛,和我们赵氏地产生意上有些合作,我们碰过几面,不过不熟的啦。”   不熟还要算账?不是生意上还有来往吗?   封锴哼了声,有钱人的世界他不是很懂。   “不说这些了——锴哥你怎么样,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吗?”赵迎上来。   “别动手动脚的。”封锴直接从床上弹起来避开了她的触碰,“男女授受不亲。”   “讨厌啦锴哥。”赵又要拍他肩膀,被男生敬谢不敏地躲开,“被人家碰下又不会怎么样,不用这么见外的。”   “我说你做个女生能不能矜持点?”封锴怀疑人生了。   这是哪个恶毒实力派来的间谍,每回都在我老婆面前对我发骚?   “人家还给你准备了惊喜哦。”赵笑容神秘地拍了拍手。   “哇吼——封队!我们赢了!!”病房的门轰然洞开,几个穿着球服的校队队员拿着礼花冲进来,对着天花板砰砰就是几下,彩带落了地。   “封队,有动静居然不告诉兄弟几个,太不够意思了,要不是嫂子安排了这么场,咱都不知道你已经名草有主了。”   “谁是你们嫂……”封锴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封队!你猜你走了之后我们打了多少?88:56啊!兄弟几个拼了,愣是个球也没让他们进,光我人就进了六个球,你看这数字,88,给你庆生,吉利不?”后面几个球员连忙给刚刚说漏嘴的哥们补救。   “可以啊,你小子进步不小。”封锴薅了把面前那人浑圆的脑袋,果然把刚刚那事抛在了脑后。   “嘿嘿,那是自然,封队走那篮板下哪儿还有我敌手?”   “够狂的你!”   “那也没有封队狂啊,那球神的,隔了四分之三个场都能进,学校里都传疯了,你看那个24号上半场给他嘚瑟的,结果怎么着?咱们封队那球进,直接给吓得当场就遁了——诶,封队,说真的,你到底怎么做到的?别是嗑药了吧?”   “啧,你会不会说话,咱们封队那实力用得着兴奋剂这么不入流的东西吗?”   “哈哈,时激动,说错话了,我的我的。”   几个球员后方的门被打开,少年走了进来。   “是磕了。”封锴笑了笑,和对方对视上,“精神鸦片,你们不懂。”   “诶,锴哥,要不咱们今晚这晚自习也甭上了,哥几个这还空着肚子呢,今天难得双喜临门,吃饭K歌条龙走起啊。”有人趁机建议道。   “这个嘛……”封锴有些意动,向周愉投去征询的眼神。   “去吧,我已经和老师请了假了——不过,封锴你受了伤,不能喝酒,也不能吃辛辣的东西。”周愉开口道。   “没问题!和老板说,封队的烤串只撒孜然!”   “还有你们几个高高二的,也不许喝酒,不然出了事谁负责?”周愉扭过头道。   “这……”众人蔫下来,面面相觑。   唯有封锴咧嘴笑了,“听见没,班长说的对,几个小孩儿不准喝酒。”   “行!不喝就不喝!”有人站出来,“周学长,你也和我们起去庆祝呗,这次多亏了你手里的视频,才能让我们狠狠打脸那几个明高的,您可是我们球队的大恩人。”   周愉挑起眉,用余光瞥了眼旁正捧着心犯花痴的赵,淡定道。   “可以啊。”   “Yes!太好了,那我们走!”   几名球员勾肩搭背地鱼贯而出。   “哎哎,等等。”   临走前,赵把椅子上的花拿起来递给走在最后的男生。   “锴哥,花别忘了拿——这可是香槟玫瑰哦,你知道它的花语是什么吗?”   封锴看了眼那娇嫩欲滴的花朵,有些怔忪,不知怎么就产生了种这花和周愉很搭的念头。   他伸手接过那束花,塞进旁的人怀里,动作气呵成。   “给你。”   浓郁的花香扑入鼻,少年抬起头,看向那个高他大半个头的男生。   对方正专注地凝视着他,黢黑的眼眸倒映着他的身影,还有奶金色的重重花瓣。   句话忽然从少年脑海浮现出来。   [爱上你是我今生最大的幸福,想你是我最甜蜜的痛苦,和你在起是我的骄傲,没有你的我就像只迷失了航线的船。]   这是香槟玫瑰的花语。 第26章 蛾与蜘蛛   黑色轿车在门卫的注目礼下驶进了郊外山顶的豪宅。   周悦从车库回到家中,周家的主母就坐在沙发上,正襟危坐。   刘明丽身世普通,在还没有被周荣明媒正娶之前,她只是周氏的一名小职员,靠着做周荣的秘密情人满足自己那颗虚荣心。在飞上枝头变凤凰之后,她就按照周荣的吩咐,和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断绝了联系,包括她自己的那些穷亲戚,成为了媒体包装中的“海归高知贤内助”。   “妈,叫我回来什么事?”周悦把外套脱下递给家里的保姆。   “孙嫂,你先下去。”   “好的夫人。”   家里的保姆是刘明丽住进来后新挑的,姓孙。   “周悦,你过来。”刘明丽头也不回道。   “妈,怎么了?”周悦换上拖鞋,走近了些。   “你自己看看。”刘明丽把手里的平板扔到一旁的沙发垫子上。   周悦拾起了那块平板,上面显示着一张照片。   照片里,坐在挡风玻璃后的驾驶座上的男生正侧过头,帮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女生整理她的头发,两人的姿态很是亲昵。   “后面还有呢。”刘明丽冷冷道。   周悦再往后翻,他侧过身去,帮女孩儿系上了安全带,从拍摄角度看,就像两个人亲上了一样。   这是周末的时候,他去接张婷吃饭时候的照片。   再往后翻,场景就变成了餐厅门口,看样子拍照片的人跟着他从校门口一直到了餐厅,然后又跟到了夜店,再然后……照片就变得有一些不堪入目了。   那一天是周末,他们玩得很尽兴。   “刚刚有人把这个发我邮箱里了,上面还写了话。”刘明丽的语气愈发尖锐,“周悦,你不要脸你妈我还要呢!”   周悦皱了皱眉,退出图片最大化模式,看到了刘明丽说的那句话——   【阿姨,请您不要让您的儿子再来骚扰我了。否则,别逼我把照片曝光。】   “这不可能。”周悦嗤笑一声,扫了一眼发件人的邮箱,是一串乱码。   “什么叫不可能,人家都已经发到我邮箱里来了,这还有假?”刘明丽面露嘲讽,“还是你觉得这图片是伪造的?看清楚,这上面的车还是我给你买的呢!”   周悦把平板扔回沙发上,不以为然道,“这不可能是她发过来的。”   “你还要给那个女的说话?”刘明丽眼神微厉,“周悦,你可是有妇之夫!”   “只是订婚而已,妈你别说的那么严重嘛,我才多大啊。”周悦反驳。   “你是周氏的继承人,年龄对你来说只是虚指,无论何时,你必须要表现出一个成熟稳重的合格的继承人的样子。更何况等你过了法定年龄,你就要和赵氏的掌上明珠结婚了,这个节骨眼上你给我搞出这样的事情?”刘明丽用指节狠狠敲击着玻璃茶几,“戴着订婚戒指去勾三搭四?亏你想得出来!”   周悦还是不觉得这是多大的事,“赵家的人又不知道。”   “周悦,我告诉你!你立刻去和这个女的断了!”刘明丽用手指着他的脸,“这件事如果影响到周赵两家之间的合作,我剥了你的皮!”   “不是,妈,这事儿根本就不是人家做的,这照片是好几天前拍的了,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情。”   “不是她还能有谁?”刘明丽反问。   “是……”周悦突然想起早些时候少年对他说过的话来,顿时眼神变得有些奇怪。   【你以后的人生,只会比今天更挫败,更耻辱,更痛苦。记住,这都是我带给你的。】   想起少年镜片后狭长又微微上挑的丹凤眼,周悦心头微烫。   “等等。”刘明丽敏感地从他的语气中察觉出一些不对,“……你怎么好像一点都不惊讶的样子——你已经看过这些照片了?”   周悦收拢心中杂乱的想法,叹了口气。   “你老实告诉我,你爸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刘明丽瞪着他。   男生一屁股坐到一旁的单人沙发上,没说话。   “你这个!这个……”刘明丽到底是没有打破自己那么多年不说脏话的良好习惯,“你怎么这么不成器呢?!”   “爸他都跟我说了,玩玩没事,我自己掌握好分寸就行了。”周悦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我和赵一一只是战略联姻,我们各玩各的,有什么关系啊。”   “你要玩,人家赵家的小姑娘玩了吗?”刘明丽反问他,“我警告你,这件事你爸同意,我不同意!我不管你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癖好,你自己关在房间里随便你怎么弄,但你看看你去外面找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刘明丽喘了口气,端起茶几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冷静了些,“现在这个心机女要拿照片要挟我们,说明她还是想要钱,未必会把照片流出去,你去把她摆平,钱不够从我私账里出。”   周悦翘着腿坐在沙发上,阴着张脸,默不作声。   “听到了没?我让你断了!”   刘明丽尖利的声音在周悦耳边炸响,男生抿了抿唇,不情愿道,“知道了。”   大门响起电子锁打开的声音,孙妈从厨房里走出来,给走进来的周家家主开门。   “先生,您回来了。”   “嗯。”周荣脱下外套,“饭好了没。”   “就差一个汤上桌了,今天这汤是夫人亲手做的。先生您先坐,我给您和少爷沏一壶茶。”   听见“少爷”两个字,周荣抬起头,“阿悦也在啊。”   “爸。”周悦在周荣面前很拘谨,当即站起来,朝他躬了躬身,行了个礼。   周荣对他点了点头,又朝他身后的女人看了一眼。   刘明丽把平板盖在自己的大腿上,扬起笑容,“老公你回来啦,我正和阿悦说体己话呢。”   “结束了?”周荣径直朝着餐桌走过去。   “当然,我们开饭吧,走,阿悦。”刘明丽站起身,揽着儿子的背,用指甲掐了他一下,示意他一会儿不要说漏嘴了。   周悦都已经习惯了,面不改色地坐到周荣的右手边。   几人刚落座,保姆就端来了砂锅煲着的汤,刘明丽露出一个端庄的笑容。   “这虫草花炖老鸭汤我可是熬了一下午,用的都是顶级的冬草、黄芪、党参,鸭肉都炖透了,老公,我给你盛一碗。”   刘明丽拿起勺子,盛了一碗,端过来。   “不用了,给阿悦喝吧。”   刘明丽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把碗递给对面的儿子,“也是,阿悦,你在学校学习那么辛苦,现在又还在长身体的时候,多喝点儿。”   周悦接过碗,做个称职的台阶,“谢谢妈。”   饭桌上的气氛沉默起来,周家的人吃饭都很有涵养,饭桌上连瓷具轻碰的声音都听不到,只有非常细微的咀嚼声。   等周荣放下筷子,坐在他两边的母子俩也依次放下了餐具,一切显得秩序井然。   这样的平静只持续到周荣呷了口茶,开口说出一个惊人的消息之前。   “等过几天,阿愉要回家来住。”   刘明丽的脸色登时就变了,用了全力才让自己可以维持轻声细语的嗓音,“怎么了,是在学校附近租的那套公寓不满意吗?要不然我再帮他找一套?刚好赵氏在那里盖的学区房也差不多交付了,比现在这套面积更大,户型也好……”   “有家不住住公寓干什么。”周荣放下杯子,“孙嫂,去把阿愉以前的房间收拾出来。”   “好的,先生。”保姆点了头,便离开了。   “这……老公,是小愉自己的意思?”刘明丽斟酌着自己的语气,“小愉现在高三了,住得离学校近一点,早上还能多睡一会儿。再说了,这住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要搬回来?”   “住得远就让司机开车把他送到学校去。都高三了,该好好调养身体,以后阿愉就在家里待着,三餐作息都有保姆照顾。”   周荣说完话,撂下两人,去了书房,他一进去,通常只有到了临近睡觉的时间才会出来。   在这个家里,周荣说一不二,其他人不仅没有斡旋的余地,连抗议的权利都没有。   周荣一走,刘明丽的脸就拉下来了,“那个丧门星回来干什么?”   周悦从听到周愉要回来开始就一直自顾自发着怔,直到被刘明丽的声音吵醒,“是不是你那个事情搞的!”   怎么又扯回来了……周悦一脸疲倦地听着母亲的呵斥,敷衍地应和她。   “我警告你周悦,赶紧把你那些烂摊子收拾干净……不上课就去公司……继承人……乱搞……脸面……赵家……股价……市值……”   刘明丽的话就像和尚念经一样令人昏昏欲睡,又像紧箍咒一样令人大脑刺痛,周悦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坐在位子上,灵魂却一直在下坠,下坠,下坠……像是落入了一个无底洞里,无依无凭,疲于挣扎。   他突然有点羡慕周愉了。   或许这个不在场的少年才是这里唯一一个明白人,将他们三个留在这个金子做成的瓮钵中故步自封,自己则早早从一潭死水里抽身而出,去追寻另外一番天地了。   讽刺的是,他明明随时随地都可以杀他们一个回马枪,像个顽童踢翻海滩边上的沙堡一般,轻而易举地将他们苦心经营多年才维持住的表面平衡毁于一旦,就像现在这样。   “妈,我出去了。”他从座位上站起来,像是一只企图挣脱蛛网的飞蛾。   “你又要出去?这么晚了你去哪里?我说的话你到底听进去了没有?”   周悦从茶几上拿起车钥匙,将那些令人头疼的聒噪抛之脑后。   他坐进刘明丽为他买的车里。   车是好车,百万豪车。可黑色是他最讨厌的。   他讨厌泯然众人,他享受那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他沉湎于被人簇拥、受人追捧,热衷于玩弄人心,流连花丛,就如同酒鬼陶醉于酒精,瘾君子狂热于毒-品。   周悦几乎都想不起来自己五岁之前过的是什么生活了,从贫民窟到豪门无非是从一个家长里短的泥淖落到另一个纸醉金迷的泥淖里,遇到的人的嘴脸都是同样的丑恶,不同的是过去丑恶的人对他恶语相向,现在丑恶的人对他曲意逢迎。而现在的他,也活成了自己讨厌的样子。   刘明丽一直对他说人要有上进心,要学会往上爬,多数时候周悦觉得很对,也将之奉为人生信条。可偶尔独自一人的时候,就比如现在,他会感觉到一种致命的孤独。   周悦打开正副驾驶座中央的扶手盒,抬起左手手臂,把那块没有指针也没有数字的表戴到手腕上。   快到海川中学晚自习放学的时间了。   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从周家的车库里驶了出去。 第27章 第一个吻   “Midnight”, 市里最负盛名的高端夜店之一, 上流社会的小年轻们挥霍青春和金钱的地方, 这个地方的每一处装潢, 每一束灯光,都透露出属于这一代的肆意、自由、迷惘和放纵。   “我的天!”   海川篮球队的一行人是头一回来到这种高级的地方, 正是荷尔蒙溢出的年纪,一路上看着那些穿着亮片裙,皮衣皮裤勾勒着白花花的肉-体的女人, 颇有一点眼花缭乱, 应接不暇的意思。   “赵小姐,这是特意给您留的我们这儿最大的包厢688, 祝您玩得愉快。”一个经理模样的男人替他们打开包厢的大门, 里面早已打上了空调,备足了酒水点心,按照赵一一的要求挂满了鲜花气球和电子蜡烛。   “嗯,还不错。”赵一一往里瞥了一眼,又问, “我之前在电话里特意说的那些, 都准备好了吗?”   “当然,我们的人随时准备着。”男人朝她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您需要的时候通过点唱机上的快捷键内呼我们就行。”   “知道了, 你先下去吧。”   “好的。”男人朝她毕恭毕敬地鞠了个躬, 退下了。   “哇!”人一走, 有个篮球队的憋不住了, 探进头去看了一眼,顿时目瞪口呆,“这么大一个包厢!”   几人鱼贯而入,陆续发出了惊呼声。   赵一一来这里的次数比去学校还要多,闻言露出一个如鱼得水的笑容,“大家不要客气,边上已经准备好了啤酒、鸡尾酒饮料,还有水果点心,饮料呢,都是低度数的,喝几杯不妨事,实在不想喝的,这儿还有鲜榨果汁~”   “还是一一姐大方,今天要不是托了一一姐的福,咱们也没机会来这么高档的ktv开开眼,大家都把酒瓶子开起来,今天我们不醉不归!”   “Hooo~”几个男生欢呼起来。   就在这时,封锴走进了包厢,“都少喝点,之前和你们说的都当耳边风吗?高一的一律喝饮料,明天早上要是没准时出现在教室里,别来怪我。”   “我吴某人今天要是喝趴下!责任我一人承担,绝对不怪老大!”   “封队,刚刚兄弟几个在烧烤摊就没喝痛快,今天这么高兴,总得让他们多少来点。”有人劝说道,“这样,也不多,几个小的一人顶多一个瓶子,行不行?!”   “呵!”封锴冷笑一声,几个毛没长齐的小屁孩,从进门开始就跟脚底飘了一样,这会儿还想一人吹一瓶?!等下是不是还想出去和那几个走廊抽烟的女人商量一下开-苞多少一晚啊?   “一人一杯,再多没了。”队长一锤定音,没人再敢作妖了。   “你要喝点什么吗?”封锴问身旁的少年。   “不用了,我带了瓶矿泉水。”周愉摇了摇头,刚刚在烧烤摊吃的东西有点油腻,虽然他也没吃多少,但那娇弱的胃又开始抗议了。   周愉眉头一皱,封锴就知道他哪儿不舒服,他沉沉看着他,“我去给你买点胃药?”   周愉现在一听“药”这个字就神经过敏,“不需要,没多大事,我坐一会儿就好。”   “嗯。”封锴知道周愉暂时不想让他们的关系暴露在人前,也没有太多表示,给自己倒了杯橙汁,老神在在地坐在沙发上,看几个男生开始在茶几前拿着麦鬼哭狼嚎手舞足蹈,偶尔趁着灯光昏暗帮少年揉一揉肚子。   ……   走廊尽头的另一个包厢686,空旷的长沙发上只坐着两个人。   屏幕上放着著名爵士乐歌手的MV,字幕随着她呢哝的念白往下滚。   周悦俯下身,把桌上最后一点威士忌倒进自己的玻璃杯里,然后晃了晃空瓶子,把它往茶几上一放,设计精致的酒瓶撞上了桌面上其他的空瓶子,顿时噼里啪啦倒成一片。   他眯了眯那双桃花眼,倒在沙发上,把酒杯中的金色液体倒进喉中,然后把空杯子随手扔到一边,俊美的五官上闪现出一丝迷离。   他抚上额头,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喟叹。   “喝够了没?”张婷就坐在他旁边,冷眼看着他把自己灌醉,语气不冷不热,“我没时间陪你在这儿耗着,你要是喝够了,我就走了。”   她起身。   “着什么急啊。”周悦一把拽住她的手,身体一倾,将体重压到她身上,鼻翼动了动,“你身上好香。”   “今天不是我们约好要见面的时候。”张婷不搭理他暧昧的话语,“你这样会打乱我的安排。”   “你安排什么啊?”周悦搂住她,“你能有什么事。”   张婷不语。   和他解释高三生有很多功课和作业?她这次月考考砸了必须要加倍刷题补上差距?这种人根本就不会明白,他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张婷推开他,但喝醉了的男生不依不饶地要贴着她,张婷推动的动作激烈了一点,对方马上就恼火了,捏着她的下巴,睁开那双本该满是醉意的眼睛,冷冷地看着她,“想回家?那房子住得舒服吗?”   张婷本来是小地方来的借读生,没有市里的户口,学籍、住房和贷款都是周悦帮她搞定的。   女生挣扎的动作小了点,渐渐停了下来。   见对方安分下来,周悦哼笑了一声,拍了拍女生漂亮的脸蛋,仿佛根本没有看到上面布满的寒霜,“怕什么,只是让你陪我说说话,我又不会真的动你——一开始不都说好么。”   张婷一声不吭地看着他,看着周悦眼中倒映出的自己的面孔。   不可否认那确实是一张漂亮的脸蛋,只是上面有着这个年龄的女孩不应该有的精明和世故。   从某种角度而言,她的性格和周悦很像,他们都是会为了往上爬,不择手段的那种人。   不同的是,周悦对自己的定位就不是个好人,而张婷却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有些人就是这样,永远不满足于自己目前所拥有的,永远自卑于自己所缺少的。   张婷不明白,为什么像周悦这样的大少爷可以轻轻松松就拥有万贯家财,游戏人生,而她却要看人眼色,甚至冒着牺牲清白的风险去为了自己的未来打点;为什么出生在优渥家庭的人就连教学资源都比她们小县城要优厚,她起早贪黑,用比别人多出一倍的时间学习,好不容易才能以年级第一的名次得到这个借读的机会,可来了之后才发现她自信掌握的在这里都是基础,都是淘汰的知识点,一切必须推翻重来;为什么像苏雅那样精于社交,天天和男生眉来眼去的女生却有两个在体系内工作的父母,轻易就为她争取来了名校的降分录取资格;为什么她明明比别人更拼命地把一切做到了最好,老师却从来看不到她的勤奋努力,只会在她因为失误导致名次后退的时候点名批评她?   张婷怨天,怨地,怨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人,她抱怨这个不公平的社会,把大多数的资源都倾倒给了金字塔最上层的那群天子骄子,而位于最下方的人却必须要进行血腥残酷的厮杀,才能脱颖而出,和他们站到同样的高度的位置。她之所以会对封锴产生共鸣,正是因为她知道一个家境不好的人要变得优秀是多么不容易,她为此欣赏对方。可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可以活成那样,肆意、耀眼,朋友成群,张扬又桀骜,他就如同一匹野性难驯的黑马般嘶鸣着跨过那些栅栏和石砾,将所有挫折和磨难抛之脑后,撒蹄奔向了辽阔无垠的大草原。   他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   周悦不知何时已经躺倒在了她的大腿上,两人心中各怀思绪,室内一时静谧。   “张婷,今天是我们最后一次碰面了。”周悦忽然道。   听到这句话,女生的脸色终于变了变。   要知道在他们之间还有诸多利益牵扯的时候,这些“断舍离”的词语都是非常敏感的。   难道,他要毁约?   “这阵子你也陪了我不少时间,这张卡你拿走,算是分别礼物。”周悦从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卡里的钱够你们还房贷了,密码是147258,小键盘竖着打。”   张婷的呼吸顿了顿,接过那张冰冷的银行卡。   她摩挲着上面的纹路。   所有的忍辱负重,都是为了这张小小的卡片。   “以后碰面,就当互不相识。”周悦笑了笑,捏了捏她小巧的耳垂。   张婷沉默一会儿,捏着那张卡,启唇,“谢谢。”   周悦怔了下,笑得更灿烂了。   上天给了他一副好皮囊,男生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会跟着下弯,天花板的星光球旋转,像是这个男生的眼里落进了璀璨的星光。   “如果真的想表示感谢。”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唇,“来个离别吻。”   张婷低头看着他,手心中的卡片嵌入皮肉中,丝丝的痛意令她清醒。   各取所需,很公平。   她弯下身,将自己的唇贴上了对方的唇。   鼻间萦绕着一些酒味,有一些辛辣,但不是很难闻。   这大概是张婷的心脏在面对周悦时难得有一些柔软的时候,至少在那一瞬间,她和对方过去的恩怨一笔勾销了。   但也仅限于那一瞬。   男生的手搭上了她的后脑勺,将黑色的发圈摘落,柔顺的长发顺着肩膀落下,如同窗帘般遮挡住两人的脸庞。   与此同时,对方终于有了动作,轻轻地包住她的下唇开始吮-吸。   出于一时的松懈,张婷没有拒绝他,任凭对方将舌尖伸|入了她的齿列间。   男生开始粗暴起来。   他单手抱住她的脑袋在她的口腔中攻城略地,一只手开始灵活地解开她的衬衫纽扣,亲吻的路径从唇角和脸颊移动到那雪白纤细的脖颈。   屏幕上的爵士乐歌手唱完了,音乐自动切换到了下一首,是一首合成音乐,男人的烟熏嗓,沉重的鼓点和低音电钢琴交杂在一起,像是火柴点燃了汽油,熊熊大火冒出浓烈的烟气。   温热的手来到前胸,张婷的心狠狠瑟缩了一下,她惊慌地抬起身,可对方已经打蛇上棍一般缠了上来,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开他。   “你不是说只是一个离别吻吗?”   “你明明知道不是那样的。”男生还是含笑看着她,可同样的笑容在张婷眼里的意味却变了。   张婷挣扎着推阻,可一个文弱的女生和一个擅长运动的男生之间的力量又岂是悬殊两个字可以简单解释的,周悦只用一只手就可以把她摁在沙发上动弹不得。   现在摆在张婷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妥协,或者反抗。   妥协,意味着她会丢失自己一直以来的底线;反抗,意味着她之前所有的妥协都失去了意义。   少女握紧着掌心中的卡片。   她一个都不想要失去!   就在男生的手探进她的裙沿的同时,张婷松开了手中的银行卡,抬起手臂,掌心抚上男生的后脑勺,五指埋入他的发间,诱使他和自己接吻。   周悦从善如流地抬起头——   与此同时,少女的指尖则不知不觉地向下滑动,来到了男生的喉部,蓦地一把掐住了对方的脖颈。   她那一瞬间爆发出来的力量不容小觑,周悦的喉骨甚至发出了一声脆响。   男生张了张嘴,嗓间发出了意味不明的咔咔声,他松开了自己对张婷的压制,举起手,似乎是想说些什么。   但情绪激动的女生却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她把对方掐倒在茶几上,眼眶湿润又布满血丝,似乎下一秒就要痛哭失声。   空空如也的酒瓶子噼里啪啦滚落了一地,骨碌碌地滚远,又被响亮的音乐声和质量很好的隔音门掩盖。   周悦瞪大眼睛看着坐在身上的女生,脸色涨红,太阳穴上的青筋因为窒息而暴起,双唇微张,呼吸短而急促,一只手轻轻地搭在张婷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的手臂上。   少女一直死死盯着他,牙关紧咬,直到周悦的脸色因为长时间缺氧而逐渐泛青,眼白上翻,她才像是一个从噩梦中被惊醒的人般猛地松开手,跳起来后退了几步。   她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自己的后背冰凉,满是冷汗。   而后者则已经从茶几滚到了地上,发出濒死的剧烈喘-息,喉咙像破风箱一样沙哑。   他没死,有钱人最爱面子,他不敢告我的。   那一刻,张婷惊讶于自己竟然还能想到这一切,她从地上捡起那张银行卡,拎起放在沙发上的包,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房间。   她必须尽快把卡里的钱取出来。   房门被打开又关上,屏幕中的音乐换了一首又一首。   躺在地上的人忽然低低笑起来,笑容愈发大声,透出癫狂之意。   “哈哈,哈哈哈……”   周悦用手背遮挡着自己的眼睛,嘴角上扬,那道掐痕已经开始发红发青,在他的脖颈上显得格外明显。他支起右腿,黑色的裤子上有一片不明显的潮痕。   恐惧,死亡,厌恶,忍耐,这些孳生在阴暗角落里的情绪是他最爱的兴奋剂。   张婷身上有一种熟悉的特质,这也是周悦一开始会找上她的原因。   像是笑累了,周悦的声音渐渐弱下来,但他的眼神还是带着笑意,仿佛心情很是愉悦。   他抬起手,解下自己手腕上的手表,摸索着表盘背后的铭文。   I wish you joy.   这是他从周荣书房的保险柜找到的。   周愉手上的那只表是孙玉薇的,这只表才是孙玉薇留给他的真正的遗物,是专门请匠师为他订做的一块男士手表,代表一位母亲对儿子成年美好的祝福和礼物。   周悦不知道为什么周荣一直没有把这块表交给周愉,总之他使了一些小手段把它偷了出来。现在,它是他的了。   周悦定定看着这一行字,唇角微勾。   他已经不需要这种低劣的替代品了。   ……   见气氛烘得差不多了,赵一一按下点唱机中的服务按钮,和几个篮球队的成员使了个眼色。   “嗷嗷嗷,封队你也被一直看着,上来唱一首啊!来啊来啊!”   趁着几个人拉住封锴,赵一一偷偷溜出了房间,对着镜子紧急补了一下口红,和推着小车过来的服务员正好对上。   “赵小姐,这是您之前托人送来的蛋糕。”精致的慕斯蛋糕上用巧克力做了栩栩如生的篮球,还用淋面做出了“Happy Birthday F.K.”的花体字效果,这工艺一看不便宜。   “把这些蜡烛都点上。”赵一一指挥着服务员用打火机点着蛋糕上的蜡烛,“快点快点。”   “一一姐,好了吗?”几个男生从房间里出来了,“我们已经准备好切歌了!”   “好了好了,走走走!”赵一一推开服务员,自己握上了车把手,捋了捋头发,摆出一副无懈可击的微笑,由几个男生推开包厢的门,将蛋糕送进了包厢。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原先的劲歌热舞不知何时变成了温馨的大齐唱,拿着被人硬塞进来的麦站在茶几前的男生转过身,看向门口走进来的一群人。   明亮的烛光倒映在栗发女生的脸上,如同加了一层柔光滤镜,让她的五官变得无比明艳。   “锴哥,生日快乐。”一曲毕,女生也在众人尖叫和口哨中,将蛋糕送到了封锴面前,“这是我特地为你准备的蛋糕……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封锴也看到蛋糕上画的爱心了,第一反应是去看坐在角落的少年,就差举起双手抱头蹲地了。   [哥,这真的不是我安排的,信我。]   周愉看着赵一一娇羞的神情,还有四周人一副看好戏拉郎配的架势,露出一个兴味的眼神。   [你自己看着办吧。]   少年站起身,抱着臂从人群后方绕过,离开了包厢。   “哎……”要不是因为被小车和人群挡住了路,封锴真的要冲过去拉住他了。   “封队。”几个球员蹭了蹭他的手臂,挑眉暗示,“今天这些节目都是一一姐安排的,人家对你可真够意思了,你……就没什么表示?”   “就是,就是!”   “今天我吴某某就来作一个见证,这两位一位郎才一位女貌,真是佳偶天成!天生一对!!”其中几个性格最跳脱的已经站出来开始烘气氛了,“要不咱们就……让他们……嗯嗯?你们说是不是?”   “噢噢噢噢!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男生们整齐划一的鼓着掌,大声起哄。   赵一一咬了咬唇,看着面前高大俊朗的男生,一边窃喜一边扬起头,闭上了眼。   封锴:“……”   下不去口的大姐,我心有所属了。   “行了行了!”男生摆了摆手,制止了其他人不负责任的吃瓜行为,“都瞎起什么哄!”   他俯下身一口气吹灭了所有的蜡烛,“行了,谢谢大家,好意我心领了,下次不用整这些有的没的花啊蜡烛啥的浪费钱,就这蛋糕看起来还可以,大家分一分吧。”   直男式泼冷水大法,成功浇灭了赵一一所有的美梦。   本还想借助群众的力量推动一下他们俩的感情线,结果那群办事不利的直男一个个悻悻地偃旗息鼓,很是感慨了一下封锴的不近人情以后就把这事抛到了九霄云外,这会儿都已经自己吃上了,有用叉子用直接上手的,吃法都不太讲究,没几下工夫就把那块精美的艺术蛋糕捣得不成样子,那个字还有爱心也四分五裂了。   心情就像是从云端啪叽一下跌到地上,赵一一闷闷不乐地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欲哭无泪地给自己灌了瓶啤酒。   “哎一一姐,你怎么一个人在喝酒啊,我陪你一起啊。”几个男生招呼她。   “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赵一一语气不快。   “哦……哦。”   啤酒的苦涩在舌尖蔓延,赵一一看向今天的主人公,她就不明白了,为什么这人就这么难追到手呢?!   结果视线在场地里逡巡了几圈,人呢?那么大一个黑皮帅哥呢?哪儿去了?!   ……   冷水扑打在脸上,那种呕吐的感觉总算褪去了一些。   周愉觉得自己可能不适合逛夜店,他生性冷淡,无法融入到热闹的环境里,也懒得和别人虚与委蛇。那背景音乐震耳欲聋的,不单单是嘈杂两个字可以简单概括的,简直像是要把整个人五脏六腑都给震碎,令人头昏脑涨。   当然,也有可能是烧烤摊的卫生有待考证的缘故。   用擦手纸把脸拭干,周愉把眼镜戴回去,理了理额头上的刘海,确定自己的仪容仪表依旧低调无误,才推开门,下楼来到ktv门口,打算透透气。   那个包厢不知道是不是有人用过,总有股若有若无,挥之不去的烟味,令他不适。   夜晚的风有一些凉意,透过薄薄的校服外套沁入皮肤,但和刚刚在密闭的房间里通过中央空调置换出的空气相比,周愉觉得舒服多了。   他扬起头,双眼微微眯起,感到有些惬意。   就在这时,边上传来的吵闹声音吸引了少年的注意力。   “放手!”   “干什么这么冷淡,难道不是你把照片存到我手机里的?你可真够骚的啊班长。”   “你发什么疯?”   “哝,你自己看,这难道不是你自己拍的?别说,睡颜还挺可爱。”   “你这个变态!”   “你说谁变态呢臭婊-子!”   周愉走过去的时候,一个身材高大的男生正和一个披头散发的女生在店门口边上的角落里拉扯不断,两人都穿着海川的校服。   在争执这方面女生明显更吃亏一些,外套的领口都被扯开了,耷拉在肩膀上。   “喂。”   少年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对话。   那个男生看过来,神情不驯。   周愉眯了眯眼,想起来,这好像也是篮球队的,不过今天没有上场,想来并不属于首发阵容。   “是你?”男生显然也认出了他,态度嚣张道,“干嘛?这里没你事。”   周愉看向张婷,女生显然并不觉得这样的场面很值得露面,低着头,把脸挡到了头发后面。   不过周愉还是在那一瞥间注意到了她湿润的眼角。   “欺负一个女生,你觉得这样的做法很对吗?”周愉扭过头。   “关你屁事?是她先来勾引我的。”   “你是不是有病?!手机是你的,你说我勾引你?”牵扯到清白,张婷终于忍不住阴着脸为自己发声,嗓音因为极度羞愤而微微颤抖。   “你!”男生向前一步,被少年挡在了面前。   “都是成年了,要对自己行为负责。”周愉的语气镇定自若,“两个选择,要么乖乖道歉做个绅士,以后还是同学。要么你因为性-骚扰被拘留留下案底,被学校退学提前成为社会卢瑟——你选吧。”   “……”   男生握紧拳头,瞪着他露出了不甘的表情。   少年好整以暇地回视他,有些人做事只是光凭一时冲动,一但打断了他,就再也横不起来了,这个人就是个典型的例子。   他见这男人大概冷静地差不多了,让开了身体,“看来你已经选择好了。”   “抱歉,班长,今天是我喝多了,一时冲动。”男生生硬地开口,“你别放在心上。”   张婷看了他半晌,才出声,嗓音低沉,“下不为例。”   男生朝她躬了躬身,又阴恻恻地看了一眼一旁的少年,转头就走。   ……   张婷吸了吸鼻子,将脸侧的碎发拢到脑后,眼圈和鼻尖都有一些发红。   周愉递过去一包纸巾。   少女怔了一下,伸手接过,轻声道,“谢谢。”   周愉看她狼狈的样子,心中已经大概有了些推测。   毕竟这里是周悦最常来的ktv,张婷出现在这里,刚刚发生了什么就不难猜了。   大概是被“分手”了吧,毕竟刘明丽收到那样的照片,不可能不采取措施。   不过这也只是个前菜,正餐还没上呢。   “你不用感谢我,刚刚那件事确实是那个男生做得不对,即便受害人不是你,是别的女性,我也会帮忙。”少年这样说着。   “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女生朝着他点了点头,急急忙忙就想要离开。   “是你做的吧?”少年在她擦肩而过的时候忽然道。   张婷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我去查了风纪检查记录,上面有赵一一连续几次抽烟被抓到的记录,每一次的记录人都是你。”少年徐徐道。   “抽烟是重大违纪行为,赵一一连着几次被抓包,学校都没有严肃处理,你心里肯定不好过。你或许会想,如果连抽烟都没办法撼动赵一一和她身后的背景,那么到底怎样才能让她受到应得的惩罚呢?”   “杀人,可不可以呢?”   少女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脸上的茫然和脆弱在不知何时已经全然褪去。   “正因为你对她的违纪行为很了解,所以你很清楚她会在什么时间去天台。同时你也知道我在前一天扣了她的分,以她的性格,她一定会记恨上我,所以借着这个机会,你用一封意义不明的信把我引诱到了天台,想要借她的手来同时报复我们两个。”   “周愉,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说。”张婷打断了他,不解地歪了歪头,“我和赵同学确实有一些纠葛,但是我为什么要报复你?你是我的朋友啊。”   “朋友?算不上,顶多就是认识而已。”   路灯的光从女孩身后落下,周愉转过身,走进她的身影里,“你会想要报复我自然是因为……张婷,那天,你看到了吧?”   女孩眨了眨眼,听见少年轻轻道,“周一在教师办公室旁边的空教室里发生的事情,你都看到了吧?”   张婷没有作声,她垂下眼帘,裙摆边的大拇指无意识摩挲着食指的指节。   “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的时候我就感觉到有一道不善的视线,现在想起来,那道视线不是来自封锴,而是来自于你。”   “你一直都喜欢封锴,却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感情,只能远远注视着他,却没想到,意外发现了我和他之间的事情。”周愉不紧不慢地说着。   少女的脸色逐渐冷下来,她缓缓抬起头,“你刚刚说的那些,都只是猜测,没有证据。”   “没错,所以,我不能拿这些事情对你怎么样。”周愉理所当然地承认了这一点。   张婷盯着他的脸,很久,忽然露出一个阴鸷的笑容,“周愉,你除了会读书,有什么好?”   她这么说,等于默认了周愉之前所有的话。   [啊啊啊啊啊啊!居然是她!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沉寂已久的系统999在周愉脑海中惊呼。   [这么一分析,这个女人好可怕啊QAQ!是个狼人!]   “张婷,你路走窄了。”   周愉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了几秒面前的女生,启唇。   想要追求自己喜欢的男生也好,想要出人头地也好,有的是光明磊落的方法,何必为了走捷径铤而走险,到头来不但什么都没得到,还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已。   可这些简单的道理,身在局中的人是不会懂的。   “少说教了,你又知道些什么?”   女孩像是被拨开了伪装般,露出一个充满尖锐的嘲弄意味的笑容,也不屑于解释,攥紧身后的书包扭头就要走。   可没走几步,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拉拽的大力,少女皱着眉转过身,“你干什——”   啪!   响亮的耳光将少女直接扇了一个踉跄,在那半张脸上留了个通红的五指印。   “你这个贱女人!!!”   画着精致可爱妆容,穿着一身名牌衣裙的栗发少女怒气冲冲地看着对方,扇人的手还未放下,盛气凌人的样子和另一边长发凌乱,捂着脸,眼中流露出震惊、愤怒、畏惧、心虚、怨恨的少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到底有哪里好,凭什么让锴哥喜欢!”   被打的一方还没发声,打人的自己说着说着,眼泪先掉下来了。   此刻的场面像个滑稽的默剧。   赵一一大概也觉得丢脸,朝着后方看了一眼,便捂着脸嘤嘤嘤地跑走了,徒留张婷捂着高高肿起的脸,脸上还残留着难以置信的神色,视线散在空中飘动的尘埃上。   周愉的惊讶不比张婷少多少,他还没有完全厘清楚情况,就被从ktv里追出来的人给捧住了脸。   “周愉!”封锴眼中满是焦急和担忧,那一时间表现的东西,根本就做不了假,“你有没有事?!”   少年摇了摇头。   “我靠那个疯女人,神经病啊!”封锴忍不住连爆了两个粗口,抱着周愉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确定他没事,才松了口气,转过头,看向一旁的张婷。   少女瑟缩了一下,没被挡住的另外半张脸异常苍白。   “同学,你还好吧,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刚那个女的有毛病,你要不要去医院?”   张婷愣愣地看着他,这大概是她离自己喜欢的男生最近的一次。   也是最远的一次。   他依旧和记忆中那样,耀眼,温暖,善良,体贴。可是这些温暖,善良,体贴中的那部分,都已经给了别人。   如果说在空教室那次她只是隔着门板隐隐听到了动静,那么这一次,足以让她仔仔细细地看清,封锴到底对这个少年有多么的迷恋,那双眼睛里,满满都都是他,根本放不下别人。   她感到自己的心脏无比刺痛,甚至超过了脸上的刺痛。   少女突然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不配。   从答应和周悦交往,从开始算计赵一一和周愉开始,她就失去了获得一份纯真的爱情的资格。   她曾经以为她和封锴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但其实不是。   她摇头,一边摇头一边后退,再后退,身影摇摇晃晃,像是一片马上就要被吹倒的纸。   “哎,同学!”封锴还要走上去,却被一只手拉住了。   “别管她了。”周愉道。   “怎么了?”封锴回过头,和他十指相扣,他再次确认,“你真的没有事?”   “我真的没有。”周愉都快被他问笑了,“你和赵一一是怎么回事,她为什么突然冲出来打人?”   封锴摸了摸自己的寸头,露出苦恼的表情,“我好像犯了一个错误。”   “什么错误?”周愉问。   “我出来找你,被她跟上来了,她问我是不是真的有喜欢的人,我被她缠得都快烦死了,刚好看见你站在门口,就露出了个有点开心的表情。”封锴怕周愉责怪他泄密,还强调,“我发誓,就一点点开心,也没有特别明显,谁知道被她发现了,然后她就指着你问我我喜欢的人是不是你。”   “我一时间没有否认,她就冲出去了,然后她就打了那位同学一巴掌。”封锴捋完整件事情,后知后觉地啧了一声,“她是不是搞错对象了?”   “是也不是。”周愉失笑,“也是阴差阳错吧。”   封锴小心翼翼地看向他,“你不怪我吧?”   “怪你什么?”周愉反问他。   “怪我险些暴露了我们两人的关系。”   “你觉得我怕被别人知道我们俩的关系吗?”周愉问他。   “……”封锴默认了。   少年扬起唇,把系统屏蔽了。   999:[为什么受伤害的又是我?!啊等——]   “你看见那两个门卫了吗?”周愉指向“midnight”门口的保安。   “看到了。”封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你看见那边抽烟的大叔了吗?”周愉指向在电线杆下蹲着抽烟的民工。   “……看到了。”封锴语气有一些迟疑,不知道少年要干什么。   “那你看到那边走过来的路人了吗?”   “看到了——你怎么问这唔……”封锴回头,便看到了一个放大的人脸。   夜空下,街道边,歌厅前,穿着校服的少年踮起脚,拽着比自己高一头的男生的衣领,吻上了对方的唇。 第28章 别说话,接着吻我   十分钟前:   “锴哥, 锴哥!”赵一一从包厢房间里追出来, 张开双手拦在往门口走的男生面前, “我……我有话要和你说!”   男生双手插着兜, 低下头看了她一眼,神情淡淡, “不谈,没兴趣,不喜欢。”   然后绕开她接着走。   赵一一气都还没喘匀呢就被拒绝三连, 噎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转过身追了上去,“等等!”   灯光迷幻的ktv走廊里, 少女无视周围的男男女女, 紧跟着面前那个一步抵上她三步的男生,“我只是想和你交往,又不是要和你结婚,你至于拒绝得那么彻底么?我知道你家有困难,只要你对我好一点, 我可以给你钱, 给你很多很多钱,嗯?怎么样?”   封锴的脚步停住了,赵一一好像隐约听见他笑了一声, 然后对方又开始继续往前走。   “喂!”   越往门口走, 音乐的声音越小, 劲爆的电子音乐逐渐远去, 赵一一跟着封锴来到门口,像个尽职尽业的保险推销员似的缠着他。   “我可以给你安排大学,国内的进不去,我们一起去国外!等你毕业了,我给你介绍工作,直接从管理层做起,赵氏地产怎么样?或者,你想要自己创业?我给你投资一笔启动资金?”   赵一一见面前的人一直不给回应,终于恼了。   “封锴,你给我站住!”   她拦在对方面前。   “别给脸不要脸!我喜欢你是你的荣幸,我可以给你别人奋斗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呼……”封锴长出了一口气,把手牢牢固定在衣兜里,心中默念了三遍“我不打女人”。   “大小姐,刚刚在包厢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就不说什么了。”封锴摆出一副说教的语气,板着脸道,“我不是歧视有钱人,实在是没有见过你这样的奇葩,既然你这么想听难听的话,干脆我今天就让你听够本。”   “首先,老子愿意交往的对象,肯定是老子喜欢的人,你算老几?就你这目中无人的性格,不学无术的大脑,私生活混乱的作风……和你交往的男人最起码都得是个中忍,你要是真和我在一起,不出两天就得被我打死。”   男生说到这儿,冷嘲了一声,“说实话,你除了有一个提款机父亲,和胸稍微大了点以外,根本就一无是处。我想和你之前交往过的男生,应该也是冲着这两点来的。”   赵一一不服气,“……难道你不喜欢胸大的吗?”   “这有什么好喜欢的?”封锴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这玩意和热水袋有什么区别?热水袋还能随身揣着随时捂一捂,你这两个能摘下来给我当球踢?”   赵一一:“……”   封锴继续道,“第二,赵一一,我不知道我是哪里给了你错觉,让你觉得可以用金钱打动我。说实话,你给我的那些东西,我不需要,我可以自己考上我想上的大学,找到我喜欢的工作,用不着你多此一举,自作多情。还有,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调查到我家庭的经济情况,请你立刻停止这种打探隐私的缺德行为。我很好,不需要资助,如果你真的人傻钱多,爱心泛滥,可以去联系一下红十字会,他们肯定会很喜欢你,把你当祖宗。”   “综上所述,赵一一,今天的事情我很感谢,但是也仅此为止了,我实在没空和你玩什么有钱人的过家家游戏。你要是真的饥-渴,这世界上带把的这么多,随便你找哪个小男生,别来搞我。”   “……我不信,我赵一一到底哪里配不上你?”赵一一被他说得情绪管理失控,声音里带着哭腔,“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已经和别的女人在交往了?”   封锴一口气撂完他的直男发言,心情舒爽地抬起头看向门口。黑发少年正背对着他站在那儿,似乎正对着谁在讲话。   他眼中露出一丝温度。   “这和你关系吗?”他瞥了她一眼,随口道,“怎么,你还想排队取号怎么的?”   赵一一红着眼睛跺脚,质问他,“是谁?!”   得了,白费口舌。   封锴彻底不理她了,自顾自朝着门口走去。   “是她吗?”赵一一却已经看见了站在门外的女生,嫉妒使她面目全非,她咬着唇,越过面前的人,一股脑地冲了出去……   ……   以上的事情发生在十分钟之前,冥冥中似乎一切都有注定,赵一一的一时冲动不仅让她“弄错对象扇对人”,同时也让封锴收获了一个巨大的福利,可以说是一记一石二鸟的传奇神助攻。   “你觉得我怕被别人知道我们俩的关系吗?”   周愉用他的行动做出了回答。   少年的唇有一些微凉,很柔软。   被拉着衣领俯下身来的姿势对于长得高的那一方来说有一些别扭,但封锴却舍不得直起身来,他僵在那里,像是在亲吻棉花糖,小心翼翼又分外珍视。   不仅如此,他还在脑中混乱地想着。   不知道周愉这样亲会不会有点累。   那不行。   男生把手掌放在少年的腰间,手臂收拢,将他又往上托了托。   得让他多坚持一会儿……   不远处,还没有走远的张婷如遭重击般伫立在原地,瞳孔剧震。   他们……怎么敢……这可是大街上,虽然已经很晚了,但是一条繁华的商业街,来来往往都是人。   不仅是她,midnight的两个保安,电线杆下抽烟的民工,路过的行人都怔住了,已经有人停下来在不远处偷偷地往回看。   这个时代对同性恋的包容性虽然已经相对开放,但敢在大庭广众下当街接吻的,还是十分少见。   而两个当事人此时正忘我地沉浸在属于彼此的小世界里,根本没有心思考虑其他的事情。   对于周愉来说,则有些更为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少年很难用言语描述自己的感觉,那一刻他突然感觉到有一股小小的电流从他的唇一路延伸到了大脑皮层的神经末梢,与此同时,有几个画面般的东西在他的大脑中一闪而过。   是个陌生又熟悉的场景,一个广阔的类似于船舱控制室的地方,不远处的正在爆炸的球体像是个……星球?还有众多密密麻麻的……飞船?   这是什么科幻片场景?!   少年的大脑有些凌乱。   他把踮起的脚尖放下来,闭上眼睛,试图把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思绪留得再长一点。   但奇怪的是,一旦他和封锴的吻结束,那些画面就好像被断开了电路的电视机一样,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封锴见在他面前的少年结束了那个来得同样突然的吻,闭着眼睛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有些疑惑,“你怎么——”   面前的人蓦地打断他,扬起头,认真道,“别说话,接着吻我。”   封锴:???还有这种好事!   他不假思索凑过头去,两人的唇再次接在了一起,这一次,少了一些小心试探的碰触,多了一些温柔又大胆的深入。   那种玄妙的触电般的感觉再次接上了,周愉闭上眼,脑海中的画面先是细碎的,不稳定的雪花态,非常的模糊,但是当他聚精会神地试图去“解码”这些画面的时候,这些图像就开始逐渐清晰地浮现出来。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系统的后台,有一串数字正在以惊人的速度上升。   【治疗对象脑域活跃度:5%,10%,15%,20%,25%……】   【目标治疗对象脑域活跃度上升异常,正在分析情况……紧急状态下系统屏蔽取消,治疗系统999唤醒中……】   周愉终于看见了,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比想象中的高了一点,更成熟了一点,但确实是他自己。他穿着一身藏蓝色的军装,站在一个无比辽阔的,充满科技感的房间中,站在一个巨大的控制台前,正在操纵他身周各种复杂的全息投影屏。控制台边还坐着许多同样穿着军装的工作人员。而在他的面前,是一个巨大的全景瞭望台,璀璨的星河被清晰地呈现在面前,绚丽、伟大,令人心眩神迷。   周愉没想到他第一次窥见宇宙的一角会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只看一眼就爱上了。但这真的是他自己的记忆吗?为什么是从第三视角出现的。   少年正这样想着,画面猛地变了。   控制台边的椅子上空空如也,之前坐在房间里的工作人员都不见了,刚刚还站在控制台前的少年,或者应该说是青年此刻正半撑着台面靠在密密麻麻的操控按键上,有着地球银徽的军帽掉在了一旁,微潮的黑发贴在脸侧。“摄像机”的视角离他极其近,近到可以看清青年绯红的眼角,鼻尖的汗珠,和他情-热时脸上依然保有的高傲神情。   然后这个“摄像机”就开始向下,向下,越来越低,从那件被他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方的挺括军装,一直到那条垒在脚踝的藏蓝色长裤。   有一只古铜色的大手忽然入镜,托着青年的小腿,将其从裤脚中剥离出来,然后捧起那秀气玲珑的脚踝,镜头中,那白皙的脚背逐渐放大……   [周周,怎么啦!你的大脑突然非常活跃,系统把我紧急唤醒了!]999的声音将少年从那种奇妙的沉浸状态唤醒。   周愉猛地睁开眼,画面瞬间从他脑海中消失。   “周愉。”封锴的语气还是晕晕的,瞳孔有些涣散,“你刚刚有没有感觉到……好爽……”   少年定定地注视着对方,没有放过他脸上的每一丝细节。   “封锴,你到底是什么人?”   如果这些只是他自己的幻想,那么封锴没有道理会有这样的反应。   除非,他刚刚看到的,就是男生大脑某处的画面。   这是一段在现实世界中的真实片段。   他们的过去,是有交集的。   少年想起他刚进入这个世界是男生对他格外亲昵的态度,突然意识到。   这或许并不是一场邂逅,而是一次重逢。   [999,这个世界有可能有其他的真人吗?]   [轮回是一个专为单人设计的大脑潜行游戏,如果把这个游戏比作一个房间的话,打开这个房间的钥匙只有周周你一个人有,没有你的同意,其他人是无法加入进来的。]999回答,[一般情况下我们不会安排真人NPC的,除非是你本人要求……我刚刚调出了这个世界的通行记录,记录显示除了你之外服务器并没有安排其他用户登录呢。]   [那这个游戏里所有的npc都是人工智能吗?]   [唔……怎么说呢,这个特制版的轮回世界的生成模式比较特别,有点类似真实梦境,许多关键NPC的人设都是根据你大脑中的一些碎片信息搭建的,其他内容则是系统自动补充的,两者协同工作,最终形成了足以迷惑大脑的NPC人物模型,不过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虚拟的人物哦。]   999飘到周愉前面,歪了歪头,[怎么了周周?是不是想把小狼狗带回家呀嘻嘻嘻,我可以向主系统申请让你在下个世界继续遇见他哦~]   周愉眼中闪过一丝思考。   [那你安排一下吧。]   [好嘞!] 第29章 真相败露   张婷做了个梦。   今日发生的种种事情在脑海中回旋不断, 她一会儿想起周悦窒息的样子, 一会儿又想起赵一一打她的那一巴掌, 思绪纷杂, 直到深夜才堪堪睡去。   夜里,下起了雷雨。   一道闪电照亮了床上的少女惨白的脸色和她额角的冷汗。   轰隆隆的雷声在窗外响起, 女孩的眼珠在眼皮下不安地滚动,恍然已经身在梦中。   梦里的她回到了那条大街上,远远地望着那一对在路灯下甜蜜拥吻的主人公。   哪怕已经是第二次看到, 这一幕依旧是那么的刺眼, 嫉妒在啃噬少女的心,她不由地握住了拳头。   就在这时, 她看见有人偷偷拿出了手机。   ——咔嚓!   闪光灯的光芒令少女忍不住闭起了眼睛, 再次睁开眼睛时,她已经来到了海川中学教学楼一楼的公告栏前。   往常只张贴着教学通知和一些无人问津的校刊校报的地方,此刻却围满了人,公告栏上密密麻麻地张贴着同样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两个人,一个只露出了个模糊的后脑勺, 另一个人的半张脸则清晰地出现在照片里, 那副戴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几乎明晃晃着暗示了那人的身份。   鲜红的大字充斥在照片和照片之间的缝隙里,“滚出校园!”“败坏校风!”“恶心!”“开除!”巨大的感叹号光是看着就令人觉得呼吸困难。   这是……   张婷抬起头,看到了从楼上冲下来的赵一一, 穿着靓丽的少女气冲冲地推开前面挡着她的人朝她走来, 眼中满是噬人的怒火。   张婷反射性地后退躲避, 但那个女孩却看也不看地略过了她, 大步朝她身后走去。   张婷转过身,看见赵一一来到背着书包低头走进来的齐刘海少年面前,抬起手臂——   啪!   这一记耳光没有打在她的脸上,而是打在了少年脸上,那副黑框眼镜被甩落在地,让一只穿着女士皮鞋的脚踩了个粉碎。   赵一一扬起脑袋,似乎在对少年放着什么狠话,可在梦境中,张婷只能看见她的嘴快速地一张一合,却听不见她的声音。   那人呢?   张婷反射性地扭过头,望向公告栏边上挂着“高三一班”班牌的教室。   然而最后一排的座位上,那个总是吊儿郎当靠在墙边的男生却没了影,只留下一张干干净净的桌面和一把空空荡荡的椅子。   没来,还是……   少女回转视线,眼看着少年顶着脸上红彤彤的掌印,穿过人群,将那些照片一张一张从墙上取下来。   有人撞了他一下,少年没有摔倒,只是一个趔趄,手中的那沓照片纷纷落到了地上,被忽然散开的学生们踩上了一个个灰蒙蒙的脚印。   那将不只是脚印,而是一个优等生的学习生涯中无法抹去的污点。   张婷看见少年面无表情地回头望了一眼地上的照片,毫无留恋地迈开脚步踏上了楼梯。   他要去哪儿?   如果他要回教室的话,一班的教室就在一楼。   女孩的心里并没有感到一点点畅快,有的只是无尽的惘然。   她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忽然像疯了一样地朝楼上跑去。   可明明只有五层的教学楼却好像突然被一只无形的命运之手拉长了一般,回旋的楼梯永无止境,张婷仿佛一直在拼命地奔跑,可又好像只在原地踏步。   偶尔抬头时,她看到赵一一不知何时比她先一步站在了楼梯尽头,明明对方走得不紧不慢,可张婷却追赶不上她,想张口却又无法发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向上走去,边走边抽出兜里的那根黑色电子烟。   她在这场闹剧中又饰演了个什么角色呢?   张婷终究未能爬上顶楼,只听见了一声女生的惊叫。   窗外有黑影一闪而逝。   轰隆隆!   仿佛重物落地的闷响,少女在噩梦中惊醒了。   她摸了摸额头,触感滚烫。   是生病时的幻觉吧。   惊恐的余韵从心脏中逐渐淡去,可无形的阴影却暗暗埋在了女孩的心间。   ……   “张婷,早。”   走进校门时,张婷和苏雅碰了个面,女孩神采飞扬地跑到她边上,亲热地挽住她的手臂,“你没去看昨天那场球赛真是太可惜了,真的好精彩,你知道吗?就是那个封锴,居然扔出了一个比半场还要长的三分球,真是神了,可惜我们都没带手机,录不了像,不过我看好几个明城的姐妹都录了,所以昨天晚上回去就在网上搜了一下,果然现在有关那场球赛的内容都火了!”   “包括那个场上有个明城的男生犯规的视频也被传到网上去了,好像叫什么悦的,你是没看见那些人骂得有多难听,不过也都是那个男的活该,人模人样的居然干出这种事,现在全网都在给联赛的主办方施压,要让全国大学生的篮协给个话,禁止那个24号以后再参加任何高校级的篮球比赛,你说解不解气……”   她说的是周悦?周悦怎么可能对一个小小的篮协低头?这些人真是可笑,自以为在网上发发声就能改变世界了吗?   苏雅说的话张婷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麻木着脸来到教学楼。   “张婷?”苏雅停下脚步,看身后的少女,“你怎么不进来啊?”   张婷看着墙后的入口,抿了抿唇,慢慢挪动脚步走上阶梯,空荡荡的公告栏逐渐映入眼帘,她像是松了口气,加快了脚步走进教室。   进门时,她听见坐在后排的男生发出了一声冷哼,女孩头也没回,径直走到位置上坐下,翻开课本开始准备早读。   ……   午休时间,赵一一刚走出校门准备去吃午饭,便接到了来自姐姐赵一凌的电话。   “喂?”她从书包里拿出不断振动的手机。   “死一一干嘛不接我电话,我一上午给你打了二十多个!”赵一凌没好气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   “我在学校,海川不给带手机你又不是不知道,总不能在课堂上明目张胆地拿出来接。”赵一一看了眼未接来电,果然有二十多条新记录,“你打给我干嘛?”   “我问你,你看见周悦了没,他今天一上午都没来学校,打电话也不接,不知道在搞什么鬼,我的作业还在他那里。”赵一凌质问。   “我怎么会看见他啊。”赵一一翻了个白眼。   “你是他的未婚妻哎妹妹,你们平常都不联系的吗?这周末可还要家族聚会你不会忘了吧?”   “哎呀烦死了,我帮你打个电话问问行了吧,说到底自己作业不收好给他干嘛?真是的……”   “我给你未婚夫留点面子,把作业给他抄,你还不乐意了?!真是好心没好报。”赵一凌翻了个和妹妹一模一样的白眼,“我说,他不会是因为昨天的事情没脸来学校了吧?”   “啊?”赵一一因为上学,所以消息滞后了一步。   “你不知道啊,他犯规的视频被那个小帅哥传到网上去了,现在网上一面倒都是黑他的,哈哈哈,网友都是人才啊,那些评论骂人都不带脏字的,我一上午就光看这个解压了——哎,你一定要去看,我给你发链接。”   “知道了知道了,挂了。”赵一一不耐烦地挂断电话,在联系人里心不在焉地翻着周悦的手机号码。   “张婷,我们中午去吃葱油拌面好不好?听说在那儿吃饭很容易遇到封锴哦~”   校门口,二班的两个女生走了出来。   “不了,我有点不舒服,想先去社区医院配点药。”张婷听到“封锴”两个字,本就毫无血色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谢绝了苏雅的提议。   “好吧,那你一个人小心一点,要我给你带点吃的吗?”苏雅摆出一副低落的样子,可眼底的轻松却不小心泄露了出来。   “不用了,我没有胃口,过一会儿我自己去买点面包就行了。”   “好,那我走啦!”   张婷看着对方像一只被放飞到山林间的鸟儿一样愉快地投入其他伙伴的怀抱,扭头就开始往反方向走,没走几步,书包里忽然响起了奇妙的声音。   似乎是……手机铃声?   张婷皱了皱眉,从背后把书包解下来,拉开拉链,果不其然,书本上躺着一只高档的黑色智能手机。   看来是昨天在ktv的时候,周悦的手机不小心掉进她的包里了吗?   张婷拿起手机,上面的来电提醒显示的是“赵11”。   是她……   张婷把手机拿出来,没有接通通话,直接关机,扔到了一旁的垃圾桶里,离开了。   在她背后,拿着手机的少女一脸惊疑地放下手中的手机,话筒中传出“您拨打的通话暂时无法接通”的提示音。   “赵小姐,怎么了?”来接她的司机见她在车前停住脚步,询问道。   赵一一望着少女离她越走越远,眼中流露出强烈的难以置信,以至于拿着手机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她再次举起电话,拨通了一串号码。   “赵小姐,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吗?”   “马上帮我去查一个人。”她咬着牙道。 第30章 吃饭吃出了婚礼的感觉   赵一一在吃完她的午餐前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眼看着手机屏幕上滑过的那一张张照片, 她当即撂下筷子, 一屁股站起来, 让保镖把自己送到了自家集团总部。   他周悦有本事背着她去和别的女人乱搞,好!前提是别让她发现。可她这下不仅发现了, 而且还认出了图片中的那个女人,就是敢从她虎口夺食的那个白莲花!   看来昨天不该只赏她一掌掴,就应该降婊十八掌扇死她!   “爸!”   赵一一大步流星地走出电梯。   “赵小姐, 董事长现在正在开会。”   赵氏集团的秘书长走上来。   “大中午的开什么会啊?”赵一一不管不顾地推开董事长办公室的大门, 举起手机,满脸愤怒加委屈, “爸~你看看!你给我找的结婚对象是个什么人啊!”   “一一。”坐在一旁会客用的沙发上的赵九投来不赞同的眼神, “在客人面前怎么说话的呢?”   “什么客人啊?您还真的在开会?谁能让您这么重视?”赵一一转过头,看向坐在另一张沙发上的人。   首先入目的是一只漂亮修长的手,那只手捏着杯耳轻轻放在骨瓷茶碟上,动作优雅,令人赏心悦目。   少女循着那手臂向上看, 碰巧撞进了一双微微上挑, 摄人心魂的眼眸中。   “你……你也是海川的?”   赵一一看着对方身上穿着的黑白校服,迟疑道。   少年唇角凹陷,露出一个礼貌又疏离的微笑。   他站起身走到女孩面前, 伸出右手, “赵同学, 我们又见面了。”   赵一一眨了眨眼, 总觉得这声音似乎在哪里听到过,可印象里自己却不曾见过这么好看的男生,“你……我们认识?”   少年的唇角更加上扬了一些,“我是周愉。”   “周……周愉?”赵一一的反应好像是她根本不知道这两个字应该怎么写一样。   少年转过身去,朝着坐在沙发上的男人躬了躬身,“赵先生,看来令爱有一些话想要单独和您说,我就不打扰了。当然,若是您改变主意了,可以随时联系我。”   他极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身后一脸茫然的女生,然后推开门离开了这间办公室。   ……   从赵氏集团的园区里出来的时候,周愉听见999在他脑内发问。   [周周,你为什么要把那些对周荣不利的证据交给赵九啊?他们两家明明是合作关系,你就不怕赵九把事情捅到周荣哪儿?]   [赵家的业务主要在于地产,这和周家近些年在海川发展的产业其实有很大一部分是重合的,我查了一下,最近周荣正在争取的那块地皮的竞标对手中就有赵家。与其说两家是友商,不如说是为了避免鹬蚌相争的恶性竞争,用联姻来保持各退一步的合作关系。]   少年整了整头发,把刘海拨下来,又从兜里掏出眼镜戴上,恢复原来不起眼的打扮,抬起手在路边招了一辆出租车。   [在商人面前,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赵九是个聪明人,不会干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哦!我懂了,如果我们直接把周荣的这些黑料拿去举报,很可能不但没把他整倒,还被对方反将一军。可要是把这些给了赵家,赵九有了周荣的把柄,又听说最疼爱的小女儿被“绿”的消息,说不定会一气之下取消周悦和赵一一的婚约,转而对付周家!有了赵家的推波助澜,这一次周家肯定没办法轻易从这摊破事中脱身了!]   999艰难地理解完人类的勾心斗角,拍手手,[太强了!周周!你居然一个人就把这些世家玩弄于股掌之间!张婷她算哪块小饼干,你才是当之无愧的无敌大反派!]   周愉坐进车里,向司机报出了学校的地址。   [不……还差一点。]少年从兜里拿出一个手机,这是他问封锴借来的,他一开口,对方毫不犹豫地给他了。   少年翻过对方的通讯记录,很干净。交易软件中也没有疑点,特别是〇付宝里那一排打跑小鸡的记录,一看就是没朋友——咳咳,这些是题外话。   他打开网络平台APP,搜索最新的资讯排行。   昨天上传到网上的视频经过一晚上的发酵已经在小范围内铺开,而就在刚才,一天中网络浏览量相对集中的午休时间,突然有个匿名账号曝出视频里那个暴力打球的24号球员竟是大名鼎鼎的周氏集团准继承人,所有网民都疯了,视频点击率一路飙升,直接冲上了热搜。   周愉刷了一会儿评论,然后熄掉屏幕。   他偏过脑袋看向车窗外,飞驰而过的行道树后,一栋很有设计感的不规则中空形摩天大楼慢慢地落到了后面。   楼体上红色的“ZS”的标志格外明显。   这里是城市中心CBD,赵氏和周氏都把自己的企业园区建在这里也不是没有原因。   周荣的审美还不错,在他任期间新建成的总部大楼还挺好看的。   少年支着脑袋,思忖着。   就是有点斜,看着容易倒。   ……   傍晚课下,周愉带封锴去了家高档的意式西餐厅。   “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吃饭?”   室内放着轻快舒缓的古典音乐,明亮的落地窗外日暮西垂,橘黄色的夕阳落在男生手里的银叉上,封锴坐在带有柔软靠背的皮椅中,却感觉浑身不舒服。   “为什么不能来?”周愉对给他端来餐点的金发服务生说了句谢谢,“你给我推荐了不少美食,我也想带你吃一餐饭。”   封锴看了一眼那个金发碧眼的侍者,“你该不会是看上这里的服务员长得帅了吧?”   “有吗?”他一说,周愉扭过头仔仔细细地看了一眼,然后回过头来继续淡定地把盘子里的意大利面缠到叉子上,“刚刚那个?和你压根没法比。”   突如其然的夸奖让封锴受宠若惊,男生顿时把想问的问题抛之脑后,低下头切自己盘子里的烤香肠掩饰自己的开心,却因为走神一度只切到空气。   “我帮你。”周愉把他面前的盘子端到自己面前,取而代之的是块提拉米苏小蛋糕,“你先吃这个。”   封锴闻言拿起边上的小叉子切了一块蛋糕送入口中。   香滑浓郁的芝士和略带苦涩的可可咖啡粉在口中化开,新鲜的奶油香甜不腻,余味绵长。   他抬起眉梢,点了点头,露出略带惊艳的眼神。   “这家的甜点很出名。”周愉转动着手中的叉子,“我在网上看到有人推荐。”   “所以你才带我来?”封锴终于读懂了对方的潜台词。   “你不是喜欢吃甜食么?”从那天做蛋糕开始周愉就发现了,抹奶油的时候男生一个劲地在那儿偷吃,也不嫌腻得慌。   这次封锴看了他很久很久,久到周愉都觉得自己脸上要长洞了。   “你这样会一辈子甩不开我的,班长。”男生用一种认真到像求婚的语气说着。   “说什么废话呢?”少年施施然道“你知道从昨天晚上开始,我们的关系变成了什么吗?”   “什……什么?”封锴忽然有点口吃。   少年抬起头,歪唇一笑,这个本该属于封锴的标志性动作被他做起来一点也不显违和感,反倒带着股周愉独有的狡黠和傲慢,“你已经被我打上了标签,别说是这辈子还是下辈子,只要你敢背叛我——”   少年右手一抬,手起刀落,盘子里的香肠断作两截。   “下场有如此肠。”   “……这可是你说的。”封锴盯着那根香肠中间光滑的横截面,沉默了几秒,抬起眼眸,神色决然,“一旦认领,禁止丢弃,否则……”   他盯着面前的少年,把手中的甜点叉一把捅进了这块做工精致的提拉米苏蛋糕的正中央,狠狠搅了搅。   “后果有如此糕。”   少年看着那被搅得一团糟的蛋糕,眼中流露出一丝棋逢对手的快意,他挑起眉。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两人交换信物并将其吃抹干净为誓。 第31章 为你凶情   吃过饭, 封锴和周愉从餐厅里出来, 准备回学校上晚自习。   少年来到路边的临时泊车位前, 脚步顿住了。   “怎么了?”封锴跟在他后面。   “你的车……”少年看着空空如也的停车位, “我记得是停在这里的吧?”   封锴走近一看……车位号码没错,就是停在这儿的那么大一辆摩托车, 怎么不见了?   这一带路边还有许多其他的机动车,都好端端地待在原来的位置,唯独封锴的那辆红黑摩托车不见了。   “我也没有停在不该停的地方啊……”封锴纳闷了。   周愉环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 忽然抬起脚步朝着店后的一条小巷走去。   该不会真的有这么不长眼的人吧……   少年停在巷口, 看着一群地痞混子打扮的人围着他家狗子宝贝得不要不要的那辆摩托动手动脚——皮座垫被划烂,锃亮的漆面被刮出一道道歪歪扭扭的长痕, 两只轮胎都瘪了下去, 排气管滴答滴答往外淌着泥巴。   “我艹……”站在他边上的某人发出一声爆发边缘的低骂,把书包从肩上解下来,一副不把这几人揍死不姓封的架势。   周愉抬手拦住他,“等一下。”   “呦,看看是谁来了?”   几个混混注意到了他们, 纷纷转过身。为首的是个戴金链子的三角眼, 叼着根牙签一步三晃地走过来,一边走一边还拿出手机,似乎是在把真人和照片进行对比。   他走到两人跟前, 对着周愉身旁的男生道, “你就是封锴?”   封锴阴着脸俯视对方, “你又是哪路孙子?敢叫爷爷大名。”   三角眼也不恼, 笑得贼眉鼠眼,“别误会,咱们也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好叫你呢,长点记性,别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谁叫你们来的?”周愉问。   “这个嘛,你们应该自己心里有数——嘿,等等。”三角眼把头一扭,看见周愉那张脸,眼都直了,要不怎么说是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的呢,看人的眼光就是精,一下就透过那副眼镜和土掉渣的齐刘海看到了本质,“这是位小兄弟,还是小姑娘啊?长得可真水灵!”   他收起自己手里的蝴-蝶刀,探出手去,“小同学,和哥哥们一起玩去啊……”   眼看着那只手就要触到周愉脸上,一只古铜色的大手一把握住了那根大拇指,往后掰去。   封锴眼神犀利,语气冷到周围的温度都下降到了冰点,“你的脏手,往、哪儿、放、呢?”   “啊啊啊啊嗷嗷嗷嗷!”三角眼的哀嚎声逐渐变调,连忙用空出来的手招呼身后的人,“还愣着干什么!给我上啊!”   眼看着后面几个混混就要冲上来,周愉眼疾手快地一把抽出三角眼刚刚放回兜里的蝴-蝶刀,拿到手里一个利落地甩手开刀抵到对方的脖颈上。   “都别动。”   所有人的脚步都顿住了。   少年的动作太过干脆,宛若发自灵魂的熟练,刀横在人脖子上,刃都陷进皮里了,手都不带抖一下的,简直就是职业鲨手!酷到没朋友!   封锴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一眼。   “嗷嗷嗷嗷!疼疼疼疼!”   最惨的就是仍然被扯着右手大拇指的三角眼,封锴一个不留神没控制力道,差点没直接把他手指头扳下来。   “老大!”   几个小混混见自己头目被牵制住,一个个投鼠忌器,眼睁睁看着对方惨叫却不敢动弹。   “你们两个要干什么?杀人吗?!”三角眼一边惨叫一边装腔作势地威胁,“杀人可是要坐牢的?!”   “车,买来多少钱?”周愉终于出声了。   “啊?”封锴乍一被问到这个,有点不好意思,“……二手的,算上一些零配件,六千多。”   周愉手里的刀往下压了压,“听见没,六万多的车,凑个整七万,赔全款。”   三角眼:“什……什么?!”是我耳朵瘸了吗?   封锴手一用力。   “赔赔赔赔赔!”三角眼示意身后的手下掏钱。   可怜几个街头混混,掏遍全兜的衣服才找到五百多块零钱。   “老大,我们就这些了。”几人派出一个代表,小心翼翼地把钱放在地上。   “嘿嘿嘿,小同学,你也听见了,我们就这些钱在身上,你看,是不是可以……”三角眼赔着笑。   “不收现金。”周愉看都没看那些皱巴巴的纸币,被这些人碰过,谁知道上面有没有什么细菌病毒,“〇付宝还是〇信,你选吧。”   他侧了侧脑袋,封锴向前走了一步,从男人身上搜出了他的手机,对着他惊恐的人脸一扫,直接解锁了。   三角眼一看他们这幅架势,语气也横起来,“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周愉眼色沉沉地看了他一眼,“直接报警吧,封锴。”   “好。”男生拨打了110电话。   “哈哈哈,报警就报警,谁怕谁啊,顶多就是进去被教育一番,这破巷子连个监控录像都没有,你这车谁知道是谁划的,连个毁坏财物都算不上。”三角眼梗着嗓子道。   “还挺倔。”封锴边单手报警,边把另一只的力度再往上加了加,顺利地把对方得意的笑转换成了凄惨的叫。   少年眸色沉沉地看了对方一眼,忽然收回手,就在三角眼以为自己的死皮赖脸之计成功之时,对方却忽然把那把刀抵在了自己脖颈上。   封锴的脸色顿时变了。   “毁坏财物是算不上,那杀人未遂呢?”少年直直盯着为首的那个混混,“你也知道杀人要坐牢,怎么就这么冲动呢?”   三角眼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你……我根本没对你怎么……”   少年手一动,刀刃直接在脖颈上抹出了一条血痕。   “周愉!!!”封锴脸色一白,一脚把那个三角眼踹到墙角,上前去看少年脖子上的伤口,“你干什么,那里是动脉啊,很危险的!”   “你好,这里是110报警热线,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   少年听见他手中的手机听筒里传来的声音,点开了免提。   他从书包里拿出一个装着准考证和笔的透明文件袋,把里面的东西随手拿出来,然后将手中的刀放了进去,拉上封条。   “是……是警察吗?”他慌乱啜泣的语气和手中镇定的动作完全成了反比,“我在XXXXX路,这里有人要持刀抢劫我!!!他拿着刀呜呜呜呜!我……我好害怕!你们快来救我——”   少年戳下了屏幕上的挂断键,转过头,在三角眼惊恐的眼神中晃了晃手中的文件袋,用和刚刚截然不同的冷酷神情道,“既然这个巷子里没监控,唯一能作为证据的,就是这把刀上你的指纹,以及我的人证……至于你们的这些人,连有没有前科都不知道,你猜警察会选择相信谁呢?”   他打开了手机屏幕上的支付软件图标,看了眼上面显示的金额。   “十万?刚好够车费、医疗费和精神损失费。”他把转账的密码界面凑到对方面前,“趁警察没来之前,我们私了解决?还是说……你比较想吃牢饭?”   ……   “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你说的这伙人确实有过勒索和诈骗的前科,我们会根据你们提供的线索继续追查——这次幸好伤口不太深,没有伤到大动脉,以后遇到这种歹徒也请自己小心,不要硬碰硬,遇到情况第一时间报警,我们会出警帮助你们。”   穿着警服的中年男人和蔼地对着坐在位置上的柔弱少年说着。   “好的,谢谢。”周愉坐在警察局的休息室,脖子上的伤口已经被医务人员消毒处理过了,绑上了绷带,他穿着校服,脸色因为失血有一些苍白,看上去还挺唬人的。   封锴带着他走出警局的时候,表情都是麻木的。   他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居然能从一群混混手里拿到10万块钱赔偿费,还以受害人的身份去警察局逛了一圈。整个过程不费一拳一脚,就成倍追回了自己的损失。   要不怎么说不怕罪犯会打架,就怕罪犯有文化呢……就刚刚串口供时少年冷静的语气,要是他有一天想去干什么坏事,怕会是下一个莫里亚蒂啊。   这一点,封锴和999竟然想到一块去了。   [周周,今天发生了这么刺激的事情,你居然连5%的大脑波动值都不肯给,你是莫得感情的杀手吗?]   [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周愉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事,一切只是顺其自然的本能反应。   他已经发觉,自己可能天生有些反社会人格,对待很多事情,没有什么同理心,想法和正常人不大一样。   “学校那边我已经和老师联系了,你要是觉得不舒服,明天早上也别来上课了,好好休息一下。”身旁的人对他道。   “不过就是破了点皮,请什么假。”少年不以为然。   “瞧把你能的,你今天差点吓死老子了知不知道,我还以为自己要成鳏夫了。”封锴心疼地看了一眼他绑纱布的地方,“下手没个轻重的,万一留疤怎么办?”   周愉斜睨了他一眼,“怎么,你介意?”   “那肯定介意啊。”封锴搂上他的肩,“你这疤是为我留的,我不得一辈子记在心里?以后我们要是吵架了,你一露这条疤,我岂不是理也不直气也不壮,只能天天跪键盘?”   少年回复神速,语气笃定,“你就这命。”   封锴被逗乐了,看路上没人,偷偷嘬了他一口,“——现在时间不早了,我直接送你回家?”   “你拿什么送我?”周愉反问。   封锴:“……说的也是。”   “不用管我,我自己打车就行了,你早点回去吧。”   “那我看你上车再走。”   封锴帮周愉拦了辆出租车,亲手把他送上去,还对司机叮嘱。   “师傅,慢点开,路上小心点。”   “到家记得给我打电话。”封锴给他比了个手势——两人刚刚用那笔钱去给少年买了个新手机,互相加了联系方式。   “知道了。”   车子发动,男生的身影被逐渐甩到了后面。   “小伙子,你还没说去哪儿啊。”司机问。   周愉开口,“师傅,去海川宾馆。”   车开了没多久,司机又说话了。   “小伙子,你是不是惹上什么事了?”   少年收回观望风景的视线,“怎么了?”   “你看背后那辆黑车,一直跟着我们,从警察局跟了一路了。”   此时刚好是一个红灯,周愉眼睁睁看着一辆黑车停到旁边车道上,车窗摇下来,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两兄弟对视着,周悦忽然扯下自己穿着的高领,露出了同样缠着纱布的脖颈,勾起唇角意味深长地用口型道。   [我们一样了。]   谁和你一样,深井冰。   少年幽幽盯着他。   真是冤有头债有主,说曹操曹操到。   打狗还得看主人呢,更何况这是第二次。   这一次,可不就是一巴掌那么简单了。 第32章 你想要谈恋爱还是养宠物   车子一路开到宾馆门口, 周愉付好钱走下车, 却没有急着进门。   黑色的汽车缓缓驶到了他身前, 驾驶座上的男生嚼着块口香糖, 一双桃花眼半眯着,神情看起来有些愉快。   “上车啊。”周悦将手肘挡在车窗上。   “去哪儿?”   “爸让我来接你回家。”   大变态让小变态来接他去变态大本营?   “不去。”   周愉转身就走。   没走几步, 手机响了,他接起来。   “小愉啊,我是你赵叔叔, 今天谈的事情, 我考虑了一下,我们可以合作。不过, 光凭现在你手里有的东西还不够, 我们还需要更多证据……”   ……   周悦对周愉去而复返的事情似乎毫不意外,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坐上车。   周愉坐进副驾驶,给自己拉上安全带。   “你有驾照吗?”   “没有。”周悦一边这么说着发动了车子,“怕吗?”   “……”周愉直接用手按开了车座中间的扶手箱,一般来说人们都会把驾驶证放在经常开的车里, 不出意外就是那个地方。   箱子的按键是弹扣设计, 还没有弹起来,就被人摁了回去。   “开玩笑的,年前刚考出。”周悦盖住他的手, “不过别担心, 我可是老司机了。”   周愉抽出自己的手, 不苟言笑地坐在副驾驶座。   “刚刚那个大黑个子是你男朋友啊?怪不得上次你在球场那么维护他。”车子逐渐上了主路, 周悦毫不避讳地问道。   “我警告你,别再去招惹他。”少年寒声道。   “我哪儿知道原来是自家人。”周悦笑着,这笑意却没有直达眼底,“刚在警局看你们那么亲热就没去打扰,下次见面,记得帮我道个歉。”   “——不过我看他好像麻烦挺多的,和这种人交往你要小心点。说不定,容易受到牵连……”周悦意有所指地看着他的脖颈。   周愉知道他既然等在警局门口,估计已经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这是明知故问。   “这是你派来的人弄的。”他说。   周悦脸上的笑容淡了,“我没有。”   周愉转过头定定看了他一眼,从他的脸上读出了些有趣的东西,于是他改变了说辞。   “你有,你只是不知道。”   周悦的脸沉下来,“你不信我。”   周愉把头转回去,看着挡风玻璃,“谁不信谁。”   车内的气氛凝滞了一会儿,周悦忽然笑了声,“信不信由你。”   他点开了电台,是个民生频道,主持人正在讨论今天的热搜。   “昨日周氏集团的公子周悦在一场高校篮球赛中因为恶意犯规而导致对手受伤下场,其视频在网络上被曝光后引起广大网友争论,目前篮协迫于压力对周悦做出了禁赛五年的处罚……”   “视频是我传到网上去的。”坐在副驾驶的少年道。   “我知道。”周悦回答,“托你的福,我现在还挺有名气。”   “看来禁赛的结果对你来说无关痛痒。”   “可不是么——还没有哥你那一巴掌来得痛快点。”他抬手挠了挠脖颈上的绷带。   周愉瞥见了他的小动作,冷嘲一声,“比张婷打得你还痛快?”   汽车一个急刹停在了路中央,后方的汽车差点追尾,气得疯狂鸣笛。   周悦侧过来,半个身体越过了座位,笑得阴森又天真,“你刚刚说什么?”   “看来你还不知道,昨天在midnight发生的事。”周愉在车外的鸣笛声中处变不惊,“你未婚妻和张婷,昨天打了个照面,你猜,赵一一回去之后会怎么想?”   周悦直直望着他,“你是故意的?”   “地方是赵一一安排的。”少年平静道,“说起来,你们俩还挺配。”   一个明目张胆地在外偷情,一个光明正大地疯狂倒追男生,追的还都是同一所学校的人,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她有这脑子我还至于找别的女人。”周悦哼了一声,显然对他的说法不以为然。   他靠回座位上,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一个弹舌,“爸去你公寓那天,你翻他手机了?”   999被炸出来了,[妈呀,你们的脑子都是什么做的?可不可以给我也发一个?]   周悦能想到这一点,周愉也感到有些惊讶,斜睨了他一眼。   “你可真狠。”周悦收到了确定的讯号,发出一声感慨,“我爸竟然这么多年都没发现。”   他用指节敲击着方向盘,摇了摇头,“啧啧啧,你当年要是这样,周氏根本不会落到我和我妈手里。”   套话的意图太明显,周愉并没有打算和他多解释一句的意思。   “看不出来,你还派人跟踪了周荣。”   “我跟踪他干嘛?我妈查的,一开始以为他老毛病又犯了,后来发现他每次不回家就是去你那儿睡。”周悦说话的时候半眯着眼,“你说奇不奇怪,他和你妈结婚的时候,都憋不住要出去乱搞,等我妈成了正室,反倒无欲无求了。”   车窗被人敲响了,是身后有车主路见不平来声张正义了。   “喂,你怎么回事啊?这个红绿灯你还走不走了???”   周悦探过身来,从周愉前面的手套箱里抽出一沓现金,又将车窗开了一道缝,把钞票扔了出去,那一道缝宽度不小,保守估计周悦刚刚砸出去小一万。   窗外的人哑火了,弯腰,起身,走人。   周愉盯着手套箱里装得满满的人民币,不语。   “我都说了我是老司机了。”周悦似笑非笑。   “开车吧。”周愉看了一眼表,“时间不早了。”   这回周悦倒是有些不情不愿了,“靠,早知道是这原因,我还回去干嘛?”   他从兜里掏出根烟,烟嘴还没贴到唇上呢,边上冷冷飘来一句。   “要抽滚下去抽。”   电台里的主持人还在聒噪地就周悦犯规的事情讨论个不停。   “啧,这什么垃圾电台。”周悦把烟扔出窗外,关掉电台连上了手机蓝牙,劲爆的摇滚乐充斥了整个空间,拼命扫弦的吉他手用他的烟熏嗓发出可怕的嘶吼。   低调的黑色豪车在公路上一路疾驰着回到家中,车子拐进了周家的院落。   “你先上去。”   周悦把车停到门口,对边上的人道。   周愉二话不说下车走人。   周悦把车停进车库,摇下车座,拿出打火机,舒舒服服地点了根香烟,顺带拿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   “刘广志,我问你,你是不是派人去整封锴了。”男生半阖着眼,捏着香烟在嘴里吸了一口。   电话对面传来一个毕恭毕敬的声音。   “他这么不懂事,竟然把周少你的视频传到了网上,我就派了几个人去给他一个教训。”   周悦张开唇,吐出一个白色烟圈,“钱我会打你卡里,你以后不用来球队了。”   “什么!可是周少……”   周悦直接挂断了电话,把手机扔到一边,幽幽地接着吞云吐雾。   ……   周愉回到家里,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客厅里的沙发上只坐着刘明丽一个人,但整个大厅都亮着灯,水晶灯,壁灯,隐形灯带,把房间照得锃亮。   “大少,您好久没回来了,您等等,我找找有没有新拖鞋……”   “孙嫂!”刘明丽把这两个字喊得特别响,就好像她在使唤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丈夫的前妻一样,“用不着,就拿双一次性拖鞋给他——他又待不了多久。”   “这……”   “孙阿姨,刘阿姨说的没错,您就拿双一次性拖鞋给我吧。”周愉的语气很平淡,就好像自己说的两个阿姨没什么语义上的区别似的。   刘明丽脸都气红了。   “唉……好。”孙嫂退出战场。   周愉换上拖鞋,来到刘明丽面前,俯视着她,“您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就不要开这么多灯了,费电。”   “我在自己家里想开多少灯要你管?”刘明丽回他。   “也是。”周愉面不改色,“乍一看是您一个人,关了灯谁知道这边上是不是还坐着一个人呢。”   刘明丽嘴里话头一哽,脸色有些发青。   她最忌讳这件事。   这个房子太大了,大到空荡荡,家里又多是暗色调的红木家具,说好听点是冬暖夏凉,说难听了,白日里照进阳光都不觉得暖和,怪渗人的。   “您平时是不是都呆在家里啊。”周愉露出一个微笑,“您心地真好,知道我妈一个人在家寂寞——您给她上过香吗?”   “周愉!”刘明丽站起身。   “妈。”门又开了,周悦走进来,“您还没睡?”   女人转过头,把一腔怒火泄给自己亲身儿子,“你还有脸回来?我让你收拾烂摊子,你给我收拾成什么样了,赵家的人今天都打电话过来了!要我们给个说法,你让我怎么给!”   “怎么给?”周悦一屁股坐到沙发上,邪笑一声,“你不就是想让我和赵家十一结婚么,要不我明天先去把她给办了?最好能先把孩子怀上,到时候用不着我们自己想,赵家自己就能把说法给编出来。”   “你都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刘明丽狠狠瞪了他一眼,又警惕地看向站在一旁的周愉,显然她不是在责怪儿子的想法太卑鄙,而是在怪他当着外人的面把计划都说出来了。   “阿愉。”二楼的书房间门被打开,穿着睡衣的周荣站在门口,打断了一楼的争吵,“过来。”   黑色的倒影站在门口,光线从背后照进来。   少年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   周愉来到二楼的书房,推开门。   周荣的书房相当大,有一整面的书柜在一侧的墙上,和整个房子的装修一样,都十分奢华复古,暗色调的木质家具在灯光下透着一股殷红的光泽。   周荣就坐在书桌后面的皮椅上,手里拿着一沓文件,似乎还在工作。   周愉的脚步顿了顿。   “来了。”周荣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坐。”   周愉走进来,把门阖上,坐到他对面。   自上次一别,男人好像没什么变化,要不是因为他那些不雅照片还躺在周愉的邮箱里,他差点要以为那一晚上的事情只是他的幻觉。   周荣把手中的文件合起来递给他。   周愉看向他。   周荣示意他接。   周愉抬起手,接过文件打开。   和他想象中的不同,这并不是一份工作上的文件,竟然是一份十分详尽的调查。   开头是便是周愉和封锴昨晚在夜店门口接吻的照片。   拍得还挺唯美的。   周愉不知可否地挑了挑眉。   再往后翻,是封锴的家世调查,体检报告,生活情况,应有尽有。   周愉只翻了一半就没有再看下去了,觉得没什么意思。   “你想要表达什么?”他连敬语都懒得用了。   “你还记得小时候,你从外面捡了一只野狗回家的事情吗?”   周愉记得个鬼,“接着说。”   周荣靠在老板椅上,露出回忆的神色,“你觉得它这么小就被抛弃,很可怜,就想抚养它,可是野狗性凶,不近人,狠狠咬了你一口,你哭着来找我,说想要小黑对你好一点。”   “然后呢?”   “我派人连夜找了只性格温顺的家养犬,把它换了,你根本没发现,一直养到它老死为止。”   999:[靠,不愧是周大变态。]   “他不适合你。”周荣最后总结道,“你想要谈恋爱还是养宠物,爸爸都可以给你安排。” 第33章 惊险刺激的周家一夜游   “安排?”周愉在口中细细品了品这两个字。   “你往后翻。”周荣示意他看文件后面。   周愉把文件往后翻了几页, 后面竟然附着不止一个男人的档案, 光从照片来看, 都是高大英俊, 可甜可盐的小鲜肉,平均年龄不高于22岁, 每个人的爱好里都写着运动,生活照不是举着杠铃就是拿着球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掀开衣服不少于六块腹肌, 可以说是精准地把握了少年的喜好。   就连999看到后面都有了倒戈的迹象,[这……这就是来自魔鬼的诱惑吗?吸溜, 我馋他们的身子了。]   周愉压根没看两眼这些人的照片, 他发现了更为关键的东西。   这些男生的个人信息中,或多或少都和周氏有些关联。   “这几个,都是周氏长期资助的对象,他们目前都在念书。”周荣徐徐道。   “这个孩子的父亲是周氏的老员工,患了尿毒症, 目前正在集团的资助下进行治疗……剩下几个也都是类似的情况。”   “他们都是健康的, 有些甚至还没有和其他人发生过关系,如果你有看中意的,先圈出来, 爸爸会安排你们私下里见一面, 如果你觉得不好意思, 会面也可以在他们不知情的情况下进行。”   999忍不住犀利吐槽:[这意思是让你去偷窥他们吗?这操作也太骚了!]   “册子上这些人……”周愉抬起头, “他们都同意了?”   “他们都是聪明人,自然会明白可以从这件事情中获得更多的回报。”周荣的回答透露出一种冷漠和傲慢。   “那你的意思是说,让我在这里面随便选一个当做宠物?”   “随便你把他们当做什么。”周荣双手交叉,放在桌上,“就像我和阿悦说的一样,只要你们不耽误正事,私底下的事情自己掌握分寸即可。”   “正事?”   “结婚、生子。”   周愉把文件一阖,扔到桌上,“你和刘明丽,当年也是这么‘私底下’玩的吧。”   “刘氏的孩子是一个意外。”周荣皱了皱眉,“她用了些下作的手段才得到了这个孩子,我和你母亲的婚姻是建立在感情的基础上的。”   周愉在被逗笑之前抬起手,示意他打住,他站起身,“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不需要。”   “你想知道忤逆我的后果吗?”   他打开门前,周荣问。   周愉握着门把手,看了他一眼,眼神犀利丝毫不输给犹坐在位置上的人。   “你想吗?”   ……   半夜,少年在自己的房间中睁开眼,坐起身,他套上拖鞋,从枕头底下拿出手机,打开房门,摸着黑下楼来到了那间书房门口。   书房的门有密码锁,晚上的时候,门是周荣从里面开的,周愉并没有机会看到密码。   周愉想了想。   [999,查一下孙玉薇的生日。]   这种和周愉有密切关系的人物的基础信息,系统是有权限查到的,它报出一串数字。   周愉输进去,到第六位的时候,触摸屏亮起了红灯。   密码是六位,但不是孙玉薇的生日。   [再查一下周荣自己的生日。]   少年按照系统报出的数字再次输入,门锁仍然报错。   屏幕上跳出了再次输错将报警的提醒。   周愉抿了抿唇。   还有一次机会。   周荣到底会把什么设为他的书房密码?   少年脑中冒出一个不大可能的念头。   [我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按照这个世界的设定,是XX年的8月8号,怎么啦?]   周愉盯着那两个数字“0”和“8”按键,屏幕上因为指甲导致的细小划痕在那两个位置变得特别得集中。   他输入了那串数字。   指示灯由红转绿,门锁朝内收拢。   少年摁下门把推门进去。   周荣大概也是个强迫症,书房里的东西摆放得很整齐,近期的文件都打印出来在桌上一字排开,以前的则在抽屉里和书柜上,用文件夹收纳着。   少年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功能,在手上套上了一副硅胶手套,小心翼翼地在桌面上铺开的文件上翻动。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周愉把所有的抽屉都翻了一遍,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难道是在电脑里?   不,不可能,周荣是个老派的人,他一定会把有关集团的一些重要文件打印出来的,问题是,放在哪里呢?   少年的目光落在了一旁巨大的书柜上,他走过去,不知在哪本书上拨了一下,书柜朝内凹陷下去,露出了一个保险箱。   该不会又是我的生日吧……   少年一边拨着密钥环一边想着,只听见咔哒一声。   [这公司要完。]   周愉从里面拿出了众多涉及周氏集团灰色交易的机密文件,一边拍照一边想着。   [呃,这可能是由于周周你的玩法比较另辟蹊径,导致游戏系统有一些措手不及,来不及补全一些设定。]999解释,[我们也在不断分析学习你的游戏模式,等到以后的世界会优化得越来越好的。]   对此,周愉表示:[用不着优化,继续保持。]   [呃……]   这会儿的工夫,周愉已经拍到了最后一封文件,他把所有东西放回去,却意外在保险箱最角落发现了一个黑色的丝绒盒子。   这是……   周愉拿出盒子,看到了上面的英文LOGO。   这个标志有点眼熟……他解下自己的手表,手机的手电筒照亮了表壳背面蔷薇图案下的铭文。   是同样的牌子。   周愉晃了晃盒子,很轻,里面好像没什么东西。   他打开来一看,果不其然,只有一张小卡片。   You are my pride and joy.   成年快乐,阿愉。   爱你的妈妈   [所以,这是装这只手表的盒子?]   周愉敏感地察觉事情有一些不太对。   他手腕上戴着的这只表明显有一些年头了,而且是只女表,怎么看都不像是孙玉薇特别准备来送给他的成人礼,要说是她自己的还合理些。   那么,本来装在这个盒子里的手表呢?   周愉还没想明白,楼上传来了细微的动静。   他迅速把东西归位,离开房间,刚踏上楼梯,就听见了楼上房门打开的声音。   周家的卧室都在三楼,书房就在楼梯转角,只要有人往下走,立刻就能看见他。   少年立刻转身往下走,来到一楼的客厅,正好和从厨房走出来的周悦打了个照面。   两人对视了一眼。   “你下来干什么?”周愉先发制人。   周悦晃了晃手里的杯子。   “你呢?”   周愉还没说话,灯哗啦一下亮了,周荣站在楼梯口,穿着睡袍,神色严肃。   “你们俩大半夜不睡觉在干什么?”   “我渴了。”周悦解释,“下来倒杯水。”   周荣盯了他们一会儿,忽然问,“你们有谁进我书房了?”   室内寂静了三秒。   “没有啊爸。”周悦回答,“为什么这么说。”   “我听见了输入密码的声音。”   “那可能是我哥吧。”周悦端着茶杯走上前,把手臂搭在少年肩膀上。   周荣倏地看向周愉,眼神锐利。   周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是我。”他道,“我饿了,想用微波炉。”   “你热什么了?”周悦含着笑,想拆台。   “没热。”少年丝毫不露怯,“试了下,不会用。”   周悦在边上嗤嗤地笑。   周荣看着他,“晚饭没吃?”   “吃了,又饿了。”周愉回答。   他这样乖巧的样子似乎让周荣的脸色柔和了一点,又好像没有。   “阿悦,你去叫孙嫂起来,给你哥做点东西。”   “哦……好。”周悦笑着去保姆房了,客厅里只剩周愉一个人。   “你吃完就回房间去吧。”周荣上下打量了他一下,“晚上冷,下次别穿这么少。”   “好。”周愉点头,余光看着周荣转身,往书房里去了。   ……   周悦把保姆叫出来就走了,周愉在楼下吃完东西才上去,期间周荣进了书房又出来,一言未发。   他似乎并没有发现异常。   周愉回到房间,收回了上述想法。   他看见桌上多了个丝绒盒子,是那个黑色的手表盒。   [什么意思?]   少年拿起那个空盒子,目露沉思。   [他以为我是为了去拿这只手表的盒子?]   少年摩挲着自己手腕上的皮质表带,蹙眉。   哪里不对。   ……   此时此刻,一墙之隔的另一个房间。   茶杯被人随手放在床头柜上,白色的纱布一圈圈落到床边,男生眯起眼睛惬意地朝后倒去,脖颈上青紫色的痕迹在洁白蓬松的被子的包裹下愈发明显。   周悦探出手,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只做工精湛的手工表。   表壳背后的铭文在夜灯照耀下散发出温润的光。   “Joy……”   男生这样呢喃着,将那段铭文缓缓放在唇上,落下一个轻吻。   手表从唇上滑开,男生的视线也落到了骤然打开的门口,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滞住了。   站在门口的少年穿着一次性拖鞋,手中拿着个黑色的丝绒盒子,神情冷然。   “看来是我小看你了。”少年来到床边,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如若实质的视线从他脖子上的伤势一直扫到手中的手表上,最后像一个无情的审判者般开口道。   “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可悲。” 第34章 新造型上线   周愉拿走了周悦身边的手表。   999:[你不打算对他做什么吗?]   周愉对此看得很明白。   [我不对他做什么, 本身就是最大的惩罚。]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 锁门, 又在门口放了把凳子,然后来到洗手间, 坐在马桶盖上打开手机,把刚刚拍的照片编辑了一下发给了赵九。   手机屏幕暗下去, 又亮了一下, 对方发来“[ok][握手]”的emoji表情。   [结束了。]   少年放下手机, 来到镜子前, 对自己说道。   他拿起了手边的一把剪刀, 拿到眼前,用手指轻轻抚过锋利的刀尖……   ……   今天是周五的早晨,工作日的最后一天,周荣、周悦和刘明丽都在餐桌边上,周荣坐在法式长桌的首位, 刘明丽和周悦分别位于左右。   周氏的早餐是自助式的西餐, 餐桌上摆放着刚烤出来的各式面包点心, 惠灵顿蛋,烟熏火腿等一些精致的吃食。   周悦的身边摆放好了一副空置的餐具, 虚位以待。   往常这一家人这个时间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但今天, 周荣却一直在手机上看新闻, 始终没有拿起筷子, 他没有开动, 家里另外两个人自然也不能动。   周悦倒是不急,明城国际高中部本来上课就晚,再加上昨天晚上那档子事,他一直到现在都魂不守舍的,刘明丽几次眼神示意他都没看见。   刘氏等得心焦,见儿子不中用,只好自己开腔。   “老公……你看,再等下去,小悦他上课恐怕要迟到了……”   周荣头也没抬,“上去叫一下他。”   周悦立马推开座椅站起来。   “你去干什么?”刘明丽立刻叫住他,对一边服侍的佣人道,“孙嫂,你上去催一下。”   “好的夫人。”   周悦悻悻坐回去。   “大少,早上好,您下来了,我正要去叫您呢。”   佣人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楼梯上传来动静,刘明丽转过头,摆出说教的姿态,“我说小愉啊,你这晚起的习惯可得改一改,怎么能让我们三个等你一个……”   女人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   少年站在楼梯上,穿着孙嫂帮他洗净烘干熨平的黑白校服外套,拉链一路拉拢到锁骨下方,仅领口露出一小寸雪白的皮肤。原先笨重乖巧的锅盖头被打薄,修剪出了错落有致的层次感,两只耳朵露了出来,刘海中隐隐可以看到秀长的眉梢,一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和眼角下的小痣没了镜框的遮挡,清冷的魅力毫无保留地散逸出来。   他从楼梯上走下来,动作随意地将额前的碎发撩到脑后,发丝眷恋地穿过指缝,有几缕又俏皮地从一侧滑落下来,在阳光下衍射出金色的光泽。这样的动态得如同有汩汩清泉淌过双眼,让人舒服地不想挪开眼睛。   三人的视线忍不住跟着他一路从楼梯上下来。   “早。”   周愉目不斜视地经过他们三人,来到长桌另一端,搬开椅子坐下,给自己铺开餐巾。   “孙阿姨,我吃不了太油腻的东西,帮我倒杯牛奶吧。”   “好的大少。”一旁的佣人应道。   “昨天晚上辛苦你了,那么晚起来帮我煮东西。”少年说着,打开手机支付软件,“我转您点钱,不然心里过意不去。”   “这怎么好意思呢大少,您不用这么客气的。”   “应该的,您手艺很好。”周愉直接给她转了一千过去,“这算是加班费。”   孙嫂那因为睡眠不足而有些气色黯淡的脸都亮丽起来了。   “大少,您空腹光喝牛奶怎么行?我刚想起来冰箱里还有点海参粥,您等等,我这就去给您热上。”   刘明丽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刚刚对周荣前妻的儿子的脸露出了一副痴态,那面容都快扭曲的不是自己的了,等佣人一进厨房,马上就阴阳怪气地开口道。   “小愉啊,孙嫂是我们家的长工,你让她做东西还另外给她钱,这是不把自己和我们当一家人吗?”   周愉端起面前的牛奶抿了一口,悠悠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和你们是一家人了。”   他这话一出,周荣放下手机,沉下脸来,“阿愉,你的教养呢?”   周愉放下牛奶,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角的奶渍,挑眉道,“被狗吃了。”   周悦放下餐叉,咳了一声,像是被他的出言不逊给惊到。   周愉挪动眼珠看了他一眼。   周悦很识相地用餐巾擦了擦嘴,站起身,“我吃完了……哥,我去车上等你。”   俨然把自己当做了一个称职的司机。   “不用了,你先去吧,我叫了车。”   离这一关卡结束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周愉活得也越来越自我,压根没把几个NPC放在眼里。   门禁响了,孙嫂从厨房里走出来去应答。   “大少,有一辆保时捷停在门口,保安问是不是您叫了车。”   “是我叫的。”周愉站起身,“看来没时间和大家一起共进早餐了,你们慢慢吃,我先走了。”   “大少,您稍等,我给您把早餐装到保温盒里,您可以带到学校去吃。”   周愉接过保温盒,礼貌地道了声谢,打开家门离开。   刘明丽坐在座位上,气得浑身发抖,“你看看他这是什么态度!”   周荣用餐巾擦了擦嘴,语气有些敷衍,“和小孩子计较什么?”   他站起身,也跟着离开了,徒留刘明丽一个人坐在位置上,面对一桌子美食,没了胃口。   三辆豪车从周家的大门出发,缀在后面的两辆都是低调的黑色,带头开在最前面的却是一辆无比高调的珍珠银色保时捷跑车,三辆车上了主路,各自分开。   周愉坐在车后座,对着手机上聊天框打字。   [快到了,下来。]   银色保时捷一路开到了封锴家的小区门口,背着书包的男生正在路边的摊子上买早点,周愉把车窗摇下来。   “上车。”   穿着笔挺黑西装,戴着白手套的司机从驾驶座走下来,来到车右侧,拉开后座的门,躬身。   “先生,请。”   “……嚯。”   洒脱不羁地披着校服,单肩背着书包的男生左手拎着两个杂粮大煎饼,右手拿着杯豆浆,两眼茫然地扫了两眼这辆百万起步的豪车,大约用时1秒;定睛看车后座少年的新造型,却花了整整10秒钟。   “怎么,好看吗?”周愉反问他,语气淡淡。   “我吹爆。”   封锴也不问他为什么今天突然换了个造型,笑得像个傻乐的金毛,其心情如果硬要解释,大概和“清早开窗,突然发现院子里唯一那朵玫瑰为我盛开了”那种感觉差不多吧。   他二话不说坐上来,把周愉往里挤了挤。   “给。”他递给周愉一个和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的大煎饼。   煎饼还是热的,刚出炉,闻着是真香,里头的料也很豪华,生菜油条火腿榨菜肉松什么都有,基本是煎饼中的顶配。   周愉这会倒不嫌弃什么油腻不油腻的了,接过来就小小咬了一口。   好吃,外头的皮脆生生的,有一股麦香,里头的生菜也很水灵,酱料里芝麻味浓郁,味道很地道。   “好吃吧?我知道你吃得清淡,特地让老板没加辣。”封锴掀开自己的袋子,“其实加点辣更好吃,你要不要尝一下。”   说着,他掀开自己的袋子。   周愉凑过去咬了一口。   嘎嘣一声,听着就酥脆。   少年刚抬起头,嘴角还沾着一块三角形的饼碎,男生顺手就捻起来丢进了自己嘴里,顺道卖了个乖,“嗯~是挺好吃的。”   “……”周愉咽下东西,眨了眨眼,静静地待了三秒,辣油的后劲上来了。   “怎么了,被辣到了?不会吧,就那么一点。”封锴把豆浆插上管给他。   这也叫一点辣?周愉对封锴的味觉产生了怀疑。   “我不要那个,我要水。”   “好,你帮我拿着。”男生把手里的杂粮大煎饼递给他,然后从车座边上拿出一瓶标着赠饮的瓶装矿泉水给他旋开盖子递到嘴边。   周愉喝了口水,神色渐缓。   “怎么样,好点了吗?”   少年低下头,锲而不舍地又咬了一口封锴的大煎饼。   确实是辣的好吃。   【论一个清淡主义者是如何走向重口味的不归路的。】   封锴也不挑的,周愉要吃哪个他就吃另外一个,那么大一个煎饼到他手里两口就没了,吃完他就开始爱不释手地玩少年新剪的头发,在惨遭嫌弃之后又开始打量车内的环境,一边打量一边问。   “你家司机?”   “不是。”少年摇头,“我用APP叫的车。”   “多少一次?”   少年报了个不是很美丽的数字。   封锴听了之后发出相当直男的感慨,“和这车比起来还真挺划算,这哥们得开多少次才能挣回本啊。”   谁知道那穿着考究的司机居然很接地气地回了一句:“这车其实是公家的,我们是受培训的专业私人司机。”   封锴又问了几句,周愉吃个早餐的工夫,这厮就和司机混熟到以哥们相称了。临下车前居然还收到了来自司机大哥的祝福。   “两位是一对吧,我刚就看出来了。年轻人谈场纯纯的恋爱不容易,好好珍惜彼此,学习恋爱两不误,下次还要一起上学欢迎叫我们XX专车。”   封锴哈哈大笑,“好的好的,下次一定。”   校门口一到,银色保时捷稳稳停在禁停线外,司机率先下车,打开后车门,手扶车顶,两个穿着海川中学的校服的学生依次从车内走下来,前者高冷,后者狂拽,头也不回地经过了门口的风纪检查区,脚下生风,酷到没朋友。   是的,换了个造型的周愉,再也不是校园里查无此人的小透明,而是一跃成为了校园风云人物。   “封锴边上的男生是谁啊?”   “妈呀,这二次元帅哥是我们学校的人吗?”   “哪家大少爷转学来了?”   “锴哥怎么这么快又和人家搭上线了?”   这个年纪的孩子思路总有些中二,还喜欢看颜值说话。   但此时不正是如此单纯的时候吗?   封锴神采飞扬地和周愉并肩走着,感受到边上的人对周愉惊叹的目光,与有荣焉,心情好到起飞,要不是理智告诉他这里是学校,他甚至想和边上的人手牵手用跑跳步走路。   终于有人发现我老婆好看了吧哈哈哈~   晚了,他已经答应要和我在一起啦~   他还亲自来接我上学~   周愉感受到边上的人过度愉悦的心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前面是个拐角,过了这个拐角就是教学楼门口。   “你给我收敛点——”少年停下脚步,神色微凝。   “怎么了?”封锴后一步停下来。   教学楼公告栏前此时围满了人,所有人都维持着抬头仰看的姿势,不断有新来的人露出好奇的神情加入进去,打量上面张贴的东西。   是密密麻麻的照片。 第35章 揭穿与嫁祸   周愉还站在原地,封锴已经先一步走过去, 从墙上扯下了一张照片。   “谁这么缺德?”   周愉看着封锴手里那张举止亲密的双人自拍照, 光线昏暗引人遐想,女生的那张脸很熟悉,正是张婷, 至于拿着手机的男方……尽管有人在男方的脸上打了马赛克, 但用脚趾都可以猜的出来这是哪位仁兄。   有意思, 这是谁做的?赵一一?看不出来她的手段……还挺下作。   “这照片上的女生……好像有点脸熟?”封锴皱眉, 试图回想。   少年面无表情地从他手里拿走那张照片扔进垃圾桶里,“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他拎着对方的衣摆把人拽进了教室。   ……   张婷今天破天荒地迟到了。   她从昨天开始就感觉头重脚轻,吃了药也没见多少好转, 今天是咬着牙爬起来上课的。   本来那天的梦境已经被她抛之脑后,但当她来到教学楼时,却敏感地察觉到一丝不同的气息。   看着一墙的照片,女生感到心脏一阵紧缩。   她没想到,噩梦在现实中以更糟糕的方式重现了。   她环顾四周,试图找到始作俑者,但却只是无济于事,几个看热闹的学生都绕着她走开了,张婷从这些陌生人的眼神里感受到和平常不一样的东西, 这令她有些窒息。   少女在原地杵了几秒,不知从哪里找回了力气, 抬起双臂将这些照片从公告栏上撕下来, 她咬着唇, 用力到下唇的唇肉颜色泛白。   每揭下一张,她都能看到照片中的内容。   自拍、自拍、自拍、抓拍……这些东西都是周悦和她在一起的时候用手机拍下的,其中不乏有动作暧昧,举止亲密的,甚至有一些照片中的内容尺度颇大,超出了正常人的想象范围——谁能知道富二代能有那种受nue癖好呢?   这些照片都被存在周悦的手机里,可他的手机被自己扔到了公共垃圾桶里。这就意味着,除了周悦以外,任何人都有作案嫌疑。   到底是谁?   张婷将手中的照片捏出了褶子。   ……   今天二班的早自习气氛有一些不太一样。   徐平对学生要求严苛,早自习一分一秒都不肯浪费,往常在这个时间,在走廊就能听到他用大嗓门讲解试卷的声音,可今天当张婷走进教室的时候,全班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转过头来注视着她,包括坐在讲台上拿着戒尺的徐平。   少女脚步未顿,低着头一路走进教室。   “所有人接着自习。”中年男人从座位上站起来,“张婷,你跟我出来一下。”   少女抿了抿唇,走到位置上,把书包从肩膀上放下……   “书包不用放,你拿着过来。”徐平已经来到了门口。   张婷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拿着书包过去。   两人来到教室外的走廊。   “你怎么回事?”徐平扫了她一眼,语气毫无起伏。   少女以沉默应万变。   徐平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   “有同学来办公室告诉我,这些东西都在公告栏里贴满了,这照片上的人,是你吗?”   “……”   “张婷,我之前已经在班会课上警告过你,现在你还这幅冥顽不灵的样子?这个学你是不是不想上了?”   女生终于抬起头来,眼眶微红,语气也有些难堪,“这些都是我的私事,而且我已经和那个男生断了,现在事情都变成这个样子,老师你难道不应该去责怪把这些照片贴出来的人吗?”   “那好,我问你,你觉得照片是谁贴出来的?”   张婷摇了摇头。   “不说话,那就是不知道?既然连你都不知道,我又能去责怪谁呢?”徐平把照片在面前晃了晃,“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看看这张照片是从什么视角拍的,这事情是谁做的你会不知道?”   这其中的弯弯道道张婷当然不会解释给徐平听了,她只是用手拭泪,摆出一副无话可说的样子。   “哭……就知道哭,有用吗?你看看你上一次的月考成绩,一看就知道,最近的心思没放在学习上,我知道你们女孩子好面子,有时候我也懒得说你,就你这个样子,还打算申请今年的奖学金?还有那个助学金资格,我看可能也需要好好核实一下,你不需要,我们可以给更多有需要的人。”   “老师,你误会了。”张婷语气低落,“真的是那个男生单方面纠缠我的,我也是被迫的,他家里有权有势,我根本得罪不了他。”   “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善茬。”徐平哼了一声,“有人举报你在学校抽烟,我现在给你一次机会,你当着我的面,坦白从宽,把它拿出来吧。”   这次张婷的惊讶真的不是装的,她抬起头,瞪大了眼,“我没有。”   “不说实话是吧?你确定要我亲自来翻你书包?”   “我真的没有,老师,您为什么不愿意相信我呢?”女孩辩解。   “不是我不愿意相信的问题,是你最近的表现实在让我对你大跌眼镜。”徐平叹了口气,“拿出来吧。”   张婷红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好。”   她直接把手里的书包袋拉链拉开,把里面的书一本一本的扔在地上,用这样的举动无声抗议。   书包逐渐空,少女抬起头来,质问,“您说的香烟,在哪儿呢?”   徐平努了努下巴,“别搞这种套路,还有小袋子呢,都翻出来。”   张婷愣了一下,冷笑了一声,手中没有动作,“我没来的时候,你是不是还翻我课桌了?”   “我是翻了你的课桌,而且我是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翻的,一没有拿你东西,二没有乱丢乱放。”徐平说得理所当然,“怎么,你都敢私藏违禁品了?我搜你课桌还需要经过你同意吗?”   “行。”张婷点了点头,把书包小格子拉开,把所有东西掏出来,最后干脆把整个包倒置过来使劲上下晃了晃,然后把包扔到一边,“这样,您满意了吗?”   一大堆零零碎碎的东西被无情地摔落在地上,有修正带,订书机,圆规,尺子、水瓶……还有一根黑色的电子烟。   徐平弯下身,捡起那根黑色电子烟,仔细端详了一下。   “这是什么啊,你告诉我。”   张婷瞳孔微缩。   到底是谁?   这个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了。   “这不是我的,是有人放在我书包里的,这是栽赃陷害!”   她直接夺过徐平手里的电子烟,冲进教室。   “这个东西,是谁放在我包里的?!到底是谁?”   回答她的只有沉默的视线。   少女疾走到最后一排,那个篮球队的男生面前。   “这是不是你塞我包里的?”   男生斜着眼睛吊儿郎当地看了她一眼,“你有毛病吗?没事血口喷人?”   张婷阴沉沉地看了他两眼,一副要和他同归于尽的表情,“你一定要我把你做的事情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来吗?”   男生放下笔,终于转过脸来用正眼瞅了她一眼,嗤笑一声,“你有本事你就说啊,谁怕谁啊,破、鞋。”   这句话无意是在炮仗上点火,张婷一把将手中的电子烟掷到地上,拽起他的领子。   男生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当下直接拽住她的手臂站起来。   眼看冲突即将升级,终于有人上来把两人给拉开。   “哎哎哎……别动手,都是同学。”   “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徐平拿着戒尺在讲台上大声敲击,“你们两个眼里还有没有班级纪律了?”   “张婷,这东西还就不是我放的。”男生歪着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班级里不是有监控吗?你查一下不就知道了?”   “谁知道你是不是在教室里栽赃的。”张婷眼神锐利,像是认定了对方就是作案对象,“你敢说这不是赵一一让你放我包里的?”   “赵一一?”徐平皱眉,显然对这学期转来的这位千金大小姐有些印象,“这事情怎么又和十一班的人扯上关系了?”   “老师。”张婷转过头,“这烟是赵一一的,我有好几次亲眼看到过她在校内抽烟,还记录在了风纪检查记录手册里,但是你们从来没有人去查她!”   风纪检查这件事情自然不归徐平这个数学老师管,还是学校教导主任的职责范围内。   这下摊上大事了。   徐平下意识捏了捏鼻梁。   “好了,你们都不要在教室里吵了,你们两个,都跟我来,还有——你,去十一班叫一下赵一一,让她直接来教导主任办公室。” 第36章 学校大了什么瓜都有   赵一一走进教导主任办公室的时候, 连门都没敲。   “什么事啊老师?”她进来的时候嘴角是上扬的,看样子心情不错。   教导主任孟修是个神情严肃的男人,戴着副金丝眼镜, 穿着西装革履,总是皱着眉头, 不苟言笑的样子, 校园里所有人遇到他都绕着走。   此刻他正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 桌上有张白色的道林纸, 上面放着那根黑色电子烟,而站在一旁的则是张婷,至于徐平,早就借着有课的理由遁了。   “你来了,赵同学。”见她走过来, 孟修把那张纸往前推了一下, “你来看看,这是你的东西吗?”   赵一一早就看到那根眼熟的电子烟了, 她尚不知道被周愉收走的东西是怎么到了张婷手上,但总归,否认和倒泼脏水准是没错的。   这样想着,她扬起眉梢, 看了眼一旁的张婷, “当然不是, 老师, 你别听这个女人胡说——她人品有问题。”   “哦?”孟修循着赵一一的目光看向张婷, “但根据这位同学的说法,她有数次看到你在校内使用这枚电子烟,而这枚电子烟,不知为何跑到了她的书包里。”   “你们在她的书包里找到了电子烟?”赵一一露出了有些匪夷所思的表情,用兴味的眼神看着青着脸站在一旁的张婷,幸灾乐祸地笑了,“既然如此,那肯定就是她的喽~~”   “你放屁!”张婷眼睛里都是血丝,不知道是气得还是哭的。   “天哪,同学。”赵一一捂着嘴,故作惊讶,语气浮夸,“你好粗鲁啊。”   “我在风纪检查记录本上登记过你抽烟的时间,每次都是在周二或者周四的午休时间,只要去查近期的监控,就可以查到就你去天台抽烟的记录。”张婷死死瞪着她。   “天台又没有监控,你怎么就能断定我是去抽烟呢?我去透透气不行吗?”赵一一抱着手臂,一副底气十足的样子,“谁知道你是不是栽赃嫁祸,故意把自己做过的事情推到我身上。”   “你别倒打一耙,我怎么可能那么做?”   赵一一哼了一声,“你都敢勾引别人的男人,还有什么事情不敢做?”   “你怎么不问他是怎么强迫的我?”张婷嘴唇都在颤抖。   “他已经和我订婚了。”赵一一秀出手上几克拉的订婚戒,这是她首次也将是最后一次在海川中学戴这枚戒指,因为今天放学后,赵家就会和周家提出退婚。   当然,这一切用不着告诉这个始作俑者。   “你?你有哪点比我强?他至于去强迫你?”   张婷定定看了眼赵一一,视线往下挪了挪,“你除了比我……胖了点,还有哪点值得一提?”   “你说我胖?”赵一一松开手,叉着腰,“你懂什么,这是资本!”   “……肤浅。”张婷鄙视地看了她一眼,撇开脸,一副和她呼吸同一片空气都很勉强的表情。   “你!”   “够了!”孟修及时叫停了这场无意义的吵闹,“这里是我的办公室,不是八点档豪门狗血电视剧。”   他对着赵一一说了句,“赵同学,你的问讯已经结束了,回去。”   “哼。”   被顶撞的气还没有发泄够,赵一一有些不爽,但看见张婷沦落到这个下场,她又忍不住感到大快人心,最终还是决定就此作罢。   少女转过身,一摇一摆地走了。   “孟老师,您就这么让她走了!?”张婷很是不忿,“这明明就是她耍诈放我包里的。”   “这只是你单方面的说法,没有任何证据。”   “有监控……”   “监控我们自然会去查的,但学校里并不是所有地方都有监控,而且调查监控是一件非常消耗人力和时间的事情,我们不能保证一定会查到你想要的结果。”孟修执起一支圆珠笔,用大拇指戳着后端的弹簧,“况且,我们也不能判断……你究竟是不是被冤枉的。”   “高三对于你们来说是很重要的一段时间,我相信不管是学校还是你都不希望把事情弄复杂,现在专心把心思放在学习上面,我记得你在二班,学习成绩还不错不是吗?校奖学金的候选人里面也有你?”   张婷抬起眼眸,缓缓点了点头。   “那就在这段时间好好表现,调查的事情就交给我们。”   在徐平和赵一一面前都敢于伶牙俐齿地反驳的女生这一次却没有表现得咄咄逼人,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桌面上的电子烟,说道,“老师,你会还我一个清白的,是吗?”   “如果你没有做过亏心事,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孟修把电子烟收进抽屉里,“至于这东西,你们谁都不要碰了,不是什么好东西。”   “好。”   “嗯,回去上课吧。”   女孩的情绪稍微和缓,转身走出了教导主任办公室。   就在刚刚,第一节 课的下课铃声已经响过了,此刻行政楼走廊里有一些来来回回的学生和老师,张婷和一个脸上有着小雀斑的矮个子男生擦肩而过。   后者走进了教导主任办公室。   那张脸在脑海里浅浅地浮现出一丝印象,又好像没有,但仅仅是这微小的涟漪,让女生停下了脚步,听到了从没有关严实的门内传出来的声音。   从中透露出的信息量不啻惊雷。   “孟老师,我是来自首的。”   “你说什么?”   “我都听说了……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二班的张婷,她书包里的电子烟……是我放的。”   张婷回转身体一把推开门。   男生转过头来,脸上满是残留的愧疚和震惊。   “你是谁?”女生一步步走进来。   男生节节败退。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张婷不敢相信,自己冥思苦想许久的“假想敌”竟然是这样一个貌不惊人,平平无奇,甚至还比自己矮了一头的存在。   一个两个都是,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我和你有仇吗?”   “……”男孩嗫嚅着回答了她的第一个问题,“我……我叫陈天。”   “我根本不认识你!”   这样的回答让陈天眼中的亮光逐渐黯淡,他低下头,“……我知道。”   “不……我记起来了……”张婷眯着眼睛,仔细回忆了一会儿,“我认识你。”   陈天抬起头,脸上露出些希冀。   “你是一班的,你总是跟在周愉身边和他一起站岗的不是吗?你们是一伙的!是不是他?是不是周愉派你来陷害我的?”张婷一把抓住男生的手臂,追问他。   陈天看着她,脸上所有和“高兴”有关的表情都迅速褪去,他张了张唇,似乎急急地想说些什么,又因为过度激动而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他……他……”   张婷用鼓励的眼神看向他。   “为什么又是他?!你怎么老是提到他!难道就不能是我吗?”陈天忽然反抓住她的手臂,“是我,是我……你忘了,收到那封信的是我!”   面对情绪显然有些失常的男生的话,张婷皱起眉,试图将手臂从他手中抽出来。   “你干什么!”   “我只是想远远看着你,可你为什么要和别人乱搞!”   陈天用力抓着张婷的手臂,涨红着脸连声质问。   情况有些失控,孟修从位置上站起来,将男生从背后抱住,把将人拉开。   可陈天和疯狗一眼拽着张婷不撒手。   “是我干的,是我干的又怎么样?!”   男生跪倒在地,膝盖磕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我喜欢你啊!不对!我爱你张婷!对不起!我不想伤害你!可是我好喜欢你!”   他很快就被孟修抓着胳膊往后拖去,但还是死缠烂打地企图抱住女生的大腿,口中始终念叨的都是重复的那一句话。   “对不起!对不起!”   女孩僵在原地,看着那个被拖倒在地的矮个子少年,对方嘶吼着,哭泣着,露出一副为她癫狂的丑态,那一瞬间迸发出的力量和挣扎,令人心跳加速,血液倒流,那是女孩内心深处不知所措的畏惧,是对极致的情感的讶异,是不明所以的茫然。   眼前的景象好像一出荒诞的黑色喜剧,男孩的行为和言语明明是如此粗鄙和丑恶,可他眼中的光芒是那么纯粹和极端,张婷对此感到惊叹和痴迷。   “老师,我来补交我和班长的请假单……”   门被打开了,顶着门框走进来的高大男生手中拿着两张纸,口中的话戛然而止。   现在的情况是,孟修锁着陈天的背试图把他从地上拉起来,陈天则像条死狗似地跪倒在地上不肯起来,衣摆都被拽到了肚脐眼上,看上去很是不雅,而张婷则站在距离他们三步远的地方,一动不动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在面前。   “呃……我的锅,刚刚忘记敲门了。”   封锴冷静地往门口后退了一步,半把着门。   “要我重新来一遍吗?” 第37章 发糖时间   张婷几乎是立刻从那种玄妙的情绪中抽离了出来,她用最短的速度抚平自己的裤脚和衣袖, 整理完衣服上的褶皱, 撇过头去,把头发捋到脑后, 尽量恢复了淑女的样子,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封锴。   对方压根没看他,就光注意地上的陈天了。   大概是在同班同学面前不太好意思直抒胸臆的缘故, 陈天的抽风总算是停止了, 孟修从地上直起身来, 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金丝眼镜, 喘了口气。   “请假单放桌上吧。”   “好。”封锴把两张单子放在桌上, 顺道还问了句,“老师……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你出去吧。”   “好。”   男生最后扫了一眼三人, 很贴心地帮忙阖上了门。   ……   正午的阳光很温暖,有一点点刺眼,周愉低着头,把手挡在封锴的眼前, 五指的影子映在男生的脸上, 把那一块皮肤从浅浅的牛奶巧克力色变成了深沉的黑巧克力色。   而对方正兴致勃勃地向他娓娓道来今天的事情。   “我一听里面的动静就知道有好戏可以看,果然我进去的时候,孟老鬼就用‘情比金坚锁’的姿势抱着陈天, 然后另外一班的那个女生就在那边上一脸懵逼地看着——那名场面, 我用尽洪荒之力才没有当场笑出声……哎, 真是太可惜了,早知道早上应该叫你和我一起过去。”   “那个女生是谁?”   “谁知道啊……看着有些面熟……哦,对,好像是那天在夜店门口被赵一一扇了一个巴掌的那个女生。”   “你没发现她就是今天公告栏照片上的女主角吗?”   封锴挪了挪脑袋,正眼看他,“不会吧,真的假的!我都没注意——那这女的也太衰了吧,回回都遇到这种倒霉事。”   “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周愉只是淡淡评价了一句。   暖风吹拂,少年面前的刘海都被吹到了一侧。   男生脸上带着笑意,抬起手,帮他把刘海拨开。   “就是,不像我老婆,可可爱爱,一点毛病都没有。”   周愉抓着他的手阻止他,“你干嘛老是动我头发?摸你自己的去。”   “你发质好,细细软软的,好摸。”封锴还真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不像我,扎手,自己都嫌弃。”   “要顺着摸。”周愉也用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头顶,其实封锴的脑袋摸起来手感不错,浑圆的,他这个发型特别考验五官,脸稍微肥一点或者平一点就会和劳改犯一样挫,但这么一个发型硬是被这个浓眉大眼高鼻梁的精神小伙hold住了,还艹出了霸道校草人设——正合适,看着特别顺眼,压根想不出他换成别的造型是什么样子。   “你老是剃寸头肯定会这样,头发就是会越剃越硬。”   “就是图个省事儿,我都是在我们家楼下那个快剪店给人10块钱让他们用推子给我推,两分钟搞定。”封锴又开始糙汉发言,“就这样哥还是帅就一个字。”   周愉狠狠揉了两把他的脑袋,“嘚瑟。”   “嘿,不然你怎么和我在一起。”封锴扬起眉看他,咧开嘴露出那个专属他的歪嘴笑,抓着他的手放到自己胸口,“你就是馋我身子。”   周愉毫不客气地隔着校服一把捏住他的胸肌,“你再说一遍,谁馋谁?”   “嘶——我馋你我馋你。”   周愉松手了。   “好凶啊你。”   封锴笑着抱怨了句,在遭到某人白眼前迅速补充,“但是我喜欢,带劲。”   “你就皮吧。”   封锴又开始捏他的手玩。   “你今天怎么突然想到天台上来呆着了?还学人家日本动漫……知道这片积了多少灰吗?擦了我老半天。”   “你提前来打扫过?”周愉看着自己所坐的地面周边,怪不得比之前干净了很多,尽管如此,封锴还是往地上铺了几层报纸。   “你都已经和我说了中午要上来吃饭,我不得来打扫一下吗?”封锴把脑袋枕在少年的大腿上,自己的两条大长腿则委屈地落在了报纸外,只能曲着,两人边上还有两个一次性的餐盒。   “万一你要干点什么羞羞的事情呢,我肯定要提前把这里检查一遍,免得到时候激动上头了遇到什么安全隐患啊。”   999和周愉的回答几乎同时响起。   [想的还挺周到。]   “想的还挺美。”   “必须的,我是乐观主义者。”封锴接受了这份赞美,“直到现在我还没有放弃希望。”   周愉哼笑一声,转过头,看向隔离网后的天台边缘,“如果我告诉你,我就是会从这儿掉下去呢?”   “!”小狼狗被吓得一个仰卧起坐,“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周愉道。   封锴眯起眼,脑袋转得很快,“……你又做噩梦了?预知梦?”   “可以这么理解。”   男生不假思索,“什么时候?”   “很早以前。”   “我是说,你摔下去的时候,是什么时间?”   周愉回忆了一下,“白天,学校里有人,可能是课中……大概是明天。”   海川中学高三有模拟考制度,每周六会对高三生单独安排一个上午的模拟考试,就是明天。   系统说他是回到了死亡时间的一周前,而周日他不上课,学校里也没有人,从这里推断,他死亡的时间,应该就是在明天。   少年想了想,又补充了一点,“天台上可能有其他人。”   “好。”封锴抓着他的手,盯着他看了很久很久,“我会抓住你的。”   “要么抓住你,要么和你一起死。”   阳光照进男生的双眼中,为他的虹膜染上了一层金色,他的眼神很坚定。   周愉回望着他。   999……999现在已经是个成熟的系统了。   [叮!您的贴心小棉袄999将于3秒后自动屏蔽自己,请您开始freestyle模式,上吧,自由滴~3、2、回见。]   周愉把男生推到了网上,“既然已经打扫过,就别浪费了。”   他拉开了外套拉链。   此时此刻封锴心里只有一句话:   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他露出一个狂野的笑容,双手抱着少年的脑袋俯下身吻了上去。 第38章 不好啦,有人要跳楼!   周愉坐在封锴的腿上,封锴靠着天台墨绿的隔离栏, 栏杆随着两人的动作微微摇晃。   两人正吻得难分难舍, 周愉的外套口袋中忽然有东西震动起来。   “你电话……”男生和他分开, 从他口袋里掏出那个新手机。   少年看也没看,贴着他的手按上电源键挂断电话把手机扔到一边, 拽着他的领子往下扯。   封锴又贴上去,双手伸进衣摆中,搂住少年纤细柔韧的腰身。   周愉摸到他的裤腰上, 忽然又感受到一丝震动, 一只手机从男生裤兜里滑出来, 屏幕上亮起的来电显示是“公安局封局”。   “公安局的人?”少年皱眉。   “……不是,是我爸。”封锴从裤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把电话挂了, “防盗小窍门, 就因为这个我手机丢了三次都找回来了。”   “……”   “别管这个,我们继续。”   话刚说完, 手机又震动起来了。   少年往后仰了仰身体,把某个不依不饶的人推开。   他把封锴的手从自己衣服里掏出来,“算了, 你接吧,我也去边上打个电话。”   说完,他拿着自己的手机站起来,走了。   封锴眼巴巴地看着他走到天台另一边, 垂下头揉了把脸。   算了, 来“日”方长。   他接起了电话。   “爸。”   “封锴。”封彦安很少给封锴打什么电话, 而且还是在工作日的中午,这次是个少有的例外。   “有什么事吗?”   “你……你最近是不是结交了什么背景不一般的朋友?”封彦安之前是做建材生意的,创业失败后也没选择离开工地,找了份管道安装的工作,这会他正摘下手套,擦了把脸上的汗,在一个偏僻的小角落拿着电话讲话,说话的时候,还扭头看了眼停在那几辆巨大的混凝土车边上的黑色小轿车,“人家都找到工地上来了。”   “什么?”封锴一下子没听懂。   ……   周愉接完赵九打来的电话,回到男生面前,“怎么了?”   封锴抬起头,表情有一些微妙,“你爸去工地上找我爸了。”   周愉看上去还挺镇定的,并没有感到意外,“他对你爸说什么了?”   “他给了我爸一百万现金让我和你绝交。”   “然后呢。”   “我爸也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人,犹豫了一会儿就拒绝了。然后你爸说那块地皮是他的,让我爸走人。”   周愉没思考两秒,“你爸介意换一个工地工作吗?”   “我爸在哪儿工作无所谓,反正也就是那么千把块钱。”封锴把话题绕回来,“……所以你真是周氏集团董事长的儿子?”   “是。”周愉回答的直截了当。   “那今天早上那辆车……”   “真的是我打的车。”周愉说,“我和你讲过,我和家里关系不好。”   “我就是问问。”封锴摸了摸脑袋,“这事儿还挺玄幻的,你爸怎么没直接来找我呢,我也挺想体验一把被人钞票打脸的感觉。”   “你想体验吗?我可以安排。”   封锴没拒绝,“好啊,下次地点安排在床上。”   周愉挑了挑眉,答应得也很干脆,“可以,数额看你工作量。”   “不是我吹,你们家要做好破产的准备。”封锴站起身,把少年抱到怀里。   “是我出又不是我家出。”周愉抬起头来看他,“先说好,我是不会继承周氏的。”   “随你。”封锴耸肩,“反正我很好养活,穷养富养都可以,我赚钱养你也行,只要不弃养,怎么都好说。”   周愉抓住他的双臂,认真对他道,“帮我和叔叔道个歉,工作的事情我会帮忙……”   “没事,用不着,我爸他忙的很,一天不知道多少份兼职呢,这份没了下份顶上,很弹性的。”封锴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帮忙。   “那我们的事……”   “我打算和我爸说开了,他还是挺开明的,我和他慢慢说,他会同意的,等等——”封锴想了想,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你爸是什么时候知道我们的事情的?”   周愉顿了一下,“……我们家就不存在柜门这种东西。”   ……   对于张婷来说,这一天是漫长的,抽烟的事情最终没有被记到她的头上,但“告示栏事件”还是给学校造成了恶劣的影响,她需要提交一份三千字的检讨书,检讨自己“行为不检点”的罪行。   然而一切却还没有这么简单地结束。   “婷婷。”   回到家中,还没来得及喘息一口,母亲拿着一张银行卡敲响了她房间的门。   “你前几天给我的那张卡,说是网上募捐筹集来给你爸做血透的钱,划不出钱了,我打电话去问了银行,说是资金异常,被冻结了。”   “什么?”   周悦给的那张卡里的钱张婷已经第一时间转走了,但是没想到自己的储蓄卡账户也会被冻结,难道是周悦非打算要和她追究那件事情?   可这卡里可不止周悦给她的那五十万。   “没什么事,你先把卡给我吧,我会去处理的。”张婷伸出手去。   然而女人却躲开了她的手,看着她,眼神里透着一些异样。   “婷婷……你老实和妈妈说,你这些钱到底是哪里来的?”   “什么意思?”   “今天学校和我打电话了……说你和一个有钱人家的孩子在私下里谈恋爱,还被人把照片贴到了学校里,这些钱,是不是都是人家富二代给你的?”   “没有,妈,你别问了。”今天一整天脑子里都充斥着这两件事,张婷此刻正在爆炸的边缘。   “我怎么能不问?我是你妈,你是我的孩子,我能不问吗?”女人厉声道,“婷婷,人家已经订婚了,你这样是不对的你知道吗?”   “我有什么办法,之前都是他强迫的我。”   “钱都能拿了,还能算强迫吗?这又不是第一次,那之前的几次呢?你那些钱都是怎么来的?”   张婷沉默了一下,“……都是他给的,那又怎么样?这是我应得的。”   “那你就心甘情愿给人家当小三?张婷啊张婷,你的一辈子就这么毁了你知道吗?!”女人用颤抖的手指着她,“别人给你的是钱,你付出的是你的清白啊,我们家过得是苦了点,但是这么多年也熬过来了,你怎么就在这个时候犯傻呢?”   “我还想上大学啊,我要出人头地,这些前期投入你不给我,还不许我自己想办法找吗?”   “你就想出这个办法?”   “妈,你知道我如果要自己搞定我的学籍,还有户口,有多不容易吗?可是对周悦来说只是一个电话的事情,他们家有的是钱,我拿的这些对他们那些人来说根本就是少和没少没区别。”   “你怎么能这么……这么不知廉耻呢?”   “什么不知廉耻!我这不都还是为了我们家!为了爸!”张婷把桌上的书本一股脑推到了地上,“没有我,你们能住上这个房子吗?爸能上大医院治病吗?没有我一直往家里拿钱,就你替人家打扫卫生挣的那几千块钱,能顶个屁用?!”   “那你也不能把自己卖了!”   女人一巴掌扇到自己的女儿脸上,打得张婷马尾辫都散架了。   女孩捂着自己的半张脸,双眼通红地瞪着面前作为她的母亲的女人。   “连你也打我!在你们这些人眼里,我难道就没有尊严的吗?”   女生猛地推开她,夺门而出。   “婷婷!”   张婷不顾身后母亲痛心的呼喊,离开家中,来到一个公用电话亭,拨通了那串熟记于心的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被接通了。   “喂?”话筒里响起了一个慵懒的男声。   “周悦。”张婷咬牙道。   话筒里安静了几秒,传来一声轻笑,“你是哪位?”   “别装了。”张婷懒得和他虚与委蛇,“我问你,你是不是把我家的银行卡冻结了。”   “我有这个必要吗?”周悦只是简短评价了一句,“我说你把钱拿走就行了,还把我手机也给顺走了,可真够贪心的,你知道我找回这个电话号码废了多大的工夫吗?”   “我管你!”张婷用不容置喙的语气道,“立刻把我们家的银行卡解冻了。”   “这个恐怕不行,你还不知道吧。”周悦瘫在沙发上,背景又是纸醉金迷的酒吧,“托你的福,我和那个蠢娘们的婚约总算取消了,可是她还不解气,单方面想要搞你,我有什么办法?”   “那些钱是你答应要给我的!”   “张婷啊,我确实很想要帮你啊。可是现在我妈正在气头上,我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拿什么来帮你?”周悦搂过一旁的女人,接过她手中的酒杯,拿在手里摇晃,“不说了宝贝,等我挺过这一劫,再来找你玩啊。”   “你……”   话筒里的声音忽然变成了忙音,是电话卡没钱了。   连老天都要和我作对!   张婷狠狠挂上电话。   ……   周六上午,周愉来到学校,公告栏上贴上了校奖学金的公示。   不出意外,他在上面找到了自己和封锴的名字。   [恭喜恭喜呀,虽然三千块不是什么大数目,但也是对周周这一周出色表现的肯定。]999在他脑内说道。   周愉眯了眯眼,在人名中来回逡巡了几圈。   [张婷被除名了?]   [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学校不可能会再保举她作为奖学金获得者了吧。]   周愉不置可否地扭过头,走进教室,顺带用余光扫了一眼最后一排靠窗的座位。   是空着的。   [又迟到。]   少年习以为常地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同班的同学们陆陆续续进场,在座位上准备今天的理综模拟考试。   然而等到考试即将开始,监考老师走进教室,周愉都没有看见男生出现在座位上。   他皱了皱眉,还未发声,忽然有人在走廊上大叫一声。   “不好啦,有人要跳楼啦!”   周愉一怔,猛地扭过头。 第39章 高空作业   “谁要跳楼?”   没等监考老师阻止,几个好事的同学已经跑了出去, 有了带头的, 剩下的人也坐不住了, 周愉跟着人流走出教室来到楼外,仰起头, 正好能看见站在天台边缘的女生——是张婷。   “同学,你不要冲动,冷静一点!”监考老师大声冲上面喊, “有什么事情好好说!”   少女的回答只是一句话, “让赵一一上来!”   周愉的视线在周围的人群中逡巡了一圈, 没有看到赵一一她人。   “赵一一是谁?”监考老师有些纳闷,边上的同学当中有科普的, “就是十一班的那个富家千金,听说是楼上那个张婷把人家未婚夫给绿了, 然后赵一一就把照片贴到公告栏上整她。”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你们刚刚说的那位同学她人呢?”   “不知道啊, 今天礼拜六, 她应该不在学校吧,她有时候连课都不来上,更别提来参加模拟考了。”   “你们谁有她电话?”   周围人鸦雀无声。   海川中学管理严格, 学生连手机都不让带,还谈什么联系方式。   “你们都不要过来!赵一一呢, 让赵一一一个人过来!否则我就跳下去!”楼上的女生不知何时背过了身去, 似乎是人上天台劝解了, 但是效果并不理想,反倒起了反作用,少女又往边上退了退。   监考老师一看,急了,“你们几个马上去十一班看看,我打电话联系十一班主任。”   没用的,不管是赵一一还是周悦过来,在这个时候都未必能起到什么正面的作用,说不定反倒会让张婷更受刺激。   周愉已经退到了隐蔽处,拿出口袋里的手机,打通了最顶上的联系人电话。   【A封锴,正在拨号……】   电话始终是忙音,没有接通。   都这个点了,这厮没来学校,到底跑哪儿去了?   ……   封锴的家里来了个不速之客。   穿戴精致的女人坐在餐桌前,把男生一早上的好心情都给破坏了。   “高小曼,你来干什么?”   女人没看向他,反倒对一旁端上东西来的男人道了声,“阿安,你去上班吧,我和儿子单独聊一聊。”   “行。”封彦安也答应地干脆利落,经过封锴面前的时候低声说了句,“她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你昨晚和我说的那件事了,烦了我一早上,你随便糊弄她两下得了——你老爸我一会儿有一个面试,搞定了说不定能月入上万,先去给你挣聘礼钱了。”   “行,这里我来应付,你赶紧去,来不及就打车,别省那么两毛钱,我昨天不是转你钱了么。”封锴见他今天把压箱子的西装都穿出来了,还捯饬出了年轻时的二分之一帅,就知道是有正事,也小声和他说了几句,父子俩哥俩好地互相拍了拍肩膀给彼此打气,封彦安功成身退。   人一走,封锴把椅子一拖,坐到餐桌边上,拾起个包子,“说吧,什么事?抓紧时间,我还要去学校。”   “你马上和周氏集团的大公子分手。”高小曼语气直接且强硬。   男生咀嚼的动作停了停,哼笑一声,“怎么,你说让我分手就分手,你谁啊?你有我抚养权吗?”   高小曼当初怕改嫁王家不容易,主动放弃了封锴的抚养权,这事情是她一辈子的错处。   “哪怕我没有你的抚养权,我依旧是你的母亲,你的监护人,你说我有没有资格管你。”   “早不管晚不管,偏偏这个时候管?”封锴吃着包子,语气漫不经心,“怎么?周氏给了你多少钱?”   高小曼噎了一下。   “看样子是不少了。”封锴冷嗤一声。   “小锴,你年级还小,一时糊涂妈妈可以理解。”高小曼试图打感情牌,“一个男人一生当中作重要的事情就是结婚生子,你如果要当同性恋,这两件事情就等于都和你没有关系了,你还会遭受社会的白眼和其他人的不认同,这件事情真的没有你想象的这么简单——妈妈觉得,你可能只是一时间被那个男孩子迷住了,不一定就是持久地对他产生了感情,你好好想想,女孩子哪一点不好?你为什么偏偏要去喜欢一个男孩子。”   “男孩子有哪一点不好,我为什么偏偏要去喜欢一个女孩子?”封锴拿她的理论反对她。   “他能给你传宗接代吗?”高小曼直指重点。   “不能,不需要,我们可以去领养一个,或者养条狗、养只猫什么的也行,我没想过要不要小孩儿,现在考虑还早呢。”   这一点倒是封锴之前没有考虑过的,他捏着手里的包子,一边想一边说。   “我们可以等大学毕业了先去国外扯个证,然后再一起商量这件事。”   “那个男生到底有哪里好,你就认定了他?我问了你爸爸,他说你以前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只喜欢男的。”   “对,我以前是不喜欢男的,也不喜欢女的。”封锴点头,“他是我第一个喜欢上的人。”   “你说的喜欢可能只是一种错觉,妈妈见过那个男孩子的照片,他长得太漂亮了,你可能只是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所以……”   “所以就对他产生了性冲动?”封锴打断她,“第一眼是这样的,但不止是这些,我对这段感情是很认真的,我想要和他过一辈子。”   “一辈子很长的,容貌是会随着年龄长大而改变的,他现在年纪小,还没有完全发育成男人的样子,长得雌雄莫辨是很好看没错,但等到他长了胡子和腿毛,骨骼变粗犷,肌肉变硬,你还会喜欢他吗?”   封锴都被她逗笑了,“那我就帮他刮胡子和腿毛呗,还能咋地——你举的例子根本就不现实,你不知道,男人也不是每个都会长成我这样的糙汉,有些就是天生那样,班长只是看着小,其实比我还大一岁,而且他还有洁癖,洗澡都要搓三遍,卫生间里那些保养品我连说都说不出来,我敢打赌,他就算七老八十了也会是个精致的老男人。”   “而且你说的肌肉变硬有哪点不好?”封锴已经吃完了一个大肉包子,又从盘子里挑了个白菜馅儿的吃,边吃边吐槽,“你不知道他身体有多差,跑个一千米都会昏过去,那手腕细的,我一只手能握两个,抱着的时候都不敢用力,生怕一用力把腰给掐断了——他要是能稍微长点肌肉,我能乐死。”   高小曼被迎面塞了一嘴狗粮,忍不住沉默了两秒,“那等到以后,你要是突然不喜欢他了呢?或者他不喜欢你了呢?你也是读过书的人,应该知道这种冲动型的爱情都是多巴胺分泌导致的错觉,等到三个月之后,你可能看他就像看其他普通男生一样——这个世界上没有哪种化学反应是可以持续一辈子的。”   “哎?不懂不要乱说。”封锴正色道,“知道北极上层为什么会有臭氧层空洞吗?切尔诺贝利会什么会成为禁区吗?听说过链式反应吗?有一些化学反应不只可以持续一辈子,甚至还可以持续好几辈子……只要反应物质足够,满足某种条件,就能够连续不断地进行下去,我发觉对他的喜欢就像链式反应一样,越来越多越来越多,越往后越成指数型增长——至少目前,看不到停滞的迹象。”   男生拿张纸巾抹了把嘴,“真要像你说的那样,不爱了就分开呗,至少不会像你这样,经历失败的婚姻,成为失败的母亲,白天为自己的明智脱身沾沾自喜,晚上在虚无和悔恨中辗转难眠,就这样度过自己无趣的人生。”   高小曼:“……”   “说完了没,说完了我去上学了。”封锴扔掉纸巾,站起身,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你是打算一个人在这儿坐着?还是和我一起出去?”   高小曼粘在椅子上不动,“反正今天不把你说通,我是不会走的。”   “那随你吧,我走了,你要是打算走了记得关门,否则要是家里丢了什么东西您就成第一嫌疑人了。”封锴拿起书包。   高小曼冷着脸,不答话。   封锴打开门,看见门口站着两个黑衣男人,把去路挡死了。   他和两个保镖眼对眼看了会儿,“两位大哥,让让?”   “不好意思这位小哥,雇主的意思就是让我们拦着不要让你出去。”   封锴啧了一声,转过身来,看着坐在原位的高小曼。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已经和你学校请过假了,在你没有想明白之前,就待在家里,哪儿都不要去。”   女人冷冷道。   封锴把书包往边上一扔。   “我爱和谁待在一起和你有关系吗?轮的着你来咸吃萝卜淡操心?”   “你现在脑子一头热,我懒得和你讲,你自己在家里反省反省吧。”高小曼拎着包站起来,经过他,从保镖中间走出去,还不回过头来强调,“你们两个给我看住了。”   “是,夫人。”   封锴冷冷看着她走出去,砰地阖上门,来到自己房间,拉开窗帘。   封锴家是老式小区,在五楼,没有电梯,过了好一会儿的工夫,女人才从楼里走出来,上了楼底的车,走了。   男生迅速背起包拉开大门,不出所料,再次遭遇两位人高马大的门神阻挡。   “两位大哥,今天还真就和小弟我杠上了?”   “生活所迫,小哥你谅解一下子哈。”其中一个扯着塑料普通话说道。   封锴双手轮替捏了两下指节,在两人警惕的眼神中,把手伸进裤兜,掏出手机——   “我妈雇你们花了多少钱?”   “商业机密,不好说。”   “我这考试快迟到了,这样,一人一千红包,怎么样?”   “不好意思,这是职业道德问题。”   “五千?”   “真的不行,你不要试图利诱我们了。”   “一万?”   “微信还是支付宝?”   “抢钱呢?”封锴把手机往兜里一插,把门啪叽一关。   出趟门花两万,他是傻的吗?   男生打开手机看了眼屏幕上的时间,长出了一口气,走进封彦安的房间,从床底拉出一个巨大的工具箱,打开箱子,抱出一大捆高空作业专用的安全绳。   走门不行,只能另辟蹊径了。 第40章 天台修罗场   另一边,学校:   周愉刚收回手机,就看到有一道人影从一班的教室里蹿了出来,往楼上跑去。   他一看四周,似乎还没有人注意到这一边,便跟着上了楼。   ……   张婷已经在天台边缘站了很久了,她感到有些累了,身体摇摇欲坠,看得站在几米外的徐平等人胆战心惊。   “别过来!”   女孩刚有倦怠的迹象,几个老师就往前迈了几步,张婷立马一个激灵打起精神,把脚往后放,“我警告你们,往后退!否则我就跳了!”   “好好好,我们不过来,你不要激动啊!”徐平拿着手机,“张婷,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你母亲说你昨天晚上一晚上没回家,难道你就在学校里呆了一晚上吗?”   “不许和我妈打电话!不要叫她过来!我不想看见她!”张婷沉着脸,“赵一一呢?她怎么还没过来?”   “她今天没有来上课,我已经让十一班的班主任去联络她了。”站在一旁的孟修说道,语气还算镇定。   “孟老师,你答应过我的,会还我清白,为什么要取消我的奖学金名额!”女孩的神情带着股幽怨和愤恨。   “这是评审会投票决定的,我个人的一票在其中并没有决定性的作用。”孟修有一说一,“张婷,你可想清楚了,几千元没了还可以再赚,人生没了可不能重来。”   “我难道不想活吗?都是赵一一,她要把我逼上死路!”张婷从口袋掏出那根电子烟,那是她从孟修的办公室偷出来的,“这明明就是她的,是她要栽赃嫁祸我,你们又不打算追究了是吗?!还有那在公告栏贴照片的人呢?我和周悦的照片,是不是也是那个女人贴的!”   “是谁干的有这么重要吗?就算是她干的,你也不占理啊。”徐平叹了口气,“张婷,说到底这也是你不仁在先,你和谁厮混不好,非得和周家的公子……”   “我都说了,那不是我自愿的!”张婷眼神阴鸷地看了一眼徐平,用手指着他,“我不想看见你,你给我滚。”   “你说什么?”徐平恼了,“你眼里还有没有尊师重道?”   “徐老师。”孟修拦住他,“现在不是和孩子说这些的时候,你先下去吧,看着点学生让他们别看热闹,免得造成恐慌。”   “可这……”   “徐平。”   孟修喊出了徐平的全名,他是学校的教导主任,职级比徐平大一级,徐平只得把一肚子气憋回去,郁闷地离开。   结果这才刚拉开天台的门呢,就有个黑影像炮弹一样撞开了他,差点把他一个重心前倾的胖子撞了个仰倒。   “张婷!”   陈天直接朝着天台边缘冲了过去,不只是孟修,就连张婷都吓了一跳,要不是有个隔离栏挡着,他怕是能直接把女生撞出去。   “张婷!你不可以死!你死了我该怎么办啊!”陈天一面抓着栏杆不住摇晃,一面直勾勾地看着站在天台边缘的女生。   “我根本不认识你!”张婷已经对这个莫名其妙的程咬金无语了,“你到底为什么要把烟放到我的书包里?”   “我也没有办法,我喜欢你……我很喜欢你,可你眼里只有封锴……”陈天神色哀戚,语无伦次,竟然点出了关键。   张婷瞳孔微缩。   “我知道我做的事情很龌龊,但是我也没有办法!哪怕你会为了钱和周悦在一起……像我这样一穷二白,长相普通的人……连你的朋友都做不上……我只是忍不住想要离你近一点,如果你知道这些事,你一定不会再看我一眼了……但是没关系,只要你好好的……”陈天像是下定了决心,忽然大声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冤枉的!是周愉!是周愉让我把烟放到你书包里的!”   还在楼道就听见了最后一句话的周愉。   [……我就知道。]   “孟老师,徐老师,你们可以去查周三中午高三二班的监控,张婷她是无辜的,她比任何人都要努力!那个奖学金是她应得的!”陈天转过身,打算对两位老师坦白自己的偷窥罪行,却没想到正好和楼道里走上来的另一个穿着海川校服的少年对视上了。   在他身后,女生瞪大了眼睛,看着出现在面前仿佛改头换面了一般的人,口中喃喃,“是……是你!”   周愉站在天台门口,皮肤被阳光照得雪白,乌黑的发丝拂过清隽的眉眼,神色淡淡,不知怎么就让人想到天上的云或者山上的风,有一种很高级的美。   “是我?”周愉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教导主任,决定和这事撇清关系,“是我什么?”   “明明就是你让我把烟给张婷——”陈天不忿。   “我让你给你就给?你是我亲生儿子吗?”周愉瞟了他一眼,“既然你口口声声说喜欢张婷,现在就爬过去抱着她一起跳啊——何必偷偷摸摸地把东西放别人那里,还生怕让别人知道。”   “我……”陈天看了一眼隔离栏外的女生,“我怕刺激到你……”   说罢,男生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震声道。   “张婷,我这就过去陪你一起跳!”   “你不要过来!否则我现在就去死!”张婷一句话把陈天钉在原地,充分证实了陈天的借口非虚。   女生紧接着抬起头,看向天台门口的少年,眼中划过一丝迷惑。   面前的面孔逐渐和记忆中模糊的画面合二为一。   “是你!本该是你!”张婷如同从梦中惊醒,猛地抬起了手。   周愉眯了眯眼。   ……   赵一一的车终于姗姗来迟地来到了学校门口。   栗发少女脚踩黑色羊皮小高跟,穿着一袭白色手工蕾丝连衣裙,手上还拎着个很有质感的小手包,笑意明媚又清纯,一副“人傻钱多来撩”的样子。   赵家已经和周家下了正式通牒要取消婚约,不日就会召开发布会对媒体公开,赵一一也恢复了她一贯以来的高调作风,这会儿是听到消息说张婷要跳楼,特地打扮得光鲜亮丽打算来给昔日“情敌”一个下马威呢。   “赵同学,你总算来了。”十一班的班主任亲自过去迎接。   “着什么急啊,那个绿茶婊人呢?还在天台唱独角戏?”赵一一撩了把头发,拎着自己昂贵的真皮手包往前走着路,“星期六给我来这出?好好的美容觉都泡汤了,真扫兴。”   班主任心想那是你,我们可都在监考和考试。   说这话的工夫,赵一一已经来到教学楼下了,隔老远就听见楼上传来那个作精的声音。   “不许放垫子!你们敢放我立刻就跳了!”   事发紧急,校方已经把体育馆里所有的缓冲垫都搬来了楼下,打算垒成高台,本是为了保险起见,谁知道张婷对此反应十分激烈。   她现在等于要用自己的命当做谈判的筹码,谁都无法介入,除了当事人。   “呵。”赵一一遥遥看着站在楼上的女生,冷笑一声,“那你倒是跳啊!”   “赵同学!”十一班的班主任立刻上前阻拦,“她现在情绪激动,你不能这么刺激她。”   “我看她就是装的,哗众取宠。”赵一一抱着臂,“哼,我倒要上去看看,她能翻出什么花儿来。”   说罢,她蹬蹬蹬踩上了台阶。   正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当赵一一以胜利者的姿态风度翩翩地来到天台上时,正赶上张婷和周愉对峙的白热期。   少女拉开门的同时,一句信息量巨大的话闯入耳中。   “被贴在公告栏上的本该是你和封锴激吻的照片!被群嘲到直不起腰的人本该是你!你才是应该站在这里的人!周愉,你还在装什么道貌岸然?你无耻!你肮脏!你该死!”   谁和封锴激吻?!   赵一一忍不住将脑袋转向了身旁的男生,只听见对方云淡风轻地回答道,“就这?……所以说,像你这样输不起的玻璃心,也敢喜欢封锴?给你看看正面教材——”   周愉转过头,对刚走上来的女生道,“赵同学,我和封锴在一起了。”   赵·告白被喜欢的男生亲自打过脸·刚退婚需要安分守己·被周愉在老爸面前揭过老底·周愉手里还有赵氏需要的机密资料·对好看的男生发不起火·一一:我好恨……   明面上,女生干笑了一声,摆出了一个豪门大家闺秀应有的姿态,用相当商业的口吻虚伪地大度道,“哈哈哈,那就先恭喜你们了。”   知道赵一一疯狂倒追过封锴的张婷:?!   过度震惊的后果就是,女生脚下一滑,身形几分摇晃,手上的黑色电子烟啪嗒一声落到地上,眼看就要在众人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朝后跌去……   “啊!救命!”   说时迟那时快,陈天还抓着隔离栏发愣的工夫,有人已经动作熟练地越过了隔离栏,来到了天台边上将人一把拉了回来。   “怕死就别往高处站。”少年刚做完一系列动作,语气还有些微喘,但神色却很自若,站在五层楼的高空边缘也如履平地,发梢都透着一股冷静。   999:[可不是么,这都来溜达几次了,还是出生点呢……]   可却没曾想刚刚化险为夷的女生还未站稳脚跟,就不知从哪儿抽出了一把尖锐的美工刀,苍白的脸上出现一丝狠戾,朝着自己的救命恩人身上捅去!   “周愉!你给我去死!” 第41章 跟我走吧   一栋老旧的居民楼上,有个身姿矫健的黑影正动作利落地往下爬。   封锴手上戴着工地专用的工作手套,肩上背着书包,双脚分开蹬着墙面,双手抓住腰上系着的安全绳如月球漫步似的往下荡。   住在封锴他们家楼下的那户人家的小孩正趴在窗口做作业,注意到窗口掠过的人影,抬起头用好奇的眼神看着他。   还有人打开窗询问,“呦,小锴,又来擦窗户啊?顺便帮我们家也擦一下。”   “改天吧!”封锴应和了这一户人家,又朝楼上探出头来的小男孩笑着招了招手。   大约一分钟的工夫,他就落到了地面上,动作熟练地摘下手套,解开腰间的安全扣。   “站住!”   大概是听见了动静,两个黑衣保镖终于发现了端倪,隔着楼道的窗户可以看到两人正飞快地赶下来。   封锴来不及收安全绳,直接冲楼上吹了个口哨,“哥们,绳子帮我收一下!放学给你带零食!”   “两根烤肠。”   “没问题!”   “好说。”楼上的小男孩单手拿着笔,很是社会地给他比了个ok的手势,开始帮他把安全绳往回收。   封锴解决了自家的防盗问题,开始撒丫子狂奔。他那跑步成绩真不是盖的,两条大长腿一蹬顶人家三步,把后面两个保镖甩了好几个红绿灯。   见身后没人影了,男生稍微放缓了速度,一边在路边打车,一边从书包里翻出手机,直接拨通了屏幕上几个未接来电。   显示是[老婆]。   ……   周愉口袋中的手机震动起来了。   少年却没这个空暇去接,天台的栏杆和边缘之间的空隙很小,要在方寸之间翻转挪腾避开张婷手里的刀锋还要注意脚下确实是个不由分神的力气活。   张婷偷袭的时机正是周愉的松懈的时候,若不是999突然出现一声提醒,恐怕他当下就得被肾穿刺,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在躲避时被美工刀的刀刃划伤了手掌。   [哇!小心周周!我就知道这家伙还藏着阴招呢。]   绿油油的小精灵出现在周愉旁边的空气中,用一副资深陪玩专家的语气深沉道,[按照惯例,在放完狠话之后她就会进入狂暴模式,除了智商以外的所有数值增加2-3倍,周周,你一定要注意闪避,小心被一波带走。]   此时犹豫就会败北,周愉十分果断地选择明哲保身,趁女生过来当胸一脚把她踹了出去。   “啊!”   天台上只听见张婷由近及远的尖叫声。   孟修,赵一一都用目睹杀人犯的惊恐眼神看着他。   少年抬起自己还在滴血的手掌,“正当防卫。”   “张婷!”唯有一个人脸色当场变了,越过栏杆,“你干什么!”   “自己看。”周愉努了努下巴。   陈天低头望去,张婷已经落在了绿色的缓冲垫上,此刻正在和急急赶来的张母抱头痛哭呢。   “……”男生二话不说跟着跑下楼去了。   少年转过身,对孟修点了点头。   后者将手中的手机放回西装内袋里,“我下去看看。”   早在张婷的注意力被吸引的时候,孟修已经用短信通知了楼下的人,让他们趁机把缓冲垫铺设好,周愉也是注意到了这一点,才敢如此干脆利落地把人踹下去。   也因此,女孩从五楼跌下来,只是受了点惊吓,身体没有大恙。   赵一一见险情解决,也攀过栏杆来看了一眼,见状冷哼一声,“便宜她了。”   “听说你把张婷家里的卡冻结了?”周愉偏过头来看她。   “怎么?我有钱就该白给吗?”赵一一回话也很硬气。   “那是周悦的钱,既然你已经和他取消婚约了,是不是也管不着他的闲事?”   张婷那袖子里的美工刀藏了不是一会儿两会儿,她之前口口声声喊着要见赵一一,周愉不得不怀疑那捅肾一击本不是为他准备的,他只是刚好撞在了“刀口”上。   不过这就是两个女生之间的恩怨了,周愉从不多管闲事。   赵一一听见这话就来气,“难道你还想要我把钱还给那个渣男?!”   “你们也半斤八两。”周愉在拿出手机时随口道。   女生显然没有自我反思的意思,只是看着他笑了起来,“我还真是小看你了,周愉。”   “虽然你刚刚那一脚踹得我很是解气,不过你可别忘了,你现在可是我的情敌——你就不怕我把你从这儿推下去?”赵一一正色道。   少年抬起眼眸,看了她一眼,“哦?”   他把手机转过来,展示出正在通话的免提界面。   扬声器里传来封锴幽幽的声音,“你敢把他推下去,我就把你吊在楼上曝干。”   赵一一:“……周愉,你够阴。”   “谢谢夸奖。”   赵一一气得转头马上到角落里给她爸打电话,“喂爸,你不觉得天凉了吗?!我要让周氏马上破产!”   赵九听着一脸懵,“我的乖闺女哎,要做空一家企业哪有这么容易,爸爸已经派人去调查那孩子给我们的资料了,不出两个月必定会有成果,你这些日子一定要低调点,特别是别再和周家的二公子联系了,免得露了风声。”   “我不管,你女儿我被人欺负了,你还和欺负我的人合作!我打也不行骂也不行,这也太欺负人了!”   谁知电话里忽然就出现了另一个人的声音,是赵一凌。   “哎,爸,一一她说的是谁,是那个长得很好看的小哥哥吗?”赵一凌夺过赵九的手机,喜气洋洋地说着,“妹妹!我已经安排好转学手续了,下礼拜开始我和你一起去上学啊~”   “谁要和你一起去上学!”赵一一气哼哼地挂了电话,转过身来,正打算接着刁难周愉,却见那个一直没什么表情的少年忽然朝着她的方向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那叫一个天地失色日月无光啊!赵一一遭到暴击,手机摔在地上了都不知道。   “周……周愉……”你怎么笑起来……这么好看……   作为一个合格的颜狗,赵一一心中的底线遥遥欲坠,经过漫长的0.1秒挣扎,她终于选择放弃底线选择颜即正义。   看在你对我笑得这么温柔的份上,本小姐就勉为其难地原谅你了……   女生刚迈出一步,就有一只大手拨开了她的肩膀。   封锴风一样地从她身旁擦过,来到少年面前,将他一把抱住。   被像陀螺似的拨了一圈,回过头来就看见旧墙头和新墙头深情相拥的赵一一踹翻面前的狗粮盆子,饮恨离开!   ……   “你没事吧?”   周愉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封锴心口传来剧烈的震动,男生说话的时候气都没喘匀,看起来是急急赶来的。   “你来晚了,我已经自己解决了。”周愉用完好的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以示宽慰。   “这谁干的?”封锴已经注意到他另一只手上的伤了,那脸顿时黑得和锅底一样。   “站住!”他怒吼一声。   还没完全离开天台的赵一一扭头一看他那眼神,顿时吓得什么旖念都没了,很有求生欲地指了指楼下,“不是我,是张婷。”   说罢逃也似的离开了……   封锴低下头,冷冷看了一眼已经被母亲拉到了垫子边上,此刻正抬起头和他四目相对的张婷。   封锴的脑袋是很活络的,只是不屑于花心思在他不关心的事物上,他虽然没搞明白其中曲折,但却能大概猜到这人就是周愉说的“梦中之劫”的源头。   一旦想通这一点,封锴就自动将这个女生从“无关路人”拉入了“危险分子”的范畴,而张婷的那张脸也终于有一次被他正眼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遍。   越分析,封锴的脸越黑。   肖想我就算了,还想害我老婆?!   嫑脸!   “以后谁再敢动周愉试试!!!”封锴站在天台边缘,搂着少年,面色冷肃,语气霸道。   999:[666啊,锴锴好帅!像不像古代在露台和子民见面的君主?]   999不说还行,一说,周愉越看他越觉得他中二,忍不住朝正在大放厥词的人后背拍了一记。   当然,他拍的时候另一只手护在封锴前面,在男生往前倾的时候拦了他一把,确保他不会失足掉下去。   这一来二去的,封锴就退到了周愉的身后,少年凭风而立,睥睨着楼下的众人,黑发飘扬,眉目凛然,手掌还染着血。   999不知道哪棵逻辑树又搭错了:[女王大人!是女王大人!]   周愉:[……]   少年正欲离开这个谁站谁中二的位置,天台的风忽然毫无征兆地平息了,与此同时,他的面前出现了久违的任务提示:   【所有剧情点已结束,正在检测通关目标是否达成,调查出死亡原因及真凶……否,任务内容异常,剧情线偏移,玩家操纵角色未死亡,正在驳回原通关目标,等待剧情生成系统命令……生成二级通关目标,玩家脑域复苏程度>20%。目前复苏程度25%,通关目标达成,恭喜玩家通过新手世界考验!获取成就[天生强势]。正在析构关卡……】   【检测到玩家申请保留人物参数,是否保留NPC:封锴全部数据?】   [这是我帮你申报上去哒周周~]999现出原形,穿着护士服飘在一旁,一副“快来夸我”的姿势。   [是。]周愉在心中默念。   【收到指令,正在保留参数……保留1%,2%……98%,99%……】   如同所有急死人的系统一样,加载进度条卡在99%的地方不上不下地不动了。   “怎么了?”边上传来一道声音。   少年转过头来,看着那张熟悉的俊脸,心中所有隐隐的怀疑都在此刻得到了验证。   就在系统刚刚说出“所有剧情点已结束”的时候,他身边所有的NPC都静止不动了,不管是正在楼下和徐平对话的孟修,正拎着包跺脚的赵一一,垂头丧气的陈天,还是遥遥望着他们的张婷,所有人就仿佛被点下了暂停按钮一样没法再动弹——除了一个人。   “发什么愣?”封锴在他面前晃了晃手。   与此同时,系统终于开始报错。   【保存失败!错误编号:404,目标NPC不存在。是否选择重试?3,2,1……自动重试已启动。】   999疑惑不已:[怎么会……锴锴不就在我们面前吗?一没有存在在用户登录日志里,二没有存在在NPC数据库里,难道……]   系统小精灵惊叫了起来,[啊啊啊啊周愉你怎么会!你居然把一个真人的精神体拉进游戏里来了!]   周愉眼神如炬。   [封锴是真人,你确定?]   [系统正在复核刚刚的数据,不过我有79%的把握,你应该是搞到真人了,不仅如此,他还不是个普通人,啊啊啊,我就说有好几次你的脑域怎么会突然之间这么活跃!偏偏那几段时间我都被屏蔽了没有数据参照!]   [……不是个普通人?什么意思?]少年抬起头,看着在自己面前的高大男生。   对方似乎也发现了不对劲,扫视了一圈周围静止的事物,眉头微拧,下意识护住了怀里的人。   [他……他是个哨兵,哨兵和向导会互相吸引。你们之间的相容度应该非常得高,否则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害,我慢慢和你解释。]   【保存失败!错误编号:404,目标NPC不存在。修复建议:跳过此步骤,直接进入下一个世界,15秒无响应将自动执行,15,14……】   通知再次出现,周愉心中的疑问不减反增,但他只来得及问最紧要的一个问题。   [如果不保存数据,他下个世界还会出现吗?]少年飞快道。   [临时标记的向导和哨兵之间会有一定程度的精神链接的,只要精神链接够强,你依旧可以把他的精神体带去下个世界!]999也加快了语速。   [怎么标记?]   [唾液交换!狠狠的!]   “封锴。”周愉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男生低下头来看向他,阳光之下,他的双眼中倒映出周愉自己的影子。   满满的都是他。   周愉抚上男生的脸庞,“弯腰。”   “嗯?”封锴不经思考地弯下腰板,将脸凑到周愉跟前。   后者抱住对方的脑袋,将唇印了上去。   跟我走吧,我的忠犬。   作者有话要说://换世界啦~下个世界周周要走高调冷艳路线女装卖唱了!(小烟熏眼影盘备好),锴哥也不再是朴实无华的校霸,而是放荡不羁爱自由的杀马特版摇滚吉他手一枚了!(大花臂纹身颜料备好),两人强强联合在线出道,在此征集一下乐队名字(狗头.jpg)。   //下一章还会交代一些这个世界剧情的后续,不过……评论区一群想看BE结局嗷嗷叫的小天使们,经过本羊慎重考虑,决定——就不写!哼唧~ 第42章 使命在召唤?   在接吻这件事情上, 周愉从不表现得被动,他总是先发制人, 而封锴则是后发而动, 两人就如同干柴遇上了烈火,一瞬间燃成了星火燎原之势。   [正在析构世界……]   听到耳边系统传来的声音的时候,少年正吮住封锴的下唇,他睁开眼, 两人唇分,发出“啵”的一声, 一道银丝从中间断开。   少年用舌头舔了舔腔壁,感到舌根微微发痛,可见他们刚刚吻得有多用力。   封锴捧着他的脸,眼眸微动。   他看到周愉身后,世界从边缘开始飘起绿色的原点,所有物体化为粗粝的像素点,破碎在空气中,包括他们身处的这栋楼。   一切从崩塌到湮灭的速度快到令人措手不及。   少年感到他腰间的手臂骤然一紧。   “周愉……”封锴喉头滚了滚。   “抓紧我。”少年看到了他脸上的急切, 勾了勾唇, 反手抓住他的手臂, “别跟丢了。”   “我……”   对方还来不及出声, 周愉便感到掌心一空, 身体直接坠入了一片虚无之中。   ……   周愉的视野一片黑暗, 面前只有一个不断旋转的小圆圈, 以及一个长长的, 增长速度慢得令人发指的进度条。   999在一片黑暗中现出身来。   [服务器正在加载新世界,这可能会需要几秒到几分钟时间,在这休息期间,999贴心地为您准备了Q&A环节,请问您有什么问题吗?]   [你刚刚说的哨兵和向导是什么?]周愉问。   [好吧,咳咳……那么,就由本系统来简单解释一下。]999清了清嗓子,顺便还变出了一块小黑板,一本正经道。   [正常人的精神体是不可能脱离躯体单独存在的,唯有两种人不同,他们的精神体不但可以脱离躯体一定范围存在,甚至还可以在高维世界中凝结出正常人观察不到的兽态,我们称之为“量子兽”,我们将这两种人分别称为哨兵和向导。]   [哨兵是接受帝国实验室改造后的超级士兵,拥有超强的五感和体能,以及可以同时处理大量信息的大脑。经过训练的哨兵可以通过脑部连接操纵机甲在太空中战斗,是天生的战士。]   [而向导则是联盟研究出来的另一种尖兵。他们的脑域很特别,可以外延出思维“触手”,远距离发动精神攻击,强大的向导甚至可以对一定范围内的所有生物施加致幻、眩晕等效果。]   [由于大脑是个“只进不出”的环境,长期的巨大信息负荷使哨兵饱受躁郁、感官解离等各种精神疾病的困扰,所以每一任哨兵的服役期基本都不超过二十年。而向导的出现则改变了这一情况,他们的思维触手可以对哨兵进行精神疏导,从而缓解哨兵的脑域负荷,延长哨兵的服役年限。不过向导的改造要求比较高,所以一直都是以单兵或者小规模的形式出现,直到现在,他们的存在依旧非常的稀少,且其中多数是女性——你就是其中罕见的男性向导。]   [每一位向导都是我们的瑰宝,这也是我们想要将你唤醒的原因。]999认真道。   周愉想起了他第一次和封锴接吻时,那种头皮发麻的感觉,还有当时看到的记忆回闪。   [哨兵和向导会互相吸引吗?]   [是的,这取决于相容度,相容度高的哨兵和向导之间更容易产生精神域共振,也就是精神体的互相吸引,甚至还容易互相产生性吸引和好感,这也是为什么一起搭档的哨兵和向导多是夫妻。]   周愉咀嚼了一下它说的话,很一针见血地揪出一个关键点,[你刚刚说,哨兵是帝国的士兵,向导是联盟的士兵,这两者之间是什么关系?]   [这都被你发现了。]999扭扭捏捏地对了对手指,似乎有意想要回避这一点,[其实呢,哨兵和向导最早是两大政体在战争中催化出来的产物,两者是互相针对的关系,直到星历100年,太阳系遭遇了来自宇宙的外星生命“虫族”入侵,当时的两大政体决定联合现有的军备力量一致对外,成立了联合太空作战指挥署。在这之后,哨兵和向导才成为并肩作战的好基……战友关系。]   [那我是……]   999吐了吐舌头,[严格来说,我应该叫你周愉中校,小伙子有前途,年纪轻轻就当上联合军星舰长了呦~]   周愉:……现实比想象的还要精彩。   怪不得外语这么流利,不然怎么在人种混杂的联合军里混,也怪不得数理化学得那么扎实,不然开着辣么大一艘飞船在宇宙中可不是两眼一抹黑都摸不着北么……   [你刚刚说的虫族?]   [哦,忘了补充,你昏迷的几年中,虫族已经被打败了,现在地球正处于美好的和平期~]999用轻快的语气道,[不过你可是军人呀周周,千万不要懈怠,联合军的使命在召唤你~]   周愉回想起了那次在家里周荣出现的异常状态。   [你说的那些,对NPC也同样有效吗?]   [是的,这个游戏最早就是为了检测哨兵和向导的能力而设计的,为了能够实时观察到你的脑域恢复情况,你在现实世界的能力将会同步出现在游戏当中,我们的游戏也会给出适合的反馈,伴随着你的脑域被激活,你的能力和量子兽也会慢慢出现的呦。]   周愉若有所思。   [哦呀,世界生成完毕了,那让我们一起进入第二个关卡吧~剩下的问题我们之后有机会再解释~]   999在原地转了个圈,手中的教鞭如魔法棒般挥了挥,周愉面前的场景一变。   ……   周愉出现在一个浴缸前。   浴缸里有一个死不瞑目的女人,身体泡在淡红色的水里,水还没凉,冒着氤氲的热气,将周围的镜子都蒙成一片。   少年突然降临恐怖片现场,面色未变,他把一直处于打开状态的水龙头关上,然后打开了下水道口。   淡红色的液体伴随着“咕嘟嘟”的声音形成一个逆向的旋涡,水平面逐渐下降,露出了躺在其中的人身上穿着的已经被染成粉色的真丝睡裙和手腕上狰狞的伤口。   周愉看着那人扁平的胸口,终于意识到什么,他倾下身,拨开死者脸上的长发,从那糊了满脸的眼线还不知睫毛膏中分辨出了这张熟悉的面孔。   原来这正是他“自己”,只不过是瘦到脱形,皮包骨头的自己。   这次不用看都可以判断是自杀无误了。   周愉替浴缸上的原主合上眼睛,然后把头发丝盖了回去。   实在是太丑了,简直没眼看。   [新手世界结束之后,我们对整个游戏体验进行了优化和改进。]999出现在他面前,[系统修改了任务生成的算法,另外还新增了故事线预览功能,酱酱~]   眼前逐渐浮现出这个名为《一错再错》的世界的主线剧情,周愉看完剧情,沉默了一会儿,喉中低低地笑出了声。   有意思。   周愉在这个世界依然叫做周愉,出身世家,本应是个吃穿不愁的富二代,但无奈先天体弱,出生时家里人请大师算命,说是活不过十八岁,唯有男扮女装才有可能避过这一劫。于是家里人就对外宣称是生了个女儿,一直以来都把他当做女孩儿养。   原主天生和别人不同,不但不反感被当做女孩,还乐在其中。由于体质原因,他从小就发育不良,没什么肌肉,男性特征也不明显,偏偏又长得一副好相貌,虽然因为现在年纪到了,五官稍微硬朗了一些,但上妆之后反而显得更加容貌绮丽,一直颇受追捧。   被娇生惯养的他哪知道人间险恶,在国外念书的时候,半夜趁着保镖不注意就偷跑出来和朋友一起来酒吧玩,被酒精麻痹了神经,迷迷糊糊就失了身。   渣攻是酒吧乐队的吉他手,器大活好又人模狗样,经历如同一张白纸的原主一夜之间就沦陷了,谁知道第二天渣攻拔吊无情,宣称自己是直男,只是酒后乱性,提上裤子就想走人。原主为了追人放下身段,又是包场又是撒钱,这才勉强让对方同意“同居交往”。结果渣攻和他住了不到一个月便不辞而别,原主满世界找,急的差点报警,无意间在国内某个音乐类选秀节目里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面孔。   渣攻一直都有音乐梦想,这次不辞而别大概是想回国出道——为对方找到理由的原主二话不说跟着回国,不顾家人反对,挖空心思把人捧得大红大紫,结果渣攻不但不领情,反倒利用舆论倒打一耙,此事经媒体一曝光,很快有粉丝扒出原主的真实身份,原主的女装癖好本就无比敏感,再加上和渣攻在一起后作风彻底堕落,抽烟酗酒du瘾什么恶习都染上了,一时间被挖出不少大料,瞬间成为了众矢之的,甚至连带着周家也受到了影响。原主千方百计想为自己发声未果,嗑药之后一时想不开,便在公寓割腕了。   【周愉,22岁,死于药物过量 失血过多,目前处于灵魂状态。通关目标:让渣攻死心塌地地爱上你,然后狠狠虐他!目前进度:爱意值0/100,被虐值0/100。】   【现在发布一条轻松的主线小任务-美丽初体验:请从衣柜里拿一条喜欢的小裙子穿吧~】   周愉已经离开了浴室,来到了原主的卧房,看见眼前的任务提示,他不羞不恼地挑了挑眉,拉开了那个巨大的衣柜。   ……   此时的现实世界,星历107年,联合太空站后勤医疗点A区:   一名在与星盗战斗中被炸伤并出现了并发的轻度狂躁症的B级哨兵坐在轮椅上被护士推进了位于十楼的哨兵精神治疗部。   “联盟的那些个小气鬼,要他们几个向导和要了命一样,过去是B级以上的哨兵包分配,现在就连A级的哨兵都未必能和向导绑定,说好的义务为所有前线哨兵做精神疏导,结果现在给的排队名额都到了两个月后了。”   这名B级哨兵坐在轮椅上和身后的护士义愤填膺地说着,“虫族的事才过去了几年的工夫,联盟就开始翻脸了,亏得我们帝国在战时为他们牺牲了那么多哨兵兄弟……前面发生了什么事了?”   哨兵的轮椅被一大群蜂拥而来的白大褂挡住了去路。   “先生,是一位沉睡了两年的病人出现了一些苏醒的征兆,我们的专家正在给他会诊。”护士上前询问后,用一种忍不住欣喜的语气说道。   “沉睡了两年?”B级哨兵转过头来,内心有些惊讶,“你确定吗?”   只听说哨兵陷入长久的感官解离症中“长眠不醒”的,从未听说过有人睡了这么久能醒来的。   “只是脑域出现了一些微小的波动,但这已经是很了不起的变化了。”护士这样说着,眼神中充满了敬仰和憧憬,“那位是我们这里住的最久的病人,我们没有人不盼着他能醒过来。”   “你说的那位……该不会是 ……”   “是的,就是在‘穆玛星之战’中摁下自爆按钮杀死虫后的传奇哨兵A1321。”护士的语气中暗含激动,“两年前,虫后觉醒,虫族即将对地球发动总攻。联合政府派出唯一一支由A级以上共十五名哨兵和向导组成的尖兵小队,经过多次黑洞跃迁前往距离地球300万光年外的穆玛星剿灭虫后,小队十死五伤,终于杀死了虫后,地球得以迎来和平期。”   “A1321是当年的15人敢死队中,唯一一名没有和向导结合的A级哨兵,即便如此,他也一个人在队友死伤惨重的情况下撑到了最后,我们在救生舱中发现他时,他还有生命迹象,但由于脑域被虫族的精神丝严重损伤,几乎没有修复的可能,本以为只能在治疗仓过一辈子了,没想到现在居然又有了苏醒的迹象,这可真是个奇迹。”   “啊,是那位……”B级的哨兵的语气也跟着沧桑起来,像是回想起了那段战火连绵的岁月,“那可是真是一位英雄啊……”   他的视线穿过层层叠叠的白大褂医生们,落在隔离窗后那巨大的纯白治疗仓上,仿佛看见了其中长眠已久的英雄躯体。   哨兵支撑着身体从轮椅上站起来,用裹着厚厚绷带的手臂朝着那个方向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一旁的脑电波动显示屏上,几道明显高起到快碰到仪器边框的波浪线经过实时刷新渐渐平缓下来,恢复了原来微弱的常态。 第43章 玩什么文字游戏   周愉还是第一次穿裙子, 这感觉,倒不是反感, 只是觉得很奇妙。   衣柜里有不少裙子, 周愉在999期待的目光里,略过了那些布料少得可怜的,布料薄得接近透明的,以及贴满乱七八糟亮片的, 最后选了一条相对而言普普通通的黑色及膝连衣裙。   这条裙子下摆有点蓬度,前胸些许褶皱的设计和一直包裹到脖颈的领口刚好挡住了一些容易穿帮的地方, 唯一暴露的地方只是后背的蝴蝶骨那儿有一处水滴形的镂空,但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周愉伸出手绕到后背,从腰间把隐形拉链拉上,拉到半截,又从上方抬手,把拉链一直拉到后颈凸起的龙骨那儿,他的腰真的很纤细,从背面看, 那弧线特别漂亮。   周愉放下手, 赤着脚站在柜子前面, 试着往前走了几步, 裙摆下方空荡荡的, 没有什么遮挡, 有点不太习惯。   他正打算找一面镜子照照, 忽然听见999在耳边说道。   [主线任务-美丽初体验完成, 开始启动时间回溯,请抓牢扶手,坐好站稳~]   哪有扶手?   周愉脚下一乱,顿时感觉天旋地转,头昏脑涨,再一眨眼,勉强看清自己面前是个洗手池,弯下腰哇的一声就吐了。   [您已来到死亡时间里两个月前,这是你第一次失身的夜晚,你和朋友来到一家酒吧玩耍,你一时尽兴,喝多了酒,神志不清中被人带去了酒店。]999如个称职的旁白般尽职尽责地念着剧情线。   【主线任务-荆棘玫瑰:今天晚上请保持警惕,守卫住自己的贞操~】   周愉吐完之后就觉得自己清醒了一些,他打开水龙头漱了漱口,冲掉一嘴的酒精味,然后抬起头来。   面前的是洗手间的圆形梳妆镜。   镜子中的“他”依旧穿着刚刚他自己挑着的那件黑色连衣裙,原先黏在脸上无比凌乱的湿发像是突然被一百个tony老师打理过一样蓬松且乌黑发亮,从颧骨开始翘起富有弹性的卷度。   那张青白的脸上黑乎乎的一团化掉的化妆品留下的痕迹也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健康白皙的脸蛋,上面化着精致的小烟熏妆,眼角的那颗小黑痣被用眉笔着重强调了一下,看着颇有种野生混血的风情。   没了那一身水鬼似的死亡气息,现在的周愉就……还挺漂亮。   这对比和那些加了滤镜的变装短视频相较都不遑多让,周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点实感都没有。   真·自己都认不出自己。   他尝试着在镜子前转了个身,想看一下自己的全貌。结果一个踉跄,差点没崴了脚,低头一看,自己脚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双八厘米的高跟鞋,尖跟的那种,眼一花,腿上又套上了一双黑色的长筒吊带袜。   [红底鞋配黑丝才是王道,嘿嘿嘿~]始作俑者999飘在一旁说道,[去吧,奇迹周周!]   周愉:……到底是谁在玩游戏。   门板忽然被敲了敲。   “你还要在卫生间待多久?”一个男人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进来,模模糊糊听不大清。   周愉仍在打量镜子中的自己,他发现刚刚漱口的时候把嘴上的口红抹开了,有一抹淡淡的红色从唇角上擦了出去,仿佛是被激-吻过似的,显得格外香-艳。   他单手撑着台面,凑近镜子,抬起手,指尖拂过自己的唇线,不紧不慢将多余的颜色抹去。   随着他的动作,镜子中的人气质骤变,仅剩的羸弱和柔美一扫而空,那双形状优美的丹凤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又悄无声息地隐没在微挑的眼角,恢复了倦怠惫懒的样子。   999出现在镜子前,双眼冒着桃心,[哎呀这镜子脏了~让我舔舔prprprprpr……]   周愉转过身打开洗手间的门,还没等站在外边的人反应过来,便伸出手在他胸膛上推了一把,制止了他想要靠近的动作。   “怎么?你等不及了?”   他随着这样的动作,一步步走出了洗手间。   但还是在看清门外的人的面孔时微微睁大了眼。   国外的地下乐队千千万,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在这之前,他都已经做好准备欣赏一个犀利哥般的鬼畜杀马特造型了。   可门外的那人却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一件普通的黑色夹克衫,基础款圆领T恤和破洞牛仔裤,那个人看上去干干净净,抬起头来的时候,一双琥珀色的双眼在灯光下闪耀如太阳,神秘又野性。   关键是,还很嫩……看上去,有20岁吗?   周愉的视线从那人耳骨上的两个银环移动到他头顶的一茬板寸,眼神变得有些微妙。   这就是……渣攻?   [哎呀,这不是锴锴吗?]999也飘了出来,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原来是自己人~溜了溜了~]   说罢就很自觉地把自己屏蔽了。   面对进了趟洗手间就突然好像变得强势了很多的“女人”,那个青年颇有些手足无措的意味,被逼得节节后退。   “喂喂喂,别误会……我只是……”也想上厕所。   什么情况?他只是好心帮这个醉得神志不清的女人开个房而已,连借个厕所的权利都不给的吗?房费还是他抵的呢!   后背抵到了墙上,青年眼看着这个踩着八厘米高跟鞋和他差不多高的女人只用一只手抵在他的左胸上就让他动弹不得,喉结上下滚了滚。   该死,他感觉自己半个胸口都酥了!那里明明不是他的敏-感点啊?   周愉很享受这个居高临下的角度,他像只猫咪似的眯着眼睛打量猎物,将另一只手的手肘架在那个青年的肩膀上,撩起他的下巴。   “你想和我睡吗?”他的嗓音雌雄莫辨,但却很好听,在说英语的时候发音醇厚,如红酒般沁人心脾。   他拉开那件夹克衫的拉链,指尖探入其中,清晰地感觉对方的胸肌抖了抖。   他笑了笑,“你很可爱(cute),叫什么名字?”   “我……我是Gain……”   周愉的动作顿了顿,“哦~你是Gay”   “不是……我叫Gain,G-A-I-N。”   “Gain……盖因。”周愉将这个名字在舌尖念了几遍,“我喜欢这个名字……”   盖因觉得自己要窒息了,那个“女人”离他很近,近到他可以闻到“她”的洗发水上玫瑰的香气,很好闻。   他感觉自己好像也有点微醺。   若说之前他没有这种想法,但从这个女人从洗手间走出来之后,他就发现,自己的某个部位有点蠢蠢欲动。   如果盖因也在种花家的网络上混过,那么他大概知道他此刻的心情叫做:我可以。   他决定反客为主。   周愉用一根手指抵住了青年凑过来的唇,“嘘——别着急,我有事要先声明。”   “什么?”盖因歪了歪头,他的肤色还是像上个世界一样的小麦色,只是因为异族血统五官更加立体和深邃,充满了阳刚之气,他的眉毛是未经修剪的样子,一直长到靠近鼻梁的眼窝附近,看上去稚气未脱又杂糅着属于成熟男人的性感。   周愉淡淡道,“我只和gay睡。”   盖因怔了一下,笑了,大概是以为“她”有什么奇怪的癖好。   “我就是Gain.”他说。   他咧开嘴的时候,可以看到两颗尖尖的虎牙,充满桀骜不驯的意味。周愉最喜欢在接吻的时候用舌尖玩-弄那个地方。   “你可别后悔。”   他知道他是故意说错,却没有再反驳他。   盖因当然不会后悔,他盯着眼前的“女人”,琥珀色的眼眸在昏暗中如祖母绿宝石般透出幽幽的光泽,宛若某种凶兽,显得格外有攻击性。   但即便如此,他依旧表现得非常克制。   那种克制就像蹲坐在一根肉骨头前望眼欲穿的狼狗一样,即便嘴角的哈喇子都快垂地了,没有主人的允许它也只会吐着舌头坐在原地生生挨着。   从某方面来说,冯·盖因从一开始就表现出了他在某方面的天赋异禀。   青年的下唇还抵着那根纤细的手指,他语气低沉和缓,灼热的气息随着说话的声音拂在周愉的脸上。   “May I?”   周愉撤掉了自己的手指,没有再拒绝盖因凑上来试探的吻。   事实上这个吻更像是上个世界的延续,充满了熟悉的风格。   从小心翼翼到肆无忌惮只过渡了一秒的时间,那人行事还是那么毫无章法,简直就像是想把全身心的热忱都表现在自己的行动里,生怕你不知道他现在是如何得血液沸腾,饥-渴难耐。   周愉被他横抱起来,放到了酒店中央那张柔软大床上。   而那个大男孩儿则站在床边,迫不及待地脱下了外套和上衣,露出了从右手臂一直蔓延到前胸的纹身,和那流畅精干的肌肉线条,危险的男性荷尔蒙就这么肆无忌惮地散逸开来。   周愉只来得及瞥了一眼,入眼的是一大片的花朵,交缠着荆棘和藤蔓,而纹在胸口的则是……一只猫?   他没来得及发问,因为小狼狗又凑上来了。   这一次的动作有些太急切且鲁莽,周愉忍不住给了他一巴掌。   “对不起。”盖因果然停住了,“我会轻轻地。”   这倒是让周愉发现了一些端倪。   “你是第一次?”   这在开放的A国可不是什么好词,盖因顿了顿,眼神有些躲闪,“不……当然不是。”   看来十有八-九是了。   周愉耸了耸眉,露出有些满意的神色。   还算没有违背他们香肠和蛋糕誓言。   盖因不知道自己躲过了一次惨烈的宫刑,他第一次遇到吊带袜这种好看又吊人胃口的东西,感觉被难住了,在周愉的裙摆下摸索了半天,愣是没有找到解开的正确方法。   而就在这时,他无意碰到了某个东西。   男孩儿整个人都惊住了。   为了确认,他又碰了碰那个东西。   直到周愉抬起脚用那双八厘米高的红底鞋把他从身上慢慢推开。   “你……你是……”   盖因的整个表情就和肉骨头咬到嘴里发现它是塑料做的一样茫然。   “怎么?”周愉挑起眉,显得十分淡定,“我都和你说了,我只和gay睡。” 第44章 这是羞辱!   【被虐值 5】   “你在耍我吗?”   盖因从床上跳将起来,睁大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这让他的神情看上去分外委屈。   周愉倒是显得很游刃有余, 他在床上半撑着身体, 领口的半边从肩膀上滑下来,“你后悔了吗?”   青年的喉结上下滚了滚, 他好像是咽了口唾沫。   “那也是因为你先骗了我。”   周愉唇角微微凹陷,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躺在地上耍无赖的小狗,语气很包容, “我骗你什么了?”   “你……你故意打扮得这么好看!”盖因支支吾吾地说着。   “我没有故意打扮得好看。”周愉认真地告诉他,“我本来就很好看。”   盖因看着他, 依旧气不过:“……我要走了。”   “你确定?”   “……哼!”青年从鼻子里挤出一个不情不愿的单音。   周愉定定地看了他三秒,然后理解地点了点头, “Ok, 那你放手吧。”   盖因对此始料未及, “……什么?”   “我说。”周愉看了一眼自己始终被人握在手里的小腿,“把你的小手放开。”   青年像握着个烫手山芋似的迅速把手松开。   “这……这什么牌子的丝袜,摸着手感还挺好。”男孩儿手都不知道要往哪儿放了。   “门在那边。”周愉看也没看他一眼,随手一指。   盖因开始往那儿走, 速度极快, 堪比龟兔赛跑里的兔子。   周愉躺在床上翻了个白眼, 吹了下自己额前的碎发。   眼前出现了几行字。   【警告:请在本日结束前突破10点爱意值与被虐值, 目前爱意值:30, 达标。被虐值:5, 不达标, 检测到目标人物即将离开,正在紧急运算最佳虐渣手段,3……2……运算完毕。】   【床头柜有你的皮包,包里放着若干现金和银行卡,请用金钱狠狠羞辱目标。】   哦?   周愉在床上翻了个身,看到了放在床头柜的女士挎包。   ……   冯·盖因已经抓上了门把手。   就应该头也不回地离开!这个“女人”(他依旧不肯面对自己刚刚十分陶醉地和一个货真价实的男人拿舌头狂甩对方的嘴唇的事实)是这个世界上最恶劣的骗子!“她”一定用这样装醉的手段哄骗了不知道多少像他这样单纯无辜的青少年!而他,冯·盖因威尔,加德兰最优秀的吉他手!未来的乐坛巨星!前途无量的帅气单身汉!绝不会因此上当!失足坠入罪恶的深渊!   就在这时,他感觉有个沉甸甸的东西砸上了他的背。   青年转过头,看到了落在地上的东西。   散落一地的老人头刺痛了他的眼睛。   “你刚刚是用钞票砸我了吗?”青年不敢置信地质问。   周愉趴在床上,双腿翘起,小腿交叉,他用手指哗啦啦地拨着手里的一沓钞票。   “Yes.”他抬起眼帘,回答。   “你出门为什么要带这么多现金?!”盖因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手里的门把手松开了。   “我不知道。”周愉挑了挑眉,“因为,金钱使我快乐?”   盖因艰难地把他的视线从那两条不停摇晃着的细长又曲线优美小腿上撕下来,终于注意到在那人的身边还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皮包   “别告诉我你包里都是这玩意儿。”青年想起了他帮这个“女人”把包拿上来时手中那沉甸甸的重量。   周愉把那个皮包的拉链拨开,往自己那里扒拉一眼,露出一个奇妙的眼神,“你自己过来看?”   “休想骗我过去!”青年收回了他蠢蠢欲动的jio,“你这是对我的人格侮辱!”   “是么,我还以为你会喜欢。”周愉耸了耸肩,这让他的衣领又往下滑了一点。   “因为有人曾经说过他想在床上被钞票打脸。”   “什么!”盖因露出了“果然如此”“这个人是万恶之源”“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诸如此类的表情,“我可不是他们!你想用金钱诱惑我,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被虐值 5,当前目标被虐值:10,任务完成。】   “好吧。”周愉百无聊赖地把手中的那一沓钱扔到一边,“那你走吧,钱我会让应侍生来收拾。”   冯·盖因狠狠地从鼻孔里出了一声气,然后转过身,握上了门把手。   周愉拿起床头柜上的电话机听筒,拨通了内线。   “您好,这里是XXX酒店,我是大堂经理,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您的吗?”   “帮我叫一位打扫卫生的人上来。”   “好的,考虑到这是深夜清扫服务,请问您需要女性侍者还是男性侍者呢?”   “唔……”周愉有点迷惑,他不是很明白这和打扫工作有什么关系,“……男性?”   青年打开门的动作放慢了。   “好的,那您有什么特殊要求吗?”   特殊要求?   周愉想了想,“干活麻利一点?”   青年把门阖了回去。   “您是否需要他自带工具呢?”   “当然。”他这儿又没有扫帚和簸箕。   “好的,我们这就会为您安排,请您稍等。”   周愉挂断电话,抬起头来,看见的就是站在门口的青年那气愤填膺、恨铁不成钢、饱含痛惜的眼神。   “你这个不知廉耻的……人!” 第45章 爱的教育   “我什么?”周愉看着他。   他面无表情的时候, 那双丹凤眼还是挺有威慑力的。   冯·盖因张了张嘴,不知为何有一点心虚, “我……我说你有错吗?我才刚拒绝了你, 你就去找别人?你就这么饥-渴吗?”   “……什么?”周愉用一个单词表示了自己的不明觉厉。   “好吧,既然你这么想要, 那我就满足你。”青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露出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表情,他把手里拿着的外套和上衣随手丢在地上,朝着周愉走过来。   柔软的床铺弹了弹, 因为承载了两个人的重量而凹陷下去, 周愉看着倒着俯在自己身上的人, 眨了眨眼,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boy, 我给你钱的意思是让你……”   冯·盖因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堵住了那张说起来不如吃起来香的嘴唇。   两人交换了一个无比缠绵的吻。   末了, 青年稍稍和他分开,用那双在黑暗中透着幽幽绿光的眼睛看着他。   “让我什么?”青年的声带似乎比他的年龄提前成熟了一点,声线极低, 每一句话都带着胸腔的共鸣,仿佛是有着薄茧的指腹擦过耳廓, 让人头皮发麻。   周愉轻轻地喘-息着,眼角绯红。   他抬起手抱住他的脑袋。   “Shut up and kiss me.”   青年笑了, 他的笑容如第一个世界那边纯粹, 他将那结实的双臂张开撑在身下的人脸侧, 用倒置的姿势认真地吻他,直到周愉感到舌尖和唇瓣都开始麻木,青年才和他分开。   他贴着他的脸廓,用灼热的气音说道,“我想看看你的裙底有什么。”   那两只手臂带着青年的身体向前移动了一点,他们交叠在一起。   长裙被掀开,肌肤接触到空气中的凉意。   周愉闭上眼睛,抓住床单,忍不住微微蜷起了腿。   ……   前来打扫房间的应侍生按响了门铃。   “您好,清洁服务。”   房间里久久没有动静。   侍者再次按响了门铃。   “您好?”   房间里似乎传来了一声闷响,似乎是什么很大只又沉重的东西掉在了地上。   又过了一会儿,门内传来了由远及近的骂骂咧咧的声音,门被打开了。   赤着上身的寸头青年不耐烦地皱着眉,连牛仔裤子上的拉链都没拉,将一把绿色的票子塞到侍者的手里,“拿上你的钱滚蛋,这里不需要你!”   啪!   门被不客气地阖上了。   半夜被叫醒提供“清洁服务”的应侍生看了一眼手里的绿色整钞:“……这波不亏。”   ……   盖因回到床边的时候,失望地发现周愉已经快要穿戴整齐了。   “你要走了吗?”青年不知所措地站在床边,像是不知道为什么就遭到责罚的小狗,“可是我们还没有进入正题……”   “正题?”周愉正在拉裙子的拉链,闻言漫不经心道,“我记得有人刚刚还说我‘不知廉耻’。”   “呃,……你生气了吗?就因为这个?”青年绕到他背后,帮他把拉链拉上,“我以为你们这种人不会介意这些……”   “我们这种人?”周愉扭过头看他,“哪种?”   “……异装癖者?伪娘?”青年说了几个对他来说过于生僻的词,“不是冒犯,我不知道你们会怎么称呼自己。”   “我不知道你说的其他人是怎么想的,但我比较喜欢称自己为:正常人。”周愉说道,“我只是喜欢穿裙子,穿高跟鞋,不是性别认知障碍。我没有在模仿女人,我只是在做自己,就像你去打耳钉,去纹身一样。这没什么奇怪或者见不得人的。”   “好吧好吧,我承认那是我一时失言,是我的错,你知道,我在下城区长大,有时候我的用词可能会比较……过,这不是我能够控制的事情。”青年摸着脑袋,有些懊恼,“我……我对你没有偏见。”   “你有,你看到我穿着裙子,就潜意识觉得我是个私生活混乱,作风不检点的人……”周愉转过身,“‘一个穿着裙子的男人,能是什么正经人?’你敢说你没有这么想?”   青年的眼神有些瑟缩,“我……”   周愉捏住他的下巴,语重心长道,“听着,你不能轻易地把自己的喜好建立在一个人的衣着和外貌上,这样太可悲了——我知道你可能有些经验不足,容易被表象所迷惑,所以我会留给你思考和反省的时间,但是这种肤浅的喜欢和讨厌是我所不齿的,明白吗,盖因?”   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   青年一知半解地点了点头。   周愉看他如此乖巧的样子,嘴角微勾,挠了挠他的下巴,“你的嘴还是在不说话的时候比较让我满意。”   他抓起挎包的金属链子,将其吊在肩膀上,另一只手则提着自己的高跟鞋,经过门口的时候,他看了眼地上的钱,转过头道,“这些算是还你的房费。”   “有缘再见。”   门在小狼狗依依不舍的目光中被阖上了。   ……   【主线任务-荆棘玫瑰:已完成。】 第46章 校园世界DLC   周愉住在学校的宿舍里, 他的室友是两个外国男生,一个是计算机系的,另一个是美术系的, 前者总是在图书馆学习, 半夜才回来,后者天天夜不归宿, 到白天才会见踪影。   周愉回到宿舍的时候,房间里没有人, 他打开灯, 把包挂到柜子里,然后脱下高跟鞋,将鞋子放进收纳格中的属于它的那一格——他的柜子里满满的都是鞋子包包和衣服, 按照颜色分类, 排列得井然有序, 看上去整齐划一。   这一世的周愉依旧是个洁癖 强迫症,看来这是他去不掉的固有属性了。   周愉踩着柔软的拖鞋走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 把脸上的妆容洗掉。   十分钟过后, 他把999从屏蔽状态中解除。   [这些东西怎么擦不掉?]   周愉指着自己脸上毫无变化的眼妆。   明明记得原主死的时候脸上的妆糊得乱七八糟的,怎么到了他身上就这么难卸?   [要用温水和卸妆油啦,就是你左手边的那一大瓶……直接用手会不方便, 你右手边的抽屉里有卸妆棉。]系统小精灵现身指导, [要轻轻的, 不然以后会容易长细纹哦~眼线和睫毛膏这种东西, 你越想去掉它们越难擦掉,越想留住它们越会糊掉,一定要趁它们不注意的时候动手。]   周愉对着镜子卸妆,和999随口聊着天,[你又懂了?]   [那必须的,怎么说人家也是个追求精致的男孩子嘛~相关知识还是要学习的~]   周愉的动作停下来,看着飘在他身旁穿着迷你短裙式护士服,扎着两个圆滚滚的发髻,头顶还戴着一个护士帽的三头身小精灵。   [……画女偏说男?]   [嗷呜,周周你怎么能这么说人家,人家这么可爱当然是男孩子啦~]系统叉着腰。   [你有XX吗?]周愉问。   999顿了一秒:[……你对一个三头身Q版人物的要求是不是有点太高了,我说的性别是指认知性别。]   [哦……你高兴就好。]   正这样说着,他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小信封的符号。   【收到上个关卡的DLC,是否打开?】   [DLC是什么?]   [是追加的游戏内容,应该是系统演算出来的上个世界的后续资料片,周周,你要不要打开看一看~]999看起来比他还要迫不及待的样子。   周愉挑了挑眉,非常耐心地给自己洗了个脸,然后敷着面膜惬意地靠到床上。   [放。]   [好嘞!]   999帮忙点开了信封。   周愉身下的床渐渐化为一个个像素点消失,眼前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中,与此同时,眼前出现了一行字。   【跳楼事件后的第二天,张婷办理了休学手续,被母亲接回了家,今年的高考,她恐怕是没有机会参加了。】   海川中学熟悉的雕花大门逐渐映入周愉眼中,他回到了学校,此刻正以NPC不可见的上帝视角观测着一切的发生。   一个女生正被母亲搂着往前走,她踏出校门时,像是扭过头看了一眼周愉所在的位置,又像是看了一眼教室所在,眼神黑黢黢的没有什么神采。   两人的背影在长长的马路上渐行渐远,看起来有些凄惨和狼狈。   ……   【赵一凌转来了海川中学,有了她的监督,女生再也不能无缘无故地去找封锴发春了。】   “妹妹!你干嘛去?”赵一凌叫住前座站起身来的栗发少女。   “我……我去上厕所!”赵一一支支吾吾道。   “那正好,我和你一起去。”   “上厕所你也要一起去? ”   “一起上厕所不是姐妹交流感情的最佳方式吗?”赵一凌挽住赵一一的手腕,“走走走,上完回来我看着你把这张试卷做了。”   赵一一甩开她的手,气鼓鼓地坐回位置上,“我不去了!”   “那更好,直接开始做题吧。”   赵一一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试卷和习题,抓着头发发出崩溃的声音,“啊啊啊啊我要疯了!”   ……   【封锴的父亲封彦安被以前打过工的一家建筑公司招过去做了安全主管,公司还给他分配了一套两室一厅的员工房,父子俩决定在高考前搬到环境更好的新房去居住。】   “哎,小心……一二……可以了。”   封锴家楼下的小区里,男生正卷着袖子和几个搬家公司的员工一起把家里的大件家具搬上卡车。   “这是最后一件了吧?小锴?”   “对,没错。”封锴从卡车上跳下来,掸掉衣摆上的灰,冲楼上打开窗户的小朋友打了声招呼。   “小朋友~哥要走了,下次有时间再来看你!”   “来看我的时候别忘了带烤肠。”小男孩朝他挥了挥手。   男生笑得露出了两颗虎牙,“整天占哥便宜,你好好学习,考了双百让你妈给你买!”   “小锴,车来了。”封彦安叫的车已经到了。   “好,爸。”男生打开车门,让父亲先上后座,然后打开了前排的副驾驶的车门。   临上车前,他最后望了一眼五楼的窗户,像是回忆起了某件往事,眸中闪过一丝笑意。   出租车从这个温馨的老式小区里驶出去,载着这对苦尽甘来的父子开往他们美好的未来人生。   ……   【至于周家的一家人……赵氏的动作很小心,起先只是在暗地里的蚕食,没有引起周氏实际掌权者们的戒备,等到他们发现时,已经晚了……】   周愉身下出现了周家客厅的那张真皮沙发,刘明丽就坐在他几步远的地方,此刻正看着电视机里的内容发愣。   电视机里的女主持人正以严肃的腔调播报着最近的时事新闻,“据报道,周氏集团涉险跨境洗黑钱、贿赂政府要员等大额非法交易,目前周氏集团董事长周荣已被警方控制,案情正在调查中……”   “这不可能……”女人倏地站起来,看向从门口匆匆走进来的周悦,“儿子,他们说你爸他被抓了,是真的吗?”   “我也是刚放学才接到的消息,现在公司里的经理和秘书他们都联系不上。”周悦皱着眉,显然知道得不比刘明丽更多一点。   “不是说前阵子公司的股价动荡是和赵家退婚后的正常反应吗?”刘明丽眼神有些恍惚,“怎么会这样……”   就在这时,又有门铃声从门口传来。   刘明丽眼神一亮。   “夫人,兴许是老爷回来了,我这就去开门。”孙嫂朝她躬了躬身,转身过去打开门。   门口站在两个人,穿着一身制服。   “这里就是XXX庄园6号么?”   “……”刘明丽脸色变了,“你们是干嘛的?”   “我们是海川市公安局的人,收到法院的消息,怀疑被执行人非法挪用公款,隐匿了大量资金,现在需要冻结周荣名下所有的私人资产进行调查,并且搜查这处房屋,这是搜查令。”   “什么!”刘明丽如遭重击,若不是周悦在一旁托着她,她能直接厥过去。   周愉坐在沙发上,冷冷地看着这一幕。   一颗从根系开始腐烂的树木虽然明面上依旧枝繁叶茂,可却已经被从内而外的蛀空了,这些蛀虫被腐朽的气息吸引而来,自以为可以饱食一顿,却没有想过,大树倒下时,压死最多的也是它们。   几名穿着警服的人从周荣的卧室和书房搜出了大量涉嫌不法交易的机密文件和证据,这些文件都能为了在法庭上为周荣定罪的有力证据。   场景转换得越来越快。   法庭上,周氏董事长周荣因为贪污受贿、洗黑钱等罪行被判有期徒刑十五年,当事人不服,一审上诉,被法院驳回,维持原判,周氏股价暴跌,市值蒸发几十亿。   树倒猢狲散,媒体一见风向不对,立刻转而围攻周家,爆出诸多黑料,上演了精彩绝伦的人设崩塌现场。   比如向来喜欢在人前营造自己成功企业家和好男人形象的周氏集团董事长实则在和第一任妻子结婚不久就有了外遇,刘氏是小三上位,周氏贵公子本是私生子;再比如周悦上梁不正下梁歪,在和赵氏订婚之后依旧不改浪荡作风,不仅有着变态的性-癖,甚至曾将女生逼迫到跳楼自杀……   而周愉的身份也终于引起了人们的关注,人们惊异于这个“嫡长子”竟然如此没有存在感,有嗅觉敏锐的狗仔从中感觉到了大瓜,潜入周愉曾经去过的私人诊所,偷出了他的诊断记录和录音,与此同时,网上也有人爆出了少年曾经的主治医生郑某和周荣的对话记录。   全网轰动。   涉事的医生被直接吊销执照,私人诊所被摘牌,周荣的变态控制欲又为他在网络上引起了新一轮的谩骂,人们的怒火蔓延到了刘明丽和周悦母子俩身上,一时间周家人成了过街老鼠。   除了周愉。   在资料片中的“周愉”并没有被这些是是非非所困扰,依旧过着他平静的校园生活,他和封锴分别在数学和物理学科竞赛中取得了世界前列的成绩,收到了众多顶尖高校的橄榄枝,其中好几所给出了高额奖学金的待遇。   周愉在网上彻底火了,人们对他多年的凄苦遭遇饱含同情,并对他出色的相貌和在学校里的优异成绩感到惊异,全世界都为这个充满韧性的优秀年轻人感到惊叹。   而此时,禁不住压力的刘周母子俩则已经灰溜溜地将原先的周氏股权低价转让,带着钱远走他乡。   这笔钱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许很多,但对于过惯了奢侈的贵妇生活的刘氏而言却只是九牛一毛,恐怕他们俩人在国外的逍遥生活过不了就得变成流浪生活。   失去了主心骨的周氏在风雨飘摇的情况下大规模裁员,赵氏趁机发动吞并,周氏地产自此彻底易主,经历了拆散重组后成为了赵氏的子公司。   ……   世界再次黑下去,周愉面前出现了一个金色的选择项。   【是否选择与以下NPC进行最后的谈话?(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   【A.周荣 B.周悦 C.封锴】   周愉先是看向了C。   [999,这是什么情况?]   [这里的锴锴是系统演算出来的虚拟人物哦,就和资料片中周周一样,不是真人~]   [哦。]周愉顿时失去了兴趣。   他选择了A。   没看到周荣凄惨的结局,总感觉少了一点什么。   ……   世界再次亮起,周愉的面前出现了一面玻璃墙,他从玻璃墙上看见自己的形象回到了青葱少年的样子。   玻璃后的铁栅栏后走出来一个穿着蓝衣服的男人。   对周愉来说只是几个小时没见,但对男人而言,却是沧海桑田。   仅仅几个月的时间,周荣就从人生的顶峰跌到了谷底,他鬓间的白发可以证明这一点。   “你看上去老了很多。”周愉坐在探视窗前,注视着周荣的脸,神色很平静。   “没想到第一个来看我的人居然是你。”周荣坐到了凳子上,后背往后仰了仰又挺直,看来没有靠背的椅子让他很不习惯。   “我想这应该是最后一次有人来看你。”周愉回答,“刘明丽和周悦逃出国了,他们现在恐怕比我还恨你。”   “那你呢,你不恨爸爸?”   “你对我而言什么都不是。”   周荣定定看了他一会儿,露出一个微笑,“你在说谎,你心里还是在乎的,否则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因为那时候我还小。”周愉想起了他曾在镜子前看见的幻影,“不懂事,不管什么垃圾渣滓都往自己的心里去,弄得自己很不愉快。”   “现在我学会了,不喜欢的东西就扔进回收站里删掉,不要浪费大脑的空间。”   “既然看到你过得不好,那我终于可以放心地把你从记忆里删除了。”周愉站起来,转过身离开。   “你手上的手表是我去找人订做的。”身后传来了一道声音。   周愉停下脚步。   “我知道你一直渴望母爱,想找到玉薇留下的痕迹,但她走得太突然了,什么东西都没有留下来……我只能伪造一个遗物了……只是没想到制表匠拖延了工期,竟然错过了你的成年礼,这个礼物就没有送出去。”周荣道,“阴差阳错,这表最终还是戴到了它的主人手上。”   周愉转过身来,将手腕上的表解下,拿在手中仔细端详了一下。   漂亮的渐变色表盘,背面可以看到其中精细齿轮,这是一只价值连城的机械表。   少年嗤笑了一声,将其扔到地上,一脚踩了上去。   真皮表带沾上了灰色的鞋印,但表盘却没有遭受太大的损伤。   周愉有点想念自己只穿了一天晚上的高跟鞋了。   人是一种社会性的动物,无法脱离群体而独自存在。亲情,爱情,友情……正是这些双向的联系构成了人与社会。   但,亲情是人不可或缺的吗?   或许曾经的周愉会觉得是。   但现在。   “我已经有人爱了。”   少年利落地从审讯室离开。   他回到了轮回世界中,揭掉脸上的面膜,从床上坐起来,看了眼手机屏幕。   DLC中的时间流速和这里不太一样,这才过去了几分钟。   他摩挲着手机壳,想起自己刚刚忘了留盖因的电话号码。   才几分钟没见,已经开始有点想念了。 第47章 艳惊四座   周愉在宿舍里一觉睡到了天亮。   直到宿舍门被人打开, 洗漱间传来被人使用的声音, 他才睁开眼睛。   青年从床上坐起身体, 随手从前往后薅了一把蓬松凌乱的长发,绮丽的面容在晨曦下如初绽的玫瑰,娇艳而不自知。   他的舍友从洗漱间里拿着毛巾,一边擦着脸一边走出来, 见状僵住,发出一声感慨。   “乔伊~你还是不愿意做我的人体模特吗?”   周愉偏过头看了他一眼, 嗓音还带着晨起的嘶哑和倦懒,“Nop.”   “哦不,天知道这是多大的浪费, 像你这样的……用你们那儿的话说就是天人之姿,就应该永恒地被纪录在油画里!”男生夸张地挥舞着手臂,“就像无名女郎那样, 即便人们始终不知道她的名字, 但却一眼就为她的高傲气质所倾倒。”   周愉从容地绕过他,走进洗手间,“谢谢夸奖。”   ……   根据系统给出的信息,周愉在加德兰皇家大学修习天体物理学,今天他有两节大课。   教授课程的都是在一领域浸淫多年的老教授, 周愉听得津津有味, 不知不觉中一个白天就这么过去了。   夜幕降临, 安静了一天的任务颁发系统也终于有反应了。   【主线任务-艳惊四座:夜晚是星辰最闪耀的时刻, 前往摩根酒吧, 尽情展现你的魅力吧!吸引超过100人的视线(0/100)。】   周愉挑了挑眉,回到又一次变得空无一人的宿舍,他拉上窗帘,脱掉自己的卫衣和牛仔裤,赤着身打开衣柜,指尖拨过一件件长裙,最终选出一件腰侧有着丝状镂空的红色缎面单肩抹胸,和一双摸上去手感很舒适的黑色绒面高跟鞋换上。   他对化妆还是不大熟悉,好在身旁还有999这个小助手。   一秒变装完毕,系统小精灵又忍不住自我发挥为他戴上了一副造型略微夸张的红宝石流苏耳坠,长长的银色流苏一直垂至青年裸露的肩膀上,上面镶嵌的碎钻随着灯光微微闪耀,不对称的设计刚好和裙子相呼应,质感非常好的乌黑长发则被松松地盘起,几绺随意地垂在脸侧。   周愉在镜子上侧了侧脸,感觉还少了些什么。   [选一只口红吧,周周~]   999指了指边上的超豪华口红架。   这感觉有点像抓周。   周愉随手抽出一支造型很特别的有着金色细长管身的口红,拔开盖子打量了一下。   内管上印着“At night”,大概是色号。   周愉对着这支口红思考了几秒,把膏体从里面旋上来,对着镜子,开始第一次尝试给自己涂口红。   他的动作不紧不慢,沿着唇线慢慢地描绘,浓郁醇厚的红棕色膏体逐渐覆盖了原来的桃色嘴唇,就像是缺失的拼图补足了最后一块,镜子中的人开始从内而外地散发出一种熟透了的果实的香甜和糜烂感。   门忽然被打开了,一个戴着眼镜穿着格子衫的男人抱着笔记本电脑头也不抬地走进来,坐到了马桶上。   周愉隔着镜子看他。   前者指尖如残影般的敲打动作停下来,像是意识到什么一般抬起头,然后露出了一个懵逼的直男表情。   啪!   他一把阖上电脑站起来,“对不起,我好像走错厕所了。”   一个宿舍哪有男女厕所之分?   咔哒!   金色的烟管状口红被轻巧地阖上,周愉对着镜子眨了眨眼,雌雄莫辨的嗓音沁人心脾。   “你用吧,我已经好了。”   他转身走出洗手间,背后传来啪嗒一声笔记本电脑落到地上的声音。   ……   冯·盖因已经弹了这个分解和弦快四十遍了。   最开始的时候鼓手和键盘还配合着他,十几遍的时候他们试图用夸张的肢体语言和花式变奏技巧暗示坐在最前方的吉他手;二十几遍的时候他们开始面面相觑;三十几遍的时候,键盘手玻曼忍不住大声喊叫青年名字,然而这一招依旧没什么用——最后,鼓手丹尼尔不得不把自己的一只鼓棒丢出去,正中对方的后背,总算令对方的感官从神游中抽了回来。   “搞什么,盖因?”   黑人老大哥踩了踩底鼓的脚踏,“你已经魂不守舍一晚上了,就算今天老摩根不在,你也不能这么偷懒吧?!”   盖因晚上工作的地方是个音乐酒吧,酒吧老板叫摩根,是个留着络腮胡,喜欢收集黑胶唱片和名酒的小老头,十分欣赏有音乐才能的年轻人,盖因就是这么被他从街头挖来的,与之同理的还有鼓手丹尼尔和键盘手玻曼,前者是个暴脾气的黑人,刚和自己原来的乐队拆伙;而后者原来是一家餐厅的钢琴演奏师,因为更喜欢摇滚乐而接受了摩根的邀请加入了这支灰狼乐队。   没错,灰狼,这是这支乐队的名字。   老摩根有个孝顺的有钱儿子,开酒吧只是他打发时光的个人爱好,今天是他家庭聚会的日子,他只有在今天才会缺席。   “他才不是在偷懒。”玻曼耸了耸肩,“他只是在一直在对着吧台那个女人发呆。”   “什么?有靓妞?你们怎么不早告诉我!”丹尼尔转头朝着玻曼暗示的方向看去,然后愣了几秒,双眼发直地爆了一句粗话,“H-o-l-y-s-h-I-t,嘿,兄弟们,你们觉得我有机会吗?”   由于是工作日的缘故,按理说酒吧里的人应该不是很多,可今天却似乎有一些不同。   人们几乎挤满了所有的小沙发和高脚凳,更有抢不到座位的手里捧着各式各样的酒精饮品站在围栏边,大家看似相谈甚欢的样子,可仔细观察就可以发觉,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隐隐地在往一个方向瞟——那个背对着所有人独自坐在吧台的人。   即便是一抹背影,那也是一个令人浮想联翩的倩影。   被松松盘起的头发一半遮挡住修长的脖颈,红宝石流苏耳坠在空中微微摇曳,漂亮的蝴蝶骨对称的曲线隐没于红色的长裙下,光滑的亚光缎面布料在昏暗的灯光下反射出暧昧的暖光,两条线条优美的长腿交叠着踩在高脚凳上,末端是一双有着红色底面的绒面细高跟,那人倚靠在吧台上的样子仿佛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珍贵的展品总要隔着距离欣赏,也正因为如此,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和吧台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而那人边上的座位,更是从一开始空置到现在。   没有一个人有这个勇气上前搭讪,但所有人都在期待有一个莽撞的傻瓜做出头鸟为他们探探虚实。   至于舞台上的乐队一直在重复弹奏的事情,谁会注意到呢?或许有人注意到了,但在这样好的气氛里,没有人会扫兴地指出来,毕竟是节奏布鲁斯嘛,哪个不是循环个百八十来遍?好听就行了。   周愉接过酒保端来的莫吉托,灯光下,带着锯齿边缘的薄荷叶在晶莹剔透的朗姆酒液中晃荡,雪白的盐粒抹在杯沿,一直蔓延到柠檬片边,散发着如同海水般清爽的气味。   他微不可测地勾了勾唇,听到后面人群中传来隐隐的吸气声,满意地看着任务指标飞快地往上爬。   ……   终于到了休息的时刻,盖因把吉他从肩膀上取下来放到琴架上,飞快地从一旁的小台阶走上来,和下一位准备表演自弹自唱的金发女歌手擦肩而过,完全忽略了对方含情脉脉的眼神,径直走向吧台边上的“女人”。   “你怎么会来这儿?”   周愉扭过头来,用眼神示意自己边上一直空置的座位,“坐。”   青年没有任何推辞地坐下。   这个天命之座就这么被占有了。   那一刻,即便是粗神经如盖因也感到自己的后背好像被酒吧里所有男人嫉妒的视线煮熟了。   “我是来看你的表演的。”周愉漫不经心地玩弄着高脚杯边上的柠檬片,拈着它搅拌着透明的酒液,“你的表演很……有趣。”   自打看见周愉走进门就宛如卡带般开始无限循环弹奏同一段落的青年有点羞愧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呃……这是个意外,因为……”   “因为我打扮得太好看了?”这次周愉学会抢答了。   盖因被噎了一下,放下手,诚实道,“你今天好漂亮。”   周愉笑了笑,侧过头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也是。”   天花板上的大灯关着,只有那小舞台上的探照灯是明亮的,人们在迷幻暧昧的光线中觥筹交错,舞台上孤独弹唱的女人呢哝的嗓音中带着些若有若无的幽怨。   青年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   因为空调,他脱下了身上的外套,仅穿着一件无袖黑色背心,露出了右手满臂的纹身,和薄薄的布料根本遮挡不住的肌肉线条,他身上挂着几串朋克风的项链,其中一串是个金属拨片,上面是一头灰狼,下面还刻着灰狼乐队的哥特铭文。   “有吗?”盖因觉得自己穿得挺普通。   “你没发现。”周愉淡淡道,“这里的女人都在看着你。”   在他上台的那一刻,现场的气氛就开始前所未有地热烈起来,即便只是心不在焉的几声琶音,女人的尖叫几乎要掀破酒吧的屋顶。   这就是独属于小狼狗的魅力。   “不过她们现在要心碎了。”   周愉轻轻抿了一口酒液,然后放下印着红唇的高脚杯,倾过身去,捧着青年的脸,将那辛辣甘甜的液体渡到他的口中。 第48章 “登堂入室”   两人唇齿交缠间, 空气逐渐升温。   这是个很奇妙的事情, 周愉每次吻他的时候,都能在脑海里看到一些画面,不过没有像第一次那样具体,总是很零碎快速地闪动过去了。   周愉并没有刻意去刺探那些属于盖因的记忆,不过他能感受到青年从中散逸出来的情绪。   这就好像, 在他不开心的时候吻他,在他开心的时候吻他, 在他无聊的时候吻他, 在他激动的时候吻他, 在晨曦和暮色中一起吻着他,在一年四季里吻他, 在他的童年、少年、青年吻他。   只在那一瞬间,一切都发生了,周愉从一个旁观者变成了参与者,渗入到了青年每一根脑神经里去。   没有人注意到, 那双半开半阖的丹凤眼中渐渐亮起灰蓝色的光圈, 如同某种妖异的魑魅施展的魔法,诡谲莫测。   溢出的酒液从两人唇齿相接的缝隙里滴落,在盖因的背心上洇湿出一个小点。   “有点不对劲。”   一吻在意犹未尽中停止, 青年和他稍稍拉开距离, 嘴唇还有些湿润, 语气喑哑。   “哪里不对劲?”周愉问他, 眨眼间, 眼中的光圈暗了下去。   “接吻……不应该那么舒服……”青年眨了眨眼,“你在唾-液里放大-麻了吗。”   从这个角度看,他的睫毛很卷翘,看上去软软的,和硬板的寸头一点都不搭。   闻言,周愉伸出手勾了一下他的眼睫毛,“那你上瘾了吗?”   盖因顿了顿,侧过脸嘴硬道,“还……还早,至少也得再亲个三千次。”   “好啊。”周愉笑了。   青年怔怔地看着他。   【爱意值 10】   【主线任务-艳惊四座完成。】   【你成功引起了任务对象的注意力,这是个好的开始,你必须让他对你不可自拔,爱得越深,虐得越爽~】   周愉看着眼前的字,面不改色地抚上青年的侧脸,用拇指抹去他下颌的酒液。   “我该走了。”   青年呼吸一滞,“那么快,你不多留一会儿吗?”   “太晚了,下次吧。”   周愉已经站起身来了,他从吧台上放着的手包里抽出了一张整钞放在案台上,在酒保热忱的眼神中,优雅地转过身,摩西分海似的穿过人群向门口走去。   青年站在原地,活像是被遗弃的幼犬,两只隐形的耳朵都耷拉下来了。   “你还在等什么,盖因,快追上去啊,看不出来人家在等你挽留吗?”黑人鼓手看不得他这个样子,从不知哪儿窜出来,把青年的外套扔到他的头上。   盖因一下子打起了精神,同样快步穿过人群跟了上去。   “唉……年轻人。”丹尼尔发出一声感慨,坐上吧台,冲着吧台内的酒保道,“给我来杯波本,我刚失恋了。”   ……   另一边,周愉已经走到了店外,就在这时,他听见身后传来声音,“嘿,等一下……唔……”   他转过身,青年就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他停对方也停住了,就像他手里拎着根绳,而另一端就栓在对方脖子上似的。   “我是说,已经很晚了,我可以送你回家……”盖因艰难的措辞,努力把自己抛在脑后多年的绅士那一套重新捡起来。   “晚上很冷,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他把手中的黑色皮夹克抖开,小心地披到周愉的肩膀上。   皮夹克配红裙,看上去又美又飒,一点都没有违和感。   “夹克不错。”周愉摸了一下,发现是真皮的,做得还挺有质感,不过关节处有挺多褶皱,想来盖因上次也穿着这件衣服,应该是经常穿。   “谢谢,这是我爸的,他把这件衣服留给我了。”盖因老实道。   999以隐身模式飘在一旁,评价道,[听上去很有故事的样子,说不定有隐藏支线哦。]   “你不是说要送我吗?”周愉没有深挖,而是回到了原来的话题,“车呢?”   “哦。”小狼狗回过神来,指了指酒吧边上的一辆黑色机车,“那儿。”   这家伙对机车是真爱啊。   周愉看了一眼那辆车身还贴着狼首的机车,又看了一眼只穿着背心的青年,“……你就打算穿成这样……开车送我?”   “我不冷!”盖因大声地回答。   “……我叫车了。”周愉道。   盖因塌下肩膀。   “你可以和我一起坐车到学校,然后再自己回来……听起来挺费劲儿。”   “我可以!”   周愉勾了勾唇,然后两人一起肩并肩在路灯下等。   “我……好像还不知道你的名字。”盖因低着头。   “你是在问地上的窨井盖吗?”   “当然不是!”青年倏地抬起头,瞪大眼睛看着他,“我是在问你。”   “那就看着我再问一遍。”   “我……”青年看着他的脸,耳根偷偷红了,“你叫什么名字?”   “Joy.”周愉回答。   “Joy……joy,酷。”青年点了点头,把这个名字默记在心里。   “你们乐队没有主唱吗?”等待的时间有些长,周愉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着天,一边看着马路对面的一只狗。   那是一只黑色的流浪狗,几乎融化在黑夜里看不出来了,周愉分辨不出它是公是母,只能隐约辨认出它嘴里似乎咬着什么东西试图过马路。   “没有,老摩根似乎在找,不过我们都不觉得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好的。”盖因回答道,“酒吧的生意也不错。”   当然,每天光进来看青年的脸的女人就可以把门槛踏破,就算他抱着一块木头上台也是一样。   “那是个小狗崽吗?”随着那个黑狗的逐渐靠近,周愉终于可以看清他嘴里咬的东西了,是一只幼犬的后颈,那只幼犬被家长叼在嘴里,身体摇摇晃晃,四肢却一点也不动弹,乖巧得不得了。   “好像是。”盖因对周愉突兀地跳转话题适应性良好,很快朝着他所望的方向看去,然后皱了皱眉,“它们这样很危险,这一带有很多流氓开车很……哦不!S**t!”   黑犬在马路上的行进路线很踟躇,因为时不时就会有速度很快的车毫不留情地驶过,就好像真的看不见那黑乎乎的一团似的。黑狗进进退退了好久才到马路中间,眼看就快到了目的地,忽然有一辆皮卡车擦着红灯横冲直撞地开过来,躲闪不及的黑犬被卷进了轮胎下,一下子就不见了。   而那辆皮卡车司机只是停下来,下车看了一眼,骂骂咧咧地说了一声晦气,把尸体拉出来就想走。   这一切周愉都看在眼里,他的目光冷下来,还没说话,身旁的青年几步飞跨穿过隔离带,冲到那辆皮卡车边上就把司机薅了下来,二话不说就是冲着鼻梁一拳。   司机直接被打到了地上,第一时间捂住了鼻子,但还是挡不住鼻血从指缝流下来,“Holy……你是疯子吗?”   “你刚刚杀了两条无辜的生命!你这个XX养的XX!”论骂脏话谁比得过盖因,他这些年玩地下音乐把脏字说的比顺口溜还溜。   这时候,周愉也拎着裙子越过隔离带过来了,他倒是没第一时间去掐架,而是来到那条黑狗旁边,看了一下它的情况。   这是一条母狗,她被轧的血肉模糊,肚皮起伏已经很微弱了,一看就是没救了,而原来被她叼在嘴里的小狗崽则还活着,此刻正黏在母亲身边呜咽着,嗓音细细的,还很稚嫩。   周愉拨开大狗的毛发仔细看了一眼,小狗崽身上没有大伤,身上黏着的一些血液也都是母亲的,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呜呜……”伴随着小狗的呜咽,大狗也发出哭泣般的哀鸣,用一侧的眼睛看着这个蹲在自己身旁的人,乌黑的眼珠中露出人性化的悲戚。   “我会照顾好他的。”周愉这样说着,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也没有在意那因为脏污打结的毛发和流浪狗身上的异味,“不抛弃不放弃,养到它幸福地老死。”   黑狗像是听懂了他说的话,就这样闭上眼睛死去了。   周愉小心地将那只看上去才几个月大的狗崽子抱出来,走到盖因旁边,低声道,“叫救护车,我们需要送他去医院。”   “什么?”正在和盖因起争执的司机侧过头来,不屑地嗤了一声,“只不过是两只畜生,哪来的什么救护车。”   周愉看着他的脸,双眼微眯,蓝光一闪而过,“把她埋到郊外的丛林里去,然后在她的坟前跪着反省,直到你开始为自己的罪过忏悔为止。”   【被动技能:天生强势,已启动。】   面前的司机脸上的神色忽然顿了顿,紧接着整个人十分僵硬地弯下身去,把那只黑狗的尸体抱上了自己的皮卡车,发动车子离开了。   “等——”盖因还想阻拦。   周愉拦住他,把狗崽子塞到他怀里,然后掏出手机报了警,“你好,我要举报,刚刚在经过XX路的时候发现了大量血迹,似乎是有司机肇事逃逸,对……他的车牌号码是……我看见他往郊区去了……好的……不用谢。”   周愉挂断电话,“他逃不开惩罚的,现在当务之急是去检查一下小狗有没有伤势。”   从刚刚开始小狗崽就一直蜷在周愉怀里不动,把他交给青年抱着也是一样,周愉有一些担心是不是有一些表面看不出来的内伤。   盖因看着他关切的神色,像是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什么之前没有发现的东西。   【爱意值 10】   “这个点宠物医院恐怕都关门了,我的公寓就在这儿附近,有绷带纱布还有一些消毒酒精,要不先去简单处理一下,还是我们去医院看急诊?”青年只出了一下神,很快就反应过来。   [周周,我扫描过啦,小狗崽的伤势不严重的,不用去医院~]999回答道。   [这样么。]周愉神色稍松,从盖因手中接过小狗崽,在臂弯里无意识地揉了揉,语气柔和下来,“去你家吧。”   闻言,盖因先是一愣,然后微微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一种按捺不住的窃喜,大概是知道不合时宜,这一丝窃喜又被迅速隐藏了,他认真道,“你是说真的吗?”   “嗯。”周愉看了看自己身上沾染的血液,“抱歉,弄脏了你的夹克。”   “不不不,不用道歉。”盖因巴不得他把他全身都弄脏才好,他跳上自己的机车,双脚支地,“你上车吧,我们一会儿就到了。” 第49章 门没锁   周愉抱着狗,坐在盖因的背后, 机车的车座有一定的坡度, 他很自然地就向前贴去, 单手揽住对方劲瘦的公狗腰。   不愧是铁骨铮铮的男子汉,年轻气盛,即便在寒风中只穿着一件背心,身躯依旧是火热的。   “我会抱着你,帮你挡挡风。”周愉贴着他的背道。   “好……抱紧了。”盖因僵着身体发动机车。   [呃……两位朋友,你们好像忘了件事, 风是从前面吹来的。]999忍不住吐槽。   周愉不管,他的侧脸贴在青年的脊梁骨上,飞快掠过的路灯连成一片, 如同绚丽的霓虹灯带, 行道树糊成虚幻的残影,唯有面前的人和怀里的狗是清晰的, 是真实存在的,令人很有安全感。   [刚刚的那个被动技能是怎么回事?]   [周周你忘啦,这是上一个世界你获得的成就啊~确切地说, 是精神域恢复程度超过25%后你可以做到的事——在说出祈使句时一定概率触发强制执行,对所有NPC有效(有精神抵抗除外)。]999解释道。   那还真是赶上时候了。   [周周,自从进入到这个世界以后, 你的脑波就不怎么变化了呢, 除了在酒店里的时候上升了5%以外, 就连刚刚和盖盖接吻都没什么增长了, 不过……他好像倒是受益良多的样子。]   [怎么说?]   [虽然我们暂时没有了解到盖因在现实世界的真实身份,也无从获得他的身体数据,不过既然他的精神体现在在你的世界里,就一定会留下微弱回音,通过分析这个“回音”的振幅和频率,我们发现,他应该是和你一样,因为某种原因受到了精神损伤,而且还相当严重。周周你在每一次和他标记的时候都会无意识地和他精神链接,相当于在帮他做精神理疗,这是向导对哨兵的专属技能。]   [从上一个世界到现在,这个回音已经增强很多了,想必他恢复了不少——嗨呀,周周你自己都还没治好,就先治了别人,这也太无私了吧~]   [你们能根据这个找到他吗?]   [现在还不能,但相信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根据这个定位到他的具体所在。]999自信满满地说。   ……   盖因住的地方其实不错,是一栋公寓楼的顶层,自带一个阁楼,就是没有楼梯,需要爬梯子,房间一看就是租的,装修中能看出许多任房客的风格,凌乱而不成体系。   “抱歉,家里有一点乱。”   青年从进入家门就开始说这句话,开始手忙脚乱地把散落在地的饮料罐,茶几上不知放了几天的外卖统统塞进大号黑色垃圾袋里。   周愉看着沙发上靠背上摊着的一条黑色平角内裤,挑眉。   “啊,这是……这是干净的,我只是洗完澡忘了它在哪里……”盖因一把将它从沙发上抓起来,团成一团。   缓解尴尬最好的手段就是无视尴尬,“洗手间在哪儿?”   “这边。”盖因侧过身,让开路。   周愉抱着狗走向他说的那个方向,“你不介意的话,我要洗个澡,小狗也是。”   “当然不介意!”   周愉已经走了进去,关上门。   青年吁了一口气。   “我需要衣服,和新的内裤——不是你手里的那条。”隔着门传来一道声音。   青年觉得自己的脸烫得厉害,他大声回应,“我这就去买!”   “还有毛巾。”   “……好!”   ……   周愉把小狗崽放在浴缸里,然后将淋浴喷头摘下来,放在手里,对他警告性的说了一句。   “乖乖待着,不许乱动。”   【被动技能-天生强势,发动。】   本来还有一些挣扎的小狗崽子立刻乖乖坐在原地不动了,只是狗腿子还在瑟瑟发抖,看着怪可怜的。   对狗也行?   周愉突然发现了这个被动技能的可爱之处。   温热的清水渐渐冲走了小狗身上的脏污,露出他原来的毛发的颜色。   原来这是一只德牧幼崽,四肢棕黄,从后颈开始毛发是乌黑的,像是穿了一件小背心,脸上也黑,像是盖了一层煤灰。   周愉摸到了他的小丁丁,这是个男孩子。   “瞧这烟熏火燎的长相。”   周愉顺利地完成了第一次给狗狗洗澡的任务,拿吹风机把它吹干,揉了揉它两只耳朵上蓬松的毛毛,思考重要的命名问题。   “要不叫小黑?黑炭?煤球?”   小狗崽坐在洗手池台面上,眼巴巴地吐着舌头看向他,看着憨憨的。   周愉脑子里忽然吐出一个词,“熊猫。”   [跨物种了亲。]999被他炸出来。   “那就叫潘(Pan)吧。”   被从国宝降级成锅子的德牧崽子:“汪嗷!”   “出去待着锅宝,我要洗澡了,小孩儿不能看。”   周愉把狗子往外一拎,无情地关上门。   ……   盖因回来的时候,迎接他的是一只狂摇尾巴的小可爱,和一堆陷入困境的鞋子。   “哦,这是怎么了。”青年将绕着他的腿打转的小狗崽从鞋堆里抱起来,举着它仔细打量了一圈,“真是个俊仔……和你在一起的漂亮哥哥呢?”   他没等到狗崽子回答,自己便听到了洗手间传来的淅淅沥沥的水声。   狗崽子挣扎着从他手中跳出来,来到洗手间的门前,伸出两只前爪使劲扒拉着门,一边蹬着短短的后腿,一边扭头看他。   “我明白你的意思,哥们。”盖因挑了挑眉,“我也想进去啊。”   他把手里的购物袋往沙发上一扔,自己也瘫倒在上面,“但是我不能,这可不是正人君子该做的事。”   “盖因?是你回来了吗?”水声忽然停了,门内传来了模糊的声音。   “门没锁,把毛巾拿进来。”   青年一下子坐直了身体。 第50章 放置处理   浴室的门被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一道缝。   青年翻脸不认狗, 把想要趁机溜进去的某只未成年狗挤到一边, 自己则将脑袋从缝里探了进去。   “乔伊, 你的毛巾我帮你买来了。”   浴帘后的人影转了过来,从一侧伸出了一只骨节分明, 还挂着水珠的手,“给我吧。”   盖因从门缝里钻进来, 把狗崽子无情地关在了外面。   浴室中弥漫着温热潮湿的水蒸气。   盖因感觉自己再多呆一秒就要窒息了。   这种如同偷窥女人胴-体般的心跳加速感是怎么回事?!   他经过镜子的时候, 看见了自己绯红的脸色,像是喝了假酒。   “盖因?”浴帘后的人又催了他一下。   青年终于回过神来, 将毛巾递过去。   等得不耐烦的周愉终于在视野里看到了想要的毛巾,伸长了手一把抓过。   感受到柔软的指腹和被泡软的指甲从掌心轻轻挠过的盖因:!!!   这……这是邀请,绝对是!   青年双目一亮, 热血上头,跃跃欲试,往前迈了一步。   咚咚咚咚咚!   门外响起了响亮的扒门声。   盖因尚未意识到这只曾经和他站在统一战线上的狗崽子今后将会成长为他最大的阶级敌人。   “你把衣服拿进来了吗?”   外有狗子捣乱,内有美人不解风情,青年的一腔热血就这么被浇却了。   “呃……没有?”   “那我还需要说第二遍吗?”   “我这就去拿。”   如愿以偿地进了一趟浴室, 出来后感觉一阵空虚的冯·盖因拿着T恤一阵懊恼。   难道是我太怂了吗?!   这边,周愉正在擦头, 突然看到面前出现了一个任务提示, 手中擦拭的动作逐渐放缓,慢慢停了下来。   【下一个主线任务-戛然而止:请让目标达到情动状态, 然后对其进行放置处理, 目前情动状态20%。】   “乔伊, 楼下的便利店没有T恤卖,你要不先穿我……的?”   盖因看着被一把拉开的浴帘和白花花的肉-体,下意识地侧头回避,紧接着又意识到这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为什么要回避,于是硬生生又把头扭了回来。   “可以。”   说话的人将浴巾围在胯上,发梢上没有擦干的水珠滴落在肩膀上,顺着皮肤往下滑去,一直到凹陷的人鱼线处,没入雪白的浴巾当中。   这个世界的周愉有专门学过形体,日常也很注意通过饮食和锻炼维护自己的形象,所以身体的曲线非常漂亮,什么直角肩,马甲线都是标配,就连肚脐眼的形状都好看到令人钻进去。   除了没有胸以外,这脸,这身体,简直就是盖因二十年来一直幻想的梦中情人的模样。   青年傻在原地看直了眼。   【情动状态:30%】   美人从浴缸里迈了出来,那圆润可爱的脚指甲,细巧的脚踝,修长的小腿,被蒸出红晕的膝盖,每一处都是那么的美好,黑色瓷砖上的一个个脚掌像是踩在了盖因的心上。   恍惚中盖因仿佛听见有一百个丹尼尔在旁边轮流敲大小鼓,节奏从四四拍的140BPM一直增加到280,逐渐连成一片。   不,你听错了盖因,这是你的心跳和狗崽子扒门的声音重合之后的幻觉。   【40%】   美人终于走到了他面前,从他手中拿出了那件白色T恤,低头看了一眼上面的图案。   是经过艺术处理的披头士四人雕版肖像画。   ”眼光还不错。“周愉把衣服挽成一个圈套进头里,然后再把两只手臂套进去。   盖因注意到他连腋下都十分干净清爽,忍不住冒出一个直男的问号。   “你会定期给自己刮体毛吗?”   周愉瞥了他一眼,直接撞开他的肩膀,拉开门走了出去。   “你以后会知道的。”周愉抱起在他脚边撒娇打转的德牧,放到沙发上“潘,不要调皮,在这儿坐着,坐好。”   然后他拿起了那个印着便利店标志的塑料袋,从里面掏出了一盒内裤。   “你是机器人吗?一个指令一步动作,就不会把内裤一起拿进来吗?”   雪白的浴巾落在木质地板上,周愉赤脚踩着毛巾,站在沙发旁边,把包装盒拆开,从里面取出一条纯黑色的平角内裤中,抬起脚往上套。   他弓着身的时候,宽大的T恤下摆下隐隐露出半个挺翘的臀尖,也如蜜桃般透着粉色。   【50%】   内裤的裤脚有一点小了,裤腿紧绷绷地包在了青年白皙的大腿上,像条弹力裤。   周愉有点不舒服地活动了一下双腿,扭过头用斥责的眼神看向身后的青年。   “呃,抱歉,便利店老板说这个是均码……”盖因的眼珠子跟着周愉衣摆下的那一小片黑色的布料转,心不在焉地说着。   “算了,有剪刀吗?”   “呃,有的……这里,给你。”盖因走到茶几上找了半天,找到了一边小剪刀,递到周愉面前。   周愉接过剪刀,撩起衣摆咬在口中,露平坦的小腹和印着银色字母的宽边松紧裤腰。   他低下头,伸出一指稍稍拉起短裤的裤脚边缘,将小剪刀从中探了进去,沿着鼠蹊往上剪……   简直是当之无愧的持靓行凶。   【60%】   本来乖乖坐在沙发上的狗崽子忽然支起身体用后腿颤巍巍地站起来,挡住了青年直勾勾的视线。   盖因猛地回过神来。   “后面的够不到,你来帮我。”青年将大拇指从剪刀的洞里松出来,仅用一只食指勾着工具递给对方。   “我……我?”冯·盖因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嗯哼。”周愉把剪刀往前递了递。   青年接过剪刀,来到周愉背后,后者则将身后的衣摆拉到了身前,露出了微微凹陷的背沟。   “照着我刚刚做的那样子剪。”周愉用手指在背后虚虚描绘了一下。   “……好,我来了,小心点。”盖因舔了舔自己莫名干燥的嘴唇。   “少废话,搞快点。”周愉真的服了他今天晚上的慢性子。   青年带着薄茧的指腹代替了他的手指,微凉的刀片贴着皮肤往下延伸,解开布料束缚的臀-肉从边缘弹出来……   【70%】   两片薄薄的布片落到地上。   “好了。”   平角短裤变成了三角内裤,周愉松快地转过身,看向对方,“我今晚睡哪儿……你还好吗?”   盖因抬起手摸了摸自己鼻子下方,摸到了一手湿润,“我不知道。”   周愉有些新奇地看了他一眼,忍不住侧过头笑出声。   “太可爱了。”   “啊?”   “我在说潘宝(Panbo)。”周愉从背后捞起吐着舌头哼哧哼哧傻笑的狗崽子,把他单手抱在怀里,然后用另一只手将茶几上的纸巾盒捞过来,递给身后的大男孩。   “你今晚想和我睡吗?嗯?”   “可以吗?Yes!”正用纸巾堵着鼻子的男孩精神一振。   “我仿佛听到了你在说YES?那你今天晚上就睡我脚边好不好?”周愉用额头蹭了蹭面前的狗崽子,然后抬起头来,对着旁边的人说,“嗯?你刚刚说什么?”   “呃,没什么。你可以睡我的卧室,我刚刚换了床单和枕套,我在沙发凑合一下就行。”   盖因抓了抓脑袋,真实地为一条狗的待遇酸了。   “你不是有一间阁楼吗?”周愉看向一旁的梯子,问了一句。   “那边太乱了,上一个租客才搬走不久,我还没收拾,本来是打算等找到新的合租人再让他自己收拾的……”盖因解释道。   “你在找合租人?”   “呃,对……”青年点了点头,拿小眼神喵了他一下,“你有兴趣?”   “我只是随便问问。”周愉耸了耸肩,“我住在学校宿舍,那里没什么不好。”   “哦。”盖因再次陷入委顿。   青年去卫生间处理自己的鼻血去了,在这空档,周愉无所事事地抱着狗子进了盖因的房间。   他放下潘宝让他自己去四周东嗅嗅西嗅嗅地玩耍,自己则打量起盖因的卧室陈列。   在他洗澡的这段时间里,青年好像把自己的房间好好收拾了一下,至少他是没看见什么青春期常见的18-禁杂志一类的东西。   整个房间都是暗色调的,墙壁是裸露的砖墙,被砌成了深浅不均的灰色,上面贴着很多著名乐队的海报,桌面上撒了很多写满音符和数字的稿纸,墙角摆着谱架,效果器,一个小音箱和一把樱桃木色的吉他,随处可见的变调夹和吉他拨片和音频连接线,是这个房间的主基调。   期间系统又开始播报。   【状态下降至50%】   [加油鸭周周!趁热打铁!]999在一旁握拳。   [别着急。]   周愉慢条斯理地拿起桌上的稿纸,对着走过来的青年道,“你在写曲子?”   “那些都是随便写着玩玩的……”盖因快步走进房间,又在他的身旁停住,表现得像是命根子在他手里,又紧张又急切地想夺过来,又不敢夺过来的样子。   周愉拿的那个曲谱是用简谱写的,很简单易懂,下面还有几句歌词。   明明是你先点的火   你怎么忍心使之熄灭   你破门而去   剩我一人衣不蔽-体   你令我陷入低谷   又将我卷入高-潮   你把唇贴在我的脸上   把气息填进我的胸膛   我的灵魂随之飘荡   伴随臆想来到天堂   然后你离我而去,哦~   你离我而去~   你说我不明白你心中所想   我只知道   下一次我会令你难忘   周愉跟着纸上的音符浅浅地哼了几句,挑了挑眉,“还不错。”   盖因遮着脸发出一声羞耻的低-吟,是被当场处刑的本人了。   “说认真的,我觉得你很有天赋。”   “忘了这个吧。”盖因终于忍不住从他手中夺过那张纸,把桌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草稿一股脑儿地塞到抽屉里。   周愉捧住他的脸,“看着我,男孩。”   男孩琥珀色的瞳孔中倒映出周愉的脸,颇具野生混血风情的面孔在那颗泪痣和微湿的长发衬托下显得愈发妖冶。   【状态上升至60%】   “昨晚我走了之后你就这么伤心?”周愉摩挲着他耳骨上的银环,“甚至忍不住把我写进歌里?”   盖因用小狗眼委屈巴巴地看着他,瞳孔里写满了渴、求。   “那你要怎么让我难忘?”周愉挑起唇看他。   “我可以……就像昨晚一样……用嘴……”盖因凑近他,用舌尖舔舐他的唇珠。   “哦?”周愉抬起膝盖,用关节碾压某处地方,“我还以为,你想用……这个。”   【70%】   “那个不急。”大男孩说起情话来像嘴里涂了蜜一样,“我想先让你舒服。”   周愉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你确定?”   “Yes.”   周愉回了他一个绵长的吻,然后喘-息道,“把小狗抱出去。”   潘宝是被用脚推出去的。   房门在小狗崽澄澈的眼神中缓缓阖上……   和小狗崽留在外边的999叹息着摇了摇头:[你根本不知道你将要经历什么,狗子。] 第51章 领养   盖因的亲吻路线是至上往下的, 他终于有机会对自己最喜欢的披头士T恤和亲手剪的黑色内裤下手。   他不擅长做这件事, 但他的态度无疑是真诚甚至称得上讨好的, 你无法不为一个蹲在床边还抬起眼帘用琥珀色的眼瞳热忱地看着你的大男孩感到动容,特别是当你知道他这乖巧温驯的一面只为你一人拥有时。   周愉对他的回馈就是在自己感觉要来的时候死死地压住了对方的脑袋。   ……   盖因扯了几张纸巾站在床边低咳了一声, 然后把纸巾团成一团扔到一旁,他似乎一点也不介意周愉刚刚对他做的事情。   “我喜欢你刚刚发出的声音。”青年道, “我们应该把它录下来。”   周愉的小腹还在不住起伏, 歇了一会儿才用微哑的声音说,“那你可要多多练习才行,可以从香蕉开始。”   青年笑了一声, 迎上来, “有人说过你其实很幽默吗, 乔伊。”   “耐心点,这是你从男孩变成男人要学会的第一件事。”周愉分-腿夹住他的腰, 然后一个翻转将人压到了身-下, 他身上衣摆因为这一动作从胸前滑落下来, 将那美好的景色全都遮得严严实实, 但盖因依旧觉得他只穿着一件衣服的样子很诱人,特别是当这件衣服是属于他自己的时候。   “哇哦……你要用这个姿势来吗?事先说明, 我没有意见。”男孩乖乖地没有反抗, 甚至表现出了乐意配合。   “这取决于你的表现了。”   周愉的指尖在他胸前的猫咪纹身上打转。那是一只栩栩如生的猫咪,半眯着的猫眼中露出五分威严, 三分慵懒, 两分不屑。   “这是缅因猫吗?”   “是的。”   其实盖因觉得支着身体伏在自己身上的人更像一只猫。   他是那样狡猾和充满技巧, 他们看似姿势无比亲密,实际上却连一点关键部位的接触都没有,唯有那柔软微凉的乌黑发丝,落在青年前胸,引起几分瘙痒。   “我一直想养一只大猫。”他说。   “那你为什么要把猫咪和玫瑰纹在一起?”   “我不知道,我只是听从心里的想法。”青年道,“纹身师问我想在手臂上纹什么,我一直想养一些不会凋谢的漂亮花朵,所以我说了‘香槟玫瑰’。”   香槟玫瑰。   这是周愉第二次听见这种植物。   “看来你还真的是喜欢这些……”他低声道。   “Uh?”青年眨了眨眼,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如宝石般澄澈而无辜。   “我突然发现你和潘宝有点像。”周愉道。   盖因咧开嘴,“你觉得我像一只狗崽子?”   他不笑还好,一笑就更像了。   “我们来打个赌吧,小狗崽子~”周愉怜爱地捏了捏他的脸,“你喜欢打赌吗?”   “我觉得这是个陷阱。”青年平躺在床上,一边悠然地用双手摩挲周愉的腰肢一边转着眼珠,“你是不是打算玩我?”   是,但是不是那种玩,而且……你会心甘情愿地被我玩。   周愉用手轻轻抓住他的手腕,制止他的动作。   “听我说,盖因,你是个聪明的男孩,只是……”   周愉不疾不徐地说道,“你还很年轻,缺乏经验,我不确定你是否会让我满意。”   冯·年纪小·处男·盖因闻言差点一个仰卧起坐给自己正名,不过又被周愉摁了回去,他脸上露出不服的神色。   “什么?不是……我是说,为什么?你不试一下怎么就确定我能不能行?”   周愉挑眉,“因为我不能让你毁了我的第一次。”   !!!   盖因瞳孔地震,脸上飞快地闪过惊讶、狂喜和犹疑,“你,你真的不是在骗我?”   “我说过我不是你想象中那样的人。”周愉摆出不置可否的样子,“信不信由你。”   盖因在这个社会上也算混了几年,他能看出一个人有没有在说谎。   【情动值80%】   “那……那你刚刚……也是第一次被人那样做吗?”   “不是。”   盖因垂下眼帘。   “确切地说酒店里那一次才是。”   小狼狗猛地抬起头,双眼放光。   周愉叹了口气,“所以我绝对不会再答应你新手上阵了。”   “有那么糟糕吗?”盖因撇了撇嘴。   周愉瞥了他一眼,对方瞬间嘴软了,“那你说想要怎么办。”   你看,这不就上钩了么。   “向我证明,你可以做到的。”周愉勾起唇,“如果你能做到,我会给你一个奖励。”   “你需要我做什么?”   周愉维持着恶魔般的微笑,附到他的耳边。   “非常简单,我想要你……学会忍耐。”   ……   周愉坐在大教室的最前面一排,精神奕奕,即便是站在最前面的导师也看不出他昨天一夜没睡。   [我收到了昨晚的数据监测报告,上面说你的脑波动幅度达到了30%,比起上次增加了5%,嘿嘿嘿,是什么让你情绪这么激动?]   999现出身来,坐在他的课桌上。   [你知道的。]周愉的嘴角一直是勾着的,这可是破天荒头一回。   而事实是,是的,他确实心情很愉悦。   主线任务-戛然而止,周愉昨晚完成了四遍。每一次他都会尽力地把时间延长,直到男孩儿主动求饶为止。   他还试了一下系统所说的向导独有的“精神触须”,事实上那是一种非常微妙的感觉,或许是因为脑域并没有完全恢复的缘故,周愉并没有明确地抓住要点,但是显然光凭他一知半解的尝试就已经让某个人快要坏掉了。幸好周愉明智地提前做好了防御措施把人捆了起来,不然吃亏的肯定是自己。   这一夜把盖因的被虐值刷到了40%。前三次是5个点,最后一次直接上涨了十个点。可见这个游戏对男孩来说是多么煎熬。   有趣的是,直到最后盖因也没有服输。他甚至没有当着周愉的面X出来,而是倔强地表示要等到“真枪实战”的那一天。最后一次数秒的时候,男孩双眼通红地盯着他,看上去像是要哭出来或者扑上去把他咬死。他的眼神就如同在草原上饿了一个礼拜的孤狼,令周愉感到从头到脚的颤栗——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来自哨兵的精神力,而那只是为了表达一个讯息。   我早晚要吃了你。   不得不说,这样充满魄力的发言,让人充满了挑战欲。   家养的狗,不就是从野生的狼驯化而来的吗?   周愉更加期待这位桀骜不驯的大男孩之后的表现了。   ……   “你好,我来办理退宿手续。乔伊·周,宿舍号是XXXX。”   加城皇家大学的宿舍管理员接过面前的青年的退宿申请表。   “好的,请稍等。乔伊是吗?你这学期的住宿费已经全额付清了,这时候退宿是没有补偿的,你确定要搬出去吗?”   “是的。”   “我能问一下你的退宿理由吗?”宿舍管理员看着他的脸,不得不为自己无聊的坐班时间中少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可以欣赏而感到惋惜。   “我捡了一只流浪狗,打算长期领养他。”青年用动听的声音不紧不慢道,“他体型不小,对生人又很凶,所以我想我不适合再住在宿舍里了。”   “哦,原来是这样。”宿管露出可以理解的表情,“流浪狗野性不改,很有攻击性,驯养的时候要小心呢,必要的时候可以送给专门的动物训练员T教。”   “不需要经过别人的手。”周愉接过她手里的回执,狭长的丹凤眼中透出几丝深意,“他很聪明,也很有天赋……”   青年顿了一下,俏皮地眨了眨眼,“而且他现在是我的了,我想自己训练他。”   “看来你对它是真的很有感情呢。”宿管员耸了耸肩,“我注意到你一直在用“他”形容那条狗——那一定是个俊小伙。”   “谁说不是呢?”   周愉露出一抹微笑。   这是个多么有爱心的漂亮男孩啊,宿管员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又在电脑上操作了几下,“我会替你保留这间宿舍的门禁和床位直到这个学期结束,如果你在租房上遇到任何麻烦,可以随时回来。”   “谢谢你,不过我想我不会再用到它们了。”青年朝她礼貌地躬了躬身,转身拉着自己的行李箱,在对方依依不舍的目光中离开了宿舍楼。 第52章 让我滚蛋?   男孩在床上睁开眼的时候, 身旁空无一人。   他几乎瞬间恢复了清醒,坐起身, 拿起床头的电子闹钟。   已经将近白天10点了,这还是他平日里起得最早的时候。   在酒吧工作,常年作息颠倒,盖因很少有所谓的“早晨时间”,基本一睁眼就是下午了。   他从床上爬起来,打开柜子,一大坨衣服和雪崩一样掉出来。   盖因把一只不知道几天没洗的袜子从头顶拿开, 丢到一旁。   忘了, 这些都是昨天着急整理的时候硬塞进去的。   他若无其事地从衣柜里拿出一条内裤穿上,然后走出房间。   客厅里静悄悄的,什么人都没有。   盖因撇了撇嘴,走进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他一边喝水一边走出来,发现餐桌上摆着一张纸条。   男孩放下马克杯,拾起它。   上面用隽秀的字体写着。   【狗我带走了。】   盖因把字条揉成一团,狠狠地砸到桌子上。   “F**k.”   超气的。   门铃响了。   男孩瞬间捡起落到地上的纸团, 动作迅速地把它展开,然后左右张望了一下, 最后决定把它藏在杯子底下。   他走到门口, 简单清了清嗓子, 然后打开门。   “嗨。”   “早上好, 小子, 很高兴你没有让我久等。”烫着时髦卷发的老人戴着一副玳瑁老花镜,神色严肃。   盖因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安妮,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是安东尼娅太太,你们年轻人永远学不会礼貌,是吗?”   青年吸了口气,捂着额头思忖了一下,“听着,我下周一之前会付清房租的。”   “你上周也是这么说的。”   “这是个意外,上一个合租人tnd跑了没给我这个月的房租钱。”   “我不管你有什么,三天,三天之内你必须付清房租,否则我猜测你只能睡在你那辆宝贝摩托车上了。”   “安妮,拜托了。”盖因歪了歪头,露出一个老少通杀的恳求眼神,“你别给我太多压力,下周一,好吗?”   “别拿你对小姑娘的那套糊弄我。”老太太顿了顿,“顶多这周日。”   “OK!”大男孩单手撑在门框上探过身来,“吧唧”亲一下她的脸蛋,“谢了,安妮!”   门在面前阖上,安东尼娅太太摸了摸自己的脸蛋,摇头,“这个油嘴滑舌的年轻人。”   ……   盖因在网上挂了房间的出租信息,很快就有人联系上了他。   出乎意料,竟然是个女人。   “客厅,洗手间,厨房是公共区域,阁楼是你的房间,随便用,除了这个房间,这是我的卧室,禁止进入。”   已经穿戴整齐的盖因带上门看房的女人转了一圈。   “你有什么看法?”   女人穿着一件豹纹的吊带裙,苍白的脸上画着浓重的眼妆,嘴唇涂得血红,看上去有一些病态的瘦,像是没骨头似的靠在沙发上,摸弄着自己耳侧一撮像是营养不良般枯黄的头发。   “我觉得不错,你呢?”   “我?”   “你介意我把其他男人带到房间里来吗?”   “呃……那租金要加倍。”   “没问题。”女人蹬掉了自己的高跟鞋,开始脱丝袜。   “喂喂喂,你在干什么?”盖因不知所措地后退了几步。   “哦,别装了,男孩,我在租房软件上看见你的照片的时候就想和你来一炮。”女人这样说道,她的动作极其熟练,没一会儿就解下了自己的内衣,“别担心,我没病,做我们这一行的必须谨慎,我每周都会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他们说我除了嗑药嗑太多了以外没什么毛病。”   “等等……你误会了,我对你没这个意思。”盖因躲过她抛过来的文胸。   “你收我这么高的租金,总得给我点甜头,这很公平。”女人耸了耸肩,伸出一只手指勾住自己吊带裙的肩带,酥-胸半露。   “来啊男孩,来妈妈的怀里吃奶~”   “……”不,并不想。   盖因木着一张脸道,“抱歉女士,我想你该走了,门在那边。”   ……   有了前车之鉴,盖因在租房条件上加上了“仅限男性”的要求。   很快他就有了第二位租客。   这一位是个男人了,而且还是个年轻的学生。   “这里真的很不错,租金也很便宜,最重要的是我的室友居然长得这么帅,这会给我健身提供许多动力的……如果没什么问题我可以后天就搬进来吗?我之前租的那个公寓又要提价了,真是不给学生留活路。”   男生穿着对他来说显然有些过于紧绷的T恤和松紧裤,走路的时候肚子上的赘肉一步三晃,他走到哪儿,附近的木质地板都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欢迎他。   “加城市中心的地价一直在涨,你很难找到这么物美价廉的房子了。”盖因解释道。   “我能去阁楼看一下吗?”   “当然。”盖因把住梯子,“就在这上面。”   “好的。”男生踩上梯子,木梯发出一声长长的呻-吟,木条踏板以肉眼可见的弧度弯了下去。   盖因沉默了一秒,尽力摆出一副轻松的态度,“呃,别担心,这是我去年买的,厂家说这个质量可以hold住一头大象。”   男生跟着笑了起来,他用略显笨拙的动作一步一步踩上去,“你知道吗?我小时候最喜欢爬梯子了。”   “呃,好的……”盖因心惊胆战地看着他的脚,回答地神不在焉。   他感到整架梯子都在他手中颤抖。   “这让我想起了我的童年……我有一阵子没有进行这么剧烈的运动了……我觉得……”   咔嚓!   终于,有一颗螺丝钉发出了“伙计们我先走一步”的信号,从连接处脱落下来,紧接着是某一块腐朽的木板从中断裂。   “哦不!”   那一刻一切仿佛变成了慢动作,盖因可以看到衣袂翻飞间男生肚子上如波浪般摇曳的赘肉。   他的第一反应是去接住这个可怜的小胖子,紧接着他脑海中划过新闻里那些接住五楼跌落的小孩之后半身不遂的见义勇为者,他在脑中迅速罗列了一个严密的力学公式计算了一下这个吨位落下来的危险性。结论是小胖子身上的肉可以对他的内脏和骨骼起到很好的保护和缓冲作用,而如果自己企图去接住他,最大的可能性是下半辈子再也不用考虑弹吉他或者是和五指姑娘作伴了。   盖因最终的决定是躲远一点。   这举动保全了他的双手,也导致他失去了一个把阁楼租出去的机会,以及一把梯子。   ……   盖因迎来了第三位租客。   他的第三位租客是个作家,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看上就弱不禁风文质彬彬的样子,那表情缺失的脸让盖因感到很是亲切。   “这就是我要住的阁楼?”这位租客很顺利地爬上了盖因临时借来的伸缩梯,看着一片狼藉的阁楼道。   “……对。”盖因看对方的表情,就有点不抱希望了。   “天窗太小不够通风,没有遮光帘我还要再买,而且这里的隔音一般,我甚至可以听到街上的汽车鸣笛声。”   “有吗?”盖因表示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当然。”这人居然从兜里拿出了一个分贝仪,上面的数字在37-39分贝之间波动不止。   “抱歉,我是玩乐队的,你知道……搞摇滚乐的人基本上就和半个聋子差不多。”盖因毫不客气地摸着鼻子自黑道。   谁知对方的表情忽然异常严肃,“你是搞摇滚的?那你平时会在家练歌吗?”   青年犹疑地顿了一下,“……会?”   “你会早出晚归然后搞出很大动静吗?”   “……我尽量小声?”   “我是个作家,你明白吗?我挑选阁楼住的原因就是我需要一个单独的,安静的写作环境,你这个地方,完全不合格。”那人不满意地摇头。   “你为什么不在租房要求里写出来,害得我白跑一趟,耽误我今天的码字时间。”对方气冲冲地走了。   “抱歉啊,兄弟。”盖因在他身后道着歉。   ……   忙活了一天,没有任何收获。   青年瘫在沙发上,感觉自己宛若一条咸鱼。   他看了眼手机,快到上班时间了。   他拿起沙发上的一件牛仔外套,拿起车钥匙往外走。   “请问是你找合租人吗?”一个金发碧眼的小个子男生站在外面,怯生生地问道。   “呃,抱歉,我现在要出门了,所以……”盖因看到男生身后比他还要高两个头的黑色吉他包,“嗯……你也弹吉他?”   “是的……我没有什么其他要求,只是想要有个住的地方。”男生抬起头,奶白色的脸颊上浮起两抹红晕,“我知道你,你是灰狼乐队的冯·盖因,对吗?”   “是的,你听说过我?”   “我看过一次,在现场,你的音乐很有力量感和冲击力,真的非常震撼,我……我开始学吉他也是因为你,你就像是我的摇滚启蒙。”男生的语气很真挚。   “谢谢……不过启蒙真的不敢当。”盖因有些吃惊,他侧过身,“你要进来吗?我还有差不多十分钟的时间,可以带你看一下房间。”   “真的吗?谢谢。”男生显然有一些受宠若惊。   盖因帮他解下背后的吉他放在沙发上,然后带他上阁楼转了一圈。   “哇哦,这里真是……”   “我知道,有点乱,还很吵,上下也不方便。”盖因耸了耸肩膀。   “和我理想中的一样。”男孩转过身来。   “……什么?”   “我之前一直住在西郊那边的集装箱公寓,这里比起那边好太多了。这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我还以为阁楼会很小很挤,但实际上居然有这么大,这里有床,有衣架,还有书桌,居然还有天窗!躺在床上可以看到星星吗?”   “唔……天气好的时候应该可以吧……”盖因不确定地说。   “我想要租这个房间!可以吗?”男生说道,“我只有一个人,没有同伴和宠物,而且我睡觉很沉的,就算有噪声也没关系……啊不,我不是说你弹的是噪声,我是说……如果你需要在楼下练习的话,请不要介意……”   盖因都被他逗笑了,“你愿意租的话那真是帮了大忙了。”   男生先是高兴地笑了笑,然后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有些苦恼地挠了挠头,“可是……我现在还没有找到工作……我可能一下子拿不出一个月的租金……”   “你能拿出多少?”   “一……一半。”   盖因用舌尖顶了顶口腔,啧了一声。   “我真的很抱歉!”男生朝他深深鞠了个躬。   “不不不,用不着,”盖因把他扶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奈尔。”   “奈尔,要不这样吧,租金我给你打八折,你先交一半,剩下的之后再补上。”   “真的吗?”男生抬起头,“真是太谢谢您了!”   “用不上敬语,那就先这样吧,我要出门了,合同回来再签。”盖因爬下梯子。   “你要去摩根酒吧吗?”奈尔追上他。   “是的。”   “可以载我一程吗?”男生有些艰难地背上自己的吉他,盖因看不过又帮了他一把。   “你要去哪儿?”   “和你一样。”男生道。   “你也要去酒吧?”盖因看了他一眼,“你成年了吗?”   “刚好十八。”奈尔腼腆道。   加德兰规定十八岁可以饮酒。   “你一个人去那儿?不用上学?”   “我辍学了。”说起这个,奈尔有些不好意思,“家里负担不起,我其实是去面试的,听说你们乐队在找主唱,我想去试一试。”   盖因挑了挑眉。   老摩根在找主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不过正如盖因之前所说的,他觉得没有主唱也不痛不痒的。   “你会唱歌?”   男孩点了点头。   “哦。”这次盖因倒是没有大惊小怪,毕竟会唱歌的人海了去了,“那我们走吧。”   ……   男生坐上了摩托车后座,抱住了面前的青年。   “咳咳……”盖因忽然咳了一声。   “抱歉!是我勒太紧了吗?”奈尔连忙松开手。   “不是……嗯……我开慢一点,你……你扶着点……车后座吧,拉我没用,万一出车祸了我肯定是第一个飞出去的。”   “……好,好的。”男生往后坐了坐,把手支在空出来的位置。   “这样可以吗?”   “可以了,走了。”   ……   盖因在后台找到了正在和乐队成员们一边吃甜点一边开小会的老摩根。   “什么情况?有好吃的不叫我?”盖因看着一桌子空空如也的包装盒,随意拎起一个,“奥古斯特的糕点工坊?你们是中彩票了吗,买这么贵又不经吃的东西。”   “想吃也没了,最后一个巧克力司康在摩根手上。”丹尼尔抹掉嘴角的奶油。   留着络腮胡,梳着大背头的小老头转过身,正把巧克力司康的最后一角慢悠悠地塞进嘴里。   “早说啊,我刚吃完。”   “现在是真的没了。”丹尼尔更正了自己说法。   盖因没好气地指了指后面的人,“嘿,摩根,这个小孩是来面试主唱的。”   “先生你好,我是奈尔。”背着吉他的男孩儿乖乖地鞠了个躬。   “嗯?”摩根愣了一下,笑眯眯地说道,“啊哦,抱歉,孩子,可能是漏了给你发通知了,我们已经找到主唱了。”   奈尔露出一丝茫然和意外。   “什么?”发出这声疑问的不是他,而是站在边上的青年,“我才是队长,我没在场的情况下你们就私自把主唱给定了?!是谁给你们的权利?”   “我啊。”摩根老神在在地说道。   “我们觉得你肯定会答应的。”玻曼说道。   “哦,少来了兄弟。”丹尼尔努了努下巴,示意他看边上的人。   盖因者才注意到边上还坐着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的人,他就坐在边上唯一的单人沙发上,那是他平常坐的位置。   今天一整天的憋屈让盖因忍不住在这个时候爆发了。   “我不管这是什么天籁之音,如果没让老子满意,统统给我滚蛋!”   室内安静了。   “啊!这是什么!”奈尔忽然尖叫了一声。   与此同时,盖因感觉脚下一痒,什么毛茸茸的东西蹭过他的脚踝。   他低下头,一个棕黑色的小狗崽正在他脚下蹦跶,摇着尾巴兴冲冲地抬起前爪往他的膝盖扑。   “潘宝?”盖因皱了皱眉,把狗抱了起来,“你怎么在这儿?”   就在这时,那个一直安安静静坐在沙发上,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的人终于抬起了头,露出了一张冷若冰霜的姣好脸蛋。   盖因闭上了自己的嘴。   周愉和青年对视了三秒,然后给了他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   “让我滚蛋?” 第53章 曲中有真意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来自突然口吃的盖因。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周愉反问他。   “我以为……你留纸条的意思是……”盖因迷惑地眨了眨眼。   “我留纸条的意思就是字面意思。”周愉看向他怀里的小狗崽子,“我带潘宝去做了全身检查, 顺带打了疫苗。”   “所以你并不是打算和我撇清关系?”   周愉挑了挑眉, “不,我暂时还没有打算和你撇清关系——即使你刚刚叫我滚蛋。”   “……那是个误会。”盖因语塞了一秒, 企图强行翻篇,“我都没认出是你, 你为什么穿成这样?”   周愉今天的打扮很不同,他披着一件oversize版的格纹衬衫,一条卷起裤脚的破洞牛仔裤和一双白色帆布鞋, 一头黑发扎到脑后,出众的容貌被挡在棒球帽下,怪不得盖因一开始没认出人来。   听到这个问题, 周愉又露出了那个微妙的表情。   “老天, 你是不是眼瘸啊盖因。”坐在一旁的丹尼尔忍不住道。   “等下……”青年眯了眯眼,终于发现了问题的关键,“这些都是我的吗?”   周愉靠在沙发上, 没有回答, 但盖因已经从他披着的衬衫下看到了那件T恤上约翰列侬的彩色头像。   “你是在向我们炫耀吗?”丹尼尔忍不住攻击他,“老实说你这一招装傻真的很Low。”   盖因忍不住傻笑起来, 因为他脑海中浮现出了昨晚那香艳的“立体剪裁”的一幕。   如果外面没换的话,是不是能说明里面也没换。   “你有没有发现他和那只狗很像。”键盘手玻曼忽然对一旁的黑人鼓手说道。   丹尼尔看着那正在憨笑的一人一狗,“……我更想打他了。”   “这不公平!”一直站在盖因身后, 似乎已经被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忽略了的奈尔忽然出声。   “即便这位先生, 和你们都是熟识, 也不能这样草率地定下主唱的人选。”男孩儿避重就轻地略过了盖因和周愉之间可疑的火花,在众人的瞩目中坚定道,“我千里迢迢来到这儿,至少要得到一个演唱的机会。”   “唔……乔伊,你怎么看?”老摩根转过头看向周愉。   “让他唱。”周愉回答地很坦然,“他唱完,你们可以在我和他之间选。”   “哦,这可不厚道,我们已经决定是你了。”丹尼尔耸了耸肩,“我看不出来这有什么必要。”   “别抹杀人家小孩的积极性。”玻曼肘了肘他。   “那依然不公平,你们已经有了先入为主的看法。”奈尔道。   “那你想要怎么样呢,孩子?”老摩根转过头来,问道。   “我觉得,应该让现场的观众来选。”奈尔这样道,“我们在舞台上各唱一首歌,交给大众来评判,每个人头算一票。”   现场所有人都沉默了。   这是乐队选适合自己风格的主唱,又不是歌唱比赛,不让成员自己选,让观众选?   什么玩意儿,反正丹尼尔心里已经把这个不懂事的小屁孩淘汰一百遍了。   “可以。”唯有周愉坐在沙发上泰然自若地答应了。   “既然乔伊觉得可以,那么就这么定吧。”老摩根点了点头,“孩子,你要唱什么?需要伴奏吗?”   “是一首原创的歌曲,我自己可以伴奏。”奈尔拍了拍背后的家伙,很是骄傲的样子。   “好的,舞台就在那里,当你准备好了,随时可以上去。”摩根道。   男孩自信满满地走了过去。   几个乐队成员看热闹似的来到场外,坐在最后排的散座上。   盖因理所当然地挤到了周愉旁边,抱着狗子没话找话似地搭讪道。   “你会唱歌,我怎么不知道?”   “你们刚刚从哪里来的?”周愉不答反问。   “我家啊。”盖因不假思索地回答。   然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感到有些不对劲。   “不,我是说……他来看房子,我只是顺路载了他一程……我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   “呵。”周愉回他一声冷笑,“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嗯?”   周愉懒得理他了。   盖因转到另一侧问丹尼尔,“他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黑人鼓手同样侧过身来,学着他的样子小小声道,“蠢货,看不出来台上那位N姓男孩对你眼神不一样吗?我敢打包票,他对你有意思。”   “你是说奈尔。”   “不然呢?这里还有谁姓N,除了“Nobody”?”丹尼尔说了个很冷的双关笑话。   盖因有些不解,不过奈尔的表演已经开始了。   男孩一开嗓,就吸引住了全场。   他的声音很清冽,带着一些鼻音,听起来很稚嫩很有青春感,就是人们常说的“初恋音”。   正适合他唱的这首歌。   “睡醒时,我想起,昨天夜里好像下雨了……”   “……花园里开了一朵不知名的小花,让我想起你……”   “……远方的你,看到那道彩虹了吗……”   “啊,冬天终将过去,我的春天已经来临……”   “收拾行囊,告别故乡,搭上最早一班的列车,载着梦想驶向远方……”   唱到副歌,奈尔开始频频朝这个方向看来。   “看到了吗?”丹尼尔拉住他,“这是明目张胆地在对你发-情呢,就像孔雀开屏一样,你懂我的意思吗?”   盖因被他说得有点坐不住了,忍不住看向一旁的周愉。   对方面无表情地看着台上,说实话,盖因很难从他的表情看出他的情绪。   “你在生气吗?乔伊。”他小心翼翼地问。   “我为什么生气。”   “呃……因为我?”   “哦?”周愉扭过头来,“你做错什么了?”   问题来了,我也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盖因想了想,回答道,“你别吃奈尔的醋,我和他没什么。”   “……”   还是欠收拾。   周愉把头转过去。   “所以你真的打算把阁楼租给他?”   “呃……不出意外的话?”   丹尼尔在盖因背后露出了不忍卒听的表情。   “但是我……”盖因还想解释几句。   “快到我了。”周愉直接从椅子上走开。   盖因露出郁闷的表情。   “我那些话白说了,兄弟。”丹尼尔在一旁插刀,“你真的很不会察言观色。”   ……   一曲毕,奈尔在台上鞠了个躬,然后像是个骄傲的小公鸡一般迈着小碎步来到盖因身旁,一脸期待地看着他,“我唱得怎么样,偶像?”   “别叫我偶像。”盖因挠了挠脸,不好意思说自己刚刚根本就没仔细听,“你唱的挺好的……”   “你的嗓子天赋很好,音域很宽,如果多练练,可以唱很多歌。”一旁唯一一个认真在听歌的玻曼中肯地评价道,顺道替盖因解了围。   “谢谢。”   因为周愉走了之后,盖因边上空了一个位置,所以奈尔自然而然地坐上了那个位置,开始自来熟地和他们聊天。   “你们听过那位小哥哥唱歌吗?他唱的怎么样?”   “我从来没听过。”这也是盖因想知道,于是他扭头看向一旁的两人。   只剩下两张空凳子。   键盘手玻曼和鼓手丹尼尔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台上去了,一个站在键盘后面,一个坐在架子鼓后面,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   什么鬼?盖因愣了下。   “他们提前排练过吗?”奈尔有些慌了。   盖因天天和这两人厮混在一起,自然知道他们是没时间和乔伊排练的,这只能是临场配合。   但问题是——   他们什么时候这么默契了。   事实上并没有,在周愉开口之后,丹尼尔和玻曼都有一些惊讶,手中准备好的伴奏也没能落下去。   周愉没有唱刚刚试唱时的脍炙人口的流行歌曲,而是清唱起了从来没有人听过的旋律。   青年站在舞台中央,抓着麦架,黑色的鸭舌帽遮挡住了他的半张脸,让人只能看到那张菱形的嘴唇微微张开,露出洁白的齿列,和一点点柔软的舌尖。   “明明是你先点的火,你怎么忍心使之熄灭……”   如ASMR般的低哑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中,就像是从老式电台中收到了熟悉的人发出的讯息,从记忆中的模糊慢慢变得清晰。   奈尔看到身旁原本坐姿懒散的人忽然坐直了身体,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台上。   “你破门而去,剩我一人衣不蔽-体……”青年摘下了他头顶的帽子,盖在胸口,单手抱着麦,缓缓闭上了眼睛。   “你令我陷入低谷,又将我卷入高-潮。”   “你把唇贴在我的脸上,把气息填进我的胸膛。”   “我的灵魂随之飘荡,伴随臆想来到天堂,然后你离我而去,哦~你离我而去~”   婉转的长音如歌如泣,即便是尾音依旧非常有力量感,真的称得上余音绕梁。   如果说奈尔是清晨新生的青葱嫩芽,那乔伊就是午夜忧郁的猩红玫瑰,他从不掩饰歌声中浓郁的感情,也不伪造充满希望的假象,他甚至不稀罕别人的欣赏,只需要自己独自陶醉就行了。   但那感情充沛的歌声太有存在感了,没有人能把他当做背景音乐听,不知何时起,酒吧里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扭过头来看他。   也许这就是天生的主角。   “你说我不明白你心中所想,我只知道,下一次我会令你难忘。”   周愉唱完这句话,忽然松开了手,手中的帽子落在了台边上。   立马有人一哄而上,众人争抢着那一顶普通的鸭舌帽,也有人伸出手只为混水摸鱼偷偷蹭一下青年裸露的脚踝。   而周愉已经把麦从麦架上取下来,离开了那一片地方。   丹尼尔借机插进了鼓点。   “宝贝,你以为我会放手,你只是太过单纯。”   “你试图掩饰但我知道,你的心已经为我所属。”   “我让你醉生梦死,我让你宛若新生。”   “我会把脚踩在你的身上,不管你说的有多高尚。”   “忘了你心中所想,今晚的夜还很长。”   这里有一个节奏和旋律的重复,玻曼尝试着把电钢琴的音色加了进来。   厚重的鼓点和轻灵的钢琴让人声的部分一下子更有立体感了,但还少了点什么,每个停顿的后方,都少了一些铺垫和呼应,如果能将这一部分补足,这将是首完美的歌……   他知道应该怎么做,就像他在谱子里写的那样,再多加几个戛然而止的闷音……   那就是他们的第一夜。   坐在最后一排的盖因站了起来,开始旁若无人地往台上撒足狂奔。 第54章 我属狗的   盖因的行动那么明显, 站在台上的周愉不可能没看见。   他的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凹陷, 虽不明显但这一抹淡淡的笑容足以让所有人疯狂。   台下有男人把手放在嘴边大喊起来, “我爱上你了!”   是的,是个男人。   全场响起看热闹不嫌事少的起哄声和掌声。   于是奔着电吉他去的盖因多走了几步,直接夺过了周愉手中的麦克风。   “嘿, man, 你被我盯上了。”青年用两只手指弯曲反过来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然后又戳向那个男人。   观众们轰然大笑。   盖因见没有人相信, 直接拉过边上的人给了他一个激-情四射的抱头舌-吻。   “Woooooooo!!!!!!!”   酒吧的屋顶都要被掀飞了。   玻曼不得不即兴发挥把这个间奏拉长了一点, 让大家可以重新浸入到歌曲的情绪中。   而盖因也终于松开了主唱, 走到一旁背上了他的樱桃红电吉他, 把效果器开到了强失真。   熟稔的推弦和滑奏的音效一出, 就好像缺失的拼图找到了最后一块,现场的气氛一下子被推向了高潮。   周愉用舌尖舔了下被吻到殷红的唇角,脑后的高马尾已经被盖因刚刚那一番举止弄散了,他干脆薅下了头上的皮筋, 指缝插进发丝间,抖开了一头乌黑的长发。   “过一会再和你算账。”他举起话筒毫不客气地说道。   丹尼尔也不得不加入了一段密集的架子鼓花式滚奏来盖过全场混乱的口哨声和善意的起哄声。   在这个漫长又充满了戏剧性和各种意外的间奏过后, 歌曲的B段终于又开始了。   这一次的情感又有一些不一样, 周愉将盖因原先的歌词做了个镜像的颠倒,歌词的意思一下子就变了,从一个幽怨伤感的失意之人的倾诉, 变成了充满掌控欲的上位者的命令。   “我会让你陷入低谷, 又将你卷入高-潮。”   “我把唇贴在你的脸上, 把气息填进你的胸膛。”   “当你的灵魂随之飘荡,伴随臆想来到天堂。   然后我离你而去,哦~我离你而去~”   “你苦苦哀嚎,祈求我原谅,但这注定是无稽之谈。”   “宝贝,你应得的。”   最后一句话是用气音说出来的,然后,周愉给了全场一个致命的wink。   盖因站在周愉身后,他没看到,但是他看得到观众们的反应,然后他就酸了。   接着后半段重复的副歌里,所有人都可以看到那个吉他手开始变着法子在场上秀存在感,不是为了吸引观众的注意力,而是围绕着主唱的。   要不是吉他上还插着一根音频连接线,盖因甚至都快站到周愉前面挡住所有人的视线了。   这还真是首应景的歌。   所有人这样想到。   周愉却没工夫这么想。   盖因在那张稿纸上只是简单的写了一小段话,也就是歌曲的第一段,至于后面唱的那些,都是他在现场即兴发挥的。   然而当你边上有个人一直在试图用花式耍酷吸引你注意力的时候,你就很难去试图搞什么即兴艺术创作出来。   但周愉没有想出令自己满意的结尾句,又不想把前面的照搬照抄重复一遍,因为这会破坏他对这首歌的理解和对叙事结构的设计。   于是,最后三十秒变成了只有吟没有唱的无字歌。   但更让人心动的是,即便是对着话筒用鼻音哼,青年声线依旧很悦耳,仿佛把现场所有听众都带回了那个暧昧的夜晚,令人莫名得心跳加速。   比初恋更诱人的,是初夜。   盖因在一旁配合着他,用扫弦和推音将人声部分包裹起来,是不是施展一点精妙的小技巧,完美地填补了空白的部分。   周愉斜睨了他一眼,给了他一个“表现还不错”的眼神。   盖因挑了挑单边的眉毛,嘚瑟得像是第一次被幼儿园老师表扬的小朋友。   歌声最终在一个逐渐减弱的颤音中结束了。   盖因松开了握在摇把上的手,迎接酒吧中前所未有的掌声和欢呼。   这一刻他有一种前面几年的乐队白玩了的感觉。   ……   比赛的结果不言而喻,不过为了严肃起见,最终还是在摩根的主持下为酒吧所有人分发了带有标记的匿名小纸片,让大家可以投到纸箱中。   统计的结果,周愉大比分领先了奈尔。   “我就说了这是白费功夫。”丹尼尔吹开嘴角的纸片。   “你的声音很动人,奈尔,但是很抱歉,我想乔伊更适合担任灰狼乐队的主唱。”作为酒吧老板兼任乐队经纪人,摩根不得不去当冤大头这个角色,“我有一些认识的朋友,我可以推荐你去他们的乐队试试。”   “不用了。”奈尔抿了抿唇,露出有些倔强的神色,“今天是我输了,但以后未必,我是不会放弃的,终有一天,我会让你们看到我的价值。”   他对着盖因躬了躬身,背着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丹尼尔对此的评价是,“还算识时务。”   “嘿,各位伙计们,外面有个人想找乔伊,说是经纪公司来的。”玻曼拨开后台的帘子,露出有一些兴奋的神色。   “经纪公司,找他一个人?”盖因重复了一下他的话。   “让他进来。”周愉道。   一个穿着紫色西装的高个儿男人走了进来,十分热情地来到周愉旁边想要拥抱他,“我看了你刚才的表演宝贝儿,你真是个尤物。”   “谁是你的宝贝?”   “不拥抱,不握手,谢谢。”   盖因和周愉的声音几乎在同一时间交叠地响起。   “哦……好吧,那真是可惜。”男人很遗憾地收回了手。   周愉靠在沙发上,完全没有起来的意思,“说吧。”   “我是XXX经纪公司的,你应该听说过我们公司的艺人吧。”   “噢,天哪,我知道,我女神赛琳娜·特里萨!加德兰最火爆的女星!你们看过她演的《绝代佳人》吗?那可真是太香艳了。”丹尼尔忍不住跳起脚来。   “是的没错,赛琳娜就是我司的艺人,当然,经纪人不是我,她有自己的私人团队,不过……”男人从西装内袋抽出了一张名片,递过去,“我叫本·门罗,是一名金牌经纪人,我觉得你刚刚的表演很有张力,你的容貌也很出色,有没有考虑做演员呢?我保证不出一年,就可以让你在加德兰家喻户晓。”   “抱歉,我暂时不考虑转行。”周愉没有去接那张名片,“感谢你的欣赏,希望你能继续关注我们的音乐。”   “好吧,如果你改变了主意,可以随时联系我。”男人把名片留在了桌上,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我随时等你的消息。”   “不送。”   ……   等人离开了后台,众人忍不住又开始讨论。   “天哪,这才是乔伊第一次露面,居然就有星探挖他,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就这么明显吗?”丹尼尔理了理衣领和刘海,“肯定是因为那堆架子鼓挡住了哥的英姿,否则怎么会没有人慧眼识珠发现哥的英俊潇洒?”   玻曼看了他一眼,嘴角蠕动,像是想要吐槽,但又考虑到队内和谐,硬生生憋了回去。   “当年我能在大街上捡到盖因已经很让我意外了,我没想到天上居然还能掉下一个乔伊。”摩根说道,“毫不意外,灰狼乐队将会火遍全国。”   盖因憋不住笑了,“老头,是不是每加入一个新人你都要把这句话重复一边?”   “那也许我应该对这句话做出一些修改。”摩根从善如流地改口,“是火遍全世界。”   周愉挑眉,“在火遍全国……或者全世界之前,你们是不是考虑改个名?”   “终于有个人和我一样不喜欢这个名字了吗?”玻曼忍不住道,“我早就说过了,这个名字听起来像是上个世纪的乐队,我爷爷那辈喜欢的那种。”   “……你说过吗?”丹尼尔扭过头看他,“这个名字当初是盖因想的,要改的话,得问他。”   “改就改喽,我没意见,”挤在周愉身边,坐在沙发扶手上的青年耸肩,“你想改成什么?”   “我只负责赞成或者否决。”周愉把挑子甩了回去。   于是,想名字这件事又被提上了日程。   ……   一天的工作结束,所有人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这是谁的行李箱?”在后台收拾东西的盖因看到了桌子下的银色行李箱。   “这是乔伊的,他下午来的时候就带着这个。”玻曼说道。   “哦?”盖因一边打开自己的储物柜,一边随意回了一声。   然后他看到了被放在自己柜子里的一个精致的纸盒,和那眼熟的鎏金花体字logo。   奥古斯特的糕点工坊?   “靠,算你们有良心。”盖因一边扬起唇角一边拆开包装,“老子正好饿了……”   “这也是乔伊买的,他说你喜欢吃甜食,提前给你留了两个。”   盖因叼着一块奶油可颂,眨了眨眼,琥珀色的眼瞳中有点小疑惑。   周愉从洗手间出来,后台只剩下他和青年两个人了。   “其他人呢?”   “都回去了。”   盖因捧着糕点盒子坐在梳妆台上,舞了舞手中吃到一半的点心,“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甜的。”   周愉随口说了一句,“小屁孩都喜欢吃。”   后者直接把他抱起来放到台面上,双臂撑在旁边,给了他一个香香甜甜的奶油味的吻。   “谁是小屁孩?”青年抵着他的额头,“我是个有耐心有恒心的成熟男人。”   周愉捏了捏他的下巴,“成熟男人,你要困着我到什么时候,酒吧要关门了。”   “你带着行李箱是打算去哪儿?”盖因问他。   周愉眯了眯眼,“你说呢?”   “你愿意当我的合租人吗?”青年的语气暗含希冀。   “不去找你的奈尔?”   “不去,他是谁。”盖因装傻,然后用脑袋蹭着他的脖颈撒娇,“我要和你一起住。”   “你要让我住阁楼?”   “不。”青年抬起头,一本正经道,“我早就想有一个独立的练歌房了,阁楼改装改装正好可以用。”   “那我睡哪儿?”   “我的身边。”盖因抱住他,像是抱住一个大号的玩具熊似的,“冬天的时候,我们双腿交叠,依偎着互相取暖。”   “现在是夏天。”   “可以开空调。”   周愉嫌弃地翻了个白眼。   摊上了个幼稚鬼。   “你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奖励。”盖因的声音从他耳边响起来,低沉而富有磁性,“宝贝,这是我应得的。”   “哦?”周愉挑起眉和他对视。   傻瓜,那你亏了。   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周愉斜过眼看了一下,“我叫的车到了,起开点大号考拉。”   青年从他身上起来,积极地一手抱着自己的糕点盒,一手拎着那只银色的行李箱,和摇着尾巴的小德牧潘宝一起,紧紧跟着周愉上了车。   坐在驾驶座的司机转过头来,友好地打了声招呼,“您好,是手机尾号为XXXX的乘客吗?按照你在短信里提出的要求,您携带了两只狗……噢,抱歉,先生。”   对方注意到了后上车的盖因,有些尴尬地指了指手机,“一定是这个软件出了一点问题。”   “没什么问题,是我手误了。”周愉淡淡道。   坐在他旁边的盖因瞥了他一眼,笑容邪气十足,然后他转过头对司机道。   “他没手误,我属狗的。” 第55章 我是男的   刚迈入热恋的小伙子总是有些猴急的。   在出租车上, 盖因一直在玩周愉的手指。他们十指相扣, 青年用拇指摩挲他的指节, 他似乎一直都很喜欢周愉的手,不管是在这个世界还是上一个。   周愉可就没有这么大的兴致了。   出租车司机的驾驶技术不错,路上车辆一直行驶得很平稳, 车内也没有放电台, 一直很安静。一安静, 周愉就有一些昏昏欲睡。   别忘了, 他可是昨晚一整夜没睡, 上了一天早课, 下午在宠物诊所呆着补觉, 晚上又在酒吧打了一场硬仗的人。   而现在已经将近凌晨五点, 说是第二天的清晨都不为过。   这一天太漫长了。   没看潘宝已经在他怀里睡得和死狗一样了,晃都晃不醒。   出了公寓的电梯,周愉都没有从那飘飘然的失重感中走出来。   他现在非常需要一张床。   但是明显有些精力过于充沛的小狼狗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刚一进公寓的门,盖因就像只回到大草原的小猎豹似的扑了上来, 把周愉压到了门板上。   “你今天在台上太性感了。”盖因用亮晶晶的眼神看向他,“我没想到你还有这一嗓。”   他埋下头亲吻着周愉的喉结, “上帝对你做过这样的事吗?”   “无论是上帝还是你现在都别来烦我。”周愉推开对方, 又把怀里的狗崽子塞到他怀里,径直往浴室走去,“我现在只想和周公在一起。”   没听懂中式谚语的盖因:“……谁是周公?”   回应他的是关上的浴室门。   ……   周愉脱光衣服, 把自己泡进了暖洋洋的热水里。   他太累了, 需要一个热水澡放松一下。   身兼数职可不是什么轻松活。   “呼……”青年把脑袋后仰, 枕在浴缸外边,闭上了眼睛。   温柔的水波在青年的肩颈边缘荡漾,像是一双无形的手,抚过他的皮肤。   ……   周愉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个时候做梦。   更确切的说,是以前的记忆片段。   梦里的他站在一个纯白的球形的房间边,一条长长的悬空走廊从门口一直延伸到他所站的位置。   房间的墙壁上布满了微小的细孔和软垫,仿佛是一间巨大的球形蜂巢,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这里一定很适合唱歌。   显然梦里的他也是这么想的,他张开口,放开声音试了一下五声音阶。   浅浅的回音从四面八方传回来,按摩着耳神经,让人忍不住放松下来。   青年闭上眼,开始轻声吟唱一段没有歌词的旋律。   柔缓的旋律升升降降,如同山峦起伏,水波涟漪,日夜交替,星辰闪烁,充满了大自然和宇宙的神秘和宁静。   “我没听过这个版本的星际之歌。”身后传来一声轻笑,“也没见过有人在微重力室里唱歌。”   周愉睁开眼睛,转过身,果不其然又看到了军装版本的盖因。   不得不说,这厮穿着藏蓝色制服的时候有一种该死的禁欲系帅气,但那种不正经的痞气并没有因为衣着而改变,而是变得更加得内敛。   简而言之,闷骚。   “现在是休假时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周愉听见自己的声音。   “既然有人拿这里当卡拉OK厅使,总不能不允许我拿这里当游戏室放松吧。”来者出其不意地出手,将周愉往后轻轻推了一把。   心中升起一种奇怪的信任感,他没有做出任何挣扎,直接跌出了没有护栏的舷桥外,从半空中迅速跌落,强烈的失重感让他有种瞬间想要醒来的冲动,但他忍住了。   因为他看见那个青年也跟着跳了下来。   他的脸在视野中格外清晰,那双澄澈无比的琥珀色眼睛闪着奇异的光。   在落地的最后十米以前,重力装置启动,周愉漂浮在了半空中。   而飘在他上方的男人则朝他伸出了手。   周愉抓住了他,他们像两颗互相吸引的小行星,在半空中相遇。   光在两人双唇之间的罅隙越来越小,逐渐消失。   ……   周愉再一次睁开眼,一张放大的俊脸出现在他的眼前,随之而来的是口唇相接的湿润感。   浴室里的空气湿度太高,光用鼻子呼吸会感觉很闷,周愉不喜欢那个感觉。   他推开伏在身上的人,“你是接吻狂魔吗?”   趴在浴缸边上的青年傻呵呵地笑了笑,“你在浴缸里睡着了——就像睡美人和小美人鱼的结合体,我只是情难自禁。”   “下一次你可以试着直接叫醒我。”   周愉坐起身,水花从他的皮肤上滑落下来。   “遵命,我的王后……需要我抱你出来吗?”盖因把浴巾递给他。   “不了,你也快点洗吧。”周愉接过毛巾,把身体擦干,“洗完早点睡。”   “这恐怕很难。”盖因觉得他和他的小兄弟会清醒一晚上,“不过我尽量。”   离开浴室前,周愉转过头来,“你有没有……”   “服过兵役……一类的?”   “唔……没有?”盖因正在脱上衣,闻言转过头来,“为什么这么问?”   “只是觉得你穿军装很合适。”周愉挑了挑眉,从外面阖上了浴室的门。   ……   工作日的白天是酒吧的空闲时间,摩根很好心地把酒吧的舞台让给乐队作为彩排和练习用。   玻曼和丹尼尔在门口碰见了彼此,然后一起走进来。   还没进门,他们便听到了室内传来的富有穿透力的声音,和伴随之响起的吉他的伴奏。   “看看是谁,我们的爱情鸟,你们来得好早。”丹尼尔和两人分别打招呼。   “乔伊,你今天看上去真美。”   “谢谢。”   周愉今天穿了件黑色的短袖和一条到小腿的碎花长裙,他本来还穿了件针织外套,但因为太热了,所以后来就一直挂在两只手臂上,他蹬着一双低帮的帆布鞋,连袜子都没穿。   似乎和盖因在一起之后,周愉的穿衣风格就被传染,变得休(sui)闲(bian)了很多。   “盖因,兄弟。”丹尼尔和抱着吉他的人碰了碰拳,“你今天过得怎么样?”   “还不错。”盖因回答道,“我去接乔伊下课,然后我们一起去宠物店给潘宝买了粮食和窝,还有……”   “好了闭嘴,我不想和潘宝吃一样的东西。”丹尼尔看了一眼正埋头在狗粮盆里苦吃的小狗崽。   盖因闭上了嘴,但那种……怎么说呢,粉红色的恋爱泡泡依旧止不住从眼睛里往外冒。   丹尼尔绕开了他,决定今天一天都不看他免得瞎掉。   “乔伊还是个大学生?”玻曼也来到了键盘后面。   “大四,明年就毕业了。”周愉回答。   “你在学校是学什么的?”   “主要是物理……天体物理,还有数学。”周愉回答。   “Wow……”玻曼发出一声惊叹,“所以你就像爱因斯坦。”   “更像海蒂·拉玛。”丹尼尔抢答,“集美貌与才华于一体。”   “你居然知道海蒂·拉玛!?”盖因忍不住用惊异的眼神看他,“我还以为你连数学(mathematics)这个单词的全称都不会拼。”   “怎么了?我从来不记错一个美女的名字,而且,我好歹还上过一年大学的好吗?你这个高中学历的凭什么嘲笑我?”丹尼尔犀利反击。   “不,我们不一样兄弟,我很聪明的好吗?”盖因依旧维持着上扬的嘴角,“至少我会拼数学这个单词。”   “去你的吧,我不信,你拼一下试试……”   “拼就拼喽……你敢不敢先拼?”   “少嘴硬了,我赌一根黄瓜你不会。”   ……   周愉看着莫名其妙拌起嘴来的鼓手和吉他手,茫然地眨了眨眼。   “他们平常也这么……”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他们就是这样幼稚。”玻曼摇了摇头,“习惯就好。”   周愉耸了耸肩。   “我喜欢你昨天在台上唱的那首歌,那是你原创的吗?”玻曼问道。   “不是。”周愉摇头,看向一旁的青年,“是他。”   “盖因?”玻曼露出有一些吃惊的表情。   一边在和丹尼尔吵架一边没有忘记关注这边动静的青年闻声转过头来,嘚瑟地抬了抬下巴,“怎么?不信,老子其实也有创作才华的!”   “他以前从来没有演奏过自己写的歌?”周愉发现了重点。   “从没。”玻曼和丹尼尔异口同声。   “那你们表演的时候都是……”   “有时候客人会点一些歌。”玻曼拿来了曲谱,“都是一些烂大街的口水歌,或者经典的曲目……当然,我们会做一些小小的改编,或者即兴发挥什么的。但是,乐队创建的两年以来,盖因从没有表演过自己写过的歌。”   “那我在公寓里看到的那些……”周愉转过头。   青年摸了摸脑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那些都是自己写着玩玩,拿不出手。”   周愉挑起眉。   “盖因,你应该大胆一点,至少昨天的那首真的不错。”玻曼说道。   青年坐在圆凳上,环顾众人, “你们真的这么觉得?”   周愉点了点头,“否则我也不会唱了。”   “我觉得主要是乔伊的功劳,”丹尼尔摊了摊鼓棒,“她的声音真的很容易让人……上瘾。”   “唉……那是另外一码事。”盖因叹了口气。   空气静止了几秒。   青年抬起了头,直勾勾看向了坐在架子鼓后的黑人。   “怎……怎么了?为什么都这么看我?”   丹尼尔看着突然不做声全部看向他的三个人,内心有些发毛,“我只是开玩笑,我知道盖因会写歌,这厮早八百年前让我去他家的时候我就发现了……”   “不,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盖因挥了挥手,打断他的话,“你刚刚,用什么人称代词,说的乔伊?”   “呃……她?怎么了?”丹尼尔一脸莫名,“为什么你们表现得好像乔伊是个男人一样?”   “……”盖因看向一旁的青年。   “我是男的。”周愉镇定自若地说道。   不一会儿。   “什么!!!!!!”   摩根酒吧中传来一声土拨鼠尖叫。 第56章 现实主义者   “为什么之前没有人告诉我?”丹尼尔捂着额头。   “我们都以为你早就知道了。”玻曼看了一眼周愉。   “我怎么可能会知道!”丹尼尔用不敢置信地眼神看着周愉, “她……他穿着那该死的裙子,而且他长着一张天使一般的脸蛋!”   “但是他的声音……”   “我以为那只是一个性-感的女低音!”丹尼尔站起身来。   “哇哦,冷静一下, 哥们。”盖因也跟着站起来,挡在了周愉前面。   “我不能冷静, 而且你又是什么情况!我以为你是直的, 兄弟!所以你就只是遇到了这个大叽叽女孩然后把自己的第一次交出去了吗?!你是其中最大的迷惑项!”   盖因:“……”   丹尼尔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 “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 我的三观仿佛被狗碾了。”   “如果你要在这儿抽烟的话, 我先出去了。”周愉站起身来,“我不喜欢烟味。”   “不,你坐着, 我出去。”黑人小哥举起双手, 走向酒吧的后门,“抱歉兄弟们,我需要一个人冷静一下。”   周愉坐回椅子上, 盖因转过身看向他, “你还好吗?”   “这句话你应该问他。”周愉把脚边的小狗崽子抱到膝盖上。   “我很抱歉丹尼尔刚刚说的那些话,他没有任何冒犯的意思……”   “不, 他有。”周愉抬起头, 一针见血道, “他只是在简单地物化, 或者说标签化我, 男性, 女性,穿裙子,穿裤子……我不觉得这些东西和他有任何的关系,即便他是我乐队的同事。更何况我觉得他只是在因为自己的性幻想破灭而迁怒于我。”   “我不需要任何人随意地评价我的生活方式。”周愉坐在位置上,语气相当强势,“对我而言,这就是冒犯。”   “我知道了。”盖因撇了撇嘴,“我出去看一下。”   房间里的只剩下玻曼和周愉两个人。   “你刚刚酷毙了,乔伊。”有着浅金发色和苍白皮肤的高个子男人朝他伸出了手,“重新认识一下,我是玻曼·诺伊尔,无性恋,不是宗教因素,只是对爱情不感兴趣。”   “很高兴认识你玻曼,我是乔伊,同性恋,没有性别认知障碍,只是不觉得穿裙子是女生专利。”   两人友好地握手。   ……   而酒吧外面则是另一番景象了。   “嘿,你刚刚是怎么回事,丹尼尔。”盖因走到了蹲在马路牙子上抽烟的黑人鼓手旁边,“你对乔伊说的那些话太过粗鲁了。”   “你认识我这么久还不知道吗?这就是我说话的方式,我刚刚说的话已经比我对我妈说话还要讲究了,你还指望我说什么?”丹尼尔在脚边掸了掸烟丝。   “乔伊他是新来的,而且,他是我的男朋友。我觉得你至少应该展现一些尊重。”   “他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了吗?还是说你对他那张脸中毒还要深?”丹尼尔抬起头,“他是个伪娘!我……我不敢相信自己曾经对他产生过‘性趣’……天!”   “……”盖因在他身边蹲下来,“他是男的,没错。但是这不能代表什么。”   “一开始我和你一样困惑,但是后来我发现人与人之间的吸引是不能简单以性别区分的,我也许是异性恋,但是我从来没有爱上过哪一个女人,我也许是个同性恋,但我对你和玻曼也没有那种感觉,这只是……只是和那个人有关,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喜欢乔伊,这是不以他的性别为转移的。”   丹尼尔转过头来。   “还有,我确实因为他的外表注意到了他,但这也不是问题的关键。”   “当我一开始在酒店捡到他的时候,我以为他只是个喝醉的漂亮女人,但这并没有让我对他产生什么特殊的想法,我只是想把他送到酒店休息,然后……他开始和我调情……不得不说,他真的很擅长这个,我根本招架不来。”   丹尼尔调侃地笑了笑。   “我被引诱了,我是说,我发现他是男人,我很惊讶,我很愤怒,但他的美已经超越了性别,就像妖精施展的魔法,让我的大脑完全无法正常思考,我本有可能在那一夜就失身了,但是他说让我不要把自己的喜好建立在外表和衣着上,希望我仔细考虑,所以他拒绝了我。”   “这都是套路……兄弟,你被套路了。”丹尼尔评价,“她……他只是在钓你,不然他为什么要去酒吧?”   “也许吧,但如果这是套路,他图我什么呢?”盖因说道,“我穷且邋遢,而他高贵又富裕……精神以及物质上都是。”   “他就像塞壬一样,你知道我说什么吗,那种唱歌好听,长得美艳动人的海妖,吸引像你这样的小鲜肉跳进海里,然后一口一个,吃了都不见骨头的那种。”丹尼尔伸过脑袋来。   “你错了。”盖因看向他,“他说他没有性经验,就和我一样。”   “不可能!”   “是真的。”   “你怎么知道。”   “真的是真的……算了,这根本不重要,我和你说这些干什么。”盖因挥了挥手,认真道,“如果你真的和他相处过,你就会知道他其实是个外冷内热的人,他也许待人处事都很严格,但他对自己也很严格,最重要的是,他会真正地关心那些值得他去爱的人,他也值得被爱。”   丹尼尔愣愣地看着他,“听起来就像是你已经和他相处了十年。”   盖因笑着站起身,“有一句话我觉得乔伊说得没错。你不能因为一个人的外表和性别去随意批判别人,你欠他一句道歉,丹尼尔。”   他伸出手来。   丹尼尔看着他的手,又抬起头望了望青年带着笑意的琥珀色眼睛,长出了一口气,握住他的手站起来,两人碰了碰拳。   “好吧,你说服我了兄弟,他或许确实是个不错的人,至少我能看出来,他真的蛮在乎你,我猜他加入乐队也是为了你,重中之重,他确实是个好歌手——所以,我会尽量无视我的个人情感,公事公办,就像你说的,不去评价,世界和平。”   “谢了。”盖因撞了下他的肩膀。   “我还想要你一句承诺,别让私人情感毁掉这支乐队,我只是不想要我的职业生涯再遭受这些乌烟瘴气的事了。”丹尼尔原来的乐队就是因为队内撕逼而分崩离析的。   “我发誓,事业和爱情,不会混为一谈。”   “你的发誓没什么用,没人会相信的。”一道声音从门口传来。   周愉不知何时起倚在后门那旁听了。   “当你们同意让我当主唱的同时,就是在选择承担风险,因为我和盖因之间的感情维系从那一天起就和事业密不可分了,如果有一天,我和盖因分手了,我们可不会赔偿你们经济损失,因为你们一开始就是知情者,谁都不应该责怪谁。”   “哇呜,你可真令我……大开眼界。”丹尼尔走过去,“这很……公平。”   “我是现实主义者,我从不轻易做出承诺。”周愉淡淡道,“爱情、友情、亲情,有时候都可以变得很脆弱,人生就像一场赌博,你不知道付出那么多筹码之后等待的是一贫如洗还是一夜暴富,但是你至少还可以选择。”   “……既然如此。”丹尼尔打了个响舌,“I‘m in.(我压了)。”   “Cool。”抱着胸的青年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看了一眼门外的两人,“进来排练吧。”   “等下,我想说一句抱……”丹尼尔张了张口。   “省省你的道歉吧,不需要。”青年已经转身走了进去,“你的演技不怎么样,我不想和你对戏。”   “哈哈哈,你听见他刚刚说什么了吗?”丹尼尔思考了三秒才懂了他的潜台词,失笑道,“他可太刻薄了。”   “我说过他可能会很严格。”盖因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进去。   丹尼尔在门外留到了最后,咂摸了一下嘴巴,挑了挑眉。   也许他开始窥探到乔伊真正的魅力了。 第57章 文案来了!   周愉加入后,乐队的人气开始有了火箭般的增速。   在这之前, 盖因、丹尼尔、玻曼三个人的乐队虽然在酒吧也很受欢迎, 但那仅限于作为背景音乐的和谐悦耳, 以及盖因的颜值加成所带来的人气。   音乐是人类的第二种语言, 但能听懂纯音乐的人毕竟是少数,世上哪有那么多能欣赏高山流水的伯牙和钟子期, 多数人凭借歌词才能勉强理解音乐人想要表达的思想。   周愉的人声部分就好像是一下子为这支乐队注入了灵魂,将遮盖在这颗闪耀明珠上的布扯掉,瞬间露出了它那璀璨的光芒。   由盖因和周愉一起创作的第一首歌被正式定名为《第一夜》,两人在那天之后本来想把后面的词填上, 但不知怎么两个和尚就没水喝了, 最后还是玻曼拍板决定保留原来的吟唱部分, 于是这首乐队的处女作在结尾部分长达一分钟的无歌词吟唱和吉他solo的处理在后来成为了堪称经典的part。   周愉每次演出时都会在最后唱这首歌, 刚开始两天留到最后听歌的客人很少,但随着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 来听歌的越来越多, 甚至有人专门赶着后半程来看乐队的表演;后来,前来看表演的人在酒吧门口排起了长队;再后来, 摩根不得不开始出售门票来限制入场人数,这仿佛起到了反效果——来排队的人暴增了一倍不止。   有趣的是, 来的新客中有许多都是打扮得时髦靓丽的年轻人, 这些人往往是叽叽喳喳一脸兴奋地过来, 全程尖叫着举高手机录像或者拍照, 然后一脸餍足地离去, 搞得几个人一头雾水,差点以为是隔壁酒吧派来的间谍,不过后来周愉发现他的表演视频被人传到了在网上,而且点击率高到吓人,火的一塌糊涂,甚至还引起了一些LGBT群体的关注,这倒是有些令人意外。   为了防止有未成年人浑水摸鱼被查水表,摩根不得不加派了人手在门口检查身份证。但这并不妨碍乐队受到越来越多的人喜爱。短短的两周时间内,这支乐队已经开始在加城小有名气了。   有了《第一夜》的成功,盖因终于有了自信开始创作自己的第二首歌,不过大概是纯音乐演奏多了,老毛病又犯了……曲子编了好几首,词一个字都没填。   他其实是有意想要把这项任务交给周愉,谁让人家是知识分子呢对吧,能者多劳么,我编曲来你作词,这很公平。   于是有一天夜里,盖因蹬蹬蹬地从阁楼的练歌房里跑下来,来到正在餐桌边做演算作业的周愉身旁,把脑袋从他的手臂中间挤进去,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   “……怎么了?”周愉的思路不停地在纸上写下某个函数的空间卷积,左手从膝盖上的小狗崽脑袋上拿开,揉了揉盖因的脑袋。   “我又写完了一首曲子。”青年举起手中的曲谱,“我很喜欢它,但是……想不出词来……乔伊,帮帮我!”   周愉停下笔,看了一眼对方那琥珀色的通透大眼睛,然后接过曲谱通读了一遍。   这全程,盖因就像是在等老师批改作业的小学生一样忐忑。   “我看完了。”   “你觉得怎么样?”   “没看进去,我满脑子都是数学。”周愉实话实说,通常情况下他的读谱能力都能够让他直接把谱子或者和弦转换成音乐,但不包括现在,他大脑中90%的CPU依然沉浸在非欧几何和傅里叶函数当中的时候,“你想要表达什么直接说。”   “呃,什么?”盖因懵了一下。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经历,我上次能帮你填词是因为那是我们共同的经历,我可以把我的部分填充进去,那么你在创作这首歌的时候,心里在想些什么?我首先得知道中心思想,然后才能填词。”   “唔……”盖因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的心理活动,“我在想你。”   “再具体一点,用描述性的词汇。”周愉又开始动笔打草稿,一串串令盖因眼花缭乱不知所谓甚至闻所未闻的数字符号跃然纸上。   “……我在想象着你做数学题的样子,我是说,尽管我看不懂题目,但是你微微皱眉的专注表情实在是太性感了,有时候我很想一直这么看着你,但是又怕打扰你,我一个人在阁楼很孤单又很无聊,然后我就……写了这首歌。”   “然后你就写了这首歌?”周愉复述了一遍这句话,他拿过曲子,在其中一个吉他的上升琶音上画了一个圈,“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突然来了……”青年的眼神虚了虚,“灵感。”   周愉挑了挑眉,又指了一下这一段吉他solo最后的震音,“那这个呢?”   青年可疑地沉默了一下,“意思是灵感的爆发。”   “哦?是么。”周愉最后笔尖指了一下稿纸右下角的一个小白点,“那这个呢?灵感的尸体?”   “……”被人赃俱获的盖因瞬间变成小狗眼,就那种做了坏事之后欲盖弥彰的表情,“QAQ。”   【日常任务:任务目标又在背着你偷偷一个人解决需求,快去惩罚他!!!被虐值40/50。】   “我上次和你说什么了?”周愉放下笔,摆出一副促膝长谈的样子。   盖因试图把脑袋从他的手臂里钻出来,被人一把扼住了命运的后颈,顿时乖乖不动弹了,只是小小声地说,“你说每个礼拜不能打飞机超过三次……”   “还有呢。”   “那这是第几次了?”   盖因竖起一只手指,然后在周愉眼里又慢慢伸出了一根……又一根……又……   “你是在表演开花么?”周愉一把贴住他的手掌,五指十分具有侵略性地插-进他的指缝当中,强硬地帮他把手展开,“五次,是五次。”   “那每天早上我会帮你几次?”   青年抬起头,悄咪咪看他,“有时候一次,有时候一次都木有……”   “嘟什么嘴?没有那是你自己起不来。”   “你可以在我睡着的时候弄嘛,我不介意的,我会自动迎合你的。”青年说得委委屈屈的。   “做梦吧你。”周愉捏住他的鼻梁,“那晚上的时候呢?”   青年被捏住了鼻子,说话声音一下子变得萌萌哒,“酿(两)次。”   “昨天晚上是三次。”   盖因一下子睁大了眼,“窝以为里碎造了(我以为你睡着了)!”   “我是睡了,又被你弄醒了。”周愉用严厉的目光看他,“而且你还忘了帮我擦手。”   对吼。   盖因眼前一片漆黑,一屁股坐倒在脚跟上,仿佛人生失去了光亮。   被抓包了完蛋蛋。   “你算算,这个礼拜总共多少次了?”   “二十……”   “是二十五。”周愉叹了口气,“你会肾亏的,盖因。”   “你别听人家以讹传讹,这明明就是正常次数。”盖因不敢说他其实还少报了几次,毕竟周愉还要上课。   [明明是三十!周周,他在骗你,他趁你去上学偷偷对着你的裙子XX!你那条小黑裙找不见了就是被他藏起来啦!]999趁机告密。   周愉眯起眼睛。   盖因的狗狗第六感让他觉得自己有点危险,他抱起了打算悄悄溜号的德牧小崽子企图给自己挡灾。   “我是没有满足你吗?盖因。”   “……”盖因不敢说,自从上次周愉让他学会成熟男人的第一点之后,他一直隐忍至今,虽然两人有用各种方法解决彼此的需求,但是就是始终没有打破最后一层隔膜。   他一直很期待,期待逐渐膨胀,变成了某种执念一样的怪物,这让他的小兄弟最近有一点“草木皆兵”。   再过几天,他看潘宝都眉清目秀了!   这事儿还真不是周愉的问题,是系统发布了强制任务,在盖因的被虐值没有到80之前,周愉不能和他发生关系,否则一切重来。   况且周愉自己都过不去这道坎。   虽然这个关卡的盖因比上个世界还大一岁,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换了一张皮的缘故,就是怎么看怎么嫩啊,性格也是单纯老实到他真的下不了手。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虽然我抽烟,喝酒,纹身,但我是个好男孩儿。   盖因他不抽烟,也不怎么喝酒,只有纹身,还是小猫咪和玫瑰花,简直憨态可掬,可爱到爆。   还是先从青少年爱的教育谈起吧。   周愉摇了摇头。   “上次你自己是怎么说的,你还记得吧?”他松开手,靠到椅背上,拿起笔在手中转了转,哼出一个性感的鼻音,“嗯?”   盖因一脸又委屈又想笑的样子,“……说话不算数的人要趴下学小狗叫。”   “那你还等什么呢?”周愉看他傻坐着不懂的样子,把脚从拖鞋里伸出来,推了推他的胸膛,“趴好。”   盖因磨磨蹭蹭地趴到地上,还抱着他的脚脚偷偷mua了一口。   “啧。”周愉一脚踩到他的脸上。   “严肃点。”   说罢他在盖因偷香第二口之前收回了自己的脚。   “呜。”盖因掀起眼帘带着小失望看了他一眼。   “潘宝,过来给你哥示范一下。”周愉忽然叫了一声边上的小德牧,那四条腿的小家伙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晃着尾巴一脸期待地看他。   周愉把手掌摊开,潘宝立刻就把脑袋挪上来,眨巴眨巴圆滚滚的眼睛看他。   “叫什么?”周愉说。   “汪!”小狗崽欢快地回答。   “乖。”周愉丢了一块狗饼干,趁着潘宝去捡起来吃的工夫,扭头对另一个说道,“学会了吗?”   “我要是叫了,你也会给我奖励么?”盖因看着他道。   嘿,还学会杀价了。   “不会,这是惩罚。”周愉摊开手。   盖因撇着嘴把下巴放在他的手里,金色的眼中满满的伐开心。   “叫什么?”周愉问。   “宝贝,我错了~但我还是想上你。”诚恳地认完错,小狼狗卖萌般地嗷了一嗓子,“嗷呜~”   周愉:“……又想被踩脸了是吧?”   “你踩我我也要说。”盖因依旧把脑袋放在他手掌心里,一副任你狂风大雨我要畅聊一毛钱的架势,“你不让我OOXX,我的饥-渴病是治不好的,我不是一天三次,我是一天24小时,每周七天都在子弹上膛的状态,你踩死我吧,被乔伊香香的脚脚踩死我是乐意的,至少我不用受XX倒流的折磨。”   周愉听得都想用草稿纸塞住他的嘴,“你在说什么下流话,潘宝还在边上呢。”   “你只撸潘宝不撸我,我才不和它好。”盖因用女明星争番位的充满酸味的语气说着。   “……”周愉被这不要脸的发言震住了,他定定看了他三秒,“你确定想要我踩你也不反省?”   盖因的回答是,“我就算被封到棺材里,我也要发出不朽的呐喊——我要上你。”   周愉挑起眉,缓缓点了点头,“你真是让我对你刮目相看了。”   他站起身,朝着房间里走去。   盖因依旧维持着跪在地上的姿势,转过身去看他。   “愣着干什么,过来。”   青年嘴一咧,路都不会走了,膝盖一挪就要膝行过来,那小动作快的,和残疾人比赛似的。   “喂,没让你拖地。”周愉提醒他,“用走的。”   “嗷呜!”盖因连蹦带跳一个五十米冲刺一把抱起周愉往床边跑,一边还不忘在旋转的同时用脚把门给带上。   房门内很快响起了某人爽中带痛的独特长音。   “啊呜嘶嘶嘶……哦!”   系统小精灵飘在再次被遗漏在客厅的潘宝旁边,对着它露出同病相怜的表情。   【被虐值 10。】 第58章 你解开这道题了吗   冯·盖因仰面朝天地躺在床上, 额头冒汗,胸膛绯红, 瞳孔涣散, 眼神迷离。   周愉赤着脚从床铺上走下来, 拿起了床头柜上的拾音器, 按下了录音停止自动保存的按钮。   躺在床上的青年一边喘气, 一边往这边挪了挪眼珠。   “你在干嘛?”   “我有了灵感。”周愉回答道。   盖因现在听不了这两个字, 别问, 问就是PTSD。   周愉却转过身坐到了书桌边上, 拿起笔记本电脑, 开始反反复复地放刚才的录音。   音箱里传出青年的声音,带着些许的失真, 还有一些空气和布料摩擦的杂音, 以及水声。   盖因被他搞得面红耳赤,“你干嘛?”   “填词。”   盖因捂住了脸,发出几声羞耻的哀嚎, “别吧。”   周愉下笔飞快,把这首歌的词填了出来。   最后, 他在纸张的最上方写下了标题。   《课后辅导》。   999眼看着他写下这令人莫名打了个激灵又忍不住浮想联翩的标题, 不得不给他喊了声大佬666。   周愉写完词, 放下笔, 从稿纸上撕下一部分递给他。   “背下来。”   盖因接过来看了一眼, 上面就写了三句话。   是的。什么?再给我一分钟!   “这是什么?”青年有些不解。   “你的台词。”周愉看着他, “每次我提示你的时候, 你就说一句话。”   “就这?”   周愉点头,“去拿把吉他过来。”   盖因跳下床,乖乖把墙角的吉他拿过来,坐在床边作势要弹。   周愉把拾音器放在麦架上,对准这边。   盖因的动作停下了,抬头看他。   “——开始。”周愉按下了录音键,却摁住了盖因蠢蠢欲动的手。   人声先进。   “你就是来参加课后辅导的人么?”   “呃……是的?”盖因看着他的眼神,不确定道。   “坐吧。”   周愉放开手,示意他开始弹。   吉他的扫弦开始轻轻进入,盖因娴熟地通过右手靠近拇指的一侧抵住琴弦来发出短促沉闷的声响。   前奏结束,周愉完美地插进来一句话。   “把你的试卷拿出来吧。”   “什么?”盖因因为过于惊讶,都忘了手中的动作。   周愉叹了口气,“你把它扔了,对吗?”   这里周愉没有再让他说台词,于是盖因犹犹豫豫地进入主歌,歌曲的旋律从降调改为升调,节奏逐渐加快,就像是坐在教室里的两个人,从彼此尴尬的冷场气氛慢慢熟稔进入正题。   周愉终于开始唱。   “听说这次你表现得   非常非常非常差劲   你让我感到   非常非常非常失望   看看这道题   这难道不简单吗?   又不是让你解开哥德巴赫猜想   这难道不简单吗   不就是套用欧拉公式吗   这难道不简单吗   不就是微积分求导吗   这难道不简单吗   不就是傅里叶函数吗   这难道不简单吗   不就是求圆周率吗   这难道不简单吗”   重复上升的旋律逐渐将歌曲推向了高潮,然后又回到低点。   周愉轻轻叹息了一声,真假音变换堪称无缝衔接,就仿佛教室中的学霸压抑着自己的心情,用尽量耐心的语气教育面前冥顽不灵的石头。   “现在试着解开这道题   你有一分钟的时间   记住,男孩   我的时间很宝贵   如果不珍惜就别浪费   这才九点一刻   你就昏昏欲睡   问问你的内心   是否感到羞愧……”   “现在你解开这道题了吗?”间奏中,周愉问道。   “再给我一分钟!”盖因已经明白了如何把握自己的语气了,他一边快速地推弦一边道。   “啊,我的男孩   我的时间很宝贵   如果不珍惜就别浪费   现在你无所谓   以后你别后悔   你只有一次机会   我不会为你回退   我不会为你回退!”   气氛逐渐燥起来了。   “看看这道题   这难道不简单吗?   又不是让你解开费马猜想   这难道不简单吗   不就是裂项相消吗   这难道不简单吗   不就是合并同类项吗   这难道不简单吗   不就是矩阵求逆吗   这难道不简单吗   不就是拉格朗日定理吗   这难道不简单吗   这难道不简单吗?”   最后一声提问伴随着长长的震音,带着歌曲走向尾声。   吉他的弦音震动逐渐停止,周愉看向抬起头的人,嘴角微扬。   “回答我,我的男孩,你解开这道题了吗?”   短暂的安静后,所有起伏的声波归于坐标线。   周愉按下了停止键。   盖因放下吉他,鼓起掌来。   “bravo!”   “还早呢。”   周愉把刚刚录的音拖到了音频编辑软件的音轨上,算上之前的那条,现在一共有两条音轨。   他这样说着,再次按下了播放键。   还是人声先进,就是刚刚录的开头。   “你就是来参加课后辅导的人么?”   “呃……是的?”   “坐吧。”   不同的是,当这一次吉他的扫弦由轻到重地进入时,和那琴声一起响起的还有青年的闷哼。   “把你的试卷拿出来吧。”   “什么?”   “你把它扔了,对吗?”   再然后,盖因那暧昧的呻|吟便和歌声同时响起了。   伴随着重复的旋律和质问,音调逐渐攀高,旋律到了最急促的时候。   “现在你解开这道题了吗?”   “再给我一分钟!噢噢!”   两道音轨中青年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仿佛发生在同一条时间线上,显得毫无违和感。   盖因羞得面红耳赤,无地自容。   周愉挑了挑眉。   一曲末。   “这首歌不能播。”盖因做势要去夺手提电脑。   “双音轨的版本当然是自留的。”周愉把他摁回去,“别怕,我不会把你的解题过程公之于众的。”   盖因长吁一口气,看向他,“你太邪恶了。”   “你也就是嘴上说说。”周愉站起身,脱衣服。   结束工作,上床睡觉。   “但是我喜欢。”   青年放下吉他,扑到了床上……   【爱意值 10】   ……   《课后辅导》自然大获成功,人们已经对乐队的新歌表现出了相当的热爱,更对乔伊为新歌穿上的JK制服还有那被及膝袜包裹着的纤细小腿表示极度亢奋。   值得一提的是,由于盖因始终没想出来什么好名字,所以他们现在依旧以灰狼乐队自称,然而,人们似乎开始为他们起一些别名。   “你也是来看搞快点乐队表演的?”   “他们不是叫那什么……灰狼乐队吗?”   “哦?我怎么听说他们的主唱叫—春|梦?”   “谁管他,反正我感觉好极了!”   到目前为止,乐队在摩根酒吧的每场演出几乎场场爆满,每一天在酒吧后台堵着门口的疯狂歌迷就不在少数。   其中有三成人的都是为了乔伊来的,还有三成的人是为了盖因来的。   而剩下四成的人则是为了看乔伊和盖因之间的互动来的。   “各位,有一个好消息~”又一次表演结束后,摩根留下了乐队成员们。   “听说过《乐队之光》吗?国内最好的音乐综艺的编导昨天打了我的电话,说要邀你们参加。”   “OMG!我不是在做梦吧!”丹尼尔对此表现得尤其激动。   “那是什么?”周愉问道。   “是个选秀节目,获得前三的乐队会得到和国内最好的唱片公司签约出唱片的机会,不过往往他们在半途中就已经火了。”玻曼解释道。   “天上会掉馅饼?”盖因对此表示半信半疑。   “要对自己有点信心,小伙子们。”摩根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管怎么说,报名表我给你们拿来了,选择权在你们自己的手上。”   盖因接过报名表,看向坐在小沙发上的周愉。   “乔伊,你说呢?”   “随便。”周愉对乐队的发展没什么野心,纯粹只是玩玩。   “既然如此。”盖因挑了挑眉,“那我们就加入喽~”   他把报名表放在桌上,看着第一行犯起了难。   “嘿伙计们,我们到底叫什么?”   说起这件事,丹尼尔笑了起来,“你们听说了吗?那群疯子一样的年轻人给乔伊起了个外号?”   “我知道。”周愉看了他一眼,眸中闪过某种兴味,薄唇微启,“Transient Joy(转瞬即逝的欢愉),我不讨厌这个名字。”   盖因眼前一亮,“不如我们用这个作乐队的名字怎么样?”   “transient?”   “用名词形式?”   “Transience?”   “听上去还不错?”   相遇即是重逢,须臾仿若永远,你我梦中千年,醒来只是转瞬。   “那就……”青年在纸上写下了那一串名字。   瞬间乐队。   在这一刻诞生了。 第59章 女装吧盖因   “乔伊?乔伊?宝贝, 醒醒。”   咖啡和培根的香气和男孩儿富有魅力的嗓音将周愉从深沉的睡眠中唤醒。   阳光从白纱窗帘中透进来, 温和却不刺眼。   难得没有过如此惬意的早晨了……   周愉在被窝里惬意地翻了个身。   ……   咦?   “几点了?”周愉开口, 嗓音还带了些沙哑。   “我看看……十点半。”   盖因回答完,就看见床上的人两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发了五秒钟的呆,然后叹了口气, 从床头柜拿起自己的手机开始翻聊天记录。   [别看了,点名时间已经过了……周周。]999现身说法, [骚凹瑞,今天早上我尽力了, 但是没能把你叫醒, 幸运的是这里并不是现实世界, 每天准时出勤也不是强制任务。]   即便不是,对于原则性奇高的周愉来说, 都是不可饶恕的。   “你早上是不是有课?”盖因也发现了他的表情不对,“怪不得,我就说今天我起床的时候怎么看见你还在床上……没事吗?上课点名了?”   “点了。”周愉坐起身, 薅了把头发, 即便是这幅心情不愉、晨起未梳的样子, 青年依旧美得如同一幅画, “随便了,还能把我怎么样,我是最好的学生。”   一副有恃无恐(破罐子破摔)的样子。   有一有二就有三, 周愉当然没想到这只是他堕落的开始(误)。   “既然如此, 我做了咖啡和培根煎蛋, 还烤了吐司,要不要吃一些?”盖因端起床头柜的盘子和茶杯。   周愉接过茶杯喝了一口,然后皱了皱眉。   “太甜了。”   他喝不惯加糖加奶的咖啡。   “有吗?我只加了一份糖。”每次都会加双倍奶双倍糖的某人毫无所觉,“你最近太辛苦了,给你补充一点甜分。”   “哼哼~”周愉用鼻音表达了一下好笑。   哒哒哒哒哒哒~   这是小德牧走路时独特的声音。   小狗崽子从没关严的门缝中溜进来,晃着尾巴在床底下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周愉,对方一拍床铺,后者立马就蹦了上来,把脑袋伸到周愉怀里求抚摸求抱抱。   小狗在幼年期的时候成长速度很快,刚来的时候还是那副站都站不稳的样子,这才几周的工夫就已经可以在沙发和床铺上蹿下跳了,周愉把它睡觉的垫子放在卧室里,不过晚上它还是会在晚上偷偷挤到他那边睡觉,经常两人醒来的情况就是盖因抱着乔伊,乔伊抱着潘宝。   周愉通常不会赶他下去,因为潘宝在周愉面前向来非常老实乖巧,表现得比盖因还要灵性,从上次的“学狗叫”事件就可见一斑。   至于私下里它和盖因是怎么相处的,周愉就不清楚了。   不愧是狗中的智商代表德国牧羊犬,知道谁才是家里的老大,小小年纪就学会了两副面孔的精髓。   “没心没肺的样子。”周愉对他的脑袋一顿搓,把狗子搓到摊开肚皮四脚朝天欲-仙欲-死的样子,然后用那冷淡又听着令人心头骚动的语气说着,“闻到吃的你就这么积极了?嗯?”   想起周愉有时候晚上还会慈父心发作帮某只小狗崽子盖被子揉揉头的日常操作,某人就柠檬精发作了,“潘宝好像又在窗帘边上尿尿了,我刚拖干净。”   “真的?”周愉皱眉了,洁癖症发作起来是很可怕的。   “……真的。”这个时候改口也晚了。   周愉顿时就变了,不再是慈父了,而是发现皇子企图谋反时震怒的皇阿玛,一巴掌打到狗头上,“你尿到窗帘上了?!”   “嗷呜!”前一秒正享受着干爹的抚摸,还没意识到自己被反水背叛的潘宝坐起身,用那憨厚的煤炭脸一脸懵逼地看着突然凶自己的干爹。   “你那是什么眼神?还给我装傻是吧。”周愉指着它。   “呜……”   小潘宝战术后仰:我做错了什么QAQ。   “呃……其实也没有尿到窗帘上,就是窗帘边的地上。”这个时候,冯·白莲皇后·盖因威尔还在边上煽风点火,“可能是因为那边他以前尿过,有气味吧……唉,你不在的时候他可捣蛋了。”   潘宝:父皇,儿臣冤枉嗷呜!   狗子有口难言,但别忘了,这里还有个隐形的第三方在呢。   [周周,潘宝自从上次被你训过之后,再也没去窗帘边上尿尿了,是盖因在说谎~老有心机了,一定是冯白莲在争宠!]999悄悄在脑内打小报告。   争宠?!周愉抽了抽嘴角。   真当自己在拍甄嬛传啊。   面上,他还是对狗子说道,“对着墙面壁去,今天你的加餐没有了,晚上自己睡,不许跑到床上来。”   “嘤……”小德牧耷拉下耳朵,然后幽幽斜睨了一眼站在边上的青年,仿佛已经识穿了对方的奸计。   盖因连忙自己嘴角的奸笑,露出怜悯的表情,“哦,小可怜,哥哥抱抱~”   “不许抱它,让它一个人坐着反省反省。”   周愉看着这个小崽子十分戏精地迈着蹒跚的步伐一摇一晃忍辱负重般地走了出去,心中觉得好笑,又扭头看向边上的青年。   “你起来这么早干什么?”   换做平常,这只大的在中午之前是绝对出不了房门的。   “我也不知道。”盖因拉开窗帘,“看今天的天气多好啊,你想不想出去逛逛?”   青年面对着窗户,阳光打在他的脸上,将那琥珀色的眼瞳染成了金色,那高挺的鼻梁和英括的脸庞一下子变得更加深刻,颜值上升二十个百分点。   完全看不出干得出栽赃嫁祸这种事情呢,盖因小朋友。   “你是迪士尼公主吗?一起来就精神百倍又蹦又跳的。”周愉眯了眯眼,把咖啡杯放在床头柜。   “去嘛去嘛,我们出去逛街,我给你买衣服你给我买衣服的那种。”盖因打开属于周愉的那半边衣柜,“你今天想穿什么?这件白色的泡泡袖怎么样?我一直想看你穿白色的裙子。”   没错,从前的直男恐gay症患者已经变成了一个可以积极给自己的男朋友挑裙子穿的居家小奶狗,还会和自己家的宠物狗为了争宠打起来的那种。   “怎么样?”盖因把白裙子从衣柜里那出来,拎着衣架。   从周愉这个角度来看,衣架上的裙子和男孩的身影重合了,他忽然道,“这件腰身有松紧……”   “……所以?”盖因没有get到他的点。   “我觉得也挺适合你的。”周愉慢条斯理地从床头柜端过那盘培根煎蛋,用手拿起边上的叉子,“穿上试试?”   “……我?”   “嗯哼。”   盖因挑了挑眉,拿裙子在身上比了比。   因吹斯汀。   青年当场扒下自己的上衣……   周愉从床上站起来,帮他拉上了窗帘,顾自走向了盥洗室。   刷牙刷到一半,有个白色好大一只的小奶狗走了进来。   “怎么样?”   盖因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顶金色的假发,戴着还煞有介事的样子,他的皮肤有些黑,再加上骨架比周愉的大一点,穿着白色泡泡袖的公主裙说实话有一些滑稽,但这不妨碍他兴致勃勃地扯着裙摆转圈圈。   “比穿裤子凉快多了跑起来也不捂裆怪不得你爱穿……”   周愉一把将他压到墙上,把牙刷从口中拿出来,像解开新娘的红盖头一样掀起他的裙摆。   “你还没发现更多好处呢……公主。”   今天早上盖因同学被虐值在甜蜜中又涨了百分之十,虽然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现在被虐值已经上升到了60点,距离80点只剩下20点了,真是可喜可贺。   值得一提的是,最后周愉也没能穿上盖因最喜欢的那条白裙子和他出门,毕竟白色的东西最容易被弄脏了呢。 第60章 试衣间   周愉穿着一件黑色的赫本小黑裙, 双臂套着长长的蕾丝手套, 原本到小腿的裙边在他坐下之后只能到膝盖上方,露出一截线条优美的小腿。   今天天气确实如盖因所说,很清朗, 阳光有些过于灿烂了一点, 周愉脸上戴着副大黑超,脚下蹬着一双漆皮小高跟, 走进一家男装品牌店之后直接就在单人沙发坐下了。   “您好,请问您需要……”负责招待的服务生走过来。   “一杯冰水不要冰。”周愉这样回答着, 顺便指了指旁边的盖因,“给他挑几件过得去的衣服。”   “哦~好的。”店里的售货员小姐不知道脑补了什么,一副心领神会的眼神, “稍等, 我们这就为这位先生准备穿搭。”   “啊, 那什么……我只是进来随便看看……”第一次走到如此高档的奢侈品服饰店里的盖因颇有手脚无处安放的拘束感。   “先生, 您的身材比例很好呢, 平常一定有注意锻炼吧?”销售员用堪比X光线的眼神上下扫描了他一阵,开启商业吹捧模式。   “谢谢, 我……”   “您要不要试一下这件衬衫, 这是我们这一季度刚上的新品哦,哦对,还有这条领带, 这是搭配的。”销售员用奥利凡德店长推销魔杖的语气夸张地说着, “您这么英俊年轻, 长得比我们店的模特都好看,穿上这套衣服一定帅爆了。”   “呃,我觉得……”   “不要那条领带,又不是买保险。”一道冷漠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周愉用吸管喝了口冰水,然后把杯子放到一边,“衬衫还可以,你手里那件size小了,他肩膀宽,拿大一号的让他去试一下。”   “好的女士!”售货员小姐殷勤备至地鞠了鞠躬,把已经工具人化的盖因带到试衣间去了。   周愉倒是没有纠正售货员的叫法,毕竟这世界上陌生人这么多,要一个个解释过去岂不是累死了,反正无伤大雅,就随便吧。   他拿起一旁的冰水又喝了一口。   今天的口红质量不错,不太沾杯(吸管)。   ……   如果周愉的游戏在这时候开直播的话,直播的房间名一定是奇迹盖盖的试衣间。   冯·盖因威尔第一次体会到了换装游戏的艰辛。   每当他换完衣服出来,面对他的就是销售员小姐的惊呼,“哦,先生,您简直就是天生的衣架,这件衣服穿在您身上真是太大气了blablabla……”   然后就是周愉的一通批判,“颜色不对……款式过时……车线不齐……裤脚太短……”   反正两者缀在后面的都是同一句话,“您/你再试试这套吧。”   时间过得真快,周愉喝完一杯水的工夫,两个小时过去了。   盖因拖着沉重的脚步从更衣室出来,郑重道,“你再让我换,我就去死。”   周愉的反应是摘下了脸上的墨镜架在领口,面带微笑地站起身来,走过去帮他整了整衣领和肩线,然后推着他的后背让他面向镜子,贴着他的耳朵(穿着高跟鞋他们差不多高)说道。   “你看,帅哥一枚。”   镜子里西装革履人高马大英气逼人的小鲜肉耳根刷得一下红了。   “这是最后一套了。”周愉从导购手里接过衣服,递进盖因手里,然后把人诱哄着推进了试衣间,“再去试试。”   不知怎么就屈从了的盖因:嘿嘿嘿,乔伊夸我好看嘿嘿嘿~   999:[真是近朱者赤,近狗者憨,盖仔,你没发现自己的思维逐渐潘化了吗……]   更衣室的门阖上了,周愉回到刚刚的小沙发上,双腿交错,从随身带的手包里拿出一张金卡,夹在食指和中指中间递给一旁的销售员,语气霸道冷漠,“除了我刚刚不满意的那些,all in,都要他的size。”   “好的,请您稍等。”   销售员双手接过那张卡,心中疯狂吃瓜。   妈呀,美貌富婆包养小鲜肉没跑了!   等到盖因出来,等待他的就是一群面带秘之笑容的销售员小姐姐们,其中一位拿着剪刀,“来先生,我帮您把吊牌剪掉。”   “什么?可是我还没有结账呢。”   “我结了。”周愉站在柜台前面,背后放着一溜包装袋,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盖因,对方正穿着一件上面有着银色绣纹的黑色衬衫,这件衬衫是宽松型的,很藏身材,不至于让青年的肌肉线条显得太过暴露,所以穿上去就显得很正经,仿佛一下子令盖因从地下酒吧吉他手变成了上市公司副总裁。   周愉为自己的联想轻声笑了笑,把青年看懵了。   “挺好的,很适合你。”   周愉走过去把他的衬衫袖口的纽扣解开,然后松松挽起来,露出半截结实的手臂,然后顺势挽住了他,“走吧。”   盖因连自己怎么出的店门都不知道。   之前那家店有寄送服务,所有的商品都会由专人送到住处,这也省却了两个人只有四只手的烦恼。   盖因走出那家商店快一百米才从周愉的“魅惑debuff”中摆脱出来,顿觉口干舌燥,刚好面前有一家奶茶店,就停了下来,“乔伊,我想喝奶茶。”   “那你去买,我在这里等着。”周愉指了指路边的凉亭。   那家奶茶店刚好是一家网红店,排队的人很多,周愉望而却步。   “你不想喝吗?”盖因问他。   周愉摇头,刚喝了冰水他现在不渴……而且,他不喜欢喝甜的东西。   “那好吧,我去喽,你在这儿等我哈~”盖因也舍不得让男朋友穿着高跟鞋和他一起排队,只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凉亭。   然而等他拿着两根吸管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一个被莺莺燕燕围绕住的Jojo。   啊啊啊哪里来的妖孽们,大胆!放肆!我老婆的脸是你能贴的吗?超过安全距离了,赶紧给老子弹开两米开外!   “乔伊……这些是?”青年快步走近了些,努力维持着面上的友好,故作疑惑地问道。   周愉很专业地等待边上的小姑娘摁下自拍按键才抬起头来,简洁地解释道,“粉丝。”   “啊啊啊是盖因……他们一起出来逛街,好有爱啊啊啊~”几个小姑娘在旁边小小声地发出尖叫。   “盖因,我们能帮你和乔乔一起拍一张合照吗?”其中有个穿背带裙的女生提议道。   “可以啊,你们要一起来吗?”盖因动作自然地顺势挤到周愉旁边。   “不用不用,我们就拍你们的合照就可以了,对,这就很完美了~能不能把脸再贴近一点?”   “还要再近吗?这样子?”冯·双标狗·盖因笑得一脸灿烂,站在凉亭下的镂空雕花椅子后,斜着身子把脑袋搭在周愉的肩膀上,两人亲密无间地贴在一起,手里还捧着一杯杯身冒着水汽的奶茶。   天太热了,青年脸颊滚烫,连带着周愉的脸都被烫热了。   后者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拿起他的冰奶茶,贴到对方的脸颊上,“贴你的奶茶去。”   盖因一个激灵,“嘶~冰冰凉,爽~”   他连手带奶茶一起捧住,把脑袋伸过去啄了对方一口。   “啊啊啊又开始了又开始了!不愧是搞快点乐队!齁死我了!”面前的粉丝都快把手机屏幕捏碎了,快门键被按到卡顿,发出的土拨鼠尖叫十里之外都听得到。   周愉面带微笑地站起身,“抱歉,我们该走了,请大家关注《乐队之夜》,多多支持我们瞬间乐队。”   “啊啊你们要上乐队之夜吗?!我一定会去现场看的!”   “乔乔加油,盖盖加油!”   “你们一定要幸福!”   “嘿嘿,谢谢大家~”盖因最后是被周愉依依不舍地拽出了包围圈的。   “以前没发现,原来这些粉丝还挺友善的。”   能不友善么,这些都是天天都能收到喜糖的CP粉。   心情一好,逛街的积极性又上来了,充电完毕的盖因看到一家潮牌店,瞬间走不动道了。   “刚刚你帮我买了衣服,现在轮到我了~”说罢拉着周愉就进了潮牌店。   潮牌店没有什么能说会道的导购,也没有周到的饮品服务,盖因亲自在货架上挑挑选选,看见一套喜欢,看见一套也喜欢,最后拿着满满的衣服欢快地呼唤小伙伴。   “乔伊走啊我们一起去试衣间~”   周愉在众人兴味的目光中被盖因拉进了同一个试衣间。   “哦~年轻人~”潮牌店的老板摇头晃脑地说了一句,店里所有顾客都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其实和盖因在一起之后,周愉变了挺多,放到以前,他是绝对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穿着一件破布似的T恤衫,和短到连口袋都露出来的牛仔短裤,踩着一双满是铆钉的重工马丁靴招摇过街的。   一下子从上流社会的白富美变成深夜飙车的不良少年。   这件oversize的T恤不仅自带露肩效果,而且和这条齐吊小短裤搭配在一起还会产生奇妙的“下衣失踪”效果,比穿裙子还要效果卓绝,周愉把一部分衣摆塞进裤腰里才有了一点安全感。   即便如此,他依旧感受到了半个小时前盖因手脚无处安放的窘迫。   “酷毙了乔伊!”然而服装搭配师并不这么觉得,而是觉得自己的想法天才极了。   此时的盖因正穿着和周愉的那件牛仔短裤配套的单宁破洞外套,和那件T恤的花纹相同的宽松版工装裤。   没错,简单地把两套衣服排列组合一下,哎嘿,就成了一套情侣装!机不机智?天不天才!   “等等,还差一点点。”盖因在原地绕了两圈,摸着自己的脑袋想了想,终于想到少了什么。   然后他对着镜子,把自己一只耳朵上两枚穿在耳骨中的银色耳环摘了下来,亲手戴到了对方的耳垂上。   周愉将视线从镜子上收回,看着离自己只有咫尺距离的大男孩儿,从这个侧面看,他的眼神特别温柔,琥珀色的眼瞳专注地盯着一处,眼角微微下垂,和平时那飞扬跋扈的样子完全不同。   非常……诱人。   周愉的眸色微微加深。   “好……了!”盖因收回手去,把人扳到镜子那一面,然后将手肘搭在对方肩上,用欣赏的眼神颇为满意地打量自己的杰作。   “简直天作之合。”   盖因感叹了一句,掏出手机,对准镜子,“来张自拍。”   镜子中的两人穿着炸街杀马特风的潮牌,戴着同款耳环,不约而同地摆出了杂志模特专属的厌世脸。   众人都知道颜值到位了,穿麻袋也会好看的,况且上镜和百搭大概是两人唯一共同的优点了。   一顿自恋狂拍之后,盖因终于收回了手机,心满意足地握着更衣室的门把手准备出去,“我去结账……”   工装裤那条过长的字母腰带被从后方拉住了,一道微微低哑的声音从盖因身后响起,“等下,不着急。”   “嗯?我……唔……”   盖因一回头就被吻住了。   周愉将人推到更衣室中的小板凳上,坐上去搂着他宽阔的肩膀道,“我还有一些正事没有做……”   青年怔了下,歪嘴坏笑,露出两颗锐利的虎牙,“你需要我怎么配合?”   “声音小点。”周愉看了他一眼,再次堵住他的嘴。   ……   两人在更衣室待了一个小时,出来的时候,又换了套衣服。   盖因红着脸拿着吊牌到柜台结账。   “两位不是在试衣间打了个盹吧?”等待着打印小票的工夫,店老板好意地开着玩笑。   “抱歉……我们只是……”盖因词穷了。   “如果真的感到抱歉的话,不如把你们的第一张唱片送给我?”店老板从善如流地接过了话茬,缓解尴尬的同时露出一个揶揄的笑容,指了指自己身上印着灰色狼首的T恤,“我可是灰狼的粉丝。”   “T恤不错。”戴着墨镜一副生人勿进样子的周愉接过小票,对着老板说道,“不过我们现在不叫灰狼了,我想或许我们以后能合作开发一些新的周边?”   “那真是太好了。”老板眼睛一亮,从柜台中掏出一张名片,“看来这一个小时是值得的,下次欢迎再来店里试衣服~我们家试衣间的隔音效果可是KTV级别的。”   “……”周愉甩了甩名片,眯起眼睛,“确实。”   周愉确实遵守了约定,在出第一张唱片后给店主寄过去一张,那家潮牌店后来成了瞬间乐队的官方周边合作方之一,两人带货能力惊人,乐队火了之后,这家店差点被种草而来的人们踏平了门槛,店主把周愉寄来的那张唱片裱到了墙上,还在他们曾经呆过的试衣间上挂了个牌子,叫“乔伊和盖因的试衣间”,就因为这块牌子,抢这间试衣间的人都快打破头。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目前我们唯一能知道的是——   盖因小朋友已经羞愤欲死了。 第61章 首次录音   距离《乐队之夜》第四季播出的时间还有两个月, 瞬间乐队收到了来自节目组的正式参赛邀请和通知——乐队的全体成员需要去录音棚中将他们自己原创的一首歌曲录制成一张十英寸的黑胶唱片,而这张唱片将被用于初赛的盲选——届时导演组会邀请业内一些有名的音乐大咖来聆听所有参赛队伍录制的唱片,并从中选取最中意的16支乐队晋级下一轮。   这样能在顶级录音棚录制唱片的机会对于刚出道没多久的瞬间乐队而言无疑是非常难得的, 要知道节目组使用的录音棚隶属于著名唱片公司雷诺兹旗下, 其租用价格可是按五位数计算的,这还不算聘请专门的录音师的薪酬, 节目组可真是斥巨资想要打造一款良心音乐类真人秀节目了。   然而, 事情并非是一帆风顺的。   “乔伊还没来吗?”   录音棚中, 架子鼓后面的丹尼尔有点坐不住了。   在这之前, 乐队的其他三个成员已经将所有设备调试完成, 又各自将分轨录了一遍, 就差和乔伊一起的同期声了。   “你们的主唱还没有来吗?”工作人员再次敲响了录音房的门,“你们的使用时间只剩下十分钟了, 我们之后还有其他的乐队需要跟上。”   “他在路上了, 马上马上!拜托您和后面的乐队商量一下好吗?”盖因拿着手机站起身, 双手合十。   “这不是商量不商量的问题……”工作人员露出为难的神色。   “抱歉!我来迟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门口响起。   戴着鸭舌帽的周愉喘着气快步走进来, 拿起麦克风前的头戴式耳机戴上,“还有十分钟是吗?现在就开始吧。”   “你还好吗?”盖因看着他脸色微红, 头上还冒着细汗,明显是跑上来的样子, 有些担心。   “路上堵车了。”周愉回答。   他才刚下课,从学校里打车急急过来的。   自从晚上在酒吧兼职做主场之后, 周愉的生活就变得非常繁忙, 前几天的逛街休闲时间就好像是一场不真实的梦, 周愉在酒吧唱完回到家就已经是凌晨四五点,偶尔,像今天这样有早课的话,他只能睡两个小时就得起来,课余时间还得完成自己的作业以及乐队的其他工作,这些日程当中经常有互相冲突的情况,特别是当他想把两者完美兼顾的时候。   盖因看着他眼底的青黑,没有说出任何斥责或者怪罪来,而是道,“我们刚刚做了一些微调,我在你的谱子上标注出来了。”   “好。”周愉慢慢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把谱子从头到尾快速读了一遍,“开头改成降A?”   “对。”   “最后一句重复2遍,加一个八拍?”   “对。”   “好,开始吧。”   周愉把谱子夹到面前,深吸了一口气。   老规矩,人声先进。   “明明是你先点的火,你怎么忍心使之熄灭……”   ……   《第一夜》的录制结束后,几人在外间听到了经过调制后最后输出的版本。   向来能够平稳发挥,高低音自如的主唱这次却不可避免地有一些呼吸急促,句与句之间的停顿和间奏中,人们还能够听到青年那令人浮想联翩的细碎喘-息,这似乎令这首歌……更迷人了。   “挺自然的,刚好和情景非常吻合。”工作人员道,“感觉不错。”   “我也觉得不错。”盖因笑着搭上边上的人的肩膀,“我的主唱是最棒的。”   周愉看着面前系统的提醒【主线任务-首次录音完成】,这才松了口气。   在原剧情里他参加乐队这一条线是没有的,灰狼乐队也没有被《乐队之夜》邀请过,盖因是等到回了C国之后才以个人名义参加了音乐选秀节目,其含金量自然也没有享誉全球的老牌音乐节目《乐队之夜》那么高。   周愉加入乐队算是开辟了一条新的剧情线,不过直到目前,他还是没有收到上一个世界曾经听到过的剧情线偏移的通知,这也意味着,他在系统的计算中依旧会自杀身亡。   扯淡吧,猝死还比较有可能。   周愉只能合理猜测他依旧遗漏了什么关键的因素没有改变。   在录完音之后,乐队成员们还需要去摄影棚拍摄一组集体照。   “刚刚那里是不是很不错?听说等以后我们和唱片公司签约了,还会有专用的录音棚。”坐到节目组的包车上,盖因挤到了他旁边说道。   周愉语气随意,“想什么呢?还早呢。”   “想想又不需要打报告~”盖因凑到他耳边,用气音小声道,“你不觉得在那种地方do爱一定会很爽吗?”   周愉用惊异的目光看了他一眼。   皮实了啊,还不会走路呢就想学飞了。   盖因朝着他咧开嘴露出一个专属的歪嘴笑,两颗虎牙贼兮兮的。   周愉推开他凑过来的脑袋,然后把自己的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把自己调整到一个舒服的姿势。   “我还打探到了比赛相关的情报,据说这次参加初选的总共有三十多支乐队,虽然多数都是新乐队,但是像XXX、XXX那种成名已久的地下乐队也来参加了。好些前几天已经来录了音了……”盖因话说到一半,渐渐停下来。   他听见了耳边周愉均匀的呼吸声,对方已经在车上睡熟了。   盖因搂住他的腰,免得路上颠簸打扰到周愉的休息。   录音棚和摄影棚距离挺近,都在一个园区里面,周愉只安安稳稳地眯了十分钟不到就被后排的大嗓门惊醒了。   “没有想到节目组租用的摄影棚居然是卡彭特公司的!”丹尼尔忍不住表达自己的兴奋,却被前排的盖因转过头不满地瞪了一眼。   “干嘛?”并没有注意到周愉睡着的小细节的丹尼尔一脸无辜。   “没事。”周愉摆了摆手,他看到车外大楼上卡彭特公司的logo了,他们已经快到了。   他把脑袋从盖因肩上抬起来,然后整理了一下头发。   “你们说我们会不会在那里碰巧遇到瑟琳娜?!”丹尼尔依旧是一脸打了鸡血般的兴奋。   卡彭特公司是赛琳娜的经纪公司,而赛琳娜·特里萨,则是丹尼尔的本命演员,梦中女神。   “还真的有可能哦。”坐在副驾驶的工作人员转过头来,笑眯眯地对他们说。   “天呐,如果遇到她我该怎么说,我能直接上去问她要签名吗?会不会显得不专业?”   “冷静点丹尼尔,你可以假装不为她的美貌所动和她擦肩而过,说不定这反而会引起她的兴趣。”玻曼在一旁给他出着馊主意。   “是吗?赛琳娜好像确实在节目里说过她喜欢高傲的男人……”而黑人鼓手深以为然,似乎已经在琢磨计划的可行性了。   他昂起了脖子,用下眼白看着坐在一旁的玻曼,“怎么样,我傲不傲慢?”   他这样的行为毫无疑问有些滑稽,要知道,玻曼是整个乐队里站的最高的,有一米九几(就连盖因都只有一八八),就连他的键盘支架都是特制的,而丹尼尔这种努力抻长了脖子不拿正眼看他的行为,看上去就像——   “你是羊癫疯犯了还是颈椎抽风了?”盖因忍不住吐槽。   “混蛋,我才没有……哦sh*t,我脖子抽筋了!”   “哈哈哈哈哈。”盖因笑成一团。   伴随着周愉醒来,车内的气氛也活泼起来。   坐在副驾驶的工作人员,“……你们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说好的瞬间乐队邪魅酷拽霸呢?   坐在盖因旁边的周愉大概是全乐队唯一一个靠得住的场面人了,“他们只是脑回路比较清奇,搞音乐的时候还是靠谱的……大概。”   工作人员笑了笑,翻开自己的工作手册,“你们想好一会儿打算拍什么风格的照片了吗?这张照片会被印在唱片上。”   “我随便。”周愉对这种事情倒没有太大看法,毕竟比赛第一阶段主要还是盲选,音乐才是最重要的。   况且他怎么拍都好看。   “我从来不上镜。”玻曼在后排说着,“我在镜头面前会僵硬得和丧尸一样。”   “嘿,别紧张哥们,你就像我一样,微笑……露出八颗牙齿。”丹尼尔在边上插话。   “哈哈哈哈。”盖因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然扑哧一声笑出来,“上次你在后台和玻曼一起自拍,结果拍出来就像是有一副假牙飘在了玻曼的边上。”   “哦,你自己不还是差不多!”丹尼尔没好气地回怼,“每次和乔伊自拍就像是黑衣人勒索绑架人质一样。”   “不要担心,我们的团队是专业的。”工作人员露出了礼貌的笑容,“上述情况都不会发生,如果你们没有特别的建议的话,摄影师会根据你们的曲风帮助你们进行服装搭配和动作设计,你们只要照做就行了。” 第62章 换发色吗亲   “没问题没问题。”丹尼尔一口答应着。   几人兴冲冲地来到了摄影棚, 立刻有一个穿着豹纹外套和高帮靴子的白人男性走了过来。   “哦,我看看,这就是这次的几位……”   “瞬间乐队。”盖因接话。   “瞬间乐队, 我知道。”豹纹男看向盖因身后走进来的周愉, 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你一定就是乔伊了, 哦, 天, 我的小美人。”   豹纹男和每个人交换了一个热情的拥抱, 然后左右手各竖起一根手指用生动的语气说道, “各位乐队成员们,你们好, 我是克里斯·道森, 你们的造型师, 这一次你们的妆容造型和服装搭配都将由我和我的团队提供, 如果你们有幸能够晋级的话, 以后我们还会一起工作很长一段时间——哦拜托了一定要让你们晋级, 我爱——死你们了,跟我来, 这里是试衣间。”   克里斯带着众人来到了摄影棚后方挂着满墙衣帽的房间, 转过身来接着道。   “我必须事先声明的是,绅士们, 我们这次拍的是乐队合照不是杂志大片, 所以最重要的是要凸显出乐队中每个人的特色以及吻合预选赛的歌曲风格, 所以,我只是想要在你们每个人的穿衣上做一些些许的调整,让你们的整体穿搭可以更加出彩。”   “我已经事先听过你们这次的歌曲,这首歌的旋律很抒情,称得上严谨和克制,但是歌词又是比较露骨的,还有乔伊的声音,太色气了,我想起来就忍不住起鸡皮疙瘩。”克里斯说着自己忍不住抖了抖。   “可是相比于歌曲所带来的这种冲击感,你们现在穿得都有一点……”   克里斯顿了顿,似乎再找一个比较委婉的词,“太休闲了?”   清一溜板鞋、帆布鞋、休闲鞋,T恤格子衫破外套的乐队成员们:“……”   “每一个A国的年轻人都可以这样穿,可以说是毫无辨识度了,我觉得,或许你们可以把自己的个性更加凸显一点?”   “现在,我想要你们在我身后的衣架上挑一套自己最满意的衣服,我们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挽回的余地……乔伊,你要去哪儿?”   “试衣间。”周愉晃了晃手中的袋子,“事实上,我带了一套衣服,以防万一这里没有我满意的衣服。”   克里斯挑了挑眉,“请便。”   还有一个剩下站在原地的。   克里斯和盖因四目相对,后者耸了耸肩,坐到一旁的高脚凳上开始玩手机,“我不觉得自己需要变动。”   克里斯看了一圈对方的黑色皮夹克,抽象画T恤衫,银色耳骨钉,工装裤和板鞋上,然后将视线凝聚在了那一成不变的黑色板寸头上。   “你考虑过换一个发色吗?盖因?”   青年抬起眼眸。   ……   “我看起来怎么样?”   玻曼是第一个走出来的,他选了件长款的黑色燕尾服。   “很适合你~这套衣服就适合你这样的高个子穿。”   “我知道,我就是因为这个理由去当钢伴的。”玻曼整了整自己的领结。   第二个出来的是丹尼尔,他穿了件十分嘻哈的花衬衫,外面套着一件假正经的小马甲。   “这件衣服上的花纹和我的吉娜很搭。”丹尼尔拿着自己的枫木鼓棒说着。   是的没错,丹尼尔是那种会给自己的每一对鼓棒取名字的男人。   “不如加上一点配饰?比如……这副墨镜!”克里斯递给他一副圆形镜片的无框墨镜。   丹尼尔接过戴上,然后照了照镜子,忍不住陶醉在自己的颜值里,看上去要吹上500字rap的那种。   “老天,简直酷到没朋友了兄弟。”   第三个从更衣室出来的是周愉。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经历过这种“高光时刻”,那一瞬仿佛有绝美的灯光打在试衣间的顶上,时间无限放慢——   浅金色的真丝吊带裙包裹着青年的细腰和臀部,富有垂坠感的缎面布料随着膝盖的摆动柔和地反射着粼粼灯光,他的肩上披着一件黑色的西装外套,挺拔的垫肩显得整个人气场两米八,他掀开帘子的同时,往耳朵上戴上了一条长长的金色流苏——是不对称的,另一只耳朵上依旧戴着盖因给他的耳环,一举一动皆充满了风情。   很久以后,玻曼在接受媒体采访的时候会说一段话,放在这里好像很合适。   “乔伊的美是属于那种,即使你和他在一起待很久了,依旧有时会被他惊艳到的美。就好像你始终没有看透过他,他在你眼中永远是难以捉摸的,正如他的绰号那样——一场转瞬即逝的幻梦。”   场外的三人睁大了眼睛,几乎忘记了呼吸。   而当事人则踩着自己的帆布鞋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忘了带合适的鞋子。”   “……我们会想办法的。”克里斯怔怔地说了一句,然后才好像活过来那样深吸了一口气,“我就知道……你看上真是高贵极了!我不觉得你还需要做什么改动,这套衣服和你们的歌简直太搭配了。”   “盖因呢?”周愉左右看了看,没看到人。   这不科学,那家伙可是一个急性子。   克里斯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站到了化妆间的帘子面前。   “亲爱的,准备好了吗?接下来就是我们的压轴戏了。”   “蹬蹬~”他将帘子一拉。   坐在化妆镜前的发廊椅上的大男孩儿和周愉隔着镜子相对视了。   盖因扬起嘴角,“嗨,宝贝儿——你看上去好迷人!”   谁说不是呢。   周愉过了大约三秒才眨眼,他一步一步地走到了盖因的身边,伸出手。   “别。”男孩儿拉住他的手,“是一次性的染发剂,还没干呢,别脏到手了。”   闻言,周愉放下了手,不过依旧盯着他的脑袋。   盖因的头发有一阵子没剪了,从薄薄的一层长到了大约一两公分的长度,细软的发丝被打理得微微蓬松,又被染成了很有光泽的银白色,看上去真的很好rua的样子。   更重要的是,这样的浅色发色似乎将盖因的五官映衬得更加深邃英俊了,特别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当他真诚又恳切地盯着你的时候,就算是天神也拒绝不了这家伙的任何请求。   周愉觉得找到盖因的本命发色了。   “下一次可以去做一个半永久的。”他终究还是手痒,摸了摸他的下巴。   青年很好说话地蹭了蹭他,双眼半眯着,一副惬意闲适的样子,“你喜欢就好。”   周愉坐到他边上的椅子上,让化妆师开始上妆。   “克里斯,你找到可以搭配的鞋子了吗?”   “亲爱的,我给你准备了一双一次性拖鞋,这样能让你走路舒服一点,至于拍摄的时候——你不会用到它们的。”克里斯拿来了一双拖鞋,放在他的脚边。   “用不到鞋子?”周愉皱了皱眉。   什么样的布景会用不到鞋子?   他很快见识到了。   幕布拉开,一张洁白的双人大床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里。   “好了,小伙子们,到了说故事的时候了。”   第一夜,果然讲的是一个在床上的故事,很合理。 第63章 撞歌?抄袭?   海报拍摄得很顺利,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告诉乐队成员们回去等待消息就可以了, 周愉过上了一段时间“白天上课、晚上卖唱”的平静生活,这一段时间除了使他的歌唱技巧和台风逐渐熟稔和得心应手以外, 最大的收获应该就是将盖因的爱意值刷到了80, 被虐值刷到了75。   可周愉还是对这个进度感到不满,似乎是越到后面,数值增加得就越慢,特别是被虐值,盖因这厮最近不知道是被教出来了还是怎么的, 脸皮是越来越厚,压根就不带被虐的, 别说是简简单单地拧一下或者咬两口了,就算是用小鞭子抽都是爽得直叫唤,摊开肚皮任罚, 而且那服从性和纪律性, 一路朝着潘宝去了, 喊一声坐下绝不敢站着的那种,一点原剧情线里渣攻的气场都没有,周愉到后面压根就找不到借口虐他。   可是不把被虐值刷上去, 他们就不能为爱鼓掌, 好几次差点擦枪走火, 都被周愉糊弄过去了, 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要知道爱意值越高, 他们俩擦枪走火的频率就越频繁, 这两天盖因看他的目光就和饿狼似的,都冒着绿光,周愉倒不是担心他会半夜偷袭,只是再这样下去,周愉真怕他憋出什么毛病来。因为某人在这方面似乎是个需求特别大的人,即便是周愉有时会替他用手解决,但他依然能感觉到,盖因在努力地忍耐和克制自己。   不过比起盖因和他自己,有“人”可比他们俩更急。   [周周,你的脑域都好久没动静了。一直停留在30%的恢复程度上不去,就连量子兽也依旧幻化不出来,我在网上查了查,他们说向导和哨兵精神绑定有助于修复和强化彼此的精神域,要不你们啪一啪试试?]999怂恿道。   由于周愉和盖因现在都是在虚拟世界里,两人都是精神体的形态,只要在这里结合,理论上就是精神绑定,周愉倒是不反感和盖因上全垒,只可惜,任务系统不同意呀。   也不知道怎么的,明明是为了激活周愉的脑域而设计的任务系统,却铁了心想走剧情线,似乎并不认为此时是个合适的“洞房”时机。   【提醒:玩家在任务目标被虐值未达到80之前,请勿与任务目标发生任何负距离关系,否则,将视作主线任务失败,本关卡将从头开始重新进行。】   周愉不想要尝试从头开始这个关卡,所以就得想个办法把被虐值刷上去才行。   ……   时间过得飞快,一眨眼就到了《乐队之夜》全网首播的时候。   和其他在开播前大肆宣传,恨不得把自己的所有底牌都曝光的综艺不同,《乐队之夜》在前期的保密工作十分严密,许多热门乐队的官博下都被各种询问塞爆,但没有一支乐队站出来正面回应自己是否被邀请了,网上对于受邀参加的乐队有哪些作了许多猜测,但都是众说纷纭,各执一词,连直接撕起来的都有,反倒令节目未播先火了一波。   和所有观众们一样,其实参与节目的乐队们知道得也没有比他们多多少。乐队们只知道节目的第一集 是唱片初选,不需要他们本人直接去录制现场,只有通过了初选的队伍才有机会真正站在乐队之夜的舞台上。   距离节目播出的八点越来越近了,此时此刻,盖因正在厨房忙碌准备今天的晚餐,而周愉则在帮他打下手——不管是上个世界还是这个世界,在厨艺这方面,盖因都没让周愉失望过,这一阵子他都觉得自己被投喂到胖了几斤(幻觉)。   晚饭是中西结合的,因为周愉挑嘴的很,不喜欢吃太过油腻或者重口味的食物,又因为地域原因偏爱中餐,尤其是海鲜,所以盖因特地给他学了几道口味清淡的家常菜,加上他自己喜欢吃甜点,自从周愉掏钱给家里买了个烤箱之后,盖因在西点这方面的技能也逐渐点满了。   这会儿茶几上已经铺满了海鲜芝士薄底匹萨,番茄肉酱空心粉,各式水果挞,烤翅,还有清炒土豆丝,番茄炒蛋和清蒸鳜鱼,香喷喷的味道蔓延了整个屋子,光是闻着就令人食指大动。   门铃响了。   “就差鸡汤菜就齐了。”系着围裙的青年把盛着汤的勺子凑到嘴边吹了吹,递给身边的人。   “你先尝尝咸淡,我去开门。”   周愉接过勺子,而盖因则转身解下围裙,走到门口把门打开。   “嘿兄弟!”站在门外的是丹尼尔和玻曼,两人一人提着两打啤酒,还有一人手里拿着一个大袋子,里面东西很多,好像是零食一类的,“我们来了!”   “丹尼尔,玻曼。”盖因和两人碰了碰拳,接过东西,“来就来还买什么东西,我菜都煮了一桌子,这些到时候吃得下吗……”   他把啤酒放在茶几旁,然后翻开袋子一看,零食包装袋上写的优质狗粮。   “这是给潘宝准备的。”玻曼蹲下身一边揉已经长到有膝盖那么高的小德牧的脑袋一边解释道。   周愉已经端着鸡汤过来了,“都来了,坐下吃饭吧,刚好菜齐了。”   “你怎么自己端出来了,这很烫的宝贝儿。”盖因连忙过去把菜中间理开一个空位放上隔热垫,“小心小心……”   “你别碰。”周愉绕开他的手,把汤碗稳稳地放到茶几中间的隔热垫上。   玻曼正在倒狗粮的手顿了顿,和面前的狗崽子四目相对,一人一狗露出了惺惺相惜的眼神。   热菜上桌,一行人盘腿坐在沙发下的地毯上,围着茶几喝起了啤酒等待着节目开始,顺便猜测着一会儿的“领队”都有谁。   每一次乐队之夜都会邀请四位风格不同的“领队”,各自引领着乐队进行PK,不过有了前期的巨大人气打底,这一次节目组似乎根本就不屑于在前期做太多宣传,只在官博发了张有着四位黑色剪影的海报就完了。   这一张海报立刻就被热忱的粉丝们拿着放大镜研究了一个透,有人猜测最左边的长发剪影是女演员瑟琳娜,也有人怀疑是当红-歌后洛娜·克劳馥,有人猜测最右边明显拿着吉他的很可能是乐队之夜上一季夺冠队伍的主音吉他迪克,不过也有很多人反驳那可能是一把贝斯……不论大家如何争论,有一点毋庸置疑的是,这一次的乐队之夜邀请的嘉宾个个都是重量级的人物,节目组是铁了心要斥巨资,砸钱把这个节目的收视率捧出新高。   在漫长的等待后,熟悉的片首曲响起,一支支耳熟能详的乐队剪影出现在屏幕上,《乐队之夜》第四季第一集 终于和大家见面了。   节目的开头,还是从一片黑暗的街道开始。   空无一人的街道深处弥漫出了白雾,两盏氙气大灯打开,照亮了灯光中逐渐出现的人影。   伴随着紧张激动的鼓点声,一声令人惊艳的女高音亮相,如同闪电般划开了迷雾,露出穿着玫红色晚礼服做着古典盘发的丰满女人。   屏幕右下角出现了嘉宾的名字。   著名歌唱家——洛娜·克劳馥,国宝级别的歌唱大师。   “天,是洛娜,她不是从来不参加综艺秀的么。”从古典音乐“转行”来的玻曼拖着脑袋,“节目组这一次真是下苦功夫了。”   “之前有人抨击《乐队之夜》逐渐失去看点,因为邀请的乐队基本都是摇滚地下乐队,前三季几乎把国内大大小小有点实力的摇滚乐队都邀请了一轮了,所以这一次节目组宣称要拓宽边界,把爵士、古典、流行、电子等其他的音乐类型囊括进来。”周愉喝了口汤,慢悠悠道。   “什么,所以我们还有可能要和交响乐团正面刚吗?”盖因咬着一块披萨,露出惊异的表情。   “大的交响乐团应该不至于。”周愉说道。   盖因刚松了口气,又听见对方补充。   “小的管弦乐队就说不定了。”   “……”   果不其然,洛娜刚唱完两句话,明显是电子合成的音就加了进来,镜头推进,一架midi键盘出现在众人眼中,紧接着坐在后方戴着耳机和黑框眼镜,留着披肩发,有着颓丧的文艺气息的男子。   资深音乐制作人——杰克逊·沃特。   “老杰克逊也来了。”丹尼尔啃着鸡翅,肘了肘一旁的盖因,“哎,其实我们可以选他做领队,听说这厮是个音乐鬼才,精通多种乐器,好几次都拿了格○美最佳编曲奖。”   还没等他说完,激昂的吉他solo声一下子飙升起来,一个抱着电吉他的光头男子直接冲开了迷雾,黑色的骷髅头拨片被做了个大特写。   没等屏幕里出现人物介绍,电视机前的三个人就惊叹了一声。   丹尼尔:“哇哦,牛逼啊。”   玻曼:“Skr。”   盖因:“太不是人了昆汀 ·托比这手速。”   周愉扭过头看了他一眼:“你不可以吗?”   盖因转过头来,硬是把嘴里的“不”咽了下去,“……我也可以。”   丹尼尔笑了:“你可以个屁,你发羊癫疯都没他弹得快,人家可是吉尼斯纪录保持者。”   “靠,这又不是竞速节目。”盖因反驳,“老子弹得比他好多了,有感情在里面的,懂?”   还是玻曼比较一针见血:“行了,你比他帅多了。”   盖因:我怎么感觉这像是嘲讽?   最后还是周愉把人安慰高兴了,“年轻是最大的本钱,你还有成长空间,而他已经到极限了。”   和第一季乐队之夜夺冠队伍黑骷髅乐队的当红吉他手相比,作为瞬间乐队不可或缺的灵魂人物的盖因未必不是一颗冉冉升起的希望之星。   前面三位嘉宾都已经出场完毕,歌曲的A段也快结束,奇怪的是,第四位领队始终没有出现。   直到洛娜唱完了第一段歌词,朝后转过身,摊开手——   镜头接着推进,烟雾的最后,居然出现了一根钢管!   而穿着紧身的皮衣,如猫女一般轻盈敏捷地盘旋其上的女人,则在一个旋转后摘下了自己脸上的面具,朝着所有人露出了那一抹倾城的笑容。   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   鸡翅骨头啪嗒掉在了地毯上,被眼疾手快的潘宝叼进了嘴里。   “我死了!”丹尼尔捂住了心脏。   “瑟琳娜!!!我女神!她居然参加了《乐队之夜》!”丹尼尔热泪盈眶。   屏幕上打出了介绍词。   当红巨星——瑟琳娜·特里萨。   瑟琳娜在这场开场表演中除了在钢管上转了几个圈以外什么都没干,仿佛就是一个存在感十足的花瓶,但依旧把丹尼尔迷得五迷三道。   “选她当领队,兄弟。”某人搭着盖因的肩膀,“答应我,这是我毕生的愿望。”   “你刚刚不是还说要选杰克逊学编曲么……”   “你这么才华横溢,杰克逊那个老男人算个屁。”丹尼尔立刻变了副嘴脸,“选瑟琳娜,我觉得,我们乐队的舞台表现力还有待提高,刚好让乔伊学点表演……”   丹尼尔凑到盖因耳边,“瑟琳娜可是学过舞蹈的,你看她刚刚跳的那段钢管舞,你再想想乔伊的身段,要是稍微学会那么一星半点精髓……嗯?懂?”   盖因眯起眼睛,显然是发挥出了一个男人应有的联想能力,“唔……有点道理。”   “别说的好像我们已经进了初赛一样好不好。”玻曼用死鱼眼看着对面两个狼狈为奸的人。   ……   进完片头曲,四名领队被带到了挂满了唱片的幕墙前,而幕墙前则放着一台专门做成了复古形态的激光唱机,在接过任务卡之后,瑟琳娜读出了里面的内容。   “四位领队需要从三十四张唱片中选择出最为满意的十六张,装进黄金信封里,寄出给所属的乐队,收到唱片的乐队即可获得乐队之夜Live house的入场资格,正式登台表演。”   “所以我们就是自己选自己喜欢的喽。”昆汀拿起了一旁的信封,“一人四个,这样比较好分配?”   其余三人都答应了。   接下来就是选择试听唱片的顺序了。   “咦……”   这时候,率先走到幕墙边上的杰克逊推了推眼镜,取下了一张唱片。   而洛娜也走到了他的旁边,两人窃窃私语着,说什么“大胆……”“年轻人蛮敢的……”之类的。   另外两名领队也被吸引了注意力走了过来,瑟琳娜看着唱片上印着的图像,捂着嘴惊叫了一声。   由于机位的角度限制,电视机前的观众们看不到他们选了哪张唱片,但这些举动无疑引起了所有人的兴趣。   “他们是不是看到了我们的唱片?”盖因勾起嘴角。   “有可能,毕竟我们可是拍了张4-p床照。”丹尼尔口无遮拦道。   “噗——”玻曼差点把自己嘴里的鸡汤喷出来。   天地可鉴,他们可是什么都没干。   周愉看着屏幕,什么都没说。   带着这样的悬念,杰克逊把这张唱片放进了激光唱机中。   一道清亮如泉水又略含忧郁的嗓音从音响中出现。   “请别触碰我请别靠近我,我已脆弱如白纸,我已干涸如沙漠。”   “请别再说爱我,让我一个人待着,你的爱如尖刺荆棘,让我体无完肤。 ”   “请别欺骗我请别引诱我,我已看透你的阴暗面,你的甜言蜜语如同毒蛇吐信……”   从台词上来看,和瞬间乐队的歌曲完全不一致,所以最初众人都松了口气,毕竟刚上来就被抽到也是要承担某份压力的。   可听着听着,盖因脸上的表情就不太对了。   连同周愉的脸色也沉下来。   四个人进食的动作不约而同地暂停,竖起耳朵听着电视机里传来的歌声。   尽管在配乐的配置上和瞬间乐队有些不同,这首歌主要采用的是木箱吉他,手风琴和箱鼓配乐,曲风也偏民谣,然而……这个旋律,却在某些微妙的地方,很容易令人联想到《第一夜》的副歌,有些地方简直可以无缝衔接。   不会这么巧吧,居然有乐队的原创曲目和他们撞旋律了? 第64章 惊险PK   这一首《请勿触碰》的歌赢得了四位领队不同的评价。   “我觉得挺好听的。”瑟琳娜评价。   “主唱的音色很不错。”洛娜说道, “很有潜质。”   “编曲上有点意思,不过作词有一点违和感,感觉不太适合这首曲子的风格。”杰克逊摇了摇头, “我觉得情绪上表达不太到位。”   “但是这张封面真的很酷。”昆汀把那张唱片重新拿到手上,展示到了屏幕前。   镜头怼上去,让所有人看到了那上面印着的照片。   为了能让电视机前的人看得更清晰,后期直接放出了原图。   主持人用画外音补充道。   “这首《请勿触碰》来自加城的梦乐队,他们的主唱奈尔·艾索普年仅十八岁,完全是个新人, 哦,看这金发碧眼的小镇男孩, 谁能想象到他会唱出如此深沉的歌词呢?”   画面中,一-丝不挂的少年站在最中央,湛蓝的双眼带着忧伤望向镜头,几只明显来自不同人的手掌贴在他的身上的不同位置,看上去非常得有冲击力,确实是一张抓人眼球的照片。   节目还播放了一段VCR, 是奈尔一个人在镜头前的独白, 穿着黑色T恤的少年一个人坐在高脚凳上, 表情有一些忧郁,说话间多有停顿。   “这首歌的创作灵感是那些曾经遭受过性暴力的孩子,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我们想象不到的黑暗和悲伤, 我觉得必须要有一个人站出来替他们发声, 我想要让人们意识到这种伤害会带给(孩子们)多大的影响。希望这首歌能够让更多的人受到善待。”   四位领队听完乐队的介绍之后, 似乎改变了之前的看法,特别是杰克逊。   “我不会撤回之前说过的话,但我必须说明一点就是十八岁的孩子能做出这样的音乐很了不起,并且这其中的寓意非常深刻,我觉得他已经做得非常好了。”杰克逊从自己的四个金色信封中拿出了一个,“我非常期待能在现场看到他们之后的表现。”   “WTF。”   丹尼尔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这不是巧合,那个奈尔抄了我们的歌。”   甚至就连名字“梦乐队”,都有一点他们的影子。   周愉看向盖因,对方正沉着脸面对着电视机,看上去像是要拿手里的啤酒瓶把它给砸了。   “别着急。”周愉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我的错,我看错人了。”盖因眉头紧拧。   “至少只是‘看错’,不是‘选错’。”周愉安慰他。   盖因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突然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颊,然后抓住他的手,放到自己的怀里,五指相扣,继续看电视机。   “细听的话他们在旋律走向上和我们还是有一点差异,起音、起句、重复的方式也不同,几乎没有一个四小节的乐句是完全一样的,也就是所谓的“洗稿式抄袭”。”玻曼顿了顿,“居然还靠全-裸-照博眼球,简直太有心机了。”   “那又如何?”周愉下颚微抬,“他们抄得不怎么样。我们的好太多了。”   丹尼尔的笑声打破了室内沉重的气氛,“是啊,乔伊说得对,西贝货就是西贝货,梦乐队弱爆了——去现场正好,看我们怎么碾压他们。”   听完第一首歌,接下来评委们就开始轮流挑选中意唱片,不过却一连四五首歌都没有令人满意的,就这样又过了一轮,昆汀率先叹了口气,从墙上取下了一张唱片。   “我本来想把这张放到最后的。”男人挥了挥手里的碟。   “怎么了?”杰克逊和他是老熟人了,看见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还有话说。   “有一个在意的后辈……”昆汀拿着唱片,朝着众人展示上面的封面,“冯·盖因威尔,我很看好的一名吉他手,我看过他的现场表演,很有张力。”   “昆汀看过你的表演?!”丹尼尔凑到盖因旁边,“我怎么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啊!”盖因被他搞得有些面色窘迫。   “脸红了哈哈哈。”丹尼尔指着他,“别害羞啊,盖因,你可是被昆汀夸了。”   “靠,别逼逼了。”盖因挥开他的手,“知道了知道了,老子知道自己优秀了,行了吧?”   这时候瑟琳娜凑到了昆汀身边,接过了他手中的唱片,“哦,是他们呀!”   “你也听说过?”洛娜问她。   “对,我……有个朋友很喜欢他们,经常听他们的歌。”瑟琳娜回答,“他们在网上很火。”   洛娜也接过唱片看了一眼,问一旁的杰克逊,“你听过吗?”   “我听过他们的名字,不过没有听过他们的歌。”杰克逊摇头。   此时屏幕上已经出现了放大的照片,正是那天四人在摄影棚摆弄了半天之后拍的。   说起来,他们也没有看到过成片的效果,那天摄影师在那儿咔嚓咔嚓喊他们摆pose摆了半天,搞到快晚上,一路“好的,太棒了!很不错!”n连夸,然后直接就把他们赶走了。   照片出来的一瞬,周愉愣了一下。   这什么时候拍的?!   [哈哈哈哈。]在他脑内的系统乐不可支,[就是你在布景用的床上睡着以后呀。]   屏幕上,穿着黑色系为主的服饰的四人以不同的姿势,或趴、或躺在床上,手边各自的乐器(或者一部分)。   由于是横在床上的,所以周愉在画面上呈现的是“脚在上、头在下”的倒置的睡姿,他撑着脑袋侧躺着,手里松松拿着一支话筒,肩上还披着一件西装外套,金色吊带的衣领随着姿势自然地褶皱在一起,隐隐勾勒出漂亮的身体线条。   虽然姿势摆得这么诱人(摄影师要求的),但青年却是双目闭合的状态,看上去完全就是维持着高难度的姿势睡着了!   事实上也确实是睡着了。   没有人知道每天只能睡四个小时的苦_(:з」∠)_。   在他左边的是盖因,他的一只手怀着自己钟爱的樱桃红吉他,另一只手则帮着托着周愉手里的话筒,眼里藏着一丝很温柔的笑意。   而分别在最左侧和最右侧的玻曼和丹尼尔则分别以仰躺和趴卧的姿势扭过头来看热闹,左边那个抱着一个短款的midi键盘完全就是吃瓜的揶揄表情,右边手里拿着两根鼓棒,看上去有些惊讶和措手不及,嘴巴微张,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我是在叫盖因托着点乔伊!因为他看上去快要直接睡倒了!”丹尼尔解释。   不管怎么说,这张封面还是蛮有戏剧性的,并且,可以说是很生动地表达了乐队之间的成员关系。   “来自加城的瞬间乐队同样是一支年轻的乐队,但蹿红的速度却非常不同寻常。”旁白这样说着,画面中放出了瞬间乐队饭拍的现场视频和网上流出的视频惊人的点击率和评论,甚至还有当初盖因在舞台上和乔伊热吻的视频,“哦,看看我们的主唱和吉他手,谁能说他们不有爱呢?”   “当你创作《第一夜》这首歌的时候,你在想什么?”画面切换到了队长兼吉他手盖因的个人采访上,穿着抽象画T恤和黑色皮夹克的青年以一个随性的姿势坐在高脚凳上,两条大长腿支着地左右旋转着凳子。   “你还有专访?”周愉很快认出这就是当时去录歌那会儿盖因穿的一身。   “你没来的时候,就……抽空录了一下。”电视机外的盖因摸了摸鼻子。   电视机中的男孩停止了晃椅子的动作,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然后用腼腆又不好意思的语气说着,“就想着……我喜欢的人。”   “你是在说乔伊吗?”有一个画外音这样问着。   电视机中的盖因耳根都红了,一边用笑声掩饰自己的羞赧,一边又开始偏过头晃椅子了。   “这首歌是在说你们的初夜吗?”画外音追问道。   “是……”青年拖长了音,“还是不是呢?”   他指着屏幕笑道,“等我们晋级了再告诉你。”   这边明显剪辑了一下,画面换了一个机位,从正面到了侧面,盖因用真诚的眼神看着前方,狡黠地回答道,“这首歌是我的真情实感,而且我相信会有很多人有共鸣的,希望你们求爱的时候,这首歌能帮到你们。”   专访淡出,属于瞬间乐队的唱片被放进了唱机中,开始播放。   明明是你先点的火   你怎么忍心使之熄灭   你破门而去   剩我一人衣不蔽体……   在熟悉的歌声里,周愉偏过头,问身旁的人,“你本来还说什么了?”   “我说注意用词,是第一夜,不是初夜。”盖因凑到他的耳边,用气音说道。   灼热的气息激起些许瘙痒,周愉忍住摩挲耳廓的动作,听他讲道,“如果是初夜我再写10首歌都行。”   说罢,这个男孩儿直起身,琥珀色的眼种闪烁着光芒,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周愉斜睨了他一眼,同样凑过去,在他耳边讲道,“如果拿了冠军,就可以。”   说完话,他轻轻咬了口那白白嫩嫩的耳垂,然后退开。   盖因眼眸一暗,也顾不上他调情似的动作了,“这可是你说的。”   “嗯哼。”周愉抬了抬下巴。   要等比赛结束起码还要一个月,他就不信这段时间还不能把这受虐值刷到80了。   丹尼尔和玻曼一扭头,就感觉到乐队吉他手一副打了鸡血的表情,郑重其事地盯着屏幕,不由面面相觑。   这又是咋了?!   一首歌才播了两句,洛娜就忍不住跟着旋律点起头来,“主唱的声音很有辨识度。”   “是的,就好像有魔力。”杰克逊表示赞同。   几人继续听下去,终于来到了歌曲最后一部分,长达一分钟的吉他solo和主唱的吟唱部分。   “这一段真是太吊了,我都得好好夸一夸盖因。”丹尼尔摇头,“一般人真受不了这个,到半分钟就昏过去了。”   这里是歌曲的高潮部分,乔伊人声的部分不但没有铺上去反而退下来,把主场让给了吉他,而盖因完全没有愧对于昆汀的褒奖,一段跨越了二十四个品格的超强琶音,从低到高流畅衔接,爽到人头皮发麻。solo到了顶点,直接无缝跟上乔伊苏到极点的低吟,就好像在嗨点上一头浇上冰桶,令人浑身一个激灵,激动到颤抖,可不是一不小心就会阙过去。   歌曲最后在吉他一个长长的颤音中结束了。但是四位领队却好像沉浸在那余韵里,久久没有人出声。   “我都出汗了。”半晌,瑟琳娜才道。   “你不是听过好几遍了吗,还出汗?”昆汀戏谑地看着她。   “这里音响设备太好了,就感觉余音绕梁,和网络上流传的版本完全不一样。”瑟琳娜拿起手中的金信封,微笑道,“你要送吗?你不送我就送了。”   “这是我先看中的乐队。”昆汀挑眉。   “哈哈,那谢谢你的推荐?”瑟琳娜已经先发制人地把唱片拿起来塞进了自己的信封里,一边塞侧身对着摄像头,“瞬间乐队,你们知道该选谁的对吧?”   她一边说话一边眨了眨眼,似乎在打什么信号似的。   “好吧好吧,女士优先。”昆汀举起双手表示投降。   “选你选你选你!”屏幕外的丹尼尔已经叫了起来。   盖因激动地快把周愉的手抓出淤青,“我们进了!”   “我就知道一定可以。”玻曼举起手中的啤酒。   “Cheers!”所有人一起干杯。   “等一下。”   眼看一切就快要尘埃落定,电视中忽然传出了一道不同的声音。   杰克逊夺过了瑟琳娜的信封,他面无表情,语气却有一些凝重,“等一会儿,有一个问题。”   他从一旁拿起自己最开始装好的信封,在瑟琳娜茫然的眼神中说道,“你们不觉得这两首歌有一点相似吗?”   不愧是专业音乐制作人,一针见血地点出了问题的关键。   画面静止在这一帧,下一秒,乐队之夜的LOGO出现在屏幕上,一段经典的节目旋律之后便是快剪版本的下节预告。   一开场就是一记重锤。   手持两个金色信封的杰克逊对着其余三人严肃道,“既然如此,我觉得这两首歌只能有一首晋级。”   洛娜则用赞同的语气说着,“我们总要取舍出更好的。”   瑟琳娜则睁大了眼睛,说道,“你确定要留它吗?”   昆汀用一种一了百了的语气道,“我觉得没必要再纠结了,就这样吧。”   在四人的面部特写之后,有一封正方形的金色信封被投进了节目组设置在一旁的邮桶中。   背景中给了一个很令人提心吊胆的音效,旁白的声音插了进来。   “看来我们备受欢迎的瞬间乐队和最开始受到肯定的梦乐队的旋律不幸相撞,到底是巧合还是另有原因,四位领队又会如何抉择呢?广告之后,马上回来!”   “F**k。”丹尼尔把手中的啤酒放下来,摸着脑袋有点抓狂,“我最受不了这种故弄玄虚的了。” 第65章 官方CP群   “该不会是他们晋级了吧?”悲观主义者玻曼这样说道。   “什么?!怎么可能?你连这点自信都没有了吗?”丹尼尔倏地转过头, 用不赞同的语气道。   “我只是单纯看下期预告的内容推测的——现在大致可以理解为瑟琳娜和昆汀是站在我们这边的,杰克逊是站梦乐队的, 洛娜表态暂时不明;但在预告里面, 瑟琳娜和昆汀的面色可都不大好看。”玻曼理智地分析者。   客厅里静默得落针可闻。   咔哒。   是周愉把盛着鸡汤的碗放在茶几上的声音。   “会晋级的,不要紧张。”他看上去比谁都镇定, 似乎根本就不担心这个问题。   唯有999听到了他内心的独白。   [如果没晋级就把梦乐队和节目组一起告上法庭。]   毕竟未经审核就让这样的音乐在国民度如此高的平台放出就已经侵犯了他们的权益。   999瑟瑟发抖:[社会我周周,人美话又狠。]   “剪辑只是为了噱头,我们那么优秀, 评委除非聋了, 否则怎么可能不让我们进复赛。”盖因也附和道, “如果没进就去告他们, 让梦乐队和乐队之夜一起爆炸吧。”   仿佛心中的话从第二张嘴里被说了出来,周愉侧过头看了一眼身旁的青年。   短暂又漫长的广告终于结束,在主持人读完一段磨人的口播之后,初赛选拔继续进行。   “其实,我没有感觉出来……”面对杰克逊的质疑,凯瑟琳作为在场唯一一个对乐理几乎一窍不通的人表示出了不解,“我觉得《请勿触碰》和《第一夜》的曲风完全不一样啊。”   “不是曲风, 而是旋律上有相似之处。”杰克逊解释, “两首歌的副歌前两个八拍除了尾音的细节几乎一模一样, 《请勿触碰》的节奏更快一些。”   “这么一说, 确实。”在杰克逊重播了一遍两首歌之后, 洛娜点了点头, 眉头紧锁。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不过既然两首歌旋律撞得这么厉害,我不愿相信这只是巧合。”杰克逊举起了一旁被拆开的两个金色信封,沉声道,“我觉得这其中只能有一首晋级,那就是符合创作人精神的那一首,我们只需要真正的原创音乐,如果你只会移花接木这样的小手段,那么对不起,我不认为你足以站在这个舞台。”   “别激动,杰克逊,我们现在还没有了解大致的情况。”洛娜试图让气氛缓和一些,“我让这应该交给节目组调查一下,至于现在,我们只负责取舍出更好的音乐。”   “我不懂你们说的是什么意思。”瑟琳娜在一旁耸了耸肩,作为一个“外行人”,她压根没听出这两首风格迥异的歌有什么相似之处,“我喜欢瞬间乐队的表现,我喜欢《第一夜》这首歌,不管你们怎么说,我要把晋级权给他们。”   说罢,她不由分说地拿起那张唱片塞进自己的金色信封里,然后将其投进了邮筒。   “好样的,瑟琳娜!”电视机前的丹尼尔大声欢呼,“我爱你!!!”   这么一来,场上就只剩下一张《请勿触碰》还不知道是去是留。   “这简直是胡闹。”杰克逊拿着信封,脸色不好看,他大概没有想到能在节目上碰到这么扫兴的事情,“节目组不应该在最初就把所有的音乐审核一遍吗?”   “这也不好说,也许只是个意外。”洛娜温柔地继续打着圆场,“你也要投吗,杰克逊?”   瑟琳娜则睁大了眼睛,或许某种直觉让她猜到了什么,“你确定要留它吗?”   “我是在给节目组做好事。”杰克逊摇了摇头,把唱片装进信封里,“这件事情必须在下一期播出之前解决,否则就惨了。”   在这两首歌的原创权还没有确定的情况下,如果说被抄袭的歌进了,另一首原创的歌没进,很有可能会导致节目组名誉扫地,这也是杰克逊这么说的理由。   他确实是个谨慎小心的音乐创作人,否则也不会一直拿着最初选定的唱片没有将其投进邮筒里,但另一方面,这样做固然保险,却也体现了他对瞬间乐队的怀疑,也许在内心里,他是偏袒了某一方。   “好了好了。”眼看几人在这两首歌中耽搁了这么长时间,不满意通告时间延长的昆汀决定快刀斩乱麻,“我觉得没必要再纠结了,就这样吧——赶紧的,下一首下一首。”   他接过杰克逊手里的邮筒投进了邮筒中,这一举止直接把边上几人逗笑了。   这之后几人陆陆续续又选定了16支乐队,其中不乏古典乐、爵士乐、民谣乐队的出现,甚至还有一个人的电子音乐,相信后续的比拼会非常精彩。   节目终于进到尾声,对这些对手们大致有了了解的盖因凑到周愉身边,偷看他的手机屏幕。   “从刚刚起你就在看手机,在干嘛?”   “搜集证据。”周愉这样回答,他将手机转过来,屏幕上放出了金发碧眼的少年在台上吉他弹唱的视频。   “你居然有拍奈尔在台上表演的视频?”盖因惊了。   “不是我,是粉丝。”周愉把视频小化,露出了一个群聊记录。   【今天你gain joy了吗-1号群】   盖娇发糖组组长:我的老天鹅啊。   盖娇发糖组组长:[看见了我四十米长的大刀了吗.jpg]   娇爷盛世美颜:[怒][怒][怒]   娇1是1:让老娘看看是哪个心机小白莲[白眼]。   盖嘤今天卖萌了吗:我就知道!   盖嘤今天卖萌了吗:[视频]   盖嘤今天卖萌了吗:集美们,共同审判这张丑恶的嘴脸。   娇1是1:@盖嘤今天卖萌了吗牛逼!居然录了全程,我只录到了joy唱歌的后半段,还是糊成没脸看版[流泪]   娇爷盛世美颜:重温一遍,娇爷唱得真好!吹爆!既然如此我们是不是有证据可以告梦乐队抄袭了?@盖嘤今天卖萌了吗姐妹你要不要去联系一下瞬间乐队?   盖嘤今天卖萌了吗:正有此意,我明天去摩根酒吧把视频拷给老板,我录制的视频文件上有电子时间戳,我相信咱们盖盖肯定是真正的原创者,奈尔给我爬!   盖桥发糖组组长:优秀优秀[拇指.jpg]   娇1是1:[拇指.jpg]   娇爷盛世美颜:66666~   ……   这个群显然非常活跃,就盖因翻聊天记录的工夫,底下的新消息已经堆成了99 ,再看那个抬头,总感觉信息量很多的样子。   “这是什么群?”   “我们的CP群。”周愉回答。   盖因缓缓挑起了眉,“哦~里面哪个是你?”   “没人是我。”周愉神秘地勾了勾唇,“我不怎么在群里说话。”   “那你怎么进去的?”   “做个卷子就能进去。”   “???”盖因迷惑脸。   还要做卷子?   “这是第一个群。”周愉凑过去,指了指标题上的“1号群”字样,“好像现在已经开到第5个了。”   “真的假的。”丹尼尔凑过来,好奇地说道,“一个群里加满得有五百个人吧,咱们乐队总共也才多少粉丝啊!”   “现在你知道了。”周愉语气含笑。   盖因的反应更为直接,他拿起手机,“我去注册一个小号……”   “咳咳,不管怎么说,我们算是有了梦乐队抄袭的确凿证据。”玻曼将话题扯回了正题,欣慰道,“这样就能够证明盖因才是原创编曲者了。”   “嗯。”周愉点了点头,“明天我会和摩根联系一下,看这件事情怎么利用会比较合适。”   “利用?”   “没错。”青年将头发捋至脑后,“这对我们而言或许也算是一次机会。” 第66章 天使与魔鬼   《乐队之夜》第四季第一集 的播出立刻在网上掀起了热议,“乐队之夜”、“乔伊 是男是女”、“瞬间乐队抄袭”、“梦乐队抄袭”直接将热搜前6占去了4个, 其中有两个话题明显是两派不同的粉丝之间在互相竞争, 以攻击对方的形式维护己方。   不过瞬间乐队抄袭的话题始终排在更前面,或许是由于先入为主的缘故, 在节目中第一个出场的梦乐队的主唱奈尔那张忧郁清纯的脸蛋和他那番话给大众留下了太过深刻的印象,让人无法想象那样的人会做出抄袭的事情, 相比之下,盖因那副离经叛道的“坏男孩”的模样反倒更像是抄袭狂。   在这节骨眼上,奈尔居然还在他的个人认证账号上发出了声明, 表示这一切都是巧合, 瞬间乐队是他敬重的前辈,他相信他们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这一下直接把粉丝的情绪给带到了顶点, 大批的人跑到乐队之夜的官博和瞬间乐队刚创建不久的账号下面去发泄他们的不满,为自己心爱的乐队打抱不平。   “奈尔小天使怎么可能会抄袭!肯定是某个女装癖乐队借机拉踩!”   “抱走奈尔我们不约!”   “变性人看着就恶心!还抄袭,简直恶臭!”   为了保护音乐的主创者盖因的“脆弱”的小心脏,周愉这两天没收了他的手机, 还禁止他去社交圈上刷有关乐队的消息,不过他没想到,会被人抨击到体无完肤的居然是他自己,居然连谣传自己变性的都有。   也难怪,毕竟主唱向来是乐队中最受到关注的, 更别提周愉的特殊身份和颜值带来的话题度, 一下子就点燃了整个网络, 偏偏周愉向来低调得很,在网络上搜不到他更多的信息,节目组也没有透露他的更多身份,这就让一些捕风捉影的议论甚嚣尘上起来。   而当事人本人倒没什么感觉,甚至还很淡定。   开玩笑,就这点幼稚园小学生吵架的措辞,这没见过世面般的迂腐观念,能让你周爷动下眉毛算你赢。   周愉压下了粉丝们急着放出来的实锤,他倒是不介意让梦乐队在虚幻的吹捧中飘一会儿。   他当然知道形势会变成这样肯定和梦乐队背后的推波助澜脱不了干系。但不管怎么样,实力才能说明一切,而对于那些滥竽充数的赝品,哪怕现在的舆论再向着他们,到最后只怕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抄袭就像是病毒,有一就有二,距离第二期的录制时间越来越近,他倒是很好奇,习惯了拿来主义的梦乐队还能原创出什么东西来?   抄得了一时抄不了一世,真正的舞台只属于瞬间乐队,下一次,他要狠狠地打那些聋子的脸。   到时候,这些现在一面倒抨击他们的舆论,恐怕会触底反弹,反倒将他们一举捧上流量的神坛。   比心脏,奈尔那朵小白莲恐怕是找错对象了。   周愉装作没反应,盖因又真的没看见,乐队另外两个也是心大的很,四人忙着要新歌的编曲作词排练,另一个还附带照常上课,本该是对瞬间乐队最艰难的几天就这么过去了。   在节目录制当天,乐队之夜官博终于正式官宣,公布了所有晋级乐队的名单。   十六支乐队,梦乐队和瞬间乐队都在其列,节目组不但没有按照第一期杰克逊说的那样彻查真相,反倒乐见其成,颇有想把水搅得更浑的样子。   这一下又是群情激愤,反倒正中了节目组的下怀。   吃瓜的人越多越好!正愁没有爆点火出圈呢!   看到消息的时候周愉正在后台,给他化妆的还是当时拍宣传照时爱穿豹纹的男人克里斯·道森和他的团队。   青年身旁围着好几个人,光是做发型的就有两个,再加上帮他化妆的,在边上端茶倒水的,坐在椅子上的周愉几乎都快被围得看不见了。   “我特地申请了帮你们准备服装和妆容。”克里斯正在翘着兰花指帮周愉涂指甲油,鲜红的色彩一点点抹上青年的指尖,令那双白皙纤长的手如同沾染了鲜血般,多了份夺人魂魄的邪气,“这两天看着网上那些声音,我的心都要碎了。”   “今天的主题是‘暗黑复仇妆’,亲爱的,你绝对要压过那个该死的小白脸奈尔一头!我不允许你输!”   周愉在好几双手在他脸上和脑袋上操作的缝隙里勾了勾唇角以示回应。   “乔伊,我和玻曼先去试音了!”率先准备完毕的丹尼尔这样对位置上的人道。   “嗯。”周愉应了一声。   “盖因,抓紧时间,别臭美了!”他又这样催促刚从另一把椅子上站起来的人。   “知道了,废话真多,我上个厕所再去。”   一头银色短发的青年戴着枚十字架型的耳钉,画了哥特风的眼线,手臂上露出了繁复的荆棘与玫瑰纹身,借着镜子的反射给了周愉一个电力十足的wink。   这么杀马特的造型得亏盖因这幅混血种般的深邃五官能hold得住,居然还被他打造出了一种阴沉与野性并存的侵略感,如同中世纪走出来的某种奇幻凶兽变成了人形,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带着天然的凶悍和兽性。   周愉看完只有一个感想,这毛没白染。   “你还没好吗?”盖因走到他边上摸摸他的头发,被发型师嫌弃地挤开。   “快了。”周愉回答。   “那我等你。”盖因兴冲冲地回答,“我们一起过去试音。”   说罢他拿着准备好的服装走进化妆间自带的小卫生间里,看上去像是完全没把丹尼尔之前的催促听进去。   “菲欧娜,看见我的紫外线灯了吗?”涂完了一只手的克里斯在工具箱里翻了翻,懊恼地皱眉,“我的紫外线灯哪儿去了?”   “哦天,我好像忘了把它装进来了——”正在帮忙给周愉做发型的女人停下手中的动作。   “什么!”   “抱歉,克里斯,我以为今天用不到的。”   “可是我明明告诉过你……”   “算了。”周愉打断了一场即将演化为争吵的对话,“就这样晾着吧,会干的。”   “好吧,那你可要小心哦乔伊,别碰到衣服上,会很难清理的。”   化妆间的门被人忽然打开,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请问备用麦克风是在……”   站在门口的人停下了脚步。   “哦,抱歉,看来我是走错房间了。”   “你是故意的吧。”克里斯阴阳怪气道。   “克里斯。”周愉避开那些拿着化妆刷的手,偏头道,“帮我去外边倒杯热水好吗?”   “可是……好吧。”端着热水的人就在旁边,克里斯知道周愉是要委婉地支开他,但依旧很是不忿,他黑着张脸离开化妆间,临走时还很不友好地瞪了一眼站在门口的男生。   “你们也先出去。”   周愉屏退了其他人,化妆间里顿时空了出来,站在门口的奈尔这才走了过去。   “乔伊。”少年这一次来的态度和表情和第一次见面全然不一样了,他看上去趾高气昂极了,像是骄傲的公鸡,克制着不让自己直接打起鸣来,却又把嘚瑟写在了脸上。   “我们又见面了。”   周愉微微抬起眼眸,透过镜子看着一旁站着的人,不知道梦乐队这次要表演的歌曲是什么,奈尔穿着一身有点像军礼服的白色制服,戴着白色手套,金发在耳侧编了个小小的辫子,至少从外表上看,还是挺人模人样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副模样在周愉眼中反倒格外碍眼。   不是什么人都配穿军装的。   相比之下,坐在椅子上的周愉则是截然相反的风格。他穿着一身哥特风的长裙,精致的蕾丝花边包裹住修长的脖颈,搭在扶手上的十指猩红,一头卷发被完全拉直整齐地披在脑后。   那一瞬,就仿佛圣洁的天使和堕落的恶魔在人间相遇,两人的视线对撞的瞬间,火花四溅。   率先移开眼睛的是奈尔,他自顾自找了把椅子坐下。   “网上的那些事情,我也看到了。”少年皱起眉头,好像自己真的一无所知一般,苦恼又体贴地说着,“我很抱歉,那些人不该这么说你们,他们太过分了。”   周愉面不改色地拿起克里斯剩下的半瓶指甲油,慢条斯理地给自己的另外一只手的指甲上色,“奈尔,你是个好演员,可惜这里没有镜头。”   “你在说什么呢,乔伊。”奈尔微笑着说道,“我说的一切都是真情实意的,你还记得吗?我说过,我是不会放弃的,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看到我。”   “通过抄袭吗?有趣。”   “你们也觉得我是抄袭?”奈尔一下露出受伤的表情,“那可太令人伤心了,现在大家都觉得你们抄袭了我们的歌,这一定是个误会。”   少年站起身来,绕到乔伊身后,在他的耳畔轻声道。   “一个会让你们身败名裂的误会。”   周愉涂指甲油的动作顿了顿,他抬起头来,对着镜子中的另一个少年启唇道。   “那你可就打错主意了,我想不管是我还是盖因,都没把一个靠着牺牲色相上位的人放在眼里。”   周愉的本意是在说奈尔拍的那张唱片封面,可他却没有漏掉对方在那一瞬瞳孔的微缩。   哦吼,歪打正着?   怪不得这两天网上那沸反盈天的样子,一边倒地声援梦乐队,就连站出来说话的乐评人和支持瞬间乐队的粉丝的声音都被掩盖了下去,他还在思考是谁有那么大的能量,原来是这小家伙傍上了靠山了。   啧啧啧,这下又有好戏看了。   青年心思陡转,嘴角微扬,露出一个恶魔般的笑容。   是谁身败名裂,还不一定呢。   他抬起手,在少年的尖叫声中一把薅住他的头发把他摁在了化妆桌上,然后在对方惊恐的眼神中将那大半瓶指甲油倾倒在了他的脸上。   猩红又粘稠的液体沿着奈尔白嫩的皮肤往下流,一路从他的脖颈流动到衣领当中。   “这么白的衣服,很容易弄脏的。”   穿着禁欲系哥特长裙的青年这样说着,把整瓶指甲油啪嗒一下丢在他的身上,然后拍拍手站起身来,看着自己指尖晕染开的血红色,惋惜道,“看来又要让克里斯重新涂了……”   没过几秒,他又挑了挑眉,将自己的手放在灯光下仔细打量,转口道,“其实……这样也不错?”   盖因从洗手间出来看到的就是这幅宛若凶案现场的样子。   “你……你疯了!”奈尔尖叫着直起身来,看见自己满身的狼藉差点要阙过去,要不是盖因及时拦住了他,奈尔肯定会扑到周愉身上和他同归于尽。   “你没事吧!”盖因摁着奈尔的脸不让他起来,这一举动更是把那指甲油糊了对方满脸。   “太慢了。”乔伊瘫着脸斜睨了他一眼,下一秒却在门开的那一刻做出了无辜的表情。   “发生了什么?!”这是闻风而来的梦乐队的成员和等在外面的克里斯等人。   “奈尔不小心摔了一跤,指甲油掉在了他的脑袋上,我和盖因想去帮他,没想到反而弄巧成拙了。”乔伊这样说着,神情抱歉。   “不!他在撒谎!明明是他故意用指甲油泼我!”奈尔此时满身都是刺鼻的指甲油味,脸上盖着个滑稽的红手印(盖因摁的),一头金发也乱成了鸡窝头,间杂着几根红毛(乔伊拽的),身上那件圣洁的纯白制服上凝结着红色的污渍,看上去狼狈不堪。   “乔伊,你为什么这么做?我只是想来安慰你,你却这样对我!”奈尔泫然欲滴地想要把头埋到梦乐队的吉他手怀里,却被躲了一下。   “奈尔,等等,你要不要先去清理一下,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你看你现在这样……”吉他手上下打量着他,露出为难的表情。   少年转过头,也看到了自己在镜子中的样子,他眼中闪过一丝愠怒和狠戾,脸色顿时更加难看了,可即便如此他也不忘维持自己的柔弱人设,捂着脸,啜泣着跑出了房间。   “这件事情我们不会就这么算了。”他走后,剩下几个梦乐队的成员对视一眼,放话道。   周愉一直面露歉意地目送他们离开,直到门阖上,他才收敛了那虚伪的表情,施施然地坐到椅子上。   全程摸鱼看戏的盖因这才凑到他旁边,没皮没脸地笑道,“你刚刚太帅了。”   “更帅的还在后面呢。”周愉从衣领中掏出一个黏贴式的迷你麦克风,然后把包里的手机拿出来,按下了一直显示在屏幕上的红色录音暂停按钮。   以为凑在我耳边小声说话就露不出马脚了?   呵呵,还是太天真。 第67章 噩梦   乐队之夜采取的是先录后播的形式,第二期的现场PK将邀请五百名现场的观众实时打分并叠加上评委的打分, 最后以综合得分最后决定前八名晋级。巧的是, 这一次抽签,瞬间乐队抽到了第一位。   这可是个不成功便成仁的位置。   在照例以一段嘉宾带来的小小的表演开场后, 主持人说了几句炒热气氛的话,紧接着便开始按照比赛次序介绍选手。   “第一位出场的这支乐队, 是近期一直争议满满的一支乐队。”主持人看了眼题词稿,不由地顿了顿,然后挑起眉, 缓缓道, “有些人说,他们抄袭。”   “吁——”台下一片嘘声。   “但是他们却说,他们要用实力证明自己。”主持人靠着手中的话筒和镇定的语气压过了现场的非议。   “他们的主唱也非常特别, 是名,非常、非常有魅力的……男性。”   “Hell, no!”   镜头转到台下,有刚入坑的男观众听闻此噩耗捂住了嘴露出绝望的表情。   “他们的吉他手, 是被我们第一季冠军吉他手交口称赞的前途无量的后辈。”   “他们曾经名叫灰狼,是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孤独野兽。”   “而现在,他们成了更为虚幻的,不可捉摸的存在。”   “让我们欢迎——Transience!”   灯光暗下, 连带稀稀拉拉的掌声一起归于虚无。   一片寂静的黑暗中, 没人注意到舞台中心徐徐升上一道黑影, 只听见带有强烈失真效果的电钢琴沉重而又空灵的声音响起,绵长悠远,升上高空。   就好像录制现场突然开启了空调,一股凉意从耳朵中沁入大脑,人们从一头脑热的抵制中清醒过来,开始抱着无可无不可的心态决定“听听试试”。   啪!   清冷的镁光灯打开,聚拢在舞台最前方,站在立麦前的青年身上,将他纤毫毕现地展现在众人面前。   所有人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那是真人吗?   穿着一身黑色复古哥特长裙的青年长身而立,双眼微闭。繁复的重工黑色蕾丝若隐若现地包裹住他的手臂、锁骨和脖颈,层层叠叠的裙摆挡住了那两条修长的腿,缎面的布料在灯光下显现出水银一般的光泽。   他的脸被黑色的面纱遮挡住,只露出那形状优美的菱形嘴唇,正如那及腰长发上别着的那朵红色玫瑰般娇艳欲滴。   明明看不清面庞,明明浑身皆无裸露,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惊人的魔力,如黑洞般带有不容拒绝的吸引力。   青年一手举着一根指挥棒似的金属棍,另一只手则垂在身侧,似乎也拿着什么东西。   许多人被裙摆挡住了视线,没能看清,更多的人则像是被魇住了似的痴痴地盯着对方的脸看,直到那形状姣好的唇角微微勾起,露出猩红的舌尖,打了个响舌,人们才堪堪回过神来。   紧接着金属相互摩擦的声音响起,那令人头皮一抹的钝音才让人彻底从着魔中挣脱出来,有人看清了那发出声音的东西,顿时感到后背一凉。   他们才注意到,青年手中拿着的竟然是一把锃亮的高级剔骨刀!而那金属棍不是什么指挥棒,而是一根软钢做的磨刀棒!   磨刀声。   这是周愉和盖因尝试了家里面所有的道具之后试出来最适合当做这首歌的开场的音效,这个世界上有些音效天然带有令人感到不适的恐惧感,但那种感觉却又不是过分尖锐的,反倒如同温水煮青蛙,让人在可以忍耐的同时无形中感到不祥。   周愉想要表达的就是那种微妙的危险感。   这是首目的性很强的歌,是他们用这一周时间准备的,反击。   此刻站在台上的不再是人类的周愉或者乔伊,而是更为令人无法理解的,不可描述的,超越死亡、混沌、无比黑暗的存在。   拿着剔骨刀和磨刀棒站在台上的邪恶化身双手覆盖着斑斑驳驳的红色,张口便是一声怪异的低笑。   “你凝视把你欺骗的深渊   你相信你所见证的假象   你以为所有美好的梦   一睁眼便成虚无   许诺不曾熄灭的火   醒悟时已是灰烬   谎言华而不实   伪善不如偏执   童话未必真实   结局未曾可知……”   这是首慢歌,节奏凝实,鼓点厚重,每一下都敲在人的心脏上,就像是死神靠近时的警钟,提醒人们不要迷失那微微沙哑的迷幻嗓音中,不要落入那咬文嚼字间每一声喘-息和换气的陷阱里,不要为那令人SAN值狂掉的诡异旋律而失去理智。   即便如此,每隔几秒就有人挪动一下喉结,把自己的鸡皮疙瘩和情绪一起平复。有人控制不住地抖起腿,不由自主地摇晃身体,却因为撞到了身边的人猛地收敛自己的放肆。   周愉的腰侧有一个皮制的扣带,他将手中的磨刀棒别在腰上,然后拿起麦,另一只手的刀尖抵在了走到自己面前的吉他手鼻尖。   每次在舞台上主唱都会和吉他手互动是瞬间乐队的惯例,这一次自然也少不了。   “我是噩梦   黑暗且强烈   我是欲望   真实且露骨   请勿靠近   圣人在这里也会堕落   谨慎触碰   这里没有逃生出口让你离开……”   漆黑的神明降于现世,用高高在上的疏远态度警告沉醉于自己的狂热信徒,并在最后赐予他在神怀抱中死亡的权利。   “美梦皆会遗忘   唯我铭记永远。”   最后一段安排有点类似舞蹈和歌剧的结合,周愉得和盖因来一顿你进我退,你退我绕,你迎我割喉的戏码,这是他们选定的领队瑟琳娜在听完他们的歌之后帮忙编排的。   这把刀自然是没开刃的,最后一段周愉只需要在他脖子上轻轻划一下,然后盖因就会象征性地倒在他的怀里,顺带琴音戛然而止,以及一声代表一切荒诞戛然而止的重音落锤。   结束了。   没有掌声,没有欢呼,没有尖叫。   现场的所有人还沉浸在那史诗般的悲壮气氛里,连同周愉。他看着倒在怀里的男孩,沉默着将他轻轻放在地上,然后俯下身,在他的额头轻轻落下了一个吻。   这可不是剧本上安排的,歌曲中的黑暗拟人是绝对冷酷无情没有人类三观的如同旧日支配者般的存在,可舞台上的暗黑神最后还是对自己虔诚的信徒动了怜爱之心,并在最后用一个吻带走了他的灵魂。   这后面的都是《噩梦》这首歌一战成名爆火之后粉丝和乐评人们臆想出来的,周愉并没有想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设定,只是单纯地想这么做就做了。   “Epic!”瑟琳娜是第一个站起来鼓掌的,紧接着现场的观众像是被惊醒一般,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喝彩声响起,如汹涌的潮水一下子就把整个演播厅吞没了。   “你太棒了,乔伊!”女人眼角有湿润的痕迹,作为一名优秀的演员,瑟琳娜·特里萨明显有很强的共情能力,“我相信,这一次舞台将成为《乐队之夜》的经典!”   她直接从抽屉里抽出了一个10分的牌子,高举在手中。   “我听得整个人都起鸡皮疙瘩了。”洛娜·克劳馥在一旁同样举着10分,直摇头,“后生可畏,真的后生可畏,毫无疑问是一次精彩绝伦的演出。”   “编曲上,我只能用四个字概括。”杰克逊凑近话筒,“鬼斧神工。”   “那作词上呢?”一旁的昆汀笑问。   “我是个专业作曲人,我作词水平,大家也知道……”杰克逊这样说着,得到了现场观众的笑声,“我一般不随便评价作词的好坏,但我觉得这首歌的歌词和作曲非常契合,可以说是‘灵肉合一’,这首歌是盖因写的吗?”   “对。”刚刚还在假死的小狼狗抱着自己的吉他腾身而起,接过周愉递来的话筒,“我写旋律,乔伊写的词。”   “怪不得。”杰克逊夸,“看来你们确实很合拍。”   “哈哈,谢谢,谢谢。”   “真的很厉害。”杰克逊回答,“当时应该选我做领队的……”   “打扰了,男士们,我还在这儿坐着呢。”瑟琳娜如小女孩般娇俏地翻了个白眼,她把分寸拿捏地很好,既没有惹起观众的反感,又以活泼的方式表达了自己被当众挖墙脚的不满。   “好吧,杰克逊老师,你的打分是?”   杰克逊举起一块牌子,“留一点进步空间,因为我想看到你们下一次更精彩的表演。”   他给了9分。   “昆汀,你没什么想说的吗?”洛娜cue了一下坐在一旁的吉他手。   “我没什么好评价的哈哈哈,这是我第一次看见有吉他手在台上被主唱当场谋杀的,非常新奇。”   昆汀抖了个令全场捧腹大笑的包袱,然后举了10分的牌子。   “哈哈哈,好的,看来我们第一位出场的乐队成员们表现得相当超出评委们的预期,那么,接下来让我们来看一下大众评审的投票结果!”   主持人摊开手示意大家看向舞台后方的大屏幕。   乐队之夜的演绎动画过后,数字滚动条一路上升,直到堪堪达到顶峰才停住。   “Wow,461票!这真是个惊人的数字!”   “我们瞬间乐队最终的得分是500分!天呐,这个分数毫无疑问是我们乐队之夜开播以来的最高分了吧,看来之后上台的成员们压力会颇大哦,让我们再次感谢瞬间乐队的精彩演出!几位请先去稍作休息。”   周愉拉起裙摆,挺直脊背走向后台,在他身后,主持人仍在流利地念着串词。   “……让我们欢迎接下来上场的——梦乐队!”   不知是节目组特意安排还是怎么样,好巧不巧的,瞬间乐队和梦乐队的抽签次序正好相邻,仿佛上天要让他们对上。   站在后台全程看到了周愉他们的表演的奈尔·艾索普脸色铁青。   这时候上去表演,不管是谁,都只会被压得黯然失色!   网上的舆论都已经铺成了那个样子,所有人都以为是瞬间乐队抄了他们,如果这个时候他们表现不佳,那么之前所有的铺垫都会反噬到他们自己身上!   奈尔看着朝自己走来的青年,握紧了拳头。   他必须做出抉择。   大着胆子上去搏一搏吗?不,即便是他也没有自信能获得500分,他不是说他的歌声不如乔伊,而是他们的乐队的吉他手没有盖因那样优秀,鼓手也没有丹尼尔那样会随机应变,那个临时找来的手风琴手的更是没玻曼那么优雅大方,这一切都拖了乐队综合实力的后退,如果分数的悬殊被拉得太大,观众会发现端倪的。   他该怎么做,才能在保住梦乐队的名声的同时,还能顺带把那该死的贱人拉踩一把?   心思陡转间,穿着哥特黑裙的青年已经走到了他的身侧,他似笑非笑地打量了一下他身上的备用服装,然后在他耳侧轻飘飘道。   “Have a nice dream.(做个好梦)。”   奈尔浑身僵硬,气得颤抖,他咬着自己的嘴唇,电光火石间形成了一个计策。   于是,当周愉提着裙摆轻轻擦过他的肩膀的时候,穿着一袭白衣的青年忽然露出惊恐的表情,身体一歪,像是被推了一把似的直直朝着舞台一侧的灯架倒了过去。 第68章 难以抑制的恶意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安装桁架上的几盏备用大灯在晃动中从绕置的固定线上面松脱下来, 连带着重力偏移, 整个桁架在开始朝着一侧偏倒,眼看就要砸在两人的头上。   “小心!”   那一刻, 反应最为迅速的是站在周愉身后的白发青年,他一把抛开了拿在手里的那把平常宝贝得不行此刻却分外碍事的樱桃红电吉他, 冲上去将周愉保住脑袋扑倒在地。   轰!   钢制的桁架重重倒地,被抱着倒在地上的周愉却因为后脑勺垫着的手掌没有受到多大的冲击和伤害。   即便如此,他依旧睁大了眼睛。   被别针松松固定在头顶的玫瑰花和黑色头纱早就掉在了一旁, 周愉伸出手, 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压在他上方的人白绒绒的发丝,他没有意识到自己手指正在轻轻颤抖。   “喂……盖因……”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周围人的惊叫慢了半拍才响起来。   “啊!奈尔!你们快去看看, 他被压在下面了。”这是工作人员。   “天呐!”这是丹尼尔的声音,“你们都没事吧!盖因,乔伊!”   “后面发生了什么?”这是前台传来的不解的询问。   然而在周愉耳边,那些都只是模糊而朦胧的噪音, 唯一一个在他耳边具有存在感的,是青年在他耳边,微弱却又清晰的呼吸。   那一瞬间,他仿佛又看到了一些画面。   站在漆黑一片的宇宙中的银白机甲,在透明的头盔中朝着他露出灿烂笑容的青年, 浩瀚的星空, 还有……爆炸。   有那么一瞬他的眼睛蜕变成了冒着微光的灰蓝色, 如无机质般冰冷而又神秘,就仿佛要蜕变成人类以外的某种生物一般,但下一瞬间他的思绪又被拉回了人间。   啵!   在他身上装死的某只狗子仗着后台视线昏暗,场面混乱,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地在他的脸侧偷偷亲了一记。   周愉:瞬间眼神死= =。   “嘿嘿。”偷袭得手的青年得意地低笑两声,然后仰起头大声叫唤起来。   “嘶……噫!脚断了脚断了脚断了!完全动不了啊!丹尼尔你在边上发什么呆啊赶紧把这个东西给老子搬开!”   啊,这家伙皮糙肉厚的怎么可能会死呢果然是自己想太多了。   周愉好好地反思了一下自己多余的担心。   默默运行的999:[瞬间脑波动突破了9个百分点呢,好危险,刚刚那是险些黑化了吧……]   在玻曼和丹尼尔以及工作人员的手忙脚乱之下,被困在乱七八糟的电线和架子下的三人才被解救出来。   其中,完好程度最佳的是周愉——被护在盖因身下的他除了衣服凌乱了一点以外几乎毫发无伤。   其次是冯·盖因威尔,这位自称被灯架砸断了腿的男孩用一种身残志坚匍匐前进的姿势爬到那被不小心误伤的·断成两截的吉他面前,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然后趴在那光滑的琴面上,用哽咽的语气说了一句。   “走好,兄弟。”   [还有力气演戏……看来是没什么大碍了。]   对此,999评价道。   而伤势最严重的似乎是奈尔·艾索普,这家伙当时可是整个人都被埋在下面了,当场昏迷不醒,直接被担架扛走了,而比赛也因此一度中止,最终梦乐队因为这次突发事件没能参与复赛的录制,由于原因被判定为道具组的失职(灯具没能牢固固定在桁架上),所以节目组不仅要全额赔偿所有人的损失,还将梦乐队的比赛资格保留到了半决赛,也就是说,最终进入半决赛的总共有9支乐队。   ……   “那家伙是算好的吧,可太精了。”坐在病床上的盖因嘴里嚼着周愉给他削的苹果,含糊不清道。   “居然想出如此恶毒的阴招,活该自己被砸成脑震荡。”   自奈尔被送医之后一直谢绝探视,对外的消息是他因为严重脑震荡还在持续昏迷中没有醒来,现在网上清一色都是粉丝祈福的消息。   “我看未必。”端坐在病床边上的青年用灵巧的手法将薄如蝉翼的苹果皮一圈一圈地削下来,长长的苹果皮如弹簧似的飘在空中。   盖因的视线正随着那苹果皮的弹动上下摇曳,闻言漫不经心道,“未必什么?你觉得他没有脑震荡?”   苹果皮的最后一段完美收尾,在盖因惋惜的眼神中整个儿落入了垃圾桶里,周愉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抬起头,唇角微勾,露出一个危险的表情,“你猜。”   盖因呆滞了三秒,然后咽了口口水。   一副美色当前大脑停转的样子。   周愉面无表情地把整个苹果塞到他的嘴里,“算了,吃你的吧。”   盖因被塞了一个仰倒,抬起手把苹果从嘴里拿出来,然后为自己的智商正名:“我就知道他是装的,那天他被抬走的时候头上连个淤青都没有,还没有我的腿看上去严重呢,他一定是看我们那么吊,怕了,呵呵,怂货一个。”   “知道就好。”周愉站在床边,单手捏着他被绑着石膏吊起来的小腿,在盖因冷汗直流的表情下抬起手中的锃亮的水果刀,“下次再这么莽撞地直接冲上来,我看你就去步你那把宝贝吉他的后尘吧。”   “呃……知道了。”盖因的语气微弱,“英雄救美之后难道不应该收获一个充满感激的真爱之吻的吗?看来电视剧都是骗人的……”   “嗯?”   “不,什么都没有。”   “哼。”   周愉侧过脸,将手里的刀随手放到病床边上的盘子上,然后俯下身,拽起还在床上傻愣的某人的衣领,单手撑在病床上吻住了他。   惊喜之所以称之为惊喜就是因为它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盖因:!!!   完全傻住!忘记反应!双颊发烫!大脑眩晕!   【爱意值 10,当前爱意值为:90。】   “盖因,我和玻曼来看……打扰了请继续。”门外一道声音响起,病房的门被嘎吱一下打开又砰一声阖上。   周愉直起身来,用哄小孩的语气说着,“充满感激的真爱之吻福利到此结束。”   他揉了揉盖因那毛茸茸的脑袋。   “下次不要这样做了知道吗,我会自己躲开的。”   盖因一边傻乐一边蹭他的手掌,“那你可以扶我上厕所吗,我现在不方便,你帮我嘛。”   “自己去!”   周愉立刻翻脸,抡开他的脑袋,转身走到门口,拉开门。   门外两个偷听的脑袋没了倚靠差点栽进来。   周愉从外面把门阖上。   丹尼尔和玻曼纷纷用揶揄的眼神看向他。   “真爱之吻~~”   “噢噢,难得哦,温柔版本的乔伊。”   “够了。”周愉压低声音制止了他们继续YY他和盖因的恋情,“进去的时候说话注意点,如果盖因问起网上的消息,不要说漏嘴了——特别是你,丹尼尔。”   “收到……”被点名的黑人鼓手撇了撇嘴,半不情愿道,“但是你在网上被黑成那样就没有一点点愤怒吗?那些没脑子的喷子不分青红皂白就诬陷你故意在后台推了奈尔,还有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家伙偷拍了奈尔满身是指甲油的那些照片,造谣说是血……现在那些阴谋论都满天飞了,还有人说节目组和我们沆瀣一气,纵容我们恶意欺压梦乐队,那些极端份子甚至P了你的遗照……要我说,就应该把那些证据发出去,让大家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到底谁才是阴险小人。”   “现在还不是时候。”周愉只说道。   见他如此坚持,两人也就没再多说。   “你自己也小心一点。”玻曼说,“最近就不要去学校了,那里也有很多人蹲点,还是在家避一避的好。”   “我有分寸。”周愉这样说着,视线漫不经心地瞥过走廊末尾,一抹灰影掠过他的眼角。   ……   另一边,同样是白色的病床,脸色苍白的少年脑袋上缠着绷带,戴着呼吸机打着点滴昏迷不醒,身旁的生命检测器发出稳定的嘀嘀声。   咔嚓!   “拍好了。”   “那么快?”   躺在床上的少年睁开眼睛,摘掉脸上的呼吸罩坐起身来,伸出手,“我看看。”   梦乐队的吉他手布莱克·基茨将手机递过去。   “还不错,就这样发吧。”奈尔这样说着,自己把床摇起来,靠在了床头。   “我们这样拖又能拖到什么时候?”布莱克的表情有一些忧郁,“如果下一次比赛还不参加,我们就等于是自动退赛了。”   “这又不是我想的。”奈尔在床上抱着胸,“你也看到了,是那个瞬间乐队的主唱推的我,他还在化妆间泼了我一身的指甲油,那种情况下,让我怎么唱的出来?”   布莱克只是坐在一旁沉默。   又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问,“奈尔,《请勿触碰》真的是你写的吗?”   “……”少年蓦地扭过头,神色难看起来,“布莱克,你什么意思?”   “他们都说瞬间乐队抄袭了你的歌,但从上次的现场表演来看,他们完全没必要那么做。”布莱克说道,“我也在音乐这行干了快十年了,你骗不了我,奈尔。”   室内的气氛陷入冷滞。   奈尔看着他,忽然冷笑了一声,“是,我是参考了瞬间乐队的歌,不然你以为我们凭什么通过初赛,就凭那你写的那首《洁白天使》?承认吧布莱克,如果我们当时上去表演了,结果只会更惨,人们会发现我们名不副实,所有的舆论都会瞬间倒戈,站到瞬间乐队那边去,到时候别说是所有的赞助商,投资方,根本没有人会邀请我们参加演出,就连经纪公司都会将我们冷藏——我倒是无所谓,毕竟我还年轻,大不了转行,有的是机会,那你呢,你已经跌倒过一次,如果再来一次,你还爬得起来吗?你甘心吗?”   布莱克神色一滞。   其实布莱克·基茨在这一行并不是寂寂无名,他曾经也有过一段光辉岁月,不过那是在更早的时代了,进入行业不久,布莱克·基茨的音乐事业就因为和经纪人恋情破裂而陷入低谷,之后又因为经济纠纷被狠心的前男友爆出了曾参与q交、抽大-麻等生活作风混乱的丑闻,他甚至为此坐过一段时间牢,为此改名换姓才重新振作起来。   “别忘了,如果不是我把你从酒精和大-麻里拯救出来,你现在还在浑浑噩噩地靠高利贷过日子呢。”   少年冰冷的话语令布莱克惊醒。   没错,他有赌-博的恶习,有时候实在穷困潦倒,就去找几个地下钱庄借点余钱,利滚利之下就垒起了高债。   是自己让乐队走向了这样的绝境的,布莱克不由产生了这样令人内疚的想法,他的眼眶有些红了。   “既然如此,当初你为什么要选择我?”   感觉到了同伴的想法产生了动摇,自己又占据了话语权的制高点,奈尔撑起身体坐到床边,用手捧起布莱克的脸。   在当下音乐行业正在逐渐年轻化,人们偏爱颜值高的人多于有才华的人,布莱克已经年近而立了,他并不年轻,但他的相貌还可以,不算难看,而且有特点,这是非常难得的。他的眼角和嘴角都是下垂的,走路也喜欢驼着,生活磨平了他的棱角,让他看上去就如同一条流浪狗般瘦削又颓丧。但这些在造型师和公关的操作下又显得不一样了,人们说他是颓废风,“森系”男子,觉得他身上有一股独特的气质,当他和奈尔站在一起的时候,就像一对性格互补的兄弟,这会让他们莫名很般配,一个乐队组合的营销需要这种般配。   这就是为什么他是奈尔的第二个选择。   “布莱克,我知道你有音乐才能。”少年在布莱克越来越亮的眼神中报出他写的歌曲的名字,“我记得你曾经写过这些歌,我还去看过你的专场表演,就在XX酒吧,那个时候所有人都在口中呼唤你的名字,包括我。”   “你就像是我的音乐启蒙,布莱克,我不忍心看到你泯然众人,你天生就该是站在舞台上释放光芒的。”奈尔放缓语气,谆谆善诱,“我知道你能写出比瞬间乐队更好的歌的,你有自己的风格和道路,你只是一时间被生活中的琐碎占据了头脑,等我们火遍全国,所有人都会抢着给我们送钱,你就可以把那些高利贷还上,然后我们就可以一边享受生活,一边自由创作音乐,没有人会再对我们有任何非议,也没有人会在乎我们曾经写过的歌里有一首和别人相似的——这个世界上毕竟有那么多歌,有两首雷同的又怎么样呢?对吧。”   “但是下一次比赛……”布莱克迟钝地动了动他那灰色的眼珠,好像被说动了。   奈尔直起身,双手撑在床边,“下一场9进4的比赛赛制是场外观众不记名投票,全网票数统计最高的四支乐队晋级,现在所有舆论都在向着我们说话,这对我们就是天大的优势,任他瞬间乐队怎么翻,也翻不出浪花来。”   “可如果他们要反告我们抄袭……”   “别担心,交给我,我会有办法的。”少年笑了笑,身体后仰,“别烦恼那些有的没的了,现在,你想不想做点别的?”   布莱克抿了抿嘴唇。   “来吧,哥哥。”奈尔倒在病床上,他的领口开着,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和锁骨,“我只是想让你快乐起来。”   不可否认,奈尔的外貌对于一个偏爱金发碧眼纤细美少年的同性恋来说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强了,布莱克是个腼腆的人,他习惯了在恋情中作为弱势的一方被支配,但同时在床-上占据主导地位又会令他的自尊心空前膨胀,这也是他离不开奈尔的原因。   他忍不住爱怜地亲吻少年精巧的喉结,奈尔仰躺着,发出如夜莺般婉转而又动听的低泣声音。   他们做到一半,少年的电话响了,屏幕上显示了两个字,是父亲。   奈尔的表情变了变,他推开了布莱克,“等等。”   布莱克也看到了手机显示屏上的字,他心不甘情不愿地退开。   在奈尔的描述里,他父亲是个非常严格的人,无法接受同性恋的存在,也不接受奈尔搞音乐,少年经常需要抛下乐队独自回家待几天,有时候当他回来,布莱克能看到他身上多出了几道伤痕。   布莱克拉上裤子的拉链,离开病房。奈尔从不让他们听他和他父亲的对话。   正因如此,他也错过了一些重要的讯息。   “爸爸。”少年趴在床上,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浑身是汗,眼角带着春-意,连同语气的尾音都有一些上扬。   不知道话筒对面的人说了些什么,少年又笑了起来,那种笑声和平常很不一样,带着些娇嗔,像是有某种惹人怜惜的魔力,他伸出一根手指,在床单上打着转,“你想我了吗?”   “……是啊,我现在正‘昏迷’着,所以我恐怕没办法去找你了……哦,停下,我不想在电话里和你讨论这些。”   “好吧,让我想想怎么补偿你。”   少年的手指停下来,“有了,我补偿你一个人怎么样?”   “你绝对想不到。”   奈尔眯了眯眼睛,语气中透出一丝带着难以抑制的恶意的愉悦。   “乔伊,转瞬即逝的欢愉(乔伊,同音),你觉得怎么样?” 第69章 绑架   周愉发现不(lan)会(de)自己做饭真的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特别是这种基本等于居家隔离的情况下。   “哈罗, 披萨配送~”门铃被敲响。   “放在门口。”   “好的。”   “呃,顺带一提, 我发现楼下有很多拿着相机的人,请问你是明星一类的吗还是……”   “你可以走了。”   “……好吧,祝您用餐愉快。”   周愉看着猫眼里的人坐电梯离开, 然后打开门, 把披萨拿进来随手放在餐桌上,然后坐在座位上叹了口气。   不是很想吃。   一条黑影不知从哪里窜出来,踮起脚扒在餐桌上挪动着鼻子嗅来嗅去。   “这不是给你的,吃你的狗粮去。”周愉推开潘宝, 后者则百折不挠地把前肢放在他的大腿上, 朝着他一遍哈气一边撒娇。   “坐下。”周愉一边打开披萨盒子一边说。   平时受够良好训练的德牧立刻乖巧地坐下, 身后毛茸茸的黑色尾巴如同雨刮器般在地面上快速扫来扫去。   “握手。”周愉伸出一只手, 对方立刻抬起一只前肢。   “不, 右手。”周愉躲开他。   潘宝立刻换另一只前肢搭住他的手指。   “顺时针转圈。”   小德牧往右捉着自己的尾巴嗖嗖嗖绕了好几圈, 然后吐着舌头按照原来的样子坐下, 满脸期待地看着自己的主人。   周愉压下稍稍抬起的嘴角, 然后抬起手, 比出一把枪的样子, “piu。”   狗子抖了抖两只耳朵,应声而倒。   “乖男孩。”周愉站起身, 准备去冰箱里拿一块新鲜牛肉打赏它。   然而他才刚打开冰箱门, 门铃声忽然再次响起。   趴在地上的潘宝立刻停止装死, 敏锐地竖起耳朵直起身来。   “有人在吗?”是个低沉的男声。   周愉的脚步顿了顿,“谁?”   “有快递,请签收一下。”   “谁的快递?”   “上面写的名字是乔伊。”   “这有点奇怪。”周愉阖上冰箱门,“我不记得我有网购过任何东西,寄件人是谁?”   “这是个匿名快递。”门口的人似乎有一点不耐烦了,“你能出来签个名吗?”   周愉不动声色地走到门口,从猫眼里看了一下,但门口的人把红色的鸭舌帽压得很低,看不清眉目,在他身后,有一个巨大的纸箱,被固定在推车上。   大到能装下一个人。   有趣。   青年蹲下身,摸了摸自己脚边的德牧那尖尖的脑袋,后者四肢紧紧抓着地面,正从喉中发出威胁性的低吼声。   “嘘……别害怕,没事的。”   周愉这样说着,拉开了门。   “什么东西需要我签……”   一道水雾扑面而来,一个被藏在袖中的喷雾罐子,这是周愉开门后迎接他的第一个东西。   “你……是谁?”   青年踉踉跄跄地后退一步,无力地支撑着身后的鞋柜,眼中流露出惊恐。   ……   年幼的潘宝躲在沙发后面,眼看着那个穿着红色快递服的陌生男人将软倒在地失去意识的主人抱起来装进了一个大纸箱里,然后堂而皇之地离开了。   主人有危险!必须赶紧通知那个总是和它争宠的大憨憨!   没人注意到,一道黑影从未关拢的门缝中飞快地窜了出去。   ……   “你想他了吗?”医院,正在和盖因插科打诨的丹尼尔正拿乔伊的事情取笑他。   “想他?不,不至于吧兄弟,我们才半天没见。”某个坐在床上吃着医院餐食不知味的男孩口是心非道。   “你不准备打个电话给他吗?”   “打给他?才不,要打也是他先打给我。”   “哦?我以为你们的关系当中你才是主动的那个?”   “是这样没错。”盖因看了一眼床头的手机,又把眼睛挪开,硬着头皮道,“不过我突然觉得偶然冷落他一下也不错,这次受伤就是个很好的契机,他现在一定孤零零一个人在家里,吃着冰冷的流水线生产的外卖,思念我给他做的美食……”   “敢情你就是个厨子……”丹尼尔不屑地说了一声。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明明是……”盖因一下子直起身。   走廊里传来喧闹。   “哪里来的狗!快来人把他赶出去!”   “啊!”   “汪!汪汪!”响亮的犬吠由远及近,一道黑色闪电从打开的病房门中冲了进来,扑到了盖因的床上。   “汪!汪汪!”   “潘宝!”白发青年惊讶地抱住他家狗子,拦住他要往自己脸上舔的架势,“等等!你怎么来了,有人带你过来的吗?”   说完,他用期待的眼神看向门外。   然而,门外除了心有余悸的护士和探头探脑的路人以外,并没有其他人的出现。   “乔伊没有来么……”盖因有些疑惑。   喘着粗气的德牧从床上跳下来,趴倒在地砖上,哼哧哼哧地吐着舌头,肚皮起伏得厉害。   “你该不会是一路跑过来的吧。”盖因挑了挑眉,“丹尼尔,给他找个碗倒点水。”   “好。”   “什么情况,离家出走啊你?”白发青年稀奇地哼了一声,总算给自己找了个合理的理由拿起床头的手机打给乔伊。   ……   被“快递员”随手放在副驾驶座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并发出悠扬的铃声。   驾驶员冰冷看了一眼那则电话,抬手直接关机了。   在他身后,一个巨大的纸箱在面包车后座的空间内静置着,偶尔随着道路颠簸而些许抖动。   ……   “抱歉,您拨打的电话现在暂时无法接通……”   “又挂我电话……”盖因长出一口气。   莫生气,习惯就好。   “我打不通乔伊电话。”盖因假装若无其事的把手机从耳边放下来,“你打一个给他看看,丹尼。”   “我试试。”黑人鼓手从兜里掏出手机。   ……   “呃,他好像关机了?”过了片刻,丹尼尔不是很确定地说道,“是不是有点不对劲……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汪!汪汪!汪汪!”   一口气喝完一大碗水的潘宝再次对着床上的盖因发出中气十足的叫声,它扑到盖因边上,用爪子飞快刨着床沿,动作中带着焦急。   “呜呜……”它开始发出不同寻常的呜咽声。   主人有危险了,快去救他你这个憨批!   “嘘!安静点男孩!”丹尼尔拍着它的背,“你怎么了?”   “冷静,冷静!”在床上坐直了身体的盖因低头在通讯录里翻了一下,选中一个人名,然后再次将手机贴在耳边,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在膝关节上快速敲打着。   “哈罗?”   电话被接通了。   “感谢上帝!”盖因的语速快得像是放鞭炮,“安妮,你能帮我看看乔伊在不在家吗?”   “是安东尼娅太太!你这个小混蛋。”话筒对面的苍老声音慢吞吞地回应道,“你有什么事吗?”   “你在家吗?帮我看看乔伊在不在,拜托了。”   “我当然在家,现在正是饭点,我的苹果派还在烤箱里。”另一边,正拄着拐杖站在餐桌边上接听电话的房东太太还系着围裙,“你为什么说话这么快,我听不清你在说什么。”   “……fine。”盖因抹了把脸,“安东尼娅太太,请你现在出门,左转,上楼,帮、我、看、一、看、乔、伊!我很担心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这不是在开玩笑,稍微快一点,好吗?”   “好吧,你等一会儿。”安东尼娅太太放下电话听筒,拄着拐杖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趔趔趄趄地朝着门口走去。   大概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后……扬声器那端再次响了起来。   “那个,盖因,呼……你还在吗?我……我刚刚去你家看了,他不在,房门开着,餐桌上还有一个没吃的完整的披萨……还热着,我说,你们的房间是不是需要打扫过了,特别是玄关,简直一团糟……哈罗?你还在听吗盖因!”   “呃是的他还在,谢谢你安妮,我们保持联系。”   “是安东尼娅太太,话说你是谁……”   丹尼尔挂断电话,看着一旁已经在给自己换鞋换衣服的白发青年,“天呐盖因,我们该怎么办,报警吗?你觉得谁会这么做,早在他们P遗照的时候我就应该料到会有绑架……”   黑人鼓手的声音在盖因那恐怖的眼神中一顿,然后语风一变。   “也有可能他只是在外边找潘宝,忘了锁门,手机没电关机了。”   “可能性很低。”   到了这个时候,盖因的声音反而听着冷静了起来,“他不是那样不谨慎的人,出门不关门,手机没电联系不上……这些事情会发生在你我身上,但不是在乔伊身上,一定是出事了,潘宝很聪明,他是特地过来告诉我的。”   “那我们该怎么办?”丹尼尔目瞪口呆地看着盖因一瘸一拐地飞快套上外套抄起摩托车的钥匙,“别告诉我你打算骑机车?你还记得你断了条腿吗哥们?”   “我要去找他。”盖因语气坚决,双臂拄着拐杖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而等在门口的潘宝更是早就等不及了。   “等等……我来开车,我去,看在上帝的份上,你怎么走得比我这个两条腿的还快!”   ……   麻醉喷雾的效果很强效,周愉虽然屏住呼吸但还是不慎吸入了一点,不过他在半途中就醒来了。   [紧急任务-未知危险:有人突然劫持了你,他们是出于什么目的?要对你做什么?这些都不重要,你唯一要做的就是成功逃离,祝你好运。]   系统界面的字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周愉现在被折叠成一个抱着膝盖的样子塞在正方形纸箱里,头上戴着眼罩,嘴上还贴着胶布,箱子里填满了各种柔软的泡沫,这让里面十分闷热,而且用来“定型“的塑料扎带也让周愉的小腿和后背很不舒服,好在车子开了十几分钟便停下了。   有人打开了后备箱的门把箱子移动下来,箱子微微倾斜了一下,但很快又被扶正了。   有帮手,不止一个。   箱子又开始移动了,看起来是上了推车。   空旷的大堂,地板光滑,根据拖车齿轮摩擦的声音,可能是大理石瓷砖。   空气中有香氛的味道,隐隐有人说话的声音。   “你们打算在这儿待多久?”   “两天,今天是最后一天……”   “先生,您的行李……”   哦,一家高档的酒店。   叮!   电梯到达的声音,从停留的时长和失重感来看,起码在10楼以上。   推车被推了出去,几近无声的。   酒店的走廊铺着地毯,很柔软,将噪音降到了最低。   有人打开了房门,有人放下了箱子,然后将他从里面解放了出来。   周愉还在装晕,由着他们把他放到了床上。   “要把衣服脱了吗?”   “不用,那位先生说他要自己来——只要把他铐住就行。”   有人解开了周愉身上的束缚,抬起了周愉的手,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碰了上去。   周愉猛地睁开眼,一脚踹开了正在把手铐往他手上铐的男人,然后扯下了自己脸上的眼罩。   “唔哼!”   他这一脚可谓毫不留情,男人抱着胸倒在了地上。   “摁住他!”几个黑衣人扑了上来,将青年拧着手臂面朝下摁在床上,周愉感到后颈忽然一疼,如同被针刺了一般。   “Well,well,温柔点,别破坏了我今晚的乐趣。”一个略带磁性的男声从房间另一侧响起。   周愉侧过头去,却看到是一个冒着红点的摄像头和一个小音箱。   有人撕下了周愉嘴上的胶布,说实话那一下了够疼的,他说话了,语气并不好听。   “你给我注射了什么?”   “一些助兴的小东西,放心,不会对身体有什么影响的。”那道声音轻柔地说道,“放开他吧。”   这句话是对其他人说的。   压在青年身后的人慢慢松开他。   周愉慢慢等待手臂恢复知觉,然后撑起身体。   “所以你是不打算现身了?”他一边打量四周一边道。   这是一间总统套房,虽然窗帘拉着,但周愉已经从装修的细节和茶几上摆放的烟灰缸上的印花判断出了酒店的名字。   是加城唯一一家六星级酒店之一,私密性很好,很多明星政要都会来住。   房间里目之所及的有三个人,那个快递员兼司机只是个送货的,没有跟着上来,而这三个黑衣人现在正在忙各自的事情,其中一个(刚刚被踹了一脚的)正用不怀好意的眼神盯着他,另外一个正打开一个银色行李箱,从里面拿出各种看着就令人感到不适的不可描述的东西,还有一个则在检查了一遍他的手机之后并将其锁到了酒店的保险柜里。   “我会在这里欣赏你的一举一动。”听筒对面的人这样说道,“你看起来很反感被束缚,有意思……你曾经参加过这样的活动吗?”   “别把我和你这种人比。”周愉看着那副被他甩在地上的银色手铐,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药物作用,他感到额头上出的汗越来越多了,但他还是笑出了声。   “你为什么发笑?”   “我还以为奈尔背后的靠山是谁,原来只是一个只敢躲在镜头背后的懦夫。”青年直直看着那个镜头,“你该不会是有ED吧?”   音箱里的人顿了顿,“……你听起来很有精神的样子,希望你之后也能保持这样良好的表现,激怒我对你可没什么好处——但是,不得不说,你确实比我那只会装楚楚可怜的小宠物有趣多了,老实说,我已经看够了眼泪和求饶,这些东西只会让我感到无聊。”   体温持续上升,头脑开始昏沉,周愉的余光里出现了一道灰影,他掐着手心抵抗那股晕眩,“既然你已经厌倦了奈尔,为什么还要捧他?”   “至少聊胜于无不是吗?而且他确实是个很听话的孩子,给点奖励也无可厚非。哦,你该不会是在嫉妒吧甜心?要知道,我最开始选择的可是你。”   最开始?   周愉眯了眯眼,迅速从记忆中翻找出一个人。   “本·门罗?”   最初在酒吧曾经想要挖角周愉的经纪人。   “你想起来了?”音箱对面的人高兴起来,“说实话,你拒绝了我的邀请,我失望了好一阵。”   “你是本·门罗?不对,你们的声音不一样。”   “哈哈哈,你误会了甜心,我当然不会是简简单单的一个经纪人……很遗憾你不打算发展你的演艺事业,你本有机会一炮而红的,我不是说在舞台上的你就不耀眼了,那同样很迷人,否则我也不会给你们乐队发出邀请函了。”   “是你让我们参加乐队之夜的表演?”   “当然,不然你以为谁会把一个刚刚组建不到一个月的乐队放在眼里呢?多少乐队排着队报名想要进乐队之夜都没有机会。即便你们在网上小有名气,那也不过是沧海一粟——哎,从这一点上,小奈尔可比你会把握住机会多了,是他主动找上我,要成为我的‘表演者’之一。”   “呵。”周愉偏过头去,“该不会连瑟琳娜都是你的‘表演者’吧?”   “当然不,我对女性没有任何兴趣,我喜欢的是纤细的美少年,你虽然年龄稍大了一些,但是那张足以和名画媲美的脸蛋,足以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   “好了,我们聊了足够长的时间了,我想大家都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音箱另一头的男人似乎换了个姿势,他长叹了一口气,然后道,“准备好欣赏我们美丽的歌姬初次镜头前表演了吗?”   周愉看向朝他围过来的三人,以及在一旁陈列开的各种器具,发出一声冷笑。   “当然。”   他那双漆黑的眼瞳在霎那成为了散发着微微荧光的灰蓝色。 第70章 命运之线   “盖因, 我们要去哪儿?”丹尼尔一边打方向盘开出地下车库一边询问坐在一旁抱着狗的银发青年。   后者脸上是从未出现过的严峻表情,琥珀色的双眼充满煞气,语气带着寒意, “先回家看看。”   “好。”   车子行驶到了大路上, 原本端坐在青年怀里的黑犬忽然开始扒拉窗户。   “别乱动。”盖因将他的爪子拢回来。   但黑狗却不听劝, 没两下便钻出他的臂弯继续扒窗。   盖因打开车窗, 留了一道缝, 马路上的风从中穿梭进来, 他那细碎的银白额发在头顶拂动。   黑犬将脑袋凑近窗边,扬起头朝着那窗缝使劲努着鼻子,似乎在嗅着什么。   “汪!”那狗忽然朝着前方叫唤道。   盖因双眼微眯, “等等。”   “什么?”丹尼尔即将把车开到转向道上。   盖因一把拉住他的方向盘打直, “往前走。”   “可是你家是在右边……”丹尼尔一脸懵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正在朝前方吐舌头的德牧, “不是吧……你要相信一条狗?”   “它之前也没来过医院,但它依旧找到了我。”盖因这样解释着,“跟着它走。”   “Ok……潘宝,记得提醒我提前打转向灯。”丹尼尔耸了耸肩, 被说服了,他一脚踩下了油门,赶在黄灯变红的时间点轧过了十字路口。   ……   此时的酒店,坐在床边上的青年正和三个站在他面前的虎背熊腰的黑衣人对峙着。   “你们相信眼神可以杀人吗?”   说这话的时候, 周愉缓缓歪过脑袋, 他的双眼眸色逐渐变淡, 像是被揭开黑幕的荧光石,露出了灰蓝色光芒的放射形丝状质地,中间的瞳孔逐渐从圆形拉长到椭圆形,又因为光线的原因变得细长如针。   眼前的一幕着实有一些诡异,就像是从某种毫无下限的强制类18R片一下子掉到了科幻悬疑惊悚片!   黑衣人们停住了脚步,当然,不仅是他们,若非周愉此刻是侧坐在镜头前,用一种很巧妙的角度遮挡住了自己的眼睛,镜头后的“神秘人”也一定会被这一幕吓到。   这不是一双人类的眼睛。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想不想要工资了?”镜头后的男人催促着,用难以言喻的语气说着些自我意淫的话,“快点掐他的脖子,扯他的头发,狠狠地鞭笞他,玷污他,我等不及想要看他那脸上的傲慢表情渐渐融化成绝望又难以抗拒的堕落模样了。”   “是,老板。”   尽管不知道为什么青年的眼睛会诡异地变色,但他此刻依旧坐在床边上一动不动,那瘦削的身体看上去弱不禁风,根本不是他们三个人中任何一个人的对手。   黑衣人们只是犹豫了片刻,便再次被金钱和欲望迷了心。   “抱歉了。”中间一人抬起手,伸向青年那纤细而又白皙的脖颈。   青年有一个完美的下颚,连带着脖颈的线条都过分美好,青红的血管在皮肤下穿梭,小巧的喉结形状恰如其分,正适合卡住掌心的虎口,在他微微歪头时,肌腱被拉伸,一节节颈骨在皮肤下起伏蛰动,光影变换间就如同某种脆弱而又珍贵的艺术品。   但今天恐怕是没人有这个缘分能够碰到它了。   那只手停在了半空中,然后忽然下坠。   黑衣人喉间发出几声意义不明的咕嘟声,他的两只眼球布满了红血丝,充斥着惊恐和茫然,因为睁大到极限几乎快要掉出眼眶,殷红的液体从他的鼻孔和耳朵中流出来,他硬邦邦地朝后倒了下去。   “我警告过你了。”   坐在床边的美人这样说道。   不知不觉中,无形的触丝布满了整个房间各个角落,它们如同藤蔓一般盘根虬结,彼此之间交错缠绕,而每一根的尽头又会分生出新的枝桠,刚刚倒在地上的黑衣人已经被完全束缚在了这片庞大的精神网络中,他的太阳穴和后脑勺附着着数量众多的神经微丝,在更高维度的视野里,他已经是被死死粘结在蛛网上的飞蛾了。   早在第一个世界周愉就意识到自己能做到一些一般人做不到的事情了,感谢这个世界的小白鼠盖因,若不是他,周愉的“特殊能力”不会使用得如此融会贯通。   “你做了什么?!”三人中的一个在瞬间就被放倒了,另外两个大汉用惊疑不定的眼神看向他。   没有证据能证明这一切都是周愉做的,但在那诡异的情形下,他们不得不相信——眼前那个容貌如鬼魅般的青年一定不是普通人!   他到底是什么!?他真的是地狱来的魔鬼吗?光一眼,竟然就能让人七窍流血?!   “我给他搭了一个梦。”周愉说道,“一个他可以当主演的梦,你们两个想去和他搭戏吗?”   两个黑衣人怀着恐惧对视了一眼,朝着他扑了过去。   “抓住他!打晕他!”   周愉一个灵活地侧身从来人的臂弯中闪过,抄起茶几上的台灯砸到另一个人的门面上。   “哦!”大汉捂着脑门踉跄几步,被身后摆放着特殊工具的小几子绊倒在地,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散落一地,有些甚至自己发出了嗡嗡的震动声。   周愉后退两步,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一股巨力从身后袭来,男人铁钳般的手臂箍住了周愉的胸口,他感到自己的肋骨发出被强力挤压的呻-吟声。   “哼!”青年的眼眸像是接触不良的灯泡般在银蓝色和黑色之间快速变换着,他在尝试控制自己的能力,但偏偏好的不灵坏的灵,毕竟还是脑域恢复39%的程度,他想要再次增生出新的触丝,但却感到脑袋像是要裂开了一样。   [周周!你不能再用精神触须了,那样你的大脑会受不了的!]绿色小精灵999跳出来警告。   周愉一咬牙,放弃了原本的想法,抬起脚蓄力朝后一蹬!   “啊!”被踢中了男人的致命部位的黑衣人放出一声惨叫,手臂的劲道微微放松,周愉趁机扬起手肘给了他一个重击从困局中摆脱出来,然后从地上随手抄起一个嗡嗡直叫的东西塞进他的嘴里。   “呜呜呜!”男人瞪大眼睛,那个头大身体小的奇形怪状的东西刚好填满了他的腮帮子,但是因为特殊的结构,竟然拿不出来了!   他扶着墙发出干呕的声音,但因为口中塞满了东西,只能发出闷闷的惊叫,“呜呜呜呜!!!!”   周愉用之前给另一位来过一下的台灯底座又给他来了一下。   壮汉原地晃了两下,倒下了。   砰!   即便如此,周愉依旧没有停下,他像个残酷无情的杀人魔一样拿着那质地沉重的台灯给那三个人补了一下又一下,直到确定他们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为止,才将台灯放回原位。   直起身的时候他眼前黑了一瞬,但他并没有做出任何表现,从外在上来看,一口气放到了三名壮汉的羸弱青年面色未曾稍变,在床边站定了一会儿,像是欣赏够了自己的杰作,便步伐稳定地走到了镜头面前,对着摄像头前的镜面,用中指抹掉了溅到自己脸颊上的一丝血迹。   “你看够我的演出了吗?”   “……”镜头前的人沉默了很久,才用一种不知道是惊叹还是什么的语气道,“这真是……太精彩了,你是怎么做到的?你之前学过武术吗?”   “要怪就怪你太小看我了。”周愉把镜头边上的麦克风拿近了些,对着嘴边说道,“现在,轮到你表演了。”   “什么?”   “Go find yourself three men to f**k you and s 第71章 我记起你了,冯·盖因威尔   黏连的水珠从布料中渗透出来, 顺着地心引力滑进浴缸里。   “No.”   盖因跪在浴缸边, 正将里面的人小心翼翼地抱出来, 却忽然听见一道轻轻的声音。   “嗯?”   “我不想要回家。”   “那……我带你去医院?”   “我也不想要去医院。”   周愉缓缓眨了眨眼睛, 他的睫毛上有水珠掉下来。   “那你想唔——”   余下的话都被挡住了。   周愉一手扯着他的衣领,扬起下巴,透明的水珠划过他的下颚, 落进领口。   这是一个不带丝毫挑-逗的吻, 青年只是静静贴着对方的唇,那双漆黑的眼眸好像蒙上了一层柔和的水雾一般,无端端柔软起来。   我想要你。   那一刻,盖因好像读懂了他的眼神。   微凉的唇因为触碰时传递的温度而渐渐变得温热。   “你确定吗?这里不是最好的地方,现在也不是合适的时机。”   “我同意。”周愉抬起手臂,指腹擦过青年的下巴, 触感并不光滑,带着些细微的胡茬, 正如那双带着硬茧的左手擦过他的后背所带来的粗粝摩擦感, 鲜明地告诉周愉, 他不再应该把面前的人当作男孩看待了。   “现在不是最完美的……但是已经足够了。”   “……我明白了。”   盖因用残存的理智带他找到了一个无人的新房间。   周愉的后背陷入柔软而洁白的被子里。   离开了水的冷却, 那短暂的凉意就像是幻觉般消失的一干二净, 他感到自己就像是被一把扔进了火焰里, 浑身都要着了起来。   盖因脱个衬衫的工夫, 青年整个人都变成了粉红色, 熟艳透着绯|糜。   “你怎么了?”   盖因一边吻他一边皱眉。   “是那个药……”周愉在间隙中回答。   “药?”盖因的动作停了停, “他们没对你怎么样吧?”   “你应该问我有没有对他们怎么样。”周愉歪起唇, 无声笑了笑。   他这样又邪恶又魅惑的样子真是迷人坏了,盖因当即就可以了。   “这次你要是喊停我可不会停下。”他这样说着,俯下|身去——   “停。”   盖因猛地抬起头,琥珀色的双眼在瞬间变成了幽幽的绿色。   不是吧,又来。   “这次不用从下面来。”周愉抱着他的脑袋,将他拉了上来,“做你想做的,直接。”   盖因怔怔看了他一会儿,郑重道,“……我从来没像这些这样喜欢过你。”   ……   “F……ck.”   周愉扬起头,将半张脸埋进了床-单里,嗓音沙哑。   “可以了吗?”盖因伏在他的身上,比起周愉他更像是水里捞出来的,“我觉得你准备好了。”   “等等。”   周愉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红色大字。   【任务目标被虐值不足80!禁止结合!】   “可我觉得我不能再等等了。”男孩自顾自说着,直起膝盖。   “你的腿不疼吗?”周愉突兀地问了一句。   “疼个屁。”盖因一点都没过脑子。   他现在浑身上下的感官都集中到一处了。   “现在呢?”周愉狠狠踹了他一脚。   失去重心的盖因歪倒在床-上,浑身的重量都压在了那只伤腿上。   “嗷!”   可怜的孩子缓过了劲儿,砸着床委屈地大叫,“认真的吗,我爬了十八层楼上来救你!”   【目标被虐值 15,当前被虐值90。已达标,发布主线任务-珠联璧合……】   眼前一个个出现的字母顿了顿,然后简洁地冒出三个单词。   【请继续。】   可真是不容易。   周愉一个翻身,支在了小狼狗的身上。   “抱歉。”   他怜爱地吮-了吮他的唇。   “Now it's your turn to hurt me.(现在轮到你来让我疼痛了。)”   他放松了手臂的支撑,放任身体契合进去。   ……   “天!总算是让我找到了。”   丹尼尔终于摆脱了一楼的警卫,找了上来。   “潘宝?你坐在这儿干嘛?”   黑人鼓手一脸疑惑地看着老神在在地坐在门口抖耳朵的德牧幼崽,好奇地看了眼被狗子守在身后的房门。   “盖因和乔伊呢,他们在里面吗?”   “噢~~~”   隔着房门传来一声销|魂的长音。   丹尼尔缓缓挑起了眉,抬起一根手指,指着门内,歪过头不确定道。   “刚刚那是盖因吗?”   “……”黑犬睁着那看透一切的眼神淡定地看着他,稳如老狗。   ……   “乔……乔伊……”   盖因眼看着注视自己的那双眼睛渐渐变成了冰蓝色,恍如北极的冰川雪水划过了虹膜,“你的眼睛,在发光……”   他抬起手,划过青年的眼角。   周愉握住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扣,“你也是。”   盖因的那双如骄阳般的琥珀色的眼睛渐渐变成雨后森林中的深潭,映着浓郁的绿色。   [检测到高频脑波活动,正在统计数据,37%……38%……39%……40%……]   “你到底是什么人?”   盖因抱住他的肩膀,两人交换了位置。   那一下很到位。   周愉忍不住咬住唇哼了一声。   “我也想知道。”   这个位置对于盖因来说有利多了,他无师自通起来。   “你还满意吗?”他一边服务一边询问用户体验。   “不……算太差……”周愉的话抱着他的肩膀,断断续续道。   他有感觉自己在说不的时候,盖因的表情像是要吃了他。   “多谢夸奖。”盖因咧开嘴露出一个充满攻击性的笑容,看起来得意极了,“我也觉得我很天赋异禀。”   他像是受到了强效激励,态度更加认真了。   [41%……42%……43%……44%……]   ……   全程快节奏鼓点的歌曲在中间迎来了副歌,然后是一段间奏。   盖因发丝上的汗滴到了周愉的脸上。   “你知道吗?”盖因等着周愉把他的间奏过完,说道,“我还没完。”   周愉感受了一下盖因的乐器,“我现在知道了。”   他的声音有些飘忽不定,双眼略微失焦,这样迷离的神情在周愉身上可很少见。   盖因凝视着他,他把周愉的麦拿了起来,然后小心观察着对方的表情和脸色,仔细地抚摸过麦克风上的每一处纹路,就像训练有序的某种猎犬,等着哨声响起的那一刻再进攻。   前一首歌已经被排练得滚瓜烂熟了,他们换了一个风格。   这是首慢歌,温柔极了,带着千回百转的转音,盖因的手指划过琴弦,轻轻捻动,周愉偶尔会和着节奏发出婉转的低-吟。   [45%……46%……47%……48%……]   如果说前一首歌像是火山爆发,激烈的鼓点象征着四处蔓延的岩浆,那么这首歌就像是暴雨后从土壤里流出的温泉,将本就湿润的土地渐渐淹没,令所有一切再次陷入恍惚中。   这样的情形没有持续太久,泉眼里的水流逐渐增大,咕嘟咕嘟冒着泡泡。   吉他里有个技巧叫大风车,指的是将吉他倾斜到一个角度,手臂伸直用肩关节抡转时可以强有力地拨动每一根琴弦,可以连续不断地发出激昂的强音,就像是连续击打水面,前一层涟漪接着后一层涟漪,层层激荡,效果不断累加,往往会在舞台上呈现出十分恢宏的效果。   但是这个动作同样也十分高难度,不仅需要弹奏者有优秀的控场能力和力量,同时也对琴有很高的要求,那六根琴弦必须能够承载起巨大的势能和动能带来的冲击力,才能够奏响最后的最重音。   [49%……50%……51%……52%……]   “盖因!”周愉叫出了声。   “我在……”   在某一瞬间,特定的记忆像是带有某种标签从周愉的脑海中灵光一闪,“咬我……后颈……”   “什么?”盖因还在做大风车,要在这样大幅度的动作中辨别清楚琴弦到底发出了什么声音其实挺难的,他顿了几秒才理解,“为什么?”   “别问……就,照着做!”   于是,在最强音被奏响的那一刻,银发青年弓下腰去,如收到信号的猎犬毫不犹豫地死死咬住了猎物。   炽热的泉水汹涌而出。   周愉的瞳孔猛地收缩成针,下一瞬,铺天盖地的精神触丝从他的脑海中扩散开去——   [523456789%……60%!]   如同恒星爆炸,宇宙诞生,先是急剧坍缩,然后一切都膨胀扩散开去,在刹那成为一片浩瀚的星海。   每一片诡秘飘忽的星云,每一颗灿烂闪烁的星球,都向他敞开了怀抱。   这是哨兵的意识云,他的大脑,他的记忆,他的灵魂。   精神的融合代表永恒的契约,标记的定下意味着从现在开始,无论他们相隔多远,命运之线都会将他们相连。   不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   哨兵一定也察觉到了什么,否则当他抬起头来时,不会用那样的眼神望向他。   周愉看着他的眼睛,那双墨绿的眼瞳中,倒映着他自己的脸。   像是清晨的风吹散了迷雾,揭开了窗纱,一切变得清晰起来。   “我记起你了。”   “冯·盖因威尔。”   他听见自己这样说道。 第72章 决赛前夕   青年说这句话的时候, 盖因还沉浸在那惊人的余韵里, 他迟钝了两秒, 晕晕乎乎地问道。   “你记起我什么了?”   然而周愉却什么都没说,只翻过身,咬住了他的唇。   ……   盖因觉得自己完全中了一种名为乔伊的毒。   他的鼻尖贴着青年的细白的脖颈,隔着脉搏的跳动,可以闻到一股清冷的香气,像是雪天枝头初绽的花朵, 盛开在高高的枝头, 遥遥地便可以令人感受到那若有若无的勾人气味。   “你好好闻。”盖因有些惊讶自己之前居然没有发现。   “如果你不打算动一动的话,我觉得我们可以差不多到这里结束了。”   刚结束了一波gc的周愉动作随意地用手指玩着他脑袋上的头发,语气比起平常更倦懒了几分。   “等一下,让我休息两分钟我们再战。”青年赖在他的身上。   周愉抬起盖因的手臂,看了眼他手上的表,“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了?”   “真的假的?”盖因没觉得他们刚刚有排练了这么久。   “真的。”周愉动了动脑袋,看向门口,标记的完成也意味着初潮的结束, 他现在清醒多了,“你是一个人来的?”   “不是,丹尼尔和我一起来的。”   “哦……他现在在哪儿?”   “回去了吧,管他呢。”盖因用脑袋不满地蹭了蹭他,“干嘛在床|上讨论别的男人?”   “我们也回去吧, 已经很晚了。”周愉捋了把汗湿的头发, “我有点饿了。”   他还没吃晚饭就“被迫”剧烈运动了一波。   “明白, 马上就来喂饱你。”盖因支起身体。   周愉撑起一半的身体又被压下去,他忍不住感到有些好笑,“你现在还有吗?”   “……”白发青年定定地看了他一眼,“你这是在质疑我身为一个男人的实力?”   周愉挑眉,“说谎的不是好孩子。”   盖因一下子泄了劲儿,倒回他身上,“我现在真的一滴也没有了,宝贝儿。”   盖因嗅了嗅他,又不甘心,“但是我过一会儿就可以满血复活。”   周愉拍了拍他的背,“你先出来再说话。”   “不要。”盖因用那结实的手臂抱住他,“你那里面好舒服,我就喜欢在里面呆着。”   “怎么,你还打算让你兄弟在里面住着了?”   “有那么点意思。”盖因顿了顿,忽然抬起头mua了他一口,然后看着周愉的脸说道,“我要让你变成我的形状。”   “啧啧啧。”周愉眯起眼睛,把他的额头推远,“挺有志气。”   盖因扬了扬眉毛,露出得意的表情。   这孩子,还嘚瑟上了。   周愉偏过头忍了忍,又没忍住,抱住他的脑袋凑上去,贴着他的唇,在快要吻上他的距离停住。   真的应该停住,他们俩的嘴唇都被吻得有些肿了,色泽都比平常深了很多。盖因的嘴角还破了一小块,现在已经结了痂。   周愉用那双眼角含情的丹凤眼直直望向青年眼底深处。   “你要是不想真的被我榨干,你真的要收敛一点。”   “知道吗,嗯?”他一边半是警告半是劝解地用鼻音说道,推开身上的人,站起来。   两人的联结一断开,有些东西就堵不住了。   “No——”盖因朝着往洗手间走的人伸出了尔康手,“你真的要把我们的孩子冲掉吗?乔伊,你好狠的心,你答应我会把他们生下来的!”   门板无情地阖上。   “闭嘴,盖因,你真的戏太多了。”   ……   周愉打开了浴室的水龙头,细密的水柱从莲蓬头喷撒出来,打湿了那一头黑发。   他扶住了一旁的玻璃墙面,深吸了口气,然后长长地呼出去。   他是不会承认他现在脚软到几乎快站不住的。   ……   “宝贝儿,你还好吗?”   盖因第三遍催促的时候,周愉终于披着浴袍从洗手间出来了。   刚打开门,就有一只黑影亲热地扑了上来。   “潘宝!你是从哪儿来的?”   盖因靠在床边上,闻言回答道,“它一直在门口等着,还挺乖……我刚给丹尼尔打了电话,一会儿他会给我们带衣服过来。”   周愉捞起真狗子抱在怀里,踩着一地狼藉的衣服走过来。   盖因拍了拍身旁,示意他坐下。   “我刚叫客房服务来帮忙换了床单。”   “他们没奇怪这个房间为什么有人住吗?”   “我猜是丹尼尔刚刚下楼的时候帮忙交了房费。”盖因打了个响指,“好兄弟。”   周愉没理他,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他腿上的石膏,然后动作一顿。   “都裂了。”他偏过头,看向他。   “我知道。”盖因抽回腿,“没事儿,只是石膏碎了,里面还是好的。”   “是我刚刚太用力了吗?”   “要用力也是我用力。”盖因摇了摇头,“和这个没关系,是刚刚我爬楼梯的时候嫌它太碍事了,本来想把它拆下来的。”   石膏凝固之后本来是很坚固的,盖因要把它弄开必须得费一番功夫才行,想也知道他当时是急成什么样了才会出此下策。   但这一次周愉却说不出口责怪的话,毕竟他才是更加以身涉险的那个。   最终,他只是这么说道,“你得回医院。”   “我真的没事。”盖因一看到周愉自责的眼神,就觉得自己心都要酥成渣渣了,他把他拉到自己身上,抱着那手感极好的腰肢,抬起头看他,“只是骨折,过不了几天就会好的……”   他拉起他的手,贴到心口的猫纹身上,“你不知道,我听见你失踪的消息的时候,我的心脏都快停跳了。”   “……”周愉那两条细长的大腿从浴袍下伸出来,支在盖因的胸膛两侧,他垂下眼帘看他,有那么短暂的一刻,他感到嘴边有一千句话想对面前的人说,但最终,他只是道,“谢谢你。”   盖因没想到他会这么郑重的道谢,顿时反倒不好意思了,“咱俩谁跟谁啊……如果你真要感激我,那就……”   他戳了戳自己的下唇。   周愉勾起嘴角,慢慢倾下身,凑近他。   他越靠近,盖因越能嗅到他身上那股香气,即便是在沐浴后都没有被遮掩,反而因为体温的上升愈发明显……   “等你腿好了,再说吧。”   耳边不经意地响起这么一句话,香气迅速离他远去了。   盖因这才反应过来他刚刚说了什么,“不是吧,真的要等到我腿好吗?”   周愉走到房间打开门,从正在按门铃的丹尼尔手中接过了装着衣物的袋子,“辛苦了。”   “……”丹尼尔看他那一副坦然又焕然新生的样子,默默将脑袋转向还在床上瘫着的盖因,竖起一根大拇指,“哥们,牛逼啊。”   ……   随着总决赛的录制时间靠近,有个名为“瞬间乐队”的加V大号突然横空出世,给某位粉丝发的饭拍视频点了个赞,瞬间引爆了整个社交网络。   这一条视频上方的文字是这样说的:   [Exm?早在两个月前瞬间乐队就在酒吧演出这首歌了,那时候梦乐队还不知道在哪里做梦呢好吗?谁抄谁还不是一目了然?要点face吧!]   下方就是乔伊第一次表演的视频,全程无剪辑,连同奈尔的表演也没有漏下。   还有评论详细地描述了事件的经过。   [Transience最早是叫Gray Wolf,那会儿只有吉他键盘鼓三个人,一直在找主唱,然后都原本已经定下来是J了,N不知哪里杀出来说要和他1V1,结果一顿尬唱之后技不如人灰溜溜走了,没想到居然直接剽窃了TS的新曲拿去另起炉灶,你听他们的名字,明显就是内涵了J,只要是个TS粉就知道J的外号就是转瞬即逝的梦。]   有许多梦乐队的粉丝还不愿意相信现实。   [一开始就只是说疑似抄袭而已,两首歌本来就有很多细节不一样,明明是有人带节奏想要捆绑梦乐队碰瓷,现在借机黑红不成又来给我们奈尔泼脏水了。]   [就是,你们有理就可以在化妆间泼别人指甲油,在后台恶意推搡即将登台的选手了吗?转瞬没乐队装无辜本事简直绝了。]   事件逐渐发酵升级,凌晨时分,在“瞬间乐队”官方账号,一连发出了三条微博,一条是音频,一条是视频,最后是一句话。   音频中,清晰地记录下了那天在化妆间发生的事情的经过,其中的主角正是此时正在风口浪尖上的那两位。   【你还记得吗?我说过,我是不会放弃的,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看到我。】   【通过抄袭吗?】   【你们也觉得我是抄袭?那可太令人伤心了,现在大家都觉得你们抄袭了我们的歌,这一定是个误会……一个会让你们身败名裂的误会。】   【那你可就打错主意了,我想不管是我还是盖因,都没把一个靠着牺牲色相上位的人放在眼里。】   音频的最后一句话简直是无缝承接了之后的视频。   在这个长达三分钟的无剪辑视频里,被称为“无暇天使”,被所有梦粉捧在心尖尖上宠爱的单纯少年奈尔·艾索普被三个和他的身材形成鲜明反差的男人拥在身前做着原始律动,表现出了舞台前截然不同的气质和神情。   配合着最后一条发的那一行字,简直讽刺极了。   [你们要的实锤。(还需要更多吗?)]   这一击可以说是一锤定音,直接让所有原本还中气十足地在网上黑他们抄袭、欺压选手的黑子们偃旗息鼓,鸦雀无声了。   这让一直站在瞬间乐队这边的粉丝感到大快人心,他们很快挖出了背后更多的内幕:奈尔·艾索普竟然曾是是个少年犯,他似乎具有某种吸引有钱老男人的特质,曾经勾引过他的养父然后反告他X侵,因此为自己赢得了一笔巨额赔偿金,在这之后一直过着有多名性伴侣的糜烂生活,和大众眼中的单纯忧郁美少年形象相去甚远;而吉他手布莱克·基茨不仅曾经改过名,还是个赌徒和几次进过戒毒所的不良分子,他看上去瘦削不是因为形象不良,而是真的因为身体已经亏空;至于那名存在感不高的手风琴手,竟然也是奈尔的裤下之臣之一——现在网友们都戏称梦乐队为,奈尔和他的后宫们,甚至有人投诉了那张专辑封面,理由是“过度真实,引起不适”。   不需多时,乐队之夜官微正式宣布了梦乐队抄袭和退赛的消息,所有的品牌商都赞助方都裁撤了奈尔和他的乐队的广告,节目在回放中将前几期中有关这几人的画面全部剪辑掉,奈尔等人就在一片嘲声中悄然无声地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面对他们的,是真相败露后的巨额赔偿金,新仇旧恨还有无望的未来。   ……   “要是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我当初就压根不会去报名参加这个比赛。”盖因皱着眉,“贵圈真乱——”   盖因之后也了解到事情大致的经过了,说实话,这让他险些就做出直接退赛的决定。   “你又不是巫师,怎么可能未卜先知。”周愉知道他还在因为一时看错人的事情而自责,所以安慰他道,“别怪自己了,心眼大也是我喜欢你的理由之一。”   盖因:“……”   “那个投资人呢?你打算怎么办?”盖因转开话题。   “就这样。”周愉用手机的一角抵着下巴,坐在酒吧后台的休息室的单人小沙发(现在是他的专座)上,双脚架着茶几。   他没想到那天威胁他的幕后之人不仅在之后真的发来了他“被”三人行的录像,还顺带把奈尔参加活动的实证也给传了过来,“只要视频在我们手里一天,他就会忌惮一天,就像一颗定时炸|弹悬在自己头顶,只能听见读秒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终日在对未知的恐惧和回忆的噩梦徘徊,这就是我对他的惩罚。”   这些被权利和金钱腐化了思想的人们,真的应该品尝一下位置被掉换的滋味,内心邪恶之人终将被邪恶所反噬,不知道经过这一次特殊的经历,喜欢在屏幕后偷窥的那位会不会对这种刺激的行为上瘾呢。   “不过有了这件事情,乐队之夜的赞助就被停了,不知道节目还能不能办下去。”玻曼端着托盘进来,上面是四个高脚杯,还有一瓶香槟酒。   “当然可以。”周愉放下手机,拿起香槟酒。   “嗯?难道在这声名狼藉的情况下,还有人愿意资助节目?”   “为什么不呢?”周愉拿起香槟酒在手里摇了摇,然后递给了一旁的盖因。   银发青年挑了挑眉,接过酒起子,站起身。   砰!软木塞弹了出去,冒着白沫的晶莹酒液澎涌而出。   “Woooo!”   四个人拿起盛着金色香槟的高脚杯碰在一起。   “我们一定是冠军!”   [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是你赞助了节目。]999在周愉脑内询问。   周愉抿了口杯子里的酒液,偏过眼睛看向一旁的盖因咽下香槟时滚动的喉结。   [我不想让某人太有压力。]   青年这样说着,勾起唇,仰起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总决赛就在这种情况下到来了。 第73章 切换世界   比赛前一个礼拜, 周愉带着盖因去了一个地方。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机车青年靠在自己心爱的小摩托上, 不解地打量着眼前那其貌不扬的仓库。   “一直在家里练歌确实会影响邻居休息,总是借摩根的酒吧排练也不是个办法,所以我就把这个地方买下来了。”   周愉一边说着一边推开车库的大门。   盖因上前过去帮他一起推开门,然后好奇地走了进去。   电闸被拉开,灯光一寸寸亮起,照亮了这个空荡荡的仓库。   马丁靴的鞋底鞺鞺鞳鞳地踩进去,脚步声在空气中回荡。   “还不错啊……”   整个仓库有两层,一层是一个空旷的空间,二层可以从一旁的钢制楼梯上去,但空间稍微少了一些,可以做一间临时的休息室,四面的窗户令阳光可以充分照亮整个空间,飘扬着灰尘的光路在地上划出一块块梯形的光斑。   盖因插着兜转了一圈,在看见仓库最中间的黑色琴盒时忽然不动了。   “这是……”盖因不确定地伸出手, 指了指那个一看就很高档的黑色琴盒,然后又指了指自己。   他用眼神询问身后的人。   是送我的?   周愉挑眉,“拆开看看。”   盖因未拆先笑,他蹲下身,打开琴盒边上的锁扣, 然后将盖子掀开。   一把樱桃红的电吉他出现在眼前, 锃亮如新。   盖因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他原先的那把。   “……你居然把它修好了。”盖因把琴拿出来, 在怀里迫不及待地试了几个音。   听起来好极了, 比之前还要好。   “我知道你很喜欢这把琴, 所以就找人把它断裂的琴颈修复了,顺便保养了一下。”周愉走到他身侧。   尽管修复的费用远远超过了这把琴原本的价值,不过……物超所值。   盖因蹲在地上,抬起头看他,“我太爱你了,宝贝。”   周愉已经习惯了他随时来这套,闻言对他勾了勾嘴角。   “不过我还以为你会给我买一把新的。”盖因把琴小心地放回琴盒里。   “我也觉得你会这么觉得。”周愉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被和拨片挂在一起的钥匙,在他面前晃了晃。   盖因看了他一眼,又扭过头看了眼仓库里另一扇被大铁链锁死的门,微微张开嘴。   “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他缓缓接过那枚钥匙,走过去对准锁扣插-入,“咔嚓”一声,铁链应声落下。   盖因望了一眼留在原地的周愉,然后双臂用力,一把推开了两扇巨大的推拉门。   在铁门的轮子滋啦地摩擦着轨道的伴奏下,偌大的空间里,满墙的电吉他,各种款式各种颜色各种品牌,甚至还有限量款和联名款,就这么映入青年眼帘。   “Holy……”   盖因说了句未完待尽的粗口。   “还满意你所看到的吗?”周愉已经在不知何时走到了他的旁边。   “这里是天堂吗?”盖因已经迷失在了电吉他的海洋里,他摸索着其中一把吉他上的签名,“这真的是保罗·麦卡特尼(披头士乐队成员)的亲笔签名吗?”   “应该是的。”周愉回答,“否则我就被白宰了一笔。”   “我的天。”盖因转过头看他,有一些语无伦次,“乔伊你为什么……你怎么想到……你知不知道这些……我知道你很有钱,但是你也没必要……呼……我要昏过去了。”   周愉倚着墙面,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喜欢它们吗?”   “当然!我太喜欢了!”盖因兴奋地就像是个孩子,但他很快就抑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你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你这样我会不安的。”   “你的意思是我平常对你不好吗?”周愉反问。   盖因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然后在周愉危险的眼神提醒中迅速反应过来,摇了摇头道,“挺……挺好的。”   [瞧把孩子吓的。]999在周愉脑内说道。   周愉抬起手捏了捏他的脸,“这算是奖励。”   盖因双眼放光地看着他,忽然一把搂住他的腿缠在腰上把他抱了起来。   周愉猝不及防地被压到了墙上,不由地抱住了对方的脑袋。   “等等等……”   “等什么?我腿上的石膏都已经拆了好几天了。”盖因双手抱着他却一点也没有露出吃力的表情,他脸上满是笑容,身后仿佛有一条隐形的尾巴在兴冲冲地甩来甩去,“我一刻也不能等了,我想要让你感受到我现在有多激动,多高兴,多……爱你~”   于是乎,周愉就被摁在门上(墙上没空地了)好好感受了一把盖因的热情。   ……   后话就是四个小伙伴们把整个仓库好好打扫粉刷了一遍,几人在墙上涂鸦了旧的标志(灰色狼首),新的标志(Transience的一笔画),玫瑰、猫咪、钢琴、架子鼓、吉他,麦克风、音符还有各种天马行空的东西,买了舒适的沙发,众多地毯和抱枕,然后把所有的设备移了进来。   这里成为了瞬间乐队的音乐基地,他们的第二个家。   “天,这里练歌自带混音效果,太爽了。”   又一次排练完,丹尼尔甩了甩手中的鼓棒,感慨道。   不知不觉乐队之夜已经过了一期又一期,瞬间乐队披荆斩棘,一路挺进了总决赛,下一次,就是最后一期,总冠军将从三支队伍中诞生。   而在这一期间,乐队也没闲着,不仅完成了第一支单曲《第一夜》的MV拍摄(顺带一提取景地就是这个仓库),而且第一张专辑《初夜》(还记得盖因说他要写十首歌吗)也在紧锣密鼓筹备中;《噩梦》和《课后辅导》两首歌分别被一部魔幻大片和一部校园爱情剧看中,制作方已经联系了乐队要买影视配乐授权,等到综艺录制结束,接下来还有一系列的宣传工作需要乐队配合去进行,虽然冠军的奖杯还没拿到手,但瞬间乐队已经是大红大紫预定了。   四人还一起去参加了今年夏天的LGBT大游-行,不得不说那可是一次愉快的经历(丹尼尔:我就是去凑了个热闹),顺带一提,玻曼在游-行时认识了一个变性人帅哥,现在两人保持着上c不说爱的一对一p友关系,私下里还挺和谐。   “所以你其实不是无性恋(asexual),更像是无爱者(Aromantic)。”丹尼尔这阵子对这方面的知识好像全面多了,“无性恋只是排斥性行为或者性冷淡,但是有些无性恋却能够感到爱情;而无爱者有自己的生理需求,只是单纯地无法和其他人建立情感上的联系。”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有时间人很难对自己下一个准确的定义。”玻曼拿着一罐碳酸饮料陷在沙发里,“不过现在的生活还不错,真的,认识你们和艾德(玻曼的p友)之后,这是我过得最开心的一段时间。”   “我很为你高兴,朋友。”周愉和他交换了一个拥抱。   “随便吧,妹子的好只有我一个人懂。”丹尼尔耸了耸肩,也跟着凑过来,搭住两人的肩膀,“不过我也是,很高兴认识你们这些家人们~”   “你们在干什么?”盖因抱着潘宝从地毯上站起身,四人一狗亲密无间地拥抱凑在一起。   “够了够了够了,我们是乐队不是音乐组合……”温馨了五秒后,周愉挥开了众人,“太肉麻了有点。”   “哎呦,偶尔煽情一次,乔伊又害羞了~~”丹尼尔毫不留情地露出调侃的表情。   周愉翻了个白眼,几人太熟了,现在互怼已经是日常戏份。   他回到自己的站位上,拿起麦克风。   “休息结束,该接着练习了。”盖因拍了拍手,拿着手中改好的谱子走过来,将谱子夹到周愉边上的谱架上,“我决定把副歌提到前面,这一次绝对完美,不拿冠军我名字倒过来写……”   ……   乐队之夜的总决赛并不在室内的摄影棚内,而是在半开放式的加城国家体育馆当中,当夜万人空巷,恢宏的舞台前满是挥舞的荧光棒。   “你紧张吗?”   听见身后传来这句问话时,周愉正站在后台,手里拿着话筒,等待着前一组选手表演结束。   他侧过头,半张脸依旧被笼在阴影里,半张脸则曝光在后台昏暗的光线下,眼角的闪粉和那颗贴在泪痣位置的水钻熠熠发光,“不紧张。”   “心态很稳啊。”盖因拿着吉他,忽然凑到前者的耳边小声道,“我有没有说过你这件衣服很像女王。”   为了总决赛,乐队特地准备了一首新的原创歌曲,这一次不论是编曲还是作词都是由周愉和盖因共同完成,为了配合这首编曲非常宏大的歌,周愉今天穿的是他在舞台上表演以来最隆重的一次——一件缀满了亮片的星光低胸晚礼服。   不得不说,这件衣服未播先火,靠着预告周愉就上了三次热搜。   无他,这件衣服简直是太适合他了,高挑、高贵、高傲,将他映衬地闪闪发光,那视觉冲击力已经彻底模糊了性别的界线,特别是在他还扎着马尾戴着银白的闪耀头冠的情况下——   “那你是什么。”周愉转过头打量了他一下。   盖因今天破天荒地穿着一套黑色的西装,一头银发被摩丝固定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打扮得前所未有之正经,这套衣服还是周愉和他一起购物时买的,不过他一直没有穿出来过,这还是头一回。   一向痞帅痞帅的小狼狗忽然成熟稳重起来,也是很撩人的。   “很明显。”青年躬下身单手放在肩上朝他行了个礼,“我是你的骑士,陛下。”   砰!   舞台上的追光灯来到了一旁,将周愉眼中的笑意照得纤毫毕现。   “接下来有请——瞬间乐队!”   主持人的声音从舞台上传来。   “你准备好了吗,我的骑士?”周愉将话筒换到另一只手上,朝着身后伸出了掌心。   那一瞬间盖因的脸上有了一丝恍惚的表情,仿佛曾经看到过的熟悉画面重现在眼前,他只是怔了一下,很快就伸出了自己的右手,紧紧握住了对方,“当然,随时准备着。”   ……   周愉在总决赛唱的歌颠覆了他以往的风格,超越了之前所有歌曲的难度,高音一个接着一个回旋上升,毫无保留,一首歌下来,他的整个后背都被汗水湿透了。即便他没有动用“能力”,这首歌也成功带动了所有观众的情绪,令人头脑发热血液沸腾蠢蠢欲动,令人想要为他前仆后继慷慨赴死。在总决赛这样的关键时刻,其所能体现出来的感染力是毋庸置疑的。   “接下来我宣布,第四季乐队之夜的总冠军是——”   “瞬间乐队!”   接过冠军奖杯的那一刻,周愉眼前出现了熟悉的一行字。   【所有剧情点已结束,正在检测通关目标是否已达成,攻略目标爱意值:100/100,被虐值……不重要了,玩家脑域复苏程度60%,通关目标达成,恭喜玩家通过2号世界考验,获取成就[量子兽],正在析构关卡……】   【检测到异常NPC,正在修改标签,NPC:封锴,已标记为玩家2,正在获取登录信息……信息获取失败,失败原因:定位错误,距离超过检测范围。正在修复错误……修复成功,检测到玩家2精神体,正在进行精神体扫描,玩家2精神体活性:46%,正在拟合数据信息,正在载入下一个治疗世界……】   【当前世界析构中。】   周愉眼前的观众的动作忽然静止,所有的景色和人物化作茫茫绿点消失在眼前,顷刻一切陷入黑暗。   下一秒,失重的感觉在瞬间袭击了他,周愉差点被高空中的风迷得睁不开眼,而与此不同的是,他的身体却迅速做出了反应,在看到逐渐靠近的塔尖时自如往边上一避,以一个“英雄式落地”的方式单膝着地,站到了一旁。   周愉看了眼自己脚下踩碎的几片瓦,又抬起头,将整个充满了英伦风情城市的夜景收入眼中,一时无言,“这次怎么动作这么快。”   [世界的渲染速度和周周你的脑域恢复程度是成正比哒,毕竟这个世界有一部分是靠你的大脑运行的嘛,而且现在我们有帮手啦,约等于升级成双核CPU了呢。]   [你是说封锴……盖因?这个世界是我和他的大脑一起构建出来的?]   [是的哦。]   周愉站在一座哥特式的高塔上,扶着刚刚快要戳死他的十字架,看了一眼自己一身酷炫的黑色紧身衣和身后的黑披风,还有手上的半指战术手套,“这就是我穿得这么中二的原因?”   等等,什么东西硌到他的嘴唇?   周愉试探性地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虎牙。   ……很好,他再也不用羡慕盖因尖尖的虎牙了。   联系这尖牙,和这座城市,周愉觉得他大概能猜到自己的身份了。   “我变成什么奇怪的东西了。”   [你是吸血鬼哦,也就是人们常说的血族。]999在半空中显出形来,捂着嘴腼腆地笑了笑,[好帅的!]   他变出了一面镜子,周愉于是看见了那个皮肤苍白,一头及耳的烟色斑驳短发,画着黑眼线,左耳还戴着个红色逆十字架耳坠的真·哥特风青年。   谢天谢地他的眼珠不是红的,不然实在是杀马特太过了(bushi)。   周愉还没说完话,小腿忽然一痒,脚下凭空出现了一只灰猫。   “缅因?”周愉蹲下身,把猫面朝自己捞起来,对方十分乖巧地伸着四肢尽管他抱,四目相对,看着那对灰蓝色的毛眸,周愉忽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你是……我?”   [没错,它是你的量子兽哒,量子兽算是高维空间中精神体的变形,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是本我的体现。]   周愉想起自己在上个世界曾经看见过的灰影,说起来,那好像是和盖因……之后出现的。   [说起来你可能也已经发现了,其实每个世界最后给出的奖励都是周周你原先所具有的向导能力的一部分,我们医疗系统所要做的不仅是帮助你恢复脑域,重新苏醒过来,还有让你通过游戏的形式熟练掌握自己的能力。]   [量子兽与主人是心念相通的,你可以随时将它收回到脑域中,也可以随时将它放出来,量子兽的存在是一种复杂的交叠态,你可以控制它和游戏世界以及现实世界产生干涉,也可以让它不能干涉那些维度。]   大概了解了一些基础知识后,周愉很快掌握了操纵量子兽的一些小技巧,他心念一动,怀里的缅因猫便凭空消失了。   远处飞来一只黑色乌鸦,周愉在他飞到自己面前皱着眉一把抓住了它的两只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变身非人类的缘故,他发现自己的力量和敏捷程度都上升了好多。   在乌鸦的惨叫声中,周愉从他脚上解下了信筒,然后松开手。   乌鸦惊叫着飞开了。   周愉展开信筒,里面居然是一小管红色液体。   [别告诉我这是人血。]   [血族可以从血液中获得信息,这是他们的天赋能力。]   所以想知道这信里写了什么还得喝了这个才行?   “……”周愉用两支手指面无表情地捻着那管粘稠的黑红血液。   并没有很想喝。   [你也可以告诉我这里面写的是什么内容的吧?]   [呃……确实是。]   周愉毫不犹豫地把那管液体抛开。   [说吧。]   999已经帮助他打开了系统界面。   [你的人设是第三代吸血鬼长老勒森魃亲自指定的血月红十字暗杀队的队长,效忠于整个勒森魃族领导的魔党。]   [勒森魃族是血族中更加具有侵略性的一个支系,和由梵卓带领的密党不同,勒森魃带领的魔党的所有血裔遵从长老的命令,在背后活动于整个欧洲,暗地里掌握庞大的权力和金钱,他们崇尚暗影和力量,不喜欢别人挑衅权威。近来驻扎在伦敦的魔党和地下活动愈发猖獗的狼人产生了摩擦,长老正在计划除掉整个伦敦的狼人。]   [这封密信将会告诉你今晚狼族集会的地址,你和你的手下都已经分别收到了坐标和今晚行动时间的信息,而你的第一个任务就是……你得从剿灭任务中救下狼王之子,至于对方是谁,就不用我多说了,是吧?]   周愉挑起眉,“哦?”   听起来很有趣的样子。 第74章 狼族遗孤   一直以来, 狼族最大的群落都栖息在远离城市的森林中,他们通过交错繁杂的下水道和城市相联结,熟知每一个阴森昏暗的地下洞穴, 也有不少狼人就隐藏在普通人当中。   今夜是月圆之夜, 狼人力量最鼎盛的时刻,也是一月一度的集会之夜, 在伦敦市郊一个宽阔的地下洞穴中央,被石柱拱起的黑色王座上坐着一位披着兽皮大氅的中年男人, 在石阶下,无数人正从黑暗中涌现, 他们都有着相同的琥珀色眼眸, 犀利的眼神如同野兽。   “伍德,你们是否得到我想要的东西了?”   王座上的人开口,语气威严。   “报告王。”站在距离台阶最近位置的一位强壮男子站了出来, 朝着王座单膝跪下,“那群吸血鬼将东西看守得很严,我们的人损失惨重, 但最终,我们还是成功将那样东西拿到手了。”   “很好。”狼王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些在战斗中死去的士兵们是为了维护狼族的荣誉而牺牲,而活下来的人, 则是真正的勇士——我会重重地奖赏你, 伍德将军。”   “多谢王。”男子低下头。   “现在, 把东西呈上来吧。”   “是。”   伍德拍了拍手, 有人从正对面最大的入口走了进来,手里还捧着一个精致的托盘,上面放着一个银质的小匣子。   狼王看着那个呈到自己面前的匣子,朝它伸出了手。   “银匣带有圣殿的封印,即便是触碰,对狼人而言都是致命的。”伍德跪在地上,语气慎重,“请务必当心,我的王。”   狼王的动作顿住了,他思考了两秒,抽回手。   “把那个人类带上来。”   立刻有两名侍从从人群中站了出来,拉开了一旁的牢笼上的锁链,将提前准备好的一名人类女子拉了出来,在她的哭嚎声中将她拖到了石阶边上。   女子穿着一身白裙,赤着脚,脸上满是泪痕,身上也已经布满了脏污,她像是害怕极了,蜷缩在石阶上,颤抖着身体。   “打开它。”   其中一名狼人侍从掐住女子的后颈,将她拎到了银匣前。   女子咬着唇,伸出颤巍巍的手臂,慢慢伸到银匣前,拨动着上面的锁扣。   下一刻,她忽然将匣子一把抓起,掷到了面前的狼人的脸上。   “放开我,你们这群怪物!”   “嗷嗷嗷——”   托盘掉在地上,被砸中面部的侍从口中发出非人的嘶吼,捂住脸的手臂骤然变得粗壮,长出细密的绒毛来,他的上衣被撑裂开来,面部的口鼻处朝外突起,身体重心下沉,俯下身四肢着地,变成了一头黑色巨狼。   巨狼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着,口中满是嚎叫声,他的脸上就如同被高温烧灼一般产生了被腐蚀的焦黑痕迹,这样的痕迹很快就遍布全身,而那头狼也渐渐停止了挣扎,一动不动地倒在了石阶下。   银器对于狼族而言本就是危险性的东西,更何况是被圣殿诅咒过的银器。   只是因为一时疏忽大意,竟然令一名柔弱的人类女子杀死了一名强壮的成年狼人。   现场的气氛变得危险起来,黑暗中,无数冒着幽幽绿光的眼睛亮起,此起彼伏的低声嘶吼在人群中蔓延。   狼王在石座上眯起了眼睛。   “你这个该死的……”眼看着同伴死于非命,另一名侍从忍不住手上加了几分力,将女子一把压跪在地,一声脆响,女子发出了一声惨叫,手臂向后折成了不同寻常的形状。   “慢着。”狼王忽然出声。   正欲收割这名女子性命的侍从闻言停下了动作。   狼王用那双威严的琥珀色眸子盯着台阶下的女人。   “打开匣子,我就放了你。”   “我不会相信你的,你们这些魔鬼。”女人愤恨地看着他。   “狼人和人类并不是敌人,我们不以人类为食,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有失控的狼族才会做出袭击人类的事情。”狼王用沉稳的语气说着,“作为狼人一族的王,我自然会一诺千金,只要你能够打开银之匣,我就遵守承诺,让你离开。”   说罢,他挥挥手,女人身后的侍从放开了钳制她的手。   许是吃了痛怕了,又或者被逼无奈,女人抿着唇抬眸看了狼王一会儿,终是蹲下身,艰难地用一只手捡起了那个银匣子摆正,然后将上面松动的锁扣打了开来。   温暖的光线从盒中迸射而出,霎那间,洞穴中亮如白昼,石座上的狼王站了起来,一步步走下了台阶。   “日光之石……自然之母的奇迹,吸收了太阳光芒后孕育出来的稀有宝石。”   他看着那从盒中飘起的日光石,忽然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暗金色的项圈,将其高高举了起来。   像是受到了牵引,悬浮在空中的日光石慢慢地飘到了项圈当中,在那刻有太阳纹路的圆形吊坠中央的空隙前停了下来,严丝合缝地嵌了进去,与此同时,宝石身上发出的光芒也逐渐收敛,最终将所有光线全部纳入了宝石本身当中,那惊人的力量仍在吊坠内部运行着,狼王可以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强大力量。   石阶下,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石头上,穿着白裙的女人向后倒退了几步,然后提起裙摆朝着出口跑了过去。   “你!”狼人侍从发出威胁的吼声。   “让她去。”狼王阻止了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人从洞穴的其中一个口跑了出去。   “但那里是……”侍从发出犹豫的声音,“她会不会被王子……”   狼王只是拿着手中的太阳项圈,眼中露出意味深长的眼神,“我只说过她可以离开,没说是以什么形式离开——活着,还是尸体。”   他抬起头,望向洞穴顶上投下来的光束。   满月即将来临。   ……   卡罗拉一边哭泣一边奔跑着,急促的呼吸和心跳充斥着她的耳朵,底下的洞穴错综复杂,昏暗无比,她不知道自己绕了多少个弯,被绊倒多少次,身后那群可怕的怪物的嘶吼声逐渐远去,直至消失,她还未来得及松口气,却不知为何脚下一空,掉进了一个草堆里。   “啊!”女人从扎人的干草堆中爬起来,顾不上手肘和膝盖的擦伤,抬起头看自己掉下来的洞口。   那里足足有四五米那么高,呈圆拱形,四周的墙壁都很光滑,像是人工开凿出来的坑洞,光凭她一个人一定是爬不上去的。   女孩不由得开始绝望起来。   就在这时,她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   “人类?”   女孩被吓得朝后退了一大步,她眯起眼睛仔细往前看去,才在黑暗中看到了发出声音的对象。   那是个男人,上身赤-裸,被小孩手臂那么粗的铁链结结实实地拴在墙壁上,他不知道在地下被关了多久,嗓音嘶哑到像是火石摩擦般粗粝,几乎不像是人类的声音。   洞穴里的光线极暗,但卡罗拉的眼睛已经慢慢适应了这种暗度,她朦胧中看到了那张脸。   那是一副年轻又极具侵略性的面孔,凌厉的白色短发,深邃的眼眶,高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下颚和颧骨,以及那双桀骜不驯的黄金瞳——在黑暗中发出幽幽的光,就好像是被某种食肉野兽盯住了一样不寒而栗。   即便是视线昏暗,卡罗拉依旧可以看出他那薄薄的衣料下健硕的胸肌和强悍的体魄。   “你……你也是他们中的一员,对么。”   女孩这样说着,脸上泪痕未干。   但或许是因为没有听到追兵的声音,而面前唯一一个可能对自己造成威胁的人被牢牢束缚在墙上,她看上去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害怕了,随之而来的是另一种情绪——好奇。   “为什么他们会把你锁在这儿?”   “与你无关。”男人这样说着,语气冰冷,“离开这个地方。”   “我也想……但是我爬不上去。”卡罗拉感到面前的男人似乎和自己在那个巨大的大厅里见到的狼人们不太一样。   男人似乎也没想到她这么弱不禁风,顿了顿,语气微妙,“……人类。”   卡罗拉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了嫌弃。   ……   “踩着我的肩膀,爬上去。”男人忽然道。   “什么?”卡罗拉怔了怔。   “少废话,快点。”男人的语气不耐烦起来。   卡罗拉小心翼翼地凑了过来,她攀住那些巨大的锁链,赤着脚踩到男人的肩膀上,脚掌底下坚实温热的肌肉触感令她小腿发软,坑中回荡着铁链互相撞击的铮然声音。   “不行,我做不到……”女人颤颤巍巍地站在狼人的肩膀上,努力伸长了手,就够那一掌距离远的洞口。   “快点!”底下的男人的声音却暴躁起来。   “等……等一下!我够到了!”卡罗拉终于用一只手抓住了洞沿,然而还没等她兴奋起来,脚下突然一晃,她尖叫一声朝后仰倒过去,狠狠摔在了地上。   “唔哼……”卡罗拉抱着手臂,艰难地撑起身体,“我差一点就做到了,你怎么……”   她的半句话卡在嗓子中戛然而止。   “太晚了……”   面前的狼人额头上不知何时布满了豆大的汗珠,浑身上下的骨骼发出嘎吱嘎吱的怪声,他的表情逐渐狰狞起来,那双黄金瞳散发出骇人的光,像是一只纯然的野兽,不带任何情感地直直盯着面前的女人。   惊人的压迫感令卡罗拉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   皎洁的月光逐渐从穴顶的圆洞投下来,照亮了地上的狼族图腾。   狼王已经坐回了石座上,他扬起头,看着这一幕,相似的琥珀色虹膜中倒映出圆月的轮廓。   “盖因,我的孩子,他注定要成为狼人历史上最强大的狼王,但是天妒英才,他的灵魂有所残缺,这令他不能像其他狼人那样控制自己的变形和在狼化时保持神智。如果不找到解决的办法,这个孩子将会无法承受身体里逐渐增强的力量。”   “他会撑不过下一个满月。”   ……   卡罗拉紧紧靠在墙壁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发生的那一幕。   男人身上的骨骼一根根正在凸起,他的喉中发出非人的吼声,身上腕粗的铁链被挣得哐哐作响,细密的银白色毛发从他身上的每个毛孔钻出,与此同时那些肌肉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开来。   他在化狼,卡罗拉已经在殿堂里看到过类似的画面,但眼前发生的异化更加惊人,短短的几秒,男人的体型已经增加到了原来的两倍,那些铁链在这样体格的对比下显得纤细而又脆弱,果不其然,他那已经蜕变成爪子的手一把抓住身上的锁链,随手一拉,便将其连同焊在墙上的铆钉一起扯了下来。   那个英俊的男人,变成了一头巨大的,银白色的,似狼而又非狼的野兽。   野兽扬起头,朝着坑洞顶部发出大声的咆哮。   “吼——”   卡罗拉猛地闭上了眼睛。   ……   “王!不好了!”看守石洞的守卫朝着大厅奔来,“王子挣脱了锁链,朝着这个方向来了。”   “吼!”凶狠的咆哮由远及近,间或夹杂着几声惨叫,负责报信的守卫刚转过头去,便被一爪子挥到了一旁,撞断了几根石钟乳之后昏死过去。   “盖因威尔,我的儿子,清醒过来!”狼王从座位上站起来,对着四脚着地在门口踱步的银狼这样说道。   回答他的只有野兽的嘶吼和充满戾气的瞪视,那毛色银白的凶兽压低了身体,做出一个攻击的姿态,口中的利齿沾染了血色,显得无比凶悍。   狼王的目光严厉起来,他扭了扭脖子,那一刻虹膜同样成为了金色,他发出一声带着浓浓威胁之意的低吼。   那声音一响起,台下的所有狼人们自发地朝后退去,在大厅中空出了一个圈。   狼王扒开了身上披着的大氅,在众人的屏息中变成一头有着灰黑色皮毛的巨狼,他的变形速度极快,仅在银狼扑过来的那一瞬就顷刻崩裂了衣物,蜕变完成,两头狼嘶吼着缠斗在一起,从石阶上滚落下来,在坚硬的地面上压出了几道裂缝。   “你需要学会礼仪,儿子。”压制在银狼上的巨狼用野兽的嗓音发出警告,将一直抓在手中的金色项圈摁在了他的颈前,嵌着日光石的吊坠那一瞬发出强烈的光芒,在银狼不甘地吼声中包裹住了他。   光芒散去,一只雪白的狼崽子倒在了地上,脖颈上还戴着那个可以自由伸缩的嵌着日光石的金色项圈。   “日光宝石可以压抑狼人一族的力量,在为父找到真正能治愈你的圣器之前,你必须得一直带着它。”   狼王没有重新变回人类的姿态,而是以巨狼的体型叼着狼崽子的后颈将他拎回了高台上,然后转过身面对所有人。   “在盖因能够担当此重任之前,我会一直是你们的王!”   “吾王万岁!”台阶下有人单膝跪下,用忠诚而又热忱的语气大声说道。   “吾王万岁!!!”   响亮的喊声掩盖了银色的手-雷落在地上的声音,直到无色液体伴随着爆炸声四溅,人群中响起惨叫,才有卫兵大喊出声。   “敌袭!”   天花板上唯一一盏吊灯被子弹击中,坠落在地,四周陷入一片黑暗的同时,亮起了一片密密麻麻的绿色光点。   狼人们纷纷朝着四周露出忌惮的眼神,带有胸腔共鸣的低沉嗓音中带着些愤恨。   “吸血鬼……”   “是那群吸血鬼来了……”   黑夜并不会对狼族或者血族的视觉造成太大影响,倒不如说这是他们的主场,穿着黑色作战服的血月红十字暗杀队不知何时悄然侵入,用手中特制的高纯度掺银武器收割着狼人的性命。   至于一开始的液态手-雷,那里面装着的高浓度的硝酸银溶液足够让那些狼人一时半会无法变形了。   突袭令血族准得到了巨大的优势,那些狼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往往还没完全变形便被不知哪儿来的银质子弹放倒在了地上,含恨而亡,战势几乎一边倒去。   直到幸存的狼人开始反击,情况才开始扭转,变形完成的狼族在力量上大大提升,靠近的血族转瞬就会被撕裂成碎片。   狼王是最先下战场的,他厚重的灰黑皮毛几乎被血染红,台阶上前来暗杀的血族的残肢断臂几乎堆砌成了小山,他用后肢站起来,扫视了一圈混乱的场内,眼看自己的后裔被残忍杀害,眼神凝重而又愤怒。   “吸血鬼!”他咬着牙说出这几个字,拉下了一旁某个红色的拉闸。   唰!   穹顶上忽然亮起了一圈紫色的灯管,幽幽的紫光映照出洞穴内犹如炼狱的一地狼藉,血海之中,几个披着黑色披风,胸前画着红色逆十字的血族仍在和狼族搏斗,但伴随着灯光亮起,他们中有些人很快作出了反应。   “啊啊啊不——”血族们纷纷捂住了裸露在外的脸,苍白的皮肤在紫外线的照射下发出滋滋的声音,如同被摁在了铁板上一般,逐渐变得焦黑失去了水分,成为一具干尸倒了下去,然后顷刻化成了灰。   “见不得光的可怜东西。”   狼王这样说着,语气却无比寒冷。   “你在说谁?”身后忽然响起一道男声,声音低沉醇厚,语气傲慢,带着那些血族常用的贵族腔。   狼王顿时瞳孔紧缩,未等他扭过头,一枚银质子弹便穿过他的额头飞了出来。   庞大的身躯轰然倒下,露出站在身后头戴兜帽,面戴面盔,披着黑披风,裹着一身黑色防紫外线紧身衣的血族。   “嗷呜!”眼看着那庞大的身躯倒下,被藏在石座后面的狼崽子发出一声悲鸣,迈开小短腿跑了过来。   狼王一死,在场所有狼人都士气大减,一部分人开始落荒而逃,另一小部分则抱着以命相搏为王报仇的心态红着眼留了下来,对着站在台上的血族虎视眈眈。   “该死的吸血鬼,你竟敢杀害我们的王,去死吧!”一名强壮的狼人一爪子嵌进墙面,在簌簌落下的土石中借着力朝石阶之上的血族扑来。   黑色的面罩遮挡着血族的表情,他站在原地,手臂自然下垂,枪口指着地面,像是被吓傻了。   然而下一刻,空中银光一现,那只冲动的狼族被不知何时布置在墙面上的纯银细丝切成了数块,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葬送了性命。   下一刻,无数穿着同样的银色防辐射衣的血族从穹顶跃进来,落在地上,以摧枯拉朽之势,很快就解决了剩余的狼族。   “队长。”完成绞杀任务的队员抖掉银剑上污血,走上石阶,向从干掉敌方首领和对自己偷袭的狼族之后就再也没有过动作过的人报告,“戴瑞斯和他的人都死了。”   “他应得的。”另一名队员闻言说道,“谁让他不听队长的命令擅自行动。”   “不过队长,我们并没有收集到狼族地堡有紫外线武器的情报,您又是怎么想到要穿紫外线防护服的呢?”   “很简单,当你突然发现自己强大到只剩下畏惧阳光这么一个弱点的时候,你也会像我一样小心谨慎的。”   血月红十字队的队长,也就是周愉单手拿着枪踱过狼王的尸首,将它身旁的小崽子抓着后脖子拎起来。   那小东西身上沾满了红褐色的血污,正奶凶奶凶地对着他嗷叫,张牙舞爪地扑腾个不停。   一向洁癖的周愉这次倒是没表现出什么反感,只用迷惑的语气询问脑内的系统,[这就是盖因?]   [是的,系统保障,童叟无欺,假一赔十。]999用真诚的语气说道。   [……看起来像是个萨摩耶。]周愉歪了歪头,默默将上个世界还和自己滚过床单的小狼狗(幼崽)打量了一番,[这么小的个头,和潘宝一开始差不多大……啧,这么小,要养到什么时候才能吃?]   “这也是狼族的人吗?”身后的血族有人疑惑地问,“没听说他们在这么小的时候就可以转化啊。”   “当然不是。”周愉出声打消了手下的怀疑,“这么可爱怎么会是狼呢,明明就是小狗崽子。”   “现在这条小狗是我的了。”他仗着自己穿得严实,将挣扎不止的狼崽子拦在自己怀里,然后走到最中央的石座上,舒舒服服地坐下,懒洋洋地发号施令,“去打扫一下战场,清点一下人头,把狼王的尸首装箱,回头我去向长老复命。”   “是,队长。”   剩下的暗杀队队员都是周愉的心腹,闻言毫不犹豫地应下了,没有人敢对他坐在前任狼王的座位上偷懒还豢养疑似敌方幼崽的行为提出丝毫的质疑。   乔伊尔队长对勒森魃长老忠心耿耿,怎么会背叛他,做出对血族不利的事情呢? 第75章 你咬了我?   和遵守避世原则的秘党不同, 领导着整个魔党的勒森魃一族早就舍弃了山顶古堡那老一套, 而是在伦敦市中心建起了属于自己的据点——勒森魃大厦, 整座大厦的落地窗均采用了三层防爆防弹防晒特种玻璃, 可以过滤阳光中对血族有杀伤力的UV(紫外线),无论白天夜晚, 勒森魃氏族无所顾忌。   今夜有雷阵雨,雨势很大。   黑色的车队在瓢泼大雨中鱼贯而入,穿着西装的迎宾撑起黑伞来到门口,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一双长及膝盖的靴子踩进门口的积水中, 黑色的斗篷从真皮座椅中滑下, 披着兜帽看不清脸的人拎着一个黑色的行李包从车里走出来, 头也不回地朝着自动门走去。   “乔伊尔队长, 长老们已经等了您很久了。”负责来传话的血族侍从小跑过来。   “告诉他们我马上就到。”披着斗篷的人把手中的黑色行李包递给身后的手下,“把这个放到我的房间里。”   “是, 队长。”副手立刻郑重地将包双手接过, 然后快步离开, 走向另一部备用电梯。   眼看电梯门已经阖上, 站在最前方的人这才摘下自己的兜帽,露出一头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的烟灰色短发, 左耳的逆十字架耳坠在空中晃了晃,散发着如血滴般的暗红光泽,深蓝色的眼睛如大海般诡秘莫测, 看似漫不经心的眼神带着几分不怒自威的凌厉。   “他们在哪儿?”   “26层宴会厅。”   身后被雨水打湿的披风被侍从解下, 周愉双手依次扯下皮质手套放在托盘里, 然后张开手,任由侍者解除了他的一身武装,迈开腿朝着电梯走去。   ……   26层的宴会厅名为“午夜蔷薇”,是大厦中最豪华的宴会厅,奢华的巨型水晶灯从穹顶吊挂,柔软的深红色天鹅绒地毯上绽放着娇艳欲滴的蔷薇花,身姿轻盈的舞女们披着一层几近于无的黑色轻纱赤着足在地毯中跳着淫-靡的舞蹈,曼妙的躯体跟着旋律扭动着,唇瓣的鲜红不知是胭脂还是鲜血。   魔党全称魔宴同盟,成员崇尚黑暗、力量、随心所欲,几乎没有什么强制性的规定,魔党的委员会长老由勒森魃、茨密希两族最有声望的人担任,共十席,他们中多为年长的,力量强大的血族,少数年轻一些的都是踩着前辈的头颅继位的,性格残暴冷酷,往往更不好惹。   周愉一路目不斜视地经过那些舞女,走到最中央,微微倾身,行了个礼。   “夜安,亲王阁下,各位长老。”   “乔伊尔。”坐在上首的是勒森魃,目前已知的苏醒的吸血鬼中最古早的第三代血族亲王,背景故事中给了乔伊尔初拥,赐予他新生的人,“我的孩子,到我的跟前来。”   周愉走近了些,不疾不徐地汇报。   “任务圆满完成,狼王死了,我们清点了洞穴中的狼人尸体,比想象中的还多一些。”   “你怎么处置了他们?”   “为了避免狼毒传播,我将他们连同整个洞穴一起烧了。”周愉回答,“只留下了狼王的尸体,在门外。”   勒森魃抬了抬手,立刻有守在门口的护卫拉开大门。   两个血族一前一后抬着一个蒙着黑布的担架过来,在周愉身旁停住。   周愉走过来,拉开了担架一角,露出一个额头有个血洞的狼人尸体。   勒森魃只轻飘飘地瞟了一眼,“的确是他,我可以闻到那股令人厌恶的狗味——烧了吧,别让血液弄脏我的地毯。”   周愉盖上黑布,挥了挥手,示意手下将担架扛走。   “狼人在他们的洞穴里布置了紫外线武器,我带回来一些样本,已经交给实验室了。”   勒森魃眯了眯眼,“这群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丧家之犬也就能想到这些东西了。”   “听说看守日光石的冈格罗族这一次死伤惨重,像是受到了猛兽的袭击,或许就是伦敦的狼族干的。”一位坐在下首的长老说道,“如果这东西落到敌人的手里,或许他们会利用日光石的制造出能够杀死血族的武器。”   勒森魃望向站在下首的周愉,“你没在洞穴里发现日光石的痕迹吗?”   “我的人搜查了洞穴的每一个角落,没有发现有这样的东西,如果有,恐怕也已经被烧成灰烬了。”周愉面不改色地回答。   “是吗……”血族亲王慢条斯理地用手指敲击着椅子的扶手,“我的孩子,你这次立了大功一件,你想要什么赏赐?”   周愉低下头,“我只想有几天休假的时间。”   勒森魃笑出了声,“当然,你完成了我布置给你的任务,这阵子你就留在这里休息吧——这算不上什么奖励,你还有什么别的想要的东西吗?”   “亲王阁下,我的意思是,我想要一个人出去走走,在这一段时间内,维克多会暂时代理血月的运作,如果有紧急情况,黑鸦会知道我在哪儿。”   勒森魃的笑意有所收敛。   魔党的血族本就无所顾忌,偶尔出去逛逛根本就不需要和长老报备的,周愉这样说,出去“走走”的时间一定不短。   “只有力量微小不被重视的血族才会被赶出群体,”坐在下首的其他长老说话了,“群居是我们保持团结和种族延续的根源,很少有血族会主动提出要独自离开——像个人类。”   “那我猜我就是个例外。”周愉俯首回答。   这一次,四周的沉默无限延长了。   “哈哈哈,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不称职的父亲吗?”终于,头顶传来一阵低笑,勒森魃亲王脸上的表情和缓,“你的请求被允许了,乔伊尔,我会让人给你的黑卡里打一笔钱,出门在外小心点,我们的敌人无处不在。”   “感谢您的允许。”   “下去吧,记得好好洗个澡,你身上沾满了那些恶心的狗的味道。”   “……是。”   ……   周愉转身离开,没注意背后勒森魃逐渐冷淡的神色,和看不清的眼神。   整座大厦的结构有点类似一个巨大的酒店,血族没有什么羞耻心,他们乐忠于纵欲和享乐,随处可见捧着不知装着红酒还是鲜血的高脚杯瘫软在长椅上的半睡半醒的人,男男女女们在大庭广众之下衣衫半解,隔着一道道门板隐隐传来挡不住的呻-吟和痴笑。偶尔出现的人类有些因为惊慌而尖叫逃窜,被一众血族当做玩物和好戏;也有一些中了迷魂术后神色迷离,被抬到餐桌上供好几个人同时吸血取乐。   周愉漠然地经过人群,无视了每一个朝他打招呼的人,径直走到自己的房间,打开门进去。   那个黑色的行李包被放在茶几上,拉链半拉半开着,从这个角度可以明显看到,里面是空的。   周愉面色一紧,他阖上门,试探性地向前迈了两步。   敏锐的听觉令他捕捉到了衣帽间里传来的细微的动静。   一眨眼的工夫,周愉出现在了衣帽间,眼前的景象令人哭笑不得。   地面上落满了被撕成布条的昂贵衣物,一个毛茸茸的银白团子正窝在碎布条里用后腿使劲刨着自己的脖颈,一边刨一边按表转,口中发出呜呜声,可谓是投入极了。   周愉脸上那警觉的神色渐渐隐去,他抱起手臂,倚在墙上。   “你就这么喜欢我?衣服都被你咬破了,你想要看我裸奔?”   “嗷呜!”   过度投入以至于没发现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吸血鬼的狼崽被吓得一个激灵,反射性地立起身体,龇着牙低叫。   周愉挑了挑眉。   好弱啊这小奶牙,撕这些衣服该不会把他的牙挂掉吧。   他叹了口气,替盖因感到担心。   “你在这儿慢慢玩,我去洗个澡。”   他脱下自己的上衣罩在对方的头上,趁着对方那小短腿还没来得及扒拉出来的时候,施施然走进了一旁的浴室。   ……   周愉系着浴巾出来了——他刚发现就连浴袍都被那小子咬破了,怎么说呢,真的挺努力的。   他走进那一片狼藉的衣帽间,狼崽子已经不在那儿了,不知道又到哪里搞破坏去了。   他来到一面镜子前,镜中倒映出他身后的衣柜。   据说勒森魃族因为过度崇拜黑暗而受到诅咒,自身无法出现在镜子、水面和任何类似的镜面前,这种诅咒甚至会蔓延到他们身上的衣物和手持的东西上面。   怪不得999一开始会这么好心给他幻化出一块镜子让他照照自己呢。   周愉一边这么想着一边伸出手摁在了镜面上。   一道红光从上而下扫过,镜子一分为二朝着两侧移开,露出一整面放满各种武器和作战服的墙壁。   周愉打开最边上的冷藏柜,拿出一个药瓶,从里面倒出一枚红色的药片,伸出舌头卷入喉中。   血红细胞冻干片,可以有效缓解血族的饥|渴,产生饱腹感。   比起那些热乎乎的不知道有没有杀菌消毒过的血,这东西起码看上去卫生一些。   周愉把药瓶放回去,转过身离开衣帽间,镜面在他身后自动闭合上。   房间中空空如也。   雨水击打在落地窗最外一层,偶尔有闪电亮起,蓝色的色调在霎那照亮整个房间。   周愉也懒得找了。   [狗呢?]   [床底。]999回答。   周愉走到床边,停在那里。   “我数到三,如果不出来我就把床掀了。”   说完,他在床边静等了两秒。   床底什么动静都没有。   看来指望对方自觉是不可能的了。   他这么想着,一脚抵上了床铺。   “三。”   两米宽的大床被踢到空中直接翻转了360度,床单枕头和被子还在空中飘舞,一道白色的身影飞快地朝着周愉扑来,一口咬住了他的手腕。   狼人可以从唾液中分泌一种对血族有毒的物质,只有他们的血可以解除毒性。   电光火石间,周愉想起了系统最早告诉他的设定之一,当即下意识地将那挂在手腕上的白团子甩了出去。   幼狼在空中翻转了一圈,稳稳地落在地上,他仰头看着周愉,金色的眼瞳如同烈阳焚烧,狼牙上挂着的血滴顺着下颚往下流,落在脖颈上项圈中央的宝石上。   周愉看着手腕上的两个血洞,皱起眉。   “你咬了我?”   轰!   床铺落在地上,实木做的床芯直接断成了两截。 第76章 你哭什么   “你居然咬我?”   周愉的眼睛瞬间变为冰蓝, 一只烟灰色的缅因猫出现在盖因身后, 又凶又怒地朝着他咆哮了一声。   “喵嗷!”   盖因被这只忽然出现在身后且有两个他那么大的巨猫吓了一跳, 不由自主地蹬出去就想蹿远,结果被缅因一只爪子四脚朝天地摁在了地上,还被踩住了要害部位——小丁丁。   盖因:O口O!   这是!耍牛氓!   “放开他,薛定谔。”一道喜怒难辨的声音从一旁响起。   说话间, 周愉手腕上的血洞已经飞速地愈合了,只剩下几滴血珠挂在手上, 显得格外刺眼。   周愉面无表情地扯了一张纸巾把手上的血珠抹掉。   说真的, 要不是因为盖因没有记忆,他绝对会把他的皮扒下来做围脖。   因为情绪激动而自发出现的缅因猫不情不愿地叫了一声, 这一次和之前那道叫声不同了,尾音绵长,带着些颤音,像是委屈又气急了的感觉, 叫完还狠狠地踩了两下盖因的小丁丁。   生理年龄两个月, 心理年龄20岁的冯·狼王之子·盖因威尔:!!!???   量子兽体现的是主人的本我,不受到表层意识的控制,往往表现得直白极了,在周愉眼里简直就是没眼看。   好好的气都撒不出来了。   他忍不住捏了捏鼻梁, 强行把自己的精神体收回脑域, 然后冷冷地看着幼狼, 企图催眠他把刚刚的记忆忘掉。   不明所以的幼狼似乎感受到了血族身上忽然的低气压, 也没心思计较突然出现在他身边占他便宜又突然消失的“可疑痴汉猫科动物”了, 他一个鲤鱼打挺翻起来,站在离血族三步远的地方,夹着尾巴发出低叫声。   “说人话。”周愉看着他。   “嗷呜!”幼狼冲着他叫,眼神充满警惕。   看来是说不了人话。   众所周知,当灵长类动物之间遇到误会且拒(wu)绝(fa)沟通的时候,就会演变成冷战。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足足半分钟,直到系统的提示出现在周愉眼中。   【任务道具已派发,请打开床头柜抽屉查收。】   任务道具?   周愉这才打破了这一静止画面。   他弯下腰,拉开一旁的床头柜抽屉,从身后看来,那优美的背沟弯曲成了一条曲线,一直蔓延到系在腰间的浴巾之下。   屋内没有开灯,窗外的月光微弱,站在周愉背后的白团子陷在黑暗中,双眸微微发绿。   出现在第一个抽屉里的是一条精美的皮革短鞭,把手处缠着暗红色的缎带。   周愉愣了愣,打开第二格抽屉。   一个带着金属铆钉的项圈,上面还有一个吊环,像是可以和其他东西连接在一起。   周愉从抽屉里抓起那个项圈在手里打量了一下,出乎意料的份量很沉,应该是合金外面裹了真皮。项圈外层是黑色的,内层是红色的,车线细密,是走一针回一针的高级缝制法,皮革上面拓着精致的玫瑰花纹,金色的卡扣上还刻着一行哥特体的小字。   Belong to Joy.   周愉挑了挑眉,神色微妙地拉开最后一节抽屉。   一大捆的精钢锁链和配套的镣铐呈现在他眼中,全部都是镀金的,看上去无比昂贵,一看就知道能被这种链子拴住的狗子一定是只名贵品种。   ……多么实用的道具啊。   [那是,良心打造,品质保证,只换不修。]999在脑内回答。   周愉满意地拿起那只项圈和那一捆链子,转过身来。   身后的狼崽子差点学着猫咪炸起毛来。   周愉拿着链子步步紧逼。   “你咬了我,所以我要把你拴起来,这很公平。”   “嗷嗷嗷呜呜呜嗷嗷!”   两个非人生物在偌大的房间内展开了敏捷点之间的博弈,最后的结果是血族青年比某个被封印的弱小狼人略胜一筹。   双腿发软的小白狼一边脚底打滑一边后退,尾巴触碰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吓得他差点以为是那只咸猫爪又来了,不顾三七二十一先蹬着脚乱叫一通。   周愉看得好笑,心头无名的火不知道什么时候消了都没发现,“这只是窗帘。”   睁开眼发现只是天鹅绒窗帘的盖因:……我不要脸的吗?   他一闪身,把自己塞到了窗帘后面,只露出一个屁股,但是又下意识地感觉不对,掉了个头把脑袋露出来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弱小、无助、可怜、毫无底气地假装超凶。   周愉看了看四周,这里刚好比较宽敞,放个食盆,狗尿垫什么的吃喝拉撒也比较方便,便点了点头,“你自己选的位置。”   他将链子换到左手和项圈一起拿着,然后弯下腰将右手伸向盖因脖颈上的项圈。   “别挣扎,小心我手滑把你的头拧下来。”   周愉用平淡的语气说出恐怖的警告,然后便用手抓住了那个原来戴在盖因脖颈上的金属项圈。   这个项圈古怪得很,周愉刚刚也观察了,它居然没有断口也没有卡扣,不知道是怎么戴上去的。   不过没关系,凭血族的力量,这种程度的金属不是一捏就折了?   他这样想着,伸出手指在盖因的脖颈上旋转了一圈,找到了一个着力点拽住。   解开它,破坏它。   这样的念头刚在脑海中闪过,手尖忽然燃起一股诡异的灼烧感,像是被一千根针忽然刺了一般,周愉闪电般抽回了手,反应神速地退出去几丈远,躲到翻到的床铺后面,避开了那道突如其来的强光。   即便如此,他有差不多一分钟的时间被那道光刺激地完全睁不开眼睛,右手感到疼痛的位置居然真的出现了焦黑的被灼烧的痕迹。   大意了,莫非那就是勒森魃亲王说的那什么日光石?!   周愉终于能够拼着被刺激到流泪的代价睁开自己的眼睛,看着自己手上那深可见骨的伤口。   轰隆隆!   窗外雨势渐大。   粗壮的白色闪电从天而降,在一瞬间划亮了天穹,一个朦胧的高大身影从暖光中走出来,来到了倒在床边的血族面前。   一头及肩银发的狼族青年皱着眉,结实的身躯和精干的肌肉线条毫无遮挡地呈现在青年面前,他用那双黄金瞳一眨不眨地俯视着他,嗓音低磁。   “你哭什么?” 第77章 激烈的战斗   “……”   周愉看着眼前的人, 一时失言。   那个一头银发的男人和上个世界比起来更高大, 更健壮了,血族优秀的夜视能力令周愉能清晰地看见他那一身古铜色的皮肤,还有那充满了力量感的体魄。   “所以你不是未成年?”   “大到足够把你干掉了。”狼族青年偏了偏头, 双眼在黑夜中发着荧光。   从那压迫感而言, 确实是有可能的。   周愉看了眼那掉在地毯上的暗金色项圈,项圈上的宝石已经黯淡下来, 不知道只是暂时失去了能量还是永远坏了。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那是个封印。]   [人家只是不想剧透影响体验嘛。]999在他脑内不好意思地说道,[再说找刺激不是咱们的宗旨么~]   [……]   “你知道这里是血族领地吧。”周愉扭过头看向盖因,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男人不以为意地走近了两步,眼中满满的杀意,“你杀了我父亲,还有我所有的族人,现在轮到你了。”   “我只是听命行事, 你真正的敌人是三代血族勒森魃。”周愉仰视着他, 语气冷静, “他和长老们都在楼上,但是凭借现在的你根本敌不过他们,你甚至敌不过这层楼的血族——满月已经快过去了,我猜你现在还没有摆脱日光石的影响,依旧在虚弱状态。”   “你很聪明, 但聪明的不是时候。”盖因听完他的话, 活动了一下脖子, 发出咔咔的声音, 尖利的指甲从他的指尖慢慢长出来,“你知道,就算你这么说,也不能阻止我在今晚杀了你。”   窗外闪电一闪而逝,未等雷声落下,男人便朝着面前的吸血鬼扑了过去。   周愉的反应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更快,他一个侧身翻过床铺的残骸,半秒前躺的那块位置的地毯被毫不留情地撕出了几道破口。   轰隆!   沉闷的雷声在窗外响起。   “停下,盖因!我知道你很愤怒,但是我不是你的敌人。”周愉翻身而起,摆出防御的姿势。   “骗子!父亲说的没错,长得好看的吸血鬼都是杀人诛心的骗子!”狼族青年倒抓在天花板上,朝着他怒吼。   “我没有骗你,否则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狼人,为什么不杀你?”   周愉再次躲过一记飞扑,但那墙壁和窗帘却没有那么好运了,整个窗帘连带支撑架被拽到了地上,墙壁上留下了几条深深的爪痕,那个床头柜翻倒在一旁,那条红色软鞭从抽屉里掉了出来。   “因为你只是想豢养我,像对待一条狗一样羞辱我!”   “……不然你想我怎么对你?!”   “你承认了!”   承认个屁!   周愉眼中亮起湛蓝的光泽,他从窗边一跃而起,反扑到盖因身上,双腿反绞住他的脖颈,借力将他带倒在地,金色的链条缠住他的手臂,捆在身后。   “够了!”他扼住对方的脖颈,“你这么想知道真相,我就让你看看!”   无形的思维触手在高维空间中如快速催生的藤蔓般蔓延开来,朝着对方的太阳穴伸展开去。   青年的双瞳愈发明亮,在黑夜中犹如某种诡魅的精怪,美得令人心颤。   盖因的背部在周愉膝盖下剧烈起伏着,他浑身的青筋暴起,肌肉绷紧到了极致,忽然铮得一声崩断了锁链,转过身一个膝顶,伸手扳住青年的肩膀将他压到了身下。   “傻了吧,吸血鬼的魅惑术对我没用。”男人怔怔地看了几秒周愉的眼睛,然后用嘲讽的语气嗤笑了一声。   “……什么?”周愉皱起了眉。   [不好,周周,现在盖盖的精神域在拒绝你的触丝进入,你必须得让他同意才行。]   [……他现在什么都不记得,只知道我是他的杀父仇人,你觉得他会同意?]   [这不简单,你让他想起来不就行了。]   [问题是,我的精神触丝进不去,他怎么想的起来?]   [……对吼,哎呀糟糕,这好像是个死锁,那怎么办,这个关卡的任务,就是要恢复盖因的记忆呀。]   像是提醒,系统的红字再次出现在眼前。   【通关任务:恢复冯·盖因威尔的记忆。主线任务1,拯救狼族王子(1/1),已完成。主线任务2:驯养狼族王子(0/1),进行中。】   这任务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当务之急不是消除盖因对我的敌意吗?   几行红字逐渐消失,另一句简短的话出现在周愉面前。   【不重要,上了他就有了。】   ……谢谢,我先活着再说吧。   眼角闪过一抹银色的光芒,周愉的视线瞟到了一旁散落在地的被角下压的某样东西。   “永别了,吸血鬼。”   周愉与系统和999的互动只是在一念之间,没注意到身下的吸血鬼片刻的走神的盖因这样说着,张开嘴露出两颗尖锐的狼牙,朝着周愉的脖颈咬去——   笃笃笃!   “乔伊尔,你在吗?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动静……”房门外响起一个女声。   周愉瞳孔微缩,抓着男人的后脑勺往下一摁。   狼人在利齿快碰到对方脖颈前险而又险地控制住了自己的咬合肌,就这么维持着张嘴的姿势,盯着吸血鬼皮下那青色的血管,咽了口口水。   房门被蓦地拉开,穿着低胸黑色晚礼服的女人目无中人踩着高跟鞋地走了进来,在看到室内那被扯掉的窗帘,断成两截的床铺,还有那一地狼藉的景象时,不由地捂住嘴倒吸了一口凉气。   “天呐,好激烈啊!”   “……你来干什么,爱丽丝?”周愉侧过头,对着站在门口不断惊呼的女血族寒声道。   “抱歉打扰啦。”被称为爱丽丝的女人摆了摆手,用做作的语气说道,“我只是听到奇怪的吼声,以为是有敌人入侵呢。”   “没想到我们高冷禁欲的队长居然也这么会玩,还是下面的那个……”她往房间里走了两步,用兴味的眼神扫过一地的链子,项圈,镣铐,皮鞭……然后好奇地看向上下交叠的两人,似乎没觉得这么光明正大地打量两个裸男有什么不对。   “你从哪儿找来的男人?他的背肌好发达啊,还是银发,一看就是个帅哥……”   爱丽丝话音突然止住,皱着眉在空气中嗅了嗅。   “你还没洗澡吗?你房间里都是狼人的气息……”   周愉死死摁着盖因的脑袋,没让他抬起头来。   “滚出去。”他怒视着对方。   血月红十字暗杀队在魔党人的心中积威犹深,女人不由地后退了两步,但又不死心。   “别着急嘛,”爱丽丝娇笑道,“……我可以加入吗?”   “我说,滚!”   “好吧好吧。”强烈的危机感逼迫着女人转身快步离开。   “把门关上!”   走远的女人瞬移回来,握住门把手,抱怨道,“你真粗鲁,乔伊尔!”   门被阖上了。   ……   盖因撑着腮帮子都酸了,门一合上,他的利齿便陷进周愉的皮肤里,舌底自动分泌出对吸血鬼带有致命毒素的唾液。   直到一个冰冷又坚硬的东西抵上他的太阳穴。   “起来,你的口水都快流到我肩膀上了。”   狼人慢慢直起身,看着那个拿着银色USP手-枪的血族,狼牙还没有收回去,“终于露出真面目了?想杀我?”   “……”周愉扬起头吻住了那张欠教育的嘴。   ???   盖因还没反应过来,两人不知怎么的就交换了一个长达半分钟的缠绵悱恻的深吻。   末了,两人分开,周愉贴着他的额头,望进那双深邃的眼眸中,轻声道,“你不记得了,可你的身体还记得。”   “……啊?”男人用那困惑的眼神诠释了自己的茫然,“你知道那是有毒的吧。”   “反正也不差这么点。”周愉扫了眼自己的手。   “那不一样。”盖因眼眸闪动,“现在的我可是成年态,而且你直接咽下去……那样只会死得更快。”   “所以我们得抓紧时间了。”   “抓紧时间干什么?”   “离开这里。”周愉垂下手中的枪,“现在你肯配合我了?”   狼人凝视着他,神色复杂。 第78章 钟塔   “我们要在太阳升起前到下一个落脚点。”   周愉一边说着一边转身重新来到衣帽间, 踩过那些被盖因撕咬得乱七八糟的衣服,从压箱底的柜子下面翻出了一件大号的夹克, 一件T恤和一条宽松的裤子, 扔到男人头上。   “换上。”   盖因接过衣服和裤子,左右翻找了一下,陷入了沉默,“你是不是少给了我什么?”   “哦, 对。”   一个黑色鸭舌帽被丢到了他的身上。   盖因拿着鸭舌帽,抿了抿唇,“我不是说这个。”   周愉阖上衣柜, 偏过头来,瞥了一眼他的下半身,挑了挑眉,“没有新的,只有我穿过的,要么?”   “……”盖因抬起眼眸看了他一眼,“我还有得选吗?”   “你选择就这么套着也行,反正都遛了这么久了。”周愉看了他一眼,伸手解开了刚刚打了这么久都牢牢围在自己腰上的反重力浴巾, “我的size不一定适合你。”   盖因在看到青年胯部的耻骨凸起的那个瞬间迅速地将眼睛偏向了另一边,不自然地咳了一声。   “你们吸血鬼都这么不知羞耻的吗?”   周愉用微妙的眼神看向他,“这好像是我第二次听到这个评价。”   还是从同一个人嘴里说出来的。   “什么?”盖因投来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   周愉看向客厅的方向。“如果你觉得不好意思, 可以把日光石再戴上, 我会像对待自己的狗一样对你好的。”   “……算了吧。”盖因拿出超自然生物的速度快速穿好了衣服, “动作快点,死了别怪我。”   现在知道着急了?   迅速穿戴完毕的周愉从茶几上拎起那个本来用来藏狼崽子的挎包,将地上的锁链、鞭子和项圈装了进去,然后再次来到衣帽间,打开镜子背后的暗格,将所有能带的枪-支弹-药和冷兵器塞到包里,又往腰间装了两个弹匣,靴筒里塞了一把匕首,衣袖中藏好了袖箭。   盖因一言不发地看着他把自己全副武装了起来,抿唇。   “我已经开始怀疑自己刚才为什么要相信你了。”   “这不是针对你。”周愉从墙上拿下来一把手|枪,卸下弹匣看了一眼,然后又熟稔地装了回去,将枪塞到大腿的武装带里。   盖因看到了子弹头中那一闪而过的流动的银色。   “里面是什么?”   “硝酸银。”周愉披上一件黑色的风衣,将满身的利器藏进了宽大的衣摆之下,“最新科技,会瞬间溶进狼人的血管,然后杀死他们——别担心,只是以防万一。”   盖因冷眼看着他,抬手亮出自己尖利的爪子,“我也有自己的武器。”   “Cool.”   周愉不置可否地歪了歪头,轻松地一只手拎起那个沉甸甸的行李包,“既然如此,那我们走吧。”   “等等,你去哪……”盖因还没来得及发问,周愉已经来到了落地窗边,他不知按了哪里,透明的玻璃墙面自动朝上移开。   深夜的风裹挟着雨丝飘进来,发出“呜呜”的声音。   站在高空中的周愉偏过头,被吹乱的烟灰色发丝拂过他的额角,他看向站在室内的狼族青年。   “你打头阵?”   “……我先就我先。”盖因走到窗边看了一眼那漆黑的下方,闭了闭眼,抬手压住自己的鸭舌帽,然后跳了下去。   他的身体在半空中翻滚了一圈,自动调整成合适的姿势,以双足和掌心为支点,稳稳地落在草甸里。   周愉紧随以后,轻巧地落到地面上,像只动作优美的猫科动物。   暴雨是掩藏踪迹和遮断气息的最佳屏障,两个以信仰之跃越过门禁的人顺利地离开了血族的领地,遁入城市的黑暗中。   ……   黎明前夕,两个穿着一身黑的神秘人走进了一座废弃的钟塔。   打头的人穿着一件长摆风衣,被兜帽搭住了容貌,身形稍矮但姿态挺拔,身后更为高大的那位则套着件黑色皮夹克,头顶戴着一顶鸭舌帽,几根银色的发丝从边边角角漏出来,插着兜四处打量。   这里似乎很久没有人来过了,楼道里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四周静悄悄的,可以听到脚步的回声。   周愉带着盖因一路来到一架看上去像是电梯的双开门旁,他抬起手拂开边上的门禁上的灰,按照系统的指示,将掌心贴在上面。   一道红光从掌心划过,电梯门打开了,两人走进去。   密闭的空间,电梯零件运行时剐蹭的声音,让人些许紧张。   “你带我来了什么鬼地方?”盖因忍不住问。   “年久失修的危楼。”回答他的是兜帽下吸血鬼毫无起伏的声音。   “……并不好笑。”   “当然是我的安全屋,不然你以为呢?”兜帽下的声音顿了顿,听起来似乎比平常虚弱一些,“这里很安全,除了我以外没有人知道这个地方。”   电梯门再次打开,眼前豁然开朗。   挑高的楼层,被蒙在防尘布下的家具,隔着玻璃窗可以隐隐看到的巨大时钟,在黎明的微曦中别有一番文艺的朦胧感。   似乎是失重的眩晕感未能褪去,周愉刚抬脚欲走,便弯下腰扶住了电梯门。   “令人惊讶你居然撑了那么久。”身旁的狼人摘下吸血鬼头上的兜帽,看向他那张比平时更加苍白的脸,“毒素应该已经侵入你的大脑,你现在应该保持清醒都困难。”   眼前发黑的感觉逐渐严峻,周愉低低喘了口气,扯开自己的衣领,黑色的毒素顺着细密的血管爬上他苍白的脖颈,看上去骇人极了。   他竭力支撑着自己麻痹地四肢,扶着墙走出电梯,单膝支起坐倒在墙根边上。   “你一定已经期待这一幕很久了吧?”他有气无力地说着。   被提问的人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用磨人的节奏慢吞吞地踱步到他跟前,蹲下身到和他视线平齐的位置。   “如果没有我的血,你可能连三分钟都撑不到……乔伊尔,你有没有想过,该怎么办呢?”   男人这样说着,鸭舌帽下的狼眸散发着绿松石般的幽深光芒。 第79章 突然告白   “所以……你就打算这么看着我死?”   周愉看着他, 在急促的呼吸间隙断断续续地说着,“我一点都不惊讶,毕竟这确实不是一个好的开场……也许如果一切能够重来, 我们之间就不会有这么多误会……”   盖因眯了眯眼睛,“别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   “盖因……”血族无力抬起手, 透明的液体从他湿润的眼角滑下来,他的嘴唇微微颤抖, “他们说血族死了之后会化成灰, 什么都留不下。”   他支起身体, 缓缓抚上男人英俊的脸庞, “至少……在最后……给我一个吻……”   “你……”有那么一瞬间,狼人的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一些画面, 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这令他在那一刻犹豫了一下。   当他余光注意到那一抹余光已经太晚了。   噗嗤!   尖利的刀刃直直刺入柔软的腹部要害,狼人因剧痛而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 双眼刹那变成了明亮的金色。   “嗷!”   “别动,这是掺银的, 在我的刀没拔-出来之前, 狼人的自愈力会被抑制住。”   周愉手中拿着那把从靴筒中抽出来的匕首,那道泪痕还挂在他的脸上, 但刚刚那柔弱的表情已经不翼而飞,他的语气也跟着变了, 没了那些虚假的气音, 变得凝实而强硬。   “未免你没发现我提醒你一下, 刀刃离你的大动脉只有一公分, 如果你不小心挣扎了一下,你可能连三分钟都撑不到。””   “……你刚刚……都是装的?”盖因咬着牙抑制住口中的呻|吟,他单手握在血族的手上想要把匕首拔-出来,但这种力量却和对方不分伯仲,殷红的血从伤口中汩汩地流出来,将两人的手染得血红。   “不全是。”周愉这样说着,“就像我说的,我知道你一定不会乖乖合作,所以让自己装得更虚弱一点,让你放松警惕。”   “你这个……骗子。”盖因恨恨地盯着他。   “我说的都是实话。”周愉凑得更近了一些,两人四目相对,鼻尖相抵,他张开唇,声音微哑,却深入人心,“我喜欢你。”   “你在说……”盖因的眼眸微动,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对方已经凑了上来,堵住了他的嘴。   这一次周愉没有闭眼,盖因可以看着他的眼睛从中央开始渐变成了湛蓝色,如同某种带有生命的瑰丽海藻,他可以感受到那其中蕴含着某种浓重的东西从中野蛮地生长出来,刺进他的心脏。   也许在内心的某一处,他已经明白了。   乔伊尔没有在说谎。   狼人朝后倒去,血族压在了他的身上,那把匕首因为这样的动作进得更深,几乎要戳穿他的背,短促的痛呼被堵在喉中,血族冰冷而又柔软的舌头舔舐着他尖利的狼牙,盖因不知道自己现在有没有分泌更多的毒液,不过那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乔伊尔的尖牙已经刺穿了他的下唇,划伤了他的舌头,铁锈味的血液和唾液在两人激烈的亲吻中混杂在一起,不分彼此。   大约过了一分钟,又或者更短,周愉猛地直起身来。   “还是没有用。”   他还是无法进入对方的大脑。   “什么没有用?”盖因皱起眉,一种动物的嗅觉告诉他,对方现在突然变得很生气。   周愉冷冷看了他一眼,果断地拔出了那把匕首。   “嗷!”青年忍不住发出一身嚎叫,捂着肚子侧过身去,“你真的想杀了我吗?”   “如果我真的想杀你,你早就死了一万遍了。”血族这样说着,伸出舌头,将匕首上的狼血舔去,他的嘴唇同样被染成了鲜艳的红色,令他看上去致命又难以言喻地具有诱惑性,随着血管中的毒素褪去,他的脸色也恢复了正常。   盖因脱掉自己的外套,将腹部那件破烂的T恤掀起来,刚刚还血肉模糊的伤口已经开始飞快地愈合了,连带着疼痛一起逐渐消失。   “我知道现在说了也是白说。”周愉走到边上,将沙发上的防尘布掀下来,“不过你要是能对我少一点敌意,多一点信任,我们彼此都能好过不少。”   “这话居然出自刚刚捅了我一刀的人之口。”狼人从地上站起来。   “又来了……我们真的需要不停地进行这些无谓的争吵吗?如果你真的那么恨我……那我们就像个男人一样,荷枪实弹的……”   周愉坐到沙发上,从茶几下拿出两个游戏手柄,“一决胜负?”   男人停顿了三秒,“在电子游戏中?”   周愉点头。   “不感兴趣。”盖因偏过头,“我现在没那个心情。”   周愉挑起眉,“是没那个心情还是……你怕了?”   盖因离开的脚步顿了顿,“谁怕了?”   “怕就算了,不会打游戏也没有什么丢脸的,毕竟你们狼人住在深山老林里,没见识过这些也可以理解……”周愉自顾自用遥控器打开面前的巨幅液晶屏。   “我警告你,你攻击我可以,不许种族歧视。”狼人难以置信地指着他。   “行吧。”靠在沙发上的血族不走心地点了点头。   “你……算了,给我。”盖因大步走到他边上坐下。   周愉把身旁的手柄递给他,眼神兴味。   “让你见识一下老子的厉害。”盖因恶狠狠地盯着屏幕,用力地按下手柄上的按钮,“输了可别再哭鼻子。”   就算再怎么变,有些可爱的本质还是留在了那里。   周愉偏过头,微微咬住唇抑制自己上扬的嘴角。   “轻点,别把我的手柄按坏了。”   “少废话,快开始!”某人已经开始认真了。   ……   黎明正在降临,而对于勒森魃大厦中的血族而言,永生的狂欢不分昼夜。   走廊中,拎着清洁工具的女仆依次敲响每一个血族的门,她们多是长相普通又年龄偏大的女性,因为年轻好看的那些都已经“因公殉职”了。   敲门只是某种礼节,事实上,所有血仆都是聋哑人,她们中多数已经失去了和外界的联系,既无法说出这里的秘密,也无法离开这个地方,几乎所有的血族都把她们当做空气,即便是在欢|爱时有血仆走进来打扫房间,也没有人会多看他们一眼。   打扫完毕,沉默的血仆低着头把门从外阖上,又走进下一个血族的房间。   不同于上一个热闹的房间,这个房间空无一人,但却像是有什么更特别的事情曾经在这里发生过。   血仆面无表情地走过一地狼藉,终于在看到墙上那奇怪的痕迹时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她伸出手,抚过那深刻的划痕。   痕迹两头细中间粗,两侧短,中间长,看上去像是某种野兽的爪痕。   血仆想起了前两天经过焚化室时看到的画面——僵硬的尸体,兽化的面孔,还有那裹尸布下露出的,似人非人的手指上尖利的指甲。   她的表情变得惊恐起来。   塑料桶摔落在地,清洁工具从桶里滚出来,散落到毯子上。   血仆发出了无声的尖叫,快步跑了出去。 第80章 一次失败的谈心   浩瀚宇宙蕴藏着无穷无尽的神秘,距离地球650光年的水瓶星座中, 有一片瑰丽的螺旋星云。远远望去, 虚空之中仿佛睁开了一个巨大的独眼, 蔚蓝的瞳孔, 乳白的巩膜,还有放射形的肉色眼睑, 它的编号为NGC 7293, 被人们称作, “上帝之眼”。   就在那蔚蓝瞳孔的正中央,一场恢宏的爆炸正在发生着, 六面体形状的蓝色巨型钢铁堡垒停止了旋转,从中央绽放出一个光球, 钢筋铁骨在瞬间被高温融化成了金色的铁水, 爆炸残骸被冲散出去,在真空中迅速冷却,随着惯性飘荡在宇宙中, 成为了漆黑的太空垃圾。   屏幕左侧出现一行血红的大字。   You Die.   而在屏幕右侧, 画面静止在红色的巨型星际航母的头部发射出金色激光的那一刻,在它身后, 还有成千上万幸存的红色飞船和机甲正对着太空堡垒虎视眈眈。   金色的艺术字“You win”和右边的惨败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坐在沙发左边的盖因拿着手柄, 露出怀疑人生的表情。   “你是不是开挂了?”   坐在右边的周愉松开手里的手柄, 捏了捏后颈, “有些人就是不肯相信现实。”   画面跳转到统计战绩的界面。   盖因扭过头, 看向身旁的人, “你连赢了我14局?”   周愉也转过来露出了一个“信不信由你”的表情,“我只能说,我很擅长这个。”   “我不信。”盖因把手里的蓝色手柄扔到他膝盖上,站起身,“起来,我要和你换座位,左边不顺手。”   周愉抬起头有点好笑地看他,“……认真的?”   “不然呢。”   周愉低笑一声,把屁股往边上挪了挪,“事先说明,这是最后一局。”   “少废话,快来!”   五分钟后,愤怒的狼人眼看着最后一架红色战斗舰被轰成了渣渣,而面前的蓝色堡垒竟然丝毫无损,气得一把拽住身旁的吸血鬼的衣领,连狼嚎都飚出来了,“我要鲨了你!!!”   “等下等下等下。”周愉不愧是专业的面瘫,这都没笑出来,“这一次是结束得有点突然,这样,再给你一次机会熟悉一下进攻方的操作。”   “哼!”盖因扭过头,双眼泛金,“看着吧,我会赢的。”   如果被死去的狼王知道儿子保持觉醒的状态是为了打游戏不知道会不会气到诈尸从焚烧炉里把自己的灰拼起来。   一个小时后。   盖因看着那熟悉的堡垒被炸毁的画面,第一次感觉到扬眉吐气,空气如此甜美,月光如此皎洁,画面上的“You win”如此养眼。   “终于!”他握着手柄狠狠地在空中挥舞了一下。   周愉斜睨了他一眼,神情有些微妙,“恭喜。”   真好哄。   某人立刻把脸上的欣喜收起来,若无其事地把手柄抛到茶几上。   “不玩了,没意思。”   周愉点了点头,关掉了屏幕。   没了喧闹的背景音,房间里再一次安静下来。   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开始发酵。   “说吧。”盖因坐回沙发上,抱着手臂,看着黑漆漆的液晶屏,对着身边的人道。   “说什么?”周愉侧过头。   “说你想说的。”男人这样回答,“为什么不杀我,为什么带我来这儿,为什么你有时候看起来好像认识我的样子——你不就是想让我冷静下来好好听你解释吗?现在你可以说了。”   “……好。”周愉把整个人侧过来,“看我。”   “你就这样说。”   周愉伸手把青年的头扭过来对着他。   四目相对,盖因下意识地躲闪了一下视线,然后才慢慢看向他。   周愉的眼神认真极了,当他没有使用能力的时候,他的虹膜是灰蓝色的,像是在森林里的一抔湖水,倒映着天空的靛蓝和湖底的墨绿,令人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我接下来说的话,可能听起来像天方夜谭,但是都是真的。”   “什……什么?”   “狼王不是你真正的父亲。”   盖因瞳孔骤缩,他拨开了周愉的手,“好吧,到此为止,我不想听你胡扯了——什么叫他不是我真正的父亲?他不是谁是?”   “他只是你幻想出来的父亲,一个心灵的慰藉,并不是真实存在的。”周愉看着他,“我不知道你真正的父亲是谁,但一定不是他,你可以试着回忆一下所有的细节,检查你的记忆,它们是不是非常模糊?仔细倾听你内心的声音,你一定已经感觉到了。”   盖因薅了一把自己的头发。   “不止是狼王,你看到的、听到的、感觉到的所有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周愉说道,“狼人也不是你真正的身份,我们甚至都不在这里。”   周愉偏过头,看向那个漆黑的屏幕。   “这里就像是一场游戏,一场过于真实的游戏,所有的人都是NPC,为了维护这个游戏正常运行而存在,而我们则是玩家,真实的躯体在外界某处,只有意识和这个世界相连接。”   盖因偏过头,“……你是说,只有你,和我,是真实存在的人,其他人都是假的?”   周愉点了点头,“对。”   银发男人哼笑了一声,“你要和我说的就是这些?”   “你不相信?”   “我相信。”盖因点了点头,“我相信你为了把我洗脑能编出多瞎的话来了。”   “……”周愉深吸了一口气,“我就知道这是无用功。”   “说真的,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你想要我怎样?”盖因眯起眼。   “我想要你能够记起来。”   “记起来什么?”   “记起来你丢失的记忆。”   “但是我没有丢失过记忆。”   “你有。”   “……好吧,就算如此,但是那又有什么要紧的?”男人顺着他的话往后推了一步,“我丢失的记忆里有什么?”   周愉抬起眼眸看他。   [你要直接告诉他吗?]   [没用的,如果我直接告诉他,他不会相信的。人们总是不相信捧到眼前的真相,狼人也是一样,我只能等到他自己发现。]   盖因眨了眨眼,忽然凑近了他,他的视线从周愉的眼睫上向下移动,落在他的唇上。   “等一下,你……该不会……是……”   血族的体温总是偏低的,那炽热的鼻息喷洒在脸上,激起一层红晕,让周愉苍白的脸上多了一丝人气。   狼族青年那深邃的眼中忽然多了一丝玩味,压低嗓音道。   “馋我身子?”   周愉一巴掌推开他的脸。   “我说错了吗?你不是说你喜欢我?难道你不想和我OOXX?你们血族不是一向放得很开吗?”盖因一脸坏笑。   周愉面无表情道,“盖因,我或许不是人,但是你是真的狗。”   “哈哈,狗和狼是同族,我们关系很不错的。”   “说起这个。”周愉忽然灵魂发问,“你为什么会戴着日光石项圈?”   盖因的笑声一噎,“……为什么突然跳转到这儿了?”   “我找到你的时候,你被变成了一只幼狼,是谁对你这么做的?你父亲吗?”   “等等,现在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   “我好像没有看到过你变成狼人的完全态,只有牙齿和爪子……为什么?你的完全态有什么问题吗?”   “……好,我懂了,各退一步。”盖因扭过头,“你留下你的小秘密,我留下我的,世界和平。”   周愉自嘲般地哼了一声。   盖因打了个哈欠,“什么时间了?”   “晚上八点半。”周愉看了眼窗外的时钟。   “才八点半?”   “……是第二天。”   盖因噌的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你的意思是我们玩了两天一夜?”   周愉少见多怪地看向他,“怕什么,反正死不了。”   “……我不知道你们吸血鬼是什么原理,总之狼人是需要进食,也需要睡觉的!”饥肠辘辘的盖因捂住肚子,“怪不得这么饿,这里有什么吃的吗?”   周愉向他展示了一下冰箱冷冻室里的血细胞冻干片。   “……认真的吗?”盖因摔上冰箱门,“狗都不吃这个!”   “那你想吃什么?”   盖因在客厅里转了两圈,忽然道,“毛血旺。”   “你确定要在伦敦吃中餐?”   “店里的不正宗,我可以自己做。”盖因看了眼灶台上的厨具,“我需要食材。”   “两公里外有一个华人开的超市。”   “那还等什么,快走,顺便买个大点的锅来。”盖因迈开脚步。   周愉抬手拦住他,“你把东西写下来,我去买。”   盖因缓缓眯起眼,“你真打算圈养我?”   周愉巧舌如簧,“来主人家做客,哪有让客人买菜的道理?”   “我不介意。”   “我介意。”   “……我要出去。”   “你会有机会的。”   “现在。”盖因亮出了爪子和尖牙,“你该不会以为你能拦住我吧?”   “我为什么不能这么认为?”周愉趴在料理台上用堪称乖巧的表情歪了歪头,蓦地伸出手拍下一旁的按钮。   从天而降一个笼子在猝不及防下罩住了盖因。   “乔伊尔!”盖因伸手抓住笼子上的合金柱子,双臂发力,怒吼着试图把它扯开。   “没有用的,这是专门为狼人定制的特种合金,你打不开的。”周愉走到笼子边上三步远的地方,看着对他怒目而视的男人解释,“说实话,你现在太不乖了,我怕你撒手没,不过我也知道狗是一定要遛的,所以……下次一定。”   “你!”   “没有什么要补充的,比如说还需要买什么?”周愉扫了一眼他的下身,“真空穿得可还习惯?”   “该死的吸血鬼!!!放我出去!”   周愉帮他把那个液晶屏再次打开,“食材我会按照菜谱买的,你在这儿待一会儿,无聊的话就打打游戏,回来给你带肉骨头。”   他走到门边,将游戏手柄扔进笼子里,给了留守小狼狗一个wink,然后阖上了门。   盖因愤怒地叼住他扔进来的游戏手柄,一口咬成了两截。   “嗷呜!” 第81章 遭遇袭击   伦敦的雨总是在不经意间再次来临。   窗外的大钟无声地走到九点的位置, 细密的雨帘在月光下散发着银光, 盖因靠坐在笼子边上,双眼紧闭,眼珠在眼睑下快速转动着。   窗外的秒针随着时间流逝而走动的声音,雨滴落在屋顶的敲击声, 在梦中被无限放大, 像是水流声,又像是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哨兵A1321……”像是有人在耳边窃窃私语。   隔着一层朦胧的白雾,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围在他的身边,手中拿着记录板一类的东西,挡住了他们的脸。   “他的脑波比之前活跃多了……”   “但这不能说明他这在醒来, 也许只是扰动期……他在做梦……”   这是什么地方?   盖因闭了闭眼,试图看到更多细节,但眼前的场景并没有因此清晰起来,反而糊成了一团, 像是被浸在了海水里, 寒冷的温度从皮肤中侵入,刺进骨头,像是达到了极致, 在一瞬间又滚烫地像是要烧起来。   “哨兵A1321!哨兵A1321!保持清醒!”   盖因再次睁开眼, 他发现那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四周的温度忽然升得很高, 他的眼皮像是被黏在了一起, 只能睁开一道细缝,耳边响起的爆炸令大脑嗡鸣不止,他抬起手抹了一把眼皮,触手一片湿润——那是从额头上留下来的血,他们在眼角边上凝固了,所以他才睁不开眼睛。   “太好了盖因,你还活着,听着,飞船马上就要爆炸了,你需要马上离开这里!”   他的身旁蹲着一个士兵,穿着全套的作战服,戴着头盔,沉闷的声音从中发出来。   盖因被他搀扶起来,他环顾四周,看到了掉在地上的头盔——那应该是他的,头盔的防护玻璃已经破碎了,顶上有一个标志,是个世界地图,被橄榄枝,花朵,还有五角星围绕着。   很多人倒在地上,他们的头盔中央和袖章上也标志着同样的图案。   这是什么意思?   盖因眯了眯眼,大脑一片混沌,整个飞船都被红光笼罩着,耳边的嗡鸣褪去后,那四周环绕着的令人心脏收紧的警鸣声传入了他的耳中,指挥台破碎的显示屏上闪烁着几行大字。   【警告,飞船受损80%,能源核心温度过高,有爆炸危险!请立刻进入逃生舱。】   盖因被动地被扶着跨进了一架梭形的狭小飞行器里,扶他过来的士兵把呼吸机罩到他的脸上,从外面关上了顶盖。   飞行器的屏幕自动亮起,柔和的女声从扬声器中响起。   【逃生舱解锁成功,进入自动飞行模式,目标设置完毕:地球。】   等一下!   盖因拍上了玻璃,他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很抱歉,盖因,凯特死了,我没了向导也活不了多久……”那个站在外面的士兵脱下自己的头盔,露出一张沾满了汗水和血污的脸。   “你一定能活下来的。”他脸上露出一种解脱般的表情,“告诉他们我们赢了……”   舱门从顶部的打开,飞行器缓缓启动,从空隙中飞了出去。   “不……不……不……”   无数的情感在胸腔中翻涌,悲鸣被压抑在喉中,瞬间加速的重力压制着盖因在座位上直不起身,他只能侧着脸看着玻璃上反射出的那明亮的光球,在一瞬间将那架渺小的飞船吞噬。   “不!”   男人猛地睁开眼,瞳孔骤缩,金色的虹膜如同在燃烧一般闪耀着,他粗重地喘|息着,将额头磕在地上,剧烈的疼痛令他的大脑几乎要裂开。   他的喉中发出野兽般破碎的嘶吼声,无意识间生长出来的指甲在地板上划出了深刻的十道长痕,他能感觉到身体正在发生突变,肋骨朝外突起,膝盖后弯,骨骼被拉长,肌肉急剧膨胀,这是变成兽态的前兆。   梦中的那些画面如潮水般飞快地从脑海中褪去,深夜的寒风从窗缝中透过来,冰冷的地板令狼族青年从梦魇中脱离出来,恢复了神志,他很快意识到了自己在干些什么。   “不不不,深呼吸,你可以的盖因。”   盖因用头抵着地板,努力地把大脑放空,这是他之前克制自己变形时的经验,他的情绪波动越剧烈,情况越糟糕,他必须保持冷静和克制。   “今天不是满月,你不会有事的……冷静……冷静……”   盖因有天生的偏头痛,情况随着他成年变得恶化,每当这时候他的五感都会被加强几个级别。狼王说这是因为他灵魂的力量不全的缘故,狼群在一起时偶尔可以通过气味、嚎叫产生某种共感,而在他身上的情况则更为特殊,有什么东西通过超越了合理维度的,称得上魔法之类的方式和他的精神联结在了一起,无论那是什么,那就是他无法控制自己变身的原因。   他必须想办法切断它。   盖因安静地待了一会儿,大脑深处那股躁动不安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雨滴击打在屋顶上发出的那擂鼓一样的巨响跟着飘远了。   撑起身体,看着恢复正常形状指甲,男人靠在笼子边上,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偏过头看向一旁的壁橱,眼神暗了暗。   壁橱里有一个保险箱,那是乔伊尔放日光石的地方。   日光石只是缓兵之计,他必须找到真正的圣器,才能解除自己身上莫名其妙的诅咒。   “喵~”   身后传来一声柔软的猫叫。   盖因扭过头去,看着那只突然在屋子里的缅因猫。   “你是从哪个旮旯冒出来的?”   在这一秒之前,它的心跳、气息、脚步声,全然没有被关注到,就像是凭空出现在了自己背后。盖因不知道它在那里站了多久,又看到了多少,但它那灰蓝色的双瞳充满了灵性,绝对不是普通的动物。   想起它之前的“战绩”,盖因不由地往后缩了缩。   “喵~”   猫又叫了一声,迈开自己修长的腿,优雅地走着一字步从栅栏缝隙里挤了进来。   “喂……别过来……等等!你……”男人没来得及拒绝,猫就自如地踩上来,把自己团成一团蜷在了他的大腿上。   作为被所有猫科动物忌惮的狼人,盖因表示这是他和猫距离最近的一次。   他举起双手,不敢触碰自己腿上那毛茸茸的一团,“……你到底是什么东西?魔法生物?猫妖?”   猫伸出尾巴勾起他的手腕,背对着他抖了抖耳朵,看上去不以为意。   盖因默默盯着它的后背看了一会儿,颤巍巍地把手放了上去。   柔软的触感,比狼毛更柔软,更细滑,而且闻起来还香香的,让人想把头埋进去吸一吸……   狼人动作生疏地给怀里的猫顺毛,不知何时起,大脑那阵阵的钝痛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神奇的小猫咪……”久违的轻松令盖因咧开嘴,露出一个很久没出现在他脸上出过过的笑容。   他放肆了手中的动作,一顿揉搓把猫脑袋揉成了一团凌乱的毛线球。   “喵!”   缅因猫转过来瞪了他一眼,从他的腿上跳下来,穿过笼子消失了。   哦,看来小家伙生气了。   盖因撇了撇嘴,眼中的笑意却没有消失。   直到窗外响起的扇翅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一只黑色的鸟收拢翅膀站到了窗棂上,一只眼睛侧对着窗户,没有瞳孔,整个眼球都是血红的。   盖因神色一凛。   是血月红十字的黑鸦,乔伊尔说过这里没有人知道,但他们还是找上门来了。   雨声掩盖了他们的脚步,但那股挥之不去的冰冷血腥味却没有逃过狼人敏感的嗅觉,面前的电梯的数字从“1”开始跳动,逐渐上升,那肯定不是那个狡猾的吸血鬼回来了,而是其他的暗杀队队员。   人数不少。   盖因直起身,抓住了面前的栏杆。   他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已经是明亮的金色。   他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狼人咬紧牙关,双臂猛地绷紧,鼓起的肌肉将T恤撑得满满当当,然而面前的合金牢笼却一动不动。   “妈的,质量真好。”   双眼的光芒淡下去,盖因喘着气收回力量。   “喵。”   身旁响起一道轻轻的猫叫,盖因扭过头去,那只猫不知何时又出现了自己身边,它将嘴里叼着的东西放在地上,朝他推了推。   日光石项圈?   “你怎么……”他诧异的扭过头,壁橱的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了,保险箱的门也是。   这猫成精了吧。   缅因猫看了他一眼,又用肉垫将项圈往前推了推,然后转过头,将自己挤出了笼子,猫咪的毛发蓬松极了,明明是栅栏的缝隙比身宽小了整整一半,但愣是被它轻轻松松地穿了过去。   这是提示。   盖因在一瞬间明白了猫试图传达的意思。   如果能够像之前那样变小,他就能从笼子里逃出来。   但同时也会失去战斗能力。   “我知道你是什么想的,但我有我的方式解决问题。”   盖因没有选择拿起身侧的项圈,而是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腕,然后将双手握在了相邻的两根栏杆上。   “我比较喜欢硬上。”   他双脚分开与肩同宽,深吸了一口气,那双黄金瞳再次亮起,与其同时,他的尖牙从上下两端伸长出来,指甲生长,脖颈上的青筋因为过度用力而朝外鼓起,几乎要爆裂开来。   合金支撑的栏杆开始微妙地向外弯曲。   狼人的力量开始起效了。   电梯显示屏上的楼层仍在逐渐上升,眼看就要到达这一楼层。   狼人扬起头,响亮的咆哮从胸腔中喷涌而出。   “吼!!!”   电梯门打开,全副武装的血族们将手中的枪口对准了前方。   而映入眼帘的只是一个空荡荡的笼子,和被扭曲成了夸张的形状,破开一道大口的栏杆。 第82章 盖因暴走   血月红十字暗杀队, 戒条是“肃清主君的敌人”,是掌握在魔党首领勒森魃手中的一把密剑, 他们曾在满月之日扫荡过狼人的洞穴, 在耶稣受难像下血洗过圣殿骑士的教堂,属于黑暗的荣耀被印刻在他们的名字里,成为了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名号。   暗杀队下, 无人生还。   但年轻的狼人从来无所畏惧,即便是面对数量众多的吸血鬼也一样。   电梯厢里,穿着黑色长袍的血族手中拿着装有银弹的自动步-枪,警惕地看着面前空荡荡的客厅, 慢慢踱出电梯门。   在为首的那人的黑靴迈出电梯的一瞬间, 从天花板上落下一道银影, 没人知道那是怎么做到的, 血族被瞬间拽了上去,发出凄惨的叫声。   其余的血族连忙退回电梯厢中,子弹如银雨般倾泻而出,若非血族没有心跳,恐怕光这一下就能把他们恐惧的心情暴露无遗。   客厅里的液晶屏幕被击得支离破碎,毛絮从沙发里飘出来,玻璃茶几碎裂成了齑粉, 受到重点关照的天花板千疮百孔, 灯管冒出了明亮的电火花, 闪了两下之后彻底报废, 整个房间陷入了黑暗。   啪嗒。   一具血族的尸体落到地板上, 头颅朝着电梯厢的方向,眼中还残存着惊恐,整个脖颈血肉模糊。   下一刻,尸体化成了一堆尘土,衣物瘪了下去。   黑暗中,野兽压抑的低吼回荡在房间中,格外清晰。   “它在这里。”电梯里的另一个血族按下手中的信号发送按键,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了两个银色的圆球形物体抛了出去。   紫色烟雾从银色圆球的空隙中冒出来,空气中开始蔓延一股淡淡的草药味。   有什么沉重的东西从书柜后面倒下,发出了一声闷响。   附子草,又称狼克星,是一种对狼有剧毒的乌头类植物,对狼人有麻痹作用。   子弹追随着声音而至,血族朝身后的人抬了抬手,几人一边手中端着枪不停射击一边走了过去,在具有强大穿透力和破坏力的子弹下,书架上那些用来装饰的大部头书籍被炸成了一堆废纸,飘扬在空中,缓缓落下。   绕过书柜,背后一片狼藉。   枪击声终于停止了片刻,为首的血族蹲下身,从地上的书页中捻起一撮沾着血的白色狼毛。   “啊!”   背后响起一声惨叫,还未做出反应的血族被人从后面单手拧断了脖颈,在他身后,身形高大的男人喘着粗气,口中的利齿沾满了血液,染红了整个下巴,他的双眸冒着幽幽绿光,眼神冰冷而桀骜,充满了令人升起惧意的戾气,在看到血族的视线的时候,他的唇角上挑了一下,像是在挑衅,又像是示威。   “杀了他!”   在血族的怒吼中,狼族青年以惊人的速度地向上跳起,抓着书架越到顶上,优秀的动态视力令他能够看清那一发发顺着固定轨道射来的银色子弹,他十指的利爪伸长,坚固的弹壳被轻而易举地划开,装在其中的硝酸银液体暴露在空气中,成为了无害的水花。   叮叮当当,碎成几瓣的弹壳落到地上,盖因扑向朝着他举着枪口的血族,握住那微微发烫的枪管折成两段,反手将折断的枪管刺进对方的咽喉当中。   飞溅的鲜血喷射在男人的脸上,将他那凌厉的五官映衬得如魔鬼般骇人,血滴顺着银白的发丝流淌下来,就像是给某种杀人机器开了光。   他站起身,转过头面对那两个看着他战战兢兢不敢上前的血族,他们身上的子弹已经用光了,手中只剩下特制的匕首作为冷兵器使用。   月光透过窗户映照在盖因的半张脸上,令那一侧的黄金瞳仿佛在燃烧般明亮,而另一侧没在黑暗中的眼睛则依旧如鬼火散发着莹莹绿光,如异种般的男人扭了扭脖颈,浑身上下的脖颈都发出诡异的咔哒声,他的双耳开始变尖,裸露在外的手臂长出绒毛,膨胀的肌肉撕裂了衣物,他的呼吸变得炽热无比,像是高温的水蒸气,在微凉的秋夜里可以看到呼吸时产生的水雾……   地板上的黑影逐渐拉长,狼族青年不再压抑自己的本性,黑影演变成了高大强壮的银色巨兽,理性从那双眼瞳中褪去,留下的,是纯然残忍无情的本能。   无数黑色钩锁从天而降,钟楼天窗的彩色玻璃在那一瞬被击破,十几名身披黑袍的血月红十字暗杀队成员突入了房间中,刺耳的警笛声划破长空,如同噩梦与现实重合,巨狼眼中倒映出铺天盖地而来的银色火线,他张开嘴,响亮的怒吼裹挟的气流将利齿上黏连的血丝打断。   “吼!!!”   ……   【紧急任务-盖因遇险:你的狼崽子遇到了攻击,生命力正在下降,请速去救援!】   在精神体发现情况不妙的第一时间,周愉就感觉到了。他拎着购物袋将街角一个正在搭讪女学生的飞车党从摩托上拽下来,跨上车转动钥匙,熟练利落地捏紧离合踹下启动杆打火,拧动右把手给油,伴随着引擎发出的轰鸣声,黑色的摩托化作一道闪电驶入了快车道。   “喂,我的车!”   ……   喉咙和肺部在呼吸间产生火辣辣的刺痛,四肢开始沉重乏力,盖因知道是附子草的毒性发挥了作用,他再一次挥开两个朝他扑上来的吸血鬼,将一个对着他开枪扫射的枪手狠狠捶到了地上,在地上砸出个龟裂状的大坑。   他抬起头,只能看见一地的黑袍,眼前的重影愈发严重,耳边的脚步声和雨声重合在一起,不甚清晰。   突如其来的剧痛从后背袭来,拿着电击棒的暗杀队成员们将手中冒着蓝色电火花的管制武器开到了最大一档,在狼人的长嚎中将他压到了地上,庞然大物挣扎着轰然倒下,口中依然发出不甘的嘶吼。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巨狼的头颅。   疼痛压制了兽性,或许是将死的预感令狼族青年找回了几分神志,盖因勉力睁开眼,朦胧中似乎看到那只烟灰色的猫咪从倒塌的家具一角钻出来,慢慢地走向他,伸出舌头轻轻舔舐他的脸颊。   “你怎么来了……这里……危险……”盖因喉中吐出模糊不清的字句。   [坚持住,我在这儿。]   猫咪似乎没有被电流所影响,所有的血族都对它视而不见,它只用灰蓝色的眼瞳望了望他,然后消失在了空气里。   下一刻,银色的袖箭划破空气,直直穿透了拿着电击棒的两名吸血鬼的眉心,披着黑色风衣的青年站在满是裂口的玻璃窗前,双臂还维持着瞄准的姿势,一头烟灰色的碎发随着夜间的风飘动,脸侧的十字架耳坠在黑暗中发出猩红的流光,他的整个人就如同出鞘的利剑,散发出冰寒刺骨的杀意。   “队长,你违背了勒森魃亲王的命令,背叛了我们。”幸存的吸血鬼下意识后退了几步,然后止步在了那巨大的时钟前。   “我从来没有听命过任何人。”周愉踩着一地狼藉来到那头巨狼面前,瞥了眼那浓密的绒毛下汩汩流出的血,血液已经几乎变成了深黑色,是附子草和重金属中毒的迹象,而这样的血孔在狼背上还有好几处。   难以想象盖因是怎么在身中数枪的情况下扛着剧毒干掉这么多血族的。   “把狼人和日光石交给我们,我会请求长老们从轻发落。”血族抬起手中的手|枪对准周愉的脸。   周愉抬起眼眸看着那人微微颤抖连枪都拿不稳的手,在眨眼间欺身而近,擒住他的手腕反关节卸掉武器,然后抽出后腰的手|枪抵在了他的额头上,语气漠然。   “恐怕两个我都不能给你。”   血族惊恐地看着那抵在自己额头上的手|枪,用不稳的声音说道。   “硝酸银子弹……杀不了我……”   “谁说我要射杀你?”下一刻,周愉手腕微抬,将枪口移向了血族背后的玻璃,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几声枪响,一个惨叫的人影撞断了移动中的分针,从破碎的钟面中跌了出去,落在了深夜寂静无人的地面上,然后转瞬化作了尘埃随风飘散。   眼看派出的暗杀队全灭,一直停在窗棂的黑鸦扑闪着翅膀飞向高空,下一秒却被一把锃亮的匕首一分为二,残破的身躯落在窗沿上。   周愉垂下手臂,回到巨狼的身边蹲下来抚上他的脑袋。   “盖因?能听见我说话吗?”   回答他的只有野兽哼哧哼哧的喘息声。   “你伤得很重,我需要你变回人形才能治疗你。”   “我……不能……”野兽睁开眼睛,虚弱地口吐人语。   周愉抿了抿唇,站起身,从某件残留的黑袍底下摸出沾了灰尘的嵌有日光石的项圈。   那黯淡的宝石在靠近巨狼的同时逐渐亮起金色的光芒。   “别怕,睡一觉,你现在安全了。”   周愉这样说着,将项圈戴到了他的脖颈上。   一团温暖的光线包裹住银白色的巨狼,渗入他的体内。   疼痛逐渐远去,盖因缓缓闭上眼睛,意识下沉,陷入了一片黑暗。 第83章 缩水五头身   盖因是在对话声中醒来的, 他睁开眼,入目是雪白的天花板,心电图稳定的嘀嘀声从耳边响起, 他身旁的输液架上挂着一瓶吊瓶, 长长的输液管一直连接到他的手背上, 胸口的束缚感告诉他那应该是绷带。   从空气中浓浓的消毒水味可以推断出,他现在正在一家医院。   “病人看上去情况很好,他应该很快就会醒来了。”穿着白大褂戴着听诊器的女医生正在门口和另一个人说话。   “谢谢你, 卡洛琳医生。”   背对着他说话的男人穿着一件灰色的高领毛衣和一条休闲牛仔裤,身姿挺拔颀长, 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银框眼镜, 若不是因为那一头眼熟的烟色斑驳头发, 盖因都不敢相信这个文质彬彬的青年就是之前那个穿着黑色紧身衣打扮得和assassin一样大杀四方的吸血鬼暗杀队战力扛把子乔伊尔。   “不用那么客气, 乔伊尔先生。”扎着高马尾的女医生露出一个充满魅力的笑容。   “不,我是认真的, 卡洛琳。”   似乎是察觉了身后的动静, 一副邻家好哥哥打扮的周愉侧了侧头,余光微微往后扫了一眼, 然后对着面前的女医生勾起唇角, 眨眼间双瞳切换成了湛蓝色,“请不要告诉任何人你曾经见过我和盖因, 好吗?”   卡洛琳的笑容滞了滞, 双眼有些失焦, “好的。”   “现在你可以走了。”周愉替她拉开了门。   女医生表情呆滞地走了出去。   周愉将门反锁, 然后转过身来,反倚在墙上,“你醒了。”   还在床上装睡的狼人睁开眼睛,“我在哪儿?”   才刚发声他就觉得不对,自己的声音为什么听起来这么……稚嫩沙哑?   “一家小诊所。”周愉搬了把椅子在他身旁坐下,“我以为你已经猜出来了。”   “你把我带到了诊所?”盖因坐起身,不敢置信地质问,“你不能因为你们魔党不用遵循那该死的避世原则就把我带到人类的诊所!”   “那我该怎么办?把你一个人留在安全屋等死吗?你中了附子草的毒,浑身都是被硝酸银子弹打出来的血孔,我以为只有血液透析能够救你一命。”周愉理所当然地说着。   盖因眯了眯眼,察觉到了对方语言中的漏洞,“……你以为?”   “事实证明你的自愈能力比我想象中的稍微强一点,对于普通狼人可以致命的硝酸银剂量只能让你陷入昏迷,你的身体似乎可以自己排出这些毒素。”周愉抬头看向那个吊瓶,“不过来都来了,至少给你打点营养剂弥补一下与你失之交臂的毛血旺。”   “……”很好,看来省了一个问题。   盖因的视线移动到墙边的血透仪上,眯起眼睛,“等等,为什么那台仪器看上去好像已经被用过了。”   “观察得很仔细嘛,那确实被用过了。”   “但你说过我可以自愈。”   “我又没说是你。”周愉回答,“我用了。”   “你?”盖因犹疑地看着他,“为什么?”   “……是黑鸦,暗杀队的成员在血液里注射过纳米定位器,委员会可以随时通过黑鸦追踪到每个人的位置。”周愉垂下眼帘,“我忽视了这个问题,所以才被他们发现了位置——现在问题解决了。”   周愉的语气听起来很轻松,但盖因能感受他到话语里的未尽之意,他顿了顿,撇嘴道。   “好吧,我接受你的道歉。”   周愉挑了挑眉。   “咳咳——现在你可以给我倒杯水吗?我感觉我的声音都变得不像自己了。”   盖因清了清嗓子,他还是没明白自己的声音为什么突然听起来这么嫩了。   不知道他提到了哪个点,周愉忽然露出一个有些令人发毛的微笑,俯下身摸了摸他的脑袋。   “当然可以,小狗狗。”   血族的指尖擦过脑袋的某一侧,盖因身体一颤,终于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   “等等!”他抬手摸上自己的脑袋,“什么玩意儿?”   两个毛茸茸的尖尖角在他的掌心中动了动。   !!!   盖因瞪圆了眼睛。   “这是什么情况?我怎么了?”   他抽回手,惊诧地发现——   这细的一折就能断的手腕是怎么回事,这能掐出水来的皮肤又是怎么回事?还有这软软胖胖的小短手又是怎么回事?!   “看来比起水,你可能更需要这个。”   一面镜子被塞到盖因手中,倒映出一个有着琥珀色水润狗狗眼,一头银色短发和两只毛茸茸尖耳朵的娃娃脸美少年。   “啊啊啊啊汪嗷!”   盖因把镜子摔了出去,抱着被子一脸惊恐。   “什么鬼?”   “如你所见。”敏捷点满的周愉接住他摔出去的镜子放到床头柜上,“日光石项圈出了一点问题,现在你是个兽耳小正太了。”   “什么?”   盖因摸上了自己的脖颈,果不其然感觉到了那个金属项圈的存在。   “等等……”他忽然抬头,“你就这样把我暴露在人类面前了?”   “别担心,我脑了她。”周愉神情自若地用一次性水杯从饮水机那儿接了杯水,递给他,“或者用你更能理解的说法——我用魅惑术催眠了她,在卡洛琳眼中,你就是个普通人。”   “……给我解开。”盖因拽着自己的脖颈上的项圈。   “不。”   少年撑起身体半趴在床上,冲着端着水杯的吸血鬼龇牙。   “给、我、解、开!”   若说在兽形态的这个动作可能很有攻击性,但是被一个手短脚短还有两只尖耳朵的小正太用小奶音说出来,感觉就完全变了。   奶凶奶凶的,毫无威胁力。   周愉假装无辜地歪了歪头。   [999,截图了没?]   [360度无死角高清全息录屏进行中。]   [很好。]   “其实……”周愉眼神兴味地回答,“你这样挺好的。”   一个九头身的大帅哥突然缩水成了一个五头身的小可爱,这反差有点萌。   变小了但依旧是咖啡色的,加上少白头,更萌了。   “只是可惜你的内裤又白买了。”血族自言自语着,“但是也许需要定制一些特别的款式……”   “啥?!”盖因还没反应过来。   “你发现你还有一条尾巴了吗?”周愉勾着唇提醒道。   “什么!?”盖因腾地一下站起来,扭过头去看自己的后背,无意识地在床上转起圈来,“真的假的!我要疯了,这个样子太傻了……天呐,为什么它还会自己动,等一下我的裤子要掉了!!!”   “我猜……”周愉好整以暇地坐在一旁的位置上看着面前滑稽的一幕,“你的力量正在增强,日光石已经不足以完全抑制你的能力了。”   “这太奇怪了!我不会走路了!喔呜!”盖因脚一拐,踩着尾巴手忙脚乱地和被子一起从床上摔了出去。   半晌,从床底响起一声沙软绵长的呻-吟,“乔伊尔,你得把我变回去。”   “恐怕这得靠你自己了,我可不想在某人半夜做噩梦突然暴走变身成狂暴巨狼的时候被一口啃掉脑袋。”周愉泰然自若道。   从床底爬起来的盖因把下巴搭在床铺上,“……你怎么知道的?”   “知道这个并不稀奇。”周愉换了个坐姿,双腿交叠靠在椅子上,“现在的重点是,你想不想知道如何掌握自己的力量。”   盖因埋在头顶的发丝里的两只银白色的尖尖角“噌”地竖了起来,“你能帮我学会控制变身?”   “我不能100%保证。”周愉说道,“但是你也没有别的选择不是吗?”   盖因罕见地沉默了一瞬,蓬松的长尾巴在地上忐忑不安地扫了两记。   “亦或者……你有?”周愉看着他的表情,忽然扬起眉梢,“这就是你的小秘密,对吗?”   盖因却没有回答他的意思,而是抬起头,露出坚决的表情,“你的计划是什么?”   “我的计划很简单。”周愉眨了眨眼,“让我进到你的脑子里。”   “……”盖因屏住呼吸静静地盯了他一会儿,面无表情地说道,“就连这幅纯良的眼镜都挡不住你变态的本性了吗?”   “我不觉得。”周·银框眼镜·斯文败类·愉俯下身体,单手托着自己的脸,手肘抵在膝盖上,那颗黑色的泪痣在镜框下若隐若现,“相信我,我可以治好你的,小盖因。”   “别在我的名字前面加个小字。”   “好吧小狗狗。”   “……That's even worse.(更糟了)” 第84章 You are a part of me   从诊所出来, 周愉带着盖因去商场买了衣服。   盖因臭着一张脸从童装区的试衣间走出来。   他穿着条宽松版型的牛仔背带裤和一件条纹长袖,那条蓬松的尾巴被塞进了某条裤管里,这让他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还不错。”   周愉走过去,站到他和镜子中间,忽然将人掉了个个儿,伸手在他的屁股后面一抓,将布料撕开了一个洞。   “你干什么!”狼少年一惊。   “把你的尾巴拿出来, 这样塞着不难受么。”血族矮下身凑到他耳根边轻声道。   “有人会发现……”   “没人会发现的, 他们只会觉得你可爱。”周愉这样说着强行把那条大尾巴从洞里扯了出来。   事实证明他撕开的那个洞口径大小刚刚正好,自然地就好像那条尾巴是背带裤自带的装饰品。   “嗯。”周愉仔细品了品,从一旁拿起一个鸭舌帽,同理地在上面扯开两条口子,然后戴到了盖因头顶。   穿着背带裤戴着鸭舌帽, 脖颈上还戴着个十分朋克的日光石项圈的酷小孩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双眼失去高光。   “妈妈,看,我也想要大尾巴和尖耳朵!”一个经过的男孩子晃了晃母亲的手,指着站在镜子前的盖因。   盖因扭过头去, 朝他龇了龇牙,双眼在一刹那变成了金色兽瞳。   “哇!”被吓到的小孩嚎啕大哭起来。   “天呐,亚当,你怎么了?”女人把哭闹的孩子抱了起来, 不好意思地朝着看过来的周愉道歉。   “抱歉, 他平时不这样的。”   “没关系。”周愉摇了摇头。   “你的孩子真是太可爱了。”女人低下头去, 看向站在周愉身旁的盖因,露出和善的微笑。   已经恢复了人模人样的盖因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我没觉得自己哪里可爱了,女士。”他一本正经道。   “哦~”女人露出一副被萌到的表情。   “我知道。”周愉表示完全理解,“这也是他最可爱的地方。”   “可以停止说这个词了吗?”盖因睁着死鱼眼。   “哇!!!”被吓到的男孩儿见没有人关注自己,一下子提高了分贝,“妈妈,他是个怪物!”   盖因轻声道,“至少这里还有一个明白人。”   周愉失笑,捏了捏他的肩膀。   “哦,宝贝儿,你不能这么说人家——别哭了,想吃冰淇淋吗?”母亲安慰着孩子走远了。   周愉这才侧过头来,斜睨着一旁的少年,学着那位母亲的语气道。   “想吃冰激凌吗?”   “去死吧,乔伊尔。”盖因转头就走。   ……   周愉带着盖因来到地下停车场,两人坐进一辆银色的两座跑车里。   “你哪儿来的车?”   “刚买的。”周愉一边回答一边升起顶棚,将车辆开出了停车场。   下了一夜的雨已经停了,阳光从云层背后出现,随着车辆驶出地下从挡光玻璃上方投下来。   盖因不由地看了一眼坐在驾驶座上无动于衷的吸血鬼。   “特制防UV玻璃,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周愉一边转动方向盘一边头也不回地介绍。   “猜到了。”盖因回过头,翻了个白眼,“你们这群万恶的资产阶级吸血鬼。”   “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去没人能找到你的地方,把你卖了。”周愉回答。   盖因撇了撇嘴,无奈的表情在他稚嫩的脸上充满了违和感,“……有人说过你讲话真的很冷吗?”   周愉的指腹在方向盘上敲了敲,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有。”   “……那个人还挺明智的。”   周愉微不可闻地勾了勾嘴角。   “我也这么觉得。”   少年注意到了身旁的血族提起这个人时特殊的神情,不知怎么的,心中涌上一股莫名的情绪,他不大自然地偏过头,闭上嘴没有再说话。   ……   跑车一路驶向了郊外,在一座废弃的仓库前停下了。   “下车,把仓库门打开。”周愉指挥边上的人。   盖因偏过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呵,吸血鬼。”   “去还是不去?”周愉扭过头来看他。   盖因二话没说,打开门走过去,找了根撬棍将仓库那生锈已久的门拉开。   银色的跑车缓缓驶入仓库中,仓库门被阖上,日光被挡在外面。   周愉从车座上下来,绕到后面打开车后盖,拉开放在后面的黑色行李包的拉链。   “我以为你的意思是想要折磨我的脑子,不是折磨我的身体。”   看见周愉从包里掏出那一大串金色的锁链的时候,盖因的内心是拒绝的。   要知道他们现在正在郊外的一座废弃仓库里,透过灰蒙蒙的窗玻璃可以勉强看见外边鬼影似的树桠子,恕盖因直言,这场面很像是人贩子非法买卖儿童……哦不,是野生动物幼崽……也有点像某种十八禁场面……算了,随便什么吧。   “你的大脑可比你想象中的坚固多了。”   周愉只这么说着,将镣铐套在了他的手上,“大多数人的精神域对我来说就像豆腐一样随进随出,只有少数意志坚定的人,他们的思维屏障就像堡垒,被厚厚的城墙拢在其中,需要用一些技巧才能突入,而你……”   “我怎么了?”盖因被他拽进一个集装箱里面,那中央摆着一把带着扶手的铁制椅子,上面还沾着一些血迹,四周摆满了类似于锯子、镰刀、斧头一类的乱七八糟的工具。   “天呐,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盖因惊了惊,“别告诉我我要坐在那把椅子上,我告诉你我是绝对不会——”   周愉不由分说地一把将他摁在了铁椅上,将金色的锁链一圈一圈地套在他的身上。   “你的脑子就像是个C级防爆金库,不仅加固了安全门还浇筑了厚厚的混凝土,连钻孔都不知道该从哪儿下手,想进去就只能用炸-药强行把门炸开。”   他用平静的语气说着异常可怕的话。   盖因被捆得动弹不得,他闭上嘴,没一会儿又忍不住道,“我一定是疯了才会答应你的计划。”   “别误会,这地方不是我的,是个猎人的。”   “猎人?你是说人类?”   “是的,就是自以为能够杀死血族的人类。”周愉拽了拽锁链,确定它如系统保证的一般坚实才松开手,“如你所想他已经死了,这个地方是我能想到最安全的地方。”   他走到摆放着工具的桌子边上,拿起一把焊枪在手里打量了一下。   “你要干什么?”盖因故作镇定地看着他。   周愉戴起面罩,拿着高温焊接枪走过来,把那四个椅子腿依次加固了一遍,牢牢焊死在地面上。   焊接枪工作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火花四溅,那场面,吓死狼了。   盖因不由得蜷起尾巴,缩紧脚趾,“……我后悔了,其实这个项圈挺省事的。”   “你不想长大了?”   “不了不了,大人的世界太复杂了,小小少年没有烦恼,挺好。”   周愉丢开焊枪,抬起防护面罩,露出一张俊美的面庞,“你的决心呢?”   银发的狼耳少年眨巴眨巴眼睛,惊魂未定地看着他,“……被狗吃了。”   “现在说这个也晚了。”周愉摘下面罩,咣当一下丢到一旁,“放心吧,刚刚都是吓唬你的,只要你不要过度抵抗,感觉只会像是被人打了一闷棍。”   盖因一副“你在骗三岁小孩吗”的表情,“你有没有脸把我松开再说这句话。”   “狼人的力量在晚上会增强数倍,再说下去天就快要黑了,我可不想身先士卒。”   “你是不是忘了日光石还戴在我脖子上?”   “我当然没忘记上一次我是怎么掉以轻心的了。”周愉走到他的背后,双手轻轻摁在他的太阳穴上,“现在,闭上眼睛,放松。”   “说的我好像能做到一样。”盖因没好气地闭上眼睛。   “深呼吸,放松你的身体,盖因。”周愉重复道。   事已至此,盖因只能无可奈何地深深吸了一口气,尽力放松身体。他的尾巴自然地从椅背的缝隙里垂落在地上,两只耳朵也耷拉下来。   “在心里跟着我默数三声。”   “三。”   “二。”   “一。”   周愉微阖的双眼泛起蓝光,高维空间中精神触丝在少年的眉心试探了一下,不敢深入。   “我感觉到了……”盖因忽然小声地开口,“那是什么,针吗?”   “别说话,盖因,放空大脑。”周愉的声音变得有些空灵,越来越多的精神触丝蔓延到了盖因的大脑四周,他们在周围逡巡着,小心翼翼地寻找着薄弱的突破口。   “等下,这样行不通的,乔伊尔,我觉得你可以先把我松开我们从长计议。”盖因加快了语速。   “闭嘴。”周愉已经进入了状态。   “乔伊尔……你看我这么可爱……”坐在椅子上的盖因突然燃起了求生欲,“能不能别这么对我了……”   话音刚落,一根精神触丝猝不及防地从少年的后颈刺了进去。   盖因猛地睁开眼,瞳孔骤然放大,紧接着脑海中忽然响起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别怕,我在这里。]   少年神情恍惚。   [是你吗?乔伊尔。]   [是我。]   [……你在我的脑子里和我对话?]   [确切地说只是在表层意识,不过是的。]   [这比我想象中的要简单,一点都不疼。]盖因不由松了口气。   [那是当然了。]脑海中闯入的意识这样说道,[因为我还没有碰任何东西。]   [碰……等等,你要对我的脑子做什么?]少年不由地支棱起两只尖耳朵。   [我说过了,我要你想起来。]   [等……等等!]   数以万计的精神触丝在一瞬间闯入了少年脑海伸出紧闭的记忆区,如同疯长的树木枝桠挤开了尘封已久的城堡大门,又如同一只巨手从口中一直捅到胃里,那酸爽,生活终于对盖因这只小狼崽下手了。   “乔伊尔!停下!”少年瞬间绷紧了身体,一把抓住了扶手,不知何时变得尖利的指甲在铁皮上抠出深深的爪痕。   [痛死了你这个大骗子!!!!]   [你确定吗?我才用了不到百分之一的精神触丝呢亲爱的,这还是我没有完全恢复的一部分中的百分之一。]   周愉镇定地回复他。   [你就不能一点一点来吗?!]盖因像个快要溺水的人一样大口呼吸着。   [你知道一个哨兵脑子里的东西有多少吗?比正常人要多了十倍,如果我一点一点来,哪怕花十天半个月都理不清楚这些东西——况且,你不是喜欢硬上吗?]   [……我就不问你说的哨兵是什么了。]盖因勉强喘了口气,[我现在觉得我们可以再补充一点前戏。]   [没必要,捅一捅就开了。]   周愉这样说着,又是一大股精神触丝涌了进去。   “啊!”少年发出一声带着胸腔共鸣的似兽非兽的嘶吼,他的眼瞳染上了一圈金色,“乔伊尔,我要杀了你!!!”   [抵触情绪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我建议你想些开心的事情让自己的大脑放松一点——有句话怎么说的?既然反抗不了,就试着去享受。]   “你说的是人话吗?”盖因奋力扭动着身体,试图把自己身上的链子挣开,他身上的镣铐被晃得哐哐作响,整把椅子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忍一忍,盖因,就快了。]   周愉半阖着眼,与此同时,他的精神触丝以常人无法理解的速度在盖因的精神域中快速搜索着可能的碎片。   [只要你的记忆恢复,自然而然你就能掌握你的力量。]   [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缺失的另一半灵魂,你的精神所联结的对象,就是我。] 第85章 记忆交点   “什么?”高度震惊的盖因忘记了挣扎。   [还记得我对你说的话吗?我们在一个虚构的世界里, 而在外面的世界, 我们是一种特殊的存在, 我是一名“向导”, 你是一名“哨兵”, 我在外界受到了严重的脑域创伤, 所以有人把我送进了这里, 出于某些原因, 你的精神体也进入了这个世界。这里的世界遵从某种规则不断摧毁和重建,就像是轮回, 而就在上一次轮回的过程中, 我们……通过某种仪式“标记”了对方,就像你说的, 建立了某种意义上的精神羁绊。]   [我没明白。]盖因听上去像是完全被搞糊涂了,[所以是你让我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的?]   [不, 标记只是激活了一些你本身就拥有的能力——而你现在忘记怎么使用它们了,等我找到你受训时的那些记忆, 你就会明白了。]   周愉没再继续解释下去,而是全神贯注到记忆搜索的过程当中。   ……   多数人的记忆像是一座巨大的宫殿, 曲折环绕,尽管有着数不清的房间和楼梯,但是它们大多遵从着某种规律排列, 比如说时间, 人物, 特定的事件等等。   但世界上总少不了某些奇葩, 比如说盖因,他的记忆更像是……一个宇宙,无数的记忆星球以随机的形式漂浮其中,有一些覆盖着彩色的尘埃,有一些被其他小行星环绕着,还有一些看上去已经“死”了,表面结起了黑黑的硬壳。   周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第一次对哨兵进行思维疏导,但很显然,这个级别的精神域即便对于一个经验丰富的向导也相当具有挑战性。   [周周,鉴于你没有受过专业的训练,我建议你少碰触哨兵大脑中的其他东西,我们要做的只是刺激他和哨兵相关的记忆,让他想起来到底应该怎么做。]系统精灵999道。   [我知道。]周愉回答着,[但是盖因的记忆存储形式……令人匪夷所思。]   他的精神触手堪堪绕过一个看上去长得像个半个机车头的太空记忆垃圾,看上去像是某人把他最早考驾照三次才过的经历揉成一团扔在了这里。   周愉此刻的心情,就像是一个刚进公司的新人忽然接手了上个充满个人风格的程序员写的项目,虽然看不懂注释但是惊异于这些狗屁不通的语句竟然莫名其妙跑的通。又像是你妈突然走进了你三个月没有打扫过的房间,无法理解这种狗窝为什么能让你活下来。   [有一些执行特殊任务的哨兵为了防止情报泄露,会用自己的方式对大脑中的关键信息加密,看来他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你说的是关键信息……还是所有信息?]   [呃……我只是个用来话疗的人工智能,我对哨兵和向导了解的也不多,不过既然你已经和他互相精神标记了,我想或许你的第六感能帮助你找到那些记忆。]   [我试试。]   [乔伊尔?!是我的问题还是你真的走神了?]盖因的声音强势插入一人一系统的对话当中,[能给个痛快的吗?我真的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系统和周愉的对话是在另一个维度发生的,正如同盖因现在和周愉的对话一样,彼此之间都是封闭的频道。   [保持专注,盖因,我需要你试着回想起任何和“哨兵”这两个单词有关的事情。]   [你在开玩笑吗?因为我压根不觉得这个单词认识我!]   [随便联想,发挥你的想象力。]   [……好吧。]少年抓着扶手,一边深呼吸一边冥想,[哨兵……哨兵……]   在高维的视角中,周愉面前的精神域开始运转,每颗星球开始缓慢地移动起来,有些飞得更近,有些则移动得更远了。   周愉将几根触丝攀到临近一颗黑色的小行星上,那一瞬间,一股奇怪的引力将他的整个意识吸引了过去,那种感觉就像是被扔进了一间电影院里,如老电影般模糊不清的画面覆盖了他的视野。   那是一间昏暗的地下室,因为窗户常年不开,湿冷的空气透不出去,记忆中的“盖因”似乎躺着,从这个视角看去,只能看到天花板上长满了霉菌,一个骨瘦如柴、发丝发黄的亚裔男孩把手背贴上来,语气有些担忧。   【你还好吗?Vin?你的脑子很烫。】   【出去,伊恩,离那个病号远一点,……一家的人周三就会来接你,你是想在这个时候被感染吗?】   地下室的门被嘎吱一声拉开了,一个留着泡面头的中年胖女人穿着拖鞋走了进来,强硬地抓住守在床铺边的男孩儿的手臂,将他拽走了。   离开时,她用怜悯的语气看了一眼病床上的人。   【看在上帝的份上,别挣扎了Vin,这是为了我们大家好,你知道,我可没有钱给你请医生。】   记忆中的“盖因”没有说任何话,不过周愉从精神链接中感受到了他内心强烈的无助和绝望,还有高热带来的生理上的痛苦,这种感受似乎也传到了盖因的身上。   “不管你到哪儿了,乔伊尔。”他的嗓音沙哑,带着强烈的颤音,像是忍着痛在说话,“我感觉不太好,你得从我的脑子里出来。”   [坚持住,盖因,很接近了。]   记忆中的盖因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但周愉知道。   无论是哨兵还是向导在觉醒时都会有高热的症状,向导甚至还会有“初潮”,盖因在彼时的经历正是在觉醒。   他缩小了思维触丝的接触范围,集中在这一带。   ……   两辆军字打头的车停在了生锈的大门口,那个泡面头女人站在“盖因”的身旁,牵着他的手来到门外,笑得牙不见眼。   周愉终于从门牌上看到了这段记忆的溯源——是一家孤儿院,确切地说,年少的盖因曾经生活的孤儿院。   “这位尊敬的军官先生,让我向您郑重地介绍,这个孩子就是在我们院觉醒的哨兵。”   车窗被放下来一半,坐在车内的军官只是傲慢地瞥了一眼盖因。   “带上他,我们走。”   一位副官从副驾驶上跳下来,带着盖因上了后面一辆车。   “你的名字是?”   “冯·盖因威尔。”   这是周愉第一次听到真正的少年时期的盖因的声音。   像是没有加糖的黑咖啡,听上去很苦涩,没有一点孩童的天真。   那位副官都感受到了这一点,他笑了一声,“小小年纪别那么苦大仇深的,振作一点,你会喜欢部队里的生活的——比这里有趣多了。”   很好,接下来按理说就是针对哨兵的训练。   周愉这么想着,画面却忽然变成了雪花屏,像是信号不良了一般。   “呃,乔伊尔……你最好快点……我能感觉到日光石的力量在突然削弱……”   手腕上的锁链应声崩裂,盖因抬起手抓住周愉,尖利的指甲扎进了他的手臂里,仅剩的锁链缠在他的身上和脚上,没让他完全从椅子上站起来。   “我觉得……我快要变身了。”   “再给我一分钟。”突如其来的疼痛令周愉眼中的蓝光弱了一瞬,但他强忍着没有收回思维触手,继续连上了盖因的大脑。   然而似乎是因为刚才的断连,画面跳转到了某些出乎意料的地方。   ……   盖因跟在一个穿着黑色高跟鞋的女人后面,脚步声在雪白的回廊和逼仄的走道中回荡。从视角距离地面的高度推断,这个时候的他起码已经成年了。   “哨兵A1321,你的向导已经在房间中等待,你需要提前获悉的是,在结合完成前,你们不被允许离开房间,否则将遭到严重处分,你明白了吗?”   “是的,我明白。”   这显然不是周愉正在寻找的记忆片段,按照999提醒的那样,他本应该操纵记忆触手放开这段记忆,然而,不知为什么,他竟然从这段记忆中诡异地感觉到了一种熟悉感。   也许是那个女人的说话方式的原因,这种命令式的、低沉的语气,令周愉感到莫名胸闷。   终于,那双高跟鞋在转角处停下了。   女人抬起手,示意一旁的卫兵打开门。   “他是你的了。”   随着房门的打开,光线渗进了阴暗的室内,透过“盖因”的眼睛,周愉看到了那个被铐在床头的人,而与此同时,房间内的人也抬起头望向了门口。   湛蓝的眼瞳如同镜面中的投影。   霎那间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窥视感让周愉后背一寒。   几乎是同时,强烈的震荡从星球中产生,整颗星球隐隐竟然有崩裂的迹象,整个宇宙都因此不安定起来。   尽管周愉闪电般地收回了思维触手,断开了两人的精神链接,但那冲击产生的震荡依旧令他几近昏厥。   事实上,受到影响更大的应该是盖因。   “你刚刚看了我什么黑历史……我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人在后脑勺捅了一刀……”   坐在铁椅上的少年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打湿了,看得出他在竭力控制自己的变化,但是收效甚微,现在的他可不仅是两只耳朵和一条尾巴的事情了,而是浑身上下每一根骨骼都在嘎吱嘎吱响,伸长的骨刺从皮肤下面骤然突出,像一头披着人皮的狼正在从皮囊下挣扎着想要解放天性。   “抱歉……盖因……我……”   周愉闭了闭眼,收拢心神。   “没时间抱歉了,你最好离开这里……在事情变得很难看之前……”   少年身上的锁链一根一根断裂开来,他的身形就像吃了加速生长药剂一样快速拉长,很快就恢复到了原先的成年男人的体型,而随着他的变化,项圈中的金色宝石乍然出现了一道裂缝,并且还在飞快地朝四周扩散。   男人的喉中发出零碎的呻|吟,音色在人和野兽之间不稳定的互相切换,他艰难道。   “你说的没错,这破石头……确实不靠谱。”   “盖因,你……”周愉抬起手。   “我说,跑!”   人声在下一刻彻底变成了野兽般的嘶吼,断裂成两截的金属项圈和破碎的宝石落在地上,铁椅背被生生从地面上撬起,甩到了墙面上,发出咣当一声巨响。   银色的巨狼双眼弥漫着猩红的血雾,朝着面前唯一的活物扑了上去。 第86章 夕阳无限好   完全变身情况下的狼人的体重能有多大?   直到被撞飞十几米, 狠狠砸在集装箱壁上前, 周愉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但是现在他意识到了。   这完全不符合质量守恒定律。   集装箱的高度是二米三,而盖因完全直起身的高度已经快超过了集装箱顶部,即便是他以兽形的模样四足着地伫立在那里, 也有到人胸口那么高, 体长更是惊人,可以说是充满了压迫感。   和一只不在同一重量级的怪物搏斗确实是件需要豁出去的事情,特别是在他的速度几乎和你一般快的情况下。   身后的箱壁被撞出了一个拱起的弧度, 周愉从地上爬起来,尽量不去数自己大概断了几根肋骨。   他摘掉自己脸上半挂不挂的那副已经破碎的银框眼镜,露出一双锐利上挑的丹凤眼,薄唇微启。   “盖因,停下来。”   已经陷入狂暴状态的狼人显然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他张开双爪一挥,将集装箱角落摆着的整张桌子连带上面的工具一起朝着另一边的周愉掀去。   周愉果断侧过头,一把被施加了巨大加速度的飞来横斧生生切断了他的一缕头发然后擦着他的脸颊钉进了他身后的集装箱的铁皮中。   差零点几秒就是人首分离的节奏。   周愉的眼珠挪往旁边瞥了一眼, 然后转回来,朝着在他面前对他虎视眈眈的巨狼缓缓道。   “我劝你别这么做。”   回答他的只有凶兽的咆哮, 下一刻,那足有一人半高的狼人压低重心, 以惊人的力道从地面上一跃而起,朝着集装箱末尾的血族再次扑去。   血族的力量虽然比起凡人强大得多, 但还是无法媲美变身形态下的狼人, 周愉还不想死得太快, 然而集装箱的出口在另一侧,箱子内腾挪的空间有限,无论如何都躲不开狼人的攻击范围。   电光火石之间,周愉只能硬着头皮迎了上去,他们几乎同时来到车厢中间,而在狼人的身体达到制高点时,血族却灵活地将身体一矮,柔软的脊椎向后仰起一个完美的半月形弧度。   拉起的毛衣露出半截雪白劲瘦的腰肢,周愉借助膝滑完美地避开了两者肢体之间的冲突,在离开集装箱的同时反手阖上出口的门。   砰!   在周愉拉上闸杆的下一秒,伴随着巨大的撞击声,整个箱门向外夸张地凸了出来。   周愉拉上因为动作幅度太大而挂在裤腰上的衣物,顺带感慨了句儿大不中留……不,是崽大不听话。   “吼!!!”   失去理智的巨狼似乎没想到自己被戏弄了一番,不但没有咬杀猎物还被狡猾的猎物反锁在了箱子里。隔着门传来一叠声愈发响亮的怒吼,还有令人牙酸的抓挠声。   周愉来到跑车后面,打开后备箱,视线掠过那一排装载了硝酸银子弹的重火力武器。   [哇呜。]永远奔波于吃瓜第一线的999化身成绿光小精灵出现在一旁,面对这壮观的“我杀男友专用”武器陈列咋舌,[我敢打包票,如果他以后敢对不起你,他绝对会死无全尸。]   周愉沉默了两秒,阖上了车后盖。   “你说的对,还不是时候。”   那个脆弱的集装箱终究没能撑过五秒,伴随着一身巨响,整扇铁门直接飞了出去,落在地上带着火星子漂移了十多米才停下。   “盖因。”   站在车后的周愉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暗红色的长鞭,他看着落到水泥地上朝着他露出尖牙的银色巨狼,发出最后提醒,“我真的不想伤害你。”   巨狼充耳不闻地朝着他扑去,“嗷!”   鞭子划破空气的声音如同爆鸣,击打在柔软的狼腹上。   “嗷——呜~”猛兽咆哮中途变调,被抽了个正着的狼重重地侧摔到地上,尘土飞扬。   “这是你自找的。”   周愉眼神有些不忍,语气却十分无情。   “你会痊愈的反正。”   巨兽一个打滚迅速地摆正身体,将腹部的鞭痕隐藏到身下,那令他皮开肉绽的伤口正在快速恢复着,很快便只剩下一道红痕,但那双金色的眼眸中依旧燃烧着愠怒火焰,显然这一摔并没有令他从暴走状态清醒过来。   [他看上去像是要吃了你一样……情况不容乐观啊。]吃瓜群众999坐在车顶晃腿看戏,[……也许你应该带一根肉骨头来的。]   [为什么他看上去没有恢复一丁点记忆?]周愉一边和对方斡旋,一边在脑内提问。   [也许他并不想回忆起你想让他回忆的回忆?]999说了句绕口的话。   [人的大脑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从他的反应来看,你看到的可不是什么好的记忆。]999回答,[其实你可以试着把你们共同的记忆共享给他,或许这样的效果会更好一点——既然你上个世界恢复了记忆。]   [我恢复的记忆也不全。]周愉说出真相,[只是一些模糊的印象,我记得他的名字,还有一些我们在一起的片段……但没有任何逻辑性。]   [哦,那就有些令人苦恼了。]999托着脑袋,[……至少有个好消息,你的脑域又恢复了5%,距离苏醒又近了一步~]   周愉看着面前完全没有人性可言的野兽,握紧手中的长鞭,[……那他看上去可能反而倒退了好几步。]   999试图安慰自己的服务对象:[有得必有失嘛……]   狂怒的巨兽一蹬脚,将车前盖踩成了一块废铁,他晃动着尾巴,粗暴地一拳打碎了挡风玻璃,像是在拿那辆价值不菲的跑车出气。   周愉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破坏自己的资产,表情看不出喜怒。   999从惨遭重锤的车顶盖上飘走,[你男朋友看起来真的不大喜欢四个轮子的东西。]   [我不该给他做思维疏导的。]   周愉摇了摇头,颇有技巧性地将鞭子缠在朝着他狂奔而来的狼人的脖颈上,借力一个侧踢将巨狼踹了出去。   [哦,别这么想周周,你们只是还没有培养出那种默契,多试几次就会好的。]999暖心鼓励道。   撞翻了一地货柜然后在狼藉中满血复活的兽人重新站起身来,神色警惕,肌肉鼓起,看起来还能再打一晚上。   周愉看他那架势就心累。   [也许我应该让他杀了我然后重启这个关卡。]   999回过头来,[呃,忘了和你说,这样恐怕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什么意思?]   [世界重启之后所有NPC都会被重置,但盖因不仅不是NPC而且还是这个世界的创建者之一,所以即便系统有意抹除这一切,他也会在潜意识里对之前发生的事情产生印象,而大脑的本能会令他避免一切对自己不有利的出现——长话短说,重生局只会令难度加倍升级而已。]999解释道。   [为什么你从没告诉过我这些?]   周愉转过头质问。   [因为你没问而且一直做得很好?]999一边回答着周愉的问话,一边关注战斗的形势,[小心他又来了!]   周愉头也不回地朝那里甩出长鞭,暗红的鞭舌如同一条暴起的毒蛇朝着对方袭去,出乎意料地,那野兽忽然直起身来,一把抓住了鞭尾。   一股巨力顺着鞭身袭来,鞭头在虎口被摩擦得生疼,周愉一时不察被拽得往前平移了两米,连忙放开手踉跄停住。   狼人将他的鞭子一把扔到了角落,然后朝着他扑过去,两人滚作一团。   [哇呜,糟糕了!看来狂战士的SAN值有回升的迹象,他已经开始思考怎么打败你了……]999双手握拳放在胸口,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可惜那个日光石已经碎了,这么传奇的装备耐久居然这么低……这就很过分了,又不是塞尔达传说……]   周愉四肢并用地牵制着对方,脑中忽然灵光一闪。   [你觉得日光石的原理是什么?]   999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本厚厚的字典,装模作样地翻了翻,[装备简介里写着这是一种神奇的宝石可以储存太阳的能量。]   [没错。]   周愉一边用两只手抱住巨狼的吻部不让他张开嘴,一边环顾四周。   这件仓库的位置有些巧妙,四周有树林围着,茂盛的枝桠遮挡在窗外,令室内透不进阳光。   然而,并不是毫无方法。   他扬起头。   仓库里有天窗,但是都被报纸糊死了,看起来是为了维持阴凉的储存条件,防止以前储藏在仓库里的物品变质。   他双腿反绞上对方的脖颈,借着力身体一扭骑到狼族背上。   “你知道狼人为什么不在白天出现吗?盖因。”   狼人在他的身|下一边怒吼一边奋力挣扎。   “因为你们和血族一样,都是夜行动物。”   周愉捡起一把落在地上的扳手,朝着头顶斜侧方抛掷而去,旋转的扳手击碎了天窗的玻璃,破碎的报纸夹杂着晶莹剔透的玻璃碎片倾泻而下,周愉扬起头,眼神意味深长。   时间临近黄昏,但太阳还没有落山,明亮的暖黄色光线从天窗上洒进仓库中,飞扬的灰尘瞬间变成了闪烁的金色精灵,银色巨兽身上的毛发被染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色,他忽然停止了动作,那非人的金色瞳孔中倒映出橘红色的太阳,还有离自己更近的血族苍白的皮肤和那俊美的面孔。   在阳光下,那高傲冷峻的眉眼似乎都染上了温度,柔和了线条。   一切美好得如同一副油画。   心中的某根弦被拨动了,巨狼脑海深处被压抑的人性开始复苏,他的眼中逐渐浮现出只有人才能有的情感。   而然美好永远是短暂的,下一刻,一切都开始崩裂。   周愉身上的衣物开始出现烧灼的痕迹,很快破碎成焦黑的布片,而紧接着便是那层白皙的皮肤,金红色的脉络出现在皮肤上,像是有岩浆在下面流淌,烧伤的痕迹从周愉的额头开始往下蔓延,他的身体开始冒出肉眼可见的白烟,他能感觉到到阳光所带来的杀伤性的威力,就像是一桶滚烫的热水被泼到了身上,令人痛得忍不住想大叫。   然而在他还没能那么做之前,身下的巨兽不知哪来的力气挺身将他一把掀翻在地,用厚重的毛皮和庞大的身躯将他紧紧笼在怀里。   周愉甚至可以感觉到狼族偏高的体温和他胸膛的起伏,还有那还未能完全消退的,微微鼓起的鞭痕。   “你在干什么!吸血鬼不能站在阳光下的!你以为这是在拍暮光之城吗?”   身体比意识动得更快,恢复清醒的盖因第一眼看到的景象就是某只吸血鬼正在试图自杀,他不假思索地和对方交换了位置,语气带着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焦急和紧张。   阳光最快几秒钟就可以烧掉一只吸血鬼,到时候他就化成灰什么都没有了。   “我说……”怀里传来一个闷闷的声音,“我不能呼吸了。”   盖因连忙撑起四肢,在身下留出一点空间,但仍然小心地注意用自己影子的形状把对方完全笼进去,“你还好吗?压到伤口了吗?疼不疼?”   阴影下,血族脸上恐怖的烧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我很好。”周愉捧住对方的脸,“你呢?”   “……我能有什么事?”血族骨节分明的手隐没在长长的白色绒毛里,盖因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还是狼形。   “我以为狼人不能在白天变身。”周愉看着他威风凛凛的样子。   “我是个例外。”巨狼温顺地低着头任由他在他的脸上搓扁揉圆,口中吐出浑厚的语句,浑然不见刚刚狂暴的影子。   刚刚的那抹橙红色的暖光似乎已经是黄昏前最后的余晖,阳光很快消失在天窗下,照在地面上的光斑也逐渐淡去。   盖因小心翼翼地确认再三,才变成人形,心有余悸地长舒了口气。   “幸好是快要落山的夕阳,如果是正午,看一眼你就没了。”   他后怕地看了一眼身下的血族,那件灰色高领毛衣已经被烧得只剩下几条零星的布条挂在身上,露出大片光洁的肌肤和那诱人的腰线。   有一股隐隐的香气从血族的身上传来。   盖因无意识地动了动喉结,凑得近了一些。   周愉挑了挑眉,不闪也不避,只是很委婉地说了句,“你不觉得冷吗?”   “嗯?”   变身前那几件可怜的童装自然是不能穿了,男人现在可是浑身一丝|不挂地趴在他的身上,那荷尔蒙爆棚的古铜色肌肤和结实的肌肉正近距离地辐射着热量,一层一层地穿透周愉的皮肤,渗入他的身体。   狼的体温有46度,不愧是天然的暖宝宝。   周愉抚上他的前胸,压低声音,用血族捕猎时才会用的那套充满磁性的魅惑嗓音说着。   “还是说,你现在长大了,想做些大人该做的事?”   狼人猛地一惊就要起来,但却被周愉反应更快地摁住了后脑勺往下一压。   “我现在发现你为什么要设计这么一个世界了。”周愉贴着他的额头,眼神说不上来的兴味,“可以拥有两种形态,人和野兽,嗯?”   盖因眼神无辜而又窘迫,“我不知道你在说……”   “嘘。”一只纤长的手指贴上他的唇,指腹压了压男人尖利的狼牙,“我不想听这些没用的。”   这是赤-裸裸地引诱。   盖因就这么抵着他的手指,盯着他看了他半晌,忽然道,“你知道这会杀了你。”   “我知道,”血族青年认真地看着他,语气笃定,“我还知道你不会让我死。”   那专注而又信赖的眼神像是有魔力,盖因双眸暗了暗,拨开他的手,吻住了青年冰冷而又柔软的唇。   周愉从善如流地扬起脖颈,双手从他的后脑勺移动到后颈,再到宽阔起伏的后背,后者坦然地将那些不曾向他人暴露的致命之处交给对方,任凭一个吸血鬼的手掌在他的脖颈和脊背上流连。   冰冷和炙热的温度在两人的唇舌和肢体接触间互相传递,就像是两种本来互不相溶泾渭分明的液体开始交汇在一起,逐渐不分你我。   ……   轰隆!   夜晚的雷划开天幕,勒森魃大厦内,伫立在房间角落精致的雕花鸟笼中响起几声鸦叫。   “血族和狼人的禁忌之爱,这是有可能的吗?”   灯火通明的宴会厅上首,坐在王座上的勒森魃亲王将搂在怀中失血过多的少女抛掷一旁,用餐巾擦干嘴角的血液,语气阴森。   在他的右手食指上,一枚充满神秘气息的银色戒指正散发着古朴的光泽。   在他下首,坐在高椅上的长老们依次将被吸干了血的尸体扔到地上,乌压压地站起身,掀起盖在头顶上的兜帽,露出一张张苍白的脸,染血的獠牙和阴鸷的眼神。   一场风暴将至。 第87章 魂戒   吸血鬼的体温比正常人更低一些, 盖因觉得自己就像在拥抱一块冰, 区别只在于这块冰是柔软的, 馨香的,诱人的,像是冰箱里刚拿出来的奶油蛋糕,让人忍不住要含进嘴里细细品味一番。   他吸-吮着周愉光滑的颈侧, 在那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一道道红痕。   狼人的毒素慢慢爬上血族的皮肤,他四肢无力, 眼角绯红地躺在对方身下任其施为, 灰蓝色的眼瞳半阖着, 眼神有些迷离。   “盖因。”周愉喉中低低滚动着对方的名字, 像是未经打磨的砂糖,细细品尝带着粗粝的甜味。   银发的男人抬起头来,用深邃的琥珀色眼瞳看着他。   胸膛不住起伏,周愉静静望向他, 两人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盖因抬起了左手,五指指甲伸长, 虚虚划过对方绮丽的眉眼。   下一刻, 男人将手掌合拢,尖利的指甲刺进掌心,殷红的液体顺着创口缓缓流出, 一滴滴地落到青年的唇上。   闻到血液的芳香, 周愉口中的犬齿不自觉地伸长, 他张开嘴,伸出舌尖卷走下唇的狼血。   汩汩的鲜血顺从重力的召唤,落入青年的口中,他上下滚动着喉结,皮肤上的血管中的细微黑线慢慢褪去,周愉仰起头,吻上对方的拳心,轻轻吮去残存的血迹。   盖因顺着他的力道展开手心,血族垂下眼帘,湿润的舌舔舐着将那道正在逐渐恢复的伤口,像是在挽留,又像是在安慰,疼痛和酥麻感交织在一起,像是某种顶级的chun药,恰是此时,血族抬起眼眸,朝他投来倦懒又餍足的一瞥,尖利的犬齿还沾着血迹。   盖因只觉得一股电流直冲头顶和四肢,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栗。   周愉也感觉到了他的激动,嘴角微勾,微微抬起膝盖,碾了碾那个地方。   “你想要怎么做呢?小狼?”   盖因的呼吸都变了味,他眼神危险地看着对方,眸色深沉如水。   周愉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男人缓缓俯下身,炙热的气息贴近,本来支在周愉身旁的手也跟着往下滑……大概过了几个呼吸,就在周愉等着盖因打蛇上棍更进一步的时候,男人的手离开了,紧接着他一个翻身躺在了一旁,重重地叹了口气。   周愉眼中的笑意微微收敛。   过了良久,盖因才勉强压抑住刚刚心头那强烈的冲动,“你知道我还没买你那套解释的帐……所以,你还是我的仇人。”   “我现在知道了。”周愉淡淡地回答,即便是在最为情动的时候,那股高傲也没从他脸上消失过,现在更是如此。   两人极为尴尬地冷场了半分钟。   你搞砸了,盖因。   不该是这样的。   狼人背过身,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脑袋,在心中想道。   狼是一种敏锐的动物,他能够辨别人身上的情绪。如果说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周愉所表现出来的关心、在意还有那种挥之不去的亲昵感是在假装,那他只能说对方真是天生的演员。   不应该是这样的,他们不应该是隔着血海深仇的仇人。   在他的心底有一道声音这样说。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不,承认吧,你只是被引诱了,你在企图为那只吸血鬼开脱。   另一道声音冰冷地反驳。   狼人眼中浮现出一丝痛苦。   你背叛了狼族,和一只吸血鬼厮混在一起,这样的你和一只被驯养的家犬有什么区别?   他不是别的吸血鬼,他是不同的,他站在我这一边。   哦?你确定?你确定当给他初拥的亲王召唤他时,他还会站在你的这边吗?对于血族来说初拥意味着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勒森魃是给予他新生的人,于他而言就像是父亲,他会帮谁,已经不言而喻了吧?   ……   心音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   脊背忽然贴上一片冰凉的柔软,一条柔韧的手臂绕过来,圈住他的腰。   “夜里有点冷了。”背后的血族这样说道,还用额头蹭了蹭他突出的脊节,把他依偎地紧了一些。   一只冰冷的脚掌挑开他的脚踝,夹进温热的小腿中央。   盖因意识到两人此刻都几乎未着|寸缕。   “……”他自暴自弃地闭上了眼,假装身后和自己双腿交缠的人是空气。   但没有拒绝已经是最好的默认。   ……   不知过了多久,漫长的纠结和内心谴责过后,维持着同样的姿势僵硬不敢动弹的盖因的意识也终于有些模糊。   就在这时,他感到身后的人动了动,将已经被捂得有些热的脚掌和手臂抽了回去。   他听见了微不可闻的起身的声音,对方的动静极小,像是有意不想要惊醒他。   但正是这种态度令盖因警醒起来,他脑内忍不住闪过众多怀疑和阴谋论。   这使得当一块轻薄的毯子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他险些忍不住轻颤了一下。   “盖因?我吵醒你了吗?”对方的动作顿了顿,轻声道。   盖因稳住了呼吸,继续假寐。   他紧紧闭着眼睛,感受到一股视线落在自己的脸上,又过了一会儿,有手掌落在自己的头顶上,顺着他的发丝摸了两下。   那动作,温柔到和对方平时那冷感的气质大相径庭,以至于盖因难以想象对方使用什么样的姿态在做。   很快,血族蹑手蹑脚地回到他的身后,重新躺下了。   这一次,没有刻意的引诱,对方甚至刻意地和他保持了距离,虽然同样是侧躺,却没有再触碰到他的脊背。   可就是如此,却让盖因觉得整个后背都快着了起来。   若有若无地香气从身后蔓延到鼻尖,盖因睁着眼,听着对方忽然平稳的呼吸,心中愈发难以平静。   这下是彻夜难眠了。   ……   清晨,周愉睁开了眼。   这是他作为吸血鬼作息最正常的一天。   脸侧紧贴的是雪白的细密毛发,源源不断的温暖从身侧传来,他支起身,打量那个蜷着身体趴在他身旁假寐的巨狼。   阳光从仓库门口的缝隙里透进来,在地面上画下一条浅浅的白线,那扇被打碎的天窗不知何时被盖因暂时用厚实帆布遮挡起来了,这也是周愉得以安稳地睡到现在的原因。   此刻的姿势实在太过安逸,周愉竟然有种不想打破这片刻的宁静的想法。   他撑着脑袋,打量着对方紧闭的双眼。   直到盖因忍不住抖了抖耳朵。   “醒了就起来。”见装不下去,盖因干脆放弃了假装,睁开眼,没好气道。   周愉挑了挑眉,双手摸进巨狼腹部,那里和其他地方不同,只覆盖着浅浅的一层细密的绒毛。   他的指尖摩擦过几处凸起,在上面用力捻了捻。   用狼形撑起身体的盖因一个没站稳往一旁翻倒过去,后腿不由自主地张开。   周愉顺着他的肚皮摸下去,揉了揉两团柔软的小东西。   “早。”   “……”   盖因咬着牙把自己翻过身来,趴在地上挡住要害部位不争气的反应。   “你和那只猫果然是异相同位体。”   “哦?”   周愉嘴角含笑地站起身,没承认也没否认,他从报废的跑车上拿出备用的服装扔给盖因,然后坦然地在对方含羞带臊的复杂眼神中换上衣服。   等他穿戴完毕,盖因已经变成人形,他身上套着周愉刚刚扔给他的黑色卫衣和运动长裤,看上去就像是体育系的学弟,古铜色的皮肤和桀骜不驯的表情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只是……   周愉的眼帘掀了掀,还没发言,对方先蹭的一下瞬移到一旁,拿起一张旧报纸挡在自己的关键部位,“咳咳,这是个正常现象。”   自从上一个世界两人坦诚相见之后,周愉已经很久没看见盖因这么纯情的样子了,不由地让他起了些逗弄的坏心,“你是说,你们狼族的人都这样?”   “那也不是。”盖因想也没想地回答,紧接着又意识到这是对方设下的陷阱,连忙改口,“也有一部分是这样——我们很容易激动。”   “我听说,狼是很忠贞的动物,一生只会有一个伴侣。那你以后,也会对别人这样吗?”   “怎么可能。”某个缺根筋的狼人再次脱口而出,“啊不,我是说,怎么可能不会……”   周愉转过身挡住自己脸上的笑意,阖上车门。   “呃,昨天弄坏了你的车,我……”盖因看着那车前盖严重扭曲,挡风玻璃碎成渣渣,车身被剐蹭得看不出原形的银色跑车,尽力组织着语言。   “不用道歉,如果连这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我还有什么资本教你控制变身?”   周愉来到仓库堆放着货物的另一侧,拉开一直遮挡在上面的帆布。   一辆纯黑色的机车出现在盖因视野中,银色的金属零件发出低调而又昂贵的光泽。   “现在轮到你决定我们去哪儿了。”   周愉把头盔递给他。   ……   盖因绕着机车神色复杂地看了两眼,又接过头盔,“你真的决定跟我走?”   周愉点了点头,用一个上挑的鼻音表示肯定。   “即便是被以前的同族追杀?”   “……呵,你怕了?”血族的语气轻飘飘的,但没等盖因否认又稳稳地说了一句,“别怕,他们不是我的对手……也不是你的。”   “我听说,血族的初拥会让他们和拥有相同血脉的亲缘者产生羁绊……”   “你在怀疑我会在亲王面前出卖你?”周愉打断了他。   盖因张了张口,没再说话,但他的神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周愉定定看了他两眼,“你也许不明白,这个世界上没有那种羁绊可以超越哨兵和向导之间的联结,你的担忧都是徒劳的。”   “我从未欺骗过你,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他这样说道。   盖因脸上犹豫的神色逐渐坚定,他决定相信对方。   “魂戒。”男人吐出这个词,“我需要血族十三圣器之一的魂戒,父亲曾说过这是一件可以操控人的精神和思想的圣器,它可以帮助控制我的力量暴走,如果你想要找回我曾经失去的记忆,那么我想也需要借助魂戒。”   [是这样么。]周愉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设定。   [有可能的,如果这是盖因在潜意识创造出来的设定,他一定有他的用意。]999回答。   “魂戒是勒森魃族负责看守的圣器。”心下有了决断,周愉迈开长腿跨上机车,主动滑到了后面,拍了拍前座,“既然如此,我们要回一趟大厦。”   “你知道它在哪儿?”盖因戴上头盔,坐到他前面。   “当然,亲王生性多疑,重要的东西从不离身。”周愉再次检查了一遍身上的防紫外线黑色紧身衣,然后将头盔戴在了身上,“如果你说的魂戒是个戒指一类的东西,那它就在勒森魃亲王的手上。”   “听上去你已经有了计划?”   “勒森魃大厦是血族的基地,不论白天还是黑夜都被防卫得滴水不漏,想要进去,我需要你陪我演一场戏。”周愉动作娴熟地环住他的腰,“我在市里还有一间安全屋,开过去,我要先准备一下。” 第88章 潜入·伪装·激战   周愉说的在市里的安全屋, 原来是一家私人诊所。   “躺上去。”   他掀开手术台上的白布, 示意盖因躺倒上面,然后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一个新的注射器, 又从后腰中拔出随身携带的USP手-枪, 将子弹从弹匣中退了出来。   这子弹有些特殊,弹身中装的是液体, 呈现澄清的淡紫色。   他拿出一把匕首,卸掉子弹头, 然后将注射器的包装用嘴利落撕开,拔掉针头的防护盖,将细细的针头浸入其中,将淡紫色的液体汲取上来。   “那是什么?”躺在手术台上的盖因感觉自己就像是待宰的羔羊。   “附子草。”   “勒森魃大厦的防备周全, 我走之后他们肯定会加强警卫, 不出意外,大厦中的红外线热成像扫描应该已经开启了,任何活物的动静都逃不过他们的捕捉, ”周愉走到他身边, “这个剂量不至于杀死你,但也可以让你进入假死状态,你的体温会下降到和尸体无异,脉搏几近于零,这种状态会维持差不多一个小时, 时间越长, 直到附子草的毒素被你的身体代谢。”   “意思就是说, 在这一个小时里面,我会处于半死不活且任人宰割的状态喽?”   “没错。”周愉走到他身边,将注射器熟练地倒转,推动活塞,用手指掸了掸管身,排出其中的空气。   “你相信我吗?”他俯下身,望向盖因。   男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琥珀色的虹膜在探照灯下变成了浅金色,他抬起自己结实的手臂,将手肘的大血管暴露出来。   细长的针头刺入青色血管,淡紫色的液体被缓缓推入,有些微凉。   “别害怕,睡一觉。”周愉看着盖因逐渐涣散的瞳孔,拔出针头,捂住他的眼睛,安抚性地吻住他的嘴唇。   男人张开嘴迎合着他,两人交换了一个温和的湿吻,直到盖因的呼吸几近于无。   周愉抬起身体,手臂垂下,一头银发的狼人闭着眼睛静静躺在那里,像是睡着了。   周愉将注射器随手放在一旁的托盘里。   绿色光点在眼前渐渐出现,999抱着臂悬浮在周愉跟前,用怜悯的眼神看了一眼对自己的未来一无所知的狼人。   [你猜如果盖因知道接下来你要对他做什么,他会不会诈尸?]   [你不说,我不说,他不会知道的。]   周愉从手术台拿出一个黑色的裹尸袋。   [没想到短短的几天时间里,你竟然真的把小狼狗骗到手不说,还让人家把性命托付到你手里,啧啧啧。]   对此,周愉不以为然,[我从来不骗他。]   他把人放到袋子里,拉上拉链。   [我难道不值得被托付吗?]   这话说得太有份量了,999连忙给他打call。   [你值得!我家周周不值得,还有谁值得?]它竖起一个大拇指,[放心,我绝对不会告诉他你打算先把他拖到野地里暴揍一顿的。]   周愉淡淡看了它一眼,[只有在这种状态下他的自愈才会停止,我必须伪造出和他搏斗过的痕迹。]   [明白明白,了解了解。]999做出了个给嘴拉拉链的手势。   ……   由远及近的引擎声戛然而止,勒森魃大厦门前,一辆黑色机车停下,修长的腿支在地面上,来人摘下头盔的那一瞬,暗红色的逆十字架耳坠从烟灰色的发丝中露出来,晃过颊际。   在周愉露出真容的瞬间,无数个红点聚焦在他的身上,是隐藏在暗处的狙击手的红外瞄准镜。   周愉的动作顿了顿,然后神态自若地将头盔搭在车扶手上,跨下机车,将一直固定在车后座的一个黑色的袋子扔到门前,语气冷漠而又淡然。   “告诉那位大人,我把漏网之犬的尸体带来了。”   大约过了几分钟时间,门自动开了,后面是空荡昏暗的大厅,像是一个会吃人的巢穴,向周愉不怀好意地敞开了血盆大口。   周愉拖着裹尸袋,毅然走进了门口,任由侍者搜出他身上的武装,然后走进了电梯。   电梯厢门阖上的那一刻,其中一个按键自动亮起。   二十六层宴会厅,委员会平时议事的地方。   这会还是白天,对于血族来说便是休息的时间,宴会厅的窗帘拉着,墙壁上的花瓣形壁灯发出幽幽的冷光,几把长老的高椅都空着,周愉拖着黑色的裹尸袋一路沿着深红的地毯走到台阶最下方停住,凝神打量四周。   “我没想到你还会回来。”   一旁的黑暗里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在空荡荡的空间中回荡着,显得有一些阴森。   “亲王阁下,日安。”周愉如往常那样单膝跪下,低着头道,“属下是来请罪的。”   “哦?”黑暗中的人缓缓踱步而出,他披着一件黑红色的真丝长袍,头发被捋向脑后,苍白的皮肤显得有些病态,神色阴郁。   “请什么罪?”   “属下一时失察,竟然在上一次清缴任务中让狼族王子侥幸逃脱,反过来偷袭掳走了属下,多亏亲王殿□□恤,派出血月红十字暗杀队营救属下,让我能够找到间隙得以逃脱。”   “没想到那狼人竟然是故意使诈想要诱捕暗杀队的成员,他们……无一幸存。兄弟姐妹们的性命已经无法挽回,我只能假意投降诱惑了这个狼人,才借机杀死了他。”   周愉说着,将头转向一旁的裹尸袋上。   “打开它。”勒森魃神色莫测地说道。   周愉才刚动,便感到脑后被什么坚硬的东西抵住了。   举着枪的血族侍从静静站在他身后,另外有一个血仆从黑暗中走出来,拉开了裹尸袋上的拉链。   一张伤痕累累的脸露了出来,带着浓浓的血腥味,那银白色的头发几乎□□涸的黑红色血粘成了一绺一绺的。   打开袋子的血仆被那冲天的狼血味道冲得忍不住捂住鼻子,露出嫌弃的表情。   “亲王阁下,他确实是死了。”   “是吗?”勒森魃轻飘飘说着,走下阶梯,像是丝毫没有闻到那令血族嫌恶的狼血的腥味,他擦过周愉身旁,走到那裹尸袋边上,抬起脚一踹。   那血迹斑斑的尸体从里面滚了出来,背面朝上落到地毯上。   勒森魃走过去,用脚将人翻过来,仔细端详了一下。   “致命伤呢?”   周愉忍不住在他视线的死角用指甲掐了掐手心。   “没有致命伤,是毒。”他垂下头,顺从地回答,“我用附子草毒死了他。”   “……”   一只冰冷的手掐住他的下颚,强行抬起了他的下巴,“说具体点?你是怎么下的毒?”   周愉的睫毛颤了颤,他抬起眼帘,看向近在咫尺的勒森魃亲王,语气冷静,“他想要羞辱我,没想到我提前将毒藏在了牙龈里。”   勒森魃看着面前的血族青年,试图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他的内心。   “你不会欺骗我的吧,我的孩子。”   “当然不会,我的忠诚只属于您。”周愉顿了顿,补充,“父亲。”   勒森魃凝视着青年灰蓝色的眼瞳,慢慢松开手,“很好。   他转过身,跨上台阶。   周愉抬起头,视线隐隐望向他垂在身侧的右手食指上的银戒。   勒森魃的动作快到突如其来,只觉得一阵劲风刮到身前,刚刚还站在台阶上的血族亲王忽然绕到自己身后,颈部传来一股巨大的抓力,周愉猝不及防地被提了起来,侧颈的大动脉被瞬间刺穿。   “唔哼!”勒森魃的那一口咬得毫不留情,周愉皱起眉强行忍住被咬住侧颈的剧痛,但还是从喉间发出了一声破碎的低吟。   血液是血族生命的源泉,伴随着大量的鲜血失去,他感到自己的力量也在随之削弱。   殷红的液体从颈侧的伤口流淌而下,在他苍白的肌肤上画下蜿蜒的纹路,而更多的则是被勒森魃吞入了喉中。   饮够了血的血族亲王猛地抬起头,用充满血腥味的森冷语气在他的耳畔道。   “你太令我失望了,乔伊尔。”   周愉的演技或许不错,但血液中的记载信息不会骗人,他所说的一切都是谎言。   勒森魃已经有相当长时间没有体会过这样遭人背叛的愤怒,他的双眼在一瞬变得赤红,抓着周愉的手一挥,将他狠狠抛到了墙上。   周愉的后背重重撞到墙上,撞碎了一盏壁灯,他感到五脏六腑都被震得错位,差点喷出一口血来。   “杀了他!”   勒森魃冷冷望着他,语气不再留情。   周愉就着滚落在地的姿势抬起手拿起身旁地上的灯台,头也不抬地掷向朝他抬起枪口的血族,灯台尖锐的部分直接刺入血族的咽喉,霎时血花四溅,对方手中的枪落在地上,捂着喉咙倒下了。   身上的伤势恢复得缓慢,可周愉却没有在脸上表现一丝一毫,他面无表情地站起身,从耳朵上摘下那个逆十字架装饰,含住红宝石的一端用牙咬碎,蕴藏在其中的血液精粹流入他的口中,而那颜色黯淡失去作用的耳坠则被他扔到了一旁。   他站起身,看着几名已经将他团团围住的血族侍者,眼神中的寒意像是淬了冰。   不用再多做解释,当下就只剩下硬干这一条路。   眨眼间,周愉已经迎了上去,他错身夺过飞来的子弹,摁住对方的肩膀扳住他的虎口将枪口朝腋下开火,在顺利击倒背后的另一名血族之后利索地卸掉弹匣,一个膝顶重重撞向对方的腹部,趁着那人因为疼痛弓下腰时双手扳住他的脑袋往边上一拧。   伴随着一身清脆的响声,身前的血族软软地倒下。   对于血族来说,颈椎断裂这样的伤势并非致命,但也够令他失去意识好一会儿的了。   弹匣中的子弹纷纷滚落在地毯上,而周愉已经眼尖地看出了那其中的不同,每一枚弹头都发着金色的光,像是某种宝石的碎片,那名被子弹击中的血族发出痛苦的惨叫,被击中的伤口迅速出现被灼烧的痕迹,并朝着四周迅速扩展开去,没过几秒那名血族便不再挣扎,化为了齑粉。   日光石,冈格罗族看守的神秘矿藏,蕴含着太阳能量的宝石,竟然被勒森魃拿来制成了可以铲除异己的武器。   周愉抬起头,眼神中有些惊骇。   对上他的是勒森魃,和为他递上长剑的血仆。   “你确实是新生代中我最看好的血族,乔伊尔。”   勒森魃平静地从血仆手中的剑鞘中拔出那把仿古的骑士长剑,欣赏着这把掺杂了日光石的剑刃上闪耀的金芒,“只可惜,你还是太年轻。”   他握紧剑柄,剑刃一对,映出犀利的赤红双眸,杀机顿生。   周愉闪过了他平刺来的一剑,身形灵活地原地跃起,落到台阶上的长老的座位上,然后踩着椅背的尖角往后仰起,在空中翻腾了一圈,一个回旋踢将偷袭的血仆踹到一旁,顺带夺过他手中的手-枪,双眼眨也不眨地对准执剑的血族亲王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   鎏金子弹迎上了锋利的剑刃,被削铁如泥的剑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成了两截,发出金属碰撞的铮然脆响,勒森魃将手中的长剑挥出了残影,动作凌厉地斜劈而去。   精美的洛可可式贵族椅背一分为二,朝着两旁歪倒分开,切面平滑无比,可想而知如果这一剑劈在了人身上会是什么效果。   长剑作为中距离武器,在近战中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勒森魃的剑术不知道有几百年的积淀,捭阖之间充满了技巧性,周愉一边躲闪一边见机开枪,几次都是险险躲过,子弹落空,终于是打完了弹药。   最后一次,他直接将打空的手-枪朝着勒森魃的面部抛去,对方不闪不避,长剑划破空气,将那坚硬的枪身斩成两截,顺势朝着周愉的颈侧砍来,青年朝后仰去,手臂向下撑地,做了个漂亮的铁板桥,剑刃贴着周愉的鼻尖撩过,他迅速倾斜身体滚到一旁,躲过了勒森魃见招拆招往下砍来的剑刃。   宴会厅的中央是一块巨大的空地,没有任何的阻挡,这对空手对白刃的周愉来说很是劣势,勒森魃比他年长,在力量、速度和经验上的掌握皆高于他,况且他本身也并不专精于战斗,而是更多靠的技巧性和短时间的爆发,一旦时间拖长,耐力上的弊端就愈发明显。   失血过多的后遗症就是四肢发冷,头脑不再如最初时候那般清明,周愉贴着地板躲过了那一斩击,却在起身时晚了一步,被勒森魃预判到了他的方位,只能使出全力让身体往后挪了一寸。   [周周小心!]   淬炼了日光石的剑刃带着股炽热之意,像是烙铁擦着腹部划过。   周愉暴退三尺,抵着墙面捂住伤口。   他低下头望去,剑刃竟然划开了作战服的防护层,在腹部留下一道十几寸的伤口,伤口中并没有鲜血流出,只是那挥之不去的灼痛之感愈发强烈,也不见丝毫痊愈的迹象。   “知道为什么冈格罗族要用举族之力看守日光石矿吗?”勒森魃眯了眯眼,“这是杀死血族唯一的捷径。”   周愉弓着身体,一边调整呼吸一边警惕地看着他。   “啧,我最爱的地毯都被划成这个样子了,这可不好收场了。”血族亲王扫视了一眼一片狼藉的宴会厅,眼神一冷,下一刻,他以比刚刚快了数倍的速度迅速欺近,在周愉瞳孔俱震下,将长剑抵到了他的脖颈边上。   勒森魃双目微眯,用无情的语气道,“大概也玩尽兴了,作为我曾经最钟爱的孩子,说出你的遗言吧。”   气氛降到了冰点。   周愉挪动眼珠,瞥了一眼那紧紧贴着自己脖颈的剑刃,抿了抿唇,垂下头。   烟色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下滑,挡住了他的双眼,令他的脸笼罩在了阴影之中。   半晌,只见那因为失血而有些苍白的嘴唇微微上挑,青年喉结微动。   “呵。”   他的语气暧昧,呢喃的声音就像情人低语,“你就这么忍心,看着我死吗?”   就在勒森魃挑起眉,为血族临死时的示弱感到有些微诧异的同时,在他身后响起一声野兽般的粗喘。   论起力量和爆发力,谁又比得上全盛时期的狼人?   伴随着威严的嘶吼和咆哮,一道银白的闪电从侧方袭来,直接将勒森魃扑到了地上,金色的眸子对着他虎视眈眈。   长剑倒在了周愉脚边的不远处,他弯下腰,拾起那把剑,走到依旧压制着勒森魃的银色巨狼身旁。   “你居然……和狼人狼狈为奸!”勒森魃被狼人巨大的重量压在身下,愤怒地看着走来的周愉,“真是世纪之耻。”   周愉细细品了品这个评价,挑起眉,“我的荣幸。”   说罢,他挥起长剑,斩下了勒森魃的右手臂。 第89章 披荆斩棘   “啊!”   血族亲王的五官因为疼痛而扭曲, 那只被日光石剑斩下的手臂转瞬化作了尘埃,只留下衣袖和那枚银色戒指。   周愉从尘土中捡起那枚戒指。   “这就是魂戒?”   勒森魃忍着痛冷笑了一声,“原来你们想要的是魂戒。”   “给我。”盖因本就没有完全变成狼形, 闻言转过头来,朝周愉伸出了手。   周愉从来就没对这东西有过什么念想,就捡起衣袖把戒指包起来,递了过去。   盖因接过那布包在手心摊开, 朴素的银戒躺在黑红色的绸缎中,看着古朴又神秘。   他不自觉伸出手去——   “小心,这是秘银打造的, 你不能直接碰。”周愉及时抓住他的手腕。   “哈哈哈哈,狼人也妄想用魂戒?你是嫌死得不够快吗?”   躺在地上的勒森魃脸上闪过一丝厉色, 从地上猛地弹起来。   周愉眼神中精光一现,把盖因一把推开, 抬起腿朝着他身后神来一脚, 直接将偷袭的血族踢飞了几米远。   勒森魃撞翻了自己的王座,狼狈地趴伏在地上, 吐出一口血, 感到胸口一阵闷窒。   “怎么……可能……”他露出惊异的眼神。   作为第三代血族,他的速度和力量根本不是这些年轻的后背可以想象的, 他怎么可能被人看破了战斗的轨迹?!还受了伤!   周愉慢慢走到距离他三步远的地方, 俯视着他,然后忽然拉开领口的衣服,露出蔓延到锁骨的黑色脉络。   勒森魃瞳孔俱震, “狼毒!”   他后知后觉地看向自己仅剩的左臂, 黑色的毒素已经蔓延到了他的四肢末端, 麻痹开始令他动作迟滞, 可他却因为一时得意没有发现。   在周愉身后,盖因将用绸缎包住的魂戒放进口袋里,然后用嘴咬住自己的手腕,将还在滴血的伤口递到周愉面前。   周愉却摇了摇头,他从一旁一把扯下窗帘,披在盖因的身上,遮住他身上那些正在逐渐自愈的伤口,“先出去再说吧。”   “你不杀了他?”盖因回过头,看了眼那躺在地上的血族。   “不。”周愉回答,“他是现存最古老的十三位第三代血族长老之一,这栋楼里有一大半的血族都是他的后裔,如果他死了,整个氏族都会追杀我们到不死不休。”   “那你就这么把他放在这儿?”盖因不依不饶道。   周愉和他对视了片刻,低下头看着倒在地上的勒森魃,忽然闪现到他面前,抓起他的脖子一口咬下。   “乔伊尔!”勒森魃因为日光石之剑失去了右臂,本就实力大减,又被狼毒麻痹,猝不及防下被咬了个正着,他能感觉到自己积累了千年的庞大力量正随着鲜血的流失而逝去,这令他不由地恐慌起来。   他不禁颤抖着抬起自己仅剩的左臂。   “不,卫兵!”   白天是血族休憩的时间,勒森魃对自己实力的过度自信让他没有布置太多血仆在宴会厅,迟来的卫兵匆匆敲门。   “大人!您没事吧?!”   没等到他敲响第二记门,门忽然被朝内拉开,一只似人非人的爪子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拽了进去,木门砰的一声阖上,伴随着剧烈震动和野兽般的啃噬,那惨叫声减弱。   盖因变回人的样子,粗手粗脚地抹掉嘴角的血,将那可以打上马赛克的“尸体”扔到角落。   勒森魃的左手掐进周愉的后背,但他反抗的力度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越来越弱,伴随着连续不断的吞咽声,他那英俊的面庞逐渐干瘪下去,手背上爬上衰老的痕迹。   “你……居然……”   周愉将衰老的血族亲王抛在地上,然后站起身,仰头看向窗外的阳光,眼中亮起一抹赤色,然后慢慢隐去。   “他短时间内恢复不过来了。”周愉道,“我们走吧。”   “好。”盖因理所当然地走向窗户。   “不是那边。”周愉失笑,拉开门,“宴会厅只有这一个出口。”   “……”盖因不信邪地一拳击向窗户,只听见"duang"的一声巨大闷响,某人手中传来清脆的骨裂声。   盖因抽回手臂,若无其事地绷着脸甩了甩手,若无其事地转身跟着周愉走出宴会厅。   穿着一身黑色作战服的血族左手持枪,右手持剑,势不可挡,所向披靡。   鲜血染红了大厦中昂贵的墙纸,那些嚣张的血族脸上的表情逐渐从愤怒过渡到了恐惧,他们的脚步逐渐踟躇,最后停驻下来,站在那些古董家具后,沉默地看着周愉带着身后的狼人走出了大厦。   在即将被剥夺的永生面前,自视甚高的血族也不过是凡人。   周愉来到机车面前,戴上头盔,却把钥匙抛给了身后的人。   盖因反应敏捷地接住钥匙,朝他露出疑问的眼神。   “走吧。”   周愉拍了拍自己前面的座位。   狼族青年挑了挑眉,也不推辞,坐到前面启动了引擎,载着两人离开了这个地方。   机车一路驶向了公路,夕阳落进了海平面,最后一缕斜晖照耀在盖因的头顶,将他的双眼映照成金色,那张坚毅而又俊朗的面庞像极了浴血凯旋的英雄。   ……   夜色渐深,两人一路来到郊外的森林里。   车速逐渐降低。   一直靠在盖因身上的周愉忽然像是脱了力一般倒了下来,从车上掉了出去,摔出了路面,滚进一旁的树丛里。   “乔伊尔!”   盖因连忙一个急刹,灵活地单手越过护栏,跑到那个人影边上扶起了他,摘掉了他头上的头盔。   “你还好吗?”   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狼毒已经蔓延到了周愉的脸上,那黑色的毛细血管真是怖人极了,血族双眼紧闭,脸色在对比之下更加苍白,体温低到吓人,像是死了一般。   盖因毫不犹豫地抬起手咬破了自己的手腕,将汩汩淌下的血液对到周愉口中。   殷红的液体染红了血族雪白的牙齿,但却没能让他产生吞咽的动作。   被咬伤的伤口很快就修复了,盖因神色凝重,再次伸长狼牙咬开手腕的血管,这次他先自己吮吸了一大口,然后扶起昏迷中的血族,拉开他的下颚对上了他的嘴。   他用舌尖抵着对方的舌根,迫使对方产生吞咽的反射,同时将那一大口血传递过去。   “咳!”   血红细胞被舌底吸收,猛然间恢复了神志周愉闷咳了一声,抬起手想要推开对方,但却被搂得更紧了些,他扬起脖颈,被迫地咽下那口血液,不知不觉间伸长的虎牙咬破了盖因的下唇,对方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凶猛地在他口中攻城略池,两人交换了一个充满血腥味的无比漫长的吻。   狼血中的解毒因子起了作用,周愉脸上的死气终于消退得无影无踪,他将恢复的力气聚集在手上,总算是成功推开了趴在身上没完没了地索吻的某人,长长地吸了口气。   盖因抬起身,仔仔细细地打量他一会儿,确定他真的没事了,才放下心中的石头,像泄了气一般倒在一旁的草地里。   周愉一边平复呼吸一边回想他刚刚那焦急的反应,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   身边的人却先他一步笑出了声音,从闷声低笑到朗声大笑。   周愉偏过头看了他一眼,对方也正好抬起眼眸望向他,虽然满身狼狈,脸上挂着毫无阴霾的笑容。   周愉回过头,勾起嘴角。   不知为何,心情畅快极了。   ……   两人在树丛里休息了片刻,这才重新上路,这次换盖因打头,周愉跟在他身后,强壮的狼人总是先一步拨开碍事的荆棘,折断挡路的树枝,为身后的血族开路。   “你要带我去哪儿?”周愉矮下身穿过盖因掀起的一从藤蔓。   “到了你就知道了,就在前面。”盖因抬起手臂,指向前方的石洞。   石洞里一片漆黑,但是两人的夜视能力都很不错,矮着身走了一段路,面前豁然开朗。   周愉看着地面上苍青色的狼族图腾,抬起头,望向空旷的大堂和石阶上的王座。   这里是狼族的地下洞穴。   他偏过头去,看向身旁的银发青年。   “那条石道是通往洞穴的暗道之一。”盖因走上前,抚摸着石座上干涸的陈旧血迹,低声道,“从上次离开后,我就一直想回来看看。”   “你……”周愉站在原地,静静看着他的动作,欲言又止。   “别误会了。”盖因长出口气,回过头来,“我只是想回来正式告个别。”   周愉抿了抿唇,走到他身旁,“我……对不起。”   盖因抬起头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忽然抬起手捏了捏他的脸,“我带你逛逛。”   他动作自然地牵起对方的手,往大厅旁的通道走去。   狼族崇尚自然,装饰的场所处处透着一股远古部落般的粗犷气息,人工开凿的洞穴保留了原来的石头起伏的纹理,凹陷进去的地方被作为一个个私人的洞穴使用,整个地下连同整个山脉都是他们活动的地方。   盖因带着周愉来到了一个相对宽敞的洞穴中,他打开门,连通电闸,暖黄色的灯光顿时照亮了这个穹顶为卵形的坑洞,柔软的豹纹兽皮铺在高起的石台上,石台边上的石钟乳上悬挂着被制成标本的鹿角,一旁的木桌上摆放着许多不同的小动物雕塑,栩栩如生,十分精致。   “这里是我之前的卧室。”   “你还会这个?”周愉拿起一座用不知什么木头雕刻出来的雕塑放在手心仔细打量。   那是一只团在一起打瞌睡的猫咪,木头的纹理顺着头顶和后背而下,像一只虎皮猫。   木雕被打磨得十分光滑,还上了漆,脑袋和后背的位置看起来经常被主人摩挲,都有包浆了。   “你喜欢,下次给你雕一个。”   周愉抬起头,“那雕一只狗。”   “好啊,正好凑成一对。”盖因不经思考地说出这句话,他从周愉手中接过那座木雕放下,然后再次拉起周愉的手。   “走,我带你去看下一个地方。”   他们穿出错综复杂的群居洞穴群,沿着台阶一路向上,来到了路的尽头。   墙壁上印着狼族的图腾,盖因将爪子伸长,伸进了图腾中的空隙里,然后转开机关,一根末端尖锐的吸管伸了出来,盖因将手指摁上去,血液顺着管道流入其中,图腾上的狼首双睛金光一现,石壁朝着两侧分开,露出背后林立的古木书架,挂在墙上的历代的狼王的肖像画,和两侧长桌上的各种珍宝。   盖因首先迈开脚步踏进去,手臂自然带动身后的人,可这一次,身后却传来一股阻力。   狼族青年转过头,看着站在原地没有动的人。   “怎么了?”   “这里是……”周愉的眼珠动了动,望向面前的男人。   “只有历代狼王能进的宝库。”盖因回答。   “你确定要带我进去?”   盖因挑了挑眉,“那……你在外面等?”   他虽是用戏耍的口吻,周愉却当了真,话音刚落便要挣脱他的手。   “喂。”   刚挣脱,手腕便被人再次反扣住。   盖因歪嘴一笑,语气桀骜,“开玩笑,我的人,当然要跟我一起进去。” 第90章 北方狼族   周愉眼神微动, 还没反应便被人拉了进去。   门在他身后阖上。   周愉回过头看了眼,拉他进来的人已经松开他,自顾自来到书架前, 似乎在搜索着什么。   周愉优哉游哉地打量着宝库中的宝物,不一会儿, 身后传来一道略带欣喜的声音。   “找到了。”   盖因捧着一本厚重的古书,来到他身旁,将书摊开放在桌上。   “狼族的祖巫在日记中记载了使用魂戒的方法。”   “满月之日,被施咒之狼需要找到可以佩戴银戒的缘定之人, 与其灵肉合一, 才能魂魄归体,恢复力量。”   他缓缓念出上面的古语, 然后陷入了沉默。   狼族青年偷偷瞥了眼身旁的人。   周愉正挑起眉看他。   “这不是我说的,是祖巫说的。”盖因假装无辜。   “我又没责怪你。”   周愉回视他, 神态自若。   这反倒令盖因不好意思起来, 他低下头, 有些赧然。   “你……”耳尖忽然一凉, 带有血族独特腔调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心跳好快。”   乔伊尔身上那独特的冷香扑进鼻中,盖因的心差点漏跳了一拍。   “咳咳……”他掩耳盗铃般地把书捂在自己胸口。   “满月就是今天晚上。”周愉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 隔着那本书,在他的心口画了个圈圈, “你想要怎么做?”   最后一句话的尾音被人为拉长,惑人的声线像蛇一般从耳道蜿蜒而入, 酥酥麻麻, 盖因眼眸深沉, 一把抓住某位擅自点火的血族的手腕,两人对视间,火花四溅。   “别玩火。”盖因松开他的手腕,“今天我的自制力可没这么强。”   “我懂。”周愉微微勾唇,“每个月总有那么一两天嘛。”   这话虽然说的没错,怎么听着哪儿怪怪的?   盖因还没来得及反驳,宝库外忽然传来几声异响。   像是地面上的碎石滚动。   狼人和血族都是敏感的异种,那不寻常的动静虽然轻微,但依旧被两人捕捉到了。   旖旎的气氛被打断,盖因皱了皱眉,“我去看看。”   ……   盖因循着声音一步步回到洞穴中央,他鼻翼翕动,警觉地意识到洞穴内有陌生的生物气息。   他面上不变,实际上却做足了暴起战斗的准备,绷紧肌肉望向四周的暗处,一双黄金瞳亮起。   “出来吧。”   空气中,某种紧张的氛围愈发浓郁,遥遥似乎传来了野兽低喘的声音,无数双绿色的眼睛从黑暗中亮起,阴影里走出无数匹雪白的巨狼。   他们缓缓踱步而出,强健的身躯看上去充满了爆发力,犀利的狼牙反射着月光,眼神中带着浓浓的警惕。   “你就是冯·盖因威尔?”   盖因从未见过清一色雪白的狼群,他眯了眯眼,不答反问,“你们是谁?”   “我们是北方冰川狼族,我的名字是迈克尔,你的母亲雪丽尔是我的姐姐。”为首的狼人走出来,沉声道。   察觉到对方不像在说谎,盖因身上的敌意消退了一些,“北方狼族?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我们是来找你的。”一个更清脆的女声从狼群中响起,一头毛发修长顺滑的母狼踱步出来,逐渐变化成了一个白发的年轻女人。   “他们说你已经死了,我不相信,所以我们就一直在这里等。”女人走到盖因面前。   盖因看着对方有些熟悉的脸,“……你是?”   “我是卡罗拉,你忘了?你父亲想要杀了我,是你救了我。”   盖因逐渐将面前的面孔和上一次满月时那个柔弱的女人对上号,“我记得你是人类?”   “曾经是。”卡罗拉拨开头发,露出自己颈侧的咬痕,“还得感谢你。”   “……”真是无心插柳。   “吼!”   黑暗中的绿点开始摇晃,狼群中忽然出现了躁动,是周愉走了过来。   “你带来了一只吸血鬼?”   迈克尔本来还有些友善的眼神顿时变了,他冷冷看着那个血族站到盖因身旁。   盖因语气一沉,“这和你们无关。”   “当然。”迈克尔眯了眯眼,不动声色,“接下来我们讨论的事情,也与这位无关。”   话音刚落,几匹冰川狼走出来,朝着周愉走去。   盖因上前一步,将身后走上来的周愉挡住,“他就待在这儿,哪儿也不去。”   “狼族密辛,不足为外人道。”迈克尔始终保持着全狼形态,沉稳道,“和足迹遍布全球的森林狼不同,北方狼族一向与世隔绝,生活在寒冷的冰原中,你母亲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和外族通婚的,你就不想知道过去的事情?”   “你在拿我母亲的事情要挟我?”盖因心头火起,向前一步。   眼看一场争执在所难免,男人的手忽然被拉住。   “没事,他们不能拿我怎么样,我在你房间等你。”周愉主动退让,捏了捏他的手心,跟着几匹狼朝着一旁的石洞走去。   ……   背后的声音逐渐远去,周愉回到盖因的房间,坐在他那张铺着兽皮的床上,面不改色地看着两头站在门口对他虎视眈眈的冰川狼。   “迈克尔是你们的首领吧?”   “……”两头狼死死瞪着他。   周愉继续光明正大地刺探军情,“我忘了,你们北方狼族怎么称呼头狼的,是叫……Alpha?”   两名狼族还是不开口,他们站在原地,双眸像是头真正的野兽一般迸发出骇人凶光。   “我听说北方狼族一直生活在寒冷的雪原上,他们遵循着最古老的传统,如同真正的狼一样生活,你们该不会是维持狼的形态太久,已经忘了该怎么说人话了吧?”周愉轻飘飘地说道。   “你在找死!”一头冰川狼直接口吐人言。   下一秒,床上的血族凭空消失,而站在洞口的冰川狼发出一声哀叫,被扼住脖子卡在了墙上。   “是谁在找死?”周愉双眼亮起蓝光,在另一头狼还没有来得及冲过来之前将目光投向了对方。   高维空间中,不可见的精神触丝刺进了对方的中枢神经。   “吼……呜呜。”刚刚还凶神恶煞的狼族喉中发出呜咽的声音,低着头退下。   短短两招就制服了两名成年狼人,而这一切只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眼看着同伴被血族的“魅惑术”击中,被压在墙上的狼人终于又意识到对方实力不容小觑,不甘心地示弱道。   “你想要干什么?”   周愉单手扼着对方的脖子将一头站起来比人还高的巨狼压在墙上,却面不红心不跳,语气泰然,“我想要知道,你们的首领来这里,到底要做什么?”   “我……我不知道……”被问到关键,狼人的眼神有些飘忽,支支吾吾地说道。   周愉将手中的力道加重了一点,狼人皮毛下的颈骨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危险声音。   “你大概是不知道有多少狼人死在我的手里。”血族眼神中闪过一丝凌厉的杀意。   “等等!我说,我说……”狼人变成一个白发青年,双手抓在他的手臂上为自己争取了一些喘息的时间,“族里的先知预言,会有一头银色巨狼成为下一代的冰川狼王,统领整个北方狼族,然而我们整个族群的毛发都是白色的,唯有上一代女王雪莉的孩子是混种,所以毛色是偏灰的银色……迈克尔或许就是因为这个来的。”   “哦?”周愉挑起眉,“他打算退位让贤吗?”   对方在周愉的逼迫下,眼神躲闪。   “看来是不会了。”   套完话的周愉将人随手往墙上一掼,将晕过去的狼人甩到一旁,重新往正厅走去。   ……   正厅中,迈克尔在狼群的注视下化形为一个白发的中年男人,正与自己的素未谋面的外甥回忆往事。   “北方狼族以自己的狼之身躯为傲,厚重的皮毛能够抵御严寒,我们如同真正的狼一样,在自然女神的庇佑下生活。你母亲雪丽尔和我都是头狼的子女,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彼此之间的感情深厚。”   “然而不巧,那是灾荒的一年,雪原上找不到足够的食物过冬,我们遭遇了另一队狼群,父亲打败了对方的头狼,可也受了重伤,没能撑过那个冬天。是你母亲扛起了整个狼群的生计,带领我们熬过了最难熬的时刻。”   “为了生存,我们不得不来到海拔较低的雪原边缘,在那里,我们遇到了另一队狼群,和我们不同,他们有着棕灰色的毛发,体型略小,但狼群的规模却是我们的一倍不止。”   “领地不容侵犯,她自然和对方展开了厮杀,但却棋差一招,眼看对方的利齿已经来到了颈侧,那头狼却嘴下留情,虽然将我们驱逐出境,但却将食物留给了我们。”   “那是我父亲?”盖因问道。   “是的,你没猜错,那就是你的父亲。为了他,雪丽尔执意离开了族群,这一去便再也杳无音讯,要不是这一次出了这件事,我们恐怕也不会碰面。”迈克尔回答。   “父亲说我母亲在生我时难产死了。”   “怪不得……唉,都是天意。”迈克尔叹了口气,“那之后呢,你又作何打算,是否想和我们一直回部落?”   “……不了。”盖因犹豫了一下,回绝了对方的提议,“我已经有了想陪伴的人。”   迈克尔露出有些意外的表情,“你是说那只灰发的吸血鬼?”   盖因确定地点了点头,“他已经叛出了自己的氏族,现在我们与任何一方势力无关了。”   “别担心,我不会对他怎么样。”迈克尔脸上露出一丝感慨,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你和你母亲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连性格都那么像,下定决心的事情八头狼都拉不回来。”   盖因脸上终于露出一些淡淡的笑模样。   “既然如此,我们就要离开这个地方了。”迈克尔叹了口气。   眼看首领真的打算离开,卡罗拉急忙道。“可是迈克尔……你答应我……”   迈克尔抬起一只手阻止了她,“不用多说了,把我准备的美酒呈上来,我要用冰川狼的方式给我外甥送行。”   立刻有人端着托盘上来,托盘上装着三杯用广口的玻璃高脚杯装的酒,酒液呈金黄色,喷香扑鼻,不知道是什么酿造的。   迈克尔端起离自己最近的那杯,泼向地面。   “这杯,敬你母亲。”   他又端起第二个杯子,仰面一饮而尽,然后扬起空杯子,“舅舅祝你好运。”   眼看迈克尔都这么痛快地喝了,盖因自然也没什么好推辞的了,他将眼神投向托盘里最后一杯酒,抬手将它端起来。   “谢谢舅舅。”玻璃高脚杯中晶莹的酒液摇曳,晃过杯壁上的印花。   “等等。”   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盖因的手臂,强硬地将那个杯子夺了过来。   “乔伊尔?”盖因睁大眼,看着去而复返的人。   “盖因还小,不适合喝酒,这酒,我替他喝了。”周愉说着,仰起脖子就要喝。   酒杯被一只大手盖住,迈克尔脸色冷下来,“这位又是什么人,我给我外甥送行,哪有让别人代酒的道理。”   周愉沉沉看了他一眼,忽然笑道,“迈克尔首领为什么如此坚持要盖因喝下这杯酒呢?莫非,酒里有什么东西?”   空气一时安静。   盖因脸上闪过一丝沉思,抬眸看向面前自称自己舅舅的人。   迈克尔一怔,脸彻底黑了,“开什么玩笑,我能在自己亲外甥的酒里下什么东西,这是北方狼族的雪见酒,几十年的佳酿,若不是今天和外甥重逢,我何必拿出如此珍贵的酒来?”   “何必恼羞成怒呢,首领要是想自证清白。”周愉伸出手,将这杯酒递到对方面前。   “就将这杯酒喝了吧。” 第91章 吃了你   周愉话音刚落, 迈克尔的眼神骤然凌厉起来,他沉沉地对着周愉的脸看了一会儿,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紧绷到了几点, 就在围观的人都觉得马上就会图穷匕见的时候, 迈克尔脸上表情骤然一变, 哈哈大笑起来。   “有趣!看来你们之间还真是有几分真感情, 这样我就真的放心将盖因交给你了。”   迈克尔举起酒杯,二话不说,便将其饮尽了。   “怎么样?这样放心让我外甥与我喝一杯了吧?!”迈克尔向周愉展示那空荡荡的酒杯。   周愉沉默不语。   要怪就怪他多疑吧, 迈克尔这人看着豪爽, 可给人感觉相当有城府, 他一时半会儿还真看不透这人到底是真热情还是有心机。   他侧过头, 给了同样偏过头来的盖因一个眼神,大意是“你自己决定吧”。   “既然舅舅如此爽快,那我便却之不恭了。”   盖因也是个莽的,思索之下便干脆接过了仆人再次倒满的杯子。   迈克尔和他一起碰杯, 玻璃杯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酒香摇曳。   盖因将酒水一口饮尽,感慨道, “好酒!”   “那是, 这可是好东西,对你大有裨益。”迈克尔豪爽地抛开酒杯,“既然如此,我们就在此别过了,若是以后有机会, 欢迎你到雪原看看。”   “不送了。”盖因朝他点了点头。   迈克尔转过身, 重新化为狼身, 在身边的卡罗拉一步三回头下,带着所有的族人离开了这里。   ……   周愉站在山崖上,一路看着那一狼群逐渐消失在山谷中,心中的不安定终于飘散了一些。   “别多想了,舅舅应该没有坏心,只是想和我道别。”盖因站在他身侧。   “冰川狼族的先知说你是他们未来的王,若是迈克尔不服,大可以趁你羽翼未丰对你动手动脚,你可别掉以轻心。”周愉抱着手臂,语气淡淡。   “就连本该置我于死地的死敌都有可能喜欢上我,你要我怀疑和我有血脉关系的亲人?”身旁的人忽然歪过身来,仗着身高优势把手臂搭在周愉的肩上,脑袋凑近了他。   周愉斜睨了他一眼,“很得意?”   “嘿嘿。”盖因忽然在周愉脸上偷香了一口,“不用羡慕我,你也有这待遇。”   周愉躲闪不及被他亲个正着,用惊异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然后偏过头,嫌弃地嗤笑,“切。”   [哎呀。]一直默默吃狗粮的系统忍不出冒泡,[太齁了,嗝。]   “接下来怎么办?”   “距离满月还有不到两个小时。”周愉看了一眼山间,四周的苍茫大地被笼罩在昏暗中,正是一天之间晨昏交接的间隙,“这次我们有充足的时间了。”   “有充足的时间干什么?”盖因问他。   周愉用充满信息量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薄唇微启。   “做前|戏。”   盖因那双微微下垂的狗狗眼中一下子燃起了狼性的光芒。   999一见这从温情逐渐变味的情势,直接就把自己屏蔽了。   ……   狼人和血族那超乎寻常的速度和力量在这一刻终于能够发挥他们的用武之地了,周愉都不知道自己的衣服是怎么没的,两人几乎是“扭打”着回到了盖因的房间,周愉搂着对方的肩膀,后者则扛起他一把抛在木桌上。   那些木雕被随意地扫到了地面上,盖因忽然皱眉“嘶”了一声。   周愉动作一顿,“抱歉?”   “不是这个……”盖因的眉头展开,“我的背……”   周愉抬起手,看了一眼指甲中的干涸的血迹,缓缓挑了挑眉,“抱歉。”   盖因后退两步,双手交叉抓住自己的背心的衣摆,将那一身古铜色的腱子肉彻底暴露在暖黄色的灯光下。   然后他迎上来,把周愉的手搭回他的肩膀上。   “给你抓。”他说。   周愉仿佛看见了一条隐形的尾巴在盖因的身后摇来晃去,他忍不住搂住他的后颈,扬起脖颈叼住了对方的唇。   血族的动作热情又强烈,点燃了狼人骨子里的暴虐因子,他张开嘴回应着对方,同样尖锐的狼牙在唇齿交缠间若隐若现。   胸腔中的心脏强有力地跳动着,将滚烫的血液运送到身体各处。   “唔……”冰凉的指尖贴上某处,盖因的眸色顿时变深了,琥珀色的光泽仿佛会流动,性|感的低吟被压抑在唇舌之间。   周愉好整以暇地动作着,他的指尖好像有魔力,盖因觉得自己飘飘欲仙,他双手撑住桌面,从对方的唇角吻到颈侧,然后将额头抵在对方的锁骨上,试图隐藏自己发红的耳垂。   “抬头。”脑后的头发被抓住,盖因被迫抬起头,将陶醉的表情和迷离的眼神暴露在施加技巧的某人面前。   周愉认真地观察着他的表情,恰到好处地调节着手中动作的轻重和位置。   盖因像是喝醉了似的把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痴痴地看着他。   “舒服吗?”周愉的声音像是从他的头骨中传导过来的,酥酥又麻麻。   青年深深地吐息,闭上眼睛,语气诚实,“舒服。”   周愉的恶趣味又上来了,他直勾勾望着对方,低声道。   “现在我让你X,一会儿你让我上吗?”   盖因的身体一僵,“你说真的?”   这憨憨。   “对。”周愉故意回答地斩钉截铁。   盖因瞳孔地震,眼珠乱转,显然处于某方面的三观严重动摇中。   周愉忍不住嘴角上翘,他愈发热情地缠上了他,用嘴唇亲吻着他的下巴,他的喉结。   “等等……等一下乔伊尔……我不能……”   盖因慌了。   然而这个没经验的“雏儿”怎能抵得过老司机的死缠烂打,他刚退开,正好给了周愉空隙从桌子上滑下来,半跪到身前,“你不能什么?”   完了。   盖因的十指在桌上抓出了是个五指印,他闭上眼睛,额角的汗珠在灯光下显得饱满又晶莹。   血族的技巧性简直令人魔怔,盖因在这样的“酷刑”折磨下,硬是忍到了青筋暴起。   “乔伊尔,我觉得……我们……能不能……打个商量……”   “唔?”周愉抬起眼帘,眼神无辜又自然。   盖因一时松了口气。   谁知对方坏心一起,“下意识”地在最后轻吮一下。   盖因一下捏碎了桌板。   哎,终究是错付了。   他僵着脸扯过几张纸巾递给身下的人。   周愉后仰了一下,咳了几声,接过对方的纸巾捂住了嘴,余光扫了一眼,差点笑出声。   但不行,谁让他的恶作剧还没结束呢。   “你还……”他露出略微惊讶的表情,说着又要凑过去。   “哎!”盖因这次终于及时捂住了对方的嘴。   没办法,再来这么一下,他魂都要被吸出来了。   周愉看他这么抗拒的样子,终于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不难受啊?”   “你说呢?”盖因无可奈何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实话实说,“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准备?”周愉故作不知。   “我没想到是我……你……唉……”   他长长吐了一口气,有些颓丧地坐到床|上。   一坐下,那八块腹肌的身材就变得更加明显,简直是活着的荷尔蒙发射机。   周愉双眸一暗,站起身,走到他身前,脱掉自己的裤子,踢到一边。   金属卡扣碰到地面的声音吸引了狼族青年的注意力,盖因不经意地一抬头,血液立刻倒灌上头。   这谁顶得住啊。   “你要干嘛……”眼看那白花花的大长腿离自己越来越进,盖因在对方强势的引诱下战略后仰。   周愉长腿一迈,膝盖抵上了床|上柔软的兽皮,撑到了盖因身上。   “这还用问吗?”   血族伸长了犬齿,伸出猩红的舌尖舔了舔自己的下唇,然后眯起眼睛,阴森道,“吃了你。”   他一口咬住了盖因的脖颈。   “嗷!” 第92章 忍不住   周愉说要吃了他的时候, 盖因是真的被吓到了,他忍不住嚎了那么一下。   吸血鬼锐利的犬齿刺穿皮肤,温热的血液汩汩地流出来, 周愉只大概吸了那么几口便适可而止, 他现在对狼毒的耐性已经强上了很多, 感觉能撑上那么一段时间, 便松了口。   血族的咬伤带有麻痹作用,盖因这厮皮糙肉厚的,其实没感觉有多疼, 等到周愉抬起头, 便看见那只傻狗迟钝地眨了眨眼, 憨憨地看着他, 然后抬起手,帮他抹掉了嘴唇上的血渍。   周愉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他,任凭那只沾着血迹的手指划过他殷红的唇角,苍白的下颚, 划过他的锁骨, 在他的胸口一笔画了个爱心。   他低头看了眼那在他身上作妖的手,又看了眼某只一脸老实的傻狗。   人不可貌相啊。   他俯下身, 和他身下的狼人交换了一个充满血腥味的吻。   “我还真以为你打算要上我呢。”   一吻毕, 盖因蹭了蹭他的鼻尖,语气有些无奈。   “谁说我不打算上你?”周愉反驳。   “那你还……”   “我在上面,你自己动。”周愉用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说着。   那太可以了!   盖因双眼一亮,“遵命,大人。”   他抬起手抚上周愉, 两人的肌肤相贴, 一冷一热的体温, 一黑一白的肤色就像是镜像的两面,交融在一起,终于难分你我。   ……   盖因抬起眼帘,望着俯在他身上的血族,对方那光滑的皮肤散发着冷香,品尝起来像是冰镇过的白巧克力,醇厚又丝滑。   周愉很少会发出什么声音,只有偶尔出现在他身体上的颤栗才会暗示哪里是他的要害,盖因爱极了他即便是在动|情时也高矜的模样,但同样也爱他脸上投入的表情。每当那一闪而逝的脆弱从他的眼神深处出现,都能激起盖因内心深处某种施nue欲。   “唔……可以了……”盖因看见青年那如玉般苍白的脖颈覆上了一层薄汗,透着粉色。   狼人的双眼闪过一丝跃跃欲试的绿光。   月光从地平线升起了,银光挥洒在森林上,为沉睡的生灵盖上一层朦胧的薄纱,洋洋洒洒的光线穿透了洞顶细碎的空隙,又被悬在墙上的纱帘柔和,如同一层亮闪的银粉,镀在青年向后拱起的一道诱人的弯月形身躯上,像是一座神圣而又唯美的雕塑。   周愉的胸膛不住起伏,他闭着眼睛,睫羽微颤。   盖因这家伙手法好到不像话,和在上一个世界最初遇到时不可同日而语,要不是周愉对他的性格还算有所了解,差点以为他是在装失忆骗他。   现在看来,有句话说,肌肉是有记忆的,或许也不算作假。   美好的贤者时间只存在了那么几个呼吸,男人粗粝的双掌贴住了他的腰肢,一下子掀翻了他,将他覆于强壮结实的身躯下。   周愉抬眸看他,显然是对他违背自己的话感到不满。   盖因未语先怂,他动了动嘴唇,总算是为自己的迫不及待想到了一个还算不错的借口,“我怕伤到你。”   说罢,他像是怕周愉反悔似的,蹭了蹭他。   周愉被他的动作蠢到面无表情,“你这是在撒娇吗?”   “咳咳,我……先打声招呼。”盖因这么说着,缓缓试探。   对于周愉来说,那种像是被慢刀凌迟的感觉简直不好受极了,而对于另一方而言……啧,真香了。   “你就不能快……嗯哼!”   周愉话还没说完,就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完美地和身-下的血族契合在一起,盖因那一瞬间满足到想要落泪,他静止了一会儿,静静看着对方,用手相当温柔地将周愉被汗浸湿的头发撩到耳后。   “盖因……”周愉感到对方的状态有些不太对劲,那种祥和的神情从未在盖因脸上出现过,“你……”   “你是血族。”狼族青年抢先用某种诡异的笃定语气说道,“你不会死的对吧?”   “……”周愉迟疑着半撑起身体,他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尝试往后退,对方却忽然抓住他往里一带,昭示了现在是什么不容妄动的重要情况。   好巧不巧被撞到某点的周愉发出一声闷哼,但也顾不上那么多,他用警惕的眼神看着他,“你别乱来。”   盖因闭上眼睛,呼吸混乱了一瞬,大概过了三秒,他猛地睁开眼,那双燃烧中黄金瞳让周愉的内心瞬间凉到谷底。   “我忍不住。”   “滚!”周愉在意识到他在干什么的那一瞬间的反应是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盖因躲也不躲地受了,头都被抽偏了硬是把周愉压住,他像是强忍着什么,“有点不对劲,那个酒有问题……”   他的声音中胸腔共鸣的成分愈发严重,瞬身的肌肉暴涨,颈部的青筋有些可怖地往外突出,看样子十分吃力地在保持自己的人形。   但周愉知道他坚持不了多久的,他惊道,“盖因?!”   “不会的,我的狼形态和人形在某方面的尺寸差不了多少,我会控制一点……”对方低声说着。   周愉信他个鬼!   “放开!”他甚至用出了血族的力量。   “不行!”一向听话懂事的某只小狼狗这次执著得可怕,双目赤红扼住了他的手腕,“不行,不行,真的不行……”   他胡乱地吻着血族的身体。   周愉能够感到对方在身上四处点火,但同样能感觉到那恐怖的饱胀感正在缓慢的速度增加,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对方,“你要杀了我吗?”   “我感觉很不好。”盖因看着他,那双黄金瞳深处却露出无助的眼神,“如果这次变成狼形,我可能再也变不回来了……帮帮我,乔伊尔……至少,让我一次……”   周愉怔怔地看着对方,他像是猛地回过神来,看向自己空荡荡的五指。   “魂戒呢?”   “在……我的衣服……里。”   盖因的五官正在变得更加深邃,一条毛茸茸的银色尾巴率先从尾椎中生长出来,他的耳朵拉长变尖,一滴汗水在他律动地过程中从下颚落到周愉的胸膛上,顺着他的肋骨滑下。   “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想起两人刚刚不知道把衣服丢到哪里了,周愉突然感到有些绝望,“你……你要多久?”   “我不知道……”盖因的语气有些急促,他忽然停住了,抬起头,凝声道,“要来了。”   很难描述那是种什么感觉……总之……硬生生地卡住了。   周愉抬起手挡住眼睛,偏过头咬住了唇,将那似是欢|愉又像是痛苦的喊声压抑在喉间。   盖因已经松开了他的腿,因为他的双手已经无法控制地长出了尖长的指甲。   “你疼吗?”盖因此刻倒是恢复了几分清醒,面对脸色好像更加煞白的周愉露出几分懊悔,他伸出手腕,“要不然你……”   还没等他话落,躺在床上的血族已经狠狠地用尖牙刺穿了他的手腕。 第93章 魂戒的作用   周愉的那一口咬合得不可谓不狠, 坚强如盖因都狠狠拧了拧眉,但看到对方那绯红的眼角和愤懑的眼神时,他又放松了肌肉纵容了对方的泄愤。   “很好, 就这么咬, 就是小心骨头别硌到牙……”   趁着麻痹作用起效果, 盖因控制着呼吸, 将彻底狼化的冲动强行压制了回去。   没办法,体型差距太大了,他还不想搞出人命。   好在大概是因为顺利成|结的缘故, 那股无由来的热潮终于消失了, 盖因得以重新掌控身体形态的主导权, 但因为处于特殊情况下, 所以他也无法完全转为人形, 只能维持着当前不上不下的状态。   周愉松开口, 咽下口中的血,长呼了口气, 抓着他的手臂道,“你……哈……别动……”   盖因抽回手,手腕的血管上深深的血窟窿开始快速地愈合,长出新肉。   “嗯, 我不动。”他把手撑到对方脑边。   “我让你别动。”   “我真的没动。”   “嘶!”周愉眉心一蹙 。   深觉这一时期的对象是多么敏感, 这次狼人真的一动都不敢动了, 连眼都不敢眨,“我错了。”   “一动都别动。”周愉最后一次警告他。   于是两人维持了大概三十秒的静止图像。   “你难受吗?”盖因憋不住眨眼了, 他低下头, 血族原先平坦的小腹已经有点鼓胀起来。   “你说呢?”周愉反问他。   盖因瘪了瘪嘴, 不说话了。   又过了三十秒。   “你怎么还有。”周愉被烫了一下, 小腿颤了颤。   男人的表情比谁都要无辜,“这不还早呢么。”   周愉抬起眼帘,“还早是什么意思?”   盖因眼神闪烁,“我看百科全书上说,犬科的‘锁结’状态怎么也要5-30分钟。”   周愉静静看着他,“到底是5分钟还是30分钟?”   “我说不准,”盖因弱弱补充,“书上还说,搞不好2个小时的都有。”   “……”周愉仔细看他脸上的神色。   盖因连忙收敛一下自己享受的小表情。   周愉凝视他一会儿,忽然冷冷开口,“你刚刚说控制不住要变身是不是演的。”   “绝对不是!”盖因冤枉,“那个雪见酒真的有问题!你说得对,肯定是迈克尔不怀好心!”   周愉用“真的么,我不信”的表情审视着他。   盖因深觉自己已经洗不清了,“你们血族不是可以从血液里读取信息吗?你刚刚喝了我这么多血,难道没品尝出我的诚实吗?”   “你确定你想知道我从你的血液里读到什么吗?”周愉反问道。   “还是不了。”盖因抢答。   “20分钟。”周愉道,“我给你20分钟,如果完不成任务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被自己的伴侣嫌弃到这一地步的Alpha(头狼),也是前所未见。   “好。”盖因咬了咬牙答应,“等结束了我去找魂戒,把这动不动就变身的毛病治好。”   平平淡淡才是真呐,再来几次,小兄弟不保。   ……   大概是命运女神终于开眼了一回,18分钟左右的时候,两人终于成功分开了。   “接驳”结束的那一刹那,场面相当香|艳,在此就不多做赘述了。   盖因看着那其中混杂的血丝,沉默了一瞬,都不敢看周愉脸色。   “对不……”   “不用道歉。”周愉表现得相当自然,像个拔X无情的渣男,“又不是没有爽到——上次在仓库我对你也没太温柔,这次算是报应吧。”   盖因无言以对。   他把人抱进了浴室,安置进浴缸里。   泡在热水里的血族神色慵懒,阖上眼,摆了摆手,举止间风情外露。   “你去一边呆着吧,我想泡一会儿。”   “好,那你休息下,我去拿魂戒,有事你叫我,我听得见。”   盖因这会儿特别好说话,他随意套上条裤子,走出门外,一路走一路捡,一直来到大厅。   他拿起最后一件外套,在兜里掏了掏,没有找到想找到东西。   奇怪。   “你是在找这个吗?”   冷不丁角落传来一个女声,男人猛地扭过头。   阴影中走出一个白发女人,手中抓着一个眼熟的布包。   “雪见酒可以激发狼族的原始欲-望,是部落狂欢时首领才会喝的酒,里面的成分珍贵,对狼人大有裨益。没想到你那么快就出来了——该不会是那个吸血鬼已经……”   眼看话题朝着自己不乐意听的方向去,盖因直接打断她。   “卡罗拉,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面对盖因充满敌意的目光,去而复返的卡罗拉却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慢慢解开手中布包。   银色的戒指暴露在月光下,呈现出一种璀璨的色泽,古朴的戒身上呈现出繁复的花纹,像是流动的光脉,离得很远就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强大能量。   “我就感觉你们藏着什么秘密——魂戒,血族十二圣器之一,你要用它做什么?” 第94章 不做人啦   “把它给我。”盖因神色一紧。   卡罗拉把手一拢, 将魂戒收起来,“除非你先告诉我你要用它做什么?”   “……”盖因眯了眯眼,眼中闪过一道金光, 垂在大腿边上的指尖好不容易收起来的指甲又开始逐渐长长。   ……   周愉在浴缸里泡得昏昏欲睡, 被999叫醒了。   [周周!醒醒!]   穿着护士服的绿光小精灵双手捂着脸, 从指缝里露出滴溜溜的眼珠子。   [怎么了?]周愉睁开眼, 抬手将被水打湿的头发捋到脑后。   [你家小狼狗在大厅里发疯呢。]   [盖因?]周愉皱眉,刚刚不是已经好了,怎么又不对了。   话音刚落, 遥遥传来一声狼嚎, 山石震动。   这么大阵仗?   他站起身, 从浴缸里跨出来, 用毛巾草草擦干身体和头发, 然后套上衣服走出去。   等他来到大厅, 所见的就是一片狼藉,正上方的石座已经被拍成了碎片, 一只稍瘦弱一些的白狼倒在一堆碎石下面,发出细碎的呜咽。而银白的巨狼也俨然成为了愤怒的化身,在月光下哼哧哼哧喘着粗气。   眼角闪过一道余光,一个东西咕噜咕噜地滚到了周愉脚边, 他弯下身, 把那枚银戒捡起来。   巨狼猛地扭过头, 满是血丝的双眼锁定了拿着戒指的血族。   周愉顿了顿,一不做二不休地套上了戒指。   银戒上的纹路亮起了一瞬, 周愉面前弹出了一个新的提示窗。   【检测到新的功能模块:精神力增幅。是否安装?】   【是。】   周愉意念一动, 戒指上的纹路从指环上飘了起来, 像是有意识般在他身周漂浮了一圈, 然后“嗖”的一下钻进了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旁的烟灰色缅因猫的身体里。   【检查到特殊的精神力增幅装置,正在检测兼容性,兼容性良好,正在加载进入智能系统……70%……80%……99%……100%,装置已启用。】   周愉只觉得大脑一轻,像是忽然有人打通了他的任督二脉,脑海中一片清明。   “喵——”猫咪惬意地叫了一声,灰蓝色的眼眸眨了眨,望向对面的银色巨狼,身形居然开始迅速地拉长。   在月光下,本只到巨狼脚踝的缅因猫似乎变成了半透明的模糊样子,身影不断膨胀,背上的灰色纹理逐渐变得深刻,成为了深灰黑色,四肢变得粗壮而有力,脊背宽阔发达,尾巴在微微摆动中向后蔓延,等到身影再次清晰时,那模样大变的“猫咪”扬起头,发出了一声中气十足的虎啸。   “吼!”   响亮的声音在洞壁间回荡,站在对面的巨狼像是被这一“猫”变“虎”的突变惊呆了,一时表情有些懵逼。   眼看气势朝着一边压倒,那白虎直接直起身朝着巨狼扑了过去。   “等等,薛定谔!”周愉一惊。   他还没来得及阻拦,却见他的量子兽竟然像是透明的一般直接从巨狼的身上穿了过去,不仅如此,还从巨狼身体中带出了一个狼形的影子。   被强行“魂魄离体”的巨狼轰的一声倒下,体型逐渐缩小,变成了一个昏迷不醒的男人。   而被拉出来的半透明狼形居然也跟着“缩水”,在白虎的爪下变成了一只狼灰色的……哈士奇,然后被叼着脖子丢到了周愉面前。   周愉:“……”信息量好大。   碦啦。   被埋在碎石下的卡罗拉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体。   “盖因威尔,魂戒的本质是精神分割,它会将你和狼形永远分开,如果用了它,你就会失去你的力量……”   周愉、白虎和哈士奇同时将脑袋投向她。   刚站起来的女人怔怔看着面前这一幕,好一会儿,才将视线移到周愉身上。   周愉眼中亮起湛蓝的光芒,比以往磅礴了一倍的思维触手“唰”地摊开,卡罗拉连反抗的时间都没有,直接昏了过去。   周愉没去管这个多事的女人,而是蹲下身薅了把二哈的脑袋瓜子。   “盖因?”   二哈吐着舌头,“汪!”   “是你吗?”   “汪!”   周愉看了眼面前乖乖坐着的哈士奇,又看了眼一旁趴在地上的男人的身体,不确定道,“再汪两声?”   “汪汪!”   周愉闭上眼睛捏了捏鼻梁,[999,查一查是怎么回事。]   [好的。]999迅速检索了一边系统,[我发现啦!新增加的精神力增幅系统能够增强你的精神力,如果具现化出来表现,那就是思维触手和量子兽,本来呢,这个力量应该刚好能让盖因和他的狼形分开,但是咧因为刚刚周周你和盖因加固了精神锚点,你们之间的标记加深了,而薛定谔又不小心用力过猛,把盖因本身的意识云“推散”了,又因为盖因现在的实际身体与他的意识间的距离没有精神体离得近,所以呢,他的意识自动归到了“精神体”在高维空间的凝聚态,也就是量子兽身上……简单来说,盖因他不做人啦!]   周愉听它瞎扯了一通,没听到什么有营养的话,[怎么解决?]   [唔……哨兵的意识云其实是很脆弱的东西,刚刚你的举动都称得上一次精神袭击了,好在我看盖因现在的意识云还算活跃,应该没什么事,我的建议是让他自己把意识重新聚合到人身的躯体里。]   周愉看着眼前的哈士奇走到昏迷的“自己”的身体边上,手、脚、头并用费力地把自己翻过来,伸出爪子拍了拍“自己”的脸,发出一声疑惑的“汪嗷?”,似乎不太理解自己为什么突然分裂了一人一狗。   [……呃,按理说,这是哨兵的本能啊。]999有些尴尬地补充,[可能这和盖因失忆也有关吧。]   五分钟后,周愉终于看不下去在自己的肚皮上蹦迪试图让自己变回去的傻狗了。   [还有别的办法吗?]   [办法倒是有,就是……可能会让你比较被动。]999犹豫道。   [什么办法?]   [虽然盖因不记得了,但是你记得呀,有一种方法叫做“情景再现”,系统可以通过学习你潜意识中和盖因相关的记忆碎片重构出一个“回忆世界”,但是这种方法对你的脑域依赖性太高,需要让你的表层意识陷入沉睡,也就是说,你有可能会完全浸入到剧情中,不记得这是一个游戏了。]   [也就是说,]周愉平静道,[我变成了盖因,盖因变成了我?]   [对,但这也是有风险的,记忆探索可能会触及一些比较危险的区域,可能会导致脑域二度损伤……这样做,值得吗?]999迟疑道。   [就这么办吧。]周愉薅住二哈的后颈,把他拽到了一旁,伸出一根精神触丝和他连上。   [盖因。]   [汪……呸!乔伊尔,你能听懂我说话吗?我怎么了?]二哈大大的眼睛里有无数的问号。   [你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的事情吗?]   [什么?]   [这个世界是个虚拟的游戏,在真实的世界中,我因为受到了严重的脑部创伤,所以被送进了这里。而你也因为某种原因进入了这里。在真实的世界,我是一名“向导”,你是一名“哨兵”,哨兵具有超强的五感,体能过人;而“向导”拥有独特的精神构造,可以具现化出思维触手作为一种攻击和操纵的手段,两种人都拥有自己的精神体拟态,也就是‘量子兽’。]   周愉语速飞快地解释着。   [我的量子兽薛定谔,你已经见过了。]   变成白虎的猫咪在两人注视下躺倒,用后腿挠了挠下巴。   [至于你,现在就在你自己的量子兽的身体里。]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盖因的狗头转过头看了看趴在地上的自己,耷拉下耳朵,委屈巴巴地看了他一眼,但因为二哈过于桀骜不驯的三白眼,看上去更像是在讨打。   [……盖因,听好了,你必须自己想办法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周愉平静地和他对视,[下一个世界,我帮不了你。]   [啊?]   盖因还没想明白什么是“下一个世界”,眼前的世界忽然一黑,紧接着,耳边响起一个清亮稚嫩的声音,一个冒着绿光的小人出现在面前。   [哈罗~玩家2号,我是乔伊尔的游戏辅助系统,智能AI999~]   [999,暖暖的,很贴心,受主人之托,接下来的世界,我会全程陪伴在您的身边,这边预先祝您,早日重新做人~] 第95章 勇闯浴室   如果放到一个月前, 盖因知道有人会来和他说“你会喜欢上一个吸血鬼”“你所在的世界只是一个游戏中的里世界”,“你是一个哨兵,也就是所谓的超级战士”, 盖因绝对会嗤之以鼻, 不屑一顾。   但人生没有如果, 只有flag, 在听见系统声音的第一秒,盖因就隐隐意识到, 或许乔伊尔所说的话都是真的。   他眨了眨眼,看着一瞬间出现在自己身周的白色走廊和充满科技感的条形照明灯, 有一瞬的茫然。   [我在哪儿?]   [欢迎来到回忆世界·镜像版,这里是通过周愉,也就是乔伊尔的回忆和系统的补充所构筑出来的虚拟世界。]   999叉着腰,举着虚拟的小教鞭,用独特的小奶音说道。   [你将在这里看到一些在现实世界曾经发生过的事情,这些情景会帮助恢复你受损的记忆区,让你成为一名真正的哨兵。在过程中,系统会为你发布任务, 任务内容通常是重要的记忆节点, 请你务必按要求完成, 否则剧情将会回滚, 回到最开始的时候, 明白了吗?]   在盖因给了一个肯定的眼神之后, 999清了清嗓子, 继续道。   [刚才的情况太过突然, 现在就由我为你重新梳理一遍前情提要。]   [星历100年, 在银河系遭遇河外文明“虫族”入侵, 人类遭遇了史无前例的灭族危机,科萨帝国与全亚联盟两大政体终于结束了漫长的战争内耗,决定团结合作,一致对外,共同保护人类文明的精神家园。]   绿色的小人一边说话一边飘到了舷窗边上,远远望去,蔚蓝的地球漂浮在漆黑的太空中,背后铺满了璀璨的星点,看上去恢宏又瑰丽,令人的心不由自主地平静起来。   盖因也跟随着指引偏过头,窗玻璃上倒映出自己的狗脸,琥珀色的杏眼,深黑的眼线,肉粉色的耳朵边上一圈灰毛,头顶的深灰色“美人尖”一直延伸到鼻尖。   还挺俊,不愧是老子。   [……咳咳,盖因?]999适时打断某人陶醉的目光。   盖因这才把注意力重新放回讲解员身上。   [你继续。]   999点头,幻化出一个三维模型,[现在你所在的位置,就是帝国和联盟在太空共同搭建的联合空间站,由于它的外形有点类似蜂巢,所以我们又叫它“星巢”,这里是联合军离地球最近的跃迁点之一,也是你现在所在的特别行动队的训练基地。]   [你说,乔伊尔也在这里吗?]   [当然,不过,他现在可能处于特殊情况下,而且你——哎,你等等……]   999还没说完,某只二哈已经执行力超强地跑了出去。   【主线任务:基地奇遇。请自由探索周边区域,跟随你的心,或许会有意外发现~】   还未来得及阻止的999默默收回尔康手。   [这家伙怎么反应比任务还快一步。]   ……   盖因在长长的走廊中疾速地奔跑,他上个世界是狼人出身,以四条腿走路对他来说就如喝水吃饭般简单,至于找到周愉,那更是闭上眼睛都能实现。   驰骋中的二哈耸了耸鼻子,循着那股熟悉的冷香跑去。   乔伊尔身上总是香香的,盖因说不出那是什么香味,但很好闻,特别是把头埋在他的颈侧的时候,总能感觉到那股香甜的味道更加浓郁了些。   前面,左拐,不对,右拐,再直走,越来越近了……   灰色哈士奇在复杂的五边形回廊中跑跑停停,东闻闻,西嗅嗅,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一扇门前。   就是这里了。   [盖因,呃,你要不要抬头看下门上的提示,这里……]999一直飘在哈士奇的头顶上方,因此能够清晰地看见门上的提示。   哨兵止步。   然而狗子比它的提示快了一步,连刹车都不带,直接朝着门口亢奋地冲了过去。   我来啦,宝贝儿!   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盖因的身体在触上那扇看上去很结实的磁力门的同时变得透明,直接从外面穿了过去。   什么情况?   狗子踉跄了一下,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站在了门内。   氤氲的热气扑鼻而来,一排排的衣柜上结着一层水汽,在衣柜后面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香气也是从那边传来的。   盖因立刻就将刚才的疑问抛之九霄云外,晃着尾巴朝着衣柜后面跑去。   “汪汪!”乔伊尔!   [呃,盖因你等等,我还有话要和你说,其实周周他……]   衣柜之后是一排排的水龙头,而此时此刻只有最里面的一个在使用,花洒下的青年正扬起头冲洗头上的泡沫,听见声音,面无表情地朝着边上斜睨了一眼。   盖因眼尖地看见他眼中亮起明亮的蓝光。   下一刻,磅礴的精神触丝疯一般涌出,直接将盖因整条狗卷起来,倒吊在了一旁。   跑着跑着就腾空而起然后四脚朝天的盖因。   汪?   999已经不忍直视地捂着了眼睛。   发丝上的泡沫被水冲干,青年抬起手,拧紧水龙头。   花洒停了,空气突然安静,盖因收敛起自己不知啥时候吐出来的舌头,狗脸有些懵懂。   这是咋了,突然发这么大火?该看的不是都已经看了好几回了么。   一双白玉似的脚掌踩着水泊,来到脸盆边上,拿起一条毛巾,围在腰间。   青年慢条斯理地做完这一切,才走到了被倒吊起来的盖因身前,打量着他。   盖因一边被打量着,一边也在观察对方,乔伊尔的发色变成了黑色,但是其张脸依旧没变,狭长微挑的凤眼被纤长浓密的睫毛掩住一半,蓝光在其下微微流转,那颗眼角下方的黑痣在湿漉漉的发梢下若隐若现,脸颊被热气蒸得有些绯红,让那清冷的脸上多了几分妖冶。   “你是谁的量子兽?”   咦?   盖因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劲,面前的人看着自己的眼神全然陌生,像是从未见过他似的。   [怎么回事?]   [盖盖啊,你冲得太快了,我刚想和你说。]999已经回到了隐藏状态,在他脑内慢吞吞说道,[其实,现在的周周已经和记忆里的周周同步了,他还不认识你呢,而且按道理,你也还不认识他。]   [这好像是你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呢。]   盖因当场傻掉。   耳朵传来被抚摸的感觉,面前的人用微湿的指尖掐进敏感的肉粉色耳道里,轻轻揉捏着,语气轻缓,“你是哨兵的量子兽吧?你的主人是谁?”   盖因敢用自己的黄瓜发誓,乔伊尔这个语气表示他现在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忘了补充,此时正属于联盟和帝国刚刚重修于好的敏感期,联合军对于哨兵向导的管制很严格,甚至正在考虑将其立为第二性别,像你刚刚闯入向导浴室的这种行为属于严重违纪,就和男生闯入女浴室的感觉差不多失礼吧。]999继续补刀。   “汪呜?”真的假的!?   盖因第一次听说他和乔伊尔居然还是不同性别的人,以后还得在两个浴室分开洗澡,一时间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嗯?为什么不说话。”面前的人微微歪头,凉飕飕地问了一句。   这个姿势在别人眼里看是可爱,但放在盖因眼里就有点恐怖了,他感到自己狗命不保,就连青年的爱抚都享受不起来了。   “对了,忘了你现在不能说人话。”一根多的精神触丝在青年说话间从主干中慢慢延伸出来。   “别怕,只会有亿点点疼。”周愉眯了眯眼,冒着荧光的触手末端变得愈发细长,来到盖因的后脑勺。   眼看那根思维触手距离盖因越来越近,几乎要隐没于毛发间,忽然之间,他感到一股强烈的吸引力从远处传来,像是要把自己的脑髓从狗头里吸出来似的。   盖因没来得及反抗,只感觉眼前骤然变换,就啪叽一下摔到了一个软垫上。   “你刚去哪儿了小灰。”一只手搂上他的脑袋,熟悉的声音出现在头顶,“为什么我突然冷汗直冒。”   盖因抬起头,经历了迄今为止最诡异的事情。   他看到了自己的脸。 第96章 原来是教官   “怎么这幅表情?小灰。”   说话的人有一张令人印象深刻的深邃脸庞, 五官硬朗,眉峰冷冽如钢,双眼在灯光下略显琥珀色, 头顶一茬薄薄的白色板寸, 从上身穿着的紧身作战背心露出来的两条手臂有着健康的古铜色皮肤和结实的肌肉, 他半蹲在软垫上, 搂着面前的巨犬,很是熟稔地抬手撸了撸它的脑袋。   是我眼花了吗?   盖因对着这张和自己异常相似的脸, 有那么一瞬间的茫然。   [你没看错,封锴就是现实世界的你, 这里是你和周周的记忆交点,自然会有一个你,不过别担心,他只是系统和回忆的模拟,并不是真正的你分裂成两个啦。]999解释道。   “哈哈哈哈,封锴,你看你的量子兽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它该不会是背着你溜去向导浴室偷看人洗澡了吧。”   站在软垫另一边的是个身材魁梧的黑人, 他穿着和那个被叫做封锴的人同样的黑色背心和藏蓝色的工装裤, 说起话来自带beat, 充满了节奏感。   “你以为我是你么, 丹尼尔。”   封锴站起身, 一个举重若轻的过肩摔把那个正在大笑的黑人放倒在地上, 轻描淡写道。   “2比1, 你输了。”   “你耍赖, 我刚才没注意!”那个名为丹尼尔的男人拍着软垫翻过身来, 语气不甘。   “兵不厌诈, 今晚你的牛肉罐头是我的了。”封锴伸出手,将人拉起来,顺带补充一句。   “嘁,给你给你。”丹尼尔顺着他的力道起身,和他撞了撞肩膀,“谁让你是我们这儿最小的呢,让你一次。”   “哎,这可就没意思了啊。”封锴捏了捏拳头,露出一个桀骜不驯的笑容,“还想再来?”   “徒手有什么意思,下次机甲对战啊。”丹尼尔扬了扬眉。   “一言为定。”   两人正斗嘴,从一旁传来个声音:“我说,别不服气了丹尼尔——哝,接着。”   丹尼尔反射性地接住当头落下的东西,看清手是什么之后往地上一摔,“我去你大爷的玻曼,我不喜欢吃香蕉!”   话音刚落,垫子上出现一只长着黑色长毛的手掌,将即将落地的香蕉一把捞住。   银背大猩猩像宝贝似的捧着手中的香蕉,看着自己身旁的主人的眼神就像是再看一个口是心非的负心汉,满脸不敢置信。   空中斡旋的黑鹰落在一旁的哨兵背上,那位有着浅金色短发和碧绿眼瞳,一副标准日耳曼人长相的男人游刃有余地将换了只手做单臂俯卧撑,一边做一边诚实道。   “黑格尔说你眼馋这个很久了。”   “桀——”像是回应,他背上的黑鹰张开嘴叫了一声。   “金刚,你跑出来干什么!咱不争香蕉争口气啊!”丹尼尔愤愤不平地夺过量子兽手中的香蕉,将那只委屈巴巴的大猩猩重新收回自己的精神域中。   ……   站在一旁看着这一整个训练室的人和各种奇怪的飞禽走兽一起说说笑笑插科打诨的西伯利亚雪橇犬·盖因,一时间感到有些迷幻。   [看样子,你们队内关系挺融洽。]999说道。   不是融洽,是过于沙雕。   盖因满脸黑线。   正当时,一张好奇的脸突然凑近。   “锴,你的量子兽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看起来憨不拉几的?”丹尼尔疑惑地打量那只平时神采奕奕的哈士奇。   话音刚落,还在思考人生的二哈忽然抬头看向他,并露出嘲讽的眼神。   “呵呵。”封锴双手抱臂,“你才憨呢。”   “说真的,你确定让他这样出去瞎窜没什么问题吗?”   “他不喜欢呆在精神域。”封锴薅了把盖因的后脖子,“没事的,他有分寸,是吧小灰?”   盖因抬头,用最无辜的眼神望向他。   兄弟,对不住了。   ……   “集合!”   训练室的门被推开,一个穿着联合军作战服的中年男人从门内走进来。   刚刚还在垫上零散分布的几名哨兵顿时打起精神,小跑到门口列队集中。   盖因照模学样,和其余几个跟随着自己主人的量子兽一样,站到了封锴身旁。   “教官好!”几人向从前帝国皇家军校的导师,现在的联合军指挥官克里斯多夫·罗素敬礼。   罗素回了个军礼,“战士们,你们来到星巢训练也已经有一周了,这一周,我们进行了超高强度的太空作战训练,我只想问一个问题,你们累吗?”   “不累!”所有双手背后的哨兵声音响亮,毫不犹豫地回答。   “很好,你们都是帝国最优秀的哨兵,是陛下的骄傲,如果只是这点程度你们就坚持不住了,那我想你们应该尽早放弃,因为我们之后面临的挑战将更加艰巨,更加残酷,你们甚至有很大的概率会在太空中牺牲,为保护人类的精神家园献出自己的荣光和生命。如果有人现在想要退出,可以向前一步。”   没人有动作。   “好!既然没有人要退出,那么今后,再苦再累,也只能咬牙挺着!我们的敌人是虫族,他们是没有感情的侵略机器,每一个被侵略的星球中所有的生命体,都被沦为了虫族繁衍的工具。作为一名哨兵,你们的字典里不应该有胆怯,不应该有畏惧,你们今后经历的每一次战役,都将关系到人类的生死存亡,每一次失败,都意味着要有无数人因此买单,所以,我们没有别的选择,只有胜利,明白了吗?”   “明白!”   “立正!稍息。”   一段动员词过后,罗素切入了正题,“今天我们要迎来10名新的队友,他们都是由联盟一层层选拔上来的向导,他们和你们同样优秀,同样出色——在未来的日子里,你们将和他们互相绑定,成为搭档,共同完成作战任务。”   “报告教官!”丹尼尔忽然出声。   罗素扫了他一眼,“说。”   “请问向导是自己抢还是随机分配?”黑人哨兵耿直问道,“如果分配到不喜欢的怎么办?”   噗。   盖因抬起头,看见封锴也是一副嘴角抽搐,强行忍笑的表情。   “搭档的分配将遵从强者优先的原则,在之后的训练过程中,我和另一位指挥官一起对你们打分,最后所有哨兵和向导的成绩一起排名,成绩最高的人,具有优先选择搭档的权利,所以,想要选到喜欢的向导,就给我拼命吧,兵蛋子们!”   “是!”   “下面,让我们欢迎加入特别行动队的联合军向导们!”罗素带头鼓起掌。   逆着光,几名穿着同样的蓝色联合军作战服的向导们从门口英姿飒爽地走了进来,令人惊讶的是,他们中居然还有好几名女性。   “原龙鳞特种部队队员,A级强向导凯特·露西亚,量子兽,狞猫。”站在第一位,金发碧眼,梳着干练马尾的小麦肤色女人主动走到哨兵面前,和他们握手。   “原联盟空军作战旅战斗机飞行员,A级强向导,艾德米尔·伊万诺夫,量子兽,安德烈……是只黑耳鸢。”站在第二个的是个栗发微卷,肤色极白,自带文艺气息的男人。   “原龙鳞特种部队队员,A级向导大岛纱希……”   十位向导一边自我介绍,一边和面前的哨兵友好地握了握手,然后依次在哨兵面前站成一排。   “我想选凯特。”从向导们进来开始,眼神已经兜了一圈的丹尼尔凑到一旁的人耳边,低声说道,“你呢,有看中的吗?”   封锴两眼正视前方,一言不发。   丹尼尔看了眼蹲坐在封锴身旁的哈士奇,从向导走进来开始,被称为东都之狼的二哈先是兴奋地“噌”一下站起来,扫了一圈之后眼神变成了疑惑,然后开始躁动不安地东张西望,最后眼神放空,打了个哈欠,伏到了地上,耳朵耷拉,看起来很丧的样子。   丹尼尔:“……看来是没有了。”   [盖盖,振作起来,这样子趴着会给其他向导留下不好的印象的呀。]999在他脑内说道。   盖因表面看起来淡定,其实内心已经down到了谷底。   他不明白为什么周愉没有在联合军选送的向导名单里,明明他就在这座基地呀,难道是其他编制里的?   [我不会和这些人绑定的,老子认定的向导只有乔伊尔一个。]   对那些向导全无兴趣的盖因自暴自弃地闭上眼假寐。   当个量子兽其实也不错,至少不用逢场作戏,想干嘛就干嘛,看边上的封锴,握手握得多累啊。   [可是盖因,如果是这样的话,你的第二个任务就完不成了哦。]999犹豫地看着系统颁发的第二个任务。   【主线任务-主动约战:还有什么比主动挑战更能引起向导的注意?向你心仪的向导发起战斗邀请吧,向他展示男人的雄风的时候到了!】   盖因转了个头,假装没有看到的亚子。   “好了,十名向导已经介绍完毕。”罗素看了眼手上的训练表,“训练时间还有剩余,既然如此,接下来就继续进行徒手1V1对战训练,可以使用量子兽辅助,向导也可以加入,所有人,给你们2分钟时间,找好自己的对手。”   罗素吹了声哨子,代表计时开始。   丹尼尔和对面的凯特对视一眼,正准备和她结对子,手臂忽然被钳住。   “锴?你干嘛?”   “我和你打。”封锴语气沉稳。   “我和你不是刚打完吗?”丹尼尔纳闷了,但对方的手掌像个铁钳似的夹在手臂上,那是挣都挣不开,眼看凯特已经和其他人结了对子,他急了。   “我说兄弟,你今天怎么就赖上我了?这可是和向导拉近距离的好时机,你不想表现,哥还想表现呢!”   封锴也不解释,拉着他不撒手,两只眼珠子就这么戳着他看。   丹尼尔气结,只可惜时间不等人,两分钟就这么过去,他只能看着其他哨兵和向导都飞快地结了对子,眼红。   “真是服了你了。”他放出自己的银背大猩猩,“金刚,给我拍死那只傻狗!”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很快一个小时的对战训练结束。   “嘟!”罗素吹响了哨子,“训练结束。”   丹尼尔躺在垫子上,大汗淋漓,眼神麻木,他的量子兽像个小媳妇似的抱着膝盖坐在一旁,背上的银毛都被扯得东缺一块,西秃一块的,狼狈极了。   封锴走到垫子旁边,拿起自己的水杯灌了口能量饮料,喉结上的汗珠随着滚动滑落到他的背心上,那衣服布料已经被身上冒出来的汗水洇湿了一大块儿。   在他身旁,有着半人高的巨犬胸口剧烈起伏着,眼神犀利地看着前方的大猩猩,对着对方龇了龇牙,把对方盯得直接躲回了精神域里。   “封锴……”丹尼尔语气飘忽,“你和我……有仇吗?”   喝完水的封锴拿起一旁的另一个水杯,走回到自己的好友旁边,把水杯递给他。   盖因也走到丹尼尔旁边,用后腿坐着,低头看他。   丹尼尔看着这一人一兽的怜爱眼神,表情彻底扭曲了。   ……   休息时间结束,所有人回到队伍中集合。   “今天的训练大家表现都不错。特别是几名向导,艾德米尔是吧,很好地抓住了优势,攻击相当果断,玻曼你和艾德的量子兽都是猛禽,你可以向他探讨一下攻击的经验。”   “是,教官。”被点名的玻曼回答。   “凯特的表现也挺好,很久没看到在防守意识上表现这么好的战士了,不过要注意下盘的力量偏弱,需要增强。”   “是,谢谢教官指点。”金发女人点了点头。   “不过今天得分最高的还是封锴。”罗素继续点评,“量子兽的攻击比之前更巧妙了,看得出来你有在量子兽训练上下功夫。”   “谢谢教官。”封锴回答得不紧不慢,“是小灰自己聪明。”   “不过,我的评分只占了50%的作用,至于另一半嘛……”罗素忽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将视线投向了角落闪着红光的监控摄像头。   “周中校,你觉得呢?”   中控室里,站在画面前的青年穿着一袭藏蓝色的挺括军服,肩膀佩戴的两杠二星的勋章闪闪发光,闻言,他抬了抬头上的军帽,露出一双凌厉又狭长的丹凤眼。   “确实。”青年的眼瞳中倒映出屏幕中的哨兵,他对上那充满攻击性的眼神,薄唇微启,“可圈可点。”   熟悉的声音从扩音器中传来,带着那个人独有的从容和清冽。   一直乖乖坐在封锴身旁的哈士奇忽然一个激灵挺胸抬头,双眼微亮,尾巴狂甩。 第97章 量子兽和数码宝贝傻傻分不清   “不过, 距离我的要求,还差得远。”   青年冷硬的声音从挂在墙上的扩音器中传来。   “如果按照你们刚刚的作战水平,恐怕在虫族面前撑不过三分钟。”   他一边说着, 一边打开光脑, 找到所有哨兵的个人档案, 将所有人的履历从眼前一张张滑过, 然后停在某一张上。   【冯·盖因威尔(又名封锴):哨兵编号A1321,量子兽:西伯利亚雪橇犬】   【身高188厘米, 体重72千克,体脂率13.4%】   【帝国皇家军校荣誉毕业生, 少尉军衔】   【原帝国远征军星耀特种部队队员,于“上帝之眼”堡垒守卫战一役表现出色,获授星耀勋章,记一等功1次。】   ……   青年五指一挥,将光屏收拢。   “我不管你们曾经有过什么光辉事迹,在我眼中,你们暂时还称不上“特别行动队”,充其量只是贵一点的炮灰。”   此话一出, 在场所有哨兵脸色都不好看了。   “你是谁?”丹尼尔抬头看向扩音器的蜂巢状出声口。   “我是你们的新任指挥官, 周愉, 你们也可以叫我乔伊。”   “长官, 这只是个体术训练, 又不是机甲战斗演习。”丹尼尔为自己和战斗辩驳, “我认为这并不能代表我们的真实水平。”   “那好, 我问你, 体术训练的目的是什么?”扬声器中的声音淡定地提问。   “是为了磨练我们钢铁般的意志。”   “回答的不错, 士兵, 可惜我并没有在你刚刚的表现中感受到你钢铁般的意志,只看到了敷衍和漫不经心。”   丹尼尔一哽。   “另外。”周愉面向着监控屏幕,蓝色的光线映照在他的脸上,显得他的表情有些冷然,“体术训练的目的不只是为了锻炼意志力,更是为了在紧急情况下能够有徒手和虫族搏斗的实力,你们是帝国和联盟重重选拔-出来的尖兵,每一个都代表着人类顶尖的战力水平,选出你们,是为了完成其他人无法完成的地狱级任务,如果光靠机甲就可以解决问题,那何必还需要你们,人工智能难道不能做得更好吗?”   丹尼尔被怼得无话可说,只能轻声道。   “说得好像你能手撕虫族一样……”   “既然训练时间已经到了,今天就到此为止。明天开始,你们会按照我和罗素上校共同商定的计划表进行训练,做好心理准备吧。”   ……   餐厅的位置在星巢的另一侧,一行人穿过通道,来到餐厅,到窗口领取自己晚上的份例。   此刻正是饭点,餐厅里吃饭的人挺多,盖因没跟着封锴一起去打饭,就找了个离空调近的位置绕着座椅慢悠悠地兜圈,行人见而远之,就这样把位置一直留到封锴打完饭回来。   盖因现在的状态是精神体,不需要进食,等到封锴坐下,他就施施然伏倒在地上,开始堂而皇之地走神。   他倒是没注意,此刻坐在位置上的某人和他的状态是一样的。   “呐。”   封锴正在位置上发呆,一个罐头被人放在了自己的餐盘上,发出一声轻响。   “多吃点。”丹尼尔在他边上的位置上坐下,“撑不死你。”   封锴回过神来,看着那被放在自己餐盘上的牛肉罐头,干脆利落地把罐头拿起来,拉开易拉扣,然后把里面的肉一把倒扣在旁边那位的餐盘上,然后拎起来抖了两下。   丹尼尔愣住了。   “吃你的吧,打得和没吃饱饭似的,别又说我欺负你。”   封锴把空的罐头往桌上一扔,拿起勺子舀了一大口饭菜填进嘴里仔细咀嚼。   丹尼尔瞥了他一眼,“切”了一声,二话不说也开动了。   “呦,丹尼,吃牛肉呢。”玻曼拿着餐盘坐到两人对面的长凳上。   丹尼尔挑眉,“他自己不吃的。”   “真是这样?锴,可别惯着他。”玻曼偏过头来。   “这次就算了。”封锴回答,“毕竟今天某人被虐得有点惨。”   这话可是戳到某人的痛点了。   “你还好意思说。”丹尼尔拿勺子指了指他,“要不是你,我现在至于坐在这儿和你们几个臭老爷们一起吃饭吗?我早就去隔壁那桌了。”   玻曼望了眼隔壁,几位向导姑娘正在说说笑笑。   “至于这么望梅止渴么,想去就去呗。”   “你说得倒简单。”丹尼尔抬起眼帘瞪了他一眼,“你怎么不去?”   “我对那几个女孩没什么兴趣。”玻曼懒懒地说道,视线下意识地往另一边偏。   坐在几人斜后方那桌,有个鼻梁高挺,眉眼深邃的白人偏过头来,正好和他对视上了。   “诶!有人过来了!”丹尼尔暗藏兴奋的低声轻喊唤回了玻曼的注意力,他扭过头,看向端着餐盘走到自己身旁的小麦色皮肤的年轻女人。   “我能坐在这儿吗?”凯特那双猫眼仿佛带着电,一一扫过在座的三位哨兵,在封锴的脸上停留的时间尤其长。   “当然可以,欢迎欢迎!”丹尼尔在桌子底下踹了踹玻曼的小腿,示意他往边上让让。   玻曼忍着笑挪到了封锴对面,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那个名叫凯特的向导的注意力明显都被今天表现最出色的封锴吸引走了,一坐下,视线就往斜对面跑,压根没带正眼瞧丹尼尔的。   “你叫封锴?你的量子兽就是今天训练时候的那只狼吗?好俊啊,我很少看见——”凯特这样说道。   “噗!咳咳。”凯特还没说完,她面前的丹尼尔差点把嘴里的水喷出来,“你说他的量子兽是什么?”   “狼啊。”凯特一脸不解。   “哈哈哈哈哈,妹子,我给你科普一下,封锴的量子兽是西伯利亚雪橇犬,简称哈士奇,狼和狗虽然都是犬属,不过区别还是有些大的。”   “是真的么?”凯特有些将信将疑,她看向丹尼尔身旁的青年。   封锴从头到尾认真吃饭,压根没搭理这几人的讨论,在他身旁的盖因慵懒地甩着尾巴,看似佛系到不欲与之争论,实则内心坚定不移:   屁,老子就是狼。   “哈士奇也是灰狼种,其实,要把他归为狼,也没错。”玻曼用叉子卷起盘中的面条,然后抬头看了一眼对面,“毕竟锴可不是家养的。”   “哦?”这句话可触到敏感区了,凯特还想再问,封锴终于出声了。   “这很重要吗?”一句话把话题终结。   现场冷场了三秒,凯特笑了笑,主动扯开话题。   “确实,纠结量子兽的种类也没有必要……你们有听说过,量子兽进化吗?”   “听说过,数码宝贝嘛,我最爱的动画片。”   为了不让妹子尴尬,丹尼尔适时捧场。   “不是那个。”凯特笑了笑,“不过有些类似,我听以前的大队长说,哨兵和向导的精神体会随着精神力的发展而变化,现在我们的精神力评级都是A,如果有朝一日能够再进一步的话,量子兽就有可能发生形态上的剧变。”   “A级再进一步?你是说S级?”丹尼尔干笑两声,“我一直以为那只是传说。”   “应该不是。”玻曼端起水杯,“听说最早接受超级士兵改造实验的第一代哨兵中曾经出现过精神力突破A级的存在。”   “真的假的!?”   “嗯,不过那只是短暂的一瞬间,过后那人很快就因为精神力衰竭,脑域严重损伤死亡了,而且那一瞬间爆发出来的强大力量,足以令现在所有的哨兵望尘莫及。”   “……”传说一下子变成了鬼故事,丹尼尔脸都绿了,“如果变强的代价是生命,那还是算了吧。”   “那倒未必。”玻曼抿了口水,“现在还有一种具有S级精神力的生物,不,应该说是超S级。”   “什么生物这么吊?”丹尼尔下意识追问,等下一秒才反应过来,“你是说虫族?”   “没错。”玻曼回答, “虫族是群居型生物,他们有自己的家族群落,我们所接触到过的A级吞噬者和B级吞噬者都只是兵蚁,负责保卫,建巢,寻找食物和安全的繁殖地,并不具有生育能力,唯有真正在虫巢中的,才是具有繁殖能力的雄蚁。但根据实验室的研究结果,雄蚁在脱离了集体之后同样出现了智力下降的状态,并产生了行为混乱、尝试自杀等一系列反应。”   “在以往的战役中,虫族通常会分成几股作为作战单位,彼此之间配合默契,这在缺乏中央指挥枢纽的情况下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由此可以估计,整个虫族其实是一种共享智慧生命体,他们的脑域可以互相连接,同级别的蚁种可以在一定距离范围内通过精神力互相通讯,甚至互相通感。而整个虫族唯一的指挥官、智脑,只有一个,就是守在虫巢中负责繁衍后代的虫后,虫族正是因为无条件服从蚁后的命令,才能成功罔顾自己的性命,多次进行自杀式袭击——按照这样估算,虫后起码要具备跨越上万光年的安塞波通讯能力,这样的链接范围,便是S级的哨兵和向导都很难实现这一点。”   “你说的这些和我的前队长说的一模一样。”凯特点头,补充道,“他还说,只要虫后不死,以虫族惊人的繁殖能力,他们几乎就可以像杂草一样,‘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基本就是不死不灭,人类除非能在实力或者战争科技上碾压虫族,否则光在正面战场拼人数,肯定会被耗死。”   玻曼扬了扬眉,“听起来你们队长对这场战争挺有见地的,他怎么没来报名参加特别行动队?”   “是啊。”丹尼尔也被挑起了兴趣,“你不是‘龙鳞’的么,我听说这是联盟最强的特种部队,核心成员清一色都是强向导,当年曾和陛下亲自率领的星耀部队正面刚过的,你们的队长一定也是很强喽?”   “队长的实力自然不用说。”凯特露出钦佩又自豪的眼神,“你们没见过他使出全力,根本想象不到那个画面有多震撼人心。”   “听你这么一说,我更想见识见识了。”丹尼尔感慨。   “明天你们可以当面向他请教。”凯特忽然露出了一个有些神秘的笑容。   “明天?难道他也在星巢?”   “是啊,你们忘了,刚刚还听到过他的声音呢。”   封锴拿勺子的手顿了顿。   此刻在座几人已经猜到了结果,但丹尼尔还是怀着以防万一的心态确认道,“敢问你们队长尊姓大名?”   “我们队长啊……”凯特仰起头,眼瞳中满是狂热。   “他叫……”   ……   联合空间站舰桥总指挥室内,头带银徽军帽,穿着一袭藏蓝色军装的青年身形秀挺,神态沉着,抬手朝着对面的人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报告总参谋长,原龙鳞特种作战队大队长,编号A0137强向导周愉,前来报到。” 第98章 向导的心思你别猜   联合军总参谋长马文, 联盟的五星上将,却意外是个挺和蔼的人。   “见过那群哨兵了?怎么样?”   “条件不错,但紧迫感不强。”周愉的语气相比在训练室里客观多了。   “那就是态度问题。”马文叹了口气, “不怪他们,先前为了照顾队员们的心理素质, 没向他们透露前线的具体情况,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战场局势瞬息万变, 机会稍纵即逝——研究院发来了最新报告, 虫后的产卵期就在这三个月。”   周愉点头,“帝国方面也给出了最新的战报, 加百列号从堡垒‘上帝之眼’侦测到了虫族精神波动范围型增强, 出现在仙女座附近的吞噬者攻击频率也有加强,有可能是虫后在虚张声势。”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马文从办公椅上站起身,背着手在桌前转了转,神色有些严峻, “昆仑号那边怎么说?”   “状态良好,最后一次全面检查已经结束, 现在已经在装配物资,三天之内就可以在发射中心待命。另外,黑石公司的‘游戏仓’也已经安装完毕, 对方负责人是直接和我当面接洽的,具体研发流程完全遵守最高级别保密信息, 确保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情。”   “很好。”马文望着舷窗外的宇宙星河, “当年让宋熠和帝国皇室联姻, 确实是个明智的决定, 谁也想不到, 联盟的虚拟现实实验室独立后,能成为这么大的一个企业,这种涉及高精尖技术的重大联合项目,除了‘混血’背景的黑石,还有谁能同时得到两大政体的信任?”   “即便如此,我们还是需要一队人马将‘终端’安装进虫巢。”   “这就是我把你叫来星巢的目的——老罗毕竟是他们曾经的导师,太熟了反而不好下狠手,现在我名义上让你和他一起带这些人,实际上这二十个哨兵向导全权交给你安排,你想怎么操练他们随你便,我给你两周、不……一周时间,一周之内,你必须想办法让他们对你心服口服,言听计从。”   “人都有幕强心理,哨兵更不例外。”马文眯起眼睛,“不论是A级哨兵还是A级向导,其实当中也有强有弱,差别大得很——拉几个硬骨头出来做做典型,当年你不也是这么过来的。”   “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周愉读懂了他的话中之意,“好好培养他们的。”   “你的能力我还是相信的。”马文拍了拍他的肩,“一周后我会来视察工作,好好干。”   “收到。”青年举起手敬了个礼,语气坚决,然后转身离开。   “周中校。”   在他握上门把手的那一刻,身后的将军忽然叫住了他。   “还有事吗?”周愉侧过身。   “这次报名的哨兵里有个叫封锴的,你觉得他怎么样?”   周愉黑魆魆的眼珠子直直看了他几秒,马文面带微笑,似乎真的只是随便关心一下情况。   周愉眼帘下垂,想起在浴室碰到的那只色狗,平淡地评价道,“胆子挺大。”   “为什么这么问?”他抬起眼帘。   “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马文摆了摆手。   周愉朝他点了点头,打开门走了出去。   ……   即便是在太空之中,星巢的作息依旧严格保持着地球上的特色,正因如此,凌晨2点,对于高强度睡眠了一整天的哨兵来说正是深度睡眠的时候,当应急警报被拉响的时候,盖因是一下被惊醒的。   “汪!”   睡在床铺上的封锴也才堪堪起身,他伸手抚了抚盖因的脖颈,安抚自己的量子兽,“嘘——”   却见对面上下铺的人也才刚刚爬起来,玻曼轻盈地从上铺抓着栏杆翻了下来,语气有些疑惑。   “什么情况?III级警报都响了?飞船破了还是敌人入侵?”   “谁知道,靠,如果是虫族,打扰老子睡觉,虫后来了我都要恁死她。”丹尼尔用带着鼻音的声音坐起身,揉着睡眼惺忪的眼角。   警报声越来越刺耳,夹杂的嗡鸣的高频声波令人耳膜都跟着颤抖。   瞌睡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所有人动作迅速地穿好作战服,从墙中的隐藏壁柜里拿出粒子枪装配在腰侧的武装带上,睡在靠门下铺的封锴是第一时间穿戴整齐的人,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门口打开门禁,门口杂乱的脚步声传入耳中。   “你们也还在,快快快!”几个经过的哨兵招手。   盖因跟着封锴出来,左右张望了一下,经过的都是些拿着武装的哨兵,飞船的飞行和供电也很平稳,并没有看到外敌入侵的痕迹。   该不会是演习吧。   他作为一只精力充沛的狗,哦不,是狼崽子,倒不介意半夜被吵醒的事情,突发事件就像是某种刺激源令他的大脑骤然兴奋起来,他迈开腿朝着集合地点跑去,心中半点没有恐惧,有的只是五分镇定、三分期待和两分好奇。   紧急集合的地点在星巢的中央大厅,盖因到来时,那里已经站了一些人,联盟向导住得离这里更近,所以到的也更齐一些,盖因走到队列中,旁边的金发女人转过来,低头看了他一眼,打了个招呼。   “嗨,小帅哥。”凯特对他道。   盖因没理他,顾自蹲坐下来,尾巴整整齐齐地摆在身后。   封锴跟在他身后从门口走进来,站进队列里。   凯特跟他开玩笑:“你的量子兽好高冷啊,他一直都这么不爱搭理人的吗?”   封锴目不斜视,简短回复了三个字:“我也是。”   凯特:“……”   姑娘大概自尊心也挺足,被冷遇之后倒没有再热脸贴冷屁股,转而和自己身旁的向导姐妹聊天去了。   大概又过了几分钟,人陆陆续续来齐了,但队伍里一直很乱,不时有交头接耳的声音。   “到底是什么事啊?”   “就是啊,为什么大晚上的会有警报?”   “该不会真的是有虫族吧。”   “不可能吧,这里可是联合空间站,地球的门户,最后一道太空防线,如果虫族能打到这儿,那我们还玩什么?投了得了。”   “应该是演习吧。”   “你怎么知道。”   “要是真的警报,为什么这么久了,大厅里只有我们二十个人集合?”   “说的有道理啊。”   ……   几人还在小声讨论,通道里响起了富有节奏感的脚步声,一个穿着藏青色作战服的青年一边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表一边从中走了出来,站到了他们最前面。   讨论声顿停,所有人面色一肃,挺直了腰背,队伍里一下子变得落针可闻。   就在这时,青年终于抬起了头来,这么一抬头,有好几个哨兵偷偷吸了一口凉气。   青年有一副在军中极为罕见的精致容貌,是第一次见的人不论男女都可以连续盯上半个小时挪不开眼的那种程度,眼角还有一颗极具辨识度的小痣,配上一丝不苟的作战服,特别禁欲和英气。虽然但是,说起话来却冷若冰霜的,锐利极了。   “你们令我失望极了。”他放下手臂,“集合完毕总共用了7分20秒?而保持安静哪怕连1秒钟都没有?”   全体鸦雀无声。   “全体绕星巢跑20圈。”周愉背着手,直接道。   星巢大得很,最外圈有个环形的走廊,外墙用的是太阳能电池板,用来吸收光能和内能的,特点是特别长,一圈就有十公里左右,二十圈跑下来,估计这个觉也不用睡了,直接眼睛一闭去见菲迪皮茨(注)得了。   “……教官。”有人弱弱地举了手,“我是第一个来的,能不能申请免罚。”   周愉扭过头看向他,“你在教我做事?我说全体你是哪个字不明白?”   哨兵:“……”   “在军队这么久了,连最基本的集体荣誉感都没有了吗?出列,俯卧撑50个,现在开始,报出声。”   那个哨兵撇了撇嘴,一声不吭地走出来开始做俯卧撑。   “1……2……3……”   “还有谁有异议?”周愉回到中央,望向所有人。   “教官……”皮在痒的丹尼尔举起了手,小心指了指周愉手上的表,“我刚刚回想了一下,从警报响起,到我们集合完毕,大概只过了六分钟左右的时间,并没有七分二十秒,而且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您的表没有秒针,所以我合理怀疑,这会不会是您故意给我们的考验?”   周愉走到他面前,眯了眯眼。   “丹尼尔·纲瑟?”   “在。”丹尼尔敬了个礼。   “做的不错,观察的很仔细。”周愉幽幽道,“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   丹尼尔扬起到一半的笑容顿时垮了下来。   “还合理怀疑,你不如怀疑一下你自己为什么警报响了一分二十秒你才醒——出来,俯卧撑50个。”   队伍里有几个人憋不住笑出了声。   丹尼尔委屈地找身旁的哥们给自己撑腰,但身旁的银发寸头哨兵连个眼神没有分给他,只有盖因淡淡地瞟了他一眼,给了他一个自己保重的表情。   盖因:我老婆怎么会错,如果有错,错的也是别人。   周愉在队伍前方逡巡地走着,依旧端着那副超凶的姿态。   “如果说队伍里有一个值得表扬的人……那个人就是……”   他的军靴在地板上踏出了鞺鞺鞳鞳的响声。   青年话锋一转,“你们觉得是谁?”   过了一阵子,他又问,“没人举手?连这点勇气都没有了?”   这一激,有个哨兵就忍不住自告奋勇了。   “报告教官,是不是兰德尔,他刚刚猜出这是个演习了。”   那个兰德尔就站在他的旁边,闻言眼神微动,虽然没有明显表露,但显然也很有自信的样子。   周愉斜睨了他一眼,“这很值得骄傲吗?”   哨兵倏地收声了,现场只剩下两名哨兵一前一后俯卧撑报点的声音。   此刻所有人心里的想法都是一致的:   妈呀,这个教官太鬼畜了。   这回彻底没人出声了,有对新来的教官不满想挑事的人也把这个念头给摁了下去。   大概有过了半分钟,那祖宗终于停下脚步,开口了。   “哨兵A1321号。”   “到!”封锴第一时间应声。   周愉停在他面前,望着他。   “一名合格的士兵,知道在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什么时候应该保存体力,最重要的是……保持纪律性。从开始集合到现在,你是最安静的,值得表扬。”   “我给你免罚的特权,你现在可以回去睡觉了。”他如是说道。   此话一出,封锴感到自己四周传来火辣到实质的目光,把他戳得千疮百孔。   其实在军队这种地方,最怕的不是被罚,而是在集体中被独出来。   盖因站起来了,他不能不站,因为这锅他得背。   他用怜悯的表情看了眼边上站着的自己。   对不起了兄弟,给你拉仇恨了。 第99章 你想和我battle吗   就在所有人都投来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之际, 那个伫立在关注中心的哨兵却开口了。   “报告教官,我可以和他们一起跑。”   “哦?”周愉饶有兴趣地刮了他一眼,“你要放弃这次权利?”   “对。”封锴回答的语气挺坚定。   周愉定定看了他一会儿, 然后突然转身。   “好,随便你。”   他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干脆地结束了这个话题。他走到所有人前方,举起手,光脑自动投射出一个光屏,屏幕上出现了一个迷你飞行器的模型。   “我在沿途路上设置了一些迷你无人机, 无人机携带着有我的精神力标记的小球。每带回一个小球,就可以减免一圈, 没有上限, 但禁止互相赠予。”   “所有人每次从A13口出, B8口回到中央大厅算作一圈,否则不计数。四个小时内没有完成规定圈数的,将会被淘汰出队,遣返回原部队。”   周愉快速说完训练规则,询问众人。   “都明白了吗?”   “明白!”   “那么, 现在,计时开始。”   伴随着青年的话音落下,光屏上的时间开始飞速减少, 所有人都一股脑朝着A13口奔去。   盖因跟着封锴跑在一个不前不后的位置, 刚跑出去不到一公里,就有人在前面喊。   “看,是飞行器!”   盖因跟着抬起头, 果然, 在狭长的走廊上悬浮着一架无人机, 无人机下方的微型机械臂抓着一只大概两个指节宽,闪着蓝光的小球。   大概是扫描到了有人靠近,那架悬浮的无人机开始加速往前飞去。   “它要跑了!”   几名跑在前头的哨兵连忙加快了脚步,跑在最前面的那人猛地借力一蹬,一个猛扑将无人机抱入怀里压在了地上,可怜的无人机扇叶直接被折成了两段,机身在地上摩擦出火花,底部的机械臂也因为电路中断而松开了,那个蓝光小球掉在了地上。   哨兵欣喜地用手一抓,令人感到奇妙的事情发生了,小球闪烁了一下,波浪状的纹路从球面上扩散出去,哨兵的手直接从球体中穿了过去。   “……这……什么情况?”哨兵不信邪,又尝试了几次,但每一次他的手指都透了过去,仿佛那个球根本就不再那儿似的。   “这……”他抬头和后面跑上来的人面面相觑,每个人脸上都是茫然的表情。   这是……幻术、投影?不对,都不是。   盖因眯了眯眼。   这就是周愉的精神力标记?   就在此时,一声悠长的鹰唳从头顶掠过,只见一道黑影如闪电般出现,越过众人,直接过去叼住了小球。   小球身上蓝光一闪,再次变成了半透明的形态,就在众人以为刚刚的那一幕即将再次重演时,那黑影却跟着虚化了一瞬,和小球同调成了一致的形态,成功衔起小球飞了起来,在空中斡旋了一圈,回到了主人的手臂上。   “做的好,安德烈。”   穿着藏青色联合军作战服的白人男性摸了摸停在自己手臂上的量子兽,然后又将它放飞到了空中,众人这才看清了那量子兽的模样。   那是一只羽翼泛着紫色光泽的棕褐色黑耳鸢,眼神犀利,翱翔是双翅展开能有将近六十公分,比普通人手臂还长,可以说是威风极了。   盖因对这个男向导有点印象,艾德米尔·伊万诺夫,以前是个战斗机飞行员,他之前表现得挺低调的,沉默寡言也不说话,自带一股阴郁范儿,明明是个高鼻梁双眼皮的帅哥,却没什么存在感。没想到这厮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居然第一个拿到了小球。   记得第一次互训的时候,他也被罗素点名表扬了,看来实力并不弱。   艾德米尔拿到球却并不打算解释什么,沉默地继续向前跑去,而叼着球的黑耳鸢更是直接飞得无影无踪了,留下最开始发现精神力小球的几名哨兵瞠目结舌地站在那里,嘴里念念有词:   “我靠,还能这样……”   “是维度转换器——联盟的技术,能将低维空间中的物体转换成更加高维的量子态。”一道富有磁性的女生从盖因身后响起,是从后面跑上来的凯特,她跑到封锴边上便逐渐减速了,维持着和对方齐平的水平,脑后的单马尾随着步伐在背后一摇一晃的,“只有量子兽和向导的精神触丝能延伸到高维空间,触碰和移动小球。”   听见身旁传来声音,封锴并没有降低步速,他脚步不停,头也不回道。   “这玩意儿你们向导都会?”   “维度转换器的启动需要大量精神力的灌注,只有队长……我是说周教官会用,他是我们之中脑域开发程度最高的,我也很接近,但是还差一点。哨兵的精神力只能和量子兽链接,不能输出到外界——换句话说,没错,这个装置只有向导能用。”凯特和盖因并排跑着似乎有些吃力,说话间带着些微喘。   “我觉得教官是在为了帮向导减负,才想出这个办法。”   封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但眼神却仿佛在说,“继续”。   “星巢外围的廊桥每一圈就有差不多5公里,四小时20圈对于哨兵来说或许可以完成,但对向导而言实在是强人所难了。和哨兵不同,我们在本身觉醒后的技能点都加在了精神力上,在体能方面不仅没有得到增长,反而会相应减弱,而现代科学研究发现,精神力越强的向导,体能就会越被削弱,这就和此消彼长的道理是一样的。”   “正因如此,我们要四小时跑完一百公里基本是不可能的,但是想多拿几个小球却不难——就像这样。”   凯特正说着,一只金棕色的狞猫忽然出现在垂直于地面的拱形墙面上,朝着不知何时出现在前方的无人机一个倒挂金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拍到了地上。   无人机磕到了地上,摇摇欲坠地想要再升起来,却被落地的狞猫千斤压顶,彻底报废。   眼看奇形怪状的“鸟儿”掉在地上不会动了,狞猫还不死心地拨了两下,这才变成像黑耳鸢之前那样半透明的样子,叼着闪着蓝光的小球来到主人面前,抖了抖耳朵上的两根鬃毛,像个扎着两个冲天辫的丫头似的,露出得意邀功的表情。   凯特伸出自己的思维触手接住小球,在封锴面前晃了晃,神色几乎和狞猫如出一辙,得意中带着些女孩独有的撒娇,“吉吉很擅长对付鸟——飞行器也是一样。”   “我明白了。”封锴点了点头,面色不变,就在凯特以为他至少会恭维两句的时候,那个神情桀骜的寸头男人忽然道。   “你是想和我battle吗?”   乍闻此言,盖因的哈士奇狗头猛地扭了一百八十度,转到封锴那头,看着他那耿直而又认真的表情,忽然产生了强烈的认同感。   本人,是我本人了。   999:[……]   跑在他身旁的凯特一愣,脸色有一瞬的空白,“……封锴?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她大概永远也想不明白,明明是好心好意地在解释拿到小球的生成原理和获取技巧,顺便用自己量子兽优雅的姿态隐晦撩个汉,为什么在对方眼里就变成了掰头信号。   封锴没理她,一个真男人是敢于迎接一切对手的挑衅的,不管对方是男的还是女的,他都一视同仁。   他必须捍卫A级哨兵的尊严!   他的眼中燃起了熊熊战意,语气严肃道,“小灰,到你了。” 第100章 我又可以了   他话音刚落下, 随着两人逐渐经过一个转角,又一架飞行器出现在了视线中。   盖因双目一亮,四肢飞奔,身体不似一条灵活的大狗般七拐八绕, 直接赶超在所有人之前一跃而起, 他那灰白相间的毛发在奔跑中如波浪般的流动着, 两只琥珀色的眼睛发出明亮的光芒, 一口将那个球连带飞行器一起叼在了嘴里。   Nice catch!   盖因咧开了嘴,得意洋洋地扭过头看封锴。   兄弟, 咱俩强强联合,就问问还有谁?!   盖因正想着, 忽然一阵心悸, 与此同时他看到朝自己跑来的封锴忽然看着他的身后露出谨慎的表情,瞳孔微缩。   几乎是下意识地,盖因往一旁一闪,下一刻, 身后传来危险的“嘶嘶”声,一条墨绿色的黑曼巴蛇般半抬起身体从后方袭来, 那漆黑的大口上下张开了一百八十度,令人不寒而栗。   就在同时,飞行器上的钩爪忽然松动,那颗闪着蓝光的小球从空中落下,在瞬间被狂袭而来的黑曼巴卷起,他的身体快速蜷缩成一圈, 将整颗球盘了起来, 脑袋搁在上面朝着四周发出警告的声响。   被狼口夺球的盖因把口中的飞行器丢到一旁, 抬头看向那个站在不远处的, 眯起了眼。   “兰德尔!你在干什么,是锴先拿到的球!”后一步到来的凯特也看到了这一幕,不由地露出了不赞同的表情。   “现在它是我的了。”被叫做兰德尔的是个长相颇有攻击性的白人哨兵,他半躬下身将自己的量子兽接起来,那条墨绿色的长蛇顺着他的手臂缠到他的肩膀上,将尾巴尖上卷着的光球送到他的面前,兰德尔看了眼那颗球,朝两人露出一个挑衅的目光。   这次是真的挑衅没错了。   [我和他认识吗?]盖因从对方身上嗅到了明显的敌意,[我怀疑我和他有仇。]   [自信点,把怀疑去掉,你别忘了,刚刚你才获得了周周的褒奖,那可是超A级向导的认可,现在所有哨兵都对你羡慕嫉妒恨呢,他就是‘恨’的那个。]999在他脑内解释。   经过这么一提点,盖因倒是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茬,似乎当时有人在乔伊尔说要表扬某个人之前提到了兰德尔的名字,现在看来,确实是个自以为是之流。   量子兽是主人本我的体现,光是看那条眼神阴恻恻的毒蛇,盖因都不觉得他下一刻会扑上来咬一口有什么奇怪。   “桀——”   空中传来一声鹰啸,一道黑影从天而降,直击向黑曼巴的七寸,黑曼巴满心都在面前的哈士奇身上,一时不察,顿时身体重心不稳,口中衔着的小球也跟着滚落到了地上,被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的盖因扑到身下压住。   “都是战友,这样不好吧。”玻曼不知从何时从后面跑上来,和两人站成一排,那只从天而降的黑鹰停到了他的肩膀上。   “教官只说了不能互相‘赠予’,又没说不能互相‘掠夺’。”   兰德尔看了那抱团的三人一眼,知道自己讨不了好,只嘴硬了一句,便朝着前方战略撤退了。   等人跑远了,封锴才回过头,和身旁的玻曼互相撞了撞肩膀,“谢了。”   “小事儿。”玻曼回了句,“倒是你应该看看你的量子兽。”   “怎么了?”封锴脸色不解。   玻曼扭过头,看向他脚下始终保持着趴伏姿势的哈士奇,语气充满单纯的困惑,“……它好像忘记怎么量子化了。”   封锴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那只大狗大概是注意到几人的视线,慢吞吞地直起身,身体后移,将那个球放在了自己的两只前爪中央,试探性地戳了戳。   那只长满白毛的前爪径直透了过去。   [这个要怎么拿起来???]盖因一头雾水,突然领悟了啥叫竹篮打水一场空。   凯特蹲下身,小心地用手摸了摸哈士奇脑袋上的绒毛,露出好奇的表情,“奇怪,锴,你的量子兽好像从来都没有消失过,它一直都这样吗?”   盖因的眼睛里有很多问号。   [什么叫一直都这样,不然还哪样?]   [量子兽说到底就是哨兵和向导放出的精神体的一种拟态,和真正的动物还是不一样的,长时间存在会消耗精神力,所以很多人在不用的时候就会把他们收回到自己的意识云,也就是脑域当中。]999说。   [不仅这些,量子兽还可以自如地在多维空间中转换,它可以是被常人触摸到的低维形态,也可以是不和低位物体重叠的高维形态,正因如此,量子兽才可以实现穿墙闪现等手段,是越塔偷家的利器。一般而言,普通哨兵在觉醒后经过半年到一年的训练就可以自如掌握这些技能了,你的记忆还没恢复,所以可能还没想起来应该怎么做。]   ……这就尴尬了。   盖因沉默地望向了封锴,对方正好也在看向他,两人就这么对视了。   “有关系么。”过了一会儿,封锴就这么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然后自顾自朝前跑去了。   盖因跟着他闷头跑。   ……   “编号A2039,减一圈。”   站在中央大厅的周愉给拿着小球前来登记的向导登记完,刚抬起头,便看见从B8口穿出来的哨兵。   那名银发寸头的哨兵身形矫健地迈着一步顶别人三步的步伐朝着A13口跑去,连看都不看这边一眼,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神色严峻,步如闪电,那头似狼非狼的银白色雪橇犬跟在他的身旁,脑袋上毛茸茸的尖耳朵随着身体的律动上下起伏着,如神犬般灵俊。   周愉定定地看着他们像一阵风似的经过。   要不是因为自己现在是四条腿走路,盖因都快以手掩面了。   我靠,太丢脸了,赶紧溜。   叮!   半空中传来一声轻响,十分空灵。   【恭喜您,解锁:精神感应(单向,主体->精神体)。】   盖因一脸懵逼地着看面前突然出现的那行字。   [999,这是怎么回事?]   [恭喜玩家2号领悟了哨兵和量子兽间的精神感应,这是一种可以出现在主体和精神体之间的特殊联系,随着精神力的发展,联系的时间和范围也会增加哦~]   [怎么突然就会了?!]   盖因正若有所思,忽然听见脑内多了一道声音:   [我靠,太丢脸了,赶紧溜。]   盖因看向身侧和他一起疾跑的男人,对方压根就没张嘴,那张冷漠的脸上有一层细细的汗,认真严肃的神情任谁也想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盖因收回视线。   [精神感应的先决条件是主体和精神体之间的同步率,只要……]   [不用解释了,我明白了。]   盖因面无表情地打断了999的解说。   ……   “教官。”周愉看着来到自己面前的哨兵,和他肩上的黑鹰叼着的小球。   “编号。”他先是例行公事般问了一句,紧接着皱起了眉,用笃定的语气道,“你不是第一个接触这个球的哨兵,我说过,禁止赠予。”   “我明白,教官。”玻曼·加布尔雷思老老实实地回答,“只是拿到它的人不想要,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所以就把它拿过来给你。”   “不想要?”   “唔……这个我也不知道怎么说……”玻曼下意识看了眼那个通道口,似乎想找到某个身影,“可能是有些特殊情况……”   封锴早就跑没影了。   他还想继续解释几句,却被-干脆地打断。   “我知道了。”周愉边说着边伸出一根思维触手,从黑鹰口中把球抠了出来。   没错,就是抠了出来,玻曼压根还没准备呢,他的安德烈都被吓了一跳。   “接着跑吧。”周愉冷冷道。   “啊……哦。”玻曼愣了一下,跑出去了。   留在原地的周愉静静看着被自己的思维触手缠住的小球,眼眸中倒映出两个光点。   球体上还附着着他的精神力,此刻这股神秘的力量正以一种绚丽的方式在球体中流动着,末端汇聚在那根半透明的触手上。   思维触手就如同向导的外附脑神经,此刻小球上极微量的信息素正顺着神经末梢传递过来,在大脑皮层无限放大。   周愉能够清晰地感觉到第一个碰到这个球的哨兵的信息素,那热烈的,狂野的,桀骜的,自由的,如燃烧的焦柴,冒着一颗颗炽热的火星,甚至可以令人感到丝丝点点的疼痛的侵略性十足的味道。   他望向B8出口。   他倒想知道有什么特别的。   ……   盖因和封锴老老实实跑圈,居然还比好几名哨兵和向导快一点。   毕竟比耐力,哈士奇老本行了,一百公里对他来说没在怕的。   跑到后面跑嗨了,还是被一道清冷的声音叫住的。   “够了。”   封锴一个急刹停下来,扭头看向那人。   他的胸口还在不住起伏,身上出了一层细汗,汗水沾湿了他的背心的衣襟,令那件衣服紧紧贴在他的身上,隐隐可以看见紧实的肌肉线条,他的外套早就脱了,裸露在外的手臂的肱二头肌亮晶晶的,不仅不狼狈,反倒多了几丝性感。   盖因也哼哧哼哧吐着舌头,他倒是不出汗,就是热。   “为什么要停?”他听见封锴问对方, “我还有3圈。”   “不需要了。”周愉回答,“我叫你们来突击训练不是单纯地想要虐待你们,只是需要得到一些数据,可以让我更好地了解你们。现在这些东西我已经得到了——你可以归队了。”   封锴喘了口气,呼吸逐渐平复,他没再问,回到了队伍中,就靠在那个艾德米尔·伊万诺夫后面。   飞行类的量子兽在侦查和攻击时有天然的制空优势,确实在这场训练中占了不少便宜,排在前面的,基本上也都是有这一类机动性比较好的量子兽的人。   之后的几人也被一一叫停,一直等到所有人都重新回来列队,本次训练才算结束了。   周愉没再多教育这些人,交代了明日训练时间照常,就宣布了解散。   封锴回到了宿舍区,又去重新洗了个澡,擦着头发从公共浴室回来的时候,丹尼尔才吹着口哨从门口进来,他似乎在这场“夜跑”中认识了几个新向导,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去找妹子串门了。   “嘿,哥们,刚洗完澡呢,我正准备去呢。”丹尼尔这样说着,随口一问,“对了,你的灰影呢,怎么没看见它?我听说今天跑步的时候,它断连了,是吗?”   量子兽有时也会出现和主人无法通感,无法执行主人的意愿的时候,这种情况被哨兵称之为“连接中断”,简称断连。   封锴沉默地放下毛巾,往室内环顾了一圈。   床铺上空荡荡的,哈士奇平常喜欢趴着的那个位置空空如也。   他用一种阴晴莫测的目光看了眼丹尼尔,然后自顾自上床,被子一蒙倒头睡了。   “喂……你的头都没擦干。”丹尼尔嫌弃地看了一眼这个糙汉,也忘了自己想要问什么,转头吹着口哨拿着自己的洗漱用品出去了。   ……   为了能够给长期在宇宙中生存的人提供一个稳定的生物钟,飞船内走廊的灯光也模拟夜晚,自动调成了较低的亮度,黑暗中,一头毛色灰白的巨犬在走廊中不紧不慢地走着,双眼在黑暗中发出幽幽的微光。   盖因在一扇门前停住了脚步。   他耸了耸鼻尖,隔着门遮挡不住那淡淡传来的冷香。   巨犬在门前停驻了一会儿,然后迈开脚步。   在同时,他的身体笼上一层不真实的蓝色光流,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穿过了这扇门。 第101章 空气柠檬   周愉所在的房间是个单人间, 作为教官,条件比学员们稍好一些。   黑暗中,一只灰白色的大狗来到床铺边, 慢慢凑近, 把脑袋搁在高度刚刚好的床铺上, 鼻翼翕动,嗅了嗅床上隆起的一团。   香香的,还是那股好闻的气息。   盖因心情颇好地抖了抖耳朵。   床上的人背朝着外面侧躺着, 盖因看不清他的脸, 不过光听那绵长的呼吸,对方似乎已经睡了,他抬起脑袋在床边左右踱了一下,无奈周愉的单人床实在是太小,他怕打扰到对方,干脆就在床边那人的拖鞋边上团成一团,闭上了眼睛。   大概是无形中感受到了一股“陌生”的气息在周身萦绕,躺在床上面朝墙壁双目紧闭的周愉忽然皱了皱眉, 似乎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他脑后的神经触丝在不知不觉中缓缓延伸出来,朝着床下延伸, 徐徐爬上了躺在床上的大狗的四肢和身躯。   ……   “阿愉……阿愉……”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像是一只毛茸茸的蜘蛛爬上了脊梁,周愉的眼珠在眼皮下不安地滚动着。   “阿愉……爸爸好想你啊……”   那低沉的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等发觉时, 竟像是贴着脸发出来的,周愉头皮一凉, 只觉得四肢百骸都好像跟着这个声音疼痛起来, 他猛地睁开眼睛, 把压在自己身上的东西一把掀了开去。   与此同时,在他睁眼的一瞬,那些密布在高维空间中的触丝以光速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听见扑通一声外加一声“汪呜”,摔落在被子上的一团白色迅速地直起身,一脸警觉地左右张望了一圈,然后将一双在黑夜中幽幽发绿的眼睛定格在了床上的人苍白的脸上。   盖因:糟,我什么时候爬上来的?   他用一张懵逼加上余惊未了的脸看向床上的周愉,凭借良好的夜视能力看见了对方起伏的胸膛,涣散的瞳孔和额角的细汗,顿时有些心疼。   “呜……”他低低叫了一声,觉得乔伊尔是被自己压到所以做了噩梦,十分自责。   “你怎么进来的?”   隔了好一会儿,周愉才发出声音,语气十分冰冷。   “下去。”   哪怕是在最生气的时候,周愉也很少会凶他,盖因还是第一次听他用这么冰冷的语气说话,心里顿时就像是受了一记重锤。   “汪呜……”我不是故意的。   我就是想和你一起睡嘛。   委屈的哈士奇耷拉着耳朵低下头,那双三白眼似乎也没那么有神了,他收拢两只前腿蜷坐在床角,抬起眼眸可怜兮兮地偷瞄他。   “我说的话你听不见吗?”周愉的声音愈发冷硬。   “喵!”   一只烟灰色的缅因猫出现在蹲坐在床上的哈士奇面前,一声威胁般的长叫,杏仁大的猫眼满是警惕地盯着他。   盖因是见过薛定谔的,那只猫欺负他的历史他到现在还历历在目呢。   “喵嗷!”缅因猫身上的毛因为愤怒而往外炸开,看上去大了一圈,它的两只尖耳朵压成了飞机耳,双眼微微眯着,盖因试探性地往前伸了伸爪,顿时就听见对方张嘴发出了真正威胁性的低呜声。   盖因顿时吓得收回了手,过了一会儿又试探性地伸出一只爪。   薛定谔眼神一厉,张开嘴:“嗷呜!”   盖因收回爪子,往墙角缩了缩,摆出“我什么都没干”的无辜样子。   薛定谔还是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   盖因自以为隐秘地瞥了一眼薛定谔的主人。   周愉就倚在床头看着他,眼神比薛定谔还带刺。   盖因立刻就被刺得扭头回来了。   他一只比猫大了一整圈的大型犬,坐在自己的后腿上动也不敢动,不知道咋办好。   “嘤!”   狗嗓子里说不出人话,只发出一声轻轻的呜咽。   这样僵持下去只会害得乔伊尔休息不好。   盖因这样想着,终于跳下床,迈着沉重的步伐往房门走去。   尴尬的事情就在这时发生了。   砰的一声,盖因的脑袋撞在了门上。   他的“穿墙”技能在这时候失灵了。   盖因被撞地往回退了几步,然后回头看了一眼,见周愉一副冷眼旁观的表情,尴尬地回过头,干脆抬起前肢往上一蹦,够到了门禁开关那个位置给自己解锁,然后低着头继续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了出去。   直到毛绒绒的白色尾巴从门缝中消失,门咔哒一声重新锁上,周愉才回过头。   他没有接着睡,而是赤着脚从床上走下来,来到一旁的隐藏置物柜前,打开柜门,从里面拿出一个金属小球。   正在休眠状态的金属小球在接触到他的一瞬亮起了淡淡的蓝光,若有若无的信息素如涟漪般荡开。   周愉手中把玩着这个球,表情莫测。   ……   盖因没有离开,他在门口游荡了几圈,本想就这么离开,可是看到周愉刚刚惊醒时惶然的神色,不知怎的就感觉心里很不舒服,他想了想,还是挨着门靠下来,把脑袋枕在前肢上,就这么守着。   不管怎么想,心里那空落落酸丢丢的感觉就是挥之不去。   乔伊尔真冷淡啊,好不习惯……   不过刚刚是真的把他吓到了吧,看那小脸白的……   该怎么道歉才好呢……   盖因想着想着,就睡着了,走廊里的中央空调开得比较强,夜里更是冷飕飕的,不过他毛厚,倒也无妨。   隔着房门,躺在床上的周愉抱着自己的猫闭上了眼睛,在他的枕头边上,一个拳头大的小球静静地闪烁着淡淡的蓝光。   ……   夜深了,不知何时出现的绿光小精灵漂浮在空中,看着这幅景象叹了口气。   他飘到那只大狗身旁,向来乐观的语气却染上了一丝担忧。   [什么时候你才能想起来呢?]   [时间不多了……]   ……   “阿嚏!”   封锴一早上起来就打了个喷嚏,边上几个哨兵都用奇异的眼神看着他。   “怎么了哥们,该不会是感冒了吧?”丹尼尔语气有些新奇。   “没事。”封锴晃了晃头,下意识看了眼床尾空荡荡的位置,跳下床铺拿着自己的洗漱用具去洗手间了。   经历了昨晚上的特训,睡眠时间被压缩到仅剩5个小时,但几名哨兵显然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高压训练,并没有显得困恹恹,吃早饭的时候聚在一起精神奕奕地八卦。   “嘿,看到了么。”丹尼尔肘了一下身旁的封锴,示意他看斜对面那个餐桌。   封锴偏过头去,端着餐盘的高大白人男子在一张餐桌上落座,对面是个体型有些娇小的女生,一头及腰的紫红色麻花辫显得格外惹眼。   “兰德尔和大岛纱希在同一桌吃饭。”丹尼尔颇有深意地说着,“这才刚开始一起训练,就勾搭上向导了,动作可真够快的,这赖皮蛇。”   “这也能酸。”玻曼习以为常地拖着腮帮子,“该不是因为某人刚想去向导那一桌挤结果被拒绝之后恼羞成怒了吧?”   “……我那是让座!”丹尼尔太高声线,然后又做贼心虚地左右张望了一下,压低声音道,“我听说最后的绑定不仅是按照成绩排序,还需要双方同意才行,要是万一到时候被向导拒绝或者没人选,那得有多尴尬?”   玻曼挑了挑眉,“是么,那你是需要提前担心一下。”   “嘁,说得好像你已经找到向导了一样。”丹尼尔反驳他。   玻曼眼珠微转,看向坐在斜对面同样回过头来和他对视的男人和他肩膀上的黑耳鸢,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你们说……教官有绑定的哨兵了吗?”   低沉的声音从饭桌上响起,一直默默吃饭的封锴忽然出声。   “你是说周教官?”丹尼尔不习惯说联盟语,读起周愉的名字发音有些蹩脚,“不知道啊……”   “他应该是联盟第三代向导中的佼佼者,这样的人才,联盟肯定会分配优秀的哨兵人选,否则,将一个没有经过绑定的向导投放到战场上,不确定因素太多了。”   封锴盘子里的圣女果从叉子下飞了出去,刚好砸在旁边的丹尼尔太阳穴上,吓得他一激灵。   “不知道教官的哨兵是什么人……”玻曼分析了一会儿,语气一顿,“你为什么问这个?”   封锴忽然端着盘子起身,“我先去训练场了。”   丹尼尔接住落下来的圣女果看了一眼,塞进嘴里,含糊道:“又发什么神经。”   ……   β训练场在基地的上层,是一个巨大的圆形悬浮室,是模拟太空零重力环境训练的重要场地。   封锴是第二个到达场地的人,他刚到,就看见自己的量子兽懒洋洋地趴在某人的旁边,前爪拨弄着一个精神力球,尾巴时不时在地面上扫动着,显得很是巴适。   周愉穿着漂浮专用的藏蓝色连体衣,手中抱着一个透明的头盔,倚在通道尽头,看起来英姿飒爽。   见他来了,他转过头,半张侧脸刚好被舷窗外的恒星的光芒照亮,清晰到可以看见每一根睫毛,就连眼角的小痣都好像变成了金色的。   封锴瞳孔微缩,耳边响起玻曼刚刚在食堂说的话,抿了抿唇,朝他敬了个礼,没出声。   周愉见他一副莫名生闷气的表情,想起昨晚哈士奇委屈地蜷在墙角,明明一大坨却莫名弱小可怜的样子,就觉得也有些滑稽,也没有责怪他的心思了。   盖因老远就感受到封锴的靠近了,同样也感受到他内心的活动,顿时露出有些古怪的表情。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这是什么东西,这厮是在嫌乔伊老吗?]   盖因顿时站起身,呼噜呼噜抖了抖身体,打算过去正儿八经挠自己一顿。   知道内情的999连忙规劝,[他以为乔伊尔有哨兵了。]   盖因的脚步顿时停住,看封锴的眼神顿时带上了几分可怜和同情。   [哎,搞这么苦大仇深的。]   他优哉游哉走过去,顺带直起身勉力拍了拍封锴的胸口(只能够到这个位置)。   突然被自己量子兽安慰的封锴:???   [没事儿,兄弟,我们一起把他把到手。]盖因抬了抬下巴,露出一个值得信赖的眼神。   眼看自己的二哈突然抽风的封锴:??? 第102章 找感觉   “今天上午的训练项目是量子兽训练。”   没一会儿, 人到齐了,周愉站在队列前,展开了光屏。   “量子兽是哨兵和向导独有的精神体, 而且和主体具有特殊的感应,在战斗中可以作为单独的远程侦查、作战单元存在,往往会发挥非常重要的作用,一个好的尖兵应该能够如臂使指地操纵自己的量子兽进行侦查和战斗任务。”   他转过身, 指向微重力室中的一个个飘在空中的不规则障碍物。   “红色星体不可触碰, 蓝色的可以借力, 空心的黄色圆环为‘星门’。”   周愉手中拿着一个足球大小的球, 在他手掌承托的球面位置扩散开一圈圈的涟漪微光,然后冒着蓝光‘悬浮’起来,他用精神触丝托着这个球, 语气不变。   “大家昨天应该已经熟悉了这个光球的运作模式, 接下来我会把大家的量子兽分为两队,把这个光球,也就是炸弹送进对方星门中即为得分。”   “大家刚一起训练没多久,也需要互相了解一下实力, 既然如此, 第一局就先让哨兵对抗向导吧, 哨兵守住我左手边的‘星门’, 向导则守住我右手边的。”   “教官!”丹尼尔举起了手。   周愉望向他,示意他提问。   丹尼尔放下手, 开口, “教官, 谁都知道向导的五感和体能都比不上哨兵, 这样组队, 是不是对向导不太公平?我看,要不就哨兵向导对半分,我们也好培养培养感情。”   他此话一出,队伍里的向导都一副神色微妙的表情。   “是不是公平,我们一会儿就见分晓了。”周愉神色淡然,“接下来,谁的量子兽先?”   他看向队列中的所有人。   站在第一排的哈士奇抖了抖耳朵,上前一步。   周愉看了他一眼,让开了平台前的悬空桥。   盖因走到悬空桥最尽头,看着护栏前方的空气和黄色三角警告牌,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踏了出去。   与此同时,周愉将控制面板上的重力消除滑钮向上移去。   顺着惯性下落的盖因突然感到从四面八方传来了无形的气流,像个刚养狗的孩子笨手笨脚地托住了他,他的下落趋势一滞,却还在无意识地刨动着自己的四条腿,一不小心用力过猛就变成了仰面朝上的姿态,并毫无预料地撞上一个飘来的十二面体形状的红色星体。   “Duang”的一声,盖因变成了一张狗饼。   周愉调完重力抬起头刚好看见这一幕,他面无表情,语气没有丝毫波动道:“像这样,你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队列里的人笑作一团。   紧接着,其他人也将量子兽放入了微重力室,一时间这个纯白的球形房间里多出了各种飞鸟走兽,所有动物都在用猎奇的动作在半空中漂浮,一时间群魔乱舞,好不滑稽,站在护栏前的众人好像在观摩一场精神病版的动物演出,时不时传出一阵爆笑。   “好了,五分钟适应时间结束。”周愉吹响了哨子,面不改色地将光屏中的倒计时放大。   00:10:00的乳白色电子数字投影在众人面前。   “接下来是二十分钟为一小节的训练时间,四节为一局,得分落后的队伍,加训。”   “加训”两字一出,所有人玩笑的神色都认真起来。   “预备……”   周愉将光球托高。   “开始!”   他将球抛过自己的头顶。   “桀——”   一声幽长的鹰啸传出,展开双翅的黑影如闪电般袭来,眼看就要将冒着蓝光的球撞走。   这是玻曼的量子兽黑鹰黑格尔,按照他们提前商定好的战术,由机动性比较好的猛禽类量子兽作为机动队,负责进攻夺球和找到空隙将球推入对方虫洞,而令体型较大,防守优势明显的猛兽类作为防守方,负责防止对方夺球和阻拦对方量子兽的行动。   哨兵中的量子兽普遍比向导的更为凶猛,这是他们的优势,显然胜负已分。   所有哨兵心里都是这么想的,甚至就连欢呼声都已经憋在口中了,就等着黑格尔一击即中。   “好——”   “啁!”   说时迟那时快,一团挟着紫光的黑影斜刺里乍现,疾速靠近中那强壮的翅膀一扇,狠狠撞上另一只鹰隼,将那光球撞偏了方向。   “不好!”金发碧眼的日耳曼男人却皱起眉,“是安德烈。”   安德烈,向导艾德米尔的量子兽,同样在这几天发挥抢眼的猛禽类量子兽,向导中难得的可以媲美哨兵的量子兽。显然,向导们也是有备而来。   “一开场就玩这么刺激的!”丹尼尔惊呼,“金刚,拦住它!”   攀在蓝色星体上银背大猩猩埋伏在黑耳鸢的必经之路,在丹尼尔声音响起的同时怒吼一声直力而起,双臂上举一个猴子偷桃夺过那个光球,朝着对方的星门抛去。   光球在空中划过一道湛蓝的弧线。   “想得美!”凯特的狞猫长尾一甩,踩着蓝色的星体踏月而来,在空中一个轻盈的纵跳,转体护住腹部的光球,躲过了一只棕熊量子兽的攻击,然后将球往另一个角落一抛。   “接着!”   “她在干什么?那里是空地。”几个忙着盯防向导量子兽的哨兵眼神茫然。   光球在微重力环境下顺延着原来的方向向前飘去,眼看就要撞上了一颗红色星体,却忽然之前像是被某种东西拽了一下,往着哨兵的星门凑近。   红色星体慢慢飘开,留下了一只漂浮在前方的红色蜥蜴,正抽回自己分叉的舌头。   “好样的大岛!”凯特抱住了身旁的大岛纱希,个子娇小的亚裔女孩自信地撩了一把自己的紫红色马尾辫。   对了,差点忘了,大岛纱希的量子兽是避役(变色龙)!这种具有保护色的物种具有完美的隐蔽性,令人防不胜防,真是作弊的技能!   这样一来,光球距离哨兵们防守的星门近在咫尺!   “锴!快让你的灰影拦住它!别让它进去!”丹尼尔猛拍身旁的战友。   封锴神色严峻,看着刚好在这附近的哈士奇。   [小灰,你听见了吗?]   明白。   守在星门边的盖因眯起了眼睛,紧盯着眼前的光球,抬起爪子——   哈士奇的眼神凌厉,毛发在空中无风自动。   想进去?除非先过老子这一关!   他的前肢准确地拍在了靠近的光球上。   然后,透了过去……   满怀期待的哨兵:“……”   严阵以待的向导:“……”   光球慢悠悠地从哈士奇的身体中经过,然后……飘进了星门当中。   “啊!我们赢了!”凯特发出的惊喜尖叫打破了尴尬的沉默。   向导们连忙相拥庆祝。   而另一旁,回应封锴的是哈士奇茫然中带了无辜的眼神,以及身旁的哨兵怀疑的言语。   “不是吧,哥们……”丹尼尔罩上他的肩膀,“你的‘断连’,还没好?”   封锴眼神一暗,再次望向自己不争气的傻狗。   [怎么回事?你刚刚不是已经能碰到精神力球了吗?]   他指的是二哈在周愉身旁玩小球玩得不亦乐乎这件事情。   盖因回以同样坦然的眼神。   我不晓得呀,这个“维度转换”很玄乎,我也是今天早上才领悟一点,但是还是时灵时不灵的,老子也莫有办法撒。   封锴:……   不知道他有没有从盖因信息量十足的眼神中读取出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总之,他扶住了额。   没眼看了。   今天上午的训练爆了个冷门,最后居然是哨兵输得一败涂地,几名本来雄赳赳气昂昂的哨兵最后都和霜打了的茄子一样彻底蔫了。   训练结束,去吃饭的路上,居然是凯特反过来安慰几名哨兵。   “也别太泄气,本来在精神力的操纵上就是向导略胜哨兵一筹,量子兽是尖兵的精神体,自然也算是精神力的一种变形,你们输在这上面也是正常。”   “别提了,我们自愧不如。”丹尼尔朝她摇了摇头。   “说起来,锴呢?”   “他呀,更惨,我们好歹能摸得着球,他连球都摸不着,还能怎么办,自然是被教官留堂了呗。”   ……   偌大一个微重力室里,只剩下两个人。   银发寸头的青年背手而立,身姿挺拔,目不斜视地望着面前的黑发教官用精神触丝缠住光球,将其放到某条吐着舌头的哈士奇面前。   “碰它。”   那头灰色巨犬眨了眨眼,抬起一只前爪摸上去。   前爪透过球,摸到了周愉的腰上。   好细。   盖因睁着一双憨厚老实的狗狗眼兀自揩油。   周愉面无表情地拨开他咸狗爪,扭头道:“你的量子兽发生了什么?你们之间的链接呢?”   “我觉得我们之间的链接没问题。”封锴回答,“灰影能明白我的指令,他只是单纯做不到。”   “维度转换是量子兽的天生技能。”周愉语气毫无起伏。   “也许我的是个特例。”封锴学着他面瘫,用直白的语气掩饰自己的尴尬。   “……”   自知问不出个所以然,周愉无声地叹了口气。   “哨兵。”   “到。”   “闭上你的眼睛。”周愉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撞出空灵的层次感。   “是……什么?”封锴不禁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我不想说第二遍。”   哨兵眨了眨眼,琥珀色的眼瞳中倒映出面前的黑发向导,他最后望了一眼那人略带清冷的丹凤眼,闭上了眼睛。   “量子兽说到底只是精神力的眼神,是你的大脑的一部分,我需要你找到你和他之间的通路,将你的感官传递给他。”   “是。”   周愉看着面前闭上眼睛的哨兵,上前一步。   “现在,你可以感觉到什么?”   “……你在抚摸我的脸。”   周愉看了眼一旁甩着尾巴无动于衷的哈士奇,加重语气,“保持专注,把注意力加强在你的感官上。”   封锴的眉梢稍微抖了抖,周愉知道他听进去了。   “现在,你可以感觉到什么?”他重复了一边问题,“仔细地描述。”   哨兵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口。   “……你的指尖,有些微凉……指腹带了一层薄茧,指甲很圆润……”   封锴的声音有些轻,但他说得很认真。   盖因听着他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感觉周愉的手是摸在了自己的脸上。   [不会这么神吧?]   他感到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由地抖了抖。   周愉似乎注意到了他的不对劲,嘴角微勾,忽然抽回了手,蹲下来,将手放在了盖因的头上,揉了揉他的耳朵。   然后他问:“现在,我在摸你的哪里?”   封锴皱了皱眉,露出有些疑惑的表情,“头发……和右耳?”   盖因:!   “现在呢?”   “脖颈。”   “现在呢?”   “肩膀。”   周愉的手一点点顺着盖因顺滑的毛发下滑,封锴的声音也跟着降低。   “手肘。”   “手臂。”   “手心。”   盖因的手被托了起来,站在一旁的哨兵也缓缓抬起了手,似乎手心握着什么东西。   “现在,告诉我,你摸到了什么?”   封锴的眼睫毛颤了颤,嘴唇微动,“一个球。”   “你可以睁眼了。”周愉的语气中多了一丝满意。   封锴睁开眼,第一时间去看自己的右手,却发现手心中空空如也。   紧接着他似有所觉,偏过头看向一旁的量子兽。   盖因正用前肢踩着一颗光球朝他神气地吐舌头。   看呐,哥们,我做到了!   [恭喜玩家2号领悟了量子兽的维度转换技能,同时哨兵与量子兽的精神感应加深至了3级!]999拍小手的声音从盖因的脑内传出来。   “记住这种感觉,多试几次,你就不会再忘了。”周愉站起身,抬头对他说了一句,然后准备离开。   擦身而过的那一刻,垂在身旁的手被一只温热的手抓住。   “教官。”封锴转过身来,面带微笑,语气真诚,“我一个人做不好,你能再陪我……找找感觉吗?” 第103章 信息素   黑发的青年教官微微偏头, 用那微微上挑的眼角瞥了一眼两人交握的手。   封锴坚持了五秒,怂怂地松开了手。   “看来那只狗确实是你的量子兽。”周愉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嗯?”封锴眨了眨眼。   怎么听起来像是在骂人。   “好好练习, 如果再做不好,我会把你送回地球。”   周愉只留下一句凉凉的警告,便迈步离开了微重力室。   封锴目送他离开,然后蹲下身,顺便薅了薅小灰的脑袋。   头顶传来同步被抚摸的感觉,封锴手心一抖,撒开手啧了一声。   擦, 怎么感觉怪怪的。   “你说你,一到晚上不见踪影, 到哪儿撒欢去了?”封锴质问面前的大狗。   哈士奇耷拉着舌头,睁着一双三白眼, 装傻。   封锴托着下巴看他,忽然道,“你不会一直和教官在一起吧?”   盖因耳朵一竖, 哼哧哼哧地晃起尾巴。   封锴嗤笑一声, “好小子, 我怎么感觉有些嫉妒你了呢。”   他望向空荡荡的门口,空气中似乎还留下那人身上的冷香, 令人克制不住地想要循香而去。   “还怪好闻的。”男人耸了耸鼻子,琥珀色的眼瞳有些幽暗。   想要抱住吸一口。   ……   “我听说了你们上午的表现。”   短暂的午休时间结束, 下午的训练又开始了, 这次训练,由帝国的指挥官克里斯多夫·罗素负责, 穿着藏蓝色作战服的男人脸上写满了“不满意”三个字, 他把弹匣装填完毕, 平举手中的粒子枪在活动靶的红心上留下一个个黑洞。   身后站成两排的特别行动队队员们一个个面色严肃,身姿笔挺,不敢松懈。   又一个十环。   罗素放下粒子枪,长吁一口气,心情稍有平复。   “一周,你们只有一周时间。”中年男人转过身,说出重要的情报,“联盟的昆仑号正准备离开地球前往星巢,一周之后,它就会来到这里,载着你们前往前线。”   罗素背着手踱步,眉头紧皱,“就以你们现在的状态,想要去前线和虫族战斗,就是当炮灰的命!”   “你们是帝国和联盟的尖兵,是国家和人民赋予众望的人,告诉我,能不能拿出你们最好的状态?”   “能!”所有人异口同声。   “能不能完成任务?”   “能!”   “没吃饭吗?”   “能!”齐声响亮。   “好!”罗素拍响桌案,“现在开始射击训练!1小时个人射击训练,2小时团队虚拟实境演练,全体都有,拿上你们的武器!”   “是!”   所有人按照队列小跑着拿上武器,到自己的射击台前准备练习,一时间枪声四起。   罗素背着手,拧着眉在背后巡视,他看着一个个打了鸡血似的努力练习的哨兵,偷摸摸在角落满意地点了点头。   一群欠教育的小兔崽子们,平时一个个心比天高,早该让向导杀杀你们的锐气。   这下终于有点意思了。   ……   团队虚拟实境训练,是在一个具有全息投影设备的训练场中进行的,为的是模拟登陆虫族基地穆玛星之后的战斗。   虫族喜欢生活在阴暗潮湿的地下洞穴中,而且它们是冷血生物,即便在夜视仪下也不好分辨,虫族是生活在穆玛星上的种群的统称,它们其实有多种形态,而这次它们遇上的是米尔皮虫,是B级吞噬者的一种,有着多副足和修长的体节,联盟对它有个更为形象的昵称,变异马陆。   “掩护掩护,我这里有一大波米尔皮虫正在靠近。”丹尼尔扔出一颗震爆-弹,这种装置会发出特定的高频超声波,可以影响虫族的精神链接,让它们短时间趴窝。   银色的球状装置滚到了这群吞噬者当中,发出尖锐的响声,丹尼尔捂着耳朵在掩体后蹲下,不敢去回想刚刚夜视仪中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那些暗红色长着奇异斑纹的虫子以诡异的螺旋状交叠在一起,密密麻麻的复足以惊人的速度朝他移动。   “我需要支援!”丹尼尔大叫一声。   该死的,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我和玻曼正在靠近,坚持30秒!”在清理另一个通道的封锴一边用粒子枪扫射一边在频道里冷静地回答。   一只米尔皮虫在他面前支起身体,露出腹部蠕动的锯齿形口,盖因面不改色地将子弹射进其中,虫族顿时皮开肉绽,粘稠的血飞溅到他的头盔上,留下一道绿色的痕迹。   “我只能挺10秒!”丹尼尔紧贴着掩体,握紧手中的枪,把武装带上最后一管弹匣塞进弹夹中。   十……九……八……七……   随着倒计时逐渐减少,虫族正在逐渐恢复原来的活动性,那些趴窝的米尔皮虫重新支起自己修长的身体,朝着隐藏着哨兵的掩体靠近。   “妈的,不管了,死就死吧!”丹尼尔闭上眼睛,双手托枪,拿出自己作为火力手的不要命来。   “记得为我报仇!”他说罢就冲了出去,朝着虫腹疯狂扫射,虫族一节节在他面前爆裂开来,但更多地虫子则前仆后继地拥了上来。   “卧倒!”   身后传来一声娇喝,与此同时,一枚手-雷被扔进了虫群当中。   丹尼尔只感到有人带着他的肩膀往边上一倒,与此同时一抹馨香将他拥入怀中,令人无比安心。   年轻的哨兵不由地产生了某种幻觉,仿佛在家乡的田野上奔跑,在半人高的芦苇地里自由地打滚,仿佛嗅到了稻花成熟的香气、清新的柑苔、果实上甘甜的露水,还有在芦苇丛中疾跑的猎豹身上充满野性的气息……那种自然、性感却又令人不由地心驰神往的感觉。   “嘿。”一身小麦色的女人撑起身体,脑后的马尾有些凌乱却丝毫不影响她飒爽的英气,她偏过头看了一眼被炸得一片狼藉的战场,回头问道,“你还好吗?”   “……”丹尼尔还在恍惚,那抹馨香已经离他远去了。   凯特·露西亚支着枪站起身,挑了挑眉,“不客气。”   她和正好赶来的封锴一小队人汇合。   ……   丹尼尔直到晚饭时间都还在回味。   “她的发丝轻轻滑过我的脸,那一刻我感觉我的心脏跟过了电一样,联盟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小鹿乱撞’!我感觉我的小鹿绝对是得了疯牛病。”   “噗。”玻曼忍着笑说道,“所以你爱上她了?”   “当然,我敢100%确定她就是我要找的向导!”丹尼尔眼神如炬地望着和几个要好的姐妹有说有笑一起走进餐厅的金发女人。   “你们没和向导近距离接触过。”他将眼神收回来,神秘兮兮地说道,“当你们闻到那个信息素的时候,就能明白我的意思。”   “切。”玻曼嗤之以鼻,“少装神弄鬼了,是你的心理作用吧,平时在一起训练的时候也没少闻信息素。”   “那哪样能一样啊,气味都混杂在一起了,我说的是在四下无人的时候,两个人单独,近距离的……用心……”丹尼尔锤了捶自己的胸口,用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表情说道,“去体会。”   玻曼肘了肘身旁的封锴,示意他去欣赏一下面前的黑人小哥陷入爱河的表情。   封锴回过神来,抬头瞅了一眼丹尼尔,低头把面前的米饭上的辣酱拌开,“你们说,信息素的味道有可能重复吗?”   “你是说人和人之间的信息素吗?”玻曼皱起眉,“很正常吧,毕竟很少有人能够分辨那么多种气味,碰到相似的可能性也很高。”   封锴拿着勺子的手顿了顿。   “不可能,我的凯特是独一无二的!”丹尼尔一下子从陶醉的表情中抽身,发表脑残粉发言。   “给你矫情的。”玻曼回怼了一句。   “信息素那就和哨兵和向导的基因一样,你见过有两个基因一模一样的人吗?”丹尼尔有理有据,“不信你问锴,他那狗鼻子什么都闻得出来。”   “真的假的?!”玻曼用惊异的眼神看向一旁的封锴。   丹尼尔清了清嗓子,抬起手遮住面前的人的眼睛,露出一副“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的正式表情,“锴子,从左到右报出坐在我们这排最后那桌的人名。”   被蒙住眼睛的青年耸了耸鼻子,沉默了片刻,“闻起来好像有点熟……叫啥来着。”   “靠,一个小队的你也能忘……”丹尼尔一副被堵得没话说的表情,“算了算了,重来,报一下他们桌上的饮料。”   “可乐,可乐,兑了酒的可乐,水。”   这下封锴回答地很果断。   玻曼半信半疑地站起身,转过身,越过好几桌挤挤挨挨的人群,来到最后一桌上,正看见兰德尔和他的两个哨兵跟班坐在一排,而坐在兰德尔边上的则是大岛纱希,三个哨兵餐盘边上都放着一杯冒着气的褐色液体。   玻曼盯着兰德尔手边的那个杯子,眯了眯眼。   “看什么看?”三个哨兵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他。   “没什么。”玻曼指了指兰德尔,“你那杯是可乐吧?”   他敏锐地发觉兰德尔眼神闪烁了一下。   神了。   玻曼知道封锴说准了。   虽然哨兵的五感会被加强,但这也太强了,非人哉啊。   “你找茬是吧?”两个哨兵拍案而起。   “喂。”一个端着餐盘的人从斜刺里插进来,语气懒散地像是没睡饱,“你们挡路了。”   “路这么宽你不会绕着走啊?”哨兵看着堵在他们两个和玻曼中间的艾德米尔,语气嚣张,“让开。”   一头栗色卷发的白人男子耷拉着那双有些忧郁的眼睛,端着餐盘站在原地没动,而一直站在他肩上的黑耳鸢也维持着那一动不动的姿势,一双犀利的鹰眸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哨兵。   “够了!”坐在位置上的兰德尔忽然出声,打断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有事到训练场上说吧。”他意有所指地说道,然后端起餐盘,“我们走。”   两名哨兵虎视眈眈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气势汹汹地离开了。   一头雾水的大岛也跟着站起来,朝着两人点了个头,然后跟着走了。   “谢了,伊万诺夫。”玻曼没想到有人会替他出头,他看向转过头来的白人男子,“其实你不用帮我。”   他向来属于高个子那一类,没想到对方居然和他差不多海拔,玻曼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被人罩住的意义。   对方却不说话,只用和它的量子兽一样的眼神直勾勾地盯了他一会儿,就在玻曼以为自己脸上是沾了什么东西的时候,艾德米尔忽然说话。   “艾德。”   “?”玻曼用眼神表示自己的疑惑。   “你可以叫我艾德。”   艾德米尔说完就转身走了,只留下一个眼神迷茫的哨兵。   这是……示好的意思? 第104章 夫妻打架?   星巢中特设有健身中心, 不过很少有人会来,毕竟对于士兵而言,在白日的训练已经足够挥霍他们过剩的精力了。   此刻已是深夜, 健身中心的大部分器材隐没在黑暗之中,只有一盏靠近门口的灯亮着,黑色的单杠上,仅穿着一条工装裤的青年双手握杆, 背部的肌肉在发力时骤然绷紧, 如同蝴蝶展开了双翼, 将自己稳稳地拉了上去。   青年似乎已经在这儿锻炼了一阵子,白皙的脖颈和胸口有一层薄薄的细汗, 随着手腕上的计数器再次破百,他认真地做完最后一个引体向上,然后松开了杠子。   “我以为,向导的体力都不行。”身后传来一个稍沉的声音。   青年拿毛巾的动作一顿, 然后抓起放在凳子上的那件白衬衫,披在了自己身上。   “不先擦汗?小心感冒。”封锴有些遗憾地看着那诱人的身材被布料挡住。   “你来这儿干什么?”周愉一边扣纽扣, 一边偏过头看他,他的额发因为刚才的运动有些汗津津的, 脸颊染上一抹潮红,比平常生动了一些。   “今天晚上的加练还不够?”   “哪能啊, 我的量子兽都走不动了。”封锴倚在墙上, 闻言笑道。   量子兽走不动所以亲自来?你和你的狗至少得来一个?   周愉嗤笑一声。   哨兵就是哨兵, 什么都改不了动物追求本能。   他还没说话, 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那位巨犬似的哨兵朝着他走过来, 对着他的背伸出了手。   周愉双眼微眯, 也顾不上系纽扣了,转身反手就是一拧,擒住哨兵的手臂再加一记膝撞抵着把他摁到了长凳上。   封锴单膝跪地,胸口“咚”的一声撞到了凳面上,好在那上面有软垫,不过即便如此……   “嘶——”哨兵倒吸了口凉气,摆出投降的姿势,松了劲免得自己把手臂挣脱臼了。   “至于么教官……我只是想帮你翻一下领口……”白发寸头的青年哭笑不得。   周愉一怔。   其实也不怪周愉,任哪个向导大晚上看见那么大一个哨兵偷偷找上门来,都难免多想。   他撤开手。   封锴算是了解这只猫能有多警惕,他揉了揉自己发麻的手臂,干脆坐在长凳上,用这种处于弱势的状态示意自己的无害。   他抬起头望向面前的青年,对方身上那件白色衬衫领口的三颗扣子还敞着,领口因为刚才“激烈”的动作还歪向一旁,露出精致的锁骨和微微隆起的胸肌,纤细的脖颈上可以看到鼓起的血管和滚动的喉结。   哨兵的鼻翼微微翕动,闻到了青年颈子腺体散发的信息素,往常清幽的冷香在热血的感染下似乎也变得热烈浓郁起来,变得比平时更好闻了,香气馥郁得令人想要醉过去。   哨兵的眼眸深了些许。   ……周愉其实也没想错,他对面的人就是满脑子非分之想。   周愉把手臂绕到后面,想把领口拨正。   “不是这里,是这里。”坐在长凳上的哨兵长臂一伸,绕过向导的脖颈,指尖极其克制的触上他后领的布料,平时拿枪耍刀的手,此刻却小心翼翼地将那立起的领口翻折、掖好,然后顺着那领口下来,帮他把纽扣一一扣好,全程没有碰到周愉的一寸肌肤。   周愉垂下眼,双手放在身侧,静静看着面前认真地帮他扣扣子的哨兵。   封锴喜欢笑,而且还爱歪嘴笑,故而平常留给人的印象总是有点不太正经的痞子样,但很少有人注意到,其实他严肃认真起来的时候,还挺“纯”的。   怎么说呢……像条正经狗,阳光、健气、忠诚,人类的好伙伴那种。   不行,一不小心就和哨兵走太近了。   “你到底来干什么?”周愉的语气又复之前那般冷漠。   封锴仔细地扣好最后一颗扣子,然后才开始说话,“其实我来找你呢……是有一个请求,你能答应我吗?”   “什么事?”   “……”封锴抬起头,倏地露出一个附赠两颗虎牙的微笑,“和我打一场。”   “……”   通感,指的是精神力链接后,两种精神体之间感觉相通的现象,这种感觉包括视觉、听觉、味觉、触觉和嗅觉,也包括精神体之间的意识。   是的,盖因正在随着训练的推进逐渐和封锴“同步”,现在的封锴虽然还没有完全变成盖因本人,但是因为盖因还在惦记着他那一直没完成的主线任务,所以潜意识中就会产生想要和周愉切磋的想法。   “你想要和我打?”   向导和哨兵的体能相差悬殊可以说是所有人默认的事情,有听说过向导自不量力想要挑战哨兵,但从没听说过哨兵自甘堕落想要欺负向导的。   周愉的疑惑写在他的眼睛里。   封锴却笑了,“怎么,你又不弱?怕什么。”   “原因呢。”周愉反问,“我为什么要同意?”   “如果你能赢了我。”哨兵靠近他的脸,像是要透过那双眼睛看透他的想法,“以后我就只听你的。”   周愉面色不变,“我是你的教官,你本来就该听我的。”   “我是说只听你的。”哨兵的嘴角微微扬起,表情颇有侵略性,像是只攻击性十足的猛兽,在他耳边用喉音低语,“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就是你的狗。”   周愉的眼神有些变了,他沉默了几秒,“反之?”   “如果我赢了。”白发的青年眯起了眼睛,“你给我一个吻。”   周愉一把推开了他。   “别急着反对。”封锴抓住他,“三十秒,三十秒内,我没赢,就算我输。”   “这可是你说的。”周愉看他。   “双方都不能用精神力。”封锴补充。   “可以。” 第105章 夫妻打架!   啪——啪——啪——   健身房的软垫上方的灯光被依次打开, 封锴脱下鞋和外套,翻到台中间,对着站在垫子外沿的周愉勾勾手。   “教官。”   眼瞳在强光照射下缩小, 周愉眯了眯眼适应过强的灯光,面前的白发青年仅着一件迷彩短袖,古铜色的皮肤和流畅跌宕的肌肉在此刻显得格外的耀眼。   他解开衬衫袖口卷起来,又解开了衬衫最上方的纽扣, 然后走进垫子当中, 两人面对面而立, 谁也没有先动手。   直到周愉挑眉,“怎么, 想直接认输?”   封锴翘了翘嘴角,没有多废话,渐渐放低了姿势。   周愉注意到了他这小细节,眯了眯眼, 几乎是在封锴迈步的同一刻,他也动了!不是向前, 而是向后迈了一步。   下一个呼吸间,哨兵的拳风已经挥到了面前, 封锴压低了重心,出拳迅猛, 带着雷霆万钧之意。   这一拳几乎是擦着周愉的耳际过去, 后者像是早已预判到了这一形势, 手臂一抬一牵, 借着这个力将人带到后方, 肩膀顶住封锴的锁骨, 这是个非常标准的背摔的预备动作。   封锴自然不能令他如意, 另一手往下一探,揽住他的小腿骨,施予巧劲打乱了向导的重心,把人往怀里捞。   一场单方面的背摔变成了两人同时倒地,滚作一团,还没来得及分开,电光火石间就又纠缠在了一起,比试顿时进入了地面胶着战。   抱着一力降十会的想法,封锴的动作强势又直白,他只管抱住周愉的腰,把对方强压在地上。   周愉在力量和攻速上不敌哨兵,但胜在想法出奇总能快速变招,体姿又柔软,他的脚绊入陆沉的两脚中间缠上他的脚踝,然后用膝盖瞬间弯曲产生的冲力攻击他的膝内趁机将人挣脱开,然后腰部往后一挺,顺势翻转过来,两腿绞住封锴相对脆弱的脖颈试图将人制服。   视线受阻,脑袋被夹在膝盖中间的滋味可不好受,封锴黑色的眼睛中划过一丝寒意,但是随后又波光流转,仿佛带了点无奈和纠结。   这招硬拆很容易受伤的,他可不想再把对方惹生气了。   周愉的胸膛起伏,身体贴地后仰,一只手钳住那人的上臂,原本平整的衬衫早就因为刚刚的缠斗而凌乱,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快速流失,三十秒时间转瞬即至,他刚松口气,一只手突然从斜刺里出现一把扳住了他的膝盖,整个身体瞬间腾空,周愉下意识往前弯腰调整重心,被人搂住肩膀在空中彻底体位翻转。   灵敏的猫儿失去了地面借力,被人以正面向上的姿势咚在了垫子上。   周愉瞳孔微缩。   此刻封锴的一只手护着他的后肩,另一只手撑在他的脸侧,他的一只脚还搭在封锴的肩上,另外一条腿微曲,支在地上,这画面……美得不敢直视。   银发哨兵有着一张年轻俊朗的面孔,眉眼中写满了桀骜不驯四个大字,古铜色的肌肤散发着仿佛无穷无尽的热力,看着他的眼神如骄阳般炽热,灼得人心口发痒。   “三十一秒,我输了。”面前的哨兵这样说道。   周愉还没来得及说一个字,哨兵似乎有了继续俯身下来的趋势……   向导的双眼倏地睁大,心脏在刹那停跳,身上的人似乎有意给他缓冲的时间,在下倾的时候顿了顿。   周愉骤然回神,下意识避开视线,双手用力将人推开。   封锴倒是没有再得寸进尺,顺着他的力道支起身,周愉趁机站起身走到了垫子外边。   冷风一吹,他发烫的脸颊才凉下来。   “你放水了。”或许是运动过量喉咙有些充血,周愉的声音都哑了,听起来性感到不行。   封锴看了他一眼,见他没有生气的样子,心下稍定。   他自然是放水放出了一片海洋,不然单凭A级哨兵的作战能力,哪里还用得着半分钟那么长。   不过本来没有用精神力就是周愉对他的宽容,否则人家一秒都用不到直接就把他脑了。   “赌注作废,回去吧,已经很晚了。”周愉一边拿起水杯一边说道。   “赌注没有作废。”封锴这才从垫子上站起来,朝着背对着自己的向导,语气认真,“我说话算话,以后你就是我的主人了。”   正在喝水的周愉差点被呛到,他小声咳了几声,然后扭过头,看见封锴脸上那不似作伪的表情,语气古怪:“你整天都在想些什么东西?”   封锴这才笑了出来,露出一个标志性的歪嘴笑。   他这幅样子冲淡了刚刚认真的气氛,周愉感到心中那奇怪的悸动平静了些,故作平静道。   “看来训练还是太少,明天训练量加倍。”   封锴朝他敬了个军礼,“汪!”   “出去!”   封锴拿起外套,潇洒走人。   运动完果然神清气爽,走,睡觉去!   ……   另一边,洗漱完的周愉回到卧室,刚打开门,就看见了趴在他的床下边抵着床柱的哈士奇。   那只银白色的大狗已经睡沉了,还呼哧呼哧响,毫无心事的睡颜令人完全舍不得唤醒。   周愉静静看了他半晌,长叹了一口气,跨过他上床睡了。 第106章 昆仑号   训练一天一天稳步进行着, 尖兵小队的成员进步迅速,哨兵和向导之间天然的吸引力如同磁铁一般产生着作用,眼看着几人一天天显得默契起来, 逐渐形成了得心应手的两两搭档。   除了一个人。   “喂!”   在微重力情况下,一只银白色的大狗灵活地借着蓝色星体腾空而起,在空中自转一百八十度度,在底下的银背大猩猩瞠目结舌的表情当中, 将衔着光球的自己送进了星门。   “A小队!胜!”   “不是吧, 封锴, 你这两天吃错药了?”丹尼尔转过头去,看着站在身旁精神抖擞的某位哨兵, 有点牙酸,“上半场就光你一个人在得分,你想干嘛?”   “谁让你自己跑去B队。”封锴斜睨了他一眼,“对不住了, 现在我们是对手。”   “飞碟射击第一,竞速跑第一, 障碍赛第一,模拟实战小组第一、个人MVP, 这个封锴,表现很突出嘛。”   监控室中, 正在和周愉讨论训练情况的罗素看着光屏上的数据这样说道。   “至于向导那边, 好苗子也有几个, 凯特·露西亚在模拟实战和障碍赛中表现出色, 艾德米尔·伊万诺夫在飞碟射击、竞速跑中的成绩也很惊艳。不出意外的话, 最终分配的时候, 他们两人中的一个会和封锴搭档。”   罗素振振有词地分析着, 侧头一看,却注意到边上的指挥官视线虽然停留在光屏上,但眼神却似乎透过光屏望向了远方。   “周中校?”罗素很少看到周愉这样不专业的样子,有些不确定地发声。   黑发青年的视线猛地聚焦,扭过头来,“抱歉。”   周愉很快用大脑处理了一遍罗素刚刚说的话,“最终成绩是哨兵和向导合拢,按照总排名依次结对,但是还是遵循自愿的原则,无论是哪一方发起结对,对方都有拒绝的权利。”   “没错,不过我想这个封锴应该会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罗素这样说,将揣摩的视线投向身旁年轻的指挥官冷若冰霜的脸上,“你觉得他会选谁?”   “……”周愉抱着臂,眼瞳中倒映出光屏中的哨兵认真训练的模样,“不管他选谁,他都必须在这些人当中选一个。”   “这是命令。”   “长官!”监控室的门被打开,一位穿着地勤服装的士兵走进来,身上的橙色警示条随着动作反着光,“昆仑号已到位!”   这句话瞬时吸引了所有监控室所有工作人员的注意力,特别是周愉和罗素。   “在哪儿?”周愉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朝着门口走去,罗素也紧接着跟上。   “正在B区接驳平台做例行检查。”地勤这样说着,跟上他们的脚步。   微重力室中,注意到一直跟踪在他身旁的无人机好像突然失去了灵魂一般飘了回去,封锴回首,望向监控室的方向,若有所思。   ……   周愉一行人离开舰桥,穿过长廊,来到星巢另一端的升降电梯。   电梯门阖上,密闭的空间中,几人都没有出声,而是盯着楼层下降的显示屏,直到温柔的女性电子音说出“-2层,接驳平台B”的时候,大门缓缓打开,面前的视野豁然开朗,比带着空调的电梯厢更为灼热一些的空气袭来,上千平米的空间中,身上有着橙色警示条的地勤和穿着蓝色工装的飞船维修师和检查人员以及士兵们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而充当他们的背景的,则是那架巨大的星际战舰。   它的通体呈墨青色,表面是哑光的金属质感,整个飞船呈现梭形,中间鼓起,两翼稍平,通体的曲线流畅,带给人稳重又强悍如山的感觉,仅仅是远观,就能够感到那压面而来的气势,细细打量过去,更能感受到细节上的别具匠心,这就是几乎是倾尽了联盟举国之力,打造的跨星系远距离作战工具,联盟星际作战研究所的得意之作——昆仑号。   周愉昂起头,看着面前的庞然大物,忍不住屏住呼吸,感到心跳有些微微加快。   战舰前部的舱门打开,步行梯还没落下,已经有人从里面跳着出来,在地面上一个帅气的单膝落地,站起身,摘下头盔,冲着面前站着的人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队长!”   周愉怔了怔,像是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这个人。   “西傲?”   被叫到名字是个非常年轻的青年,笑声爽朗又阳光,脚步轻飘飘的,总是一副无忧无虑吊儿郎当的样子。   “队长!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我把昆仑号给你带来了!”李西傲张开双臂,给了自己的前队长一个拥抱。   “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应该在基地吗?”   “咳,队长,世事难料啊,其实我,打算退役了。”   “什么?”   “不提这个了,我可不想做反面教材。”年轻人摆了摆手,轻描淡写跳过这个话题,“我这次是向军部主动请缨,想在最后见你一面,我听说你们要去打虫族老巢,那可是九死一生啊,队长你可真豁得出去,这年头哪个向导像你一样,放着好好的哨兵不要,跑到前线来作死。”   “这么长时间不见,你怎么还像之前那样没大没小的。”周愉幽幽看了他一眼。   两人边走边聊,终于走到了无人处,周愉转过身来,“说正事,‘游戏仓’情况怎么样?”   李西傲的表情也沉下来,“实验室的那伙人说是没问题,但谁说得准呢,这玩意儿谁也没试过……所以我说,队长你干嘛接这茬呢,这事儿,弄不好,会死人的。”   “这你就不用管了。”周愉的脸色平静,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你了,今晚在星巢修整一下,你可以跟着明天的运输船一起回地球。”   李西傲的脸色就沉寂了这么两秒,马上又亮堂起来,“嗨呀,我还没来过星巢呢,这儿条件不错呀,不知道食堂好不好吃,哎队长,晚上你带我四处逛逛呗?”   两人这样说着,再次迈开步子,走上了一个升降台。   靠着角落的转角处,站在阴影当中的银发哨兵背靠着墙,眼神莫测。 第107章 不死鸟   “各位, 联盟的S级太空母舰昆仑号已经在星巢接驳,三天后,大家就要启程前往650光年外的NGC 7293星云, 那里是目前为止人类在太空中建立的距离地球最遥远的要塞——帝国上帝之眼太空堡垒,也就是抗击虫族的最前线。”   第二天训练结束,罗素和周愉当着所有人的面,公布了这则消息。   “这次联合军总部给我们的特殊番号是‘不死鸟(phoenix)’, 挂上这枚身份牌, 代表着你们就是浴火重生的凤凰, 无畏无惧,胜利归来。”   两名指挥官依次给自己的士兵挂上军用识别牌, 这是联合军为远征星际的战士们特制的身份牌,可以承受最高4000摄氏度的高温,在被损毁或者能源耗尽前,身份牌的芯片核心会朝着太空中发射出信号, 告知地球信号站战士们最后化作星辰的坐标,最后在联合军总部的铭记碑上点亮, 从而完成它最后的使命。   在那之前,它是身份的象征, 是荣誉和骄傲。   整个身份牌呈圆形,大约有两枚硬币厚, 中央是一只展翅欲飞的不死鸟, 鎏金色的外表无比耀眼, 鸟首向上, 鸟喙微张, 神色威严而又凌厉, 尾部拖着长长的火焰, 四周则做了镂空的处理,很是精致,背面和侧面则用激光雕刻上了每位士兵的名字和部队番号,每一枚身份识别牌都被装在精致的六角形丝绒盒子里,显然,制造者知道这是比无数奢侈的宝石和首饰都要珍贵和重要的东西。   封锴就站在第一排,他是目前为止队伍中成绩最好的人,自然是第一个“授勋”。   他走到队伍最前方,摆着所有人的项链的长桌面前,看向面前的两位教官,立正。   周愉今天穿着一身庄重的军礼服,一头黑发被压在藏蓝色的礼帽下方,帽檐上银色的联合国标志,胸前挂着金色长穗,双手套着白色手套,同色的腰带掐出劲瘦的腰身,没有一丝褶皱的长裤描绘出修长的腿部。   军部的任命书已经随着昆仑号一起到达,周愉将成为联合军任命的昆仑号星舰长,享有直接调动特殊部队“不死鸟”,星舰群中的两艘驱逐舰,三艘巡航舰、两艘补给舰以及两个无人机护卫师团的权利。   在这之前,他已经在众人的注目礼下,从亲自前来视察的马文上将手中接过了任命书,并被挂上了属于自己的那枚身份牌。现在,轮到他作为直接指挥官为这些战士授予身份牌。   黑发的指挥官从盒子里拾起那枚独一无二的身份牌,然后抓住链子的上端,抬起双手,将项链套在了低下头来的哨兵脖颈上。   金色的圆牌从胸前垂下,封锴拿起那枚坠子,在手里摩挲了两下,然后抬头看向对方,扬起唇角,敬了个军礼。   周愉面色沉着,眼瞳中倒映出他对面的哨兵神采飞扬的脸,抬起手回了个礼。   接下来,凯特,玻曼,艾德米尔,丹尼尔……也纷纷挂上了属于他们的牌子。   站回队伍中的士兵,个个挺胸抬头,斗志昂扬,仿佛冥冥中似乎有某种东西将他们联系在了一起,队伍的团结和士气又上升了一个台阶。   未来会如何,谁也难以预料,但愿他们真的能如不死鸟一般,化险为夷,九死一生,平安归来。   三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似乎前一秒耳边还萦绕着丹尼尔吐槽来不及收拾行李的话语,后一秒,自己就已经踏在了进入昆仑号的台阶上。   这架太空母舰的台阶很长,封锴停在台阶中央,回首看,整个停泊空间地面上的人都变得十分迷你,天窗上,那湛蓝的母星正静静地悬于空中,仿佛一位慈祥的母亲,用温和如水的目光注视着你。   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此时此刻,封锴竟然对这座停留了数月的空间站产生了留恋,脚边的量子兽似乎也有了同样的感受,忽然扬起头,发出了一声幽长的嚎叫。   这一声叫声令所有战士行进的脚步都停驻下来,他们纷纷回顾,望向四周,脸上百感交集,有不舍,有怀念,有激动,但没有畏惧,没有迷惘,也没有后悔。   因为他们是不死鸟,是即将前往未知领域和异型生命拼死一搏的战士,是无垠宇宙的勇敢探索者,是人类希望的守卫,他们为地球而战,为家园而战。   他们,即将出征。 第108章 玫瑰前的对话   昆仑号的空间很大, 周愉上了舰就不见人影,留下一个面生的工作人员做向导带所有人逛了一圈。   “这边是工作区,包括总指挥室, 办公室,会议室,监控室等等,我们往下面一层走, 这里是武器库, 包括纳米机甲, 外骨骼机甲,枪-支弹药储备还有训练设施……”   “走廊尽头那间是什么?”队伍中有人指着走廊尽头那扇标有红色警戒标志的房间询问, “联合军研发的秘密武器?危险物品?该不会是核弹吧?”   “哦,那是军事机密。”工作人员摇着头这样说道,“我也没有权限知道里面是什么,总归不会是核弹, 那玩意儿在太空中可不够看了——接下来我带你们去看一下生活区,大家跟我来。”   队伍跟着前面一起掉头, 唯独队尾的银发青年停下脚步,往走廊尽头望了一眼,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带了几分审视和思忖。   “这里是中央大厅,往后走就是餐厅, 再然后是宿舍区和娱乐区。”工作人员用自己的权限依次打开门禁, 最后来到了一间放置了无数梭形休眠仓的房间。   “这里是休眠区, 本次从星巢前往上帝之眼, 星舰大约会经过30次跃迁, 每一次跃迁进行时, 舰中部分非主要功能和服务会暂停, 集中能量保护船体穿过虫洞,届时可能会有颠簸,噪音,电磁信号增强等现象,所以大家都必须到这里进行休眠,以免产生生理不适。”   “好了,我就介绍到这里,3小时之后就是第一次跃迁,大家做好准备吧。”   队伍在生活区解散,所有人自由活动,大部分人选择进自己的宿舍休整,也有像丹尼尔这样一刻也闲不下来准备去娱乐区找点乐子的。   “嘿,锴,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唱K?”   封锴回过头望了一眼那几个人,兴趣寥寥,“不去。”   他转过身,几步就赶上了正准备离开的工作人员,出声,“舰长现在在哪儿?”   “你找周舰长?”那人停下脚步,“他应该在舰桥吧,你可以去看看。”   封锴点头,坐上了前往上层的电梯。   舰桥是昆仑号的中枢,是操控和指挥作战的地方,封锴刚出电梯,就被三道门禁检查了ID和生物锁,这才走进了总控室的大门。   白色的大门朝两侧滑开,面前的视野骤然开阔,璀璨的全系模拟星图在环形的操作台四周投影出逼真的宇宙宏景,星舰驾驶人员们坐在外层的圆环周围,眼前各自操作者不同模样的光屏,而那群星环绕的正中央的位置则空缺着。   “你找谁?”有个操作员站起来,看着看在门口的封锴。   “舰长在这儿吗?”哨兵问。   “他不在这儿,你是?”   封锴掏出自己脖颈上的身份牌,“哨兵A1321,不死鸟小队,有事请示舰长。”   操作员顿时肃然起敬,抬手敬了个礼。   “舰长他去仓储层巡视了,你可以去C3区找他。”   “好,谢谢。”   哨兵转身离开,乘着来时的电梯,这次是往下。   ……   周愉正在C3区的培养室检查,昆仑号上携带有上千种不同的生物样本,主要是农作物和植物的种子和植株,之后将会运送到上帝之眼上做太空射线变异培育方面的研究,算是这次远距离航行的附带任务。   封锴到来的时候,他正站在一株被种植在圆柱形隔离罩的香槟色月季前,检查容器的气密性。   还没换下军礼服的黑发青年站在被玻璃罩住的鲜花前,垂下的睫羽在眼底画下浅浅的阴影,挺秀的鼻梁和姣好的唇线从侧面看更加深刻和清晰,分不清人与花哪个更加娇艳。   “闻起来很像你。”哨兵富有特色的磁性嗓音在他身侧响起。   周愉将眼神从光屏上的参数挪向身旁的银发青年。   “这可是隔离罩。”   “我知道。”封锴这样说,“但我还是能闻到。”   周愉瞥了他一眼,没再纠结这个话题。   “你来这里干什么?”   “想见你。”后者回答得毫不犹豫。   周愉欲言又止,“……”   封锴的视线还没从那一株含苞待放的月季上移开,他看向隔离罩下面贴的标识牌。   上面写着Rose27。   他抬起手。   “别碰它。”周愉警告。   封锴乖乖地停手。   “你还有事吗?”周愉站在两排放有隔离罩的货架中间,身旁是身形高大的哨兵,原本并不狭窄的走道一下子显得逼仄起来。   封锴低下头看他,“有。”   周愉用眼神示意他开口。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周愉抬起眼帘道:“这就是你要问的?”   “对。”   “你还记得士兵守则第一条的内容吗?”   “……”封锴沉默。   “说出来。”周愉的声音很强硬。   “服从命令。”封锴看着他,一字一句地回答,“但我没有不服从命令,只是有疑问。”   “少问问题多做事,这就是我的命令。”周愉和他擦肩而过。   哨兵转过身,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周愉的脚步停住了。   货架镜头,一只半人高的哈士奇面向他站在那里。   “我听见了你和那个从昆仑号上下来的士兵的对话。”身后的哨兵这样说,他的声线偏低,因此每个字都显得格外清晰。   “什么是‘游戏仓’?”   周愉背对着他,没有回答。   于是封锴追问,“你打算以身涉险吗,长官?”   话音落地,四周的空气似乎静止了一边,气氛一时死寂。   过了半晌,周愉才出声。   “我是指挥官,你们是士兵,以身涉险的不是我,而是你们。”   “——还有,下次记得用敬语。”   他径直穿过了哈士奇,离开了培养室。 第109章 天降危机   封锴最近很是不安。   自从上次在接驳平台无意间听到“游戏仓”这三个字开始, 他心中就一直有种隐隐不祥的预感,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他试图去找周愉问个究竟,但显然失败了。   盖因也感到和他一样的焦灼, 他想用维度转换穿过那扇有红色警示牌的门,但也失败了,显然设计门禁的人考虑到了他们这种可以“穿墙”的特殊群体,提高了安全系数。   眼看着剩下的跃迁次数越来越少, 距离上帝之眼越来越近, 他的内心愈发焦躁起来。   ……   丹尼尔也发现了封锴最近的反常。   因为封锴开始和凯特一起练习。   随着训练的逐渐深入, 哨兵和向导们开始有意识地两两搭档进行训练,比如他们会进行双人的机甲驾驶训练。但封锴已经“独”到了一种极致, 即便是要一对二他也懒得和别人搭档,而且他的实力足以支撑他去这么做。   但最近他却破天荒地开始主动邀请凯特一起训练,丹尼尔觉得这是封锴突然开窍的表现,一时间很是郁郁寡欢, 就连躺在休眠仓里的时候都蹙着眉头。   就比如现在。   “……舰长来了舰长来了!”   几个刚刚还倚着机甲模拟器插科打诨的哨兵一个激灵,赶紧跳进舱室准备给自己找点事儿干。   正在一旁练习机甲格斗技的某人忽然打开一边的舱门, 对着身旁经过的女子道。   “上来。”   “啊?”只是经过的金发女子先是疑惑地偏了偏头,然后展颜一笑, 充满魅力地一甩头发,自己攀了上去, 坐到副驾驶上。   舱门关上了, 正好隔绝了某位向导探究的视线。   “我需要做什么?”凯特坐在封锴隔壁, 给自己系上安全带。   “没什么。”封锴看着面前的屏幕, 语气有些心不在焉, 但手里的操作还是很利落, 屏幕上虚拟的虫族目标一个个被击得粉碎。   “那我帮你配置火力。”凯特很会自己来事, 打开了武器界面,熟练地开始修改参数。   参数一变封锴那儿就感觉到了,他先是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然后又恢复那副万事不过心的样子,“随你。”   盖因一直趴在舱室的后面假寐,闻言抖了抖耳朵。   他自己还不清楚自己吗?他决计不喜欢和别人一起开机甲,这搞得和三人行一样,像什么话。   ……   周愉收回自己的视线。   他明显察觉到最近某位哨兵在躲着他。   晚上的时候床边少了一大坨会呼吸的东西,总感觉有些过于安静了。   习惯真是可怕。   对方突变的态度也并非完全毫无逻辑可循,细数来还是上次他在培养室的那天之后,哨兵才开始愈发沉默的。   可要说他那天做了什么,好像又没有什么特别的。   难道是自己过于严厉了?   不论如何,和队员们保持距离,似乎也是件好事,只要封锴依旧听从命令,保持这种单纯的上下属管辖,也没什么不好。   就像是已经逐渐偏离行驶轨迹的列车忽然被拉回了正轨,令人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一些怅然若失。   周愉这样想着,便离开了训练室。   感觉到那冷香逐渐淡去,封锴打开舱室门,如发出邀请时那一般简短地说道。   “下去。”   才刚刚感到和对方培养出了些微默契的凯特:就不该对这死哨兵有什么幻想。   ……   事情发生得比所有人预料地都要更快一些。   又一次训练结束,封锴去公共浴室简单冲了个澡,回到自己的宿舍,换上了休眠专用的恒温服,来到休眠室,躺进属于自己的休眠仓里。   在飞船上有许多同样的休眠室,但只有不死鸟的成员在同一个房间,所有的休眠仓被排成两排,长长的导线从每一个人的仓体底部伸出,汇聚到一起,逐渐向上衍生,在天花板上聚拢成了树形,然后传向星舰的主控室。   那里是舰长等星舰核心人员进入休眠的地方。   “昆仑号母舰将在5分钟后进入跃迁准备状态,届时飞船所有照明将保持关闭,应急照明灯将打开,餐厅和娱乐区暂时关闭,请所有人员进入休眠仓,重复,请所有人员进入休眠仓。”广播开始照例播报跃迁通知,是个柔和的AI女声。   最后两个人小跑着进入房间,躺进了自己的休眠仓里,梭形的仓体亮起白光,这是被激活的征兆,像是确定他们已经准备完毕,所有仓体两侧的玻璃罩自己阖上,舱室从45度倾斜变成了与地面平行,边缘的细孔开始喷撒的催眠气溶胶。   乳白色的起雾模糊了哨兵凌厉的五官和眉眼,他闭上眼睛,等待着自己进入深眠。   然而像是注定了会有不平凡的遭遇,广播在此时忽然再度响起,这一次是道熟悉的清冷人声。   “告各位舰员,这里是舰长,由于WH512虫洞与下一跃迁点的WH7482虫洞距离较近,本次休眠将不再中断,预计将持续45小时,届时,星舰将以15倍光速行进,连续穿过两个虫洞,请各舰员再次核对休眠仓的唤醒时间,避免跃迁后遗症。除此以外,总控室小组值班计划不变,于24小时11分钟穿过WH512黑洞后换岗。”   记忆中的某个节点被猛地触发,像是危机边缘的预警,原本趴在封锴仓边的盖因猛地直起身叫了起来。   躺在休眠仓中的银发男人反应极快地睁眼,抬起自己的手腕在光脑上输入休眠中止的请求。   【休眠已经开始,休眠仓已锁定,请求驳回。】   红色的警告窗口刺痛了封锴的眼睛,白色的雾气已经浸过整个身体,连视野都变得朦胧起来。   “汪嗷!”   盖因抬起前肢,拍着仓体上的玻璃罩,和仓体内青年的手掌印合到一起。   “不行!”   ……   昏暗的主控室内,几台梭形的休眠仓在靠墙的位置静静地摆放成环形,而在靠近中央位置,仍然在运行的中央电脑维持着星图的最低亮度,在闪烁中为这个房间提供微弱的照明。   璀璨的星图看似毫无规律,如同诗人迷离的诗句或者画家偶然获得的灵光一现,呈现出梦幻般的离散分布。   直到某一刻,他们中突然出现了密集的红点。   【警告!母舰前方发现大量不明物体,正在进行判定,判定结果:疑似小行星体。】   中央电脑弹出一个分析窗口。   【撞击概率达到100%,防护力场破损概率7.8%,派出无人机群干涉。】   母舰下方的舱门打开,无数受AI操控的无人机群飞出舱外,在星图上呈现出蓝色的光点,大部分的光点和红点正面对撞,然后两者一起消失了。   【干涉成功,降低70%撞击概率,防护力场破损概率,0%。】   中央电脑觉得自己很稳,便没把剩下的一点点陨石放在眼里,利落地关掉了分析窗。   但它没注意的是,那剩下的一些零星红点像是活物似的,竟然以诡异的轨迹慢吞吞地绕过了两艘巡航舰的探测范围,然后迅速抱团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体量巨大的集合体,朝着母舰当头撞来。   【障碍物警告!距离过近,撞击概率100%,无法阻止,防护力场破损概率92.3%,三级警告,需要手动操作,正在唤醒管理员……】   靠近墙角的休眠舱中,一支拿着注射器的机械臂从角落伸出来,刺入了躺在其中的黑发青年左上臂,紧接着两只装有电极的机械臂弹出,摁在了保温服胸口专门设计的起搏位置上。   “呼……”   身旁的生命体征监控仪的状态从微弱起伏变得明显,休眠仓中的人倏然睁开那双狭长的丹凤眼,眼瞳亮如星河。 第110章 伪装者入侵   明亮而灼人的火光正在靠近, 橙红色的火焰裹挟着非金非石的庞然大物,硬生生穿过了昆仑号表面的防护力场,在“嘎吱嘎吱”的燃烧声中, 朝着舰体表面砸来。   强烈的生存本能令封锴从深度休眠中挣扎而出。   休眠仓的舱门朝着两侧打开,银发青年从中翻出来,只觉得天旋地转,直接跌倒了地面上, 晃了晃脑袋才找到重心。   哨兵强大的身体恢复机制令他迅速恢复状态, 封锴往后薅了一把自己的脑袋, 偏过头看向仓外操作屏前的哈士奇,揉了揉那毛茸茸手感颇好的脑袋。   “好样的。”   他看向四周, 昏暗的灯光下,唯有休眠仓冒出的幽幽白光微微照亮了视野。   封锴没有办法打开闭锁的休眠仓,强行唤醒可能会造成休眠损害,他也不可能因为自己单纯的怀疑影响其他战友。   从休眠室中出来, 通道外一片昏暗,只有应急照明灯发出幽幽绿光。   四周一片寂静, 什么人也没有,就连舷窗外都是黑黝黝一片, 整座星舰就仿佛是被困在了一个黑盒里,哨兵摸着墙回到宿舍区, 更换了作战服, 然后抬起手腕到自己的随身武器箱边。   【请求驳回, 您并未获得授权。】   光脑凑到箱锁上, 弹出一个红色光屏。   封锴盯了一会儿那行字, 站起身。   “行吧。”   他拿起桌上的手电筒, 转身离开。   ……   周愉站在主控室的操作台前, 看着这一小时内中央主脑所有的工作日志,一片红光映照在他的脸颊上,黑发青年面无表情,就连眼角那颗黑色泪痣都显得格外冰冷。   昆仑号已经穿过了WH512虫洞,距离下一个虫洞还有半小时的航程,但偏偏就在这个时候船体受损,受损位置靠近底部,目前那个位置的监控要么损坏要么受到干扰,情况不明,他必须去查看情况,如果只是损伤到仓库或者培养室倒不要紧,但是一旦星舰反应炉受到损坏,哪怕只是隔离玻璃被擦到了一点,都会是巨大的安全隐患。   十五分钟内,如果他没能修好这个受损的部分,星舰就得减速停航。   但是,是什么东西可以破坏星舰防护力场和外壳?真的只是一颗恰好进入航道的陨石吗?   周愉来到墙边,不知按下了哪处的暗钮,平滑的白色墙边滑出一个抽屉,他从中取出一个迷你手电样式的东西握在手中,却没有打开。   “喵!”   薛定谔不知何时出现在地面上,烟灰色的缅因猫睁着那双在黑夜中发出荧光蓝的眼睛,看了自己的主体一眼,率先走出了主控室。   ……   电梯来到了3层,门开了,一双厚底的马丁靴从中迈出来,周愉一个人行走在漆黑的走廊里,步履坚定而又平稳,因为与量子兽通感,他能够通过薛定谔的夜视能力看到四周被笼罩在黑暗下的一切。   军人的字典里,没有畏惧。   他已经检查了储备食物的冷库和日常用品的仓库,都没问题,剩下的就是C区的培养室了。   他走向培养室,用手腕上的光脑打开门禁。   白日里明媚的花朵和翠绿的植物在黑暗中看上去有些幽森,这里看上去好像没什么异常。   周愉走向第一排货架,这些正等待被运输到太空中进行培育研究的植物好好地保存在玻璃罩中,并没有变化。   不过……   周愉皱了皱眉,看着玻璃罩上的标签。   【Rose27】   他记得上次来的时候,这盆月季好像不是摆在这里?   “舰长?”门口传来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   “谁!”周愉准过身,将手中的“手电”横在身前。   “是我。”黑暗中的人走进了一些,身形变得更加清晰了,周愉眯了眯眼,总算看清了那张脸。   “封锴?你怎么在这儿?”   “我也不知道。”哨兵看起来有些迷惑,“我的休眠仓好像提前把我唤醒了,我怕出了什么事,就出来看看——发生了什么?我们还在虫洞当中吗?”   周愉定定看着他,似乎想从哨兵的脸上读出什么,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不,我们已经出了第一个虫洞,但是有陨石穿过了飞船外壳,可能对船体造成了损伤,我下来看看——你来的时候,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吗?”   “没有,不过……”   “不过什么?”   “我听到有声音,从下面传出来,像是漏风的声音,所以我才下来的。”   哨兵的听觉要比一般人灵敏上十几倍,周愉信了他的话,追问。   “哪里?”   哨兵低下头,语气意味深长。   “就是从我们脚下。”   反应炉。   周愉瞳孔微缩,二话不说就往外走。   封锴紧跟上他的脚步,进了电梯。   周愉摁下C4的按钮。   “正在进入限制区域,请输入您的管理员权限。”   周愉抬起手腕,将光脑堪堪凑到感应区附近,却停住了。   封锴看了他一眼,“舰长,有什么不对吗?”   周愉缓缓收回手。   “我刚刚进培养室之前,你就在那里面吧?”   “没有啊,我是在你后脚才进去。”封锴语气讶然。   “是吗?”周愉低垂着头,神色被笼罩在发丝后,有些模糊,“封锴,你还记得我们的赌约吗?”   “舰长……”哨兵怔了怔,“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我们不是要去看反应炉吗?”   周愉忽然轻笑了一声,“是啊。”   他转过身来。   “我听说虫族里有一种特殊的异种,叫伪装者,可以通过磁场干扰生物的脑电波从而制造幻象,曾在大战前潜入帝国的指挥舰破坏了能源反应堆,导致整艘舰艇在大战前爆炸了,连同指挥官在内所有人尸骨无存。”   “……你不相信我?”封锴挑了挑眉。   周愉抬起右手,露出一直握在手中的那柄奇特的黑色“手电筒”形武器,他的拇指摁住了侧面的按钮,霎时手柄的前方泛起一道明亮耀眼的电弧光,在短短半秒不到的时间内形成了一把蓝色光刃。   黑发向导毫不犹豫地举起手中光刃朝着身前的人直劈而下。   “信不信的多矫情,先砍一刀再说。”   ……   叮!   电梯开了,站在厢门前的银发哨兵抬起头,刚好将面前的一幕映入眼帘。   紫红色的粘稠液体呈现放射状形态布满了整个内室,一个变异瓢虫形态的虫族从满是尖细粒利齿的口器开始一直到腹部被切割成了两半,软趴趴的尸体占据了整个电梯的一大半,而始作俑者则背对着他,手中依旧拿着那把杀人不见血的光刃,电梯门开的时候青年正好在这时回过头来,皎洁的脸颊上沾染了一些虫族的血液,眼神凶意未褪,像是要将所视之物撕裂,将残忍又血腥的暴力美学诉诸极致。   周愉将一转身,便看见银发哨兵站在电梯口,顿时再度心生警惕,横刀在胸前。   却见面前的哨兵啧了一声,眼神兴味地抱起手臂对他道。   “让我猜猜,你刚刚把‘我’毫不留情地对半分尸了?下手真狠。” 第111章 分头行动   周愉拿着刀没动。   刚刚他进了电梯但是没有按下按键, 现在电梯重新回到了2层生活区。   但他不确定面前的人是不是真的封锴。   “你怎么能证明你是你自己?”他说。   “这可真是一个难题。”封锴点了点头,让开了身体,让他看走廊里直冲天花板堪称涂鸦艺术的紫红色血迹和可以打上马赛克的虫尸, 以及站在旁边狂yue的哈士奇,“这样算吗?”   周愉注意到他的保温服和靴筒上满是脏污,眉梢抽了抽,“伪装者可以干扰视觉, 营造幻象。”   封锴毫不犹豫地走上前, 那胸口往刀尖上凑, “简单点,你还是像刚刚那样捅我一刀, 看看我是真的还是假的。”   周愉眼疾手快地关掉光刃。   他让开位置,让封锴连人带狗走进电梯,然后关上门。   “其他人呢?”   “还在休眠。”   周愉用光脑远程连接了中央主脑,发现确实和封锴所说的一样, 只有他一个人的休眠仓是开启状态。   电梯开始下降。   “你哪儿来的光刃?”封锴忽然问。   “我是舰长,你说呢?”周愉反问。   “……”哨兵不说话了。   周愉仔细一想, 不大对。   “你刚刚拿什么干掉的那些虫子?”   “咳咳……”哨兵若无其事地把手藏在身后。   周愉注意到了滴到电梯地板上的紫红色液体,眼神微妙。   他往边上挪了一小步。   封锴斜睨了他一眼, “还嫌弃我,小花猫。”   “诋毁上级是要被处分的。”周愉表情认真。   封锴忍笑。   ……   “果然没有错, 漏洞就是在这里。”   两人重新来到了培养室。   这一次打开门看见的场景截然不同。   没了伪装者的幻象干扰, 周愉看到了地面上的一片狼藉。   几乎所有的货架和装有植物的玻璃罩都倒了一地, 种子和泥土混杂在一起, 显然这里曾经有过失重现象, 越往角落走, 越是稀少, 到最后直接变成了一大片空地。   周愉看着已经被用修补剂临时填补好的飞船漏洞,眼神有些复杂。   为了骗他去反应炉层,把真正的漏洞填补好了,这算虫族替他们做了件好事?   封锴捡起那个掉在脚边的玻璃罩拍了拍,看着里面依旧坚-挺的香槟色玫瑰花。   “幸好隔离罩够厚,抗摔。”他自言自语道。   运气真好。   “漏洞就在这里,但是砸进来的陨石却不见踪影……”周愉的目光沿着周围搜索。   “你是说那些东西就是这么进来的?”封锴走过来,和他一起看向角落。   “听说过蚂蚁抱团吗?”周愉轻声道,“蚂蚁在遇到山火的时候会抱团在一起,外层的蚂蚁被烧得劈里啪啦,烧焦烧爆,但反而形成了保护壳,保护内部的蚂蚁越过火墙滚下山去,躲过了全体灭亡的灾难。”   他的眼神带了一层深意。   “照这么看,你觉得有多少只进来了?”   被临时冷凝出来的不规则金属凹凸不平,显得有些丑陋,与周边雪白的墙壁格格不入,像一块巨大的铁黑色伤疤,两人就站在那个直径足有三四米的铁黑色大坑前,面面相觑。   门口传来多足动物爬行时才会响起的沙沙声。   ……   不死鸟突击队休眠室中,几台梭形的休眠仓不约而同地朝外打开,躺在其中的成员们纷纷坐起身,表情还有些茫然。   “滋滋滋……不死鸟的队员们,我是舰长周愉,现在有两个消息需要通报。”广播中传来某位向导沉着冷静的声音。   “我们的母舰在刚刚遭受了敌人的入侵,它们是一种被称作伪装者的虫族,拥有干扰大脑的能力,擅长欺骗和制造幻象,现在,我需要你们消灭这些入侵者。”   休眠仓的墙面弹出一个个抽屉,是全副的作战服和武器装备。   “我已经开启了临时武器权限,你们被允许在飞船中使用光束武器和纳米机甲,但记住,一定要集体行动,伪装者非常狡猾,它可能会假装成落单的同伴,但是它们的能力会在多个干扰对象面前会露出破绽。”   “另外,18分20秒之后飞船将进入下一个虫洞,你们必须在那之前完成任务,回到休眠仓。”   “小心——”   “汪!”   广播里传来一些嘈杂紧张的背景声,紧接着就是一阵噪音,但很快伴随噗嗤一声响恢复了平静。   周愉把光刃从身后的虫族近在咫尺的口器当中轻松□□,气息平稳地说出结束语。   “祝大家好运。”   他切断了光脑的公放,抬起头。   刚当着他的面又上演了"手撕虫族"“脚爆虫族”等若干值得圣光处理的鬼畜技能,正转过头看他的哨兵眨了眨眼睛。   “我正想提醒你来着。”   ……   “伪装者的攻击力有限,以防万一你还是先去和大家汇合,免得一个人被当成目标。”   封锴拦住了电梯门,看着那个和他说了半天却不打算进来的人。   “那你去哪儿?”   周愉的话语戛然而止,他看了他几秒,“……我还是得去一趟最底层,反应炉不容有失。”   “我和你一起去。”封锴不假思索。   “不行。”周愉回绝。   封锴噎住,“你还是不相信我?”   “时间不容许。”周愉回答,“那一层只有我和副舰长有权限进入,我在那里很安全。”   封锴不说话了。   “我相信你。”周愉回答了他之前的问题,“其他人的安全就交给你了,务必在18分钟内消灭所有入侵的虫族,回到休眠室。”   “道理我都懂。”封锴答应,他伸出那只戴着光脑的手,“你把最底层的门禁权限给我。”   周愉站在原地没动。   “我发誓用生命守护它。”   “这不符合规定。”   封锴执着地伸着手,一副他不给就不走的样子,忽然道。   “妈的老子活了22年就指望这次能脱单,如果你死了我上哪儿哭去。”   “……”   周愉深深望了他一眼,然后伸出手握了上去。   “别乌鸦嘴,给我活着。”   “知道了,你也是。” 第112章 秘密武器   “知道了, 你也是。”   封锴最后说了一句,电梯阖上了。   周愉垂下眸,无声地叹了口气, 然后转过身。   膝盖蹭过什么东西,他偏过头,正好看见在用狗爪子和薛定谔玩“你拍一我拍一”的盖因。   薛定谔:喵!(我是在表示拒绝!)   “灰影,你怎么还在这儿?”   灰背哈士奇抖了抖耳朵, 抬起脑袋看向他, 无辜地歪过头装傻。   [他封锴答应的事情, 管我盖因何事?]   ……   虫血的腥味,有点类似金属和铁锈的味道, 又像是枯枝败叶一般,透露出一股腐朽的气息,和人类的鲜血混杂在一起,那紫红色的毒汁分外显眼。   丹尼尔靠在墙上, 手中拿着一把粒子枪,他的左肩胛骨有一道很长的划伤, 这使得他只能用半侧身的方式倚着墙修整。   这哥们儿还有心情开玩笑。   “这不会影响我以后裸泳吧。”   咔哒,凯特把从柜子里找到的医药箱打开, 找到急救修复仪。   “别碰伤口,那玩意儿有腐蚀性。”她拿着消毒喷剂和修复仪过去。   丹尼尔转过身, 让她帮他治疗。   女向导看到那伤口, 抿了抿唇。   那伤口深可见骨, 可见当时情况危急。   凯特是亲眼看见那虫族镰刀状的捕捉足从面前划过, 腿节上的钩状倒刺锋利如金属, 可以轻易在合金钢的防护门上划出火花, 更别说是肉|体了。   知道他是为了保护自己才会挡在前面, 凯特红了眼。   她知道伪装者会制造幻象,但还是陷入了敌人的陷阱。   “别自责了。”边上的玻曼轻声道,“我们也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异常。”   从休眠仓出来之后,他们第一时间受到了虫族的攻击,小队开始沿着前往武器仓库的道路清理虫族,但途中星舰忽然剧烈颠簸了一下,出现了九十度倾斜,所有门禁全部失灵,为了防止受伤,艾德手动关闭了通道中的防火门停止坠落,小队被迫分成了两部分。   落在另一侧的哨兵兰德尔还有向导大岛纱希等七人决定先去总控室查看情况,而他们十二个则按照原计划继续前往武器仓库。   光靠粒子枪的弹药已经撑不了太久,必须要重火力支持,而兰德尔带领的小队也在到达舰桥之后失去了联系。   星舰中的通讯中断,极有可能是总控室被攻陷。   就在这个时候,凯特遇到了浴血回来报信的大岛纱希,以为是同伴负伤的她自然未经思考就迎了上去,未曾想到面前的女生忽然露出一个诡异的阴笑,背后的马尾辫以不合理的形式扬起,忽然变成了巨大的紫红色螯肢,朝着她袭来!   若不是丹尼尔眼疾手快地将她拉住,她人已经没了。   通讯中断,舰长和封锴不知所踪,另一个分散的小队生死未卜,队友重伤,剩余的队员们纷纷陷入了沉默,士气有些低落。   “都低着头想些啥呢,星舰还有八分钟就要进入虫洞,我们和这些虫族拼了!老子可不想和一堆虫子一起穿越时空,听起来一点都不浪漫。”背后的伤口被覆上冰冷的凝剂,丹尼尔穿上外套,支着枪站起身。   “你还能行吗?”玻曼问他。   “开玩笑,就小小的擦伤。”黑人哨兵锤了捶自己健壮的胸口,“老子还能一挑三。”   所有人抬起头来,看向他。   丹尼尔右手举起枪,左手按在门禁的按钮上,对他们眼神示意,“准备好了?”   “Fire!(开火!)”   门开的瞬间,子弹倾泻,霎那的闪光将守在门口的虫族巨大的身躯打穿了好几个空洞,而更多的冷血节肢动物则迅捷地挪动多足避开了子弹,沿着垂直于地面的墙面甚至是天花板朝着几人爬来。   小队中的人紧紧贴着彼此的后背,呈现抱团的姿势外围扫射,前着漏了的目标很快就有后者补上,这些日子训练培养出来的默契很快呈现出来。   “上移动平台!”   “关闸门!”   从上方落下的沉重的合金安全门压死了落后几只赶来的虫族。   “中央大厅Clear。”丹尼尔吹了声口哨,朝着边上的凯特挑了挑眉。   后者终是忍不住,朝他如释重负地笑了笑。   移动平台缓缓上升,终于,闸门开了。   门外漆黑一片,空无一物。   不对。   所有战士都察觉到了刚开门一瞬感受到的危险气机。   伪装者的能力在于精神控制,但不死鸟的队员无论是在精神控制还是反控制上都是精英,同样的套路自然不可能再次被骗。   “有破绽!”凯特的精神触丝第一时间伸出去,撞击到了幻象中的高维屏障,穿透过去。   如同揭开了一层幕布,走廊中的虫族在瞬间出现在众人眼前,最近的那只下颚上的触须几乎已经碰到了站在平台最前方的哨兵脸上。   “捂耳朵!”   一声低喝不知从何处响起,银色的球形物体贴着地面滚到虫群中。   是震爆-弹!   所有人下意识地捂住耳朵。   下一刻,令人耳膜欲穿的噪音响起,虫子们纷纷发出尖声鸣泣,锋利的足肢在空中胡乱挥舞,眼看其中一个就要挥到面前的哨兵身上。   锵——   纯白机甲单手抬起,站在移动平台前,以他的掌心为原点展开的能量防护罩将锋利的足肢带来的攻击抵挡在外,即便那虫族有着两倍于他的身形,也无法再寸进一步。   金色的防护罩在黑暗中如同唯一的保-护伞,令人安心无比。   丹尼尔抬起微弓的身体去看,“谁……”   “目标锁定。”   机甲手臂上的隐藏单元打开,几架细微如蚊虫的微型炸|弹对准自己锁定的虫族飞了过去。   炸弹找目标可不是靠脑子,伪装者挡得住人类的攻击,却挡不住这些没有生命的自巡航武器。   轰!   微型炸|弹的威力不容小觑,几只离得近的虫族瞬间发出哀鸣,紫红色的汁水四溅。   金色的光剑出鞘,仿佛在空气中划过一声爆鸣,转瞬划过这些虫族背后的颈节,了无痕迹。   白色的机甲如同无情的死神,轻盈地在这些虫子和墙面之间跳跃翻转,将长剑刺入最后一具虫族的大脑。   紫红色的液体溅到纯白的机身上,机甲抬起头,黢黑的护目直直看向移动平台的所有人。   前方的虫族轰然倒下,足部还在舞动,头颅却已经被削下,切痕整齐干净。   白色机甲拔出剑,利落地挽了个剑花,这才收拢光剑装回自己的腿侧的隐藏武装单元当中,在众人或惊或喜的眼神中走过来。   “抱歉,来迟了点。”   “……封锴?”丹尼尔发出一声疑问。   “嗯,是我。”封锴唤醒光脑,光屏弹出,他抬起手——   “等等,先别接触武装。”丹尼尔忙道。   “嗯?”封锴抬起头,却见一个移动平台的战士们拿起了手中的武器炯炯有神地对准了他。   “我们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封锴。”   “我……”封锴欲言又止。   “战友们,射他!”   !   封锴刚赶过来和自己的战友集合,就被枪林弹雨热情迎接了一波。   子弹击打在面前的能量罩上,很快被吸收了动能钝化,落在了地上。   “……你们是不是故意的。”封锴解除了面部武装,无语地看着面前这一幕。   “实在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丹尼尔一脸严肃,“你们说是吧。”   身旁的人纷纷深以为然地点头。   “兄弟,你去哪儿了?”   终于发泄完对这个在所有人面前独自装逼的一波的哨兵的不满,丹尼尔主动走过去,和对方撞了撞肩膀,结果忘了肩上的伤,疼得龇牙咧嘴的。   “我比你们醒的早一些,去找了舰长——其他人呢。”   “他们去舰桥那边了,现在信号中断我们也联系不上。”   众人来到武器仓库,拿上了属于自己的纳米机甲,重新装填弹药,整顿一新。   “走!”   ……   啪嗒。   殷红的鲜血滴在地面上。   兰德尔靠着墙坐在地面上,沾着充血的枪-支跌落在一旁。   那条长长的黑曼巴如他一般在墙角团作一团,仿佛怀里还搂着什么东西。   他的怀里抱着一个女性,粉紫色的马尾辫垂落在地,干涸的血迹凝结在上方,形成黑红色的块状。   大岛纱希胸口的作战服破开了一个血洞,他的手和她的手交叠在那里,但却抵不住那个巨大的漏洞。   向导曾经充满神采的眼睛已然空洞。   哨兵闭上眼,脸颊的泪痕还未干透。   “昆仑号即将在五分钟内进入虫洞,请所有在舰人员进入休眠仓。”   总控室面前的广角观察窗前,璀璨的星空逐渐扭曲,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虹吸状入口,入口内部极深,呈现出外宽内窄的漏斗模样,十分壮观。   虫洞已经逐渐成型。   “该死,这些东西什么时候才能杀得完……”   拦在总控室门前的哨兵忍不住发出咒骂,在他们面前的走道上,虫子的尸体层层叠叠,前仆后继,几乎看不到尽头。   “杀不完就继续杀。”   兰德尔将大岛轻轻地放在地上,阖上她的眼睛,捡起了边上的粒子枪。   “直到最后一只都被杀尽为止。”   ……   “老天。”   刚一出电梯,众人就被总控室前堪称惨烈的情况惊了。   显然这里应该是虫族攻击首当其冲的地方。   兰德尔等人的武器弹药早已告罄,哨兵们纷纷徒手上阵,身上如同从虫海中游过来的一样,几乎和那些虫族不分你我。   前往总控室的唯一道路被阻断,不得不暴力轰开了一道防护门的不死鸟小队的队员们一边迅速地抵上去火力支援,一边将替换下来的几名哨兵和向导挡在身后。   有了纳米机甲,这些哨兵对付这些伪装者简直如切菜一般,很快就将场面控制住。   “有受伤吗?”凯特一一询问,并耐心地帮几人处理身上的伤口。   “没有大碍,我们自己来吧。”被问到的哨兵尽管一身泥泞,但还是语气镇定地接过治疗仪,余光看向一侧。   凯特跟随他的目光望去,视线暗下来。   大岛牺牲了。   她走到兰德尔身旁,还没有靠近就感受到了哨兵混乱的精神域和信息素中濒临奔溃的情绪。   虽然还没有绑定,但显然兰德尔和大岛两人已经提前标记过彼此。   “你需要我……”刚刚失去了向导的哨兵显然精神饱受重创,凯特轻声开口,询问是否需要帮对方做精神疏导。   “不。”兰德尔拒绝了她的好意,“我没事。”   “什么,总控室没沦陷?”丹尼尔和另一名收拾走廊的哨兵看着在总控室那双重门禁前戛然而止的虫族的痕迹,忍不住挑眉。   “当然,兰德尔带我们誓死守在这里,不然你以为大岛为什么会……”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星舰在中间的时候会忽然颠那么打一大个倒儿,连通讯都没了。”   “谁知道,我们没人进去过。”   众人看向那扇标有总控制室的大门。   封锴忽然皱了皱眉。   “我去一趟楼下,这里交给你们了。”   “昆仑号即将在三分钟内进入虫洞,请所有在舰人员进入休眠仓。”   广播中AI女声再度响起。   “什么?”丹尼尔惊讶地扭过头来,“可是就要到时间了……”   “你们先去。”哨兵只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便快速离开了总控室。   ……   反应炉室没问题。   周愉隔着隔离玻璃看着正常工作的反应炉,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眼前的应急照明标志忽然闪了闪,整艘星舰猛地朝着下方扎了下去,周愉直接滑到了墙边,他睁大眼睛,打开光脑。   “呼叫中央主脑,发生什么事了?”   光脑上猛地跳转出一个气泡。   【正在进行系统自查……检测到电磁脉冲攻击,正在分析攻击坐标……】   光屏上出现了星舰的三维剖视图,红点出现在武器仓库一角。   周愉瞳孔微缩。   【主线任务-秘密武器:武器仓库深处的房间中到底有什么?请跟随并探查真相。】   一旁,盖因看着出现在面前的那行只有自己能看到的字,琥珀色的杏眼在黑暗中闪过一丝幽幽的金芒。   昏暗的走廊尽头,那扇本该标有红色警戒标志的房间,此时却豁然洞开着,露出漆黑一片的空洞,如同噬人的猛兽张开了巨口。 第113章 虫后?   空旷的房间中央, 伫立着一个球形的密闭舱。   站在密闭舱前的“人”抚上舱室的密闭门,全息投影系统被唤醒,一个光屏被弹射出来, 上面是输入密码的界面。   “EMP攻击应该能破坏所有的权限才对,居然还有独立的内部安全系统, 真是谨慎。”   男人嘟囔着,抬起手就随手输入了一串密码。   【密码错误!】   光屏上弹出红色的警示。   “汪!”   门口忽然响起凌厉的犬吠。   男人偏过头,看向门口。   黑发青年站在门内, 单手持枪,语气冰冷。   “抬起手。”   男人的手顿了顿,转过身,露出一张熟悉的脸,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你杀不了我。”   “汪汪汪!”站在周愉边上的盖因敌意更盛。   骗鬼吧你这个冒牌货。   周愉看着面前的银发哨兵,眼中亮起蓝芒, 笃定道,“你不是他。”   思维触手在高位空间中从他的后颈猛地张开, 朝着面前的虫族汹涌袭去。   哨兵脸色一变, 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像是禁受不住他的精神攻击一般滚倒在地。   周愉面前的“人”的影像在一条巨大的蜈蚣状长虫和封锴之间变换。   “停下……”   周愉一步步走进,眼中蓝芒愈盛。   他用余光瞟了一眼一旁的密闭舱,确定舱门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心下稍定。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本应该毫无反抗之力的哨兵倏然暴起, 夺过他手中的粒子枪, 抬脚踹开趁隙朝着他的脚踝咬来的犬形量子兽, 用肩膀反向扼住周愉的脖颈, 冰冷的枪口抵在他的额头。   “白费功夫,我说了,你杀不了我。”虫族用着银发哨兵的形象,露出一个邪笑,“我们之间的段位差的太多了,甜心。”   “呜——”被踹飞的盖因在空中一个转体四脚稳稳落地,压低身体发出威胁的声音。   虫族冷冷瞥了他一眼,不为所动。   “现在,我需要你帮我输入密码。”他用枪口敲了敲周愉的太阳穴。   “你在做梦。”周愉一个肘击袭向身后的人,但对方不仅不为所动,反倒擒着他的脑袋狠狠撞在了封闭舱上。   额角一阵钝痛,青年眼前一黑,滑落在地面。   汪!   盖因表情狰狞,原地一蹦,直接咬上了那人的肩头,那惊人的咬合力在当下居然突破了虫族坚硬的护甲,咬碎了内部的骨骼。   “嘶!该死,区区一只量子兽?”   “哨兵”转过头,鹰眸中闪过一丝杀意,盖因只看见他眼中亮起一丝紫红色的光芒,便感到身体受到一袭重击,如同直面着爆炸般被冲击波击了出去!   不!   乔伊尔!   盖因睁大眼睛,再一定神,眼前的视野骤然一变。   他快速地环顾四周,看到了那些熟悉的哨兵和向导,还有在耳边叨叨不休的丹尼尔。   “封锴,你之前到底去哪儿了?我们还在想要不要在休眠室等你一会儿……”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盖因猛地抬起自己的手臂,看向那双手掌。   属于人类的手掌。   属于自己的手。   他回归人体了。   [恭喜玩家2号重新做人!]许久没有出现的999忽然冒泡,[不过现在可不是寒暄的时候了,快去救周周吧!]   【主线任务-BOSS现身:在武器室见到的那个神秘虫族似乎不是一般的虫族,它到底是什么东西,快去调查清楚,并保护受到攻击的周愉。】   ……   鲜血从他的额角留下,挡住了一只眼睛的视线,周愉勉力睁开眼,面前的“男人”已经抓着他的脖颈把他提到了封闭舱前。   昆仑号即将在三分钟内进入虫洞,请所有在舰人员进入休眠舱。”   广播中传来AI女声的提醒。   “封锴”偏了偏头,“看来我们不剩下多少温存的时间了,可惜啊,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这么美味的人类,本来留着慢慢品尝来着。”   颈骨被摁住,周愉说话有些艰难,“你……是谁?”   “都已经派出秘密武器来杀我了,你还不知道吗?”哨兵歪了歪头,原本那琥珀色的眼瞳已经连同眼白一起完全蜕变成了诡异的深紫色。   “我是你们的女王啊。”   “你是……”周愉瞳孔骤缩,“虫后……”   “答对了,不过没有奖励。”哨兵将手掌覆在青年额头,语气居然有些温柔,“永别了,甜心,别怕,只会疼那么一小下。”   来自超S级精神力强者的压迫太过恐怖,周愉眼中的蓝芒到达了顶点,在他的脑域中,面前的“人”早已经不是一种具体的生物的形状,而是如同一团张牙舞爪的紫红色光芒,那压倒性的海潮般的气势,令人窒息。   周愉的眼中流出生理性的泪水,眼底布满血丝,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他的脑域正在受到强势的积压,意识逐渐模糊,像是即将被吸尘器吸出体外。   不,这并不是虫后的本体,只是她的精神体降临在了伪装者领主的身躯当中。   周愉咬住舌尖,让自己勉力清醒了几分,他快速地收回了大部分精神触手回固自己的脑域,想要和虫后比拼精神力的强度无异于以卵击石,但他至少得保护住自己的脑域,还有记忆区的那些军事机密。   向导松开抓住对方的手,像是力竭,但却将指尖颤巍巍地探向大腿上的武装带。   “哦?”像是没想到面前的向导能够负隅顽抗这么久,虫后面上露出有些讶异的表情,随后露出一个兴味的笑容,“有趣,区区人类,竟然也能有接近S级的精神力,这样一来,我都有一些不舍得杀你了。”   话是这么说,但在高维空间中,虫后身上蔓延的的紫色触手攻势更加猖狂,朝着那团倔强的蓝色光球袭去,每当那尖利的触手刺上包裹在光球上的蓝色思维触丝,都会在上面留下腐蚀的斑驳痕迹,并残忍地将其绞断。   “嗯哼……”周愉喉中发出一声闷哼,眼角发红。   “投降吧,你知道,我就在这里,我可以在一念之间杀掉这艘船上所有讨厌的小蚂蚁。”虫后这样道。   “你怕了?”周愉忽然冷嘲一声。   “什么?”   “如果……不是怕了……”周愉的脸色愈发苍白,眼底浮现出骇人血点,这是结膜小血管破裂所致。   他的声音有些微弱,嘴巴张合几乎无声,虫后不由地靠近了一些。   “你怎么会亲自现身……还想要……毁掉它……”   下一刻,虫后的表情一顿,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腹部。   光刃的大半已经陷入虫身当中,蓝色的光芒如同向导的双眼,耀眼而又带着惊人的灼意。   虫后抓住周愉拿着光刃的手,嘴上扬起一个夸张到快要咧到耳根的笑容,“你……我记住你了……”   “我等……”   砰!   虫后的额头出现了一个血洞,但‘她’说话的趋势还未停止。   “你……”   她的脸上再次出现一个血洞,似乎是精神力的覆盖已然无以为继,对方的形象如同信号不连贯一般开始在“封锴”和蜈蚣形的虫族之间来回变换。   “来……”   “见……”   “我……”   虫族的头部被打成了一团渣渣,只剩下残躯倒在地上,露出站在身后的真正的银发哨兵。   哨兵手中的枪口因为高温冒出轻微的白烟,他的手臂稳到在连发几下之后依旧没有丝毫颤动,如同那琥珀色的眼瞳般维持着最初的坚定。   周愉眼也不眨地看着这一切,手中的光刃咣当一下掉到地上。   如同紧绷的弦骤然松脱,那一瞬间,视野发黑,眩晕,恶心,头痛欲裂,精神力告罄和脑域受损的后遗症接踵而至。   周愉如脱力般滑到地面上。   “乔……舰长!你还好吗?”封锴,或者说是觉醒的盖因抛开粒子枪,抢先一步搂住了他,让他倒进自己的怀里。   “还有……多少时间……”周愉皱着眉,闭着眼睛,他的眼睛现在有些畏光。   “一分钟二十秒。”盖因看了一眼光脑,抱起他稳稳当当地朝外走去,“我带你去休眠室。”   “来不及了。”周愉抓着他的手臂制止他这么做,“在武器仓库……有备用的休眠舱。”   “去那儿。”   盖因依言照做,他们来到武器仓库层,封锴借周愉的光脑打开了备用设备室的门禁,将他轻轻放在几个装备箱上,然后自己打开光屏找到了仓库中储藏的休眠舱。   【休眠舱01,状态异常……休眠舱02,损坏……】   “该死。”他无声地咒骂了一句。   【休眠舱03,状态正常,是否启用?】   盖因点了是,在无数散落的武器架和虫尸当中,有一架白色的梭形休眠舱亮起了正在工作中的光,表面的玻璃罩自动打开。   盖因连忙抱起周愉放进去。   “还有三十秒进入虫洞,非应急光源将被关闭,祝各位舰员好梦。”   广播中的AI女声这样说道。   房间中的灯骤然关闭,只余下休眠仓工作室底部亮起的暖白光。   从外部看,这艘巨大的星舰正在驶入一个模糊又神秘的漏斗形入口,将周围的星云搅动成了乳白色的旋涡,四周的视野抖动着,像是受到了干扰。   盖因按下了关闭玻璃罩的按键,休眠舱的舱门开始缓缓合上。   “你去哪儿?”从舱门中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抓住了他的拇指。   “我就在你边上的休眠舱。”   盖因看向边上的休眠舱02,似乎是在打虫族的时候被谁的粒子枪击中了,上面的玻璃罩都碎成了不能看的样子。   “骗子。”躺在休眠舱的人语气微哑,手上的力气也不大,只是做到了轻轻晃了晃他的拇指的地步。   “进来。”向导看着他,眼瞳再次亮起,蔚蓝的瞳色像是像是会流动,“待在我身边。”   盖因看着他,喉结滚了滚,似乎在思忖。   休眠舱是为单人使用设计的,但理论上来说,这一次跃迁的时间也不会太长,单个休眠舱的休眠剂和维生剂足以令两人使用,就是空间上确实有些逼仄,需要挤一挤。   “别用精神力了。”盖因有了结论,在防护罩彻底合上之前跨进来,撑着手臂趴在周愉的身上,两人身体交叠,彼此几乎没有任何间隙。   “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乳白色的催眠气体开始释放,周愉感到有些疲惫地眨了眨眼,面前注视着他的琥珀色眼瞳逐渐模糊,他闭上眼睛,有些迷迷糊糊地想着。   他和他的量子兽,还真像。 第114章 告白失败了   在无垠的宇宙中, 漂浮着一个乳白色的巨大螺旋状星云,从来自地球的方向看,这座星云的表面微微凸起, 恒星核心遗骸放出的巨大辐射让原本昏暗的云气亮起乳白色的荧光,而在中央云气微微泛蓝, 如同一颗蓝色的瞳孔。   经历了将近一月的星际旅程,将近三十次时空跃迁,昆仑号终于跨越了700光年的距离, 来到了距离地球最远的太空堡垒——这正是帝国在宝瓶座上的超级太空堡垒,原远征军基地——“上帝之眼(Eye of God)”。   在浩瀚的星云的衬托下,原本显得巨大的昆仑号舰群也显得渺小了起来,这座星舰载着犹在沉睡中的队员们,驶入了上帝之眼的星门。   “星舰将在1小时后抵达,上帝之眼太空堡垒, 正在唤醒所有休眠对象。”   休眠仓的玻璃罩朝着两侧打开,被机械臂注射了唤醒剂的盖因率先醒来, 一睁眼便看见了那个躺在自己身侧的人。   从近里看, 对方的睫毛卷翘又浓密, 在下眼皮覆盖了一层阴影,眼睑闭合形成一条上挑的曲线,似乎是因为刚刚受到攻击的缘故, 眉心微拧,但即便如此依旧有一种“美人蹙眉”的优美,从眼睛到鼻梁再到嘴唇, 每一处都精致地让人说不出话来。   谁能想到在这幅柔软娇弱的外表下, 却藏着一颗倔强坚硬的心呢?   盖因用手指拨了拨对方的睫毛, 刚一皮, 对方睫羽微颤,像是即将醒来,他连忙收回手,撑起身体率先坐起身,从休眠仓中钻出来,假装无事发生。   “嗯……封锴……”对方恢复意识的第一个举动是抬起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我在。”盖因连忙道,“你还好吗?我扶你去医疗室?”   “不用了。”周愉在盖因的搀扶下慢慢坐起身。   他的身体没有太大的损伤,只是刚刚在和虫后的对峙中脑域受损,这种伤势即便是以现在的医疗科技也是很难治愈的,好在向导本身的脑域自愈能力就不错,可以靠精神力慢慢修复。   周愉缓缓睁开眼,过了半会儿才适应周围的光线。   “中央光脑,我们到哪儿了?”他唤醒光屏。   “预计还有55分钟抵达上帝之眼太空堡垒,控制室正在呼唤您,舰长。”   “好,我这就过去。”   周愉关掉了光屏,站起身,未等盖因再度开口,便抓住他的手腕说了一句。   “之前在武器库发生的事情,不要告诉其他人。”   封锴自然想起了那奇怪的虫族,挑眉,“你说的是什么事?”   “很好,就这么说。”周愉深深望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   上帝之眼是个正六面体形状的巨型钢铁堡垒,盖因和不死鸟的其他人汇合时,星舰已经距离堡垒十分接近,从舷窗里望去,只见那堡垒正前方那面忽然凹陷出现一个接驳口,舰群中的两艘巡航舰领头鱼贯而入,进入了这巧夺天工的巨大钢铁堡垒当中。   星舰的降落十分平稳,盖因等人在升降平台等着,只听见地面传来几声震动,升降平台开始自动下降,敞亮的灯光照在几名队员的脸上。   “欢迎来到上帝之眼,我勇敢无畏的战士们。”一个低沉但十分动听的声音从广播中响起。   “这是谁的声音?”丹尼尔有些好奇。   “好像是元帅大人。”站在他边上的玻曼回答。   “元帅大人也在这里?”   “当然没有。”玻曼道,“这是元帅的堡垒,这句话是他为了鼓舞士兵们的精神说的。”   不死鸟部队中的哨兵都是帝国人,他们口中的元帅只有一个,便是帝国皇位第一继承人,大王子殿下,现在的远征军统帅,路西菲尔·加德,上帝之眼便是他主持修建的,原为地球内战时期帝国的军事基地,却没想现在成为了抗击虫族入侵第一战线的指挥中心,守卫人类家园的最前线。   等所有人在下面列队集结完毕,周愉也从舷梯上走了下来。   封锴保持着立正的姿势抬眸看去,对方换了身军服,此刻面色沉静,眸光冷冽,行走间颇具威仪,任谁也看不出是状态不佳的样子。   “辛苦各位了。”周愉走到队伍最前方,敬了个联合军的军礼。   “不辛苦。”所有人异口同声,整齐划一地回礼。   周愉将目光从所有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停留在了最边上的白色担架上,担架上蒙了布,是大岛的遗体。   周愉的眼神暗了一瞬。   “你们没有辜负光荣的使命,顺利地完成了守卫昆仑号的人物,消灭了入侵者,我为你们感到骄傲。”   他顿了顿,又道。   “大家先稍事整顿,今晚,我们一起为大岛纱希中尉送行。”   ……   送行仪式办的很简单,众人一起肃穆地合唱了星际之歌,周愉亲自为大岛的遗体庄重地盖上了画着地球的联合军旗帜,在所有队员的敬礼和注视下,将她送入了璀璨的宇宙之中。   战士的灵魂已经安息,但她的精神会在宇宙中永存。   “她已经化作了星辰。”   周愉将手中金色的身份识别牌,递给了兰德尔,“她说了这个留给你。”   在出征前一晚,所有人在星巢已经写下了遗嘱。   哨兵怔了怔,双眼聚焦在那枚写有大岛纱希名字的身份牌上,好半天才颤巍巍地伸手接过。   “节哀。”   周愉轻声说了一句,转身离开,将这个空间留给了失去向导的年轻人。   盖因的视线一直望着他,直到他消失在门口。   他看向自己身旁的灰影。   那只哈士奇虽然已经不再是自己,但依旧如化身一般如他心意相通,慢悠悠地起身,半透明的身影穿过门口。   ……   周愉站在微重力室的连接桥尽头,模拟星体没有被启用,四周皆白,空旷又压抑。   他突兀道,“绑定仪式就在三天之后。”   “兰德尔不会选择别人的。”身后跟来的男人说道。   “他会的。”周愉的语气有些冷漠,似乎没有回头就知道跟来的是谁,“他和大岛还没有建立‘链接’。”   “对我来说不是这样的。”男人走到他身旁,和他并肩而站,“狼一生只会选择一任伴侣。”   “你是在选择一起战斗的搭档,而不是伴侣。”   “我不会对不是伴侣的人共享我的大脑。”   周愉扭头看向他,刚好撞进一双琥珀色的瞳孔中,银发的青年面庞冷峻,神色认真,正定定地望着他。   周愉的心颤了颤。   “这是军令。”他说。   “反正这也不是我第一次违抗军令了。”盖因用一种说“今天天气真好”那般平静的语气扔出一句不啻惊雷的话。   “什么?!”周愉这次真的有些惊讶,档案里并没有盖因违纪的记录,“你还违抗过军令?”   盖因却没有解释的意思,反而转移话题,“来到上帝之眼的哨兵和向导一共二十个人,现在少了一个人,我会把这个机会让给兰德尔。”   周愉也收拢思绪,语气冷硬,“你知道未经绑定的哨兵和向导将被排除在战斗小组之外。”   没有经历过绑定的哨兵的精神域过于脆弱,太容易受到虫后的攻击,不可能完成这次围剿虫后的任务。   周愉眯了眯眼,“如果你坚持,我会把你剔出不死鸟的队伍。”   盖因用生冷不忌的眼神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忽然软化了态度。   “其实要我参加绑定仪式也不是不行。”   “……”周愉偏过身体,望向栏杆外的浮空室,面无表情,“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知道?”盖因忽然欺近,把手搭在他身后的栏杆上,眼神灼灼,“你也还没有经历过绑定仪式对不对?”   “……”对方摆出了拒绝聊天的姿态。   盖因直直盯着他。   “让我做你的哨兵吧,只有你可以驯化我,主人。”   或许是那炽热的温度靠得过于近,周愉的身体没有动,但他感到自己的灵魂随着那句话颤了颤。   他居然会说联盟语。   熟悉的语言从一个帝国人的嘴里讲了出来,却丝毫没有违和感。   他偏过头,瞥了一眼身旁的哨兵。对方正以直愣愣的眼神肆无忌惮地盯着他看,周愉可以观察到他眼底的狂热和侵略性,但更多的还是一种坦诚又直白的浓厚爱意。   周愉下意识地避开了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   “不。”他仿佛是从喉中挤出了这个字。   “为什么?”盖因似乎并没有因为他的拒绝而感到意外,再一次表现出了令周愉感到诧异的心平气和。   “难道是我站的还不够高吗?”他随口道。   “你很优秀。”向导直起身,摆明了要离开。   “那又是为什么?”盖因抓住他的手臂。   “你误会了。”向导面无表情,“我对你没那种感觉。”   这会轮到盖因用审视的目光看他了,“真的吗?我不信。”   前几个世界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明明也对我有感觉。”   “那是你的错觉。”向导挣开他的手臂。   盖因不说话了,直直盯着他离开的背影。   “就算你拒绝了我,我也不会接受其他向导。”   “那你就要做好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的准备。”那人已经按开了门禁,“你还有三天考虑时间。”   “这句话该是对你说的。”   门阖上了。   盖因独自站在微重力室,陷入思忖。   ……   [盖盖,你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了?]999忽然在他脑内道。   [嗯。]男人应声。   或许是因为之前在量子兽体内的时候受到了虫后的精神冲击,盖因还真回想起一些现实世界的事情。   [真的?!]999惊喜地现身,[你想起来什么了?]   盖因沉默了片刻,[我见过他。]   [你是说周周?]   [嗯。]   盖因忽然变得惜字如金,这让999有些不习惯。   [你是说,这不是你们最初相识的时间吗?]   [不,我们是在星巢相识,但在这之前,我曾经见过他一面。]   999忽然灵光一现,[你刚刚说你有违抗过军令,难道是因为他?可是周周为什么一副从来没见过你的样子。]   [……]盖因又沉默了,[不是什么好事,还是忘了吧。]   他很快恢复了平常的样子,[但是他刚刚为什么要拒绝老子告白?]   他一拳砸到旁边栏杆上,忘记收力,栏杆都扭曲变形了。   人家虽然是犬系,但也是有脾气的好吗?!   原来一直在这儿忍着呢。   [或许是因为你表现的太过火,把他吓到了?]999跟着分析。   [不,分明有事瞒着我。]盖因的超直感又上线了。   尽管盖因早就知道两人在这之前确实没有建立过链接,但令他感到奇怪的是,明明在现实世界中两人也早早来电,以周愉的脾气,他不像是会那种会别扭或者矫情的人,两人之间也没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为什么他会不答应和封锴在一起呢。   明知道一件本该有结果的事情没有结果,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结果,盖因感到好憋屈。   [或许我们应该先搞清楚一个问题。]   [为什么联盟会同意让一个没有绑定过哨兵的向导成为指挥官?] 第115章 色|诱失败   刚刚来到上帝之眼, 因为路上遭遇虫族袭击的事情,周愉这几天忙得可算是脚不沾地,好不容易把昆仑号上的事情扫尾, 又将运来的物资和研究品交待清楚,周愉终于接受了副官的建议, 去医疗中心做了次脑部检查。   青年脱掉外套,任凭几名医务人员在他的后脑和后颈贴上了几枚接触式的电极,然后躺进了扫描舱中。   光屏上显示出如密林般复杂的枝桠, 是对方此时蜷缩在意识云中的思维触手,触手层层围拢,散发着宁静的蓝色荧光,但也有一部分出现了黯淡碳化的模样,那便是已经坏死的精神触丝。   “表层脑域损伤程度14%,建议进入休眠仓静养, 不出一个礼拜就能痊愈。”   “不必了。”周愉拒绝了医务人员的提议,坐起身, 刚披上外套, 光脑响了。   虫巢指挥中心呼入。   周愉离开医疗中心, 来到一间僻静的办公室,开启了隔音模式,然后打开了全息投影, 面前出现了远在星巢的马文参谋长。   “情况如何?”   “上帝之眼附近的能量波动信号正在加强,一周之内必定有动静。我们的无人机舰队已经随时待命,一旦有虫族的虫洞在附近出现, 便可以将液体探针释放进入虫族体内, 探测出虫族基地的具体位置。”   马文听了他的工作汇报, 却摆了摆手, 聊起了另一件事情。   “听说你遭到了虫族的精神攻击,你的伤势如何?”   周愉顿了顿,回望他的虚拟影像,语气冷静,“您放心,一般的虫族的精神攻击不能奈我何。”   那只虫族被虫后附身的事情只有周愉自己知道,他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这个消息。   马文点了点头,“有时间还是去医疗中心例行检查一下,不要托大,等结束之后,让他们把报告发回总部。”   “……明白。”周愉已经决定要把检查报告“微调”一下,最好再给医疗人员洗个脑。   “最近的训练成果如何了?”   “增幅程度已经可以稳定在三倍以上,但还没有在实战时应用过。”   “嗯。”马文沉吟了片刻,“绑定仪式就是这几天了吧?”   “就是明天。”   “既然如此,干脆就拿这次的入侵的虫族下刀吧,刚好也试试这几个小崽子的水平提升程度。”   “是。”   马文似乎是在对面长舒了一口气,拧起眉,“大岛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打算怎么办?之前和她搭档的哨兵还有希望吗?”   “不排除兰德尔主动放弃绑定的可能,但我觉得他应该能够克服这个困难。”   周愉这样说着,脑中闪过某人的身影。   “是吗?这样的话,你们就多了一位哨兵。”   “不错。按照之前的规则,绑定的配对是按照训练时的表现进行排名的,排在前头的有优先选择搭档的权利,而排在最后的哨兵则会转为预备役。”   “现在所有人已经有了心仪的人选了吗?没有人有异议吧?”马文若有所指地说着。   周愉眼观鼻,鼻观心,定定道,“没有,长官。”   “很好。”马文深深看了他一眼,“那我期待你们的好消息。”   “你可是联盟之光,别让我失望。”   周愉敬礼,眼神漆黑如墨,“定不辱命。”   ……   盖因一个人坐在食堂角落吃饭,面前忽然落下一个餐盘,一头金发脏辫的小麦肤色女人坐到了他的对面。   盖因懒懒地抬起眼眸瞟了她一眼,然后低下头继续吃自己的。   “你不会选我的对吗?”凯特看着面前英俊不羁的银发寸头哨兵,开口问道。   盖因沉默,他最近心情老不好了,谁说话都爱答不理的。   “绑定仪式就在明天,你是我们之中拥有第一优先选择权的人,我只是想知道,你会选择谁?”   绑定的配对是按照训练时的表现进行排名的,排在前头的有优先选择搭档的权利,凯特这两天已经收到了不少哨兵的示好,但她心中还是有一丝丝的希望。   哨兵和向导的绑定几乎是终生的,链接一旦建立,双方大脑共享,很难切断,甚至在一方死亡的情况下另一方也会受到很大精神伤害,甚至有可能会一起死亡。与其说哨兵和向导之间是搭档,是战斗伙伴,倒不如说已经超越了寻常人对灵魂伴侣的理解,成为了彼此的半身。   谁能征服不死鸟中最桀骜不驯的孤狼,成为他的半身呢?   凯特看着面前表情漠然的哨兵,抿了抿唇,心中知道自己被拒绝的可能性大于99.9%。   女孩子总是要面子的,她知道盖因到现在不开口,或许也是在照顾她这一层(并没有),干脆率先下了决断,“即便你选择我,我也会选择丹尼。”   “噗——”遥远的食堂另一端,正在偷偷用哨兵的超级听觉偷听的黑人哨兵喷了口汽水,一边咳嗽一边露出美梦成真的傻笑。   盖因听不下去了,他啪嗒一声放下勺子,端起盘子站起来。   “那祝你们幸福。”   他脚边坐着的灰影懒洋洋地抬眸瞥了女向导一眼,一脚踹翻了面前的狗粮盆,面无表情地跟着主体离开。   ……   浴室中,雾气蒸腾,只有最靠里的一个莲蓬头有人正在使用。   黑发的向导抬起双掌,指尖插入发间往后撩,露出光洁的额头和英秀的眉毛,眼角的黑痣在氤氲中若隐若现,嘴唇被热气蒸腾出了愈发艳丽的颜色,他裸露的身体劲瘦精干,白皙的肤色在水光下愈显润泽。   浴室门口被人放上了维修中的牌子。   有人走到了他隔壁的淋浴头,毫不顾忌地扯开了围在身下的浴巾,打开了淋浴头。   周愉偏过头去,大块鼓起的肌肉映入眼帘,那巧克力色的身体上横竖躺着不少大大小小的疤痕,为那精悍强壮的体魄增加了几分胆色和硝烟味。   透明的水珠从哨兵头上浇濯而下,顺着沟壑分明的肌肉肌理汩汩流下。   周愉蓦地开口。   “这里是向导专用浴室。”   对方的脸皮显然也是刀枪不入那个级别的,一边用那骨节分明的大掌搓了一把自己的脸,一边漫不经心地斜睨过来,琥珀色的眼瞳在浴室的灯光下仿佛闪耀的黄金,如同某种野生动物般充满冲击性。   “你怎么知道不是你走错了浴室?”   他不侧过来还好,一侧身,浴室里面没有隔板,周愉连那水是怎么越过崇山峻岭最终浇灌到那片“森林”的都看的一清二楚,自然也看清楚了森林里险峻的“奇峰”。   他用余光打量着,表情却很若无其事,语气泰然道。   “你想要怎样?”   “进浴室还想要怎样?”盖因一手撑在墙壁上,混不吝地挑唇,露出一侧的尖利的虎牙,“当然是洗澡了,不然捡肥皂吗?”   周愉:“……”   他关掉自己那边的莲蓬头,拿起毛巾搭在自己身上。   “那你慢慢洗。”   向导面无表情地绕过在他面前凹造型的哨兵,离开了公共浴室。   999:[……色-诱计划,失败。这已经是这三天里叉叉掉的第69个计划了,怎么办呀盖盖,我也没辙了。]   淋浴头下的哨兵脸上笑意一垮,搓着脑袋想不明白。   这两天他为了得到周愉的“回心转意”,那叫一个费劲心机啊,大半夜让量子兽去床边打滚卖萌他也干了,鬼哭狼嚎卖惨他也干了,训练时候卖力气挣表现他也干了,现在连私底下卖“肉”他都干了。   然而卵用没有,对方好像铁了心对他视而不见。   只能说,不愧是Joy,不是那么好追的。   ……   “我们谈谈。”   周愉头发尚未擦干,身后几尺传来这么一个声音。   他立刻加快脚步走进自己的房间,然后干脆利落阖上了门禁。   盖因追着他的脚步过来,差点被撞掉了鼻子。   他后退几步,自然而然地召唤出量子兽。   门板上冒出一层蓝光,刚踏进去半个身体的灰影被弹了出来,狼狈地在地上打了一个滚。   盖因啧了一声,气急败坏地拍着门板。   “周愉!乔伊尔!长官!舰长!”   S**t!   灰影抬起前肢扒在门上,飞快地扒拉着,拉着脖子“嗷呜~”“嗷呜~”地叫,叫得那叫一个惨惨凄凄戚戚,真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但门里一点动静都没有,真实地展示了什么叫铁石心肠。   盖因狠狠锤了一下门板,特制的合金三层门板十分结实,一点痕迹都没留。   他用脑袋抵着门板,忍不住想起某人曾说的话。   [你已经被我搭上了标签,别说是这辈子还是下辈子,只要你敢背叛我——下场有如此肠。]   [这可是你说的,禁止丢弃,否则——后果犹如此糕。]   [一言为定。]   说好的禁止丢弃呢?!   骗子。   哨兵的脑袋抵上门板,拳头紧攥,双眼微微发红。   ……   门内侧,向导背靠着门板,手中拿着一个微微发光的蓝色精神力小球,静静地出神。   ……   转眼就到了第二天。   绑定仪式被安排在堡垒新开辟出的眺望台上。   从圆形的穹顶可以看到宝瓶座上漂亮的景色,漂浮在太空中梦幻的悬浮气体,还有远处闪烁的星体,令人心平气和。   盖因穿上了许久没穿过的军礼服,他那宽肩窄腰完全将这件挺括的军服撑了起来,一头银发被遮挡在圆沿的军帽下,银色的联合国标志镶嵌在中央,相比平常穿着作战服的样子,一身桀骜不驯的气息收敛,却显得更加俊美夺目了。   他是第一个做出选择的,来到这里时,眺望台空无一人。   他独自一人登上高台,静静地看着眺望窗外的景色,肃穆得和平常不像是一个人。   同一片星空前,同样身着藏蓝色军装的黑发向导站在指挥室的窗前,无意识地摩挲自己手腕上的光脑,面色莫测。   ……   “欢迎,冯·盖因威尔少尉。”   AI女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带着浅浅的回音。   “请说出您想要绑定的向导的名字,我会单独通知对方,如果对方同意,他/她将会来到这里与你见面。”   盖因琥珀色的瞳孔中倒映出星空。   “我选择……”   哨兵沉默许久,终于启唇。   落音在室内激起涟漪。 第116章 白塔:连接过去的彼此   “哨兵A1321。”   低沉偏向中性的女声在面前响起, 站在等候室当中的少年抬起头。   他的容貌英气,眉宇间带着股军人的冷色和刚毅,虽稍显稚嫩已有了猛兽般的气息。   “到。”   “进来。”女人检查着手中的光屏, 闻声抬眸看了他一眼,然后侧过身, 让出了门口。   白塔,曾是帝国为禁锢向导而专门设置的监狱,在两国停战建交一致对抗虫族后, 哨兵和向导之间的绑定被视为提升人类战力的手段,这里也被改造成为了哨兵和向导进行绑定仪式的场所。   A1321临时接到了自己被匹配到向导命令,他没有问问题的习惯,而是按照军部给他的通知来到了这里。   此时已经过了傍晚,窗外的天色擦黑,女人带着他穿过狭长的走廊, 高跟鞋在瓷白的地砖上踩踏出的尖利响声在空气中回荡。   “哨兵A1321,你的向导已经在房间中等待, 你需要提前获悉的是, 在绑定完成前, 你们不被允许离开房间,否则将视为违纪行为,遭到严重处分, 你明白了吗?”   “是的,我明白。”   女人带着他来到一扇门前,门上只留有一小条细缝, 像是个监视窗, 现在窗口的铁片闭合着, 将里面的情况完全阻隔, 门口还站着一名卫兵。   这里的隔音效果有些好,A1321经过这么多扇门,凭他增强过的听力,竟也听不到噪音,只有夹层中水管流动的声音汩汩响着。   气氛有些压抑,令人忘不了这里曾经是一所监狱的事实。   A1321抿了抿唇,感到拳心有些汗意。   “你的向导才刚刚觉醒不久,可能会有一些敏感或者偏激,不过你和他的适配度很高,不用担心太多。”   女人推了推戴在鼻梁上的眼角,不留痕迹地看了他一眼。   “向导的腺体和你们一样,就在后颈,咬住那里,注入信息素,安抚他,我想你们都在哨兵手册上学过,不需要我教你怎么做吧?”   A1321点了点头,他有一头毛茸茸的银发,这柔滑了他过于锋利深邃的五官,让他看起来稍柔软了一些。   “很好。”   女人抬起手,示意一旁的卫兵打开门。   旧式的大门嘎吱一声被人拉开,走廊中的光线渗进了阴暗的室内。   “他是你的了。”   一股浓郁的冷香从室内飘出来,像是某种熟艳的花朵,在绽放那瞬间散发的第一缕响起,馥郁芬芳,羞涩绯糜,好闻到令人头脑有些发昏。   A1321抬起头,门口的玄关挡住了他的视线,他琥珀色的眸子中迸出几分好奇。   他迈开脚步,缓缓走进门内。   嘎吱!   门贴着他的后脚跟阖上了。   A1321眯了眯眼,瞳孔放大,迅速适应了随之而来的黑暗。   这是间算不上大的房间,比酒店标间还小一些,正中间有一张几乎占满了整个空间的大床,床边距离一尺的位置有一扇落地窗,窗外,黑下去的天穹依旧有一层靛青的底色,上面挂着一轮纤细漂亮的月亮,缀着几颗闪烁的星星。   A1321走得进了些,那股好闻的香气愈发争先恐后地往他鼻孔里钻,他忍不住闭上眼睛,轻轻吸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微微松了一些。   虽然还没有见到人,但他已经隐隐能够感受到脑中的愉快和享受,像是某种本能带来的肯定。   这就是他的向导,他注定的另一半的气息。   “滚。”   一道虚弱又沙哑的声音从墙角响起,虽然轻,但却令人无法忽略语气当中明显的愠怒和羞愤。   A1321睁开眼,目光落到床头边上的角落。   一个瘦小的黑影藏在那里,把自己团成一团,像是要尽力隐藏自己的存在感。   黑暗中亮起一抹银光,A1321皱了皱眉,看到了锁在向导手上的镣铐,镣铐的另一端被连接在床柱上,这已经是他的极限距离。   A1321和向导的接触不多,但也知道他们和哨兵的身体素质不能比,这样对待一个正在“初潮”中的向导,似乎有一些过于粗-暴了。   至少先把对方解开。   他显然忘了在门口时女人对他的告诫,就要走过去。   “我劝你停在那里。”像是因为领地被入侵而还感到愠怒的野兽,墙角的人用帝国语说着,每吐出一个字,都像是在咬牙切齿。   A1321注意到对方因为过于激动颤抖着的身体,犹豫了一下,在三步远的地方停住了。   他这才注意到对方挡在手臂后的面孔不甚清晰——有一块红布被蒙在了向导的眼睛上,挡去了他的大半张脸。   即便如此,他依旧能看到对方那半开半阖的嘴唇,秀挺的眉毛和裸露在红布外的白皙皮肤,还有领口若隐若现的锁骨。   被银链牵制住的向导蜷缩在床头边上,本该狼狈的姿势却因为那柔美的外表变了味,如同在雨天被打湿的蔷薇,被水珠蹂|躏的花瓣不显黯淡反倒愈发娇艳,沁出清香,令人产生想要折下枝头护在怀中的欲|望。   空气中的香气愈发浓郁,如同雨夜带刺的玫瑰,倔强而又冷硬,如若不留意,便会被暗处的荆棘刺伤。   “你叫什么名字?”   A1321忽然产生了强烈地了解对方的兴趣,但他却意识到自己对对方,对这个即将成为自己重要的拍档的人一无所知。   “……”寂静中只能听到那个向导少年稍显急促的呼吸。   显然,对方并没有回答自己的意思。   面对如此显而易见的拒绝,A1321讶异之后又感到释然。   毕竟安抚对方是自己的义务。   他开始释放自己的信息素。   属于哨兵的信息素如燃烧的火焰那般热烈,几乎瞬间缠绕上那股冷香,气氛开始变味升温。   “别害怕,你感受到我的信息素了吗?我们很适配。”   “那又如何?”   而对方却好似更加反感了似的,露出了排斥的表情。   “哼。”   黑暗中传来一声对方的嗤笑。   “你知道绑定意味着什么吗?哨兵。”   墙角的人短暂地停了几秒,似乎因为空气中蒸腾的信息素感到说话有些费力。   “你会信任一个陌生人,对他无条件地敞开身体和大脑吗?这么做和强bao有什么区别?”   A1321拧了拧眉。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军部为他分配的向导会对绑定这件事情如此抵触,大家不都早就心知肚明了吗?   无论是哨兵还是向导,说到底,都是听从国家命令的人形兵器,他们是军人,军人的第一准则,就是服从。   “所以呢,你想要违抗军令?我们两个都会被处分的。”   向导冷笑起来,笑声中似乎藏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恨意,“我不在乎。”   “……”少年似乎对他充满了抗拒,面对这样的景象,A1321说服不了自己去靠近他。   他退回到门口,敲了敲门。   “嘿,还有人在吗?”   没有人回应。   A1321直接按下了红色的紧急呼叫铃。   这一次有人回应他了。   “你好,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   “这里是哨兵A1321,我的向导不同意我对他进行标记,我想要申请中断绑定仪式。”   扩音器对面的人沉默了一会儿。   “明白了,请您稍等。”   通讯被挂断了。   A1321转过来。   “现在你满意了,他们会放你出去的。”   靠做在床头的向导似乎放松了一点身体。   A1321看向他被铐住的双手和红布遮挡住的眼睛,忽然发声。   “他们为什么这么对你,还是说他们对所有向导都这样?”   “我……”向导正欲解释着,四周忽然传来气流声。   空气中多了一股陌生的香气,意识到这股香气是什么的向导浑身一僵。   “这……是……”银发哨兵后退了几步,嗅觉被增强的他的感受是最明显的。   那股气体从天花板上喷洒下来,他一着不慎吸入了几口,顿时觉得从喉咙到大脑都火辣辣地发热,就连双眼都红了起来。   “信息素催发剂。”蜷在床头的向导这样低声说着,“她不会让我出去的……是我大意了。”   催发剂来势汹汹,哨兵很快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向导口中代指的那个“她”是谁。   “咳咳咳……可恶。”空气变得浑浊,那本身好闻的冷香浓郁到刺鼻起来,年轻的哨兵在房中踱了几步,心中难以抑制地升起一股躁意,攥紧拳头朝着门口砸出乱拳。   “开门!开门!开门!喂!”   哨兵低声咒骂了一句帝国语的粗口,然后抬起腿,朝着门口抬起腿。   “喂!”   特制的合成钢板在他惊人的力道下竟然朝外凹陷了出去。   A1321侧过身,一肩膀撞在门上,发生一声闷响。   ……   “嗯哼……”   与此同时,床头的向导发出一声细微难耐的低吟。   A1321停下了动作,转过头,他的胸膛也忍不住起伏起来。   “你还好吗?”   “你的信息素……”向导抬起手臂,像是要埋住自己潮红的脸庞,银色的镣铐在空气中发出清脆的啷当声,“太多了……”   A1321愣了愣,开始试图收敛自己的信息素,然而这注定只是徒劳,反倒因为停下了剧烈运动,令他更能清晰地感受到身体传来的变化。   热度沿着四肢百骸扩散,整个房间像是被放在了蒸笼上,令人头皮发麻。   寂静中只能听闻两人愈发粗重的喘|息。   ……   “你真的……”哨兵犹疑地朝着床头迈出了一步,“不打算做我的向导吗?”   “相信我,我会在战场上用生命保护你……”他缓缓半蹲下来,膝盖抵着地面,单手抓着床沿,身体前倾,凑到向导旁边。   向导靠在床头,额头抵着床-单,一小节脖颈在黑暗微微反着光,蒙在眼前的红布被细汗微微洇湿,昏暗中他的表情令人看不清晰。   哨兵用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目光灼灼的看着他,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抚上他微微发烫的脸颊,力道充满珍惜之意。   离得近了,哨兵身上传来的气息愈发炙热,如那永远燃烧的恒星,热度几乎将人灼烧,仿佛一个拥抱就会令人融化。   “而你则会指引我前往正确的方向……我们会是最佳拍档。”   一冷一热,两者的温度逐渐同化,气息相融。   哨兵俯身,靠近了向导颈侧,他轻柔地拨开对方的衣领,如同拨开了掩盖住散发着冷香的花蕊的重重花瓣,带着几分薄茧的滚烫指尖摩挲着那还沁着几分微凉的通向神秘伊甸园的大门。   向导的喉结动了动。   意识到再多言语终究只是白费力气,再开口时,他的嗓音低沉了很多,仿佛结了冰般冷漠。   “你不会明白的。”   红布下,一双湖蓝色的眼眸诡谲如星辰,唯有最中央的瞳孔深不见底。   无数蓝色的舌状花瓣在黑暗中无声绽放,如同地狱路上的曼珠沙华散发出致命的危险气息。   ……   ……   从亮度极低的房间到灯光刺眼的审讯室仿佛只是一瞬间。   有人摘掉了坐在审讯椅上的“囚犯”脸上的头罩,黑色的发丝倾斜而下,露出一张雌雄莫辨的俏丽脸蛋。   那“囚犯”睁开眼睛,受到刺激的瞳孔骤然缩成了一个小点,显得那虹膜颜色愈发浅淡,仿佛无机质一般。   “向导A0137,你因为对一名正在联合军服役的A级哨兵发动精神攻击而被起诉,你有什么话想要辩解吗?”玻璃对面的人公事公办地问。   “他试图侵犯我。”依旧是那声音,因为信息素抑制剂的原因,少了几分沙哑,多了几分清冷。   “你是个向导,和哨兵结合是每一个向导的天职。”   “我是个人,维护自己的尊严是人的本能。”   “那别的向导难道就没有尊严了吗?”说话的人语气有些激动。   戴着镣铐坐在审讯椅上的人顿了顿,似乎意识到自己面前坐着的似乎也是一位向导,他挑了挑眉,这动作放在那张脸上颇为赏心悦目。   “没有冒犯的意思,说服自己爱上一个一见面就强了自己的陌生人也是很难的,从某种方面来说,你们做到了我做不到的事。”   “你这个……”向导似乎因为他那挑衅的语气感到有些愠怒,但又强行忍耐下来,“每一名进入白塔登记绑定的哨兵和向导在进行绑定仪式之前就已经签署了知情同意书,你刚刚所述情况并不成立,而因被你攻击的哨兵脑域受到了损伤,我们不得不对他进行了神经搭桥手术,虽然现在已经基本痊愈,但是他因为受到了刺激出现了记忆丢失等后遗症,考虑到这一情况,我们会加重对你的处罚。”   “……看来你们没打算给我自我辩护的机会?”   “向导保护协会正在试图和白塔的人协调,如果你一口咬定自己只是因为情绪激动不小心误伤了那个哨兵,并且当面向他道歉,事情或许还有斡旋的余地。”   道歉?   A0137因为这句话垂下眼帘,似乎正在思考些什么。   “不然呢?”过了半晌,他慢条斯理道。   “你不要冥顽不灵了!”过来劝解的向导拍了拍桌子,“你该不会不知道这是严重违纪,你会被送到女神星服役!周愉上尉,你可是联盟军事大学最佳毕业生,你真的想这样葬送自己前途吗?”   女神星,联盟属星,气候恶劣,常年暴风雪的能源矿区。   “听起来不错。”黑发少年语气淡淡,眼角的泪痣随着他的嘴型动了动。   ……   门关上了,手上铐着能量手铐的向导在卫兵的看护下从白塔的禁闭室出来,目不斜视地向前走去。   转角处,一个额头上蒙着纱布的年轻哨兵正一边走过来一边低头看光屏上的几页身体报告,他那头及耳的银发被剃成了平头,显得本就深邃的五官更加突出立体了,哪怕是头上的纱布也无损那出色的相貌。   向导的眼神微微朝旁边偏了偏,就这么面无表情地和这名银发少年擦肩而过。   “嗯?”   熟悉的冷香飘过鼻尖,刚看完自己的身体检查报告的A1321诧异的扭过头去,不含任何阴霾的琥珀色眸子望向离他越来越远的那队人。   被卫兵簇拥着的少年被挡去了一半的身影,但那挺直的脊背和瘦削的身材却似乎似曾相识。   哨兵脑海中一闪而过某个黑暗中蜷缩着的孱弱身影。   “嘶……”   他抬手摁住自己猛然抽痛的后脑。   “要死啊,什么鬼向导,下手真狠。”   哨兵骂骂咧咧地扶墙离开。   ……   时光变换,当年的哨兵少年已经成长为独当一面的男人,即将面临他的第二场绑定仪式。   而在他脑海中,那蜷缩在床头的蒙眼少年的身形,逐渐和某位风华正茂的黑发向导重合。   如此深刻。   怎么会忘了呢。   “冯·盖因威尔少尉?”   AI女声不紧不慢地重复着问题,催促着他。   “请说出您想要绑定的向导的名字。”   盖因转过身,在他身后,瑰丽的星空描绘着这个男人魁梧的身形,为那层薄薄的银发和刚毅的脸庞洒下温柔星辉。   “我选择……”   哨兵沉默许久,终于启唇。   落音在室内激起涟漪。   “弃权。” 第117章 向我敞开吧,你   “他没有选择任何人。”   指挥室当中, 罗素来到周愉身后。   黑发向导的眼中仿佛荡起几分涟漪,但很快又平复下来,宛若从未出现过。   “兰德尔呢?”   “和另一名向导绑定了。”罗素的声音有些沧桑, “大岛的死在他心中种下了复仇的种子,他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   “那就这样吧。”周愉的语气毫无起伏, 他转过身,朝着出口走去,“没有绑定的哨兵将会成为预备役。”   “你对他弃权的原因心知肚明。”罗素忽然叫住他, “那名哨兵是块璞玉,你就舍得这么埋没他?”   “怪只能怪他选错人了。”   门禁打开,周愉离开了走廊。   ……   绑定仪式之后的第二天,空气似乎都多了些甜味,至少对大多数人来说。   盖因走进餐厅的一瞬间,他感到四周似乎安静了一瞬, 议论的声音顿时加倍。   “你们听说封锴和谁绑定了吗?”   “没有,我们以为会是凯特, 但凯特和丹尼尔在一起……”   “难道说他落单了, 不会吧……”   “哨兵落单了会怎么样……”   “不知道, 但是他为什么不和向导绑定……”   不远处,坐在一块的丹尼尔和凯特,玻曼和艾德米尔投来担忧的目光。   哨兵面不改色地端着托盘坐到角落的位置上。   餐厅角落的警报忽然响起。   “五级警报:发现虫族波动信号, 所有不死鸟队员在1号接驳平台集合。”   所有人成群结队地朝着出口跑过去。   盖因站起身,肩膀被人拍了拍。   “嘿,兄弟, 打起精神来。”是丹尼尔, 他今天早上的精神状态可以说是好极了, 简直容光焕发, “我们依旧是战友,没事的,走吧!”   盖因随着众人来到中央大厅。   已经穿上了指挥官作战服的周愉站在接驳平台下,他身后是九艘联盟出品的太空战斗机。   “我们在前线17扇区发现虫族打开虫洞的信号,根据测算预计这将是一波小规模的试探,不死鸟们,你们的任务是留下几只漏网之鱼,将液体探针打入虫族的体内并激活,激活的探针将会将虫族母星坐标传送回基地,明白了吗?”   “明白!”   “两人一组,向导负责驾驶战机,哨兵解锁机甲权限,探针可以被装载在战机负荷的B-3导|弹和机甲的肩部火箭当中,你们每个人都会有一次机会,现在,依次登机!”   “是!”   所有人精神一振,朝着战斗机小跑而去。   周愉背着手,看向唯一留在原地的哨兵。   “封锴,你留下。”   银发哨兵抬眸沉沉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   盖因站在周愉身后,看着他在指挥室观看传来的画面。   “Nice!我击中了,探针激活成功!”加密的通讯频道里传来凯特的声音。   “干得好凯特!”丹尼尔的声音随即响起。   绑定之后的哨兵和向导之间的默契指数呈几何级数上升,机甲和僚机之间的配合流畅极了,一个个平时需要苦练才能完成的高难度合击技如臂指使,简直令人目不暇接。   “我和艾德掩护你们,机甲进舱,准备撤退!”这是玻曼的声音,他昨晚和向导艾德米尔绑定了,成为了一对双猛禽搭档。   “苍鹰7号明白。”艾德很快在频道内回复。   如前面几对一样,很快有不少哨兵和向导也成功完成了任务,将探针打入了虫族体内。   频道里打得有多火热,指挥室的气氛就有多冰冷。   直到任务完成,周愉都没有回过头来看身后的哨兵哪怕一眼。   “报告,虫族的虫洞开始闭合!”   “19枚探针工作正常!”坐在指挥室其他方位的侦查人员开始以此回报工作,“BK1号,BK2号,BK3号开启信号传输,其余探针开启潜伏系统,当寄生虫族陷入休眠后信号发射装置将被自动激活。”   “继续追踪,保持警戒。”周愉说着,打开通讯频道,“诸位做得很好,这一天剩余的时间将会是你们的休假时间,好好和自己的搭档交流感情吧,‘新人’们。”   随后,不论频道中传来的欢呼声,他转过身,望向如门神般一直杵在自己身后的哨兵,“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盖因依然沉默地望着他,眼神如同被抛弃的巨犬般,颓丧中又带着倔强。   “算了,随你吧。”   周愉离开了房间。   ……   太空堡垒的空间很大,分配给战士的单人间比起昆仑号来要更宽敞一点,甚至在哨兵的房间内还专门开辟了一小块健身区域。   此时此刻,盖因正赤着上身在长凳上推举,手中的杠铃把杠都快压弯了,他还能举重若轻地一边锻炼一边出神,沟壑分明的胸大肌随着动作一起一伏。   [你还好吧?]999漂浮在一旁,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   [周周这么做一定是有苦衷的,你可千万不要因此气馁哦。]   [……]   [这阵子你的脑域已经恢复到78%了,胜利的希望就在眼前啦。]   盖因“啪”一声把杠铃放在架子上。   [想不起来。]   [……嗯?]999对他没头没尾的话感到疑惑。   [想不起来……想不起来,想不起来!]盖因坐起身,在长凳上半曲着膝盖。   [那个‘游戏仓’到底是什么东西?!]他头疼地问道。   [哎?你居然是在烦恼这个?]999表情一片空白。   [嗯。]男人郑重地点头。   [……这个时候,不应该,是陷入失恋的苦闷中吗?]999被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哨兵惊到了。   [啊,那个。]自打恢复了前几个游戏世界的记忆,以及一大半的现实世界记忆之后,就开始觉得这些场景充满了既视感的男人露出一个莫名其妙的浅笑。   [你不懂,这是情-趣。]   999:[……]对不起,系统真的不懂。   不,这不是情-趣吧!?   [乔伊尔那个刀子嘴豆腐心的男人,这里……]男人戳了戳自己的心脏,[骗不了我。]   999运行了一会儿,才消化他的话,[你……莫非是偷听他的心跳了?]   [诶,哨兵的事情,能叫偷听么,又不是我故意的。]盖因双手撑在身后,[情绪激动,不小心忘记展开“精神屏障”而已。]   哨兵通常为了保护自己的大脑不超负荷运转,通常会树立精神屏障来过滤过多的信息,大多数时候,不会打开“增强五感”的开关。   999竖起大拇指,[你是这个。]   盖因若有若无地勾了勾唇,但很快又撇下嘴。   [但是,那个游戏仓……]   总觉得,非常在意啊。   当时在武器室里,因为急着要救周愉,没来得及问清楚,那样东西,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记忆的碎片还差关键的一块,脑海中的记忆就好像被打了浅浅一层马赛克,就差一点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东西也被转移走了,相关资料也破解不了……怎么办,难道要偷偷闯入指挥室么。]   [实际上,想要情报的话,还有更方便的方法哦。]999晃了晃他的小脑袋。   盖因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眸锁定了他身边的绿光小精灵。   [讲。]   [你和周周虽然在这个世界中的剧情还没有绑定,但是在前几个世界实际上已经建立了精神体与精神体之间的标记,这是一种非常高级的绑定形式,是只有高等级的哨兵和向导才能够建立的永久性的链接渠道,只要你能够激活这个链接,就可以获得周周脑海当中的信息啦。]   盖因瞳孔微缩。   [不仅是向导,哨兵也可以吗?]   [当然,绑定的哨兵和向导之间的链接是双向的,你甚至还可以通感和他啪啪啪哦。]999露出害羞的表情,[其实玩法很多的,只不过你们都失忆了想不起来而已。]   [……]盖因从长凳翻下来,[我要怎么做?]   [很简单,首先,你需要释放相关信息素,并令其进入对方体内,形成一种特殊的化学信号,也就是神经递质,激活神经元突触,而对方的大脑皮层受到刺激,释放反向信号……]   [说人话。]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体-液交换,比如,打啵。] 第118章 强行标记   盖因被周愉放了没有截止日期的长假。   一连几天, 他都没能参加训练,成了真正的冷板凳选手。   上帝之眼上也有微重力训练室,不过自从绑定之后, 不死鸟开始使用仿真度更强的精神域模拟作战,这间微重力被使用的也越来越少。   纯白的球形房间里, 向导站在长长的悬空走廊的尽头,望着墙壁上的蜂巢形细孔和软垫,沉默了片刻, 开始低低地吟唱一道旋律。   浅浅的回音如海潮阵阵涌来,柔柔的旋律舒缓地升降,如自然变迁,沧海桑田,泡沫聚灭,星轮流转, 令人情不自禁地放松下来,向导无意识地在歌声中注入了精神力。   “我从没听过这个版本的星际之歌, 也没见过有人在微重力室里唱歌。”   歌声戛然而止, 向导转过头, 望向这个总是不请自来的男人。   “现在应该是你的休假时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既然有人拿这里当卡拉OK厅使,总不能不允许我拿这里当游戏室放松吧。”   “怎么, 憋不住了?”向导冷嘲一声。   哨兵缓步向前走着,很快来到了他的面前,微微低头。   “你知道我一个人也能做的比他们更好。”   向导抱着臂, 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你知道一个没有绑定过的哨兵去往前线, 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   “这意味着, 你很有可能会被虫后的精神触手侵入,被洗脑为真正的人形虫族。”向导转过身,面向悬空走廊外空荡荡的视野,语气在空中回荡,激起阵阵回音,“你以为尖兵最初是怎么来的?我们的基因锁中暗藏着外星生命的秘密,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拥有超乎常人的能力。”   “虫后可以被理解为一种具有超强精神力的向导,她的精神触手的覆盖范围和穿透力是难以想象的。任何没有经过绑定的哨兵在她的面前就如同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在洗澡的时候遇上了变态,她轻而易举就可以侵犯你们的大脑。联合军之所以规定向导辅助哨兵作战,就是为了让向导成为哨兵的精神锚点,保护哨兵的大脑不被污染。”   “……”盖因也没想到真相居然是这样的,不由地顿了顿,“那你呢?”   “我是向导,同性相斥。”周愉回答,“她没办法控制我的思维。”   “但她依然可以攻击你的大脑。”盖因补充。   “……我说过了,我是指挥官,我只会呆在总控室里。”   “是吗?”   “……”周愉眯了眯眼,没等他说话,对面的哨兵已经继续说道。   “可是我不觉得这样很安全。你也说了,虫后的精神力覆盖范围很广,如果她在战斗的时候远程攻击你怎么办?”   盖因向前一步,“刚好我也需要有人来成为我的精神锚点,保护我的大脑。要不我们互相解决一下?”   “是你自己选择弃权的。”周愉身后就是栏杆,退无可退,他直直站在那里,语气冷硬,“同样的话我不想重复,别逼我拒绝你两遍。”   “是三遍。”   “嗯?”   “那万一……”盖因忽然欺近,将一只手握在他身后的白色栏杆上,呼吸间的热气喷撒在向导的耳畔,“是我被控制了呢?”   “什……”黑发向导瞳孔微缩,下一刻,身后的栏杆断裂开来,胸口被人推了一把,周愉跌出了舷桥外,他仰视着那个对他出其不意袭击的人,对方依旧维持着那略有深意的表情,松开手里的半截栏杆残骸,随即身体前倾,跟着他倒下来。   微重力室的半径大约是五十米,在此刻没有开启微重力的情况下,从悬空廊桥上坠落触底的时间不到3秒,两人在空中急速坠落,周愉睁大眼,时间在此时此刻被无限拉长,他几乎可以看清上方的人脸上每一丝微表情。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带着一种温柔的深沉,目光灼灼仿佛可以燃尽一切。   不知为何,他竟然诡异地没有产生任何恐惧和濒死的感觉,内心充满了不知从哪儿了来的安全感,仿佛骨子里就对对方深信不疑。   在落地的最后十米不到的时候,微重力启动,从底部传来细微的浮力,像是落入水池当中一般,周愉的下落趋势骤然减轻,但仍然止不住地下坠。   会来不及的,周愉想到。   他伸出手,几乎是同时,从上方垂下的手臂强有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另一只有力的手臂伸过来,托住了他的脑袋,飘在他上方的男人和他之前的距离迅速拉近,像是两颗互相吸引的小行星,在太空中相遇。   光在两人双唇之间的罅隙越来越小,逐渐消失。   ……   哨兵的背磕到了地面上,发出一声轻轻的钝响。   周愉睁开眼,这才注意两人不知何时扭转了次序,哨兵一手搂住他的腰肢,一手护着他的脑袋,高大的身体给他当了缓冲垫,让他连一点冲击感都没受。   他刚抬起头一点,后脑的手掌陡然施力,哨兵的身体微微坐起,重新堵住了他的唇。   腰肢被搂紧,隔着衣物,周愉能感到他身上散发着的热量透进他的皮肤。   一股如同晒过的皮草一般温暖的,充满阳光的香气传进鼻尖,是男人的信息素味道。   他居然在试图勾-引他。   周愉赶在大脑发热之前蓦地清醒过来,双手用力推阻对方,却被抓住一只手,覆在对方后颈上。   那里正微微发热,隐隐有一股潮意。   他瞳孔微缩,倏尔抽过手。   “嗯哼!”   舌尖一疼,被对方骤然用力的虎牙啃破了。   盖因松开他,舔去唇角的血珠,眸色沉沉地看着他。   “很好玩吗?”   向导从哨兵身上站起来,满脸愠色。   盖因仰望着面前的向导,忽然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   “看。”   他侧过头。   周愉惊讶地看见在对方后颈的那属于最为敏-感的腺体位置出现了一道不甚明显的红痕,该是刚刚不小心被他的指尖划出来的。   “我已经被你标记了。”   一身黑皮的哨兵不要脸地说着。   “对我负责。”   ……   周愉的胸膛剧烈起伏,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被亲的。   手腕光脑的震动打断了两人的对视。   他快速转身,按下接通,耳麦中传出声音。   “长官,BK1到3号探针信号受到不明干扰丢失,我们尚未接到其余探针的信号,不知道是否是被虫族发现了!”   “我知道了。”   黑发向导攀着球形墙壁上的辅助扶手,回到出口处,回头望了一眼。   哨兵不知道是傻了还是怎么的,还坐在原地,似乎察觉他的视线,抬起头,用那种无辜的狗狗眼望着他。   周愉收回视线,抬手开了门禁,加快脚步离开。   ……   [怎么样了?看到什么了没有?]门一合上,看了一出好戏的999赶忙蹦出来。   盖因依旧用炯炯有神的眼睛望着门口,仿佛半个魂儿已经跟着飘走了一般,好半天才慢悠悠地回复。   [看到了一些画面。]   [是什么?]   盖因收回视线,望着身旁的绿光小精灵。   [你。]   ……   光脑滑过墙上的隐形检测口,白墙朝着两侧分开,已经平复了心情,恢复面无表情的向导走进一间纯白密室。   密室中那巨大的圆球型装置,正是之前在机密武器库看到的那件装置。   向导娴熟地手动输入了密码,圆球朝着两侧裂开,露出了隐藏式内舱。   竟然是一个单人的操控椅。   藏蓝色的外套和衬衫落在地上,腰带在地板上磕出一声脆响,向导剥落身上多余的衣物,赤着身体按下了光脑上的按钮。   下一刻,有什么黑色鳞片状的东西沿着他的手臂往上爬,眨眼的时间已经覆盖全身,形成了一件光滑的连体衣,衣服上有着曲折的纹样,如同高精密的集成电路般错综复杂。   连体衣从向导的脚趾一直包裹到后颈,他面无表情地躺上座椅,感应到宿主的‘游戏仓’自动亮起,座椅开始向后倾斜,将操控者送入舱室中央,舱门如花瓣般一重重阖上,重新合拢为球体。   黑暗中,无数细密的神经链接束接进向导的神经接触服的节点上,被接通的节点亮起荧绿色的光芒,光路逐渐蔓延全身。   向导缓缓闭上眼睛。   “适配者:向导编号S001,周愉。正在匹配神经节点,同步率32%……64%……92%……同步完成。”   下一刻,一团柔和的绿光出现在向导的大脑当中,与此同时响起的是个有些稚嫩的少年音。   [您已连接系统精灵999,欢迎进入——]   [轮回。] 第119章 轮回计划   [999, 解压联合军绝密计划465,解锁秘钥“REIN”。]向导的心声如他的声音般清冷。   [收到指令,正在分析……联合军绝密计划465, 可侵入A类吞噬者甲壳的嗜极生物“血匙”,正在拟合生物信息素, 拟合完成,开始临时标记。]   一根冒着寒光的长针从长椅背面冒出,刺入了向导后颈的腺体当中, 将无色透明的液体注入其中。   [临时标记完成。]999的电流音冷静地说道,[开启通感。]   向导的双眼在眼皮下滚动着,湛蓝的光芒从睫羽下的细微缝隙中乍泄,他感到身体微微发烫,下一刻,思维已经共感到了远在不知几万光年外的嗜极生物上, 隔着遥远的星海锁定过了对方的位置。   高维空间中,密密麻麻的精神触手从纯白的游戏仓中爆发式生长出来, 视若无物地穿透了无数房间的墙壁, 穿过堡垒的长廊, 眨眼间突破了太空堡垒最外围的防御力场,朝着浩瀚无垠的宇宙某处延伸而去。   遥远的虫族星球上,漆黑一片的洞穴中, 一只冒着紫色荧光的巨大眼睛骤然睁开,中央的红色瞳孔缩成针状,周边挤挤挨挨不可计数的的虫卵蠕动着发出朦胧的微光。   正在星球附近“戍边”的巡逻蚁们似乎感应到了母虫的讯息, 不约而同地调转头颅, 将头顶的触角对准了冥冥中的一个方位。   一道浅紫色的屏障在高维空间中形成, 直直撞上了延伸而来的蓝色细线。   [追踪失败, 失败原因:受到虫族精神屏障干扰。]   [启动“魂戒”。]   [生物锁“魂戒”正在激活……]   几缕细小的精神束缠上了青年包裹着黑色手套的指节。   [激活完毕,宿主精神力增幅中……100%……150%……200%……300%……]   分散的蓝色触手开始快速分化增生,紧接着逆向旋转,将自己凝成了一股绳,在空间中形成了一把蓝色的光剑,朝着那紫色的屏障狠狠斩去。   屏障中骤然出现几丝裂缝。   光剑在霎那松散开,成为离散装的粒子,抓住这细微的破绽渗进了屏障中。   飘散的粒子附着到行进中的吞噬者表面,如同具有生命一般,飘过了吞噬者亮起的蕴藏着剧毒的嗉囊,来到它那微微亮着红光的眼睛,从眼睑下方钻了进去,沿着皮肤表层的微血管游动,很快找到了具有特殊标记的嗜极生物。   [发现“血匙”,正在传输坐标信息……传输完毕,转码成功!]   周愉睁开眼。   [找到你了,虫后。]   砰!   巨大的吞噬者的身体接二连三地爆裂开来,紫红色的血肉落在焦红的大地上,几只断裂的附足还犹自抽动着。   ……   [‘游戏仓’是联盟军部的高维度研究实验室和帝国的黑石公司合作的特殊精神武器,本质是一个大脑潜行装置,通过脑机接口放大人体的精神波动,形成和现实异质同构的高维度世界‘轮回’。]   盖因沿着周愉刚刚爬过的辅助扶手来到出口,沿着走廊走出去。   【精神体上升至活性71……72……74%。】   眼中的数字逐步上升,从向导大脑内看到的画面像是一丝火星,转瞬点亮了盖因尘封的记忆,让所有线索瞬间连贯起来。   [虫族是一种多维度生物,高维空间的精神体和低维空间的实体同时存在。对于我们来说,只要人没事,量子兽就可以无限次复活,而对虫族而言则刚好相反。]   [过去我们在灭杀了虫后之后,她可以在短时间内‘附身’到其他的躯壳当中复活,并携带有过去所有的记忆和经验,可见,高维空间存在的精神体才是他们的本体。因此,单纯的物理性武器,无论多么强大,都没有办法完全消灭她,而跨维度打击级别的杀伤性武器已经超过了我们现在的科技水平,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她的本体消失后,捕捉到她的精神体,并构筑一个由虫后自身的精神域构筑的轮回世界,将其永远困在高维度空间当中。]   [问题是,要怎么捕捉她的精神体呢?]999询问。   [唯有精神体可以捕捉精神体。]盖因的脚步停在总控室前,[确切地说,是更高等级的精神体。]   [可是虫后的精神力等级是超S级,而人类史上尚未出现一名S级的向导。]   [谁说没有。]男人抬起眸,光线进入双眼,露出如黄金般的眼瞳。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发现虫族基地穆玛星!正在分析坐标!”   整个总控室的人沸腾起来,所有人像是被打了鸡血般工作起来,很快,一颗星球的剖视图便出现在了光屏中央。   [你是说……这不是好消息吗?周周就是可以打败虫后的秘密武器!]999兴奋地在盖因脑内说道。   [不好。]盖因看着那颗在伪色图上微微发红的星球,语气却仿佛淬了冰。   [所有人都死了,除了我。]   像是要燃尽一切的高温和烈火,巨大的爆炸声以及那之后长久的寂静和耳鸣,大脑传来令人难以思考的疼痛,面前摇曳着的战友最后的面孔和释然的微笑……那种仿佛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重新出现了盖因的脑海中,哨兵不由地感到一阵恍惚。   直到他被人拍了拍肩膀。   “嘿,你是不死鸟的队员吧?”   那人看着他胸口的身份识别牌,“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呢,没听见广播里的声音吗?”   像是静止的空气一下子活动起来,盖因这才感到自己的耳朵重新恢复了听觉。   果然,广播中正响着某人熟悉的声音。   “不死鸟全体队员在1号接驳平台集结,准备登舰。”   坐在游戏仓中的青年双眼倒映出光屏中的红色星球,眼底燃烧起熊熊战意。   “我们即将发动最终进攻。” 第120章 用生命起誓   随着集结号响起, 所有人来到接驳平台,在整顿一新的昆仑号前站成两排。   身着一身藏蓝色军服的青年站在他们面前,神色如往常那般沉静。   “有何吩咐, 长官?”   随着在一起训练的时间增长,队员们和周愉也逐渐熟稔起来。   周愉环顾了一圈面前的人, 似乎是在确认人数,确定所有人集齐后,他将队伍最中央的位置让开, 走到了一旁。   就在众人感到疑惑时,空气闪动了两下,两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当空的光屏中。   “参谋长!”   “元帅!”   所有人着急忙慌地举起手来敬礼。   此刻站在所有人面前的,其中一位是现任联合军总参谋长,联盟五星上将马文,另一位, 是帝国大名鼎鼎的远征军统帅,大王子路西菲尔·加德, 两人站在一起, 肩上的星星快把人闪瞎。   两位人物约等于现在联合军的最高指挥官, 平时神龙不见尾的传说级人物,现在突然降临在面前,虽然只是投影, 但也足够令人惊讶。   不仅是不死鸟突击队的队员们,所有正在待机的战斗机飞行员们、工作人员们,也纷纷抬起头, 看向光屏上的两位领袖。   “各位勇敢无畏的战士们, 很高兴可以见到你们。”马文上将的神态十分肃穆, 率先开口发表讲话。   “通过你们至今为止不懈的努力, 我们的技术人员已经破解了虫族的母星——穆玛星的坐标地址,现在,正是清理门户的最好时机。过去的两年中,虫族对人类造成了巨大的伤害,我们的两颗附属居住类星球遭受毁灭性的打击,地球上一半的城市生灵涂炭,数以千万计的人死去,是时候复仇了,我们不仅要保卫我们的家园,我们的银河系,还要让这些无耻的侵略者不会再有卷土重来的机会。这场战争,我们必须胜利,不管是为了联盟,还是帝国。”   “义不容辞!”所有人敬礼,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着。   “我的战士们。”像是提前彩排好的一般,马文的话音落下不久,另一块光屏的帝国元帅,便开始说话了。   金发的男人语气中有着丝滑低磁的帝国贵族腔调,那双碧蓝的眼瞳凌厉如寒冰,他将双手交叉,缓缓道,“你们是帝国万里无一的哨兵,地球上最优秀的军人,当你们战斗时,别忘了守护好属于你们的向导,他们将成为你们的盾牌,而你们将成为主宰着全人类命运的利刃,去吧,将胜利带给我,不要辜负你们作为帝国军人的荣耀,作为地球联合军的荣耀。”   不愧是帝国准皇帝,现任大王子殿下的话将哨兵胸膛中的一腔热血鼓动得沸腾不已,几名哨兵和自己的向导对视着,心潮涌动。   唯有站在角落的一个人听见这席话,眼神微暗。   [你要阻止他们吗?]   999在脑内询问着盖因。   [不。]哨兵这样说道,目光投射在光屏上,眼神深沉,[这一切都已经发生了,过去不会被改变。]   正如两位将军所说的,这是场不可避免的战役。   人类渴望和平太久了。   作为战士,这是他们的职责所在。   即便知道等待他们的唯有死亡一途,也毅然无惧。   “全体都有,准备登舰!”   待联盟和帝国军部的两位大佬发表完讲话,周愉也发布了登上昆仑号的命令。   然后是按照惯例的——   “除了冯·盖因威尔。”他望向站在队伍最后的人。   “你留在这儿待命。”   “报告长官。”盖因不假思索地回复,话音掷地有声,“我申请登舰。”   “你……”周愉还没回绝,队伍中又有人站了出来。   “长官!我也申请让锴登舰!”丹尼尔大声道。   “长官!我也是!”和他站在一个阵营的凯特回头望了一眼盖因,露出一个笑容,同样道。   “长官!”   “长官!”   队伍中的战士陆续迈开整齐划一的脚步跟上前人,为自己的同伴争取机会。   “……”周愉望向那个站在角落却仍然能够夺走旁人目光的哨兵,他的脚边蹲坐着那只似狼非狼的巨犬,琥珀色的眼神,忠诚而又坚定。   “你怎么保证你不会被虫后控制。”年轻的指挥官走到他面前,提问。   哨兵直直望着他,语气坚决,“我用生命发誓。”   他会保护好这名,属于他的向导,他的盾,他的爱,他的灵魂之光。   ……   盖因最终得以和所有人一起登上昆仑号,聆听作战会议。   “这是帝国与联盟专为杀死虫后研发的精神武器“游戏仓”,一种可以灭杀超S级精神体的高维炸-弹。”   周愉抬起手,将光脑上的光屏放大,一个圆球状装置出现在众人面前。   “‘游戏仓’需要被投放到穆玛星的虫后巢穴附近,你们的任务就是提前登陆到星球表面找到虫后的巢穴并将信标附着在虫后的身上,同时清理地表和上空,为游戏仓投放做好准备。”   “改造后的质子震爆弹可以在10秒内令半径一公里内的虫族陷入休眠,包括虫后,你们必须赶在这10秒的黄金窗口使用装有信标的子弹击中虫后的本体。”   “一旦任务完成,即刻撤退到星门附近,两艘驱逐舰和无人机会为你们清出一条离开的道路——有问题吗?”   一段短暂的沉默后,艾德米尔说话了,“我们有多长的撤退时间?”   “从游戏仓发射到着陆,大约会经过30秒的时间,游戏仓上有AI智能辅助系统,一旦确认你们全部撤离,会立刻引爆。就算你们有人无法离开……”周愉顿了顿,“炸-弹不长眼睛。”   “都听明白了吗?”他扬起声音。   “明白!”全员振声道。   “很好。”周愉关闭全息投影,转过头,周围是总控室忙碌的工作人员,面前的星图上,一个巨大的蓝色圆圈正在闪烁着。   或许从环形观察窗可以更明显的看到面前的场景。   那扇构筑在跑道尽头,正跟随着堡垒一起自转的巨大钢铁圆环,中央正逐渐亮起魔幻的漏斗形弧光。   那是星门,目前唯有帝国的上帝之眼太空堡垒成功构筑的,人造的巨型虫洞,无疑是人类智慧的最高结晶。   “准备穿过星门,坐标:穆玛星。”   “是!” 第121章 终结之战   “长官, 冯·盖因威尔到了。”   星门的传输通道比起天然的跃迁点更加稳定,特殊的暗物质隔离介层可以让舰员在不进入休眠的情况下,快速地进行长距离星际跃进。   周愉看着面前的星图, 听见身后的人通报,淡淡地应了一声。   “你们都先下去。”   “是。”   昆仑号在跃迁中处于自动驾驶状态, 少几个驾驶员和观测员也不会怎么样,总控室很快被清空,留下两个站得一前一后的人。   “你找我。”白发哨兵站在后方, 没放出量子兽。   周愉忽然觉得对方有些令他看不懂了。   “你知道我会让你上舰。”他这样说的,明明是个问句,却用了陈述句的语气。   盖因没想到对方会如此敏锐地注意到这一点,垂下眼眸收敛自己的神情。   “为什么?”周愉转过来,走到他面前,抬起手, 捏住他的下巴。   男人不得已将和他对视。   周愉的那双眼睛就如同解剖刀一般犀利,他望向那双琥珀色的眸子, 那双本该如澄澈无一丝阴霾的黄金瞳此刻却沉淀着苦涩的意味。   向导可以从那个短暂的吻建立的临时标记当中, 察觉到对方的痛苦, 还有一丝本不应该存在的……战栗。   “你在害怕?你也会害怕?”   记忆中的向导没有说过这句话,但是在轮回世界中,情境却不同了。   第一次经历穆玛星战役的冯·盖因威尔无所畏惧, 但这一次,回忆起结局的盖因感到害怕了。   他害怕的不是自己的死亡,也不是战友的牺牲, 而是当他坐在逃生舱里, 从透明的防护罩中看到整艘昆仑号在宇宙中无声爆炸时, 那种深入骨髓的孤独和绝望。   死者固然得以安息, 生者却需要负重前行。   盖因的嘴唇颤了颤,他望着眼前鲜活的人,感到心脏一阵紧缩,血液逼涌到脑部。   他知道游戏仓的驾驶员是周愉,他知道他才是真正的秘密武器,他知道他才是冒着生命危险的那个。   虫后临死反扑,用精神力破坏了星核,想要拖着所有人一起陪葬,飞船失控坠毁在星球表面,星球湮灭的时候,周愉应该还在虫后的洞穴附近。   但是,他还活着。   他还活着……盖因不知道他是怎么在如此严重的行星级爆炸的高温中幸存下来的,按照999的说法,他的脑域遭到了重创,现在还是植物人的状态,但依旧顽强地活着。   盖因闭上了眼。   他冥冥中感觉到,或许在这一切结束之后,他就可以顺利醒过来。   醒来,或许就能见到真正的周愉,他的向导,去实现他们曾经的约定。   仅仅是想到这一点,他就……   “不是害怕。”   他说道。   不是害怕,而是庆幸……庆幸这场战争至少没有带有他所有在乎的人的生命,没有留下他一个人孤独地活在世上。   “我需要一个解释。”周愉直直望着他,“还是我需要在战前再用精神力检查一遍你的脑子。”   “因为没有威胁。”盖因却在此时睁开眼。   周愉眯起眼,盖因知道这是他在警惕时候的样子。   “S级向导的精神触丝已经超越了A级向导的程度,只要还没有和哨兵绑定,就可以单向地和不同的生物大脑建立短时间的精神通道,也就是说,你可以单方面地控制我,就像虫后那样,只不过她是通过血脉对她的后代进行操纵,而你需要提前获得我的信息素才能对我建立标记。”   “既然如此,虫后便不能控制我的大脑,所以我没有威胁,这就是你允许我上舰的原因。”   盖因徐徐道,“不是么,长官?”   “你怎么……”知道的。   周愉皱起眉。   “不如,你自己进来看看。”   高大的哨兵站在原地,垂眸看着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向导,却以一种受制于人的姿势被捏着下颚,神色晦暗不明。   周愉定定地开了一会儿,松开了他的手。   “呵,激将法对我没有用。”   他转过身,正欲发布命令,大腿一沉,低头,一只银白的大狗扒拉在他的腰上,露出楚楚可怜的不舍表情,尾巴在身后扫动着。   他陡然转身,身后的哨兵依然站在那里,同样的眼神意味却变了。   不是挑衅,是渴-求。   那种如同绝境中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一般渴-求的眼神。   心中涌起突如其来的冲动,未经多余的思考,周愉走上前将控制台上所有的手动按钮锁定,关上了监视器,然后一把抓住对方的衣领,将他摁在了控制台上,俯身吻了上去。   哨兵热情地回应着他,像是在要在战前将他所有浓烈的感情从口中宣泄出去。   但他又何尝不是呢?   这一刻,他们不是上级与下级的关系,不是哨兵和向导的关系,没有精神力咄咄逼人的试探,他们仅仅是因为情感而产生共鸣的两人,在生与死之间的罅隙里,用唇|舌和体温慰藉彼此不安的灵魂。   求生的希望和赴死的意志都是如此的强烈,坚定的信念糅杂在一起,难分伯仲。   “你还不是我的哨兵。”向导在间隙中这样喘-息着说道,像是对对方的警告,又像是对自己的提醒。   “我知道。”哨兵的回答安抚了对方打消了对方仅有的一丝顾虑。   见过哨兵和向导因为一方的死亡还被精神切断,另一方被弥留在生的彼岸,却永远无法填补那仿佛一半的魂魄被撕裂的空白,那样太过残忍,况且是这样九死一生的任务。   没有人提起,但两人心知肚明,哨兵已经在种种行为中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周愉知道即使对方身上藏有太多秘密,但他依旧是对自己完全敞开的。而盖因则从未奢求过这些,他只需明白自己是唯一能够见到向导这非理性的一面的人便心满意足。   浩瀚的星图围绕在他们的身边,四周寂静无人,只有彼此的气息相互缠绕,仿佛是在神秘恢宏的星空中依偎着,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又仿佛只过了短暂的一会儿,两人才缓缓分开。   不知何时,盖因的位置已经和对方颠倒,他俯身撑在控制台上,而青年则半撑着台面靠在密密麻麻的操控按键上,有着联合军军徽的帽子掉在了一旁,微潮的黑发贴在脸侧,狭长的眼角绯红,一直晕染到那颗泪痣的边缘。   盖因用拇指轻轻摩挲着他的脸,在对方的默许下,慢慢地单膝跪下。   “Willing to be your loyal guardian, sir.(愿做您忠诚的守卫者,长官。)”   银发哨兵这样说着,托起对方的脚踝,如记忆中自己所做的那样,在那只高筒的骑士靴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哨兵(Sentry)真正的意义,便是放哨的卫兵,周愉自身就是那把可以决定胜负定局的所向披靡的剑,而他需要的,是可以令他交付后背,在后方看守整个大本营的人。   被宣誓的对象静静地靠在控制台上,如同真正的君主那般俯视着他,半开半阖的眼中泄出一丝蓝芒。   “接受你的效忠,上尉。”   在他背后的瞭望窗上,一颗微微泛红的星球若隐若现地出现在星门另一端。在星球前方,密密麻麻的虫族已经严阵以待。   最终的战争,即将拉开帷幕。 第122章 太阳粒子光束   漆黑的太空中, 用肉眼几乎看不见几颗星星,虫族蚕食了这片星域所有的资源和生命体,那些失去了利用价值的行星在被吸收完星核的能量后或坍缩或碎裂, 成为了连恒星的光芒都无法反射的巨型太空垃圾。   星图上的视场被放大, 穆玛星上空, 乌压压的虫族军队几乎挡住了整颗红色的星球, 这些外星生命体是可以以肉身直面太空辐射的存在, 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成为虫后开疆拓土的工具, 为虫后带来更多的资源和食物,并保护虫后的本体和虫巢中幼生的卵。   这些虫子面对着空中骤然出现的虫洞, 发出蠢蠢欲动的嘶吼,却没有立刻发动攻击,像是在等待他们的女王的命令。   “中央主脑,给我一个估计的数字。”   周愉双手在光屏上训练有素地滑动着, 将三艘巡航舰和两艘驱逐舰分布到母舰周围,呈环状排列,两艘补给舰则守在相对斜后方的位置。   “正在计算中, 预计A级吞噬者数量18到23万, B级吞噬者数量25到34万, 致命毒蜂2到3万,塔形侵略者1到2万。”   周愉看着星图中被标注为红色的敌人,如同一片流动的猩红云雾蒙在星球表面, 眯了眯眼, “派出无人机从周围包抄, 我需要他们集中分布才能使用光线武器, 让B2中队从后翼绕过去, 看看星球另一侧防守情况如何。”   “是。”坐在他周围的控制员们收到命令, 将指令一层层落实下去。   很快,三艘巡航舰下方的舱门打开,数不清的银色无人机从中成群结队的飞出来,在各级指挥官远程的操纵和中央主脑的辅助下朝着面前的敌人毅然决然地扑了上去,战成一团。   战火燎起,太空中时不时亮起火光和穿梭的能量柱,周愉很快接到了B2中队的视角,随着无人机的扑入,星球背侧的防御开始松动。   “驱逐舰放出轻型舰绕后登陆,无人机掩护。”   星球正中央,有个被标注的红色圆点,那正是虫后的巢穴所在的位置。   而在巢穴和联合军的舰群中央,还间隔着无数形态各异,无一对密恐患者友好的虫族,虫族的尸体被无人机的射线撕裂成了两半,血肉飘洒在零重力的太空中,放眼望去,好像在太空中下起了紫红色的黑雨。   “长官,(14,161)方向无人机防线出现缺口。”   周愉沉默了一会儿,将屏幕分成了两个,将驱逐舰的导航坐标定位了穆玛星背面,而两艘巡航舰则往周边拉了一些,没有再紧紧依偎着母舰。   “长官,没有舰群守卫的话,母舰的防守就……”观测员露出犹豫的神色。   “照我说的做,让他们进来。”周愉语气镇定。   果不其然,一旦母舰前方出现了缺口,所有的虫群都像是在蛋壳上找到了缝的苍蝇一样,朝着昆仑号冲了过来。   前窄后宽的黑色螺旋暴风正面刚上了金色的防护力场。   “防御力场100%开启,预计可以抵挡,1分钟。”   观察窗的视野都被虫族们扑闪的翅膀遮挡住,那遮天蔽日的数量令人不由地不寒而栗,冒着寒光和黏液的口器令人不由地想象肉身被撕裂的场景,前方的虫子撞在防御力场上,立刻被高速运动的粒子摩擦时产生的高温灼成了焦炭,化作齑粉找都找不到,但后方的虫子很快不要命地补上了位置,前仆后继,争先恐后,仿佛他们面前的不是死亡力场,而是什么美味珍馐一般。   周愉站在总控室最中央,距离观察窗不到三米的距离,面对这样疯狂的场面却面不改色。   “超远程太阳镭射粒子光束准备蓄能。”   “收到!启动超远程太阳镭射粒子光束,预计蓄能时间,60秒。”母舰前方的挡板朝里收拢,一个针状的粒子光束武器从中探出头来,如花朵绽放般掀开了周围的隔热反射板。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光屏上的进度条还未拉满,防护力场的金色光芒逐渐孱弱,像是能量耗尽一般闪烁起来,几只漏网之鱼因此扑了进来,在船体上用口器和螯肢四处戳-弄,试图找到地方冲进来。   “光束蓄能时间还差二十秒!”   “防御力场只能坚持十秒了!”   周愉眯了眯眼,偏头看向身后。   一直靠着墙沉默的银发哨兵像是感受到他的视线,直起身来,点了下手腕上的光脑,白色的纳米铠甲如鳞片般爬上他的身躯,很快将那张脸覆盖在头罩下。   “十秒绰绰有余。”哨兵闷闷的声音从头罩下传出来,几乎是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要不是看见舱门一开一合,几乎以为自己是产生了幻觉的观察员们:好……好强,这就是A级哨兵真正的实力吗?!   周愉收回注意力,抬手在光屏中央点了点,将那颗红色星球上的某个尖塔状位置放大,然后将十字准星定位在塔尖上。   昆仑号接收到了他的命令,船身微微调整,将正在蓄能的粒子光束的炮口对准了那颗星球,和无数阻挡在前方的虫子们。   “力场能量即将告罄!倒计时5……4……3……2……1!”   十秒时间到,代表着防御力场工作效能的那根冒着警告红光的矩形条终于见了底,闪烁着的金色能量罩彻底消失。   无数吞噬者扇动着背脊上的骨翅,如饿虎扑食般朝着母舰扑来。   观察窗前的几名观测员忍不住挡住了脸。   下一刻,想象中的异形撞碎强化玻璃的场面并没有发生。   窗前一道曲线的银色闪电横横经过。   画面如同被人按下了慢放键,那些疯狂涌来的吞噬者们的翅膀扇动慢了起来,紧接着,上下躯壳斜斜分开,变成了两截,紫红色的血液从伤口无声地喷射出来,头尾分离的肉块顿时成为了一堆18R的太空垃圾。   白色机甲在粒子光束发射装置前方几下闪现,手中的光剑舞得虎虎生风,想要冲到舰头前方的虫族被他统统人道毁灭,一只都没有落下,那长长的炮台在他背后发出恐怖的阵阵电弧光,给这激烈的战斗场面留下了炫酷的背景。   “光线发射蓄能时间倒计时3……2……”   踩着吞噬者的脑袋将手中光剑插-进后颈节处,反手一扭,直接破坏了虫族的脑髓,盖因双腿一蹬,拔-出剑的同时机敏地一跃而起,以一个单膝落地的姿势闪避到了观察窗前的平台上。   “1!”   下一秒,灼眼的金色光线从炮口喷涌而出,在宇宙中划出一道正义的光路,将最靠近的几只虫子顷刻被覆盖在光柱里,湮灭得无影无踪,后方的则如同产生了连锁反应一般的剧烈爆炸,如同在太空中放了一场金色的烟花。   霎时,就连没有精神力的普通人都仿佛听到了耳边响起虫后愤怒哀凄的尖鸣。   那惊人的人造太阳粒子风暴足足喷射了三十秒,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太空中被清出了一大片空地,待到硝烟散去,那颗红色的星球彻底暴露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中。   “噗——”灭菌装置的轻响没有引起众人的注意力。舱门不知啥时候默默地再次开合,解除武装的银发哨兵一边拍着自己袖子上不存在的灰一边走进来,和偏过头来的总指挥官对视了一眼,然后倚回了属于自己的那个角落。   周愉将视线收回,垂下头,看着躲在控制台下面,仗着处于视觉死角一直死命扒拉着自己裤脚,尾巴甩成了电风扇的某只得意邀功的银背哈士奇,用手指搓了搓他手感颇好的耳朵。   干得不错。   向导微微勾起唇角,一抹堪称温柔的笑意一闪而逝。   角落的哨兵单手抱胸,另一只手掌托着自己的脸若无其事地看向另一旁,像是不经意地挠了挠自己不知为何微微发红的耳根。   ……   向前行驶的昆仑号和几艘护卫舰汇合,几艘护卫舰同时展开力场,将母舰重新笼入了防御圈当中。   “防护力场正在重新充能,预计恢复时间,3分钟后。”负责能源分配的助手汇报。   周愉收敛了神色,打开了频道,振声道。   “还等什么,轮到你们登场了!不死鸟们。”   “不死鸟收到。”   母舰底部的舱门再度打开,九艘战斗机以一字型飞出来,拖着湛蓝的尾焰一往无前地朝着那颗猩红的虫族星球飞去。 第123章 入侵虫巢   桀——   星舰上的灯光闪了闪, 某种令人无端眩晕焦躁的高频噪音从耳道中响起,总控室中的驾驶员和观测员纷纷捂住自己的耳朵。   “那是什么东西?”   有人在强烈的耳鸣中艰难道。   “是噪啸,虫后在派出新一波的虫潮——”   星图上, 周愉看着放大后的穆玛星地表, 神情严肃。   黑黢黢的虫族从地面上的各种孔洞中迈开修长的足肢爬了出来, 源源不断,像是永远不会枯竭的黑水一般, 不一会儿就占满了整个视野。   虽然事先派了一些兵力去星球后边,但虫后似乎并没有被这声东击西之计诱住。   黑发向导眼中亮起明亮的蓝芒, 高维空间中, 一层蓝色的半透明精神屏障扫过整个房间, 那些蠢蠢欲动延伸进来的紫红色触手顿时化作光点消失。   “咦……噪啸好像结束了……”总控室的人们惊疑不定地松开捂住脑袋的手。   “驱逐舰派出机甲步兵团地面掩护不死鸟突击队清障, 其余所有舰艇回到高层轨道,退守星门。”   周愉坐在属于他的操纵椅上,单手放大那个属于穆玛星地表的探针传回来的画面, 单手撑在扶手上托着下颚,神色冷凝。   ……   托着长长尾焰的战斗机在目标上空斡旋了一圈, 坐在驾驶舱上的金发女向导望着地面上的尖塔状建筑和密密麻麻的黑色虫潮, 接通通讯频道的同时,按下了操作盘上的按钮,面不改色地在建筑门口投下几枚质子鱼-雷。   “不死鸟突击队靠近穆玛星地表,一切正常,准备投放哨兵A2257……”   “等下亲爱的,你的鱼-雷还在路上……你要把你男人投到哪里去……喂等等等等……”   后舱打开,一个有些狼狈的银白色机甲倒飞出来。   “喔哦哦哦哦哦——”   丹尼尔的尖叫声充斥着不死鸟小队整个频道。   下一刻, 比他早十几秒落在地上的鱼-雷轰然炸响, 蘑菇状的云层朵朵升起, 在地面上清理出了一个个十几米的漆黑大坑。   一只高大的银背大猩猩单手捞着一架白色机甲从漫天扬尘中走了出来,把它放到了地上。   “咳咳咳……谢了金刚。”   在他们身后,几架同样型号的权天使七代白色机甲纷纷以“英雄落地”的姿势着陆在地上,然后潇洒地站起来。   “感谢清障,露西亚中尉。”   玻曼站在其中一个大坑里,望着遥遥朝他们汇集过来的虫族,抬头朝着头顶斡旋的战斗机敬了个礼。   金发女向导在频道里轻笑一声。   “注意安全,男孩儿们。”   一架蝶式战机低空擦过,激光机枪发射时的独特“biubiu”声响起,在地面上扫起一片沙帘,几只移动速度较快的跑在前面的虫族顿时趴窝。   “虫后的信号源在9点钟方向,去吧,我们会在后方掩护你们。”艾德米尔冷淡的声音插进来。   “收到。”玻曼勾了勾唇,和汇合的九位哨兵一起闯进了那漆黑的洞穴当中。   虫族喜欢在黑暗、潮湿又温暖的地方,洞穴内黑幽幽的,传来回荡的水声,像是有底下水源。   九人背靠背,缓缓行进,来到了一个岔路口。   “稍等。”兰德尔比了个停的手势,他的量子兽黑曼巴出现在脚下,从左边的路口嘶嘶爬了进去。   过了片刻,哨兵朝着另一侧指了指。   “这边。”   众人毫不犹豫地朝着右侧的洞口行进。   “嘿,伙计,你不该分享一下另一边有什么?”   漆黑的甬道什么也看不见,墙面上布满了冷血节肢类动物经过时留下的划痕,丹尼尔弯着腰小心前进,一边眯着眼观察前方一边低声说道。   “想知道?”头罩可以隔绝声音,兰德尔略微低沉的声音从内部的通讯频道里传出来,带着略微失真的电流声,“你可以自己过去看看,如果你不介意和几千只吞噬者工蚁一起搞派对的话。”   “……听起来很热闹,不过我家亲爱的不喜欢我参加派对,还是算了。”丹尼尔那自带节奏感的声音响起。   “各位,小心脚下。”走在前方的玻曼伸手拦住对方。   面前一片漆黑,已经没有路了,底下已经伸手不见五指,就连哨兵的超级五感都很难在这种暗度下瞄准东西。   但是他们依旧能够感受到,那隐秘处潜伏的危机。   玻曼从护臂中的储物空间里拿出一根照明棒,投下去。   棍子在石洞凹凸不平的墙壁中轻磕了几下,发出几声轻响,照亮了洞窟中蛰伏着的吞噬者们锃亮的黑色甲壳。   照明棒落到了最底下,噗地一下落入水里,将水潭映出了蓝盈盈的光。   泡在水里的一个个壳子啵地支起身体站起来,朝着他们抬起了头。   “看起来这边的泳池派对也不错。”玻曼幽幽道。   “至少他们不会飞。”兰德尔这样说着,抛出一个钩爪射进对面的石壁里,“趁他们还没爬上来,走!”   几根钩爪紧接着抛到对面,机枪在黑暗中亮起连续不断的光,时不时映亮那蓝色寒潭,以及叠罗汉一般堆叠着往上方攀去的吞噬者们。   玻曼精准的点射击碎了一只企图在自己掠过时横劈过来的镰肢,紫红色的血液溅了他半身但他却无所顾忌,背上有个什么冒着红点的东西飞了出来,贴在了洞顶端。   “它们来了它们来了!你还在等什么……走走走!”   丹尼尔落地一个前滚翻,毫不犹豫地朝前快速行进。   玻曼一边往后放扫射一边退后,待到一定距离之后干脆利落地按下了光脑中的按钮。   “趴下!”   轰隆隆——   一声巨响,洞顶落下的碎石将疯狂涌来的吞噬者砸成了肉沫,很快堵得听不见后面的动静了。   “……有点东西老哥。”几名哨兵被这利落果敢的举动吓了一跳。   “就是我们一会儿怎么出去。”   “出去的事情……出去的时候再说。”玻曼的语气依旧是那么冷冷淡淡。   没人在这时候扫兴地提起是否能活着出去这件事情。   几人行进了一会儿,很快又遇到了岔路口,这次是三个。   蛇类在这种漆黑复杂的地貌下是侦查的好能手,兰德尔故技重施,放出自己的量子兽进入洞中,但很快“嘶”了一声,晃了晃身体。   “怎么了?”   “黑曼巴死了。”兰德尔指向中间的洞口,“里面有大东西。”   “确定吗?是虫后?”   兰德尔摇头,量子兽的伤害会转嫁到哨兵的脑域中,他的向导正在通过精神链接替他修复,但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玻曼当机立断,指了指边上两个哨兵,“你们俩陪他待在这儿,一会跟上来,其他人走。”   虫后的洞穴中有特殊的电磁屏蔽场,所有的探针仪器都不好使,坡路一直往下,丹尼尔体感他们大概已经来到了地下大约两三千米的位置,四周逐渐闷热,渐渐地,逼仄的甬道逐渐变宽,四周骤然开阔,出现了一块平地。   几人谨慎地从入口中踱步出来,四周空荡荡,只有一层层满是灰尘的白色蛛网状物质。   “妈的,这地方怪恶心的。”丹尼尔一脚踩进了软趴趴的东西里面,惊得他赶紧抬起脚,结果一大团白色粘液跟着他一起被拉起来,黏在鞋上怎么也甩不了。   “把它们想成芝士。”玻曼跟着走进来。   “那我怕是三五年内不想吃起司通心粉了。”丹尼尔端着粒子枪,努力让自己无视脚下的“踩屎感”,打起精神观察四周,“兰德尔那家伙该不会是在驴我们吧,我去——什么东西落在我头盔上了。”   他摸了一把头顶,手上同样是黏黏的丝状物质,还热乎乎的。   “这……该不会是……”他低骂一声,猛地抬起头,从头盔中的夜视仪努力分辨出了一点点锃亮的东西。   是超A级吞噬者霸王蜘蛛领主口器中的森森白牙!   “那东西在我们头顶!开火!!!”   他第一时间将枪口朝上扣下了扳机,一梭梭不间断的射线朝着上方的怪物击去。   明亮的火线映亮了半空中悬挂着的繁复错杂的蛛网,好家伙,那只巨型的霸王蛛完全汲取了巴洛克艺术的精髓,只可惜底下的哨兵完全没有欣赏美的心情,高低错落的白色蛛网被灼得乌漆嘛黑,乱七八糟,愤怒的蜘蛛领主狂啸着朝他们吐出一堆浓稠的白丝,然后扑了上来。   “F**k!”丹尼尔为了躲避高空坠物,一时不察被脚下的蛛丝绊了一下,身体陷入那一堆软趴趴的分泌物里边,一时间连膝盖着力都困难,别提爬起来了。   “别管我,你们快走!”   他顽强地继续往霸王蜘蛛的位置射击。   不愧是领主级别的虫族,虽然看上去大只,但那八对附足配合使用移动地极快,一时半会儿竟然无法奈他何。   更气人的是,对于哨兵们寸步难行的地面,霸王蛛却走得如履平地,动作快如闪电,眼看着就来到了丹尼尔前面,朝他抬起了那镰刀似的前肢。   眼看着哨兵就要身首分离,血溅当场,半空中响起鹰啸,一只巨大的黑鹰用后爪钳住哨兵的肩部,将他从地上的附着物里拖了出来,双翅一展,往另一侧的洞口飞去。   丹尼尔落到地上,送他前来的量子兽黑格尔也紧跟着消失了,还没喘一口气,一个冒着蓝光的梭子状东西朝着他飞过来。   “接着!”玻曼的声音从频道中响起,他连忙接住东西,定睛一看。   是信标。   “别停下,找到虫后!”   玻曼抬手就是两枚塑-胶炸弹,丹尼尔连忙起身往里边退去。   身后轰得一声,洞口坍塌,霸王蛛愤怒的尖啸却仿佛还在隧道里回荡。   哨兵压住眼中的热意,将信标固定到机甲大腿上的武装带上,然后往前移动——   前方的石头像是长了青苔般分外滑腻,丹尼尔脚下一滑,连滚带爬地从通道中滑了下去。   “S**t……”他暗自咒骂着,下意识护住了大腿上的信标,手中的粒子枪枪杆却不知道磕到了什么东西,反震力令他虎口一麻,枪已经先一步脱手跌了出去。   啪嗒!   哨兵面朝下砸到了一滩浅浅的水摊当中,一条腿微微曲起,双手护着腿侧。   “皇帝陛下在上……可千万别磕坏。”丹尼尔爬起身,第一时间去看信标,见那梭子形的东西还好好的一闪一闪冒着蓝光,才松了口气。   哨兵抬起头,准备开始打量身周的场景。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密密麻麻的红色眼睛是什么情况。   丹尼尔看着自己那把不知为何一路滑到了虫族中央最后被卡在石头缝中间的粒子枪,再看看前方密密麻麻的吞噬者,咽了口唾沫。   但紧接着他眼前一亮,吞噬者摩肩接踵的缝隙后面有许多一闪一闪冒着光的半透明卵状物体,他在军事解剖课上看到过,那些就是未出生的虫卵,而往后那个趴在虫卵当中,正在慢慢往后蠕动的浑身软趴趴的冒着紫光还长了好多触须的大家伙大概就是虫后了。   “兄弟们,我想我找到虫后了。”丹尼尔在频道中轻声说着。   滋滋滋……   电子干扰太强,没有回应。   [看来你中奖了,宝贝。]精神链接里,凯特这样回应他,[你知道开盘的时候,你的赔率是最高的。]   [哦该死的,我好像押了玻曼,我真是被自己蠢哭了。]丹尼尔苦笑着,慢慢地站起身,往前一寸一寸地挪动着,手臂探向身后,从背上拔出一个短短的手柄。   [没事儿,我全押了你,等你出来我们大概就能在加德兰买房了……虽然大概只能凑个首付。]   [哦,亲爱的,没想到你居然有那么信任我。]   丹尼尔感动地说着,顿了顿又调侃道,[要是那家伙在,这差事可轮不到我,他永远是冲在最前面那个。]   [……放轻松,亲爱的。]凯特大概是感受到了他的忐忑,在精神链接里安抚着他,[我们都在,我会陪着你。]   [你真贴心。]   精神链接的传递比正常时间快上很多,这几下来回只在一念之间,丹尼尔深吸一口气,重振精神,手中的手柄一挥,出现了一道蓝色的光刃。   他朝着前方的虫子们冲去。   “来吧,真男人就来正面刚!” 第124章 决战(1)   “哨兵A2257, 丹尼尔·纲瑟,绰号'万年老二'……”   丹尼尔和盖因是同一届军校的毕业生,毕业典礼上, 公布毕业去向的教官用诙谐的语气说着,整个队列中的哨兵都发出毫不收敛的笑声。   “真是谢谢您了。”丹尼尔接过自己的毕业去向书, 打开一看——第一集 团军陆军机动部队。 第一集 团军是守卫帝都的机动部队,向来只招收优秀的士兵, 这去向不错啊,黑人哨兵勾了勾嘴角。   边上的银发哨兵刚好回到队列中, 他斜过眼瞥了一眼, 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 直接夺过对方的毕业去向书贴近了瞅。   “帝国远征军星耀部队!我靠!”他难以置信地看向边上的哨兵,“那不是传说中精锐中的精锐才能去的地方吗?你一个新兵,凭什么?!”   他急了他急了。   对方当时怎么说的来着?   哦对了。   银发哨兵慢慢地从他手中把自己的毕业去向书拿回来,“别着急, 你的机会总会来的。”   ……   两年前,虫族入侵地球, 帝国从各个部队中晋级选拔表现优异的哨兵组建特别行动队,丹尼尔过五关斩六将,终于被挑中,兴冲冲地收拾行囊来到星巢, 却没想到能和自己的老同学相遇。   两年不见,那家伙的进步速度如有神助, 已经到了令人难以望其项背的地步, 丹尼尔本以为自己会再次被对方衬托得黯然失色, 没想到, 机会真的来了。   摈弃脑海中无用的胡思乱想, 黑人哨兵手执光刃,双腿一蹬,身体化为疾风,巨大的银背猩猩凭空出现,怒吼着跃入虫潮中,所过之处,一只只虫族翻飞,比破布娃娃还不如。   近了,更近了,一步!   哨兵身形压低,在虫族尖锐的巨大突刺袭来前侧着身体一个前滚翻抄起了地上的粒子枪,下一刻,他扔出了早就藏在手心的质子震爆弹——   滴滴滴滴滴!   银色的球状装置滚到了这群吞噬者当中,受到攻击的虫族行动被打乱,趴在地上动弹不得。而更多的则因为虫后的强制驱使,无视了强烈共振给器官带来的破坏,如行尸走肉般冲上来。   “吼——”   银背猩猩金刚用双手举起自己的主人的脚,任凭身前身后的吞噬者们一边发出尖啸一边攻击它的身体,在虫山虫海中为主人支撑起了一个狙击点。   锚准镜被紫红色的血液弄脏了,哨兵一把拆下它扔到一旁,动作娴熟地更换了粒子枪的组件,将射击模式改为抛射,手中的信标装置安装在枪管前方,维持着标准的跪姿射击动作,双手据枪,枪身纹丝不动。   机会只有这么一次……   视觉被无限加强,黑亮的瞳孔倒映出了无数冒着微光的虫卵之后,几乎快要掩进石缝下的虫后。   没有时间多加思索,哨兵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咻——   螺旋旋转的梭子形信标划破长空,掠过无数嚎叫着的异形,朝着一公里外的目标直直飞去——   穆玛星上空,炮火声连天,坐在战斗机中的凯特·露西亚时刻关注着链接对面的情况,不由地屏住了呼吸,抓紧了手中的操控杆……   下一刻,梭子形的信标扎进虫后那丰满的肉身当中,“噗”地一下内外呈花瓣形打开,用尖利的钩爪牢牢固定住了。   “桀!!!”虫后愤怒地扬起前身,口器向上,发出一声凄厉的咆哮。   信标上的蓝色灯光的闪烁频率骤然加快,同时发出了不祥的警报声。   成功了!   凯特精神一振,迅速接通了通讯,“这里是不死鸟!信标已经成功启动,所有人准备撤退!”   ……   指挥室中,坐在正中央的青年站起身,和站在墙角的哨兵交换了一个眼神。   “现在出示马文上将的银色指令。”青年在光屏上调出了一张电子信函,“在我无法担任指挥官一职期间,一切按预设战术进行,如有紧急情况,指挥权转予冯·盖因威尔上尉,所有调度听他指挥。”   周愉径直走到电梯内,在众人猝不及防的眼神中,摁下了前往最底层起降的按键。   ……   电梯打开,已经换上了一身黑色紧身神经接触服的青年无视旁人瞠目结舌的目光,走到白色的球形“游戏仓”旁边,在光屏输入密码。   有人反应过来,不由地喃喃道,“长官……这太冒险了……”   周愉已经躺进了内舱当中。   “准备发射。”   舱门闭上前,青年用一如既往的沉静银色这样说道。   ……   “不死鸟突击队任务完成,准备离开穆玛星大气层!”   眼看眼熟的白色机甲攀着战斗机的绳梯爬上来,瘫在后舱不动了,凯特一边阖上后舱门,一边拉动指挥杆,战斗机的侧翼险险地撩过几只试图跳上来的虫族,然后开始迅速攀升。   ……   “驱逐舰报告:机甲步兵团全部撤离完成。”   “正在跟踪信标位置,信标位置确定!”   指挥室中,盖因在众人的注视中走到那个属于舰长的位置上,却没有坐下,只是站在那个位置,听着人员报告目前的情况。   站在这个位置,战役中所有的信息汇集到一处,主观的想法被压制在内心深处,此时此刻,他不再是一名棋盘上的士卒,而是下棋的指挥者。   周愉将信任交给了他,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回之以胜利。   银发哨兵琥珀色的眼眸倒映出星图上的猩红星球,冷静地下了命令。   “投放'游戏仓'。”   “‘游戏仓’已在通道01待命,3……2……1,发射!”   昆仑号下方,一枚推进火箭朝着穆玛星直直飞去。   超强加速度带来轻微的颠簸,向导独立躺在密闭的舱体中,链接在身体给出神经连接束一点一点亮起亮起荧绿色的光芒,光路逐渐蔓延全身。   “适配者:向导编号S001,周愉。正在匹配神经节点,同步率32%……64%……92%……100%。”   ……   “‘游戏仓’成功进入降落轨道,推进舱脱离,启动自推进系统,重新校准地面信号源,校准成功,正在进入大气层。”   盖因放大了光屏上回传回来的画面,从计算机恢复的高分辨率画面上,可以清晰地看到那颗白色的圆球正在高空中疾速下降,目标直指虫族的“尖塔”,因为和穆玛星的大气产生强烈摩擦,整个游戏仓像是一颗冒着火的流星一般,白色的表面已经因为高温被灼烧成了黑色。   [已进入穆玛星大气层,正在启动AI自动导航,预计30秒后着陆。]   向导脑中,系统精灵同步说着。   [生物锁“魂戒”正在激活……宿主精神力增幅中……100%……150%……200%……300%……]   ……   如同记忆中的画面一样,那颗曳尾的火流星就这样一往无前的,砸进了穆玛星的地表,高温和巨大的动力势能令它一路突进,从虫族的“尖塔”中穿了进去,那摧枯拉朽的力量令塔尖拦腰折断,跌落下来。   强烈的撞击令在内舱的向导也跟着颤了颤,但他神色却丝毫不显得慌乱。   [开启维度转换。]   [明白,维度转换开启!]   向导脑中,系统精灵同步说着。   下一刻,那颗已经变成焦黑色的球形装置表面自行剥离开来,重新露出纯白的内里,以及球面上闪动的蓝色波纹状弧光。   从塔顶落下的那颗光球就这么“啵”地一下穿进了地面。   “信号源丢失了!”观测员惊慌的声音传入盖因耳中。   自此目标已经从视觉和雷达图上消失了,就连加了温度区分的伪色图上也看不到。   指挥室的人们顿时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乱成一团,唯有站在最中央的人自始至终保持着镇定。   哨兵看着信号源最后消失的画面,心思却已经跟着飘向了穆玛星,他知道,在人类无法观测到的高维空间中,那搭载着他心爱的向导和消灭虫后的沉重使命的舱体依旧在一往无前地下坠,穿过一层层虫族的巢穴和坚硬的岩石,径直朝着最底层那个属于虫后信标的那个蓝点坠去。 第125章 风雪鉴人心   女神星, 是全亚联盟在骷髅星云发现的一颗类地行星,因其特殊的磁场导致表面常年萦绕着高能粒子形成的梦幻“极光”,看上去美丽而圣洁, 故而得名。   女神星上有着对联盟至关重要的能源晶石矿藏,不知道是联盟的哪个机智的政客想的, 总之, 这里从很早的时候起, 就是一颗劳改星球。无数犯了错的联盟犯人被送到这里成为义务矿工,每天只能用采来的矿石来交换定量的食物和必需品。   每个月, 帝国的运输舰会送来新的罪犯,轮岗的士兵, 还有物资。为这颗星球带来新的人口, 也带走了矿石和少数服刑结束的人们。   巨大的蝶形飞船穿越危险的陨石带和电磁风暴,在一片荒芜的雪原上着陆, 远处, 矿场边沿,一个有着络腮胡的男人望着运输舰的方向,从棉衣里掏出一根烟来, 塞在嘴里。   “在矿场附近抽烟是禁止的。”   采矿车的车辙在雪地上划出一条条的曲线, 像是一幅随意的涂鸦,其中一辆停在了络腮胡男人身后。   男人侧过头来看了一眼, 老神在在道, “知道,就是过过嘴瘾, 没点。”   坐在采矿车上的少年这才收回视线, 正欲开车离开, 一句话又从络腮胡男人口中传出来。   “小周啊, 你下个月也能走了吧。”   少年偏过头看了他一眼,犹带着些沙哑的声音有股少年独特的清冷,“嗯。”   “真快啊……眨眼就过去两年了。”男人叹了口气,把烟从口中撤下,重新塞进口袋里,“晚上到哥家里吃饭,你嫂子给你煮了水饺,都快跨年了,别一个人呆着。”   “好。”   “这天气怪冷的,怎么不把你嫂给你织的围巾和手套戴上?你看你这手冰的,都快长冻疮了。”   男人把自己身上的围巾摘下来,给少年缠在脖子上。   “晚上记得戴上再来,知道不?”   少年有些不太适应,被风霜冻得红彤彤的脸颊埋进毛线围巾里,眼角的泪痣被垂下来的发丝挡住,几乎看不见了,他低声道,“……嗯,谢谢。”   “哎!那边的能源车在干嘛,还走不走了?”   “干活去吧。”男人挥了挥手。   少年点了点头,娴熟地启动了能源车,踩着油门缓缓离开,在雪地上再次划出一道车辙。   ……   矿场工作到晚上六点,少年下了工回到居住点,洗了个澡又换了身干净衣服,从柜子里拿起那红围巾和红手套,给自己套上。   镜子里的人穿着矿场发的统一灰白色加棉制服,手上和脖子上的毛线围巾和手套为他增添了几分生气,看着确实是有那么点过节的气氛了些。   络腮胡男人的居住点就在他隔壁,他敲了敲贴了福字的大门,立刻就有人从里边把门打开了。   “小周哥哥!”   少年低下头,那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上罕见露出一个小小的微笑,看上去惊艳无比的柔软。   他将捧在手里的机甲玩具递过去。   “新年快乐,乡乡。“   “哇!谢谢小周哥哥!”头上顶着两个红绳扎着的发髻的秀气男孩儿眼睛一亮,接过了机甲玩具,奶声奶气地道谢。   “小周来了?!进来坐会儿,饺子马上就出锅了。”男人蹲在沙发前面,正调试那个摆在柜子上的投影仪,嘴里嘀咕着。   “这老古董又不经用了……诶!行了!”   投影仪亮起光,墙面上出现了跨年晚会的画面。   “爸爸真是太厉害啦!”乡乡撞进络腮胡男人的怀里,“咱们终于有春晚看啦!”   “那必须的!”   少年看见却皱了皱眉,“你用了运输舰的频道?”   “没办法,这破星球连网络都没有,我托了点关系,没事儿。”男人笑着。   “小周已经到了吗?哎呀,久等了,快开饭吧。”厨房里的女人系着围裙端着两盘水饺走出来,将水饺放在了餐桌上,“乡乡!吃饭不能玩玩具!先给妈妈,一会儿吃完饭妈妈再给你。”   “好吧,妈妈你可要说话算话,这可是小周哥哥给我的。”男孩儿撇了撇嘴,把机甲模型小心翼翼地递给母亲。   “你哪一个玩具不是小周哥哥给你的?”女人反问一句,直起身,露出抱歉的笑容,“小周,你也太客气了,不用浪费贡献点给乡乡买这些东西的。”   “没事。”少年道,“不贵。”   女人不好拒绝,只能转身对孩子道,“对哥哥说过谢谢了没?”   “当然说过了,谢谢小周哥哥!最喜欢小周哥哥!”乡乡抬起头,两个发髻一晃一晃的,看上去古灵精怪,双眼亮闪闪,好像盛着小星星。   少年摸了摸他的脑袋。   ……   盘里的水饺尽了,跨年晚会也到了尾声,男孩儿打着瞌睡已经快滑到了椅子下面,被母亲抱在怀里,送到了床上,新的机甲模型摆在枕头边上。   卧室的灯熄了,客厅的灯还亮着。   男人又手痒了,从兜里掏出一根烟,但没抽,只是夹在手里。   男人知道少年不喜欢烟味。   “乡乡7岁了……别的孩子在这个年纪,已经上小学了。”   他叹了口气,屋顶的白炽灯投下的光路里的尘埃被吹乱了。   “我在这里还得再待上六年,他母亲也还有四年,可孩子耽误不起,这里条件这么差,我和他妈妈白天还得在矿区和医疗点工作,也顾不上照顾他,更别提教育了。”   少年忽然抬起眼睛,像是在等待对方继续说下去。   “乡乡向来最信任你,哥也相信你,你嫂子也是。”男人抿了抿唇,“哥知道你是个有能耐的,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帮哥和嫂子一个忙,四年,就四年,带孩子找个正经学校,等他妈妈一出去,就过去找你。”   男人从兜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放在桌上。   “这些你拿去用,如果还有缺的,你可以去找……”   “好,我答应你。”男人的声音被打断。   男人有些惊讶地抬起头,看向面前的少年。   少年那青涩却又初现秀丽的脸庞如往日那般面无表情,眼中却满是沉稳和担当,“我会带乡乡走,帮他找个好学校念书。”   他从桌上拿起那个信封,抽出一半放桌上,剩下的捏在手里,“这些钱当做他的学费和生活费,剩下的你们留着用吧。”   “这怎么能够,你能够帮我们这么一个大忙已经够……”男人站起身,想要把钱塞回去。   “没必要。”少年回答,“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我周愉说到做到。”   男人的动作顿了顿,手中的烟都险些被夹断,嘴巴开开合合,最后只说,“谢谢你。”   “想抽就抽吧,今天过节。”周愉站起身,朝他礼貌地躬了躬身,“也谢谢你们的年夜饭,我今天很开心,告辞。”   大门被合上了,卧室门开了。   女人从卧室走出来,问道:“他答应了?”   男人哼笑一声,“答应了。”   “这么轻易就答应了?他看上去也不像是会大发善心的人啊。”女人有些疑惑。   “不管怎么说,既然他答应了我们要好好照顾孩子,就不会食言。我的眼睛不会看错人。”   男人用火柴点燃了手里的烟,吸了一口,烟雾进到肺里,又呼出去,有些轻快。   “这是什么?小周他把东西落下了?”   女人走过来,从少年刚刚坐过的位置边上拿起了一个纸袋。   袋子入手很轻,男人接过袋子往里张望了一眼,然后伸手把东西掏出来。   是白天他给的那根围巾。   “这孩子……”   “他不是大发善心。”男人忽然明白了什么,“只是有借有还而已。”   ……   人情是什么。   人情有多重。   从男人手里接过那只稚嫩的手的时候,少年还没有意识到。   “爸爸……妈妈……呜呜呜呜,我不想走!”   临上舰前,乡乡还哭哭啼啼的,他今天没有扎着两个丸子头,有些过长的头发垂在肩膀上,像个女孩子。   “别哭了。”少年看着哭得鼻涕泡都冒出来的小孩儿,无奈,从脖子上取下自己的红围巾,围在小孩儿脖子上,“这是你妈妈给你的,弄脏了就不好了。”   围巾对这个年纪的小孩而言还有些大,快把对方半个脑袋埋进去了。   这招立竿见影,乡乡立刻不哭了,用手背抹掉自己的鼻涕泡,打了个哭嗝,算是坚强起来了。   少年有些嫌弃那带着鼻涕泡的小手,犹豫了一些终究还是没有牵,只搂着他的背,带着他向前走。   “这是什么人?”检查上舰证明的士兵询问。   “是我弟弟。”少年搂着身旁的人,呈保护的姿态。   “弟弟?”士兵有些疑惑,“这么小年纪的人来女神星……”   天空中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爆鸣声,像是什么东西以极快的速度破开空气,坠落而来。   少年抬起头,望着天空中露出的一个巨大的黑洞,还有那乌压压从黑洞中出现的奇怪的甲壳形东西。   “糟了,是虫族入侵,所有人全部上舰!准备防御!”士兵立刻顾不上他们了,抛下东西往上走。   “快快快!让让!”   后面的人怕死,立刻推着少年往上挤。   “爸爸妈妈!”   少年只听见一声儿童的喊叫,忽然手心一空,他偏过头一看,身旁早就没人了。   “乡乡?”   少年的声音罕见的有一些茫然和慌乱,他避开挤过来的疯狂的犯人们,在人群中寻找着那个渺小的身影。   “乡乡!”   那些甲壳形的东西落到地面上足有两个人那么高,从坚硬的外壳中伸出了长长的足肢和锋利的螯牙,随手一划便足以让一个成年人身首异处,坠落到人群当中的虫族如同落到菌群里的青霉素,一下子就干死一大群人,场面顿时乱作一团,如无头苍蝇般四处溃逃,偌大一个星球竟然没有安身之地。   这时候最安全的地方只剩下眼前的运输舰,大家都一窝蜂地冲上去,舰艇的门合都合不上,根本无法起飞,只能停在地面上,更别提防护力场和在空中才能使用的导弹和武器了。   就在这时,黑洞中落下一束束紫光,就像是天上下起了流星雨,轰得一声点燃了这艘规模不小的运输舰。   “乡乡!别跑!”少年刚在人群中找到一抹红色,身后轰然作响,爆炸产生的巨大冲击波将他带了起来,往前飞去,撞在了一块石头上。   后脑隐隐作痛,少年眼前发黑,艰难地张开眼,撑起身体,有个虫族正背着他,脑袋一起一伏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他的鼻尖弥漫着硝烟味,到处都是被烧焦的尸体,人间炼狱也不过是如此。   他扶着石块站起来,左右张望着,从一个死去的士兵手上夺过一把粒子枪,朝着刚刚看见男孩的方向,也就是那个虫族的方向谨慎地走过去。   他在联盟中级军事学校读到一半突然觉醒成为向导,之后就被家里暗算绑去白塔了,但好歹也还记得虫族的要害。   这些虫族本身的甲壳非常坚硬,一般的子弹打不穿,吐出的酸液可以侵蚀钢铁,口中的嗉囊是他们最柔软的地方,但攻击这一处的手段并不可取,因为里面有毒液会喷溅出来,因此,从正面攻击头部和颈部的衔接处是最有效的,那里没有甲壳包附,子弹可以穿透,而且会打断虫子的中枢神经,令他们无法正常行动。   “喂!”   少年双手举起枪,按照自己的预估对准了虫族转过来之后的颈节位置,大声喊道。   虫族上下蠕动的脑袋停住了,慢吞吞地转过身来,朝着他发出意义不明的嗡鸣声,头顶的触须一动一动的。   少年的食指仍然扣在扳机上,双臂却剧烈颤抖起来。   那被缠在虫族下颚上的红色围巾已经被染成了殷红的颜色,残破的毛线一角露出来,还跟随着口器的蠕动一耸一耸的。   这是一只变异蜚蠊(蟑螂),在吞噬者当中也属于B级,进食方式是咀嚼式的。   和噬人蜂那种吸食的方式不同,变异蜚蠊会把东西吞进去,所以……什么都不会留下。   少年感到面前的视野忽然烧了起来,一切都变成……那么的滚烫。   有东西从他的眼中留下来,或许是血吧,不然他怎么会闻到鼻尖如此浓重的血腥味。   眼前的视线变得模糊而扭曲,变异蜚蠊朝着他举起了镰刀型的足肢,无形的力量从大脑和心脏涌向手臂,少年用那颤抖的双手用力,连续扣下了扳机。   砰!砰!砰!   子弹击打在虫族身上,打碎了那红色的围巾,击穿了虫族的口器,最后一发打断了他的颈节,虫子的行动停止了,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少年感到腺体中涌出一团温热的能量,不知道是什么,那一刻,他的双眼骤然发亮,蓝色的光点从瞳孔四周扩散开来,蔓延到整个虹膜,像是什么束缚从他大脑中解开了。   蓝色的精神触丝在这个星球上开出了一朵巨大的花朵。   那是他第一次觉醒S级的精神力。   等他醒来,军部的人已经把他带回了地球上不知某处的秘密基地了。   后来他才知道,他是唯一一个在那颗星球上幸存下来的人。   所谓的人情、承诺……随便什么吧,终究成为了枷锁。   他无法解下心上的沉重,只能就化负担为责任,选择站到所有人面前,去解决这个问题的源头。   [原来是这样啊。]   熟悉的稚嫩嗓音在少年身后响起。   记忆重新构筑,回到了女神星上。   风雪构筑的心象世界上,一切回到了当初,虫族还没有入侵的时候,地面上没有烧焦的矿坑,也没有什么运输舰,有的是一片无垠的白雪。   系着红围巾的乡乡站在少年面前,露出无忧无虑的微笑。   [不用感到愧疚,我现在,和爸爸妈妈过得很好。]   男孩身边,留着络腮胡的男人和系着围裙的女人走过来,三人脸上都是幸福的神情。   [谢谢小周哥哥,现在我们能永远在一起啦。]   少年缓慢地眨了眨眼,像是没有理解到这里为什么会回到原样,他转过身,眺望远处。   白雪皑皑的雪山,天上奇幻的极光,还有采矿车在地面上一道道的车辙的痕迹。   [好久没见到这个场景了。]他喃喃着。   原来这次曾经这么美丽。   [但是,一切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雪山和极光消失,雪地上冒起了点点绿光,逐渐解体,心象世界重新变成了一片漆黑。   容貌犹带青涩少年转过身,已经变成了俊美无俦的青年,唯有眼角那一粒黑痣没有变化。   青年面无表情,长身而立,眼中流转着蓝盈盈的光,像是一汪流动的冰泉。   而他面前的人也变成了另一个有着紫色双瞳的自己,虽然容貌完全相同,气质却迥然相异,这个紫眼睛的周愉是笑着的,笑容略有几分媚意,他朝着对面伸出了手,语气带着几分温柔的诱哄。   [留下来吧,和我在一起,我可以为你构筑一个更加美丽的世界,不仅是乡乡和他的爸爸妈妈,还有你喜欢的人。]   [我会让你获得永远的幸福。] 第126章 我等你   [宿主可别被骗了, 这是虫后的精神体伪装的,她只是想同化你。]   绿色的小精灵突然从空中出现,梳着两个发髻的二头身小正太飘在空中, 999那稚嫩的嗓音响起,[我们已经成功把她引诱进你构筑的轮回世界当中了,你可千万不要前功尽弃啊!]   [我知道。]周愉冷静地说着。   十分钟前:   游戏仓重重地颠簸了一下。   [接近信标!正在维度转换……转换完成。]   一个白色的游戏仓出现在了虫巢当中, 重伤的虫后身旁。   [是否切换为透明模式?]   [不必了。]   躺在舱位当中的青年闭上眼睛。   [开始吧。]   [是,正在构筑世界, 请稍等……]   轮回世界的主要构筑工具是周愉的思维, 一个人的思维也是他自身的体现,所以其中也会映射出他自身的经历。从上次交锋周愉就发现,虫后似乎对他很有兴趣, 他本能地感觉到, 对方会喜欢看到自己记忆中伤痛的一面,所以特意扒出了这段黑历史, 果不其然,对方出现了。   [你不会以为, 这样就能困住我吧?]   此时此刻,化作他的样子的虫后轻笑一声。   [人类的一生太短了, 你的精神力和我百万年积累下来的精神力相比, 就如同九牛一毛,我只不过是觉得你有趣,所以进来这个世界看看,毕竟这么长时间以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能够在高维状态中和我正常对话的低维生命。]   听到他的话, 面前的人类却不慌不忙, 轻飘飘地反问一声。   [我不能?]   [你不信?]虫后挑眉。   [你试试。]周愉抬了抬下巴。   虫后为这不自量力的请求发出一声轻笑, 抬起手,打了一个响指。   霎那间,黑暗的世界如雪花片般崩裂,光从缝隙中透出来。   [看,你的思维,你的经历,对于我来说都太弱小,太浅薄了,即使你已经是人类当中的佼佼者,但和我相比,你不过是沧海一粟,我都不需要费力……]   白光愈演愈盛,逐渐明晰,然后,一个新的世界出现了。   这里,有着古色古香的亭台楼榭,山清水秀,无数穿着白色衣裳,长发飘飘的人正在山崖上舞剑。   [这是……]虫后皱起眉,[不对,这不是你自身的经历,怎么可能,这里是哪里?]   周愉勾起唇,[人类虽然寿命不长,但却最善于记录和传承,从摩崖石刻到书籍文献,浩如烟海。人类从最早出现到现在足有五百万年,和你的年龄一样悠久,如果你只是把我当做一个人来看待,那么,浅薄的人该是谁呢?]   虫后对着幻象中的场景愣了愣神,喃喃道,[原来如此……你想用人类史来战胜我吗?]   [哈哈哈哈哈哈……]她低声笑起来,声音越来越大,逐渐尖利,[哈哈哈哈哈……有趣,太有趣了,你们太意思了。]   [虫族诞生的时间或许和人类接近,但我们却是宇宙高级文明,很早之前,我就和宇宙中其他的生物打过交道,吞噬的星球数以万计,区区人类史,对我而言,还是短了点。]   虫后背后,山峦开始崩塌,湖水逐渐干涸,大地开裂,天穹中出现了大洞,永夜来临,人类陷入永眠。   又一个世界崩毁。   [你们的历史确实很璀璨,是我见过的宇宙文明中少有的繁花似锦的景象,正因如此,我才会派出我的孩子们去往地球,甚至破例向你们开放了我的基因密码,现在看来,我确实没有做错,你们的资源能够让虫族撑过下一个宇宙饥荒纪,只要让我吸收了你们的智慧和文明,虫族就可以进一步转化,朝着更高的生命形式迈进。]   周愉静静站在原地,听见虫后的挑衅,却依旧沉着自若。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什么?]虫后皱起眉。   四周再度亮起,原来他们没有从轮回中脱离出来,而是再度经历了一次昼夜,远处原来幽长的鲸歌声,巨大的龙类从天穹中飞过,海边的礁石上坐着鱼尾人身的奇怪生物   [我从没想过要以人类史打败你,事实上,我们的思维却远不止这些深度——和我绑定的,是全人类的精神和思想的映射,不仅包括纪实的历史,还有虚构的幻想,这就是你们所没有的东西——想象力。]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困住我?]虫后瞪大眼睛,不忿地打断他的话,打了个响指,这个世界再次崩坏。   四周突然变成了类似于穆玛星的红色地貌,地面上是干燥的砂砾,洞穴中爬出长有附足和坚硬外壳的外星生物。   [看吧,我这不是出来了吗?]虫后脸上的表情一松,得意地说着。   周愉歪了歪头,[你再仔细看看?]   [……]虫后脸上的笑意一敛,仔细看向四周。   天空中飞来几艘飞船,落在地面上,一群连面罩都没有戴的人类士兵从飞船上跳下来,拿着枪如履平地地冲上前,将虫族打成了筛子。   [这不是穆玛星,穆玛星的重力和地球不同,还有这些装备根本不足以这些人类在太空中生存,难道你们已经进化了……这是什么原理,这不科学?!]虫后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就光凭这低劣的武器,怎么可能打败我的孩子们?]   [这儿确实不是穆玛星,而是几百年前人类创作的科幻系列电影形成的世界,在人类的想象中,早就出现过像你们这样的来自天外的敌人,不仅如此,几乎什么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异形和概念都曾经出现过,虽然有时在设定上会有硬伤,但轮回世界自有规则可以将它补足。我的精神力在增幅下足以解析2的16次方个世界元素,通过排列和组合,可以生产的轮回世界接近正无穷。]   [不论在何时,人类从没有放弃过希望,我们并不畏惧比自己强大的东西,更不畏惧死亡,哪怕个体存在衰弱和颓废,但纵观整个历史,人类整体的意识始终是向上的,我们的决心和正能量已经融入到了整个人类文明文化当中,成为了精神体的一部分。如果说虫族的精神体是由一个扩展到多个,那么人类的精神体就是由多个不同个体凝聚为一个,相比之下,孰强孰弱不是很明显了吗?]   [承认吧,你已经出不去了。]周愉这样说着,把对方的说辞原封不动换给对方,[就这样永远呆在这里,不好吗?]   虫后怔怔看着他,脸色逐渐变了。   ……   封锴望着星图,心中大约计算着时间。   “不死鸟都回来了吗?”   “已经成功回收。”一旁的观测员报告。   “很好,全体都有,准备穿越星门。”他下达了记忆中不曾有过的指令。   即便知道这只是虚拟的演算,他也不想再留有遗憾。   “可是舰长他……”   “他由我负责,留一艘轻型舰,其他人全部撤离。”   “一旦昆仑舰撤离,锚点丢失,星门打开的通道就会关闭,这里距离上帝之眼足足有几百万光年……”   “这是命令!”银发哨兵的语气斩钉截铁。   下一刻,总控室亮起了黄色的警报灯。   “检测到能量异常,是从穆玛星上传过来的!正在合成伪色图。”   盖因一扭头,看着光凭上出现的星球,从最深处开始逐渐蔓延的象征着高温的红色。   “星核的温度正在上升,不好,穆玛星可能会发生爆炸!”   盖因瞳孔微缩,“现在马上撤离。”   他从指挥台上走下来,冲进了电梯中。   ……   “这里是塔台,这里是塔台,警告,非法离开,非法离开!”   一艘轻型舰从昆仑号底部的舱门中飞出来,朝着那颗肉眼可见已经出现了金色的裂痕的星球飞去。   [加油!盖盖!冲鸭!把周周救出来。]999也出现在他身边,站在他的肩膀上,语气焦急。   银发哨兵没有回答,头盔下的脸看不见表情,唯有握在控制杆上的手逐渐微微颤抖。   ……   轻型舰落在地表上,舱门打开,白色的机甲从里面跳出来,以快成幻影的速度往地底深处跑去。   地表之上,不远处,青色的巨型太空星舰群正在慢慢地退回到星门当中,那庞大的船身已经有一半隐没在了漏斗形的乳白色通道另一头。   星球湮灭时产生了巨大的引力,过去昆仑号没能逃过一切,但至少在幻想中,盖因不想要再次看到那些人壮烈牺牲的一幕。   这一次,就让他来守护所有人吧。   行走到岔路上,白色机甲未曾犹豫,遵循灵魂深处精神链接的牵引,义无反顾地在黑暗中前进。   ……   [检索到外部有生命体正在靠近。]999突然对周愉道。   [是虫族?]周愉回到意识上层。   [不,是哨兵A1321。他在找你。]   [……解除外层防护吧。]   [宿主你确定吗?]   [没关系,我相信他。]   白色的球形防护舱一层层缓缓打开,躺在里边的向导睁开眼睛,看着身旁的哨兵。   那人穿着一身机甲,身上已经沾满了虫族的血,他解除了自己的面部盔甲,仅剩下口鼻处的呼吸泵,半蹲下身体和他平视。   “你还好吗?”盖因轻声道。   面前的人躺在密集的神经束里,浑身上下,特别是脑部贴满了接触点,双眼充盈着蓝光,闻言浅浅地勾起唇,笑道,“我能有什么事?”   盖因的眼神柔和下来,“你做到了。”   他们侧过头,看这边上的虫族巨大的尸体。   虫后早就在被信标击中不久后就物理意义上的死去了,她的身体不再发光,变成了死气沉沉的一坨,而那些仍然在发光的未出生的虫族的卵成为了这里唯一的照明物。   但过不了多久,这里所有的一切将会随着星球的毁灭一起被湮没。   “你打败了她,将她困在了高维空间。”   盖因说道。   周愉笑着,眼中的光更甚。   [检测到温度异常,星核即将爆炸,请宿主立刻关闭防护仓,我们要进入高维度空间了!]999的警告声在耳边响起。   “什么!”周愉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抬起手,也顾不上什么神经接触点了,直接拉住盖因往里拽。   “等等。”哨兵这一次却没有听从他的命令,“这可不是休眠舱,没法挤一挤。”   周愉的手没松开,被那人的另一手搭住。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你怎么知道?”   “因为……”   “因为有我!”绿色小精灵出现在两人中央,愉快地作了个揖。   “999?!”周愉瞪大眼,回头看自己的游戏仓。   [怎么回事,我明明在这里啊,这个西贝货是谁?]游戏仓的辅助AI在周愉脑内说道。   “哎呀,宿主你这么聪明,一定能想明白的~”999转了个圈。   周愉眨了眨眼,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看向盖因。   “这里……”   哨兵在他质询的眼神中缓缓点头。   “不是真实的。”   周愉的眼中多了些释然,放松了肩背躺在座椅当中。   他的鼻头一热,有东西流了出来。   [宿主,魂戒的增幅已经超过1000%了,你的身体承受不住了!]   [没事的,你也听见他们说的了,这里只是回忆构成的世界,我不会死的。]   四周的温度越来越高,洞穴已经承受不了这样的温度,底部的结构开始融化,整个洞穴开始窸窸窣窣地发出不祥的声音,地面微微颤动起来。   周愉抓住身旁的哨兵的手,有些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张开嘴,却因为一时的虚弱发不出声音。   [盖因……]   [我知道。]对方用更大的力道回握住他的手,双目灼灼,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相信我,我一定会找到你。]   无形之中,两人的灵魂在高维空间中发出了共鸣,将彼此的心意通感过去。   [好。]   向导眼圈微红。   [我等你。]   ……   昆仑号的整艘船体没入了星门当中,不断旋转的星门慢慢静止,乳白色的气流散开,那梦幻的漏斗状通道消弭于无形之中,只留下了无垠的宇宙。   而与此同时,临近的一颗红色星球骤然明亮,发出了耀眼的金色光芒,在霎那照亮了宇宙漆黑的一角。   穆玛星战役,人类,胜!   ……   此刻的现实世界,联合军太空站后勤医疗区A点:   十楼的哨兵精神治疗部,一间安静的VIP疗养室内,充满了营养液的修复仓里的男人双眼紧闭,微微长长的白发在脸侧柔软地飘拂,五官凛冽深邃,即便是昏迷的状态也难掩那武器般危险而又冷硬的气息。   “哨兵A1321,生理指标正常,检查完毕。”正在做日常检查的医生打量了一眼修复仓中的人,身旁的光屏忠实地将他的话输入到病例记录档案中。   下一刻,修复仓中的那双眼睛倏地睁开,金光四溢,一只手“砰”地一声拍上了修复仓的外壳。   “我的天!”还没来得及直起身的医生被惊得后退一步,紧接着面露狂喜,按响了一旁的传呼。   “是哨兵A1321,他醒了!快通知总部!啊不是,先来几个人做全身检查!”   他按下一旁的开启按钮,休眠仓缓缓打开,里面的男人腾的一下抓着仓沿翻出来,赤脚站在地上,银白的发丝黏在脸侧,那些半透明营养液从身上顺着线条流畅的肌肉一路下淌,溢出来的水将地面打湿了一大片。   男人似乎太久没有走路了,肢体不协调,没走两步就跌在了地上,医生赶忙抄起一旁的床单披在他的身上。   “盖因威尔先生,您现在还不能起身,我们需要给你做一个身体检查。”   “不。”一声清晰的拒绝从男人沙哑的喉中吐出来。   哨兵单膝支地,蓦地抬头,眼中露出令人战栗的坚定意志,锋利无比。   “我要找到他。”   ……   [玩家二号精神体修复100%,你快要醒啦盖盖,要记得我们的约定,你一定要来找我们哦!]   999的那句话仿佛还在耳畔回荡,仿佛只是一秒前发生的事情。   哨兵的望向窗外。   漆黑的宇宙深处,无数红色的星球残骸仍然在太空中孤独的漂浮着。   他的向导还在那里等着他。 第127章 将军百战死 战士十年归   “封锴。”   暖洋洋的日光晒得半边身体都不想动。   “封锴, 醒醒。”   眼皮被灼得有些微烫,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再躺下去,上课铃就要响了。”   盖因睁开眼, 看见了一张放大的脸。   “班长……”未经思考的称呼脱口而出。   “怎么?”黑发少年挑了挑眉, 眼角的小痣也跟着微微动了动, “梦见什么了?怎么打个盹就露出和穿越了一样的表情。”   盖因面色恍惚, 说不出哪里不对, 只抬起手摸了摸对方的脸蛋。   天色瓦蓝瓦蓝的, 少年身上的白衬衫比云朵还要洁白。   “怎么了?”   周愉歪了歪头, 眼神中透出几分疑惑。   铃声响起,惊飞了停在天台边沿的鸟雀。   封锴双腿屈起,从少年的大腿上起身,望向四周。   这里是……海川高中?   “该去上课了。”穿着白色校服衬衫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天台的门口, 他拉开门, 只露出半截身子,淡淡地催促道,“快点。”   少年的身形隐没在门后。   封锴不知为何感到心中一紧,连忙冲过去打开门。   潮水般的欢呼声袭来,封锴踏入了一片喧嚣当中。   “盖因, 你总算来了。”   响亮的鼓点敲击在心脏上, 画着小烟熏的青年穿着一件黑纱裙,前短后长的设计露出了笔直修长的大长腿,他手里握着话筒,另一只手则牵住他, 往前台走去, 后台那些匆忙的工作人员似乎失去了存在感, 只剩下那只些许有些凉意的手。   “我们的演出快要开始了……”   帘子掀开, 聚光灯的光芒照亮了手中的樱桃红吉他,青年转过头与他对视一眼,举起话筒,歌声自然流露——   “明明是你先点的火,你怎么忍心使之熄灭,你破门而去,剩我一人衣不蔽体。”   吉他的弦音如流水般应声响起,应和上了歌声。   你令我陷入低谷,又将我卷入高潮……   你把我唇贴在我的脸上,把气息填进我的胸膛……   我的灵魂随之飘荡,伴随臆想来到天堂……   吉他手如同被一颗磁石吸引了一般,自然而然地靠近了他的主唱,直到第一段副歌结束,主唱放下话筒,在黑压压的观众的瞩目当中,一把拽住了吉他手胸前的领带。   “别弹了。”那张雌雄莫辨的脸上勾起一抹令人眩晕的微笑,呼出的气息中有一股好闻的玫瑰香气。   “快去吧。”   “什么?”盖因有些迷惑。   “不是还有人在等你?”   那人将他往背后的人潮中一推。   身后一空,本应被人潮托住的某人却落在了一张柔软的沙发上。   “你来了?小狼崽。”   游戏声的按键唤醒了盖因,他支起身体,颠倒的世界正了回来。   一头烟色斑驳短发的血族穿着家常的白色针织衫,斜过眼来睨了他一眼,递过来一个游戏手柄,“来一局?”   整点的钟声响起,沉闷而庄严的声音回旋在整个塔顶。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频繁的场景切换令盖因无端地开始感到焦虑,他没有接过游戏手柄,而是问道。   “你又忘了?”血族却轻笑了一声,“我们刚刚在干什么?”   他示意对方望向对面的屏幕。   盖因看向屏幕上的模拟星战,那在漆黑的宇宙中缓缓旋转的太空堡垒,瞳孔微缩,心脏仿佛漏跳了一拍。   “我们在战争……”   “不。”   屏幕上倒映出了青年藏蓝色的军服和银色的肩章。   盖因猛地站起身转过头,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昆仑号上的总控制室。   “长官。”   站在控制台前的青年神色肃穆,挺括的军装和圆帽更衬得他清冷和不近人情起来,他用那毫无起伏的语调说着。   “你来迟了,士兵。”   “战争结束了。”   “我们输了。”   地面猛地一颤,房间里的灯光变成了红色,封锴转过头,窗外,那颗猩红星球正在急速靠近。   昆仑号正在坠落。   “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青年的最后一句话俨然是那已成定局的语气,听得盖因目眦俱裂,他朝着对方跑去,然而重力控制忽然失灵,所有东西都梦幻般的飘了起来,几步远的距离,却成了永远也达不到的天壑。   场景一暗。   滋滋滋滋……   再度睁开眼时,引入眼帘的是焦黑的土地。   紫黑色的虫族的尸体和人类的断肢混杂在一起,地面上的飞船残骸还在冒着火花,四周的高温仿佛要将人烤成灰烬。   哨兵趴在地面上,艰难地睁开眼,却看见不远处爬来一只只吞噬者,对着他虎视眈眈地张开布满利齿的口器。   “慢着。”   忽然间,吞噬者的行动停滞了,他们像是畏缩了一般,缩着身躯往一旁横移,很快让开了一条窄道。   在那些有着丑陋甲壳和锋利足肢的巨大外星生物当中,走出一个极其类人的生物。   他穿着布满骨刺的长靴,前胸和肩部有着和虫族的甲壳荆刺状结构一模一样的盔甲,裸露在外的皮肤是黯淡的灰色,上面附满了黑色的诡谲纹身,脊背后伸出八根尖利的蛛形长矛,像是身体的一部分一般随着走动的姿势微微摆动着。   他来到重伤的哨兵跟前,俯下身,用尖利的指套抬起他的下颚,双眼亮起幽幽的紫色光芒。   两人双眼视线相汇,相隔的距离却比千万光年的星河还要遥远。   “周……周愉……”   哨兵的声音从干涩的喉间发出。   那张熟悉的脸,他就连死都不会忘记!   “谁是周愉?”   那名极其类人的虫族说着,仿佛只是问了个稀疏平常的问题。   他直起身,语气漠然。   “这个人类我要了,把他带回去,作为我的战利品。”   他露出平常那张脸上决计不会出现的戏谑表情。   “我的奴|隶。”   ……   凌晨三点,哨兵A1321从床上满头大汗地惊醒。   梦中的一切如潮水褪去,只留下浅浅的惊恐的印记留在大脑皮层当中。   哨兵胸膛起伏,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大概过了没几分钟,他从床上翻下来,手脚麻利的穿上衣裤和外套,打开舱门走了出去。   星巢的停泊平台24小时有人值守,此刻却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上校!您不能过去!这样是违反规定的!”   一群荷枪实弹的哨兵站在飞行器前面,战战兢兢,拿着粒子枪却不敢把枪口朝向面前的人。   “让开。”银发男人只穿着便服,面沉如墨。   “上校,您不要为难我们。”哨兵们一个个面面相觑。   哨兵A1321在他们心中就是神一般的存在,这些新兵蛋子谁敢在他面前硬气啊。   “我说让开。”   “可是……”   “好了。”一道威严的声音从一侧响起。   “马文将军!”有人眼睛一亮,敬起了军礼。   “嗯,你们先下去吧。”中年男人点了点头。   几名哨兵连忙退下,偌大的一个接驳平台空了出来,徒留下两个人。   盖因朝着面前的人敬了个礼。   “……将军。”   “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面吧。”马文走到哨兵身前,“一起走走?”   五星上将的要求,即便是盖因也难以拒绝,沉默了片刻,他点了点头。   “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   “是吗?我怎么听医护人员说,你的体能才恢复了不到五成?”马文笑了笑,“怎么说也在恢复仓里躺了两年多,即便是哨兵,也不可能在一天两天里回到全盛时期。”   封锴眼神一暗,“来不及了。”   “年轻人啊,不要急躁,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马文背着手,缓缓道,“我听说,你现在还没有和向导绑定,是在等他吧?”   “……”盖因低下头,已经长到下巴的头发从耳际后落下来,那张向来桀骜的脸上竟然露出几分忧郁。   “事不过三,这次可别再错过了。”马文淡淡道。   这句话穿过耳朵,揣着心事的盖因慢半拍地停下脚步,抬起头。   “怎么,意外吗?”马文也跟着停下,转过身。   “想当年,你们第一次见面,还是我安排的呢。”马文的视线穿过接驳平台上停留的战机,飘向远方。   “一般的向导在五六岁的时候就会觉醒,可周愉不一样,那时候他已经在中级军校读到了高三,以他的成绩,绝对是会被各大高级军官学校争相挑选的指挥官人才。偏偏在一次体能测试的时候,觉醒了向导的能力,按照当时的向导条例,年满18岁但还没有绑定的向导应该被送往白塔强制分配,但念在他刚刚觉醒,组织上本来决定多给他两年。”   “那为什么……”盖因想起当年的场景,向导蜷缩在床头的角落,被蒙着眼睛瑟瑟发抖的样子仍然历历在目。   “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马文叹了口气,没有多说,只是摇头,“当年的事情最后演变成那样,我也有责任。老了,老了。”   “你只要记住,哨兵和向导之间,最重要的是彼此信任,什么相容度,什么精神链接,都是后话。”   马文转过身,看向一架停在广场最边缘的银白色轻型舰,舰尾印着一个“H”型的标志。   “三天,三天后洪荒号就调试完毕了,养好身体,等三天后再走吧。”他拍了拍哨兵的肩膀,迈开脚步离开了。   ……   三天的时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盖因紧赶慢赶,才刚刚把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洪荒号也已经等在了升降口。   马文亲自给他送行。   “坐标已经定好了,你一个人去,没问题吧?”   盖因点头。   在这两年期间,联盟和帝国也不是没有派过搜救队去那一片星域寻找周愉和其他人的尸体,可昆仑号的残骸都快集齐了,愣是连一块碎骨都没有找到。   星球爆炸的温度有上亿开尔文,瞬间把人蒸发成气体也不是什么问题,就连身份识别牌的信号发送器在这种情况下,也起不了任何定位作用,所以联合军只能把不死鸟小队当中除了盖因以外的其他所有人都当做殉职处理。   可盖因的苏醒却重燃了大家的希望,哨兵一醒来就信誓旦旦地说周愉没死,他们不管信不信,哪怕秉着人道主义上,也得出钱出力,为他铺平找人的路。   本来是还打算派出一个小队的人一起去找的,但是盖因拒绝了。   “谢谢你,将军。”盖因郑重朝对方敬了个军礼,“我知道要申请重新打开星门,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能够一次性跨越几百万光年的虫洞,其消耗的能源也难以计数,可是说是一只名副其实的吞金兽,战后联盟和帝国都在恢复经济,能源矿的储量也大不如前,这次机会也是穷尽了这两年的积累,要再穿越一次星际,可能就得等上好几十年了。   “路上小心。”马文朝他回礼,“等你们凯旋。”   “我会把他带回来的。”哨兵琥珀色的眼中满是认真,唯有他自己知道这句话在他心中的份量有多重。 第128章 独自寻找   一个人的星际旅行和整艘星舰的“迁徙”相比完全是两码事。   盖因在飞船上最经常做的事情除了吃饭、睡觉、锻炼、弹琴、发呆, 就只剩下——休眠。   休眠绝对是漫长的星际旅行中最打发时间的事情。   飞行日志是盖因每次休眠前必做的事情。   “这里是洪荒号,我是操作员A1321冯·盖因威尔,现在是加德兰时XXXX年X月X日14时23分, 飞船已经成功离开太阳系, 一切正常,算是开了个好头, 67……68……等我做够100个我就去休眠,以上。”   记录仪忠诚地记下某人一边用拉力器锻炼一边说话的画面。   ……   “这里是洪荒号, 我是操作员A1321冯·盖因威尔, 接下来飞船将进入超光速飞行并穿越W4368虫洞, 我会进入休眠仓,中央主脑会代替我进行自动驾驶, 上次休眠前忘了吃点东西导致我醒来的时候饿得半死, 所以这次我要吃饱了再去睡,以上。”   屏幕中的银发哨兵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往乏善可陈的太空食品里加入了一大勺联盟进口中华辣酱,然后把整个碗端起来一口闷掉, 就这么鼓着腮帮子关闭了日志界面。   ……   “这里是洪荒号,我是操作员A1321冯·盖因威尔, 经过14天23时的飞行, 我已经离开了银河系。接下来飞船即将抵达W582虫洞,我会进入休眠仓,中央主脑会代替我进行自动驾驶。”   某日, 银发哨兵按照惯例说完这句话,忽然拍了拍怀里的吉他琴箱, “对了, 我这阵子写了个旋律, 听……”   一段悠扬的旋律结合一小段低低的哼唱,最后一个干净的F和弦结尾。   “怎么样?”哨兵弹完,抬起头对着摄像头认真地问道。   “……”   “……也许还需要再改改,我在梦里想想。”哨兵说着斜过手臂关闭了日志。   ……   之后的每一次日志的间隔越来越短,直到——   “这里是洪荒号,我是操作员A1321冯·盖因威尔,飞船已经连续航行了30天,也就是一个月,接下来我们会连续穿过WH442、WH512、WH7482虫洞……按理说我不应该让飞船这么长时间处于托管状态,我也知道上一次连续穿过虫洞的时候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不过……”   屏幕前的银发哨兵偏过头,沉默了几秒,露出一个自嘲的表情,“怎么说呢……我不知道……我只是,想见他了。”   哨兵转过头来,琥珀色的眼睛直直望向镜头。   “很想。”   “中央主脑会代替我进行自动驾驶,所以,等到我下一次醒来,应该就能看见上帝之眼了,以上。”   ……   万幸,没有意外发生,洪荒号无惊无险地来到了上帝之眼太空堡垒,进入了接驳平台。   故地重游,盖因受了不一样的礼遇,他的军衔早就在这期间连升三级,成了上校,被分配到的房间也是军官级别的大屋子。   “这间房间可是当年周舰长住过的,怎么样,您可还满意?”   盖因看着这个熟悉的房间,指尖拂过一侧的书架,视线落到了其中的一个金属小球上。   他拿起那个金属小球,在手中静静端详。   “哦,这是周舰长留下的……”   哨兵抬起手,示意身旁的人不用多作解释了,他对这个东西了解的比谁都要清楚,更不想听到诸如“遗物”之类的敏感词汇。   他把小球放回去。   “谢谢,我很满意。”   “那您早点休息,距离星门启动完毕还有16个小时,等一切准备完毕,我们的人会来叫您的。”   “好,辛苦了。”   “不,比起这些,你们为我们做的才是真正的辛苦和牺牲。”那名在上帝之眼值勤的卫兵毕恭毕敬地对他敬了一个礼,“你们是真正的英雄,我们都欠你一句谢谢。”   盖因回了个礼。   卫兵没有再留下,又鞠了一躬就离开了。   房间门关上,又只剩下盖因一个人。   哨兵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在床铺上静静坐了会儿。   这个房间早就被打扫过不知道多少遍了,床上用品也已经换了新的,但他不知为什么,就是感觉自己好像还能在这里闻到周愉留下的那股幽幽的冷香。   似乎,他还停留在这里一样。   盖因没有在床上久坐,他拿着东西去浴室认认真真地洗了一个澡,又拿着剃须刀,把自己这些日子因为星际旅行倦怠留下来的胡茬修掉,然后用剪刀把这两年留得有些过长的头发修剪了一下,将那都快到下巴的银发剪到了耳际。   一撮撮碎发落到地面上,镜子中的哨兵一改刚从植物人状态复苏时候的邋遢和莫名忧郁,回到了眼神犀利、帅得掉渣的颜值巅峰期。   大概是越接近终点,时间愈发过得慢起来,盖因感觉自己在房间里待了得有一个世纪,终于有人来敲门。   “上校……”敲门的人话都没有说全,门就朝着一侧划开。   已经穿戴整齐的盖因从房间里走出来,行走间,脖颈上那枚不死鸟的金色身份牌在空中晃荡了一下,被他抓住塞回了衣领里边。   “走吧。”   “是!”   “星门已经开启,允许进行空间转移!”   盖因三步并作两步地迈进洪荒号,后舱门自动阖上,固定装置移开,跑道上所有无关人员清空。   他把从房间里顺出来的小球随手放在控制台上的圆槽里,然后打开各项仪器,按部就班确定能量罩、动力、雷达、驾驶系统等情况一切正常,然后接通塔台。   “洪荒号已就位。”   “一路平安。”控制信号塔的指挥人员在频道中这样说道,“祝君凯旋。”   “收到,准备出发。”   哨兵的声音刚落,洪荒号飞船身后的三个助推器一起打开,明亮的蓝色尾焰推动下,飞船义无反顾地冲进了面前梦幻旋转着的漏斗状弧光。   ……   [相信我,我一定会找到你。]   [好,我等你。]   跨越几百万光年,他们终将再次相遇。 第129章 你在哪里   飞船从虫洞蓦地冲出来那一下, 白色的弧光划过坐在驾驶舱的男人的脸,琥珀色的右眼有一瞬被点亮成灿烂的金色,从右边的眉峰到高挺的鼻梁, 到性感的唇珠和下颚, 半张脸仍在黑暗中,半张脸则变得无比白皙。   紧接着男人的眼睑狠狠一闭,又倏地睁开。   眼前的景象没变。   那颗原本穿过星门就能一眼望见的巨大的猩红星球,已经消失了,只剩下不规则的残骸, 漂浮在原先的位置, 死气沉沉地缓缓移动着。   那些被杀死的虫族的尸体偶尔会从视线中出现,经过宇宙光子的洗礼和超低温的保存, 已经变得脆弱无比的尸体一经接触就化为了尘埃, 眨眼又消失在了视线中。   无数颗红色陨石从飞船表面的能量罩擦过,船体微微抖动。   穆玛星已经不复存在了。   那虫后呢?乔伊呢?   飞船静静驶过这些星球的残骸, 就像是经过了一大片墓地, 生命雷达的那块屏幕一直亮着, 指针旋转了一圈又一圈, 却始终没有播放发现生命迹象的提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哨兵的心已经高高悬着, 可却逐渐僵硬起来。   一片压抑又沉闷的死寂。   ……   【你相信他还活着吗?】   那天,在星巢的接驳平台上, 马文这样问道。   【我相信。】   【就因为你在修复仓中做的梦?】   【那不是梦, 那是真的。】哨兵斩钉截铁地回答。   【即便那是真的, 你听说过“光回声”吗?】   【……】   【我们对向导的精神触丝的研究不多, 但更多向导学专家相信它在高维空间中的表示接近于低维空间中“光”的概念, 具有波粒二象性, 当它被观测到的时候,它的性质可能会发生改变。】   【有案例表明,向导的精神暗示可以不是及时性的,有些甚至能潜伏数年,就像回声一样,在发出之后,间隔一段时候才会收到反馈。我们的人分析了你在休眠期间的精神波动,并认为,那很有可能是因为你的脑域在恢复过程中,刺激了更深层的区域,令神经突触开始放电,从而释放的一段记忆。】   【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里和穆玛星相隔了几百万光年,你真的相信哨兵和向导能相隔如此遥远的距离产生共鸣吗?还是说,那只是穆玛星决战的最后,周愉的精神力爆发,在你的脑海中留下的‘回声’呢?】   【……】   【或许,他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告诉你,他可以永远地活在你的记忆里。】马文缓缓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哨兵,我们能比常人更勇敢的是,我们敢于抱起希望,也舍得放下。】   ……   操作台上不知何时落下了几滴透明的液体。   哨兵抬起手掌,捂住了自己的脸,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发出几声咬着牙的,低低的呜咽。   “呜……”   就像是那天做的梦突然降临现实,那一瞬间巨大的悲恸击中了盖因,他一遍遍回忆着向导躺在游戏仓中,被冒着莹莹绿光的神经束包围的样子,他朝着自己微笑着,神态有些轻松,也有些释然。   那一刻他在想什么呢?   真的是“我等你”吗?   还是说马文一语成谶,那一切真的只是自己脑海中的假象,自以为真实的人,不过是往日留下的一片尚未散去的虚影,自以为立下的誓言,不过是自欺欺人时聊以自-慰的臆想。   那在这时候,心怀满腔的爱意追逐这片幻影来兑现曾经的承诺的他,亦或者说,在那个人成为幻影之后才真实地认清自己心中的感情的他,又何其可悲?   细想起来,在现实生活中,两人的亲密接触好像只剩下第一次在白塔中的见面和少数几次在星巢和昆仑号中的相遇,如果说精神力爆发时产生的思想粒子是单向传播的,或许,这只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他只是在磅礴的海洋中,窥见了美人鱼的一抹倩影,就傻傻地爱上了对方的那个渔夫,然而下一秒人鱼化作了泡沫,渔夫却终其一生在海洋上飘荡,寻找那令他魂牵梦萦的,却永远不会出现的身影。   可是渔夫他做错了吗?那抹身影如此生动,如此鲜活,哪怕只是一颦一笑依旧美好得令人无法自拔,他难道不值得爱吗?   哪怕是要到地狱里去寻找,他也想,再见到对方一面……   这一次,他绝对不会放手,一定会抓住他,哪怕是以命换命,哪怕要死在他的前面。   他还能有这样的机会么?   他仍旧死死盯着那块生命扫描仪的显示屏,不愿意放过一切希望。   万一呢,哪怕下一秒这东西忽然叫起来也好啊,他发誓,他愿意做乔伊尔、周愉,一辈子的狗,决不食言。   早知道,他就不应该管那劳什子的家国情怀,什么舍小家为大家的,就直接痛痛快快绑定了多好!至少,至少不至于在孤独和悔恨中度过余生。   生来已经是个孤儿了,就连好不容易喜欢上的人都死了,还是在对方死了之后才喜欢上的,天底下还有比他盖因更可悲的人吗?难道他注定就是个天煞孤星吗?   那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滴滴!   警报声响起。   哨兵猛地将情绪从自怨自艾中拔-出来,手背狠狠擦过眼睛,力道之大在眼角流下了两道红痕。   他定睛看向光屏,却发现那块生命扫描仪仍然是空空如也的状态,唯有右上角的“工作中”三个光秃秃的小字显示了它目前的情况。   哨兵的心脏又沉了下去。   刚刚发出警报的是闹钟,不知不觉中在这片星域已经飘荡了快6个小时了,现在上帝之眼的能源石储量只能够让星门维持7个小时。   已经快到了返航的时间了。   如果现在回去,有生之年或许就再也没有回来的机会了。   这次是真正的诀别了。   哨兵攥紧了拳头,指尖几乎要刺破手套,他的嘴唇紧紧抿着,因为用力过度而呈现出一种毫无血色的白。   电子钟跳到了下一时刻,哨兵抬起手,拿起了放在操作台的圆槽上的小球,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捧住。   “乔伊。”   终于,他开口了。   有些沙哑的低沉男声在飞船中回荡。   “如果你能听到,拜托,告诉我,要怎么才能找到你。”   “我已经走投无路了,我不想在这个时候说丧气话但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以为我能找到你的,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抬起头看向观察窗外。   “只有虫子的尸体,还有石头,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   “这可和说好的不一样,你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吧,你不会连可怜的狗子都敢欺骗吧。”   “如果你敢骗我,我绝对,绝对会恨你,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哨兵闭上眼睛,有一滴水珠顺着他的下睫毛落下来,落在了那颗小球上。   他的唇轻轻也贴上了小球的表面。   “对不起……”   半晌,他轻声道。   “……我爱你。”   ……   [已到预定返航时间,准备回程。]   中央主脑做出了决定,动力源已经重新点火,飞船开始向前推进。   就在这时,在万念俱灰的哨兵手中,被紧紧握住的那颗金属小球的表面忽然荡起一圈涟漪,哨兵指缝中蓝光乍现,下一刻,小球透过了他的掌心,朝着下方落下。   下意识地,盖因召唤出了量子兽。   毛发蓬松的大狗出现在驾驶座旁边,和主人如出一辙的琥珀色双眼死死盯着面前落下的动态物体,毫不犹豫地向前一扑,叼住了那颗忽然冒起蓝光的小球,然后抬头望向自己的主体。   四目相对间,有什么福至心灵。   “等!等下!”盖因的视线慌乱地在操作台上打转,使劲拉下了操纵杆,“停!停!”   他猛地抬起头。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在这里。”   哨兵猛地吸了一口气,血液上涌,心脏解冻,作为一名训练有素的哨兵,他快速地从巨大的情绪阴影中走出来,恢复了冷静的语气,再一次重复了一遍。   “他就在这里。”   面前是一片漆黑的虚空,但当哨兵闭上眼,将思维转移到量子兽的视角,就能够看到。   那里有一个明亮的,流动着生机勃勃的蓝光的,巨大的圆形光球。   如此夺目,如此耀眼,以至于哨兵的眼角再次湿润起来。   那是游戏仓的形状。   那是周愉。   他在这里,以高维量子的形态。   像是黑暗中的一盏长明灯,在静静地等待着他。 第130章 相遇·醒来   纯白的机甲悬浮在太空中, 穿过虚空,隔着一层维度探出手去,盖在了那个蓝色的游戏仓的外壳上。   找到你了。   盖因收回手, 后退了两步,他的量子兽灰影踩着虚空走过来, 毛发在太空中无风自动,看上去凛凛生威。   它经过的地方,四足留下点点蓝色的涟漪, 又渐渐淡去,像是踩在无形的水面上。   有着灰白毛发的巨犬注视着面前的游戏仓,抬起了前肢,触了上去。   丁当——   冥冥之中仿佛响起了某种精巧的机械锁被解开的声音。   隔着气密性极好的头盔, 一股淡淡的冷香出现在盖因的鼻尖。   像是一层看不见的薄纱被缓缓揭开, 一个白色的仓体出现在盖因面前, 舱体表面,有着被爆炸产生的土石和风沙侵蚀过的痕迹,有些地方甚至微微变形, 但却仍然完整。   不管高维空间中是什么样的情况, 这个仓体已经有两年没有被打开过了, 里面的氧气、压力状态未知,周愉也不知道有没有防护措施, 盖因不敢在太空中随便尝试打开这个仓体, 干脆先回到了洪荒号里面, 解除了机甲,进行了舱体和船体的对接, 然后才打开后舱室的舱门, 来到了封闭的游戏仓前。   他抬起手, 轻轻触上游戏仓那饱经风霜的外壳。   一个光屏跳出来。   【请输入密码。】   哨兵愣了愣,脑中一片空白。   他反手蒙了个123456。   【密码错误!你还有2次机会。】   哨兵傻了。   这里离星巢有数百万光年远,他连联系一下马文上将都做不到。   左右还有2次机会,哨兵干脆试了一下周愉的生日。   他的生日是8月8号,很好记。   【密码错误!你还有1次机会。】   盖因的手顿了顿,他抿了抿唇,不打算再试了。   万一游戏仓自锁了或者自爆了怎么办,不行不行,还是回去再想办法吧。   他这么想着,收回手就要转身。   谁知道光屏上的字变了变,变成了一行长长的滚动字。   【密码是周周设置的,你再试试嘛,如果是你的话,说不定就能猜到呢?】   这熟悉的语气,盖因眉头一皱,又一挑,语气中带了些试探:“999?”   【真聪明,嘿嘿,好久不见啦。】   “你刚刚说密码是什么?”盖因的语气终于多了一丝笑意。   【你猜呀~提示刚刚已经给啦~】   这波浪线,一看就不简单。   “万一错了怎么办。”   【hhhh,放心,不会怎么样哒!有我在呢。】   盖因的唇角微勾,再次抬起手,指尖在光屏前停了停,然后缓缓地输入了6个数字。   叮!   仙乐般的一声轻鸣响起,游戏仓的舱门一重重如花瓣般打开。   密码对了。   盖因的眼睛亮起来,满脸写满期待地看向里面。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空荡荡的操作舱。   “怎么会!?”   哨兵慌了!冲上前去上下摸着这个操作椅。   他的向导呢?那么大一个向导呢?!   “别着急,他还在高维状态下呢,只是现在被隐藏了而已。“   999的声音从仓内的扬声器中响起。   “你来的真是时候,再晚一步,我剩余的能量就不足以将游戏仓从高维空间中置换回来了。”   盖因二话不说,打开光屏看了一眼飞船剩余的动力源,直接打开能源舱,把大腿那么粗的管道接到了游戏仓的能源输入口。   “不愧是盖盖,真上道。”   光屏上开始出现正在充能的进度条,指针从接近为0的位置逐渐回升,由红变橙。   “我只能给你飞船30%的能源了,这样够吗?”哨兵皱着眉头。   “够了,只不过,唤醒周周以后,剩余的电量应该不可能维持我的正常运行了,过度放电会损坏电池,这个游戏仓的寿命已经到达了尽头,我的使命也已经完成了,虫后已经被困在了无穷无尽的高维空间当中的轮回世界里,理论上来说,至少没个100年她是出不来的,这个游戏仓只是一个出入口,即便损坏了也不会影响结果。”   “……”盖因沉默了几秒,“我会想办法修好你的。”   “哈哈哈哈,不用悲伤,我只是一个人工智能,按照你们的逻辑,我是没有真正的情感和思维的,谢谢你,盖盖,你本人和精神体一样帅气,好好照顾周周,你们一定要幸福地长命百岁哦。”   那个奶奶的正太音这样说完,整个仓体的内部忽然发起光来。   盖因后退了几步,眼见着原本黯淡的神经束亮起了充满生机的明亮荧光,在虚无中描绘出一个虚虚的人形。   那些神经束越来越亮,甚至有些灼目,盖因不得不稍微闭上眼睛,隔着眼睑依旧能感受到那明亮又温暖的光线持续着。   大约过了半分钟左右的时间,光线渐渐淡去。   哨兵放下了遮挡住眼睛的手,抬起眼睛望去。   穿着黑色紧身衣的俊美青年安静地躺在操纵椅上,神色宁静,一如从前。   一切美好的仿佛一副油画。   盖因屏住呼吸,在原地双眼一眨不眨地看了三秒,然后特别不真实地抬起头,摸了摸青年的脸颊。   温热的。   是真实的,活着的,乔伊尔。   谢天谢地。   哨兵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表情,然后真情实感地咧嘴笑起来。   “乔伊……”   他半跪在操作椅旁,俯下身去,给了对方一个轻轻的拥抱。   我们终于在一起了。   ……   周愉是在强烈的窒息中醒来的。   他还没睁开眼,便习惯性地推开某人,紧接着周身才将那奇怪的触感和重力的感觉回馈给他的大脑皮层。   青年的睫羽颤了颤,睁开眼,便看见了一片湛蓝的液体,和一张放大的俊脸。   有着一双琥珀色的眼瞳的银发哨兵见他醒了,对着他露出一个万分狂野的笑容,捧住他的脸继续吻下去。   无比亲密的触感从身体各处传来。   周愉瞪大眼睛,发现两人此刻都是裸着的!   这双|腿|交|缠的姿势也有点太over了吧!   可当他刚刚表现出一点点抗拒和手足无措时,从一开始就用紧实的双臂紧紧搂着他的哨兵却加大了力气,将他嵌入了怀中。   两人结结实实地接了个了绵长的吻,要不是营养液中会提供液态氧气,周愉真实地怀疑自己一醒来就会窒息而死。   纯白的修复仓打开了,一头黑发的青年从里面坐起来,长出一口气,单手将凌乱的黏在脸上的碎发薅向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那刚刚被好生“关照”过的嘴唇红艳得快要滴血。   他的视线缓缓地扫过这个房间,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另一个银发男人这才慢条斯理地坐起来,淡蓝色的营养液从他那结实的胸膛和手臂上落下,那因为两年的昏迷好不容易捂白了一点的皮肤这两日似乎又有黑回巧克力色的趋势。   “所以这里是现实?”   周愉张开口,语气冷静地和身旁唯一一个活人确认情况。   一条温热又有些稍沉的手臂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哨兵像是没骨头似的贴着他光滑的肩头。   “嗯哼。”盖因发出一声鼻音,肯定了向导的推测,“你没发现我有什么不同吗?”   周愉偏过头,斜睨他,那双眼睛不管是在轮回世界还是在真实世界都是那么的凌厉,像是一把剔骨刀,要将对方穿透。   哨兵的内心忍不住因为这样露骨的注视而微微战栗起来,面上却神色不改,吊儿郎当地黏在对方身上。   要是他有条尾巴,此刻修复仓里的水肯定都被掀飞了。   周愉只定定观察了他几秒,便扭回了头,“你有什么变化?接吻狂魔……幼稚鬼。”   盖因嗤嗤地笑起来。   “这里是哪儿?其他人呢?”   “我们在上帝之眼,我三天前把你从穆玛星废墟里带了回来,医生他们给你做了检查,确定你的脑域已经恢复了,身体也没有问题,只是有些脱水,就把你放在修复仓里,我和星巢联系过了,他们说我们有7天休假,我就说我要和你一起休息,让大家不要来打扰我们。”盖因往他身上贴了贴。   周愉嫌弃地往边上蹭了蹭,可惜,修复仓就这么大,就算他躲也躲不到哪儿去,“所以他们就这么放任你呆在我的修复仓里?”   “怎么是你的修复仓了,明明是我的修复仓。”盖因坏笑着,“你不知道,这个房间现在归我了。”   周愉懒得和他一般见识,从修复液中抬起手轻轻泼了他一下,“你还嘚瑟上了。”   盖因任由那水浇在他的脸和胸膛上,然后眼神一暗,把人推到修复仓壁上,抓着仓沿,死皮赖脸地追问,“你也是我的,你说,是不是我的?”   周愉刚醒来,使不上力气,也懒得搞什么欲拒还迎那一套了,就这么用慵懒的眼神瞥了对方一眼,抬起头咬上他的唇。   他要是不搭理对方还好,一应和,顿时那叫一个天雷勾动地火,修复仓的水都快被盖因搞蒸发了。   “停停停……”周愉受不了小狼狗的热情了,暂时举手投降,“我要洗个澡吃点东西。”   盖因答应得爽快:“行,我抱你去,我帮你,我喂你。”   “……”都一键三连了,周愉他有拒绝的机会吗?   再说,有人心甘情愿帮忙他为什么要拒绝?   ……   等洗完澡换上浴袍,坐在房间里吃上了热腾腾的东西,周愉才有了活过来的感觉。   “这里就只有这些了,你先凑合着,等回了地球,我给你做好吃的。”盖因一边说着,一边打开刚热好的太空罐头。   “别开了,吃不完。”   “没事儿,吃不完放着给我吃。”哨兵将指尖粘的一点肉汁吮去,不假思索地回答。   周愉拿着勺子的手顿了顿。   从醒来到现在,他和盖因的相处模式就好像在轮回世界中一样,那种无比自然的亲昵,行为和沟通之间的默契令人无法反感,可仔细想想,他们在进入游戏之前,好像只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   周愉抬起头,望向身旁的银发哨兵。   对方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抬起头上,用那双在灯光下透着浅金色的狗狗眼认真望着他,眼神中隐隐有些关切,“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周愉摇了摇头,放下了勺子,“只是确认了一件事。”   想这么多干什么。   现在的他可不必再瞻前顾后了。   经历了那么多,周愉算是想明白了一件事。   人生苦短,须得及时行乐。   简单来说,就是做,爱做的事。   “什么事?”   “我喜欢你。”   “……”盖因抬起头,眨了眨眼。   周愉以为他呆住了,结果过了半天,对方忽然弱弱地说了句,“你不会过一会儿突然接一句‘吃饭的样子’之类的话吧。”   “……”   周愉扶住额头,低着头闷声笑了一下。   盖因这才知道是自己错怪了对方,顿时精神一振。   “你认真的?那你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让我做你的哨兵了?”   “我考虑了。”周愉抬起头,嘴角微微凹陷。   “真的?”   “嗯。”   “所以答案是?”   “答案是……”向导拖长了声音,实在是拉足了悬念。   “Yes.”   “Yes!!!!!”哨兵从椅子上跳起来,把人直接抱着膝盖竖着转了一圈。   “择日不如撞日,那我们现在就绑定吧!这个仪式我都等了足足两年了,啊不对,是都快五年了!”   不愧是哈士奇啊,兴奋起来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等等,暂停一下。   “你说的五年是什么意思?”被扑到床上的周愉仰起头。   “……”被欣喜冲昏了头脑的盖因。   糟了!说漏嘴了。   “我记得,你刚刚和我说,从穆玛星之战到现在,也才过了两年吧?”向导缓缓合拢自己散开的睡袍,语气幽长,“我觉得,绑定仪式先不着急,你先想想怎么解释这个‘五年’?” 第131章 无限·银河(正文完)   在哨兵支支吾吾的叙述里, 周愉终于知道当年那个倒霉催的被他精神攻击还惨遭失忆的哨兵是谁了。   出乎预料的,向导得知这个真相的反应还算平静。   但也没有平静到可以接着做之前还没有做完的事情的地步。   于是我们的哨兵阁下很理所当然地被收拾出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又被物理 精神屏蔽了一个严实。   吃了个闭门羹的盖因惨兮兮地和自己的量子兽一起在门口蹲了一会儿,然后转身, 朝着机械实验室走去。   周愉的游戏仓还在那里维修, 他得去看看999还有没有的救, 虽然说只是个人工智能, 但在最后一个世界相处了这么久,好歹也有点感情了, 再怎么说也是半个媒婆, 还是不能轻易放弃治疗。   ……   “一二三抬!小心!”   盖因眼睁睁看着几个穿着蓝色工装裤的机械维修工程师手脚麻利地把那游戏仓拆得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钢制双环骨架。   这……都剖成这样了,那恐怕是救不回来了吧。   999,对不住你啊,让你尸骨无存了。   “哎, 你挡路了。”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不好意思。”盖因一脸麻木地让开路。   两个抬着操作椅的工程师从他面前经过。   “……”   “你找谁?”终于有人过来招呼他了。   “我想问一下……”盖因抬起手,指向那个钢制双环骨架, “原来那里面的人工智能呢?”   “没了吧,我们拆开的时候里边那些硬件都不知道过载成什么样了, 都烧黑了, 集成电路板都化了。”那人随口说着, 指了指天花板, “黑匣子都送到楼上数据中心去了,你去问问那些搞软件的?反正我们这里只剩下这些壳子了。”   “……好,谢谢。”   被现实当头一棒,盖因不抱任何希望地坐上电梯, 来到上帝之眼的数据传输中心。   环形的大厅里坐满了人, 前面悬浮着巨大的光屏, 每个工程师面前都有好几个小光屏,看起来好生忙碌。   “啊,你是冯·盖因威尔吧,是来取游戏仓的黑匣子的?”   坐在最外围的工程师是个小年轻,估计职位也不高,此刻正在一边往往自己的杯子里加浓缩速溶咖啡一边单手在键盘上打字,见他进来,头也不抬地说道。   “不是,我来问一下那个游戏仓的系统辅助AI还能修复吗?”   “那个啊……”小年轻挠了挠自己的耳垂,盖因看到他左耳朵上还戴了两个银环。   “你等等,我给你问问。”他抬起手招了招,“哎,老乙,老丙,你们那边修复的怎么样了。”   “完全跑不起来。”坐前面头发稀少的工程师乙挠了挠自己本就稀少的慧根,“没救了,删号重来吧。”   “真的假的,我看看?”另一个工程师丙把椅子滑过去,凑到他那个光屏那儿看了看,咧嘴一笑,连声道,“好家伙!我就好家伙!都没了,就剩下一个readme文档了?哈哈哈哈哈哈!这算什么,人工智能的遗言吗?”   他们说话的工夫,小年轻也走过去了,就站在两个人椅子后面盯着光屏,一边听着两人嘀嘀咕咕一边面色不明地拿勺子咣当咣当咣当在杯子里搅拌着,然后“簌簌簌簌——”地一口气把杯子里的咖啡都喝光了。   啪嗒。   小年轻把杯子一放。   “我试试。”他捋起袖子,说罢打开投影键盘双手一顿残影,盖因就看见光屏上刷刷刷舞过去一大片文件目录。   “文件被隐藏了,要破解才行,确实是有点麻烦,费了我一番功夫,”   小年轻直起身,语气十足平淡,可以说是掌握了凡尔赛的精髓。   工程师乙和丙连忙奉承,“还是小张牛逼!这波小张在第五层。”   “辛苦两位把数据给人家拷贝一下。”小年轻风淡云轻地接受了两人的夸捧,转过身。   盖因仔细一看。   工牌上写着六个大字。   【特派技术专家】   没想到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年级居然能还当上技术专家了,真是人不可貌相。   盖因顿生崇敬。   大概过了几十分钟,数据拷贝完成了,那个年轻的特派技术专家递给盖因一个银色的手提箱,语气挺随和。   “虽然中央处理器烧坏了,但是好在内存条和硬盘都没有坏得彻底,我们的人抢救下来的数据都在这里了,剩下的恐怕得去问原厂要权限,从云端获得备份数据,才有机会能把它完全修复,你回到地球之后,联系这个人,他会帮你的。”   他在光脑上翻了翻,递过去一张电子名片。   盖因瞥了一眼,简洁的黑底名片上,写着一行字。   【黑石集团CEO 宋文耀】   直接把公司总裁推给我了?打一个远古的比喻,这意思好比是要修个Siri得直接打电话给蒂姆库克,这么兴师动众的吗?   “辛苦了。”但是看人家一片真诚的神色,盖因便把这些吐槽憋在了心里,小心地把“999”拎在手里,真诚道,“谢谢你们。”   “应该的,毕竟都是自己人嘛——对了,有件事情不知道当讲不当讲。”那个技术专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   “嗯?”盖因感觉自己已经习惯了这个技术专家跳跃的思维。   “我窥屏看到的,刚才有个请求接过来,是要那艘洪荒号上的监控日志,现在视频应该已经被传过去了,我看了下电子签名,索要日志的好像是你那个刚刚醒来的长官。”   每一艘飞船上都有全程的监控录像,不仅有高清的视频还有声音,会采集操纵员所有的动静,那岂不是会有他在穆玛星废墟那儿兜圈子还真情流露猛汉落泪的……   !!!!!!   ……   “乔伊尔!”   盖因气喘吁吁地把房门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空荡荡的房间。   他眼神闪了闪,把999往桌上一放,便朝着走廊另一个方向跑去。   在偌大的太空堡垒之上,周愉最爱去的地方就只有一个。   纯白的微重力室里,有个人搭着栏杆站在悬空廊桥尽头,听见声音,朝着他转过身来。   青年穿着藏青色的军装常服,眉宇中有股沉静的气质,身影的轮廓被笼罩在一片白光里。   那一瞬间,有一种强烈的既视感出现,仿佛回忆和现实重叠。   盖因的脚步放慢了,他背着手走了过来。   “你找到我了。”站在尽头的向导这样道。   “我只是猜你可能会在这里。”哨兵这样回答。   “我是说你回穆玛星救我的事情。”周愉直直望着他,眼中闪烁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谢谢。”   盖因回望对方的眼眸,一本正经道,“你永远不用对我说这两个字。”   他走进对方,深深望进对方眼底,像是要把周愉现在的样子牢牢记在心里。   “我说要一辈子做你的狗,不是玩笑话。”   他把一直背在身后的手拿出来。   周愉低下头。   “这是什么?”   “定情信物。”盖因把那一束香槟玫瑰拿出来,“Rose27,你还记得吗?两年前就是你把它带到了这里。”   香槟色的花瓣娇艳欲滴,一重重向外绽放,每一朵都比地球上任何一朵玫瑰都要大得多,仅仅是9朵在盖因怀里就有了99朵的夸张效果。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周愉有些惊讶。   “你没醒的时候我也不是就光顾着痴汉了。”盖因解释。   周愉哭笑不得地接过。   “你接了我的花,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吧?”哨兵忽然问。   周愉挑眉。   对方神情严肃而庄重地单膝蹲下。   “爱上你是我今生最大的幸福,想你是我最甜蜜的痛苦,和你在一起是我的骄傲,没有你的我就像一只迷失了航线的飞船——这是香槟玫瑰的花语,也是我想对你说的话。”   “现在我们之间,没有国家和国家的区别,没有动辄生离死别、拯救人类存亡的重任,没有任何多余的顾虑,只有你和我,两个单纯的灵魂在对话——”   他一手握拳,抵在自己的心口,“我,冯·盖因威尔,哨兵A1321,在这里宣誓,我会永远忠诚于我的向导,周愉,用生命守护他,尊重他,成为他的剑和盾,我愿意和他共享我的过去、现在和未来,还有我的生命,即便是死亡也不能将我们分离。”   说罢,他执起对方的手,在那白皙的手背上落下分外珍视的一吻,然后抬起头,用希冀的眼神望向周愉。   向导沉默了片刻,忽然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你啊,这是故意的吗?”   绑定的誓词明明是两方站在两侧互相宣誓,哪有单膝跪地的,这不是求婚吗?   然而哨兵依旧执着地单膝跪在地上,一副他不说他就不起的架势。   周愉只好就着这个姿势,单手捧着花,花束后的神情认真起来。   他抬起另一只手,用拳心抵着心脏的位置。   “我周愉,向导A0137,在这里宣誓,我会永远忠诚于我的哨兵,冯·盖因威尔,用生命守护他,尊重他,成为他的剑和盾,我愿意……”   他顿了顿,看着盖因紧张的神色,唇角微陷。   “和他共享我的过去、现在和未来,还有我的生命,即便是死亡也不能将我们分离。”   向导独有的冷清声调在空旷的纯白球形房间内回荡,留下神圣的回响。   “宣誓结束。”   盖因的脸上露出一个孩子气的笑容,眼睛仿佛会发光,他站起身,连人带花紧紧抱住。   “现在,你真的是我的了。”   “别把花压到了。”周愉推了推他。   盖因才不管这些,人都哄到手了还管它什么花不花的!先亲一个爽!   卧室的门不知道被谁用光脑打开,玄关的鞋柜轰得一下倒塌,沿路凌乱的衣服上洒着细碎的香槟色花瓣,一直到那张对两个人来说有些施展不开的单人床上。   “等回地球要买张大点的床。”盖因一边动作一边说。   说话的工夫两人又一个颠倒。   “你真的说了你会恨我一辈子?”   “……我那只是一时昏头话。”某人吓到停下来解释,“再说了,你又没有骗我。”   “哼。”   “那你呢?”感觉到对方不是真的生气,某只小狼狗又皮了起来,“为什么游戏仓的密码是我的生日?”   “……”   盖因趁机将人压到身下,“你是不是早就对我有感觉了,嘿嘿嘿,我就知道我们家乔伊的里面那么温暖,怎么会是冷血心肠的人呢?”   周愉闷哼一声,“你会不会做事,不会我来。”   “哎等等,这种事情就不用麻烦长官辛劳了,让属下来好好服侍您……”   ……   可怜的单人床嘎吱嘎吱响,而稍远一点的地毯边上,一直假装自己是头哈士奇的灰狼灰影老神在在地坐在地上,一只体形只比他稍微小了一点的烟灰色缅因猫用前肢推了推他的尾巴,示意他挪过去点别挡路,然后惬意地躺倒了自己原本休憩的位置。   哈士奇·伪用那双三白眼看着面前的大猫咪,终于站起身过去凑近对方的脊背,然后趴卧下来,和对方亲密无间地贴成一团,相似的毛色部分彼此,尾巴微卷,搭在了对方的身上,呈庇护的姿势,然后才美滋滋地眯上了眼睛。   两只量子兽也以这种方式,承认了彼此的存在,建立了精神沟通的渠道。   ……   什么是女王?是像虫后那样,一呼百应,有成千上万只虫族成为她的精神傀儡,唯她马首是瞻吗?   对于周愉来说,或许更简单。   他只需要,一只,有且仅有一只,只属于他的忠犬,那就够了。   世界上没有两条一模一样的河,一个人也不会对另一个人的经历感同身受,这是过去的周愉的想法。   可现在不同了,他的哨兵,终于在此时此刻,朝他毫无保留地给出了所有的记忆,而他也是如此,他们的生命和灵魂彼此联结,他们的感官和思想互相联通,他们的身体和心灵彼此交融。   从今往后,他在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是孤独的。   这就是,关于女王和他的忠犬的故事。   星辰之中,漫漫银河,他们还有无限的旅途要一起度过。   (正文完) 第132章 后记(1)对话   “所以你真的不生气了?”   刚打完酣畅淋漓的一架的盖因斜靠在床头, 指尖在怀中的人后颈的齿印上轻轻地摩挲。   “生什么气?”   “就是,那年,在白塔上的事情。”   “被精神攻击的人又不是我。”周愉这样说着, 偏过头, “说起来,你没留下什么后遗症吧?我那时候才刚觉醒没多久,不大会掌控力量, 用精神触丝攻击你的时候可没留手。”   “好险没有, 不然你岂不是亲自把你未来的老攻捅成了智障。”盖因用玩笑的语气说着。   “哼。”周愉嗤笑一声,“那可能还是有那么点后遗症的。”   “好啊你, 说我傻。”盖因一翻身就要压他。   “别闹了,你老实点。”周愉四两拨千斤似的抬起一根手指给他摁回去。   “不过……”盖因的动作停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什么, 脸色忽然有点僵硬, “如果当时去的人不是我, 而是其他哨兵……”   “想这么多有的没的, 你觉得连你一个A级哨兵都不能得逞, 还有谁有可能强了我吗?”周愉斜睨了他一眼,语气很淡定。   “也是。”盖因放下心来, 顿感自豪,“幸好你没有手下留情。”   还有谁能比一个S级向导更给人安全感。   “感谢马文上将。”   “感谢他干什么?”   盖因偏过头看了向导一眼, 一串画面从两人刚刚建立的心灵链接当中传了过去。   “你是说, 当时是他把那你分配给我的?”周愉挑眉。   “反正他是这么说的。”   “怪不得……”周愉顾自思忖了一下,自嘲般冷笑了一声,“就说那个女人不会对我这么客气, 还分配一个这么礼貌的A级哨兵给我。”   “你说谁?”盖因小心翼翼地询问, “你好像还没和我说过, 当年你为什么会被蒙着眼睛拷在房间里,你想讲讲吗?”   “不想。”周愉翻了个身,用更舒服地姿势躺在哨兵温暖的环抱里,“你自己看吧。”   他敞开了大脑。   盖因贴着他的额头,几个呼吸间,便睁开了眼睛。   周愉的原生家庭真的和在校园世界里的差不多,他们家在联盟首都缗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地产大家,父亲周荣在妻子去世后又娶了一任,于是周愉有了个恶毒后妈和一个不大对劲的继弟。   周愉为了避免家中那些腌臜事早早就搬出去到全寄宿制的军校念书了,只是没想到会在假期里回到家那么短短几天时间突然高烧觉醒成为向导,被早就不怀好意的继母得了可乘之机,这才被绑到了白塔强行绑定。   “我那会儿也不了解情况,后来才知道在白塔登记绑定本来是需要向导和哨兵双方本人签订同意书的,也不知道刘氏用什么手段绕过了审核环节。”   大概是因为已经对盖因敞开了一切,周愉现在能够用镇定的语气提起这件事情,“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我因为触犯军纪被退学,从白塔出来之后就去了女神星,在那儿待了一年,又因为虫族入侵,我的精神力爆发,成为了联盟唯一一个S级的向导,以一个荒芜的矿星为代价抵挡住了入侵的虫族大军,将功抵过,抹除了之前的处分,之后就接受了秘密训练,成为“游戏仓”的1号适配者,和虫后同归于尽的杀手锏,作为交换,他们同意我做昆仑号的舰长,还让我借势扳倒了周家的势力,周荣入狱,刘明丽和周悦也不得隐姓埋名逃到其他星球上去了。”   盖因抓住了他的手,像是要让他汲取某种力量。   “我战胜了原生家庭的阴影,实现了当星舰指挥官的理想,也封印了虫后,本来应该人生无憾了。可我还是不甘心……可能,那时我的内心已经比我更早明白,我已经有所牵挂的人了。”   周愉望进对方眼中,哨兵那琥珀色的眼睛如他本人一般,在战斗过程中凛冽而又危险,充满了野性,但每当注视起他的时候,就像蜜糖融化了一般,多出一股暖意,让人百看不厌。   “在我因为脑域受创陷入昏迷的时候,是999唤醒了我的精神体,构建了轮回世界帮助我恢复意识,又或许是因为在这之前我们之间的信息素交换造成的临时性标记的作用和时限在游戏仓中被放大和延长了,我才能在无意间连接上你的精神体。”   “现在想想,我还是幸运的。”向导这样说着,声音像是在水中被浸润过一般,柔和的情感从里面轻轻透出来,像柳絮似的挠着哨兵的心,“在这个世界上还会有人愿意不顾一切来救我。”   “虽然我还是没大明白其中的原理,但是感谢你选择了向我求救。”盖因贴了贴他的嘴角,垂下眼帘,他很心疼周愉在他不在的时间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吃了那么多苦,“以后那些什么危险的任务爱谁谁去干,反正你不准去。”   周愉知道他是在怜惜他,嘴角微微凹陷,抬手抚了抚对方英俊的面庞。   “这句话也送给你,我的哨兵。”   两人温情对视,耳鬓斯磨间,室内气氛逐渐高涨,周愉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一根红色的领带。   “既然你先提起白塔那件事情,不如我们来回顾一下,也算是当年给你的补偿了。”   小狼狗眼睛一亮,还没来得及铺上去了,眼睛就被光滑的领带蒙住了。   “哎等等,我记得当年好像不是这么一会儿事。”   被蒙住眼的哨兵的脸依旧是五官深邃,殷红的丝质布料、银白的及耳碎发和古铜色的皮肤相得益彰,充满了脆弱和强悍交织的矛盾美感。   “是吗?”   向导抬起了他的手腕,盖因只感到手腕一凉,耳边响起一声金属撞击床栏的清脆响声。   “你要是不喜欢,可以说安全词,还记得吧?”向导的气息在他耳畔响起。   盖因感到心脏一酥,一股电流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顿时举起了旗杆表示尊敬。   “来……来吧,我经得住。”   哨兵深呼吸了一下,喉结上下活动,浑身的肌肉无意识地绷紧了些。   哎,又是一场未知的甜蜜考验。 第133章 后记(2)回家   如果说去上帝之眼寻找向导的旅程是孤独而又漫长的一段寻觅之旅, 那么回来时度过那段时间可以说是盖因此生经历过最最最最快乐的时光之一。   人一辈子能有多少这样珍贵的经历啊,压力和烦恼以及会前来打扰的人都远在光年之外,眼前只有彼此的两人世界。足足三个月, 在只有两个人的飞船里,除了穿越虫洞必须要求的休眠时间以外,他们一天也没有浪费。   床上待腻了,有时候会在操作台上,又有时候是在舷窗边上,总之这艘洪荒号的各处都留下了他们腻歪在一起的身影。   有时候, 两人会穿上机甲,来到飞船外边,在满目璀璨闪光的星体间牵着手, 周愉会在频道里唱歌,歌曲的旋律或许是某人刚刚自弹自唱给他听的小调。   每当那个时候, 盖因就会把目罩调成透明的模式, 用那双琥珀色狗狗眼专注而温柔地望着他,两个人在半空中手拉手一起转啊转啊, 就这种没营养的事情, 他们可以一直待到机甲内的氧气耗尽为止。   飞行日志忠诚地记录着两人的“屠狗”之旅。   “这里是洪荒号,我是操作员S001周愉,我们的飞船已经离开了水瓶座, 目前我和另一名操作员情况一切良好, 飞船上的食物充足,我们决定直到下一次虫洞到来之前都不再进入休眠仓。”   正在镜头前正襟危坐严肃汇报的黑发青年被搂住腰肢, 银发哨兵一脸调皮地将脑袋搭在周愉坐着的椅背上, 对着镜头比了个大拇指, 用十分夸张地学着对方说“一切良好”的口型。   盖因最近正在学联盟语, 而且学习速度惊人,基本已经可以在床上切换自如地用两国语言求饶。   哈?你问求饶的为什么是他?建议回去复习一下前文,你就会知道一个抖S的女王受有多可怕。   镜头前的向导挑了挑眉,解开安全带站起身的同时抬起手关闭了记录仪。   看来接下来是非礼勿视阶段。   ……   镜头再次开始工作时,面前出现的是银发哨兵。   哨兵那藏蓝的工作服的拉链只拉到了一半,领口露出蜜色的沟壑分明的胸肌,银色的头发有些蓬松,像是刚洗完吹干,整个人由内而外地散发着一种惬意和餍足的气息。   此刻他正认真地将加热完毕的袋装太空食品装盘。   “这里是洪荒号,我是操作员S002盖因……”哨兵抬起头看向镜头,露出一个显摆的笑容,“嗯哼,你们一定发现了什么不同对吧?这里首先必须感谢我的向导,经过这段时间他对我的调……咳咳、训练,我们的精神力逐渐相融,现在我也是精神力准S级的人了。”   “现在我们正在两个虫洞的间隙,大概会有一个小时的活动时间,乔伊说他想要先去洗个澡,因为之后的休眠时间会有一点长,吸取了来时的经验,我们得在这个间隙里抓紧时间吃一点东西。”   他娴熟地在桌面上放好两个盘子,然后又顺手拿了瓶辣酱。   “哎等等。”倾倒的手停住,把辣酱的盖子拧了回去。   哨兵摸了摸鼻子,回头偷偷望了一眼似乎是清洁舱的位置,窃笑了一声,“乔伊看到会馋……他最近不能吃这个。”   “算了,还是不吃了。”   哨兵把辣酱藏到了储物柜深处一个隐蔽的角落。   清洁舱的门打开了,哨兵连忙将镜头捂住。   “等等,这个不能看,今天的汇报结束了。”   镜头一黑。   ……   再次打开镜头时,屏幕前是衣冠整齐的向导。   “这里是洪荒号,我是操作员S001周愉,我们的飞船已经进入了银河系,我们会在星巢上空的三号轨道接受一次空中补给,然后直接返回地球。”   “哦~家~我们回来啦~”   背景当中,背着吉他的哨兵凑近来弹了一串欢快的扫弦。   周愉把捣乱的人推开,继续对着镜头道。   “这将是本次航行最后一次工作日志,之后我们将直接与地面指挥中心沟通。”   向导顿了顿,然后道,“从流放到女神星一直到现在,已经有将近5年没有回地球了吧。”   那张年轻而又英气逼人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浅而明亮的笑意,如冰山解冻,春风复苏般。   “我很期待。”   ……   洪荒号预计落地点为联合军总部后方的大停机坪。   此时此刻,被提前允许入场的各国媒体记者早已经安排好了□□短炮守在那里。   穿着黑色套装的女记者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拿着收音器站在悬浮摄像头前方,语速略快,带着些兴奋。   “现在我们正在联合军总部为您发来报道,据悉,两年前参与领导不死鸟小队奔赴穆玛星剿灭虫族的周愉少将和原不死鸟小队队员冯·盖因威尔上校将于今天下午4时乘坐洪荒号飞船返回地球,现在所有人都在急切地等待着他们降落。”   女记者摊开手,示意镜头扫向她的后方,“我们可以看到场上已经铺设好了红毯和站哨的哨兵,稍后联合军总参谋长马文将亲自在自由广场为两人授予特等军功奖状和“自由之翼”荣誉勋章,并为周愉少将颁发新的委任书和军衔,这也意味着周愉将成为联合军成立以来最年轻的将领,这或许就是对他当年奋不顾身赴最前线与虫后决战的最好褒奖。”   讲到最后,女记者的语气已经有些哽咽,“我们都知道冯·盖因威尔上校这两年一直因为重伤昏迷,却不知道当年的最大的功臣之一周少将一直独自在穆玛星废墟中度过了两年漫长的时光,如今二人都能够平安归来,不仅是联合军,相信在光屏前的大家也感到十分欣慰,现在——”   背景声忽然嘈杂起来,女记者猛地转过头。   “他们来了!”   镜头向上飞去,在一片白芒的天穹中,出现了一个芝麻大的黑点,而这个黑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放大。   人群开始躁动起来,那些跃动的心跳,和光屏前无数屏息以待的人们胸膛中跳动着的心脏节奏一样。   越来越近了,甚至可以看见那艘轻型舰穿出云层,拖着长长的尾巴从苍穹中直线坠落,甚至还炫技似的在天空中转了个三百六十度的圈然后才一个摆子扭转身体,拖着一道优美的弧线,朝着既定的降落位置,画着“H”符号的停机坪低空飞去。   温暖的大风刮来,飞船下方的冒出了橙黄色的高温火焰,将下方的冷凝水瞬间蒸发,冒出一大团白烟,衬得那“洪荒号”三个字如同云雾般缥缈。   飞船的舱门朝下打开,变成了一级级的台阶。   终于,那两个众人期盼已久的身影出现在了镜头前。   他们身着藏蓝色的挺括军服,头上的军帽是银色的地球徽章,肩膀上的星星明亮闪耀,胸前挂着不死鸟的金色圆形识别牌,展翅欲飞的凤凰鸟喙微张,每一根羽毛都因为涅槃重生而更加闪亮。   两人的容貌都是可以直接拍征兵广告的级别,肩并肩站在那里就是一道养眼的风景线。   一时间现场被快门声淹没。   ……   “自由之翼”勋章长得有点像一对翅膀,刚好可以别在胸口的绶带上方。   马文给出证书和勋章,然后郑重地对两人敬礼。   “感谢你们为人类做出的贡献。”   捧着证书的两人整齐划一地回礼,这一历史名场面被永远地载入史册,其名为“英雄凯旋”。   ……   典礼之后便是采访时间。   “请问周少将,这些年你是怎么在极端的宇宙环境下生存下来的呢?”   有关维度转换器和游戏仓的技术是军事机密,周愉不能细说,只能含糊地道,“我一直身处于不知自己是何人、在何方的梦境中,在那里,有一个人一直都在给我力量,让我能够坚持下去。”   “那么请问盖因威尔上校,您是怎么知道周愉少将被困在穆玛星废墟的呢?”   “这就是心有灵犀吧。”银发哨兵凑近了面前的麦克风,那双迷人的琥珀色眼睛只能映入身旁一个人的身影,“当你心系一个人的时候,不管他在多远,你都能感受到他的呼唤。”   长桌下,他勾住身旁的人的手指,正如两人在青涩的校园世界曾经在课桌下做过的动作那般。   周愉偏了偏头,嘴角一挑,给了他一个一闪而逝的浅笑,眼角的泪痣在灯光下分外诱人。   霎那春风拂面,恍然之间,那人依然如同初见般美好。   ……   盖因和周愉坐上了载着他们回基地休息的专车。   “三天后我还要回联盟领个奖。”周愉说的是那个年度十大杰出人物的贡献奖。   “巧了,我在帝国也还有个表彰大会要开。”盖因侧过头看他,“不过在这之前,我们还是先去看看?”   周愉瞥了他一眼。   军部已经听说了他们绑定的好消息,在新区的黄金地带给他们发了套面积极大的大跃层,作为他们的新房,房子是精装修的,配好了家电,就差几件大件的家具就可以入住,比如——床。   两人来到新房,左右四顾,都很满意,最终驻留在空旷的主卧里对视一眼,异口同声。   “买张大的。”   “……噗。”两人相视而笑。   “哎,说真的,我哪能想到这一天啊?”盖因走到卧室外的大阳台,伸了个懒腰。   “太幸福了。”   阳台外是一条人工河,粼粼的水波倒映着橙红色的残阳。   哨兵望着即将落下的夕阳,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   “我真希望他们也能看到。”   周愉走到他身边,搭住他的肩膀,温声道。   “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   哨兵回过头,沉默地看着身旁的向导,搂住他的腰。   “嗯。”   两人相互依偎着,望向那片广阔的天穹。   天穹外是无限的星河和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