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我是专业的（快穿）》作者：岁既晏兮 　　文案： 　　顾行瑜在鹤城只手遮天，但谁都知道，他心里有片白月光，求而不得。于是，所以他找了个替身。 　　小替身既乖又美，笑起来勾人……连名字都和白月光很像。 　　再后来，白月光回国。 　　顾行瑜渐渐发现，两个人……终究是不一样。 　　顾行瑜：是我的错，你……从来都不是谁的影子。 　　白穆：？？？ 　　#盯住疯狂下降的任务完成度，陷入恐慌# 　　！！！ 　　——哥！大哥！你就是我亲哥。 　　哪里不像了，你说啊！ 　　我改、我改还不行吗？！ 　　ps.1.文案是第一个世界。 　　2.渣攻是工具人，跟我念“工·具·（人）”。 　　3.五个世界（如果不是非常特别的情况，不会再多了） 　　内容标签：天之骄子 穿越时空 快穿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白穆┃配角：各种类型渣攻┃其它： 　　一句话简介：专业替身，你值得拥有 　　立意：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不需要与别人相像。做更好的自己！ 第1章 总裁的替身情人01 　　滴答、滴答…… 　　寂静的屋内，钟表走动的声音格外突出。 　　青年静静地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暖黄色映照下，细腻的肌肤泛着莹润的光泽，显得比旁边一桌珍馐还要美味。 　　只不过少年此时垂着头，本该挺直的脊背微拱，那淡淡的忧郁姿态，让人看了只恨不得拥到怀中好好安慰一番。 　　…… 　　桌上的饭菜早已凉透，而餐桌另一边空无一人。 　　这样的情形，让人不由心生疑惑，到底是什么人，竟然忍心让这样一位青年苦苦等待。 　　只是，倘若凑近了，就能察觉到些许异常…… 　　青年半垂的眸子里，里面的情绪实在是太过丰富了。 　　“卧槽！卧槽！！他过来了、掩护掩护！！！” 　　“治疗、治疗哪儿去了？！” 　　“……” 　　“你tm过来啊！！老子快撑不住了……” 　　“……” 　　一个巨大的“失败”眼前亮起，意识海内一片黑暗。 　　艹！输了！！ 　　这都分配的什么队友？！这都不叫一带四，这tm叫一个战机拖四个航母！！带不动，带不动！！ 　　崩溃状态的白穆维持不住这“忧郁美青年”的外形，猛地一拍桌子。 　　下一秒，脑中响起一道机械电子音—— 　　【人设崩坏，积分－1】 　　白穆一僵，立刻就重新坐回了刚才的姿势，忧郁低头。 　　但是意识海里，却已经开始跟系统讲起了条件，“统子，你这可就不厚道了，我刚才崩人设那不还是你害得？” 　　“你看，要不是你给我匹配的队友这么垃圾，我会输？要不是我输了，我会这么激动？要是我不激动，我能崩人设？” 　　“你看，做系统要厚道，我都没跟你要精神损失费，你怎么还能倒扣我积分呢？不行、这不行。” 　　…… 　　“兄弟，通融通融，这又没别人看见，你悄悄的、悄悄给我加回去。” 　　…… 　　白穆这么死皮赖脸，主要是“积分”这个东西，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白穆原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在他的本世界“死后”，意外和时空局签了协议，去到各个世界扮演意外失踪、或者自主意识觉醒拒绝以后人生的男配，以此来积攒积分。 　　等到积分积攒到一定程度，就可以在他本世界复活。 　　时空局发展到今天，工作内容都做到了专业化、细分化，像是什么恶毒男配啊、神助攻啊、助手秘书啊…… 　　白穆进入时空局时，就被分配了“替身情人”这个工作。 　　当然，依照他的资历，还做不到“主角”的位置，正常情况下是个炮灰，需要做的就是仗着和主角受相像的脸，处心积虑地接近主角攻，然后再被一脚踹开。 　　这么一个小任务，就有少则几百、多则几千的积分入账，简直美滋滋。 　　在白穆敬业的完成了无数个“炮灰替身”的任务后，终于升职为“配角”。 　　比起炮灰替身来，他在这个世界是个有点戏份的“替身”。 　　到今天为止，已经在顾大总裁身边当替身，已经当了整整三年了！！ 　　白穆数了数目前为止的积分收益，然后再动用他那被系统强化过的小脑袋瓜稍稍一算：一个世界的配角任务做下来，那积分……都是以万，不、是十万……十万为单位啊！！ 　　几十万的积分入账，再做三五个世界，他就可以回家了！！ 　　白·精打细算·穆：一个积分也不能退让！ 　　意识海里嘈嘈杂杂，就是人工智能也禁不住白穆这么厚颜无耻的磨。系统无可奈何，发布了一个积分+10的日常任务——加热饭菜。 　　白穆“嘿”地笑了一声，轻快道：“谢了，兄弟。” 　　他说着，乐颠颠地拿着早就凉透的菜去厨房重新热一遍。 　　食物的香气在厨房漫开，所幸，白穆对今晚这顿饭吃不成早有准备，早就把肚子垫得饱饱的，这会儿也不至于饿得头眼发晕，还要忍受煎熬。 　　看着外面已经漆黑的天色，他恍惚了一下，感觉也没玩儿几把游戏啊？怎么天就黑了？ 　　他拎着铲子去客厅看了一眼。 　　时针分针刚刚在最上方重合——午夜十二点。 　　白穆和顾大总裁约的是下午六点。 　　也不能算是“约”，是白穆单方面发消息询问。顾大总裁忙人一个，短信是永远不回的。 　　依照“邱白穆”的乖乖仔人设，不管对方回不回应，他必然是早就准备好了，也就是说白穆守着一桌子菜，等了六个半小时。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二十多将近三十局的“英雄”啊！ 　　一个字，“爽”！ 　　要不是最后那四艘带都带不动的航母，他这会儿早就破了连胜记录了！ 　　白穆拿铲子扒拉着菜，一边问系统，“唉，统子，这都十二点了，他真能回来？这竹马竹马，分别数年，旧情难忘……这一见面，不就立马死灰复燃、干柴烈火？” 　　没错，今天就是白月光回国这一天。顾大总裁抛下准备过生日的小情人，跑去给白月光接机了。 　　也不能说“抛下”，依照顾大总裁的忙碌状态，他怕是根本记不得小情人儿的生日。 　　白穆说着，还似模似样地在脸上抹了两把，一脸泫然欲滴。 　　“可怜我在这儿凄凄惨惨、独守空闺……” 　　“呜呜呜……小白菜啊，地里黄……” 　　“……呜呜呜……” 　　“炒一炒啊，真好吃……” 　　魔音贯耳，系统不堪其扰，卡机了半天，终于给了回复，“任务者只需维持人设、填补空白，维持人物相关重大剧情节点。其它剧情线变化，不属于时空局管辖范围。” 　　说白了，就是小世界里缺人，我们把人给你填上，相关的剧情点维持住了，其他剧情怎么不对，跟我们时空局没什么关系。 　　白穆不是第一次听这个说法，他一直想吐槽：这时空局也太鸡贼了吧？上来就是免责声明。 　　不过，系统这一段话，没能如愿以偿地阻止白穆的戏精行为，白穆甚至放弃了在意识海里“呜呜呜”，直接哭出声来。 　　系统又卡顿了一下，解读不出眼前场景的含义，芯片快速运转，最后给出了一个系统式的安慰，“请问宿主，还有什么问题，系统333竭诚为您服务。” 　　白穆：“洋葱……嘶……洋葱熏着了。” 　　系统：“……” 　　* 　　两个小时后。 　　已经到了后半夜，鹤城一片寂静，白天堵得水泄不通的公路也畅通了起来，零星几辆车飞速驶过，其中犹以一辆骚包红色流线型跑车最惹人瞩目。 　　开车的是个挑染了一撮红发的青年，一身叮铃啷当金属环。这叛逆大龄青年的打扮，再加上眉眼间天不怕地不怕的二世祖表情，让人十分担心对方一言不合就在大马路上飙起车。 　　不过，事实上，别说飙车了，蒋绍连开快点都不敢。 　　他的旁边可还坐了一位大爷呢—— 　　顾行瑜。 　　整个鹤城，能让蒋大少爷老老实实当司机的，也就这位了。 　　顾行瑜在旁坐姿笔挺，有他在车里，整个车厢的温度都要降好几度。 　　蒋大少爷叫苦不迭，要是早知道今天要给这位大爷当司机，他打死也不开跑车，车库落灰的那辆加长版劳斯莱斯就不错，起码能拉开距离…… 　　正想东想西呢，远处的公寓楼渐渐显出轮廓。 　　鹤城市中心这高档小区，是多少人奋斗一辈子都攒不出来的家当，可偏偏对有些人来说，也就值得暂时落落脚。 　　不过，蒋大少爷可不会又这么悲春伤秋的细腻感触，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终于到了”“得救”了之类的庆幸，忙不迭地开口问：“顾哥，你是住哪栋哪层啊？” 　　顾行瑜闻言偏了下头，眯了眯眼，没说话。 　　要是在这儿的是顾氏员工，少不得要心里一个咯噔，开始绞尽脑汁反思自己到底哪里犯了大错，是不是饭碗要保不住了。 　　蒋绍虽然不是顾氏的人，在这个眼神下也是一个哆嗦，忙不迭的解释，“顾哥，这、这……我真的是好久不来这儿了，连我自己那套房子在哪栋都忘了……呃、不是，我的意思是……我错了、顾哥我错了，我下次一定不会再犯……” 　　蒋绍舌头打结解释了半天，终于得到了一个不置可否的“嗯”。 　　闻着车厢内的酒气，蒋绍这才想起来什么，壮着胆子和他顾哥对视了一眼，果然对方的眼神微微涣散。 　　噢，对…… 　　顾哥他喝醉了来着…… 　　蒋绍舒了口气，心里腹诽：真不愧是顾哥，醉了都这么有气势。 　　蒋绍虽然在这小区里有房产，但并不是这里的常驻人口，小区门卫尽职尽责地检查了证件，确认之后，立刻露出笑容，给予亲切热情的问候，让人不由产生了类似“到家了”的温暖情绪。 　　蒋绍摇摇头，把这些微妙的情绪摇到脑后，他在那个冷冰冰的家里可没有这待遇。 　　稍微走了会儿神，车已经开到小区里面了，蒋绍有点后悔：刚才应该在门卫那问问的。 　　不过，他还是凭借着自己仅仅来过一次的稀薄记忆，顽强地往里开着。 　　流线的红色跑车在小区里面“8”字形绕着圈儿，龟速前行。 　　就在蒋绍决定放弃、打算回去问门卫的时候，他一抬头，一下子愣住了。 　　一片漆黑中，有一间房间仍旧亮着灯。 　　融融的暖黄色光芒，让人心底蓦地涌出暖流。 　　蒋绍停下车来，愣愣地那暖色的灯光，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张精致的脸来。 　　他和那人见的次数不多，只不过青年的样貌实在出色，只要见过一次，就很难忘记。 　　那面容从模糊到清楚，不知怎么的，看着这盏黑夜里的孤灯，他心底生出一种莫名的触动来。 　　——要是有人愿意这么等他…… 　　…… 　　蒋绍稍微发了会呆，等回过神来，就察觉……顾哥的眼神正落在他身上。 　　蒋绍：！！！ 　　虽然因为喝醉了，这眼神的杀伤力直线下降，但还是足够把蒋绍吓个半死。 　　“哈……顾哥……那什么，我在数楼层呢……哈哈哈哈” 　　蒋绍尬笑着解释，连忙开了车门，火烧屁股地从里面跳出来，心虚掩饰，“顾哥，咱们快上去吧，小嫂子还等着你呢。” 第2章 总裁的替身情人02 　　“！” 　　白穆一局游戏打了一半，连拿四血，还差一血就可以carry全场了，突然，意识海里一暗…… 　　也就是俗称，掉、线、了！！ 　　白穆狠狠地磨着牙，总算还记得两小时前扣的积分，强忍着没做出什么崩人设的行为。 　　“你最好给我个交代！” 　　白穆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系统：“他回来了，人已经进电梯了。” 　　白穆：“……” 　　他抬头看了眼挂钟，啧啧感慨：这届的霸总不行啊……一夜七次，这么早结束，要不时长不够、要不次数不足…… 　　因为游戏被中途打断满腹怨气，白穆无不恶意地揣测着。 　　* 　　那边，蒋绍本来以为经过这一路，顾行瑜应该酒醒得差不多了。 　　可事实却恰恰相反，那酒的后劲儿好像现在才上来，下车的时候，顾行瑜差点一头栽倒，要不是蒋绍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顾氏明天就要看见一个破了相的总裁了。 　　目睹了顾哥这么狼狈的模样，蒋绍深刻怀疑，自己可能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了。 　　但是他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松了口气，他刚才那表现，要是落在清醒的顾哥眼里……他可能连月亮也看不见了。 　　老老实实把不该有的心思收干净，蒋绍架着顾行瑜往里走。 　　闻着顾行瑜身上的酒味，蒋绍觉得自己也有点醉了，要不然没法解释他哪来的这么大胆子，竟然开口劝起了顾哥。 　　“顾哥……你以后……还是对小嫂子好点吧……” 　　“……你看都这么晚了，小嫂子还给你留灯呢。” 　　“我听崔二说，小嫂子还为了你学做饭？……你这几年胃病都没犯过，这不是小嫂子的功劳？” 　　…… 　　“顾哥，你今天也看见了，秋白哥他虽然好，但对你真没那意思……” 　　这话脱口而出，反应过来，蒋绍觉得自己真是疯了，竟然敢提这个禁忌话题。 　　他回忆了一下上个在顾哥跟前说这话人的下场，打个哆嗦，立刻站直了，不敢再多说了。 　　可顾行瑜像是听到了什么关键词，低声喃喃，“秋白……” 　　电梯到了楼层，“叮”的一声，光亮的电梯门自动打开，几乎同时，正对面的门也“咔哒”一声，被人推了开。 　　四目相对，两人都愣住。 　　蒋绍没料到白穆会出来开门，这会儿满脑子都是“他没听见吧”、“刚刚顾哥是不是叫了‘秋白’”、“我这嘴怎么这么欠啊”…… 　　顾哥找这么个小情人的原因，圈子里的人都心知肚明，但是显然小嫂子自己并不知情，一头扎进去，死心塌地的。 　　做到什么程度呢？ 　　看现在，圈子里大家伙儿称呼就知道。 　　小嫂子…… 　　就连眼睛长头顶的崔二都说了，要真有个人能和顾哥走到最后，那必定是白穆无疑了。 　　——要是秋白哥不回来的话。 　　蒋绍想着顾哥刚才那句“秋白”，突然替眼前人不值。 　　要是他的话…… 　　…… 　　白穆可不知道对面蒋绍这千回百转的心思，他只是有点震惊。 　　眼前这个挑染的红毛，算是个比较重要的剧情角色，虽然只见过几次，白穆还记得。 　　只是寥寥几次见面，对方都是衬衫西装裤，颜色可能骚包了点，但绝对正式。 　　至于今天这么非主流装扮，白穆还真是第一次见，差点认不出来，脸上刚刚调整出来的表情都差点崩了。 　　敢这个打扮出现在顾行瑜跟前，这一位还真是个勇士。 　　“蒋大少。” 　　白穆艰难的维持住自己的表情，打了个招呼。 　　蒋绍没想到对方还记得自己，一时竟有些受宠若惊。 　　旋即也想起自己现在的打扮。 　　他本来不是在乎别人目光的人，但这会儿在白穆略带惊诧的视线下，竟然难得不好意思起来。 　　不过，对方的视线就在他身上掠过了一瞬，就飞快落到他旁边的顾行瑜身上。 　　“顾总？” 　　蒋绍那点不自在很快就变成另一种微妙的情绪，在白穆过来准备扶顾行瑜的时候，往侧边躲了一下。 　　白穆：？ 　　蒋绍咳了一下，“那什么……小嫂子……顾哥还怪重的，我帮你扶进去吧？” 　　有人帮忙，白穆也乐得轻松。 　　他现在这个“邱白穆”的人设，就是不怎么会拒绝人的性格，这样也不算崩人设，白穆从善如流地把人请进去。 　　蒋绍以前来过一次顾哥这公寓，装修是特别酒店的性冷淡风，非常有顾哥风格，让人多一秒钟都待不下去。 　　但是现在…… 　　他也不知道的是因为墙壁上多出的布艺装饰，还是沙发上的抱枕……让人看着就很有“家”的感觉。 　　怪不得顾哥这几年都住在这儿…… 　　蒋绍打量屋子的时候，自然也看见那一桌子丰盛的菜色，他愣了一下，“小嫂子，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他一说完，就后悔了。 　　要是今天真是什么纪念日之类的，自己这不是戳小嫂子伤疤吗？ 　　也不等白穆回答，他连忙掩饰，“怪我怪我都怪我……今天晚上顾哥有个饭局，我正好碰上了……难得看见顾哥，我们这几个兄弟都过去敬酒……就……不好意思啊，小嫂子，我……我对不起……” 　　蒋绍说得真情实感，连挑染的红毛都黯淡下来，看起来十分愧疚。 　　白穆有点想笑，这位蒋大少爷表情管理实在不错，但是理由找的，却是真不靠谱。 　　先别说现在的鹤城谁有那么大的面子，饭局能请得动这顿大爷，就单说“敬酒”，蒋大少爷那群纨绔的兄弟，有哪个能让顾大总裁沾一下酒杯，白穆绝对心服口服叫声“哥”。 　　虽然一肚子的槽要吐，但这显然不是邱白穆该知道的，为了维持人设，白穆只是腼腆地笑了笑。 　　“嗯。” 　　一点的怀疑都没有。 　　蒋绍：…… 　　md，良心在痛！ 　　愧疚难安的蒋大少爷一手包揽了伺候顾祖宗休息的活儿。 　　脱鞋换外套毛巾擦脸…… 　　白穆就稍微做做架势，蒋绍就一脸“放着我来”，急冲冲的抢过去。 　　白穆：这劳动力……真好用。 　　使唤了人半天，白穆终于捡回点良心，没直接用完就扔，把下午熬的汤热了热，请人喝了两口。 　　蒋绍喝着汤，越发良心难安。 　　“小嫂子，你加一下我联系方式吧……要是……” 　　他含糊了一下，不太敢看白穆，“要是……真有什么困难……可以联系我……能帮的、我一定帮……” 　　白穆听着这话，看蒋绍的眼神不太对了。 　　——蒋绍，作为顾大总裁和白月光的共同好友，为两人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送了无数助攻。 　　两人之间的误会，十次里面起码有六次是由这位蒋大少解开的，堪称助攻界的一大楷模，这种角色要是由他同事担任，都可以拿去评奖了。 　　现在，他说、要帮他？！ 　　同志，你这是要叛变革.命啊。 　　你这样，我很难办…… 　　蒋绍说完这话，眼神越发躲闪，怎么也不敢和白穆对视。 　　顾哥就在卧室，他这四舍五入，就等于在顾哥眼皮子底下挖他的墙角。 　　呸！不对…… 　　什么“挖墙脚”？！他这是关心小嫂子，关心顾哥！ 　　才不是对小嫂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呢！！ 　　那边，白穆看见蒋绍躲躲闪闪的态度，瞬间福至心灵—— 　　对方这是要当卧底啊？ 　　打入敌人内部，拿到第一手消息……为之后扳倒替身、正宫上位做好准备。 　　小伙子又前途嘛。 　　不愧是剧情线中的头号助攻！ 　　抱着这个想法，白穆不再犹豫，愉快地和蒋大少交换了联系方式，并殷殷切切地把人送了出门。 　　突然被这么热情对待，蒋绍整个人像是上了蒸锅，一张脸涨的通红，上电梯的时候差点同手同脚。 　　白穆看得啧啧感慨：小伙子还是心里素质不行，干点坏事就表现这么明显……多亏了自己配合表演。 　　白穆：“嗐，我真是个善良的人。” 　　系统：“……” 　　系统显然是被白穆的厚颜无耻震惊了，卡机了半天的才想起发布日常任务，“请宿主遵照人设行事。” 　　邱白穆的人设…… 　　乖乖仔、小白兔、贤惠属性点满。 　　白穆：……好吧，他知道他要干什么了。 　　照顾那个醉鬼…… 　　使唤了半天免费劳力，竟然还没逃过去。 　　白穆轻啧了一声，“好吧好吧，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系统：“……” 　　“请宿主端正态度，严肃对待任务。” 　　白穆：“好好好……宝贝儿，都听你的。” 　　系统：“……” 　　#它常常因为过于正经，而和这个戏精宿主格格不入# 　　那边，白·戏精·穆已经瞬间从“霸道总裁”切换成了“祥林嫂”模式，无缝衔接，“唉……替身做到我这份儿上，那真是太惨了……” 　　“日常嘘寒问暖、聊天解闷儿” 　　“让笑笑、让哭哭，让吃什么吃什么，让喜欢什么就得喜欢什么……连点自我都没了……” 　　“你说这是人干事儿？” 　　“唉……惨喽、我真是惨喽……” 　　“……” 　　“现在人和正主约会回来，留了一身痕迹，还让人家照顾……嘤嘤嘤……人家不高兴嘛……” 　　“……” 　　系统被他吵得内存过载，程序都发生了轻微紊乱，它果断给出了应对方式，“日常任务，积分+10” 　　白穆：！！！ 　　“好的爸爸！可以的爸爸！” 第3章 总裁的替身情人03 　　有了积分鼓励，白穆立刻没了之前消极怠工的态度，迅速钻进了厨房，把醒酒汤的材料放锅里，打开定时煲汤。 　　再转眼，人已经到了卧室，试图给昏睡过去的顾大总裁换上睡衣。 　　不过，毕竟是主角攻，警惕性不是盖的，白穆的手刚落在他衬衫纽扣上，就被摁住了。 　　白穆：“……” 　　刚才蒋绍脱外套的时候怎么就没反应？ 　　啧，这是明目张胆的欺负人吧？ 　　白穆觉得自己有点亏，他对系统，“……你看，顾大总裁这么不配合，我很难办啊……要不那积分再涨点？” 　　系统：“……呵。” 　　它给了一个字，让白穆自行领会。 　　白穆忧愁叹气，“统子，你学坏了。” 　　系统：“……” 　　一人一统拌嘴的功夫，顾行瑜似乎有点清醒，但白穆觉得，说成是“撒酒疯”更恰当一点。 　　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下一秒就被擒着手腕摁在上了床，身上还压着一个死沉死沉的男人。 　　白穆：@#￥%……& 　　冷不防的来这一下，他差点岔了气儿。 　　心底默念“人设人设积分积分”，他这才克制住反击的冲动。 　　不过，看看他这个世界这小身板，再看看顾大总裁主角标配的八块腹肌……他大概率也反击不了就是了。 　　顾行瑜半撑着身，居高临下，黝黑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他，把人盯得背后发毛。 　　白穆：“嘤嘤嘤，统子，人家害怕……” 　　系统：“……” 　　摊上这么一个宿主，它真是统生不幸。 　　虽然意识海里的戏精表演不断，但现实世界里，白穆也没落下。 　　他绽开一个属于“邱白穆”的标志性的笑，又软又乖。 　　对着这张脸，顾行瑜有一瞬间的恍惚—— 　　秋白？ 　　不、不是…… 　　虽然脑子因为醉酒而混沌，但不过半秒，顾行瑜就反应过来。 　　——是那个孩子。 　　干净、漂亮…… 　　这是顾行瑜对这个小替身的定义，时间久了，又加上了个“懂事”。 　　也就是最后这个特质，让顾行瑜破例把人留在身边这么久。 　　或许，还有别的什么…… 　　黑白分明的眼珠，干净又剔透，可偏偏眼尾晕红，无端端显出几分潋滟来。 　　他喉结动了动，像是被蛊惑一样，伸手…… 　　白穆瞬间炸毛：“md，md！！他想干什么？！艹了，他不会想挖我眼睛吧？见了白月光以后，觉得我眼睛不像？！艹这么变.态的吗？！！老子不玩了！！” 　　事实证明，满脑子血.腥.暴.力想法的，只有白穆这一个奇葩。顾大总裁的手，最后只是落在眼角，力道极轻地摩挲了几下。 　　“哭了？” 　　压低的声音有些微的沙哑，让人耳朵一酥。 　　白穆一时都没反应过来，这话是从顾行瑜嘴里出来的。 　　他竟然从这两个字里听出点“温柔”“关切”的意味来。 　　——这吃错药了？ 　　不过，白穆很快就回过神来：吃错药是没吃错药，喝醉酒倒是真的。 　　这是把他认成白月光了。 　　白穆立刻遵从人设，做出一副激动又惶恐的表情，连忙解释：“不、不是……没哭……洋葱熏了眼睛了……” 　　他面上受宠若惊，意识海里却是另一番景象，“啧啧啧，统儿，你看这差别待遇，绝对是把我当成正主儿了。” 　　“嗐，大家都是舔狗，何必互相为难？” 　　系统：“……” 　　脑中腹诽完全不影响白影帝的表演，他有点磕巴地解释完，又半垂着眼睛，轻轻抿唇笑了笑。 　　像是因为被这么关心，抑制不住地高兴。 　　白穆继续和系统吐槽，“这人和人啊，差别真是太大了，我天天殷勤贤惠，这大冰块连点反应都没有、说不定还嫌烦。现在人家给两个字，我就得感激涕零……呜呜呜……我真是太惨了……” 　　系统：“……” 　　这货每次卖惨都别有用心。 　　白穆：“统儿，你看在我这么辛苦的份上，是不是该给我涨点工资？” 　　系统：果然！ 　　白穆：“不多、不多……这次任务20积分怎么样？” 　　系统：“……” 　　白穆：“统儿啊，统儿……咱俩这都认识多少年了，关系都到这份上了……20个积分，你难道还不能做主？” 　　“……” 　　“唉~15、15怎么样？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少要一点……” 　　“……” 　　“14、14也行啊，你看我都这么吃亏了。” 　　“……” 　　“13、13，跳楼价、大甩卖，统子啊，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你要抓住机会啊！！” 　　“你看，你当年就是因为磨磨蹭蹭，优秀的宿主都被别人挑走了，这才选上了我这货……这抓住时机是多么重要的事，都这么多年了，你怎么就这么不长记性呢？！……12、12，我跟你说，我不可能再降了啊！！” 　　系统：“……” 　　宿主还知道他是“这货”，为几个积分，他也是够拼的。 　　被骚扰得运行卡顿，显然再这么下去，他检修花的积分就不止这些。 　　系统停了半天，宣布，“……日常任务：积分+11” 　　“哎！好嘞哥，谢谢哥！” 　　白穆利索答应。 　　系统：“……” 　　总觉得被骗了。 　　白穆脸上的笑容越发真诚，他就例行骚扰骚扰系统，没想到还有这好处。 　　嘿嘿嘿…… 　　就在白穆脸上的笑容渐渐变态之前，被他当空气的顾大总裁突然开口，“别笑。” 　　顾行瑜想起来前几年带他去宴会的情形，少年的笑容是与这个圈子格格不入的干净，甫一出现，就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像是自己的珍宝被人觊觎，醉酒状态的顾大总裁情绪控制能力显然不如以往。 　　白穆被他这含着怒气的声音冻得一个哆嗦，不过他倒是习惯。 　　——这才是顾大总裁对他的正常态度。 　　手腕被捏得生疼，白穆强忍住龇牙咧嘴的欲望，一点点把笑容收了回去，表情茫然又委屈。 　　不过，他心里可一点都不茫然，明镜似的：恐怕他笑起来跟正主不像了。 　　——啧，男人。 　　顾行瑜眯着眼看他，眼神锐利，像是要把他刮成生鱼片。 　　白穆：哧溜，想喝鱼片粥了…… 　　晚上垫的那点，现在都消化差不多了。 　　白穆还想着宵夜呢，却没想到自己在别人眼里，已经成了一盘点心。 　　带着酒气的薄唇压了下来，另只手顺着毛衣下摆摸了进去。 　　白穆：！！！ 　　艹，没想到你是这样的！ 　　事情发展到不可描述之前，白穆的意识已经脱离了身体。 　　白穆：“……” 　　他叹气，都怪当年年少无知，选了和谐模式。 　　…… 　　被关在意识海里，当然是要打游戏了。 　　…… 　　一直到天边出现一抹亮色，白穆的意识传来一阵牵扯的感觉。 　　“别啊！！一局、就一局，老子马上要破纪录了！！” 　　意识被牵扯间，白穆一个大招打歪，对方也是个高手，抓住机会连招反击。 　　白穆：“日！！！” 　　他表情狰狞地睁开眼。 　　意识海里，系统提醒人设的警报声不断。 　　白穆：“……” 　　“你这是怀疑老子职业素养。” 　　白影帝迅速调整了表情。 　　不就是备受摧残的小白花么？ 　　……他懂。 　　但是等意识和躯壳彻底融合，身上的感觉传入脑中…… 　　！！！ 　　白穆一句粗口差点爆出来。 　　md，享受没享受到，反倒是留了一堆后遗症！！！ 　　亏了、亏了！这波绝对亏了！ 　　心里骂骂咧咧，白穆双眼无神地盯了天花板三秒，果断闭上眼。 　　他要是醒了，依照邱白穆的人设，接下来绝对是清理狼藉、准备早饭、叫顾大总裁起床的一条龙服务…… 　　攒一下也有几十个积分进账。 　　然而，浑身酸疼的白·财迷·穆暂时失去了对积分的兴趣。 　　他决定、装、睡！ 　　睡着了，总不算崩人设吧？ 　　意识海里通宵游戏，白穆装着装着，还真睡着了。 　　…… 　　顾行瑜醒过来，就看见一张毫无防备的脸。 　　长长的睫毛垂下，投下一片阴影，遮挡了眼底的青黑，秀气的鼻翼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再往下，是莹润饱满的唇。 　　顾行瑜从来不喜欢离人太近，但眼前这个小家伙却是个意外。 　　昨夜的记忆汹涌而来，顾行瑜动作顿了顿，脸色绷紧，那表情绝对说不上好看。 　　像是有什么事，脱离了控制。 　　这种感觉，让顾行瑜格外烦躁。 　　桌上的手机振了两下，顾行瑜想起什么，神色稍霁。 　　等看到是谁发来的消息，他神情更缓，几乎都显出几分柔和了。 　　秋白：瑜哥，我刚醒，你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顾：刚醒，没有。 　　秋白：瑜哥你也刚醒？哈哈哈，咱们俩还是这么心有灵犀。 　　顾行瑜看着“心有灵犀”那四个字，唇边不由带了点笑。 　　手指在屏幕上点击几下，回复了一个单字“嗯”。 　　秋白：昨晚对不住啊，咱们都好几年没见了，有点激动……一不留神就喝了那么多。 　　…… 　　顾行瑜很少看和人这么发消息，往往是对面打出一长段话，才简短回几个字。 　　显得有点冷漠，但能持续这些没营养的话题，要是让认识顾行瑜的人知道，恐怕抬头看看，今天是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 　　而另一边，慕秋白却要冷静得多。 　　他一向很有分寸，觉得差不多了，立刻找借口结束了话题。 　　他了解顾行瑜，再说下去，顾行瑜要不耐烦了。 　　…… 　　顾行瑜看了最后那句“下次聊”，唇角微扬，视线从手机屏上移开，却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他一僵，下意识地遮住手机屏。 第4章 总裁的替身情人04 　　顾行瑜看他的视线就像在戳刀子，白穆又免不了和系统吐槽的两句顾大总裁这差别待遇—— 　　刚才还一脸温柔的，一看见他就开始下刀子，要不要这么明显啊？ 　　#真·拔.屌无情# 　　#呵，男人# 　　不过，也对，毕竟是个“替身”。 　　要是哪天大总裁对他和颜悦色了，那白穆才要担心对方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了？ 　　心里叽叽歪歪，白·戏精·穆表现却没落下。 　　像是被这个眼神吓到，他脸色一白，慌忙低下头去，“我……我没看……我刚刚醒……看顾总的心情挺好的，就……就……没敢打扰您……” 　　顾行瑜知道这孩子总是很“懂事”。有时候，他也会在这里处理一些公司的事情，对方总是很合时宜地避开，从来都不会多听多看什么。 　　他对他一向放心。 　　只是，现在…… 　　顾行瑜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反正，绝对不是愉悦就对了。 　　他淡淡地点了下头，没说什么。 　　虽然在一起三年，两人的交流少得可怜。 　　白穆：“那顾总，我去……做饭？” 　　得到顾行瑜的许可，他像是松了口气，连忙起身下床。 　　只不过，被子落下，光.裸的上半身是斑驳的痕迹，他像是才意识到什么，整张脸都红透了，连身上都泛起了淡淡的粉。 　　他下意识地要扯被子，但另一半被顾行瑜压住，他只轻轻地拽了一下，就不敢在动手。 　　他故作大方，但动作间的慌乱却怎么都遮掩不住，身体都不自觉打颤。他胡乱捡起地上的衣服，踉踉跄跄就往浴室跑。 　　身后，顾行瑜的视线落在他最后消失的地方，眸色幽深。 　　半晌，缓缓将手伸进被子里，呼吸微沉。 　　…… 　　浴室里，淋雨哗啦啦地冲了下来，温热水浇到身上，白穆长出口气，终于重新活过来。 　　白穆：“日哦，冻死老子了！” 　　为了顾大总裁洗漱方便，白穆跑的是卧室外面的浴室。 　　他倒是不介意洗个鸳鸯浴，毕竟该有的东西大家都有，要真有什么没有的，也被系统马赛克掉了。但显然，龟毛又洁癖的顾总不会接受这个邀请。 　　白穆：“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总是我~~啊啊啊啊~~” 　　系统：“……” 　　它也想知道，为什么它会摊上这么一个倒霉宿主。 　　“为什么~阿——阿嚏——！！” 　　“阿嚏！阿嚏！！” 　　白穆的唱词被一连串的喷嚏堵了回去，觉得身体状况不太对，白穆也不敢再磨蹭了，他迅速地洗完擦干，又哆哆嗦嗦跑去客房套上衣服。 　　白穆：“卧槽，我这是感冒了？这壳子不行啊，我要投诉去。” 　　系统：“……” 　　“小世界内，宿主身体与常人无异，还望宿主好好保养。” 　　白穆：“靠？这就到保养的年纪了？” 　　“这什么假冒伪劣，我要投诉！！” 　　系统：“……” 　　系统并不想搭理这货，直接在意识海里投影了一个大大的“投诉”键，大有破罐子破摔，这货想怎么办就怎么办的架势。 　　只不过，“投诉”后面，还大写标粗了“500积分次”。 　　白穆：“……” 　　告辞了爸爸，爸爸再见。 　　* 　　客房里，白穆和系统还在互相伤害，那边顾大总裁已经动作迅速解决了早上的那点小问题，还顺便洗了个战斗澡。 　　昨天的衬衫皱巴巴扔在地上，早就不能穿了，所幸顾行瑜这些年只要不出差就住在这里，生活用品从来都不缺。 　　等他收拾好了出来，白穆还在和系统斗争得如火如荼，没有从客房出来。 　　顾行瑜先看见了客厅里的那一桌菜。 　　——昨天折腾得晚，白穆还没来及的收。 　　顾行瑜缓缓皱起了眉：那孩子虽然会做饭，但是没有特别的事，也不会做得这么……隆重…… 　　他顿顿，拿出了手机，往下滑。 　　果然…… 　　在一堆工作、问候之类的消息底下，发现了白穆的留言。 　　头像是个简笔画的大头萌娃，看发型还同他有几分相似。 　　顾行瑜自己都没发现，他蹙着的眉不知何时展开，神情不由松缓下来。 　　他抬手点开了那消息。 　　【顾总，今天是我生日，您晚上回来吗？】 　　小心翼翼的语气，隔着屏幕都能让人感觉得到。 　　这句过后，再就没有第二次询问，也怪不得会被一堆工作消息压到最后。 　　顾行瑜像是突然感兴趣一样往上滑，大片大片的白色气泡，但是每一句的日期都是一个新的日子，显然频率不高。 　　……也怪不得顾行瑜没觉得烦。 　　他粗粗往上看了几眼，大都是提醒吃饭、注意天气之类的话，偶尔会有像昨天这样小心翼翼的邀请。 　　这些消息极少数的会被顾行瑜点开，但大多数情况下，都被各式各样的其他消息压到底下，然后再遭遇一次未读清空。 　　但是不管点没点开，却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回复的绿色气泡。 　　顾行瑜看了一阵儿，收了手机。 　　小傻子。 　　——他如是评价。 　　* 　　“我送你。” 　　白穆不知道顾大总裁发什么疯，吃饭早饭，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白穆：“……” 　　说实话他想拒绝。 　　去哪都有专车司机，也不知道顾大总裁多少年没碰过方向盘了，白穆十分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 　　没有立刻得到回应，顾行瑜皱眉：他不喜欢没有分寸的人…… 　　所幸白穆很快就调整出一张“受宠若惊”的脸，磕磕巴巴地答应了。刚才那瞬间的僵硬停滞，似乎是因为惊喜来得太突然，一时没能接受。 　　顾行瑜总算神色稍缓。 　　……果然不大聪明。 　　* 　　一路，白穆提心吊胆，不停歇地对系统絮絮叨叨，“统子啊，我这要出事了，算工伤吧？” 　　“这一定得算工伤！” 　　“……这能报销的吧？” 　　系统：“……” 　　白穆叹息：“统子啊，你变了，你变得冷漠了……你以前的都会‘心啊’、‘肝啊’地安慰人家的……” 　　系统：“……” 　　不、我没有！别瞎说！ 　　白穆：“噫呜呜呜，你说，你在外面是不是有别的狗了！” 　　系统：“……” 　　第一千八百六十五次核心程序质问，它为什么会摊上这么一个宿主！！ 　　白穆：“我有点头晕……嗓子有点痒，你说我咳嗽两下，吐沫喷到顾行瑜脸上，他会不会想杀了我？” 　　系统：“……” 　　为什么吐沫一定会飞到顾行瑜脸上，这明明是小概率事件才对。 　　白穆：“还恶心想吐……老顾开车果然不行，老子以前从来都不晕车！” 　　似乎确实是晕车了，白穆病恹恹地靠在座椅靠背上，连系统都不去骚扰了。 　　意识海里突然安静，系统还有点不习惯。 　　只是，这安静没超过三分钟，白穆又向系统槽道：“顾行瑜是不是没开空调啊？顾大总裁行不行啊？那么有钱，还省这点空调钱？冻死老子了！” 　　在系统的检测中，周围环境的温度绝对是人类体表的适宜温度范围。 　　它也察觉到不对，连忙申请检测宿主体征权限。 　　白穆：“统子啊，这么多年的，我一直把你当兄弟……” 　　系统：“……” 　　谢邀，我没你这么不要脸的兄弟。 　　“没想到啊……既然你这么想深入了解人家的身体……那人家、人家……嗯哼……讨厌啦~” 　　系统：mmp！ 　　…… 　　一通折腾之后，系统还是成功取得了权限。 　　系统：“宿主体温39.8℃，建议物理降温，尽快就医。” 　　白穆对自己发烧心里有数，但没想到烧这么高。 　　他顿了半天，发出一声感慨：“卧槽，老子这么牛逼吗？” 　　连发烧都这么与众不同。 　　系统：“……” 　　它不想搭理这个傻逼。 　　白穆也觉得这样不行，好不容易一个有戏份的配角任务，他还不想因为这么一点小毛病就GG了。 　　只不过，他刚准备开口，顾行瑜的电话就响了。 　　顾行瑜扫了眼名字，立刻说了句“接”，因为手机在驾驶模式，接通后，直接是“免提”状态，对面的声音扩音传来，慌张焦急，“顾哥，秋白他出车祸了！你快来！！” 　　车子一个急刹，白穆那小身板被安全带一勒，只觉眼前一黑，紧接着就开始冒星星。 　　这会儿功夫，他还不忘跟系统吐槽：“统子，你看我怎么说？老顾开车果然不靠谱！！老子都……” 　　白穆还没跟系统吐槽完呢，就听见一声冷冰冰的，“下去。” 　　白穆：“……” 　　啧，这差别待遇。 　　白穆遵循人设，一句话不多问，乖乖点头，直接下了车。 　　结果他还没站稳呢，跟前的车就一个油门踩了出去。 　　差点被刮带走的白穆：“……” 　　“咳咳咳！！” 　　一连串撕心裂肺的咳嗽之后，白穆头晕眼花，简直都要站不稳了。 　　但意识海里仍旧不消停。 　　“统儿啊，我是不是得谢谢他？还记得把我放下来……” 　　毕竟顾行瑜接下来的路线和他并不重合。 　　系统不得不提醒他，“顾行瑜的目的地，是市医院。” 　　白穆：卧槽？失策…… 　　刚才应该死皮赖脸留下的。 　　他往前走了几步，腿肚子哆嗦地差点趴街上。 　　“统子，帮我打个车吧，人设分扣就扣吧……还是小命儿重要点……” 　　“邱白穆”的家庭条件并不好，平常都是能省则省，能走路绝不公交，能公交绝不打车。 　　但是白穆自己这情况，公交……估计有命上，没命下了…… 　　白穆有点站不住，往侧移了几步，靠在树上。 　　——嗯？！ 　　“等等！！” 　　看着前面肉眼可见的“住院部”三个字，白穆觉得自己还可以拯救一下。 　　“统子，别别别、别叫车了，快导个航的！” 　　“这么近的医院，你都不提醒我？统子，你居心不良啊！” 　　系统：“……” 　　就凭意识海里这么活泼的声音，就是宿主当场来个800米跑，它都相信。 第5章 总裁的替身情人05 　　白穆在系统的指示下，打着晃往医院走，意识海里还不停歇地吐槽着“拔X无情”顾大总裁。 　　系统一时竟然分辨不出来，白穆究竟是真烧成这样，还是为了人设演出来着模样。 　　但是，它很快就知道了。 　　前面拐角，有个人打着电话—— 　　“你喜欢去，多个‘小妈’也挺好，这都多少年了，你也该找一个了……” 　　这语气吊儿郎当，莫名讨打。 　　与之相对，他动作却是截然相反的干脆利落，大步流星地往前。白穆虽然昏昏沉沉，但也听见那边有人，只是没想到对方步速那么快，一时躲闪不及，和人撞了个满怀。 　　系统所在的意识海里，瞬间一片安静。 　　系统：宿主这是……直接昏过去了？ 　　#嘴角疯狂tm上扬.jpg# 　　* 　　韩衍打着电话从医院往外走，他心气儿不太顺，走得挺急，转过弯儿去才察觉到有人过来，他当即侧身避了一下，按理说是能躲过的，没想到，对方反应速度竟然和他不相上下。 　　偏偏两人选的方向又是一样，撞了个结结实实，韩衍下意识一个擒拿，抓住的手腕细瘦，触感细腻莹润。 　　韩衍这才回过神来，这是在国内、鹤城的医院…… 　　他连忙松手，刚让开一步，对方就软软往下倒。 　　碰瓷儿？ 　　韩衍想着，却瞥见青年那张脸，愣了半秒，忍不住嘶了口气。 　　略带少年气儿的长相，头发软软贴在耳边，更显得乖巧。颊上还泛着点红晕，无端端显出几分艳色。 　　——正好是他的喜欢的类型。 　　韩衍神色微沉。 　　艹？！不是老头子派来的吧？ 　　md，为了把他绑在国内，也够拼啊！都开始男女不忌了？！ 　　心里转过好几个想法，行动上却非常诚实，往前一步，把人稳稳当当地接住了。 　　“你……没事儿吧？” 　　温香软玉在怀，韩衍脑子各种禽兽的念头转过一遍，还是决定还是做一次“君子”。 　　冲这张脸，就算这人真是老头子叫来的，他语气也凶不起来。 　　没回应…… 　　韩衍一怔，旋即就察觉到不对，怀里这人，温度高得不正常。 　　他单手揽住了人，另手手背往对方额上一贴。 　　嘶—— 　　都烫手了…… 　　一时也顾不得许多，把人一个横抱就往医院跑。 　　徒留地上一块碎了屏的手机，通话竟然还没结束，凑近了隐约还能听见对面传来“兔崽子”的骂声，中气十足。 　　…… 　　韩衍也是给人挂了号才想起来，刚才接人的时候，顺手把手机扔了。这年头，国内也没谁会随身带现金了，最后还是拿白穆手机付的钱。 　　韩衍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日行一善，竟然让对方自己掏钱。 　　顺便，找手机的时候，还有点让人不愉快的发现…… 　　都是成年人了，身上那点痕迹，谁认不出来？ 　　到头来，是有主儿的…… 　　韩衍嘴巴角往下低了三度，心里有点微妙的不爽。但好事做到底，总不能把一个昏迷的病号给扔医院，尽职尽责地跑上跑下，挂号拿药送病房。 　　等到点滴挂上了，韩衍看着病床上软软乖乖毫无知觉的小病号。 　　邱白穆啊…… 　　把这名字嚼了一边，还怪好听的。 　　嗓子眼儿有点痒，摸了摸兜，想抽根烟……刚叼嘴里，就被小护士警告了。 　　韩衍嬉皮笑脸地道歉：他今天本来也是来医院探望人的，怕自己不留神抽上，根本没带火。 　　在滤嘴上磨了两下牙，他也稍微冷静点。 　　非亲非故的、又没进一步发展的可能，韩衍可不愿意在这儿陪床。 　　韩少的身价可贵着呢，再陪下去，他是要收报酬的。 　　又看了眼这张格外合他心意的脸。 　　怪可惜…… 　　他心里这么叹着，转身就走的动作却干脆利落。 　　只是，半分钟之后，人又回来了。 　　他熟练地抓着白穆的右手解锁手机，直接打开通讯录往下滑。 　　总不能把人就扔着儿，给他叫个人来也算是仁至义尽。 　　白穆虽然对着系统骚话连篇，但实际上敬业程度绝对够格，一切细节都比照原主人设来。 　　通讯录信息都填得规规整整，可以拿去当模板了。 　　在一大串备注标准名字的目录里，那个单字“顾”字，格外醒目。只有一个手机号，其他什么信息也没有。 　　韩衍看了眼床上的病号，也不知道什么滋味地念了一句，“还挺含蓄的……” 　　这应该就是所谓“男朋友”了。 　　韩衍撇了撇嘴，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清了，直接把这号拨出去了。 　　…… 　　“嘟——” 　　没打通，前两次是超时未接听，最后一次是直接挂断。 　　新鲜啊…… 　　韩衍这辈子都没被人这么挂过电话。 　　要搁前几年，他这会儿大概脾气就上来了，用他家老头子那话，这就是个一点就着的炮仗。 　　不过，韩衍瞥了眼床上无知无觉躺着的小可怜，“啧”了一声，倒也冷静下来，顺便换了个号码拨出去，这次倒是接了，应该是他同学。 　　韩衍也没打听的心思，简明扼要地把情况说了，又报了病房号。 　　临走前，颇不甘心地捏了捏床上那人的脸，“亏了。” 　　…… 　　白穆醒过来的时候，那同学已经来了，他稍微问了几句，就了解了情况，忍不住跟系统感慨，“统子，你看……虽然顾大总裁冷得像是冰块成精，但是这个世界还是充满爱的！” 　　系统：“……” 　　系统还在犹豫自己要不要为宿主这积极向上的精神提供点鼓励呢，就听见白穆话锋一转—— 　　“再说，肯定也有我的原因，你看……我这么一个英俊潇洒、善良可爱的男孩子倒在地上，有谁儿能忍心把我扔在原地呢？” 　　系统：“……” 　　#呕吐.jpg# 　　白穆一心二用的功夫早就练得炉火纯青，骚扰系统的同时，并没有冷待过来探望他的同学。 　　董维强：“穆神，你可吓死我了，那人电话里说你突然昏过去了？” 　　董维强是真得吓得够呛，连探望病人带得果篮都没来得及买，下了车就一路狂奔过来，额上都隐隐见汗。 　　白穆也确实很感谢对方，两人关系并不太熟，也就是专业课上几次小组作业合作关系，没想到这哥们儿这么讲义气。 　　白穆输液还没输完，两人聊了一会儿，董维强的手机振动起来，对面声音激动，白穆隔了老远都能听清楚—— 　　“强子，你哪儿去了？微信QQ都不回！！老刘的马哲你也敢翘，疯了吧？快快快！！md！！随堂考，他手里拿东西了！你给老子快点，十分钟之内滚回来，不然你爸爸我也保不住你！！” 　　董维强“啊？”了一声，又道：“卧槽，我忘了！” 　　但抬一看白穆，又有点犹豫。 　　对面以为董维强这话是答应了，又催促了几句，就直接挂了电话。 　　“穆神，我……” 　　白穆也理解地催促，“你快回去吧，你也看到了，我人都醒了，没什么事儿。” 　　看对方还犹豫，白穆拿出手机给他看，“车已经给你打了，直接定位教六楼下，司机都快到了，你下去吧……” 　　董维强这会儿也利索起来，他干脆点头，“那成，谢了穆神，下课我就过来。” 　　白穆笑：“我又不是住院，等你下课我都去学校了，晚上约饭吧。” 　　董维强忙不迭答应。 　　…… 　　董维强刚走，白穆就接了个电话，蒋绍的—— 　　问他晚上有没有空，要不要一块出去。 　　白穆感慨：这卧底，当得还真尽职尽责，时刻为顾总和白月光创造机会。 　　白穆想了想，把自己现在的情况如实说了，婉拒了对方的邀请。 　　蒋绍的语气都变了，“在医院？！” 　　白穆：“……” 　　大兄弟，你别激动，跟白月光不在同一个。他还没到给白月光添堵的剧情。 　　白穆迅速报了病房地址，以免对方误会。孰料对方并不能get到他的苦心，反应也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蒋绍：“我马上过去！” 　　白穆：“不……” 　　“嘟——” 　　白穆：…… 　　突然被挂了电话，他沉默了一会儿，忍不住对系统吐槽，“这大兄弟，也太尽责了吧，我都报了地址了，明显和白月光不在一起啊，要不要这么激动啊？” 　　他又叹息一声，“不过助攻做到这份上，这尽职尽责、爱岗敬业的精神……也就比我，差了那么一丢丢。” 　　系统：……呸，不要脸！ 　　* 　　蒋绍刚刚探望了慕秋白，在那儿看见了顾行瑜。 　　他早就知道顾哥对秋白哥的态度不一般，对此也十分习惯，从没多想什么。 　　但是这一次看见这情形，却觉得格外的刺目。 　　他想起了白穆，替小嫂子不值。 　　蒋绍心里别扭归别扭，到底没胆子和顾哥对着干。他委婉地提醒了好几次，顾行瑜无动于衷。 　　他没法子，只能离开之后，偷偷摸摸地打电话给白穆，问他要不要一块儿出去。 　　好像能让对方开心点，他内心的罪恶感就少一点。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得到这么一个答案—— 　　“在医院”？！ 　　蒋绍一路踩着罚单底线过来，看见白穆的时候，眼眶差点红了。 　　他刚才从慕秋白那里过来，VIP特护，几个护士小姐亲切照顾，来探望的人络绎不绝。 　　倒不是说慕秋白的人缘有多好，而是因为顾行瑜。 　　堂堂顾总亲自在这陪着，稍微消息灵通点的，都紧赶着往这跑，探望慰问，生怕来晚了一步，让对家抢了先。 　　蒋绍知道，顾哥并喜欢人多，但是秋白哥打小儿就喜欢热闹。 　　顾哥这是为了他…… 　　…… 　　只是，与之对比的，长相肖似的另一个青年，确全然是另一番遭遇。 　　他孤零零的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身边却一个人都没有。 第6章 总裁的替身情人06 　　白穆不知道蒋绍是什么个情况，一过来就一脸死了爹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得了什么绝症呢。 　　气氛实在诡异，蒋绍隔着一段距离僵着那，白穆也不好先开口。 　　憋不住了只能跟系统吐槽：“统子，这人也太狠了吧？杀人于无形啊？” 　　“直接一张奔丧脸过来，这是咒我呢吧？绝对是咒我……” 　　“大家都是同行，都是为了顾总和白月光的爱情添砖加瓦，他怎么就不能友好点？” 　　…… 　　“友爱同事啊，小蒋这觉悟不行啊……” 　　…… 　　系统：“……” 　　蒋绍在原地站了足足五分钟，白穆就算是个瞎子也该看见他了，装是装不下去了，他无奈先打招呼，“蒋大少。” 　　蒋绍这才回过神来，快步上前，“小嫂子，你没事儿吧？” 　　等他到了进前，脸上的表情已经调整到正常。 　　白穆：小伙子有点前途啊。 　　“统子，我看你局招人，就得招这样的。” 　　系统：“……” 　　只要不是你这样的，就谢天谢地了。 　　* 　　两人毕竟不熟，不尴不尬地寒暄了两句，蒋绍又问：“小嫂子，你给顾哥打过电话没？” 　　白穆：……他是没打，但是那个不留名的好心人打过。 　　能在那百十来个联系人里，精准地找到顾行瑜的号码，这人也是很厉害了。 　　抱着不能给卧底透露太多信息的想法，白穆含糊道：“顾总他忙，这点小事儿，不好打搅他。” 　　蒋绍：！！！ 　　他差点哭来，小嫂子这么体贴，结果顾哥竟然在陪秋白哥！ 　　“小嫂子，你……”别跟顾哥了。 　　蒋绍险险把这话的后半段咽下去：小嫂子对顾哥这么全心全意，要是知道顾哥另有喜欢的人……怎么能接受得了？他还病着。 　　蒋绍艰难地把后半句掰过去，“……你别多想……顾哥他、他……” 　　白穆：我没多想，你顾哥这会儿陪着白月光呢。 　　“顾哥他应该在开会呢，我……我替你联系下他助理……嗯嗯、对……联系下吴特助……” 　　白穆看着小伙子演得还怪辛苦的，“不用……” 　　“必须的。” 　　蒋绍这次却格外坚定，“小嫂子，你、你别看顾哥平时冷着脸，但是他就这样……” 　　“他对你是真的关心……我要是不说，他肯定要生气……” 　　白穆：……兄弟，你说得这么情真意切，我差点都信了。 　　蒋绍不敢多留，连忙借口打电话，到病房外去。 　　他总觉得小嫂子什么都知道，对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眼，他像是被看穿了一样，撒谎都变得格外困难。 　　* 　　另一边，慕秋白的VIP病房。 　　手机响了两声，顾行瑜看也不看，直接就想摁掉。 　　床上那青年抿着唇笑，那略带忧郁的长相瞬间就鲜活起来。 　　“都这一会儿功夫，你都多少个电话了？……顾大总裁。” 　　他语气调侃。 　　整个鹤城，敢跟顾行瑜这么说话的，也只有病床上这人。 　　顾行瑜却丝毫也不生气，他回复温和，甚至有些歉意，“抱歉秋白，吵到你了。” 　　除却这一句，他拿出手机就准备关机。 　　慕秋白“哧”地一声笑出声来，“别、你可别，顾大总裁分分钟几百万上下，我可不敢耽误您的生意。” 　　说着“不敢”，眉梢眼角却俱都是笑意。 　　顾行瑜表情更加缓和，他低声解释：“我请假了，工作上的事儿，该联系吴章良。” 　　也就是他的助理。 　　慕秋白笑得更厉害了，前仰后合的。 　　顾行瑜总算皱眉，“小心胳膊。” 　　慕秋白摆了摆另一只手，打算说什么，正巧顾行瑜的手机又响，慕秋白瞄了一眼，“是阿绍的，你快接，说不定有什么事儿呢。” 　　顾行瑜被催得无奈，按了接听。 　　“蒋绍。” 　　和刚才不一样，这声音冷得像掉冰碴子。 　　慕秋白脸上的笑意比刚才更深，他喜欢……应该是着迷…… 　　这种被区别对待的感觉。 　　大少爷怎么样？老总怎么样？ 　　在顾行瑜跟前，不还是吃闭门羹？ 　　但这次好像有些不一样，那边说了几句。 　　顾行瑜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眉头紧皱，快步走到门外。 　　眼见着那个背影消失在门口，慕秋白脸上的笑骤然僵住了。 　　半晌，他略阴郁地盯着那门—— 　　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在他的控制内了。 　　他唇角下撇，他拿过手机，单手一字一顿地输入，“帮我查一查，这几年，顾行瑜身边都有什么人。” 　　对面很快就给了回复，“好。” 　　慕秋白盯着这个字看了良久，把聊天记录删掉。 　　他盯着侧边的玻璃杯，看了几秒，直接抬手推倒。 　　杯子寸寸碎裂，里面的水溅了一地，还冒着些微的热气。 　　门被“啪”的一声甩开，顾行瑜一下子摁住了想要下床的慕秋白，急促道：“别动！我叫人来！” 　　慕秋白垂了垂眼，抱歉道：“对不起，我……就是想喝杯水。” 　　顾行瑜连忙安慰。 　　慕秋白含糊应着，视线却落在那通话界面。 　　秒数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往前蹦，终于，在重归00时，对面挂断了电话。 　　一连几句话都没有回应，顾行瑜焦急道：“秋白？秋白？” 　　慕秋白回过神来，掩下眼中细微的冷意，他垂眸道：“瑜哥，我没事儿。” 　　…… 　　蒋绍出去没两分钟，又垂头丧气地回来，好像真的因为没有把顾行瑜叫来心存愧疚。 　　白穆：“统子，我觉得我的‘影帝’地位受到了威胁！” 　　系统：“……” 　　“他的灵魂强度不足，达不到时空局标准。” 　　白穆恨铁不成钢：“统子，你不能因为人家的灵魂强度就歧视他，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么优秀！” 　　系统：“……” 　　认真给宿主解释的自己，宛若一个傻逼。 　　那边儿，白穆好胜心起，专心和蒋绍互飙起“演技”。 　　蒋绍含糊解释加安慰，白穆则是坚强小白花式的“我有点委屈，但是我更理解他”“没关系的、我没事儿”…… 　　系统：“……” 　　md，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宿主。 　　最后，白穆脸皮厚度更胜一筹，把蒋绍逼得转过头去，肩膀抽动。 　　白穆：？！ 　　“他不是在嘲笑我吧？！” 　　检测到白穆心情激动，似乎很想直接崩了人设上去撸袖子打人，系统连忙解释：“他哭了。” 　　白穆：“？？？” 　　这点小事儿，能不能坚强点？大男人的。 　　白穆半天没说话。 　　系统忍不住问了下他“怎么办”，宿主这么安静，它实在不习惯。 　　——这是骗了人，良心不安？ 　　白穆：“我是在想……怎么演得更逼真点？” 　　这要是被拆穿了，撸袖子打人恐怕要换成蒋绍了。 　　系统：“……” 　　指望宿主良心发现，它真是太天真了。 　　…… 　　白穆这高烧来得快，退得也快，他下午甚至不顾蒋绍的反对，去学校上课了。 　　开玩笑，比起上课来，还是应付蒋绍更耗费心力。 　　等到了晚上，又顺理成章地请董维强吃了晚饭。 　　白穆看着自己银行卡上的余额，幽幽叹了口气，接下来这一段时间，要勒紧裤腰带了。 　　别误会，顾大总裁当然不小气，白穆毕竟跟了他三年，钱只会多不会少。 　　但按照剧情，“邱白穆”是真心喜欢顾行瑜，这才有了后面被分手后，一系列黑化之后为攻受的爱情故事“添砖加瓦”的作为。 　　作为“真爱”，最起码现在还没黑化的时候，白穆是不能动那笔钱的，就算黑化之后，这钱也不能用在改善生活品质上。 　　空守着金山却不能用，这简直时时刻刻考验着白穆的职业素养。 　　下个任务角色，一定要找个家里有钱的！ 　　…… 　　白穆正想着这些，身侧突然一声鸣笛，他转头一看，一辆绿色跑车就在旁边，和他步行的速度保持一致。 　　见他回头，那人抬手摘了墨镜，冲白穆眨了眨眼，“小嫂子，上车，我送你。” 　　白穆：……大晚上的戴墨镜，兄弟你这装逼有点刻意了。 　　虽然内心一阵吐槽，但是白穆还是从善如流地上了车：免费搭车，不蹭白不蹭。 　　但是，走了一段之后，白穆发现了问题。 　　这路线……不太对吧？ 　　他侧头看向蒋绍，就见对方一下子绷紧了身体，心虚肉眼可见。 　　白穆：……？ 　　他这算不算，被劫持？ 　　* 　　蒋绍那通电话到底产生了些影响，顾行瑜晚上回了公寓。 　　里面漆黑一片，没有人。 　　顾行瑜在门口顿了一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无论多晚回来，都有人等着他。 　　是……还在医院？ 　　打开微信，往下滑了许久，终于找到了那个卡通头像，竟然还有消息—— 　　【顾总，晚上同学聚餐，我晚点回来晚饭我跟张姨打过招呼了，她做好了放在冰箱，您直接热一下就行】 　　顾行瑜眉头皱得死紧：聚餐？都病了还不老实养着？ 　　顾行瑜点击屏幕敲了几个字过去，顿了片刻，又全都删掉了。 　　聊天界面，依旧是只有一个方向的白色气泡。 　　…… 　　蒋绍说带他去兜风。 　　白穆还不知道，鹤城旁边还有这么一道盘山公路。 　　说是兜风，但白穆毕竟还在病中，顶棚和车窗都关着，车里的暖气开得很足，但是就这么看着窗外的景物飞驰，也另有一番享受。 　　…… 　　蒋绍有心想让白穆高兴一下，但是他平常去找乐子的地方，实在不敢带小嫂子过去，又吵又闹的、还乱七八糟什么人都有，万一小嫂子被什么人占了便宜，他得呕死。 　　想来想去，再熟一点的，也就这条公路了。蒋绍一拍脑袋，就带人来。 　　…… 　　此刻山下，好几辆跑车被临时路障挡住。 　　几人下车—— 　　“艹？！！老秦，有人包场你不早说？兄弟们白跑一趟！！” 　　“md，没听说今天有赛啊，怎么回事儿？” 　　“……” 　　“要不问问蒋哥？” 　　众人七嘴八舌吵了一会儿，被叫老秦的那人才缓缓摇头，“蒋大少包的场，临时。” 　　几人一下子激动起来，“哈，蒋哥最近不都不玩了吗？” 　　“是不是有来踢馆子的？哪个不长眼的？外地的？” 　　“蒋哥不仗义啊，叫兄弟们来助助威也行啊……” 　　几人连忙挤着要进去看监控，老秦又慢吞吞道：“监控关了，没赛。” 　　众人懵逼：什么情况啊？ 　　又互相撺掇着让打电话去问蒋绍。 　　* 　　而这会儿，蒋绍已经带人来了山顶。 　　车顶棚打开，两人仰头。 　　晚上的天空倒是难得的晴朗，仰头看去，星星好像触手可及。 　　白穆：“统子……” 　　系统立刻警惕。 　　白穆却笑了笑，“这小伙子人不错……” 　　想想早上听见的“车祸”，顾行瑜这会儿应该在医院陪床。 　　依照蒋大少的能耐，让他没机会打扰那二人世界，有一万种方法，但他偏偏亲自过来陪了。 　　察觉到若有若无落过来的视线，白穆：“你说，这大兄弟，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系统当即发出一阵仿真“呕吐”声，以示回应。 　　白穆：“……” 　　“放心吧，统儿……外面的野花千千万，我心里只有你一个。” 　　系统的呕吐音效顿时更加情真意切了。 第7章 总裁的替身情人07 　　电梯间。 　　晚上最容易让人头脑发热，这会儿又是只有两个人的密闭空间。 　　蒋绍只觉得对方身上的气息丝丝缕缕地往他鼻子里钻，清清淡淡的，偏偏劲儿足得很，没一会儿就熏得脸上发烧，连理智都不那么清醒了。 　　他忍不住往白穆那边靠了一步。 　　青年一上电梯，就规规矩矩站在角落里，习惯性地给后来的人腾地方。 　　这会儿，蒋绍挪过来，就像是把人困在角落一样，偏偏那人还不自知的抬头，疑惑道：“怎么了？” 　　那双眼睛干净极了。 　　有一瞬间，蒋绍都因为自己那些龌龊的想法羞愧。 　　但是，他再一低头，顺着那微敞的领口看见些隐隐约约的痕迹，呼吸蓦地一滞。 　　等他回过神来，已经伸手扣住了白穆的肩膀。 　　白穆：！！！ 　　“来了，来了，统子，快快快！” 　　“任务呢？这可是经典场景，被助攻警告离主角远点！！” 　　“积分呢？积分呢？快啊、这起码五百吧？！” 　　系统：“非主线剧情，无积分。” 　　白穆：“神tm非主线，主角受都回国了，我过几天就得被踹了！！难不成就给分手费那次算主线？！” 　　系统一如既往：“非主线剧情，无积分。” 　　白穆：“艹，不是吧？！” 　　他飞快眨了眨眼，迅速换了个剧本—— 　　“统儿啊，我还是不是你的小宝贝了？！” 　　“噫呜呜呜，你难不成就看着我白白挨一顿骂，身心俱创，人财两空……” 　　“嘤嘤嘤……负心汉啊……” 　　系统像是终于受不了他的凄惨哀嚎，匆匆发布了任务：“日常任务：恶毒男配的惩罚，积分+10。” 　　白穆的假哭一下子卡住了：…… 　　他盯着这个任务名称足足看了三秒。 　　恶毒？他哪里恶毒了？！ 　　抛开他本来性格不讲，这个“邱白穆”简直是小圣父好不好？！ 　　而另一边，看着好像被吓呆了的白穆，蒋绍发热的头脑终于降了温。 　　对上那双瞪得溜圆的眼，他心下一软：何必这会儿逼着人呢？秋白哥都回国了，小嫂子在顾哥身边也待不了太久。 　　他等到时候再好好安慰人，再正儿八百提出追求，不比现在当这个恶人来的好？ 　　想通之后，他连忙收敛了刚才过于露骨的表情，打哈哈道：“刚才落了个虫子。” 　　白穆：都快入冬了，虫子？ 　　兄弟，你这逗我呢？ 　　蒋绍已经转身盯住了往上跃的楼层编号，良久，才艰难开口，“白穆，要是顾哥他……”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 　　蒋绍后半段话猛地咽下。 　　楼道内的灯光明亮，照在那人的身上。 　　“顾……顾哥？” 　　蒋绍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身后同时传来一声，“顾总。” 　　声音依旧是清凌凌得悦耳，这次却多了几分软意，像是怕人听不出其中的甜蜜一样。 　　一道身影越过他，原本身后那人已经快步上前。 　　蒋绍愣在原地，直到电梯门将阖，他这才想起来，连忙伸手，挡了一下，电梯门没关，蒋绍却没走出来。 　　他和顾行瑜对上了视线…… 　　顾行瑜并没什么特别的表示，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而另一个人似乎全然忘了他的存在，连头也没回。 　　蒋绍却蓦地僵住，他缓缓地收回手，任由那门阖上。 　　电梯缓缓下降，他一拳捶到侧壁。 　　——操！ 　　窝囊！ 　　顾四一直是这一辈儿最厉害的那个，他这声“顾哥”从小叫到大，也不觉得有什么了。 　　但是，说到头，谁家的家底比谁差？他顾四又凭什么？ 　　拳头紧紧攥住，他走出公寓楼的大门，夜间的冷风吹得人一个激灵。 　　因为晚上想见那人，他特意换了一身正装……也不知道在学谁。 　　蒋绍粗暴地扯开脖颈上的领结，用的劲儿太大，衬衫的扣子都被崩掉了几颗。 　　心里的念头，却越发清晰。 　　他抬手拨出一个号码，“老子明天去公司，叫他们准备汇报！” 　　叫屁的“哥”，谁不如谁啊？！ 　　* 　　慕秋白病房里，来了个极为艳丽的女人。 　　一身利落职业装，妆容精致到一丝不苟，像是刚从谈判桌上下来。 　　脚下几厘米的高跟鞋，愣生生地被她走出如履平地的架势来，所过之处生人退避。 　　“怎么？顾四竟然没守着你？” 　　她左瞄右顾没在病房里看见那个人，语气颇为不可思议。 　　慕秋白笑：“丹依姐，你可别取笑我了，瑜哥那么忙，哪有空陪我？” 　　杜丹依到底是个女人，比别人要细致很多，一下子就看出了他藏在笑下面的郁色。 　　“怎么？顾四又欺负你了？跟姐说，姐给你做主。” 　　慕秋白连忙摇头，“没呢，丹依姐你瞎想什么呢。” 　　杜丹依见他这模样，也不再问下去，只是又细细地问了他身体怎么样，两人像亲姐弟一样，说了好一会儿话。 　　临了，到走的时候，杜丹依又叹，“你们俩磨磨唧唧这么些年，你们不急，姐都替你们急！……当年你说没想清楚，往外一跑就是三年多，现在呢？回来了，总该想清楚了？” 　　慕秋白这次终于撑不住笑，有点苦涩道，“我想清楚有什么用？还不知道瑜哥怎么想。” 　　杜丹依一下子就听出不对来，她本来想追问，但是看见病床上那人苍白的脸色，却怎么也问不出口。 　　算了算了，何必逼这孩子。 　　…… 　　杜丹依最后被一通电话叫了走。 　　慕秋白盯着她摇曳生姿的背影，唇角微微上挑，哪有刚才忧郁伤感的模样。 　　* 　　而另一边，杜丹依上了车。 　　犹豫了一下，播出了个号码。 　　对面立刻就接了，不过周边有点吵，隔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安静些。 　　“姐？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 　　声音沙沙哑哑的，听的人耳朵都酥了，仅凭这个声音，都让人说不出重话。 　　杜丹依却早就习惯了，得知弟弟这个点还在外头瞎混，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劈头盖脸一顿骂。 　　对方嗯嗯啊啊地应着，但那态度，显然是没放在心上。 　　杜家姐弟俩的“日常问候”持续了一会儿，杜丹依总算想起了打电话来的正事儿，“青霁，你老实跟姐说，秋白出去的那几年，顾四是不是干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儿？” 　　杜家这些年都在京市发展，杜丹依也是这几天才回的鹤城，对这边的事儿其实不大了解，这才打电话问弟弟。 　　对面沉默了好一会儿，杜青霁似乎笑了一声，沙沙哑哑的，撩的人心下颤—— 　　“姐，你还真是好多年没回来。” 　　“你还不知道……我和顾四，早就掰了……” 　　“他的事，我上哪儿知道去？” 　　杜丹依愣了一下，好半天没出声。不过，想想也不意外，这两小的，从小就不对盘，小时候几家关系近的时候，两人就壁垒分明的。 　　半晌，杜丹依问：“……为什么？” 　　不对盘是不对盘，这么些年也过去了，现在两人突然掰了，总得有点缘由吧。 　　抢男人呗。 　　还抢输了…… 　　杜青霁含糊地笑了声，“哪有那么些为什么。” 　　在杜丹依再开口之前，他已经抢先截了话，“姐，你是为了慕秋白问的吧？……他和顾四那烂事，你还是少掺和。也就是你把人当弟弟，人家可不把你当姐，顶了天了一把好使的枪……” 　　杜丹依咬牙：“杜、青、霁！” 　　杜青霁无所谓地笑，“你也不想想，他不过是个顾家保姆的……” 　　杜丹依打断他，“青霁，你再这么说，姐生气了！” 　　“好好好，我不说。” 　　杜青霁似乎还想再说点什么，但是终究还是沉默。 　　“要是没什么事儿，我挂了啊。” 　　说着，他已经干脆利落地摁掉了通话，杜丹依听着那边的忙音，气得跳脚。 　　杜青霁则是虚虚地看着手机，桃花眼微微眯着，显出几分冷色来。 　　顾四也就算了，他姐可不是个蠢人，可偏偏一遇见慕秋白，就跟被下了降头一样，脑子都没了。 　　一个保姆的儿子，能把顾四勾的念念不忘，让顾家送他出国，同时还领了份恩情，他能是个简单货色？ 　　要是出去，就一辈子别回来。 　　这才三年，回来恶心谁呢？ 　　杜青霁两指捏住手机轻抛了一下，把它掉了个个儿，眉头紧皱，像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儿。 　　许久，才极快速地输入一串号码，不假思索，好像早就把这一连串的数字印在脑子里一样。 　　……也确实如此。 　　只是编辑内容时，却一字一顿，几乎是每输入一个字都要删除一次，隔了好半天，输入框里也才只有一行字。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许久，使劲儿闭了闭眼，想要删除。 　　“唉？杜哥，你什么时候来的京市？” 　　旁边一道略谄媚的声音传来，杜青霁的手臂被碰到，摁在删除键上的手指一滑，一下子点到了发送上。 　　他愣了三秒，连忙要撤回。 　　是短信…… 　　撤不回来。 　　旁边那人也察觉到杜青霁表情不对，一时僵住不敢开口。 　　许久，杜青霁轻笑了一声，“不好意思啊，过段时间再聚，我赶时间、去机场。” 　　那人愣愣“哦”了一声，摸不着头脑。 　　杜家老二不是才来的京市吗？怎么、这就要走？ 第8章 总裁的替身情人08 　　【他回来了，你小心。】 　　白穆手机震动了下，他点开看，没头没脑的一句消息，连号码都是陌生的。 　　白穆：“统子，帮我查一下呗。” 　　刚才系统又被他坑蒙拐骗去了5个积分，这会儿正憋气呢，拒绝无偿服务，直接开了个价。 　　“10000积分。” 　　白穆：“……” 　　“统子，你受啥刺激了？” 　　系统不搭理他。 　　白穆：“哎，统儿，有啥难事儿你说啊？咱们同生共死都好几辈子了，要是百十来个积分……” 　　系统有点感动，能让这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送他积分，就算只有百十来个，也足够证明它在宿主心里的地位了。 　　“你说说我也借给你了，只要你能按时还……” 　　系统：？！！ 　　他在宿主眼里，竟然连几百积分都不值？！ 　　“100000积分！！” 　　白穆：嘿。 　　调戏调戏系统，身心舒畅，白穆很快就把这没头没脑的短信抛到了脑后。 　　晚上对上顾大总裁幽深的眼神，白穆本来以为自己又得打一通宵游戏。没想到，对方只是哑着嗓子说了一声“睡吧”，然后就真准备睡了。 　　白穆小眼神忍不住被子下瞄，下一秒眼前一黑，被人捂住眼。 　　白穆：……小气，他就看看。 　　反正都屏蔽着呢，看也看不着。 　　白穆半夜醒了一回，顾行瑜已经不在旁边了。他迷迷糊糊问了句系统，得知对方已经去客房睡了。 　　白穆：怪了？依照顾大总裁的性格，不应该是把他赶去客房吗？ 　　这是良心发现？ 　　…… 　　总之，这种奇奇怪怪的日子过了几天，白穆收到消息，顾大总裁要去邻省出差，大概要一个周。 　　这倒是常有的事儿，顾总工作繁忙，出差是家常便饭。不过比较稀奇的是，这次竟然是顾行瑜自己给他发的消息。 　　要知道，以前都是吴特助通知他的，再早些时候，他只能搁那傻等。 　　当然，有系统在，他倒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只是，“邱白穆”不知道啊，他也只能咬牙含泪、维持人设。 　　白穆盯着那消息气泡看了好久，从顾总被盗号到手机被偷，最后甚至脑补到了对方被绑架…… 　　他问系统：“这消息……假的吧？” 　　系统拒绝回答。 　　——自从上次一万积分涨到十万积分的事件之后，一人一统陷入了短暂的冷战期。 　　准确说，是系统单方面不搭理白穆——除了日常任务提示，再也没有任何多余的交流，宛若一个莫得感情的任务机器。 　　白穆得不到回答也不在意，他盯着那个“出差目的地”看了一会儿，突然“哦豁”了一声—— 　　“统子，统子！！你说是不是？是不是那个剧情点？” 　　要是这样的话，顾行瑜说是出差，其实是探望从小照顾他的阿姨，也就是白月光他妈。 　　月光妈重病，临终遗愿，让两个孩子互相照顾。顾大总裁当即抓住了白月光的手，表示会照顾他一辈子。 　　两个人之前都是暧昧模糊，退一步可称兄弟，进一步可当恋人。 　　这次，白月光他妈病床前，顾大总裁终于往前迈了一大步，挑明了自己的心思。两人的关系发生了质的改变！ 　　系统憋着不说话。 　　白穆有点急—— 　　这可是个关键剧情点。 　　“是”还是“不是”，影响很大啊。 　　白穆在屋里转了两圈，往沙发上一坐，搂了个抱枕手里，遥控一开，眼神却放空了，把大部分精力放到意识海里—— 　　“统儿，我错了！对不起，我真错了……” 　　“你看这些小世界里，每次只有咱们两个能互相交流……你要是再不理我我了……呜呜呜……那我可怎么办啊？” 　　“……” 　　“……统儿啊……” 　　“统儿，你打我吧，骂我吧，都无所谓……可你不能不理我啊……” 　　打开的电视正放着某个热播的偶像剧，男主暴雨天下跪，死死抱住女主的大腿，鼻孔朝天，“萱萱，你不要走……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一辈子不原谅我……” 　　系统的代码错乱了一阵，放在人身上，大概就是——md，有毒！！ 　　系统：“……是。” 　　白穆嚎哭声一顿，半秒不到，就喜笑颜开，“谢谢统哥，统哥牛逼！” 　　系统：“……” 　　* 　　得知这次回来之后，自己这个“替身”就要被炒鱿鱼了，白穆简直是抓紧这段时间——买买买！！ 　　当然，“邱白穆”的人设是“勤俭节约”，不能乱花钱。 　　不过，白穆买东西比较特别—— 　　食材。 　　这理由就很正当了，准备练练手，给出差回来的顾总一个惊喜。 　　一点都不崩人设！ 　　什么松茸鹿茸啊、鹅肝鱼子酱啊……海参鲍鱼帝王蟹啊，额、这就算了…… 　　这个身体海鲜过敏，这些东西没法吃。 　　白穆捣鼓出来的动静有点大，连吴特助都察觉了，特意打电话来问。 　　白穆把早就准备好的“惊喜”说法一解释。吴特助顿时沉默，隔天还多出好多食材来，一看就是对方私下补贴了。 　　白穆心里哼着小曲，切了块牛排叉到嘴里——这可不是普通牛排，牛是听肖邦钢琴曲长大的牛——他对系统道：“你看，虽然顾总是个大冰块，但他身边的人都还不错……看看蒋大少、看看吴特助……啧……还真有点舍不得……” 　　系统“呵呵”两声，以示鄙视。 　　屁的舍不得？！他根本就是舍不得这优渥的物质条件吧？ 　　* 　　周五下午没课，白穆早早从学校回来，和系统沟通着菜谱，准备晚上做顿大餐。 　　顾行瑜口味清淡，他在的时候，白穆加调料都不敢下重手，现在顾总不在，当然是怎么合他口味怎么来。 　　只不过刚到楼下，他脚步一顿。 　　“统子，你看，前面那站了个大美女。” 　　系统：“楼内住户，女性占比46%。” 　　所以，楼下的站了个女人，一点都不稀奇。 　　“你不懂……不信，你查一下，这大美女绝对不住这儿。” 　　白穆语重心长，“统子，打个赌，我猜这大美女是来找我的。” 　　系统对宿主的厚脸皮十分一阵无语。 　　那边白穆已经快步走过去了。 　　像是无意和那大美女对上了视线，不过对方带了墨镜，白穆也看不出她的神情。他礼貌地笑了笑，就要继续往里走。 　　系统：“你输了。” 　　白穆：“还早着呢，统儿啊，你就是太心急……” 　　几乎是白穆话音刚落，对方就开口叫住了他。 　　“等等！” 　　声音很特别，有一点低低的哑。 　　杜丹依看着那少年转过头来。 　　虽然来之前看过照片，但是刚才看见真人她还是愣了一下。 　　那双眼睛实在是太干净了，让人和他对视的一瞬间，都不由生出些自惭形秽之感。 　　等这会儿他重新转过来，杜丹依才有空打量他的五官。 　　确实和秋白有一点像，但是…… 　　杜丹依突然就明白了秋白的忧虑—— 　　这样一个人，顾四真的会……只把他当替身吗？ 　　视线中评估打量意味实在太重，这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实在让人不适，少年像是难堪一样低下头。 　　“邱白穆？” 　　那女人摘了墨镜，露出的面容明艳。如白穆所料，这确实是个大美女。 　　像是猜到什么，少年肩膀抖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强自抬起头来，佯装镇定道：“你是谁？” 　　而实际上—— 　　“哈哈哈，统子，愿赌服输啊、愿赌服输，积分给我！！” 　　太过激动，他差点没绷住表情，头低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忍住了笑。 　　* 　　而另一边，对上少年这强自镇定的模样，杜丹依神色稍微松缓了些。 　　任谁对着这张脸都没办法一直绷着表情，更何况杜丹依这话总保护欲很强的性格。 　　“我算是顾四的朋友，有点事，咱们谈谈……” 　　一开始，她可没打算这么友好地谈谈。 　　但是，虽然只见了一面，这少年不像是为了钱做出这种事的人，或许……这其中有什么误会？ 　　* 　　城西餐厅。 　　大厅中间，一身正装的钢琴师正投入地演奏着，穿着燕尾服的侍者来回穿梭。 　　杜大美女并没有带白穆去包厢，但是这里的每个卡座也都被绿植隔开，私密性尚可。 　　两人谈的也不是什么商业机密，在这里也足够了。 　　…… 　　“我不信！” 　　杜丹依话刚说完，白穆腾地站起身来，语气急促激烈，嘴唇都微微发抖。 　　身前的酒杯被他碰倒，红酒在桌布上晕开，有几滴溅在他的手指上，缓缓滑下。 　　杜丹依沉默了一下，递了块手帕过去。 　　白穆急促地呼吸了几下，还是接了过来，僵硬地擦了擦手。杜丹依又叫了侍者收拾了这一桌狼藉。 　　这短暂的打岔后，白穆情绪也没有那么激动，他只是紧紧咬着下唇，“我、我相信他，除非……除非顾总……亲自和我说……” 　　杜丹依看着眼前这个少年。 　　长睫上下颤动，眼尾泛红，好像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虽然据她的调查结果，这人为了钱才跟的顾四，但……杜丹依更相信自己看见的…… 　　少年的感情直白热烈，任谁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杜丹依来之前，是打算出钱打发这人的。 　　要是秋白开心，稍微破费点不算什么。 　　但是现在…… 　　少年黑白分明的眼睛灼灼看来，谁能忍心开这个口？ 　　说实话，杜丹依都有点羡慕顾四了。 　　在这个圈子里呆久了，似乎什么都可以用利益交换—— 　　她父母的婚姻如此。 　　未来，她的婚姻，也是如此。 　　人总是这样，越是没有什么，越是想要什么…… 　　这也是为什么，杜丹依对慕秋白和顾四之间的关系这么上心。 　　——要是那两人最后在一起了，她是不是可以相信一下，这世上还是有“爱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只是现在，看着眼前这少年…… 　　杜丹依沉默了一阵儿，柔声道：“先吃饭吧。” 　　白穆：？？？ 　　这发展不对啊，这大美女不是该拿钱砸他吗？ 　　钱呢？一百万呢？ 　　更关键的是—— 　　“统儿，这个支线任务……” 　　系统：“呵呵。” 　　你也有今天！ 　　——天道好轮回！！ 第9章 总裁的替身情人09 　　虽然看起来很不靠谱，但是白穆确实是个敬业的任务者。 　　他一边尽职尽责表现出“突然得知自己在‘爱人’眼里只是个替身”的崩溃，一边在脑海中仔细回想疏漏。 　　白穆恍然—— 　　“统儿啊，我知道了！” 　　“嗐……都怪哥见过世面太多了……” 　　“太优秀也是种烦恼啊。” 　　系统：“……？” 　　虽然不明白宿主到底“知道”什么，但是，这脸皮厚度它是领教了。 　　而这边，白穆回忆一路过来的失误—— 　　他太淡定了。 　　不管是看见杜大美女那限量版的玛莎拉蒂，还是进到这个明显不是一般人能进来的高档餐厅。 　　白穆都表现得太平淡了，他应该更拘束、更惶恐一点。 　　这才能让杜大美女认识到，两人完全不是一个层级的，然后不耐烦地用金钱来打发他。 　　果然不能给自己“放假”太久，这种低级错误，他很久都没犯过了。 　　…… 　　找到错误，是为了以后不再犯，而不是陷入“犯错了”的消极情绪中。 　　因此，找到原因后，白穆很快就打起精神来，尝试补救。 　　……比方说进餐礼仪。 　　“邱白穆”肯定不会注意这些的。 　　汤勺碰到碗壁发出清脆的响声，只是偶尔几下，并不怎么刺耳，但落在杜大小姐耳中，恐怕已经失礼极了。 　　——以上，是白穆的想法。 　　然而，人的感觉总是这么奇怪，在印象不错的情况下，杜丹依现在看少年的举动，只觉得质朴可爱。 　　白穆：“……” 　　去tm的质朴可爱！ 　　白穆甚至想要当场给杜大美女表演一个手剥螃蟹、手撕虾……但是考虑到这个身体海鲜过敏，还挺严重的，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弃了。 　　毕竟，只是一个支线剧情，搭上小命不值得。 　　在一种莫名友好的氛围下，白穆和杜丹依吃完了这顿饭，甚至还get到杜大美女名片一枚，外加一句“有事可以来找我”的保证。 　　白穆：……总觉得哪里不对。 　　* 　　两人准备离开的时候，意外遇到个熟人。 　　桃花眼带笑，身边还挽了个漂亮妹子。 　　白穆看见这人，下意识想躲，但眼睁睁地看见对方抛下妹子往这边走，他也只好硬着头皮打招呼，“杜学长。” 　　对方只比他更惊讶，“白穆？！你怎么在这儿？” 　　杜青霁问着，视线转到他旁边，疑惑，“姐？你们……” 　　——这两人怎么在一起？ 　　杜青霁很快就想通了关键：他姐前两天还问他慕秋白和顾四的事儿，现在找上白穆，原因可想而知。 　　他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不客气地往前一步，把白穆挡在了身后，“姐，那些事儿跟他没关系！你找他干什么？！” 　　杜丹依本来对白穆有点歉意，但这会儿被倒霉弟弟一质问，反而一下子气笑了。 　　她抱着手臂，扬了扬下巴，“你倒是说说，我干什么了？” 　　杜青霁没答他姐的话，他死死盯着两人的桌子，蓦地转头向白穆，“你吃了？！” 　　白穆有点不好的预感，“……就喝了粥。” 　　那粥的味道还不错，难不成…… 　　杜青霁的表现验证了这句“难不成”，他脸色直接由青转黑，一蹲身就把人扛起来了，直接摁在门口的花坛边，抠着他的嗓子眼儿催吐。 　　白穆挣扎着推他：md，老子自己来！这孙子，手劲儿太大了！蓄意报复吧？！md，md，他也不嫌弃恶心？！ 　　那边，杜丹依踩着高跟鞋追出来，看着这一幕，连粉底都遮不住脸色发黑，“杜青霁，你什么意思？！我还能毒死他不成？！” 　　杜青霁语气倒是异常冷静，“他海鲜过敏。姐你打个救护，顺便问问服务生，这儿有药吗？” 　　白穆：“……” 　　等救护车“滴嘟滴嘟”的响声响起来的时候，白穆的表情都是空白的了。 　　——这还能不能更丢人了？！ 　　这家餐厅……他死都不会来第二回 了！！ 　　* 　　因为发现及时，白穆倒是没出什么大问题，只是起了一身的小红点，一时半会儿消不下去，看外表有点恐怖。 　　白穆倒是看得很开。 　　反正顾总不在，他要这张脸也没什么用。 　　……这话细品品是有点奇怪，反正意思是这个意思。 　　杜丹依过来道了歉，但白穆觉得，这事儿归根结底还是他自己没注意……一桌上一半都是海鲜，喝粥之前，他该问问的。 　　而且，把锅都扣到大美女头上？ 　　白穆自觉还是有绅士风度的一个人，轻声细语地开解了几句，很快就把人哄得眉开眼笑。 　　系统看着这个虚伪的宿主，冷笑，“呵，男人。” 　　白穆：“统子，你还好意思出声？你呢，就说你呢，好好反省下！” 　　系统：？？ 　　跟它有一个积分关系？ 　　* 　　送走了杜大美女，白穆松了口气，他犹豫了一下，拿起手机。 　　这里有个小支线，顾总和白月光互诉衷肠的时候，他这个替身不依不挠地打电话过去。 　　不是什么重要支线，不过是为了彰显一下替身的不知进退，然后再表明一下替身毕竟是替身，连正主一根头发都比不上。 　　白穆连打了三通，都是一直到忙音都无人接听。 　　白穆有点嫌麻烦，他和系统打商量，“统子啊，你要不弄个自动拨号？就一个程序的事儿……” 　　系统表示，它只提供有偿帮助。 　　白穆：“……” 　　嗐，一逗就炸毛的乖统子都学坏了。 　　白穆低低嘟囔一声，“小气。” 　　老老实实接着手动拨号。 　　…… 　　“行了。” 　　上方突然传来一声沉哑的声音，白穆冷不丁的吓了一跳，手机都没拿住，一下子抛了出去。 　　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接了住，然后干脆利落地按了“挂断”键。 　　白穆抬头，缓慢地眨了两下眼，“杜学长？” 　　杜青霁抛了两下手机，只把白穆看得心惊胆战。 　　大兄弟，你可接好了。 　　他前两天生病加请客，刚破费一回，这手机要摔坏了，他可没钱买个新的。 　　——过段时间就要被扫地出门了，他还得给自己留点房租呢。 　　看着白穆的视线随着手机上上下下，杜青霁“嗤”地一声笑了。 　　他声线特别，这么压着声音笑，落在别人耳中，酥酥麻麻的。 　　“杜、学、长？” 　　他一字一顿念。 　　白穆抿着嘴唇不说话。 　　杜青霁又晃了两下那老旧的手机，语带调侃，“都三年了，那点破事儿，你还记得呢？不至于吧？” 　　他所谓“破事儿”，是杜青霁对他表白的事。 　　白穆眼神飘忽，好像不敢看他。 　　意识海里，则是对系统：“统子，你快看看，这个喜新厌旧的渣男！三年前，说什么一辈子？现在呢？……呵，男人……” 　　杜青霁扔在继续，“都这么长时间了，我恋爱都谈了好几场……” 　　这话说得倒是很有可信度，杜青霁一看就是不缺男女朋友的人。 　　全身上下，连一根头发丝都在说“我很会啊”、“你要不要来试试啊”。 　　恋爱不好说，床.伴肯定不少。 　　想当年，白穆还真把这人当成个“好好学长”了，也是看走眼了。 　　“还是，你一直念念不忘吧？现在……发现我的好了？” 　　白穆：呸！ 　　杜青霁突然凑近，白穆好悬一巴掌拍过去。 　　——他这会儿怎么不装了？！ 　　白穆还真有点头疼，要是他遇上这种人，早就把人修理得老老实实。 　　但是“邱白穆”的性格，还真是被克的。 　　等到终于应付完了那个人形荷尔蒙散发机，白穆心力憔悴地瘫倒在床上，一点打电话的动力都没了。 　　——反正积分到账了。 　　杜青霁一出病房，脸上的笑就消了下去，面无表情，看起来甚至有几分阴郁。 　　他在病房门口站了一阵儿，见白穆再没有其他动作，拧紧的眉头这才稍微松展开。 　　这一刻，他的心情倒是和他姐微妙地重合了。 　　——顾四那个人渣，还是好好和慕秋白凑成一对吧。 　　#杜丹依：不、我没有、我不是！ 　　* 　　另一边，同样是医院。 　　顾行瑜从病房里出来，动作极轻地关上门。 　　慕秋白立刻就迎了上去，“我妈她……” 　　顾行瑜压低声音，“慕姨睡了。” 　　慕秋白哽咽了一声，点点头，两人往外走了几步，慕秋白才像是突然想起来，“瑜哥，你的手机。” 　　递过去的动作有点不自然的僵硬。 　　不过，心思还在重病长辈上的顾行瑜并没有注意这些细节。 　　顾行瑜道了声谢，顺口问了句，“有电话？” 　　慕秋白刚收回去的手指陡然抽搐了一下，但脸上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他低声平和道：“没有。” 　　顾行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问，或许……他潜意识里在等着什么？ 　　暂且把这些心思压下，他忧虑地看了眼病房，有看了看身旁脸色苍白的青年。 　　顾行瑜犹豫了一下，伸手拍了拍慕秋白的肩膀，“Y省的余争昉医生明天到，他是这方面的专家，慕姨……会没事的……” 　　慕秋白垂下眉眼，低低地“嗯”了一声，然后，倾身向前，想要去抱顾行瑜…… 　　却被对方按着肩膀抵住了。 　　慕秋白一僵，“瑜哥？” 　　顾行瑜：“……” 　　他沉默了一瞬，说了句“我去问问医生”，起身离开。 　　刚才那一瞬间，他脑海一下子浮现了那孩子的脸，仰着头看着他，乌黑的眼珠里，满满都是他的倒影。 　　下意识的，他就把人挡住了。 　　…… 　　身后，慕秋白铁青了一张脸，握紧的拳头微微发颤。 第10章 总裁的替身情人10 　　事实证明，flag这种东西，就是用来打脸的。 　　白穆几天前，刚立下一个flag：鹤城城西那家海鲜餐厅，他这辈子绝对不去第二回 了，结果没过几天，就重新进来了。 　　白穆得知目的地时，曾经试图挣扎，“顾总，你要是喜欢，我可以给你做。” 　　所以……咱在家解决就好，干嘛非得过去？ 　　顾行瑜在车上也在处理文件，闻言，只是偏头淡淡瞥了他一眼，眉头皱起。 　　……车内的温度嗖嗖往下降。 　　白穆：“……” 　　好的、行的，你是老大，听你的。 　　顾总的决定当然不会以白穆的意志为转移，白穆再怎么不情愿，两人还是到了这家海鲜餐厅门口。 　　白穆那天闹出的阵仗实在有点大，餐厅里的服务生对他可谓印象深刻，看见白穆又过来，震惊之余，连忙想上前拦。 　　结果被顾总一个眼神钉在了原地，等两人进了包厢，这人才抹了抹额上的冷汗，连忙跑去找经理。 　　——这都什么人啊？！ 　　海鲜过敏还来这儿？拿命玩儿？有钱人，就这么喜欢找刺激？ 　　* 　　这次顾总裁“出差”回来，似乎格外忙碌。白穆视线所及，他永远在处理工作。 　　不过，也对…… 　　跟着白月光恩恩爱爱“蜜月”几天，堆积的工作当然要补回来。 　　同为社畜，白穆对此报以十分的同情，外加……十二分的幸灾乐祸。 　　进了包厢，顾总终于没再打开他的工作电脑，而是抬头看向他。 　　那眼神，怎么说呢…… 　　反正白穆是被他盯得慎得慌。 　　“顾总？” 　　这次倒不是装的，他是真有点没底。 　　“咱们分开吧。” 　　顾行瑜不是忸怩的性格，既然在慕姨的病床前答应要照顾秋白，其他的关系，当然要断得干脆。 　　事实上，这几天的犹豫，对他来说，已经十分罕见了。 　　白穆：！！！ 　　猝不及防？！这就到“主线剧情”了？！ 　　顾行瑜看着对面人脸上的惊愕，他有一瞬间的不忍。 　　这种柔软的情绪出现在他身上，实在是少见得很，顾行瑜皱眉。 　　——他总是厌恶失去控制，不管是情绪，还是其它什么。 　　而在眼前这少年身上，他却不止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 　　这么看来，分开实在是个好选择。 　　“我会给你补偿。” 　　…… 　　“六百万！” 　　少年声音微颤。 　　顾行瑜实在惊讶，他没想到对方会抬价。事实上，他本来都以为这孩子不会要这笔钱。 　　顾行瑜在物质方面从来不亏待人，这孩子跟了他三年，贴心懂事从不越规矩…… 　　这孩子或许以为他藏得很好，但少年人的感情直白热烈，哪里是能藏住的？ 　　被人这么全心全意对待，顾行瑜曾经也动过念头：要是这孩子一直维持这样，那多跟他几年，似乎也没什么。 　　只不过，具体是“几年”的时限，顾行瑜却从来没有深想。甚至，要不是秋白回来，他也不会生出“分开”的想法。 　　…… 　　白穆叫价之后，顾行瑜就眼神沉沉地看着他，不说话。 　　说实话，白穆有点慌，炮灰任务执行了那么多次，这种多戏份配角的主线，他还是头一回。 　　这些天他甚至还在脑子里演练了好几次。 　　本来的剧情线是这样的—— 　　顾大总裁顾念旧情，给替身“三百万”当做封口费。但小替身贪得无厌、不断抬价，最后达成了“六百万”的高价。 　　但这做法也让顾总认识到，这个替身只是个图他钱的小人，彻底把这段关系了结了干净。 　　毕竟只是个替身配角，就算是“主线”，描述也没那么详细，大部分情况都要靠白穆自行发挥，某些程度上，比主角还要难。 　　现在，顾行瑜这表现，让白穆心里没什么底了。 　　——挺住，不能慌…… 　　顾行瑜打量着眼前这孩子。 　　虽然张口就把钱翻了倍，但这孩子眼睛依然干净。三年相处，足够顾行瑜知道，这孩子不是个物质的人。 　　这孩子其实很容易满足…… 　　尝尝他做的饭、按时回那个公寓、对他稍微柔和了神色…… 　　虽然他尽力掩藏，但那一瞬亮晶晶的眼神，好像天上星河坠落。 　　那现在？ 　　顾行瑜看他，习惯了决策谈判，就算不是有意，他这么打量人时，也带着沉沉的压迫感。 　　他看着那孩子，半垂的眼睫上下颤动，带着眼下的阴影明明暗暗，纤白的双手放在桌上，不安地来回交握。 　　——不安？ 　　顾行瑜忽然明白了什么，他有点想叹气了。 　　“好……六百万。” 　　顾行瑜声音微微缓和。 　　果然还是个孩子，想留下来，只会用这么笨拙的法子。 　　意识海里传来系统“任务成功”的提示声，但白穆却不敢放松。 　　不对，顾行瑜这语气不对…… 　　要是像以前一样，他只有这一个任务，那白穆才不管对方语气对不对。反正积分到账，后面的事儿跟他有什么关系？ 　　但是，这次的替身，之后还是有剧情的。 　　白穆咬了咬牙，决定自由发挥—— 　　“一千二百万。” 　　为了证明跟顾大总裁就是为钱，他也是够拼了。 　　果然，顾行瑜眉头一拧，神色一下子冷淡下来。 　　他不喜欢…… 　　这孩子这么拿钱作践自己…… 　　但他又蓦地意识到，最开始提议这个的，却是他自己。 　　呼吸滞了滞，微涩的疼痛泛开，这种陌生的感觉，让他脸上的表情越发冷肃。 　　* 　　两人最后还是没谈拢。 　　因为坐下没多一会儿，顾总接了个电话，急急忙忙离开了餐厅，甚至还没等上菜。 　　白穆刚“被分手”完，又被一个人扔了下。 　　——也是惨。 　　还有更惨的…… 　　他眼神好，刚才瞄到了一眼，是白月光的电话。 　　白穆搓着手指思索：这个时间点，大概是月光妈病故了。 　　死亡啊…… 　　他一脸深沉地思索了一阵儿“生死”问题，然后，看着送上来的一桌海鲜，脸都青了。 　　——多大仇啊？顾总这是要拉着他给月光妈陪葬吧？！ 　　…… 　　那天之后，白穆就没见过顾行瑜。第三天，他收到了六百万的转账。 　　白穆很没出息的数了一遍后面的零，末了哀叹，“统儿啊，要是能把这些钱换成积分……多好。” 　　系统表示，他在想屁吃。 　　确定了小世界货币和积分不可兑换，白穆再看这些数字，也就淡定了。 　　反正也就是一串数字而已，这些钱他还得留着，等着黑化以后，雇人调查白月光呢。 　　分手也谈了、钱也到账了，他也该知情识趣地搬走了。 　　接下来，就是主角攻受关系迅速升温的甜蜜期，他这个替身要暂时下线了。 　　这意味着什么？ 　　假期啊！！ 　　这可是个大长假…… 　　白穆喜滋滋地收拾行李，要不是怕崩人设，他这会儿都要哼出歌来了。 　　行李箱一拖、门一锁、钥匙一寄…… 　　嘿，下次他出来，就该是杀青戏份了！ 　　* 　　慕娟的葬礼是顾行瑜帮忙操持的，像是回到几年前，父母故去的那一刻。 　　只是，顾行瑜早就不是当时的少年，商海历练多年，不论遇到什么情况，都足够他冷静以对。 　　他只是突然非常想回去。 　　回家…… 　　“家”这个概念在脑海中落实的同时，浮现的是并不是那栋他长大的别墅，而是……鹤城中心的那间公寓…… 　　“瑜哥？” 　　慕秋白涩着声音叫了一声，语气哽咽。眼眶通红，好像下一刻就会落下泪来。 　　顾行瑜蓦地冷静下来，抬眼看向慕秋白。 　　应该是这个人才对。 　　贯穿他整个少年青年时期，他喜欢的、想要追求的，一直是眼前这个人——这才是他想要的。 　　顾行瑜这么对自己说着。 　　他略僵硬地伸手，将人拥入怀中。冰凉的液体落在脖颈之上，他不期然地想起，最后一次见那少年的模样。 　　他现在……也在哭吗？ 　　* 　　白穆这会儿当然没哭，他正努力控制表情，露出自己最温柔潇洒的一面。 　　……因为他跟前站了个妹子、漂亮妹子。 　　他一出教室就被拦住了，这小学妹红着脸，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什么。 　　正是下课的时候，人来人往，这么标志性的场面，没多一会儿就被人围观了，结果小小姑娘脸更红了，都快哭出来了。 　　白穆当然不会让人这么尴尬，连忙拉着这学妹避开人群。 　　大家也都只是凑凑热闹，这会儿人都这么躲了，他们也不会不识趣地在往前凑，没多一会儿，就三三两两地散了。 　　“邱学长……你……你……有没有兴趣……参、参加……新晚节目？” 　　白穆：？ 　　万万没想到，竟然是问这个。 　　开口了以后，小学妹说话一下子顺畅了许多，“我之前在琴房的时候，有一次听见邱学长的钢琴，很好听……我的搭档……她手臂骨折了，所、所以……” 　　“当、当然，学长要是忙的话，就就、就不用了！！” 　　虽然刚才有点自作多情的嫌疑，但是被这么可爱的小学妹求到跟前，白穆当然点头答应，“我倒是不忙。” 　　“不过钢琴嘛……我有一段时间没练了，可能手生。” 　　“要去琴房吗？你先听听，看可不可以？” 　　“……” 　　“咱们边走边说？” 　　…… 　　两人一路走，一路商量着。 　　白穆没注意，那女生背在身后的手里，紧紧攥着一封粉色的信封，汗湿的手心一点点收紧，原本平整的信封，这会儿已经被她搓成了纸团。 　　——啊啊啊！！！ 　　果然不行！ 　　近距离接触，压力太大了！根本不敢开口！！ 　　…… 　　小学妹的内心活动十分丰富，白穆也不遑多让。 　　“统儿啊，你说，邱白穆这长相也不差啊，性格也挺好……” 　　“怎么这么些年了，我都快毕业了……就没有妹子跟我表示过好感啊？” 　　“这不对啊，哥就这么没有吸引力？” 　　白穆说到最后，简直痛心疾首。 　　系统：“呕——” 　　快来个人，把这个宿主的脸皮给撕下来！ 　　它实在忍受不了！！ 第11章 总裁的替身情人11 　　顾行瑜亲力亲为，在J省把慕姨的后事都处理完，才回的鹤城。 　　到了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只有昏黄的路灯照亮小路，小区里静悄悄的，偶有一两个房间亮着灯，也很快就关上。 　　司机将车停在楼下，下车恭敬开门。 　　顾行瑜抬头看了眼，整一栋楼都是黑漆漆的。原本下车的动作顿了几秒，心底一丝沉闷一闪而过，并没有被他放在心上，他神色如常地下了车。 　　电梯一层层往上，那股莫名的不安愈重，刚到楼层，不等门自动打开，他就抬手按住开门按钮，匆匆走出去。 　　屋子内的装饰并没有什么变化，顾行瑜的视线一掠而过，直奔卧室而去。 　　……空空荡荡。 　　床单铺得平平整整，没有一丝褶皱，被子也被叠起放在一边。 　　干净、整洁…… 　　但也没有人气儿。 　　顾行瑜呼吸急促了一下，他直接往前，拉开了衣柜。 　　……空了一半。 　　连日奔波的疲累像是在这一瞬间涌上，顾行瑜直接坐到了地上。 　　——他该猜到的。 　　他让吴章良给那孩子转账的时候……就该猜到的。 　　* 　　门铃声响起。 　　——是他？ 　　忘记带东西了？ 　　不等第二声响过，门就被里面的人打开。 　　四目相对，两人都是一愣。 　　那期待转变为失望的表情虽然只有一瞬，但实在是太过明显。 　　慕秋白克制着不让自己的神色太过狰狞，“瑜哥……你衣服落我那儿了……” 　　顾行瑜掩下失望，勉强道了句谢。 　　“瑜哥，你还跟我客气？” 　　慕秋白好像什么都没看出来，笑得毫无阴霾。 　　他好奇探头往里看，半开玩笑道，“不请我进去坐坐？” 　　像是自己的所有物被窥伺。 　　下意识地，顾行瑜往前走了一步，借助身高优势，挡住了慕秋白的视线，他说—— 　　“太晚了，你早点回去吧。” 　　这次，慕秋白脸上笑是真的僵住了。紧攥的拳头发颤，指甲几乎要把手心抠出血来。 　　“好。” 　　他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语气说出的这句话。 　　电梯门关前，阖门声先一步响起，慕秋白再也控制不住表情，神色狰狞、眼神狠戾。 　　他和电梯上的影子对视，半晌，低声喃喃，“别逼我……你们别逼我……” 　　* 　　白穆倒不知道主角攻受陷入了情感危机，他的空闲时间都和小学妹一起练习合奏。 　　白穆说是“手生”那还真的是“手生”。 　　钢琴这技能，并不是“邱白穆”的技能点，是他以前的任务世界里，曾经有个替身炮灰的职业是钢琴家。 　　那次主线任务倒是不难，就是要扮演对象的职业成就差点把白穆给逼疯。 　　剧情线简介里，简简单单几行字——x岁拿了xxx奖，xx岁拿了xxx奖——实现起来简直是噩梦。 　　他这种临时工也没有外挂，白穆只能硬着头皮自己上，那段时间的简直做梦都在循环钢琴曲。 　　脱离那个世界后，白穆有段时间甚至怀疑自己得了乐器ptsd，看见一切乐器都头晕眼花、恶心想吐…… 　　一直到这个世界，发现自己这症状似乎好转了不少，他才借了学校的琴房，试探地弹了一首。 　　应该就是那次，被这个小学妹听见了。 　　说实话，就那次断断续续、中途好几次忘旋律的弹奏，这小学妹都能闭着眼夸“好听”……白穆有理由怀疑对方是看在这张脸的份上。 　　对此，系统的表示是：呸！臭不要脸！ 　　* 　　琴房内，钢琴声和小提琴声交织，悠扬婉转。 　　弹钢琴的男生长相俊美，拉琴的女孩也甜美可爱，从外边看去，好像是从荧幕上搬下来的偶像剧场景。 　　琴声交织，默契得浑然天生。 　　但是罗莹莹却知道，那并不是什么默契……只是邱学长在配合她而已。 　　说实话，她有点后悔了…… 　　邱学长的钢琴水平比她高太多，要是他能表演独奏的话。 　　罗莹莹忍不住睁眼，悄悄往旁边瞥了一眼。暖阳在他侧边镀上一层金边，少年的侧脸精致到看不出一丝瑕疵。 　　压弦的那只手突然忘了接下来的动作，琴弓一滑，拉出一声刺耳的噪音。 　　罗莹莹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连忙放下琴，磕磕巴巴道歉，“对、对不起……我我、我……” 　　白穆也停下弹奏，笑了笑，“没事儿，都练这么久了，也累了……咱们休息会儿？” 　　罗莹莹脸红得更厉害了—— 　　啊啊啊！！他怎么能这么温柔？！！ 　　死了！我死了！！！ 　　内心戏份十足，但表现出来……罗莹莹只委婉含蓄地答了个“好”，非常矜持淑女。 　　两人静默了一瞬，就在白穆准备开口，稍微说一下刚才那段练习中的小问题时，罗莹莹已经先一步往门口走。 　　“学长，你……你先等等！我、我去给你买杯奶茶！！” 　　话音未落，她已经破门而出，完全不给白穆拒绝的机会。 　　——啊啊啊！不行，她得赶紧出去透透气，清醒一下！！ 　　要是再跟男神呆下去，她以后要找不到男朋友了！！ 　　至于肖想男神…… 　　嘤嘤嘤，虽然她本来就怂，这几天相处下来，她更没这个胆子了！ 　　男神这种生物，果然只适合奉上神坛瞻仰。 　　——近距离接触，压力太大了啊！！！ 　　她都能想象，这次新晚结束，自己的得被多少姐妹们咬着小手帕羡慕嫉妒恨了。 　　* 　　等罗莹莹提着奶茶回来的，发现琴房多了一个人。 　　正斜靠在钢琴旁边，倾身和邱学长说着什么，两人的距离极近，好像下一秒就要亲上了。 　　罗莹莹：！！！ 　　？？？ 　　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急匆匆道了句“对不起”，紧接着后退一大步，“嘭”地一声把门关上。 　　唉？不、不对…… 　　她“对不起”什么啊？！这是琴房还是她借的呢。 　　想通之后，罗莹莹带着抓奸的气势，一把推开了门。 　　正对上两张帅脸之后…… 　　到嘴边的质问，一下子卡住了，“我……你……” 　　她“我”“你”了半天，没想起来自己刚才想说什么。 　　反倒是里面那个陌生的帅哥走过来几步，先开了口。 　　“罗学妹好，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杜青霁……听妍妍说，你缺个钢伴？” 　　这人说话，声音沙沙哑哑的，带着莫名的欲气，明明说是“钢伴”，落在罗莹莹耳朵里，差点听成“床.伴”…… 　　默念着“和谐和谐”，罗莹莹连忙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思想给塞到意识角落里，再狠狠关门锁到里面，这才有心思去想刚才这人的话。 　　吕妍就是她原本的搭档，就因为她意外骨折，罗莹莹这次才找上白穆，没想到吕妍那边也找了人。 　　她有点歉意道，“抱歉，杜学长……我已经找到人了……” 　　她说完，又有点奇怪，她找上邱学长的事，吕妍知道的啊？ 　　杜青霁倒是不在意，他仍旧带着那副暧昧的笑，“没关系嘛~” 　　“……三个人……也行啊～” 　　三……三个人？！ 　　什么三个人？ 　　罗莹莹眼神游移了一阵儿，对自己肮脏的思想表示唾弃。 　　她僵硬地扯出个笑来，“还是对不起了，杜学长，我和邱学长已经……” 　　一张俊脸在眼前放大，罗莹莹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这位陌生的大帅哥单手撑墙，笑盈盈地看着她，“别这么肯定嘛，小学妹~我技术不错啊，你……要不要试试？~” 　　罗莹莹：！！！ 　　啊啊啊啊啊—— 　　上天了！ 　　要是有灵魂，她这会儿一定升天了！！ 　　另一只白皙的手抓住了杜青霁的手腕，强硬地把人拉开。 　　白穆挡在罗莹莹跟前，脸色冷淡。 　　…… 　　白穆：“统儿，我就问你一个字，帅不帅？” 　　系统：“？” 　　……这tm是一个字？ 　　* 　　反正，在罗莹莹眼里，是足够帅了。 　　她现在特别想把这一场录下来！ 　　——偶像剧女主都没有她这么牛逼的！ 　　“怎么？女朋友？……这么护着？” 　　那个陌生帅哥这么开口。 　　罗莹莹：错觉吗？这酸味儿？ 　　她意识到什么，从白穆身后转出来，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擦！她就知道，什么偶像剧女主，都是骗人的！ 　　冷静下来，再看邱学长，果然皱着眉，十分冷淡。 　　鉴于两人的外在形象，罗莹莹分分钟脑补出一则狗血故事—— 　　这人四处拈花惹草，招惹到邱学长身上，然后又始乱终弃。到了现在，邱学长终于心灰意冷，他又玩够了想要找回来。 　　罗莹莹：！ 　　这tm能忍？！ 　　她顿时觉得豪情万丈，特别豪气地往前面一站，虽然身高差距，她被迫抬头，但一想想邱男神就站在她身后，勇气蹭蹭往上涨。 　　“对不起，这位学长，我不知道妍妍怎么和你说的，但是我已经找到钢伴，也排练了一段时间。” 　　“没几天就是新晚了，学长这会儿找来，恐怕也没什么诚意吧？” 　　“而且，就算学长现在进来，练习时间恐怕也不够。” 　　“……” 　　“我回去跟妍妍道歉，也对不起，耽误学长时间了。” 　　“……” 　　白穆被突然小宇宙爆发的小学妹挡在身后，心情略显微妙，他头一次这么自我怀疑。 　　“统儿，我看起来……这么软的吗？” 　　竟然要被妹子护着？ 　　系统：“呵。” 第12章 总裁的替身情人12 　　说是新年晚会，但是顾忌到元旦那天，大家多数都有约，H大的晚会定在三十日的晚上。 　　这也算是变相给学生们多出一天的假，当然是大受欢迎。 　　当天晚上，礼堂后台。 　　罗莹莹穿着露肩的小礼服，外面还裹着一层羽绒服——后台空调温度开得不高，单穿表演服有点冷了。 　　她探头往观众席上看了一眼，头脑一阵一阵地发眩，立刻收回视线。 　　她不是第一次当众表演，但台下超乎想象热闹的气氛还是让她脸色苍白，甚至有点渗冷汗。 　　白穆转头看她，“怎么了？” 　　罗莹莹抓紧羽绒服的胸口，声音有点颤，“学长，我……我紧张……” 　　白穆有点意外，这妹子实在不像是怯场的人啊？ 　　而且，就他这段时间对罗莹莹了解，这小学妹一点也不缺当众表演的经验。怎么就突然紧张？……而且，看这情况，还是挺严重的那种。 　　白穆的疑惑几乎就写在脸上，罗莹莹不免哀怨地看向他。 　　她以前不紧张，是因为她拉得足够好……好吧，确切地说，要再加上三个字“她觉得”。 　　——她、觉、得，自己拉得足够好。 　　但是，现在…… 　　和邱男神一比，她的小提琴，简直就是……一坨翔…… 　　虽然无数次地催眠自己，她这水平在业余里就足够好了，她的老师也很多次评价她很有天赋，几乎可以媲美专业级了。 　　罗莹莹现在简直恨死了自己在乐器上的天赋，这让她清楚地认识到，两人之间的差距何止天堑…… 　　简直是她再练个几辈子都追不上的程度！！ 　　这种直观的对比差距，让罗莹莹催眠都催眠不了自己。 　　她甚至觉得，自己会被观众赶下台去。 　　……这种情况下，她状态能好就怪了。 　　报幕声响起，罗莹莹嘴唇都开始哆嗦了，她甚至捂着嘴，干呕了好几声，“学长……我、我……” 　　后台的人已经开始搬钢琴了，白穆这会儿也来不及给这姑娘做什么心理辅导了。 　　他犹豫了片刻，直接伸手抓住了罗莹莹的手，沉声道：“看着我。” 　　两人视线对上，对着这放大的俊脸，罗莹莹甚至都能数清楚男神有多少根睫毛。 　　“学、学……长？！” 　　罗莹莹：！！！ 　　她现在不紧张了。 　　不！不是“不紧张”，是另一种“紧张”。 　　——她快自.燃了！！ 　　她看见男神轻轻勾出唇，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来，刻意压低的声音带着低低的磁性。 　　他说…… 　　“相信我，好吗？” 　　…… 　　………… 　　！！！ 　　罗莹莹：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好好好好好好好！！！相信你相信你！！！ 　　噫呜呜呜……死而无憾了！ 　　…… 　　罗莹莹几乎是飘着走上舞台中间，要不是被工作人员提醒，她连羽绒服外套都忘了脱。 　　她并没有注意到，后台的入口处，有个人定定地站了一阵儿，默不作声地转身离去。 　　倒是白穆，似有所感地回了头，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口，稍微皱了下眉：错觉？ 　　“统儿啊，我怎么觉得……”刚才顾大总裁来过？ 　　后半句话被他吞了回去，“不、没什么。” 　　虽然顾行瑜确实是H大的校董之一，但是顾大总裁这会儿正忙着跟白月光看星星看月亮呢，怎么有空光顾H大？ 　　白穆这会儿还不知道，观众席的最前排，红纸黑字写了一个个名牌，“顾行瑜”三个大字赫然在列。 　　* 　　顾行瑜落座的时候，很是引起了一番诧异。毕竟这些名字年年都放，但是座位后面有没有人却不一定。等反应过来之后，就是一连串的招呼寒喧声。 　　“哎呀，顾总？您竟然来了？！幸会幸会。” 　　“顾总？真是巧啊。” 　　一时间，倒是无人在意台上的节目了。 　　…… 　　一个油光满面的胖子眼疾手快，厚着脸皮连忙挤开身边的人，凑到了顾行瑜跟前。 　　“顾总，真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您。” 　　“也是缘分啊……” 　　“……” 　　“顾总，您看，城东的那个项目……” 　　胖子试图搭话，但是眼见着顾行瑜抬头看向舞台，像是对接下来的节目有兴趣的样子，也很合时宜的闭上了嘴。 　　——毕竟他是想拉好关系求人帮忙，不是来讨人厌的。 　　这短暂的寒暄间，下一个节目已经开始了。 　　漆黑的舞台上打了两束灯光，一束照在在穿着小礼服的少女身上，另一束照在钢琴旁的少年。两人底子都不差，这会儿化了妆、再由舞台上的灯光一打，更是抓人眼球。 　　“真是金童玉女啊。” 　　胖子忍不住出声感慨了一下。 　　旋即，就觉得气温骤降，他疑惑地左右转头看了看，并没有看出什么不对。 　　“怪事儿……” 　　他喃喃的念了下，也没有深思。 　　他也没机会这么做了，因为台上的表演已经开始—— 　　钢琴的一个键按下，小提琴的琴弓搭于琴弦之上。 　　台下台下吵吵闹闹窃窃私语的声音不知何时停了，偌大一个大厅静悄悄的，好像到了什么专业音乐会的演奏现场。 　　乐器演奏并不像舞蹈一样可以给人直接的视觉刺激，更不像小品一样逗的人开怀大笑，对于习惯各种直观刺激的年轻人来说，这本该是今晚最无聊的节目之一。 　　可是这一次，台下的人好像突然理解了音乐的含义—— 　　悠扬的乐声像是把人带到了另一个仙境，没有烦恼、没有焦虑、没有忧愁…… 　　心神随着旋律飞扬，一切喧嚣浮躁都渐渐远去。 　　…… 　　………… 　　直到台上的人谢幕退场，整个大厅依然鸦雀无声，主持人的报幕都迟了好几分钟。 　　“这、这……H大是卧虎藏龙啊……” 　　那胖子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忍不住这么感慨着。 　　他说着，想起了刚才顾行瑜专心致志看向舞台的模样，不由顺势拍了个马屁，“不愧是顾总，有眼光……” 　　他这话还是有几分真心实意服气的，这位小顾总不仅在商场上所向披靡吧，连一个大学的晚会节目都有所预料。 　　他是个俗人，在艺术上没什么造诣，但是也知道，这种程度的演奏，就算开了音乐会，也是一票难求。 　　他就说，好端端的、这位小顾总怎么突然过来了。 　　…… 　　而顾行瑜却没什么被捧的高兴。 　　他神情怔忪，突然有点茫然。 　　——那孩子跟了他这么久，但……他真的了解他吗？ 　　* 　　接下来的节目是小品。 　　本来把小品排在乐器演奏之后，就是为了抓住一下观众的注意，让大家不要太过无聊。 　　但现在看来，情况恰恰相反。 　　台下众人尚且沉浸在上一场的演奏中，对小品的反响实在是平平。 　　不只是观众，就连小品的表演者也是晕乎乎的，要不是被提醒，差点忘了上场。 　　…… 　　表演人员本来应该在后台呆着，等晚会结束的时候一起谢幕。 　　但是白穆和罗莹莹表演结束之后，后台寂静了好一会儿，等反应过来之后，两个人一下子被巨大的热情包围。 　　端茶倒水、热情问候，合照签名…… 　　白穆实在受不了那个气氛。 　　两人的节目在晚会的中段，他一想在这个情况下呆一个多小时，顿时头皮发麻，连忙找了个借口躲了出去。 　　反正，估计好时间，最后谢幕的时候回来也不影响什么。 　　白穆借口去了卫生间，一去不回。 　　几十分钟后，被留下罗莹莹也发现不对，咬着牙发消息，谴责学长的无情无义。 　　——就算是男神，在这种情况下把人抛下，也是大猪蹄子！！ 　　尤其是，白穆用“去卫生间”作借口，导致罗莹莹找同样的理由，却只能被已经有了警惕性的女生拥簇着进去。 　　——根、本、没、有、偷、溜、的、机、会！！ 　　收到小学妹强烈谴责的消息，白穆连连道歉。 　　只不过，就他脸上笑盈盈的表情，实在是看不出什么歉意。 　　做这种不道德的事情，总是要遭报应的，白穆还回着消息呢，肩膀上就落了一只手臂，他冷不防被人一把按到了怀里。 　　白穆：？？？ 　　他还懵着呢，上方突然传来一声带笑的声音。 　　“看见没？我喜欢这样的……除非你去变个性，否则没机会了。” 　　说到最后，竟然还好像在货真价实的遗憾，这语气十成十的欠揍。 　　不用这人对面的那个美女，白穆都觉得手痒痒。 　　…… 　　正如白穆所想的，那美女也真的动手了，一个巴掌甩过来，冲的……却是被按在怀里的白穆。 　　白穆：？？？ 　　人干事儿？！ 第13章 总裁的替身情人13 　　那一巴掌终究还是没有落实。 　　那个把白穆拉过来当挡箭牌的人好歹还有点良心，中途抓住了那美女的手腕。 　　“邢小姐。” 　　他扯了一下嘴角，“你为什么来找我，大家心里都有数，有些事情说开了，就不好看了……你说，是不是？” 　　不同于刚才那吊儿郎当讨打的模样，他这会儿明明是笑着，却视线锐利，让人几乎有被割伤的恐惧。 　　像是终于露出獠牙的狼…… 　　对面那个美女脸色一下苍白下来。 　　“你……”她嘴唇哆嗦了两下，嗫嚅了声“抱歉”，竟然就这么转身离开了。 　　* 　　“放手。” 　　白穆对那两人之间的内幕不感兴趣，只是那美女都走了，这人的手还牢牢按在他的肩膀上，没什么放开的意思。 　　“哦哦，对。” 　　那人像是真忘了，被白穆这么一提醒，才“后知后觉”松开手。 　　刚才那一瞬间的危险感就像是错觉，他这会儿又露出了最初的那种吊儿郎当的笑容。 　　白穆的神色更冷。 　　他觉得自己今天出门没看黄历，事情一件接一件。 　　刚才在台上的时候，他看见了本不该在这里的顾行瑜。 　　其实说起来，顾行瑜作为H大的校董，过来看一次新晚，绝对不能说有什么问题。 　　但是这种不在掌控之中的情况，让白穆有点不安。 　　他不由联想到“分手”那一天的小状况…… 　　事实上，要不是因为这点意外，他也不至于这么急匆匆赶出来了。 　　……总觉得留在后台久了，会出现什么他不乐见的发展。 　　只是没想到出来透透气，还能遇上这种无妄之灾。 　　白穆冷着脸没什么表示。 　　反倒是那人对白穆这态度很是不满，“不是吧？我好歹也算你的救命恩人……以身相许不至于，但帮这点小忙也不行？” 　　救命恩人？ 　　白穆闻言，不由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人。 　　韩衍舒展着身体。任由他的视线扫过。 　　要是有同伴在，大概要嘲笑韩衍活脱脱一只开屏的公孔雀。 　　白穆看着，眉头皱得更紧。 　　他很确定自己没见过、也不认识这个人。 　　而且，这人…… 　　很危险。 　　虽然对于时空局来说，白穆只是个临时工，但是他去过的世界也不算少了。 　　并不是每个世界都像这里这样和平。 　　硝烟、鲜血、战火…… 　　在有的世界里，主线任务可能并不是最困难的，难的是如何在任务之前活下来。 　　这个人…… 　　白穆不自觉的，绷紧了身体……摆出了防御的姿态。 　　韩衍挑了挑眉，对这反应颇有些意外，但是面上仍是那副不太在意的笑，语气也刻意拖长，显得懒洋洋的，“我想想啊，上个月……H大附属医院……” 　　说起来白穆去医院的次数并不多，但是这几个月尤其倒霉，又是昏迷，又是急救的…… 　　这人一提，他立刻就想起来：那次高烧，他被好心人送到医院…… 　　白穆有点怀疑的打量眼前这个人，这实在不像是个乐于助人的人。 　　“统儿？”他在意识海里跟系统确认。 　　系统的回复十分简短：“是。” 　　确认之后，白穆感叹了两句“不能以貌取人”，道谢倒是十分痛快，“抱歉，那天麻烦你了……谢谢。” 　　“谢谢？……这就完了？” 　　韩衍扯了扯唇。 　　怎么说呢？这笑容简直是自带挑衅buff。 　　白穆：“……” 　　感谢确实是真的感谢，但是对上这个笑……莫名想打人。 　　当然，动手是不可能动手的。就算为了人设，他也得端着。 　　好在，这个人并没有提出什么太让人为难的要求，只是让白穆带他逛一逛h大。 　　白穆：“……” 　　他怀疑地看了眼前人一眼。 　　鹤城虽然位于南方，但是到了冬天又依旧冷得刺骨。又湿又冷的感觉，让人只想呆在有空调的房间里取暖。 　　大冬天的晚上逛校园…… 　　就算被恋爱冲昏头脑的热恋情侣，也不会干这种事儿。 　　但是现在救命恩人脑子不大正常，白穆只能舍命陪着。 　　不过，没走一会儿，白穆就发现，这人对H大似乎比他还熟悉：各种小道捷径，有的就连在这学校呆了三年的白穆都不太清楚。 　　对此，白穆的感受就是—— 　　有病啊，都这么熟了，还拉着他逛？ 　　而且…… 　　他刚才是直接从后台溜出来的，身上衣服还没来得及换。 　　男生演出装束要比女生人性化多了，起码没有露肩露腿露胳膊，但西装衬衫领带，要指望多保暖，那实在是多想了。 　　这次的身体又是身娇体弱的，白穆没走几步就开始打哆嗦，完全是生理性的。 　　韩衍瞄了他一眼，皱眉“啧”了一声，似乎是对他的弱鸡表示不满。 　　白穆：…… 　　这情况都是谁害的？！ 　　就在他深刻考虑，要不要不管人设，直接跟这人来一架的时候，一件外套兜头罩了上来。 　　还带着温热的体温。 　　白穆看了他一眼，利索的把这衣服套上去。 　　韩衍忍不住笑，“你倒是不客气。” 　　白穆：客气什么？要不是因为某个傻逼，他也不至于在这里受冻。 　　似乎是看出白穆腹诽的内容，他笑得越发放肆，同时，那股招人恨劲儿更明显了。 　　但他很快就收了笑容，眯眼往一个方向看去。 　　“怎么了？”白穆担心这货又闹什么幺蛾子。 　　“不，没什么。” 　　韩衍笑了下，收回视线。 　　“走吧。”他催促。 　　* 　　两人走后，刚才的那棵大树后，转出来两个女生。 　　她们惶惶不安的对视了一阵儿，其中短发女孩有点不确定问：“他刚刚是不是发现了？” 　　“没吧……要是发现了，他应该就过来要了吧。” 　　另一个女生倒是十分乐观，自我安慰完毕，就拉住了同伴的手，去拿相机。同时，一叠声的催促道：“快看看，快看看！！刚才那张照片……真tm甜！齁甜齁甜的！！甜死了！！……颜值也在线……” 　　“左边那个……是不是邱学长？” 　　“好像有点像……我没敢仔细看……” 　　…… 　　这边，虽然韩衍说让白穆带他逛校园，但是真的走起来，其实是韩衍大步走在前面，白穆跟在身后。 　　韩衍走得很快，比起“逛”来，倒更像是有明确的目的地。 　　“到了”。他突然停住了脚步。 　　之前的猜测得到印证，但白穆更加奇怪：是到哪了？ 　　他往前走了几步，不由低低呼了一声。 　　——因为眼前的美景。 　　H大外围被一条水道环绕，被学生们戏称为“护校河”。两人现在站在一个高地上，正好看到护校河的一小段。 　　教学楼上星星点点的灯光倒映在河流上，好像星空坠入河中，随着水波摇曳，飘飘荡荡，实在是好看极了。 　　白穆在这个学校呆了三年，竟然都没有注意到这景色。 　　他目光灼灼的注视着这美景，却不知自己在别人眼中也是一道景色。 　　韩衍往后退了几步，将少年和那美景一起纳入眼中。 　　不同于在生死间游走的激动，此时此刻，另一种强烈的情绪在胸腔鼓动。 　　他忍不住把舌头在口腔上方抵了抵，喉结微动。 　　老头子的话，也不是一无是处。 　　找个人安定下来……好像也不错…… 　　头顶微凉，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雪了。 　　纷纷扬扬的雪花飘落，为这美景又添上了一分童话般的梦幻之感。 　　…… 　　………… 　　只是，这美好的静谧短暂到好像只有一瞬间，很快就被打了破。 　　“扑通”一声，紧接着是水花被激起的哗啦响声，有什么东西坠落水中。 　　河岸的另一边，一片喧闹。 　　白穆生出一点不好的预感，他经历过不止一个非科学世界，对于“预感”这种东西还是非常相信的。 　　几乎是感觉生出的同时，他拔腿就往喧闹中心跑去。 　　等到了之后，这预感果然得到了印证。 　　他迅速从周围的吵闹中捕捉到几个关键词“顾总”“车”“直接冲下去”…… 　　白穆：！！！ 　　剧情中确实有这么一段，顾大总裁的车被仇家动了手脚，方向盘锁住，刹车失灵，最后直接撞毁栏杆落入水中。 　　当然，作为一个集合“破镜重圆”“替身白月光”“渣攻贱受”等等元素在一起的狗血爱情故事，一切事情都是为了推动主角攻受的感情发展。 　　这次意外以“白月光奋不顾身跳入水中救了顾大总裁”告终，为了达到这一目的，作为一个十项全能、几乎没有缺点的主角攻，顾总他竟然也有了弱点——他……不会水。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因为白月光得知“替身”存在而陷入情感危机的攻受二人，在这次共历生死之后，解开了心结、感情更上一层楼。 　　只是，现在…… 　　白穆抬头四顾。 　　白月光呢？白月光他人呢？！！他tmd跑哪儿去了？ 　　“统子统子统子！！快快快！！” 　　好在系统也知道轻重，没有跟白穆讨价还价，直接标明了白月光所在的地点。 　　但是，看清这位置之后，白穆一口血卡在喉咙口，差点背过气去。 　　md！md！！md！！！ 　　十几公里？！白月光tmd在干什么？！！ 　　要真等人过来，顾大总裁的尸体都凉透了！！ 　　本来就是一部普普通通的都市恋爱，难不成要变成“人鬼情未了”！ 第14章 总裁的替身情人14 　　这一连串的想法看似很多很杂，但是真的在脑子里转完也就是片刻的事情。 　　——不管怎么样，顾行瑜不能死！ 　　在旁人眼里，就是这个少年丝毫犹豫也没有，直接要往水里冲。 　　白穆一边跑一边脱着身上的上衣，等到了河边，身上仅剩一件衬衫，就在他准备一个猛子扎进去的时候，手腕突然被人紧紧抓住。 　　力道不小，疼得他几乎飙泪。 　　白穆在心里默默咒骂一声，也没有功夫回头看，几个简单的小动作，直接脱身。 　　再怎么说他也经历了好几个混乱世界，就算这个身体弱得要命，一些脱身用的小技巧他还是知道的。 　　白穆的动作太快，以至这一下抓握像是没有带来丝毫阻碍。只见一道纤细的身影在空中划过漂亮的圆弧，落入水中，激起来的水花都小得可怜。 　　韩衍看着空荡荡的手心，愣了有足足半秒，忍不住低声骂了句，“艹！” 　　旋即也揪住了衣服的下摆，把毛衣往上一掀，准备跳下去。 　　只是白穆的动作足够快，不等韩衍跳入水中水，河面上就浮起了一个黑漆漆的脑袋。 　　* 　　毕竟是曾经当过人鱼的人，下水救个人，对白穆来说还是小意思。 　　只不过大冬天的水温…… 　　直把人冻得手脚发僵。 　　等上了岸冷风一吹，这感觉更酸爽了，白穆差点给冻成个傻子。 　　白穆一上岸，一大群人围了上来。 　　他忍不住跟系统感慨了句，“人间自有真情……” 　　结果一句话还没叹完，就被涌来的人群挤出了包围圈，远远的看着一群人对昏迷的顾行瑜急救的急救、哀哭的哀哭…… 　　那模样，简直比死了亲爹还情真意切。 　　白穆：“……” 　　好吧，果然金钱权势更能打动人心，顾大总裁的命都比旁人金贵点…… 　　就是不知道这些情真意切的人，刚才为什么在岸边袖手旁观。 　　不过，白穆救人也不是为了“感谢”“名气”之类的，让系统确认了顾大总裁现在没有生命危险，他也不往跟前凑那个热闹了。 　　湿透了的衬衫沾在身上，白穆觉得自己离冻成冰块儿只有一步之遥，当即哆哆嗦嗦地往有遮挡的地方走。 　　没走两步，一件熟悉的外套又罩了来。 　　这外套刚才被白穆扔在地上，那一点热气儿早就散了干净。 　　但是因为白穆现在体温低，反倒觉得这个外套更暖了。 　　——这温度甚至激得他一个激灵。 　　“好人啊……”白穆忍不住跟系统感慨。 　　他抬头看这位大兄弟，本来准备开口道谢，看对方的装束，不由倒吸了口冷气。 　　——真男人…… 　　刚才这人把外套扔给他，只穿一件毛衣，白穆就觉得牛逼。 　　现在更是连毛衣也没了，只穿了一件黑色背心…… 　　这让白穆有点纠结：要不要把外套还给他？ 　　“走。” 　　韩衍往前走了几步，没有等到身后那人跟来，不由转头，臭着一张脸开口。 　　——真冻傻了？ 　　白穆看他这对外界温度毫无感触的模样，忍不住惊叹：牛逼！ 　　* 　　顾行瑜是在医院醒来的。 　　“瑜哥！” 　　他一睁眼就对上慕秋白泪眼婆娑的模样。 　　对方抓着他的手，语气哽咽，见他睁眼立刻转哭为喜，欢欢喜喜的叫了这一声，柔情缱绻。 　　顾行瑜却没有立刻回应他，视线在病房内逡巡，却没有看到他想见的那道身影，神情转淡。 　　“谁救的我？” 　　他先问的是这么一句。 　　慕秋白脸色僵了僵，“是H大的一个学生……好像是……当时太乱，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 　　“刘校长已经去调监控了……” 　　“等找到人……咱们应该好好感谢他才行……” 　　…… 　　顾行瑜半晌没说话，慕秋白的不安越重。 　　他说的是实话，他确实不知道是什么人救的顾行瑜，那隐隐猜测和不好的预感毕竟不能当真。 　　只是现在…… 　　顾行瑜的表现让他心里越发的没底。 　　是不是那个人？ 　　毕竟……他，也是H大的…… 　　慕秋白的怀疑无法证实，他也不可能出口去问。 　　事实上他已经有点后悔当年的选择。 　　三年多的时光，实在是太久太久，久到眼前这个“瑜哥”都有些陌生了…… 　　* 　　而另一边，白穆被人送回了暂时租的小房子。 　　洗过澡后，他围着被子坐在床上，听着厨房锅碗瓢盆的动静。 　　白穆：……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他沉思间，一个碗怼到他眼前。 　　几块姜片沉浮、上面还冒着朦胧的热气…… 　　白穆：“……谢、谢？” 　　他受宠若惊道谢。 　　然后就看见，对方倏地笑了，和之前每次的笑容都不一样，竟显出几分温柔的意味来。 　　不过，这人送白穆回来一路上都是一张臭脸，这会儿突然笑了，还笑成这模样…… 　　反正就叫人心里毛毛的。 　　白穆衡量了一下两人现在的武力值，觉得硬刚的话，大概有点困难。 　　不过，对方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只是脸上那笑容更深了一点，让人鸡皮疙瘩直冒。 　　“好，我收下了。” 　　他这么说。 　　白穆：难不成还真是他“以貌取人”了？这其实是一个好人？ 　　在这种扶老大爷都要提前录个音的冷漠社会，像韩衍这么善良的人，实在是少见了。 　　——说实话，白穆还真挺感动的。 　　…… 　　………… 　　韩衍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背地里发了好几次的卡。 　　小少年因为刚刚洗过澡，脸上终于带了点血色，水汽朦胧的眸子看着他，里面的是诚挚的感激。 　　韩衍这会儿克制住自己捏捏对方脸、或者再做点别的什么的想法，他状似不经意地开口，“用不用打电话通知什么人？这一折腾，后半夜你可能要发烧……有人照顾比较好。” 　　白穆想也没想，一口回绝道：“不用。” 　　他也没什么人可通知。 　　根据剧情，邱白穆的爸妈死得早，他是被外婆带大的。三年前外婆病重，需要一大笔手术费，他也是因此跟了顾行瑜。后来，手术是成功了，但是老人家年纪大了，动过手术更是元气大伤，坚持了一年，终究还是过世了。 　　可剧情归剧情，人心毕竟是肉长的，和老人家相处这么久，说没有感情是假的。 　　就连抠门如白穆，也花了一大笔积分，做了个不符合这个科技世界运行规则的祈愿：希望老人家下辈子幸福安康、一生和乐。 　　——所以说他这种人，并不适合在时空局工作，早早攒够积分早早回家，才是正经事。 　　那边，韩衍像是对这个答案早有预料。 　　毕竟当时被连挂三个电话，还真是让他印象深刻。 　　他问了句“要不要留下来陪你？”，不出意料的被拒绝了。 　　毕竟说起来，两人还是仅见了两面的陌生人。 　　他又得了一句“谢谢”。 　　这次韩衍笑了笑没说话。 　　——不用急着道谢，多攒一攒，到时候一起还。 　　以身相许，就不错…… 　　* 　　或许是因为那件外套及时，也或许是因为之后那碗姜汤…… 　　总之，那晚白穆过得挺安稳的，并没有出现发烧之类的后遗症，他也很快就把这件小事儿抛到了脑后。 　　他在等自己的下一个小支线。 　　——挨揍。 　　他这个替身跟着顾总的时候太“招摇”，被不少人记恨。顾总罩着他的时候，那些人拿他没办法，但是他现在被一脚踹开，当然有人伺机报复。 　　白穆当年还在纠结“招摇”是怎么个“招摇”法，毕竟邱白穆的人设在那搁着，怎么也招摇不起来啊？ 　　但是在顾行瑜带他去的寥寥几场宴会之中，他不下五次碰见强迫灌酒、占便宜、聚众欺负人这种戏码……白穆了悟，人渣真是哪哪都有。 　　大概在这些人眼里，无权无势的人本来就该卑躬曲膝。 　　心里腹诽归腹诽，白穆每天还是兢兢业业的走着偏僻小路，奔波于学校和租的房子之间。 　　——为了给这些人创造机会，他也是很拼了。 　　这天，经过一个小巷，他脚步一顿，几个平均身高在1米85以上的大汉聚在一起，原本就不宽敞的小巷被挤得更加逼仄，显得这几个人都委屈起来了。 　　最外面几人听到动静转过头来，白穆和他们对上视线。 　　白穆：“……” 　　对不起，打扰了。 　　他半刻都没有停留，拔腿就走。 　　对危险程度的判断，白穆还是有自己一套的。 　　他本以为那群人找个小混混就顶天了。 　　但是对视那一瞬间，白穆十分肯定，这些人……都是见过血的。 　　白穆：…… 　　这是什么深仇大恨？他是杀了他们全家吗？ 　　不对…… 　　那群纨绔有这个能耐吗？ 　　* 　　刚才那个小巷中，被包围的正中间。 　　韩衍抱着手臂。 　　被这么一群人虎视眈眈地围着，他反倒是挺淡定的，“老头子什么意思？还真打算把我绑回去？” 　　“难不成他还打算铐着我去相亲？” 　　一片沉默。 　　韩衍稍微低了头，“啧”了一声，好像认了命，他叹气，“行吧，他赢……” 　　就在包围的人松口气的同时，韩衍骤然发难，直接对离他最近的那个人出手。 　　也不见他怎么动作，那人就摔倒在地，原本毫无破绽的包围圈立刻出现了一个空档，韩衍趁机一跃而出。 　　眼看着就要脱身，却跟外面一个人撞了个结结实实。 　　——原来正好有人从巷口过来。 　　韩衍啐了口倒霉，正要爬起来再跑，看清被他压在地上的人，却一下子愣住了。 　　白穆倒是更冷静一点，被撞的七荤八素，还是认出了眼前的人，“……果然是你。” 　　要不是为了这，他也不至于专门折返一回。 　　巷子里的那群人已经围了过来。 　　白穆倒是不慌，他非常冷静地举起手机，通话界面赫然在眼前。 　　“我已经报警了……” 　　韩衍：“……” 　　众人：“……” 第15章 总裁的替身情人15 　　那群人最后还是走了，看样子是不想闹大。 　　韩衍默然无语了好一阵儿。 　　又看到白穆把那个界面退出出来，却并不是通话页面。 　　韩衍的眼神太诡异，白穆多解释一句，“一个app，软件商店里有……你要下吗？” 　　韩衍：“……” 　　他“哧”笑出声来，末了感慨，“胆子真大。” 　　白穆对这个评价没发表什么看法，两人也不熟。 　　他冷淡表示两人现在已经两清了，谁也不欠谁。 　　孰料，却被对方一把抓住了手，“救人救到底，收留一下吧，我现在……无家可归了……” 　　这话听起来惨兮兮的，不过眼底的笑意，却一点都看不出来凄惨。 　　撒谎都这么没诚意…… 　　白穆：请容我拒绝。 　　凭借脸皮，韩衍最后还是成功入住了白穆这间小出租屋。 　　按照他的说法，家里破产之后，他走投无路，被一群追债的逼到无处可逃，现在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不得已，才求助白穆。 　　对此白穆表示：我信了你的邪！ 　　但毕竟被这人帮了两次，扔下人不管也不太可能。最后两人还是挤在一间出租屋里。 　　白穆本来觉得他这“破烂”出租屋，不管最开始是什么想法，韩衍这种一看就是大少爷的人，住不了多久就会认怂。 　　但是事实证明，他实在是想的太好了，韩衍不仅住下了，还住的挺开心。 　　韩衍：当年被老头子丢去荒野求生，条件可比这个差多了。 　　虽然多了个同居室友，白穆的日常生活还是没多大的变化。 　　照样来回奔波，等待着他那不知何时降临的小支线剧情。 　　…… 　　皇天不负有心人。 　　终于……两周后，白穆在一条小巷子里被人堵了。 　　彼时他正在和韩衍的通话中，两人以晚饭吃什么为中心，进行了小小的争执讨论。 　　白穆察觉到前面不对，匆匆说了句“按你说的来”，就挂了电话。 　　“哟，这不是邱公子？怎么穿的这么寒酸？” 　　对面的领头个人走上前来。 　　白穆略微有点意外，这个人他有点印象，确实是当年他“得罪”的人，余家的二世祖，余湃梁。 　　比较特别的一点是这个人对白月光也有朦朦胧胧的好感，甚至想学顾大总裁的套路，搞搞替身这一套把戏。 　　不过爪子伸的太长，被顾总警告了一番。 　　现在对方把这笔账记在他头上，白穆倒是一点都不意外。 　　毕竟“欺软怕硬”……是这些人的通病。 　　不过对方亲自过来，这样白穆没有想到。 　　一般而言，这种给教训的事情，只要小弟出场，不就足够了吗？ 　　当然，这些也都不是重点。 　　白穆连忙嘱咐系统，“统子，等会儿注意屏蔽，一定屏蔽彻底点，你宝贝儿我的心理健康可就指着你了。” 　　知道宿主待会儿要挨一顿胖揍，还是剧情安排不能还手的那种，系统这一次没有对他“宝贝儿”的自称出言反驳什么，而是直接给了一个肯定的答复。 　　白穆笑了两声，“谢了兄弟。” 　　他和系统对话这会儿，站在巷口没有动，在几个人眼里就是被吓傻了。 　　余湃梁身后的几个小弟见状，不由嘿嘿哈哈的取笑了起来。转头又捧了两句“余哥威武”“霸气侧漏”之类的一看就没什么文化的奉承话。 　　不过，想必余湃梁这个二世祖的文化修养也不高，被这么简简单单一捧，脸上就咧开了笑。 　　白穆心里摇头，对系统啧啧感慨，“这哥们儿气场，一看就是炮灰……” 　　这话莫名带着身为“配角”的优越感。 　　系统还是忍不住泼了盆凉水，“接下来，你就是要被这群炮灰揍一顿。” 　　“嘤嘤嘤，统儿，你变了～” 　　“……你怎么变得这么残忍？” 　　“噫呜呜呜——” 　　系统：“……” 　　后悔，现在就是后悔。 　　按照白穆的想法，接下来就开始互放狠话，然后动手……呃，不是，是挨揍。 　　但是事情的发展好像稍微有一点不对。 　　余湃梁一手撑墙，一手捏着他的下巴上，“你现在的日子不好过吧？” 　　“跟我怎么样？顾总一个月给你多少？我给你翻倍……” 　　白穆：“……” 　　“统儿统儿，别装死，你快看看怎么回事？！” 　　系统：“……” 　　我tm还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虽然出了点小问题，但是白穆还是试图把情况带回正轨。 　　“别碰我……恶心。” 　　少年低垂着眸子，明明处于弱势地位，但这语气却居高临下。 　　……像是以前一样，全然没把他放在眼里。 　　余湃梁脸色青白变幻，一下子揪紧了白穆的衣领，“姓邱的，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少年依旧垂眸，冷冷的“呵”了一声。 　　余湃梁身后的一个黄毛见状，立刻吆喝着要给他个教训。 　　白穆松口气。 　　要不是为了人设，他真想给那个黄毛比个大拇指：干得好兄弟。 　　余湃梁似乎还不死心，呵斥了身后小弟一句。 　　他抬手，带着几分侮辱的意味拍了拍白穆的脸，语气比刚才还温和几分，“你也看见了，别为难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跟了我……也不比顾总差什么……” 　　他又暗示地往后看了一眼，笑，“你也不想吃苦头吧？” 　　——棒子加甜枣？ 　　白穆表示：小弟弟还嫩了点儿。 　　他甚至都不用多说什么，只要几个眼神，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余湃梁立刻暴跳如雷。 　　他阴森森招呼道：“给他个教训。” 　　白穆：来吧，不要因为是朵娇花而怜惜我。 　　系统：……md智障！ 　　对方也确实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上来第一拳就正正打在左脸脸颊，立刻就肿了起来。 　　白穆连忙转头朝墙，保护好自己这张脸。 　　——他明天可还要出门的。 　　白穆：兄弟，你这就不太好了，打人不打脸。 　　多亏系统屏蔽，他现在并没有什么痛觉，这才有闲心在意识海里指指点点。 　　拳头击打的钝响、清脆的骨裂声…… 　　等等、等……骨裂？！这群人下手这么狠的吗？！ 　　“统儿？” 　　白穆颤颤巍巍的询问。 　　系统：“不是你。” 　　白穆：“我当然知道这不是我的身体，但好歹也用了这么长时间，感情也是有的啊……就是你穿一件衣服时间久了，也有点感情啊……” 　　“而且……统儿啊，一下子养两个人，我可没钱去医院了，再这么下去，就不得不动用那600万了，到时候你可不能给我扣人设分……” 　　“……” 　　系统忍无可忍，又重复了一遍，“挨打的不是你。” 　　白穆：？？？ 　　他疑惑间，后边的动静却有点不对—— 　　“我爸可是余氏药业的余龙钱！！你等着……啊——” 　　那凄惨的哀嚎伴随着一声“嘎嘣”脆响，白穆听着都头皮一紧。 　　这…… 　　什么情况？ 　　他正打算看看身后的情形，结果刚转回身来，就被一件外套兜头罩住，眼前一片黑暗。 　　“别看……”那人沉沉道了一句。 　　毕竟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天，这个声线白穆还是认得出来的。 　　他愣了一下，真的没再动弹，乖乖地按着外套，听着外面的动静。 　　余湃梁从一开始放狠话威胁，到痛哭流涕哀求，也不过几秒钟的时间。 　　到了最后，连痛呼的哼唧声都没了。 　　白穆有点担心，不会闹出人命吧？ 　　他忍不住把那件外套往下拉，手臂却被人按住了。 　　外套被拿下来，脸上却覆上一只手掌。 　　“咱们走吧。”那人低声道。 　　白穆：“……哦。” 　　说实话，他还有点晕乎，这情况似乎有点不太对的样子…… 　　恍惚间，脚下踩到什么软绵绵的东西。 　　一道有气无力的痛呼，后半截被生生的憋了回去。 　　白穆下意识：“对不起。” 　　被踩的黄毛：“……” 　　在最后来的那个男人的逼视下，他颤颤巍巍答道：“没、没……没关系。” 　　白穆：“……” 　　* 　　两人走出了一段，白穆总算意识到什么，“他们……” 　　韩衍语气冰凉，“死不了。” 　　白穆：“……哦。” 　　除了这个字，他实在不知道该答什么。 　　两人一路低气压回到那间小出租屋里。 　　也不知道韩衍从哪儿翻出来药水……反正白穆确定那不是他准备的。 　　系统屏蔽还开着，白穆其实没什么痛感。 　　不过，看韩衍捧着他的脸上药的模样。 　　……小心翼翼的。 　　白穆有种他伤得很重的错觉。 　　他作死地跃跃欲试，“统儿，屏蔽……要不要关一下？” 　　系统倒也干脆，连一点提示都没有。 　　于是，下一次棉签戳过来的时候，白穆完全没有准备，冷不防的“嘶”了一口凉气，人也往后缩。 　　对方捏住他下颔的手一紧，低声道了句，“别动。” 　　两人距离太近，他说话的气息喷洒在脸上，白穆有点不自在。 　　不过，他自有一套应对尴尬的办法，“统儿啊……” 　　系统：“……” 　　我就知道。 　　白穆在意识海里跟系统东拉西扯半天，终于等到了对方一声，“好了。” 　　他莫名松了口气，这药上得……比挨揍还紧张。 　　只是这口气还没松干净，对面那张脸突然放大，唇上传来湿软的触感、一触即分。 　　白穆：……？！！！ 　　“艹？！” 　　他忍不住爆了句粗。 第16章 总裁的替身情人16 　　“秋白，抱歉……” 　　那天，顾行瑜在医院醒来的表现，就足够慕秋白不安。 　　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不过半个月的光景，他最恐惧的事情就来了。 　　这算什么？他们十多年的情分，比不上仅仅三年吗？ 　　慕秋白想跳起来质问，他却又清楚的知道……他不能这么做—— 　　这只会将两人本就薄弱的情分更快地消磨掉而已。 　　他撑起一个苍白的笑，“没关系的，瑜哥。我知道，这种事……强求不来。” 　　——强求不来？ 　　顾行瑜默默念着这四个字，一种即将失去的惶恐涌上心头。 　　不、不会的，那孩子刚救了他不是吗？ 　　这么冷的天，就那么直接跳到河里，这种傻事，也只有那孩子做得出来了。 　　而且那些事，他并不知道…… 　　不管是秋白的事，还是其他什么。 　　* 　　白穆刚从学校出来，就看见韩衍柱子似的杵在校门口的石碑旁。 　　那在人群中鹤立鸡群的身高就足够他受人瞩目了，更何况他还有一张好脸。 　　白穆已经看见好几个人拿出手机来想要偷拍。 　　不过，他好像对这种事情十分敏感，一眼扫过去，大部分人都不好意思地把手机收起来。偶有一两个特别执着的，也顶不住他直视的眼神。 　　白穆顿了三秒，转头就往回走。 　　“落东西了？” 　　身后传来一声带笑的声音。 　　白穆：这眼神……也太好了。 　　白穆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来接你。” 　　他这话说得倒是理直气壮。 　　白穆：“……” 　　他已经能听见周围的窃窃私语，不止一个人在猜测两人的关系。 　　“谢谢。” 　　他假笑着道谢，试图拒绝，“不过不用了……我能……” 　　“我不放心。” 　　韩衍截断他的话，特别自然的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套到他身上。 　　旁边传来好几声压着低呼和惊叹，白穆甚至听见拍照的声音。 　　“你不要紧吗？” 　　想起这人刚才似乎不想被拍到，白穆不由问了一句。 　　韩衍笑，“关心我？” 　　白穆：“……” 　　旁边的人有越聚越多的趋势，不得已，白穆先一步认怂，跟着他走出去一段。 　　两人倒是默契的挑着小路走，都是身高腿长，走了一阵渐渐把后面的人甩开。 　　白穆开口，“你什么意思？” 　　韩衍笑了笑，“我以为，我表现的还挺明显的……我在追求你。” 　　白穆：“我也给过答复了吧，我拒绝。” 　　韩衍倒是不甚在意，“所以说，我在追啊。” 　　白穆噎住，“……” 　　他突然有点理解系统了。 　　以后，还是对统子好一点吧。 　　任务完了就要脱离世界，白穆没什么在小世界里谈恋爱的想法，他再度干脆利落的拒绝了韩衍，并且勒令他在一周之内搬出去。 　　可谓是非常冷漠了。 　　不过，出乎意料的，韩衍这次干脆地答应下来。 　　白穆本来以为他会纠缠一阵儿，结果这人这么干脆利落，反倒是让他有点不适应。 　　——果然，那什么追求的说法，是开玩笑吧？ 　　说搬就搬，白穆撂话的第二天，对方就搬了出去。 　　白穆：…… 　　好像蓄了一身的力气打出去，结果却落在一团棉花上，让人莫名无力。 　　* 　　第二天早上。 　　白穆睡眼惺忪的起来，走到客厅，脚步顿了一下。 　　沙发上，不见委委屈屈窝着的那个身影。 　　……搬走了。 　　他打了个哈欠，不甚在意地往卫生间去。 　　伸手的时候，又顿了片刻。 　　原本整整齐齐摆着的两个牙杯，这会儿只剩了一个…… 　　毛巾也是…… 　　孤零零，怪可怜的还。 　　白穆：…… 　　他拿凉水泼了一下脸，这下子彻底清醒了。 　　* 　　出门的时候，在楼道碰上了一个人。 　　“你……你好。” 　　对方看看他，似乎十分惊愕，愣了一下，才抬手打招呼。 　　白穆知道他为什么惊讶，两人长得太像了，单论五官的话竟然有七.八分相似。 　　……对于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人来说，这也太巧了。 　　但奈何，狗血的爱情故事里，就要有这种狗血的巧合。 　　徐霏秋。 　　顾总身边的第一任替身。 　　只不过他是整容之后，被人刻意送到顾行瑜身边的，想要靠他打探商业机密。 　　当然，作为主角攻的顾行瑜，自然是慧眼如炬，一眼就发现了这背后的猫腻，反利用了一波，立刻把人一脚踹开。 　　只是，看在他的白月光这么相像脸的份上，顾总难得手软了一回，只把他背后的人整垮了，对他倒没下什么狠手。 　　当然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都不是什么重点，重要的是这人跟“邱白穆”最后的杀青剧情关系重大。 　　邱白穆和徐霏秋认识以后，终于确认了自己在顾总眼里只是个替身，这三年的感情就是个笑话，彻底黑化。然后又搭上徐霏秋背后人的线，想要绑架白月光。 　　最后却作茧自缚，因为绑匪……弄错了人。 　　咱们先不吐槽这一群没有专业素质的绑匪。 　　顾行瑜当然不会为一个已经没用的替身出那么高的赎金，果断的报了警，“邱白穆”就这么凄凄惨惨地被撕票了。 　　飞快地把之后的剧情过了一遍，白穆心情不错，分外友好地打了个招呼。 　　原来这人就住他楼上。 　　“真是巧呀。”白穆笑。 　　心里却在跟系统吐槽：“神tm巧合，我敢拿100积分打赌……要不是有人故意安排的，就怪了？！” 　　“这么想想，顾总也是够惨的……白月光跟他分离三年，好不容易找个替身，结果还心思不纯……” 　　白穆一边试图跟这位第一代替身打好关系，以尽快迎来自己的杀青戏份，一边在意识海里跟系统絮絮叨叨。 　　只不过没过一会儿，他现实和意识海里的声音都是一顿，同步停下。 　　因为……对面的门开了。 　　那人似乎刚刚在洗漱，毛巾搭在脖子上，没干的水珠顺着他线条分明的脸往下淌。 　　和白穆对上视线，他神态自若的笑了笑，打招呼道：“哟，真巧。” 　　白穆：“……” 　　？？？ 　　！！！ 　　——神tm巧！ 　　他就说这人怎么搬得这么干脆？ 　　…… 　　………… 　　被这么一打岔，白穆完全忘了跟徐霏秋拉关系的事。 　　不过这事儿也不太要紧，就算他不拉关系，对方也得着急。 　　——毕竟都“碰巧”住到一起了，不是吗？ 　　* 　　大清早的就一脑门子官司，白穆又在接下来的一天中接连遇到热水器维修、教室空调停止运行、坐的座位损坏等等一系列看起来是小毛病，但是一起遇上就是让人头疼的破事儿。 　　他觉得自己今天“走霉运”的猜想，终于在晚上得到了印证。 　　一辆崭新的布加迪威龙停在教学楼下，顾大总裁从上面下来。 　　“咱们谈谈？”他说。 　　白穆：？！！ 　　他内心疯狂摇头：不不、不！我和你没什么可谈的！ 　　但这话显然不能这么跟顾大总裁说。 　　似乎是看出白穆的抗拒，顾行瑜放软了神情，声音缓和的叫了一句，“白穆。” 　　这好像还是三年以来，顾大总裁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白穆惊恐更甚：顾总，你看清楚啊，我可不是白月光！！你快去找正主去！！！ 　　顾行瑜又补充，“就当是谢谢那天你救我。” 　　白穆：我tm就知道！ 　　这种不按剧情发展这小支线，说不定就带来了什么严重后果。 　　白穆最后还是上了车，毕竟……在公众场合跟顾大总裁纠缠，显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白穆稍微揣摩了一下人设心境。 　　在几种可能的反应里，选了顾行瑜最厌恶的一种方式—— 　　他语带讽刺，“所以，顾总是要把剩下的600万给我吗？” 　　这语气反常尖锐，与邱白穆的性格截然相反，像是在强行隐藏着什么。 　　“他”现在应该还是喜欢顾行瑜。 　　应该说“邱白穆”从头到尾一直都很喜欢顾行瑜，只可惜这是个替身配角……注定没什么好结果。 　　这一波操作完，白穆决定给自己打满分。 　　从白月光和顾总纠纠缠缠这么多年，中间反复循环误会、解开误会过程，就可以看出来，顾大总裁绝对不是个能听懂话里这些细腻小心思的人。 　　生气生气快生气！ 　　最好再来一句“停车”，把他扔下去。 　　果然顾行瑜眉头皱紧，刚才稍显软和的神色瞬间冷肃下来。 　　“行瑜……” 　　那两片薄唇轻碰，吐出这两个字来。 　　白穆：……啊？ 　　他说：“叫我’行瑜’。” 　　…… 　　………… 　　白穆：？？？ 　　！！！ 　　是他耳朵坏了，还是顾大总裁疯了？！ 　　白穆无比希望是前者，但是现在看起来，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第17章 总裁的替身情人17 　　往城西的这条路很熟悉，白穆虽然就来过两遍，但足够他印象深刻了。 　　那家海鲜餐厅…… 　　悲催的事儿太多，也不差这一件了，白穆都懒得再开口。 　　他一路都在想，顾行瑜到底为什么来找他。 　　难不成就因为他救了他一命，所以顾行瑜良心发现、旧情复燃？难不成他的魅力这么大，就连命定的主角攻受都能拆散？ 　　宿主这么厚脸皮的想法，就连系统也听不下去了，它提出了另一种猜测，“也可能是警告你，不要自作多情。” 　　白穆：“……统儿啊~” 　　系统要是有实体，大概要被这黏腻腻的语气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白穆：“爱你wink~” 　　系统：“……” 　　它整只统都不好了。 　　有系统这么一“安慰”，白穆立刻不慌了。 　　——这走向才对嘛。 　　刚才一定是他想多了。 　　淡定下来以后，白穆立刻开始享受这VIP版的豪华服务。 　　豪车接送，还是顾总亲自当司机。这待遇，除了白月光也是没谁了。 　　要是目标不是那家海鲜餐厅就更好了，他还能再蹭一顿饭。 　　不过高级餐厅本来就不是为了让人吃饱的，这么想想，白穆连最后这点纠结也没了。 　　* 　　到了之后。 　　白穆还是门口踌躇了一下，他对这家店有轻微的心理阴影。 　　顾行瑜注意到他的动作，稍微顿了顿。 　　鹤城的高级餐厅不少，顾行瑜对这家也没有特别的偏好。 　　他只是想……从哪里结束，再从哪里开始…… 　　如今看白穆的动作，他竟然有点微不可察的喜悦：他还介意这件事情，那是不是证明……他心里还有自己？ 　　这点儿高兴在心间快速淌过，不留痕迹。 　　他准备带人进去的动作却一下子顿住了，因为…… 　　白穆的手腕被另一个人抓住了。 　　“海鲜过敏还往这儿跑？又想进医院？” 　　另一道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 　　韩衍好像真是碰巧遇到，语气竟然还充斥着点“真巧啊”的惊讶。 　　白穆：“……” 　　为什么哪都能遇到这个人？不对，他怎么知道这个身体海鲜过敏？ 　　还有更巧的—— 　　“瑜哥？”另一侧也响起一道干净清透的男声。 　　白穆：哦嚯？ 　　白月光不愧是白月光，连声音都很有特点，简简单单两个字，顿时把三个人的注意力都引了过去。 　　顾行瑜本来要伸手拉白穆的动作一顿，整个人都有些僵硬。他往前走了一步，正好挡住了白穆的视线。 　　白穆无语：要不要这么紧张？他又不吃人。 　　他刚刚腹诽完这一句，就见顾行瑜真的看了他一眼，整张脸的表情都绷紧了。 　　白穆：不至于吧？ 　　还是说，白月光现在……还不知道替身的事儿？！ 　　白穆突然了悟他今天被带来的职责：原来是为了让白月光发现“替身”啊！ 　　——真是的，早说呀？害他白紧张了一路。 　　于是，他在顾大总裁咄咄逼人的盯视下，仍旧往侧边走了一步，正好暴露在白月光的视线下。 　　四个各有特色的大帅逼聚在门口本就显眼，现在还有两个人长得这么像，立刻就引起了广大围观群众的好奇心。 　　顾行瑜在鹤城实在有名，而能来这家餐厅的人也大都身家背景不一般，知道的内幕可不少。 　　都不用白穆做什么，围观群众的窃窃私语立刻把这几个人的纠葛科普了一遍。 　　有关剧情的事情，白穆从来都不含糊，他立刻敬业地给出反应—— 　　只见少年的视线在顾行瑜和白月光脸上来回转了一圈，像是明白了什么，恍然之后，脸色一点点苍白下去。 　　他缓慢抬手，想要碰碰自己的脸，却在触到的一瞬间像被烫到一样，迅速拿开。 　　他嘴唇微颤、眼眶也有点发红，“你们……” 　　白穆怎么也没想到，他表演刚开了个头，就被人扯着手腕拉到身后。 　　这完全预料不及，被扯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白穆：……#%@*$&%…… 　　他酝酿点情绪容易吗？！这一下子，全给崩了！ 　　而那边，韩衍把白穆拉到了身后。 　　不管一开始打算是怎么样的，他现在一点别的心思都没有了。 　　“既然顾总有约，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他扔下这么一句，拉着白穆就走。 　　“哦，对了。”韩衍走了一半，突然回过头来，似笑非笑。 　　“身边的人，顾总还是好好‘照顾’点儿吧……” 　　他说着，眼神从慕秋白身上扫过，意有所指。 　　慕秋白被这不带感情的视线掠过，脸色先是一白。然后又像是听出韩衍这话里的意思，脸上又泛起了红，“不，我和瑜哥不是……” 　　韩衍没有听他解释的意思，再看时，他已经拽着手里那人上了车。 　　慕秋白转头看顾行瑜，却被对方若有所思的眼神看得一慌。 　　——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他无意识地抓紧了手机，想到那条匿名短信。 　　顾行瑜：“你怎么在这儿？” 　　这带着质疑的询问，让慕秋白从脚底泛起了凉。 　　——他在怀疑他？他竟然怀疑他？ 　　慕秋白勉强笑了笑，“瑜哥，你忘了……我很喜欢这家店……他家的薇洛妮克……” 　　他之后说什么，顾行瑜已经没有在听了。 　　【我喜欢这家店……】 　　【海鲜过敏还往这儿跑？】 　　顾行瑜有一点轻微的眩晕。 　　三年、整整三年…… 　　他连那孩子喜欢什么……都所知无几。 　　不，他以为他知道的……是真的知道吗？ 　　顾行瑜转头，深深的看了慕秋白一眼，大步离开。 　　“先生？请问你需要什么帮助吗？” 　　等反应过来之后，慕秋白已经一个人站在这许久，久到本该在里面迎客的侍者都上前询问。 　　“不，谢谢。” 　　慕秋白僵硬地拒绝了。 　　对方瞳孔里，清晰地映照出他狼狈的姿态。 　　* 　　那边白穆被强行拉上了车，他还陷在飙戏被打断的低气压里。 　　韩衍转头看了他好几次，欲言又止。 　　最后，他打开音乐，把声音调到最大，“你要是哭的话……我可以当做没听见。” 　　白穆：“……” 　　哭屁啊，观众都没了！！ 　　他才不想对着一个没有姓名的小角色浪费演技。 　　韩没有姓名衍。 　　音响声太大，他凑近到白穆耳边，大声说：“你还没吃饭吧？！我知道有个地方，味道还不错，我带你过去尝尝……就当是道歉……” 　　为今天这件事道歉。 　　他其实……该找个更婉转的方法。 　　* 　　韩衍带白穆去的是个类似农家乐的郊外山庄。 　　当然是包场。 　　白穆倒也不意外，虽然在原著背景里这是个没有姓名的小角色，但是显然这也是个不差钱的主儿，白穆也不跟他客气。 　　——就当是那几天的房租了。 　　…… 　　韩衍说的对，这菜也的确不错。 　　再加上刚才那一惊一吓的，白穆也确实饿了。 　　身边没什么剧情人物，他也不时时刻刻绷着，于是…… 　　一不留神就……吃撑了。 　　“想笑就笑。” 　　白穆揉着肚子，倒是挺无所谓的。 　　韩衍当真不客气地笑出声，然后又补救一样，“咱们散散步？” 　　白穆自无不可。 　　他只是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熟人。 　　——杜青霁。 　　他有点头疼的想要避开。 　　杜青霁这个类型，如果要维持人设，应付起来还真是怪棘手的。 　　不过，他没能走得开，因为身边那个巨型累赘……韩衍的手突然搭了过来。 　　这么一耽误，杜青霁果然看见他了，快步迎了上来，也立刻看见了白穆肩上的那只手。 　　他顺着那只手往上看，脸上的笑容一僵，“你……” 　　身后一道女声截断了他的话，“韩少？竟然能在鹤城碰见？也是巧了……不知道韩少打算在这呆多久，我们也好尽尽地主之宜……” 　　杜家姐弟俩的声音都很有特点，虽然只见过一次，但白穆立刻辨认出来是杜丹依——那个顾总和白月光之间的神助攻。 　　虽然杜丹依拿出了十分的的热情，但是韩衍并没有表露什么熟稔的态度，只跟她略微客套了几句，谢过了招待——原来这山庄是杜家的产业——就告别离开。 　　杜青霁似乎想说什么，却被他姐死死按住了肩膀。 　　那两人走远。 　　杜丹依声音发冷，“能耐了？！你这是打算跟韩家的太子爷抢人？” 　　杜青霁：“我可不管他姓韩还是姓顾……” 　　杜丹依没在意弟弟这些小性子，根本没带搭理的。 　　她打了个电话，然后转头对杜青霁，“三天后的机票，去京市的，我已经定了。” 　　杜青霁不敢置信，“姐？！” 　　杜丹依：“你可以选择自己去，还是我让保镖送你去？” 　　杜青霁脸色发青。 　　杜丹依：“你看，你连我的安排都没法子……你拿什么跟人抢？” 　　杜青霁：“……” 　　他脸色一点点灰败下来，半晌低声道：“好。” 　　杜丹依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这次却没说什么。 　　——她这个弟弟，也该长大了。 　　她又抬头看了眼两人远去的方向，心生庆幸：幸好……当时没把关系闹僵…… 第18章 总裁的替身情人18 　　“抱歉先生，您没有预约。” 　　慕秋白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去找顾行瑜会被拦住，还是因为“没有预约”这么可笑的理由。 　　顾氏集团的前台，人来人往。 　　每个人都是光鲜亮丽，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嗒嗒”声从身后响过，他恍惚又听见了那些窃窃私语的嘲笑声。 　　——如同幼年时在顾家别墅里宴会上的捉弄。 　　那些羞耻的、被他深深藏起的回忆席卷而来，和现在的场景重合，慕秋白晃了晃，差点摔倒。 　　“慕先生？！”前台那个妹子吓了一跳，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吴特助今天给了这样的回复，但是眼前这人和顾总的关系……在集团里实在不是什么秘密。 　　谁知道人家夫夫两个闹什么矛盾？等关系好转了，被穿小鞋的不还是她们？ 　　那妹子诚惶诚恐地把慕秋白扶到了休息室。 　　又是端茶又是倒水，转头又连忙叫人去给吴特助打电话。 　　* 　　“顾总……慕先生来了。” 　　顾行瑜刚刚结束会议，一走出来，吴特助就连忙迎上去。 　　顾行瑜脚步顿了片刻，旋即冷淡，“工作无关的事情，不要带到公司来。” 　　吴特助顿了一下，作为顾总的私人助理，如今这情况，他大概知道一点内情。 　　但他又实在不敢赌顾总和慕秋白之间的感情，万一顾总过两天就消气了呢？ 　　“慕先生说，是你忘在他那里的公司文件……他过来送。” 　　顾行瑜这次停了下来，他转头看着吴特助，“接送文件……我记得，是有专人负责。” 　　吴特助冷汗涔涔，“您说的是。” 　　…… 　　………… 　　“慕先生，顾总他正在开会，东西您先给我吧。” 　　前台那妹子跟吴良章确认了三遍，这才一脸飘忽地回来，对休息室里的慕秋白如此说。 　　文件纸张散落一地。 　　慕秋白惶恐：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 　　顾行瑜确实知道了一点事情…… 　　不多。 　　几张照片，上面慕秋白和徐霏秋坐在一起…… 　　再有几条转账信息……还有徐霏秋的突然搬家…… 　　……徐霏秋。 　　要不是这次突然提起，他几乎要把这个人忘记了。 　　顾行瑜没有再查下去。 　　三年前的那件事情，他想……跟慕秋白没有关系…… 　　看在过世的慕姨份儿上，看在他们十多年情分的份上，他愿意这么相信。 　　——但也仅此而已了。 　　* 　　那天遇到了徐霏秋，白穆觉得自己的杀青戏份近在眼前。 　　虽然当天晚些时候遇到种种事故，但是所幸最后都顺利解决，白穆摩拳擦掌准备跟徐霏秋打好关系，为之后的主线剧情做好铺垫。 　　奈何那之后，他一次和这位新邻居偶遇的机会都没有。 　　白穆：？？？ 　　这不对吧？ 　　几天之后，他终于憋不住了，主动出去打探消息，然后得知—— 　　新邻居……他搬走了。 　　白穆：喵喵喵？ 　　他疯狂call系统，系统也一无所知。 　　甚至因为这人不是主要人物，系统连定位也做不到。 　　白穆：“……” 　　人家的系统都是十项全能，换他这儿，就只剩下聊天解闷儿一个功能。 　　系统：“或许还没到时候。” 　　白穆：……也只能这么想了。 　　毕竟他也不能大街上随便扯一个人问他认不认识徐霏秋。 　　被人当成神经病事儿小，这妥妥的崩人设扣积分。 　　他可不想辛辛苦苦工作一个小世界，入账反而比支出少，要是积分变成负数，他可真就死了。 　　* 　　白穆日思夜想，都快等成望夫石了。结果徐霏秋没等到，反而等到了顾大总裁一只。 　　……喝醉了的。 　　倒也不觉得陌生，毕竟顾大总裁最近不知道抽什么风，隔三差五就往H大跑，又是讲座、又是投资、又是就业咨询…… 　　白穆这几天见他的频率都快赶上那三年的总和了。 　　——白穆当然不会自作多情到以为这是因为自己，事实上，他有点怀疑白月光是不是到H大进修了。 　　“穆穆……” 　　白穆被这个称呼叫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这估计是叫的“慕慕”。 　　得了，这爱情故事不光狗血，而且肉麻。顾总和白月光之间又开发出了新的称呼PLAY。 　　“顾总，您看清楚……我是邱白穆。” 　　白穆试图解释：你这样，要是让白月光知道了，又要成了“误会、解释误会”的开始。 　　结果顾总这会儿显然神智不太清醒，并不接受解释，仍旧“慕慕”“慕慕”地叫着。 　　白穆腹诽：跟叫狗似的…… 　　说起来上次600万，顾总还没给他呢。 　　白穆最后还是把顾行瑜带进了门，把人按在沙发上，转身去煮醒酒汤。 　　他本来还担心顾大总裁会闹，结果意外的，对方还挺听话的。 　　他中途不放心回头看了一眼，却无语凝噎了好一阵儿。 　　顾大总裁那端端正正的坐姿，硬生生把他这个小破出租间坐出了顶级会议室的气势，显得他这个200多块的二手沙发都高贵了许多。 　　白穆：…… 　　行吧、好吧，您高兴就好。 　　白穆一边煮着汤，一边在厨房冷静。决定等会儿把汤给人灌下，就把顾大总裁送走。 　　虽然说要是再接触接触说不定能触发什么支线任务，但是他的杀青主线都快到了，也不差那百十来个积分。 　　系统“滋啦”地响了一声，十分怀疑自己宿主被人夺舍了。 　　——“不差那百十来积分”？！ 　　听听、听听、这话能是他那个一毛不拔铁公鸡宿主说出来的？！ 　　白穆幽幽叹气，“你不懂。” 　　系统的能量回路明明灭灭亮暗了好几下，一瞬间，无数次类似经历在他的资料库里高亮标出。 　　它迅速判断出，如果它这会儿答话，必然要经历宿主包括但不限于“跑调歌声”、“狗血电视剧台词”、“喋喋不休人生感悟”等等精神摧残。 　　它……选择了沉默。 　　白穆等了半天，都没等到系统询问，他忧愁惆怅悲伤婉转地长叹一声，“唉～～” 　　“统儿，你变了……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为什么……” 　　系统：“……” 　　妈蛋，它也想问，这到底为什么？！ 　　有了和系统的聊天打屁，时间过得飞快，等他缓过神来，电饭煲的提醒声已经响起。 　　白穆意犹未尽地停下了和系统的聊天，端着醒酒汤过去的心情还算不错。 　　在系统把这举动归为日常任务，并计了十个积分之后，这点“不错”就变成了“极好”。 　　讲真，要不是怕崩人设，他这会儿都哼起歌了。 　　——果然，统子还是自家的统子。 　　这点好心情在顾大总裁拒不配合喝醒酒汤、闹腾间把汤泼了他一身之后，总算稍稍降温。 　　他深吸了口气，暗示了自己好几遍“不要跟醉鬼一般见识”，这才恢复了淡定。 　　不…… 　　白穆怀疑自己是气疯了，甚至出现了幻听。 　　“统儿，你快给我检查检查，我是不是耳朵坏了？我刚才听见……顾行瑜他说——” 　　“……对不起？！” 　　“对不起。” 　　意识海里的声音和现实中的重叠。 　　白穆一脸玄幻，甚至语无伦次，“统儿统儿，你快看！！他崩人设了！！！” 　　——顾行瑜会说“对不起”？！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 　　系统倒是格外淡定：“目标人物处于’醉酒’特殊状态。” 　　白穆：还有这说法？！ 　　特殊状态就可以不讲基本法了？ 　　既然这样，那…… 　　白穆：“统子，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突然兴奋.jpg# 　　系统：“你可以试试。” 　　白穆揣摩了一下系统这语气，终究还是忍痛收回了自己跃跃欲试的小jiojio。 　　——比方说趁着醉酒，套顾总的麻袋，揍一顿什么的…… 　　* 　　白穆震惊和系统讨论的这段时间，事情的发展渐渐有点不对。 　　刚才由于顾大总裁的拒不配合，白穆被醒酒汤泼了一身。 　　顾行瑜一开始在给他擦，但擦着擦着就有点……擦枪走火…… 　　白穆：……深沉脸。 　　“统子……” 　　系统警惕：“想都别想，和谐健康人人有责！！” 　　白穆痛心疾首：“统子，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我是那种人吗？” 　　系统稍微反思了一下，自己刚才的语气是不是有点太严厉了？ 　　然后就听白穆压低声音道：“真的不能通融？” 　　系统：“不行！” 　　果然，对这个宿主，就不能有一秒钟放松警惕！ 　　白穆忧愁的叹口气，准备把人推开。 　　——他又爽不到，凭什么让别人爽？！ 　　想都不要想！ 　　只是却另有人比他更快，白穆只听见咣当一声门响，然后身上重量一轻。 　　顾行瑜被人掀翻在地。 　　白穆：！！！ 　　他震惊还没完，就看见进来的韩衍一脚踹过去。 　　落点的凳子被踹得稀碎。 　　——那可是实木的！！ 　　要不是顾行瑜翻了个身躲过，白穆都不敢想象这会是什么个结果。 　　瘫痪攻、残疾攻？！ 　　他tmd才不要这么猎奇的走向！！积分会被扣光吧？！ 第19章 总裁的替身情人19 　　地上的木头残渣明晃晃的昭示着那一脚的威力。 　　白穆愣了半秒，见韩衍还要往前，根本来不及多想什么，连忙上前，死死抱住韩衍的腰。 　　微凉还泛着潮意的躯体附到身后，韩衍浑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动作有一瞬的停滞。 　　感觉到怀中肌肉随着呼吸起伏微微震颤，白穆搂得更紧了—— 　　那天小巷的情况，他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但对韩衍战斗力也有一点认知。 　　虽然原则上来说，主角攻这种世界宠儿，必然进可谈判桌退可拳击场，某种意义上的十项全能。但近距离感受了韩衍这一身流畅紧实、一看就不是装饰作用的肌肉，白穆可不敢确定，要是真打起来顾大总裁会落得怎么个结果。 　　——要是主角攻出事儿，这剧情还玩屁玩啊？！ 　　察觉到韩衍有挣开的意思，白穆双手又环得紧了点，冲还愣着的顾行瑜大声：“走啊，快走啊！” 　　这么一闹，就算顾大总裁醉的再怎么厉害，也该酒醒了。 　　但白穆怀疑他刚才那一下子把脑子摔坏了。 　　因为他非但没有走，反而往前一步，原本沉寂的眸子泛出些微光芒，“穆穆……” 　　——神tm慕慕！！ 　　白穆快要被他气死了，更别说刚才那一下子他差点没拉住韩衍。 　　白穆也没心情追究顾大总裁的心路历程，他这会儿简直都要把自己挂在韩衍身上了，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拦住人，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来三个字，“赶、快、走！” 　　白穆觉得自己这会儿表情一定很狰狞，因为顾大总裁看她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愕然。 　　……最后顾行瑜还是走了。 　　在白穆被他气得心梗，都想要去厨房抄菜刀的时候。 　　白穆松了口气，也放下了搂在韩衍腰上的手。 　　但……没放成功。 　　被韩衍攥着胳膊拉住了。 　　两人就维持着白穆从背后抱着韩衍的姿势，僵持了好一阵。 　　白穆尴尬，“那什么……对不起啊。呃，不是……我是说……谢谢，但是……” 　　怎么说呢…… 　　人家冲进来，是为了给他打抱不平。他刚才的做法，总有点“好心当做驴肝肺”的嫌疑。 　　…… 　　但是真不能怪他啊！ 　　韩衍刚才那架势，就是把顾行瑜活活打死都不奇怪。你说，遇见这情况……谁敢放手？ 　　韩衍沉沉地笑了一声。 　　白穆在他身后，看不见表情，但仅凭声音就可以判断出来，这绝对不是什么正常的笑。 　　白穆：兄弟、大兄弟！你别这样，我很慌…… 　　韩衍松手了，白穆忙不迭地往后撤。 　　仍旧没成功……他被人搂着腰按着坐到了大腿上。 　　白穆：妈蛋，这姿势……好羞耻。 　　系统检测到宿主的意识活动情况。 　　它觉得，比起“羞耻”来，宿主的情绪……更像是在说“好刺激”。 　　资料库里不知怎么的，突然调出前几天那句“不要因为是朵娇花而怜惜我”……系统的能量回路有一瞬间混乱。 　　辣鸡宿主骚话太多，占了他的内存……他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干净纯洁的小系统了！ 　　系统嘤嘤嘤咬着手帕回首当年的时候，白穆正和韩衍大眼对小眼。 　　白穆不知道该松口气还是该遗憾——韩衍放在她腰上的手很规矩，一点都没有往下的趋势。 　　其实……刚才他都做好了去“打游戏”的打算。 　　“就这么喜欢他？” 　　韩衍这语气还挺轻松的，就像是随口一问。 　　要不是现在这诡异的情况，白穆还就真信了他这随口一问。 　　但是……白穆迟疑地打量他脸色。 　　他在判断，如果自己点了头，下一秒，这个可爱的小脑袋会不会被拧下来？ 　　“说实话。” 　　这小心翼翼看他的模样实在有点可爱，韩衍低低地笑了。 　　白穆瞬间从这腔调里判断出些许“危机解除”的意味，忙不迭地趁机点头，特别干脆地—— 　　“喜欢！” 　　白穆：…… 　　妈的，为了人设他也是够拼了！ 　　“嗯？” 　　韩衍从鼻腔里出了口气，语调上扬。并没有白穆脑补的那么生气，毕竟一早就有了心里准备…… 　　——但也绝对跟高兴不沾边。 　　白穆被“嗯”的一颤，视线下瞥，落在客厅那木头残渣上，整个人又是一抖。 　　白穆：…… 　　大佬，求求给个痛快！ 　　一惊一乍的，他小心脏受不了。 　　惊疑间，韩衍又开口了，“喜欢他什么？……那张脸？” 　　这语气…… 　　白穆觉得自己要是点个头，隔天这个人就能把顾行瑜的脸皮给剥下来。 　　被这血腥的想法吓得一个激灵，白穆深刻反思—— 　　觉得一定是昨天看的那个恐怖片的锅，四舍五入，就是给他放片儿的系统的锅。 　　被迫背锅的系统：Excuse me？ 　　这想法都冒出来了，白穆就是打死也不敢点头啊！ 　　他迟疑地，晃了晃自己的小脑袋。 　　韩衍“哦？”了一声，也不知道信没信。 　　只是似笑非笑地接着问，“那你喜欢他什么？” 　　这种他说喜欢手就砍手，他说喜欢腿就截肢的态度…… 　　白穆打了个冷颤，下一秒却突然福至心灵，他连忙开口，“他有钱！” 　　对对，就是图他的钱！就是这么庸俗物质！！ 　　所以…… 　　大佬，你快醒醒！！谈恋爱还是找别人吧！老子只谈物质，不谈感情。 　　韩衍被逗笑了，离得太近，胸膛的震颤都能透过相触的肌肤传来。 　　白穆：……我觉得他疯了。 　　“好，我知道了。” 　　最后他这么答道。 　　白穆：咱不知道他知道了什么，咱也不敢问。 　　…… 　　那天的事情有惊无险。 　　没过几天，白穆就发现，韩衍搬走了。 　　发现这个到是一点也不难，毕竟韩衍在的时候，不管白穆是打算出门还是刚刚回来，只要他站在楼道上，绝对会“偶遇”……也不知道对方哪来的这么多时间。 　　白穆锁上了门，看着空荡荡的楼道，他幽幽叹气。 　　系统难得发挥出人道主义精神，关怀了自家宿主几句。 　　最后又疑问道：“你喜欢他？” 　　白穆：“为什么这么问？” 　　系统：“毕竟他那么喜欢你。” 　　白穆笑了，“统儿啊，你果然还是太天真。” 　　“他喜欢我什么？” 　　“长相？这是邱白穆的……” 　　“身体？这也是。” 　　“性格？那是假的，都是我按照人设演出来的。” 　　“……” 　　世界的真实虚幻并不重要，里面人的真情假意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才是那个假的。 　　…… 　　系统突然沉默，它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来安慰一下宿主，但奈何资料库里被宿主的骚话占满，他一时找不出合适安慰的语句。 　　于是提议，“我给你放音乐吧。” 　　白穆一怔，他神情一点点温柔下来，难得的真实显露的、属于“白穆”的表情。 　　“好。” 　　他这么答应。 　　…… 　　………… 　　下一秒，白穆差点滚下楼梯。 　　千钧一发之际，他死死抓住了楼梯扶手，才保住了一条狗命。 　　他半死不活的吊在楼梯上，半天没站起来，嘴唇抖啊抖啊抖，好一阵儿才虚弱道：“统儿啊，你把声音调小点……” 　　刚才那一秒，高亢的唢呐声直冲天际，差点把他的天灵盖给掀起来。 　　白穆合理怀疑，系统这是在报复他。 　　* 　　没了某个韩姓人士的插足，事情渐渐的走回了正轨。 　　顾行瑜也不再三天两头地往H大跑，白穆已经很久没见过他。 　　这才正常嘛，顾总现在应该跟白月光蜜里调油，哪有空搭理这个小替身。 　　…… 　　“哎？李哥，又有人送花？” 　　白穆路过保安室，又看见里面一大捧花束。 　　99朵玫瑰花，占地面积可比想的大多了。 　　“还是给那一家？”他问。 　　小区里估计有哪个妹子被富二代看上了，这几天送花送礼物接连不断，光看花的钱，就知道诚意十足。 　　保安小李已经不像前几天那么僵硬，憨笑着答应了一声。 　　白穆也不追着问是给哪一家的—— 　　这新来的保安，是个实在人。 　　估计保安有什么“不透露住户信息”之类的规定。 　　第一天看到这花，白穆就打招呼的时候，随口问了一句“是给谁的”，结果对方支支吾吾、那惶恐不安都快溢出来了。 　　一时间，大家都挺尴尬的…… 　　那之后，白穆也都很有分寸的不再问了。 　　日常寒暄过后，白穆就出了小区。 　　他并不知道，他这边刚刚离开，小李立刻就打了电话。 　　虽然只是电话，但是他正襟危坐，比迎接领导视察的模样还严肃，“韩少……” 　　“还是顾……还是要扔了吗？” 　　“……” 　　“是。” 　　“……邱先生已经走了。” 　　“他没问什么……” 　　* 　　白穆并不知道保安室里那段每天定时的短通话。 　　现在一切发展顺利，也没有别的什么需要补救的意外情况，白穆的心思就理所当然的放在了剧情上。 　　徐霏秋在短暂的出现后又离开，确实有点奇怪。 　　但这实在不是个重要的角色。 　　他的作用就有两点：一是促使邱白穆确认自己是个替身彻底黑化，二是让邱白穆有机会接触他身后的势力，也就是顾总的仇家。 　　但现在白穆直接跟白月光面对面了，要黑化早就黑化了，也不需要徐霏秋再来添一把火。 　　那……和顾总的仇家接触…… 　　似乎也不一定要靠徐霏秋。 　　白穆：“统子，我有点想法。” 　　系统这次竟然也没有驳斥他—— 　　虽然有剧情线的大框架，但这早已演变成真实的世界，大大小小的意外时有发生……不可能全然按照原本的剧情发展。 　　为维护主线剧情砍掉支线，这是任务者常有的选择。 　　甚至于如何抉择，也是一门学问。 第20章 总裁的替身情人20 　　慕秋白已经很久没见过顾行瑜了。 　　去公司被挡在前台，理由永远是顾总在开会。 　　而去家里堵人……他现在甚至不知道顾行瑜住在哪…… 　　照看顾家别墅的人守口如瓶，而他上次去的那栋公寓，这会儿也没有人住了。 　　实际上，并不是顾行瑜故意避着他。 　　他这会儿实在是分身乏术，总裁办公室旁边有有套间，已经一连好几天直接睡在公司了。 　　合作方毫无理由毁约、银行拒放贷款、突如其来的税务检查…… 　　这些事情并不少见，但是挤在一起发生，连庞然大物如顾氏集团，都有些招架不住。 　　很明显，有人在整他。 　　但是，又是什么人呢？ 　　顾行瑜在调查，但却不能大张旗鼓。 　　毕竟商场就是这样，一切利益为先。当你足够强大的时候自然有众多拥趸，但一旦露出弱势，那些人就会变成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伺机而上，将整个顾氏吞得干干净净。 　　顾行瑜甚至不能露出疲态，整个顾氏都人心惶惶之际，他得足够冷静足够平静，才能给公司员工以信心。 　　* 　　种种不利于顾氏集团的新闻接连曝出，就连在学校的白穆都有所耳闻。 　　不过，他倒是不怎么担心，毕竟那可是主角攻啊。主角攻的事业，怎么可能出事儿？ 　　比起这个来，他还是先想想自己的剧情吧。 　　按照之前想的，他得和顾总的仇家勾搭上。 　　这事儿想想倒是很容易，但实际操作起来显然有一定的难度。 　　先不提怎么取信对方的问题，他现在的困境是，就连和对方接触都接触不到。 　　邱白穆，一个平平凡凡的大学生，除了和顾总谈了一段单方面的恋爱以外，和这些上层社会真的没有丝毫的接触。 　　更别提他现在还处于“被分手”的状态。 　　…… 　　办法总比困难多。 　　白穆扒拉着自己的通讯录往下找，终于从里面找出个被他遗忘已久的蒋大少爷。 　　——让蒋绍带着他重新打入上层社会圈子？ 　　白穆想起那天遇见的非主流装扮，对这个想法打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他重新把手机扣上。 　　还是算了……再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 　　结果还没收起来，手机就震了两下。 　　是一个好友申请。 　　备注简洁明了，但内容却是爆炸性的—— 　　【我是慕秋白，咱们见过的】 　　白穆：？？？ 　　他和白月光……不该有什么联系吧？ 　　呃……最后那个绑架剧情除外，而且那剧情，也该是他主动联系白月光啊？ 　　虽然……但是…… 　　他还是满腹疑虑的点了个“通过”。 　　等了半天，对方并没有发什么消息来，白穆也不多纠结直接扣掉了手机。 　　反正，他现在是跟白月光没什么话可说的。 　　* 　　鹤城北边的私家医院。 　　与其说是个医院，倒更像是个花园，环境幽静、安保严格。 　　慕秋白正推着一个轮椅缓步往前。 　　轮椅上坐着的那个人倒是十分眼熟，正是曾经被白穆担心生命安全的余湃梁。 　　那句“死不了”的评价倒也十分真实，余湃梁连同他那一众小弟确实都活得好好了，只不过现在坐轮椅打石膏的情况有点凄惨而已。 　　“他……通过了。”慕秋白拿着手机小声说。 　　“哈哈哈，好。” 　　余湃梁接过来，他那笑容太大，扯到了脸上的伤处，表情有一瞬间的狰狞扭曲。 　　但是他很快就缓过来，抓住了慕秋白的手，深情款款，“秋白，之后的事……你就不用管了……我会给他个教训的。” 　　慕秋白刚被抓住的时候，下意识想抽手，顿了片刻，才略带僵硬地回握。 　　“你想怎么办？” 　　余湃梁笑，“我听说，顾总有洁癖，别人用过的东西，他从来都不用……” 　　他本来像说得露骨点，但总算顾忌是在心上人面前，所以换了这么个“委婉含蓄”的说法，但意思却是一样的让人不寒而栗。 　　慕秋白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鹤城里的二世祖不少，余家不是其中最显赫的。但余湃梁仍旧是大名鼎鼎，纯粹是做坏事做出来的。 　　前段时间他不知道惹上了什么人，余家产业大受打击，余湃梁过去干的些破事儿也被挖出来，余父现在求爷爷告奶奶地借钱、求人打官司。结果惹事的这根独苗苗反倒一无所知，安安稳稳在医院，还把心思放在讨新到手的男朋友欢心身上。 　　不过，这就是个草包，他知道也没什么用。 　　慕秋白也无心提醒他余家现状，反正只是利用……想着，他反握了握余湃梁的手。 　　余湃梁还以为他不忍心，安慰，“秋白，你别多想……就是给他一个小小的教训……也是顾行瑜眼瞎……竟然看上了那个……” 　　他说着，我又想起那天小巷里的情形。 　　少年被他擒着下巴微微仰头，稀疏的光影落在那张脸上。 　　干净得……让人想要彻底弄脏…… 　　“秋白……”他哑着嗓音唤了一声。 　　慕秋白听出了他的意思，在余湃梁不耐地叫第二遍之前，他俯下身去，给了他一个缠绵的吻。 　　“等你好了……” 　　在余湃梁露出更进一步的意思之前，他连忙退回身去，语气温柔，眼底的厌恶掩得干干净净。 　　* 　　白穆觉得有问题，问题很大。 　　白月光约他出去？ 　　按照剧情里的说法，他们见面，就是邱白穆绑架不成反被绑的那一次。 　　只是现在？ 　　他才刚刚跟蒋绍聊了没几天，稍微拉近了点关系，还没来得及透露出踏入对方社交圈的意图，顾行瑜的对家更是连个影儿都没有。 　　顾总和白月光那边的进展也太快了，他有点跟不上…… 　　但是去肯定要去的，这次拒绝了人家，下次拿什么邀请？ 　　白穆还是挣扎了一下，试图把这场约会推到过年以后，不过遭到了拒绝。 　　白穆有点疑惑：“统子，我的错觉吗？怎么感觉白月光很急的样子？难不成哥魅力这么大，白月光那次一见念念不忘，一直等着这次约会……” 　　系统很想量一量宿主的脸皮厚度：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的灵魂？ 　　但不管怎么说，这场约会还是敲定了。 　　考虑到白月光特别提醒的——这次是背着顾行瑜的见面。 　　白穆走的时候还做足了武装，口罩眼镜，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好在大冬天的，这样装备的也不太少，倒不显得白穆特别奇怪。 　　下了公交，白穆一路躲着监控往目的地走。 　　走着走着突然觉得不对…… 　　他躲什么监控啊？这次又不是为了给白月光下套。 　　白穆：“……” 　　算了算了，就当演习了。 　　— 　　—他如此安慰自己。 　　抱着这个想法，白穆在到目的地前，被人一把捂住口鼻，拖进岔道的时候，还有点反应过不过来。 　　——这是……？ 　　白穆听说过，小世界其实有自发维持剧情线的能力，不过有强有弱。 　　根据系统资料库里的记载，曾经就有前辈，业务能力不强，但是幸运值max，就算什么都不做，世界意识都能自发填补空白、维持主线。 　　结果这位前辈每次都是躺赢，混到现在已经是一方大佬了。 　　说羡慕是肯定羡慕的。 　　但是比起虚无缥缈的运气来，白穆从来都是更相信努力的一方。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或许也是可以躺赢的那一卦？ 　　这么想着，在昏迷之前，白穆差点都没忍住脸上的笑。 　　——或许下次去小世界的时候，他可以买张彩票，试试运气。 　　* 　　“嘟——” 　　手机的忙音声从听筒中传来，韩衍面带无奈，他仅有的几次被挂电话的经历都跟那人有关。 　　旁边的人一脸惊恐：被挂电话还笑得一脸……荡漾……原谅他实在找不出更贴切的形容词了…… 　　——韩哥，这是疯了吧？！ 　　韩衍本来打算在京市多呆一段时间，但是他实在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已经克制不住的想要见那人了。 　　乔张眼睁睁地看着他韩哥定下了去鹤城的行程，语气颇为不可思议，“哥，这可都年末了，你难不成不打算在家过年？！” 　　韩衍“昂”了一声，好像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乔张几乎惊恐，“那伯父那……” 　　他简直想给自己一巴掌，瞎问什么？！知道越多，死得越快。 　　这要是被归成同谋…… 　　——他还想活过明年！！！ 　　韩衍斜睨了他一眼，踹了一脚他坐着的椅子，哼笑，“怂。” 　　“我怂我怂……”乔张承认得毫不羞耻，“所以，哥，求求给条活路吧！” 　　韩衍扬了扬下巴不置可否。 　　乔张看出来有门儿，试探道：“那我要是通知伯父……哥，你不会……” 　　韩衍给了个上扬音。 　　乔张都快哭了，“哥，求放过！！我可不像你，就连我家门口那几个警卫我都打不过……我家老爷子那个暴脾气你也知道，要是我知情不报……我绝对会被抽筋扒皮的啊！！” 　　韩衍被他吵得拧了眉：“他知道。” 　　乔张：？？？ 　　他反应了一阵，才意识到这个“他”指的是韩家的老爷子。 　　随即就是不可思议。 　　——韩哥这可是在国内啊？！在国内不回家？！ 　　又不是在哪个信号不通、航班不飞，与世隔绝的犄角旮旯窝着。 　　伯父到底怎么会同意？ 　　韩衍扬了扬眉毛：为什么不同意？ 　　今年不回家过年，明年往后都是双人份的给他补上……怎么算都是老头子赚了。 第21章 总裁的替身情人21 　　作为人质来说，白穆真是超级配合了。 　　让录像就录像，让哭哭，让嚎嚎…… 　　——就是不知道哪里怪怪的。 　　拍录像的手机一收，原本涕泗横流、哭得凄凄惨惨，好像下一秒就要断气儿的少年立刻眼泪鼻涕一抹，要不是眼眶鼻尖还红着，根本看不出来刚才哭过。 　　录像的人目瞪口呆，手机都忘了收。 　　“老三……”旁边的人压低声音提醒了句。 　　被称作“老三”的那个人，这才连忙收了东西退出去。 　　虽然不能表现出来，但是并不妨碍白穆在意识海里嘚瑟，“这收放自如的哭戏，哥可是练了好几个世界……惊讶不？震惊不？” 　　系统忍不住提醒宿主，注意自己的表情管理。 　　白穆也知道自己有点得意忘形了，他轻咳了一声，“抱歉，我有点激动……” 　　对比起以前绞尽脑汁走剧情的情况，如今小世界自动修补，什么都不用干，剧情就自己来了，这感觉……简直太爽了。 　　但到底不是躺赢大户，白穆爽过之后又有点纠结。不知道原因，这么莫名其妙的躺赢，也是有点心理压力的。 　　他想了想，蠕动着往大门口蹭去。 　　或许是因为白穆太过配合，这些人对他的戒心不高，除了绑了手脚，没什么别的防护措施，偌大的仓库里，就他一个人。 　　……倒也方便了白穆偷听。 　　他听了一会就知道事情的大概了—— 　　起因还是在一个多月前。 　　那天小巷子里，想要给他点教训，却反被教训的余湃梁…… 　　这二世祖被狠揍了那么一顿，当然不服气，就找人想给他点“教训”。 　　但是听领头人说，余家的情况好像不太好，余大少爷很可能付不出尾款来…… 　　又听说白穆是顾大总裁的相好，于是这几个人一合计，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人绑了。 　　白穆：还能有这发展？ 　　他痛心疾首，“……早知道不要雇佣费，那600万我就自己花了。” 　　系统：“……” 　　* 　　那些人发来消息的时候，顾行瑜正在开会。 　　虽然顾氏集团这几天接二连三的出事，但毕竟有多年信誉在，又有顾行瑜的名头担保，有不少人愿意赌这么一把……毕竟雪中送炭的机会难得。 　　抓住这个心里，顾行瑜这些天，也确实谈下了不少新的合作，如今跟蒋家的合作就是其中之一。 　　蒋家来的是蒋绍，这原来吃喝玩乐的大少爷正经地穿起暗色西装打起领带，倒是让顾行瑜颇有几分不适应。是以在寂静的会议室里，手机声响起的时候，顾行瑜下意识地看向蒋绍。 　　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是他自己的手机。 　　他当然不会犯忘记把手机设静音这种低级错误，但是有一个人的消息却被他特别标注设定出来。 　　那天的道歉…… 　　虽然是酒后的醉话，但却是他真的想说的。 　　那孩子没有答应，但是却没有拒绝……之后更是…… 　　想到对方焦急保护他的模样，就连如今公司焦头烂额的情形，好像也不那么难挨了。 　　他一开始是想给彼此一点时间，让对方好好消化一下那天的事。只是没想到，后来公司事故频发，他实在走不开……这才暂时搁下。 　　他想等公司的事情解决了，他才跟那孩子好好的道歉。 　　不是酒醉后的，而是清醒的时候。 　　然后，郑重地问一句—— 　　他们能重新开始吗？ 　　只是没想到，竟然是那孩子主动联系他？ 　　虽然知道十分不妥当，但是顾行瑜还是道了句歉，忍不住拿起了手机…… 　　下一刻，脸上血色尽褪。 　　他霍然站起身，转椅咕噜噜地滚了远，最后撞到墙上。 　　再看时，会议室里已经没有顾行瑜的身影。 　　留下的人面面相觑，吴特助无奈挑起大梁上前一步，正准备打个圆场，却见合作方的领头人——蒋大少爷，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也是脸色一变，招呼不打的就跑出会议室。 　　双方人员：“……” 　　好嘛，这下子谁也不要怪谁了。 　　虽然一脑袋雾水，但是该谈的合作还是要谈的，双方的二把手就这么莫名其妙接过了谈判的重任。 　　…… 　　刚才蒋绍距离顾行瑜最近，顾行瑜打开手机的时候，他也扫到了一眼。他们这些人因为家世的缘故，小时候会有一些反绑架的训练，对这些东西比常人更敏感。 　　蒋绍几乎立刻反应过来那是什么，而像录像里的身影，也十分熟悉。 　　——是邱白穆！！ 　　蒋绍对顾氏集团内部构造并不熟，闷头冲出来却一时找不到人…… 　　他在这个楼层瞎转了好几圈，才隐隐约约听见声音。 　　“没有，不可能。” 　　“5个亿……只有5个亿……” 　　这声音是熟悉的冷淡，跟在谈判桌上没有任何区别，“如果成交不了，那就算了。” 　　——算了？！什么算了？！ 　　蒋绍只觉得自己脑子嗡嗡作响，气血翻涌，口腔里隐隐冒出了血腥味—— 　　“顾、行、瑜！” 　　他疯了一样，向声源处狂奔而去。 　　那冷静的、冷淡的好像谈判一样的声音仍在回响，“我需要时间……240个小时……” 　　“不、不可能……资金需要回笼，我手里没有那么多现金……” 　　“……” 　　等蒋绍终于找到人的时候，这通电话已经被挂掉。顾行瑜就那么站着，好像是一架没有感情的机器。 　　蒋绍忍不住，狠狠的一拳挥过去。 　　“哐”的一声。 　　顾行瑜被打中，他几乎是毫无反抗之力地撞到一边的墙上，额头上缓缓淌下一道血痕，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脸上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这可怖的情形让蒋绍下一拳僵在半空中。 　　顿了一下，他伸手揪住了顾行瑜的衣领，把人顺着墙拖拽起来。 　　蒋绍似乎说了什么，但顾行瑜却好像突然失了聪，盯着那开合的嘴巴，什么也听不见。 　　冷汗浸透了三件套中的两件，连最外层的西装内衬都泛着潮意。 　　他应该能把人推开的…… 　　但是刚才那一场谈判，已经让他失去了全部的力气。 　　隐藏自己的真实目的、双方互相提出条件、揣摩对方的底线、然后再一步一步互相退让…… 　　生意场上驾轻就熟的谈判，顾行瑜头一次知道，这么难、这么难…… 　　难到他就要忍不住，全盘妥协——将对方的条件全都答应下来。 　　但是，不行！绝对不行！ 　　那才是真正将那孩子置于死地！！ 　　这简直是他这辈子，做得最糟的一次谈判…… 　　就是十年前他第一次坐到谈判桌前，表现也比这次好。 　　在蒋绍伸手，准备跟他抢夺手机的时候，顾行瑜终于缓过神来。 　　他伸手，把对方手指头一根根掰开，毫不留情地一脚把人踹走。 　　“别碍事！” 　　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多年积威之下，蒋绍下意识的瑟缩了一瞬，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嘶吼扑上来，“多少钱？！他要多少钱？！我来付！给他，我全都给！！” 　　本要报警的手机，被蒋绍突如其来的动作撞到一边。在这争分夺秒的时候，还有人来搅局，直让顾行瑜心底的戾气都压不住。 　　他反手摁住蒋绍，直接把人怼到墙上，眼神锋锐如刀，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你难道、要相信、一、群、绑、匪、的、信、誉、吗？！” 　　所以，现在最要紧的是—— 　　争取时间！！ 　　* 　　“老大，你说……姓顾的是不是在拖时间？”那边的团伙也有同样的疑虑。 　　这一群人的组合，倒是十分奇怪。 　　底下的小混混把脸遮得严严实实，生怕被人看见。对于绑匪来说，可谓是很有“职业素养”了。 　　反倒是被称作“老大”那人，光明正大的露出一张脸。他半边脸上是狰狞的烫伤伤疤，这么标志性的记忆点，他却像是毫不担心，一点遮掩的意思也没有。 　　“他说要多久？” 　　那人咬着一根烟，没有点。 　　“一百……144个小时，呃……” 　　小混混显然数学水平不高，扒拉着指头算了半天，才含含糊糊道，“……六天？” 　　语气甚至还不太确定。 　　那老大点了点头，似乎想了一阵儿，道：“太久了……” 　　这群小混混对老大十分信服，听这话立刻有人骂骂咧咧地要去再给顾行瑜打电话。 　　却被那老大拦住了。 　　“不用。” 　　他这么说着，转身往仓库方向走去。 　　手下小混混不解，低声窃窃私语，“怎么回事儿？”“为什么？”…… 　　那些人在老大的威信下，他们不敢出口质询。 　　* 　　这些人后来说话声音小了，白穆有点听不太见，又例行吐槽了系统—— 　　“别的就不管了……类似’听力强化’这种基础功能……就不能给上上架吗？” 　　“……做系统也要与时俱进，你看看人家家的系统……” 　　“虽然哥这么优秀，能把你带飞……你也不能就这么不思进取啊……” 　　“ 　　……” 　　系统被他吵得受不了，当即放出了商城页面，还特意把“听力强化”红框标出，打了个大大的箭头指着后面的积分。 　　在确认白穆切实看见以后，那箭头飞快的跑到右上角，指着那一连串的零，冷漠表示：“商城有最低准入标准。” 　　白穆随便瞄了几个“商品”：？？？ 　　——这价格，仿佛在逗我？！真有人买的起吗？ 　　系统顿了顿，“……特别商城，只针对编外雇员。” 　　白穆：……过分了哦。 　　和系统聊着天，白穆一时没注意外面的情况。 　　他本来贴着门听外面的动静，结果这会儿门一开，他冷不防地失了支撑，整个人顺溜的滚出去。 　　四目相对。 　　——卧槽？！我看见了绑匪的脸！！ 　　这下子一定会被灭口的吧？！ 　　系统：表情管理！ 　　——这会儿不能笑！ 第22章 总裁的替身情人(完) 　　韩衍的动作从来都很迅速, 下午做出的决定，当天晚上人就到了鹤城。 　　但是…… 　　不在家？ 　　都这个点了？ 　　他想了想，下楼去保安室问了一圈。 　　“见朋友？” 　　韩衍皱眉, 在他的印象里, 白穆好像没有特别熟悉的朋友。 　　…… 　　那边白穆正欢欣鼓舞地准备迎接自己的最后剧情。 　　按照一般规律, 这会儿绑匪应该已经给顾行瑜打过电话。 　　但是顾行瑜是谁，那可是主角攻呀。 　　——他会受这种威胁？！ 　　#霸道总裁邪魅一笑# 　　脑补了一下这个表情，白穆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总之, 主角攻怎么能只被这些没有姓名的炮灰威胁？ 　　对待恶势力的威逼利诱, 软硬兼施，顾大总裁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转头就报了警。 　　绑匪恼羞成怒，逃跑之前过来撕票。 　　没看这会儿连头罩都不带了？一定是觉得他活不过今天了。 　　白穆脑补了这一系列历程, 一脸英勇表情就义的闭上了眼, 安安静静地等待最后积分的到账。 　　“统儿啊，记得开屏蔽……” 　　然后, 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么说……倒也不太贴切, 对方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 　　白穆：？？？ 　　什么情况？ 　　那人嗤笑了一声, “怪不得他这么上心。” 　　白穆迷惑睁眼：这意思是……？ 　　那人没有给白穆解惑的意思，甚至又另挑起了一个话头，“知道我是谁吗？” 　　白穆无语，大哥，你很有名吗？ 　　对方：“我姓尤……” 　　白穆：……哦。 　　冷漠脸.jpg 　　——我还姓“邱”呢。 　　……不，等等。 　　姓尤？“尤”这个姓氏。 　　托那段时间疯狂想找顾行瑜仇家的福，白穆把这些年来鹤城有名有姓的几个家族企业全都了解了一遍，特别是最近几年败落的。 　　在顾行瑜带领顾氏发展壮大前, 尤家的星河集团才是鹤城的龙头霸主。只不过，尤家底下有很多不干净的生意，行事作风也十分惹人诟病……后来不仅集团破产，几个高层也锒铛入狱。 　　顾氏也是趁这个机会发展壮大的……那他们之间…… 　　白穆还疑惑思考着，这位尤大哥就已经给出了答案。 　　他伸手拍了拍白穆的脸，以一种标准的炮灰反派的语气道：“我也要让那姓顾的尝尝失去希望的滋味……” 　　白穆：啧啧啧……大兄弟你这可找错人了…… 　　你这得去找白月光啊。 　　但不管怎么说，替白月光趟雷受难，这条核心思想没变。 　　果然是小世界自发维持剧情线……前因后果，连同未来发展都是妥妥的。 　　想通了这一点，他立刻加重砝码，“惊慌失措”道：“你……你想干什么？顾……行瑜、行瑜他不会放过你的！！” 　　果然，这尤大哥笑得更欢了。 　　白穆：啧，真好骗。 　　* 　　白穆在仓库里被锁了三天，这位尤大兄弟打定了主意不给他留命，被他看脸什么的都全然不带怕的，连背景资料都在时不时的“唠嗑”里给他科普了一遍。 　　但是出乎意料的对他的态度还不错，起码吃喝拉撒还有小弟们照管。 　　——算是“临终关怀”？ 　　说实话白穆一开始都做好了被活活饿死的打算…… 　　当然，现在不用这么凄惨的死法，还是让人高兴。 　　* 　　顾行瑜已经超过72个小时没有合眼，眼底遍布着红血丝，眨一下都干涩地发疼，狼狈的模样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平时社会精英的状态。 　　旁边强行留在这儿的蒋绍，从外表来看只会比他更邋遢。 　　两人看着眼前便衣警察调出来的照片。 　　“尤……文柏……” 　　顾行瑜熟悉一些，虽然左脸下方多出了一大块烫伤伤疤，他还是立刻就认出了这个人。 　　他缓缓的念出了这人的名字，只觉得呼吸都带出了一股血腥味儿。 　　若是在这之前他还抱着几分交钱赎人的念头，看见这个人，他就知道自己这个想法完全不可能实现了。 　　商场如战场，对待星河集团，他当年当真是一点余地也没有留。 　　无论是站在商人角度，还是站在正义立场上，他自问做的都没有错，但是…… 　　对于尤家人来说，一定是恨不得他死。 　　恐怕他交钱的下一刻，就会看见那孩子的尸.体了。 　　在对方松口气的时候，毁灭他的希望。 　　——尤家一贯的作风。 　　“顾先生，请放心。我们已经确定了绑匪所在地，这次行动有上峰的支援……” 　　年轻的文职警官一边解释，一边忍不住思索：那个作为人质的邱先生，到底是什么来头？动静那么大，顾氏集团的总裁、珠宝龙头的蒋家大少爷，这还不止……听说连京市那边都惊动了…… 　　* 　　一个人被关在仓库里，其实相当无聊。 　　好在白穆有系统聊天解闷，顺便偶尔还能开局游戏。不过，这破地方信号不太好，就算有系统帮忙，他也时不时的掉线。又一次中途掉线、坑掉队友之后，白穆幽幽叹口气，暂时没了再开一局的兴致。 　　他仰头向上，盯着仓库里唯一一扇窗子。 　　太高、太小，他爬不出去…… 　　当然，他也没什么出去的意思。 　　“统子，是不是我眼花？我看见那边有个人影晃过去……” 　　不用系统回答，随后噼里啪啦、哀嚎闷哼的声音证明，他的眼神确实不错。 　　但是白穆这会儿一点都笑不出来，“统子，我有点不好的预感。” 　　在仓库大门被人一脚踹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逆光而来的时候，白穆那不好的预感到了顶峰。 　　“统儿，主线任务失败……是什么惩罚来着？” 　　白穆这次的声音真的有点抖了。 　　系统也有一瞬间迟疑，“……扣除双倍积分。” 　　单论这个说法并没有什么问题，毕竟有奖有惩，才是合理的激励机制。 　　是对于刚从炮灰晋升为男配的白穆来说，他并没有一个“双倍积分”被扣…… 　　而积分为负的结果…… 　　白穆深吸了口气。 　　事到临头，他反而淡定了。 　　“统子，说起来你的编号是333？三儿啊，这么些年，多谢你的照顾了……” 　　“……唉～能活这么多年，我其实也是够本了……” 　　系统觉得奇怪极了，它的能量回路有一瞬间运转迟滞。一定是因为宿主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占据了它的内存…… 　　这个宿主真是太奇怪了。 　　它以前经历了那么多各个种族的宿主，没有一个会对系统说这么多话……真是太占内存了！！ 　　而那边不等白穆再发表什么“临终遗言”，进来的那人已经将他一把拥住。 　　“太好了，你没事……” 　　这人声音甚至有些哽咽的颤抖，再加上那胡子拉碴的状态，白穆差点没认出来。 　　——是韩衍。 　　白穆听着他话中的庆幸，一时也是心情复杂。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也没有再扮演“邱白穆”人设的心情，冷淡地将人推开。 　　虽然显得有点不近人情，但事实上，白穆觉得自己被邱白穆的性格影响，现在的脾气已经好到过头。 　　要是换到别的任务者，或者早些年的他，当场崩溃、破口大骂都是轻的…… 　　韩衍被强硬的推开之后，还有些发愣。 　　他对上白穆的眼神，和平时任何时候都不同。 　　冰凉死寂的……让他心底发沉…… 　　他声音微抖，“他……他们……做了什么？” 　　白穆知道他是误会了，但是他这会儿实在是没什么解释的心情。 　　他摇摇头，没有理会不太敢碰他的韩衍，而是在意识海里问系统，“还有多久脱离世界？” 　　——他还能活多久？ 　　系统像是卡机了一样，一时没有回答。 　　白穆有点颤抖的吐了口气：他果然还是怕死，“统儿，你查查条例……你们时空局，没有什么赊账的说法吗？带利息、不……双倍、就是三倍还也行……” 　　系统仍旧沉默。 　　白穆只觉得手脚一点点凉下去。 　　…… 　　………… 　　实际上，系统正在全速运转，疯狂检索时空局内相关条例。 　　几秒后，总算找到了相应的漏洞，系统积分和宿主积分存在特殊交易通道，只要双方同意……就可以互相转换。 　　它快速计算出自己这些年所攒的积分……本来是留用给自己升级的，但是现在…… 　　足够……足够抵扣任务失败了。 　　它莫名松了口气。 　　系统开口之前，白穆却先一步察觉到不对。 　　阳光照射下，远处有什么东西……在反光？ 　　韩衍也发现问题，他连忙扯住白穆旁边的掩体扑。 　　是……枪！！！ 　　——来不及！ 　　电光火石间，两人都做出了相同的判断。 　　白穆：他都快死了，何必拉一个垫背的？！ 　　抱着这个想法，白穆简直用尽了这个身体的所有力量，挡在了韩衍跟前。 　　“嘭！”一声巨响。 　　两人还因为一开始往侧边扑的惯性，翻滚了几圈。 　　血液连着两人翻滚的路径留下一道红色的痕迹。 　　落地时，韩衍抬手护住了白穆的后脑，手背被石子划伤……伤口很深，正汩汩地往外冒着血，不多一会儿连袖口都被浸得濡湿。 　　但是他却无心顾及，连按压止血都顾不得。 　　他死死地抱紧怀中的那人，小心翼翼的捂住弹孔。 　　“没、没事……不要紧，不要紧！！！” 　　不知道是在安慰对方，还是安慰自己。 　　他看见那双黑白分明的眼中似乎还有一瞬的茫然，半晌像是才反应过来，唇角往上扬了一个细小的弧度，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 　　好看极了，也虚弱极了。 　　手上的血液一滴一滴往下淌，分不清谁是谁的。 　　…… 　　………… 　　这桩绑架案在鹤城掀起了轩然大波，涉事人员一一被捕。因为是少见的恶性案件，甚至致使受害人死亡，结果当然是从严处置。 　　不只是绑匪团伙，提供作案资金和作案工具的余某、慕某二人亦是未能逃脱。 　　…… 　　五年后。 　　顾氏集团宣布破产。 　　发布会上，顾行瑜早就不复当年的意气风发，他们目视前方，被他扫到的记者都无意识的噤了声，整个会场一下子安静下来。 　　那眼神冰凉的、不含一点温度。 　　众人不期然想起外界对顾总的那句评价。 　　——就像一个机器，冷血无情、没有一点温度。 　　特别是这些年来，这个评价几乎得到所有和顾行瑜有接触的人的一致认同。 　　在顾行瑜的眼神逼视下，也没有哪个记者敢提出刁难的问题，这场发布会就这么平平淡淡地结束。 　　…… 　　顾行瑜从特别通道往外走的时候，看见一个人斜靠在通道口处。 　　外面的阳光灿灿，那人却正好被门口阴影笼住。 　　顾行瑜的脚步停下。 　　他认出了眼前这人。 　　三面之缘，每次都跟那孩子有关。 　　一次餐馆前，一次那孩子家里……最后一次，就是葬礼了…… 　　“是你。” 　　他顿了顿，又道：“是你干的。” 　　……顾氏这些年频频遭遇的危机似乎都有了解释。 　　那个人没答话，甚至没有看他，只是将视线虚虚地落在前方。 　　顾行瑜也确实不需要他回答，他也没有再多看那人，径直往前走去。只是错身而过的时候，他抬手转了转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无声宣示主权。 　　——他是我的，一直都是。 　　…… 　　韩衍什么也没说。 　　太阳方位微微变化，些许阳光照了进来，他抬手压了压自己的帽子，手背伤疤狰狞可怖。 　　——那些垃圾，他怎么会放进去打扰他的安眠？ 　　作者有话要说：老顾给最后给穆穆带上婚戒，然后让老韩给撸下来了。 　　白穆：好险好险，差点就真死了！！ 第23章 篡位将军vs清贵公子01 　　琉璃作瓦, 黄金铺地，朱檐雕栏……这世上恐怕没有比皇宫更富丽堂皇的地方。 　　特别是已过世的先帝上辈子大概是文学辅修园林设计毕业的，除去吟诗作赋, 最大的兴趣爱好就是搞建筑：今儿在这挖个池, 明儿在那建个亭…… 　　大晋这个皇宫, 没有哪个角落是他没动过的。 　　不过好在从小熏陶，先帝审美不错，这种几乎把整个皇宫推倒了重来的折腾, 最后出来的结果竟然还行。 　　——虽然失了几分皇宫该有的庄重, 但却处处亭台美景，多了几分江南园林的别致。 　　…… 　　当然，也有几座宫殿，在百来位大臣于宫外长跪不起, 更有当年太傅、丞相以头触柱拼死劝谏之后, 总算保留了原貌…… 　　在一众簇新的园林景致里，显得格外老旧刻板、格格不入。 　　用来朝会的宣政殿, 便是其中之一。 　　早朝刚散, 晨光尚且熹微。 　　宣政殿的偏殿里，尚且年轻的小皇帝留下了他的心腹。 　　“兄长, 我……我不想……” 　　说话人语气脆弱哽咽，还带着些不自知的撒娇意味，与先前高居皇座、已初露帝王威仪的九五至尊全然不同。 　　“陛下，臣……万不敢当。”另一人惶恐回答。 　　这声音凌凌如山间泉水，让人耳目都为之一清。虽说着这种话，但却无法给人丝毫卑微之感。 　　…… 　　偏殿里两人极为相像。 　　虽说气质迥异，一眼可辨出分别，但那相似的眉眼, 就算说二人是血亲兄弟，亦是能取信于人。 　　两人也确实有那么一点点关系，小皇帝的生母林贵妃与裴家三郎的母亲裴林氏是同出一族。 　　但这委实没什么了不起的，京城中，稍微有些头脸的人家，往上数个三代，必定能和皇族沾上些亲缘关系。这种表亲的身份，实在是当不得皇帝一句“兄长”。 　　配合着那句“不敢当”的话语，裴白穆深深躬下身去。 　　可他身上总有种青竹一样的气质，便是现在这种时候，脊背仍旧笔直。 　　——裴家三郎。 　　童龀之时便出口成章，博得神童之名；舞勺之年，其诗篇文章得先帝赞不绝口，称之有淳刘遗风；年不及弱冠，便与殿试之上拔得头筹，那年状元郎打马游街，整个京城的女儿家梦中情郎都有了切实的凭依…… 　　要白穆说：他恨这种有一堆设定的角色…… 　　——by重历高三魔鬼生涯的白穆不，比高三更可怕。 　　就算是高三，也不会叫人凌晨三点就起来背书，一不留神就抽手心……那简直是虐待儿童！！ 　　…… 　　只是，上个世界差点玩脱了的白穆，这次当真是兢兢业业，精益求精。 　　——上次，要不是最后绑匪那边有埋伏，他的任务可真就毁了。到时候积分扣成负值，他现在人也站不在这儿了。 　　他打定主意，这个世界的人际关系，一定要按照剧情线的要求来。 　　——绝对不能再出意外了！！ 　　虽然这么想着……但，裴白穆这个人设……好累啊…… 　　内心的吐槽除了系统没人知道，表面上，裴家郎君还是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一动不动。 　　“兄长？” 　　少年的皇帝固执地又叫了一声，透出些不愿妥协的孩子气来。 　　白穆：“……” 　　“统儿，我觉得我不是他哥、是他爹。” 　　系统：…… 　　您高兴就好。 　　白穆：“这小混蛋一定又憋什么坏主意了？他妈的又要我跟哪个老家伙对上？！” 　　“你都不知道，刘相‘告老还乡’的时候，那眼神、都恨不得把我生啃了……” 　　“……刀顺手也没有尽着一把用的理啊，也不怕用豁了……到时候谁给他当替身？！” 　　白穆都快这个满肚子黑水儿的小皇帝逼疯了，每次两人单独见面，他都得跟系统疯狂吐槽。 　　——瞧瞧这小混蛋的所作所为，他妈的人干事？ 　　“兄长……” 　　白穆疯狂跟系统吐槽之际，小皇帝又叫了一声，见白穆仍旧躬身行礼、没有妥协的意思，他这才委委屈屈地换了称呼，“裴卿。” 　　白穆：“……” 　　你委屈个屁，老子腰都快断了！ 　　然而，人设要绷住…… 　　白穆神色自若地直起身来，脸上带着些“弟弟终于懂事了”的宠溺笑容。 　　李谈懿怔愣，有片刻出神—— 　　京中盛赞的裴家三郎，如皎皎明月，清冷疏远、高不可攀…… 　　但是在他面前，他从来都是亲切的、温柔的，甚至有求必应……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这……让人忍不住一步一步试探他的底线。既然如此……那你究竟愿意为我、做到什么程度呢？ 　　李谈懿的目光有一瞬间的沉郁，再抬头时，却已经是那在裴白穆面前一贯委屈的模样。 　　白穆看见他“委屈”就胃疼。 　　——这往往就意味着，他又要替这小混蛋解决麻烦了。 　　白穆再次俯首，“陛下召臣前来，所为何事？” 　　李谈懿“我我我”了半天，递给他个一个奏折。 　　白穆早就放弃纠正他的自称，这小混蛋精着呢，什么时候用“我”、什么时候用“朕”他心里明白得很。 　　白穆也不客气，接来展开。 　　铁画银钩、杀伐之气扑面而来，这让习惯了京城才子风流意气、朝堂官员规矩整齐的白穆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是主角攻啊。 　　他一目十行扫过，瞬间明白这是什么时候了，他干巴巴道：“燕将军此次大破胡虏，此乃善事……” 　　李谈懿立刻就眼泪汪汪。 　　他长相随母亲，本就偏上精致女气，这会蓄着眼泪一瞥，让人立刻就心疼了。 　　白穆不仅心疼，还肝疼胃疼头疼脑子疼…… 　　果然，下一刻李谈懿哽咽，“兄长……我……我……该怎么办？” 　　白穆倒是知道他愁的是什么，先帝的儿子一堆，他自个儿是个风花雪月不管事的，偏生出来的儿子心眼一个比一个多、野心也都不小。 　　先帝最后病重的那几年，这些个儿子一个个都撕破了脸皮，差点把大晋切成好几瓣儿。 　　李谈懿这个既不占嫡又不占长、朝堂经验还比其他兄弟差一大截的皇子能登上皇位，就是靠着燕家一手推上去的。 　　其他兄弟当然不服，他登基当天，就有五个州旗帜鲜明地举起了反旗，然后……被揍成了狗…… 　　当然不是小皇帝的能耐，是燕骁带的燕家军。 　　不管是“从龙”还是“平叛”…… 　　这么大的功劳，燕骁早就封无可封了，甚至早就用不着这个被架空的小皇帝封。 　　燕骁也从来都没掩饰过自己的野心，无论是“御前不跪”还是“持刀上殿”……都是他自己请来的特赦。 　　到如今这地步，哪怕哪一天，御座上那人从“李”改姓“燕”……朝堂上恐怕也没人会觉得奇怪。 　　虽然明面上没人敢说，但是背后的心思各人知道各人的。 　　至于总揽兵权的燕骁为何还没篡位，结合如今京城之中甚为盛行的南风，其中就有一种说法—— 　　“兄长……朕、朕可是九五至尊，怎可、怎可……雌伏于他人身下？！……” 　　小皇帝哭得凄凄惨惨，上气不接下气。 　　白穆：= = 　　……比演技，他输了。 　　瞧这凄惨的模样、看着羞愤又恐惧的表情……要不是被这小混蛋坑了太多回，他恐怕还真以为这是个单纯无知的小白兔。 　　不愧是当皇帝的…… 　　白穆知道剧情，燕骁确实够狠，但这小皇帝也不是省油的灯。到最后，燕骁也没篡位成功，他顶着个摄政王的名头，和小皇帝相爱相杀了一辈子。 　　后来，是从李氏宗族挑出个小孩，被两人教养长大，继承了皇位。 　　江山还是这李家的江山。 　　…… 　　不过，就算是日后纠缠那么深，那两人现阶段也没啥感情。 　　毕竟剧情的前一大半，都是主角攻受互相挖坑，致力于把对方搞死的过程。 　　现在这个燕大将军觊觎小皇帝身.体的传言……还真只是个传言而已。 　　源头，大概就来自于……被燕骁“平叛”的那几个王爷…… 　　毕竟，这脏水不泼白不泼…… 　　而群众也往往最乐见这种发展。 　　这么劲爆的谣言，传出去容易，再压却压不住了。 　　* 　　白穆心里当然是一大串吐槽。 　　但无奈，主角受都这么演，他这个配角还能怎么办？ 　　——只能配合他演出呗。 　　他先是带着薄怒斥责那些乱嚼舌根的人，又谏言小皇帝管束宫廷，然后，再恢复“知心哥哥”形象，温声细语宽慰着那小混蛋，告诉他流言不可信…… 　　小皇帝眼泪汪汪地点头，像是信任，然后终于提出了最终目的—— 　　“朕……朕想派……派监军……” 　　小皇帝说着，目光灼灼盯着他，派谁去当监军，意思十分明确了。 　　白穆：“……” 　　虽然知道剧情又这个发展，但是这小混蛋提出的时机真是太微妙了。 　　小皇帝这刚刚哭唧唧表示自己被觊觎美色，转头就把他送到燕骁那儿…… 　　这意味，实在是怪怪的。 　　……特别是，知道后来的发展以后。 　　白穆那边还别着劲儿呢，李谈懿已经放低姿态，语带祈求，“兄长，你……你帮帮我，可以吗？” 　　白穆：“……” 　　tmd难道我还能拒绝吗？！这糟心的人设！！ 　　“臣，遵旨。” 第24章 篡位将军vs清贵公子02 　　李谈懿看着那人的往外走。 　　身体微微前倾, 脊背却是笔直的一条，宽大的衣袍罩在瘦削的身上，像是一竿笔挺的青竹。 　　他目送着对方往后退去, 衣摆微荡, 带动腰间的玉佩也跟着摇晃。 　　李谈懿蓦地生出一种错觉, 好像……他就要这么离开…… 　　“裴……” 　　裴哥哥…… 　　李谈懿想要喊住他，脱口而出的却是这幼时过于亲密的称呼。想起什么，他脸色骤沉。 　　“裴卿。” 　　最后, 他这么叫。 　　白穆不知道这小混蛋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但还是停住，等待指示。 　　“裴卿这玉佩，似乎有些旧了……” 　　李谈懿也不知道这猝然的情绪到底是为何，但人都叫住了, 他想了想, 开口，“前阵子, 禹州进献了一块血玉, 朕觉得很适合兄长。” 　　白穆：…… 　　这是打一棒子给个甜枣？ 　　小皇帝也太小气了吧？一块玉就想收买他？ 　　“臣不敢。” 　　出乎李谈懿意料的，裴白穆拒绝了。 　　作为一个傀儡的皇帝, 李谈懿受到的“拒绝”不少：朝堂上的所谓“谏言”“劝谏”，私底下的阴奉阳违…… 　　什么时候该“生气”，该怎么“生气”，李谈懿清清楚楚，好像与生俱来的本能。 　　他能掌控的东西太少，只好紧紧攥住自己仅有的——控制住情绪，利用它来达到目的…… 　　但是现在，他知道不该, 却抑制不住的，眉眼间露出一丝阴郁的戾气，这怒气来得太过突然，就跟刚才的惶恐一样。 　　只不过，这些负面情绪，在对方下一句话里消散了干净。 　　他说—— 　　“臣是个念旧的人。” 　　李谈懿微怔。 　　那边，白穆已经再次请罪告退。 　　李谈懿看着他的身影，略有恍惚。 　　念旧吗？ 　　所以，愿意为了儿时那点的情谊，为他做这许多？ 　　舌尖略过殷红的上唇，他轻轻咬了一下自己，唇角微扬。像一条美人蛇……嘶嘶吐信。 　　——那朕倒要看看，你愿意做到何种地步？ 　　愿不愿意为了朕打碎那一身傲骨、被人碾到泥里…… 　　* 　　白穆倒是不知道，宣政殿里的那个“小混蛋”有往“小变态”进化的趋势。 　　他一回家就开始收拾东西，到时候圣旨任命一下，就动身往北疆去……免得被催得急急忙忙，忘记东西。 　　虽然上个世界差点翻车，但白穆不得不承认，那确实是个十分友好的新手世界，作为炮灰和配角的过渡刚刚好。 　　而这个世界里，裴白穆这个配角……难度好几倍增长、讨喜程度也指数下降。 　　作为小皇帝手里最得用的一把刀，他得先披着一张光风霁月的皮，背地里却是要替小皇帝干那些脏活累活——当然，被处理的那些人自个儿也不干净，这多少让白穆有点心理安慰。 　　这两面派的作风先不说，毕竟一个“忠”、一个“义”压在头上，虽然手段有点问题，但是就结果而言，还是勉强说得过去。 　　但是这次“监军之旅”后，事情就不对了……裴白穆，这把小皇帝用得最顺手的刀，他叛变了！ 　　主角攻虎躯一震，裴白穆就拜倒在他的铠甲下，反过来往死里坑原主子。 　　这还没完，最后最后……这人又反水了！他倒戈小皇帝，又狠坑了主角攻一把，间接把人一辈子钉死在“摄政王”位置上。 　　…… 　　………… 　　白穆当初看完这段剧情，岂止是一句“卧槽”了得，这简直是一根“搅屎棍”，哪儿哪儿都有他…… 　　更牛逼的是，这位主儿接连反水，这一副摇摆不定的小人模样，在旁人口中，还是一句“裴家三郎，芝兰玉树”。 　　白穆：……这踏马是地狱难度吧！！ 　　系统默默闭麦，不敢说话。 　　开放系统和宿主之间的积分特殊通道，当然是有条件的……下个世界难度会上升，也就是所谓“挑战世界”。 　　上个世界，因为最后那一枪，白穆擦线完成任务，并没有到需要系统提供积分的程度。但是通道确实是开了，挑战任务当然也安排上了…… 　　系统：…… 　　大不了这次主线任务失败，积分从它账上走好了。 　　* 　　一辆朴素的青篷马车从京城北门辘辘驶出。 　　裴白穆一身高岭之花的气质，在京城中也没有什么至交好友。这会儿出远门，连个送行的都没有，可怜巴巴的。 　　赶车的墨砚忍不住扭头往后看了一眼。车帘挡着，他什么也看不见，但这并不妨碍他知道，这会儿自家主子肯定是端正坐在车厢里。 　　那姿势……看着就累…… 　　不只是“姿势”，他觉得主子这些年……真是累坏了…… 　　以前的主子，可不是这样的。诗会上，主子也认识很多朋友：邀请啊、拜帖啊……还有一些大胆的女郎送来的信笺…… 　　门房有时都收不过来，热闹极了。 　　可现在，墨砚想着主子孤零零出门的模样，只觉得心里发涩。 　　——什么时候、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 　　好像是主子入仕以后…… 　　墨砚真不觉得做这个官有什么好…… 　　三代帝师、两任皇后…… 　　……裴家从来不缺做官的人。 　　但是也没哪个像是主子一样忙啊？ 　　瞧瞧主家的大爷，每天逗鸟上街、青楼独坊的，多出来的事儿，也就上衙点个卯，月里还有银子领，多好；十二郎也是，年前就进了翰林阁，也没见过他耽误开诗会啊？ 　　墨砚不明白官场上那些事儿，私心里觉得，自家主子要是能和大爷或者十二郎换个职务就好了。 　　忙不说……还时不时地要往外跑。 　　庆州大旱他要去，旭益蝗灾他也去……前年鳞邑水灾，多危险的地方，这主子连行李都来不及收拾，直接就要往处儿跑，这还不是最让人着慌的。 　　去年的稗县瘟疫，墨砚简直是跪在地下抱着主子的大腿，哭得稀里哗啦地求主子别去……依旧是没拦住。 　　墨砚简直日日给列祖列宗磕头，希望大晋风调雨顺、无灾无难的……这样他家主子起码能安安稳稳呆在京城，也安全点…… 　　结果今年大晋是没出什么事儿，他主子要去北疆！ 　　那是什么地方？！听说那些蛮人都是喝人血、吃人肉的！！他家主子这细皮嫩肉的，肯定是最上乘的那种……要往北疆跑，多危险啊！！ 　　墨砚决定，以后磕头要多加上一句“也别打仗”。 　　晚间到了驿馆，白穆看见墨砚脸色不大好。 　　“不舒服？” 　　他问了一句，又提议，“明天我来驾车吧？” 　　墨砚忙不迭地摇头。 　　他可听说过，主子题过字的扇子，在外面都是按金子买的。这娇贵的一双手，他哪敢让人摸缰绳啊？ 　　他瓮声瓮气道：“ 　　我不累。” 　　白穆看他确实不像是累的模样，但脸色不好也是真的。 　　想起他以前每次离京这人的模样，白穆试探问：“你是不是不想去北疆？” 　　白穆在墨砚身上深刻领会到了这时候人的“乡土情节”，他每次离个京，都得被拦上一拦。特别是上次，这个看着挺高壮的大老爷们儿，鼻涕眼泪横流，生生哭出了生离死别的架势。 　　白穆：……不至于、不至于。 　　虽然这次是对方主动要求跟来的，但保不齐就后悔了。 　　白穆觉得自己还是个很开明的雇主，反正现在也没走出去的多远，要是后悔了，正好让人原路回去…… 　　孰料白穆这话刚一落下，墨砚就把头摇成了个拨浪鼓，赌咒发誓要跟着主子。 　　白穆：…… 　　他默然半晌，意识海里忍不住跟系统感慨，“三儿啊，你看看，这就是人格魅力……” 　　系统（违心地）：“……嗯。” 　　白穆：？？？ 　　这反应，不对啊？ 　　“三儿，你说实话……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系统：！！！ 　　能量路高速运转，cpu开始发热——怎么把任务难度的事儿瞒过去？！ 　　白穆：“你是不是升级了？这级升得好啊，终于发现你家宿主的魅力了……” 　　系统：……虚惊一场。 　　刚才过载运转，发出电流滋啦声。 　　着跟平常系统不想搭理他时的反应一样，白穆这才放心。 　　* 　　在这个时代长途赶路，就算走相对平坦的官道，也可以算是刑罚了……颠得人怀疑人生。 　　等离京过了第三个驿站，主仆二人就弃车换马了。没办法，前面的路，根本就通不了马车。 　　这风尘仆仆折腾了一个多月，从春日折腾到快入夏，看到前面的驻扎营地，墨砚几乎哽咽，“终于……到了……” 　　两人却在营地门口被拦了住，兵器一架，就挡住了去路—— 　　“军营重地，闲杂人等不许入内。” 　　守门士兵动作突然，那兵器几乎要抵到白穆身上。 　　墨砚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连忙去看主子有没有受伤。 　　确认过没事儿之后，他这才有闲心生气。 　　他气冲冲上前，怒道：“放肆！！我家主子可是陛下亲封的监军！尔等还不来见礼！” 　　白穆挺意外的。 　　他这小厮看着人高马大、长相还挺凶，但其实脾气挺好的，胆子也小，还小姑娘似的，动不动就抹泪。 　　边牧倒是没想到，这人还会上前去跟人理论。 　　这眉头一立，看着还挺像那一回事儿的。 　　不过，驻守边疆的这些燕家军，都是身经百战，哪个手里的人命都是两位数起，显然不会被这点小阵仗吓到。 　　对方眉梢都没动一下，仍旧架着兵器挡着。 　　见墨砚还待上前，白穆连忙拉住了人。 　　这娃子还当这是在京城呢？ 　　京城里，他当然能借着裴府的名头让人给几分脸面。 　　但是在北疆？ 　　燕骁连御座上的那位都不放在眼里，可不会在乎一个小厮的命。 第25章 篡位将军vs清贵公子03 　　白穆拦住了还要上前理论的墨砚, 自己则是往前一步出示了任状并解释身份。 　　结果被一句“俺不识字”给堵了回去。 　　白穆：…… 　　看着对方高高梗起的脖子，他真不知道“不识字”有什么可骄傲的。 　　他倒没恼，好脾气地笑了笑, 顺带拉住愤愤不平的墨砚, 又问, “敢问你家燕将军可在？他当是知道的。” 　　对方顿了一瞬，下一刻硬梆梆地，“不在！” 　　白穆：“……” 　　“啧啧, 三儿, 看这下马威给的……” 　　“将军不在营地”这种话，要不是被吩咐过，会随便与人说？ 　　再者，燕家军狼虎之师, 其治军之严, 白穆就是在京城都有所耳闻……要是他真是什么来路不明的“闲杂人等”，恐怕早就被当成探子绑紧去审了。 　　守门士兵这反应, 明显是被人提前知会过了。 　　这一来就是个下马威…… 　　对方对他的态度, 也是很明显了。 　　白穆叹气。 　　恐怕他在北疆这段日子，不会很好过啊。 　　他想着, 又看向犹自愤愤的墨砚，有点感动、又有点想笑……现在就这么气，以后的日子不得炸了？ 　　他拉着人走到一边的阴凉处，安慰道，“既然这样，咱们等等吧。” 　　墨砚见白穆想直接席地而坐，“哎哟”一声，也顾不得再气, 连忙搀住了白穆，从随身的包裹掏啊掏，竟然拿出个坐垫来，拍了两下，“主子，您坐这儿。” 　　白穆：“……” 　　虽然这一路上见过很多回了，但这随时随地都能拿出各种合用东西的能力，还是让他十分惊奇。 　　对比起来，他那个连储物能力都没有的系统，真是格外辣鸡了。 　　系统：我能听见！ 　　白穆被服侍着坐下，墨砚立刻又撑起一把伞来，在旁边站好。 　　白穆：“……倒也不必。” 　　墨砚十分坚持，“委屈您了。” 　　然后又递了本书过去…… 　　白穆：…… 　　这可真是个人才。 　　* 　　军营重地，当然是要巡逻的。 　　只不过，今日的巡逻似乎格外频繁。 　　这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是走过去第十五波人了。 　　白穆虽然视线落在书上，但还是有所察觉。他忍不住跟系统探讨起来：这巡逻频率，是不是有点问题？燕骁不觉得浪费人力？ 　　但实际上…… 　　这一波“巡逻队伍”刚刚消失在白穆的视线范围内，瞬间散开，议论声四散而起，一点也不见刚才的纪律严明。 　　——他们本也不是去巡逻的。 　　朝廷派“监军”来的事儿，早在半月前就有了风声，今日将军一反常态早早出去、走前又将守门几人叫到营帐里吩咐，机灵点的就猜出原委了。 　　只是没想到…… 　　来的监军是这么个……美人…… 　　常年在边境呆着，又都是一群大老爷们儿，当然是怎么糙怎么过，天天风吹日晒的、就是再好的底子都给磋磨没了…… 　　这会儿，突然来了这么个细皮嫩肉、一看就不一样的美人，直叫人把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就算营地里有张副将压着，消息一传，大家也都各出招式，直往营地边儿上凑。 　　假装巡逻…… 　　这简直是最容易、最没难度的一个法子了。 　　…… 　　………… 　　“嗐，真是绝了……” 　　“你是没看见……那脸、那身子……比春芳楼里的头牌都绝！” 　　“……” 　　有个“参观”回去的将士涨红着脸，抻高声调炫耀着。 　　围着的同伴纷纷不屑，“去你的”“呿”“狗屁”“想娘们儿想疯了吧”…… 　　被一群人围堵，那个人急得脸红脖子粗，奈何语言水平实在有限，比比划划张罗半天，最后撺掇着同伴去看。 　　众人一边随着他的比划往外走，一边笑闹质疑着。 　　只是，走到一半儿，却从外往内次第噤了声。 　　“见过张副将。”不知道谁第一个反应过来，接着是零零落落的行礼声。 　　张平山听了有一阵儿了，可没被这些人现在的装模作样糊弄过去，劈头盖脸一顿骂，末了让人该干嘛干嘛。 　　“副将……我们这是打探敌情……” 　　仍有人贼心不死。 　　“放你他娘的狗臭屁！我看你是想娘们儿了！下次发饷，甭想要了！！……滚蛋，都给爷爷我滚蛋！” 　　张平山这话虽是训斥，但听这话音儿，竟是对把京城来的监军和青楼头牌作比没有丝毫异议。 　　要是白穆听见，大约又要感慨一番自己未来这几个月，恐怕待遇堪忧。 　　…… 　　不过，他这会儿也是深有体会了。 　　地面传来轻微的震颤声，白穆若有所觉，将手里的书册拢入袖中，站起身来。 　　这会儿功夫，那远处的滚滚烟尘已经逼到近前。 　　最前一匹马，通体黑色、只有四蹄雪白，皮毛油亮、四肢修长健壮，一看便是一匹万里挑一的好马。 　　此刻这冲锋的速度也验证了这一点。 　　白穆：要不是对着他，就更好了…… 　　“主……主子！！！” 　　墨砚惊慌大喊。 　　只见那匹马极速俯冲而来，座上骑手丝毫没有勒缰的意思，看样子像是要把人生生踏死。 　　白穆：这才是真真正正的下马威啊。 　　那边营地里当然也注意到这里的景象，远远几声惊呼。 　　但那道纤细的身影却没动，他就这么站在原处，直立挺拔。烟尘扑面而来，那人甚至慢条斯理地扬起了宽袖，遮住了口鼻。 　　千钧一发之际，骑手还是勒停了马。马蹄高高扬起，几乎在了白穆头顶。 　　燕骁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这人。 　　——他也曾见过的，在京城。 　　一路奔波而来，那人的发冠算不得整齐，原本的该光鲜的衣料也被尘土沾染，透出一股仆仆的风尘味儿来，除却腰间那有些旧的玉佩，再无其余饰物。 　　无论怎么看，他这时的姿态都堪称狼狈…… 　　可他就站在那儿，就自有一股风流的姿态，看过去的人，第一眼注意的永远不是衣冠发髻这些小节…… 　　公子如玉。 　　燕骁想着，视线在那张被遮了一半的脸上略过…… 　　他不由扯了下唇，麦色肌肤映衬下，露出的牙齿格外白亮、也格外锋锐，与那凌厉的眉眼呼应，莫名给这笑容添上一丝危险的意味。 　　或者说……美人如玉？ 　　…… 　　美人计？ 　　上位三年，京城的那个也坐不住了吧？他倒要看看，那边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 　　燕骁下了马。 　　后面的亲卫也相同的动作跟随。 　　甲胄声整齐划一，沉沉压迫感逼迫而来，那久经战场的血腥悍勇之气，就算没有刻意释放，也足够引起一般人的恐惧。 　　墨砚因为刚才那马匹事故冲过来，本来要焦急忙慌地问白穆有没有事，这会儿被这气势一迫，僵在原地直打哆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白穆见状，在心底摇头，冲系统吐槽一句“欺负小朋友算什么本事”，人却已经上前一步，挡到墨砚身前。 　　他先一步行礼，“下官裴白穆，见过燕将军……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 　　“哦？”燕骁颇玩味地笑了一声。 　　半晌，又意味不明念了一句，“裴监、军？” 　　“监军”二字，咬得特别意味深长。 　　监军这职务，在大晋地位其实颇为尴尬，它名义上是朝廷派来督察将帅、决定赏罚的官员，按说在军中是一手遮天的一职务。 　　然而…… 　　现在的朝廷早就不是当年的朝廷。早在几十年前，由朝廷派出去的监军，简直去一个死一个，任期从来没有超过三个月的……后来也就渐渐空下了。 　　白穆看见那大大咧咧招摇的“燕”字旗。 　　这支军队，它姓“燕”。 　　不姓“李”、也不姓“晋”，它的主人也不屑于遮掩这一点…… 　　白穆再一次深刻体会到，这一趟来的真是一个虎穴狼窝。京城那小混账，恐怕是想要他的命吧？！ 　　虽然下马威给得足足的，但实际见面后，燕骁并没有和人多做纠缠，那句意味不明的“裴监军”之后，就放人进了军营，之后又全然无视了这两人，当然也没有什么给安排住处的举动。 　　白穆和墨砚二人抱着行李站在原地，接受着各式各样目光的洗礼。 　　墨砚“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声音发抖，“主……主子……” 　　白穆倒是知道他为何这样，任谁被像猴子一样被围观，也是要不舒服的。 　　白穆心里幽幽叹气：……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难不成今晚还要露宿在外吗？ 　　他环顾四方，很快就锁定了目标，扬起了一个温润的笑，不偏不倚地朝着人过去。 　　那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白穆猜测他在军中的地位不低。 　　毕竟别的人碍于燕骁的态度，就算对他们感兴趣，也都是悄悄摸摸地偷瞄，这少年眼珠子都快长他身上了。 　　不过那视线好奇居多，没多大的恶意，少年的眼眸清亮，虽也是上过战场，但却没有燕骁身上那如有实质的血气……总的来说，还不至于让人难受。 　　见白穆走过来，那人先是慌张左右看看，却见身旁的人早就避了干净。 　　燕凌：这人是朝他来的？ 　　他脸皮迅速涨红，露出些独属于少年人的不知所措来。 　　“这位小兄弟。” 　　白穆温和地笑。 　　燕·在军中长大·入耳不是吼就是喊·凌：！ 　　——大哥，这人说话也太好听了！！！ 　　他这下子不只脸，连脖子都红了个彻底。他张了张嘴，又怕太大声吓着对方，咬着牙又闭上了。 　　“敢问……这里可有闲散的帐子？我二人初来乍到、但求一个落脚之处。” 　　燕凌：！ 　　大哥没给他们安排住处吗？！ 　　他脱口而出，“你、你……先住我那儿吧！” 　　白穆诧异扬了下眉，倒也没多说什么，带着笑道了声谢。 　　燕凌被笑得晕乎乎的，昏头转向，差点找不着自己住哪。 第26章 篡位将军vs清贵公子04 　　燕凌把人带到了他的帐子里。 　　整洁利落, 什么多余的东西也没有。 　　白穆眉梢微扬，稍有点意外。 　　毕竟燕凌给人的感觉就是那种“会把自己的房间弄成一团乱”的男孩子。再加上对方迎他进去前一脸忸怩，这模样让白穆脑补许多。 　　结果……进来看见这么干净, 还真是让人怪意外的。 　　似乎因为到了自己的地界, 燕凌放松了许多，稍稍给他介绍了一下—— 　　其实也没什么好介绍的，一张桌子, 墙上挂着一把长弓、还有几件衣裳，铠甲堆在帐子一角…… 　　……再就是床了。 　　说到这个，燕凌好不容易恢复本色的脸又涨了红。 　　燕凌本来打算说“咱们挤一挤”的, 结果对上那张好看的脸，这话顿时就出不了口了。 　　军中有些事他也知道, 他倒是没什么歪心思，但这么跟人挤一床，他总觉得……污人清白…… 　　“清白”啊…… 　　燕凌又往侧看了一眼，视线不知怎么的, 就落到那纤白的脖颈上。 　　又再往下，顺着衣领转了一圈，一点疑惑在脑中浮现：他身上……也这么白吗？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 燕凌整个人都要烧着了。 　　——别、别瞎想！！ 　　但是越克制，思绪就越忍不住放飞, 各式各样的画面在他脑海里闪过, 真的假的混杂…… 　　就连原先无意中看见的春宫图都在脑中溜了一圈。 　　不过里面的脸换成了…… 　　鼻腔一热, 什么东西淌下来。 　　白穆惊愕往前一步, 伸手过去。 　　燕凌连连后退，一脸惊恐地避着白穆，好像白穆突然变成了什么洪水猛兽。 　　白穆：？ 　　虽然疑惑, 但他还是开口，“你……” 　　只是刚出口这一个字，对方猛地跳开，匆匆扔下一句，“我去找大哥！” 　　然后火烧屁股似的，拔腿就跑了。 　　白穆：…… 　　兄弟，你流鼻血了。 　　他都不敢想，这人一脸血地跑出去，会产生多大的轰动。 　　……燕骁该不会以为他把人给打了吧？ 　　* 　　帐内，墨砚已经开始收拾了，又是铺毯子、又是摆香炉的…… 　　白穆摁住了他，摇头道：“不急。” 　　墨砚振振有词，“主子您别看现在天儿还早，这稍微忙活忙活就入夜了，咱们现在都打算住下了，总不能像是以前那么将就……” 　　白穆摇头，“咱们不住这儿。” 　　墨砚“啊？”了一声，不解，“可刚才那位小公子说……” 　　他顿了顿，好像“明白”了主子的顾虑。 　　他语气突然就泛起了酸楚，但还是强打起精神，劝慰道：“主子，墨砚知道，您没受过这委屈……” 　　“甭说是您了，就是小的，自从到你身边伺候了，也没过过这种跟人挤一间的日子……” 　　“这儿这么硬，那桌子上竟然还有木头碴……那料子都什么下脚料？就是咱府里的那些粗使的小厮，都也用不上……” 　　墨砚说着说着，竟然抹起了眼泪。 　　白穆：“……” 　　不是，这怎么还委屈上了？ 　　那边墨砚哽咽了半天，终于缓过神来，劝道：“主子……您忍忍，咱们寄人篱下的……总得受委屈……” 　　“……您要是实在不喜欢和人挤一间，就把那人当成守夜的……” 　　“……” 　　白穆默然无语了好一阵儿，总算从他这颠三倒四的叙述里捋清了逻辑，先递了条手帕过去，“先擦擦……” 　　墨砚受宠若惊的接过。 　　白穆接着解释，“我没有嫌弃的意思。” 　　墨砚抽噎了一声，缓缓点头，一脸“您别说，我都懂”。 　　白穆：…… 　　不、你不懂。 　　燕凌这营帐，几乎都在整个营地的中心了，虽然不知道主帐在哪儿，应该也距离不远了。 　　他们两个“朝廷的人”明晃晃地大戳盖在脑门上，燕骁能让他们住这儿就怪了。 　　…… 　　果然，两人没呆一会儿，就有一个文士进来。不同于那些警惕之意都快溢出来的士兵，这文士的态度十分平和，道歉之后，很快就给两人安排了新的住处。 　　单独的一顶帐子，意料之中，在营地的最边缘处。 　　他又细细解释了营里的一些规则，“五更擂鼓，各营晨起……” 　　“……应点人数……出营采买……” 　　“二位若有需要，尽可提前一日吩咐将士……” 　　“……” 　　“中军擂鼓后，灭火灭灯……二位若无其它事宜，莫要出帐……” 　　“……” 　　在受了一整天冷待之后，这位林姓文士的作为，狠拉了一波墨砚的好感度，他送人出去的时候，称呼都已经变成了“林公子”了。 　　白穆见状不由摇头：傻孩子……就是这种人才可怕。 　　卖了你，还让你自己数钱…… 　　* 　　林洵义回了主帐。 　　燕骁正拈着一杆小旗，站在沙盘前思索什么。 　　见人掀帘进来，随手把旗一插，问，“怎么样？” 　　林洵义摇头苦笑，“滴水不漏。” 　　燕骁也不意外，要是这么快就试探出深浅来，他才要怀疑呢。 　　“不急……” 　　他侧身，视线落在一旁的地图之上，手指沿着黑色的线路拂过，最后停在京城的那个黑点上，轻轻笑了一声，“急的，可不是咱们。” 　　…… 　　白穆其实也不着急。 　　要是他是小皇帝的心腹，这会儿身处“敌营”，当然是不安的。 　　但他是要反水的啊…… 　　在以后东家的地盘上，他有什么好紧张的？ 　　放宽心，就跟自己家一样…… 　　——他是这么安慰墨砚的，不过收效甚微就是了。 　　这小厮每天愁眉苦脸的，好像白穆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眼皮还隔三差五地肿一回，肯定是夜里偷着哭了。 　　白穆其实挺爽的，要不是人设所限，他都想仰天长笑三声，以示欢欣鼓舞。 　　离京城那小混蛋远了，不用绞尽脑汁跟人飙戏，也不用想着怎么跟京里那些老狐狸纠缠。 　　那可真是天也蓝了、水也清了…… 　　虽然生活条件有限，但这简直是他在这个世界呆得最舒心的一段时日。是以短短半个月的光景，身上的肉都多长了好几斤。 　　白穆摸了摸软塌塌的肚子，觉得不能这么堕落下去。 　　要知道，一个两百多斤的胖子那是撑不起“芝兰玉树”这个人设的！ 　　——他该去锻炼了。 　　他正想着，丝丝缕缕的香气顺着鼻腔钻进来，白穆循着味儿过去，果然看见墨砚打着蒲扇在篝火旁，上面架着一小铁锅，正咕嘟嘟冒着泡，奶白的汤汁翻滚间，里面的鱼肉若隐若现。 　　白穆：吃饱了才有力气锻炼！ 　　“这鱼……又是小燕将军送的？” 　　要说白穆在这边日子，还是多亏了燕凌的照顾。 　　这娃子隔三差五的就送一顿加餐，还撂下东西就跑，活像后面有妖怪在追，叫人哭笑不得。 　　这次墨砚却摇了头，“是王什长……” 　　白穆：？ 　　他从记忆力扒拉了半天，也没找出个姓王的什长。 　　“他说上次写信的事儿，谢谢您。”提起这茬，白穆倒是想起来了。 　　那天无意听人谈话，几个小兵正商量凑钱着去集上找个先生写信。 　　白穆这段时间正好闲着，就顺势提出了帮忙。 　　似乎是在“敌人”面前不好表露家事，那几个人虽是答应了，最后也没哼哧出个几句来。一个个憋得脸红脖子粗，加起来的句子都没填满一张信纸，都不够白穆研个墨的…… 　　白穆倒是没怎么往心里去，没想到还送酬劳来了。 　　…… 　　接下来好几天，白穆都看见有人在他营帐外探头探脑，他打算去问，却被墨砚拦住了。 　　在军营这段时间，墨砚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这群人，他拦住了白穆，自己拿了把菜刀比划了两下，试图别到腰后。 　　白穆汗颜，“不用，他们没什么恶意。” 　　墨砚一脸“主子你真是太善良”的表情，叹息摇摇头，又转而凝重道：“……防人之心不可无。” 　　白穆：“……” 　　“起码把刀放下……容易伤到人。” 　　墨砚顿了顿，见了血，就显得他们这边理亏了…… 　　他点头，“还是主子想得周到……” 　　他想着放下刀，又转手抄起根棍子。 　　白穆：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有一说一，整个军营里，要论战斗力，墨砚恐怕在食物链的最底层。 　　拿着刀？这是要别人砍他吧？ 　　墨砚气势汹汹过去，最后拎着一篓子鸡蛋回来，一脸怀疑迷茫，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白穆见这情况，倒是心里有数了。 　　他问：“你看看，咱们这儿还有纸吗？” 　　得了主子吩咐，墨砚立刻把那点迷惑抛到脑后，利索地“唉”了一声，忙去检查。 　　一会儿，抱了一沓纸出来，道：“还有不少呢？主子您要练字？” 　　白穆摇头，“不急用，先放那罢。” 　　…… 　　墨砚不明所以，但是做小厮的，听话就行，他要是事事都明白了，那还要主子干什么，他利索地照办。 　　然而，等到了第二天…… 　　墨砚只恨不得掐死前一天的自己。 　　他家公子跪坐在桌前，抬手执笔，另手扶住宽袖，露出一截瘦削白皙的手腕，在落昏暗的帐子里，亮得晃眼。 　　有一副好相貌的人，不管干什么都好看。 　　但是墨砚心里，自家主子最好看的时候，一定是拿着笔的时候。 　　锦绣文章、满纸烟霞…… 　　那一纸的方寸间，似乎藏着什么更深更远的东西。 　　而不是像现在…… 　　…… 　　………… 　　“只问候父母吗？还有什么其他要说的？” 　　墨砚听着自家主子温和的询问声。 　　对方回答有点磕巴，口音还掺杂着点不知道哪里的乡音，“呃……嗯……还有……俺媳妇儿……俺……俺……想她了……贼拉想……” 　　墨砚：！ 　　他失手碰倒了一边的烛台。 　　他家主子，师从清源先生，字画双绝、诗文皆冠……京城诸家公子无出其右！ 　　一、字、千、金！！！ 　　现在沦落到写这种东西？！报酬是……一篮子鸡蛋？！！！ 第27章 篡位将军vs清贵公子05 　　白穆帮人写家信的事儿没想着瞒着, 也瞒不住。不出几日，事情就传到燕骁耳中。 　　林洵义摇着头感慨，“恐怕……不妥啊……” 　　惹得燕骁多看了他一眼, 林洵义献计偏爱奇谋诡道, 实在不是个多谨慎的人。 　　“写家信”这事儿本就可大可小，要是这能从那七零八碎的琐事里拼凑出燕家军的情形，倒也是种能耐。 　　燕骁本不多在意, 只是这次开口竟的是林洵义。 　　他笑了一声，“我倒以为会是蒋逯先开这口……” 　　林洵义却笑不出来，他摇头, 神色忌惮，“我看不透那人……但起码有一点, 他耐性……我可比不得。” 　　燕骁挑眉：“这么说，他是真没甚动作？” 　　林洵义想点头，顿了下，又选了个更谨慎的说法, “暂时没有发现。” 　　燕骁笑了一下，似乎对林洵义的谨慎不以为意，但那无意识摩挲手指的小动作, 却透露的些微端倪。 　　两人随即转了话题，讨论起前些日子和匈奴的那一仗。 　　…… 　　………… 　　在林洵义告退时, 燕骁却叫住了他, “过两天拔营, 是个好机会……” 　　——试探的好机会。 　　林洵义顿了一下, 低声应道：“我去安排。” 　　* 　　白穆可不知道背后这些讨论，他要是真的听见了，恐怕要大呼委屈了。 　　天知道, 他这辈子实在绷得太紧了，难得出来放放风，就给自己短暂地放了个假。 　　反正，他在北疆这块儿的任务十分简单——爱上主角攻、反水小皇帝就行。 　　白穆踅摸着，先浪上个一段时间，等哪次开战，他找个机会被主角攻“救”上一次，然后爱上对方，这就顺理成章了…… 　　可不能说是白穆敷衍，这任务还有前置的。 　　裴白穆幼时曾被歹人掳去，多亏燕骁搭救，两人还交换了信物。 　　——对，就是白穆从不离身的那块玉佩。 　　这么想想，为了这段剧情，他都准备了十多年了…… 　　这要不够尽心尽力，那恐怕没别的话好说了！ 　　…… 　　拔营这事儿，还真没有人来通知白穆。 　　确定了白穆是是个“危险人物”，燕凌被他哥安排了一堆事情，这几天忙得昏头转向，自己知不知道有拔营这事儿还两说，更别说通知白穆了。 　　至于其他人，那更不用说了。还是白穆自己发现不对，让墨砚找人问了一下，这才得了答案。 　　事实上，要不是前两天靠帮人写家信打好了关系，估计就算问了，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还真不受待见…… 　　白穆幽幽叹气。 　　说起来，这段时间找他写信的人，也越发的少了。 　　……燕骁这是把他当贼防着呢。 　　* 　　墨砚对没人告诉他们这事非常不满，一边念念叨叨地埋怨着“黑了良心”，一边愤愤不平地收拾东西。 　　他们二人得知拔营本来就比别人晚，白穆的东西又多，自然是收拾不完。 　　白穆心里有数，打从一开始就让墨砚拣着要紧的收，那些不常用的扔了就扔了吧。 　　最后，果然没收完，这又让墨砚好一阵肉疼。 　　他疼了半天，又突然反应过来，要是在京时，那些玩意儿扔了他都不多一眼。结果现金到这儿，竟成了稀罕东西。 　　墨砚这下子又开始替白穆委屈了，这都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他家主子打从生下来就金尊玉贵锦衣玉食……哪天想吃点清淡的，就算是白灼菜心，都要用吊了好几天的老汤来熬，哪承想现在，见点荤腥都要靠别人施舍，还得卖字换吃喝…… 　　他想着越发心酸，又开始抹起了眼泪。 　　白穆：……这又怎么了？ 　　墨砚那厢哭唧唧地收完了东西，总算赶上了大部队的最后一波。 　　白穆觉得燕骁没有趁夜拔营，他大约就得说一声谢。不然说不准哪天一觉醒来，他就得对着一个空荡荡的营地懵逼。 　　* 　　白穆以为他是最后一波走的，但其实有人比他还晚。 　　只不过那队人人少又没有辎重，后发先至，很快就赶到了前头。 　　他们把找来的东西给燕骁。 　　燕骁懒得看，直接递给了一边的林洵义。 　　这倒霉差事。 　　林洵义叹气。 　　但又能怎么办呢？谁叫他不是主公？ 　　他只得耐着心思检查那些东西——从那位裴监军营帐里翻出来的。 　　“怎么样？” 　　燕骁嘴里叼了根草，口齿不清地问。 　　林洵义：“没什么特别的。” 　　意料之内…… 　　能耐下性子半个多月没什么动作，那样谨慎又有耐心的一个人，林洵义不觉得他会在这种地方露出马脚。 　　但是万一呢？所以……查还是要查的。 　　燕骁看着他把那些零碎的东西扔的扔毁的毁，却把一沓纸收了起来。 　　他挑了一下眉。 　　林洵义十分坦然：“字不错，我回去临一临。” 　　燕骁从鼻腔出了口气，哼笑一声，“拿去卖了，你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林洵义叹气，“刚才哪件东西卖了，我都不用愁了。” 　　* 　　白穆最后这一队人和大部队走散了。 　　虽然过了这么多辈子，白穆很多时候比一般人的经验足。但是他也没有在这个时代行军打仗的经历，也不知道这个情况对不对。 　　——难道大军这么容易被冲散？ 　　察觉到同行的人惶惶的情绪，白穆了悟，这大约不是什么常见现象。 　　但仍有淡定的人。 　　只见一个年岁稍长的老兵站出来，对着一个明显慌乱的年轻士卒斥责道：“慌什么！” 　　白穆在旁边看着，这老兵好像很有威信，寥寥几句之后，原本有些微混乱的队伍重新恢复了秩序。 　　众人由他带着继续往前。 　　* 　　又过了一段时间。 　　墨砚不安地凑到白穆跟前，压低声音、语带怀疑，“主子……他靠谱吗？” 　　这都走了快有半天了，还没赶上。 　　白穆：“没什么问题，跟着就行。” 　　墨砚立刻信服点头，眼底那点怀疑一下子都散了干净。 　　白穆：“……” 　　虽然被这么信任很高兴…… 　　但有一说一，难道他看起来像比那老兵还有经验吗？ 　　墨砚可不知道白穆这些纠结，在他心里，自家主子大概就是那天上的神仙投了凡胎，这世上就没什么主子做不成的…… 　　这会儿也是，白穆说了没什么问题，他就立刻把心放回了肚子里，老老实实跟着往前。 　　白穆在这方面确实没什么经验，但是他有系统啊。 　　虽然作为一个临时工，系统功能各种残缺不全，商城价格高到几乎等同于不存在，但是定位主角攻受这种基础功能还是有的。 　　这队人和燕骁的距离虽然没有拉近，但也绝对没有变远。 　　……路线是对的。 　　对此，白穆不吝表扬，“三儿，不错嘛。” 　　系统骄傲挺胸。 　　…… 　　白穆在队伍里其实没什么特别的，跟着走跟着停，除了衣服跟别人不太一样，其他举动可谓是十分融入集体了。 　　奈何集体跟他不太相合，白穆周围空出了十步左右的真空地带。 　　要是他骑着马倒还可以理解，但现在道路陡峭，白穆早就下马步行，情况看起来就十分诡异了。 　　这种时候，有个人主动凑上前来，不管缘由如何，白穆还是很乐意和他搭话的。 　　来人年纪不大，精瘦精瘦的，黑亮的眼珠滴溜溜乱转，显得过于精明油滑了。 　　白穆稍微挑了下眉，对这人凑过来的缘由，还是有点好奇。 　　那人先是讨好的笑了笑，压低的声音带着几分谄媚，“裴大人还请放心……您别看我师傅现在这样，他年轻的时候，也是斥候的一把好手……想当年平叛康王之乱……” 　　那人说着，小心觑着白穆的脸色：白穆扬眉好奇，他就兴高采烈地继续说；反之，白穆只要稍一皱眉，他立刻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 　　这种态度…… 　　陌生久了，白穆都觉得有点新奇了。 　　在京城里，他身边这样的人从来不缺。 　　但是到了北疆，他这个什么也不是的监军……怎么也不值得人这么讨好。 　　不、价值还是有的，只是风险太大…… 　　毕竟燕骁对他这个监军的态度，已经摆在了明面上……谁都不是傻子。 　　不过现在…… 　　与大军走散，燕骁又不在附近，怎么看都是个讨好好机会。 　　白穆只笑吟吟的听着这人说话，余光瞥见各式各样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 　　像是看出白穆对追踪这方面有兴趣，这个叫石三的年轻人循这个话题说了许久，正巧他们也是在寻大部队，也算是理论实践相结合。 　　只是听到一半，白穆打断了他，插了句话，“你刚刚说……’只要不下雨’？” 　　石三点头，“干这一行的，其实也是仰着老天吃饭……” 　　“要是老天爷不给面子，哗啦啦一场雨下来，那水一冲，啥玩意儿都留不下……” 　　白穆听他这话，皱了皱眉，仰头看向天空。 　　石三也跟着抬头。 　　这晴空万里的…… 　　他笑劝道：“裴大人在这呆得不久，可不知道这边的天……这可跟京城那边不一样，旱得很……” 　　“那种大雨，别说咱了，就是在这住了一辈子的老人家，都不一定碰见过……” 　　“……哪能那么倒霉？” 　　白穆幽幽看了这人一眼，“要是真下雨了……怎么办？” 　　石三心里好笑，还真是京城来的公子哥。 　　他稍微存了点吓唬的心思，“这要是真下雨了，追不追得上都是小事……荒郊野岭真让雨淋了个透透的，等入了夜，再让冷风一吹，恐怕是要病……这没大夫没药的，就得硬熬着……好不好，就看底子了……” 　　白穆道：“所以得找地方避雨。” 　　石三跟着点头。 　　心里却憋不住笑，这说得还跟真事儿似的。 　　他就这么想着，远处的天边却渐渐暗了下来。 　　石三：？？？ 　　他张着的嘴都来不及合上，喃喃念道：“……娘嘞……不、不会吧？” 　　“吧”字的尾音还没落干净，已经暗下来的天际闪过一道极明的亮光，紧随其后“轰隆隆”的雷响，好像千军万马从头顶踏过。 　　石三瞠目结舌，“这……这……” 第28章 篡位将军vs清贵公子06 　　石三还木着, 白穆拍了他一下，道：“我刚才看见一个地方，应该可以避雨。” 　　白穆寻思着, 自己说这事儿可能没什么说服力，他又推了推石三，道：“你去跟你师傅说一声……” 　　远处的雨滴已经逼近, 石三也不及犹豫，扯着嗓子应了一声, 连忙小跑去找他师傅了。 　　…… 　　白穆和石忠一块儿在前带路，几乎是众人刚刚躲进岩洞, 大雨就倾盆而下。 　　豆大的雨滴落在泥地上，又溅起了细小的水花, 黑云压得极低, 夹杂着雷鸣电闪，这情形, 好像末日一般。 　　这种天气，能找到一个庇身之所, 让人生出一中莫大的安全感来，洞内一时寂静无声。 　　那叫石忠老兵颇为复杂地看了白穆一眼, 道谢道：“多亏了裴监军。” 　　白穆挑眉, 刚才着急忙慌地跑, 其实大家也看不出来是谁带路。依照石忠的威信，他要是不做声, 这功劳也就记到他头上了。 　　……结果，这竟然是个实诚人。 　　白穆笑了笑，“当不得谢，只是碰巧看见了。” 　　* 　　洞内又静了一会儿, 大家从那惊魂甫定的状况回过神来，也都开始说起了话。 　　只不过外面的雨声太大，说话声只湮没在对话两人之间，稍微隔远点就听不清了。 　　白穆独自站在靠近洞口处，后面那些声音传到他耳朵里，只剩下“嗡嗡”的杂响了，倒是很好的催眠音。 　　白穆正看着外面的雨势，察觉到有人过来的动静，转回头看，见石三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 　　一脸想问什么，又憋住的便秘表情。 　　墨砚在旁虎视眈眈，似乎想赶人。 　　白穆笑了下，冲墨砚摆了摆手，示意他别紧张，又率先和石三搭话，“怎么了？” 　　石三见状，连忙扬起个谄笑，“小的……就是好奇，这……要下雨，您是怎么知道的？” 　　白穆：“旱云烟火，雨云水波。”# 　　石三：……啥？ 　　许是他傻呆呆的模样太蠢，白穆忍不住低笑了一声。 　　石三呆住了，新来的监军有副好相貌，这事儿大家都知道。毕竟，他来的第一天就引了半个营的人出去围观。 　　可这会儿，他这么一笑……那真真的好像天上的神仙下来，叫人魂都丢了。 　　好像意识到这样取笑委实不妥，那人连忙低声道了句歉。 　　石三晕乎乎地道不用。 　　能惹得神仙这么一笑，别说犯个傻，就是一辈子当个傻子他都愿意。 　　“刚才那话的意思是说，不下雨的云彩就像烟火一样，蓄着雨水的云像水的波纹……” 　　因为刚刚那一笑，被扣了人设分，未免再出什么事故，白穆这会儿绷紧了这张温雅君子的皮，温声细语的跟人解释起来。 　　…… 　　作为重点戏份的配角，裴白穆的人设点不少，其中有一条就是过目不忘。 　　虽然系统功能受限，但这点硬件条件，系统还不至于吝啬给他。 　　这会儿见这人对气象像是很感兴趣的模样，白穆也就跟人就这个话题聊了下去。 　　石三的表情从好奇到不以为意，再到震惊愕然，也就三五句话的功夫。 　　“我也见过……但是没留心过……” 　　“原来是这样……” 　　“……书里连这都有？” 　　石三时不时的惊呼一声，隔一会又连连点头，好像颇受教育。 　　——这模样倒比先前故作油滑谄媚真实得多。 　　…… 　　两人讨论得正热，那边石忠走到了近前，轻咳了一声。 　　彼时，白穆正捡了根树枝在地上画地动仪的示意图，石三正看得入神，洞口透过来的光却突然被挡了住，他不耐挥手，“边儿去、一边去……” 　　引得石忠又重重地一咳。 　　这熟悉的腔调把石三吓得一激灵，他抬头一看，果然是自己师傅。 　　石三连忙站起来，像是犯了什么错，垂头耷脑的站在一旁。 　　石忠看了自己徒弟一眼，没说什么，而是转头对白穆躬身，“裴大人，对不住。小子不懂事，给您添麻烦了……” 　　然后，也不等白穆答话，直接狠踹了石三一脚，直接把人踹跪下了。 　　一旁的墨砚被这个发展惊得目瞪口呆，他本来还因为这小子抢了主子注意醋着呢。 　　这会儿听见这“咚”的一声，整个人一抖，回过神来又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膝盖骨，脸上都带出点儿疼死了的表情。 　　石三倒是没喊疼，只是被师傅按着，硬邦邦地磕头道了歉，然后就走远了。 　　…… 　　雨停上路。 　　这次倒是很快就发现了大部队的踪迹。 　　白穆周围依旧是真空地带，再也没有人上来搭话。 　　又恢复了被排挤的状态，让墨砚颇觉不对味，他踮着脚四处踅摸一阵儿，看见了在队尾蔫蔫的石三，走路还一瘸一拐的，可见岩洞里那一下，磕得实在是重。 　　两人视线对上，石三立刻转了开。 　　墨砚：…… 　　他有点气，又不知道在气什么。 　　他回过头来，低声抱怨着，“又不是咱们的错。” 　　转头又看了眼在前面带路的石忠，泄愤似的比划了个手势，在嗓子眼儿里嘟囔，“这老头也忒狠了……” 　　白穆把他的手指给按下去，冲他摇了摇头，“别想了。” 　　墨砚以为主子这是安慰他，忙不迭的点头，立刻把那点不快抛到了九霄云外。 　　实际上，白穆只是觉得，以墨砚那小脑袋瓜，就算想了估计也想不明白，何必白费那功夫。 　　* 　　当夜，临时驻扎的营地。 　　石三就站在主帐外，像白天一样蔫头耷脑的没什么精神。 　　他在这儿站了许久，直到营帐里出来一个人。 　　他连忙迎上去，“师傅……” 　　他想说什么，但左右看了看，最终还是闭了嘴。 　　师徒俩往外走了一段路，石三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师傅，我觉得裴、裴大人……他……不是什么坏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石忠停下步子，转头定定地看他。 　　石三被这眼神看得心里着慌，呐呐说了一声，“师傅……” 　　石忠：“那他要是个好人呢？” 　　石三被这一句问懵了—— 　　是个好人，那将军就不用怀疑他了……也不用找人去试探他。 　　石忠看着他的神情，脸色倏地沉下来，“你好好想想，你这条命是谁给的……” 　　石三不明白话题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严肃，他连忙站好高声道：“我当然知道！……三年前，芝阳那会儿，要不是将军，我早就在死人堆里了！” 　　“师傅，石三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我我、我就是……觉得……” 　　他声气儿又渐渐弱下来，带着几分不解的委屈，“……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石忠看他，许久，叹了口气摇摇头。 　　——到底还是年轻人…… 　　这世上哪有什么好人坏人？ 　　……无非是各为其主。 　　他最终还是道：“你只记得一点，你这条命是将军给的……将军的吩咐，你听就是了。” 　　石三还想再说什么，但对着师傅沉下来的脸，他终究没敢吱声，低着头蔫蔫的，“我……去领罚。” 　　* 　　夜半时分。 　　墨砚抓着一盒药膏回来，脸色有点黑，他愤愤，“他不要！……不识好人心……” 　　“不要就算了……”白穆拍拍他的肩，安慰道。 　　墨砚“嗯”了声，仍旧念念有词地埋怨着。 　　白穆耐心等他发泄完，又问，“没让人撞见吧？” 　　墨砚：“没……照您的吩咐，我特意避着人走的。” 　　白穆点了下头。 　　墨砚却不高兴，“就是那小子也忒不识好歹了……这药可金贵着呢，咱自个儿用还来不及呢，好心给他，他还不要……” 　　白穆卷起书来戳他，“行了，别气了……以后不理他就是。” 　　墨砚觉得很有道理地点头，“对，不搭理他。” 　　白穆又忍不住笑。 　　——这小学生吵架的即视感。 　　不过他转头又有点忧虑：主角攻不行啊，派来试探他的人这么容易就立场不坚…… 　　就这段数，怎么和京城里那个白切黑的小混蛋斗？ 　　…… 　　白穆这还替燕骁操着心呢，那边却把他的危险程度提高了数倍不止。 　　林洵义瞅了一眼兀自深思的燕骁，“你难不成还当真？” 　　他是指方才石忠禀报时提到的“拉拢”。 　　燕骁在想事，一时没回话。 　　林洵义惊诧，“不是吧，容我提醒您，那人可是姓'裴'……” 　　燕骁这才从思绪抽回神，他白了人一眼，大意是：你看我像个傻子吗？ 　　开国八位国公，裴家高举其首。这李家的江山有半数功劳要归于裴氏，而之后数代姻亲，李裴虽是两姓，却犹如一家。而朝堂之上，各代官员，裴姓更是数不胜数…… 　　这般情形下，他这个“乱臣贼子”，要拉拢裴家人？ 　　……他脑子还没不清醒到那个地步。 　　不出意外，这一代的裴家领头人，便是这个裴白穆。 　　他摩挲了下手指，露出一个略显兴奋的笑，眼底泛着隐约的血色，像是碰到了什么心仪的猎物。 　　胆敢一个人孤身来北疆，胆子够大……耐性十足、聪明但不自以为聪明…… 　　——这才有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出自《吕氏春秋·应同》 第29章 篡位将军vs清贵公子07 　　“白穆！！” 　　一大早外面又响起了这声音, 听着就活力十足。 　　不过白穆一点都不这么觉得，他痛苦地把被子捂到头顶，试图假装没有听到。 　　奈何那声音穿透力十足, 且越来越近。 　　系统在意识海里投影了一个大大的“危”字，提示白穆他现在这情形要是被发现，人设分就不要想要了。 　　毕竟裴白穆这个人设, “睡懒觉”和“赖床”绝对与他无关。 　　白穆：！ 　　……算你狠！ 　　他腾地坐起身来，捞过衣服就往下跑, 一边系着腰带，一边坐到桌子旁, 捞过发带又扎起了头发。 　　等燕凌掀帐进来，就见白穆靠在桌旁, 正襟危坐、衣着整齐, 手里捧着本书，像是看得入了迷……一点也看不出来刚刚睡醒的模样。 　　燕凌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桌前那人抬眼看他, 含笑道了句，“小燕将军。” 　　可能因为是早上, 这声音还略有些低沉，燕凌莫名脸热, 一时都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他抓了抓头发, 先是道：“叫我阿凌就行。” 　　白穆含笑不语。 　　他现在处境还有点尴尬, 和主角攻的义弟关系太好没好处。 　　——说不定一回头，燕骁就给他安个什么“引诱弟弟”的罪名…… 　　燕凌有点泄气：下次、下次一定让他开口叫“阿凌”！ 　　燕凌又在帐里磨蹭了一会儿, 白穆看书，他就盯着白穆看。 　　白穆：…… 　　他又不是真的在看书。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白穆无奈先一步开口，“小燕将军这会儿过来, 是有什么事吗？” 　　燕凌“啊”了一声，“主帐开会，大哥让我叫你过去。” 　　白穆：……这种事情为什么不早说。 　　燕凌说完又眼巴巴的看他。 　　白穆无声叹气。 　　他先是答应了，之后又让燕凌在外稍等一会儿，说他随后就到。 　　燕凌不知道脑补了什么，面皮一下子涨红，同手同脚的出了去，到门口还绊了一跤。 　　白穆：“……” 　　他怀疑主角攻的这义弟是个傻的，但是他不敢说。 　　白穆趁这个机会，迅速完成了包括晨起洗漱、理平床铺、整理衣服等等一系列工作，再出门时依旧是那个没有任何破绽的裴大人。 　　…… 　　主帐。 　　白穆明显来的比较晚，他进来的时候，营帐里已经坐满了人。 　　倒不是他迟到，而是燕骁通知他就要比旁人迟。他来之前，这边应该已经开过一场会了。 　　可以理解…… 　　毕竟这帐子里都是燕骁的心腹，而白穆……充其量就是个人形天气预报…… 　　这事儿说起来还要追溯到一个月以前，燕骁领兵率众本已准备出发，却被白穆强硬地拦下来。 　　一时军中气氛紧绷，按照墨砚的话，他那天都担心“走在路上被套麻袋”。 　　只是，当日晚些时候，狂风大作，沙尘四起，便是在马厩里的马都被惊得有好几匹挣脱缰绳、不知所踪……不难想象，倘若真的按最初的安排，率骑兵偷袭，会是怎样惨烈的情形。 　　经此一事，白穆在营里的处境总算稍好了一些，在主帐的作战会议，有时候也会叫上他。 　　只是有一点…… 　　开会时间大都定在早上。 　　本以为终于能摆脱早朝摧残的白穆：…… 　　不过这些会上，白穆大部分时间只要坐着当壁花就行，并不需要他开口发表什么见解。 　　而且按照他现在在燕骁这边的信誉度，远没有到替人出谋划策的程度。要是他真开口说了什么，燕骁才要思索他这话后的深意呢。 　　但不管怎么说，一切都在向好的地方发展。 　　白穆寻思着，要是一开始他和燕骁的关系是“仇恨对立”，那现在怎么也是个“冷淡”。 　　进展稍慢，但他到不是特别急……一步一步来，总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 　　* 　　这场会，白穆虽是最晚来，但却是最早离开。 　　等燕骁冷冷淡淡地道一句，“今天就到这儿吧。” 　　白穆立刻起身告辞，片刻都不耽搁就往外走。 　　还在营帐中的诸位面面相觑。 　　片刻后，有个满脸髯须的汉子冷哼一声，斥道：“无礼之极！” 　　这说辞竟还挺文雅的。 　　走出去的白穆自然听不见，而营帐里的众位抬眼觑上首的表情，见燕骁没什么怒色，连忙七嘴八舌地劝着这汉子。 　　不多一会儿，众人也都陆续退出去。 　　林洵义被燕骁抬手留了下，两人又商讨了一阵儿后续布置。 　　少顷，燕骁开口，“你怎么看？” 　　两人还商讨着突袭之事，燕骁突然来了这么句。 　　林洵义却懂了他的意思。 　　他叹着气放下笔，脸上也显露出为难之色，“属下也是看不懂了。” 　　……这位裴监军的所作所为，当真是让人迷惑。 　　林洵义又笑，“若不是他姓裴，我还当真觉得他为将军所折，愿为您效力……” 　　这话显然是个玩笑，燕骁不至于当真。 　　两人沉默了一阵。 　　林洵义突然开口，“说起来，我前次去京，倒是听说了一桩流言……” 　　林洵义也不忌讳，笑嘻嘻地把那小皇帝和大将军之间的恩怨“情”仇说了一遍，那抑扬顿挫的腔调拿捏的恰到好处，显然是听过许多遍了。 　　名字当然是化名，朝代亦是前朝，但某些事件的既视感太强，燕骁几乎立刻听出里面的文章。 　　他脸色发黑，讽道：“不去当说书先生，真是委屈你了。” 　　林洵义不以为耻，反倒深感认同地点了点头。 　　燕骁觉得这事儿稍微有点恶心，但是也不多在意，他本也不是会被这种事影响的人，“不过是些市井流言……你提这个做什么？” 　　林洵义却摇头，“总有蠢人会当真……” 　　“上次王巡抚送的美人，你不觉得都有些像？” 　　像？ 　　……像谁？ 　　燕骁：“……” 　　他难得一脸噎住的表情……要吐不吐，非常难受了。 　　林洵义：“裴家三郎与那位模样最像……听说修园子的那位在的时候，就常把人召进去，还提过收认义子……” 　　顶着燕骁越来越诡异的眼神，林洵义淡定依旧，“……美人计也说不定……将军还是小心点为妙。” 　　燕骁半天没说出话来。 　　他想起营外初见那次，君子皎皎如天边明月…… 　　这想法确实一闪而过，是现在…… 　　“他们疯了不成？” 　　用这么个人来使美人计？！ 　　林洵义一开始还存着点儿玩笑的心思，但是说着说着却有点儿取信自己了。 　　——李家这几代皇帝干得荒唐事还少吗？ 　　在宣政殿开戏班子的；天天出宫往外溜、十天半月不见人的；热衷假冒土匪劫掠官银的…… 　　与之相较，什么立男后、修园子、出家当和尚……都是小事儿了。 　　现在干出这事来，想想也不稀奇。 　　…… 　　这个话题，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之后的几次会，白穆依旧是最晚到场，最早离开。但是比较意外的是，本来安心当壁花的他偶尔也会被询问一二。 　　白穆：？ 　　是表达信任？好像又不像？ 　　一时间，双方都在互相揣摩态度。 　　* 　　这日。 　　燕骁宣布结束后，白穆又是最早离开。 　　可不知什么时候起，已经无人再对此表示不满，众人都等他出去后，才次第告退。 　　——才华至此，傲气都成了理所当然。 　　白穆的主要心思都在燕骁身上，一时倒没注意“同僚”们的态度转变。 　　故而，在路上被林洵义拦住时，他还有点意外。 　　“裴大人。” 　　林洵义拱手施礼，“听闻大人棋艺高超……不知可否切磋一二？” 　　白穆顿了一下。 　　他对林洵义还是有关注的，毕竟这可是燕骁手下的首席军师，未来的丞相大人。 　　但是…… 　　白穆：“……” 　　这些人怎么回事？难道聪明人之间的试探，只有下棋这一个办法吗？ 　　白穆酸不溜丢地想着，拒绝承认因为自己棋艺一般，拼硬实力赢不过别人，这才生出这诸多不满。 　　他艰难微笑，拱了下手，“……谢君垂青，不胜荣幸。” 　　内心OS：三儿，靠你了…… 　　* 　　虽然打定主意抱系统大腿，但是开局的时候，白穆还是不想直接认怂，坚持凭着自己下了好几手。 　　然后…… 　　逐渐自闭。 　　白穆：“……三儿啊，嘤嘤嘤，他欺负我。” 　　这个世界里，系统不知道为什么格外好说话。 　　就比如说现在，它非但没有对白穆的戏精行为有任何□□，反倒立刻给予了场外指导。 　　白穆：系统突然对他这么好，说实话……有点不习惯…… 　　但是这点不习惯并不影响什么，白穆按照系统的指示迅速落子。 　　“哒哒”的落子声在帐内回响…… 　　边疆物资匮乏，这棋盘棋子都不是什么名贵材料，两者相撞的声音也远称不上悦耳。但执白子的那只手白皙修长，硬生生的夺去了人全部的注意力，让人无暇追究那并不悦耳的声音。 　　只是林洵义这会儿，却顾不得欣赏那只手。 　　他额上渐渐渗出汗珠，棋子落下的间隔越来越长。 　　…… 　　………… 　　终于，他放在棋盒上方的手变捻为抓，握住了数颗棋子。 　　零落的黑子落在棋盘之上，林洵义喟然长叹，“我输了。” 　　再抬头，对面那人含笑拱手，“承让。” 　　这笑容依旧温文尔雅，好似刚才那杀机四伏、处处陷阱的棋局并非出自他之手。 　　白穆：说实话，这局棋进行到最后，已经超出了他的解析范围…… 　　俗称，“看都看不懂”。 　　话虽如此，对上林洵义肃然起敬的目光，白穆却受得十分坦然。 　　——三儿，好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白穆：什么系统的我的，分那么清楚干什么……都是我的。 第30章 篡位将军vs清贵公子08 　　地位改变实在是件很微妙的事, 总之等墨砚反应过来时，他在军中的称呼就从“喂”“哎”之类的叫，变成了“墨砚兄弟”。 　　除此之外，平日里若是缺了什么, 稍微说上一句, 不必专门去提, 第二日就有人送来。 　　墨砚对此适应良好, 或者说他觉得这才是正常的…… 　　他家主子本就该被人捧着。 　　但作为主子的白穆却觉得不太对。 　　燕骁擅长突袭、爱出奇兵，他总愿意以最少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成果。 　　但现如今, 接连几日都是大张旗鼓地出军对垒，这实在不是他的作风。而且动静太大, 反倒让人觉得是在做戏…… 　　说起来，他已经好几天没有见过燕骁了。 　　远远看去的铠甲不算——面具一挡，谁知道里面是人是鬼。 　　白穆心里不好的预感愈重, 他戳了一下系统，“三儿，帮我定位一下，燕骁在哪。” 　　系统立刻显示了位置。 　　白穆失手打碎了手里的茶盏。 　　墨砚听到动静看过来, 连忙道：“嗳！主子您别动，小的来收拾。” 　　白穆仓促点头, 连谢都来不及说, 匆匆道了句, “我出去一趟。” 　　话音未落, 人就到了帐外。 　　墨砚听下手上的动作，有点茫然地看过去。 　　到底怎么了？他家主子这么慌……就是当年殿试前夜也不见主子这模样啊。 　　没人解答他的疑惑。 　　* 　　白穆一路急跑到主帐，路上叮叮咚咚的人设扣分不断，但是这点小分数白穆已经无暇顾及。 　　北地产马、且民风彪悍。对上自小在马背上长大的匈奴, 单论战斗力，汉家自然是远远不足的。但若论战术计谋，泱泱华夏，老祖宗留下的东西足够套路这些尚无成型文字体系的胡人好几辈子了。 　　但这段时间交手下来，他们却发现对手也学会了设计陷阱、卖出诱饵，逼迫燕家军硬碰硬。 　　据规城探子来报，塔塔手下新来了一位汉家军师，深得信任……这几次的交战布局都是出自他之手。 　　而最近这数次次交手，燕家军虽然是胜，却是惨胜。 　　白穆想起了前些天自己半开玩笑的提议—— 　　在正面大张旗鼓对垒，降低其警惕，然后派人偷袭，直接解决那军师就是……左右一张汉家面孔，在匈奴人堆里太好认了。 　　天知道他就随口一说，这里面的操作难度技术细节都完全没提。而且领刺杀任务的那个人，都可以算作是死士了，要是没什么特别的能耐，基本就是个有去无回。 　　只是，看看燕骁现在的定位，白穆只觉得一口老血卡在喉间。 　　——这什么情况？！千万别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白穆一路行到主帐，全然无视了伸手拦他的卫兵，猛地掀开帘子。 　　守门那士卒没有防备，竟然被白穆一错身进了去，他连忙进来抓人，“裴大人，将军和林军师正在议事！您不能进啊！” 　　帐里传来沉沉的一声，“出去。” 　　也确实是燕骁的声音。 　　“是。” 　　那士兵领命出去，白穆却留在了帐内。 　　不像谨遵军纪不敢随便乱看的卫兵，白穆一进来就看见了里面的情形。 　　哪有什么燕骁？！ 　　不过是一个赤着上身、正呲牙咧嘴上药的燕凌，还有个帮忙搭手的林洵义。 　　白穆瞥见一旁脱下的铠甲，总算知道了这几天领兵的“燕骁”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人视线相汇，一时没人说话。 　　燕凌最先有了反应，他迅捷扯过一旁的被子盖在身上。他身上伤口不小，白穆都能看见随着他动作往外渗的血。 　　……看着都替他疼。 　　在燕家军的这段时日，虽然白穆尽力拉开距离，但奈何对方是个一根筋的直肠子，完全看不出来白穆委婉的拒绝。故而，现在整个营地里和白穆关系最好的，还是要数这位小燕将军了。 　　白穆忍不住往前了一步。 　　一直很迟钝的燕凌，难得敏锐了一次，立刻高声道：“我没事！” 　　随即就被林洵义敲了，“你是想让多少人听见？” 　　——他刚刚用的是自己的声音。 　　燕凌悻悻，又小声重复了遍，“我没事。” 　　说着，甚至还想要给白穆比划两下。 　　被这么一打断，白穆本来焦急的心情倒是奇异的缓和了不少，他摇了摇头，制止了燕凌的动作，道：“别乱动。” 　　燕凌当真就一动不动了，连眨眼都不眨。 　　白穆：……傻狍子。 　　他有点儿想笑，但还是忍住了。 　　旁边的林洵义：…… 　　他视线从白穆身上略过，又转回来看了燕凌两眼，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闭了嘴。 　　教育弟弟这事，还是叫燕骁他自己来吧。 　　他上前两步，挡在白穆和燕凌中间，问：“裴兄知晓了？” 　　白穆：“……” 　　他一时被噎住了。 　　你们都这么直接承认的吗？本该带兵打仗的主将孤身深入敌营，这操作你们不觉得哪里有问题吗？ 　　还有，为什燕凌冒充得这么熟练？！这种事难道还不是第一次吗？！ 　　——说到底，他这个本该是外人的人，为什么比他们自己人还担心？ 　　槽点太多，白穆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吐起。 　　系统提示声总算让他捡回了人设，白穆梗了半天，总算憋出来一句，“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林洵义笑而不语。 　　毕竟燕骁怎么看都不像君子，硬形容的话，“土匪”差不多。 　　——当然，燕将军还不至于那么掉价。 　　白穆：“……” 　　这笑有点儿讨厌。 　　白穆也想通了，人家自家人都不慌，他这个立场存疑的家伙，跟着瞎着急什么？ 　　毕竟主角攻的光环在身，燕骁就算潜入敌营杀了主将，也能全身而退，何况是小小一个军师。 　　他正这么想着，却见一人拿着一个小竹筒匆匆进来。 　　——有人传书？ 　　白穆正打算回身避嫌，林洵义已经直接打开了。 　　……倒是相信他人品。 　　白穆还不至于去偷看人家的信件内容，只是……他看见了林洵义突变的脸色。 　　白穆心里“咯噔”一下，能让林洵义失态的事…… 　　为验证那点不妙的猜想，他再次戳着系统定位燕骁。 　　地图上原本代表安全的绿点，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轻微危险的黄色，白穆盯着的这会儿工夫，那点又在黄色和红色之间反复跳变。 　　白穆：！！！ 　　md！主角攻他又作了什么死？！ 　　这时林洵义已经看完纸条上的内容，他下意识抬头看白穆。 　　据燕家军设在规城的探子禀报，燕骁此行早就暴露，规城此刻全城戒备，那所谓“军师府邸”也是个诱饵，燕骁此刻处境恐怕不妙。 　　——军中有内奸，而最有可能的…… 　　林洵义正想着，却被燕凌抓住了手。 　　燕凌不像平时那没心没肺的模样，他眉头下压，虽然五官并不相似，但那神情竟然带出几分燕骁的影子。 　　燕凌的态度很坚定：不是他。 　　林洵义顿住。 　　而就在两人稍稍耽搁的这会儿光景，白穆霍然起身，扔下一句，“我去找他。” 　　再看时，人已经出了营帐。 　　林洵义当真被这意料不到的发展给惊到了。 　　——这真不是什么畏罪潜逃吗？ 　　燕凌的沉稳似乎只维持了一瞬，见这情形，立刻急得跳起来追人。却被反应过来的林洵义摁住——这种关键时候军心更不能乱，“燕骁”必须在营中。 　　“你得留在这儿。” 　　林洵义如是道。 　　* 　　白穆是在取马的时候被林洵义拦住的，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十分奇怪，别的先不用说，单只人设分今天已经扣了过百。 　　但是对比主角攻意外死亡的后果，这点损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林洵义是带着兵来的。 　　他没有说话，但是白穆知道他的态度：自己如果不给个合理的解释，大概走不出这营地。 　　但是这事情，也没法解释。 　　既然这样，那就不解释，白穆抬手抛出一样东西。 　　被一士兵接住，呈到林洵义跟前。 　　林洵义：“……” 　　看着手里的东西，他忍不住露出了愕然的神色。 　　——是符节……监军符节…… 　　林洵义：“你……” 　　到底想干什么？！ 　　白穆已经翻身上马。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林洵义，“……我去带他回来。” 　　林洵义已经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他怀疑自己尚在梦中。 　　眼前的一切都出乎他的意料。 　　燕骁要救吗？当然！那可是他们的主将！！ 　　便是拼尽一切、不惜任何代价，也要将他救回来。 　　但是这个人…… 　　怎么也不该是这个人去救。 　　僵持之中，那人胯.下的马高高跃起，从众人头顶飞跃而过。 　　林洵义犹豫一瞬，抬手拦住了要追去的人。 　　错身而过的一瞬间，他听见了一句嘱托，“帮我照顾好墨砚……” 　　交出符节是释权，这句交代又是表明软肋…… 　　虽然要是想不明白缘由，但是不可否认……他确实拿到了足够的把柄。 　　——足够他赌一把的把柄。 　　只是……到底是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白穆（捧读）：当然是因为爱啊。 第31章 篡位将军vs清贵公子09 　　夜凉如霜。 　　白日的燥热褪去, 微风带来丝丝凉意，那轮明月藏在层层乌云之后，被全然遮蔽, 一丝光亮也无。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莫名让人生出些悚然之感。 　　——这是人类对黑暗未知的本能惧怕。 　　但亦有人在这黑夜中行动自如, 他灵巧地避过一波又一波的巡逻, 身形在阴影中穿梭, 好像暗夜中的精灵。 　　怎么说也是曾经当过“黑暗精灵”的人，虽然现在没了那层黑皮和夜视能力, 但潜行功夫还是没落下的。 　　经过某处, 白穆的耳朵一动, 轻盈地往树上一跃。而原本所在的那条路上，一队巡逻刚好经过。 　　树叶被微风带出簌簌声响, 巡逻队中好像有人发现了什么, 四处张望，却一无所获。那人挠了挠头，有点疑惑地嘟囔了句什么，却也没多做停留。 　　* 　　白穆站在树上一动不动, 呼吸声都被放到了最低, 一直等那群人走过去，他才轻盈地从树上跃下, 却没有离开。 　　——按照系统地图的显示, 燕骁的小黄点就在这附近才对。 　　不得不说, 这人藏匿的能耐还是不错的，要不是有系统提示，他就把这块地方略过去了。 　　只是，现在…… 　　白穆静下心来仔细搜寻。 　　他闭上眼睛, 其余感知被无限放大，周围一切在脑海中重新构建。 　　——找到了！ 　　他猛地睁眼。 　　但还不待白穆有所动作，那人却先一步动了。 　　身后的树丛里突然蹿出一个黑影，是与他高大体型极不相称的迅捷。他目标也很明确，匕首的锋刃闪着凛凛寒光，直取白穆咽喉。 　　耐心潜伏，一击必杀。 　　这的确是个极为出色的猎手。 　　风向变化的那一瞬间，白穆就察觉了不对，他猛地弯下身体，匕首贴着头顶划过，削下几缕黑发。 　　白穆：日哦！ 　　他忍不住爆了句粗。 　　可袭击的那人却并不停顿，原本笃定的杀招被躲，他却一刻犹豫也没，立即变招。 　　匕首在手中灵巧的转了一个圈，变抹为刺。 　　…… 　　………… 　　不过顷刻间，两人便交手数招。 　　白穆无语至极—— 　　这踏马都是什么事儿啊？他千辛万苦过来救人，结果反而和被救的人打起来了？！ 　　然而对方招招杀招，白穆疲于应付，根本分不出空闲来解释。 　　白穆也逐渐打出真火来，他没有兵器，但身体本身就是最大的兵器，他变指为爪直取燕骁咽喉。 　　下一秒…… 　　差点被系统突如其来的警告声吓死。 　　白穆：……只能他打我，我不能攻击他？！！什么道理？！ 　　艹啊！主角了不起啊？！ 　　他在心里默默比了个中指。 　　…… 　　燕骁不知道这人刚才为什么突然顿住，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抓住机会反击，匕首狠狠扎向对方心口。 　　那人反应也是极快，瞬息之间矮身躲过，但避开致命处，那柄匕首还是深深扎入肩头。 　　“燕、骁！” 　　抓着匕首的手被人擒住，燕骁听见那人压抑着怒火的声音。 　　怪好听的……还有点耳熟。 　　他冷静地想。 　　* 　　云层被风吹动，露出一隙月光，恰巧照亮了那人的面庞。 　　因为刚刚的打斗，他黑色长发散乱开来，有几缕被渗出的汗水黏在颊侧，称得那张精致的脸格外苍白脆弱，可偏偏那双眼睛…… 　　眸明如星，好像被乌云遮蔽的漫天星辰都藏到了这里。 　　不合时宜的，燕骁的吐吸粗重了一瞬…… 　　他一直知道，这位监军有一副好皮相，也只是知道罢了。 　　但现在…… 　　这种脆弱却又坚强的模样，却瞬间激起那藏在心底最原始、最隐秘的欲望。 　　……美人计？ 　　不期然的，那个被他嗤之以鼻的想法冒上心头。 　　倘若是真的，那……不得不承认他快成功了…… 　　燕骁松开了匕首，转而抓住那人的手腕，两人的距离拉近。 　　月光只短暂现了一瞬，很快又隐没于云后。 　　重归的黑暗寂静中，两人呼吸静静交错。某些在光亮下隐没的心思迅速滋生，张牙舞爪地占据大半心房。 　　燕骁直直地看向那双眼睛。 　　——这么好看，那要是哭出来……是不是更美了…… 　　眼角染红，星辰坠落。 　　只是稍想一想，身上就一阵颤栗…… 　　他……起反应了。 　　* 　　白穆正在心里问候燕骁的祖宗十八代。 　　疼，tmd真的疼，疼死了！ 　　老实说，白穆在这个世界虽然精神上备受折磨、压力巨大……但是在□□上却没吃过什么苦。因此，他倒不知道，这个壳子还是个疼痛敏感体质。 　　系统立刻询问是否要屏蔽感知，却被白穆拒绝了。 　　系统：？？？ 　　这是它那个怕疼又怕苦、动辄“嘤嘤嘤”的宿主吗？ 　　白穆警惕：“我觉得你在背后说我坏话。” 　　系统：“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明明都是大实话。 　　白穆哼哼两句，因为实在太疼，没有心情再跟系统贫嘴。 　　要是能不遭这份罪，白穆当然愿意，但这会儿情况不允许啊。 　　他家这个系统本来就是个阉.割残缺版，仅有的几个功能还都是残次品，就比如说这个“痛觉屏蔽”……疼是不疼了，对外界的感知也被削到50%往下。 　　正常情况下，当然没什么问题。但是他们现在在哪？在敌方的大本营！ 　　这时候削感知，这是找死呢找死呢还是找死呢？！ 　　* 　　白穆尚不知道燕骁那刺杀得手了没，但规城现如今的巡逻相当密集……巡查队伍刚刚过去了一支，这会儿又来了。 　　疼痛干扰下，白穆的发现还慢了半拍。燕骁先一步揽住他后退，两人险险躲过。 　　那队伍过去，燕骁想要趁势离开，却被白穆扯了扯衣襟拉住。 　　白穆无声比了一个方向。 　　燕骁看他，白穆觉得那眼神有点不对，暗沉沉的叫人心里发慌。 　　白穆：“……” 　　他顿了下，忍不住冲系统吐槽，“他这是在怀疑我吧？！一定是在怀疑我！” 　　“真是日了狗了，老子千里迢迢来救人，连句感谢没有，迎面就是一刀……” 　　“……” 　　“现在也是，哥好心指路……他这是什么反应？” 　　“菜逼还不承认自己是菜逼，有本事他自己带路啊？！能走出去算老子输！！” 　　“……” 　　“主角攻了不起啊，早晚有一天……”老子也能升职加薪、当上主角。 　　白穆险险把后半句话吞回去。 　　真是差点被气疯了，当什么“主角”？吃力不讨好。 　　他还得攒积分回家呢。 　　…… 　　燕骁并没有走白穆指的方向，而是选了相反的一条路。他贯彻“动手不动口”的原则，一句也没啰嗦，直接把人扛起来，并没有给白穆发表反对意见的机会。 　　白穆挣扎。 　　——这条路绝对走不出去，他敢以系统地图保证！ 　　要是被巡逻发现了，两人谁也讨不了好。故而白穆也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只得压低声音提醒，“不是这条路……是后面……” 　　燕骁充耳不闻，仍旧直线往前。 　　白穆：……@%*#$& 　　他跟这个主角攻绝对上辈子有仇！ 　　* 　　两人最后停在一间小屋跟前，空气中充斥着苦涩的药香。 　　白穆很快就做出了判断：这是一家医馆。 　　他虚虚触了触肩上的伤口，原来是因为他的伤。 　　白穆为自己刚才的暗地咒骂愧疚了一秒……也就一秒。 　　毕竟那匕首还在他肩膀上扎着呢，一动就撕裂一样疼。 　　——燕骁活该被骂！ 　　…… 　　医馆门口，一只有些年纪的老狗懒懒散散地趴着。 　　听见动静，它两只耳朵立刻支楞起来，四肢撑起、身体低伏，喉间发出威胁的低咽。 　　燕骁停住步，暗器已经扣在手中……却被另一只更加纤细的手按住。 　　白穆终于趁燕骁分神的功夫脱身，从被扛的姿势跳下来。他止住了燕骁的动作，自己往前一步。 　　那狗已经露出獠牙，滴嗒的涎水落在地上，好像下一刻就会扑上来撕咬。 　　对白穆这举动，燕骁不赞同地皱眉。 　　只不过白穆背对着他，看不见这表情。当然，就算看见，也不会多在意就是了。 　　白穆只往前走了一步，站到了燕骁前面，便没有再动的意思。燕骁这角度看不见他做了什么，又或许他什么都没做。 　　可那只原本凶相毕露的狗却低下了头，呜咽了两声，又乖巧趴了回去。 　　燕骁颇觉意外地多看了两眼。 　　他不知道这狗的凶名，但这不妨碍他明白这东西不是什么善茬。 　　——这会儿规城全城戒严，可就连巡逻的队伍都绕着这块儿走。 　　燕骁看着前方那道纤细的身影，微微眯眼。 　　——原来不只讨人喜欢，连畜生也是…… 　　* 　　似乎是因为这狗太凶，有它看门，这医馆连锁都没落，两人直接推门进去了。 　　白穆正打算找药，却被燕骁摁住了，“老实坐着，胳膊不想要了？！” 　　白穆：“……” 　　他暗自腹诽：这都谁的锅？ 　　但到底没再动弹。 　　——他肩膀上还捅着把匕首呢。 　　这匕首显然是特制的，一侧刀锋，另一侧却是锯齿状的开口。要是硬拔，得生生剜去一大块肉去，但一直捅着，也是在不断二次伤害。 　　——怎么样都是祸害。 　　这兵器…… 　　还真是和它主人一样缺德。 第32章 篡位将军vs清贵公子10 　　燕骁对处理外伤显然很有一套, 他熟练地翻出药粉、火烛，随身携带的小刀在火上烤过。 　　再转回身，却是呼吸一滞。 　　他视力极好, 就算在这沉沉夜中, 也能借着窗户投入的那一丁点光亮, 看清那边情形—— 　　那人衣衫半解，半侧衣襟已经滑落, 露出圆润的肩头，大半胸膛也袒露在外…… 　　他很瘦, 精致的锁骨突出, 线条流畅好看。但却绝不纤弱，薄薄的肌肉附在纤细的骨架上, 随着他的动作微微起伏。 　　那伤口渗出的血早已凝固, 右肩上的衣服和血肉黏连，他正小心地动作, 试图将二者分开。 　　那必然是疼的。 　　他整个身体都微微颤抖，牙齿紧紧咬在形状漂亮的下唇上，几乎都咬出了血。汗珠顺着额角往下淌, 滑过喉结, 又沿着胸膛往下, 隐没到更深处。 　　…… 　　………… 　　那都快把人烧死的眼神，白穆就是再迟钝也发现。 　　他抬眼看过去，却被燕骁眼底的凶光吓了一跳，手上的力道一时没把持住，猛的掀起一大块粘在伤处的布料，疼得他痉挛，死死咬住下唇, 还是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 　　白穆：“三儿，他是不是要趁机捅死我？！” 　　“卧槽！这么没良心的吗？老子可是专门来救他，捅刀不说，这会还要来个杀人灭口……” 　　“艹了！艹了！！” 　　“……” 　　系统：“我觉得不是。” 　　白穆摇头：“你不懂。” 　　和他家三儿相处了这么久，白穆也大概知道人工智能分析危险的方式——无非是周围环境因素、外加对方肢体语言。 　　但燕骁刚才什么动作也没有，白穆也没法跟它解释，刚才燕骁那个眼神是怎么让他毛骨悚然的。 　　……他甚至怀疑自己会被活生生的拆吃入腹。 　　系统：“……” 　　它从善如流，“好的。” 　　白穆：神tm“好的”！还能不能有点系统爱了？！你宿主现在正水深火热，下一刻就可能小命不保啊！！ 　　他开始讲条件，“我要是被主角攻捅死，这能不能算工伤？” 　　“我要求不高，也不用你们补偿什么，只要这次任务失败不扣积分就行……” 　　“……” 　　白穆和系统逼逼叨叨算是日常，可没因此放松对燕骁的警惕。或者说他本来大半心神就放在燕骁身上，是以对方一动，他立刻就发现了。 　　浑身肌肉紧绷，随时准备跳起。 　　这狼狈又警惕的模样…… 　　燕骁低笑了一声，是低哑的沉。 　　——这要是只猫，这会儿大概浑身的毛都炸起来了。 　　他走到跟前，按住了那裸露在外的肩膀，“我来。” 　　白穆：…… 　　请容他拒绝。 　　燕骁当然没给他这机会，直接动手。 　　他可比白穆刚才那磨磨唧唧的做法干脆多了，上手就撕，布帛破裂的响声伴随着一阵剧痛，白穆险些厥过去。 　　白穆：！！！ 　　他刚才说什么来着？！这人是想活活疼死他吧？！狠！太狠了！！ 　　紧咬的牙关被人捏着脸颊强行打开，嘴里塞进来一块东西，燕骁依旧言简意赅，“咬着。” 　　白穆已经疼得不太清醒，下意识的摇头拒绝，试图把那块软木往外吐。 　　燕骁似乎“啧”了一声，伸手把软木往里推，确定不会被吐出来，这才低头去看那伤口。 　　白穆受伤之后又是一路折腾，这伤口早就不是最初的那样，匕首在肉里搅过，看起来很是狰狞。 　　燕骁却没什么意外之色，他早就料到了。 　　就这样，还打算直接出城？ 　　怕是没走几步，人就凉了。 　　没法点灯，只借着那微弱的月色，看都看不清楚，本该很难处理，燕骁下手却非常干脆。 　　燕骁本来还担心白穆会挣扎，结果除却那细微的颤抖，白穆硬挺着一动不动。 　　——这会儿倒是乖了。 　　虽然这么想着，但他心里还是赞了一句“硬气”。 　　毕竟在营里见多了处理伤口哭爹喊娘的，就连燕凌当年处理类似的伤，都得七八个人一起按着，稍不留神就要跳起来。 　　秉着“长痛不如短痛”的想法，燕骁这伤口处理的不算精细，但却绝对迅速。 　　——这也没条件精细。 　　他最后把绷带打上结，抬头看向白穆，却又是一怔。 　　那人眼神涣散，眼中蒙着一层薄薄的水光。 　　在他的注视下，那沾湿的长睫颤了颤，一滴泪珠涌出，沿着眼角的湿痕蜿蜒往下。 　　燕骁呼吸窒了窒，像是被蛊惑一样，他抬手轻轻抹掉那滴泪。 　　软……又细腻…… 　　燕骁心里瞬间闪过好几个形容—— 　　江南进贡的绸缎、伊犁进献的羊脂玉、龙泉瓷器…… 　　……却都不及手下的触感。 　　他动作已经放得极轻，却仍在上面留下一道明显的红痕。 　　稍往下一点，脸颊侧边，两道清晰的指印，明晃晃地控诉着他刚才的暴行。 　　他大约天生没有什么愧疚情绪，对此竟然也不觉得怎么抱歉，反倒生出一种莫名的冲动兴奋，甚至想要留下更多的痕迹。 　　手无意识地在脸上磨蹭，沾了一层湿漉漉的水痕，泪水、汗水……还有…… 　　生着厚茧的手指在那微微开启的唇瓣上压过，顿了片刻直接伸手探入口腔，动作粗暴地去扣那软木。 　　然后…… 　　被咬了。 　　白穆下了狠劲儿，等燕骁抽手出来，食指指节上明晃晃一圈牙印，都有点渗血。 　　白穆：神清气爽。 　　他没什么诚意道：“抱歉。” 　　燕骁看向白穆，那眼睛又恢复了平时的灵动，倒没想到这会儿工夫就缓过来了。 　　他笑了一声，“牙口不错。” 　　白穆：“……” 　　这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燕骁又摸了摸手上的齿痕，意味不明地看着他笑。 　　白穆：“……” 　　不知道为什么，他甚至觉得自己有点吃亏…… 　　这到底是什么魔鬼？ 　　和这人一比，新手世界的顾大总裁简直都是乖巧无害的小天使。 　　…… 　　那边处理完白穆的伤口，燕骁毫不避讳直接当着他的面解开上衣。 　　白穆：“……” 　　他看着那紧绷流畅的肌肉线条，羡慕了一瞬，但很快就收束思绪。 　　艹，八块腹肌了不起啊？！想当年老子还是…… 　　白穆吐槽了一半，突然顿住。 　　他看见，那结实紧绷的腰侧，一道长形刀伤横亘其中，血肉外翻，比白穆肩头上那道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然而刚才一路过来，白穆竟没有丝毫察觉。 　　他咬牙嘶气，这货也太能忍了吧？！ 　　这么重的伤，要是再深一点点可就捅肾了……结果可倒好，这货一路没事儿人似的…… 　　白穆咂摸了半天，冲系统感慨：“我敬他是条汉子……” 　　他看着燕骁处理伤口，恍然明白自己刚才是误会了。 　　——这人对自己下手只有更狠。 　　撕衣服清理伤口上药……动作糙到围观的白穆都忍不住眼皮直跳。 　　——就好像那块肉不是自己的一样。 　　对比起来，刚才燕骁对他都算是温柔了。 　　白穆：…… 　　这熟悉的感觉。 　　这个世界的主角攻受虽然方向不同，但是在让他感觉“败了”这一点上……还真是如出一辙。 　　——md，这果然是地狱难度吧？！ 　　不慌不慌，他还能苟。 　　白穆安慰自己，下意识想摸摸怀里的玉佩，试图凭借任务道具找个心安。 　　然而…… 　　………… 　　玉佩呢？他那么大一个玉佩呢？！ 　　走之前他特意放在好几层衣服里面的！！ 　　* 　　燕骁粗粗处理完伤口，就看那从来都是风姿卓然、就连刚才那情形都能硬挺着不吭声的监军大人，这会儿正很没形象地趴在地上，一脸焦急。 　　这倒是奇了。 　　燕骁对这位监军了解不算深，今天甚至是两人第一次独处，但他也从没想过能在对方脸上看见这种情绪。 　　——这是在……找东西？ 　　* 　　辛苦半晌，却一无所获。 　　白穆已经开始放大范围，回忆自己刚才经过的路线。 　　——哪里最可能掉东西？ 　　他想了半天，悲哀地得出一个结论：哪都有可能。 　　不管是刚才和燕骁的打斗，还是那一路头朝下被扛的姿势……都踏马是容易掉东西的场景。 　　白穆试图挣扎：“三儿啊，你看哈，这玉佩本来就是燕骁的，四舍五入他就是半个主角攻啊。你……能定位吗？” 　　系统：“……” 　　它沉默了半天，似乎是在检索资料，半晌才给出答案—— 　　“……只能定位一整个主角。” 　　半个的不算。 　　白穆：“……” 　　他怀疑系统在嘲讽他。 　　…… 　　既然系统不行，那只能…… 　　白穆泄气抬头，打算跟燕骁说一声，他要折返回去找点东西。 　　却见燕骁低头看手，一脸深思。 　　手有什么好看的？能长出花来吗？ 　　白穆暗槽。 　　等、等等！！ 　　他手里的那玩意儿。 　　——怎么……有点儿眼熟？！ 　　白穆：卧槽？！ 　　他立刻劈手去夺，不留神扯了肩上的伤口，疼得脸色煞白。 　　燕骁则只是稍侧了侧身，轻易就避开了白穆伸过来的手臂。 　　白穆：同样是受伤debuff，为什么这人的敏捷属性没被扣？！GM我要举报这人开挂！ 　　“给我！” 　　白穆厉声道。 　　然后……被“哐当”一下、超过三位数的人设扣分给惊得脸都绿了。 　　同样是崩人设，在不同人面前，扣的分数也不一样：要是个人独处，系统也就意思意思扣上一两分，再被白穆磨上几句，这一两分有时也可以免了；没有姓名的炮灰同上所述，但有影响主线的风险；而有姓名的配角，扣分会上两位数，对任务的影响也更大，要更警醒一点；最后，最要紧的，在主角攻受面前，后果……就如白穆现在所知了。 　　因为要赶着过来救人，白穆这段时间对崩人设的提醒声都快免疫了。过度放飞的后果就是，他在主角攻面前……也忘了收敛。 　　白穆颤抖着手，调出了扣分记录，登时眼前一黑。 　　——辛辛苦苦二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第33章 篡位将军vs清贵公子11 　　被扣的积分太多, 几乎相当于他在这个世界干了二十多年白工。 　　这对于白穆来说，简直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他整个人都恍惚了…… 　　连燕骁把玉佩还给他，他都没什么反应。 　　白干了、这二十几年都白干了…… 　　想想自己受的苦, 白穆一时悲从中来。 　　系统不得不提醒他, 他要是再这样把人设崩下去, 不止前二十年白干，之后二十年也要打白工。 　　白穆：！！！ 　　系统的那句话简直让白穆垂死病中惊坐起, 立刻演技帝附身。 　　只见他手中拿着那块玉佩，细细摩挲着, 好像在检查上面有没有伤痕。等到确认它仍旧完好之后, 才松了口气。 　　“多谢。” 　　他语气真诚地对燕骁道谢。 　　燕骁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看了他半天, 只把白穆看得心里发毛, 他才鼻腔出气，敷衍地应了一声。 　　神色淡淡, 甚至显露出几分冷漠来。 　　白穆：？？？ 　　这反应……不太对啊？ 　　白穆看自己手里的这块玉。 　　燕骁这是……没认出来吗？ 　　这倒也正常，毕竟他拿的是配角剧本，什么一见定情信物（……）就立刻冰释前嫌原地结婚的剧情, 在他身上也不可能发生。 　　燕骁把这玉佩忘了, 倒是常规发展…… 　　啧啧啧, 当年那个小男孩可是拉着他的手千叮咛万嘱咐，让他把东西拿好。 　　结果这才过去几年……就翻脸不认账。 　　白穆：呵。 　　至于那个唇红齿白、又正义感十足的小正太，到底怎么长歪成现在这个模样…… 　　——这真是个值得人深思的问题。 　　* 　　在这家医馆暂时落脚倒可，但显然不能久呆。现在伤口也处理了，玉佩也找到了，也没有留下的理由。 　　这次是白穆指路。 　　好像刚才短暂的相处终于建立起一点信任关系，燕骁并没有对白穆指示的路线提出任何异议。 　　——虽然他们走的方向, 哪个门也不通。 　　…… 　　已经到了后半夜，巡逻的卫队虽然频率未变，但人却明显疲劳了不少，这样倒是让两人的躲避省了不少功夫。 　　燕骁甚至有心闲谈，“你来这儿做什么？” 　　白穆本来以为他是问“ 　　为什么走这条路”，但那微妙的语气，让白穆很快就意识到，他问的是“来规城干什么”。 　　白穆：“……” 　　“…………” 　　干什么？！救人啊！！救那个变成红点的倒霉瓜娃子！！ 　　白穆差点被他这一问气笑了，拳头握紧又松开—— 　　不！不能动手……想想人设！想想积分！ 　　忍住！不能打！！ 　　胸膛上下起伏，白穆好半天才克制住那想打人的冲动，勉强给了个心平气和的笑，只不过怎么看都像是背后泛着森森黑气，“我不放心，过来看看。” 　　——不放心谁？ 　　燕骁低低笑了一声，“……谢谢。” 　　白穆：……什么？ 　　他克制住想掏耳朵的冲动，但是还是怀疑自己幻听。 　　——燕骁会道谢？！ 　　这是什么世界奇迹？ 　　不止是道谢，从医馆出来之后就萦绕在周围的沉重气氛也突然散了，燕骁的心情好像一下子好起来。 　　白穆：……莫名其妙。 　　但再怎么奇怪，剧情该推还是要推。 　　成功就在于细节。 　　虽然燕骁想不起来玉佩的事很正常，但他的任务还是要走的。 　　白穆立刻碰了碰怀里放玉佩的位置，低声道：“不必……算还你……” 　　一字比一字轻，最后的尾音消散在空气中，似乎话的主人并不想它被听见。 　　只可惜，燕骁从来不是什么听话的客人，他不仅听见了，且听得清清楚楚。 　　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探究的看了白穆一眼，却被对方避开视线。 　　之后一路燕骁都是沉默，像是在思索什么。 　　白穆猜他是在回忆那块玉佩的事。 　　白穆：嘿。 　　论套路，你大爷还是你大爷。 　　* 　　两人最后潜入了一户人家。 　　小桥流水，亭台楼阁……能在北疆修出这么一个充满江南气息的园林，显然这人家并不一般。 　　不过，这都不重要…… 　　白穆指了指那一泓湖水，压低声音道：“它通濛河……” 　　作为北疆唯一一条河流，在旱季，濛河简直是沿岸居民的救命水源，结果竟然被人引来作景…… 　　但这家人如何现在倒无关紧要，重要的是这活水湖成了两人出去的通路。 　　燕骁一点点皱起眉来，视线掠过白穆肩头，面色更沉，显然并不赞同这提议。 　　白穆无语：……大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挑三拣四？！ 　　虽然心里吐槽，但他倒知道燕骁的顾虑。 　　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非常有限，什么抗菌消炎药呀……想都不用想。两人现在身上带伤，水里一泡，再一路折腾回去……伤口发炎化脓的后果，简直是肉眼可见。 　　再加上这缺医少药的条件，能不能熬过去，只能看身体素质了。 　　白穆承认，他那会儿看见红点黄点来回闪就猜到燕骁可能受伤，依旧选了这条路，除了安全系数比较高外，还存着点折腾燕骁的意思。 　　毕竟他在北疆这待遇，和这人脱不了关系。难得有机会报复一下，白穆当然乐意…… 　　反正这种凭运气的事儿，得天命眷顾的主角肯定能挺过去，让他遭几天罪也是好的。 　　只不过他没想到，燕骁确实受伤了，但是他自己也挂了彩，这下子被折腾的可就不只燕骁一个了。 　　——事实再一次证明，任何时候，想给主角挖坑下绊子的做法，最后都会反噬到自己身上。 　　…… 　　两人伤得都不轻，强行从城门出去，若是引来追兵，还真不一定逃得脱。是以燕骁对这个方法虽然不赞同，但在白穆的坚持下，最后还是接受了。 　　* 　　伤口泡水又来不及换衣服，两人一身湿漉漉的奔波，生生被冷风吹了一路。 　　回去之后，果然病倒了。 　　确切的说，是白穆病倒了…… 　　燕骁也稍有些症状，但他只咳嗽了几天，几帖药灌下去，立刻生龙活虎，全然不见病态，伤口也都结痂了。 　　而白穆却恰恰相反，那伤处高高肿起，非但没有好转，反倒化脓了，整个人也在反反复复地高烧。 　　最后不得已，只得挖开伤口重新清理。 　　这次可真是在肩膀上留了一个大洞…… 　　不过说受苦倒也不至于。 　　这一回可是在主角攻的地盘上，白穆才不愿意硬抗——痛觉屏蔽还不算，他直接找上他家的三儿，发挥三寸不烂之舌，以血腥暴力为理由，直接要了个和谐屏蔽。 　　于是，等他再恢复知觉之后，伤口已经包扎好了。 　　——全程无痛。 　　白穆甚至想给自己的机智点个赞。 　　只是，他睁开眼，却正对上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白穆：！！！ 　　这什么鬼故事？！ 　　“你醒了。” 　　白穆惊疑间，那人开了口，这声音有点涩涩的发紧。 　　意识刚刚回归，再加上一睁眼又被吓了一跳，他直愣愣地盯了一会儿，才认出来眼前的人是燕骁。 　　只是还不等白穆做出什么反应，前面又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让让、让让……你又不懂医？往前凑个什么劲……” 　　老人家的语气并不好，但燕骁对此却没什么意见，从善如流地让开了。 　　白穆跟前也从燕骁那张侵略感十足的脸，换成了一个一脸慈祥的老人。 　　白穆肉眼可见的松口气，一醒来就对上燕骁那张脸，老实说还真有点压力山大。 　　见白穆这表现，那老人不由偏头扫了燕骁一眼。 　　错觉吗？他似乎……从里面看出了点揶揄之色——揶揄燕骁？ 　　“罗叔。”燕骁沉声。 　　罗军医立刻摇着头收回了视线。 　　“年轻人啊……”他意味悠长地感慨了这么一句，又重新摆回了大夫的架势，拿手指在白穆跟前比划了一下，“这是几？” 　　白穆：“贰。” 　　罗军医点点头，又伸手指指燕骁，“他是谁？还认识吗？” 　　白穆：“……燕将军。” 　　罗军医：“你俩现在是到……” 　　“罗叔！” 　　燕骁沉着声，打断他的话。 　　罗军医佯做生气，“去去去！……老夫看病人呢，你捣什么乱？！” 　　说着，把燕骁往外赶。 　　燕骁本来不想动，罗军医竟然直接动了脚，虚虚踹了好几下，竟真把人赶出去了。 　　白穆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半晌，忍不住感慨：……猛士啊。 　　…… 　　那边，终于把人赶出去了。罗军医回过身来对着白穆，又是一副慈眉善目和蔼老人家的模样。 　　就是那眼神儿，实在太……“慈爱”了——像是看自己的孙子，又不太一样…… 　　总之，看得白穆直冒鸡皮疙瘩。 　　白穆觉得自己得说点什么。 　　病人和大夫……还能说什么？ 　　白穆犹豫了一下，先问：“您……看脉吗？” 　　考虑到这是一位敢上脚踹燕骁的猛士，他姿态放得极低，语气谦卑、上来就是尊称。 　　罗军医笑得更开了，虽然这形容可能不太妥当，但是老人脸上的皱纹拉扯，看着真像是一朵菊花。 　　他笑呵呵地应，“嗳，好、好……看脉、看脉……” 　　白穆：“……” 　　他突然又想起来，自己这是外伤吧……需要把脉吗？ 　　白穆觉得是不需要的，因为这老大夫以把脉为名，行唠嗑之实…… 　　罗军医：“那小子脾气不好吧？” 　　白穆：？ 　　……谁？ 　　他的疑惑显然被误解成另一个意思。 　　罗军医皱眉假装生气，只是那压都压不住的嘴角，怎么看都没什么说服力，“嗐，你这娃子一看就是脾气软乎的……要换了别人，可受不了他那狗脾气……” 　　“他打小就那样，犟得跟头驴似的……当年去上书房的时候，第一天晚上就带着伤回来……老侯爷问，他怎么也不说……那么粗的藤条，生生打断了……他愣是一声没吭……” 　　白穆：“……” 　　他好像知道罗军医说的是谁了。 　　当年，武安侯世子入学堂第一天，就直接和太子打起来了……这在当年可是个大事儿。 　　直接后果就是，当时还不满十岁的小豆丁太子，在贤贵妃宫中哭了一整夜，生生哭晕了好几回，怎么劝都不去上书房了…… 　　那之后几年，稍微年长些的皇子，看见燕骁都是绕路走的。 　　白穆有点恍惚，罗军医已经从把脉的姿势变成了拍着他的手，絮絮地往下说，“他那副狗脾气其实跟老侯爷像……爷俩儿一凑到一起啊，就没个安稳的时候……” 　　“他十六那年，拍着桌子要跟老侯爷签契，说要出去自立门户……可把老侯爷气得够呛……当场请了家法……” 　　“……” 　　“……被绑着关了柴房……” 　　“……” 　　“隔了三天，老侯爷终于气儿消了……再去看……里边空荡荡的，哪有什么人？” 　　“……后来才知道，人跑西南去了。” 　　白穆：所以这是为什么……燕骁的成名战是西南剿匪……和燕家军、和武安侯府八竿子打不着… 　　短短半个时辰，白穆被迫灌了一脑子燕骁的黑历史，他觉得……自己可能没法活着走出这个帐篷了。 　　作者有话要说：# 　　白穆：惊恐. jpg 第34章 篡位将军vs清贵公子12 　　这边被赶出来的燕骁却遇见了林洵义。说“遇见”并不太准确, 林洵义是专门在这儿等他的。 　　“五天了，整整五天。” 　　林洵义上来就是这么一句，脸上的怨气满得都快溢出来了。 　　也确实如他所说, 燕骁已经整整五天没有踏入主帐, 这段时间军中的一切事物都由林洵义代为处理。 　　作为燕骁手下最受倚重的军师，他自己就足够忙了, 现在再加上燕骁的工作……光是批改完的文书堆, 都能堆成山了。 　　不瞒人说，这几天, 林洵义已经好几次考虑撂挑子不干了……不多, 一天下来，也就十几二十遍吧…… 　　燕骁似是恍惚了一下, “已经……五天了……” 　　林洵义想要翻白眼，但他还是忍住了。 　　他随手招了个小兵, “哎，你！对，就是你……去打盆水来……” 　　那小兵领命而去，不多时就捧了个铜盆回来，“林军师，您的水。” 　　林洵义挥挥手, 示意他捧到燕骁那边去。 　　燕骁沉着脸看他，不知道这人又闹什么幺蛾子。 　　林洵义可不在意他那掉冰碴子的视线，或者说早就习惯了，他伸手指了指盆里的水, “您老还是照一照吧……” 　　——看看他那英明神武的主公大人到底哪里去了？ 　　当年朔平之战，被数十倍于己之敌围困山谷、弹尽粮绝之时，也没见他露出这模样……浮躁慌张劲儿都露在脸上了。 　　……也亏得这几天他都在裴白穆这儿, 没有在外露面，不然真让人看见了这副模样，说句“军心不稳”都是有可能的。 　　燕骁盯着水上的倒影看了一会儿，也沉下了脸。片刻后他伸手进盆，打乱了平静的水面，又就着这水洗了把脸，再抬头，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 　　林洵义终于松了口气，结果这口气还没出完，差点被燕骁下一句话呛死。 　　“我招揽他如何？” 　　依两人多年的默契，林洵义当然知道这个“他”说的是谁，就是知道才觉得不可思议。 　　他憋了半天，才慢吞吞道：“将军近日劳心费神……合该保重身体、好好歇息才是……” 　　——没睡醒就回去睡觉！大白天的，发什么梦呢？ 　　燕骁当然听出了他的话外之意，瞟了他一眼。 　　林洵义：“……” 　　燕骁竟然是来真的？！ 　　林洵义沉默了好半天，终于艰难道：“他……是裴家人。” 　　燕骁笑：“不问出身、不究来历……唯才是举……” 　　“要是我没记错的话，这些话还是你跟我说的……怎么？他尚入不了林大军师的眼吗？” 　　林洵义：我他娘的是这个意思吗？！ 　　在燕骁手底下干了这么久了，这位主儿何时劝得动、何时劝不动，林洵义还是知道的，他索性不再白费这口舌。 　　但到底还是顺不过气儿，他僵硬地假笑了两声，“裴兄的才华洵义仰慕已久，若是将军幸得如此大才，这军师祭酒之职，洵义愿拱手相让。” 　　燕骁笑了笑，“那倒不必。” 　　……有更适合他的位置。 　　林洵义：呵呵。 　　#你要是能成，我跪下叫爹# 　　* 　　他做梦了。 　　燕骁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毕竟，那样愤怒却又弱小的自己，已经许多年不曾见。 　　这大概是个什么宴会，席上觥筹交错，人脸却都模模糊糊的。 　　燕骁知道，这种宴席……他那位父亲都会带着庶出的弟弟们四处引荐，他这位世子反倒像是后爹养的。 　　…… 　　生气吗？委屈吗？ 　　燕骁想起那几位庶弟最后那狼狈哭求的脸……不屑嗤笑—— 　　他从来不和死人计较。 　　…… 　　………… 　　只是，这次宴会似乎有什么不同。 　　“阿骁。”有人叫他。 　　一只绑着护腕的手落在他头上，狠狠的揉了两下。 　　燕骁没能躲开，或许他也不怎么想躲。 　　“钟昂！”他恶声恶气。 　　“叫哥！” 　　话音刚落，头上就挨了一下。 　　燕骁当然不会乖乖任打，虚晃一招，趁他不备，转身就跑。 　　…… 　　梦里的场景并不连续，他刚刚从宴会上离开，转眼却到了一片竹林，梦里的自己似乎跑了很久，气息不稳，转头往回看时，却是脚下一绊。 　　……没有摔到地上。 　　他落入了一个泛着清香的怀抱，目之所及，只看到一截青色的袖子。 　　上首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没事儿吧？” 　　燕骁撑起自己抬头，却恍惚怔住。 　　那是一个极漂亮的少年，雪肤黑发，脸型五官无一不精致好看，却丝毫不显女气。 　　他一身青衣，微风抚过他的鬓发，身后的竹林也簌簌作响。 　　但是他人站在那里，任谁也没法子把视线移开。 　　就好像……身后那片竹林的精魂都落到他身上。 　　——是竹子成精了吗？ 　　他想。 　　…… 　　视线又转了，两人再度遇上，这次是在坊市，那竹子精少年换了一身白衣，依旧是清雅无双。 　　见到他，那少年有些惊讶，“……原来是你弟弟。” 　　这话却不是对着他说的。 　　他旁边，钟昂哈哈地笑着，把他后背拍得啪啪作响。 　　“是啊，我弟弟！” 　　那种急于献宝的语气，燕骁甚至都怀疑他会把自己送出去。 　　燕骁觑着钟昂的表情。 　　——蠢死了。 　　那少年却并不在意，依旧笑得温和，“弟弟怎么称呼？” 　　燕骁觉得自己的表情一定也蠢死了。 　　一种略显陌生的慌张涌了上来，他张了张嘴，却没能成功说出名字。 　　因为他开口之前，被钟昂捂住了嘴。 　　钟昂一边死死捂着燕骁，一边对那个少年笑，“叫弟弟就行！我弟弟就是你弟弟，咱俩的关系，分什么分？……” 　　转眼，却递给他一个恳求的眼神。 　　燕骁：“唔！唔唔！！” 　　这混蛋！ 　　又用假身份出去招摇撞骗！！ 　　…… 　　………… 　　三人在京城的坊市上悠悠闲闲地逛。 　　有少年格外好看的相貌，再加上钟昂那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嘴甜，一路收获颇丰，就连买糖葫芦都会被缀上一串。 　　燕骁咬了一口那被缀上的糖葫芦，恍惚觉得自己也是多出来的那个。 　　他看着前面并肩而行、说说笑笑的两人，忍不住又咬了一口。 　　——酸死了。 　　但突然之间，少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转头看过来，“弟弟……怎么隔那么远？……别走丢了……” 　　空着那只手被牵住，温热的暖意直直透到心底。 　　少年指了指他手里的糖葫芦，笑问：“不吃吗？” 　　燕骁没答话，但动作却很诚实，他皱着眉又咬了一口，一大块糖衣落入口中。 　　他神情微愕，下一刻，唇角忍不住向上扬了一点点弧度——这次……是甜的。 　　…… 　　………… 　　燕骁几乎忘了，原来当年那一片灰暗的少年时光，也曾有这样的亮色。 　　——那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忘记了呢？ 　　伴随着这疑问，周遭的环境飞快地暗了下去、那两人也飞速远去，渐渐缩成了暗色环境中的唯一亮点。然后……如流星一般，骤然坠落…… 　　不！！ 　　燕骁霍然惊醒，额上甚至渗出一层虚汗。 　　他喘息摸索着点了灯，看着灯光照亮的那一块区域微微怔忡。 　　* 　　这场梦让他想起了不少旧事。 　　西平侯世代镇守滇地，是故钟家在京城虽有御赐府邸，却甚少来京，燕骁记忆中，也仅仅有那么一次。 　　却……印象深刻。 　　武安候府冷得像塞外寒冰铸成的囚笼，他爹对他的不喜从来都是摆在明面上，与雪姨娘所出的几个庶弟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他很早就学会了不去期许、不去比较。 　　而在那远道而来的舅舅身上，他却第一次有了类似“父亲”的感觉。而在钟昂身上，他又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兄弟”……是这么回事儿…… 　　燕骁伸手入怀，缓缓拿出一块玉佩。若是白穆见到，定要惊讶：这块玉佩与竟他的几乎一样。 　　这本就是一对儿…… 　　…… 　　“我娘她身子骨弱，赶不了这么远的路，就没来……喂，你那什么表情，我娘可是给你准备了见面礼的！！” 　　“就……就是……”少年胡乱揪着头发，眼神飘忽。 　　就差在脸上贴上四个大字——“我闯祸了”。 　　“哎，你别哭啊！！我……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吗！” 　　燕骁觉得自己才是那倒霉催的，他根本没做出什么表情，头上莫名其妙就挨了一顿揉。 　　那人手劲儿极大，偏生自己还没什么自觉，护腕上的绑绳勾住他的头发，生生扯下好几根来。 　　燕骁脸都黑了。 　　但下一刻，怀里却被塞了一块温凉的硬物。 　　是块玉佩……成色一般。 　　再怎么受排挤，也是候府世子，见过的奇珍异宝多了去了，这种玉佩尚入不了他的眼。 　　那边钟昂却满脸慎重，“这是我娘给我的，说是要给以后媳妇的。” 　　“不过是两块，正好咱们兄弟俩一人一块……你以后遇见喜欢的姑娘，或者……呃……反正就是喜欢的人……记得送出去啊……” 　　“我娘说了，这是圣物……可灵验了！” 　　钟昂说的郑重，连带着燕骁也忍不住跟着点头，并没有察觉到这行为有什么不对。 　　…… 　　至于回到滇地，钱氏得知自己这缺心眼儿子把一双玉佩都送出去之后，怎么气得头晕胃疼，那都是后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钟昂：娘，娘！我送出去了！！ 　　#骄傲挺胸.jpg# 　　钱氏：哦？是哪一块？ 　　钟昂（摸头笑）：都送出去了！ 　　钱氏：？！ 　　钟昂balabala将事情前因后果一说。 　　钱氏捂胸口：药！我药呢？！ 　　#我教你送定情信物！结果你去给人牵红线？！！# 第35章 篡位将军vs清贵公子13 　　白穆还记得自己一开始的计划：找个机会上战场, 然后“凑巧”被燕骁救一次，再顺理成章的表现自己旧情难忘、两边动摇的态度…… 　　这么松的一块墙角，他就不信燕骁能忍住不拿锄头来挥两下——再说他这壳子长这么好看, 燕骁又不吃亏。 　　但是事情的发展好像有点不对。 　　白穆觉得自己还没养几天伤呢，大捷传来。 　　白穆：？ 　　…… 　　………… 　　当夜，营地一片欢欣鼓舞。 　　本该号角声响众人归营的时候，外面却是热热闹闹的欢呼，篝火四处架起, 噼啪的木料燃爆声夹杂在沸腾的人声中, 依旧明显。 　　白穆完全没想到这仗打得这么快，按照剧情，这一场仗起码要到深秋，等燕骁入京的时候更是已经飘雪的天气。主角攻受雪地对望，那场景，都可以画成一张cg图了。 　　白穆对这一段里两人暗地较量印象深刻，他也完全是按照这个时间来做的计划，现在……基本还相当于什么都没开始。 　　那块玉佩在燕骁面前露了一面, 结果人家完全没记起来。 　　他颤着声问系统：“我是不是搞砸了？” 　　系统：“还没有判定任务失败。” 　　“投靠燕骁”这任务截止时间是大军回京, 原则上来说白穆现在还有机会。 　　白穆一点也没受到安慰，他苦笑：“三儿，你说我现在跑到燕骁跟前, 说我暗恋他许多年……被相信的概率有多大？” 　　系统：“……嗡——” 　　系统高速计算时的运转声音传到意识海里，刺耳得很, 白穆不得不出声打断。 　　他语重心长，“三儿啊，你知不知道有种计算办法，叫……瞎jb蒙。” 　　系统：？ 　　白穆：“你还有得学呢……不怕, 哥教你哈……你现在直接把0代进去，反推一遍，绝对比硬算来的快……” 　　白穆正谆谆教导自家系统，帐外却突然传来整齐划一的行礼声，“见过将军。” 　　白穆：燕骁来这儿干什么？ 　　不待他再深想什么，燕骁已经掀帘子进来了，能得如此大捷，他当然心情甚好，唇边甚至带着丝笑，“今晚甚是热闹，你不出去看看？” 　　白穆：…… 　　被主将亲自来请，白穆却一点儿也不感到荣幸。 　　事实上，他甚至觉得……好气哦。 　　他猜燕骁是在嘲讽自己。 　　系统不得不提醒他，对方并不知道任务的事儿。 　　白穆：“呵，我是讲理的人吗？这叫迁怒……” 　　系统：“……” 　　论脸皮厚度……他家的宿主天下无敌。 　　白穆例行嘴炮完系统，但这对他的心情没有丝毫改善。想想如今的处境，他还是笑不出来。 　　裴白穆这壳子，自带一股仙气儿，不笑的时候总是有一种和尘世脱离的清冷感。 　　燕骁下意识伸手，擒住那细瘦的手腕。这实实在在的触感终于压下那突然生出的惶恐感。 　　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人拉了出来。 　　白穆：？ 　　他打算挣脱之前总算想起了自己的暗恋人设，任由燕骁把他扯出去。 　　…… 　　………… 　　边塞军营的宴会和京城是全然不同的另一番热闹—— 　　没有悠扬婉转的江南小曲，跑了调的歌声高亢得直冲云霄，那都不是在唱，几乎是扯着嗓子在喊； 　　没有指物比兴吟诗作赋，呼喝划拳声夹杂着粗鲁的谩骂，间或着碗碟摔碎的声音……妙曼的舞姿更是无从得见，有人喝大了互相比划几招才是常态…… 　　说不上哪个更好，只不过这样人人脸上都带笑的热闹更感染人罢了。 　　…… 　　白穆在看别人，殊不知他也落在别人眼中。 　　篝火在那张玉白的脸上映出融融暖意，往日那不可接近的距离感突然被拉近了，这热闹的气氛下，白穆遇到了好几拨来敬酒的人。 　　第一个人过来的时候，白穆还尚且有点惊讶，等到第五个人的时候，他已经眼神儿死了…… 　　因为从每个人零散的话里拼拼凑凑，白穆竟然了解到真相，合着这场仗这么快打完，还有他帮忙出主意的关系。 　　——自己挖坑给自己跳？ 　　这酒咽下去都是苦的。 　　这一片欢庆的气氛里，同喝闷酒的还有另一个人。燕凌缩在角落里，抬头看那边“亲密无间”坐在一起的两人，忍不住又给自己灌了一口。 　　他想到自己方才兴冲冲地往白穆帐子跑，却看见大哥先他一步，他不知怎么就顿住了脚步。几息之后，两人……相携而出。 　　燕凌下意识躲了起来，看着两人一路往前。 　　那酸涩又苦闷的心情，让他瞬间意识到了自己的那心思，但这点小火苗还没有燃起来，就被一盆凉水浇了个透彻，半点热度都不剩。 　　——挺好的…… 　　这世上没有比大哥再厉害的人了。 　　他又灌了一大碗酒，旁边已经堆了几个空坛，些许醉意上涌。 　　有相熟的人经过，一脸惊愕，问他为何在这儿。燕凌未答，他只是端起酒碗，大步流星地向人群中心走去。 　　在那两人跟前站定，“大哥……裴大人……” 　　白穆有点喝懵了，毕竟边疆烈酒和京城的小酌还是不同。就算他酒量尚可，这么多轮下来早就醉了，只是他醉酒也没什么失态，故而不显罢了。 　　这会儿听见有人叫“裴大人”，他下意识地端起酒盏，抬眼打量半天，才认出这是燕凌。 　　他问：“怎么这么生疏？” 　　要是清醒的时候，他绝对不会问出这么一句来。 　　这一句略显亲昵的话，让燕凌一下子激动起来—— 　　如果他……对他也是同样的心思……那就算是和大哥抢人，他也…… 　　燕凌手有些颤，酒碗里原本平静的酒面荡了一瞬。 　　只是不等他说什么，燕骁先一步从白穆手里拿过了酒盏，姿态亲昵，“你醉了。” 　　这一句后，又转头向燕凌。 　　“阿凌。” 　　他这么叫了一声。 　　这仿佛无意识的亲昵举动，让燕凌眼神陡然灰败下去。他几乎强撑着不露出狼狈之态，掩饰般举起酒碗，“大哥，我敬你……你们……” 　　燕骁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接受了这敬酒。 　　白穆那杯是他代喝的。 　　兄弟俩无声对峙，却被一阵突然爆发的喝彩声打断。 　　篝火围成一个圆台，原是有人跳到中间比划了个高下。这虽是宴会，但并没有什么像样的节目，是以这一套难得有点观赏性的比试之后，叫好声霎时四起，这种时候，连败者也不会觉得羞恼。 　　兄弟俩的目光同时落在场内，燕凌似乎想到了什么，手搭在刀鞘上松松紧紧，像是下定什么决心，突然横刀向前，比了个请赐教的手势。 　　燕骁本就是众人中心，他这一被挑战，整个营地骤然沸腾起来，叫好起哄声骤然爆发，几乎将这晚宴推到了最高.潮。 　　这气氛，就是燕骁也不好推辞。 　　——这小兔崽子！！ 　　两人跃到篝火中间。 　　燕凌抢先动手，刀锋携着猎猎的气势一往无前。 　　外围的欢呼声一滞，众人都看出这一招的惊险。 　　可“铿锵”的一声金属碰撞声，这雷霆万钧的一刀却被稳稳接住，反倒是作为攻击方的燕凌被反震力逼退了数步。 　　短暂的静默声之后，欢呼声霎时爆开、排山倒海，引得地面都在震颤。 　　…… 　　…………… 　　燕骁收拾燕凌并不费力气，毕竟这小子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燕凌手势一动，他就知道他的下一招是什么。 　　他甚至还有闲心算计着手下留情，在这么多人面前给弟弟留面子。 　　燕凌当然感觉到了，既然再怎么灵巧的招式都没有用，那……他舍弃了浮华的虚招，咬着牙加重手下的攻势，一次比一次快、一次比一次力道大……就连燕骁都被震得手臂发麻。 　　——臭小子！ 　　燕骁心里暗骂一句，但到底不如一开始那样游刃有余，被逼着动了真格。 　　罡风在脸侧划出一道血痕，燕骁出手差点没控制住力道，总算在紧急关头偏了方向。 　　“咣当”一声。 　　燕凌手里的那把长刀被挑飞落地，他人也因为骤然失去平衡，摔倒在地，甚至狼狈地滚了好几圈。 　　一片欢呼喝彩声中，燕骁抹了下脸侧的血痕，往前走了一步，他皱眉低头，居高临下的望他，问：“闹够了？” 　　燕凌抬手挡了挡脸，半晌，在这欢呼的遮掩下，小声道了一句，“好好对他……” 　　燕骁短促地笑了一声，似乎在笑他多话，只是尾音却骤然收住。 　　燕凌有点奇怪的抬头，却看见本该坐在场边的那人，不知何时走了上来。 　　“白……” 　　他并没有说完，因为白穆低下头来看他，露出了个浅淡的笑。 　　于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我帮你打回去。” 　　白穆说着，还蹲下身来，伸手摸了摸他头发。 　　燕凌这下连脑子都不会转了。 　　白穆越过他往前，径自站到燕骁面前。 　　原本欢呼热闹声音霎时静了下来，这诡异的情形，众人都不知道该不该喝彩。 　　裴监军那么娇弱……呸、是文弱……文弱的一个人，能扛住将军一下子吗？可别给打坏了。 　　沉寂了一阵儿，众人七嘴八舌地劝开了。 　　但站在白穆面前的燕骁却没有动。 　　规城的那一回，他就知道这人是个高手，毕竟全无攻击意图，却能和他纠缠那么久……这样的对手，燕骁已经很久没遇到了。 　　况且被气氛调动，他也有点兴奋起来，再加上和燕凌打的那场也不尽兴…… 　　他舔了舔上唇，嗅了嗅那一点血腥味，道：“不如赌点东西？” 　　他说这话的时候，视线牢牢锁在在白穆身上，侵略性十足。 　　场外顿时嘘声四起，看着自家将军的眼神都不对了。 　　——将军？！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将军？！ 　　燕将军和新来的貌美监军有一腿的事儿，早就在营里传遍了。 　　最开始是规城那次归来，两人一身狼狈衣衫不整地同坐一骑，后来更是有人目睹将军亲自抱着监军进了帐篷。 　　燕骁潜入规城的事军中知道的人不多，在他们的眼里，这件事的始末就可以概括为一句——监军外出受伤，将军英雄救美。 　　而这以后又进了同一顶帐篷，那再有什么发展……不就顺理成章了？ 　　更何况，那之后燕骁又更是毫不避讳，频频出入监军营帐，流言飞得早就压都压不住了。 　　今日燕骁和白穆坐在一起，又有人亲眼看见两人是拉着手过来的，这更是为流言提供了有力的佐证。 　　事实上，今日过来敬酒的人这么多，也不乏有过来看热闹的。 　　——这流言到底是不是真的？ 第36章 篡位将军vs清贵公子14 　　白穆皱了皱眉, 还有点迟钝，“赌什么？” 　　他这话落，本来的嘘声霎时一顿。 　　刚才还有人七嘴八舌的劝着白穆, 这会儿却全然没了动静，尚不用燕骁发话，众人就纷纷七嘴八舌的给出主意。 　　什么弹琴、研墨、跳舞唱曲儿的…… 　　话题越来越歪，亲嘴儿上炕的都冒了出来……也不知道谁先开了黄腔，最后竟然众口一致“钻被窝！” 　　原本在地上的燕凌都急得跳起来了, 转身呵斥起哄的那几个人。 　　可惜他平时没什么架子, 又和这些人混在一起惯了，威严实在有限，就是板起脸来，这气氛下，也无人听他的。 　　他焦急转头，“大哥！” 　　燕骁也没料到会发展到这情况，他本来想的是这次把那块玉佩拿来……他眼神闪了闪，最后还是抬手压下了这躁动。 　　主将在军中的威严无人能及, 燕家军更是如此。他们敢冲燕凌调笑敷衍, 却万不敢对燕骁的命令有丝毫违抗。 　　周围一时寂静下来。 　　一片安静中那道清亮的声音格外突出，掷地有声，“好, 就钻被窝！” 　　最后那三个字被他说得一腔正气。 　　这块地方像是被按了暂停键，那一瞬当真是落针可闻, 就连燕骁脸上都是抑制不住的愕然。 　　这短暂的极静之后，霎时掀起了巨大的波澜，像是一盆水泼到沸油里，带起噼里啪啦四溅的油滴, 整个营地都沸腾了。 　　片刻后，燕骁收起脸上的惊愕，缓缓露出个笑来—— 　　“好。” 　　他说。 　　燕凌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哥，万没有想到他眼里完美的大哥，竟然是会这样趁人之危的小人。 　　燕骁要是知道他的想法，一定嗤笑：不趁人之危？难道打仗的时候要两军互相叫阵、列开阵势，再等队伍完全展开才上前…… 　　那还打个屁仗？！直接在纸面上比划比划，不就决出个胜负来了？ 　　燕凌的意见显然没人在意，甚至不等他跳出来反对，就被同僚摁住，七手八脚地拉回人群中去了。 　　“小凌子，你不懂，那叫情趣……” 　　“……燕都尉，将军这是好事儿……” 　　“……下次哥哥带你去个好地方，长长见识……” 　　“……” 　　燕凌气得脸都红了，他奋力挣扎间，周围的吵闹起哄声却渐渐停下，原来场上两人的比斗开始了。 　　燕凌终于挣脱开，准备上前阻止。但看见场上的场景，却一下子顿住了。 　　他终于知道这些人为什么不出声了—— 　　和想象的不同，场上并不是预料中的一边倒的局势，两人势均力敌，甚至隐隐占据上风的是……白穆？ 　　这位看着纤弱又貌美的监军大人，手里甚至只拿了一根树枝，像是随手从哪里折下来，上面还带着嫩绿的叶子。 　　但……他用的是剑。 　　莫名的，他就能让旁观者产生这样一个认知。 　　广袖翻飞，在这遮掩下的剑招变换让人猝不及防。打斗中本该碍事的衣衫，却被他用来了做变招的遮掩。 　　同围观的士兵一样，只消几眼，燕凌的视线就忍不住被白穆吸引。 　　——他手里的招式并不复杂，是就连对剑法没什么研究的燕凌都能分辨出的基础动作，无非就是劈砍刺撩……可在他手里，却多了一种奇妙的韵律和美感。 　　像是一场极美、极盛的剑舞。 　　恍惚间，众人都忘了，这是一场有着两方的比试。 　　…… 　　………… 　　而作为对手，燕骁却能体会到这掩藏在美丽下的杀机。 　　看起来势均力敌，而事实上，手里拿着真正兵器的燕骁却处于下风。燕骁甚至觉得，若不是对方手里是跟树枝，他身上恐怕早就多了七八个洞了。 　　或许，也不尽然…… 　　对方流畅的剑招里又一次出现了瞬间的停顿……并不明显，很快就被他紧随其后的变招遮掩下去，围观的众人甚至没有发现丝毫不对。 　　但燕骁不同，像是本来被团团围住的战场突然出现了一处缺口，燕骁对此本就有远超常人的直觉，他几乎瞬间发现了不对。 　　心口、后颈……这次是……喉咙…… 　　每一次都是致命处。 　　燕骁眯了眯眼，瞬间有了决断。 　　下一刻他身形一晃，本来指向肩侧的树枝直直朝着喉咙而去。 　　——他竟是用要害迎上去了。 　　即便白穆此时手里是真剑，他大约也会如此作为，更遑论那只是根树枝。 　　他好像天生血脉中就有这种舍命一搏的气势。 　　果然，白穆原本流畅的剑招一顿，立刻出现了破绽。燕骁揉身迎上，刀锋劈断那树枝，并顺着力道继续往上，最后稳稳架在白穆的脖颈之上。 　　片刻鸦雀无声，不知谁先叫了第一声“好”，紧随其后的是雷动的掌声，是为这场精彩绝伦的比试。 　　这会儿早就无人再记得那个玩笑的赌约。 　　嗡嗡的议论声四起，大意都是在感慨“监军大人深藏不露”、“人不可貌相”之类的。 　　但别人忘了，燕骁可没忘，一把把人扛起，就往远处走。 　　有人壮着胆子问，“将军，这宴可还没完，您去哪儿？” 　　燕骁头也没回，只淡淡道了两个字，“赌约。” 　　后面一下子炸开了锅。 　　…… 　　燕骁没管后面的吵闹，直接把白穆送到营帐。 　　“赌约”什么的，当然是说笑。 　　他虽不觉“趁人之危”有什么，但也绝不想两人的关系就这么稀里糊涂。 　　把人送了回去，燕骁本想叫他那个叫什么墨的小厮，转了了一圈却没找着人。 　　估计也出去热闹了。 　　燕骁皱眉：没规矩！ 　　这要是他手底下的兵……早就打一顿扔回原籍。 　　但现在人找不着，燕骁无奈，只能撸起袖子来伺候这大少爷。 　　只不过这人就没干过伺候的活计，粗手粗脚的、一点儿也不周到体贴，没一会儿白穆就皱紧眉毛摆手，“你退下吧。” 　　燕骁差点被这理直气壮的语气气笑了。 　　——还真把他当小厮用了？！ 　　他把擦脸巾往白穆脸上一扔，“自己擦，我去打水。” 　　大少爷估计娇贵还得用热水。 　　好在外面火堆不少，现烧也来得及。 　　* 　　等燕骁端着盆热水回来，掀开帘子，看清里面的情形，惊得差点把手里那盆水掀了。 　　他现在的情况也不怎么好，他的手猛抖了一下，盆内的热水四处溅飞，在手上烫了好几块红痕。 　　不过燕骁这会儿也全然顾不得这个了，他冷着一张脸回头，见身后无人，这才重新往前，被他拉起的帘门放下，将帐内的情形遮得严严实实。 　　燕骁放下手里的水，哑声问：“你在干什么？” 　　白穆回头，眼神尚有些迷茫。 　　“水呢？”这语气十分疑惑。 　　燕骁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他身上—— 　　发冠已被拆下，一头青丝披散而下，缎子般的散在身后，外袍也被他脱下，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侧，一身雪白的里衣更衬得他身形纤弱、肤莹如玉……再往下，纤细的脚踝露出，一双玉白的脚踩在地面上，脚趾尖还泛着莹润的粉，几乎让人忍不住握在手里把玩。 　　燕骁：去他娘的水！！ 　　这会儿要再能忍住，那就不是人了！ 　　似乎察觉到危险的气息，白穆松了扯在腰带上的手，往后退了一步。却被脚下的台阶一绊，整个人摔到了榻上，不等他再坐起来，燕骁已经欺身上前。 　　白穆就着姿势往后退，不慎扯到旁边叠放整齐的外袍，衣衫散开，里面一块东西砸到了地上，一声脆响。 　　两个人都怔了一下。 　　白穆顾不得一边的燕骁，猛地翻身下去就要看，却被燕骁一把攥住手腕。 　　他强迫白穆对上他的视线，一字一句问：“那东西……就这么要紧？ ” 　　白穆毫不犹豫点头。 　　——当然重要，这可是任务道具！！ 　　燕骁脸色骤然沉下，抓着白穆的手收紧。 　　白穆吃疼皱眉，挣扎着伸手去掰。 　　……没掰动。 　　单拼力气的话，他这壳子身娇体弱的，当然比不过燕骁，这结果一点也不意外。 　　燕骁语气沉沉，“都多少年前的旧事了，早就做不得数。” 　　白穆：！！！ 　　“你胡说！”他忍不住语气激烈起来。 　　——他还指着这东西混入主角攻阵营呢！ 　　他显然气急，伸手就要去够佩剑。 　　燕骁刚见识过他的剑法，这会儿可不敢让他得手，直接仗着力气把人摁住了。 　　这种近距离被缚下，再灵巧的身法、再高超的剑术也使不出来，成了单纯的力道比拼，白穆败得毫无悬念。 　　本就因为酒意泛着淡粉的脸，这会儿更是涨得通红。 　　——气的。 　　“你……” 　　他只说了一个字，后面一连串“问候”还没出口，脸色又是一白。 　　——意识海里的警告声震得他头疼。 　　“别太过分了！” 　　这话却是对着意识海里的那道声音说的，从刚才比试的时候就是，只准对方攻击他不许他还手，这是什么道理？！现在更是连骂都不准骂了！ 　　系统对醉酒状态的宿主很是包容，它解释：“你可以不骂出声。” 　　……毕竟人设要是崩了，等宿主清醒过来后又要哭积分了。 　　系统这话刚落，就迎来了一连串的祖安洗礼。 　　系统：“……” 　　它一时间都被骂懵了。 　　#瑟瑟发抖.jpg 　　它突然意识到，原来……平时宿主对它已经足够温柔了。 　　白穆正在意识海里发泄情绪，燕骁却是怒极反笑。 　　“过、分……？” 　　他咀嚼着这两个字，尾音上挑，眼底像是酝酿着什么风暴。 　　他单手抓住白穆两个手腕摁到头顶上方，屈膝往上。 　　…… 　　………… 　　“哗啦”。 　　门口的水盆被谁打翻，燕骁猛地回头。 　　墨砚被那带着杀气的视线锁定，整个人僵在了原地，双股颤颤，竟直接跪倒在地。 　　“出去！” 　　燕骁冷声。 　　墨砚又抖了一下，在原地爬了好几次都没爬起来。最后膝行到一边的柜旁，这才靠着柜门支撑起身体。却没有如燕骁所说的“出去”，而是哆哆嗦嗦抄起门旁的棍子，颤着指向燕骁。 　　“放放……放放放……放开我我、我家主主、主子……” 　　短短六个字的一句话，硬生生被他说成了一大段，什么气势也没了。 第37章 篡位将军vs清贵公子15 　　“您说句实话, 您到底干了什么？” 　　虽然觉得燕骁拉拢裴家人的行为像是失了智，但作为一个兢兢业业的好下属，林洵义还是尽职尽责地为此操劳。 　　——比方说, 和监军大人打好关系什么的。 　　当然，他也确实很乐做就是了。 　　相貌俊朗者，见之悦目；行止君子者，处之怡然；志趣相投者，倾盖如故……若此三者皆有……恨不能把酒言欢, 畅谈三天三夜……引为毕生知己…… 　　这么好的一个人, 他怎么就姓裴呢？ 　　…… 　　但不管怎么说，若是不谈大势，他当真是很乐意交这个朋友的。 　　这又有了名正言顺的名头，他往白穆那跑的频率，都快要赶上最开始的燕凌了。 　　两人的私交，也算不错。 　　但是他今天过去，一向热情的小厮却横眉冷对，那态度只差拿着扫帚赶人了。 　　林洵义没能进去, 灰溜溜地被赶出来。 　　他左思右想, 也没想出来自己最近到底干了什么坏事。 　　既然这样，那他不就是被连累了。 　　至于被谁连累……林洵义忍不住看上首那面无表情、却怎么也掩不住阴沉气息的人。 　　被这么一问，燕骁脸更黑了, 他冷飕飕的瞟了一眼林洵义，“你很闲？” 　　林洵义：“……” 　　竟真是这位干的？！ 　　他这话本来就是诈一诈, 既然问出来了，他也不再往下揪了。 　　还能干什么？左右不是那点事儿。 　　只可怜他这个无辜的小可怜被迁怒。 　　“您可悠着点儿吧，过段时间回京，这流言都传到京里去了……监军大人的日子, 可是要不好过了。” 　　小皇帝要是知道，他派来的监军和被监视的人搅在一起，不得气炸了？ 　　燕骁看了他一会儿，似笑非笑。 　　林洵义突然就反应过来，“您是……” 　　……故意的？ 　　他一脸不是滋味地咂摸了一下嘴。 　　他不是不知道这个法子—— 　　怎么招揽别人的下属？首先要做的，就是把人变成自由身。 　　挑拨离间…… 　　听起来俗得很，奈何实在是个好用的法子。 　　他只是没想到燕骁会把这办法用到裴白穆身上。 　　毕竟看燕骁宝贝得那样子，他还以为他舍不得让人受这个委屈。 　　毕竟这流言一出，任凭那小皇帝再心大，也得试探一番……可有的东西被试探得多了，就没了…… 　　或者那小皇帝再心狠一点，直接把人处置了。 　　……这倒正便利了他们趁机施恩。 　　这实在是个再好不过的法子，只除了…… 　　林洵义叹息，“裴兄可是个聪明人。” 　　要是被发现了，反倒是要结仇。 　　燕骁摩挲了一下那块裂了缝的玉佩——那日走前，他将两人的玉佩调换了——他笑，“所以你要谨慎点……” 　　林洵义：？ 　　他就过来问问，怎么突然被安上这么一口大锅。 　　“将军真是说笑了，洵义才疏学浅，实在担不得如此重……” 　　……任。 　　剩下的半个字，在燕骁逼视下，他生生吞了回去。 　　“……属下领命。” 　　这四个字念得不可谓不憋屈。 　　可惜了……他本是真心想交个“朋友”。罢了，若他日得为同僚，他必亲自登门谢罪。 　　* 　　半月后，太宸殿内。 　　接到密报的李谈懿生生捏碎了手里的茶盏。 　　鲜血迸出，旁边的小太监惊呼一声。 　　李谈懿视线扫过，那小太监脸上的惊色当即变成恐惧，噤声跪倒，不住磕头，却一点也不敢出声。紧随其后，殿内呼啦啦跪了一片。 　　李谈懿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地跪下的人，秀美的面容上一片阴鸷。 　　兄长…… 　　这世上，让朕失望的人已经太多了。朕可不希望，你……成为其中一个…… 　　* 　　白穆拿着那玉佩对光看了半天，忍不住问系统：“这块玉佩……是不是有什么不一样？” 　　这玉佩在他手里也呆了有近十年了，任务道具这么重要的东西，他当然得时时检查着，对上面的纹路十分清楚。 　　但这会儿…… 　　他指着一道雕刻的花纹，“这里是不是有点偏了？” 　　系统：“……” 　　“那天晚上……你把这块玉佩摔裂了……” 　　白穆：卧……卧槽？！ 　　他没问哪天晚上，让他没印象的晚上，也就那一天。 　　“喝酒误事啊……”白穆摇头晃脑地感慨了好一阵，又突然反应过来，“这不对啊，没听说过能把雕纹摔歪的啊……你开修复功能了？” 　　系统：“还没有。” 　　白穆：“真没用。” 　　系统：“……” 　　系统只觉得能量回路一堵，剩下的话差点就不想说了。 　　——打从跟了这个宿主，他自我检修的频率都翻了一倍。 　　系统：“摔裂了之后，燕骁给你换了。” 　　白穆：？？？ 　　这话拆开来每个字他都认识，怎么拼到一起就这么让人费解呢。 　　他从头捋了捋，还是抓住了关键，“燕骁那儿有块一模一样的玉佩？” 　　……合着这玩意儿是批量生产，一点都不值钱啊。 　　算了、算了，他一个配角，计较这个干什么？有的给就不错了。 　　重点是…… 　　白穆眼睛一亮，”既然燕骁认出来了……那我的任务……” 　　系统：“还没完成。” 　　毕竟他们的任务是“投靠燕骁”，玉佩只是第一步。 　　但白穆突然信心大增。 　　要知道，离回京还有一个月呢！ 　　——不就是表演暗恋吗？ 　　他可是熟练工，能行的、不慌！ 　　殊不知flag立起来，就是为了打脸的。 　　* 　　几天后，白穆咸鱼摊在马车上，有气无力地摆手，“不、不行，我不行了……” 　　系统奇怪。 　　依照系统的评价标准，任务进展十分顺利，两人之间的日常距离已经从互相警戒拉近到稍亲密的标准。 　　白穆依旧深沉脸摇头，“你不懂。” 　　系统：“……” 　　每次宿主这个语气，它都非常想扣积分。 　　下一秒，白穆却突然从葛优瘫恢复了正襟危坐，都已经熟练到不用系统提醒。 　　果然，不过片刻，燕骁上来了。 　　手里还捧着一搂不知从哪里摘来的野果子，上面还沾着些新鲜了露水。红艳艳的外表，让人口舌生津，特别是在连啃了好几天干粮之后。 　　燕骁直接塞了一把给白穆，笑道：“尝尝。” 　　这段时间，两人关系进展不错，白穆也不跟他客气，道了谢接过。倒没有像燕骁那样直接一口一个，而是颇为文雅的咬了一小口。 　　燕骁扫了眼那个小小的牙印，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食指。 　　那夜的印记早就消了干净，连个疤都没留下，让人颇为遗憾。 　　注意到燕骁的视线，白穆偏头看来。 　　燕骁也没躲，直接和他对上，又是莞尔，“这果子当地人叫它‘贡贡’，传闻橲帝当年喜爱出宫微服，不慎与侍卫失散，饥寒交迫，以此充饥……” 　　在这个年代，像是燕骁一样，能走过这么多地方的人实在是少数。见多识广之下，他讲这些民俗故事、杂闻野谈实在很有一套，引人入胜。 　　白穆听着，时不时应和点头，有时也提一两句游记上的记载，这样看来有人倒是分外和谐。 　　但是…… 　　但是！！ 　　燕骁很自然地把话题带到了下一个，“我记得，那山上似乎也有……不少野果。” 　　白穆知道，他指的是当年他被山贼绑的那座山头。 　　气氛这么放松，白穆一开始的警惕也下去了些，他顺着燕骁的话回忆了一下，道：“有倒是有，不过都是青色的……酸涩得很……” 　　他像是想起什么有意思的事，又笑，“当时你还非说是甜的……” 　　他话落，便觉出气氛变化。 　　忍不住抬眼去看燕骁，这人脸上虽还带着笑，眼底却冷下来了。 　　白穆：又……又来？！ 　　——还能不能好了？！ 　　这也是白穆一开始冲系统哀嚎的原因，这阴晴不定的、脸说变就变，谁受得了？！ 　　而且，直到现在，白穆也没摸到他的雷区在哪……避都避不开。 　　感觉到白穆的停顿，燕骁甚至还笑问了句，“怎么了？” 　　落在白穆眼里，就是“皮笑肉不笑”实锤了。 　　白穆：艹！ 　　还“怎么了”？！你自己心里没点逼数吗？ 　　实际上，白穆的反应实在是过大了。 　　不能说燕骁的伪装不好，他脸上的笑纹丝不变，眼里的冷色也只显露了一瞬，就恢复了原状，看似并没有什么变化。若换个人在这里，恐怕都察觉不到燕骁的心情变化。 　　但白穆是谁啊？虽然只是个临时工，但他也是个快穿者。 　　经历了这么多个世界，每个世界都在演别人，再怎么差的演技，到这会儿也都炉火纯青了。 　　迄今为止，能让他甘拜下风的，也就京城那小混蛋一个——他有一段时间还真以为那是个小白花。 　　和李谈懿相比，演技这方面，燕骁还是个弟弟。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人什么毛病？！ 　　心里骂骂咧咧，但在表面上白穆还是端起一个笑，“不，没什么。” 　　…… 　　………… 　　等到了晚间扎营，白穆终于得救一样松了气，顶着各式各样的视线和燕骁一起从马车上下来。 　　在车上揣测燕骁的想法已经够累了，白穆这会儿实在没心思再看这些人的想法。 　　比起他们来，主角攻的态度才是关键。 　　——燕骁的态度日益好转（起码表面上如此），但他的任务却纹丝不动。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这狗日的一直在怀疑他！！！ 　　白穆：比中指！！ 第38章 篡位将军vs清贵公子16 　　队伍日渐逼近京师, 白穆着急上火，晚上睡觉胸闷气短。 　　老觉得有什么东西压在他身上，醒又醒不来, 早上的精神自然也不好…… 　　已经好几次半夜里被动触发和谐屏蔽的系统犹豫着要不要开口提醒—— 　　但……按照以往的经验，大概率是宿主睡相不好，半夜遛鸟…… 　　而且被它指出来之后，95%以上的概率，会被恼羞成怒的宿主连续一整天语音攻击, 以致系统卡机、被迫检修。 　　系统陷入了艰难的抉择。 　　白穆的心思落在已经快要截止的任务上, 倒没注意他家系统的沉默…… 　　md，他都这么诚心诚意了，这还要怎么投诚？！ 　　* 　　时日推移，眼见着远处的城楼影子渐渐清晰，白穆的焦急却渐渐平静下来。 　　系统检测到宿主的情感变化，颇有些不解：宿主这是已经放弃任务了？ 　　并非如此。 　　白穆只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任务成不成功，就在今天了。 　　与前些天在路上不同，今日他独乘一辆的马车。 　　似乎也是有所感应, 车帘被人掀开, 燕骁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燕骁：“要骑马吗？” 　　他眼底有什么奇异的神色流转，白穆一时看不出来他希不希望自己答应。 　　但是这也无妨，主角攻“喜怒无常、不可捉摸”是在剧情介绍里盖了戳的。 　　对此, 白穆这几天也深刻领教，早就放弃了揣测他的想法。 　　白穆垂下眸子, 低低应声。 　　燕骁身上的冷意盛了一瞬，很快就被压下，他亲自扶了白穆下马车，又替他牵马过来。 　　…… 　　这次举动引得周围将士纷纷侧目, 就连林洵义也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太过了。 　　白穆却受之泰然，他抬眼看向远处的城楼。 　　他想，他知道燕骁想干什么了？ 　　燕骁似乎也看出了白穆的决心，他笑了一声，但心底却冰凉彻骨。 　　——他竟真愿意做到如此程度！！ 　　为了少时的那点情谊？！为了他和钟昂的情谊！？ 　　也或许是信任…… 　　燕骁艰难地扯住了上挑的唇角。 　　少年的记忆早已模糊，他那时还想不到如此久远，自不知道舅舅表兄对历代御座荒唐作为的想法……他们也不会对他说这些事情…… 　　但自开朝以来，钟家数代镇守滇地……尽忠职守，无有懈怠…… 　　……或许钟昂当真值得他的信任。 　　只可惜，现在他面前的是他。 　　——天生反骨。 　　…… 　　燕骁和白穆两骑并驾在前，本来白穆打算落后一步的，燕骁却看出了他的想法，勒缰减速与他并行。 　　白穆有些讶异的看他，两人并行，倒可以解释为监军的地位与众不同：原来燕骁还没打算完全和那小混蛋撕破脸…… 　　燕骁似有所感地偏头看他，白穆却已经收回了视线。 　　他戳了一下系统，“怎么样？任务怎么样？” 　　系统：“进度往前推了50%，但是还没有完成。” 　　白穆这次是真的惊讶了，他不敢相信地喃喃，语气还颇有些复杂，“没想到啊，那小混蛋竟然……这么信任我？” 　　他也是今天才想明白，自己先前一直陷入了一个误区—— 　　他以为“投靠燕骁”这任务，关键点在燕骁身上——他要获取燕骁的信任。 　　但谁会真心相信一个背叛者呢？！能背弃第一次、就能背弃第二次…… 　　但实际上燕骁相不相信他，并不关键。 　　关键的是李谈懿…… 　　李谈懿认为他有没有背叛。 　　这本来应该是个很简单的任务，白穆想。 　　那小混蛋几乎算是他看着长大的，疑心病多重他一清二楚，当了皇帝之后这毛病更厉害了。 　　——他总在怀疑一切身边的人，白穆有时候看着都心累的。 　　按照白穆的想法，他在北疆的时候，好几个月都没有传信回去，这做法已经足够那小混蛋认定为背叛了。 　　但现在…… 　　白穆又抬眼看向城楼，那里隐隐约约站了一道身影。 　　刚才的情形，李谈懿都亲眼所见——结果任务进度还没满…… 　　这信任，实在是沉重得……让人心里发堵……特别是出现在李谈懿身上。 　　白穆冲系统叹口气，“这小混蛋混起来真让人牙根发痒，但这时候……又怪可怜的……” 　　他正这么感叹着，却突然察觉了什么。 　　一种被锁定要害的危机感骤然涌上…… 　　白穆：“卧槽？！不会吧？！！” 　　“艹，他来真的！！md！md！md！md！！” 　　* 　　城楼上。 　　看着皇帝引箭拉弓，他身边的随从呼啦啦跪了一地，不住地叩首，一个个语声带泣，“三思啊！陛下请三思呀！” 　　却不敢张扬出太大的动静。 　　李谈懿没理这些人，他眯着眼看着前方，箭矢的尖端在阳光下泛着凛凛寒光，正对着那人的脖颈。 　　他的手很稳、稳得没有一丝颤抖。 　　那个人……他太熟悉了…… 　　贯穿他整个人生的时光，无论是当年被欺压凌侮的灰暗，还是现今御座高高在上的荣光……只要他一抬眼，那人永远在他目之所及。 　　他从未变过……以后…… 　　李谈懿的眸光皱冷—— 　　……也不会变！！ 　　* 　　弓弦拉满，二指骤松。 　　在箭矢脱手而出的那一瞬间，似乎有一道声音穿过岁月时空、在他耳畔响起，“别哭了……” 　　执弓的那只手突然一颤，本该流畅的箭矢轨迹偏移向下…… 　　李谈懿却恍若未觉，他怔愣抬手，在颊侧抹过……一片干燥。 　　——是了，他早就不会哭了。 　　城楼下一片混乱，李谈懿却将手里的长弓一扔，转身向后，淡淡道：“回宫。” 　　随侍众人早就把额上磕出一片血痕，听闻此言，却也不敢抬头，只得忍着对城楼下混乱的猜测，战战兢兢地跟随李谈懿而去。 　　* 　　那箭并未射中白穆，却惊了他座下的马匹。 　　羽箭携雷霆之势，深深没入马蹄前方的地面，那马被惊，前蹄高高扬起，白穆的上身都和地面平行了一瞬。 　　白穆对此倒是有经验，他直接松了缰绳跃下，免得一会儿被这匹马带着疯跑。 　　只不过，他半空中调整身姿的时候，却被另一个人伸手拉住，直接扯入怀中。 　　被马鞍硌到尾椎骨的白穆：“……” 　　白穆：……大可不必。 　　他忍着抽疼的表情道谢，意识海里飞快地戳着系统，“怎么样？怎么样？任务他怎么样？！” 　　系统很知道自己宿主的尿性，先是播放了积分到账主系统通告，然后才道：“恭喜宿主完成任务。” 　　白穆立刻觉得骨头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这段时间的辛苦全都值了！ 　　他又是憋笑又是忍疼，一时脸上的神情颇为诡异，不过好在燕骁这会儿正抬头看向城楼，无暇注意他这表情。 　　* 　　大军回城，陛下出宫相迎。 　　在百姓眼中，这自然是大将军功勋卓著，得陛下信重；在稍微知道些内情的官员眼里，这又变成了小皇帝对燕骁的示好。 　　但白穆看来，单纯就是这小混蛋赶不及回宫了，或许还顺带示威的意思。 　　——没看见身后一个侍从官慌慌张张把弓箭往身后藏，那模样怕是只恨不得立刻原地消失。 　　实际上，有没有这把弓都无关紧要……有些事情从不讲究证据。把京城里想要燕骁死的人排个号，李谈懿绝对高居榜首。 　　——是的，虽然那箭对准的是白穆，但却无人这么认为…… 　　恐怕就连燕骁自己，也觉得那是冲他来的。 　　也亏得他现在对小皇帝还能笑得出来。 　　那一套官样套话当街说了好久，白穆久不回京城，对此都有点不适应了。但反观燕骁却应付得游刃有余。 　　白穆不禁感慨：不愧是主角攻！ 　　* 　　此次大胜而归，自然该要封赏的。 　　得以被燕骁带入殿中的，加官封爵起码三品往上起。 　　反观燕骁，却只有些金银布帛之类的财物，实在是寒酸过了。 　　但奈何，这人实在封无可封—— 　　论爵位，武安侯本就是超品侯爵，世袭罔替，连“武安”这二字都意义特别；论官职，“大将军”一职总揽天下兵马，况就算没有这个虚衔，他手下的燕家军也不会听从他人调令…… 　　至于封地，这恐怕是李家皇室最后的坚持了。 　　……这地一旦被封出去，就不知道姓李还是姓燕了。 　　* 　　如此大规模的封赏，就算开朝以来也是少有。 　　白穆在旁看着，不少官员都忍不住神色，多出些类似羡艳的表情。 　　他垂眸不语，在意识海里却忍不住跟系统一个个点评，“攻克山平，单只那一仗就斩首三百余人……舞阳之战，又任先锋，率军突围……却只得了五品……这蒋石将军只怕要呕死……” 　　“这人……吴邻……我都没听说过……他什么功劳？三品大员呀……这是天下掉了个馅饼吧？！也不怕噎死……” 　　“……” 　　“燕凌这小子倒不错，他也算给自己挣出个爵来了，就是不知道他看不看在眼里……” 　　“……” 　　这乱七八糟的封赏，白穆一个个吐槽过去。 　　看似毫无章法，但蓄意挑拨燕家军内部关系的意图简直昭然若揭。 　　但这战功……李谈懿远在京城，竟也知道得这么详细…… 　　果然，燕家军里有这小混蛋的探子！ 　　再看被封赏的那些人，一个个不动如山：无功受封的，没有窃喜，功劳在身却无封赏的，也不见沮丧…… 　　再加上样式相似的甲胄在身，冷眼看过去恐怕连谁是谁都分不清。 　　主角攻受斗法，白穆在旁看得热闹。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房子还有烧到自家的时候。 　　* 　　这一波封赏结束，一众大臣鳞次退出。 　　白穆正随大流准备离开，却被一个内侍叫住了。 　　京城官员对此见怪不怪，任谁都知道，裴家三郎乃是陛下亲信，大朝会之后被留下密谈是常事，更何况这次出任监军回来。 　　——当了燕家军的监军，在边境溜了一圈，还能全须全尾的回来…… 　　这位裴大人，当真是名不虚传。 　　顶着周围或敬畏、或好奇的目光，白穆脸色发青：他可还没忘城门口的那一箭呢。 　　小混蛋这会儿把他叫过去，是想直接把他恁死吧？！ 第39章 篡位将军vs清贵公子17 　　和白穆脑补的刀山火海、龙潭虎穴完全不同, 李谈懿拉着他的手哭唧唧地诉了一番相思之情，又委婉含蓄地对他的献身精神表示了极大的赞扬。 　　白穆：“……” 　　他都快生出错觉，他真的是奉旨去勾引燕骁的。 　　要不是任务已经完成的提示在, 白穆还真信了他的鬼话。 　　不过, 在这之前, 小混蛋最好先解释解释城楼下的那一箭…… 　　但…… 　　“绝不撕破脸”几乎是京城处事的默认规则，虽然心里种种吐槽, 白穆当然不会这么直接问出口。而且人家可是皇帝, 虽然没什么实权, 但是要他死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白穆只是奇怪, 既然认定了背叛, 李谈懿何必在他面前演戏了。 　　他确实想不通，而且这么戴面具处着，实在是心累…… 　　这么想着，白穆脸上就不由得带出了些许。 　　对人心的把控，李谈懿实在是个中行家, 他几乎立刻就察觉了白穆的心情, 他停下了话，定定看着白穆。 　　脸上那乖巧怯懦缓缓褪去, 露出些许真实的阴沉……这表情绝不如刚才的讨喜。 　　白穆一直知道李谈懿在他面前多有伪装, 但当真这么直面对方的另一面, 他还是十分不适。 　　就算心底再怎么叫“小混蛋”，白穆还是头一次这么深切的认知到，当年那个拉着他衣角叫“哥哥”的小团子长大了，成了……一位皇帝…… 　　白穆晃神间，李谈懿突然凑得极近，一个决然不会让人舒服的距离。 　　外面传来一点动静, 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明显，白穆下意识的偏头去看，却被李谈懿强硬地掰回了脸。 　　白穆陡然意识到，两人这姿势太过亲密，在外面纱帘的遮挡下，倒像是这小混蛋在……索吻……？！ 　　白穆：？！ 　　这tm什么乱七八糟的？！他一点都不想跟主角受发生超过“君臣”“兄弟”以外的关系！！ 　　白穆手上用力，就要把人推开，李谈懿却先一步伸手，小心地攥住了他的衣角。 　　——就像小时候那样…… 　　小小一只，不敢拉他的手，只小心翼翼试探着攥住衣角，却也不敢抓实了……好像他一拒绝，就随时准备收回去。 　　白穆突然就有点心软了。 　　他忍不住对系统道：“这娃儿缺爱啊……先帝真是……” 　　白穆本来想吐槽一下老皇帝，对亲生儿子不管不问，放任他被欺负…… 　　但奈何先帝对他太好了，都堪比亲爹了……现在人又死了这么多年，他也不好背地里说什么。 　　这样说来更奇怪了好不好，放着自己亲儿子不疼，疼别人家的儿子…… 　　白穆晃神儿间，李谈懿红着眼眶开口，“他就那么好……比朕……还要好……” 　　这语气比起质问来，倒更像是委屈。 　　白穆梗了一瞬，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说好的不撕破脸？就这么直接说开了？！ 　　白穆僵着脸：“陛下说什么？臣……不懂。” 　　李谈懿像是一定要个答案，执着地看着他，“兄长……” 　　白穆：“……” 　　毕竟都是主角，不管主角攻还是主角受，都是牛逼人物……要是硬分个高下…… 　　他眼神漂移了一瞬。 　　呃、“上下”……还是可以分的…… 　　话归正题…… 　　两人若为盛世帝王，大约都会是一代明君。 　　但……奈何生不逢时…… 　　或许因为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白穆对李谈懿总多一些情感偏向，私心以为这孩子的情形更惨一些…… 　　燕骁可以广招寒门有才之士，让人在他麾下一展抱负，但李谈懿不行。 　　他的统治、他的江山，却是以那些绵延数代的世家大族为基，但也同样是这些人，蛀空了大晋的江山…… 　　他有决心、有抱负…… 　　却无处可以施展。 　　他不能动这些人，因为一动就是江山动荡、天下纷乱；他却也不能用这些人，这些世家代代积累，已近乎把持朝堂，他不能给他们再壮大的机会了…… 　　白穆有时候甚至觉得，两人最后那结局，于这天下来说，甚至是幸事了，——没有改朝换代的浮尸遍野、生灵涂炭，所谓的流血也仅仅囿于京城一地。 　　燕骁势大，故而大族退缩避让，寒门得获晋升之机；又有燕家军在侧，政令推行复归通达，改革得以推行……相较于史载诸多同类之事，这实在是一次过于温和、过于安稳的变革了。 　　…… 　　一切似乎都那么好，只除了…… 　　白穆看向李谈懿—— 　　……被幽禁于宫中的皇帝。 　　白穆叹息：若有一点安慰，只能寄希望于主角攻受是真爱吧。 　　* 　　知道这孩子的结局，白穆总是忍不住，再宽容一点、再温和一点…… 　　白穆对系统感慨：“我这也算是英年当爹了。” 　　系统：“……” 　　有你这么个爹，主角受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 　　那边，李谈懿执着地唤着，眼中甚至蒙上一层水光，“……兄长……” 　　白穆看出了他是装的，跟系统吐槽，“假的、假的！他要是真哭，老子跟他改姓‘李’……” 　　系统对宿主的嘴硬不置可否。 　　果然，白穆的□□没过三秒，就忍不住伸手，轻抱了一下人。 　　……一如幼时。 　　他轻声：“你很好。” 　　内有世家大族拼命拖着后腿，再有贼心不死的兄弟们图谋皇位，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燕骁……这一众势力之间周旋博弈，保持住那微妙的平衡，同时尽一切可能培植自己的势力…… 　　白穆想：没有人会做的比他更好了…… 　　* 　　那久违的拥抱让李谈懿怔愣，连白穆的行礼告退都没有阻拦。 　　殿内一片静寂。 　　良久，李谈懿缓缓抱住了自己—— 　　冷、好冷啊…… 　　纱帘微动，李谈懿冷眼看着一个内侍匆匆离去……轻手轻脚，好似没有惊动任何人…… 　　又有一个人悄无声息的出现，跪在大殿中间，“陛下，可要去追？” 　　李谈懿却已经站起身来，毫不见刚才的恍惚之态。 　　他语气淡淡，“让他去。” 　　* 　　于是，当日晚些时候。 　　李谈懿今日和白穆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出现在燕骁的案头，图文并茂。 　　燕骁拿到手的第一刻，就是青着脸把那图撕了，又粗粗扫了一遍对话，就冷笑着把这纸燃了，抬头对林洵义，“谁送的消息？” 　　不待林洵义答话，他又道：“把人叫回来吧。” 　　……暴露了。 　　当夜，一位内侍失足落井，等尸骨捞上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事了。 　　至于这御前的公公，怎么无缘无故地跑到冷宫废井边上，还偏巧脚滑了拿一下，却无人关心……每年死在宫内的人不知凡几，于宫城中许多人来说，只是御前又多出一个肥缺来罢了。 　　* 　　那边主角攻受极限竞技，白穆却难得闲了下来。 　　不必再为那小混蛋操劳费心，而在燕骁这里，他的投靠还是存疑，自然也没什么要做的。 　　按说换了新主子，怎么也该表示一番，建下些功劳，好得器重。 　　但白穆想着，他过段时间还得再换次阵营，何必白费功夫呢……于是他咸鱼得心安理得。 　　——反正接下来的主线任务就是救下那小混蛋。 　　要是本来的裴白穆，自然得兢兢业业给燕骁打工，成功接近内围，然后根据那些消息做推断…… 　　但是，白穆他知道剧情啊。 　　这种时候就体现出时空局的优势了，剧情线偏移不大，他只要静待关键剧情点就可以了。 　　…… 　　于是白穆日常上朝打卡，生活平静无波……个屁啊！ 　　这日早朝，白穆拿笏板顶着脑袋，正昏昏欲睡的时候，被一个大消息差点砸死。 　　——李谈懿要给燕骁赐婚。 　　白穆：崽儿，你这是怎么了？！崽儿，你清醒点，你这是在给自己扣绿帽啊？！ 　　“端敏长公主贤良淑德、美名在外……” 　　李谈懿毫无异色地给他五姐姐扣形容词，生生把她夸成了一个天上下来的仙女，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小时候哭唧唧地咒骂那个“坏女人”的模样。 　　燕骁更绝，他一句话把李谈懿的所有内容都给堵回去了。 　　只见他阔步往外一迈，佩刀和挂饰相撞，发出些叮铃的响声——他从来都不吝于使用自己这些特权。 　　“臣好龙阳。” 　　这四个字被他说得气势磅礴，好像什么战前誓词。 　　一句话可谓石破天惊，霎时间大殿落针可闻。 　　…… 　　白穆都没想到他那么狠。 　　这可是朝会，燕骁当廷这么说，不出第二天流言就要飞遍全京城。 　　一个没有后嗣的主君，让人如何能放心效忠？ 　　还是…… 　　白穆脑袋顶上突然亮个灯泡—— 　　说起来燕骁进京已经有段时间了，和那小混蛋明里暗里交锋也有好几回了，小火花也该擦起来了。 　　燕骁这是……在跟李谈懿表明心迹？！ 　　卧槽？！ 　　……这些天，他在家摸鱼的时候，主角攻受的感情到底发展到哪一步了？ 　　白穆好奇……抓心挠肺地好奇…… 　　——他这不是八卦，他这是关心任务进展。 　　白穆成功说服了自己，悄悄抬头：……他就看一眼。 　　只是…… 　　白穆：！！！ 　　你俩看我干什么？！ 　　#惊吓.jpg# 第40章 篡位将军vs清贵公子18 　　白穆差点被那一眼吓出心理阴影。 　　但人设加演技的加持下, 他淡定从容地一个个对视回去，依旧姿态高雅。 　　燕骁忍不住舔了舔牙，真想把那层皮给他扒下来。 　　那毫不掩饰的侵略目光让上首的李谈懿攥紧了拳, 泄露出一丝阴沉的气息。 　　被主角攻受双重气势碾压的白穆：…… 　　——他慌了！慌的一批！ 　　他疯狂call系统：“三儿！三儿！到底怎么了？！” 　　“难道是主角攻受终于达成一致, 决定先干死我这个两面派？！！” 　　系统警觉：“时空管理局于星历8026年颁布新条例——禁止多人运动。和谐屏蔽也不行。” 　　白穆：？？？ 　　！！！ 　　“#%*&#……” 　　白穆过于激动飙出了一大串被屏蔽的乱码, 直接无视了系统警告。 　　系统祭出了终极杀招，它委委屈屈道：“再骂, 侮辱系统……我可扣积分了。” 　　白穆瞬间闭麦。 　　半晌, 还是忍不住, “三儿, 你变了, 你不再是那个干净纯洁的好系统了。” 　　“我宣布，单方面跟你断交十二……不、二十四小时。” 　　系统：？ 　　明明是你先说的！ 　　* 　　被系统这么一闹腾，白穆刚才的紧张荡然无存。 　　他整个人陷入了一种迷之淡定：慌什么慌？！再差能比——3哔——哔——差吗？ 　　抱着这种心态，接下来听到李谈懿语气自然的把公主换成了某一个宗族弟子，白穆一脸过尽千帆的淡然, 脸色毫无波动。 　　主角攻受互相秀着下限, 只可怜那被点名的宗族弟子的老父亲——一人占了两人位置的韩王殿下，他拖着一身颤巍巍的肥肉、战战兢兢出列, 豆大的汗珠顺着脸往下淌, 不过一会儿就湿了一身的衣服。 　　“陛下、陛下三思啊！！” 　　李谈懿瞥了眼韩王, 云淡风轻：“皇叔莫不是瞧不上燕将军？” 　　韩王哪敢认下这个？！ 　　他一下又一下地磕头，“是小儿、小儿不肖，配不上燕将军……万不敢……不敢……” 　　韩王实在是个老实人，平时在宗室里也没什么存在感……安安分分了大半辈子，就没想到还有这么天降横祸的一遭，话都说不利索了。 　　他总算还记得求助, 眼神四顾。可被他看到的，不管平时关系如何，都纷纷别开视线，摆明不想掺和进这糟烂事儿中。 　　在这一众慌张别开眼的人中，白穆的淡定格外突出。白穆眼睁睁地看着韩王那被肥肉挤成一条细缝的眼一下子就瞪大了，里面隐约闪过些希冀的亮光。 　　白穆：“……” 　　现在转头还来得及吗？ 　　他也就想想…… 　　他在这个世界里，幼年期往皇宫跑得比家里还勤，和这位很挺有小孩子缘儿的韩王还是有点交情的。 　　再说……主角攻受神仙打架，欺负老实人算几个意思？ 　　曾经在数个世界里做过炮灰，白穆对此心有戚戚。 　　他上前一步，不太合时宜地禀报了几句朝政上的事，算是扯开话题。 　　李谈懿深深看了他一眼，隔着冕帘距离又远，白穆看不清他的情绪。只是他一个人坐在高处，显得孤独极了，甚至有点可怜。 　　但不管怎么说，这个话题暂时算是掀过去了，无人再提。 　　之后，一整个朝会都无甚波澜。 　　除了……被biubiu~的感激视线灼烧了后半个朝会的白穆：…… 　　还让不让人偷懒摸鱼了？ 　　* 　　宣布散朝后，韩王立刻扭动着他那庞大的身躯，灵活地在人群中穿梭，试图赶到白穆身边。 　　但是有个人比他更快。 　　看着三两步跨过去、直接和白穆并肩的燕骁，韩王突然刹住车，身上的肥肉颤了三颤，他整个人都陷入了纠结。 　　——过去？不过去？ 　　这是个问题。 　　不过，这问题很快就构不成问题了。 　　一眼熟的内侍越过众人，走到白穆跟前，低声说了几句。很快，就见白穆同燕骁作别，随着那内侍，往与人群相逆的方向走起。 　　韩王：！！！ 　　他也顾不得刚才的纠结，连忙挤开众人，急匆匆凑到白穆跟前。 　　直接大大咧咧地塞给那内侍一个荷包，上来就问，“陛、陛下找、找裴大人……所为何事？” 　　显然受了刚才那一吓，这会儿舌头还没捋直呢。 　　那内侍大概从没见过这么直接的，脸上表情都懵了一下，隔了一会儿才小声道：“奴才不知……” 　　韩王脸上的肥肉抖了抖，又往袖子里掏，看样子还要再加钱。 　　白穆看得想笑，这也是个人才。他拍了拍那宽大的手臂，把人给拉住了。 　　这些御前的内侍可不缺钱，也不是谁的钱都收。 　　韩王刚才那一下，估计是把人闹蒙了——毕竟哪有主子直接上手塞银子的？ 　　果然那内侍双手捧着那荷包，好像里面不是什么银子，而是燃着的火炭，拿得烫手。 　　白穆看他的模样，摇头笑了下，“收着吧，韩王殿下不缺那点。” 　　白穆在御前说话实在很有分量，在李谈懿身边伺候稍微有点时间的人都知道：听裴大人的，准没错…… 　　虽然现在跟以前不大一样，但这想法早就深入人心。 　　果然，内侍松了口气，悄摸儿地把荷包收起来，躬着的身子又压得更低了点儿，小声道：“谢韩王殿下、谢裴大人。” 　　这内侍松了口气，韩王可没有。 　　没从那内侍口中问出什么，他脸上忧色更重，反过手来拉住白穆，汗湿的手心黏黏腻腻的，在白穆腕间蹭出一道湿痕。 　　他忧心忡忡地劝，“小穆啊，听叔的，别犟啊……别管闹什么别扭，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呢……你去服个软、认个错……” 　　白穆：“……” 　　再紧张的气氛，经这位韩王殿下一说，莫名的透出一种家长里短的接地气儿来。 　　再说，还“一家人”？ 　　这位皇叔刚才跪地磕头的时候，可没见什么“一家人”的架势。 　　…… 　　韩王殿下一路十八里相送，一直送到殿门口，等被门口的侍者拦住，这才依依不舍的放了手，又叮嘱了好几句，好像白穆去的是什么龙潭虎穴。 　　一直到侍者来请了好几回，他才松气儿让白穆进去。 　　目送着那道纤瘦挺拔的身影缓步而入，两扇厚重的大门像巨兽的嘴，缓缓合上，将那消瘦的身影吞没。 　　韩王忍不住往前一步，似乎想要叫住人，但终究还是放弃了。 　　“造孽啊。” 　　他低低念了这么一句。 　　细缝样儿的眼里，莫名流露出一丝深重的悲伤，一闪而逝……他终究还是转过身去，背着手，摇摇晃晃地往外走。 　　他抬眼四顾，朱墙深深—— 　　这道高墙之内……所谓的血脉亲情，比纸还薄…… 　　他本以为……会有那么一场例外。 　　* 　　白穆不知道韩王他脑补了什么，态度奇奇怪怪的。 　　但李谈懿没做什么丧心病狂的事儿，他对折磨人没什么兴趣，也不愿意见血。 　　这小混蛋擅长的是从精神上摧残敌人——给点儿希望，再踩灭什么的……损得很。 　　以前欺负过他的，不少人都活生生的疯了。 　　……白穆倒不是很怵这个，毕竟作为一个外来者，这世上大部分人在意的事儿，他反倒不怎么在意。 　　但李谈懿也并没有拿那套对付他，或许是看在昔年情谊的份上、也或许是白穆还没怎么碍他的事…… 　　白穆有点猜不明白这小子的想法，但如同揣测燕骁的情绪一样，他早就放弃去摸清这小混蛋的心思，有这功夫还不如多想想任务呢。 　　不管怎么说，白穆对自己现在悠闲日子，还是十分满意的。 　　就如现在…… 　　李谈懿：“许久都未同兄长下棋了，不知兄长可愿同朕手谈一局？” 　　他态度一如从前，好像两人从来都没有什么嫌隙。 　　——那当然不是什么“嫌隙”，都是“马里亚纳大海沟”了。 　　白穆心中暗暗吐槽，但还表情从容的答应了。 　　心里的活动却比脸上宽泛多了—— 　　下棋这种双人运动，当然是棋逢对手、旗鼓相当才好玩。当个摆棋子的工具人有什么意思？更何况他现在还和系统冷战中。 　　——没错，这个算人心算得鬼精鬼精的小混蛋……也是个臭棋篓子。 　　* 　　两个臭皮匠厮杀半天。要是平时这个时候，白穆大概都已经赢了。 　　因为他一旦干不过，就臭不要脸的去找系统当场外援助，对此还振振有词地解释为“合理利用资源”。 　　只不过，他这会儿跟系统冷战着，只能硬着头皮自己想下一招，一时之间竟分不出个胜负。 　　李谈懿专门把他叫过来，当然不可能纯为了下棋，棋至中盘，他突然开口，“兄长以前同我讲过灵公的故事……不知兄长可还记得否？” 　　白穆：“……” 　　提起这个，他脸色有点黑，当年这臭小子半夜不睡觉，非折腾着他起来讲故事……这会儿还好意思提？！ 　　想起这些旧事，白穆没有立刻答话。 　　李谈懿却好像默认他还记得，“若朕为灵公，必定厚待婉君……便不能凤冠加身，亦是此生不负……” 　　李谈懿提了两个关键人物，白穆倒是真的想起这个故事来了。 　　这个世界版本的美人计、或者说美男计…… 　　总之，是非常槽多无口的一个故事—— 　　故事主角三个人：少年国君灵公，权臣崔庄，大美人婉君。 　　故事情节也十分简单烂俗：婉君是崔庄的宠妾，一次宴会上对少年灵公一见钟情，两人暗通款曲一段时间，终于不满足只能暗地相会，想要光明正大地确认关系。他们决定杀死崔庄……中间一系列具体操作不做赘述……总之就成了。 　　灵公杀死权臣，终于掌政，成为一代少年国君，而婉君……从那之后，查无此人……至于那开始动手的原因“确认关系”也就不了了之。 　　后来更有史载，灵公与其妻伉俪情深，再无他人……这个妻，当然和“婉君”没什么关系，是某个大贵族的女儿。 　　这故事初听，觉得灵公忘恩负义，但稍微换位想想却也能明白灵公的顾虑：婉君竟然不顾数年情意，能动手杀死崔庄，留她做枕边人，焉知不会有一天杀了自己？ 　　这会儿听见的李谈懿想法，白穆心思在棋局上，一时还没缓过来，憋了半天，才道：“陛下心胸宽广。” 　　——傻狍子吧？就不怕哪一天自己被捅刀？！ 第41章 篡位将军vs清贵公子19 　　白穆临出宫的时候, 有个小太监走来，手里捧着一个食盒，他掐着那把尖细的嗓子, 缓缓道：“御膳房近来研试新菜, 这几道成品陛下御口亲尝, 说是不错……特赐武安侯府，请燕将军同品。” 　　白穆一开始听着, 还忍不住在心里感慨：这小混蛋虽然混了点, 但到底是他一手带大的崽, 有什么都不忘了给他爹一份…… 　　只是, 他没感慨完呢, 就听到后半句。 　　——给……谁？！ 　　白穆：呵。 　　他痛心疾首，“你看看，你看看！这还没嫁出去呢，胳膊肘就开始往外拐。” 　　……还劳烦他这个老父亲替他跑腿送外卖。 　　显然白穆这一着急，就忘了早上那会儿跟系统的绝交宣言了。 　　系统卡顿了一下, 迅速从数据库里调集相关内容, 最后将这行为判断为人类的示好信号。 　　这时候应该…… 　　系统铿锵有力道：“您说的对。” 　　白穆：…… 　　他就日常吐槽，大可不必这么正经。 　　虽然感慨世风日下, 人心不古。 　　但作为一个配角, 给主角攻受牵线搭桥, 也算是他的义务之一。白穆也就跟系统吐槽两句，但到底也没拒绝，挺利索地就把这食盒接了来。 　　那小太监似乎没想到白穆这么干脆，还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连忙冲白穆躬身道：“怎敢劳裴大人亲自动手？” 　　说完，又转头呵斥那没穿太监服的跟班, “顺子，还不快接着！！” 　　白穆：还找个人跟着他…… 　　……他是那种会半路偷吃的人吗？！ 　　* 　　白穆带着那小跟班，一路感慨着主角攻受不愧是天定之人，关系进步就是神速。燕骁在京城呆了这才几天，两个人就已经进展到互相送饭的地步了。 　　所以早朝上那事儿，果然是两人闹别扭了吧。 　　小混蛋这是求和呢……拉不下脸来，还劳烦他这个老父亲在中间缓和关系。 　　白穆摇头啧啧感慨：……现在的年轻人啊。 　　他正这么想着，余光瞥见那小跟班绊了一下，倒也不是特别大的晃动，就算里面有汤啊水啊的，只要不是太满也不至于洒了。 　　就是，有点奇怪。 　　白穆知道，这些送菜的小太监都是专门练过的，下盘稳得很，盆大的盘子，里面装满了水，头顶一个手捧两个，都能健步如飞、一滴不洒，可现在…… 　　白穆瞥了他几眼，忍不住开口，“你不必那么紧张……” 　　这小跟班看着没什么问题，但是稍微练过武的人都能看出来，他这会儿浑身都绷紧了，好像随时都准备调头就跑。 　　——用得着吗？他又不吃人。 　　还是怕燕骁？ 　　……不至于吧……虽然说燕骁的凶名在北方能止小儿夜啼，但这到底是个成年人了，又不是干什么坏事，怎么也不至于被吓到这程度。 　　等等…… 　　坏事？！ 　　他眼看着那小跟班被他点名后一个激灵，呼吸都屏住了一瞬，然后不太自然地缓缓放松下来，几息之间，就恢复了平常神色。 　　这心理素质……显然不是干一般活的。 　　这下子，一个激灵的变成白穆。 　　！！！ 　　白穆突然想起来，那故事里，崔庄……貌似似乎好像……是被毒杀的？！……婉君亲自劝的酒…… 　　白穆：！！！ 　　他着急忙慌：“三儿，快看看，那里面有没有毒！！” 　　系统表示无能为力，除非白穆亲自尝尝。 　　白穆：#^%&*……！！！ 　　亲自尝个p，万一是什么见血封喉的剧毒，他家系统连救人解毒的能力都没有，他在这个世界可就直接GG了。 　　…… 　　武安侯府就在皇宫边儿上，饭后遛个弯儿都能到，这设定当真是方便主角攻受随时私会。 　　但这会儿却苦了白穆，等他意识到这食盒可能有问题，还没想出什么解决办法来，就看见那朱红的大门近在眼前。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 　　他和刚刚回来的燕骁撞了个正着。 　　似乎是刚刚操练完，他一身单衣，身上还冒着隐约的热气儿，和早早就裹上大氅的白穆完全是两个季节的人。 　　看见白穆站在这儿，燕骁反应过来之前，唇角已经往上挑出了上扬的弧度。 　　入京之后，两人的联系渐渐淡了。 　　燕骁知道他的为难，他愿意为他两不相帮。 　　……已经足够了。 　　等成事之后，他们有的是时间相处。 　　但是此刻，见他站在侯府门口，胸腔的鼓动却是那样真切。 　　——他想他了。 　　只是朝会上隔着人群相望，远远不够。 　　想要拉着他的手，想要拥他入怀……做些更亲近更亲密的事……就如回京前几日的夜里，不、比那更…… 　　燕骁的眼神完全不加掩饰，他身后的侍从对视几眼纷纷告退。 　　白穆那跟班犹豫了一下，将手里的食盒放下，也转身回避。 　　白穆：？？？ 　　他开始觉得事情发展有点不对。 　　几乎是他刚冒出这个想法，就被攥着手腕拉倒一个拐角。 　　一直到被怼在墙和胸膛之间，白穆还有点懵。 　　——壁……壁咚？！ 　　不，不对！！你tm认错人了吧？！ 　　白穆挣扎反抗。 　　上首传来一声闷哼，然后四肢又被蛮力锁住。 　　“没人看见……” 　　燕骁低声带着几分哄劝的意味，气息沉沉压下来，尾音消失在唇齿之间。 　　…… 　　………… 　　似乎是府内有什么急事，燕骁最后被人匆匆叫走，留下白穆一个人靠在墙角仰头看天，宛若一个拔X无情的渣男。 　　白穆拢了拢适才被蹭得凌乱的大氅，仍然对这神展开接受无能。 　　他眼神发直，语气恍惚对系统道：“我觉得……这不对……” 　　——当然不对！ 　　白穆兢兢业业扮演暗恋人设，但是他一直以为燕骁对此的态度是“不接受、不拒绝、不表态”的三不原则，或许还得加上一句“能利用就利用”……听起来是挺渣的，但是相较于他以前的炮灰角色来说，配角这待遇已经是天上了……白穆很知足。 　　但现在……突然变成了两情相悦？！ 　　这tm谁顶得住啊？！那可是主角攻！！ 　　白穆恍惚着，又突然想起来这个世界裴白穆的结局…… 　　身败名裂不算，还是生生被刑讯致死。 　　刑、讯、致、死啊…… 　　白穆想想自己翻得那本大晋刑律，瞬间头皮发麻，这还只是被记录在册的刑罚，那些更血腥、更折磨人的…… 　　白穆抖了一下，不敢深想。 　　他突然明悟了……怪不得那么惨，原来是和主角攻有感情牵扯。 　　* 　　白穆靠着墙角思索半天，总算把剧情捋了顺——要是接受了这个设定，到现在为止，剧情好像还没歪的样子。 　　而且配角的感情线也不会在剧情中多加赘述，白穆不知道两人是怎么崩的，但是也很好猜……毕竟他之后是要换阵营的。 　　——要是还不崩，他就可以踢掉李谈懿，自己上位了。 　　想通之后，白穆总算从那一脸恍惚中回过神来，但他稍微一动就却立刻僵住了……腿麻了。 　　马上就有人扶住了他，是刚才一路跟来的那小跟班，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过来了。白穆为他这机灵的眼色点了个赞，不愧是宫里出来的人。 　　宫里？ 　　他……好像忘了什么事儿？ 　　白穆正想着，那边儿那小跟班却低低来了一句，“您……受委屈了……” 　　他语气哽咽，说完还偏过头去拿袖子擦了擦眼。 　　白穆：……他怎么就“受委屈”了？ 　　这什么“这小媳妇被糟蹋”的既视感？！ 　　那小跟班顿了一下，又小心翼翼问，“您还能走吗？” 　　白穆：……他是腿麻了，又不是腿没了，怎么就不能走了？ 　　白穆被这小跟班的态度搞得头皮发麻，他摆摆手道：“能走……你先回去吧。” 　　那小跟班冒着冒犯的风险，抬头看了一眼白穆，下一刻却又深深地垂下头。 　　视线从那明显凌乱的衣衫上掠过，最后规规矩矩的落在地面上，不敢再细看，他怕再看就忍不住掉泪：裴大人这样神仙样的人物，又有才华、又有风度，现在却……却…… 　　白穆视角只能看见一个后脑勺，但也能感受到这人的欲言又止、纠结犹豫。 　　白穆只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他忍着那鸡皮疙瘩直冒的别扭感，又和声劝了两句。 　　那人不知道脑补了些什么东西，声音又哽咽起来，“那小的……就先行告退……” 　　发生了这种事，裴大人肯定想……想一个人呆着。 　　白穆：…… 　　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但他还是“嗯”了一声。 　　只是那人往后退了没几步，突然又抬头，三指朝上作指天发誓状，“今日之事，小的绝对不会跟第二人提起……大人，还……还请放心！” 　　白穆眼睁睁的看着他说着就开始打呛，鼻涕眼泪一块儿淌下来了。 　　白穆：“……” 　　不等他掏个帕子递过去，那人已经拿袖子胡乱一抹，跪地磕了个头，然后踉踉跄跄地转身就跑。 　　白穆：“……” 　　小混蛋、燕骁、韩王、现在还有这个小跟班…… 　　——作为一个正常人，他真的跟这个操蛋的世界格格不入。 　　他忍不住，又一次发出灵魂拷问，“这个世界，真的没问题吗？！” 　　系统：“……” 　　它安静如鸡，不敢说话。 第42章 篡位将军vs清贵公子20 　　反正没人看见, 白穆直接不顾形象的蹲在墙角，深沉地思索了一会儿“错的是我，还是这个世界”的哲学问题。 　　最后……想饿了…… 　　思想重要, 但是身体也重要。 　　白穆按了按肚子，站起身来，没走两步突然顿住了。 　　要是没记错的话, 他刚刚是给主角攻投.毒……呸、送饭来着…… 　　艹了, 他不会真吃了吧？！ 　　白穆颤颤巍巍打开系统地图，惊恐地发现, 燕骁那个点儿又变成黄的了。 　　这，难不成是…… 　　……还没毒发……的意思吗？ 　　他拔腿就往武安侯府跑。 　　——这次的主角攻, 怎么就不能让人消停一会儿？ 　　* 　　白穆边往里跑，一边再次心情复杂地确定了，他不知道的时候……他和主角攻确立了什么关系。 　　——这一路往里, 虽然见到他的人都目带惊诧, 但是没有一个人过来拦他。 　　武安侯府是想闯就能闯的吗？……显然不是。 　　甚至还有人给他指路…… 　　白穆：“……” 　　虽然感谢，但是他一点也不觉得高兴。 　　* 　　燕骁在前院儿的一个房间里, 这是他平常白天歇息的地方。 　　不过这会儿，房间里挤了不少人, 全都目光沉重地看向那榻上。 　　上面躺着一个血人，甚至都很难被称之为“人”——他双耳耳廓被利器切去、眼皮下方是深深的凹陷, 嘴巴微张，里面的舌头也没了……身上更是，鲜血和衣裳黏为一体, 双腿不自然的扭曲着。 　　要不是胸膛还有些微起伏，从哪都看不出这是个活人。 　　罗军医看了半天，竟无从下手, 他沉痛摇头：……没救了。 　　这人是他们埋伏在匈奴的暗探…… 　　“塔！塔！！” 　　燕骁咬着牙，挤出这两个字。 　　塔塔此次大败北归，燕骁料定那人不服，只是没想到他竟然送来这么一份“礼物”。 　　他深吸口气，伸了伸手，触在那人唯一没有伤口的额上，“你放心……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那原本只吊着一口气儿的人像是感触到什么，他突然激动起来。很难想象伤成这样的人还有那力气，他差点从榻上翻下来。 　　燕骁连忙上前一步抱住了人，一点也不在乎被沾了一身血污。 　　那人张嘴发出“啊啊”的声响。 　　燕骁忍不住又抱得紧了点，“没事儿了，你回来了……回家了……” 　　那人的“啊”声却越发急促，身上不知哪里的伤口崩裂，血液又缓缓渗出。 　　燕骁突然意识到什么，“罗叔，笔！纸！！” 　　那人却等不及这些，又右手仅剩的一个食指颤颤巍巍地伸了直，在榻旁边的边缘处，缓缓抹过…… 　　只是他刚刚掠过一横，变故陡生—— 　　原本侍立在旁护卫猛地抽刀出鞘。 　　“哥！！”“将军！” 　　燕凌和旁边侍立的人同时惊呼，却赶不及上去。 　　燕骁虽皱了眉，却也不慌，竟直接伸手打算赤手去接。 　　却有什么更快，一块小石子在空中划过凌厉的垂线，直接击到动手那护卫的手腕上，刀锋立刻被打了偏，趁这个空隙，燕凌和其余护卫联手上前，没费多大功夫就把人制服了。 　　可于此同时，窗外突然冒出数个黑衣人，直冲燕骁而去。 　　* 　　白穆没想到，自己就过来看看燕骁中没中毒，还能赶上一场刺杀。 　　看模样，还是手下人背叛。 　　白穆：哦豁！ 　　他还以为主角攻这种生物，都是虎躯一震、天下来朝呢……原来也会遇到反水？ 　　而且看燕骁和周围人都全无防备的模样，那人应该还挺受信任。 　　虽然心里活动十分丰富，但白穆动手却干净利落，毫不含糊。只要不和主角攻受对上，他还是不虚的。 　　只是没想到，那边人才刚解决，旁边又冲出来一群。 　　白穆刚从宫里出来，身上什么锐器都没有，但这到底也没什么妨碍，他随手折了根树枝来，抬手抵挡得游刃有余。 　　这种事一般要留个活口拷问，白穆这边还估量着下手轻重呢，那边燕骁已经直接从窗户里翻出来，招招不留余地。 　　白穆：“……” 　　他怀疑燕骁故意的…… 　　那边下手太狠，血肉横飞，自觉不自觉的，大部分人都往他这边拥过来了。 　　白穆都要被气笑了：他这是被当成软柿子了？ 　　…… 　　这群人的武功不错又悍不畏死，但可惜遇到的是燕骁和白穆两人，是以解决起来并不费什么功夫。 　　但到底人多，颇花了一点时间，等两人解决完回去之后，榻上那人……早就没了气息。 　　手指只在那榻边留下一道没甚意义的横杠。他情愿忍受如此折磨，也要带回来的消息……终究还是没能成功。 　　白穆也看着这人的情形，他脸刷地就白了，他脑补了一下自己的最后结局，觉得只会比这个更差。 　　* 　　屋内一个似乎是护卫统领的人终于姗姗来迟，跪地请罪。 　　燕骁没理他，而是伸手拿了块白布，亲自盖到那人脸上，又沉声吩咐：“厚葬了吧，阿凌……你亲自去。” 　　燕凌领命，他走前看了眼脸色不好的白穆，似乎想安慰几句，但这终究不是说话的好时机。他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垂眸领命，带着几个侍卫小心的把那人的遗体抬走。 　　燕骁按了按额头，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护卫统领，“你自去领罚。” 　　那护卫沉声应了句“是”，甲胄碰撞，脚步也渐渐远了，屋内只剩下燕骁和白穆两人。 　　白穆还看着榻上的那滩血迹脑补自己日后将面临的惨烈状况，听见那句“穆穆”，一时都没反应过来是在叫他。 　　直到燕骁走近，从身后抱住了他。 　　白穆差点反手给他一肘子，但是千钧一发，总算忍住了。 　　“穆穆。” 　　他又叫了一声。 　　白穆脸皮抽了抽，他正在纠结要不要认下这个恶心巴拉的称呼。 　　那边燕骁却继续开口，“他是个混血儿，北疆很多这样的孩子……他们每到一个村庄城镇，都把男人全杀了，然后糟蹋女人……” 　　“……” 　　“阿凌是……他也是……” 　　“……” 　　“穆穆，我没法子……” 　　“当年……景泽三十年，我第一次被父亲带去战场……匈奴南下，已过穗城……我父亲带兵抵御，血战数月之久……” 　　“那是冬天，下了好大一场雪……北疆的雪……你还没看过吧……和京城不一样……” 　　“粮草迟迟不到、也没有冬衣……不少士兵都是饿着肚子在打仗……又饿又冷……” 　　“……” 　　“我爹送了好几封求援急报……却都没有回信……” 　　“……” 　　“后来粮草终于到了……”说到这个，燕骁笑了一声，里面却是冰冷的嘲意，“你知道……送来的粮草是什么样的吗？” 　　呼出的热气在颈侧带起阵阵颤栗，但这会儿却没有谁能生起什么暧昧的心思。 　　白穆似乎知道他说的这次事，而且后来…… 　　“多亏后来……有人暗中相助……” 　　那边燕骁继续说下去，白穆整个身体都绷紧了：该不会…… 　　所幸燕骁并没有就这个话题再深入下去，白穆松了口气。 　　“我本不计较的，为人臣者，怎敢议君非。毕竟……最后也有人帮了我们，不是吗？” 　　他说着“不计较”，可那语气却全然不是“不计较”的意思。 　　果然…… 　　下一刻，他一下咬住侧边的脖颈。 　　白穆冷不丁挨了这一下，差点弹起来。 　　——狗吗？！还带突然咬人的！ 　　燕骁很快就松了口，只在上面留下两个浅浅的牙印，他抬手摩挲着那浅印，口中继续，“那一仗是惨胜……是将士们的血融了雪地的惨胜……” 　　“但等我们回京……却得知，再三推脱，怎么也拿不出军饷，最后以糠沙掺半，送来马都不吃的所谓‘粮草\'的户部……刚刚拨银子，修了个摘星揽月台……” 　　“我去看过……琉璃做瓦、黄金铺地……真是好看极了……” 　　白穆第一次听到能有人把赞叹说得这么咬牙切齿，更甚者燕骁的手停在他的脖颈上，白穆恍惚觉得自己都会被掐死。 　　实际上，当年先帝不仅想建“摘星揽月台”，还想建“登仙阁”、“乘风楼”、“霓裳坊”…… 　　白穆幼年期的头疼，大部分来源于这个堪称“荒唐”的先帝。 　　怎么让那满是风花雪月、亭台楼阁的脑子里出现哪怕一点点的“国计民生”……这简直是比大清早鸡还没叫就起来背书还让人头疼的大难题。 　　那个人若是生成什么艺术家、建筑家、诗人、作曲家之类的，无论哪一个，都足够他名留青史了……但作为一个皇帝，那简直是一场灾难。 　　白穆大可以不用管的，毕竟他只是个外来者，这个世界现在如何、以后如何都与他全然无关。 　　况且正是因为有这种黑暗存在，才能反衬出主角的光辉伟大，不是吗？反倒是他，如果胡乱插手……要是一不小心搞砸了，影响到日后的剧情线，那真是哭都没地儿哭去。 　　但人之所以为人，或许……就因为他们总会做些不那么“正确”的事。 　　…… 　　燕骁的语气并不如何激烈，但那沉重的意味却宛如刀刻斧凿，深深地印入听者心中。 　　“边疆将士单衣冒雪、食不果腹……他不知道，当然，他也不关心……” 　　“十万将士的命，在这人眼里并不重要……甚至还没有那摘星台檐角坠的琉璃珠来得要紧……” 　　“那时我在想，为什么……为什么要将我的命握在这种人手里呢？！” 第43章 篡位将军vs清贵公子21 　　虽然燕骁这么说, 但是白穆还是忍不住为自家崽儿辩护一句，“他不一样。” 　　这话倒是真的，老李家消失了好几代的帝王天赋好像在李谈懿身上终于补回来了。 　　——虽然这崽儿长得有点歪, 就算是白穆也不能摸着良心说他是个好人，但他确实可能成为一个好皇帝。 　　白穆当时了解剧情线的时候就觉得，要是没有燕骁, 李谈懿不失为一个“中兴之主”。 　　……被世家大族掣肘, 他的动作或许会更慢、更隐秘，但那绝对不会是一个甘心如此的人。 　　帝王和名将…… 　　或许换一个背景, 这两人会成就一段君臣相得的佳话。 　　* 　　燕骁已经从刚才突如其来的沉重情绪中抽回心神，听白穆这么说, 他不甚在意的笑了笑，“……或许罢。” 　　但他已经不愿意再把自己的命握在别人手里。 　　他并未因为白穆给李谈懿说好话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而是拉着白穆把人转过来, 额头相抵。 　　“住过来罢。” 　　并非是商量的语气。 　　白穆：“……” 　　话题转得那么突然, 他差点没反应过来。 　　好在演技帝从不担心突然加戏，他沉默地避开了燕骁的视线。 　　——是婉拒的意思。 　　燕骁虽然语气强硬, 但是被白穆拒绝后却没再强求，只是视线在他随身佩戴的玉佩上一掠而过, 眼睫遮下一片阴影，神色晦涩不明。 　　他把玉佩换了…… 　　但每次到这种时候, 一个想法总忍不住在心底盘旋：若是钟昂呢？若他眼前的是钟昂，他会如何答？如何做？ 　　这想法宛若蔓草，无论割掉多少次, 一场雨下来，却重又疯长……根系越扎越深，直入地底。 　　他深吸口气攥拳—— 　　无妨, 他不会知道。 　　永远也…… 　　不会知道！ 　　* 　　邀请同居被拒绝，燕骁顺势提出了一起用膳。 　　白穆下意识的点头之后，瞬间想起自己的来意。 　　——艹了！那个很可能有毒的食盒！！ 　　正巧燕骁像是才想起来一样，在前面带着路，却转过头来看他，“怎么突然过来了？” 　　白穆一开始的打算是随便编个理由，把食盒追回来，但是现在……这法子好像行不大通。 　　他硬着头皮，“那个食盒……” 　　他话音未落，前面就扑通一声，什么东西砸到一旁的池水中。 　　刚才那场刺杀才过没多久，两人的神经其实都紧绷着，这会儿突然听见这么个动静，反应都有点过度。燕骁更是一把扯过靠近池子的白穆，旋身护在怀中。 　　本来都要跳出去，被这么一拉差点扭了腰的白穆：“……” 　　内心咬牙切齿：……我可真是谢谢你啊。 　　这次却并不是什么大事儿，原来外面的尸体没有处理完，送饭的小厮没防备，被尸体横出来的腿绊了一跤，人摔了，手里的食盒也给扔到池子里去了。 　　得知事情经过的白穆：哦豁！ 　　那岂不是……危机解除？ 　　但这种仿佛被天命笼罩的运气，让白穆有点不安。 　　…… 　　事实证明，他的不安是正确的。 　　世界意识仿佛天然对配角有极大的恶意，当你某次走运，千万别慌……这必然是为了后面摔得更惨…… 　　白穆看着满池塘翻起来的死鱼，一脸深沉，他甚至还想起来撺掇着让他尝一尝的系统，“三儿，看见后果了吧？” 　　剧毒啊…… 　　这见效速度、这杀伤力……小混蛋简直是下了血本，和它比……什么□□、鹤顶红，简直弱爆了。 　　白穆眼睁睁地看着燕骁阴沉下神色，语声含冰，“叫孙猛滚过来见我！” 　　护卫背叛、刺客埋伏，接着又是投毒…… 　　他的武安候府，什么时候竟成了个筛子？！！ 　　白穆：…… 　　——祸首之一。 　　#瑟瑟发抖. jpg# 　　“放心。”看出白穆神色不对，燕骁总算抽出心神来安慰了一句，“定然查个水落石出。” 　　只是他脸上的怒色未散，配合着他这话，不像是在安抚反倒更像是……威胁。 　　白穆：“……” 　　我怀疑他在恐吓我，并且有证据。 　　* 　　白穆那日被燕骁亲自送回了府，并不知道后续调查结果如何。但是那可是主角攻，他要是真心想查什么东西，就没有查不出来的时候。 　　白穆要是真想摆脱嫌疑，那实话实说，可能是最好的办法—— 　　他只要表示那食盒是李谈懿让他转交的，再略微解释几句。 　　他相信，依照裴白穆这个世界光风霁月的外表、外加他的演技加成，当然或许还要算上点儿燕骁的感情因素在内……把自己撇成一个被利用的无辜小可怜儿实在不成问题。 　　但是…… 　　别忘了，他可是要换阵营的。 　　而且也不远了，就是这几个月的事—— 　　燕骁设计的年宴刺杀，裴白穆提前通风报信。非但如此，刺客出现时，他又舍身去救李谈懿，于是他本就存疑的立场，瞬间就明了了。 　　——这样换阵营就顺理成章了。 　　白穆本来是这么想的，但是……奈何现在两人似乎不是那么单纯的投靠关系。 　　既然这样……反水这种事儿，那还要提前埋下点种子，免得到时候燕骁突然脑抽，打算循私情什么的。 　　白穆甚至觉得原本的剧情线里，应该就有这么一遭，不过因为配角与主线牵扯不大，所以才没有被提及罢了。 　　* 　　一切在白穆眼里进展颇为顺利，但秋冬之交，换季的时候不慎，他竟病了一场。 　　倒不是特别严重，但白穆想着接下来都是主角攻受主场交手，他应该也派不上什么用场，索性告了个病假，这下子连早朝都不用去了。 　　他病假折子递上去，李谈懿便装出宫来看了他一次，把白穆吓出一身的白毛汗。 　　他亲眼目睹了针对燕骁的伏击，而李谈懿目前的处境可比燕骁只差不好，想让他死的不知道有多少拨人……这情形下，这小混蛋跑出宫来。 　　“朕忧心兄长。” 　　李谈懿是如此解释。 　　要不是看见皇家影卫抓了好几个人回去，白穆还真信了李谈懿这一趟是专门来看他的。 　　厉害了，小混蛋。 　　学会拿自己当饵了？！ 　　白穆黑着一张脸把人请出去，得了意味深长的一句，“年宴的时候，兄长这病……会好起来罢？” 　　白穆：！！ 　　这小混蛋拿他当由头不说，现在还怀疑他装病？！ 　　* 　　白穆憋着一肚子气入眠，晚上也睡不踏实，折腾翻身间骤然惊醒，睁眼就看见一道黑影站在床头。 　　白穆：！！！ 　　他彻底醒了！ 　　再看，那黑黢黢的影子，分明就是燕骁。 　　白穆：要命！！！ 　　这主角攻受怎么回事？！约好了今天来折腾他！！ 　　见白穆醒了，两人黑夜中对视半晌，燕骁先一步开口，“我府上有几个大夫。” 　　白穆：跪了！大佬，我给您跪了！ 　　有什么事儿非得大半夜的说？！！ 　　* 　　果然，第二天。白穆府上就被打包送来好几个大夫，不只是燕骁的人，还有李谈懿派来的一群太医。 　　白穆：我就想偷个懒，怎么就那么难呢？！ 　　其实，也没那么难。 　　…… 　　在一群顶尖大夫的调理下，白穆那点小风寒很快就好了，脸色红润、一点都看不出病态。 　　但陛下御口，特准了他的病假，白穆也乐得不去早朝上折腾了那回，这下子可是真正的闲赋在家了。 　　* 　　咸鱼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到了年宴那天。 　　收拾离府的时候，墨砚尤其积极，都到了殷勤的地步。 　　白穆有些奇了，“往年的都不见你这样？” 　　墨砚吱吱呜呜、解释不清：往年他埋怨自家主子公务繁忙，还时不时的被揪着往外跑……但那虽是抱怨，却是居高临下的嘴上埋怨……毕竟，那可是圣宠啊…… 　　天子面前的第一红人，他家大人当之无愧。 　　可这会儿，主子已经有好几个月不曾上朝了，京中流言早就传遍了，这几天府里出门采买的人回来都要谈及外面的人指指点点，墨砚厉声喝止了好几次，但是止住人口，却止不住人心啊。 　　墨砚当然知道，他家主子能得圣宠靠得实打实的功绩，可不是什么献媚邀宠的小人……但若是被圣上厌弃，再如何的功绩，好像都可以被轻飘飘地抹掉。 　　他想着又有点委屈：他家大人呕心沥血那么多年……结果圣上说厌就厌了，一点旧情都不念，实在是让人寒心。 　　墨砚本想劝主子服个软，就算犯了什么错，也在陛下面前求个情。 　　但是看见那衣衫包裹下挺直如青竹的脊背，他又说不出了。 　　——有什么……值得这样一个人折了傲骨呢？ 　　他最终还是垂眸，低声似承诺道：“主子，墨砚跟着您。” 　　不管以后怎么样，墨砚会一直跟着您的。 　　白穆没想到自己这小厮心里还有这么多千回百转，听这话只是意外挑眉，“你可想清楚了？” 　　年宴可不准带随从进去，参宴人的车马小厮都只能在宫外等：大冬天的，好好的烧着炭的屋里不待，想去外面吹冷风？ 　　墨砚郑重点头。 　　白穆：“……” 　　“那行，一块走吧。” 　　心里却忍不住摇摇头：现在的年轻人啊，他都看不懂了。 第44章 篡位将军vs清贵公子22 　　临上路, 白穆又跟自家小厮确认了好几遍，却都得到肯定的答案。 　　白穆有点摸不着头脑：难不成皇宫就这么好看？以前又不是没看过？ 　　但这毕竟不是什么要紧事，既然墨砚都这么坚定的要求了, 他也不好再拒绝了。 　　* 　　到了宫门口，外面竟飘起了小雪，本就凉的天气更冷了。有的来早些的车轿停在外面, 在外的轿夫小厮一个个冻得手脸通红, 哈着气搓手。 　　白穆想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儿，宫内刺杀……不查出个所以然来, 连宫门都不会开，这些人有的等了。 　　他皱了皱眉, 别家的管不到，但是自己家的…… 　　白穆在下了轿，态度强硬的把人都打发回去了。 　　“隔一个时辰遣人来看一次就是了, 莫不是还打算一直在这儿等着？宫里还能冻着我不成？” 　　墨砚心里泛着嘀咕：就听说过下人等主子的, 哪有主子反过来等下人？这成何体统？！ 　　但白穆肃下脸来吩咐时，威严十足, 墨砚一点反驳也不敢，只得支支吾吾应是。 　　* 　　那厢把人打发了, 白穆跟着引路太监进了宫。 　　被引路的太监引到位置边，他讶然地挑眉, 问：“崔公公？” 　　崔公公堆了一脸笑，眼都快眯不见了，他低低躬下腰, “裴大人有何吩咐？” 　　白穆迟疑，“这位置……是不是不对？” 　　但凡宫里办宴，便是普通的小聚, 座次里面都有讲究，更何况这是年宴，皇族宗亲、世家大族、朝廷臣子……这一群人聚到一起，排位置里面的门道恐怕说过几天都说不完。 　　崔公公似是不解，“裴大人往年不都坐在这儿？” 　　白穆：“……” 　　这不大一样吧？ 　　往年他作为那小混蛋手里的刀，当然是表现得越亲近、越得圣宠越好。 　　但今年，要是没记错的话，他现在还是燕骁的人吧？放这么近，他不怕被刀刃割了手？ 　　崔公公瞄了一眼对面新添的那个座位，似是恍悟，他压下声音悄道：“小的叫人把您的座位往前移了一寸……” 　　他在袖中里的手悄往对面指了指，声音压得更低了，“看着是在一条线上，绝对是您靠前。” 　　白穆：“……” 　　他关心的是这个吗？！ 　　白穆沉默了好一会儿，意识到跟崔公公大概说不清。 　　反正今天往后，他又是李谈懿的人了，好像也没差……再说离这么近，待会救人也方便。 　　白穆最后还是坐下了，崔公公点头哈腰，“有事儿您吩咐。” 　　能在宫里爬到高位的，政治素养有没有不好说，但揣摩圣心的本事绝对一流。圣上心里头谁最要紧，这些人心里门儿清……任凭外面再怎么议论纷纷，白穆在宫里头的待遇还是与以前一般无二。 　　* 　　泰乐宫现如今进来的人里，值得崔公公亲自招呼的，也就裴白穆这么一个，在白穆入座毕，他就匆匆离去，倒也不怎么引人注目。 　　但是只有崔公公自己知道，他手心都捏出汗来了。 　　手腕活动了一下，把刚才被隐秘塞到手里的字条又往袖子深处拱了拱，既担心露了行迹、又恐汗湿的手心污了字迹。 　　路上小太监低头行礼，他勉力维持平时的态度，掐着嗓子训斥，转头步履匆匆往陛下寝宫赶去—— 　　这宫里……恐怕要出大事儿了。 　　…… 　　小纸条递出去，任务第一步算是完成。 　　白穆施施然坐在座位上，静等着宴会开始。 　　按照宴上约定俗成的规矩，自然是位次越低的来得越早。 　　论皇亲国戚，白穆虽然担着一句皇帝的“兄长”，但血脉而论，在京城算是沾不上边儿；官职品级，他在这个处处超一品的京里也不那么出挑，现在更是连圣宠也没了……他本以为自己今年就是在大殿外面陪坐个末席。 　　他不想太过惹人注目，再加上又有任务在身，故而白穆来得格外早些。 　　但这会儿被请到最上面，对着空空荡荡的大殿，倒显得格外寂寞。 　　这更是委屈了外面陪坐末席的官员，入座前本打算先互相寒暄几句、攀攀关系什么的，抬眼却看见殿里面竟然已经坐上了人，纷纷怀疑自己是不是来迟了，也不敢再胡乱走动，只得老老实实跪坐在自己位置上。 　　白穆：……所以他得在这儿干等几个时辰？ 　　他沉默了一会儿，道：“三儿，开局游戏吧……” 　　这个世界可没人跟他联网打游戏，只能单机。 　　但打发时间嘛，消消乐、俄罗斯方块都很减压…… 　　在一连串“double kill”“thriple kill”的音效里，白穆听见点不一样的声音，睁眼看，原是燕骁过来了。 　　白穆本以为是宴会差不多开始了，结果再看大殿里还是一片空旷，只不过这会儿坐着的从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 　　白穆：燕骁这是脑子抽了吗？来这么早？ 　　…… 　　例行打过招呼后，白穆本打算继续闭目（玩）养（游）神（戏），但是一道灼灼目光落在他身上，白穆就算再怎么心大，也没法在这么被人盯着的情况下，接着闭眼。 　　两人大眼对小眼瞪了半天，终于等来了下一个来人，白穆松口气之余，对来人报以热烈欢迎的态度。 　　这位刘姓大人受宠若惊，甚至有点害怕。 　　虽说这位裴大人数月未在朝廷露面，更有传言失了圣眷。但朝中但凡稍微有点脑子的，就算再怎么墙头草，也不敢慢待这位。 　　不说别的，单只一个“裴”姓，就足够他在朝中养老了，更别说这位可是和陛下从小长大的情分，哪能说没就没了？再看看今日年宴的座位，哪里是失了圣心的模样？ 　　被反常这么热情的对待，刘大人拼命翻着自己脑里的小本本：他这些日子，没有哪儿冒犯过这位裴大人吧？ 　　刘好最后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所幸之后陆陆续续又有其他人过来，白穆因为是以“病假”为由休息，得了不少人的问候，暂时也没法分心去招呼这位刘大人了。 　　刘好在下首坐了，看着被围在中间的白穆，又忍不住扼腕：不管什么原因，刚才那么好的机会，他竟然没有趁势表现一下，在裴大人那留个印象也好。 　　……失策、失策了。 　　* 　　众人寒暄过后，次第落座。 　　李谈懿终于姗姗来迟，他进来时白穆和他交换了个视线。毕竟这么多年默契，对上眼神，白穆立刻就确定了那消息已经传到他手上。 　　他端了桌上的酒盏轻酌了一口，抬眼却正对上燕骁看来的目光。 　　白穆猜到他有所怀疑，却也不慌，淡淡笑了一下，遥遥举杯。 　　——好似表明什么心意志向、又好像什么也没有。 　　燕骁眯眼，扯了一下唇角，也端起酒盏来，一饮而尽。 　　* 　　帝王到场，宴会自然开始。 　　丝竹声靡靡、歌舞曼妙……白穆却不期然的想起边疆那场大宴—— 　　大笑欢闹、叫喝的欢欣之声充盈耳际，可转眼间悠扬琴声又将他扯回了现实…… 　　人啊，真是奇怪。 　　明明这里的舞蹈更加曼妙、音乐更加悦耳、连菜品都更加精致……可在场之人，反倒都不高兴了。 　　……欲.望这东西，还真是无穷无尽。 　　白穆只稍微深沉了一会儿，就收束心神，专心欣赏小姐姐们的舞蹈。 　　今天的事说起来倒挺有意思—— 　　“裴白穆”得到的消息是燕骁谋划在年宴上刺杀，“他”自然要提醒李谈懿小心。 　　但实际上，刺杀是真，但对象却不对，那刺客刺的人是武安侯大将军燕骁……是的，是燕骁自导自演的一出刺杀剧，接下来就可以他顺理成章、接管皇宫内卫。 　　但最后李谈懿也确实遇刺了，还是裴白穆挡的刀…… 　　这里面的故事更曲折了。 　　要不怎么说是主角攻受天生一对？李谈懿得了“裴白穆”消息后，立刻就猜出了燕骁的打算，然后将计就计，顺势也来了个自导自演。 　　要是燕骁不想在如今局势未稳的时候，就被扣上一顶弑君的大帽子，他接下来就得尽心尽力护着李谈懿。 　　两人互相揣摩心思倒是挺有意思，但是这事情在旁观者眼里还真是怪逗趣的。 　　自己杀自己…… 　　白穆夹了一口已经凉透了的菜，忍不住冲系统感慨，“到头来，就我一个冲上去白给。” 　　* 　　剧情线里对那刺客有描写，是一个绸缎独舞的大美人，李谈懿安排下去也要时间，那刺客出场应当是宴会后期的时候了。 　　所以，白穆这会儿欣赏小姐姐们水袖齐舞还挺投入的。 　　长长的红袖在这些舞女手里像是延伸出去的手臂，灵活又柔软，衣袖翻飞间影影绰绰地露出后面含笑的芙蓉面，当真是好看极了。白穆扣在桌上的手指合着节拍轻敲了几下。 　　某一刻，敲击的动作却是一顿。 　　他迟疑了一下，问系统：“刚才那个反光……” 　　话音未落，就见领头那舞女突然脱离了队伍，直冲上首而去。 　　白穆：！！！ 　　千钧一发之际，周围的一切像是放了慢动作，白穆甚至看见了那舞女匕首上萃的漆黑的毒。 　　他飞身跃起，看清了燕骁眼中的意外，也看见了李谈懿皱紧的眉头。 　　——不是！不是这两人！！ 第45章 篡位将军vs清贵公子23 　　白穆看了很多、想了很多。 　　但实际上, 一切发生也不过顷刻之间的事情。 　　他飞身扑到李谈懿前，正正挡了这一刀。 　　他本来打算这次只受点小伤的，毕竟原本是主角攻受的自导自演, 他虽然要上去白给，但也不必虐待自己。 　　可现在事发突然，什么大伤小伤的, 他能救下李谈懿都已经是千钧一发了, 哪里顾得了那许多——这匕首几乎捅在他的背心。 　　“兄长！！” 　　李谈懿瞳孔骤缩，整个人都僵住。 　　那刺客见一击不成, 毫不犹豫拔出匕首正待再上，却被人一脚踹开。 　　燕骁毫无怜香惜玉之态, 那一脚用了十成十的力，那刺客整个人被踹飞，撞倒了一旁的桌案, 又在地上接连翻滚数圈, 这才被一旁的屏风挡下，却连站也站不起来。 　　美人倒地, 别有一番弱柳扶风的美态，燕骁却视若无睹, 几步跨过去破布麻袋似的把人拎起来，直接卸了下巴。 　　可不等他拷问什么, 那刺客唇边就溢出一丝黑血，几息之间就没了气息。 　　——原来她早就服了毒。 　　燕骁脸色黑沉得可怕，他抬眸四顾, 被那带着血色的目光扫过，原本因为这意外变故愣在座位上的众人都忍不住往后蹭了蹭，更有一人瑟瑟地就要往外爬。 　　燕骁眸光倏冷, 喝道：“拿下！” 　　如今这宫内守卫尚不是燕骁的人，但这情形也确实需要一人发号施令，侍卫互相对视，犹豫了片刻，还是上前压住了那胖子。 　　那人并不是什么朝内要员，只是一个关系稍远点的宗亲罢了。 　　这会儿被侍卫按住，涕泗横流，口内胡乱道：“不……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只是让我送个人进来！我以为……不……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他语无伦次，但话里的内容却都是不打自招，原本还有些犹疑的侍卫顿时牢牢按住了人。 　　* 　　而那边，李谈懿环抱着白穆，他伸手用力捂住白穆背上的伤处，可那血止不住的往外涌，他整只手都被染了红，而这会儿工夫，往外涌的血都已经发黑。 　　李谈懿本就狰狞的神色更为可怕，他声嘶力竭地吼，“ 　　太医！！太医呢？！” 　　崔公公满头冷汗跪禀，“去了！！……已叫人去了，马上就到。” 　　李谈懿也不知道听没听见，他死死捂住伤口，对着白穆安慰，“没事的，兄长，会没事的……朕保证……”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这表情，仓惶又不安……仿佛回到了许多年以前。 　　* 　　燕骁上前要看白穆的伤口，只是他稍接近些，立刻被一道狠戾的目光死死盯住。 　　燕骁一直知道这小皇帝不是什么善茬，但还是第一次直面他这模样——好像什么穷途末路的恶兽，死死守住最后的珍宝。 　　但…… 　　那可不是他的！ 　　燕骁冷声，“你若想他死，那就这么抱着！” 　　那个“死”字好像揭开了什么巨大的恐惧，李谈懿整个人都不自抑的颤抖了起来，声音尖锐得变了调，“不——！” 　　燕骁才不管他，趁着李谈懿心神动荡，直接将人抢了过来。 　　刺客被解决，白穆早就把痛觉屏蔽了，这会儿顶多觉得有点冷……失血过多、加上衣裳被血浸湿，冷倒是正常。 　　还有点晕…… 　　被燕骁这么一颠，他眼前的东西都有点重影。 　　“你……” 　　白穆气若游丝地吐出一个字，整个人就剧烈地喘起来，伤口的血又开始往外涌。 　　燕骁语气倒是沉静，他短促道：“别说话。” 　　白穆：不是！ 　　……你特么别抖了！老子都快被你晃晕了！！ 　　对外伤紧急处理，燕骁比在座任何一个人都精通：这出血量，真等太医过来，人早就凉透了。 　　但是在处理伤口之前，燕骁才发现，自己两只手……竟一直在颤。 　　——根本没法做任何精细动作。 　　他顿了一息，直接抽出匕首，在手臂上来了一刀。 　　涌出的鲜血和顺着小臂上的紧绷的肌肉下淌，肉.体的疼痛总算扯回了精神的理智，那颤抖稍止。 　　白穆并没有看见这一幕，他这会儿已经晕得眼前冒白雪花了，眼皮重重地下坠，那模糊不清的景象断成一帧一帧的图片，黑暗的间隔越来越长…… 　　似乎有谁在他耳边焦急”别睡”“不准睡”之类的话，但是那股沉沉的倦意上涌，他是真的扛不住了。 　　* 　　这年的冬日对京城中人格外漫长，长到他们几乎以为再也见不到春日的暖阳。 　　但对白穆来说，却又太短，短得连他睡一觉都不足。 　　昏昏沉沉间，白穆觉得他睡了好长的一觉。 　　似乎中途断断续续醒过好几回，每回醒来的时间都不长，神志也不太清楚。意识模糊间似乎跟系统确认了什么，他睡得更安心了。 　　这一觉睡得浑身无力，等白穆真正清醒过来睁开眼，直想伸个懒腰，舒展一下身体。 　　但没能成功…… 　　倒不是他突然记起裴白穆的人设忍住了，而是硬件条件不允许。 　　他手臂用力，腕间一阵拉扯，铁链声哗啦作响，他这才发现自己四肢都被链条锁住，活动范围几乎等同于无。 　　白穆：“……” 　　难不成他这一觉睡得，快进到结局了？ 　　“三儿？怎么回事？” 　　不等系统回答，门被人推开。 　　白穆奇怪：他不至于迟钝到门外有人都感觉不到吧？难不成痛觉屏蔽还开着？ 　　来人是个绑着双髻的童子，那小孩儿和白穆来了个四目相对，转头就跑了。 　　白穆：“……” 　　他这么可怕吗？ 　　暂时先不追究那小孩的事儿，白穆动了动肩胛，感受了下背上的伤口，几乎都已经痊愈了，他道：“还开着干什么？关了吧。” 　　系统解释：“你中毒了。” 　　白穆转了转略显迟钝的脑子，倒是想起了那把匕首上的蓝黑光芒，“什么毒？还没解吗？” 　　系统：“小世界内学名为\'醉人梦\'，主要成分是β-丙……#%*$&……” 　　系统一连串专业术语，白穆都几十年没接触化学了，早就忘了个大半，那一大段在他脑子里跟乱码没什么区别。 　　他头疼的想按脑袋，结果只带动锁链哗啦作响。 　　白穆：“……” 　　更心塞了。 　　他无语了一阵，打断道：“你就说它怎么解吧？” 　　系统：“这个世界的医疗水平……解不了。” 　　白穆一听这话，下意识地想捂自己的积分钱包，当然他现在也做不出这的动作。 　　他沉思了一下，问：“这玩意儿致命吗？” 　　系统答得很干脆，“它本身没有致死效果。” 　　白穆松了口气：还好、还好，积分保住了。 　　至于中毒什么的，裴白穆也就剩最后一点剧情了，走完就可以去死一死，管他什么毒呢？ 　　他还是有点好奇，“这毒什么效果？” 　　要是没记错的话，这毒本来可是刺杀皇帝用的。既然不致死，何必把它涂到匕首上？ 　　下一秒，白穆简直想锤死问这个问题的自己了。 　　剧痛伴随着麻痒从经脉最深处涌上来，像是每一寸地方都在不停地撕裂又愈合，那感觉只恨不得人没有来世上走这一遭。 　　白穆瞳孔都涣散了。 　　四肢摇着锁链哗啦作响，他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让他死！死了就解脱了！！ 　　舌头抵在牙关之间，他简直用尽了毕生的克制力，才没有一口咬断自己的舌头，但那苍白的唇却遭了殃，被他咬得鲜血淋漓，血液甚至顺着唇边往下淌。 　　门被豁然推开，燕骁看见那边的情形，目眦尽裂！他几步就跃到床前，狠狠捏住白穆的下颚，迫使他张开嘴，又转头厉喝，“药呢？！！” 　　有人快步跑了远，似乎是去拿药了。 　　系统的痛觉屏蔽就关了一瞬，给自家宿主体会了一下效果就重新打开，但这几秒钟的时间，就足够白穆身上的衣衫被冷汗浸了透，甚至意识里还残留着那些痛感，身躯隐隐发颤。 　　白穆缓了好半天，才抖着声质问系统，“你管这叫不致死？” 　　他情愿死八百回。 　　系统坚持，“它确实没有致死效果。” 　　白穆：“……” 　　跟一个没有实体的系统讨论这个，他真是疼疯了。 　　* 　　正想着，那边有人端了一碗黑漆漆的药汁来。 　　燕骁连征询他的意见都没有，直接就着捏下颌的姿势给他灌进去了。 　　白穆：“……咳咳咳！！” 　　算了……他实在没有计较的力气。 　　似乎是怕他咬到舌头，燕骁灌完药也不敢松手，白穆咳得眼底呛泪，脸上又被捏的生疼。 　　他“啊啊”了半天，都没有“啊”出个所以然来，都不用照镜子，他都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肯定蠢透了。 　　白穆终于放弃了言语沟通，试图用眼神打动燕骁——你先松手。 　　但奈何两人实在没有默契，对视良久，燕骁先一步别开视线，似是不忍。 　　白穆：“……” 　　你大爷的！你倒是放手啊！！ 　　许久，另一只手落在他头上，极轻极轻地拍了两下，“不疼了……很快，就不疼了……” 　　白穆猜刚才那是止疼药之类的。 　　…… 　　一直到他眼皮越来越重，眼前的景象一点点模糊下去。 　　失去意识前，白穆恍悟—— 　　这tmd！是安、眠、药啊！！ 第46章 篡位将军vs清贵公子24（二更） 　　一直到那泛着泪光的眼眸阖上, 燕骁才像失去力气一样松了手。瘦得已经有点凹陷的颊侧留下两道清晰的指印，唇边的血迹已然干涸，那抹艳色在苍白的脸上, 触目惊心…… 　　这凄惨消瘦的模样，全然看不出故日里的意气风发。 　　燕骁怔怔看了许久，半垂的眼皮掩去眼底的悲意, 他倾身往前, 顺着下巴上的血迹，舔吻向上, 最后落到那柔软的唇瓣上。 　　他一点一点、吮吸舔舐着那伤口，喉结上下移动, 丝丝缕缕血腥混杂着刚才药汁的苦……被他咽了下去。 　　* 　　这显露于外的脆弱，仅仅维持了须臾，等到燕骁走出这门, 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模样。 　　他问赶过来的几个大夫, “怎么回事？” 　　他不该这时候醒来的。 　　一众须发皆白的老大夫面面相觑了一阵，到底有一人开了口, “人体本有阴阳调和、自我排解之能……这同一方药用久了，便是再好的药效, 恐也难以维系……” 　　燕骁脸色微沉，那战场上积累的杀伐之气控制不住泄出一瞬, 几位大夫都忍不住往齐齐后退了一步。 　　这情状总算让燕骁稍冷静下来，他抬手抵住额头摁了两下，缓了缓那突然涌上的嗜血欲望, 拱手道：“那……便劳烦诸位了。” 　　年宴那日刺杀的案子一直查了三月有余，终于在上个月水落石出，原来是前废太子, 如今的平王殿下谋划为之。 　　然证据确凿、只待缉拿之时，这位平王殿下也不知道从哪带出了万余精兵，竟直接围了京城。 　　事出突然，完全不及联系京畿屯兵，整个京师成了一座被围困的孤岛。 　　京城内人居于安乐多年，哪里见过这情形，霎时人心惶惶，甚至有人开始考虑起平王“交出李谈懿便退兵”的条件…… 　　这危机关头，燕骁却只率三千人护卫，几进几出，生生破了这包围，生擒匪首平王。这事迹，让他在京城的声望登时达到了顶峰。 　　人证物证俱全，平王又不是骨头硬的，被审不过三日，便什么东西都吐出来了。 　　几日之后，平王与北方匈奴勾结，意图造反的消息大告天下。 　　群情激奋间，却有另一道消息传来—— 　　陛下得知此信怒急攻心，突发“急病”，只得于宫中静养。 　　皇帝后宫空虚，膝下亦并无子嗣，这一朝“病倒”，朝堂霎时一片混乱。承此危难之刻，在京师民望达到巅峰的燕骁接过重任，代为监理朝政。 　　时至今日……已有月余。 　　这位如今可是真真正正的万人之上、至于那“一人之下”的“一人”，如今可还在宫中生死未卜呢……这般情形下，哪有人敢受他的礼？ 　　大夫们纷纷跪避开来。 　　燕骁也不强求，只是坚持施完了礼节，走前又再郑重重复了一遍，“劳诸位……多费心思了。” 　　只是，他待离开之际，有一位年纪最长的老大夫却突然开口，“侯爷还请留步。” 　　燕骁回头。 　　对上那视线，那老大夫顿了一下，本已做好的心理准备，一时竟犹豫起来。 　　但想想床.上毫无知觉的那人，他终究咬牙开口，“\'醉人梦\'乃是前朝宫廷秘传，此毒本就是为刑讯而制，无药可解……将军如此强求，只是让人在这世间多受些苦楚折磨……何若……” 　　“咔嚓……” 　　燕骁生生将那院边围的篱笆捏了折，眼底覆了一层薄冰。 　　那老大夫本就断续的话霎时一顿，“何若”二字之后，竟再也说不出旁的话了。 　　在那迫人视线的注视下，脸色煞白，额边的冷汗也一滴滴凝结。 　　“秦太医，”燕骁语气不快不慢，像是压抑着什么，“我知秦家世代医者，您老又在宫中当了这许多年太医……必定知道不少药方秘法。既然解毒不能，镇痛之方想必是不缺的，还望您老……不要藏私才是。” 　　在这目光逼视下，秦太医竟不敢摇头，“老朽……必当竭尽全力。” 　　燕骁：“还望秦老不要让本侯失望。” 　　他最后只扔下这一句，就转头离开。 　　他一走，留在原地这几位大夫这才敢大口喘气。 　　有个面相稍年轻些的大夫上前，抖着手抓住秦太医的胳膊，“老师，您怎地如此冲动啊？！” 　　燕骁是什么人？！城墙外面，那地上的血到今天还没清理干净。 　　京城里的“贵人”们哪里见过这真刀实枪的拼杀？那简直是活生生一尊杀神！ 　　经此一役，燕骁民望是有了，那畏惧亦是实打实的。 　　说话那大夫眼中全是后怕，他方才真的担心武安侯一言不合，就拔刀把人砍了。 　　朝堂上又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传言武安侯代为监政的第一天，血都从宣政殿淌到了午门门口。 　　当然，事实并没有如此夸张，看他杀了不少人也是真的，权力更迭本就蒙着一层淋漓血色。 　　秦太医摇摇头，只是叹息。 　　——那样曾经光风霁月的一个人，如今只能躺在榻上，由人擦洗照料，尊严全无。 　　武安侯难道不知晓……对有的人来说，这简直是比身死还要大的侮辱。 　　再想想京中那不堪的流言…… 　　原本惊才绝艳、清风朗月的不世君子，如今已快变成献媚邀宠、以色侍人的小人了！！ 　　再这般下去……待那一身傲骨葬于地下，恐尽是污名…… 　　教人于心何忍？！于心何忍！！ 　　* 　　这些东西，秦太医看得透，燕骁当然也看得清楚明白。 　　他甚至知道，若那人有朝一日当真清醒……恐怕会恨极了他。 　　但那又如何？ 　　只要他活着、他尚活着……便是恨，他也甘之如饴。 　　* 　　只是那些流言…… 　　燕骁的神色陡然阴沉下来。 　　他出了府便直直往宫中去，去的却并不是宣政殿，而是宫城最东北角的一座偏僻院落。 　　那是当年戾王造反后的幽禁之所，本已废弃多年，如今却又是重兵把守。 　　燕骁出现后，把守的士兵整齐划一地行礼，旋即让开通路。 　　燕骁并没有走得太近，他进了门便在院子边缘站定，没再往里。 　　抬头向上，本该在宫中静养的皇帝，这时竟出现在这偏僻院落中。他盘腿我在屋檐上，明黄的衣袍垂下一角，似乎沾了些许尘土，那颜色不若往日鲜亮，他握了一把弓在手里把玩。 　　弓上并未搭箭，但是燕骁却确定，自己只要往前走上一步，恐怕就会听见破空之声了。 　　他皱眉：便是如此重兵把守，亦不妨碍他拿到想要的东西，亦不妨碍……他捏造那些流言…… 　　燕骁强忍着怒火，“你可称他为\'兄长\'！” 　　又怎忍心如此污他清名？！ 　　阳光自背后照亮，李谈懿的神情掩在阴影之中，看不分明。 　　但恍惚听见一声轻笑，“ 　　是啊，他可是我的兄长。” 　　“……我、的！” 　　他顿了一下，又像孩子般的强调道。 　　“那些消息……难道不是实情？” 　　“爱卿若是不忍，便让兄长归家……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燕骁：“我从未拦他……他若想走，早就自行离去。” 　　李谈懿嗤笑一声，并不相信。 　　他知道自己的兄长是多么心软又重情的一个人，他本最讨厌这样性子的人，就如眼中从来不曾映入过他一瞬的“父皇”……但当被重的那方变成自己后，却让人上瘾一般逃不掉。 　　…… 　　他清楚地知道，兄长或许不在意这人夺权甚至篡位，但却绝不会对他的处境不管不问。 　　可这段时间以来，竟是半点消息也无。 　　那，只可能是……兄长被燕骁软禁于某处。 　　李谈懿想着，看燕骁的眼神越发冰凉。 　　——那日，他该把兄长留在宫中的。 　　太医院的人，总不会比那些空有其名的山野大夫差…… 　　等等！太医院？！ 　　【武安侯多次召太医入府，属下无能，并未查明所为何事。】 　　某种想法在脑中一闪而过。 　　李谈懿唇边那不慌不忙的从容笑意淡下，迫人的目光紧紧盯住燕骁。 　　燕骁亦冷淡回视，神色只比李谈懿更冷，他又重复了一遍，“我从未拦他。” 　　李谈懿呼吸急促了一瞬，手里的长弓霍然落下，砸起一块瓦片，又顺着屋檐的弧度，滑落向下，被上前一步的燕骁一把捞住。 　　只是，燕骁往前踏的这一步，似乎触动了什么机关，百十余羽箭从檐角脊下飞射而出。 　　燕骁却似早有预料，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就着手里的弓抵挡了几下，以弓为刀，不多时那些箭矢便都被斩落在地。 　　李谈懿眼见着燕骁就要离开这院落。 　　“站住！”他像是才消化了那噩耗，立刻高声喝道，但声音却被听到动静破门而入的守卫湮没。 　　李谈懿从屋顶一跃而下，要追过去，却被卫兵拦在了院落内部，他厉声质问，“他怎么了？！” 　　燕骁似是没听见，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 　　燕骁出了那院落，对着请罪的侍卫长吩咐，“断他三日食水。” 　　那侍卫长立刻垂首应是。 　　待燕骁走后，旁边有个小兵却忍不住迟疑向长官道：“水也……？” 　　“……不是说，”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不教那位……寻死吗？” 　　没得吃还好，这没水…… 　　京里春日常旱，雨统共下不了几场……要是一滴水也不给，那人可活不了几天啊。 　　那侍卫长瞪了小兵一眼，呵斥，“就你事儿多！” 　　顿了顿，终于还是解释，“你当那些弓啊箭啊的，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这几天……盯紧点！！” 　　看看到底是怎么送进东西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榜单原因，加更一章 第47章 篡位将军vs清贵公子25 　　上次一朝不慎, 被灌了药睡过去。 　　之后白穆又陆陆续续好几次觉得自己有点清醒，嘴里却又被灌了什么又苦又涩的药水，不多一会儿, 意识又陷入一片黑沉。 　　白穆不禁疯狂质疑：这tm是要被迫睡到结局吗？！ 　　剧本里可没说他还有当睡美人的剧情！！ 　　* 　　等下一次醒来，白穆还没睁开眼，就下意识闭紧嘴, 唯恐一碗药下肚他又睡过去。 　　但这次却有些不一样, 他久久没有等来。手心的触感有点迟钝地传入脑中，白穆恍惚了一下才意识到, 是有人牵他的手。 　　但又有点奇怪……像是他和外界隔了一层，整个人的感知都迟钝下来。 　　跟系统开的痛觉屏蔽的后遗症有点像, 但似乎又更严重些。 　　或许是因为屏蔽太久了？ 　　白穆猜测。 　　…… 　　脑中思绪千回万转，白穆有点儿犹豫，要不要睁眼——总觉得一睁眼, 就会面对上次的待遇。 　　耳边模模糊糊传来对话—— 　　“……还不醒？……” 　　“这几日……毒……” 　　“……量……重……” 　　似乎听力也退化了, 明明这对话就在耳边，他却只能隐约捕捉到几个字。 　　但是……大概…… 　　睁眼……也没问题？！ 　　白穆松了口气, 眼珠迟缓地转了两下，却觉得眼皮超乎寻常的重, 单只睁开就要费上不少力气。 　　他挣扎半天，一隙光亮从那微张的缝隙中透了过来, 眼还未完全睁开，泪先被激得涌出，白穆眼皮张张合合好一阵儿, 终于适应了这其实并不算明亮的环境。 　　入目是燕骁的面容，燕骁抓着他的手又紧了紧，“你醒了。” 　　白穆恍惚了一下, 差点以为自己睡了好几年，眼前这人对比记忆中的相貌着实沧桑了许多。 　　白穆赶紧跟系统确认时间，得了年号还未改的答案，这才松口气：还好、还好，就才过去几个月……赶得及走最后剧情。 　　而那边，燕骁已经往后退了一步，由着那一群鬓发斑白的老大夫上前诊脉。 　　望闻问切…… 　　一套流程走下来，白穆看着这些大夫脸上的神色，依照他这刚清醒还有点转不过来的脑子都看出不对来了。 　　这神色一个赛一个凝重，诊完脉后又紧紧闭上嘴退到一边，每个人脸上的纹路拼拼凑凑，都能拼成四个大字——“命不久矣”。 　　白穆：“……” 　　他忍不住跟系统确认，“我怎么了？” 　　系统还是那句，“你中毒了。” 　　白穆还能不知道这？ 　　“你不是说那个醉什么梦的，不致命吗？” 　　就是疼了点，好吧……特别疼，疼得人恨不得死过去……但是痛觉屏蔽一开，他就是反应迟钝点，也没什么别的妨碍啊？ 　　系统解释：“新的毒。” 　　白穆：？？？ 　　上次他醒的时候还没呢？燕骁这保护措施怎么做的？ 　　吐槽归吐槽，反正他现在是毒多不压身，白穆倒也是很光棍儿——在跟系统确认了他这条小命能成功苟到剧情结束，白穆也就安下心来了，连能不能解毒都不在意了。 　　* 　　几日后，燕骁下朝归来。 　　远远的就看见被遣去伺候白穆的两个小童侍立门前。他们目光频频落在紧关的门窗上，似乎想要透过这看见屋内的情形。 　　燕骁皱眉上前。 　　那个圆胖些的小童先注意到燕骁，连忙行礼问好，见燕骁眉头紧锁，又赶紧解释，“是裴公子的吩咐，公子他……不许我们进去……” 　　这一问一答的功夫，屋里突然传来一声闷响，还混着什么摔碎的哗啦声，外面这三人神色都变了变。 　　燕骁径自跨步越过旁边的二人，直接推门而入，那两小童都来不及阻拦。 　　门内，一人狼狈的摔倒在地上。 　　旁边那青瓷大花瓶已经化为地上碎片，花枝零落在地，紧邻的桌上茶壶开口横落，壶盖儿不知所踪，里面茶水在紫檀的桌上漫出一大块湿痕，水珠沿着桌沿滴滴嗒嗒往下落……在地上已经积出了一大块水渍…… 　　那人跌坐在一旁，衣衫遍布褶皱，下摆被茶水染成大片的深色。 　　——实在是……狼狈极了。 　　察觉到推门的动静，他头也未抬，只淡淡道一句，“出去。” 　　燕骁没有动，他看着那人从圆凳到桌沿，借着身旁的器物缓缓起身，那桌面沾了水湿滑，白穆一时没有抓稳，人复又跌落下去。 　　就在白穆摸索着意欲再度起身时，燕骁终于忍不住上前，擒住了他的手腕。 　　像是终于发现来人并没有听从他的吩咐离开，白穆这才将视线落来，看清来人之后，却是神色微变。 　　燕骁几乎不忍去看他—— 　　像是郁郁青竹被大雪压得弯折，又像是澄澈池水被人抛了一捧污泥…… 　　世间美好总维持不了长久，可这一次……却是他亲手将这人推入此种境地。 　　燕骁别开眼，敛去眼底的怜爱疼惜之色……这人，从不需要那些…… 　　* 　　那边，白穆抖着声问：“三儿……扣了多少？” 　　他声音有点颤。 　　裴白穆后期就算再怎么声名狼藉，只要人一出场，还是清风朗月，让人一见便忍不住赞一声“君子”……虽然紧接着就又得补上一句意味深长的“原来这就是裴白穆啊”，表明不屑立场。 　　虽然一觉醒来，“声名狼藉”这个任务莫名其妙的就完成了，但是并不意味着他可以无所顾忌地崩人设啊！ 　　——特别是在主角攻面前！！ 　　你见过哪家的“君子”，连走路都不会走？！ 　　系统报了一个四位数的数字，白穆差点两眼一翻晕过去。 　　这是生生从他身上割肉啊！ 　　而就他现在这状况，这肉还是持续性地割！！这tm凌迟吧，谁能顶得住？！ 　　* 　　燕骁抓着白穆的手腕攥的更紧了，他避开一切和白穆的眼神接触，低垂着眸，把人抱起放到床上。 　　白穆想着刚才那“四位数”，一路都生无可恋地任由他折腾，一直到手心被人翻开，露出那道渗血的长条口子，这才恍然，他原来被碎瓷片划伤了。 　　……系统的痛觉屏蔽也太好用了点吧？这么血呼啦的一道大口子，他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 　　燕骁将视线落在伤口附近，那手消瘦见骨，但依旧是好看的……燕骁想着，上药的动作越发轻了。 　　十指连心，手上的伤口怎会不疼？ 　　可白穆却只那么摊开着手，上药时，连无意识的抽动痉挛都无，像是一点都感觉不到。 　　【此方……乃是毒经上所载……】 　　【……虽可止痛……但这终究是毒……】 　　【时日愈深……毒性渐累……先是肢体不协、行走不便……】 　　【紧接着所触无觉、所食无味……】 　　【……】 　　【……最后双目尽盲、双耳失聪。】 　　燕骁控制不住地回忆起这些话，抓着那腕的手愈发用力，一直倒瞧见那淤痕，才烫到一样，猛地松手。 　　白穆没防备，垂下的手一下子磕到了床沿。 　　动静挺大，白穆下意识地绷了一下，然后发现——唉嘿，不疼？ 　　不过，举起手来看，苍白的手背上一大片触目的淤青，可见那一下磕得真是不轻。 　　正好药箱就在旁边，连多走两步都不用，燕骁拿起一旁跌打的药油，抹在那瘀痕上，终于开口问了进屋来的第一句话，“还伤了哪？” 　　嗓音嘶哑暗沉，像是强行压抑着什么。 　　白穆不答。 　　主要他也没法回答，系统的痛觉屏蔽太给力了，手上那么大一道口子，他都没什么感觉，何况别处？ 　　不过，刚才狠狠跌的那一下，他倒是怀疑自己屁股摔了。很显然，只要他不想崩人设崩到死，就不可能做出来撅腚让燕骁检查的举动。 　　——脑补一下那情形，人就要裂了…… 　　燕骁似乎也知道自己问了个蠢问题，他顿了一下，抬手就要去解白穆的衣带，却被白穆一把抓住。 　　白穆怒盯他：你这样，我是要被和谐的！ 　　刚刚睡了这么长时间，白穆一点儿不想把意识海沉入黑暗，打游戏也不行！！ 　　——系统载入的单机游戏就那么几个，这么长时间，他早就玩腻了！ 　　两人互不相让地僵持了一会儿。 　　燕骁让步，他沉声，“我去找人来。” 　　白穆：“不用。” 　　这是换不换人的事儿吗？！ 　　燕骁这次却不退让。 　　他如今这样，实在让人放心不下……倘若万一身上有什么伤不知道，拖久了恐怕要出大事。 　　…… 　　两人现在不管武力还是地位都相差悬殊，燕骁真的想要坚持什么，白穆根本无力反抗。 　　于是，毫无疑问的，白穆的意识又被关了一顿小黑屋。 　　白穆：中指. jpg 　　* 　　第二天。 　　白穆睡醒过来，差点儿以为自己又换世界了。 　　地上被毯子铺了厚厚的一层；床沿桌角凳子围栏，所有肉眼可见的棱角都被毛皮裹住；瓷器亦都不见了踪影，换成了木质的雕饰，边缘也都是圆润的弧度…… 　　白穆视线最后在桌子上顿住。 　　昨天他碰倒的紫砂壶也被处理了，其配套的茶盏亦没留下。 　　取而代之的…… 　　白穆眨了眨自己差点被闪瞎的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 　　金光灿灿的壶身，又嵌以各色宝石装饰，折反着七彩的光芒，和旁边的小杯交相呼应。 　　富丽堂皇到极致，反而不显得俗气了。 　　白穆：“……” 　　用这玩意儿喝水，他怕磕了牙。 第48章 篡位将军vs清贵公子26 　　虽然物质条件极为丰富, 但白穆的复健工作进行得并不是很顺利。 　　……不就是走个路吗，为什么这么难？ 　　白穆陷入自我怀疑。 　　这么长时间，每天坚持锻炼, 就连因为躺得太久而退化的肌肉都恢复得差不多了, 结果竟然困在了技巧上。 　　——wtf！走路tmd、竟然需要技巧？！ 　　再一次左脚绊右脚来了个平地摔的白穆也不急爬起来, 就那么顺势坐在原地。 　　他甚至开始怀念, 自己当年变成狐狸……还没成精时的情形, 四只脚着地, 总比两条腿稳。 　　也不对……如果四只脚，那互相绊的概率，岂不是更大了？！ 　　白穆：艹了！他为什么这么难？！ 　　* 　　白穆正深沉思考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整齐划一的问好声, 有人推门而入。 　　白穆不用抬头都知道，来的人是燕骁。 　　他这间屋能不经通传就来去自如的，也只有燕骁这一个正经主子。 　　白穆也不挣扎着试图站起来了, 前几次教训可算让他吃够了。 　　——越着急越容易出问题, 到时候摔得更惨、人更狼狈，积分就扣得更狠…… 　　这可是白花花的积分买来的教训, 上面都是血泪啊。 　　白穆就原地坐着，腰板儿挺得笔直，但却是背着身向门, 给燕骁留个后脑勺。 　　——日啊, 任谁被天天扒光了检查也得生气！ 　　白穆生气倒不是因为什么羞耻感——毕竟曾经山野林子里当过妖修的人，不着寸缕什么的，他倒不是很介意，当年他甚至于给“兄弟姐妹”们舔过毛——主要问题是一检查，他的意识就得被关小黑屋。 　　在“睡”了这么长时间之后, 他现在对意识脱离尤其反感。 　　对着燕骁，他是表明态度极力反抗，同时，另一条路他也没放弃。 　　白穆向系统反馈，“你们这个和谐屏蔽有问题啊！” 　　“……种族歧视知不知道？！！你这要是搁修真界，是要出大毛病的……” 　　“你看我当狐狸的那些年，就没穿过衣服，也没见着被屏蔽了吧？……” 　　系统：“有道理。” 　　它赶去跟主系统提交报告了。 　　白穆：…… 　　意外的，还……挺好说话？ 　　* 　　系统那边走流程还不知道要走多久，当务之急是解决燕骁。 　　——把一天一次变成两天一次也是好的啊。 　　于是白穆拒不回头，试图以“高冷凛然、不可侵犯”的背影来表明自己的抗议。 　　然后他听到了一声啜泣。 　　啜啜、啜……啜泣？！ 　　啥玩意儿？！！ 　　要不是这段时间被扣积分实在扣出了心里阴影，白穆这会儿肯定不顾人设，一秒扭头。 　　他迟疑犹豫这会儿，一阵脚步声重重踏来，有人扑通一声跪倒在他身旁，哽咽道：“主子。” 　　白穆偏头去看，来得竟是个熟人。 　　“墨砚？”白穆讶然，“你怎么来了？” 　　虽然这些天，白穆的活动范围仅限于这间屋子，但不妨碍他知道这是武安侯府的后院，墨砚作为裴家的家生子，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那厢墨砚哭得稀里哗啦，开口就是一连串哽咽，这架势大有当年瘟疫那会儿拼死拦他离京的模样。 　　白穆有经验：得，这是问不出来什么。 　　他抬头看向直挺挺杵在门口的燕骁，目带询问。 　　燕骁：“他说要见你。” 　　白穆：“……” 　　这话真是槽多无口。 　　不是他自夸，这京城里，不管以前还是现在，想见他的人多了去了……他难不成要一一见过去？ 　　白穆琢磨着大约因为在北疆那几个月，墨砚在燕骁面前混了个眼熟，这会儿燕骁碰巧遇见，就把人带过来了。 　　白穆瞅瞅这个都快哭得背过气儿去的娃子，还是真心实意地道了句，“多谢。” 　　燕骁搭在门框上的手指抽动了一下，目中复杂。 　　自白穆醒来后，两人白日里便几乎没有什么交流。 　　他本猜测，他醒来后会怨他多此一举、会恨他将他强留于世受此折磨。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便是怨憎恨他亦心甘情愿，只要他能留于此世。 　　但是没有、都没有…… 　　他只是沉默的忍受着这一切，一次又一次的站起来。 　　……甚至不愿意在人前暴露一丝脆弱，这坚强……让人心疼，也让人心折。 　　他想要拥他入怀，但在那漠然的背影中，却什么都不敢做。 　　连怨恨都无，他对他全然是陌路人的态度。 　　燕骁本以为只要这人活着，无论怎样他都心甘情愿。 　　…… 　　………… 　　但人总是贪心不足—— 　　他如今醒来了，但那双眼睛好像却映不入他的身影…… 　　燕骁甚至不敢回府，他害怕在这日复一日的漠视中，他会发疯……会忍不住做出什么连自己都后悔的事情。 　　他抓在门框上的手忍不住收紧了，木质的门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无妨。” 　　他答后，又淡淡的瞥了一眼墨砚，压下眼底汹涌的暴戾。 　　那个人……连看小厮的眼神都比看他有温度得多。 　　倏地被一股冰冷的恐惧摄住心神，正嚎哭的墨砚不由打了一个哆嗦，他慌张四顾，却一无所获。 　　燕骁早已转身离去，身侧的手紧紧握拳，贲张的青筋从手背一直延伸到小臂，肌肉绷紧。 　　——不能，不能再做让他生气的事了…… 　　* 　　墨砚的到来，对白穆的生活还是有所改善的。 　　倒不是说武安侯府的这些小童伺候的不好，只是他们并不了解这位没什么交流的主子的性格，有些事不敢擅作主张。 　　就比如说现在…… 　　墨砚也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一个轮椅，大呼小叫地进来，“主子、主子，你看！！” 　　他献宝似地满心欢喜把轮椅推进来，而那两个仍被安排着伺候白穆的小童却都是欲言又止。 　　武安侯府这么大，里面那位裴公子又是被侯爷放在心尖上的人，府里的下人们自然卯足了劲儿想在他跟前露脸，听说他醒来后不良于行，这轮椅的法子自然有人想出来过。 　　但是那裴公子连练习走路都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里，谁也不许进……让他坐着轮椅出行，那几乎是指着鼻子骂他“残废”了，谁敢啊？ 　　所以，这法子想想是想想，谁也不敢真提。 　　就是没想到，裴府里来的这人竟然这么虎…… 　　该不会被裴公子赶出去吧？ 　　那两个在院门口的小童一时不知道要不要拦，那边儿推着轮椅的墨砚却被门槛挡住了。 　　墨砚心大，又常常缺根筋……从裴府换到了武安侯府，但主子还是那个主子，他就一点儿也不觉得不对，使唤指使起这些下人来，比白穆还要溜。 　　他招呼，“嗳，你们俩儿傻站着干什么？快来搭把手。” 　　两个小童迟疑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上前帮忙。 　　墨砚又颇不客气的指指点点，“这院儿里面门槛也太多了，我刚才外面那儿就被拦了一回，还多亏墨爷我力气大，要不然这宝贝我还抬不回来呢……” 　　三人没什么默契，把轮椅往里抬的时候还在门槛上磕了一下，墨砚气不过转身踹了那门槛一脚，骂骂咧咧埋怨道：“什么破玩意儿，回头爷就把你们拆了。” 　　两个小童：“……” 　　他们又不由自主的对视，眼中的疑惑如出一辙：裴公子那样清朗一个人物，身边的小厮怎地这样、这样……“不拘小节”？ 　　又想起门房里听来墨砚的事迹，年宴当晚就来侯府要人，被赶出去又来…… 　　一连好几个月，那可真是风雪无阻，比吃饭还准点儿，最后更是干脆搭了个棚子，在侯府的后角门住下了，侯府管事最后无法，只得把这人的事儿禀报给侯爷…… 　　这才有了前些天燕骁把人领进来的这一幕。 　　两个小童对视半晌，猜测……或许是因为这“一片忠心”才被裴公子留下的？但这也太……蠢了点儿吧…… 　　难不成侯爷不带他进来，他就要一直在那棚子里住着？ 　　…… 　　墨砚把轮椅推进去就没了下文，那两个小童一上午都心里犯嘀咕。 　　但是当天刚用过午膳，就在院里看见那位一直没出过屋的裴公子。 　　两人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到后面推轮椅的墨砚身上，那表情已经不只是震惊了。 　　——竟然真把裴公子请出了屋？！ 　　墨砚骄傲仰头：瞧瞧，还得看他的！ 　　* 　　武安侯府毕竟是开朝时御赐府邸，里面的装饰景致都是名家手笔，又经历代修葺，亭台矗立、草木葳蕤……但同时意味着……路不大好走。 　　刚才墨砚把轮椅推来的时候，一路就是磕磕绊绊，这会儿可不敢带自家主子出去磕绊，只推着人在院子里转了两圈。 　　但不知道在屋里闷了多少个月的白穆已经心满意足了……天知道这段时间他在屋里关得多难受，人都快长蘑菇了。 　　要是墨砚再不过来，他估计得冒着“当街平地摔”这种崩人设的风险出去溜两圈儿。 　　…… 　　墨砚过来的好处还有另一个，似乎是因为有人贴身照顾，燕骁放下心，每天晚上的检查终于告一段落。 　　白穆：“……” 　　要早知道这样，他就是冒着崩人设风险，也要让人来近身伺候啊。 　　——后悔，现在就是后悔。 　　* 　　但燕骁虽然没去见白穆，但白穆的一举一动，还是有人每日报于他跟前。 　　燕骁盯着这日的记录看着，摇曳的烛火映在那深邃的五官上，像是刀锋又似冰层的眼中，隐约露出一丝暖意，他思索一阵，沉声道：“明日……叫工匠来。” 　　…… 　　第二天，白穆在院子里放风的时候，听见外面一阵嘈杂。 　　墨砚素喜热闹，不必白穆开口，就自告奋勇地要去探探情况，没过一会儿，就表情奇怪地回来了。 　　很快，白穆也知道是为何了。 　　一上午的功夫，侯府里所有门槛都被拆了干净，白穆甚至看见，好几个有台阶的地方的，都开始修坡道了。 　　白穆：？？？ 　　推轮椅的手微微颤抖.jpg 　　主角攻对他越好，他以后大概要死得越惨…… 　　作者有话要说： 　　* 　　正经检查身体会被和谐吗？ 　　你们猜 ^ _ ^ 第49章 篡位将军vs清贵公子27 　　朝中事多, 本来留下想要牵制李谈懿的王爷们像是说好了一样，都开始不安分起来。 　　再加上山匪叛乱、天灾人祸……各地都不消停。 　　燕骁对天谴之类的话嗤之以鼻，但这情形确实也不容他懈怠。 　　“禹地水患……” 　　燕骁看着禹州知府上奏折子上的轻描淡写, 再对比林洵义送来的密报, 脸上都气出了冷笑。 　　他抬手狠狠的把那折子掷到地上, 折子外封打开, 中间的纸受不住两边的牵扯力, “撕拉”一声被扯成两半。 　　旁边的内侍赶紧把东西捡起来, 但对着怒气汹涌的燕骁，又瞧了瞧他腰间的刀……竟不敢上前，颤颤地停在原地。 　　宫里的内侍什么样儿的主子没见过，但这随身带刀的, 还真是第一回 。 　　要是平常主子发火了，顶了天的被踹两脚，或是拖出去打一顿板子……但都皮糙肉厚的, 能让主子解个气儿也是值。 　　但这位可是带着刀啊！ 　　要是被捅一下, 那可真就是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一旁的林洵义见这架势，忍不住摇头, 他抬手对那内侍比了个“给我”的手势。 　　那内侍肉眼可见松了口气，真是感天谢地地呈过去。 　　林洵义瞧了眼上首那人的模样，这位近些天心情一日差过一日, 现在都快成了个一点就着的炮仗了。 　　——想来府里那位情形不大好…… 　　……也是孽缘。 　　他叹了口气, 就势看了两眼手里被撕成两半的折子，忍不住挑高眉梢。 　　这禹州知府也是个能耐人啊？冲堤淹田的大雨，到了他折子里，竟成了“天降甘霖”。 　　……真是好一杆生花妙笔，不愧为当年瑾帝钦点的文章状元。 　　就是不知道那沿江千余百姓冤魂, 会不会夜半去寻个公道了？ 　　林洵义看了眼上首的燕骁，不太走心地劝慰了一句，“别急，总能腾出手来收拾。” 　　如今朝中诸事繁多、许多事都像是带着北地匈奴的影子，外有强敌盘饲，内里朝政又是一盘亟待整治的烂摊子，现下实在腾不出手来收拾这些尸位素餐的家伙，只能一笔笔先记下来。 　　林洵义的劝慰不大走心，燕骁也不是需要这些的人，现在更需要的是……找谁去禹州？ 　　两人对这个还是默契。 　　燕骁拿出那官员名录表，指腹在一个个人名上滑过，偶有停顿，却很快略过。 　　这个能力不足、那个太过刚直……要么就油滑太过、人品不足取信…… 　　好容易选出个大略可以的，又背景单薄，恐怕还不等到禹州，就莫名半路暴毙。 　　把这名单从头到尾篦了一遍，竟选不出个合用的人，不只燕骁眉头紧皱，就连林洵义都忍不住摇头。 　　这情形，恐怕只能矮子里面拔将军了。 　　林洵义叹，“怨不得那小陛下只可着他一人使唤。” 　　实在是这偌大的朝廷，竟难找出个能用的人。 　　他嗟叹一阵儿，倏又想起什么，“说起来三年前的那场水患……” 　　后面的话，在燕骁冷淡盯视的眼神下止了。 　　林洵义虽不知详情，却也知晓，那人的身子……恐怕受不了这一路奔波。 　　可这不妨碍林洵义内心嗟叹。 　　要把朝堂上这些盘根错节的关系理顺可不容易，林洵义这段时日没少整理近年卷宗，本以为是一个苦差事，却没想到真做起来比他想得容易得多。 　　前个记录这些的实在是个伶俐人物，条理分明不说，还做了个历年要事摘录，实在是给林洵义省了天大的功夫。再加上那字端方雅正又不失筋骨，看着便赏心悦目，到头来，这一桩苦差竟成了享受。 　　但也从中看出些端倪…… 　　今年各地告急的奏折频频，人祸居多，却也不免天灾，便有传言，说是武安侯监理朝政引得老天震怒……可就林洵义看出来的那些，要是真震怒，恐怕早几年就开始了。 　　大旱、地动、水灾、瘟疫…… 　　那位小陛下才登基几年，各种灾祸竟轮了个遍。 　　若是搁前几位皇帝身上，罪己诏恐怕早下了百遍不止，可这位……竟然能在这般灾祸下，让这近乎陌路的王朝重焕生机。 　　林洵义不否认，那位小陛下在人心揣摩和势力平衡上，简直是个天生的奇才…… 　　但在这接连灾祸之中，却无多少百姓流离失所，造下于社稷之大功的，却是另有其人。 　　可叹的却是他做得越好，这摇摇欲坠的朝堂就越安稳……京中这些享着“盛世华章”的人，就越不知晓他的功绩。 　　林洵义原本毕生所求不过是效忠一主，以施抱负才华，若是得以名留青史，那更是光宗耀祖。 　　可看了这些卷宗，才知自己自负才华、却终究是陷于狭隘。 　　这才是真正的……一代名臣。 　　只可惜…… 　　林洵义摇摇头，止住了那突然冒出来的思绪。 　　——若是早两年看见这些，他还会投于燕骁麾下吗？ 　　这想法也就是一闪而逝，毕竟……这世间哪有那么多“若是”。 　　林洵义抛开那莫名的思绪，向燕骁提议，“侯爷不妨问问裴兄……三年前鳞邑水患，处置得实在漂亮……” 　　燕骁皱眉，他不想要这些杂事去打搅他，他那身体受不住过重思虑。 　　但…… 　　两人实在很久没有正常交谈了。 　　* 　　晚间，对着突然过来的燕骁，白穆报以高度警惕：又来检查？ 　　墨砚表现得比白穆还警惕。 　　那模样，好像下一秒就要抄起扫帚来赶人了，全然不记得现下眼前这人才是给他发月钱的金主。 　　不得以，白穆只得道：“你先出去罢。” 　　他们现在这寄人篱下的，连生活都得仰人鼻息，该看脸色的时候还是要看的。 　　墨砚不敢置信的看了白穆一眼，也不知道脑补了什么，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满脸都写着四个大字——“您受苦了”。 　　白穆：……他常常因为身边的人脑洞过大，而无法与之沟通。 　　在白穆的坚持下，墨砚还是一步三回头的出去了，不过那人影就直直地映在门上，看样子是准备随时破门而入。 　　白穆：…… 　　也……不至于。 　　* 　　燕骁也没多绕弯子，径直将禹州之事同白穆说了，连调查来的情况也一并给了白穆。 　　白穆手按在那封密报上微拧着眉思索。 　　……剧情线里倒是有这一遭，很是表现了一番主角攻选贤任能的能耐：毕竟能在那烂摊子似的朝堂上捞出可用之人，也是不容易。 　　只是白穆没想到，燕骁会拿这些来问他。 　　他很是怀疑地偷瞄了燕骁两眼：这人不会在试探他有什么暗桩吧？ 　　看过去的眼神却被燕骁捉了个正着。 　　两人莫名对视了一阵儿，燕骁抬手去盖他的眼睛，身体往前倾，做了个虚抱的姿势，另手却取走了那封密报。 　　他在白穆耳边道：“若是为难，就别费那心神……我会处置的。” 　　耳边痒意有些迟钝的传入脑中，白穆往侧偏了偏，却碰上燕骁的臂弯。那手臂上的肌肉绷紧的一瞬，很快放松，虚虚搭到他的腰侧。 　　白穆对燕骁的碰触都有点因为过于习惯而免疫了，这会儿倒也没察觉什么不对。 　　他犹豫了一会儿，先问：“你打算让谁去？” 　　燕骁倒也不迟疑，来问之前，也确实心里有人选，“甘稚。” 　　白穆神色一顿，忍不住又看燕骁。 　　燕骁：“不妥？” 　　白穆：确实是不太合适。 　　他知道甘稚这个人，倒不是因为现在，而是以后…… 　　这人是燕骁手下鼎鼎有名的一个酷吏，让他掌管刑狱尚可，毕竟这人铁面无私，连自家儿子犯法都能让他送到牢里。 　　但是去救水患……白穆可不记得这人点亮了水利的技能点。 　　他稍微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举荐一个人。 　　毕竟按照剧情，这个人以后可是燕骁手下的得力干将，是被他慧眼识珠，从一堆纨绔里捞出来的。但现在这颗珠显然还没被捞到，白穆担心……他要是被自己这个“两面三刀”的人举荐，燕骁心里会不会有疙瘩？ 　　燕骁似乎看出了他的犹豫，道：“但说无妨。” 　　白穆瞅了他两眼，觉得主角攻不会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当即也不再犹豫，“任孟。” 　　燕骁一时都没想起来这人是谁。 　　不过……姓“任”？ 　　他不觉皱眉。 　　* 　　“任孟？” 　　林洵义听了这个名字，也颇觉陌生地皱眉思索，隔了半晌似乎想起了什么，不由露出个“不会吧”的表情，那神色很是一言难尽。 　　燕骁看出什么，“他在朝中挂职？” 　　林洵义点点头，又摇头，他解释：“朝中开支太大，国库早已入不敷出。前些日子废了一批虚职官员……任孟就在其中。” 　　燕骁眉头皱的更紧了，这事他也知道。 　　但被免职的都是那些游手好闲、只挂虚职领米粮的世家弟子。朝中毕竟还需有人维持，这第一次被罢官也都是些做得太过的纨绔，在族中也得被称一句“不成器”，故而世家虽有怨言，但因觉并未伤筋动骨，到头来就没有多少人为此事追究。 　　……燕骁也就是料到了这一点，才敢如此大刀阔斧。 　　只是现在…… 　　燕骁并未迟疑，“我去见他。” 　　——不是叫他来见我？ 　　林洵义扬了下眉毛。 第50章 篡位将军vs清贵公子28 　　燕骁最后是在京城有名的花楼里寻到任孟的。 　　彼时任大公子正醉醺醺地跟舞娘调笑, 眼神轻浮、睫下是淡淡的青色……通身那靡靡气质，跟京城里任何一个游手好闲的纨绔没有两样。 　　燕骁过来的阵势不小，姑娘们早被请下去了, 屋里只剩下燕骁、任孟, 还有燕骁带来的几个护卫。 　　任孟像是没反应过来, 脸上还浮着醉酒的红晕, 甚至喃喃的念了一句“阿莲”, 也不知道是哪个姑娘的花名。 　　过了好一阵儿, 他才像是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人是谁，踉踉跄跄的起身行礼，“下官孟……孟……任孟……见过……见过……” 　　听这口气，竟连自己被罢官都不知道。而且恐怕真是醉了, 连姓都给自己改了…… 　　“嗝——呕——” 　　更有甚者，他这礼还没行完，突然打了一个酒嗝, 踉跄跌到地上, 滚了几滚直落到燕骁脚边，趴着就开始干呕。 　　“放肆！” 　　有几个侍卫当即拔刀。 　　燕骁亦是神色冷下, 但还是抬手止住了那几个侍卫的举动，“你们出去。” 　　众侍卫领命而去，屋里一时只剩下燕任二人。 　　燕骁也不动, 就那么居高临下地看这人的“表演”。 　　任孟却像是真醉得不轻, 吐了一会儿，好似吐累了，就那么趴在那堆腌臜物上“昏睡”过去。 　　燕骁盯了他一阵，那人却真像是醉极，一动不动, 昏睡得彻底。 　　两人这么一站一趴，许久，燕骁开口：“……禹州水患，有人向我荐你。” 　　任孟手指抽动了一下，眼睛猛地睁开。 　　这时，燕骁早已背过身去了。 　　——是谁？！ 　　不……他知道是谁！ 　　【治水是大事，造福千秋后代的大事。】 　　【后代与你无关？……这也是名留青史的好事……】 　　那人温润的语声似在耳畔，时隔三年，他竟然连每一处的停顿都记得分明。 　　他那时为何那么多顾忌，为何那么束手束脚？ 　　若是他当年就打定主意崭露头角，那现如今就绝不会是这般庸碌无为，成为一个被随手抛弃的棋子。 　　若他更有分量些，那……是不是就可以帮到他了？ 　　任孟霍然起身，也不顾身上的秽物，追去门外，他高声道：“我要见他！” 　　* 　　任孟的求见被拒绝了。 　　只是离开时，手里却多了一沓厚厚的手札，他翻看了几页，久久愣在原地，伫立良久。 　　最后，郑重的向着那人的方向，屈膝着地额头深叩，行的是弟子礼节。 　　——为黎民，为苍生。 　　与江山为何人所主……并无干系。 　　你的心意志向，弟子明白了。 　　* 　　白穆可不知道自己的意思被升华拔高到这种程度，还莫名其妙地多了个“弟子”。 　　他这么做主要是拿燕骁的好处太多，这让他有点慌。 　　——主角攻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吗？回头还不得十倍百倍还回去？ 　　与其被动选择，不如主动出击——给主角攻培养小弟，不也是还他的法子之一？ 　　…… 　　这样想着，白穆对自己在武安侯府里溜圈儿的行为稍微心安理得了那么一点。 　　所以说，主角攻不愧是主角攻，更想做的事，不管是大是小，就没有做不成的。 　　——说拆门槛就拆门槛，说修路就修路。 　　短短半个月不到的功夫，白穆都能自己推着轮椅在武安侯府内来去自如，一点阻碍都没有。 　　* 　　在武安侯府里走了好几天，顺畅到让墨砚有点得意忘形，他全然忘了最初的磕绊，开始撺掇着白穆出门去逛逛。 　　白穆……其实有点意动。 　　毕竟都这么久没出过门了。 　　但是想想现在身上这个“声名狼藉”debuff，他还是有点纠结。 　　这么出门……不会被人扔臭鸡蛋烂菜叶子什么的吧？ 　　白穆还在犹豫之间，没几天，却收到了一份礼物。 　　——奢侈豪华升级版轮椅plus。 　　减震性能一流，甚至还能爬台阶。 　　……鲁班再世吧？！果然不愧是主角攻，手下能人就是多。 　　这还有什么犹豫的？出去浪啊。 　　* 　　有了新的“代步工具”，白穆毫不犹豫地带着墨砚出去了。只是，临出门被加了几个侍卫。 　　墨砚对那几个跟过来的侍卫还很是不满，冲白穆嘀嘀咕咕。他猜这几个人是来监视他们的，甚至想要甩脸子把人赶走。 　　白穆摇摇头，“路上真遇到什么磕啊绊啊的，你难不成打算一个人给我抬轮椅？” 　　墨砚看了看那轮椅衔接处的精铁，脸上露出了一丝为难，半晌咬牙道：“我可以把主子背回来。” 　　白穆听这话，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他方才用的是“回”…… 　　——回武安侯府？ 　　……再想想，这娃儿从过来以后，就绝口不提裴家的事。 　　白穆眼中掠过一点深思，但很快就把这事儿抛到脑后—— 　　算了……想那么多干嘛？ 　　他都是快“死”的人了。 　　…… 　　最后那几个侍卫还是跟着上了路，白穆心里明白得很，就算纵着墨砚闹腾，把这群人赶回去，多半也是由明转暗，何必多此一举？ 　　* 　　白穆算算也有近半年没有出过门，甫一出来，倒像是刚换世界似的，看什么都怪新鲜的……稍微稀奇点的玩意儿，他都要多看一下。 　　等他意识到不对的时候，身后那几个跟着的侍卫已经胳膊上拐着、手里拿着、脖上挂着……总之，身上堆了一群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白穆：“……” 　　他忍不住开口，“我没要买。” 　　侍卫里有个领头的，连忙上前回话，“是属下要买。” 　　白穆：“……” 　　他无语了好一阵，怪不得他刚才觉得街上的人都在看他，本来以为是看轮椅看稀奇，结果，这是看冤大头呢？ 　　见白穆没什么表示，只是又转头继续往前。 　　那侍卫统领有些为难的抓了抓头发——夫人他是不是生气了？ 　　转头又瞪了其中一个侍卫一眼：瞎出主意！！ 　　那人更是委屈：这明明是侯爷的吩咐。 　　* 　　白穆有这个教训之后，看什么都淡淡的，视线从不久落。 　　要是宫里那些人精儿，说不定能从细微的态度差异中判断出主子喜恶，但是显然对于这些五大三粗、职责主要在保护的侍卫来说，这题实在是超纲了。 　　但有一点，他们倒是很明白。 　　——夫人他过人生气了。 　　几个侍卫面面相觑，最后只好熄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老老实实地跟在后面，不敢再干什么多余的事。 　　…… 　　若说京城最热闹的地方，恐怕还要数城北远归桥的瓦肆那边，皮影儿、杂技、傀儡耍完之流……让人眼花缭乱。 　　但墨砚可不敢把他家主子带去那地方。 　　热闹是热闹了，可那些挤挤挨挨粗手粗脚的，现下他家主子身子弱，可挨不住那磕碰。 　　要他说，茶馆就不错。 　　他就知道京里有几家茶馆，常有书生在里面清谈，热闹却也文人的热闹，雅得很。 　　主子以前偶有闲暇也会过去瞧瞧，听见些有见地的说法，也会赞上两句。不过后来，为了这一句夸赞，竟那些个沽名钓誉的人专门在茶馆守着，拿着背出来的说法阔谈。 　　墨砚却不知道主子怎么听出来那是背的。不过几次之后，主子确实是不去了。 　　也或是因为太忙了，无瑕过去。 　　如今难得出来一次，墨砚也就循着路往那茶馆走。 　　路上停停顿顿，倒也是闲逛的意味居多，不过，也确实离那间名为“闲舍”的茶馆更近了。 　　那茶馆多少年都不变，装饰还是那个装饰，一水儿的砖瓦屋间突兀冒出的一个破草棚子，落魄得很，若说有什么特别，也就是招牌的那两字抓眼了些。 　　但墨砚对字就是个勉强能认的水平，也分不出个好赖。 　　于是，这茶馆在他眼里……还依旧是个破草棚子。 　　只是，隔了这么久又故地重游，让墨砚颇生出些感慨，好似又回到主子没入仕以前的光景。 　　要他说，要是一直是那会儿的日子……就好了。 　　他想着那些旧日的事儿，脸上不觉带了笑，只是走得越近了，隐隐约约听见里面的人声，他那笑却一下子僵了住。 　　被推着往前的轮椅猛地一停，白穆因为惯性差点栽下去，他扶了下旁边的扶手稳住身形，仰头问墨砚道：“怎么了？” 　　墨砚脸上僵硬，隔了好一阵儿才勉强挤出个笑来，“主子，我刚刚瞧见东边有个……有……杂耍的，咱……咱……去看看吧？” 　　那脸上的笑僵成奇怪的弧度，那焦急都快溢出来了。 　　白穆似有所感地往那茶馆的方向看了眼，似乎是痛觉屏蔽的副作用，他打从这次醒了之后，五感都退化到一定程度，这会儿离这么近，听那处茶馆里的谈论，也只模模糊糊像是虫子在嗡，听不出个内容来。不过墨砚这如临大敌的模样，结合他那个已完成的“声名狼藉”的任务，白穆也猜出个大概来。 　　但他倒是着实好奇，那些人到底是怎么说他的？ 　　久久没等到白穆答话，墨砚不自抑地，拉着那轮椅往后退了几步，似乎想要尽力远离，他又使劲儿扬了声，想要盖过什么一般，“主子！咱们走吧！！” 　　声音都带上哭腔了。 　　白穆虽是好奇，但也不想为难自家的娃儿，听墨砚都这强调了，当即点头道：“……行” 　　他那个“行”字发音还没落呢，墨砚直接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推着他就火急火燎地跑了。 　　白穆：…… 　　他关注点微妙地歪了一瞬：这轮椅……厉害咯。 　　* 　　那茶馆内。 　　几位文士打扮的年轻人，正谈起那裴家三郎自甘堕落，竟成了武安侯禁.脔的事。 　　曾经高不可攀的人，沦落到这般不堪的地步，总教人心里生出些隐秘的得意和兴奋来…… 　　他们如今也可站在高高在上的位置，对这人肆意评头论足，那种快.感直叫人上瘾。 　　这本就是捕风捉影的传闻，又传言曾有人因议论此事被下了大狱……可流言这事本就是堵不如疏，这下狱的传闻反倒更激起了人们的热情，只是从明目张胆的讨论，变成了暗地里的私下议论。 　　不过，这几个人显然有些忘形了，一开始还压低了声音小声交谈，说着说着声腔越发高了起来，言辞也越发露骨……甚至都冒出了那些个淫词艳句，时不时要发出些带着“大家都懂”的那种意味深长的笑。 　　听着这些露骨话，原本呆在角落一个年轻人忍不住抓紧了自己跟前的茶盏，他本来想假装听不到的……可那言辞越发过分。 　　裴大善人在他们口中竟成了一个以色侍人、魅惑君上的……男宠之流！！ 　　“嘭！！” 　　他终于忍不住，将手里的杯盏狠狠放下。 　　这巨大的声响惹得整个茶馆中的人都看过来，那几个书生自然也停下话，投过视线。 　　一下子被这么多人看着，这年轻人全然没了刚才敲桌时的气盛，脸皮涨得通红，整个人都显出一副畏缩之态。 　　静了片刻，刚才谈论的那几个书生里，一蓝衫人嗤笑出声，半是嘲笑道：“便是讨赏还得听个曲儿呢？这撂碗就给的……” 　　他意味深长地拉长了语调，满脸促狭。 　　众人也都会意哄笑。 　　——那可不是乞丐吗？ 　　那年轻人这下子臊得连脖子都红了，坐都坐不下去，要不是他在最里角，这会儿恐怕早就落荒而逃了。 　　也是，对比这茶馆里的人，这年轻人的衣着实在寒酸了点儿：袖口处甚至还有同色布料缀的补丁，虽是颜色一致、又针脚细密，但离得近了也是看得出的。 　　众人笑过之后也无人理他，早就接着自己原先的话题谈下去了，那几个书生人也接下了议论。 　　那年轻人臊得过头，反倒不知怎么生出一份胆量来，他重重地踏着步走到那几个书生跟前。 　　见这人真过来，那蓝衫人讶异又闪过一丝鄙夷，他略微不耐道：“怎的？还真是要赏钱不成？” 　　那年轻人却直直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君子不唱流言。#” 　　他这话说得一板一眼、很是郑重，但偏偏话里还夹杂着浓重的乡音，单论效果竟有几分滑稽。 　　但或许是他的态度太过严肃，这会儿竟无一人笑出来。 　　——这也本没什么好笑的。 　　被对着的那蓝衫人愣了几息，脸皮倏地涨红。 　　他这是被这个乡巴佬教训了？！ 　　蓝衫人腾的站起身来，张大的鼻孔翕动，他深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眯起了那双吊梢眼，挑剔地看着那年轻人。 　　衣着样貌人品……这人嘴皮子实在利落，几句功夫就把人贬得一文不值。 　　那年轻人本就不善言辞，方才那一句已经是难得，这会儿哪里反驳得了？ 　　尴尬又自愧地站在原地，手脚都没地儿放了。 　　还是旁边有人看不过，帮忙劝了几句。 　　那蓝衫书生这才一脸打了胜仗的表情坐下，神情颇为洋洋，又嘟囔道：“哪里来的乡巴佬？闲舍怎么想的？什么人都往里放？！” 　　他显然很为这胜利自得，也不避讳年轻人就在边上，就同友人炫耀起来。 　　只是过去不多会儿，里间就蹦蹦跳跳出来一个小童，童声清脆：“主人说，公子说的是。” 　　众人尚且摸不着头脑之际，那小童已经伸手比了个请的姿势，“……请回罢。” 　　那蓝衫书生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这意思。 　　——闲舍主人，竟是要赶他走？！ 　　他还待再理论，里面却又出来几个人高马大的壮汉，那蓝衫人神色霎时一僵。 　　同伴见状也纷纷拉住他，好言劝解，几人狼狈地出了茶馆。 　　…… 　　那年轻人还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发展愣在原地，里面已经走出了个面目慈和的老人。 　　茶馆的客人似乎都认识老者，纷纷尊称“姚老”，那老人笑眯眯地一一答了招呼，又转头冲那年轻人笑，“听小兄弟口音，可是淇州人士。” 　　那年轻人连忙拱手，“学生褚誉，乃淇州鳞邑人。” 　　那老者像是有所明悟，“鳞邑啊……” 　　褚誉却是羞愧已极。 　　裴大善人当年救了他一整个县的人。 　　可如今他名誉被污，可叹他一开始竟还有坐视之心，实在是……愧对圣人之言、愧于立身之则。 　　作者有话要说： 　　# 　　“君子不唱流言，不折辞，不陈人以其所能” 　　《曾子立事》 第51章 篡位将军vs清贵公子29 　　墨砚推得实在是急, 后面都成了一路小跑。这表现，就算一开始白穆觉得没问题，这会儿也看出问题了。 　　外面的路可不像侯府里头那样清得干干净净, 车马常走、又有货物来回运送, 即便这里是天子脚下、皇城根儿里，那路也只能说大略平整，凹坑石子随处可见。 　　亏得这轮椅下面垫的厚, 要不然白穆屁股都得颠得疼。 　　墨砚这闷头直撞的, 转眼就推出去好长一段，白穆看他竟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不由抬了抬手想要叫停。结果他刚一松开一边扶手，轮子下面就碾过一块稍大点的碎石, 他被狠狠地一颠，整个人都往前扑去。 　　刚才两个人走得太急，那些侍卫没防备，竟当真被二人甩了去。现在可倒好, 连个救的人都没有。 　　白穆闭了眼，做好了脸着地的准备。 　　没成想竟然不怎么疼…… 　　好像……他现在的情形…… 　　不疼, 才是正常的。 　　不过, 白穆现在虽然感觉迟钝了一点，但意识到这身下的触感似乎不太对。 　　虽然也硬, 但并不是地面的粗砺, 反倒像是…… 　　白穆一点点睁开眼, 脸上的表情却归于愕然。 　　有人垫到了他的身下, 不过这并不是他惊愕的重点，让他他惊讶的是…… 　　——燕骁？！！！ 　　不、不是！ 　　白穆很快就否认了这一想法，这人和燕骁的相貌虽有相似之处, 但并不全然相同，气质更是千差万别。 　　可是……那更深层、更内核的东西…… 　　白穆曾有一次为某部落祭祀时，接触到的、类似“灵魂“”的东西。 　　……太像了。 　　孪生兄弟？但剧情线里怎么没提？ 　　白穆过于惊愕，一时竟然忘了起来，趴在那人身上没有动弹，两人就这么直愣愣地对视。 　　还是墨砚的一声惊呼打破了两人的僵持。 　　白穆连忙收回视线，想要起身，腰上却突然搭了一只手。 　　于是，白穆刚起来一半，经这么一摁，又直接跌回了那人身上。 　　白穆：？？？ 　　碰瓷儿？ 　　大兄弟，你这就有点问题了。 　　不等白穆提出什么质疑，那青年却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连忙双手举过头顶以示清白，涨红脸道：“我、我……我，不是……” 　　白穆：……不是？ 　　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真是比燕骁还厉害。 　　虽然心里一堆吐槽，但他脸上还是一脸正色，“多谢这位……” 　　白穆瞥了一眼这人的打扮。 　　和京城里近来愈发流行的靡靡之风不同，他一身装扮都是便于行动的利索，袖口处被绑带紧束着，皮质的护腕一直延伸到手背，又兼之脸上仆仆的风尘感。 　　白穆稍犹豫了一下，还是称他作“侠士”。 　　那人也没对这个称呼表示什么异议，只是忙道：“不谢、不谢……” 　　说着又把手臂往身后一撑，连带着他身上的白穆一起坐起身来。 　　他看看轮椅，又看看自己身上的白穆，低声道了句“得罪”，直接把白穆打横抱起。 　　用力过猛，人还往后仰了一下。待稳住身形后，又小声道了句“好轻”。 　　白穆：…… 　　他最近耳朵一直不怎么好使，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竟把这句听见了。 　　……行吧，看在这人刚给他当过人肉垫儿的份上。 　　白穆想法转过的这会儿工夫，青年已经几步跨过去，小心地把人放在轮椅上。 　　白穆又道了一遍谢。 　　青年才像是是冷静些，不像先前那般手足无措，措辞颇为周到的客套了个来回。 　　这会儿却又有些世家子的模样了。 　　白穆眼中的迷惑愈甚，再想想这人方才给他的感觉，他的心不由提起来了。 　　他顿了顿，顺势跟这人攀谈起来……不着痕迹地刺探消息。 　　但…… 　　似乎没什么特别的，据那青年所说，他姓钟，家里有些薄财，但他自幼性格散漫，不喜束缚，又不想继承家业，便早早离家，去游历山河。 　　这次来京，也是来探亲…… 　　居于京中的表弟遇到些麻烦，父亲寄信于他，让他来帮忙。 　　…… 　　这说辞没什么漏洞，青年表现也非常坦然。 　　他那清亮的目光看人时，总有一种天然的真诚感，让人没来由的相信，这人不会说谎。 　　但白穆觉得…… 　　这些话，至多能信五成。 　　废话，这人给他的感觉和燕骁这么像。 　　他的话能全信就有鬼了！ 　　钟昂要是知道，必然会觉得委屈。 　　他虽然不少地方刻意隐瞒模糊，但是说出口的话却是全都是真的。 　　——他就是骗谁也不会骗眼前这个人啊。 　　他这些年跑遍山河大川，一直觉得自己在找一个人……他好像曾经找到过，又被他弄丢了。 　　这想法模模糊糊的并不真切，但却深深种在潜意识之中。 　　直到今天…… 　　一见钟情吗？ 　　他不确定，只是看见那人的一瞬间，周遭的一切好像都失去了颜色……万籁俱静，只余他心脏一下一下的鼓动声。 　　就是这个人了。 　　他一直在找的、一直想见的…… 　　他看见那人将摔倒在地的时候，连呼吸都停滞了，那一瞬间动作似乎快过意识，他思绪重回脑海，人已经从二楼跃下，却只来得及挡在那人身下。 　　……也幸好还来得及。 　　* 　　白穆对问出来的那些似是而非的消息不太满意，但是再问又怕引起这人的警惕。 　　又是剧情快结束的时候出现意外，这让他忍不住想起了上个世界的千钧一发，心里越发不安。 　　心里有事，就不比漫无目的的闲逛，人也就累得更快。更别说，他本就许久不曾出门了。是以，不多一会儿，白穆脸上就带了些掩不住的疲色。 　　钟昂本就时不时地偷瞄白穆，这会儿几乎立刻就发现了，他挣扎良久，最后还是心疼占了上风，适时提出告别。 　　——没关系，还有下回。 　　他一边往客栈走着，一边安慰自己。 　　客栈小二见他回来，连忙点头哈腰地迎了上来：这位爷刚才饭吃了一半，就突然翻窗下去，等店里的人追过去看时，早就没了影。 　　要不是这人订了最好的上房，连定金也已经付了，他差点就把人当成吃霸王餐的恶客，去衙门报案了。 　　而站在客栈门口的钟昂跟店小二点头点了一边，却突然定住了，脸色青青白白来回变换。 　　——他没问那人名字、也没问住的地方！！ 　　钟昂：！！！ 　　他转身拔腿就往外跑。 　　小二：“那桌菜还给您留……” 　　……着吗？ 　　话没落，眼前人就没了影儿，远远地似乎传来一声“不用”的应答。 　　小二呆站了好一会儿，才扯了扯腰间的围布，回身往里，嘴中喃喃，“真是个怪人。” 　　* 　　那边墨砚正推着白穆回侯府。 　　因方才差点把人摔了，这次墨砚虽然心急，却小心了许多，是以白穆叫停的时候，他倒是稳稳地停下来。 　　白穆像是突然有所感慨，缓着声开口，“方才瞧见那边是有捏糖人儿的，当年我第一次带小十七上街，他还哭闹着跟我要呢……这一晃都好些年了，我也快忘了是什么味儿了……你去瞧瞧，也买些个回来……” 　　墨砚有点儿迟疑。 　　白穆指指一边的树荫，道：“我便在那等着，你买了就回来就是……我这么大一人，还能丢了不成？” 　　墨砚虽心里还有点打鼓，但还是应声而去。 　　走几步还不放心的回了回头，见白穆果然在那树荫下等着，看他回头，还远远地笑招了招手。 　　墨砚莫名安了心，一溜烟儿地往方才那条街市上跑。 　　* 　　而墨砚并不知道，他转回去不多会儿，树荫下的另一边就站了一个半大少年。看眉眼与白穆有几分相似，只是那脸上却更多的是少年人的稚嫩和意气。 　　他尚不能像那些兄长族叔那样控制好自己的表情，此时面对这个曾被全族寄予厚望的族兄，脸上的失望恼怒毫不遮掩。 　　“你！！” 　　他本要开口质问，凑近了却看清兄长那消瘦单薄许多的身形，话到嘴边却成了，“你怎么成这样了？” 　　白穆：这样是哪样？ 　　臭小子，连“哥”都不叫了。 　　枉他当年给这皮猴儿打了那么多次掩护…… 　　——得，忘恩负义的小混蛋又多一个。 　　裴十七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是关切居多，他立刻脸色难看地闭上了嘴。 　　再想质问，却又显得奇怪了。 　　他僵了半天，从袖兜里掏出一封揉得皱巴巴的信，往白穆怀里一扔，怒气冲冲道：“你自己看！！” 　　白穆没管熊孩子这小情绪，慢条斯理的展开那皱成一团的纸，先是瞧那信封—— 　　从“蔺国公之后”起，那称谓足足写了一整张，好似在历数裴家先祖荣光，直到最后才在边角上添了名字“裴氏十五氏孙 白穆启”。 　　白穆：…… 　　他忍不住吐槽：这又臭又长的前缀，光是写信封都要废去半缸墨吧？ 　　那边裴十七见白穆久久停留在信封上，仍在慢吞吞地理那些褶皱，不由有些急的催促道：“你管那些做甚？” 　　白穆瞥了他一眼。 　　几乎下意识地，裴十七直身立好，甚至开始反思自己仪容哪里有问题。 　　白穆却一边整理着那皱巴巴的信，一边缓声道：“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 　　他声音并不如何严厉，甚至称得上温和了，但裴十七的头却越来越低，拉耷着脑袋像个乖乖听训的大金毛犬。 　　只是没隔一会儿，他突然反应过来，颇为羞恼的大声道：“我凭什么听你的？！你也不看看，你现在……都是什么名声？！” 　　作者有话要说：# 　　“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 　　出自《论语·季氏》。 第52章 篡位将军vs清贵公子30（二更） 　　被裴十七这么说, 白穆也没什么生气的意思，脸上的神色依旧平静。 　　反倒是指责人的裴十七更像是被骂的，一边说眼圈一边开始发红, 委屈极了。 　　——那些话、那些疯话如何能是真的？！ 　　他的三兄光风霁月、举世无双, 怎可能是那种……不择手段……靠那些……下流手段献媚的小人…… 　　他根本用不着那些！ 　　可、可是……他为什么不解释？！为什么不解释啊！！！ 　　裴十七使劲儿吸了一下鼻子，止住汹涌而来的泪意，他睁大眼睛, 牢牢盯着白穆。 　　——只要解释, 只要你解释一句…… 　　被迫也好、别有绸缪也好……只要你说，我便相信。 　　那边, 白穆已经拆开信封，把里面的信纸展平, 一字一句地读下去。 　　神色却一点点冷了。 　　裴十七也看见白穆的表情，心里一跳。 　　他忍不住想……那信上的话，也着实太重了。 　　——三兄他…… 　　他本想开口缓和几句，说“叔祖他们平日便过于严厉”、“有些话不必当真”之类的。 　　可话到嘴边, 却成了硬邦邦的，“外面的传言可比这难听多了……” 　　看着兄长脸上冷色, 他又忍不住心慌, 只恨不得把刚才那话吞回去。 　　但这年纪的少年人尚未学会低头，裴十七又是自小被哄着捧着的老幺, 小霸王惯了, 也没有学会软语道歉。 　　故而, 他只僵硬着一张脸, 硬撑着和白穆对视，好像谁先低头谁就输了一样…… 　　白穆暂时没心情教育熊孩子，他寒着声问, “他们让你送的？” 　　白穆倒也没问这信是谁写的，能把裴家族史上历代人物记得那么清楚的，也只有那些整天闲着没事念古的族老了。 　　裴十七听着问，本梗着的脖子一缩，刚才和白穆定定对视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开。 　　——一脸心虚。 　　白穆了然，“你偷出来的。” 　　裴十七立刻高了声，“怎么能叫偷？！！我是帮忙！帮忙！！这叫做好事不留名！” 　　这虚张声势、张牙舞爪的模样，简直一点儿都没变。 　　白穆忍不住，“嗤”的笑出声。 　　他这一笑，裴十七却愣住了。 　　三兄好看……他一直都知晓。 　　幼年时，他总爱缠着这个好看的兄长……听人夸赞“姿容”“才华”的声音参半，那可真是听得耳朵都起茧了。 　　只是随着三兄年纪渐长，这些声音却越发少了。 　　倒不是不好看了，而是能凭借年纪和长辈身份居高临下赞一句“美姿容”的人越来越少……多数人见他时，都自觉不自觉的低下了头。 　　他是在朝堂上崭露锋芒的裴大人，早就不是那个可被轻佻评头论足的裴家小郎君。 　　可……现在怎么又回去了呢？还掺杂着那些不堪入耳的流言…… 　　裴十七已经在茶楼酒肆、街角小巷，揍了不少嘴里不干净的人。但是他能警告一个人、两个人，甚至十几、二十个人………却堵不住全京城的悠悠众口。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这语气，像是小孩子告状的委屈。 　　白穆失笑：他还没委屈，这小子委屈个什么劲？ 　　话虽如此，他还是抬手招了招。 　　裴十七虽然顶着一脸别扭的表情，但动作却十分诚实，不但走了过去，还顺势在轮椅前面蹲了下。 　　……对他来说，这已经是难得的体贴了。 　　白穆没忍住，顺手在那看起来就触感很好的头发上揉了两下。明明是个一点就着的炸桶性格，这一头毛倒是软乎乎的。 　　裴十七也不觉这举动有什么，甚至主动多蹭了两下。 　　“你啊……” 　　白穆刚感慨这么一句，又被远处一道声音打断。 　　“夫人！！” 　　这声音耳熟，白穆不由循着声去看。 　　旋即反应过来—— 　　这称呼……？ 　　眨眼的功夫，两人已经被五六个青年壮汉围到了中间。 　　裴十七倏地站起来，挡在白穆跟前，做足了保护的姿态，他警惕看向来人。 　　只是…… 　　他虽然对族学里的功课不耐，但京城里各家的家徽族纹他还是认识的，又眼神极好，一眼就看出这是武安侯府的人。 　　再想想刚才这几人口中称的—— 　　……“夫人”？！！ 　　他视线在这些侍卫和白穆身上来回打了个转儿，当即就炸了，指着那几个侍卫厉声喝：“你们叫谁夫人？！！” 　　那侍卫也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嘴瓢，又认出这是裴家的十七郎，一时表情讪讪。 　　“对不住……” 　　裴十七并不接受这没什么诚意的道歉。 　　白穆眼见着这小孩开始露袖子往上，露出那一截小细胳膊，看着就想扑上去跟这六个人来一架。 　　白穆：可别…… 　　就裴十七那稀松平常的武艺，这里边儿单拎出来哪一个他都打不过，竟然还想群挑？！ 　　傻小子缺心眼儿呢？ 　　他伸手拉住了这个缺心眼儿的族弟，“十七，别闹。” 　　明明是夏日，但落在他臂上的手却泛着凉。 　　裴十七被冰得缩了下手，又意识到：三兄拦他……竟然拦他？！ 　　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看向白穆。 　　“你——！！！” 　　他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脸色一下子青了，高声质问：“他们说的是真的？” 　　白穆：怎么可能？人家可是有官配的。 　　“不是……” 　　裴十七却早就不去听白穆的回答。 　　他这个炸桶的性格，也不是能听得进去解释的人，几乎问完，又紧接着道：“你都是为了他！！” 　　这话却已经变成了肯定句，尾音落下，便已经时一脸被欺骗了感情的气急表情，猛地甩开白穆的手，噔噔噔地跑远了。 　　熊孩子下手没轻重，白穆差点被他推到地上，还多亏了旁边的人扶了一把才坐稳。 　　那几个侍卫面面相觑，领头的那位问，“裴公子，要去追吗？” 　　白穆：…… 　　这会儿想起“裴公子”来了。 　　追什么追……追上去打一顿吗？ 　　他简直满心无力，脑袋一抽一抽地疼，有气无力地摆摆手，“不必了。” 　　* 　　这一趟出来可谓是事故频发，虽然统共也没多久，但是等白穆回到侯府，人已经累到成了半昏迷状态，他强撑着把那封信递给墨砚，嘱咐他把这东西烧了，这才放心睡过去。 　　他倒不担心墨砚会看，一则是相信自家小厮的品性，再则这密密麻麻的小字，墨砚恐怕看一眼都觉得头疼，就小厮这职业，他恐怕不太合格。 　　但对白穆来说，却是再适合不过了。 　　果然，等他睡一觉醒来，墨砚拍着胸脯告诉他，已经亲手把那信烧了。 　　白穆亦放下心来。 　　墨砚心大到甚至没想起来问，这到底是哪来的信。 　　白穆自然也乐得不解释。 　　那是裴家宗族族老亲笔，信中惯例历数裴家数代积累，又列出裴白穆如今败坏门风十数条罪状。 　　……在裴家这么大家族里，安安稳稳活到这个岁数，又能在宗族里占据一席之地的，哪个不是人老成精的老狐狸。他们可不像裴十七那样的少年，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什么是流言传闻、什么才是真相，他们闭着眼都能分辨出来。 　　可如今，只为了一段莫须有的传闻，就如此厉辞指责……并非他们不知真假，只是不想家门“有污”罢了。 　　于他们而言，裴家宗族的名声，可比家族中子弟的性命值钱多了。 　　按照他们的潜台词，若是白穆还稍念着裴家的养育之恩，但凡有一点良心，这时候就该自戕明志、以证清白——也就是裴十七那个缺心眼的，没看出里面的门道。 　　短短一封信，可谓是软硬皆施，从“生身之恩”说到“养育之苦”，从“历代清名”到“舍生取义”。 　　反正白穆就从里面看出四个大字—— 　　赶、紧、去、死！ 　　对此，白穆表示：纯是放屁！ 　　他会听他们的就有鬼了。 　　一开始他稍有动怒，还是误以为那群人哄了小十七那个傻的来送信。 　　要是他和燕骁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再因为看了这封信有个万一，裴十七恐怕是第一个被推出来当炮灰的。对那些人来说，就算再优秀的族人，在整个宗族面前，牺牲都是思索当然的，甚至死都得死得感恩戴德。 　　不过，后来知晓，是裴十七偷拿出来的，这点怒气也就烟云似的散了。 　　说到底，那群老顽固怎么想，干他何事？ 　　如今原件也被火烧了赶紧，白穆转眼就把这事儿忘了一干二净。 　　…… 　　可那封被墨砚“亲眼看着”烧掉的信件，当日晚上，便出现在燕骁案头。 　　燕骁看毕，失手掰下了那实木椅扶手上的兽头。 　　他脸上的神色阴沉可怕极了，抬脚就往外走。 　　亲卫看见燕骁腰间还未及解下的刀，一时竟看不出来侯爷这是想去裴公子那边，还是想去裴家砸场子。 　　还是送这信来的小童硬着头皮上前，颤颤地禀报一句：“侯爷，公子已经歇下了。” 　　燕骁胸膛起伏了两下，压着声问：“他如何？” 　　那小童忙道：“公子并无什么特别反应。只是难得出去一遭，回来像是累极，直接就歇下了……后来醒了，饭还多用了一碗。” 　　燕骁这才神色稍松。 　　他相信那人不是会被一封信打击到的人，但只要想想这些乌糟的东西递到他眼前，总是叫人无名火起，甚至生出一种想杀人的冲动来。 　　他按了按刀柄，半晌咬牙道：“叫林洵义来见我。” 　　果然，是对那群老不死的太好了，他们还有闲心做这些。 第53章 篡位将军vs清贵公子31 　　燕骁和林洵义尚未商讨出什么结果, 白穆这里却先一步遇到了刺杀。 　　所幸武安侯府的守备足够，那刺客刚刚摸到白穆身边，就被拿下了。 　　白穆没受什么大伤, 也就被那刺客最后见势不妙、脱手掷出匕首擦了个手臂, 袖子划破，蹭掉了点油皮儿。也就是夏日衣衫轻薄，要是穿得再厚点, 连这点油皮儿都没。 　　但是这事儿惹得燕骁大怒, 当日当值的人都领了一顿军棍不说，还彻底清了一遍王府。 　　那边, 白穆虽然只匆匆瞄了那刺客一眼，但却若有所思。 　　他对系统道：“我觉得他给我的感觉有点熟……” 　　眼神木木的, 被抓住也不见有什么反应，倒像是李谈懿养的那帮死士。 　　他不由叹息感慨：果然是崽儿长大了…… 　　都开始想办法弄死他爹了。 　　这么一想想，瑾帝的死似乎都有点细思恐极。 　　* 　　这事的后果就是为安全起见，白穆暂时搬离了武安侯府。 　　也不算太远, 就在京郊。 　　京城里有钱有势的人，哪个不在京郊置几个别院。有时候不想被别人知晓, 或是挂在亲属名下、或是挂在家仆人下面……总之里面的关系七拐八绕, 难牵扯得清楚。 　　* 　　白穆被偷偷送走的时候，颇觉得自己像个见不得光的小情人儿。 　　一边走一边又是恍然：他以为是崽儿长大了, 想干掉老父亲……但现在看, 该不会是情杀吧？ 　　所以说, 这两人的感情终于步入正轨了？ 　　白穆抚着手中那块崭新的玉佩, 觉得老怀甚慰。 　　——他先前那块玉佩早就不知所踪。 　　不过任务道具的作用也已经到期，白穆意思意思找了找，也没再放在心上。 　　* 　　皇宫角落的那座偏殿。 　　李谈懿正把玩着手里的一个荷包。 　　座位下首跪了一个人, 却不是被打发过来伺候李谈懿的崔公公。 　　这个人面貌极为普通，像是什么特征也无，让人见过即忘。 　　那人禀报：“辰一失手，裴大人已被送走。” 　　李谈懿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几乎是让人分辨不清是无意识地自语，还是在应答。 　　没被叫起，那人仍旧低头听从吩咐。 　　半晌，李谈懿道：“以后就跟着他吧，不用来了。” 　　若是寻常属下奴仆，听到这像是换主子的命令，还是换成一个刚要杀的人，不管如何都要询问一二。但这些人却是从小训练，听从命令已经成了他们的本能，这会儿半点质疑也没，直接领命而去。 　　那边，大殿里只剩下李谈懿一个人，就像很久很久以前，那时……也只有他一个人。 　　他盯着那杏黄色的荷包看了好一会儿，神色恍惚，唇角还勾着一丝笑。但下一刻，毫无预兆的，他脸色陡然阴沉下来，狠狠地把那荷包往地上一掷，眼神阴鸷—— 　　明明说好的！！ 　　说好只当我一个人的兄长！！ 　　他沉着脸往前，捡起那荷包，递到烛火跟前。 　　烛火遇到易燃物，火舌倏地窜高，淡淡的焦味在殿内弥散。 　　李谈懿却像突然反应过来，忽又露出惶恐的表情，也不顾那燃着的明火，劈手就去抢那荷包，上面零星的火苗也直接被他用手盖灭。 　　他不顾手上的烫伤燎泡，抖着手拉开荷包上系绳。 　　里面是一截被红绳绑得得整整齐齐的黑发，只不过有半段已经被燎得焦糊。 　　他愣愣地看了一会儿，眼眶发红，脸上的表情显得可怜巴巴，就像是每次“犯了错”都会露出的神色。 　　但是这次……却没有人看了。 　　明明以前都会原谅我的…… 　　不管我干什么，都会原谅我。 　　——为什么？为什么这次不一样？！ 　　…… 　　………… 　　骗子！都是骗子！！！ 　　他尚泛红的眼眶里，又露出一丝阴郁。 　　* 　　白穆京郊的新住所环境不错，清幽雅致，还种了不少果树，每日都有新鲜采的瓜果送来。 　　好似连空气似乎都比京城里舒服不少。 　　除却依山傍水的环境，白穆猜这里面还有伺候的人的原因。 　　武安侯府简直是一个简化版的军营，十步一个岗哨、五步一个侍卫，都是全副甲胄、腰间别刀。 　　“见过侯爷”的问好，和当年在北疆的“见过将军”腔调简直一模一样，也就是换个称呼的问题。 　　放着这些侍卫不说，就连被派来伺候白穆的小童，都是令行禁止。 　　…… 　　这种环境下叫人散漫的散漫不起来，精神一直紧紧的绷着。 　　这会儿到了别院，总算放下那根弦儿，悠哉过起了闲散日子。 　　白穆掐指一算，他只要安安稳稳的在这小院里呆到冬天，基本就可以迎来自己最后的杀青剧情了。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这个世界真是叫人头秃，依照裴白穆这天生浓密的发量都快顶不住了。 　　* 　　这几日天气不错，白穆这会儿正躺在树荫下的摇椅，一边摇着，一边时不时的捻一个旁边已经被剥好皮的冰镇荔枝。 　　他这半仰着身，视线自然往上偏，眼睁睁的看着墙头上按了一只带着护腕的手。 　　这边的小孩子从小乡野里长大，皮猴似的，白穆都看见好几个□□头的了。 　　这别院里的管家黑着脸呵斥了好几回，这些小孩也皮实，被训了也不哭，嘿嘿哈哈地跑了远，隔日照来不误，可把那老管家气得够呛。 　　但……今日这只手，明显是成年人的…… 　　而且，这护腕……怎么有点眼熟？ 　　白穆正思索间，那人手臂在墙头一撑，一下子冒出个头来，两人正正对视上了。 　　那人似乎也没想到正看见白穆，足足愣了数息，像是慢半拍被吓到，人往后一仰…… 　　“砰——哐当……” 　　重重的落地声，外加稀里哗啦砸碎什么的声音。 　　白穆：…… 　　听着就叫人牙酸。 　　那老管家的儿子慌慌张张地跑来，“公子，可是怎么了？” 　　白穆眼神漂移了一瞬，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一本正经地忽悠人，“没什么，刚才有只猴儿掉下去了。” 　　对上白穆正直的眼神，这小伙子果然没怀疑，“这边山上也确实有猴儿，小猴儿皮，常进下面农家的院子……不过公子还请放心……都通灵性，并不伤人。” 　　他说着又想想刚才的动静，忍不住低声喃喃：“那猴儿……也太壮实了。” 　　白穆：可不是么……百十来斤呢。 　　* 　　那天钟昂冒了个头就消失不见。 　　第二日，趴墙头的就变成了前几日那几个小孩。 　　他们细瘦的胳膊撑在墙头，像是发生了什么争执，你推我一下我闹你一把，白穆虽看出来他们玩闹意思居多，但到底危险系数居高。 　　他不由抬手招了招，示意让这些孩子进来。 　　那几个小孩彼此对视了几眼，也明白了白穆的意思，动作利索地翻进来，灵巧轻盈、倒真像是山间的小猴子。 　　今日的水果是胡瓜，被刘娘子切成了小块儿，底下又搁了冰，冰凉脆甜的，很是爽口。 　　这别院的仆妇以前应当没在夏日用过冰，这会儿贵人来了，也是实诚，冰块冰盆的，自是可劲儿的使。 　　不过白穆对自个儿身体有数，他估摸着自己现在吃不了太多凉的。 　　这会儿叫这些孩子进来，也正好分一分。 　　只不过他还没开口，那几个孩子却先有了动作。 　　只见他们你啊我啊地推搡了半天，有个个头最小的被推出来。 　　白穆还奇呢，就见那小孩从身后捧出一捧野花来。 　　——这捧花像是被粗手粗脚地折腾了太久，不少花瓣都是零落的，但这山间野花自有一份蓬勃向上的生命力，就是被糟蹋成这样，也不显狼狈。 　　白穆一愣，忍不住笑。 　　“给我的？” 　　孩子们齐齐点头。 　　白穆含笑接过来，又把桌上的瓜果往前推了推，笑道：“这是谢礼。” 　　孰料这些孩子们虽是眼巴巴的望着，却并没有立时上前。 　　白穆正纳闷儿间，有个稍年长些的孩子往前一步，“你收了花，是不是就原谅我大哥了？” 　　白穆：“你大哥？” 　　小孩点点头，又忍不住自豪扬了扬脑袋，脸上小表情骄傲得不行，“我刚认的大哥，他可厉害了，都会飞。” 　　白穆：…… 　　虽然这孩子什么特征也没提，但他好像知道是谁了。 　　但是“原谅”什么？白穆实在没想到钟昂做了什么需要被原谅的事儿？或许是那次爬墙头？他是掉下去砸碎了什么吗？……确实有可能，且这种“小事儿”管家也不会特意来禀报白穆。 　　那边，见白穆不说话，这群小孩都眼巴巴地看着，表情很是可怜。 　　白穆笑得很温和，但出口的话却不是这么一回事儿了，他带了点坏心眼逗着这些孩子，“我若是不原谅呢？” 　　那几个小孩无措对视，像是遇到了什么天大的难题。 　　半晌，有个年纪稍长些的迟疑开口：“后山上有好些个刺坨，可好吃了，我……我下回给你带。” 　　这话像是打开了思路，其余孩子也纷纷开口。 　　“我家的阿黄刚下了崽儿，你要是答应原谅大哥，我把小二儿送你，孙姨婆说这一胎壮实，以后一定跟阿黄一样威风……” 　　“我去罗叔那里摸鸭蛋……他家的鸭蛋最大了……” 　　“……上回临姨家的奶香馍馍……” 　　…… 　　也不知钟昂给这些小孩前头吊了什么胡萝卜，这群娃娃许的条件简直是“割肉放血”了。 　　白穆甚至还听出几分趣味儿来，他把那份冰镇胡瓜又往前推了推，小孩们一边说一边吃，等一碟子胡瓜吃得见底了，才恍觉他们非但没能让这个好看哥哥答应，反倒是受了人的“谢礼”。 　　一个个出去的时候垂头丧气，颇受打击。 　　…… 　　院子外头。 　　那领头的高壮孩子情绪低落地踹了下脚下的石子：“咱们吃了胡瓜，是不是就不能跟大哥学成绝世武功、出去行侠仗义了？” 　　其余人也纷纷应和叹气。 　　寂静了半晌，有人怒气冲冲地拍了其中一小胖子巴掌，“都怪你馋嘴！” 　　“不是我先吃的！”那小胖子更是委屈，他推了一把旁边矮个儿，“是板儿先伸的手！” 　　板儿红着脸磕磕巴巴，“那哥哥冲我笑……我、我不是成心的！”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那哥哥冲他一笑，他就有点晕乎了。 　　板儿顿了顿，又忍不住道：“要是那哥哥一直冲我笑，就是不学武功……我也愿意。” 第54章 篡位将军vs清贵公子32（二更） 　　接连几日, 白穆连续收到了包括但不限于野花花束、洗得干干净净还带水珠的野果、草编蛐蛐等礼物。 　　他哭笑不得：这是拿他当三岁小孩哄吗？ 　　他有心说“不用了”，但似乎是上次莫名其妙就接受了“谢礼”的事儿留下了阴影，这几次这些小孩都是扔下东西就跑, 甚至有些时候, 白穆去院子里的时候东西已经在了、人却不见踪影。 　　无奈之下，他只能留个条子在桌上。 　　这群小孩当然是不识字的，但是也无妨, 有人认识就行。 　　白穆转头又嘱咐管家“今日有友人来访”, 让管家留个门。 　　免得这人再跟上次一样□□掉下去。 　　白穆这会儿也想得很开了：这世上毫无血缘关系却形貌相像的人又不少，他不就是干这个的么。 　　这么想想, 灵魂相似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了，白穆很容易就把两人分了开。 　　——毕竟他没办法脑补燕骁从墙头上摔下来的情形。 　　* 　　当天午后, 白穆便迎来了这位客人。 　　他与先前两次的打扮都不相同，一身白衣干干净净，蓝色云纹的腰带束出劲瘦的腰肢，大步流星走来, 身姿挺拔。 　　抛去上次的试探警惕，白穆终于好好打量这人, 江湖侠客的肆意潇洒和世家子的礼仪修养, 在他身上糅杂成了一种奇异的魅力。 　　别的不说，肯定挺招小姑娘喜欢的。 　　白穆猜他出身不错, 他忍不住开始思索, 京中有哪家的子弟年少叛逆离家…… 　　但旋即一哂：都想好了不试探, 这会儿却又忍不住深想。 　　他毫不犹豫地甩锅给这个世界。 　　——瞧他一个可怜弱小又无助、还刚刚从炮灰升职的配角, 都被逼成什么模样了？ 　　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按下去，白穆温温和和开口，“钟少侠此次前来, 所为何事？” 　　抱着先前猜疑对方的歉意，他甚至想只要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他还是愿意帮忙的。 　　钟昂却冷不防地被问住了——来找他干什么？ 　　他……就是想找他。 　　那边白穆却回忆起两人前段时间的谈话：按钟昂上次说的，来京城是“帮表弟”？ 　　“可是钟少侠的表弟遇到什么麻烦了？” 　　钟昂：“……” 　　坏了，他把这事儿忘了。 　　但……阿骁…… 　　应该能应付得来吧？ 　　想想自己一路上京来打听的消息，钟昂很快就做出这个判断，然后放心地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但是现在回答…… 　　钟昂眨了眨眼，神色似是苦恼，“我还没找着他。” 　　实际上，他这几天的心思全放在找眼前这人了，全然把燕骁抛到了脑后。 　　白穆意外：钟昂一看就出身不错，他猜他要找的表弟亦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这样的人家、应是极好认的啊。 　　钟昂顿了顿，接着说”实话“，”我同我那表弟已有十多年未见了……上次见他，我才十多岁……“ 　　白穆：……这恐怕是早就不认识了吧？ 　　他迟疑了一下，“那……令尊信上如何说？” 　　钟昂不认识了，他爹总不至于不记得妹妹嫁到哪儿了吧？而且还专程让儿子跑一趟，应该对这妹妹十分疼惜。 　　钟昂眼神游移了一下，“我看信的时候，正好在一个悬崖边上……” 　　他没说完，白穆已经脑补出结果了：大约是没看完，信就被吹跑了。 　　想想这人上次从墙头上摔下去的情形，白穆觉得……自己竟然一点都不意外。 　　他忍不住怜惜地看了钟昂一眼：小伙子看着人模人样，怎么竟干些蠢事？ 　　他问：“那之后……可给令尊送过信询问？” 　　钟昂摸了摸头，神色飘忽，“我以为我能认出来。” 　　他也确实能认出来就是了。 　　白穆已经无力叹气，他招招手，示意钟昂跟上。 　　虽然他现在基本是废人一个，但帮忙送信这点小事还是有法子的。 　　钟昂：？！ 　　这就登堂入室了？！是不是有点……进展太快了？！ 　　* 　　皇帝病重的消息已经传了有段时日了。 　　武安侯杀伐果决、朝堂上的人已经换了一大半，皇帝也确实到了该病重的时候了。 　　在燕骁再一次踏入那宫殿的时候，崔公公好似就猜到了什么，一脸灰败。 　　李谈懿却对此早有准备，甚至早些时候就收到了消息，他换了那套庄重的朝服，正襟危坐在主位之上。 　　对上这一看就来者不善的燕骁，并未露出什么慌张的表情。反倒一副主家做派，做了个请的手势，而那边空位上早已备了一盏薄酒。 　　燕骁却也不惧，径直过去坐了，端了那酒杯把玩。 　　他似笑非笑，“陛下这是同臣饯别？” 　　李谈懿亦缓声，“不知侯爷可愿饮朕这杯饯别酒？” 　　燕骁只把玩着酒杯并不沾唇。 　　李谈懿也不劝，反倒是径自饮了他那杯，面上浮了一层薄红。 　　燕骁稍稍怔愣了一下，他不是第一次发现了…… 　　这小皇帝跟他的阿穆……当真肖似，说是亲兄弟也有人相信。 　　“不知侯爷……可有人选？” 　　似乎是饮得太急，李谈懿呛咳了一下，才又慢吞吞的道。 　　燕骁本无所谓回答“死人”的问题，但是看着他与心上人有几分相似的面容，他还是难得给了点仁慈—— 　　“宣王爷三子。” 　　李谈懿眼神动了动。 　　若是他没记错的话，宣王爷去年临近年节才喜得麟儿。 　　所以说他的继任者，将是一个几个月大，尚在襁褓中的婴孩。 　　——燕骁的野心，这次还真是毫不掩饰了…… 　　李谈懿低低咳了一声，“侯爷这人选定了，日后后悔了就晚了。” 　　燕骁似是嗤笑了一声，不以为意。 　　“说起来父皇当年的诏书里，最初也并非是朕的名字……” 　　燕骁并不耐同他唧唧歪歪，他稍皱了眉。 　　可李谈懿像是看不见他的神色一样，自顾自往下说，“父皇从来都是那样，喜欢的日日召到眼前，予给予求……但不喜欢的，就算在他面前日转着……这都入不了他的眼……” 　　燕骁眉头锁得更紧，莫不是这小皇帝被关的久了，关疯了不成。 　　……瑾帝那个人，除了他的诗词园林，当真是万物不萦于心。 　　天下、江山、臣属、儿子……就没一个被他放在心上的。 　　当年还有个笑话，三皇子密谋造反被捕，揭发那人舔着脸来求赏，适逢瑾帝正在同工匠们讨论新园子的设计，那人兴冲冲的来，却碰了一鼻子灰，得了一句“没空，你看着办”就给打发了。 　　瑾帝恐怕连他有几个儿子都说不清，更别说意属的继承人了。 　　说起来当年的诏书里为什么会是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十五皇子，还当真让人想不清楚。 　　“侯爷可知晓，我曾有个六哥……中宫嫡出……再正统不过了……” 　　燕骁当真不耐烦听他这忆古，嗤笑一声打断：“只可惜死人当不了皇帝……” 　　当年众皇子夺嫡的斗争如火如荼，却没有听说过六皇子的大名，想必是个早夭的孩子。 　　“只是他不想罢了。” 　　李谈懿的笑容有些奇异，“父皇曾问过他……他拒绝了……或许大约以为是父皇病重糊涂……” 　　“父皇总想把最好的给他……可这破败的江山却不是什么好东西……” 　　“父皇许是也这么觉得，不忍让他来受苦。” 　　“……” 　　“便是他不要，父皇也不想轻予他人……于是选有了我……” 　　“毕竟，我同他如此相像、又如此交好……” 　　“……” 　　* 　　燕骁恍惚竟听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 　　皇子命格太贵，婴孩身子弱、压不住福分，容易早夭……是以早年也偶有将皇子寄养于臣子家的事。 　　而李谈懿说的那个人…… 　　【同他的阿穆当真肖似，就说是亲兄弟也有人相信】 　　方才那段思绪不期然地飘入脑中，燕骁神色陡变。 　　他想到白穆毫无生机躺在床上的那数月，忍不住往前一步，揪起了李谈懿的前襟。 　　“你夺了他的。” 　　夺了他的帝位、甚至抢了他的命！ 　　若不是替他挡了那一刀，他的阿穆怎至于此？！ 　　李谈懿轻轻笑了，定定看他，“不，是你……” 　　若非得知燕骁谋划刺杀的消息，那废太子如何敢在年宴上动手？年宴上检查错漏疏忽，不正是眼前这位武安侯刻意所为？是这人……亲手把刺客放进来的，不是吗？ 　　——他们都是凶手。 　　但，他是不一样的…… 　　兄长，总会原谅他的。 　　李谈懿脸上带着一丝笑，眼神却渐渐涣散，整个人不自抑的颤抖着，嘴边缓缓溢出一道血痕。 　　——并不是呕血，是他忍不住咬了自己的舌头。 　　疼啊，好疼啊…… 　　兄长，你是不是就这样疼？……阿懿跟你一起疼，好不好？ 　　燕骁霍然低头，看那盏剩了点杯底的酒，又看李谈懿这模样。 　　那段时间为了救白穆，被抓的废太子手下可有不少人被他揪出来试药，他对“醉人梦”的毒发反应再熟悉不过了。 　　他眼底晦暗了半晌，沉声吩咐，“叫太医。” 　　让他这般死了，实在是太便宜了。 　　* 　　京郊这边，天气难得不错。 　　趁着还不到午间太阳毒辣的时候，白穆推着轮椅出了院子。 　　墨砚也习惯自家主子时不时地出去逛逛，早就不像第一回 那样紧张。左右这院子周围都是青石板新铺的路，因为簇新，走起来甚至比京城的还要顺畅一些。 　　白穆推着轮椅走了不多远，就听见远远传来“嘿”“哈”的喊叫声，他心里明了，是钟昂在教那群小孩习武呢。只不过，他最近看远处总看不太清楚，这辛苦操练的场景映在他眼中，就成了一个大萝卜头带了一群小萝卜头，再时不时的伸手蹬腿，场景莫名喜感。 　　似乎是看见了白穆，那大萝卜头同一群小萝卜头交代了几句，然后朝他跑来。 　　白穆：…… 　　这会儿倒像是个撒丫子的哈士奇了。 　　——他看着渐近、渐清楚的那人想着。 　　钟昂过来，就自觉自发的推上了轮椅，口中问：“要去哪？” 　　白穆随意指了个方向，钟昂乐颠颠地往那推。 　　钟昂看起来毛躁，但推起轮椅来总是格外平缓，白穆一开始还觉得奇怪，后来发现遇到那些颠簸的地方，轮子根本不转，原来这人根本不是推轮椅，而是直接连人带椅抬起来了。 　　——这么好的臂力，那日竟然会从墙头摔下去，也是让人费解…… 　　一边走着，白穆一边开口问：“令弟可有消息？” 　　钟昂照旧还是那套“还在找”说辞，但找不着人，却一点不觉得着急。 　　白穆又不是傻的，他感官虽然日渐迟钝，但脑子还没僵，钟昂这日日在他身边打转，殷勤小意、还时不时地带点礼物来。 　　——什么心思，简直昭然若揭。 　　白穆叹了口气，轻声道：“钟少侠，我已有心悦之人。” 　　那轮椅不甚明显地颠簸了一下，重又恢复了平稳。 　　钟昂勉强扯起一个僵硬的笑，“怎么突然叫得这么生疏？” 　　白穆却没有任由他插科打诨过去，而是温和笑着，仰头看他。 　　钟昂却……笑不出来了。 第55章 篡位将军vs清贵公子33 　　自从上次裴公子遇刺之后, 武安侯府的守卫又被加强了许多。可今夜，这围成铁桶一般的侯府，竟就又被人潜了进来。 　　听着书房中的打斗声, 负责守卫的龚统领脸色发青。 　　——何时有人进去, 他竟全无察觉！！ 　　这么大的动静，侍卫早就将书房团团围住。 　　泛着寒光的箭锋对准门口，那歹人只要踏出一步, 便会被乱箭穿心。 　　书房也早有带着兵器的侍卫冲了进去。 　　“喂？！过了吧！！！” 　　屋里的那“歹人”被一边被一群侍卫追得狼狈逃窜, 一边哇哇乱叫，“我千里迢迢过来, 你就这么对我？！友敬兄长啊！阿骁！！” 　　“不是？！你们来真的！！” 　　…… 　　那人虽是躲得狼狈，但在书房里窜来窜去这么久, 到现在竟然毫发无伤。 　　虽然一开始当真以为是刺客，但这时燕骁也认出了来人，他掩去眼底的晦暗神色，抬手叫了停。 　　侍卫们虽不明所以, 但军令之下，却也无人违背。 　　那人这会儿已经跳到房梁上, 还正正蹲在燕骁上方, 这踩在主子头顶的作为，实在是叫这群侍卫心里憋屈得很, 但碍于燕骁的命令, 无人敢动手。 　　燕骁并不在意这些小事, 他一字一顿, “钟昂。” 　　“叫哥。” 　　钟昂一跃而下，开口却是这句话。 　　这熟悉的语调，恍惚像回到了十多年前, 那算是他幼时为数不多来自亲人的暖意。 　　……便是他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他们却连问也不问，选择站在他这一边。 　　燕骁觉得自己该高兴的，但本该上挑的唇角却僵硬得难看，他抬手对侍卫们道：“你们先出去。” 　　众侍卫虽不明所以，但如今这情形，这人显然是侯爷的旧相识，虽然心里泛着嘀咕，但却也不迟疑地领命而出。有些个细心的人，已经从那“钟”姓中猜测出什么。 　　…… 　　这对表兄弟经年未见，叙旧却并没有花费很久：一则两人都不是婆妈的人，再者……钟昂这会儿刚刚被心上人不留余地拒绝，他虽面上没带出来，但实在心情低落得紧。 　　进来侯府闹腾了这么一出，却无心再闹别的什么动静了。 　　是以，不过两刻钟的功夫，管家就领命，给新来的表少爷安排住处。 　　* 　　钟昂离开了书房，燕骁却再也抑不住，整个人像是失了力气一样向后一仰，抬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 　　他忘了…… 　　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就是他骗来的。 　　* 　　白穆住在京郊，京中的消息传来本就慢些，他又没有故意打探的意思，得知得就更晚了。 　　等李谈懿“病重”的消息传来，已经是数日之后，白穆正往瓷瓶里插花枝的手顿了顿，一时没对准瓶口，花枝落地，上面的花瓣零落散开。 　　系统开解：“剧情就是这样，而且那可是主角攻受……最后不管怎么样都会走到一起的。” 　　白穆难得没和系统说什么骚话，只是答应了一声。 　　他弯腰去捡那花枝，几次伸手却都错开了，他忍不住揉了揉眼，但眼前的重影非但没有缓解，反倒更严重了，他几乎都看不见那花枝在哪儿了。 　　白穆难受地闭了闭眼，却有另一只手把那花枝捡起来了。 　　这会儿工夫，白穆眼前的情形又变成了大块大块的色块，根本看不清楚来人，只能根据感觉来判断…… 　　……是钟昂？ 　　白穆避过了那花枝未接。 　　——如非剧情要求，白穆甚少在任务世界里发展什么多余的情感关系。 　　好像在那早已模糊的记忆里，有什么叫人痛彻心扉、不得不遗忘的事情。 　　这段时日放任自己和钟昂相处，对白穆来说已经是少有的奇怪了。意识里危险那根弦早就绷紧了，不断地警告他：再这样发展下去，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耳边模糊的传来声音—— 　　“……见过……” 　　“他……” 　　“……知道……” 　　对方应当是以正常音量说话，但这声音传入白穆耳中，却像是微弱的气音。 　　白穆这才意识到，从早上起，他耳边就静得可怕，刚才“钟昂”进来，他更是一点脚步声都没有听到。 　　——完了，他该不会是耳背了吧？！ 　　不等白穆跟系统要个全身检查，却被人一把抱住了。 　　“钟昂”似乎在说什么，但白穆这会儿已经完全辨别不清了。 　　有点奇怪……钟昂并不是这么死缠烂打的人，那当是个极骄傲的青年。 　　虽然心里泛着嘀咕，但并不妨碍白穆拒绝。 　　这会儿他什么都听不清楚，回应或是反驳钟昂的话显然并不现实。 　　但只是拒绝人，却并不必那么麻烦…… 　　白穆抬手，用了十成的力气把人推开。 　　他转身背去，一字一顿，“你走罢。” 　　原本似有若无的声音一静，白穆挺直脊背，静静地等了一会儿。 　　他猜“钟昂”应当走了。 　　——虽然那人平时看起来像是没心没肺的样子，但内里傲气并不比京城里的那些世家子们少…… 　　保险起见，白穆又等了一会儿，才一点点松下肩背，放松了姿势。 　　他正琢磨着让墨砚请个大夫过来，只是他刚刚转身，就被人沉沉压了下来。 　　白穆这会儿感官正迟钝着，唇齿交缠的感觉隔了一阵才传入脑中，同时还有舌尖那腥咸的锈味儿。 　　出血了…… 　　因为没有痛觉，白穆也判断不出来这血是自己的还是对方的。 　　但这并不妨碍他接下来的动作。 　　莫名其妙！ 　　白穆简直发了狠劲儿，狠狠把人推开，被反作用力晃了一下，差点从轮椅上摔下来，多亏被那人扶住。 　　他却并不领情，估算着距离，反手一个巴掌就挥过去。 　　…… 　　这手臂挥来的动作在燕骁眼里并不快，他能轻轻松松抓住那细瘦的手腕，再不济也能躲开。 　　但是他却没动，不闪不避，生生挨了那一巴掌，被打得偏过头去。 　　那带着薄怒的“混蛋”二字落入耳中，让燕骁撑在侧边的手臂又绷紧了许多。 　　混蛋？ 　　燕骁舔了舔唇边的血迹，并不否认这个说法。 　　他本也不是什么好人……只是在他眼前的伪装罢了。 　　他本觉得，若是他愿意同他在一起，便是装一辈子“好人”、当一辈子“君子”，他也甘之如饴。 　　但如今，竟然连这个机会……都不给他了吗？ 　　燕骁压抑着眼底泛的血色，努力让自己出口的声音与以往一般无二，只是那攥拳的手的下方，缓缓洇出一团血色。 　　“阿穆，咱们这么久的相处……难道就比不上……比不上十多年前的那一点……一点情分……” 　　他努力压抑着那种种暴虐的想法，声音发着颤，这语气几乎卑微到乞求了。 　　但那个人什么也没说，只是淡淡的撇过头去。 　　他脸上甚至连刚才的怒色也无，只是冷漠…… 　　……高山积雪一般的漠然。 　　燕骁以为自己看见这人毫无生机躺在床上时，已经是人世间最大的痛楚，可如今……好似又回到了那暗无天日的数月……每一次吐息都像是刀割。 　　他抓住白穆的手，蹲下身来，喃喃吐出那从没想过会从自己嘴里说出的字，“求你……阿穆，我求你……” 　　他甚至都不敢抬头看白穆脸上的表情，他害怕在那漠然神色的注视下，自己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方才那一瞬间涌上心头的杀意—— 　　他甚至动了念头……若是两人都死在这里，是不是也好？ 　　可是那无声的静默已然是回应了。 　　* 　　白穆不知道那天怎么发展的，莫名其妙突然就和谐屏蔽了。 　　所幸这段时间系统更新了数据库，里面又多了不少单机游戏，白穆这一晚上过得并不算无聊，就是醒了之后，莫名发现……他换地方了？ 　　白穆眨了眨眼，眼前虽然还有点模糊，但总算不像前一天那样什么都看清楚了，起码能认人了。 　　他对着陌生的床帐回忆了一会儿——昨天，他是被……硬上了？！ 　　系统连忙出言安慰。 　　白穆倒不觉得怎么样，他甚至舔了舔牙……这有点刺激啊。 　　看不出来，这钟小哥平时人模人样、一派正气的模样，还能做出这种事儿来？ 　　……这黑化阈值也太低了，接下来是不是囚——哔——play、哔——哔——…… 　　检测到宿主脑电波反常活跃，原本还在临时补习《如何安慰宿主365式》的系统霎时一卡。 　　白穆脑补了一波，终于心满意足——虽然尝不着肉，但想想肉味总还是行的。 　　他开口，“三儿，你要是真心疼我……那就补偿一下呗……” 　　他本来想探讨一下“和谐屏蔽”这事儿的，但下一秒，积分到账的声音让白穆精神一振，什么都不想了！ 　　——他是那种沉迷低级趣味的人吗？！ 　　必须不是！！ 　　白穆：“谢谢爸爸！！！” 　　* 　　白穆心满意足地收了这笔“精神损失费”，对钟小哥那真是一点点怨言也没有了。 　　宽肩窄腰大长腿，这条件，他也不吃亏。 　　看见门被推开，还下意识地扬了笑，“钟……” 　　但是多年演员职业素养，还是让他在吐出第一个字后，一下子崩住了。 　　——差点崩人设！！ 　　但随着那人走进，看清了他的模样，白穆脸上的表情真快绷不住了。 　　——燕骁？！ 　　怎么是他？！！！ 第56章 篡位将军vs清贵公子34 　　听见那声不掩雀跃的“钟”, 燕骁的心蓦地往下一沉，端着药碗的手也是一顿，水面上泛起了细微的涟漪。 　　但是他旋即恢复了如常神色, 端药走了近。 　　“阿穆, 该喝药了。” 　　白穆被他这声音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恍惚间想起了一句话—— 　　【大郎，该喝药了】 　　白穆：c！！！ 　　他一个激灵, 颤声问系统, “这药该不会有毒吧？” 　　系统毫不迟疑地，“有。” 　　白穆舒口气, “原来是我想多……等等！！！你刚才说——” 　　“有？！！”白穆都快炸了，“怎么不早说？！！！” 　　系统在白穆激动的声音中, 辩解无能，但它很快就放出那天的录音证据—— 　　【算了，只要能活到剧情线，毒不毒的无所谓, 不用跟我说了。】 　　白穆：“……” 　　他痛心疾首，“三儿,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三儿, 和我说话竟然还录音。” 　　“这人和统之间，还能不能有点信任？！” 　　系统：谢邀, 人统之间的信任当然有, 它只是单纯不相信宿主人品。 　　* 　　白穆正专心和系统嘴炮。 　　燕骁看着迟迟不接药、一脸冷漠之色的白穆, 终于掩不住眼底汹涌的神色。 　　他克制不住地想：他对那人是怎样的神情？也会像现在这般漠然抗拒…… 　　不, 不是。 　　他想起方才那一瞬他脸上鲜活的神情。 　　——多久、已经多久没看见过他这般神色？ 　　…… 　　白穆最后还是喝了药。 　　看那架势，他要是再不喝，燕骁都要嘴对嘴地喂他。 　　——主角攻要是真因为这个被毒死了, 那他基本也可以苟带了。 　　他一边喝一边在心里咒骂：这对狗男男！谈恋爱就谈恋爱，干嘛还非要把前任逼死？！配角就tmd没人权了吗？！ 　　系统适时亮出任务积分。 　　白穆：人什么？什么权？他刚才说什么来着？？ 　　嗐，那都不重要。 　　再看看燕骁，不愧是主角攻——看这凌厉的眼神儿、看这深邃的轮廓…… 　　白穆彩虹屁还没吹完，就听肚子“咕噜”一声。 　　白穆：！ 　　麻蛋！！！ 　　裴白穆这个小仙男人设，是不会当着别人的面肚子叫的！ 　　果然，随之而来的扣分声让白穆心中大恸，整个人都自闭了。 　　那边，燕骁却在一怔之后，柔软下神色。 　　看那人羞赧垂下的眼皮，他抑制不住满心怜爱，轻轻在那眼角落下一吻。 　　起身时却又一僵，生怕从那人脸上看出什么厌恶的表情，他匆匆道了句“我去让他们准备饭食”，便拿了药碗离去。 　　但在踏出那扇门之后，那些怒气和慌张却尽皆隐没，只余死一样的寂然。 　　墨黑的眼里一片荒芜，像是什么也映不入，他手中精细的瓷碗已经被他捏出一道裂缝。 　　燕骁哑声问身旁那人，“还能……撑多久？” 　　他的身子……还能撑上多久。 　　苍老的声音发出一声长叹，“至多明年入夏……裴公子恐怕已经开始出现失明之兆……” 　　碎瓷片深深陷入血肉之中，燕骁却恍若未觉，任由鲜血滴滴嗒嗒的往下淌。 　　许久，他才恍惚惊醒，涩声道了句，”有劳。” 　　碎瓷跌落地上，燕骁浑浑噩噩往外，眼眶干涩滚烫，他无意识的抬手一拭，手中的鲜血沾到颊上，宛若血泪。 　　若是他一切安好，他自然愿意徐徐图之、等他真正敞开心怀…… 　　但如今……他只想留下他。 　　多留一日，也是好的…… 　　* 　　白穆觉得有点奇怪。 　　燕骁最近好像挺闲，只要他睁开眼，百分之七十的概率能看见燕骁在他身边晃。 　　那么多朝政要事，他放着不管吗？！ 　　而且按照剧情，这会儿正遇北方匈奴南下，京中世家谋划最后反扑，燕骁该是最焦头烂额的时候，可是白穆都没见他怎么处理过这些事。 　　白穆抓心挠肺地想问，但是，不、不行！ 　　——他根本没法解释自己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无奈，只能旁敲侧击地说：“侯爷军务繁忙，还是不要在此靡费光阴为好。” 　　燕骁已经记不清白穆多久没主动同他说话了，莫得听见这声音，他几乎以为自己生出了幻觉。但脸上的惊喜尚未散去，就意识到这话里赶人的意思。 　　他身侧的手握拳，顿了顿，才语气轻缓道：“无妨，那些事自有人处置。” 　　白穆：？ 　　他想了想，猜是“有人”是指李谈懿。 　　毕竟能叫主角攻放心信任的，也只有他媳妇了……他本来还以为被幽禁就是实打实的被幽禁，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这么一想，两口子这权争来争去，还真是没事儿闲得慌。 　　所以燕骁现在要干的，就是把他毒死吗？ 　　莫名感受到大郎的委屈。 　　他还比大郎更憋屈点，这条命得留着救西门庆。 　　——md，这都什么操蛋剧情？！ 　　白穆默默数了一遍任务积分后面的零，这才心平气和。 　　* 　　而那边，被埋在政事堆里的林洵义看了钟昂处置的折子，忍不住抬头—— 　　钟昂莫名：“有问题？” 　　林洵义顿了一下，摇头。 　　他缓声道：“钟世子少年离家，未曾想，对政事一道颇为娴熟……” 　　钟昂：“滇地的事物，我以前也帮父亲处理过。” 　　林洵义抬了笔，真诚赞叹道：“钟世子少年英才……倒是洵义狭隘了。” 　　钟昂被他这语气说得牙酸，他不太耐烦这个，但还是强忍着客套了两句，重新扎进政务堆里。 　　林洵义眼中却掠过一抹深思。 　　燕骁如此信任这位未谋几面的表兄已是奇事，但更奇的……这位钟世子处政之法竟全然与燕骁同出一源，只是手段略有区别。 　　林洵义又想了数息，还是压下那毫无由来的种种猜测。 　　* 　　白穆这边的剧情线倒是没有出错，北地匈奴来势汹汹，朝堂上也确实暗潮汹涌。 　　钟昂这段时间被政事折磨得够呛，听到这消息，自请出征。 　　燕骁却给按下了，他确然信任钟昂的领兵能力，但却无法服众。 　　别的不说，就说燕家军承不承认这新统领，便是问题。不论是磨合，还是取信，都需要时间、需要胜利……但他们却没有这个机会。 　　最好的法子…… 　　是……他亲自去。 　　京城也确实有些人动了心思，正好趁这机会抓住马脚，回来一起收拾了。 　　…… 　　………… 　　但…… 　　燕骁但在那房门跟前，久久伫立。 　　直到那门被从里向外打开。 　　出来的是一个八.九岁大的男孩，他也没想到门外有人，被惊了一跳，人不由往后撤了半步。 　　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他站了稳，规规矩矩行礼道：“见过侯爷。” 　　虽然年纪尚小，一举一动已经颇合礼仪。 　　燕骁点了下头，视线向里。 　　那男孩忙解释，“先生身体不适，同濂虞布置了功课后，便歇下了。” 　　为白穆诊断的太医前段时间建议燕骁给裴公子找些事情做，也好分散心神，免得思虑过重…… 　　这事情又不可太劳心耗神，免得加快毒发。 　　…… 　　燕骁想了一夜，第二日问白穆，“可愿带个学生？” 　　白穆照例没什么回应。 　　但燕骁已经把他这态度当成了默认的意思，当日用过午膳，便拎着这个小团子来了。 　　李濂虞，未来的小皇帝。 　　白穆：过分了啊！ 　　这对狗男男亲亲热热，结果让他来带孩子？！ 　　——当他是圣人吗？！ 　　不干！！ 　　* 　　裴白穆的人设，当然不会口出恶言。 　　白穆就贯彻冷漠无视的态度，彻底把这小团子当不存在。 　　但这小孩不愧是未来当皇帝的，虽然年纪尚小，察言观色本事已是一流。 　　见白穆没有理他的意思，却也不哭不闹，只乖乖巧巧坐在一边，自己看书习字。但每日晨安别礼，却也从不懈怠，就好像真的把白穆当“先生”一样。 　　有时遇见难解的词句，会眼巴巴地看他一眼，但见白穆依旧冷漠，又稍显落寞的收回眼神，下次如故。 　　像只小狗崽，又萌又可怜…… 　　白穆：良心好痛。 　　…… 　　………… 　　——肮脏的成年人世界，同幼崽又有什么关系？！ 　　白穆并不费力气地就说服了自己，终于某一次，在小团子看过来的时候，他上前指点了一句。之后，也算默认了这孩子“先生”的称呼。 　　但是白穆也知道，他这个先生当得并不如何称职。倒不是他有什么藏私的意思，只是身体条件实在不允许。 　　他看东西虽然不像那天那样，变成一大块一大块的色块连人也认不清，但也确实是也越来越模糊。甫一拿书，才发现书上的小字早就看不清楚，也只能同李濂虞纠一纠他写得大字字形。李濂虞偶尔遇到不懂的词句，也只能由他口述那一段，就这还要看白穆那日状态好不好，要是状态不好，他连听都听不到。 　　等白穆打算认真教这小孩了，才发现：让他当先生，不是坑人吗？坑得还是未来皇帝…… 　　——这基本约等于坑了整个天下！！！ 　　白穆接连提了几次让他换个先生，李濂虞都眼巴巴的看着他，却不说话。 　　白穆悟了：他跟小孩说有什么用？这种事当然得找家长。 　　——结果到头来还是得找燕骁。 　　可这冒牌家长更绝，那话的意思：要是这个不合心意，那换一个就是。 　　白穆：你tmd当这是在集市买东西？！还合不合心意？！ 　　他这是在误人子弟啊！！ 　　但不管怎么说，李濂虞还是这么留下来了。 　　——自学为主，指导为辅。 　　白穆乐观地想：毕竟未来小皇帝，天资聪颖。 　　怎么也不至于……被他教歪了……吧？ 第57章 篡位将军vs清贵公子35 　　白穆最近易累得很, 刚同李濂虞说了没几句话就眼前发黑，知道再强撑恐怕不行，索性直接给这小孩布置了功课, 就让人回去了, 他就近在榻上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他这觉睡得也不沉，等睁开眼看见燕骁坐在榻边，却连一点惊讶也没有——他这段时间都快习惯了。 　　还是那个问题, 燕骁怎么这么闲？ 　　白穆也不管他, 就当这个人并不存在，自顾自的披上外袍下去, 对着镜子束发的时候，却一下子没拿住木梳, 由它滑落在地。 　　白穆愣了一下，看自己的手。 　　他忍不住跟系统确认，“这身体真能撑到剧情线结束？” 　　系统给了个海豹拍胸的表情包。 　　白穆：“……” 　　他怎么有点不相信？这会儿连个梳子都拿不住，到时候怎么行动？ 　　等等！！ 　　白穆突然发现了盲点：他能活到那时候, 不意味着到时候还能自由活动啊？！ 　　单只一点，他那会儿能不能看见还是两说呢？！！ 　　白穆一脑子毛线团儿, 那边燕骁已经倾身捡起了那梳子。他径自走到白穆身后, 轻轻执起一缕头发，从上往下, 一点点给他把睡得凌乱的头发梳顺。 　　白穆已经有段时间没出门了, 本就白的肌肤更是没了血色, 在黑发的映衬下, 愈发苍白。 　　“我要离京一段时日。” 　　燕骁梳着发突然开口。 　　白穆那边正在意识海里跟系统探讨这壳子的状况呢，冷不丁地听见这一声，立刻精神一振。 　　——md, 终于等来了！！！ 　　那一串零的积分正闪闪发光地冲他招手。 　　但到底职业素养过硬，没在面上显露出什么。 　　便是一直看着他的燕骁，都没能从那脸上看出高兴或不高兴来。 　　但……应当是高兴的吧？ 　　燕骁有些自嘲的想着。 　　他沉默着将那发髻挽好，给人带上发冠之时，嘴唇隐约动了动。 　　白穆察觉他似乎想说什么，可并没有说出口……也或许是他又没有听见。 　　…… 　　………… 　　你恨我吗？ 　　你爱……不、你可曾对我有过一丝心动？ 　　……不因为那玉佩、那……旧情。 　　——只因为他这个人。 　　零零散散想问的太多，却终究什么都没能说出口——问清楚了又如何？他当真会放手吗？ 　　…… 　　答案太过明显，甚至无需自问。 　　…… 　　他倾身往前，轻轻环抱住那已显得纤弱的人，低道：“听闻匈奴族中至宝九瓣雪莲可解百毒，我去替你寻来……可好？” 　　燕骁走后，白穆有点茫然。 　　他摸了摸自己的嘴，忍不住又用手背蹭了两下。 　　虽然早就认定了这个世界的主角攻受都是神经病，不要猜测他们的想法。 　　但这回白穆还是有点儿慌…… 　　白穆：“你确定燕骁是主角攻？！” 　　系统一秒延迟都没有，立刻给出肯定的答复。 　　白穆：…… 　　这不对啊？！ 　　白穆：“你再好好检查检查，他有没有孪生兄弟什么的？！” 　　系统对宿主的脑洞表示拜服，但还是兢兢业业的去检查数据。 　　但挑战世界的难度本就略高于宿主水平，它这个被限制了大部分功能的系统能检查的东西也十分有限。只是顺着白穆的想法去查，还真的查出点东西。 　　系统：“咦？” 　　白穆紧张，“怎么了？！” 　　“有灵魂拓印的痕迹……”系统顿了顿，接着道，“这个世界好像被非法入侵了。” 　　它连给白穆解释的意思都没有，留了句“我去跟主系统汇报”，就火烧屁股地跑了。 　　白穆：？？？ 　　啥玩意儿？ 　　他再戳系统，就成了“请留言”的自动回应。 　　白穆：人干事儿？！ 　　* 　　系统跑了，但任务还得照做。 　　所幸虽然燕骁奇奇怪怪，但是剧情线还没有崩。 　　燕骁亲征之后，京城也如白穆所预料的乱起来了。 　　这段时间被燕骁打压得完全冒不了头的几大世家竟然联合了起来，打着清君侧的名义，在京城里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白穆知道这个，还是从他那临时学生那儿得来的。 　　那日，这平时打扮地整整齐齐的小孩一身狼狈地就闯进来，黑亮的眼珠满是惶恐和后怕。 　　他终于露出点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模样，抽抽噎噎道：“抓人……街上都在抓人……” 　　当然是要抓人的。 　　燕骁如今不在京城，燕家军的精锐也尽数调走，没有比这更好的动手时机了。 　　就算那些世家知道这是燕骁给他们设的坑，他们也得往下跳……错过这回，可当真没有再翻盘的机会了。 　　——这才是正正经经的阳谋。 　　这孩子应当是第一次见这阵仗，吓得够呛，白穆抱着哄了会儿，才让人缓下来。 　　李濂虞回过神来，有点不好意思地从白穆怀里出来。他抹了抹脸，眼圈还红着，却规规矩矩地行礼，“濂虞冒犯先生了。” 　　……怪萌的。 　　白穆表情柔和了许多，他揉了揉小团子的脑袋，温声道：“先在这里住几日吧……” 　　外面那么闹腾，难免有些个地痞流氓趁机闹事，这么小一娃娃在街上来回走，就算有家仆跟着，也让人放心不下。 　　李濂虞被白穆难得的亲近态度闹了个脸红，半天才支吾地应了声“是”。 　　白穆还以为他不愿意，又温声劝：“就几日的功夫，等过段时日乱子过去，我教人送你回去。” 　　李濂虞又连忙行了一礼，严肃着一张小脸道：“叨扰先生了。” 　　他本想解释“自己没有不愿住下”的意思，毕竟他家府里也没有旁人。但被白穆抬手揉了一把脑袋，竹墨清雅的气味萦绕，他又晕乎乎地忘了自己想说什么了。 　　似乎……今日的先生，心情格外好。 　　——是因为……燕侯爷不在吗？ 　　李濂虞就这么在这住下了。 　　* 　　“先生近日可是身体大好了？” 　　这日，白穆正握着李濂虞的手教他写字，清雅香气萦绕、泠泠声音入耳，李濂虞控制不住走神。 　　是以，一字写完、被问“可明白了？”的时候，他难得没说实话，小声答了句，“明白。” 　　不过，他平日表现不错，这次白穆倒也没怀疑，只教他自己跟着临几个。 　　李濂虞只得硬着头皮回忆白穆方才讲了什么，依样画葫芦往纸上描。 　　因为心虚，一边写一边忍不住偷瞄白穆，却见他捧了本书在看。 　　李濂虞心细，虽没人同他说过，他也隐约猜到先生的身体状况，也曾去医馆问过一二，但那些大夫见不着人，只听李濂虞描述，也没法说出个所以然来。 　　但今日看先生捧着书来看、刚才又更是手把手地教他习字……想必是身上大好了。 　　李濂虞这么问着，脸上已经带了笑，眼睛亮晶晶的。 　　白穆神色也禁不住柔和下来。 　　——这小孩，还真是怪讨人喜欢的……怨不得以后能被主角攻受收养。 　　但这里面事牵扯太多，白穆也不欲跟一个孩子说得太明白。这会让被这么问，也只是点点头道：“是好许多了。” 　　事实上，因为燕骁不在，那伺候的人也不敢盯着他喝药，白穆这几日都是直接把药倒了的。 　　系统走了，倒是留了个辅助查询功能。 　　白穆先前是因为觉得不影响剧情线，所以没在意这毒……这次查过之后才知道它的效果。 　　镇痛麻痹…… 　　再想想那叫人生不如死的“醉人梦”，他倒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白穆倒也佩服想出这主意的大夫：果然医毒不分家，端看人怎么用。 　　且敢在燕骁跟前提出这法子，胆子也够大……是个人才。 　　不过白穆可一点儿都不想谢他，这要是他真信了系统说的“能活着苟到剧情线结束”，那可真就是“苟”了…… 　　——躺在床上无知无觉，还做个屁任务？！ 　　得亏他发现得及时！ 　　白穆估算着时日，一边教学生、一边重练走路……没了药物影响，他这次复健顺利多了。 　　李濂虞虽然不知道先生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情况瞒着大夫，但好在他是个听话的孩子，白穆不让他说，他就闭口不言，倒是免了白穆许多麻烦。 　　——这会儿白穆倒是开始庆幸他把墨砚打发回老家成亲去了。 　　若真论心思城府，墨砚恐怕还不如这个八岁的孩子……若是他知道白穆情况好转，保管不隔夜就能嚷嚷得全府都知道，白穆再要偷偷出去可就难多了。 　　不过心思多也有心思多的坏处。 　　…… 　　白穆临走的那日，明明都绕过了巡视府邸的侍卫，走到拐角却对上一双黑黢黢的眼珠子。 　　大半夜的，枯草丛里蹲了个小孩，冷不丁地看见，当真有点吓人。 　　白穆还不至于被吓到，顶多就是意外，他倒没想到这孩子敏锐到这种程度。 　　“这么晚了，怎么在这儿？” 　　突然的声音，把李濂虞吓了一跳，两只手死死地捂住嘴，才没有尖叫出声。 　　他忍着眼泪循声找，总算在阴影里看见一人。 　　看清后，李濂虞又有些发怔：和白日里的先生并不一样，那人静静站在阴影处，和暗夜融为一体，好像本来就归属于此…… 　　明明他并未遮脸，五官亦是一模一样，他却莫名不敢认了。 　　突然被崩人设警告的白穆：？？？ 　　…… 　　直到那人柔和了眉眼，露出和以往一般无二的表情，李濂虞方才确认来人。 　　他快步跑过去，扯住那夜行衣的一角，但拉住了之后却不知如何说。 　　他只是猜到先生要走，就不由自主地跑出来了。 　　……要拦吗？ 　　他并不确信。 　　——他甚至不知道先生离开的原因。 　　最后他只扯着白穆的衣角，细声细气地问：“可是濂虞哪里让先生生气了？” 　　泪汪汪的眼就这么看着白穆，一脸“你说出来，我马上就改”的表情。 　　白穆：这小孩儿…… 　　可爱得快犯规了。 　　白穆忍不住偷偷扯了一下他头顶的小揪揪，又若无其事的收回了手，仗着手速，没被发现。 　　在李濂虞眼里，就是先生在他头顶轻抚了一下，柔和了神色，温声道：“你做得很好。” 　　从来没被这么直白夸奖过的李濂虞：！！！ 　　他眼中还挂着泪珠，脸却“腾”地一下红透了。 第58章 篡位将军vs清贵公子36 　　白穆最后目送那孩子进了府邸, 看着那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暗处，白穆也放心转头离去。 　　李濂虞却似有所感，猛地回头, 方才那地方却早就空无一人。 　　他心里也空荡荡的。 　　往后许多年, 这一幕像烙在脑海里一样。 　　他一直在后悔：为什么……此时此刻、他为什么没有拦住那人？ 　　* 　　白穆这边进展倒是颇为顺利，毕竟筹备了这么久，虽然临时没了系统导航, 倒也影响不大。他轻而易举地绕过了皇城的巡逻——乱军逼入, 皇宫正处于混乱之中，这么做起来并不难。 　　若说麻烦, 他也只是在找李谈懿的位置上，稍微费了点时间。 　　那偏僻的殿宇大门紧闭, 窗子也全都锁上。 　　不同于听见外面吵闹的动静，点亮烛火、失声尖叫的宫人，这座殿静悄悄的、没有一丝亮光，衬着外面的枯草, 好像已经被废弃许久。 　　——但是它里面确实是有人的。 　　窗子被从里面拴着，但这点小问题还不至于难倒白穆, 他轻而易举地就从外打开了那窗, 又悄悄落地，没发出一点声响。 　　一老太监佝偻着脊背, 颤巍巍地缩在角落里, 闭着眼睛, 嘴里无声的念着什么。 　　——是崔公公。 　　白穆上次见他还是红光满面的中年模样, 如今却已显老态。 　　虽是叹息，白穆也不欲惊扰他，他脚步无声的走到偏殿之中, 看见被锁在榻上的李谈懿，却忍不住皱眉……这情形，有点眼熟啊？ 　　白穆上前粗粗检查了一番，这会儿也没有什么生理化指标，白穆靠他那花架子居多的望闻问切，也只能得个初步的诊断：李谈懿也中了醉人梦。 　　白穆眉头锁得更紧。 　　——那日……他明明挡住了？ 　　不过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把人弄出去。 　　但李谈懿这状况，也不可能自己动啊。 　　白穆无声叹了口气，暗道麻烦，又轻悄悄地出了寝殿，站在那蜷成一团的老太监前，低声叫了一句，“崔公公。” 　　崔公公一个哆嗦，又团的更紧了一点，捂住耳朵，喃喃的念着什么。 　　白穆凑近了才听了个模模糊糊，“皇上保佑，真龙之气保佑……妖魔鬼怪退散……咱家什么都没听见……” 　　白穆顶了一脑门子黑线：这都哪跟哪？！ 　　他上前推了一把崔公公，有稍微提了声叫了一遍，“崔公公。” 　　这次崔公公的反应更大，抖如筛糠、涕泗横流，竟咚咚咚地开始磕头，“不知仙君大驾光临……信徒、信徒准备不周，隔、隔日……必定奉上供物……” 　　这情形，无语之余竟有点好笑。 　　白穆使劲推了推人，凑到跟前，“崔公公，是我……裴白穆。” 　　崔公公这才泪眼朦胧的抬起头来，拿袖子抹了两下眼，讷讷道：“裴大人？” 　　白穆点了下头，以为这事儿就完了，正打算交代他，却见崔公公顿了一下，又接着磕起了头，还卖力了—— 　　“……裴大人知道老奴的……” 　　“宫里头那些个嘴碎嚼舌根的，杂家都已收拾了……只是京、京城里……杂家实在鞭长莫及……” 　　“您若是无处可去……京郊那十里山上……老奴已经买好了地……也请了香火供奉……” 　　“大人许是看不上那些浅薄香火……但、但老奴出去以后必定日日燃香烧纸祭拜，决不委屈了大人……还请劳移尊驾……” 　　白穆：“……” 　　这老乌龟不去演喜剧，真是屈才了。 　　崔公公那边却哭到动情，又膝行几步，往前抱住了白穆的腿，又哭哭啼啼了几句，这才反应过来——有脚，那岂不是……这不是裴大人的魂儿……？ 　　他总算清醒点，颤颤巍巍的抬头，对上难得黑了脸的裴白穆，平时的巧言滑舌不知道都去了哪，他直愣愣地问了句，“您还活着？” 　　白穆：呸……我不活着，这难道是阴间吗？！ 　　耽误了这么久的功夫，外面那搜查的声音已经隐隐约约能听清，显然是逼得近了。 　　白穆这会儿也没空同崔公公磨磨唧唧解释，直接塞了路线图，“康乐宫院子里的那口井是密道的入口，走过即封。只能走一次……还算安全……你带陛下从那儿出去……然后按照这图上的走，把陛下送到那座别院里……” 　　崔公公一边听着，一边却忍不住愣愣地看着白穆手上的动作。 　　只见白穆手上蘸了什么，在皇上脸上抹画几下，好像就随意的几道，那面容就是有什么不一样，像是…… 　　他忍不住抬头看白穆…… 　　若是先前只能说两人相像，这会儿几乎能说是一模一样，就是他这日日在陛下身前伺候的，都险些认不出陛下。 　　白穆这里材料不全，能粗暴地先弄个简易版的易容，所幸天黑，还能蒙混过关。 　　他抹完了床上那昏睡着的小混蛋，开始拾掇自己。 　　一边化一边却意识到旁边一直没有声，他不由瞥了崔公公一眼，“还有哪里没明白呢？” 　　他觉得自己已经交代得够清楚了。 　　崔公公被这么一问，才恍然回神，诺诺应道：“没……没……” 　　却是心惊肉跳的，刚才那一眼，连神态都与陛下有几分相似。 　　…… 　　外面的搜查声已逼到近前，那声“搜”几乎是在大殿门前炸开，崔公公哆嗦了一下，差点没站住，连忙求助看向白穆，“裴大人……” 　　白穆冲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这宫殿的旁边还有个随从房，他来时看见，里面点着灯，常人要搜肯定是从有人的地方搜起。 　　不过时间也不多了。 　　白穆也顾不得给李谈懿换衣服，直接把李谈懿身上寝衣扒下来给自己套上，而他自己换下来的那套夜行衣往床榻下面一塞，又拿了条毯给李谈懿一裹，把人扔给崔公公，比了个“快走”的手势。 　　崔公公背着李谈懿，冲白穆深深磕了一个头。 　　白穆差点忍不住踹人：都这种时候了，还来这些乌七八糟的！ 　　总算把人赶走，白穆赶紧把那一堆刚从李谈懿身上解下的锁链往自己身上扣，还没等他扣完，外面的声音就已经逼了近。 　　白穆立刻把动作停下，下一刻呼吸就平缓起来，好似昏迷。 　　这门并没有拴住，但那群人一路搜过来，估计已经踹门踹习惯了，“哐啷”一声，半扇门直接砸到了地上，白穆却连呼吸都没变一下，像是真的昏过去了。 　　被遣来搜查这些偏殿的都不是精锐，估摸着这些人中大部分都抱着搜刮些油水的想法，对找不找到人恐怕都没放在心上。 　　这冷不丁地功劳砸倒头上还有点懵，吵嚷了一阵儿才想起来上前去确定身份。 　　系统出走，白穆这会儿也没法跟它（划掉）骗（划掉）个和谐屏蔽。他也做好了一会吃点苦头的准备。 　　——毕竟不能指望这些人对待俘虏能有多客气。 　　反正也不疼，白穆其实并不怎么慌。 　　不过白穆觉得自己到底还是年轻，扯头发拉胳膊就算了、磕了撞了也正常。 　　但……吐口水是几个意思？！还有，那手就不能规矩点？！ 　　就在白穆觉得他可能要被被动屏蔽的时候，耳边却突然捕捉到锐利的破空声，还不止一道。 　　这声音……袖箭？ 　　是李谈懿的暗卫？！ 　　不对，如果是……那刚才他进来的时候为什么没反应？ 　　血腥味儿在这方空间弥散开来，部分人追着这箭矢射来的方向而去，也有人留下。 　　白穆虽然心思急转，但并没有什么用处，他还得继续装死。 　　但少顷，几道闷闷的躯体落地声，几乎同一时间响起，是动手那人速度太快，以至于都分不出倒下的前后。 　　又有人过来了。 　　白穆想着，仍旧尽力放平了呼吸。 　　这次又是什么人？他虽闭着眼，却全神贯注地感受着周边的动静。 　　这感觉，是……？！ 　　白穆的呼吸滞了一瞬，又察觉到自己被人小心抱起。 　　这边这么大的动静，早就引起了大部队的注意，呼喝声伴随着甲胄行进的声音聚拢过来，显然，他们被包围了。 　　来人却并无惧意，除了把他抱起的那一瞬，心跳声一直很平稳。 　　…… 　　白穆感受着跳跃间的失重感、还有那渐渐远去的追捕声。 　　他诧异地发现，他们竟然要突围了？！ 　　——这不能够啊！！ 　　白穆这下也装不成死了，他连忙睁眼。 　　但眼下的情形，却让他微微恍惚。 　　暗夜里的追逃，他被人抱着…… 　　这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让深藏在记忆深处的碎片亮了一瞬，但很快又灰暗下去。 　　白穆眨着眼回过神来，却正对上一双清亮的眼睛。 　　那人也没想到白穆会醒，冷不丁的对上了视线，整个人一僵，原本灵活自如的躲闪动作一下子顿住。 　　白穆眼见着那后面一直未停歇的箭矢直冲他的右肩而去，他连忙揽住人往旁边一压。 　　寒光凛凛的箭头擦着他的手臂而过，当真是只差分毫，小臂上的绑带被锋刃带得断开，固定在上的护腕应声而落。 　　钟昂已经回过神来，踩着脚下那纤细的枝条一跃，毫发无伤地躲开了下一波箭雨。 　　白穆的视线却不由在他手背凝了一瞬，上面一大块狰狞的伤疤，好像年代久远。 　　后面的追兵渐渐落后。 　　钟昂也不像之前那样全神贯注，他见白穆盯着他的手背，连忙背手藏了藏。 　　“不是疤，”他解释，“是胎记……从小就有。” 　　白穆应了一声，转而问起了另一个问题，“你怎么在宫里？” 　　钟昂这会儿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在眼前这人面前隐瞒诸多。 　　这猝不及防的暴露，让他整个人都肉眼可见的慌了起来，毫不见刚才被数千人追捕仍面不改色的淡然。 　　“啊呃、嗯……我、我……” 　　钟昂开始磕磕巴巴地解释自己的身份——西平侯钟家的世子。 　　说完，又一再强调，”我没骗你……真的没骗你！” 　　白穆：“……” 　　骗是没骗，就是选择性的隐瞒一部分。 　　——说话艺术这门课，这位钟世子恐怕能修到满分。 　　钟昂手足无措的解释半天，仔细观察白穆的表情，没从上面看出什么生气的神色，他这才松口气。 　　然后，终于想起来问：“他们为什么追你？” 　　白穆：“……” 　　“…………” 　　他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刚换的明黄寝衣，又看看钟昂。 　　脑子里控制不住，再次冒出这个想法：这孩子，该不会是个傻的吧？ 第59章 篡位将军vs清贵公子37 　　白穆指向性那么明显, 钟昂终于看见了。 　　他目瞪口呆，愕然了半天，“你……你！！！” 　　白穆正想要点头, 却听他来了石破天惊的一句, “你是他的替身？！” 　　白穆：？！ 　　——想到系统走之前的话，白穆有理由怀疑这就是那个非法入侵的，反手就要一个举报！！ 　　然后, 在扣除积分的那一步卡住了。 　　白穆：……算了, 算了，何苦为难人呢？ 　　毕竟他这么心地善良。 　　而那边, 钟昂却越想越觉得如此。 　　不只是皇室，便是有些怕死的贵族家主, 也会挑选一些形貌相似的孩子从小培养，然后再以秘法削骨改貌，使之与主人相貌完全一样。这些人平时并不出现在人前，他们的作用只是在关键时刻被推出来, 代主人一死……就如同现在。 　　——这样也能解释他为什么怎么都查不到那别院主人的身份。 　　钟昂的神情有一瞬间阴沉下去，但看向白穆, 很快就变成了满脸的心疼。 　　“不必怕, 他们伤不了你的……” 　　白穆：？？？ 　　不，我没怕…… 　　你要是再不走, 我才该害怕了。 　　后面追兵的声音又逼了近, 白穆也不犹豫, 直接挣脱开来, “承蒙钟世子救助恩情，只是在下并无不甘愿……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钟世子还请回吧……” 　　钟昂愕然一瞬, 见白穆果真转身往那追兵的方向走去，顿时急了，连忙伸手去拉白穆，口中焦急道：“是他们胁迫你？！……是毒？是蛊？！还是别的什么？！……你别怕，我……” 　　白穆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认真地看着他，一字一顿道，“是为人臣者本分。” 　　钟昂怔住，他看着那道背影向火光处走去。 　　他怔愣愣的，意识深处有什么熟悉的场景与眼前这一幕重合，灵魂像被撕扯一般疼痛。 　　而远在千里之外，燕骁猝然惊醒，紧紧抓着胸前的衣襟，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将军！” 　　守夜的侍卫听见动静闯进来，问是何事。 　　燕骁平复许久，那突如其来的绞痛才散去，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 　　白穆怎么也没想到，钟昂竟然直接动手了？！ 　　他后颈一痛，晕过去前不敢置信地看向钟昂。 　　钟昂天生上扬的唇角抿直，他垂下的眼睫遮掩住眼底的神色，不是平常的清亮率直，而是一种更深沉、更艰涩的情绪。 　　——他……不会再、一、次、放手了…… 　　* 　　白穆再次醒来，是被冻起来的。 　　冷风呼啸，他只穿了一层薄薄的寝衣，虽然抱着他的那人已尽力挡着风口，但却收效甚微…… 　　他一睁眼，就先看见了后面的万丈深渊。 　　白穆：？？？ 　　这tmd是要拉着他一起死吧！！ 　　周围的追兵已经三面围住，却忌惮着钟昂手中的“人质”，颇显底气不足地威胁道：“贼子，还不赶紧放开陛下？！” 　　听听、听听！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什么忠臣呢！！ 　　不过他们急也是真的急，毕竟“李谈懿”现在就是一个人形藏宝图。 　　白穆深深觉得李家的祖宗，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坑后人的货……就比方说现在，那群人这么着急，可不是为了什么“护驾”…… 　　大晋有一则年代久远的流言，相传大晋的开国太.祖为免子孙不孝败国，曾留下一个宝藏，藏宝图在诸代皇帝之间代代相传。 　　至于那宝藏是什么……有人说里面是金银财宝，有人说里面是刀枪武器，也有人说是神仙许诺……各种说法，越听越不靠谱，但架不住有傻逼相信啊。 　　白穆在心里破口大骂，那边围得紧紧的士兵却让出了一条路，从里面走出了一个中年男人。 　　——任家家主，也是这次“清君侧”的领头人。 　　真正数百年积累的大族，他们最看重的是宗族延续。万事求稳，宁愿一朝落于人后，举族默默无闻数代，却也不愿意冒着倾族覆灭的危险当这出头鸟。所以，如今京城这事儿虽然各个家族都在后面出了力，但是最后被推举为领头的，竟然是这名不见经传的任家家主。 　　这会儿任家主上前，看样子是硬的不行，准备来软的了。 　　白穆觉得任家家主不愧是相信宝藏传言的傻逼，这人的智商真的不行。 　　这崖顶上罡风呼啸，再大的声音也被呜呜的风声淹没。方才那群士兵扯着嗓子的呼喝声穿到这边，也只剩下模糊的动静，更何况任家主这么压着嗓子“ 　　文质彬彬”地说话。 　　不过钟昂也不在意那边说了什么，他正安慰白穆，“别怕，我刚才看过，那崖边上许多树，缓冲力足够，岩壁上又有许多裂缝，对准了把刀插进去，很容易就攀下去……放心，不会有事……” 　　白穆：…… 　　没再给我一手刀放倒，真是谢谢你祖宗啊。 　　但他很快就发现为什么钟昂敢放任他醒过来，他这会儿被绑在对方身上，跑也跑不了。 　　白穆：…… 　　他有一句“我日”不知当讲不当讲。 　　众目睽睽之下，钟昂往后退了一步。 　　围着的一众将士齐齐往前一步，任家家主更是夸张，也不端着他那副“世家风范”了，脖子往前抻，凄厉地叫了一声“别！” 　　这声音的穿透力十足，穿过了那喧嚣的罡风，直直落入耳中。 　　但钟昂却像是没有听见，又往后退了一步。 　　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崖边，任家主眼前一黑，连站都站不住，直接软倒在地，那表情比死了亲爹还要难受。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手脚并用地往崖边爬过去，试图再挽救一下自己的希望。 　　那张本就不出众的脸上，露出这破灭的表情实在难看，似乎老天都嫌辣眼睛，终于格外开恩—— 　　只见那悬崖的边缘，攀上了四根纤长的手指。 　　那手指修长，在火光的映照下泛着莹莹的光，在此刻任家主的眼中，恐怕没有比这还好看的手了。 　　他顾不得站起来，又往前爬了两下，可崖边的几颗碎石滚落，瞬间绝了他继续往前的心思，他甚至转头对那群将士厉声喝道：“别动！都不许动！！” 　　回头再看时，那手指似乎支撑不住，往后滑了些许，任家主这下子真是连魂儿都吓飞了，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憋得脸色酱紫。 　　一直到另一只手臂攀住了崖边的一块岩缝，他憋着的那口气才吐出来。 　　那边，白穆刚一冒头，就看见这张涕泗横流，又哭又笑的老脸，吓得他差点没攀稳、掉下去。 　　任家主也跟着心里一提，赶着声道：“慢慢来！慢慢来！！” 　　白穆：？？？ 　　等白穆整个人爬上来，任家主又是一脸“刚蹬腿的亲爹重新活过来的”的庆幸，眼泪鼻涕都不及抹就要往前扑。 　　白穆：…… 　　不是……兄弟，你这立场有点问题啊？ 　　白穆躲过任家主的飞扑，将手里的刀片重又放回袖中暗袋。 　　——事实证明，随身携带防身用具还是必要且有用的……比方说关键时刻割断绳子，免得和人一起“殉情”。 　　白穆摇了摇头，甩去方才落下那一瞬间生出的、竟然打算跟着一起跳下去的想法。 　　——真是脑抽了。 　　* 　　“将军，京中传来消息。” 　　加急军报从军中快马传到北疆不过几日，小皇帝落入叛军手中的信儿转眼便传到燕骁耳中。 　　燕骁却只是看了几眼，就把那消息放下，这意料之中的情形全然没激起他心中半点涟漪。 　　相信那莫须有“宝藏”的，也只有任家主这个被推出来当出头鸟的傻子了。 　　“将军，林丞相带了口信，”那信使跪禀，“问可要去救？” 　　燕骁连一点犹豫都没有，摆手道：“不必了。” 　　李谈懿现在价值有限，实在不值得他专门浪费京中的部署去救人。事实上，他们就算是抓林洵义，都比抓小皇帝合算多了。 　　燕骁也无意先处理任家主这个被丢出来的探路石，只让人继续盯着那几家大族的行动。 　　他一目十行扫过京中局势的种种禀报，因都是预料之中，加之有林洵义留京掌控大局，倒不必再费什么心思。 　　顶多是看见钟昂失踪的消息，略微蹙了蹙眉，但也很快就放开。 　　——他那位表兄命大的很，不会这么容易就出事儿。 　　许是对京中的事情不耐烦，趁乱溜了。 　　……这也确实是钟昂能干出来的。 　　燕骁扫完这军报，又摩挲了下附在后面的那张纸质明显不同的附页，神色微缓——这是封“家信”。 　　燕骁冲那信使道：“一路奔波，辛苦了，下去歇息罢。” 　　燕骁一贯信奉从严治军，鲜少露此和色，那信使受宠若惊地领命，心中猜测京中的情形当是不错。 　　只是还未等他退出去，打开“家信”的燕骁却是神色一凝，周身的气势骤然沉下去。 　　那信使被燕骁的突然起身吓了一跳，起了一半复又重重跪下。 　　燕骁却快步出帐，沉声吩咐：“召人，议事！” 　　——快一点，得再快一点把北疆之事解决。 　　明明走的时候还好好的…… 　　为何……突然又昏迷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世界快完结了（果然我的大纲永远是用来脱的，哭唧唧……我会努力拉回来的……） 　　明天再双更一天，后天就只有一更啦。 　　感谢小天使们的支持，又开了个抽奖，开奖时间是10.12号中午，还是抽两个幸运宝宝，一人一万晋江币（会扣5%的手续费） 　　订阅率统计到12号前一天晚上（大家想参与的话，尽量不要卡着零点订阅，系统会出延迟的） 　　还有下本新文求预收哇~打滚~ 　　我的专栏要是能收一收就更好啦~爱你们~ 　　预收：我收徒的本事天下无双文案暂定待改： 　　颜朝穿书了，成了比吊炸天龙傲天还吊炸天的龙傲天师尊。只要把龙傲天带大，这个距离飞升只有一步之遥、能一直活到他活腻了的身体，就由他自由支配了。 　　只是他过来的比较早，龙傲天他爷爷的爷爷的爷爷……还没出生。 　　从没带过徒弟的颜朝决定先收几个练练手，他送灵石送法宝送资源、教剑术传功法讲大道，一路倾心呵护，然而…… 　　乖巧大徒弟一朝堕魔，决战之日拿着他亲手锻的剑捅了他的肾。 　　他双眸赤红、咬牙切齿质问：“师尊，您究竟在看谁？！” 　　暖心二徒弟叛离宗门，临走前用他教的法阵掀了他的山头。 　　他语气哽咽：“徒儿心存悖念，实乃大逆不道……” 　　三徒弟更是绝了！欺师灭祖，直接封了他的洞府——封洞府用的半仙器依旧是他送的。 　　他倒是礼节周到，与以往别无二致：“师尊，只有你我二人，不好吗？您若是愿意，我永远是您的弟子……” 　　颜朝：！！！ 　　收徒弟的手微微颤抖。 　　* 　　颜朝（倔强）：不！我还是要收！！ 　　后来…… 　　龙傲天微微一笑，满脸乖巧：师尊。 　　颜朝：…… 　　你tm！先从我身上！滚下来！！ 第60章 篡位将军vs清贵公子38 　　作为这个世界的主角之一, 燕骁可算是货真价实的“为天命所眷”，当他真的下定决心做某事，自然是摧枯拉朽、无人可以阻拦。 　　是以, 养精蓄锐一整年、来势汹汹誓要一雪前耻的匈奴, 竟被打得节节败退，早就退到了草原腹地。燕骁这次甚至全然无视了“穷寇莫追”这道理，一直追到了匈奴王庭, 于那圣山上插上了燕家军的军旗。 　　黄褐底色的旗帜被风吹得猎猎展开, 那些杀人屠城都毫无愧色的刽子手们终于露出哀痛之色，一个个高壮的汉子眼中含泪, 他们做出祈祷的姿势，以匈奴语低念着祷言。 　　燕骁却无心接受这前所未有、足以彪炳史册的功勋。他甚至只在受降仪式上露了一面, 为的是接过匈奴首领呈上的圣物。 　　——传说中能解百毒的“九瓣雪莲”。 　　这莲花于绽开最盛之时被摘下，失去了枝叶根茎的供养，它却全无衰败之色，九片花瓣肆意舒展, 那金色好似正在流淌的液体，在花瓣的经络中汩汩流动。 　　燕骁看了一眼就把那盛的玉盒盖上, 命人快马加鞭送回京城。 　　若非军务缠身, 他恐怕早就亲自送回去了。 　　——这东西能救回阿穆吗？ 　　他自问后，又给出了肯定的答复：能的！一定能！！ 　　或许, 是因为……他知道, 自己接受不了那“不能”背后的含义。 　　* 　　没过几日, 燕骁便收到了京中回信。 　　信上言：那莲花确实有效果, 裴公子已经醒了。 　　燕骁来来回回把这段话看了好几遍，巨大的喜悦萦绕心间，恍惚眼前似乎都有些模糊了。 　　他甚至都不及用手背拭过, 只使劲儿眨了眨眼，又往下看，接下来的内容总算让那上头的热血降了温—— 　　照信上所说，金莲虽是缓了毒性，但并未全解，恐怕裴公子身上还残余着痛感，又因金莲药效霸道，那镇痛之方不可再用，只能叫人暂时昏睡。 　　信末又提起，这金莲恐有迷人心志之效，“裴公子”醒来后，并不认人，甚至性情狂躁、有伤人之举……当然，这也可能是疼痛过甚，无法自控所致…… 　　燕骁盯着最后那段看了一晌，眉头紧锁，似是忧虑，但终究还是神色松缓了下去：不管怎么样，醒了就好…… 　　* 　　——醒了就好？！！！ 　　几日后，回京的燕骁看着榻上躺着的那“裴公子”，滔天怒火席卷而来，以至于他脑中产生的幻觉般的嗡鸣。 　　那群老大夫正满脸喜色的说着什么，燕骁却全然听不见了，事实上，他的刀已经出鞘了一半。 　　跟着来的燕凌第一眼也觉得哪里不对，在看看自家大哥，这有什么不明白的——那人根本不是什么“裴白穆”！！ 　　他总算比燕骁多一份冷静，死死按主兄长拔刀的手：要真把这群人砍了，可就没处去找大夫救人了！ 　　“大哥，你冷静点！” 　　燕凌简直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压燕骁抽刀的手，又抬头瞪那群被这变故吓傻了的老大夫：还傻站着干吗？！赶紧跑啊！！ 　　总算有人会意，互相拉扯着出了这个门。 　　燕凌还待再劝，却愕然地睁大眼，他眼睁睁的看着燕骁唇边溢出一丝血来。 　　燕凌惊呼：“大哥！” 　　燕骁却只是抬手一抹，又将还在嘴里的那一半血生生咽下去，嘶哑着声音道：“走！” 　　燕凌想问去哪儿，但对上大哥那欲要择人而噬的眼神，终究没敢开口问，只是连忙点了人跟上。 　　——去哪？当然是去救人！ 　　躺在床上的人变成了李谈懿，那人在哪……不言而喻。 　　【不必了】 　　不必管他…… 　　想到那日出自自己口中的吩咐，燕骁又气血翻涌、喉间一阵腥甜。 　　* 　　燕骁此次对战匈奴一役实在太过迅捷，京城那些人的布置尚未全展开，就得到武安侯大胜而归的消息。 　　——甚至开朝以来，从未有过之大胜。 　　一时之间，京城兵荒马乱。 　　那些作乱者，临阵倒戈、希望借此求得宽宥的有，心如死灰、直接一死也有；当然也有不死心的，扔打算放手一搏，不过这些人早在燕骁回京之前就被他留在京中的势力处理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也都不成气候…… 　　但若是最多的，还是如任家主这般，既畏惧燕骁的威势，又舍不得吐出嘴里的肥肉……两厢纠结犹豫，最后却至于什么行动都没有的。 　　…… 　　任家主毕竟是能坐上家主之位的人，他倒不至于完全是个蠢货，是以在下属慌慌张张禀报“武安侯凯旋归京”的消息时，他还是任家少数能端得住的几人之一。 　　那消息传来，任家议堂霎时乱成一锅粥，众人争前恐后、着急忙慌地表达意见，但细听其内容，竟是在讨论怎么逃跑。 　　任家主看着这群人吵得脸红脖子粗的丑态，黑了脸一拍桌子，喝道：“慌什么慌？还真把自个儿当盘菜了，你们倒说说……便是下手，燕、燕……武安侯他稀得把咱们放在心上？” 　　听这席话便知，他对自己这个被推出来“挡箭牌”的地位，竟也也十分清楚。 　　这话落下，议堂内静了一瞬，不少人松了口气，但很快又有一老者叹道：“家主焉知燕侯会否以任家立威？” 　　此一问之后，屋内气愤重又慌张了起来，众族老们又陷入了互相指责—— 　　“老三，若不是你当时一力支持，咱任家怎么会陷入如此两难之境？！” 　　“六叔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我虽是同意联合，但可是您老人家急吼吼的要挑这头担……若非如此，咱家这会儿也不至于退无可退……” 　　“你他妈放屁，还不是小十先挑的头……” 　　“……” 　　任家主看着这一堂的乌烟瘴气直皱眉：一群眼皮子短浅的东西，一把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他也不理这些吵得热火朝天的人，脊靠住了靠背向后仰了仰，又招手叫来一人。他低头问了几句，听了答复后，却忍不住皱了眉。 　　比起这些想捞一把好处就退的人，任家主答应当这出头鸟，自然是有谋算的—— 　　江山宝藏，若是真的落到他们任家之手，那么这天下往后可就姓任了。 　　只是没想到，那皇帝小儿嘴巴这么硬……都这几日了，竟一个字也没说…… 　　看来还得下点猛药。 　　任家主想着，压低了声音，又吩咐了几句。 　　那家仆领命而去。 　　几乎是前后脚的功夫，门房慌慌张张来报。 　　议堂里吵得正热闹，那门房又并未禀报，直接闯了进来。 　　众族老的丑态毫无保留地落入这家仆之眼，不少人脸上就有点挂不住，有人仗着辈分冲任家主道：“阙致，你家这些人，也太没规矩了……合该好好教教。” 　　任家主脸色也难看下，正待呵斥，却听那门房颤颤巍巍道：“家、家主！！！大事不好！” 　　任家主皱眉，“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那门房神色却不见缓和，声音尖锐发颤，“侯……侯……武安侯他过来了！！！” 　　“谁？！” “你说谁！！” 　　屋内数道声音重叠道一起。 　　那门房又磕了一下头，“回三太老爷、回四太爷、回……回六老爷……” 　　一连串冗长的称呼后，他道：“是武安侯，还带着亲卫！” 　　“咚！” 　　有几个老人家一口气没喘上来，双眼翻白，直接栽下去了。 　　任家主眼前黑了黑，但意识仍旧清醒。 　　他看了倒地那些人，甚至有点羡慕。 　　——昏过去好啊、昏过去什么都不知道…… 　　直到被燕骁的刀架到脖子上，任家主更是确认了这个想法。 　　“他在哪儿？” 　　这声音低沉嘶哑，好像野兽嘶吼。 　　——他？谁？！ 　　任家主想问，但是这个表情的燕骁，就连燕凌都不敢多问什么，更何况他。 　　任家主双腿打着摆子，嗓子像被堵了一样，根本说不出话来。 　　脖颈的刺痛传入脑中，那冰凉的刀锋似乎让血液都凝固了。 　　——会死！再不说话会死！！ 　　求生的本能让他爆发了极大地动力，原本僵硬不听使唤的手臂突然能动了，他抬手胡乱指了个方向，“那！！在那！” 　　颈侧的刀被放下，燕骁松了手，任家主霎时委顿在地，重获新生般地大口大口喘气，但很快上方就传来寒冰般的两个字，“带路。” 　　任家主觉得自己的□□有点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好言喻的味道。他隐约意识到什么，但此刻已经无暇顾及自己的仪容，绞尽脑汁地思索燕骁找的是什么人。 　　脑子回来一点后，这并不难想。 　　——毕竟总不可能找任家这群草包。 　　他不敢耽误，踉跄站起来，快步在前带路。 　　只是……心中却一点儿热乎气儿都没了。 　　武安侯和那小皇帝的艳情故事一直在京里私下流传，只不过后来因为裴家那位，才渐渐消了下去。 　　但如今，看武安侯这态度…… 　　他又想想被关在地牢里的那人的模样……相貌确实顶好，但更难得的是那气度……好像再什么狼狈折辱，都打不碎那一身傲骨…… 　　只要想想要是能把这样一个人压在身下，便是他这个一点也不好男风的，也忍不住心神激荡。 　　任家主想入非非了一阵，回过神来之后，心底却凉得更厉害了。 　　这几日，地牢里那位的情形…… 　　再想想他刚才的吩咐。 　　——这要是被武安侯知道了…… 　　裆间那有点泛凉的湿迹又是一热，任家主腿一软，险些跪在原地。 第61章 篡位将军vs清贵公子(完) 　　地牢里, 摇曳的烛光照得石壁阴惨惨的，腥臭的血锈味和其他腐烂的气息混杂，涌入鼻腔的气息难闻得令人作呕。 　　这等腌臜的地方, 虽是任家的地盘, 但身娇体贵的任家主却甚少涉足，偶尔来一次也必定以袖掩鼻、眉眼间尽是厌恶。可这会儿他却一丁点不满都不敢露出来，冰凉的杀意笼罩在身上, 任家主都不知道那一瞬他是怎么撑住没有软倒的。 　　任家主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但是并没有…… 　　燕骁无暇管他，而是先一步往前, 大步流星地向里走去。 　　任家主隐约意识到，这是个逃跑的好时机。 　　但他刚刚脚步慢下一瞬, 就听见后面刀鞘碰撞声音——是燕骁的亲卫。 　　任家主腿一软，不敢再动歪心思，老老实实跟上。 　　* 　　地牢门口，静得可怕。 　　一狱卒正趴在脏兮兮的桌子上, 睡得正香，这么多人过来的动静都没能把他惊醒。 　　看着已经快步走到牢笼门前、想要进去的燕骁。任家主眼前黑了黑。 　　身后, 燕骁的亲卫踹了任家主一脚, 喝道：“钥匙。” 　　任家主哪有往日的威风气焰，一叠声地“是”。 　　他生怕因为自己耽误了事被砍了, 连忙抢着步子上前, 狠狠推了一把那狱卒。 　　“铿锵——”“哐当——” 　　燕骁抽刀砍断锁链的声音与那狱卒庞大躯体倒地的闷响重合, 任家主神经质的往后一跳, 手脚并用地远远爬出一段路。 　　——冷、冷的！！！ 　　那狱卒早就成了一具尸体。 　　有人……先一步进去了？！ 　　* 　　燕骁进来之前就已经有过猜测，但那情形当真映入眼中，他还是目眦尽裂。 　　那青年的身体本就因为这近一年来的折磨, 单薄虚弱许多，但却从没有像今日这般，好像一碰就要碎了…… 　　他身上那单薄的衣衫早就看不出原本的样子，像是被鲜血浸透又干涸，往复数遍染就的颜色。 　　燕骁忍不住，几乎瞬间扑倒跟前，想要从抱着他的那人手里把他抢过来。 　　而正抱着那躯壳，只堪堪早来一步的钟昂…… 　　他的情形虽比不上白穆那般凄惨，但却也是形容狼狈——落崖后又接连数日未曾合眼的长途奔袭，他如今还能强撑着睁眼，已经意志凌驾躯体的结果了。 　　意识到有人想要抢夺白穆，他下意识的收紧手臂，这细微的动作似乎触到了什么伤口，血液涌出，剩下的濡湿又扩大了一分。 　　燕骁凑得近了，看见那靠近钟昂怀中的半边脸上，一块巨大的新鲜烙伤痕迹。 　　旁边的火盆噼啪作响，上面还架着一块烧得通红的烙铁…… 　　“大夫。” 　　燕骁甚至不知道这声音是他嘶声喊出，还是只是唇间微语，他整个人都是茫茫然的。 　　然后，他便看见，正抱着青年的钟昂……缓缓、缓缓地……摇了摇头。 　　——来不及了。 　　哔啵…… 　　好像有什么碎裂开来。 　　…… 　　……… 　　燕骁不知道那日是如何过的。 　　那日的一切都变成模糊不清的光影，像这躯壳无法承受如此深重的疼痛，自我保护般的把一切都模糊了。 　　* 　　一年后，已“缠绵病榻”两年的历安帝李谈懿终于病逝，留下一份遗诏，传位年仅九岁的顼王之子李濂虞。 　　至于这份“遗诏”出自何人之手，大家都心知肚明。 　　众人都道是武安侯——如今辅佐幼帝的摄政王——终于暴露了狼子野心，都心照不宣地等着下一份的禅位诏书。 　　但一年、两年、三年……十年…… 　　一直到这位年幼登基的新帝加冠亲政，依旧没有等到。 　　在众人日渐怀疑的等待下，终于，在新皇帝亲政的第二年，摄政王便以年迈体衰为由，辞官而去。 　　——这位自称“年迈体衰”的摄政王，甚至还在前一日，亲手把今年的武举状元揍得哭爹喊娘。 　　新帝压下来燕骁请辞的折子，亲自登府，“亚父，你当真要走？” 　　燕骁只是淡淡看他，微微恍惚—— 　　孩子在成长之中，总是会不自觉的模仿曾经带给他们深刻影响的大人……而对李濂虞而言，那位教导他时日并不长的“先生”，成了他无意识中的样本。 　　这让燕骁总忍不住想，若是他……当年他才是那帝位上的人……那会如何？ 　　或许……他会心甘情愿、成为他手中最锋利的那把刀…… 　　…… 　　只可惜，从没有“或许”。 　　他看着李濂虞，又像是看着世界深处别的什么东西。 　　恍惚间，他的眼中映出了另一幅不同于尘世的景象：整个世界像是在破碎又重组，最后定在这仍是有些少年稚态的帝王身上，维持在那岌岌可危的警戒线上。 　　——所谓“剧情线”。 　　心底好像有一道凌驾于他躯壳之上的意识，漠然道—— 　　你为之付出心力的世界，我总不会毁掉的。 　　只是…… 　　不行吗？ 　　就算抢夺了世界的气运，仍旧不行吗…… 　　* 　　那个世界的最后那段任务剧情，白穆以太过血腥暴力为理由，成功跟系统留下的辅助程序申请到了“和谐屏蔽”。 　　结果，他睡了一觉起来，不仅角色杀青的任务完成了，甚至还大丰收了了一大笔积分。 　　白穆：…… 　　他还有点懵。 　　他数着自己的积分后面的零，颤颤开口，“三儿，你是不是程序出故障了？” 　　“快去检查检查……有些积分可不能省啊……” 　　“要是实在不够，我先帮你垫上也行。” 　　“……” 　　系统真没想到，这么有人情味的话，竟然能从自家铁公鸡宿主那里听见。 　　感动之余也没忘了解释，“没故障，是主系统给的奖励。” 　　白穆动了动他那被天降积分砸晕的小脑袋瓜，稍微思索了一下，总算明白过来点儿，“是那个‘非法入侵’？” 　　系统：“是。” 　　白穆非但没被解释明白，脑袋顶上的问号反而更大了，“什么情况？” 　　系统又是一堆专业术语砸过来，白穆冷不丁的被灌了一脑子说明，自行翻译了好一会儿才稍微明白了点：宇宙这么大，世界这么多，总有那么一两个世界特别牛逼，能孕育出接触规则本质的强者。 　　如果说时空局是通过某个规则和一些世界达成协定，派遣员工进入，帮助他们消除其中的不稳定因素，以此获取报酬。但对于那些强者来说，进入这些低级小世界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根本不需要征得世界本身的同意。 　　弱肉强食…… 　　这才是这个宇宙镌刻最深的法则。 　　白穆莫名生出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担心，或许他以为那是好奇。 　　“去跟主系统报备之后，那入侵者要怎么处置？” 　　系统像是听见什么不可思议的话，“处置‘入侵者’？为什么要‘处置入侵者’？” 　　白穆：？？？ 　　他意识到事情有点不对：“那……你们要怎么办？” 　　系统理所当然道：“当然是做好备案，把那个世界排除在任务清单外……” 　　它顿了顿，又苦口婆心：“这些强者的地盘意识都很强的，我们时空局对员工的生命安全还是十分负责的。” 　　白穆：“……” 　　这“怂”得……真是清新脱俗。 　　系统并没有理解到白穆沉默的含义，放缓了语速安慰道：“不过宿主也不用担心，对于那些强者来说，这些小世界也太脆弱，就像穿纸糊的衣服一样，一不小心就弄破了……一般情况下，他们也不想来……” 　　白穆：“……弄破了？！” 　　这什么惊悚发言？！他控制不住露出三观炸裂的表情。 　　系统一副过来人的口气叹，“那些强者躯体能量都堪比几个小世界了，小世界甚至根本承受不住他们本体降临……” 　　“这种情况下，他们就会将灵魂的分出一部分投影过来，作为土著在小世界生活。” 　　灵魂？分出一部分？还投影？……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白穆木了半天，问：“他们图什么？” 　　系统卡了一下，迟疑：“……体验生活？” 　　白穆：……神特么体验生活？！ 　　白穆觉得作为一个还是临时工的小社畜，这种高端局离得他实在太远了，白穆抹了把脸，决定还是不再深想大佬们的生活。 　　——“脚踏实地”最要紧。 　　等等！ 　　要是那些大佬们这么牛逼…… 　　白穆：“以前这些被非法入侵的世界，都怎么样了？” 　　系统可疑地沉默了一下，或许是程序设定不允许隐瞒，它道：“被发现后报上去的……录入备案的时候，95%的世界编号已经消失了。” 　　……消失了……失了……了！？！ 　　白穆：……？！ 　　！！！ 　　白穆看看自己多出来的那些积分，突然明白过来。 　　——神tmd“奖励”啊？！这分明该叫“抚恤金”！！！ 第62章 番外：篡位将军vs清贵公子 　　李谈懿幼时并不受宠。 　　事实上, 这座皇宫里，并没有所谓受宠的皇子和妃嫔。对瑾帝而言，他们大约还不如园林里的一株花木。 　　但有个人却是例外…… 　　他却不是宫里的人, 而是裴太傅的孙儿, 裴家三郎。 　　那人虽不是皇子，却可以在宫中来去自如，却唯一能让瑾帝放下手里的园林图纸的人。 　　…… 　　虽然没有瑾帝的插手, 但这宫里还是分三六九等的。没有帝王的偏爱, 这等级当然纯以势力划分。于是母家是大将军的三皇子、母家是丞相的大皇子，便成了这皇宫里, 除了皇帝最贵重的人。 　　而李谈懿的母妃，作为一个四品官员的女儿, 在这遍地贵人的宫里，一点也不起眼。但她既能晋升妃位，自然也有些不同的。 　　有一段时日，林妃甚得帝王专宠, 连他醉心的园林都能放下，甚至许多人以为瑾帝就此转了性。但那段新鲜感过去, 林妃又有了孕事, 不得近前伺候，她毫无疑问地被抛下了。 　　这宫里就是这样, 大家都没有的东西, 自然无所谓, 但偏偏你却得了……一点也不意外, 林妃失宠后的日子过得甚是艰难。 　　她将这一切归咎于这突来的儿子身上。 　　“要不是你……” 　　“为什么要把你生下来？！” 　　“去死啊！！！去死！” 　　李谈懿有记忆以来，打骂是家常便饭。 　　有时候那个女人也会抱着他哭，哽咽的说：“对不起, 娘亲不是有意的。” 　　小小的李谈懿只是睁着一双眼，空洞的眸子里，什么都映不入。 　　很快，那女人就会尖叫着要把他推开，“怪物！你这个怪物！！” 　　林妃的地位不妙，李谈懿的处境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有时候林妃实在打得很了，他会从那座宫殿跑出来。 　　但仍要避着那群兄弟姐妹——他们从不吝于对这个同父异母的的弟弟表达恶意。 　　直到那一日……他的藏身之所被人发现了。 　　遮蔽身形的叶子被人拨开，外来的光亮照得李谈懿忍不住眯了眼，同那光亮一起出现的，还有一张极精致漂亮的少年人的脸。 　　对方也惊愕于这里竟然藏着一个人，“你……” 　　李谈懿眼睛受不了突来的光亮，被刺激地往下淌着泪水。 　　见他这模样，对方的声音突然就软了下来，那是他从没听过的温柔语气，“……别哭啊。” 　　一同递过来的，还有一方泛着淡淡清雅香气的手帕。 　　李谈懿只警惕地看着他，并没有接。 　　对方似是无奈，手又伸得近了些，然后……被李谈懿狠狠咬住。 　　李谈懿咬住之后便闭了眼，准备迎接下来的毒打，或许还夹杂着“小兔崽子”、“小畜生”之类的谩骂：他早就习惯了，不管是来自母亲、还是兄姐…… 　　但是没有…… 　　另一只手轻柔地落在他的发上，顺了两下后，又维持着这个被咬着一只手腕别扭的姿势，一点点擦掉了脸上的泪痕污渍。 　　李谈懿不知何时松了口，直愣愣地看着他。 　　对方把这张脏污的脸擦干净后，也讶异了一瞬，“可真像……” 　　不知在感慨什么。 　　白穆：野外捕捉了个小崽子，没想到竟然完成了“主线任务5结识主角受”？ 　　——哎嘿！ 　　* 　　第二次遇见。 　　李谈懿刚因为冲撞了五公主，被她的侍从教训了一顿。跑得时候不慎撞到鼻骨，连带着眼睛酸得簌簌往下落泪。 　　李谈懿知道这五姐的手段，落到她手里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他像小兽一般闷头往前冲，经过荷花池时，却被石阶上的水滑蹭了一下，险些滚落池中。 　　这次躲不过了…… 　　他认命一样闭上眼。 　　可千钧一发之际，却被人拉住了。 　　“怎么又哭了？” 　　那道温柔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明明只听过一次，李谈懿却一下子就分辨出来。 　　——是那天那个怪人…… 　　还不等李谈懿有什么反应，就听见后面一声娇喝—— 　　“给本公主站住！！！” 　　李谈懿心里那奇怪的感觉，他登时就要再跑，却被人按着肩压住了，他急得挣扎，又咬住了那人的手臂。 　　那人却依旧没有怒色，甚至拍了拍他的背，似是安抚。 　　李谈懿再次听见了他的声音，温温润润的，“见过五公主。” 　　然后他眼睁睁地看见，刚才还怒发冲冠、一脸狠色的五姐，像是在一瞬间变了一张脸似的，眨眼的功夫就成了平素在宴会上明艳大气的模样。 　　面上还覆了一层薄红，或许是因为刚才急促的奔跑。 　　李谈懿警惕，她以前明明追他跑过好几个宫殿都没有累到喘气儿。 　　只听五公主细声细气的道：“裴家哥哥真是客气了，怎地跟絮儿还这般见外？” 　　两人寒暄了几句，直到那人身旁的小太监忍不住小声提醒了那少年一句什么。 　　一向跋扈的五公主竟也有看人眼色的一天，她见状忙道：“父皇还在温霖宫等裴哥哥罢？哥哥快去，莫要因为絮儿耽误了……” 　　那人依旧温声告别，走前还揉了揉李谈懿的发，笑道：“说起来林妃娘娘亦算是我的表姨，母亲在世时，常同我提起……倒是我这为人子者不孝，数年来，竟未去拜访一次……还望阿懿回去替我求求情，待我上门时，不要把我打出来了才好……” 　　少年说话时，李谈懿只觉得另一道阴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以为少年走后，自己又要被五公主教训一顿。 　　但是没有，五公主只是狠狠的剜了他一眼，狠道：“只会哭罢了。” 　　李谈懿怔愣。 　　……哭？ 　　他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水迹。 　　想到初见那天，少年突然软下来的语气——原来是因为哭了吗？ 　　【白穆：？？？ 　　不，只是因为主角受的身份暴露了而已。】 　　…… 　　………… 　　再之后，第三次、第四次…… 　　李谈懿遇见那人的频率突然变高了，然后一而再再而三地验证了这个想法。 　　【白穆：主角受真是个小可怜，每次碰见都在被欺负。】 　　那早就冰冷一片的心底终于多出了一点点暖来—— 　　真好…… 　　有人护着的感觉，真好。 　　但是，紧接着一盆冰水便兜头浇下—— 　　假的、都是假的！！ 　　那些柔软的、温和的表象……都是假的！ 　　…… 　　李谈懿轻柔地抚着怀里小兔子的皮毛。 　　这是十二皇子的爱宠，前段时日却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触怒了主人，被扔了出来。 　　今日两人碰见的时候，那兔子的后腿不知怎么断了，两人一起包扎了伤口，准备过几日送到猫狗局去。 　　因为怕再随意移动加重伤势，暂时便放在李谈懿这里养着。 　　李谈懿的手一下一下地顺过那柔软的皮毛，眼神却越来越冷，手下的动作也越来越重。 　　那兔子似乎察觉了危险，未受伤的腿猝然蹬了一下，却并没有成功逃脱。 　　李谈懿拎着那长耳，把兔子提起来，和那双猩红的眼对视，那畜生眼珠转动，似有泪光闪烁。 　　可怜见的…… 　　李谈懿不由恍惚了一下，那人眼中，他也是这般吗？……所以才对他这么好。 　　下一刻，他的眼神却骤然阴冷下来。 　　他又想起了那些往事—— 　　那个年幼的孩子被几个少年联手压着，口鼻间尽是雪白的毛发。 　　“舔！给本殿下舔！！” 　　“穷讲究什么？本殿下的雪团可比你金贵多了，平时吃食什么不是精挑细选？” 　　“就是它拉出来的，都比你那些猪食好多了！” 　　“这可是本殿下赏你的！！不识好歹是吧？！！” 　　“给我摁住了！！” 　　…… 　　………… 　　嘈杂的混乱、满怀恶意的言语、还有那些刺耳的嘲笑…… 　　李谈懿脸上神色一点点变成一种渗人的空洞，另手缓缓伸向前。 　　…… 　　“嘎嘣”一声，捏断颈骨……似乎被打折腿骨还要容易些…… 　　* 　　“兄长……它、它……呜呜呜……睡了一觉、我就睡了一觉……雪团儿怎么、怎么……” 　　年长些的少年将哭得抽噎的男孩揽入怀中，一下一下顺着他的背，轻声细语的安慰着。 　　可那本该哭得哀戚的男孩，这会儿却在少年怀里微微抬起。 　　他一滴眼泪也没有流，只是偏着头，面无表情的注视着那具兔子的尸体。 　　那脑袋软塌塌地折在一边，只要稍微凑近些就能发现不对——那根本不是什么伤势过重，而是被人生生捏断了颈骨…… 　　那你会如何呢？会怀疑、会失望吧？ 　　还是……依旧会护着我…… 　　他抱拥着那少年往前，脸上的神色变成一种奇异的期待：凑近些，再凑近些……告诉我，你的答案是什么…… 　　可仅有一步之遥时，李谈懿却突然后悔了，他死死抓住了白穆，声音短促尖锐，“不！别过去！！” 　　白穆：？？？ 　　这小孩儿，还挺难搞。 　　他连忙使眼色，让内侍们把那小兔子尸体处理了——死都死了，还不让兔入土为安，搁这儿留着吓唬小孩呢？ 　　好不容易把吓坏了的小屁孩安抚睡了，白穆精疲力竭地往外走，跟着来的墨砚鬼鬼祟祟的偷瞄了一圈，“主子，上次张婶做的那麻辣兔头……” 　　他暗示地哧溜了口口水。 　　白穆：…… 　　他当然听出了自家小厮的未尽之言，一时嘴角抽搐，“后厨养了那么些只，你非盯住了这个？！” 　　——人小孩死了宠物都够难受了，这小厮还惦记着吃。 　　墨砚知道这事没门儿了，颇遗憾的叹气，小声道：“那能一样吗？” 　　这么金贵养出来的兔子，肉质肯定鲜嫩，十二皇子都不要了，还不许他们打打牙祭。 　　白穆：“在那嘀嘀咕咕些什么呢？！快跟上！” 　　* 　　故意弄丢他送的生辰礼、装作莽莽撞撞打碎了御前的杯碟、在他面前教训下人…… 　　李谈懿一步步地试探，但却总在最后关头生出悔意，又狼狈遮掩。 　　可……那人却总是那般从容温和。 　　李谈懿有时甚至怀疑，自己那阴暗的本质，他都知晓了……但他却仍没有把他抛下。 　　他会板起脸来教训他、会告诉他什么是错的、会纠正他礼仪、管教他功课…… 　　——像父亲，也像兄长。 　　* 　　这宫里从来没有绝对的秘密，任谁也不会防备一个孩子。 　　特别是，这孩子身份足够高，大多数地方可以来去自如；存在感又足够薄弱，许多人不曾把他放在眼里…… 　　那些窃窃的嚼舌根私语都落入了一双耳朵里—— 　　“珺水阁的那个……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还不是因为与当年中宫那位长得像……” 　　“……想当年先皇后……那可真是天造地设……” 　　“……” 　　“只可叹，没能生下来……” 　　“我可听说……活下来了……送去外边养……” 　　…… 　　“谁家？” 　　“……常进宫那位，你不觉得那眉眼……和陛下像极了……” 　　“……” 　　宫人们零零碎碎的议论在脑海中拼凑，李谈懿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秘密。 　　因为是兄长、因为是血亲……所以才对他如此之好吗？ 　　那其他人……其他人也是一样吗？ 　　不要做“皇兄”，只当我一个人的“兄长”，可好？ 　　他那日并未说实话。 　　——并不是兄长拒绝了父皇，而是从头到尾，他什么都不知道。 　　“兄长”的血亲，只有他一个人就够了。 　　他的好父皇，已经有了那么多儿子，为什么要夺走他的“兄长”呢？ 　　这秘密，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便够了…… 　　——这世上，只有你我二人，才是真正的血脉相连。 　　* 　　所以…… 　　李谈懿嘴里的鲜血大口大口地呕出，从一开始刺目的红色，变成一种深沉的黑。 　　他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几乎有些疯癫—— 　　你最后……还是救了我！你还是选择……站在我这边……是不是？ 　　果然，“兄长”从来不会抛下他。 　　李谈懿唇边的笑容扩大，眼神却渐渐涣散开—— 　　只是…… 　　我想你了……我想去见见你…… 　　这次，你还会……原谅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有点非正常向，但这真的是兄弟情！！！ 　　——看我溢出屏幕的求生欲。 第63章 血族vs血猎01 　　这是一个小镇, 不算繁华也绝不破败。一如这片土地上的大多数镇子一样，它最为豪华的建筑便是镇中心那哥特式的尖顶教堂了：居民们早晚在教堂里祷告，祈祷圣光基于他们庇佑, 免于沦为那些嗜血怪物的食物…… 　　可是, 此时此刻…… 　　黄昏的阴影洒下，整座镇子却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响——没有神父悲悯的祷词、也没有孩童们齐唱圣歌的空灵声响…… 　　白穆走在通往教堂的那唯一一条石板铺就的路上，皮制的靴子和石板接触, 他的脚步并不重, 可是在这一片静寂的镇子里，却突兀极了。 　　回音荡开……让人莫名不安…… 　　毫无预兆的, 一道劲风从侧边袭来，白穆却像早有预料, 本来直线往前的路线突然往左侧偏了一步，正正好躲过了这只利爪。于此同时，悬挂在腰侧的剑也已出鞘，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却又漂亮的弧度, 精准地命中目标。 　　但发出的却并不是利刃入肉的闷响，而是“滋啦啦”好似炙烤什么的响声。那不明黑影发出一声似是野兽哀嚎的惨叫, 在夜幕全然落下的前一刻, 化作一抔飞扬的沙土，消散于这世间。 　　几乎是那怪物消散的同时, 白穆听见一点细微的动静, 似是啜泣、又似惊呼…… 　　——还有幸存者！ 　　白穆正打算过去, 下一秒, 却脚步顿住，身体缓缓地偏了了一个方向。 　　此刻，天……已然全都黑了…… 　　而通往教堂的, 那原本由圣光点亮的道路上，遍布着密密麻麻地红色光点。 　　“呼哧”、“呼哧”，好像饿极了的野兽看见猎物的喘息，腥臭的口水滴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腐蚀声。 　　原来那红点……是眼睛。 　　——吸血怪物的眼睛…… 　　* 　　妮娜抱着弟弟躲在教堂的圣像后面。 　　事实上，直到现在，她对发生了什么仍有一种不确知的虚假感。 　　她只记得，昨夜她于睡梦中被母亲摇醒。 　　——她的母亲曾在男爵府上做过侍女，礼仪修养在这座偏远的小镇上难得一见，不少人都愿意让家中女儿在乌兹夫人家里小住一段时日，嫁龄的女孩尤甚。 　　但那天晚上，是妮娜从未在母亲脸上见过的慌乱无措，她的神情甚至因为惊恐过度有些狰狞。 　　妮娜承认，自己被吓到了。 　　可是乌兹夫人已经顾忌不到女儿的情绪，她把自己的幼子塞到长女的怀中，甚至来不及解释什么，就动作粗暴地把两个孩子从狭小地窗子上托举出去，用一种几乎嘶吼地语调道：“跑！快跑！！去教堂！！！” 　　妮娜不明所以，但这可怕的语调让她甚至不敢抱怨自己被摔疼了后背，连忙抱起弟弟往教堂跑去。 　　身后那间屋子里，发出一声巨大的闷响，旋即是什么翻倒的声音，妮娜想要转身回去，可屋里的乌兹夫人像是知道女儿的想法，声音尖锐凄厉，“跑！！别回头！！！别——” 　　那声音戛然而止。 　　而母亲被怪物扑到咬断脖颈的一幕，正映在被抱起的男童眼中，一直乖巧不动，试图减轻姐姐负担的男孩蓦地挣扎起来。 　　妮娜没有看见那一幕，但那突然停下的声音已经足够她产生最坏的联想。 　　但是那一刻，她却是不可思议地冷静，她抬手把弟弟的头压在肩上，不让他再看，用尽了毕生的力气往教堂跑去。 　　街道两侧的嘶吼哀嚎同时落入耳中，在耳畔喧嚣鼓噪的风声中仍旧突兀，喉间的血腥味翻涌，肺像马上就要不堪重负地炸开一般。 　　终于……教堂的尖顶映入眼中。 　　——快了、快到了！ 　　可同时身后呼哧的喘.息声却已经步步逼近。 　　圣光映照的路上，显现出一个巨大狰狞的黑影，它生着尖利的爪子和獠牙，向两个人冲来。 　　妮娜往前跑，可一个未成年的小女孩怎么跑得过怪物？ 　　发抖的双腿支撑不住身体，下一步踏歪，她整个人重重地摔了出去，像母亲托举二人一样，她只来得及把弟弟抛向教堂的方向，就绝望的闭上了眼。 　　许久，好像又只过了片刻，她听到一声焦急哽咽的高喊，“姐！！姐姐！！！” 　　妮娜睁眼，一道圆形半透明的护罩挡在她的前方，正泛着柔和的光，那怪物似乎很厌恶这光芒，往后退了一步，妮娜趁机连滚带爬地进了教堂。 　　方才保护她的是一块石头，不起眼的，好像是随手在河滩上捡到的鹅卵石。 　　那是一位借宿在乌兹家的旅者送的，它最初并不是这样平凡的模样，而是闪着莹润的光辉，好看极了，也就是因此妮娜才忍不住多看两眼，被对方注意到，才得到这慷慨的赠送。 　　如今看来…… 　　这真是极为慷慨的赠礼！ 　　* 　　凄惨的哀嚎一直持续到天边第一缕阳光破云而入，妮娜就抱着弟弟蜷缩在圣像后过了一夜。 　　但好似希望的白日，却终究被证明只是幻象。 　　事实上，躲到教堂里逃过此劫的一开始并不止姐弟二人。 　　年迈的神父大人、就住在附近的罗姆叔叔、被失眠困扰多年每夜都来祷告的罗斯伯伯…… 　　罗姆叔叔颤着声问：“那是什么？” 　　“暗夜里的魔鬼，以鲜血为食……”总是温和慈祥的神父露出了严肃的表情，“我们要去通知主教大人……” 　　…… 　　便是不去找主教，也不可能一直龟缩在教堂里。 　　于是，罗姆叔叔出去了、罗斯伯伯出去了、最后，琼娜婶婶也出去了…… 　　结局是……镇子边缘传来的，凄厉的叫声。 　　最后的最后，神父给了姐弟俩一个祝福，也缓步出了教堂。 　　那时，已经是午后…… 　　妮娜眼睁睁的看见，一道黑影从附近的阴影处窜了出来，直直地向神父爷爷扑去。她甚至来不及惊叫，原地只剩下一滩溅开的血迹。 　　然后，又是黑夜…… 　　密密麻麻怪物聚集而来，他们的眼睛在暗夜里发出诡异的红光，呵气的声音此起彼伏、密集到让人头皮发麻。 　　妮娜想要提醒这位无辜经过的旅者躲进教堂，但巨大的恐惧摄住心神，她舌头僵硬到无法产生一点颤动。 　　她想要移开眼，不忍心看那结果。 　　可恐惧僵硬之下，她甚至连眼珠都无法转动。 　　妮娜却第一次如此感谢那么怯懦的自己，这让她看见了毕生难忘的景色。 　　凌厉的剑花在空中飞舞，银亮的光芒好像春日郊野飞散的花瓣，但却比那花更坚硬，更锋利……也更美丽…… 　　那形容可怖的怪物，在这漂亮的宛若表演的剑术下毫无反抗之力，顷刻间便化作飞尘，四散开来。 　　若说一开始是因为僵硬恐惧无法移开视线，那现在已然纯粹因为“美”了，那强大的、圣洁的美丽。 　　那人抬了抬手，教堂旁边已经熄灭的圣火亮起。 　　暖白的光照亮了宛若太阳般鎏金的长发，还有那深邃的、似雕刻的精致五官…… 　　就连那怪物化作的飞尘似乎都不敢侵犯他的领域，随着他的每一步走近四散开来，皮靴在地上踏出的声响似乎都奏成一曲美妙的乐章。 　　妮娜呆呆看着，在白穆踏入教堂那一刻却猝然惊醒，她按住了旁边亦是在发怔的弟弟，俯下身去，深深行礼。 　　“神明大人……请宽恕……” 　　她竟然直视神明大人的面容？！何等地冒犯！！ 　　白穆：？？？ 　　他怎么突然就不是人了？！ 　　* 　　白穆费了点功夫，总算跟这姐弟俩解释清楚他不是什么”神明大人“，就是个普……好吧，可能不那么普通的人类…… 　　相较于姐姐的尊敬拘谨，弟弟显然更快抓住了重点，“维尔特大人，‘猎人’……就是去杀死那些怪物的人吗？” 　　维尔特·沃德，白穆在这个世界的名字；猎人，是他如今的职业……或者，更确切一点说——吸血鬼猎人。 　　这是一个人类和血族共存的世界。 　　传说中的十三氏族早已陷入沉睡，如今的血族经过数千年的繁衍，早就没有了当年堪比神明的力量。可对于普通人来说，那残存的能力依旧足以让人绝望。 　　他们将人类视为低等生物，将其如牲畜般豢养驱使虐杀，教廷的教史里，还有许多那个年代的记录，那富有历史感羊皮卷上展露的黑暗足以让时隔数百年后的人感受到那绝望，恰如教廷对那个时候的称呼——“无望之夜”。 　　但黑夜再如何黑，黎明终会到来。 　　人类中总有横空而出的天才。 　　初代圣子和初代的猎人协会会长，便是带来黎明的那两个人，二人联手，将亲王位以上的血族进行了一个大清洗，血族当时的两位数亲王，一半被斩杀、一半陷入了半永久的沉眠…… 　　而人类终于取得了坐上谈判桌的资格。 　　…… 　　只是，那两位强者也意识到，人类的生命终究有限，他们不可能成为永恒的守护者。 　　“圣子”和教堂达成协议，而另一个人则选择了创建一个新的的组织，也就是如今的“猎人协会”。 　　——猎杀吸血鬼的猎人。 　　* 　　那男孩眼底的光芒，白穆很熟悉。 　　仇恨的、痛恶的、却又饱含希冀的…… 　　他这些年也救下了许多这样的人。 　　他们的朋友、爱人、亲人……葬送在吸血鬼的爪牙之下，仇恨驱使着他们急迫地想要获得力量。 　　白穆回答了男孩刚才问题，“是。” 　　猎杀吸血鬼，确实是猎人的主要职责之一。 　　不出所料，男孩立即道：“我也要成为猎人！” 　　这种话，白穆一年起码要从不同的人口中听上几百遍，他耳朵都快起茧了，但是偏偏这次的人设是个正直不会敷衍的老实人。 　　似乎是白穆沉默的时间有点久，一旁的妮娜连忙呵斥弟弟，“洛克，不要让维尔特大人为难！” 　　金发蓝眼的青年带着柔和的笑容，冲少女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紧张。 　　再转而向男孩，那双湛蓝深邃的眼睛，满是认真的意味，“再此之前，你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为什么想要成为猎人？” 　　男孩张口就要答，却被青年抵住了唇。 　　他缓缓的、一字一句道：“好好想想……孩子，这个问题很重要。” 　　这般郑重的态度，莫名让男孩的心从那刺痛的仇恨中清醒了一瞬，他一时沉默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恢复日三，晚上没有了，大家不用等啦~ 第64章 血族vs血猎02 　　白穆成功用一个问题把洛克小朋友打发了。 　　小男孩冥思苦想, 几次答出的答案都被白穆否决了。 　　——想报仇？ 　　白穆：我已经帮你斩杀了那些伤害你亲人的怪物。而且，有些事情让大人背负已经足够了。 　　——想要保护自己？ 　　白穆：那也不一定要成为猎人。我会送你到教廷中心所在的城市，圣光庇佑下, 那些怪物不敢前来。 　　——大人为什么想要成为猎人？ 　　白穆：每个人的人生轨迹都不相同, 这是你自己的问题, 你该好好想想。 　　这么对一个五岁大的小孩, 系统都不忍心了, 它质问：“良心呢？” 　　白穆理直气壮, “我这是在教他好好思考再做决定，这可是关乎一生的决定, 好好想想有什么不对？” 　　系统看了看苦大仇深，都快被逼成哲学家的小男孩，保持沉默。 　　…… 　　若是按照正常情况，白穆救了人之后, 会先找地方把受害者安顿下来。 　　但是这次的情形稍有不同…… 　　六百年前的和平协定之后，高等血族几乎被杀戮一空的吸血鬼终于认识到“做事不能太高调”的真理, 小心翼翼的隐藏在人群之中，寻找血食更是要小心掩藏踪迹。 　　像这种屠戮一整个村庄的事情，已经许久、许久都没有发生了…… 　　这次，是试探…… 　　——“维尔特”可以做出这种结论。 　　人类之中已经许久没有出现可以比肩初代那两位的强者。 　　他们忍不住了…… 　　但是对白穆而言，这还同时意味着另一件事。 　　——剧情，开始了。 　　这次的世界，是一位血族大公和人类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 　　因为这两位感人至深的爱情，濒临破裂的和平合约被重新延续了下去。从此, 两个种族的和平共处不再是因为各自强大的实力，而是……因为“爱”啊…… 　　——摔！这个世界有毛病吧？！ 　　你见过人和猪谈恋爱吗？！ 　　但不管怎么吐槽，那可是主角攻受：再怎么不正常的事情, 在他们身上都是正常的！ 　　白穆作为一个苦逼兮兮的打工仔，实在没什么质疑人家的权力。 　　这个世界的剧情线也相当让人无语凝噎，用一句话概括——“霸道血族大公的落跑小娇妻”。 　　主角受一开始是被豢养的血仆，他的血液极为芳香美味，对血族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吸引力。于是被进献给了在血族中以“挑食厌食”……哦、不……是“残忍暴虐”闻名的兰斯德大公。 　　得知这个消息后，本来对自己的血仆身份已经认命的主角受陷入了巨大的恐惧，于是……他选择了……逃跑…… 　　先不讨论主角受一个普通人类，是用什么方法从血族的重重看守中跑出来的，总之他就是成功了。 　　被进献而来的贡品逃跑，还是在踏入他的领土以后。 　　这简直是一巴掌扇在兰斯德大公脸上，高贵的血族怎能忍受这种耻辱？！于是，大公立刻命人去追捕。 　　——这也拉开了向绵延近百年的逃跑被抓回来、又逃跑又被抓回来、双叒叕……的过程。 　　期间主角受邂逅了对他一见钟情、甚至想要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他的圣子，为保护他愿意豁出性命的猎人，人类王国的王子…… 　　白穆：这果然有哪里不对吧？ 　　起码，他怎么也没法想象布洛特那张死人脸对谁一见钟情…… 　　但是谁知道遇见主角受后会不会失了智？ 　　毕竟，这种事情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 　　＊ 　　霸道大公为一个血仆大动干戈，这事听起来很浪漫，但是真的发生了，就不那么浪漫了。 　　——要是浪漫要以鲜血死亡铸成，那这个世界还是朴实一点好。 　　因为追捕的只是一个低等的血仆，兰斯德派出的是最低级的、本能占了上风的劣化种：那是由人类转化成的吸血鬼在长久得不到“主人”的血液后陷入疯狂的结果，那些自诩高贵的血族甚至不这些东西当做同类。 　　这做法听起来很有道理是不是？ 　　而劣化的吸血鬼几乎没有理智，在追捕过程中屠戮村庄亦是意料之中。 　　即便日后协会和教廷追究，他们也可以用“大公尊严不容冒犯”的理由打发回去：人类已经近百年没有出过强者，谁也不愿意为这种“小事”得罪一位血族大公。 　　——这便是退让之始。 　　这么想想，白穆甚至怀疑主角受是被他们故意放走的。 　　＊ 　　但不管怎么说，白穆现在要做的是赶紧追上主角受。 　　不然，类似这个小镇的悲剧恐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重演。 　　时间紧迫，他当然来不及先安顿这两个孩子。但是放两个未成年单独上路……白穆还不至于这么丧心病狂。 　　最后，在征得姐弟俩同意之后，白穆就带着两个小萝卜头一起赶往下一个镇子。 　　——对上的是劣化种，他还是有能护好两个小孩的自信。 　　主角受的踪迹不好找，但劣化吸血鬼的臭味却很好追踪，白穆眼中的道路非常明晰。 　　为了避免减慢速度，白穆把这两个孩子背后背一个、怀里抱一个。 　　……被无数路人致以单亲爸爸的伟大敬意。 　　白穆：……这倒不必。 　　＊ 　　这么紧赶慢赶，到了下一个镇子的时候，总算不再只余一片寂静。 　　这些小镇的景象大抵是相似的，吵吵嚷嚷的热闹似乎激起了两个孩子的回忆，白穆能听见耳畔细细的啜泣声，背着的女孩无意识的抓紧他披风的一角，趴在白穆肩头轻轻地颤。 　　白穆低下头去看，怀中的男孩亦是呆愣愣的看着前方、小小的手使劲揉搓着眼睛。 　　白穆沉默了一阵儿，低声道：“去得太迟了，我很抱歉。” 　　女孩的啜泣声停顿了片刻，她低低道：“不，我……我们……都很感谢维尔特大人，母亲若是知道……也会的……” 　　破碎的哽咽让她说出的话几乎不成整句，但女孩仍旧坚持着重复，“……非常……感谢……” 　　这让白穆微怔。 　　这个世界的背景原因，白穆救了不少人。 　　但却并非每次都能收获感激—— 　　畏惧、怨恨、不满…… 　　“怪物！！和那些东西一样的怪物！” 　　“为什么不早点来！？为什么不救下她？！……” 　　“孩子、我的孩子！！……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 　　“……没用的，你们这些没用的废物！！我可是付了钱的！……我每年缴纳的大笔税款，难道就是养你们这些废物？！” 　　“……” 　　各种尖锐的、冷漠的，甚至仇恨的态度……失去至亲的痛苦、或是生命受胁的恐惧，让许多人对世界的一切抱有防备…… 　　白穆本无所谓这些，他也不是为了收获感激而做下这些事情。 　　但是此刻，听着女孩儿哽咽的重复，心底某个地方蓦地柔软下来。 　　他忍不住对系统道：“这是个好女孩，不是吗？” 　　并没有得到想象中的赞同，意识海里发出一阵刺耳的警报，旋即投影出一行血淋淋的大字，【星际流放，无期。】 　　白穆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呵。 　　污者见污。 　　有系统这么一搅和，再怎么丰沛的情感也迸涌不出来了，白穆等这两个孩子稍微平复下心情，便带人进了镇子。 　　这种小镇不一定有专供外乡人居住的旅店，白穆在一家摊子上给两个小孩买了晚饭，又顺势向摊主打听了哪里可以借宿。 　　他这个世界的相貌非常占便宜，金发蓝眼，五官深邃又不失精致，加之唇角上扬、微笑的时候神情分外温柔：像是教廷壁画上的天使降临人间，非常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白穆也从不吝于用这个表象来（划掉）坑蒙拐骗（划掉）获取信任。 　　要是平时，还有外形过于精致而产生距离的忧虑，但今天他带着的两个小孩却极大地增加了那可亲近感。 　　果然，在白穆的询问后，摊主分外热情的跟他介绍了镇上的情况，并极力推荐他去北边的老汤姆家居住—— 　　“那里甚至接待过途经的男爵大人，您不会失望的。”摊主比着拇指大声道。 　　白穆道了谢，怀抱着一大包推却不过的食物向北进发。 　　——要不是摊子上还有不少客人，这热情的摊主甚至想亲自带他过去。 　　那摊主确实没有说大话，相较于镇子上简陋的民居，这却实是一间堪称“豪华”的住所。 　　蔷薇的枝条沿着栏杆攀沿往上，主人家显然对这花照顾得极好，明明正常而言已经过了花期，这花朵却还在怒放之中。 　　白穆倒是不至于被这个惊到，但两个孩子已经露出了一脸“哇”的表情，洛克更是忍不住喃喃道：“男爵大人就住在这里吗？” 　　“哈哈哈哈，”男孩的声音刚落，里面就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大笑，“男爵大人可不住这么简陋的房子。” 　　随着这声音，里面走出一个满头银发的老者，就是那摊主口中的“老汤姆”了。 　　说是“老者”或许并不准确，因为除了那一头银发，这人怎么也看不出老态——声如洪钟，体型健硕，那巨大的块头从院子里面出来的时候，甚至吓得洛克往后退了一步。 　　那人丝毫不为吓到小孩子感到愧疚，反而笑得更加开怀，又故意握紧了那壮硕的拳头，展示了一下自己虬结的肌肉。 　　像是瞬间被一座大山笼罩，两个小孩都快被吓哭了。 　　白穆也从意料之外见到熟人的惊讶中回神，见这情形，无奈往前一步，挡在孩子们身前，“霍斯老师……他们还只是孩子……” 　　——汤姆·霍斯，曾任猎人协会附属学院的教导官。 第65章 血族vs血猎03 　　对学生这隐含指责的话语, 老汤姆丝毫不以为忤，他振振有词，用他那大嗓门儿对小男孩道：“当猎人可不能只有这点胆子！” 　　白穆暗道了句不好, 他转头, 果然…… 　　男孩的眼神已经变得闪亮亮的, 那孩子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 期待问：“我能当猎人吗？” 　　白穆甚至来不及拦, 老汤姆当即大拍胸脯打起了保证。 　　白穆默默后退一步, 听着老爷子用震天的嗓门把那男孩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最后感慨地对白穆道：“维尔特，不要那么严格, 对小孩子要多鼓励才对。” 　　白穆微笑，按着小男孩的肩膀把人往前推了推，介绍道：“洛克·乌兹，是我刚刚救下的孩子, 既然您这么看好他，那就交给您了。” 　　老汤姆脸上的笑容就那么僵住了, 指着那小孩，“他……他……” 　　他不是你的弟子吗？ 　　猎人协会当然有像附属学校这样的□□导的地方。但是大多数出色、叫得上名号的猎人，仍旧是以师徒相传这种古老的方式传承下去。 　　一般而言，一个优秀的猎人除了斩杀吸血鬼，也会收几个徒弟。这不仅是为了传承技艺，也是将人类的希望延续下去——是他们的义务之一。 　　但是维尔特，这个毋庸置疑的天才，协会近百年最优秀的猎人, 没有之一。 　　他宁可吃力不讨好的去附属学校担任一整年的教导官，却也不愿意收一个徒弟。 　　老汤姆还以为他这次终于开窍了呢，结果竟然闹了一场乌龙？ 　　那边白穆却没管老汤姆的复杂心思, 把烂摊子扔给老人家，又说了句“打扰了”之后，便毫不见外的迈步走进那个屋子。 　　老汤姆刚要追上去，衣摆已经被一只软软的小手抓住，孩子晶亮的眼直直看向他。 　　老汤姆：“！” 　　＊ 　　那边，似乎没想到白穆会突然推门进来，正趴在门边的少年被晃了一下，以狼狈跌倒的姿势和白穆对视了上。 　　同样的金发蓝眼，若说维尔特的相貌深邃精致中带着英气，像战斗天使一样的美丽却又凛然，那这少年就是纯粹到无一丝瑕疵的精美了——像是橱窗里摆放的娃娃，又像是被娇养得不知疾苦的小王子。 　　就算是他现在这么狼狈的姿势，也丝毫不显得难看，有的只是让人忍不住关切的羸弱易碎的脆弱感。 　　那似含着朦胧泪光的蓝眸看来时，直让人忍不住心中一疼，想要小心把他扶起、抱在怀中好好安慰。 　　但是，白穆…… 　　他皱眉、抬脚、然后——整整往后退了三步！ 　　……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 　　一时间，那跌倒的少年和已经走进来的老汤姆都愣住了，尴尬的气氛几乎凝固了。 　　倒是老汤姆最先反应过来，忙对倒在地上的少年道：“楼上有热水，要不……洛维，你先去洗个澡？” 　　少年似是反应过来，他那精巧的鼻子轻轻嗅了一下，刻意去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 　　旋即，一张脸涨得通红，他慌乱无措道：“我马上去洗！” 　　跟进来的姐弟俩面面相觑，忍不住也低头闻了闻自己，面露慌张。 　　这举动反倒把老汤姆逗得哈哈大笑，又道：“热水管够，你们也去洗洗吧。” 　　…… 　　等小孩子走后，老汤姆这才跟白穆解释，“那孩子是我刚救的，也怪可怜的，我今早遇见的时候，被一群劣化种围着，差点被生啃了……身上沾的味儿难免重了些。” 　　白穆点了下头，表示明白，认认真真道：“我会去请求原谅的。” 　　倒不是白穆洁癖，而是这个身体的嗅觉格外灵敏，不是平凡意义上的嗅觉，而是对于吸血鬼的感知。 　　劣化吸血鬼的味道在他感知里格外突兀，打个比方——老鼠腐化的尸体、烂了几年的苹果、或者是十几年没刷的臭鞋子…… 　　刚才那一瞬间，他就是闻到了诸多这种气味混杂在一起的效果，堪比生化炸弹。 　　——没有当场吐出来，或者捂住鼻子后退十里，已经是他尽力克制的结果了。 　　#白穆的第一印象：这真是个有味道的主角受。 　　＊ 　　等三人洗干净了出来，白穆立刻迎上去，向少年解释：这属于他的个人问题，造成了冒犯实在抱歉。 　　青年欠身低头郑重其事道歉，这姿态实在是太具冲击力。 　　洛维手足无措，简直像是脚下扎了钉子，他求助地望向自己更熟悉一些的老汤姆，却得了一个“爽朗”的笑— 　　— 　　“放心，你尽管提条件，这个时候的维尔特最好说话了。” 　　最好提出“收我为弟子”什么的。 　　老汤姆暗搓搓地想着，却不敢说出来。他现在老胳膊老腿儿的，又不比年轻时候，可经不住这学生的一场“切磋”。 　　不过，洛维却没有领会到老汤姆的意思。 　　他纠结犹豫了好半天，才弱气地小声道：“这并不是什么大事，您……不必如此。” 　　他本想就此结束这个话题，但是想到自己刚才在门后听到的信息。 　　——猎人…… 　　“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雇佣您送我去‘圣耀城’吗？我……我会付报酬的……” 　　圣耀城——圣光照耀之所，顾名思义，是教廷中心所在地，城中由初代圣子和协会会长联手设下的结界，就是有血族亲王醒过来，想闯这座城，也得掂量掂量。 　　这么牛逼的背景，当然也有与之相匹配的功能——在这个世界里，这城基本相当于主角受的娘家了，一离家出走就往这儿跑。 　　洛维说这话时，浅蓝色的眼睛像是蒙着一层水雾，他定定地看着白穆，满是希求。他好像十分不安，轻轻咬住下唇，花瓣般柔嫩的唇瓣被咬出一个凹坑，让人几乎不忍心拒绝他的一切要求。 　　——有什么能值得小王子露出这般为难的表情呢？ 　　白穆：…… 　　他也恍惚了一下，回过神来之后，脸色颇为奇异。 　　——精神类能力？故意的……还是无意识？ 　　这次的主角受，好像有点意思啊。 　　不过，仍有煞风景的人。 　　白穆就听见身后“哈哈哈”的大笑，然后就是老汤姆那像打雷一样的说话声。 　　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那边，惯举重盾的大掌把主角受的后背拍得啪啪作响，他大笑道：“你可雇不起他！” 　　白穆：？！ 　　——快住手！！！ 　　主角受身娇体弱的，可不是你手下那群任你□□的猎人预备役！ 　　不过，老汤姆显然克制了力道，虽然少年被拍得脸色苍白、身形直晃，但到底没直接倒下。 　　稍微冷静下来，白穆这才有心思想老汤姆刚才那话，又是沉默。 　　这话……他都替主角受觉得扎心。 　　果然，那漂亮的少年神色一暗，像是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被戳散了，他垂下头去，颊侧柔软的发散落，挡住半边的脸，“抱、抱歉……是、是我唐突了……” 　　白穆可不想就被这么拒绝了。 　　事实上，他这么郑重其事地道歉，确实有“维尔特”这次人设的性格原因，但是更重要的是——他的任务啊！ 　　错过了这次，他怎么有理由护送主角受去圣耀？！ 　　难不成真的完完全全按照剧情线来，再来次偶遇，然后以“好巧，一块走吧”的理由同行？！ 　　开什么玩笑？！ 　　不赶紧闹出点动静引来主角攻，难道让那群追着不放的劣化种再屠几个镇子？！ 　　系统不太理解宿主的行为，它友情提示，“宿主擅自行动可能造成剧情线偏移，可能对后续任务造成不良影响。” 　　白穆答应了一声，却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 　　系统费解更甚，它觉得宿主可能没听明白，又解释了一遍，“宿主这么干，不止现在这个任务线偏移能拿到的积分变少，更要紧的是，可能影响后续任务。” 　　白穆意外觉得自己这系统还挺贴心的，他说：“我知道。” 　　系统的能量回路又有点发烫，宿主这做法违背了它建立的模型，这让它的分析受阻。 　　白穆难得有耐心，“你调出我的积分看看。” 　　系统照做。 　　白穆现在看着那积分的位数还有点眼晕，他稳了稳心神，才接着道：“你看看哥……现在是缺积分的人吗？” 　　系统：……？ 　　它家宿主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它不得不提醒：“距离宿主原初世界复活积分还有……七……” 　　白穆：“停！！别说了！” 　　他略微急促打断系统的话。 　　——他可不是什么立场坚定的人，要是系统再说下去，他说不定就改主意了。 　　人命堆成的积分拿到手里，他怀疑自己睡觉都不安稳。 　　* 　　入夜。 　　乌兹家的姐弟俩早早就睡了，两个孩子从事情发生的那天开始就没好好休息过，撑到现在也是极限了。 　　白穆把自己随身带着的银十字架放到姐弟俩的枕边。 　　——受过圣光祝福的银十字，本身就是一种克制吸血鬼的防护性武器。不过在白穆身上，这东西装饰作用居多。 　　老汤姆看得咋舌，“真大方。” 　　这种圣光加持的东西是吸血鬼克星，有一件算一件，在协会里都是有名录的，不少人想要都没有，维尔特可倒好，直接送人了。 　　——这还不是弟子呢…… 　　白穆解释：“它在我手上，用处不大。” 　　这种防御性的武器，在他身上确实没什么用，毕竟只有他追杀吸血鬼，还没遇上过吸血鬼追杀他。 　　白穆这话说得轻描淡写，老汤姆却是一怔。 　　愣过之后，突然大笑两声，拍着白穆的后背说：“哈哈哈，不愧是你！！” 　　“明年也到了会长重新选举的时候了，到时候，我的推荐可就是你了！！” 　　“最年轻的协会长，哈哈哈，不愧是我教过的！” 　　白穆：“……” 　　您还是别高兴得太早，明年我是不是“人”，还不一定呢。 第66章 血族vs血猎04 　　老汤姆已经换好了武器装备, 一副要出门的模样。 　　白穆先前同他说了自己的“怀疑”，知道他要去镇子里搜捕劣化种，但却伸手拦住了人。 　　——半夜扰民总归不太好。 　　白穆：“屋后的那块空地就不错。” 　　老汤姆像是才想起来什么, 一脸恍然, 又笑：“有你还真是方便。” 　　…… 　　片刻后, 两人站在了那块空地之上, 白穆拿了一柄匕首, 在手心横划一刀, 鲜血涌出，滴滴答答落到地上, 血腥味霎时弥漫开来。 　　白穆在这个世界身份等级骤降——以前好歹是个替身，在这儿却变成了“血替”。 　　作用是在小娇妻离家出走的时候，充当霸道大公的代餐。除此之外，如果有需要, 再被拉出来，给主角攻受的爱恨纠葛添一把火。 　　——老工具人了。 　　不过能给主角攻当代餐的, 也不是一般的血。 　　一旁阴影处藏身的劣化种本畏惧这两个猎人的气息不敢上前，但芳香的气味儿夺去了那仅剩的理智，它嚎叫着扑上来。 　　“哈哈哈，来得好。” 　　老汤姆甚至没有拿起他的重盾，直接用那半人宽的重剑剑身拍过去。 　　多亏了吸血鬼死后会化成沙土，不然白穆都无法想象眼前得是怎么个血腥暴力的场景。 　　白穆的手心仍旧滴滴嗒嗒的往下淌着，鲜血的气味芳香弥漫开来，越来越多的劣化种聚集于此。老汤姆也停下了一开始的哈哈大笑, 神色渐渐凝重起来。 　　……太多了。 　　密密麻麻的劣化种聚集于此，连老汤姆那山一样的身形都显得娇小起来，他额上开始渗汗。 　　老汤姆沉声喊了一句, “维尔特。” 　　猎人从不以求助同伴为耻，他们比谁都明白自己的“弱小”。在那些怪物面前，人类挣扎团结着才求得一线生机。 　　这个数量，白穆也觉得差不多了，要是再多，这个镇子也藏不下了。 　　白穆拔剑出鞘，在圣水中浸泡过的剑身在触碰到劣化种时闪出银光，那光辉的轨迹织成了一张梦幻的密网，美丽极了……那道劲瘦挺拔身形在那群怪物中穿梭，所过之处，沙尘簌簌落下，像是献上了一场圣洁绝美的舞蹈。 　　劣化种被血腥味吸引，全都往白穆方向扑过去，老汤姆压力骤减。 　　他解决完面前的最后一只，终于有机会缓口气，一手拄着剑，另一只胳膊搭在他的重盾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抬眼看见眼前的景象，忍不住咧嘴露出个笑。 　　——他又强了…… 　　猎人中能有这种后来者，真是让他这种前辈汗颜。 　　——老了，不行了。 　　他这么想着，那笑容却越咧越大，都快露出最后的一颗牙了。 　　维尔特，还有教廷这代的圣子…… 　　他是不是可以期望，有生之年可以看到“黎明”的景色。 　　…… 　　而同样的、这情形也落在窗内那少年的视线中。 　　他一点点睁大了眼：原来人类……也可以做到这种程度…… 　　好想要…… 　　少年抬手，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从那正战斗的青年身上析出，落到了他的掌心。 　　猩红的舌在手心舔过，那就在暗夜里显得鬼魅的脸露出餍足的表情。 　　青年似有所觉地抬头，却一无所获。 　　——是“掠夺”。 　　洛维微笑：他的能力可不是什么“精神影响”，而是“掠夺”：把别人的能力、天赋、甚至相貌……夺为己其用。 　　柔软的舌头湿漉漉地舔过上唇，他露出一个满是甜蜜意味的笑：你的天赋……我会好好使用的。 　　＊ 　　白穆：“三儿，是我错觉吗？我怎么觉得，那股臭味儿……突然淡了？” 　　维尔特这体质，白穆简直深受其扰，每次打架的时候都恨不得捂住鼻子，特别是这种被围攻的情形——那味道，熏得人简直恨不得原地升天。 　　系统依言检查了一下白穆的身体，奇怪道：“弱了？” 　　白穆摸不着头脑：“什么弱了、强了的？” 　　系统：“按照这个世界的设定，每个血族都有自己特别的能力，他们称之为天赋……其实，这种天赋在人类中也有，只不过一般情况下，没有血族表现得那么明显……但是经过训练，也会显现出来……” 　　“比如说，兰妮的速度、老汤姆的力量、图霍的跳跃……” 　　白穆知道这个，猎人学校的入门课程也有提及，不过没有系统说得这么明白。 　　——毕竟他们没法和世界意识打交道，只是通过一代代前行者摸索而来的经验。 　　白穆甚至还知道，比起刚才系统提起的那一听就很实用的天赋，维尔特的天赋在某种程度上相当鸡肋——是“嗅觉”。 　　摔啊！他又不是狗，要那么灵敏的嗅觉干什么？他现在能成猎人，全靠以前世界的战斗经验积累。 　　那边，系统接着说：“刚才那一瞬间，你的天赋突然变弱了，好像被什么夺走了一样。” 　　白穆一边砍瓜切菜地解决这些劣化种，一边思索系统刚才说的话。 　　但是空气突然清新的感觉实在太好了，白穆很快就把那些问题抛在了脑后。 　　——要是真有谁把这个“天赋”夺走，他简直感谢对方的八辈祖宗。 　　那是神明下界，代世人受难来了吧？ 　　好人啊！ 　　白穆毫不犹豫的发了一张卡，然后忍不住深吸了口气。 　　——呕！！！ 　　天赋变弱了，不是没有了！ 　　白穆为自己的得意忘形付出了深重的代价，他忍着那瞬间涌上来的呕吐欲望，提剑把最后一只劣化种捅死，踉跄了一下，差点没站稳。 　　老汤姆自然也看见了他这难得虚弱状态，明明自己都累的喘气儿，这会儿倒是毫不客气的嘲笑，“维尔特，你还不行啊！” 　　白穆一时没有应答，只是跌坐在地上平复气息，像是脱了力。 　　哔啵—— 　　一声极轻的声响，像是……有东西结了冰？ 　　老汤姆抬头，那尚青翠的新叶上，不知何时挂了一层薄薄的霜花，在月光下反射着晶莹的光芒。 　　老汤姆注视下，那霜花迅速扩散开来，整棵树都变成了水晶般的工艺品，梦幻般美丽。 　　他却神色大变，看着那冰层从远处扩散过来，慌忙大喊：“维尔，快跑！！！” 　　他自己也连忙拿起那重盾想要砸出去，但终究是迟了，他动作之前，那冰层已经极快的蔓延过来，他的双脚连同盾牌底部被牢牢冰冻在地上。 　　老汤姆咬紧牙关，额头上青筋蹦出，脚下的冰层发出破碎的哗啦声、露出道道裂纹。 　　只是就在他挣脱的前一秒，更厚的一层冰覆了上来，又极快地蔓延向上，沉重的寒意侵袭而来，腰部以下完全失去了知觉。 　　哒、哒…… 　　脚踏在冰面上的轻响，一道修长的身影从暗处显露出形体。 　　猩红的眼睛，尖锐的獠牙……无一不昭示着他的身份。 　　但那俊美又苍白的面容，却将他与方才那群兽态的劣化种区分开来。 　　“贵族？”老汤姆喃喃，他脸色已经被冻得发青，却强撑着厉声质问，“难道你们要违背协定？！” 　　这只贵族吸血鬼的出现像是带来了寒冬，连说话时哈出的气都带上了白雾。 　　对方并没有回答老汤姆的话，连眼神都没给一个，他只是定定地看向白穆，缓缓露出一个贵族式的矜持笑容。 　　声音低沉优雅，有如大提琴奏响的乐章—— 　　他说：“做我的子嗣，赐你永生不死。” 　　对面的青年露出一个笑容，圣洁又美丽，带着吸血鬼所没有的生机。 　　只是因为这突来的冰冻，脸色有些苍白。 　　那贵族的神情缓和，他想：这一定会成为一个受他宠爱的孩子…… 　　那青年开口，却是反问：“……变成阴沟里的老鼠，在暗夜里躲躲藏藏？” 　　他的语调甚至依旧是温和的，却越发显出里面的讽刺意味。 　　那吸血鬼贵族脸上笑意一僵，旋即变成冰冷的怒意。 　　他发出一声冷笑，“呵。” 　　——不识好歹！ 　　冰层骤然加厚。 　　…… 　　屋内的洛维看着一人一吸血鬼的对峙，似乎遇到了什么选择的难题？ 　　细小的火苗在他手心显露一瞬，又被他捏住了拳头握灭。 　　——毕竟，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类，不是吗？ 　　他有点遗憾的看了眼那月光下带着柔顺光泽的金发。 　　……真是漂亮的颜色啊。 　　天赋也是…… 　　他看像自己的掌心—— 　　还没全拿到手，真是有点……不甘心。 　　但是，下一秒…… 　　他不由睁大那浅蓝双眸。 　　真是…… 　　——美、丽、啊！ 　　…… 　　月光下，那银亮的剑刃插在了吸血鬼的胸膛上。 　　洛维知道，那剑直直贯穿了心脏，分毫不差。 　　那血族脸上的轻蔑还未褪去，却转为愕然，他艰难的抬手，握住了插在自己胸口的利刃。 　　冰层迅速向上蔓延，却在触碰到带着温度的手时砰然碎裂。 　　那贵族也终究化作月下的一抔沙土，同先前的劣化种一无二致。 　　同时碎裂的，还有那覆在周围的冰层，冰屑飞舞间，青年垂下眼睫，似是悲悯…… 　　这情形，莫名带着一股圣洁的意味。 　　洛维的控制不住地喘息加重，他舌尖抵住上颚，微启的嘴中，唇边的獠牙时隐时现。 　　…… 　　他眼中的美景很快就被人打破—— 　　老汤姆拖着他那还没完全恢复知觉的腿，一步一踉跄的挪到白穆跟前，给了青年一个大大的拥抱，像是在表达同生共死又劫后余生的庆幸。 　　不过，被那熊掌拍的差点吐血的白穆却觉得，这人……一定是在伺机报复！ 　　老汤姆之后的那话也验证了白穆的猜测，“臭小子！你早就发现了是不是？！” 　　白穆艰难点头。 　　——当然发现了。 　　毕竟，腐烂鱼肉的腥臭气那么明显……在一群劣化种的死老鼠味儿中格外突出。 　　作者有话要说：某不知名贵族：我出场这么有逼格，结果……一章都没撑住？！名字都没有？！ 　　白穆（捂鼻子）：让让、让让…… 第67章 血族vs血猎05 　　白穆信守承诺, 第二天就带了主角受踏上了前往圣耀的道路。 　　因为洛克被老汤姆收为弟子，乌兹家的姐弟俩选择留在了这个小镇。 　　对于后者的选择，白穆真是无比感谢。 　　因为和主角受一起上路简直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他绝对没有闲心再保护两个孩子。 　　就比方说现在, 白穆刚刚解决了眼前的劣化种, 回头一看, 主角受在躲避过程中, 不知怎么的竟然把手臂蹭了伤, 殷红的血珠从那伤口处渗出。 　　白穆暗道一声糟，果然不消片刻, 旁边树丛就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也不知道从哪里聚集而来的一大群劣化种就围了上来。 　　眼珠通红通红的、速度力道都加了倍，活生生像是开了狂暴。 　　要是正常情况下，这种战斗力, 白穆应付起来还是轻轻松松，但现在……他带了一只“主角受”。 　　少年像被这突来的情形吓坏了, 他连忙往一边躲开，但却因为环境太暗、看不见脚下的路。 　　不出意料的，被绊倒了……正往一只劣化种的怀里摔过去。 　　白穆：…… 　　他就知道！！ 　　虽然剧情里有描述，这次的主角受是个容易招惹麻烦的体质。 　　但是，白穆怎么也没想到…… 　　是……这么——大——麻——烦！ 　　白穆已经出鞘的剑连忙收势，伸手往侧边一捞，直接把那少年揽入怀中，又灵巧地一个旋身, 躲开了那破风而来的利爪。 　　来这路上白穆已经见识过主角受惹麻烦的本事，要是叫人现在先跑，一会儿指不定招惹上什么东西。白穆索性直接把人抱在怀中, 一手牢牢按住人，另手单手应付这些劣化种。 　　虽然只用一只手各种不方便，又因为怀里带了一个人，重心和平常不太一样，但是对白穆来说，这已经是这几天他最舒心的一场战斗了。 　　——没有打到一半儿，躲着的主角受突然哭唧唧地冒出来，后面还跟着一只大boss； 　　也没有一剑挥出去，剑锋对着的劣化种突然变成了主角受的脸； 　　更不用顾忌着敌人手里的人质（主角受）束手束脚…… 　　…… 　　白穆简直都要感动的哭出来了。 　　* 　　而被抱住的洛维也微微怔愣—— 　　这几天，他心情实在称不上好……被那些恶心的味道围绕，任谁都要心情恶劣。 　　而造成这情形的罪魁祸首……还好端端、连点伤都没受。 　　洛维看向金发青年的眼神日渐阴郁，甚至掺杂上丝丝缕缕的杀意。 　　但现在…… 　　被人这么抱在怀中，温度透过衣物传递而来，他能感受到那一下一下温暖又有力的心跳。 　　少年甚至忘了去控制那些劣化种，他缓缓将脑袋靠向那纤瘦但却不单薄的胸膛上，小心翼翼的轻吸了一口，神色微怔——周遭恶臭的气息全然被另一种气味掩盖下去，那是一种带着阳光暖意的芬芳，像是……太阳下盛放的花。 　　被蛊惑一样，他缓缓抬手，环住了青年精瘦的腰身。 　　白穆冷不防地被这么一碰，身体一下绷紧了，一剑捅了歪。 　　——他就知道！！！ 　　以为把人抱住了就不闹幺蛾子的自己，真是、太、天、真、了！ 　　那利爪已经捅到身前，白穆自己一人当然能轻轻松松躲过，但是现在怀里还抱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掉链子的主角受！ 　　电光火石间，他思绪已经转了好几转，他咬咬牙，决定选最保险的那种行动方案：他抱着主角受一个旋身，准备用后背硬生生的受这一下子。 　　至于其他方案…… 　　——谁知道主角受要是受伤大出血后，会出现什么疯狂的状况？！要是他带人跳出去，半空中可没有着力点，主角受要再闹出点什么动静，他们可真的要掉进劣化种堆里了！ 　　这作为全然超出了洛维的预料，那双浅蓝色仿佛总氤氲着雾气的眼睛愕然睁大—— 　　这人竟然！！为什么？！ 　　那利爪逼近青年后背，洛维的眼睛骤然眯起，一丝猩红的光在眼底掠过，那劣化种的动作突然停顿下来。 　　但是，还不等洛维再做什么，下一瞬，长.枪穿透那丑陋的躯体，这只劣化种瞬间化成了飞灰。 　　沙尘飞扬间，少年的眼睛对上一双浅灰的眸子。 　　＊ 　　“布洛特，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你。” 　　两人联手解决完那群劣化种，白穆这才有时间跟之后过来的帮手好好寒暄。 　　——布洛特·塞瑞，教廷的圣子。 　　对比白穆温和不掩热情的招呼，布洛特的态度内敛多了，他只是微微点了下头。 　　“维尔。”打招呼的声音也似冷冷淡淡的，不过出口的却是昵称。 　　两人站在一起，倒是金发蓝眼、脸上经常带着笑容的白穆更像人们定义中的圣子。灰发灰眼的青年更像是高高居于天上的神明，漠然注视着世间的一切。 　　但实际上，白穆虽然能够使用圣光加持的武器，但是他对圣光祈祷却一点回应都得不到。 　　不比眼前这位，对圣光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甚至能拿来当手电筒。 　　——说好了圣光钟爱的是“金发蓝眼”呢？ 　　果然配角没有人权…… 　　* 　　由布洛特凝结的光球照亮前路，三人往近处的镇子走去。 　　只往前走了一阵，白穆就发现不对—— 　　他错觉吗？怎么总觉得布洛特的光球……一直在往主角受那边偏？ 　　白穆很快就确定这不是错觉，那圣光凝成的光球几乎都快怼到主角受身上了。 　　白穆这会儿才想起自己遗忘的设定—— 　　一见钟情！！！ 　　他忍不住偏头去看布洛特：他真的好奇，这世纪大冰块“一见钟情”是什么模样。 　　只见灰发青年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绷得更紧，明明那些劣化种已经全被解决，他却丝毫不见放松，甚至像是更加警惕了。 　　白穆：…… 　　这副如临大敌的态度，知道的明白他是“一见钟情”，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是碰见什么敌人了呢。 　　果然是恋爱“小白”。 　　* 　　到底是关系不错，曾经并肩战斗过的战友。 　　白穆犹豫要不要帮忙牵个红线…… 　　但…… 　　这可是主角受。 　　白穆正陷入“要不要帮兄弟谈一场注定没有结局恋爱”的纠结，那边布洛特终于注意到白穆一直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他转头和白穆对视，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是那双冰冷的眸中却掠过一丝浅淡的暖意，这一点变化，让整张脸都显得柔和下来。 　　——像是神明坠入凡尘。 　　洛维也注意到了那眼神，他骤然生出一种自己的所有物被觊觎的恼怒来。 　　恶心的教廷气息…… 　　果然，这个人令人厌恶！ 　　洛维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恶意，对气息十分敏感的圣子立刻就注意到这不善的眼神。 　　他想起方才圣.枪穿透劣化种时，看见的一闪而逝的红光。 　　但时间太短，他并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而且，刚才用圣光测试，也没看见他反应…… 　　难道……只是个普通的人类少年？ 　　布洛特正思索间，那少年却短促叫了一声，脚下一绊、往侧边摔去。 　　白穆这几天带着主角受上路，简直是练出了条件反射，听见这动静立刻伸手去捞人。 　　“平地摔跤”这简直是主角受的保留技能，而且这祖宗细皮嫩肉，逢摔必定受伤、受伤肯定出血，接下来的事也不用细说了——附近几十英里的吸血鬼都能被引来，不可避免地一场恶战。 　　白穆对这祖宗简直服气了，生活所迫之下，他短短几天就练就了一身随手接人的本事。 　　不管主角受以什么姿势摔倒，只要在他手臂可及的范围里，他绝对能稳稳接住。 　　——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主角受重心倾斜的一瞬间，白穆就有了动作，伸手一拉一揽，直接把人带到怀里，接了个稳稳当当。 　　前车之鉴，白穆这么接住了也不敢放心，连忙小心翼翼地询问对方有没有哪里受伤。 　　——都是血和泪的教训！ 　　少年红着一张脸，连连摇头道：“没……没伤到……” 　　白穆毫不敢掉以轻心，这几天的血泪史，让他这会儿简直恨不得把人当街扒光一寸寸检查了才能放心，但是显然这么崩人设的行为不能做，白穆只好压下了心底的想法，轻声细语，“有哪里疼吗？” 　　少年咬着唇摇头，但脸上的表情却分明是欲言又止。 　　白穆：“……” 　　祖宗，我可求求你，给个干脆吧！！ 　　白穆眼尖看见主角受把右手臂往后藏了藏，立刻就明白过来。 　　他忙伸手，强硬又不失温柔地把少年的手臂拉到神情。 　　——不温柔不行。 　　这主角受简直是瓷器做的，稍微不留神就能受伤出血。 　　他拉过来一看，果然刚才擦伤的地方又隐约又渗血迹象。 　　要是放着不管，估计不用多会儿，又能引来一群劣化种——今天晚上干脆就不用睡觉了！ 　　拜一天三顿、受伤比吃饭还准时的主角受所赐，白穆处理伤口的技能简直max，动起手来驾轻就熟。 　　他全然无视了主角受那又是道歉、又是说“不用”的嗫嚅——开玩笑，他还想安安稳稳到镇子上找个旅店睡觉呢。 　　* 　　温柔的月光下，金发青年小心地捧起少年细瘦的手臂，明明是见惯了各种伤口、就连手臂被折断仍旧能面不改色用另一只手使出精准斩击的人…… 　　可现在，对着这细微的、连“伤口”都称不上的擦蹭，却是一脸慎重。 　　——好像……手里捧着的是什么稀世宝物。 　　布洛特看着，眼神一点点冷下来，灰色的眼眸凝上了一层薄冰。 　　他抬眼，和那少年对上了视线。 　　少年却也毫无惧意，在这冰冷视线的逼迫下，他却一点点勾起唇角，缓缓露出个笑来。 　　——直白的、毫不掩饰其中挑衅的意味。 　　布洛特身体里力量有一瞬失控，那用于照明的圣光受主人影响，剧烈地闪烁起来。 　　正包扎地白穆敏锐地感觉到危险地气息，下意识地挡在主角受前面。 　　然后……对上了神情冷冽的圣子大人。 　　白穆：…… 　　………… 　　哦，对，一见钟情…… 　　布洛特视线中，那相貌昳丽的少年从青年身后探出头来，那笑容是纯粹的恶意。 　　他的手指抽动一下，握紧了手中圣.枪。 　　白穆：？？？ 　　！！！ 　　兄弟，你听我解释！我对你心上人真的没想法！！ 　　作者有话要说：圣光：金发蓝眼，这个崽崽我喜欢！给他！给他！！ 　　卧槽，为什么给不了？！ 　　某圈地盘人士：这是我的人 #微笑.jpg# 第68章 血族vs血猎06 　　三人之间气氛虽然诡异, 但还是这么上了路。有了刚才那一遭，白穆这次格外注意，尽力拉开自己和主角受的距离。 　　但是少年好像被布洛特格外冷漠的态度吓坏了, 一直往白穆身上贴。 　　对此, 白穆只感觉身边越来越冷、越来越冷, 都快掉冰碴子了。 　　白穆：……他真是太难了！ 　　夹在这两个人中间, 成了比那圣光光球还亮的大灯泡不说, 还成了小伙伴的假想情敌。 　　打扰人谈恋爱是他不对, 但…… 　　布洛特这也太“重色轻友”了吧？！ 　　好歹两人十多年的交情，结果, 现在他见了主角受一个小时还没有呢，两人就有了反目成仇的倾向……要是认识再久一点，岂不是要反过来插兄弟两刀？ 　　白穆这么想着，对布洛特不由颇感怨念。 　　布洛特当然察觉到白穆的态度, 他神色微微黯淡…… 　　但转头看着那月光下显得格外妖冶的美丽少年，布洛特警惕之意更甚。 　　他开口, 语气像是覆了一层薄冰—— 　　“东域滨海那一带我去过，当地人不和外人通婚……都是褐发……只有那瓦那一支有金发的血统……” 　　“那瓦和教廷关系密切，连同上代圣女，已经有五代圣子圣女出自那瓦家族……他们家族的人我都见过……” 　　“……你是谁？！” 　　这大概是除了日常祷告外，布洛特第一次开口说这么长的话。 　　白穆暗暗感慨：果然主角受待遇就是不一样。 　　但怎么……好像哪里不太对的样子？ 　　——当然不对！！！ 　　这一通硬邦邦的话下来，就算白穆这个知道内情、也对布洛特有些了解的人，都觉得……像是盘问…… 　　白穆：excuse me？ 　　他简直是猫猫问号脸！ 　　——有这么追求人的吗？！ 　　知道的明白这是在打听家庭关系，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审什么犯人呢…… 　　白穆简直要为小伙伴的低情商绝倒了。 　　他转头看主角受, 少年果然被这语气吓到了，脸色苍白，抓着白穆的袖子一个劲儿的往后缩。 　　小声嗫嚅道：“我……我……” 　　那浅蓝的双眸又蒙上了一层水雾, 让人好不怜惜。 　　白穆：看，把心上人弄哭了吧！ 　　他不赞同的看了一眼布洛特，对方好像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依旧是他那标准的唇角紧绷的严肃表情，甚至那视线因为专注，显露出几分迫人的凌厉。 　　白穆：…… 　　我知道你很A、很能打！但是这个时候表现出这态度……兄弟，你这样是追不到男朋友的！！ 　　眼见着布洛特这边头铁到劝不回来了，白穆不由转过头过来，想从主角受这里突破一下。 　　但情况依旧棘手—— 　　安慰吧？布洛特吃醋生气，一会儿真和他打一场——上演真实版“兄弟一朝反目为哪般”的红颜祸水剧目；不管吧？……那可是主角受！欺负主角受的配角是什么下场？无数炮灰反派的累累尸骨昭示了结局。 　　白穆对系统沧桑道：“我在这儿简直就是个错误！” 　　但是不管怎么说，也不能任由气氛这么僵硬下去，白穆最后只能当息事宁人的和事佬。 　　他先是对主角受轻声细语的安慰，“布洛特说话一直是这样，他没有恶意……” 　　又转头对小伙伴皱眉摇头，他只简短地道了一句，“布洛特！” 　　满是不赞同的意味。 　　到底是认识这么多年的小伙伴，他相信对方还是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这男朋友可不是这么追的…… 　　白穆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可能放心得太早：按照布洛特刚才的表现，自己这个小伙伴的恋爱能力大概和他的战斗力是成反比的。 　　他是含糊着声音给了点提示，“洛维他……不一样……你……不要让他为难……不然……” 　　白穆的意思：洛维他（和你平时接触的那些……教廷拥护人士、或者皮糙肉厚、抗打耐摔的猎人……）不一样，你（要是真的喜欢他），不要让他为难，不然（你没希望了！） 　　但这话落在布洛特耳中—— 　　洛维他（在我心里的地位）不一样，你（要是真的把我当朋友），那不要为难他，不然（咱们就绝交吧！） 　　布洛特控制不住，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什么，确认般地看向白穆。 　　白穆欣慰点点头：小伙伴终于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布洛特本就冷白的肤色，更加苍白下去，之后的那段路，一直沉默。 　　白穆安慰的拍了拍小伙伴的肩：没关系，你以后还是有戏份的…… 　　谁说不能从主角攻手里把受撬过来？兄弟精神上支持你！ 　　布洛特接受了这好兄弟式的拍肩，他沉默了一阵，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那套着教廷人员洁白长手套的手臂突然抬起，握住了白穆搭在他肩上的手。 　　白穆愣了一下，他知道布洛特不喜欢与人有身体接触。 　　这人常年穿着教廷制服，浑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脖子以下一丝肌肤都不露，连扣子都要扣到脖子上的最后一颗。 　　白穆甚至怀疑，如果教廷有面具这一装备，他会毫不犹豫的把脸也遮上。 　　虽然认识很多年，白穆不敢说自己是布洛特“最好的”朋友，但是前三还是一定排得上的……就连这样，除了战斗中的意外碰触，他和小伙伴们也没有什么别的身体接触…… 　　——在这个在见面打招呼都以拥抱或者贴面礼为主流的世界，布洛特这类型实在是挺少见的。 　　当然白穆对此没什么意见，他尊重小伙伴的生活习惯，这也并不会对他们的友情造成什么影响。 　　只是，现在突然像正常（？）小伙伴一样手拉手……说实话，白穆有点受宠若惊。 　　但是……“十指相扣”…… 　　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 　　“我……” 　　那边主角受又发出一声微弱的呼喊，白穆简直条件反射的转过头去。 　　只见少年死死揪住自己衣服的上衣下摆，像是说什么痛苦又难以启齿的事情—— 　　“我的母亲……” 　　“……爱上了外族……她……” 　　“……背弃了自己的家族……” 　　“我、我……是她……背叛的罪证……” 　　“她希望我能……回去……回到她的家族……” 　　“但是，我……” 　　少年像是承受不住，哽咽地颤抖起来。 　　把最不堪、最鲜血淋漓的那一面，生生扒开给外人看……对他来说是莫大的痛苦…… 　　白穆对那瓦一族坚持族内通婚来保持血统“纯粹”的传统也有所耳闻，看来主角受他妈是个勇于追求爱情的勇士，只不过结局似乎不大好。 　　白穆唏嘘：果然每一个主角受背后，一定都有一个神秘身世，再外加一段悲惨的往事… 　　… 　　——刷“怜爱值”啊！ 　　不过，不愧是重要男配！ 　　他跟着主角受受苦受累这么多天，一点消息都没得到，布洛特这才见了人几分钟？就连身世都挖出来了。 　　白穆赶紧看向布洛特，眼神示意：快去呀！快去把人抱在怀里安慰！多好的拉近关系机会。 　　想想自己刚才还吐槽小伙伴的低情商，原来还是他天真了！这叫“出其不意”“剑走偏锋”。 　　可惜布洛特并不能领会白穆的苦心，他看着那泪眼朦胧的少年，脸上的神色甚至更加僵硬冰冷。 　　白穆都快替小伙伴急死了！ 　　就在他快忍不住把人往主角受那边推之前，有人比他动作更快。 　　之间，少年往前一步，像是极度不安中，下意识地要寻求他最安心所在，他往白穆这边偎依而来。 　　白穆惊恐：！！！ 　　不！你找错人了！ 　　虽然同为男配，但哥不是这个定位的啊！！ 　　不等白穆躲开，另一个人的反应却比他更快，布洛特拽着白穆的手往旁边一拉，将他完全带离了少年贴过来的范围。 　　突然失去了支撑，惯性作用下，少年结结实实地跌倒了圣子的怀中。 　　被一下子“扔”出队列的白穆：？？？ 　　短暂的懵逼后，他不由露出点“果然如此”的表情——他就说嘛…… 　　但那边，抱在一起的两个人脸色却都难看极了—— 　　布洛特还好，是他一贯面无表情的模样，但是手套下面抓着圣.枪的手已经绷起了青筋，他简直用尽了毕生的克制力，才没把这个少年一把推开。 　　——他能猜到那么做的后果，方才青年小心翼翼包扎的情景他尚未从记忆中散去。 　　而洛维……泫然欲滴的表情僵在那张漂亮的面孔上，他的眼中甚至隐隐显露出红光，獠牙若隐若现…… 　　——他当真动了杀意。 　　…… 　　有了这么一遭意外，之后的路途在诡异的气氛中一路平静。 　　…… 　　但是，等到了镇上的小旅馆后，却又出了点小事故。 　　白穆：“只剩两间？” 　　他这么反问这，又忍不住看了眼主角受：果然是主角待遇啊……全世界都在为他的感情线创造机会。 　　白穆：“那……” 　　你们俩就住一起…… 　　“维尔特大人！”白穆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少年几步挪到他跟前，“我能同您住在一间吗？” 　　那双泪蒙蒙的蓝眸祈求地望向他，被注视的人几乎不忍心拒绝。 　　白穆差点被蛊惑答应。 　　旁边一声闷响，布洛特重重地将圣枪放下。 　　白穆猛地惊醒…… 　　这次布洛特已经不只是掉冰碴子了，他身上都快飞刀片了。 　　白穆：“……” 　　好好好，不跟你抢人…… 　　但能不能不这么“醋”……小伙伴还能不能做了？！ 　　白穆心里郁闷，又忍不住跟系统抱怨：“这个身体的精神抗性也太差了！我的精神力都被压制了……” 　　竟然这么容易就被影响了意志。 　　系统一本正经地解释：“精神抗性低是维尔特的人物特征之一，无法修改……” 　　白穆当然知道这个，但是并不妨碍他觉得憋屈啊。 　　* 　　那边，布洛特干脆地无视了洛维的询问，对白穆简短道：“我和你住。” 　　白穆：竟然主动把房间让给主角受，这么体贴绅士……还是他认识的布洛特吗？ 　　——果然是“一见钟情”啊。 　　自家的崽儿出息了…… 　　带着这心情，白穆老怀甚慰，刚想点头成全小伙伴的绅士风度，就听见少年颤抖的声音，“大人，一个人……我怕……” 　　已经零下的温度骤然又往下跌了一段。 　　…… 　　三人在柜台前僵持了许久，最后各退一步，终于达成协议…… 　　——布洛特和洛维住了一间。 　　被折腾得快神经虚弱的白穆：…… 　　——早这样不就好了！！！ 　　柜台后同样备受煎熬的旅馆老板，也终于大出了口气，连忙把这几位相貌不凡的客人送了上去。 　　以他迎来送往这么多年的眼力，竟然没看明白这三人的关系。 　　……果然是贵族老爷生活嘛。 　　作者有话要说：老板：贵圈真乱！ 第69章 血族vs血猎07 　　夜幕笼罩之下, 微风中混杂着丝丝缕缕似酒的醇香，只嗅一嗅就像是有了醉意。 　　这座因为地理位置而格外繁华的小镇像是整个镇子都陷入了沉睡，连偶有的一两声狗吠也没了动静。 　　镇中唯一一家旅馆之中, 沉睡中的布洛特像是察觉到什么。他胸前的十字吊坠闪过柔和的白光, 原本因熟睡而放松的面容也紧绷起来。他眉头紧皱, 眼皮下的眼珠来回转动, 像是很快就要醒来。 　　而旁边的床上, 洛维却已经睁开眼睛, 不是白日里的浅蓝，而是如红宝石般瑰丽的红色。他抬手, 无形的结界笼罩到银十字架上，切断了它和主人之间的联系。 　　布洛特挣扎了一下，像是在抵抗什么无形的影响，但终于还是陷入沉沉的昏睡之中。 　　洛维却已经下了床, 悄无声息地走出了房间。 　　* 　　而与此同时，旁边白穆的房间。 　　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床畔, 用审视的目光打量这个猎人，那眼神冰冷、没有一丝暖意，像是在注视什么死物。他并不屑隐藏自己眼里的厌恶，但又因为被低劣的人类引得心绪变化而觉得愤怒。 　　他缓缓伸手，尖利的指甲泛着金属质地的寒芒，却在白穆脖颈前的一英寸处停住了。 　　并非良心发现，也并不是突然心软……而是他被另一道声音叫住了。 　　“兰斯德……” 　　寂静得连虫鸣也无的夜里，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别做惹我生气的事。” 　　洛维不知何时站在门口，并非白日里乖巧无害的模样。只是眸色发生了改变，但同样的五官却透露出一种似有若无的危险感。 　　兰斯德转头看来, 他的眼睛是一种比少年更深邃的红，宛如浓醇的红酒颜色。 　　此刻，这双眼中却转为一种宠溺的温柔。 　　少年的话落，他毫不犹豫收回指甲。再转眼，整个人已经出现在少年身后。 　　他俯身将少年环抱住，以一种宣示主权的姿势将人圈在怀中。冰凉的吻落在脖颈之上……獠牙缓缓显露出来，刺破了那娇嫩的肌肤。 　　…… 　　………… 　　许久，洛维手指穿过那黑发，强硬的把男人拉开，他并不掩饰声音中的不耐—— 　　“够了，节制一点。” 　　兰斯德恋恋不舍停下，意犹未尽地舔掉唇边残留的血迹，然后又一点一点的舔舐着少年脖颈上的伤口，直到它愈合如初。 　　他声音低沉沙哑，并不掩藏其中的渴求眷恋，“回去吧，我的……婚约者……” 　　——喜欢血液、和喜欢这个个体……对血族来说，似乎没有那么大的区别。 　　只是，那最后三个字显然让洛维的神色一冷，他并不掩饰眉宇间的郁色，同时，手肘往后狠狠一击。 　　这动作显然伤不了一位血族大公，但也足够兰斯德明白他的意思，他往后退开。 　　洛维冷漠，“不要插手我的事。” 　　兰斯德并未被这态度刺伤，他实际上也并不很在意这些。 　　——虽然因为那一半血脉的缘故，他的小王子总在偏爱人类。但他终究会明白……只有血族才是他最后的归宿。 　　只是这个过程中冒出来的小虫子，难免惹人厌烦。 　　兰斯德偏头看向床上那个人类，他也并不掩饰自己的杀意。 　　洛维的声音更冷，他警告道：“别动他！” 　　兰斯德眉宇间一闪而过冰冷，但很快就柔和下神情，“你知道的，你的玩具……我从来都不会动……” 　　“玩具”两个字被他咬得极重，他停顿了一下，又俯身覆在少年耳边，轻声道：“……玩够了，就早点回家吧。” 　　尾音渐轻，他的身形也像被薄雾笼罩，模糊不清。 　　最后，一个似有若无的吻落在少年脸颊侧边。 　　洛维一脸厌烦地抹了几下，又抬眼向前：床上那人仍旧沉沉的“睡”着，对刚才的危险一无所知。 　　少年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双红色的眸子已经变成剔透的浅蓝，依旧是那无害又乖巧的模样。 　　他如来时一样，像只灵巧的猫儿，悄无声息地爬上\\床去。 　　青年不像是不拘小节的猎人，反倒像是从小接受教导的正统骑士，就连睡觉的姿势都是规规矩矩、一丝不苟的仰躺。这倒是方便了洛维……他跨坐在他身上，伸手撑住那结实的胸膛，半俯下身，仔细打量这张面容—— 　　金色的碎发凌乱地覆在颊侧，整张脸都添了几分柔和。 　　没了清醒时最先让人注意到的坚毅气质，这张脸本身的美丽就凸显出来…… 　　这么美丽的存在，有一天会老去、会消失…… 　　那真是一件让人心痛的事。 　　虽然厌恶兰斯德对待人类的态度，但是有一件事他确实没错。 　　人类……真是太脆弱、也太短暂了。 　　唇边的獠牙若隐若现。 　　洛维的神色却仍是犹豫：他……会生气吧？ 　　或者像母亲那样…… 　　想起了那些不快的事，他的眸色控制不住地在两种颜色之间来回切换。 　　但终究还是恢复了浅蓝。 　　——她和他……一定更喜欢他现在的模样…… 　　洛维的视线顺着那高挺的鼻梁往下，落在那饱满的唇瓣上。少年的颊上缓缓晕开一层薄红，他倾身往下。 　　…… 　　一阵尖锐的破风声从侧边传来，灵魂深处叫嚣着危险，洛维被迫仰身躲开。 　　被掷过来的圣.枪划了一个弧度，回到主人手中，布洛特一身严整地站在门口，他冷声质问：“你在干什么？！” 　　洛维扭头看他，唇边的笑纯洁又无辜，“当然是——” 　　“你想做、又不敢做的事……” 　　“咣！” 　　圣.枪擦着少年的发丝而过，狠狠地贯穿了旁边的衣柜。 　　刚刚与死神擦肩而过的少年却无丝毫惶恐，他甚至眼中的笑意更深。 　　洛维不紧不慢地问道：“那么圣子大人……是想做什么呢？” 　　这道声音并不高的质问却让布洛特心中一震，他神情有一瞬掩藏不住的狼狈。 　　但在少年那意味深长的笑声中，他很快恢复了肃色，直接上前，动作粗暴地将少年从那人身上拖下来，连拉带拽地往房门拖去。 　　“轻一点，圣子大人。” 　　洛维低声抱怨着。 　　布洛特咬牙，手上的力道不由更重，那力气……甚至像是在挟私报复了。 　　少年却忍不住笑了，他“善意”地提醒着，“要是吵醒了他，我当然敢说我是来做什么的……你呢？你敢吗？” 　　洛维察觉到，他这话一落，那人本来想把他往地上甩的动作一僵，改为把人拎起来。 　　少年脸上的笑容更深。 　　——真是好骗……也很好对付…… 　　那边，心神动荡之下，布洛特甚至没有想到，为何折腾出这么大动静，床上那人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那可是一名极为出色的猎人，就算陷入熟睡也不可能对外界的动静一无所知。 　　* 　　白穆第二天醒来，盯着那衣柜上那个窟窿看了三秒，一脸“哦豁”的表情。 　　他问系统：”主角攻昨天晚上来了吧？“ 　　系统借助白穆的感知觉察外界，白穆不知道的事，它当然也无从得知。 　　但白穆并没有等系统回答的意思，他这话虽然是问句，但是其实内心已经相当肯定了，这又要扯到他这次的人物身份了—— 　　“维尔特·沃特”毋庸置疑是个天才的猎人，但却是个“偏科”的天才，他在物理战斗上甚至可以和伯爵等级的血族贵族一较高下，但与此同时，他对精神类的攻击免疫几乎等同于无。当然，能用精神攻击的吸血鬼本来也不多，确切的说只有一个……不、一只……一只鬼——就是主角攻…… 　　当然，这也是为了剧情服务。 　　在之后的剧情线里，兰斯德大公亲自来追捕逃家的小娇妻，然后一个罩面，维尔特这个从无败绩的猎人就被放倒了，狠狠地刷了一把主角攻的逼格。 　　当然，小娇妻不可能就这么被抓回去。 　　在主角受的眼泪攻势下，霸道大公他心软了，两人就这么被放了一马。 　　但霸道大公怎么可能那么轻易放手？他只是选择了另一种心理战术。 　　他初拥了维尔特，把这个猎人变成了吸血鬼。 　　——当“保护者”变成了“袭击者”，他相信小娇妻一定会知道，谁、才能真正地保护他…… 　　之后，维尔特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化，但是仍旧没有抛下主角受，努力压抑着自己厌恶圣光的本能，和对血液的渴求，尽力把人往圣耀城送去。最后实在坚持不住，才给友人写信，在友人到来之后，他终于功成身退，独身离开。 　　再次出现，就完成了从“守护骑士”到“恶毒男配”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被转化的血族，对于自己的“父亲”有一种天然的依恋感，这对精神抗性奇低无比的维尔特来说，这现象表现的尤为明显。 　　于是，再登场的时候，这位昔年的猎人，成了一个疯狂恋慕主角攻的……备用血袋…… 　　——对，主角攻眼里，就是这么定义他的。 　　总之，作为一个堕落成吸血鬼的猎人，维尔特和宁死不屈的主角之间形成了鲜明的对照，极大地凸显了主角受坚持为人的光辉品质。 　　而维尔特在接连几次找主角受的麻烦之后，最后终于被主角受的一众追求者联手干掉。 　　在他变成沙尘的那一瞬间，温柔善良的主角受甚至还掉了眼泪，哀伤又感叹道：“他也曾经保护过我啊。” 　　这自然惹得一众追求者争相安慰，再顺便唾弃一番那个抛弃人类身份、甚至还爱上吸血鬼的堕落者。 　　总之，这一系列剧情后……白穆在这个世界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 　　白穆看着衣柜上这个明显是圣.枪贯穿形成的痕迹，顺利脑补出昨晚的情形—— 　　想必主角攻一出现，他就被放倒了，不过这次因为布洛特也在，这才发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战斗。 　　…… 　　但是，当白穆早上试探地提起“昨晚”，想要问问昨天的战斗情况的时候，却见布洛特脸色大变。 　　……说“脸色大变”实在有点夸张，但是对于甚少有表情的布洛特来说，这神情变化恐怕极限了。 　　布洛特脸色难看极了：是了……昨夜那么大的动静，维尔怎么可能一直睡着？！ 　　……他，什么时候醒的……他听见了多少？那些……龌龊的、肮脏的…… 　　对着小伙伴突然僵硬的脸色，白穆不明所以：……他认识的布洛特不是一个不接受失败的人啊？ 　　还是……因为在心上人面前丢人，所以格外不能接受？ 　　这么一想，倒也是能解释通了。 　　白穆犹豫了一下—— 　　“你不要放在心上”、“对方是个血族大公，能活下来就很不容易了”、“你已经很厉害了”…… 　　这些安慰的话在脑子里轮番转了一遍，但不管怎么说都有点继续插刀子的嫌疑。 　　他最后只好转移话题道：“血族最近像有大动作，你写信给教廷了吗？” 　　——逃避可耻但有用！ 　　白穆觉得……小伙伴该干点正事，转移一下注意力！ 　　——虽然手握剧情的他知道大公是来追老婆的，但是别人不知道啊！ 　　这种等级的吸血鬼出现在人类城镇里，怎么看都像是大问题啊！ 第70章 血族vs血猎08 　　布洛特离开了。 　　“血族大公出现在人类镇子上”, 这么大的事情，当然值得圣子大人亲自跑一趟教廷。 　　——或者其中还有无法面对白穆的原因。 　　在白穆说出他已经通知了萨查——便是剧情中，在维尔特堕落后, 继续护送主角受前往圣耀的猎人友人——之后，布洛特更没有理由留下了。 　　布洛特此时尚且以为是白穆发现了血族大公踪迹。 　　——协会和教廷有各自的渠道，他也不会特意去打听“友人”的消息来源。 　　也是正是因为他不清楚昨夜的内情, 才离开得如此干脆，若不然，他绝对不会放任对方处于危险之中。 　　* 　　但对于白穆来说, 就相当于剧情终于回到了正轨。 　　虽然他现在可以财大气粗的说一声，这些日常积分只是聊胜于无, 但是这种和剧情线高度重合的情况，总归可以让人松口气。 　　…… 　　于是某日半夜，被脖颈的刺痛惊醒，察觉到自己身上趴了一个“人”, 白穆在短暂的惊诧之后，立刻恢复了平静。 　　——该来的终于来了！ 　　白穆抬手就要召自己的佩剑, 放在床头的剑颤了颤，却被一只苍白的手按住，空气中隐约散发出一股轻微灼焦的味道，那是吸血鬼直接碰触圣光加持过的武器后产生的伤口。 　　那人撑起身来。 　　白穆终于勉强睁开眼, 他看向那“人”……黑暗中那双血红的眸子格外显眼, 再往下，那殷红的唇尚沾着血液。白穆视野晃动，不多时又陷入沉沉的黑暗。 　　他昏迷前最后的想法：原来主角攻长这样。 　　＊ 　　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昨晚的记忆模模糊糊的并不清楚，要不是系统提醒他又完成了一项主线任务, 白穆几乎就要把那事当成一场梦忘记了。 　　但是等白穆起身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在心底咒骂一声。 　　大脑晕眩、眼睛发晕，连耳边都有隐隐约约的嗡鸣声……这失血已经不是“过多”了吧，是“过过过过多”才对！ 　　抽血还讲究个基本法呢，主角攻这是想一下把他吸成人干吗？！ 　　——他深深地领会了主角攻的恶意。 　　尤其是，三天后的夜里，白穆又被半夜的刺痛惊醒。 　　白穆：……？！ 　　他简直都要咒骂出声！怪不得这几天他的头晕症状没有丝毫好转，甚至还越来越严重了。 　　主角攻这不是打算“初拥”，而是打算谋杀吧？！ 　　怒气值max之下，白穆竟然真的召来了自己的佩剑，狠狠地捅向主角攻所在的位置。 　　虽然这个攻击确实来得意外，但作为这个世界战斗力天花板的主角攻，当然不可能被这伤到，他轻松的翻身躲开。 　　凛冽的剑锋擦着白穆的手指边缘直直捅进床板，侧边带起的劲风在手指上留下一道细小的口子。 　　白穆反应过来，他……把自己给扎了……？！ 　　白穆：？？？ 　　＃怀疑人生.jpg# 　　但是白穆很快发现自己怀疑的还是太早了，当主角攻捧起他的手，冰凉濡湿的舌头落在伤口上，白穆身上的汗毛都快炸起来了。 　　——操？！这什么情况？！ 　　许是白穆的意识太过激动，正处于休眠状态的系统也被惊醒了，它观察了一会儿这情况，给宿主提供了一种思路，“不浪费粮食？” 　　白穆：？？？ 　　神tmd的“不浪费粮食”？！ 　　勤俭节约确实是种美好品德！但tmd跟这种酷霸狂炫拽的主角攻有半毛钱关系？！ 　　＊ 　　那天晚上的事甚至都称得上奇幻了，但因为主角攻能力的关系，白穆对晚上的记忆模糊居多，一早起来，就把这事儿抛到了脑后。 　　让他觉得庆幸的是那次之后，主角攻终于没再在晚上突然出现。 　　比起相信主角攻良心发现，突然明白再喝就要把这个备用血袋喝干了，白穆还是更愿意相信因为主角受满是担忧地问了一句“维尔特大人，您怎么了？”…… 　　——白穆已经脸色苍白到靠演技都掩藏不住他的身体状况了。 　　在对这举动的感激之下，他对主角受日常伺机抱抱蹭蹭之类的行为都开始睁只眼闭只眼。 　　幸而这几天没有遇到来袭的吸血鬼，不然，依照白穆现在接连好几天失血过多、稍微一大动作就头晕眼花的身体状况，连劣化种对不对付得了都两说呢…… 　　不过平静了好几天，该来的还是要来。 　　再一次被一堆没有理智的劣化种围攻的时候，白穆甚至都有点恍如隔世之感，不过虽然几天都没有战斗，但他的剑术还是没有迟钝的。 　　拔剑出鞘，那凌厉的斩击漂亮得仿佛月下的舞蹈，但顷刻间散开的灰尘却昭示着这美丽背后的杀机。 　　危险又美丽…… 　　这简直是极致地贴合了血族的审美。 　　这景色落在了一旁被保护的少年眼中，也映入更远处一双酒红的眸中。 　　——真是……太美了！ 　　无论看多少次……都不会厌烦…… 　　少年定定地看着，眼中只映入那一个人的身影，连呼吸都屏住了。 　　在白穆收剑的一瞬间，他立刻快步扑了上去，给了青年一个紧紧的拥抱。 　　月光下两人相拥的及景色温馨的美好……这却是血族之间，绝不可能出现的情形…… 　　远处的红眸将这一幕纳入眼中，像是想到什么，神色渐渐深沉…… 　　＊ 　　不过那温馨的景象还没持续过一秒，扑过来的洛维就被白穆猛的推开。 　　洛维像是没有防备，被这么一推，踉跄跌倒。 　　他像是还没有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泪蒙蒙的一双眼无措地看向青年。但很快就低下头去，满脸惭愧地道：“抱歉，维尔特大人，我无意冒犯……我只是太激动了……” 　　青年却克制着摇了摇头，“……是我失礼了。” 　　他虽然带着歉意，但却并没有上前把人扶一把的意思。 　　他谨慎的保持着距离，如同最初认识的那些时日一样，甚至比那更疏远些…… 　　起码，就算对着陌生人的摔倒，青年也绝不会无动于衷。 　　洛维怔住—— 　　明明这几天……两人的关系拉近了很多……为什么突然……？ 　　他眸色微沉：有谁提醒了他什么吗？！ 　　白穆可不知道对方脑补了这么多，他这么做可是为了主角受到人身安全。 　　刚才主角受扑过来的那一瞬间，他的视线无法控制的落在对方的脖颈之上。那一瞬间，视线甚至穿过了那白皙的肌肤，看见下面血管中汩汩的血流。 　　一股突如其来的饥饿感汹涌而来，灼烧着他的理智，白穆差点扑上去咬。 　　要不是千钧一发之际把人推开，白穆自己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简直吓出一身的白毛汗，好不好？！！ 　　这件事就像是一个小小的插曲，洛维最后还是自己爬了起来。只不过在往暂时落脚的居处走时，少年像是无意间询问，“维尔特大人最近常常写信，是有什么朋友要来吗？” 　　白穆心不在焉地回答了他这个问题，洛维没有看到的角度，他右手手掌摊开，低头看了过去——果然，上面一片轻微的焦痕。 　　白穆：……？！ 　　他确实是在向吸血鬼转化，但……说好的循序渐进呢？！这叫是基因突变才对！！ 　　这情况要再来个两三回，他都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控制住。 　　白穆简直头大。 　　——萨查到底行不行？！！怎么还没过来？！ 　　要是再不过来，你老婆可快要被我生啃了！！ 　　＊ 　　夜间，又是熟悉的寂静。 　　一只漆黑的蝙蝠在上空缭绕几圈，像是宣示领地，而那些黑夜中蠢蠢欲动的生物，也确然都小心地缩回巢穴。 　　那漆黑的蝙蝠在旅店上空盘旋了一阵，缓缓降落。 　　只是他尚未停下，一扇窗被人从里面啪地打开，那开窗的力道太大，整扇窗被一下子打开到最大范围，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吱嘎声。 　　那蝙蝠在半空中悬停了一阵儿，似是犹豫，还是顺着那打开的窗子飞了进去，落地便化作一个高大的男人。 　　屋内，少年正抱臂坐在房间的一角，神情冷淡漠然，对这大变活人的一幕没有丝毫意外。 　　洛维：“你越界了。” 　　男人，也就是兰斯德却只是摇摇头，“亲爱的，你离开太久了……利普歇需要它的另一个主人……” 　　洛维冷嗤，“你别搞错了，我可从来不是你的依附者！” 　　——利普歇，血族亲王的沉眠之所。 　　若让血族选出一个圣地，那必然是这里无疑了。它世世代代，由诸位亲王后裔中最强大的两股血脉的继承者统领。 　　“是的。” 　　兰斯德像是在包容坏脾气的恋人，语气温柔，“你的天赋毋庸置疑，只要……你愿意放弃那另一半无用的血脉……” 　　洛维脸色骤冷，空气凝成的利刃擦过男人的脸颊、在上面留了一道血痕。 　　兰斯德抬手摆出认输的姿势，“好的……亲爱的，我们不提它……” 　　他抬手抹过脸颊，那道细小的伤痕转眼便愈合了，他拉长了语调缓声道—— 　　“我只是想说……” 　　“……若是你有客人，邀请他来利普歇如何？” 　　“相信我也会喜欢他的……” 　　“毕竟我们的喜好，总是那么一致……” 　　洛维怔愣了一下，快就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脸色陡然阴沉下来。 　　垂下来的手上，指甲倏地变得尖锐，兰斯德立刻旋身转开一段距离，而原地，四道利爪的划痕深深的陷入墙面上。 　　作者有话要说： 　　* 　　不要以人类的道德观要求血族。 　　在这些不老不死的怪物眼里……恐怕，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所以说他渣嘛…… 　　摊手.JPG 　　洛维他……还年轻…… 　　要是个老油条，两个人说不定就商量着“分赃”了。 　　然后……那就是开往某棠市的列车……哐当哐当哐当…… 第71章 血族vs血猎09 　　洛维和兰斯德打了一场。 　　洛维并没能占到上风, 千余年积累的力量差距，再加上他还有一半人类的血统，他落败得毫无意外。 　　兰斯德低头看着少年那咬牙切齿的表情, 脸上的笑容一如既往的包容又温和，“亲爱的，你该好好考虑我的提议……毕竟……这样, 对大家都好……” 　　獠牙显露，双眸血红。 　　洛维看起来更想扑上去给他一口。 　　兰斯德叹气，像对着不听话孩子的苦恼, “……你该好好想想……” 　　洛维并不打算想。 　　他的身体被兰斯德锁住，无法动弹。但房间的另一角却出现了一个他一模一样的幻影, 那虚幻的影子缓缓凝实，抬手成爪，直直向兰斯德的心脏而去。 　　兰斯德又是叹息，他只偏头扫了一眼, 那个刚刚凝实的幻影就被搅了散。 　　洛维的脸色猛地苍白下去，他还待继续攻击, 兰斯德的身影却一点点虚幻了下去。 　　——他离开了。 　　最后仍留下一句，“……好好想想。” 　　洛维差点把整个旅店拆了！ 　　* 　　有了兰斯德这一遭，洛维再看白穆有什么不对，就很容易发现了。 　　青年最近好像一直很饿……但是每每到用餐的时候, 却总是吃不了几口就放下, 像是不合胃口…… 　　那人对自己的佩剑本来十分珍惜，每日都要保养，但最近……如非必要，他绝不会碰触。 　　甚至……在刻意的和他保持距离…… 　　一旦自己超过了某个界限，青年就立刻皱紧眉头……洛维本以为那是生气, 但现在看来，那表情……更像是忍耐克制着什么…… 　　…… 　　洛维想起了几天前被突然推开的经历，原来……从那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但不应该的…… 　　“初拥”是一个漫长的转变过程，属于血族的因子会慢慢蚕食着属于人类的部分，待到完全转化，甚至要几个月到几年不等。 　　这个过程绝没有这么迅速？！ 　　——兰斯德那家伙……到底干了什么？！！ 　　但是兰斯德这次像是打定主意，给少年一个好好思考的空间，那次之后当真也没有出现。 　　洛维只能这么看着青年的脸色一日比一日苍白… 　　… 　　他在渴求血液，但他同时也在抗拒。 　　被初拥的初期没有得到足够的来自贵族的血液……洛维知道这后果是什么。 　　……那些丑陋的、几乎维持不住人形的怪物…… 　　他会变成那样子吗？ 　　只要稍微想一想，洛维就要控制不住神情扭曲。 　　——兰斯德这个混蛋！！ 　　他咬牙切齿的在心底咒骂。 　　但终究不能这么放任不管。 　　终于……在一天的夜里，洛维敲响了隔壁房间的门。 　　他知道，最近在刻意保持距离的青年不会让他进去的，但…… 　　“维、维尔特大人！！” 　　急促的敲门声夹杂着少年尖利到几乎变调的声音。 　　都不必洛维再多说出什么理由，房门被从里面霍然打开。 　　——正如他的外貌一样，那真是一个正直温柔，让人看着都忍不住心生光辉的人。 　　心里沉沉地掠过这一道思绪，但洛维动作却没有迟疑，白穆刚一开门，少年就直直地冲了上去。 　　白穆被这么扑了个满怀也懵了一下，主角受、这可是主角受！！ 　　他冷静了三秒钟…… 　　不、不用三秒…… 　　几乎立刻，一股奇异的香味钻入鼻腔，像是在饿了三天的人旁边，放了一块喷香扑鼻的烧烤大鸡腿…… 　　白穆现在什么多余的心思都没有，满脑子只有一个字—— 　　——“饿”！！！ 　　真的是生理性的那种饿！ 　　白穆敢确定，自己这一瞬间，眼睛都是冒着绿光的。 　　洛维抬头看向青年，唇上还带着被自己咬出来的伤口。血液点缀下，那唇边显露出一种妖冶的红，脸上方才装出的那瞬间惊恐退去，唇角甚至有轻微的上扬。 　　——那是另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不过，白穆这会儿却无暇欣赏…… 　　他意识海里充满了对系统咆哮：“三儿，怎么办？！我要吃人了！！” 　　“不、不！！这太重口了！！我接受不了！！！你们时空局不是有限制、有和谐吗？！为什么会有这种毁三观的发展！！老子不干了！老子要辞职！！！” 　　系统还是第一次应对这么涕泗横流、声泪俱下的宿主。 　　但让它肃然起敬的是，就算意识海里的宿主哭成个二百多斤的狗子，在外边他仍旧撑住了他属于“维尔特”的皮。 　　——真是何等令人惊叹的敬业精神…… 　　这也让系统错估了白穆现在的心理崩溃状态，竟然试图用言语来安抚白穆，“这是转化初期的正常现象，宿主只是在转化过程钟需要血液，不会吃人……” 　　顶多一不留神把人吸成干尸…… 　　不过就算情商低如人工智能，也知道后面这句话现在不能说出口，它又努力保证，自己会在“事情发展到不可挽回之前”拦住宿主的。 　　不过，白穆这会儿脑子基本处于罢工状态。 　　人饿到了极致是什么情况白穆不太清楚，但是吸血鬼饿到极致……他算是体会到了。 　　白穆现在满脑子都是两个想法打架——“这个人真香、闻起来太香了！”vs“卧槽，我竟然想吃人！” 　　他能分出心思去听系统说了什么东西就有鬼了！！ 　　* 　　白穆尚在本能和人性之间挣扎，洛维却已经借着这个半拥的姿势把青年带入门中。 　　身后的门关阖带出一声轻响，走道上的灯光被这扇门挡住，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片黑沉。 　　血族的那一半血脉让少年在黑暗中，也能把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与本能抗争何其艰难…… 　　汗水打湿了白穆那灿灿的金发，头发狼狈地纠结成绺黏在额边颊侧，眉眼因为那扭曲的表情看不出平日里的精致俊秀。 　　但这挣扎地狼狈又是另一种美丽……像是盛放在荆棘丛中的蔷薇花，那颜色是鲜血一般秾丽的艳红…… 　　终究是……不一样啊。 　　如此相似的情形，母亲会因无法接受而选择消亡，他却……选择了这么艰难的另一条道路…… 　　黄昏下飞舞的金沙，曾经是他记忆里最后的温暖。 　　那这一次……他是不是可以期许一个不一样的结果…… 　　洛维的神色渐渐柔和下去，他俯身，那正在往外渗血的唇瓣压了下去。 　　——没关系的，我不会让你变成那个样子…… 　　……不管是什么种族，我永远都站在你这一边。 　　那个圣子只会恋慕身为人类的你，兰斯德把你转变为血族…… 　　只有我……爱着你的一切…… 　　洛维这么想着，脸上竟带出一丝甜蜜的笑来。 　　只是那唇瓣相触的前一刻，房间的窗户突然发出一声哗啦的巨响，还伴随着一声活力十足的—— 　　“维尔！”那声音清亮，又极具穿透力，“我来……” 　　后半句在看清眼前的情形后，一下子卡在嗓子里。 　　那人脸色有一瞬的阴沉。 　　那本就锋锐凌厉、攻击性十足的长相瞬间就露出一种咄咄逼人的压迫感来。 　　但他很快就把这神色隐没了，眨着眼露出一种可怜巴巴的神情来，像是歉意又尴尬，“对不起，我……不知道……” 　　这反应，倒是像正常撞见友人私事的窘迫，但来人却一点退出去的意思也没有。 　　他那双惯常透着些无辜诚恳的碧色的眸子，这会儿却给人另一种印象——双眸在黑夜中甚至带着些幽幽的光亮，像是……狼…… 　　白穆的理智仍旧被那股饥饿感灼烧，但萨查的到来总算让他暂时脱离了被本能操控的境地。 　　他艰难地把洛维推开，努力忽视着空中弥散的浅淡却香甜的血腥味儿，哑着声道：“你先回去……” 　　这话是对着洛维说的，但是少年却没有立刻动弹，而是防备地看向突然闯进来的青年。 　　白穆艰难撑着解释：“我的朋友。” 　　洛维不动声色，心里却阴沉烦躁——又是朋友…… 　　萨查也再看洛维，两人视线相交片刻，萨查露出一个毫无阴霾的笑，“你好，萨查艾萨克……维尔最好的朋友……很高兴见到你。” 　　少年一怔之后，深深垂下头，像是被撞破这情形的窘迫，他小声道：“洛维，叫我洛维就好……” 　　与此同时，两人都在心底“啧”了一声。 　　——真是个棘手的家伙！ 　　白穆这会儿可无心去看萨查和主角受的历史性相遇——他控制住不扑上去，就已经是极限了。 　　他忍不住又重申了一遍，“洛维，你回去！” 　　这语气，已经是几乎不会出现在维尔特口中的严厉了。 　　洛维也明白有这个“萨查”在，恐怕他今天的打算要落空了。 　　他舔了舔下唇，让那伤口稍微愈合一下，不至于让青年的情况雪上加霜。 　　然后，才一边往后退，一边解释这道歉，“抱歉，维尔特大人……我不是有意思的，只是、只是我的房间……突然出现一只黑色的老鼠……我太害怕了……” 　　洛维还打算以此把这件事情最后圆过去。 　　但那边萨查却不给他机会，只见他伸手、以一个标准的公主抱姿势，把青年打横抱起。 　　然后，他冲洛维露出了招牌性的灿烂笑容，以一种特别熟稔的语气道：“没关系，你就住这吧，我带维尔过去……” 　　洛维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但是擦肩而过时，洛维想要阻拦的动作却是一顿。 　　——他嗅到了那人身上的血腥味。 　　这个人……受伤了？ 　　一个受伤、正流血的人…… 　　和一个新生渴血的……吸血鬼……共处一室…… 　　这个萨查……也是个猎人吧？ 　　要是他知道他的“友人”变成了吸血鬼，他会怎么办？ 　　…… 　　对着萨查出门时，特地转头露出来的阳光笑容，洛维垂了头，在门缝完全合上的前一秒，也缓缓勾起了唇。 　　不管怎么样，这两人之间…… 　　——都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萨查其实看出来白穆不对劲了。 　　但他误会了……误会成什么了呢？ （笑 第72章 血族vs血猎10 　　萨查几乎刚把人抱到房间, 房门还没来得及关，就被掀翻在地。 　　身体摔在坚硬的地板上，确实有点疼, 不过对受伤是家常便饭的猎人来说，这点疼实在算不了什么。 　　萨查看了看那还没完全阖上留了一道缝的门，再看看两人现在的位置。 　　——这不太好吧…… 　　起码关了门……然后, 再到床上…… 　　想是这么想，可他那脸上的表情分明在说“真刺激”！ 　　猎人在生死之间游走，像白穆这样对付劣化种如砍瓜切菜的终究还是少数。 　　在这场看不见尽头的、与异族的战斗中, 他们中的大多数甚至都无法确定，自己会不会死于某个黑夜…… 　　这样的情况下, 愿意宣誓承诺、与人缔结婚姻的猎人少之又少…… 　　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及时行乐的享乐主义，许多时候，同伴之间互相寻求身体慰藉亦是他们的选择之一。 　　…… 　　当然，维尔并不知道这些。 　　从学校的第一年开始, 无论理论和实践，他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第一名……无形中便和其他人拉开了距离…… 　　那些同期, 谁没有在那夜半时分肖想过他呢？但在这双坦荡温和的蓝眸中，又有谁敢在他面前提起这些？ 　　…… 　　最后，萨查还是抬了下手，他身旁的锁链像是有生命般, 灵活地飞了出去, 把那虚掩的门完全关上。 　　——这么可爱的“维尔”，他可不想被别人看见。 　　特别是某个…… 　　想起自己刚才在窗外看见的情形，萨查的脸色有一瞬阴沉。 　　但也很快就恢复如常，他可不想两人愉快的夜晚，被一个外人打扰。 　　至于把维尔害成这样的罪魁祸首是谁……他明天自会去清算。 　　但压在他身上的人却半晌没有下一步动作。 　　啪嗒…… 　　一滴水珠滴到身上。 　　萨查抬头, 却是一怔…… 　　只见汗水从额头开始，顺着那人的脸颊往下，最后汇聚在下巴，一半滴下，另一半沿着脖颈蜿蜒、经过喉结继续往下……最后消失在衣襟深处。 　　总是那般波澜不惊的人，这时候身躯压在他的身上，脸上却露出这样脆弱的神色…… 　　萨查的喉结上下动了一下，强忍着翻身将人压下去的欲望。 　　——只是第一次的话，让维尔在上面……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他压低了声音，轻声诱哄道：“没关系的……维尔……对我做什么，都没关系……” 　　这么说着，他那带着黑色半截手套的手已经沿着劲瘦腰线探进去…… 　　……好冷。 　　还在发颤…… 　　出手的冰凉让萨查有一瞬意外，但这种时候，却也没法让人分神多想些别的什么，大约脑中充斥的都是“让这身体热起来”的想法。 　　他也确实准备如此做了。 　　…… 　　………… 　　白穆快忍不住了，他趴在那人的颈侧，健康的麦色肌肤下，涌动着充满生命力的血液。 　　……好饿。 　　好想喝…… 　　獠牙已经隐隐显露出形状，白穆忍不住，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 　　底下那人身体一僵，手上的力道一时没把控住，只听“刺啦”一声，布料被撕碎的声音—— 　　和谐屏蔽前的警告声让白穆猝然清醒，他借着这片刻冷静，猛地翻身到一旁，甚至都顾不得整理身上零落的衣服，死死握紧自己的佩剑。 　　手心焦灼的刺痛让他勉力维持着理智，对愣住的萨查厉声道：“出去！” 　　——这种时候，谁还能出去？！ 　　但是看着那人缩在一旁，死死抓住佩剑的模样……就连这个时候，他的脊背依旧是剑一般的笔直，只是眼角已经泛起了红。 　　他拿剑的手甚至发着抖…… 　　萨查知道，自己这时候若是强行继续，多半能成的。 　　但…… 　　他想要的可不是这种关系。 　　萨查终究还是心软了。 　　“好……”他叹了口气，“我去准备冷水。” 　　——还是……太急了吗？ 　　白穆没有回应，他这会儿勉强借着疼痛维持理智，其实大脑已经无法对外界信息作出反应了。 　　等到血腥味的源头终于离开，白穆才终于冷静了一点，开始和系统讲条件。 　　——既然痛觉是可以屏蔽的，那他这种饥饿感是不是也可以？ 　　必须要可以啊！！ 　　要不然以他现在的状态，剧情绝对走不下去了。 　　而且到时候，他才是那个崩剧情的罪魁祸首！！ 　　——在剧情展开之初，主角受被配角搞死了…… 　　这个世界意识绝对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 　　讨价还价半天，白穆最后以一万积分的“高价”换取在这个世界临时开启“屏蔽饥饿感”的功能。 　　——守财奴的心在滴血！ 　　不过，这也总归赶在萨查再一次进到房间之前，把他的身体问题暂时解决了。 　　萨查看着神色已经正常多了的白穆，脸上说不清是遗憾还是别的什么…… 　　白穆这会儿冷静下来，倒是想到刚才他这个“朋友”想干什么，一时表情颇为崩裂。 　　——老子把你当兄弟，你却想让我上你？！ 　　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白穆的表情僵硬，萨查倒是十分坦荡，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他刚才想干什么。 　　“你好了？”他笑了笑，又语气感慨地赞道，“不愧是维尔……” 　　白穆：？？？ 　　这个人为、什、么、可以这么坦然？！ 　　那边萨查又毫无异样，开始一边铺着自己的床铺，一边絮絮叨叨—— 　　“维尔你也太不小心了……在外面可不比协会……有些人类比吸血鬼可怕多了，你可别太相信同胞……特别是维尔你这么好看，不管吃东西，还是在外面住的时候都要多当心一点……我以前跟你说了好几遍，你从来不放在心上……这次终于中招了吧？……还有，佣兵协会那边才接护送任务，咱们可是猎人，和血族无关的事情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萨查在熟人面前暴露了他话痨本质，说话啰啰嗦嗦，重点又十分漂移。 　　白穆勉勉强强听了前半段就控制不住走神。 　　不过也，足够白穆理顺思绪…… 　　萨查才看见他那表现，以为他中了……C药…… 　　刚才他和主角受那表现……也确实够引人误会的，于是出于兄弟情义，打算帮他解决一下。 　　……这么听听，似乎没毛病…… 　　个球啊！！！ 　　在这个妓.女是合法甚至是需要纳税的土地上，正常人知道小伙伴中C药的反应是自己上吗？！这也太有牺牲精神了吧？！ 　　白穆一言难尽地看着萨查，惹得对方无辜回头。 　　维尔特并不是磨唧纠结的性格，白穆这时候也给了一个直球，“你是不是喜欢我？” 　　谁知道对方却比他更耿直，半点犹豫都没有，干脆点头。 　　这反倒让白穆懵住了，他不由产生怀疑。 　　他顿了顿，艰难地开口解释：“我说的……不是这种喜欢……” 　　萨查笑了一声，突然欺身凑近——那是一个在极亲密的朋友间都很不妥当的距离。 　　白穆几乎有种对方要马上亲上来的错觉，他连忙偏过头去。 　　一个轻巧的吻落在颊边，萨查抬头看着白穆，脸上和往日的爽朗并无二致，但那灼灼的目光，就是傻子都看出来了。 　　白穆整个人都僵住了。 　　萨查却依旧坦然，“这种喜欢。” 　　白穆：？？？！ 　　白穆震惊到当机，而那边萨查却恍若无事发生，他又退后几步，仍自顾自的整理床铺，倒显得白穆大惊小怪了。 　　白穆：屁！！ 　　这tmd能玩？！ 　　男配啊，这可是重要男配啊！！男配和男配之间是没有结果的！ 　　* 　　整个夜晚都没有出现洛维想要的动静。 　　第二天，两人同时从房间出来。 　　二人之间的气氛确实尴尬僵硬，却没有洛维猜想的结果。 　　而白穆已然恢复正常的模样，更让洛维心底不安，不由看向萨查的脖颈。 　　……没有伤口？ 　　不、也不一定在脖子上。 　　萨查注意到这视线，他笑了一声，心底却有点遗憾昨天没有趁机在脖子上掐点痕迹，也好让这个小鬼打消不该有的念头。 　　他想着，又不由抬手按在脖子上，左右转了一下脑袋，关节发出咔咔的声响…… 　　在地上睡了一夜，他现在浑身都是僵的。 　　虽然这个叫“洛维”的少年，怎么看怎么觉得不顺眼，但直接表露敌意，那是傻子才干的事——他又不是布洛特那个蠢货。 　　萨查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来，甚至主动打招呼，“早！” 　　洛维连忙低头，“维尔特大人、艾萨克大人，早安。” 　　萨查表现的非常热情，“叫我萨查就好。” 　　他主动上前拖开椅子，只是，往座位上坐的时候，却恍若无意坐到了洛维和白穆之间，高大是身形全然把两人隔了开。 　　他甚至把另一边椅子也拉了开，对洛维催促道：“快坐吧！” 　　洛维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却发现自己没什么能拒绝的理由，只好憋屈道：“多谢… 　　…萨查大人。” 　　* 　　于是各怀心思的吃了一顿早饭。 　　期间白穆全程沉默，倒是洛维和萨查之间聊得火热。 　　——试探的机锋夹杂着不掩饰的□□味，这顿饭吃得跟打仗似的。 　　这两人之间互相试探出什么来白穆倒不知道，只是旁听了半天，白穆倒是推断出来：合着主角受早就知道他变成吸血鬼了。 　　那昨天晚上…… 　　还真是来献身的？ 　　白穆：…… 　　无fuck可说，这也……太圣父了吧？ 　　不过……是主角受，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而交谈的那两个人也隐隐察觉两方信息似乎有哪里对不上，萨查顿了一下，想要再试探，可是洛维却也察觉了什么，再问就是支支吾吾的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 　　这顿饭吃过，白穆便提出了离开。 　　这下子反应最大的，倒是一直在尽力削弱自己存在感的洛维，他几乎要跳起来，“不行！！” 　　白穆笑了笑，“萨查会把你送到圣耀的，你放心，他也是很出色的猎人……” 　　在情敌面前被这么一夸，萨查几乎条件反射地露出个笑来。 　　刚才听到白穆要走，他也皱了一下眉，但是很快就松开。 　　——他刚同维尔挑明心思，两人之间暂时分开，彼此冷静一下也好，倒是旁边跟着个洛维…… 　　想到昨晚来时看见的情形，他脸色一沉：果然，还是先把这个麻烦甩脱了为好。 　　于是他大包大揽地接受这个安排，保证道：“交给我，放心吧。” 　　停顿了一下，又说：“之后，我去协会找你……” 　　他后面这句话像是随口一说，但说话时眼神却带着些不明显的闪烁，像是试探着什么。 　　“回协会”本就是白穆临时找的借口，这会儿当然可有可无地点了下头。 　　萨查那双碧色的眼眸却一下子亮了，“那说好了！” 　　白穆：“……” 　　他这才想起自己昨天晚上被表白了，那……他刚才这话，好像暗示了什么？ 　　…… 　　一切任务为先。 　　白人渣穆衡量了一秒不到，毫不犹豫地把自己刚刚冒头的良心按下去。 　　他也没说假话么……他确实是往协会走，但是能不能走到……就不是他能决定的了。 　　白穆缓缓的点头，又强调，“你要先把人送到圣耀。” 　　——看着急不可耐的表情，白穆很怀疑这家伙会被把主角受仍在半路上。 　　萨查这次答应可就真心实意多了，他露出了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拍胸脯保证，“没问题。” 第73章 血族vs血猎11 　　知道白穆如今的情况, 洛维不可能放他一个人离开——他必然是要追的。 　　但那个“萨查”，真是……太碍事了！ 　　洛维故计重施，一路引来许多劣化种围攻…… 　　但……若论群攻能力的话, 就算白穆和萨查相比，也是略逊一畴。 　　金色的锁链飞舞，所过之处灰土飞扬。 　　好看是好看, 但是在洛维眼里，这一边倒的情形简直可憎极了。 　　身侧指甲变长又缩回。 　　——不、不行，不能被抓住把柄。 　　萨查踏出烟尘、走近, 脸上依旧是那副灿烂到让一切黑暗生物生厌的笑容，“解决了, 咱们接着赶路吧。” 　　比起白穆那堪称温柔的赶路，急着赶回协会确认关系的萨查可粗暴多了…… 　　一切按照猎人的标准来—— 　　入夜不出去？那怎么行？！浪费一半时间呢！ 　　担忧劣化种？一群杂兵，一点儿也不值得放在心上…… 　　路上没有住宿的镇子？怕什么？露宿呀！ 　　没过几天，主角受那张娇花般的小脸都被折腾得憔悴不少。要是白穆看见这些, 大概要感慨，小伙伴这样是不配上位的。 　　当然, 萨查也没有丝毫上位的想法就是了，他大步走在前面，完全不顾后面的少年跟得气喘吁吁……跟得累点怎么了？这不是跟上了吗？ 　　那急促的喘气声突然顿了一下，受了维尔的嘱托, 萨查倒也不可能真正把人扔下。 　　听见这动静, 他也停住脚步，转回身去看。 　　只是侧了大半，视线对上一双清透的红眸，身体却突然晃了晃。 　　萨查伸手，想要借旁边的树木撑住身体, 但是手还没有碰到树干，整个人就失了力气，直直砸倒在地上。 　　那边，洛维的眼瞳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红色，他垂眸扫了一眼这个碍事的猎人，转身离开。 　　——至于半夜昏迷在郊野，会不会被野兽啃食？亦或是会不会遭受吸血鬼的袭击…… 　　洛维眨了眨眼，恢复浅蓝的眸子温软又无害—— 　　那……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 　　只是洛维尚未走出林地范围，脚下却被一块突起的树根一绊，整个人往前扑倒，与此同时，落叶底下掩藏的东西骤然腾起，那泛着金芒的锁链直冲着他的心脏而来…… 　　这本该是钝器的链条，是如何贯穿那些劣化种的心脏的——洛维刚刚还亲眼目睹了。 　　他瞳孔一缩，往侧边一跃，但右脚的脚腕却传来一阵拉扯感。 　　洛维低头去看，一截金色的链条紧紧缠在他脚腕上。 　　——刚才那突然出现的树根？！ 　　哪里是树根？分明是伪装的锁链！ 　　跃起的动作被这么拉扯，洛维狼狈地向一边摔去，却被链条织成的网接住，避免了和地面亲密接触的命运。 　　但洛维却一点都不感谢！ 　　那锁链果然趁势缠了上来，把他的动作完完全全地锁住，他整个人被裹成一个巨大的茧，双手被缚、吊在树上。 　　那个本该晕倒的人，此时已经站起来，声音仍旧带着那讨人厌的爽朗，“我可不敢叫你受伤。” 　　这小鬼血液对劣化种的吸引力，萨查这些天可是见识过。 　　萨查走过来，像是围观什么神奇生物一样，绕着洛维转了一圈，啧啧称奇，“……没反应？” 　　猎人的武器对吸血鬼当然有克制作用，他的锁链虽不像维尔的“神之辉光”那样，具有绝对克制黑暗生物的杀伤力，却也不会是现在这只是模样——就像是普通锁链一般。 　　“不是吸血鬼？” 　　萨查的语气疑惑，但却没有把人放下来的意思，他思索了一会儿，自顾自地喃喃道，“果然要送去教廷，他们对处理这些奇怪的东西很有一套……” 　　被称作“奇怪东西”的洛维：！！！ 　　虽然不知道哪里露了马脚，但是对方显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洛维也不再装模作样，一抹红色从眼底泛起，不多一会儿一双眼都变成了剔透的红，尖长的獠牙从唇边突出——已经完全成了血族的模样。 　　那锁链被他挣扎的动作带出不堪重负的哗啦声，萨查却丝毫不急—— 　　这链条虽然被他日常当做武器用，但这好歹是正正经经的封印用锁链——当年第一代协会长封印血族亲王用的。 　　——被锁住了还想挣脱，这只小吸血鬼还是嫩了点。 　　洛维也很快发现了这锁链的材质，多亏了他身体内的另一半血统。不然被这封印黑暗种族的“光之锁”缠住，这会儿他早就被迫陷入沉眠了。 　　洛维恶狠狠地盯着萨查，“你怎么知道的？！” 　　他自认没露出什么马脚。 　　萨查眯着眼笑了笑，表情十分真诚，语气也是，“我也是刚知道。” 　　这答案明显是在敷衍。 　　锁链发出一阵巨大的哗啦声，洛维差点扑上去。 　　萨查眨了眨眼，像是不明白他为什么是这反应，“我可从来不说假话。” 　　——这话当然是假的。 　　不过前一句却难得是真的，他确实是刚确认了这小鬼的身份。 　　至于那之前，为什么先动手？ 　　他可不像维尔，总愿意把人往好的地方想……便是察觉到问题，也更喜欢用温和的方法解决——比方说亲自把这小子送到圣耀。 　　他深信：没有什么比生死之间的反应更真实了。 　　至于万一猜错了？ 　　萨查的脸上笑容更加灿烂，以至于都显露出几分没心没肺的模样来。 　　……那又有什么关系，他早就想给这小鬼一个教训了。 　　* 　　洛维露着那尖尖的獠牙，一瞬不瞬的盯着眼前的青年，好像对方稍一松懈，他就会扑上去把这人撕成碎片。 　　萨查完全无视了这恶意满满的眼神，他甚至还凑得近了点，松了松握锁链的手，链条登时下放了一截，这下子萨查完全和这小鬼面对面了。 　　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声音也泛了凉，“说吧……接近维尔，到底想干什么？” 　　被这么一问，洛维反倒从那被算计的暴怒里冷静下来。 　　——总归要先找到人…… 　　他看着眼前这个猎人，突然无不恶意地笑了。 　　“你不知道？”少年如此问。 　　萨查怔了一下，对方的态度，让他十分不安。 　　“他可真是太好看了……不是吗？” 　　洛维盯着萨查的表情，脸上的笑一点点加深，“我啊——可是很喜欢他……” 　　血族表达喜欢的方式…… 　　萨查的心一下沉到谷底。 　　先前被忽视的画面一帧一帧都在脑海中复现出来——苍白的脸色、冰凉的体温、还有隐忍的神情……甚至之后，对他身上那细小的伤口出乎意料的关心…… 　　现在看来简直处处是破绽。 　　——为什么？为什么那天没有发现？！ 　　【……再会。】 　　就连临别时与以往一般无二的告别，这会儿都像是充斥着“再也不见”的苍凉含意。 　　锁链猛地收紧，被绑住的少年发出一声闷哼，精致的小脸上冷汗涔涔。 　　洛维心底也不全然确定自己这做法对不对，但脸上仍旧带着笑，“初拥之后，没有得到足够的贵族的血液……” 　　他并没有说完，而是意味深长的看着萨查。 　　猎人们对血族的了解，仅次于血族本身……这么简单的事，他们不会不知道。 　　洛维在赌，赌这个人不会放弃维尔特不管。 　　——即便他成了血族。 　　…… 　　………… 　　他赌赢了！ 　　被锁链拖着在林中疾驰，洛维知道了结果。 　　但他心底却一点达成所愿的喜悦都没有：就算变成了吸血鬼，也无所谓吗？ 　　真是情比金坚…… 　　洛维咬牙切齿。 　　* 　　另一边白穆的情况却算不得好。 　　剧情线主要是主角受的角度出发，维尔特在脱离主角受团队后做了什么并不明晰。 　　但按照他之后依旧活蹦乱跳，非但没有堕落成劣化种、还能够挑衅主角受的情况。维尔特一定遇到了主角攻。 　　所以他现在要做的是去找兰斯德…… 　　这并不困难，被初拥的吸血鬼和自己的“父亲”之间存在着一种奇妙的感应，起码白穆现在就能察觉到兰斯德的方向。只是那感觉有时候太过强烈，甚至让他生出些“对方就在自己身边”的错觉。 　　所以说……指望这种虚无缥缈的感觉，一点都不靠谱啊！ 　　还不如看系统给的定位呢。 　　白穆这么想着，打开系统地图。 　　？？？ 　　还就在旁边？！ 　　白穆看着近在咫尺的那个标示着主角攻的小点，有一点点懵逼…… 　　——主角攻跟着他干什么？关爱后代？ 　　但是当务之急…… 　　——他不能崩人设了！ 　　虽然维尔特后来进化成了恶毒男配，但是在这个时候，他还是一个正统的吸血鬼猎人。 　　甚至，对待吸血鬼的态度就是“他们该死”的那种激进主义。 　　这样一个猎人在得知自己即将变成劣化种之后会怎么样？当然在最后这段时间多杀几只吸血鬼，然后在失去理智之前……了结了自己。 　　本来好不容易脱离了主角受团队，能松口气旅游度假。结果在主角攻的盯视下，又变成了被迫加班。 　　白穆的心里简直是“卧了个大槽”！ 　　这么憋屈的心情下，他对付那些劣化种的动作越发狠厉。 　　白穆现在的身体其实并不再需要人类的食物，按照人设他又不可能主动喝血。 　　所幸系统消除了他的饥饿感，吸血鬼对睡眠的要求又和人类不太一样。 　　不饿不困，变成吸血鬼又极大的提高了他的体力……白穆现在简直是个不眠不休的屠杀劣化种的机器。 　　最后他的动作已然变成了机械性的挥剑。 　　察觉到这一点，白穆甚至在意识海里跟系统商量，要不要搞个智能AI代替他的动作得了。他也好缩回意识海里安安稳稳的打游戏。 　　当然，这个提议被无情的驳回。 　　…… 　　就算是血族，体力也是有极限的。 　　而且系统只是截断了饥饿感对脑的刺激，“维尔特”实际的身体状况却并没有改善。 　　在一次劣化种的利爪挥来时，白穆指挥着自己的身体躲避，动作却远远迟钝于思绪，眼见着是躲不开。 　　对此，白穆一点也不意外。 　　这么久了，不管是体力和思维，早就到了极限，他全凭那一口气吊着。 　　白穆打算硬扛这一下。 　　不过就是有点担心，一会儿出血了，大概会引来更多劣化种……他现在的情况，可扛不住一波围攻。 　　不过白穆的担心并没有成为现实，在那只爪子碰到他的前一瞬，那只劣化种便化作了飞灰。 　　沙尘飞扬间，一个穿着黑色长披风的人缓步走来。 　　如果说洛维是不知疾苦的小王子，这个“人”走来时，周围的一切都像是在替他让路。 　　无需多言，便让人明了：他是王，掌控着暗夜的君王…… 　　——这差辈儿了啊…… 　　白穆晕过去之前，脑子里不由冒出这么一个想法。 　　最后的最后，在意识完全消失之前，他对系统嚎了一句，“我这次要是过劳死了，你得给我加工资啊！！！” 第74章 血族vs血猎12 　　白穆并没有摔到地上。 　　兰斯德的手指动了一下, 白穆就以一个绝对不符合力学定律的姿态，保持着往前摔的姿势停在了半空中。 　　兰斯德再伸了下手，那具已经失去意识的身体就稳稳地跌落在他的怀里。 　　周围的环境扭曲了一瞬。 　　再重新恢复清晰时, 就已经从四下无人的旷野变成了室内——这是一幢装饰华丽的城堡。 　　因为主人的回归，整个城堡似乎都发出了欢欣的声音，但若细听, 这里分明静得没有一点动静。 　　人类天然向往光明温暖，但这城堡内的装饰却与此截然相反，猩红鲜血的颜色与黑暗交织, 每一处都透露着森寒的凉意。但这些摆设虽是阴森诡谲，却充满着另一种黑暗靡丽的美感。 　　它们甚至有一种奇异的魔力, 若是普通人进来看一眼，恐怕就要从此陷入疯狂、成为黑暗的忠实信徒。 　　兰斯德对此却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触——任谁在此居住了数千年之久，也不会再有什么感觉——他只是抱着怀中的人一步步前走去。 　　一位银发的管家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前面道路的侧边，以一种可以当做礼仪范本的姿态躬身行礼, “欢迎回来，大公。” 　　兰斯德点了一下头, 他语气淡淡道，“我的子嗣。” 　　是在介绍被他抱在怀中的青年。 　　“是。” 　　管家没有显露出丝毫惊讶——纵然这是大公在数千年的岁月里第一位子嗣。 　　他神色平淡：好像没有看见那位青年的狼狈姿态，也好像没有看见对方手里、就算昏迷中也紧握不放的圣光武器…… 　　他只是这么问了一句—— 　　“小少爷的房间，要安排在三楼吗？” 　　那是兰斯德私人领地。 　　毕竟是大公的第一位子嗣, 看样子也很得大公的喜欢, 他猜大公应该愿意把他安排在那里。 　　“……不，不必。” 　　兰斯德的步子顿了一下，“他，和我住一起。” 　　这次就算淡然如老管家，也不由露出一瞬的失态。 　　* 　　那边萨查和洛维的找人之旅却不怎么顺利。 　　原本依照维尔特那出色的外貌, 只要路过城镇，镇子上的人不可能对他没有印象。 　　但白穆这次却是故意避着人走的…… 　　倒不是为了“避免被追踪”的原因，他也没想到会有人闲着没事儿追他，他就是单纯害怕发生什么惨案。 　　——虽然被系统屏蔽了饥饿感，但是白穆对那段时间饿得抓心挠肺的情况还是深有阴影，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发作，把人生啃了。因此，走的都是无人涉足的小路。 　　没人看见过白穆，打探消息这一方式就被堵死了。 　　最后还是萨查妥协，暂时松开了对洛维的束缚，由他带路。 　　只是等他们赶到，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 　　三日后，同样是那片旷野。 　　洛维眉头皱得死紧：“气味儿在这里断了。” 　　萨查并没有怀疑这小子故意带错路，沿路战斗留下的痕迹确实是维尔的剑痕。 　　这么密集的战斗和那么远的距离…… 　　他撑不住的。 　　那痕迹断在这里，极有可能……是他在最后那一场战斗中，和对手同归于尽…… 　　然后，化作一抔尘土、消散。 　　但是…… 　　心底有个声音却不停的叫嚣——“他活着”、“他一定还活着！” 　　剑！他的佩剑！！！ 　　“神之辉光”是专门克制黑暗生物的武器，就算维尔真的不幸……它也绝不会一起消散！ 　　维尔一定还活着！！ 　　像是抓住了最后的稻草，萨查完全无视了一柄装饰华丽的佩剑，孤零零地掷在荒野之上，被人捡走的可能。 　　或许……不是没想到，只是……不敢去想。 　　他立刻转头看向洛维，金色的锁链交织成网，完全封住了对方的去路，不只是物理层面的封锁，连这片空间都被锁定了。 　　——不能让他跑了。 　　但……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在封锁完成的前一刻，那少年的身影化作无数黑色的蝙蝠，从链网的孔隙中四散飞出。 　　虽然逃脱，但是洛维的神情却不怎么好。 　　——维尔特的气味儿确实断在这里。 　　但他却并不是完全没有线索…… 　　兰、斯、德！ 　　过去了太久，那两人的气息都淡了许多，但也同时混杂融合在一起，这让洛维由衷生出一种自己的东西被人染指的愤怒。 　　* 　　洛维满腔怒火地冲到兰斯德的城堡，却被一道结界阻拦在外。 　　城堡的管家缓步而出，对大白天里造访的洛维不感意外，他一丝不苟地躬身行礼，“洛维少爷，日安。” 　　又歉然道：“大公正在照料新生的子嗣，不方便接待客人……这段时间过去，大公会在城堡内召开宴会，以表歉意。” 　　“也向众人介绍，他的继承人。” 　　这理所当然陈述简直能把人气得发疯，洛维的能力险些暴走，但在城堡的结界下却分毫波澜没有激起。 　　洛维第一次如此明确地知道自己的弱小。 　　在动辄数千年岁月的血族之中，还不足百岁的他，实在太弱了…… 　　他深深的看了那城堡一眼，终究转身离去。 　　他离开后，老管家身形晃了晃，差点跌倒。 　　但老管家很快就稳住了身形，做出了恭谨的姿态。 　　他躬着身，对着前方尚未凝实的人影道，“大公，请恕我直言，您这样做，并不妥当。” 　　为了一个人类转化成的血族，得罪了“预言之子”——预言中决定血族和人类未来的孩子。 　　兰斯德只是笑了笑，“只是在天平上……再加一份砝码而已。” 　　——要是预言之子“爱”上人类，那可真是太不妙了。 　　爱？ 　　他咀嚼了一下这个词，想到因为“爱人”死亡而选择陷入永久沉眠的上代奈特公爵，兰斯德露出一点类似嘲讽的微笑。 　　“爱上人类”这一点，可真是他们家的家族遗传。 　　那……这个混血的孩子，会像他的父亲一样吗？ 　　兰斯德唇角的笑容依旧温和，但那酒红的眸子却像是压抑掩藏着什么。 　　——掌控血族千年之久的暗夜君王，怎甘心因为一个预言，就把整个族群的命运交给一个态度暧昧的幼崽。 　　* 　　三年后…… 　　三年时光，对于不老不死、生命以千年计的血族来说，几乎等同于弹指一瞬；即便是对于“寿命短暂”的人类，这亦不是一段多久远的时间。 　　但这三年的变化却让人猝不及防——人类和血族已经缔结数百年的和平协定，在这短短的三年内，就变得名存实亡。那百年前的黑暗时光，似乎唤起了人们潜藏在灵魂的恐惧，让他们每个落下的黑夜陷入惶恐。 　　不过终究与过去不同。 　　新任的猎人协会会长萨查艾萨克将协会内的资深猎人全部派出、驻守各大主城，与各地的教廷分部一起，共同抵抗血族。 　　时隔数百年之久，这两个组织重新携手合作，除了最初的措手不及后，人类的伤亡也终于稳定下来。 　　而教廷的“双子星”，于一年前杀死一位血族伯爵的功绩，更是像给人类带来了希望…… 　　所谓教廷“双子星”，是圣子布洛特·塞瑞，和他的继承人，一个名叫“洛维”的少年。 　　“哈？” 　　宝石点缀的马车上，一位衣着华丽的少年听了仆从的讲述，那有些野性的眉毛往上一挑，露出点不屑的嗤笑。 　　——携手合作的“双子”？！ 　　真是笑掉人的大牙。 　　这代的圣子布洛特·塞瑞正值壮年，怎么也不到选继承人的时候。更何况这两人的年纪差不了几岁，继承个鬼啊？！ 　　外敌当前，教廷里面的分裂还生怕人看不出来！ 　　仆人看他这态度小心翼翼地请示，是否改而去猎人协会？ 　　少年怔愣了一下，神色倏冷。 　　——猎人协会？！ 　　他手搭在腰间的佩剑上，摩挲了两下。 　　——若是有同维尔特相熟的人，必然要惊呼，这柄佩剑和他的“神之辉光”当真像极，就连上面的力量波动也有几分相似。 　　“神之辉光”的仿品并不少，毕竟它的主人曾经那般出色，协会学校里的孩子们也一度把剑作为武器首选——有需求自然就有市场……协会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外表相似并不难，能做到力量波动都如此相像的，恐怕就连猎人协会里都找不出来第二柄来——毕竟能容纳圣光的材料可遇而不可求、价钱也对的上它的稀有度。 　　少年抓着剑柄，原本桀骜的眉眼露出些冷厉的神色。 　　两个最出色的猎人，在协会长换届的前一年，其中一位却突然无故失踪。 　　——从小在那种复杂的环境下长大，见惯了这种事情的少年，神情冷得几乎结冰。 　　那样磊落光明的一个人，最后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萨查·艾萨克！ 　　少年咬牙在心底默念这个名字，最后阴沉沉地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不！” 　　* 　　仆人不敢在这时候触这位小殿下的霉头，连忙按照早就选定的路线，驾着马车缓缓向前驶着。前方城池轮廓渐渐明显起来，但是仆人却勒住了马缰。 　　少年也察觉到突如其来的停顿，从车内探出身来看，也很快意识到不对。 　　星辉城作为重要主城之一，此时可入城的必经之路上，却是一个人都没有。 　　这会儿尚是白天，但天色阴沉沉的、不见阳光，干冷的风吹过，带起一路飞扬的尘土，阴冷又萧瑟。 　　莱哲握紧了腰间的佩剑，深吸了几口气，冰凉的空气滑过喉管，里面像是夹杂着冰针，甚至带起了一阵血腥味。 　　那仆从声音发紧地请示，“殿下……” 　　莱哲盯着那空荡荡的道路看了一阵，最终咬牙，“绕路！” 　　这两个字出口，空气中那凝滞的气氛总算松缓了许多。 　　只是就在那仆从准备驾着马车离开的时候，路边突然传来一阵细弱的求救声。 　　是一个大概六七岁的女孩，身上的宫廷式样的小裙子虽然脏污破损，但也能看出原本的精致。 　　这是为出身良好的贵族小小姐——纵使这会儿她毫无形象、满脸泪痕的往这跑。 　　仆从远远地辨认了一阵，但距离太远，他也没从那女孩身上找到什么可以辨认身份的家徽图样。 　　这情形下，突然出现一个小女孩本就怪异，那仆从请示问向莱哲，“殿下？” 　　莱哲皱了皱眉，倒也叫停了马车。 　　——他所受的教育让他无法把一位落难的小淑女置之不理。 　　只是之后的骤变却让这马车上的两人神色绷紧。 　　只见那小女孩后面凭空出现了一位面容姣好的女人，她肤色苍白、红唇艳丽……只是唇边的獠牙却昭示了她非人的身份。 　　她语气娇柔，全然无视了旁边马车上的莱哲等人，只是冲着那小女孩“咯咯”笑道：“小妹妹真是藏得紧……来，快到姐姐这来，姐姐带你找爸爸妈妈……” 　　女人说着，伸手往前，尖锐的指甲是鲜血般的红。 　　眼见着拿指甲就要碰到小女孩的脸，莱哲手紧抓着佩剑，猛地起身。 　　只是，还没等他冲上前去，那边的情形便陡然变化。 　　莱哲的眼睛并不能确切地捕捉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看见一道银亮的光芒闪过，等再看时，沙尘扬起，那女性血族早就没了踪影。 　　小女孩因为方才的躲避狼狈摔倒，被一个突然出现的男人温柔抱起。 　　上空，一直浓重的乌云被拨开一隙，一道金色的阳光洒下，正好照在那人身上。 　　——宛若神迹。 第75章 血族vs血猎13 　　那人只站在那里, 就莫名让人移不开视线。 　　兜帽的帽檐压得低低的，直到他抱着小女孩走近，莱哲也只能看见一道线条利落的下颌。 　　赶车的仆从注意到那被抱来的小女孩衣袖上的家徽, 惊呼，“文森特家？” 　　紧紧抓着那青年的小女孩听见熟悉的名字，终于从青年怀中抬起头来——那少见的紫色的眼眸也却是确证了她的身份, 的确是文森特家的小小姐。 　　那青年顿了顿，视线落在这对主仆身上。 　　那似有若无的熟悉感让莱哲晃神了一下，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莱哲·埃尔维斯……” 　　连名带姓的自报家门，莱哲一时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思。 　　隐约觉得, 幼年时那耿耿于怀的遗憾似乎得到了圆满。 　　不过这举动却让仆从误会了他的意思——殿下一路都非常低调，现在却突然言明自己的姓氏——他连忙顺着主人的话说下去，解释起埃尔维斯和文森特家族的世代友谊，并提出希望将这孩子带回去。 　　倒也说不上“世代友谊”那么夸张, 不过文森特家族一向人丁寥落，不管这位小小姐到底是怎么走失在外的, 能把这孩子送回家中，确实是一个极大的人情。 　　这让莱哲轻皱了一下眉——他并非这个意思……但总不可能放任文森特家族的小姐流落在外，他终究默认了仆从的话。 　　果然，那青年顿了下, 视线在马车角落隐蔽处的家徽上落了一瞬, 又低头问了怀中的女孩一句什么。 　　青年声音压得很低，莱哲并没有听清楚他的问话，只模模糊糊捕捉到几个词汇。但是也能猜到，应当是在问那孩子认不认识他们两人。 　　小女孩抬起头来，飞快的看了两人一眼, 又在莱哲身上顿了顿，仰头小声地说了句什么。 　　——确实是认识的。 　　虽然因为圈子不同、又有年龄差，两人并没有什么交流。但是王城的贵族们闲暇时分娱乐也就是举办宴会了，那么多的宴会，总能见上一两面的。莱哲又一向是圈子里的中心人物，容易记得很。 　　青年把女孩儿递了过去。 　　仆从想要伸手去接，却被莱哲抢了先。 　　被打断的仆人诧异的看着自家殿下，但却不好就此问什么。 　　那边，手指碰触，莱哲被冰得一个瑟缩。 　　——好凉。 　　这想法只转过一瞬，很快就被别的思绪占据了脑海。 　　小女孩像是舍不得松手，仍旧往前勾的手指从青年的兜帽下带出一小段金色的长发。 　　莱哲瞳孔骤缩—— 　　这样漂亮、好像闪烁着光泽的金发，莱哲的记忆里只见过一次。 　　黑夜中，尚且年幼的他一群怪物追赶。 　　一路狂奔之下，呼吸都充斥着血腥气，可是下一个转角，却是没有通路的死巷子。 　　他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 　　………… 　　那天的记忆实在太过可怕，莱哲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只是那抹金色的影子，却深深印在他的心底。 　　——不会有比这再好看的颜色了！ 　　…… 　　莱哲早就忘了刚才那一瞬间的冰冷，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冲动狂喜，连忙张口欲言。 　　可是再抬头，眼前哪还有青年的影子？ 　　* 　　周围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人来人往的喧闹，方才空荡荡的死寂好像只幻觉。 　　——原来刚才那只吸血鬼的天赋是类似“领域”一类的技能。 　　他们误入其中，竟差点也成了对方的猎物。 　　仆从松了口气，一脸劫后余生的庆幸。 　　正想对着殿下感慨两句，转头却见莱哲脸上的神色在狂喜、后悔和愤怒之间来回切换，表情颇为狰狞，吓得仆从差点惊叫出声：他家殿下这是不是中邪了？！ 　　而被仆从动作惊醒，莱昂骤然收了那些乱七八糟的神情，转而一脸熊熊斗志，“走！去猎人协会！！” 　　仆从：？？？ 　　刚才不还说不去吗？！ 　　怎么了？突然发生了什么？ 　　莱哲却完全没有的给他答疑解惑的意思，虽然努力让神情平静下来，但是唇角还是忍不住疯狂上扬。 　　——我的英雄，他回来了！！ 　　#我家爱豆果然还活着# 　　#爱豆的东西被抢了怎么办！？# 　　#去拿回来啊！！# 　　一边的文森特小小姐悄悄往后缩了几步，犹豫着要不要跳下马车。 　　——这肯定是个假的埃尔维斯伯爵！！！ 　　* 　　白穆还不知道，他都裹得这么严严实实了，单靠一小截头发，马甲就被扒得一干二净。 　　甚至还有小迷弟摩拳擦掌，准备让猎人协会改跟他姓“沃德”。 　　不、现在应该叫“兰斯德”。 　　……和主角攻用同一个姓氏，果然太奇怪了。 　　总之，让一个吸血鬼去当猎人协会会长？！ 　　——多新鲜！ 　　白穆出现在这儿也是意外，按照剧情，他这会儿应该安安稳稳在主角攻身边当他的小迷弟。 　　然而主角攻既然是主角攻，他的爱慕者当然无数。 　　自从一年以前白穆从沉睡中醒过来后，就完全变成了吸血鬼。紧接着又被主角攻大办宴会，隆重介绍给了整个血族世界。 　　那之后……白穆就开始了自己水深火热的“黑红”生活。 　　唯粉的态度—— 　　“你这个垃圾，怎么配得上我们大公”、“大公慷慨赐予你血液，你可不要肖想太多”…… 　　CP粉的态度—— 　　“大公可是有婚约者的”、“奈特大人出身高贵、天赋卓绝，是你怎么也赶不上的”、“好好认清自己的地位”…… 　　甚至还有种族主义者—— 　　“低贱的人类”…… 　　白穆对此适应良好，毕竟曾经当过全网黑的黑红偶像，网络上的谩骂比这难听多了，还有泼硫酸、寄刀片、送蟑螂死耗子的…… 　　——当然白穆脱离世界之前，也顺便整理了证据，提交警局。 　　#日行一善# #不用感谢# 　　和那些直白的恶意比起来，上面有兰斯德大公这一座大山压着，这些血族顶多拐弯抹角的挤兑一下他——要是阅读量不够、知识面不广，甚至听不出他们话里的讽意。 　　白穆（摇头）：这群黑暗生物，战斗力不行啊。 　　* 　　拜这群吸血鬼所赐，白穆还是收集了一点信息的。 　　他比较在意的…… 　　除了这群吸血鬼对人类的态度之外，就数“兰斯德已经有婚约者”这件事了。 　　按道理说，这位“未婚妻”应该戏份不少。 　　比较正常的发展是，这个未婚妻是重量级反派配角，挑衅主角受不成反被主角攻打脸；稍微少见一点的发展，这也该是一个神助攻，为主角攻受的爱□□业添砖加瓦、再加上打掩护；再更少见的，也该是临时出现的炮灰…… 　　总之，这个“未婚妻”绝对不可能一点剧情都没有。 　　白穆觉得系统给他的剧情线有点问题。 　　系统信誓旦旦地拍胸脯保证“不可能”，但是还是在白穆的坚持下进行了一次封闭式的彻底的自查。 　　一天后，它哭唧唧地跑回来，“宿主，我脏了！” 　　白穆：“……” 　　他家好端端的一个统，到底是被谁带坏的！ 　　这些小事确实可以暂时搁置，但是系统确实查出了问题，进入世界的时候它的信号被劫持，剧情信息丢失了一部分。 　　——剧情丢失倒不是什么大事，不用熟悉的老员工，就算是白穆这种临时工，执行任务的次数多了，对大多数剧情也是心里有数。就是信号被劫持这一点，白穆还是第一次听说。 　　系统一边哭唧唧，一边表示它已经上报主系统了。 　　但是上次那“做好备案、放弃世界”的从心（怂）操作，让白穆对主系统的作用深表怀疑。 　　…… 　　虽然这个“未婚妻”在血族里的存在感很高，但是也仅限于在“她”的拥趸者嘴里。 　　事实上，白穆在城堡呆了两年多，愣是一面都没有见着。 　　这么生疏的关系，白穆猜测这大概是少见中的少见，这未婚妻的作用只是在主角受出现之前，先把这个坑填上，等剧情发展到一定程度，再给让出来——也是相当工具人了。 　　同为工具人的白穆，甚至生出点惺惺相惜的感觉。 　　白穆这次之所以离开那座城堡，和这个未婚妻还是有一点点关系。 　　一个比较激进的cp粉，终于忍不了两个正主整天不见面，反倒是一个炮灰一直在眼前晃，他向白穆提出了“挑战”。说是“挑战”，但是一上手就是奔着要命来的，还是同归于尽的那一类型。 　　熟悉的冰冻能力，外加那张有点面熟的脸，白穆瞬间明白了过来——原来这不只是个CP粉，还是有仇啊。 　　虽然已经转型成恶毒男配，但是在作用没有发挥完之前，就算是恶毒男配也是不会轻易苟带的。 　　这“挑战”的结果，白穆险胜一筹，苟住了一条小命。但毕竟伯爵级别的血族，打着同归于尽的念头的时候，恐怕连兰斯德都不敢托大。 　　白穆还是被对方临死反扑的自爆给伤得不轻，对方像是生怕他再被救回去，甚至事先在战斗的地方设下了传送阵。 　　他一自爆完，传送阵瞬间启动，白穆眼都没来得及眨，就被传送到一片荒郊野岭。 　　——白穆甚至觉得这哥们还不够狠。 　　要是再筹备周全点，直接把他传送到教廷里，那他现在就已经是一抔土了，收尸都不用。 　　难得点亮“幸运”这个技能点的白穆被传送到的地方尚算安稳，靠着变成吸血鬼以后逆天的体质条件，躺尸了几天，成功地恢复了行动力。 　　白穆本来打算回主角攻的地盘的，毕竟他现在还是个“迷弟”人设。 　　只不过他走了没几天，却发现情况有点不对。 　　按照当年初代圣子、协会长同血族缔结的协定，高等血族是不能踏足人类的聚居地的，猎人协会这些年，对付的也多是劣化种。但是这次白穆在外面走了还没几天，就遇见了好几拨吸血鬼袭击人类城镇——有组织有纪律，一看就不是没脑子的劣化种。 　　白穆：“……” 　　这次主角受“离家出走”，闹出这么大动静吗？ 　　吐槽归吐槽，白穆却也知道，当年所谓的“和平协定”本来就是初代的圣子和协会长仗着武力，按头让血族签下去的。几百年过去，那协定的约束效力早就不如当年，而被迫偏居一隅这许多年的血族们，恐怕快要憋疯了。 　　接下来他们要干得是什么，那真是很明显了。 　　——报、复…… 　　白穆沉思半天，觉得…… 　　他一个无足轻重的恶毒男配，暂时掉线几天，似乎……也影响不大。 　　——反正主角攻那边的爱慕者那么多，少他一个，应该也不要紧吧？！ 第76章 血族vs血猎14 　　白穆没费多大力气就说服自己暂时先不回血族城堡, 反正只要主角受不出现，剧情线里，他这个恶毒男配的存在感基本等同于无, 出不出现的，也没什么所谓。 　　于是，白穆接下来几天的生活可以简单概括为：杀吸血鬼、杀吸血鬼、休息, 杀吸血鬼、杀吸血鬼、休息…… 　　银刃的剑光又一次落下，对手化作飞尘消散，白穆也拄着剑踉跄了一下。 　　他按着突然头晕的脑袋, 有点紧张的问系统：“我是不是中了什么诅咒？” 　　维尔特的精神抗性实在太低，精神类技能对他简直一用一个准儿。 　　系统扫描了一下白穆的身体, 顿了一下，解释，“你饿了。” 　　白穆当即就想反驳“胡说八道”。 　　他的饥饿感屏蔽是按照开启次数来计算扣除积分的，白穆可不想花个五千点再开一次, 所以从打开了就一直没关上。都这样了，怎么可能会饿？ 　　系统卡机了一下, 更确切地补充了一句：“你低血糖了。” 　　白穆：…… 　　低血糖的吸血鬼？ 　　……真是活久见。 　　白穆思考了一下，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他从出来之后就没再喝血…… 　　没了饥饿感的驱使，他完全忘了这一茬。 　　而且重伤状态下的血族，又是最需要鲜血补充的时候——能挺到现在才头晕, 他还是挺牛逼的。 　　白穆甚至猜测这会儿自己要撤下系统的屏蔽, 恐怕要重温三年前恨不得把人生啃了的惨剧。 　　他扶了扶旁边干枯的树干，开始思索自己怎么合理合法地搞到口粮？ 　　要不冒充医生？ 　　——这个世界医疗落后到还维持着坑人的“放血疗法”，让他动手起码不会出人命，毕竟也是曾经有过医师资格证的人……虽然这是一个有吸血鬼有教廷的魔法世界，但是人类的基本构造还是一致的, 普通的感冒发烧他也能看一看…… 　　白穆正思索着自己的饮食问题，脑海里的预警的那根弦却突然绷紧，疯狂叫嚣着危险。 　　白穆毫不犹豫、旋身往侧边一躲！ 　　几乎是他刚刚离开，原本他所在的位置，一杆银白的枪.身深深没入树干。 　　这突然剧烈地动作让白穆脑中一阵一阵地晕眩，但与此同时，他背后已经渗出一层冷汗。 　　——这杆枪是怎么捅死吸血鬼的，单只白穆目睹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布洛特。 　　白穆默念这个名字，赶紧把兜帽拉上。 　　虽然按照剧情，他早晚都得和小伙伴们对上，但是如果有可能的话，他还是想尽量晚一点。 　　——毕竟相处了这么久，大家也都有感情了，让小伙伴痛下杀手，他也觉得太为难…… 　　……人、了…… 　　枪头的锋芒直取脖颈，白穆险之又险地侧身躲过。 　　——这会儿功夫，布洛特已经拿回了圣.枪，毫不犹豫的来了个直刺。 　　白穆：…… 　　好吧，小伙伴似乎不觉得为难的样子。 　　毕竟认识了这么多年，两人不管是互相切磋、还是并肩作战，次数都不少，白穆对布洛特的打法还是非常熟悉的。 　　他方才意识还在晕眩中，身体已经有了本能反应，几乎在那枪被布洛特拿住的同一时间，就往侧边去避，险之又险地躲过了这直捅心脏的一下子。 　　甚至下意识的就要拔剑…… 　　他腰侧，那原本装饰华丽的佩剑，这会儿不管是剑身还是剑柄，都被黑色布条裹得严严实实，全然看不出以前的模样。但是那剑出鞘的一瞬间，露出的一丝银亮，好像暗夜中的一抹辉光，照亮前路。 　　虽然白穆很快就反应过来，把剑压了回去，但正如白穆对圣.枪的熟悉，布洛特对他的佩剑也绝不陌生。 　　布洛特的瞳孔骤然扩散一瞬，原本向前的攻击陡然顿住。 　　他脑中的思绪在混乱之极，接下来的进攻早就不成章法，像是全是本能在驱使。 　　白穆本来也不想跟小伙伴打架，又不是他的杀青戏份，打伤了谁都怪不值当的。 　　他趁着布洛特出神的机会，连忙虚晃几招，占据优势之后…… 　　——转身就跑！！ 　　这狼狈败逃的姿态，系统都替他觉得丢人。 　　但白穆可一点都不觉得，比起面子来当然里子更重要。 　　更别说他这会儿脑子晕乎乎的，侥幸占了上风也就是因为借着布洛特精神恍惚的空隙，等一会儿布洛特反应过来，他要是真的打不过被扒了马甲…… 　　谁知道小伙伴会大义灭亲，大义灭亲，还是大义灭亲啊？！ 　　这会儿不跑，一会儿可就跑不了了！ 　　* 　　刚才那一瞬的熟悉感，已经让布洛特心生怀疑，现在对方又在明显占上风的状态逃走，布洛特心里的怀疑更甚。 　　某个猜测在心底逐渐发酵，心脏的跳动不由自主地一下重过一下。 　　——是他……吗？！ 　　他还活着！！ 　　他几乎立刻就追了上去。 　　* 　　这场黑夜里的追逐，一直持续到黎明将至。 　　白穆跑得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他简直要委屈死了。 　　——他都这么弱小无助还可怜了，为什么就不能放过他呢？！ 　　白穆看着天边的那隐隐的亮光，神情略微焦躁—— 　　他还不到主角攻那种完全无视阳光伤害的等级。 　　真等太阳出来，他现在本来就不满的状态估计又要被削一般，他刚才都没法甩脱，一会儿更是完球。 　　白穆一咬牙，终于还是捏碎了随身携带的那块传送水晶。 　　——他深深觉得，这个世界的世界意识都在逼他赶紧回血族城堡，去乖乖地给主角攻当备用血袋。 　　他在外面浪几天容易吗？！ 　　…… 　　白穆捏碎水晶的动作足够快，等布洛特发现的时候，那方的空间已经开始扭曲，一种巨大的恐惧袭上心头，布洛特想都没想，直接把手中的圣.枪掷了出去。 　　作为教廷圣子历代相传的武器，圣枪上叠加的阵法恐怕连圣子本人都说不太清，“固定空间”只是它的基本技能。 　　白穆内心一阵卧槽！ 　　传送到一半强行打断，布洛特这是打算拼概率吗？！ 　　要么圣.枪固定了空间把他留下，要么他和枪一块被传走。 　　就为了一只“素未谋面”的吸血鬼，连教廷圣物都不要了？！ 　　——这得是多大仇啊？！ 　　白穆可不敢和布洛特拼运气。 　　——虽然同为男配，追随者和恶毒反派还是不一样的。再说他这个外来者，和亲生孩子比起来，世界意识绝不吝啬于给他添堵。 　　白穆几乎立刻出了传送范围，几个跳跃消失在了原地。 　　布洛特还要继续去追，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拦住。 　　他抬头看去，一个黑发红眸的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初升的朝阳让他不快地皱紧了眉，但也仅此而已…… 　　不惧怕阳光的血族…… 　　布洛特的右手空握了一下，才意识到圣.枪和他的联系被那一道结界切断。 　　布洛特呼出的气都带了一丝凉：伯爵？不……还要更……更高…… 　　与布洛特警惕的姿态全然不同，对方只是随意的睨了他一眼，像是看见了什么并不感兴趣的东西，转身就离开了。 　　而他离开的方向…… 　　布洛特瞳孔骤缩，抬脚就要往前追，却被那道结界牢牢挡住。 　　* 　　白穆其实没走远。 　　他才刚刚离开，就察觉到兰斯德的到来。 　　留布洛特一个人面对主角攻？他还没那么丧心病狂。 　　所幸兰斯德对布洛特似乎没什么兴趣。 　　——对着那双浓稠得好像鲜血流淌一样的眼眸，白穆这么想着。 　　等他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趴在兰斯德的肩膀上，獠牙还咬在对方的脖子上。 　　白穆：？？？ 　　他有一瞬间真的以为自己是饿急了扑上去的。 　　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他连饿的感觉都没有，有什么要扑上去的？！ 　　又想起来主角攻那“精神控制”的能力…… 　　白穆：艹的！这混蛋是想碰瓷吧？！ 　　主角攻的血不是谁都能喝的，白穆本来就是虚弱状态，这下子一口气补了这么多……要是修仙或者武侠背景世界的说法，他大概都要爆体而亡了。 　　但是吸血鬼的体质足够强，白穆只是陷入了沉睡。 　　意识消失前，模模糊糊听见的主角攻似乎说了什么—— 　　“弗瑞德”、“消失”…… 　　不过那时候，白穆的意识已经十分昏沉，并没有听清楚那完整的一句话，脑子里下意识的想：“弗瑞德”是谁？ 　　* 　　老管家对大公出去一趟，抱回来的而明显是重伤垂危、被迫陷入昏睡状态的子嗣丝毫不觉奇怪。 　　不管是大公的举动，还是白穆的状态，他都像是早有预料。 　　——因为饥饿感被屏蔽，白穆对于喝血这件事其实很不上心。 　　而且要应付主角攻的那群追随爱慕者的随时挑衅，白穆在这边的生活其实相当忙碌，忙着忙着就忘了吃饭…… 　　但是这举动，在别的血族眼里全然不是这回事情。 　　——拒绝饮血、又随身携带圣光武器…… 　　作为一个猎人转化成的吸血鬼，白穆的阵营立场简直鲜明得不能再鲜明。 　　在这群脑残粉眼里：大公的慷慨赐予的永生，却被如此践踏……仇恨值简直分分钟max。 　　再加上兰斯德对他表现出超乎常理的宠爱…… 　　不管是血族的哪个派系，都已经把他视作一个非常危险的不安定因素。 　　——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冒着大公震怒的危险，设计计划将这个猎人杀死。 　　可惜计划只成功了一半。 　　大公确实震怒……弗瑞德那一整支家族的姓名都被从血族中抹了去，但那个猎人却仍旧活着。 　　* 　　银发管家注视着兰斯德大公亲自将人抱进卧房。 　　兰斯德将人放下，转头看向管家。 　　他唇边依旧噙着一丝笑。可老管家却非常清楚地察觉到那怒意，他并没有希冀自己的所作所为可以被瞒过去，也并没有辩白，只是深深鞠躬。 　　兰斯德带着笑开口，声音却压得极沉，“我厌恶背叛。” 　　事情的经过似乎十分简单，芬恩·弗瑞德因为兄弟曾经死于身为猎人的白穆手中而心生怨恨，在挑战过程中，意图杀死白穆。 　　——若是临时发起的挑战无法制止，那提前在城堡里设下的传送阵…… 　　兰斯德可不相信，这能瞒得过他的管家。 　　老管家默认了自己的隐瞒，他的头又低了低，那无形的压迫下，他唇边的鲜血溢出。 　　但老管家行礼的姿态却仍旧无丝毫可挑剔之处，他视线往床上偏了一瞬，依旧用他那平铺直述的语气，“您将这个猎人留在身边，实在是太过危险。” 　　纵然身体已经完全变成了吸血鬼，但所有见过他的血族对他的称呼，依旧是—— 　　——猎人。 　　他和血族，从来都不是同类。 　　作者有话要说： 　　# 　　白穆：？？？ 　　老子可委屈了。 　　——难道我舔的姿势还不够标准？！ 第77章 血族vs血猎15 　　“不要做多余的事。” 　　兰斯德最后这么警告道。 　　…… 　　等管家躬身离开后, 兰斯德垂眸注视着床上的那人。 　　——金发散乱地铺在脑后，没有睁开眼时的那双红眸，他好像依旧站在耀目的阳光之下, 同黑暗世界没有半点联系。 　　而事实上，他却早已经在漩涡的边缘，摇摇欲坠、挣扎着维持着最后的理智…… 　　明明已经全然变为另一个种族, 便是重新回到人类世界，也不会再被曾经的同类接纳。 　　为什么……还要如此坚持呢？ 　　弱小、短暂又愚蠢…… 　　那种种族又有什么可以留恋的地方？ 　　兰斯德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伸出一根手指, 落在白穆的额头上。 　　一抹光芒闪过，他缓缓收手, 眼中的红色有一瞬的深沉。 　　——既然这样……那我来帮你吧。 　　我的……孩子…… 　　* 　　白穆这一觉睡得没有上次那么久，等他醒过来的时候才只过了三天。 　　他脑子有点空，像是房间刚进行过大扫除的那种感觉。 　　白穆睁开眼，盯着屋顶上那华丽繁复、不知是壁画还是阵法的东西看了三秒, 问系统：“什么情况？又换世界了？” 　　还没等到系统回答，那扇一看就很有重量的门从外往里自己打了开。 　　白穆迅速做出了判断——这是个魔法世界。 　　他正这么想着, 一个黑发红眸的男人缓步走了进来。 　　这脸！这腰！这腿！！更重要的是，这王霸之气！！！ 　　都不用系统提醒，白穆瞬间做出了判断。 　　——主角攻啊，这是！ 　　白穆现在脑子一片空白,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系统传输剧情线延时, 但是作为一个资深炮灰和一个不那么新手的配角，白穆立刻做出了反应。 　　他根据身体残留的一点感觉，顺势做出了一脸依恋的表情。 　　——主角攻的舔狗嘛，这活他熟。 　　果然，那个男人脚步顿了一下, 并没有出现什么惊愕的表情——当然白穆也想不出这张充满“王霸之气”的脸上，到底怎么做出惊讶来。 　　白穆以为这事儿就这么完了，结果主角攻竟然还走到他跟前，顺势关怀了几句。 　　系统装死，白穆现在一点情报来源都没有，只能硬着头皮强行应付，心里不断猜测着这个壳子的身份——这待遇……一点都不替身。 　　白穆心力憔悴，但也总算应付完了这个怎么看都不太正常的主角攻。开始疯狂戳系统，“怎么回事儿？怎么回事儿？！” 　　这次明显是半路出家就不说了，连剧情都没了！ 　　“看见哥刚才那临场发挥了没有？要是差一点，这条小命就交代了……开局就崩，新手场也不带这样的！” 　　主角攻离开，系统总算怂怂开口，“我不敢……” 　　他把主角攻怎么封印宿主记忆，又连带着它资料库里本来就不全的剧情线又丢失了一部分的悲惨遭遇说给白穆听。 　　又骄傲挺胸，“要不是我放弃资料放弃得快，他现在就发现不对了。” 　　白穆：“……” 　　这怂还怂出理由来了。 　　他无语了一阵，总算抓住重点，“所以说，我现在失忆了？” 　　作为时空局的员工，他竟然被本地土著搞到失忆，这也是没谁了。 　　系统察觉到宿主的低落情绪，连忙安慰，“宿主别妄自菲薄，有句话叫‘强龙不压地头蛇’。对方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就算局里的大佬过来，在这个世界内部也要给他让路……这是正常现象。” 　　白穆：“……谢了，但是……” 　　被系统安慰，他确实很感动，但是现在该做的，不应该是—— 　　“剧情呢？” 　　系统扭扭捏捏把剩余的剧情线传给他，白穆总算知道这只统为什么一直在顾左右而言他了…… 　　这能叫剧情？！ 　　任务1：因嫉妒刺杀主角受，不成，反被重伤。 　　任务2：因憎恶刺杀主角受，不成，反被重伤。 　　任务3：因痛恨刺杀主角受，不成，被反杀。 　　白穆：？？？ 　　人设呢？事件呢？要维护的重大节点呢？！！ 　　这三句话……临时现编出来的吧？！！！ 　　……虽然这三个精简的任务要求相当令人无语，但是核心思想还是明确的，锲而不舍的找主角受麻烦，最后被反杀。 　　白穆：摔！！他哪次任务不是这个核心思想？！ 　　白穆：“剧情线这么重要的东西，你竟然没有备份？！” 　　系统委屈巴巴，“这次的剧情信号传输过程中被劫持过，我怕出事的，就把它剥离出主程序范围，准备独立出去，刚才剥完，还、还没来得及备……” 　　白穆：……这事儿，怎么就赶得那么寸？！ 　　* 　　系统指望不上，白穆只能摸索着临场发挥。 　　好在他的失忆是主角攻造成的，城堡里的血族血仆心里都有数，就算白穆表现出什么和以前不同的地方，也不会立刻被质疑。 　　而且记忆虽然被封印了，身体里也多多少少留了一些以前的行为习惯，白穆也不至于两眼一摸瞎。 　　总的来说，这段日子，他在城堡里适应的不错。 　　除了……他根本都见不着主角受。 　　拉开系统地图，看着那遥远的绿点，白穆倒是确定了现在的状况。 　　——主角受被伤透了心以后远走他乡，主角攻追悔莫及又求而不得，找了个替身陪伴。现在应该还处于替身又新鲜又乖巧的阶段，白穆的基本待遇还可以保证。 　　那三个“刺杀任务”明显还没到开场的时候，主角受现在回还没回来呢。 　　白穆比较担心的是另一件事：魔法侧世界任务线普遍拉的比较长，吸血鬼又是有名的长生种，他这个任务该不会要做个几千几百年吧？ 　　* 　　白穆这边忧心忡忡，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人类一方却已经有了行动。 　　虽然萨查名义上是猎人协会的会长，但协会内部事物管理他很少插手。 　　但这次来协会内部的这位贵客却得到了他的亲自接待——埃尔维斯伯爵虽然继承了父亲的爵位，但终究是个少年人，就算因为生长环境原因，他比同龄人要心思深沉一点，在萨查面前也就是个小甜饼。 　　没过多久，他知道的消息都被萨查全都套了出来。 　　萨查听罢，吐了口气—— 　　这下子就连布洛特为什么最近在星辉城附近徘徊也有了解释。 　　萨查充分贯彻“用完就扔”的行事作风，得知自己想要的消息后，就干脆利落地把埃尔维斯小伯爵扔给了副会长——这才是日常管理协会内部事务的主事人。 　　萨查抑制了自己立刻前往星辉城的想法，先行联系了洛维。 　　两人的合作虽然塑料，但是有些情报还是会共享的。 　　……更何况，维尔恐怕早就离开了星辉城。 　　萨查将事情说完之后，那双碧色的眸中总算露出些亮色，“他能自己离开。” 　　知道维尔的处境，两人却一直没法去抢人的一个原因就是，血族的“父亲”对后代有天然的控制力。 　　但是，现在，维尔能够离开血族的范围，那是不是说明……他可以摆脱这种控制？ 　　洛维却没有那么乐观，“你不明白血族的羁绊，只要兰斯德想……他随时会回到他的身边。” 　　萨查的神情陡然阴郁下去。 　　两人隔着水镜对视，事情又绕回了最初的原点，也正是他们合作的伊始——杀死兰斯德，那位血族大公。 　　“……” 　　“……” 　　良久的沉默之后，萨查突然开口，“当年协定的效力在逐渐减弱，但是还是存在，越高位的血族被压制的越厉害……” 　　“……上次那血族伯爵，你们该深有体会才是，他的能力被压制得甚至还不如一个普通吸血鬼……” 　　洛维勉强扯了一下唇，“你该不会以为兰斯德是那种废物吧？” 　　萨查没有理会他话中的嘲讽，坚持道：“但是他依旧会被压制，不是吗？” 　　洛维发现他竟然是认真的，“那你又打算怎么把他引到人类的地盘？他可从来都不愚蠢……” 　　“战争……圣战……” 　　萨查低声喃喃，“就如六百年前的那次……” 　　洛维：“你疯了？！” 　　萨查：“这难道不是早晚的事？！与其等到协定失效，人类全然失去了优势，不如就选在现在……” 　　* 　　而另一边，位于利普歇的血族城堡。 　　白穆毫不意外的发现，长生种的生活相当无聊。 　　他每天的日常就是吃饭、睡觉、在主角攻跟前刷刷存在感。 　　就连那种血族标配的衣香鬓影、俊男美女的奢靡宴会都没有！一次也没有！！ 　　闲到白穆都忍不住跟管家提了这件事。 　　管家非常诚恳的致歉，然后，表示要跟大公请示。 　　于是当天，白穆就目睹了城堡内大厅的布置，第二天就亲自体验了血族的宴会。 　　并不觉得陌生，白穆猜测他失忆之前应该对这套流程已经很熟悉了。 　　但是那一个个把他当瘟神，恨不得绕着走的情况，是几个意思？难不成他这次的替身人设性格，是“ 　　仗势欺人、嚣张跋扈”的类型？ 　　白穆陷入沉思。 　　…… 　　反正也没人主动搭理她，白穆也就暂时避让到露台上，准备捋捋思绪。 　　却有一个年轻的吸血鬼堵了过来。 　　虽然血族的外貌都固定在最好看最漂亮的年纪，但是白穆还是一眼就看出来这个吸血鬼年纪不大。 　　要不是毛毛糙糙的年轻人，谁也不会一过来就撂狠话。 　　白穆一边感慨着年轻人就是冲动，一边打算从他那些虚张声势的威胁里找出一点有用信息。 　　——毕竟城堡里的人，要么像老管家一样，嘴巴严得一点消息都抠不出来，连表情都能做到恰到好处；要么就是战战兢兢，好像他看过去一眼就要被吓死的血仆…… 　　这种环境下，他一丁点儿失忆前的情报都问不出来。 　　瞌睡来了有人给送枕头，他不得好好对待吗？ 　　只不过白穆的小算盘到底没有打成…… 　　那年轻的吸血鬼还在放话威胁“不要想着对大公不利”云云，说着说着，声气却渐渐小了。 　　白穆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他眼神发直，那双殷红的眼珠直勾勾的盯在他的手指上。 　　——纤白的手指搭在露台边缘，被探出来的蔷薇花枝扎了一个小小的伤口，一滴圆润的血珠从伤口处渗出。 　　白穆恍惚都听见一声咽口水的声音。 　　白穆：？？？ 　　他很快就意识到那不是什么错觉。 　　眼前这只小吸血鬼，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手指上的那滴血珠，平时收拢起来的獠牙已经控制不住显露，喉结上下滚动。 　　那架势，好像下一秒就要扑上来了。 　　危险预警，几乎是身体本能的动作，白穆下意识地摸向腰侧，却抓了个空。而他动作间，那滴血珠早就被甩了掉。 　　再看这小吸血鬼，恨不得趴到地上去舔。 　　白穆：“……” 　　作者有话要说： 　　# 　　白穆：不至于、不至于…… 第78章 血族vs血猎16 　　露台上的气味飘散到大厅, 也引起了些骚动。 　　这毕竟是在大公城堡内举办的宴会，觥筹交错间少不了上乘的血液。 　　可从露台那边飘过来的芳香气息却如此与众不同，在这血液味和香水混杂的宴会上, 也一下子占据了鼻腔。 　　……明明已经十分浅淡，却轻而易举地勾起了在场所有血族的食欲。 　　够资格拿到这场宴会入场券的，都已经是血族中的佼佼者。但即便是这些高等血族, 在这香味的引诱下，仍有人控制不住露出獠牙…… 　　他们视线不由自主的往露台那边投去，甚至有些性格急躁的已经往那边走了几步。 　　但旋即而来的源于血脉的压迫却让他们瞬间止住了动作。 　　喧闹的宴会瞬间鸦雀无声, 这些平素高傲的血族都向着露台的方向深深低下了头。 　　明明背景尚是布置华丽的宴会大厅，但这所有血族统一向着一个方向行礼的动作, 却让气氛一下子肃穆起来。 　　那是……他们的君王。 　　* 　　露台上，白穆对突然出现的兰斯德也觉得惊讶。 　　特别是对方执起他的手，将那根仍在渗血的手指含到口中的时候。 　　白穆：！！！ 　　他差点跳起来。 　　他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拒绝，但白穆还是按捺住了自己把手抽回来的冲动, 他努力安慰自己：不慌不慌，这是替身的基本操作。 　　白穆也不是第一个世界的新手了, 当替身这么多年，他深刻明白一个道理：现在主角攻对他多好，等到主角受回来，他就有多惨…… 　　这么一想, 更加笑不出来了呢。 　　而此刻, 对面那个年轻的吸血鬼早已经跪倒在地。 　　来自血脉的压迫让他连抬起头来的力气也没有，白穆也看不见这小吸血鬼的神情，但是并不妨碍他从对方一直在打颤的躯体中看出恐惧。 　　白穆：…… 　　胆子这么小，还敢来挑衅？他难道看起来很好欺负吗？ 　　白穆正这么想着，兰斯德已经慢条斯理地开口, “莱俄斯家的？” 　　他这话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但是跪在地上的那只小吸血鬼抖的更厉害，看样子恨不得把自己缩成蝙蝠，他微弱短促地应了一声“是”，然后再多一个音也说不出来了。 　　兰斯德：“塞德里克该好好管管他的子嗣了。” 　　那个来挑衅的小吸血鬼最后被一个褐发青年领了回去——应当就是兰斯德口中的塞德里克了。只是……对方看他的眼神，就差明着在说“祸水”了。 　　白穆：…… 　　讲点道理好不好？就算是“祸”也是主角受的“祸”啊，跟他有半毛钱的关系？ 　　* 　　就在白穆以为剧情会一直这样慢悠悠的发展，一直等到主角受回来，剧情却一脚油门踩到底，直接飙了起来。 　　以教廷和猎人协会携手围攻了某个吸血鬼伯爵的领地为始，人类和血族正式宣战。 　　老实说，白穆有点惊讶……倒不是说这个时机不对。 　　作为一个失忆人员，他这段时间疯狂补习世界框架，当然也知道六百年前，人类和血族签订的那个所谓“和平协定”——这玩意儿在血族眼里，大概相当于一个丧权辱国的战败条约，还是有魔法效力的那种。 　　协定的约束力在逐年衰退，依照血族对它的怨念程度，人类和血族之间迟早会有这么一场，但是白穆以为率先发动战争的会是血族这一方。 　　——毕竟是复仇雪耻之战。 　　而对于人类来说，情况恰恰相反：有着协定的庇护，他们可以在安全区域内过上安稳的生活，那为什么要冒险率先发动战争呢？ 　　人类之中并非没有能可以看到这安宁背后危险的智者。 　　但是对于大多数的平民而言，过好眼前的生活已经是他们的全部诉求，至于以后、至于人类的未来，又与他们有什么关系？ 　　不过打都打起来了，白穆现在想原因也没什么意义。 　　或许是人类中，又出现了什么极具人格魅力、能够引领人心的领袖…… 　　这话也不是在开玩笑。 　　看看系统地图上这段时间一直在前线晃悠的主角受，这一只的嫌疑就很大。 　　虽然事情发展和他预料的不太一样，但是白穆对自己下一步要做什么还是非常明确的——上前线啊！ 　　不上前线，怎么碰见主角受？碰不见主角受，他的任务怎么办？ 　　这段时间白穆根据那天宴会上的判断，非常真实地扮演了一个嚣张跋扈恃宠而骄、一点逼数都没有、就等主角受来打脸的替身角色。 　　——虽然系统说过这个人设有点偏差，但是它能说出来不对，却说不出哪里不对……出了让人心塞外，没有任何作用，基本就相当于没说。 　　白穆也只好一条路走到黑……反正有失忆做借口，就算有问题也是主角攻的锅。 　　总之，到目前为止，白穆还没遇到哪个吸血鬼对他的前后变化表示惊讶。 　　于是，按照这个人设性格，白穆直接找到兰斯德的跟前，理直气壮地表明自己要跟着他一起去前线。 　　白穆觉得主角攻之前一定做了什么对不起主角受的事情，这会儿对他这个替身才予给予求，好像不管白穆干什么，他都会答应。 　　早先做炮灰的任务历程让白穆深深明白，替身的幸福时光就是这么短暂的功夫，白穆对此作得理直气壮。 　　他本以为这次只是个普通要求，但是白穆提出“上前线”之后，兰斯德却没有立刻答应，反而是表情深沉地看着他。 　　白穆：？？？ 　　他的错觉吗？他似乎看见，那总是同一个表情、都可以算是另类面瘫的管家，好像都有一瞬间脸色变化。 　　不过，等白穆再看时，那表情已经恢复往常、挑不出丝毫毛病了。 　　最后，对着这要求，兰斯德还是同意了。 　　白穆跟着大佬去了前线。 　　说实话，血族的情况不大好。 　　有“协定”的约束力在，进入人类领域的血族被削弱得厉害。 　　而圣职者和猎人却可以毫无顾忌地闯入血族的领地。 　　——这不公平！！ 　　这恐怕是所有有理智的吸血鬼在心底疯狂咒骂的话。 　　但是，这世上本也没有公平…… 　　那悠长到近乎无穷、除了被挖掉心脏或砍掉脖子再也没有别的杀死方式的无尽寿命公平吗？那远远超出人类的异能力公平吗？千年前，他们把人类当作牲畜豢养的所作所为公平吗？ 　　——只有力量，才是公平的保证。 　　虽然白穆现在的身份还是吸血鬼，但是看见这情形，他不得不说一句“好样的”！早在“协定”的约束刚出现松动的时候就该这么干了！ 　　——“合同”过了期限怎么办？续约啊！ 　　…… 　　虽然幸灾乐祸，但白穆以他的职业素养发誓，他心底这暗戳戳地高兴，绝对没有在外表上露出哪怕一点但是他总觉得……兰斯德的态度略微奇怪、好像发现了什么一样。 　　虽然对自己的演技有相当的自信，可以防万一，白穆最近这段时日还是避着兰斯德走。 　　——而且他现在人都来了，那个“刺杀主角受”×3的任务也该考虑起来了，这事儿肯定不能泄露给主角攻啊。 　　白穆躲得更理直气壮了。 　　* 　　因为协定的存在，稍微有点脑子的血族都不想往人类的地盘上跑。 　　对于人类来势汹汹的攻势，他们全都拿劣化种去填命。自己则呆在后方的城堡里该娱乐娱乐、该办宴会办宴会，像是全然不受影响…… 　　他们并非不知道会有猎人和圣职者攻来，只不过长久以来的傲慢，让这些血族对人类总有一种高高在上的俯视——不过是依靠“协定”的约束挣扎着在世界角落里获得一丝喘息之地的蝼蚁而已。并不值得关注。 　　明明有着悠长的生命，可他们却像是忘记了，六百年前，逼迫他们签下这所谓昭示耻辱的“协定”的，也只是两个人类而已。 　　…… 　　兰斯德的到来，理所当然地占据了这片土地的领主——梵朵子爵的城堡。 　　这位梵朵子爵就是上面所说的，那种典型的对“战争”没有丝毫危机感、又蔑视人类的血族“贵族”。 　　他全然没有将教廷仍在往前推进的圣军团放在眼中，那对他而言，还没有如何办一个盛大的宴会，来欢迎远道而来的大公来的重要：若是大公慷慨，能够赐给他一滴血液，那他的力量就可以立刻迎来巨大的增长。 　　…… 　　宴会确实准备得非常豪华，就白穆看来，比他在利普歇城堡看的也不缺什么了。 　　就是吧…… 　　白穆觉得这个梵朵子爵马屁拍到马腿上了，就连白穆都能察觉到兰斯德的不高兴了。 　　也是，前面打着仗呢，而边境的领主还心大得举办宴会……也就是血族情况特殊，要是搁在上个世界，那小混蛋恐怕早就提剑砍人了。 　　就算这样，白穆也预感这个梵朵子爵要凉…… 　　而且，恐怕连着这一整个宴会上的血族都要凉。 　　于是，对于这些亲切上前讨好的血族们，白穆也不再浪费精力和感情，一开始的应付后，就躲到了城堡外的花园里。 　　他本来是出来躲个闲的，但是刚一从城堡里出来，就察觉了不对。 　　没了悠扬音乐背景下那拿捏着贵族腔调的客气对话，外面的静谧实在太过突兀了。 　　不是没有虫鸣鸟叫的那种静（冬日里的这些声音本就寥寥），而是另一种……连风声都消失了的安静。 　　周遭的一草一木都像是在告诉他—— 　　有埋伏！ 第79章 血族vs血猎17 　　白穆察觉到不对的那一瞬, 甚至有点“他就知道会是这样”的感慨。 　　预感的驱使下，他几乎立刻拉开了系统地图。 　　果然，一直远隔千里、像是在世界两头的主角攻受终于出现在同一张地图上了。 　　白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不过, 比起主角攻受的感情发展，白穆更高兴的是他的任务。 　　——很好，今天的进度应该能推到三分之一了。 　　这么想着, 白穆往外走的动作顿住。他回身往里，却没有去宴会大厅，而是向兰斯德房间的方向走去。 　　白穆有自己的考量—— 　　……这种埋伏肯定不是一天准备的。 　　要是兰斯德不来, 恐怕这个城堡明天就要变成人类的地盘了。 　　但是现在，白穆把自己放在主角受的立场上, 设身处地地想了想： 　　决定行动的当晚，城堡里突然出现一个疑似大人物。 　　——那么他们会仍旧按原定计划行动，还是更冒险一点……比如改变目标。 　　这个问题分析起来可能有点复杂，恐怕就连设下埋伏的主角受也要艰难地抉择一番……而对于白穆来说, 他甚至要在判断对方布局情况的同时再加上对主角受的性格分析。 　　——很可惜，这两样他现在一样都不知道。 　　不过, 实在不必这么麻烦。 　　白穆只要知道一点就行了——那是“主角受”啊！ 　　谁家的主角攻受都在同一张地图上了，还不见面？！ 　　他答应，世界意识能答应吗？！ 　　白穆连分析都省了，直接去主角攻房间附近守株待兔。 　　他刚走没几步, 就听见舞会大厅的嘈杂声音。 　　——看样子他们是打算按原定计划行动。 　　似乎是他选错了…… 　　不过白穆也不慌：他守在主角攻跟前, 难道还要担心主角受不来自投罗网吗？ 　　大厅那边的混乱嘈杂只有一瞬就消失了，环境一下子静了下来：也不知道是主角受准备充分这么快就解决了，还是那边被什么结界隔开。 　　白穆更倾向于后者，那些吸血鬼就战斗力而言虽然废物，但要论起贪生怕死来, 绝对不输谁，还有的折腾呢。 　　白穆还猜测那边需要多久解决，却察觉到有人过来了。 　　——原来是分批行动，白穆不由对他们的大胆子肃然起敬。 　　* 　　对人类一方而言，今天的行动一开始并不顺利。 　　在这漫长的、不断失去的战争中，人类总是时不时地需要一个巨大的胜利来激励斗志，这次本来该是一个这样的胜利。 　　计划本来万无一失的，谁也没想到梵朵子爵的城堡里突然来了一个不知底细的高等血族。 　　这么久的准备，再加上萨查、布洛特、洛维这三个人类中顶尖的强者都齐聚于此，当然不可能这么简单就退却，他们最后还是按照原定的计划行动。 　　而幸运的是，那位不明身份的高等血族并没有出席宴会。 　　凭借着能力轻松潜入宴会中的洛维，得知情况后，便毫不犹豫的出手。一击必杀，直接解决了梵朵子爵……除却最开始意外，一切顺利得不可思议。 　　但是，能被梵朵子爵如此放低姿态讨好的高等血族……实在不多。 　　洛维脑海中出现了一个身影。 　　如果真的是他…… 　　洛维看了眼正在解决宴会上剩余吸血鬼的布洛特和萨查，他没有多做犹豫，悄悄地退了出去。 　　群攻本来就是萨查的专长，布洛特只是在旁边补上一两个漏网之鱼，还耗费不了多少精力。这情况下，洛维的离开，他立刻就注意到了。 　　布洛特迟疑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对这个被布兹主教派系推举出的“圣子继承人”，布洛特并没有教廷中人想象的那般讨厌…… 　　那人离开了那么久，与他相关的人或事物都在一天又一天减少。 　　……剩下的、与他能扯上关系的一切，他都忍不住抱以一种珍惜的态度。 　　想到进入时得知的，这城堡中的另一位高等血族，布洛特隐约猜到洛维想要干什么。 　　他不赞同的皱眉。 　　他们尚不知道那位高等血族的底细，这里又并没有协定对血族能力的压制，这么贸贸然冲上去，并不明智。 　　布洛特又疑惑：洛维不是个冲动的人，这是怎么回事？ 　　* 　　因为猜测兰斯德可能在附近，洛维一路都心思烦乱，平竟然没有发现跟来的布洛特。 　　反倒是白穆，他将自己属于吸血鬼的感知放开，察觉到了这两人一前一后的位置。 　　白穆：？？？ 　　就两个人，他们是来送菜的吗？ 　　在大多数情况下，主角攻都是当之无愧世界战斗力天花板，这个世界也不例外。就连局里以战斗闻名的大佬，在世界内部对上主角攻都得掂量一下，结果这两个人就直接过来了。 　　白穆：…… 　　他们不会真以为刚才大厅里那边动静，兰斯德没有察觉到吧？ 　　他早就想把这帮废物处理了，只是懒得脏手而已。 　　白穆无语了半天，最后只能感慨：这次的主角受还真够莽的！ 　　他算是明白了自己这次的任务—— 　　刺杀是假，阻止主角受就这么莽到主角攻跟前，直接送了命才是真的。 　　想通了以后，白穆立刻把攻击地点往前挪了不少。 　　——得给他们留下跑路时间啊。 　　至于他的重伤…… 　　按照两人这前后站位，他冲上去攻击主角受，缠斗的时候再被后面那人给捅了。 　　——这不就成了吗？ 　　计划通！ 　　系统不得不提醒，“你以前认识他们。” 　　白穆不大在意，他现在可是“失忆”状态，免得在主角攻跟前露馅，白穆先前倒也一直没追问系统自己以前的经历。这会儿他安慰系统，“就打一架，几秒钟的功夫，放心，不会露馅儿的……” 　　性格这种东西，长期接触才有办法辨别，就打一架的功夫，不会被发现不对。 　　而且照系统说的，他以前的职业可是猎人，现在种族都变了，战斗方式变化又有什么意外的。 　　白穆对待任务的态度还是十分认真，察觉到两人已经离得很近了，他连忙对系统：“先别说了，他们要过来。” 　　系统只得委委屈屈把那句“你要不遮一下脸”咽下去。 　　——它觉得宿主……要翻车。 　　* 　　白穆觉得自己的计划完全没毛病，但是他万万没想到，事到临头还是出了纰漏。 　　因为系统要求的是“重伤”，白穆在察觉到身后攻击的时候，强忍着自己彻底避开的冲动，只是稍微换了一下姿势避开要害，就打算迎上去。 　　白穆估摸着：这一下子要是扎实了，他腰左边应该直接被捅个对穿，再加上那武器上面令吸血鬼厌恶的圣□□息，这伤口他估计养上半年都不一定好。 　　——虽然对吸血鬼来说，半年不算长，但是想想自己剩下的两次任务，白穆觉得还是保守一点，给自己留点余地。 　　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主角受竟然直接扑过来要替他挡。 　　白穆：？！ 　　这能玩儿？！！ 　　白穆也顾不得轻重，一肘子把人撞下去。 　　两人动作的功夫，白穆再抬头看，那持枪的人已经逼到了近前，锐利的枪头冲着他的心脏而来。 　　白穆深深感觉到这个世界对他的恶意，他连忙撑身向上，想要避开要害。 　　可四目相对，对方瞳孔骤缩，动作猛的一滞。 　　那人强行、以一个完全不合惯性的姿势，将手中的枪往上一挑。 　　——白穆现在相信系统那句“以前认识”了…… 　　这也太tmd有默契了！！！ 　　两人的动作几乎同步，这也就意味着……白穆根本躲了个寂寞…… 　　避了半天，胸口还是被扎扎实实的捅了个对穿。 　　* 　　布洛特银灰色的瞳孔扩散，整个人石像一样僵在了原地。 　　枪头深深陷入血肉之中，冰凉的血溅了他一身一脸。似乎有血滴溅到眼中，眼前的世界蒙上一层猩红。 　　布洛特脑中一片空白，灰色的眼瞳却真实的映照出眼前的情形…… 　　——那人失去力气、一点点向后倒下。 　　这是他无数次夜半惊醒的噩梦，布洛特曾经以为那是维尔最后的求助：无力又懊悔的感觉纠缠心头，几乎要把他逼疯。 　　但是他从未想过，这原来是一场预知梦—— 　　而凶手……正是他自己。 　　周遭的时间似乎都变得极缓极慢，布洛特伸手，却怎么都拉不住那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往下、坠、落…… 　　——不！！！ 　　布洛特猛的往前扑去，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 　　而同时，像有一双手猛的攥紧心脏，巨大的痛楚让他一下子栽倒在地。 　　……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白穆都没来得及让系统开疼痛屏蔽，那被捅穿的一下子，真是疼得他五官都扭曲了。 　　等他从那剧烈的疼痛中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凄惨地倒在地上，而是被赶过来的兰斯德扶住。而刚才捅了他一枪的那教廷打扮的青年正匍匐在地，一脸痛苦地揪紧了胸前的衣衫。 　　胸前伤口泛着丝丝暖意，白穆低头一看，一直泛着淡蓝色光芒的手覆在他的伤处。 　　……是主角受。 　　白穆：？？？ 　　不是？！ 　　你看看啊！你同伴都快被兰斯德搞死了，你竟然在忙着处理他的伤口？！ 　　这肯定有哪里不对啊！！！ 　　顶着一脑门解不开的毛线球，连任务完成积分到账的提示都不能让白穆放松下来。 　　而此时，地上那个痛苦抽搐的青年已经渐渐没了动作，白穆心里一突，连忙去抓兰斯德的手要拦，只是刚有动作，四肢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锁住。 　　白穆一开始还以为这是兰斯德干的，直到耳畔传来少年紧绷的声音，“别动！” 　　——万万没想到，阻拦他的竟然是主角受。 　　似乎察觉到这声音太冷，少年忙柔下声来，“没事的，会没事的……” 　　白穆：……你醒醒，咱们不是一伙的！！ 　　快回头！地上那个快不行了！！！ 第80章 血族vs血猎18 　　人倒霉透了总会稍微走一点好运, 就算深深觉得自己被世界意识针对了的白穆，这次也总算达成所愿。 　　就在他都要忍不住和主角攻受翻脸、自己出手救人的时候，终于有人姗姗来迟, 金色的锁链先于主人一步到来，把地上身着教廷服饰的青年扯出了危险范围。 　　白穆暗舒口气，放松下身体。 　　却发现被救的那人却没有丝毫劫后余生的喜悦, 精神恍惚不说，甚至还想再次冲上前来。 　　白穆知道兰斯德的能力是“精神控制”，见着情况, 他不由担心：这青年是不是被控制了？ 　　他很快就知道并非如此。 　　青年好像全然没在意自己的处境，仍是往前, 口中喊得是他的名字，“维尔……” 　　白穆：？ 　　…… 　　那天的情况实在混乱，最后的结果也让人意想不到。 　　濒死的教廷青年被最后过来的人带了回去，而主角受却留下来了。 　　白穆很想闭着眼说这是因为“主角攻受之间的羁绊”, 但是很可惜，他伤得虽重, 眼睛却还好使——主角受留下，明显是因为他的伤势。 　　白穆一时都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品种的圣父。 　　他非常想摇着对方的肩膀大喊：我半天之前还要攻击你啊！！ 　　深入敌营的主角受一点惧色都没有，比起这个来，他看起来更担心白穆的伤口。 　　* 　　这边, 总算确定白穆脱离了风险, 洛维神情微松，打算同白穆说些什么，抬头却对上青年陌生又警惕的目光。 　　洛维的心里一沉，隐约意识到什么。 　　他本以为……以兰斯德的骄傲，不会做这种事。 　　心中重重思绪转过, 洛维脸上却已经是一副泫然欲滴的委屈神色，“维尔特大人，您……不记得我了吗？” 　　白穆：“……” 　　他刚才已经从系统那里问出两人的关系。 　　说主角受是为了报恩留在这儿的，他还能勉强相信，但是……这“负心人”的语气是几个意思？！ 　　…… 　　圣.枪本就是针对吸血鬼的武器，再加上它伤的位置在心脏侧房，几乎毁了白穆大半个心脏。正如系统所说，这确确实实是次“重伤”。 　　虽然因为主角受的帮忙，白穆暂且摆脱了生命危险，但是仍是处于非常虚弱状态，对于吸血鬼来说，最好的补品当然是血液。 　　这次的主角攻好歹有那么一丢丢良心，虽然正主回来了，但是对待白穆，也没有用完就扔。 　　白穆这个替身身份还在保质期内，要点血液还是并不为难。 　　* 　　房间的门留出一道缝隙，昏黄的光芒从那间隙内散落。 　　洛维本是担心过来看看，往前走的脚步却一下子顿住。 　　他立在门前，嗅着空气中那互相交融的鲜血味儿，脸色沉下。 　　脚像是生在原地，一点也动弹不了。 　　眼瞳的颜色已经变成了鲜红，不知是因为鲜血的刺激，还是因为情绪的波动。 　　洛维僵硬站了许久，他伸手推门。 　　那道缝隙缓缓扩大，他也终于看清了里面的情形。 　　…… 　　………… 　　与他想的，并没有什么不同—— 　　黑发的男人斜斜靠在座椅上，微仰着头，而他身上正伏趴着一个人。 　　洛维的角度，并不能看见那人的脸，只能看到那一头灿烂的金发……但那样漂亮的颜色，不会有第二人了。 　　兰斯德的视线和洛维对上，他唇角向上挑起，脸上露出细微笑意。 　　似乎是察觉了门口的动静，正“进食”青年想要抬头，却被兰斯德插在发中的手指安慰般的抚摸了两下，青年很快就放松下来，不再关注后面的动静。 　　——那是一种全心全意信任的姿态。 　　在兰斯德那含笑的目光下，洛维狼狈后退。 　　他死死咬着牙，微颤的手指按住门板，将那门扉阖上，也隔绝了那鲜血的气息。 　　交换血液对血族而言是何等亲密的事情，若是兰斯德不想，怎么会被他“无意”撞破。 　　他是故意的…… 　　……故意让他看见…… 　　* 　　“为什么不愿意回来呢？” 　　洛维刚回房间不多一会儿，一道低沉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 　　他偏头，刚才懒散靠在座椅上的黑发男人出现在他的房中，脖子上的两个血洞已经止了血，但伤口依旧留了下来，好像在提醒着什么。 　　“他已经站在我这边了，不是吗？” 　　“回来吧，回来以后……他就是‘我们’这边……” 　　低沉的声音像是恶魔的引诱，他永远拿着让人最无法拒绝的交换条件。 　　“我们一起唤醒……利普歇沉睡的亲王……” 　　“这个世界……本该是血族的……从最开始就是如此。” 　　洛维眼神渐渐涣散，脑中零散的记忆碎片飘落，一会儿是母亲温柔的笑靥，一会儿是金发青年将他抱在怀中、以身翼护…… 　　不管哪一个，他们的体温都是温暖的、让人眷恋的。 　　洛维皱起了眉，神情显得挣扎抗拒。 　　兰斯德顿了顿，向虚空中伸手，怀中突然多了一个人——那是本该在房中沉睡的青年。 　　因为突然的空间转换，他纤长的眼睫颤了颤，似乎要醒。但兰斯德伸手拂过，他又陷入沉沉的昏睡中。 　　兰斯德伸手点在那柔软的唇上，不轻不重的按过，那原本已经收拢住的獠牙缓缓露出，压得那浅色的唇瓣有些变形。 　　兰斯德有些愉悦地轻佻了一下眉。 　　还是这样、这样血族的姿态……更讨人喜欢…… 　　他忍不住拿手指碰了碰那尖锐的獠牙，不出意外的被划伤，指尖冒出了一滴细小的血珠。 　　青年受到鲜血的刺激，明明尚在沉睡，却下意识的张嘴把那根手指含入，柔软的舌头包裹着伤处轻轻吮.吸。 　　这可爱的反应让兰斯德脸上愉悦的神情更显，甚至忍不住从喉间发出一声沉沉的笑。 　　不过，这对正对面的洛维可就没这么友好了。 　　他神色阴郁，一旁柜子上装饰的陶瓷制品已经受不了这溢散的力量、显露出细微的裂痕。 　　兰斯德看向洛维，叹息一样摇了摇头，好像在看什么沉不住气的晚辈。 　　他张口，用咏叹一样的语调道—— 　　“他在渴求鲜血……” 　　“我们——才是同类……” 　　…… 　　………… 　　方才那声音不住地在脑海中回响，洛维知道兰斯德的能力，他也早就有所防备，但不得不说，他还是做不到全然不受影响。 　　他紧紧抱住怀中的躯体，这身体已经完全是血族的冰凉、早就不复当年的温暖，连身形也瘦削了许多。 　　他不记得以前了…… 　　洛维想，或许不记得才是最好的，不然他要经历怎样的痛苦挣扎。 　　少年的手臂纤细却绝不瘦弱，半拥着青年，将对方的头搭在自己脖颈侧边。 　　近乎同色的金发纠缠在一起，冰凉的呼吸洒在颈侧，激起细微的颤栗，獠牙紧贴着肌肤。这将要害置于他人掌控中的举动，让洛维无端的紧绷起来，喘息不由自主地急促。 　　他手指插入那柔软的金发，又将青年像自己的方向按近了些许—— 　　尖锐的獠牙刺破了肌肤，细微的疼痛引起一片颤栗。 　　血液快速的流失，但洛维的喘息却渐渐急促起来：……他在渴求我……渴求我的血液…… 　　这个想法让他的身体都烫了起来。 　　与之相反的，他的眼眸不由自主地转为红色，獠牙露出——那是全然吸血鬼的姿态。 　　…… 　　口中一股奇异的香气萦绕，白穆迷迷糊糊醒来。 　　意识清醒后，他瞬间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就连常年恒温吸血鬼的身体都要被惊出一身冷汗。 　　——他咬了、主、角、受？！！ 　　！！！ 　　白穆人都木了！ 　　——这该是配角的“人生巅峰”了吧？！ 　　白穆：他可一点都不想要！ 　　被一下子推开的洛维也愣住了。 　　白穆的懵逼并不比他少，谁能解释他好好在自己屋睡着呢，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咬了主角受。 　　更要命的是—— 　　白穆看着那红色的眼瞳和半露的獠牙…… 　　他把主角受变成吸血鬼了？！ 　　这不能够啊！！ 　　白穆的崩溃表情似乎让洛维误会了什么，少年收回了自己那血族的外貌，浅蓝的眸子凑得极近。眼中欣喜、还有压抑的惶恐，他轻声问：“您想起来了……是吗？……维尔特大人……” 　　白穆没回答这个问题，比起他失忆好没好，还是主角受的事情更重要啊！ 　　白穆紧紧盯着洛维，语气严肃到几乎有些咄咄逼人，“你……是人类，还是……”吸血鬼？ 　　白穆很确定自己刚才看见的獠牙，但是现在在他的感知里，这里确实是站了一个人类——有温度、有血液正在流淌人类…… 　　白穆：？？？ 　　他一时间竟然有点混乱，他以为这个世界主角攻受的障碍是种族问题，结果……现在人家都是吸血鬼，那还纠结什么？ 　　这个问题让洛维脸色僵硬了一瞬，但他很快就缓过神来，他又凑近了些，白穆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上属于人类的热度。 　　洛维轻声开口，“您觉得呢？您觉得……我该是什么？” 　　对上对方希求颤抖的目光，白穆一时默然：这让他怎么说？ 　　突然变成了拷问生命意义？他看起来很像是“人生导师”吗？ 　　虽然不知道这个主角受到底是怎么个情况，但白穆按照自己执行这么多年任务的经验判断，这种明显阵营对抗的背景，主角攻受必定分出不同的阵营。 　　——主角攻的血族立场确凿无疑了，主角受必然是人类啊！ 　　但是！这话是他一个恶毒男配该说的吗？！ 　　浅蓝的眸子灼灼地盯着他，好像现在他说一句话，就能决定对方的种族身份。 　　白穆非常想揪着系统的领子摇晃：这是他一个配角该承受的压力吗？！不能够啊！！ 　　一人身兼两职，白穆觉得自己绝对有资格要求升职加薪。 　　“……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他最后如此说。 　　* 　　洛维最后离开了。 　　一个“人类”能全须全尾地从血族地盘离开，甚至还瞒过了兰斯德。 　　对于这一点，白穆倒是不怎么意外：毕竟是主角受，有这种能耐才叫正常。 　　比起这个来，他的身体状况才更奇怪。 　　受了那么严重的伤，他本来就是虚弱上一年半载的，都不意外。一开始确实如此，但是白穆现在非但没有虚弱感，甚至隐隐觉得自己变强了。 　　血族的力量来源于血液。 　　而突然多出来的那部分陌生力量来源于谁，只要想想自己前一天到底得到了谁的血液，就一清二楚。 　　……当然不可能是兰斯德。 　　兰斯德是他血族意义上的“父亲”，白穆的力量都源于他，绝对谈不上陌生。 　　那它的来源不言而喻——主角受。 　　* 　　变强当然是好事儿，但那前提是这力量尚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白穆醒来看着捧着圣经坐在一旁椅子上的兰斯德的时候，心里就咯噔一下。 　　吸血鬼捧读圣经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了，更何况主角攻还笑得这么一脸如沐春风。 　　白穆发誓：这简直是他在对方脸上看见的最真实的笑容。 　　这让他心底不好的预感愈盛。 　　这预感在兰斯德笑对他招手，语气温和地称呼道“好孩子”时……到达了顶峰。 第81章 血族vs血猎19（加更） 　　“好孩子……过来……” 　　看见白穆醒来, 兰斯德合上放在腿上的圣经，冲他招了招手。 　　这动作无端地让白穆心生警惕，他一时没有动弹。 　　兰斯德好像真的心情不错, 他并没有因为白穆这细微反抗露出什么不快的神色。只是用那双氤氲着血色的眸子看他，宠溺中带着些无奈。 　　白穆成功被看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但是很快，白穆就没心思在意这些了。 　　他发现自己的躯体完全不受控制, 不由自主地下床走向兰斯德身边，跪坐在地上，亲昵地将头靠在对方的腿侧。 　　——白穆对兰斯德能控制他行动这事儿有心理准备, 但是没想到他就这么直接。 　　地上铺着柔软的地毯，便是膝盖着地也并不觉得坚硬, 这间屋子也每日都有人打扫，一粒灰尘也没有，也谈不上脏…… 　　但是…… 　　但是！！ 　　白穆：这是把他当狗了吗？！ 　　白穆心里默念mmp，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控制住了。 　　他顺应着身体自发产生的亲近感, 并未对对方的控制做出反抗，甚至表现出了依恋的态度。 　　白穆：系统欠他一个小金人。 　　兰斯德却像是对他的态度十分满意, 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他轻轻抚过那柔软的金发，夸赞道：“做得好。” 　　白穆：？？？ 　　他做什么了，就“好”？ 　　* 　　等第二日夜, 白穆被带到一个祭台上时, 他就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儿。 　　虽然以前没有来过，但白穆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地方实在是太有名了——六百年前初代圣子和协会长封印血族亲王的地方。 　　这里的景色，和白穆在血族史料里翻出来的插图不太一样。不过也是意料之内，毕竟都过去了六百多年，这又是吸血鬼祖宗沉睡的地方, 年年修葺肯定会有所不同。 　　白穆这么确定还有另一个原因：他踏上祭台的一瞬间，身体里两股属于血族的力量立刻汹涌起来，叫嚣着想要唤醒什么…… 　　——还能唤醒什么？他现在可在人家祖宗的坟头上。 　　“好孩子……” 　　冰凉的吻落在额头上，兰斯德侧拥着他往前，动作堪称温柔，“我们一起来解开封印。” 　　“等一切结束了……” 　　他笑了一下，没有说完—— 　　一个人的王座似乎孤独了些，有这么个好孩子陪他……好像也不错。 　　……等一切结束。 　　他们，该共同接受加冕。 　　这孩子值得的…… 　　白穆这会儿可不好奇主角攻到底想要说什么，至于那狗屁加冕他也半点兴趣没有。 　　他更关心的是剧情里到底有没有这一遭。 　　只是，现在系统剧情丢失，白穆也没法确定。 　　他沉默片刻，对系统，“推演一下，如果兰斯德这次成功唤醒了血族亲王，人类方的胜利概率是多少？” 　　系统答应了一声，计算的进度条在意识海里投影显示出来，过了好半天，才慢悠悠的填了一个底。 　　而这时候，白穆已经被兰斯德带到了祭台中央。 　　白穆：…… 　　要你来有何用？ 　　白穆的手被他扣住往前，尖利的指甲停在手腕上方，察觉到白穆的紧绷，兰斯德笑了一下，并没有直接划破。 　　长久来的愿望终于要达成，这会儿他心情好的出奇，也不在意浪费那一点时间。 　　“别害怕，很快就结束了。” 　　他说这话时，倾身在白穆耳侧，话落又吻了吻他的脖颈，獠牙缓缓贴近那柔软的肌肤——吸血鬼的獠牙有麻痹作用，他想借此这安慰受惊的孩子。 　　事实证明，在干坏事的时候绝不能磨蹭。 　　“反派死于话多”已经被多少人证明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就在白穆还想着怎么拖延时间，等着系统的计算进度，身后一道劲风袭来。 　　来势汹汹的金色锁链直冲着兰斯德而去，迫使不得不往后退开，而他退过去的位置，一杆银色的长.枪破风而来，直直扎了过去。兰斯德却丝毫不慌，他只是一抬手，一道无形的屏障立起，轻而易举的就挡下了这一刺。 　　但旋即而来的利爪，在他背后留下了三道血痕。 　　鲜血淌下，渗入祭台的缝隙。 　　这伤口终于让兰斯德皱了眉，他无视了那两个惹人厌的人类，血红色的眸子定定地看向最后出现的洛维，“你真的要……背、叛、种、族？！” 　　洛维用再度发起的攻击回答了这个问题。 　　* 　　洛维从离开城堡以后就发现了不对。 　　……他将自己的力量赠予了维尔特。 　　这本没什么问题：维尔重伤虚弱，这可以他更快的好起来……只是一点点力量损失罢了，若是那人愿意，他甚至想将自己的一切能力与他共享。 　　要是他没想起兰斯德提起的“利普歇亲王”…… 　　虽然洛维很少承认自己的血族身份，但是他毕竟是利普歇一半的主人，也知道将沉睡先祖唤醒的方法。 　　他亲自将钥匙交了出去…… 　　交给了尚在兰斯德控制中的维尔。 　　* 　　对着洛维无言的选择，兰斯德的脸色沉下，鲜红的眸中像覆了一层薄冰。 　　……就实际而言，兰斯德的天赋并不适合于正面战斗，特别是他现在面对的三人都属于精神抗性极高的那类。 　　但是再怎么不适合战斗的天赋，有了千年的力量积累，都无法小觑。 　　…… 　　………… 　　尖利的指甲贯穿了洛维的肩膀，兰斯德还未来得及继续向下触及心脏，脚下突现的阵法光芒让兰斯德的动作一滞，金色的锁链趁机向上，想要将他层层锁住。 　　这曾经封印亲王的武器还是让他心生忌惮。 　　兰斯德神情一凛，想要强行挣脱，但同时，圣.枪挟着劲风而来，遇到他抬手设下的那无形屏障，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就将那结界打碎。 　　兰斯德神色微愕，但很快就明白过来—— 　　那两个人类都隐藏了实力。 　　兰斯德并不像那些自傲自大的贵族一样蔑视人类，毕竟他曾经亲历了当年的那场战争。但人类几百年的沉寂，让他也不免放松了警惕，那些属于血族的高傲又占据了上风。 　　洛维也正是明白这一点，用自己做饵，所以才有了现在这占了上风一幕。 　　但是在轻微的错愕后，兰斯德却并没有露出什么恼怒之色，而是唇角上扯，缓缓露出了一个笑。 　　三人立刻心生警惕，动作一致地放弃攻击，向后方撤去。 　　布洛特上次的伤势未愈，离开的速度略慢了一瞬，脖颈上就多了一道血痕——若不是萨查眼疾手快地用锁链扯了他一下，这会儿他就要身首分离了。 　　布洛特却无心关注自己脖子上的伤口，他看向对面，灰色的瞳孔不自然的扩散，嘴巴张合，艰难地吐出那两个字，“维…… 　　尔……？” 　　明明并未到伤到声带的程度，这声音却极为嘶哑。 　　那个他再熟悉不过的青年正站在他对面，金发略有些凌乱的散下来，遮住了那双红色的眼眸。 　　——这样看……好像同以前没有区别…… 　　他们来之前，当然想过这种可能，但是当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所有的计划都如此苍白无力。 　　做不到…… 　　最起码，他做不到对……这个人刀剑相向…… 　　那日蒙着血色的场景又在眼前闪现，布洛特握着枪的手发出了细微的颤抖。 　　他在害怕？ 　　是的，他怕极了！ 　　* 　　兰斯德好似没有察觉到这紧张气氛，他抬手在那金发上轻揉了两下，笑赞道：“做得好。” 　　略微凌乱的金发被那动作拨开，露出一双陌生的红色眸子，那血眸中一片空洞。 　　“去吧。”兰斯德又轻飘飘说。 　　…… 　　那人身体微微压低，纤白的手指搭在腰侧缠着黑布的剑柄上。 　　不管是萨查还是布洛特，都十分熟悉这个动作——这是维尔攻击的前的准备姿势——他大约是猎人学校里最受老师欢迎的学生，不管是预备还是出招，都是如教科书般精准。 　　但是他们却从没想过，做出这个动作时，他们会位于他的对立面。 　　“维尔……” 　　布洛特忍不住又重复了一遍，颤抖着手握紧了手中的长.枪，却被萨查捆着拖到后面。 　　“我来！”那双碧色的眸中满是肃然。 　　他第一次这么庆幸自己的武器是以牵制为主的封印锁链，但是又是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比起牵制来，却更熟悉它的攻击用法。 　　萨查深吸口气，上前。 　　……冷静。 　　把维尔带回来…… 　　只是……稍微过火的一次切磋。 　　他不断反复地在脑海中对自己重复。 　　萨查熟悉维尔的习惯，也知道他的“弱点”。 　　拔剑的那一瞬间，会有片刻停滞，只要抓住机会，击伤……不、缠住他的手腕…… 　　他这么想着，抓着锁链的手已经微微冒汗。 　　萨查在脑海中将那场景演练了数次，但落到现实，却终究无法实现。 　　……那片刻的停滞有多短呢，起码现在心思烦乱的萨查抓不住。 　　银亮光芒出鞘的一瞬间，他就知道自己来不及了。 　　不同于布洛特手中教廷历代圣子所持的圣.枪，也不同于他的封印锁链，维尔手里的“神之辉光”曾经甚至只是协会仓库里诸多武器中的一件，确实少见，但却是在他手里，才被冠以那超凡的名字——赋予那辉光的，并非是因武器，而是用它的那人。 　　萨查也终于亲眼见到了那美丽的银光…… 　　他甚至捕捉不到那剑刃的轨迹，只来得及让锁链在身前交织成网，希冀这防御能挡下这一击。 　　空中并没有传来剑锋和锁链相撞的清脆声，与之相反，是一声利器入肉的闷响。 　　在场的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 　　而非人种族的兰斯德更是愕然，他缓缓低头，那银亮的剑刃正插在他的胸膛之上，若非他方才往侧边避了一瞬，这把剑就要正正没入他的心脏中心。 　　就连现在，在圣水中浸泡过的武器带着烧灼的热烫，不断扩展着伤处。 　　比起被“背叛”的愤怒而言，兰斯德更多的是惊愕…… 　　怎么会？！他怎么会摆脱控制？！！ 　　系统也在尖叫：“任务、宿主……任务啊！！” 　　主角受啊！！他该捅的是主角受啊！！这多好的完成任务机会，宿主竟然捅错人了！！ 　　白穆暂时没空跟自家傻白甜系统解释原因，而是先问：“算的结果呢？” 　　系统尖叫声一顿，把那个高达99.97%的结果给白穆看。 　　白穆松口气：赌对了！ 　　他正这么想着，兰斯德已经反应过来，伸手抓住那一段没有没入胸膛的剑刃，鲜血滴滴答答往下落，伴随着让人毛骨悚然的滋啦声，他那把剑□□扔到了一边。 　　他并没有松开对白穆的桎梏，那双染血的手直接掐住了白穆的脖颈。 　　“什么时候？” 　　兰斯德问这话时的语气轻飘飘的，好像并未生气——要是不看那越收越紧的手的话。 　　白穆知道兰斯德问的是什么——无非就是问他什么时候脱离控制的。 　　其实也不久，就是刚醒来那会儿，对方把他当狗叫过去的时候。 　　白穆隐约意识到，要是强行抢夺自己身体控制权的话，借着身体里突然多出来的那股力量，他还是有一争之力的。 　　但是…… 　　底牌当然要留着。 　　难不成真为了一点面子暴露？傻子才干！！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一看专栏作收满两千啦，加更一章感谢小天使们支持~ 　　么么哒~ 第82章 血族vs血猎（完） 　　兰斯德一手掐着白穆的脖子, 另一只手按在他的心脏位置，尖锐的指甲伸展，好像下一刻就要穿胸而过。 　　另一边的三人瞳孔骤缩, 想要过去，却又怕他们有所动作逼迫了兰斯德动手，一时僵在原地。 　　不过, 白穆也用不着他们出手，他全然无视了兰斯德放在他心脏的手，强行抱着对方滚下祭台。 　　——受伤可以, 但血可不能流在祭台上！ 　　兰斯德对他这突然的动作毫无防备，竟被直接被带离祭台, 尖利的指甲也顺势陷入了白穆的胸口。 　　白穆这次早有准备，提前跟系统打好了招呼，早早打开痛觉屏蔽，这会儿也不觉得疼, 甚至还抽空问了一下系统，他第二个任务成没成功。 　　系统给了肯定的答案, 但那机械音里都溢出点茫然来。 　　接着，又半天都没有别的动静，白穆猜他去调记录了。 　　倒不用这么麻烦。 　　白穆这会儿也有闲心跟系统解释了，“最开始那会儿, 我冲过去的时候, 攻击对着的是主角受。” 　　……只不过主角受躲开了，才让他侧前方的布洛特受了伤。 　　系统光盯着任务对象了，那任务描述后面还有“不成”两个字呢。 　　他刚才要真上去捅主角受一下，这任务才要完不成呢。 　　兰斯德的指甲还插在白穆的胸口，那五指甚至能够感受到他心脏的跳动, 只要稍微用力这一团脆弱的肉块就会在他手中捏成一团碎肉。 　　不同于那边三人一脸紧张，白穆倒是很无所谓—— 　　都这样了，主角受的小团体总能阻止主角攻复活大boss、毁灭人类吧？ 　　白穆是真的看得开，毕竟他现在就剩最后一个任务了，要是兰斯德打算弄死他，正好在他最后时候冲着主角受来一下。 　　别管打不打的中，他的任务就圆满完成了。 　　这么放松下来，他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这什么烂俗的魔王勇者剧本？别以为套个血族的壳子就让人看不出来了？ 　　白穆这么想着，又不由把自己代入了需要营救的公主角色……特别是他这次的人物外形，还顶着一脑袋金色长发。 　　白穆：“……” 　　他被自己的脑补吓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甚至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兰斯德尚插在他胸口的指，因为这动作又往里递了几分。 　　旁边的三个人本稍微稳定下的神色骤变，洛维甚至惊呼了声“别！” 　　兰斯德亦是脸色沉下，他另一只手按住了白穆的肩膀，将插入心脏的手指缓缓抽出，留下了五个分明的血洞。 　　他一字一顿，“你想要……死？” 　　白穆：你可别瞎说……能活着谁不愿意呢？ 　　兰斯德却不再看他，手仍然按在白穆胸口上方，不知是在捂着伤口还是威胁…… 　　不过，在洛维一行人眼中，那必然是后者。 　　兰斯德也恢复了往常的神色，身上的衣服因为刚才的打斗满是血污尘土，可是他坐在那里，就好像君临王座。 　　他拥着白穆，缓缓站起来，视线注视着洛维，唇边甚至带着笑，“你知道……要怎么做……” 　　这么说着，按在白穆胸口的五指又往下压了些许。 　　白穆眼睁睁地看着，主角受咬着牙，一步一顿走上祭台。 　　白穆：？？？ 　　不是？他这么辛辛苦苦算计，结果现在兰斯德一句话，主角受就放弃立场了？！ 　　醒醒，你可是主角受！！为了一个恶毒男配放弃整片森林，不值得啊！快看看你身后那两个人类小帅哥！！ 　　眼见着主角受不是什么示敌以弱，真打算老老实实放血，白穆可真是急了—— 　　难不成真的赌那0.03%？！ 　　开玩笑吧？！！ 　　他蓦地想起了最后一个任务——攻击主角受，然后从这个世界滚蛋…… 　　操！这tmd不就是说现在吗？ 　　白穆本来以为就凭那三个没首没尾的任务，剧情线早就不知道崩到哪里去了，结果现在看来，竟然还在“正轨”上。 　　白穆简直热泪盈眶。 　　——真不愧是他！ 　　系统：…… 　　它觉得这完全不是正常发展。 　　但是，它没有证据。 　　系统默默数了数自己的家底，开始计算要是干崩了一个世界，它这积分够不够把宿主捞出来的。 　　* 　　洛维的指甲刚在腕间划破表皮，一股巨大的力道袭来，将他撞出了祭台范围外。 　　洛维下意识地格挡，冰凉的液体喷薄在身体上，他愕然的睁大眼——那熟悉的面貌化作血水，兜头洒下来。 　　用鲜血构筑分.身，他知道这个“天赋”…… 　　是他掠夺来的能力之一，他也曾经用过。 　　只是那构成分.身的血液本就是身体的一部分，最后会重新回到主人体内，除非…… 　　洛维豁然抬头。 　　朝阳自天边升起，照在那人的身躯上，隐隐显露出一种透明的质感。 　　洛维很快就意识到——那不是什么“隐隐”！ 　　细小的沙粒从他身周不断溢散，金色的细沙在朝阳的照拂下宛如梦幻，他的身影也渐渐虚幻起来。 　　那双红色的眼眸终于恢复到他们更熟悉的深蓝，他脸上的表情也变成了往日的平和，转头向同伴的方向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不！” 　　萨查崩溃冲上前去，全然不顾那旁边还站立着一位血族大公。 　　圣.枪“锵”的一声砸到地上，布洛特像是失去力气一样跪倒在地，但却很快反应过来，这位平时一板一眼、走路都像丈量过的圣子，正踉跄往前，宛若蹒跚学步的婴孩。 　　洛维眼中映着这一切。 　　他甚至看见兰斯德在那人的身边，设下一层又一层的结界，似乎这样就能阻止那溢散的金沙。 　　只是……终究是徒劳…… 　　洛维摸着身上冰冷的血液。 　　茫然极了。 　　是他……他害的…… 　　如果不是他把这天赋给了维尔……不、如果他从最开始就留在了利普歇…… 　　这绝望的气氛下，谁也没有注意到，祭台上已经干涸的血液像是一瞬间有了生命一样，在法阵的刻痕中游动。 　　然后——泛起了光亮…… 　　正打算告别世界的白穆：？？？ 　　！！！ 　　卧槽？！ 　　他差点都没绷住“维尔特”的表情—— 　　劳心费神干了半天，结果他都要走了，发现白干了？！ 　　那光芒越来越盛，这些人也终于顺着白穆的视线看了过去。 　　只是那光芒终究没有扩散到整个祭台，只点亮了半边似乎就到了极限。 　　——毕竟只有兰斯德的血液…… 　　白穆松了口气，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这口气松早了。 　　那亮起来的半边祭台光芒突然变得极盛，白穆听见一声闷哼，他回头看去，兰斯德已经撑不住站立的姿势，勉强撑着一边的石柱，才不至于跪倒在地。 　　——那祭台在抽取他的力量。 　　白穆简直是大写的问号加惊恐脸：这还带远程抽取的？！ 　　他忍不住看向洛维，确认对方状态还算“正常”，却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放心。 　　…… 　　那光芒极盛而过，祭台的那半边出现了一个被锁链捆缚的纯黑色棺椁。 　　它出现的一瞬间，朝阳的亮色都暗淡下来，好像黑夜重新降临。 　　——白穆不确定那是不是因为刚才过亮光芒产生的错觉。 　　但这棺椁带来的压力却是实实在在的。 　　这一切的发生也不过在瞬息之间，白穆甚至还维持着自己半消散的状态。 　　他看着那棺椁的盖子上翻，上面那似乎因为年代久远而生着锈蚀的金色锁链像是承受不了这压力，劈里啪啦地断开，那漆黑色的边缘上，搭上了一只苍白的手。 　　那一瞬间，似乎时间都静止了。 　　不，不是“似乎”…… 　　是真的静止了，白穆甚至能感受到，自己身体的消散进度停了下来。 　　于此同时，系统突然响起一阵疯狂的警报声，这让其中夹杂的机械声音显得莫名尖锐，“检测到未知能量，能量过载、能量过载，准备强行脱离！” 　　“请宿主做好准备，五秒之后强行脱离世界。” 　　“……五、四……” 　　外界时间都被暂停，这一瞬间是极为安静的，白穆脑中只剩下意识海里系统的倒数声音。 　　可棺椁里的那个“人”却坐起来了。 　　黑发黑眼，不是白穆熟知的任何一种长相，却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两人的实现对上，对方似乎还没能完全适应这皮囊，但还是尽力向上扯唇，露出一个略微僵硬的笑。 　　他张嘴，明明没有发出声音，白穆却莫名“听”到了他的话。 　　他说—— 　　“找到你了。” 　　“……二、一。” 　　* 　　被强行拉离世界，白穆的意识陡然陷入黑暗。 　　系统的这操作，相当于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宿主的意识强行拽出躯壳，这必然会给宿主的精神造成损伤。 　　一次两次倒可以，但是次数多了，甚至会产生永久性创伤。是以，如非特殊情况，时空局是避免这么干的。 　　但是这次就是这种“不得不”这么做的情况。 　　在等待宿主重新恢复意识的时候，系统提心吊胆地等着这个世界的毁坏通知。 　　毕竟那么强大的精神体降落世界，对方只要稍稍动动手指就能把世界毁掉。系统以他的资料库证明，这绝对超过99.97%的概率了。 　　但是，它等着等着…… 　　没等到那世界编号消失，反而等到了任务完成的……“结算通知”？！ 　　系统：不对啊？！ 　　宿主那瞎几把搞，竟然真的没崩主线？！ 　　* 　　白穆脱离之后。 　　时间恢复了流淌，金色的沙砾在朝阳的照耀下飘散。 　　兰斯德甚至不顾上自己刚才被掠夺去大量力量，也顾不得自己心心念念唤醒的“祖先”…… 　　他强撑着伸手往前，似乎想要去抓那飞散的尘沙。 　　恰巧一阵微风拂过，那飞尘随风散去，半点痕迹都没留下，兰斯德看着空荡荡的手心，指尖还留着血干涸的血液。 　　侧边突然传来一阵让人不适的力量波动。 　　兰斯德缓慢地转过头去，那方祭台消失的干干净净。 　　——不是毁灭、不是破坏…… 　　而是像，被从世界上生生抹去！ 　　而动手的，是—— 　　兰斯德蓦地看向那个被他唤醒的“先祖”。 　　对方却并未看他。 　　明明经由这阵法唤醒，他该对这“先祖”有一定的控制力才对，可是现在，他却清楚地明白，别说控制……对方一个念头，就可以抹消他的存在。 　　黑发黑眼的男人却并未看他。 　　他抬脚走向另一边的三个人类。 　　随着他的行走，金色的文字在空中凝结。 　　这个人的存在感太过强烈，便是沉静在巨大的悲恸中的三人也不由抬头。 　　但旋即，就睁大了眼睛—— 　　那是六百年前的“和平协定”，具有魔法约束效力的协定被凝聚成了力量的符号，甚至有了“法则”的效果。 　　他缓步走到金发少年面前站定，漆黑如墨的眸子注视着他，又似乎在看钟爱他的世界意识。 　　“答应。” 　　他简短地道了这两个字，却是不容置疑的命令语气。 　　全然没了刚才那温和笑意。 　　不会有比这更奇怪的缔结“协定”的方法了。 　　…… 　　………… 　　洛维·沃德。 　　——再度与吸血鬼达成和平协定的勇者、拯救人类的英雄。 　　洛维觉得这一切荒唐极了—— 　　沃德…… 　　既然无法留下您的名字，那将您的姓氏与我写在一起。 　　让他们永远记得……真正的英雄。 　　作者有话要说：系统（沉思）：我觉得宿主崩剧情了。 　　白穆（信誓旦旦）：不可能！ 　　系统：你看……嗯？ 　　某人：不怕，我给你掰回去。 　　* 　　前面13节的时候，把主角的姓氏写错了。 　　已经改了，实在对不起~ 鞠躬 第83章 alpha元帅的omega01 　　床铺柔软的好似云朵, 是麦克星出产的云朵床。虽然价格不太美丽，但因为其柔软贴肤的触感，还是备受首都星贵族们的追捧。 　　只是, 现在这张双人床上，只有一侧微微下陷，另一侧一片平整, 一整夜都没有人躺过。空气中也是一片清新，丝毫没有信息素混杂的味道，只有丝丝缕缕甜香。 　　——这环境本没什么问题……要不是这是一间新房的话…… 　　要不是尚且睡着的少年, 是一位刚到法定结婚年龄，并在昨日举办了婚礼的omega…… 　　瞬间那凹陷看过去, 少年侧身躺在其中，凌乱的碎发遮挡了朝向外侧的半边脸，但那若隐若现的线条却足够昭示出他的美丽。 　　若非他确实没有尖耳，几乎要被人怀疑是坠落凡间的精灵——近些年来, 星网上最受欢迎的幻想种。 　　天色亮起，那长长的羽睫颤了颤, 阳光也像极钟爱他一样，为那黑色的长睫镀上了一层金边。 　　但显然，这并不能讨好睡得正香的少年。 　　少年抬手遮在眼前，挡住了恼人的阳光……这似乎还不够, 他又转头更向里, 几乎要把整张脸埋在床褥中。 　　半分钟后，白穆腾地坐起身来。 　　脸颊侧边染上了一层红晕，整个身体都泛着淡淡的粉。 　　白穆揪着睡衣领口，大口大口的喘气。 　　——他刚才差点憋死！ 　　这破床什么材料？！底下竟然不透气的！！！ 　　这么一折腾，白穆也没有心情睡回笼觉了, 他偏头看了一下另一边床铺，不出所料的，整整齐齐、没有丝毫褶皱。 　　白穆对此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触，只是还没等他转回头去，系统就出言安慰：“宿主别难过……” 　　白穆：？？？ 　　还没等他问出来，系统又接了一句，“人渣不配。” 　　白穆：？！ 　　他家干净纯洁的小系统到底怎么了？！怎么还学会骂人了？ 　　白穆反思了半秒自己的日常言行，立刻给出了肯定的想法——绝对不是他带坏的！！ 　　他这么爱岗敬业、积极向上的宿主，怎么可能把系统带坏。 　　似乎白穆沉默的时间过长，系统多加了一句解释，“根据我新下载的资料库，这时候99.99%的omega都需要安慰。” 　　白穆：“……什么资料库？” 　　“AO婚后生活指南。” 　　白穆：“……” 　　他沉默半天，“……删了吧。” 　　他一个替身，走完剧情就滚蛋——还跟人过什么婚后生活？！ 　　* 　　白穆来这个世界十几快二十年，现在在主角攻的别墅里，终于第一次享受到了星际生活背景下高科技带来的便利。 　　他躺在床上动都不用动，家政机器人就给他完成了洗脸刷牙的全套流程。要不是他一个“乡下星来的小土鳖”，对这些机器应该非常陌生，白穆甚至连穿衣服都不想自己动手。 　　享受啊…… 　　白穆被伺候得一副懒洋洋的大爷样儿。 　　但毕竟职业操守还在，推开门的一瞬间，他瞬间收敛了神情。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个初来首都星、羞涩腼腆的乡下少年。 　　看着地上铺的毛茸茸的毯子，少年在家居鞋里的脚趾缩了缩，似乎担心一脚上去踩坏了，迟疑了一阵，才试探着地抬脚踩上。 　　“这是织罗星出产的毛绒材料，具有记忆功能，三秒钟后就会恢复原状，您不必担心。” 　　一道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似乎怕惊吓到少年，这声音压得很低，语调也尽力放慢。 　　但是这位年纪尚小的omega还是被吓到了，整个人几乎都跳起来，本就大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像极了一只炸了毛的猫。 　　灰发的管家躬身行礼，歉意道：“十分抱歉，夫人。” 　　都是管家，白穆觉得眼前这位可比上个世界兰斯德的管家可亲多了。除却同为人类的这一点，更多的是因为对方是真诚对他抱着善意的。 　　这是一位已经有些年纪的beta老者。 　　虽然因为如今的技术，面容尚不显得多衰老，但是肯定超过了联盟退休上限了。 　　他如今还在这间别墅里，却与工作没有多大的关系——这位老管家早就是这家庭的一部分。 　　起码白穆在他眼里看到的，不是对主人的尊敬，更多的是看儿媳妇……不、应该是孙媳妇……的宠溺。 　　白穆：“……” 　　要细数数，他的实际岁数绝对比这老管家大。 　　白一把年纪穆，他顿了半秒不到，就仰起头来，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克里斯爷爷。” 　　系统早就听见了宿主在意识海里的感慨，一转头，却瞧见他这表现…… 　　差距太大，旁观的系统差点闪了腰。 　　系统再一次为自家宿主的脸皮惊叹。 　　白穆一点儿也不觉得有什么，这一位的态度，可关系到他在主角攻这儿暂住的实际待遇……不讨好他讨好谁？ 　　对于怎么讨好长辈，白穆简直再熟悉不过了。 　　就比方说现在，如果有好感度系统，白穆绝对能在这位管家头顶上看到一连串的+1+1…… 　　果然那句话过后，老管家脸上的笑意更深，他声音温和道：“夫人称呼我为‘克里斯’就好，元帅就是这么叫的。” 　　听到“元帅”这个称呼，少年身体不自在的僵硬了一瞬，显然对这位只见过一面、却已经成为他丈夫的alpha陌生又带着点天然的畏惧。 　　但是，在老管家慈祥的笑容下，他也缓缓的放松了身体，腼腆地笑了一下，“克里斯。” 　　看得出来少年还带着拘谨，但那双黑色的眸子如此干净，清澈的映出了对面人的影子。 　　——因为被亲切对待，便毫不犹豫的回以善意吗？ 　　克里斯莞尔。 　　虽然这场婚姻对元帅而言是一场无奈妥协，但不妙的开头并不会毁了整章诗篇…… 　　内心藏了一个文艺青年的老管家心想：或许这会是个美丽的故事也说不定。 　　“早饭已经准备好了，夫人要去楼下用餐？还是为您送到房间里？” 　　这突来的询问让少年有些慌张，他有点磕巴地说“下去”，也不知是真心的选择，还是慌乱无措中随便从对方的句子里摘了两个字。 　　……也或许是“不去”的口误。 　　看着少年无措的表情，克里斯不由这么想着。 　　但是这是第一天。 　　这孩子得要明白，他是这间屋子的一半主人。 　　这么想着，老管家并没有给少年反悔的机会，而是抬手往前、微微躬身，做了个再标准不过的请的姿势。 　　少年咬着下唇，湿润的眼眶像是蓄着泪水。 　　这表情终究还是让老管家心软了，他跟在少年身后，缓声安慰道：“我同您一起。” 　　而事实上，陆家作为首都星的顶级家族之一，产业打理、人情来往，何其繁忙。 　　要克里斯陪同进餐…… 　　就是陆家的小少爷，现在的陆元帅，三岁之后，都没有了这种殊荣。 　　……当然陆卓也不需要就是了。 　　* 　　只是，这作为并没有缓解什么。 　　老管家侍立身后的状况，却让少年更加紧张。 　　他虽是坐着，却浑身绷紧，看着比站着还累。 　　“……克里斯。” 　　少年继刚才的邀请克里斯同坐被拒绝之后，又一次出声。 　　——被人服侍着用餐显然让少年极不自在。他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哀求地着向在场唯一像他明显表露善意的管家。 　　心软的老管家这次却没有动摇，他说：“您该习惯的。” 　　言下之意，之后每次吃饭都要在这一群人面前。 　　骤闻这个噩耗，少年的表情肉眼可见的空白了一瞬，他本来年纪就不大，又因为脸颊上还有些肉，显得他比实际年龄更小，这时候做出这表情，更是让人心都化了。 　　恐怕什么铁石心肠的人都不忍心为难他。 　　只是老管家的心恐怕是宇宙迄今发现最硬的金属铱鎏矿石打造的，丝毫不为所动。 　　少年终于也发现了自己的祈求无用，只好僵硬着身体接受着这怎么都让人不适的服侍。 　　这孩子来首都星前应当学过礼仪，此时做起来，虽然动作笨拙生疏，但并没闹出什么让人发笑的笑话。 　　老管家严肃扫向仆人的视线总算稍微柔和。 　　——实际上，陆元帅并不喜欢用餐时被人打扰，比起被一群人服侍派头，他更喜欢家政机器的便捷。 　　等进入军部之后，更是每天指着营养剂过活，很久都没有吃过正常的一日三餐了。 　　而这次克里斯特意安排的这一场，也并非给这位小夫人一次下马威。 　　恰恰相反……他是在帮这可怜的少年树立威信。 　　元帅在婚礼现场就匆匆离开，抛下了这位新婚的omega夫人。 　　不仅是外面议论纷纷，就连陆家的仆从也都心里有嘀咕。 　　就算老管家对于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少爷多有纵容，但不得不说，这次元帅实在是做得过了…… 　　若是换一个omega在这里，就是哭得肝肠寸断也不奇怪。 　　只要少年稍微有些背景，他身后的家族甚至可以借此让陆家大出一场血。 　　但少年背后却没有任何可以撑腰的人，也或许就是无人可诉委屈，在那么混乱的情形下，比起怒斥或者哭泣来，少年却更多的是茫然。 　　——这却更让人心疼了。 　　老管家不由低头看了眼旁边正襟危坐的少年。 　　对方小小地咬了一口被放在跟前的那颗蛋，惊愕地发现里面不是凝固干涩的蛋黄，而是鲜美的汤汁。 　　看着少年微微睁大的眸子，老管家又不由莞尔，他笑着解释，“是库雷缇兽的卵，营养十分丰富。” 　　对上少年的清澈的眸子，老者脸上笑意更深，“我想……它或许可以成为以后早餐的固定餐品？” 　　那漆黑的眼中闪出一抹亮色，他眼睛微弯，却因为眼下因笑而牵起来卧蚕又多了几分甜意。 　　是老管家见到这孩子后，他最鲜明的一次情绪表达了。 　　少年干脆地肯定道：“好。” 　　这声音明快，落在人的心中，好像什么阴霾都会被扫去。 　　受这个笑容感染，就连老管家常年维持着的标准笑容都牵得大了几分。 　　这可真是…… 　　老管家笑摇了摇头，打定主意等少爷回到家中后，好好谴责一番他那任性的行为。 第84章 alpha元帅的omega02 　　第二天、第三天…… 　　自婚礼现场离开之后, 陆卓已经整整三天没有回家了。 　　老管家已经从最开始的些微怒气，变成了后面的担心。 　　虽然这桩婚姻是妥协的结果—— 　　北域对阵虫族战场僵持，米拉星系又出现了反叛军的踪影。 　　陆卓是联盟成立以来最为年轻的元帅, 但是这也同时意味着，他没有足够深厚的根基……并不是陆家的积累不够，只不过这年轻的元帅要把父兄交给他的人脉化为己用尚需要时间。 　　但是……这时, 偏偏没有时间了。 　　他需要支持……来自议会的支持…… 　　按常理说，联姻是最好、最稳固的选择。 　　但是这代的议会长是一个“基因论”的狂热拥趸者。 　　于是，“林白穆”这个本该籍籍无名的偏僻星的乡下少年, 一朝分化，以高达75%的匹配率, 被陆卓在一众omega中选中，一步登天，成了元帅夫人。 　　别看75%匹配很低了，陆卓这种天才人物, 能和他基因匹配率超过60%的omega在联盟已登记的记录里都屈指可数，目前匹配度最高的一位也只有79%而已, 是一位首都星的贵族小姐。 　　当然，白穆这不上不下匹配度的能被选中，主要还得益于一张好脸……和主角受有几分相像的脸。 　　…… 　　至于之后的发展…… 　　显而易见的，主角受分化之后, 以高达99%的匹配率, 瞬间横扫联盟记录。 　　顺理成章，得到了全联盟的祝福和支持。 　　联盟民众纷纷感慨：这才是爱情、我又爱了、好磕…… 　　彼时，甚至连omega 腺体都失去的林白穆，怎么还配留下？ 　　当然是赶紧签下离婚协议，把地方留给主角双方, 再由衷为那二人的生活献上祝福。 　　* 　　白穆咂摸着这剧情，他这替身都选上了，要是说主角攻受之间还是纯纯的“竹马竹马”情，他可不信。 　　这情况下，白穆对自己的待遇一点都不意外。 　　——这种冷漠型的主角攻给他来一沓啊！ 　　首都星中心地段的免租金大别野、屋子里配备了海科公司最新推出的智能管家系统、星际特级厨师亲自烹饪一日三餐，自带全真实投影、窗外面景色从罗安星的广袤沙漠到璨蓝星的大海……随时随地自由切换，98%的真实体验，足不出户享受星际旅行。 　　这顶级法拉利的豪华待遇，还要什么自行车。 　　…… 　　………… 　　不同于白穆的“心思宽广”，克里斯了解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陆卓并非是一个迁怒的人…… 　　虽然这次婚姻确实是被迫选择的结果，但是将这孩子牵扯到首都星的漩涡里，并非陆卓的本意，更别说一连消失三天了。 　　现在这状况，只能是军部出了什么大事。 　　军部的事件大多保密，克里斯知道分寸，从来不会多问。他也相信自己看大的孩子的能力，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不会担忧。 　　特别是…… 　　他看着旁边在聚精会神地盯着投影屏的少年。 　　老管家由衷希望，元帅回来之后，起码能给上一个过得去的解释。 　　婚礼现场离开，之后，又整整三天没有露面。 　　克里斯想，整个联盟恐怕没有第二个omega能够接受这种对待了。 　　他可不想有一天因为这种家庭原因，元帅在军事法庭上被告上一状。 　　这么想着，克里斯对初来首都星的这个腼腆少年的态度越发好了。 　　系统对人心并没有那么深刻的了解，它只是旁观了宿主这几天的神仙待遇，简直像摇着老管家的肩膀在他耳边大声警告：你被骗了！！这家伙舒服着呢！ 　　白穆倒是对老管家的想法有所了解，可说实话，他并不怎么介意。 　　——这世上哪有什么无缘无故的好？ 　　一个刚认识三天的人，和陪伴了几十年的家人，傻子都知道谁更重要。 　　但不管怎么说，对方确实对他崭露出足够的善意了，不是吗？ 　　——白穆对此很知足，也愿意以善意回报。 　　双方都抱着友好的心思，又都不是情商低的人，短短三天时间，就处得像是亲爷孙一样。 　　老管家甚至看出白穆对机甲的兴趣，给他找来了不少资料，当然，这并不是什么军部的涉密内容，却也不是“林白穆”一个乡下星来的少年能知道的。 　　白穆翻了翻，觉得这更像是教材。 　　老管家笑得慈祥和蔼，“再过三个月，是奥拉军校的招生季，如果您感兴趣的话，或许可以提前预习一下功课。“ 　　白穆：这是可以把他塞进去的意思？ 　　那可是奥拉学院。 　　——以机甲发明人奥拉·吉本森命名的学校。 　　就像是提起“机甲作战系”人们想起总是“联盟第一军校”，但提起“机甲设计”，还是奥拉更胜一筹。 　　白穆内心啧啧感慨：……万恶的特权阶级。 　　但是……不得不说……作为受益者而言，真是爽…… 　　心思千回百转，并不影响白穆表演出一个骤闻喜讯的少年。 　　对上少年那因为惊喜太过而不敢置信的眼神，老管家包容地笑了笑，“陆家是奥拉学院的董事之一，每年都有一个推荐名额，我看过您再勒斯坦第三中学的成绩……您十分优秀，早就满足陆家的推荐标准。” 　　当然，能满足标准的人那么多，陆家的名额却每年只有一个。 　　黑色的眼珠中映照出身后灯光的投影，显得闪闪发亮，但那孩子确实整个人都染上了一层灿亮的色彩。 　　“我、我可以？！不……不、我是说……太感谢了……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少年语无伦次地道着谢，那激动欢欣的表情甚至让克里斯觉得自己做出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而事实上，这点小事甚至都不用克里斯去吩咐，身为元帅的夫人，整个首都星的学府，恐怕都愿意为他敞开大门。 　　更遑论…… 　　克里斯看过这孩子的调查报告，就算在那偏僻的星球长大，少年也依旧足够优秀。 　　他想……就算没有陆家的推荐名额，这孩子的天赋也足够打动奥拉学院的招生老师了——纵然他的实习经历和别的学生相比，确实有些贫瘠。 　　而意识海里，虽然宿主知道是表演的成分居多，但是系统还是有点不高兴了，他忍不住提醒道：“我这里的资料比那些高级多了。” 　　白穆当然知道，这个世界虽然相比较于他的原初世界，科技发展水平跃了几个台阶不止。 　　但是对时空局来说，它绝对算不上最高级的，系统能拿出更高端的资料来很正常。 　　但是……系统换出的资料，他又不能用…… 　　他是来走剧情的，可不是来点科技树的。 　　更重要的是，资料兑换是要——花、积、分的！ 　　白穆：有免费的，我为什么要花钱？ 　　他冷漠无情地拒绝了系统推销。 　　白穆还打算继续表达一下自己的感激，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铃声打断。 　　他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是他刚换的临时通讯器的生意。 　　白穆的光脑在两天前，被克里斯以“要进行防护升级”为由拿走了，转而给他了这个仅能接通讯的临时通讯器。 　　所幸，白穆倒也不像是现在的联盟青少年，对光脑没那么严重的依赖症，再加上旁边跟着一个移动百科全书式的老管家，有什么问题不等他想起来查光脑，就能得到解答。 　　两天下来，白穆这几天都忘了光脑不在身边这回事儿了。临时通讯器的铃声又跟他光脑上的设置不同，他突然听见这陌生的声音还真是反应了一会儿。 　　临时通讯仪上的通讯录是从光脑上拷贝来的，白穆看了眼通讯请求的头像，是个褐发褐眸的小胖子，脸上还生着些雀斑，看面相十分憨厚。 　　是白穆在勒斯坦三中的同桌，他们的关系不错，只是没想到他这会儿打过来了。 　　白穆有点疑惑地接通了通讯，“雷恩……” 　　还不等白穆将完整的问候说完，对面就声音急促地打断了他，“你没事吧？！” 　　白穆：？？ 　　这声音……怎么听着像是他马上要断气了一样？ 　　他满是迷惑地回了句，“还好……” 　　那边回应的语气依旧急促不稳，“我给你发了好几条简讯，你一直没有回复，我还以为……” 　　男孩的声音几乎哽咽，“星网上那些话，你……你别在意……我们都知道，不是那样的……” 　　“我去解释了……学校里的人也去了……” 　　但是没有用，比起那些事实，星网上的人却更愿意相信那些抓人眼球的新闻标题。 　　白穆不明所以地听着他上来这一长串，终于趁着对方哽咽啜泣的功夫插上了话，“你刚才说……星网上怎么了？” 　　对面的抽泣声一顿，下意识地反问：“你不知道？！” 　　然后又发出一声明显地捂着嘴轻呼声，显然是意识到自己把事情搞砸了。 　　白穆这会儿大概意识到什么，剧情线里提过，主角攻作为联盟第一的高富帅，娶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乡下omega，这显然让联邦众人惊异且不满。 　　要是纯粹按基因匹配度选的结果还好，大家都无话可说，可偏偏林白穆又不是匹配度最高的那个。 　　于是，各式各样的恶意揣测席卷而来——联盟偶像陆元帅怎么可能有问题？！那肯定是那个omega用了什么下流手段！！！ 　　白穆对这个真是太有经验了。不过这次好像不用他应对什么。 　　想着那天把光脑要过去“升级”的老管家，白穆脸上忍不住露出点笑。 　　* 　　他顿了顿，对通讯那边解释：“我的光脑拿去修了，通讯上应该有留言说明……没有显示吗？” 　　对面声音含糊地答应了一声，雷恩当然看见了，但他还以为那是白穆找的借口。 　　听着那边的支吾，白穆也猜到了对方的想法。 　　虽然心里明白得很，但未免露馅，他还是问了一句，“星网上怎么了？我的光脑应该也快修好了……” 　　“不！”对面突然拔高声调来了一句。 　　像是意识到这反应太过尖锐，又连忙补救道：“最近星网……星网……被……又被K占领了……你，你别上去！太危险了！” 　　白穆：…… 　　虽然知道雷恩在找借口，但这理由还真是……烂透了。 　　“星网被占领”这件事说的是几十年前的一次星网大规模瘫痪，当时正在上星网的人，都受到不同程度的精神损伤，所幸并非不可逆的伤害，只需要修养一段时间。 　　事故原因最后调查为“有三千九百五十七个中间信号站同时被虫洞吞噬……如此大量的信号站同时消失，造成了星网上精神力瞬间过载，网络崩溃，用户受伤”，但事后却有好事者发帖说，这次的事故实际原因是有人攻克星网的防御网络。 　　这说法简直连接受了联盟幼教的三岁小孩都不相信—— 　　先不说技术难度，这需要的精神力值恐怕就是一个天文数字，那根本远超出人类所能拥有的能力。就连联盟史上那位以精神力海出名的第三任元帅，奥古朗特都不敢想。 　　要真有那本事，早就占领联盟了！ 　　偏偏发帖人还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帮水军，真的一板一眼地讨论起来，虽然很快就被管理员封贴，但这想法实在太过清奇，反倒是传播了出去。 　　于是，之后那次星网事故又被戏称为“星网被占领”，还给那“占领者”起了个代号，叫K。 　　白穆觉得那些人有够无聊的。更无语的……现在雷恩竟然用这个来当理由。 　　白穆沉默了好长一阵儿，直到对面的雷恩焦急地问了好几声，他才慢吞吞道：“嗯，好，我会注意……最近都不会上星网。” 　　听见对面那明显松口气的声音，白穆不由自我怀疑了一下—— 　　他在同学眼里的形象……难道那么蠢吗？ 　　作者有话要说：稍微解释一下ABO的基础设定（上章忘记了） 　　#知道的小天使就略过就好# 　　体质最强的alpha，最多的但是很平庸的beta，负责生殖体质很弱的omega三类性别A的信息素具有压迫和征服的性质，O的信息素通常认为是香甜魅惑的并对A类人有绝对的吸引力——以上摘自网络（当然还有其他相关设定，不过这里就知道这种最简单朴素的就行） 第85章 alpha元帅的omega03 　　克里斯早在白穆接通通讯的时候, 就避开到一边，等到白穆挂断，这重新回到刚才的位置。时间把控极准，可见专业素养过硬。 　　克里斯并没刻意询问白穆私事的意思, 但是白穆这会儿却有点克制不住吐槽欲。 　　当然, 他并没有那么直接, 对上老管家关切看来的目光, 他只是以感慨的语气道：“是我在勒斯坦的同学……他刚才跟我说，星网又崩溃了。” 　　老管家顿片刻, 微笑道：“星网确实有些问题, 您放心，不会影响很久的……” 　　白穆：？？？ 　　还来真的？！ 　　* 　　首都星西五区一间高层公寓中。 　　明明是白天，窗户的状态却被设成了避光模式，屋内一片漆黑。 　　光脑的新闻在半空中投影出一块一块幽蓝的光芒。 　　西尔维.斯宾塞，这位相貌浓艳的omega女性正咬牙切齿地盯着那些新闻。 　　——逃避教育、滥.交、引诱元帅、未婚先孕、逼婚…… 　　种种耸人听闻的标题放大在最上面，再似是而非地贴几张照片, 就能引发一连串的唾骂。 　　作为背后推动这一切发生的西尔维, 她当然知道这些消息都是假的。 　　但是看见底下跟着的唾骂，她脸上不由露出扭曲的快意。 　　——假的又怎么样, 作为联盟知名女星，在这个圈子里, 被舆论毁掉的人，她实在见得太多了。 　　星网上的那些网民才不关心事情的真实情况是怎样的, 他们只是需要一个消遣、甚至是一个发泄口。 　　等这热度过去，即便背后的真相揭露出来，民众的注意力却早已转移，那时候, 他们才不会在意什么澄清不澄清的。 　　西尔维一条一条浏览过去，脸上快意却就转为痛恨。 　　——那个贱人、杂种、穷酸鬼！！ 　　明明该是她的！！ 　　匹配度79%…… 　　明明她才是最高的哪一个，天知道结果出来的那一天，她有多高兴。她会成为元帅夫人……一跃成为首都星圈子里的最上层。 　　结果全毁了，毁在这个出现的杂种身上！！！ 　　西尔维伸手，将一张照片放大又放大，那是这许多照片里，唯一一张真实的。 　　是少年从首都星的空间港出来时拍到的，他似乎注意到了拍摄的镜头，往那边看了一眼。偷拍那人显然被吓了一跳，拍出来的人像都晃得发糊。 　　但即便这样，少年明亮的眼睛似乎都能要透过照片看到人的心底。 　　西尔维咬牙切齿的盯着那张照片，却无意识瞥到下面的评论—— 　　“好像还挺好看的。” 　　“u1s1单论长相，和元帅还挺登对的。” 　　“……” 　　西尔维的紧紧抓着光脑，指甲上的印花都因为她的动作被蹭花，她却无心在意。 　　——这个垃圾星来的穷酸鬼，哪里配得上元帅？！ 　　明明应该是她！ 　　加尔菲奖获得者，蝉联三届联盟最受欢迎omega——在榜单上，她的名字甚至和陆卓元帅并列。 　　他们才该站在一起，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西尔维盯着那评论，卸下了舞台上那浓艳的妆容，常年高压劳碌奔波的憔悴显露出来，本来端正的五官扭曲，脸上的神情都显出几分狰狞了。 　　她看着那几条评论下接着的咒骂，总算神色稍松—— 　　那个贱人的名声已经臭成这样，她就不相信元帅会无动于衷。 　　就算是为了联盟的形象…… 　　…… 　　………… 　　西尔维刚松了口气，光脑投影出的屏幕却闪了闪，那些新闻都被压到了后面，一封邮件强制弹出。 　　【西尔维.斯宾塞(公民号：6745342345)女士】 　　公示的公民号和上面邮件背景的联盟法院标识让她瞳孔骤缩，她死死闭上了眼，想要告诉自己这是幻觉，但再睁眼，它却依旧停在远处。 　　西尔维颤抖着手点开，那刺目的粗体字映入眼中—— 　　【您涉嫌非法……捏造事实诽谤他人……】 　　【联盟法第四百三十七条……】 　　西尔维的神色在极度的狰狞后转变为惊恐。 　　……是一张逮捕令。 　　不，她明明做得足够干净了，为什么？！ 　　以前、以前……明明以前都没有事儿的！！！ 　　她的瞳孔因为恐惧缩小，汗水打湿了蓬松的头发，软软地贴在了头皮上。 　　她急促地喘息着—— 　　不！她不能去！！ 　　如果她去了……她的事业，她的人生，她的未来……全都毁了。 　　不！！！ 　　她绝不能忍受那种结果。 　　西尔维深吸一口气，按住自己颤抖的手，滑开通讯录。 　　她要买票……只要暂时离开联盟管辖区…… 　　不！不行！ 　　手指按到beta经纪人时，她却陡然顿住。 　　——不能……这件事情索娜也不能知道…… 　　她得自己买票！ 　　只是她的款项刚刚划出，订单还未结束，公寓的门却被敲响。 　　外面那礼貌客气的声音对西尔维来说，却仿佛来自地狱最深处，“斯宾赛女士，这里是联盟首都星西五辖区的特别行动处……” 　　西尔维的脸色陡然灰败下来。 　　她知道…… 　　完了，她完了，一切都完了！ 　　…… 　　长发遮挡住了那张漂亮的脸，但是登上空警舰的那一瞬间，她还是忍不住露出狰狞扭曲的神色：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护着他？！ 　　* 　　和西尔维想的不一样，这可不是陆卓的手笔，陆元帅甚至完全不知道这些“小事”。 　　——当然，这些事情也不至于到陆元帅亲自关注的地步。 　　那是谁帮忙解决的？ 　　……答案显而易见。 　　白穆拿着已经升级完毕的光脑，对着老管家露出一个糖分超标的笑，“谢谢你，克里斯。” 　　当然是这位尽职尽责的管家大人。 　　对方露出慈爱的笑容，躬身致意，“很荣幸为您效劳。” 　　陆卓不在家的第五天，老管家已经开始想象未来小少爷的模样了。 　　——还是像夫人好一点。 　　* 　　等到了第七天晚上，老管家终于收到了陆卓要回来的消息。 　　白穆心里哀叹，自己还没享受几天，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但是行动上，他还是十分敬业的表现出对即将见到自己的alpha的期待、又隐隐带着几分不安的态度。 　　为表心意，他甚至亲自动手，花了大半个下午煲了一锅汤。 　　但是摆盘上桌的时候，对着那一桌漂亮的菜色，少年又胆怯的收回了步子，迟疑这往那厨房垃圾处理桶看去，似乎想要把汤倒掉。 　　克里斯叫住了他。 　　老管家像是没有发现少年的胆怯，笑着把他手里的汤接过来，自然的放到了餐桌的中央。 　　对上少年不安的眼神，他笑着解释：“很适合，不是吗？” 　　花瓣状的容器放在餐桌的正中间，在一众精致的菜色映衬下，竟显得十分和谐，就像是这平平无奇的奶白色汤汁才是今天的主角。 　　白穆：……牛逼！ 　　系统适时列出了克里斯的一大串辉煌履历，其中，某某某美术学院特别顾问的头衔赫然在列。 　　白穆：“我是在夸我自己。” 　　系统：……？ 　　它竟然忘了，脸皮厚度这点，才是宿主的天赋技能。 　　* 　　一切准备就绪，现在就等主人回来了。 　　墙壁上，旧式钟表最短的那个指针走过一格又一格…… 　　多亏了星际时代的餐桌有恒温功能，不然别的不说，中间的汤上就要凝固一层让人失去食欲的油脂了。 　　白穆：……呵，老子就知道。 　　幸好没亲自动手做一桌子，不然多浪费。 　　因为心里早有准备，白穆都不觉得有什么。 　　再说，克里斯实在是个很好的聊天对象，两人闲聊起来，很难感受到时间的流逝。 　　…… 　　只是时间分秒过去，就连克里斯都在犹豫要不要让少年不用再等了，外面却传来一阵引擎停止的声音。 　　克里斯看到少年脸上骤现的亮色，眉间渐渐显露的褶皱终于稍稍松开。 　　两人一同往外迎去。 　　只是外面那人动作更快一点，门先一步打开。 　　进来的人一身黑色合体的作战服，全然显露出宽肩窄腰的好身材。 　　似乎是因为回到家中，他神情不像是平日在下属或者在镜头前那样紧绷，甚至显得有些放松。这也同时意味着，他并没有压抑自己的信息素，男人进门的一瞬间，一股沉沉的压迫感就席卷而来。 　　白穆没防备，胸口一闷，差点表演了个当场下跪。 　　白穆：……操！ 　　对方进门的同时吩咐，“克里斯，我回来拿……” 　　空气中弥漫的陌生气息让他瞬间止住了话，神色一凛，信息素也立刻表现出攻击的意图，立刻锁定了那陌生气息的源头。 　　先一步扶住了墙的白穆：…… 　　md，幸好老子早有准备，不然这次就真跪下了！ 　　陆卓的眼睛眯起，警惕看向家里突然出现的陌生人。 　　只是那张不算陌生的脸让他怔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他好像……结婚了？ 　　——这是他的……omega？ 　　…… 　　作为一个beta，克里斯对信息素并没有那么敏感，他还是看见白穆的脸色不对，才发现了问题。 　　不由不赞同地看了陆卓一眼。 　　陆卓也意识到自己的理亏，他连忙收敛了气势。 　　只是家中多了一个“陌生人”这点，让他颇不自在，丝缕甜香萦绕在空气中，他更是不由自主地皱紧了眉头。 　　这种属于自己的领地里，出现陌生气息，无疑是让人不快的。 　　——这麻烦还是他自找的。 　　陆卓：啧。 　　* 　　陆卓本就是回来拿东西的，但是在老管家的盯视下，他还是坐到了餐桌前。 　　他在军部用营养剂解决了生理需求，这会儿对着一桌子美食，真是一点食欲都没有。 　　但是陆卓觉得自己要是敢这么说出来，绝对会被克里斯接连一个月请示各种家族事务。 　　虽然本就是他的责任，但尚且年轻的元帅还做不到他父亲兄长那样，能游刃有余地同时应付军部和家族的种种事务，只能将陆家的事情暂时让照看自己长大的管家暂代。 　　…… 　　因为桌子的恒温功能，这些菜虽然放了许久，但是还是带着些微的热气，保持在适合入口的温度。 　　军部的事情太多，陆卓这时候实在没什么享受美食的心情，他环视了一圈，视线落在中间的那汤上，顺手在桌边敲了两下，立刻有机械臂乘了一碗放到了他面前。 　　陆卓；……错觉吗？ 　　总觉得克里斯看来视线柔和了许多。 　　陆卓心底松了口气，只是他刚刚拿起勺子送到嘴边，腕间的通讯器突然发出一阵尖锐的响声。 　　陆卓立刻松了手，接起了通讯。 　　勺子砸回碗里，溅起寸许的汤汁。 　　军部的通讯都是特别加密的，就算被管家安排在陆卓旁边的白穆也看不见什么。他只是看陆卓的脸色越来越严肃，最后腾地站起身来。 　　“我五分钟之后到。” 　　陆卓说这话的时候，人已经到了门口。 　　整个过程中，只是下意识地和克里斯对了一个眼神，全然无视了在旁边的白穆。 　　白·背景板·穆：…… 　　#微笑.jpg# 　　作者有话要说： 　　#结婚一整周，没和老公说上一句话。# 　　#老公回家吃饭，全程无视他的存在，你敢信？# 第86章 alpha元帅的omega04 　　白穆觉得他要是把自己这经历发到星网上, 随便找个“情感天地”什么的论坛，帖子绝对瞬间炒成hot。 　　不过，他对此没什么兴趣就是了。 　　更何况，这次的任务节点都跟主角攻的关系不大, 陆卓在里面充其量就是个打酱油的, 他当然是能避就避。毕竟要是关系太密切, 还要担心崩人设问题。 　　显然, 老管家并不知道这些内情，他看着落寞坐在桌边的少年, 忍不住心软。 　　他轻咳了一声, 借着这动静引起了少年地注意，等对方看过来，他看了眼那汤，微笑询问，“我可以尝尝吗？” 　　那双暗淡的黑眸总算多了丝亮色，少年连忙点头, “当然！如果不嫌弃的话……”、白穆：原剧情里, 林白穆能在陆家心甘情愿呆这么久，果然是因为管家吧！ 　　* 　　另一边, 匆匆赶回军部的陆卓立刻就进了会议室—— 　　最近这一年，沉寂多年的反叛军似乎又冒出了踪迹, 卡叙莫星系的大量omega无故失踪，让人不得不怀疑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但是…… 　　精神力锁定、面部识别、数据追踪……各种方法都用尽了, 可那些叛军却像是人间蒸发一样，找不到丝毫踪迹。 　　陆卓这次匆忙赶回来，就是有报告，找到了反叛军的线索, 有可能借此追踪到对方老巢。 　　但到头来，这却是对方放出的□□。 　　一群人忙到半夜，却发现被耍了。 　　…… 　　“对不起……” 　　会议室的人陆续离开，陆卓前方模拟实景地图还开着，他视线在那一栋栋楼宇中穿梭，仍旧试图找出蛛丝马迹。耳边突然传来这么一道声音，陆卓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等看清旁边说话人的脸庞，他脸色还是稍微柔软了一下，“有什么可道歉的？还多亏了你发现他们的踪迹……” 　　言意然，已故言将军独子。 　　因为从小展现出对数据的过人敏感性，年仅十五岁就从第一军校数据分析系毕业，被特招进入军部效力。 　　言将军在军部的人缘原本就不错，三年前在对阵虫族的边境线上，更是以自爆拖住了虫族大军，才终于等到了陆卓的增援，取得了那次阶段性的胜利。 　　言将军的妻子早逝，这下子又只留下这个在军部的孩子，于是军部的人对言意然越发照顾了，几乎就像是在看自家孩子。 　　陆卓对他更是有耐心。 　　当年他被父亲扔到军部的时候，就是在言将军的属下，颇受对方照顾，他其实默认言将军是他半个老师。 　　听了陆卓的话，言意然却咬着下唇摇了摇头，“不是……卓哥，嫂子他没不高兴吧？” 　　陆卓愣了一下，他还没有适应自己突然多了个omega的情况，差点都要反问一句“嫂子是谁？”临到嘴边，脑中晃过那个精致的侧脸，堪堪把那话咽下去。 　　他失笑，也不见外，直接抬手揉了揉那言意然的脑袋，笑道：“小孩子，也想太多了……” 　　言意然气鼓鼓的看他，愤愤解释，“卓哥，我不小了！都二十二了！” 　　这话还真让陆卓愣了一下，因为言将军的关系，这孩子一进军部就被他带在身边。一没留神，这孩子都长这么大了。 　　说起来……他的omega，似乎也才二十出头？ 　　陆卓顿了下，心里生出一点别扭来——这么想想，他还真有点禽兽。 　　像是转移注意力一样，看向言意然。 　　这小子现在憋着气，本就有点肉的一张脸被撑得溜圆，显得年纪越发小了。 　　陆卓被逗得笑，他使劲揉了揉那手感很好的头发，又是一副打发小孩的语气，“等你分化以后吧。” 　　“分化”这事儿言意然不能戳的逆鳞，整个军部也就陆卓敢这么大大咧咧的说。 　　言意然眼睛睁大，却也不能把陆卓怎么样，最后只气哼哼地踹了一脚凳子，转身就走。 　　只是背过身去，眼神却一下子暗下。 　　——分化…… 　　要是他分化成omega，那…… 　　* 　　陆卓看着那背影摇头：臭小子，脾气还挺大。 　　被这么一闹腾，他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专心看地图。 　　陆卓终于抽出心思来回顾一下自己这几天的所作所为，不得不得出一个结论——他好像、似乎……确实有点过分了…… 　　但是通讯器又响，接踵而来的报告又让他把这想法抛到脑后，重新投身到工作中去。 　　* 　　白穆这边却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他看着坐在眼前这个中年男性beta。 　　对方五官依稀有几分和“林白穆”相似的影子，只不过那浑浊的眼神和贪婪的表情，让人实在将两人联系起来。 　　这个人……是“林白穆”的舅舅…… 　　也是他成年前的监护人。 　　不过虽然纸面上有这层含义，白穆倒是许久未见这个“舅舅”了。 　　——在对方想要抢夺林白穆父母留下来的那套房子不成、反被白穆要挟住，被迫每月支付一定金额的抚养费之后，他们之间的交流就只仅仅剩下星网上的互相转账了。 　　白穆对对付这种人不太耐烦。 　　一个是对方战斗力太弱，完全没什么意思，再就是就算他斗赢了也没什么好处…… 　　至于那些抚养费？ 　　白穆撇嘴，他在星网上随便接点活干都比这个多。 　　至于现在…… 　　白穆还以为之前的接触已经让对方吃够了教训，那阴影能让他一辈子避着他走。 　　只是现在看来，恐怕还不太够……巨大的利益驱使，足够让对方那本来就空空如也的脑子再进点儿水。 　　——竟然有勇气跑到首都星来找他。 　　白穆面无表情地看着这舅舅的表演。 　　对方哭得一抽一噎的，反反复复念叨着，“要是你母亲还在……” 　　顺便一提，他来这里要钱的。 　　要钱的理由是白穆他外婆病重。 　　白穆：“……” 　　虽然星际没有“重男轻女”一说，但是父母的偏心总是毫无道理的，特别是在同母异父的情况下。对于这个差点把他母亲以三万一晚卖给大贵族的外婆，白穆实在很难生出什么敬重长辈的心情。 　　白穆觉得亚伦女士要是还在世，听到这消息，恐怕也是无动于衷。 　　白穆冷漠脸听着这“舅舅”说得情真意切，好像克制不住激动之情，声音越来越大。 　　白穆一开始还有点费解，不过在那目光若有若无地往他身后房间的门窗上扫的时候，白穆总算是明白过来。 　　——这家伙原来是打着这主意。 　　白穆适时递上了一杯水。 　　“您不必费心了，这房间的材料特殊，门窗也都是特别定制的。” 　　他顿了顿，终于露出一个笑，“别说，说话声音……就算里面发生爆炸，都传不出去……” 　　唐·亚伦的说话声一滞，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从喉咙口里发出一丝诡异的声响。 　　他脸上表情以一个诡异的姿态僵住，肌肉抽动，模样显得越发可笑——这种时候，任谁说他和对面的少年有血缘关系，都不会有人相信了。 　　唐很多年前就领教了自己这个外甥的难缠，这会儿既然已经撕破了脸，他也不装了。 　　眉毛唇角下压，他表情转为阴狠，压低声音威胁道：”你也不想身败名裂吧？你跟着元帅过好日子，却不管病重的长辈……这种忘恩负义的人，恐怕陆家也不敢要吧？” 　　“五千万，只要你给我五千万……以后我肯定不来骚扰你。” 　　“……” 　　白穆：“……” 　　唐还在讲条件，白穆却忍不住问了系统一句，“我看起来那么有钱吗？” 　　还五千万？他怎么不去抢？ 　　白穆连五十万都没有。 　　——要不是来首都星的飞舰票有人报销，他现在绝对兜儿比脸还干净。 　　白穆的拒绝特别直截了当，“我没钱。” 　　这显然并没法说服这个中年beta，对方将这话认定为白穆的敷衍托词，他神色狰狞了一瞬，腾地站起身来。 　　在beta里面，唐·亚伦的身形算是比较高壮的一类，在他的青少年时期，老亚伦夫妇甚至一直寄希望于儿子能分化成一个alpha，要不然也不会打着出售女儿的主意要给儿子购买基因药剂。 　　但显然，他们的希望落了空…… 　　只是，即便是一个beta，他对比omega少年的身形也健壮多了。 　　特别是他现在站起身来，悬殊的高度差距，让人忍不住替他对面的少年担忧。 　　白穆倒是不慌，他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这表情让唐一下子想起了某些不好的回忆，他脸色猝然苍白，再看时，眼中甚至闪烁着些隐晦的恐惧。 　　——这是个怪物…… 　　他回想起十年前，那带着血腥味的小巷，四肢好像又传来隐隐的疼痛感。 　　他终究还是坐了回去，被利益冲昏的头脑总算多了几分清醒。 　　但是就这么放弃，这个花大价钱买了来首都星的舰票的中年人显然也并不甘心。 　　“好的，你没钱。” 　　男人咬牙切齿地肯定了这话，但早在心底认定了这是借口，他干咽了一口，“但是……你看见进门的那幅画了吗？” 　　白穆忍不住挑眉：他没想到，对方对艺术作品还有研究……真是人不可貌相。 　　白穆还在这么感慨着，就听唐接着说：“它的画框是卡兰斯星系出产的璃金，我发誓，那是纯的、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掺杂……上面点缀的是澜铂石，是天然的澜铂石！不是那些几星币的人造石头……” 　　白穆：“……” 　　他的错……他真是高估了这个舅舅…… 　　科林琼尔大师要是知道他的画还没有一个画框吸引人，恐怕在棺材里面也要气得活过来。 　　唐仍在滔滔不绝，最后，他有些急促地喘息了两下：“五百万……那个画框起码值五百万……” 　　“十个……只要十个画框……” 　　白穆：“……” 　　他提醒了一句：“那画框可是挂在墙上的。” 　　察觉到白穆的“动摇”，唐的语气一下子热切起来，“只要你不小心弄脏那画……” 　　白穆：……他竟然试图揣摩傻逼的脑回路，果然傻逼了。 　　担心自己再和这个倒霉舅舅同处一室，智商被拉到同一个水平线上，白穆立刻决定不再跟人废话。 　　在唐还在喋喋不休地历数这别墅里的值钱东西的时候，白穆干脆地在光脑上点了几下。 　　——贪婪又热切的声音被从光脑里外放出来。 　　赫然就是刚才唐威胁和怂恿白穆盗窃的那一段。 　　看着对方一下子白下去的脸色，白穆都忍不住摇头：所以说……当反派也是需要智商的，他“舅舅”这点能耐，连炮灰都不够格。 　　这么容易对付，真是让人顶点成就感都没有。 　　白穆啧啧感慨两声，但并不耽误他把人“请”出去。 　　——说实话，要不是这位“舅舅”在后续的剧情线里有那么一丁点出场，白穆早就把人解决了。 　　这么留着，总是叫人担心什么时候又被恶心一回。 第87章 alpha元帅的omega05 　　对于唐·亚伦能进到陆家里这件事, 白穆还觉得挺奇怪的。 　　虽然说，“林白穆”是因为匹配度的关系，连主角攻的面都没见过就成了对方的omega，也是在星际时代体验了一把盲婚哑嫁。 　　但这所谓“盲婚哑嫁”也是单方面的, 白穆十分确定, 陆卓不仅在那之前调查过“林白穆”出生以来的经历, 恐怕就连“林白穆”的祖宗十八代都被对方查得一清二楚。 　　要不是“林白穆”的爹妈都是对阵虫族战场上牺牲的战士, 就凭他现在直系亲属亚伦一家这德性，他的资料能不能被送到首都星都是两说。 　　按说, 背景查得这么清楚, 他和这个倒霉舅舅的关系应该也挺明白的。 　　——怎么就把人放进来了？ 　　* 　　白穆的疑惑在对上克里斯关切的目光时，总算得到了解答：他的想法确实没什么问题，只是漏算了一点——他自己。 　　一个刚刚成年分化、又离开自己熟悉土地的omega，敏感纤细还稍微有点自卑…… 　　这种时候能够遇见血脉相连的亲人，就算是曾经的关系不怎么亲近，心里的不安或许能被安抚下来。 　　白穆猜测刚才唐·亚伦进来的之前, 肯定被委婉地警告过什么。只不过那货脑子太蠢, 没听出来。 　　这么惨，白穆都忍不住替他摇头：他这“舅舅”要是真的照做了, 说不定还能拿到点报酬。 　　毕竟陆家不缺钱，对他们来说, 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是大事。 　　只可惜……脑子不够。 　　* 　　这点小插曲对白穆并没有什么影响，他比较关注的还是主角攻。 　　在婚礼结束的半个月后, 陆卓像是终于记起来家里有一个omega，开始准时准点出现在晚饭的餐桌上。 　　但并没卵用，两人的关系实在没有丝毫进展…… 　　陆元帅实在是个大忙人，这短暂的露面应该也是克里斯争取来的结果——真的是相当短暂, 回来就上餐桌，情况大致可以分为两类：吃过了就走，或者吃到中途就走…… 　　白穆真的不知道他回来的意义是什么。 　　——或许是家里的饭比较好吃？看他的表情，也不见得呀。 　　不过在克里斯眼里，这简直是了不起的进步—— 　　他了解自己看大的少爷，那并不是一个愿意受胁迫的人。 　　对方这些天能准时回来，一开始还能说是看在他的面子上，但是能够一连坚持一整个月…… 　　克里斯忍不住微笑：或许他可以准备一下，提前迎接小少爷的到来。 　　……婴儿房选在二楼就不错。 　　陆卓被克里斯的视线盯得发毛，他放下餐具，整了整作战服就准备起身，却被老管家一句话钉在了原地——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该是您轮休的日子……家里已经很久没有热闹了。” 　　陆卓准备离开的动作顿住，对上克里斯慈爱的眼神，他竟然看懂了其中的意思。 　　——家里已经很久没有热闹了，该到了添新成员的时候了。 　　他飞快的看了一眼身边的少年。 　　对方非常安静，一点儿都没有克里斯形容的活泼。 　　这一个月里两人交谈的次数，一只手都可以数得完，按理说，这么安静的omega，很容易被人忽视。 　　但是在陆卓的感知中，这个omega的存在感，简直高的出奇。 　　甜香的信息素时刻萦绕鼻间，要不是很确定对方并没有那意思，他几乎就要把这个认定为引诱了。 　　——果然是在alpha堆里待久了，连这么轻微的omega素都受不了。 　　要不是最近太忙，陆卓甚至都要给自己加训了：抗omega素训练。 　　就像是现在…… 　　克里斯的暗示，再加上空气中弥漫的omega信息素。 　　陆卓视线忍不住在对方后颈上的腺体扫过，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却避开了老管家期待的眼神，他站起身，“我去训练室。” 　　…… 　　太小了。 　　那孩子的年纪甚至还没有言意然大。 　　那相似的黑发黑眼，还有略有肉感的脸颊，让他很难不把两人联系起来——他甚至怀疑对方的腺体到底有没有真的成熟。 　　* 　　训练室内。 　　十五倍的重力下，陆卓有些艰难地一拳挥出去。虽然压力远超以往，但是他的动作却并不迟滞，拳头落在壁上，旁边的力量计显示出一个远超常规的红色数值。 　　——联盟史上最年轻的元帅，双S的身体精神素质，陆卓的天赋确实独一无二。 　　陆卓今天的训练量比平时要大，汗水顺着身体往下，出汗太多，专用吸汗材料的黑色背心都湿漉漉地贴到了身上，显出精壮的肌肉轮廓。 　　因为是在自己家中的训练室，他并没有压抑自己的信息素，属于alpha的气息充斥着整个空间。 　　……他也确实需要好好发泄一下。 　　一直到精疲力尽，躺在训练室的地板上，陆卓才终于觉得稍微好一点。 　　他抬手捋了一把汗湿的头发，将它们全都拨到脑后，心里忍不住哀叹：他到底为什么选了这么小一个omega？！ 　　…… 　　………… 　　等到终于发泄完那莫名涌来的燥意，陆卓一边拿毛巾擦着短发，一边从训练室往外。 　　走到出口时，却又是一顿。 　　omega纤细的身形在灯光下投出一道纤长的影子，正好照到他的脚下。 　　都不用抬头，那甜香的气息让陆卓瞬间知道了来人的身份。 　　他这时候不由庆幸起自己出训练室前习惯性清理环境、再顺带洗个澡的做法了。不然，那个浓度的alpha信息素，恐怕要逼得这个小omega当场发情。 　　浅淡的想法在脑中掠过，又让他呼吸粗重了许多。 　　陆卓挥去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快步走过去。 　　他精神还紧绷着，这会儿实在做不出什么放松的表情，再加上那高大的身形，他走得稍微近些，少年那精致的面庞上就露出些许不安的表情。 　　陆卓当然注意到了这点，他抑制住身体里属于alpha本能的掠夺欲，绅士地停在一个安全距离外。 　　“怎么在这儿？” 　　他已经尽力放缓自己的声音，但或许……这语气对于一个敏感又纤细的omega来说，还是有点太重了。 　　陆卓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吓到他了，但是对方确实往后退了一步，抵住了墙壁。 　　白穆：……md，突然凑那么近，吓死老子了！ 　　他对这个世界的主角攻有点心理阴影。 　　除了第一次见面的婚礼上……之后每次碰见陆卓，只要对方稍微有点情绪波动，他就腿软。 　　白穆非常庆幸两人相处的时间里，大多数情况是坐着的……不然，他早就跪了千八百次了。 　　虽然他并不太在意面子问题，但是动不动就下跪，这……还是能免就免吧。 　　——主要费膝盖…… 　　* 　　陆卓并不太清楚怎么和omega相处，他的成长环境里，几乎所有的相处经验都源于alpha，即便是偶尔有的beta，也都是个性偏A的类型。 　　在这里面，他只要表现的足够强势、足够有领导力，就能获得拥戴。 　　——没有什么是打一架不能解决的，如果不行那就打两架。 　　但是显然，那些规则并不适用于omega。 　　陆卓迟疑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示意自己没有敌意。 　　今天以前，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主动做出这种“退却”行为。 　　特别是，“对手”还这么弱…… 　　但是—— 　　看着少年神情一松，原本因为警惕而绷紧的身体也舒缓下来。少年的长相并没有什么攻击性，这会儿脸上的表情放松下来，更显得可亲，连看过来的视线都像是带着依赖。 　　陆卓觉得……这感觉，好像也并不糟。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把手也举起来，示意自己没有攻击意图的时候，那个小omega开口了，“克里斯让我来看看。” 　　声音清脆，也是甜味儿的。 　　陆卓有点苦恼，难道对omega说话都要用这种语气吗？说实话，这确实有点难度。 　　想着这些，他甚至一时都没有将注意力放到那话的内容上。 　　——是克里斯提醒白穆送点牛奶的过来。 　　白穆觉得这有点做作。 　　虽然他没有进过训练室，可有监控整个别墅的智能系统在，主角攻就是在里面吃饭开趴都不是问题，难道他还会把自己渴到？ 　　但是，老管家亲自端着杯子递到他手里，这情况下也不好拒绝，白穆也只能暂时答应下来。 　　他本来想端着牛奶下来晃一圈，然后放下杯子就走。 　　——任务完成，他也不用和主角攻碰面，皆大欢喜。 　　只是没想到这么巧…… 　　不，应该不是“巧合”。 　　白穆想着在他面前出现时机恰到好处的老管家。 　　……恐怕克里斯早就猜到陆卓会这时候出来了。 　　白穆：…… 　　老管家为了主角攻可真是操碎了心。 　　——只可惜对象不太对。 　　白穆飞快地衡量了一下两人的关系，虽然是陌生的表面夫夫，但是面子情还是有的。 　　他送牛奶过去，还不至于被掀翻在地。 　　这么想着，白穆总算不那么紧张了。 　　——说完就走，估计主角攻也不想和他有什么交集。 　　白穆一动，几乎无意识地，陆卓的视线立刻落到了少年的身上。 　　像是确认了安全的幼猫，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领地之外的世界…… 　　陆卓发现自己的呼吸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屏住了。 　　他在努力地收敛自己的气息，害怕惊动这个小omega，让他又重新缩回自己的世界。 　　…… 　　白穆可没想到这次的主角攻那么多内心戏。 　　他对这个世界的“特产”——信息素，还不太能适应。 　　生怕主角攻心思一动，他当场跪下。 　　不过，事实证明，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小心谨慎都是无用功。 　　白穆刚刚走到一个稍显亲近的社交距离，全身上下都被一股气息包围住。 　　那一瞬间，身周的空气都好像被这莫名的气息隔绝住，白穆不仅腿软想跪下，他全身都软——差点来了个五体投地，直接趴下了。 　　好在被人一把揽住腰抱了住，白穆跌倒了一个有点硬的怀抱中。 　　手里扔出去的牛奶也被对方稳稳接住，洒出去的小半杯在地面上积出一小滩白色的液体。 　　气息交错，白穆身体不自觉地打着颤。 　　——不是害怕……而是像…… 　　三年级生理课的内容在脑海中浮现，白穆脑子里闪过两个大字“发情”。 　　白穆：日！ 　　* 　　地上的污渍被智能系统检测到，一旁待机的家政机器人启动。 　　引擎的运转声将这方空间里逐渐升温的暧昧气氛打断，陆卓长出一口气，松了手，白穆也连忙趁机往后退，离开那危险的范围。 　　他艰难地将自己的视线从那一截雪白的脖颈上移开。 　　他知道，那娇嫩的皮肤下面是小omega的腺体，只要他咬上去…… 　　alpha标记的本能蠢蠢欲动，但是陆卓还是忍住了。 　　也太小了…… 　　起码再过两年……不、一年吧。 　　而且，少年似乎还有些怕他。 　　看着松开手后，又干脆地往侧边跨了好几步，直接贴到墙沿上的小omega。 　　不得不说，陆元帅有点气馁。 　　这倒无关感情，只是alpha占有欲的本能。 　　他发现……自己好像不太受小omega的待见。 　　陆元帅虽然不怎么关心无聊的花边八卦，但是也从下属口中知道，自己已经蝉联好几届最受欢迎的alpha…… 　　可能，他的omega……不喜欢这一类型？ 　　陆卓垂眸盯着半杯被他抢救出来的牛奶，神情思索。 　　接下来的一路上，行走间，他有意无意的……绷紧了手臂腰腹上的肌肉。 　　——好像在向伴侣展示自己的力量。 第88章 alpha元帅的omega06 　　两人就这样一路保持着安全距离, 直到把陆卓白穆送回房间。 　　进来之后，白穆下意识的想送人出去，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虽然他霸占了这里一个半月, 但实际上这是他们两个人的房间——好吧, 说的不那么委婉……这就是陆卓的屋子。 　　已经开始把人往外请的白穆：…… 　　这tm就很尴尬了。 　　不过陆卓好像也没发现这有什么问题, 他顺手把那杯牛奶放到床头, 又熟门熟路的打开衣柜，从里面翻出几套衣服, 态度自若的和白穆道了个“晚安”, 然后就离开了。 　　白穆：“……” 　　好像有哪里不对，又好像没什么毛病的样子。 　　* 　　白穆觉得没什么毛病，但克里斯却不这么认为。 　　显然，他觉得这里的问题很大。 　　老管家站在主卧到客房的必经之路上，看见走过来的陆卓，虽然有所预料, 但是还是忍不住露出点不赞同的神情。 　　陆卓被老管家盯得头皮发麻。 　　在这种注视下, 他还做不到神色自然的走过去。两人视线接触，陆卓认输一样解释, “我想他需要一点适应期……他甚至在害怕我……” 　　克里斯平静反问：“一个月零十六天？” 　　陆卓哑了一样沉默。 　　老管家叹了口气，“这孩子也是受害者……您不该针对他的……” 　　陆卓立刻反驳, “我没有！” 　　但是在对方那洞悉一切的眼神下，他的尾音却低了下去。 　　陆家一直是“基因匹配理论”的反对者, 陆卓父母的匹配率甚至不到50%。 　　那种不管环境性格三观，只粗暴的依靠基因缔结的婚姻，一切为了产生更强大的下一代…… 　　陆卓更年轻一点的时候——那时候他还不是陆元帅，只是陆家的小少爷——甚至敢拍着桌子冲那些人叫骂, “这和生育机器有什么区别？！” 　　但是当年他痛斥“令人作呕”的事情，他现在为了议会的支持，却得捏着鼻子认下来。 　　若不然…… 　　那群人才不会管反叛军如何，不过是死一些平民——联盟这么大，每天都有人去世，不是吗？何况以首都星的防备力量，那群民间组织的反叛军绝对打不进来，既然对他们没有威胁，那群唯利益至上者才不会大动干戈。 　　他们情愿把那些费用花在推广自己的“思想”上，好为赢得下一届的选票做准备。 　　比方说这“基因论”的思想：瞧，陆元帅也都以行动支持了…… 　　…… 　　但不管怎么说，陆卓还是低头了。 　　但是早已经稳重许多的陆卓，还是在选择人选上幼稚了一把——他把那个名单上所有眼熟的姓氏、所有和议会有关的名字……全都踢出去了。 　　——也就是因为这个，“林白穆”的资料才有机会出现在他眼前。 　　恐怕议会的那些人也没想到陆卓会这么狠，毕竟这样对他没有丝毫好处。 　　但是再怎么恶心那群人，也不能否认，这次他确实输得狼狈彻底。 　　陆卓也不敢说他先前的种种作为——婚礼没结束就离开，之后又一连消失半个月——没有一点迁怒原因…… 　　他沉默了一阵，低道：“抱歉。” 　　克里斯摇了摇头，“这句话，您不该对我说。” 　　陆卓：“……” 　　他抿了一下唇，“我会去的。” 　　* 　　那天晚上的对话，白穆无从得知。 　　他觉得可能是因为他不但“大度”原谅了主角攻的消失行为，还“温柔体贴”地过去送牛奶。 　　这些所作所为终于唤起了主角攻的良心，他终于不把家里多出来的这个omega当作背景板，并为前几天的忽视行为郑重道歉。 　　白穆：“……” 　　大可不必。 　　心里忍不住哀叹：……早知道他就不送了。 　　更何况，最后那杯牛奶还是被他自己喝了。 　　军部的忙碌似乎暂时告一段落，陆卓在家呆的时间渐渐变长——起码晚上睡觉是回家睡的，当然，还是在客房。 　　对白穆来说，这不算是个好消息。 　　生活质量下降倒是不至于，但是束手束脚却是免不了。 　　——特别是在家里还有一位努力为夫夫两人创造条件的老管家的情况下。 　　又一次被克里斯摆脱去送吃送喝的白穆：…… 　　说实话，白穆不觉得这有什么用。 　　但是因为这次要去的地方是机甲室，白穆答应得很利索。 　　哪个男孩子小时候没有一个高达梦？ 　　白穆以前倒是去过星际世界，不过那会儿主角攻受的主战场是在娱乐圈，他作为一个炮灰当然得跟着主角攻受走，只好含泪主修了表演系，但是他难得倔强了一把。 　　——他辅修了机甲设计。 　　要不是体制所限，他甚至想要辅修机甲作战。 　　可想而知，同时选择这南辕北辙两个专业，白穆还是那所大学建校来的头一个猛人——他出风头太过，差点翻车。 　　幸好最后被他的临场反应救了回来。 　　不过，这些都是过去的事儿了，重要的是现在…… 　　白穆端着晚饭往机甲室走，脚步难得轻快。 　　这简直是他给主角攻送饭送得最心甘情愿的一次了。 　　想到一会儿可以看到这个世界最顶尖的机甲之一，他的心情就忍不住雀跃。 　　…… 　　白穆觉得陆家的这个房子，甚至可以算半个地下堡垒。 　　地面上的部分跟普通的住所没什么两样，但是地下么……竟然连机甲室都有！ 　　——这是个冰山模型吧！ 　　这些地方当然是有门禁的，但是作为陆家的半个主人，白穆在这个家的大部分地方都畅通无阻。 　　他顺着克里斯说的方向往前，但却被一堵墙挡住了通路。 　　就在白穆以为自己走错方向的时候，那面墙分开，显露出一部分识别模块，“面部识别……身份确认中……虹膜识别中……” 　　白穆：哦豁！ 　　系统以为他担心既不去，连忙尽职尽责地解释，“只是简单的面部特征识别和虹膜识别……只要宿主愿意，现在就有三种以上的方法破解它的系统……” 　　简而言之……低级。 　　白穆：“不用了。” 　　他其实也就例行感慨一下，毕竟他已经连续两个世界没有享受到高科技的便利了。 　　而且破解什么？他还打算安安稳稳的在陆家呆一段时间呢，还是不要出什么事儿才好。 　　机甲么，总有机会再看的。 　　就在白穆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前方却传来一声“身份确认通过”的电子音。 　　白穆稍微惊讶了一下，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连这里的权限也有。 　　整面墙壁缓缓上升，露出了里面纯黑色的地面。白穆认识这种材料，是罗拉星系出产的一种岩矿，也是防空洞的主要组成部分。 　　这些思绪只是一闪而过，白穆往里面看去，并没有陆卓的人影。 　　他有点奇怪，难道是克里斯记错了，陆卓并不在机甲室？ 　　白穆本来应该回去的，要不是旁边矗立的那个大家伙—— 　　流畅的线条勾勒出它的外形，金属的外壳反射着幽幽的冷光。它并没有启动，但只静静地矗立在那里，就彰显出无言的力量感。 　　——机甲！ 　　真的！完整的机甲！ 　　白穆：！！！ 　　白穆正目光炯炯地盯着那机甲呢，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呵斥，“离远点！！” 　　压迫感席卷而来，白穆小心谨慎这么多回，终于还是翻车了一次。 　　——他跪下了…… 　　膝盖结结实实撞在地上，手里端着的汤水打翻，千钧一发之际，他总算记得把手腕往后一翻——可不能让这些东西泼到宝贝机甲上啊！！！ 　　于是……他身上的衬衫遭了殃。 　　这时候，陆卓也已经走到近前。 　　他并没理旁边的白穆，先是检查了那机甲，看没什么损伤，这才松了口气。 　　白穆对此十分理解，要是他有这么一架机甲，只会比这更宝贝。 　　那压迫感稍松，白穆终于能站起身来。 　　不等他整理这一身狼狈，就对上了陆卓皱紧了的眉头，“你怎么进来的？！” 　　他问着这话，视线却落到后面的进入记录上，也不必白穆开口就得到了解答——克里斯竟然把这里的权限也给他开通了陆卓的神色更加冷淡，但是还是克制着没有让怒气更加外露。 　　他说：“你回去吧。” 　　顿了顿，又补充，“以后还是别过来了。” 　　白穆这几天一直在等这句话呢，他早就送得不耐烦了。 　　只是…… 　　他有点遗憾地看了眼旁边的大家伙：以后没法看机甲了，真遗憾。 　　或者他可以给自己也搞一个？ 　　白穆人往外走着，脑海里冒出了这么一个想法。 　　他仔细想了想，竟然觉得以他现在的身份，也不是不可行…… 　　而且“林白穆”的身体素质等级是omega里面极为罕见的b，刚好是机甲许可的最低标准——当然不是作战用的那种。 　　越想越觉得能行。 　　要不是系统提醒，他都快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了。 　　白穆想得这么投入，完全都忘了自己现在的这一身狼狈，他只恨不得现在就回屋里去，去好好查一查资料。 　　不过，走过客厅的时候，对上克里斯震惊的眼神，他总算想起来自己现在的形象。 　　衣摆下方还往下滴着汤，白穆低了下头，竟然还在自己扣子上看见一片挂着的青菜叶子。 　　他忍不住回头，果然，清理卫生的家政机器人在他后面跟了一路。 　　——也幸好这不是人，要不然早就指着白穆的鼻子开骂了。 　　后知后觉的白穆：…… 　　卧槽，好丢人！ 　　刚才那一路上有人吗？！ 　　这但尴尬情绪也就在他一掠而过，秒速被清理干净了。 　　毕竟，白影帝穆的脸皮厚度已经是系统盖章认准的了。 　　他立刻就按照“林白穆”该有的反应，像是从恍惚中刚回过神来，露出一脸惶恐来，“对不起，我……我马上去清理！！” 　　刚刚被自己的alpha斥责过，作为一个纤细的omega，他心思恍惚……应该很正常吧？ 　　抱歉了陆哥，这锅你就暂时背一下吧。 　　白穆毫无愧疚之心地抹黑了一把主角攻，然后快快、快快地溜了。 　　少年走得太急，克里斯甚至来不及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是看着那纤细的身影消失在视线范围内，他忍不住一点一点地皱起了眉。 　　作者有话要说：陆元帅现在不让老婆碰机甲，以后总有哭着求老婆上机甲的时候#微笑.jpg# 第89章 alpha元帅的omega07 　　即便白穆不说, 克里斯也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 　　特别是第二天，白穆在这屋子里的通行权限被锁定了一部分。 　　克里斯觉得他有必要找少爷谈一谈。 　　作为这个屋子的另一半主人，那孩子有权利能去到这个“家”的任何一个地方。 　　而且这段时间的相处，已经足够克里斯明白, 那是一个很有分寸的孩子, 他绝不会做出什么过界的事情。 　　但是克里斯的打算终究落了空, 联盟边缘的斯罗沙星反叛军控制住了本地政府, 发表了脱离联盟的宣言。 　　陆卓被这个消息半夜惊醒，连招呼都没来得及打就离开了。 　　不提克里斯这边, 是怎么样担心又忧虑的心情。 　　陆卓这一走, 白穆是深觉舒坦。 　　老管家觉得白穆有分寸，是因为他对那些事情不感兴趣，但是现在，对着机甲…… 　　他可谓非常没有逼数了。 　　当年他还是“炮灰”的时候，都能为了辅修一门机甲设计把任务抛在脑后，险些翻车。 　　现在一架真的、能启动的机甲, 摆在他跟前……他真能按捺住没有任何行动？ 　　——不可能的。 　　至于他现在的权限被锁？ 　　有什么关系？他有系统啊！ 　　* 　　接下来一连数日。 　　在老管家眼里, 经过那天的打击，少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除了用餐时间很少出门……像是又回到了刚来的那几天，他又把自己重新缩回了壳子里。 　　而实际上…… 　　白穆可和这种“小可怜”形象南辕北辙。 　　这几天下来, 对于蒙混过监控器、打开进入权限、抹消痕迹这一条龙服务，白穆已经分外熟练了。 　　他用的次数太多, 系统都开始推出打折优惠了。 　　系统现在都不敢相信，这是它那个能为了一个积分纠缠上一整天的宿主——大方得它都快忍不住申请检查了。 　　白穆：这积分花得真是太值了！ 　　要不是入侵“晨星”（那天他看见的那架机甲）控制系统需要的积分实在是个天文数字，白穆早就上去体验一把驾驶机甲的乐趣了。 　　而且这几天，连舔颜带解析构造, 白穆也不是一无所获，起码总算知道主角攻那天为什么这么激动喝止他了。 　　——这是个双人机甲。 　　这设定白穆简直太熟了：妥妥的主角攻受的御用座驾，他一个配角想碰当然不够格。 　　但是有这么一架高级机甲在眼前晃，再看星网上那些民用的……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不对味儿。 　　想要啊…… 　　他也想要一架威风凛凛的战斗型机甲。 　　白穆想得烧心，在那张宽阔的双人床上来来回回的打着滚。 　　想要想要特别想要…… 　　只是他滚着滚着，脑海中的印象渐渐从晨星的钢铁外壳，变成了陆卓那张脸。 　　意识像是有些混沌，他想起了那次在训练室外短暂的拥抱…… 　　对方手臂的肌肉绷起，紧紧贴在他的腰线上，口鼻间尽是alpha强势令人安心的气息，带来了一种难言的安慰感。 　　想要…… 　　白穆呼出的气都带上了滚烫的颤抖，不自觉地，他的手摸上了自己脖颈后的腺体，轻轻揉搓几下，却只让情况更糟，他手上用力，使劲掐了一把。 　　这一下子刺激有点大，白穆整个人都打着颤蜷缩起来。 　　终于有些许理智回笼…… 　　白穆震惊：！！！ 　　夭寿了，他竟然在肖想主角攻？！ 　　系统提醒，“你发.情了。” 　　白穆：？！发什么？什么情？！ 　　——他不是已经结婚了吗？！ 　　他揉了揉自己发烫的脑袋，也知道自己刚才是烧傻了： 　　所谓“结婚”之后，omega信息素被抚慰，不会再有不稳定的发情期。这话指的是“永久标记”之后，还没听说过一张“结婚证明”能有这么神奇的效果。 　　所以他现在需要……抑制剂。 　　白穆想要下床，结果脚一触地，像是没骨头似的直接整个人跌下去了。 　　又来？！ 　　那一阵热潮又席卷而来，白穆蜷成一团，小声呜咽了好一阵儿，循着上次的经验，又使劲儿掐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后面，总算恢复点行动力。 　　这情况让他自己去找抑制剂肯定不可能了，他抖着手点开光脑，想要去拨克里斯的通讯，可颤抖的手指不听使唤，在那名字上划过，落到了选中名字的下一个。 　　通讯拨出的音效让白穆松了口气收回手，“三儿，快快快……屏蔽开一下……” 　　只是在白穆彻底失去意识前，那已经被泪水濡得模糊的视线并没有看清楚——通讯界面上赫然写着……“陆卓”两个字。 　　* 　　另一边，军部。 　　“卓哥，你要休息！” 　　陆卓这时候唇色苍白，那头利落的短发已经被汗水浸湿，手紧紧抓在一旁的金属架上，手背上青筋暴起，小臂上的肌肉也紧紧绷着，掌心里实心的斯铎钢金属杆都被捏得弯曲。 　　——他的状态也确实称不上好。 　　陆卓刚才在星网上强行分离了精神体，一半用来和反叛军头领谈判，另一半趁着这个掩护，从星网上追查他们的踪迹。 　　分离精神体本就是非常危险的行为，更何况这两个无论哪一个任务都需要他耗费极大的精力。 　　言意然按住了想要起身的陆卓，强行把他手腕上的光脑解了下来。 　　“你现在该进医疗舱！剩下的交给我……我们！” 　　…… 　　等到把陆卓送进医疗舱，作战室内短暂地静了一瞬。 　　在旁边的医疗官看了一会儿陆卓的精神力熟知，不由道：“我记得，陆元帅和他的omega匹配率不错吧？这情况……” 　　医疗官的这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道尖锐的声音打断—— 　　“不！” 　　这话惹得众人都看过来：毕竟匹配率足够高的情况下，伴侣的信息素确实能够对alpha的精神产生安抚作用。 　　言意然在高声打断医疗官的话后，忍不住又接连说了两声，“不用、不用……” 　　他强行解释道:“卓哥已经进医疗仓了，现在出来也不合适……而且卓哥也不喜欢公事私事牵扯……” 　　在旁边战友的各色目光的注视下，言意然的语气越来越弱、脸色一点一点地白了下去，他匆匆道了句，“我去计算中心看结果，你们……你们决定就好……” 　　然后，落荒而逃。 　　留下的人面面相觑一阵儿，终于没有对医疗官那提议再表达什么看法，各自找借口离开，毕竟陆卓的精神力锁定了反叛军的范围，剩下仔细排查工作还是要他们做。 　　忙是真的忙，但…… 　　言意然喜欢陆卓这事儿，常在军部的人基本都心里有数，也就元帅本人没往这上面想。毕竟那会儿年纪小的时候还好，现在都成年这么久了，还“卓哥、卓哥”地叫，就连这一群直A都品出不对味儿来了。 　　本来对这个，大家也都保持着乐见其成的态度。 　　但是没想到，元帅这突然就去选omega了，从透露出消息到结婚，一共也就一个月……连个反应时间都没给大家。 　　比起没碰面的那个omega，这群大老爷们当然也更偏向半个团宠的言意然。 　　这会儿竟然也没人说什么，只留下那个莫名被喝止住的医疗官摸不着头脑。 　　——有更简单有效的办法不用，非要遭这罪，什么毛病？ 　　…… 　　那边言意然狼狈地跑出去，才反应过来自己手里还抓着陆卓的光脑。 　　他本来就因为暴露了自己那点小心思而心神不宁，光脑通讯响起震动声让他手上一抖，差点把光脑扔出去。 　　他按住自己狂跳的心，低头去看那通讯请求。 　　只简单地标注了一个“omega”，连名字也没有。 　　言意然却知道这是谁，他忍不住想卓哥标着备注的意思—— 　　是指“他的omega”吗？ 　　但连名字都没有标注…… 　　是不是意味着那人在他心里……只是个omega而已？ 　　后面这个猜想，不让他不自抑地，生出些高兴来。 　　言意然盯着那通讯请求的界面看了很久，伸手……按了挂断。 　　顿了顿，在“删除记录”的选择上犹豫了一下。 　　最后还是没有下手。 　　——卓哥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怪他的…… 　　他这么想着，又忍不住露出一点苦中带甜的笑来。 　　* 　　克里斯是在晚饭的时候发现不对的。 　　白穆这几天虽然处于“自闭”状态，但是一日三餐还是准时下来吃的。 　　现在，晚饭都摆出来好长一段时间，少年却不见踪影。 　　想想白穆这几天的精神状态，克里斯不由生出点不好的预感。 　　再连续敲了好几遍门都没有回应之后，他立刻打开权限，强行从外面开了门。 　　扑面而来的omega信息素，浓郁到就连克里斯一个beta都能感觉得清清楚楚。 　　里面，少年似乎从床上摔了下来，在角落里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裸露在外的肌肤已经烧得通红，身上的布料早被汗水湿了透，身体还因为痛苦打着颤。 　　克里斯已经不知道该做出什么神色了，但是多年来的素养还是让他做出了最正确的行动，他连忙操纵智能系统将抑制剂送过来，而他自己则快步上前，把那蜷缩成一团的孩子抱起来。 　　只是凑得近了，他却看见了白穆脖子后的腺体，旁边都是青紫的指印，已经被他自己掐得肿起来了。 　　那是发情期的omega得不到疏解的下意识举动…… 　　甚至有omega因为这个，对自己的腺体造成了永久性的伤害。 　　老管家僵硬地把这孩子抱上了床，小心地摆成了侧躺的姿势，以免给已经伤痕累累的腺体造成二次性损伤。 　　这动作间的工夫，抑制剂已经被家用机器人送到了旁边，克里斯连忙给白穆注射。 　　尖锐的针头扎进滚烫通红的肌肤上，里面淡黄色的药液推注到体内——大部分抑制剂还都是口服的，只是少年这情况，显然等不到口服抑制剂起效。 　　又过了一会儿，抑制剂起效，少年精致面庞上的痛苦之色终于缓下。 　　他身上也不像刚才那样滚烫，只是肤色因为刚才的烧灼依旧泛着粉。 　　克里斯松了口气，这才有心思处理白穆颈后的伤口，只是动作间却无意碰到了少年的光脑。 　　那通讯被挂断的界面赫然映入眼中。 　　老管家的瞳孔一缩。 　　——他甚至都无法想像，被挂断的时候……这孩子有多绝望。 第90章 alpha元帅的omega08 　　陆卓从医疗仓出来的时候, 言意然就守在旁边。 　　反正自己那点心思都被戳破了，言意然有点破罐子破摔，索性不去想别人的看法，直接呆在医疗部。 　　陆卓一出医疗仓, 他立刻凑到跟前, 惊喜道：“卓哥, 你醒了！” 　　陆卓点了下头, 并没有对言意然在这里有什么异议，他也没意识到这有什么不对。 　　言意然紧张地看着陆卓点开光脑。 　　陆卓却直接进入了军部的界面, 迅速地浏览了一遍他在医疗仓时追查反叛军老巢的进展, 看见一切顺利，才眉头稍松。 　　——他甚至都没有第一时间发现那通被挂断的通讯。 　　言意然松了口气，但他沉默了一会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态，竟然主动提醒了陆卓，“卓哥, 你进医疗仓的时候, 嫂子有通讯过来……我不小心碰到挂断了……对不起，卓哥……” 　　陆卓的心思还在刚才看见的反叛军调查进展上, 对言意然的话一耳朵进一耳朵出，根本没放在心上, 只随口答应了几声就把人打发出去。 　　* 　　陆卓完全没把那个通讯放在心上，甚至在言意然提过之后, 把这事儿抛到了脑后。 　　于是，等回去之后，对上克里斯的冷脸，他还不明所以。 　　……直到对方把他带到了少年的床前。 　　那孩子躺在那里, 脸色苍白，不见先前的红润，胸前的被子随着他的呼吸一起一伏，那微弱的幅度更衬出了一众脆弱感了。 　　陆卓前些天总觉得这个omega在他身边过于安静了，可是，比起现在这么了无生气地躺在床上，那时候的他却足够生动了。 　　陆卓见过许多伤者，就连他自己也受过比这严重许多的伤，可从没有像今天这样…… 　　心情酸涩，还不到疼的程度，只是难受……难受极了。 　　这纤细的情绪显然让alpha无所适从，再对上老管家谴责的目光，他沉默了一下，还是低了头，“……抱歉。” 　　……他该抱歉的。 　　在他的omega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一无所知。 　　克里斯有些疲累地叹了口气，“您该承担起责任来。” 　　不管原因如何，既然答应了婚姻，他就该履行一个alpha的责任。 　　陆卓微怔—— 　　这话……太重了…… 　　上次克里斯这么说，还是在他父亲和兄长的葬礼上。 　　那一夜之间苍老许多的管家，也是这样拍着他的肩膀，【您承担起陆家的责任了。】 　　……责任吗？ 　　克里斯看了眼陷入沉思的少爷，低头在控制面板上操作了几下，打开了智能系统的“养护模式”，因为担心白穆不熟悉系统操作，还留下了一个beta女性在他房间里照顾。 　　离开前，老管家对陆卓道：“好好想想，要是不行……” 　　就……放这孩子离开吧。 　　* 　　陆卓听出了老管家的未尽之语，只是他从来没想过这个可能。 　　虽然不怎么尽责，他也确实在把白穆当作自己的omega来接受。 　　只是，相较于他在战斗、军事上的天赋，在如何同omega相处上，陆元帅天赋点大概是负值。 　　陆卓回到了“客房”，不同于主卧一切装饰都以柔和为主的风格——所有边缘都是圆润有弧度的、连地面上都铺着地毯；这客房里的一切都是刚直坚硬，连家具的棱角都是分明的，一眼便看出这房间的主人是个实用主义的alpha。 　　事实上，后者才他习惯得的风格，在半年以前，主卧也是这种模样。 　　平心而论，陆卓还是对后者的环境更加适应。 　　他坐在那纯金属材料、除了耐用没有任何优点的凳子上，肩背挺得笔直。 　　他眉头紧皱地回忆着过往，想要从他那已经模糊许多的幼年记忆里找到父母相处的模式，但是这对从小就在封闭式的寄宿军校长大的陆卓来说，实在有点困难。 　　他不过多久，就放弃了这徒劳无功的方法。 　　犹豫了片刻，打开光脑，随便点入了一个人气很旺的社区，键入关键字符—— 　　【如何和自己的omega相处？】 　　因为三种性别的比例问题，在联盟里数量最为稀少的omega当然很受追捧。 　　陆卓一连点开好几个回答，都是一群找不到omega的精力过剩、欲求不满的alpha的各种幻想—— 　　网友A：太黏人了、真是太黏人了！！ 　　她可真是爱惨了我，几分钟看不见我就要不安到掉眼泪，给我打视频通讯，非要看见我才能放心。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谁叫是自己omega呢，宠着呗！ 　　我在星网上找了份兼职，现在每天都陪着她…… 　　***（以下充满着工业糖精气息发言一千字，一看就不知道是哪里复制来的） 　　…… 　　………… 　　底下跟了一连串的[呕吐]表情。 　　…… 　　又排了几楼，终于有网友跟大哥battle起来。 　　网友H：呵。 　　那我家的omega不像这么不懂事，我工作的时候可不会打搅，从来不耍小脾气，安静又乖，可甜了。我一回家，他就在门口迎接，你看我这不是刚回来…… 　　[图片][图片]（某当红omega明星照片） 　　…… 　　………… 　　网友I：楼上怕还在梦中…… 　　网友N：拔刀吧，情敌。 　　…… 　　………… 　　陆元帅被迫看了一群alpha空口白牙地吹了一波“自己的omega”，中心思想是他们的omega性格有多好、颜值有多高、并且全心全意依赖自己……紧接着又是各种花式宠爱omega的充满工业糖精味道的瞎编故事。 　　常年混迹星网的老网民恐怕早就看出这是一群苦逼单身alpha的瞎吹胡侃，但是作为从小寄宿军校，连上网时间都被卡着的陆元帅显然不知道这些，他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的那个小omega： 　　说到性格，陆卓想起来那几次训练室外，他的小omega站在那里安安静静地等着他，一点也没有不耐烦（白穆：这里要感谢克里斯对时间的精准把控，每次都能正巧碰上，他也是服了）；至于长相，就连对外表不怎么在意的陆卓也能体会到他的小omega确实极为出色；至于依赖……陆卓想起了那个通讯…… 　　他总算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的小omega…… 　　或许因为他的举动伤心了…… 　　陆卓犹豫了许久，又接连点了好几个帖子，却都没有看到类似的例子。 　　最后退回到首页，输入—— 　　【怎么让omega高兴？】 　　——能问出这个问题，对陆元帅来说，已经是长足的进步了。 　　* 　　这种发情期已经到了中途，被抑制剂强行打断还是有后遗症的，那天之后，白穆在床上躺了整整半个月。 　　要是平常，白穆肯定觉得咸鱼就咸鱼吧，打几把游戏他不香吗？还是星际时代的机甲的游戏，可比憋在冷兵器时期的单机好玩儿多了。 　　但是！现在！！ 　　有真机甲在跟前，白穆顿时觉得机甲游戏它一点也不香了！ 　　因为24h的贴身陪护，偷溜的风险太高，白穆只能忍痛放弃去看“小晨晨”的举动，这让他整个人都消极了起来。 　　只能上星网上找找各种机甲图片来当当代餐…… 　　——也多亏了他现在作为元帅夫人，权限够高，要不然他看个图片还得让系统帮忙。 　　实话实说…… 　　这代餐代得……没滋没味的…… 　　想念“小晨晨”的第N天…… 　　…… 　　半个月之后，白穆的身体各项指标终于恢复到了正常数值。 　　他高兴终于能重获自由的同时，也收获了一份来自主角攻的道歉礼物。 　　白穆听克里斯说的时候，还兴趣缺缺。 　　作为配角，还是“替身类”的配角，白穆一向看得很开（毕竟世界对配角的恶意辣么大，看不开的早被气死了），他目标一直很明确：老子就是来赚积分的，主角攻受恩恩爱爱他才有积分拿，他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盼着两人在一起的。 　　这种心态下，让他对主角攻受的期待值放得非常低，被拒接无视也没多大的怨气。 　　应该说，他甚至庆幸主角攻“拒接”了。 　　开玩笑！ 　　要是陆卓真的知道了，又跑回来给他个标记，那还玩个屁？！ 　　扣的积分都够他偷偷去看好几次“晨星”了！！ 　　所以这会儿，他只当是克里斯为了给两人打圆场，代陆卓送的礼物。 　　白穆心里不以为然，但是看在老人家的面子上，他还是露出了期待的表情。 　　毕竟那天要不是克里斯及时发现，白穆可不是只在床上躺半个月的结果—— 　　omega发情期内，48h没有疏解、也没有抑制剂的后果，生理课的课本上说得明明白白……要真那样，他后半辈子都得靠着镇定剂过活了。 　　虽然白穆在这个世界上呆不到“后半辈子”那么长，但是谁也不愿意没事挨两针啊。 　　抱着安慰老人家的心情，白穆跟着老管家到了地下室。 　　被带到机甲室外面的时候他还犹豫了一下，他进机甲室的权限可是被停了…… 　　一会儿门打不开，那不是很尴尬？ 　　但他从上次出来后，“表面上”没有再来过第二次，按说，不该知道权限被锁的事情。 　　白穆已经开始头脑风暴一会儿怎么安慰老管家了，结果…… 　　认证通过了？ 　　白穆：？？？ 　　他忍不住生出点疑惑：系统该不会为了坑他的积分，故意骗他吧？ 　　系统察觉到宿主的想法，差点没委屈死—— 　　#我这么掏心掏肺对你，你竟然怀疑我# 　　#宝宝心里苦，宝宝不说# 　　好在这个想法也就在白穆脑子里面掠过了一瞬，就被他干脆地否了——他对自家系统还是十分信任的。 　　不过，等机甲室的大门完全打开，白穆完全没有心情想这些有的没的。 　　机甲室的一角，晨星一如既往的矗立在那里，金属的身躯反射着冷光，显示出一种兵器独有的美感。 　　但这不是重点！ 　　白穆第一次在机甲室内，将目光从晨星上面挪开。 　　因为在晨星旁边还站着另一台机甲…… 　　和晨星比起来它的身形显得纤细很多，白穆一眼就看出来，上面重型杀伤力的武器全都被拆卸了下来。 　　但是！毋庸置疑，这是一架机甲！ 　　新的机甲！！ 　　再联系到克里斯刚才说的“礼物”。 　　白穆：！！！ 　　！！！！！ 　　别管是主角攻，还是克里斯送的…… 　　能收到这种礼物…… 　　就是他后半辈子指着镇定剂过活他都愿意！ 　　白穆这次真没什么表演的成分了，他的感谢简直不能再真心实意了。 　　但是不同于白穆的兴奋，老管家的情绪却并不高。 　　感受这身边那孩子纯粹的高兴，再对上少年那双晶亮的眼眸，克里斯却轻轻别过眼去。 　　他第一次生出了这种怀疑。 　　……将这少年拉进首都星的圈子里，对他来说，真的是好事吗？ 　　但是对着那句满是雀跃的“是给我的吗？”的问句。 　　老管家在微不可察的沉默过后，还是点了头，用无可挑剔的微笑回应道：“是。” 　　兴奋过头的白穆没有注意到克里斯的这一点不对，他的视线已经完全被对面的那架机甲吸引过去，人也迫不及待的凑到了跟前。 　　作者有话要说：白穆：老子也有机甲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91章 alpha元帅的omega09 　　陆卓回家后, 习惯性往屋里走，准备探望还在卧床养病的小omega，却被克里斯拦住了—— 　　“夫人在机甲室。” 　　陆卓也想起来自己送的那台机甲。 　　——这是……很合他心意的意思吧？ 　　这么想着，他心情微扬。 　　陆卓没注意老管家的欲言又止, 说了句“我去看看”, 就径直往机甲室去了。 　　* 　　而那边, 白穆在经过一下午的适应后, 已经掌握了基本动作，正操纵着机甲满屋子撒欢。 　　白穆：屁的“撒欢”！老子那是训练！！ 　　陆卓下来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觉得自己看见什么情形都不会惊讶。 　　毕竟他也经历过初学机甲的时候, 第一节 机甲课上，平时的天之骄子们是怎么狼狈地摔得满地打滚儿的，他还记忆犹新。 　　但是等看清机甲室内的情形，他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钢铁巨人在机甲室内行走自如，动作一点也不僵硬，好像只是将人身放大了而已。 　　陆卓非常确定, 他在自己这个小omega的背景资料里, 没有看到什么接触机甲的机会。 　　——天才？！ 　　虽然并不自傲，但陆卓也确实从没想过, 这个词会从自己嘴里去形容别人。 　　而那边，注意到他的到来, 那架简陋的机甲走到近前。 　　陆卓觉得自己应该躲开的，毕竟初学者操纵机甲的技术并不成熟, 走着走着路摔倒是常事。在一点防护都没有的情况下被机甲砸中，就算是双s级的身体素质，那后果也是不怎么愉快。 　　但是陆卓没有动。 　　就算理智还不能相信，但那成千上万次驾驶机甲的经验还是让他潜意识断定, 有这么娴熟技术的机甲师，并不会犯那种低级错误。 　　对…… 　　“机甲师”。 　　——他值得这种称呼。 　　就算现在还不是，以后也绝对会成为的。 　　果然，那架被拆卸得只剩骨架的机甲稳稳停在他跟前——那是机甲和人的标准距离。 　　陆卓还记得他当年的机甲课，即便到了学期末，能掌握如此精准的人亦是寥寥。 　　经过机甲外放设备传出的声音有些失真，但依旧能听出其中的雀跃，“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这声音让陆卓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抛到了脑后，他甚至没有发现，自己的唇角也在往上扬起。 　　不过发现一个天才，确实足够让人高兴。 　　“不必。” 　　那略带沙哑的声音沉沉的道出了这么一句，陆卓人已经站在“晨星”的驾驶舱旁。 　　——“我教你。” 　　相比于军校的教官，陆卓并不是一个好的老师——纵然他驾驶机甲的技巧要出色很多。 　　毕竟，就算再严苛的教官，也不会在第一课上就做对战练习。 　　白穆还消化这那句“我教你”的具体含义，陆卓已经操纵着晨星，摆出了攻击的姿势。 　　白穆都被打懵了…… 　　作为陆卓的机甲，“晨星”可不只是外表酷炫，全套的武器装备、最先进的动力引擎、就连最外层的涂料也是联盟科学院的最新出品。 　　而白穆的机甲…… 　　白穆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型号，但绝对是批量生产、甚至被淘汰的那类型！更有甚者，他连武器都没有！！ 　　这惨烈的对比，大概相当于一个全身橙装的满级大号来殴打他一个还没出新手村的白板玩家。 　　白穆：？？！ 　　这tmd能玩？！ 　　白穆还懵逼着呢，那台机甲他引擎已经启动，不到一秒的功夫就在白穆显示屏上放到最大。 　　然后……出拳！ 　　而且还是干脆利落地直冲驾驶舱去！ 　　危机感驱使下，白穆大爆手速操纵机甲，以一个仅凭体感操控绝对做不出来的姿势，扭转着躲过。 　　但是机甲的外壳还是被那一拳擦过，那一瞬尖锐的报警声，再加上之后紧跟着的机甲损毁度报告……差点让白穆原地爆炸！！ 　　操！！！ 　　老子的机甲！！ 　　而另一边，驾驶舱里的陆卓看见这个躲避姿势，眼睛一亮。 　　他并没有急着去追退开的白穆，而是先在板面上操控了几下，刚才被他锁定的功能被打开了几项。 　　陆卓又犹豫了片刻不到，手指按下了另一个键—— 　　【是否确认退出低能耗模式？】 　　【是。】 　　陆卓视线锁定前面的屏幕，神情不像刚才的随意，甚至有些郑重……他尊重每一场对战。 　　…… 　　可这对白穆来说完全是无妄之灾。 　　期待多年的宝贝模型，刚到手第一天就被人弄坏，这还有什么说的？！不把那个罪魁祸首的王八蛋碎尸万段，都没法一解心头之恨！ 　　白穆现在基本就是这个状态。 　　他咬牙切齿的盯着那台机甲，意识海里已经把一百零八道酷刑给陆卓安排上了。 　　系统第一次目睹这种暴怒状态的宿主。 　　它在意识海里的投影体小心翼翼地缩成一团，生怕那火烧到自己身上，更别说提醒宿主“那机甲本来就是陆卓送的”了。 　　* 　　然后—— 　　…… 　　………… 　　在心里已经把陆卓切片涮了的白穆……被追得……满场乱窜…… 　　也多亏了白穆现在的机甲被卸了全部的武器，负重消除了大半，要不然，他还跑不过！！ 　　白穆：日！！！ 　　事实证明，装备差距不是那么容易被弥补的，现实世界里，就算怒气值max也没有大招可放。 　　无能狂怒…… 　　系统觉得这四个字形容宿主现在的状态非常贴切，但是他不敢说。 　　——它觉得它要是说了，宿主很可能要拖着它同归于尽。 　　系统正惶惶不安的想着这些，却发现宿主的意识海突然平静下来刚才还滔天巨浪，现在突然变成镜面一样平静无波。 　　系统：？！ 　　一个字形容系统，它现在就是“慌”！！ 　　非常！特别！尤其！的慌！！！ 　　宿主……该不会是疯了吧？ 　　系统疯狂调取资料库，搜索对应水平科技发展程度的任务世界，它下次一定要给宿主找个可以名正言顺驾驶机甲的壳子。 　　…… 　　白穆还不知道自己差点把自家系统吓出毛病来。 　　他盯着那已经飘红的能源储备量，又抬手扯断了一根线路，那不断报警的机甲损毁提示戛然而止……驾驶舱内又陷入了安静。 　　一串串数字映入他的眼中，化作数据流在脑海中淌过，公式浮现又消散，将结果却已经印在脑中。 　　巨大的计算量太过耗费心神，白穆已经无暇控制脸上的肌肉，面无表情的脸再加上黑色眼眸中反射的幽幽蓝光，竟显出几分惊悚的效果来。 　　——也多亏这驾驶舱里没有别人。 　　看着那行动渐迟缓的机甲，陆卓有点意外。 　　多年的驾驶经验让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是能源……那机甲的能源应该已经见底了，被强制进入了低能耗模式。 　　陆卓有点遗憾，又觉得理所当然。 　　毕竟还是初学者……要求他做到合理分配能源，实在是强人所难。 　　实际上，能在第一天做到这种程度，已经是“怪物”等级的了。 　　回忆起对方在逃窜过程中，由生疏到熟练的技巧，那恐怖的学习速度甚至都让陆卓背上窜起了一层凉意。 　　——这如果是个敌人，他一定会在这个尚未成长起来之前，不惜一切代价……杀死他！ 　　陆卓略微走了个神，等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找不到那机甲的踪迹了。 　　丰富的经验让他在发现这一点的一瞬间，就操纵着机甲一个利落地回旋，直接对他刚才的视觉盲区发起了攻击…… 　　按下的光炮发射键并没有反应，陆卓这才想起来，自己在一开始操作的时候，将热武器全都锁定了。 　　他本来以为这是多此一举，毕竟他还不至于在与初学者的战斗中，被逼得用上热武器，但是，刚才……原来对方给他的压迫感，却让他不知不觉间，将人视作了真正的对手。 　　而另一边，白穆的机甲其实就在刚才陆卓机甲视野的正前方，只不过他用了这机甲自带的“隐身”功能——其实是改变机甲外涂层的颜色。 　　这功能其实挺鸡肋的，毕竟那么大的一个铁疙瘩杵在那里，就算是颜色和背景完全一致，也不可能完全融入周围环境，风速、温度、还有没被屏蔽的信号……不管哪一样都足够这机甲暴露得彻底了。 　　而且因为光影的影响，那颜色变化也不可能完美地融到背景中。 　　真的战斗中，怎么看都没法用上…… 　　但是，这可是机甲室！恒温无风，有比这更适合的场合吗？！ 　　白穆刚才满机甲室乱窜的时候就直接打开了隐匿系统的内部代码，然后根据捕捉到的结果计算室内的光影效果。 　　只要能够骗过陆卓一瞬！ 　　就是现在！！！ 　　白穆在陆卓转身攻击的一瞬，也用最后剩下的那点能源全力驱动机甲，直接撞了上去。 　　这台机甲的武器系统全都被拆卸了干净，但机甲本身的重量质量就是武器，毕竟，它从最开始，就是为战斗而生的。 　　陆卓对这一下子完全没有防备，被这么一扑，整台机甲重心都有一瞬间不稳。但他反应也快，干脆地放弃了保持原本的重心，机甲臂支撑住身体，顺势倒下，双腿却向后踹去。 　　白穆早就防着他这一下子，扑上来的时候，就开启了抓取模式，紧紧附着在那机甲上，借着刚才冲过来的惯性，直接压着“晨星”滚到了地上。 　　机甲在地上碰撞的力度极大，甚至都带起了火花，要不是这里的地面材料特殊，恐怕早就被砸出了一道道凹坑。 　　最后，两架机甲一同撞停在墙壁上，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整个机甲室都震了几震。 　　后续这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发展，让陆卓在驾驶舱里呆愣了好一会儿。 　　直到一声清脆的断裂声透过机甲内部的听筒传来，他才猛地反应过来，一把拍开驾驶舱的出口，连忙冲了出去。 　　——“晨星”制造的材料是科学院特质的合金，抗冲击能力极强，因为具有记忆性，还有一定的自我修复能力；可是白穆的那台机甲不同，却只是普通的军部制式机甲，拿过来时候，为了减轻压力，他甚至让人拆了不少防护装置。 　　陆卓跳来一看，情况果然如他所料，晨星只是些磨损的擦伤，而另一台机甲，已经因为刚才那一路滚过来，跌落了不少零件，更凄惨的是，一条机甲臂的主轴都已经断裂，靠着几条线路半坠不坠的吊在那里——这也是刚才他听见那声音的来源了。 　　这架机甲凄惨的情况让陆卓心里一跳，但是看到尚完好的驾驶舱，他总算松了口气。 　　……人没事就好。 　　驾驶舱倒也不是全然的完好无损，侧板凹进去一大块，“咔哒、咔哒”的声音一直没停，应该是自动弹开的装置被卡住了。 　　陆卓踩着那零碎的零件，几下子跃到了驾驶舱的对面，伸手一拉—— 　　舱门打开，他人维持着开门的姿势僵住了。 　　…… 　　………… 　　里面的少年应当正要出来，舱门打开的一瞬间，两人四目相对。 　　陆卓从未在他的omega脸上看见那样鲜活明亮的表情。 　　黑色的眼眸映入了机甲室顶端投下来的灯光，那一瞬间，他好像从里面看见了……浩瀚星海…… 第92章 alpha元帅的omega10 　　那天的机甲报废成了零件, 但是陆卓很快就送来一架新的。 　　于是，白穆的日常就变成了吃饭，训练，睡觉。 　　——这完全是机甲新兵的训练过程。 　　克里斯对此十分担心, 毕竟没听说过谁家的omega经受过这种训练, 护着还来不及呢, 谁忍心让他们这么累？ 　　但是两个当事人——不管是被训练的白穆, 还是制定训练计划的陆卓——都觉得没什么毛病，甚至乐在其中。 　　* 　　重力室内, 陆卓站在透明的隔板外往里看, 少年在行走都艰难的情况下，还是咬着牙完成了一套体术，陆卓偏头扫了眼旁边的评分系统，动作评分竟然超过了八十——这意味着他的动作几乎都没什么变形。 　　陆卓的视线在那体质B的评价上顿了一下，点开了白穆的训练计划又一阵修修改改。 　　如果他能突破到A…… 　　虽然体质等级上限突破非常困难，但是如果是里面那个孩子的话, 他相信他可以的。 　　陆卓不由又往里看了一眼, 里面的人终于完成了今天的训练任务，再也撑不住, 他往地上一躺，胸膛剧烈起伏, 大口大口地喘气。 　　陆卓忍不住皱眉，这样对身体没好处, 他起码要走一会儿…… 　　似乎注意到外面的视线，少年抬头看过来，抢在他开口之前，露出一个讨饶的笑容。 　　陆卓呼吸一滞。 　　他的脸还因为刚才的剧烈运动泛着红, 头发被汗水浸湿，黏成一绺一绺的贴在脸上…… 　　陆卓的视力极好，他甚至能看见那汗水是怎么凝聚成滴，然后顺着少年脸颊往下，在皮肤上留下一道湿漉漉的痕迹的。 　　呼吸乱了一拍。 　　那一瞬间，陆卓甚至怀疑，里面的omega信息素透过隔板泄露出来了。 　　* 　　“卓哥？卓哥？” 　　这声音连续叫了两遍，陆卓才回过神来。 　　言意然担心道：“卓哥，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 　　陆卓摇了下头，把这几天一直在他脑海里晃来晃去的纤细身影摇出去。 　　“准备好了？” 　　他问着，却已经拿过一旁的头盔站起身来，大步往外走，顿了一下又皱眉，“亚顿呢？怎么是你过来？” 　　言意然愣了一下。 　　他从一进军部就爱往陆卓跟前凑，当时他年纪最小，大家都有意无意照顾他，一些文件或者不重要的汇报，都是让他代为转达递交。 　　陆卓对此也是默认的态度，甚至因为言老将军的面子，对待言意然也确实比对别人耐心许多。 　　这么多年下来，大家早就习惯了，言意然也被这突然的一问问懵了。 　　这时候陆卓已经走到门外，他的副手亚顿也正站在那里，似乎是刚到，看着正往外走的陆卓，连忙立正敬礼，一板一眼道：“报告元帅，已经准备完毕，随时可以出发。” 　　…… 　　言意然回过神来，就只看到那两道高大身影渐行渐远。 　　莫名的惶恐涌上心头，好像自己失去了什么，他咬牙追上，“卓哥，我、我也……要去。” 　　陆卓脚步顿住，带着审视的视线落在言意然身上—— 　　他不由想起那天在训练室接到的视频通讯，等挂断通讯却发现他的小omega就站在旁边，看着刚刚通讯投影的位置，脸上的笑容是他从来没看见过的放松。 　　（白·欣慰老父亲笑容·穆：看起来主角攻受感情进展良好……） 　　想着这些，陆卓脸色稍冷。 　　说起来言意然在军部确实人缘非常好，当年的言将军也是…… 　　但是他还没分化…… 　　略带攻击性的信息素并没有得到回应，甚至对方都没有察觉。 　　陆卓松口气，把这个小崽子扫出情敌范围以外。 　　——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 　　想通了之后，陆卓毫不犹豫地一口拒绝了言意然的请求。 　　上次排查反叛军的老巢，最后锁定为拉米罗星系的f5886星，是一颗废弃行星，上面并没有居住人口，这次行动方针是“强攻”。 　　这种情况下，带一个后勤计算的文职人员干什么？ 　　* 　　光脑在空旷的房间里投影出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极为俊秀的青年，毫无版型可言的白大褂在他身上竟穿出了一种斯文的气质。他噙着笑意看来的时候，几乎让人可以溺毙在那双深邃的蓝色眸子中。 　　他这会儿满脸关切的表情，更是叫人忍不住倾诉一切，他温和着声音问：“我们的小意意，怎么又不高兴了？” 　　言意然还在抽泣，却又因为那个称呼脸上泛红。 　　他忍不住带着哭音加重语气道：“舅舅！” 　　青年摇摇头，似是无奈，“好好，我不这么叫……告诉舅舅，是谁又欺负你？又是陆卓？舅舅帮你教训他好不好？” 　　他说话的语气带着一种奇妙的韵律，那声音即便经过光脑的传递失真，却仍旧有着一种奇特的魅力，让人忍不住顺着他的话想下去。 　　言意然差点就跟着点头，但是头刚低了一下，就清醒过来，连忙晃了两下脑袋，否认，“不……不是……我只是想您了……” 　　对方轻笑了一声，似乎很高兴这个回答。 　　言意然总算想起自己打这道通讯的最初目的，他嘴唇嗫嚅了两下，小声道：“再过二十天……就是我的生日了……” 　　对方又笑了，言意然觉得应当是自己的错觉，这笑好像比刚才真心得多。 　　“记得呢，舅舅怎么会把你的生日忘了？” 　　唇角勾起的弧度往上提了许多，也因此青年那堪称完美的亲切笑容露出了一丝裂缝，但他的语气却依旧亲切，“舅舅的礼物已经准备好了……你会成为一个omega，这个世上……和他最匹配的omega……” 　　明明是期待听到的话语，但这会儿听到耳中，言意然突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惧来。 　　他忍不住想往后缩，只是在他有动作之前，眼眸却涣散了一瞬，等再回过神来表情已被期待兴奋所取代。 　　他欢快地答应了一声，看向投影的眼神依赖又亲昵，是一种全然的信任。 　　挂断通讯的前一刻，言意然突然开口，“还有一件事……” 　　“……” 　　“…………” 　　他说完，期待地看向投影，追问：“舅舅会帮我吧？” 　　投影的人像已经散开，但那带着笑意的回答依旧清清楚楚地传入脑中，“当然，你可是我仅剩的亲人……” 　　通讯彻底断开，青年脸上的笑容却越扩越大：还真是和姐姐一样，愚蠢……又贪婪…… 　　* 　　军部的任务大多数都保密，白穆从这一下子安排了半个月的训练计划中猜出来，陆卓可能要“出差”一段时间。 　　也确是如此。 　　不过，半月以后，对方依旧没有回来。 　　想要接着沉迷机甲的白穆却被系统提醒了。 　　——他该做任务了！ 　　白穆：！！！ 　　简直晴天霹雳！ 　　沉迷机甲太快乐，他已经快把这个世界的任务线忘干净了。 　　白穆赶紧临时突击复习了一波，发现这世界的任务他其实挺被动的。 　　接下来，他该安心坐等主角受的邀请，坐上前往著名的鲜花之都弗拉星球的星舰。 　　白穆：“……” 　　他这段时间忙着沉迷机甲，早把任务计划表抛到脑后，哪里还记得跟主角受打好关系的方案一二三……他甚至现在连主角受的光脑号都没有。 　　操！ 　　这任务递到跟前，突然发现自己没有完成前置剧情的蛋疼感。 　　不过，补救还是能补救的…… 　　没有主角受的邀请，但是只要和对方上了同一趟星舰，这任务还能继续下去。 　　当然，白穆接收的剧情线还没有细致到连主角受的航班号都给出来。 　　但是他有系统啊！ 　　连续几次的配角任务之后，白穆也终于摆脱了赤贫阶段，他花了一大笔积分让系统帮忙监测主角受的订票情况，对方下单之后，就让系统立刻提示他抢购，要是能买到相邻座次的就更好了。 　　初次之外，他也不能继续沉迷机甲了，得赶紧开始对花之都城表现出兴趣，不然一点预兆都没有，突然就来一趟说走就走的星际旅行，怎么看都不正常啊！ 　　特别是这趟星舰还是要出事儿的…… 　　他是要走剧情，但是还不想被怀疑成联盟叛徒啊！ 　　…… 　　白穆这正热火朝天地做着准备。 　　——他已经完全放弃了正常任务模式，毕竟就算这么短的时间要到主角受的联系方式，两人的关系也不可能突飞猛进到一起去旅游的程度。 　　系统检测到主角受已经买到票了之后，白穆立刻眼疾手快的拿下了他的邻座。 　　这几天他的表现也足够克里斯察觉到他对弗拉星球的兴趣，这会儿买了票，也不至于突兀到让人觉得奇怪。 　　就是有那么一丢丢肉疼。 　　白穆看着瞬间缩水的存款，恍惚间那数字都变成了自己的系统积分，吓得他一个激灵。他赶紧搓搓手臂，把这可怕的想法抛到了脑后。 　　白穆正打算出去跟克里斯说一声，门却被先一步敲响，“夫人，有客人拜访。” 　　白穆：？？？ 　　他顶着一脑袋问号走下去，也看见坐在会客室的人。 　　和这个壳子相似的长相，让白穆瞬间锁定了对方身份。 　　白穆的疑惑更大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和主角受……还不认识吧？他来干什么？ 第93章 alpha元帅的omega11 　　一直到白穆和主角受一起坐上前往弗拉星球的星舰, 他还在感慨剧情惯性的强大。 　　当然，主角受眼神也是好，过来拿份文件都能看见放在桌角的弗拉星旅游指南。再顺势攀谈几句, 两人同行就变得顺理成章了。 　　白穆啧啧感慨：多亏我有先见之明。 　　系统：……那份旅游指南，难道不是你随手扔那儿忘记收了？ 　　总之, 细节不必在意。 　　白穆最后还是成功的和主角受一起登上了星舰。 　　因为预定的是最高等级的舱位，两人不仅是有一个单独的隔间, 迁跃也启动的不适也几乎没有。 　　浩瀚星海在舷窗外铺展开来，这么恢宏壮丽的景象也只有在这种世界才能看见。没有什么比置身于宇宙之中更能让人察觉到自己的渺小了。 　　不过, 白穆的文艺细胞显然有限, 那触动也就是一瞬间，几乎一成不变的景象很快就让他看腻了。 　　星际时代的娱乐多种多样, 但是显然, 两人这半生不熟的状态，白穆也不可能把人丢下自顾自打游戏，必要社交还是要的…… 　　话题当然集中在两人唯一的交集点陆卓身上。 　　主要是言意然讲，白穆听。 　　毕竟要说白穆对陆卓这个人有什么了解……那还真没有。 　　要真给他出这题，还不如让他分析一下陆卓的战斗风格呢——这个他倒是比较熟。 　　毕竟说到心上人了, 言意然颇有些打开话匣子滔滔不绝的作风。 　　白穆面上做认真倾听状，但实际上意识海里的游戏就没停下来。 　　系统吐槽：“在意识海里打游戏，和直接用光脑打游戏有什么区别吗？” 　　这还要占用他的内存。 　　白穆立刻反驳：“那不一样, 用光脑玩显得我多不尊重人似的。” 　　系统：“……” 　　所以你现在假装在听就很尊重人了吗？ 　　恰巧遇到言意然讲完一件和陆卓的旧事，白穆微笑着点点头, 示意自己在听。但因为笑得太久, 脸上的表情似乎都有点僵硬。 　　系统还以为宿主沉迷游戏，忘记了表情管理，连忙提醒。 　　白穆语重心长叹息：“……你不懂。” 　　系统：“……” 　　想扣积分的指令蠢蠢欲动。 　　白穆很有求生欲地解释了一句：“我要是真的笑得特别真诚, 他才该怀疑我听没听呢。” 　　系统：“？？？” 　　不明觉厉。 　　白穆觉得这真的很好理解—— 　　结婚三个月，丈夫的态度不冷不热。 　　某天丈夫的同事突然到跟前，从丈夫的喜好、习惯、各种小动作……来了一套详细的扒一扒。 　　而且，提起这些事来语气亲昵，粉红泡泡都快溢出来了。 　　这情况下，能笑出来才是怪事呢…… 　　特别是两个人，还长得有那么几分相像。 　　白穆又多看了主角受一眼：剧情线里还真没看出来，这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毕竟，纯按剧情线来看，主角受可是一朵楚楚可怜、风中摇曳的小白花呢。 　　这种货不对板白穆也不是第一次遇上了，他也有经验：作为职业的替身配角，他其实和主角受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这会儿只要按照剧情线上的看法，把他当成一朵真的小白花就行。 　　白穆微笑倾听，偶尔恰到好处地僵硬一下，但是很快就恢复了真诚，好像在自我催眠，这只是纯洁的战友情。 　　言意然的眼神闪了闪，半垂的眸子掩去眼底是神色。 　　只听他说话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像是反应过来一样，突然停住了。 　　这会儿，白穆打游戏打得太投入，一时都没反应过来，还以为是主角受说到中间停顿呢，要不是系统提醒，他差点都要下意识地再点一下头。 　　白穆收回心神，主角受正慌慌张张地道歉，“对不起……嗯呃……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我是说，我和卓哥……不、陆元帅之间，没什么……” 　　“卓……陆元帅是因为我父亲的关系，才偶尔照顾我……” 　　“……” 　　“…………” 　　主角受急急忙忙地解释，但越着急却越是说不清楚，半晌，他泄气道：“对不起……” 　　“我……是不是话太多了？” 　　白穆：“……” 　　他就差嗑瓜子看戏了。 　　不过，这做作得有点太明显了吧？主角受就不怕他当场翻脸，甩过去几巴掌？ 　　演技差评。 　　虽然心里吐槽，但是白穆还是尽职尽责地扮演他的“傻白甜”，只见他仔细看了对面的青年几眼，看着那和自己有相像的五官，眼睛猛地睁大。他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脸色煞白。 　　少年尽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恢复正常，但是显然这效果并不理想，他的阅历还不足以让他在发现如此震惊又难堪的事后依旧维持若无其事，脸色苍白得难看。 　　两人之间的沉默蔓延。 　　许久，白穆开口，“因为omega？” 　　只因为他是omega？少年听闻过首都星的传闻，这种大家族永远只接受AO结合，陆元帅是因为这个，才没法和他的爱人在一起，转而找了他这个……有几分相似的替代品。 　　言意然僵了僵，好像惊异于他的敏锐，但很快就温和下声音，劝道：“你不要多想……” 　　只是更多劝慰的话语，却在少年那难堪的脸色中渐渐销声了。 　　他的表情当真十分歉疚，顿了半天，又道：“卓哥是个很有责任感的人，他会是个很好的alpha，我们……只是朋友。” 　　白穆在心里一刻不停地跟系统吐槽，但脸上的表情却控制在难堪又尴尬上面。 　　他低低地“嗯”了一声，然后偏过头去，表明了自己暂时不想说话的态度。 　　舷窗的倒影上，映出言意然担忧的表情。 　　白穆眉头稍动了下，忍不住对系统道：“我收回前言，这个主角受虽然演技不行，但是还是够敬业嘛~” 　　系统：“……” 　　醒醒，他可是在挑拨离间！ 　　* 　　这尴尬的沉默在一阵剧烈的晃动中被打破。 　　白穆心道一句“终于来了”，也适时表现出一个第二次坐星舰土包子的惊慌失措。 　　主角受却很是表现出了临危不乱的风度，甚至还又闲暇对白穆解释，“我之前查过，往弗拉星的航线会经过一条陨石带，确实会出现一定的颠簸，这是正常现象。” 　　白穆好像被安慰了一样，连连点头。 　　内心：……我信了你的邪！ 　　这么大的冲击力，这怕不是经过陨石带，而是和陨石正面撞上了……还得是连环撞的那种。 　　当然，这就是个比方…… 　　按照剧情，这次是刚被捅了老巢的反叛军得知了陆卓的omega的行踪，狗急跳墙、组织人手打算来绑架他的omega，想要借此威胁陆卓。 　　当然，主角攻才不会受这个威胁，直接带着人连反叛军这次绑架的临时据点都铲平了。 　　刚才那阵颠簸，应该是反叛军在和星舰方争夺星舰的控制权，现在看来，反叛军恐怕已经得手了。 　　到现在为止，剧情发展倒还是顺利，但是白穆却觉得主角受的反应有点奇怪。 　　——太稳了。 　　他好像一点都不担心。 　　白穆可不相信对方真以为这是什么“经过陨石带的正常现象”。 　　这疑惑一直到舱门被暴力破开，白穆被人掐着脖子注射了麻醉剂，模糊的视线中映入主角受仍旧一派平静的表情才恍然大悟。 　　——卧槽？！合着这还是朵黑心莲！ 　　* 　　白穆迷迷糊糊醒过来，身体周围都是液体，但却奇异的并不影响呼吸。 　　他习惯性地伸展身体，手却碰到了旁边的容器壁上，发出一声撞击的闷响。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 　　这灵魂三问后，白穆总算想起自己现如今的处境，真是完全清醒了。 　　……有点不妙。 　　按照剧情，他只要被反叛军抓住，然后老老实实等着主角攻来救就行。 　　剧情对配角的遭遇还没有详细到那份上，白穆还以为是普通的绑.架威胁交涉的常规操作，最后再来一套多个alpha标记。 　　但是现在…… 　　它可没提还有生物实验啊？ 　　白穆看着自己对面的罐装人身鱼尾、人身蛇尾、还有手臂的位置变成毛茸茸利爪的类人生物…… 　　看着这一个个非人形态，白穆非常担心自己被带回去的时候少点零部件，或者多点零部件。 　　白穆视线在对面一个个扫过，总算找出了一个外形正常一点。 　　那是一个男性alpha，虽然头发银白，但是全身上下，起码外表来看，都属于标准的人类结构…… 　　这总算是给足了白穆心理安慰。 　　因为刚才扫过的各种奇葩画面，他这会儿真切的认识到人体的美丽之处，盯着那个白毛，眼睛一瞬不瞬。 　　——刚才的冲击太大，他这会儿需要洗洗眼睛。 　　似乎是白穆的视线太直接灼热，竟然把昏迷的白发青年看醒了。 　　银白的睫毛颤了两下，猛地睁开，那眼神锋锐，好像他一直都是清醒的。 　　两人视线对上。 　　白穆清楚的看见，那人就连瞳孔也是浅浅的银灰色，冷冰冰的视线扫来，非人的异类感越发明显。 　　还不等白穆发表出什么感想来，那人像是确认了什么，原本冰冷的神情一点点温柔下来，那一瞬的异类感好像只是白穆的错觉。 　　他朝白穆的方向伸了手。 　　手指碰到那“罐头”的外壳，他并没有什么用力的表情、好像只是随意一碰。但从他碰触的位置起，一道蛛网样的裂痕向外扩散。 　　白穆：？？？ 　　这玩意儿这么脆的？ 　　他忍不住伸手敲了两下，这容器壁纹丝不动，连一点颤都没有。 　　与此同时，刺耳的警报声响起，房间内一片红灯闪烁。 　　似乎是白穆的错觉，这警报声好像都深入了他的意识海深处，吵得人脑壳疼。 　　白穆皱眉的表情被对方捕捉到，白发青年唇角往下撇了撇。 　　——灯光骤灭，那警报声也戛然而止。 　　白穆：“……” 　　虽然没有证据，但是他觉得就是这货干的。 　　青年的速度很快，白穆吐槽间，他已经从培养罐里脱身出来了，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脑袋上，培养液额顺着发梢往下滴，薄薄一层蔽体布料紧紧贴在身上，该露不该露的轮廓都显露出来了。 　　但他却没有一丝不自在，就那么隔着一层透明的容器壁站在白穆跟前。 　　这人有点高唉。 　　白穆这会儿是浮在培养罐里的，脚不着地，就连这样，还是做不到和对方平视。 　　那人伸手往前…… 　　白穆刚才才目睹了这个人是怎么轻轻松松手撕培养罐的，他理智告诉自己这会儿应该紧张一点，毕竟两人是敌是友还很难说，对方的战斗力，单手吊打他十个很轻松；但情感上却很难紧张起来，就好像……笃定自己不会受到伤害一样…… 　　也因为这个，白穆这会儿才有功夫想东想西。 　　他忍不住看向伸过来的这只手——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肤色是不见阳光的苍白……几乎完美，只除了，手背上那一块浅色的疤痕…… 　　但是也几乎要淡得看不出痕迹了。 　　【不是疤，是胎记……】 　　好像曾经有人这么说过。 　　* 　　白穆晃神间，这房间原本的排风口突然涌进来大量的白色烟气。 　　疑惑还没来得及生出，白穆就知道了这烟气的作用。 　　银发青年身形晃了晃，眉头皱起，他难受地往侧边一伸手，白穆旁边那个美人鱼培养罐真得像是纸糊的一样，被他一下子戳了破，里面那那只“美人鱼”也不能幸免，培养液和血液混杂成浅红的颜色，白穆瞳孔一缩，控制不住看过去，他竟然从那只“美人鱼”脸上看见类似解脱的神色。 　　他确定那不是错觉，因为那美人鱼嘴巴动了一下，最后比了一个“谢”的口型。 　　白穆：“……” 　　就……心情很复杂。 　　涌进来的白烟越发得浓，在加上刚才那动作，青年晃得更厉害了，他好像随时都会昏迷过去。 　　只是倒下之前，他的视线都死死盯住了白穆。 　　这眼神里的重量让白穆有点心慌，他忍不住往侧边避了避，但培养罐的空间有限，他能动的范围也就是那一小部分。 　　这培养罐的密封显然做得不错，直到青年倒下，白穆都还没有丝毫不适。 　　白穆环顾四周，看着罐子里面形态各异的“生物”。 　　恍然大悟—— 　　满屋子里，就他们两个长得最像，那白毛还一睁眼就看见他。 　　这是把他当妈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白毛：不！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我把你当老婆，你却想给我当妈# 　　* 　　这只应该戏份不是特别多 第94章 alpha元帅的omega12 　　那次短暂的苏醒好像只是一场梦, 白穆下次再恢复意识，是被一阵嘈杂声惊醒。 　　他下意识睁眼，强光照射下, 睁开的眼睛瞬间就被刺激泪流不止，白穆赶紧阖上眼皮, 免得把自己看瞎。 　　他挣动了一下，发现自己手臂四肢都被固定住了, 在想着刚才头顶的那盏灯。 　　白穆：……？！ 　　这tmd不是标准的手术台吗？！ 　　想到自己上次醒来目睹的许许多多半人生物，白穆觉得自己心态有点崩。 　　紧随其后的, 他又意识到一个致命问题——做手术……都不用麻药的吗？ 　　白穆：！！！ 　　他脸色已经不只是白了, 甚至开始发青……这多大仇、多大怨啊？！ 　　转念又想到陆卓可是把人家老巢都端了，这仇恨拉得确实稳稳的。 　　只是, 想通这点, 除了让白穆死得更明白点外，没有任何用处。 　　他现在只能祈祷主角攻动作快点，赶在这群人渣动手前赶过来。 　　外面的声音，更像是双方交战。 　　白穆听了一阵儿，也从崩溃状态反应过来——就算不算昏迷时间, 他都在“手术台”上躺了这么久，不管干什么，也该有人过来了…… 　　现在这情况, 应该是出事儿了？！ 　　白穆松口气，顺便在心底给主角攻道了个谢。 　　不过三秒钟之后, 白穆觉得自己要不要道谢实在有待商榷。 　　巨大的爆炸声从外侧传来, 也不知道是哪一方率先使用了热武器，地面剧烈震颤，白穆听见一阵劈里啪啦的撞击声, 有什么东西从高处落下摔碎。 　　但这都不是关键…… 　　白穆想着自己刚才听到的那不远不近的断裂声，他忍着强光照射的不适睁开眼。 　　果然…… 　　正对着他身体上方的那架大灯正跟着这震动剧烈摇晃，随时都有砸下来的可能。 　　白穆：！！！ 　　操！！！ 　　他一点都不想赌自己作为“配角”的运气！ 　　原本咸鱼等救的心思一下子被浇了个透心凉，白穆将手腕向上移了一小段，借着小臂桡骨的力道，将那固定环敲开一点可以活动的范围，然后，手猛地往下一抽，手指的骨骼发出让人牙酸的响声，被挤压的疼痛传入脑中，怕影响了动作灵敏度，白穆这会儿也不敢开痛觉屏蔽。 　　背上冷汗渗出，白穆却一时半会没功夫管这些，手指握拳又松开，确定自己的控制力后，立刻摸索着去解另一只手的环扣。 　　几乎刚刚解开双手，头顶上方，那断裂扩大的声响宛若催命。 　　白穆：！ 　　日啊！！！ 　　他整个人往侧边一翻，因为双腿还固定着，他根本没法完全躲过这张台子的范围，只能期待那灯砸下来的位置是往另一边吧！ 　　气流拂过，一下子判断出那灯确实不是冲着自己偏身这个方向砸过来的，白穆还在纳闷自己今天的幸运度，却发现自己实在高兴得太早，他一气还没松完。又一阵巨大的“轰隆”声，整个房间剧烈地慌了两下，白穆分明听见，有什么东西撞到了那灯上。 　　白穆：“……” 　　他就知道！！！ 　　这会儿也没法有什么别的反应了，他只能双手抱头尽力护住脑袋，他现在只寄希望于这个身体的B级体质有够给力了。 　　——摔！！再给力这也是血肉之躯啊！！ 　　因为被撞了那一下子，那灯坠下的速度更快，白穆这下子真是躺平任砸了。 　　躲也躲不开！ 　　他正想要系统开一下痛觉屏蔽，却感觉到有什么从他上方掠过，带来一点灼热的触感。 　　一直到细小的碎片在身上划过，白穆才反应过来，那灯被打飞出去了。 　　有人进来了？！ 　　白穆睁开眼向“门口”的方向看去。 　　因为他刚才对着灯强行睁眼，眼前这会还是一片一片的黑，什么都看不清……他甚至都不能确定自己看的方向到底是不是门口。 　　一直到被人扶着坐起来，脚腕上的束环也被解开，白穆才松了口气。 　　——不管是谁，起码是友军了。 　　按照剧情，应该是主角攻救得他。 　　想着，白穆试探性的开口，“陆卓？” 　　正给他身上的伤口作简易处理的手顿了一下，一道低沉陌生的男声传来，“元帅还在外面吸引叛军的注意，要稍晚些才能脱身。我是亚顿埃加德，陆元帅的副官。” 　　白穆：“……” 　　他的注意力落在“吸引叛军注意”这话上。 　　……怪不得刚才那么大动静，破案了。 　　不生气，不生气。 　　白穆努力安慰自己……好歹人家是来救他。 　　…… 　　白穆觉得陆卓这个副官大概是alpha里面难得细心的类型了，处理完伤口后，甚至还用剩下的纱布给他擦了一下脸上的泪。 　　白穆有点尴尬地按住了对方的手，“我自己来就行。” 　　那个人并没有说什么，见白穆要求，顺势把纱布递到了他的左手上。 　　——刚才强行挣脱，他右手这会儿都已经疼得失去知觉了。 　　白穆擦着脸上的泪，虽然不想表现出的那么多，但他心底确实有那么一点尴尬。 　　眼泪糊了一脸……实在丢人。 　　但是刚才那强光刺激下，这玩意儿实在是生理性反应，他也控制不住。 　　专门解释又显得奇怪，白穆胡乱擦了两下，又听见耳边沉沉的一声，“抱歉。” 　　白穆还没反应过来他道什么歉，就被人打横抱起。作战服外面有些粗糙，白穆只穿着一套简陋的手术服，被硌得不太舒服。 　　不过这不是什么不能忍的大问题，察觉到这个人就打算这么把他抱出去，白穆连忙按住对方的手臂，“等等，里面还有……” 　　他想起了那个白发青年，还有那一群奇形怪状……甚至不知道能不能被称之为“人”的生物。 　　但是他话没说完，就被一道微沉的声音打断了，“除了您之外，里面没有第二个生命反应。” 　　白穆的心跳有一瞬停滞。 　　——什、么？ 　　他花了点时间才理清了这话中的含义。 　　那双浅灰色的眸子在脑海中闪过一瞬，白穆忍不住开口，“可以……回去看看吗？” 　　不过，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虽然这会儿他眼睛看不见，但轰隆隆的声音犹在耳边，这显然不是个折返的好机会。 　　“好。” 　　出乎意料的，亚顿却答应得非常干脆，“您能描述一下方位吗？” 　　白穆：“……” 　　他第一次醒过来被罐装着，第二次醒来就上手术台了。 　　显然这两个不是同一个地方。 　　至于怎么从a到b…… 　　白穆：“三儿、三儿？” 　　虽然不太抱希望，但他还是尝试呼叫了一下自己的系统。 　　系统没有回应，不知道是在待机状态还没醒，还是纯粹懒得理他。 　　白穆：“……” 　　想当年，他也有一个有问必答、24小时全年无休的好系统。 　　时间啊……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白穆忍不住感慨了一下，顺理成章地放弃了刚才那突如其来的想法，也把那一阵莫名额情绪一块儿抛了个干净—— 　　“不用了，谢谢。” 　　亚顿不由低头看去，小omega那形状好看的唇在说完这句话后就紧紧闭上，整个人显得脆弱极了。 　　但是他知道，这少年并不像外表那样脆弱易碎。 　　在那间“手术室”外的监控上，他亲眼看见这个omega是怎样坚强又果断的。 　　他坚韧到几乎不像是一个omega…… 　　亚顿想说“没关系”，这只是反叛军的一个临时驻地，里面并没有什么重杀伤力的武器，那么大的动静也只是为潜入作掩护，为免反叛军反应过来后销毁资料……这情况下，就算他想去看看朋友“最后一面”也是可以。 　　亚顿正组织着语言，却被白穆一把抓住了作战服，这动作露出他那纤细的手腕，上面一圈触目的乌青，显得可怖极了。 　　“走！！快走！！！” 　　白穆的声音急促拔高，他根本来不及解释原因，只能以一种近乎命令的语气这么道。 　　好像秒表倒计时一样的声音极其轻微，但是感谢不知哪个任务世界的职业训练，白穆几乎立刻从各种周围的环境中分辨出来，巨大的危险感笼罩心头，白穆的心跳几乎与那道声音重合。 　　好在并没有出现白穆担心的那种情况。 　　亚顿是一位极优秀的执行者，几乎是白穆出声的同一瞬间他就立刻动了，丝毫没有揪着要个解释的意思。 　　白穆不知道陆卓的这个副官体质等级是多少，但是能成为主角攻的副手，想必能力是不会差的。 　　他按照白穆示意的方向全力往前奔跑，掠过的风似乎都有了将人割伤的嫌疑。 　　白穆这会儿也无心计较这些，心脏急促跳动，那叫嚣的危险感驱使着他做些什么来缓解自己的压力，但是他还是老老实实地缩着，避免给这位副官带了更重的负担。 　　至于从对方身上下来。 　　——开玩笑，他自己可跑不了这么快！ 　　出口的光近在眼前，白穆耳边，那细微的催命倒计时的声响却骤然停下。 　　白穆瞳孔一缩，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直接把人一拽，动作快过声音，他那个“趴下”还没出口，对方就因为白穆这猝不及防地动作向前摔去。 　　于此同时，巨大的爆炸声在身后响起，气浪掀起来的劲风，直接将两人冲到了出口外面。 　　白穆被人严严实实地护在身下，他倒是就受了一点擦伤，但是那巨大的轰鸣声占据了脑海，他这会儿只觉得脑子都在嗡嗡作响。 　　与白穆的狼狈呈鲜明对比的是……虽然挡住了大半的气浪，但亚顿已经像是没事儿人一样站起来了。 　　他似乎对白穆说了什么，但是白穆这会儿耳朵嗡嗡的，一句话都听不清楚，他猜对方是问他有没有受伤，白穆摇了摇头，比了个“我没事”的口型，至于说没说出声来，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的耳朵这会儿完全罢工了。 　　——眼睛好不容易缓过来点，耳朵又聋了！ 　　这个世界就不想他做个健全人咋地？！ 　　视线越过亚顿看向他的身后。 　　白穆眼睁睁地看见，离他们最近的废墟颤动了一下，伸出了一只手臂。 　　白穆：！ 　　他瞬间反应过来，刚才进去的肯定不止亚顿一个。 　　只不过那会儿的时间太紧，白穆只记得叫亚顿赶紧跑就是极限了，哪还有心思想这么多。 　　心脏想被一只手攥了紧，白穆急促的喘息了好几下，却依旧难以排遣按堵塞的情绪。 　　亚顿却冲白穆比划了什么。 　　说实话，白穆并没看明白他想要表达什么，只是机械地跟着点头。 　　亚顿的动作却很迅速，在白穆点头之后，直接拉着他的手解锁了光脑，飞快地传输过去什么。 　　白穆不明所以，但看见显现出了来的附近地图和上面标识的小红点，瞬间就知道这是什么了。 　　——救援定位啊！ 　　这还等什么，救人！！ 　　两人简单地分了一下区域，立刻就开始挖人。 　　让白穆稍微有点安慰的是，所有人都距离那爆炸的中心点有段距离，应该是亚顿往外跑的时候，顺便通知了战友。 　　白穆连忙行动起来，按照红点的指示一点点地抬着上面压的重物。 　　白穆这会儿状态并不好，惯有的右手还带着伤，救人的效率并不高。但是好在被挖出来的alpha，虽然刚出来的时候都处于短暂的懵逼状态，但是很快就投入到救人的行列中去。 　　——那短暂的停滞也大都不是被炸得，而是……这群alpha精英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会有被omega救的一天。 　　对此，白穆不得不感慨这群alpha的身体素质。 　　他距离爆炸中心最远，还被亚顿护着，现在脑子还嗡嗡嗡的呢，结果这群alpha被挖出了以后就完全没事儿人了，白穆甚至怀疑，自己动作再慢一点，他们就自己把自己刨出来了。 　　好吧……不是怀疑…… 　　白穆照着那红点的位置，刚搬走了一块石块，结果就见那石块堆晃了晃，上面压着的零碎东西劈里啪啦往下掉，白穆往后退了好几步才不至于被砸到。 　　然后，底下的那个人，就这么强行站起身来，直接把那一堆压着的东西掀翻了。 　　白穆：……？！ 　　怪不得亚顿刚才直奔最里层去，他本来还以为是因为要帮他减轻负担，原来是外面这群根本不需要帮忙。 　　那人起来以后，直接往旁边“呸呸呸”了好几口，还没抬头，就骂道：“磨磨唧唧的，装什么O呢？！等你挖出来，老子早就憋死了！” 　　白穆：“……” 　　#微笑.jpg# 　　作者有话要说： 　　白穆：真不好意思了，我就是个O。 第95章 alpha元帅的omega13 　　这个人的嗓门着实够大, 白穆这会儿耳朵边上还嗡嗡着呢，都把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更别说其他人了。一时之间各式各样的视线都扎了来。 　　那人毫无所觉, 像是个大型犬一样摇晃着抖着身上的尘土，隔了好半天, 才粗神经地感觉到气氛不对。 　　他一抬头，一个穿得一身单薄满脸狼狈的尘土, 却都藏不住长相精致的omega就撞到眼底。 　　他像是哑了一样，长着嘴巴“啊”了半天, 都没说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白穆其实倒也没在意他刚才的骂骂咧咧, 那明显是战友之间的互相打趣，又不是针对他, 也没什么可气的。而且, 还有闲心说这些，看起来他还是低估了这群alpha的皮糙肉厚程度，这种爆炸对他们来说恐怕还不到危及生命的程度，而且星际的作战服也是有防护能力的黑科技，他刚才实在是过于担心了。 　　这会儿, 对着那人一张憋得通红的巧克力色脸，白穆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触，只淡定地冲着人点了一下头, 然后就继续往下一个红点去了。 　　…… 　　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刚才那暴躁老哥一样把自己刨出来。 　　白穆想着，自己虽然效率低点, 但是能帮上一点算是一点。 　　他想是这么想的, 就是…… 　　………… 　　刚才那个大放嘲讽的暴躁alpha这会儿亦步亦趋地跟在了他身后，白穆一伸手，他就立刻抢到了前面, 轻轻松松地就把那碎石、断裂的金属杆之类东西的抬起来了。 　　白穆：“……” 　　你们自己不是有定位的吗？这样在浪费劳动力吧？ 　　理所当然的，本来已经收回的视线，这会儿又重新落了过来。白穆这会儿还听不清楚远处那些调笑声音，但是猜也能猜出个大概。 　　——情况可以大抵对照小学男生跑去小卖部给女孩儿买饮料。 　　这群alpha大约也就是围观“小学生”反应。 　　白穆：……幼稚。 　　虽然心里的种种吐槽，但是对比一下那边被救出来alpha的效率和自己的效率，白穆很干脆地放弃了动手，开始当起了人形坐标，给跟着他的这位暴躁老哥指路。 　　——这样效率还高一些。 　　不过这AO搭配的干活显然让不少人酸了，那些议论纷纷的声音更大，就连白穆现在的状态，都听清楚了一两句。 　　白穆：“……” 　　他无语更甚—— 　　星际时代都这么开放的吗？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发表给上司戴“草编帽子”的宣言。 　　这边动静这么大，当然也引起了远处亚顿的注意。 　　他侧耳听了两句，皱眉过来，一把按住了那个名叫“约翰”的暴躁老哥的手。 　　周围的议论声一静，大家纷纷假装埋头干活，只不过，亚顿看不见的角度，各种眼神乱飞—— 　　战士A（鼓励）：牛逼啊，敢和副帅抢人。 　　战士B（安慰）：兄弟看开点……抢不过是抢不过，但是宇宙之大，哪里没有omega？ 　　战士CDEF：…… 　　………… 　　白穆发现，自己竟然看明白了这些眼神里的意思。 　　——摔啊！他要看懂这个干什么？ 　　亚顿虽然没看见那些眼神，但是也猜到这群兔崽子心里想什么。 　　他显然不是能和下属打成一片的那种上司，也不是多话解释的人，只是他也有自己的澄清方法。 　　他恭敬地做了个请的姿势，客气的让白穆在一旁歇息了。 　　这并非特别刻意、但也能看得分明的上下级态度，瞬间让人收了那些议论。 　　众人又开始猜测：这或许是哪个首都星被抓来的贵族omega？ 　　显然这群A很少见到omega，这会儿难得见一次，正是兴趣高昂的时候，临时组建个群组中，消息飞快地刷过，都在猜测这个长得极好看的omega到底是什么来头。 　　…… 　　………… 　　终于有人想起来什么，在光脑上编辑了几下，群发了一段影像—— 　　是一段婚礼仪式的视频，只不过他们的陆元帅中途离场，这对新人甚至连交换戒指这一步都没有。 　　众人避开亚顿的位置，偷偷点开这段影像。 　　鲜花围起的高台上，一对新人相对而立，两人都是出色的长相，要不是身份的限制，这AO组合直接搬到大荧幕上，都能收获不少人大呼“爱了爱了”。 　　只是事情的进展显然不是那么顺利，台上司仪的话刚刚出口，就被一道尖锐刺耳的通讯声打断。 　　那alpha也不顾自己在台上，径直打开通讯，耳麦的连接亮起，他听着那边说了什么，沉声“嗯”了一句。紧接着，他飞快地冲对面连同在场的众人道了句“抱歉”，转身就走。 　　他步子迈得又大又急，一边走一边解下了身上的礼服式军装，露出了里面的作战服。 　　那礼服外套和台上的omega一同被他抛在了身后，他的人已经登上了军部过来的飞行器。 　　一时之间，惊愕的、莫名的、怜悯的……被留下的omega无措地面对底下各式各样的视线。 　　* 　　这一下子，这临时群聊是真的静了。 　　一个个的都老老实实埋头清理废墟。 　　——这会儿人都已经挖出来了，主要是在里面找找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资料。不过对方既然有炸毁基地的魄力，想必关键资料留下的概率也不大，这群alpha干活干得也很没动力，所以刚才才八卦得那么起劲。 　　过了半天，停滞不动的群聊界面终于又跳出了一条新的消息。 　　“元帅这事做得……” 　　发消息的人没说完，留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空白，但是众人也都意会了这意思。 　　有人还记得那会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心二用，一边收拾废墟，一边发了很长一段话来解释，“是反叛军在加米拉星系出现的事，当时这项任务的等级是……所有假期人员都被召回……如果他们真的有所行动……” 　　这一长段的消息占据了屏幕好一会儿，底下寂静许久，半晌有人回，“咱们是都知道啊。” 　　——但是有保密条例在，这些话又不可能跟omega说。 　　群聊里半天没冒出来下一句话，一群人气氛沉重地收拾着废墟。 　　…… 　　又过了一会儿，地面震颤，众人抬头去看，远处的几台机甲走了近。 　　当先的是一台黑色机甲，在日光下反射着金属的冰冷光芒，众人像找到主心骨一样，总算有了点精神。 　　——是“晨星”！陆元帅过来了！ 　　这时候，有人笑戳了一下同伴，挤眉弄眼地示意对方往后看—— 　　最后方，omega白瓷般的肌肤上还沾着一道道的灰尘，但那黑色眼睛这会儿晶晶亮亮的。“晨星”出现的一瞬间，他的眼中似乎就容不下别的东西，视线直直地落在那台黑色的机甲上，里面的“爱意”藏都藏不住。 　　到头来，人家的关系好着呢…… 　　就他们这一个个单身alpha跟着瞎操心。 　　虽然被塞了一大口狗粮，但是这一众alpha心情倒是不错，刚才沉重的气氛一扫而空，众人默契地让开了一条路，让这个omega的视线能够直接落到来人身上。 　　…… 　　………… 　　但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 　　机甲停稳，驾驶舱打开，上面下来的却不只陆卓一个人，还有他怀里抱着的……o、omega？！！ 　　机甲那是什么？对这些单身alpha来说，那就是他们亲老婆……敢碰他们机甲，就是亲兄弟也得给你打断条腿！ 　　但是现在…… 　　元帅从他的“晨星”上抱下了一个omega？！还是从驾驶舱里面！！ 　　一时间，竟然没人敢回头去看白穆的表情。 　　恨不得全都回到三分钟以前，狠狠给那时候的自己一耳光。 　　——让什么路啊？！给挡得严严实实不好吗？！！ 　　对啊！挡住！ 　　像是突然想通了，众人立刻拥簇过去，想要用alpha的身高体型优势，遮挡住白穆的视线。 　　* 　　白穆可不知道这群alpha内心戏这么多。 　　这突然拥簇的情况，在白穆眼中就是主角攻受一出现，这一群alpha就纷纷上前欢迎。 　　看见这种盛况，白穆忍不住和系统感慨了一句，“这两个人的cp还怪受欢迎的。” 　　怕再盯着“晨星”看就要流出哈喇子来了，白穆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那炽热的眼神收回，“……” 　　系统依旧没有回应。 　　白穆：？！ 　　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从他醒过来之后，系统就一直没有动静。 　　他一开始还以为他昏迷太久，系统也处于一直待机状态没有开，所以这次启动的慢一点。 　　……但是，就算再慢，这会儿也该好了！ 　　白穆又叫了几声，却依旧没有回应。 　　他脸色陡然变了。 　　白穆猜自己现在的脸色一定难看极了，因为原本站在一旁的亚顿都往前走了几步，露出担心的表情。 　　白穆只能庆幸，这会儿的众人都去欢迎主角攻受的情况下，他这个正牌元帅夫人就算表情不好，也不显得太奇怪。 　　* 　　白穆强撑着和亚顿应付了几句，然后就借口“身体不适”先一步登上了回首都星的星舰。 　　——他现在身上的擦伤蹭伤无数，在加上右手的伤，对于omega来说，这确实是不得了的伤势了。 　　…… 　　等白穆人躺进医疗仓里，他才有空闲好好检查自己的意识海。 　　系统核心还在，但是却对外界什么反应都没有。 　　白穆回忆了半天，觉得这状态跟上次系统的升级情况有点像。 　　——难不成他昏迷的时候，系统自动升级了？ 　　从外面看不出什么来，白穆又有点犹豫要不要强行入侵看看，但是万一系统真的在升级，他中途打断反而要出事儿。 　　白穆犹豫了好长一段时间，还是决定暂时先看看情况。 　　等到主线任务结束，脱离世界的时候，系统肯定要出现的，要是到时候还没反应…… 　　白穆的原本流畅的思绪陡然停顿了一下，定定地“看”着那段核心代码。 　　——在给时空局当临时工的这段时间，他深刻认识到一个道理：没有什么是积分解决不了的，如果HIA不行，那一定是积分不够多的问题。 　　想通这一点，他心情也一下子放松了。 　　打不了再给时空局多打几年工，反正都干了这么多年了，也不差多几个世界。 　　…… 　　不过，等白穆睁开眼。 　　和他放松的情况截然相反，正对着他的那个女性beta视线落在他身上，一脸凝重。 　　白穆：？？？ 　　这一瞬间，他甚至怀疑自己得了什么绝症。 第96章 alpha元帅的omega14 　　对方的脸色实在难看, 白穆都忍不住开口问了句，“我怎么了？” 　　白穆这一出声，这个女性beta才意识到他醒了。 　　她脸上的凝重之色一散, 立刻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来，“没事, 你没什么事……” 　　她顿了顿，像是早就组织过语言一样, 非常流畅地跟白穆解释了他现在的身体情况，“您身上的擦伤刚才医疗仓内已经处理好了, 右手的伤稍微重一点, 还需要几次治疗……您这段时间可能行动不便，有什么事情我来代劳……” 　　“……我叫南迦, 您这么称呼我就好……” 　　白穆：“……” 　　说实话, 这话没什么问题，他也感觉到，自己身上的伤口也都处理的不错。 　　要不是……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南迦一而再再而三地询问他身体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话。 　　白穆：“……我觉得我很好。” 　　半小时之内，白穆被以拐弯抹角的方式重复确认好几遍身体状况, 最后，他忍不住跟这位看起来就很亲切的女性beta这么强调道。 　　南迦也意思到自己刚才的行为过头了，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抱歉……因为很少遇到omega，我有点激动……” 　　白穆差一点就接受了这个说法, 要不是一转头, 却发现对方满脸的“怜惜心疼”。 　　白穆：“……” 　　你知道这像是什么吗？！ 　　——这都像是临终关怀了！！ 　　所以他现在果然是有什么不对吧？！ 　　这么想着，白穆不期然回忆起那一屋子的半人生物，他后背瞬间窜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说起来, 他也是和那群试验生物一起，被放在培养罐里的。 　　该不会……外面零件没动，身体里换了什么吧？！ 　　想到这个可能，白穆头皮都要炸了。 　　——虽然这个身体只是他在这个世界使用的，但他一点也不想在正常人类身上再多加点什么！ 　　系统状态异常，白穆这会儿也没法让它帮忙检查。 　　他只好跟明显知道点内情的南迦确认，“我真的没事儿吗？” 　　南迦顿了一下，十分小心地问：“您是有什么不适吗？” 　　白穆除了伤口处那点轻微的刺痛，倒是真的没什么不舒服的，而且他也很确定自己没开痛觉屏蔽。 　　但没有不舒服，并不意味着他不能试探啊。 　　白穆试探性地将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最起码的一点…… 　　他的内脏器官还全乎着吧？！ 　　而那边，看见白穆这动作，南迦瞳孔一缩。 　　于是，不用回答，白穆立刻就明白了。 　　——他脸色彻底青了。 　　但南迦很快就反应过来，上前一步，试探性地碰了碰白穆的手，见白穆没露出什么反抗或者反感的意思，这才抓实了。 　　她紧紧地抓着，好像要传递什么力量给他，“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像是安慰什么失足少女。 　　白穆：“……” 　　他觉得自己的猜测似乎失误了。 　　他回忆了一下，又想起来，自己刚才站在一群alpha堆里，好像都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他这是……被标记了？ 　　被强行标记，对omega来说，确实是个打击。 　　白穆思索着这个世界的特殊之处，下意识地反手要摸自己脖子后面的腺体。 　　却被南迦把两只手都握住了，“没关系……等回到首都星……您很快就会恢复。” 　　白穆：……果然是被标记了吧。 　　嗐，他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 　　——虚惊一场。 　　想想以后不用担心有发.情期，还有点美滋滋呢。 　　这边，白穆心情明快起来，南迦却不敢放松。 　　她眼睛错也不错地盯着白穆，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对方就寻短见。 　　白穆：……不至于、不至于。 　　虽然被盯得不太舒服，但是白穆倒理解这是对方的好意，尽力表现出平常的状态，试图让这个beta放松下来。 　　显然，白穆的演技十分靠谱，他想要表现的情绪成功地传递了过去。 　　过了不多一会儿，南迦就稍微缓了神情，不像一开始那么紧张。在白穆表示自己想一个人呆一会儿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 　　“我有心理咨询师执证……” 　　虽然还在考核期。 　　“您有什么……烦恼……都可以和我说……” 　　——走之前，南迦不太放心地回头补充这么一段话。 　　病床上的omega露出一点微笑，有些勉强，但是并不是那种了无生气的苍白。 　　南迦提着的心总算稍微放下。 　　……这是个坚强的孩子，他会没事的。 　　她这么想着，往外走的脚步总算不那么沉重。 　　…… 　　只是南迦关了门，还没走出三步，脚下却猛地顿住。 　　——她看见了拐角处站的那个人。 　　是陆卓。 　　南迦试图拿出标准的对待上级的态度，让自己的表情不那么难看，但是很显然她失败了。 　　她勉强敬了个礼，但唇角却使劲往下撇着。 　　——事实上，不让自己眼里出现明显的怒火，都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她忍不住回想刚才那堪称反差的对比—— 　　那孩子满身伤口，形单影只地登上星舰。 　　而作为他的alpha，陆元帅怀里却抱着另一个omega……在众人的拥簇下上来。 　　——在那孩子受到那种伤害的时候！ 　　这很难让她不联想到自己的父亲，那个明明娶了母亲，却仍旧和初恋牵扯不清的alpha。 　　作为alpha，就世俗意义上来说，那男人确实是极为成功的；但是对一个家庭……他简直就是一个人渣！！ 　　而且她看见了什么？那群alpha竟然围在后来的那个omega身边？！ 　　天呐？！那个O有受什么伤吗？！只是体力流失，还有麻醉剂的效果没过而已！！他甚至都不用进医疗仓！！！ 　　经过这一次，南迦甚至都要对A这个物种绝望了。 　　幸而……里面还有亚顿副官这样的人，这好歹让南迦生出点心理安慰。 　　* 　　思绪飞快闪过，她视线范围内，那军靴却往前动了。 　　见陆卓打算往里面走，南迦连忙往前了几步，拦在他身前，“您不能进去！” 　　陆卓的脚步顿住，低头看她。 　　他的alpha信息素有点不稳，那透露出来的一点气息让南迦十分难受。 　　不过好歹是能够随舰的医疗官，她呼吸了几下，很快就调整适应过来。 　　她又重复了一遍，“您不能进。” 　　知道陆卓是在等她解释原因，南迦深吸了口气。 　　“我假设……林先生的检查报告您已经看过了……” 　　开口第一句，她就忍不住小小地刺了对方一下。 　　不过陆卓却并没有为此生气，他点了一下头，认真道：“我看过了。” 　　这语气的沉重让南迦微怔，她有那么一瞬间忍不住想，这里面或许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 　　毕竟是眼前的这个alpha是抗击虫族的英雄，联盟历史上最年轻的元帅……若是有可能，没人愿意抹黑偶像、把这个A往坏处想。 　　南迦接下来的语气总算不那么充满着□□味，她尽量让自己的话客观一点。 　　“林先生身体里有好几种不同的——” 　　南迦深吸了口气，让接下来那个词显得不那么面目可憎。 　　“——alpha信息素……” 　　南迦这话出口，被突然爆发的信息素冲击得往后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 　　对此，南迦也不是全无准备，她艰难的扶着一边的墙站稳，也不去触霉头看对方那一定难看的脸色。 　　任哪个alpha被提醒自己的omega被别的A标记了，恐怕都要暴怒。 　　南迦仍旧低着头，喘了几口气，艰难地接着道—— 　　“O被A标记之后，除非消除标记，否则无法接受另一个alpha的信息素。” 　　“如果强行……注入另一个A的信息素，两种信息素会争夺侵占O体内的受体，对身体造成破坏……” 　　“林先生现在并没有不适……是因为他身体内alpha信息素种类太多，反而达到了平衡……” 　　“您现在进去，势必会刺激到他体内属于您的信息素，到时候平衡被打破，各种信息素在他体内争夺受体……那孩子会受不了的！！” 　　事实上，南迦都不知道那孩子忍过多大的痛苦才熬过被重复标记的适应期，最后达到了这微妙的平衡。 　　…… 　　这段话落后，陆卓沉默。 　　他脸上也一如既往地没什么表情，但是充斥在这窄小走廊的暴虐信息素清楚地昭示了他现在的心情。 　　作为对信息素并不敏感的beta，南迦也都呼吸困难起来。 　　她现在有点庆幸，幸好军用星舰用的都是隔绝信息素的特别材料，不然这信息素进到病房里，那孩子怎么受得了？！ 　　南迦正这么想着，却见陆卓毫不迟疑，抬脚往前。 　　她愣了一下，连忙忍着不适冲上去拦。 　　她心底忍不住骂道：这群情绪上头就不管不顾的alpha！！！ 　　她刚才的解释都白说了吗？！ 　　但是她又迅速意识到她一个B去阻拦一个情绪激动的A显然并不显示，立刻转而去按墙壁上紧急呼救按钮。 　　只是碰到之前，却被抬臂拦住了。 　　陆卓皱眉看她，冷着脸给了一句解释，“没有。” 　　南迦并没有理解这简短的两个字的含义，怕他闯入病房，仍旧想要去按那个呼救按钮。 　　陆卓沉着脸又重复了一遍，“没有我的信息素。” 　　南迦：？！ 　　什么？什么叫“没有他的信息素”？！那孩子不是他的omega吗？ 　　南迦忍不住看向陆卓，脑子转了半天才明白过来刚才那话的意思—— 　　他没有留下标记！他没有给自己的omega留下标记！！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在omega被绑架之前，他们结婚已经快要半年了！ 　　——哈？！ 　　狗屎！刚才还想着有什么误会的她简直是白痴！！！ 　　果然！！alpha里没有一个好东西！！！ 第97章 alpha元帅的omega15 　　那天, 陆卓最后还是没有进去。 　　他在房门前站了好长一段时间，终究还是转身离开了。 　　或许有后来南迦提醒“alpha的信息素对林先生现在状态没有好处”的原因，但陆卓却知道…… 　　他害怕了…… 　　他怕从那双清澈的黑眸中, 看见怨怼乃至怨恨的眼神。 　　* 　　白穆倒是不知道星舰上还有这么一出。 　　他从星舰上下来，就被直接送到了首都星第一医院。 　　对于这近两天的航行中, 一次也没看见陆卓，他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 　　这会儿主角受刚分化成omega。 　　99%的超高匹配度, 就算是因为主角受正昏迷着，分化信息还没有录入系统, 两人并不知道这一点, 但是有信息素之间的吸引力在，足够两人之间产生微妙的化学反应了。 　　那两人正忙着谈恋爱呢, 哪有时间顾及他啊？ 　　* 　　几天后, 首都星第一医院。 　　南迦难得好好捯饬了自己一下，化了个全妆，本就凌厉的长相更凸显了攻击性，身上的也终于换下那万年不变的军部制服。 　　要是不是没有信息素，几乎要被人误认成A了。 　　南迦并不隶属第一医院, 而且她擅长的紧急外伤处理也跟白穆的情况完全不相合，到了首都星之后，白穆当然转到了更合适的专家手中。 　　但是, 星舰上那短暂的相处，已经让南迦把白穆盖章认证成一个举世无双的小可怜。这会儿, 虽然回了首都星, 但是仍旧隔三岔五地请假过来探望白穆。 　　当然，也经常碰见某个人。 　　这次也不例外…… 　　她刚刚进来，就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高大的身形在房门前久久伫立, 却始终没有推门的动作。 　　——来晚了一步！ 　　南迦咬牙。 　　并不想和这个alpha打照面，南迦索性在远处停下了，看着那道背影，她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她顿了顿，背过身去，打算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免得一会儿看见这人转到隔壁病房，再把自己气出个好歹来！ 　　放着自己合法领证的omega不去探望，去看隔壁的“同事”、omega同事！ 　　呵！ 　　南迦冷笑。 　　* 　　这段时间，也足够南迦知道这三人的纠葛了。 　　虽然因为身份原因，不管是陆卓、言意然还是白穆，资料的保密等级都很高。作为一个普通的见习医疗官能知道的有限。但是南迦毕竟有个作为议员的人渣工具人父亲，有些消息她有心想要查，还是能查出个大概。 　　——和当年的父母结合相同的原因，又让南迦好一阵儿暴躁。 　　去他妈的AO结合！去tmd匹配率！！！让这群alpha见鬼去吧！！ 　　南迦咬牙切齿地背身等了一阵儿。 　　她估计着时间，猜测陆卓应该已经离开了，这才转回身去。 　　只不过…… 　　没想到陆卓这次竟然进去了？！ 　　说实话，南迦是不想这两人见面的，那孩子又软又乖巧，比她的母亲当年还要温和…… 　　南迦并不讨厌这样的性格，应该说受母亲的影响，她的择偶观甚至也是偏向如此的。 　　只是……这样，会受委屈的啊！特别是遇到“人渣”的时候！ 　　——这会儿，陆卓的头顶已经被她大写标粗了这么两个字。 　　想着，南迦几步抢到前面。 　　但是还是没来得及，门正在她眼前关上，被从里面开启了“免打扰模式”。 　　南迦：！！！ 　　* 　　白穆这几天的生活过得不是很美好。 　　各式各样的检查轮番做了个遍，大部分体验感都不怎么好。 　　系统不在，他也没法在意识海里打游戏，只能靠着光脑打发下时间，有些东西未免崩人设还不能碰，毕竟都是能追踪到痕迹的东西，白穆并不想在这上面翻车。 　　唯一稍微令人感觉安慰一点的是，属于“林白穆”的剧情进行得差不多了。 　　——只要等一场“手术失败”，他的腺体失去作用，然后再“得知”主角攻受99%匹配度，他万念俱灰之下打个离婚报告就行。 　　之后就是主角攻受的主场了。 　　虽说如此，白穆不由想起在前往弗拉星的星舰上主角受的表现：他似乎和反叛军还有点牵扯。 　　这简直是个不□□。 　　——那两个人，还有得磨呢…… 　　不过，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要是心情好的时候，白穆说不定会管点闲事。但是现在系统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他自己这还问题多多呢，哪有心情管别人？ 　　那可是主角攻受，99%匹配率的命定爱人，用得着他瞎操什么心？ 　　白穆很快就放开了那点纠结，专心等待最后这点剧情走完、脱离世界。 　　…… 　　门被标准地敲了三下，然后推开。 　　白穆还在猜今天来探望他的是南迦还是克里斯，结果却没想到是陆卓。 　　他有点惊讶，一时都忘记了打招呼。 　　四目相对地尴尬了好一阵儿，白穆总算想起来，憋出一句，“好久不见。” 　　白穆：“……” 　　躺久了脑子都不好使了，这话说得……像个怨妇似的。 　　果然，陆卓顿了一下，开口，“抱歉。” 　　不只是为了这迟来的探望，而是更多—— 　　如果当时他没有选择这个孩子，没有让他来到首都星；如果他在这孩子身边加强保护；如果他追剿反叛军的动作再快一点…… 　　不论哪一个“如果”视线，少年都不至于遭受这一切。 　　可这偏偏是最坏的那个结果。 　　…… 　　白穆没想那么多，他还以为陆卓是因为这么晚来看他才道歉。 　　他本来就对这个没有什么想法，毕竟陆元帅的忙碌程度，白穆这半年来可是有深刻的领教，抽不出时间过来非常正常。 　　而且本来“林白穆”也不是会为了这种事生气的性格，他当然是连忙摇头表示“没关系”。 　　然后…… 　　又是大眼对小眼的尴尬沉默。 　　白穆：“……” 　　大哥，您老来这一趟到底是干什么呀？ 　　就过来“看看”他？那这看完了也该走了吧？！ 　　白穆强忍住自己吐槽欲，揣摩了一下“林白穆”这会儿该有的心境，他抬头露出一个稍微勉强的笑，问道：“言……先生，他怎么样了？” 　　虽然他猜陆卓这个直A一定看不出来这笑容背后辛酸苦涩又强装宽容大度还隐隐希望自己的alpha能给一个解释等等复杂情绪，但是他一向信奉演戏演全套，更何况这还是在主角攻面前。 　　不出所料，白穆这一套做给了瞎子看。 　　一番念唱做打下来，得了硬邦邦的两个字回应——“还好。” 　　白穆：……哦。 　　#冷漠.JPG# 　　当然回答是不可能这么回答的，他又语气非常复杂地给了一个“那就好”的回复。 　　——顺便在意识海里给自己演技打了个110分，满分100的那种。 　　就在白穆以为这个话题就这么终结了的时候，陆卓突然开口，“那天……” 　　“基地的实验室里有信息素引诱剂，我的……信息素暴动了一阵，虽然很快就平复下来，但是意外和小意……言意然建立了临时精神链接……” 　　“他的精神力太弱、人又处于半失去意识的情况，我不能强行脱离。” 　　“……晨星有精神控制模式，它的外壳用的是隔绝精神力的材料……” 　　“……” 　　“…………” 　　陆卓的这段话提得有点突然，白穆理解了一下，愕然发现他正在认真解释那天主角受进“晨星”驾驶舱的原因。 　　精神链接是上一代的指挥方式，指挥官直接精神上下达指令，速度快了几百倍不止，而且也不存在误读的现象。 　　但是这方法只是昙花一现，很快就被淘汰了—— 　　因为临时精神链接建立起来后，如果精神力强的一方暴力突破，很容易把另一方的精神海完全破坏，也就是俗称“变白痴”。alpha的精神海总是偏向暴戾，有时并非刻意的攻击，只是对入侵的精神触角下意识的反抗……总之，在废了好几个优秀指挥官之后，联盟不得不放弃这个方式。 　　…… 　　这会儿，听着陆卓一本正经的评价他命定的另一半“精神力太弱”，这简直莫名喜感。 　　——你这样，以后可是要跪机甲操作板的。 　　为主角攻未来的婚后生活默哀了一秒，白穆忍住那点幸灾乐祸的笑，点点头，充分发挥了演技，立刻给了个满是信任的回答，语气忍不住雀跃，“嗯，我明白的。” 　　他当然明白！这在剧情后期可是个大杀器，“精神链接”这个方式也因为主角攻受重回历史舞台，AO配合的双人机甲也在联盟掀起了热潮。 　　当然，这些都跟白穆没什么关系了，那会儿他早就完成任务、脱离世界了。 　　…… 　　这边，白穆接受了陆卓的解释，他还以为今天的话题就到此为止—— 　　毕竟陆卓这个大忙人，能抽出空来见他一面都已经是难得了，怎么可能又时间在这里和他磨蹭。 　　但是，白穆等了好一会儿，不得不意识到一个问题：陆卓好像并没有走的意思。 　　他甚至往前走了几步，离白穆的病床更近了一点。 　　两人一坐一站，再加上陆卓身高带来的压迫感，这让白穆不舒服地往后仰了仰。 　　陆卓看出了他的抗拒，眼神微黯，他想起了前几天听到的话—— 　　【不只是身体……这种事最严重的是心理创伤，就目前的测试结果而言，林先生的状况不错，但是不排除更深一层的意识伤害……他可能会害怕恐惧A……】 　　【……】 　　【这种情况，往往需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治愈……】 　　陆卓艰涩开口，“我……” 　　我会陪着你，一起陪着你走过去的。 　　不管是几年还是几十年…… 　　只是，他刚刚说出一个字，门就“咔哒”一声被打开了。 　　是“免打扰”模式的时间到了，等在门口、生怕里面的小omega被欺负的南迦几乎立刻就推门而入。 　　她警惕的目光立刻就落在陆卓身上。 　　休假的时间，她只是普通的联盟公民，这人现在可不算是她的上司。 　　南迦甚至考虑要不要来一段《联盟婚姻法》和《omega保护法》的现场背诵：对omega动手可是要判刑的。 　　陆卓咽下了没能出口的那句话。 　　他最后嘱咐了白穆一句“好好休息”，又补充道：“克里斯下午会过来看你。” 　　出门前甚至对南迦点了下头，“麻烦你了。” 　　像是一拳打在空气上，南迦更气了。 　　她赶紧转头，吸了两口小omega的美貌，这才让自己的情绪稍微平静下来。 　　…… 　　白穆和南迦都以为陆卓是回去军部了。 　　南迦怎么也没想到，他从白穆病房里出来，又碰见正准备离开的陆卓。 　　而他出来的病房是…… 　　南迦死死盯住房门上“言意然”那三个大字的名牌！ 　　南迦：？？？ 　　！！！ 　　她反应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转头，确认自己刚才的门关上没有。 　　——小omega现在可受不了刺激！ 第98章 alpha元帅的omega16 　　要不是对方确实实力碾压, 南迦这会儿都要忍不住冲上去质问了。 　　——这什么意思？！看完正宫去看小情人？！他把白穆当成什么了？！ 　　陆卓当然注意到南迦那糟糕至极脸色，稍微想想就知道她误会了。 　　不过，陆卓从来不是多话解释的人, 他分给“无关紧要”的人的注意力少得可怜, 这会儿，只冷淡点了一下头, 就转身离开了。 　　事实上，要不是南迦和白穆的关系不错，他最可能的是直接无视这个beta过去。 　　但南迦可没觉得自己受到优待, 她只恨不得现在就拉着白穆去联盟法院。 　　——这种渣A, 不起诉得他倾家荡产, 留着当不可回收垃圾吗？！ 　　但是想到白穆现在的情况，南迦还是艰难地咽下了这口气。 　　——不止要咽下, 还得帮那个渣A瞒着！ 　　毕竟白穆现在的身体状况看着不错，但实际上早就踩在了高空钢丝线上。他心情平静还好, 要是稍微激动一点，omega信息素失控, 还不知道是怎么样糟糕后果！ 　　南迦咬着后槽牙往外走, 因为要来见小omega难得画了全妆的一张脸表情扭曲, 头一回穿的高跟鞋更是被她踩出人间凶器的架势。她踏着重重的步子往外，几个迎面走来的alpha都被这气势镇到, 往侧边让开路。 　　等南迦的身影消失，这几个alpha又在空气中嗅了两下，有点奇怪。 　　——没有信息素的味道啊？ 　　* 　　而这时已经登上悬浮车的陆卓，打开了自动驾驶。 　　他皱着眉整理着今天的报告，白穆那消瘦得都露出尖下巴的脸在眼前晃了一下。 　　陆卓稍微走了会儿神，手指压住触控板, 留下了半页的乱码。 　　他抬起手来，眼神虚虚落在哪一连串乱码上，半晌眼皮半阖下，遮下了眼中的神色。 　　他一时也没管这大半页的乱码，而是又在光脑上操作了几下，调出了一份档案。 　　他点了几下档案上的那张照片，全息投影模式打开，那个人建模连同身体数据都悬浮在半空中。 　　那是一个穿着实验用白色褂子的青年，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他长相不像是alpha那样有攻击性，也不像omega那样脆弱的精致，而是另一种……非常温和，以至于让人忍不住放下心房的模样。 　　乔伊斯·西蒙。 　　当年联盟科学院院长的小儿子，也是被他寄予厚望的继承人。 　　只是后来……这样却上了联盟通缉名单。 　　当年那个震惊全联盟的人体实验案发生的时候，陆卓还在军校，不过那个实验室是他大哥带人去查封的，其中一些资料，他也看见过。 　　实验室的培养罐里各种半人半虫的“战士”，还有那些混乱的信息素，被切去腺体痛苦挣扎的omega，强行注射大量alpha信息素的beta…… 　　这案子的影响太过恶劣，最后被军部和议会联手压了下去，在秘密审判完毕后，档案也全部封存。 　　可在这案子落幕之后，作为主犯被判处无期的乔伊斯，却在流放的路上遭遇星盗，那放逐舰的信号消失在茫茫星海。 　　当时也有人怀疑，这是乔伊斯一手谋划的逃跑。但是之后几年，星网都没有捕捉到这个人的踪迹，他像是人间蒸发一样、毫无音讯。 　　三年后，“乔伊斯·西蒙”这个身份，在联盟里的状态也自动从“失踪”变成了“死亡”。 　　* 　　但是，那天……短暂的精神链接，在言意然的精神海里，陆卓再度看见了这个人。 　　说起来，当年也有传言是，言老将军的妻子是西蒙家族的私生女。 　　只是后来，言夫人主动要求基因检测并公布结果，这个谣言就不了了之。 　　但是，西蒙家族本就走在联盟基因研究的最前列，而且当年乔伊斯这个天才也在首都星，动什么手脚简直再容易不过了。 　　…… 　　陆卓想着这些旧事，神色微沉。 　　毕竟这么多年的相识，陆卓自认为了解言意然，更愿意相信他是无辜的。 　　他顿了许久，终于还是在报告里把言意然的痕迹删除。 　　……只是看见了一段记忆而已，并不能说明什么。 　　而且他也不是凭借这个断定乔伊斯还活着的。 　　更重要的是……这次去的这个反叛军基地。 　　陆卓操纵着光脑，把当时扫描下的基地布局和当年被发现人体实验的那个实验室对照。 　　区块分布的重叠率高达72%，而实验台上内仪器摆放位置近乎一模一样，甚至都不用光脑判定，只用人眼就能看出来，这两张近乎复刻的实验台绝对关系匪浅。 　　它们的主人并未掩饰这一点，而是明晃晃地把这些东西摆了出来。 　　一个在生物基因领域的天才，他加入了反联盟组织…… 　　想到卡叙莫星系失踪的omega。 　　陆卓脸色更加凝重了。 　　* 　　白穆对主角攻的纠结烦恼没有兴趣，在隔绝信息素的房间呆了48h，总算结束了术前准备，即将被推进手术室。 　　南迦抓着他的手，不停地说些“一定能成功”“很快就好”“小手术”之类的安慰话语，克里斯站的稍微远离些，他的情绪并不外露，但眼中也满是鼓励。 　　因为术前不能接触信息素，所以这里站得全是beta。 　　也是因为白穆在首都星认识的人并不多，他能想起来的AO只有主角攻受，不过言意然这会儿还在昏迷状态，而陆卓这个大忙人，想不想得起来他今天手术还两说，更别提来看他了。 　　让白穆稍微有点意外的是，前些天一面之缘的亚顿——那个陆卓的副官，还发了条祝福的消息来。 　　白穆客气地回了一句感谢。 　　只不过，看着身边的南迦和克里斯，白穆有点后悔让这两个人过来了—— 　　他是知道手术会失败的。 　　但是让难得认识的朋友和长辈跟着担心，总是不太好。 　　事到如今，白穆只能试图降低他们的期待感，“不成功也没关系，我……” 　　南迦立刻瞪了他一眼，严肃道：“不能这么说！” 　　身后克里斯那平整的眉间也出现了细微的褶皱，这已经是他极为不赞同的表情。 　　白穆还想再说什么，护士已经过来催促着他往手术室去了。 　　白穆只能最后匆忙扔下一句，“不管什么结果我都能接受”，免得结果出来，这两个人一时接受不了。 　　…… 　　进手术室前，隔离板外面似乎快步跑来一个身影。 　　不过，那会儿手术室门已经关了大半，不等白穆完全看清，就彻底阖上了。 　　他隐约间看见那军部制式的靴子…… 　　或许是刚才送来祝福的亚顿副官？ 　　正这么想着，麻醉剂的效果上来，白穆的意识也恍惚了起来。 　　…… 　　………… 　　——不管什么结果我都能接受…… 　　除了手术成功。 　　麻醉剂的效果过去，白穆盯着医院的天花板，觉得自己脑子还没有解麻，要不他怎么听见了“手术成功”这几个字？ 　　它怎么就成功了呢？！！ 　　白穆绞尽脑汁思索，终于在半天后，得到了答案。 　　因为主治医生查房时，听见一句“多亏了陆元帅提醒，不然Balabala”…… 　　白穆：“……” 　　很好，破案了。 　　——这个世界的主角攻怎么就跟他过不去呢？ 　　不就是占了你老婆的位子？！我让！让还不行吗！！ 　　白穆本来以为术前等待就已经够磨人了，没想到术后等待伤口愈合才是真的烦人。 　　而且，他的光脑以“有辐射”的理由，被克里斯收走了……连仅有的娱乐也被剥夺，白穆只能咸鱼躺。 　　但是他还是想不明白，这都星际年代了！星舰都能在宇宙中航行，什么辐射隔绝不了？！ 　　为什么一个光脑的辐射还没处理好？！ 　　——差评！差评！！ 　　南迦眼睁睁的看着克里斯用这个“骗联盟三岁小孩都不一定成功”的理由把白穆身上的光脑拿了走。 　　说实话，她刚才一直悬着心。 　　就担心白穆突然把光脑打开，看见今天自动弹出的头版新闻。 　　但是这会儿光脑都被拿走了，她又更担心了：这孩子怎么这么单纯，怎么连这个种话都相信？ 　　而对于“骗人”的克里斯的态度也变得微妙——从“这个老头子好像还不错”变成了“果然是陆家的，没一个好东西”。 　　克里斯当然注意到了南迦的疑惑，作为陆家的良心担当，在走出病房的时候，他非常善良地给出解释，“夫人以前住在勒斯坦星，南小姐可能没有听说过，它位于联盟第三区的最北端……夫人来的时候，携带的光脑还是摩罗公司的第三代产品……” 　　听到这话，南迦立刻皱紧了眉头，下意识就想起诉那个售卖的商家。 　　摩罗公司的前五代产品都已经被证实对人体具有微量有害辐射，早就被公司紧急召回。 　　而且就算她并不关注这些领域，仍旧就从铺天盖地的广告上得知，摩罗的最新版光脑已经出到了第三十二代，谁还用五代以前的老古董？ 　　但是，南迦很快就反应过来……那是边缘星…… 　　联盟这么大，各个星球的发展状况当然不同，首都星作为联盟的政治中心，当然是各种资源倾斜的重中之重，而越往外围发展越是落后……也有例外，但那些都是非常特殊的旅游星和矿藏星，勒斯坦显然并不在内。 　　那白穆的小时候岂不是……特别……凄惨？ 　　南迦飞快地点开边缘星的资料，又脑补把病床的小omega代入其中。 　　* 　　三分钟后。 　　某个呼吁关爱边缘星的视频中，配着伤感婉转的隐约，南迦差点哭成个狗子。 　　——太可怜了！怎么能这么惨？！ 　　她抬手一把抹掉脸上的鼻涕眼泪，打开星网上的购物网站。 　　然后，毫不犹豫地点开……儿童专区。 　　下单！买买买！！！ 　　* 　　第二天，收到一堆不同类型的机甲模型，甚至还有晨星的等比例缩放版本，除此之外，还有好几个不用连接光脑就可以玩的单机游戏…… 　　这简直正正戳在了白穆的点上。 　　他现在不能上机甲，还不能玩模型吗？！ 　　真诚感谢过南迦之后，白穆一头扎进了模型和游戏的世界。 　　——真好玩！ 　　就是里面的人物外形太过可爱一点。 　　不过，这点微小的瑕疵并不影响游戏体验……白穆很快就习惯了这个风格，并继续快乐。 　　白·沉迷游戏·穆完全没注意到，南迦看他的眼神已经渐渐向克里斯靠拢。 　　南迦：目光渐渐慈爱.jpg 第99章 alpha元帅的omega17 　　陆卓和言意然的精神等级相差太多, 那次意外的精神链接让言意然足足昏迷了一个礼拜还多。 　　言意然醒来的时候还有一点恍惚，盯着那白色的墙壁看了好一会儿，脑子才缓缓的转起来。 　　他……变成omega了？！ 　　言意然立刻伸手摸向后颈, 因为是从外部植入的腺体, 头发的最下面靠近脖颈处，还有一道浅浅的伤疤, 他手指不由自主地蹭了蹭那个不自然的凸起，忍不住皱了眉。 　　但又想起舅舅说的，过一段时间这疤就会消失, 皱起的眉头又是一展。 　　【和他最为匹配的omega……】 　　想到舅舅的承诺, 言意然的心跳猝然加快, 一下一下在胸腔内重重地撞着。 　　他几乎迫不及待的打开光脑，想要预约omega的登记检查。 　　——他们的匹配率会有多少？会超过90%吗？！ 　　想着这个数字, 他的呼吸都急促起来。 　　光脑打开之后，不能言意然有什么操作, 率先弹出了一封邮件—— 　　【一点小礼物】 　　没有收发件人，这弹框也很快就消失了。 　　言意然却知道对方是谁。 　　他连呼吸也急促起来, 心跳更是失序。 　　是……什么礼物？ 　　光脑打开, 他很快就知道了。 　　#元帅夫人或被多个alpha标记# 　　耸人听闻的标题挂在星网头条, 登录星网的人都忍不住进去一探究竟。 　　稍有理智的人都猜这是个“标题党”，但仍旧忍不住进去看看发帖人是怎么圆回去的。 　　毕竟在星网上造谣, 被查出来之后，可是要负刑事责任的。 　　出乎意料的，进去之后，却并不是什么含糊其辞的搪塞，而是一份诊断书。 　　——显然是偷偷从监控中截取的，上面的字迹模糊不清, 但也足够眼尖的网友明白其中的内容，后面甚至有评论区的大佬恢复出了一个高清放大版，又接着医学专业的网友热心科普，这诊断书可谓是石锤得不能再石锤了。 　　…… 　　编辑这帖子显然透出极大的恶意，他并没有明确地指出时间线。 　　上来直接拍上这封“诊断书”，然后是一段婚礼现场，陆元帅转头就走的影像。最后又含蓄的指出，按照这半年来陆元帅的工作强度，他回家的时间可谓寥寥。 　　——是什么让一个刚刚结婚的alpha不想回家呢？结合上面的引导，网友们几乎立刻就有了猜测。 　　总之，这帖子成功把“林白穆”塑造成一个婚前滥交的失足omega，但这黑历史终究瞒不过陆元帅，被发现后，陆元帅厌恶到在婚礼当场把人扔下就走。并在婚礼之后，以实际态度表现了自己对这场婚姻的抗拒。众人甚至猜测，两人的离婚流程早在程序中了。 　　…… 　　下面的评论跟着一连串呕吐表情，谩骂声铺天盖地，“垃圾”“□□”之类的形容都算是客气了。 　　更加不堪入目的词汇，在星网的自动屏蔽功能下，几乎带来了满屏乱码。 　　看着这些内容，言意然心跳越发快了，一种庆幸喜悦控制不住地涌出来。 　　他知道这不对，但……这上面并没有说谎不是吗？它上面每一条都是实情，只是时序稍有变动而已。 　　…… 　　言意然飞快地往下滑动着评论条，瞄到某一条评论，视线却一下子顿住了。 　　他看着那段的发言，唇角忍不住往上挑起一个轻微的弧度。 　　【这种□□怎么配得上陆元帅？！……基因匹配率？！匹配度比他高的omega又不是没有？！！！都是按照匹配率选了，那选最匹配的才对吧！！】 　　言意然把这条评论拖到屏幕中央，又重新读了一遍。唇角的笑容又往上拉了一点“”对啊，当然应该选择最匹配的那个…… 　　前方并没有镜子，言意然也并没有注意到，他现在的表情……几乎与当时看着那管alpha混合信息素被注射进omega的腺体时极为相似了…… 　　带着轻微扭曲的得意眼神……便是那精致五官也掩不住的丑恶。 　　他并不知晓这些，甚至在心里生出些委屈来—— 　　所以…… 　　为什么要同他抢呢？乖乖待在边缘星不好吗？ 　　* 　　星网上闹得这么大，当然立刻引来了军方辟谣，并禁止继续讨论。 　　但是，这么一压，这热度非但没有被压下去，反而蹿得更高。 　　星网有特别的证据鉴定环节，如果只是普通的辟谣，只要条条罗列那些伪造证据，然后在上面盖戳一个“伪”就足够了，可偏偏军部选了一个更吃力不讨好的方法，直接设置了关键词禁止讨论，然后……删帖…… 　　越是这样越是让人觉得怀疑，广大星网民众充分发挥创造力，各种缩写代指一起上，很快就找到了不被删帖的讨论方式。 　　总之一句话，删得不如发得快。 　　…… 　　军部负责这件事的负责人都懵了。 　　术业有专攻，和剽悍的战斗力相反，军部的宣传部实在是个类似吉祥物的部门。因为alpha好斗的天性，每年多少A都打破头挤着要进军部，放出去的那些选拔名额，在星网上转瞬即空，哪里还用什么宣传？ 　　负责人隐约知道自己选错了方法，但是到了这种时候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做下去，关键词越设越多，到最后几乎和网友开展了一场竞速比赛。 　　却仍旧无果…… 　　眼看着陆元帅快要结束会议出来了，负责人眼前一阵一阵地发眩。 　　——他死定了！ 　　…… 　　………… 　　这大概比死还难受。 　　冰凉的信息素席卷了整个空间，吸入的空气仿佛都带着冰碴子，在呼吸道上划出了一道一道细小的口子，血腥味充斥口鼻。 　　有几个体质弱一点的alpha当场就昏过去了，这可比每年的抗高雅信息素训练刺激多了。 　　负责人只恨不得自己现在也晕过去。 　　但是作为a级体质，他大概是这群人里能坚持最久的了。 　　陆卓注意到那几个晕过去的alpha，他皱了皱眉，本就冷的脸色又附上了一层寒意。 　　负责人看这表情，只觉得回头宣传部的训练量很可能被加上一倍。 　　——加一倍就加一倍吧，总比现在受这信息素的凌迟来得好。 　　负责人咬着哆嗦的后槽牙开口，“元帅，您看……现在怎么办？” 　　陆卓脸色冷得过分，半晌吐出掉冰碴子的一句话，“照实说。” 　　负责人：“可是……” 　　反叛军竟然成功抓走了联盟元帅的omega，虽然最后营救成功，但这对联盟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与他们平时努力树立的联盟安稳无虞的形象完全相反。 　　陆卓淡淡瞥过去一眼，负责人立刻把后半段话吞了回去，高声应道：“是！” 　　眼看着陆卓一条一条的翻着那些评论，负责人腿肚子都开始打颤。 　　他也是有媳妇的，谁要敢这么骂他的omega……隔着星网也要把人揪出来，腿打断都是轻的… 　　… 　　看陆元帅这个表情，他该不会转头去把离子炮开来吧？！ 　　他提心吊胆地看着陆卓的动作，生怕对方一个冲动就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陆卓没有像他们一样最先调查最初的发帖人，而是把这些评论ID背后的地址一个一个的揪出来。 　　——发帖人的地址经过一层一层的代理掩护，让宣传部的人追踪得头秃，却仍旧一无所获，但这些评论的地址却并不难找。 　　随着那些地址被一个个列出。 　　负责人不由睁大了眼睛。 　　这个是…… 　　他一直听说……对于陆卓拒绝了首都星一众贵族omega，反倒选择了一个来自边缘星毫无背景的乡巴佬，那几个家族非常不满…… 　　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来。 　　——这可是生生毁了一个omega啊！ 　　但他转念又明白过来，好像毁了一个平民，纵然是一个稀少的omega…… 　　对那些“大人物”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虽然这个omega的身份特殊一点。 　　陆卓迅速的把这些ID归为两类，一半是普通网友发泄之语，其中，有几个辱骂得特别过分、甚至冒充那些留下标记的alpha绘声绘色地发表一些不堪入目描述的，被陆卓特别提到了最前面。 　　他把这一半直接交给了那负责人，道：“你知道怎么处理。” 　　侮辱在役军官及其家属，这罪名在联盟星法里是有明确规定的。 　　在边境线上抵御虫族侵袭，彻夜调查、甚至分离精神力对抗反叛军，陆卓从未后悔过、也并不觉得辛苦：联盟但安稳平静来之不易，他愿意以生命捍卫…… 　　但这绝不意味着他的家人受到如此诋毁，他依旧无动于衷。 　　负责人连忙点头应是。 　　至于，另一半…… 　　陆卓一眼扫过那些ID，脸上一片冰凉。 　　他的那一次“退让”，似乎让这群人误会了什么……既然误会了，那当然要纠正过来！ 　　他迅速调出一个申请表格，填了几笔，直接在尾部留下了自己的大名，然后，把这个申请表一起给了负责人—— 　　“帮我归档。” 　　负责人当然答应。 　　只是…… 　　他看着那个“机甲临时调动许可申请”，再看“同意”两个大字后面的签字。 　　表情渐渐微妙。 　　— 　　—联盟元帅确实有批准临时机甲调动的权力。 　　但…… 　　同一个名字在申请和批准上同时出现。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左手写假条右手批”吗？# 　　* 　　军部的澄清声明发布得很快—— 　　经过刚才那一遭高强度的alpha信息素洗礼，宣传部的完全是在超负荷运转。 　　而那个负责人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在这方面能力有限，未免再一次把事情办砸，他也不再头铁硬钢，主动联系了自己当年的老同学——某位叛逆拒绝家里安排军部工作，反而跑去混娱乐圈的alpha。 　　…… 　　于是一份催人泪下、一点都不军部风格的澄清声明发布了出来。 　　这声明中，以一种非常煽情的语气解释陆卓婚礼上被迫离开的无奈，新婚夫夫聚少离多的心酸，至于最后那封“诊断书”…… 　　——为了报复元帅，反叛军设计绑架了元帅夫人…… 　　幸而，营救及时；但不幸…… 　　…… 　　………… 　　征得了白穆本人还有军部的同意授权，这声明最后放上了那张照片。 　　少年一身狼狈，全身上下的蹭着灰尘，他身上只有一层单薄的衣料裹身，上面粘着细细碎碎的血迹，袖口露出来一截纤细的手腕，上面却是触目惊心的乌色痕迹，让人不由担心，在那衣料包裹下的身体到底藏着怎样的伤势。 　　明明都伤成了这样，少年却依旧站得笔直，他抬头看向前方，视线一瞬不瞬地落在那黑色的机甲上，眼中光亮闪烁。 　　这并不是一张配音照片，但是所有看见它的人却都明白那少年没有说出口的话。 　　——“我知道，你会来救我。” 　　不得不说负责人请来的那位帮手确实有两把刷子，那一段文案写得催人泪下，别说本来情感就纤细丰富的omega了，就连alpha看完也不由泪目，再加上最后那张照片暴击。 　　多少人当场哭的稀里哗啦…… 　　#你心怀联盟，我心怀你# 　　这标题，当天便被顶上最热。 　　排第二的是—— 　　#对不起# 　　最初的那个帖子，更是被群情激奋的群众揪出来，反复鞭尸。 第100章 alpha元帅的omega18 　　另一边医院里。 　　白穆还不知道自己就普普通通授权出一张照片就闹出这么大动静, 他和陆卓竟然隐隐有成为国民cp的架势。他要是知道这这结果，大概要恨不得掐死当时答应的自己。 　　不过，所幸光脑不在身边, 白穆尚不知道星网上这一波精彩的反转。 　　要不然……他说不定会被这一出搞得心态失衡, 直接信息素暴走，倒也省得现在这会儿辛辛苦苦找办法, 想要把自己的腺体搞掉。 　　——按照原本的剧情进展，手术过程中出了意外，为了保住病人的命, 主刀医生当机立断切掉了他的腺体。 　　但是现在…… 　　手术很成功, 情况非常乐观。 　　白穆可一点都乐观不起来, 他还指着这个理由和陆卓离婚呢，让他愉快地走上杀青剧情不好吗？！ 　　莫得办法。 　　白穆只能从术后恢复上下功夫。 　　刚动过手术腺体非常脆弱, 如果这时候，稍微受一点刺激, 就可能废掉。 　　但是……但是！！ 　　这医院的医护人员实在太过尽职尽责了，白穆在这里呆了好几天, 硬是没找到什么机会。 　　当然, 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他颈后的伤口每天换药之后, 都要再在外面加一层隔绝信息素的特殊材料将腺体隔离起来。白穆要是趁人不注意，把这层材料破坏掉, 再去外面晃悠一圈儿，回来就得重症加护。 　　原理上来说，是个无可挑剔的好方法……但是…… 　　这个隔离层的包裹需要一个特殊的仪器，每个操作仪器的护士小姐姐的名字都登记在上面，在处理完之后也都是再三检查，生怕白穆出问题。 　　白穆要是真这么搞了, 不出第二天，当天登记表上的那个小姐姐就得吃挂落，轻则被辞退，重一点，说不定还要背上法律责任…… 　　白穆是着急完成任务，但也没有这么坑人的道理。特别是小姐姐们都是人美心善，生怕他疼的受不了，换药的时候还想尽办法聊天解闷儿，转移他的注意力。 　　——果然，还得出院！ 　　白穆想通之后，立刻就提交了申请，不出意料地被驳回了。 　　白穆倒是猜到这个结果。 　　因为是腺体动了手术，他住的这个病房无菌特护并且具有一定隔绝信息素的功能，房间的材料都是特殊的。 　　正常病人回家之后，当然不可能有这种恢复条件。 　　但是陆家不一样啊。 　　陆家有钱！ 　　这种房间别说白穆之前在陆家的屋子里见过，就算真没有，陆家也绝对有能力现建一个出来。 　　他现在还顶着陆夫人的名头，拿陆家的状况讲条件也完全没什么毛病啊。 　　——他早结束剧情早滚蛋，也是为主角攻受相处创造条件嘛…… 　　…… 　　陆家的条件最后成功让医院点了头，毕竟不管从心里上还是环境上，要是病人在家能得到更好的恢复条件，院方当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而白穆欢天喜地地准备出院，而另一边，言意然盯着那一天之内反转的局势，差点把光脑抓出裂缝—— 　　意识到自己被当枪使的群众出离地愤怒了，纷纷要揪出那最初发帖造谣的人。 　　在群情激奋之下，联盟也介入调查，这件事情最后被定义为反叛军挑拨的阴谋。 　　看着那一条条与上午全然不同的言论，言意然眼中都出现些红血丝——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假的！骗人的！ 　　他脸色惨白，抖着手点开那个通讯号码。 　　“嘟嘟嘟——”的声音在耳边循环，那边却久久没有接听。 　　这并不意外。 　　乔伊斯虽然留给他这个号码，但是他打通的次数寥寥。 　　一串忙音之后，未接听的标志在通讯界面显示出来。 　　言意然深吸一口气垂眼，长翘的睫毛在眼底打下一片晦暗不明的阴影。 　　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 　　…… 　　………… 　　言意然以为自己触向光脑的手指会抖。 　　但是没有。 　　很稳、稳得出奇…… 　　* 　　第二天白穆高高兴兴的规划着自己的出院，倒是照顾他的护士小姐姐们有点失落。 　　毕竟难得这么近距离接触一个星网上的名人…… 　　更别提这还是一个年轻温柔又漂亮的omega。 　　白穆也察觉到了小姐姐们的低落，他心情不错的时候，还是很愿意甜言蜜语的，尤其还是长得不错的小姐姐。他几句话就把小姐姐们哄的眉开眼笑，拥簇着送他出去。 　　——要不是这个世界的第一性别是以ABO划分，要不是白穆现在是个omega……就他这前拥后簇的架势，大概一出医院就要被套麻袋了。 　　不过被香香软软甜甜的小姐姐们围着，享受是真的享受，白穆脸上的笑就没听过。 　　只不过，刚到医院门口，周围欢声笑语一下子止住了，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白穆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顺着护士姐姐们的视线看过去，就看见门口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 　　白穆猜是个alpha男性。 　　他这会儿腺体被覆盖着，术后的抑制剂都是按照吊针的剂量打，几乎是一个信息素的绝缘体，对性别只能简单依靠体型划分。 　　不过，看小姐姐们紧绷的反应，他的猜测应该是正确的。 　　再走得近一点，白穆脸上不由露出点意外来。 　　——这个alpha，他认识。 　　当然不是主角攻，他正忙着呢。 　　是……亚顿？ 　　白穆摸不着头脑，他觉得自己跟这个副官也不太熟呀。 　　对方解释：“元帅让我来接您。” 　　白穆：“……” 　　他觉得不用。 　　而且让一个A来接O，白穆有理由怀疑陆卓这是在给他创造出轨条件，为免他自己将来成为过错方。 　　险恶地猜测了一番主角攻的用心，白穆干脆利落地答应了。 　　人都来了，他总不能把对方赶走。 　　白穆想着，为自己的善良唏嘘感慨。 　　而没有人注意到，斜上方病房的窗内，一双眼睛阴沉沉盯着这边的情形。 　　——果然，□□…… 　　…… 　　白穆上了亚顿的车，出了医院。 　　悬浮车开出去一段，白穆看见地面上拉起的应援横幅。 　　他有点奇怪地问亚顿，“今天有哪位明星在附近巡演吗？” 　　“您对这个感兴趣？” 　　亚顿显然会错了意，打开光脑就要搜索。 　　白穆连忙止住他的动作，往地面指了指，“我是说那……” 　　没说完的话一下子顿住了，要是他没看错的话，那上面大约、大概……或许……是他的名字？！ 　　似乎是意识到白穆正在往下看，底下的叫喊声猛地掀起了一个浪潮，带得高空中的悬浮车都有些震动。 　　白穆：？？？ 　　他住个院的功夫，怎么突然就成了明星？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他下意识的就要查光脑，又反应过来，他的光脑被克里斯以“辐射”为由收走了。 　　白穆：…… 　　他这会儿再没猜到那劳什子“辐射”只是个借口就是真傻了。 　　他当时就应该有点警惕心的！ 　　……大意了。 　　#痛心疾首.JPG# 　　* 　　悬浮车又往前走了一段，他就明白过来为什么陆卓特意让副官来接他了。 　　本来底下那群人山人海，白穆以为已经是极限了。 　　事实证明，他还是太甜了…… 　　竟然有人在悬浮轨道上追车？！这很容易出事啊！！！ 　　这情况，让白穆不自觉的想起他某个世界□□豆的经历。当即不由自主地板下脸，冷声警告。 　　正主本人出面，总算有点效果。 　　除却几个依旧执着的，大部分人都退了回去。 　　注意到亚顿看过来的视线，白穆后知后觉的慌了。 　　——他刚才……算不算崩人设？！ 　　毕竟“林白穆”一个小地方出来的omega，遇到这种阵仗早该慌了才是，怎么会这么游刃有余地应对？ 　　不……还来得及补救！ 　　白穆心思念转，正打算表现一波后怕，却见亚顿皱了一下眉，语气带点轻微不赞同，“太危险了。” 　　白穆：“……” 　　合着不是怀疑他？虚惊一场…… 　　他正松口气，却听亚顿道：“您出院的消息透露得太早太快，而且星网上的反应也不对，不排除有人在里面故意引导的因素……” 　　“元帅怀疑，这里面有反叛军的手笔……” 　　“他们可能想趁这个机会做什么……” 　　白穆：？？？ 　　等……等等！怎么又跟反叛军扯上关系了？ 　　他就是住院一个星期，不是住院一个世纪？！为什么一出来，外面的世界他就看不懂了呢？ 　　事实证明，光脑对于星际人民来说是多么重要且必要的一个设备，失去了光脑，就等同于失去了最新的消息来源，没了和人交流的谈资，被时代的浪潮远远抛在后面…… 　　白穆痛心疾首！ 　　回去他一定要跟克里斯要回来。 　　只不过现在，为了不凸显自己无知的本质。对亚顿的劝告，白穆老老实实地点头答应，把防弹车窗关得紧紧的，势必把自己完完整整地缩在乌龟壳子里。 　　亚顿没想到白穆动作这么利落，还怔了一下。 　　他知道这并不是一个没有主见的omega，当时在反叛军的基地时，少年就表现出了自己的果敢和敏锐，那眼中明亮的光芒几乎要灼伤人眼。 　　也是因为当时的印象，亚顿这会儿并没有按照陆元帅说的，把少年蒙在鼓里、挡在身后，而是选择将一切坦白。 　　但是，在伤势未愈的情况下，就被拿来当做“诱饵”，对本该被小心翼翼地精养保护在安全地方的omega来说，这做法实在是太过了些。 　　亚顿甚至做好了坦白之后，受到质疑和质问的准备。 　　但是…… 　　没有，都没哟。 　　…… 　　………… 　　亚顿忍不住，又往后看了一眼。 　　褪去了那时的脏污狼狈，少年精致的五官完全显露出来。他只穿了简简单单的一件衬衫……显得莫名乖巧。 　　那天，在他怀中的时候，他是不是也是这种表情？ 　　亚顿稍微出了会儿神。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之后，他猛地低头，匆忙别开眼去。 　　身周的信息素有一瞬的失控。 　　但是他知道……少年现在还感知不到这些…… 　　他觉得庆幸，又有点……遗憾…… 　　亚顿沉默地打开了车内的循环系统，车内混杂着信息素的空气被排除，新鲜的空气被置换进入，悬浮车内的环境重新变得清新。 　　……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那瞬间的失控再也没有第二个人察觉。 第101章 alpha元帅的omega19 　　听对方提起反叛军, 白穆一开始还没多想什么，可亚顿显然是个高冷的alpha，那段解释之后就不说话了。 　　安静又密闭的空间, 没什么人打扰, 这实在是个适合想事情的空间。 　　白穆沉思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 他不是还想着怎么合理合法地把腺体搞没吗？这不就是个绝好的机会？ 　　——反叛军是口砖，哪里需要往哪搬！ 　　白穆：计划通！ 　　* 　　亚顿显然并不想表现出联盟这边的戒备，免得让都对方有心里准备, 所以这悬浮车的车速并不快, 堪堪维持在自动驾驶的最快速度。 　　而刚才白穆虽然警告了追逐悬浮车的那群“粉丝”, 但是仍旧有人不死心地跟着。 　　白穆对此也有心里准备，狂热粉丝哪里都有, 白穆也自认为没本事一句话就把人劝回去。更遑论，他现在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治病还讲究个对症下药呢，他现在一抹黑的情况下, 也只能那么说了。 　　也因为亚顿维持的标准速度, 后面很快有车追了来。 　　白穆能清晰地感受到亚顿的紧绷, 也确认一旦有什么不对他都能瞬间提速…… 　　对比起亚顿的过度紧张，白穆倒是放松得很。虽然背景不太一样, 但他对这场景还是挺熟悉的，也很快就判断出，追过来的就是普通粉s…… 　　…… 　　………… 　　好像，也不那么普通。 　　…… 　　看清楚追上来人的情况，本来就不清楚状况的白穆更加懵逼了。 　　按照他的经验，这种追上来的小粉丝, 或者是脸红地说不出话来、或者大声尖叫，再或者怼上他的脸使劲拍照…… 　　但是现在—— 　　哭？ 　　这是几个意思？！ 　　看着一张张哭得稀里哗啦的脸，开口也不是什么“哥哥我爱你”“哥哥我要给你生猴子”的虎狼之词，而是特别委婉含蓄的……“加油”…… 　　偶尔还有说“对不起”的。 　　白穆：“……” 　　原来星际人民都这么保守的吗？这个跟星网上看见的不一样啊！！ 　　白穆懵逼着不知道怎么回应，但是和不惜开着悬浮车超速也一定要追上来的执着相反，这些人哭得稀里哗啦地道完歉加完油之后，竟然非常有秩序地离开了。 　　——可谓是非常有素质了。 　　白穆：？？？ 　　一连对上好几张哭得千姿百态的脸，白穆都有点麻了。 　　可是另一辆悬浮车追上来的时候，看见里面那个金发蓝眼的哭也哭得漂漂亮亮的小姑娘的时候，他还是一下子坐了直。 　　当然，不是因为这小妹妹颜值实在出色，而是…… 　　她在发抖！ 　　虽然都是哭的表情，但是“愧疚道歉”和“惊惧到流泪”还是有区别的。 　　白穆作为演戏的行家，这点区别还不至于看不出来。 　　这个小姑娘在害怕！ 　　那车上有什么东西让她害怕。 　　前面的亚顿也回了一下头，白穆以为他也注意到这不对，但是没想到，对方皱了下眉，确实对白穆解释这女孩的身份，“是议会长的小女儿，诺埃尔·亚尔曼。” 　　白穆猜测军部和议会的关系可能不是很好…… 　　因为亚顿说这小姑娘的身份的时候，语气十分冷淡，甚至还透着点“怎么还有她的事”的厌烦来，对漂亮妹妹的梨花带雨全然无动于衷。 　　——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种“活该找不着omega”的直A气质来。 　　白穆：哦豁。 　　吐槽归吐槽，白穆还是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亚顿。 　　白穆说话的功夫，两辆悬浮车已经接近到了一个极为危险的距离。 　　诺埃尔作为议会长家的小小姐，显然并不差钱，那辆悬浮车的控制系统应该最高级的那种，两辆车在前行过程中，几乎是相对静止。 　　小姑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但却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敲了两下这边的车窗。 　　除了胆子大点，看表现好像跟刚才哭得稀里哗啦开口道歉的人没什么两样，但在白穆眼里，对方脸上简直明明白白地写了三个大字。 　　——救救我！ 　　而且两辆车逼进了，那在高速运转的引擎掩盖下的计时声清晰地落在白穆耳朵里。 　　白穆：“！！！” 　　在反叛军基地那次爆炸的情形在脑中重现，白穆呼吸都屏住了。 　　来来回回都是同一个法子，这也太没新意了吧！！ 　　但是，“有没有新意”对那些人来说显然不是关注的重点，“有没有效果”才是实实在在的。 　　不得不承认，这办法确实有用。 　　白穆现在当然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直接让亚顿加速把那辆悬浮车甩开。 　　——这么近的距离，已经足够白穆看清楚，跟来的那辆车是自动驾驶模式，现在基本是系统设定的最高速度限制了。只要亚顿切换到人工驾驶模式，一瞬间的提速，就足够把对方甩开。 　　但是…… 　　谁叫他是个好人呢？ 　　白穆在心底满是忧郁地叹了这么一口气。 　　…… 　　隔着一层车窗，诺埃尔浸着泪的蓝眸模糊地映照出对面omega的相貌。 　　他确实很好看，就连现在被恐惧抓住了全部的注意力，诺埃尔在看清楚对方脸的一瞬间也不由生出这么一种认知。 　　——那是同为omega也不得不承认的美丽。 　　人对外形美好的事物总是天然抱着更大的期许，好像他们的内心也总是与外貌一般无二。 　　耳机里冰凉没有感情地电子音下达着指示，诺埃尔想起了倒在血泊里的小伙伴。事实上，她到现在也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自己只是普通去和小伙伴逛个街，就遇到了这种事。惊惧之下，她将那些自己从没有放在心上的自救课程忘得一干二净，只能僵硬地按照耳机中对方的指示一步步照做。 　　这时候看见白穆，诺埃尔几乎下意识地带出了求救的表情。 　　她看见对面的车窗打开，然后从里面伸出一只修长好看、没有任何瑕疵的手。 　　然后……那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臂。 　　诺埃尔不知道一个omega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她的精神在极致的恐惧中甚至都有一瞬的空白，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上半身已经落在了对面的车上，腿却悬在半空中，骤然加速的悬浮车带着蕾丝的裙摆在空中猎猎作响，他几乎怀疑自己要被风撕成两半。 　　幸而并没有，她被拉扯进了这辆车内的空间。 　　车窗关上的一瞬，身后一声剧烈的轰响，连带着这辆悬浮车内都发生了剧烈的摇晃，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击打在车窗上，声音尖利刺耳。 　　诺埃尔刚刚放松下的身体骤然绷紧，肋骨因为刚才苛在车窗上还在隐隐作痛，诺埃尔已经顾不得这些，她僵硬转头。 　　——刚才她乘坐的那辆悬浮车已经变成了一团灼热明亮的火光。 　　诺埃尔完全被吓蒙了，她甚至连哭都哭不出来。 　　温暖的手落在她背后，一下一下拍抚着。 　　温柔得好像那一切不安都被这力道驱散，她往白穆怀里一扑，“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白穆和前面的亚顿交换了一个眼神。 　　对方似乎是愣了一下神，才反应过来，点了一下头，在光脑上操作了几下，应该已经通知军部去调查诺埃尔今天接触的人了。 　　…… 　　危机解除，白穆本来打算让亚顿先把这个明显受惊的小姑娘先送回家里。 　　对白穆这个请求，亚顿一时没答话，而且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都青了。 　　白穆：“……” 　　军部和议会的关系还真是差到一定程度了。 　　白穆不是爱为难人的性格，他调出地图来看了一眼，按照这个路线，也确实是先到陆卓的别墅。 　　想想回去后，克里斯安排人把小姑娘送回去，好像也没差，他没多犹豫就又道，“是我想得不周到，还是先回陆家吧，让克里斯帮忙安排送她回去。” 　　亚顿还没说话，一直哭得抽抽噎噎没发表意见的小姑娘却在白穆耳边小声说了句，“不回去……” 　　似乎是怕白穆没听清楚，她又提了声音重复一遍，“不回去。” 　　然后搂着白穆的手又紧了紧。 　　白穆：“……” 　　随随便便跟陌生大哥哥回家……你这样很危险的哦，小姑娘。 　　白穆这么想着，又悲哀地发现，在这个世界的分类里他竟然跟小姑娘是同一性别。 　　不管怎么说，二比一，少数服从多数，最后是白穆屈服了。 　　出了趟院，还带了个小女孩回去。 　　……这叫什么事儿啊？ 　　* 　　悬浮车稳稳停在陆家的门口。 　　白穆一路抱人抱得手都麻了，拍拍那孩子的肩膀，示意她先下去。 　　诺埃尔不大情愿地在白穆脖子上蹭了蹭，大有让白穆把自己抱下去的意思。 　　被白穆冷漠无情的拒绝了。 　　诺埃尔睁大了那双清透的蓝色眸子，眼泪汪汪的看他，白穆依旧不为所动。 　　肉肉的双颊鼓了鼓，她还是自己下去了。 　　虽然从没有失手过的撒娇被拒绝，诺埃尔也没有生气。 　　毕竟……他这么不一样。 　　诺埃尔站在悬浮车边，有些生疏地伸手挡了一下车沿。 　　大小姐大概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动作僵硬得很。 　　诺埃尔忐忑的看向对方，却见车里那个人瞳孔一缩，一下子扑了过来。 　　…… 　　埃诺尔被撞得躺在门口的草地上。 　　摔得有点疼，但是后脑却被人用手掌垫着，没有出什么事。 　　娇里娇气的大小姐这次却没有哭，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绽开了红晕，看着甚至有点含羞带怯。 　　但是，她很快就意识到不对，越过撑在自己身上那人的单薄身形，后面有个人举着一个已经空了大半的玻璃瓶站在那里，表情狰狞。 　　他刚才……是为了保护她？ 　　那瓶子里的……是……什么？ 　　嗅到空气中溢散的浓郁花香……还隐约泛着一股鲜血般的甜腥味儿…… 　　教科书上的某一段文字描述骤然涌入脑海。 　　诺埃尔脸色一下子惨白下去。 　　——强效诱发剂XI。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世界快结束了 第102章 alpha元帅的omega20 　　说实话, 白穆刚才扑过去的时候都做好了被严重烧伤的准备。 　　可疑人士拿着一瓶不明液体气势汹汹地泼过来，第一反应是什么？受各种新闻荼毒，白穆当然觉得是浓硫酸！！！ 　　但是……不疼哎？？ 　　白穆不确定是不是痛觉超过了阈值, 触发了系统的疼痛屏蔽的保护。他忍不住伸手往后摸了摸, 确定自己的皮肤完好无损，连衣服除了湿了都没有别的毛病。 　　——逗人玩呢？ 　　白穆不明所以地坐起身来。 　　他这一动, 被他压着的诺埃尔也反应过来，连忙冲出去。 　　她冲到一旁的草丛，打开花园洒水器开关, 因为没注意到那出水口正对着自己, 她几乎一打开开关就被水浇了一身。 　　诺埃尔却全然无心自己的狼狈, 接上水管就冲白穆过来。 　　瞬间被淋成落汤鸡的白穆：？？？ 　　后面，那个被亚顿制服的不明人士挣扎着对白穆叫骂：“婊子！！垃圾！！被一群A标记的……啊！！” 　　“嘎嘣”一声。 　　却不是亚顿动的手。 　　白穆愣愣地看着小姑娘面无表情的收回自己被踹断了的细跟鞋, 再看看那哀嚎了一半就被亚顿卸掉下巴的年轻男孩…… 　　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不是被惊得，而是……热得…… 　　明明正被凉水冲着, 他竟然发现自己身上在发烫。 　　不是那种正常想要出汗的热，而是另一种从身体里升腾起来的, 更加隐秘更加难以形容的灼烧。 　　挺熟悉…… 　　……就像是那次……发.情.期？ 　　不, 比那更…… 　　* 　　白穆的视线忍不住落在在场唯一的alpha亚顿身上。 　　对方显然也注意到了, 仓促低下头错开，抓着那个人的手不由自主地用力, 以至于白穆又听见一声类似骨裂的脆响。 　　不过他现在的理智已经不足以让他思考这些细节了，控制着自己不扑过去都是他的极限。 　　诺埃尔也反应过来，她手里拿的水管一转，浇了亚顿一身，似乎想把这个全无威胁力的“水枪”作为武器。 　　她死死抓紧管身，色厉内荏的威胁—— 　　“你！走远点！！” 　　她声音紧得都有点发抖。 　　她看见那个alpha抬起头, 双目赤红，视线越过她往后落去。 　　诺埃尔几乎要崩溃了—— 　　给自己的omega配一位alpha保镖？！陆元帅是没有脑子吗？！ 　　在一个发情期的omega面前赌alpha的理智？！ 　　阿兰金omega学校的一年生都知道结果。 　　诺埃尔几乎要拉起白穆跑了，那个alpha却转身离开了。 　　诺埃尔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但是转头看向白穆，那裸露在外的肌肤都被烧灼得通红，她忍不住又抽噎起来！！ 　　她哽咽地安慰着，“不、不一定是XI型号……” 　　强效诱发剂本来就因为对omega身体有害而被限制使用，而其中的XI型更是因为其强烈的依赖性、极大的副作用被联盟严厉打击，早就成为联盟违禁品，更是在每年的禁.药宣传片里屡屡被提及。 　　诺埃尔想着宣传片里那一段段触目惊心的影像，几乎忍不住发抖。 　　…… 　　最终，白穆出院第一天，连家门都没进，就被紧急送回医院。 　　白穆：红红火火恍恍惚惚哈哈哈哈哈…… 　　别误会，他没疯。 　　而是…… 　　他的腺体终于没了！ 　　守着他的beta小姐姐告诉白穆这个的时候，白穆差点没憋住、笑出来。 　　未免自己太激动露馅，白穆连忙表示他想一个人静一静。 　　或许是失去腺体对一个omega来说，实在是个巨大的打击，小姐姐们对白穆的要求简直无所不应。 　　等到人都走了以后，他连忙把自己缩到被子里，面朝墙壁，挡住脸上的表情。 　　——忍、住！可不能功亏一篑！ 　　…… 　　陆卓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少年小小的一团，缩在被子里，肩膀微微颤抖。 　　他往前迈的步子一顿。 　　从心脏往外每一寸皮肉都泛着细细密密的疼。 　　他唇角抿了抿，却只敢在病房门口站定。 　　——如果他再小心一些，在多安排些人保护他…… 　　* 　　腺体摘除之后，白穆又住院养了几天，期间克里斯问他要不要回去养病，被白穆干脆地拒绝了。 　　——白穆之前回去是为了搞事情，现在事情搞定了，他何必多折腾这一趟啊，反正过不了多久他就搬出去了，多折腾一次还怪麻烦的…… 　　白穆看着光脑上，那个存在感稀薄的倒霉舅舅发来的消息——他家里的那个alpha独苗苗在学校里面和人打起来了，因为信息素紊乱住院治疗，需要三百万星币的医药费。 　　白穆扫了几眼那道消息。 　　事关儿子的后半辈子，这个舅舅终于没胆子阴阳怪气，倒是难得说了一次人话，里面的哀求也确实情真意切。 　　虽然说白穆和母亲那边的一大家子都关系冷淡到恶劣，但是这个小表弟倒是个意外。 　　也或许是因为alpha对omega本能的保护欲在还没分化的时候就初现端倪，白穆刚刚跟“舅舅”那一家闹掰了的时候，这小子还闹过离家出走。 　　……出走到白穆这里。 　　最后，当然被白穆扫地出门…… 　　他养自己倒是还行，还养一个吃得贼多的小屁孩——开什么玩笑？！ 　　把人赶回去之后，白穆也不指望一个小孩能对家里有多大的反抗能耐？对于每个月自己账户上多出来那一笔有零有整，一看就是小孩子零花钱攒出来的星币也都原封不动的转回去了。 　　后来，两人也没什么交集，但是在那一家子人渣里面，白穆对这个小表弟的印象还算不错。 　　他知道剧情到最后，这个舅舅会又来要一次钱，但是没想到竟然是为了儿子的，白穆本来猜是给那位病重的老妈。 　　……这样也倒好，总算不至于花钱给自己买了个恶心。 　　白穆想着这些，动作干脆利落地划过去一百万，又留言说之后两百万他再想想办法。 　　对剩下的钱，白穆倒不是很着急，一百万当预付金足足够了。 　　而且，按照他那舅舅的性格，这钱绝对虚报了一倍还不止，白穆就是懒得揭穿……他又不是傻。 　　至于剩下的钱，他想什么办法……当然是等分手费啊。 　　“林白穆”现在的已知条件： 　　1. 一个和自己长得非常相像的未分化男性和丈夫关系匪浅，丈夫娶他疑似找一个omega替身； 　　2. 自己失去了omega腺体，是终身不可治愈残疾； 　　3. 家里“唯一”的亲人要钱治疗…… 　　白穆自觉万事俱备只差一个主角攻受99%匹配率的新闻了。 　　…… 　　他等啊等，等了一个礼拜还多都没等出来。 　　反倒是等到了…… 　　“轰隆隆”！！ 　　地动山摇，白穆半夜惊醒，还以为是地震。 　　刚想找个角落里躲起来，就看见外面冲天的火光。 　　白穆：？？？ 　　什么情况？！ 　　这是打起来了吧？ 　　白穆眯眼看向远处的标志——反叛军？！ 　　白穆有一点懵：反叛军这么牛批的吗？！剧情里可没有这一段。在剧情里，反叛军就纯粹是个增进主角攻受感情的工具人，哪里需要往哪搬。 　　白穆正胡思乱想，却见一道火光逼近，是一发炮弹冲着他这边来了…… 　　白穆：？！ 　　操！！！ 　　他知道世界意识对阻碍自家两个亲崽崽谈恋爱的外来者不友好，但是没想到这次是连“离婚”都不想要了，想直接玩个“丧偶”啊？！ 　　白穆连忙往里面跑。 　　没有预料中的地动山摇，那一发炮弹在半空中被另一道攻击击中，改变了轨迹。 　　白穆看见一台机甲落在病房的飘窗前。 　　黑色的甲身上是鎏金的纹路，比起陆卓晨星的纯黑色多了几分贵气。这么高级的机甲，白穆逃跑过程中，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然后就看见那机甲打碎了飘窗上的玻璃，驾驶舱正对着窗户打开，里面下来一个人。在身后火光映衬下，那银白色的头发似乎有光芒跳跃。 　　这头发颜色太有标志性，白穆立刻就反应过来，是那天基地里的……那个“人”？ 　　反叛军？ 　　——忽略心中那隐隐的怪异感，这确实是一般人想法中正确的思路。 　　白穆脸色不太好，在没有剧情线要求的情况下，他可不愿意再被反叛军被抓过去受一次折磨。 　　身后的电梯因为刚才的震荡摇晃发出一阵报警声，白穆毫不犹豫地抛弃电梯间，翻向一边的楼梯。 　　这情况当然不可能正常下楼梯，白穆抓着楼梯把手一个翻越，心里有点庆幸，多亏白天以想一个人静一下为由把克里斯等人都赶了回去，不然人都留在这里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呢。 　　白穆借着手臂的力道抓着楼梯栏杆往下，他几乎是以一个垂直的路径向下坠去，这速度比电梯也不差什么了？ 　　但是……在他落到最后一阶准备松手的时候，看见底下站了一个白毛。 　　白穆：？？？！！！ 　　卧槽？！什么时候在那儿的？！ 　　他是会飞吗？！ 　　抓着栏杆的手已经松开，白穆整个人直直往下坠去，眼看着就要跌入那人怀中。 　　他在半空中咬牙一个扭转，勾住了另一边的扶手，借着腰腹的力量，生生坐了起来，正要翻身往里，却再一次看见了本该站在底下的那人。 　　白穆：！！！ 　　瞬移还是分.身术？！怎么看都不科学啊！！ 　　不等白穆再有动作，那人已经上前一步。 　　腰被紧紧扣住，白穆想要往下跳的动作被迫止住。 　　白穆：“……” 　　不就是被抓吗？！ 　　又不是第一次了？！换个世界重来，依旧是个好汉！！ 　　他闭上眼，正准备英勇就义。 　　却没有麻醉剂扎入肌肤的刺痛，而是…… 　　唇上覆上一层微凉的触感，有什么柔软湿滑的东西深入口腔，掠过的地方带着酥酥麻麻的痒意。 　　白穆：？？？ 　　！！！ 　　白穆猛的睁眼。 　　——别告诉他，这tmd是什么新型的麻醉剂注射方式？！ 　　作者有话要说： 　　# 　　白穆：？？？！！！ 第103章 alpha元帅的omega（完） 　　“元帅……您已经135小时没休息了, 精神诊断处于疲劳状态，医疗官的建议是，小睡一会儿, 再继续工作……” 　　亚顿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在他出声前，陆卓甚至没有注意到有人来。 　　连续五天保持清醒, 对大部分精神力超过B级的alpha来说，不是什么大事，而陆卓作为联盟唯一一个双s级精神力拥有者, 就算让他维持一个月日常清醒他都做得到, 前提是没有过度使用精神力。 　　而这一次……在五天前的高强度机甲战斗后, 他的精神就已经处于高度疲劳状态了，为免造成永久性损伤, 那会儿他最该做的是赶紧进入医疗舱休养。 　　但他却仍是强撑着没有休息一刻…… 　　虽然那天晚上的危机过去，但是“反叛军侵入首都星”带来的一系列后续事件, 包括安抚民众情绪、灾后重建、抚恤、和议会扯皮等等杂事，确实离不开人, 还有一点就是…… 　　连续几天的通宵会议让陆卓嗓音嘶哑, 他没有理亚顿的劝告, 而是问：“还没有消息？” 　　林白穆失踪了。 　　而医院里，摄像头在被毁坏前拍到的最后影像—— 　　少年看了眼窗户的位置, 仓促从楼梯向下逃去。 　　而事后现场，少年最后的视线落点，勘查出了机甲停留的痕迹。 　　当然不是联盟的机甲，当时军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突然被袭击的珀塞宫，机甲也被全部向那里调去。 　　没有人注意到医院的情况。 　　不……就算注意到了，他们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和对联盟具有重大象征意义的“珀塞宫”来说, 一个医院当然没有那么重要，就算这个医院里住着联盟元帅的夫人……也是一样。 　　* 　　亚顿长久的沉默让陆卓已经知道了答案，他的神色早就在一次又一次希望和失望的循环中变得麻木。 　　但这再一次重复的回应之下，他还是禁不住露出些许疲惫之色。 　　通讯器响起，到了和一回远程会议的时间。 　　陆卓摆了摆手，示意亚顿先出去，自己则是抬手接通了会议。 　　…… 　　这来来回回、同一件事情的重复扯皮并没有什么新意，陆卓也早就过了会为这种事情发脾气的年纪，他对这种场合已经游刃有余。 　　只是会议结束后，他却没有立刻关闭光脑，而是就着那外放的投影，投射出一张照片—— 　　少年一身狼狈伤口，抬头看来的眼神却是毫无阴霾的鲜活明亮，那一望到底的欢欣和信任现在却更像一柄尖刀，扎得他心底鲜血淋漓。 　　他抛下了他。 　　一次又一次…… 　　他无法想像那孩子当时是怎样的心情。 　　恐惧、绝望…… 　　或者，终于对他失望透顶。 　　* 　　白穆这会儿的状态确实不怎么好。 　　他虽然坐在梦中情“机甲”的副驾上，却整个人软成一团，要不是座位上的固定用的安全带，他早就从上面滑下去了。 　　那天白穆本来以为要被抓，结果莫名奇妙被啃了一口。 　　但和后来的事情相比，这个一口根本不算什么了。 　　对方趁他不注意……侵入了意识海。 　　白穆：？！ 　　白穆都不知道自己得有多不注意，才会连意识海都失守。 　　要知道他和系统建立沟通都是在那上面，在小世界里，那简直是秘密中的秘密！！ 　　可是，事实情况就是，对方进了，且进得毫无阻碍，熟门熟路。 　　彼此的意识纠缠，感觉甚至有点熟悉。 　　白穆：“……” 　　放烟花懂吧？就是那种在意识海里放烟花。 　　先是一大片白，然后红的、黄的、绿的……反正各种五颜六色，成片成片地炸开。 　　…… 　　………… 　　等白穆回过神来，人就给塞到机甲里了。 　　精神连同身体都是软趴趴的，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 　　到现在已经是……第五天了…… 　　第五天！！！你敢想？！ 　　白穆现在人还处于一种轻飘飘的脚不沾地的状态，整个人都好像是浮着的。 　　舒服……是挺舒服的…… 　　但是…… 　　白穆拍了一下旁边正专心驾驶机甲的那人的手臂，自然而然道：“送我回去。” 　　声音还带着些懒洋洋的味道。 　　意识交融中，总有些熟悉又陌生的碎片飘过，白穆好像想起什么来，又好像什么都没想起。 　　白穆觉得自己应该认识他的…… 　　但事实上，那次反叛军基地确实是他第一次看见这个人。 　　他这会人连同意识都是懒洋洋的，懒得追究… 　　… 　　毕竟，已经过去的事又有什么要紧呢？ 　　他虽这么想着，说话的语气不自觉地变得亲近。 　　但对方却没答他的话，像在专心驾驶机甲没听见。 　　白穆有点气又有点想笑，这种假装什么都没听见，蓄意阻挠他任务的情况好像也十分熟悉。 　　一种无奈用上心头，他低低叹气道：“别闹。” 　　“……我得回去和他离个婚。” 　　对自己竟然这么轻易地把任务说出口，白穆有点诧异。 　　但是，他又确实没什么后悔的情绪，甚至又解释了一句，“我一直占着这位置，他们俩还怎么在一块儿。” 　　这次那人终于有了反应，他扣住白穆的光脑，在上面操作了几下，白穆还没看清是怎么个流程，然后再看清光脑的屏幕，就发现上面“林白穆”的公民ID变了，名字也从“林白穆”变成了“白穆”，状态“未婚”。 　　……除此之外，其他的基本资料还是一样的。 　　白穆：“……” 　　摔啊！公民ID都改了，其他一样有什么用？ 　　这是几秒钟之内造了个新身份吧？ 　　“几秒钟”？！系统降临这个世界的准备时间就不止这一点吧？ 　　白穆突然想起一件事儿来，他眯起眼来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白发青年这次倒是没装聋，很很快给了回答，“按照这个世界的说法，星历4765年……” 　　他眨了眨那双银灰色的眸子，里面透出几分笑来。 　　似乎是因为这次占据的是一个人造人的身体，他的神情里带着些少与人交往的天真来，连说话方式都直接了许多，“我好不容易找到你……知道你要来这里……” 　　白穆没注意他那明显含糊了手段的说法，他听见那个年号就想按自己的脑袋：“……” 　　星历4765……二十一年前，星网大规模瘫痪那一年。 　　白穆不死心又问了日期：“……” 　　……果然是这货干的。 　　“K……” 　　白穆忍不住叫出了星网那个代号，却发现自己竟然一点也不意外。 　　白发青年弯了弯眼，听了这个称呼，似乎心情很不错的样子，他问：“你给我取的新名字？” 　　白穆：“……” 　　不，并不是。 　　但是，他最后还是沉默着默认了—— 　　虽然K已经很俗了，但是广大人民群众的水平还是比他高一些的。 　　要他起名的话，很可能起出“小白”“小灰”这种根据头发、眼睛颜色。 　　……不，为什么他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果然以前取过吧？ 　　“我很喜欢。” 　　那人好像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笑容让冷峻的面孔都柔和下来。 　　白穆看见这笑，却又飞快地意识到另一件事，“系统的事，是你干的。” 　　好像就是从见了这货之后，系统才突然没了动静的。 　　对方眼神轻微游移，似乎是心虚，但转眼又理直气壮，“我是在帮它。” 　　那东西每次都在他好不容易找到阿穆的时候把人带走，他却还大方的提供能量让对方升级，这就是阿穆口中的“以德报怨”…… 　　——对，以德报怨！他这是在做好事！！ 　　至于升级的副作用——陷入休眠。 　　他正好可以趁这个时间带阿穆出去玩一圈，阿穆好像很喜欢这个世界的样子。 　　* 　　什么情况下，星网上，某个人的公民ID会暗下去？ 　　——在光脑判定主人的生命体征彻底消失之后。 　　…… 　　陆卓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 　　明明那少年在陆家呆的时间还不到一年，家里的一切却都沾染上他的气息。 　　陆卓承认，他是个懦夫…… 　　他恐惧于看到那一切。 　　他想从那仅有的相处中找到些甜蜜的回忆，可是没有、并没有…… 　　或许两人最亲密的相处，就是那段时间应克里斯的要求，每天回家同他共进晚餐的时候了。 　　可就是没有对比，陆卓也知道，那生疏得不像一家人。 　　陆卓总想着“以后”，但是如果……没有“以后”了呢？ 　　他从没有想过这个可能。 　　* 　　弗拉星一望无际的花海、宇宙中的璀璨星空、水蓝星的奔流瀑布、偏远星球至今维持的古老仪式…… 　　宇宙广袤，无论自然之景还是人文积累总是有它们独特的魅力。 　　在漫漫旅途中，时间似乎都失去了价值。 　　规划陆旅游路线的时候，白穆有意避着和首都星联系紧密的星球。 　　——他的剧情走完了，“林白穆”的身份也该处于下线状态。 　　因为系统“升级沉睡”的原因，白穆能在这个世界里悠闲度假，但他可不想在这期间再跟主角攻受扯上什么关系，万一他把剧情线搞崩了，到头来还是扣他的积分。 　　…… 　　只是，白穆在这个世界停留了十年有余，却也没有等到99%的匹配率的新闻。 　　他本来还以为是联盟怕出现危险，刻意把消息压下去，直到有一天……反叛军落网的新闻铺天盖地。 　　白穆在那反叛军成员构成一览表上看见了三个大字——“言意然”。 　　白穆：？？？ 　　他连忙驻步，疑心自己看错了。 　　——或许是“重名”！ 　　白穆正这么想着，那巨大的投影屏上已经把这些成员资料放了出来。 　　这什么情况？ 　　有个和主角受名字一模一样，长相、也几乎一样，也在军部任过职…… 　　白穆：……抱歉，他编不下去了。 　　主角攻把受送到监狱去了？！ 　　他记得这个世界不是“虐恋情深”剧本啊？！！！ 　　手被人自然而然地握住，K的声音带着点笑，“和咱们没关系……” 　　白穆：“……” 　　他仔细回忆了一波自己走的剧情线，除了最后从直接“离婚”一步到位变成了“丧偶”…… 　　其他的，好像问题不大？ 　　这么想想，确实和他没什么关系。 　　确认了积分没问题，白穆很快就放开了纠结，语气轻快地答应了一声。 　　却没注意，身旁的那人抬头看了一眼投影屏幕，唇边掠过一点似有若无的笑。 　　——欺负过阿穆的人…… 　　总得付出点代价吧？ 第104章 画妖01 　　落霞峰顶, 云雾飘渺。 　　峰如其名，晚霞织出了一片灼灼红色，为这仙山装点出几分人间的热闹。 　　……也确实热闹。 　　本该清净的修行之地, 这会儿却乱得仿佛在闹市之中。 　　一群天一宗弟子聚在此处, 都是同色的白底蓝纹的门派服，又都是高挑的体型, 远远看过去竟然分不清谁是谁。 　　但是只要稍微近一点，就不会产生这般困惑。 　　起码，里面有一个人, 是绝对不会同他人混淆的, 那相貌之盛, 瞬间便能抓住他人的注意。 　　并不必用什么动作言语，他只站在那里, 就是天然的中心。 　　那肌肤像是上好的灵玉玉髓，乌发如同鸦羽, 眉目五官更是无一处不精致……全身上下每一分都恰到好处，既不至于精致过头而显得女气, 也没有粗狂硬朗的轮廓来破坏这份美感。 　　……几乎让人疑心, 这真是人能长出的样子吗？ 　　也确实不是“人”。 　　是妖, 画妖…… 　　——主角受的画像成精。 　　这次的主角攻受是一对师徒，主角攻是修真界第一大宗门天一宗的长老凌霜剑尊, 主角受是他最小的一个弟子。 　　这个小师弟长得好、性格好、天赋好，天一宗上下，上到宗门长老下到外门弟子，提起他来的都是交口称赞，没有一个不说好的。 　　但是，天有不测风云, 小师弟一次外出历练，追捕妖兽时不慎误入魔岭，然后便失去了踪迹。 　　魔岭那是什么地方？！那里面魔气肆虐，就是高阶修士进去，都不敢保证自己能全须全尾地出来，更何况主角受一个筑基期的小修士，进去之后没了消息，再正常不过了。 　　但是，这结果天一宗当然不能接受！！主角攻更不能了！ 　　凌霜剑尊在接下来的数十年间，数度深入魔岭寻找自己这个小弟子的踪迹，却都是徒劳而归，甚至因为沾染魔气，修为跌落了一个小境界。 　　宗门其余长老一看，这不行啊。 　　虽然失去一个优秀弟子他们确实很痛心，但是再折了一个长老进去，还是剑修长老，那可真就是伤筋动骨了。于是，宗门上下合力，甚至动用了护宗大阵，把主角攻封印在洞府里，令其静心凝神……也就是俗称的“关禁闭”。 　　主角攻“静心凝神”好几年，终于悟了，他发现自己对这个小弟子早就不是单纯的“师徒情”了。 　　可惜这心意发现得太晚，终究是来不及了。 　　主角攻痛苦不堪，然后给小弟子做了一幅画。 　　或许是心意所致，这画像竟然成精了——这也就是白穆这辈子的壳子了。 　　白穆觉得自己真是一辈子不如一辈子，他这次连“人”都不配了。 　　好在他也不是第一次不当人了，对这情况接受良好。 　　有这么个精神寄托在，总算把主角攻岌岌可危的精神状态拉回来了。 　　他给这个小画妖取名“思卿”，也即“思念苏笙卿”的意思。 　　白穆对这名字有点意见，他来这个世界以后不止一次就这个跟系统沟通了。 　　但是奈何这个世界等级比较高，系统没法像以前的世界一样强行改名，白穆只能捏着鼻子认下这个恶心扒拉的名字。 　　当然，世界的剧情线不是回忆录，主角受不可能一开篇就死了。 　　他在魔岭被一位高人所救，拔出魔气之后，又重新回到师门，却发现师门里有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画妖。 　　主角受天真单纯又善良，虽然一开始还有点别扭，但是在师兄们的解释下，很快就接受了这个比较特别的“小师弟”。 　　但是，画妖可不这么想。 　　妖类精怪本就对点化它们的人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好感，画妖也在凌霜剑尊对他和其余人的区别对待中，爱上了凌霜剑尊。 　　它将主角受视为竞争对手，处处针对。善良的主角受因为感念在他不在的这些时日里，小画妖对师尊和师兄的陪伴，对小画妖的种种作为多有忍让。但小画妖非但没有感动，反倒是行为愈发过分，竟然勾结魔族，想要置主角受于死地。幸而阴谋败露，天一宗的众人没有被画妖的所蒙蔽。 　　只是主角受也被魔气引得旧伤复发，金丹濒碎。 　　最后，凌霜剑尊亲手剜出了小画妖的金丹，为主角受治伤。 　　——也算是善恶到头终有报。 　　* 　　因为知道剧情线，白穆每次想到自己的金丹要被生生地挖出来，就觉得丹田处隐隐作痛。 　　有这么一个巨大的阴影在，白穆修炼要是积极那就又鬼了。 　　他恨不得在筑基期呆到天荒地老。 　　——大不了等走剧情前一天，他嗑个灵药强行晋级。 　　但是，修为低确实有修为低的坏处，就比方说现在…… 　　#落后就要挨打# 　　如果这群人中，第一眼被画妖的容色所摄，那第二眼（如果还能转开眼珠子的话）就是看到他对面那个被几个弟子一同出手拦阻的青年了。 　　——在这一群长相远超平均线的俊男美女中，突然出现一个神色狰狞暴戾、连五官都扭曲的小伙子，简直不得不抓住人的眼神。 　　那青年紧紧抓着手中的剑，手背青筋暴起，剑身微颤，上面沾的血汇成滴滚下来。 　　要不是被定身决定住，白穆毫不怀疑这人下一秒就要再冲上来，给他来一个透心凉……捅死了之后，估计还要再来上几剑把他的脸划花。 　　凶残是真凶残。 　　不过现在……这小子一脸狰狞，却动都动不了，使劲儿更是使到脖子上青筋都爆出来了。 　　……这就有点搞笑了。 　　要不是人设所限，白穆现在甚至想伸舌头做个鬼脸。 　　——略略略，打不着。 　　不过，他现在只能捂着脸上的伤口“嘤嘤嘤”。 　　也不知道是太过敏感，察觉到白穆心底的挑衅，还是被白穆这装模作样的嘤嘤恶心到了。 　　苍玉，也就是那个颜艺十级、又被定身决定住的青年，一把扔了手里的剑。 　　空下来的手弯成爪状，竟然真的转换成兽爪的模样，他眼瞳急剧缩小、獠牙龇出，身上隐隐显露出一个巨狼的影子。 　　……这是个人狼半妖。 　　手握剧情的白穆当然知道这一点。 　　白穆觉得自己真是冤死了，他也没干什么挑衅的事，怎么就把对方刺激出兽态来了。 　　看着那兽的影子渐渐凝实，白穆“卧槽”一声，觉得自己可能要翻车。 　　苍玉这状态，易离蕴可定不住，那群拦在旁边的小弟子更是不用说了。 　　果然，眨眼的功夫，那青年已经化作了一头巨大的苍狼，身上的禁锢被挣脱。 　　它“嗷呜”一声，片刻停顿也没，直接扑上前，獠牙直对着脖颈——已经完全是野兽捕食的攻击方式了。 　　白穆心里“操”了一声，赶紧运转灵力往侧边躲，总算不至于被这一下子啃断脖子，但是那狼头一转，直接叼住了白穆半边肩膀，那咬合力惊人，白穆甚至觉得自己整条左臂都要被他撕扯下来。 　　白穆：靠！！ 　　温夜浅怎么还没过来？！真等他被这个“五师兄”当口粮啃了？ 　　就算那渣不在乎他一个替身死活，也要担心他五师弟的杀孽啊？！难不成打算刚刚出关，就把人关回去？ 　　白穆都快忍不住动手的时候，肩膀上那巨大的咬合力一松，摁着他的巨狼已经变回人形。 　　刚才被咬出来的伤口没了獠牙堵塞，血一下子飙得老高，溅了骑在他身上的苍玉一身一脸。 　　虽然被强制恢复了人形，但半妖脸上还带着些未褪的兽态，对眼前这血糊糊的场景完全没带怕的，甚至还下意识地伸了舌头舔了舔牙上沾着的血。 　　白穆：“……” 　　看这情形，他胃部隐隐有点不适。 　　想想他要是现在吐出来，白天去外门饭堂偷吃的事就瞒不住了，白穆还是□□的忍住了。 　　“阿玉。” 　　远处传来一声淡淡的喝声，等尾音落时，那人已经到了近前。 　　君子如玉、如切如琢…… 　　那御剑而来的白袍云纹修士确实当得起这一句。 　　也或许是大弟子的装束比其余人繁复一点，他的气质要比同门师弟们稳重许多，几乎不像是一个锋芒毕露的剑修，连平时说话的语气都是温和的。 　　对比平日，这声“阿玉”已经叫得极严厉了。 　　白穆看着身上压着的半妖眼中的兽性一点点褪去，看样子人是清醒过来了。 　　不过，敌意却没褪……要是那眼神能化刀子，白穆依旧要被扎得千疮百孔。 　　白穆：“……” 　　小场面、小场面…… 　　小狼崽直接抬手掐住白穆的脖颈，寒着声冲温夜浅道：“这妖物冒充小师弟，居心叵测，师兄莫要被他蒙蔽了！！” 　　白穆：“……” 　　这一声“妖物”叫得……说得跟他不是妖一样。 　　苍玉也不等温夜浅的回答，掐着白穆脖子的手又紧了紧，又质问了一遍，“妖物，老实交代，你把小师弟怎么了？！” 　　和刚才一模一样的语气，只不过之前是拿剑威胁，现在是直接动手掐。 　　都是一副开不开口都弄死他的表情，区别不大。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 　　白穆抬起还能动的右手去掰脖子上那只爪子—— 　　掐得这么紧，他根本出不了声好不好？！ 　　因为定身诀被强行冲破，反噬吐血的易离蕴终于出声了，他咳着凑上前，语气弱弱地解释，“五师弟，你误会了……你先放开小师弟。” 　　这声音太小，苍玉又一直看不上这位四师兄，更别说听他的话了。 　　估摸着，他现在那个狼脑子里都是这个蠢货师兄被妖物糊弄了的想法。 　　这时，温夜浅也走到跟前，对着眼前这“同门相残”的血淋淋的场景无动于衷。 　　他视线一点也没往白穆这边落，而是直直看向苍玉，语气严厉，“阿玉，你先放开。” 　　苍玉敢无视易离蕴，却不敢不听他大师兄的话，他紧皱着眉头松了手，但本命剑却立刻飞过来，抵到了那布满青紫掐痕的脖颈上。 　　苍玉眉头都要打起结，“师兄莫要被他骗了，这妖物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幻化成小师弟的模样，那妖气明显得很！！” 　　温夜浅依旧没有看向白穆，而对苍玉道：“这是师父新收的七师弟。” 　　“小师弟他……”他顿了顿，语气不掩痛色，“……在魔岭失踪，至今还未寻到。” 　　白穆觉得温夜浅这话有意思，主角受行六，温夜浅称呼他叫“小师弟”，白穆现在行七，却被按排行叫“七师弟”。 　　——这人看着一脸聪明，怕不是不识数？ 　　白穆一边吐槽着，一边按着自己血糊糊的伤口。他用灵力封了几个穴位，勉强止住了血。 　　毕竟，就算是本体是画卷的妖修，化成人形之后，基本构造和人也没什么区别，失血过多也他挺不住。 　　那边苍玉听了这话，却木木愣愣的。 　　他甚至一时都没反应过来温夜浅话中的意思，小狼崽眼神呆滞了好半天，然后猛地收起本命剑，抬手就要掐剑诀，“我去找他！！” 　　然后…… 　　就被封住了修为，直接从剑上栽下来了。 　　* 　　看着那摔得七荤八素的小狼崽，白穆“嘶”了一声——看着就疼。 　　不过，作为主角受的大忠犬，小狼崽显然不会这么就放弃，剑诀使不出来，他还有腿，仍旧坚持往外跑。 　　— 　　—被温夜浅一个定身诀定住了。 　　温夜浅的法诀显然不想易离蕴那样半吊子，把人定住就是真的定住了，别管是人还是狼。 　　苍玉挣脱不开，那双眼都急红了。 　　温夜浅缓步走到他跟前，语气已经很平淡了，“师尊早已亲去找过。” 　　百余年时光，已经足够他们抚平一切伤痛，接受现实了。 　　他叹息了一声，“五师弟你刚刚出关，该去面见师尊。” 　　说着，掐诀带走了已经在挣扎中化为狼形的苍玉。 　　白穆在一边看着这一场师门情深，就差嗑瓜子看戏了。 　　——瞧瞧、瞧瞧，这才是主角受待遇，失踪百年仍旧让一整个师门念念不忘。 　　白穆正走着神呢，耳边却收了一句传音，“好好疗伤，几日后师尊化神大典，莫要让他担心。” 　　他往袖里一摸，果然，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瓶伤药。 　　白穆不由挑眉：他还以为，这位大师兄会无视他到底呢。 　　竟然想起来给他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 　　侧边易离蕴的视线一瞬不瞬地落在他的脸上，都要把人戳穿。 　　白穆抬手摸了摸脸上被剑气割伤的血痕，恍然大悟：原来是伤了脸…… 　　也对，他全身上下也就这张脸最宝贝，怕是天一宗的人宁愿他经脉尽断修为被废干净，也不愿意这张脸伤了一点。 　　毕竟修为是他的修为，脸却是“小师弟”的脸。 　　…… 　　易离蕴在原地站了好久，才鼓起勇气上前，“小师弟……我……我会一点医修术法，我……我帮你……帮你……” 　　虽然易离蕴说得磕巴，白穆确实全无障碍地get到他的意思，痛快点头。 　　——这四师兄真是太谦虚了，他何止是会一点啊。 　　毕竟是凌霜剑尊门下弟子，怎么可能有菜鸡…… 　　虽然在耀眼的同门光辉衬托下，这位四师兄确实显得很“菜鸡”就是了。 　　……不过，没关系，比“菜”他就没输过。 　　#骄傲挺胸.jpg# 　　总之，菜鸡之间的惺惺相惜的友谊。 　　在凌霜剑尊门下现存的六个弟子里，白穆和这个四师兄关系最好。 　　——当然，主要是这个四师兄在原剧情老工具人了。 　　比起嘘寒问暖、和主角受关系暧昧的大师兄，爱在心里口难开、假装花花公子时不时调戏一下主角受的二师兄，阴阴沉沉、却将主角受视为唯一救赎的三师兄，忠犬小狼狗五师兄…… 　　这个四师兄就是个帮主角受调养身体的医修工具人。 　　作为一个不掺和剧情的背景板，白穆和他处起来很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最后一个世界了 第105章 画妖02 　　虽然这个四师兄本职是剑修, 但是白穆还是非常相信他的医修水平，特别放心地躺平任对方动作。 　　肩膀上伤口血液早已干涸，多亏白穆身上是件法衣, 不然这会儿衣裳和皮肉粘连, 他又得遭一遍罪。 　　易离蕴的动作很轻，距离太近, 那呼吸洒在脖颈间，让白穆有点不适地缩了缩。 　　这动作很小，但是易离蕴却察觉到了, 他连忙停下, 紧张地问：“我弄疼你了？” 　　白穆摇头, “没有，就是有点痒……” 　　他顿了顿, 又道：“不过是皮肉伤，师兄不必如此谨慎。” 　　白穆这话好像没起什么作用, 对方拨开伤口处布料的动作依旧十分缓慢，小心翼翼、像是生怕弄疼了他半分。 　　白穆眼睁睁地看着易离蕴额角都渗出些汗来, 触碰着伤口旁边肌肤的手指微微发抖, 眼眶泛着红, 好像下一刻就要落下泪来。 　　白穆：“……” 　　兄弟，这是我受伤, 不是你受伤啊…… 　　大多数人都是越被人盯着越紧张，白穆猜易离蕴也是这个类型的，未免对方抖着抖着手给他伤上加伤，白穆索性闭上了眼不看。 　　——说实话，看着自己身上一片血糊糊的，也挺考验人的神经的。 　　这做法显然很有作用…… 　　等白穆闭上眼后, 落在他伤口处的手总算不抖得那么厉害了。 　　* 　　那双清凌凌的眸子阖上，易离蕴确实松了口气。 　　但原因却与白穆所想全然不同。 　　易离蕴垂眸看着榻上青年。 　　他五官精致仿若画卷，就连颊上的那一道血痕也称不上瑕疵。 　　渗出的鲜血让本就绝色的面庞平添艳.色，衬着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的唇色，更显露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让人不禁心生遐思：是倾身上前将那血迹一点点舔.舐而去，抑或是咬.住哪唇.瓣辗转碾磨，让它重新染上平日的红润…… 　　无论哪个都是极有诱.惑力的选择。 　　易离蕴却都没有选，而是继续拉开了那因为被鲜血浸透又干涸后变得硬.挺的衣料…… 　　受伤的肩膀裸.露在空气中，伤口处狰狞外翻的皮肉和莹白的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易离蕴呼吸急促了一下，被这场景刺.激，他眼底的血色更加浓郁了几分。 　　体内有一道声音嘶吼叫嚣着—— 　　……撕碎他……划破皮肉、敲碎玉骨…… 　　鲜血溅出的幻象映入脑海，他的手又颤了一下。 　　把碎肉和着血水一起咽下，然后…… 　　……融为一体。 　　易离蕴的眼睛已经全红了，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双眸又恢复了平凡无奇的褐色。 　　在被凌霜剑尊收为弟子前，他曾是极北之地一个部落的祭品，所谓“祭品”便是以身为容器，封印那萦绕部族周围的恶念，使之不至于凝聚成魔。 　　那日积月累的恶念，早就成了他体内的一部分，便是凌霜剑尊也束手无策。 　　不过，易离蕴现在还能是凌霜剑尊的弟子，而不是魔域中的某个不知名魔修，他有自己的压制法子，不至于被那一半暴虐的精神影响。 　　易离蕴将手放在伤口上方，温和的灵力在掌心流淌，手掌拂过之处，伤口飞快愈合，不多一会儿伤口处的外表就恢复如初。 　　只是，这些皮肉伤容易治愈，经脉却要慢慢调理温养…… 　　* 　　干涸的鲜血还凝固在肩上，易离蕴没有用清尘决，而是用灵力凝出一股细细的水流，将那肩头的血迹一点点冲刷掉。 　　暗色的血迹被冲开，露出底下洁白的肌.肤，有些地方因为伤口刚刚愈合，还泛着娇.嫩的粉色。 　　不期然的，易离蕴想起了方才—— 　　榻上那人仰头看他，浅色的眸子剔透得好像日光下的琥珀，清凌凌地落在他身上…… 　　里面尽都是信任……好像对他做什么过分的事都可以…… 　　那做什么呢…… 　　相貌近乎靡.丽的美人虚弱无力地靠在榻上，一点反抗也没有，任人施为。 　　实在受不住了，唇边才溢出一丝极轻呜.咽。 　　这时候问他，他会怎么答呢？ 　　那定是要带着哭腔道—— 　　“师兄……我无妨的。” 　　听听，这么乖…… 　　让人只恨不得把命都交出去。 　　* 　　白穆动了动肩膀，觉得没什么问题了，不由再一次感慨凌霜剑尊门下卧虎藏龙，就连剧情里存在感最弱的四弟子都是个医修的大手子。 　　不过，大佬之所以是大佬，就在于对自己的境界永不满足。 　　白穆看着自己身上的伤口都好了，可易离蕴还是一副走着神不知道想什么的模样，他就猜到对方估计是在为了没能连经脉一起恢复原状懊恼。 　　有进取心是好事，白穆也不打算说什么丧气话，只是安慰道：“师兄，我无妨的。” 　　这话落后，易离蕴眼眶都红了。 　　白穆在心底暗自感慨：这个四师兄还真是情感丰富，动不动就要哭…… 　　* 　　易离蕴走后，系统才敢出声，它非常愧疚地把刚才那“小狼崽子袭击”判定成支线任务，白穆又进账一大笔积分。 　　白穆：“……” 　　“三儿啊，你不用这样……” 　　虽然系统升级以后判定任务的标准灵活许多，但是到这个世界之后，隔三岔五地这么积分大派送，傻子都知道不对了。 　　——这主角受还没出场呢，他都快凑够一整条主线的积分了。 　　香是真香…… 　　但白穆担心系统把自己给作进去。 　　对此，系统的解释是—— 　　“这个世界的世界等级在时空局处于最高序列，任务积分系数较高。” 　　对于“世界等级”这点，白穆倒是很有直观体会。 　　到了这个世界之后，只要他周围有人，系统连出声都不敢，更别说在意识海里给他开游戏了。 　　虽然得了系统的解释，白穆还不太放心，“总之，你悠着点。” 　　系统心虚答应一声。 　　说起来，宿主流落到这个世界，还是它的锅。 　　本来它升级以后，自主选择世界的范围增大，它都给宿主选好了一个可以实现“机甲自由”的世界了。 　　结果…… 　　对接世界信号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就出问题了。等降落以后才发现，这个世界是SSS高危，早就被主系统列入“永久封存世界”的名录里了。 　　白穆还不知道系统是抱着“最后一顿饭”的心态给他积分大派送。 　　要是他知道…… 　　好像也不能怎么样。 　　饱死鬼总比饿死鬼强。 　　拿着积分死总比当个穷光蛋好，说不定能攒够了“复活”的积分呢？ 　　* 　　怎么立一个暗恋人设，白穆替了这么些年身，早就是大师水平了。 　　白穆略微揣摩了一下，就明白过来，画妖对凌霜剑尊的感情，是不是“爱”不好说，但是“依赖”“依恋”肯定没什么问题。 　　这样的感情下，他受了伤，正是脆弱的时候会怎么办？当然是去找依靠的人啊。 　　虽然觉得在自己洞府里咸鱼躺更舒服，但是白穆还是□□地收拾收拾，确定自己脸上看不出什么不对来，临走的时候，又顺手抄了一盒熏香。 　　用来乘熏香的木盒，料子是上好的凝神木。 　　一小块凝神木枝带在身上，就能够让人心神安定，不受心魔困扰，这材料做盒子，自然是极珍贵的，只是那木料上的雕工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若是让炼器师看见了，少不得怒斥暴殄天物。 　　要是真有需求，白穆也能雕出个龙凤呈祥、栩栩如生来。 　　但是这不是剧情往下进行的需要嘛…… 　　再说，他要是整得太好了，万一主角攻一看觉得不错，真把东西留下用怎么办？ 　　那不是给主角攻受以后的感情发展添堵吗？这糟心事儿白穆可不干。 　　白穆以送熏香为由求见凌霜剑尊，果不其然，被挡在门外，连凌霜剑尊的面儿都没见着。 　　至于送的东西，当然也被拒绝了，还被传音送了一句训斥—— 　　“专心修炼，莫要沉迷这些外物。” 　　小画妖跪在凌霜剑尊的洞府门前，垂眸沉声应“是”。 　　那身形着实落寞极了。 　　离开之际，却被凌霜剑尊洞府前侍立的外门弟子叫住，“卿师兄……” 　　那弟子指了指放在地上的木盒，“你的东西。” 　　小画妖勉强笑了一下，“不是什么要紧的玩意儿，你们要喜欢，就拿去用吧……扔了也行。” 　　——好像并不是他回忆着师尊气息，揣摩着师尊的喜好，绞尽脑汁调出来的痒。 　　“这……”那外门弟子磕巴道，“这使不得……太贵重……” 　　没说完，眼前已经没了画妖的踪影。 　　那弟子为难地看着这个盒子，不知道该怎么办。 　　少顷，一道阴影笼罩下来，那弟子抬头，惊愕出声，“剑……剑尊？！” 　　* 　　每日一拐弯抹角“表白”的日常任务完成，白穆尽量让自己的脚步不那么轻松，但是步伐的速度还是不可避免地快了几分。 　　白穆觉得在天一宗的日子还是不错的。 　　所谓替身，就意味着正主回来之前，他享受的是正主的待遇。 　　虽然凌霜剑尊门下这几个弟子偶尔因为想起失踪的小师弟对他态度诡异，但是大体上还是非常团结友爱的。表现在物质上，就是白穆修炼的时候，可以大大咧咧地占据天一宗灵气最盛的地方之一，而且就他一个人。 　　#超高级VIP# 　　除了主角受，这待遇可没谁了。 　　* 　　被凌霜剑尊那么教训了一句，再加上刚刚愈合的经脉需要灵气调养。 　　白穆倒是难得勤快了一回，上了一次舒云台修炼调息…… 　　当然，正经修炼是不大可能的，白穆又不指望着在这个世界霞举飞升，就意思意思过得去就得了。 　　白穆一边打着坐，一边让系统开了局游戏，要是说系统这次升级以后，有什么功能让白穆最满意，“跨世界联网打游戏”的能力当属第一。 　　他现在人在修真界，能联网到以前他去过的任何一个世界打游戏——简直不能更舒服了。 　　白穆开了把团战，在意识海里激情开麦指挥—— 　　“你个刺客，和对面近战正面硬刚，脑袋轴了？！给我藏起来！” 　　“狂剑士、狂剑士，知道什么叫狂剑士吗？！躲？！躲个屁……给老子卖啊！！” 　　“……” 　　白穆正专心指挥呢，结果意识海一黑。 　　——艹！ 　　掉线了？！ 　　这情况也不是第一回 了，也不用系统专门提示，白穆就知道有人来了。 　　他低气压睁眼：要是他知道来的是谁…… 　　不过，等睁开眼后，白穆察觉出不对。 　　刚才还一片天高云阔、晴空万里的头顶完全变了个模样，乌云滚滚，金色的雷光在里面若隐若现，一副黑云压城的末日之景。 　　怎么就变天了，这么突然的吗？ 　　白穆忙不迭地站起来，就要往山下跑。 　　——废话，雷雨天还在山顶上，等着挨劈吗？！ 　　三秒钟之后，白穆还在原地。 　　他刚才脚都抬起来，人却没挪出去，反倒又原处放回去了。 　　他意识到…… 　　自己还真得挨劈。 　　白穆刚才检视了自己的丹田，一颗圆润的丸子静静悬浮其中。 　　——他突破了…… 　　不是说，以他的资质，筑基突破金丹有点困难吗？ 　　就他摸出来的态度，凌霜剑尊都做好了等他寿数将尽的时候，拿丹药给他堆修为的准备。 　　怎么打个游戏都突破？！ 　　白穆只思考了一秒，就自觉想通了……一定是他天才地宝吃太多了的原因。 　　白穆晃神间，那雷云已经凝聚完毕，原本丝丝缕缕在黑云中闪烁的雷光越发刺目，站在其下，越发感受到天威之重、人力之渺。 　　不过，白穆倒是一点也不慌。 　　这阵仗，晋升筑基的时候他就经历过一回，本来以为要挨一顿狠劈的，结果这劫雷充分表现了一波什么叫“雷声大雨点小”。 　　跟亲娘追着打巴掌似的，越远着力道越大，真落到身上，也就轻飘飘的一按。 　　当时白穆都有点怀疑，那气势汹汹的雷光到底有没有真劈到他身上。 　　总之，有了那次的经验，白穆现在一点都不慌。 　　他仰头看着天空，金色雷光汇聚，汇成千年古树树干一样粗的雷劫。 　　白穆：来了、来了，你妈她拍着巴掌来了！ 　　——粗硕的雷光挟着万钧之势，破空而下。 　　白穆：开始了，你妈的巴掌挥过来了！带得风呼呼的！ 　　然后，白穆在白穆的注视下，那雷光在空中以肉眼可见的迹象越来越细、越来越细……劈下来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白穆：“……” 　　他一点都不意外呢 #微笑.jpg# 第106章 画妖03 　　虽然心里吐槽, 但白穆也确实准备好挨这一道“劫雷”了。 　　可在那已经细成筷子粗细的雷柱落到跟前的时候，腕间却传来一道巨大的拉力，把他整个人往侧边扯去。 　　那力气之大, 几乎要把白穆腕骨捏碎。 　　白穆身体被扯得摔倒一边, 疼得他龇牙咧嘴。 　　视线落处，却看见那道劫雷落地变成了细针, 在地面上连个灰尘粒都没激起来。 　　白穆：“……” 　　被这么“劈”一下是什么后果他不知道，反正不可能比他现在摔得疼。 　　白穆黑着脸抬头想看是谁，四目相对, 对方却像是抓着什么脏东西一样, 满脸嫌恶恶心, 忙不迭地把白穆的手扔开，手心还在衣服上蹭了几下。 　　白穆：“……” 　　不生气、不生气, 人怎么能和畜生计较呢？ 　　这人赫然是先前啃了他一口的苍玉。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白穆心底默念了好几轮大悲咒, 都收效甚微。 　　——揉着手腕上那一大圈乌青，白穆险些把大悲咒念成下诅咒的咒术。 　　渡劫本是个人之事, 最忌外人干扰, 劫雷范围内, 多出一人，天劫之威便胜上百分。 　　这本就是完全准备之下都生死难料的难关, 百倍之威下，几乎不可能有人生还。 　　白穆有理由相信，这个五师兄是看他占着主角受的位置不爽，打算过来和他同归于尽的。 　　白穆：…… 　　日了！ 　　空中的雷云似乎也感知到了外来者的入侵，翻滚之势更盛，金光在其中吞吐, 好像整片天空都要压下来。 　　“轰隆隆”的低沉声响似是远古凶兽的咆哮，引得神识都随之震荡。 　　白穆只觉得眼前一道极亮的光芒闪过，视野都有一瞬变得白茫茫的，然后—— 　　轰隆！ 　　巨大的雷声在耳边炸开，双耳都被震得嗡鸣。 　　恢复了视觉的白穆似有所感地低头看去—— 　　！！！ 　　——碳、碳烤……全狼？ 　　还是烤焦的那种…… 　　他看着地上那个还在冒烟儿的狼形黑炭，默然了一阵儿。 　　所以……这才是天劫的真正威力吗？ 　　这么一对比，之前那些……和逗他玩有什么区别？ 　　白穆思索这功夫，雷云已经压得更沉更低，黑云之中，原本金色的雷光已经隐隐向紫色转变，显然下一道劫雷只会比刚才更恐怖。 　　只是这么一闹腾，虽然气势确实很盛，但白穆还真生不出什么害怕的情绪来。 　　他想了想，仰头看着那一团雷云，试探着小小地打了个商量，“下一道雷，能不能轻点？” 　　这小狼崽还得留着主角受回来以后当忠犬呢，可不能给劈死了。 　　白穆本来就是试试，没抱什么希望。却没想到—— 　　他话落后，眼睁睁看着天上那雷云稍微散了一点，劫雷的光芒也从紫色恢复成了金白。 　　白穆：？？？ 　　还真行？ 　　这个世界的天道……是不是有哪里不对的样子？ 　　…… 　　一连劈了好几道雷下来，总归没有最开始那道那么惊悚。 　　落下来的也就是普通树干粗的雷光，劈在那已经全黑的狼上，就是让那狼身抽搐几下，看模样是还有气儿。 　　明明距离那么近，白穆却一点都没被波及到。 　　他甚至有闲心在旁边蹲着数，一、二……四十七、四十八…… 　　数到这里他突然心里一突：同历雷劫，苍玉被劈得半死不活，他还好端端的一点事儿都没有…… 　　这不是明摆着有问题吗？ 　　白穆虽然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天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他可不想被抓起来切片儿。这可是雷劫啊，要真透露出去，这个世界的所有修士，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想把他抓起来研究。 　　思绪电转，最后一道劫雷劈下来的时候，白穆猛的往前一扑，挡在苍玉身体上方。 　　白穆：！！！ 　　被狠狠实实的劈了这一下子，他总算知道真正的劫雷是什么滋味了。 　　太、太太酸爽了…… 　　他觉得自己身上都开始冒出了烤肉味儿。 　　——活生生地被劈熟了。 　　…… 　　白穆猜得确实不错，整整七七四十九道劫雷劈完之后，空中的雷光已经隐没，黑云渐渐散开，间隙中露出隐约金光。 　　但是不多一会儿，像是天道才发现下面的情形，那已经散开的云霎时凝住，须臾之间便重新聚拢。 　　黑云愈沉、雷光愈涌，这情形比刚才还要可怖十分不止。 　　刚才顷刻间的风平浪静，白穆并没有注意到。他只当这四十九道劫雷劈完之后，还没结束。 　　那、那……还剩下…… 　　八十一减四十九……三、三十二道？！ 　　白穆眼前一黑，可不敢再趴在苍玉身上，连忙躲开。 　　一道雷劈下来，他都去了半条命……等劈完剩下三十二道，他成焦炭都是轻的，大概要成煤渣渣。 　　至于旁边那一大块狼形的焦炭…… 　　死道友不死贫道。 　　他和苍玉本来就不熟，两人之间还有那么一点点仇在……这都生死关头了，他还管他个屁！！ 　　说到底，要是没有这个狼崽子，他早就安安稳稳历完劫晋升金丹了。 　　但是这次白穆躲着劫雷，劫雷可没避着他。 　　别说避着了，那简直是精准打击，在半中腰拐着弯也要落到白穆身上。 　　白穆被劈得浑身抽搐，倒在地上。 　　他很快就发现，比起刚才给苍玉挡的那一道，这……简直是皮肉伤了…… 　　虽然看着严重，疼也是真疼，但是绝不会伤筋动骨。 　　要真形容起来，大概就是—— 　　熊孩子手贱把手指怼进插座里，被他妈发现之后送的那顿竹笋炒肉…… 　　白熊孩子穆：“……” 　　他真是委屈坏了。 　　* 　　三十二道劫雷劈下来，白穆真真被劈了个“外焦里嫩”。 　　——外面的焦壳子一碰就掉黑渣，里面却是一丁点儿都没伤着。 　　天边降下劫后金光，像是仙露洒在身上。 　　最外层的焦痕褪去，新生的皮肉在这金光的滋润下，越发莹润，甚至隐约闪着光华。至于肩上的暗伤，更是好了个干干净净。 　　…… 　　比起沐浴在金光下的白穆，旁边的苍玉可就惨得多了。 　　他非历劫之人，当然没有白穆这被金光全面笼罩的特殊待遇，也就是和其他观劫人一样，被金光捎带着照了照。 　　这点捎带的效果，显然不足以治好他身上的伤，这一下子估计又得养个百十来年的。 　　* 　　蒸桑拿，泡温泉，全方位spa…… 　　白穆脑子里转了好几个场景，却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一个贴切的形容。泡在这金光里面，舒服是真的舒服，舒服到他都忍不住想要哼哼了。 　　不过，白穆还是艰难地把自己的理智拽回来，试图维持住自己的人设。 　　因为主角攻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 　　一身白衣的凌霜剑尊已经站在他跟前，深深地看他…… 　　他身上没有收敛的剑意，刮得白穆肌肤上都似生出些痛感来。 　　…… 　　讲道理，刚才深度放松过之后，一睁眼就对上主角攻，还被这么一脸深沉地看着。 　　白穆慌得一批。 　　不过装还是能装的，白穆把脸上的神情收敛的干干净净的，躬身行礼，“弟子见过师尊。” 　　听见这的声音，凌霜剑尊神色微微缓和，他上前一步，右臂微抬。 　　白穆：？！ 　　草？！这不是要清理门户吧？ 　　那个狼崽子是自己冲上来的，跟他有半毛关系没有？！！ 　　不不不对！他现在要被清理了，等主角受回来要挖谁的金丹给他换啊？！ 　　白穆正疯狂脑内小剧场的时候，旁边又传来一道声音—— 　　“见过师尊。” 　　伤痕累累浑身焦黑的苍狼艰难地撑起了躯体，巨大的狼嘴张合，口吐人言。 　　凌霜剑尊这才转过头，看着弟子这凄惨的情状，他周身的冷意更胜一筹。 　　白穆：“……” 　　他怀疑这狼崽子在故意卖惨。 　　气氛一时紧绷起来，过了好一会儿，凌霜剑尊才淡淡开口，言简意赅，“自去领罚。” 　　白穆：“……” 　　虽然白穆觉得整件事里面自己最无辜，但是，大佬说让你去领罚，还有什么说的？那必然是要去的。 　　白穆开始思索，他是去思过崖宅着呢，还是去罡风台受点皮肉苦。 　　前者一个人关小黑屋，可以快乐地打游戏，但是可能会错过主角受的回归剧情；后者……从罡风台上下来的倒是快，但是那之后他估计得养个十天半个月的，依旧可能错过主角受的回归剧情…… 　　比起白穆的纠结，苍玉可就干脆多了。 　　他简短地道了一句，“是。” 　　说完，就用刚刚才积攒出来的灵力化作人形，踉跄着往后退。 　　白穆：“……” 　　慢了一步，失策…… 　　除了主角受，凌霜剑尊门下都是狠人，这小狼崽绝对选得是“罡风台”，甚至“炽焰涧”也是有可能的。 　　操！ 　　他只是一个柔弱的、脆皮的、刚刚结丹的小修士……这个时候明明该去巩固修为，为什么要去受那种苦？！ 　　注意到凌霜剑尊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似乎在等他的答案，白穆简直是含着眼泪答应一声，就要跟着狼崽子一起退下去。 　　只不过还没起身，就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白穆：？？？ 　　他疑惑地看向凌霜剑尊。 　　剑尊依旧是那万年不变的冰块脸，“去哪？” 　　白穆：……这是怕他没自觉，悄悄给自己减负吗？ 　　他是这种人吗？！ 　　——还真是。 　　小算盘被戳穿，白穆只得放弃。 　　他缓声道：“弟子愿随四师兄同去领罚。” 　　凌霜剑尊皱了眉，声音像是在寒潭中浸过，冷冰冰的不带一点温度。 　　“何错之有。” 　　他问了一个陈述句。 　　白穆：！ 　　这也太过分了吧！！ 　　罚都罚了，还要他自己找错误？！ 　　他这么清清白白，能有什么错？！！ 第107章 画妖04 　　白穆觉得自己真是无辜极了, 他好好渡个劫，中途突然被人横插一杠子打断。原本轻飘飘，该一下子就能渡过去的劫雷整整劈了八十一道, 差点把他给劈傻了。 　　现在渡完劫, 又对上主角攻冷飕飕的脸。修为还没稳固呢，就被砸过来一句“自去领罚”。 　　——领个球的罚！！ 　　这所有的事儿, 归根结底…… 　　白穆忍不住看向低头已经准备离开的苍玉—— 　　这不都是这个狼崽子的锅！ 　　白穆这明晃晃地视线，苍玉当然注意到了。心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那感觉是他从没经历过的奇怪。 　　苍玉不由想起, 方才…… 　　他几乎以为自己要死了。 　　在有他人渡劫的时候, 强行介入是多危险的事, 他当然知道。 　　只是当时，那熟悉的背影只身立于积云台上, 上空是黑压压的雷云，闪烁着电光的劫雷直直地冲着他劈下, 他却一点防备都没有。 　　小师弟！！ 　　不同于在百年时光里，早已接受了事实的同门, 刚刚出关的苍玉才接到“小师弟在魔岭失踪”的噩耗,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小师弟深陷魔岭, 灵光被魔气一点点侵蚀消磨掉的惨状。 　　他一定害怕极了……就像现在…… 　　苍玉几乎什么都没想就冲上去，想要把那人抓到怀中, 只是拉过一个侧面，他就意识到不对。 　　不！不是小师弟！！ 　　是那个鸠占鹊巢的妖物！！ 　　苍玉不明白师尊为什么会收下这么个弟子——资质平平、连小师弟的头发丝儿都不及。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把得知小师弟失踪的怨气发泄在他身上，或许还有其他什么原因，但是情况却并不容他深想。 　　苍玉让开一步，任由那个妖物重重地摔在地上。 　　似乎是摔得疼了，那张和小师弟肖似……却似乎有更添了几分艳色的脸皱成一团。 　　苍玉因为那相貌晃神了一瞬, 旋即神色更为冷厉：果然是妖物！只会使些下三滥手段！ 　　白·下三滥手段·妖物·穆：？？？ 　　* 　　空中雷云涌动，劫雷酝酿。 　　——百年修为，才堪堪修到金丹，果真无用极了。 　　这些蔑视的想法也只是一瞬，苍玉看着空中越发汹涌的雷光，却知道自己这次也是凶多吉少。 　　莫说是他，就算是师尊强行插手别人雷劫，恐怕免不了一个重伤难治、修为尽散。 　　…… 　　半妖本就为天地不容，修行艰难。若非天生反骨，苍玉也到不了如今这修为…… 　　他一路修行都是逆天而行，如今在这天威之下，也没有丝毫惧色。 　　这态度似乎触怒了天道，那一道劫雷挟着天地之威直直劈下，他在瞬息之间就被打回了兽形。 　　雷光一道接着一道，意识渐渐模糊了。 　　苍玉恍惚觉得，就这么死去也不错……或许轮回路上还是能追上小师弟…… 　　但是终究还是心有不甘。 　　半妖不为天地所容，为妖族所鄙弃，亦不为人族接受…… 　　在入师门之前，他的修炼之路怎一个“艰难坎坷”了得？ 　　与妖兽厮杀，遍体鳞伤；秘境夺宝，九死一生…… 　　那般困境都挺过来了，不过是区区一次雷劫！ 　　他猛的睁开眼，却是愕然—— 　　那人、那妖物……正伏在他身上，以身翼护…… 　　从没有人这样。 　　记忆中……从未有过…… 　　他眼睁睁地看着，最后一道劫雷，直直劈到了他身上。 　　不……不是最后…… 　　意识重又归于模糊，但耳边滚滚雷声依旧，一下、两下…… 　　他身上的伤势却没再恶化。 　　既然劫雷声在侧，伤势怎会不再恶化？ 　　——自然是那雷劫落到了另一个人身上。 　　……为什么？ 　　…………为什么救……他？ 　　…… 　　苍玉想不明白，也不愿深想。 　　心浮气躁、行事莽撞……杀孽过重，恐有入魔之兆…… 　　师尊说得对，他确实该去九玄峰的寒潭静静心了。 　　但是…… 　　为什么……要跟来？ 　　九玄峰下是一块万年寒髓，便是元婴期修士都得时刻运转灵力护身，他一个刚刚结丹的小修士…… 　　是去那找死吗？ 　　正这么想着，抬眼却对上对方“担忧”的目光，苍玉像是被蛰到一样，狼狈偏头躲开。 　　但这示弱认输的举动让他极为不适，心里涌动的莫名情绪更是让他整个人都焦躁起来。 　　于是，他眼神只偏开片刻，就更凶狠的瞪了回去。 　　突然被瞪的白穆：？？？ 　　要不是人设限制，他这会儿就撸袖子揍过去了。 　　他这个受害人还没发表什么意见呢，凶手反倒来找茬了？！ 　　要脸吗？！ 　　不过，凌霜剑尊显然没什么兴趣看门下弟子之间的波涛暗涌，他周身的冷气更凝了几分，扫了一眼苍玉，又落回到白穆身上。 　　“随我来。” 　　这话落后，他直接御剑离开。 　　白穆：？ 　　虽然对现在的情况还有点懵，但是他还是找到了关键：这是，不用再受罚了的……意思？ 　　白穆心情一松，忙不迭的跟上去。 　　他就说嘛…… 　　除了最后“挖金丹”的那档子事儿，凌霜剑尊大部分情况下还是个是非分明的好师尊。 　　白穆跟着剑尊到了他的洞府，然后得了一把剑。 　　剑身纤薄、却是吹毛断发的锋利，剑柄上还镶嵌着五行灵石。 　　这种石头能够吸引天地灵气聚集，时日久了，甚至能在它所在的地方形成极品灵矿，因为这个特性，一个指甲盖儿大小的五行灵石都能搁在小宗门当镇派之宝。而现在，鸽子蛋大的这么一大块儿，被大大咧咧镶在剑柄上…… 　　白穆：…… 　　他觉得自己出门就会被抢。 　　总之，这是一柄兼顾颜值和实力、并且处处显示出豪奢的大宝剑。 　　虽然在天一宗已经见过了很多好东西，但是这会儿白穆还是恨不得焚香净手，把这把剑供起来。 　　不过，按凌霜剑尊的说法是“先用着”…… 　　显然是因为白穆突破得太突然，他从自己库藏随便给白穆拿了一柄将就。 　　白穆：……不将就、不将就。 　　* 　　得了这个一看就很贵的礼物，白穆从凌霜剑尊洞府出来的时候，脚步都很轻快。 　　只是他还没走几步，就有一道灵力袭来，这灵力并不强劲，时机却恰到好处，正好在白穆抬脚往前，重心变化的一瞬间。 　　白穆只觉得腿上一疼，险些从台阶上滚落下去，所幸这种小动作他遭遇得多了，反应早就锻炼出来，当机立断地扒住了旁边的石像，险险稳住身体。 　　再抬头看，旁边的栏杆上，一个桃花眼青年斜斜依靠在上面。 　　他身上衣衫略有些褶皱，领口也被扯得敞开着。天一宗的弟子服明明是白底蓝纹最正经不过的配色，可却被这人生生穿出一种色气来。再看看那双眼迷离的倦懒表情，好像是刚刚从哪个姑娘床榻间翻下身来一样。便是这会儿从他衣襟里面翻出哪个姑娘的唇印，恐怕都不让人意外。 　　这便是凌霜剑尊门下的第二的弟子，楚青斐。 　　这人好像天生一副深情长相，不笑时都带着三分情谊，倘若笑了，那真是让人觉得，他满心满眼都是你一个人，那眼中的温柔只恨不得让人溺毙在其中。 　　他这会儿就笑了，不止是笑了，还拖长了调子，情意绵绵地唤了一句，“七师弟——” 　　这话像是带着钩子，若是个女郎在这儿，少不得要被勾的脸红心跳。 　　可惜，白穆是个男的。 　　他完全不为所动，一脸冷漠。 　　楚青斐好像一点也不在意白穆的态度，仍旧笑容满面地凑上前去，一边伸手要去扶白穆，一边嗔道：“师弟，你可真是太不小心了。” 　　这话说得，好像刚才那道灵力不是他使的一样。 　　白穆沉着一张脸避开他的手，他可不敢让这人扶。 　　说不得从两人接触的地方输点灵力进来。 　　楚青斐是单系火灵根，非常克他，又是元婴修为，整整比他高出两个大境……现在是一个了，总是，他随随便便输点灵力过来，就能折腾得白穆经脉如同火炙，得专心调息好几天才能化去。 　　这些不至有性命之忧，却非常恶心人的小动作楚青斐从来没少干。 　　至于捅到凌霜剑尊跟前？ 　　白穆也就想想，楚青斐既然敢做，就有一百种手段瞒过去，真捅出去了，得不了好的肯定是他自己，白穆还不至于干这种蠢事。 　　对于这个人，白穆几乎是把温夜浅对他的态度，原封不动地套在了对楚青斐身上：能无视就无视，实在不行，就公事公办，楚青斐觉得无趣了，当然就没了折腾他的欲望了。 　　见白穆避开，楚青斐稍显遗憾地散了指尖的灵力。 　　却依旧挡着白穆离开的路，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楚青斐垂眸看着这个被他堵住的小画妖，那脸和小师弟真是像极了，可他又能轻而易举地辨出那不同。 　　两人对他的表情截然相反—— 　　小师弟总是欢喜的、羞涩的、或是极偶尔极偶尔、被他逗得狠了，那羞变成了恼、便是这样也是嗔怪居多；但是这小画妖却不会露出这表情，他永远是冷漠的、警惕的，对着他竖起了全部的尖刺，让人忍不住想要动手，把那些刺一根根拔掉。 　　当然，也是好看的…… 　　小师弟的脸怎么会难看呢？ 　　而且两个人是那么像，就连对着师尊的态度都一般无二：那种藏在最深最深的地方，就连自己都未发现的爱慕。 　　只是，小师弟是尚且懵懂的不识情爱。 　　而这个小画妖，更像是知道得太多，只敢把那份心情好好藏起，一丁点多余的回应都不敢希求。 　　瞧，多可怜啊…… 　　可怜得……让人忍不住去好好欺负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 　　白穆：谢邀。 　　时空局沉浸式高级演技培养机构了解一下。 第108章 画妖05 　　两人对峙的有点久了, 要是平常，对着什么反应都没有的白穆，楚青斐早就觉得无趣, 转身走了。但现在仍旧堵着他的路, 不知道心里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想到这傻逼以前的所作所为，白穆不由冷声质问：“你想干什么？” 　　楚青斐则是有点晃神, 他这次离宗也不过月余，但是似乎好久都没见这只小画妖了。 　　似乎又变得好看一点…… 　　也是，毕竟是小师弟的脸……怎样都是好看的。 　　一时没有得到楚青斐的回答, 白穆也不执着。 　　不管这傻逼干什么, 他的想法从来都没变过。 　　几十年前, 这人一脸笑容把他推进兽潮的时候，就说得明明白白—— 　　【滚远一点, 滚出宗门。】 　　真难为他，把这么一句狠话都说得缠绵悱恻。 　　白穆当然不可能“滚”, 滚了以后他的任务怎么办？ 　　也就是从那次之后，楚青斐的手段越发过分, 有几次真的是冲着把白穆弄死下手的。 　　虽然这里离凌霜剑尊的洞府没有多远, 但是白穆一点也不想赌这傻逼疯的程度。 　　把自己的生命安全寄希望于对方的理智上？ 　　白穆还没那么蠢。 　　他抬手按到剑柄上, 虽然真打起来，他分分钟就扑, 但是能闹出点动静来，引起人的注意就好。 　　——楚青斐总不至于在众目睽睽之下残害同门。 　　那边楚青斐的视线却顺着白穆的动作落在他手中那柄剑上，他脸色陡变。属于元婴修士的威压毫无保留的泄露出来，远处几个正在洒扫的外门弟子被波及，霎时跪倒在地。 　　作为被针对中心的白穆当然更不好受。 　　他刚才还准备闹出点动静来，但是现在……只能说自己刚才的想法有点天真。 　　血肉骨骼每一寸都承受着沉沉的压力, 身体好像马上就要崩溃。 　　这份巨大的压力下，白穆保持站着的姿势都用尽了全部力气，更遑论拔剑了。 　　——楚青斐真想杀了他。 　　在这压力下，脏腑受损，唇边溢出一丝鲜血。 　　白穆瞬间放弃了拔剑，借着袖袍遮掩，手中扣住了一张符咒。 　　九阶惊雷符。 　　楚青斐要是真敢动手，白穆就敢炸死他跑路。 　　剧情线可以后期强行掰回来，只要踩中几个关键节点——特别是最后“挖金丹”那剧情——他最多评价低一点。但是他要真的现在死了，任务失败妥妥的。 　　这个选择一点都不难做。 　　这样紧绷的气氛下，白穆灵力都输到指尖，随时准备着把符咒扔出去。 　　身上的压力却陡然一轻。 　　当然不是楚青斐突然良心发现了。 　　有人在帮他？ 　　白穆转头去看，一道颀长的身影从他身后经过。 　　辛寒，行三的那一位。 　　他好像就是随便路过，看也没看这边一眼，走着自己的路。 　　但也确实是他出的手。 　　被这么一打断，楚青斐也从刚才的情绪中缓回神来。 　　见这小画妖的视线定定落在那冰块身上，楚青斐本就不快的心情更恶劣了几分。 　　他刻意扬声，“辛师弟……对小师弟真是好呢……” 　　“小师弟”那三个字，被他咬得格外重。 　　凌霜剑尊门下这几个弟子，除了易离蕴，就没有一个人称呼白穆为“小师弟”的。一旦叫了，那绝对不是什么好意。 　　就比方说现在。 　　楚青斐盯着连步速都没变的辛寒，无不恶意地笑了，他又补了一句，“……不管是哪个。” 　　辛寒脚步终于顿住。 　　但也只是冷冷地看了楚青斐一眼，便又继续往前。 　　亦是一眼都没有看白穆。 　　但……怎么说呢？ 　　同样都是“无视”，辛寒就比温夜浅要来得让人舒服的多，因为这位三师兄一视同仁地无视所有人，白穆当然也在其中。 　　见辛寒都离开好一会儿，白穆的视线还落在那边，楚青斐脸色更阴沉了几分。 　　“怎么？喜欢他？……嗤……师兄教你怎么办……” 　　他笑容里是明晃晃的恶意。 　　“等到了晚上，夜深人静……你就脱.光了，钻进你三师兄的被.窝，搂住他的腰……” 　　楚青斐说着，手臂环到白穆腰上，看样子很想大庭广众下给他来一段现场教学。 　　白穆：……刺激哦。 　　但前提是这对象不是楚青斐。#冷漠.jpg# 　　对于这个傻逼，白穆真是连应付的心思都没有，他冷着脸拍开楚青斐的手，转身就走。 　　至于说辛寒。 　　虽然被这么帮了不止一次，但白穆对这位三师兄的好感度一直处于冻结状态。 　　毕竟剧情里面，主角受伤的时候，是这位三师兄第一个提出“挖金丹”的，不只是提出来，还行动力超强地执行了…… 　　只不过后来因为灵力不济，这活才转交给了凌霜剑尊。 　　不仅仅是金丹，他甚至想把小画妖的全副经脉移植到主角受身上。 　　好歹是近百年的同门情谊，真论起来，甚至是小画妖和他们相处的时间更长，可是辛寒这所作所为，真是一点点活路都不打算给那小画妖留。 　　当时白穆看着这个剧情，真是满脑子的“卧槽”。 　　他见一回辛寒就觉得……全身上下没一处不疼，简直汗毛都要炸起来，能对他有好感就见鬼了。 　　* 　　剧情线比较模糊，只是提起主角受是在凌霜剑尊的化神大典上宣布回归。 　　白穆本来以为是大典举行了一半，主角受叩开宗门，闪闪亮亮登场。 　　——这才比较符合主角的逼格。 　　但是事实却和白穆想的不太一样，距离化神大典还有半月的时候，主角受一身青衣，好像一簇青翠欲滴的小青竹，就那么平平淡淡地上了山。 　　说“平平淡淡”倒也不至于，“苏师弟师兄师叔回来了”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天一宗。凌霜剑尊甚至亲自出了洞府去迎，就本该在领罚的苍玉都赶了来。 　　…… 　　苏笙卿进入宗门没走几步，就被热情的同门围了住。 　　百年时光对于修士来说不过弹指，稍长一点的闭关都不止这个时间，再加上有白穆顶着那么一张脸在宗门里转悠，天一宗的人真是想忘都忘不了。 　　苏笙卿一一回应着同门的招呼，脸上不自觉的带了笑。 　　【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脑海中却突然传来一道煞风景的声音。 　　声音的主人似乎就是漫不经心地一提，连语气都是懒洋洋的，但是落在意识海里，却莫名透出一股阴森的意味，让人后颈发凉。 　　苏笙卿脸上的笑容一僵，他在心底默念了一句，【我知道。】 　　意识海里那道声音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想到这魔头的手段，苏笙卿手指一颤。 　　他不由又放缓了语气，软声道，【我不会忘的，毕竟现在这样子……我也不想。】 　　苏笙卿口中，自己能从魔岭生还的理由是“被隐士高人所救”，这话确实没什么问题，只除了那“隐士高人”是个……魔。 　　不是修了诡道邪道的魔修，而是……天生的魔。 　　他自称是魔将修为。 　　当然，不管是魔将魔君还是魔尊，都不可能有那好心救人。只不过苏笙卿和这魔阴错阳差达成了契约，两人同生共死。而那魔将的躯体被损毁，如今神魂寄身在苏笙卿体内。 　　苏笙卿以给他“重塑躯体”为交换，才在这神魂的指引下，成功走出了魔岭。 　　* 　　苏笙卿那话落后，那道声音没再出现，好像接受了这回应。 　　等苏笙卿重新把注意力放在身边的时候，却发现周围反常地安静下来。 　　他还以为自己方才露了什么马脚，心底一绷，却见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一个方向，敬畏中又掺杂着几分激动。 　　苏笙卿陡然意识到什么，他的呼吸都屏住了，心跳如鼓，血液奔腾。 　　他顺着那些弟子们的视线望去，入目是一截雪白的下摆，干净得没有沾染一丝尘埃。 　　是啊……那高岭上皑皑白雪，山间的潺潺清泉，怎会被俗世的尘埃沾染？ 　　师尊！他的师尊！！ 　　苏笙卿视线一点点往上，掠过雪白的下摆、腰间的配饰，衣襟的褶皱……最后，落在那张他朝思暮想的容颜之上。 　　以凌霜剑尊的修为而言，百年时光也不过弹指之间，师尊的相貌并没有什么改变。 　　但是…… 　　还是有些不同了。 　　苏笙卿的印象中，师尊甚少有什么表情，也只有对着他时，偶尔会又一丝情绪泄露，但也很快就恢复以往，这些微的变化已经足够他欢欣上一整日。 　　但是现在，师尊面上的表情确实苏笙卿从未想过的柔和，唇角微微上扬，师尊是在……对着他……笑？ 　　苏笙卿连呼吸都滞住了。 　　——像是亲手，将剑仙拉入凡尘。 　　这是他从来都想，却不敢做的事。 　　但是现在……仙人奔他而来…… 　　苏笙卿再也忍不住，他快步往前奔了几步，乳燕投怀一样，扑入那人的怀抱。 　　“师尊！” 　　苏笙卿在那怀里嗅到了一股冷香，淡淡的、好似寒夜风雪，但若细闻却又不见踪迹。 　　熏香？ 　　师尊不是从来都不喜欢身上沾染味道么？ 　　这点疑惑在苏笙卿脑海中盘旋了一瞬，就被重逢的欢欣喜悦压了下去，只在意识中留了一道浅浅的痕迹。 　　苏笙卿在师尊怀里赖了许久。 　　久别重逢…… 　　在魔岭的时候，他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师尊了。 　　他这时候只想抱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最好一生一世都不分开。 　　只是……最后，还是被凌霜剑尊推开了。 　　苏笙卿有点失落，但也很快就安慰好自己：依着师尊的性子，能让他抱住、还抱这么久已经是难得了。 　　怕被师尊看见自己脸上的狼狈，苏笙卿连忙低头抹干净眼泪，调整着表情，唇角上扬起一点弧度，露出一个显得腼腆的笑来。 　　——他知道自己这个表情最好看。 　　他抬头时又稍微侧了一下脸，想要把更好看的一边露在师尊面前。 　　但是也就是着一偏头，他看清师尊身侧的那个人。 　　原本精心调整出的表情陡然僵住，他愕然睁大眼睛，死死盯住那处。 　　于此同时，意识里那一直懒洋洋的声音，却像是突然遇到了什么感兴趣的事来，语气微扬，发出一声短促的感叹来—— 　　【嚯！】 第109章 画妖06 　　苏笙卿知道, 那一瞬间自己的脸色一定难看极了。 　　但是，他却控制不住——怎么可能控制住？！ 　　同门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转着，不自觉地评估对比。 　　那一道道打量的眼神让苏笙卿难堪极了。 　　白穆也觉得微妙…… 　　他第一次这么直观地意识到这壳子是主角受的画像成精。 　　这意味着什么呢？ 　　搁在他的原初的世界, 一般爱美点的姑娘小伙子, 拍照的时候不得加点滤镜吗？更讲究一点，那还得后续一连串精图p图…… 　　这个世界的人物画像也基本相当于拍照的作用了。 　　那剧情怎么说的来着？……凌霜剑尊发现自己对小徒弟的心思之后, 画了这幅画像。 　　情人眼里出西施、再加上人对回忆总是不自觉的美化……这一重重滤镜加下来，画妖比主角受好看，好像也不怎么奇怪了……吧？ 　　白穆：“……” 　　怪不得小画妖的下场那么惨。 　　气氛僵持着, 楚青斐却挤上前去, 埋怨着开口：“小师弟, 你莫不是只看见了师尊？？师兄呢？” 　　“小没良心的，师兄这些年可是念你念得吃都吃不下、喝也喝不进去, 人都给饿瘦了一大圈儿……” 　　这话说得没道理得很，他早几百年就辟谷了, 哪里还会饿着。 　　只不过楚青斐一边说着，一边挤上前去, 不着痕迹地站到了苏笙卿和白穆中间, 将两人隔了开。 　　不用接受面对面那么直观的对比, 苏笙卿虽然还是脸色难看，但是终于松了口气。 　　这才抬眼, 看向面前久未见面的二师兄。 　　虽然知道楚师兄刚才那一番话都是胡扯的，但他这会儿也忍不住打量起来。 　　他一直知道楚师兄的皮相是极好看的，但是现在看起来，这张脸却不像印象中的那样意气风发，反倒是被一层淡淡的郁色笼罩住。 　　而且修为…… 　　苏笙卿的修为比楚青斐的低，当然感应不到对方的具体境界, 只是感觉上楚青斐给他的压力同记忆里的相差不远，甚至因为他的境界突破，这压力还小了许多。 　　苏笙卿知道，他这几个师兄都是修界万里挑一的天才人物，都不可能百年囿于同一个小境界、无所提升。 　　那是……因为他吗？ 　　苏笙卿心底不由微微颤了一下。 　　楚师兄对他……确实是极好的…… 　　正这么想着，对面的楚青斐却“嗤”地笑出声。 　　“怎么？看师兄看呆了？” 　　楚青斐说着，人突然凑得离苏笙卿极近，一句语气暧昧的传音也同时落在他的耳边，这距离下甚至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 　　苏笙卿听罢，连耳根都红了，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哪里还注意到对方仍在往前凑近，看模样像是要在他脸上偷个香。 　　只不过，苏笙卿没注意到，不意味着别人没注意到。 　　一道凛冽的剑气擦着苏笙卿脸颊侧边过去，直冲着楚青斐那张俊脸而去。 　　楚青斐却也不慌，伸手捏了一个决，一道灵力也飞袭而出，和那剑气在半空中对撞，层层消耗下，那剑气在碰到他脸之前，就消弭于无形。 　　不过，这会儿耽搁，就足够另一个人走到近前。 　　辛寒从人群中走进来，以一种护卫的姿态站在了苏笙卿身边，冷着脸盯着楚青斐看。 　　苏笙卿转头看向来人，忍不住又是眼圈一红，“寒哥！” 　　辛寒的目光一下子柔和下来，久未开口的声音有点嘶哑，但却带着让人耳朵发软的磁性，“回来便好。” 　　这两人这么一站，就彻底地把白穆的身影当得严实。 　　苏笙卿也终于从刚才那情绪中抽身出来，看着两个师兄因为自己针锋相对，这熟悉的场景让他心生安慰，又不禁带出些隐秘的得意和欢喜来。 　　……不管怎么样，师兄还是向着他的。 　　而师尊…… 　　苏笙卿忍不住抬头往那方向看了一眼，正和凌霜剑尊看来的眼神对了正着。他被惊了一跳，飞快地低下头，心底仅存的那点别扭也散了干净，漫上来丝丝蜜意。 　　意识海里似乎有一声冰冷的嘲笑，但是那声音一瞬即逝，并未引起苏笙卿的注意。 　　温夜浅也上前来，三言两语地就打发了围观的弟子离开，又带着凌霜剑尊门下的几个弟子往落霞峰去。 　　正常来说，这种师门弟子离宗多年后归来情况，对白穆这个在这期间入门的新弟子，自然要有人引荐介绍一番。 　　即便依照凌霜剑尊的性子，他不可能亲自做这种事，这也要由他门下的大弟子代劳。 　　而以前，这种人情来往的事情，也确实是温夜浅一手操办的。 　　只是这次…… 　　温夜浅当然也注意到了刚才苏笙卿和白穆面对面的那点尴尬。 　　这会儿非但没有介绍的意思，还有意无意地把两人隔开。 　　小师弟在外面受了这些年的苦，如今刚刚回宗，怎能再让他受委屈？ 　　——温夜浅理所当然地这般想着。 　　楚青斐等人或许也察觉到了什么，但想法同温夜浅差不了多少，也都默契地没有作声。 　　…… 　　………… 　　时隔百年，落霞峰的弟子难得齐聚一回，白穆这个后来者却被孤零零地抛在身后，像是多出来的一样。 　　不…… 　　也不是孤零零的。 　　手背被人轻轻碰了一下，白穆侧头，易离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身边。 　　白穆：…… 　　真不好意思，这个四师兄的日常存在感太弱，老是被他不小心忘记。 　　虽然白穆去的世界多了，早就历练除了一颗金刚石的心，但是对于别人的善意，他也是极乐于接受的。 　　因为刚才不小心把人给忽视了。 　　这会儿带着些混杂着歉意的感激，白穆对着易离蕴笑了笑，对方也回了一个略带腼腆的笑容。 　　…… 　　苍玉回头的时候，正好看见了相视而笑的这一幕。 　　他心像是被攥了一下，那是一种尚称不上疼痛的沉闷。 　　不至于让人承受不了，但也决计不舒服。 　　苍玉猛地转回头去，本来不自觉慢下的步子陡然加快，很快就追上了前面那一群人。 　　他想把刚才那一幕抛在脑后，脑海中却不期然地想起了两人初见的那一次—— 　　一道纤细的身影立在落霞峰的峰顶，落日的余晖洒落在他的身上，为那身影染上了一层融融暖意，山巅的风拂起了发丝和衣摆，飘飘荡荡。 　　……好像只上界仙人投射下来的一个虚影，一碰就散的镜花水月。 　　苍玉那时刚刚结束闭关出来，本该去面见师尊的。 　　……但是，他还是忍不住驻足。 　　他最后还是中途转道。 　　他想要看一眼、看得更真切些…… 　　离得近了，越发能看清那身形纤细单薄，好似随时都能乘风归去。 　　他屏息凝神，生怕惊扰了这仙人幻境…… 　　像是幼年时，对着水中那抹皎洁月影一般，他生怕自己伸手一拨弄，便只剩下一池被打碎的狼藉。 　　可“仙人”却察觉了来人动静，他转过身来…… 　　——小师弟？！ 　　…… 　　………… 　　不！不是！ 　　是顶着小师弟脸的妖物！！ 　　妖物！ 　　苍玉咬牙切齿地念了一遍这两个字，步子越发快了，要不是苏笙卿叫了他一声，他甚至险些越过凌霜剑尊。 　　* 　　而同样在前的楚青斐，他看着小师弟被师门众人拥簇在中心，嘘寒问暖。 　　那张脸上露出的柔软笑容，让他晃了一下神，他不由想起了那只小画妖……他若这么笑了，定然是极好看的。 　　…… 　　“楚师兄？” 　　苏笙卿像是察觉了楚青斐的走神，问了这么一句。 　　楚青斐的思绪顿时被拉了回来，他下意识地扬唇露出一个暧昧的笑来。 　　轻轻“嗯~”了一声，尾音拖得长长的。 　　苏笙卿又被这一个音惹得红了脸。 　　楚青斐却又有点心不在焉—— 　　小师弟都好端端的回来，以后……或许可以对那只小画妖好一点点…… 　　* 　　众人进了苏笙卿的洞府。 　　百年时光，希望早已渺茫，包括凌霜剑尊在内的落霞峰诸人事实上都已经接受了苏笙卿身故的猜测，但仍旧固执地维持着他原本的住处，像是仍旧抱着一丝不肯放弃的希望。 　　如今……它也确实成了真。 　　…… 　　洞府里面纤尘不染，跟苏笙卿在时一般无二。 　　角落里还堆着不少东西，从灵器到凡尘界的小玩意儿应有尽有，应当是这些年，他那一众师兄们搜寻来的礼物。 　　白穆只是大略瞄了一眼，对主角受的受宠程度，又刷新了一层认知。 　　说起来他在落霞峰的这么些年，除了突破金丹的那柄剑，他还没正儿八经收过一次礼物呢。 　　这么一看，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他想想剧情，又有些恍悟—— 　　这么强烈的对比下，小画妖不黑化就怪了。 　　甚至还有凌霜剑尊这一个大杀器。 　　不过就白穆自己而言，他倒是心态挺好：凌霜剑尊亲传弟子这个头衔，足够他在门派库房里面拿到弟子的最高权限，他真需要什么东西就拿门派贡献兑就是了，也没短过啊。 　　* 　　那边虽然苏笙卿说自己在外的伤势早已痊愈，但看见小师弟这苍白的脸色，一众师兄们如何能放心？ 　　是以苏笙卿一回洞府就被按坐下去，易离蕴这个兼职医修也被拽了过去。 　　一群人拥簇在苏笙卿周围，这下子，白穆真的只剩下一人被排斥在外。 　　这些人或多或少都察觉到了刚才那场尴尬，有意无意把白穆挡在苏笙卿的视线范围外。 　　白穆也不去讨这个没趣，他看这些师兄挡得还怪辛苦的，他甚至很好心绕了绕，转到了主角受身后，这下子总不至于再来个面对面。 　　白穆懒得掺和，某些人却不想放过他。 　　白穆只觉得自己刚在后面站定了，转眼就看见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楚青斐。 　　虽然不知道这疯狗想干什么，但是白穆条件反射地紧绷起来。 　　心心念念的小师弟回来了，楚青斐却不往跟前凑，反而到他这边来……拿脚趾头想想都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说不准就是因为刚才外面的事，过来给他小师弟出气呢？ 　　操！傻逼吧？！ 　　又不是他愿意长这样，有本事你找画画的师尊去啊？！ 　　衡量了一下两人武力值，白穆只能憋屈地想办法避开。 　　他的第一反应是找辛三，虽然这人狠是真狠，但是在他和主角受还没有冲突的时候，这还是个正义感挺强的小伙子。 　　但是白穆头都抬起来了，又想起…… 　　tmd，他这不是刚才才跟主角受有“冲突”了？！ 　　白穆：“……” 　　白穆：淦！ 　　就在白穆打算这么收回目光时，苍玉却突然回头。 　　两人目光在半空中交汇，对方停顿了一下，然后……抬脚，往这边走来。 　　白穆：？？？ 第110章 画妖07 　　眼看着苍玉大步朝自己来, 白穆有一瞬间的懵逼。 　　他第一反应，这人也是为刚才宗门口那事来给他个教训。 　　但是细看看又不像。 　　主要是白穆在他身上没有察觉到什么恶意。 　　好像只是单纯地……想换个地方？ 　　或许……那边挤的人太多，气味太杂, 对狼鼻子有点负担？ 　　但是白穆很快就意识到—— 　　管他什么理由？这是好事儿啊, 有人盯着，楚青斐也不敢做得太过。 　　白穆的情绪肉眼可见的高昂起来, 唇角也扬起了一个细微的弧度。 　　* 　　不怪白穆看不出苍玉是什么意思，苍玉本人恐怕也不甚明白。 　　——只是和这人对上视线的一瞬，突然想要过去。 　　苍玉意识到自己的想法之前, 动作已经先一步做出。 　　但是冷静下来之后, 就看见白穆旁边的楚青斐。 　　刚才在路上, 他和易离蕴有说有笑地情形蓦地闪现……苍玉的脸色一下子冷下来。 　　苍玉咬牙：他就这么、这么……离不得男人吗？！ 　　* 　　白穆可不知道这狼崽子短短几步路的距离，脑子里就转了这么多想法。 　　他纳闷儿地看见, 这狼崽子往这边走了几步，突然沉着脸停下了。 　　一脸生人勿扰、谁过来就要咬死谁的暴躁表情。 　　白穆：？？？ 　　作为曾经被差点咬死的受害者, 他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肩膀。 　　总觉得这小狼崽现在的危险程度，大概比楚青斐还要高一个等级。 　　* 　　这两人的一番互动落入楚青斐眼中, 他也是怒极反笑。 　　他刚才转头瞧见这小画妖孤零零的站在一边儿, 还怪可怜见的, 倒是难得发了一次恻隐之心。 　　谁承想？人家根本用不着！ 　　师尊也就罢了，但这个长毛的畜生？！ 　　他倒是真不挑！ 　　楚青斐视线落在那纤细的腰肢上…… 　　这小身板儿, 也不怕那杂种做到一半儿变回原形，腰都能给他摁折了。 　　这怒气来得汹涌又毫无缘由，楚青斐却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反常，只是那常年带笑的桃花眼垂下，掩去了其中的沉沉郁色。 　　* 　　这边的暗潮汹涌并没有影响到另一边的检查。 　　温和的灵力在经脉中游走，苏笙卿却整个人都绷紧了。 　　——要是被发现了…… 　　他体内的魔气……被发现。 　　苏笙卿呼吸急促起来, 甚至开始后悔…… 　　栖魂木又不只天一宗有，他或许不该回宗门。 　　意识里似乎传来一声嗤笑，在嘲笑他的胆小。 　　【不过是个半吊子的医修……】 　　但苏笙卿仍旧不敢放松。 　　终于，那道灵力从他身体中收回，苏笙卿背后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浸湿了一层。 　　“六师弟没什么事。” 　　听易离蕴这么说，苏笙卿松了口气。 　　但接下来，他刚刚放松的神经又猛地绷紧—— 　　“只是……” 　　这个一向怯懦，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师兄皱着眉看他。 　　同门之中，苏笙卿同这位四师兄的交情最浅。 　　人天性便是慕强，他的几位师兄各有所长，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只有这个四师兄，软弱又无能……不像是师尊的弟子，甚至不像一个剑修…… 　　苏笙卿并不想让自己显得那么势利，他曾经也努力交好过这位四师兄。 　　可是在那双通透的褐色眸子中，他的一切心思好像都被尽览无余…… 　　那里面映出的影子，丑陋肮脏极了。 　　——那不是他！怎么可能是他？！ 　　苏笙卿最后只能落荒而逃…… 　　也因此，他和四师兄的感情一直是淡淡的。 　　现在，听见“只是”这两个字，苏笙卿手不自觉地抓紧了，衣襟被他攥出一道道褶皱，他用力之大，几乎要把那布料撕破了。 　　苏笙卿眼中极快地掠过一抹杀意。 　　从魔岭出来，也并不是一下子就能收敛好魔气，也曾经被路人撞见过。 　　只是……他不能被发现…… 　　修真界对魔修是怎样的态度，苏笙卿一清二楚，万一他的情况暴露，恐怕会惹来全修真界的追杀……不管是天一宗，还是师尊，都不可能庇护于他。 　　他九死一生从魔岭出来，可不是为了躲躲藏藏的！！！ 　　定魂珠、栖魂木、千年玉髓…… 　　明明只要拿到这三样东西，给那魔将重塑了躯壳，他就能彻彻底底地重新回到修真界中，再度回到以前的生活，是凌霜剑尊门下最宠爱的弟子。 　　所以，他们……为什么要那么不小心？！为什么要看见他？！ 　　那些陌生修士的面容从警惕变成了惊恐也只是须臾，等回过神来，面前也只剩下一滩看不出原形的血肉了。 　　不会有人知道，不会再有人知道。 　　苏笙卿眼底染上星星点点血色。 　　“六师弟身上的伤势虽已痊愈，但毕竟经脉曾被魔气侵袭，现虽已恢复，却还要好好蕴养……” 　　说到“魔气”两个字的时候，苏笙卿已经将灵力运到了指尖，差一点就要出手了。 　　听完整句话后，他才陡然一松。刚才神经绷得太紧，这会儿脑中甚至都是一阵一阵的眩晕。 　　而另一边，温夜浅等人已经开始从储物袋里拿东西了…… 　　什么上品蕴灵丹、极品水光玉、元婴期妖兽内丹……简直要把这地方开出个临时集市来。 　　易离蕴也脱不开身，被拉着一样一样地问这些东西有没有用处。 　　这位四师兄天生的好性子，被师兄弟们追着问也没有烦的意思，一一都回答了，“赤炎丹不行……与师弟的属性相冲……水光玉可，若是布置了阵法，效果更佳……丹药不可多服，恐有丹毒积累……” 　　他耐心地解答着，一点也看不出来，身体里的另一道意识叫嚣着要将眼前这人撕成碎片。 　　……因为识海里多出来的这道恶念，易离蕴的神识是同阶修士的两倍，他总是很轻易地就能察觉到别人的情绪。 　　对杀意……当然也更敏感。 　　六师弟这一趟回来，多了不少秘密呢…… 　　不过，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易离蕴脸上的笑更温和了。 　　* 　　落霞峰的这群师兄们正一个个地往外拿着自己多年的库藏，但凡定点可能对小师弟有帮助的东西，他们都不想放过，一时之间气氛闹哄哄的恍若菜市场。 　　这时候，楚青斐却突然问了一句，“小师弟，你的佩剑不在身边？” 　　落霞峰的每个弟子突破金丹都会得到师尊的一柄赠剑，以苏笙卿当年的受宠程度，他甚至在刚刚筑基就从师尊那里磨到了佩剑，甚至还是凌霜剑尊亲去极北之地，找到寒玉精魄，亲手为他锻造而成。 　　这会儿楚青斐提起这个，苏笙卿眼眶登时就漫上一层水光，泪盈盈的、像是马上要落下泪珠。 　　他强撑起身来，朝着凌霜剑尊的方向深深行了一礼，“弟子不肖，竟损毁师尊所赐佩剑，还请师尊责罚。” 　　苏笙卿感知中，有一只手，落在他的头顶，轻柔了两下。 　　他不由稍有些走神，原来师尊的手，竟也是暖的。 　　“无妨。” 　　那声音清冷，好似山间泉流，苏笙卿的耳根又漫上一层晕红。 　　他不由庆幸，散落下来的发丝遮掩住了耳朵，没有露出那红晕。如若不然，他的心思恐怕早就被大家看出来了。 　　这师慈徒孝的一幕，却被楚青斐接着出声打断，他语带笑意道：“说起来，师弟当年还抱怨过寒玉太过单调，没有五行灵石好看。” 　　五行灵石？ 　　白穆本来纳闷，楚青斐是什么毛病，突然提起佩剑的事，现在明白了。 　　——原来是冲着他来的。 　　前些天凌霜剑尊给他的那剑，上面不就好大一块五行灵石？ 　　那边苏笙卿虽然知道二师兄只是调侃，但也连忙摇头否认，“不过是年少不知事，口出狂言，师兄怎么还记在心上？” 　　旋即又赶紧回头，紧张的看向凌霜剑尊，“弟子当年不知师尊苦心，多有狂悖之言，还请师尊恕罪。” 　　他虽然这么说着，但却知道师尊绝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怪他，又软着声音小声补充了一句，“师尊所赐的佩剑，弟子非常喜爱……在损毁之前，一直未离身。” 　　“那就可惜了。” 　　楚青斐在旁边又悠悠然道，“那天听你说过，师尊还特意去卜门长老那里，换了好大一块五星灵石……” 　　苏笙卿原本焦急的神色一滞，猛地抬头看向凌霜剑尊。 　　可凌霜剑尊这时候已经眉头微拢，满脸寒色，他冷着声，呵斥了一句，“青斐！” 　　锋锐的剑意笼罩身上，楚青斐的灵力运转都停滞了一瞬，冷汗霎时湿浸透了脊背，楚青斐脸色陡然苍白下去。 　　苏笙卿还没察觉到这暗潮，他全副心思都在想着楚青斐那话的含义上。 　　想到那可能，苏笙卿连脸颊都红透了，抬头定定看着凌霜剑尊，里面种种情绪涌动，那藏匿许多年的爱慕，甚至都泄露了一丝。 　　凌霜剑尊眉头皱得更紧，宽袖下的手隐约动了动，他道：“待……” 　　只是不等他说完，就被旁边的楚青斐再度截断，“剑早已铸好，只是尚无剑鞘……若我未记错，师尊是把这事交给了七师弟。” 　　白穆：“……” 　　他还是低估了这傻逼。 　　打断凌霜剑尊的话不说，还当着你师尊的面撒谎，就不怕待会凌霜剑尊一剑捅死这个不肖徒弟。 　　苏笙卿虽然心里都像被蜜浸过了，整个人都像是在糖粉里滚了一圈，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缠绵的眼神，死死低着头，生怕泄露什么。 　　只是那道谢的声音都软绵了几分，里面的情意恐怕也就得这一圈儿站得都是聋子才听不出来。 　　苏笙卿也意识到自己实在失态，他拼命想点别的什么，想要转移注意力，很快就察觉到方才话里的不对—— 　　“七师弟？” 　　他讶异出声。 　　苏笙卿都这么问了，那群师兄们终于把白穆让出来。 　　温夜浅也像是才想起来，声音没什么波澜地在旁解释白穆的来历。 　　白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主角受回到宗门将近三个时辰，终于有人想起给他做个介绍了。 　　身份来历解释清楚，但对着白穆这张脸，苏笙卿的表情还是不大自然。 　　但他还是点点头带出一个友善的笑来，“七师弟……” 　　他顿了顿，又莞尔，“该叫‘小师弟’才对。” 　　但这话里面的复杂只有他自己知道。 　　到底还是不一样了…… 　　当年他在宗门年纪最小，全宗上下都宠着他，现在……师兄们千依百顺地对象也该换成七师弟了。 　　“说什么呢？” 　　苏笙卿这话刚落，就被旁边的楚青斐敲了一下头，“才多大呢？就想着当人师兄？” 　　白穆正在旁边看着这“兄友弟恭”的和谐情形，他这个“恶毒替身”还没打算干什么呢，反倒先被殃及。 　　楚青斐回头，脸上仍是笑眯眯的，“师尊将剑鞘之事交给七师弟已有多日，师弟莫不是还未完成交代？” 　　白穆：“……” 　　这tm！谁才是恶毒男配啊？！ 　　作者有话要说：白穆：你抢我剧本？！ 第111章 画妖08 　　白穆拿到那柄一看就会被抢了的剑之后, 也没有拿出去多嘚瑟。 　　知道这剑在他手里的，只有赠剑的凌霜剑尊，和洞府外碰到的楚青斐。或许辛寒也知道, 不过那天他离得很远, 眼神儿都没往这瞥一下，应当是没看见。 　　所以现在楚青斐睁着眼大说瞎话, 凌霜剑尊保持沉默。 　　其余人都不明所以，当然也没人给白穆作证。 　　不过白穆觉得有其他人知道也没用，按照主角受这团宠的架势, 那些人不帮着遮掩就不错了, 怎么可能来澄清事实。 　　白穆比较纳闷的就一点, 楚青斐就不怕他已经让那柄剑认主了。 　　哦……估计也不怕。 　　毕竟强行打破和剑的契约，反噬的是他这个主人。 　　和他的小师弟又没什么关系。 　　或许他心里还要嫌弃一下这是个二手的。 　　白穆忍不住看向楚青斐：人干事？！ 　　…… 　　不过, 好在白穆也确实没有结契。 　　一个是凌霜剑尊当时把剑给他的时候，说的就是“先用着”, 另一个原因就是……白穆还有把这剑卖了换灵石的想法。 　　毕竟按照剧情，他被挖掉金丹之后会被赶出宗门。 　　按理说那时候剧情线走完, 他该脱离世界了, 但经过上次的经验, 白穆不得不担心，某人会不会给他系统再来一次升级, 然后又上班时间带薪旅游一回。 　　当然，这没什么不好。 　　只是总不好跟上个世界一样，全程吃他的用他的玩他的…… 　　买个礼物都得从对方账户上转账。 　　白穆深深觉得存点私房钱还是很有必要的。 　　抱着这个想法，他当然就没契约。 　　现在看看—— 　　果然，主角攻受的羊毛不是谁都能薅的，起码他这个替身就不行。 　　白穆忍不住叹气…… 　　按这个节奏, 他离开天一宗的时候，该不会净身出户吧？ 　　他想着，深感前路渺茫。 　　* 　　楚青斐觉得自己因该高兴的。 　　毕竟，小师弟的东西怎能给别人？ 　　但是……在看见那小画妖将剑递出去的一瞬，他却并没有丝毫喜悦，甚至有一种怒气萦绕心头。 　　小画妖的视线落在剑身上，那眼神珍惜缠绵，像是要把剑身上的每一道纹路都刻在心底。 　　从始至终，他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一眼也没有…… 　　* 　　“静心凝神，勿要依凭外物……” 　　淡漠的声音在上首响起，楚青斐“哇”地吐出一口血来，狼狈撑地。 　　凌霜剑尊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这个二弟子。 　　他垂眸，沉声道：“你入门时，为师便同你说过……天资太盛，并非益事。” 　　楚青斐抹掉唇边的鲜血。 　　他当然记得，天资卓绝，修为一日千里，从无阻塞，但心境却无足够积累。 　　就如将绝世神兵赠予不通世事的少年，迟早会惹出祸事。 　　就如现在……等察觉之时，早已心魔深种，无处可脱身。 　　楚青斐看着自己近日随身佩戴的静心玉，上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布满斑驳的裂痕，被他这么一动，像是打破最后一点岌岌可危的支撑，嘭然碎裂。 　　碎片四散，掉落在地上，楚青斐从其中一块碎玉上面看见映出的……他眼底的猩红。 　　上首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 　　楚青斐深深俯首，“弟子……有负师恩……” 　　…… 　　………… 　　在凌霜剑尊离去之前，楚青斐却突然又开口，“师尊……” 　　但是，他最后却只是深深一叩，将原本的话咽了下去。 　　……道歉这种事，还是本人亲去才是。 　　而他这近百年来的所作所为，也绝非轻飘飘的一句致歉便能了结。 　　* 　　凌霜剑尊从楚青斐处出来，却见伫立前方的大弟子。 　　温夜浅躬身行了一礼，凌霜剑尊却神色冷淡，好似没看见这站了这么一个大活人。 　　只是经过之时，终究是冷冷地一甩袖，扔下一句，“你好自为之！” 　　温夜浅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渐转苦笑。 　　他虽然是凌霜剑尊门下的大弟子，跟随师尊时日最长，但他大约是落霞峰这几个弟子里，性子最不得凌霜剑尊喜欢的那个了。 　　凡事衡量利弊，非有完全把握绝不行事。 　　正如同门所言，他不该是个剑修—— 　　一点剑修的锐气都没有。 　　修真本是逆□□之，他却连一点争夺之心都无。 　　但是…… 　　温夜浅唇角的笑越发涩然—— 　　……他怎么争？如何争？！ 　　莫不是要和将他养大成人、教他术法、引他入道的……师尊争吗？！ 　　他做不出这种事！ 　　所以在发现自己心思后…… 　　他立刻就做出了选择。 　　他试着只将那孩子当作师弟。 　　落霞峰自辛寒往后的弟子，虽说是凌霜剑尊所收，但是却都是他代师授徒……他从来都明白该如何对待师弟。 　　但也正是这过往的经验，让他清楚地明白，他做不到…… 　　做不到将他只当作师弟对待。 　　于是他回禀师尊，因为苏师弟失踪的心结，他无法面对新入门的小师弟。 　　* 　　比起同门来，他清楚更多内情—— 　　师尊最后一次前往魔岭寻苏师弟时，遭魔修暗害。 　　那魔强行将师尊情丝牵到苏师弟身上。本修无情道的剑尊，一朝动情，甚至另一方还是门下弟子，等来的自然是道心崩塌、修为跌落…… 　　最后，还是掌门师伯提出，正好借此机会，以历情劫。 　　“思卿”本就是师尊为历情劫诞生的…… 　　他本就是为师尊而生。 　　这想法让温夜浅宿夜辗转……心底像是有道永远也无法愈合的伤口，每日都淋漓地淌着血。 　　师尊早年还斥责过他，心思太重，无益于修行。 　　但这时候，他却庆幸—— 　　幸好自己心思足够深……足够将这些事藏到心底…… 　　时至今日，师尊尚且以为，自己只是困于昔年旧怨。 　　那些见不到光的心思，只能任由他在暗处慢慢腐烂。 　　他或许还存着那一丁点奢望，待到师尊勘破情劫，那他可否还有一个机会……同他携手余生、共觅大道。 　　但他又足够理智，理智到明白就连这点奢望也是渺茫。 　　那就不去看，不去想…… 　　修者岁月悠长，年年岁岁……那点并未扎根的情思总有一天会消散。 　　…… 　　温夜浅本以为会如此。 　　百年、千年、万年…… 　　但是，却未曾想—— 　　……苏师弟回来了！ 　　…… 　　………… 　　那师尊的情劫？ 　　想到白日里师尊的表现，温夜浅心里不由生出一点涟漪。 　　师尊的情劫本就应在苏师弟身上…… 　　他知晓这样想或许对苏师弟并不公平，但是人心本来都是偏的。 　　况且，看苏师弟今日的表现，他对师尊也并非全无心思。 　　既然如此，那……他是不是…… 　　是不是可以…… 　　* 　　白穆觉得温夜浅或许吃错药了，最近对他的态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成了一个友爱师弟的好师兄。 　　……好吧，他本来就是个友爱师弟的好师兄（除了对他）。 　　但是早百年不这么干，如今主角受回来，突然变了一个态度，怎么想都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再加上一直找他麻烦的楚青斐也莫名奇妙闭了关，白穆这段日子过得还挺逍遥。 　　白穆：“……” 　　这正常吗？主角受回到宗门，他这个替身日子突然变好了…… 　　——怎么想都不正常吧？！ 　　虽然剧情线里没有提，白穆寻思着，小画妖黑化显然需要原因。说不准，落霞峰的这群人就在给他准备这么一个“惊喜”。 　　自觉想通的白穆，非常体贴地让出了场地，让这群师兄们自由发挥。 　　——现在这么敬业的配角可不多了，他得好好珍惜。 　　* 　　白穆去了落霞峰后的那片竹林。 　　这林子的灵力不比峰上，且里面也没什么招人喜欢的小灵兽，来这儿的弟子不多，是个难得的清净地方。 　　白穆找了个地方盘腿一坐，摆出修炼的姿势，然后就戳了系统……开游戏。 　　这一坐就是好几天，上一个星际世界某个新出的游戏生生被他刷到了满级，白穆甚至收到了一份斯诺瓦公司的“游戏测试员”offer。 　　虽然这简直是白穆的理想职业本业了。 　　但是…… 　　白穆还是十分动然拒。 　　——莫得办法，他这身份是假身份，一签约不就露馅了？！ 　　白穆遗憾地叹着气，却不耽误他再开一局。 　　他倒是不担心被发现自己在落霞峰，唯一一个可能稍微关心点他下落的易离蕴，这会儿正被拉着给主角受调养身体呢，忙得估计连自己洞府都没空回；至于热衷找他麻烦的楚青斐，这会儿正把自己关小黑.屋闭关呢，更不可能找他。 　　其余师兄们，他们关心身体虚弱的“小师弟”还不够？哪有那么多闲心？ 　　这么想着，白穆只恨不得再打个三天三夜。 　　——修真就是好，可以不吃不喝不睡。 　　他正这么想着，却又一次意识海一黑。 　　这熟悉的突如其来的掉线让白穆脸色一青。 　　白穆：“……” 　　谁tm大白天没事儿钻竹林？！ 　　白穆带着游戏被打断的低气压睁开眼。 　　待看清面前这人，他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愕然—— 　　“师尊？！” 　　一袭白衣，剑意盎然，来人赫然是凌霜剑尊。 　　白穆：？？？ 　　作者有话要说：白穆：我还没来得及主角受麻烦啊？！ 第112章 画妖09 　　凌霜剑尊的神色极冷。 　　虽然这位师尊是个移动冰山, 但对弟子还是不错的，说实话，白穆在落霞峰近百年, 都没看见过他这么难看的脸色。 　　“为何在此？” 　　凌霜剑尊声音都像是浸了冰, 好像一个回答不好就能提剑把白穆捅死。 　　白穆：“……” 　　他本来想答“修炼”的，但是现在又有点犹豫：不知他回答得这么简单, 能不能达到凌霜剑尊的要求？ 　　大概是不能吧…… 　　白穆绞尽脑汁想理由，环顾四周，好歹扯了个理由出来, “这里……环境清幽、景色甚美……弟子甚是喜爱, 不觉多呆了几日, 让师尊忧心……是弟子的不是……” 　　凌霜剑尊就那么看着他，黑眸沉沉, 也不知信还是没信。 　　白穆虽然满嘴胡扯，但这会儿却一脸真诚, 好像真对这片竹林喜欢得不得了。 　　白演技帝穆深谙一个道理，要是想骗过别人, 先要骗过自己—— 　　瞧瞧这青翠的颜色, 多健康；看看这挺拔的竹节, 多好看；还有那些刚刚冒出头来的笋尖尖，过不了几天, 外门的食堂就要加菜了吧…… 　　白穆：从今天往后，他最喜欢的植物就是竹子了！！ 　　兴许是白穆的目光实在真诚，凌霜剑尊看了他许久，终于收回视线，像是接受了他这个说法。 　　他淡淡道：“早些回去……” 　　被这么盯着，白穆压力也很大, 听着话，他忙不迭的点头，“弟子现在就走。” 　　只是，他还没走开，却又被凌霜剑尊叫住。 　　白穆按照对方的要求伸手，掌心一凉。 　　他不由抬头看，自己手心里多出一朵……花？ 　　这实在是朵极美的花，白穆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 　　花的底部被寒冰封起，但那半透的花瓣却比底下冰晶还晶莹。 　　花心是幽蓝色，好似烟雾一样，飘飘渺渺如梦似幻。 　　不只是好看，白穆觉得有点眼熟。 　　他扒拉了半天回忆，总算从记忆里找出点线索。 　　他先前在藏书阁里翻到了几本游记，里面有不少关于修真界天材地宝、奇珍异草的纪录，里面就记载了这种“冰雾花”。 　　据说有重塑修士灵根之能：不管是五灵根的低等天资，还是水火相斥的体质，甚至没有灵根的凡人。用了它之后，都能变成单系冰灵根的天才。 　　——甚至不止灵根，经脉、丹田也全都能重塑一遍。 　　白穆当时对这个比较感兴趣，还多看了两眼。 　　毕竟他以后是要被挖金丹的，要是能找到这东西，他说不定还能重新修炼。 　　不过他也只看了两眼就缓过神来。 　　以后？有什么以后？！ 　　被挖完金丹，他就可以功成身退了，难不成还真能每个世界都像上一个世界一样，带薪旅游？这也想得太好了。 　　最后，这本游记被他还回去，冰雾花的相关记载也被他抛到脑后。 　　只是没想到，他竟然有一天能看见实物？ 　　白穆正晃着神，却听见上首凌霜剑尊淡道：“你六师兄经脉受损，你该去看看……” 　　白穆：？？ 　　？？？ 　　他看看手里的冰雾花，再联系刚才凌霜剑尊这话。 　　——好的，他懂了。 　　他就说一个替身哪有这么好的运气，能拿到这种宝贝。 　　合着他就是个中转站，负责把宝贝从主角攻手里送到主角手里。 　　那柄剑是，冰雾花也是…… 　　让他沾沾手，已经是对这个“替身”身份最大的尊重了。 　　白穆好像突然就明白过来刚才凌霜剑尊为什么那么生气了—— 　　主角受在洞府中养伤，结果他这个师弟一次探望也没有，人还没了影…… 　　凌霜剑尊能怎么想？ 　　必然是觉得他的心上人被排挤了，这不是赶紧就给弟子找场子回来了。 　　差别待遇还真是差别待遇。 　　小画妖在落霞峰上被排挤了百年，也不见凌霜剑尊说一句话，结果这就没有及时去探望主角受一次，这就亲自找来了。 　　白穆还能怎么样？ 　　他只能小心地捧着这宝贝冰雾花，恭恭敬敬地说：“弟子明白。” 　　白穆算是明白小画妖为什么会黑化了。 　　就这情况，他这个外来者心态都有那么一点崩，更何况是本就恋慕师尊的小画妖了。 　　…… 　　………… 　　看着那个身影远去，凌霜剑尊垂下眼睫。 　　思卿…… 　　这孩子能诞生灵智本就托了苏笙卿的气运…… 　　如今苏笙卿归来……这段因果若不还上，他恐怕终为此所绊，无缘大道。 　　想到这个可能，那霜雪铸就的面容骤然一凛。 　　只是下一刻，凌霜剑尊却仓促抬袖掩唇，身躯颤了几下，似是在轻咳。他放下袖子的同时，另手掐了一个清尘决，那雪白长袖上盛开的红梅好像只是一场幻觉，只余下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 　　柄剑一般笔直的身影在原地站了一阵儿，直至眼底的血色消弭，他双眸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淡漠然，好似滚滚红尘都映不入那双眼中。 　　但终究是有什么不同了…… 　　他定定看了眼这片竹林，转身离去。 　　* 　　微风拂过，竹叶簌簌响着，雾气升腾，丝丝缕缕黑色在其中显露、凝聚…… 　　最后，赫然化成了一个硕大眼珠。 　　眼皮掀开，里面却是诡异的黑底红瞳。 　　……是魔！！ 　　如今，这只魔眼里却尽是笑意。 　　——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 　　瞧瞧他看见什么了？ 　　本来只是对那干净的小美人儿有点兴趣，顺路跟来瞧两样。 　　结果，竟然……让他发现了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正道的领头人，修真界的第一战力……那个凌霜剑尊…… 　　竟然身陷情劫，打算改途易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 　　要是他现在能联系到魔界，那事情就更有趣了！ 　　不过，也无妨，他还有别的办法：如果——凌霜的这个心上人……堕魔了呢？ 　　那他……会怎么样？ 　　按照这些老古板的性子，定是要“大义灭亲”吧？ 　　亲手把剑送到爱人的胸口…… 　　啧啧啧…… 　　这戏码，真是好几千年都没见了。 　　——甚是想念啊。 　　那血眸之中，尽是盎然的兴味。 　　诡异的眼珠阖上，又重新化作黑色的雾气，消散在竹林之中。 　　* 　　给主角攻受当助攻这种事，白穆简直做得不能更熟了。 　　最开始那点心里落差收拾好，白穆已经能很淡定地去给主角受送温暖了。 　　就是没想到—— 　　“呜呜呜……师兄，我是不是哪里没做好……七师弟，他、他……是不是不喜欢我……” 　　“我……第一次做人的师兄……” 　　“……” 　　“……我送去的岚玉……他也没有收……那岚玉虽不是最上乘，却当年我进宗门时，师尊第一次送我的入门礼……” 　　“……昨日我让人送去……却、却……被扔到门口……” 　　白穆刚到主角受洞府前，就听见这么断断续续一段话。 　　虽然听得模模糊糊，但是大概意思还是听明白了。 　　——这是主角受说送他东西，却被他扔出来了？ 　　白穆：“……” 　　这可真是天大的委屈，虽然后期他和主角受撕破脸之后，他可能确实会做出这种事来，但现在主角受还刚回来，两人关系“尚可”，还不至于闹到这地步啊。 　　再说了，有人白送东西……这种便宜不占白不占啊？他是傻了才给扔出来。 　　白穆想了想，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他这些日子不在洞府，主角受所谓“扔出来”……大概率是触发了洞口的防御阵法。但这事儿就值得琢磨了，要是送东西的人没有恶念，阵法也不至于被触发啊？ 　　——或者是他小看了这个主角受？这是想先下手为强，先把他这个替身赶出去？ 　　白穆思索的功夫，里面说话声音已经低下来，变成一阵小声的啜泣，还有另一道声音，白穆听出来是温夜浅，但他说的内容却没怎么听到。不过想想也知道，肯定是在轻声细语地安慰“小师弟”。 　　白穆又倏地明白为什么温夜浅突然对他那么好了，这是打算隔几天给他扣个“不善待同门”的帽子，在那之前先把自己择出去？ 　　白穆：……真是太狡猾了！ 　　他觉得这整个落霞峰都在抢他剧本！ 　　怎么回事？！“恶毒男配”怎么还突然成了个抢手职业了？ 　　系统想要吐槽，宿主先前还不承认他的工作是“恶毒男配”下的细分类……这会儿倒是认得干脆。 　　但是，这世界等级太高，未免被发现端倪，它实在不敢在有人的地方和宿主交流，只得把吐槽憋在心里。 　　而那边，消极怠工了近百年的白穆莫名却被激起了胜负欲。 　　——再这么下去，他饭碗都要被抢了！ 　　他举步往前，一脚踹开了面前的大门。 　　白穆：？？ 　　看着真被他踹开的门，他还愣了一下。 　　修士洞府都有阵法防护，门就是个装饰作用，白穆本来以为自己这一脚会被阵法反弹，灵决都用上了，结果……竟然真的踹开了？ 　　虽然懵了一瞬间，白穆还是立刻就维持好气势，汹汹往前，摆出恶毒反派的标准表情。 　　他仰着下巴，怒气冲冲质问：“六师兄这话什么意思？” 　　苏笙卿方才就察觉到外面有人，他以为是哪位来探望他的师兄，也没多在意，甚至故意撤了隔音阵法，好让那师兄也听清楚。只是没想到……竟然是白穆。 　　他还带着泪的表情一下子僵住。平心而论，主角受长得还是好看的，这会儿满脸泪痕，更是显露出一种引人呵护的脆弱来，娇弱美丽又惹人怜惜。 　　但是，前提白穆不站在他跟前。 　　任谁对上一张和自己有几分相似、却比自己更好看的脸，大概都好受不起来。 　　撞衫都能决出个上下高低来，何况是撞脸呢？ 　　白穆觉得和他对上视线的那一瞬间，主角受苍白的小脸上都泛起了青色。 　　作者有话要说：白穆：唉……我也莫得办法啊（摊手.jpg） 第113章 画妖10 　　主角受不愧是主角受, 立刻就收拾好自己情绪，只见他脸色苍白、眼泪莹莹地开口，“师弟……你说什么？” 　　这一对比, 却显出闯进来的白穆气势汹汹、强词夺理了。 　　白·剧本终于对了一回·穆：他简直是老怀甚慰。 　　他这么想着, 脸上的表情却越发迫人，在那精致的五官映衬下, 竟显出几分凌厉锋锐的美丽来。 　　余光瞥见温夜浅表情不太对，白穆赶紧又把那气势收了收——虽然要从落霞峰小白花到欺凌主角受的霸王花转变，也不能一下子变得太大, 免得被怀疑。 　　白穆定了定神, 视线重新锁在主角受身上, “师兄果真伤势未愈，方才说过的话就忘记了！” 　　阴阳师吧, 老阴阳师了。 　　“师兄方才说，让人送礼物到我洞府？！” 　　白穆这咄咄逼人之下, 主角受只能脸色苍白地往后缩，整个人都缩到了温夜浅身后。 　　白穆充分发挥恶毒配角特质, 不依不挠地往前, 却被温夜浅抓住了手腕。 　　白穆：？？？ 　　他还真懵了一下, 这位大师兄常年无视他习惯了，相对的, 白穆也早就学会把他当空气。 　　刚才主角受躲到他身后，在白穆的想法里，跟躲在桌子椅子后面没区别，他第一反应当然是推开椅子继续啊…… 　　没想到，桌子长手了。 　　白穆：“……” 　　哦，凑！ 　　温夜浅是因为他主角受才无视他的, 现在他都欺负到他主角受跟前了，他能忍住不动手就怪了！！ 　　白穆暗道一声失策，他往后抽了抽手腕，没抽动……对方抓得太牢。 　　白穆也没白费那个力气，温夜浅比他高一个境界还多，他要是不想放手，白穆想挣脱就是痴人说梦。 　　他索性就维持着这个姿势，继续往主角受跟前凑。 　　苏笙卿泪珠挂在睫上，整个人可怜极了，只可惜温夜浅这会儿背对着他，看不见这一幕。 　　“是……可、可……” 　　主角受已经哆哆嗦嗦话都说不利索了。 　　白穆乘胜追击、整个人又往前凑了凑，几乎趴到了温夜浅怀中。 　　“照苏师兄所言，是我将师兄所赠之物扔出了洞府？！” 　　主角受这次可比刚才反应快多了，忙道：“我不怪你……师弟一定有什么原因……” 　　白穆：“……” 　　——不愧是“天真善良”主角受，这话真是“大度”。 　　他最近怎么老是遇到这种内馅儿不太对的世界？ 　　虽然心里吐槽，但是并不影响白穆发挥，他冷笑一声，“当然不该怪我！我最近几日本就不在洞府之中！” 　　苏笙卿显然没想到白穆会这么说，整个人都懵了一下，那梨花带雨的委屈表情都有一瞬空白。 　　白穆得势不饶人，“师弟倒是想要问问师兄，送的是究竟什么东西？又是让何人所送？！竟然触动了我洞府外的防御法阵。” 　　想到什么，苏笙卿瞳孔一缩—— 　　魔气，是……魔气！ 　　那岚玉是他入门时师尊亲手所赠，意义非凡，他日日带在身边，甚至比那已经损毁的佩剑时日还长，这玉早就和他气息相通。 　　这次他本也不是真心赠出，是察觉师尊态度有异，想要借此试探一下这个七师弟。 　　若是他和师尊当真只是普通师徒之情，当然不会收下这意义非凡的赠礼；若是他真对师尊存着恋慕之心，那……就更不会要了…… 　　只是……他没想到…… 　　竟然，是防御法阵？！ 　　苏笙卿脸色控制不住地难看下来。 　　见他这表情，白穆倒是觉得正常，他都这么咄咄逼人了，主角受要是再一点反应都没有，那就怪了。 　　但苏笙卿也只很快就明白过来，这个七师弟并不知道魔气之事。不然，按他现在的敌意，恐怕有点猜测都要捅出来—— 　　毕竟，修真界对魔修的态度，从来都是“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想通这一点后，苏笙卿总算松口气，有心思接着应对白穆。 　　他脸上茫然无措接连闪过，好像是不明白白穆为什么说这话。 　　“师弟……你怎可说出这种话？！那岚玉可、可是入门时师尊所赠……你怎能……怎能……” 　　主角受好像气急了，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但核心意思还是非常准确地表达出来了。 　　白穆：啧啧，这转移矛盾用得……直接把两人之间的矛盾上升到凌霜剑尊了。 　　白穆敢打赌，他要是再说一句，一顶“不敬师长”的大帽子就得给他扣上来了。 　　而且还特意提起来这东西是凌霜剑尊送的，这不是正好踩在小画妖的痛点上，他不跳脚才怪。 　　这么明显的陷阱…… 　　…… 　　………… 　　他当然要赶紧往里跳啊！！ 　　替身是干什么用的？！ 　　不就是用来衬托展现主角的真善美吗？再加上小画妖比主角还好看的脸，那立意立刻就拔高了一层——皮相再好也终归尘土，心灵美才是最要紧的。 　　看看、看看！什么叫高级世界？！这就是不一样！！ 　　白穆站在坑旁边，起跳姿势都做好了，结果却被人一把薅住。 　　手腕上突然抓紧的力道让白穆冷不防的一声痛呼，刚到了嘴边的话被这一下打断，气势一下子就弱下来了。 　　白穆：？！ 　　他和温夜浅一定有仇…… 　　而那边，温夜浅已经一手抓着他的手腕，另手按住他的肩膀，将他从苏笙卿身边拉开了。 　　他总是带笑的脸严肃起来时，也显露出一种高阶修士的威势来。 　　苏笙卿本还想再刺激白穆两句，对上温夜浅这脸色，却也不敢多说什么了。 　　但苏笙卿不敢，白穆却没那个忌讳。 　　——他又不用刷温夜浅的好感度、恶毒男配当然要越无脑、越惹人厌恶越好……这样最后被挖金丹的时候，才会被说上一句“罪有应得”、“大快人心”之类的。 　　只不过，刚才那表现确实不太符合小画妖的形象，一开始还能解释为一时激动、感情爆发，但这么长时间，那情绪早就下去了，在这样就可能被判定崩人设了。 　　但……讨人喜欢不容易，惹人厌恶还不简单？ 　　作为一个优秀的任务者，白穆立刻就调整了策略—— 　　他像是被温夜浅突然的态度吓到了，脸上的表情僵硬地定格了一瞬，很快就被不甘心取代。 　　他转头看向苏笙卿，语气放轻，但表情却是明晃晃的不怀好意：“师兄说是将岚玉赠我？” 　　主角受还没缓过来，顿了一下才道：“师弟莫怪……师兄方从魔岭回来，身上实在没什么好东西……” 　　虽然主角受说得情真意切，但是白穆还是觉得怪怪的。 　　到底是哪里呢？ 　　白穆稍微抬了下头，眼底下是焕春木做出来的整套桌椅，再往右偏一下，窗沿上，他要是没看错的话，那正来着的是万金难求的檀棠，看那开花情况，恐怕已经有千年大小……白穆酸不溜丢地收回视线，又往左瞥了一眼，差点被那一架子极品灵器的灵光闪瞎了眼。 　　【没什么好东西】？ 　　白穆：呵。 　　并没察觉这有一只差点变种成柠檬精的画妖，主角受仍旧哀哀切切地继续道：“这岚玉……确实辱没了师弟……待……” 　　不等苏笙卿说完，白穆就截断他的话道：“给我吧。” 　　能对着这一屋子宝贝满脸真诚地说出没什么好东西，白穆非常相信，他口中的岚玉也是一个大宝贝。 　　苏笙卿还维持着泪蒙蒙的表情，嘴巴微张维持着“啊”的状态，半天没收回。 　　白穆很有耐心地又重复了一遍，“师兄既然这么说，就把岚玉给我吧，我不嫌弃。” 　　他还坏心眼地咬重了“嫌弃”两个字的音。 　　看着主角受僵硬的表情，白穆这还是第一次体会到做恶毒配角的快.感。 　　——有点爽怎么回事儿？ 　　果然高级世界，就是不一样。 　　眼看着苏笙卿动作不自然地往后躲，手不自觉往腰侧挡住，好像怕白穆伸手去抢。 　　白穆：哦豁？！ 　　恶毒男配的职责是什么？那一定是专门干主角不想让他干的事啊。 　　白穆一个倾身往前，直接掠走了那块玉。 　　只不过手臂收回来的时候，却被温夜浅挡住，他皱着眉头，叫了一句，“思卿！” 　　白穆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这是在叫他，毕竟虽然顶着这名字百年，但是这么叫他的人实在寥寥，他对这名字还真没什么认同感。 　　不过，温夜浅那一脸冷色，白穆还不至于无视掉。 　　他这寒下脸来，还真有几分凌霜剑尊的气势。 　　说起凌霜剑尊，白穆这才想起来，他这次过来可不是来挑衅主角受履行恶毒男配职责的，而是过来送温暖。 　　白穆：…… 　　差点忘了。 　　不过，现在这状态，他要真正儿八经地送出去，估计在场的两人恐怕都要怀疑他的用意了。 　　白穆：小意思、小意思，他有经验。 　　就见画妖扬了扬下巴，露出一个冷淡又嘲讽的笑来，对着苏笙卿道：“放心，不白拿你的。” 　　说着，神识一动，那朵冰雾花就被从储物袋里取出，直接被抛向苏笙卿方向，“喏，你的。” 　　没了凌霜剑尊的灵力压制，白穆又抠门得连个玉盒都没给，冰雾花落下的地方，直接结了一块冰凌。 　　看着这一幕，不只是温夜浅和苏笙卿两人的神色变了，就连白穆表情也有一瞬僵硬。 　　白穆：！！！ 　　卧槽？！他储物袋里的宝贝！！ 　　他趁着两人盯着那朵花的功夫，连忙把神识探进储物袋里检查。 　　半晌，长出口气—— 　　还好、还好……没出什么大问题。 　　凌霜剑尊把冰雾花给他的时候，用灵力包裹了一层，只不过白穆在苏笙卿这儿墨迹了太久，那灵力才渐渐失效。但这失效，应该还没多一会儿，他储物袋里在冰雾花旁边的东西还只是覆了薄薄的一层冰霜，内部并没有什么损毁。 　　白穆松口气抬头，那边两人已经回过神来，主角受抬着头，一脸“师弟你怎么能这么害我”的表情看着他。 　　温夜浅则是皱着眉打量了半天，落霞峰大师兄的知识储备还是足够的，起码他看了一会儿就认出了这东西，“冰雾花？” 　　白穆点头，想了想又看了主角受一眼，“亦是师尊所赠。” 　　不用感谢我，我就是个跑腿的。 　　不过，在苏笙卿眼里，这话可就全然变成了另一个意思。 　　白穆手里还拿着那块师尊赠他的岚玉，这会儿却随手抛出这种天材地宝，还特意说是“师尊所赠”，这不是在嘲讽他是什么？ 　　苏笙卿又猛地想起那柄剑，他又不是傻子，当然看出了楚青斐的态度不对。 　　什么剑鞘？！恐怕那剑……也是师尊给他的…… 　　苏笙卿一口银牙差点咬碎。 　　…… 　　………… 　　盯着主角受那控制不住，甚至显得有点狰狞的表情，白穆施施然出了门。 　　不得不说，“恶毒”一下，还真是…… 　　——神清气爽。 　　作者有话要说：不出意外的话，这本完结之后，应该先写《大佬全是我马甲》这一篇（目前暂定这样，要是这期间没有开新脑洞的话） 　　最近对这个脑洞更有感觉，应该是个很解压的马甲文关键词：#我爱我自己、我绿我自己、我对我自己求而不得# 　　#你眼里的神仙爱情，都是假的# 第114章 画妖11 　　苏笙卿都要气疯了, 他本来只是拿岚玉试探一番，没有真送出去的意思。 　　——那是师尊赠他的入门礼，意义非凡, 就是在魔岭最艰难的时候, 他都没有把这东西弄丢，如今竟然被人当面夺走了？！ 　　就算是温夜浅还在这里, 苏笙卿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他索性抬袖掩面，肩膀微微颤抖。 　　——纯粹是气得。 　　但落在旁人眼中, 却是委屈极了的模样。 　　可温夜浅这会儿却什么也没有说。 　　静谧在这一方室中蔓延, 便是气急的苏笙卿也察觉了不对, 他指尖颤了颤，红着眼圈抬头, 看向温夜浅，低声唤了一句, “大师兄……” 　　这声音既委屈又惶惑。 　　温夜浅这才回过神来，只不过说出来的话却并不是苏笙卿想听的, “冰雾花乃是世间难寻奇宝, 对经脉伤势有奇效, 又和师弟的灵根相合……思卿这份礼，着实用心了……” 　　“他性子别扭些, 但心意却是真的……六师弟你为师兄，还要多担待些。” 　　苏笙卿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出自温夜浅之口。 　　——明明、明明大师兄以前他最疼他了！！ 　　苏笙卿控制住自己表情，勉强才出声答应了一句，“我明白……我怎么会误会师弟呢？” 　　咬牙切齿的嘎吱声都快从那话里透出来了。 　　可是一向细致的温夜浅这会儿却有点心不在焉，他并没有察觉到苏笙卿的不对，只草草安慰了几句, 然后便寻了个“我去找四师弟来看看”的借口离了去。 　　苏笙卿却看见，他离开的方向却分明是循着白穆去的！！ 　　* 　　哗啦！！ 　　洞府内的几件低阶灵器装饰承受不住突然增强的灵压，碎裂开来。碎片落地，又激起一阵叮叮当当的狼狈响声。 　　与此同时，空气中丝丝缕缕黑色逸散开来…… 　　苏笙卿的脸色陡变，手指翻飞，飞快地设下一个阵法，又不放心，重复了这个动作数遍，直到那阵法一层叠一层，彻底地将这方空间隔绝出来，他才松口气。 　　苏笙卿阴沉着脸转回身来，而原本他的那个位置上，正有一个黑影半撑着身懒懒地斜躺在那里。 　　黑色雾气笼罩在他身上，别说五官形貌，就连身形胖瘦都看不出来，但那股悠闲的姿态却看得分明。 　　苏笙卿可没有他这么悠闲，方才那顷刻之间，他额上的冷汗都汇成珠，正顺着脸颊往下淌。 　　他本来就因为方才的事情心情烦躁，这会儿这只魔又闹出这么一遭，他脱口而出，呵斥道：“你疯了吗？！” 　　这话落下，他脑中霎时传来一阵疼痛，像是把神识放在烈火上炙烤，他不由跌倒在地，蜷成一团，一开始还剧烈地痉挛着，但数息之后，连颤抖都弱了下来，他低低发出几声呜咽，好像在求救。 　　可软椅上歪坐的那人形却没有丝毫动容，甚至有闲心捻起一块糕点，细细品尝。 　　一直到那狼狈在地的身影彻底没了动静，他才终于施舍般地扔过去一个眼神。 　　又过了好一阵儿，倒在地上的苏笙卿才撑起身来，狼狈地靠在墙边，而地上方才他趴的地方却多出一块人形的水痕，他身上的衣裳都被冷汗浸了透，却连给自己捏个清尘决的力道都无。 　　殷祀瞄了眼苏笙卿这狼狈的姿态，好像被脏了眼一样，迅速别过脸去，嘴里还嗤笑了一句，“没用……” 　　苏笙卿这时也没有力气反驳他。 　　不过，某种程度上，也是事实。这个两人阴错阳差之下结成的契约，一人神识受伤、另一人也能感受到同等痛楚。 　　可刚才他这般狼狈委顿于地，那人却能施施然坐在原处，还有闲心吃点心，对比起来，可不是就显得他无用吗？ 　　话虽如此，但让人承认还是难些，苏笙卿也不回应他这个话题。 　　知道是自己刚才的态度惹得这个魔将不满了，他在心里将这魔千刀万剐，可是却确实不敢再像之前那样。 　　语气比方才缓和得多，“这里是修真界，不是魔岭……要是被发现了，你我都逃脱不了一个死。” 　　殷祀看了苏笙卿一眼，黑雾笼罩下的五官隐约做出个笑的表情。 　　——若是先前，他或许还有些忌惮。 　　但是现在…… 　　该担心的是天一宗才对。 　　想到竹林里看见的场景，他周身的黑雾似乎更浓郁了几分。 　　再看一旁狼狈的苏笙卿，似乎都没有那么碍眼了。 　　心情愉悦之下，他也不再纠结方才这蠢货的冒犯，黑雾凝结成的人形很快就散开。 　　苏笙卿没想到这只魔这次会这么好说话，毕竟在魔岭的那段时间，已经足够他领教这是一个多么丧心病狂、唯恐天下不乱的疯子了。 　　苏笙卿甚至隐隐有些担心，若是真的给这只魔重塑了躯体，等到两人契约断开的那一天，他会不会直接被这只魔杀死？ 　　对他来说，杀人甚至根本不需要理由。 　　高兴可以，不高兴也可以…… 　　苏笙卿正想着这些，意识里却传来一道声音。 　　【你想杀他？】 　　冷不丁地听见这么一句，苏笙卿心里一突，还以为自己的心思被看透。 　　但很快就反应过来，那个“他”指的是何人。 　　心底微微一颤，但停顿数息，他还是否认了。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师尊的弟子，他怎么、他怎么能生出这种想法？！ 　　殷祀却笑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但是苏笙卿却平静不下来。 　　这个想法在脑海中萦绕，他无论如何都安稳不下来，好像一根细小的刺长在心上，就算不碰也是刺刺痒痒的。 　　苏笙卿并没有察觉到，他的意识里，有一层黑雾弥散开来，比以前更浅更淡，却是源自于他的本身。 　　殷祀笑了，将白色染黑、正道堕魔，他总是乐于见到这种情形的。 　　但是将灰白色抹成黑色，总没有将纯白染黑来的，那么……让人欢喜。 　　越是干净，黑得越是彻底。 　　想到竹林里的那个美人，殷祀的笑意更深—— 　　他期待着…… 　　* 　　而与此同时，仙界最北端。 　　那里矗立着一座仙宫，美轮美奂，是穷极人类想象也无法窥探一角的瑰丽。 　　但此刻，一道无形的波动从仙宫向外扩散，檐上的铃铛轻轻响起，这细微的声音却迅速的传遍整个仙界。 　　——帝君醒了？！ 　　听见这道声音的仙人脑中不期然的冒出这个想法，旋即便向北方赶来。 　　仙界广袤，但仙人的速度亦是非比寻常，很快仙宫之前便站了许多人，有男有女，尽皆仙姿渺渺，气度不凡。 　　仙宫中袅袅走出一位女仙，眉目如画，气质卓然，若论气势却输了眼前的仙人们一筹。 　　不过面前的仙人们却不敢有丝毫看轻的意思，连忙拱手向前，小心询问道：“敢问碧浣仙子，帝君可愿意受我等觐见？” 　　那女仙面露为难，众仙本以为会是拒绝的答案。 　　也确实如此，但回答却出乎众人意料，“帝君方才已去下界。” 　　一众仙人愕然。 　　一位面相稍微年长些的仙人上前一步，问：“帝君下界可有何事要办？……并非窥伺帝君行踪，只是帝君若有所需，我等亦可效绵薄之力……” 　　女仙向他行了一礼，面带歉意，道：“妾亦不知。” 　　众仙人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帝君何意。 　　* 　　上界的事，修真界众人当然无从得知。 　　白穆倒是觉得目前一切进展顺利：在凌霜剑尊化神大典上，主角受高调宣布了归来之后，剧情正式进入正轨。 　　白穆很是过了一段恶毒男配的舒爽的日子。 　　——见面必语出嘲讽，苏笙卿想要的东西，他一定会先一步拿到手…… 　　其情状之恶毒、性质之恶劣。 　　就连一向和他交好的易离蕴都忍不住出言劝阻，更别说其他本就偏向主角受的师兄们了。 　　要不是有一个凌霜剑尊压在上面，白穆甚至怀疑自己都会被他们乱剑捅死。 　　随着时日推移，又一个关键情节点—— 　　千年一次的暮山秘境开启，这秘境只容得下金丹期及以下修士进入，落霞峰上符合这条件的只有主角受和白穆两个人。 　　主角受重伤初愈，刚刚回宗，本该好好休养，但是他不知为何，对这次前往暮山秘境非常坚持。 　　白穆：当然得要坚持。 　　在这个秘境里，主角受身中情蛊，陷入危机，凌霜剑尊来救。两人成没有成就好事他不知道，但是绝对已经互通心意了。 　　这么关键的节点，主角受怎么能不去呢？ 　　于是这段时间坚持和主角受对着干的白穆，出奇沉默下来。 　　——正常逻辑下，他本来该接着作对的，但是，按照最近这段时间他针对主角受的成功率，白穆非常担心他行动之后，就把这段剧情蝴蝶掉，干脆就没表态。 　　于是，没有恶毒男配的阻拦，在主角受的坚持下，这事最后还是成了。 　　只不过显然，落霞峰的这一众师兄们并不放心自己疼爱的小师弟在这么虚弱的情况下进入秘境，特别是旁边还跟着一个处处针对他、并不讨喜的同门。 　　最后，进入秘境的，除了白穆和苏笙卿之外，还有封印了修为的辛寒和苍玉。 　　白穆对此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这次的秘境比较特殊，进入的修士会被互相分开。 　　这两位师兄肯定要失望了，就算专门赶来这么一趟，进了秘境之后，也没法守在小师弟身边。 　　……谁叫他们不是主角攻呢。 　　放弃吧，没希望的。 　　* 　　果然，传送阵开启时，秘境外的人就察觉不对。 　　白穆看着辛寒仓促地去抓苏笙卿的手，心里摇摇头：没用的，就算把两个人捆在一起，进去的时候该分开还是分开。 　　他这么想着，手腕上突然传来一阵拉扯的力量。 　　白穆疑惑转头—— 　　是……苍玉？ 第115章 画妖12 　　白穆在秘境外被苍玉拉住了手腕, 他一度怀疑这位五师兄眼神不好，拉错了人。 　　不过，不管对错, 都没什么用就是了。进到秘境之后, 该分开还是要分开的。 　　话虽如此，白穆还是提了一口气, 等到了真进入秘境之后，确认的确是自己一人以后，他才把这口气松下来。 　　一个人好, 一个人妙啊。 　　总比进来之后, 这位五师兄发现自己拉错了人, 然后他不得不对着一张臭脸要来得舒服。 　　况且，他还手握剧情, 没人在旁边，他大可以避开危险去寻宝。 　　毕竟这次回落霞峰, 再过不了多久，他就要被挖金丹赶下山去了, 以后这种机会可没了。 　　…… 　　………… 　　想法是挺美好, 但是白穆很快就发现, 这么想的自己实在是太天真了！ 　　这里的东西都写着名字吧？！上面是三个大字——“苏笙卿”！！！ 　　合着除了主角受，谁都不能动？！ 　　——被妖兽追得拔腿狂奔的白穆如此想着。 　　* 　　而另一边, 分开之后，苍玉也确实如白穆所料的，他板起了一张臭脸。 　　但是他很快就皱起了眉头。 　　像是闻到了什么，他鼻尖耸动，四处嗅了嗅，最后落在自己的手心。 　　刚才抓住的那如玉般温软的触感仍在脑海中未散, 意识到这气味侍从何处沾染来的，他脸色陡变。 　　——引兽粉？！ 　　他身上被谁放了引兽粉？！！ 　　等苍玉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远处传来的沉闷的声响，连地面都被带得微微晃动。 　　大批的妖兽向同一个地方狂奔……密密麻麻，气势磅礴。 　　不幸落在那个方位的修士，已经各出奇招，仓皇逃窜。 　　但是苍玉逆着人流向前，甚至舍了秘境之中不得御剑的忌讳，祭起飞剑，迅速向兽潮头部赶去。 　　…… 　　………… 　　却……迟了一步。 　　等他赶到时，并没有看到人影。 　　失去了追踪的目标，这些本就被引兽粉惹得失去理智的妖兽，当即互相厮杀起来。 　　苍玉在其中看见几块零碎的布料……已经被鲜血浸得看不出本色。 　　他头脑“轰”的一下，周遭的一切都远去了，眼前似是蒙上了一层淋漓的血色。 　　淡青色灵力充盈剑身，苍玉往前踏了一步，凛冽的剑意充斥着这方空间，正在厮杀的妖兽也仿佛察觉了危险，如有一致的停下动作，朝着苍玉的方向低低嘶吼。 　　妖兽的形体比人类大得多，况且这又不止一只妖兽，在一众巨大的身躯包围下，人形的苍玉站在中间，好似一只蝼蚁。 　　但他却半点惧色也无，横剑于身前，一个横扫。 　　鲜血喷溅而出，最前方的一排妖兽被切成两半，上半身坠落地面、下.身这才缓缓倒下。 　　刺鼻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可那后方的妖兽受到这鲜血刺激，更兴奋起来，连嘶吼声都比刚才高了许多，甚至有兽往前，啃食“同伴”的躯体。 　　眼前的景象由混乱血腥构筑，而被溅了一身鲜血的苍玉却全无违和地融入其中，方才似乎有飞溅的血珠落入眼中，他眼底一片通红。 　　更有甚者，他身上的气势还在节节攀升…… 　　本在啃食残躯的妖兽也察觉到了危险，动作顿住，警惕地看向苍玉。 　　只是在他周身的灵力上升到某个临界点的时候，后方却突然伸出一只手，将他拉住。 　　暴虐外显的灵力刺伤了身后那人，耳边传来一声低低的痛呼。 　　这熟悉的声音，让苍玉猛的一震。 　　他连忙收敛灵力，仓促回头，方才以为已经……落入兽口的人，正好端端的站在这里。 　　恍如梦境，苍玉甚至怀疑是哪个幻兽织出的幻境。 　　可他仍是颤抖着回身，往前一步。 　　但那人却动作更快，飞快地往他身上拍了一张符篆，下一刻两人就从满是血腥味的战场，到了一方清澈的水畔。 　　* 　　白穆觉得幸好他回头看一眼，要不然眼前这个憨憨就把自己留在秘境里了。 　　他又不是傻子，被一个两个妖兽追了，还能说自己运气不好，但是被这一群妖兽追……明显是他身上有哪里不对。 　　把外袍一脱，后又跳水洗一遍，彻底洗到那些气味，最后再把神行符往身上一拍，这就彻底摆脱了这群妖兽追踪。 　　结果，等他一回头，看见了啥？ 　　有人正打算和那群妖兽死磕，这傻子他还认识。 　　白穆猜可能自己刚才逃的时候被这个五师兄撞见了，看这发疯的架势，估计又把他认成了主角受。 　　到底是自己造成的后果，白穆也没法见死不救，赶紧回去把人扯出来。 　　他还正琢磨着怎么解释这个事儿呢，结果被人一把摁到了怀里，血腥味糊了一脸白穆：？！！！ 　　可能因为那一半妖兽血脉的关系，苍玉打架的时候从来没有避开血的意思，这一次也不例外。刚才那一剑横扫之后，他就站在原地，生生被溅了一身的血，这会还没干呢。 　　他这一下子，白穆直接被摁头怼到了一块血糊糊的布料上。 　　白穆：操了！！ 　　他现在把人扔回去还来得及吗？！ 　　而且不止触感，这味道闻起来腥臭腥臭的，冲得人脑壳疼。 　　他又一下子想起来，不少妖兽的血还是有毒的。 　　白穆心里一排“卧槽”刷过，他甚至怀疑这是伺机报复…… 　　他挣扎着从那血淋淋的怀里出来，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生无可恋的气息。 　　* 　　手忙脚乱了好一会儿，苍玉终于把一身血污收拾了干净。 　　两人交换了一下情报。 　　白穆也同时发现，这个五师兄还真是来救他的。 　　想想好像也不意外，虽然在落霞峰内被差别待遇，但是出来之后毕竟也是同门，遭遇性命之危时，出手相救也是理所应当。 　　白穆觉得自己之前实在把人性想的太阴暗了。 　　虽然第一次见面就差点咬死他，但是现在看来，这个五师兄也是个正直的好人嘛。 　　一次换一次，白穆倒是很公平的把之前的事情翻篇儿了。 　　既然遇见了，接下来的秘境探索，两人理所当然地一路同行。 　　说实话，白穆并不太愿意。 　　虽然秘境把人分开，但是同一宗门弟子出门在外总有通讯手段，要是找其他天一宗的人也是能找到的。 　　白穆现在可一点都不想跟主角受碰面。 　　但是意外的，苍玉好像并没有这个意思。 　　唯一一点同行的分歧也没有发生，两人这一路竟然还挺和谐的。 　　一人打怪一人挖灵草，分工合作，也收获颇丰。 　　不过，白穆猜测这种金丹秘境，苍玉大概看不上的，一路采摘的灵草他都没有表现什么需求。 　　但不需要是一方面，给不给又是另一方面。 　　白穆也不好就这么叫人干白工。 　　他把灵草分成了三份，把其中一份塞给了苍玉。 　　苍玉倒是没有拒绝。只不过视线在多出来的那一份上多看了两眼。 　　好歹相处了将近一个月，这点默契还是有的，白穆立刻从这眼神里看出了询问的意思。 　　这也确实没什么不能说的，他解释，“离蕴师兄最近在研习制药，这几种药草他先前提过……难得能在秘境看见，正好帮他带回去。” 　　他说得是轻描淡写，这药草的分量可一点也不轻，也并非是什么碰巧看见，一看就是专门去找了。 　　白穆其实是想着，好歹他都要走了，对于落霞峰上这唯一一个关系还不错的小伙伴，多少还是留点礼物的好。 　　而那边，听见白穆这番话，苍玉神色一下就冷下来。 　　他视线落在那一株通体火红、好似一簇正燃着的火焰的药草上。 　　苍玉还记得，为了采这一株药，白穆差点被一旁守护的焰蛇袭击，手腕上现在还留这一块被灼伤的疤。 　　白穆看见苍玉盯着那焰草不放，还以为他也需要这个，就问了一句，却得到一个否定的回答。 　　白穆有点摸不清楚是真不需要还是假不需要。 　　但是，小狼崽一个风系灵根，要火系的灵草好像也确实没什么用。 　　要是楚青斐在这倒是可能需要。 　　当然，若是那个傻逼在，白穆也不会给就是。 　　…… 　　………… 　　秘境每次开启也只有月余时间，时间一到，还在秘境内部的修士都被传送出去。 　　传送开始的时候。白穆察觉自己的手腕又被抓住，如同来时一样。他觉得没什么必要，这是出秘境又不是进秘境，大家都被传送在出口附近，就算分开了也不过是几步的距离，走走就到了，实在不必如此。 　　不过，这位五师兄大概是被进来的时候闹出了心理阴影，不止抓住了，还抓得很紧。 　　白穆犹豫了一下，到底也没说什么。 　　只不过被抓着手腕的姿势确实不太舒服，他稍微挣扎了一下，把被动的被抓住手腕变成了两手交握。 　　苍玉愕然抬头，定定地看着他。 　　白穆：…… 　　本来挺正常的情况，为什么被这么一看，就感觉哪里怪怪的？ 　　* 　　出秘境时并没有分开。 　　脚踩到了地上，白穆察觉自己的手被松开，旁边的人飞快的离开。 　　白穆：？？？ 　　还没等白穆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听一声惨叫响彻天际，整个秘境出口的空地上，都荡起了悠悠回音。 　　刚出秘境还茫然着的众修士纷纷向声源处看去，白穆也不例外。 　　他抬眼就看见苍玉折了一人的胳膊，将他踹倒在地。 　　旁边的人本来想要拦阻，但看见苍玉身上天一宗的服饰，便不由萌生退意；而剩下的人也因为他的修为，却步不前。 　　隔了半晌……才有一白须道人怒气冲冲上前。 　　那雪白的胡子颤抖着，他指着苍玉斥责道：“天一宗家大业大，竟如此仗势欺人？！我驭兽门虽是小门小派，却也不得受如此欺侮！！” 　　那道人满面愤慨，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 　　若是没有在苍玉抬头时往后踉跄退的几步，那就更完美了。 　　不过他这一番话到底起了作用，旁边一阵窃窃私语，原本不敢作声的众人也纷纷议论起来。 　　苍玉抬眼环视一圈，那凶戾的目光扫过，周围霎时鸦雀无声。 　　“虎啸真人，”苍玉扯着唇笑了一下，“你说话之前，最好问问，你门下弟子……到底做了什么？！” 　　他冷淡嗤了了一声，原话奉还—— 　　“我天一宗弟子……亦不可任人欺侮！” 第116章 画妖13 　　引兽粉的事白穆其实心里有数。 　　他从落霞峰下来总共也没接触几个人, 有机会做手脚的就更少了，剩下的用排除法一个个排除过去，有谁值得怀疑就差不多知道了。 　　白穆本来打算出秘境之后再一一调查过去, 只是没想到, 苍玉的动作比他更快，而且还这么干脆利落, 上来就卸了人一条胳膊。 　　* 　　被苍玉踩在脚下的那个吓得够呛，哆哆嗦嗦的，但是却仍旧不承认, “你说什么？！我可什么都没做！！你莫要含血喷人？！” 　　苍玉冷笑一声, 踩着他脊背的脚又往下压了压, 隐约听见骨骼咔嘣的脆响。 　　那白须道人方才被苍玉问得一慌，见徒弟那虚张声势的模样更是心底一个咯噔。 　　但见这情形, 还是忍不住出声阻拦，他强忍住慌张, 语气平稳道：“道友有何证据？” 　　“证据？”苍玉眯了眯眼，看向那白须道人, “不若搜魂看看？” 　　说着, 伸手就要向踩着那人的后脑探去。 　　“竖子, 尔敢？！” 　　没料到苍玉如此狠绝，那道人目眦尽裂, 仓促出手去拦，却被苍玉轻飘飘的一个抬手挡开，被剑气反震，狼狈地跌在地上。 　　苍玉另手已经快要碰到那人的后脑，只不过这次却被拦住了。 　　旁边一个光头出来，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 　　“得饶人处且饶人？施主缘何造此冤孽？” 　　搜魂之术, 对神识损伤严重。即便是小心谨慎都难免有害，若是施术之人动作稍微粗暴一些，神识便会被彻底损毁，搜完了、人也傻了。 　　而苍玉……看起来就是后者。 　　苍玉对这个突然出现的佛修十分不耐，他冷声道，“多管闲事。” 　　那佛修也不恼，仍旧合着掌，默默念着佛，却没有退下的意思。 　　两人僵持良久，直到远处传来了一声惊呼。 　　“五师兄？！” 　　这声音清亮又有辨识度，白穆一下子就认出了它的主人，他转头看过去。 　　果然，主角受拨开人群走了过来。 　　他似乎没料到这边会是这种场景，低低地惊呼一声，又看向被踩着的那人，“腾师兄？！” 　　腾叩把头低得更低了些，只恨不得埋到地下，显然不想让心上人看见他如今狼狈的样子，而苏笙卿却已经奔到了跟前。 　　他显然对着场景也不知该怎么办，手足无措地站了好久，才对苍玉道：“五师兄……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腾师兄我也认识……以前在外游历时，他也帮我良多，是个好人……” 　　听着主角受毫无自觉、并且已经十分熟练的“好人卡”，白穆忍不住抬了下眼，便看见那“腾师兄”虎目含泪，双眸抑制不住的感动之色。 　　白穆：好的、我懂了。 　　他就说无缘无故的，又没什么好处，怎么突然就有人想置他于死地？ 　　原来是给心上人出气，这还真是……防不胜防…… 　　而那边，看见终于有人跟他站在同一边，刚才被苍玉一袖子扫倒在地的白须道人也像是终于有了底气，重新站了起来。 　　由此可见，修真还真是方便，刚刚摔的那么狼狈，一个清尘决下去又是仙风道骨，生动形象的诠释了什么叫做“只要脸皮厚。一切可做无事发生”。 　　那道人拱了拱手，显然意识到硬碰硬行不通，对苍玉的态度比方才客气多了。 　　“道友可莫要冲动，我这弟子虽是资质驽钝，但品行却从无大碍，道友方才所言，定然是有什么误会在……” 　　“大家不若心平气和地谈一谈，真若有什么误会，便就此说清……免得伤了和气。” 　　“若是劣徒无意冒犯道友同门，那必定登门道歉，任凭处罚……” 　　“……” 　　“只是这搜魂之术可万万不可轻用，若是只是误会一场，那岂不是伤了两门情谊？” 　　“不可不可……” 　　那道人的话情真意切，姿态放得极低，若是换个人在，恐怕要忍不住怀疑当真是什么误会了。 　　不过苍玉显然并不吃这一套，理也没理这个白须道人，将精力都放在那个和他僵持的佛修身上。 　　两人僵持许久，终究是苍玉更胜一筹，那佛修苍白着脸踉跄往后退了数步，而苍玉则是毫不含糊的就要继续动手。 　　苏笙卿一急，咬牙抱住了苍玉的手臂。 　　苍玉皱紧眉。 　　这是同门的师弟，显然不能像对付那白须道人一样不留情面。 　　他拂了一下没有拂开，也不好伤了师弟，只冷声道：“放手。” 　　苏笙卿觉得委屈极了，他不知为何，这次回宗门之后跟几位师兄都渐渐疏远了，以前他在外被欺负了，五师兄总是护着他，那时候五师兄可不会如此对他。 　　他含着泪嗫嚅道：“师兄，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你这般随意动手，是要置宗门于何地啊？” 　　白穆都觉得主角受这话说得有点问题。 　　虽然小狼崽看起来像是个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暴躁老哥，但毕竟是凌霜剑尊教出来的弟子，如果没有切实的证据，他也不会如此笃定地动手。 　　……当然两人一开始见面那次，算是意外。 　　就连那次，苍玉是确认了他身上的妖气之后才动手。 　　白穆这个半途出家，和小狼崽相处了还没有几年的塑料师兄弟都有点了解，主角受这个正经的小师弟，怎么胳膊肘就往外拐了呢？ 　　苍玉忍着不快跟苏笙卿解释，“这人将引兽粉放到小师弟身上，居心不良……” 　　苏笙卿下意识就要说一句“没有”，但随即就意识到他口中的“小师弟”并不是指自己。 　　那话中的意思更是让他一僵，他忍不住看了趴在地上的腾叩两眼。 　　眼中控制不住地露出些可惜来，但又很快遮掩住。 　　只是想到苍玉坚持要搜魂，苏笙卿脸色又苍白了下来—— 　　他想到自己在腾叩面前那些似是而非的话。 　　虽然也确实是事实，但是…… 　　五师兄又不是傻子，万一从中看出端倪来。 　　不、不行！ 　　搜魂绝对不行！ 　　更何况…… 　　他强忍住自己回头看向后面的意愿，拉着苍玉的手臂又加了几分力道，口中仍旧坚持道：“师兄，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再说，我观七师弟身上也无什么要紧伤口……想来只是小事，师兄莫要为了这事伤了两派的和气啊……” 　　没什么要紧伤口？小事？ 　　苍玉不由低头看向苏笙卿，好像第一次认识这个六师弟。 　　苏笙卿也知道这话过了，只是他实在没有办法。 　　他垂着头避开苍玉的视线，又小声道：“想必七师弟也不愿意师兄如此。” 　　突然被cue的白穆：…… 　　不！他愿意，他很愿意！！ 　　他又不是宽容大度善良体贴的主角受。 　　恶毒男配的作风是什么？谁让我不爽了，我必定让他十倍百倍的不爽回去！！ 　　白穆这几年当得非常有经验，并且乐在其中。 　　白穆正待开口，却被人抢了先，仍旧是先前那白须道人。 　　“道友如此坚持，之后若果真发现此事与我弟子并无干系，又有何人承担后果？” 　　显然是软的不行，打算来硬的了。 　　只可惜，苍玉是个软硬不吃的。 　　他冷笑了一声，正要说话，后方却走来了一个人。 　　“我来。”那人说。 　　往前走过来面目普通，存在感也十分薄弱，若不是他突然出声，在场众人恐无一人发现他的存在。但如今这人站出来，又好像他本来就一直在这里一样。 　　有些更敏.感的修士已经察觉不对，稍稍往后退了一步。 　　苏笙卿脸色陡然苍白起来。 　　苍玉疑惑的看了这人几眼，意识到什么，也不顾被他踩在脚下的那个“腾师兄”，连忙收了脚，往侧边急行几步，冲来人行了一礼。 　　那白须道人一句“你是什么东西”卡在嗓子里，却不敢说出来了。 　　看这小子的态度，来人莫不是天一宗的某个长老？ 　　白须道人待再说几句辩白，但那人似有所感的看了他一眼。 　　并未特意针对，但那一瞬间冰冷外放的剑意，让他几乎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等他反应过来，人已经浑身冷汗、委顿在地。 　　这……这人是？！ 　　一个想法倏地在脑海中闪过，他却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 　　却也由不得他不信。 　　那人在往前走的过程中，形貌缓缓发生变化。 　　锋锐到几乎凌厉的眉眼显露出来，变化还未停下，周遭之人已经纷纷俯首—— 　　凌霜剑尊？！ 　　…… 　　………… 　　白穆其实一开始就发现凌霜剑尊的存在了。 　　毕竟他手握剧情，早就知道凌霜剑尊会进到秘境来救人，等看见主角身边多出来的一个人，当然忍不住多看两眼，几乎立刻就锁定了对方的身份。只不过剧情上没提凌霜剑尊还有暴露身份的这一遭，白穆也就扫了一眼就略过去，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发现。 　　毕竟之后回宗的一路上，凌霜剑尊还要隐藏身份和小徒弟甜甜蜜蜜谈个恋爱，他要是现在叫破了，两个人该怎么谈？ 　　但是白穆万万没想到，他不提，凌霜剑尊还会自己站出来。 　　现在…… 　　他就是瞎子，也不能假装没看见了。 　　只好同苍玉、苏笙卿还有后来看见主角受后上前的辛寒一起，走到近前—— 　　“弟子见过师尊” 　　在场众人并不是每个人都见过凌霜剑尊，况且这种场合也确实不值得剑尊屈就。 　　若是一开始还有些怀疑，但看见三人的表现，却已经无人敢质疑他的身份，那凛冽的剑意在修真界内，也确实无人能仿。 　　* 　　在场的修士多是金丹期甚至更低的修为，怎么都没有想过来个秘境，竟然见到这种大佬，一时之间各种行礼问候声音掺杂，本来空旷的地方，一下子热闹了不少，连刚才的大瓜都被抛到了脑后。 　　凌霜剑尊却不至于忘了自己为什么站出来。 　　他也没有理会那些看热闹的人，只是对行礼的弟子们微微颔首。 　　然后转向趴在地下的腾叩。 　　腾叩敢在苍玉面前说谎，在凌霜剑尊跟前却什么假话都不敢说了。 　　化神期修士的威压只稍稍放出一丝，已经让他满身冷汗，觉得自己的身躯又要往地下陷了一层。 　　“是我！！是我干的，又怎么样？！”他崩溃大喊，“他如此欺侮苏师弟，难道不该被报复吗？！” 　　白穆：果然。 　　他一点都不意外。 　　但是，认为这话理所应当的，好像就白穆一个人。 　　苍玉皱起了眉，就要上前，但是碍于凌霜剑尊在前，这才堪堪忍住，但眼中的质询意思却不减。 　　他冷声呵斥，“一派胡言。” 　　腾叩却冷笑，“你们……你自是护着他！” 　　他似乎本想说什么的，但是那眼底深藏的恐惧到底让他把那不堪的话咽了下去。 　　他狠狠地咬着牙历数—— 　　“来时路上，苏师弟明明想买那赤晶，他却先一步抢下……” 　　“……清泉城外，苏师弟早已经言明想养一只青兔做宠，他却故意招招致命，直取其要害……” 　　“……” 　　“万宝阁……” 　　“……市集上……灵器……” 　　“……” 　　腾叩林林总总说了一堆，桩桩件件都细致无比，可见当真是把主角受放在心上，有些地方白穆甚至自己都没注意。 　　白穆偏了偏头，果然见辛寒握剑的手紧了紧。 　　他猜要不是凌霜剑尊在这里，这兄弟恐怕就要当场和他来一次生死大比。 　　至于凌霜剑尊…… 　　白穆还没成功从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看出情绪变化来，不过心上人被这么欺负，他多半也是生气的。 　　白穆估计等会儿就要来一句冷冰冰的“自去领罚”或者“去寒潭禁闭”之类的话。 　　但是他万万没料到，凌霜剑尊开口，却是—— 　　“这是我的吩咐。” 　　不只是主角受一脸愕然，白穆的表情也空白了一瞬。 　　白穆：？？？ 　　——啥？什么？什么吩咐？吩什么咐？！ 　　欺负主角受吗？！ 　　白穆怀疑自己幻听了。 第117章 画妖14 　　“此皆外物, 于修行无益，笙卿耽于此道，修为难有进益……此次出行, 是我命思儿肩负监管之责……” 　　白穆：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 　　他一脸懵逼的拷问自己, 甚至怀疑自己在不知道的时候跑到了另一个世界线。 　　但是在凌霜剑尊一脸正色之下，白穆终于回忆起了—— 　　似乎好像大概…… 　　他走之前, 凌霜剑尊确实这么交代过。 　　只不过当时他的重点在于，果然不愧是主角攻，凌霜剑尊的交代三句话不离主角受。 　　因为想着反正也不会照着做, 白穆就听了个大概, 只顾点头。 　　现在想想……对方好像确实是这个意思。 　　白穆：“……” 　　失策。 　　他忍不住抬起头想要解释几句, 孰料却正对上辛寒略带愧疚的视线。 　　这个因为他事事针对主角受而关系跌到冰点的师兄，这会儿正看着他, 满面歉意。 　　显然是误以为，他之前种种所作所为也是师尊的吩咐。 　　白穆：不, 不，不！ 　　大哥你没误会, 确实没误会！ 　　我之前的确是在针对你的宝贝小师弟！ 　　呸！什么“之前”？！我一直都是在针对他！！ 　　不过白穆的焦急却一丁点儿都传达不过去, 他眼睁睁地着这位三师兄的视线渐渐回暖, 简直是迄今为止看他最有温度的眼神。 　　白穆：！！！ 　　操。 　　他果断放弃这一方，转而看向苍玉, 却见对方毫无意外之色，好像早就知晓一般。 　　等等！早就知晓？？ 　　——tmd，他就说为什么一路上他使坏都那么容易？ 　　白穆的脸都木了，他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很快就意识到另一个问题。 　　凌霜剑尊什么时候这么关心主角受的修为了？ 　　等到把他这个替身折腾完了，两人结为道侣, 双修之后，主角受的修为不就跟坐火箭似的蹭蹭往上涨，还担心什么修炼？ 　　或许是剑修都不喜欢走捷径？ 　　不过，相比较起这点细枝末节，还是辛寒和苍玉的态度更让他头大，是以这个问题只是在脑海中一掠而过，很快就被白穆抛到脑后。 　　* 　　而另一边，苏笙卿听见凌霜剑尊的这番话。 　　他本该高兴的，师尊如此嘱托，显然是对他关注在意极了。 　　但是他又忍不住去想…… 　　会不会只是师尊为七师弟遮掩的托词。 　　他知道自己不该如此怀疑师尊的，但这个想法就是在脑中盘旋徘徊，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意识海里那些灰蒙蒙的气息颜色更深，向着黑色靠拢…… 　　凌霜剑尊似有所觉，往这边看了一眼。 　　苏笙卿仓促低头。 　　…… 　　而那边，腾叩也万万没想到是这个愿意，他满脸的不可置信。 　　明明他看见好几次，苏师弟背着人，悄悄哭泣。 　　——他那么可怜，那么柔软。 　　腾叩忍不住看向苏笙卿，好像要确认什么。 　　但旋即又意识到，若是凌霜剑尊想要矫正弟子恶习，那便是苏师弟兴许也并不知道这吩咐…… 　　而且……恶习？ 　　苏师弟身为剑尊弟子，他的修为也却是低了些…… 　　果真，是因为钟情这些外物吗？ 　　旁边的人已经纷纷议论开来—— 　　“修道本就清苦……怎可因为外物迷了心智……” 　　“我等上下求索，只求得攀大道……那些享乐之物皆是道途之阻……” 　　“……心思有瑕……” 　　“……借助外物，终究是外来修为，怎么及得上自己苦修……” 　　“……” 　　苏笙卿只觉得那一声声一句句，像是生生扎在自己身上。 　　但他总不会觉得自己师尊不好，这股郁气无从宣泄，他终究忍不住看向白穆，目光寒凉。 　　刚才因为凌霜剑尊那一眼而压下去的黑气复又汹涌起来。 　　殷祀旁观了这数年，早就不为所动。 　　——要不是有他压制，这小子早就堕了魔。 　　当然，也确实不是处于什么善心罢了。 　　只是……在落霞峰上的这出戏还没有看完，他还不想这么快就离开。 　　他忍不住透过苏笙卿的躯体，将视线投在白穆身上。 　　真是太奇怪了。 　　真的会有……这种人吗…… 　　心思纯粹，纯粹到一丝魔气也不会沾染？ 　　不、不会的。 　　只是做的还不够…… 　　或许，该再做点别的。 　　* 　　最后，腾叩一身的修为都为凌霜剑尊所废。 　　苏笙卿本来想要求情，但抬眼对上苍玉怀疑打量的目光，他最后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但是明明……明明，七师弟什么事也没有？ 　　…… 　　秘境外的事解决得干脆，之后自然是要回宗了。 　　本来按照剧情，主角攻受应该和天一宗的弟子一同回去。 　　那时候，凌霜剑尊方才和弟子挑明心意，干脆隐藏身份混入普通弟子之中，和主角受一路谈着恋爱慢悠悠的回了宗门。 　　但是现在身份既然已经挑明，凌霜剑尊当然不可能再如此作为。他直接祭出了上品灵舟，将宗门弟子全部载入其中。 　　能够免得路途奔波，还有机会和剑尊近距离接触，天一宗诸弟子自然都是感恩戴德，没有不答应的。 　　白被表态穆：…… 　　行吧好吧，少数服从多数。 　　能被凌霜剑尊作为收藏的灵舟自然非同凡响，不过半日的光景，弟子俱都回到了宗门内部。 　　这也意味着，主角攻受少有的甜蜜日常戏份被cut得干干净净，连点渣都没剩下。 　　更关键的是，这事的直接原因还和他有关，白穆听着哗啦啦的扣积分声音，只觉得心如死灰，连假笑都不那么真诚了。 　　是以，他一到宗门，就仓促和同门告了个别，回到自己洞府之中。 　　——没关系的，还有下个主线，他还能救回来！ 　　那……接下来他该干什么？ 　　【和魔修勾结，试图陷害主角受。】 　　魔修…… 　　这个魔修得是脑子多不好使，才敢往落霞峰跑？！ 　　所以他还得出门啊！！ 　　和主线任务的丰厚回报比起来，日常为难主角受的小积分，简直是毛毛雨。 　　所以这次回宗之后，白穆非常干脆的放下了在主角受身上的注意力。日常转变为接各种宗门任务往山下跑。 　　——当然是以“历练”为名。 　　* 　　“七师弟……” 　　落霞峰的事物大都由温夜浅负责，下山批准也是。虽然最近这些年温夜浅对他的态度怪怪的，但是也不会在这上面为难。 　　适应了他那忽冷忽热，反复无常如姨妈一样的脾气后，白穆还是勉强和这个大师兄相处良好。 　　只是没想到这次负责这事的突然换了一个人，白穆捏着自己手里的任务玉牌，差点转身就走。 　　——那边坐没坐姿、连脚都翘在桌子上的人，显然不可能是温夜浅。 　　能把天一宗的禁.欲款门派校服穿出小倌馆头牌架势来的，整个天一宗上下除了楚青斐不作他想。 　　白穆隐约听过离宗之事本来就是二师兄负责，只不过先前楚青斐突然闭关，事务就都推到了温夜浅身上，现在楚青斐出关，这事情当然就还给他了。 　　白穆：…… 　　早知道这边的人是楚青斐，他今天一定不过来。 　　就在白穆准备悄无声息地退出去的时候，原本半阖着眼，明目张胆玩忽职守的楚青斐突然睁开了眼，他懒洋洋地瞄了门口一眼，正待开口，动作却陡然一僵。 　　被他撑得翘起半边、只有两只脚着地的圆凳一下子落地，发出一声刺耳的响，楚青斐也以一个狼狈的姿势摔在地上。 　　白穆可无心管他狼狈不狼狈，趁着这个机会赶紧跑。 　　只不过终究还是没能走脱，他连第一个弯儿都没拐过去，就被楚青斐拦下了。 　　楚青斐本想叫“小师弟”的，但想起自己以前叫“小师弟”的时候干出的那些混账事，这个称呼他便无论如何都出不了口了。 　　他猜眼前这人大约也不想听见他如此叫他。 　　或者……也不想见他…… 　　那眼里一点也没有遮掩的防备和隐隐的厌恶让楚青斐忍不住后退一步，但他很快又重新上前，他知道，倘若他当真退了，眼前这人会毫不犹豫地躲开。 　　一如先前的每一次。 　　楚青斐勉强撑出一个笑来，他视线落在白穆手中的玉牌上，缓声道：“七师弟这是接了师门任务要离宗？” 　　白穆冷淡地点了下头，仍旧戒备地看向对方。 　　对此，楚青斐只得苦笑。 　　…… 　　一直到两人重回室内，楚青斐当真给他登记出宗信息的时候，白穆还是十分警惕。 　　楚青斐拿到那玉简，便皱起了眉，他道：“这个任务不好……” 　　抬头却对上白穆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楚青斐沉默。 　　这任务确实是在宗门挂了许久却无人接的那种，离宗门远，灵石少，且靠近魔岭，若是一不小心便会沾染魔气，如果不及时化解，等到日后恐怕心魔缠身，难有寸进。 　　但是，显然……这时候自己的所有话都会被认作别有居心。 　　楚青斐最后还是沉默地将白穆的离宗事宜记录了下，又将外出弟子的身份玉牌给他。 　　这平平顺顺什么幺蛾子都没到的情况让白穆颇不适应，要不是那张脸和灵力不对，白穆都要怀疑坐在这里的是温夜浅了。 　　看着白穆转身离去，楚青斐到底忍不住将人叫住，“七师弟。” 　　白穆浑身绷紧了转回身。 　　去见他满脸苦涩，“以前的事，对不住……” 　　白穆：？？？ 　　楚青斐这次闭关把脑壳闭坏了？！ 　　…… 　　那道纤细的身形消失在门前，空中还留下一句淡漠的“当不起。” 　　说话之人并不掩饰其中的漠然和冷淡。 　　楚青斐苦笑。 　　他也只能苦笑。 第118章 画妖15 　　楚青斐从来自诩看得最清楚的那个。 　　比方说, 曾经的小师弟对师尊隐隐的情愫，再比方说辛三看小师弟的眼神。 　　小师弟长得那般好，若是心慕师尊实在可惜了。 　　毕竟师尊修得可是无情道, 大道无情, 若真有那天，恐怕连这点弟子情分都留不下来。 　　……他可从来都不愿意美人伤心。 　　楚青斐本来是要辛寒去的, 孰料那木头不开窍，他只能自己上。 　　看着那孩子手足无措的模样，确实有趣, 时日久了, 便将那有趣当作了心动…… 　　于是, 当发现自己背叛时，便格外不能忍受。 　　人总是不愿认错, 便是踏上长生大道，希求摆脱轮回之苦的修士亦同。 　　既然错的不是他自身, 那必定是另一个人。 　　是另一个人的引诱…… 　　但他又……何其无辜？ 　　只希望……现在还不晚吧…… 　　* 　　白穆就觉得出宗门这事太顺利，顺利到不太对劲, 等到离宗的那一日, 看见楚青斐的那张脸, 他总算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 　　楚青斐笑容依旧，“七师弟……真是巧啊……” 　　白穆：巧个毛线？！ 　　这人要不是专门在这儿等着, 他就把自己的积分全送给系统。 　　白穆觉得跟楚青斐一起上路一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猎杀妖兽的任务，结果那妖兽竟然是变异品种，临到要死，差点拉着白穆一块垫背。 　　要是白穆自己一个人，他当然能躲开, 但是旁边还跟着个楚青斐。 　　察觉到楚青斐施火咒的瞬间，白穆立刻就放弃了躲避，直接以全部灵力催长林中树木，在他和楚青斐之间，隔出一个护盾来。 　　看见白穆这做法，楚青斐瞳孔骤缩，但终究是晚了。 　　但扔出去的火咒已经来不及收回，橙红的火焰烧过草木织成的护罩，冲着奄奄一息的妖兽而去。 　　那妖兽被烧成一团灰烬，连骨头都没留下，但是白穆也好不到哪儿去。 　　他先是被那妖兽在后背划拉了一爪子，然后护盾被破，灵力反噬，当即“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楚青斐白着脸上前，白穆下意识的捂住伤口就要躲开。 　　却被一道定身诀定在了原处。 　　楚青斐看他伤成那样，却还是要躲开，都险些被他气笑了。但是对上那戒备警惕的眼神，却心里苦涩。 　　恐怕在他眼里自己比那妖兽还要危险些。 　　想想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竟觉得也不意外。 　　以前酿下的苦果，只能自己咽下。 　　最后楚青斐只得冷声警告，“我若是要杀你，只把你丢在这里不管就是……乖乖站着，别乱动……” 　　白穆愿意听这话就怪了。 　　要是有数据条拿出来看一看，他对楚青斐的信任值一定是负数，还是跌破表的负数。 　　不过那道定身诀将他牢牢定在原地，白穆就是想躲也动不了。只能站在那里，任由楚青斐处理他的伤口。 　　楚青斐并非医修，他的火系灵力又偏向攻击性，并不适合伤口愈合，他所谓处理伤口，也只是给白穆上了药。 　　* 　　回程路上，因为顾及着白穆有伤在身，两人并未御剑而行。 　　楚青斐怎么也没有想到…… 　　那少年竟防备他至此。 　　好像两人不是同门师兄弟，而是生死大敌。 　　修炼到这程度的修士，早都是用打坐代替睡眠。 　　但楚青斐白日里心神动荡，实在不适合静心修炼。屋内憋闷，他索性就出到院子里闲逛。 　　只是在院子里还没走几步，就隐约嗅到一股血腥气。 　　……是从白穆房中传来。 　　他脸色一变，还以为白穆的伤口裂开，仓促推门进去。 　　却看见…… 　　那纤白背上鲜血淋漓的伤口，对比刚刚受伤的时候非但没有好转，还因为这一路颠簸更恶化了几分。 　　楚青斐刚想着不该如此，那药可是他从医谷朋友那里求来的。 　　但转眼就看见旁边散落在地上的粉末，那是因为长期暴露在空气中干掉的药膏，那药上甚至连一点血都没沾上。 　　楚青斐瞬间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上的药被他以灵力隔绝在体外，然后再用幻术假装伤口愈合。 　　“你！！” 　　听见这动静，白穆也顾不得背上的伤口，捏起一个惊雷符握在手中，防备地看向楚青斐，生怕他恼羞成怒，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 　　楚青斐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难不成我会对你做什么？！” 　　“出门在外的弟子都会随身配一玉牌，若真有什么万一，出事时的情形会被传回宗门。” 　　楚青斐本意是让他放下戒备，但这话落后，白穆看他的目光更警惕了。 　　楚青斐也立刻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你怀疑我在玉牌上做手脚？！” 　　白穆沉默，但那表现也与默认并无区别。 　　“哈！！好得很！好得很！！”楚青斐摔门去了，原地留下一玉瓶。 　　“万宝阁的凝脂露！还没打开过！！” 　　“你看着办！！” 　　看着办？ 　　楚青斐的东西，白穆当然不会用。 　　在药膏上做什么手脚，让伤口发炎溃烂之类的事情，楚青斐又不是做不出来。 　　至于没打开过。 　　他说没打开过就没打开过？谁信？！ 　　第二日上路，见白穆果然没有用那药，楚青斐本就不好看的脸色，又沉了几分。 　　两人一路相顾无言。 　　…… 　　回到宗门后，兴许因为有凌霜剑尊坐镇，少年总算不像在外时那般紧绷。 　　楚青斐这一路都憋着气，这会儿总算稍微冷静一些，本想趁机再同他说清楚，但对上那苍白又戒备的脸色，他终归无力。 　　至少……等他伤愈之后。 　　只是他没想到…… 　　却再也没有说出口的机会。 　　* 　　白穆这次伤得不轻，再加上旁边有一个楚青斐在，他也不敢安心调息，一路赶回宗门，伤口恶化情况有增无减。所以一回到自己的洞府，他就把结界撑开，开始闭关。 　　灵力在体内运转不停，白穆还是在这个世界里第一次这么投入修炼，甚至不觉时间流逝。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经脉中滞涩疼痛感终于消退了下去，白穆长出了口气，睁开眼。 　　结果，被旁边那一团黑雾吓的差点跳起来。 　　似乎是觉得他这个反应十分有趣，那段黑雾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 　　白穆：？！ 　　“魔修？！” 　　白穆强自抑制着，才没从这两个字里面透出什么惊喜来。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这段时间辛辛苦苦下山到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找个魔修勾搭吗？！结果在山下没找到，对方反而跑到他洞府里来了？ 　　他先前怎么想的来着？ 　　这个魔修得是多傻逼，才敢往落霞峰来跑？ 　　现在看来…… 　　他狼狈为奸的对象好像不太聪明的亚子。 　　不过就是因为不太聪明才会露了马脚…… 　　计划通啊！ 　　白穆压住自己拼命上扬的嘴角，试图表现出一个修真弟子对魔修的天然警惕了。 　　不不不，也不能太警惕。 　　万一一下子把人吓跑了怎么办？ 　　两人还是要合作的……这个度要拿捏得好。 　　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任务者，白穆很快就拿捏好了自己的表情。 　　但是这一番媚眼真是给了瞎子看，等他再抬头时，眼前哪里还有黑雾的踪影。 　　白穆：？？？ 　　这就跑了？人都没了，还怎么合作？ 　　不急不急…… 　　还有以后。 　　白穆正拼命自我安慰着，却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动静。 　　洞府结界被从外面强行打开，屋子都跟着摇晃起来，房梁上往下掉了些细碎的木屑。 　　白穆皱眉，这可是宗门内部，有谁会强行打破同门洞府的结界？！ 　　跟入室抢劫没差了，还是熟人作案。 　　他拧着眉，紧捏着符篆迎上去，在差点把符冲来人扔出去的时候险险收回，满脸愕然。 　　——是凌霜剑尊？！ 　　不只是凌霜剑尊，还有身后一二三四五个师兄……落霞峰的弟子竟然一下子聚齐了。 　　白穆：？？？ 　　怎么回事？什么情况？ 　　白穆还懵着，但他收回了手中的符篆，凌霜剑尊却没有收回手里的剑。 　　那长剑宛若霜雪，划过一道流畅的光芒，直接捅穿了白穆的肩膀，把他钉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白穆：？！ 　　“师尊……” 　　冰冻从肩膀蔓延，很快就冻住了他半张脸颊。后面的话便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了。 　　锁链飞出，生生穿过肩膀，将他牢牢捆住。 　　白穆早在凌霜剑尊把剑捅过来的时候，就把痛觉屏蔽打开了，这会儿倒也不怎么疼。 　　但是茫然是真茫然，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这么大阵仗？！ 　　还一副清理门户的架势？ 　　顺着同门的视线，白穆似有所感地低头。 　　却愕然看见，自己掌心黑气缭绕，那魔气汹涌着似乎想要挣脱身上锁链的束缚。 　　可分明……他一点力量都没调动。 　　他当然没调动，白穆清楚的知道，自己丹田经脉里都是灵力，甚至因为这魔气的侵蚀隐隐作痛。 　　但是……从外面来看，这怎么看都像是他早已堕魔多时，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魔修。 　　白穆：？？ 　　他这是跳过了陷害主角受的剧情，直接被抓了？ 　　白穆不由看向苏笙卿，隐约从他唇边看到一丝笑来，可是再看时，他已经是同身旁师兄一样惊怒痛心交杂，好像方才那一眼只是他的错觉。 　　作者有话要说：白穆：这剧本不太对吧？ 第119章 画妖16 　　九玄峰, 寒潭。 　　那是一泊如镜的水潭，潭水的中央是一块巨大的黑石，玄铁的锁链缠绕其上, 那石阶上锁着一个身形纤细的少年。 　　潭水冒着丝丝缕缕的寒气, 少年的长发和眉睫上都结了一层白霜，脸上亦是一点血色也无, 白色的衣衫被水浸湿，狼狈地贴在身上，越发显得身形纤弱。 　　锁链穿过肩胛, 未愈的伤口带出丝丝缕缕血色, 散开在潭水中, 成了这方天地唯一一点艳色。 　　“气愤吗？痛恨吗？……你师尊甚至没有听你一句解释，直接就把你锁在这里……” 　　“只要他一探丹田便知, 你并未入魔，可他没有……” 　　“他不信你。” 　　“疼吧？……他下手的时候, 可是一点犹豫都没有……” 　　“……这寒潭可不是金丹期修士能承受得了的……他将你放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 　　“……” 　　“你那个师兄……好像是姓易吧，平日里对你如何如何好……这次却一句话也没说……” 　　这声音倒是并不难听, 懒洋洋的, 带着些微的沙哑, 落到人耳中，勾得神经痒痒的。 　　但是, 再好听，也架不住一直说啊…… 　　从白穆被锁到这里开始，这声音就没断过。絮絮叨叨、絮絮叨叨，怕是几百个老太太来也说不过他。 　　白穆痛苦地闭了闭眼。 　　——可求你了，快闭嘴吧。 　　他脸上的痛色好像让那魔误会了什么，原本可以压低的诱惑语气一下子轻快了许多。 　　只见那团黑雾从巨石上落下, 飘到了白穆正对面。 　　白穆只感觉自己的下巴被人抬起，这细微的动作扯到了锁链，发出一阵哗啦的响声，水中的血色又氤氲了一层，应当是被锁链穿过的伤口又被扯了开。 　　白穆终于艰难地睁开眼，想看看这个不仅脑子有坑、还格外话痨的魔修想干什么。 　　却对上了一双血色的瞳眸。 　　一团黑气中，出现一双血眼珠子。 　　……就算是修真界背景，这也是够吓人了。 　　所以ta是来拉低反派阵营颜值的吗？这得长得多磕碜，才能连脸都不敢露出来？ 　　殷祀可不知道白穆心里的吐槽，他擒着那精致小巧的下巴，忍不住稍稍用力了些。 　　因为少年整个下半身都浸在寒潭之中，此刻他身上很凉，但那触感依旧柔软细腻，好像是什么香甜软糯的点心。 　　幻化出的拇指在那细腻的肌肤上揉捻了几下，才继续本来打算说的话，“想不想、报复？” 　　“他们如此待你……你难道不想报复回去吗？” 　　殷祀对上那少年的视线。 　　那双浅色的眸子就这么看着他，里面一望到底，清澈得没有一丝恨意。 　　让人禁不住想，这样干净的眼眸染上血色，会是怎样一番美景？ 　　那团黑雾越发浓稠起来，里面似乎有血色涌动。 　　——恨吧……痛恨那些人…… 　　按理说，这魔修的表现还挺有蛊惑力的，但白穆真没什么激动的情绪。 　　虽然意识到自己被算计了，但这算计的结果实在是便宜了他。 　　勾结魔修后被囚禁。 　　中间越过了陷害主角受的剧情，积分少了点。 　　但是他什么都不用干，躺着就把积分赚上了，这样“乐于助人”的算计，求求再给他来一打吧。 　　总而言之，有人给他白送积分，他有什么好恨的？ 　　白穆现在不笑出声来已经是演技过硬了。 　　当然……要是没有这个魔修在这逼逼叨叨、逼逼叨叨就更好了。 　　真是……太吵了…… 　　白穆忍不住皱眉。 　　看着少年脸上的痛苦之色，殷祀笑意更深。 　　在他的注视下，那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唇张合，缓缓吐出一个字来，却是—— 　　“滚。” 　　似乎是因为身上伤势太重，勉强吐出的这个字全无该有的气势、软得一丝厉色也无。 　　殷祀已经数不清几百上千年没有听过这种字眼了，但或许是少年的相貌太过精致，也或许是他说这个字眼时的情形太过可怜，他竟然没有生气。 　　殷祀轻笑了一声，那团黑雾当真缓缓消散。 　　…… 　　………… 　　白穆：“……” 　　会隐身技能了不起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没走？！ 　　要问白穆怎么知道。 　　当然不是因为他修为高到那个地步，而是—— 　　游戏！他打不开！啊！！ 　　旁边守着个人，他别说打游戏了，连和系统的普通唠嗑都做不了。 　　只能阖着眼闭目养神，假装睡觉。 　　希望那个逼逼叨叨的魔修觉得无趣，能自行离去。 　　至于先前这魔修说的那些话。 　　白穆是傻子才相信。 　　毕竟就算是因为剧情，白穆也和落霞峰上这些人处了百年有余。 　　虽然知道最后的结果是一拍两散凄惨离开，但一百多年也不是一点感情都没有的，要不然依照他这几年在落霞峰上作天作地的作风，早就被扫地出门了。 　　这次，凌霜剑尊动手如此迅速，分明是想在宗门知晓之前把他保下来。 　　入魔是什么下场？那必然是全修真界追杀。 　　要是魔气暴露，这事儿被天一宗知道了，就算是凌霜剑尊出面，恐怕也保不下他了。 　　现在，他被丢到寒潭静心，而不是别的什么地方，显然是凌霜剑尊还抱着想把他个弟子捞回来的态度。 　　那魔修说得好像挺有道理的。 　　但白穆又不是真入魔，还不至于脑子不清醒到那地步。 　　…… 　　白穆想着这些东西，意识却渐渐模糊。他装着装着，竟然真的睡着了。 　　* 　　白穆是被热醒的。 　　他明明身处寒潭之中，却觉得身上滚烫。好像经脉被放在火炉上炙烤。 　　他忍不住挣动了一下，却被人按着肩膀压住了动作。 　　白穆拧着眉睁眼，却看见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师、尊……？” 　　他声音还带着些刚清醒的沙哑。 　　模模糊糊看见，凌霜剑尊正握着他的手腕，将魔气一点点纳入体内。魔气入体，他眼底已经泛起丝丝缕缕血色，显然是入魔之兆。 　　白穆一下子被吓清醒了。 　　主角攻要是入魔，这剧情该怎么搞？ 　　不，不对！ 　　他又没真入魔，身上哪来的魔气？！ 　　白穆旋即就意识到，他另一只手腕也被抓住，源源不断的魔气进入他的经脉，然后在体内循环一圈，传给了凌霜剑尊。 　　也正是因为这个，他的经脉本身的灵气和这外来的魔气争斗，带来阵阵灼烧感。幸亏他睡着之前开着痛觉屏蔽，这才只觉得热，要不然，经脉里这两股力量打架，得生生把他痛晕过去。 　　白穆也终于理清楚这混乱的情况。 　　——那个魔修借着隐身技能藏在一边，经由着他的身体，把魔气传给凌霜剑尊。 　　搞事呢，这是？！ 　　虽然主角受已经有哪里不太对了，但是主角攻也不能堕魔啊？！ 　　白穆使了使劲，推了一把凌霜剑尊，示意他把手松开。 　　下一秒却差点高举双手，以示清白。 　　他就稍微使了一点力气，凌霜剑尊竟然真的被他推开了？！ 　　看着跌落到寒潭里，溅起一蓬水花的凌霜剑尊，白穆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就轻轻推了那么一下。 　　真的！“轻轻”的！！ 　　就使了一点点力气！ 　　…… 　　看清楚凌霜剑尊眼底的血色和苍白的脸，白穆这才恍然。 　　也不知道他睡着的时候，凌霜剑尊吸纳了多少魔气，但总归不会好受。 　　说实话，虽然在落霞峰上呆了这么久，但白穆其实还真的不是很能理解凌霜剑尊的态度。 　　要说他对小画妖好吧。 　　却也不尽然。 　　门下大弟子日复一日的无视，他从未干预……至于楚青斐的那些小动作，白穆可不相信，依凌霜剑尊的眼力看不出来，但是他偏偏任由他做了…… 　　但要是不好吧。 　　他的一应东西，确实也没缺过、没短过…… 　　当然也仅限于他开口。 　　要是白穆不提……也不会有人主动想起来。 　　就……忽冷忽热，忽近忽远。 　　说实话，白穆拿到那把嵌着五行灵石的剑的时候，还惊讶了好一阵。 　　凌霜剑尊竟然能主动想起他来？ 　　当然，事实证明，这也只是给主角受暂存一下。 　　至于后续，更是…… 　　他都表现得那么明显，凌霜剑尊不至于看不出来小画妖对他的情愫，却还是强硬的让他去探望主角受。之后去秘境时亦然，种种交代，半句不离主角受……偏偏一点关于他的都无。 　　林林总总的，不一而述。 　　总之……态度就很迷。 　　但是，现在这情形…… 　　——抓住他的手腕吸纳魔气。 　　这是白穆怎么也没想到的。 　　凌霜剑尊并未怪罪白穆那一下子，他撑起身来，又要强硬的来抓他的手腕，白穆往后踉跄着躲。 　　穿过肩膀的锁链被带得哗啦作响，本已结痂的伤口又被扯开，在水下晕染出一波又一波的血色。 　　凌霜剑尊往前的动作，陡然僵住了。 　　“思儿……” 　　好像是白穆错觉，这声音甚至有几分颤抖。 　　错不错觉的倒不那么要紧，白穆噔噔噔又往后退了好几步，退到锁链能到达的最远范围，和凌霜剑尊保持距离。 　　凌霜剑尊似乎还想过来，但是看着白穆那态度，他终究不敢再有动作。 　　他沉声：“过来……” 　　白穆身体力行的表示拒绝。 　　水下，那晕开的血色随着水波飘荡，晕染了凌霜剑尊雪白的衣袍。 　　他像是被定在原地般，一动不动。 　　两人僵持了许久，凌霜剑尊神色一点点回复了往日的平静，他又重复一遍，“思儿，过来师尊这边。” 　　白穆哽了半天，才勉强说出一句：“师尊不必如此……” 　　白穆觉得现在这情况简直迷得不能再迷。 　　他根本就没入魔，魔气从魔修那来，在他体内转一圈，再被凌霜剑尊吸收。 　　这干啥呢？ 　　逼着主角攻入魔呢？ 　　这事儿能干？！ 　　那不得把他的积分给扣干净？！ 　　连续两次被拒绝，凌霜剑尊眼底的血色又浓了许多。 　　他整个人都带上了一种暴戾危险的气息。 　　若是说凌霜剑尊平日里便不好接近，但那也只因为周身外放的剑气太过锋锐，让人不敢接近，却也不像是现在这样，好像亟待饮血的魔剑，气息杂乱阴郁。 　　该不会真入魔了吧？！ 　　看着凌霜剑尊一步步走了近。 　　白穆只觉得头皮发麻、浑身的汗毛都炸起来了，他忍不住接着后退。 　　——现在的凌霜剑尊绝对不是正常状态，就算是为了他的小命着想，他也不想这会儿凑上去。 　　但是锁链的活动范围有限，白穆就算是扯着伤口硬生生地往后，也有到了极限的时候。 　　锁链绷直，凌霜剑尊的视线落在染血的链条上。 　　他停顿了数息。 　　白穆看不见他的眼睛，却也能感受到对方周身那让人不适的气息更重了。 　　他心里暗道一句不好，只是还不等他想出什么解决办法，凌霜剑尊已经伸手握住那锁链，然后……狠狠一拉。 　　白穆猝不及防地被拽过去，整个人都跌倒在水潭之中，呛了一大口血水。 　　他艰难挣扎着冒出脑袋来，磕得撕心裂肺。 　　冰冷的水混杂着血腥味，白穆已经分布不清是水里的血还是他咳出来的。 　　——总归都是他自己的血，倒也不必分这么细…… 　　白穆苦中作乐地想着，但手里却暗暗凝聚起灵力。 　　他觉得自己还能苟一苟。 第120章 画妖17 　　白穆咳的时候, 凌霜剑尊就在旁看着，他身上的气息越发混乱，甚至混杂了几分杀意。 　　白穆对这个还是十分敏感, 虽然只有一瞬间, 但凌霜剑尊是真心实意地想要杀了他的。 　　白穆可不敢赌这个，他就是死在挖金丹的过程中, 都不能死在这里啊。 　　——没的积分可赚，还可能被倒扣。 　　白穆最后还是放弃了武力防御的想法，他那点修为, 就是没受伤, 在凌霜剑尊跟前也是被切菜的份儿。何况现在又带着伤又带着锁, 实力能发挥出一成都是超常了。 　　但是没关系，他还有“脸”啊！ 　　想到这个, 白穆咳了一半，强行忍住, 但到底来不及收拾脸上的狼狈，只来得及用湿淋淋的手把脸旁边的碎发一搂, 然后就顶着一双泪光潋滟的眼和凌霜剑尊对视, 眼眶还因为刚才咳嗽泛着红。 　　但是, 这张和主角受相似的脸好像突然失灵了，凌霜剑尊一点好转也没有, 反而气息更加混乱。 　　身周隐约氤氲的黑气，白穆一时都分不清到底是来自那个隐身技能max、竟然敢摸上落霞峰的魔修，还是……来自凌霜剑尊…… 　　后一个猜测简直让白穆汗毛都炸起来了！！ 　　虽然说他只要尽到配角职责，走完该走的剧情线，主角攻受日后发展就与时空局没什么关系，但主角攻要真是因为他入了魔…… 　　这一下子, 就相当于整个世界背景都要翻了个个儿，别管时空局怎么样，这个世界的世界意识恐怕都要把他剁了填坑。 　　冷静！不慌！ 　　白穆深吸口气，脑子转得飞快。 　　——快想想法子、一定有解决办法。 　　主角受……主角受要是在这儿的话…… 　　操，为什么这明显是推感情机会的大好剧情，主角受不在跟前？ 　　他简直承受了一个替身不该承受的重量！ 　　人生艰难！ 　　但是还是要苟下去啊！ 　　白穆绞尽脑汁思索，想要找到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像…… 　　还不是一模一样。 　　那……只能尽量更像一点！ 　　白穆飞快回忆主角受平常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 　　鉴于这些年，他和主角受对上，不是抢他东西就是出言挤兑，他印象里面主角受的表情大概都是…… 　　楚楚可怜，柔弱中透着坚强…… 　　你欺负我了，但是我不说。 　　白穆：“……” 　　好一朵风中摇曳的小白花。 　　但没关系，他能演！ 　　白穆立刻调整表情，做出这种委屈巴巴、逆来顺受的姿态来。 　　凌霜剑尊呼吸窒了窒。 　　周身气息虽然还是不对，但总算不像是刚才那样混乱。 　　白穆：靠谱啊！ 　　他正准备再接再厉，开口解释，“师尊，弟子并未堕……”魔…… 　　话没说完，眼睛就被一只温热的手覆上，上半张脸被挡了大半。 　　白穆一卡：？？？ 　　因为他演技太好，和主角受太像，凌霜剑尊下不去手，所以把他的脸挡上？！ 　　操操操！ 　　能玩？！ 　　温热的吐息逼近…… 　　白穆清楚地意识到凌霜剑尊和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近。 　　他头皮发炸，这次真的有点急了。 　　难不成凌霜剑尊这是怕脏了他的剑，想直接掐死他？ 　　您老就不能不下手吗？！就把我锁在这儿怎么了？？等关键时刻还得挖金丹呢？！ 　　…… 　　殷祀藏在一边，旁观了这场师徒大戏。 　　若有实体，他如今脸上的兴味恐怕藏都藏不住，幸好刚才他没有觉得无聊离开。 　　眼看着这里说不定马上就要上演一场活.春.宫了，殷祀看得越发聚精会神，就差拿出茶水点心来消遣了。 　　看起来这小美人儿还不太愿意。 　　……被敬慕的师尊强迫，他会怎么样？ 　　一边做着一边哭，那求救无门的绝望、信仰崩塌破碎…… 　　这般……再无瑕的心境也要出现裂缝…… 　　这可是趁虚而入的好机会。 　　殷祀想着这些，心情越发好了，连气息都缥缈起来。 　　倏地，他却皱紧了眉，向某个方向看去。 　　只是，不待他出手警告，那边就发出“吱呀”一声踩断树枝的轻响。 　　凌霜剑尊就算如今再怎么心静不稳，也不至于忽视这么明显的动静，他立刻回头，冷声质问：“何人？！” 　　那动静仓促远去。 　　…… 　　………… 　　凌霜剑尊最后还是提剑追出去了。 　　白穆长出口气—— 　　总算，逃过一劫。 　　他拉出系统地图一看，立刻心生了然。 　　他就说，主角受怎么能错过这种剧情？ 　　不过，白穆这次只能给他打个六十分及格吧，这tm来的也太晚了吧？ 　　要是再迟一点，还不知道凌霜剑尊能干出什么事儿来呢？ 　　——可讲点良心。 　　对你的备用金丹好一点吧。 　　…… 　　凌霜剑尊虽然走了，但是那个藏在一边的魔修好像发现了新的乐趣，孜孜不倦的往他体内灌入魔气。 　　白穆：“……” 　　对比一下正统修士，这就相当于往别人经脉里注入自己的修为，这tm就是闲的蛋疼吧？ 　　深深觉得自己的合作对象简直是个脑子有坑的傻逼，而且这个傻逼还是个话痨，白穆拒绝跟他交流。 　　因为不是像先前那样需要瞒过凌霜剑尊，这次输入的魔气比先前弱了许多，魔气和灵气在经脉中争斗，却不像之前那样宛若炙烤的灼烫，反倒是温度正好、暖融融的。 　　白穆猜自己要是没开痛觉屏蔽，大概要被又疼又痒的感觉折腾疯了，那是现在么…… 　　——有人给他人工取暖，他还有什么说的？ 　　虽然说出来不太行，但是白穆还是在心底默默道一句：好人一生平安。 　　希望这个魔修早日攒够灵石，能去医谷治治脑子。 　　这治疗最好再有点副作用，比方说脑子好了，人变成哑巴什么的…… 　　——by又差点被逼逼叨叨逼疯了的白穆。 　　在没有能力暴力制服一个话唠让他闭嘴的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假装听不见。 　　……起码让话痨这么觉得。 　　白穆开始……装睡…… 　　不过闭着眼一动不动，旁边又是极度催眠的念经声，白穆装着装着就真睡着了，也并不意外。但是到底有个来路不明、意图成谜的魔修杵在旁边，白穆睡也睡不安稳，他极少见的他做梦。 　　或许不是梦…… 　　白穆看着眼前带着诡异熟悉感的场景。 　　——大约是哪次任务的记忆吧。 　　只是到底经历太多，他也想不起是哪个世界。 　　“妖怪！”“杂种……”“……狗崽子……” 　　尖锐的童声从旁传来，那里面是刺耳的恶意，让白穆皱紧了眉。 　　到底是梦境，他只刚刚注意到这声音，人就到了巷口里面。 　　七八个孩子围成一团，看见他立刻仓促行礼，也露出了他们身后……一个遍体鳞伤的男童，他抬头看过来，黝黑的眼珠中满是戒备冷漠。 　　场景再转。 　　自己拿着伤药在手背的瘀伤处抹了两下，然后随手把剩下的药往地上一抛，转身上了马车，全然不在意那金贵得放在玉盒里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药膏。 　　马车转到拐角，车帘微微扬起，他透过那缝隙，看见一个瘦小的身躯飞快跑来，急急捡起那个玉盒。 　　车帘落下那瞬间，那男孩似有所觉地抬起头来。 　　两人视线相接，白穆看见，那好似小兽的眼眸中，泛起了些微涟漪。 　　…… 　　………… 　　第三次、第四次…… 　　…… 　　………… 　　白穆猝然惊醒，只觉经脉好像烧起来一般灼烫，甚至更胜于上次凌霜剑尊握住他手腕吸纳魔气之时。 　　可寒潭上并无他人。 　　“梦见什么了？” 　　那声音懒洋洋的问道。 　　白穆没答话。 　　对方笑了一声，“让我猜猜……” 　　“——心上人？” 　　白穆本来不想回答的。 　　但却不知为何，却开了口，他否认：“不……不是……” 　　只是千千万万世界中，唯有的那一个…… 　　在他心上、留下细微痕迹的、过客。 　　……罢了。 　　他已然记不清楚，或许在那个世界里，他当真心动过。 　　细水长流的温情……亦或是撕心裂肺的感动…… 　　但一切早已模糊……他经历了太多太多…… 　　时间足够抹消任何情感。 　　把一切留在那个世界里……留在美好时的样子…… 　　是最好的选择。 　　对于白穆的回答，殷祀笑了一声，不做反驳。 　　* 　　那日之后，凌霜剑尊又来了数次，试图将魔气从白穆身体里抽出。 　　但是白穆哪敢让他那么干。 　　要是真把凌霜剑尊搞得入魔了，那才是完球。 　　他甚至连自己并没有入魔，而是因为魔修陷害这种实话都说了。 　　但……奈何凌霜剑尊他不信啊…… 　　白穆：搁他他也不信。 　　这怎么听都像是想骗对方把锁打开、趁机逃跑的鬼话。 　　白穆一边防备着主角攻趁他一个不注意入魔，一边自己想办法入魔…… 　　——他得给自己搞个勾搭魔修的实锤啊！ 　　但按照这个世界的说法，入魔得有执念，也就是俗称“想不开”。 　　但是白穆这人没什么优点，唯一一点值得称道的就是……“想得开”。 　　在这么多世界当炮灰、当配角，而且还是替身这种主角对照组，他要是想不开，心态早崩了。 　　但是吧……他现在还真不能想得太开…… 　　虽然这个魔修不知道为什么脑子抽了，帮他伪装入魔，但是假的就是假的，就像那魔修说的，只要一探丹田就露馅了。凌霜剑尊现在虽然没检查，但并不意味着以后不检查啊……甚至还不只是检查，要直接剖开丹田，挖金丹啊。 　　——到时候不就全都露馅了？！ 　　白穆只能在剧情发展到那一步之前，抓紧时间入魔。 　　在一系列失败的尝试之后，白穆他终于找到点关键—— 　　对他来说最要紧的是什么？ 　　积分啊！ 　　脑补一下，某天回头一看，他辛辛苦苦攒了几辈子的积分全都没了…… 　　这谁遭得住啊？！ 　　白穆当即忍不住，“哇”地喷出一大口血来。 　　这一口血喷出来，他就意识到不对，好像……身旁多了两道气息。 　　白穆睁开眼，就看见主角攻受正站在他身前。 　　他那口血还好死不死地喷了主角受一身。 　　白穆：“……” 　　注意到主角受僵硬甚至发青的脸色，他差点拉着对方的衣角，大声：别激动，我可以帮你洗！ 第121章 画妖18 　　其实也没有喷了一身那么夸张, 就是一口血吐出来，有几滴溅过去。 　　但是因为是白色的衣服，溅上别的颜色以后, 就显得格外明显。 　　看着主角受那一瞬间僵硬的脸色, 再看看他旁边站得那个大靠山。 　　白穆心里一个咯噔——生怕凌霜剑尊觉得心上人受委屈了想报复。 　　他连忙抬手就要用清尘决。 　　那魔修不知道怎么想的，这次竟没有捣乱, 这些天来，总算有一次能成功调动灵力的白穆松了口气。 　　但是，就算这样, 白穆最后也没有成功用处这个初级法诀。 　　这段时日, 灵气和魔气在经脉来回争夺, 早就把他这个金丹期的小破身板儿糟蹋得破破烂烂，也就是白穆的痛觉屏蔽一直开着, 这才错觉自己屁事儿没有。 　　灵力虽然被成功调动，但在那四处都是窟窿、简直没一段好地方的经脉走了一小段, 就被漏了干净，白穆这个清尘决就使了个寂寞。 　　反倒是被这一下子激得气血翻涌, 又吐出一口血来…… 　　他这次记得拿袖子捂嘴, 没喷到主角受身上了。 　　但仿佛对面两人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凌霜剑尊尤甚。 　　白穆：“……” 　　他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 　　好在凌霜剑尊没因为这点小事就对他做什么，甚至这次过来依旧是来帮他的。 　　按照这个世界的设定, 画妖本就是因为主角受诞生，两人之间存在一点类似双生子的微妙联系。 　　主角受的修为又比他稍高一个小境界，由主角受来化解他的魔气再好不过了。 　　对上苏笙卿看过来关切的目光。 　　说实话，白穆不太相信。 　　这个世界的主角受又不是那种打了他左脸还要把右脸凑过去的圣父，自己针对他这么久，这人能心甘情愿来救他？ 　　反正白穆的答案是否定的。 　　但是他相不相信实在是没什么作用, 有凌霜剑尊在旁，白穆现在又阶下囚的状态，实在是没什么反抗能力。 　　…… 　　等到两人掌心相对、灵力构筑形成循环的时候，白穆愕然睁大眼睛，他猜这不怀好意，但也没料到是这么个情况。 　　——苏笙卿……入魔了？！ 　　察觉白穆看过来的视线，苏笙卿亦是抬眼，脸上的笑容分外冷静，也可以念作“有恃无恐”。 　　白穆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凌霜剑尊，对方站在一旁，一如既往的神色淡淡，看不出什么特别来。 　　是……不知道？ 　　虽然按常理来说，凌霜剑尊不可能没发现自己弟子入魔，但那毕竟是主角受，有什么别人不知道的金手指也很正常。 　　而且，苏笙卿这么冷静，显然并不怕他说出来。 　　毕竟因为要帮他化解魔气，自己身上有点沾染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而白穆一个已经“入魔”的弟子，指认实在没什么说服力，再加上他一向和主角受不对付，这说法更是存疑了。 　　白穆：“……” 　　虽然早就察觉不对劲，但是也就是这会儿意识到主角受入魔，剧情上一些略微奇怪的部分才说得通。 　　白穆内心简直是“嘶”的一声，倒吸了一大口凉气。 　　——怪不得新手不能来高级世界，这真要是把主角受当成剧情里的小白花，那几年下来，恐怕怎么死得都不知道。 　　…… 　　白穆明白归明白，但还有人设这一说啊。 　　更何况现在主角攻受都在场，后面还有一个看剧情以为和他是同一阵营，如今看来妥妥的是苏笙卿阵营的魔修……他要是人设崩了，积分还不知道会被扣到什么程度。 　　白穆立刻调整自己脸上的表情，从得知情况的愕然到想通后的愤怒，也不过顷刻之间。 　　他一把推开对面的苏笙卿。 　　几乎是他动作的下一刻，一道剑光擦着他的脸颊而过，带下几缕碎发。 　　少年愣住，他怔怔看向前方。 　　凌霜剑尊弯腰扶起跌落水潭苏笙卿，动作间竟透出几分小心翼翼的温柔。 　　这是少年一直希望又一直希求的…… 　　如今，剑仙被拽入凡尘，但是为的却不是他。 　　本来也不是他，他只是那人的……一幅画像罢了。 　　而这时候，凌霜剑尊已经转过头来，面带寒霜的看向他。 　　“师尊……” 　　这声音慌张又无措，像被抛弃的小兽。 　　凌霜剑尊一怔，原本冰封一样的面色泛起细微的涟漪。 　　察觉到这气息波动，他后方的苏笙卿神色一变，连忙伸手去拉，肌肤相触，凌霜剑尊脸色又恢复了先前的冰冷。 　　画妖并未察觉这刹那间的变化，他焦急地提醒道：“师尊小心！！” 　　“苏师兄他、入魔了！” 　　换来的却是一道将他掀翻的灵力，还有冷冷的一声，“不知所谓。” 　　铁链发出一声哗啦的响声，少年单薄的脊背撞到那石壁上，他偏了偏头吐出一口鲜血。 　　而那边凌霜剑尊早就抱起他的心上人，疾步远去。 　　…… 　　这临场发挥，满分一百分，白穆能给自己打个一百二。 　　为了对得起这个附加分，就算人走了，但白穆还是演了个全套，他呆呆愣愣的看着前面两人离去的方向。 　　视线范围内，一团黑气氤氲开来。 　　这雾气比上次凝实许多，里面竟然隐隐显露出人形的虚影。 　　小画妖却好像没有看见，眼眸仍旧没有焦点的望着远处。 　　但是待那虚影的五官渐渐清晰，他却猛的睁大眼睛，“师尊……？！” 　　不过片刻，那点惊愕就转做了怒气，“你竟敢！！” 　　竟敢幻化成师尊的模样？！ 　　这显然让他极为愤怒，甚至不顾自己现在灵力无从调动，他就像个体修一样，干脆的握拳冲了上去。 　　拳头穿过那虚影，他整个人失去重心，往前跌去。 　　并没有跌倒到水潭中，而是被一团雾气缠绕着拉了起来。 　　与这救人的动作截然相反，殷祀口中的话却与刀子一般无二，“门下弟子竟然弃道修魔，这种奇耻大辱……你师尊恐怕早就后悔收你为徒了……” 　　这话显然刺到了小画妖的痛处，少年那惨白的脸上都浮现了一丝血色，他怒斥，“你胡说！我没有！！” 　　——我并未入魔。 　　殷祀用着凌霜剑尊的脸勾起唇，露出一个不甚在意的笑，“是吗？” 　　“可你的师尊……却更在意真的入魔的那个……” 　　“若这两个弟子只能存一，那你猜……他会留……” 　　“闭嘴！” 　　画妖脸上方才那点被激起的血色退了干净，他急促地打断了这话。 　　对方却不依不饶地继续，“都是入魔……他被人护于羽翼之下……你却只能被锁在这方天地里……” 　　白穆：“……” 　　操。又开始了…… 　　要是说在主角攻受面前表演，他还有点动力，毕竟一个闹不好就要扣积分的。 　　但是一个出场没几集的配角？……在他跟前费这么大力气，白穆还觉得怪亏的慌呢。 　　但是，这个魔修真的是……太烦……太烦了！！！ 　　到底有什么办法让他闭上嘴？！ 　　入魔嘛…… 　　tmd不就是想让他入魔吗？ 　　白穆咬着牙，接着刚才主角攻受来之间的做法继续。 　　要是自己累死累活好几个世界，然后一招不慎积分清零重新开始的悲惨场景…… 　　白穆：！！！ 　　——md！ 　　这个世界他牺牲也太大了！！ 　　但不管怎么说，方法找对了，入魔要比之前容易多了。 　　在殷祀眼中，这就成了被凌霜剑尊和苏笙卿之间的关系刺激，心神不稳，才终于有了这个可乘之机。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殷祀就开始不干人事，每天都在白穆耳边播报主角攻受的感情进展，兢兢业业、简直比狗仔还负责。 　　白穆：“……” 　　等剧情走完了，他一定要把这个魔修的舌头拔了。 　　* 　　不过，这天好像有点不一样。 　　殷祀难得安静下来，白穆甚至不大适应，他忍不住睁开眼，却发现这傻逼魔修仗着在寒潭附近没有别人，大大咧咧在这里面前立了一个巨大的水镜。 　　周遭是寒冷寂静的刑罚之所，而镜子映出的却是另一番景象—— 　　人来人往，吆喝声不绝于耳。 　　这充满人气的热闹情形，越发反衬出寒潭的寂寥来。 　　白穆纳闷：这魔修什么意思？ 　　难不成终于良心发现，觉得害他一个人被锁在这于心不安，所以给他看看热闹解闷儿？！ 　　白穆：用脚后想想都不可能。 　　白穆皱着眉细看，那水镜的位置并不是固定的，反倒像是跟着什么人。 　　白穆不多一会儿就发现它镜头的焦点。 　　是两个相貌不错的青年，说是“相貌不错”，但是修行之人就没有丑的，这两人在其中，一点也不出彩，可谓是非常路人了。 　　但是，能让这个魔修特地召了水镜来让他看的，显然不可能是普通路人。 　　按照这几天这魔修在他耳边念叨的情况，这两人的身份，几乎不言自明。 　　——除了主角攻受，还能有谁？ 　　白穆恍然：上次从秘境出来，他意外折腾没了两人的约会，原来是在这儿补回来了。 　　他又忍不住想：既然这都能补回来了，他扣的积分，能不能也补回来？ 　　白穆脑中正转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而水镜之中，两人中的一个却突然抬头，视线像是要穿过水镜，直接刺到他身上。 　　白穆：！！！ 　　他不由屏息…… 　　隔了好一会儿，才长舒口气。 　　吓死爹了。 　　他刚才差点以为凌霜剑尊看见他了。 第122章 画妖19 　　“师尊？” 　　坊市上, 苏笙卿注意到凌霜剑尊的晃神，不由这么问了一句。 　　凌霜剑尊下意识地避开了苏笙卿拉过来的手。 　　苏笙卿怔愣了一下。 　　看着凌霜剑尊眼底的挣扎之色，他心底一跳, 也不顾姿势别扭, 强硬地伸手拉住凌霜剑尊。 　　碰触瞬间，凌霜剑尊皱了下眉, 但等到低下头去，神色却已经温柔下来，那双总是泛着寒意的凤眸放了柔, 里面是不容错辨的温情。 　　苏笙卿觉得自己该高兴的, 但他却只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心底, 沉重极了，他抓着凌霜剑尊的手又紧了几分。 　　两人交握的手往上, 淡淡的红色纹路向腕间蔓延。 　　若是天一宗掌门在此，定然能认出, 这便是百年前，凌霜剑尊前往魔岭不慎身种的情蛊。 　　当年天一宗诸位长老联手, 凌霜剑尊本人对此又有防备, 方才不至酿成大祸。 　　本以为已经将此蛊解开, 孰料魔修狡猾，现如今看来, 当年只是将它暂时压制罢了。 　　这其中的种种细节，白穆隔着一个水镜，当然看不出来，更何况方才凌霜剑尊抬头看了那一眼之后，这魔修似乎终于识时务了一回，担心被发现, 将水镜的位置又拉远了几分，从镜子里面，白穆只能看见两个亲密相携的身影。 　　那话痨魔修显然不可能的当真安静下来，只见那团黑雾又飘飘荡荡地团聚到他的肩头，同时一道声音直接在他识海里响起，依旧是蛊惑的腔调，“……你在这里受苦，他们倒是玩得欢快。” 　　白穆：→_→ 　　……要不是这傻逼在这里，他现在也能玩得欢快。 　　白穆对看主角攻受谈恋爱没什么兴趣，但也不至于反感。 　　作为某种程度上的助攻工具人，他对甚至乐见其成。 　　——快早早在一块儿得了，别折腾他们这些领薪水的打工人。 　　想是这么想，但是白穆显然不能这么表现出来。 　　耳边那魔修聒噪的声音还在继续，白穆闭上眼转过头去，一副不想再看、心哀莫大于死的态度。 　　当然也没忘记想象一下积分困境，好让自己的入魔程度更深一点。 　　只不过同一个招数用久了，作用消退，白穆现在用这办法没有一开始来得效果明显。 　　只见淡淡的魔气萦绕身周，却以一个比生出更快的速度消散了。 　　白穆：“……” 　　入个魔怎么就这么艰难呢？！ 　　而看见这一幕的殷祀并没有什么意外之色。 　　也一点也不因为做了这么多都没有效果而恼羞成怒，甚至正好相反，他整只魔都兴奋起来，那团黑雾收缩，隐隐生出了实体。 　　殷祀可不是什么白穆以为的“魔修”，他本就是天生地养的魔，所谓躯壳只不过是在修真界行走的一个容器罢了，废了一个对他来说实在是小事。 　　至于和苏笙卿达成的约定……难不成还指望一个魔，遵守诺言吗？ 　　——这可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本来只是想要一个皮相不错、身份更是绝妙的新容器…… 　　如今看来…… 　　他似乎有了更好的选择。 　　将不染纤尘的纯白染成最深沉的墨黑，然后占据他的躯体，这可比染黑那灰色来得让人兴奋多了，他有预感，这将是他能得到的最好的一身躯壳。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像到手之后的情形了…… 　　但是现在…… 　　看着白穆身周泛起一瞬，这会儿又消失了干净的魔气。 　　殷祀笑了笑。 　　——该再添一把火了。 　　* 　　白穆被锁在寒潭，这里也没有其他人过来，日子久了，他甚至对时间都失去了感知。 　　上次指认主角受是入魔的事，似乎惹恼了凌霜剑尊，那之后他再也没有来过，好像就打算让这个辱没师门的弟子悄无声息地死在这里。 　　一个月、两个月？……也或许更久…… 　　白穆也辨不太清楚具体的时间，但是还是有个好消息，那个逼逼叨叨、比老母鸡还烦的魔修好像有什么事儿，终于不再他耳朵边上嗡嗡嗡，白穆也终于得了个清净。 　　没有这个傻逼在一边，他也能安安稳稳地开几把游戏。 　　白穆：就很快乐。 　　* 　　还是那句话说得，“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白穆觉得自己还没快乐几天呢，意识海里的游戏界面啪地就黑了，白穆低气压地睁开眼，果然看见身周缭绕的黑雾。 　　他立刻就知道来的人是谁。 　　那熟悉的声音时隔许久，又落到了他耳中，不过，因为对方带来的消息，白穆刚刚升腾起来的火气立刻就被压了下去。 　　——凌霜剑尊爱徒重伤，他正重金筵请医修，以十条极品灵脉为报酬，寻找能救治徒弟的办法。 　　白穆本来不太在意的，毕竟那可是主角受，重伤又怎么样，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对方就不可能在剧情中间死。再说，这种世界背景，就算真死了，也还有“复活”这一说。 　　他实在是没什么可慌的。 　　但是，这事不关己的想法只在脑海里停留一瞬，白穆很快就想起来，他在这老老实实被锁着是等什么？等得不就是和主角受换金丹吗？！ 　　这么想着，接下来听到主角受金丹破碎，性命堪忧的时候，白穆差点跳起来。 　　——心、心、念、念终于等到了！！！ 　　接下来就等某个不知名医修提出换金丹这个大胆设想了。 　　避免自己太过激动透露出什么来，白穆偏头侧向一边，长长的眼睫垂着，遮住了眼底的神情。 　　这并没有引起殷祀的怀疑，这段时日，无论是说起凌霜剑尊和他弟子的各种传言轶事，还是用水镜投影出那两人的亲密接触，这小画妖都是这样的反应。 　　——好像是已经死心，对此没有丝毫波动。 　　甚至就连他在这里幻化成凌霜剑尊的模样，也不能像是一开始一样，激起对方的怒气。 　　殷祀笑了一下，并不以为意。 　　他是第一次看见心性如此坚韧又纯澈之人。 　　好像是一汪如镜的湖泊，就算偶尔被一场暴雨激起浑浊，也很快就恢复澄澈。 　　但殷祀可并不相信……这个世上真的会有这种存在吗？ 　　只要生出意识，就有会欲望，只要有欲望，就会受到引诱……就算是天性不爱争斗的草木成精，在这魔气的影响下，恐怕也早就堕入魔道。 　　魔气盘旋身周，殷祀再一次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只是还不够罢了。 　　做到这种程度……还远远不够…… 　　再等等，等这小画妖亲眼看见，他敬慕的师尊将他的金丹挖出，赠与另一个人。 　　他期待着那场景。 　　* 　　“你方才去哪了？！” 　　殷祀刚刚从寒潭回来，踏入苏笙卿洞府的第一句，就听见这问话。 　　苏笙卿撑着手臂从榻上坐来，他的脸色苍白极了。 　　他确实身受重伤，却并非因为妖兽。 　　灵躯被魔气纠缠，他心魔早已深重到无法自行破解；而另一个法子……九玄峰的寒潭被凌霜剑尊亲自设下结界锁住，他没办法瞒过凌霜剑尊过去。虽然可以以上次的接口和凌霜剑尊同去，但师尊上次的反应，让他下意识地排斥那两人的见面。 　　只是……再这样下去，即便有殷祀帮忙遮掩，也藏不住他已入魔之事。 　　不得已，苏笙卿只得自废修为。 　　无妨……只要把他的金丹拿来……只要将那个赝品的金丹拿来…… 　　他本就因他而生的，这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殷祀对苏笙卿可没那么好的耐心，他只淡淡地瞥了那边一眼，就收回视线。 　　都是深受重伤的狼狈，又是肖似的相貌，可寒潭中人，可比眼前这个来得好看得多了。 　　苏笙卿却好像没察觉到殷祀的态度，或许察觉到了也不在意。 　　他急切道：“师尊、师尊今日有些不对，他是不是、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殷祀在苏笙卿面前用得当然不是凌霜剑尊的脸，而是另一张更为陌生的面孔。 　　剑眉斜飞入鬓，眼角锐利上挑，是一幅极具攻击性的长相。 　　依照天一宗的底蕴和苏笙卿在天一宗的地位，重塑身体的那些材料早就凑齐了，这才是他新塑躯壳的本来面容。 　　不过，殷祀倒是并不在意这些，左右只是个随时能换的壳子。 　　按照两人结下的契，苏笙卿帮他重塑了身体之后，殷祀本该离开的。 　　依旧留在这里，可并非是他不遵守契约，而是……被求着留下来帮忙的。 　　殷祀方才去看过小画妖，这时候心情不错，并没有计较苏笙卿的态度。 　　可苏笙卿却没有那么淡然，他撑着那单薄孱弱的身躯翻身下来，踉跄着走到殷祀跟前，红着眼睛追问：“师尊他，是不是发现情蛊了？！” 　　苏笙卿这会儿修为废掉大半，又因为经脉亦被损伤，没办法打坐修养。无法休息，又心神难安，他现下眼下一片青黑、眼底也尽是血丝，哪有往日里俊秀的模样。 　　他这会儿急吼吼追问的样子，像极了魔域那些低等魔族，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贪婪和欲望。 　　殷祀笑了。 　　就眼前人的心境，便是换了一个金丹，也不过是再堕一遍魔罢了。 　　不过，他本来也没想把那小画妖的金丹送给他…… 　　用魔气将白纸一点点抹上颜色是有趣，但并不意味他愿意将那么干净的东西扔到臭水沟里……那叫糟蹋。 　　对于苏笙卿的追问，殷祀很有耐心地答道：“放心罢，没有。” 　　谁能料到，修真界的第一人、天一宗的凌霜剑尊，心魔缠身不说、还身中情蛊…… 　　他只稍稍动一下手脚，那因为心魔蠢蠢欲动的情蛊就又被挑动。 　　这么好的机会，他怎么会让剑尊阁下这么快清醒？ 　　定然是要等到……他亲手挖出自己心上人的金丹之时…… 　　那会是怎样的一种场景？ 　　——执剑的手沾着淋漓的鲜血，他亲手剖开了心上人的丹田。 　　只是不知，到那时……这位剑术冠绝天下的剑尊阁下，是否还能拿得起他那柄绝世名剑？ 　　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第123章 画妖20 　　白穆在寒潭呆着, 心心念念等着人来挖金丹。 　　虽然大部分情况下，世界意识对他这种配角不太友好，但是这个世界好像有点不一样。 　　就看之前的几次劫雷就知道, 这个世界的世界意识对他还是不错的。 　　——白穆愿意将之归结为高级世界的宽阔胸怀。 　　总之, 不管是什么理由，他的祈祷总算管了用。 　　在得知主角受重伤的消息后没过几天, 他就等来了人。 　　白穆本以为来人会是凌霜剑尊，没想到竟然是三师兄，辛寒。 　　他还愣了一下, 但很快就想明白了, 主角受受了那么重的伤, 现在卧床静养，凌霜剑尊这会儿肯定是要陪着他的心上人的, 哪有功夫在他身上浪费时间，随便打发个弟子过来就不错了。 　　* 　　白穆发现对方的同时, 辛寒也看见了他。 　　寒潭周围水汽氤氲，那单薄的身躯斜靠在中央的黑石上, 在腕粗的锁链衬托下, 显得越发纤弱。 　　那道身影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撞到辛寒眼中。 　　辛寒呼吸一滞。 　　锄强扶弱…… 　　本就是他修道的初衷。 　　而如今少年这般单薄纤弱的样子, 恰到好处地激发了他的保护欲。 　　辛寒忍不住快步往前走了几步，直到被那少年周身萦绕的浅淡魔气惊醒。 　　那魔气当真是极淡了, 若不是他对此天生敏感，恐怕都察觉不出来。 　　对于这情况，白穆也是无奈，他为了入魔折腾了这么久，最后也就是这么点成效。 　　但他也看得开了，有总比没有好。 　　反正证明他入过魔就行, 魔气淡点就淡点吧，了不起就说这寒潭确实有作用，他在里面泡了这么久，大彻大悟、痛改前非。 　　而那边，辛寒略微柔和的神色在发现这魔气后重又冷下。 　　他寒着一张脸继续往前，只是没走几步，脚步却猛地顿住。 　　他隐约从这附近察觉到另一道气息……另一道更加隐蔽却更为熟悉的魔气。 　　辛寒怔住，不由回忆起那日发现七师弟的情形。 　　虽然当时因为太过惊愕，无暇注意其他，那魔气分明就是后者……那道并非来源于七师弟的气息。 　　现在想想，当时的情况确实不对——刚刚入魔的人，怎么会有那么重的魔气？更何况那之前，七师弟还同楚青斐一起下山，入魔并非一朝一夕，若七师弟当真入魔，楚青斐没道理一点迹象也没发现……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脑海中盘旋。 　　倘若……七师弟若真是为人陷害，那…… 　　他脸色既怒又惊——那人想在落霞峰上做什么？！ 　　辛寒几乎忘记了来意，立刻就要去向师尊禀报此事。 　　可那边，久久没听见动静的白穆装不下去了，他忍不住睁开眼，想看看辛寒到底在干什么。 　　怎么过来这么久就干杵着，也不说话？ 　　结果睁眼看见辛寒转身要走。 　　白穆：？？？ 　　他慌了、他真的慌了。 　　——这都到了关键的最后一步了，怎么能就这么崩了剧情？！ 　　他假装没看见辛寒要走的动作，连忙高声喝道：“你来干什么？！” 　　然后就对上这位三师兄一脸愧疚的表情。 　　白穆：？？？ 　　愧疚？愧什么疚？为什么要愧疚？ 　　这会儿不是应该愤怒又鄙夷地看向他这个辱没师门、让整个落霞峰蒙羞的叛徒，然后再高姿态地向他表示：将功赎罪的机会来了，现在小师弟出事，你要是干脆利落地把金丹送出来，师门上下就大度地不计较你过去的所作所为。 　　——这剧本不对啊？！ 　　而那边，辛寒确实是心情极为复杂。 　　七师弟一向守礼，这次竟连“师兄”也没有叫。 　　他又忍不住想，若是七师弟当真是被陷害的，那他如今这尖锐的态度也不意外。 　　辛寒有点后悔过来的人是他了，若是来的是楚青斐，他定然知道怎么哄得人开心；或者是大师兄也好，他也知道如何解释。 　　可他…… 　　辛寒憋了好久，才干巴巴地道出一句“师弟”来。 　　但是，这两个字已经足够惊吓到白穆。 　　白穆：！！！ 　　这位一视同仁，除了凌霜剑尊和主角受之外，能够无视落霞峰上下所有人的三师兄，竟然主动叫他“师弟”？！这是什么恐怖故事？！ 　　难不成想要态度好点，哄着他主动把金丹送出去？！ 　　——想也知道不可能好不好？！ 　　他倒是真心实意地想要送出去，但是人设不允许啊。 　　虽然对手戏的另一方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把剧本都撕了，白穆还是艰难地想把事情拉回正轨。 　　他抬了抬下巴，虽然因为半个身体泡在水潭里比辛寒矮一截，但是这并不影响他一脸恶毒男配的表情放嘲讽，“无事不登三宝殿，三师兄还是直说，是来干什么的吧？” 　　他每次去找主角受麻烦都是这表情，要是让辛寒碰见了，虽然因为峰内不能随意动手，但辛寒每次都是放出高阶修士气势，逼得他狼狈退开。白穆不指望这个三师兄这次也这么干，但是给点力，恢复以前的态度就行啊。 　　孰料，这话落后，辛寒竟然后退一步，脸上不止羞愧，甚至都显露出狼狈来。 　　白穆：？？？ 　　什么情况？！这不对啊！！ 　　辛寒有一段时间确实对这位七师弟没甚好感。 　　若是一开始还抱着些许的同门之谊，但自从笙卿回来之后，这七师弟处处针对，这已经足够辛寒对他那点本就不多的情谊消耗干净，而秘境同行一路上，所见种种，更是让他满心恶感。 　　他本都打算回宗门之后，给这个七师弟一点警告，可是却意外听到了秘境外凌霜剑尊的一番话。 　　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些作为竟是师尊的吩咐…… 　　再回想过去种种……师弟争抢之物，都是丹药、灵器之类的外物——丹毒孕身、于修行并无益处，过于倚靠灵器、便易疏于磨练自身…… 　　而真正于笙卿身体有益的东西，就如冰雾花之类的天材地宝，七师弟从未争夺，甚至是主动赠予。 　　这其中种种他竟全然未觉。 　　只凭一番表象便武断下了定论，当真愧为师兄…… 　　* 　　白穆看着辛寒的眼神越来越软、越来越柔和，整个人都快不好了。 　　他不知道这个三师兄脑补了什么，但是绝对不是他乐见的发展。 　　白穆可不敢让他再深想下去，连忙高声放嘲讽，“师兄莫不是终于想起了同门之谊，过来看看我这个入魔的师门败类？！” 　　听见没有，我入魔了！我现在是个魔修！！ 　　白穆知道这个三师兄的俗世家人都死于魔修之手，平生最痛恨入魔之人。 　　他这话甚至是冒着极大的风险说的，现在这里就他们两个人，他自己还被锁着，要是辛寒突然动手替凌霜剑尊清理门户，白穆可躲不开。 　　可他却没料到，这话落后，辛寒脸上的愧意更甚，他低声道：“为免消息走漏，师尊在九玄峰下设了结界，除了他以外，任何人都不能出入……易师弟求过师尊……却也未被允诺，他强闯结界不成，如今被师尊勒令闭门反省……” 　　白穆：？？？ 　　这都什么跟什么？ 　　白穆本来是打算刺激他的，结果却听这位三师兄说了这么多，脸上的嘲讽都快维持不住了，差点变成懵逼脸。 　　他听了半天才意识到辛寒是在“解释”。 　　——解释？！！ 　　白穆就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然能从这个能说一个字绝不说俩的冰山师兄嘴里听到“解释”…… 　　不……这重点是解释吗？！重点不是他入魔了？！！ 　　辛寒的这一番话太出乎意料，白穆一时都不知道给什么回应。 　　只能沉默地任由对方解开锁链，然后说明来意。 　　谢天谢地，虽然辛寒不管怎么看都不太对，但是确实是来挖金丹的。就辛寒刚才那态度，白穆差点以为这人是来协助逃跑的。 　　按照人设，他这会儿应该拼命反抗不成，然后破口大骂，但是…… 　　白穆看辛寒现在的表情…… 　　他觉得自己态度稍微激烈一点，说不定他就反悔了。 　　白穆：“……” 　　在人设和主线剧情之间，他果断地选择主线剧情。 　　但白穆冒着崩人设风险的沉默反应并没有让辛寒情绪有丝毫好转，他甚至愧疚更甚。 　　抱着怀里清瘦到几乎没有重量的身躯，他放低了声音劝道：“笙卿金丹虽伤，却未沾染魔气……你二人若是互换金丹，双方都有益处。” 　　白穆：？？？ 　　未沾染魔气？这是在逗他吧？ 　　就上次见面，主角受都已经入魔有一段时日了，才几月没见，他就能好了？ 　　要真这么容易，入了魔的修士也不至于被整个修真界追杀。 　　这些倒都是小事儿，关键是—— 　　这个三师兄在劝他吧？ 　　不是拿着剑抵在他脖子上威胁，而是好声好气地劝吧？ 　　白穆：“……” 　　他实在忍不住，怀疑地看向辛寒一眼。 　　这要是温夜浅他信，但是…… 　　辛寒？ 　　不会是什么人冒充的吧？ 　　* 　　白穆现在这一身魔气，肯定不好在天一宗瞎晃荡，他被辛寒“送”到了后山，就是那会儿白穆躲着主角受的那片竹林。 　　林子中间被挖空了一大块，从竹丛掩映的小路进入，中心是一个巨大的法阵。 　　阵眼处的其他位置已经布置好了，看样子只等他了。 　　虽然手握剧情，但是这种细节到换金丹是怎么个流程的情况，白穆还真不知道。 　　所以……他这会儿该先进去，还是待会儿等主角攻受来的时候一起？ 　　白穆很快就不用纠结了。 　　意识渐渐模糊，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后倒去，后脑勺着地之前，被落后一步的辛寒扶住，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对上了辛寒一点意外也没有的脸。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的地位估计跟阵法上的那些灵石没区别，就是个道具：先进后进都没什么要紧，只要人不跑就行。 　　最简单的办法，把他放倒就一了百了。 　　白穆：“……” 　　他昏迷之前，干脆地做好了心理建设—— 　　就把这当成术前麻醉，好像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第124章 画妖21 　　白穆发现自己还是想得太好了。 　　麻醉师那是什么职业？那是需要知识经验, 还要专门执照的专业高级人才。 　　整天打打杀杀的剑修中途转职，一点都不靠谱。 　　——这是意识突然清醒过来的白穆的真实想法。 　　真是特别真实了…… 　　抬眼就对上一双漆黑的眸子，那眼底还隐约翻涌着血色。 　　混乱却锐利的剑意四散, 外侧的竹林已经成了一地废墟。 　　简直是立刻就被吓清醒了好不好？！ 　　白穆下意识的避开了那双眼, 视线顺着往下移了，对方胸口前方, 那沾着血的手上，托着一粒莹润的金丹，它正缓慢地旋转着、上面泛着淡淡的清光, 让人无来由地生出一种亲近之感来。 　　白穆：等等！亲近？！ 　　他连忙低头, 血迹斑驳, 小腹的刀口还在呢。 　　白穆：“……” 　　这算什么？！ 　　金丹挖完了就扔，连伤口都不给治的？ 　　白穆这满心“卧槽”, 凌霜剑尊好像也终于从那恍惚的状态请醒过来。他想要伸手去碰碰白穆，可是一抬手, 便看见上面的淋漓鲜血。 　　这只手就那么僵在半空中，不敢往前、也不愿后退。 　　他哑声唤道：“思儿……” 　　白穆不知道怎么形容凌霜剑尊现在的表情。 　　硬要说的话……好像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但是, 凌霜剑尊？哭？ 　　这开玩笑吧？！ 　　白穆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陷入什么幻境中了。 　　两人僵持的这一阵, 一道淡淡的黑气缓缓萦绕到周围, 比起心神恍惚的凌霜剑尊，竟然是白穆先注意到不对, 虽然对现在的情况还不太了解，但他连忙开口—— 　　“师尊小……” 　　心。 　　白穆的提醒还没完，那黑气陡然迅捷起来，盘旋而上，一下子卷走了凌霜剑尊手上托着的金丹。 　　白穆：！！！ 　　卧槽！不能啊？！ 　　白穆差点忍不住翻下身去追，但是凌霜剑尊的动作比他更快一步, 眨眼间就追着那道魔气而去。 　　白穆本来也打算去追的，但是调动了半天灵气，什么反应都没有，他这才想起来，自己的金丹刚才被挖了，他现在就是个凡人。 　　白穆：…… 　　说好的“换”金丹呢？！怎么挖了以后就不管了？！ 　　真是令人头秃…… 　　他现在这毫无修为的凡人状态，就算追上去，也是给人送菜的，帮不上忙不说，很可能拖后腿倒是真的。 　　现在只希望凌霜剑尊能给点力了，他的任务完不完成…… 　　等等！ 　　白穆突然意识到什么，他重新又躺回原地，沉入意识海中，翻起了自己的任务列表。果然，属于他的那一部分主线都已经完成了。 　　想想也对，他金丹挖都被挖了，接下来那金丹是放到主角受身上还是被人抢走，那是他们的事，同他这个替身有什么关系？ 　　想通之后，白穆的心情豁然开朗。 　　他看了一眼还昏迷着的主角受，先前他还以为主角受是想要骗金丹假装受伤呢，现在看来伤得真是不轻，人都快瘦脱形了…… 　　白穆盯着主角受看了好一阵儿，才移开视线。 　　他觉得自己还是善良一点，别趁机对他做什么了吧。 　　比起这个来，还是赶紧离开落霞峰才是正理。 　　——属于他的剧情线走完，难不成还留在这儿等着吃喜糖吗？ 　　等主角受恢复过来，看着他不得心梗死？ 　　身为一个合格替身，白穆可不干那缺德事。 　　白穆从储物袋里拿了伤药，简单处理了一下腹部挖金丹留下的伤口——多亏这储物袋用的是神识，不然白穆还真是要抓瞎。 　　确定了自己身上再没有什么外伤之后，白穆一刻也不多停留，立即就离开了。 　　* 　　而另一边，凌霜剑尊也终于追上了那道黑影。 　　黑色的雾气凝成人形，黑瞳血眸，那男人站在那里，什么也不必做，就透露出一种不祥的气息来。 　　凌霜剑尊不至于像小辈那么没见识，他立刻就认出了殷祀的真身，眉头紧锁，道：“魔？” 　　殷祀轻笑了一声，默认了这说法。 　　凌霜剑尊不再多言，长剑出鞘，径直一道横斩，殷祀的身体却在那一瞬变得模糊飘渺，那斩击就这么穿过他的身躯，落在了身后的地面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剑痕。 　　那一瞬间消失的气息，却让凌霜剑尊意识到什么。 　　“是你？！” 　　他突然这么问了一句。 　　辛寒能分辨出魔气的区别，是源于他那天生对魔气极为敏感的天赋，但凌霜剑尊就是因为斩杀的魔和魔修太多了。 　　凌霜剑尊这话问得突然，殷祀却知道他问的是什么。 　　他恐怕认出了，那日那小画妖在洞府入魔的事，是他藏于暗处，以魔气冒充。 　　殷祀本就没想瞒天过海，这种事情有漏洞才妙，在合适的时机被合适的人发现，那才是一场好戏。 　　而现在就是这个时机…… 　　就算凌霜剑尊没有发现，殷祀也会想办法提醒他，现在对方自己发现了，自然更好。 　　殷祀将手里的金丹抛了两下。 　　这颗被夺的金丹上，清光湛湛，哪里有被魔气沾染的痕迹。 　　殷祀看着这金丹，脸上满是笑容。 　　他用一种颇为夸张的语气感叹道：“本尊还是第一次见到心志如此坚定的修士……被污蔑入魔也无怨气，无故被囚寒潭亦不恼恨……看见敬慕之人与他人浓情蜜意……” 　　他故意停顿在这里，意味深长地看向凌霜剑尊。 　　“更有甚者，亲手剜掉自己的金丹……” 　　凌霜剑尊执剑的手一滞。 　　殷祀笑容满面地捏了个决，却并不是为了攻击。 　　黑气氤氲，一道巨大的水镜立于前方，上面映出的恰好是凌霜剑尊剖开金丹的那一幕。 　　一道剑气扫过，那水镜支离破碎，可碎裂开每一块，都显露出不同的影像，每一幕都清清楚楚地映到凌霜剑尊眼中。 　　——有那日他毫不留情钉穿思儿肩胛的，有他用玄铁锁链将那个孩子锁在寒潭的，有他为维护笙卿用气劲伤他的，也有……那孩子静静看着水镜中亲密相携两人的…… 　　身周本机暴虐的灵力越发不受控制，甚至化为实体扭转成漩涡状，将那些零零散散的镜子碎片彻底搅碎。 　　水镜被毁，殷祀也没有什么恼怒之色，他还维持着那张盎然的笑脸，语气也是十足的遗憾，“本尊本来还想着帮他一把……被他敬慕的师尊亲手挖去金丹……想必足够他看透这些道貌岸然的正派修士了……只是——” 　　殷祀无不遗憾地嗟叹一声，魔气包手中金丹，“好像弄巧成拙，又让他看得太开了。” 　　那金丹清光湛湛，哪有半分入魔的迹象，就算是现在被魔气包裹，却仍旧执着散发着微弱的荧光。 　　——大多数人绝望之后会深陷泥沼，可偏偏这金丹的主人是极少数的那一部分，凤凰磐涅、浴火重生，这一遭之后，竟反倒让他彻底摆脱了心魔。 　　凌霜剑尊的神色已经冷得要结冰了，他并不想听这只魔的废话，一剑斩过去，直冲着殷祀的手腕，以实际行动表现了自己欲要夺回金丹的意图。 　　那寒霜般的剑意笼罩而来，像是要将人死死冻在原地，四面八方都是凛冽的灵力，这一剑避无可避。 　　殷祀也没想着避。 　　只见他指尖微动，那颗金丹就悬到了腕前，正对着剑锋。 　　对方想要伤他可以，但得先把这金丹劈成两半。 　　原本锋锐无匹的剑势陡然一滞，那剑刃堪堪停在金丹前半寸不到的距离，若是再往前些许，这颗金丹恐怕就要被一分为二。 　　殷祀确实是在赌。 　　但这赌注对他来说委实不大，便是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没了一只手而已，小事罢了。 　　可若是赢了……就如同现在—— 　　殷祀睁大眼睛，略微惊讶，却更多的是了然，他喉间发出闷闷笑声，那声音越来越大。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看见了什么？！ 　　一个剑修……一个被称之为“剑尊”的剑修…… 　　竟然、拿不稳自己、手里的剑了？！ 　　哈哈哈！ 　　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 　　* 　　白穆还不知道自己在寒潭辛辛苦苦入了那么久的魔，出来溜了一圈、稍微放松一点，就给他打回了原形，甚至还被按头安了一波“打击太大、堪破魔障”的剧本。 　　不过被安了什么剧本对白穆的影响不大，他现在遇到一点小问题。 　　他本来打算趁着走完剧情和脱离世界的间隙，出去度个假的，结果别说离开天一宗了，他还没出落霞峰地界，就被人给堵了。 　　——是温夜浅。 　　白穆现在就希望来个时光倒流，让温夜浅回到十几年前对他那态度，不闻不问、不听不看……人都杵在跟前了依旧能把他当作空气。 　　但很显然，这不大现实。 　　温夜浅也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白穆，脱口而出，“师弟？！” 　　这一声惊呼之后，他紧接着问：“你怎么在这？” 　　白穆：“……” 　　这个问题问得好，他怎么在这儿？ 　　——准备离开天一宗，出去玩玩逛逛。 　　温夜浅能信？ 　　白穆觉得这话说出口，基本就跟“我打算叛出宗门”没区别了，温夜浅能答应就怪了。 　　不只是不答应，恐怕还要来个清理门户。 　　说实话是不可能说实话的，白穆脑子转得飞快。 　　他顿了一下，立刻就把皮球踢回去了，“那依师兄之见，我应该在哪？” 　　温夜浅被这反问问得愣住了。 　　他看着这脸色苍白、衣衫上还沾着血迹的少年，只觉得心底像是被锐器扎了一下，整个人都疼得发抖。 　　这次换金丹之事，若是七师弟当真入魔，那自然是双方都有裨益。可若真是如辛寒所言，七师弟是被陷害的，那如今的情形……于眼前这少年而言，实在太过残酷。 　　温夜浅第一次恨自己不会那些巧言蜜语，这时候无论什么言语，在少年耳中都太过苍白无力。 　　心底被压得沉甸甸的，他只能哑声道：“师尊已命我去追查魔修之事……七师弟你放心……师兄……定然会还你个清白……” 　　白穆：？！ 　　他差点都跳起来。 　　——什么“清白”？ 　　他一个恶毒的替身配角能有什么“清白”？！ 　　他是黑的！黢黑黢黑的！比乌鸦还黑！！ 第125章 画妖22 　　温夜浅说着话, 就要伸手去拉白穆。 　　白穆偏身躲了一下，但是他现在半点修为也无，显然不可能躲开。 　　温夜浅甚至没有意识到他是在避让。 　　握住了那纤瘦的手腕, 温夜浅还怔了一下, 抬头看向白穆，心底忍不住生出些微末的喜悦来——七师弟是不是……不那么抗拒他了？ 　　只是他这想法刚刚转过, 就意识到不对。 　　温夜浅脸色一变，抓着白穆的手反手扣紧，灵力直接探入白穆脉门, 却发现……经脉里空空荡荡, 一丝灵气也无, 几乎与□□凡胎无异。 　　他不由焦急问道：“你修为呢？！” 　　看温夜浅这惊诧的模样，白穆才是真懵逼的那个。 　　——金丹都被挖了还有什么修为？ 　　温夜浅真的不是在讽刺他？ 　　白穆卡壳的这会儿功夫, 温夜浅好像想明白了什么，他皱着眉问：“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这话刚落, 就听见一声轰隆巨响，白穆眼见着不远处的那座山头被生生削掉一截, 被削掉的那一部分顺着倾斜的截面就往下滑去, 切口光滑程度可见一斑。 　　白穆：？！ 　　还不等他礼貌地表达完惊诧, 就见那边紧接着爆发了一波汹涌的魔气。 　　温夜浅当然也看见了，他甚至认出了那是凌霜剑尊的招式, 可那魔气……温夜浅沉了沉脸，立即就要赶过去，可旋即便想起旁边的白穆。 　　他没多犹豫，就对白穆交代道：“七师弟，我的洞府离此地更近，我先送你过去。” 　　温夜浅这话并无征求意见的意思, 话音未落，就揽着白穆站到了飞剑上，似乎担心他掉下去，温夜浅扶着他的手抓得死紧。 　　白穆：“……” 　　大可不必。 　　大家都是御过剑的人，虽然他现在没了修为，但是怎么也不至于从剑上掉下去。 　　白穆挣扎了几下以示抗议，但效果却并不理想，反倒是让温夜浅抱得更紧了一点。 　　——差点把他勒断气。 　　这还不算，温夜浅还凑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什么。 　　那声音被风声淹没，白穆没听清楚，不过，凭语气还是可以猜出来的，无非就是安慰之类的话。 　　白穆：“……” 　　所以……为什么不用传音呢？ 　　白穆没闹明白温夜浅的脑回路，不过他倒是没什么非要弄清楚的迫切希望。 　　比起这个来，怎么甩开这个大师兄才是他要考虑的。 　　* 　　眼见着视线范围内出现了洞府轮廓，白穆一直紧握的拳松了些许，细碎的粉末从指缝扬起，温夜浅毫无所觉地吸入鼻腔。 　　同时，飞剑落地，白穆被引入洞府，温夜浅匆匆交代了句“师弟你就呆在此处”，转身欲走。只是……还没迈出几步去，他身形就晃了几晃，紧接着就倒在地上。 　　——哐当！ 　　白穆听着那摔下去的动静，暗自“嘶”了口气，听听就疼。 　　他小心地把手里剩下的药粉处理干净——感谢易师兄的友情帮助，这是对方听说他在秘境遭遇后，给他提供的防身药粉——事实证明，这药不止是对妖兽有效，对修士的作用也是一样。 　　白穆绕过温夜浅时，低头看了一眼。 　　这位大师兄还维持着迷惑又惊讶的表情，只是眼睛却已经闭上了。 　　白穆暗自点点头：他相信以凌霜剑尊首徒的聪明才智，等温夜浅醒来，可以轻易猜出动手的人就是他。 　　在宗内出现魔修的时候，他对同门出手，放倒了想要去掠阵的大师兄。 　　这下“勾结魔修、背叛师门”的罪名，他可是坐得实实的，洗都洗不干净。 　　……所以，温夜浅得多想不开，才会想给他找“清白”？ 　　这回证明了吧，他根本没有那玩意儿。 　　…… 　　白穆在原地站住，犹豫了一阵要不要把温夜浅往里搬一搬。 　　但是他又怕这个大师兄突然脑抽，因为这点事儿再想洗白他。 　　反正人是在防御法阵里面，虽然倒在院子里显得不太雅观，但一般性的安全是没问题的。 　　至于那边那一会儿削山头，一会儿挖盆地的打斗…… 　　按那战斗力估计，要是真打过来了，就算温夜浅清醒着也没什么用。 　　这么一想，白穆连仅剩的那点心理负担都放下了，走得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 　　白穆刚才其实已经走出去一段路了，但被温夜浅御剑这么一带，他就落了个回到原点，甚至还倒退了。 　　——温夜浅洞府离天一宗大门的距离，比那片竹林离大门还远。 　　平时因为有修为在身，不觉得宗门如何。可现在修为尽失，变成凡人，只能靠一双腿来倒腾。 　　白穆那心情简直是被狗日了。 　　更坑的是。 　　他哼哧哼哧走了一大段，眼看着都要走出天一宗的范围了，却听见身后轰隆隆巨响。 　　这熟悉的动静让他心底生出些不妙的预感，转头去看—— 　　只见那仙侠巨制的打斗特效，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眨个眼的功夫，已经逼到跟前。 　　白穆：！！！ 　　他想悄悄离开宗门，不引人注意，挑的当然是平时没什么人走的偏僻小路；而凌霜剑尊在自家地盘上打架，当然也不会往热闹的地方跑……这么看，撞上好像也不意外。 　　脑中飞快的分析了一波，但是对现状没有丝毫帮助…… 　　白穆咬咬牙，一手握灵石，一手捏着神行符——他现在没有灵力，只能靠这法子——在报废了五块灵石、三十二张神行符的时候，终于成功了一次。 　　然而，就算用了神行符的双腿也跑不过御剑，白穆已经尽力选了方向，期望避开那边仙魔大战…… 　　本来是可以躲开的。 　　但…… 　　他被某个唯恐天下不乱的魔看见了。 　　殷祀挑了挑眉，看着白穆往前走的方向，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 　　这是想离开天一宗？ 　　对此，他当然是乐见的。 　　只是……既然被他看见了…… 　　殷祀笑了笑，手指弯成爪状，在虚空中一抓。 　　一只巨大的黑爪虚影飞速向白穆抓去，白穆毫无反抗之力的被捏住了。 　　白穆对这个结果一点也不意外，事实上他感受到那被注视的感觉之后，就觉得不好了。 　　——能和凌霜剑尊打平，甚至战斗中还有余力做这些小动作的魔修，就算他没失去修为也扛不住，更何况现在凡人一个。 　　白穆被抓小鸡仔一样拎到了半空中，一只略带凉意的手扼住在脖颈上。 　　半空中风声呼啸，白穆被吹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比这更糟的是，对面凌厉的剑意加诸于身，那般浓重又锐利的压迫感下，白穆只觉得眼耳口鼻一起有热流涌出。 　　——七窍流血。 　　一点都不作假的“七窍流血”。 　　白穆简直都想骂娘：他明明都走完剧情了，为什么还要遭这么一遍罪？！ 　　不用照镜子，他都能猜到自己现在是什么个形象：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脸上糊满了血，想来跟狰狞恶鬼也没两样了。 　　果然！替身长得比主角受好看是要付出代价的！！ 　　估摸着以后他在传言中的形象就是这模样了。 　　因为耳孔往外淌着血，外面的声音都模糊了，就连方才呼啸的风声也像是隔了一层。 　　有人质在手，旁边的打斗当然暂时告一段落。 　　那魔修掐着他的脖子，似乎在跟凌霜剑尊交涉什么，但是白穆耳边都是咕噜噜的冒血泡声，根本听不清他的话，只隐约捕捉到几个字眼。 　　“……弟子……选一个……” 　　什么选一个？ 　　白穆正这么想着，发现凌霜剑尊的视线偏了一下，下意识的，他也顺着这视线看过去，却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白穆：？！ 　　虽然因为眼睛出血，他现在看什么都蒙了一层红色滤镜，但还不至于认不出眼前这人。 　　——主角受？？！！ 　　苏笙卿不好好在竹林里躺着，跑到这儿来添什么乱？！ 　　白穆觉得他这辈子的霉都在今天倒完了，他先前还奇怪，为什么这次的世界意识对他这么反常友好。 　　现在看来，那分明是在麻痹他，好等着关键时刻致命一击。 　　——太心机了！！ 　　那边，苏笙卿这会儿并没有踩在剑上，而是凭空而立，他的佩剑——那柄在白穆手里过了一遭，嵌着五行灵石的灵剑——这会儿正被他伸手握住，反架在自己的脖颈之上，做出自刎的姿势。 　　只是那别扭僵硬的姿态，就连白穆这会儿半瞎状态都能看出来，这动作不是他自愿的。 　　——显然是被人控制住了。 　　再联系刚才那魔修口中的“选一个”，白穆立刻就猜到了这是什么情况。 　　这还用选吗？！用脚趾头想都知道结果！！！ 　　白穆以他丰富的任务经验理清了头绪：这个魔修肯定是主角受阵营的，估计还是求而不得、默默付出的男二剧本，临到离开还要操作一波，誓要搞死这个欺负他心上人的恶人。 　　白恶毒穆：“……” 　　难得来次高级世界，任务结束后还有休假时间，他还不想这么被强制遣返… 　　… 　　……得想办法自救。 　　正如白穆所想，凌霜剑尊片刻犹豫也没有，立刻有了动作—— 　　一道剑气飞掠而过，击飞了苏笙卿手中的灵剑。 　　白穆根本没指望凌霜剑尊来救他，几乎是凌霜剑尊动手的瞬间，他就从储物袋里抓出一把匕首，狠狠往后一捅。 　　要说有多大的杀伤力那不至于，他现在根本连灵力也没有，破不破防都不好说。 　　但是让掐着他的那魔修晃一下神就足够了，要是真捅着了，他也够本儿。 　　这匕首果然没有扎实，殷祀轻而易举的就躲开了，只不过因为惯性动作往后退了些许，扼着他脖子的手也松了一下劲儿。 　　就是现在！！ 　　在殷祀动作同时，白穆将早就准备好的瞬间转移符和灵石往中间一怼。 　　——能不能成就看这一下子了！ 　　白穆在动手之前，就预料到了各种结果，比如说瞬移符没成功，他被魔修掐死、捅死、花式虐杀死；比如说，瞬移符虽然成功了，但是他被送到某个正在进餐的妖兽嘴边；再比如说，瞬移符成功一半，他在转移过程中，被空间风暴绞成碎片…… 　　不能怪他预料的结果太惨烈，按照他今天的倒霉程度，这些都很有可能发生。 　　但是这个世界用冷冰冰的事实扇在他脸上，告诉他，他还是太甜了。 　　他瞬移符确实成功了，但是在那之前…… 　　冰凉的长剑分毫不差地贯穿了他的心口，白穆艰难抬头，对上了凌霜剑尊面无表情的脸。 　　白穆：？？？ 　　！！！ 　　他就不明白了！！ 　　主角攻救心上人就救心上人吧、他也没拦着啊？！为什么还专门回过来，把他捅死？！ 　　是嫌他死在魔修手里太掉价，特地过来亲自动手吗？！！ 第126章 画妖23 　　这变故来得猝不及防, 在场的两人一魔都未及反应，眼睁睁地看着瞬移符起效，白穆消失在原处。 　　凌霜剑尊早就松了握剑的手, 随着白穆的消失, 那柄捅在他心口的剑没了支撑，直直地向下坠落。 　　那是凌霜剑尊的本命剑, 与他心神相通，并非普通凡铁，万没有连滞空都不行的道理。可它这会儿却失了灵光, 就像凡铁一般, 就那么直挺挺地掉下去。 　　凌霜剑尊目睹这一切, 却丝毫反应也无。 　　他就像是天一宗入门处的那一尊雕塑，整个人都是僵硬的。 　　——怎会如此？！ 　　那冲着魔丹而去的剑刃, 最后洞穿的却是血肉之躯。 　　眼前，白穆最后那不敢置信的眼神一遍又一遍地复现, 凌霜剑尊气血翻涌，一口鲜血从喉间咳出。 　　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 　　久到他尚是个刚刚习剑的幼童时, 他师尊的嗟叹—— 　　“你性子太锐, 出剑便是一点余地都不留……剑修需要锐气, 可人毕竟是人，非是兵器……锐气太过……” 　　“——终究不是好事。” 　　须发皆白的老者这么叹息着。 　　他彼时尚不解：都已刀剑相向了, 还有何余地可留？ 　　他仍旧记得自己当年的回答，果决坚定，“弟子剑出无悔。” 　　他在今日之前，也确实没有后悔过。 　　筑基、金丹、元婴、化神…… 　　一步一步走来，他从未质疑过自己的道。 　　可是现在…… 　　茫然无措袭上心头，世间的一切都生出一种隔膜之感……好似身处幻境。 　　他多么希望这只是一场幻境。 　　* 　　剑坠落到地下砸出一个深坑, 那轰然的巨响也让殷祀回过神来。他这才收回了虚虚伸出、好像要挽留的手。 　　有情人反目，刀剑相向…… 　　这本是他最爱的戏码，可这时候，他竟生不出丝毫幸灾乐祸的情绪。 　　殷祀紧皱着眉，循着刚才空间波动的气息，抬手一划，这片空间被生生撕裂开来，他循着刚才那阵波动追了过去。 　　那是一片苍茫水域，黑沉的天空下海面翻涌着浪花。 　　好像察觉闯入者的气息，水下几道漆黑的影子快速游过来，那被捕食者盯住的感觉，就连殷祀都生出些许危机感来。 　　而那翻涌的水面上还带着丝丝没有散开的血色。 　　殷祀眉头紧皱，他低头打量。 　　一块染血的布料在水面浮沉。 　　殷祀心头一跳，想要凑近看个究竟。可人离水面刚越过一个距离，一道黑影从水中蹿出，张大的嘴中是密密麻麻锯齿状的尖牙。 　　殷祀不在意地抬手一挥，魔气汹涌而去，将那突然袭击的还怪撕裂。但他也确实看清楚了那布料上的花纹，与白穆方才穿的一模一样。 　　而与他同时看见的，还有紧随其后跟来的凌霜剑尊。 　　天色似乎更沉了一些，那黑压压的乌云显露出诡异的紫色，隐约有雷光蕴藏其中。 　　殷祀偏头看了一眼，凌霜剑尊身周被一团黑气笼罩，那外放的魔气甚至比他这个天生地养的魔还来得更暴虐一些。 　　这是……入魔了？ 　　凌霜剑尊却好似完全没有看见空中酝酿的雷劫，他化指为剑，纵横的剑气直接将水面一分为二，那被他作为目标的海怪，只剩下两边分开的残躯。 　　而与此同时，雷光挟着万钧之势劈下，映亮了半边宛若寒冰的侧脸。 　　是入魔的雷劫。 　　而劫下那人竟不闪不避，连半点防御的意思都没有。 　　殷祀可不想跟着他发疯。 　　他最后又沉沉地看了这水域一眼，干脆利落的撕裂空间，离开这个地方。 　　* 　　白穆那张瞬移符确实把他送到了这片海域，他甚至还更倒霉点儿，刚落下的时候，正赶在海底的那怪物捕食，他正好落在对方扑咬的路线上。 　　场景刚刚转换完，他就对上一片密密麻麻的利齿，浓重的腥臭气几乎要把人熏晕过去。 　　简直心理阴影，还不如刚才就直接被凌霜剑尊一剑捅死呢。 　　白穆本以为自己就要这么葬身鱼腹了，却没想到事情还有转机，他察觉到附近一阵空间的扭曲感，竟然赶上了空间裂缝。 　　他先前怎么想的来着？ 　　——或者落到正在进食的妖兽嘴边，或者被空间风暴撕碎。 　　白穆：“……” 　　万万没想，原来这还可以是个连续剧。 　　他本来以为这下彻底完了，睁眼就得回系统空间了。 　　……结果却没有。 　　他被这道空间裂缝吞噬，转眼又被从另一边送出去了。 　　这种小概率事件…… 　　白穆觉得一定是自己今天倒霉到极点，所以现在转运了。 　　心脉被伤，又接连经过两次的空间转移，被裂缝吐出来的白穆，刚刚落地人就晕过去了，甚至都来不及查看周围有没有危险。好在他人品大爆发，背字儿走够了，现在运气着实不错，等他再次醒过来时，就知道，他被人救了。 　　床顶的帐子上绣纹精致，一旁的香炉袅袅，空气中泛着淡淡幽香，将那本来就不浓重的药味儿压下去。 　　白穆猜测他救命恩人家境不错……品味也不错。 　　不过他很快就无心思索这些，他意识到一件事—— 　　他问系统：“换世界了？” 　　虽然还是未转正的实习员工，但是白穆经历的世界比一些正式工还多，他对世界和世界之间的差别已经足够敏感，这话虽是问句，但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意料之外的，却得到系统否定的回答，“没有……主世界没变。” 　　白穆：“主世界？” 　　这什么新名词？ 　　似乎这些年在天一宗里憋坏了，难得有开口说话的机会，系统啰啰嗦嗦科普了一大堆。 　　高级世界之所以是高级世界，可不是白穆以为的世界意识宽容大度，而是因为它下面连通着数个小世界。属于高级世界的原住民，在一定限制条件下，甚至可以来往这些小世界。 　　白穆感受了一下空气中那稀薄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灵气，顺利的把系统的这段话换成了修真界的说法—— 　　“这是凡尘界？”他问。 　　修真界确实有可以前往凡尘的办法，只不过除了要炼心境、渡情劫、或者斩俗缘的人，没人愿意去。 　　毕竟凡尘界的灵气稀薄到基本可以忽略不计，对修士来说简直是穷山恶水了，谁愿意费这么大劲来体验生活啊？除此之外，到下界去还得封印修为，一个不留神就要阴沟里翻车，血淋淋的前辈例子警告下，想去的人更是一年比一年少。 　　白穆在修真界呆了这么些年头，当然知道凡尘界的说法。 　　他只是没想到，下面这些凡尘界在时空局的归类里，也被归为独立的小世界范畴。 　　白穆沉默了一会儿。 　　系统察觉到宿主意识海里飞快闪过什么，那思绪闪过太快，系统没有捕捉到，只是感受到宿主的情绪有点激动。 　　作为搭档了这么多世界的小伙伴，出于人道主义精神，系统还是问了一句，“宿主？” 　　白穆定定的看着床帐上枝叶的花纹，沉默了好一阵儿，才在意识海里问系统，“既然修真界能前往许多小世界，那么、更高一级的、飞升后的、仙界……” 　　白穆顿了顿，寻找了半天措辞，“是不是能去更多的世界？” 　　他是不是……就可以回家了？ 　　系统给出了肯定的答复：“是的。” 　　它补充道，“只要有坐标，原则上，这种超维度世界可以到任意一个空间、时间点……” 　　这个答案…… 　　白穆呼吸一滞，他瞳孔都有瞬间放大，放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他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那道伤口似乎都要被这激烈的鼓动崩裂。 　　他意识海里混乱地闪过许多东西，脑中汹涌的思绪，让他整个人都有点恍惚。 　　虽然因为要回去的执念，白穆坚持着不肯接时空局的转正合同，但是现在回想却好像连家人的面容都模糊了。就算是再怎么努力回忆，也都是一片薄雾笼罩，映入脑海的只有“普通”两个字。就如同每个世界里连姓名都没有提及的背景板，淡薄的十几二十年人生中，没有任何值得称道的波澜壮阔。 　　——普普通通的人生、普普通通的成长、普普通通的……幸福…… 　　白穆停顿了好久，才问：“我现在剩余的积分，能在这个世界兑换多长的停留时间？” 　　系统回答得很快：“算上本来就有的滞留时间，七千四百九十二年零六十三天。” 　　系统似乎猜到了白穆的决定，在他开口之前，先一步投影出一份资料，劝告道：“建议宿主谨慎决定，这是主世界位晋上界的历史数据。” 　　白穆神识扫过系统传来的资料。 　　几万年的时光里，成功飞升的人数只有个位数，那单薄的庶子扎得人眼疼，而每个飞升大佬后面的光辉履历更是让人看着都膝盖一软。 　　这个难度等级，就算是白穆拿的是主角剧本，恐怕也玄。 　　更何况他现在还只是一个被挖了金丹的替身。 　　扫过那数据，白穆却没露出丝毫动摇之色。 　　比起在一个个世界中轮回消磨，渐渐忘却初心，白穆更愿意博这么一条出路。 　　更何况，输了……也没有多大的损失。 　　不过是从头开始罢了。 　　白穆并没有迟疑，“兑换吧。” 　　毕竟搭档了这么久，系统对宿主的行为模式早就建立了模型，它也猜到了宿主会是这种回复。 　　在没用的地方浪费能量并不符合程序运行的最优解，但是系统还是多浪费了一回。 　　它试图说服宿主放弃这个经过程序测算成功率更低的选择—— 　　何必呢？再去几个世界，积分就攒够了，这下子要是不成，那之前的努力可就都白费了。 　　但是正如系统推演的，白穆对自己的选择很坚定，任凭系统怎么劝告，也没能撼动那1%的反悔可能性。 　　系统：T_T 　　它消沉闭嘴。 　　与系统的消沉相反，白穆从一开始做选择的沉重情绪中脱离出来，甚至颇为放松地拉着自家统子聊起天来，很轻易地就扯开了话题。 　　显然，在落霞峰那几年的变相紧闭快把系统憋坏了，上到凌霜剑尊下到洒扫弟子，白穆只起了个话头，它就开始涛涛不觉地吐槽起来，说到后面，白穆甚至都插不上话。 　　白穆：“……” 　　意识海里安静这么久，冷不丁地多道声音还有点不习惯。 　　他这个想法刚生出来，那道略带电子质感的声音戛然而止，这屋子的门被人推开了。 　　白穆无心吐槽系统在这个世界养成的“来人就闭嘴”的条件反射。 　　他和自家统子的反应差不多，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要不是听见门响的动静，他完全没意识到门口站了个人。 　　就算金丹被挖，他的神识也是修士层级的，不至于发现不了一个凡人。 　　在白穆注视下，那扇门被从外推开，一个身材颀长的青年走进来。 　　他着了一身纯黑色衣裳，布料看着普通、衣衫上什么装饰也没有，袖口裤脚扎得紧紧的，是很便于行动的利落。 　　白穆皱了下眉。 　　他虽不了解凡尘界的手工业水平，但也足够看出，这青年身上的衣裳实在是太过简朴，和这间摆设用具都相当讲究的房间格格不入。 第127章 画妖24 　　是仆役？ 　　白穆首先冒出的是这个想法。 　　毕竟看这客房的摆设就知道他救命恩人的家境。这样的家中, 救了人以后，差一两个仆役来伺候，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但这个想法刚冒出来, 就被白穆否了。 　　虽然隔了一段距离, 还看不清五官长相，但这人通身气度、全然不靠衣饰点缀, 别说只是普通黑衣，就算他现在一身乞丐装，恐怕也没人敢轻视他。 　　——有的人, 就是有这种气场。 　　随着青年走近, 那股接连几个世界都经历的熟悉感又涌了上来。 　　虽然距上个世界的分离已过百年有余, 但是如今再见却恍惚如昨日，白穆忽然明白自己方才为何那么坚定的选择飞升这条路。 　　攒足了积分, 当然可以回到原本的世界。 　　但…… 　　与某人的缘分，恐怕就尽于此了。 　　他以为自己的心早就在一次次的轮回中, 磨练的刀枪不入。但眼前这人却凭着锲而不舍的追寻，生生在其中挤出了一席之地。 　　白穆想着这些不由有点晃神, 等再看时, 那人已经坐到了床边。 　　这短暂的沉默似乎让对方误会了什么, 他整个人的气息都沉了下来。像是耷拉着耳朵的大型犬，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我不高兴”的情绪。白穆眼睁睁的看着后面花瓶里那几株梨花花枝像是被这情绪感染, 以肉眼可见的程度枯萎了下去。 　　看见这玄幻的一幕，白穆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要是他没记错的话…… 　　这是凡尘界吧？ 　　难不成这家伙这次给自己搞了个“花仙子”的身份？ 　　一笑百花盛开，一哭花瓣落雨…… 　　白穆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觉得场景太美，他有点承受不来。 　　他正打算委婉的劝告几句，却眼睁睁的看见他注视的那只梨花花枝来了个时光倒退的逆生长, 从盛开到含苞再到小小的花蕾，最后变成了光秃秃的一枝树干…… 　　青年声音沉沉，“别看它……” 　　——看我。 　　白穆非常顺畅地在心底给他补了下半句，也确实照做了。 　　他怀疑自己要是不这么干，这只泡了醋的小花仙能把那枝无辜的梨花变回小树苗。 　　等白穆转回视线来，就看见对方有意无意的露出手背上那个被他称之为“胎记”的疤痕。 　　白穆：？？？ 　　好像每次看见，对方手背上都有这么一个痕迹，难不成是什么海誓山盟、情浓约定之类的东西。 　　坏了，他不记得了……怎么办？ 　　白穆内心慌的一批，但是面上不显。 　　他想起系统跨世界联网游戏的功能，意识海里疯狂call自家统子，让它帮忙发帖求助：这情况到底该怎么怎么办？！ 　　……就算别的连不上、游戏论坛也是好的呀，游戏亲友们集思广益，总能想出解决办法。 　　白穆脑中思绪转得飞快，而他的身旁，青年深深的看了白穆一眼，声音放低，带着些许委屈的意味，“你说过……我为你受的伤，你都会记住……” 　　白穆：“……” 　　这什么青春伤痛文学实录？他竟然说过这种话？！ 　　多亏现在他是躺着的姿势，要不然能尴尬到脚趾抠地、挖出一个落霞峰的程度。 　　不、不对！！ 　　现在的关键，他不只不记得这句话，连这个伤什么时候受的他都忘了…… 　　——这是死情缘的节奏啊？！ 　　白穆觉得自己还能拯救一下。 　　白穆强撑着一脸淡定的表情点头，“我当然记得。” 　　与此同时，心里疯狂挖着自己那都有几个T的回忆，还在意识海里戳着系统，让它一起帮忙调数据库，但是系统却没有回应。 　　这有点反常，白穆却一时半会儿没注意这细节。 　　他不知道的是，在眼这人出现的一瞬间，系统就发出尖锐的报警声，但不管那刺耳的声音还是发送给主系统的报告，都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拦截了住。 　　系统把自己团成一个光球，努力维持着气势……好让自己不要瑟瑟发抖。 　　数据库中一串串代码闪过，无数类似的案例汇总分析，最后被提取出来的是一个与宿主情况最为贴合的前辈例子。 　　那个前辈也曾经风光无限，是时空局“新锐人物”、“优秀员工”等等奖项得主。 　　就因为招惹了某个大佬，下场非常之惨。 　　当年，也意气风发的时候，为了完成任务不择手段，把某个大佬骗得团团转后，一走了之。 　　等大佬冷静下来就发现对方就是玩玩而已，他自己被毫不珍惜地扔下了。于是大佬愤怒了、黑化了，决定报复。 　　在一次任务里，那个前辈被抓了个正着，连人带系统都被关在某个世界，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这样那样……他的系统生生被关了好几千年的小黑屋，最后才被强行剥离扔出去。 　　系统：！！！ 　　他仿佛看见一个巨大的“危”字落在宿主头顶，但宿主却毫无所觉，像个鲜嫩鲜嫩的小羊羔，一步步往布置好的陷阱里面走去。 　　它挣扎的想要带着宿主强行脱离这个世界，却好像有一道视线越过宿主的意识海屏障，直接落在它的核心代码上，带着冰冷的警告意味。 　　好像它只要稍有动作，这段代码就会被全部摧毁重塑。 　　系统：！！ 　　它被威胁了！它一个系统竟然被威胁了？！ 　　而且，更关键的是、它刚才发现—— 　　这整个世界……主世界连同下面的一连串小世界，都被封死了。 　　这下子，就算它拼着整个系统被毁和对方硬刚，也没法把宿主带出去。 　　系统：“……” 　　“完了”。 　　——这两个大字咣当一下，砸到宿主头顶。 　　* 　　白穆并不知道自家系统经历了怎样过山车般惊险起伏的危机时刻，他这边的气氛倒还是十分温馨。 　　他那句强撑着的“我记得”之后，惹来了对方深深一眼，白穆觉得自己好像被看得透透的。 　　他在继续嘴硬和承认错误之间迟疑了一秒，果断选择了后者。 　　只是他开口之前，对方却笑了，他语气轻松道：“不过是些许残魂，算不得我……你认不出，也是该的……无妨，不必挂怀。” 　　萧墨是当真并不介怀这事。 　　为了寻他，他将神魂分散投入各个小世界，只是宇宙之大，世界又何其之多。在这茫茫人海中寻那一个人，实在太过艰难，他将自己的神魂分了又分，以至于本体被迫陷入沉睡。 　　即便如此，希望依旧渺茫…… 　　甚至于、那被分开的神魂太过弱小，根本无法支撑身体，只能附着到他人身上，那个名叫“韩衍”的青年，也确实也算不得他。 　　将这伤疤留下，也不过是执念作祟。 　　当年眼前人一走了之，他才知道，两人之间的联系是多么薄弱……他抽身而去，三千世界、六界轮回，他将这一方世界都翻了过来，却遍寻不着。 　　所以，在重逢之后，他迫切地想要留下点什么，证明他确实寻到了。 　　不是幻境、也不是美梦…… 　　而是确确实实，找到了这个人。 　　* 　　白穆并不知道这内情，但是对方这么善解人意，反而让白穆越发于心不安。虽然面上不显，但是他心底确实满是愧疚来，他迫切的想要做点什么来补偿。 　　正这么想着，却听青年开口，“咱们、成亲吧？” 　　白穆这会儿满心都是弥补的想法，恨不得对方说什么都答应。 　　只是刚想点头，这话脑子里面转了一圈，他才明白过来话中的意思。 　　白穆：？！ 　　成、成……亲？！ 　　这是不是有点进展太快了？ 　　前几个世界不算，在这个世界，他们两个才刚刚见面……怎么就跳过中间一系列步骤，直接到成家上了。 　　好像看出了白穆的想法。 　　青年低了低头，他略带落寞道：“太快了吗？只是……我等了太久……太久……” 　　白穆的心口好像被扎了一下。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简直是个绝世大渣男。 　　——有什么好犹豫的？不就是成个亲吗？又不是没成过？ 　　要按时间算，两人都不知道是多长时间的老夫老妻了，补个手续怎么了？ 　　白穆刚要点头，从刚才开始一直就没什么动静的系统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滋啦声。 　　白穆被吓了一跳，连忙问是怎么回事儿。 　　系统：“……” 　　他就差摇着宿主的肩膀大喊：别答应！千万别答应！！ 　　这可不是以前在任务世界里随随便便九块九、甚至免费扯的证，也不是连法律效应都没有说办就办、办完就可以翻脸不认的仪式。 　　眼前这人在这个世界是近乎规则的存在，这话可不是随便问问，宿主要是答应了，在这个世界的背景下，就是规则认可的道侣。别说是现在被锁在这个世界里，就算以后换了世界，对方还不是说找过来就找过来，只是一个念头的事儿罢了，再容易不过。 　　先前以身试法，成为后来者血泪教训的那位前辈，最后好歹还找了机会从被锁世界里面逃了出来。他从那往后也不敢瞎浪了，直接向局里打了特殊申请的退休报告，找了个偏僻小世界，开始老老实实面养老。 　　反观宿主，要是他这次答应了……别说偏僻的小世界，就算躲到时空裂隙的夹缝里，说被揪出来还是要被揪出来…… 　　系统有心想要提醒，但是核心代码却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它几乎以为自己就要那么消失了。 　　但是……并没有。 　　下一刻，汹涌的数据流涌来，系统立起的防火墙全无用处，一下子就被冲垮了，在这数据和能量的冲击下，它再一次被迫升级。 　　那边，白穆叫了半天，系统都没有回应，那声短暂的滋啦声之后，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白穆再一检查，发现系统又陷入和上次一样的“升级中”的状态。 　　毕竟曾经经历过一次，白穆也不像之前那么慌，而是眯起眼睛看向罪魁祸首。 　　他可不信，这突然的升级和眼前这个人没有关系。 　　萧墨吞吞吐吐的承认了，他低了低头，像是不小心闯祸后，耷拉下脑袋的金毛。 　　“它是你的朋友，所以、我想送些礼物……只是……” 　　没想到，讨好不成，反而闹出事儿来了。 　　白穆：“……” 　　对上那真诚的眼神，白穆虽然心里有点犯嘀咕，但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相信。 　　——毕竟除了这个原因，也找不出什么其他解释。 　　要是真得不怀好意，也犯不着帮忙升级啊？ 　　* 　　屋中，没了一旁的系统，真的只剩下两人四目相对。 　　青年抬起头来看向白穆，又问了一遍方才的问题，语气郑重。 　　他这态度，连带着想要随口答应的白穆都正经起来。 　　——总觉得要是随便答应了又反悔，可能会有什么他可能不乐见的发展。 　　但是…… 　　白穆扪心自问，他在一次次轮回里，或者因为剧情、也或者是剧情之外，听过了无数次求婚示爱，可这一次，恐怕是他最心甘情愿的一次了。 　　以后如何……他不敢说。 　　但起码现在，他是确实是真心的。 　　白穆张了张嘴，想要回答。 　　只是…… 　　今天恐怕不宜求婚。 　　“小黑哥！”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从外出来，大门被一把推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人闯了进来。 　　看着床上牵着手的两个人，少年一时愣在原地，脸上的表情来回变换，非常精彩。 　　但白穆却没注意对方的表情，他一下子抓歪了重点。 　　这少年刚才叫什么？ 　　——小黑哥？ 　　小黑？？？ 　　白穆抬头看看一旁的青年，又看看门口那少年，视线来回转动，差点绷不住脸上的表情。 　　虽然不知道对方在这个世界的身份，但怎么看都是通身霸道总裁气质的大佬。 　　名字…… 　　这么接地气儿的吗？ 第128章 画妖25 容易的选择 　　萧青韫僵硬站在门口, 木愣愣的看着床边相携的两人。 　　他刚从江南回来，就听说墨哥救了一个人。 　　这也没什么，虽然墨哥看着冷淡, 却并非那种不近人情之人，要是真有人倒在旁边，他也不会见死不救。 　　只是他听下人们嚼舌, 说是墨哥将那人安置在东边的那间主屋里，又议论被救的那少年如何如何美貌，萧家说不定要多出一位主人云云。 　　至于后面那些话, 他是不怎么在意的。只是，东边的那间屋子, 是……以前兄长的住所。 　　萧青韫本来是不信的。 　　毕竟没有谁会比他更清楚墨哥对兄长的感情…… 　　墨哥费了多大的心思，才在那场大火的废墟上重新建起了这个萧家, 又费了多少心力才把兄长的屋子修整得跟以前一模一样，连摆设都分毫不差。 　　这般用心布置的地方, 怎么会轻易的给旁人去住？ 　　他猜是那些伺候的人擅自揣摩主子的心思, 这才有了这一遭安排。 　　兄长的住所被人强占, 他固然气愤，但是又担忧墨哥知道要生气发落人——在涉及兄长的事儿上, 墨哥一向没有情面可讲——他这才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急匆匆的赶过来。 　　只是没想到会看见这一幕。 　　萧青韫的视线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又僵硬的往上移。 　　纵然带着敌意和挑剔看过去，萧青韫还是不得不承认，这少年确实如那些人所议论的那样, 是个美人。 　　雪作肌肤，秋月为神。 　　再怎么华丽的词藻堆积在他身上，都显得苍白无力, 这恐怕是仙人作画才能有的美丽。 　　萧青韫忍不住想：这么好看的一个人，墨哥动心也是理所当然的。 　　毕竟大哥已经故去五年，墨哥替他报了仇、又一手重建了萧家，不管是从什么方面来说，他都做得仁至义尽，足够还清萧家当年的恩情。 　　而他和兄长之间的那些事…… 　　斯人已去，谁也没有定下，留下来的那个要一直守着。 　　萧青韫是愤怒的，他的怒气却毫无道理，甚至他自己都明白—— 　　墨哥做得已经足够足够多了，他这个受着对方的恩惠，才重新做回萧家小少爷的人，实在没有资格去指责什么。 　　但是…… 　　起码不要在这里、在……兄长的房间里。 　　萧青韫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口。 　　他要说什么？又有资格说什么？ 　　这块地是对方重新买下的，这个宅子是他重新建起来的，而这间屋子离的所有装饰摆件，也都是对方费尽心力一件一件找回来的。 　　萧家依旧是那个萧家，一切好像都没有变，但确确实实不一样了…… 　　而在这真正的主人面前。 　　他又有什么资格……去说不呢？ 　　萧青韫低头道了句歉，颤抖着手阖上门。 　　再也忍不住，脚步凌天乱天地快步离去。 　　他咬着牙，努力不泄天露天出哭声。 　　明明已经发誓、五年前他已经发誓……再也不哭了。 　　可是眼泪却像是决堤一样止不住。 　　他好像同五年前一样，什么都做不了…… 　　那事发生之前，兄长早有察觉，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布置好了一切，将他远远送走。 　　兄长的安排总是极妥当的，除了他不再顶着萧家的名字，他依旧可以衣食无忧地过一辈子。 　　身边都是最忠心、最有能耐的老仆，他不必天操天心家业、也不必担心钱财，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就和以前一样…… 　　和以前“一样”？ 　　怎么会一样？！怎么可能一样？！ 　　他失去了最亲最爱的兄长？这让他如何心安理得过上同先前一般无二的日子？！ 　　在最后的最后，兄长把一切可靠的人都安排到了他身边。 　　这些年下来，萧青韫总是忍不住去想，兄长最后的身故，他是不是也是凶手之一？倘若没有他这个弟弟，这条退路……兄长是不是就可以留给自己？或者最后的时候，身边可信之人多一个，兄长生还的几率就多一分。 　　但是没有！没有这些“如果”！！ 　　他那个被众人交口称赞，天赋卓绝的兄长……死了。 　　……留下他一个废物，苟活与世。 　　更可笑的是，兄长的死讯传来时，他竟然连仇家是何人都不知道！ 　　最后，替兄长报仇的，不是他；重建萧家的，也不是他。 　　萧青韫以为五年间自己已经成长了许多，可事实却如当头棒喝，他依旧是和当年一般无二、依旧是个一事无成的废物。 　　萧青韫握拳：如果他再努力一些，再上进一些…… 　　是不是就可以、堂堂正正地把这宅子家回来？ 　　这已经是他和兄长最后的回忆了。 　　他不想……这里面再多出其他人。 　　* 　　屋子里，白穆盯着那扇阖上的门看了好一阵，思绪有点飘远。 　　刚才站在门口的那孩子，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而对方只是轻轻关上门出去，不是摔门而去，倒是让白穆有点惊讶。 　　他不由从心底生出一股“孩子长大了”的感慨来。 　　被这“英年当爹”的思考模式吓得一个激灵，白穆赶紧晃晃脑袋，企图把那想法晃出去。 　　被这么一打断，刚才的话题也就不了了之，萧墨好像也没有再提的意思，而是顺势问白穆要不要出去逛一逛。 　　白穆本来都做好答应的准备了，但是这会儿萧墨不提，他也不好专门提出来……倒显得迫不及待似的。 　　而且见了刚才那个孩子之后，他总觉得有点不太对。 　　他好像忽略了什么。 　　那灵光像是就隔了一层窗户纸，但却模模糊糊的想不通透，教人心里憋得很。 　　出去走走透透气也好。 　　就像白穆刚醒来想的，这院子的主人品位不错……或者说，和他的喜好基本一致。 　　就比方说，白穆觉得前面最好有个凉亭，结果他刚转了个弯，亭子的顶盖就出现在眼前；再比方说，他觉得这儿有个荷花池挺好，结果刚走过几步就看见亭亭荷叶：再比方说，他觉得转过去该是片竹林，然后果真看见竹叶葱郁…… 　　要一次两次还好，但是次次都这样。 　　这可不是品味喜好的问题……这都成预知了。 　　——他以前绝对来过这！ 　　白穆转头盯着旁边的“小黑”看，对方从刚才开始，视线就一直落在他身上，这会儿也非常自然的回视过来，似乎疑天惑天他怎么了。 　　白穆：“……” 　　怎么了？ 　　他本来以为这次又跟以前一样，是这人追着他到小世界来的。 　　但是，现在看来，好像不是同一回事儿…… 　　白穆下意识在意识海叫了几声系统，半天没听到回应，这才想起来对方正在升级。 　　但是有了怀疑，白穆干脆自己动手。 　　他在原地顿住站定，也没有避着眼前这人的意思，就那么站在那里，开始查起了自己以前的任务记录。 　　虽然没有系统排查来得那么快，但是世界背景排除一下，白穆还是很快就找到了目标。 　　本来为了任务者的心理健康，每个世界结束都会对记忆进行一定的淡化处理，但是相应备份还是存着的，任务者主动调取，也是能调取出来的。 　　白穆闭上眼再睁开，只是一瞬，但眼中却多了些复杂。 　　“萧墨。” 　　他转头叫旁边那人。 　　萧墨…… 　　舞文弄墨，听着挺文艺的，但究其来源，还是“小黑”…… 　　萧、小。 　　墨，可不是“黑”吗？ 　　想到当时自己起名时的心路历程，白穆有点想捂脸。 　　萧墨却好像并不在意这名字的来历，他莞尔，“你想起来了？” 　　是想起来了—— 　　这个世界的剧情非常简单，江湖武侠背景。 　　主角攻因为是武林世家大小姐私通魔教的私生子，从小受尽欺凌，而主角受是他悲惨幼年时期唯一缕光。 　　后来主角攻的父亲，也就是魔教教主，幡然醒悟，发现他当年随便睡睡的那个大小姐是真爱，赶紧回来找。但奈何真爱早就因为不堪流言蜚语自缢而亡，于是主角攻他爹一怒之下，把他妈家里灭门（……）了，然后把儿子领回魔教。 　　等老子一蹬腿死了之后，主角攻继承魔教。第一件事就是赶紧回到中原，去找他那缕白月光。 　　当然……要是真找到了，也没有后来一系列故事。 　　不出所料，主角攻找错了。 　　而白穆需要扮演的就是主角攻找错了的白月光，萧家嫡脉长子，萧白穆。 　　萧白穆发现主角攻身份有异，怀疑他和魔教有所关联，故意假冒白月光的身份，暗地里调查。 　　比较遗憾的是，他在这个世界拿的是炮灰剧本，不像配角有那么大的发挥余地，出现时长满打满算也不过几个章节。 　　主角攻很快就发现他被骗了，一怒之下，发挥他爹的优良传统，不止要干掉这个冒牌白月光，甚至还顺手把萧家灭门了。 　　炮灰剧本没那么些弯弯绕，白穆只要做到“出场、接近主角攻、事情暴天露天、被主角攻捅死”这么简单的几个流程就好。 　　一切进展都挺顺利，但是，到了最后，却遇到了点意外。 　　当时，白穆已经做好了准备，把弟弟远远送走，然后给家里伺候的仆人放了一个大长假，又联系当地义庄，安排几具无人认领的尸体……一系列准备工作做完以后，他坐在家里安心等待主角攻放火烧庄子，某个被他发了特别任务，远远派出去的暗卫突然回来了。 　　冲过火海，扛起他就走。 　　白穆：“……” 　　实不相瞒，按当时来算，那是他最接近任务失败的一次。 　　好在主角攻是个算（心）无（狠）遗（手）策（辣）的狠角天色天，不止是纵火，还安排着人在外面守着，不准备留下一条漏网之鱼…… 　　更何况是萧白穆这个罪魁祸首。 　　理所当然的，两人冲出火海，又遇追杀。 　　…… 　　路上险象环生，死死活活的好几回，白穆最后都死心，放弃任务了。 　　结果他刚燃起一点求生欲，一支怎么看都不科学、竟然半空中拐弯儿的箭朝他的暗卫天射天/来。 　　白穆：“……” 　　他还能怎么办？ 　　他死了是完成任务，脱离世界。 　　小暗卫死了就是真死了。 　　那可是他一手养大的崽儿，好不容易从瘦得干巴巴小瘦猴养成了现在这样浑身腱子肉、能扛起他就跑的小狼狗，白穆还准备过段时间就给他转个职呢…… 　　总不能让人死在这儿。 　　这实在是一个非常容易做的选择。 　　是个……不管再来多少次，他都会做出的选择。 第129章 画妖26 修真界的一点后续（可选） 　　魔域九渊, 魔域的最深层。 　　前任魔君刚刚被踢下台没几天，九渊众魔还在揣测新主子的喜好以期博得圣心，却又有一只魔杀过来了。 　　来魔一剑横扫, 看上去轻描淡写，可冲上去九渊护卫死的死残的残，整道防线好像纸糊的一样, 被轻而易举撕碎了。 　　幸存下来的护卫捂着伤口自我怀疑。 　　短时间内接连两次被不同的魔砍瓜切菜的解决，这让他们对自己魔域精英的身份产生了深切的天迷天天惑天：他们真的是“精英”吗？ 　　甚至，要是个“魔”还好说, 刚才那顷刻间交手一个足够他们发现，这只是一个“魔修”…… 　　浅淡的魔纹只在颈间天露天出一点, 并没有蔓延到面部，这甚至是个还没有完全入魔的魔修？ 　　有的有些年纪的魔认出了脸, 愕然睁大眼睛，张着嘴巴“是、是是……”了半天, 却怎么也不敢说出那名字。 　　…… 　　来人正是凌霜剑尊。 　　他看也没看旁边东倒西歪的魔, 就着刚才那一剑撕裂的口子, 径直往大殿里去。 　　* 　　魔殿之中，似乎正在举行宴会。 　　魔域的宴会当然不像修真界那样谨守礼节, 尊卑分明。 　　喧闹声震耳欲聋，随处可见的交.媾厮杀，若不是上位的魔还好好端坐着，甚至会误以为这是进了某个混战战场。越是往外，越是混天乱天, 厮杀分出了胜负，胜者吞噬败者的躯体，讲究点的只吸取魔气, 更多的却是直接啃食血肉…… 　　这般混天乱天的场景下，凌霜剑尊携剑闯入。 　　凌厉的剑意直扫整个大殿，喧闹声戛然而止。 　　气氛凝住…… 　　各天色天的视线落在凌霜剑尊身上，有些上位的魔认出了他的身份，一时脸上的神情颇为精彩。 　　但是，被众人拥簇的新任魔君却没什么特别反应，他好像早已料到这客人的到来，非但没有惊讶，甚至带着点笑抬手，举杯相邀。 　　“稀客，稀客……本尊的封妃大典，未曾想竟能劳剑尊阁下亲自前来……爱妃真是好大的面子……” 　　手中的杯盏急速飞处，他自己则是侧身搂了搂身侧之人——也便是这次“封妃大典”的另一个主角了。 　　当真不愧是魔界的宴会，两人搂在外面的上半身已是衣衫凌天乱天，还不知在矮桌桌面遮掩下是怎样不堪的情状。 　　凌霜剑尊并未对这新任魔君的示好有丝毫表示，他连手都未抬，那酒杯在距他几尺的地方轰然震碎。 　　散落的酒珠里，他看见了被殷祀揽住那人天露天出的半边脸，握剑的手一紧。 　　来人如此不客气，旁边有魔厉喝一声，已然准备动手了，却被殷祀抬手压下。 　　气氛一触即发，凌霜剑尊却心绪依旧平稳。 　　方才天露天出的那半张肖似的面孔让他心底生出一点波澜，但却也仅此而已。 　　他并未多看这个昔年的弟子一眼，视线锁在殷祀身上，沉声道：“交出来。” 　　他未说明，殷祀却知晓他说得是什么—— 　　能让这位剑尊阁下亲天自杀天入魔域的，也只有那颗金丹了。 　　殷祀心底哂笑。 　　面上却天露天出为难之天色天，他长叹一声，“可是不巧，本尊前一日刚刚将它送人。” 　　凌霜剑尊神天色天骤冷，凝成实质的杀意让大殿上方的魔晶装饰都炸裂了几个。 　　殿内的气氛绷得更紧了。 　　殷祀却恍若不觉。 　　“我不过是把它放在该放的地方。” 　　“这处置……”他顿了顿又是笑，“……阁下当时不也是同意了？” 　　说的便是换金丹的那一遭。 　　殷祀的话落，苏笙卿便察觉那道视线再次落在自己身上。 　　比方才更冰凉、毫无一丝感情…… 　　苏笙卿毫不怀疑下一刻自己就会被一剑洞穿丹田，取出那颗刚刚被放进去的金丹。 　　这生命受胁的压力下，苏笙卿突然明白了什么……为什么昨日他突然同意将金丹给他。 　　他恐惧地看向殷祀。 　　他想要、想要极了那颗金丹…… 　　只要拿到那颗金丹，他不仅可以摆脱入魔境地，还可以恢复修为，甚至更进一步。 　　为此，他简直极尽所能的讨好这个喜怒无常的魔、甚至将自己的尊严踩在脚下……任由他欺侮玩弄…… 　　苏笙卿以为自己成功了。 　　那颗金丹已经在他的丹田之中，他只要寻个机会，逃出魔域……改头换面，依旧可以重回修真界中。 　　但是—— 　　苏笙卿从头到脚都冰凉下来。 　　这魔是故意的！ 　　故意在那时把金丹给他！ 　　好让师尊亲自挖出来…… 　　只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个猜测在脑海中浮现——他、这是……在报复？！为那个死人……报复？ 　　可苏笙卿很快就没有心情再想这些。 　　剑气笼罩在身上，他明明坐于大殿之中，却好似赤身天裸天体的置于数九寒冬，天裸天天露天在外的肌肤都泛起了丝丝痛感。 　　苏笙卿颤抖着仰起头，嗫嚅道：“师尊……” 　　回应他的是一道凛冽的剑招。 　　苏笙卿瞳孔放大。 　　竟……不止是挖去金丹…… 　　而是…… 　　……师尊真的要杀了他。 　　殷祀好像也有些意外凌霜剑尊这选择，他扬了下眉，抬手轻飘飘的一魔气，并未尽力，但也让那剑势稍偏了一下。 　　得了这个喘息之机，苏笙卿连滚带爬的躲开。 　　没了矮桌的遮挡，他下身方才被这魔肆意亵.玩的狼藉就这么直接暴天露天在大庭广众之下。 　　苏笙卿羞愤欲死，凌霜剑尊对此却一点波澜都没有，他甚至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紧接着又是第二剑…… 　　大殿内这么多魔在侧虎视眈眈，凌霜剑尊要分出大部分心神去防备他们，这两剑都没出全力。这般情况下，殷祀当然有法子将剑招全挡下来，但是他并没有。 　　他只是用了点魔气阻拦，这拦也拦得漫不经心，让苏笙卿为了活命，狼狈逃窜，他在旁甚至还有点看猴戏的热闹。 　　上行下效。 　　参加大典的都是新任魔君的拥趸，自然要揣摩主君态度。如今看殷祀对要封的魔妃这么轻慢，还有什么不懂的？ 　　说到底只是魔君的附庸，若是魔君抬举，自然得他们尊称一句“夫人”，倘若魔君只把他当个玩物，那他们当然也不必客气。 　　也不知谁先起头，大殿内一阵哄笑，连因为凌霜剑尊到来而紧绷的气氛都缓解了不少。 　　苏笙卿虽然全副心思都在逃窜上，但也知道这声音笑的是谁。 　　他羞愤欲死，在凌霜剑尊下一剑来时，竟然动也未动。 　　——他不信！！他不相信！！ 　　就算师尊对他并无那种情愫、就算那段时光只是他用情蛊盗取的！但…… 　　终究这么多年师徒，师尊对他真是半点旧情也不念吗？！ 　　…… 　　抱着这想法，苏笙卿咬牙停在了原地，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剑刃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速度丝毫未减，甚至快到了他肉眼都捕捉不到的程度。 　　他似乎看见自己身首两端的结局。 　　他后悔了…… 　　可是却来不及了。 　　侧边另一道气劲袭来，在那剑落下来之前，苏笙卿被狠狠推到一边。 　　出手之人虽是救他，却也没收力道，苏笙卿被这一击狠狠地撞到了墙上，软软滑落地面，唇边一丝鲜血溢出，他脑中嗡嗡作响，半天都动不了。 　　可有一道剑气紧随其后，虽然被殷祀出手挡开，却依旧削掉了他半条手臂。 　　血流如柱。 　　苏笙卿抽搐了一下，求生的本能让他下了狠心。 　　在下一剑到来之前，他用仅剩的那点灵力化手为刃，生生剖出了丹田中那颗本不属于他的金丹。 　　他抖着手捧出，说话中甚至夹杂着牙齿碰撞的打颤声，“……别……别杀我！” 　　沾着血的手捧着这一颗金丹，这熟悉的一幕，让凌霜剑尊晃了一下神。 　　原本被压制在脖颈附近的魔纹像是活过来一样，往上蔓延了寸许，黑天色天的花纹攀到了耳后。 　　这片刻的犹豫，殷祀已经先一步出手，将那颗金丹夺入手中。 　　凌霜剑尊神天色天一凛，执剑迎上。 　　这两人的打斗可比方才那闹着玩似的剑意凶残的多了，几乎是对上的一瞬间，就生生掀翻了魔殿的殿顶。再过须臾，这一片区域都化作了废墟。 　　本来参加大典的魔全然忘了开始的来意，目光炯炯地旁观这场战斗，眼中全是狂热。 　　慕强。 　　这大约是规则混天乱天的魔域之中，唯一一条真理了。 　　…… 　　两人都无放手的意思，那金丹最后被剑气从中一分为二，凌霜剑尊携着半边转身离去。 　　殷祀也没有追，他看着手里的半颗金丹，天露天出点思索的神天色天，但也很快敛去。 　　他回身落在废墟之上，也不知从哪取出了一尊酒盏，仰头一饮而尽。 　　酒盏的碎片在地面砸开，片刻静默之后，底下一片欢呼。这群魔竟踩着这片废墟，重又继续了这场宴会，气氛甚至比先前还要热烈许多，场面……自然也血腥许多。 　　苏笙卿勉强处理了断臂的流血，脸天色天惨白的缩在角落里，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哪个发疯的魔把他啃了。 　　殷祀却没忘自己的爱妃，他环视周围，很快就找到了目标。 　　看见殷祀带着笑迎上来，苏笙卿恐惧往后。 　　他算计了这么多、他那么小心谨慎，最后却都化为泡影。 　　这个人……不、这个魔，太可怕了…… 　　苏笙卿明明恐惧到想要后退，可是双脚却不受控制地迎了上去。 　　傀儡丹？！ 　　某个早已被他抛在脑后的东西在脑海中闪过。 　　想通之后，苏笙卿脸上又泛起了一层灰败之天色天。寒意从心底泛起，以至于被殷祀拉入怀中时，他甚至控制不住的发抖。 　　“怎么了？” 　　殷祀这么问。 　　他偏了偏头，看着苏笙卿还维持着手紧压在断臂伤口上半部分的姿势，他才天露天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旋即，略带责怪道：“你也太不小心了。” 　　话落，一道魔气团聚在他的伤口处，缓缓拉长，固定成手臂的形状，同时，黑天色天也一点点变浅，褪成了白皙的肤天色天，几乎与他原本的手臂一般无二。 　　但是…… 　　苏笙卿死死盯着那宛若葱根的纤长五指。 　　不……这不是他的手！！ 　　苏笙卿忍不住抬头，却看见殷祀视线落在这只手臂上，血天色天的瞳眸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笙卿猛地意识到这是谁的手臂模样。 　　察觉到殷祀落过来的、打量的目光，像是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来，苏笙卿连呼吸都带上了寒气。 第130章 画妖27 寻到了 　　魔域的种种, 白穆还不知道。 　　他现在也没闲心关心那些问题，发现这是自己曾经执行过任务的世界，他情绪还是挺微妙的。 　　当然, 问题也有—— 　　当年萧家可是被一把火烧了干净的，现在是怎么回事？而且看萧青韫这年纪，恐怕他死了都有些年头, 这会儿主角攻不是应该已经率领魔教，称霸中原了吗？怎么萧家看起来还发展挺好的样子？ 　　…… 　　但是这些问题好像也都不是什么要紧事，白穆看了眼旁边这人…… 　　——起码这人确实活下来了。 　　没枉费他白挨的那一箭。 　　而现在—— 　　重温了一遍任务记忆后, 白穆对这宅子再熟悉不过了，当然也一眼就看出了区别, 虽然布局都一样，但是比起记忆里, 确实有不少地方显得簇新，能看出新建了没几年。 　　白穆正这么想着, 就瞟到了北边墙根上一个狗洞。 　　白穆：“……” 　　也不必……这么实事求是吧？ 　　记忆回来了, 熟悉的当然不只是环境。 　　白穆带着萧墨抄着小路左转直走再左转, 转得晕头转向之前，终于在一个墙根底下看着趴在那儿哭的萧青韫。 　　刚还夸过他“长大了”, 结果还是个小哭包，连哭的地方都不知道变一变。 　　白穆：“……” 　　虽然不太应该，但是他看着这场景，还是有点想笑。 　　当年萧青韫还是个小团子，这墙角后面的杂草也有些年头没收拾了, 长得能有成人的腰高，萧小哭包往里面一蹲，就被遮得严严实实的, 确实是个藏起来偷哭的好去处。 　　但是现在嘛…… 　　小哭包抽条长个儿了，这翻新的院子显然还没给杂草留什么生长空间，反而开了个小花圃，打理得还不错，但是花枝那点高度显然挡不住一个半大少年，远远的就看见花丛里天露天出一颗脑袋，还哭得一耸一耸的。 　　白穆有点犹豫要不要过去。 　　按照以前的经验，萧小韫明明是个哭包，但却是个死要面子的小哭包。偷偷藏起来哭的时候，要是被揪出来，就算是他这个当哥的，这小哭包也能憋着劲儿三天不理人。 　　正犹豫着呢，墙角的萧青韫好像察觉到什么，猛地转回头来，和躲避不及的白穆对视了个正着。 　　对上那双哭得通红发肿的兔子眼，白穆也一时沉默。 　　白穆：……就很尴尬。 　　带人来围观弟弟哭…… 　　这天操天作……确实只有亲哥能干出来。 　　白穆怀疑这下子，萧小韫能坚持三个月不理人。 　　他迟疑了一下，转头去看萧墨，本打算让人回避一下，结果发现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发挥了暗卫职业精神，早就隐在一旁。 　　白穆豁然开朗。 　　这下子就好办了啊…… 　　——看见自家弟弟偷哭，和带人围观自家弟弟掉眼泪，完全是两个天性天质的事儿啊。 　　白穆心情不错地弯了弯眼，语气竟带着几分怀念，“都这么大了，还哭鼻子？……羞不羞？” 　　萧青韫本来就因为被撞破了掉眼泪尴尬着呢，见这人非但不回避，还这么“嘲讽”他，整个人都要炸了。但发飙之前，却想起来，这人是墨哥……带回来的。 　　他咬着牙强行压住开口把人噎回去的冲动，但是仍旧忍不住狠狠地横了来人一眼。 　　——长得那么好看，天性天格却这么恶劣！ 　　萧青韫本来以为会从对方脸上看见嘲笑的表情，但是却没有，那人只是这么看着他，脸上的笑包容又温和，里面还带着点怀念，就像是—— 　　萧青韫停滞了一下。 　　像是……他无数次想像中，兄长重新站在他面前的模样…… 　　萧青韫：？！ 　　！！！ 　　兄长？！ 　　一个想法惊雷一样在脑中炸开。 　　这是他无数次希冀成真，但醒来之后却发现只是一场幻梦的情况，好像就这么真实发生在他眼前。 　　白穆就看见眼前这小哭包的表情活像是打翻了调天色天盘，五颜六天色天精彩极了—— 　　先是愤怒，然后是天迷天天惑天、再然后震惊…… 　　还不待白穆再仔细分辨其余情绪，就听这小哭包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句“哥！”，然后整个人扑过来了…… 　　——扑、过、来、了！！ 　　白穆：“……” 　　多亏了他曾经修过真，虽然修为没了，但是体质尚在，不然这下子他这老腰可就保不住了。 　　白穆：“萧小韫！你知道你现在多沉吗？！” 　　听见这个熟悉的称呼，原本还有点忐忑的萧青韫更加肯定了。 　　他非但没有顺势松手，反倒是双手往上，死死搂住白穆的脖子，两条腿往上勾，整个人都攀在白穆身上，“哇”地一声哭出来。 　　撕心裂肺。 　　白穆：“……” 　　你哥回来第一天，继差点被你压死、勒死之后，又差点被你震聋…… 　　* 　　修真界。 　　魔岭附近，一道光柱冲天而起，映得白昼都黯淡几分。 　　这天生异象，周遭之人都仰头看去，纷纷猜测魔岭中出了什么变故。 　　可附近一个村庄却表现不同，百姓不管本在干什么，皆都从房里出来，冲着那个方向朝拜，“仙人保佑！仙人保佑！” 　　途经修士见了这情形，不免诧异。 　　其中有个看着年岁不大的少女更是忍不住笑出声来，“那方向是魔岭，可没有哪家仙人住在那儿。” 　　她这话里的轻慢惹得与众村民怒目而视，但看见这一行人皆随身佩剑，这才天露天出点畏惧的神天色天，不甘不愿的收回目光，全当没看见他们。 　　这女孩在宗门内也是受宠的，何曾受过这种对待？更何况她这也是好心提醒。 　　这会儿脾气上来了，就要上前跟村民辩驳。 　　好歹随行的大师兄明白轻重，冷脸来叫了一声，把人拎了回来。 　　“任务要紧，休要胡闹！” 　　那女孩这才不甘不愿的回到队中。 　　但显然是情绪不佳，一路上都臭着一张脸，小声嘟囔着，“那可是魔岭，里面都是魔气、魔兽的，谁家仙人会住在那儿？魔修还差不多……等等！魔修？！……那些人该不会被魔修骗了吧？” 　　少女虽然娇蛮任天性天些，但却并非恶人，虽然方才还念叨着那些村民如何如何，但想到那些人可能被魔修所害，又立刻就要折返。 　　只是还没走出去两步，就被同门另一个师兄拉住了。 　　女孩已经是两次被阻，语气不快，“李师兄，你拉我作甚？！” 　　那位李师兄吞吞吐吐，“小师妹……你忘了……” 　　“忘了什么？”少女显然和他还没什么默契，看不懂他那歪嘴斜眼的意思，“师兄你眼睛抽筋儿了？” 　　李师兄无奈，压低声音道：“天一宗。” 　　少女依旧不解。 　　李师兄有些急道：“那位！……天一宗的那位……” 　　“你是说……” 　　这小师妹显然也想起来了，她一双眼睛瞪了圆，恍然道，“是剑……那位啊……怪不得。” 　　只是不过一会儿，情绪又低落下去。 　　她低头踢了踢脚边的石子，颇为愤愤道：“那姓苏的，真不是个东西！！” 　　前面的大师兄听见师弟师妹们的议论，回头给他们一个警告的眼神，“慎言！” 　　两人讪讪住了嘴，但被这么一训，反倒是更忍不住谈兴。 　　两人比比划划、眉来眼去半天，最后，想了个更有效率的办法。他们竟然只隔着半尺不到，背着大师兄，拿纸鹤传起讯来了。 　　说起来，这事在修真界也是个禁忌，宗门长辈都不许弟子们提及。但越是这样，各种流言蜚语小道消息越是盛传。 　　毕竟曾经是正道第一人，近万年来最有望飞升的一位剑修……凌霜剑尊。 　　他……竟然入魔了？！ 　　这在修真界掀起的波澜简直堪比十个仙人秘境同时出现。 　　小师妹继续刚才的话，愤愤在纸上写道：【那姓苏的也太没有良心了！】 　　有关凌霜剑尊为何入魔的传言数不胜数，但其中流传最广、也最为可信的是这样一个版本—— 　　当年凌霜剑尊的六弟子误入魔岭失踪，师门遍寻多年无果，但时隔百年这个弟子又重回宗门。只是谁也没料到，这时他已经是个魔修，隐藏身份回到宗门，只为伺机挑起宗内矛盾，削弱正道实力。 　　这魔修在天一宗内搅风搅雨，不仅让宗门师兄身陷心魔，甚至了凌霜剑尊最为疼爱的小弟子。 　　最后事情败天露天，他狼狈逃窜回魔域。 　　可怜凌霜剑尊一门弟子，本都是天才之辈，可这会儿伤的伤死的死，剑尊一时情绪翻涌，竟踏入魔道。 　　各人所知，细节有所出入，但大体上都是这个脉络。 　　李师兄看了眼小师妹，也同仇敌忾地回道：【确实如此，魔修可恶！】 　　两人就这么纸鹤传讯，又来回了数遍。 　　…… 　　只是话题说着说着，却有些歪了…… 　　只见小师妹脸上又现出感慨之天色天，她在纸鹤上写道，【凌霜剑尊也是个痴情人】 　　李师兄：？？？ 　　凌霜剑尊，不是修的无情道吗？ 　　似乎是他脸上的疑天惑天太过明显，小师妹也看出不对，灵力刷刷几笔，有一只纸鹤飞过去，【心上人一朝身死，凌霜剑尊为之入魔，这样的痴情的人，如今修界可不多了了。】 　　那李师兄看了个开头就不好了，憋不住先回了一句，【死的不是凌霜剑尊的小徒弟吗？】 　　这话惹得小师妹瞪了他一眼，手下灵力飞速运转，半晌，一只比刚才大上数倍纸鹤、明显体重超标的纸鹤，像是不堪重负、颤颤巍巍的飞过去。 　　李师兄天迷天天惑天打开。 　　只见上面洋洋洒洒数万字，科普了凌霜剑尊和爱徒之间缠绵悱恻，两情相悦，却不得不顾及世俗眼光、只能谨守礼节的爱情故事…… 　　李师兄：“……” 　　他看着这些，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世界观崩塌不外如是。 　　特别是他听见小师妹在旁小声感慨，“要是我也有一个这样的师尊……” 　　李师兄想起自家鸡皮鹤发、满脸乐呵呵弥勒佛笑的师尊，忍不住打了个寒碜。 　　虽然修真之人不在意外表，但是…… 　　小师妹……口味那么重的吗？ 　　他忍不住看看自己，难不成、他真要把自个儿变成那模样？ 　　他觉得自己还可以再努力掰一下小师妹的审美，要是实在不行，他牺牲一下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外表于修士而言……只是外物…… 　　李师兄正转着这些年头，却见小师妹转头看了过来，眯着眼，那表情怎么看都阴森森的—— 　　“师兄……你在想什么？” 　　李师兄一个激灵，连背都挺直了，总觉得要是说了实话，他和小师妹这辈子都没可能了。 　　“我是……我是在想……”他磕磕巴巴的找着理由，“剑尊……那几个弟子……也是可惜了……” 　　确实是极可惜的，当年这些人能拜入凌霜剑尊门下，哪个不是天纵奇才？ 　　可那件事之后，都是心魔缠身，修为再无寸进。 　　小师妹闻言，也跟着叹息一声，“都是痴情人啊。” 　　李师兄：？？？ 　　咱们说的是同一件事吗？ 　　他这话似乎不知哪里让小师妹认定了是同道之人。 　　只见少女往旁边挪了几步凑近，借着袖子的遮掩，偷偷地给他手里塞了一块玉简。 　　然后附耳，悄声道：“这可是碧浪阁的珍藏版，一般人我可不给他……师兄你看完了，记得还给我啊。” 　　李师兄：…… 　　不，小师妹，我不想。 　　* 　　两人身侧，一人穿着斗篷经过，无意中听到他们的议论，脚步一顿，但很快恢复正常。 　　他扯了扯头上的兜帽，将半边脸压在阴影中，快步走了过去。 　　若是有天一宗的人在此，定然要惊讶宇这人的身份—— 　　竟是昔年凌霜剑尊首徒，如今的落霞峰峰主，温夜浅。 　　温夜浅也是看到了那道光柱，才找来这里。 　　凌霜剑尊离开天一宗后，便定居魔岭，刚才那动静定然与师尊有关。 　　事实上，直到今天，温夜浅并不知那日发生了什么，但他醒来之后，便接连得知六师弟入魔、师尊和七师弟不知所踪的消息。 　　而之后种种又显天露天出，师尊命他调查的那魔修，与六师……苏笙卿关系匪浅。 　　……可那时，苏笙卿已经趁天乱天同那魔修同回魔域了。 　　温夜浅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处理落霞峰上的一团天乱天麻的。但如果能不知道后来的事，他情愿处理那些杂事百年、千年…… 　　他只知道……等师尊再回来时，手中紧紧抓攥着一截染血的布料，人已然入魔。 　　然后…… 　　便是疯了一样寻找七师弟的转世。 　　温夜浅神天色天复杂的看了一眼空中。 　　——这是……寻到了吗…… 第131章 画妖28 沉甸甸的使命 　　红绸高挂, 彩缎高悬。 　　萧家一片张灯结彩，欢欣的气氛惹得路人都频频侧目，问是什么喜事。 　　一旁一身短打, 脸上还横亘着一个长条刀疤的壮汉搭了话，“小兄弟不是本地人吧？” 　　他甚至都不像是个江湖人。 　　盖因问的那人虽然腰间佩剑，但那剑金玉做鞘、上面又嵌着各天色天宝石, 锋不锋利的不好说，但是但凡磕了一下，足够和他对招那人把底裤都当了也赔不起。看得出这人已经尽力克制了, 并没有做出什么穿一身金子的出格行为，但却仍旧遮不住冲天壕气。 　　这一身壕气的小少爷先是被这大嗓门吓了一跳, 转身又被对方那张天生凶相的脸唬得后退一步，缓了缓神儿, 才勉强镇定道：“确实如此。” 　　又勉强行礼道：“小弟初到此处，还请兄长赐教。” 　　那壮汉看着凶相, 却是个热心人, 不只是热心, 还格外八卦，被这么一问, 更是起了谈兴。 　　他带着指点后辈的语气，摇头叹道：“……你来这凤城，竟不知道？这可是凤城萧家。” 　　小少爷配合着惊叹，“难不成这就是那个凤凰萧家？” 　　“这凤城还有第二个萧家不成？” 　　“凤城”原本不叫“凤城”，而是“丰城”, 如今改这名字，也是因为萧家之故。 　　五年前，魔教教主入中原作天乱天, 被当时的萧家的少年家主发现，那魔头实在心狠手辣，竟一不做二不休，杀了萧家家主不说，还灭了萧家满门。一场大火，百年底蕴的武林世家便这么毁于一旦。 　　若是真的就这么结束了，那也不过是在江湖上茶余饭后再添一道谈资罢了，可无处来“凤凰”一称。 　　何谓“凤凰”？ 　　自然是浴火涅盘、重获新生。 　　三年前，彼时魔教大举侵入中原，贼人武功路数诡异阴邪，更兼之攻其不备，各个武林世家、名门大派猝不及防，损失惨重，整个中原武林都岌岌可危。 　　正在一众侠士束手无策，准备抛却天性天命和那些魔头决一死战的时候，原本被魔教灭门、已经销声匿迹两年的萧家却突然出现了。 　　原来是萧家家主早就发现魔头诡计，将计就计、假死脱身，然后暗中积攒力量，趁那魔头连战连胜，正骄怠之时，给以迎头痛击。 　　…… 　　………… 　　那壮汉说起这段往事时，虎目含泪、激动万分，好像是自己亲历过一般。 　　虽然早就听过这故事，但因为这壮汉口才好，这小少爷还听得如痴如醉、一脸激动。 　　——对！就是该这样！ 　　整日在家中对着账本有什么意思？！拿金子打水漂有什么意思？！家财万贯百辈子都花不完有什么意思？！ 　　男子汉大丈夫，就该如萧家主这般！只手搅动风云，一朝布局，就算物是人非、已不在人世，亦能搅得天下格局大天乱天…… 　　等等，不在人世？！ 　　但，刚才这大哥说…… 　　钱小少爷猛地抓住刚才那话和他以往听到的不同，“大哥，您刚才说，是……‘假死’？可我听说……” 　　那壮汉似乎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先一步接道：“你听的可是萧家家主以身作饵，死在了那魔头手中？” 　　小少爷神天色天凝重地点点头。 　　那壮汉摆了摆手，“你这都是哪辈子的老黄历了？” 　　“以萧家主的聪明才智，他都能把整个魔教耍的团团转，难不成还逃不掉一场刺杀？……听说是在那场刺杀里受了重伤，秘密休养多年，如今才重新回来。” 　　那小少爷愣了一下，旋即满脸通红—— 　　他行走江湖的第一个地方来这凤城，正是因为敬慕萧家主的英姿、来瞻仰萧氏旧址。 　　只是没想到…… 　　苍天佑他！ 　　他竟有机会得见真人。 　　真不愧是他崇敬之人，果然才智卓绝……魔教教主那等只会鬼蜮伎俩的小人，怎是他的对手？！ 　　小少爷强自抑制住语气中激动颤抖，问：“萧家这么热闹……可是迎庆家主归来？” 　　这么问着，他心已经快飞到那高墙之内，正琢磨着用什么名头递拜帖才能成功进去。 　　用他初入江湖还没闯出名头来的化名，恐怕不行。 　　小少爷一咬牙—— 　　虽说出门之前已决定不用家族名头，但要是有机会能一睹萧家主英姿…… 　　让他把说出去话吞回去……好像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就用这一次。 　　“是……倒也不全是……” 　　那汉子却这么回答，“这既是庆贺萧家主回来，又是要结亲事……喜上加喜，双喜临门，自然是声势浩大了些。 　　钱小少爷愣了一下，恍若雷劈。 　　——结亲啊！ 　　他怎么就没想到呢？这是多好的机会…… 　　要是早一步得知，他说不定也能和萧家主亲密接触，甚至，说不定……能做成对方的小舅子。 　　果然是离得太远了，消息传递都不方便。 　　钱小少爷只恨不得现在转身就回去，赶紧把家里的生意发展到凤城，最好将老宅都搬来，比邻而居。 　　但是现在，他只能咬着牙问道：“可是哪家的闺秀？” 　　心里默默祈祷，那女方家境最好不要太好，若是缺钱那就更妙了。 　　那汉子笑了，“可不是什么闺秀。” 　　钱少爷一愣，神情已经控制不住的飞扬起来，脑子里转得不外乎拿钱砸人的想法。 　　却见那汉子比划了两下，接着道，“是那位手刃魔教教主、一手重立萧家的萧墨萧少侠。” 　　钱小少爷愣：“男的？” 　　听他这语气，那从方才开始一直笑眯眯的壮汉脸天色天一冷，一张脸又显出凶相来，“怎的？！……你看不上？” 　　要是一开始，钱小少爷还会因为对方这张满是匪气的脸生出几分惧怕，但是他这会儿神思不属的，竟然连对方的脸天色天变化都没注意。 　　满脑子都是“男的”、“男的”…… 　　他忍不住从怀里掏出个巴掌大的小镜，照着自己看……与时下模糊铜镜不同，这镜子照得人清清楚楚，纤毫毕现。 　　他看着镜子里的那张脸，忍不住出神。 　　不是他吹，他从小到大，除了他对金钱嗅觉，也就是这张脸，日日被人夸、天天被人赞。 　　甚至他娘都可惜，没把她生成个女娃娃…… 　　钱小少爷平日没什么感觉，毕竟夸他的人多了去了，但是现在却恍然，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他忍不住握拳，他就慢了一步，竟被不知道哪个小贱蹄子抢了先！ 　　他脑子忍不住活泛起来，这么大一个家族重建必然是一大笔花费。虽然没听到什么消息，但现在萧家肯定是缺钱的。 　　若是他拿整个钱家当陪嫁，分毫彩礼不取。 　　如此雪中送炭之情，就算不能把那不知名的贱人一脚踹了，但换个“平妻”当当……也不是不可能。 　　看着小少爷对着镜子这么看，旁边的汉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哈哈笑了两声，一把拍到那小少爷的肩上，“快省省吧……萧家这一出，江湖上哪个儿郎不动心？这几日去自荐枕席的都快把萧家的门槛给踏平了……像你大哥我这种英勇男儿都不得入眼，小兄弟，你还是回去多练练吧……” 　　钱小少爷现在不想理这个自我感觉太良好的壮汉，他只恨不得现在就天插天了翅膀飞回家去，赶紧让爹娘过来议亲。 　　——这同时进门，和一前一后可完全是两码事！ 　　得抓紧啊！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得再打探一下敌情。 　　这钱小少爷看着傻白甜，但是毕竟也是从小跟着他爹走南闯北谈生意的人，真打算套话了，这些江湖人可遭不住，三句两句就把底儿给掏干净了。 　　但得知那萧墨少侠的底细以后，他简直倒吸一口凉气。 　　萧家主假死脱身，萧家要重建，还须得有一人上前来撑门面。 　　而当年萧家二子、萧小少爷只有十岁稚龄，虽也显天露天聪慧，但终究不像萧家主这样绝世天资，自然撑不起这大任。 　　于是萧家主只能从心腹属下里选一人出来，这便是“萧墨”。 　　也是奇了，萧墨明明手刃魔教教主、重建萧家，换个人早就名震江湖，无人不知了。可偏偏他在江湖上没什么名头，要不是这次的婚事，江湖上能叫出他名字的人都不多…… 　　若是听到前半段，钱小少爷还放心——毕竟萧家主万般无奈让一个外人顶在前头，可不是让萧家改头换面的，这个被推出来的下属低调些也是正常。 　　但是现在…… 　　这门亲事。 　　虽然钱家算是门风清白，但豪富巨贾家中的龌龊事，钱小少爷也是知道不少。 　　那边那个汉子还在感叹什么“有情有义”、“天作之合”之类的话。 　　钱小少爷却已经从头凉到了底—— 　　这哪里是什么“有情有义”？ 　　这分明是想要谋夺家产的白眼狼，萧家家主既然将事情交予外人，必然有留手。 　　显然是这人谋夺不成，用起了这种阴险招数——想要强娶萧家家主，借此将家产纳入怀中。 　　这顷刻工夫，已经足够钱小少爷脑补出，那年少有为一手挫败魔教阴谋的萧家家主，是怎么在这白眼狼的胁迫下，求助无门，最后只能被迫点头答应这门亲事。 　　钱小少爷登时觉得身上一沉，背上沉甸甸的使命。 第132章 画妖29 竟然没崩？ 　　白穆并不知道, 自己就照着剧本走了遍剧情，结果经过萧墨这么一操作，他非但被安了一个算无遗策多智近妖、当代小诸葛的名头, 甚至还有人准备摩拳擦掌救他脱离“苦海”。 　　他这会儿正被萧墨带着往城南走。 　　越往南边，旁边的建筑越破败，两人虽然打扮不如何富贵，但那一看就不凡的气质也惹得路人频频侧目。 　　好在两人都不是怕人看的人, 虽然被盯, 但也没什么不自在的。 　　白穆就是有点纳闷。 　　这毕竟是个曾经任务的世界，白穆关心完正值青春期的弟弟后，当然要想起主角攻受两人——这两个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世界核心，对整个小世界都影响巨大。 　　要是不招惹还好, 但他不是跟其中一个有点仇吗？当然得关心关心，免得某天阴沟里翻船。 　　得到的消息却出乎意料—— 　　主角受作为武林世家子弟, 身份高相貌好、脾气又温和, 是相亲市场的抢手人物, 五年过去，早就娶妻生子，妻子也是个有些名气的侠女。主角受是个不爱争斗的性格，妻子嫁人后也愿意回到家中相夫教子。如今这一家虽然还以江湖人自称，却已经是半退隐江湖状态。 　　而主角攻……据白穆打听到的情况, 早在三年前就被萧墨杀了。 　　主角攻受离了剧情线十万八千里，这个小世界竟然还没崩…… 　　白穆：这不科学！ 　　似乎是看出来白穆的疑惑, 萧墨主动解释了一句，“慕容独没死”。 　　慕容独也就是这个世界的主角攻了。 　　白穆更觉得奇怪了。 　　既然感情线已经崩了，维持这个小世界的只能是主角攻的事业线，也就是所谓的“魔教入主中原, 一统江湖”，但是，现在……一统江湖？ 　　魔教教主已经是官方盖章的死人了，魔教被打得一盘散沙，龟缩西域，别说入主中原了，就算在西域当地都是个不入流的小教派，这情况下，还事业线？梦里的事业线吧？ 　　不得不说，白穆好奇了。 　　都这么崩了，萧墨到底是怎么拉回来的？ 　　于是，这才有了今天走的这一遭。 　　两人越走越是破败荒凉，一开始还有点样子的屋子，最后都变成了草棚窝棚之类的。 　　白穆心底已经生出点微妙的预感来：慕容独过得……恐怕不太好。 　　两人最后停在一间破庙前面，真的是“破”庙，摇摇欲坠，好像一阵大点的风吹过来就能吹倒。 　　白穆在门口站定了，有点犹豫要不要进去，他真担心自己刚踏进一步，这庙就塌了。 　　就算压不死，受伤破相也影响他过几天成亲啊。 　　顶着一张鼻青脸肿的脸穿新郎服，就是再好的本钱也禁不住这么糟蹋。 　　他正犹疑间，庙内就传来一声喝声，“何人在外鬼鬼祟祟？！左护法何在？” 　　白穆：“……” 　　那声音粗嘎难听，好像有沙粒在喉间摩擦，但是白穆还是从那奇怪的称呼和稍微有些熟悉的语气中猜到了一个可能。 　　他满脸“不会吧”的表情。 　　正犹豫疑惑间，破庙里却冲出来一个疯疯癫癫的“乞丐”。 　　当真是“乞丐”，一身灰扑扑的衣服，上面沾满尘土，脚下的靴子裂了个大口，露出半只脚掌，胡须头发更是乱篷篷的纠在一起，上面挂着些枯枝落叶，也不知是沾染了灰尘，还是年纪大了，那发竟显出灰白的颜色，更因这些毛发的遮挡，看不出这人的实际年龄。 　　但……就算过了五年，主角攻也称得上一句正当壮年啊？ 　　白穆不禁怀疑起自己刚才的猜测—— 　　或者……这是主角攻他爹？ 　　白穆刚刚这么想着，却见那乞丐冲到了他面前。 　　微风带来一阵浓烈的恶臭，白穆虽然不是个讲究人，但这冷不防的，也忍不住后退一步。 　　一直跟在他身后的萧墨上前，抬手拦住这“乞丐”往前的动作，却没挡住一声粗嘎的“夫人”——是那“乞丐”叫的。 　　白穆：？？？ 　　这是在叫他？ 　　白穆的视线落在那双依稀能看出些旧日影子的眼睛上，虽然比之当年已经浑浊许多，但依旧能从那锐利的眼形中看出些许端倪。 　　果然是主角攻。 　　看这架势，主角攻脑子都不清醒了，还能认出他这个替身。 　　白穆：这剧情惯性还真是……令人惊讶。 　　和白穆的感慨不同，萧墨眼中极快闪过一丝杀意。 　　虽然人都疯了，但主角攻毕竟是主角攻，对外界的危险一如既往敏锐，那双如鹰隼般的眼眸立刻锁定了萧墨，厉声质问，“汝乃何人？” 　　萧墨正待开口，白穆却上前一步，先一步解释到：“这是我的未婚夫。” 　　萧墨愣住，转头看向白穆。 　　白穆回了一个笑。 　　而一旁慕容独却不能接受这个解释，双目赤红，喉间发出一阵兽类似的低吼，疯了一样攻击萧墨。 　　但他的武功招式毫无章法，处处破绽，轻而易举的被萧墨扫到一边，他重重撞在那破庙的门框上，这间庙宇果然如白穆预料的一般，一点多余的力道都承受不来。 　　那簌簌掉落的瓦砾灰尘中，慕容独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来，死死盯住萧墨，好像两人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 　　白穆这会儿倒是有点想明白萧墨是怎么拉的剧情线了。 　　“入主中原”…… 　　慕容独现在不就是在中原腹地？甚至还好端端地当着他的“魔教教主”…… 　　白穆：…… 　　无话可说。 　　白穆看着慕容独这模样，也没什么大仇得报的欣喜。 　　虽然这人曾经一箭射死他，但是他当时不是也在走剧情吗？两人谁也不欠谁的。 　　回想这人当年的意气风发，再看见他沦落到这地步，还挺让人唏嘘的。 　　同情倒也不至于，毕竟死在慕容独手里的人没有上千也是几百了，要搁在他原本的世界，这种造成重大社会危害的人，拉出去枪毙一百次都不够。 　　就是这种人，死了还有可能拉着小世界一起陪葬，却得让人活着…… 　　白穆又看了他一眼，觉得挺没意思的，他伸手拉了拉萧墨，示意离开。 　　慕容独却突然抬头看他，“夫人，是他们逼你的吗？！” 　　转而又变成一脸咬牙切齿的表情，“那些名门正派，竟出如此下作招数……呵……” 　　这标志性的冷笑嘲讽，终于和白穆印象中的那模样有了些许重合。 　　慕容独却直勾勾地盯住白穆，“阿白莫怕……到本尊这儿来……有我在，他们不敢逼你……” 　　慕容独说这些话时，眼神癫狂却又带着些诡异的温柔，任谁被这视线盯着，恐怕都要背后毛毛的。 　　白穆毕竟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还不至于被这点阵仗吓到。 　　但是，他还是多看了眼慕容独，因为那句“阿白”。这世界主角受的名字里，可没有“白”这个字……这到底是认出他来？还是认错他了？ 　　但深究一个疯子的想法本就是没有意义的，除非你打算把自己变成一个疯子。 　　白穆并没有这个想法，所以他对慕容独的这番话的反应也仅此而已，拉着萧墨转身就要走。 　　只是临行前，他想到什么，转过身来，认认真真地回了慕容独的话，“没有人逼我，是我自愿的。” 　　他说着还稍微举了举和萧墨相携的手，又抬头，和那只手的主人对上了视线，眼带笑意。 　　萧墨好像还没反应过来，直到被白穆拉走，人还是木木的，满脑子都是方才那句“我是自愿的”，刚才因为慕容独那称呼生出的一点不快，早就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而两人背后，慕容独却像是受了什么巨大的打击，直愣愣地看着两人相携离去的背影，顿了几息，才像是终于明白那话的意思，两只本就发红的眼睛霎时赤红一片，嚎叫着冲了上去。 　　“背叛！！你背叛我！！” 　　慕容独手中竟然藏着一小片锋锐的铁片，直直地朝着白穆的脖颈而去，灌注了内力的铁片速度极快，甚至将破空声抛到了身后。 　　但这一击却被萧墨轻描淡写地挡下了。 　　于此同时，四五个藏在暗处的人出现，默契地分了一部分人缠斗住正在发狂的慕容独，剩下地跪在白穆跟前请罪。 　　“属下护卫不力，请家主惩处。” 　　白穆一早就察觉了这边有萧家的人。 　　毕竟是主角攻，要是把他随随便便扔在一个地方，谁知道对方怎么东山再起。 　　而能追着他连跑好几个世界的萧墨，可不会连这点防护都没有。 　　…… 　　萧家的那些暗卫当然不是慕容独的对手，但是他们也不需要和慕容独硬碰硬，只要将他拖住就好。 　　要是拖住一个清醒的慕容独尚有几分困难，但是拖住一个疯子，那难度就断崖一样往下跌了好几个等级，那几人显然对此很有经验，默契配合着缠斗起来。 　　慕容独癫狂地攻击着，可那些招数却大都落了空，他手下也越发急躁没了章法。 　　半晌，慕容独突然大叫一声，周围本在围攻的暗卫纷纷退去，白穆还以为这人要放什么大招，结果转头看过去，却见他捂住脑袋跌倒在地，像是承受了什么极大的痛苦，在地上狼狈地翻滚着。 　　看那群暗卫让开的动作那么熟练，显然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萧墨解释：“三年前，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走火入魔。” 　　白穆奇怪：虽然魔教的功法确实是修炼快，容易入魔，但是这可是主角攻，谁入魔也不会是他走火入魔啊？ 　　这想法也只在脑中转过一瞬，就被白穆抛到了脑后，他的任务早就结束，至于之后慕容独怎么样，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似乎是察觉到白穆的想法，萧墨神色一松，方才因为那句“夫人”而生的郁气彻底散开。 　　追寻他这么多世界，虽然白穆没说出口，但是对白穆在做什么，他也心里有数。 　　果然……当年的那些…… 　　只是任务罢了。 第133章 画妖30 魔……魔教？！ 　　难得出来一次, 白穆也没急着回去，而是拉着萧墨在这个稍微有点陌生的凤城逛了起来。 　　这世界不崩，肯定不只是因为主角攻疯了, 还在那破庙当他的魔教教主。 　　要真这么简单，哪还有时空局什么事儿？ 　　他一问萧墨，果然…… 　　萧墨：“我将萧家产业改名为‘昭’。” 　　白穆：“……” 　　好的，行的, 你能的。 　　虽然中原武林称主角攻的势力为“魔教”, 但人家其实是有正经名字的，毕竟没有哪个教派会在创教之初就叫自己“魔教”，而这世界魔教的名字便是“昭”，取自“昭昭烈日”之意。 　　白穆忍不住看了萧墨一眼：这操作, 就是时空局的大佬来了也不敢这么搞啊…… 　　简直是在规则底线上起舞，在世界崩塌边缘大鹏展翅。 　　白穆忍不住在心底赞了声“牛逼”, 要不是在未来伴侣面前还有那么一点点矜持, 他都恨不得抱着大腿喊“爸爸”了。 　　萧墨却误会了他的意思, 以为他介怀这事，不由又劝道：“再过五年多……五年三个月，就可以改回来了，不会影响到青韫。” 　　两人不会在凡尘界留下，也没有子嗣, 这萧家的一切当然是要留给萧青韫。 　　白穆：竟然连时间都算得这么准？！ 　　他忍不住又看了眼萧墨，这一手走钢丝技术得是怎么练出来的？！ 　　“牛逼”二字已经不足以概括白穆的心情。 　　…… 　　两人一路走一路谈, 等到回到萧家，已经是天色将暗。 　　悬着红灯笼的大门下，蹲着一个可怜兮兮的身影，夜间的冷风穿堂而过, 那本来就单薄的少年身躯缩了缩，却固执地呆在原地。 　　白穆当然不至于认不出自家弟弟来，只是……这小子在这儿干什么？ 　　他锁着眉头迎上去，“怎么在这？” 　　听到这熟悉的语气，萧青韫愣愣抬头，那眼眶还红着，显然是哭过。脸像是被冷风吹得僵了，半天没有表情。 　　“……哥，”对着白穆现在这张有点陌生的脸，萧青韫像是反应了一会儿才认出来，大大松了口气，“你回来了。” 　　萧青韫是想笑的，但是，脸上的肌肉却不听使唤，他还没来得及将唇角扯上去，眼眶中的泪水却先一步落下。 　　他实在是太害怕了。 　　比失去更可怕的，是“得而复失”，在最初“兄长回来”的巨大的喜悦之后，萧青韫陷入惶惶之中，他生怕哪一日一睁眼，就发现这一切只是一场梦。但是这场梦太美又太真实，他怕自己猝然惊醒，不得不重新面对冷冰冰的现实。 　　——他会疯了的。 　　上首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他被揽入怀中。 　　兄长的怀抱不再像记忆中的那样宽厚，却依旧温暖。 　　他承诺：“不会走的。” 　　…… 　　白穆那句“不会走”也确实不是在哄弟弟。 　　虽然他砸了全部家当准备在这个世界放手一搏，准备飞升，这时候应该赶紧想办法回修真界修炼。 　　但是，那也要看时机啊。 　　现在什么时候？！ 　　估计是主角攻受刚举办完道侣大典，两人的爱情故事传唱整个修真界呢。 　　显然是他这个替身该下线的时候，这时候回去，不是妥妥的找不自在吗？ 　　白穆还不至于那么傻。 　　在凡尘界呆上十几二十年，加上两个世界巨大的时间流速差，等回到修真界的时候，主角攻受不管是飞升还是陨落，早就成了修真界的传说佳话，至于他这个替身，恐怕也早就淹没在过去的时光里，可以放心大胆的想怎么浪就怎么浪。 　　白穆：计划通√ 　　…… 　　婚礼将近，整个萧家上下忙得一团乱，但身为新郎官的两个主人却格外悠闲。 　　白穆本意是带着萧墨走走逛逛，见识一下这五年后的江湖武林，但奈何他出门一天就把亲弟弟吓得嗷嗷哭，要是出门几个月，这小子不得急疯了。 　　最后这计划只能暂时搁浅，白穆老老实实在府上呆着，偶尔出趟门，身后也必定跟着一条小尾巴。 　　这个世界的成亲流程在白穆经历过的世界里面也属于比较复杂的，要是真的按照条条框框来，筹备个一两年恐怕也不止。但武林中人繁文缛节要少上许多，而白穆和萧墨又同属一家，其中许多环节自然不了了之，从筹备到结束也不过数月之久，白穆穿上那一身正红还有些恍惚。 　　…… 　　“哎呦，我的亲少爷嗳！！你怎么在这儿？” 　　特地为这事儿从老家赶过来的老嬷嬷，看着白穆一身吉服站在门口，差点都要给他跪了。 　　这吉时都快到了，新郎还在门口迎客？！这亲还想不想成了？！ 　　白穆还是很敬重这位老嬷嬷的（虽然他实际年龄比这嬷嬷还要大上几百倍不止），他摸摸鼻子解释道：“我不放心小韫。” 　　老嬷嬷瞪了一眼旁边一脸“乖巧”的萧青韫——这是她奶大的孩子，哪能不知道这小子心里那些弯弯绕？大公子也是，这成亲的大事儿，大公子竟然也由着他闹腾。 　　对自己奶娘这谴责的视线。 　　萧青韫别开眼，假装没看见。 　　老嬷嬷已经推着白穆往里，“二少爷都这么大人了，还能连这点儿小事儿都处理不好？大公子，您和他这么大的时候，都当家主了……” 　　白穆一边点着头，一边“嗯嗯啊啊”得被推着往里走。 　　说起来也是奇怪，他这次回来，不管是脸还是身形都和以前迥异，完完全全是两个人了。而萧墨放出去那个“诈死养好伤又回来”的理由，白穆同意是同意，但他一开始还想着铺垫一下。 　　只是，后来的事实证明…… 　　他实在是想多了，并不用怎么准备，广大人民群众的脑补能力是无限的。 　　在一个有缩骨功有易容术的世界，她换了张脸出现，竟然一点怀疑都没赢起来。 　　就连原来萧府里不通武艺的老人——就比方说今日这个老嬷嬷——都不觉得奇怪，抹着眼泪儿“心儿啊”、“肝儿啊”哭了半天，非常自然地接受了这个现实。 　　白穆忍不住看了眼迎头撞上，也是一身红衣的萧墨。 　　这家伙一定动了什么手脚。 　　萧墨也看见了白穆，快走几步迎上来，“怎么了？” 　　“不、没什么。” 　　萧家外面。 　　车来人往，络绎不绝。 　　来往的车架都是有些来历，但是仍有一辆马车最为显眼。斜阳映衬下反射着灿灿金光，几乎要把人眼闪瞎，整个车厢都像是一大块金子，就连车檐下坠的铃铛也纯金的。 　　这么一辆马车，几乎吧“我有钱”“快来抢”顶在了脑门上，要不是这就在萧府的旁边，这车厢外嵌的美玉宝石恐怕早就被抠干净。 　　就连现在，来往之人也是频频侧目，甚至有人已经暗暗互相打了手势，似乎准备有所行动。 　　萧府门口负责迎客的小厮心底暗暗叫苦，一时不知道要不要把这事情报上去。 　　若是往日还好，但今日是家主大喜，总不好用这些小事去搅扰。 　　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总算咬牙，招来一人，悄悄耳语几句，那人领命去了。 　　——虽然不好打搅家主，但是告诉二少爷也是能行的。 　　不多一会儿，门口的护卫又多了一倍，重点盯着那辆一看就很好抢的马车。 　　这人手一多，原本暗戳戳打主意的那些人都缩了起来，起码面上不敢在弄什么端倪。 　　见这情况，那迎客的小厮总算松了口气。 　　这金碧辉煌的车架自然属于钱家的小少爷，钱庄。 　　来参加萧家家主大婚，怎么可能不整点儿牌面？ 　　钱小少爷简直把压箱底的行头都拿出来了，不只是这辆马车，连他这个人也是，远远看去金灿灿的一片，绝对能成为来客中人最吸引眼球的那一个。 　　钱小少爷想是这么想，但是事实却并非如此。 　　起码此刻，车厢内的另一个人，存在感就比他强许多。 　　在今日之前，钱小少爷一向信奉“人靠衣装”这条真理，但现在…… 　　他忍不住看了旁边那人一眼、又看一眼—— 　　被偷看的那人一身白衣，上面并无任何暗纹浮绣，一头白发只简简单单的被发带系于脑后，除此之外，在无其余赘饰。 　　他端坐在那里，脊背挺得笔直。 　　白衣白发，这简直像是冰雪雕成的一座雕像，半点人气儿都没。 　　还未彻底入秋，盛夏的余热还剩些许威力。 　　钱庄为了凑排面，身上又是里三层外三层的裹着，按说就算惹得满头大汗都不奇怪。 　　但是这会儿，两人方方同路这么一会儿，他都快冻得打颤儿了。 　　说实话，他有点后悔了。 　　他是想去砸场子……啊、不，去救人——从萧墨那个意欲谋夺家产的白眼狼手里救出萧家家主。 　　按照他以前的习惯，一定是砸银子雇一群保镖带过去。 　　但这次不知道怎么的，就跟脑抽似的，路边随便捡了个人就带过去。 　　钱小少爷皱着眉头死命回忆，竟然想不起来他跟这人什么时候见面的，又为什么答应带他来？ 　　似乎是察觉到前小少爷的心绪波动，那一直静静坐在一旁的人，睁眼看了过来。 　　纯黑的眼眸中，似乎有什么流转。 　　钱小少爷也想被摄住了心神，整个人呆愣愣的。 　　直到被一声冰凉沁骨的“何事？”砸到身上，他才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背后已经被冷汗浸了透。 　　“你……您……” 　　话到嘴边，他不自觉地换了个敬称。 　　钱小少爷就是再傻，这时候也知道自己恐怕招惹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佬。 　　怪道他怎么也想不起来两人是怎么遇见的？恐怕那时候，他就被对方控制住了。 　　而能摄人心神，还对萧家很感兴趣的人。 　　钱小少爷结结实实打了个激灵。 　　该……该不会是…… 　　魔……魔教？！ 第134章 画妖31 你受苦了。 　　一开始只是一个模糊的想法, 但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钱小少爷简直悔死了。 　　他是想搅黄这婚是不假，毕竟那萧墨怎么看都是狼子野心，不怀好意。 　　但那只白眼狼起码只是谋夺家产, 这人要万一是魔教余孽……恐怕就是冲着萧家家主的命来的…… 　　说不定还准备再灭一次门。 　　钱小少爷带着一身冷汗，思绪急转，想办法怎么搪塞过这个人，然后再让人给萧家示警。 　　冷不防的对上那双黑色的眼珠, 里面隐隐有血色闪过。 　　钱小少爷张开嘴, 那一瞬间嘴巴像是不受控制一样，他一下子就问出了自己的心里话，“你是不是魔教中人？” 　　与那个“魔”字同时响起的，是马车顶细微的碎裂声。 　　纷纷扬扬的金屑飘洒, 钱小少爷看着车顶上的裂缝，整个人都不好了。 　　浅淡的红芒从眼底闪过, 那人淡淡给了个答复：“非。” 　　钱小少爷当即松口气……个屁啊！！ 　　他说不是就不是吗？！魔教中人难道会把“魔教”两个字顶在头顶上？而且要真的不是, 这人反应为什么那么大？！ 　　钱庄赶紧想要让人去给萧家通风报信, 只不过他刚有动作，就觉得浑身冰凉，那一瞬间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过了好久，好像又只有一瞬，他终于恢复了呼吸的能力。 　　钱小少爷趴在车厢的地面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好像死过一回的后怕摄住心神, 钱庄瘫在原处，脑中一片空白。 　　恍惚间, 好像有一句携着寒意的话落入耳中，“我不会再……伤他的。” 　　只不过那会儿，钱小少爷已经失去了意识，车厢内一片静寂。 　　而凌霜剑尊依旧维持着端坐的姿势, 一动不动。 　　又过了一会儿，车厢内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 　　钱家的小厮上车的时候，目睹了车厢内这一坐一卧的情况……趴着不省人事的还是他主子。 　　他当即吓得一阵腿软，差点以为自家少爷遭遇了什么不测。 　　好在不多一时，就听见那细微的呼噜声，小厮脸上的惊恐还没退去，就又变成尴尬。 　　少爷也真是的……这客人还在车上呢，就是昨夜激动得衣袖没睡，也不能当着人的面睡啊。 　　他尴尬地试图圆场道：“还请侠士谅解，我家少爷他……他……这几日实在劳累……” 　　劳累着怎么搅黄这门亲事。 　　凌霜剑尊淡淡点了下头，径直下了马车。 　　这小厮还因为那点头受宠若惊，转眼反应过来现在的情况，在追着人下去和叫醒自家小少爷之间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去叫钱小少爷。 　　但是等到他引着钱庄下了马车，却见外面空无一人，再问路人，却无一注意到那白衣侠士的踪迹。 　　明明是那么显眼的一个人？ 　　更为可怖的是，听了小厮的问话，钱庄迷惑道：“什么白衣侠士？” 　　那小厮猛地转头看自家少爷，不敢置信地发现，小少爷是认真的在问这个问题。 　　他脸色一下子苍白下来，大白天的……撞鬼了不成？！ 　　萧家门口闹着鬼，而城南的那间塌了一半的破庙却也不平静。 　　淡淡的黑雾弥漫起来，它笼罩范围内的树丛，传来接二连三的躯体砸到地上的闷响。空气中泛起淡淡的血腥味儿。 　　但这黑雾却像是能吞噬血肉一般，不多一会儿，那点血腥味也消失了。 　　却并不像是随风散去，反倒是更像是被什么吞噬。 　　破庙中，正疯癫地念叨着的慕容独像是察觉了什么，他猛地抬起头来，可是还未等他起身，就猝然失去意识，重重摔到一边。 　　半晌，这“人”重新坐了起来。夕阳映衬下，那双眸子竟显露出暗沉的血色，里面带着点点笑意。 　　凌霜剑尊那次拼着将金丹切成两半，也要将东西抢回去，足够殷祀察觉这位剑尊阁下的异常。 　　有什么东西，能让他拼着损伤心上人的金丹呢？ 　　——那必然是那人的踪迹了。 　　殷祀立刻就派魔去查此事。 　　若是凌霜剑尊还在天一宗，这事儿有点困难，但是人在魔岭，那可真是……再方便不过了。 　　就如现在—— 　　瞧瞧……他发现了什么？ 　　虽并不精通卜算，但那半颗金丹受到主人牵引指明了方向。 　　在这躯壳上杂乱胡须遮掩下，殷祀显露出一个带着非人质感的笑来，那眼中的血色像是更浓稠了几分。 　　殷祀当即就要动身，只是待他抬起那穿着半只靴子的脚，动作却是一顿。 　　他低头，看了眼身上褴褛的衣衫，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露出点嫌恶的神色。 　　萧府中，唢呐喜庆欢快，穿着大红礼服迎接众位宾客的两位新人，都是眉目俊朗，一清隽一硬朗，比肩而战，好似一双璧人。 　　登门之人都带着一张笑脸，纷纷凑上前去道贺。 　　只是，这一众欢闹喧腾之中，却有一人一身白衣，与周遭格格不入。 　　来参加喜事，又不是奔丧，当然不会有人故意讨嫌，穿什么白衣。 　　于是，这万红丛中一点白，按说该是十分显眼的，再加上，这人身姿仪态，无一不昭示他身份不凡，可来往这么多人，却好像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在他身侧三步远的距离，就像是遇到什么无形的屏障，全无所觉的举步绕开。 　　白穆：？？！！！ 　　冷不丁一眼瞟过去，他怀疑自己看错了。 　　凌霜剑尊的障眼法只瞒过普通人，白穆这会儿虽然修为还没恢复，但是毕竟曾经是修士，这点根本没心的障眼法，他当然一眼就看穿了。 　　白穆：…… 　　只可恨他不是个瞎子。 　　所以现在什么情况？！ 　　凌霜剑尊这会儿不是应该跟他的小徒弟你侬我侬吗？跑到下界来是几个意思？难道道侣大典结束，跑出来度蜜月吗？ 　　修真界那么多花前月下的好地方，他们到下界来干什么？再说，到下界就下界，怎么那么些个小世界，偏偏选中了这个？ 　　想到这里，白穆不由为自己的幸运值默哀。 　　那现在问题来了，他是假装没看见呢、没看见呢、还是没看见呢？ 　　就在白穆想要佯作自然地移开目光时，凌霜剑尊突然抬起头，四目相对。 　　白穆：“……！？” 　　他想着刚才凌霜剑尊那个“随我来”的眼神，说实话，他不是很想“来”。 　　白穆环视一圈，萧墨这会儿也不知去哪了，明明刚才还在旁边站着呢。 　　他叹了口气，抬手招来一个仆从，低声交代了几句，然后才顺着刚才凌霜剑尊示意的方向过去。 　　看凌霜剑尊的态度，好像并没有把他当成叛出师门、堕入魔道的逆徒，也没什么清理门户的意思。 　　白穆觉得……还有的谈。 　　要是可能的话，他也不太想和凌霜剑尊撕破脸。 　　毕竟，日后还是要回修真界的，得罪了以后有很大可能飞升的天命之子主角攻可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白穆抱着这个想法过去。 　　却没想到，刚走了一半，被一个人拦住了。 　　一身“金碧辉煌”，大晚上得都闪得人眼疼。 　　虽然并不认识这个年轻的小少爷，但是这金灿灿几乎要闪瞎人眼的硬核审美，白穆穿了这么多世界，遇到的也没有几个。 　　他试探道：“钱公子？” 　　对方似乎没想到白穆能认出他来，原本打算说的话一下子噎了回去，用脑袋几乎要被晃下来的力度使劲点着头。 　　钱小少爷张着嘴想要说话，却打了一个响亮的嗝。 　　白穆：“……” 　　一紧张就打嗝的习惯，也跟他爹一模一样呢。 　　不过有一说一，同样的金灿灿，穿在这位小少爷身上，看起来可比穿在纵横比几乎为一比一的钱老爷身上好看多了。 　　钱小少爷捶着胸口平复了半天，总算能说出话来，“您……嗝……认识我？” 　　白穆按捺住心底的吐槽，拿出萧家主式标准社交微笑，点点头，“钱伯父与先父故交，当年襄助良多，却未及登门道谢，实是憾事……” 　　听起来像是社交辞令，但白穆这话说得其实挺真诚的。 　　他在这个世界还是个半大孩子的时候就接手了萧家，这年纪接下担子，当然有人不服，不过，过世的萧老爷子实在是个好友遍布天下的牛逼人物，白穆当年能顺顺利利接手家业，多亏了那些老前辈的帮忙。 　　对白穆这番话，钱小少爷脸上是显而易见的茫然，显然并不知道内情。 　　白穆了然，原来这小少爷不知道。 　　其实白穆也挺迷惑钱老爷子的态度的，当年帮他的人不少，但是像钱老爷子这么奇怪的还真是独一份。 　　这人帮是帮了不少，可每次都是拐弯抹角，像是生怕被发现身份似的，等白穆查出来之后，亲自登门道谢，这老爷子却对他一张冷脸，竟来了个打死不认。非但如此，那狰狞的表情，就是老爷子下一秒拿了扫帚把他扫地出门，白穆都不觉奇怪。 　　白穆猜这可能和钱夫人看着他这张脸，语气非常复杂地感慨的那句“真像啊”有点关系。 　　——他上次来这个世界的马甲和萧老爷子有七.八分肖似。 　　总之，先辈们的恩怨情仇，白穆也无心深究，既然老爷子不认，他也只好让萧家多照顾照顾钱家的商船，以示谢意。 　　这次看见这个金光闪闪的小少爷，白穆本来还以为他“死而复生”一次，钱老爷子终于打算来个和解了，原来是他想岔了，是小少爷自己跑了来。 　　白穆也没有跟小少爷科普这些的意思，见他不知道，也只含糊地说了几句客套话，又指了小厮来，让他好好照顾这小少爷，就连忙要接着去找凌霜剑尊。 　　孰料，他还没转身，就被拉住了衣袖。 　　“白穆哥，”这小少爷显然很清楚打蛇上棍的套路，白穆刚表示出自己认识钱家的伯父，他这已经叫上“哥”了。 　　白穆疑惑回头，却见这孩子一脸凝重，好像要说什么大事。 　　白穆神色一凛：难道是钱家出了什么变故？ 　　虽然找凌霜剑尊也很急，但是钱家要是有什么事儿，他也不好袖手旁观，他连忙打了个手势示意刚才被他叫来的小厮退下，左右看看无人，这才低声问钱小少爷是何事。 　　小少爷当即就眼泪汪汪地看过来，白穆心里更是绷紧了，从“钱家要破产”脑补到“钱老爷被绑架”…… 　　他正是思索着这些有的没的，钱小少爷已经眼泪汪汪地凑了近，拉住他的手，哽咽道：“白穆哥，你受苦了。” 　　白穆：？？？ 第135章 画妖32 我说的都是实话 　　白穆花了整整一刻钟同这这位小少爷解释, 这个婚礼里完全不存在什么胁迫威逼，也没什么谋夺家产的狗血故事。 　　两人在一起完全是因为互相吸引…… 　　因为爱情，他们是真爱啊！ 　　…… 　　………… 　　白穆海誓山盟、情话说尽, 在这短短一刻钟内，耗干了他好几辈子积累的文化水平, 说的钱小少爷眼泪汪汪，好像见识了什么旷世绝恋。 　　但对象却不是他…… 　　一刻钟后, 钱小少爷红着眼圈，失魂落魄的走了，看模样是大受打击。 　　而站在原地的白穆, 情况也不太好。 　　他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忍不住抬手捂脸。 　　露在外面的耳廓在灯火映衬下, 一片霞色。 　　要是系统还醒着, 估计要大呼小叫的把这一幕记录下来。 　　——真是稀奇啊！ 　　脸皮厚得刀枪不入的宿主，竟然能有这么一天！ 　　白穆缓了缓神，视线在周围环境中逡巡。 　　在钱小少爷面前丢人就算了, 反正他稍微避着点，以后和对方也不可能再有什么交集。 　　只要，不被第三个人知道…… 　　白穆正这么想着, 旁边树丛里显露出一片雪白的衣角。 　　白穆：淦！！！ 　　他开始自我安慰：凌霜剑尊一看就不是听墙角的人, 肯定是刚刚过来, 方才那段话他应该没听见。 　　但显然白穆极差的人品再一次发挥了作用, 他心理建设还没做完, 就听凌霜剑尊问：“思儿，你方才所言……皆都、出自肺腑？” 　　白穆：“……” 　　听见了…… 　　他听见了！ 　　白穆恨不得再撕一遍瞬移符。 　　可惜的是，他身上没有第二张瞬移符能被他撕了。 　　“师尊，”白穆顾左右而言他, 试图转移话题，“您怎么在这儿？” 　　凌霜剑尊却没被这话带歪，却仍旧盯着他，似乎不要个答案不罢休。 　　白穆：“……” 　　好的，行吧，你赢了。 　　他抬手碰了碰发烫的脸颊，自暴自弃道：“都是实话。” 　　白穆并未看见，他回答的那一瞬间，凌霜剑尊的表情骤冷，血色在眼底翻涌而过，手指动了动，不知是要拔剑，还是要用锁链把人强行带回去。 　　或许连他本人都不清楚自己想要做什么。 　　他、又能做什么？或者说，又有资格做什么？ 　　那点羞耻也就是一瞬间，白穆充分发挥“只要我不尴尬，别人就会比我更尴尬”**，等再抬起头来，已经神色坦荡如常。 　　只是，落在凌霜剑尊身上的视线却稍顿了一下。 　　白发？ 　　先前两人离得远没有注意，刚才又是只顾尴尬，没敢仔细去看，这会儿白穆才注意到这细节。 　　换外观了？ 　　啊……不是…… 　　这可不是他先前沉迷的游戏，头发变色也没那么简单。 　　除了这个…… 　　白穆隐约察觉到凌霜剑尊身周气息混杂，远不像当年那般锋锐无匹，宛若一柄诛邪利剑。 　　他现在整个人都好似长剑蒙尘，泛着一股莫名暮气和……邪气？ 　　白穆又不太确定，他现在没了修为，对这方面感受也不太灵敏。但要是这是真的，那是发生了什么吗？或者，剧情里有这么一段吗？ 　　他正思索着这些，抬眼却见凌霜剑尊手里握了一柄剑。 　　下意识的，他往后退了一大步。 　　#论被捅过心口的心理阴影# 　　身周的温度陡降，不用说什么，白穆就知道凌霜剑尊不高兴了。 　　白穆也知道自己反应过度了。 　　毕竟，凌霜剑尊要真打算捅他，以他现在的状态，绝对来不及反应。 　　好在凌霜剑尊也没对白穆的行为表示什么。 　　那柄剑飞到白穆手中。 　　上首传来一声沁着寒意的声音，“贺礼。。” 　　白穆：“……” 　　成亲贺礼送兵器倒没什么，他刚才在门口接礼单的时候就看到过零星几个。 　　但……配上这杀气腾腾的两个字…… 　　好像随时要他准备着把另一半捅死似的。 　　白穆赶紧把这个可怕的想法甩到脑后—— 　　一定是他想多了，凌霜剑尊怎么可能是这意思。 　　剑是好剑，绝对是修真界都难能意见的神兵利器。 　　但说实话，白穆不怎么想要…… 　　他现在一没修为、二没灵力，拿着这么好的剑，却连御剑都做不到，纯属浪费；再者，凌霜剑尊给他的东西，多数是在他手上转个弯就要送给主角受，这过程中再主动被动地给两人的感情发展添砖加瓦。 　　白穆一点都不想多折腾这么一下。 　　——杀青了！他的戏份都杀青了，懂不懂？ 　　说到两人感情……苏笙卿怎么不在凌霜剑尊旁边？这个时间点，他们应该已经结成道侣了吧？ 　　不过这疑惑只在白穆脑中转了一圈就放过去了，他和主角受除了互相找麻烦之外，还真没什么特别的交情。估计是苏笙卿不想见他，所以没过来。 　　想通之后，白穆双膝跪地，将那剑双手捧着举过头顶。 　　“弟子谢过师尊，只是……” 　　白穆婉拒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声锐响，破空声擦着他的耳际而过，落入后方。 　　“轰隆”一声，庭中的那颗百年古树炸开。 　　纷纷扬扬碎屑下，一人缓步走近。 　　白穆听见一声嗤笑，随即而来的是熟悉的腔调—— 　　“百年不见……阁下这剑……可是钝了不少……” 　　那人走近了，面容被旁边的灯火映亮。 　　并不陌生…… 　　慕容独。 　　白穆默念这个名字。 　　不像是那日在破庙外所见的狼狈邋遢，现在这人收拾得干净利索，显露出昔年的影子。 　　原本凌乱的头发被血玉发冠高高束起，脸上的胡须也收拾了干净，红衣黑裳，这剧烈冲击的颜色也确实得慕容独钟爱。 　　这也是白穆更熟悉的，属于这个小世界的主角攻的模样。 　　但…… 　　白穆皱了眉，这人不是“慕容独”。 　　他思索间，那边两人已经交上手。 　　一开始那一道生生炸开古树的剑气只是试探，两人当真交起手来才是灾难。 　　以白穆如今修为被废的状态，竟然看不出这顷刻间两人换了几招。 　　他只知道—— 　　轰隆……哗啦…… 　　方才还姹紫嫣红、到处充斥着巧思的庭院，这会儿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落叶木屑夹杂着破碎的花瓣，莫说庭中原本的植物，就连青石板铺就的路面都寸寸皲裂。 　　白穆：…… 　　这还是因为两人都被下界的规则压制，没法使出全力。 　　白穆这会儿也辨认出那熟悉的魔气了。 　　是那只鸭……啊、不……是那个话痨…… 　　也不对、是那个魔修！ 　　是那个隐匿之术牛逼到能在凌霜剑尊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的魔修。 　　#这什么情况？组团来下界旅游来吗？# 　　#滑稽.jpg# 　　不过吐槽归吐槽，白穆也知道现在的情况对凌霜剑尊很不利。 　　修士到下界之后修为会被压制，无法调用灵力，因此，除了出众的身体素质之外，和普通的凡人并没有区别。虽然不知道凌霜剑尊用了什么办法依旧能够调动灵力，但显然是有限制的。 　　而他对上的是“慕容独”——或者更准确一点，是套着慕容独壳子的魔修。 　　世界意识对超出本世界的能量有绝对压制作用，但是很显然，它更偏心自己的亲儿子。 　　在这个世界，“慕容独”的武力值就基本相当于战斗力天花板。 　　一对一的正面战斗，几乎不可能取胜。 　　…… 　　………… 　　白穆小心躲过两人的交战区，琢磨着怎么搭把手。 　　白穆这想法刚起，方才收到的那“贺礼”随着他的心意做出了攻击的姿态。 　　白穆愣了一下，他非常、十分、特别确定，自己刚才真的没有调动灵力。 　　——他也没灵力可以调啊？！ 　　可这柄剑却像是同他心意相通，不、比那更……它好像就是他肢体的延伸。 　　驱动自己的身体需要灵力吗？显而易见，不必的。 　　这熟悉的感觉，让白穆想起了那颗被挖出去的金丹。 　　白穆：…… 　　#细思恐极# 　　#这铸剑的材料到底是什么？！# 　　既然“恐极”那索性不“思”了，白穆非常干脆地就把它抛到脑后——能用就行。 　　但是白穆第一剑却并没有冲着正和凌霜剑尊缠斗的“慕容独”而去，反倒是转而往侧边一劈。 　　明明该是空无一物的地方，这一剑却没有顺利劈下去。 　　剑刃像是陷入黏稠的沼泽中，陷不下去、也拔不出来。肉眼看去，就像是诡异地悬在半空中。 　　白穆尝试收回未果，索性放弃召回那柄陷入泥沼中的剑，而是直接垂下手，一柄短剑从袖中滑出。 　　在凡尘界里，就算是仙器也只是因为材料的缘故更抗打耐糙，除此之外，没什么别的长处，对现在的白穆来说，武器锋利就行，其他无所谓。 　　恰巧，这柄短剑就足够锋利。 　　白穆握紧剑柄，径直向那方向刺去。 　　这剑之后，那好似空无一物的空间终于有了变化，黑雾漫开又凝聚，在原地化作了一个人形。 　　那让白穆印象深刻的嗓音再度响起，“思卿对我……还真是热情呢~” 　　白穆并没有理这话的意思，他干脆利落的剁掉缠绕过来的黑雾，下一招就要直取那人形的心脏部位。 　　只是在快要接近的时候，危机感在脑中炸开，他陡然往后退去。 　　白穆一连退了丈许，而方才他所在的位置，一片雾气弥漫。 　　白穆可一点都不想尝试，被包裹到这里面是什么下场？ 　　不管哪个世界，打斗从来不是白穆最擅长的技能，但毕竟经历过这么多世界，一次次积累下来，就是在没天赋也都成了一个老手了，应付这人还算得上轻松。 　　两人分工明确，凌霜剑尊那边应付着慕容独的本体，白穆和这个黑影分.身对阵，一时之间倒也是势均力敌，双方谁也奈何不了谁。 　　而白穆身后，两人都没注意的地方……一个黑影缓缓聚集。被白穆切下来的黑色雾气，竟缓缓凝聚成了第二个分.身。 　　这对殷祀来说显然也有些艰难。 　　世界规则排斥着过多的能量，黑影凝聚得极为缓慢，但也确实在缓缓壮大。 　　终于……那影子凝成了一只手的形状，一把握住白穆的脚踝。 　　正准备跃起的白穆被这么一拉，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殷祀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那黑影分.身上前，欲将白穆揽入怀中。 　　可是却有人先他一步—— 　　白穆跌下来的时候，都打算拼着两败俱伤给那个魔修一下子，但碰到的触感却并非黑雾那种好像沼泽的黏腻，而是温热又带着点弹性，是……属于人类的胸膛。 　　白穆好悬才回了捅过去的那一剑，抬头看去—— 　　“阿墨？！” 　　他什么时候过来了？！ 第136章 正文完 生生世世 　　和萧墨应声同时, 响起的是一道痛苦的闷哼。 　　刚才和白穆缠斗的黑影不见了踪迹，而和凌霜剑尊对阵的“慕容独”也软软倒下，若非凌霜剑尊收势及时, 慕容独这具躯壳恐怕要被捅个对穿。 　　凌霜剑尊竟然会收剑？ 　　白穆不由惊讶。 　　毕竟按照凌霜剑尊教他剑法时的做派—— 　　剑出无悔…… 　　所有剑招，只要出手, 都没有一点环转余地。 　　当年他还在心里跟系统吐槽，这就像是个没有刹车的超跑, 早晚有一天得撞电线杆。 　　当然，按照凌霜剑尊的武力值，那可不是“超跑”的程度, “导弹”还差不多，别说电线杆, 就是围墙都能撞塌了。 　　这些想法也只在脑中转过了一瞬, 白穆没太深究。 　　他的视线已经落在萧墨手中，准确地说，是他掌心那颗“石头”。 　　那黑色的雾气被压缩凝成固态, 在掌中静静地躺着，明明是暗沉的颜色，这会却显示出一中奇异的剔透感来, 白穆一眼看过去, 甚至觉得这块晶石是“活的”。 　　……也确实是活的。 　　注意到白穆看来的视线, 萧墨对他解释, “是那只魔的魔核。” 　　白穆：原来那不是个“魔修”, 是个“魔”啊？ 　　他心底感慨了一句，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魔修”和“魔”在他定义里区别不大，都是辅助完成任务的工具人。 　　也可能因为他这不重视的态度, 今天竟然差点翻车，多亏萧墨过来。 　　这毕竟能在主角攻眼皮子底下蹦跶的工具人，值得认真对待。 　　至于怎么“认真”…… 　　白穆抬头看了眼萧墨。 　　萧墨也明白他的意思，握着魔核的手捏拳，再展开时，掌心已经是一团灰白的粉末，一阵风卷着那碎末散开，纷纷扬扬的碎屑尚未落到地面，就散落在天地间。 　　白穆：？！ 　　虽然知道另一半是个能跨着世界追着他跑的大佬，但是这么直观的感受还是第一回 。 　　白穆莫名想起一句不知道从哪听来的话——“没有离婚，只有丧偶”。 　　白穆：…… 　　呸呸呸！他这还没结呢？哪来的“离婚”？！ 　　不对！……他们二人感情这么好，那肯定是恩恩爱爱，怎么会离婚？ 　　白穆这边疯狂脑内小剧场，另一边凌霜剑尊看向萧墨的视线比一开始还要凝重，他已经不自觉地将剑握在手中。 　　尴尬静默的气氛在这一方空间蔓延，空气都莫名紧绷起来。 　　作为两方的中间人，白穆还是上前一步，给两人做了个引荐—— 　　“师尊，这是我的道侣，萧墨。” 　　“阿墨，这是我师尊。” 　　但是，白穆这介绍好像没什么用处，双方并未就此达成友好会晤。 　　僵持良久，就在白穆怀疑他们要打起来的时候，两人互相点了下头，算是认识，白穆还以为要寒暄几句，但是却并没有。 　　凌霜剑尊已经转过眼来看他，那眼中像是藏着什么。 　　他缓声开口，“落霞峰上……新栽了许多竹子……” 　　白穆：？？？ 　　他完全不明白，好端端的凌霜剑尊为什么突然提这个。 　　竹子怎么了？ 　　想了好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分外迷惑地回了个，“……哦。” 　　凌霜剑尊仍旧目光灼灼地看着白穆—— 　　不只是后山，就连峰上也已经遍是竹林。 　　你曾说过，你喜欢那片竹海…… 　　你愿意同我……回去吗？ 　　…… 　　后面的这番话并没有机会问出口，萧墨直接拉着白穆离开了。 　　心上人和任务世界主角攻的亲疏远近白穆还是分得开的，虽然觉得萧墨这做法有点待客不周的意味在，白穆还是跟着人出去了，只不过半别着身子，勉强冲凌霜剑尊说了几句客套话“不必客气”“就当会落霞峰”云云。 　　“啪嗒” 　　凌霜剑尊回身去看，那柄作为“贺礼”送出的剑从一块废墟的高地上砸到地面。 　　名剑蒙尘，竟比之普通的凡铁还不如。 　　…… 　　他用不惯长剑…… 　　凌霜剑尊想着方才那短暂的对阵。 　　比起长剑来，他显然更擅袖中短剑。 　　他竟……从来不知。 　　* 　　那边，白穆被萧墨拉着走出这被灵力魔气冲击成废墟的院子，外面的欢声笑语传入耳中，像是重归凡尘。 　　白穆恍然：怪不得刚才那边闹这么大动静，外面一点反应都没有？原来是设了结界。 　　前面的萧墨突然停下来，转来看他，白穆莫名回视，眸带询问：怎么了？ 　　萧墨却没有答话，而是往前倾身。他也不知道从哪儿拿来的帕子，一点点擦掉白穆脸上蹭的灰尘，动作既轻又慢，像是对待什么珍贵易碎的瓷器一般；接着，又伸手去整理白穆身上的衣裳……也多亏了那只魔用得不是什么锐器，白穆这身喜服只因为他的动作带得有些凌乱，并没有出现豁口什么拯救不了的事故。 　　白穆：“……” 　　虽然萧墨什么也没说，但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方才动手，或许有欠考虑…… 　　万一把衣裳撕了，现在可来不及做第二套。 　　不过，用障眼法大概能糊弄过去，就凌霜剑尊先前用的那种。 　　可他现在没灵力，估计还要让萧墨帮忙。 　　萧墨一眼就看出心上人的想法，他都快要忍不住叹气了，借着整理碎发的姿势，屈指在白穆额上一敲，但到底也没忍心用力气，落在白穆的额头只剩下轻轻的一触，白穆只察觉到一点指节带来的热度。 　　他疑惑抬头，对上一双幽深的眸子，里面映着星星点点的灯火。无端的，白穆想起了上个世界见到的……辽阔星海；亦想起了……在那个世界两人的第二次相遇。 　　鬼使神差的，白穆仰起头来向上，在那唇上印上了一个吻。 　　本该一触即分，可离开之际，却被一只手按住了后脑，然后……攻城略地…… 　　…… 　　………… 　　并没有像上个世界一样的精神接触，但是等到分开的时候，白穆还是很没出息地倚着墙喘气儿，缓了半天才回过神。 　　之后，就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一道视线。 　　白穆抬头，就见先前在门口催过他一次的老嬷嬷这会儿正站在几步开外，用一中既欣慰又怜惜的复杂眼神看着他。 　　白穆：“……” 　　他想解释，但是好像又发现，这似乎……也没什么要解释的。 　　正犹豫间，老嬷嬷已经走到跟前，语重心长道；“不急在这一会儿，客人们都等着呢。” 　　白穆：“……” 　　没急，他真的一点都每急…… 　　隐隐约约又听见一句随风飘散的低叹，“年轻人啊，就是火气旺……几个时辰都等不了……” 　　白穆：“……” 　　没、我没有！不是我！ 　　也不对，好像就是他先动的手……啊、不，动的嘴…… 　　…… 　　………… 　　吉时已至。 　　一对新人已在众宾客的拥簇下，站在大堂中央。 　　新人父母都已经不在人世，高堂上做的是萧家的族老。 　　也不知道萧墨是怎么处理的，这些个顶个守旧的老人，这会儿脸上竟还带着笑，并且看上去还挺真诚的。 　　白穆：“……” 　　虽然萧墨说把这些杂事交给他，但是白穆当年可是领略过这些族老们的顽固态度，他甚至都做好了这些老爷子们当场撂挑子不干的心理准备。 　　现在这样……他还有点落差。 　　…… 　　………… 　　傧相的唱词并无什么特别，白穆走过这许多世界，不管以什么身份，见过听过的实在不少。 　　但或许是因为对面那人有所不同，少见的，白穆发现自己竟然有点紧张。 　　一下快过一下的心跳尽职尽责提醒着主人如今的情绪波澜，让人想要忽视都做不到。 　　白穆调整着呼吸以平静心绪，收效甚微。 　　他带着这心绪上的波澜，一句一顿地跟着傧相的指示行动，只是转身对拜的那一刻，一道沉沉的声音传入耳中—— 　　“生生世世，永不相负……我亦然。” 　　白穆：“……” 　　“…………” 　　！！！ 　　刚才他和钱小少爷说得话，他果然听见了！！！ 　　比剖白心意被熟人听到更羞耻的是什么？！ 　　那必然是落、到、本、人、耳、朵、里！ 　　白穆还在行着拜礼，听见这一句好悬没把腰闪了。 　　红绸牵引的另一端，那人关切的视线落来，坠落着漫天星河的眸中，充斥承诺的郑重。 　　对视的瞬间，像是被清泉涤荡，那些纷繁杂乱的思绪尽皆远去、心情也奇异地平静下来。 　　白穆甚至怀疑他又在什么时候立下了结界，周围的喧嚣欢闹尽皆远去，连就站在两人旁边几步远的傧相身形都显得模糊了。 　　这一瞬间整个世界好像只有两人相对而立。 　　——生、生、世、世……吗？ 　　他莞尔—— 　　“好。” 　　他如此应诺。 　　…… 　　………… 　　“礼成——” 　　傧相拖长的念词清晰可辨。 　　不远处，重新用障眼法隐藏在人群中的凌霜剑尊愕然抬头。 　　他的视野中，两道灵光交缠着直冲云霄，一直延伸向上，直到目之所不及的天幕深处。 　　这并非什么凡尘界的成亲仪式，而是—— 　　结道大典。 　　…… 　　………… 　　仙界。 　　司掌众界情缘的仙君失手散落手中那一把红线。 　　他却不及去拾，而是直接撕开空间，站到一块巨大的石壁前。 　　石壁上密密麻麻地镌刻着名字。 　　六道众生，无论人妖仙鬼、仙凡修者……但凡结为道侣，便可名列其上…… 　　现在，这快石壁亮起，从微弱的荧光一点点加强，直到仓促赶来的仙君也忍不住抬袖遮了眼睛。 　　许久，光芒散去，在石壁的最高处，多出了一对名字。 　　并非俗世意义上的“姓名”，它甚至并非文字，而是……属于灵魂的刻印。 　　而这个位置…… 　　“帝……君……” 　　仙君喃喃，视线又偏移向侧边那陌生的灵魂印记—— 　　“帝后。” 　　而与此同时，仙界最北端，那宫殿檐下铃铛，无风自动。 　　不是平素零散的响声，而是奏出了一曲完整的调子。 　　袅袅仙音荡漾开来，所过之处，琼枝抽芽，百花盛放，一派欣欣向荣。 　　——整个仙界都在欢迎它的新主人到来。 　　之后还有一两章番外，到时候就彻底结束啦。 　　下篇开《大佬》这篇，预计一月底开吧，再次跪求收藏。 　　它的文案我估计会再改一版，大意就是 #我和我马甲之间的“爱恨纠葛”# 　　马甲好、马甲妙、我超喜欢马甲！ 　　：《大佬都是我马甲》 第137章 番外：萧墨视角（上） 情劫 　　他该去历劫了。 　　生于混沌、诞于天地。 　　他并无名字, 亦或这方世界就是他的名字。 　　其余仙人称他为“帝君”。 　　帝君下界历劫，众仙忧心忡忡，他本人却并无什么实感。 　　他并无执念——生, 庇护这方世界，这是他的职责；死，反哺天地, 好像也并无不妥。 　　生与死，本就是一方轮回。 　　…… 　　………… 　　他下界了。 　　前尘尽忘，往事皆空, 他只是一个凡人的幼童，好似与其余孩童没有什么区别。 　　若说不同, 那便是这一生格外坎坷—— 　　生而丧母，幼年失怙。 　　他依旧没有名字, 未及见一面的“母亲”没有给他取名，沉浸在爱人逝世悲痛中的父亲亦无暇这些细节, 不过几年便追随爱人而去。 　　没有父母指引、也没有长辈教导。 　　那孩童如同荒原中的野兽, 夺取食物、挣扎求生…… 　　但身体里好像有另一个意识冷眼旁观, 对这一切毫无触动。 　　…… 　　直到那一日。 　　隔着人群中的一次对视。 　　那是一个少年……锦衣华服，和这阴暗的小巷格格不入。 　　——不、是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恍惚间, 眼中出现了另一个视野。 　　那强大洁净的灵魂带着融融暖意、又散发着勃勃生机。 　　生与死本是轮回。 　　他想—— 　　但……谁能不喜欢“生”呢？这样美丽的生机，谁又能无动于衷？ 　　孩童定定地看着那个方向，直到那灵魂远去。 　　“……情劫。” 　　脑海中，突然生出这么一道悠长好似叹息的声音。 　　…… 　　………… 　　然后，是一次又一次的相遇, 或者说“接近”……更为恰当。 　　不管是这孱弱的孩童身躯，还是躯体里那大半都在沉睡的意识，他们都在自觉或不自觉地向那灵魂靠近。 　　好像千万年的孤寂冰冷终于找到了归宿, 那温暖让人忍不住喟叹。 　　但是……终究是“劫数”啊…… 　　他终于有了名字。 　　已显天露天出日后清隽轮廓的少年不自在地天摸天着鼻子，似乎没想到自己后知后觉的询问名字，竟然得到“小黑”这两个字的回答。 　　他眼神游移着，底气不足地说着，“‘小黑’这称呼也太不正式了。不然就叫、叫‘萧墨’吧，跟我姓、姓‘萧’，墨者，书墨也，你也别光习武了，好好读书……” 　　说到后来，他已经抬起头来，双眸明亮灿然，希冀着他的肯定。 　　那灵魂一如既往的温暖，引着人想要近一点、更接近一点。 　　他答：“谢家主赐名。” 　　而于此同时，脑海深处的那道意识叹息一声，陷入沉眠。 　　“求而不得”有多苦？ 　　若是再这般下去，他要忍不住完全清醒过来了，将人带回仙界。 　　不该的…… 　　他不该、枉顾他的意愿。 　　* 　　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盛。* 　　人世八苦，他以为他的劫数是“求不得”，到头来……原是—— 　　爱别离。 　　…… 　　………… 　　那日与平常没什么区别，家主又将查账这不管从那个方面看都绝不属于暗卫职责范围的任务交予他。 　　他接受了，然后马不停蹄地远下江南。 　　离远些也好。 　　眼看着他与另一人把酒言欢、互生默契，那感觉……像是钝刀在心口最柔软的地方一点点地切割研磨。 　　——太疼了…… 　　走得远些，不去看、不去听，是不是、就不会去想？ 　　大概是不能的。 　　即使相隔千里，但心却遗落在那人身上，他不能自抑地去想、去猜测：那两人在做什么？ 　　携手同游？秉烛夜谈？ 　　甚至是什么……更亲密、更越过界限的事…… 　　…… 　　“墨大人？” 　　旁边掌柜挂着谄媚的笑，将身后那相貌昳丽的少年往前推了一把。 　　似乎是力道重了，那少年被推得一个趔趄，就要往萧墨腿上摔去。 　　原本坐着的人早就站起，那少年收势不及，结结实实撞在了桌腿上。 　　见萧墨这一脸冷天色天，掌柜哪里不知道自己是弄巧成拙了，圆胖脸上的亲和笑容凝固了一瞬，连忙又一叠声地致着歉。 　　萧墨寒着一张脸没有言语。 　　他是愤怒的，着怒气却并不是对着擅作主张的掌柜，反而是……对着他自己。 　　入城时，因为少年眉眼间的那份肖似，他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也就是因为那一眼，才有了今日之事…… 　　身侧的手握拳。 　　这少年怎及得上他万分之一？他怎能如此亵渎那个人？ 　　愤怒、难堪、还有那隐秘心事被戳穿的狼狈。 　　萧墨全然失了往日的冷静，心烦意天乱天地应付着掌柜的试探讨好。 　　倏地…… 　　心脏一悸。 　　“墨大人？！”“墨大人！！” 　　胖掌柜的惊呼声传入耳中，但萧墨却无心回答。 　　他的眼前浮现出一方景象—— 　　那是熊熊火海，火舌吞吐，带着摄人的威势，那火海中间站着一个人，那人脸上并未一丝惊慌、从容淡然，就那么任由火焰将他吞噬，明亮温暖的灵魂光芒从原地消失。 　　！！！ 　　不！！ 　　萧墨不知自己是怎么推开掌柜、夺马而去的。 　　狂风在耳边猎猎，从江南到丰城的距离，便是快马加鞭也要一日一夜，但他竟然朝发夕至，回到丰城时，天天色天尚未暗下。 　　赶上了！！ 　　他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这一点，因为方才预见的场景是在夜中。 　　他擦着夕阳的余烬向府中赶去，橙红天色天的火光已经映透了半边天空，滚滚浓烟又让天幕染上了黑天色天，好像与“预见”中的场景重合，他的心跳都有一瞬停摆。 　　萧墨挥开阻拦的众人，只身冲进火海。 　　直至看见了那个人。 　　他……还活着！他没事！ 　　青年脸上从容的表情与他方才看见的那一幕重合，万幸火舌还未来得及吞噬身躯。 　　失而复得的喜悦几乎能把人淹没，他用一种能把人天揉天进身体里的力道，紧抱着怀中单薄的身躯。 　　身后的追兵紧追不舍，萧墨怀中抱着一个成年男子，在树丛间旋转挪腾，竟然不输于人，甚至渐渐有把人甩开的意思。 　　怀中人似乎还在方才的火场中没有回过神来，清隽的脸上没了往日的淡然，反倒是有些没反应过来的怔愣，竟显得……可怜可爱。 　　萧墨在奔跑间，无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旋即克制地移开了目光。 　　许久，怀中的人挣动了一下，“放我下来罢。” 　　萧墨没松手，恰恰相反，揽在那柔韧腰肢上的手臂又紧了紧。 　　那人似乎叹了一声，“你这样，咱们谁都跑不了。” 　　身后的追兵已经被甩开一段距离，可两人谁也没有放下心来。 　　太容易了…… 　　甩开得太容易。 　　他们一定有后手。 　　青年又推了他一下，“咱们分头走，这样走脱的几率还大一点。” 　　似乎是怕萧墨不信，他又紧接着分析地形、讲解路线，试图说服这个固执的暗卫。 　　他的话确实是极有道理的。 　　可萧墨没有答话，那近乎预知的直觉告诉他：倘若他将人放下，这人定然会独自引走追兵离开。 　　萧墨总算想明白了方才那股违和感在哪了：怀中之人根本没有求生的意志！他在求死！！ 　　他又想起了那一幕—— 　　火光映衬下，青年脸上的笑容一如既往地从容，不只是从容、甚至有几分解脱的放松感。 　　那即将失去的预感如此明晰又真切，萧墨并没有回应怀中人那条理清晰的分析局势，只是将本就抱紧的手又收了几分。 　　似乎是太过用力，怀中那人“嘶”了一声。 　　萧墨踩向下一根树枝的动作一顿，险些踏空，但却并没有因此放松力道。 　　好像只要一松手，怀中的人就要消失。 　　“阿墨，”那人忍不住加重声音叫了一声，“你有没有听见我说的？” 　　沉默良久，萧墨沉声道：“今日事了，属下自去刑堂领罚。” 　　这话的含义却是：听见了，但不会照做。 　　一路都被强行抱在怀里的青年一梗，似乎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平心而论，青年并不是一个苛刻的主子，他御下的手段谋略都不缺，虽是年轻，但却把偌大一个萧家打理得服服帖帖。可若是亲近一些的人便知晓，青年并不喜尊卑分明的那一套，这一点在他最亲近的、几乎和她一同长大的暗卫身上，更是显天露天无疑。 　　暗卫本该是主子手里的一把刀，亦或是挡伤的盾，可他却并不是如此。 　　他几乎将他视之为兄弟……和萧青韫一般无二的兄弟。 　　即便得此殊遇，萧墨依旧坚守着那条主仆分明的线。 　　盖因，他想要的……从来不是什么兄弟…… 　　如果没有这一点坚持，他恐怕早就在日复一日的偏爱和殊遇中，天迷天失自我，生出不该有的妄想来。 　　青年似是无奈，“你这般，咱俩今日都要死在这里了。” 　　萧墨下颌肌肉绷紧，那一刻，他竟然生出些卑劣的欢喜来：既然生不能同寝，那死…… 　　萧墨很快就将这想法压下去。 　　——不、不会的……他不会让他出事…… 　　最终，萧墨只是沉默地、速度更加快了几分。 　　被抱的那人似乎无奈于他的固执，终于妥协，不再试图说服他。 　　“起码……先把我放下。”那人语气甚至带着点央求的商量意味。 　　他知道，他总是受不了他示弱的，但是这次，这招数却没了用处，萧墨依旧沉默地抗拒着。 　　身后的箭矢声已经天逼天得很近，前方也隐隐有动静传来，似乎有埋伏。 　　这般境地下，青年反倒放松下来，他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就像抢亲的恶霸。” 　　但说者无心，这一句调侃却差点让萧墨从树上栽下去。 　　一只流箭矢擦着他的身侧而过，他险险避过后。整个人都僵硬起来，再往前时，虽然是速度不减，但动作却远没有之前的流畅写意。 　　怀中青年似乎没想到，只这一句话，他就这么大的反应。 　　他迟疑道：“你……” 　　萧墨呼吸窒了窒—— 　　被发现了？ 　　他想。 　　萧墨同时也知道，他可以很容易搪塞应付过去。 　　——这并不是因为他多善于言辞。 　　巧言令天色天，舌灿莲花…… 　　这些在青年面前并无用处，他总能一眼看出那其中的真情假意。 　　但对待信任的人，他却全然是另一种态度——赤诚相待，半点防备也无。 　　而他恰巧……被对方划分为这为数不多的一类中…… 　　萧墨清楚地知道，不管是多拙劣的借口，对方都会相信。 　　甚至……就算他一字不说，那人也会自发的替他开脱……将两人的关系维持原样。 　　但是…… 　　他不想了！不想再躲躲藏藏！ 　　既然别人都可以……既然那个男人都可以…… 　　那、为什么不能是他呢？ 　　向前飞驰的速度一缓，萧墨却没有把怀中人放下，但这速度下，却足够他分出一丝心神来。 　　他缓缓俯身…… 　　在那人的唇角上、轻轻落下一吻。 　　然后飞快抬头，不敢再看。 　　…… 　　他会是什么反应？恶心、厌恶、恨不得杀了他？ 　　他想—— 　　后者似乎也不错。 　　死在他手上，与他而言，好像也是极好的结局…… 　　身前的空门大开，像是兽类藤天露天出最柔软的腹部。 第138章 番外：萧墨视角（下） 留下了 　　怀中那人终于有了动作。 　　他抬手, 手掌按在他的心脉处。只要稍用些内劲，他就会立刻毙命于此。 　　上半身的肌肉无意识地绷紧，又在主人的控制下一寸寸放松下来。 　　这条命本就是他给的, 若是对方想要收回去，也没什么不妥。 　　不，要是能被他亲手收回去, 那……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并没有预想中的疼痛，好像被他胸口的温度烫到，那人飞快的收了手, 又迟疑地重新伸出、落在他肩上，轻拍了两下。 　　“先放我下来。” 　　他又这么重复了一遍, 语气竟是与方才别无二致。 　　思绪有一瞬的混天乱天。 　　萧墨竟听不出对方这话中的含义，但却已经下意识地照着这说法去做了。 　　青年落下后, 就担负起了带路的任务，“跟着我。” 　　萧墨的脑中被种种复杂的思绪占据, 运转迟滞到近乎停顿的程度。他只是本能的、像往常一样站在青年身后半步的位置, 倒也是跟上去了。 　　他恍惚抬头。 　　前方那身影清瘦但却挺拔, 好似风雪中的一竿翠竹，虽不粗壮但却足够坚韧。 　　对方的反应并不是他意料之中任何一种。 　　某种猜测浮上心头, 只是那一点点微弱的可能，已经让他欣喜欲狂。 　　萧墨甚至开始怀疑，这只是一场梦…… 　　那这一定是他做得最美的梦。 　　如果是梦中的话……他是不是可以希冀一个答复…… 　　人总是那么贪心不足。 　　身后的追兵还在，他却忍不住思绪飘散，但目光却落在前方、一瞬不瞬。 　　那炽烈的注视显然让对方不自在极了, 脖颈僵硬地直挺着，但寻方向的动作却并无迟疑。 　　青年刻意提了内劲，两人速度比一开始还要快些, 很快就甩开了追兵一段距离。他却并未继续往前，而是脚步一转、寻了一个庇身之所。 　　那是一颗百年老树，树中心早已被蛀空，从那硕大的孔洞进去，里面竟是一个地洞。 　　若非有人带路，萧墨也想不到这其中玄机。 　　那里面并不宽敞，藏一个人都是勉勉强强，此时两个成年男子挤进来，更是占满了整个空间，腿别着腿，胳膊打着胳膊，两人就这么紧紧贴在一起，越发显得这方空间天逼天仄又压抑。 　　狭小的空间中，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还有……一下又一下、不知是谁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两人都没有言语，静静地在这方空间呆着。 　　过了会儿，外面是接连跑过的急促脚步声，好似追兵经过。 　　这之后，又顿了数息，外面才又想过窸窸窣窣的声音，等这一波过去，才是真的追兵走过。 　　又是良久的静默…… 　　那人清了清嗓子，在身侧的手抓了下衣襟，那是他不安时的习惯天性天动作。 　　他开口了—— 　　声音不大，但在这方空间里却足够清晰，甚至能听出里面细微的停顿和紧绷。 　　“你可想好了？……今日往后，可没什么‘萧家主’、也没什么‘萧家’……” 　　“跟着我，可能要粗布麻衣、吃糠咽菜……” 　　“……遇见不好的年景，啃树皮也是有可能的……” 　　说到后面，他自己倒是忍不住笑出来了。 　　半天没有听到回答，青年抬头，想要看他的反应。 　　萧墨不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如何，但震惊夹杂着狂喜，那不甚熟悉的面部肌肉牵拉感让他就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狰狞极了。 　　他匆忙别过头去，不敢让对方看见。 　　这动作显然让青年误会了什么。 　　短暂的窸窣声后，是强作镇定的温和，“我说笑呢，阿墨你还是这么……唔……” 　　后面的话淹没在唇齿交缠的水声中。 　　这方狭窄的空间里，连抬臂的都艰难，萧墨一时着急，竟直接以唇封缄，堵住了青年后面的话。 　　本来匆忙的举动，却带来了一阵颤栗，两人都是一僵。不知是谁先有了动作，这一吻就被这么加深。 　　…… 　　“不会的。” 　　一吻结束，两人都有些气喘，萧墨就着这姿势，贴着温软的脸颊蹭了蹭，低着声这样保证着。 　　——只要他在，便不会让对方过上那样的苦日子。 　　锦缎绫罗、美味珍馐、奇珍异宝…… 　　只要对方想要，他都会一一奉上。 　　…… 　　………… 　　那追兵实在难缠的紧。 　　两人本以为方才那样已经是甩脱了，谁料对方竟像是发现了什么，竟又折返回来。 　　那架势，大有找不到尸体不罢休的姿态。 　　“前面是麟河，待会我会引着他们到‘脖儿拐’那位置……若是能拉开距离，他们必定要远攻，我假装被箭天射天中落入水中……后面的收尾就交给你了……” 　　被纠缠得实在烦了，最后，青年提出了这么一个提议。 　　萧墨皱眉，他不太赞同。 　　假死哪有那么容易？这法子风险太大。 　　那人却笑，他脸上从容从未变过，“阿墨，信我。” 　　萧墨相信了。 　　…… 　　………… 　　于是，等到那支箭矢穿胸而过，萧墨甚至有一瞬错以为是“计划之中”。 　　即便那个距离，离他们原定的地点……还有很长的一段路程。 　　但…… 　　不是的。 　　两人眼中的愕然如出一辙。 　　但下一刻，却是一方转为绝望的惊恐，另一方转为歉然。 　　血天液天飞溅到萧墨的脸上，似乎比火场里的火星还要烫。 　　萧墨僵硬伸手，抱住了倒下的那人。 　　远处的箭雨似乎停了，但是他已经无暇注意那些。 　　“……对不起。” 　　沾着血的手覆到他的眼上，虚软的气音钻入耳中。 　　视野中一片红天色天，那是比火焰颜天色天更为暗沉、也更为令人恐惧的猩红。 　　“活下去。” 　　“……忘了我罢……” 　　随着这个字眼，有什么能量侵入意识海，好像要将他的记忆抹消。 　　但这点能量在猝然爆发的仙力面前，毫无反抗之力的被吞没。 　　不只是这能量，就连这个世界，在这暴虐仙力的冲击下，亦是千疮百孔。 　　有仙从上界赶来，以微薄的力量维护着这个世界，苦苦支撑，以待帝君的怒火平息。 　　他们大声呼喊着什么，但萧墨却一派茫然。 　　找不到…… 　　找不到那道灵魂。 　　为何？ 　　…… 　　………… 　　萧墨猝然惊醒，梦中的钝痛还在心口萦绕。 　　视线落在怀中人身上，那疼痛总算缓了。 　　他忍不住将人抱得更紧了些。 　　顿了顿又低头，在怀中人发顶轻轻落下一吻，珍重极了。 　　“怎么了？” 　　被这动作惊醒，那人仰了仰头，声音还带着些刚睡醒的天迷天糊沙哑。 　　萧墨哑声：“……梦到了以前的事。” 　　那人本来勉强睁开的睡眼已经闭上，听见这话又勉强睁了睁，只是那天迷天天迷天糊糊的状态，显然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他天摸天索着往上蹭了蹭，在薄唇上“吧嗒”亲了一口，嘴里咕哝着说了一句什么，又接着像哄孩子一样在对方的脊背上轻拍了两下，大有“不怕、不怕”的意思。 　　半梦不醒地将这一套动作做完，他已经重新陷入睡梦中。 　　萧墨却在短暂的怔愣之后，眉头舒展，天露天出一个笑来—— 　　他终究是……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