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文豪红包群考科举 作者:一口西多士 文案: 可爱废柴苏晏一朝穿越,成了大卫朝内阁次辅的老来子 苏晏:好家伙,继续浪 不料老爹被政敌撸下台了,不得不告老还乡,把重振家族的希望寄托在儿子们身上 苏晏:???爹,你清醒一点!我只是个干啥啥不行咸鱼第一名的菜鸡啊 反抗无效,被迫熬夜背书的苏晏意外绑定了文豪红包群 【叮!恭喜群主收到了李白的“天生我材必有用”红包!】 【叮!恭喜群主收到了杜甫的“下笔如有神”红包!】 【叮!恭喜群主收到了苏轼的“诗酒趁年华”红包!】 在文豪大佬们的谆谆教诲(红包轰炸)之下 苏晏:算了算了,学就学叭 后来,苏晏一路考中小三元去往天下第一书院读书 再后来,他三元及第打马游街再现掷果盈车的盛况 苏晏(一脸真诚):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我真的是被迫考中状元的 小伙伴们:别说了,我们要拔刀了 六元天下的状元郎陆弦之看着怀里的漂亮美少年轻轻勾起唇角:嗯,我信,你说什么我都相信。 被迫上进沙雕受(苏晏)X 芝兰玉树腹黑攻(陆弦之)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种田文 甜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晏;陆弦之 ┃ 配角:预收求收藏鸭 ┃ 其它:科举;古代;穿越;红包群 一句话简介:轻松愉快的古代校园文 立意: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作品简评: 废柴苏晏一朝穿越,成了大卫朝内阁次辅的老来子。本想换个时空继续浪,不料被迫熬夜背书的苏晏意外绑定了文豪红包群。在文豪大佬们的谆谆教诲之下,苏晏一路考中小三元去往天下第一书院读书,在书院欢乐有趣的生活中收获了真挚的友情和甜美的爱情。再后来,苏晏三元及第,打马游街再现掷果盈车的盛况,成功在大卫朝活出了精彩的人生。 作者文笔细腻,为读者展现了主角苏晏温馨有趣的成长经历,用诙谐幽默的语言生动形象地描绘了大卫朝独特的世风世情,展开了一副令人心驰神往的古代画卷。 第1章 开局文盲怎么办 热,闷,疼。 这是苏晏现在最直观的感受。 全身仿佛被火灼烧一般发烫,胸口似乎压着千斤巨石喘不过气来,身上被什么厚重的东西束缚着,他无力动弹,也挣扎不开。 怎么回事?以往宿醉可没有这么难受。 苏晏想摆脱这种糟糕透顶的感觉,然而只觉得越发头痛欲裂,喉咙里又涌上一股血腥味。他试图张开口想发出点声音,可嘴唇不受控制地紧紧抿着,身上不停地冒着冷汗。 突然感觉到有人开始用清凉的手帕小心翼翼地抚去他脸上细密的汗珠,有极为轻柔的女声在模模糊糊说着什么,他努力想要听清楚,可耳朵也似乎被塞上了棉花,声音朦朦胧胧地飘散开,什么也抓不着。 苏晏挣扎了一会,最终还是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待他再度醒来时,已经没有之前那种命悬一线般难受的感觉,只有大病一场后的浑身无力之感。 他脑海里被塞满了陌生的记忆,恍恍惚惚,不知所措。 他穿越了? 他穿越了! 明明不是庆祝大学毕业,正和舍友们在酒吧里浪着吗? 苏晏还看中了一个帅气的小哥哥,喝了几瓶酒壮胆,准备鼓起勇气找个安逸的空间和小哥哥彻夜探讨人生,怎么突然就来了个陌生的朝代,还变成了个小孩子呢。 嗐,他这个赛季好不容易才打上的王者,都还没有发朋友圈秀一下。 苏晏内心留下悔恨的泪水。 果然警察叔叔诚不欺我: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啊。 旁边有个穿半旧红绫袄裙看着年纪小小的女孩一看到他睁开眼睛,短促地“呀”了一声,忙打发她旁边的另一个小丫鬟出门去寻人。 “小少爷醒了,快去禀告老爷夫人!” 她一边说着,一边扶苏晏坐起身,在他身后放了一个舒服的软垫子,仔细地将锦被拉到他胸口掖好,又拿起放在旁边装着温水的白瓷杯小心翼翼地喂到他嘴边。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硬是把苏晏从自己纷繁的思绪里拉了出来。 这是原身的贴身丫鬟芍药和半夏,融合了记忆的苏晏突然意识到。 原身的记忆在他之前昏迷的时候被接收了,苏晏现在就是个五岁的小男孩,是大卫朝前内阁次辅苏越与继室柳氏的小儿子。 至于为什么是前内阁次辅,只能说他老爹之前过于刚直不阿,树敌无数,还想动权贵的蛋糕,一着不慎,便被政敌设计拿了把柄给撸下了台。 他爹没办法,苦于形势,只得写了辞呈递了上去,自请退职,告老还乡。 人走茶凉,之前门庭若市的次辅大宅冷落了不少。处理了京城的宅子、铺子和其他七七八八的琐事,遣散了多余的下人,一家人便收拾了行李,带着剩下的忠仆启程回乡。 从京城到家乡闽地路途遥远,苏家便包了一艘船,走了水路。 没想到原身有些晕船,又不巧受凉发了高烧,小小人儿没能撑过去,就这么不幸去了,不知怎的换成了来自现代同名的苏晏。 这古代糟心的医疗条件,多少孩子的性命啊。 苏晏正默默叹息着,就听见一道轻柔的女声传来。 “晏哥儿醒了,好点了吗?还有哪里不舒服,快让娘看看。” 一个头上戴着金丝髻插着珠翠头面,上身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袄,下着翡翠撒花襦裙的中年美妇人进门来坐到他床旁,眉眼弯弯眼神温柔地看着他。 苏晏第一反应是他娘亲的颜值真是能打,希望自己长大以后更像她。 想到他爹那张常年眉头紧锁的严肃国字脸,他在心里默默祈祷着。 作为一个纯零,上辈子他靠着一张貌美如花的脸不知勾走了多少少男心,然而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愣是没出现合苏晏心意的男人,直到穿越前的那个小哥哥。唉,苏越内心叹了口气,打起精神来,既来之则安之,穿越既已成定局,便当作是开启一段新的人生吧。 “娘,我好多了,你莫担心。”苏晏听着她关心的话语心里暖暖的,在记忆里,这个娘亲一直很宠爱小儿子。 听着这软软糯糯的童音,自己病没好还忙着关心娘亲,苏夫人心都要化了,拉着苏晏的手不停地叫心肝,并解释道:“你父亲正盯着你哥哥们读书,等结束了他们便会来看你。” 苏晏听了这话,瞪大了他圆圆的杏眼,小身板打了个寒颤。 他爹真是亲爹呐! 哥哥们太惨了叭! 在摇摇晃晃的船上还得读书,想想就心酸。 果然有对比才有伤害,苏晏瞬间觉得自己生病了只能躺在床上休息,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遂又觉得还好自己现在年龄小,读书科举也不用着急,再加上上头还有两个哥哥,这重振家族的光荣使命就交给哥哥们吧!自己的目标就是和哥哥们搞好关系,叫他们日后愿意关照他,让他做一条快乐的咸鱼。 虽然说他爹现在不在一线混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家乡这小地方舒舒服服过日子还是没有一点问题的。而且还避免了跟京城的优秀同龄人作对比,嘤,真是美滋滋。 苏晏安心地喝着芍药喂到嘴边的甜粥,仿佛看见了未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贵闲人日子。 妙啊。 他被美人娘亲叮嘱又叮嘱,芍药和半夏也多次向娘亲柳氏保证一定会寸步不离,好好照顾小少爷。 待晚间,苏晏终于见着了他老爹和两个哥哥。 严肃的老爹,高冷的大哥,笑眯眯的二哥,不过看起来都很关心他,苏晏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原身生病时,行程已经走了一大半,待苏晏终于被允许下床时,他们也回到了家乡长溪县。 船靠岸停在了码头,一行人陆陆续续下了船。 料峭的寒风从河面吹来,刺激地脑袋越发清醒。 当他的脚踏上结实的地面时,苏晏才有了这些日子来难得的真实感。 早在他爹苏越递交辞呈的时候,就派了管家周叔提前来这边打点房屋旧物,好待苏家人归来。 此时管家周叔已经安排好马车来接人。 原本苏晏年纪小,柳氏想抱着他坐。但苏晏想和哥哥们尽快熟悉起来,便撒娇着要大哥苏泽抱。 苏泽年长他十一岁,是他爹苏越和发妻徐氏唯一的孩子,苏泽三岁时母亲病逝,苏越之后便娶了苏晏的母亲柳氏做继室。 柳氏是翰林之女,也算书香门第,性格温婉贤淑,对苏泽宛若亲子,照料悉心,两人相处倒也和谐。 苏泽如今已是个清俊少年,身形颀长,又身为嫡长子,从小被苏越亲自教养,加上和苏晏的年龄差太大,之前与苏晏接触的机会不多,原身对这个大哥也是满满的敬畏,不敢接近亲昵。 苏晏年纪小,又生的玉雪可爱,一贯被家里人宠着,加上回程路上这一场大病瘦了不少,便更加惹人怜爱。撒娇求人的时候,清澈的杏眼眨巴眨巴,让人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苏夫人想到苏泽一贯成熟稳重,做事一丝不苟,温温柔柔交代了几句,看着苏泽把苏晏稳稳抱上马车,便放下心来。 马车慢悠悠地行驶了起来,苏晏被苏泽抱在怀里,探头探脑地想掀开窗帷看看外面的风景。 可他的小胖手刚伸出去还没碰到布料,便被一只大手轻轻摁住,他转过头来和自己大哥的冰山脸面面相觑。 苏晏装作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外面凉,你年纪小受不得寒。”苏泽解释道,年轻但沉稳的声线自带令人信服的力量。 看到苏晏的小脸蛋上充满失望,他又不禁补充道: “日后等天气暖些了,再带你来。” 在苏晏的记忆里,苏泽不是个话多的人,看到性格清冷的大哥对自己这么耐心,他眼睛弯弯答应道,嘴角绽开两个可爱的小酒窝。之后便老实起来,乖巧地窝在苏泽怀里。 马车晃悠晃悠地让人想打瞌睡,苏晏这身体还是个小孩子,很快便随着马蹄哒哒哒的节奏睡了过去。 苏泽低头看了看在自己怀里安心睡着的小弟弟,想到以前苏晏只会躲在他母亲身后怯生生地望着他,觉得还是现在这样愿意和自己亲近的好。 大概走了一个多时辰,家乡花溪村到了。花溪村是长溪县下属的一个较为富裕的村落。没有天灾的时节里,花溪村的老百姓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过着平平淡淡的乡村生活。 苏越的祖父辈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家人,一辈子在田地间勤勤恳恳劳作,直到苏越的父亲苏毅,也就是苏晏的祖父中了秀才,才算是家族里出了个读书人。然而苏毅中秀才之后的科举路途却一直不顺,屡次不第,他干脆歇了心思,老老实实在县里当个教书匠,给孩童们开蒙,对亲子苏越也教导严格。 苏越倒是争气,一路考到了进士,二十七岁中二甲第九名进士,授庶吉士。此后在宦海沉浮二十载,直至今朝。 苏越当年入内阁时曾衣锦还乡,好好翻修了这座老宅子并留人照看,没想到才过了几年便又回到了这里。 苏晏可不知道他爹心里感慨万千,他看着眼前古朴优雅的青瓦房,倒是有一番前世旅游时住民宿的感觉。 一家人回到老宅安顿好后,陆陆续续有不少人来拜访,三兄弟都被拎出来溜了溜。苏晏有种过年被七大姑八大姨支配的恐惧感,乖巧地跟着哥哥们问候了不少人,被摸摸抱抱举高高,整个人都要麻木了。 还好春意愈发浓厚,治愈人心。田地里的油菜花烂漫极了,路旁也有不知名的花花草草映着春色。 苏晏前世还真没在乡下生活过,新鲜感还没过去,整日撺掇着二哥苏钰带着自己在村子里撒野。 这样美好的生活终止于某日他爹苏越把他叫到书房,板着一张脸严肃地说道: “在京城的时候,有程举人教导你学业,然而程举人还有心科举更进一步,便未同我们一道返乡。” 他说着,苏晏才想起来原身从三岁起,一直跟从西席程举人认字读书,然而原身也是个学渣,还是个娇气包,嫌练字辛苦,一直找借口称病,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恰巧那时苏越日理万机也没空监督小儿子读书,娘亲柳氏又是极其溺爱小儿子的,居然就让苏晏这么愉快地摸鱼了两年。 “日后,我便亲自教导你读书。” 他爹雄厚的男声落在耳边。 苏晏如遭雷劈,顿时觉得凛冬再临。 作者有话要说:  苏晏(眼泪汪汪):爹!我只想当一条咸鱼啊! 苏越(满脸严肃):不。你不想。 架空科举种田文,希望大家喜欢鸭~ 预收:[西幻]蒸汽朋克下的巫师世界 1V1 主受 西幻种田文 蒸汽朋克+剑与魔法 感兴趣的宝宝们点个收藏叭~mua~ 雷尔是某救世主的狂热粉,意外获得一个系统,带他体验偶像所在的巫师世界。 ???这不对劲! 他指着眼前的黄铜蒸汽火车:不应该是深红色的吗? 系统:没差没差,颜色不重要! 雷尔又看了看远处阴森的黑塔:巫师城堡? 系统:那屋顶不都是尖尖的嘛!没差没差! 他在优胜劣汰的巫师学院里艰难地学着药剂学、亡灵召唤术..... 系统:没差没差!过程不重要,结果一样就行! 雷尔被废土怪物追地嗷嗷大叫:我敢打赌这不是要保护的神奇动物! 系统:啊,这。你就当它是就完事了! 系统:来了来了,你崇拜的那个黑发碧眼男人! 雷尔:你看这大魔王像额头上有闪电疤痕的小男孩吗?!眼睛不要建议捐掉谢谢。 黑发碧眼的英俊大巫师挑了挑眉,修长的手指上凭空出现一条细银链:亲爱的雷尔,听说你最近和那个骑士团长走的很近? 雷尔:我不是,我没有!淦!你别过来,我腰还酸着呢! 伪小可怜可可爱爱沙雕受(雷古勒斯)X 俊美无俦强大巨佬巫师攻(路德维希) 第2章 金手指虽迟但到 苏晏只想摇摇他爹,让他清醒一点,他前生今世都只是个可爱废柴啊! 好巧不巧,上辈子苏晏也是个老来子,他老爸人到四十娶了他老妈那个小娇妻,有了自己这个小儿子。自己大哥早已事业有成,继承人身份板上钉钉,对自己这个不构成威胁的弟弟倒也不在意,逢年过节还送自己豪车名表,妥妥一副好大哥的形象。 苏晏从小就长得漂亮乖巧,性格也怂,在富二代圈子里算是条清流咸鱼。除了不怎么读书学习,安安分分、遵纪守法、混吃等死。 苏晏读书时期靠着老爸的大力赞助,顺风顺水混到了毕业证。大学也读了个水专业,至于到底学了什么,苏晏理直气壮:这知识它不进脑子啊。 可以说,苏晏前二十年的快活人生就学会了安安分分在家花钱。 如今,他似乎遇到了前生今世最大的危机。 他现在的爹,要考校他的课业。 《三字经》好歹还听过,《幼学琼林》和《声律启蒙》是什么玩意??? 他现在当场去世还来得及吗。 在他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时,他爹的脸色已经黑到可以不上妆出演包青天了。 当他颤颤巍巍地拿起毛笔在洁白的宣纸上鬼画符时,都不敢抬起头看他爹的表情。 苏晏尴尬地用脚趾原地抠出了山川大海。 他抱着一叠书战战兢兢地回到屋里的时候,他老爹的咆哮声还回响在耳边。 “不给我背完不准吃饭!!!” 他长叹一口气,无奈地翻开《三字经》,开始一句一句读背着。 还好大卫朝的文字和前世的繁体字区别不大,若是真要他从头开始一个个认字,他倒不如偷偷去冲个凉水澡一直病下去算了。 苏晏刚从书房出来时,还是阳光高照、旭日当空,此时外头已经昏暗了下来,房间里也不知什么时候点上了上好的白蜡,放在精致的镂空烛台里,明晃晃的烛光伴着一股极细微的熏香。 看苏晏两眼发直地盯着烛台,芍药轻轻指了指盛着糕点的食盒。 “少爷看了这么久书了,休息一下吧。这是夫人派人送来的食盒,都是你平日爱吃的糕点。”虽说老爷吩咐了不准少爷吃饭,但既然是夫人送来的,想必也是经过老爷默许的,毕竟老爷夫人一贯心疼小少爷。 半夏默默给苏晏倒了一杯热茶,和芍药四目相对叹了口气。 他们自是知道往日苏晏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读书情况,但之前老爷夫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知道今日老爷怎么发这么大的火,夫人求情也没用。 少爷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原本红扑扑的小脸蛋都面色发白,看上去没精神,瞧他盯着烛台的时候,大眼睛里尽是委屈,让人心疼极了。 “你们先下去休息吧。”苏晏也不好让丫鬟陪着自己受苦熬夜,见他们不肯走,只得板起小脸,故作生气地大声道:“你们在这晃来晃去的,本少爷什么都看不进了!” 这才把两个忧心忡忡的小丫鬟打发走。 嗐,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上次背书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他现在的脑子仿佛漏勺,三字经倒进去,哗啦啦又从各个小洞里溜了出去。一天下来,嗓子读得干哑,但东西没记多少。 苏晏知道自己不是那种天生聪明的小脑袋瓜,想到黑脸老爹明天还要检查,若是背不出还不知道有什么惩罚,只得硬着头皮继续死记硬背。 “犬守夜,鸡司晨。苟不学,曷为人。 蚕吐丝,蜂酿蜜。人不学,不如物。 ……” 夜越发深幽了,只有烛台里的昏黄亮光默默陪伴着他。 苏晏眼皮越来越沉,睡意朦胧,脑袋小鸡啄米般一点一点。 【叮!恭喜群主绑定了文豪红包群!】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他马上甩甩头从睡梦中惊醒。 苏晏惊恐地往四周望了望,然而周围的景致还是和之前一模一样。 就在他怀疑刚刚的声音是不是幻听的时候。 【叮!建安曹植加入群聊!】 苏晏瞳孔微缩。 【叮!青莲居士李白加入群聊!】 苏晏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 【叮!东坡居士苏轼加入群聊!】 苏晏麻木地盯着面前出现的一块现代化聊天屏幕。 输入栏“文字”,“表情包”,“红包”,“发送”四个按钮依次排开。 这,就是穿越必备的金手指吗?! 曹植:这便是系统所说的红包群?有趣。 李白:系统所说的进群便可遇见同道之人,诚不欺我。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啊没想到,曹兄,久仰久仰! 苏轼:曹子建!!!李太白!!! 苏轼:给大佬递茶.gif 苏轼:大佬,饿饿,饭饭.jpg 苏轼:羞涩.jpg 曹植:…… 李白:…… 苏晏:…… 苏晏上辈子虽然没努力学习,但他平日也是个喜欢看书的。被誉为盛唐诗巅的诗仙李白,背诵默写天团C位苏轼,七步成诗的曹植,这谁不知道哇! 但似乎苏轼大佬暴露了什么奇怪的迷弟属性。 他内心稍微恢复了些淡定,默默潜水,看着接下来的发展。 曹植:植未曾想到脱离肉/体凡胎之后还能有这般境遇,虽不知阁下如何得知在下的名讳,相聚便是缘,敬二位一杯。 曹植:认识你真好.gif 曹植:珍惜这段缘.gif 曹植:为我们的友谊干杯.gif 苏晏感到一瞬间的窒息。 苏轼:为我们的友谊干杯.gif 李白:为我们的友谊干杯.gif 苏晏:为我们的友谊干杯.gif 果不其然,人类的本质就是复读机。 硕大的彩色宋体还在左右翻腾闪烁着,苏晏虎躯一震,盯着那个着名的中老年表情包,一时间只觉得槽多无口。 曹植:被系统告知,我们需要帮助晏小兄弟顺利科考,植尚不清楚科举为何物,敢问群里的朋友能否解惑。 苏轼:这个我知!科举制度,取士不问家世,全凭经义、诗赋、策论取士,肇端于隋,奠基于唐。 苏轼:在我那时,科举分为:解试、省试和殿试。 苏轼:晏小兄弟莫慌,这科举贼简单!当年要不是文忠公为了避师生之嫌,将我放在了第二名,我怎会与状元失之交臂! 苏轼:嗐,文忠公误我! 苏轼:我几十岁我好累.jpg 苏晏:为什么我从你这遗憾中听出了一丝炫耀??? 苏轼:小脸一红.jpg 苏轼:你我同姓苏,也算是本家兄弟,子瞻我定会不遗余力帮你。 苏轼:你现在到哪一步了,省试还是殿试? 苏晏:我才五岁……还在背三字经…… 苏轼:…… 曹植:…… 李白:…… 沉默,是今晚的群聊。 苏晏:对不起,怪我太年轻。 【叮!系统公告:本朝科举分为童试、院试、乡试、会试、殿试五级,……,各位群友可点击红包按钮发红包助力群主!红包为默认红包,有相应的触发条件,开出什么技能全凭群主欧气,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群主加油,相信你是大卫朝最欧的崽!】 曹植:红包。 李白:红包。 苏轼:红包。 【叮!恭喜群主收到了曹植的“七步成诗”红包!】 【叮!恭喜群主收到了李白的“天生我材必有用”红包!】 【叮!恭喜群主收到了苏轼的“我书造意本无法”红包!】 苏晏忙点击拆开,三个群友也能看见聊天屏幕上的红包介绍。 曹植的红包触发条件是累积背诗一百首,在完成触发条件后使用红包,能对诗歌的抒情领悟更上一层楼。 李白的红包触发条件是连续学习十个小时,在完成触发条件后使用红包,能短暂增强记忆力,在二十四小时内达到过目不忘的神奇效果。 苏轼的红包触发条件是每天练习十张大字,连续一百天,在完成触发条件后使用红包,能将书法水平永久提升一个档次。 苏晏看完这些红包介绍,长舒一口气,脱非入欧!大快人心! 有了曹植的红包,阅读理解不用愁! 苏轼的红包简直是为科举奠定基础,哪个风流才子不写得一手好字呢! 李白的红包那就更是及时雨了,刚好应付老爹明天的检查,完美! 苏晏心里美滋滋,刚准备答谢大家,就发现群里的大佬们似乎正痛心疾首地讨论怎么教导他,一看系统提醒,才发现大佬们已经看完了今天白天的书房回放视频。 苏晏尴尬地又要用脚趾抠出马里亚纳海沟。 还好曹植好心提醒他已经达到了李白“天生我材必有用”红包的触发条件,可以赶快使用,先把课本背完再说。 还给他发了一个“成功永远属于马上行动的人.jpg”的中老年表情包。 苏晏看着那日出东方一片橙黄的刺眼背景,赶忙点击使用红包,然后拿起三字经继续背。 “幼而学,壮而行。上致君,下泽民。 扬名声,显父母。光于前,裕于后。 ……” 他细细读着,然后盖起书本来回忆,就惊喜地发现脑子里那漏勺的洞都给严严实实补上了,这些词句清晰地映在脑海中,整个人神志清醒,也没有熬夜背书的疲倦感。 这是什么神仙红包啊! 他爹给了他四本书,分别是《三字经》、《百家姓》、《千家诗》、《千字文》,这是开蒙的小四书。 在红包技能的帮助下,苏晏全部通读了一遍,的确都完完整整的背下来了,不过此时也已经晨光熹微,天边泛白。 他揉了揉眼睛,想着下次可能不再熬夜学习了,到时候视力下降了又没有眼镜,那可真糟糕。 苏晏稍微浏览了一下群聊,发现大佬们已经相互自我介绍完,作了诗商业互吹,开始称兄道弟谈天说地了,还给他制定了学习计划? 苏晏瞪大眼睛,你们是魔鬼吗? 作者有话要说:  曹植&李白&苏轼:叮!王牌教师上线! 大卫朝科举设定是参照明清科举制,私设如山!请勿考据鸭!么么! 第3章 学渣外挂使用中 苏晏背完了书,才顿觉腹中饥饿,就着茶水把食盒里的糕点都吃了。 他前世就爱吃甜食,这些精致可爱的糕点,他喜欢极了! 软糯的桂花糕,酥脆的牛乳酥,雕花的玉露团,鲜艳的贵妃红,盛在木镶螺钿食盒里,让人格外有食欲。 填饱了肚子,苏晏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有些困倦,他往柔软的床上一躺,便直接进入了酣甜的梦乡。 直到他老爹遣人来唤他去书房,他才被芍药轻轻喊醒,恍恍惚惚睁开眼,不知今夕何夕。 半夏拿着温热的帕子给他净脸,苏晏才稍稍醒过神来,拒绝了两个丫鬟要服侍他穿戴。他自己在床上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水蓝底子彩绣大袄,淡青色的裤子,锦边弹墨袜,再穿上放在一旁的青缎牛皮靴。稍微洗漱一番,顶着两个丫鬟一脸担忧的目光往书房走去。 “背的怎么样了?” 老爹端坐在椅子上神情严肃地望着他。苏晏没想到的是两个哥哥也在这里。 大哥依旧是一副生人莫近的高冷姿态,目光在他脸上落了一瞬,又轻轻挪开。二哥苏钰趁没人注意朝他挤眉弄眼,做了个鬼脸。 毕竟有了红包外挂,苏晏丝毫不慌。 “只背完了《三字经》,其他的只是通读了一遍。” 苏晏犹豫了一下,还是如此说道,尽管在红包加持下他的确能流畅背出其他的来,然而二十四小时过后,也不知道他脑海中还能剩下几分。 要是他一股脑全背出来被他爹当做了神童,再给他布置加倍的任务量,苏晏一想到就头皮发麻。 “那你便从头开始背。”苏越听到他一晚上背完了《三字经》,倒也满意不少,态度温和了许多。 苏晏清了清嗓子,便凭着记忆背道: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三字经》内容大都采用韵文,每三字一句,四句一组,短小精悍,背起来琅琅上口。 此时书房里非常安静,连呼吸声都是轻飘飘的,只听见苏晏软糯的童音自成节奏。 “人遗子,金满赢。我教子,唯一经。 勤有功,戏无益。戒之哉,宜勉力。” 他完完整整从头背到尾,然后小心翼翼抬起头去看他爹的表情,见他面色稍霁才稍微安下心。 站在旁边的苏泽微微勾了勾唇,动作快得转瞬即逝。他小弟弟的那些小表情真是太可爱了。 苏越也没评价什么,交代苏泽、苏钰回去做功课后,便直接给苏晏讲起了释义。 苏晏圆溜溜的杏眼转了转,看来老爹果然是典型的封建大家长,不知何时才能从他那里得到一句表扬。 苏晏是成年人的芯子,理解能力并不差,加上《三字经》本来就通俗易懂,很快便讲解完毕,正开心着今天任务挺简单,没想到他老爹又抽出《千字文》给他讲了起来。 嘤,爹你这是在揠苗助长你知道吗! 苏越假装没看见小儿子控诉的小眼神,继续若无其事地讲解道: “……学优登仕,摄职从政。存以甘棠,去而益咏。学优出自《论语》,‘学而优则仕’。‘甘棠’即棠梨。《史记·燕召公世家》有言‘周武王之灭纣,封召公于北燕……召公巡行乡邑,有棠树,决狱政事其下,自侯伯至庶人各得其所,无失职者。召公卒,而民人思召公之政,怀棠树不敢伐,哥咏之,作《甘棠》之诗。’后遂以‘甘棠’称颂循吏的美政和遗爱。……” 《千字文》全文为四字句,对仗工整,条理清晰,文采斐然。 且引经据典,含义深刻,还好他老爹水平高,解释深入浅出,通俗易懂,加上红包的技能还在,苏晏一路听下来倒也不吃力。 讲完之后,苏越抽查了几句让苏晏解释。 为了不被当做神童,苏晏就算将解释记得一清二楚,还是得重新遣词造句,凑出一个差不多的意思出来,亦或是支支吾吾假装答不上来。 苏越此时倒是耐心十足,又将他不会的地方重新换了种方式讲了一遍。 没想到还得考验演技。苏晏内心默默吐槽。 等到苏越握着他的小手拿着毛笔,手把手教他如何读帖,如何执笔、运笔时,苏晏眼睛有点酸涩。 虽说他爹总是板着脸,见客的时候也是营业微笑,极少见他轻松开怀的模样。但是老爹对自己真的不错,亲力亲为仔细教导,这是上辈子没有体会过的事。 至于他爹的字,他一个外行看到都直觉写的极好,笔走龙蛇,雄强伟状,入木三分。 等从书房出来的时候,他手上又多了本字字帖,颜真卿的《多宝塔碑》。 后面还跟着个小厮拿着他爹给的笔墨纸砚。 大概是受到了父爱关怀的刺激,此时苏晏学习之魂熊熊燃起。 他一边往回走,一边打开群聊看大佬们的消息,系统说明了有关读书科举的部分,大佬们都可以选择看直播或者看回放视频。 曹植:恭喜晏哥儿背诵过关! 苏轼:恭喜! 李白:看来我的红包起了大作用! 李白:不愧是我.jpg 苏晏:谢谢太白兄!!!谢谢各位大佬! 曹植:植的红包想必作用不小,只是还未能用上罢。 苏轼:我的也是!漂亮书法可是科考必备,还是重要加分项。 苏轼:我的红包亦是价值千金。从今天起我可得好好盯着晏哥儿练字。等百日过后,便可知道效果。 苏晏感觉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不过他倒是很好奇一件事情。 苏晏:大佬们,你们只能发一个红包吗? 苏轼:我看了看,红包那栏目前无法点击。 曹植:植也是。 李白:红包。 【叮!恭喜群主收到了李白的“深藏身与名”红包!】 李白:嗯?我的居然可以!哈哈哈哈哈哈!我真是天选之子! 曹植:欣赏.gif 苏晏盯着那两个硕大的字体一上一下缓缓移动着,果然每次看见中老年表情包他还是很惊悚。 苏晏:我估计只有使用完红包以后才能发出下一个红包。 苏轼:快拆开看看是什么。 苏轼:搓手手.jpg 苏晏忙拆开,发现这个红包竟然没有特定触发条件,只是说明针对某件事情,使用红包后能消除副作用。 这个倒也不错,只不过目前苏晏想不到有什么派上用场的地方。 苏晏回到房里,把宣纸展开,打开字帖放在一旁,在朴素大方的石砚里导入少许清水,用清水研磨油墨。 他拿着毛笔舔了舔墨,坐直了身子,放平手腕,立着笔,一笔一划地临帖。 然而小孩子手腕力气不稳,笔尖一落到纸上就是一抖,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和字帖差了十万八千里。 呜呜呜,果然书法不是这么好练的。 苏晏有点气馁,但是看到群里大佬们的殷殷期望,想到坚持一百天就有红包可以拆了,毕竟有了红包技能加持,这手狗爬体便能入眼了。 嗐,我真是承受了这个年龄不该承受的压力。 苏晏轻叹一口气,继续练了起来。 芍药和半夏看着小少爷全须全尾地回来了,两颗提起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又看着苏晏一个小小的孩子皱着眉头挺直腰背严肃地练字,觉得怪可爱的,但是又不敢发出声音打扰他,只好憋着笑。 苏晏写的极慢极仔细,毕竟是个成年人了,加上他爹的提点,看着字帖也有了更多的思考。 他观察每个字的字形结构笔法变化,领悟疏密间隔粗细。 待自己落完笔后,又细细对比着和字帖的差别在哪,写下一个字的时候争取有所改进。 如此精细地临着帖,等他十张大字写完,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了。 他写完一放松,只感觉手腕酸痛,抬都抬不起来。 苏晏突然想到之前看过的段子,大书法家王羲之为了练好书法,把一池水都写黑了,这得多不容易。 不愧是能成为书圣的男人。 他刚想休息一会,娘亲柳氏就派人来喊他用膳。 一家五口人围着圆桌坐在一起。 桌子上摆着六菜一汤:香喷喷油炸的烧骨,秃肥肥干蒸的劈晒鸡,一尾木樨银鱼,一碟十香瓜茄,一碟五方豆豉,一碟清炒萝卜樱,加上清淡的葱花豆腐汤。 苏晏看着食指大动,刚瞄准一块色泽鲜艳的排骨,准备拿起筷子。 淦!他拿不起筷子了。 刚练完字的手格外酸痛,居然连拿筷子也吃力。 他正想着怎么撒娇才能让娘亲或者哥哥喂饭,就听见系统的机器声: 【叮!提醒群主可以使用“深藏身与名”红包,将对练字这件事情消除手腕酸痛等负面影响!】 得,这是故意这个时候提醒吧。 苏晏一边腹诽,一边点击使用红包,能感觉到手腕的酸痛瞬间消失了,手指手臂如刚睡醒般舒展灵活。 呵。果然红包都是为了学习服务! 之后他又能每天继续练字了呢! 满脸都写满了高兴(划掉)...... 有总比没有好,苏晏吃着酥脆的油炸排骨安慰自己。 突然间,他想到这美食怎么能不与伙伴们一起分享呢,忙把饭食的照片发到群里。 苏晏:图片.jpg 李白:…… 苏轼:…… 曹植:…… 果然皮一下很开心,嘴里的饭更香了! 苏晏吃完饭回到房里,芍药送上来一壶蜜饯金橙泡茶,清甜又解腻。 这生活,果然除了学习以外都是有滋有味的。 然而他休息一会后,还是拿起了《千字文》,开始背了起来。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天生我材必有用”的红包效果过后,记忆力果然直线下降,但苏晏还是能感觉到比原来要稍微好一点。 又由于“深藏身与名”红包效果一直存在,现在群里的大佬们都没有新红包可以发了。 日子就在每天的学习和水群中慢慢度过,时不时找娘亲哥哥们撒个娇卖个萌,也渐渐发现老爹严肃面孔下的温情,群里的几位文豪大佬也常常指导苏晏的学业和书法。 于是在苏晏毫无意识的情况下,他的学习进度已经让老爹苏越刮目相看,暗自骄傲自己有个聪明过人的小儿子。 不过苏越面上不显,仍是摆出一副严肃不满的样子,让苏晏总以为自己成功扮演了学渣男孩。 苏晏早就已经结束了蒙学,开始上“小学(音韵训诂之学),学习《笠翁对韵》、《广韵》、《尔雅》、《说文解字》等等,研究切韵平仄和对仗。 直到某天水群时,传来系统的久违的提示音,苏晏才意识到,一百天已经到了。 【叮!已达到“我书造意本无法”红包的触发条件,请问群主是否使用!】 苏晏马上点击了使用红包,迫不及待地想效果。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大哥:我弟弟真可爱 二哥:我弟弟真可爱 娘亲:我儿子真可爱 芍药&半夏:小少爷真可爱 父亲:我儿子是神童,嘻嘻 苏小晏:???老爹你不对劲! 《千字文》解释参照百度百科;学习内容参考知乎 第4章 杜甫加入群聊 听到这久违的系统提示,群里的大佬们也活跃起来。 苏轼:快写几个字看看!你那手字我早看不下去了。 李白:不过想要达到我的书法水平,那还是路漫漫其修远兮! 曹植:晏哥儿年纪尚小,倒也不用着急,有恒心练下去就是好的。 苏晏:得得得,马上@苏轼 苏晏:不愧是宁@李白 苏晏:谢谢子建哥哥,一大口亲亲! 苏晏在大佬们的关注下,提笔写下“我书造意本无法”七个大字。 经过这三个多月的练字,他的字虽早已摆脱了狗爬体,但也只是达到了勉强工工整整的地步,仍是软趴趴的毫无风采。 然而苏晏睁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七个字,虽朴实无华,能看出这字已经初具风骨。 从来没想到自己还能写出这样的好字,苏晏心里美得直冒泡泡。 苏晏:啊啊啊啊,我好激动! 苏晏:谢谢苏大佬的红包! 苏轼:这字总算能入眼了。 李白:这红包效果倒是还不错。 曹植:再接再厉.jpg 苏轼:对了,那我现在又可以发红包了。 苏轼:红包。 【叮!恭喜群主收到了苏轼的“诗画本一律”红包!】 苏晏忙点击拆开,查看红包介绍。 这个的红包触发条件是给三个人作画并得到对方表扬,在完成触发条件后使用红包,能将画技永久提升一个档次。 妙啊! 等使用红包后,琴棋书画也算是略懂俩了。 苏晏美滋滋,自己也算是个文化人了! 真想知道之后还有什么神奇的红包,苏晏慈爱地看着群聊。 苏晏:谢谢苏大佬的红包! 苏轼:择日不如撞日,你现在赶快完成触发条件把红包用了吧。 曹植:植赞同。 李白:看着晏哥儿使用红包还怪有成就感的。 苏晏默默吐槽,诗仙这是发现了养成游戏的魅力啊。 苏晏让芍药给自己拿来画工笔画的熟宣,回忆着前世看过的古装漫画,用细而尖的狼毫笔给母亲柳氏来了个动漫形象设计。 大概是练字带来的福利,手腕很稳,线条流畅,由于漫画区别于写实画的艺术加工,倒也是画出了一副在这个朝代来说耳目一新的美人图。 芍药和半夏看着小少爷画出的美人,不由得觉得眼熟。 “这倒有点像夫人!”半夏突然感叹道,随后她越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这画上人的发型衣物首饰都像是夫人。” 苏晏倒是被半夏的话噎了一下,自我怀疑起来。 画的像娘亲难道不是因为把握住了人物的神情仪态? 他又端详了一下自己的画。 罢了罢了,衣服像就衣服像吧,反正像就行。 他突然想到古人画画都喜欢提诗,可关于母爱的诗词他实在是想不到别的,只得提上“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苏晏一鼓作气,又用相同的法子给大哥苏泽和二哥苏钰来了两张人物造型。 然后揣这这几张宝贵的画,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地去找母亲和哥哥们求表扬。 为了红包,撒个娇小意思! “小少爷来了!快去拿些小少爷爱吃的糕点来。”柳氏的大丫鬟天冬一边迎着苏晏进屋,一边对着另一个小丫鬟玉桂吩咐道。 “娘亲!快看我给您画的画!好不好看!”苏晏迫不及待地展开自己的宝贝画作。 “哎呦,晏哥儿这画的是娘吗。”柳氏一看到画,先是一愣,然后便笑开了。 作为翰林之女,柳氏自小是在书香熏陶中长大的,诗书读了不少,也习了各种山水画、花鸟画。却未曾见过苏晏这般画法,细细看着,倒也有几分不同寻常的妙处,分外灵动。 “娘!怎么样?喜不喜欢?”苏晏睁大漂亮的杏眼期待地看着柳氏。 “喜欢!晏哥儿第一次给娘亲画的像,可得好好收藏起!”柳氏说着,越发觉得小儿子暖心体贴。 “你这字倒真是进步不少!”柳氏留意到画上的题字,不禁感到骄傲,晏哥儿才这般年纪就能写得这么一手字。 遂又想到苏晏回乡之后读书认真了许多,被他爹苏越亲自抓着学业,比起以往在京城更辛苦,人都瘦了不少,心疼得她只能吩咐厨房多做点好菜给苏晏补补。 苏晏骄傲地叉腰,但还记得还得再送出两幅画作后才可以拆红包。和娘亲讲了些笑话逗了逗趣,便告辞动身去找大哥苏泽。 苏泽的院子格外简单古朴,苏晏第一次来找他大哥的时候,都被他屋内简洁的装饰惊到了。 当时问起大哥为什么不多放点摆饰,他大哥淡淡吐出两个字:“麻烦。” 苏晏想起自己屋子里的各种抱枕坐垫,肃然起敬。 “大哥,你看看我给你画的画!”苏晏努力眨巴眼睛,两个小酒窝都在卖萌。 苏泽挑了挑眉,接过卷起来的画,轻轻在桌面上展开。 一个墨笔勾勒的青袍青年冷冷地看着他,这画......倒有些意思。 “画的不错。”苏泽言简意赅。 见苏晏眼巴巴地望着自己,有些不知所措,犹豫了一瞬,转身从书架上抽出几本画册递给他,“这是我早年习画的时候父亲给我的,你既然对丹青感兴趣,便拿去多看看。” 于是苏晏从他大哥院子里出来的时候,小胖手上多了几本画册。 接着,他拐进了二哥的院子里。 二哥苏钰只比他大五岁,两人又是一母同胞,天然的亲近。 然而在被他二哥逗了好几次后,苏晏才意识到他二哥就是个白切黑!小小年纪七窍玲珑。 还好是亲二哥,最多拿自己逗个乐,苏晏在苏钰面前倒也放肆不少。 他把画作拍在苏钰桌上,骄傲地扬起小下巴:“二哥,快夸我!” 画纸上是一个小少年手里拿着狐狸面具,苏晏还特地细细画了他二哥上挑的桃花眼。 “晏哥儿这是腹诽我是狐狸?”苏钰精致的桃花眼里笑意盈盈。 他摊开一张新纸,拿起笔,寥寥几笔勾画出一只白白胖胖的小兔子。 “喏,拿去,礼尚往来。”苏钰趁机撸了一把苏晏的包包头。 “二哥你还没夸我!”想着红包的触发条件,苏晏不得不厚着脸皮继续撒娇。 “要我夸你,简单,求我啊。”苏钰笑眯眯地看着苏晏,等着看自己的小萝卜头弟弟小脸通红的模样。 “求你!求你!”苏晏马上接道,表情都不带变的。 苏钰噎了一瞬,吐槽道:“你这也太不诚恳了吧。” 随后他清了清嗓子,才慢悠悠地说道:“你这画法到有点意思,不拘一格,别开新意。”不过话音一转:“爹和大哥都不擅作画,赶明儿我请爹给你找个有名的画师好好教导你一番怎么样。” 他二哥绝对是故意的! “不了不了,谢谢二哥,我就画着玩儿的。”开玩笑,每天背书练字的功夫都不够! 再说了,苏轼大佬就在群里,哪还用请别人来教他。 苏晏忙转移话题,吹了他二哥一顿彩虹屁,打消他请画师的念头。 他回到自己屋子里,迫不及待地屏退了丫鬟们,开始拆红包。 然后兴致勃勃地拿起笔画起窗外的翠竹,他不用细想就知道从哪儿画起、如何下笔,一幅画一气呵成。 苏轼:画竹不单单是画竹,这笔墨还缺乏气韵。 苏晏:向大佬低头.jpg 曹植:待晏小兄弟长大些,便能琢磨出其意了。 李白:子瞻兄现在可以解锁新红包了吧。 苏轼:红包。 【叮!恭喜群主收到了苏轼的“误入羲之翰墨池”红包!】 现在看名字,苏晏基本上就能猜出系统红包的意图。 这个的红包似乎是上一个“我书造意本无法”的升级版,触发条件是每天练习十张大字,连续一年,在完成触发条件后使用红包,能将书法水平永久提升一个档次。 一年啊。系统真是抠门啊,越来越苛刻了。 苏轼:看来晏小兄弟的书画重任都在我肩上了啊。 曹植:能者多劳。 李白:本人的书法当年可是被玄宗赞叹称道的。 苏晏:献上我的膝盖.jpg 在三个大佬的监督下,苏晏默默拿起笔,认命地开始练字。 第二天苏晏一大早去他爹那学习,没想到苏越板着一张脸盯了他许久,吓得苏晏努力反思这几天有什么地方得罪老爹了,然而回忆了一番,实在是摸不着头脑。 他明明乖乖的,毫不造作。 遂只能无辜地和他爹四目相对。 苏晏的小嫩脸儿根本藏不住心思。 苏越见小儿子努力想了半天,还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只能在心里腹诽小兔崽子没良心,居然单单漏了给老爹的画像。 昨天柳氏可是在他面前美滋滋地秀了一番小儿子的孝心。他还听管家说,苏晏给他两个哥哥都送了画。 苏越只能暂时记一笔,清了清嗓子,说道: “之前的功课你都掌握的不错,从今日起,便跟着我读四书。” “朱子有言:先读《大学》,以定其规模;次读《论语》,以定其根本;次读《孟子》,以观其发越;次读《中庸》,以求古人之微妙处。” “朱子力倡 ‘学问须以大学为先’。大学者,以其记博学可以为政也。教之以穷理、正心、修己、治人之道。”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 当苏晏从书房出来时,已是满脑子“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虽然他还有点疑惑为啥离开之前老爹一脸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正当他努力回忆是不是漏了什么细节时,只听见: 【叮!少陵野老杜甫加入群聊!】 苏晏心里一颤。 得,李杜终于整整齐齐了。 作者有话要说:  苏小晏:那个忧国忧民的男人终于来了吼! 第5章 郎骑竹马来 杜甫:太白兄!!! 杜甫:近日可好!!! 杜甫:我刚刚还在构思着一首《春日江上怀梦李白》,没想到真的能在这里见到你!!! 杜甫:真担忧是在梦中!!! 李白:子美! 李白:没想到你也来了,痛快痛快! 李白:当浮一大白!哈,哈,哈,哈,哈,哈! 曹植:看来杜兄和太白兄是旧识了?恭喜恭喜,他乡逢故知乃大幸之事! 苏轼:杜陵杰!!! 苏轼:久仰久仰! 苏晏:杜甫大佬!请日后多多指教! 刚入群的杜甫受到了大家的热烈欢迎,被科普了苏晏的科举任务和红包群的规则用法后,他非常上道地甩了个红包。 【叮!恭喜群主收到了杜甫的“读书破万卷”红包!】 苏晏一看这红包名称,吓了一跳,如果真是要读万卷书,那不知道何年何日才能使用。 他略带忧愁地点开红包。 杜甫这个的红包触发条件是从收到红包起累积背书(极其流利)字数达到一万字,在完成触发条件后,能将记忆力永久提升一个档次。 还好只是一万字,不是真的一万卷。 苏晏舒了口气,稍稍放下了心,又有点遗憾红包的触发条件必须是重新算起,不然要是把之前背的蒙学内容都算在里面,那马上就可以使用红包了。 系统真是个小机灵鬼,不留一点漏洞。 苏晏算了算,《大学》加《论语》差不多一万五千多字,还得自己老老实实背完前三分之二才能使用红包。 不过想想之前其他红包的出彩效果,苏晏还是非常期待记忆力加持的。 毕竟科举考试有了超强记忆力简直是事半功倍。 苏晏:谢谢子美前辈! 苏晏:给大佬鞠躬.jpg 杜甫 : 不用客气,年轻人好好读书。 杜甫: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确确实实是我多年来的读书心得。 杜甫:我前段日子游历湘江极其有感触,却暗叹未逢知己无处抒发,只能写诗聊以慰藉。没想到今日有幸遇见诸君,还请大家多多指教。 李白:来来来,给你介绍我的好兄弟子建和子瞻。 李白:让我们把酒言欢,彻夜长谈,哈,哈,哈,哈,哈。 曹植:植之幸。 曹植:为我们的友谊干杯.jpg 苏轼:在下苏子瞻,久闻杜少陵大名! 苏轼: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我可得向子美兄好好讨教讨教。 杜甫:不敢不敢,惭愧惭愧。 李白:子美别谦虚,你可得倾囊相授啊,哈,哈,哈,哈,哈! ???李白大佬,你为什么可以发语音! 苏晏仿佛能听到李白魔性的笑声响彻耳畔。 一看大佬们开始叙旧了,他便回房里做个乖学生,老老实实啃起书来。 倒也不是苏晏穿越后就从学渣进化到了学霸。 嗐,实在是这年头娱乐活动太少。 正在读书的苏晏不知此时前厅内正有客人来拜访。 长溪县知县携其子周允文前来拜师。 花溪村属长溪县治下六个村落之一,周知县可是花溪村地地道道的父母官。 然而他在苏越面前恭恭敬敬,致力于推销自己的小儿子周允文,希望能得到苏越的看中,收为徒弟。 周允文时年七岁,小小年纪姿态挺拔,眼神清明。 要是苏晏在这里,肯定会夸赞一句,好一个浓眉大眼的小哥哥。 苏越回乡之前也关注过长溪县的情况,周知县风评不错,清廉公正,勤政爱民,只是寒门子弟出身缺乏背景和机会没能出头,想来对子女的家教也不错。 他盯着周允文看了看,见这个孩子也不怯场发憷,文质彬彬。又想到晏哥儿一个人读书确实是有些孤单寂寞,若是两个人能一起读书上进,倒也不错。 于是他便出言考教了周允文一番,两个人一问一答,不多时,苏越便摸清了周允文的资质。 虽说比不上晏哥儿那般聪慧机灵,倒也是个遵规守矩,能沉下心读书的。 读书贵在持之以恒,态度第一,天赋是要往后排的。 “既然你有心拜我为师,那便从明日起跟着我读书罢。你还有个小师弟,是我幺儿,明天拜完师后便能见着了。” “多谢老师!” 周允文见苏越答应了收他为徒,终于显露些激动向往的神情来。这可是二甲进士,前次辅大人!他赶忙行了弟子礼,连带对着素未蒙面的小师弟都很有好感。 而苏晏这厢背着书,浑然不知自己从今往后便多了个爱操心的小师兄。 第二天一大早,睡的天昏地暗的苏晏被丫鬟芍药从被子里挖了出来。 苏晏叹了口气。 自从他被他爹揪着开始读书,就告别了上辈子一觉睡到自然醒的神仙日子。 这不,天刚刚亮他就得起来读书。 这可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苏晏坐在床上两眼发直的盯着床沿,默默感慨了一下这辈子还在上小学的年纪就得拿出高三的劲儿来读书。 苏晏腹诽他爹虐待儿童。他活了二十几岁从没这么努力过。 苏晏看着端上来的杏仁饧粥,默默安慰自己好歹还有美食能够治愈他受伤的幼小心灵。 上好的杏仁颗粒饱满,用热水浸泡后去皮尖,再研磨的极细熬成膏,与稀饧慢慢混合均匀。 一小碗杏仁饧粥装在精美的青瓷碗里,更显得香甜诱人。 配菜是一小碟溜鸡丝和一小碗酸萝卜丁,鸡丝纤细滑嫩有嚼劲,萝卜丁酸酸脆脆解腻可口。 苏晏吃的一脸满足。 不得不说苏家的大厨这手艺是真的好。 这大厨早年随着父亲苏越任职各地,四处辗转,待过大卫朝广袤土地上的各个县城州府,厨艺吸取了四海之长。 因感念苏越宽厚待人,每日的餐食又根据苏家人各个不同的口味精心制作,这大厨要放在现代,肯定是米其林星级厨师。 苏晏美美的吃完了早餐,便前往老爹的书房,准备进行今日的功课学习。 没想到一进去,首先瞥见的是一个浓眉大眼的小帅哥。 看起来跟他差不多大的年纪,身板直挺,眉清目秀,眼神清澈,小小的脸庞端的一副一脸正气的模样。 苏晏好奇地盯着这个陌生的小哥哥,只见他看起来沉稳的面色逐渐有点羞涩,尤其是耳垂红彤彤的。 老爹苏越咳了咳嗽,苏晏才乖巧地站在了一旁,等着他爹给他介绍。 “这是长溪县周县令之子周允文,从今往后他便是你的小师兄,与你一同跟着我读书。” 苏晏内心激动的搓手手,终于不再是单机游戏了,好歹有个玩伴可以一起吐槽班主任了。 嗯?等等,他现在不就是班主任的儿子?! 不过苏晏内心仍是惊喜的。 不得不说,即便苏晏前世非常宅,他还是有好几个狐朋狗友,能够一起开黑、撸串、逛街、旅游。 而到了这里以后,他天天读书,和村里的孩子又玩不到一起去。 现在倒好,他爹终于想起来关爱他的心灵健康,给他找了一个玩伴。 苏越将苏晏介绍给周允文之后便继续开始了今日的讲读。 进入四书的学习之后,难度陡然攀升,可不像之前的蒙学那么简单。 虽然字数不多,但更多的是对于文本内容的体悟,提升个人人格修养。 俗话说“半部论语治天下”,如何深度理解一字一句,做到知行合一、触类旁通,这里面的功夫可不少。 懵懵懂懂地听完了老爹的今日教学,苏晏准备回去以后再找苏轼大佬给他补补课。 还有每日的书法基础练习也是不可抛下的。 但好不容易来了个小师兄陪他,他可不愿整日都呆在家里读书,毕竟杜甫都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嘛。 苏晏撺掇着周允文陪他一起去村里逛逛。 暮春三月,草长莺飞。 村里一派春光灿烂的景象。 苏晏和周允文漫步走着,欣赏着青山绿水环绕的野生风景。 然而前边似乎有什么事情发生,许多村民围着一户人家,当中传来嘈杂的争吵声。 苏晏是个爱看热闹的,穿到大卫朝后没有手机、没有微博热搜可不习惯了好一阵子。 他拉着周允文快步往那边走,想想占个前排吃瓜的位置。 走进人群中,最醒目的是包围圈中的三个人。 一个看起来身强力壮的中年男人,小麦色皮肤,穿着半旧的灰色粗葛布裋褐,剑眉星目,眼神冷漠,脸上有一道疤痕,从额角蔓延到至眼下,看起来有些吓人。 苏晏看着村民望向他,似乎又佩服又害怕的样子。 那个男人背后还有一个瘦骨嶙峋衣衫褴褛的小男孩。 小男孩看起来可怜极了,看着就像是长期受了虐待的模样,但脊背挺直,一双因为过于瘦削显得格外大的黑眼睛闪着清澈坚毅的光芒,他一只手紧紧攥着前面男人的衣衫一角,看着他们前方一个妇女。 那个是个三角眼吊梢眉的女人,颧骨高高的,嘴唇很薄,叉着腰,显得很刻薄。她嘴里嘟囔着什么“老娘也费了好大劲儿养这个小兔崽子”之类的话语。 苏晏听着旁边的村民们七嘴八舌地八卦还原了整个事件。 第6章 吃一口愤怒的瓜 这出闹剧说来话长。 这户人家姓季,季老爷子年轻的时候娶了一个妻子刘氏,生下了大儿子季武,然而不久后刘氏病逝。季老爷子又续娶了一个继室是隔壁树岭村的吴氏。吴氏是个寡妇,带着一个儿子嫁了过来,便把这个儿子更名为季文。 吴氏多年后才生下了一个小儿子,还特地请的庙里的道长取的名字,唤作季长青。 俗话说的好,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季家并不富裕,但也没有穷到砸锅卖铁的地步,只是吴氏偏心自己的两个亲生儿子,重活累活都落在了季武身上,季老爷子见季武沉默寡言不反抗,便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季武忠厚老实,待人和善,在村里人心中的印象很好。他不仅是个干活的老把式,还自己摸索着进山打猎,时而能打到些野味,去县城里的酒家卖了,也是一门收入。 但由于吴氏的尖酸刻薄之名全村皆知,心疼闺女的人家都舍不得将女儿嫁过来。等季武到了成亲的年纪,吴氏也不费心张罗他的婚事,有一搭没一搭的拖着,怕季武成家以后只顾小家,不顾季家公中的事情。 毕竟相比起辛勤劳苦的季武,吴氏的两个儿子季文和季长青可是一个比一个好吃懒做、游手好闲,遭人诟病。 季文只比季武小了一岁,却是个人精,初来乍到假装柔弱,一有活干表现得非常积极的样子,然后在干活的时候假装受伤,最后这些活还是落到了季武头上。 久而久之,在季老头眼里,季文手无缚鸡之力,还只能帮倒忙。但季老爷子死要面子,怕人家说他苛待继室带来的没有血缘的儿子,便一直偏心季文。季武是个闷葫芦一声不吭,相比之下嘴甜会讨好人的季文更得季老头喜欢。 苏晏啧啧称奇,季老头也是个拎不清的,且不说亲子、继子一碗水端平,如此磋磨自个的亲生儿子也是少见。 而季长青则是季老头和吴氏的老来子,宝贝的不行。在这个不富裕的家庭里,季长青的吃穿用度都是头一份的。吴氏一直宣称给他取名字的道长说季长青是文曲星下凡,将来会当大官光宗耀祖,还特地将季长青送去县里的私塾读书。 俗话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但对于平民百姓来说,读书可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一年至少二两银子的学费,拜师时送的六礼束修,每年特定节日的节敬,还有书籍、笔墨纸砚等文具的开销。 这些银子的负担全部都落到了季武身上。要不是季老头年轻时多多少少存下了一笔钱,不然还真承担不起这么大的开销。 季武一直拖到二十岁,还是在已逝世的母亲刘氏娘家那边的介绍下,取了母亲娘家邻村的一位姑娘徐氏。徐氏也是命苦,生父早逝,寡母好不容易把徐氏和她弟弟拉扯大便撒手人寰。 因徐氏不放心年幼的弟弟,硬是等到弟弟年满十五,自己拖到二十才决定嫁人。 徐氏亦是勤劳坚韧之人,嫁过来后和季武倒也一起撑起了这个畸形的大家庭。在婚后第二年,徐氏生下了儿子季时,小名石头。 而吴氏给二儿子季文娶了自己娘家那边的侄女小吴氏,还给了五两银子的彩礼。小吴氏在娘家也是自小就要干活的,但嫁过来以后,瞧见家人对待大哥大嫂的态度,便也学着傲慢了起来,仗着自己丈夫比大哥受宠,高人一等。 原本日子也就这么得过且过了。可是在两年前,季文被人引诱染上了赌瘾,一开始还能小赚几笔,便开始得意洋洋蠢不自知,越陷越深。之后被人设计血本无归,还欠了五十两银子。 这可不是一笔小钱,上门讨债的人闹得季家鸡飞狗跳的,季老头被气病了,吴氏趁机撺掇季老头让季武去服外徭拿一笔银子。 外徭虽然能拿到更高的补贴,但因为远离本县,又役期长且艰苦,真正心疼家人的人家少有人去。 出发前一晚,季武朝季老头磕了几个头,恳求父亲在自己走后照拂妻儿。 然而季武走后没几个月,徐氏因为日夜操劳,冬日里不幸感染了风寒,一病不起,吴氏又舍不得出昂贵的药费请县里杏林堂医馆的大夫,仅仅是让村里的赤脚大夫开了些便宜的草药熬了喝。尽管季时尽力照顾着母亲,徐氏还是没有熬过上个春天。 缺少了母亲徐氏的庇护,季时的生活更为艰难,明明没有比季长青小几岁,但他却需要在季长青读书的时候干各种杂活,每天还被吴氏打骂。 村里的人一边感叹季老头的糊涂,却又不好插手别人家的事,只能是不时心疼偷偷接济一番季时,给他塞些粗面馒头等吃食。 直到今天,季武服完徭役回来了。听闻自己的妻子逝世,儿子也被磋磨,这个一贯老实木讷的男人愤怒了。 泥人也有三分火气,季武想着自己任劳任怨也就罢了,算是偿还了季老爷子的生养之恩。但是自己的儿子和妻子怎能被这么对待,他今天是一定要讨个公道的。 村里人也是感慨万分。 苏晏和周允文听完了这些旧事,都不由怜悯季武和季时。 这简直就是古代版“扶弟魔”,苏晏默默吐槽。 他两世为人都是算是生在富贵人家,衣食无忧。 尽管富二代圈子里有其他的龌龊事情,但是也头一次见到这种事情。他一时失去了吃瓜看热闹的兴趣,只想天降正义,惩恶扬善。 周允文也眉头紧锁、小脸发沉。他父亲是两榜进士,虽然出生贫寒仕途不顺,年近四十仍只是一县县令,但家风清明,自幼父亲便教导他读书,教他兄恭弟谦、父慈子孝。 若说穷山恶水出刁民也罢。花溪村已经算是大卫朝较为富足的村落了,却仍有这种事情发生。那更为偏僻贫穷的村子里的人们又过的是怎样的生活呢?难怪爹爹就算仕途不顺,也总是教导自己在其位者谋其事,期望天下太平、海晏河清。 周允文小小的内心中不禁充斥着忧国忧民的情绪。自己能跟着苏大人读书,一定要珍惜机会,勤奋刻苦地钻研举业,如同宋大家张载所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实现自己为官一方、造福一方的理想。 苏晏看着小师兄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还来不及说什么,突然传来的尖利女声打破了他们两个人的思绪。 “老大你是不知道呀,自从你媳妇去了之后,这日子更没法过了啊。还有那些讨债鬼真是阴魂不散,你弟弟都被吓病了。石头这个小兔崽子吃的又多,我们自己吃不饱饭还得喂饱他。”吴氏愤愤不平地说道。 苏晏面皮抽了抽,他可是瞧见了那微微打开的门边上一个大胖小子的身影,那个便是季文的儿子,同样是孙子,差别待遇不要太明显。 这吴氏真是让苏晏明白了,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你是不知道啊,老三的束修又要交了,这可是好大一笔钱哪。老三可不能不读书,道士都说他是文曲星下凡,以后会当大官的啊,等老三当官以后,那可是要什么有什么,那你和石头都跟着老三享福。” 吴氏这话语一出,苏晏和周允文目瞪口呆。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睛中看到了震惊。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人这么不要脸吧。 苏晏又将目光转向了对面的季武,他看上去也是极其愤怒的样子,脸色愈发低沉,额角青筋跳动,显得那道疤痕愈越发明显吓人。 吴氏似乎也有点被面前季武的脸色吓到了,隐隐约约感觉他出去两年有了些变化。 “分家。”季武面无表情地挤出两个字。 这话一出,吴氏一时语塞。随后马上愤慨地指着他鼻子,说道:“你个不孝子,人人都知道,父母在不分家,你这是戳我们老两口心肺呐。” 她可不傻,不能让季武分家。且不说在全村人面前丢脸,季武分出去了,谁来干活,谁来挣钱。这两年季武不在家里,活都堆着累着,也没了野味的收入,可不好受。 村民一时也交头接耳,沸沸扬扬。 季老头坐不住了。他一直在旁边沉默地看着,没什么大事就由着吴氏出面应付,也不用他操心。这下可不行了,季武居然提了分家。分家可不是“小打小闹”。 “还请王叔帮忙去请一下族长和里正。”季武对着一旁的村民说道。 “好好好,我这就去。”王叔说着,便急急忙忙往里正家里走。王叔平日为人温和公正,请他去找族长和里正,相必能把事情不偏不倚地陈述一遍。 不多时,族长和里正便赶来了。 苏家刚回到花溪村的时候,族长和里正就来拜访过苏越。苏晏记得当时听父亲说过,他们人品不错,处事相对公正。苏晏便也期待着季武季时能够顺利摆脱吸血鬼一家。 族长和里正面色不好,想必王叔在路上也跟他们讲述了情况,加上他们平日里也对于季家的情况多多少少也有些了解。 “季老爷子,季武要分出去,你是否同意?”里正义正言辞地问向季老头。 “分家怎么能行?季武是我的儿子,我还没死分什么家。”季老头愤愤道。 而这时季武却出人意料的跪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别气,不慌,下章解决糟心季家! 今天的二更!蠢作者尽力了!日常求个收藏嘿嘿嘿~mua~ 第7章 书童与叫花鸡 季武跪的直挺挺的。 他也不顾围观者的议论纷纷,抬起头看着季老头,抿嘴说道:“我走之前您答应得好好的,我去卖力气去服徭役去挣个辛苦钱给二弟还债,您帮我照顾我媳妇和石头,如今我妻子徐氏生病去了,我儿子石头瘦成这个样子。您再看看二弟、三弟,您心里还有我这个儿子吗?” 季武漆黑的眼眸闪过一丝懊恼和悔恨,这个高大的中年汉子声音有些哽咽:“我季武这么多年在季家,不说功劳也有苦劳,给家里干活也从未多拿过一分钱!我自认尽了孝道,未曾亏待过您,而您过去这些年又是怎么待我的,又是怎么待我媳妇和石头的。” 他顿了顿,平复了一下内心翻滚的情绪,随后继续说道:“我今日是一定要分家的,这家里的东西我什么都不要,我就带着石头走。我是个没用的汉子,可我不能连自己的妻儿都护不住,我回来得晚了,徐氏我今生愧对于她,只望下辈子给她当牛做马报答她。今后我还有一分力气,就会好好照顾石头,让石头有一口热饭吃。” 听到这话,季老头面色发青,季武这话明里暗里是在讽刺他这个父亲做的不好。季老头自觉在村里人面前丢了大面子,气得发抖,胸口剧烈起伏,指着季武脑门对着他骂骂咧咧。 季武也不反驳,直挺挺地跪着,用他那双黑眸沉沉地看着季老头。 季老头被这个一向老实乖顺的儿子一时间给气到了,于是他的火气一下子上来了。吴氏看出什么,心道不好,刚想上去阻止季老头,就听到他愤怒地说道:“好!分家就分家,你一个子儿也别想从我这里拿走。” 吴氏一拍大腿,心道坏了,季老头死要面子,怎么能为了逞一时之快放了季武走。她忙上前急急扯着季老头的袖子说道:“当家的,你可别气糊涂了,老大是你长子,怎么能分家!这不是违反祖制,要遭天谴的。” 又转头对季武说道:“老大你可别听你爹瞎说,他就是一时气不过,气糊涂了。父子哪有隔夜仇,你快好好给你爹道个歉,他就再也不提这回事了。” 吴氏说完还不满意,对着周围看热闹的村民呵斥道:“你们这些吃干饭没良心的,就知道看我家的笑话,还不快快劝老大别糊涂了,不然往后老三当了大官,可没你们的好处。” 苏晏已经对吴氏的各种茶言茶语麻木了。是他太年轻,见识太少。 季老头刚刚有些心虚愧疚,听了吴氏的话又自觉有底气了,等着季武后悔了给他道歉。 然而季武根本不看吴氏,仍是跪在地上,直勾勾地盯着季老头。他也听到了吴氏的话,眼神中带着一丝嘲讽,这就是他的“好父亲,好继母”。 季老头被这嘲讽的眼神刺激到了,一时急火攻心,甩开吴氏的手,大骂道:“混账!分家就分家!我说的话还能不算数!你今日就给我滚出去!日后别沾老三的光!” 季武听了这话后,对着季老头面无表情地磕了三个头,算是最后感激他的生养之恩,接着站了起来,紧紧握着季时的手对族长和里长说:“您看到了,麻烦您立一份文书,从今往后,我便从季家分了出去,单独立一户。” 村民们看到这结果,也觉得大快人心,并纷纷对净身出户的季武提供帮助,说可以去自己家里借宿几晚,这段时间大家一起帮他建屋子。 季武谢绝了这些村民的好意,转头询问里正能不能暂时借住在村口那已经无人居住的破败茅草屋里。里正自然是答应了。 苏晏看着季时那长期营养不良饿的瘦瘦小小的脸,又见他那副终于见到了自己父亲,从这两年水生火热生活中解脱出来的纯粹欣喜,一时心酸,有些不忍。 他突然想到,前世看影视剧、小说的时候,那些读书的书生公子都会配一个书童,或许他可以问问季时愿不愿意当他的书童。若是季时愿意,他还可以住在苏家,平日里能和他一起玩耍,也能再多一个玩伴。他还可以每次听完爹爹的授课后再教给季时,权当是复习功课了,季时识了字懂得多了,往后也多了一条出路。 但涉及到苏家仆役变化的事情,苏晏也不好自己做主,还得回去跟娘亲柳氏报备一番,加上今日季武季时父子团聚,也不好叨扰他们。 小师兄周允文心地善良,之前也似乎很想做些什么希望帮上季武季时父子的忙。苏晏一边往家里走着,一边跟周允文述说他的书童计划。 周允文听罢两眼亮晶晶,也为季时感到高兴。苏晏看着小师兄满足的神情,觉得未来大卫朝定会多一位勤政爱民的良臣。 苏晏回家将此事告知了母亲柳氏,柳氏听说了季家的事也感慨连连,并叫苏晏安心,说自己会处理好这件事。 等到第二日苏晏从父亲书房回到屋里,便看到芍药领了一个小孩子进来,这孩子正是季时。 原来母亲昨日就派人去给季武季时父子送了些这个时节的衣物和粮食干货,也告知了他们苏晏让季时当书童的想法,请他们好好商量。今日上午季武季时父子就来苏家答复了,季武还特地一大早进山去打了一只野鸡,拿来做谢礼。 上午苏晏在读书之时,管家周叔就在苏家古朴简约的前厅里接待了季武季时父子。 季时穿的是苏晏曾经的旧衣物。毕竟季老头和吴氏“说到做到”,一针一线都没有让季武带走。季时昨日离开时就穿走了身上的一身破旧衣物。 管家周叔看到季时瘦削的小脸绷紧着,有些拘束,但眼神却是不偏不倚、极其清澈的,见到苏家的摆设也毫无眼馋之色。他在心里点点头,是个品性不错的孩子。 “实不相瞒,原本我打算这次回来就带徐氏季时他们娘俩去云州。之前我在云州服了两年的外徭修河道,有幸结识了一些好心兄弟,去了云州,在当地也能够寻个谋生之处。只是如今,我一个鳏夫带着季时,平日里作活也不好照顾他。”似乎是想到了已逝世的妻子徐氏,季武脸上露出了一丝哀怆。 “季时留在苏家,你大可以放心的。老爷夫人一贯和善,小少爷也是个谦和明理的,断不会短缺了季时的吃穿用度和月钱。况且他是小少爷的书童,跟在聪慧的小少爷身边,也能学不少东西,将来不管是如何,就算不在苏家也定能有个好去处。”周叔有条不紊地说道。 季武对周叔行了个拱手礼,“季时在苏大人家我必是放心的,当初我在云州的时候,就听闻百姓夸赞次辅苏大人是难得的好官。昨日收到苏家的帮助我甚是感激。”他摸了摸季时的脑袋,继续说道:“我已经同季时商量过了,这孩子自己也同意。我便寻思着去县里面打长工,一年也就回来看他几次。日后我不在他身边,还望您多多照拂季时。” 商量完,周叔唤来苏晏身边的大丫鬟芍药,让他领着季时去见苏晏。快要到达苏晏的院子时,芍药看着季时有些慌张的小脸,噗嗤一声笑了笑说道:“你别害怕,在小少爷这儿,可是顶顶好的。我再没见过小少爷这般对我们下人和颜悦色一同说笑的,也不拘着下人,你跟在少爷身边多看多学,将来好为少爷分忧。”季时听罢用力点头。 因此苏晏下了学便看到季时一脸既羞涩又期待的模样。 他笑了笑,想着说什么来转移季时的注意力,让他放松些,便说道:“听说你父亲送来了一只野鸡,不如就拿这只野鸡来做叫花鸡吃。” 苏晏前世在江苏旅游的时候,在一家高档私房菜馆里吃到过这道菜。他只记得当时吃完,觉得这鸡好吃得惊为天人,便询问了一下大厨做法,这做法现在他仍有些印象。 说干就干。苏晏带着季时跑到膳房找到了苏家大厨。这大厨姓冯,原本是京城食肆清风楼的膳夫,但因性子直跟主厨不对付,被设计赶出了清风楼,之后又机缘巧合被苏越收留,便一直留在苏家做主厨。 冯大厨听到苏晏说想吃叫花鸡,听完苏晏的描述乐呵了一会,拍拍胸脯说包在他身上。 冯大厨显然是真正专业的膳夫,只见他迅速地杀好野鸡,去掉鸡毛,除去内脏,洗净内腔,在野鸡内腔里放置了一些去除腥味的香料,之后用大片荷叶将野鸡细细包裹起来,再均匀地抹上细软的黄泥,放在火中煨烤。 冯大厨目光专注而慈爱地看着摇曳火焰中看不出形状的泥土块,苏晏在一旁闻着那带着荷叶清新味道的鸡肉香味都要馋哭了,季时也默默吞咽着口水。 终于,泥干鸡熟。苏晏迫不及待地看着冯大厨将干了泥壳剥去,将那被火烤得暗绿发沉的荷叶掀开,露出色泽明亮的金黄烤鸡。 苏晏闭着眼睛感受了一下这烤鸡散发出的浓郁香气,垂涎欲滴。 果然冯大厨出品必出精品。 苏晏目不转睛地盯着冯大厨用小刀切下一块块香飘四溢的鸡肉。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马上回归红包群了!读者宝宝想文豪大佬们了吗~ 喜欢的话点个收藏叭~mua~ 第8章 发现大佬隐藏属性 苏晏夹起鸡肉毫不犹豫地放进嘴里。 淦!太好吃了!这是什么神仙鸡肉! 香鲜至极。荷叶的清新味道和烤鸡的浓郁香味及其自然的融为一体,恰到好处,在唇齿间翻滚弥漫。鸡肉肉质香滑细嫩,一口咬下去,唇舌生津,妙不可言,好吃到让人直想把舌头给吞掉。 苏晏马上再夹起一块,连皮带肉一起吃。 色泽焦黄、晶莹油亮的外皮酥脆且有嚼劲,吃到嘴里时,酥咸的外皮包裹着香甜的鸡肉一同在嘴里炸开,鸡肉上还沾染着荷叶淡淡的爽口清香,真真浓而不腻,口感上乘。 这比他前世吃过的任何一只叫花鸡还要好吃!嗐,真是始于颜值,陷于味道,欲罢不能。 苏晏一本满足,忙招呼季时和冯大厨一起品尝这美味,并强烈建议冯大厨将这道菜加入日后的家常食谱。 苏晏张开嘴嗷呜嗷呜,一口一块香喷喷的鸡肉。 怕文豪大佬们只看他读书写字有些无聊,苏晏也会在一些好玩的时候开启红包群。比如之前找冯大厨做叫花鸡的时候,他就开启了红包群,想让大佬们一起见证这美味的诞生。 这不,大佬们蠢蠢欲动了。 苏晏:这叫花鸡好吃极了! 苏晏:激动的眼泪从嘴角流了出来.jpg 曹植:这鸡唤作“叫花鸡”,这名字有何典故? 苏晏:我也不太清楚唉,但好像是传闻一个叫花子沿途讨饭,后来路过一个村庄时偶然得来一只鸡,但没有炊具调料,他便只能就地取材,用这种做法处理鸡了。有人看到以后一传十十传百,后来又有酒家饭馆根据这个做法推陈出新,使得做法更加完善精致,但依旧沿用了“叫花鸡”这个名字。 曹植:原来如此。有趣。 苏轼:这叫花鸡甚妙!看起来就令人食指大动。 苏轼:我估摸着这叫花鸡的好吃程度和我的东坡肉不相上下了。 苏轼:不过嘛,我还是觉得东坡肉会更美味一点。 苏轼:我那豚肉可是薄皮嫩肉,色泽红亮,味醇汁浓,酥香味美,肥而不腻,美味异常。 苏轼:如今我想到它,仿佛还能闻到那诱人的味道,勾起我的馋意。 苏晏:绝! 苏晏:敢问大佬这东坡肉如何煨制? 苏晏:期待搓手手.jpg 苏晏:搬小板凳做笔记.jpg 苏轼:我在《食猪肉》一诗中写道过“慢着火,少着水,火候足时它自美。每日早来打一碗,饱得自家君莫管。”便是将那豚肉切成不大不小的方块,再加入调味香料和酒,用我秘制的烹调方法煨制成红烧肉,最后再把提前勾兑好的芡汁浇在肉块上。啧啧啧,妙啊。 苏轼:那烹调方法待我细细说与你听...... 李白:诸位可听闻“太白鸭”? 苏晏:太白......鸭? 李白:鄙人的得意之作!那可是玄宗吃了都说好!汤味鲜醇,饺香味美! 杜甫:太白鸭!我知!我知!这美味我至今还记得,当年与太白兄相逢,你特地做了这道菜招待我,我们两吟诗作对,把酒赏味,那可真是神仙般的美好日子。日后怀念起来,我还特地作了《打鱼观歌》赠与你。 杜甫:说道《打鱼观歌》,顺带一提,那生鱼片是真心好吃,我情不自禁地写道“绵州江水之东津,鲂鱼鱍鱍色胜银......饔子左右挥双刀,脍飞金盘白雪高......鲂鱼肥美知第一......”。那细腻的口感,都比的上我之前吃过的鲜鲫银丝绘了。 曹植:植也曾制驼蹄为羹,一瓯值千金,号为七宝羹。味道清醇可口,寓意吉祥如意。 杜甫:子建兄的驼蹄羹,我知!我知!愚弟不才,曾作诗道“劝客驼蹄羹,霜橙压香橘。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苏晏目瞪口呆。 这,就是强者的世界吗? 大家兴致勃勃地聊起了自己的美食见闻和品鉴诗句。 苏晏摸摸脑袋,大佬就是大佬,在吃上都十分讲究,一开口就是老饕餮了。 不过他好像发现了红包群的新用法,真人菜谱可还行。 曹植最有名的七步诗“煮豆持作羹,漉豉以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可见他豆羹都会做,深谙其道。 苏东坡可是北宋首席美食博主,各种美食点评诗句层出不穷,他自己写诗自嘲道:“自笑平生为口忙。”虽官途不顺,但贬谪各地也吃遍各地,从猪肉到河豚,从荔枝到羊蝎子,啧啧啧。 诗仙李白也是个老饕鬄,豪迈奔放,乐于尝试新菜肴。 杜甫,则是吃生鱼片的达人,“鲜鲫银丝绘,香芹碧涧羹”,活生生的生鱼片做法大全。 等他得空了必须得好好整理一番前世的美味菜肴,时不时跟群里的文豪大佬们聊一聊新菜谱,让冯大厨挨个做个遍!他要第一个试吃! 再说冯大厨刀工了得,手艺精良,烹饪的动作行云流水干净利落,看起来有种别样的美感。对于苏晏这种吃货来说,看大厨做饭也是享受,就当在看古代版中餐厅罢! 苏晏美滋滋地想,以后又多了个快乐源泉! 氤氲着美食的日子就这么一天天流逝。 苏晏将《大学》、《论语》背的滚瓜烂熟,随便抽其中一句能迅速背诵、默写出上下文,并阐明释义。 俗话说“书读百遍其义自见”,虽然苏晏背书背到吐,但也的的确确加深了对其的理解。 文化养人。圣贤之语振聋发聩,通过文字传达出跨越时空的谆谆教诲,潜移默化,深入人心。苏晏对于科举入仕这件事也第一次有了更加清晰的认知。 流利地背完了一万字,达到了红包的触发条件,苏晏顺利地使用了杜甫的“读书破万卷”红包。 苏晏:我太不容易了!!! 杜甫:恭喜!!! 李白:恭喜!!! 苏轼:恭喜!!! 曹植:恭喜!!! 苏晏:菜鸡疲惫的微笑.jpg 杜甫:我的红包效果如何? 苏晏闭着眼睛感受了一下。他能明显地感受到记忆力的提升,大脑仿佛升级了一般,对于所见所闻的捕捉更加细腻。苏晏能感受到各种知识被抽丝剥茧,分门别类好好存放着等待他去翻看回顾。他现在的感觉就好比一个近似的人突然带上了眼镜,世界更加清晰地展示在面前。 这时候,谁不夸一句红包效果好呢! 苏晏:超级好!感觉我的小脑袋瓜子灵活不少! 杜甫:老夫甚是欣慰。 曹植:那晏哥儿之后的读书科举将越发顺利了。 李白:好事!好事!快哉!快哉!值得痛饮庆祝一番!哈,哈,哈,哈,哈! 苏轼:晏哥儿之后的县试可以更有把握了。 ???苏轼大佬你怎么肥事?我才上小学为什么要想高考的事情?苏晏默默腹诽着。 当然,只是记忆力的提升,过目不忘是不可能过目不忘的。开局太废柴,这身体原身的资质很一般,苏晏对比了一下前世被他爸投资塞进的重点高中里见识到的学神大佬们,发现用完红包之后的记忆力大概是学神们的中下水平。不过有总比没有强,苏晏倒是乐观起来。 拆完了杜甫的“读书破万卷”红包,除去收获群里文豪大佬们的鼓励,他又马上收到了杜甫发来的一个新红包: 【叮!恭喜群主收到了杜甫的“一行白鹭上青天”红包!】 苏晏淡定地点击拆开,这个的红包没有触发条件,只是说明针对某件事情,使用红包后能迅速增强自信心。不过根据系统的惯例,日后的学习中肯定会有用到它的时候,届时系统必然会像之前一样提醒他使用。 就如同李白那个能消除练字后手腕酸痛的“深藏身与名”红包一样。不得不说,效果显着,有了那个红包的加持,他才能每天顺顺利利地练字,仅仅是枯燥一点罢了,而不必承受长时间练字带来的身体疲乏之苦。 拜此所赐,苏晏如今写的一手好字,写正楷时颜筋柳骨铁画银钩,写行楷时也颇有一番行云流水落笔云烟之感。虽然在北宋四大家、书法巨擘苏轼大佬眼里,苏晏这手字仍有很大的进步空间,但参加县试确是绰绰有余了。 曹植的“七步成诗”红包也在苏晏向父亲学诗的过程中背完了100首前人优秀作品,达到了拆红包的触发条件,能对诗歌的抒情领悟更上一层楼。苏晏当时兴致勃勃地使用后,第二天在老爹那上课的时候还出了岔子,听老爹赏析完一首古诗后感情过于充沛,眼泪刷刷的就流了下来,老爹苏越当时惊慌失措的样子苏晏现在想起来还有点想笑。 话说回来,二哥苏钰要参加县试了。 平日里苏钰可没少拿苏晏逗趣,看着苏晏气的脸颊鼓鼓他就笑得眉眼弯弯,两兄弟颇有点相爱相杀的意味。 苏晏寻思着搞点事情,送二哥一个惊喜,既能帮助二哥备考县试,又能扳回一城,让他不爽一会。 作者有话要说:  苏小晏:嘿嘿嘿,你们都是食谱工具人。点烟.jpg 唯美食不可辜负!读者宝贝们记得要好好吃饭鸭~ 第9章 三年科举五年模拟 第二天苏晏便兴奋地向老爹苏越提了让二哥苏越参加“模拟考试”的建议。 群里的文豪大佬们也议论纷纷: 曹植:何谓模拟考试?模拟,可是模仿摹拟县试? 苏晏不禁在心里给子建大佬点了个赞,不愧是建安文豪,光是听到名字就猜出了大概。 苏晏:对!就是模仿县试的考试形式,自己在家里走一遍流程,以此提前适应考试,查漏补缺,也能趁早排除各种考场突发情况,锻炼心智。 李白:这个法子妙极! 杜甫:晏哥儿颇有巧智! 苏轼:甚好!每年都有诸多考生平日侃侃而谈颇有见识,一进考场便面色发白六神无主,写的东西不知所云狗屁不通,更有甚者得了个“白卷书生”的称号。 苏轼:想当年我科考时所写的《刑赏忠厚之至论》,还编造了一则“皋陶杀人”的典故,当时的主考官都没人认出。 苏晏:给大佬递茶.jpg 苏轼:不过,若我当年的学生李方叔也提早进行模拟考试,怕也不会屡次落第。可惜,可惜。 “嗯,模拟考试,有道理。”苏越一脸沉思。按照小儿子的说法,要在家里的院子里搭一个类似于县试考场号房的棚子,模仿县试考试流程,考试试卷就自己出或者用历年考题,让苏钰提前感受一下县试的考试氛围。 “这个法子不错!”苏越马上拍板,吩咐管家周叔去找木匠制作一个类似的考棚。 “爹,县试的考棚应该不会很新吧,应该会有破旧一点,有漏风什么的对吧?”苏晏抬起小脸暗戳戳提醒道。他在心里想着,这都是为了二哥的模考更加真实,正式下场的时候好从容不迫不慌不忙,他绝对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至少他都没建议老爹将考棚搭在茅厕边上,模拟遇到“臭号”的情况! 就这样,当苏钰额角跳动地看着院子里破旧的考棚,被告知自己即将迎来“县试模拟考试”的时候,他敏锐地看向自己粉雕玉琢的小弟弟,挑挑眉,用眼神隐隐置疑。他爹看着可不像是会提出这种建议的人! 苏晏睁着他圆溜溜的杏眼,眨巴眨巴眼睛,装作无辜地看着二哥苏钰。 大哥苏泽站在一旁看着两个弟弟的小动作,眉眼温柔,一贯冷峻的眼眸含着一丝笑意。他继续不动神色地看着两个弟弟的互动。 苏晏见二哥还是一脸怀疑,他忙发动卖萌秘技,晃动小脑袋朝二哥挥舞小拳头。 “二哥可要好好模考,我喊冯大厨准备了美味佳肴等你考试结束就可以享用啦!”说罢,苏晏眼尖地看到了半夏的身影,他之前让半夏去厨房准备一碗姜汤。瞧他多关心哥哥,大冬日的,可别把他二哥冻坏了。 苏晏接过半夏手里的白瓷碗,热乎乎的姜汤散发着浓浓的辛辣味,周边的冷气似乎都被驱散开来。苏晏殷勤捧着热姜汤,送到他二哥面前。 苏钰看了看他被风吹得有些发红的小脸,既好笑又无奈,接过来一口喝了,摸了摸他的脑袋,又拿过旁边周叔已经准备好的考篮,慢慢走进狭窄破旧的考棚。 如今已经是一月,冬日天空阴沉沉的,寒风呼啸而过,凛冽中夹杂着一丝阴冷潮湿。 苏晏看着二哥在狭窄的考棚里点起蜡烛,等着“临时监考官”老爹苏越到时间下发试卷和草纸。 不得不说,自家哥哥真是优秀。一般人都会手忙脚乱,而苏钰有条不紊地做完了。 看他二哥这模考的轻松劲,苏晏觉得他哥考个秀才应该稳了。 三轮模考之后,县试前几天,他们就来到了长溪县最好的客栈,订了几间上房,好让苏钰备考县试。此时苏晏觉得自己就像高考送考的家长一样,比当事人苏钰还紧张。 苏钰看着弟弟那布满复杂心绪的严肃小脸,不由得笑了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小嫩脸,啧,手感真好。 苏钰眼眸含笑,调侃道:“对你二哥这么不放心?晏哥儿这是不相信我的水平啊。” 苏晏一爪子拍掉二哥作恶的手,对他哥做了个吐舌鬼脸,“我才不是担心你!反正要是落榜了也是丢你自己的脸嘻嘻!”说罢便跑了出去。苏钰牙痒痒,这个小兔崽子,果然还是气鼓鼓的时候最可爱。 县试三场考试费人心神,尽管二哥苏越看上去比其他出考场面如菜色的人好多了,但依旧是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 苏钰县试顺利通过,案首收入囊中。接下来,要去闽州考府试。闽州属于江陵府治下的州,州治所在地的县一般称为“首县”。长溪县距离闽州首县崇山县不远,坐马车走个一天一夜便到了。苏晏磨了他爹好久,才让他爹同意把他也带去开开眼界。 崇山县县城比长溪县略大,但因地理位置相同,建筑倒也风格一致,石板小街遍布县城内,街道的两旁一次坐落着茶楼酒家,客栈作坊,旷地上还有不少叫卖的小商贩。县城外环绕着一条护城河唤作“永泽河”,河水清冽,水中小船两三点,浆声舟影,一派宁静安祥的城镇风光。 苏钰再次顺利地拿下了府试案首。 童生参加县试、府试、院试,凡名列第一者,称为案首。一人连得三案首为小三元。 想到二哥说不定马上就要拿到小三元了!苏晏激动不已。 苏越却越发淡定,瞥了瞥他,泼冷水道:“院试可比府试难上不止一倍,能过府试的学子都耳目通达各有所长,有才学之人如过江之鲫,更何况听闻江陵才子陆弦之这科也要下场。” “陆弦之?他是何方神圣?”苏晏好奇地发问。 “陆珏,字弦之,出自江陵陆家。陆家可是首屈一指的世家大族,前朝时就已稳稳扎根江陵。陆弦之的祖父是当今圣上的老师,不光是圣上十分尊敬他,陆大人见识卓越博古通今,天下士人无不知其名。”苏钰话语中也有一丝敬佩之情,他在京城时就听父亲苏越赞誉过陆大人高风亮节深谋远虑。 他继续说道:“陆弦之年幼时就聪慧过人,据说有过目不忘之能,他作太子伴读时被圣上赞誉其有旷世之才。且他年纪轻轻就被当世大儒安和先生收为弟子,这次院试案首想必他也是志在必得。” 苏晏目瞪口呆,这位陆弦之小哥哥拿到的可是妥妥的大男主剧本啊。 苏钰装作沮丧,幽幽地叹了口气:“既生瑜,何生亮。” 院试在江陵府府城扬州举行,江陵府文风鼎盛,人杰地灵,是学霸云集高产之地。如今江陵府治下所有通过府试的英才都汇聚于此,可谓群英荟聚,群芳竞艳。 他们坐船抵达扬州的时候正值傍晚,薄暮的夕阳余晖淡淡地洒落在楼阁飞檐之上,那细碎的光晕如同扑棱的蝴蝶,给眼前这一片繁盛的扬州城晚景增添了几分朦胧和诗意。 苏家人下了船,管家周叔已经雇好了马车在码头静候多时,周叔早半月前就已经抵达了扬州,安排好了主人家接下来的衣食住行。 他们坐上马车前往周叔提前租赁好的院子,苏晏掀开马车的窗帘一角,打量着扬州城的风景。 江陵府府城扬州可比长溪县崇山县气派多了,街道宽敞大气,南北延伸,东西相交。屋宇星罗棋布,街道两旁店肆林立。茶楼、酒家、客栈、当铺、作坊一家挨着一家,错落有致,店铺里也是人头攒动。街上行人络绎不绝,有挑担赶路的,有驾车抬轿的,有悠闲逛街的,有驻足闲聊的,有欣赏沭河、鹤山风景的。 沭河横穿扬州城,河上商货船只来来往往,大型画舫悠悠荡荡,波光潋滟水传情,为这座城池更添一份生气。 而高耸入云的鹤山则成了扬州天然的背景,因为常年云雾缭绕,显得仙气十足。想象力丰富人们便杜撰了许多有关鹤山的传说。传播最广的版本便是说,早年鹤山有天上神仙派下凡尘的护法仙鹤坐镇,曾有附近村民进山,机缘巧合窥见了仙鹤的身影,沾了神仙的福祉,从此平步青云富贵一生,这故事被人津津乐道、口口相传。后来人们便将这座山唤作鹤山。 如今鹤山静静耸立在那,环抱着整个扬州城。真正的山水洲城。 柳永曾在诗中感慨:“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如今苏晏见着这般景象也是深有感触。 这样的水土,难怪能养出陆弦之那种旷世天才。 他们来到了一座古朴幽静的小院落,三进的院子不算大,但精致可爱五脏俱全。这儿离院试的考场也不不近不远,只需搭个一刻钟的马车,便到了。 苏晏在心里暗暗佩服周叔的专业精神,这要放在现代,那周叔妥妥的是大型上市公司的优秀特助,而且绝对是那种自家公司总裁十分满意,公司对家咬牙切齿必欲除之而后快的。 安顿好,苏晏撺掇着老爹和哥哥去酒家里吃晚饭,迫不及待地想尝试扬州的美味菜肴。 作者有话要说:  攻终于出场了!嘿嘿嘿! 这里说明一下设定(警告:这是蠢作者的私设哟!): 县相当于今天的县城,州相当于今天的市,府相当于今天的省,府城相当于省的省会。 县试:在县里考,考三次综合取士,第一场为正场,其余皆为复试, 每场放榜一次,每次淘汰若干人 县试过了以后就考府试:通过县试的学生统一在州里参加考试,考一场 府试通过后考院试:在府城里考,通过院试的童生都被称为“生员”,俗称“秀才”,算是有了“功名” 县试、府试、院试三个阶段统称“童试”。童试考过以后就是秀才公了~ 等到苏小晏考试的时候会更详细的介绍的! 第10章 神助攻小白上线 扬州城最知名的饭馆酒家大都分布在沭河两岸。沿岸店铺明亮的灯光像点点星子,使得沭河远远望去似一条镶嵌着珠宝的玉带。 苏越挑了一家老字号“临江楼”,他们还未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饭香味儿。 这间食肆看上去气派极了,碧阑干低接轩窗,翠帘幕高悬户牖。 楼里头灯火通明,跑堂的小二来来往往,端着一盘盘香味诱人的珍馐菜肴,大堂里一桌桌吃饭的人们熙熙攘攘,推杯换盏,把酒言欢。 瞥见到来的新客人穿着大方,气质不凡,一看便知道是家境殷实的人家。掌柜的忙出来迎接,对着老爹苏越拱了拱手,领着他们上楼,来到一间靠河岸的包间。 窗外便是夜光下波光粼粼的沭河。 月亮似明镜高悬于空,把清如流水的月光倾泻到大地上。 天上月色清冷,地面热闹繁忙。对比映衬着,诗意浓浓。 美味佳肴很快便呈上了上来,苏晏不争气的眼泪从嘴角流了下来。 盐水鸭皮白柔嫩、肥而不腻、香鲜味美;红烧鱼被煎得焦黄脆嫩,鱼肉被浓香的芡汁包裹着;蒸豆腐新鲜爽口;素炒青菜香甜清爽;黄金般色泽的鸡汤醇香浓厚,回味悠长。这些菜肴色香味俱全,盛放在白瓷碟子中,摆盘精美,还饰有蔬果雕花。 苏晏吃的小肚子圆滚滚。这菜味道确实上佳,别有一番风味。 吃饱喝足,苏晏满足的打了一个饱嗝,不经意听见窗外飘来隔壁包间的聊天声。 “文兄,这次府试你可有几成把握?”一个年轻的声音问道。 “那还用说,这对于文兄来说,如同囊中取物。”另一个活泼的声音兴奋的说道,“文兄可是我们丹云县的大才子,连县尊都夸他才思敏捷。” 苏晏心想,现在的才子这么多的吗?随便出门吃个饭都能碰上。 “两位兄弟可别再打趣我了。这一科有江陵才子陆弦之参加,那案首必然是他。相比陆兄的天纵奇才,我等只能算是平庸之人了。”一个温和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道。 “陆弦之真的这么厉害?怎么感觉这几天在茶馆书坊,人人都在谈起他。那我们这一届学生不都要被他压一个头了吗?”那个活泼的声音急急促促地发问。 “我曾见过那陆弦之一次。”一个听起来年龄稍大的低沉声音说道,“真真是芝兰玉树,年纪轻轻风度翩翩一表人才,一看就非等闲之辈。” 苏晏倒是真正被陆弦之勾起兴趣了,毕竟他就是一个肤浅的颜控。陆弦之这可是古代版的校园男神呀,风靡全江陵府的学神。真想见见这样一个风姿绰约的人物,看他是何等的有魅力。 苏晏不禁脑补,代入了各大现代小鲜肉的帅气面庞。正当他胡思乱想之际,被老爹提醒要回去了。 “爹爹,哥哥,我们走路回去吧!这儿离也不远,刚好还能看看扬州城的夜景。” 大概是今天来到扬州城,令老爹苏越想起了三十多年前自己考院试时候的情形,不禁有些怀念,面上格外温柔,便应了。 苏晏兴致勃勃地欣赏起了扬州的夜色。 江南自古富庶,江凌府也算是大卫朝的经济发展重地。江陵府的织造业和江凌府的才子一样出名。苏晏探头探脑地看着各家灯火明亮的店铺和路上叫卖吆喝的小摊贩。 突然,一个小摊贩吸引住了他的全部注意力,他彻底走不动路了。 天哪!这是什么绝世小可爱!苏晏内心土拔鼠尖叫。 面前是一窝刚出生不久的小奶猫,白白软软的挤在一团,发出小小的喵喵叫的声音。 实不相瞒,他是个毛绒控。苏晏马上凑到这个摊贩前蹲下身子,挨个摸摸这些可爱的小团子。 有个大胆的小家伙,还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轻轻舔了舔他白嫩的手指。 苏晏的心一下子融化了,就仿佛被泡在蜜罐里,被那甜腻的气息冲晕了头脑。 色令智昏原来是这样一种美妙的感觉嘛! 这只小猫咪圆溜溜的眼睛转了转,小白团子见苏晏没有反抗,便又蹭上来讨好地蹭了蹭他的手,把它软乎乎毛绒绒的小脑袋往苏晏的小胖手里使劲蹭。苏晏看着小猫咪琥珀色的大眼睛,内心尖叫,啊,我没了! 他可太想带走这只小猫咪了,小猫咪都主动往他手上蹭了,这不是天定的缘分还能是什么? 苏晏马上转过头,用小猫咪如出一辙的大大杏眼渴求地盯着哥哥苏钰和爹爹苏越。 他圆溜溜的眼睛里写满了:我!想!要!买!它! 小猫咪也仿佛察觉到什么,也扭过头来看着苏钰和苏越。嗯,这两个高大的东西看起来好奇怪喔。小猫咪白皙的小脑袋迷茫地侧过头,来了一个萌萌哒的歪头杀。 双倍可爱暴击! 苏钰虽然表面上一直喜欢逗弄自己的小弟弟,但实际上最抵挡不住苏晏撒娇了。 于是苏钰也用恳求的眼神望着老爹苏越。 苏越看了看自己兴致勃勃的小儿子,和不嫌事大的二儿子,额角抽了抽,一个头两个大。 他看着苏晏那张红扑扑的可爱小脸蛋,嗐,当这样一个小宝贝,满眼期待地望着你时,这谁能顶得住啊? 算了算了,养就养吧,小孩子对什么事情都是三分热度,等这个劲过了就好了。再加上晏哥儿一贯乖巧,玩物丧志这种事情也不可能发生,买只小猫算什么?苏越默默妥协着。 苏晏心满意足地抱走了他看中的那只率先来蹭他的小猫咪。 起个什么名字好呢?苏越摸摸下巴,跟小猫咪对视了一眼,看着小猫咪通体纯白毛绒绒的身躯,苏晏双眼弯弯道:“从今往后就叫你小白吧。” 走在弟弟身边的苏钰噗嗤笑了一声,突然就发现了弟弟起名废的秘密呢。 苏晏带着小猫咪回了家,很快变成了一个忠诚的猫奴,勤勤恳恳地照顾起了小猫咪的饮食起居。 小白一开始还比较拘束,乖乖巧巧不作妖,喂饭就吃饭,让睡觉就睡觉,还时不时的卖个萌,舔一舔苏晏的手指,在他的怀里蹭来蹭去。然而过了几天,小白似乎是发现了苏晏猫奴的本质,便开始恃宠而骄,胆大妄为起来。 包括但不限于,拒绝吃饭,必须要人哄哄亲亲抱抱举高高,才抬着雪白的小下巴,矜持地吃下苏晏喂到嘴边的食物;在苏晏练字的时候跳来跳去,好奇地打量他的笔墨纸砚,然后又故意恶作剧般地用小jiojio踩了砚池里的浓墨,在他的书本和纸上印出一个个小小梅花;拒绝洗澡,在水盆里扑哧扑哧溅了苏晏和周围地板上一圈的水花。 淦!被欺骗了!这哪里是什么绝世小可爱,明明就是混世小魔王! 二哥苏钰碰巧看到了,就会嗤笑苏晏自作自受。还撺掇苏晏再去买一只小猫咪,和小白凑成一对,说小白这么闹腾是寂寞了,有了小伙伴后小白就不孤单了,也就不会这么调皮了。 我信了你的邪!苏晏内心腹诽,两只小猫咪简直就是双倍的小恶魔,你怎么不建议我再买回来一只拆家的二哈呢? 虽然苏晏有时候恨不得从来没遇见过小白这个小作精,但是自己养的猫能怎么办呢? 只能自己宠着呗。 很快,院试的日子便到了。苏晏和老爹一起去送二哥考试。 江陵府的考场可比县试的那些破败的考棚气派多了。江陵府的考生人数很多,考场也宽敞,密密麻麻的号房盖了一大片。送考的人群和车马络绎不绝。苏晏本来想着能不能见到传说中的天才陆弦之,可最后直到哥哥苏钰考完,也没能见到看起来才情艳艳的少年。 不能见着这么一个男神人物,苏晏稍稍有些遗憾,不过想到什么他马上兴奋起来。毕竟他们会在这儿等到成绩出来了再回去,而这一年的花灯节恰好是在放榜之前。扬州城的花灯节必然会有一些丰富多彩的活动。 在苏晏的期盼下,花灯节这天很快便到来了。苏晏抱着小白和哥哥苏钰出门的时候,天色渐暗,华灯初上,远处有人在放礼花,像星雨一样散落,火树银花。 他不禁想到了一首知名的词:“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大卫朝封建礼教并不严苛,民风开放,年轻的男男女女上街游玩并不罕见。苏晏走在街上,能看到一些年轻的少年少女一起逛街,两人匆匆对视一眼后低下头,脸颊通红,面带羞涩,眉目含情。 想到他两世加起来二十几岁的单身狗生涯,苏晏不禁默默叹了口气。算了算了,都有猫了,还要什么男朋友? 苏晏情不自禁撸了一把小白的脑门。突然被rua,小白扭过头来愤怒地瞪了苏晏一眼,随后敏捷地从他怀里跳了出来,蹬着小短腿跑了。 “哎哎哎!小白!”苏晏忙急匆匆地追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助攻来了,相遇还会远吗?! 下一章蠢作者马上安排我们小陆哥哥出场! (小白说它这么可爱能求个收藏吗~喵喵喵~ “碧阑干低接轩窗,翠帘幕高悬户牖。”出自水浒传。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出自南宋诗人辛弃疾的《青玉案·元夕》 第11章 传闻中的陆弦之 别看小白年纪小小,平日里也不出门,大概是在家里骄纵的很,经常肆无忌惮上蹿下跳的,到了外面也丝毫不胆怯,动作十分灵活,一下子就蹿出了老远。 苏晏只能迈着小短腿去追它。 小白,是我给你的宠爱过了火。苏晏幽怨地感叹。 他一边跑,一边呼唤道:“小白!停下停下!你今晚的猫饭还要不要吃了?” 苏晏一路追着小白跑,都没有注意跑过了一座石拱桥。 这座石拱桥古朴清雅,横跨沭河两岸。 扬州的百姓们都知道这座桥。相传有人曾在这座桥上相遇了主管姻缘的媒神月老,之后知府大人听说了,便将这座桥改名为连理桥,意为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后来扬州的少年少女若对对方有意,便相约在连理桥对岸见面。一般主动邀约的一方先在河对岸柳树下等着,被告白的那一方若是过了这座桥来到你面前,那便是有意想和你相处。若是对方无意,那便不过这桥了,就站在河对岸同你行个礼,那你便能知道对方是委婉拒绝了你,而不需要面对当面被拒绝的尴尬情况。 当然,这些苏晏都不知道。 他现在眼里只有那一坨白白软软的小团子,他气喘吁吁地跑着,脑海里全是:小白快给我停下吧,铲屎官真的跑不动了。 似乎是听到了苏晏的心声,小白跑到了河岸边一棵树前停下来了,还讨好地蹭了蹭树下那人的袍脚。 那位少年似乎愣了一愣,低头看着脚下这个通体纯白毛绒绒的陌生小家伙,看着小白正努力卖萌的琥珀色大眼睛,里面写满了要抱抱要举高高。 少年黑曜石般的眼眸闪过一丝兴味,犹豫了一会儿,便将它抱了起来,寒玉般的手指轻轻抚了抚小猫咪圆滚滚的小身子,给它顺了顺毛。 小白舒服的在少年怀里打了个滚,翻了个身,露出软乎乎的小肚皮。要知道,苏晏这个正牌铲屎官都得每次好好哄着它,才能让小白露出此般乖顺的姿态。 苏晏见小白终于停下了,舒了口气,便也不急着过去,他停下把气儿捋顺了,才慢慢的走了过去。 似乎是察觉有人过来,树下的少年抬起了头。 皎洁的月色下,少年面如冠玉,眉目清澈,眼神温和。他闲立于柳树之下,怀里抱着一只白猫。 苏晏呼吸一滞,心跳漏了一拍。他蓦地想起了那首词的后半句:“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气氛太好,苏晏不忍心打断,他只是傻乎乎地盯着眼前芝兰玉树的少年。 这个颜值!这个身材!简直就是长在他的审美点上! 要是放到现代娱乐圈,那必然是十亿少男少女的梦! 小白这个时候总算是醒悟过来了,活似一个被正宫抓住红杏出墙的渣男,不情不愿地跳了下来,重新回到苏晏的怀里。苏晏抱着小白,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冷冽清香。 少年看着自己一下空落落的怀抱,不禁眯起眼睛。 不知为何,苏晏觉察到一丝压迫感,他得说些什么来打破现在的尴尬场景。 “嗯,谢谢,谢谢哥哥照顾小白。”苏晏磕磕巴巴地说。 “小白?”少年听到这个名字,挑了挑眉,看着苏晏怀中的白糯米团子。 小白听到铲屎官在叫自己的名字,极其自然地翻了个白眼,然后侧翻了一下身子,把小屁股对着苏晏。 少年看到了,发出了一声轻笑。他的声音格外好听,如同玉珠散落在雪地上,清清朗朗。 苏晏甚至能想到,如果他拍了小哥哥的视频发在微博上,下面绝对有无数评论在嗷嗷叫:三秒钟我要他的全部资料。 苏晏也想知道这个风姿绰约的少年是谁,便率先开口说道:“我叫苏晏,是陪我哥哥来江陵府考院试的。小哥哥你也是刚考完院试的考生吗?” 少年看着苏晏白嫩的小脸上一双和小猫咪如出一辙的清亮眼眸。 “嗯。在下陆珏,陆弦之。”好听的嗓音传来,苏晏只觉得耳朵酥酥麻麻的。 小哥哥的名字真好听! 苏晏美滋滋地想着。 咦,等等!陆珏,陆弦之! 淦!他就是传闻中的陆弦之! 苏晏的第一反应是低下头去看小白。 小白,你出息了!你以后是一只有谈资的小猫咪了,你可以跟其他的猫咪说,你在男神陆弦之的怀里打过滚了。 随后苏晏又想到,呵,好嫉妒小白,它居然可以在陆弦之怀里打滚! “你是迷路了吗?” 约莫眼缘这种东西还真是存在的吧,尽管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如玉君子模样,陆弦之平日里可不是一个乐于助人的人,更准确的来说,他冷漠的有些近乎薄情。 要是陆家的那些兄弟姐妹看到,陆弦之居然会关心一个突然跑到他面前的陌生小屁孩儿,肯定唯恐天下不乱,必要拿这事儿好好调侃他。 “刚刚我正逛着街,小白不小心就跳下来跑走了,我追着它追到这儿来的。”苏晏解释道,他突然意识到什么,一双杏眼睁得更圆了,忙补充道:“我不是故意来打扰你的。” 不过这刚好是花灯节,此时又月上柳梢头!陆弦之不会是在这里跟人约会罢。 想到什么,苏晏小脸变得红彤彤的,圆溜溜的眼睛四处望了望,没看到哪棵树背后藏着花枝招展的小姑娘才放下提起的心。 苏晏的小心思全都写在脸上,陆弦之一看就知道他想到了什么。 他并未出言解释,只是对着苏晏淡淡地说:“走吧,送你回去。” 啊,这? 苏晏来不及拒绝,就发现陆弦之牵起了他的小胖手。少年的手指白皙纤长,摸上去有一种冷玉般冰冰凉凉的触感。 苏晏晕晕乎乎地被陆弦之牵着手,走过了连理桥,往越发热闹的街道里走去。 陆弦之的相貌太过出色,苏晏本身也是个粉雕玉琢的可爱孩童,路人看见他们这一对搭档,目光不由得停留在他们身上。 苏晏莫名地觉得手心发烫。 还好哥哥苏钰的身影及时出现在前方,苏晏忙向陆弦之解释道:“我二哥来了,我看到我哥哥了。” 苏钰看见弟弟被一个锦衣玉袍的少年牵着,才松了口气。虽然扬州城治安不错,但也免不了有心怀不轨的恶人,自己的弟弟那么可爱,要是被人贩子给盯上了,那他可不知如何是好。 “多谢这位兄台,将舍弟送回,不胜感激!”苏晏对着陆弦之拱了拱手,“在下苏钰,敢问兄台大名?他日必上门拜访答谢。” “拜访就不必了,小事一桩,不值一提。”陆弦之并未回答苏钰的问题,而是摸了摸苏晏怀中小白的脑袋,随后转身离开了。 真是个怪人。苏钰刚从弟弟走丢的惊吓中脱身,沉浸在弟弟终于出现了的欣喜情绪中,倒也没有想那么多,狠狠地撸了撸苏晏的脑袋,说道:“你现在胆子大了,敢一个人乱跑,对这儿又不熟悉,要是我没找到你怎么办?刚刚快要把我吓死了!” “哥哥!哥哥!我错了”,苏晏忙求饶,“还不都是为了去找小白,不知道小白怎么了,突然跑掉了。”苏晏一副委屈的样子,明明都是小白的锅。 “好啦好啦,今日也逛的差不多了。这扬州城的夜景你也见识了,等你长大了后有了心仪的姑娘,那个时候这节日才过得有意思。”苏钰打趣道。 经过小白这么一打岔,苏晏也确实没了再逛街的心思。 他现在脑子里,依旧是陆弦之闲闲立于树下的美好身姿。 别想多了,苏晏可不是馋他的身子。 这几年都在读书学习,苏晏也想给自己找点乐子。他一直寻思着要不写写话本,毕竟,当前大卫朝市场上的话本依旧是才子佳人一见钟情那一套。 是时候给他们展现真正的狗血技术了! 这儿必须得提一提,今年过年的时候,苏晏的小舅舅特地来到闽州来看自己的姐姐和侄子们。 柳氏是翰林之女,出身书香门第,有个一母同胞的弟弟,也就是苏晏的小舅舅柳楷瑞。 柳楷瑞也不走寻常路,考完举人之后,转头去从商了。 大卫朝虽然士农工商等级制度不分明,但商人的社会地位到底是没有读书人高的。苏晏的外祖父当时可气极了。但这个小舅舅年少轻狂,毅然决然地独自出门打拼,只是偶尔写封信回来,诉说一下自己的近况,让父母和姐姐别担心。 去年过年的时候,小舅舅柳楷瑞便送了苏晏许多新出的书籍话本,告诉他开了一家新书坊,有什么想要的书籍直接写信给他,小舅舅给他寄过来。 苏晏很喜欢这个说话幽默爽朗大气的小舅舅,便总是想着能为小舅舅的书坊做些什么。 看到陆弦之的那一刻,他脑海中就闪过什么,但是但是没抓住。 现在回想起来,陆弦之那张脸,妥妥就是各个类型的小说、影视剧的男主。 不管是绿晋江的霸道多金、斯文败类,还是某点的邪魅狂狷、腹黑妖孽,男主的共同点是什么,那必然是颜值高啊! 苏晏回忆了一番曾经让他沉迷不已的小说套路,眼睛越发亮晶晶。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别羡慕我,以后你会在他怀里打滚到怀疑人生 (小白依旧是看透了一切喵~) 第12章 做话本背后的男人 苏晏当然没法全部自己上手写。一根木柴燃不旺,众人拾柴火焰高嘛。 小舅舅的书坊里肯定不乏想要写点话本赚点银子的书生,或者是专门进行话本创作的当代文学家。他可以给他们提供脑洞和人设呀!相信只要打开了这一扇大门,大卫朝有才华的文艺工作者们必然会结合时代创造出百花齐放的作品。 苏晏首先想到的必须是,火遍数十年依旧畅销的霸道总裁文。 嗐,每个少女青春书单里一定出现过一张黑卡走天下的霸总。 霸总们英俊多金(心情舒爽反手一张支票)风流倜傥(男女通吃,爬床之人贼心不死),做事果断心狠手辣(动辄天凉王破),控制欲强唯我独尊(我的女人只有我能碰),牛气冲天大男子主义(女人你在玩火)。 放在大卫朝的环境下,霸总们就是霸道王爷,病娇世子,温雅权相,冷脸锦衣卫等等。 若是来个架空朝代,还可以创造出禁\欲皇上,阴鸷摄政王等等。 苏晏马上脑补了一篇篇《霸道王爷俏皇妃》、《刁蛮世子夫人带球跑》、《锦衣卫大人的泼辣小青梅》、《暴戾摄政王独宠假千金》...... 女主们有各种狗血凄惨的身世,命运多舛但自强不息坚韧不拔,和男主的爱情道路一波三折。 女主们要么一出生就被糊里糊涂抱错,要么年幼时走丢被设计拐卖,要么是不受家族重视的庶出小透明,要么是宠妾灭妻渣男的前妻之女,要么就是身份尴尬的养女小可怜。身世凄苦,让读者不由心生怜爱。 女主还要常常遭受欺负,被下药、被出轨、被换婚、被绑架,因而与男主相遇,然后牵扯不断。之后男主莫名其妙地爱上了这个该死的女人而不自知,还往往阴阳怪气冷嘲热讽,为之后的追妻火葬场奠定基础。 女主们自立自强,被男主误会也不愿解释,还要因为倾慕男主的恶毒女配设计而倒霉,历经九死一生。不过男主总能在危急关头踏着七彩祥云及时赶到,成为女主的救命英雄,让女主心动。 经过好闺蜜助攻分析,女主明白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苦恼爱恨皆因男主而起,要不要交付真心犹豫不决。此时又遭遇揭露身世、父辈仇恨等重大剧情获得致命一击。女主终于心灰意冷,打算离开男主,就此一别。 而直到这个关头,男主突然如梦初醒,发现真香本质,开始意识到自己的真爱原来是女主,接下来就是经典的追妻火葬场,你追我逃,情趣满满,最后有些意犹未尽地达成圆满结局。 在这些基本剧情上再变幻出“强取豪夺”、“破镜重圆”、“替身白月光”、“恶毒无脑女配”、“十全绿帽男配”等衍生套路。 没有人能逃出狗血的套路。 啧,妙啊。 除去这种狗血类型,还有主打欢喜冤家的古代校园小甜文。 世家小姐女主从小就是家里的掌上明珠,偷偷女扮男装混进书院,阴差阳错地与贫困落魄但自强不息未来必出人头地的男主同寝室,女主为了掩盖自己的女子身份不得不凹傲娇小公子人设,不断挑男主刺,引起他的注意力。 以男主的才华横溢聪慧过人怎能不知女主是女郎。女主掉马而不自知,男主也乐意陪她飙演技。 就这样,两个人相处之中暗生情愫,一个觉得男主清新脱俗和那些好逸恶劳富家弟子好不一样,一个觉得女主娇蛮可爱不似一般闺阁女子羞涩木讷。 后面男主平步青云,女主真实身份被揭开,两人欢欢喜喜百年好合。 拉满感情张力,喂饱狗粮,就不怕少女读者不动心。 还有专门针对男读者的悬疑推理探案小说。 男主是少年才子,上京赶考时无意中被卷入一桩凶杀案,男主为了摆脱嫌疑,不得不自己开始调查情况,结果又牵扯出一桩几十年前的悬疑旧案。 形势越来越扑朔迷离,男主发现自己处于一个怪圈中,周围的人明暗不分。在他想要继续探查的时候又遭遇了警告,身受重伤。 然后在某个危机时刻恍然大悟发现之前自己的思路不对,争分夺秒赶到了凶手清理证据的灭口现场,发现原来凶手就是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 至于杀人手法嘛,推理小说最常见的“死人杀人”、“动物杀人”、“连环杀人”、“组团杀人”等等。 其中描写势必要波澜起伏,在前文中要隐晦暗示凶手已露出马脚,待人看到最后才醍醐灌顶,发现一切在冥冥之中已有定数。男主过程中还要收获正直不阿的好伙伴,武力高强的衷心护卫,富有才情的娇俏少女...... 又或者是废柴逆袭流的修仙文。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男主天生废材、资质平庸,机缘巧合之下获得逆天宝物,从此主角光环加身,开始了苏爽至极的修仙之路。一路被小看,打脸,还是有不长眼色之人前仆后继,然后继续被小看,打脸,如此循环往复,升级,换地图,刷副本,开后宫(划掉)。 关于修真文的世界构架苏晏还得仔细想想,再写下来给创作者提供参考。 还有给猎奇爱好者准备的灵异志怪话本,人鬼情未了,爱至死不渝。 《倩女幽魂》里怨侣狐妖聂小倩与正气书生宁采臣恩爱情仇交织的江湖魔幻神鬼故事,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 这么一总结,苏晏算是明白了,他当初阅尽千帆,也逃不出作者太太的套路,只能又爱又恨地继续追文。 苏晏刷刷刷地写好了给小舅舅柳楷瑞的信件,着人寄了出去。 没过几日,院试放榜了。 府衙外人头攒动,学子们忐忑不安地等待着衙役唱榜。 苏家人也坐在府衙附近的茶楼里等待着。 桌上放着一壶飘香的桂花茶,还有些许精致的小吃糕点和果脯蜜饯。 但客人的心思明显不在糕点上。 衙役从榜单最后一名开始唱榜: “天乐三十八年,江陵府院试第四十名——宝应县徐翔直!” “天乐三十八年,江陵府院试第三十九名——邗江县刘应旭!” ...... 被唱到名字的学子兴高采烈,激动得不能自己。而没被唱到名字的人莫不是失望不已,又暗自期待着下一个听到的就是自己的名字。 “天乐三十八年,江陵府院试第三名——长溪县苏钰!” 院试考生果然各有千秋。即便二哥拿到了县试府试的案首还是棋差一招。 拿到了第三名,苏钰既高兴又有些不甘。 接下来便听到衙役唱到: “天乐三十八年,江陵府院试第二名——广陵县宋子逸!” “天乐三十八年,江陵府院试第一名——广陵县陆珏!” 院试案首果不其然是陆珏! 他也是江陵府唯一的小三元! “果然是陆弦之!”周围的学子们议论纷纷。 “我就知道!”有人大声说。 “输给陆弦之不冤!” 考中秀才的学子们纷纷庆贺,神采飞扬。落榜之人面色忧愁,有承受不住的学子甚至悲痛的哭了出来。 并不是所有学子都早早焦急地等候着看榜。 毕竟在府衙前唱完榜,衙役们接下来还会去中秀才的人家里挨家挨户报喜。 陆弦之并未出现,但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津津乐道这一位新出炉的小三元。 “走罢。回去准备准备,晚上还要参加鹿鸣宴。”苏钰摆摆手,眼里兴致勃勃,他倒是想晚上好好见识一番陆弦之的才华。 晚间,二哥苏钰去了鹿鸣宴回来后,身上沾染着淡淡桂花酿的醇香。 他兴致冲冲地对苏晏说:“没想到那天送你回的那个少年就是陆弦之,果真是谦谦君子。” 你那天还明明说他奇怪来着,苏晏暗自腹诽。 “今日鹿鸣宴,主考官点陆弦之作诗,真真出口成章。”苏钰感慨道。 “对了。此番考中秀才之后,我便要去云山书院读书了。大哥两年前也去了那,想要更精进一番,考取进士。今日得知陆弦之也要去云山书院,日后便是同窗,之后较量的机会可不少!”苏钰摸摸苏晏的脑袋,“晏哥儿之后也得加油读书,早日考中秀才来云山书院寻我们罢。” 云山书院,苏晏倒是听说过这天下第一书院,就相当于现代的清华北大吧。 云山书院的山长是当代名士大儒林翊海,号称安和先生。 陆弦之就是安和先生的入室弟子。 云山书院只录取已经通过童试考中了秀才的学生,新秀才或者新举人还需要有知名先生的推荐,才能入学。 苏晏的大哥苏泽回乡不久,便启程去了云山书院读书。 苏晏同大哥书信往来,每次都在信里眼巴巴恳求他多多写点书院的有趣生活。 现在大哥二哥都去书院了,长溪县就只剩下他和小师兄周允文了。 时光飞逝。 某一日,苏晏正准备前往老爹书房,就听到了沉寂许久的系统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蠢作者(捂脸):小陆哥哥也算是出场了吧?! 陆弦之(挑眉):嗯? 我会努力创造机会好让苏小晏跟小陆哥哥再次相会的!(握拳) 第13章 县试(上) 【叮!恭喜群主触发常规任务,考取童试小三元!】 果然是这个,苏晏心里默默感叹道。 苏轼: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苏轼:期待搓手手.jpg 苏晏:我怎么感觉到了一种磨刀霍霍向猪羊的危机感?! 李白:晏哥儿肯定没问题!我们这么多年的教导不是虚的! 杜甫:不要怕,放平心态!想当年老夫屡次落第,从系统口中得知依旧成为了后世的诗圣,也是造化弄人! 杜甫大佬你确定这是安慰??? 曹植:马到成功.jpg 曹植:晏哥儿,我们都收到了系统的通知,说是在你科考试将被禁言,只能静静围观你考试。你自己心里知道我们一直都在就好了。 苏晏:嗯嗯,我会加油的! 没想到系统还挺公平的,虽然说一个金手指公平有点奇怪,不过要是不禁言的话,几位大佬都可以在线代考了。 此时苏晏已经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身量修长,面容精致,奶白色的肌肤如上好的羊脂玉,黑亮的头发如丝绸般柔顺光滑,一双大大的杏眼清澈透亮,仿佛能望到人心底去。 他有时候和小师兄在村里散步都会碰见一些面红耳赤的小姑娘,偷偷看了他们一眼便捂着嘴笑着跑掉了。 据季时说言,还有人家暗搓搓地来询问苏晏和周允文有没有定亲。 定亲是不可能定亲的,他可不想欺骗人家好姑娘一生。苏晏琢磨着先用科举作为借口躲到加冠,之后再寻个理由好跟父母出柜。至于是什么理由嘛,反正还有七年时间,足够用来规划各种方案了。 苏晏刚进书房不久,便听到他爹正色道:“如今你也算学有所成,经义和时务策都做得不错。今年便下场去考一考,以你之能拿个秀才不在话下。院试放榜才后,我便给你写封推荐信送往云山书院,之后你便随你两个哥哥一同去云山书院读书罢。” 苏越看着小儿子跟夫人柳氏极其相似的漂亮脸蛋,想到这些年苏晏的古灵精怪,想到他在家时的欢声笑语,一时有些不舍,又有些骄傲。 他用大手轻轻抚了抚小儿子的脑袋,苏晏似乎感觉到什么,抬起头看着爹爹严肃的面庞。 苏越忙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摆在身后,咳了咳嗽,继续说道:“明日起,你便和允文一起参加模拟考试吧。” 不得不说,寒天腊月,经过这么一轮轮模考,苏晏的脸颊都消瘦不少,娘亲柳氏看着心疼极了,每日嘱咐着冯大厨,多做点苏晏爱吃的给他补补。 模考的确是有效果的,苏晏一开始对于县试的流程并不清晰,第一次模考的时候,有些手忙脚乱。而后熟悉了,便能镇定自若,不慌不忙了。他甚至回忆起当年哥哥苏钰也在这个破旧考棚里模考,脸上不禁露出了怀念的笑容。 由于小师兄周允文是周知县的儿子,为了避嫌,需要去闽州首县崇山县参加县试,小师兄半个月前就出发了去了崇山县。 苏晏早早地在长溪县礼房报了名,填写了报名表,详细登记了籍贯、姓名、年龄、三代履历、身高外貌等信息。大卫朝科考为了防止舞弊等行为,要求一同考试的五人互相具结证明,还需要由本县廪生(县学里的优秀学生)出结作保,确保应考的童生无身家不清以及冒名顶替等弊事。 管家周叔也早早就探查好了,找到了县里风评颇不错的陈秀才,陈秀才的私塾里今年恰好有四位考生准备下场,这四人也乐得与苏晏互结,他们又找了陈秀才的同窗廪生许秀才给他们作保。许秀才是资历深厚的生员,为人正直,贤良方正,县学的老师们都比较看好他能更进一步考取举人。 县试分三场,一天一场。考场在县衙礼房,临时搭起了一大片考棚,主考官为本县的县令。 二月初,春寒料峭,寒风刺骨。 寅时,天还未亮,阴沉黑暗的天空显得压抑极了。 考生们已经聚集在县衙附近,准备排队入场。 苏晏拎着考篮,里面装着上好的文房四宝,一壶清水,切得细细的鸡蛋糕、蒸酥饼等粮食,还有娘亲柳氏特地用桂皮、薄荷、丁香等材料熬制的清凉油。 卯时初,县衙大门打开,衙役们站在门前组织秩序,让考生排队进入,来送考的人都被拦在外面不得入内。 苏晏对着爹爹苏越和管家周叔弯弯眼睛笑了笑,摆了摆手,意示他们放心,便转头进入了县衙大门。 进门后进入一个临时搭建的棚子,用来检查考生携带的物品:外套衣物脱下检查,食物块状的都要掰开揉碎,发髻也要解开,以免有人夹带小抄。 苏晏过完了检查,穿好衣服,还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搓了搓手掌心。 他四周周环顾了一番,看见有的考生身体本就虚弱,冻得直发抖,周围还不断地传来咳嗽、吸鼻涕的声音。 真是太冷了。 苏晏心里默默吐槽,县试设置在二月这么寒冷的时候考试实在是太不人道了,相比之下高考设置在夏天就好多了 长溪县也算比较富足的县城,文风较盛,今年大概有两百来人参加县试。 苏晏在衙役的指领下,继续往前走着,又碰到了检查文书的衙役,便拿出自己的身份文书和考牌。 身份文书上有关于他的籍贯等个人信息,以及外貌描绘。衙役看了看文书再打量了一番苏晏,对比了一下。文书上写着苏晏年十三,面白无须,身量瘦削。衙役点了点头,便领着他去找自己的考棚。 县试的考棚就如同苏晏在长溪县家里搭的一样,十分狭小破旧。 苏晏不禁庆幸今天没有下雨,不然遇到雨天,这考棚必然无法阻挡雨水,考生们要在寒风冻雨中护着试卷答题,想想就觉得可怕。 简陋的考棚里面只有一张木桌子,一张小凳子。木桌子上面放着两根蜡烛和装着清水的笔洗。 苏晏拿出自己考篮里的抹布,小心沾了沾水,轻轻地擦了擦桌子和凳子上覆盖的一层薄灰。 幸好只要考三天,而且县试做完题目后还可以提前交卷。苏晏想着自己要是答完了题,确保正确后,便马上交卷。他可不想在这考棚恶劣的环境下多待些时候。 苏晏收拾完抬起头,突然发现对面的那个肥头大耳的青年似乎是季长青,季时那个备受季家宠爱的三儿子,季吴氏嘴里的“文曲星下凡”。 苏晏隐隐约约记得,季长青比季时大了约莫五六岁,从小就不需要干农活,被送到县城的私塾里读书。季时比自己大一岁,那么季长青今年都快二十岁了,怎么这个时候才考县试? 对面的季长青似乎也认出了苏晏,想到了什么,面色不善。他冷哼了一声,便转过头不再看苏晏。 苏晏自觉好笑,无奈地摇了摇头,想这么多无关紧要的干嘛。 他把考篮里的东西拿出来摆放好后,便开始坐下来闭目养神,等待着发考卷。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等两百多号考生都经历完严格的检查,陆陆续续地坐到自己的考棚里准备好后,便传来了衙役的开考锣声。 此时已是破晓时分,天微微发亮,周围的一切变得更加清晰明朗。 试题发了下来,每个人发了几张考试答题纸与草稿纸。 县试一共考三场,今天是第一场,为“初覆”,考经贴。 经贴类似现代考试的填空题和默写题,考的是四书五经原文填空默写。 为了减轻考官阅卷的负担,先用经贴刷掉一批连四书五经都默写不全的滥竽充数考生。 经贴难不倒苏晏。他看了一下试卷,只是题目数量多,但完全没有什么难度,只要保证卷面整洁,不犯忌讳即可。 苏晏很快就完成了考卷,检查了一遍发现没有什么问题,用他这几年日日不辍练就的漂亮书法誊抄到答题纸上,便直接起身,招收示意衙役他已经作答完毕,需要交卷。 苏晏是整个考场第一个答完的学生,衙役有些惊讶,不过看着苏晏面容精致,气度不凡,便也没有说道什么。待他看到苏晏试卷上工整的漂亮字迹后,不禁肃然起敬,和颜悦色对他说:“请随我从这边出去。”苏晏乖乖点了点头。 他一出考场就看见了还在等待的爹爹苏越和管家周叔,忙扬起笑容走向他们。 苏越知道县试第一场是考经贴,这对小儿子来说不在话下。看着苏晏的一身轻松的样子,也知道他考得不错。 管家周叔让苏晏上马车,告诉他里面准备好了热茶和和他爱吃的小糕点,让苏晏先吃着暖暖身子,他已经嘱咐了客栈准备好正餐。 第一的考试只是考经贴,知县改卷也飞快,第二天中午便放榜,将通过的考生的名单张贴于县衙外,通知他们两天后参加第二场考试。 书童季时被周叔派去看榜,满脸笑容地回来了。他笑道:“我就知道,小少爷肯定是第一名!真厉害!” 苏晏突然想到那天考试的时候碰到了季长青,他交卷前看了一眼对面,季长青一脸苦大仇深抓耳挠腮,想来做题做的极其不顺利。 “你在名单上看到季长青了吗?我第一场考试的时候,见着他了,他坐我对面。”苏晏问道。 季时听到更开心了,他嘿嘿的笑道:“少爷你可不知道,季长青就是会在季老爷子夫妇面前摆谱、装腔作势,他在县里的私塾读了这么多年书,其实就是县城里吃喝玩乐,压根用心读书。有人将这事捅到季老爷子面前,他们倒还责怪人家多管闲事,嫉妒他家季长青的天赋才华。” 苏晏目瞪口呆,啊,这? 难怪季长青读了这么多年书,连县试第一场经贴都考不过。 作者有话要说:  县试考试等情况是私设的哈!勿考据啾咪~ 祝读者宝宝考试都像苏小晏一样顺利~ 第14章 县试(下) 县试第二场,为“招复”,也名“再覆”,考的是墨义。 墨义,皆以经中正文大义为问题。 便是围绕四书五经及其注释所出的简单问答题,主要考查对四书五经的理解,要求解释某个句子的含义,或要求对答注疏,类似现代考试中的名字解释或简答题。 这依旧是在考四书五经的基础知识,再次筛掉一批基本功不扎实的考生。 第一场考试两百来人参加,到第二场考试就只剩下一百五十人左右。 第二场考试苏晏依旧是轻轻松松早早写完了交卷。 书童季时第二日去看了张贴在县衙外的榜单,“少爷又是头名!少爷真是厉害!这次榜上只有六十人哩!” 两天后,是县试第三场,为“正场”,这才最为关键的一场考试,考查时文、试帖诗、律赋等。 时文,亦称制义、制艺、八比文,也就是后世大名鼎鼎的八股文。 八股文就“四书五经”取题,文体有固定格式,由“破题、承题、起讲、入题、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八个部分组成,具体到句子的长短、字的繁简、声调高低等也都要相对成文。 尽管八股文在后世为人所诟病,但就苏晏这几年的学习来看,想要做好八股文可真不容易,不仅要博览群书以便在写作时能引经据典,文笔也要非常好,散文、骈文、诗歌都能信手拈来。 周知县这次出了一道中规中矩的大题:“荡荡乎,民无能名焉;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焕乎其有文章。” 这是《论语·泰伯》篇中孔子对尧的赞美之词,认为尧是他心中最完美的政治领袖。 苏晏略微思索,答题时必要阐释尧的治国策略,颂扬古圣先贤的化育之功,顺带表明忠心要为大卫朝的崛起而读书。 他提笔在草稿纸上洋洋洒洒写下初稿。 苏晏全神贯注地答题,同场学子哗啦啦试卷的翻动声、炭盆内火炭轻微的爆裂声、衙役巡考时的脚步声……他都充耳不闻。 这场考试的试帖诗也不难,要求作一首珍惜时光的诗。苏晏在草稿纸上写下了好几首,删删改改,选了他最满意的一首誊抄了上去。 他再次检查了一便所有试卷、答题纸,确保自己都完整作答,无缺无漏,也没有偏题跑题,便再次提前交卷。 接连三场考试苏晏都提前交卷了,第一、二场考试的成绩还都排在第一名,巡考的衙役也都认识他了,关于他的身份背景(前内阁次辅之子,周知县公子的小师弟)也流传开来。他们私下也悄悄讨论过,猜测这个明眸皓齿的小公子会不会是今年县试的案首。 因为要五天后放榜,苏晏决定还是先回家。日后他考中秀才,陪父母的机会就更不多了。 苏晏回家后把考题默写了下来整理好,毕竟是科举征途上的第一场考试,也算是留个纪念吧。 到了放榜的日子,季时一大早就自告奋勇要求前往长溪县看榜,他信誓旦旦地说道:“虽然少爷肯定又是头名,我就是想做这第一个见证者!” 苏晏无奈,得,你开心就好。 果不其然他是案首。 消息传来时,红包群也有了动静。 【叮!恭喜群主完成初步目标,达成县试案首成就!还有府试、院试,请再接再厉!】 苏轼:恭喜晏哥儿! 苏轼:嗐,不禁回忆起刚进群时,晏哥儿刚开始读书啥也不懂,字都认不全。 苏轼:日子过得可真快! 曹植:植也是颇有感触。 曹植:为你骄傲.jpg 杜甫:不错不错,晏哥儿再接再厉! 李白:好事!好事! 李白:当浮一大白!哈,哈,哈,哈,哈,哈! 苏晏:谢谢大家! 他算是发现了,李白大佬总是拿他做借口喝酒! 而苏轼大佬的养崽感慨,苏晏也有点感同身受。上辈子玩游戏的时候不就是每次突然发现,怎么不知不觉就氪了这么多金!这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免费能抽出SSR的游戏了! “少爷真是太厉害了!”季时这几天一直兴奋地不行。 不仅仅是他,花溪村的村民们听说苏晏考了县试案首都激动不已,与有荣焉。 对于苏家,花溪村的人是充满感激的。且不说苏越这个前次辅大人带来的光宗耀祖之感,苏越入朝为官后就办置了学田,专资建学及赡恤贫士。 花溪村的孩童,只要当父母的愿意让孩子少干点杂活,愿意送孩子去开蒙,自家是不需要出多少银钱的。 没读书天分和耐心的,识了字后便不必要继续往下读,可以在县城里寻个账房的活计。而想继续科考的,也可以拿成绩和私塾老师的推荐,向村里申请多拿一些学田的收成。 当然,季家就不属于为苏晏高兴激动的人家。 季吴氏正在为季长青落榜破口大骂,骂周知县没眼光,连她天纵奇才的儿子都没录取。 “娘你消停点,别骂了,周知县又听不到。”季文烦躁地说道。 他倒是有些不满了,自从季武分出去后,活都落在了他身上,他以往可是个不会干活的,现在可好,每天当牛做马累死累活,被季吴氏和小吴氏盯得紧,也不敢再出去赌了。 季文就盼着这个弟弟赶快考中当大官,他也隐隐约约在酒馆听人悲叹过科举可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要当大官可是得寒窗苦读数十年,过五关斩六将才能实现鲤鱼跳农门。 他本来也不看好好吃懒做的季长青,但在娘亲季吴氏的天天洗脑之下,季家人都笃定季长青就是天选之子,文曲星下凡。 天选之子季长青,他自己也笃信不疑,觉得落榜完全不是自己的问题。 “娘你别说周知县了,都是那个苏晏,考试的时候坐在我对面,看到他提前交卷,吓得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季长青别的不会,甩锅一流。 “什么,苏大人那个小儿子,就是收了季时那个小兔崽子当书童的那个?他考试的时候坐在你对面,还敢提前交卷?”季吴氏大吃一惊,随后又愤懑道:“好个苏晏,次次坏我家的事儿。” 季吴氏的小眼睛转了转,她一贯是信命的,总觉得苏晏碍了她宝贝儿子的事情。季武季时父子分家后,季家收入少了不少,季长青读书开销又大,还老是找她拿钱说是要孝敬夫子,不然夫子不会尽心尽力教导他。 季吴氏只得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心疼地掏钱给季长青,还得嘱咐他千万别恼了夫子。这些钱当然不是被季长青拿去孝敬夫子了,而是在县城的酒楼花楼里给败了个干净。 因此,虽然有族田的补贴,季吴氏依旧是觉得钱不够用,尤其是跟以往季武在的时候做对比,便更加恼怒。 当初听闻苏晏收季时当书童的时候,季吴氏就对苏晏颇有微词。而如今听到自己的宝贝儿子说苏晏影响他考试,要不是顾及苏晏的家世背景,季吴氏恨不得抄起棍子冲到苏晏面前去讨个说法。 季吴氏彻底坐不住了,她忙回屋,从床下存钱的小罐子里拿出之前存下的一些私房钱,然后快步走到村边的破庙里去寻那个给季长青披命的道士。 这道士自称是云游四方的高人,自从给季长青披命以后,装神弄鬼地感慨季长青命格虽贵,但坎坷颇多,唬得季吴氏每年都得拿一些银钱请道士做法花钱消灾。 当然,这道士哪里是什么真有本事的,只是个到处骗吃骗喝的神棍。他发现季吴氏这只肥羊以后,当然就使劲捉着它薅羊毛。季长青这么多年在家里好吃好喝地被供着,自然是什么事儿都没有。 “道长,这该如何是好?” 假道士不耐烦地听季吴氏絮絮叨叨地叙述完了,期间夹杂着对周知县和苏晏的各种垃圾话。 他捋了捋胡子,沉思了一番,手上又装模作样地捏了几个手诀。 季吴氏屏住呼吸,满脸崇敬目不转睛地盯着道士做法。 假道士觉得差不多了,装模作样开口说道:“这苏晏,确实是挡了你儿子季常青的文曲星之命,而且隐隐有夺他命格的意味。” 见着季吴氏一脸愤怒的模样,假道士自觉满意,又缓缓说道:“不要慌,我能做个法,炼制一味神药,将他除去。只不过这逆天改命颇费精气神,若不是看在你与我相识已久,我才不会费这功夫。” 季吴氏忙点头,就听那假道士吩咐需要许多银子购置原料。 一想到又要大出血,季吴氏可是心疼极了。她不由得急急问道:“道长,你也知道我家并不宽裕,这做法的材料可是能便宜些?或者我去给你寻如何?” 割韭菜的人会心疼韭菜吗? 假道长只是摸了摸胡须,故作高深地说:“妇人之见!你不能看着眼前的这一点小利,你得想想日后你儿子中了进士,当了大官,光宗耀祖,你以后就是诰命夫人!多想想那以后的荣华富贵,现在这点银子算什么。” 经过假道士这么一提点,季吴氏才恍然大悟,虽然有些心疼,但是为了日后养尊处优的生活,现在的牺牲当然是有必要的! 不过她也留了个心眼,便对道士说:“您且先准备着,三日后,我便取了银子来这儿给您。您可务必将那神药炼制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炮灰又要来搞事情了,依旧迅速打脸,下章解决! 感兴趣的宝宝们点个收藏叭~mua~ 第15章 飞来横祸 三天后,季吴氏按照约定来到了庙里,假道士交给她一个破旧陶瓶,里面装着些散发淡淡臭味的粗糙粉末。 假道士嘱咐道:“你找准机会,让这东西沾到苏晏脸上、身上即可。这便能破除了碍着你儿子的命数。” 随后他又故作高深地说:“这做法耗费了我过多的精力,你之前给的银子也不太够,我还自己倒贴了些。”暗示季吴氏再孝敬点。 季吴氏这会儿倒是清醒了一些,只得推脱说自家这阵再拿不出,要过一月再给道长送来,顺便拿了陶瓶匆匆离去。 看着季吴氏走远的背影,假道长冷哼了一声,拿出自己收拾好的行囊准备跑路。 他可是个拎得清的,要是苏越发现他对他小儿子做了什么,他肯定没条活路。 季吴氏拿到了小陶瓶后,便将那假道士的说法告知了季长青,毕竟季长青可以打着讨教学问的名头去接近苏晏,她一个妇人去接近苏晏肯定会惹人生疑。 季长青虽有些怀疑,但一想到那是给自己批了文曲星之命的道士,遂放心起来。 他早就看苏晏不顺眼了。 听着这些天村里人纷纷夸赞苏晏和周允文,暗地里肯定是在讽刺自己的科举落榜!想到不知道有多少村民等着看他的笑话,季长青的面容都扭曲了起来。 他便日日盼着苏晏出门,好找由头接近他。 但苏晏几乎不一个人出门,要么季时总是会跟在他身旁,要么是与他的小师兄周允文一道出来。村里人也早知道周允文是周知县的公子,看到他们总是会客气地打招呼。 季长青听村民们聊天时说起周允文在邻县也考取了县试案首,言语中多有钦佩。 季长青更嫉妒了,他一定要毁了苏晏,把他的命格夺回来。 他终于等到了一个苏晏单独出门的日子。前段时间倒春寒,小师兄不小心着凉了,这些天都在家里养病,而季武恰巧打完长工回来了,苏晏便让他们父子俩多处处。 春光烂漫,微风轻拂。 苏晏抱着懒洋洋的小白在河边慢悠悠地散步。 他不禁回忆起自己刚穿越来到这儿的时候也是春暖花开,咸鱼的他本来还想继续当一辈子学渣,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还开始上进了,毕竟不能对不起文豪大佬们的谆谆教诲(各种红包)。 二哥苏钰中进士肯定没问题! 日后自己若是真高中进士了,苏晏期待了一下,那他们苏家岂不是一门四进士了! 听起来就牛逼轰轰的! 要知道苏晏前世曾在南京旅游的时候,去过秦淮河岸的江南贡院参观,听讲解说过这科举考试的不容易。受一些戏曲、电视剧的影响,一提起秀才,都感觉他们没啥能耐,还要用穷秀才、酸秀才来揶揄。然而秀才的录取率相当于现代博士的录取率,更别说是从优秀秀才中选拔的举人和进士了。 大哥苏泽四年前会试中了二甲第二十名进士,之后参加朝考入选了翰林院庶吉士,三年后又在考核中取得了优异的成绩,留任翰林,授予从七品翰林院检讨。 二哥苏钰五年前去了云山书院,只有过年过节的时候才回来一趟。苏钰知道自己的小弟弟喜欢听云山书院的趣事,每次写信都洋洋洒洒地描述着自己在云山书院过的多么愉快,可怜苏晏只能呆在花溪县这么一方狭窄的天地。 苏晏每次只能气鼓鼓地看完信件,然后给自己的话本大纲里加一个以苏钰为原型的大反派。 说到话本,小舅舅柳楷瑞收到苏晏的大纲后,快马加鞭地找了一些文笔极佳的秀才们进行创作,然后加班加点地印刷、销售。这些话本果然很有市场潜力,销量极其可观。 苏晏还将自己脑海中回忆起来的上辈子商家惯用的饥饿营销、预售等告诉小舅舅。小舅舅柳楷瑞是个头脑灵活的,趁着话本大热,趁机在各大重要府城开了书坊“松竹斋”的分店。 松竹斋的御用写手们拿到大纲后十分惊喜,有位颇具创作热情的老写手还特地要了苏晏的地址与他通信讨论剧情。这种仿佛找大神私人定制同人本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大卫朝两个男子结为契兄弟的现象也存在。苏晏正琢磨着等什么合适的时机,准备给写手们打开耽美的新世界。 苏晏一边美滋滋的想着,一边抚摸着小白云朵一般的白软身子,给它顺毛。小白也在他怀里懒洋洋地享受着铲屎官的伺候。 这时,季长青突然窜到了他的面前。 季长青正想着如何将苏晏骗到偏僻点的树后去,当看着苏晏姣好的面庞唇红齿白,清澈的杏眼有些奇怪地看着他,季长青内心的嫉妒之情汹涌地袭来。 小白似乎意识到什么,瞪大了眼睛,全身的白毛都竖了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季长青掏出了背在身后的手,把紧紧握在手里的破旧陶罐子朝着苏晏投掷了出来。 小白纵身一跳,从苏晏的怀里撞到罐子上,把陶罐撞歪了一些,然而还是有一些粗粝的粉末落到了苏晏的脖子上,滚进了他的衣领里。 苏晏被季长青突如其来的发疯惊住了,只来得及退后一步,用双手护着头。然后他听见旁边都传来了女孩的尖叫声,是里正家里的两个孙女。苏晏对这个两个小姑娘稍微有些印象,他们是少见的双胞胎女孩,似乎一个叫苏桃,一个叫苏杏。苏晏和周允文在村里散步的时候,经常看见两个小姑娘痴笑地盯着他们看。 季长青似乎是没想到居然会被人看见,一时间方寸大乱,慌不择路地跑了。 “哎呀,他干了些什么?你没事吧?”其中的一个小姑娘忙上来,急急促促地询问苏晏。 苏晏只觉得有一股淡淡的痒意在脖子和胸口弥漫。 “哎呀,你快快去医馆找大夫看看!”另一个小姑娘也走了上来,看着苏晏脖子上泛起的红点可急坏了。 “季长青可忒坏了,我们马上回去告诉爷爷。”其中一个小姑娘大声说道。 小白蹲在苏晏脚边愤怒地喵喵叫着,又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苏晏真没想到这天降横祸,向苏桃、苏杏道谢后,急匆匆地跑回家告诉了父母这事儿。管家周叔马上安排马车,带着苏晏去了县里的杏林堂医馆。 “这粉末似乎是山芋、漆树和什么合制而成。”杏林堂医馆的老大夫仔仔细细地看了看苏晏身上的泛红疹子和用湿锦布擦拭下来的药粉,“老夫也没看到过这么古怪的配方,我且先开些药,你服用过后看会不会好一些罢。” 父亲苏越皱着眉头面色铁青,他对苏晏说道:“我这就去找周知县来处理这件事。” 话说季长青刚干完这事就后悔了,刚刚被嫉妒冲晕了头脑,现在回过神来他懊恼不堪。应该让娘亲季吴氏自己去对付苏晏的,她自己想办法不就行了。他季长青可是要当大官的人,谁知道苏晏会不会记恨他。 季长青越想越心烦意乱,在外面游荡了大半天,看着村里似乎也没有什么动静,才不安地溜回家。回家后他也心神不宁,他这才想到苏晏的好哥们可是周允文,那是周知县之子! 要是周允文知道了,告诉周知县那可怎么办,下次县试,周知县会不会故意不取他? 随后他又心存侥幸,希望苏晏像看上去的那般,是个软弱好欺负的,不会将这事闹大。 季吴氏来询问时,季长青只是含糊地嘟囔那瓶子不小心弄丢了。 季吴氏一听可着急了,那可是花了她八两银子的神药啊。这可不是什么便宜事物?怎么能随意丢了呢?季吴氏一直不停地追问:你把它丢哪了?去了哪些地方我现在就去找。 季长青被烦的不行,正想说些什么,就听见门口传来一阵喧闹声。 只见两个人高马大的官差走了进来,其中一个面露凶色地问道:“谁是季长青?” 季长青刚做了坏事,吓得不行,而且季吴氏则满面红光,以为是县试的榜单弄错了,他儿子其实是考过了的。 “两位大人,这这,这是季长青,他是我儿子。是不是县试的榜单弄错了!” 两个官差对视一眼,冷笑了一声,便将季长青的手腕给铐了,“走吧,随我们去县衙一趟。” “官老爷,这是干什么呀?我儿子他犯了什么事儿啊?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可不能这么不讲理。”季吴氏惊呆了,忙扯着嗓子嚷嚷。 “讲理?”其中一个官差冷哼道,“季长青涉嫌谋害苏案首,你这理留着到县衙公堂上再去讲吧。” 听完这话,季家人都惊呆了。假道士给药这事,只有季吴氏和季长青知道。 季老爷子瞥了面色惨白的季吴氏一眼,皱了皱眉头,想到官差要带着季长青出去肯定会被全村人关注到,更是面色不虞。他真想说些什么,两个官差已经是不耐烦了,刘师爷可是要他们速速将季长青带回。 他们不再理会季家人,季家人只能尴尬地跟在那两位官差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  心疼一秒苏小晏,剧透一下其实这是为了给小陆哥哥创造机会嗐 感谢宝宝们的支持与收藏~mua~之后的剧情会更精彩喔! 考秀才也是很不容易的哟,更别提举人和进士了~ 以下数据来源于知网文献: 秀才大概相当于现在的普通本科生,也有人认为是重点本科生。还有种观点认为,清朝后期每年约录取2万名秀才,而全国的秀才存量约有40-50万。每年录取的秀才约占人口的1/15000。目前,我国每年录取博士7.5万人,约占人口的1/20000。因此,有人认为秀才相当于现在的博士。 举人再参加每三年一次、由礼部主持的全国性“会试”。“会试”的难度与“乡试”不可相提并论。全国上百万的读书人,一次只录取三四百人,平均每年一百出头。据统计,清代的进士占总人口的比例约为0.000048%,远低于“万一”。 第16章 对簿公堂 苏晏也是没想到自己又来到了县衙。原本以为县试结束后,便不会有机会再来了。 没想到这才过了多久,便又一次来到了这儿。 县试那些日子,来的太早,天刚朦朦亮,周围全部是拥拥挤挤的考生,也没有来得及仔细打量。 而此时,苏晏在公堂一边等着官差将季长青带来,一边慢慢打量着这长溪县的县衙。 衙署大堂前立着一块石碑,唤作“戒石碑”,上面镌刻着“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的四句箴言,以警戒县官秉公办事,从政为民。 一进衙门公堂,最引人瞩目的便是案桌后的那幅“海水朝日”图,老百姓也把它称作“日出东方”图。 这幅图以青绿作为海天的主色调,暗示“青天”之意,图上又描绘了日出东方时光芒四射的场景,象征着冲破一切黑暗,因此这幅图多被视为劝诫官员应“清如海水,明似朝日”。 图画的上方高挂着一块“明镜高悬”匾,强调的是对官员洞察善恶、公正廉明的要求。 案桌上物件不多,依次摆放着惊堂木和四个竹筒,竹筒里插着白、黑、红三色的竹签。每个签筒上都写着一个字,合起来就是“执法严明”。 当县官掷下竹签后,狱差便会将受刑的犯人绑在行刑的长凳用法棍拷打。 官差把季长青和季家人带来了。 周知县板着一张脸坐在案桌后的高椅上,旁边站着同样满脸严肃的刘师爷。 刘师爷是个头脑灵活的,早在开堂之前就找人去打听了季家的旧事,听完了季武季时父子的事情后,连连摇头。这季家真是个拎不清的,家风家教都不行,且不说把季长青养废了,竟然还敢去谋害苏案首,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苏晏和老爹苏越站在一旁。苏越此时正因苏晏被害的事情而愤怒,官威犹在,咄咄逼人,周围的衙役都不敢直视。 季长青在来的路上心里就害怕极了,刚进公堂腿脚一软,差点瘫软在地上。里正和他的两个孙女苏桃、苏杏也被请了过来,作为证人。 季长青一看这阵势可吓坏了,不等周知县询问,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招了,期间还不忘甩锅给自己的母亲季吴氏:“大人,大人,我是冤枉的啊!要不是我娘去寻劳什子道士,逼我去找苏晏,我也不会做这等恶事的。都是那道士的错,都是我娘逼我的!我是一时间鬼迷心窍被我娘糊弄!” 他蓦地想起什么,“我想起来了,我娘之前就对苏晏怀恨在心,当时季时被苏晏收为书童的时候,她就骂骂咧咧了好一阵子,肯定是自那时起就看苏晏不顺眼!求求周大人、苏大人饶我一命。” 说着,他又转头望向苏晏:“苏案首,你听我说,都是我母亲设计陷害里的,她说你夺了我文曲星的命格,必是要毁了你!我是无辜的!我是无辜的!” 苏桃、苏杏见着这般情形也是面面相觑,她们与季长青接触不多,只知道季长青是季家的眼珠子儿,从小就不用干农活杂活,被送去县里的私塾读书。季吴氏还老是跟村里的妇人们吹嘘季长青学问做的有多好。 她们就算未曾读书,现在也能看出季长青不是读书人文质彬彬的模样,这撒泼打滚的,不就是季吴氏的翻版吗?一想到貌如潘安的苏晏被这般人给害了,两姊妹顿时气愤不已,希望周知县秉公执法还苏晏一个公道。 而里正听到季长青说的“道士”,突然就明白了,敢情他说那个破庙里的假道士怎么这么多年一直徘徊在花溪村附近不走,原来是有季吴氏这门生意。那假道士装模作样的,当初骗了邻村脾气火爆的许老太家的,被追着打了好远,当时村里不还有人看了笑话,敢情这说季长青文曲星下凡的就是那假道士,季吴氏居然还信了。里正回忆起了季武季时父子的事情,叹了口气,真真是被猪油蒙了心。 看着季长青趴在地上撒泼打滚的样子,周知县眉头皱得更厉害了,一个读了四书五经的学生,如此不注重君子仪态,满口推卸责任。 听到季长青的话,苏晏愣了一下,这还真是季吴氏的亲生儿子啊,狠起来自己母亲都坑。 季吴氏正心急火燎地想有什么法子把季长青捞出来,猝不及防就被季长青把锅扣在了她身上,一点情面也不留,言语之间不乏对她的鄙夷。季吴氏只觉得胸口一痛,一股血腥之气上涌。 周至县一拍惊堂木,示意官差把季吴氏带到公堂中央,问道:“季吴氏,你可知罪?” 季吴氏平日里也只会窝里横,这个时候看着高大方正的公堂,周围都是人高马大面容严肃的官差,手里还拿着看起来沉甸甸的法棍。她哆哆嗦嗦话都说不成,眼泪从那浑浊的眼睛里流了下来。 “都,都,都是那道士,那道士糊弄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季吴氏脑子一片空白,突然想起这事情的缘由,可不是那道士吗?要不是那道士给她药,她怎么会对苏晏下手,都是那道士的错啊。 季长青在被押来的路上就哭哭叨叨地诉说了事情的经过,官差也马上去那庙里寻了那假道士,然而那破庙早就人去楼空,没了那假道士的一丝踪影。 苏晏站在一旁听完了经过,也是气笑了,这都什么事儿啊。感情怪他过分善良,过分优秀,惹人嫉妒? 季长青和季吴氏哭得不能自己,仿佛下一秒就要原地去世。 季吴氏一心为了儿子,却从不考虑别人,使劲压榨其他人,也不正确教育儿子,尽搞些旁门左道。季长青也被娇惯地目无父母、不知感恩,胸无墨点还自视甚高。 苏晏可不同情他们,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多行不义必自毙。 这桩案子倒也没有什么复杂的隐情,季长青和季吴氏被假道士蒙骗,出于嫉妒陷害苏晏。 最后周知县判了季长青和季吴氏每人十大板子,季长青作奸犯科,被取消了科举考试资格。 季长青和季吴氏挨着板子,痛的哭爹喊娘。 季家其他人面色铁青。 季文可是懵逼了,他自从季武走后可吃了不少苦头,瘦了黑了,都快要变成第二个季武了。他娘只知道翻来覆去跟他说季长青多么多么特殊,是全家人奔富贵的希望。现在好了,季长青再也不能考科举了,这希望没了。 不对,这一开始就是假的!什么季长青是文曲星下凡,都是假的,都是假道士糊弄他.娘.的。季长青根本就是个一文不值的孬种,根本就没希望考科举做大官,他季文被骗了! 季文两眼一黑差点晕过去。 季老头则气得大口呼气,胸\脯剧烈起伏,万万没想到季吴氏还有这个胆子去陷害苏晏,他原本还想跟季时修复爷孙情义,搭上苏家那条线,日后苏家手里稍微漏一点下来,他们也能跟着喝汤。瞧瞧季时自从去了苏家,原本瘦骨嶙峋的都养回来了,看着精气神都不一样。跟季时搞好关系,将来还能把季文弄进苏家当管家,他们日后也不愁吃穿了。 季吴氏这个蠢妇! 现在倒好,毁了!毁了!全部都毁了! 季老头一想到回去后全村人都会知道季吴氏干的蠢事就面色发白,要是苏家还打击报复他们,他是承受不住的! 找季时,对,去找季时!喊季时跟苏晏求求情,请苏家放过他们。 然而季老头可找不到季时了。 结案后,苏越便带着苏晏和季时去了闽州首县,一是府试在即,二是想看看闽州首县崇山县的大夫能不能治好苏晏脖颈的泛红。 那假道士不知道用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配的药,亦或是他的确知道点炼药的步骤,竟给他瞎配出了一副持久的药。 崇山县最知名的药馆“福安堂”的大夫也无法完全看出成分,只能给苏晏开了一些祛痒褪红的膏药先抹着。的确是有些效果的,到府试前,脖颈和前胸已经不再泛痒,但那些小红点印记依旧是留了下来。 苏晏皮肤白皙,脖颈上那些红色的小点就显得愈发明显刺目,似是打翻的朱砂散落在上好的白绸上,为他原本就精致漂亮的容貌增添了一份昳丽。 苏晏担心小白,也让大夫给小白看了看。幸好小白只是事发后好几天提不起劲,倒也没什么别的问题。 小白很有灵性,当初就十分警觉地破坏了季长青的阴谋,如今似乎是知道苏晏目前陷入麻烦了,这段日子都乖乖巧巧的,很是可人。铲屎官苏晏趁机大肆吸猫,心情也逐渐轻松了起来。 老爹苏越已经给自己的同僚好友都写了信求药,还叫大哥苏泽想办法找御医好好打听打听有什么法子。但闽州距离京城山高水远的、交通十分不便,也不知道这些信件寄出去多久能有回音。 苏晏反倒来安慰父母和季时莫为他担心。 就算现实中找不到药,不是还有系统吗。 系统所有红包奖励都是跟科举学习相关的,殿试可是要看颜值的呢,系统必然不会让他颜值受损,说不定完成小三元任务后的红包奖励就是治疗的膏药。 苏晏前生今世心态都算乐观,实在不行,大不了就当特殊一点的纹身了。 四月初,绿遍山原白满川,子规声里雨如烟,府试时间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考府试,然后又要去扬州了,小陆哥哥还会远吗~ 小白(歪脑袋大声问):我棒不棒~ 谢谢耐心阅读的宝贝们,比心心~ “绿遍山原白满川,子规声里雨如烟”出自南宋诗人翁卷的诗《乡村四月》。 第17章 有缘扬州来相会 这场府试,苏晏总算有了个熟人可以一起考试了。 小师兄周允文自从上次在崇山县考完县试后便一直留在了这儿,他爹周知县给他在崇山县县衙附近租赁了一个幽静的小院子,周允文便一直在这儿备考。 苏晏这次来崇山县也在那附近租了个院子,师兄弟两个人又开始每日一起读书学习。 周允文听说了季长青谋害苏晏的事儿,大吃一惊,望着苏晏雪白颈子上的小红点皱着眉,小少年一脸正气的脸上苦大仇深,既心疼自己乖巧可爱小师弟居然遭受了这么一番磨难,又义愤填膺这季长青一个读书人,君子德行一点没学到,仁义礼智都喂了狗,干的什么龌龊事情。 “我没事的,别气了。”苏晏弯弯眼睛笑了笑,嘴角浮现出可爱的小梨涡。 苏晏安慰他道:“我现在也挺好的!话说这次我们俩总算能一起考试了!让我们来一决高下吧!嘿嘿嘿!” 周允文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决什么决,小师弟你一定会是府试案首的!” 苏晏??? 正常的台词不应该是:“我这次一定不会输给你了!” 看着苏晏露出小白似的呆萌表情,周允文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师弟,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小师兄,你不对劲。 “这有什么,君子坦荡荡。在举业这方面,我的确不如你。”周允文摊了摊手,一脸无所谓。 他继续说道:“若是小师弟你拿下了双案首,我作为师兄也是面上有光!更何况你是长溪县治下的案首,这对于父亲的年度考绩也是极为有帮助的。” “所以,小师弟一定要加油拿到案首啊!这些天我会督促你好好学习的!”周允文右手握拳敲在左手掌心,颇有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之感。 小师兄你变了,怎么整个人都逐渐苏钰化了。苏晏在心里默默吐槽。 府试考场是在崇山县县衙里临时搭建的。 一大早,苏晏和周允文便来到了考场外,周允文就是在这儿考的县试,对此也是轻车熟路了。 崇山县的府试要求考生先交一笔费用,这费用囊括了在考场内的餐食和笔墨纸砚。因此,除了携带一张文书证明自己的身份,其余的东西都不准携带。府试的考前检查也比县试严格了许多,连鞋袜都得脱下来仔细查看,生怕考生偷偷携带了小抄。 府试依旧是三场考试,每场考一天,辰时发卷,酉时收卷,第二日张贴出通过的名单,隔一日后继续考下一场。同县试的流程一样,第一场考经贴,第二场考墨义,第三场才是正场,考查时文、试帖诗、律赋等。 然而比起县试的题目,府试难度上明显提升了不少。不过来参加府试的考生都是各县县试决胜出的佼佼者,不提高难度,怎么拉开差距评判优次。 不过这对于苏晏来说不在话下。 看完了题目,他细细思索一番,蘸墨,提腕,落笔,一气呵成。 这般从容不迫的气度让巡考的崇山县知县不由地暗自点头,在心里称赞一句少年英才。 虽然咸鱼惯性让苏晏每次啃着诘屈聱牙的书本时免不了哭唧唧心疼自己一番,但是不论是老爹苏越布置的功课还是系统红包的触发条件,他都认认真真的完成了。 变化是慢慢发生的,就如同水滴石穿,苏晏的学识在一点一滴积累着,不知不觉就达到了他以往未曾想过的高度。 崇山县的考棚比起长溪县扎实了不少,尽管看起来有些年头,但仍然保存得很好,不漏风、不漏雨、灰尘少,也没有奇怪的臭味。不愧是闽州最富庶的首县。 但是考棚内的空间依旧十分狭小,考场提供的餐食也不过是一碗热水和两个硬邦邦的粗面馒头。 苏晏可不想在这儿多待,依旧是早早写完交卷。巡考的衙役看见他起身示意,忙快步走过来将他晾干的试卷小心地放入一个木匣子中,随后便指引他出考场。 这头的动静引得一些考生频频抬头望向苏晏。有的考生看他气度不凡又早早交卷,脸上露出羡慕之色;有的人却看着他身上的锦衣绣袄,眼中闪过一丝嫉妒之色,阴阳怪气地冷哼了几声。 对于这些目光,苏晏都没有在意,他现在只想赶快回去洗个舒服的热水澡,再吃上冯大厨精心准备的香喷喷大餐。要知道这些年被冯大厨养刁了口味,考场里那可以当做凶器砸人的馒头,他可实在是吃不下。 三场考试结束,苏晏和周允文在崇山县四处逛了逛,欣赏着这明媚春色。 几日后,红榜张贴在了县衙门外,两个高大的官差在门前唱榜。 周允文满面欣喜地祝贺苏晏拿了府试案首,一脸不愧是我小师弟的骄傲模样。 或许是第二次拿到案首了,正式成为了一名童生的苏晏也没有多少激动之色。毕竟,八月之后,他马上就要成为一名秀才了嘛。 倒是放榜时在茶楼里听到一些考生交谈,说是院试去了扬州后,定要去拜拜那鹤山上的文神庙,据说十分灵验。 爬山好啊!他可是许久没有进行过什么休闲娱乐活动了!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他老早就听说了鹤山的传说,一直想去看看。之前二哥苏钰考府试前特地挑个了苏晏睡懒觉的日子去了鹤山,回来后还得意地跟他描述见闻,气得他两天没理二哥苏钰。 苏晏忙趁机说服小师兄周允文去了扬州以后一起去爬鹤山,拜拜那极其灵验的文神庙,为之后的院试讨个好彩头。 之前的县试、府试都只是预备性考试,通过府试的考生被称作“童生”。只有取得童生身份后,才有资格参加正式的科举考试,而院试就是正式科举的门槛。通过院试的佼佼者即可进入所在地的府学、州学、县学成为生员,俗称“秀才”。 八月初拜文神也是许多地方院试考前的习俗。 这段时间扬州鹤山的文神庙香火旺盛。不仅仅是即将参加院试的考生,还有许多家长、女眷们也前来文神庙为家中的考生求个红榜,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苏晏和周允文并未乘坐马车或者轿子,他们徒步来到了位于鹤山山腰处的文神庙。文神庙庙廊绿树环抱,花草簇拥,庙前的院子里种着的几棵参天古柏,挺拔苍翠。杏黄色的庙墙,青灰色的屋脊,沐浴在夏日澄澈的阳光中,显得越发古朴肃穆。 走进文神庙,跨过门槛,一座巨大的文昌帝君坐像便出现在眼前。坐像目光慈祥,微笑着看着前来祭拜的信徒。坐像的两侧还有两个服侍童子的塑像,一个拿着书本,一个拿着墨笔,似是在聆听文昌帝君的谆谆教诲。 两人老老实实地对着文神庙里文昌帝君的坐像磕了磕头,许下了院试一切顺利的心愿,上了香,又捐了些香火钱。 庙后深沉悠远的钟声传来,似是回应着香客们虔诚的心愿。 两人绕着文神庙四周转了一圈,苏晏听闻鹤山山顶还有一座前朝废弃的旧道观,便想再往上爬,去看看那山顶的景色。 “小师兄,我还想去山顶看看,你还想往上爬吗?”苏晏兴致冲冲地向周允文询问道。 “不了不了,我没力气了,我就在这儿等你罢。”周允文爬到这半山腰的文神庙已经气喘吁吁了,休息了许久才缓过来。他抬起头望了望那还有一大半的鹤山山顶,心下一凛,嗐,他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你自个上山的时候注意安全,若是路不好走,便别再往上爬了。”周允文细细叮嘱道。 苏晏听完乖巧地点了点头,跟小师兄约定好就上去看看马上回来,便迈步继续往山顶走去。 鹤山山顶的道观也曾香火旺盛,当初也特地修建了一条较为宽敞的上山路。只是如今来往的人少了,路边的杂草已经是郁郁葱葱,青石板路上也冒出了些许斑驳的青苔。 山间空气清新,人迹罕至。极目远眺,那景色青翠淡绿,树高林深。 苏晏许久没做运动量这么大的活动了,细密的汗珠从额角冒了出来,滴落在他白皙秀美的面庞上。他爬累了就停下来在路边休息一会儿,待恢复了一些力气再继续往上爬。 就这样,约莫爬了一个多钟头,终于到了鹤山山顶。 可真是不容易,苏晏心里默默想到,幸好没有带小白来,不然就小白那肥了一圈的胖身子,他要是抱着小白可不一定能有力气爬到最后。 苏晏在山顶处往下眺望,真真是一览众山小! 扬州城的风貌在云雾缭绕中若隐若现,尽收眼底。沐河碧水荡漾,更远处的田间阡陌纵横,如同一幅淡彩田园画卷。 苏晏走向了那已经荒废的旧道观。道观里原来供奉着的神像已经被挪走了,仅留下坐像前破旧的方形香炉,里面堆满了厚厚的陈旧香灰。 苏晏环顾了一下四周,正准备绕着旧道观转一圈。 突然发现道观后面似乎有人。 他隐隐看见古树下一个英英玉立的身影。 那似乎是……陆弦之? 作者有话要说:  出现了!陆弦之! 给看到这的读者宝贝们一个么么哒,谢谢大家的支持! 又挂了一个预收嘿嘿嘿,文案如下,感兴趣的话点个收藏叭~ 国公府小哥儿陆嘉安上辈子被垃圾话本小说洗脑 一天到晚幻想着富家哥儿和落魄书生的爱情故事 结果悲催地成为渣男秀才的人形提款机 重生的陆嘉安佛了,他吸取教训了,直接看脸它不香嘛? 适婚年龄到了,爹娘哥哥们在众多青年才俊里仔细挑选 陆嘉安咸鱼躺,别选了,就嫁那个京城第一帅的小侯爷 小侯爷沈钰,京城二世祖,吃喝玩乐扛把子,世家教儿反面教材 硬要憋出个优点,就那张俊脸分外能打,眉眼如画秀色可餐 小侯爷加冠后,行事愈加嚣张,三天两头闹得京城不得安宁 急得侯爷夫人天天相看儿媳,企图骗个天真懵懂的嫁进来 没想到真有名门哥儿愿意跳坑,立马张罗着把亲事定了 陆嘉安成亲后,本想继续过富贵闲人的日子,和学渣夫郎一起快乐玩耍 嗯?怎么夫郎突然开始用功上进了! 唉?他夫郎什么时候混到一品大员了! 啧,还是看脸香啊。 成亲之前的沈钰一脸不屑:没有人可以限制老子的自由! 成亲之后的沈钰黏黏糊糊:夫人,夫人,再看我一眼嘛! 猫系小哥儿X俊脸狗侯爷 架空朝代,私设如山 第18章 再遇陆弦之 不知道为何,苏晏只看到了他的背影,却笃定这便是陆弦之,他脑海中条件反射般浮现出几年前那个才情艳艳的少年在皎皎月光下的身影。 嗐,怎么总能单独碰到他?独自面对男神太有压力了,苏晏心里默默吐槽。 他愣了一瞬,脸上浮现出些许犹豫之色,不知道要不要上前去叨扰陆弦之。毕竟都过了这么久,两人再也没有见过面,陆弦之也不知道还记不记得自己。要是不记得了,那就尴尬了。 但苏晏心里又有一股强烈的好奇冒了出来,不知道陆弦之如今又是哪般风华绝代的模样。 他好想看看啊! 光是一个背影,就足够让万千少男少女浮想联翩了。 苏晏有种强烈的直觉,如果今天不打招呼,日后肯定会后悔的! 他突然在这一瞬间拥有了勇气,快走上前说道:“陆兄,没想到今儿在这碰见了你。” 少年的声音清澈温柔,带着点稚气未脱的软糯,还有一丝久别重逢纯粹的欢喜。 陆弦之似乎也没想到,有人恰巧会在这时来山顶,他听到少年清糯的声音转过身来,脸上带着一点惊讶,似乎在辨认苏晏是谁。 真的是陆弦之! 他就知道!苏晏美滋滋,心里有种莫名的小欢喜。 陆弦之的颜值怕是大卫朝学子的天花板了吧,苏晏在心里感慨。 他和小师兄下午的时候上山,此时已近黄昏,晚霞灿烂似漫天琉璃。 陆弦之半倚着树,姿态闲雅,一袭月白色锦袍绣着雅致云纹。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充耳琇莹,会弁如星。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苏晏蓦地想到了诗经《淇奥》里的句子,此时他漂亮的杏眼里全部是陆弦之的身影。 苏晏回过神来,脸上微微发热,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陆兄是否还记得,四年前乞巧节在连理桥附近碰见了一个小孩儿?” 苏晏这次到了扬州以后,和小师兄周允文一起逛了逛才知道,那座桥唤作连理桥,一想到这个名字,他稍稍有些不好意思。 陆弦之漂亮的眉毛轻轻挑起。 “嗯,那个小孩就是我。”苏晏挠了挠头,补充道:“当时还有一只白色的小猫咪,你还记得吗?”他有些忐忑地问,耳垂微微泛红。 苏晏现在有点儿后悔不知道怎么就鬼使神差地来跟陆弦之搭讪了,他应该直接转身下山的。这个时候要是对方回答一句不记得了,那这场面可是尴尬极了。 “小白?” 就在苏晏正后悔纠结的时候,陆弦之清冽的声音传来,比起四年前玉珠落盘般的少年嗓音,他如今的声音更加冷冽,似寒潭深处的潺潺水流。 他想起来了! 不愧是陆弦之。 “嗯,是的。”苏晏点头如捣蒜,“我和我小师兄本来是来拜拜这鹤山的文神庙的,听闻了这山顶上还有个旧道观,我便想来看一眼,小师兄在山腰处的文神庙那等着我。” 苏晏看着陆弦之也不像会率先开口的那个,他便解释道。 陆弦之看着苏晏,眼前的小少年稚气未脱,雪肌玉骨,眉眼如画。约莫是爬山后还未平复下来,两颊飘着一抹红霞,那双大大的杏眼尤其漂亮,琥珀色的瞳仁澄澈清润,和记忆中那个粉雕玉琢的小朋友的脸重合在一起。 啧,这个傻乎乎的对人毫不设防的样子,看来的确是当年那个大胆的小猫咪的主人了。 陆弦之突然看到什么,眸光一滞,直起身走到苏晏身前来。 苏晏这个时候才明显感觉到陆弦之带来的身高压力,他才平到陆弦之的胸口! 苏晏小脸涨红!淦!我再也不嫌弃牛奶腥味重了!一定要多喝牛奶多吃饭长高才行。 陆弦之看着他睁大了琥珀色眼睛,白嫩的小脸上浮现一丝郁闷,猜到他心中所想,不由得轻轻笑了笑,想抬起手摸摸他的脑袋,但顿了顿,最终只是用手指了指苏晏泛红的脖颈处。 “你脖子上是怎么回事?” 苏晏老老实实地讲述了事情的经过,陆弦之听罢皱了皱眉,但什么也没有说。 苏晏内心有些不易察觉的失望,他稍稍垂眸,纤长的睫毛如鸦羽一般颤颤巍巍,颇有种可怜的意味。 他心里自嘲道,人家与你非亲非故,以陆弦之的个性难道还能大肆批判一番季长青? 脑补到陆弦之义愤填膺破口大骂季长青的场景,苏晏又被自己给逗笑了,笑眼盈盈,细小的绒毛上有晚霞在跳跃翻飞。 陆弦之本想说什么,但是看着苏晏的天真的笑容,一时间晃了晃眼,恶作剧般地捏了捏他的脸。 入手的触感柔软细腻,比那上好的丝绸有过而不及。 “你二哥说的确实不错,你的脸的确好捏。”他若无其事地放下手,用平和又不经意的语气说道。 苏晏第一次见着陆弦之做出这么不符合他气质的格外孩子气的事情,惊艳了一瞬,随后又气鼓鼓地想到,嗷嗷嗷他的二哥人干事?!到了云山书院居然还在同窗面前说起这个! 一想到云山书院流传着苏钰弟弟脸软软的好好捏的流言,苏晏真是头大。 太羞耻了,嘤。 陆弦之捏完苏晏的脸心情大好,看着他羞愤的小表情更是眉眼舒展。 “走罢,送你下山。”陆弦之再度开口,音色清越舒扬,如玉石相撞。 “啊,嗯。” 苏晏也不知该说什么,便老老实实地跟着陆弦之下山,就如同他四年前送苏晏从连理桥边回到集市上一样。只是苏晏长大了,再不好意思牵着陆弦之的手了。 下山可比上山容易多了,也快多了。 苏晏跟在陆弦之身旁,落后了小半步,看着他月白色的广袖长袍随着走动而微微扬起。 陆弦之走路也是不徐不急的,仿佛这不是在下陡峭的山坡,而是在闲庭信步,颇有一番风流名士之感。 他们走的并不着急,也就花了半个钟,就回到了山腰处的文神庙。 苏晏想起来,小师兄周允文还在这儿等着他,便向陆弦之道了别。 走到文神庙前,苏晏情不自禁地回了回头,看到陆弦之还立在那儿静静看着他。 四目相对,苏晏心里漾起一股暖流,生出淡淡的欢喜。 他朝陆弦之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眼睛弯弯像是夜空里耀眼的小月牙,白皙的皮肤衬托着他花瓣般的嘴唇。 苏晏挥了挥手,意示真正告别了,便带着砰砰砰的心跳,回头往文神庙后面的院子里跑去,脚步轻快。 他突然想到,自陆弦之上次院试后,还没有人能够再次拿到江陵府的小三元。 苏晏蓦地就冒出了一个念头,这次江陵府的小三元我一定势在必得! 小师兄周允文坐在文神庙后院的石板椅子上休息了许久,周围恰巧坐了几位同样来文神庙祈福的同届考生,正在默默听他们正热火朝天地讨论。 “听闻这次江陵府的院试是由圣上钦派的崔翰林充任学政大人组织考试。”一个年纪较大的中年考生摸着胡须意味深长地说。 “许兄可知道这新任崔学政喜欢怎样的文风呢?上一任学政沈大人就喜欢骈文那追求炼字炼意、华丽浮艳的文风。我上次院试,就是吃了那文风的亏啊!”另一个头上戴着方巾穿着素色长袍的白面书生愁眉苦脸地说道,似乎是想起上次落榜不愉快的经历,不由得叹了叹气。 “嗳,卢小兄弟莫慌,你还如此年轻。机会多得是,这次院试必将蟾宫折桂。”中年考生先是安慰了一下白面书生,随后又抬高声音说道:“我可是听说,这崔翰林崔大人最爱古朴简洁的古文,对于当今时文颇有不满,想必这次院试是卢小兄弟的好机会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我擅长古文!崔学政就是我的伯乐!”这位卢小兄弟激动得脸颊发红。 “许兄这消息可靠谱?”另一位穿着青色直身的年轻考生面露质疑,他继续说道:“按道理来说,学政可不能表现出明显的文风偏好。我私塾的举人老师说过,上一届院试,沈大人也录取了不少文风平实言之有物的生员。说到底,还是得文章好,那劳什子风格都是虚的罢。” 卢小兄弟听闻这话面色不善,感觉这人是在嘲讽自己学识不够活该落榜。他移开目光,抿了抿唇,不再发话。 苏晏默默听着他们不知道哪儿扒拉来的消息。 那青色直身的年轻考生说的不错,尽管每一届的主考官偏好不同,但都是文好可破。 至于这一次圣上钦派的学政崔翰林,大哥苏泽有写信来告诉苏晏,崔翰林为人光明磊落、襟怀坦荡,不是那般会因自己的偏好取士之人。 这一点苏晏也老早就告诉了小师兄周允文,两人都打算遵循自己平日的风格正常发挥。 周允文见苏晏回来了,忙站起身来,准备与苏晏一起下山回家。 那卢小兄弟见他们俩锦衣玉袍气度不凡,又不怎么与众人搭话,更觉得自己受了漠视和耻笑,面上羞愧心中暗自嫉妒。 倒是那青色直身的年轻考生颇为欣赏地打量了一下苏晏和周允文,苏晏见他目光端正眼神清明,也对他友好地笑了笑,对方也礼貌地朝他们虚拱了一下双手。 他们回到在江陵府租赁的安静院子时,已是酉时,太阳落山天色已暗。 苏晏这次院试时,娘亲柳氏心疼自己的小儿子日日读书逐渐消瘦,特地让冯大厨一起来江陵府。 所谓的身体消瘦,苏晏可不认为是读书读的,只是开始长高身体抽条了罢。不过带上冯大厨的确是生活质量提高了不少,毕竟来自美食的慰藉,是最神奇的力量! 晚餐是一碟奶罐子酥伴的鸽子,一碟子柳蒸的鲈鱼,一碟子卤炖炙鸭,一盘醋烧白菜,一盘银苗豆芽菜,一盘水晶豆腐,还有十香瓜茄、五方豆豉。享用完美滋滋的晚餐后再喝上一杯蜜饯金橙子泡茶,甜而不腻,最是满足。 这才是快活的人生啊! 吃饱喝足,躺在院子的摇摇椅上,苏晏内心感慨。 这时,书童季时手上拿着一个有简约镂空雕花的精美木匣子走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未来小剧场: 苏晏(傲娇):长大了,不给牵手手了,哼~ 陆珏(轻笑):嗯?那正好干点别的大人干的事情吧。 苏晏(被扑倒):陆弦之!拿开你的爪子! 本章中节选了一部分诗句来源于诗经《淇奥》,其原诗如下: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如箦。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晚餐菜式来自金.瓶.梅。 第19章 虚惊一场 “少爷!刚刚门口有人送了这个东西过来,说是给你的!其他的也没有多说,说你看到了就明白了?” 季时拿着一只精美的木匣子,一脸迷惑地朝苏晏走了过来。 苏晏正躺在躺椅上给小白顺毛,听到这话坐了起来。 给我的?什么东西?我明白了啥?苏晏面带疑惑。 他在扬州也没有什么认识的人呀?谁会给他送这么一个看上去像是礼物的东西。 小白原本窝在苏晏的怀里闭目养神,听到动静也睁开了它圆溜溜的大眼睛,喵了一声,小耳朵一抖一抖,提示本喵主子正在关注这件事,随后歪着小脑袋好奇地盯着季时手中的木匣子。 苏晏刚准备伸手将木匣子接过来,季时突然把递过来的木匣子缩了回去。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的吗?”苏晏望着季时一脸严肃的模样,疑惑地问道。 小白脸上也露出同款猫猫困惑.jpg的表情。 “哎呀,少爷,你忘记上回季长青的事儿了吗?”季时一拍脑袋,懊恼自己不长记性,差点就不小心犯错误了,他又急又快地继续说道:“还是放我来打开吧,万一这匣子里又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苏晏听他提到季长青,大眼睛眨巴眨巴,小鼻子一皱,后怕了起来,下意识抱紧了毛绒绒的小白。 不会吧,他不会这么倒霉吧,这种事情还要来第二次? 小白似乎对季长青这名字极其敏感,听到后瞪大了眼睛,龇牙咧嘴地喵了几声,奶凶奶凶的。 苏晏忙摸了摸小白的头安抚它,然后抬头嘱咐季时:“你且去拿些旧衣物啊布条什么的把自己脸和手臂给遮着挡着,万一那匣子里有什么,待会别把自己给伤着了。” “嗯嗯!我这就去!少爷你先在这等着,我马上就回来!”季时听到苏晏关心他的话,心下感动。他不禁想起自己刚来苏家忐忑不安时,芍药姐姐安慰他的话,少爷真是顶顶好的,他百分百赞同!苏晏少爷年纪虽小,但温柔又心善,又不似别的书生那般故意端着,风趣幽默!况且这些年来,少爷待他极好,平日里教他识字、算数,若是父亲回来了也总是让自己去多陪陪父亲,自己也得努力成为最好的书童才行!季时心中思绪万千,决定了!今晚要多写十张大字! 季时把木匣子放在离苏晏较远的地上,然后快步跑回房间里去武装自己,很快他便出来了。 季时头上、脸上用旧衣服蒙着,只露出了一双黝黑发亮的眼睛,手臂上也裹上了旧布条,看起来像是一个准备出去打家劫舍的小盗贼。 尽管知道这是为了自己的好,苏晏看到这装扮也忍不住噗笑了一声。 小白在他怀里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没有恶意的黑乎乎身影,毛绒绒的脸上写满了:人类可真是奇形怪状奇奇怪怪呢。 小师兄周允文府试后与苏晏一道来的扬州,他们直接租赁了一个大院子住在一起。 周允文吃完晚饭后便回屋背了一会儿书,这时正准备出来喊苏晏不要在院子里的躺椅上躺太久,怕他着凉。就恰巧看见苏晏和打扮奇怪的季时,俩人鬼鬼祟祟地围着一个东西,他心生好奇悄悄走了过来。 待走近了,周允文看到了那个木匣子,第一印象就是高贵大气上档次,没毛病。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周允文不解地问。 苏晏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季时准备打开木匣子,突然听到小师兄的声音,冷不丁吓了一跳。 “小师兄!你走路都没有声音!吓死我了!”苏晏抢先告状。 “难不成你们在干什么坏事儿?”周允文双手抱胸,挑了挑眉。 “嗐,哪能呢!我这么乖巧一孩子!”苏晏傲娇地抬了抬小下巴,随后跟他解释道:“之前我正躺着乘凉呢,季时说有个陌生仆役送来了一个不知道装着什么的匣子。季时想起季长青的事儿,我们俩觉得不太安全,他便防护了一下,怕万一匣子里有些什么奇怪的东西。” 周允文看着全副武装的季时顿了顿,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又打量了一下那个精致的木匣子,啧,是上好的檀香木,这可不是什么寻常的器具,看着似乎是富贵人家才会拿来赠礼的东西。还有那栩栩如生的镂空雕花,一般的能工巧匠怕是达不到这水平。 他直觉这东西应该没什么危险,或许是苏晏大哥二哥的好友赠予他的呢,但他一时间也没有别的法子,保险一点也好,毕竟谁想的到在淳朴的乡间也出了季长青的事儿呢。于是周允文也站在一旁,准备看看这盒子里到底装了什么。 三个半大孩子屏住呼吸,季时离得最近,周允文和苏晏两个没有防护装备的离得稍远,小白屈尊降贵地从躺椅上直起它圆滚滚的身子。 要是有不明情况的外人在这儿,还因为几个孩子在放鞭炮呢。 季时的手颤颤巍巍地掀开了那木匣子,苏晏甚至闭了一下眼睛,他纤长如鸦羽般的睫毛轻轻抖了抖,听到季时“咦”了一声,才睁开大大的杏眼。 他的目光落在那打开的木匣子上。这木匣子铺着柔软的素色绸缎,绸缎中央凹陷下去一块,上面放着一个晶莹剔透的白玉花鸟纹圆盒。 这种盒子一般是装香膏用的,苏晏小时候在母亲柳氏那看到过。 苏晏心里头的疑问一个个冒了出来。 这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香膏盒子,送这个给我干什么? 看起来是没有危险了,他拿起白玉花鸟纹圆盒旁边的熏香信笺,看了起来。 这熏香似乎有些熟悉?苏晏闻到这味道有什么东西从脑海中一闪而过。 信笺上是一行极漂亮的行楷,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直接抹于泛红处,早晚各一次,蟾宫折桂前能痊愈。” 落款是“陆弦之”。 苏晏听到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越来越快,心中仿佛烟花盛开。 陆弦之人真是太好了!苏晏顿时有种粉丝被男神翻牌的感觉! 他拿起玲珑剔透的小圆盒,入手玉质细腻,触感微凉,一打开盒盖,一股淡淡的药香袭来,和信笺上淡雅的熏香极其自然地混合在了一起。 小白也闻到了这似曾相识的熏香,耸动了一下粉嫩的小鼻头。 苏晏低头不由自主地轻笑了出来。 嘿嘿嘿,男神祝我院试蟾宫折桂! 这可是学神陆弦之的祝福啊!这种被加buff的美好感觉! 那就借你吉言啦!苏晏在心里默默地回复他。 季时和周允文都十分礼貌地没有凑过去看苏晏手中的信笺,在一旁耐心地等着。 季时看着少爷笑得一脸开心,不由地暗自猜测,难道少爷什么时候背着他认识了哪家小姐?想到松竹斋书坊出版售卖的那一系列狗血套路的爱情话本,季时顿时脑洞大开、警铃大作,他可得好好帮少爷把把关,不要让单纯的少爷被某些妖艳贱货骗了! “是陆弦之!”苏晏高兴地扬了扬手中的信笺,“他给我送来的药,说是早晚各一次能够治疗那些泛红”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陆弦之说院试放榜前能好!” “那可太好了!”季时欢呼道:“从今晚开始,我便每日都提醒少爷涂药!” 周允文也为他感到高兴,“陆兄真是个好人!” 不过他又有些疑惑,“你什么时候认识的陆弦之?他怎么知道的这事儿?” “就,就我二哥苏钰不是在云山书院嘛,陆弦之也在,他们是同窗,可能是从我二哥那听说的吧。”苏晏下意识地把苏钰拎出来当借口,没有告诉小师兄今日在鹤山山顶碰到陆弦之的事情。 “可能是他人心善吧!不愧是翩翩君子!”苏晏一点都不心虚地补充了一句,男神就是这么棒! “原来如此,陆兄真是古道热肠!难怪名满江陵!”周允文由衷地赞叹道。 “那你可记得涂药。”他拍了拍苏晏的肩膀叮嘱道。 晚间沐浴后,苏晏拿着白玉小圆盒,看着上面栩栩如生的花鸟图,脸上不由自主地扬起了笑容。 他用白嫩纤细的手指轻轻沾了一些药膏,抹在了自己泛红的脖颈上。 苏晏第二天起来,对着铜镜看了看自己脖颈处的泛红,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似乎觉得这痕迹淡了点。 复习完了今日份的内容,苏晏心情极好地来到厨房,准备看看冯大厨的研究成果。 自从知道这次院试需要在考场里待三天两夜以后,苏晏就开始想办法如何让自己在贡院里过得更舒适,首当其冲的就是院试期间的伙食了。 江陵府院试给考生们提供了两种选择:其一,可以不自带干粮,食用贡院灶房提供的吃食,据二哥苏钰说,三天都是温热的白米粥加一些咸菜,还可以多花一两文钱买一碗提神醒脑的热茶。 这伙食,比起很多其他地方的院试来说算不错了,要知道二哥苏钰在云山书院结识了来自边南府的同窗,他们院试的伙食就是几个能噎死人的粗粮饼子。 但苏晏一想到要在贡院里喝三天的白粥就头皮发麻。绞尽脑汁地答完题还只能喝白粥,这也太惨了叭。 于是他便早早地和冯大厨商量了一番,看能否制作出一些在院试时方便吃的快餐。 作者有话要说:  小陆哥哥本章也出场了耶~ 小剧场: 苏晏:陆弦之真是个好人! 周允文:陆兄真是个好人! 季时:陆少爷真是个好人! 陆弦之(猝不及防收到三张好人卡):??? 第20章 方便面与澄心堂纸 在此之前,苏晏也在红包群里面询问了各位文豪大佬们有什么方便的适合带进考场的粮食。 苏晏原本没抱多大希望,毕竟古代没有真空保鲜技术,又是天气炎热的夏日,多数食物是保存不久的。 苏晏:大佬们,有什么方便的适合带进考场的干粮吗? 苏晏:要易储存,能放三天。 苏晏:要是还好吃就再好不过了。 苏晏:暗中观察.jpg 苏轼:emmmm 苏轼:你让我想想。 苏轼:摸下巴.jpg 曹植:你这么一问,我倒是想起来一个人。 曹植:尽管我与他政治立场不同,也不得不赞叹一句足智多谋神机妙算了。 苏轼:我知道了! 李白:白也! 杜甫:三顾频烦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杜甫:丞相高义! 曹植:呵呵.jpg 曹植:当年诸葛孔明曾命厨子以米面为皮,内包黑牛白羊之肉,捏塑出人头形状,洒酒祭江。后民间谓之“蛮头”,也称作“馒头”。 苏晏:原来馒头的来源......竟是如此! 苏晏:目瞪口呆.jpg 曹植:还有一物,也与他有关。传闻他飞书一封给美髯公关云长,令其“用干面,渗少水,和硬块,锅炕之,食为魁,饷将士,稳军心。”此物在军士中流行开,百姓唤之为“锅盔”。 李白:这锅盔我也尝过,形如菊花火色匀,皮薄如纸馍膘多,在我大唐官兵中也颇为流行。 杜甫:我也曾品尝过此物,香气浓郁,味美可口。 苏晏:锅盔!陕西八大怪! 苏晏突然想起来前世去陕西旅游的时候,也确实是在小吃街吃到过,印象里是一种香酥可口的饼子,边薄心厚味道不错,还容易存放。 这个可以有! 李白:我也想起一道方便快捷的美味,唤作“踅面”。 李白:踅面劲道味醇,再拌上油辣子,吃起来油香浓郁、辣味悠长。 李白:我当初在小食铺,一面吃,一面看着店家制作。约莫是用荞麦与小麦混合磨成面粉,再添上水搅拌均匀,糊面、摊面,最后烙干凉冷,再切成宽窄薄厚相当的细丝。 李白:听店家说这踅面能保质三、五天。 苏晏:!!! 苏晏:这不就是古代的方便面吗! 真是太可以了! 曹植:方便面? 曹植:这名字不错,通俗易懂。 苏轼:这挺像馓子的。 苏轼:我还曾写诗夸赞过“纤手搓成玉数寻,碧油煎出嫩黄深。夜来春睡无轻重,压褊佳人缠臂金。” 苏晏:馓子?这是啥? 苏轼:这是用那油水面搓条炸制而成的环状面食,是寒食节期间的快餐,也被叫做“寒具”。 苏晏:收了收了! 杜甫:说道馓子,我倒是还听说过苏州一带有一面食叫做“两面黄”,也是把面炸到两面金黄,据说鲜香脆妙极。 苏晏:拿小本本记下.jpg 曹植:晏哥儿还可备些酥酪、果酪,我府里当年常备一些这种小吃食。 苏晏:小鸡啄米点头.jpg 苏晏:谢谢大佬们!等冯大厨做好后分享卖家秀给你们! 苏晏当然是把文豪大佬们提供的食谱统统都告诉了冯大厨,让他根据自己的烹饪经验做各种尝试。 这些年来,冯大厨从苏晏那得到了不少食谱,经常对小少爷灵活的脑瓜子啧啧称奇,感慨他真是个小饕餮,要是不走科举之路,没准能成为一个大厨。 苏晏只能心虚地摆摆手:“都是书上看到的。” 冯大厨老早就开始积极地为苏晏的院试干粮做准备,除了最普通的红薯干、牛肉干、鸡蛋饼以外,他也尝试了苏晏提供的各种方便快捷的食物。 为了方便院试的检查,食物不可实心亦或是块头大。 考虑到这一点,冯大厨还精心制作了各种片状食物。 有裹上蛋液和糖液后,又香又脆的干煎馒头片。 有色泽雪白,香甜软润,久藏不硬的云糕片。 还有质地细腻柔韧、 洁白晶美,口感细滑沁甜的糍粑。 冯大厨还创新地将红豆、绿豆、薏米、杏仁、莲子等磨成粉,用开水冲泡即可食用。 最绝的是冯大厨调试出了豆瓣酱! 苏晏尝了尝这红油鲜亮的豆瓣酱,就着它又吃了一小碗面条! 呜呜呜,太香了,又好吃又下饭! 苏晏心里疯狂给冯大厨吹彩虹屁。 这下院试的伙食有着落了! *****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有苏晏的家境和一个贴心又厨艺高强的冯大厨。 有些贫穷的考生,只能够借宿在扬州城外的破庙里,每日的吃食都得想方设法省下一些。 不过每年这个时候,倒是有一些客栈的店家会象征性地救济一些落魄考生,一是给自己客栈打出个好名声,二是万一这些人里面有人考中了,成为了秀才老爷,免不了会留些笔墨。 这其中就有六福客栈的店家。 不过六福客栈的店家是真好心。店家早年白手起家,据说是受了某位当时还未考中秀才的书生指点,才生意越来越好,蒸蒸日上。店家因此十分感激,但也不知那书生日后如何,无从报恩,便每次院试时都会为一些贫穷的考生提供方便。 店家特地收拾出了一些房间,用来提供考生的住宿,每人就象征性地收几十文。虽然是四个人住在一间房,那也比住在扬州城外的破庙里来的好。 更何况店家嘱咐了后厨,若是有考生前去寻些饭食,便给他们提供了罢。 此时便有一位考生名叫张新思,他呆在房间里战战兢兢复习一天了,背完最后一段才放松下来,顿时觉得饥肠辘辘,准备前往后厨想要拿些食物填饱肚子。 此时不是饭点,后厨里仅有一个在收拾东西烧柴火的大娘。 大娘看见张新思的穿着打扮,便知道这是好心的东家收留的考生,准备起身将那搁置在灶台的白粥和饼子拿给他。 大娘原本是坐在灶台边的小木板凳上,正准备随手把手上刚刚握着的一张纸也当成柴火塞到灶内去。 张新思本来背书背的头晕脑胀,眼睛都发直。这时他突然瞥见大娘手中的那张纸,脑子顿时清醒了过来。 这可是上好的澄心堂纸,纸质匀细光滑洁白如玉,不留墨,虽然被饭菜的污水浸染了,但上面的字迹也没有渲染开。 张新思曾经在书坊里见过一眼,那一套用澄心堂纸誊写的四书五经被摊开摆在书坊十分醒目的地方。 他一进书坊,目光就不由自主地被那细薄光润的白纸所吸引。然而他想伸手多翻看一下都被书坊的伙计阻拦了。 这金贵的澄心堂纸怎么会出现在后厨这种地方? 张新思打量着这烧柴火的大娘,见她一身粗葛布灰色衣裳,头发花白,头上也没插任何首饰,仅仅是用布条绑着,脸上手上皱纹横生,一看就是个不识字的打杂下人。 不过现在不是探究这个的时候。 张新思忙眼疾手快地上前阻止大娘将那澄心堂纸塞进灶台。 就差一点!火舌差点就要舔上了! 见救下了澄心堂纸,张新思松了一口气,提起的心这才缓缓放下。 “哎哎哎,大娘且慢!别烧!这纸你若只是当柴火烧了,不如给我可好?”见大娘不解地看着他,张新思不由得有些脸红,匆忙解释道。 “行!不就一张废纸嘛,我不识字,拿着也只能当柴火烧。”大娘乐呵呵地将纸递给他。 张新思接过这张还散发着淡淡饭菜酸馊味的澄心堂纸,他闻到这味道的一瞬间不耐地皱了皱眉,瞥了一眼,似乎是一道题目? 此时他肚子已经饿得开始咕咕叫。这声音一传出来,张新思面红耳赤。 “呵呵”大娘倒是笑了笑,把灶台上准备好的白粥和饼子拿给他,“快吃点填饱肚子,不够还有。” 张新思此时也不好细看那澄心堂纸上的内容,就急匆匆地折叠好澄心堂纸,放进衣袖中。 他接过大娘递来的白粥和饼子,道了谢,也不准备端回屋吃,就在这儿快速解决掉。 狼吞虎咽地喝完白粥,又三下五除二解决掉几个饼子,张新思才觉得腹中舒坦了起来。 他刚准备回屋去,犹豫了一瞬,还是开口问道:“大娘,你可知道刚刚那张纸从何处得来?” 正在烧火的大娘听到他的问话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疑惑地反问:“啥纸?” “没,没什么。”张新思见状也不想再问下去,便匆匆出了后厨。 后厨到客栈的主楼隔着一个院子,晒着客栈的被褥等物什,六福客栈的一些小二们正在坐在院子边缘处的长木板凳上,叽叽喳喳地休息闲聊。 张新思瞥了一眼穿着跑堂衣裳的小二们,内心不由自主地生出一股优越感。这些闲聊的人一辈子只能做个跑堂罢了,而自己可是即将成为秀才老爷的人。 他面上摆出一副高傲的神情,快步走着,经过这些跑堂小二的时候目不斜视,腰背挺得更直了,洗得发白发皱的深蓝色衣袍随着他的动作而晃动。 作者有话要说:  新剧情展开!暂时换换视角! 食物来源都是野史+私设,请勿深究! 谢谢支持我的耐心小可爱们!比心心! 第21章 院试前夕 其中的一些跑堂抬头看了一眼张新思,知道他是好心的东家收留的考生。 然而看张新思面色倨傲,自视甚高,有些不爽地撇过头去。 还不知道考不考的中咧,就把自己当秀才老爷看待了。 其中一个娃娃脸的年轻小二,唤作陈七,看起来不满二十,他双手撑在身后,两条腿摇来摇去坐不住似的。 陈七一脸羡慕地对着他身旁的同伴说道:“真是羡慕这些考生呀!要是当时我爹娘能狠心挤出些银子送我去读书就好了!可惜我家人多,要是当初送我去读书了,家里吃饭就困难了。” 他身旁的同伴并未接话,只是笑笑。 陈七年轻的面庞被忧郁的情绪笼罩了一瞬,但随后又如同阳光照射乌云散开般展开笑颜,又显现出活泼开朗的样子,继续说道:“或者我本来就不是读书的料,像小山每次教我,我都左耳进右耳出。”他无奈地耸了耸肩。 “倒是大山,你真厉害!记忆力也是真好,小山教你的字,不一会儿就记住了。大山,你若是去参加科考,说不定也能中个秀才来。” 唤作大山的是个看着老实憨厚的汉子,他看了一眼陈七:“你也聪明,只是耐不住性子,不肯下狠功夫背书。” 陈七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随后又打趣道:“大山,你也算是我们六福客栈少有的文化人了。等小山这科过了,就是秀才老爷了!也算是光耀门楣了!” “不急,小山还小,这是他第一次考秀才,没过也不要紧。”谈到了自己的弟弟,大山的眼神柔和了不少。他对弟弟是有信心的,但也知道科考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一次性能考过的人少之又少,他不想给弟弟太多压力。他早早就做好了打算,平日里省吃俭用积攒了不少银两给弟弟读书考试。 “你别在他面前提这个,怕给他压力。”大山认真地看着陈七的眼睛叮嘱道,他们两兄弟和陈七住在一间屋里。陈七是个人好的,平日里很照顾小山,就是他话痨的本性难改,一张嘴一天到晚叭叭叭叭的。大山是个沉闷不善言辞的,平日里和弟弟说话也多是一些关心叮嘱的话语,倒是弟弟小山和陈七是不是有些交流。 “知道!知道!”陈七忙点头表示,又接着说道:“也是,小山年纪还小,不过十五岁就下场考秀才,读书功课又这么不错,迟早会有出头之日。” “嗯。”大山也没有多说什么,他是相信自己弟弟的,小山勤勤恳恳读书,持之以恒,终究是会有回报的。他在这家客栈跑堂多年,也是见着了被好心店家收留的形形色色的书生,看着他们有的高中了,有的落榜了,多多少少也能看出一些读书治学的品质来。像这一次店家收留的这些考生,怕是没几个能中的,都心思浮躁,自视甚高。 “哦,对了,你知道吗?”陈七又想到些什么,神神秘秘地凑近来小声说道:“昨晚上店里最豪华的那个包间,被几个穿着绫罗绸缎的公子哥定了。不知道一群看起来就家境殷实的公子哥跑到我们这偏僻小客栈来干嘛,就他们那消费,怎么不去天香楼。你可知他们点了好些名贵的菜式,还有好几壶掌柜压箱底的好酒。东家昨晚可是狠狠赚了一笔。” 陈七满脸八卦地说道:“最后他们出来的时候,都一个个醉醺醺的,口里还嘟囔着什么。我们进去打扫的时候,那可真是场面狼藉,拿到后厨去收拾了好久。其中还有个公子扔下了一件不小心沾了污秽的外衫,被后厨的袁大娘拿走了,打算洗干净给他小孙子日后穿。” 他们跑到这偏僻的六福客栈来,怕就是想要遮人耳目吧。大山心里想着,但并未说出来。 陈七已经开始絮絮叨叨地细数他以往见过的有钱人家,大山就在一旁默默听着。 ***** 张新思回到屋里,见同屋的人还在,也不好拿出那张澄心堂纸,便继续装模作样地看起书来。然而他的眼睛虽然盯着书本,但心里一直记挂着那张澄心堂纸,心思早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张兄,你身上咋传来一股菜馊味儿。”同屋的一个李姓考生突然转头对张新思问道。 张新思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心里暗骂,什么狗鼻子。 他努力压下面上的诧异,装作若无其事地回答道:“我刚刚去后厨用了饭,后厨正在打扫,可能是在那沾上的吧。” 那李姓考生见状便也没再说到什么,只是用袖子捂了捂鼻子。 张新思翻了个白眼。得赶快把这张纸处理掉才好,他暗自感叹。 半夜时分,他偷偷地溜出屋子,来到院子里,想借着月光看看这张澄心堂纸上到底写的什么。 张新思在院子里四处踱步,寻一个月光最好的地方,因为低头看着澄心堂纸,没有注意到自己撞到了一堵肉.墙上。 他大惊失色,抬起头来,看着前面穿着跑堂衣裳的男人,才松了口气,小声恼怒道:“你在这儿干什么?” 大山今晚值夜班,被人抢了台词也不气,回复道:“今儿是我守夜,你在院子里鬼鬼祟祟的干嘛?” 张新思没想到这事,不过又马上镇定下来,想着不过是个不识字的下人,他便大大咧咧地将澄心堂纸拿出来高举到大山眼前,趾高气昂地说:“瞧瞧,我这是夜里睡不着来温习功课。” 大山瞧着那近在眼前的澄心堂纸有些疑惑。他也是帮弟弟买过文房四宝的,所以尽管不懂这澄心堂纸具体有多好,但一见那光滑的纸面,也是知道这这种纸张不可多得,必然是富贵人家才买得起的。这考生若是能用的起这种纸张,也不至于落魄到被店家收留才对。 大山是识字的,记忆力极好,他瞥了一眼,便那澄心堂纸上的内容暗暗记下了。 见面前的汉子面无表情,也不曾露出羡慕的神色,张新思一时觉得自讨没趣,便不再理会大山,收回了澄心堂纸,细细看了起来。 这确实是一道时文题,来自四书,还有一定难度。不知为何,张新思心中有一种莫名的预感,一定要好好构思这道题。 他心中思索了一下如何对答这题,也没有什么较好的思路,便决定明天去书坊翻一翻那些陈文集,去找找有无类似的题目罢了。 张新思心里这么想着,便也不再理会依旧杵在一旁的大山,径直回屋去了。 他回屋的时候也十分小心,轻手轻脚地,努力不发出一点动静,然而李姓考生还是翻了个身。 “这客栈的茅房,真不干净。”张新思故意嘟囔了一声,随后钻进被窝里。 这几天张新思每日一大早就跑进书坊,翻看陈文集,确实是让他找到了不少可以用来回答这道题的思路和素材。 他心中得意洋洋,连李姓考生故意讥讽他自知无望自甘堕落都不在意。 八月初三,宜进学、赴会。 江陵府院试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做个短小的铺垫_(:з」∠)_ 感谢大家耐心阅读~mua~ 明天晏晏出场! 第22章 院试(上) 卯时将至,天刚露出一抹鱼肚白,与淡淡的晨雾交融在一起,点染着整个扬州城。 江陵府贡院附近的街道上已经挤满了熙熙攘攘的考生和送考的亲属,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还不断有人提着灯笼从四面八方赶过来,灯笼的火光星火点点,为这压抑的破晓时分增添了一份烟火气。 “老爷,少爷,前面过不去了。”车夫驾着马车来到了贡院附近,人头攒动,马车也无法再前进了。 “不远了,就在这儿下吧。”苏晏看了看窗外,不远处的贡院白墙笼罩在晨曦下,墙上也挂着不少灯笼,照得通明。 他先一步撩起帷帘下了马车,睁大漂亮的杏眼,打量起四周的人群。 不愧是院试,他还未曾看到过这么多形形色色的考生。 有和他一般大的青葱小少年,稚气未脱,被父母围着做考前最后的叮嘱;有面色紧张的青年考生,紧紧地抱着考篮仿佛在汲取力量;也有不少蓄着胡须的中年男子,身边有妻儿来为他送考;甚至还有白发苍苍的老童生,拄着拐杖依然要来参加考试,也不知道这是他的第几次院试。 对于这场决定他们最后能否取得秀才的关键考试,大家是既紧张又期待。 苏晏头一次意识到科举的残酷性,有人少状元,有人老童生,有人金榜题名,有人名落孙山。 有登科后“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快意潇洒,也有“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的落寞无奈。 苏晏正感慨着,听到旁边传来衙役维持纪律的声音,贡院的大门已经缓缓打开,有官差大声嚷道让考生排成两队,等待文书检查后入场。 要过去排队了。 苏晏从爹爹苏越手上接过他的长耳考篮。 嗐,这篮可真是太沉了。 考篮,是考生们科举入场时所携带的一种专门用来盛放各种考试用品和食物等的器具。通常是有盖的多层提梁篮子,为了能分门别类地装更多东西,考篮多半是长方形的。与其说是一个考篮,不如说是一个藤箱。为了讨个吉祥寓意,家境殷实的考生还会讲究地在考篮的盒盖和提梁两侧雕刻或者镶嵌上祈福的花样。 苏晏看着他爹风轻云淡的表情,心里也不由自主地沉静下来。 他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示意老爹,放心吧,小考试,没问题。 苏越看着小儿子抬起头,白嫩的小脸上一双澄澈的杏眼似乎在期盼他说些鼓励的话语。 他咳了咳,清了清嗓子,“好好考!”然后目光移到小儿子装着丰盛食物的考篮上,鬼使神差地补充了一句:“好好吃饭,别把自己饿着了。” “放心吧爹!先不说考试,饿着自己这件事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苏晏挺起小.胸.膛,信心满满地回答道。 小师兄周允文在一旁听着他们父子俩的对话,默默看了一眼自己考篮里跟苏晏的同款吃食,回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到冯大厨那些精心备制的吃食时目瞪口呆的表情,希望考场上其他考生到时候能放平心态......嗯,应该能的吧? 苏晏和周允文各自排在一队里,两人倒是神情放松,在一众面色紧张的考生中格外引人注目。 轮到苏晏进去了,他弯了弯眼睛,对周允文笑道:“我先进去啦!预祝小师兄金榜题名!马到成功!” “嗯!你也是!金榜题名!马到成功!”他拍了拍苏晏肩膀,然后看着小师弟的背影消失在贡院大门里。 苏晏进门后跟着前面的人走了一小段路,才正式进入考场的区域,等着站在一旁的官差们挨个检查文书。 苏晏一边等待着,一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江陵府的贡院。 这贡院看起来就是一个占地面积巨大的大院子,里面又划分出许多有序排列的小院子。 每个小院子里又划分为一排排狭长的窄巷,宽窄勉强能让二人对面行走。每排窄巷再隔出一间间进深四尺、宽三尺的考室,这考室便是“号房”了。 终于轮到苏晏了,一个络腮胡子的官差看了看他的考引文书,核对了籍贯等个人信息后,发现他是县试和府试的双案首,立刻对他客气了许多,亲自领着他来到了考前检查的地方。 原本候在这儿的高瘦官差刚扒拉完上一个考生的行李,那可是个邋遢的考生,不仅自己不修边幅,考篮里也是放的乱七八糟,让人皱眉。 这官差看苏晏从头到脚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又是个明眉皓齿的漂亮小少年,对上他严肃的目光也大大方方不躲不闪,不由得心生好感,十分欣赏地对苏晏笑了笑。 “苏小公子可是长溪县县试、闽州府试的双案首,年少有为,前途不可估量。”络腮胡子对着高瘦官差说道,示意他别粗暴对待苏晏的东西,随随便便走个流程就好。 “苏案首,幸会,幸会。”高瘦官差站起来对他拱了拱手,客气地接过苏晏的文书做了登记,仅仅是让苏晏脱了外衣随意抖了抖。 苏晏心里也松了一口气,没想到双案首还有这好处。他刚刚可是瞥见了前头那个考生衣衫不整,拎着鞋袜和考篮,披头散发的不雅样子。自己不用来那么一遭可太好了。 不过他还是上道地把三屉槅考篮放到高瘦官差面前的桌子上,主动拉开一层层抽屉让官差检查。 苏晏这个考篮盒底是松木材质,外围是用扎实致密的竹篾手工编制,考篮四角及外框还用了金属构件加固,而提手下方则刻着雕工细致、古朴韵味的花纹。 三屉槅考篮里,最上层放着油布缝制的卷袋、笔洗、笔山(笔架)、水丞、狼毫笔、墨条、砚台等上好文具;中层则用油纸包裹着冯大厨精心备制的精巧餐食、碗筷、茶盅,还有盐、酱醋、鸡蛋等食料,摆放得整整齐齐,还散发着诱人香味;最下层则放置了小巧的鸡鸣炉、号帘、薄被褥、枕垫、蜡烛等生活用品,都拾掇得井然有序。 果然是案首! 高瘦官差在心里感叹了一句,随后动作十分轻柔地翻了翻苏晏的用具,又特地拿起筷子轻轻翻了翻他的各样食材。 有许多吃食他都未曾见过! 高瘦官差感慨连连,这位苏案首真是个妙人。他冲着苏晏笑了笑,示意检查完毕了,把文书归还给苏晏,并殷勤地告诉他的号房位置。 每个号房的门额上悬挂粉牌,上书字号用以区分。这些号房以千字文里“天玄地黄......”排列,当然还得排除“帝”、“皇”这类圣人名讳,以及“荒”、“吊”这类凶煞字眼。 考场里的厕所设置在每个小考院的后头,通风不畅,清扫也不及时,味道可想而知。离厕所最近的那几间号房,称作“臭号”,是考生最怕被分到的号房。被分到臭号,除非是心理素质逆天,能在臭气熏天中保持清醒的思路答题,不然多半就是一次惨淡的院试三日游,只能下次再战了。 苏晏找到自己的号房,还位于前面第三排的中间,距离臭号隔得十分远,不禁扬起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考试的各种都是私设!私设! 各位小可爱看个乐子就好,请勿考据! 谢谢大家的体贴包容!么么~ 第23章 院试(中) 这号房四尺深、三尺宽、六尺高。 小小号房中的三日夜,关系到考生一生的前途命运。 仅仅是个十三岁小少年的苏晏倒还好,还能在里面舒展身子活动一下。而那些身材高大的考生,简直就是举手及檐,难怪民间戏称号房为“鸽笼子”。 号房里空空荡荡的,只有两块平整厚实的木板而已。 每间号房的左右两面墙上各留有两道高低砖缝。 白天考试的时候,将其中一块木板架在靠近门口处较高的砖缝里,当作答题时的案桌,另外一块木板搁在靠后墙较低的砖缝里,这便是答题时的板凳。而夜间睡觉时,把架在较高砖缝里的木板取下,重新架在较低的砖缝里,与之前的那块当作板凳的拼在一起,就成了睡觉用的床铺。 对于这种设计,苏晏真是啧啧称奇。 号房是没有门的,所以考生需要自己带上油布制的号帘,用以雨天遮挡风雨,夜间御寒。苏晏挂好号帘,将其卷起,打算等待夜间要睡觉时再放下。 此时还未开考,陆陆续续地有考生经过检查后四处走动寻找自己的号房。这个时候进来了的考生也能自由活动,出号房去接水、上厕所。等到正式开考后,这三天内都不能离开这一间小小号房,需要买饭、上厕所都得请示巡逻的官差。 苏晏从自己的考篮里拿出一块抹布,去取水处沾了沾清水,然后开始擦自己号房里的两块木板。 对面号房里是一个年轻的考生,他原本坐着闭目养神,此时正一脸兴味地看着苏晏打扫卫生。年轻考生想到自己进了号房后,擦都没擦就直接坐了下来,有些面皮抽搐。算了算了,男子汉大丈夫就是要不拘小节,哪能像对面那个小屁孩那般讲究。 苏晏擦完了木板,又从考篮里拿出一个小圆盒,里面装着一些粉末,这些粉末是用雄黄、艾草等碾磨混合而成的,是管家周叔特地去医馆买来防虫蚊叮咬的。毕竟院试在八月,炎炎夏日,号房里不免有虫蚁出没,管家周叔还给苏晏和周允文都准备了防止中暑的药丸。 苏晏还听说过岭南府有考生在号房里被蛇给咬伤了,那可真是太惨了。 他将这粉末仔仔细细地洒在号房的各个角落里、墙壁上。 对面的年轻考生瞳孔地震,古怪地看着他。 苏晏倒察觉到对面的朋友的目光,朝他露出了一个无害的笑容,大大的杏眼眨巴眨巴,愣是把人看得移开了视线。 他把笔墨砚台都在桌上摆放好,把薄被褥垫在屁股下当坐垫,便静静地坐在木板椅上闭目养神,等待正式考试开始。 待到酉时,考生们陆陆续续全部进来了。 苏晏估摸着各个小院子的数目和考前检查的速度。 这怕是进来了至少一千考生! 这时终于传来了“咚咚咚,锵锵锵”的锣声,试场肃静。 “天乐四十二年,江陵府院试,开考!”一个雄厚有力的声音宣布道。 苏晏估摸着这就是那一位圣上钦派的学政大人崔翰林的声音了。 这时有许多官差走过来,每个号房发下一叠草稿纸、答题纸。还有书吏们举着考题贴板,在巷道上来回走动。 苏晏领到答题纸后,立即检查了一下纸面是否光滑无墨印,确认没问题后便将答题纸平放进油布缝制的卷袋里,防止折叠和油墨茶水污染了答题纸。之后,他便看着考题贴板,将题目在草稿纸上记录下来。 院试的监考十分严格,每一排号房都有两个官差来来回回巡逻着,防止考生有移席、换卷、丢纸、顾盼、吟哦等情况,一经发现,即予查究,立即扣考,重则枷示。 江陵府院试的传统是按照四书取士,依据五经定排名。这便是指,能不能考中秀才,就看你四书题答得好不好,至于考中秀才后的具体排名,就要看五经文章的优次了。 所以,做好四书题是更为重要的。 苏晏首先看了看第一道四书题,题目是“中立而不倚,强哉矫义”。 这句话出自《中庸》,全句为:“君子和而不流,强哉矫;中立而不倚,强哉矫;国有道不变塞焉,强哉矫;国无道,至死不变,强哉矫。” 是说君子同流而不合污,为人处世要有原则,不偏不倚。 苏晏细细思索了一会儿,脑海中进行着头脑风暴,在草稿纸上快速列下可以答题的思路和大纲,推敲到底从哪个角度破题比较好,待考虑完毕后,再开始逐字逐句斟酌。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苏晏胸中有了腹稿,便提笔在草稿纸上洋洋洒洒写下了第一篇时文。待写完后,又开始进行细节上的检查,看句子的长短、字的繁简、声调高低等是否相对成文。 他删改了几个词,通读了一遍草稿,暂时没有发现别的问题,这才自觉满意。便将这题放下,又开始看第二道四书题,题目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这句话出自《论语》,原句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居是邦也,事其大夫之贤者,友其士之仁者。” 院试总共考六道题,四书题两道,五经两道,五言八韵诗(试帖诗)一首,策问一道。院试时所有考生需要作答的五经题是一样的,而等到乡试考举人的时候,才可以根据自己所治经典的不同选择自己所治的本经答题。 就在苏晏准备开始构思第二道四书题时,传来击锣声三声,这是提示考生时间已经到了午时,也是提示考生午饭已经开售,而且可以上茅厕了。 当下不少考生开始呼唤示意官差,或是拿出银钱买午饭,或是要官差领着自己去茅厕。 有考生开始吃饭了,悉悉嗦嗦的动作发出了不少声响。苏晏虽然肚子有些饿了,但他还是决定趁着现在还有灵感,写完这道题的大纲。 根据哥哥们的经验和苏晏自己的推测,这三天考试,精力最充沛、头脑最清醒的当然是第一天了。之后的第二天、第三天说不定吃不好、睡不好,到时候头脑发晕,考试状态也会受影响,更别说遇到狂风暴雨、蚊虫叮咬等意外情况。所以第一天最好抓紧时间把思路大纲都打完,等到之后两天再做修改和誊抄。 苏晏写完了第二道题的大纲,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放下笔来,仔细地把草稿纸整理好,放在另一个干净的考袋里,便准备吃午饭。 第一天中午,他得先把容易过期的食物吃掉。苏晏呼唤官差帮忙给鸡鸣炉点了火,又要了一壶热水。 他随后打开油纸包裹的烤鸭。 烤鸭是冯大厨在他们出门前现做的,还特地切好片了。此时烤鸭已经凉了下来。 苏晏用筷子把烤鸭夹到鸡鸣炉上热了热,烤鸭的香气很快飘散了开来,更加勾起了苏晏的食欲。 他又把柚子片放入热水中,泡制成清甜的柚子茶,再从考篮里拿出一个小细瓶往里头滴了几滴蜂蜜。 苏晏就这样就着蜂蜜柚子茶,吃着香喷喷的烤鸭。吃完后,他还吃了几片消食的山楂片,然后跟着官差出去洗了洗手。 吃完午饭,困意也上来了。苏晏趴在桌子上小憩了半个钟头,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睡着没有,觉得消耗的精力稍稍恢复了些,便开始继续写上一道四书题的草稿。 就这样,到了晚间响锣的时候,苏晏已经做完了两道四书题和一道五经题的草稿。 接连绞尽脑汁写了三篇大作文,苏晏感觉自己身体被掏空。 嘤,他真是想念自己香香软软的床铺啊。 嗐,吃个方便面犒劳一下辛苦的自己叭。 作者有话要说:  苏小晏:才考一天我已经是条废鱼了。生无可恋.jpg 第24章 院试(下) 苏晏打开他的考箱,准备开始吃晚饭。 他招呼官差买来了一壶热水,把热水放炉子里继续烧开,将踅面放进热水里滚了一分钟左右,便将面捞出来放在撒好了酱油、盐、葱花等调料的碗里。 苏晏再从一个小罐子里倒出一些红油豆瓣酱淋在上面,再从另一个罐子里夹出一些冯大厨秘制的老坛酸菜,然后从一包油纸包里取出卤牛肉,最后用勺子舀一些热水浇在最上面。 豆瓣酱的香辣味、老坛酸菜的酸咸味、卤牛肉的酱香味巧妙地融合在一起,飘散开来,十分霸道地在空气中彰显存在感。 对面的年轻考生闻到味道后猛然抬头看了一眼苏晏,见他正胃口大好地在吃着丰盛的面条。 淦!他突然觉得手里的肉饼不香了! 这一股香味直冲鼻息,年轻考生克制不住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小屁孩你这是犯规!他在心里暗骂道。 随着这味道逐渐飘散开,周围的考生也都闻到了。 是谁不对劲??? 有人小声骂了几声,原本以为大家都吃着白粥咸菜饼子,怎么就有人与众不同,在考场还能吃这么香的东西。 啊啊啊,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香!他们也好想吃啊! 没吃饭的考生顿时觉得卷子写不下去了,翻出自己的干粮就着香味含泪咬下。 吃过饭的考生觉得自己刚才怕是吃了个寂寞,不争气的眼泪从嘴角流了下来。 这次江陵府院试的主考官崔大人刚刚吃过晚饭,心情不错,在考场慢慢踱步着。他突然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直冲天灵盖,便循着这股味道朝苏晏走了过来。 崔学政目之所及,是苏晏正小脸红扑扑地吃着热腾腾腾的豆瓣酱酸菜牛肉面。这面味道真不错,十分劲道,苏晏颇觉过瘾,顿时胃口大开,大大的杏眼因为吃得一脸愉快而满足地眯起,模样十分灵动。 崔学政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随后又马上摸了摸长须做掩饰。 他也组织过好几次院试了,还是头一次看见有考生能在贡院里吃得这么香。 这考生的心理素质不错,崔学政啧啧称赞,打算接下来的考试重点关注一下苏晏。 苏晏可不知道自己因为一顿方便面就在学政大人面前挂上了号,他只是觉得这顿晚饭还真微妙,颇有前世某师傅泡面那味了。 嗐,他真是平平无奇的泡面小天才。 对面的年轻考生觉得自己实惨,其他人好歹只能闻到味道,而他不仅能闻到香味,还是最近距离的香味儿,而且一抬头就能看见苏晏的吃相。 年轻考生已经很克制自己不要在乎苏晏了,然而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往他那儿飘。 实在是那个小屁孩吃的太香了啊! 苏晏的确非常适合做吃播,不仅长得唇红齿白的,让人看着就有好感,他吃起东西来动作优雅,但偏偏能让人感受到他吃到美味食物时的那种幸福感和快乐感。 对面的年轻考生看着苏晏愉快地吃面,顿时又感觉腹中饥饿,忍不住掏出一块家人给自己准备的大饼子吃了起来。 还真是痛并快乐着。 苏晏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吃完后满足地打了一个饱嗝,花了几文钱请衙役将碗筷清洗干净还给了他。 此时已是戌时,天色渐暗,官差巡逻的时候已经带上了灯笼,苏晏还能看到其他号房里的点点烛光。 号房的墙面上还有一块凹进去的小龛,可放灯烛。苏晏唤来官差,点燃了蜡烛,将蜡烛放在烛台上,再放进墙壁上的小龛里。 烛光摇曳,苏晏继续看下一题,看完后闭上眼睛沉思了好一会,打好腹稿后才提笔写下草稿。 烛光下,小少年的脸颊轮廓更显得柔美清秀,纤长的睫毛被烛光染上了点点金色。 夜色渐深,在号房里看不见皎皎明月,只能看到一角狭窄的深蓝色天空。 写完这一篇,苏晏实在是撑不住了,这几年早睡早起的生物钟都形成了。 他收拾好东西,拆下桌板拼好床铺,放下号帘的时候,看见对面的几个号房都还亮着烛光。 苏晏倒也十分理解,毕竟自古以来就是熬夜效率最高嘛。 他闭着眼睛,蜷缩着身子挤在狭小的号房里,在哗啦啦的纸张翻动声中迷迷糊糊睡着了。在梦中他似乎还听到有人震天动地的呼噜声,昏昏沉沉被吵醒,换了个扭曲的姿势,又捂着耳朵继续睡了。 一晚上就这么断断续续地睡着。 由于红包群在考试期间单方面屏蔽了苏晏,所以他并不知道文豪大佬们正在群里讨论着他的考试。 曹植:这科举取士还真是辛苦。 曹植:敬佩.jpg 杜甫:是啊,太不容易了! 杜甫:就为了这么一点点渺茫的功名希冀,多少士人次次应考,却无奈年年落第。 苏轼:所以有诗言“太宗皇帝真长策,赚得英雄尽白头。”呢。 李白:嗐,白年轻时也曾立志“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李白:然因“工商之家,不得预于士。”,白便再无登科的可能。 李白:郁郁不得志,白只能写诗发泄“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 李白:超委屈.jpg 杜甫:紧紧抱住.jpg 杜甫:太白兄之后不也被玄宗诏为翰林!你的才气毋庸置疑!太白诗名满天下! 李白:嗐,白大起大落之后,还是感慨“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苏轼:是这个理!“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呐! 李白:来来来,子瞻,英雄所见略同,当碰杯畅饮! 曹植:选拔人才也不容易。 曹植:当年父亲实施“唯才是举,任人唯能”,人才是有,却有不少德行有损的人。后来兄长实行“九品中正制”,又出现了“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的情况。 杜甫:科举取士,也算是给了寒门子弟一个上升的通道罢。 曹植:不过晏哥儿状态还不错,想必这次考试过后,晏哥儿就能成为秀才了。 ***** 状态不错的苏晏第二天在提示辰时的敲锣声中醒来,只觉得浑身上下哪哪都不对劲。 他揉了揉酸痛的脖子,拿出洗漱用品向官差申请去茅厕。 然而到了茅厕,苏晏差点没吐出来。 他疯狂用清水拍脸才让自己忘记刚刚那股味道。没有抽水马桶可太致命了。 苏晏今天一天都有些萎靡不振,只有吃饭的时候稍微快乐一点。 幸好他昨日做完了四道最关键的题目,剩下的试帖诗和策论在院试中的作用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他快速答完这两题便集中精力,用自己最漂亮的书法开始往答题纸上誊写文章。誊写时不仅文字要工整,卷面还不能有涂抹,一旦写上答题纸,那就不能做任何修改了。 誊写完两篇,苏晏感觉疲惫不堪,趴在桌子上歇息后,在考篮里找出参片含于舌下,一鼓作气誊完了四书五经的四道题。晾干试卷后,苏晏小心地把卷子放入卷袋里,终于松了一口气,把桌板拆下来拼成床板补觉。 崔学政傍晚来巡考时特地来苏晏这儿看了看,想看看这个钟灵毓秀的小少年今晚又在吃什么。 没想到看见苏晏的号房挂着号帘,暗中生奇。他轻轻掀开一看,苏晏正蜷缩在床板上睡觉,嫩白的小脸都被薄衾蒙着。 崔学政嘴角抽了抽,摇了摇头,到底还是个孩子啊。 苏晏一觉睡到了第二天天亮,醒来时总算好受了很多,终于到了最后一天了! 行百里者半九十。 最后一天才是最难熬的。 夏日炎炎,考生们出了一身汗又没法沐浴,两天两夜过去,贡院的空气中已经弥漫着一股酸臭味。苏晏忙翻出熏香点上,待味道好受些后,誊完了试帖诗和策问。 院试不可以提前交卷。 苏晏叹了口气,早早收拾好了自己的考篮,煎熬地等着下考。 待酉时,示意着考试结束的锣声终于响了。那声音落在他耳朵里简直就是天籁之音。 官差们训练有素地收走了考生的试卷。 院试就如此落下帷幕了。 贡院里依旧不得喧哗,考生们需要排着队走出贡院大门。 苏晏夹在人群中,一瞬间觉得自己要原地去世。 贡院大门大开,仿佛点燃了一个信号,考生们的情绪一下子释放了开来。 有人仰天大笑,有人放声大哭,有人披头散发地嗷嗷直叫,有人跪在地上捶胸顿足。 看看这院试把人折腾成啥样了。 苏晏还听到几个考生大喊着要去青楼放松一下,不由得佩服他们精力真好,他可是只想回去洗洗睡。 他走回了三天前下马车的地方,果不其然看到了老爹和周叔。除此外,马车旁边还站着一个身姿挺拔的青年男子,一双桃花眼眼波流转,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二哥!”苏晏喊道,像一颗小炮弹一样扑进他二哥的怀里。 “哎哎哎,你这在贡院呆了三天,浑身臭熏熏的就往我怀里扑。”苏钰皱着鼻子嫌弃道,尽管看出苏晏是故意的,但到底是没有推开自己的小.弟.弟。 “二哥最好了!我好累,我走不动了!”苏晏撒娇道。 苏钰只能半搂着他扶进马车。没过一会,小师兄周允文也面容憔悴的进来了,他和苏晏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见了对院试的嫌弃。 苏钰瞥见了他们的神情,噗笑了一声,说道:“你们两个小家伙都辛苦了,接下来回家好好休息。” 马车晃晃悠悠地朝着他们在江陵府的院子驶去。 ***** 江陵府陆宅。 微风拂过,娇嫩的菡萏和着风声浅吟低唱,玉盘般的荷叶随风摇曳。 好一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美景。 荷花池畔,一座精巧的亭台水榭映在藤萝翠竹之中。 亭台中,有两人对弈。 一只白玉般纤长的手拿起一颗通体纯黑的棋子,强烈的黑白对比下更惹人注目。 他将黑子轻轻点在棋盘上,下一瞬却轻笑道:“是孙儿输了。” 对面精神矍铄的老人蓄着白色的长须,一双深邃的眼睛深陷在眼窝里,一头灰白头发梳得整整齐齐。 “你啊,还是不够沉稳。这落子之前得深思熟虑,可不能着急。”老人幽幽地感慨道,他拢了拢棋子,意有所指地说道:“要是着急,那可就容易坏事儿。身在局中往往看不分明,但旁观者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喽。” 陆弦之闻言,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祖父说的是,弦之记下了。” 陆弦之想到暗卫递上来的情报,有些无奈地抚了抚额。宫里头那位娇娇的确是太沉不住气了,越来越作,这次倒还真让他钻了空子,害得他现在不得不收拾这烂摊子。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入V了~好紧张好激动! 三合一大肥章已经准备好啦!之后的剧情更精彩喔! 希望大家能继续支持鸭~鞠躬!比心心! 隔壁有两个预收,要不要宠幸一下?(搓手手) “太宗皇帝真长策,赚得英雄尽白头。”出自唐代诗人赵嘏。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出自李白《南陵别儿童入京》 “工商之家,不得预于士。”出自《唐六典卷三·尚书户部》 “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出自李白《登金陵凤凰台》 “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出自苏轼《临江仙,夜饮东坡醒复醉》。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出自李白《春夜宴从弟桃花园序》。 “行百里者半九十。”出自西汉刘向《战国策·秦策五·谓秦王》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出自宋代杨万里《晓出净慈寺送林子方》 第25章 张新思看到题目的一瞬间激动地浑身发抖。 居然真的是那道题! 是澄心堂纸上的那道题! 他这是什么神仙运气! 随便去后厨吃个饭都能捡到院试的考题。 院试重四书,重首题。他这次的首题稳了,秀才功名也稳了! 张新思整个人被突如其来的惊喜所击中,整个脑子都晕晕的,脸上露出傻笑。他不由得幻想起自己考中秀才后回到村里会受到何等的尊重,以前看不起他的那些人,如今他可是他们高攀不起的了。 这三天,张新思就算吃着噎人的粗粮饼子,夜晚睡觉时听着隔壁考生鼾声如雷,闻着空气中酸臭难言的味道,依旧是心情极好,连眼下厚重的黑眼圈都带着隐秘的神采。 他一出贡院大门,在一片嘈杂声中,也扯着喉咙大喊大叫了几声,宣泄着自己的痛快心情。 张新思端着一副高傲的神情回到六福客栈,同屋的李姓考生早就回来了,面色阴沉沉的,想来考得不怎么样心情不好。他一见张新思神采飞扬的表情,立刻讥讽道:“看来张兄这次院试颇有把握了,看这样子,还以为是放榜了呢。” 张新思此时心情大好,只觉得是自己才华横溢,俨然忘记了是因此提前拿到了考题才做的好。 “你说的不错,等到放榜的时候,必然会有我的名字。”张新思神色倨傲地说道。 “哦?那看来是青楼给了张兄不少灵感。”李姓考生讥讽道,他以为张新思考前早出晚归的那几天都是去了青楼寻欢作乐,更看不起他。 李姓考生刚住进来时,同张新思探讨了学问,发现他只是个肚子里没几两墨水,不懂装懂、惯会装腔作势的,就疏远了他。张新思觉得李姓考生仗着比别人多读了点书就自视甚高,两人很不对付。 “呵,是啊。我现在可得好好去谢谢燕春楼的如意姑娘。”张新思冷哼一声,摸出之前积攒下来的银两,准备真的跑去燕春楼寻欢作乐一番。原本他是舍不得花的,毕竟不知道要考几次才能考中秀才。而如今他有七成把握了,心思就活泛起来,他可是之前听人说道过好多次燕春楼了,是时候去长点见识,日后他可就是秀才老爷了。 *** “江陵府院试的事情安排好了吗?”一个慵懒矜贵的声音响在寂静的寝殿,更显得这嗓音缥缈又勾人。只听这声音雌雄莫辩,让人心里发痒,只想见见有这般勾人嗓音的美人。 “已经按照殿下您吩咐的做好了,这一次江陵府院试的试题里果然有出现两道题是我们散布开的。”一个恭敬的声音回复道,这幕僚顿了顿继续说:“已经吩咐好了人,待院试放榜后,就会带着血书去江陵府府衙状告这次科举舞弊案。” “很好。”美人轻笑了几声,笑声一点一点地敲击在听者的心上。 这幕僚听见面前三殿下的笑声,不由得偷偷抬头看了他一眼。 卧在美人榻上的是个花容月貌的男子,一头乌黑光滑的长发如丝绸般闲闲披散着,一只纤纤玉手随意勾着几缕乌黑的发丝,黑白对比下,更衬得他冰肌玉骨、肤若凝脂。 虽然说男子花容月貌似乎有些奇怪,但凡是见着了面前男子的人都会恍然大悟,感慨世间还有如此面若好女的男人。 尤其是这人此时心情正好,面带笑容,真真是美目盼兮,巧笑倩兮。 三殿下身为男子尚且如此貌美,难怪其母孙贵妃圣宠不衰。 也难怪一贯最挑剔的太子殿下从小就喜欢粘着三殿下,且不管三殿下如何不耐烦,硬是要往他们殿下面前凑。 他当时就寻思着,太子殿下功课这么闲的吗?一国太子这么闲真的好吗?对于大卫朝的未来他真是忧心忡忡。 直到太子殿下被圣上扔到北境军队里去锻炼了,三殿下这边才清净了下来。 不过幕僚回忆到太子殿下回来后做的事情,脸上又露出了一股便秘般的神情。 谁能想到太子殿下回来后跟个愣头青一样,当着他们殿下的面夸赞他长得漂亮啊! 宫里的人都知道三殿下最讨厌别人说他长得像女人了! 虽然那形容“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还蛮贴切的,但是回忆起三殿下当时铁青的脸色,幕僚现在还心有余悸,他可是头一次看到三殿下发这么大的脾气,整个寝殿的瓷器都砸了一半。 从那以后,三殿下就喜欢给太子殿下找不痛快,圣上和贵妃娘娘都只是乐呵呵看着,觉得这只是兄弟间的嬉戏打闹。想到这,幕僚一瞬间觉得槽多无口。 三皇子可不知道自己的手下心思千回百转,他漂亮的脸蛋上满是得意之色。 “哼,崔翰林也算是太子的老师,这次江陵府科举舞弊案必然让他丢掉乌纱帽。废了崔翰林,也就斩断了太子日后的助力之一。” “还是殿下英明。”幕僚非常狗腿地奉承道。 “不仅如此,这还是给陆家一个下马威。就算在他们的地盘上,还不一样得出事。”三皇子心情极好地勾了勾唇。 “可是殿下......陆老先生不是皇党吗?” “呵。陆老先生是皇党,陆弦之可不一定。当年在上书房的时候,他和太子的关系可好着呢。”三皇子花瓣般的嘴唇吐出“太子”这两个字时简直就是咬牙切齿,他漂亮的面庞扭曲了一瞬,随即又舒展开,他心里想道,我看你这次怎么收场。 *** 江陵府府衙,大晚上依旧是灯火通明。 崔学政和他手下精通文墨的幕僚们,以及江陵府府学的教谕们,为了批阅院试试卷已经加班加点了好几天。 院试的试卷是糊名的,这是尽可能的保障了考试的公平性。贡院的官差们收卷后,先得将卷子交给弥封官,弥封官把考卷上考生的姓名、籍贯等个人信息全部折叠起来,然后用空白的纸给它覆盖弥封,这个程序就叫做糊名。 最后送到阅卷官们手上的试卷便无法分辨哪张试卷是哪位考生的了,这是为了防止有考生提前跟阅卷人串通好。 一千多份卷子,十几个人起早贪黑地评阅着,三个人一组,一份试卷至少要两个阅卷官画圈,才表示能达标。有三个圈的卷子,就是优秀了。 大家合力选出了一百多份试卷,每个阅卷者再一一过目一遍,最后筛了五十五份卷子定为录取的试卷。 确定好了录卷,再由崔学政主导排定名次。 后面的名次好排,阅卷官们都不甚在意。 倒是评定前三名的时候,大家有些争议。 “此文破题新颖,见解独到,文采斐然,通读颇有行云流水的畅快之感,当评第一!”江陵府府学的孙教谕首先发言道。孙教谕二十年前中举,因无心功名便留在府学教书育人,在府学颇有声望。 “君子则不然、其识足以鉴别天下之是非、灼然如黑白之不可乱。其力足以措拄狂澜之横决、屹然如砥柱之不可摇。”孙教谕摇头晃脑地读起了这试卷中的妙句,一脸为其文采陶醉的神色。 旁边有人赞同地点头:“此文甚妙!” “然。这一篇也不差,文笔老辣,深入浅出,意味悠长,必是颇有经验阅历的考生才能作出如此答卷。此卷亦能评第一。”有人点了点另一份试卷点评道。 大家议论纷纷,唇枪舌剑,互不相让。 “崔学政怎么看?”最后大家都望着主考官崔学政。 “这份卷子六道题风格一致,璧坐玑驰,文霞沦漪,当是个颇有才气的少年人。”崔学政摸了摸长须,点评了第一份试卷。 “而此卷四书五经题做的极好,旁征博引,深入浅出,令人回味,但试帖诗和策问却略显拘谨,不如前一份文采飞扬。” 崔学政摸着长须指了指第一份试卷,他最后一锤定音:“此卷当得本场头名。” 书吏仔细地誊好了明日放榜的榜单,给崔学政过目后便小心收好,准备明天粘贴在府衙门外。 *** 此时夜色已深,崔学政刚准备睡下,管家前来禀报江陵府陆家来人了。 “陆家?”崔学政心里疑惑。 尽管久仰陆老先生的大名,但他跟陆老先生在朝廷上并无多大接触。更何况他十二年前中状元、入职翰林院前,陆老先生就已经多次辞官请退,被圣上不舍挽留,便只挂一虚职,并不真正主事。 而陆家那些在六部的后辈们,他成日在翰林院里头也与他们无过多交集。 不过崔学政倒是听闻陆老先生有个才情艳艳的嫡长孙陆弦之,圣上都赞誉其有旷世之才,还是当世大儒安和先生的弟子。他自己是个爱才心切的,倒是一直想见见这个天才少年,看看其是否名副其实。 不过陆家这大晚上的派人来干什么?崔学政心里琢磨着,莫名有种不安。他忙穿戴好衣物,随着管家来到会客的前厅。 前厅里坐着一位身量瘦削、衣着整洁的中年男子,这模样一看就十分精明能干。 这男子看见崔学政后利落地起身,冲他拱了拱手行礼,道:“还请学政大人原谅陆某人大晚上不请自来,实在是事关重大,不可拖延,我家少爷特地派我前来说明情况。” 崔学政回了个礼,面色不解道:“可是有何要事?” 中年男子望了望周围在前厅侍候的丫鬟,一双眼睛直视崔学政:“还请学政大人借一步说话。” 崔学政心感疑惑,但他看面前的男人不似开玩笑,便禀退了左右。 此时中年男子才掏出一叠澄心堂纸,递给崔学政,示意他仔细看看。 崔学政接过纸张,面色大惊,喃喃道:“这,这些不是我吩咐崔林烧掉的稿纸吗?怎么会在你这儿?”他说罢,快速地翻阅了起来,这些澄心堂纸上的的确确是他自己的字迹。 他分明记得这些纸张是他当时在筛选院试考题的时候用的,上面写了不少他中意的题目。 这些稿纸竟然流露出去了! 崔学政立刻意识到事情不对,想必是有人拿此做了文章,不知道这些澄心堂纸是何时流露出去的,若是在院试之前就散布开来,那这次院试岂不是……崔学政想到这茬,心里一沉,面色凝重起来。 中年人看到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便开口解释道:“这些澄心堂纸是我家少爷最近派人搜查到的。不知学政大人可知,近来坊间也有各种传闻说此次院试提前泄题,有人舞弊。少爷直觉不对,觉得是有人在故意散布谣言,便派人去查探了这些流言的源头,没想到真的查出了这些东西。” “你家少爷可是那陆珏,陆弦之?”崔学政不由地问道。 “正是如此。”中年男子颔首。 崔学政万万没想到,头一次和陆弦之产生交集竟是因为这科举舞弊案,顿时心中感慨万千。 随后他郑重地向中年男子行了一礼说道:“还请代我谢谢你家少爷!等我处理完这件事必亲自上门拜访。” “学政莫慌,少爷之所以让我今晚务必要赶来拜访您,便是认为此事在院试放榜前尚有转机。”中年男子笑了笑,安慰道:“少爷说了,对方明明早就设计了此次科举泄题,却至今还未有动作,估摸是想要在放榜之后,找人去江陵府府衙鸣不公。” 崔学政也是个聪明人,听到这话便明白了什么,迫切地看着眼前的人。 中年男子继续说道:“少爷认为,若是学政大人能当机立断,仿照历年县试、府试,在放榜之前加试一两场,重新甄选录取的生员,便可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之前的那场考试,就当做是院试的‘初覆’罢了。” 崔学政刚刚一瞬间也想到了这个法子,他此时正犹豫着,毕竟一旦重新组织院试,某种程度上相当于直接承认了坊间院试泄题的流言,必然要惹来考生谩骂。可若是直接放榜,那就是落进了对方的圈套,只能跟着对方的节奏走,还不知道到时候是何人来状告府衙,重新组织院试至少可以掌握主动权。 中年男子看崔学政似是犹豫不决,心中暗道少爷果然神机妙算,他继续对崔学政转述陆弦之的话:“科举取士事关重大,一旦有疏漏便是百口难辩、难咎其责,更何况若是处理不好,书生们愤慨激昂书之以文墨,四处宣扬,想必学政大人也不想看到那样的后果。” “此事只能压一时,迟早要被圣上知道。少爷建议您尽早亲自上书给圣上,斟酌词句,陈明自己职责失误,自请辞退。您是圣上当初钦点的状元郎,才名远扬,又伴圣上多年,圣上也知道您行事光明磊落、襟怀坦荡,发生此案必定是遭人陷害。若您自请辞退,圣上反倒多有惋惜,最多让您在乡间养望几年,便会找机会让您重新复起。” 中年男子说完之后,留出时间让崔学政自己思量。 他拿起之前丫鬟招待时泡好的清茶,洁白如玉的茶杯中,片片嫩茶色泽墨绿,传来阵阵幽香。他呷茶入口,极其有耐心地等待着。 半晌,中年男子听到崔学政幽幽的叹息声,“我竟不如一少年人看得长远。” 崔学政终是叹息道:“原定明日放榜。今夜我便重新从那些试卷中选出三百份,再进行一场‘招复’,一场‘再复’。‘招复’时令考生重新做一文章,‘再复’时挨个当堂考教,确保最后录取的生员都是有真才实学的,不让那些钻营之辈有任何机会。”他声音里透露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我明日便上表乞致仕!” “大人高义。”中年男子早在崔学政开始说话时就放下了茶杯,他听到这话后对着崔学政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 随后又说道:“少爷查到,此事是有人提前设计,多半是您身边的侍从。这些稿纸是从扬州城西的赌坊里流传出来的,至于这些澄心堂纸具体是以何种方式流露出去的,还需要您好好审一审身边之人了。” 崔学政忙唤来管家,让其将崔林叫来前厅,崔林是他从京城带来扬州的贴身侍从。 原本他身边伺候的一直都是崔木,但来扬州之前,崔木意外感染了风寒,他便让崔木留在京城,调了原本在外间服侍的崔林同他一起去扬州,崔林的户籍是江陵府扬州人,带上他也方便行事。 崔学政有些怀疑,或许崔木感染风寒并不是意外,那陷害他之人从那个时候便开始设计了。 只不过最后下手的是崔林,让他心中不由自主地涌起一股愤怒无奈之情。 他一贯处事公正,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对下人常是温和有礼的,少有苛责,却未曾想到有侍从背叛他。 崔学政自觉未有对不起崔林的地方,而崔林做此事不亚于背后捅了他一刀。 崔林大晚上正睡的迷迷糊糊,被管家叫起来,直到走到前厅还一脸迷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崔林看着前厅里只有崔学政和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他能感受到那陌生男子犀利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对两人行了礼,问道:“大人可是有何事要吩咐?” 崔学政看着他年轻的面庞,一脸不谙世事的模样,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他也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崔学政指了指自己手上的一叠澄心堂纸,面色严肃地望着崔林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吩咐你烧掉吗?”,他紧紧盯着崔林,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崔林原本就摸不着头脑心下不安,这时瞥见崔学政手上的澄心堂纸,顿时清醒了,忙跪下认错。 “大人,我知错了,我,我没有按照你吩咐的那样把这些稿子烧掉。”他声音颤颤巍巍。 崔学政瞧着他这模样,便知他还不知道此事牵扯到科举舞弊案。 他心下生疑,便仔细询问道:“你为何要将这些稿纸散布出去?” 崔林自知犯了错,也不敢搬弄是非来糊弄崔学政,便如实说道:“我在家乡有个大我三岁的哥哥,前段日子我哥哥被人诱惑在赌场输了不少银子,那赌场一直催促他要银钱,讨债的都追到家里去了。我爹娘没办法,只能来找我,他们说这赌坊的主人是个喜好书画的,且最喜欢您的书画。赌坊的主人说要是能弄到您的书法,就算是不要的废稿也行,只要能拿到些,便可以抵掉我哥哥欠下的银子。” 讲到自家的破事,崔林有些羞愧难当,他知道崔大人向来对赌博之类的活动颇有不满,认为其扰乱民心。他原本就是不想让崔大人知道这件事才偷拿的废稿,没想到最终还是被发现了。不仅如此,还要再重复一遍自己做的偷窃行径,崔林羞耻地低下头继续说道,他声音有哽咽:“我想着,您的废稿也无关紧要,便偷偷拿了些,想要偿还哥哥欠下的银子,我发誓我只做了这一回!我之前断是没有违背您的吩咐的。” 崔学政万万没想到是这般缘由,长叹了一口气,整个人仿佛苍老了许多。 他缓缓开口,声音颤抖:“你可知此事牵扯到了这次院试的科举舞弊,你拿的那些废稿里面,可是有这次院试的考题啊。” 崔林闻言大惊失色,仿佛一盆凉水从头上浇了下来,他双腿一软,瘫软在地上。此时他才明白自己犯下了什么无可挽回的过错。 他对着崔学政砰砰地磕头,哭喊道,求大人责罚。 “这次我也没法为你求情了,涉及到科举取士,圣上必然会严惩不贷,我自己尚且性命不保。”崔学政苦笑道,随后唤人将崔林关押了,等着上书之后上面派人来处查此案。 崔学政眼眶红红地对中年男子说道:“此事说到底,还是我御下不严,行事不谨慎,若不是你家少爷及时提醒我,等这次放榜后,情况便无可挽回。日后若是陆家有事相求,我崔某人必定鼎力相助。” 随后他又自嘲地笑了笑,想到陆弦之此般筹帷幄、明察秋毫的姿态,必非池中之物,日后怕是也没有什么是他这个罪臣能帮得上的了。 “我家少爷说了,还请大人放宽心,且忍耐一时,复起指日可待。”崔学政听罢这宽慰之言摇了摇头,再次对中年男子道谢道,送了他出门。 之后他立马召集书吏们,连夜遴选试卷,在那些画圈的卷子中重新选出了三百份不错的卷子,亲自誊抄了榜单。 待他写完最后一位考生的名字时,天已经微微亮,第一缕霞光透过窗帷照在崔学政熬了一夜通红的眼睛上。他疲惫的脸上此时却露出了一丝苦笑。 他叮嘱衙役,必须要通知到榜单上的每一个考生,确保其三日后赶来府衙,参加第二场“招复”考试。 *** 次日,院试放榜。 这天一大早,考生们纷纷赶去府衙看榜,靠近府衙的街道上都是前来看榜的考生和小厮们。 大家簇拥在府衙大门前,等待着官差抱着榜单出来。 苏晏和周允文早就在府衙附近的茶楼里定好了包间,此时此景,仿佛回到了四年前。 那时二哥苏钰院试后放榜,似乎也是在这个包间里紧张地等待着放榜的那一刻。 当时苏晏为了哥哥否能取得小三元紧张不已,而轮到自己时却仿佛平静了不少。 开个玩笑。 苏晏心里还是非常紧张的,毕竟是红包系统的第一个常规任务,他还是很想看看系统最后会给出什么样的奖励。 苏晏正在心里琢磨猜测着,就听见府衙前方传来一阵骚动。 “放榜了!放榜了!”有考生大喊道。 一时间人潮涌动。 只见府衙的大门缓缓打开,一队衙役走了出来。 二哥苏钰坐在苏晏旁边,他刚低头抿了一口茶,此时看到那一队衙役挑了挑眉。他怎么记得当初院试放榜的时候,似乎没有这么多的官差。 看到衙役的出现,府衙前的人群不由自主地放低了声音,场面安静了起来。 衙役们在府衙门前站定,周围的考生们自觉的空出了一圈位置。 其中一个人高马大,看上去就孔武有力的魁梧衙役往前站了几步,两条浓眉下的黝黑眼睛用锐利的目光环视了一下四周。 看到周围的人都露出洗耳恭听的神色,才咳了咳嗽,清了清嗓子,用他雄浑的嗓音大声说道: “经学政大人和巡抚大人共同商议,本次院试仿照历年县试、府试,多增两场考试。之前诸位参与的那场考试为‘初覆’,取士三百名。接下来唱榜的三百名考生,务必在三日后的辰时到达江陵府府衙,参加下一场‘招复’考试。考生只准携带笔墨砚,府衙提供餐食。下一场‘招复’考试考一天,巳时开始,申时结束,取士一百名,两日后放榜,取中的考生再参与最后一场考试。” 这魁梧衙役说完,便示意另一个抱着长卷的高瘦衙役把榜单给张贴好。 然而他话音刚落下,就仿佛水滴落到了热油锅里,考生们一片哗然,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怎么突然多了两场考试?” “以往的院试是没有的呀?” “你没听到吗?是说要仿照历年县试、府试,多增两场考试。” “之后的院试难道都会变成三场?今年别的府城也是这样的吗?” “哎,你们有没有听说,前段日子我在茶楼里,听到有人说这次院试提前泄题,有人舞弊。你们说这多增的两场考试是不是跟那传言有关。” “不会吧,居然真的泄题了。那可太不公了!” “不过多增两场考试总归是好的,我觉得上一场自己没有发挥好,那多了两场考试还多了几分机会。” “呵,你上一场没发挥好,还不知道能不能进前三百呢。” “不会吧,还要考试,我考完已经是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不记得了。” ...... 在这议论纷纷中,榜单已经张贴好了。 众人又一窝蜂而上,迫不及待地想凑上去看看自己的名字是否在榜上。 那魁梧衙役也不再理会他们,用雄浑的声音开始唱榜了,苏晏在不远处的茶楼里都可以听到他那穿透力极强的厚实声音。 由于之后还有两场考试,这次的榜单排名并不重要,衙役唱榜时便只念了考生的籍贯和姓名,不念名次。 “难道这次院试真的是提前泄题了?”苏晏好奇地看向他二哥。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苏钰塞了一口糕点到苏晏的小嘴里,语气淡淡地说道:“突然增加了两场考试,在江陵府之前的院试是没有过的,别的府城也未曾听闻,这次院试怕是真的出了什么意外。” 他二哥这喂法也太粗暴了吧,苏晏费力咀嚼着糕点,这块桂花糕将他的两颊都塞得满满的,活像一只萌萌哒的小仓鼠。 他嘴角有一些糕点的残渣掉到了怀中小白的头上,小白立刻不满地扑腾了几下,使劲晃了晃小脑袋。 老爹苏越倒是皱着眉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更深的东西。 “不过突然增加两场考试,说明事情尚在可控范围之内,你且按规章参加就是了。对于我们有真才实学的晏哥儿来说,不过是多留下几篇传世文章。”苏钰打趣道。 苏晏皱了皱精致的小鼻子。他亲二哥,这么大一人了,还是喜欢打趣他。 不过他随即又想到,这接下来的两场考试不需要再在贡院里呆上三天,便放松下来,长舒了一口气。 要是还得在贡院里呆上两轮三天两夜,再坚强的男孩子也会流泪啊! 唱榜也不是个容易活,苏晏已经不知道衙役唱到哪儿了,只觉得约莫唱了两百多考生了。他喝茶喝得小肚子都撑饱了,那位衙役的声音依旧是雄浑有力。 苏晏正想着什么时候能结束,就听到了小师兄周允文的名字。 “长溪县!周允文!” 他忙兴致冲冲地跟小师兄碰了碰拳。 “第十名还不错。”周允文笑着对苏晏说道,又朝着苏越行了个礼,“不算给老师丢脸了。” 苏晏见小师兄居然真的有在心里一个个数名次,不由得睁大了他的杏眼。 周允文看出了他脸上的敬佩神情,笑了笑,“那现在得看看我们晏哥儿到底是不是第一了。” 苏晏不由得坐直了身子,挺了挺小胸膛。 他多多少少还是有点信心的! “第一的话,晏哥儿想要什么奖励?哥哥给你。”苏钰也笑着撸了一把他的脑袋。 二哥的奖励肯定不是什么正经玩意,苏晏警惕地看着他二哥。 苏钰瞥见他生动的小眼神,一双桃花眼笑意盈盈,他的肩膀笑得微微耸动,自己的小弟弟真是太可爱了。 “晏哥儿!你真的是头名!”又一个名字唱完,周允文开心地摇了摇苏晏的肩膀。 啊,这?! 苏晏还没想好摆出什么表情,就听到衙役唱到: “长溪县!苏晏!” 我是头名! 如果没有之后两场考试,我就拿到小三元了! 苏晏美滋滋地想着,一双眼睛笑眼弯弯,似皎皎新月。 嘿嘿嘿,不愧是我! 小白听到了铲屎官的名字,敏锐地抖了抖小耳朵,一双琥珀色的猫眼圆溜溜地转着,仿佛在观察有谁在呼唤本主子的铲屎官。 听到这最后一个名字被唱出来,周围的考生一片哗然。 这个叫苏晏的考生是什么来头? 大家左顾右盼,想瞧瞧这苏晏长什么模样。 但没人站出来说自己就是这苏晏。 考生中自是有人消息灵通的。马上有人做出一副“我跟苏晏可熟悉了”的样子,骄傲地说道:“苏晏可是我们长溪县县试、闽州府试的双案首,而且年纪颇小,才十三岁,少年才俊!” 周围的人群听到了,不禁咋舌。 才十三岁?恐怖如斯。 十三岁的双案首!院试头一场考试又是第一,想必一个小三元没得跑了。 也有人阴阳怪气地反驳道:“说不定,他不过是运气好罢了,之后还有两场考试,这么多人不至于输给一个十三岁的孩子罢。” 人群中有个年轻考生面色格外古怪,他就是在贡院时坐在苏晏号房对面的那个考生。 他听到大家对于苏晏的描述,越发觉得苏晏就是当初院试时坐在自己对面的那个小屁孩。 他一一对比着,十三岁不就是半大孩子吗,那小子看起来是挺相貌精致、气度不凡的;回忆起他那个百宝箱似的考篮就可以知道他家境殷实;当时小屁孩貌似也写得挺快,第二天下午就开始白天睡大觉,这不就是才华横溢么! 他这次也在三百名之内,能有机会参加第二场考试,到时候可得逮住那个小屁孩问问他那天吃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他嘴馋好些天了! 此时周围的人已经念叨起了上一个小三元陆弦之的才名,一群粉丝又开始围着吹捧他们的男神陆弦之。 唱完了榜,这一队官差里只留了几个在府衙门前维持秩序。 剩下的官差便开始按照考生登记的住处,怕有的人没来看榜,准备挨个通知他们记得参加下一场考试。 张新思混在人群里手脚冰凉。 他自从听到衙役说之后还有两场考试便面色发白,如丧考妣。原本以为这场院试过后便能成为人人羡慕的秀才老爷了,可万万没想到之后还得再考两场。尤其是听到自己的名字并不在前六十名,甚至还差了一百来号人,张新思更加惶恐了。 他在心中骂骂咧咧:这学政是干什么吃的?一场考试不就行了吗?多来两场,这不浪费人力物力,考生的时间精力是这么给挥霍浪费的吗? 张新思心中愤懑不平极了。 李姓考生也在人群中,听到自己的名字在张新思后头很久,不免有些得意。 他就说,张新思那个草包怎么可能有机会考中秀才,不过是运气好吊车尾罢了。 不过张新思这次居然也进了前三百,这倒是李姓考生没有想到的。李姓考生此时倒是对于加试两场十分满意,对,就应该加试,把张新思这类侥幸入围的人统统给刷下去。 陈大山、陈小山也挤在这一群看榜的考生中。陈大山紧紧靠着陈小山,张着双臂护着自己的弟弟,防止周围的考生将瘦弱的弟弟给挤着。 陈大山听到衙役说再增加两场考试时,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那天小山考完回来后十分沮丧,认为自己本场考试没有作答得好,出了考场后才想到了更好的破题方式,因此十分懊恼,这些天来来回回跟他反复说了好几遍。 小山告诉他的考试题目中有一道四书题,恰巧跟那天晚上他在那个穷酸考生的那张纸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陈大山不认为事情会有那么巧,又加上近来他有听到流言说本次院试提前泄题,更是十分怀疑。 他正打算若是放榜后小山未能上榜,便要去找出那考生藏着的那张试题纸,去府衙讨个公道。没想到今日放榜,听到衙役了说再增加两场考试,陈大山便猜测院试泄题确有此事,增加两场考试不过是采取的补救措施罢了。 陈大山耐心地听着衙役唱榜,他在心里默默数着小山的名次,直到第一百零九名,他终于听到了衙役唱道:“宝应县!陈小山!”,才松了口气。 对于这院试泄题,陈大山心里倒是还有些感激之意。他知道一次院试最多只录六十名生员。若就按照上一场考试的情况,小山这次是上不了榜的,不管怎么说,现在小山多了一次机会,这便是好事。 不论考生们心中作何感想,三日后的“招复”考试是如期举行了。 三百名考生聚在府衙门前,等待着这第二场考试的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三皇子:淦!脸太疼了!陆弦之你给我等着! 蠢作者:日万后我整个人都升华了QAQ 我真的一滴都没有了_(:з」∠)_ “君子则不然、其识足以鉴别天下之是非、灼然如黑白之不可乱。其力足以措拄狂澜之横决、屹然如砥柱之不可摇。”出自状元刘春霖(1904年的会试考试)的答卷。 “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出自宋玉《好色赋》。 第26章 苏晏也算得上是考试的老手了,第二场“招复”考试,八个小时写两篇四书文,这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难度。 这场考试的考前检查倒是严苛了许多,须“解发袒衣,索及耳鼻”。这不光是要脱衣服了,连考生束紧的头发都需要放下来,衙役会仔细检查,看头发结内是不是藏有“蝇书”一类的作弊资料。考生的鼻孔、耳朵也要扒开好好瞧上一瞧。 就连苏晏也被折腾了一遭,鞋底都被衙役使劲捏了捏,查看里面是否夹带有小抄。 苏晏见这阵仗,心道:上次的考试恐怕真有人作弊了,也不知道是泄题还是夹带的小抄,主持院试的崔学政想必也会受到处罚罢。 试题发下来后,苏晏便没了心思再去思索这些了。 他全神贯注地思考如何作文,想早点写完交卷。 毕竟习惯了提早交卷的苏爽感,这次考试也得贯彻到底嘛。 午时到了,衙役们给每个考生发下了两个馒头、一碗热粥。 苏晏看了看自己写的差不多的文章草稿,决定不在考场里吃午饭了,干脆一鼓作气誊抄完,直接回家去吃。 打定主意后,他便继续用自己现在已经练习得格外漂亮的书法将文章草稿誊抄到正式答题的呈文纸上。 他一边在心中默念着自己的文章,一边提腕下笔。 笔酣墨饱,气韵流畅。 苏晏誊完了文章,看着自己漂亮养眼的卷子,心里美滋滋。 不愧是我。 我现在也是个能写得一手好字,作得精妙文章的文化人了! 他一边欣赏着自己的卷子,一边等着墨迹晾干。 待这松烟墨汁乌黑的光泽彻底沉淀下来后,他便示意衙役要交卷。 此时此刻,第一场考试时坐在苏晏对面号房的年轻考生还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泡面小天才已经出了考场。他吃着寡淡无味的午饭时,还在回味着那泡面的香味,想等考试结束之后找到苏晏询问那泡面的配方。 倒是小师兄周允文听到有人出考场的动静,便猜到是自己的小师弟已经提前作答完毕了。 周允文看了看自己还剩一半的考卷,心下叹气,看来自己之后还得更努力才行,不然要被小师弟远远抛在后头了。 也罢,周允文三日前听到那魁梧衙役说不准许考生自备午饭时,便考虑到了苏晏会为了回家吃饭提前交卷。 他便在进考场前就与苏晏商量好了,若是苏晏提前交卷就不必等他了,他自己估摸是要琢磨到考试结束的。 苏晏一出府衙大门,便看到了二哥苏钰抱着小白闲闲靠在一棵桂花树下,他的身影笼罩在树荫里,苏钰走近了还能闻到桂花淡淡的清香。 由于家里人都吃过午饭了,苏钰便直接带着苏晏去了附近的天香楼吃东西。 “想吃什么?今日二哥请客,好好犒劳一下我们未来的小秀才。”苏钰要了个包间,让苏晏看着小二拿出的一叠食单铭牌自己选择。 苏晏两眼放光,这可是二哥头一次请客,他可要好好宰他二哥一顿。 苏晏询问了店小二,确认所有的菜都可以做小份之后,便毫不客气地选了一堆食单铭牌。 点完菜,苏晏稍稍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二哥,殷勤地给他倒了茶水。 苏钰倒是觉得好笑,他在心里磨牙,难道在自己小弟弟眼里,他就是个抠门的守财奴? 天香楼不愧是扬州城颇有口碑的菜馆,不仅能满足客人的各种要求,上菜速度也很快。 店小二麻利地将苏晏点的菜上齐了。 拆烩鲢鱼头口味香醇,清炖狮子头肥嫩不腻,天香荷藕清淡鲜嫩,高邮麻鸭汤清味醇,水晶猪蹄软糯酥烂。这些菜应了苏晏的要求,都是一小份一小份,盛放在配色精美的瓷盘中更令人食指大动。 苏晏大快朵颐,饱餐了一顿。 小白这个时候也喵喵喵地叫起来,粉色的小肉垫不满地推了推苏晏。 苏晏懂了,估计是闻到了饭菜香味,猫主子现在有兴致进食了。 苏晏又唤来小二要了一份剁碎的小鱼干,和白米饭一起混合成猫饭。再拿了个小调羹,一口一口地喂到小白的嘴边。 似乎是看苏晏尽心伺候地不错,小白吃得非常满意。 吃饱以后,它满足地用可爱的小脑袋主动蹭了蹭苏晏的下巴,鼓励他之后再接再厉。 苏钰在一旁看着好笑,他还真没想到自己的小弟弟对待小猫咪这么有耐心。他寻思这自己反正是做不到这般哄猫或是哄人的。这么说来,自己弟弟以后对待姑娘肯定也很有一手嘛,苏钰想到这不由得笑了出来。 苏晏看二哥的桃花眼眼波流转,估计他又在打什么坏主意,瞪大杏眼看着他。 “小舅舅在扬州的松竹斋分店你还未曾去过吧?”谁知道苏钰开口说起了别的事情,“明日不是中秋节吗,今天小舅舅派人送帖子来了,说他特地提早动身来了扬州,昨日刚到,想赶着明日同我们一起过节。” 听到这,苏晏也是无奈,就算这几年小舅舅柳楷瑞的生意好了起来,松竹斋做大做强后,如雨后春笋般在各大府城开了分店。然而苏晏的外祖父似乎还是没有原谅小舅舅,两人的关系依旧剑拔弩张。小舅舅柳楷瑞也是颇为倔强,这不,中秋节也不回京城,反倒是跑到扬州来跟姐姐、外甥们一起过节。 “今儿下午你可要随我一同去扬州的松竹斋看看小舅舅。”苏钰说完挑了挑眉,“若你今日考完困倦了,不想去的话,明天在家里也能见到他。”他补充说道。 “我要去的!我可是好久没有见着小舅舅了!我还没去过扬州的松竹斋呢!”苏晏赶忙说道,说完看见苏钰脸上兴味的笑容,才反应自己二哥又在逗他。 嗐,什么恶趣味。 不过苏晏确实挺想想看看现在松竹斋运营得怎么样了。 长溪县可没有松竹斋的分店,倒是长溪县有一些书坊,特地宣传自己店里有卖印着松竹斋印章的正版话本,以此来吸引客源。 苏晏突然想到,之前一直跟他有书信来往的那位坐拥无数粉丝的话本写手江陵笑笑生,也恰巧是扬州人。说不定这次去松竹斋还能碰上江陵笑笑生本人呢。 八月中旬的扬州城,夏热褪去,秋意若有似无地随微凉的清风渐渐迷漫。 沐河边垂柳连绵一片,远望犹如镶嵌着绿边的玉带。岸边的垂柳轻拂水面,水波荡漾,一派好风光。 苏晏和二哥苏钰一路漫步,也并不觉得闷热难受。 苏晏看着街旁店肆林立,街道上百姓来来往往,心中有种岁月静好的莫名欢喜。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他们走了不多一刻钟,便到了松竹斋。 松竹斋的位置极好,位于扬州城繁华的东街上,周围有各种茶楼、客栈,人流量很大。 松竹斋整个店铺古雅简洁,灰瓦白墙,门楼墙壁有着精致的雕花,门顶部悬挂着金丝楠木招牌,上面用行书写着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松竹斋”,据小舅舅说这是特地花大价钱请当代大书法家题的字。 大概是因为今日是第二场考试,松竹斋店里此时倒也较为清闲,只有几个穿着素色直身的读书人在书架前捧着书本看着。 一进门,苏晏就看到许多话本摆在最醒目的正中央圆木桌上。 话本们或是水平放着,或是立起来,或是翻开其中的插画页,垒在一起摆出了一个别有艺术气息的造型。 小舅舅之前就写信告诉了他这些话本让松竹斋大赚了一笔,他还经常在信里给苏晏寄来银票。 苏晏第一次接到时还吓了一跳,忙跑去告知娘亲此事。 不知道小舅舅后来是怎么跟娘亲柳氏解释的,娘亲之后便让他自行收着这些银票,就当作是小舅舅给他的零花钱。 店里的小二看见他们两兄弟穿戴不凡,是锦衣玉袍的贵公子模样。 尤其是那年纪较小的小公子,怀里的白猫都有一股子矜贵的味儿。 这肯定是富贵人家,他想着便殷勤地迎了上来。 “两位公子可是第一次来松竹斋,需要买些什么?”店小二对着他们行了一礼,毕恭毕敬地询问道。 苏晏第一来这儿,倒是有些兴致,便问道:“你们这有些什么?” 那这小二看他饶有兴趣的模样,暗道要做成一笔好买卖,便热情地领着他四处看看。 积极主动地给他介绍着:“公子您看,这边是我们店最新出的话本,这可是江陵笑笑生先生的近期力作,书生公子都喜欢看,也受到了很多小娘子的追捧,销量可是好极了呢!” 店小二骄傲地说:“这可是我们松竹斋独一份的,其他书坊里都没得卖呢!” “若是你对此类畅销话本不感兴趣,我们家也有别的类型,比如说这本慕容公子的大作《大卫第一衙内》,里头那些探案的情节可是精彩极了,隔壁茶楼的说书先生都是讲的这本咧!”店小二继续推销着。 《大卫第一衙内》确实不错,小舅舅早在这本书被印刷出来后,就第一时间给他寄了过来。苏晏当时一口气看完了,啧啧称赞。他还猜测这慕容公子的正职不会真是个衙役吧,里头写的查案手法也太专业了。 苏晏随意翻了翻这些话本,果然他都看过! 有个出版商小舅舅就是好! 他可以美滋滋地做第一批追更的读者! 更别提还能跟知名写手大大私下通信! 店小二看苏晏左翻翻右翻翻,但却并没有流露出想买的意思,他心里暗道:难不成看走眼了,这位小公子是要来买四书五经等科考用书? 一书不成便换一书,总之得把生意做成。店小二领着苏晏往另一边走去,介绍道:“小公子可是要来买科考用书?这边的可是读书人人手一本的四书五经。这套是我们店里最好的典藏版,这套书籍的纸张可都是上好的澄心堂纸。”他很有眼色地吹捧道:“若不是看您通身贵气,一般人我还不会给他推荐咧。” 二哥苏钰在一旁,听到这话不由得嗤笑了一声。他大概是觉得看热闹看够了,便从衣袖里拿出之前小舅舅送来的帖子递给店小二。 店小二接过仔细一瞧,这不是松竹斋大东家的手笔吗? 他这才恍然意识到,大东家说过,这次赶来扬州是为了跟自己的外甥一家一起过中秋节。 店小二又小心翼翼地瞥了瞥苏钰和苏晏,见他们眉目间与大东家有几分相似,心里唾弃自己真是没眼力,连这两位公子是东家的外甥都没看出来。 他忙道歉:“哎呦,是小子太没眼力了!没有看出两位小公子就是我们大东家那心心念念的好外甥。失敬失敬!我早该想到的,二位气度不凡,定不是普通读书人。请二位随我这边来。” 他领着苏晏、苏钰往上楼的楼梯走去,突然想起什么,又讨好地说道:“大东家此时正在二楼会客,那位贵客一贯是掌柜的亲自接见的,今日大东家在,便与掌柜一起进去商谈了,还得麻烦两位公子稍等片刻。” 苏晏刚准备摆摆手说不在意,就听见旁边楼梯上的脚步声。 他抬头望去,入目之处是一个俊秀如翠竹的少年郎。 少年穿着天青色宽袖衣衫,长发松松地用一根墨绿玉带系着。他面上神情慵懒,又有种似是没睡醒般的懵懂。 小舅舅柳楷瑞跟在他身后,脸上挂着爽朗的笑容,看起来似是又谈成了一笔大生意,心情极好。 这少年一双漂亮的丹凤眼看见苏晏时顿了顿,尤其是瞥见苏晏怀中的小猫咪,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此时小舅舅也看到了苏钰、苏晏两兄弟,开怀大笑道:“你们俩来了!小五快去附近的程家糕点铺买一些吃食过来招待我的两个乖外甥!” 听到外甥一词,那少年突然睁大了眼睛,开口道:“是你!你是微雨燕双飞!” 苏晏猝不及防地听到自己中二时期取的羞耻笔名,一瞬间白嫩小脸变得通红。 啊啊啊! 少年你知不知道你在干嘛! 嘤,这种被当众处刑的羞耻感! 二哥,小舅舅,你们不要憋笑了,他听得到的好吗! 知道苏晏这个羞耻笔名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些年跟他书信往来的话本大佬江陵笑笑生。 苏晏见少年还在望着自己,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 呜呜呜,他现在是个没有秘密的孩子了。 见苏晏承认了,少年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欣喜起来,就仿佛一只挑食的小猫咪突然吃到了超级合胃口的小鱼干。 他快步走下来,走到苏晏身边,十分自来熟地撸了撸小白的脑袋。 小白似乎是在少年身上嗅到了同类的气息,也没有被陌生人摸了脑袋的恼怒感,还非常给面子的喵了一声。 少年比苏晏高了半个头左右,他屈膝弯下腰,与小白的视线平齐。 一人一猫对视了一眼,然后小白居然非常赏脸地抬了抬小下巴。 少年十分欣喜地从苏晏怀中抱起小白,小白倒也非常乖顺地毫不反抗。少年把脸埋在小白身上,猛吸了一口,脸上写满了吸猫真快乐。 ???你们难道是有什么特殊的沟通技巧? 虽然江陵笑笑生在信里就数次表达了对于有猫人士苏晏的羡慕之情,但这第一次见面就迫不及待吸猫的举动,还是有点令苏晏哭笑不得。 “对了,怎么会在这儿看见你?你不是一直呆在长溪县吗?”少年突然想到这茬,问道。 既然两人都见面了,苏晏便如实回答:“我这次来扬州参加院试。” 少年听罢点了点头:“挺好的,那你马上就也是秀才了。”他似乎对于苏晏能考上秀才这一点毋庸置疑。 小舅舅见他俩似乎打算好好交流一番,便让他们到楼上的会客厅去坐着聊。 苏晏一边上楼一边对少年说道:“你也考了秀才吗?”他刚刚注意到少年话语中的“也”字,但这两场考试中他都没有见过这少年,看他今天的穿着打扮也不像是去考试了的样子,想必他不是这一届的考生。 少年想到了什么,皱了皱他漂亮的柳叶眉,回答道:“我两年前考完了,要不是家里人硬是要我去考个秀才功名,我才懒得去考场受罪。”少年刚想继续吐槽,就听见一道不满的男声。 “我说,你们俩是不是相互做个自我介绍?”一直安静地坐在一旁的苏钰突然开口打断道。 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年,他还是有些警惕,毕竟自己的小弟弟这么单纯,不要被人骗了的好。 少年看出了苏钰对他的不信任,耸耸肩,无所谓地说道:“我叫宋子修,或许你听过扬州宋家,他们家那个叛逆的小儿子,说的就是我。” 扬州宋家?扬州城首富的那户人家? 苏晏对此了解不多,苏钰倒是挑了挑眉问道:“宋子逸是你哥哥?” 少年点了点头,“没错。” 宋子逸这个名字,苏晏觉得有些耳熟,脑海中闪过些什么,但没抓住。 苏钰瞥见了他困惑的小表情,用修长的手指弹了弹他白皙光洁的额头,说道:“我当年那一场院试,排我前面的便是宋子逸。” “天乐三十八年,江陵府院试第二名——广陵县宋子逸!”苏钰模仿着唱榜的官差说道。 苏晏恍然大悟,又有些想笑,宋子逸的排名压了苏钰一头,难怪他二哥记得这么清楚。 苏钰随即在一旁调侃道:“扬州宋家可是皇商,你这倒是交了一个钟鸣鼎食之家的朋友啊。” 宋子修听他这么说,也不在意他的语气,反倒是兴冲冲地向苏晏发出邀请:“我最近感觉灵感枯竭,都创作不出什么有新意的话本。你来了扬州可太好了,想玩什么我奉陪到底,这儿我可熟悉了。” 没想到啊,写话本的江陵笑笑生居然是扬州首富家的小儿子! 随后他又想到难怪宋子修写的那些话本里,古代霸总们的形象那么真实,感情那些吃穿用度都是作者自己亲自体验过的!那些珠宝玉石,古籍字画都是人家从小把玩的。 想到这儿,苏晏一惊,这不就是大卫朝的曹雪芹吗! 这些大家族肯定有很多八卦有趣的事儿,苏晏的吃瓜欲望蠢蠢欲动。 当然是答应他鸭! “明儿中秋节,我必须得待在家里。之后还得再考一场考试,待我考完最后一场院试可好?” “没问题!”宋子修点了点头,“到时候,你得好好给我讲讲你那些奇思妙想!” 两人约定好到时候投帖联系,便各自分别回家了。 由于这次院试的变故,中秋节苏晏一行人不得不留在扬州。为了一家人能一起过中秋,娘亲柳氏也从长溪县过来了。 *** 八月十五,中秋节。 天清如水,皓月当空。 中秋节在大卫朝也算是顶顶受重视的节日,上自皇帝,下到百姓,都会赏月听曲欢庆佳节。 天子在宫里举办中秋宴,六品以上的官员都受邀请参加,大哥苏泽便是留在京城参与这中秋宴。 乐府里的伶人、舞伎早在一个月前就开始筹备盛大的歌舞,而御膳房也一大早就开始忙活,备下了肥厚油香的蒲包蒸螃蟹,皮薄酥软、层次分明的京式月饼以供晚间宴会享用。 待天子率领群臣祭月之后,众人才围坐尝美食、品美酒,一边赏月一边欣赏音乐与歌舞,欢饮达旦。 而民间百姓的活动则更加丰富多彩了,节味浓厚。 苏晏在中秋节前几天就注意到,已有酒家食铺开始重新装饰门面、打扮彩楼,用细长的竹竿挑出画着醉仙的旗子挂在店铺外,随风飘扬。街市上争相买酒的人群也络绎不绝,毕竟中秋节可是要喝上一壶醇厚柔和、余香长久的桂花酒才有中秋的韵味。 苏晏也是到了大卫朝,才知道中秋节还有燃灯的习俗。 待晚霞散尽,深沉的暮色悄然铺开,各家各户都点起了灯火,一派华灯初上的景致。 苏晏便催促着二哥去院子里燃灯。苏钰把蜡烛点着,找了根细绳将其小心地固定在竹竿上,然后高悬在瓦檐上。苏钰看着一脸兴奋的小弟弟,摸了摸苏晏的脑袋:“还跟个小孩子一样,等会二哥带你去河边放花灯。” 苏晏点头如捣蒜,中秋节来了,二哥终于做人了。 “啧,骗你的,小傻子。”看着苏晏亮晶晶的眼睛,苏钰恶劣地笑道。 嘤,狗二哥还是狗二哥! 中秋当然要吃“小饼如嚼月,中有酥和饴”的月饼了。 大卫朝也有嫦娥奔月的故事传说,许多糕点铺的店家便把玉兔的图案印在月饼上,看起来可精致了。 尽管才来扬州不久,苏家人傍晚时也收到了左邻右舍相赠的月饼,这也是一种大卫朝的一种风俗。当然他们也回馈了冯大厨秘制的酥皮月饼,这酥皮月饼是用松仁、核桃仁、瓜子仁和冰糖、猪油作馅,皮薄酥软,香松柔腻,美味异常。 晚间的餐食格外丰盛,苏晏最爱的当属这道油爆田螺,他吃的小嘴通红,一本满足。中秋前后是田螺空怀的时候,此时腹内无小螺,因而肉质肥美。冯大厨加了芹菜粒、蒜苗、姜丝去腥,用辣椒、花椒爆炒,出锅的田螺香辣味浓、滑嫩爽口,美味极了。 吃过晚饭,一家人搬了桌椅到院子里赏月,谈笑风生,其乐融融。 月到中秋分外明。 深蓝的天幕上,明月如玉如盘。 不远处,金桂飘香,淡淡的馨香笼罩下,连夜色都变得格外温柔起来。 院中的八仙桌上,放上了桂花酒、月饼、糕点和瓜果。 苏晏自告奋勇地要求切月饼,他拿起刀小心地将大月饼切成大小均等的小块,分别递给老爹苏越、娘亲柳氏、二哥苏钰、小舅舅柳楷瑞和小师兄周允文。 苏晏还拿了一块月饼放到小白嘴边,小白也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了舔。 苏晏分完家人后,又兴致冲冲地去分给家中的仆人。季时早被苏晏赶回去陪他父亲了,其他留在扬州的家仆接到苏晏的月饼,都连连道谢。 大哥苏泽的那一份,他打算出门时带着,到时候放在河灯里,让河灯寄托给大哥的思念。 苏晏在小白瓷杯里倒了一杯色泽金黄的桂花酒,小小的桂花飘在杯中,分外好看。苏晏抿了一小口,这酒醇香酸甜,浓郁的桂花香仿佛都进入到五脏六腑之中。 红包群的文豪大佬们也在庆祝中秋节: 苏晏:中秋节快乐! 曹植:欢庆中秋.jpg 苏晏现在看见那硕大跳动的彩色字体表情包,已经可以做到面无表唱,内心毫无波动。 杜甫: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李白: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苏轼: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苏晏:疯狂鼓掌.gif 曹植: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子瞻兄大才! 李白:妙!妙极!此诗只应天上有! 杜甫:子瞻兄大才!月销魂,诗销魂! 李白:来来来,今夜当对酒吟诗,欢饮达旦!哈,哈,哈,哈,哈! 苏晏:你们开心就好! 娘亲柳氏自是十分了解苏晏的,知道他最喜欢热闹的活动,便让苏钰带着苏晏去沐河放河灯。 “钰哥儿,带着你弟弟去夜市逛逛罢,让他去猜猜灯谜,去沐河边放河灯。”柳氏温温柔柔地说道,看着苏晏瞬间亮晶晶的眼睛捂嘴笑了笑,遂又叮嘱道:“在街市上,慢点儿别急,别被人挤着了。到了河边可得注意了,小心脚下。” “娘,放心,我知道了,会注意的,一定好好盯着晏哥儿,不让他贪玩。”苏钰好笑地耸了耸肩,拍了拍苏晏的背,“走吧,小家伙。” 嘿嘿,还是娘亲最好了。 苏晏跑去娘亲身边撒了一会娇,直到听到老爹咳咳的警告声,才朝他爹做了个鬼脸,跟着二哥出门。 他们前往沐河边需要穿过繁华的街市。 街市上热闹极了,人声鼎沸,到处是丝竹之声,满城灯火照得夜晚明亮如白昼。 各家店铺张灯结彩,挂着果品、鸟兽、鱼虫形状的花灯,上面写着“庆贺中秋”等字样。 许多店铺还摆出了“兔儿爷”的泥塑玩具用来吸引小孩子的注意力。 扬州城的百姓们纷纷出门赏月、游玩,街道上传来阵阵孩子们嬉戏的笑声。 许多老字号酒家还在门前举行了猜灯谜活动,他们把谜语挂在形状各异的漂亮灯笼上,如果有人猜出了谜底,便从那灯笼上摘下谜语前去兑换那盏花灯。 苏晏路过一家酒家的门前,目光随意一瞥便走不动路了,有一盏造型精致的小兔子灯笼牢牢吸引了他的眼球。 他忙凑过去看那灯上贴的谜语。 这小兔子灯上挂着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一副对联:“白蛇过江,头顶一轮红日。”,对联上还有一行小字提示要求:“打一日常把用物,并用一谜对出下联。” “白蛇过江,头顶一轮红日......日常把用物......”苏晏喃喃思索道。 二哥苏钰拿过他手上的谜面纸条看了看,笑道:“要不要我告诉你?” “别别别,让我自己猜,我马上就想到了!”苏晏晃了晃小脑袋,漂亮的杏眼里映着他中意的精致小兔子灯笼。 “啊,我知道了!”苏晏一拍脑袋,兴冲冲地凑到负责兑换的店小二身旁,把那谜面递给他,说道:“下联是:乌龙上壁,身披万点金星。两谜的谜底分别是油灯和杆秤。” “白蛇”指的是白色棉线做的灯芯,“江”是指灯油,点着后的火焰类似于“红日”。所以上联说得是油灯。秤杆的形与色似“乌龙”,而秤杆上的刻度又被喻为“星”,这下联指的是“杆秤”。 “小公子才思敏捷!”店小二竖起大拇指夸赞道。他倒是没想到这个明眸皓齿的俊俏小公子一下就猜中了,不过倒也心服口服地将花灯递给他,祝贺道:“愿公子中秋愉快!” 苏晏道了谢,美滋滋地接过这盏小兔子花灯,得意地在二哥面前扬了扬,花灯随着他的动作晃动,仿佛一只小兔子蹦蹦跳跳的。 “小公子才思敏捷!”苏钰模仿者店小二更为夸张地夸赞道,兄弟两打闹着来到了沐河边。 在扬州一带有制灯船、放河灯的习俗,中秋节则更盛。 河岸边多得是售卖河灯的船商、小摊贩,放河灯的百姓也络绎不绝。 苏晏先是挑了一盏圆球状的大河灯,寓意团团圆圆,写上对于自家人的祝福。又特地挑了盏小河灯提了一首诗表达给大哥的思念,把给大哥的月饼放了上去。 看着河灯晃晃悠悠地在沐河里飘远,听着远处画舫里传来的悠扬琴声。 兄弟两正准备打道回府,苏晏突然想起了给自己送药的陆弦之。 陆弦之给的那药效果十分神奇,苏晏每天早晚擦了那细腻的白膏,待到上次放榜日前,那些顽固的小红点已经消失不见。苏晏的脖颈又恢复了原本的白皙如玉,仿佛那片红痕从来没存在过。 苏晏忙再买了一盏漂亮的河灯,他写下祝福的时候却犹豫了一瞬,写什么好呢? 祝“平步青云”? 祝“前程似锦”? 苏晏最终还是提笔写下八个大字“平安喜乐,得偿所愿”。 他写的很慢,一笔一画,似是要将自己的祝福包含在里头,之后他又在花灯的背面写上了陆弦之的名字。 肯定有无数人祝愿你前程似锦,未来可期。 我唯愿君平安喜乐,得偿所愿。 他看着这盏花灯在潺潺河水中渐行渐远,抬头看了看天边明月,蓦地想到了苏轼大佬发在群里那句诗: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三合一大肥章!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谢谢各位小可爱的支持~祝大家双节快乐! “解发袒衣,索及耳鼻”来自《金史》 “小饼如嚼月,中有酥和饴”来自苏轼的《月饼》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来自杜甫的《月夜忆舍弟》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来自李白的《月下独酌》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来自苏轼的《水调歌头》 灯谜来自互联网 第27章 烟笼寒水月笼沙。沐河的潺潺流水在皎皎月光下微波粼粼。 河中一艘画舫慢悠悠地行驶着,画舫上张灯结彩,船柱雕梁画凤,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画舫造价不菲。 画舫的上层透着明亮的灯光,靠窗边,一双玉手轻挑琴弦,悠扬的琴声从他指尖流淌开来,婉转动听。渺渺琴音如振翅欲飞的蝴蝶,又似山涧汩汩清泉。 当最后一个音消散在空气中,房间里响起了啪啪啪的单薄掌声。 “你的琴艺越发精进了!”陆玘鼓着掌赞叹着自己的堂弟,内心感慨着。虽然早就习惯了这个堂弟才情艳艳,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还总是会被陆弦之惊艳。 “不过你这把‘落日’什么时候能借我弹弹?”陆玘眼热地看了一眼这通体乌黑、木色柔和的梧桐木古琴,这可是前朝大琴师蔡奕亲手制作的一张琴,与另一把当世名琴“流霞”并称为“落日流霞”,冠绝天下。 传言前朝大琴师蔡奕游山玩水时,曾遇见一丛林木燃起白日焰火,他心生好奇,便让侍从扑灭火焰,只见火熄灭后留下一段尚未烧着、声音异常的梧桐木。 蔡奕慧眼如炬,直觉这梧桐木是制作古琴的极好原料。他便根据这梧桐木的长短、形状,精心制成了一张七弦琴,果然声音不凡。因这琴的来源,蔡奕见当时焰火似夕阳余晖,便将其取名为“落日”。 后来时移世易,旧朝消亡、新朝确立,“落日”辗转数年,终被陆老先生的好友,大琴师白怀瑾老先生所珍藏,白老先生有次来陆家作客,听见陆弦之的琴音大为赞叹,爱之心切,便将“落日”赠予他。 陆弦之没说什么,只是懒懒地往后靠着,一旁的侍女立即上前,小心地将这“落日”收了起来。 陆玘见状遗憾地啧了一声,不过倒也不失落,毕竟陆弦之从小就不喜别人用他的东西。要是谁怀着侥幸心理擅自动用了他的事物,陆玘不由得想起了当初被整的很惨的大堂哥,仍是心有余悸。 “哎哎哎,你瞧,有盏花灯要飘过来了。有意思,怎么会飘到河中央来,是恰巧被风吹来的?”陆玘突然瞥见窗外微波起伏的河水里,一盏漂亮的花灯正晃晃悠悠地向画舫这边飘来。 “上面似乎还有字。走走走,下去看看呗。这是缘分呐。”陆玘撺掇道。 陆弦之随意偏过头,顺着他的目光瞥见了那盏孤零零的花灯,那盏花灯不知从何处而来,又飘了多久,仍然闪烁着微弱的昏黄烛光,在青雾笼罩的河水里更惹人注目。 他突然看见了什么一般,轻轻挑起眉。 陆弦之姿态优雅地起身,下了楼,走到画舫边缘,正巧那盏花灯飘到了他脚边。 “这字不错啊,秀丽颀长,清新飘逸,落笔如云烟。”陆玘瞥见那花灯上头的字迹,兴致勃勃地品赏道。 “平安喜乐,得偿所愿。这祈福语也妙极!都说字如其人,还真想认识认识这花灯的主人......”陆玘话未说完,一阵微凉的晚风拂过,将那花灯的背面吹向了他们。 “哎哎哎!这不是你的名字吗!”陆玘顿时兴奋了起来,他一字一顿地念道:“陆、弦、之。” “我敢打赌扬州城没有第二个陆弦之!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心心念念着你,瞧那字,定是钟灵毓秀的人儿。” 陆弦之只觉得陆玘的声音分外聒噪。 他弯下腰,用修长的手从河水中拎起那盏花灯。 花灯突然被拎起,在他手中随风摇了摇。 这字的确不错。 若是说字如其人的话,看到这手字,陆弦之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明眸皓齿的漂亮身影。 上次见面时,他白皙脖颈上还仿佛散落了朱砂,绮丽得刺目。 若是乖乖用了药,现在应该好了罢。 陆弦之此时正想着苏晏是否用了药,红痕是否消失。没想到陆玘也突然想到了那茬,他鬼鬼祟祟地凑上前问道:“我上次不是碰巧,碰见你那小厮去寻管家拿药,你又没受伤,可是把那御赐的白玉膏送人了?你说这花灯可就是那个小姑娘放的?” 陆玘嬉皮笑脸地说道:“告诉三哥我呗,等你离开扬州后,我帮你多多关照关照弟妹。” “我看你就是太闲了。”陆弦之淡淡瞥了他一眼,夏日的晚风中,他的声音显得更加冷冽,如鸣佩环,“明日我便去与二叔说,让他把江陵府的产业交给你打理罢。” 说罢,他便将这花灯拎着走进画舫,让侍女们将其晾干后妥善收拾起来。 “弦之,弦之,我错了!我闭嘴,我闭嘴!别去找我爹!我可是你亲哥啊!你总不忍心看着你亲哥操劳过度英年早逝吧......”陆玘忙跟在他身后嚷嚷道。老天在上,他对那些产业可一点兴趣都没有啊,做个风流公子不香嘛。 陆玘忙追着陆弦之的脚步上楼,动作间,广袖长袍翻动,衣袂飘飘。 *** 对于院试来说,中秋节仿佛只是个小插曲,一切如常。 三日后,第二场“招复”如期放榜。 此时挤在府衙门前的考生已经少了许多,毕竟那些未能入围第二场的失意士人,或是早早收拾包袱回家了,等着明年再战,又或是抑郁不得志,在沐河边的烟柳花巷之地醉生梦死。 第三场的一百人榜单,苏晏和周允文赫然在列。 张新思倒是毫不意外地落榜了,他瘫软在地上,神情癫狂,嘴里不住地喃喃道:“我原本是秀才老爷啊!我原本是秀才老爷啊!” 张榜的衙役面无表情,连个眼神都不给他。每次放榜之后都有人无法接受现实而发疯的,他早就见多了。 李姓考生虽也未在榜上,胸中一股充斥着怀才不遇的愤懑之情,但他瞥见张新思毫无仪态的模样,心里更加鄙夷,读书人的脸面都不要了,真是丢脸! 陈小山倒是堪堪排在最末尾,他兴奋极了,年轻的面庞上满怀期待。 陈大山站在一旁,既欢喜又忧愁。喜得是小山得以上榜,考取秀才还有一丝机会,但忧得也是这名次,若是想要逆风翻盘,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 “哥,你别担心。我知道自己水平的,这科下场就是试试水,有这个名次我已经很开心了。”小山瞧见他哥哥的表情,笑着安慰道:“至少三天后的考试还有机会。若是中了,就是老天保佑,若是没中,我也不会就此失去信心的。定会回去好好读书,下一年再来。” 陈大山望着弟弟懂事的模样,心中更是一阵酸涩,打定主意今日便再去拜拜那鹤山的文神庙,让文昌帝君保佑保佑。 *** 苏晏倒是没想到,第三场考试交卷后还得面对学政大人的当堂考教。 他照常一鼓作气写下文章,誊抄完卷子后准备出考场让二哥带他好好饱餐一顿,没想到却被衙役领到了崔学政面前,被告知要当堂考教。 此时他正在江陵府府衙的礼房里,跟学政大人面面相觑。 谁让他肚子不争气,已经开始咕咕叫了呢。 一时间,苏晏感觉尴尬极了。 嗐,早知道就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再交卷了。 “咳咳。”崔学政摸了摸长须,“没想到第一个交卷的竟是如此年轻的后生。” 他早就认出了苏晏就是当初那个,在贡院里吃得喷香还白日睡大觉的考生。毕竟在一群面色憔悴的考生里,苏晏那张白嫩漂亮的小脸可让人印象深刻了。 “还请学政大人出题考教。”苏晏努力压下饥肠辘辘之感,对着崔学政行了行礼。 来都来了,那还是早考完早出去的好。 崔学政倒也不好让这么个俊俏的小考生饿着肚子,便随便出了几道题考教了一番。 但他没想到苏晏才思敏捷,回答角度独到,妙语连珠。他不由得见猎心喜,面色温和了许多,又多出了几道题问询道。 苏晏一一作答了,他的小脑袋飞速转动着,加上精神紧张,顿时感觉肚子更饿了。 咕咕咕的声音再度传来,打断了崔学政的问话。 嘤,实在是忍不住了。 苏晏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睛,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更显得他可怜弱小又无辜。 崔学政这才意识到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忙满意地点点头,让衙役领着苏晏出考场。 多有才气的一孩子,崔学政叹了口气,他是没有机会成为这孩子的座师了。 不过好歹算是为朝廷选拔了有真才实学的士人罢,他自嘲地安慰自己。 崔翰林早在第一次放榜后便上了表,自请责罚,这份表快马加鞭地到达了天子案桌上。 事关科举取士,竟然闹出了如此纰缪,还是在文风鼎盛的江陵府。 天子勃然大怒。 崔翰林被撤职,谅其在翰林院兢兢业业多年,又补救及时,暂无性命之忧。又由于京城路远,新任学政无法及时赶到,院试不可耽搁太久,天子命锦衣卫督查崔翰林负责继续主持完此次院试。 崔翰林尚且逃过一劫。 而锦衣卫查明崔林并不牵扯到背后之人后,不过是乱坟岗多了一抔黄土。 *** 太子卫褚拿着陆弦之递来的暗信烦恼地揉了揉额角。 这信笺上只有四个字,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下不为例” 陆弦之的人情可不是好偿还的,太子殿下幽幽地感慨道。 他想到什么,用清水打湿信笺,望着烛光下重新浮现的一行龙飞凤舞的小字:“自作孽,不可活。” 他顿时哭笑不得。 啧,陆弦之还是这么一针见血。 卫褚想到今天白日里父皇把他唤去乾清宫臭骂了一顿,更是觉得自己确实是自作孽不可活。 卫霖啊,卫霖啊,你这次可是过分了。 他倏地站起身,朝着三皇子卫霖的寝宫走去。 今日天色阴沉,夜色也显得更加孤寂,月亮不知道隐没在何处,不见踪影。 一路上的侍从们远远望见太子殿下翻飞的龙纹衣袍都立马低头,屏息行礼。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因为要上夹子,会比较晚才更新,谢谢各位小可爱们的理解支持!鞠躬!比心心! 剧透一下:晏晏马上要去云山书院了~之后的剧情会更精彩滴~ 我的预收真的太凉了呜呜呜,只能多挂几个脑洞拯救一下_(:з」∠)_ “烟笼寒水月笼沙”来自杜牧《泊秦淮》 古琴“落日”的来源改编自东汉蔡邕所制作的焦尾古琴。 座师:举人、进士对主考官的尊称。 第28章 “卫霖,你是存心不让我好过是吧?” 寝宫的侍女瞧见太子殿下快步走来,还没有来得及通报,太子卫褚已经步入了三皇子的寝殿。 听到这熟悉的低沉嗓音,三皇子仿佛一只瞬间炸毛的猫咪。 “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卫霖转过身来,看着一身烫金龙纹玄服的俊美男人,气得声音都抬高了,精致的脸蛋气得红霞翻飞。 美人生起气来,也是极美的。蛾眉倒蹙,凤眼圆睁,面庞更加生动,眼角眉梢都带着一丝不由自主的娇意,似嗔似怨,欲怒还羞,脸色也是愈发艳落桃李。 卫褚听着他大不敬的话语面色不变,迈着长腿径直走到他面前。 卫霖见他又是这般永远听不进他话的无赖模样,更加气恼,想伸手推开他。然而这纤纤玉指还未碰到来人的衣袍,就被人反客为主地拽住了胳膊。他感到一具温热的胸膛贴上了后背,一双遒劲有力的手臂紧紧箍住了他。 卫褚生的高大,身长肩宽,俊美无俦。 他比卫霖高一个头,从后面环抱着他,微微低头,将脑袋轻轻靠在卫霖的肩膀上。 他温热湿潮的呼吸喷在卫霖的耳边。 “你若是想跟我闹脾气,怎样怨我、骂我、打我倒也好,可你万万不该将这心思动到科举取士上。科举取士乃是国之根本,科举舞弊是寒了天下士人的心!若不是陆弦之及时阻止,收拾了这烂摊子,你可知会有怎样的下场?” 卫褚靠的太近了,他似乎是轻贴着卫霖的耳朵说道。 卫霖能感觉到太子柔软的嘴唇似乎碰到了他敏感的耳垂,卫褚乌黑的发丝也蹭在他脸颊旁,有些发痒的。 听他说完,卫霖有些心虚,但依旧是恼怒着,眼角眉梢沁润着水光,他晃动身体想要挣脱开,却像是小猫在撒娇似的无济于事。他挣脱不开,便低头在这禁锢着他的手背上狠狠咬了一口,留下一个淡淡的小齿痕。 “放开!你个登徒子!”他怕寝殿外服侍的宫女听到,也不敢大声呵斥卫褚,只能小声地骂道。 而卫褚并没有动,依旧是紧紧箍着他,充耳未闻,下巴搁在他肩膀上乱蹭,嗅着他身上熏的淡淡玫瑰香。 “你若只是为了气我,我给你打骂可好。”太子好生哄着怀中的美人,解释道:“我已经派人抹去与你相关的痕迹,此类事情下不为例。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有人将你做的这事联系到贵妃,联系到孙首辅。要是父皇真起了疑心,你能仗着皇子的名头保命,孙家的其他人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卫霖听了他这话,面色一僵,一时间也不再动作。 他确实是没有想到。起初只是想给卫褚下个绊子,让他好一段时间不能来闹他,却未曾想到自己的母亲和舅父。父皇平日里是宠他,但他也明白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这才猛然惊觉若是有人真要拿此事做文章,他母族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见他想通了,卫褚在他耳边轻轻叹了口气。太子殿下无奈地想到陆弦之曾经就说过,卫霖不过是个草包美人,若是不看紧点,是会坏事的。 卫褚认真地反思着,生为太子殿下,他见过的美人自是不少,千娇百媚各具风情。可就是谁也比不上卫霖在他心中留下的印象深。 他不在意他的性别、身份,只想要他这个人。他整日想着他,念着他,也心甘情愿地放下太子殿下尊贵的身份,凑到他面前去讨他注意。 但他出生帝王家,是太子,是储君,他做事得有分寸。 “我向父皇提议了送你去避暑山庄。”卫褚直起了身,将怀中的人转了过来,看着他泛红的漂亮眼睛直言道。 “你,你要将我送走?你想把我送离皇宫?不?我哪都不去!”卫霖看着他神情严肃,不似玩笑,便有些慌张了起来,眼里含着一汪春水。他这话的意思是要将他囚禁在避暑山庄不成。 卫褚抬起手,怜爱地摸了摸他丝滑的乌发,继续开口淡淡地说道:“此事已成定局,父皇不日便会安排人护送你。我知你并没有争储的心思,可是在外人眼里,这不免就是你在谋划些什么,去避暑山庄避避也好。” 他有些疲惫,他和父皇都清楚,卫霖没这心思,他不想争,也不能争。 但是其他的那些兄弟,他想到什么,眯起了眼睛。看来,是他平日过于仁慈了,竟然叫某些胆大包天的想要借刀杀人。卫褚一时间一股戾气涌上心头,沉静的眼眸中泛起一丝寒意,直到察觉到面前心肝儿的沮丧情绪,他才压下自己的纷繁心绪。 “你乖一点,好不好?”他的语气带着无奈与宠溺。 卫褚低下头,将自己的额头轻轻与他相抵。 *** “哎哎哎!你说你们都要去云山书院读书?”宋子修面色惊异地问道。 “是啊,院试放榜后,我和小师兄都会去的。”苏晏咽下一口软糯弹牙的黄金糕,抬起头和小师兄周允文对视了一眼,两人都点了点头。 苏晏考完第三场考试后,立马拉上小师兄周允文,跑去找扬州地头蛇宋子修玩。 这几天他玩得可开心了。 不愧是见多识广的江陵笑笑生大佬,他们把扬州城各种好玩的地方都玩了个遍。 此时三个人正坐在宋家私家园林中的凉亭里。 作为富庶的江陵府首富,宋家这园林一亭一榭巧夺天工,几曲回廊雕梁画栋。玲珑的假山石峰,清雅的翠竹松柏,小桥流水,亭台楼阁,移步换景,无不是匠心独运。 苏晏第一次来时都被震惊了,这简直比后世的苏州园林还要精美雅致不少。 今日,暑气又卷土重来了,温度升高了不少。 烈日当空,滚烫的阳光散发着绵绵不绝的热意。 他们便没有外出游玩,只是呆在这绿荫遮蔽的清凉园林里,吃着新鲜的瓜果糕点聊着天。 宋家财大气粗,侍从们在这凉亭里摆了好几个冰盆。 冰盆里的晶莹冰块散发着丝丝凉意,偶尔刮来的清风带着这冰盆的凉意拂过脸颊。 这滋味真是美妙极了,简直是比现代的空调还要舒服!苏晏不禁感慨道。 “毕竟我和小师兄都是要继续在举业上更进一步的。”苏晏耸了耸肩,挖了一大口冻奶酪塞在嘴里,冰凉清爽。 奶酪白嫩丝滑,上面撒了磨得极细的杏仁粉和甜滋滋的蜂蜜,又是在冰盆里冰冻过的,还冒着丝丝的凉气,在这炎热的夏天吃,别提多爽快了。 宋家的厨师手艺真棒啊。 奶香四溢的鸡蛋糕,外酥里嫩的如意卷,层次丰富的枣泥糕,清甜爽口的冰水银耳......这些美味的小点心让人在炎炎夏日依旧胃口大开。 要不哪天让冯大厨也过来和他们交流交流,苏晏心里想着。 周允文紧接着说道:“这天下的书院中,名气最盛的便是云山书院和青麓书院,这两座书院分别坐落在南北边的两府,便有‘北之青麓,南之云山’的说法。” 他顿了顿,想到了什么继续补充道:“不过自从大儒安和先生任云山书院山长后,云山书院的名气便渐渐压青麓书院一头,有了 ‘天下第一书院’的美称。且在本朝的两榜进士中,云山书院出身的士人也是占了更多的名额。” “江陵府位于南方,当然是选择更近的位于湖湘府的云山书院啦。况且我的两个哥哥都是去的那。”苏晏摊摊手。 宋子修听罢一脸闷闷不乐。 他是宋家最小的孩子,自己的几个嫡亲哥哥,还有堂兄弟们都比自己大上不少,加上他有些傲娇的性子,平日里也没有什么玩伴。 所以只能自己埋头写话本,给自己找份乐子。可现在刚刚有了苏晏和周允文这两个小伙伴,却又马上要分别,这种感觉比从未得到还要难受。 “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去呗!”苏晏看着宋子修挎着的小脸提议道。 云山书院只录取已经考中了秀才的学生,新秀才或者新举人要入学,还需要有知名先生的推荐。苏晏琢磨着,宋子修早考取了秀才,宋家与扬州城的大儒们也一向交好,拿到一封推荐信不难。 宋子修为人大方,待人接物坦率真诚,虽然有点毒舌,还有些豌豆公主的娇纵。但苏晏被小白打磨得脾气极好,倒也不觉得这毛茸茸的小毛病有什么大问题。 “可我不想再继续念那些四书五经的古板玩意儿。”宋子修一想到要继续背那些东西,头皮发麻,他喜欢的可尽是些杂文志怪、话本小说。 “我听我二哥说云山书院可好有意思了,还会组织学生游学。”苏晏想着要不下次把二哥苏钰之前写的信拿来说服宋子修。 “云山书院讲究‘通五经贯六艺’,有礼、乐、射、御、书、数等各种课程。书院里还有各种学社,舞文弄墨、赋诗作联、攻读经史、求索问道,能遇见很多志同道合的人。” 提到云山书院,周允文可来劲了,脸上露出了向往的神色,“云山书院可不是为了培养一些只会摇头晃脑的酸文人。云山书院其中一幅门联中书写道:‘合安利勉而为学,通天地人之谓才。’,这便是体现了书院兼容并包、经世致用的态度......山长安和先生也是提倡,不论是居庙堂之高,亦或是处江湖之远,都能有所学,有所思,有所得。” 这还挺重视素质教育的嘛。 苏晏觉得这位安和先生简直是颇有见地,不愧是当世名儒。 宋子修还是有些犹豫。 苏晏见状,便暗搓搓地添了一把火,说道:“创作来源于生活嘛,你又不是以考取举人为目标去读书,权当是去体验一下书院的生活罢。你不是说最近没有灵感吗?或许是一直在扬州呆太久了,去了云山书院,见识到了新鲜事,说不定就有灵感了。你不是还没写过书院为背景的话本嘛?” 宋子修闻言,漂亮的丹凤眼里燃起了两簇小火苗,白皙的两颊也泛起了淡淡红晕。 “你说的没错!我不允许自己没有写过书院背景的话本!”宋子修握拳说道。 感天动地泣鬼神,这就是话本大佬的觉悟吗! 苏晏不由得感慨,汝之秀,吾不及君也。 “你上回同我说过的那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可真是妙极,等我体验了书院的生活,下一本话本便参照这个设定来好了!”他神色有些激动。 “那便等你们放榜以后,我们三一起走吧。我爹爹定会派一艘船送我,我们走水路去湖湘府。我们家在湖湘府府城云州也有商号,到时候那边会有人接应我们。”宋子修最后拍板决定。 苏晏听着宋子修三言两语就做好了之后的安排,不由得啧舌。 好家伙,自己这是碰上了一个金大腿啊。 嘤,跟富豪做朋友的感觉真好。 他们商量好了去云山书院的事儿,这个时候万事俱备只等放榜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嗐,骨科的话,阿晋不会允许的。沧桑.jpg 他们俩情况有点复杂,蠢作者会安排得明明白白滴! 正文不会有太多,到时候会有番外掉落鸭~ 一如既往地感谢各位小可爱的支持与理解!么么么! “合安利勉而为学,通天地人之谓才”出自岳麓书院赫曦台上的一幅对联。 第29章 苏晏这几天听到了一些小道消息,说这院试最后一场考试,每一个交卷的人都被崔学政抓着进行了当堂考教。 喏,这是相当于每个考生都来了一次面试呀。 有些考生面试出来后,愁眉苦脸地担忧自己,因为面对学政大人过于紧张,有些失态,不知道会有什么影响。 苏晏不由得回忆起当时自己肚子饿得咕咕叫的尴尬场面。 嗐,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失仪了。 不过他出门前瞧了一眼当时崔学政的表情,就似乎还挺满意的?! 罢了罢了,不想了,到放榜的时候自有定论。 第二日,在府衙旁的茶楼包间里,苏晏一行人在这个老位置等待放榜。 宋子修也跟着他们一起过来了,小白正懒洋洋地窝在宋子修的怀里。 不知为何,小白和宋子修极其投缘,一人一猫黏黏糊糊,让苏晏这个亲铲屎官都有些吃醋。 二哥苏钰在知道宋子修要去云山书院读书,还邀请苏晏他们跟他一同坐船去后,表情有些微妙。他想到什么,便笑着夸赞苏晏:“那我下次见着了宋子逸,可得好好宰他一顿。我弟弟可是说服了他最顽固的小弟弟去读书了。” 此时府衙大门已经打开了,抱着榜卷的衙役在众考生殷切期盼的眼神中走了出来。 依旧是那个魁梧衙役,用他极具辨识度的雄浑嗓音唱榜,声音清晰地传到了茶楼这边。 “天乐四十二年,江陵府院试第五十名——宝应县项承允!” “我中了,我中了!”有人狂喜地叫道,激动的泪水滑过他的脸颊。 周围的考生面露羡慕之色。 “天乐四十二年,江陵府院试第四十九名——广陵县聂珹!” ...... 不少扬州城的百姓倒也颇有兴致地围观唱榜,看这些新科秀才们的热闹。 “天乐四十二年,江陵府院试第五名——长溪县周允文!” 苏晏听到小师兄获得了第五名的好名次,不由得开心的拍了拍他肩膀,小师兄这最后一场比他第一场考试的名次还要更高。 衙役继续唱着。 直到唱到了第二个名字,依旧没有听到苏晏的名字。 大家此时都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苏晏正想说什么,就听到衙役唱道,这次他的声音尤为激昂: “天乐四十二年,江陵府院试第一名——长溪县苏晏!” 府衙门前一片哗然,考生议论纷纷。 “没想到真的是那个第一场考试头名的苏晏!” “果然是少年英才!” “哎,不得不甘拜下风啊!” ...... 这些夸赞声,苏晏当然都听不到。他此时脑海中一片空白,心里仿佛在打着小鼓,脑海中放着烟花。 苏晏原本以为,考了这么多场试了,自己会很平淡地接受,可没想到当这第一名真正落到他头上时,还是分外激动。 小三元!他做到了! 这是继陆弦之后的第一个小三元。 在江陵府院试历年的记载上,近五十年来也就只出过这么两个小三元。 小白似是知道了什么,主动从宋子修的怀里跑了出来,圆滚滚的小身子灵活地跳上苏晏的肩膀,用它毛绒绒的小脑袋拱了拱苏晏的脖颈和下巴。 喵,猫咪也要蹭蹭喜气。 二哥苏钰笑着看着自己的小弟弟,平日里那双总闪着狡黠的眼睛此时满是骄傲。 小师兄周允文也同样拍了拍苏晏的肩膀,脸上洋溢着笑容。 宋子修自从知道了苏晏是县试、府试的双案首后,就一直就毫不怀疑苏晏会是小三元。此时见这名头终于尘埃落定,他仿佛骄傲自己眼光好似的,整个人就是得意叉腰.jpg。 这一次院试最后只录了五十名生员。剩下的那些落榜的考生,除了下一年继续考,也没有别的办法。 尤其是寒门子弟,想要出头,几乎只有这一条道路可以走。尽管说“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是很令人心动,但成功的究竟只是少数人,有多少人热血沸腾地憧憬着改换门庭,便有多少人心酸失落地铩羽而归,十年寒窗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知。 进入最后一场考试的考生,考前就登记了自己的居所,方便之后报喜的官差前去祝贺。 这些新出炉的秀才公听完唱榜后,也赶忙回到家中,换上干净整洁的长衫,告知家人准备好喜钱,只等报喜的官差敲锣打鼓前来。 上午苏晏他们出门前,娘亲柳氏突然有些恶心呕吐、浑身乏力,老爹苏越陪着娘亲去了医馆。苏晏原本也要跟着去,娘亲却温柔地拒绝他,催促他去看放榜:“不用,你跟着你二哥去看放榜,等你回来就知道了,是好事。” 待苏晏他们回来,便看见爹娘一脸笑容。苏晏忙凑到娘亲面前,打量了一下,见她面色如常,不似之前苍白才放下心。 苏晏正想发问,就听见了门口的敲锣打鼓声,巷子里也有些喧闹。 管家周叔笑得一脸褶皱,忙上前去开门, 两个披红的官差走了来,其中一个官差拿着锣鼓,另一个拿着喜报单。 拿着喜报单的官差大声地报喜道: “报,天乐四十二年,江陵府院试第一名——长溪县苏晏!” 之后两个官差又说了一堆恭贺的客套话,管家周叔将准备好的银钱递给了官差,拱手行礼:“辛苦两位了。” 官差笑着接过了喜钱,回礼道:“不辛苦,不辛苦。”这可是给小三元报喜,是份美差。官差见苏晏少年英才,其家人也落落大方、气度不凡,更是暗道苏晏前途无量。 送走官差后,苏家人又接待了左邻右舍来恭贺道喜的邻居,过了好半晌,院落里才安静下来。 “娘,你没事吧?医馆的大夫怎么说?”苏晏还挂念着娘亲的事,忙问道。 “我没事。”娘亲柳氏看着面前快跟自己一般高、已经是个青葱少年的小儿子,不由得感慨日子过得飞快。她伸出手摸了摸着自己看上去还很平坦的肚子,笑道:“待明年,你就要有小弟弟小妹妹了。” “今天还真是双喜临门!值得庆贺一番!”管家周叔在一旁笑眯眯地说道。 苏晏和二哥苏钰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很惊喜。 苏晏消化完这消息后,想到这年头医疗条件极差,生孩子凶险至极,又开始担忧起来。 老爹苏越看着小儿子满脸担忧的神色,心里啧了声,说道:“我和宋家当家的见过了面,商量好了,你们两兄弟还有允文,便随着宋家小儿子一块儿去云山书院。我和你娘待你们走后便启程去京城,与你大哥他们一同住。” 娘亲柳氏也在一旁补充道:“京城里有杏春堂的叶女医在,她医术精良,曾与我交好,你们便放心罢。” 苏晏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等他一个人独自回到屋里后,就听到了红包系统的声音。 【叮!恭喜群主完成常规任务,成功考取童试小三元!红包奖励已经发放,请注意查收!】 苏轼:恭喜晏哥儿! 苏轼:点名表扬.jpg 苏轼:看到你已经成功迈出科举路上的第一步,我甚是欣慰啊! 曹植:恭喜! 曹植:为你骄傲.gif 李白:甚妙,甚妙!哈,哈,哈,哈,哈! 杜甫:恭喜!晏哥儿现在是小秀才了! 苏晏:谢谢大家!多亏了你们的教导! 苏晏:给大佬递茶.jpg 苏轼:快看看你的奖励是什么!!! 苏晏仿佛能感受到苏轼大佬探头探脑的急切模样,忙点击界面上的领取红包,于是群里所有人就看见: 【本次常规任务奖励:群主可以主动选择一位文豪拉进红包群!包括但不限于:屈原、杨修、诸葛亮、孟浩然、高适、欧阳修、苏辙......】 【群主决定好后,请点击人名或输入人名,二次确认后方可拉人入群!】 啊,这?! 苏晏隐隐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 他怎么感觉系统给他挖了个坑? 等苏晏浏览完这些文豪的大名,关闭红包界面,就看见了群里激动的诸位大佬。 苏晏瞳孔地震,暗道不好。 曹植:德祖!!! 曹植:德祖啊!!! 苏晏还是头一次看见曹植大佬如此激动,都破纪录发了六个感叹号了。 李白:浩然兄! 李白:哈,哈,哈,哈,哈! 李白:吾爱孟夫子,风流天下闻。红颜弃轩冕,白首卧松云。醉月频中圣,迷花不事君。高山安可仰,徒此辑清芬! 苏轼:啊!文忠公! 苏轼:淦!我弟!子由! 苏轼:晏哥儿,选我弟! 苏轼:选他!选他!选他! 苏轼:恶龙咆哮.jpg 杜甫:白兄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 杜甫:浩然兄才华横溢,风流倜傥,自是最佳人选。 李白:还是子美懂我! 杜甫:白兄对浩然兄的仰慕之情天下人皆知。 杜甫:若不是名单里没有季鹰...... 杜甫:远送从此别,青山空复情。几时杯重把,昨夜月同行。列郡讴歌惜,三朝出入荣。江村独归处,寂寞养残生。 杜甫:季鹰与我一同长大,待我极好,亲如手足。 苏晏:是可以自己输入名单外的名字的。 苏晏:猫猫叹气.jpg 苏轼:选我弟,选我弟! 苏轼:我日夜思念子由,衣衫渐宽人憔悴! 曹植:植若能有次机会,定希望与我老友杨修一同畅饮,以酒酿诗,不醉不归。 曹植:为我们的友谊干杯.gif 苏轼:葡萄美酒夜光卑.jpg 苏轼:子由能否与兄归。 苏晏:...... 苏晏只觉得头皮发麻。 每个大佬都有自己心仪的人选,还各不相同。 淦!狗系统害我! 作者有话要说:  苏小晏:我,危! 谢谢各位小可爱的喜欢和支持!鞠躬! 德祖是杨修。 子由是苏轼弟弟苏辙。 文忠公是欧阳修。 孟夫子是孟浩然。 季鹰是严武。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出自高明《琵琶记》 “十年寒窗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知。”出自高明《琵琶记》 “吾爱孟夫子,风流天下闻。红颜弃轩冕,白首卧松云。醉月频中圣,迷花不事君。高山安可仰,徒此辑清芬!”出自李白《赠孟浩然》 “远送从此别,青山空复情。 几时杯重把,昨夜月同行。 列郡讴歌惜,三朝出入荣。 江村独归处,寂寞养残生。”出自杜甫《奉济驿重送严公四韵》 第30章 我只是个刚升级的小秀才啊! 又不是立志要成为海王的男人,为什么要遭遇这种修罗场! 嘤,弱小可怜又无助。 看着群里的大佬们开始神仙打架,以诗传情,怀念着自己的好友/弟弟,苏晏深感端水大师的重任压在了他稚嫩的肩膀上。 苏晏:要不,你们提议的人都不选,我们换个大家一致赞同的人选? 苏晏:伸出试探的小jiojio.jpg 苏轼:谁?报上名字来。 曹植:嗯? 李白:何人? 杜甫:比如? 苏晏:就,比如屈原前辈? 苏晏:狗狗崇崇.jpg 苏轼:虽然我写过《屈原庙赋》,然而前辈如衣服,兄弟真手足。我选我弟! 苏轼:老实巴交.jpg ???假粉暴露了。 李白:白面对前辈似近乡情怯,不敢轻易开口。 曹植:植也。 曹植:敬你一杯.gif 杜甫:我也。 苏晏:行叭,我知道你们不愿意了...... 苏晏正忧愁着不知如何是好,强烈的求生欲使他爆发了灵感。 他试探性地呼唤着系统: 【系统?系统?在吗?在吗?我可不可以换个奖励啊?行行好,通融通融叭!】 没有任何回应,苏晏叹了口气。 要不点兵点将随机选一个好了,他打开了名单,白皙如玉的手指做好了准备。 苏晏深吸了一口气,准备让命运将新群员安排得明明白白,就听见了系统不紧不慢的回复: 【可以。】 淦!真的可以! 苏晏漂亮的眼眸瞬间洋溢着欢喜,犹如最绚烂的宝石被掀开了原本遮蔽它的轻纱般夺目,他卷长浓密的睫毛随着笑意轻颤着,眼睛也弯成了皎皎的天边月牙。 【乌乌,系统太好了!】 【[微笑]】 这微笑表情就很灵性! 苏晏不由自主颤抖了一下,忙继续问道: 【那可以换成什么呀?】 【本次奖励可以换成开启群主发红包的权限,群主可以将身边的实物以红包的形式发送给群内成员,每天限一次发红包的机会。】 这个可以有! 苏晏心里美滋滋,他以后去了云山书院,是不是可以把作业发红包给大佬们!嘿嘿嘿,妙啊。 【不过要加钱。】 猝不及防,苏晏从系统的机器声里似乎还听到了一丝微妙的语气上扬。 【不是吧阿sir?怎么还得加钱?】 【服务费。】 【???】 行叭,你是系统,你说了算。 【月底冲业绩。】 好家伙,这么一看似乎也没毛病。 【那怎么收费呢?】 苏晏有点害怕系统狮子大开口,不知道小舅舅给他的零花钱够不够。 【从你现有的红包里抵扣一个给我。】 这倒还好,苏晏放下心来,回顾了一下自己现有的四个红包。 李白的“深藏身与名”红包(消除练字手臂酸痛感)一直是在使用中,效果很不错,自己能练出现在的这手好字可是多亏了它。 苏轼的“误入羲之翰墨池”红包(将书法水平永久提升一个档次)早就在多年前练习大字时,完成了红包的触发条件。苏晏又拿到了苏轼大佬新发的“人间有味是清欢”红包,这个新红包能初步提升厨艺。 一开始苏晏还信心满满,想着自己虽然两辈子都没做过饭,但好歹也吃过那么多美食,做一些简单的菜肴应该不在话下,便想在使用这“人间有味是清欢”红包前,先看看自己的真实水平。 然而苏晏的这点信心很快便在新出炉的一团黑料理面前消失殆尽。 对不起,是他高估了自己。 苏晏不禁摸了摸脑袋。 嗐,原来自己就是传说中的厨房杀手。 苏晏点击使用红包以后,在冯大厨不赞同的目光下,再次尝试了一道菜。 这回的成品虽然卖相依旧惨淡,苏晏本着对系统红包的信任,鼓起勇气尝试了一口,惊讶地发现菜肴的味道意外的还不错。 小少爷的味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奇怪了?! 见苏晏津津有味地吃了一大半,冯大厨怀疑地从这盘丑丑的菜里夹了一筷子。 冯大厨颤抖着手把筷子尖端夹起的那一坨模样寒碜的肉夹到嘴边,嗯,至少还能看出是鸡肉,没有像第一次那般黑乎乎到分不清食材本来的面目。 他又仔细嗅了嗅这一坨鸡肉,嗯,这味道也还算正常,没有奇怪的糊味。 就当是安慰小少爷做菜辛苦了吧,冯大厨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好厨师就是得有从不同菜肴中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的能力,拉个肚子算什么!来,一口闷了! 等到这鸡肉入口后,仿佛瞬间拥有了神奇的魔力,一下子蜕变了,暴露出隐藏在不堪外表下真实的美味来。 鸡肉在唇齿之间翻滚着,肉质滑嫩,焦脆可口,里内包裹的汁水浓郁,意外的美味。 冯大厨心下一惊,看着苏晏的目光瞬间热切起来。 小少爷深藏不露啊! 他就说小少爷是个有烹饪天赋的,瞧瞧这第二回 做的菜,就已经做得不错了,虽然卖相一言难尽,但是味道胜过很多花架子了! 冯大厨还自动给苏晏那第一团玩意儿加上了厚厚的滤镜,小少爷第一次做的菜肴说不定也不错,只是自己当时品尝得太仓促,吐出来得太快,还没有仔细尝出味来。 苏晏之后又尝试了许久,想要努力提升这些菜肴的卖相。 然而可能是厨房杀手的威力犹在,他怎么觉得越做越丑了呢。 算了算了,好吃就完事了。人不可貌相,菜也不可貌相! 杜甫的“一行白鹭上青天”红包(针对某件事情,使用红包后能迅速增强自信心),他暂时还未用到。 而曹植上一个“七步成诗”红包(对诗歌的抒情领悟更上一层楼)使用后,苏晏又收到了他新发的“洛神赋”红包,这个红包的效果是当自己呆在“特定一人”身边时,能提升运气值。 【请群主自行寻找“特定一人”。[愉快]】 虽然“提升运气值”听起来很棒,但这红包不能自己指定“特定一人”具体是谁,系统也没有解释这“特定一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连个男女范围也不给! 苏晏挨个试了试自己的身边的父亲、娘亲、大哥、二哥、小师兄等人,都没有感受到明显的好运,那必然是这“特定一人”对不上号。 盘点完目前有的四个红包,苏晏现在的问题是:现有的这四个红包,选哪个出来抵扣呢? 【系统系统,抵扣之后大佬们还可以发新红包吗?】 苏晏想到什么,连忙发问。 【可以。但是不会再出现重复的红包。】 幸好还可以拿到新的,他松了一口气。 不会再出现重复的红包,这一点苏晏之前也猜到了。 一个红包失去了就不会再回来了,下一个收到的新红包有可能立即见效,也有可能如“洛神赋”这个红包一样,让人摸不着头脑。 那,要不要把鸡肋的“洛神赋”红包抵扣出去? 苏晏有些纠结,运气这东西,可谓是玄之又玄。 他上辈子见识过自己的欧皇朋友那种仿佛天道亲儿子的爽快感,让人羡慕极了! 苏晏对这个红包效果还是十分心动的,万一真找到了这个“特定一人”,那自己日后的生活可不就美滋滋爽歪歪了!留着这个红包,他好歹有机会能体会一把欧皇的快乐。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那剩下的三个红包如何选择咧? 嗐,还是先不纠结了,先问问大佬们同不同意换个奖励。 苏晏琢磨着,先努力说服大佬们答应换个奖励,实在不行不同意,就让他们自己决定新入群的人选。 嘿嘿嘿,我真是个小机灵鬼! 苏晏:大家!好消息,好消息! 苏晏:系统说可以换一个奖励!可以换成我给你们发红包,大家觉得怎么样? 苏轼:我不管,我要弟弟! 苏轼:垮起个小批脸.jpg 苏晏:咳咳,我可以把这边好吃的、好玩的东西都给你们发红包发过去。 苏晏:让我想想,我这段时间吃的美食。 苏晏:有鲜香的龙井虾仁、肥嫩的笼蒸螃蟹、滑爽的鹌子水晶脍、美味的板栗烧野鸡、可口的鲍鱼燕窝粥......吸溜吸溜!那味道简直是妙不可言! 苏轼:好吃的美食千篇一律,子瞻的弟弟万里挑一。 苏轼:既然如此,我选发红包! 苏轼:淳朴的目光.jpg 一血,拿到。 苏晏:我再想想,我还可以把这个朝代的各种妙手丹青、诗书文章发红包发给你们! 苏晏:我小舅舅开了间书坊“松竹斋”,里头有各种类型的好书任君挑选! 苏晏:还有风靡大卫朝的畅销话本! 苏晏:尤其是我的好友江陵笑笑生写的那些话本,那可真是字字珠玉、妙笔生花,情节之有趣让人拍案叫绝!读之欲罢不能!一次性读完他的大作,可谓酣畅淋漓! 曹植:此事当真? 苏晏:千真万确! 苏晏:而且他要与我一同去云山书院读书,我们必然会经常呆在一起,大佬你还可以同步催更,双倍的快乐! 曹植:植考虑一下。 双杀。 苏晏:对了!大卫朝还有各种美酒,比如回味无穷的桃花酿、清冽纯澈的秋露白、香飘十里的太禧白...... 李白:此主意甚妙!发红包!发红包! 李白:这个时节的话,就先来一壶桂花酿!晏哥儿,来一大壶!一大壶!!! 李白:哈,哈,哈,哈,哈! 苏晏:没问题! 苏晏:点头如捣蒜.jpg 杜甫:好主意!子美愿同诸位把酒言欢! 团灭。 完美。 作者有话要说:  苏小晏:不愧是我!晏晏叉会腰.jpg 谢谢大家支持!比心心! 第31章 看着大佬们都屈服在自己的智慧下,苏晏莫名觉得有些膨胀。 天晴了,雨停了,我觉得我又行了。 既然如此,他小手一挥,就把杜甫的“一行白鹭上青天”红包给抵扣了出去。 系统果然说话算话,苏晏马上就听到了: 【叮!恭喜群主成功兑换红包奖励,群主发红包的权限已经开启!群主可以将身边的实物以红包的形式发送给群内成员,每天限一次发红包的机会,请妥善使用!】 苏晏见面前那块现代化聊天屏幕的“红包”按钮不再是灰色的,他忙试着用手一点,便跳入了发红包的界面。 成了! 看群里大家商量着先来壶酒解解馋,苏晏挠了挠头,要不要出门买酒? 等等!他记得上次冯大厨还多买了几瓶桂花酿备着,苏晏马上溜去厨房。 还好今日放榜,大家都兴奋了一场,有些疲惫,中午的院落里静悄悄的。苏晏蹑手蹑脚地摸到厨房里,漂亮的大眼睛匆匆忙忙扫视着,寻找着目标。 嘿,有了!见着柜子里那几瓶桂花酿乖乖地呆在角落里,苏晏心下一喜,他得速战速决! 他忙调出界面,点击红包: 【物品描述:桂花酿四瓶】 【红包个数:四个】 【备注: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苏晏怕被发现,也来不及改默认备注,就匆忙点了发送,然后飞快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匆忙之间没注意到红包的默认设置是拼手气红包,等他回房间看到群内的聊天记录才意识到。 曹植:这桂花酿不错,色泽金黄,酒香浓郁。 曹植:为我们的友谊干杯.gif 李白:好酒!好酒!痛快!痛快! 李白:晏哥儿真是实诚!说好的一大壶还赠了一壶! 李白:白甚是欣喜!哈,哈,哈,哈,哈! 杜甫:太白兄有两壶? 杜甫:太白兄真是好手气! 杜甫:敬你一杯! 杜甫:这浓郁的桂花香真是让我怀念起了从前的日子。 苏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苏轼:你们都至少有一壶! 苏轼:白兄还有两壶!!! 苏轼:我! 苏轼:只有! 苏轼:一口啊!!! 苏轼:猛虎狂哭.jpg 苏轼:晏哥儿!答应我,下次不要拼手气红包了好么! 苏轼:希望你不要不识抬举,不然我就哭着求求你.jpg 苏晏:对不起! 苏晏:我第一次发没注意到! 苏晏感觉苏轼大佬的悲伤都要溢出屏幕了,他忙点击查看红包领取详情: 【苏晏的红包:桂花酿四瓶】 【领取:4/4】 【曹植:一瓶】 【李白:两瓶】 【杜甫:一瓶少一口】 【苏轼:一口】 男默女泪。 苏轼大佬......原来是个非酋啊! 对不起,他还是有点想笑。 噗。 苏晏:我下次一定会注意的! 苏晏:给大佬倒酒.jpg 苏晏:明天再给你们发新红包! 李白:其实,下次也拼手气挺好的! 李白:白一向运气不错!哈,哈,哈,哈,哈! 杜甫:我没意见! 曹植:植无所谓。 苏轼:??? 苏轼:你不对劲.jpg 苏轼:所以爱会消失对吗? 苏轼: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 苏轼: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新凉。 ...... 见其他三位大佬已经酒意上头,开始体会到欺负后辈的快乐,苏晏心满意足地吃完瓜下线了。 宋子修已经安排好了七天后去湖湘府的船,娘亲柳氏也帮着苏晏收拾好了行李。 由于去湖湘府走水路,从江陵府扬州城出发需要经过闽州,小师兄周允文放榜后便匆匆回了长溪县。他们约定好出发三日后路过闽州渡口时再把周允文捎上。 临行的前一天晚上,苏晏打算给爹娘做一桌菜,当做是远行前的惊喜,他特地提前跟冯大厨通了气。 饭桌上,一片沉寂。 一家人看着桌面上精美盘子里的寒碜食物默默无言。 苏晏有些不好意思,他殷勤地介绍道:“虽然看起来一般般,但尝起来还是很棒的哟!” 二哥苏钰挑了挑眉,说道:“你怕是对 ‘一般般’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是真的!你吃一口就知道了!”苏晏见他仍是一副怀疑的样子,便主动夹了一块,自己率先吃了起来。 “我倒是没发现你对自己这么狠心。”苏钰假装鼓掌,赞叹道。 “咳咳,你娘还怀着身孕,就吃点别的吧。”老爹苏越挪开视线说道。 二哥!爹!你们这样会失去我的! 苏晏瞪大眼睛看着他们,白皙的小脸鼓了起来。 “味道还挺不错的!”这时,大家都听见了柳氏的声音。原来在他们没注意到时,柳氏已经品尝了起来,“虽然看上去似乎还需要改进不少,但味道真的很不错。” 柳氏温柔地笑着,手上的筷子不停。 苏越和苏钰此时脸上写满了:母爱可真伟大。 苏晏倒是信心满满。 等着瞧,人类的本质就是真香! 老爹苏越见妻子享受的表情不似作假,想着小儿子即将远行,还体贴地知道给爹娘进孝心,比旁边这个大的懂事多了。他便意味深长地瞥了苏钰一样,同样夹了一筷子尝了尝。 嗯?好像真的还不错!没想到小儿子做菜都这么有天赋,不愧是我儿子! “不错,晏哥儿有孝心!”苏越言简意赅地夸了一句,继续吃起了其他的菜肴,他下手的动作可一点不慢。 嘿嘿,我就知道。苏晏看着爹娘都吃得挺开心的,转头看向自己的二哥。 苏钰刚刚从老爹嫌弃的眼神中回过神来,就对上小弟弟期待的神情。 啧,跟小白想要吃香炸小鱼干时那睁大眼睛撒娇的神情一毛一样。 得,吃吧,反正他爹娘都没吐出来,就不打击小弟弟的信心了。 苏钰很快也用实际行动打脸了,吃完饭依旧用着怀疑的眼神看着苏晏。我弟弟深藏不露啊,我这个亲二哥都不知道他会下厨。不会真的是像话本里写的那样,为了某个贪吃的小姑娘苦练厨艺吧? 苏晏可不知道他二哥怀疑自己芳心萌动了。 日子就在他偷偷摸摸出门给文豪大佬们买酒中哗啦啦流逝了。 季时原本还担心小少爷是从哪儿沾染了酒瘾,可见苏晏一天到晚神色如常,面上毫无醉酒之色,不由得怀疑:难道这就是小少爷跟宋公子学习的富贵人家的生活,喝酒买一瓶倒一瓶? 七日后,是个天气不错的日子。 天空清朗无云,河面风平浪静。 扬州城的渡口,一艘气派的大船早已等候许久。 管家周叔和季时把苏钰、苏晏的行李搬上船,他们两兄弟则在与爹娘做告别。 这是苏晏来到大卫朝第一次远离家乡,远离爹娘。 之前他对于去云山书院一直很兴奋、很期待,可是现在到了分别的关头,心中却突如其来涌上一股说不出的酸涩感,鼓鼓胀胀充斥着,不愿散去。 “娘!我舍不得你!”苏晏想扑到娘亲的怀里,又考虑到柳氏的身孕,只是虚虚地抱着她。 “晏哥儿不担心,在云山书院定会认识很多友人,大家在一起热热闹闹地读书学习,可有意思了。”柳氏像小时候哄他一般,温温柔柔地抚了抚苏晏的肩背。 孩子不管多大,在母亲眼里依旧是孩子。 “呜呜呜!”苏晏有些不好意思,可眼泪就是特么止不住哇。 一定是这个身体年纪还小,加上之前曹植那“七步成诗”的红包加持,他的情感才这么丰富,这么敏感。 他在娘亲柳氏的怀里平复了一下心情,让眼泪都憋下去后,才不好意思地从柳氏的怀抱里出来。 苏晏自动忽视了二哥苏钰在一旁坏笑的样子,又看着娘亲身边站着的,面色依旧沉静的老爹苏越,犹豫了一瞬,还是上前抱了抱他爹。 他不管,他现在就是个还没长大的小屁孩! 苏晏能感受到老爹苏越的身躯在他抱上去的一瞬间僵硬了,有些不知所措。 “爹,照顾好娘亲!等我过年放假去京城看你们!” “在云山书院好好读书!”苏越难得温情地摸了摸小儿子的脑袋。 “二哥,你要不要抱抱爹娘。” “不了,不了。我心里念着呢。” “钰哥儿,在云山书院好好照顾好自己和晏哥儿。”娘亲柳氏做着最后的叮嘱。 “知道了,娘你放心。”苏钰正经地回答道。 “娘,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苏晏也忙回应道。 管家周叔和季时已经搬完了东西候在一旁等着。 四人不再多言,苏钰和苏晏朝爹娘摆了摆手,上了船。 季时跟在苏晏身后也上了船。 在云山书院就读的多是家境殷实的学生,其中不乏世家子弟。 云山书院占地面积又大,书院本身接受各方人士的资助,不缺银钱。便允许学生携书童、小厮一同前往。 之前苏晏特地询问了季时的意愿。若是季时愿意随他一块儿去云山书院,便将他带去,毕竟季时忠心耿耿又知根知底;倘若季时想要留在闽州陪父亲,苏晏也愿意结了银钱放他归家去。 谁料季时一听苏晏这话,还以为小少爷要赶自己走,慌慌张张地反思自己哪里没做好,下次必将改进,还拍胸脯保证会跟宋子修的书童知棋好好学习伺候少爷的一百零八种方式,弄得苏晏哭笑不得。 宋子修在一楼船厅里等着他们。 小白懒洋洋地趴在宋子修肩膀上,一副大爷模样,丝毫没有离家远行的忧愁。 他怎么觉得小白越来越胖的同时越来越野了? 苏晏觉得自己真真是非常耐心温柔的铲屎官了。 所以小白是怎么从绝世小可爱长歪成这样的啊!? 回忆起当初他在扬州城第一次遇见小白的时候,苏晏不由得感慨时间是把杀猪刀。 船开动了。 它前进地优美又迅速,在碧绿的河水上滑行着,离岸边越来越远。 苏晏跑到窗边,看着渡口处爹娘的身影越来越小,心里的酸泡泡又咕噜咕噜冒了上来。 陆弦之和宋子逸之前在二楼商量着事情,见船开了,便下楼来。 陆弦之下完最后一节台阶,乌黑长靴踏上船厅的地板。 他看见苏钰和抱着猫的宋子修在闲聊,而另一个锦衣小少年正望着窗外,背对着他。 陆弦之还未收回视线,苏晏就听到动静转过身来。 他恰好就对上苏晏氤氲着水雾的大眼睛。 这是一双极其漂亮的杏眼,水汪汪雾蒙蒙的,仿佛清澈见底的林间小溪萦绕上了缥缈的晨雾。 杏眼眼尾微微上翘,缀着诱人的粉晕,纤长卷翘的睫毛如鸦羽般轻轻颤动,美得惊人。 作者有话要说:  小陆哥哥出场了!排面!撒花! 关于更新时间:非常抱歉还不能固定下来,只能确定日更,不更的话会挂请假条滴! 谢谢小可爱们的支持鸭!鞠躬! “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出自苏轼《自题金山画像》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新凉。”出自苏轼《西江月·世事一场大梦》 第32章 苏晏正在努力把眼泪憋回去,他正克制着自己不要眨眼睛,就猝不及防对上了陆弦之的视线,撞进了一双清冷矜贵的眸子中。 有的人天生就是发光体,看到陆弦之的那一刻,周围的陈设都悄然沦为模糊的背景板。 男神! 男神怎么会在这里?! 苏晏被突然出现的男神吓到打了个嗝。 “嗝!”清清脆脆的打嗝声回响在安静的船厅中。 又由于打嗝,他小脸一颤,原本憋回去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听到这打嗝的声音,船厅里另外的三个人也都调转视线,朝苏晏望了过去。 就见小少年眼圈泛红,豆大的眼泪滑过他白皙娇嫩的小脸,看着怪让人怜爱的,可偏偏他又隔几秒钟打一个嗝,整个人有种莫名的可爱和喜感。 这就很尴尬了。 一时间,苏晏恨不得能倒带重来。他努力用小手捂着嘴巴,可还是控制不住时而冒出来的打嗝声音。 乌乌,我脸没了。 当事人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噗!哈哈哈哈哈哈!”二哥苏钰首先开始笑了,碰见什么喜事似的眉飞色舞的,一双桃花眼更加夺目。 苏钰心里感慨道:哎哟,自己的小弟弟怎么这么可爱?才跟爹娘分开没多久,就又开始掉眼泪了,真是个小哭包,还哭到打嗝,哈哈哈哈哈哈。 宋子逸和宋子修两兄弟倒是还十分有风度了,脸上表情也没有太多变化。 小白听到这打嗝的声音,抬起头来看了看,小耳朵动了动,寻找着声音的来处,看见是自己的铲屎官,便非常不客气地背过身,继续趴在宋子修的肩上,拒绝面对丢脸的铲屎官。 不过苏钰好歹是亲二哥,笑过之后便倒了一杯热茶递给苏晏,让他喝点水,将这打嗝声压下去。 苏晏接过这热茶,恨不得把小脸都埋在青瓷茶杯里。 他一面小口小口地喝着茶,一面想着,刚刚陆弦之是不是笑了? 苏晏怎么感觉看到他喉结微微滚动,唇角略弯上扬了。 与陆弦之见面的次数越多,苏晏越发觉得这个人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般谦谦君子。比如说上一次在鹤山山顶,他居然动手捏了自己的脸,这一次又瞥见他居然偷笑了自己。 苏晏瞧了瞧自己身旁脸上依旧挂着笑意的二哥,不会是在云山书院和二哥呆久了,被感染了吧? 见苏晏平复下来了,大大的杏眼也恢复了往日的眸光清润,宋子修便开始给他做介绍。 “这是我三哥宋子逸。这个是他的同窗,你肯定听过,江陵才子陆珏,字弦之,大家都唤他陆弦之。” 然后宋子修又看向苏晏:“这是我的好友,苏晏,他身旁是他的二哥苏钰。” 不知为何,或许是宋子修对于相互介绍人这种事儿一点都不熟练,用力过猛。苏晏总觉得宋子修现在这样看起来像是拉皮条的老鸨。 苏晏正纠结着怎么打声招呼,尤其是陆弦之,他们不是第一次见面,却又从来没有正式介绍过,每次见面都是那么巧合。 这就是熟悉的陌生人叭。苏晏心里想着。 苏钰倒是及时开口了:“之前就猜到你们俩也会同去。” 宋子逸温和地笑了笑,他是个已及冠的青年男人,看起来二十四五岁的样子,比陆弦之、苏钰他们年纪都要大。 陆弦之淡淡地嗯了一声表示回应。 苏晏从茶杯上头抬起白嫩的小脸,大大的杏眼偷偷地瞄了陆弦之一眼,看着他宽肩窄腰大长腿的模样羡慕不已。 今天陆弦之穿了一身玄色锦袍,隐约可见暗金的云纹隐于其上,乌黑的长靴包裹着他紧致流畅的小腿肌肉。 这是苏晏第一次见他穿玄色的衣服,更显得他身形颀长挺拔,冷冽中带点不羁。 嘤,太帅了! 苏晏感觉两颊有点微微发热,他听着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越来越激烈。 “我还得好好感谢感谢你的小弟弟,说服了我们家这个小纨绔去云山书院读书。”宋子逸温和地说道,他面对苏晏笑了笑,“在船上别客气,有什么需要直接跟侍从说就是。” 苏晏点了点头,忙感谢他的好意,说这件事上自己不敢居功云云。 “下棋吗?”陆弦之打断他们两个人的商业互吹,漫不经心地抬了一下眼皮,清冷的声音中带了点散漫的兴味。 宋子逸唤来侍女,很快便拿来了一副棋子。 不愧是江陵首富的宋家。 这棋子是由天然的玉石磨制而成,晶莹透亮,色若润珠,明而不炫,细糯如玉,入手圆润。 黑子黑如鸦青,白子白如蛋清,一看就是棋中圣品,价值不菲。 宋子逸作为游船的主人,为人也慷慨大方,非常客气地让陆弦之和苏钰先下。 苏晏还没有看过男神下棋,便是两眼亮晶晶,十分期待地抱着小白在一旁看着他们两对弈。 苏钰执白子,陆弦之执黑子。 尽管苏晏对于围棋只是略懂,也能看出棋盘上风云变幻、腥风血雨,二哥和陆弦之棋逢对手,你来我往,虚虚实实,厮杀地难解难分。 他们下棋的风格倒是完全不似两人面上那般平静。 苏晏盯着棋盘,看着看着便失去了兴趣,转而将注意力集中在了陆弦之身上。 不论是占上风,亦或是不慎稍落于下风,陆弦之脸上都没有太多的表情波动,神态自若,气定神闲,一张俊脸清清冷冷,端得世家公子的好气度。 苏晏坐在一旁,看着陆弦之俊美的侧脸。 鬓如刀裁,眸似星辰,眉若远山,还有那优美的下颚线。真是让人感慨女娲造他时的精雕细琢。 随着陆弦之的落子,苏晏的视线又挪到他的手上。 这双手纤长如玉,手指骨节分明。他慵懒地捏着一颗黑子,愣是有种大局在握的风度。 苏钰看着自己小弟弟的视线竟然都凝在对面的人身上,有些不满地眯起了眼睛。 “再拿一副棋子过来吧,你们也别光看着,在一旁自己下就是了。”苏钰说道,便唤来侍女又上了一副新棋子。 宋子逸微笑着示意苏晏和宋子修自己玩。 “你下围棋下的怎么样?”苏晏悄悄地靠近宋子修问道。 “实不相瞒,我对这围棋还真不太精通,我三哥比我厉害多了。”虽然不愿意承认,宋子修还是实话实说了。他估计苏晏的围棋水平也不怎么样,毕竟他刚刚大半时间都在看下围棋的人,而不是专注痴迷地盯着棋局。 苏晏听罢长舒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水平不怎么样那就对了。不跟大神下棋的话,也不会显得自己的棋艺过于菜鸡。 然而下着下着,苏晏漂亮的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然后他就被宋子修杀了个片甲不留。 看着苏晏一脸你欺骗我的愤怒小表情,宋子修也挺无奈的。他也没想到,苏晏下围棋竟然会是这种水平啊。 这,就是臭棋篓子吧?宋子修默默的吐槽着。 “要不,我们换一种玩法吧?下五子棋怎么样?”苏晏灵光一闪,想到什么提议道。 “五子棋是什么?”不过,只要不下围棋都好说。 “五子棋就是双方分别使用黑白两色的棋子,下在棋盘直线与横线的交叉点上,谁先形成五子连线,谁就获胜。”苏晏兴致勃勃地教他规则。 这听起来倒是有趣,宋子修也来劲了,便就按照规则和苏晏下了起来。 由于宋子修一开始并不熟练,所以苏晏倒是顺利地赢了三局,此时他白嫩的小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苏晏美滋滋地在心里夸赞自己,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旁边的那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了,另外三个人都站在一旁围观他和宋子修下五子棋。 就,还挺突然的。 苏晏正直觉不妙,就听见一个清朗的声音。 “我来试试。” 苏晏抬头,对上了陆弦之的脸。 我现在拒绝还来得及吗? 苏晏看了眼陆弦之深邃的眼眸,莫名感到了一丝压力,他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但是头自己动的。 陆弦之一坐下,苏晏瞬间就没了那种打新手虐菜的感觉,他心里哭唧唧地开始落子。 果然,意料之中的落败。 苏晏简直不相信陆弦之是第一次玩五子棋,这么天赋异禀的新人,恐怖如斯。 不知道为什么,他莫名不想被陆弦之小看。 苏晏的小脑瓜再次灵光一现,眼睛瞬间亮晶晶。 他提议道:“刚刚这个不算,我们来下围棋吧。” 宋子修在一旁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自己的小伙伴怎么回事,连他都不赢了,怎么还敢去挑战陆弦之。 之前看陆弦之和苏钰对弈,宋子修就知道陆弦之的水平远在他自己之上。 宋子修恨不得摇摇苏晏让他清醒点。 苏钰是了解自己小弟弟的围棋水平的,听闻这话,挑了挑眉。这小子一贯不与人下棋,怎么突然偏偏还邀请陆弦之下棋?难不成是知道自己这一局输给了陆弦之,想要给自己找回场子? 嗯,虽然不出意外会输得惨不忍睹,但精神可嘉。不愧是他弟弟,就是会为哥哥着想。这么一想,苏钰倒也非常欣赏地看了一眼苏晏。 “这倒好,两个小三元的对决。”宋子逸颇感有趣地笑了笑。他之前围观陆弦之和苏钰的对弈,没有看到自己的弟弟宋子修和苏晏的那一局。此时看见苏晏那副信心满满的样子,还以为苏晏的围棋水平亦是高超。 倒不是苏晏一下子开窍。只是他突然想到了,虽然自己本身水平不行,但不是还有大佬们吗? 他可是个有金手指的人,外挂不用白不用呀! 苏晏便悄悄地打开了红包群聊天屏幕,在群里呼叫各位大佬。 苏晏:大佬们!在吗?在吗? 苏轼:怎么了? 曹植:植在。 杜甫:何事? 李白:有酒了? 苏晏:我现在要进行一局至关重要的棋局,已经开启了直播模式! 苏晏:大佬们待会儿可要好好指导我呀! 苏晏:吧唧一口.jpg 苏晏:要是赢了的话,今天的红包,我一定会发大一点! 宋家这豪华的游船上必然有许多的美食美酒,这一点苏晏倒是不夸大。 苏轼:喝卑水.jpg 苏晏:? 苏轼:经史文章,书画诗词,子瞻我无一不通,无一不精。 苏轼:然而,唯独下棋,不过寻常庸手。 苏轼:哭泣失败,强忍眼泪.jpg 苏晏:不会吧! 苏轼:予素不解棋,尝独游庐山白鹤观,观中皆阖户昼寝,独闻棋声于古松流水之间,竟欣然喜之,自尔欲学,然终不解也。 苏轼:流下了没技术的眼泪.jpg 曹植:晏哥儿莫担心,植尤为擅长。 苏晏:棒呆! 杜甫:这个我也擅长! 杜甫:且将棋度日! 苏晏:大佬厉害! 李白:哈,哈,哈,哈,哈! 李白:白就看二位大显神威了! 苏晏:那我准备开始啦! 见曹植和杜甫信心满满,苏晏更是觉得这一局稳了,一定要让陆弦之对自己刮目相看! 苏晏心里欣喜,面上便带着笑容。 他一笑起来,那双漂亮的杏眼尤其动人,眸光清润。 苏晏还没长开的白皙小脸蛋带着一点婴儿肥,更显得稚嫩可爱。 陆弦之看着苏晏白净光洁的额头和标致如画的眉眼,喉咙不由地轻轻滚动了一下。 他视线移到苏晏衣领处露出的那截雪白脖颈,如出生的婴儿般白皙细腻,娇嫩得仿佛一掐就断。 陆弦之舌尖轻抵一下上颚,随后不由自主地笑了笑。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蠢作者努力多码了一点了!请各位小可爱继续支持鸭! 五子棋规则来自百度百科。 “予素不解棋,尝独游庐山白鹤观,观中皆阖户昼寝,独闻棋声于古松流水之间,竟欣然喜之,自尔欲学,然终不解也。”出自苏轼《观棋 并引》 第33章 陆弦之执黑子,苏晏执白子。 黑子先行。 陆弦之修长的手指拈起一颗晶莹玉润的黑子。 他并未利落地落子,而是将棋子在他指尖摩挲片刻,才动作优雅又出乎意料地将棋子轻落在三三之位。 这一开局,红包群内一片哗然。 苏轼:啊,这?! 李白:怎么不是天元开局? 曹植:三三开局。有趣。 曹植:此人棋风甚是诡谲。 杜甫:三三开局啊,真是罕见啊。 杜甫:根据我的经验,还是落子小目罢。 曹植:植以为可。 周围观棋的三人都有些惊讶,然而观棋不语,他们自是涵养极好,并未出声。 苏晏见着这个开局也有些发愣。 大哥,你咋不按照套路出棋??? 上一盘你明明还是天元开局的! 不过苏晏还是按照杜甫大佬的指点,落子小目。 他从一旁的琉璃棋笥里拈起一颗细腻如玉的白子,白嫩纤细的手指瞧着倒比这白子更惹人注目。 苏晏按照杜甫曹植一致赞同的下法,落子小目。 陆弦之见状,轻轻勾唇,又拈起了一颗黑子,落在了星位。 苏轼:有意思。 苏轼:盲猜此人要么是草率的新手,要么是高明的大师。 李白:哈,哈,哈,哈,哈! 李白:白倒是十分期待了! 曹植:继续落子小目。 杜甫:赞同。 苏晏拈起白子,又一小目定式。 他心中有种莫名的预感,陆弦之在设一个局,但他直觉自己并不会输。 想着,他心里隐隐兴奋起来,有些期待。 杜甫:按照目前的局势,对方不论是下小目还是高目,都将处于下风了。 曹植:感觉没那么简单,对方定留有后手。 杜甫:!!!对方可落子天元! 曹植:这......若是那样,那我们的优势荡然无存了。 苏轼:妙啊。 苏晏看了大佬们的推测,心下一沉,他抬起头来,恰好与陆弦之视线相撞。 俊美的男人眼中含笑地望着他,手上的黑子正是落在了棋盘中心的天元之位。 李白:果不其然!甚妙! 苏轼:事情开始有意思了! 苏轼:不明觉厉.jpg 曹植:植许久没有棋逢对手了。 曹植:今日必然要奉陪到底! 杜甫:我也! 杜甫:得拿出压箱底的技术来了。 曹植:晏哥儿,下这儿...... 杜甫:对,没错! 苏晏之前还稍稍担心过,要是两人意见不合怎么办,不过现在倒好,两人被挑起了斗志,一致对外了。 有了两位大佬指导,苏晏自是不慌,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而陆弦之亦是气定神闲的姿态。 安静的船厅里只听见这时而响起的落子清脆声响。 两人你来我往,盘面逐渐错综复杂起来。 观棋的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不同寻常的下法。 宋子修已经开始怀疑了:自己的小伙伴苏晏不是不会下棋,而是未能找到跟他一样画风的对手。瞧他现在的下法,虽说棋风奇异诡谲,但却不得不承认他巧思横生。 几人都沉浸在棋局之中,不知过了多久。 期间,侍从们想来提醒各位公子用饭,见他们正聚精会神地下棋,也不好出声打搅。要知道万一打断了哪位公子的思路,那可就是坏了雅趣了。 ...... 两人都已经盯着棋局久久未落子了。 此时棋局中劫中有劫,既有共活,又有长生,复杂无比,牵一发而动全身。 陆弦之平静的面容终于出现了一丝破绽,他远山似的眉头轻轻皱起,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点着桌面。 半晌,他抬起头,深深地看了苏晏一眼。 苏晏浑然不知,他此时正盯着红包群里的聊天记录,内心也挺崩溃的。 苏晏:大佬们,想出来了吗? 苏晏:表面稳如狗,内心慌得一批.jpg 曹植:这......竟然...... 曹植:此局无解了。 杜甫:怎会!这不应该啊,可是...... 杜甫:的确是想不出什么破局之法了。 李白:倒吸一口凉气! 苏轼:我知! 苏轼:掀翻棋盘可解! 旁边观棋的三人也是目目相觑,竟然下成死局了?! “这,莫非就是玲珑棋局?”宋子修终于忍不住出言道。 他在一本杂谈中看过,说是两高手对弈,旗鼓相当,不相上下,终下成了死局,黑白两道的大家们亦无法破解,只得称赞两位高人玲珑巧思,遂称之为“玲珑棋局”。 “不愧是数年难出的小三元!”宋子逸温和地笑道,他就算是开玩笑,也能让人如沐春风。 “可以啊,小弟弟!”苏钰捋了一把苏晏的脑袋。他还真没想到苏晏能跟陆弦之打成平手,难道是自己弟弟的棋艺这几年开窍了? 苏晏自己也挺震惊的,怎么按照大佬们的指挥,下着下着就无解了。 现在轮到他落子了。 这下怎么收场? 苏晏:真的无解了吗?(超小声) 曹植:以植之能,暂时无法破此局。 杜甫:我从未见过如此局面,这一时半会还真不好办。 杜甫:唉,终究是技不如人。 李白:玲珑棋局!甚妙! 李白:白今日可是看了一出好棋!哈,哈,哈,哈,哈! 苏轼:我都说了,掀翻棋盘可解。 苏轼:晏哥儿你假装起身,然后不经意扯一下那桌面铺着的锦布。 苏轼:一定要注意力道,要把握好“不经意”那个度。 苏晏:苏轼大佬你不对劲?! 集中精力下了这么久棋,苏晏后知后觉地感到累了。 嘤,脑袋转不动了,肚子也好饿啊! 怎么办呢,怎么办呢,要不闭着眼睛蒙一把算了。 饥肠辘辘使他要做大胆的事情。 苏晏心一横,闭着眼睛落了一子。 宋子修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看向苏晏的眼神越发不对了:我有证据怀疑你刚刚跟我下棋的时候扮猪吃老虎! “这玲珑棋局居然破了。”宋子逸也吃惊地喃喃道。 他又细品了一把苏晏的落子,不由得抚掌称赞道:“妙啊!苏小公子颇有巧思!” 陆弦之也轻轻一笑,眼睛浅浅地弯起一道弧度,清冷的眉目柔和了许多。他是极少笑的,但笑起来十分惊艳,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苏小公子慧心巧思,弦之甘拜下风。”他的声音中也带着一丝微微的笑意,明明是下棋输了,却让人察觉出他此时心情极好。 “别别别!其实我就是跌打误撞的......”见大家都夸他,苏晏突然有些开外挂的心虚。 好了,你们不要说了。 嗐,我能赢全靠命运的宠爱。 还好见此时侍从们见他们终于结束了,也松了口气,抓住时机上前请各位公子移步到膳厅。 贫苦人家外出坐船时只能自备干粮,而宋家这种钟鸣鼎食之家,船上的膳食比平日陆地上有过之而无不及。 猪肉丝炒菠菜,紫参野鸡汤,糟银鱼,云片火腿,香酥鹌鹑,竹笋炒步鱼......不知道厨师是怎么掐着点准备的,此时盛上来的精美菜肴们温度刚好,最是可口的时候。 都说“地鲜莫过于笋,河鲜莫过于鱼。” 苏晏一眼就看中了这道“竹笋炒步鱼”。他动作敏捷而优雅地夹起一块香喷喷的鱼肉,先闻了闻这萦绕鼻端的鲜香味儿,再满意地放入嘴中。 鱼嫩味鲜,汁多味美,笋脆爽口,色泽油亮,咸鲜馥郁,回味无穷。 苏晏自己吃得很香,小脸红扑扑的,未想到落在旁人眼里也是一道风景。 陆弦之恰巧坐在苏晏对面,看着苏晏吃得一脸满足,漂亮的杏眼因为美食而愉快地眯起,他脸上仿佛写着几个大字:太好吃了! 他的目光沿着苏晏的五官细致描摹,见苏晏微微低着头大快朵颐,瞥见他线条精致的白皙下巴和殷红的花瓣似的嘴唇,唇角还沾染着一点不小心悄悄出界的汁水。 陆弦之觉得自己喉咙有点痒。 他起身,将那盘竹笋炒步鱼放到苏晏面前。 苏晏正愉快地品尝着美食,突然发现面前出现了自己最爱的那盘菜,菜肴盘子边缘还搭着一只修长的手。 他蓦地抬起头,大大的杏眼里有一丝迷茫。 “喜欢吃就多吃点。”陆弦之含笑地看着面前的小少年懵懵懂懂的模样,突然回忆起了几年前初见时苏晏的样子:皎皎月光下,粉雕玉琢的小孩儿瞪大眼睛看着自己怀中调皮的小猫咪一副不敢相信的懵懂模样。 啧,还是那副模样。 宋子逸和苏钰意外地看着陆弦之的动作。 他们都清楚地知道,陆弦之可不是什么乐于助人的正人君子。 宋子逸抿了一口茶,温润如玉的脸上面带着些欣慰的笑意,看来弦之也长大了,知道照顾后辈了。 苏钰倒是很不客气地给苏晏夹了好几筷子菜,看着陆弦之的目光带着浓浓的警惕:有人见我弟弟可爱,想抢我弟弟,还敢当着我这个亲哥哥的面??? “啊?谢谢弦之哥哥!” 苏晏忙道了谢,又看着自己碗里堆成的小山般的菜有些无奈。 二哥怎么肥事?这是在喂小猪精吗? 另一个被忽视的后辈在一旁默默旁观着,宋子修燃起了八卦的小火苗。他拿他一个话本写手的直觉发誓,苏晏和陆弦之绝对不是第一次见面! 宋子修心道,下一本话本刚好是书院背景的话本,等会他可得逮着苏晏好好问问,说不定还能为下一本话本提供素材。 苏晏顶着自己二哥充满爱意和胁迫的慈祥目光吃完了碗里的菜。 乌乌,他已经没有肚子再去吃面前那盘男神特地给他拿过来的竹笋炒步鱼了。 苏晏打了个小饱嗝,摸了摸自己吃撑的小肚子。 苏钰见状才放下心了,挑衅地望了一眼陆弦之。 陆弦之依旧是眼神淡淡的,面上看不出什么。 宋子逸有些想扶额,苏钰这个幼稚鬼,刚刚那个眼神是挑衅吧?是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多年后,苏钰看着自己小弟弟和那个狗男人牵在一起的手,一脸心痛悔恨:怪我眼瘸,没看出陆弦之的狼子野心。我把他当兄弟,他却想.上.我弟。 蠢作者并不懂围棋(捂脸),很佩服会下棋的小可爱了!查资料的时候有看到说古时围棋是先白后黑,但这里采用的还是现代围棋的黑子先行的设定哈。 玲珑棋局灵感出自金庸《天龙八部》,外加私设。文中下法来自互联网加瞎编,这个开局下法并不是玲珑棋局的下法!不要当真!就当是私设叭!也不要考据扒逻辑吼!鞠躬!比心心! “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出自曹植《洛神赋》 第34章 吃过了午饭,苏晏便有些困了,和大家打过招呼,便回到房间里休息。 当他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时,才明显感觉到这不是在陆地上,而是在船上,仿佛自己也化身为一叶扁舟随着江水而流淌。 苏晏这一觉就睡到了傍晚。 起来时,正值窗外漫天晚霞,像璀璨的火焰一般,烧红了半边天空,极妍尽态。 苏晏在房间里透过窗子看的不大清楚,便整理了一翻,来到了甲板上。 船行看晚霞,最是妙境。 漫天晚霞似徐徐铺展开的艳丽锦缎,清澄的江好水似一条蜿蜒的白练,水天相接处更是烂漫极了,大片的晚霞映入水中,波光粼粼的江水倒映着绚丽的霞光,其美无比。 两岸青山都笼罩在这玫瑰金色的霞光中。 有飞鸟划过天空,带着满身云彩。 美不胜收。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被这美景所震撼,苏晏想起初唐诗人王勃的名句,不禁喃喃感慨道。 “好诗。” 听到这清清泠泠的嗓音,苏晏忙转过头,才发现陆弦之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 晚霞的粒粒霞光在他的玄服上闪烁跳跃,将他的矜贵清冷衬得柔和了许多。 “的确是好诗,但这不是我作的诗,是我曾经在书上看到过的。”苏晏解释道,他可不敢居功。 “嗯。”陆弦之淡淡点了点头,看向那水天相接茫茫缈缈之处,似是在细品这千古名句。 苏晏见罢便不再多言,两人默默地欣赏着这大自然的绮丽美景。 很奇妙的是,尽管两个人并未开口说话,苏晏也不觉得尴尬,反而倒有一种难言的默契。 日落西山,天边的最后一抺晚霞消散了。 滔滔江水翻滚着暗白色的浪花,群山也只留下了起伏的模糊轮廓。 “进去吃晚饭罢。”陆弦之突然开口,声音在这初临的夜幕下显得格外温柔。 “嗯嗯!”苏晏点点头,跟在他身后进了船厅。 欧耶,解锁跟男神一起看晚霞的成就! 不过这事情也不好跟别人大肆宣传,苏晏只得将这份小欢喜暗自埋在心里。 ...... 约莫是这几天天气十分好,秋高气爽,天气晴朗,行船便十分顺利。 出发第三日一大早,船就抵达了闽州渡口。 小师兄周允文还未到来,船便停泊在闽州渡口这儿等待着,顺便补给船上的物资。 此时不过辰时。 闽州渡口已经熙熙攘攘,人声起伏,满满的人间烟火气。 苏晏对这渡口集市感到好奇,便说服二哥苏钰陪自己去渡口集市上看看。 苏钰知道自己的小弟弟对于各种风土人情一贯有着浓厚的好奇心,便应了他,准备带着苏晏下船去渡口集市上逛逛。 “我同你们一道去。”陆弦之在一旁开口道。 宋子修和宋子逸两兄弟估计是还没起来,苏钰也不好拒绝陆弦之。 苏晏倒是瞥了瞥陆弦之今日穿着的一袭月白色银丝暗纹长袍,再次感慨:除却君身三尺雪,天下谁人配白衣。 不过嘛,这一看他就知道是矜贵的世家公子,可跟乱乱糟糟的市井集市挺不搭的。 感觉穿着这身衣服去逛集市,就是在脑门上写着:我有钱,我是冤大头。 算了算了,钱可以多花,男神逼格不能掉。 苏晏倒是忘了自己和哥哥苏钰也是两个明晃晃的冤大头。 于是,三个和渡口集市格格不入的公子哥,就这么逛了起来。 闽州的渡口是地处两府四县的水陆交通枢纽,船舶在此交汇停泊,渡口船运繁荣。 岸边停着一艘艘渔船,上面载满了各种新鲜的、叫不出名字的鱼虾蟹,看得人眼花缭乱。 人流往来密集,挑夫、拉船夫、抬轿夫等等,人来人往。 有人的地方就有商贸需求。 许多当地的、外地的小商贩便日日汇聚在此,互通有无,形成了一个规模不小的集市。 渡口集市里摆满了各种交易不同物品的摊位,叫卖声此起彼伏。 还有许多小商贩拉着大车小车的货物和买客在讨价还价,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有卖新鲜鱼虾蟹的,有卖菜食瓜果的,有卖酒水的,还有卖各种小吃零嘴的。 一筐筐的新鲜鱼虾盛放在竹编篓子里,鱼虾都还活蹦乱跳的,一看就知道是刚从河里打捞上来不久。白花花的鳞片反射着熹微晨光,显得更加耀眼。 “新鲜的河鱼咧!刚从河里打捞上来的!”卖鱼的小贩坐在竹筐后叫卖着。 “新鲜的蔬菜咧!刚从地里摘出来的!不新鲜不要钱!”卖蔬菜的小贩手里还沾着泥土。 苏晏看了一眼竹筐里那沾着露水的新鲜蔬菜,嫩绿的叶子舒展开,的确是品质不错。蔬菜估计也是住在附近的百姓自己种的,一大早上便起来摘菜,再运到集市上来叫卖,换取些银钱。 “冰糖葫芦!冰糖葫芦!好吃的冰糖葫芦!”卖冰糖葫芦的老爷子气如洪钟,拿着一个有人一般高的草垛,上面插满了一串串红彤彤的冰糖葫芦。 见苏晏有些眼馋地望着那个插满冰糖葫芦的草垛,陆弦之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眉,在苏钰准备开口答应他前淡淡地说道:“大早上吃甜食不好,等上船后吃过朝食,让船上的膳夫做给你吃罢。” “也是。”苏钰也想到了不能一味地宠爱弟弟,但也不满陆弦之比他更早反应过来,忍不住刺了一句:“江陵大才子的话你可得听进去!大早上吃甜食不好。” 嗐,苏晏见二哥又发作了,十分有眼色的乖乖点了点头。 “从江陵府运过来的好酒!各位老爷走过路过且来看看吧!这酒啊谁喝了都说好!” 卖酒的小贩车上码着整整齐齐的一堆酒坛子,酒坛子上面的红纸贴着“香”字,这摊子周围都弥漫着一股酒香味。 卖酒的是个瘦削的小贩,见着苏晏三人经过,眼睛里放光,忙拦着他们推销道:“三位公子可要尝尝我这儿的美酒!这酒与公子们再相配不过了!”说着便要打开一坛酒给他们尝尝。 “哎哎哎,我们就随便看看。”苏晏忙摆手。但那小贩见苏晏肯搭理他,更来劲了,这个小公子看起来就好说话,一定得逮着他好好卖几坛。 然而他的视线不经意间飘到了旁边陆弦之身上,打了个哆嗦,忙放下准备拦住苏晏的手,低下头挪开视线不敢多言。 等到他们走远了,这小贩才拍着胸口喘气。 刚刚那位白衣公子的眼神也太吓人了吧!他没什么文化,不知道怎么形容,就一瞬间感觉自己被什么凶兽给盯上了一般,那种突如其来毛骨悚然的害怕感。 一个顶顶英俊的年轻公子怎么会有那种寒气逼人的眼神? 嗐,他当时可是害怕极了! 直觉使他不要再做多余的事情,不然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直到他们走远了,小贩还心有余悸,太可怕了,吓死他了!不知道这几个公子哥来这集市干嘛?怎么看都感觉很违和...... 苏晏见摆脱了卖酒小贩的推销,也松了一口气。他两辈子都没来过这种地方,一开始只是好奇,可没想到这小商贩如此热情,热情得使他害怕,仿佛他进的不是集市而是唐僧进了盘丝洞,妖精们要扑上来把他裤子扒了似的。 还好,不知怎的,那小贩意识到不妥,放开了他。 苏晏一边舒了一口气,脑海中突然闪过似乎小贩放弃前看了陆弦之一眼? 他偷偷瞟了瞟旁边白衣飘飘、浑身谪仙气度的陆弦之。 嗯,难道小贩是怕唐突了谪仙人? 这样的话,也不无道理。 这就是高冷谪仙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苏晏想到这,便放心地继续逛了下去。 然而他逛着逛着,便发现越来越多人的视线集中到陆弦之身上。 尤其是有一些被家人派来早起采购的小姑娘们,瞥了陆弦之一眼便羞红了脸,又忍不住再次偷偷地瞄他,一副少女春心萌动的样子。 ???你们怎么回事? 苏晏心里顿时冒出一股小小的不爽,像是恶龙察觉到自己的漂亮珠宝被人觊觎了般,有些暴躁。 帅哥眼前过,不泡是罪过。 没错,他可以理解。 然而,他们根本就不懂陆弦之的才华,只是馋他的身子! 苏晏心里冒出一小股酸泡泡,感觉突然就对眼前的集市失去了兴趣。 “逛的差不多了,我们回去罢!”他眨巴眨巴漂亮的大眼睛抬头望着苏钰和陆弦之。 “有点饿了,想吃朝食!”苏晏又欲盖弥彰地补充了一句。 “那快走,别把我的小弟弟给饿着了,那娘亲可得好好教育我!”苏钰一双桃花眼含笑着打趣道,带着苏晏往船那边走去。 等上了船,再也没有旁人的视线,苏晏才反应过来,为刚刚自己仿佛吃醋般的举动给惊呆了,一时间羞愧不已。 果然色令智昏! 他摸着小白不由得感慨道。 小白似是有些晕船,在船上都打不起精神。 琥珀色的大眼睛萎靡着,云朵般的小身子失去了活力,在苏晏怀里瘫成一团猫饼。 苏晏只得更加精心地照料它,倒是让苏钰感慨白主子比起他这个亲二哥都要待遇更好。 陆弦之默默看着苏晏对小白嘘寒问暖,不动神色地打量了一下小白。 之后,便有自称照顾宠物经验十足的侍女前来询问苏晏要不要帮助,苏晏正犹豫着,见小白十分抗拒侍女的接近才作罢。 待中午时,小师兄周允文带着行李上了船。见船早就到了,大家在这儿等他,感到十分抱歉。 宋子逸温和地笑了笑让他不用客气,他见这个后辈眉目清正,眼神清澈,一脸正气,倒是十分欣赏。 船继续前行,不过五日,便到达了湖湘府。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要开展新剧情啦啦啦~请继续支持我叭!么么哒!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出自王勃《滕王阁序》 “除却君身三尺雪,天下谁人配白衣。”来自互联网。 第35章 他们到达云州的时候正值傍晚。 云州也有一条母亲河,横跨湖湘府的大地,滋养着这片沃土,当地百姓唤之为湘江。 船停泊在湘江的云州码头。码头上早早就停了几辆看起来低调奢华的马车,有管家前来接应主人,训练有素的仆役们也很快卸下了他们的行李。 宋家不愧是能做成遍布大卫朝的厉害商户,办事十分妥帖。 苏晏看着逐渐消散的漫天晚霞,心里有些好奇:难不成要大晚上跑去云山书院? 宋子修也想到了,他便直接问了出来:“我们是直接去云山书院吗?这儿离云山书院有多远?现在赶到云山书院去,等到了那,天可不就黑了吗?” 听到宋子修这话,苏钰一双桃花眼弯弯,想到什么,扑哧一笑。 苏晏看着二哥这副模样,心生警惕,这笑容......怎么看都是不怀好意的样子。 宋子逸温和地给三个准新生解惑:“不用着急的,我们现在不去云山书院。” 他笑着道出安排:“今日先在宋府休整一晚,待明天早上再启程去云山书院。管家早就收拾好了房间,安排了晚膳。” 苏钰接着宋子逸的话,勾起嘴角笑道:“这么着急去上学呀?” 他故作可惜地感慨道:“我们倒是无所谓。然而为了你们三个小家伙着想,还是明天白天去的好。” 苏晏三人面面相觑,只得眼巴巴地盯着苏钰等他下文。 见吊足了他们胃口,苏钰便不肯再多说,催促他们上了马车。 二哥!我劝你当个人?! 看着自己小弟弟控诉的小眼神,苏钰只是做出一副神秘的样子,解释道:“还是等你们吃完晚饭再说罢,不然你们提前知道了,待会饭都吃不香了。” 嗐,他二哥这么好看的一个人,怎么就长了张嘴呢? 说得你现在吊起我们胃口,等会吃饭能吃香似的。苏晏默默腹诽道。 真正的体贴是要么把话说全,苏晏看了一眼旁边一脸无奈的宋子逸。 要么是沉默是金,他又看了一眼泰然自若气定神闲的陆弦之。 ...... 然而,到了晚间吃饭时,苏晏却吃得很香。 无他,但饭香尔。 这顿晚饭是湖湘府宋宅的膳夫们精心准备的当地特色菜,油重色浓,香辣十足。 饭桌上的精致菜肴们一眼望过去红彤彤的一片。 光是辣椒,苏晏就看到了许多种不同类型的。有用酸坛泡过的辣椒,辣中有酸,谓之“酸辣”;有将红辣椒、花椒混合而成的佐料,谓之“麻辣”;还有在密封坛内腌制过的剁碎的辣椒,谓之“咸辣”...... 最惹人注目的是中央的一大盘色泽鲜艳的剁椒鱼头,一半边是鲜艳艳的大红剁椒,另一半是金灿灿的黄色剁椒,周围点缀着嫩绿的葱花,强烈的颜色对比,更为养眼和诱人。 更别提这股浓郁的香辣味直往鼻子里钻,刺激得人口水不停地分泌着,让人胃口大开。 等大家都开动,苏晏用白瓷小勺连带着旁边的剁椒和汁水勺起一块鲜嫩的鱼肉。 淦!这也太好吃了叭! 鱼头的鲜味和剁椒的辣味及其自然地融为一体,甚至还加成出了更美味的风味。 入口细嫩晶莹,鲜美十足,还有这股爽快的咸辣劲儿,越辣越爽,只想让人扒一大口软糯的米饭。 苏晏的小脸上满是满足。 这是火热辣椒与娇俏鱼肉动人的邂逅! 这是各种食材让人击节叹赏的天合之作! 这是令吃货相见恨晚、口齿生津的美味佳肴! 苏晏又眼热地望向餐桌上其他的菜肴:热气腾腾的辣椒炒肉、白椒香菜手撕牛肉、烟笋炒腊猪肚、青椒荷包蛋、煸炒四季豆、蜜糖糯米粑粑、椒盐馓子...... 苏晏吃得小嘴通红,白皙的脸颊上红霞翻飞,光洁的额头上也冒出一颗颗细密的小汗珠。 小饕餮苏晏直呼过瘾! 这些天来,乘船离乡的淡淡忧愁与奔波异地的疲乏都融化消弭在这美食之中。 美味佳肴果然治愈人心。 吃完饭后,再来一杯醇香清甜的米酒,解解辣。 真是满足极了。 见大家都酒饱饭足,对这菜肴赞叹不已,宋子逸作为主人感到十分欣慰。 他对着苏晏三人笑道:“让侍从们领你们去各自的屋里,今晚好好休息。” 苏钰也想起什么,懒洋洋地喝了一口米酒,说道:“是啊,你们三个小家伙今晚可得好好地睡一觉,明日还有考验呢。” 什么? 还有考验? 原本惬意温和的气氛一下子被打破了。 苏晏望向小师兄和宋子修,见他们两也是一脸懵逼的样子,便知道他们也未曾听说过这考验。 宋子修的丹凤眼都吃惊地睁大了。不是吧,他好不容易才下决心要来云山书院读书,还有劳什子考验?他两年前考秀才的内容也记不大清了,若是要当堂测验的话,那可不就丢大脸了,他想着,顿时垮起一张小脸。 宋子逸看自己弟弟垮着小脸,便明白了他在想什么,不由得无奈地看了苏钰一眼,安抚道:“你们别担心,这跟学识没什么关系的。这考验的内容不可透露,是云山书院学子约定成俗的规矩,但我想你们三人必是能通过考验的。” “没事。”苏钰见苏晏看着他,以为他是在担心这考验,便抬手撸了撸他的头,说道:“要是你没通过考验,我就把你偷偷带进云山书院,让你当我的书童可好?” 这一听就是玩笑话。苏晏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小脸气鼓鼓的。 “考验很简单的,不过是测验一番学子的心性罢,并不会刻意为难人。”陆弦之也开口说道,他清清冷冷的声音如汩汩幽泉般,让人很快平静下来,又自带一股让人信服的力量。 苏晏听男神都这么说了,便稍稍放下心来,随着侍从往自己休息的屋子走去。 宋家在云州的宅子虽比不上扬州城的宋家园林那般精致漂亮,却自有一股古朴大气之美。 房间里也是干净整洁,早早就铺好了被褥。 苏晏躺在陌生的床上时,还以为自己会胡思乱想好一通,然而不知是白日的奔波还是陆弦之的安慰,他脑袋刚沾上枕头,疲倦感就一下子涌了上来,他迷迷糊糊地很快进入了梦乡。 甜甜的睡了一觉,待第二天早上,苏晏被侍从唤醒时,只觉得神清气爽,精神满满。 吃过朝食,一行人带上行李,坐上去云山书院的马车。 云山书院,如同其书院的名字一般,坐落在云山的半山腰。 书院背依秀美云山,面朝碧水湘江,山环水抱。千余年来,历经沧桑,继往圣,开来学,传斯道,培养熏陶了一代又一代经世济民之才。 三个准新生坐在马车上听着宋子逸给他们讲述云山书院。 小师兄周允文尤其激动,两眼都放着光。 苏晏听罢也觉得云山书院确实是历史悠久,底蕴深厚,不愧是天下第一书院。 想到自己要去那读书,也心生出一股欢喜来。 没想到这辈子他凭实力成了名校的学生呢。 马车晃晃悠悠的。 他们辰时出发,等到云山脚下已是巳时。 云山脚下也有星星点点的房屋和商铺。约莫是在书院的影响下,这些商铺都有一股古朴肃穆的清雅味道。 苏晏正撩着车窗帷幕,看着外面的景象,就听见车夫的声音传来: “禀大少爷,到了。” 一行人便下车来。 苏晏有些好奇,不是刚到云山脚下吗?不直接坐马车上去? 他看了看通往山上的路有两条,一条是古朴的青石板台阶小路,弯弯曲曲的,一节一节青石板台阶隐藏在郁郁葱葱的林木后,看不到这条道路的尽头。 另一条路是修缮过的平整大路,分明是马车可以继续前行的。 所以为什么要在这儿下马车?苏晏莫名有种不妙的预感。 三个准新生跟着宋子逸一行人走向山脚下那不远处的古朴竹屋。 或许是听到马车的声音。此时竹屋里头出来一个蓄着长须、精神矍铄的老人。 “老夫子!”苏钰、宋子逸和陆弦之都向这位老人礼貌地行了一礼。 老人摸着胡须笑道:“都回来了!好好好!” 遂又看向他们身后的苏晏三人,一看就是新来的学生。 宋子逸温和地介绍道:“这三人是我弟弟和他的同伴们,他们都想入读云山书院。”说罢便将着苏晏三人一一介绍给老夫子。 苏晏他们也恭敬地向老人行了一礼。 “好好好,又有新学生来了,这云山书院可是越来越热闹了。你们倒是会赶时间,要是再晚几天,可就赶不上云山书院的入学大典了。都随我进来罢。” 老夫子笑着说道,便转身走进了那雅致的竹木屋。 苏晏一头雾水地走着,难不成还要办什么入学手续不成?还是等会就要接受考验了? 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紧张地扑通扑通跳着。苏晏看了看周允文和宋子修,两人面上都有些紧张。 沿着一条鹅卵石小道,道路两旁的茂林修竹随风摇曳,竹影婆娑。走在这小道上,苏晏能呼吸到极清极淡的竹子清香。随着缕缕清风穿过竹林,“飒飒”的声音不绝于耳。 一行人被带到竹屋内,这里头布置的极其清雅,简洁大方。正中央摆着一张案桌,案桌上摆着一个漂亮的白瓷瓶,里面插着几枝桂花,淡淡的桂花香萦绕在屋内,更加增添了一份禅意。 老人从案桌上的纸张中翻出三张纸递给苏晏、周允文和宋子修。 作者有话要说:  实不相瞒,这章吃晚饭那里写得我饿极了QAQ 大家要好好吃饭饭鸭! 谢谢小可爱们支持这篇文!比心心! 辣椒类型来自百度百科改编。 云山书院的地理位置参考了岳麓书院。 第36章 苏晏接过老夫子递过来的纸张,低头仔细阅读了起来。 首先入目的就是纸张上通篇的漂亮小楷。 好棒的字! 苏晏杏眼圆睁,不由得在心底暗暗赞叹道。 笔势宛如飞鸿戏海,极生动之致。 苏晏看到这手字,方能知道何谓“书之妙道,神采为上”,真真是以形写神,宁静雅致。 然而看完这篇文章的内容后,苏晏还挺惊讶的,又有一丝兴味。 这是一封手写的告新生书,文章大意就是欢迎各位新生自愿前来云山书院读书,不论你们是何种身份,之前身居何处,现在来到云山书院,愿意接受书院的教导,遵守书院的规矩......最后祝愿学生们在云山书院度过几年愉快而充实的时光。 这篇文字的末尾还有云山书院的山长安和先生林翊海的落款。 看这没数十年功底难以练成的漂亮书法,想必这都是山长亲自誊写的。 倒是能让学生入学前就感受到山长和云山书院的诚意。 若原本就是云山书院的粉丝的话,那看到此物必然是会更加激动了。 苏晏想罢便看了眼小师兄周允文,果不其然,他也猜到了这是山长亲自写的,脸上满是向往之色。 安和先生好谋略啊! 苏晏又抬起头看着老夫子,不知道下一步需要做什么。 见他们有些不解,老夫子一脸乐呵地说道:“确认完毕后签上自己名字即可。这便是云山书院教给你们的第一课,君子要为自己的选择和行为负责。” 这倒是有点像后世的入学通知书呢。 苏晏再次浏览过一遍,记下一些关键的信息,便向老夫子示意要了一支笔,准备签字。 老夫子的案桌上早已准备好了笔墨。苏晏拿起狼毫笔,用笔尖舔了舔已经磨好的墨汁,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苏晏没有注意到,陆弦之见到他的字迹时眼神暗了暗,纤长的睫毛微微垂下,遮住了他眼里的思绪。 他一眼就看出这字与那日花灯上的字出自同一人。 果然那个祝愿他“平安喜乐,得偿所愿”的,就是眼前眉目如画的小少年。 陆弦之低头看着苏晏乌黑的长发,还有那绸缎般的长发掩映着的一截雪白脖颈,心里头有些痒,仿佛那微风拂过的发梢挠在心尖儿上一样。 他淡淡地移开目光,却觉得这屋里的桂花香浓郁地逼人。 好在周允文和宋子修也签好了,老夫子在另一张纸上写了些什么,他们有礼貌地没去窥探。 随后,老夫子便拿着这四纸张来到院子里。 院子挺大,干干净净的,被翠竹围绕出一个模模糊糊的边界。 院子的一角,有几只白鸽在地上懒洋洋地歇息着。 只见老夫子将那几张纸卷好,绑在几只鸽子的腿上。鸽子们似是习以为常了,乖乖地伸出腿任他操作。老夫子绑好之后,拍了拍白鸽们的小脑袋,吹了一声口哨,那鸽子们便像收到了什么命令般,舒展翅膀向山腰处飞去。 这就是货真价实的飞鸽传书呀! 苏晏小身板一震。 云山书院是什么卧虎藏龙的地方? 小白原本窝在苏晏的怀里,听见白鸽扑腾翅膀的声音后立马直起身子,琥珀色的大眼睛蠢蠢欲动地盯着其余在地上懒洋洋踱步的白鸽们。 说时迟那时快,小白猛地蹿出了苏晏的怀里。 然而它还未落地,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捏住了命运的后颈皮。 小白缓缓回头,大眼睛对上了陆弦之波澜不惊的深邃眼眸,它一瞬间浑身的毛都炸开了,却在下一瞬讨好地扬起小脑袋。 “喵~” 一声喵解决不了的话,就再来一次。 “喵喵喵~” 小白努力睁大眼睛,做出一副无辜的卖萌表情,四个粉色的小肉垫在空中挥舞着。 陆弦之视而不见,拎着小白塞回了苏晏怀里,小白立刻安安分分趴好,安静如鸡。 仿佛刚刚兴奋地蹦出去的另有其猫。 苏晏抱紧小白,弯弯眼睛笑着朝陆弦之致谢,却见陆弦之那好似一泓冰泉的眼眸里带着微微的笑意。 在院子里歇息的鸽子们完全不知道无声之中避免了一场灾祸,依旧是闲闲地踱步。 老夫子看着这场已经被镇压的危机依旧是乐呵呵地,一边领着他们出门,一边说道:“你们现在便可以前往云山书院了,到了书院门口,自然会有人接待你们。” 等到了他们下马车的地方,他望向陆弦之三人,道:“你们是知道的,你们可坐马车上去,他们的行李也可放在马车上。” 接着,老夫子又转头看向苏晏他们三人,面容变得严肃起来,声音里也带了一份认真:“但你们是第一次来云山书院,必须自己走那条小路。” 他指了指那古朴的青石板台阶小路,补充道:“体会当年书院创办者走过的道路,一节一节台阶爬上去,这是云山书院新生入学的传统。” 宋子修望着那盘旋而上的、看起来没有尽头的青石板台阶面色苍白。 头晕目眩的感觉增加了。 他哥哥宋子逸在一旁安慰道:“别怕,看着挺远的,但实际上云山并不高,爬上去还是挺快的,你们也不着急,慢慢爬便是了。” 说罢又贴心地让书童找出提前给他们准备好的水囊。 苏钰接过了苏晏怀中的小白,笑道:“好好享受爬山的乐趣呐!” 小白仿佛知道要发生什么,小耳朵抖了抖,明智地抛弃了自己的铲屎官,毫不留恋。 苏晏瞪了他二哥一眼,接着又鬼使神差地看向一旁英英玉立的陆弦之。 陆弦之的仪态自是无可挑剔,朗朗如日月,轩轩若朝霞。 他的目光恰巧正停留在苏晏身上,有种不动声色的温柔缱眷。 两人对视了一眼,苏晏先撑不住低头笑了一声。 苏晏笑完又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有点不好意思,便不再看陆弦之。 一抹粉嫩的殷红爬上了他莹白的耳垂,落在陆弦之眼里绮丽得刺目。 “我们在云山书院门口等你们。”宋子逸做完最后的叮嘱,便招呼另外两人上了马车。 苏晏三人呆呆地看着马车在另一旁宽阔大路上慢悠悠地朝着山上驶去。 老夫子慈爱地看着他们,似乎是要确保他们亲自爬上台阶。 逃不掉,躲不过。 苏晏望着蜿蜒的青石板小道,咽了一口口水,对着两个小伙伴说:“那,我们就开始吧......” 周允文露出无奈的神色,点了点头。 宋子修则满脸悲伤,仿佛失去了灵魂。 苏晏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稍微有些心虚,毕竟是他撺掇宋子修来云山书院的。 自己好歹要在精神上给宋子修支持和鼓励! 不就是爬个山,没啥大不了的。 苏晏想着,率先踏上了第一节 台阶。 还好不是下雨天,台阶不滑。 他正乐观地安慰自己,就听见脑海中响起红包系统的声音: 【叮!恭喜群主触发常规任务,入读天下第一书院——云山书院!】 【成功入读云山书院后,可获得技能“复制成双”,仅能用于本红包群!】 复制成双? 好家伙,这听起来很强大的样子。 【本系统贴心地考虑到之前群主更换的给群内成员发红包的奖励,“复制成双”能将群主身边的物品复制后将复制品发送红包给群内成员,不会减少身边物品!】 !!! 妙啊!苏晏浑身散发着快乐的气息,终于不用偷偷摸摸遮遮掩掩地发红包了! 谢谢系统!好系统一生平安! 苏晏给系统送去了朴素的祝福,顿时觉得自己元气满满了,干劲十足地爬山。 小师兄周允文见苏晏身轻如燕的欢快模样,不由得肃然起敬,也加快了步伐,可不能落后小师弟太多。 ??? 你们不对劲。 宋子修只觉得突然间两个小伙伴打了鸡血一般,斗志昂扬起来。 问就是心累。 宋子修有些后悔答应来云山书院了,待在扬州啥事没有。 但他又想到老夫子所说的“云山书院教给你们的第一课,君子要为自己的选择和行为负责。”叹了口气,默默跟在两个小伙伴身后。 他可不是出尔反尔的人。 我宋子修就是累死也要爬到云山书院! ...... 青石板台阶有些陡峭,曲曲折折,弯弯绕绕的,两旁是郁郁葱葱的高大树木。 苏晏爬了一段时间,朝下面望去,还能隐隐约约望见底下有一条小溪潺潺地流淌着。 尽管苏晏自认为平日体力还不错,爬了不少节台阶后,依旧是呼吸越来越重,脚步越来越沉。 周允文早已汗出如浆,气喘吁吁。 宋子修就更加不行了,他平日里都待在家里写话本,动不动就伏案数小时。当年考秀才时,他也是头一日就做完了题目,硬生生熬过了剩下的两日,一出考场就大病了一场。现在爬这台阶可真是要了他的命。 “呜呜呜,我后悔了!我不想爬了!” 去他.狗.屁.的君子! 宋子修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道,他的脸上全部是汗珠,细密的汗珠都滑落到他纤长的睫毛上了,弄得漂亮的丹凤眼湿漉漉的。 苏晏停了下来,道:“我们就在这儿休息一会吧!” 周允文理智地分析道:“我们应当已经爬了一大半了,若是现在不想继续往上爬的话,往回走也挺累的。况且马车都载着你哥哥他们走了,就算回到了山脚下,也只能一个人想办法回去,在这儿又人生地不熟的。” 他无奈地耸了耸肩,想了想又添了一句:“要不继续爬吧,来都来了。” 宋子修欲哭无泪。 苏晏见状,打开了宋子修的水囊,递给他:“先喝口水吧。” 苏晏知道宋子修体力差,便在上山前就接过了宋子修的水囊带在自己身上。 山间的风清清爽爽的,倒是拂去了他们的一丝疲惫。树高林深、淡绿青翠的景色也涤荡人心。 宋子修休息了一会,也有点羞愧,他比苏晏和周允文大上两三岁,却还要年纪最小的苏晏帮他背着水囊。 苏晏休息的时候倒是明白了,为什么二哥和宋子逸他们都说要等到第二天白天再来云山书院了,不然昨天大晚上的爬山多慎得慌。 他们原地休整了一会儿之后,见宋子修的状态恢复了一些,便继续往上爬。 过不了多久,便到达了一个拐弯之处,布满青苔杂草的山体挡住了前方的道路,要再爬好几节台阶绕过去后,才能够看到前面的情况。 苏晏正准备走上那拐弯处的最后一节台阶,就听见上面似乎有人说话的声音。 他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作者有话要说:  在分别前给他们俩一点暧昧互动! 感谢各位小可爱一直以来的支持鼓励!比心心~ “书之妙道,神采为上”出自南朝书家王僧虔的《笔意赞》 “朗朗如日月,轩轩若朝霞。”出自《世说新语》 第37章 苏晏只听见前方传来一个絮絮叨叨的年轻嗓音。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这什么毒鸡汤??? “不,我是不会放弃的,书院就指望我丢人了!” 那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太累了啊啊啊!老天爷我不行了!” 苏晏听到了他停下来喝水的咕噜咕噜声。 “不,我是要成为云山书院一霸的男人,不能够倒在这爬山的道路上。” 突然声音抬高。 语调还挺抑扬顿挫的...... “该死的老爹,把我扔来什么鬼地方!” 紧接着是一声悠长的叹气。 “天上有雨地上滑,自己跌倒自己爬!不靠神来不靠鬼,就靠自己胳膊腿!” 这位仁兄绝了,一个人就可以演一台大戏啊。 苏晏对此叹为观止。 看起来,似乎是另一个想要去云山书院的学子在山路上给自己加油打气,苏晏不知道此时是否要继续爬上去打断他的表演。 他用眼神询问另外两个小伙伴。 周允文无声地笑了笑,他耸了耸肩表示无所谓。 宋子修倒是觉得有趣,他便快步往上走了几步,上了拐弯处的台阶。 见状,苏晏和周允文便紧跟着他继续往上走。 他们看到前方不远的台阶处站着一位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那少年背对着他们,只能瞧见一个背影。 那个少年正气喘吁吁地给自己打气,他豪迈地撸起袖子擦了一把汗,准备接着往上爬。 或许是他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嘴里的骚话戛然而止,他缓缓转过身来,和苏晏他们对视了一眼。 这是一个身量较高的俊秀少年,眉目间隐然有一股桀骜不羁的气度。他穿着宝蓝色暗紫纹云纹锦袍,腰上挂着一块祥云美玉,看上去家世不凡。 苏晏只见少年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些什么,然后他若无其事地从袖口里掏出一把价值不菲的湘妃竹折扇。 少年将这精美的扇子放在胸前,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挥,“啪”地一下,折扇就倏地打开了,这清脆的声响回荡在幽静的林间小路上。 这,就是活的逼王吗? 少年见苏晏三人似是被他震惊到了,眼里流露出一丝满意之情。他故作悠闲地将折扇前后摆动摇了一摇,若不是他此时脸上仍然带着爬山后尚未褪去的红晕和细密的汗珠,还真是一番风流倜傥俏公子的模样。 突如其来的装逼让人防不胜防。 苏晏额角抽搐地看着那折扇扇面上几个飘逸的大字: “信不信我扇你”。 字是好字,这字怕是知名书法大家提写的。 就是这内容挺欠的,不过莫名的与扇子主人的气质十分相符。 少年见苏晏的目光一直盯着他的扇子,便也低头去看自个儿的扇面,看到“信不信我扇你”那几个明晃晃的大字后,他目光凝结了一瞬,随后又镇定地将扇子调转了一面,此时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扇面上画着一副清雅的山水画。 尴尬的气息扑面而来。 少年摇了摇扇子,见他们未出声,便又“啪”地收拢了扇子,有些倨傲地抬起下巴问道:“敢问几位也是前往云山书院的新生?” 少年丝毫不在意眼前有些尴尬的场景,只要脸皮够厚,尴尬的就不是自己。 他若无其事地做着自我介绍:“在下乃京城谢氏临风。” 对不起,没听过,请问你谁? 宋子修的脸上明明白白写着这几个字,他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 谢临风似是被噎了一下,声音里加了一丝强调:“我爹是兵部尚书,我爷爷是镇国大将军!” 他骄傲地扬起头,像一只可爱的小孔雀。 谢家...... 苏晏身子一僵,他很久以前听娘亲说到过,镇国大将军家有一个孙儿,年纪同苏晏相仿,在京城的时候,苏晏和谢家的孩子可还是玩伴呢。 不会就是眼前的这位谢临风吧? 与童年小伙伴猝不及防的相遇,苏晏挠了挠头,开口介绍了一下自己,紧接着又介绍了周允文和宋子修。 他内心期盼着谢临风什么都不要想起来。介绍完自己后还偷偷观察了一下谢临风的反应,见他面色如常,心下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那么久远的幼儿往事果然记不起来了。 然而没想到,他们一齐往前走了几步时,谢临风突然激动地说道:“啊!我想起来了!我知道你!你是次辅的小儿子!” 他窜到苏晏面前,神情欢快地说道:“我们小时候还一起玩过,你还记得吗?你还来过我家,跟我一起睡过,在我那最心爱的老虎枕头上面尿了床!我当时还被气哭了!” 什么一起睡过?! 大兄弟你不要乱讲! 尿床是原身干的,关我苏晏什么事! 被气哭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这位小爷似乎是一下子被唤起了幼年时的回忆,叽叽喳喳地同苏晏讲起了两个小豆丁当年的趣事。 苏晏尴尬得脚趾抠地。 什么揪掉你爷爷的胡子这种事情我肯定没有做过! 我警告你!你再讲下去我就要拔刀了! “缘,妙不可言。”谢临风握着苏晏的手,故作深情地说道。 槽多无口。 苏晏已经不敢去看旁边两个小伙伴的表情。 我幼年的一番友情终究是错付了! 谢临风简直是人间哔哔机,似乎是找到同伴了的缘故,他一路上开始吐槽各种京城的八卦,眉飞色舞,简直比茶楼里的说书先生还专业卖力。 宋子修对此非常感兴趣,两人一句接一句,倒也忘记了爬山的疲惫。 “那你在京城,怎么不去国子监或者青麓书院?”周允文一下子发现了盲点。 “嗐,这个说来话长。”谢临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下次有机会再跟你们说。”他脸上满是不符合年龄的忧郁。 一行人继续爬山,此时迎面走来了一位小童。 小童穿着素色的整洁直裰,瞧见着他们一行人面上露出欢喜之色,他朝苏晏他们行礼道:“诸位可是要去云山书院的入读的新生。” 周允文以为是云山书院来接应他们的小童,也欣喜地答复到:“正是。” 小童笑了笑,继续说:“不知你们可听闻过云山书院入学之前还需要进行入学检测。这入学检测可是刷了不少人呢。要是诸位真想去云山书院,还是提早做准备的好。” 众人不答。 小童见他们并没有想象中的激动反应,倒也不恼,大大方方地继续说道:“我这儿可是有云山书院历年的考题,你们若是需要的话,我可以卖给你们,只需要二十两银子。别看这价格贵,毕竟这东西可就值这个价,多少人捐了几百两银子也无法成功入读云山书院呢。” “等看到题目了,你们就明白这二十两银子花得值。” 谢临风听了此话倒是非常不屑,又拿出了他的折扇啪的一下扇开,“信不信我扇你”的那一面正对着小童,“小爷我倒是不缺这二十两银子,可我怎知道你这话是真是假。” 苏晏和周允文面面相觑,他们刚经历过这一次江陵府院试的科举泄题案,对此类事情十分敏感。 周允文马上提出了灵魂三问:“你是谁?你怎么会有云山书院历年的考题?你在这卖考题的行径,云山书院可是知晓?” 小童似乎早就预料到有人会问这些问题,不慌不忙地回答道:“我是云山书院一夫子的书童,来云山书院好几年了,夫子的各种材料都是我整理的,历年的考题我都见过,便暗自记了下来,看每年都有许多才华横溢的考生并未通过云山书院的入学测试,我感到可惜,便想着能为大家做点什么。看诸位都是少年英才,若是未能通过多遗憾啊。” “我这是正当生意,又不是强买强卖,诸位想要的话便出二十两银子,买了权当多了一份安心不是?若是不要的话便继续往上爬就是。”小童顿了顿,似是在细细打量他们四人,随后说道:“我感觉跟诸位分外投缘,恰巧我今早帮夫子收拾时,瞥见了今日的考题,这是你们的运气啊。加量不加价,还是二十两,多卖你们一份今日的考题罢。” 来了来了。 感情之前铺垫了那么久,终于等到你的目的了。 苏晏哭笑不得。 “不过,想必各位都能凭借自己的能力进入云山书院的。我这考题也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小童洒脱地笑笑。 啧,好一手以退为进。 苏晏摇了摇头,对小童说道:“多谢你的好意了,但我相信我这凭实力考来的小三元,不至于需要提前拿到题目才能通过这测试。” 苏晏看了看另外三位小伙伴,他们脸上也露出赞同的神色,大家告别了小童,继续往上爬。 没过多久,这条路终于到了尽头,他们爬上最后一节台阶,来到了一片开阔的平地,清溪翠林之间,隐见一座雅致的庭院坐落在前方。 云山书院沐潇湘之雨露,浴云山之灵气。 四人第一次看见这座才子云集的天下第一书院的真容。 首先入目的是大门上高挂着的写着“云山书院”的牌匾,几个遒劲有力的大字笔走龙蛇,入木三分。 周允文喃喃道:“听说这牌匾还是□□亲自题写赐下的。” 此时云山书院的大门敞开着,大门两侧有一道楹联,写着:“纳于大麓,藏之名山。” 此时从书院大门里走出一位蓄着胡须的中年男子,他见着四人便笑道:“是要入学的新生吧,随我过来登记。” 苏晏四人对视了一眼,礼貌地朝中年男子行了一礼,便跟随着他步入了书院内。 云山书院里面也看起来极为广阔,亭台水榭,景色秀美。远远看过去,有若干个雅致古朴的小院落。 一步一景,文脉绵延。 “这里有启人心智的会讲与辩难、有浩繁精妙的中华典籍、有令人心生敬仰的先贤往圣、有心灵相通的知己挚友,这里是每一个读书人心中的美丽梦境,让天下读书人心驰神往。”苏晏回想起之前看过的一本杂记如此描绘着云山书院,这作者也曾是云山书院的学生,他在书中无不尽情书写着对于书院时光的怀念与感激。 能让学子多年后仍能清晰地回忆起读书时的青葱岁月,心里充满温情与留恋,想必这就是云山书院的魅力吧。 他们被带到了一处清雅的院落,松树、柏树坐落于庭院两侧,以石砖嵌绿草,白墙配丛竹,气韵疏朗。 “你们一个个排好队,一次一人,每个人独自进去罢。”中年男子温和地对他们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晏晏他们宿舍四个人终于整整齐齐了耶! 谢谢各位小可爱的支持鸭~么么么! “天上有雨地上滑,自己跌倒自己爬。不靠神来不靠鬼,就靠自己胳膊腿。”来自互联网。 “纳于大麓;藏之名山。”是岳麓书院的楹联。 “这里有启人心智的会讲与辩难、有浩繁精妙的中华典籍、有令人心生敬仰的先贤往圣、有心灵相通的知己挚友,这里是每一个读书人心中的美丽梦境。”来自岳麓书院的介绍。 第38章 听了中年男子的介绍,苏晏四人面面相觑。 单独进去,这是还得进行一对一的面试吗? 不愧是云山书院,这考验真是走在时代的前沿! 苏晏心里赞叹道。 他暗戳戳地吐槽,不知道是不是再过几年,可以开发出初审、笔试、小组面试、个人面试一条龙,成为整个大卫朝最先开始规范化录取的书院。 “那,我们谁先进?”周允文开口道:“要不我先来吧,我先去打个头阵。” “没事!我先来。”谢临风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 “要不我先来吧,反正我也没一定要读云山书院,实在不行,我便回扬州去罢了。”宋子修摊了摊手。 “我来吧!万一考学识什么的,我还可以记下题目,等出来的时候给你们透个底。”苏晏举手自荐。 宋子修驳回,道:“你可是我们中年纪最小的,哪能让你先去。” “哎,没事!我先来!”谢临风说罢,又掏出他那精美的折扇,啪地一下打开,正是“信不信我扇你”的那一面。 谢临风伸出手,点了点这扇面上面的字,他偷偷望了中年男子一眼,控制住声音小声说道:“这就是云山书院的山长安和先生亲自题写的。” 谢临风摇了摇扇子,颇有一番嘚瑟之意,道:“云山书院的山长多年前欠了我家老头子一个人情。” 难怪苏晏当初看到这扇面上的字时,感觉有股隐隐约约的熟悉之感,这居然是云山书院的山长安和先生亲自题写的。 周允文望向扇面的目光多了一份不易察觉的敬佩,然而想到那字的内容,他面上扭曲了一瞬。 宋子修则挑了挑眉,他现在确实是信了,云山书院的山长欠了谢家的人情。毕竟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够让安和先生在扇子上写下这么不要脸的几个字。 中年男子看到几个小家伙仿佛要面临什么虎穴龙潭似的,争先恐后地保护队友,感到颇为有趣。 他摸了摸胡子,笑了笑,直接开口道:“行了行了,我来安排罢。” “你第一个!”他点了点谢临风。 “你接着,第二个。”他又指了指周允文。 “你第三个,你第四个。”接着中年男子又依次指了指宋子修和苏晏。 四个人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好了,你先进去吧。”中年男子示意谢临风。 苏晏拍了拍谢临风,他嘴上不说,心里却想着加油啊,我的小伙伴。 谢临风故作潇洒地跟大家拱了拱手,便摇着他那把独一无二的扇子走了进去。 这屋子给人的总体感觉是简洁大方,正对着大门的墙上挂着一副大字,写着“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这字生动而凝炼,充满着一股潇洒风雅的书卷气。 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张梨花木大案桌,案桌上有些散落的文件,旁边有一个人高的屏风。 但奇怪的是屋子里好似没有人。 谢临风四处张望了一会儿,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又不好直接推门走出去,便张口喊道:“有人吗?” 少年清朗的声音带着满满的活力。 听到这声音,从屏风后走出一个鹤发童颜的老人。 老人首先看到的,是这少年手上的那把扇子。 那几个他亲自提写的字“信不信我扇你”正明晃晃地对着他。 老人顿时觉得一口气没提上来。 “谢家小子。”老人慢悠悠地说道。 他见既然是个熟悉的后生,也不再端着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而是直接瘫坐在了垫了软垫的高椅上。 老人坐下后,还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姿,才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问道:“你爷爷给我写信,说要把你丢这儿来锻炼一阵子,要不是当年我欠了他的人情,我可不想帮他教训孙子。” “哎呦!安和先生!”谢临风也认出来了,眼前这老人可不就是这云山书院的山长安和先生林翊海。 他可不像许多士人,对安和先生报有极高的敬佩崇拜之情。毕竟他一来也不怎么明白安和先生的高明学识,二来他可是见过安和先生和他爷爷两个人下棋时相互耍赖的样子,那场面真是会令天下学子感到十分幻灭。 “说吧。你是怎么被你爹和你爷爷从京城丢到这儿来的?”安和先生不紧不慢地从案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白瓷盘,里面盛好了瓜子,他捞了一把备好的瓜子,一边嗑,一边问道。 这回谢临风倒没有推脱,而是愤愤不平地说道:“有一个不知好歹的登徒子,跟我姐订了婚,居然还敢去青楼左拥右抱拉拉扯扯,欺骗我姐的感情!那小爷我必然饶不了他,从青楼里追着他打出门来,在东街上把他裤子给扒了!” 之前谢临风不想告诉小伙伴们,是怕他们对他扒人家裤子这件事产生不好的印象,毕竟谢临风自认为自己一个风流倜傥的潇洒公子哥,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做出扒人家裤子的掉价事儿。 “就那种货色,还想娶我姐,做梦!”他总结道。 安和先生一边嗑瓜子,一边听的津津有味,他道:“你这做法,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能跟谢大将军孙女订婚的,必然不是什么等闲人家,你爷爷是个好面子的,京城的适龄儿郎里,他莫非挑的是那安国公家的小侯爷。” “对,就是那个孬孙。”谢临风鼻子里哼了一口气。 “呵呵,谢老将军还是那么眼瘸。”安和先生笑眯眯地吐槽了一下老友,又问道:“想必你爹和你爷爷为了平息安国公的愤怒,必须要做些什么来惩罚你,但这还不至于把你赶出京城。你爹应该让你反思过了,你还干了什么?” “小爷我都面壁一个多月了。”谢临风不满地嘟囔,见安和先生猜中了,他也不再遮掩,“我把我姐的婚书给毁了!” 他面色严肃起来,义正言辞道:“我可不能让我姐后半辈子毁在这种人家手里。” 安和先生嘴角抽了抽,少年人做事就是冲动,谢临风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出发点是好的,然而这过程实在是简单粗暴。这事有一百种解决办法,谢临风偏偏选了最直接最不给面子的那一种,安国公可不是丢了大面子,弄的两家都很尴尬。若是让他的得意门生陆弦之来处理同样的事情,定是略施巧计便能让那小侯爷自己哭着上门道歉退婚,自己还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把名声和好处都给捞了。 让谢临风在云山书院呆几年也好,磨磨他的性子,也得让他知道人长脑子不是光光用来做摆设的,脑子是个好东西,不用用可不行。 安和先生又捞了一把瓜子,饶有兴致地接着问道:“听说你在路上认识了几个新生?那可是你将来的同窗们,感觉怎么样?” 刚刚安和先生提起自己来云山书院的原因,谢临风倒是挺不情不愿地,但想到自己还得在云山书院生活,不得不老实坦白自己干的事儿。这就不可避免想到姐姐那一桩糟心婚事,尤其是一想到安国公家小侯爷那副人渣的嘴脸,他就直犯恶心。 而此时,安和先生终于良心大发换了个话题,提起了他刚刚认识的可爱的小伙伴们,虽然不知道安和先生怎么知道的,但谢临风总算是心情好了不少。 “哎呦,这缘分啊,真是妙不可言!”谢临风眼里多了份神采。 说起他的小伙伴,他可就来劲了。 “谁能想到,我就在那该死的青石板路的拐角处,碰见了我童年时期的玩伴!”谢临风看了眼安和先生,见他饶有兴致的模样,就继续叭叭叭说下去。 “就是那前次辅的小儿子苏晏。小时候还跟我一块玩过,我记得我娘亲那时候可喜欢他了,直夸他长得玉雪可爱,恨不得是苏晏是她儿子,我就跟个捡来的似的!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来着,苏晏他们一家人回乡去了,就是江陵府治下闽州的长溪县!”谢临风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还好他没在安和先生面前讲苏晏尿床的事情。 “嗐,这江陵府的水土真是养人啊!这么多年没见面,现在苏晏还是长得漂漂亮亮、白净精致的!我在京城可没见过这么俊秀的人儿。”谢临风感慨道。 他想到什么补充说:“而且苏晏还是这次江陵府的小三元,就跟陆弦之一样!可真厉害了!” 谢临风一脸与有荣焉的骄傲模样。 安和先生倒是一眼就看破了他在打什么鬼主意,笑道:“你别想了,你爷爷早就叮嘱了书院的夫子,要他们好好关注你,人家那小三元可没法给你抄作业。” 他看着谢临风哭丧的脸无动于衷,继续问道:“那另外两个人呢?” “一个是苏晏他的小师兄,好像是长溪县知县的儿子,是个极为纯正、有赤子之心的人,挺好相处的。还有一个是江陵府宋家的小儿子宋子修,跟我可有共同语言了!我们俩聊了一路!” 想到日后多了个热心八卦的小伙伴,谢临风这才觉得要自己写作业的事儿没有那么痛苦了。 此时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小伙伴宋子修是大卫朝鼎鼎有名的话本大佬江陵笑笑生。 在爬山路上的时候,宋子修并未主动跟谢临风说自己还有个话本大佬的马甲,苏晏和周允文便也未提及此事。 因此谢临风还不知道,自己的小伙伴还有个贼厉害的身份,也就更不知道日后京城的公子小姐们看到江陵笑笑生的话本,那剧情一股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得了,我知道了。”跟谢临风有共同语言,那想必也是个爱听各种故事的孩子。 安和先生满足地嗑完了最后一颗瓜子,挥了挥手,示意谢临风自个儿出去。 谢临风见这么轻松地结束了,心情极好地出了门。 安和先生悠闲地将刚嗑完的瓜子壳收拾了,放进桌子下的垃圾篓里,又走回了屏风后,把自己隐藏了起来。 谢临风刚想着出去后跟苏晏他们说这考验极其简单,就是进去跟山长聊聊天罢了。 但没想到,他一出门来到的,却不是之前来时的院子,而是另一处院落。 这院落里也是古朴清雅,松柏丛生,但却空无一人。 谢临风马上意识到是安和先生早就布了阵法,看来是为了避免自己出去走漏了消息。 哼,这狡猾的老头,他哼了一声。看来是不等到最后苏晏出来,这阵法不得破解。 谢临风只得走到松柏下的圆桌石凳旁,坐下等待其他人。 “好了,接下来你进去吧。”中年男子突然出声,温和地拍了拍周允文。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某种程度上也算是让陆弦之出场了! 安和先生吹陆弦之,谢临风吹晏晏! 谁不夸一句晏晏和小陆哥哥般配! 谢谢大家的喜欢鸭!请继续支持我叭!鞠躬!比心! “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来自《礼记·中庸》 第39章 苏晏三人倒也觉得奇怪,谢临风不是还未出来吗?怎么周允文就要进去了? 不会是真的还有小组面试吧!? 但见中年男子笃定的神情,大家也不好说什么。 苏晏和宋子修朝周允文挥了挥拳头给他加油,便看着他走了进去。 周允文见谢临风未出来,也以为自己进去后会看见他,哪知进去后是一空荡的房间,未见人影。 他一瞬间有点懵。 就这? 周允文突然又想到什么,清秀的眉毛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这莫非就是陆弦之前辈他们所说的,测试学子心性的考验? 这是在考验君子慎独? 是要告诫诸位学子人前人后应该言行如一、心口如一、始终如一罢。 心中有天地,不为外物欺。 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内心称赞了一句,不愧是云山书院,连这考验都是不同于出科举试题考验学生的俗套做法。 于是周允文沉静下来,站在房间的中央,脊背挺得笔直,面上也无焦躁之色。 他在脑海中默念着《中庸》中的话语:“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 他微微阖着眼睛,双手自然下垂于身侧,在外人看来,便是小小年纪自有一番君子之风。 周允文不知,云山书院的山长安和先生正立于这屏风后静静地观察着他。 这漂亮精美的屏风内有玄机。站在周允文这一侧,便望不见屏风内的景象,于是他是完全看不到安和先生的身影的。 而站在屏风内安和先生这一侧,却是能够将屋子里所有动静尽收眼底。 见周允文不骄不躁地站在屋中,闭起眼睛嘴唇蠕动,似乎是在回忆背诵名篇。 安和先生倒也觉得有趣,看出这便是谢临风之前说的长溪县县令之子,倒是个稳重的孩子,若是能不忘初心,日后必有一番作为。 过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安和先生便出声道:“好了,你出去吧。” 周允文突然听见一个高深莫测的男声响起,睁开了一直闭着的眼睛。他忍住了内心想探寻声音来处的冲动,朝着案桌行了一礼,便原路返回。 但他推开门所见的并不是一开始进来的院落。倒是看见那院落的石桌椅上,谢临风正百无聊赖地坐着,周允文快步走了过去。 谢临风看他好奇的模样,便解释道:“老头……”他瞥见周允文挑眉,便忙改口道:“山长先生布了阵法,我们只有等到他们全部过来后,才能出去。” 谢临风瞥见他恍然大悟后露出仰慕的神情,有些无奈地挠了挠头。嗐,又是一个被真相蒙蔽的孩子。要是你知道安和先生刚刚还嗑着瓜子一副听戏的模样,他想象了一下周允文幻灭的表情,觉得颇为有趣。 “轮到你了,你进去罢。”中年男子抬眼看了一眼前方,便对着宋子修示意他进去。 苏晏更好奇了,他刚刚特地在心里记了时间。原本以为是每隔既定的时间,就放一个学生进去,但他现在发现谢临风和周允文在里头待的时间并不一样。那中年男子是如何确定放人进去的时间呢? 苏晏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中年男子看着他圆溜溜的大眼睛,觉得分外可爱,但仍然只是神秘地回答道:“山长自有妙计。” 啧,云山书院还真是有意思。 这边宋子修进到了房间后,面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他好奇地打量了一下房间的装潢。以他的眼力自能看出,无论是那梨花木案桌亦或是那大屏风,都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尤其是那屏风,他从未见过这般精美的屏风,并且宋子修直觉这屏风与那普通的屏风有些不大一样。他好奇地走过去,刚准备抬手碰碰,就听见那屏风里传来几声咳嗽声。 宋子修吃了一惊,连忙道歉:“晚生只是见这屏风很不一般,便好奇想凑近看看,无意冒犯。” 此时安和先生从屏风里缓缓走出,走到案桌前施施然坐下,端的是一副世外高人的形象。 宋子修见状,便猜到这就是云山书院的山长,当世大儒安和先生,更加有些拿不定这高深莫测的老人会要问些什么问题。 可千万别考他那些科举的试题!他在心里暗暗祈祷。 “你对话本怎么看?”老人的声音响起。 宋子修大吃一惊,漂亮的丹凤眼都睁圆了。 安和先生看出来了? 他就这么掉马了? 不会吧! 宋子修脑瓜子飞速转动,除了苏晏和周允文两个小伙伴,他可是没有告诉过别人自己在写话本。周允文是个能保守秘密的人,应该不是他刚刚透露的。 难道安和先生真的能看透一切?太可怕了吧。 安和先生可不知道宋子修内心是这么一番想法,他只是刚刚跟谢临风聊天的时候,听到谢临风说遇上了个喜欢八卦的小伙伴,这种孩子一般好奇心强,瞧见他进来时四处观望打量的眼神,便猜到是眼前这孩子。喜欢八卦的话,想必是爱听别人的故事,这种孩子多半也会看些话本。 “随便聊一聊就好了。”见宋子修面上有些紧张的神色,这小表情不太对劲,老人若有所思。他笑了笑,放缓了语速说道。 一时间宋子修脑海中闪过了许多正统的、义正言辞的话,什么读书人就不应该看这些话本,这类旁门左道的东西蛊惑人心云云。但这些违心的话,他说不出口,毕竟他自己是真心喜欢的。宋子修也想到哥哥之前所说的,既然是考验心性,按照最真实的情况去回答就好了,若是云山书院不接受,那他还不愿意来这了。 如此想了想,宋子修便开口道:“话本挺好的,能在别人的故事里,流着自己的眼泪。” 听闻这话,老人眼中不易察觉地闪过了一丝惊讶。 似乎是终于说出口了,宋子修内心也坦然了许多,他继续说道:“人一生一世,不过是一条命罢,只能过一种生活,品一种滋味,人生没有如果,岁月不可回头。但是在话本里,一个人可以活很多很多次,可以有不一样的人生,千差万别,丰富多姿。” “我喜欢话本,喜欢看故事里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现实中没有那么多随性洒脱、快意恩仇,没有那么多丰富的可能性,寄情于话本,对我贫乏枯燥的人生来说,也是一种宽慰罢。” 老人点了点头,面上不显,心里却暗自赞叹,这倒是一个有灵气的孩子。 “人一生中,能认清自己找到喜欢的东西不容易。找到后还能保持清醒,分清现实和虚幻则更加难得。”老人摸着长须意味深长地说道。 “好了,你的考验结束了。”他态度温和了许多,示意宋子修可以出门了。 见只有这一个问题,宋子修倒是松了一口气,还好没考他功课。他打算出去后跟苏晏通口气,没想到同样是来到了另一个院落,谢临风和周允文见他这么快出来了,忙上前询问他的考验是什么。 中年男子瞥了眼屋子,拍了拍苏晏,示意他可以进去了。 这么快? 好叭。 终于到自己了,一时间苏晏也有点紧张,他慢慢地向庭院那屋子,脑海中思绪纷繁,一时间,闪过陆弦之的脸。 男神的美色使得他镇定了下来,苏晏推门进屋,瞧见一空无人的空房间,他第一反应: 这,不会是考捉迷藏叭? 不会吧,云山书院不至于这么幼稚吧。 苏晏想到之前云山书院各种逼格满满的操作,觉得肯定是自己进门的姿势不对。 那就,重新来一次! 苏晏如此想着,便转身往回走,准备出门后再重新进来。 屏风后的安和先生望着他的背影睁大了眼睛。 ??? 连敷衍的力气都没有了吗?小伙子你转身的姿势格外帅气啊,简直跟陆弦之当年一模一样。 这就是谢临风嘴里乖巧可爱的小伙伴?他怎么瞧着像是个年轻版的陆弦之。 “咳咳!”安和先生忍不住出声提示自己的存在。 苏晏白皙的手都已经搭在门边上了,听到这声音连忙收手,回过头,就看见一鹤发童颜的老人从屏风后缓缓走出来,好一副仙风道骨的气派。 苏晏眼睛一亮,自己在脑海中给他配了一曲高山流水的背景音乐。 回想起自己刚刚准备出门的行径,苏晏低头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真的是要躲猫猫啊?! 早知道他就想探查一下屏风后、桌子底下这种容易躲藏的地方了。 这个房间这么简洁空旷,一览无余,也没有其他什么容易藏身的地方。 不对,得排除桌子底下。这么一仙风道骨的老人躲在桌子底下怎么看都很破坏形象。 苏晏脑补了一下他探查的时候蹲下和桌子底下蜷缩的老人四目相对的尴尬场景。 这就离谱。 嗐,所以真相只有一个,只有可能藏在屏风后面嘛! 苏晏为自己刚刚没有多思考一下悔恨不已。 嘤,他现在不会是凭本事提高了考验的难度叭! 苏晏望着老人高深莫测的样子有些忐忑。拿烟的手微微颤抖.jpg 倒是安和先生不动神色地仔细打量了苏晏的一系列表情变化,默默松了一口气。感慨自己刚刚肯定是误会了,这个明眸皓齿眉眼如画的小少年心思全都写在了小脸蛋上,看起来就是个纯良的好孩子,肯定跟陆弦之那小狐狸不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超大声)请告诉我虽然我短小你们还是爱我的!!! PS:今天有暗戳戳地发糖哟!!! “君子慎独”以及相关解释出自《礼记 中庸》。 “能在别人的故事里,流着自己的眼泪。”出自席慕蓉《戏子》。 第40章 苏晏见面前高深莫测的老人似乎是在仔细打量他,心中有些忐忑。 大概是之前的一顿骚操作猛如虎,他现在大脑有点宕机。 “别怕,我们就随便聊一聊。”看着苏晏白净精致的小脸,一双眼睛灿若星辰,目光澄澈清亮,安和先生不由得心生好感,温和地问道:“你为何来云山书院?” 苏晏下意识开口:“学习。” 安和先生笑容一滞。 这实诚孩子,倒也不必如此直接。 一般人好歹先吹一波云山书院的各种美誉啊。 “那你学习又是为了什么呢?”安和先生继续问道。 “学习使我快乐。” 苏晏老老实实地回答。 学习激活红包,红包加buff,加buff使人快乐,没毛病。 “然后呢?”安和先生不甘心地追问道。 “快乐不就完事了吗?”苏晏抬起白嫩的小脸,脸上满是真诚,他想到什么又补充了一句:“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安和先生捏着胡须的手差点一用力把他蓄了多年的漂亮胡须给掐断。 这孩子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安和先生有些发愁,于是他换了个问法:“你觉得读书对于你各方面有什么帮助吗?”说罢,用眼神示意苏晏不用着急,慢慢想,好好回答。 苏晏看着安和先生莫名慈爱的眼神,突然想起了前世大哥劝自己多读书,送自己的一本书。虽然苏晏就翻了翻开头的几面插画,其中有一幅插画上的句子,是大哥经常挂在嘴边的,苏晏至今仍记得,他仔细回想了一番,开口道: “我曾经读书时看到有人如此说道:读史使人明智,读诗使人灵秀,算数使人周密,格致使人深刻,三礼使人庄重,骈赋使人善辩,凡有所学,皆成性格。这就是读书对于学生各方面的塑造罢。” 苏晏回答完偷偷瞥了一眼安和先生,见他似乎还满意的样子,才悄咪咪舒了一口气。 “不错,那你再详细阐释一下何为 ‘读史使人明智,读诗使人灵秀’。”安和先生见问答终于没有再拐向什么奇怪的地方,松了口气,放心地继续问道。 来了来了,有毕业论文答辩那味了。 苏晏努力地在脑海中搜刮词汇。 至少气势上不能输,他装作胸有成竹的模样回答道: “以铜为镜,可照衣冠。以史为鉴,可知兴替。明镜所以照形,古事所以知今。前车之覆,后车之鉴,故读史使人明智。” 苏晏顿了顿,继续说道: “读诗是一种情怀,也是一种浪漫。所读的那些诗句,不知不觉在心里生根,虽然当时不懂,但日后触景生情,总会懂的。到时候,自是会明白那种跨越千年的心意相通,有一股血性,又有一袭温柔,故读诗使人灵秀。” 安和先生这才满意的捋了捋长须。 不错,不错。这孩子肯定是一开始进来的时候太过于紧张,这不,现在缓过劲儿来了,是个挺有灵气的孩子嘛。 今年真是收了一批好苗子啊。安和先生面上不显,心里美滋滋,他温和地对苏晏说道:“嗯,不错。考验结束了,你可以离开了。” 苏晏朝着老人行了一礼,正准备向外走去。不知为何,明明看起来是一个温和慈祥的老人,但苏晏面对他却有一种莫名的紧张感。 此时他脑海中响起了红包系统的声音: 【叮!恭喜群主顺利完成常规任务,入读天下第一书院——云山书院!】 【恭喜群主获得技能“复制成双”,此技能仅能用于本红包群!】 李白:哈,哈,哈,哈,哈! 李白:恭喜晏哥儿! 曹植:恭喜,为你鼓掌。 曹植:这位老先生看着并非常人。 杜甫:恭喜晏哥儿! 杜甫:还蛮期待这云山书院的,我那时可没有这么有趣的书院。 苏轼:恭喜!晏哥儿棒棒哒! 苏轼:快试试那新技能! 苏轼:我瞧着那老先生身后那副字不错!快发个红包来瞧瞧! 苏晏脚步一滞。他不动神色地想使用“复制成双”的技能,可只听见: 【群主离目标事物太远,“复制成双”技能使用失败!请群主靠近目标事物后,在脑海中不断回想着目标事物,再点击使用技能!】 淦!这是得让他返回老人面前才行吗?! 乌乌,他现在是要成为让面试官印象最深刻的崽了! 然而群里的大家还在期待着这次的红包。 曹植:这副字的确是好字,值得细细品鉴。 杜甫:可以可以。 李白:还好上次收到的美酒我忍住了,没有一次性喝完,留了半壶酒哈哈! 李白:今日便可边尝美酒,边赏好字! 李白:痛快!痛快! 苏轼:晏哥儿上啊! 苏晏吞咽了一下口水,努力调整好面部表情,转过身,在安和先生惊讶的目光下往案桌走去。 “你可还有什么问题?”安和先生倒也觉得有趣,捋了捋长须问道。 苏晏走到了案桌前,心想这下够近了吧,他脑海中凝神想着挂在墙上的那幅字,迅速地点击了“复制成双”技能。 这下次应该成功了叭! 【叮!恭喜群主顺利使用“复制成双”技能,物件已经放入物品栏,随时可查看!】 苏晏瞧见红包群的现代化聊天屏幕上多了一栏“物品”,便知道此事已成。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安和先生的话语此时才缓缓传入他的耳中。 找个什么借口比较好? 苏晏的小脑瓜飞快地转动着,他突然瞥见案桌下有个垃圾篓,立马灵光一闪,摆出一副乖巧的姿态:“要不我帮您把这垃圾给带出去吧?” 安和先生差点第二次把手中的胡须给掐断。这垃圾篓里还装着他之前嗑瓜子的证据,可不能给新学生看到,不然多么破坏他仙风道骨的形象。于是安和先生只得继续微笑:“不用了,不用了。你快去找你的小伙伴们吧。” 苏晏再次行礼告别。好家伙,刚刚吓死他了,还好他机灵。 他打开红包群,给大家传递成功的消息。 苏晏:搞定了! 苏晏:不愧是我.jpg 苏晏:发红包啦!你们准备查收! 苏轼:火速赶到! 苏晏点击红包,调出发红包的界面,特地确认了这次不是拼手气红包,是普通红包。 但他也有个疑问,这字复制后也只有一副,要发四个红包,不会是每个人分到几个字吧?! 算了,先发发看。 【物品描述:好字一副】 【红包个数:四个】 【备注:好字一副,邀君共赏。】 苏晏点击发送,打算等会儿再看大家的领取详情。 他一出门,便看到了自己的三个小伙伴坐在青翠松柏下的石椅上,他们瞧见了苏晏,都向他招手示意。 苏晏一边朝自己的小伙伴们走去,一边暗自打量这院落,这绝对不是他们进门前的那个院子! 啧,真是玄之又玄啊。 更加衬托得屋内的老人神秘不可捉摸了。 几个人一见面,叽叽喳喳地交流了自己的考题。苏晏这才发现原来每个人的问题都不一样。听谢临风说,屋里的老人就是云山书院的山长安和先生,这出门未能回到原处也是山长布下的阵法。 这还真是山长亲自面试新学生啊。 苏晏想到爬山前在老夫子那里签署的入学志愿书,更加觉得安和先生真是个妙人。 不知道面试没有通过的学生是不是就要返回来时的院落,打道回府了呢。苏晏正猜测着,就看见之前带领他们进来的中年男子又出现在了通往这个院落的小路上。 中年男人来到他们面前,见一个人没少,脸上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温和地说道:“恭喜你们!你们从今以后就是云山书院的一员了!” 他一边领着他们往外走,一边介绍道:“我是云山书院负责学生事务的孟管事,你们之后可以称呼我为孟管事,或者孟夫子都行。” 孟管事带他们穿过了云山书院的各种建筑,白墙青瓦,书香盈巷。想到之后的大半时光都要在此学习生活,大家心中都有种莫名的期待和雀跃。 苏晏原本还努力记着路线,不过绕来绕去后,他便有些分不清方向了,干脆打开红包群来看看领取情况。 【苏晏的红包:好字一副“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 【领取:4/4】 【曹植:博、学、之、审】 【李白:问、慎、思、明】 【杜甫:辨、笃、彳、之】 【苏轼:亍、之、之、之】 这......这的确是普通红包啊!苏晏发出红包之前还再次确认了的! 看来是苏轼大佬还是没有摆脱非酋的命运! 苏轼:这不是普通红包吗??? 苏轼:怎么回事? 苏轼:虽然这“之”字也写得挺好,但我...... 苏轼:哭得像个两百斤的孩子.jpg 苏晏:抱住.jpg 李白:哈,哈,哈,哈,哈! 杜甫:子瞻这运气绝了! 曹植:不知何时我们之间也可以相互发红包就好了。 曹植大佬这提议不错,苏晏呼唤系统: 【系统系统!啥时候群内成员可以相互发红包鸭?】 苏晏耐心地等待了一会,留出给系统矜持的时间。 果然稍后听到了系统的回答: 【既然你诚心诚意的发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 好家伙,系统又换风格了。 【您请。】 苏晏等着下文。 【请群主将“好好学习”牢记于心,触发常规任务时自有提醒!】 ...... 这是回答了个寂寞。 气成河豚.jpg 苏晏关掉了红包界面,继续打量云山书院的景色。 走了大约一刻钟,他们最后停留在一处清幽的小院落前。 作者有话要说:  小陆哥哥出场失败ORZ 立个flag下章让他出来! 坚持日更四十天啦~ 谢谢小可爱们的支持!鞠躬!比心心! “读史使人明智,读诗使人灵秀,算数使人周密,格致使人深刻,三礼使人庄重,骈赋使人善辩,凡有所学,皆成性格。”改编自培根《谈读书》:“读史使人明智,读诗使人灵秀,数学使人周密,科学使人深刻,伦理学使人庄重,逻辑修辞使人善辩,凡有所学,皆成性格。” 格致:格物致知之学 《周礼》、《仪礼》和《礼记》合称“三礼” “以铜为鉴,可正衣寇;以古为鉴,可知兴替”语出《宋·欧阳修、宋祁·新唐书·卷一一零·列传第二十二 魏徵》 “明镜所以照形,往事所以知今”:谚语。 “前车之覆,后车之鉴”出自《晋书》。 读诗的回答参考知乎:小时候背那么多诗有什么用? 第41章 孟管事笑着对他们说道:“你们可真是来得巧,算是最晚的一批学生了。我们云山书院讲究相聚即是缘,你们四个一起来的,那之后就是一间寝舍的舍友了。可有人不愿意?” 他笑眯眯地看着苏晏四人纷纷摇头,表示自己愿意和其他三人一间寝舍。 谢临风非常满意地掏出扇子摇了摇,“那敢情好!我们之后可以一起上学了!” “这个小院落便是你们四人之后生活、学习的寝舍了。”孟管事微笑地推开了院门,让大家进去。 这是一个清雅的小院落,院落不大,倒也干净空旷,院子里有一棵高大的桂花树,点点金桂点缀在墨绿的枝叶间,桂花的淡淡幽香正萦绕着整个院落。 院子里的屋子是四间连在一起的小厢房,每间小厢房里只有一张简单的木板床,一张小木桌。 就挺简单朴素的。 孟管事瞧见宋子修微微皱起眉,猜到他对这寝舍的条件并不满意。这很正常,他微微一笑,补充道:“你们之后便可以商量着,给自己的寝舍起个名字,之后也可以随意地添加物事进行改装。像你们隔壁的 ‘银杏斋’,那可是布置得相当舒适了。等会儿你们可以前去拜访一下,取些经验。” 宋子修已经在心底盘算了,孟夫子又继续说道:“今日你们刚来,我之前已经通知了你们的书童小厮,过不了多久,便将你们的行李给搬运过来。由于云山书院的规矩,书童小厮住在另一处,因此大部分时候你们还是得与舍友相处。若是有什么矛盾,自己不能解决,便来找我罢。” “你们今明两日就可以布置歇息一番,也可以多逛逛云山书院,熟悉熟悉课室的位置,别日后上课的时候找不到地方。” “三日后就是入学大典了,明天还会有书院的斋夫前来强调通知的。”孟管事说完,又从袖袋里拿出四张地图递给了他们,在苏晏四人表示暂时没有别的问题后便离开了。 苏晏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手绘地图,居然还是彩色的,地图上用极小极细的簪花小楷标注了图中建筑的名称。他正低头仔细寻找着自己的寝舍大概位于哪儿,就听见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们终于出来了,怎么样?考验还挺简单吧。”苏晏一转过头,就看见二哥苏钰懒洋洋地靠在他们的院门上,他身后还站着儒雅随和的宋子逸。 谢临风瞧见苏钰感觉到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他努力回想着。 宋子逸笑得一脸温和,似是为自己的小弟弟通过成功入读云山书院而感到欢喜。 继续盯着门口,等着他暗暗期待的那个身影。 有一个人姗姗来迟,陆弦之终于出现在苏晏的视线里,他换了一件衣服,是天青色的锦缎袍子,腰间系着白玉带,更衬得他身姿挺拔,气势天成。 秋日温暖的阳光洒在陆弦之身上,他望过来的眼眸在金色阳光的氤氲下似都温润柔和了许多。 苏晏和陆弦之对视了一眼,迅速地低下头。他的耳垂有些泛红,心里嘟囔着,怎么男神不过半日不见,好像又变帅了许多。 “陆前辈!”谢临风瞥见陆弦之,忙对他行礼问好。 陆弦之淡淡的嗯了一声,朝他颔首。 苏钰这时瞥见了谢临风,只觉得这小孩有点眼熟,好似在哪见过。 他挑了挑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在谢临风身上扫射着。 谢临风看见苏钰的目光,又瞥了瞥苏晏,他想到什么,顿时身形一僵。 谢临风自诩记忆力不错,碰到苏晏以后又想起了许多幼时的事情。 他此次脑海中浮现出了童年的阴影:他有次去苏家玩耍的时候,刚逢下过大雨。他和苏晏在院子里打闹,不小心把苏晏推到了水坑里,之后就被苏晏的二哥追着满院子跑,他年纪尚小,很快便被苏钰捉到了。之后被苏钰拎到了假山上。 往事不堪回首啊,谢临风想到自己在假山上哇哇大哭的丢脸模样,努力地往旁边周允文背后躲了躲,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没想到他还是被苏钰给认了出来。 “哎呦,谢家小子,这可真是好久不见。看来你跟我们家晏哥儿真是颇有缘分。”苏钰一边说着这话,一边貌似无意地转了转手腕,一副活动筋骨的模样。 谢临风见自己已经暴露,便假装无事发生,做出刚刚才认出苏钰的模样,朝他问好:“哎呦!这不是苏二哥吗?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小弟我甚是想念!” 谢临风瞥见苏钰双手抱胸等着看好戏的模样,一个激灵,上前两步,抬起胳膊就揽着苏晏的肩膀,说道:“我和晏哥儿可是好兄弟!之后在云山书院有我罩着他,看谁敢动他一下。” 他一边放狠话,一边做出一副凶狠的模样,另一只手握拳捶了捶自己的胸口。 然而,谢临风突然感到有一股凉飕飕的视线停留在自己胳膊上,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冒了出来。 他顺着这股视线对上了陆弦之宛如寒潭的眼眸。 识时务者为俊杰。 谢临风立马缩回了搭在苏晏肩上的手,立于一旁,仿佛一个乖巧的小鹌鹑。 苏晏并不知道谢临风活宝似的在干什么,他也想起了二哥苏钰惩罚谢临风的事情,一时间哭笑不得。 他抬头,尝试转移话题,缓和这两人间的气氛。 “二哥,你们寝舍在哪儿啊?”苏晏问道。 苏钰闻言,侧了侧脑袋,抬了抬下巴,示意就在旁边。 苏晏随着他的动作,也转过小脑袋,往旁边看去。 最惹人注意的是旁边院落里一棵高大的银杏树。 这银杏树的叶子已经微微泛黄,像是绿色的叶子尾巴上点缀了一层金粉。 “原来孟管事说的 ‘银杏斋’就是你们的寝舍!”宋子修也抬头对着宋子逸说道。 谢临风下意识的吐槽道:“哈哈哈哈哈!这 ‘银杏斋’是谁起的名字啊?这名字可真……” 他正捂着肚子笑着,突然间就瞥见了苏钰挑着眉的神情,这才反映过来宋子逸和苏钰怕就是一个寝舍的。 谢临风马上改口,端正表情,一副要宣读圣旨的严肃模样,他清了清嗓子,仰天赞美道:“这名字!妙!妙极!” “完美地体现了这院落的特点,绝无仅有,妙趣横生,颇有巧思!”他一脸陶醉的神情,“怕是只有天上下凡的仙人才能起出如此高明的名字,我真是由衷佩服!佩服!” 宋子逸看着他如此绞尽脑汁地夸赞这名字忍不出微微笑,这名字的确是苏钰起的,他和陆弦之都不在意寝舍的名字,便无所谓了,就这么一直叫了下来。 不过想到苏晏那只叫“小白”的通体纯白的小猫咪,宋子逸也不得不感慨这两兄弟真是亲兄弟,在取名字上也这么相似。 “刚开始看到这儿肯定不习惯吧。”宋子逸拍了拍自己小弟弟的肩膀,安慰他:“没事,我已经联系好了宋家的仆役,明日便会前来帮你们添置物件,帮你们改造一下这屋子,有什么想加的直接跟我说就好了。” 苏晏几人向宋子逸道谢。谢临风已经不客气地开始规划了。 “谢谢!那就麻烦宋家哥哥了!”谢临风道谢后,从袖口里掏出一叠银票,递给宋子逸,端的是一副小爷可有钱了的模样,“不够的话,等我书童赶来后,我再拿给你。” 这看着倒不像是给雇主付款,反倒是有股大款包养小倌人的架势。 宋子逸哭笑不得,摆了摆手:“谢家弟弟莫客气。就算我要收你银钱,也不是现在。” “那行,那就麻烦宋大哥家的仆役弄完我们再结账。” 苏钰拍了拍苏晏,说道:“走吧,带你们看看我们寝舍。” 谢临风见陆弦之心情不错的样子,又大胆地窜到苏晏身旁。 苏晏突然想到什么,凑近谢临风耳边,悄悄问道:“你为什么要叫弦之哥哥陆前辈啊?” 谢临风听到苏晏这话,立马伸手比了个噤声的姿势。 他也小声地回答苏晏:“你这叫法可别让陆前辈听到!他最讨厌别人叫什么什么哥哥了。之前那些京城贵女喜欢凑在他面前叫他哥哥,不知怎的,就有流言传来说陆前辈不喜别人这么唤他,再这么叫的人都倒了大霉。后来就再也没有人这样叫他了,大家都唤他陆前辈。” 啊,这?! 苏晏突然有些担心,从扬州来云州这一路上,自己貌似喊了男神很多次弦之哥哥,陆弦之也没有反对的样子。 男神一直没有动手收拾他,难不成是打算等到了云山书院再一起算账? 苏晏一时间忧心忡忡起来。这也不怪他啊,他可是之前不知道,年少无知才犯下的错误,希望男神大人有大量,不要同他计较。 此时恰好一片金黄柔软的银杏叶被这微凉的秋风吹拂到了苏晏乌黑如墨的头发上,谢临风顺手就给他摘了下去。 陆弦之走在他们身后,看着谢临风和苏晏凑着挺近的模样,不由得轻轻啧了一声。 这声音微不可闻,很快飘散在秋风里。 既然谢临风叫自己一声陆前辈,那他可得好好担起这前辈的职责。 陆弦之垂眸,原本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动了动,大拇指轻轻摩挲了一下食指指侧,等会去见老师的时候,可得让他跟书院的夫子们说一声,让他们之后重点“关照”一下谢临风。 谢临风走在苏晏身边,似乎是又想到了什么乐呵的事情,笑得一脸开心,完全不知道他日后被夫子们堂堂课点名问答的生涯就是从这儿开始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陆哥哥出场啦~ 再立个flag:周末日六!!!(超小声) 努力粗长中QAQ 请继续支持我叭!谢谢各位小可爱!比心心! 第42章 42、43章 银杏斋恰巧就在他们被分配到的新寝舍的旁边。 大概是云山书院的占地面积极大,在寝舍的安排上十分宽松,院子与院子之间还隔了条葱郁花草点缀的小道。 从苏晏他们的寝舍去往银杏斋,走路不过三分钟。 这运气也太好了叭!苏晏心里美滋滋。 不仅能和熟悉的、好相处的小伙伴们一起住,刚好分配到的新寝舍还就在自家二哥和男神他们寝舍旁边。这样的话,一来有事时可以迅速跑到隔壁去请教二哥苏钰,二来也可以近距离欣赏男神的美色,沾沾他的学神光环。 银杏斋的院门明显是经过了装修改造的,比起苏晏他们的小木门严密结实了许多,上面还装了一把看上去就十分有震慑力的锁。 苏钰掏出钥匙打开了院门,让苏晏他们进去参观。 这也是一个跟他们的新寝室差不多大的院子,青瓦白墙,边边角角都修缮得十分整洁精美,看着就舒适宜人。 那棵远远能望见的高大银杏树立在院墙旁,银杏树下摆着一张木质小案桌和几把摇椅。 小白此时正懒洋洋地躺在一张摇椅上闲适地歇息着。听见有人开门的动静,小白微微睁开它琥珀色的大眼睛,不满似地往门边瞟了一眼。 似乎是嗅到了铲屎官的气息,小白直起身子,从摇椅上蹭蹭蹭地跳了下来,朝着苏晏奔来。 苏晏忙弯下腰,小白灵活地钻进了他的怀里,翻转了一下小身子,把小肚皮露在外面,让铲屎官伺候自己,给猫主子挠肚子。 小白似是不经意往陆弦之那边得意地瞥了一眼。 陆弦之见状,淡淡地掀了掀眼皮,面上不动声色。 苏钰向陆弦之和宋子逸寻求同意后,又领着四个小新生进屋里去参观。 这屋里也跟他们寝舍的房间差不多大,四间厢房。 但由于银杏斋只住了三个人,便将最外面的一间改造成了会客的前厅。 他们还在厢房的后头又搭建了一个宽敞的洗浴间和一个简单的小灶房。而茅厕则在稍微远一些的地方,铺了一条青石板小路通向茅厕。 苏晏比对了一下银杏斋和自己刚刚分到的几乎啥都没有的新院落,不由得对于厨房卫浴一应俱全的银杏斋分外眼热。这可真方便,直接就摆脱了去公共澡堂洗澡的麻烦,还有三急的时候也不用跑老远去公共茅厕了。 银杏斋整个院落、房间都布置得简洁而美观,雅致而大气。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苏晏也想不到有什么更好的布置格局了。 苏钰看着自己小弟弟羡慕的眼神微微勾了勾唇。 “怎么样?”宋子逸温柔地看向宋子修他们,“觉得可以的话,我便让仆役按照银杏斋这样给你们改造,如何?” 宋子修环顾了一下四周,点了点头。 苏晏、周允文、谢临风也向宋子逸道谢。 苏晏暗自推测,之后如果有其他学子来他们寝舍参观,肯定会嗷嗷叫着要跟富二代宋子修做朋友的。 “走吧,现在差不多是吃午食的时候了。”苏钰看向他们,笑道:“爬了山,又经过了考验,肚子早就饿了吧?现在带你们几个小家伙去云山书院的公厨,然后再带你们在云山书院里头四处转转,认识认识路。之后可得自己记着各个地方的位置了。” 原本二哥不提还好,一说到吃午食,苏晏的肚子就后知后觉地咕咕叫了起来。 他还蛮想知道云山书院的伙食怎么样,毕竟要提供这么多学子的餐食,应该是大锅饭吧。 若是云山书院的伙食不行,那他可得想办法如何改善一下自己的饮食水平了,苏晏在心里暗暗琢磨着。 此时他们四人的书童、小厮也从孟管事那得知了小主人被分配到的寝舍的位置,驾着马车载着行李到了。 宋子逸嘱咐了他们去收拾新院落,并细心地要宋子修的书童知棋找出早早给他们备下的漆木餐盒和筷子。 苏晏见状不得不再次感慨难怪宋家的生意能做大做强,宋子逸想必是在父辈的教导下耳濡目染,做事做人都极其大方妥帖。 不好带着小白去公厨吸引注意力,苏晏便将小白暂时交给季时照顾。 云山书院不提供餐具,只是在饭点提供菜肴,需要学子们自备餐具前往书院的公厨就餐。 这种拿着饭盒去食堂打饭的感觉,苏晏觉得格外新奇。 苏钰领着他们又经过了许多小院子。 看来这一片都是学生的寝舍,苏晏一边走,一边对着地图上的位置暗自记下。 陆弦之看着苏晏低头核对位置的认真模样,不由得开口道:“云山书院的布局看似散漫,其实也有规律可循。面朝湘江的最外沿的扇形这一块是学子的寝舍,寝舍一般是三至四人一起住,就是刚刚你们所见到的各个小院落,这些院落多是坐北朝南呈方格状分布。” “现在我们经过的这条最为宽敞的道路,一端的尽头是公厨,另一端的尽头是孔庙,入学大典等仪式就在孔庙前的场地举办。这条道路的一侧是学子的寝舍,另一侧就是课室、讲堂、校场、藏书楼等日后学习的地方。夫子们所居住的院落隔着讲堂坐落在靠山那一侧。云山书院大门外侧有一些房屋,那便是书童小厮居住的地方。” 陆弦之说话的语速不快不慢,有种从容不迫的节奏,语调也不高不低,听着极其舒服。他清清泠泠的声音如鸣佩环。苏晏听他这么一说,一看地图,果然如此,这样一来书院的各个位置倒也容易记下。 一路上他们还看到了其他学子,有人早早就换上了书院举行仪式时穿的制服,白色长袍,圆领大袖,头上戴着黑色的儒巾。 有和苏钰他们相熟的学子碰见了他们,便停下脚步,两方相互打了招呼。 大约过了一刻钟,他们终于来到了云山书院的公厨。 苏晏兴致勃勃地打量着云山书院的食堂,这是一间宽敞的大屋子,窗明几净,窗台上摆着些鲜嫩的植物做装饰。透过窗子可以看见屋子中间是整齐摆放着的一排排长木桌和长木椅。 屋子外面还专门建造了水池,水池旁搁着几个木质大勺子,用来给用餐的学子们舀水洗手。 苏晏一行人洗了手,进了公厨。 此时正是饭点,已经有学子打好了饭,坐在长椅上吃着午饭。 屋子最右侧放着一排带着盖子的大木盆,这大木盆中装着的便是各式的菜肴,有荤有素。 人流量大的时候,大木盆的盖子便都是掀开的,任学子们挑选;等人少了,冷清下来后,为了防止饭菜都凉了,便会把木盆的盖子给盖上。 拎着饭盒打饭菜的学子们排着队从一端走到另一端挑选自己想吃的饭菜。若是选中了想吃的饭菜,就示意大木盆后站着的包着头巾的膳夫给自己的饭盒里舀一勺菜。 苏晏拎着自己的饭盒,顺着这一排掀开了盖子的大木盆一个个看了过去。这些菜的品种称得上是丰富,荤素搭配,营养均衡。 作为学子入读不需要出任何费用的知名书院,云山书院在山下有自己的大片学田,能自给自足,还有时不时会得到各种富庶世家的捐赠,书院的各种设施可以称得上是业界良心了。 然而在家中吃惯了大厨烹饪的精美菜肴,再看这食堂大锅菜,苏晏心里的落差还是挺大的。 他看着二哥苏钰面不改色地选好了自己的午饭,心下叹气,罢了罢了,之后再想想怎么开小灶和琢磨一下外卖的可能性好了。 大家都打好了饭,便找了个空旷的长桌坐在一起。 苏晏选了红烧茄子、清炒芽白、辣椒炒肉,再多了他怕自己吃不完浪费。 这菜在大木盆里堆着的时候的确不怎么好看,然而被整整齐齐码在饭盒后观赏性瞬间提升。 鲜艳的绿辣椒,酱色的小肉片,嫩白的大白菜,紫红色的茄子,盖在白花花、颗粒饱满的米饭上,看起来倒是像模像样。 苏晏斯斯文文地尝了几口,味道居然还不错! 或许是爬山和考验真的掏空了肚子里的存货,苏晏他们四个小新生埋头吃饭,倒是都吃了个干干净净。 苏晏吃完后满足地摸了摸小肚子,悄咪咪打了一个小饱嗝。 陆弦之坐在旁边看到这一幕,嘴角不经意微微上扬,眼眸里带着点不明显的笑意。 “日后你们可记得这位置了?每日的朝食、午食、晚食便都来这儿吃就好了。”宋子逸也吃完了,他拿出方巾优雅地擦了擦嘴,随后说道:“若是吃腻了,也可以吩咐书童去山下采买点零嘴解解馋。” 四个小新生听罢乖乖点了点头。 饭后苏钰又带着他们去学习区域那边逛了一圈。 此时刚刚入秋,书院里的青翠树木衬着秋色,古树疏影,景致郁然。 他们去课室的时候,透过窗户可以看到里头有正在自习的学子,去藏书阁的时候,也看到已经有发奋的学子在藏书阁里寻书、苦读。 一路看下来,苏晏更加感受到了这一座古老悠久书院的深厚底蕴。 他们逛完回到了寝舍,苏晏看到季时已经将自己的房间布置好了,铺上了被褥,还贴心地挂上了纱帐。 此时,院门口传来敲门声。 “谁啊?”谢临风一边喊着,一边率先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他打开了院门,看见门口停着一辆挂着书院标识的马车。 看样子,似乎是孟管事之前所说的书院的斋夫前来通知入学大典的事项? “斋夫来了!”谢临风朝院内喊道。 苏晏、周允文、宋子修也一齐来到了院门口。 此时却从马车里跳下一个小童,谢临风瞧见这小童的模样,上前了一步出言道:“是你?!” “嘿嘿!恭喜诸位公子成功入读云山书院了!”小童见被他认出丝毫不意外,大大方方地朝苏晏他们祝贺道。 这小童还是一身素色的整洁直裰,不过苏晏去过云山书院公厨后,便知道这就是云山书院仆役的统一穿着。 这小童还能驾着有云山书院标识的马车在学子的寝舍周围自由地往来,看来这小童真是如他自己所言是云山书院某位夫子的书童了。 苏晏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该不会这小童在上山路上倒卖考试题这件事也是书院的考验之一吧? “你等着,我可得向书院的夫子揭发你!后来的考验有个屁的考题!”谢临风一脸逮住你小子了的得意模样。 小童笑嘻嘻地朝他做了个鬼脸,才正色道:“要是当时诸位公子真从我这儿买了所谓的今日考题,那你们此时就不是站在这儿了。” 小童瞥见他们一脸恍然大悟的神色,调侃似地笑道:“这就是云山书院每个学子必经历的入学前三课啊!” 苏晏回忆了一番,第一课指的应该是上山前老夫子所言的“君子要为自己的选择和行为负责。”,第二课应该就是爬山路上遇到的小童,告诉学子们君子坦荡荡,“真品实德,立身之本;真才实学,立业之基。”,而这第三课便是直面云山书院山长的各种考验,得随机应变,展现自己的风采。 小童打量了一下苏晏他们四人的身材,回到马车里找出四套崭新整洁的院袍递给他们。 “这是书院举行仪式时穿的院袍。”小童指了指这白色圆领大袖长袍,继续说道:“平日里,诸君可以穿自己的衣裳。三日后便是云山书院的新生入学大典,还请诸君记得穿好这院袍,辰时前赶往书院孔庙前的广场。” 小童交代完便告辞了。 几个人回到自己房间里里试穿了一下院袍,穿好后出来,迫不及待地想看别人眼里自己的穿衣效果。 谢临风不忘将自己的扇子转移到这院袍的袖子里,他看着其余三人穿戴好,作出一副颇为欣赏地样子点了点头。 四人都是相貌出色、身材颀长的漂亮小少年,穿上这一身白色圆领大袖长袍,倒是真的有股文质彬彬的书生味道。 “哎,对了!我们寝舍叫个啥名儿?”谢临风扇着扇子,突然想到这事,啪的一下合拢了折扇。 “桂花堂?桂花斋?”苏晏小声提议。 宋子修看了眼趴在椅子上的小白,又望了望隔壁的银杏斋,最后盯着自己寝舍院落里的桂花树有些哭笑不得。 “桂花糖?听起来软趴趴甜丝丝的!”谢临风驳回,他闭目凝神了一会,突然睁开眼睛,一拍扇子,兴致勃勃地说道:“要不就叫侠客居?” 他一脸期待地望着自己的小伙伴们。 苏晏看着他激动的小眼神,内心感慨。 好家伙,虽然我是起名废,但你也没有比我好多少! 宋子修则是不忍直视。 他简直不敢想象之后的同窗问:“你们的寝舍叫啥名儿?”谢临风叼着扇子在旁边来了个大鹏展翅的姿势,邪魅一笑:“侠客居是也!” 宋子修不由得抬手捂住胸口。 周允文想了想,开口道:“我们的寝舍也算是在云山之巅,湘水之畔,叫云湘居如何?” “嗐,还没有侠客居好听!”谢临风驳回。 见谢临风一直心心念念自己的“侠客居”,其余三人有些无奈。 周允文打算放弃了:“侠客居就侠客居吧,名字无所谓。” 宋子修仍是对这名字不满意的样子。 苏晏可不想见到寝舍的第一次大战就要因为这名字而起,他想到了什么,开口建议道:“要不,我们每人写三个字在三张纸上,将纸揉成团混合在一起。最后一人抽一个字,看最后抽到的是什么名字就叫什么名字。” “这样好!有雅趣!”宋子修颇为欣赏地看了苏晏一眼。 大家点头表示同意。 苏晏进屋取了笔墨纸砚出来,让大家轮流写。 他自己琢磨着写点什么,但是起名废发作,想了几个名字都还没有“桂花斋”来的好,苏晏干脆就刷刷提笔写下这三个字。 四个人都写完了,把一堆纸团放在了桌子上。 “我们直接按照今日上午在山长那进去的顺序,一个个轮流来抽吧?”苏晏望向大家,得到了三人的一致同意。 谢临风第一个。 只见他抽之前还活动活动了筋骨,拿起扇子做法似的摆弄了一通,才伸手抽了一个纸团。 谢临风缓缓展开这张纸,大家凑上前去看,只见上面写着大写的“清”字。 “我写的。”周允文笑了笑,主动认领。 “唉。”谢临风叹了口气。 周允文随后,他直接干净利落地抽了一个纸团,展开一看,是一个“桂”字。 嘿,小师兄这是抽到他写的了。这回还没等苏晏自己说出来,大家就望向了他,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清桂,还好还好。”宋子修小声嘟囔,伸手随意摸起了一个纸团,打开一看,是他自己写的“雅”字。 “我写的 ‘雅’字。”他扬了扬手里的纸条。 最后是苏晏了,大家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伸出的白皙手指。 苏晏见状有点想笑,他也随意选了一个纸团,展开,是个龙飞凤舞的潦草“居”字。 “我的!我的!”谢临风迅速认领。 刚见着这陌生的字迹时,苏晏就猜到这是谢临风的字,毕竟周允文和宋子修的字他都见过。 “清、桂、雅、居。”周允文一字一顿地吐出最后的寝舍名字,“恰好每个人都抽到了我们其中一个人的字,也算是缘分了。” “清桂雅居,倒也还不错。”宋子修松了口气,算是承认了这个名字。 尽管谢临风还是觉得“侠客居”更符合自己的气质,但他可不是出尔反尔的人,也同意了这个名字。 “我可以喊仆役弄一块匾额将这寝舍的名字挂在门口。”宋子修右手握拳锤在左手掌心。 “或者我们也可以自己题字,就每个人写自己被抽到的字!”似是觉察出了这游戏的乐趣,谢临风欢快地提议道。 “这也挺有意思的。”苏晏赞同,大家的字都还不错,自己提写的名字也很有意义嘛。 周允文和宋子修也点了点头。 宋家的仆役办事十分迅速,第二日便上山来对他们的新寝舍进行了改装,于是“清桂雅居”也摇身一变,成了厨房卫浴一应俱全的舒适院落。 那一块他们四人自己提写的匾额也很快做好了,挂在了院门上头。 ...... “嗐!快点儿!” 苏晏四人穿着白色圆领大袖长袍,头上戴着黑色的儒巾,奔跑在书院公厨去往孔庙的大道上。 “总算赶到了。”宋子修上气不接下气地弯腰,双手按在膝盖上。 “还好!还没开始。”苏晏打量了一下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带着小伙伴们朝着广场上明显更年轻的一堆学子走去。 “请问这里是新入学的学生站的位置吗?”苏晏瞧见一面色温和的年轻少年,礼貌地问道。 “对,没错!”这少年也是个极为热情的,笑着露出大白牙,自我介绍道:“在下范康成,字敏俊,是云州人。” “敏俊兄。在下苏晏,还未取字,江陵府闽州人。”苏晏也微微一笑。 接着其余四个人相互做了自我介绍。 这位范康成是云州本地人,父亲是云州的乡绅,他自个是今年湖湘府院试的第五名。湖湘府也是地灵人杰、人才辈出的科举大府,能考取湖湘府院试的第五名足以见得这位范康成学识不凡。 云山书院还真是卧虎藏龙的地方啊,苏晏默默感慨。 “刚刚有一个夫子来过了,让我们新生站在这儿。”范康成是个热情的小伙子,脸上常带着笑容。 他笑着对苏晏等人说道:“我看了看,我们这一届新生有三十人左右。” 苏晏望了望聚在一起的新生,大家都在相互介绍攀谈。 “你们是一个寝舍的吗?”范康成有些羡慕地看着苏晏四人,感觉他们看起来很熟悉关系极好的样子。 “对!我们三天前才来的。”苏晏回答道,他也有些好奇怎么范康成独自一个人站着。 似乎是看到了苏晏好奇的神色,范康成倒是落落大方地坦白:“其实我家就在云山下不远处,父亲向他同年讨要的推荐信昨日才到,是以我昨日才来的云山书院,路上并没有碰到其他人。” 他耸了耸肩,有些无奈地笑道:“你们也知道云山书院分配寝舍的规矩,我便是一个人居住了!” 不过范康成脸上也没有什么抱怨之色,更多的是一种洒脱,这也让苏晏他们更加有好感了。 “独行侠啊兄弟!”谢临风自来熟地拍了拍范康成的肩膀,夸赞道:“单枪匹马,以一顶十!” 范康成爽朗地笑了笑。 “哎,对了,你们当初入学的时候接受山长的考验了罢。你们的考验是什么?”范康成问道,接着就将自己的经历说了出来。 “我当时可是在那屋里被蜜蜂什么的咬了好几分钟,愣是忍住了,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他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膛,说道:“当时被咬了,浑身痒痒的。然而当山长告诉我可以出去了之后,那种叮咬的感觉一下子就消失了。真是奇妙极了!” “不愧是安和先生!”范康成赞叹道。 苏晏有些惊讶,原来还有物理考验啊?! 他还以为其他人的考验就算是不同,也都是聊聊天之类的。 苏晏想象了一下换自己被什么不知名的虫子叮咬,浑身颤抖了一下,就算知道是假的也会感到心里膈应。 幸好他没遇到这道题。 苏晏瞥了瞥范康成结实的身材,或许是安和先生看出来了每个人的偏好? “不愧是安和先生!”苏晏也赞同道。 作者有话要说:  嘤,我,粗长了! 小可爱们请继续支持我鸭!鞠躬!么么么! “真品实德,立身之本;真才实学,立业之基。”来源互联网。 第43章 番外 温泉 陆弦之X苏晏 不知不觉。 苏晏和陆弦之在一起七年了。 第七年刚开始的时候,苏晏还有一点儿担心所谓的“七年之痒”。 多少动人的感情却熬不过时光。 爱的时候驰骋如火、轰轰烈烈,感情淡了、厌倦了也是一瞬间的事情。 苏晏也曾仔细思考过,若是陆弦之哪一天提出要和他分开,去过那正常的世俗生活,那他该如何是好。 继续纠缠肯定不是他的作风。 如果分开的话......苏晏估摸了一下自己的小金库,想了想这些年他投资研发的各种产业,万一分开了,他伤心过后必是会再找个身强力壮的小狼狗的。 然后故意挽着新欢的手,跑到陆弦之面前去炫耀。 苏晏把这当成笑话说给宋子修听,结果不知道怎么就被陆弦之知道了。 好家伙!他发誓!他真的只是开开玩笑! 他们家弦之哥哥比起外面的什么奶狗狼狗傻狗都要好!哪哪都要好! 苏晏刚开始有点儿心惊胆战,生怕陆弦之发作起来让他下不了床。 他温柔小意了一段时间,暗戳戳地观察着,发现一切照旧,陆弦之似乎还是什么都没察觉的样子。 还是那个温和地吻着他、宠着他的俊美男人。 苏晏缩回了试探的小jiojio,便心大地将这事儿抛在脑后,继续忙工作。 嗐,不得不说,这大卫朝的公务员还真是不好当,他每天勤勤恳恳、劳心劳力,想想上辈子清闲的生活似乎是个遥远的梦境。 不过看着这河清海晏、时和岁丰的盛世,苏晏想到了安和先生,他垂眸叹了口气,终究是没有辜负先生的嘱托。 这盛世,也算是如他所愿了罢。 苏晏连着加班了好几天,每天回府后直接倒头就睡,算是很忽略自家老攻了。 两个人的亲热只剩早安吻。毕竟苏晏累的睡熟后,并不知道枕边的男人深深地看了他许久。 不过,等苏晏闲下来,又开始有些吃味,这次陆弦之居然一点抱怨都没有。 不会真的感情淡了吧? 然而第二天休沐日,苏晏睡了个好觉,一觉睡到自然醒,吃过早午饭后,便被陆弦之带到了京城附近的温泉山庄。 马车晃晃悠悠,载着两人朝着温泉山庄驶去,放下的窗帘遮住了马车的风光。 “你什么时候买的庄子?” 苏晏全身放松地靠在陆弦之怀里,睁大他漂亮的杏眼,仰着头,视线往陆弦之俊美的脸庞上瞟。 啧啧,不愧是他男人,这种死亡角度也完全没问题,依然是那么帅气。 时光似乎极其青睐他,岁月在他脸上不曾留下痕迹,只是将这男人的气质锤炼地愈发沉稳内敛。 他是朝堂上年纪轻轻大权、在握的陆丞相,也是夜里与他抵死.缠.绵、耳鬓厮磨的夫君。 “想给你个惊喜。” 陆弦之轻笑了一下,低下头,温柔地啄了啄苏晏白净的额头。 工作累了出来度个假也极其快活。 苏晏享受着老攻的温柔,他玩心大起地伸手去勾陆弦之的下巴。 陆弦之按照苏晏的喜好,并没有蓄胡须。 自从苏晏把剃须刀摆在各个铺子里出售后,大卫朝不蓄胡须的人越来越多了,尤其在中年人中,不蓄胡须也渐渐成为了一种新风潮。 这几天苏晏忙,没来得及给自己老攻刮胡子,陆弦之的下巴上有淡淡的青色。 苏晏伸手摸上去有些刺刺的,细碎的胡渣扎在他纤长白皙的手上。 陆弦之含着笑看着他,神色不变,他伸手拉过苏晏的手腕,微微侧过脸,吻在他的指尖。 淦! 陆弦之也太会撩了吧! 气氛一下子暧昧起来,苏晏莹白的耳垂微微泛红,感觉马车里的热度在不断上升。 他想把手缩回来,而陆弦之直接握着苏晏的手,十指相扣,放在了他的大腿上。 此时,前头的车夫恰好出声了,提醒两位大人目的地温泉庄子到了。 苏晏松了一口气,率先从马车上下去。 陆弦之看着他颀长的背影眼眸愈发深邃,他想到什么,低低笑了笑,跟着下了马车。 这个庄子据京城不远,景色极好,此时是深秋,近处远处的树木颜色愈发深沉,有的缀着瑟瑟黄叶,带着一股成熟烂漫的气息,秋意浓浓。 苏晏看着这秀美的景色,感觉精神都舒畅了许多。 他听到陆弦之走到他旁边的脚步声,欢快地转身给了他一个拥抱。 “谢谢你的惊喜。” 他飞快地亲在陆弦之下巴。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你喜欢就好。” 陆弦之揽着他,笑了笑,回吻住他,舌尖撬开他的柔软朱唇,探到里头,一点点攻城略地。 一吻结束,苏晏还有点喘气。 大大的杏眼含着一汪春水,眼尾缀着一抹绮丽的粉嫩。 “这就受不住了?” 陆弦之用指腹轻轻抹去苏晏眼尾溢出的小珍珠。 “还有人在!”苏晏忙看了看四周,见车夫已经识趣地离开了,他才放下心。 噫,等等,他怎么觉得陆弦之似乎话里有话? 等到苏晏看见那冒着热气的温泉时,才意识到陆弦之是什么意思,立马警铃大作。 “还记得你上次.......”陆弦之笑道,他话还未说完就被苏晏气恼地打断了。 苏晏回想起那一次自己走错地方撞见陆弦之在泡温泉的事儿,脸颊被温泉的蒸汽熏得微微泛红。 他肤白如玉,有一丁点儿红晕,便能看出来。 陆弦之挑了挑眉,指了指热腾腾的温泉:“下去泡吧。” 苏晏喉结滚动了一下,他默默咽了一口口水,总觉得今天要遭殃。 有一说一,这温泉池子修建的极其精美,周围也是假山遮掩、花草缭绕,有种大胆又小心机的风情。 旁边的白玉石凳上已经整整齐齐叠放好了他们俩的衣裳,以供他们泡完温泉换上。 温泉池子边还放着精美的木质餐盘,有小吃糕点,还有细长酒壶装着美酒。 苏晏嗅到了淡淡的酒香。 更加上他明知这儿只有他们两人。 陆弦之想干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虽然老夫老妻了,但是...... 苏晏还未动作,陆弦之已经褪下了外衣袍。 他穿着衣服的时候,玉冠锦袍,剑眉星目,如覆雪青松,通身贵气,只叫人道:好一个清冷矜贵的玉面公子。 他脱下外衣后,仅一层薄薄的中衣,露出中衣贴合下的精壮身体,格外性.感。 苏晏偷偷地瞄他,欣赏着自己老攻的脱衣秀。 陆弦之将他的小眼神尽收眼底,目光微微一闪,手上动作不停,继续解开中衣,露出线条流畅的身体。 苏晏视线继续往下,瞟了一眼,就羞耻地挪开了。 药丸! 他努力想着有什么借口可以自救,刚刚那一幕不由得在他脑海里循环,苏晏大脑一时间有点空白。 “还不脱?”陆弦之走近他,苏晏能感觉到热意从他的胸口若有似无地传来。 要命。 “要我帮你?”陆弦之的手搭在苏晏的领口,他充满侵略性的目光直直地望进苏晏清澈的杏眼里。 “不用!”苏晏倒退了一步,“你快下去吧,上面冷。” “我自己来就行!”他一边说着,一边手忙脚乱地脱下自己的衣服,快速钻到水里。 水温恰到好处,不至于过凉,也不至于烫的人直哆嗦。 身体接触到热水如同被摘下的花朵吸足了水分,欢快地舒展开。 “舒服!”苏晏闭着眼睛,满足地舒了一口气。 苏晏白皙的皮肤被温泉蒸腾出淡淡的漂亮的水红色,他没有看到陆弦之深邃的眼眸里有风暴在酝酿成型。 一时间,天旋地转,苏晏被陆弦之拽到怀中。 他还没来得及发声,就对上那饿狼似的灼热眼神,心脏扑通地慢了一拍。 陆弦之温柔又强势地捧起苏晏的脸颊,宛如捧着稀世珍宝。 再后来,珍宝苏晏本人觉得此时自己就像一块黏糊糊的糖。 这颗糖香香软软,让人爱不释手,将这颗糖舔来舔去,偶尔用牙齿亲亲啃咬,似乎是要将糖衣给剥下来。 这吃糖的食客好生讨厌,舔够了就半含着这颗糖,总是不给个清净。 他整个人被抵在浴池壁上,在这一方狭小的空间里,他唯一能攀附的就是身前的陆弦之。 苏晏几乎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 他舒服地脚趾头都蜷缩了起来,脖子也高昂着,像天鹅一般呈现出一个漂亮优美的姿态,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娇憨之态。 然而,这更叫身上的人难以忍耐了。 只听见陆弦之一声克制隐忍的闷哼,苏晏不由得发出一声甜腻的啜泣。 此时他是熔浆里盛开的艳丽玫瑰。 像是持续性的火山爆发,汩汩的岩浆吞噬着融化着一切。 火山喷发极其势不可挡,苏晏整个人都在这炽热的温度下迷迷糊糊,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待火山冷却了下来,苏晏像个长途跋涉了许久的旅人,又累又渴。 这时似乎有人在温柔地给他喂水,他忙张开双唇去追寻那水源,像是烧红的铁器时不时溅到冷水般,发出滋滋滋的水声。 当那水源离开,苏晏还是觉得喉咙干渴不已。 他不得不抬起头,企盼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一双小鹿般的眸子过分潋滟了。 “还要吗?”苏晏听到男人低哑的嗓音问道,他忙点点头。 那水源又缓缓靠近,温柔地哺/喂着他。 “小狼狗?”苏晏听到男人问道,声线低沉。 他打了个哆嗦,努力地摇头。 “没有,没有小狼狗,只有你!”苏晏的声音似含了糖,带着疲惫后的娇软。 陆弦之满意地轻笑了一声,他漆黑的眼底似乎有炽热的火焰在燃烧。 他覆过身去,骨节分明的手穿过苏晏的指间,和他十指相扣。 此时此刻,火山又开始喷发了。 作者有话要说:  蠢作者哭得好大声,原本是没问题的,我就是改了一下“内容提要”,提醒不看番外的小可爱可以直接跳过这一章直接看下一章,结果就猝不及防地被锁了,然后改了几遍都不行!乌乌! 请各位小可爱继续支持我!谢谢!么么哒! 第44章 “好了,新生们,肃静。入学大典马上就要开始了。”一个看起来颇为年轻、穿着广袖长袍的夫子走了过来。 这夫子看起来不过三十岁,面白无须,一双眼睛狭长,眼尾上翘。奇怪的是,他的五官单看都十分出色,但偏偏组合在一起后倒显得整张脸平平无奇了,让人看过后下一秒就忘却了他的长相。 他的声音也格外有穿透力,不是那种院试放榜时的魁梧衙役那般厚重有力的声音,而是轻飘飘的嗓音却莫名有着万钧之力。 年轻夫子打量了一下诸位新生,目光在苏晏一行人身上停留了一会,转而望向其余的新生。 见新生们都安静下来,他才懒洋洋地开口道:“我是池思淼。山长让我负责今年的新生。” 他话音刚落,新生中有些许波澜。 “这是湖湘府知名的大才子池思淼!”范康成小声地对苏晏几人科普道:“安和先生曾经称赞过十年难出一个池思淼。他是天乐二十二年的探花郎!进入翰林后不知道为何,便辞官游历四方,之后被安和先生邀请来云山书院做夫子。” 这是二十年前的探花郎啊! 湖湘府当地的学生对于池思淼的名声比较熟悉,便积极地给其他人科普,苏晏感觉大家的目光瞬间都变得更加热切了起来。 也是,毕竟这不仅仅是进士!还是一甲进士! 有一甲进士出身的夫子来教自己读书,这待遇都比得上皇子了,也难怪大家如此激动。 池思淼也不着急,大大方方地任由他们打量,对于新生炽热的目光也习以为常。 他等着新生们自己安静下来后,才开口慢慢说道:“你们之后便唤我池夫子,每次见到我,记得行礼问好,这是规矩。” 大家乖乖点点头。 池思淼抬眼往孔庙门口望了望,瞧见山长已经来了,继续说道:“入学大典马上就开始了,先进行完这入学大典,你们可得乖乖地不要吵闹,跟着指令做就是。” “我可不希望这届新生里有什么脑袋里长满了草的蠢货。”他幽幽地补充了一句。 池思淼轻飘飘的声音明明没有什么变化,却让人能明显感受到一种威慑力。 说罢,他便走到一旁的树下,闲闲地倚靠着树干,不再管他们。 这位池夫子看起来很不一般呐。 就跟苏晏之前想象过的威严刻板的夫子挺不一样的。 新生们站在一起,安静如鸡地等着入学大典的开始。 苏晏环顾了一下四周,感觉整个云山书院的学生都到齐了。 整个云山书院约莫两百人,有看起来比他年纪还更小的少年,也有蓄着胡须的中年人。不过在这个天才少年频出的时代,大多数人都是一张青春朝气的面庞。 苏晏一眼就看到了陆弦之。 尽管大家都穿着一模一样制式的衣袍,陆弦之就是鹤立鸡群,格外吸引人的目光。 嘤,制服诱惑啊。 苏晏悄咪咪打量着戴着黑色的儒巾、穿着白色圆领大袖长袍的陆弦之,这身儒雅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更衬得人如芝兰玉树,不得不让人感慨好一个玉面书生。 “弦之等会要上台了吧?”宋子逸也看见了山长,侧过头对着陆弦之温和地笑道,一副欣慰的模样。几年前开学的时候,山长似乎就想让陆弦之在入学大典上做个发言,然而陆弦之都已没兴趣回绝了,这次终于松口同意了,还是长大了啊。 “嗯。”陆弦之淡淡地嗯了一声。 “怎么这次突然同意了?之前不是都说没什么兴趣吗?心血来潮?”苏钰挑眉看了他一眼,一双桃花眼兴致勃勃,“这一届新生有福气了,可以听到咱们陆大才子的讲话。不知道是沾了谁的光?” 陆弦之跟苏钰对视了一眼,一言不发,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看向站在棂星门的台阶上的山长。 此时山长安和先生已经在棂星门的台阶上站定,他看着广场上码得整整齐齐的莘莘学子,满意地摸了摸胡须。 安和先生清了清嗓子,提醒大家注意。 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安和先生高声说道:“全体肃立,恭迎圣贤。”,说完转过身看向棂星门后的孔子塑像。 学子们也静穆地挺直了腰背。 安和先生又对旁边示意了一下,顿时孔庙前钟鼓齐鸣。 此时苏晏才注意到棂星门旁边还有一些穿着院袍的学生,他们身前摆着各种不同的乐器。 苏晏定睛一瞧,倒吸了一口凉气。 有气势宏大、壮观无比的编钟;有高悬于木架上的石磬;有古朴典雅的筝、瑟;有好似凤凰羽翼的排箫;有形状独特的埙;有金漆彩画的柷;有周围髹漆绘花纹的笙斗;还有两面蒙革的大鼓。 他细细一数,这不,“金、石、丝、木、土、革、匏、竹”,礼乐八音都齐全了。 看他们的穿着打扮,这奏乐的还是云山书院的学生。 这就是云山书院的民乐团嘛!苏晏心想。 八音齐鸣,铿锵古朴。 婉转动听,古韵悠悠。 高音时昂扬,震天撼地,低音时浑厚,质感雄浑。 这声音似乎跨越千年而来,带着端庄厚重的姿态重重地叩响在在场的人心间。 一切尘嚣似乎都已远去,只余这悠扬的天籁之音。 苏晏是头一次听到这么完整的礼乐演奏,心下震撼不已。 此时他才明白,何谓“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何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不得不为这八音齐鸣而震撼,更是感到云山书院人才济济。 在这礼乐声中,安和先生来到孔子像前,初上香,再上香,三上香,接着是献帛、献爵、献馔。 悠扬的音乐声也随着他动作完成而缓缓结束。 “全体行三鞠躬礼!”安和先生高声说道,说罢他便带头朝着孔子像弯腰鞠躬。 学子们也紧跟着他动作。 广场上的学子齐齐弯腰鞠躬,远看像一道巨大的白色波浪。 礼毕。 安和先生这才转过身,重新回到棂星门的台阶上。 他望着诸位新生老生,笑着开口道:“金秋九月,丹桂飘香。莘莘学子,穆穆礼装。书院盛典......” 安和先生做了一番发言,语重心长,文采斐然。 他发言完毕后,苏晏正以为这大典就要结束了,没想到看到安和先生朝台下招了招手,陆弦之缓慢从容地走上了棂星门的台阶。 男神要上台发言?! 也是,校长讲话以后,一般都是优秀学生代表发言嘛。 苏晏看着陆弦之风光霁月、从容不迫的模样,有股与有荣焉的自豪感。 他心里美滋滋,不愧是他崇拜的男人,就是这么优秀! 陆弦之微微张唇,冷冽清朗的声音传来。 即便苏晏听他说话也听过许多次,每次听到这声音仍然心动不已。 嗐,这就是各个方面都完美狙中他审美点的男人。 幸好周围都是直男,若是有小姑娘或者小零在此,那肯定已经在心里土拨鼠尖叫了,苏晏暗自想着。 “......愿与诸君共勉。”陆弦之不徐不疾地说完最后一句,似是不经意望向苏晏所站的位置。 因为年纪尚小,苏晏的身量在一众比他年纪大的同学中并不显眼,但他皮肤很白,白的发光,在这晴朗的日照下,一张瓷白的小脸熠熠生辉,绮丽得夺目。 陆弦之淡淡地收回视线,漫步下台。 安和先生接着宣布各位学子可以按照之前的安排去上课了。 广场中的人群开始移动,向四处散开。 要是从上往下看,像是从空中洒下一把巧克力豆,落到地面四处散开。 新生们站在原地不动,等着池思淼的吩咐。 然而池思淼并不急着过来领走这群蠢蠢欲动的新生,而是继续倚靠着树干。 直到广场上的其余学子都散去,仅留着他们这些小新生乖乖站在原地,池思淼这才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好了,随我去题字罢。”池思淼大步转身,宽大的衣袖飞舞。 题字?题什么字? 苏晏他们走在第一排,他望了望大家的神色,众人都是一脸茫然的模样。 新生还要去题字?怎么没有听二哥他们说起过?! 新生们跟着池思淼后头亦步亦趋。 走在路上的时候,池思淼看见一穿着书院仆役装的小童,叫住了他,轻声吩咐了什么,小童面上露出了微微惊讶之色。 苏晏对此更好奇了。 他们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穿过书院,来到了一面院墙处。 苏晏估摸了一下位置,似乎是云山书院的外墙。 这院墙白花花的,上面空无一字。 此时那个路上碰见的小童也拎着东西匆忙赶到,只见他将笔墨砚台掏了出来,在一旁磨墨。 “谁第一个来?”池思淼轻轻敲了敲院墙,看向这些乖巧如鹅的小新生。 这是要往这墙上题字吗? 苏晏睁大了眼睛,一双漂亮的杏眼里透满惊讶。他原本以为这题字是云山书院新生入学的传统,可现在看来,似乎不是...... 不会是池夫子一时兴起叭? 看着这空荡荡的墙面,有人问出声:“夫子,之前学子的题字在何处?” 池思淼懒洋洋地抱着双臂,道:“没有。我心血来潮让你们来这儿题字的。” 他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出声的人:“怎么?不敢了?” “我敢!”那人不答,谢临风窜到墙面前,跃跃欲试。 “把笔给他,让他写。”池思淼对着磨墨的小童说道,接着又示意谢临风上前题字,他轻笑:“想写什么都行。” 作者有话要说:  粗长不起来了乌乌,求不要嫌弃短小的我!比心心! 拜孔庙参照了祭祀孔子的流程。 “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出自《列子·汤问》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出自杜甫《赠花卿》 “金秋九月,丹桂飘香。莘莘学子,穆穆礼装。书院盛典......”出自《岳麓书院庚子祭孔大典祝文》 第45章 谢临风兴致勃勃地从小童手上接过了毛笔,题笔就在墙上写下了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唯大英雄真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 好家伙,一个人就占了老大一片墙面。 这字写得挺潦草,平心而论水平也并不出色,但这句子的内容倒是挺风流潇洒,充满豪气。 池思淼看着他,微微挑了挑眉。 不过他也没有多说什么,正准备问谁下一个,就见谢临风自然而然地将手中的笔顺手递给了苏晏。 苏晏正欣赏着谢临风的大作,猝不及防手中就被塞了一只毛笔。 他正犹豫着是不是可以偷偷将笔递给别人,就瞥见池思淼望过来的深意眼神。 苏晏小身板一震,麻木地拿起笔走上前去。 嗐,写什么好呢? 一时间苏晏实在是想不到什么,脑海中闪过了许多大佬的句子。 但若是自己真的提一首千古名句上去,这也太高调了。 尽管实际上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加上他是第二个写的,众人都还非常有耐心地等待着。 苏晏却觉得自己在墙面前似乎呆愣了许久,有些不好意思,他一不小心一抬手,手里的毛笔就挥舞了一个墨点在这灰白的墙上。 糟糕! 淦!这下怎么办? 点……快想想点开头的有什么字?! 点……横……宝盖头…… 突然间,一串文字闪进了他的脑海。 毕竟前世的时候,出门在外,不管是在哪,都能看见这二十四字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苏晏心一横,直接提笔写了上去: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自由,平等,公正,法治。 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他的字在这些年的日日练习下已经颇具风骨。 再加上提笔写下这些字时,心中带着一股正气,这字也就更显得隽秀清正。 苏晏写完最后一个“善”字,只感觉正道的光照在了自己身上。 池思淼兴味盎然地在心里默读着苏晏写下的这二十四字箴言。 有趣,有趣。 他平平无奇地面庞上浮现了一丝微笑。 若是此时有人注意到,便会被这笑容惊艳。 池思淼笑起来的时候,脸上出色的五官立马生动了起来,就像是平日里被厚厚帷幕遮掩住的舞台突然间拉开了序幕,让人得意窥见里头真正的玄机。 不巧此时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这墙面上,便无人注意到这转瞬而逝的风情。 那个研墨的小童刚刚被池思淼派去多拿了一些毛笔过来。 此时他将毛笔分发给了众学子,大家便也不用再等着一个个轮着来了。 苏晏退到后头,站在一旁,默默地围观着大家的题字。 似是第一、二个题字的谢临风和苏晏都不走寻常路,后面的学子们胆子也变得大了起来。 有人开玩笑似的写道:【苟富贵,勿相忘。】 有人提笔写下自己的志向:【读书志在圣贤,非徒科第。为官心存君国,岂计身家?】 有年长的新生似乎都已经定了亲,略带羞涩的写下对未婚妻的思念:【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还有人不拘一格,并不如其他人那般题字,而是在墙上开始作画,别有一番风味。 这原本空白的墙壁此时已被各式各样的笔迹占满了。 有字有画,有慨然的志气,有亲切的低昵。 形形色色的字画,异彩纷呈,是刚入读书院学子们的文人浪漫。 不知日后大家加官晋爵、天各一方,再想起这入学第一天的题字会有什么感想。 倘若有机会再回到云山书院来,定是要再来看一看自己年少时和同窗一起留下的笔墨的。 苏晏正感慨着,越发觉得池思淼果然是个风流大才子,真会! 谢临风见有人在字画旁还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忙招呼苏晏他们去把名字给补上。 然而他走到墙边的时候,突然灵感萌发,有了新想法。 “我们四个来印个掌印吧!”谢临风兴致勃勃地对着苏晏三人说道:“用掌印代替名字,多有意思。” 听到这话,宋子修也感兴趣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苏晏表情一滞,难道这才是真正的十几岁少年人的想法吗? 就,还挺充满童趣的。 苏晏默默地跟着他们一块,将墨抹在手掌中,然后再将沾满墨迹的乌黑手掌摁在墙上。 四个人的手掌印在一块,很是滑稽。谢临风瞧着了,哈哈大笑起来。 池思淼一直在关注着他们这边的情况,看见了他们的举动,也忍不住嘴角上扬。 看来确实如同山长安和先生所说的,这一届新生有点意思。 在入学大典前一晚,安和先生颇为肉疼地拎着两瓶他压箱底的美酒来找池思淼,企图让这位一向对书院事务并不热心的池夫子来负责这一届的新生。 酒入口中,醇厚香甜,回味无穷。 云山书院的山长若是想真心说服一个人,那定是会不动声色地循循善诱,找准你的痛点,企图把你绕晕在他的逻辑里。 池思淼想起几年前自己在这老头的说服下,鬼使神差地答应来云山书院,就跟中了邪似的。 这次他必然不会再上当了。 既然是送给他的美酒,那他池思淼可不客气了,一丁点儿都没分给德高望重的山长先生。 池思淼慢悠悠地晃动着酒杯,看着对面的老人只能眼馋地望着他杯子里的美酒,心情大好。 “三水啊。”,安和先生长叹一口气,摸着胡须感慨着:“ 我最近是越发觉得自己老喽。” 池思淼懒懒地掀了掀眼皮,并不多言。 “只有跟可爱的孩子们呆在一起,感受到他们年轻人的朝气,才让我这个老头子思维灵活了起来。” 池思淼听到最后一句,拿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 他最近也确实觉得生活有些枯乏无味,写诗作画都缺少了那么一点儿灵感,总是差点儿什么。 安和先生注意到了他这微妙的小动作,不动神色地继续说道:“我近来感觉最好的一幅字,还是上次见完这一届的新生写下的。” “有几个孩子那真是有灵气啊。明媚皓齿,眼神清亮,也很有想法,可惹人喜欢了。看着他们,我心里也松快了许多。”老人捧起茶杯,悠悠地在被子边沿吹了一口气儿。 他悠闲从容地喝了几口茶水,才望着池思淼正色道:“只要大体上合乎规矩,便随便你如何行事。可好?” 池思淼终究是点了点头。 他已经很久没有满意的作品了。 这是江郎才尽般的苦痛。 说什么感觉自己老了,池思淼看着安和先生那张一天到晚都乐呵呵的脸庞冷哼了一声,我信了你的鬼。不过看在美酒的份上,才答应下来的。 池思淼从回忆中抽身,想起那酒的滋味,他有些心意阑珊。 酒是好酒,可惜只有两瓶,这肯定不是老头子的全部存货。 池思淼看到新生们都题完字了,便领着他们来到了一间课室。 这课室还挺大。里面已经摆好了案桌和木椅。 每一张案桌后摆了两把椅子,示意着两人合用一张案桌。案桌与案桌之间隔着狭窄的过道。新生们自觉地两两一组,寻了座位坐下。 看到新生们坐好后,池思淼开口道: “好了。你们现在一个个起来报名字,就从那边第一排开始。”他伸手指了指靠窗第一排的一个学子。 “余行楷,字远书,川蜀府渝州人……”一个高瘦学子站起来介绍道。 “刘启明,尚未取表字。岭南府粤州人……” …… 他倒是注意到,当自己和宋子修做自我介绍时,同窗里有个体态臃肿的学子,脸上神情似乎有点不太对劲。 后来此人做自我介绍时,苏晏更是特地记下了他的名字,叫“陈猷庸”。 众人介绍完,池思淼便简单地概括了接下来一个月的事宜。 根据云山书院的规矩,头一个月,新生们是不能自行选择课程的,必须去上四书五经的基础课程,一个月之后会进行新生的分舍考试。 云山书院每两届学生混在一起上课,分为上舍、中舍、下舍。 “这分舍的意思不需要我多解释吧。”池思淼淡淡地说道:“若是你们中有人这次考得极好,那么一开学就分到上舍也不为怪。” 他环视了一圈下面的考生,继续说:“除了这一次的考试,下一次分舍则要等到新年过后你们再来书院的时候了。” 他继续谈了谈其他课程。 大意便是,这第一个月只有四书五经的课程,等考试结束之后,书院的各项社团活动以及六艺“礼、乐、射、御、书、数。”等其他课程才会陆续开设,由学生自行选课。 池思淼讲完后,下发了一叠纸张,每位学子拿到一张。 这便是他们之后一个月的课程表。 谢临风瞥了一眼这纸上的内容,倒吸一口凉气。 宋子修有些欲哭无泪,握着纸张的手微微颤抖。 九门课! 一星期九门课! 这是要人自行了断吗?! 由于新生都是新科秀才,还没有选择自己想要治学的本经。这五经的内容也安排在了第一个月的课程里,好让学子们更加深入地了解各个经义的情况,后续选择治学的本经。 苏晏叹了口气,这功课量可真是不轻松,上午、下午各一门课,只有周五下午才有空闲。 又由于一个月后就是分舍考试,想必大家也都会把这空闲时间拿来复习。 这是刚开学就高三的节奏哇! 对于这分舍考试,苏晏倒是并不看重。在云山书院的日子还长着呢,自己按部就班地学习,知识水平达到了,总会进上舍的,他乐观地想着。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池思淼交代完,见大家没有问题离开后,陈猷庸就大摇大摆地来到了苏晏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刹那间,正道的光照在了云山书院的大地上! 谢谢大家的喜欢和支持鸭!比心心~ “读书志在圣贤,非徒科第。为官心存君国,岂计身家?”出自《朱子家训》 “唯大英雄真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出自《菜根谭》 “苟富贵,勿相忘。”出自《史记》 第46章 “你就是苏晏?”陈猷庸盯着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看到苏晏面庞白皙如玉,五官精致,眉眼如画。 他眼里闪过一丝扭曲,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嗤。 “陈兄有何事?”苏晏见他来者不善倒也不慌,冷静地问道,先礼后兵嘛。 “听说你是江陵府院试的小三元?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吗?果然名不副实。”陈猷庸嘲讽道。 谢临风闻言,眉头一皱,他平日惯是嬉皮笑脸的模样,但冷下脸时,也气势如虹,显得整个人冷峻如利剑出鞘。 他直接不耐烦地上前揪住了陈猷庸的领口:“你存心来找茬的?要小爷我教你怎么做人?” 陈猷庸倒也不是孤身一人,有两个书生也上前一步站在了他身旁,三个人呈半圆状包围住谢临风。 “粗鲁!君子动口不动手!”陈猷庸努力挣脱了一下,却发现谢临风力气极大,稳稳地揪着他,让他动弹不得。 他脸上尴尬之色一闪而过,面色一沉,冷笑道:“听说这一次江陵府的院试可是出了大问题。” 想到这儿,陈猷庸又得意起来,环顾了一下四周,见还有许多人留下看热闹,更加满意,底气十足地说道:“这次江陵府的院试可是有人泄题,谁知道你这个小三元的名头里有多少水分?” 陈猷庸身旁的两个学子听完这话也是露出一声嘲笑,其中一个学子更是用鄙夷的目光望着苏晏。 “科举舞弊!?” “不会吧?” “这么大的事情没一点儿风声?” 周围还未散去的新生也是大为吃惊,人群中响起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毕竟科考泄题,与他们这些秀才自身的利益息息相关,这一次院试能悄然泄题,那下一次乡试的时候呢? “你可是有证据?”范康成见苏晏被人为难污蔑,也不由得出声道。他倒是知道陈猷庸,见他突然来找苏晏的茬有些奇怪。 陈猷庸是湖湘府知府的亲侄儿,若是真有科举舞弊,那谁知道这次湖湘府的科考知府大人有没有给自己的亲侄儿行个方便呢? “科举取士乃国之根本,若是真发生了科举舞弊的现象,那圣上必然不会不管不顾,江陵府的学子也定会写文批判,将此事闹大。难不成十几年寒窗苦读的人甘心让那投机取巧之人占据自己的名额?”范康成意有所指地说道。 陈猷庸听了他这话倒是一脸不屑,冷笑着说:“这次之所以没闹大,是因为上头有人压了下来。” 他又得意地昂首道:“你们之所以不知道,是因为不过是平头百姓。若是你家中有人官职够高,也能得到风声。”他话语中带着一丝高傲。 苏晏听罢倒是感觉好笑,自己跟陈猷庸无怨无仇,不知为何对方偏偏要在刚入学的时候坏了他的名声。 拿一些漏洞百出、似是而非的话来混淆视听。 这一次江陵府院试确实是有一些不同寻常的情况,但后来苏晏在船上和二哥他们聊起这事情,听陆弦之说到过,当此事被当今圣上知道后,立马派了锦衣卫下来督查此事,江陵府院试之后的两场考试都是在锦衣卫的暗中监督下进行的。 再说了,他要是真想着作弊,还用得着物理手段? 恕我直言,在开挂这方面,在座的各位都是辣鸡。 他可是带着金手指的男人,群里四个大佬不论是谁都可以单挑当今状元了。 “所以你听罢这传言,就想来我面前嘲讽我一番,讽刺我是名不符实的小三元?”苏晏也上前一步,和谢临风并排站着。 “你若是真想伸张正义,有证据的话,那便直接去状告我科举舞弊罢了,把我抓进大牢里,岂不痛快?没证据只能在这儿逞一时口舌之快,往我身上泼脏水污蔑我?这我也会啊,改天我也随便寻个由头说你这次院试作弊可好?”苏晏真是气笑了。 “你说家中有高官之人才知道这消息,那看来你家人官职还不够高,接触不到核心消息啊。你可知江陵府后来加试的两场院试都是在锦衣卫的严密督查之下进行的?我若是能在锦衣卫眼皮底下作弊,我还能站在这儿?还是说你在质疑锦衣卫办事不力?” 苏晏盯着陈猷庸冷冷地说道。 他生得明眸皓齿,一双大眼睛熠熠生辉,此时生起气冷下脸来,直叫人痛心怎会有人舍得让这玉一般的人儿生气呢? 看到陈猷庸听到锦衣卫时茫然害怕了一瞬,苏晏才觉得出了一口恶气,他故意慢吞吞地说道:“看来你并不知道啊。你果真是打心眼儿嫉妒我,自己考的名次拿不出手,就嫉妒我这真材实学考来的小三元。” 苏晏忽然恶劣地一笑,眼里闪着狡黠,他叹气道:“你若是现在就嫉妒我,那可早了点!那院试不过是考个秀才而已,我也不放在心上。且不说我之后还会考举人、考进士,就单单在这云山书院的各种考试里,我也能狠狠的压你一头。” 虽然这话听着真像是反派的发言,但说完真是神清气爽。 苏晏一脸“不服气你来咬我啊”的神色。 谢临风听到苏晏这话,也忍不住笑开,他手一松,便松开了之前一直拎着的陈猷庸的领口。 陈猷庸听着苏晏的话格外恼怒,原本正胸膛起伏地奋力挣脱谢临风的手,没料到谢临风猝不及防忽然松手,他来不及控制臃肿身躯的力量,便往前一扑,脚下又恰巧踩中了不知是谁落下的滚落在地上的笔。 他扑通一声就膝盖跪地,摔倒在了地上,为了支撑自己的身子,陈猷庸又不得不双手撑地。 这样的姿势在旁人看来,便是陈猷庸在苏晏和谢临风身前双膝跪地。 “嘿哟!快请起,倒也不必行如此大礼。”谢临风看到这一幕,噗嗤笑了出来。 周围看热闹的学子也有人笑出声。 陈猷庸在嘴皮子上说不过苏晏,又摔了一跤丢尽了脸,感觉众人都在对自己指指点点,只得恼怒地放狠话:“有种我们来比一比,看这一次分舍考试谁能拿得头名。” 比就比。 苏晏无所谓地摆摆手。 然而陈猷庸脸上露出一阵阴嗖嗖的笑容,道:“若是谁输了,谁便自己退出云山书院!” “可敢?”陈猷庸挑衅地看着苏晏。 玩这么大? 有点不对劲。 苏晏挑眉看了他一眼,这陈猷庸看起来很有把握啊。 “来就来,谁怕谁!别说是晏哥儿,连我都能考过你。”谢临风一个不服气直接开口说道。 “好,就这么说定了!现在当场的人可都是见证者。一个月后的分舍考试,谁输了,谁就退学。” 苏晏还没有来得及阻止,谢临风已经答应了下来。 这下苏晏感到有些头疼了。 倒不是说对云山书院的考试公平性有所质疑,但看陈猷庸如此有把握的神色,他不免怀疑这里面是否有什么阴谋。 陈猷庸打完赌便端着一副高傲的模样,领着旁边两个跟班离开了。 范康成走到苏晏身边,对他们说道:“我怀疑陈猷庸不对劲。他是湖湘府现任知府的亲侄儿,想必之前他所说的科举舞弊的消息也是从知府大人那里得知的,就是不知道他为何要针对你。” “陈猷庸自己这次院试名次并不高,但是跟着他在他身旁的那两位学子,一个是这次湖湘府院试的案首,一个是第六名。他们都是普通农户出身,这次来云山书院的推荐信或许就是陈猷庸帮他们弄到手的。” 苏晏听了范康成的话所有所思。 待他们吃过午饭回到寝舍里,大家决定讨论一下如何应对这赌约。 “我先给大家交个底……”谢临风也意识到自己刚刚过于冲动了,现在冷静下来后,他不免有点尴尬。 他虽然不清楚陈猷庸什么水平,但他自己什么水平,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谢临风一脸深沉地说道:“这些年来,我一直维持着一个风流公子该有的体面。” 宋子修噗嗤一笑,见谢临风直直地望了过来,忙摆手道:“你继续,你继续。” “咳咳。”谢临风拿出他的扇子,摆了个自认为潇洒的姿势,继续说道:“别人苦读,我不苦读。别人熬夜,我不熬夜。所以别人形容枯槁,我容光焕发。” 苏晏听了他这话,不由得扶了扶额。 敢情谢临风也是个学渣…… 所以他刚刚是怎么用“分舍考试头名非我莫属”的语气理直气壮地放狠话的! “那你这秀才是怎么考中的?”周允文好奇道。 “这个,其实我就是运气好。”谢临风耸了耸肩,“我自幼记东西就很快,经贴、墨义都可以临时抱佛脚。” 也是,经贴、墨义都是可以靠着死记硬背过关的,记忆力好的人的确很占优。 “然后我考院试前背了一个月的历年文集。当时院试考的四书题恰好我都背过,答题的时候就分外得心应手。”谢临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还有能在京城考秀才的人本身就不多,录取的人倒是挺多……”他小声地补充道。 这真是欧气十足,直接躺赢了院试啊。 可是谁也不能保证谢临风一个月后的分舍考试还能有这般运气。 如果仅仅是苏晏自己打赌便算了,他有七成把握可以考过陈猷庸。 然而谢临风的话,苏晏摸了摸小白,不知道红包群有什么可以用的上的。 就在苏晏琢磨着给谢临风制定一套学习计划的时候,就听见了红包群系统的声音: 【叮!恭喜群主触发常规任务——考取云山书院分舍考试头名!】 【为了提高群主满意度,现在特地开启提前享受任务奖励的服务,请问群主是否要选择提前享受任务奖励?】 作者有话要说:  挂了一个抽奖~ 那个“抽奖参与条件订阅率”,怕有的小可爱不清楚,我这里再解释一下:就是订阅率大于等于90%的小可爱们都可以参与抽奖! 因为我怕有的小可爱不想订阅中间的那个番外或者是开奖前25号那一天的更新来不及订阅,所以订阅率就只设到了大于等于90%~ 日常感谢各位小可爱的支持鸭!么么么! 第47章 好家伙! 这可真是及时雨! 系统,不愧是你!优秀。 这送上门来的奖励,当然是……要啊! 苏晏忙选择了【确定】。 【叮!恭喜群主成功领取任务奖励——对于云山书院的课程内容,本系统将会在课后发放重难点手册!】 重难点手册!!! 试问哪个考生不喜欢老师考前划重点鸭! 【请群主上完课后注意查收!】 好咧! 【本重难点手册仅根据现有数据库和算法统计分析得出,具体内容还需要群主自行甄别!】 得,只要这重点不是星辰大海就好。 【备注:若是此次云山书院分舍考试任务失败,将收回群主的任意两个红包作为服务费!】 嘤,两个红包的服务费,这可真有点儿贵啊,苏晏心想着。 要知道,从他得到金手指到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总共还没得到几个红包呢。 【预祝群主考试顺利!】 系统说完便神隐了。 虽然还不知道重难点手册的效果,但至少苏晏又多了份信心。 关键是谢临风怎么办呢? 要不问问教育经验丰富的文豪大佬们,看看他们有什么法子。 由于苏晏估摸着大佬们对于这书院的学习生活会比较感兴趣,他来了云山书院后,便常常开着红包系统。 今早入学大典上云山书院的民乐团就得到了大佬们的高度好评。 曹植大佬还感慨道:“能跟乐府一较高下了。” 于是,方才群里的大佬们也见证了陈猷庸的挑衅过程,都觉得自家孩子被欺负了,一时非常不满: 苏轼:晏哥儿是我老苏家的孩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 苏轼:这几年来,他读书学习日日不落下,系统红包还在考试的时候特地屏蔽了他! 苏轼:我们晏哥儿可是凭真本事考的小三元! 苏轼:竟然敢污蔑他作弊! 苏轼:吃我大铁拳.jpg 苏晏:乌乌!感动! 苏晏:给大佬比心.jpg 李白:白生平最恨此类颠倒黑白之人!!! 苏晏:点头! 杜甫:晏哥儿别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苏晏:嗯嗯! 曹植:对。 曹植:心平气和.jpg 苏晏:行! 李白:白罩着你! 苏轼:哼,男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jpg 苏轼:这次分舍考试得虐虐这小子,让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曹植:植赞同。 曹植: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曹植:那位学子肯定是自己心里有鬼。 杜甫:晏哥儿我倒是还挺放心的。 杜甫:但是小谢的话就不好说了…… 苏晏:感到鸭力.jpg 苏轼:不要慌,问题不大.jpg 曹植:这有点难办,由于我们发给晏哥儿的红包还在使用中,也没法发新红包。 曹植:就算能发,也无法发给小谢使用。 苏轼:得想想办法帮他,我还挺喜欢他那把漂亮扇子的。 上次苏轼看到谢临风那把“信不信我扇你”的扇子后,觉得妙极,便让苏晏悄咪咪地用了“复制成双”的技能将这扇子复制了发红包发给了他。 杜甫:要不先出几道题,看看小谢的水平怎么样。 曹植:可。 曹植:就这样,晏哥儿你去拿纸写下几道题,暂且考考他。 苏晏:好咧! 李白:白来出诗赋题! 李白:就以行军打仗为主题题诗罢! 苏轼:那我来出经义题,就…… 群里的大佬三言两语就将谢临风安排得明明白白。 苏晏也乖乖照做了,在谢临风诧异的眼神下,拿出笔墨挥笔而就,用他那手隽秀的字写下令谢临风颤颤巍巍的考题。 “我觉得,还是得先了解了解你的水平,才好安排复习计划。” 苏晏望着谢临风也有些抱歉,他有些内疚地说道:“要不是你为了帮我出头,你也不用参与这个赌约。” “嗐!那算什么!小爷我看他那副德行就不顺眼!”谢临风听到苏晏这话,潇洒地挥了挥手,“以为长了张嘴就可以胡说八道了?分舍考试小爷得教他重新做人!” 谢临风说到这,也热情燃烧了起来,男子汉说到做到! 他从苏晏手里接过试卷,斗志昂扬地写了起来。 苏晏没料到自己的道歉还有这效果,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真是热血中二、活力满满的少年啊。 …… 两个钟头后,原本活力满满的少年写完这张试卷,感觉精气神儿都被榨干了。 谢临风在床上把自己瘫成了和小白一样的猫饼。 小白窝在一旁,嫌弃地看了他一样:喵!奇形怪状! 苏晏拿着谢临风的答卷,周允文和宋子修站在他身旁和他一起看着。 与此同时,红包群的大佬们也在阅读着谢临风的答卷。 苏轼:还好还好,没我想象中的糟糕! 苏轼:听到小谢说他是凭运气通过的,还真让我担心了一会儿…… 曹植:真正凭借运气就能通过考试的屈指可数。 杜甫:我也赞同,更多是勤奋努力再加上运气。 杜甫:嗐,我就是典型的运气不好,不过现在不说这个罢。 李白:这诗写的倒有点儿意思! 李白:性情中人!豪爽!白看好他! 苏轼:基本功还扎实,思路也还灵活。 曹植:不过引经据典有点儿生搬硬套。 杜甫:这是书读的不够多,积累不够。 曹植:明日先看看书院的夫子如何上课。 苏轼:没错,既然这一个月只有这些经义课程,那必然会是对一个月后的分舍考试有帮助和提示! 杜甫:不过今天下午也别闲着,去藏书阁看看书罢! 杜甫:小谢可以先看看…… 苏晏看着杜甫大佬甩出的一堆书单,接下来谢临风的课余时间恐怕是都要被这书籍占满了罢。 “你四书的基础知识还不错,五经的略差一点,怕是五经内容还不够熟悉,引用起来欠几分火候。”此时,周允文也一针见血地指出了谢临风的问题。 “对!没错!”谢临风休息了一会儿后似乎恢复了点元气。 他冲着周允文比了个大拇指,说道:“我五经来不及好好看,便是粗略地过了几遍,囫囵吞枣,不求甚解。” “不过你诗赋写的不错,情感充沛,情真意切。”话本大佬宋子修对于文笔和感情比较敏感,他也觉得谢临风底子还不错。 “嘿嘿!那是,我早想着之后哪天能上阵杀敌了!”谢临风抬了抬下巴。 “可惜我娘亲硬是说什么,我出生时有个大师给我批命,说是上不得战场,不然会有血光之灾。”想到这,他又有些沮丧。 “没事,等你加冠后,若是考虑清楚了,弃文从武就好。”苏晏经历过季长青的事儿,倒是觉得什么道士啊批命啊都不足为信。 “你不是带了一把剑吗?愿意的话,可以每天在院子里练练剑,强身健体。”苏晏想起他那把宝剑,提议道。 谢临风头一天收拾屋子的时候就给几人秀了自己爷爷镇国大将军送自己的宝剑。 那剑刃如秋霜、削铁如泥,看着就价值不菲。 谢临风还挽了几个剑花,像模像样的。 宋子修当时就冒出了一个剑客的话本灵感。 “对,刚好科举也需要强身健体。”周允文对此颇有感触,他原本并没有那么重视身体素质,还好老是被苏晏拉着锻炼身体,不然的话院试三天两夜定是更加难熬。 “我看中午吃完午食,便有新生去藏书阁了,我们也去那看看罢。”尽管周允文没有参与陈猷庸的赌约,但是他可不想落后苏晏太多,好歹自己也是苏晏的小师兄,得起到榜样作用。 他这么一想,双眸放光,学霸之魂熊熊燃烧,更是觉得下午的时间可得拿来好好学习。 周允文抽出池思淼发的那张课程表,点了点上面写的明日安排,说道:“刚好明日就有《大学》、《论语》的课程,我们今日下午就可以好好看看藏书阁的四书注疏。” 苏晏见小师兄提前开口了,更是双手赞同。 宋子修也想好好看看藏书阁的构造,写话本细节很重要,得去好好考察一番。 谢临风听到又要去藏书阁,两眼泪汪汪地望着小白。 还是小白好啊,每天吃了睡、睡了吃,脾气老大还被大家哄着宠着,哪里需要看什么书、做什么功课喔! 谢临风此时已经真实地体会到了“人不如猫”的残酷真相。 他尝试自救,小声地嘟囔:“说不定这一次分舍考试,我也能运气好的赢叭。” ???你不对劲。 苏晏和周允文听到了他这话,两人对视了一眼,一起把他从床上拔了起来。 苏晏绷着张小脸严肃地看着他,语重心长地说道:“用不确定性的运气来对抗确定性的考试,最后只会被现实教训得过惨,导致没有人性。” 谢临风听了这话,深吸一口气。 这,就是学神的觉悟吗?! 他顿时感觉到苏晏身上的学神气息扑面而来。 “没事!坚持住!熬过这一个月,之后我们就可以在没有陈猷庸的书院里,快乐地享受各种好玩的活动了。”苏晏继续鼓励他。 “最重要的是——分舍考试之后就没有考试了!”苏晏右手卷着课程表敲击在左手掌心。 没有考试! 行吧,谢临风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 小爷永不服输! “放心!”周允文温和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在学习的道路上,你永远不会独行。” 苏晏一行人去往了藏书阁。 藏书阁是从实用性这个角度描述的这建筑的名称,实际上云山书院的藏书阁名为“文津阁”。 文津阁青瓦红墙,古朴肃穆,是个三层楼的漂亮楼阁。远远望去,十分惹人注目。 门口处高悬着山长安和先生亲自题写的“文津阁”三字匾额,苍劲有力,入木三分。 底层的左右两侧还有雕梁画栋的抄手游廊。 这“文津阁”的名字中带“水”,意在“以水克火”。 而且根据《易经》中“天生一水,地六成之。”的说法,文津阁最上层为一大间屋子,此是意为“天一”;而底层则分为六间房间,意为“地六”,也是意在“以水克火”。 文津阁前有一清澈的水池,唤做“日月池”。 水池是不规则的形状,看似随意建造,实则顺应了地势的高低变化,巧妙地在水池周围点缀了亭榭、曲廊、假山、叠石等装饰物,亭榭曲廊之间有小桥互相贯通,真真是玲珑奇巧,清秀雅致。 阁前就有水池,如果遭遇意外的火灾,便能引水灭火。 苏晏觉得这文津阁的设计者还真是有很不错的消防意识,从名字、结构到周边景致,都极其注意防备火灾。 不过也是,在现代灭火都是件麻烦的事情,而藏书阁若是真起火了,这千万宝贵书籍毁于一旦,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嘿,你们看那!”谢临风有些兴奋地指着水池中的某一处,又怕吵到文津阁内的学子,他刻意压低了声音。 苏晏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 只见清澈的水池中倒映着一轮弯月,有清风拂过水面,这小小的白色月亮还随波悠悠晃动着。 ?! 这就奇了怪了。 周允文也忍不住抬头望了望天空,秋高气爽,旭日当空。 “在那!是那假山上的缝隙。”宋子修慧眼如炬,道破了这玄机,他同样也压低了嗓音。 那一轮弯月附近的假山上特地弄出了一个半月形的缝隙,在日光的照射下,便在水中倒映出一轮弯月。 设计这假山的可真是个妙人呐! 苏晏仔细一瞧,那假山上还有四个淡淡的字迹——“日月同辉”。 也是,白天见此景象,天空中高挂着旭日,池水中倒映着明月,可不就是“日月同辉”的奇观了。 怪不得这水池叫“日月池”。 欣赏完周边的景致后,他们步入文津阁内。 文津阁门口处有一个穿着书院仆役统一素色直裰的小童。 见他们走进来,小童一眼就看出他们是刚入学的、还未来过文津阁的新生。 他指了指旁边的一块木牌,那木牌上面写着文津阁的规矩: 【违者一月内禁止入内:】 【一、保持安静,切勿喧哗。】 【二、借书、还书于门口处登记。】 【三、污染、损坏书籍者需去董夫子处领取惩罚。】 【四、上舍学生一次可借书三本,一旬内归还。】 【五、中舍学生一次可借书二本,一旬内归还。】 【六、下舍学生一次可借书一本,一旬内归还。】 【七、借阅顶层书籍需夫子特批文书。】 【八、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与诸君共勉。】 见他们都读完抬起头,小童轻声地补充道:“未分舍新生不得外借书籍。” 他指了指门内右侧的三间读书室,说道:“等你们分舍之后才可以外借书籍。不过你们现在可以在这读书室里面阅读,或者自带笔墨抄录,但请注意别污染损坏书籍。” 小童顿了顿,面色一瞬间有些古怪,他嘟囔着:“那惩罚的内容你们不会想知道的。” 看来这惩罚挺严重的啊。 苏晏他们小声谢过小童,朝里头走去。 文津阁一层是六间房,其中三间是读书室,提供给学子们在此借阅书籍读书。 另外三间则是藏书室。 藏书室全用楠木造壁,高大的书架上摆满了各种书籍,书香盈溢。 书架干净整洁,书籍摆放得井然有序,看得出是有人日日整理打扫的。 他们又上了文津阁第二层,这一层依旧是差不多的结构。 然而再要往上走时,却在二楼通往三楼的楼梯口处看见了一个青年人,他坐在一张矮凳上,正捧着一本书在阅读。 这青年人生得魁梧高大,看上去不像个读书人。但是他身上也穿着云山书院仆役的素色直裰。 青年人见苏晏一行人上来,伸出一只大手示意将夫子的批条递给他。 苏晏忙摆摆手,放轻声音说道:“我们是这一届刚入学的新生,还没有开始上课,只是想来这儿看一看。” 青年人笑了笑,点了点头,说道:“没有夫子的批条,你们现在可不能上去。” 苏晏偷偷瞥见了青年人手上那一本正在阅读的书籍的封面,似乎是一本兵书? 见大家有些失望的模样,青年人又好心地补充了一句:“好好学习,拿到夫子的批条后,就能看这些藏书阁最宝贵的书籍了。” 苏晏点点头,和小伙伴们退回了一楼。 “三楼放的是什么书啊,这么神秘!还专门派了个彪形大汉守在那。”宋子修小声吐槽着。 “我跟你们说,刚刚的那人会功夫!”谢临风也凑近他们,用气音说道:“我爷爷教过我如何辨认习武之人的气息吐纳。刚刚那人可不是一般人!” 身材壮,会武功,看兵书。 啧,有点儿意思。 那青年人守着三楼的书库,就跟恶龙守着珠宝似的,苏晏心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去见识见识这文津阁第三层的书籍。 第一层的书籍摆放得也很有规律,苏晏一行人从四书的书架上面各自选了一本四书注疏,拿到读书室看了起来。 或许是云山书院奉行精英教育,书院的学生本就不多,一届二三十人左右。 更加上现在是开学第一天,大概许多老生们都去上课了。 此时文津阁的读书室内空空荡荡,只有三三两两的学子散落在各个书桌旁专注地读着书,非常清静。 周允文拿到书本后也很快便进入了状态,开始用心地读了起来。 谢临风叹了口气,拿起书本两眼发直。 宋子修则是掏出他携带着的炭笔和纸,开始给他一直构思着的书院话本添砖加瓦。 *** 还在扬州的时候,宋子修就跟苏晏吐槽过,他若是外出了,记载这一闪而过的灵感就变得十分不方便。 苏晏想想,也确实如此。等准备好文房四宝,磨好墨,说不定灵感都飞逝了。 更何况,不等那纸张上的墨迹干涸,也不好保存文稿。 他突然想到了现代的铅笔,有了类似于铅笔的东西,不就方便速记了。 苏晏并不知道铅笔的组成成分,笔芯似乎是石墨,但在这大卫朝,石墨又要到哪儿去找。 于是苏晏又想到了画画用的炭笔,这个应该好做许多。 炭笔,顾名思义,应该是跟木炭的原理差不多。于是苏晏便将这炭笔具体描述给了宋子修。 几日后他再次见到宋子修时,宋家的仆役就已经将这炭笔给研制了出来。 这可真是宋家速度! 既然如此,苏晏干脆把卷笔刀的设计也告诉宋子修,看看宋家的仆役能否做出来。 炭笔卷笔刀一起组合,方便快捷翻倍。 果不其然,宋家的能工巧匠也给造了出来。 苏晏还因为这炭笔和卷笔刀,见到了宋子修的大哥宋子元,也是如今宋家生意的一把手。 宋子元见到自己小弟弟要人折腾的这东西后,立马就意识到了商机。 用宋子修的话来说:“大哥当时两眼都闪着金元宝的亮光”。 这炭笔造价比毛笔便宜,加上有卷笔刀,用起来也格外方便,非常适合那些不是读书人但又需要写字记事的人群。 宋子元不愧是宋家现在的掌权人,办事情滴水不漏,非常尊重知识产权,知道这炭笔是苏晏提出的之后,想跟他谈合作,打算大规模生产这炭笔和卷笔刀。 谈生意这事儿,苏晏可不擅长。于是他求助了自己的小舅舅柳楷瑞,让小舅舅跟宋子元两个专业的商人谈这事儿。 柳楷瑞觉得自己的小外甥可真是个人才,前几年小小年纪就对话本有着深入的见解,让松竹斋在各大书坊中站稳了脚跟,之后的许多营销措施又是狠狠地赚了一笔。 现在,苏晏又弄出了这么个新玩意儿,柳楷瑞也是经验丰富的商人了,看着这东西立马明白,虽然赚的不多,但是好好推广一番,也是细水长流的一笔收入。 若是在民间推广开,未必不能倒逼读书人也尝试使用,要是之后有好的机会,更可以在天下士人中普及使用。 柳楷瑞想到这儿,不由得感慨自己小外甥可真是有巧思。 两方约在了扬州城的松竹斋楼上见面,这是小舅舅柳楷瑞要求的。他还特地跟苏晏解释道,这谈判的地点安排在自己的地盘上本身就是给对方的一种压力。 于是之后,苏晏便在上次见着宋子修的地方见到了他大哥,这古代的财阀总裁。 宋子元长得不如宋子逸俊秀,也不如宋子修秀丽。 他剑眉星目,五官深邃,眼眸漆黑。被他盯着的时候,像是被一只目光锐利的老鹰给盯上了。 谈判的过程,苏晏觉得自己就跟小白一样,是个吉祥物。 看着小舅舅和宋子元你来我往地客套,相互交锋,最终定下了:宋家负责生产,宋家的店铺和松竹斋一同售卖这炭笔、卷笔刀,宋家为松竹斋专供各种精致的高端产品和套盒。 苏晏从扬州出发的时候,小舅舅柳楷瑞还特地给他们准备了高端的炭笔礼盒,里头的炭笔用料都是柳桉木,手感自然易握。笔身漆了一层清漆,笔尾端还雕刻有隽秀的花纹。 *** 苏晏从回忆中回神过来,看着宋子修已经刷刷刷写了不少。 习惯了写毛笔的人,最初用炭笔的时候需要磨合一阵时间,但适应了以后,写起来也是比毛笔要快许多。 这炭笔,苏晏打算日后上课的时候用来速记笔记。 他的注意力回到手中的书籍上,正准备翻开,耳边又传来红包系统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喜欢和理解,请继续支持我呀!比心心! 那个“抽奖参与条件订阅率”,怕有的小可爱不清楚(上一章作话也有加上去了),我这里再解释一下:就是订阅率大于、等于90%的小可爱们都可以参与抽奖!因为我怕有的小可爱不想订阅番外或者是25号那一天的更新来不及订阅,所以订阅率就只设到大于等于90%。 没中奖的小可爱也不要蓝瘦~抽奖有订阅率和评论两种,我下次再试试评论的! 藏书阁的各种设定参照了北京文渊阁、沈阳文溯阁、承德文津阁、杭州文澜阁。 “日月同辉”也是参照承德文津阁的特色景观。 “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出自宋真宗赵恒的《励学篇》 第48章 【叮!恭喜群主触发支线任务——阅遍文津阁!】 咦,第一次出现支线任务。 什么??? 阅遍文津阁?! 这就离谱,我看系统你是在为难我群主! 【本系统会根据群主阅读书籍的数量随机掉落惊喜红包!】 这样的话……这个可以有。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迎难而上吧!加油读书人!】 【已阅书籍:0/100000】 十万册! 苏晏小身板一震。 他咽了一口口水。 十万册,这要看到何年何月。 他就算是考完科举在云山书院留下当夫子,这辈子都不一定能看完吧。 还好只是支线任务,不是必须要完成。 不能为了看书,牺牲生活中其他的快乐。 苏晏决定还是随缘吧,能看多少是多少。 他默默地打开了手里的书读了起来。 这么多年的读书学习,在群内文豪大佬们的指导下,苏晏早就建立了自己的知识体系。 如今读书就仿佛抽丝剥茧一般,将书本中能弥补自己知识缺漏的部分分门别类地添加在自己的脑海中。 下午的秋日暖阳透过窗户照进读书室,照在这些莘莘学子年轻的脸庞上。 去往楼梯间的道路需要经过这三间读书室。 陆弦之来到文津阁的时候,路过这读书室,他经意间一瞥,就看见了书桌前苏晏精致柔和的侧脸。 他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原本翻飞的玄色暗纹袍角也乖乖地垂落,安静地融进门口的阴影当中。 陆弦之的视线轻轻描摹着远处那人漂亮的五官。 阳光似是格外青睐他,金色的光芒在苏晏瓷白的面颊上亲吻、跳跃、闪烁。 他似乎是看到了书本中什么不理解的地方,如画的眉头稍稍皱起,浓密纤长的睫毛也随着他眨眼睛的动作微微颤抖,像是蝴蝶薄如蝉翼的翅膀,轻柔地扇动着。 陆弦之默不作声地静静看着他。 周围的一切都被模糊了,只剩下那个小少年轻轻翻页的沙沙声。 这翻页的轻微动静传来,陆弦之阖上眼眸,他俊美的脸庞笼罩在阴影处,隐去了一切,叫人看不清其神色。 驻足的人走了,门前空荡荡静幽幽,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陆弦之走上了二楼,步履从容,不徐不疾,他向着文津阁顶楼走去。 之前拦住苏晏他们的青年人只听这脚步声便知道是山长安和先生那弟子来了。 他自然地从书本中抬起头朝陆弦之颔首微笑,打了个招呼。 “多谢郎君。”陆弦之行礼道谢,声音如轻烟,微不可闻。 但是青年男子明显是听到了,他和善地笑了笑,摆摆手让陆弦之自个儿上去,显然对这样的场景习以为常了。 要是苏晏在这儿肯定会发出惊呼:男神这明明就没有什么夫子的批条,这是直接刷脸上楼哇! 可惜他此时只能在读书室里专注地阅读着,想着今天下午至少把手头这本看完。 几个时辰后,天色渐暗,苏晏才觉得眼睛有些发酸。不过总算是把这本书看完了。 苏晏合起书本,闭着眼睛回忆了一下书里的框架脉络,在脑海里整理了一番,才长舒一口气。 此时也传来红包系统的报数声: 【已阅书籍:1/100000】 嗐,可真是不容易。 门口的小童此时也来到了读书室,小心翼翼地点燃了灯,烛光亮起,整个读书室一下子明亮了许多。 “我们去吃饭吧!”谢临风合上书,上半身趴在桌上,脸贴着桌面有气无力地说道。 苏晏点了点头,看了一下午书,可真废脑子,肚子都饿了。 他们一行人收拾了东西从文津阁出门。 “下午看完书感觉怎么样?”周允文看向谢临风问道。 苏晏也期待着他的回答,毕竟杜甫大佬的书单还有一长串,希望谢临风能撑住。 “嗐,好极了!好极了!”谢临风夸张地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我感觉天地间的智慧都从我天灵盖上喷涌而出,直射苍穹。”他仰天长叹道。 宋子修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谢临风也太逗了,他还没写过搞笑男主,让他想想怎么以他为原型创作一个话本。 四个新生说说笑笑地在暮色中走远了。 …… “快快快!” “来得及,还来得及。” “在那边,应该是在那边。” 苏晏一边跑一边吐槽:这画面还真熟悉。 他们一行人正奔跑着找教室。 好不容易找到今日的课室,苏晏就看见陈猷庸三人从另一侧走了过来。 相看两厌说的就是现在这种情况吧。 两方人马相互看了一眼,彼此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陈猷庸刚想继续放狠话,然而苏晏可不耐烦陪他玩小学鸡互啄的游戏,直接无视他,大步走进了课室。 陈猷庸被他的举动气得噎了一瞬,一边进门一边小声地咒骂他。 这课室便是上次池思淼带他们来的那一间。 在分舍考试前的这一个月,他们都将在这儿上课。 已经有许多同窗到了,苏晏发现大家下意识地还是坐在了上一次在教室时坐的位上。 他和谢临风对视了一眼,也坐在了原位上。 周允文和宋子修坐在了他们身后。 本来谢临风早起上学刚想叫苦,看见陈猷庸又激起了他的斗志,整个人从未激活的状态恢复到了战斗模式。 看着他瞬间精神了起来,苏晏感到有些好笑,看来下次谢临风不想学习的时候,可以让他去陈猷庸面前溜达一圈,找找读书的感觉。 过了几分钟,又有学子气喘吁吁地赶来。 之后,一位面色和蔼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这应该就是讲《大学》的夫子了。 苏晏取出自己的炭笔和笔记本,准备速记笔记。 中年男子做了自我介绍,他姓俞,考中举人后,便来了云山书院教书。 俞夫子也没有做过多的寒暄,自我介绍完毕后直接开始讲课。 他的声音温和,讲解起来娓娓动听,引经据典顺手拈来,深入浅出引人入胜。 真不愧是云山书院的夫子!这位夫子在《大学》上颇有研究啊! 苏晏一边感慨着,手上飞快地记下一些重点,纸上的字都飘了起来。 谢临风看着苏晏还能边听边做笔记,心下咋舌,嗐,自己怎么就连跟上都有点儿勉勉强强呢。 他看着俞夫子,感觉夫子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不行,要好好听课,一个月后还要分舍考试呢!谢临风甩了甩脑袋,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 可是听着听着,这是啥啥啥啊!他越听越迷糊,早起的睡意又涌了上来。 我就眯一小会儿,稍微恢复一下精力,然后马上振作起来听课。 谢临风告诫自己,就闭眼休息一小会儿……一小会儿…… 他的眼皮微微阖上,脑袋仿佛塞了棉花一般迷迷糊糊舒服的要上天。 忽然,“啪!”地轻轻一下,只见俞夫子抄起谢临风放在桌面上的笔记本,卷起这本子当作顺手的教具往谢临风头上敲。 谢临风突然被敲醒,猛地站了起来,两眼懵逼地看着俞夫子。 我是谁?我在哪?你为什么要敲我? 专心致志听课的苏晏这才察觉,身边的小伙伴刚刚会周公去了。 他只能暗自为谢临风祈祷,希望俞夫子跟他面容看起来一样温和,不会怎么惩罚谢临风。 “你来说说,我刚刚是如何阐释’内修‘和 ‘外治’的关系的?”俞夫子看着谢临风,依旧是面带笑容地问道。 “啊……内修……外治……”谢临风却觉得俞夫子笑得他心里发寒,他支支吾吾着,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回答。 淦!这题不会! 陈猷庸三人瞧见谢临风被夫子当堂抓到,觉得出了一口恶气,捂着嘴憋着偷笑。尤其是陈猷庸,笑得双下巴都出来了。 苏晏小心翼翼地把笔记本上的某一处画了圈,趁着俞夫子没有注意的时候努力往谢临风旁边轻轻推了过去。 然而此时谢临风正和俞夫子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并没有注意到苏晏的提示。 “你叫什么名字?”俞夫子问道。 “谢……谢临风。”谢临风直觉夫子记住他名字之后没好事,但是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不情不愿地说出自己的名字。 但凡我早一点儿睁眼,也不至于被夫子抓个正着。 当事人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谢临风?”俞夫子喃喃道,他想到什么,倒是饶有趣味地看了一眼谢临风。 “昨天晚上发奋图强去了?”俞夫子打趣道。 “没,就刚来,认床,没睡好。”谢临风灵光一闪,找到一个绝妙的借口,也变得理直气壮了起来。 苏晏在一旁抚额,谢小爷这语气是认错的样子吗?! “没睡好就在我课堂上睡觉?”俞夫子双手背在身后,眼睛微微眯起,“没想到我讲的内容这么催人入睡?” “没没没,哪能呢?夫子您学识渊博,令人钦佩。我对您的敬仰之情犹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是小子天资愚钝,配不上您的课堂。”谢临风见势不妙,忙发挥他叭叭叭小能手的天赋吹了一波俞夫子的彩虹屁。 俞夫子觉得好笑,这小子倒是能屈能伸。 他清了清嗓子,慢悠悠地说:“行吧,既然你这么说,之后你每堂课都单独留下,让我考考你当日的内容掌握了没有。” 谢临风颤颤巍巍如丧考妣。 他身后坐着的周允文倒是一脸羡慕:可以跟夫子一对一教学问问题,讨教没听懂的内容,还真是令人羡慕的待遇。 俞夫子让谢临风坐下后,重复了一遍刚刚讲的内容,瞥见了谢临风此时坐得笔直,才满意地继续往后讲。 “咚——咚——” 过了许久,有悠扬深远的钟声响遍云山书院,这是提醒夫子和学生们下课了。 俞夫子是个不拖堂的好老师,摆摆手示意下课了,便放了学生们行礼散去。 谢临风正想着自己是否能逃过一劫,就对上俞夫子似笑非笑的眼神。 他正准备起身往夫子那走去,就见俞夫子来到了自己身旁,看向苏晏问道:“上课的时候看你一直在记下些什么,可是有不懂的地方?” 苏晏没想到自己突然被老师关怀,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没有没有,我就是记一些笔记,方便回去后整理复习。”他主动将自己的笔记本拿给俞夫子看。 俞夫子接过苏晏这松竹斋特制的笔记本,看他上面用炭笔记下的龙飞凤舞的重点,虽然字迹潦草,但是脉络清晰,明显是听懂了之后抓住的重点,而不是一骨碌将自己所有讲到的东西都往上写。 “不错,你这笔记倒做的有意思。”俞夫子看了看苏晏还放在桌面上并未收回的炭笔笑着说道。 嘤,突然被老师表扬了。 学渣苏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体验过这种感觉,有点怪不好意思的,白皙的小嫩脸上,一双漂亮杏眼亮晶晶的。 “夫子喜欢的话,我让小厮给您送几套。”谢临风抓住机会想刷夫子的好感,摆脱课后的单独考教。反正宋家生产这玩意儿,放了学他就去找宋子逸下单。 俞夫子摆了摆手,“别瞎折腾!你每次好好听课我就满足了。” 他见谢临风和苏晏他们几人似是要好的小伙伴,此时也中午了,便放过了谢临风,让他们回去吃饭,下次上课时再点他回答问题。 谢临风端着饭盒在书院公厨坐下,心里想着,下次的课堂问答,上课前再去烦恼吧!找晏哥儿借笔记看看,提前记下就完事了! 想到这,谢临风忙跟苏晏借笔记。 苏晏吃着饭点头答应,突然想起上完课了,红包系统的重难点手册应该也发放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刚上课时。 谢临风:小爷我精神百倍。 时间过半。 谢临风:我还能坚持。 过了一会。 谢临风:老天鹅我撑不住了,我就眯一小会。 闭上眼。 谢临风:上课睡觉,真香! 请各位小可爱继续支持我鸭!比心! “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出自《增广贤文》 第49章 苏晏忍住了,没有在公厨立即打开看这新出炉的重难点手册。 而是等到他回到寝舍后,拿出自己上课所做的速记笔记在一旁摊开摆放好,才点击了查看红包。 眼前现代化的聊天屏幕界面出现了一本崭新的书籍。这书籍的纯色封面上面用宋体字写着“《重难点手册——大学篇》”,十分醒目又简洁明了。 这熟悉的宋体字,真是好久不见了啊。 苏晏继续点击屏幕,翻开这本书。 第一页是本书的目录,一看就是自动生成的那种,目前只有刚刚上完课的第一章 。 目录之后是本堂课的思维导图,一大幅图占据两面,将各个知识点纵横联系前后贯通,提纲挈领,形成体系。 苏晏仔细看了下,好家伙,他自己也无法做得更好了。 思维导图之后,还有几张表格,也是分门别类地整理了俞夫子讲学的内容,直观又清晰。 再往后翻,便是全文的逐字逐句讲解,页面上用不同颜色的字体标记出了原文和释意,字体大小、行距页边距等排版都十分得当,审美一流。 更令人惊喜的是,这重难点手册还有知识点补充,有各个朝代儒学大家的批注,这是不属于大卫朝的知识精华。 再之后,将重点难点单独列出,提醒学生理解背诵。 果然系统出品,必出精品。 苏晏心里美滋滋。 这重难点手册,简直就是状元笔记啊! 稳了,这次分舍考试稳了。 苏晏有些膨胀,但他的目光不经意间瞟到了旁边自己上课时记下的笔记,又冷静了下来。 嗐,原本还以为自己做的笔记已经够可以的了,毕竟是被俞夫子都称赞过。 没想到见到系统的重难点手册,才知道自己记的笔记还有许多缺漏和不足。 苏晏耐心地取出另一本崭新的笔记本,将自己上午所记下的内容和这重难点手册一起整理了起来。 他手一边记录着,脑子一边开动记忆。 下午上课前,苏晏就将这最后集大成的笔记本递给谢临风。 谢临风记忆力不错,他见着手上这笔记本有些好奇。他知道苏晏的小舅舅送了他许多特制的,方便炭笔书写记录的笔记本,但他怎么记得晏哥儿上午做笔记时用的是另一个封面颜色的? 谢临风略带疑惑地接过这笔记本,翻开看了以后,倒吸一口凉气。 绝!高人竟在我身边! 谢临风两眼放光地看着这学神笔记,翻阅完后长叹一口气,双手捧着笔记本郑重地放在胸前,幽幽地说道:“我现在觉得手上不堪负重。” 苏晏疑惑地看着他。 啥玩意?不就是笔记本吗? “这知识的力量重如泰山啊!”谢临风做出一副力气耗尽的虚弱模样。 “晏哥儿,你中午整理了上课的笔记?”谢临风目光崇拜地问道。 苏晏不好暴露系统的存在,便点了点头。 周允文和宋子修也颇为好奇,他们接过了这笔记翻看,看完后,两人都是目瞪口呆。 同样是坐在一间教室里,听同一个老师讲同一节课,小师弟居然事无巨细地掌握了所有内容,还能融会贯通举一反三! 啧,恐怖如斯! 周允文心下感慨万分,小师弟这天赋应该跟陆弦之不相上下了!说不定小师弟日后是独一无二、连中六元的状元郎! 周允文想到这一点,有些激动地看向苏晏,仿佛见证着一颗文曲星冉冉升起。 宋子修也是咋舌,自己小伙伴的脑袋也太厉害了吧,怎么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记得住。 虽然宋子修心思不在科考之上,但是也自诩天赋不错,没想到苏晏如此出色,到是更加感慨难怪苏晏当初小小年纪就和自己通信往来,奇思妙想横出不穷。 苏晏倒是不知道,因为这系统给的重难点手册,自己在小伙伴们的心中一跃成为学神,甚至可以和陆弦之比肩。 他大方地将笔记给小伙伴们借阅,更是叮嘱谢临风好好看看。 有了苏晏的笔记,三人对于这次分舍考试更加有信心了。 *** 窗外日光弹指过,席间花影坐前移。 一周的时间过得飞快。 新生们和所有夫子都打了照面,也见识了夫子们不同的上课风格和人格魅力。 有的夫子严谨刻板,教学治学一丝不苟;有的夫子热情豪爽,讲到激动之处声情并茂手舞足蹈;还有的夫子儒雅随和,颇有谦谦君子之风;也有性情中人,言辞犀利…… 学子们也渐渐习惯了这样高强度的学习生活。 苏晏还看到有人吃过晚饭后又继续跑去文津阁读书,不由得暗暗佩服他们刻苦学习的精神。 他倒是按部就班地听课、整理笔记、消化笔记上的内容。 其他三人也是借阅着苏晏的笔记,毕竟,有了这笔记,还要啥其他的辅导书! 到了周五早上,大家的心情都明显愉快了起来,去往课室的脚步也轻快不少。 “嘿嘿,上完这门课,就有两天的假期啦!”谢临风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语气轻松地说。 苏晏还真是佩服他乐观的精神。不知怎的,谢临风成了各个夫子最喜欢叫起来回答问题的学子,每次看着他绞尽脑汁地遣词造句,苏晏也不得不为他捏一把汗。而且他还得担心,若是谢临风回答不出,夫子们会不会像现代的老师一样,直接要身为同桌的苏晏代其作答。 好在夫子们大多只是看着课程过半,学子们注意力集中程度下降,便点个人来刺激一下大家的精神,倒也没有什么严重的惩罚。 苏晏几人到了熟悉的课室里,见着池思淼已经坐在前头的木椅上,而他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堆捆好的小纸包。 池夫子今日居然来的这么早,苏晏有些惊讶。 他们向池思淼行礼问好,便找了座位坐下。 实不相瞒,苏晏还挺期待着这湖湘府大才子的第一堂课,毕竟之前池思淼的作风都别具一格。 不知道他上起课来是什么样子?苏晏心中暗自猜测道,探花郎的学识必定不凡,加上他云游四海见识颇丰,肯定有许多独到的见解。 然而等所有人到齐了,池思淼悠悠地拍了拍手,示意大家看向他。 他狭长的眼睛在众人身上漫不经心地转了转,才缓缓开口道:“恰巧今日是重阳,想必各位刚来云山书院,还未来得及去这云山之巅见识一下,今日便带你们去这云山山顶转转。” 他话音刚落,课室里响起了一阵欢呼声。 新生们毕竟还是一些半大孩子,刚接受了一周高强度的课程摧残,听到可以出去玩,顿时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我宣布池夫子现在就是我最喜爱的夫子了!”谢临风激动地说道。 终于不用上课,也不用被提问了,谢临风感觉课室的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重阳节带学生们去爬山,可真是好情怀啊! 苏晏的确还没有去爬过云山,之前他还想着哪天周末叫二哥带着他上山顶去看看,没想到还没来得及跟二哥说,池思淼就提出了这个。 跟同班同学一起去爬山,还真有股秋游的味道。 然而宋子修听到要爬山,小脸发白。作为能坐马车就不走路,能坐着就不站着的小公子,他可不愿意爬什么山咧,宅在寝舍里不舒服吗?! 周允文看着他挎着小脸,回忆了一下苏晏当初说服宋子修来云山书院读书的台词,拍了拍宋子修的肩膀,对他深沉地说道:“想想书院话本!” 宋子修鼓起小脸。乌乌,为了这书院话本,他可是牺牲太多了! 池思淼非常有耐心地等到学子们的心情都平复下来,才指了指他身前桌子上的这些包装好的小纸包。 他懒洋洋地说道:“估摸着下山的时候过了午时,特地让公厨的师傅们给你们准备的点心,我也跟他们说了,今日会延长些午食的时辰,等你们下山后,便可直接去吃午食。” 学子们又是一阵欢呼。 池夫子居然这么贴心!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等大家都领了一包点心,将上课的书本、文具等留在课室里,仅带着水囊便朝云山书院的大门走去。 中途他们有路过其他的课室,见里头的学子们还乖乖呆在课室里上课,更是心情愉悦了。 有对比,更快乐! 池思淼领着新生们走到云山书院的大门,守门的仆役见着这么一群新生们哗啦啦走了过来,有些惊讶。待看见池思淼后,忙向他行礼,之后便打开大门让他们出去。 就在这时。 “哎!有猫!”学子中有人喊道。 “真的唉!猫朝这边跑过来了!”有人眼尖地看到了。 苏晏对猫这个字格外敏感,虽然不知道云山书院还有没有别的小猫咪,但是目前这些天,他就只看见过小白一只小猫咪。他听到有人说看到了猫,忙朝着发声的人群看过去。 小白一向格外有灵性,也不喜被拘着。苏晏之前也没有养过猫,对于小白一贯是采取放养的方式。小白的饭食他也都交给了书童季时。 平日苏晏上课回来,总是可以看见小白窝在寝舍的某处。但他怀疑小白在他上课的时候绝对有溜出去玩耍,他经常闻到小白身上沾有花草的味道。 “小白!”宋子修也看到了,指了指远处那个奔跑过来的白团子。 苏晏看到自己的小猫咪朝自己跑来,不由得蹲下身子,等着小白跳到他怀里。 小白像是装了雷达一样,十分精准地找到了人群中的铲屎官,圆滚滚的小身子动作灵活地跳进苏晏怀里。 小白怎么这个时候跑了出来?苏晏一边疑惑着,一边思考:自己要去爬山的话,小白怎么办呢?也不好现在把小白送回寝舍,难道带着小白一起去爬山。 池思淼注意到了这边的骚动,看向趴在苏晏怀里神情格外傲娇的小猫咪挑了挑眉。 “你养的猫?”他淡淡地问道。 “嗯,我养了好几年了!小白它很乖的!”苏晏见池思淼面上没有不喜,看起来依旧是不冷不淡的样子,便大胆地问道:“夫子我可不可以带着它一起爬山?”” 他一双漂亮的杏眼充满期待地看着池思淼,怀里的小白倒是仍一副猫主子大爷的模样。 “这猫看着可不轻吧?”池思淼盯着小白眯了眯眼睛,嘴角微微勾起,“你确定你有多余的力气抱它上去?” 这......好像还真没有。 苏晏望着怀里胖乎乎的小白有些无奈。小白一直被照顾的极好,皮毛都是充满光泽,但是体重也确实不轻,而且有越来越圆的发展趋势。 “没事!还有我!到时候我们可以轮着抱它!”谢临风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一副小意思的神情。 “我也愿意抱它!”一个在一旁围观的学子忍不住出声。 也有其他围观的学子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也是一样,被这可爱的小猫咪俘虏了。 小白的万人迷属性可真是......苏晏瞟了瞟周围眼神灼热的学子,有些哭笑不得。 苏晏没有注意到,隔着几个人站立的陈猷庸也在关注着他这边。 陈猷庸目不转睛地盯着小白,小眼睛里流露出一股渴望的神色。待他看向苏晏的时候,又带着一丝愤怒和不满,怎么苏晏能拥有这么可爱的猫?! 苏晏望向刚刚出声的那位学子。 此人身材高大,在一众文弱书生里显得鹤立鸡群。看得出他经常锻炼身体,给人一股运动少年活泼开朗的感觉。 苏晏努力回忆着第一堂课的时候大家的自我介绍,这人似乎是来自川蜀府的余行楷,字远书。 “远书兄。”苏晏看着余行楷比自己大上好几岁,便如此朝他问候道。 此时余行楷脸上露出了一种羞涩和期待混杂的表情,他看着苏晏怀中的小白。 “我可以抱一抱它吗?”余行楷问道,他的声音也是刚劲有力。 要不是说的是这番话,简直要让人怀疑他是要捕捉犯人。 苏晏点了点头,但是突然想起小白不喜欢跟陌生人接触的性子,迟疑了一瞬,有点不好意思地补充道:“但是小白有点怕生,我不知道它愿不愿意让你抱?” 余行楷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 “你小心它挠到你。”说着,苏晏试探性得将小白抱起,见它没有反抗,便继续将小白递给余行楷。 余行楷也是小心翼翼地接过小白,见小猫咪没有露出什么不满的神色,松了一口气。随后又满脸柔情地看着小白,他麦色的大手抚摸着小猫咪云朵般的小身子。 淦!太可爱了!余行楷在心里尖叫,努力克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 然而很明显,少年人的表情管理还不到位,一时间他面上神情有些扭曲。 很快,余行楷便彻底放弃了表情管理。 苏晏瞧着余行楷一壮汉抱小婴儿一般地抱着小白,脸上满是陶醉和满足的神色,有些想笑。 莫名有种铁汉柔情的感觉。 嗐,吸小猫咪,这就是猛男应该做的事情。 见猫主子满意地呆在余行楷怀里,苏晏倒还挺放心的。余行楷身强力壮,爬山的时候肯定也有余力照顾小白。 这个小插曲过去后,池思淼带着学子们继续往云山山顶走去。 池思淼带领他们走的这条路,显然是上山的众多道路中最为普遍的大路。 道路还算宽阔,可以容四个人并肩同行。 路上的杂草也都被除了干净,脚下的泥地被众多人踩踏过,十分紧实。 山间的早晨,空气清新极了。 闭上眼睛长舒一口气,让人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秋日早晨的阳光也是凉凉的,照在周围的葱郁树木上,给目之所及的景致加了一层唯美的滤镜。 清亮的阳光透过缝隙,洒落在地面上,斑驳的树影似一幅幅抽象画。 云山并不高,坡度也不陡峭,苏晏感觉云山爬起来没有扬州城的鹤山那般吃力。 池思淼走的并不快,闲庭信步。 他也不怎么关注身后学生们的情况,仿佛在思考人生似的,一个人悠悠地向前走。 见池夫子这般姿态,于是众学子便也不着急往上爬,安静了一会后,胆子也大了起来,开始三三两两说着话、聊着天,嬉笑打闹。 还有学子已经拆开纸包里的糕点吃了起来, 还真的挺像小学生秋游的,苏晏在心里暗笑。 宋子修也觉得这一次爬山怎么好像没有上次那么痛苦? 这一次他还能一边走着,一边跟苏晏交流自己的话本新构思。 余行楷抱着小白跟周允文、谢临风说着话,还时不时地看向自己的怀里,遇到拐弯亦或是坡度,仔细调整着抱着小白的角度。 这一副奶爸的姿态让苏晏自愧不如。 ...... “嘿!就到了!”有学子看见池思淼停下了脚步,忙快步走了几步,越过了夫子站到了一小片平地上。 这便是到云山山顶了。 “云山还真是不高。”有人吐槽着。 “山不在高,有文气则名。”有人反驳道。 “那是!云山可不就是靠着咱们云山书院名扬天下了!”有学子自豪地乐呵。 “可不!云山书院可是天下第一书院!” 大家爬到山顶都有股酣畅淋漓的感觉,心中也油然而生一股自豪之情。 他们可是在天下第一书院读书的学子,未来可期,前途不可衡量! 尽管云山不高,但是从山顶往下眺望,景色依旧是十分动人。 秋高气爽,天色清明,空旷高远。没有云雾缭绕,风景尽收眼底。 近处是连绵起伏的群山,还未染上秋意,青翠欲滴。更远处,有星星点点的低矮房屋点缀在大块的田地之间。 山虽无言,然非无声。凉爽的秋风拂过,满山青翠都仿佛在温柔地应和着,发出枝叶摇曳的飒飒声响。 学子们四处散开,小心地靠近边缘处欣赏着这美景。 小白也晃动了一下小身子,示意要到地上去巡视一番。余行楷小心地弯下腰蹲在地上,小白从他的怀中跳下,踱着矜持的步子慢悠悠四处游荡。 余行楷盯着小白看了一会儿,见它很有分寸地在安全的地带秀猫步,也放下心来,看向旁边拉着他跟他分享美景的学子,一同望向远方。 在苏晏他们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小白巡视到了陈猷庸附近。 此时陈猷庸正找了边缘处一块凸出的高石头,准备站上去欣赏风景。 他的余光注意到了小白的身影,陈猷庸偷偷摸摸地看了看苏晏他们,见他们还在较远的地方没有注意到,便尽量放低声音,朝小白招手,“小猫,小猫,过来呀!”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危??? 今天努力粗长了一下下!请继续支持鸭!比心心! 蠢作者才知道有一键感谢霸王票和营养液 捂脸ORZ(但是这个时间好像只能是上一章到这一章的时间?!) 谢谢之前给我投霸王票和营养液的小可爱!鞠躬!!! “窗外日光弹指过,席间花影坐前移。”出自《水浒传》 感谢在2020-10-23 21:00:00~2020-10-24 18: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拾壹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陈猷庸目光灼热地看着小猫咪,小胖手不停地挥舞着。 小白似是不想搭理他,听他一直叫唤着又觉得奇怪。它停下猫步,来了个漂亮的定点,神情矜贵地抬了抬小下巴。 怎么小猫咪还不过来?是要喊它的名字吗?陈猷庸回忆起刚出云山书院大门时苏晏唤的这小猫咪的名字,似乎是叫“小白”来着? 苏晏这起的啥破名字!陈猷庸一时间有点儿崩溃。这名字一点水平都没有!听起来就不像是文化人起的名字。这名字配得上这么可爱的小猫咪吗?!叫“小白”,和乡村里那些叫“大黄”、“小黑”的有啥区别? 要是他的猫,他肯定给它起个顶顶有诗意的名字!陈猷庸下意识地忽略了眼前这根本不是他的猫,开始在脑海里迅速思考着应该给小猫咪起个什么名字。 他见小猫咪毛色纯白如雪,不如就叫“尺玉霄飞练”吧。 这名字听上去甩小白十八条街!陈猷庸想到这,心里莫名冒出一阵优越感。 他一脸满足地念叨着他给小猫咪起的新名字:“尺玉霄飞练!过来!” 然而小白只是用它琥珀色的大眼睛盯着陈猷庸看了一会儿:这是在叫本喵?叫的啥玩意儿!愚蠢的人类! 陈猷庸见小猫咪仍是无动于衷,难道是不喜欢这个名字?不喜欢那就换一个。通体纯白,皎皎如明月,要不就叫“明月”好了。 他又开始边招手边轻声换道:“明月,过来,明月!” 小白似乎是对眼前的人类失去了兴趣,继续巡视了起来。它瞥见了陈猷庸之前刚准备站上去的那块凸出的高石头,迈着灵巧的猫步往上一跳,蹦到了那边缘处的高石头上,悠悠地在上面踱步。 陈猷庸见小猫咪不仅不喜欢他取的新名字,还无视了自己,抢占了自己看中的观景台,一时间有些不满。 可恶。 肯定是苏晏把小猫咪给带坏了,他盯着小白心里想着。 陈猷庸正想着要不要直接走上前去把小猫咪抱起来撸。毕竟他看之前那个大高个抱着它的时候,小猫咪也没有反抗。 然而就在陈猷庸准备上前的时候,说时迟那时快,意外突然发生了。 只见那高石块毫无预兆地微微晃动了一瞬,小白察觉到什么,小耳朵敏锐地抖动了几下,小鼻子微微皱起,它纵身一跃跳下那高石块,轻轻落到靠近陈猷庸这边的平坦紧实的地面上。 下一瞬,那高石块便似再也承受不住什么一般,从山顶边缘滚落了下去。 陈猷庸看着眼前突然发生的这一幕,吓出了一身冷汗。昂贵的绸缎衣裳紧紧贴在他略显臃肿的身躯上。 他原本可是计划着站到那石头上去的! 陈猷庸心里一阵后怕。他想后退两步,但发现此刻自己手脚发麻,动弹不得。 听到这石头滚落的巨大声音,大家都转头向这边看过来,就看见一人一猫似乎在对峙着。 “小白!” 苏晏忙向小白那边跑去,等他抱起小白,看清小白身边的人是陈猷庸的时候,也心惊了一瞬。 陈猷庸想偷他的猫? 难道他是嫌分舍考试时间太久了,想先解决自己的猫咪?! 想到刚刚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滚落的声响,苏晏警惕地盯着陈猷庸。这人不会是想要把小白给推下山崖吧?! “不是......我......”陈猷庸看见苏晏毫不掩饰的警惕表情,知道苏晏肯定是误会自己要谋害他的小猫咪了。天知道他根本没这想法!他是这么恶毒的人吗?!他就是推苏晏下去也不会推小猫咪下去! 陈猷庸正想出言解释,谢临风等人都齐刷刷跑过来了。 余行楷看见陈猷庸时,也是心里咯噔了一下,他可是见证了刚开学的时候陈猷庸挑衅苏晏的经过,知道两人之间有些龃龉。 爬山的时候,余行楷有和苏晏聊天,见苏晏反应极快、思维敏捷,谈笑风生间可以看出他知识极其广博。 余行楷见苏晏比起自己还要小上好几岁,不由得心生佩服。自是相信苏晏院试的时候肯定没有作弊,不知道陈猷庸当初为何出此言。 毕竟他负责了小白上山路上的照料,没想到到了山顶反而疏忽了,余行楷有些懊恼,幸好小白没有真的出事。 陈猷庸见哗啦啦一大群人站出来,一时间不愿意在这么多人面前讲述事情经过。尤其是,看起来,还是苏晏的猫恰巧救了他一命。 他最后望了苏晏怀中的小白一眼,发出一声冷哼,便转身去向另一边。 池思淼上了山顶以后,就倚靠在了不远处的一颗古树树干上,刚好看到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微微勾起唇角。 池思淼从树干上直起身,来到了山顶空地的中间,拍了拍手掌,示意学子们集合在他周围。 看到夫子似乎有话要说的样子,学子们都朝着池思淼的位置靠拢过来。 “说说吧,今日重阳爬山登顶,望见这风景有何感想?”池思淼环顾了一圈,慢悠悠地说道。 说完,他打开自己随身携带的水囊,喝了一口。 苏晏敏锐地闻到了一丝极清极淡的酒香,他原本对这味道还不怎么敏感,然而给红包群内的大佬们发了太多次美酒,闻得多了,也就熟悉了。 他瞥了一眼池思淼的水囊,池夫子这里头装着的是酒? “重阳是 ‘清气上扬、浊气下沉’的时节,云山山顶清气聚集,重阳登高畅享清气,快哉!快哉!”有学子回答道。 池思淼听罢没有什么反映,依旧是淡淡地喝着酒。 “爬云山,登山顶,是要我们见这浩渺天地,感受到山川的博大,自己的渺小。” “不对,应该是要我们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做人做事都要有登山的大视野,大气魄,大格局。” “我想到了‘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夫子是要我们不断进步,追求卓越。” ...... 众学子纷纷议论着。 等到再也没有人提出新观点后,池思淼这才嗤笑了一声。 此时苏晏也头一次看到了池夫子脸上一闪而过的生动表情,如昙花一现般,让人怀疑是自己看花了眼。 “都说的不错。”池思淼修长的手缓缓盖紧了水壶。 “但是我想告诉你们的是,你们看到了这么多东西,这么多深刻高远的道理,很好。可是你们得记的眼前的这东西,本质上不过是普通的山罢了。” “若是我问一个三岁孩童,到了山顶看到的是什么,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回答是 ‘山’。” 池思淼表情舒展了一瞬,有些感慨地说道:“小时候初识这世间, ‘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眼睛见到什么,就是什么。山水虫鱼,花草树木,浩渺天地间的万事万物,都是它自己本身。” “长大了反而 ‘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读了书、识了字,见识了世间的种种繁华,刻意去追求 ‘花非花、雾非雾’。此时可还记得,眼睛真真切切看到的东西是什么?就仅仅是山啊。”池思淼淡淡地说道。 旁边谢临风悄悄靠近苏晏吐槽:“嗐,刚刚他们说的时候,我就迷糊了,可不就是登高望远么,这群人上山顶来写时文来了?” 听了他的话,想到自己刚刚在心里闪过各种诗句比较哪个更适合自己现在的心情,苏晏不由得望向远处绵延起伏的青翠群山,突然有些释怀地笑了笑。 山是山,水是水。欣赏山水的美好韵味就是了,想那么多干嘛。 微凉的秋风拂过眼角眉梢,轻柔地带走了心中的一丝浮躁。 苏晏心情一轻松,觉得怀中的小白越发沉重了起来。 他低头看着小白面色严肃,小白是不是需要减肥了? 池思淼看着学子们若有所思的模样,忍住笑,清了清嗓子,轻飘飘地说道:“话虽如此,回去后每人写一篇登山有感,六日后收齐交给我。” 谢临风身子一僵。他这是什么乌鸦嘴。 苏晏怀里的小白发出一声“喵~”叫,似是在嘲笑谢临风。 这声音吸引了池思淼的目光,他视线挪到苏晏身上。 池思淼看向众学子,指了指苏晏:“你们先交给他。” 然后他看向苏晏说道:“你收齐后再交于我。我的居室在你们头一次去的山长的院子旁。” 苏晏猝不及防就被安排一个课代表的任务,只得无奈地点头答应下来。 接下来的一周过得飞快,很快便又到了周四。 从早上上课前开始,就有学子陆陆续续地将作好的文章交给苏晏。 大多数学子都是礼貌地跟苏晏道谢,麻烦他妥善保管后转交给池夫子。苏晏因此倒是跟班上的同学们熟悉了起来。 然而,每个班都有几个踩着最后截止日期赶作业的大胆学生。 谢临风原本也属于这里头的一员,想要拖到周四再来写。然而在寝舍小伙伴 “你不对劲”的眼神控诉下,只得随他们一同去了文津阁早早写完。 下午上完课,谢临风望着还留在课室里赶作业的学子一脸唏嘘。 苏晏被那几人请求着再等他们一会,便让谢临风三人不必等他,先去吃晚饭。 他坐在自己座位上认真看着系统刚刚发放的重难点手册,梳理着刚刚那堂课的知识点。 陈猷庸拿着几张澄心堂张,不情不愿地朝苏晏走去。 他走到苏晏座位上等了一会,见苏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搭理他,不得不出声提醒。 “咳咳。” 上一堂课是《周易》,内容还挺有难度的。苏晏正在这知识的海洋里起起伏伏,突然被打扰,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看向眼前的人。入目之处就是陈猷庸圆润的脸庞,他油光发亮的双下巴在死亡角度下有些不忍直视。 苏晏下意识闭眼,在心中回忆陆弦之的满分颜值。陆弦之比他高,苏晏抬头看他时视线恰好能看见陆弦之性感的喉结和脖颈处流畅的线条。他想到这,又有些晃神。 陈猷庸原本是想在交作业的时候,屈尊降贵地跟苏晏解释一下上次在云山山顶小白的事情。没想到苏晏一副不愿意搭理他的走神模样,陈猷庸怒了。 他将自己的作文往苏晏桌子上一甩,气冲冲地转身走了。 苏晏回过神就来看见陈猷庸气冲冲走远的背影,心下吐槽:要不是他人美心善,只要把陈猷庸的作业弄丢,咬定他未曾交作业,就能让陈猷庸在池夫子眼里留个不好的印象。 自己果然还是个纯良的好孩子呀。苏晏给自己的高尚品德点了个赞。 他收齐了赶作业的学子们匆匆交来的作业,朝着记忆里上次山长安和先生考验他们的院落走去。 此时天空已经黯淡下来,大片乌云在缓缓聚集着。 这看着是快要下雨了啊,苏晏心想,一边加快了脚步。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小可爱重阳节快乐鸭!请继续支持我呀么么么! 改了一下上面三章的标题,是因为我发现跟左边的数字对不上,就调整了一下,内容没变! “尺玉霄飞练”出自黄汉编著的《猫苑》 “清气上扬、浊气下沉。”来自重阳节的百度百科。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来自杜甫《望岳》 “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来自王之涣《登鹳雀楼》 “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的相关解释出自宋代禅宗大师青原行思提出的自己参禅的三重境界:“参禅之初,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禅有悟时,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禅中彻悟,看山仍然山,看水仍然是水。” “花非花、雾非雾”出自白居易《花非花》感谢在2020-10-24 17:31:39~2020-10-25 12:38: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原来我是射手座o((⊙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秀儿讨厌骗人的东西 15瓶;佳佳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尽管苏晏记下了当初刚入学时发放的书院地图。 但是这两周以来,他的活动范围基本上就是课室-公厨-寝舍,三点一线,最多再加上一个文津阁,没有再去其他的地方走走。 毕竟两周之后就是分舍考试了,新生们都铆足了劲儿想要在分舍考试的时候大显身手。苏晏一进课室,就能感觉到学子们所散发的上学人耀眼的光芒。 在这种氛围下,加上还有与陈猷庸的那个赌约,苏晏几人的课余时间都投入了学习之中。 生活不易,晏晏叹气。 苏晏觉得自己天天学习日渐消瘦,他甚至希望分舍考试能早点举行。 早考早结束。 他走到了上次入学考验时来过的山长安和先生的院落外。 池夫子说就在附近,这周边的两个院落看起来都格外清雅,可是哪个是池思淼的呢? 难道一个个进去敲门问问? 晚风夹杂着一丝若隐若现的潮湿拂过他的面庞。 风越来越大了,颇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苏晏正抱着一堆文稿迟疑着,就看见此时有一人从山长的院落里走了出来。他迎面走来,裹挟着秋日夜晚清冷的寒意。 此人身姿挺拔,气势天成,一袭锦衣,修长的手里拎着一把天青色的油纸伞。整个人仿佛从画中走出一般。 他一双眼淡淡扫过苏晏,两人的视线恰好对上。 黯淡的暮色下,陆弦之漆黑的眼眸中看不清神色。 男神!是男神! 好久没有看到他了。 苏晏不由得心中一喜,一双大大的杏眼瞬间流光溢彩,宛若天边最璀璨的星河。 陆弦之走到他身前,微微垂眸,问道:“你来找山长?” 说罢便看向苏晏怀中抱着的一大叠稿纸。 苏晏顺着他的视线落到自己手中,摇了摇头,抖了抖这些文稿,笑道:“这可是我所有同窗的心血。” “重阳那天,池夫子带我们去爬了云山,之后便布置了每人写一篇文章,让我收齐后给他送去。”苏晏皮了一下后,又详细地解释道。 “但是池夫子只说了他的居所在安和先生的院落附近,我不知道哪个才是他的院子。”苏晏望着陆弦之,心想他肯定知道的。 果不其然,陆弦之听罢,指了指右边那个门前摆放着奇异诡谲怪石的院落。 “在那。”他的声音清清泠泠,如幽谷寒潭的静静水流,格外好听。 苏晏向他道谢,便快走到旁边那院落,推门进去,瞧见木窗隐隐透出屋子里头橘色的烛光。 有人在就好,不用白跑一趟。 他走到门前,抬手敲了敲门。白皙的手指弯曲敲在那木质门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院落里分外明显。 苏晏耐心地等待着。 门被突然拉开,池思淼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大概是在自己的屋子里,他格外放松和慵懒,此时并未束发,而是随意地披散着。一身玄色的广袖长袍,右手掌侧还有明显的墨迹。 他见是苏晏,微微扬起一个笑容。池思淼一笑,五官就突然鲜活了起来,一时无比夺目。屋内的烛光照在他脸上,勾勒出深深浅浅的阴影。 苏晏呆愣了一瞬,池夫子笑起来可真是好看啊! 然而这个笑容稍纵即逝,池思淼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冷淡模样。 苏晏忙向他行礼问好,将手中的文稿递了过去。 池思淼接过后随意地放在了门口处的台子上,他抬头看了一眼远处乌云密布的灰色天空,刚想说些什么,视线落到院子门口时顿了顿,他勾了勾唇角,并未多言。 “辛苦你了。”他摆摆手示意苏晏可以离开了,便关上了门。 苏晏见任务完成,松了一口气,转身朝院落门口走去。 得走快点,肯定要下雨了。 然而苏晏刚走到院落门口,几滴小雨滴就飘落到了他白皙的脸庞上。 真的下雨了!得赶快回去才行。 苏晏拉开院子的门,就看到陆弦之撑着伞,等在院门外。 他骨节分明的手握着竹木伞柄,天青色的油纸伞撑在他头顶。 这是......在等我吗? 苏晏傻乎乎地指了指自己,他想法都写在白嫩的小脸上。 陆弦之见状轻轻笑了笑,他的笑声如初雪消融,清冷又温柔。 他走近一步,将伞撑在两人的头顶。 陆弦之的视线落在苏晏白皙的脸庞上,那儿刚刚滴落了几滴细雨点,还带着淡淡濡湿的痕迹。他指尖微痒,有点想抬手将这一丁点水渍擦去。 此时苏晏也顺着他的视线,感受到了脸颊上残留的雨水,他潇洒地用袖子抹了一下。 “走罢,送你回去。”陆弦之垂下眼眸,淡淡地开口。 “喔!”苏晏迟钝地点了点头。 “谢谢弦之哥......”话音未落,苏晏突然想到上次谢临风跟他说的话,忙改口:“谢谢陆前辈。” 陆弦之闻言挑了挑眉。 苏晏并未注意到他虚握着伞柄的手一瞬间握紧了,只是觉得突然气温更低了一点儿。 “谢临风让你这么叫的?”苏晏听到陆弦之的声音,好似比刚刚更冷冽了? 他忙点了点头,解释道:“谢临风说你不喜旁人叫你哥哥。” 苏晏非常理解,男人嘛,当人家哥哥有什么意思,要当就当人家爸爸。 不过男神肯定不想认儿子,他看上去就是一副谪仙模样,不沾染世间一点儿尘嚣。 “你不是旁人。” 苏晏猝不及防听到陆弦之极轻的一声回复。 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他甚至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我不是旁人? 我现在是男神认证了的迷弟吗? 苏晏心中冒出一股莫名的愉快感,心里美滋滋。 好家伙,相当于他现在也有粉丝铭牌了。 “嗯......谢谢弦之哥哥!”苏晏机灵地加上了一句。 陆弦之嗯了一声,不再多言。 但苏晏偷偷瞥了他一眼,似乎能感觉到男神好像心情又变好了? 嗐,男人心,海底针。 天空灰蒙蒙、阴沉沉的,墨色的乌云仿佛要压下来一般。 这天气...... 苏晏想起了动画片里看到的几百年前葫芦娃救出了爷爷时候的场景。 雨越下越大了,豆大的雨滴打在青石板地面上,溅起小小的透明水花。 为了避免被雨水溅到,苏晏不由得挨近了陆弦之。 此时两人贴的极近,他能嗅到陆弦之身上清淡冷冽的熏香。 苏晏一侧头就能看见陆弦之漂亮流畅的下颚线,感受到他垂下头时温热的吐息扑在自己的额发上。 他的脸有些微微发红,纤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着。 淦! 男神的美颜暴击太厉害了! 不能再更近了! 苏晏这么想着。 “要不,我来拿伞吧?”苏晏突然出声道,不能自己啥都不做,让男神一个人撑伞。 陆弦之瞥了一眼他两眼亮晶晶的模样,什么都没说,将撑着的伞放进他举着的手里。 两人的手指相触了一瞬,又随着油纸伞的交接完毕倏地分开。 此时两人拐进一条狭窄的小巷,前方有个没有带雨伞被迫在大雨中狂奔的学子。 那人跑着,经过苏晏两人时,猝不及防脚下一滑,侧身撞上了苏晏。 “抱歉!抱歉!十分抱歉!”那学子一边喊着,一边不回头继续往前跑。 苏晏猛然被人撞上,一个重心不稳,半个身子都撞进了旁边陆弦之的怀中。 为了防止两人跌倒和淋雨,陆弦之一只手揽住了苏晏的腰肢,另一只手握着他的手,稳住油纸伞。 一瞬的温软覆盖了全部的思绪。陆弦之将自己的注意力从苏晏柔软的腰肢移到他们相握的手上。 苏晏的手也极其漂亮,骨肉匀停,圆润的指尖带着浅浅的粉。手背白皙得能看到底下交错的血管。 猝不及防人撞到,还真有点儿疼。一时间,苏晏疼的眼里水光潋滟。 他眨了眨眼,努力将泪水憋了回去,才意识到自己被陆弦之半抱在怀里。 俊美青年的怀抱温暖炽热,还带着一股浓浓的荷尔蒙气息,劈头盖脸地包裹着苏晏。 这气息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让他不禁战栗了起来。 他的手还被握在陆弦之温热的掌心里。 苏晏的脸颊一下子浮上一层薄薄的粉色。 男神的拥抱! 这,这也,太刺激了叭! 苏晏忙直起身,从陆弦之怀里出来。 陆弦之自然地拿过了他手中的伞。 “有没有撞到哪儿?”陆弦之问道,嗓音低沉。 “肩膀那儿有点疼。”苏晏老老实实地回答。他还是别想着帮忙了,不添麻烦就行。 陆弦之听罢微微蹙眉,薄唇轻抿。 “回去后,我待会让人给你送药,记得擦。”但陆弦之转而又想到苏晏被撞到的是肩膀,他自己擦药擦不到。 陆弦之将苏晏的舍友在心里过了一遍,沉默了片刻,道:“我把药给你二哥,让他来帮你擦药。” 苏晏点了点头,“嗯嗯!谢谢弦之哥哥。” 出了小巷,走到了公厨那条宽阔的道路上来。 路上撑着伞的行人也多了起来。 有位撑着伞的学子经过他们身旁,突然疑惑地回头看了看。 刚刚那撑伞的人好像是陆弦之?但是他身旁怎么有人?应该是自己看错了罢,陆弦之怎么会跟别人撑同一把伞呢。这学子摇摇头,笑自己是读书读糊涂了不成。 等陆弦之将他送回寝舍,苏晏才松了口气。 嗐,怎么肥事,他一个成熟稳重的人,怎么总在男神面前出糗! 苏晏一边感慨着,一边觉得肚子有些饿了。 他给池思淼送完作业,又因为下大雨没有带伞,直接被陆弦之送回了寝舍,此时还没有吃晚饭。 苏晏正琢磨着,要不要打把伞去食堂吃饭,就听见门外敲门的声音。 他疑惑地打开门一看,二哥苏钰一手撑着伞,另一只手拎着一个精致的食盒,一双桃花眼含着笑看着他。 乌乌,有哥哥真是太好了! 苏晏直觉那个食盒就是给自己的,总不可能他二哥拎着个食盒特地跑到他面前来吃吧。 他怀疑了一秒,还是觉得自己的二哥不可能这么贱兮兮的。 苏钰进了屋,将撑开的伞小心地放在地上。 他把食盒放到苏晏面前的桌子上,拖长语气道:“小弟弟饿坏了吧——快吃吧。” 苏晏点头如捣蒜,接过亲哥的爱心晚餐。 他一打开饭盒,惊讶地看到,里头明显不是书院公厨的饭菜,看起来比公厨的饭菜要丰盛和精美许多。 一股浓浓的菜香味飘了出来,闻到这味道,只觉得更饿了。 苏晏夹起一块红烧鱼放进嘴中,鱼肉细嫩,入口即化,好吃极了! 他一边吃,一边疑惑地问道:“二哥这饭菜你哪儿找来的?看着不像是食堂的饭菜啊?” 苏钰坐在苏晏房间里的小沙发上。 这小沙发是苏晏仿照现代沙发画的设计图,宋子修看到后大为称赞,当初刚搬进寝舍时宋家的工匠给他们一人做了一个。沙发上还摆着软垫,坐上去极为舒适。 “乖乖吃你的饭就行。你管我哪儿找来的,总不能让你饿着。”苏钰懒洋洋地靠着沙发说道。他心里想着,陆弦之怎么那么巧,回的路上能碰上苏晏,还好心地将他书童特地下山买的云州“万客来”酒家的菜肴分苏晏一半。 陆弦之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难不成是真的想要个弟弟,体会一下当哥哥的感觉? 苏钰挑了挑眉打量了一下在书桌前吃得一脸欢快的亲弟弟。 啧。的确有点可爱。 不过他的弟弟,自己还没有逗够,可不能分给别人。苏钰暗自心想,只要他不说,苏晏也不知道是谁在背后献殷勤,自己把这个功劳领了,陆弦之就只能默默当冤大头。 这么一想,苏钰心里舒爽多了,不愧是我。 见苏晏吃完了饭,用锦帕仔细地擦过了嘴。 苏钰从小沙发上站起来,走到他面前。 “把衣服脱了,给你擦药。”苏钰从袖袋里拿出一瓶小药膏,瓷白的瓶身一看就价值不菲。 苏晏见这,便明白了是陆弦之之前所交代的,居然真的让二哥来给自己擦药了。 他看了眼放在桌上已经吃完了的食盒,这估摸着也是陆弦之原本自己准备的饭食罢。 苏晏不由得再次在心里感慨:男神真是个大好人! 苏钰见苏晏杏眼弯弯,什么也没问,一副欢喜的模样,还以为他是在心里被自己这个亲二哥感动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还真是个傻弟弟。 苏钰一面觉得好笑,一面手上擦药的动作更轻柔了。 兄弟两人的思维不在同一个频道上,此时却都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苏晏皮肤白皙,极易留下痕迹,那被撞到的地方,此时已是一片青紫,看着有些吓人。 苏钰将药膏在指尖化开,涂抹在苏晏肩膀处。 “疼不疼?”他难得正经地问道。 “现在还好。”苏晏老老实实地回答。刚被撞到的时候有点儿疼,过了许久便没有什么痛感了。要不是陆弦之要二哥来擦药,苏晏早就将这事儿抛在脑后。 “这两周过的怎么样?”或许是此时气氛不错,苏钰开始关心问候自己小弟弟的学习生活情况。 “来云山书院感觉怎么样?这些天没有人欺负你吧?”苏钰开玩笑地问道。 然而苏晏不知道要不要将陈猷庸的事情告诉自己二哥,便稍稍犹豫了一会儿。 苏钰停下了擦药的手,眼神凌厉了起来。 “真有人欺负你?”他的语调微微下沉。 “就,有个叫陈猷庸的学子......”苏晏简单地叙述了一下陈猷庸挑衅他们的事情。 “陈、猷、庸?”苏钰转了转眼珠,“这名字好生耳熟。” 他一边让苏晏把衣服穿好,一边继续思索着。 苏晏想到之前范康成补充的陈猷庸的背景,也马上告诉了二哥。 “原来如此。”苏钰眯了眯眼睛,“这事倒是我疏忽了。” “这陈猷庸有个庶兄跟我一届,此人心胸狭隘,偏偏每次考试都恰好被我压一头。”苏钰的语气里有淡淡的嫌弃,“想必是记恨我,便挑唆异母的兄弟从你那找点不痛快。” “云山书院之前的分舍考试都是采取老生出题的方式。这次怕是轮到他和他那几个要好的,只要他们提前透露题目给陈猷庸,便能占得些先机。” 原来是这样子。 苏晏恍然大悟,他就说陈猷庸怎么一副很有把握的模样。 感情陈猷庸自己也是个憨憨,直接被自己的庶兄当木仓使。 “一群上不得台面的家伙,只知道背地里弄些龌龊的手段。”苏钰毫不客气地讥讽道,不过他想到什么,倒是发出一声嗤笑。 “只不过这次他们的算盘要落空了。”苏钰笑道,“谁能想到负责你们这一届的夫子居然是池思淼。出卷子这种刁难学生的好机会,他可不会让给别人啊。” 这,听起来池夫子是要搞事情啊!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的苏钰:哈哈!陆弦之这个冤大头! 多年后的苏钰:艹!陆弦之这个心机婊! 谢谢各位小可爱的支持鸭!么么么! “山雨欲来风满楼”出自唐代许浑《咸阳城东楼》感谢在2020-10-25 12:38:07~2020-10-26 11:43: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千华·戏天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个大楠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7683197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不久之后,苏晏便知道了二哥苏钰那天为什么这么说。 此时,他正坐在分舍考试的考场里,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己刚刚拿到手的试卷题目。 这分舍考试的考场就是他们平日里上课的这间课室,不过考试时将那双人案桌换成了单人的,一个考生一张桌子,相互之间隔了一条过道。 教室里四个角落都站着一个穿着云山书院仆役衣裳的小童。小童们目光炯炯地扫视着考生们,若是他们有什么不好的想法,那定然逃不过小童们的眼睛。 池思淼坐在课室最前方的躺椅上,懒洋洋地看着课室里拿到卷子的新生,欣赏着他们笑容逐渐扭曲消失的神情。 啧,看着真是舒爽。 谢临风看到试卷的时候,面色一僵,原本就不充裕的自信心更是雪上加霜。 这是哪个犄角旮旯里找出来的题目啊? 第一道题就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字——“二”。 这是在为难我谢小爷! 虽然我没有证据,但是我怀疑出题人在内涵我。 不仅仅是谢临风,其他的考生拿到试卷也是一脸茫然,晕眩的感觉增加了。 淦!这是谁出的垃圾题目!他们考生不要面子的吗! 时文的题目一般出自四书五经的原文。若是细分的话,题目又可以分为大题和小题。 大题指的是摘自四书五经原文之中完整的单句,这种题目意义明确,读题上并不考验和为难考生。 而小题则是变化多端奇异诡谲,通常句式、语意都不清晰、不完整,题意也很难明确,纤佻琐碎,粘上连下。 而这道题“二”,就是典型的小题。单单一个字,小的不能再小了。 陈猷庸原本信心满满,毕竟他庶兄出好题目后,就让小厮偷偷给他送了一份题目,还附上了自己的范文。 然而他拿到试卷的时候,傻眼了,这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 难道庶兄故意耍我?! 陈猷庸想起自己娘亲告诫自己不要跟庶兄亲近,说其空有才华没有德行,难道真是这样吗? 可是小时候庶兄明明对自己很不错,自己犯的错误他也会主动替自己背锅。 陈猷庸此时心情有些阴郁。 这下可就完了,不会跟苏晏他们的赌约要输了吧。要是自己灰溜溜地退出云山书院,别说他自己面子往哪儿搁了,也是丢了爹娘和舅舅的脸面。 可是到时候反悔的话......陈猷庸想起当时那么多同窗都见证了自己放狠话的样子,脸色发白。他之后怎么在云山书院众人的指指点点下呆下去。 陈猷庸想到来云山书院之前,他们一家人和身为知府的舅舅在晚宴上聊天,舅舅隐晦地谈及了江陵府院试有不对的情况。陈猷庸猜到是有人在院试作弊,不由得咋舌,连他舅舅是知府大人,他还得自己老老实实地背书学习,规规矩矩地参加院试。居然有人可以直接作弊?! 来了云山书院后,入学大典的前一天,庶兄带着自己逛书院的时候就故意在自己面前讽刺这一届新生中有江陵府的学子靠着科举舞弊进了云山书院,引起了他的好奇。 在自己的不断追问之下,庶兄才说出苏晏的名字,居然作弊的人还拿到了小三元!成功挑起了自己对于苏晏的不满。然后又表现出对于分舍考试很有把握、信誓旦旦的模样,让自己去挑衅苏晏立下赌约。 这么想来,不管自己是赢是输,庶兄都能把他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况且,这一个月的相处下来,他也能看出苏晏不是那种空有皮囊、肚子里没墨水的学子。有时候夫子点他回答问题,也是反应敏捷见解独到,足以见得其学识。 陈猷庸也不得不承认,苏晏就算是没有作弊,凭他自己的本事也是可以在院试中取得不错的成绩的。若是他当时运气再好些,考个小三元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而且苏晏还有猫,那猫还碰巧救了自己一命...... 陈猷庸越发觉得自己当初都干了些什么蠢事。难怪娘亲总说自己太天真,不愿意让他请有名的夫子呆在家中学习,而是不容拒绝地将自己送来云山书院。 他拿着分舍考试的试卷叹了口气。所幸他这一个月没有仗着自己提前知道题目而放松学业,在同寝舍的两人玩命学习地带动下,也算是辛苦读书了一番,没有考完秀才就将功课抛在脑后。 陈猷庸拿着卷子,闭着眼睛默默背诵四书,逐字逐句地找原文里头含有“二”的句子。 苏晏拿到卷子一看到这次题目,便猜到这次分舍考试定就是池夫子亲自出的试卷。 的确是格外不同寻常的小题,就还挺有池夫子的风格的。 不管题目是什么,分舍考试的卷子都得好好地作答。 苏晏在心里头思索着,含有“二”的句子如此之多,难不成这是道开放式题目,随意选一句都可以成文? 可是苏晏有种直觉,这道题绝不是言之有理即可,那肯定不是池夫子想要看到的。 苏晏悄咪咪地抬头看了一眼池夫子的表情,感觉到池夫子现在浑身都散发着愉悦的气息。 嗐,这是什么恶趣味。 那肯定是有确定的题目了,再好好想一想。 先找找《大学》。 苏晏在脑海中飞速地过了一遍原文。没有,排除。 再看看《论语》。 《论语》中含有“二”的章节并不少。苏晏默默回忆着。 “子曰:‘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 这一句里面含有“二”,但是有点不太对劲的样子。 “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二者何先?’” 这一句里面也含有“二”,还是不太对。苏晏微微皱了皱眉,眼帘微阖,低头沉思。 他思索着,能单独拎出来成为一道题,应该是“二”单独成句的。 有了! “哀公问于有若曰:‘年饥,用不足,如之何?’” “有若对曰:‘盍彻乎?’” “曰:‘二,吾犹不足,如之何其彻也?’” 就是这里,只有这里的“二”才单独成句。这是《论语·颜渊篇》中鲁哀公与有若关于赋税问题的问答,体现了儒家以民为本的思想。 苏晏终于弄清了题意,顿时觉得浑身舒畅。 有了立意和中心思想,之后具体的写作便好解决了。 他心情愉快地提笔,先在草稿纸上写出思路和大纲。 池思淼瞥见众多考生愁眉苦脸地闭着眼睛找题目出处,心情甚好,忍不住淡淡地笑了起来。 他欣赏够了,坐直了身子,正准备大发慈悲地提醒一下考生们这道题的来源,目光漫不经心地一扫,就发现苏晏已经开始动笔了,在一众苦思冥想的考生中格外明显。 池思淼挑了挑眉,站起身朝着苏晏的座位走去,他步履极轻,没有发出声响。 苏晏恰好打完大纲,文思泉涌,沉浸在自己的作文之中,并未注意到监考老师正在他身后看着他下笔。 池思淼瞥了一眼苏晏的稿纸,见他的的确确是如此迅速地做出来了,心里有些惊讶。又想到苏晏是江陵府的小三元,不由得抬手摩梭了一下下巴。 他想到了另一个大名鼎鼎、才情艳艳的江陵府小三元,山长的得意门生陆弦之。这两人貌似关系还挺不错,池思淼觉得更有意思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陆陆续续有考生想出来了,不管对错,先下笔答卷。也有人直接放弃了这一道题,开始看后面的题目。 然而看到第二题,学子们再次傻眼了,坐在明亮的考场里怀疑人生。 这都是啥啥啥啊? 我真的读过书吗?我是不是根本就不识字?这道题分开的每一个字我都认识,然而合在一起这是啥意思? 第二道题的题目是:“乃是人而可以不如鸟乎?诗云:穆穆文王。” 谢临风就是在崩溃边缘挣扎的学子之一。 他不久前才感慨人不如猫,怎么现在出题人又说人不如鸟了。 至于这么扎心吗!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出卷人不仁,考生不如狗。 谢临风双手颤抖地翻到了第三题,一边在心里祈祷,出卷的夫子做个人吧。 最后一题是试帖诗,题目是:“黄花如散金。” 谢天谢地,秋日咏菊花嘛,这个他可以。 谢临风在心里打好了腹稿以后,刚准备提笔,突然间他犹豫了。 黄花真的是指菊花吗? 谢临风突然想他们寝舍院子里那一颗桂花树,桂花不也是黄色的吗? 虽然此时桂花已经谢了,但是当初桂花被清风吹落的时候,不也是“黄花如散金。”的样子。 我现在当场去世还来得及吗? 谢临风留下了没有知识的眼泪。 好家伙,一场分舍考试就三题,自己三题全不会。 苏晏写完第一道题的草稿,打算趁着思路畅通,先将之后的题目草稿给写完,最后再来誊抄交上去的答卷。 他拿起第二道题的卷子,看完之后不由得感慨,池夫子果然不会放过这分舍考试的好机会啊。 第二题是一道截搭题。截搭题顾名思义,先截取再牵搭,就是将四书五经中的某两个句子拼凑在一起。 好在四书五经苏晏早就背得滚瓜烂熟,略微思索一番,便知晓这第二题题目的前半句是来自于四书中的《大学》,后半句是来自于五经中的《诗经》。题目的大意是赞美周文王仁爱的高尚品德。 这截搭题还真是出的巧妙极了。 苏晏突然好奇这第三题会是什么。 于是他便暂且放下第二题,拿起第三题的卷子看了一眼。 咦,第三题居然仅是一道普普通通的试帖诗? 难道是池夫子见第一、二题太难了,就选了一道简单的题目给考生安慰? 不对,如果是这样子的话,他大可只出一道难题,这“黄花如散金。”肯定没那么简单。 咏菊的诗句那么多,怎么偏偏选了这一句呢? 等等,真的是咏菊吗? 《礼记》中有“季秋之月,菊有黄花”,但是并无“黄花如散金。”的原句。 原句是什么? 苏晏在脑海中飞速思索着,他有一点儿模模糊糊的印象,但是就是抓不着。 他苦苦思考了半晌。 算了,还是先写第二题吧。 苏晏暂且把这神秘的黄花放在心里,动手写起了第二道题的草稿。 池思淼一直有注意他的动作神情,便猜苏晏意识到了第三题中暗藏玄机,但是一时半会儿并未想出来。 这才对嘛,要是都是一眼看出来,那可就没有意思了。 他垂下眼眸轻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所有小可爱们的订阅支持!请不要抛弃我乌乌!鞠躬! 大题、小题的解释来自于龚笃清《八股文鉴赏·八卦文浅说》 “二”这道题的相关出自于《论语·颜渊篇第十二》,原文是:哀公问于有若曰:“年饥,用不足,如之何?”有若对曰:“盍彻乎?”曰:“二,吾犹不足,如之何其彻也?”对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 对这道题感兴趣的小可爱可以查一下金圣叹所编评《小题才子书》,里面有一篇范文,作者为顾虬(顺治十五年二甲三十四名进士)。 “子曰:‘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出自《论语 八佾篇》 “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二者何先?’”出自《论语 颜渊篇》 “乃是人而可以不如鸟乎?”出自《大学》,原文:于止,知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鸟乎。意思(来源于网络)是:小黄鸟栖息在山丘上,是它知道它应该停留在什么地方,难道人还不如鸟吗? “穆穆文王,於缉熙敬止。”出自《诗经》,意思(来源于网络)是:成就丰功伟绩的文王就是运用身体力行的示范方式成功地推行了尚礼社会。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出自老子《道德经》 “黄花如散金。”出自魏晋诗词名家张翰《杂诗三首 其一》 “季秋之月,菊有黄花”出自《礼记》感谢在2020-10-26 11:43:09~2020-10-27 12:46: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咿呀云语 30瓶;晚风不知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从刚开始学着做时文到现在,苏晏不知道自己已经写了多少篇各种不同题目的八股文了。 熟能生巧是真的! 现在苏晏写起时文来,只要思路畅通,便是得心应手,文思泉涌,落笔如云烟。 确定了如何立意、破题,苏晏迅速地写完了第二题的时文草稿。 苏晏一停笔,这个尚未解决的“黄花”就自觉地蹦进了他的脑海里。 他绝对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读过这首诗。 苏晏闭上眼眸仔细地回想。 想想自己看过的诗集,以往在家里看到过的,来了云山书院以后在文津阁看到过的,平日里在文豪红包群里看到大佬们提及过的。 “黄花......散金......”苏晏默默在心里面念叨着。 与此同时,一幅幅画面也从他脑海中闪过:那点缀在浓密枝叶之间的一小朵一小朵的桂花,被风吹起时,送来阵阵淡雅清香;那春日里端庄秀丽、迎风张扬如金腰带般的迎春花...... 蓦地,苏晏想到了幼年时在长溪县,初春就一望无际金灿灿的油菜花田。 他猛然睁开双眼,眼睛一亮。 是了,当时李白大佬还在群里感慨过,有个诗人曾描述过这灿烂的油菜花田——“暮春和气应,白日照园林。青条若总翠,黄华如散金。”。 这青条指的是翠嫩的柳枝,而这黄花指的是油菜花啊! 所以这首试帖诗要求学子们作的应该是咏油菜花,至少也是咏清明谷雨前后的暮春之景。 若是把这“黄花”当成是菊花、桂花,咏了秋色之意,那可就相差十万八千里了。 嗐,池夫子这次出的分舍考试三道题,真是题题都是坑啊! 虽然这出题可以看出池夫子水平之高,学识之广博,但是这种题目必然是会叫考生们恨得牙痒痒。 既然想到了,苏晏也就细细思索了一番如何做好这一首试帖诗。 他结合记忆里漫山遍野的油菜花迎风飘曳之景,想到自己长大的山清水秀的花溪村,微微一笑,提笔写下一首诗。 平日里我文质彬彬,考场上我重拳出击。 所有的题目都顺利地做完了,苏晏才长舒一口气。 接下来只需要用最漂亮、工整的字迹誊抄好答卷等待考试结束就行。 几个时辰后,池思淼从躺椅上站了起来,拍了拍手。 “好了,时间到了,诸位交卷吧。”池思淼缥缈的声音传到正沉浸在考试中的考生们的耳朵里。 此时站在四周的小童也训练有素地开始挨个案桌收卷子。 他们将考生们的试卷放入早就准备好的试卷匣中。待全部收完,小童们将试卷匣交给池思淼。 池思淼最后看了一眼这些考生们的苦恼模样,他勾了勾嘴角,心情极好地拎着这试卷匣拂袖而去。 课室里的众学子望着池夫子消失的背影长叹一口气。 接着,仿佛什么开关被打开了,课室里响起了叽叽喳喳的热闹讨论声。 “我的老天爷啊!这出的是什么题目啊!”一位学子愁眉苦脸地朝周围的人吐槽。 “我没有一道有把握的!”旁人含泪凝噎。 “是啊!是啊!这是谁出的题啊?!这应该不是我们这个月里见过的那些讲学的夫子吧?这感觉跟所学的东西没有半文钱关系。”周围一人摊了摊手,无奈道。 “惨了,惨了。要被分到下舍了!”有人哭嚎。 学子们几人围成一圈,相互倒苦水。 这一届的分舍考试可太难了! “哎哎哎,那个头一道题的那个‘二’啊,到底是指的哪儿啊?”有学子拉扯着他身旁的同窗急切地问道。 “对对对!我背了好一会儿呢,把《论语》中的 ‘二’都在稿纸上列出来了,还是没把握到底是哪儿!”有人听到了,在旁边接了一句。 此时,周允文也在向苏晏问着同样的问题。 “那个‘二’啊,到底是指的哪儿啊?” 周允文、谢临风、宋子修、范康成都凑在苏晏身边,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等待着学神公布答案。 离他们更远一些的学子有人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也屏住呼吸,准备偷听苏晏的回答。 苏晏有些好笑地看了他们一样。 考都考完了。考完试对答案,发现自己做错了,不是更加心塞吗? 但他还是在众人的目光下开口道: “曰:‘二,吾犹不足,如之何其彻也?’” 他清朗的少年音娓娓道出这原句。 周允文和宋子修听罢松了一口气。 周允文拍拍胸膛,还好还好,这一题算是稳了。 宋子修也没想到自己真的写对了,有些惊喜。 范康成和谢临风则是捶胸顿足。 周围更远处的考生听罢,响起一片唉声叹气声。 “只有这里的“二”才单独成句呀!”苏晏解释道。 “那个最后的试帖诗,这‘黄花’到底是指什么啊?”谢临风突然想起那个让他纠结许久的黄花,忙继续问道。 “暮春和气应,白日照园林。青条若总翠,黄华如散金。” 苏晏说了原句,随后又解释道:“这里是描写暮春之景色,写的是油菜花。” 话音刚落,众人又是神色一变。 此时只有谢临风神采飞扬的,其余三人都挎起了脸。 “我写的菊花。”宋子修满脸遗憾,这不是秋天吗,文人雅客秋日里咏什么油菜花啊!当然应该咏菊花啊! “巧了,我也是。”范康成摆摆手,他补充道:“我还特地揣摩了一番,觉得现在刚好是秋日咏菊之时,应景极了。” “我也是。”周允文无奈地附和,笑了笑。 “哈哈哈!虽然我不知道 ‘黄花’是 ‘菊花’,但是我当时想了想,花嘛,肯定是春日里最多,百花齐放总是春嘛!春日里肯定有很多黄色的花。所以我就直接咏春了,嘿嘿!”谢临风面上有些得意。 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他在心里给自己点赞。 众人见这分舍考试的题目难不倒苏晏,都一脸佩服。 谢临风遗憾地对着苏晏说道:“早知道考试前应该找你借只笔的,沾沾灵气。” “没事,还有下次考试呢!”范康成好笑地拍了拍谢临风的肩膀。 不是,大哥,我就随口吐槽一句,你怎么当真了。 刚考完不要提下一次考试好吗,多伤感情! 谢临风一想到还有下一次考试,考完试的快乐,啪,没了! 不过他自我调节能力一流,众人走出课室时,他已经恢复了神采。 “那现在我们去哪儿?刚考完试,下山去看看怎么样?”谢临风提议道。 苏晏和宋子修点了点头。 刚考完试当然要好好浪一浪啊! 苏晏努力学习了一个月,终于可以放松放松了! 范康成表示可以跟他们一起下山,但是自己要趁着之后两天假期回一趟家。 周允文则是深沉地摇了摇头,这次考试可真是让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学识浅薄,得抓紧时间去文津阁好好读书才行。 现在什么玩乐都没有文津阁的书本在他面前有吸引力! 苏晏知道小师兄的性子,便也不再劝他。 周允文向着文津阁走去,一路上还遇到了几个同窗。 大家都是刚考完分舍考试,只觉得书到用时方恨少,迫不及待地来补充知识。 苏晏他们四人则是往云山书院的门口走去。 出了云山书院的大门,范康成领着苏晏他们去找马车。 此时跟他们有着一样想法想下山出去浪的学子还有不少。 但是这儿能下山的马车,只有云山书院仆役们平日里下山采购的马车,和少数学子自己的小厮带上来的马车。 若是没有自家的马车,想要用云山书院的马车,人多的时候,就得按照先后顺序来排队。 苏晏他们便是只能在此处等待着。 此时他们就听到队伍的前边传来陌生的聊天声。 “陈兄,听说这次可是轮到你们几个给新生出分舍考试的试卷了?”有一个青年人打趣道。 苏晏听到他这话,和谢临风、宋子修对视了一眼。 上次二哥苏钰来给他送药的时候就解释过为何陈猷庸会针对他。苏晏之后也将这个情况告诉了自己的小伙伴们。 此时听到这话,他们立马就想到了这个“陈兄”估计就是陈猷庸的庶兄陈献中。 苏晏他们不动声色地朝前边挪了挪,好听清楚他们讲话。 范康成见此有些不解,但是他是个聪明人,也安静地照做。 谢临风给了他一个 “你小子有前途,很上道”的眼神。 陈献中没有回复他的话,只是点了点头。 “哈哈哈。我刚刚看他们很多新生都愁眉苦脸的,想必是陈兄出题出的妙了。”那个声音接着说道。 “哪里哪里,多亏了李兄和汪兄从旁指点。等会下山去往 ‘万客来’酒家,我定是要请诸位好好吃一顿的。”一个听上去温和的声音回答道。但这声音又不似宋子修的哥哥宋子逸那般温润,而是带着点儿阴柔,对于一个青年男子来说,这嗓音偏细、偏高。 或许是有对陈献中先入为主的不好印象,苏晏只觉得这声音听起来很不舒服。 不过,看样子,他们并不知道池思淼早就将这分舍考试的卷子暗中换掉了。 想到这,苏晏又有些好笑。 陈献中怕是要白白庆祝一场。 “嘿嘿,听说你给你嫡弟透了底?”另一个声音响起来,听着有些高傲,“那可不是一顿饭可以解决的啊。” 苏晏敏锐地注意到陈献中听到“嫡弟”的时候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汪兄放心,等吃完 ‘万客来’,陈某必会好好招待你们,让你们满意。”陈献中的声音中带着点讨好。 听了这话,苏晏有些奇怪,还招待什么? 总感觉里面有什么对接的暗号一样。 此时,有两辆下山的马车来了。陈献中他们便停止了交谈,上了其中一辆。几人神情高傲地从苏晏他们面前走过,并未看他们一眼。 苏晏他们上了另一辆马车。 到了马车了里头,范康成才开口问这什么情况。 谢临风叭叭叭地给他解释了一通。 “原来如此。”范康成恍然大悟道:“原来陈猷庸还有个庶兄也在云山书院,这倒是没有怎么听说过。” 看来这陈献中在陈家并不受重视啊。 想到这陈献中借陈猷庸对付自己和二哥苏钰,苏晏心里就有一种“别人跑你屋里来扔垃圾”的不爽感。 他们刚刚似乎话里有话,不知道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苏晏正这么想着,就听见范康成突然开口道:“听他们刚刚那话中的意思,似乎是吃完饭要去春香楼啊。” “春香楼?” 这名字,听着就让人想到了胭脂香粉。 范康成放低声音轻声说道:“这是云州最有名的青楼,似乎这楼背后的势力极大且神秘。” “因为春香楼价格高昂,普通百姓不会轻易去那。传说春香楼的姑娘和小倌不仅仅是脸皮漂亮身段好,各个都多才多艺,比起一些小门小户的公子小姐也不差。” 啧,这是定位高端客户的会/所啊。 宋子修突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不是云山书院规定学子不能嫖/妓吗?” 苏晏也想起了当初头一次来云山书院上山时,在老夫子那签署的入学志愿书里头的规矩:明文规定的就读期间不准嫖/妓。 若是陈献中他们真的去了春香楼寻欢作乐,那可不就抓到他们的把柄了。 苏晏几人对视一眼,有些兴奋。 范康成回忆了一番,给他们科普道:“其实每次科考后,青楼的生意都不错,总有学子想借此放纵自己。但是山长安和先生认为学子应当约束自己的欲/望,不可让情/欲支配,便定下了这个规矩。” “似乎几年前,是真的有学子因为此事被云山书院劝退了。我也是当时听说了,才注意到这一点。”范康成说完又疑惑道:“按道理来说,陈献中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啊。” “嗐,这算什么。”谢临风不以为意地说道:“这天底下,明知故犯地多了去了。要是我们真能抓到他嫖/妓的证据,就可以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我们也去那 ‘万客来’吃饭,之后便跟踪他们,看看他们到底是不是要去那春香楼。”谢临风一脸兴奋,这一个月都闷在云山书院里读书,好久没做什么刺激的事情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陈献中若是真的跑去春香楼寻欢作乐,把把柄递到他手上,那苏晏可不会手下留情。 他点了点头。 宋子修则是在脑海中刷刷刷冒出了许多脑洞,去青楼看看也好! 范康成见他们主意已定,只得提醒道:“你们去了春香楼可得小心,里面鱼龙混杂的,别冲撞了什么人。” 他随后尴尬地挠了挠头,“我也没去过这春香楼,一切都是听茶楼里的八卦得知的。” 范康成看了一眼三个小伙伴都不俗的好相貌,突然有些担心,要是有什么不长眼睛的人把他们几人当做是春香楼的小倌那可怎么办。 “要不,你们别自己去了?找小厮跟着他们去?”范康成谨慎地提议道。 “嗐,不行。那可多没意思,就是要自己亲自抓住他的把柄才好。”谢临风眼睛转了转,“等到陈猷中酣战之时,我们再突然出现,你说他之后会不会不/举。哈哈哈!” 苏晏不由得噗嗤一笑。谢临风,真有你的。 马车只送学子们到山脚下。山脚下还有另外的马车集散地,可以换乘去往云州别的地方。苏晏他们和范康成便在此处分别。 “你们一定要小心行事啊!”范康成此时有点后悔了,苏晏几个未加冠的少年要是真的跑到春香楼去,不会被诱惑误入歧途吧?他心里忐忑不安。 苏晏看出范康成在想什么,向他保证:“我们只是去抓陈献中的把柄的,绝对不会干其他的事情。” 这个马车集散地人流众多。不仅仅有云山书院的学子,还有云山脚下的商铺采购小厮,以及前往云山另一侧的寺庙里的香客也都汇集在此。 苏晏看着陈献中他们上了另一辆马车,也忙跟马车夫说要去万客来酒家。 他们是从午后开始分舍考试的,如今夕阳西下,绮丽的晚霞布满天空。 苏晏不由得回想到之前在来云州的船上和陆弦之一起欣赏晚霞的场景。 不过是在云山书院呆了一个月,那船上的日子却宛若隔世。 苏晏心里幽幽地想着,自从上次雨中遇见了陆弦之,又是半个月没有再见过男神了。 马车晃晃悠悠,从僻静的云山脚下驶入了云州繁华的街巷。 马车外熙熙攘攘的人声传入耳中,带着人间烟火气的鲜活。 苏晏撩开马车窗帷的一角往外头看去。 街上百姓来来往往,街道两旁店肆林立。 各式各样的茶楼、酒家、客栈、作坊错落有致。夕阳余晖淡淡地洒落在这些楼阁飞檐之上,与商铺刚刚燃起的灯火相互照应。 好一派华灯初上的繁华夜景。 与扬州城有些相似,但细细品味,又有所不同,带着云州的独特风貌。 过了不久,马车停下了。 “三位公子,‘万客来’到了!”马车夫吆喝道。 去往这酒家的银钱,苏晏早在上车时就支付了。 苏晏三人跳下马车。 万客来是云州城鼎鼎有名的老字号酒家,占地面积很大,足足是普通商铺的三倍。 青瓦红墙,雕梁画栋。楼檐挂着漂亮的大红灯笼,格外醒目。楼里头灯火通明,门前有跑堂见着新客人来了,满脸笑容地出来迎接。 “欢迎三位公子!里边请,里边请!”热情的小二上前来招呼他们。 谢临风快速地扫了一眼大堂,没见着陈献中几人的身影。 “来个包间。”他开口道。 “哎呦!三位公子,这可不巧!今日咱们酒家真是生意红火,包间都被订完了。刚刚还有几位公子也说要包间,也没得办法。”小二顿时一脸为难。 苏晏听到小二说到“刚刚的几位公子”和谢临风、宋子修对视了一样,应该就是陈献中他们了。 “那他们去哪儿了?你有包间给他们,没有包间给小爷我?”谢临风装出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 “哪能!我可不敢怠慢三位公子。包间我们今晚是真没有了!只剩一个大隔间,可以坐两桌,两个屋子之间用整扇的大屏风隔开了。若是几位公子不介意的话,坐另一桌可好?”小二微微弯腰,陪着笑。 “行吧。”谢临风矜贵地点了点头。 小二便带着苏晏三人上楼去,走到走廊尽头,推开一扇彩绘装饰的华丽大门,让他们进去。 这是一间正常包厢大小的房间,靠左侧的确是摆放着一扇大屏风,严严实实地挡住了旁边屋子里头的视线。若是人多时,一个包间坐不下,便可以撤去那大屏风,坐成一间大屋子里的两桌。 为了不惊扰屏风后另一桌的目标人物,苏晏几人迅速地点好了招牌菜,宋子修掏出一张银票结了账。 “几位公子有什么需要的,再吩咐小人就是。”小二见他们出手大方,毫不扭捏,拿着菜单笑着退了出去。 菜很快便上齐了。 这些菜肴颜色鲜艳,香味浓厚,盛放在彩色碟子中,摆盘精美,碟子边缘还饰有蔬果雕花,看着就更显得高档了。 红煨鱼翅清鲜糯柔,是用小火耐心地煨制而成,汁浓味鲜,醇香鲜美;麻仁香酥鸭被炸得色泽金黄,与鲜红的干辣椒混合在一起,焦酥脆香,又辣又爽;花菇无黄蛋蛋面圆润光滑,质地鲜嫩,入口即化;腊味合蒸是腊肉、腊鸡、腊鱼三位一体,清蒸而成,一揭开上面盖着的竹盖子,独特的腊肉香味直冲鼻息;还有看着就红红火火的剁椒鱼头,细嫩晶莹,鲜美十足...... 苏晏一边满足地吃着菜,一边意识到,这熟悉的味道,可不就是那天二哥给自己拿来的食盒里头的菜的味道么。 原来那日陆弦之自己准备了万客来酒家的菜肴,还直接被他吃去了许多。这样一桌菜可不便宜,什么时候自己也请回男神吃一顿饭好了,苏晏在心里琢磨着。 或许可以亲手做给他吃?寝舍里的小厨房可以用起来了,但是就是不知道陆弦之能不能接受自己制作的菜肴的品相。 嗯,或许可以先练练手,再找苏轼大佬探讨探讨经验,总不能他永远只能做出卖相诡异的菜肴吧。 苏晏正想着怎么回报陆弦之的一饭之恩,屏风后的那一桌似乎已经饭饱酒酣,声音逐渐大了起来。 谢临风立刻对大家使了个眼神,示意小伙伴们竖起耳朵仔细听。 “哈哈哈,畅快畅快,这万客来的菜肴的确是云州一绝。”这是之前那个奉承陈献中的声音。“让陈兄破费了!” “没事没事,诸位吃得开心就好。等待会吃好了,再请大家去春香楼好好耍一把。”陈献中阴柔的声音笑道。 他们真的要违背云山书院的规矩去春香楼! 虽然早就有所猜测,但是真正听到他们这么说的时候,苏晏三人不禁有些一言难尽。云山书院招了他们可真是浪费资源。 “哈哈哈,上次那位玉琴姑娘,可真是绝妙,一双玉手让人如临仙境。”一听起来有些粗犷的声音猥琐地笑道。不知道是之前陈献中称呼的李兄还是汪兄。 “哦?难不成是那位以 ‘芊芊酥手’出名的姑娘?”另一个声音接到,随即两人似乎是轻声说了什么荤/话,一同笑开。 苏晏只觉得浑身不舒服,看起来他们也不是头一次去了,这些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的学子,此时公然地在饭后对着青楼里的姑娘品头论足。 陈献中倒是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不久,等聊天的声音变小以后,苏晏才听到陈献中提议:“既然诸兄都吃完了,此时气氛也刚好,那我们便出发罢。” 随后就听见起身椅子拉开的声音,然后是有人推开了房门走了出去的脚步声。 苏晏三人忙悄悄跟上。 他们来到万客来楼下时,就看见陈献中他们上了一辆马车。 三人趁机钻进了另一辆马车,苏晏将银钱递给前头的车夫,指了指陈献中他们乘坐的已经开始行驶的马车,小声吩咐道:“跟上前面那辆马车。” 车夫殷勤地点了点头,接过了银钱,二话不说,非常上道地开始驾驶马车。 现在三人都有些兴奋,真的抓到他们嫖/妓了,还是一抓抓一串。 正好给云山书院清理门户。 马车朝着湘江边驶去。 此时夜幕降临,皓月当空。 湘江潺潺的流水在清冷月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湘江两岸的商铺灯火点点,热闹的喧哗声不绝于耳。 马车似是驶入了一条小街,脂粉味浓了起来,声音里也多了几分姑娘家的娇笑。 不久,马车停了。 苏晏他们忙下了马车。入目之处就是眼前的风花雪月之地,楼内歌舞升平,香烟缭绕,香帏风动花入楼。 这里有一掷千金博卿一笑的故事,有一枝梨花压海棠的无奈,有“兰房夜夜迎新客,斗转星移换丈夫”的司空见惯。 这就是云州城最大的温柔乡、销金窟——春香楼。 苏晏在心里头感慨万分。 几人都是头一次来这种地方,苏晏还有些心虚地关掉了文豪红包群的直播。 陈献中他们已经轻车熟路地进去了,三人对望一眼,咽了口口水,走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努力粗长了嘤!(骄傲叉个腰.jpg) 请小可爱们继续支持我鸭!爱你们么么么! “暮春和气应,白日照园林。青条若总翠,黄华如散金。”出自魏晋诗词名家张翰《杂诗三首 其一》 “香帏风动花入楼”出自王昌龄《青楼怨》 “兰房夜夜迎新客,斗转星移换丈夫”出自《济公全传》感谢在2020-10-27 12:46:25~2020-10-28 17:39: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被被披着被被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这春香楼倒是不似普通青楼那般艳俗。 苏晏三人一进这大堂,只见里头雕梁画栋。大堂里有乐师在抚琴,各个角落里也摆放着清雅的盆景、竹木,墙上挂着潇洒飘逸的字画。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进了一间茶楼。 不过是用一袭华锦来遮掩着底下真实的一地虱子。 见着有客人进来,前来相迎的姑娘迈着小碎步走了过来。 她穿得端端正正,并不暴露。但是由于身材姣好,前凸后翘,严严实实穿着锦衣,反倒是有一股别样的风情。 这姑娘看着双十年华,一双上挑的丹凤眼透着精明。 她一开口,声音也是娇软可人,这嗓音仿佛是沾了蜜,带着绵绵的糖丝。 “几位公子是要寻姑娘家,还是要寻相公呢?”她甜甜地笑道,两眼弯弯看向几人。 谢临风不由得僵硬地退后了一步,苏晏也是面色一滞。 “总不能是单纯来喝茶听曲儿的罢。”这姑娘调笑道。 苏晏脑瓜子飞快地转着,说道:“我们与刚刚进来的几位公子是旧识,约好了在这春香楼相见。” 那姑娘打量了他们一眼,眼神有些奇怪。 谢临风此时也回过神来,递过去一张银票。他只小心地捏着银票的一角,生怕碰着那姑娘的手。 这姑娘倒是大大方方地将银票收好,见谢临风的模样心下了然,这几位公子肯定不是来找姑娘家寻欢作乐的。这样对姑娘家没法办事儿的男人,她可是见多了。大卫朝南风颇盛,春香楼的姑娘们可不比小倌们赚的更多。 金钱的作用不可小觑。 这姑娘对着旁边一个立在一旁看着只有十五六岁的小侍女招了招手,用锦帕遮着嘴在她耳边轻声询问了几句,得到了那小姑娘的回复。 迎客的姑娘听了以后,脸上露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微笑。 她看了苏晏他们一眼,想到什么,继续用她那把含着蜜的嗓子道:“瞧着便知道几位可人的小公子是来寻相公的了。刚刚来的那几位公子,只有一人是前来寻相公的,那位蓝衣长衫的公子去了三楼的雅间,若是几位公子约好了一起共享春.宵的话,要不要再多点几位相公?” 苏晏这才明白这姑娘想到了什么,敢情她以为他们要跟陈献中一起玩多人/运动。 风评被害啊! 不过陈献中今日不就穿着蓝衣长衫么? 陈献中居然好南风! 苏晏忙摆摆手,拉上两人上了三楼。 楼上一样布置得清雅,一间间房间木门雕刻着梅兰松竹。 这么多房间,怎么知道陈献中在哪一间呢? 几人面面相觑。 “不管了,随便选一间罢。”谢临风直接推开了身侧的一扇门。 他有些紧张地看了看里头,没有人。 是空的房间吗? 几人不好站在走廊上,便轻手轻脚地进了这空房间。 这是一个类似于待客室的房间,木底板上铺了一层厚厚的深色长绒地毯,房间中间摆着一张低矮的正方形木桌,上面摆着一壶茶和几个白瓷杯,旁边还有一个木制托盘,里头放着一些精致的糕点。木桌四周摆着柔软的供人歇息的团垫。 谢临风正要张口说话,突然间他们听见一声喘.息。 几人被吓了一跳,贴着墙壁站着。 仔细凝神查看,才明白这屋子是一间套房。他们进来的只是前厅,前厅的后侧有一扇半圆形的门框被那深红色的帷幔遮挡起来,帷幔后才是卧房。 这喘.息声便是从那帷幔后传来。 “奴家可是伺候得公子利爽了?”一个黏糊糊的拖长的声音响起,尾音带着钩子似的,但这明显是个男人的声音。 “闭嘴。说了不要你开口说话。”一道苏晏他们熟悉的声音传来,正是陈献中的声音。 没想到谢临风真的蒙对了房间。 苏晏给谢临风比了个大拇指。 谢临风得意地甩了甩头发。嗐,小爷是谁。要是考试蒙题目的时候也有这运气就好了。 那小倌人被恩客教训了,便也不再多言。 似乎这场好戏才刚刚开始。 紧接着,苏晏他们就听见一些窸窸窣窣的不可描述的声音。 这声音在安静的房间更加清晰地传入他们的耳中。 三人有些面红耳赤。 这,猝不及防,听了一曲活春.宫。 苏晏小脸通红,这也太尴尬了。 谢临风恨不得自戳双耳,正准备按计划行事,直接跳出来给陈献中当头一击。 他刚迈出脚步,就听见里头陈献中痴痴的声音:“弦之......弦之......陆弦之。” “弦之,你好美啊。”陈献中的声音飘进苏晏三人的耳中,紧接着是一声闷哼声。 苏晏浑身一僵,如同当头棒喝。 不是吧,大兄弟,你胆大包天地在想什么呢??? 他男神,陆弦之,怎么可能作受? 这是什么眼神? 苏晏突然想到陈献中之所以针对二哥苏钰,不会是见他和陆弦之经常呆在一起,脑补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陈献中居然在肖想陆弦之! 这个认知让他目瞪口呆。 苏晏简直想把他脑袋劈开,看看里头都是什么长草的玩意。 他配钥匙吗?他配吗?他配几把? 再说了,陆弦之明明攻爆了好吗。 苏晏想起上次雨中撞进男神怀里,感受到的八块腹肌和浓浓的荷尔蒙气息。 更别提他通身谪仙般的清冷贵气,怎么可能雌伏于男子身下。 若是男神真的为爱做受,那那个人也必定是天下最好最绝最难得的男人。 而陈献中算什么。 苏晏沉浸在陈献中居然胆大妄为地肖想压倒男神的震惊中回不过神来。 谢临风听见里头两人入睡的鼾声,不由地撇嘴,不是吧,这也太快了吧。这半刻钟的时间都还没有吧?他都还没来得及出场。 一股石楠花的味道隐隐从卧房里传来。 谢临风皱了皱鼻子。 “我们出去吧。”谢临风朝着小伙伴做口型。 苏晏忙不迭地点头,他现在想赶快回去找山长,把陈献中逐出云山书院。 宋子修则是一脸恍惚,他感觉到一扇门在摇摇欲坠。原来,男子和男子也可以这样子。 三人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门,这门倒是帮了个忙,推开和关上都没有什么声响。 几人来到走廊上才松了一口气。对于他们三个来说,刚刚的事情怎么都很冲击三观。 “我们回去云山书院跟山长说罢。”苏晏小声地说道。 谢临风点了点头,宋子修依旧是还没有缓过神来。 然而就在这时,他们身后传来一个带着恶意的声音:“呦!春香楼什么时候来了几个极品小相公!今晚就陪大爷我好好玩玩,保管让你们爽到。” 苏晏一回头,是一个穿金戴银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他衣衫不整,明显是喝醉了酒刚刚寻欢作乐出来。 男人看着他们,肥厚的脸上露出色眯眯的笑容,直让人恶心。 “跑!”谢临风飞速反应过来,拽着还不在状态的宋子修朝走廊的另一边跑去。 苏晏也很快反应过来,在男人扑过来的手挨到自己前迅速跑了起来。 淦!太吓人了!在云山书院见惯了风清月朗的学子们,一时间见到这般浑身都充斥着风月场气息的男人,令苏晏有些反胃。 他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脚下不停。 跑,快跑! 春香楼不仅仅是一栋楼,而是走廊交错连接着前后左右的几栋漂亮建筑物。 苏晏和谢临风跑到一条走廊的尽头,一边是朝前面的游廊,一边是朝后头的架空木质走廊。 “分开跑!门口见!”苏晏朝谢临风喊道,自己向着那朝后的走廊跑去。 夜晚微凉的秋风穿过这木质架空走廊,拂过苏晏的脸颊,将他白皙额头上的汗珠吹落。 苏晏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远逐渐消失,心下稍稍松了一口气,他一面跑一面回头看。 那男人已经被他甩掉了。 还好,还好。 今晚真是太刺激了! 他跑到了木质走廊的尽头,这走廊连接着春香楼不临街的一栋楼,这是一个拐弯处。 苏晏还没来得及刹车,就猝不及防撞上了一个人。 他比苏晏高了不少,苏晏的脑袋恰巧撞上他胸前的肌肉。 好痛啊!仿佛撞上了一面墙。 苏晏捂着被撞疼的脑袋,抬起头,泪眼朦胧得看向前方。 这是一个浑身酒气的大汉,一身肌肉,一脸络腮胡子,看上去凶狠极了。 他小眼睛横了苏晏一眼,嘴里骂骂咧咧:“哪来的不长眼的小倌,居然敢撞到大爷我怀里,想靠着卖屁股从我这儿拿银子?痴心妄想!” 苏晏还来不及解释,眼前的大汉就掐着他的脖子把他怼在墙上。 “咳咳咳……我不是……”苏晏努力挣扎着,却像是被老鹰捉住的小鸡,只能扑腾扑腾动弹不得。 他感觉自己要窒息了。 今天出门一定没看黄历。 “哼,狡辩!你们这些小倌最是狡猾……”大汉盯着苏晏涨红的小白脸心里得意,我胡老三魅力不减,连春香楼的小倌都要我怀里撞。不过爷爷我只喜欢泼辣的大姑娘,可不是这些小倌能讨好的。得杀鸡儆猴,不然之后不知道有多少小倌要往我怀里撞。 苏晏努力想要搬开这大汉的手,却像是僵硬的钳子一般,无法撼动。 不行了,他再不放开,我就要死了。 苏晏觉得自己脑袋开始发晕,像一条在岸上被烈日暴晒着的缺水的鱼。 来个人救救我吧,不管是谁都好。 迷迷糊糊中他似乎看到一个颀长的身影,突然眼前的大汉松手了。 苏晏跪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脖子大口喘气,解脱般的泪水从他两颊滑过。 四周安静无声,只留夜风呼呼的声响。 作者有话要说:  晏晏,危。 感谢在2020-10-28 17:39:19~2020-10-29 17:15: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不是腐女啊 28瓶;九百两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苏晏好不容易才从那种窒息般的难受感觉中缓过神来,脖子还残留着放佛被掐住的疼痛感。 他正准备用衣袖擦掉自己因为疼痛而不自觉溢出来的眼泪,就看见眼前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递过来一方锦帕。 苏晏顺着这手往上看去,他面前站着一个带着玄色面具、身姿修长的男人。 那大汉倒在这男人身前,一动不动。 刚刚那个可以轻易让他无法动弹的醉酒大汉,就这么像是永久地沉睡了过去一般倒在地上。 出手救他的肯定是面前的面具男。 苏晏犹豫了一瞬,却马上又释然。 若是这男人真想把他怎么样,以他战五渣的武力值,肯定什么都做不了。 他想到这有些沮丧,道了声谢。由于嗓子还未缓过来,他原本清亮的少年声音此时格外低沉沙哑。 苏晏伸出手,接过了这一方锦帕,一不小心和那男人的指尖相碰触,对方的手指冰冰凉凉,像是冷玉。 他快速地用锦帕擦干脸颊站了起来。 在正常的视角下,这才发觉眼前男人的身形很是眼熟。 这个身高、这个身材怎么看都很像是……陆弦之。 可是这是春香楼,陆弦之怎么会来春香楼? 而且他能隐隐约约地察觉到面前男人似乎心情很糟糕。 苏晏走进一步,想要将锦帕还给男人。 他离得近了,便闻到了男人身上的气息,极清极淡的薰香,跟陆弦之身上的一模一样。 苏晏动作一顿,微微抬头,看向男人未被面具遮住的漆黑双眸。 两人视线相对,相望无言。 陆弦之见苏晏已经认出他了,原本的戾气倒是平息了不少。 “跟我来。” 清清泠泠的嗓音传来。 他一开口,苏晏便知道的确是陆弦之本人了。 陆弦之说完,便转身朝着楼梯口走去。 苏晏压下满肚子疑问乖乖跟在他后头。 陆弦之从未想过会在这里看见苏晏,而且还是被人掐住脖子无法动弹的样子。他平日里笑得欢快的白皙小脸上满是痛苦,纤长浓密如鸦羽般的睫毛无力颤抖着,泪水盈满了大大的杏眼。 那一瞬间,他想杀人。 救下了苏晏,看着他痛苦喘息的样子,陆弦之不由得生出一股阴郁的戾气。 谁告诉他的? 他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他怎么敢一个人来这种地方? 明明没有风刮过,可是苏晏突然觉得有些冷,他打了个哆嗦。 陆弦之的余光瞟见了,加快了脚步。 他们下了三层楼,回到了底层,穿过了一条抄手游廊。前边不远处一栋单独的小楼在清池假山后露出屋檐的一角。 这小楼前边是一个看着挺大的池塘,池里点缀着各式各样的假山。那最高大的假山栩栩如生,上面有小瀑布飞流直下,落入清澈水池中。 有一道石桥横跨这清池,苏晏跟着陆弦之走上石桥,来到那小楼面前。 门前有一个穿着乌黑夜行衣的年轻男人守着,见陆弦之过来,朝他行礼,看见他身后的苏晏微微睁大了眼睛。 “去取些热茶和糕点来。”陆弦之对着那人吩咐道,接着推门示意苏晏进来。 “坐吧。”他在一张小圆桌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伸手取下面具,露出俊美无俦的脸庞。 苏晏立马坐下,像一只乖巧的小鹌鹑。 陆弦之取下面具来,苏晏才有种面对他的真实感,后知后觉地尴尬了起来。 被男神抓到逛青楼怎么办? 门口传来十分有节奏感的敲门声,声音不大不小,恰到好处。 陆弦之开门去取了托盘和食盒进来。 木制托盘上放着一壶温热的茶水和两个精美的青瓷杯。 三层的食盒里头装着松软诱人的糕点。 陆弦之动手给苏晏倒了一杯茶,“慢慢喝,慢慢吃,吃完再说。” 他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苏晏听话地端起茶杯,小口小口地润嗓子,这茶水清甜,淌过喉咙让人立马好受了许多。 他犹豫了一瞬,还是拿起筷子夹起糕点放入口中。 这糕点入口即化,不黏不腻,吃下去,整个人心情都变得好了起来,也渐渐放松了。 苏晏一边吃着糕点,一边偷偷地瞥了男神一眼,见他深邃的双眸专注地看着自己吃夜宵,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他放下筷子,开始坦白事情的来龙去脉。 讲到他们恰好混进了陈献中会小倌的房间时,陆弦之远山般的眉头微微皱起。 苏晏想到陈献中当时唤陆弦之名字的那事,有些停顿,他含糊地跳过了这事,接着就说到他们为了避免被那醉酒男人抓到而分头跑的事情。 这么说来,不知道谢临风、宋子修他们有没有遇到什么意外情况。 陆弦之看出了他在担心什么,安慰道:“我让人送他们回云山书院。”接着便出门吩咐了什么。 有男神安排,谢临风他们应该没问题,苏晏想到这松了一口气。 唉,不过我自己怎么办? 我不跟谢临风他们一起回云山书院吗? 苏晏有些茫然。他闻了闻自己的袖子,上面沾上了酒鬼大汉的味道,有些恶心。 陆弦之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苏晏皱着小鼻子看着他的衣袖。 “想要沐浴?”陆弦之的声音不经意间温柔了下来。 “嗯嗯!”苏晏忙点头。 “里头有浴房,你先去沐浴罢,我让人给你准备换洗的衣裳。” …… 苏晏泡在盛满了热水、洒了药料的大木桶里,觉得今天这一天真是太过于漫长和刺激了。 他白皙的双手一边无意识地捞起热水中漂浮的佩兰,一边在心里回忆。 先是遭遇了池夫子的史上最难考卷,结束分舍考试后又去往了云州城最知名的酒家万客来吃晚饭,接着还跑到了春香楼这种原本一辈子都不可能踏入的风月场。 听了一曲活春/宫,被人当成是春香楼的小倌,差点命丧于此,又让从天而降的陆弦之解救。 现在,还呆在疑似男神的浴房里泡澡。 想到这,苏晏双手捂脸,把自己脖子以下都沉在热水中。 之前压抑的情绪考完试一释放就有些撒不住马蹄,脑子一兴奋都干了什么傻事。 嗐,今天真是太丢脸了! 等他擦干头发穿好衣服出来,便看见陆弦之似乎是在看着什么信件一般。 陆弦之抬头,见苏晏的长发已经擦干才神色稍霁。 “今天太晚了,不方便回云山书院,你今日睡在这儿罢。”陆弦之带着他来到里间的卧房,随后又拿出一个小药瓶打开。 “帮你擦药。”他淡淡地说道。 苏晏将衣领口微微扯开,露出白皙的脖颈和锁骨的一大片肌肤,此时仍然残留着掐红的红印,显得格外明显。 陆弦之在掌心化开药膏,轻轻涂抹在苏晏的泛红的皮肤处。 “疼吗?”他问道。 “喏,还好。”苏晏感觉他冰凉的指腹在自己的皮肤上摩擦着,有些微微的痒意。 两人不再多言,陆弦之安静地给他擦着药,由于隔得很近,能听见彼此起伏的呼吸声。 苏晏感觉一股热气冒上头顶,擦药的过程也变得有些煎熬。 “行了,好好休息吧。明天带你回云山书院,陈献中的事情也会有夫子来解决。”陆弦之擦完药起身,最后深深看了苏晏一眼便走了出去。 苏晏将脸蒙在被子里,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一觉好眠。第二天早上他醒来时,还有种从寝舍床上醒来的错觉。 窗外的阳光早早就洒落在房间里,预示着今日的好天气。 苏晏吃过早饭便被陆弦之带上马车,前往云山书院。 与此同时,池思淼一大早就很不爽地从马车上下来,走进春香楼,被侍女指引着来到陈献中的房门外,他刚准备推门进去,房门就被从里面打开。 一脸餍足的陈献中穿戴整齐,正准备回书院去找机会骚扰陆弦之,一开门就看见书院里最不好惹的池夫子冷着脸站在门外。 陈献中脸色一僵,飞快地在脑海中找借口。 “公子,下回再来找奴家啊!”一个软软绵绵的声音从房间里侧传来,一下子击碎了他所有的思绪。 “夫子,不是,我可以解释……”陈献中慌慌张张地开口。 池思淼一脸不耐烦地打断他,“还有几个人呢?在哪?” 陈献中似乎是从他这话里里头得到了指点,双眼一亮,对对对,把他们几个都供出来,说不定可以让自己逃过一劫。 于是他殷勤地说道:“汪启贤、李蒙达、刘牧都在二楼找了姑娘。” 池思淼微微颔首,往二楼走去。 陈献中跟在他身后讨好地问道:“那夫子,我是不是……” 池思淼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你嫖了吗?我答应你什么了吗?” 陈献中面色发白,刚准备继续说服他,恰好看见汪启贤打开门见鬼似的看了他们一眼又猛然合上门。 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池思淼心里腹诽道,山长几年前就这么眼瘸了吗? “开门吧,你的好兄弟已经把你们都供出来了。”池思淼懒洋洋地说道,他可不管之后几人如何算账。 “山长早就知道了,之前给过你们机会,这是屡教不改啊,当云山书院的规矩是摆设呢。等会记得回书院去收拾行李滚蛋。” 交代完他便扬长而去,新生的试卷还没改完呢,那些孩子可比他们有意思多了。 *** 在去往云山书院的马车上,苏晏看着陆弦之双眼微阖着,似是在闭目养神,也不好说些什么打扰他。 他有些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早晨的云州活力满满,有着不同于夜晚的清爽和朝气。街边的小贩吆喝着、叫卖着,好不热闹。 “你对陈献中好南风怎么看?”苏晏突然听到陆弦之问道。 “啊?”这算什么问题,难道男神看出昨晚上他交待的时候有所隐瞒了吗?可是陈献中肖想陆弦之的事情……苏晏觉得面对本尊有些难以启齿。 “就有点让人不舒服……”苏晏斟酌了一下,慢慢地开口说道。 “嗯。”陆弦之闻言,轻轻嗯了一声,垂下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之后又是长久的沉默,苏晏莫名觉得马车内的气氛压抑起来。 得说些什么。 “那弦之哥哥怎么看?”苏晏试探地问道。 陆弦之看了他一眼,轻描淡写地说道:“前朝南风盛行,甚至还出过男皇后。我朝勋贵虽然不似前朝那般明目张胆,但私底下男子结为契兄弟的事情不算罕见。” 原来男神指的是这个意思。 苏晏恍然大悟,他想了想开口道。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0-29 17:15:50~2020-10-29 23:04: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承君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我觉得男子与男子结契没什么不好的。只不过是喜欢上的那个人,恰好是个男子而已。”苏晏顿了顿,继续说道:“在这世间遇到一个与你心意相通的有情人本就难得,为什么要在乎他是男是女。两情相悦,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陆弦之昨日给他擦抹的药膏极其有效,今日起来时,苏晏就发现脖颈处的痕迹消失了,声音也恢复了往日的清朗。 苏晏悦耳的嗓音玉润珠圆,在马车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清晰地传入陆弦之的耳中。 他微微抬首望着苏晏澄澈的眼眸。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像是洁白冰雪覆盖着的透亮湖面。他的眼睫很长,像是环抱着幽幽湖水的苍翠群山。 两人对视了一眼,目光相接,意外的温馨绵长。 下一瞬,陆弦之开口道:“只愿君心似我心,确实是世间难求的幸事。” 他如玉石相撞的嗓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马车的厚厚窗帷被拉开,早晨的和煦阳光立马洒落进来,照亮了整个车厢,连发丝都染成了温暖的金色,让人心情一下子舒畅了起来。 苏晏身体微微后仰,靠在马车的垫子上,他双手舒展开,自在地伸了个懒腰,声音也带着一丝慵懒:“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分舍考试的结果。” “不出意外的话,池夫子改完卷会跟山长或者是其他夫子商量这分舍考试的榜单,最多两日,便能有结果。”陆弦之声音平稳,音量不大,自带信服力。 “分舍考试的榜单应该会张贴在你们的课室外,包括所有考取了上舍的学子的试卷,也会张贴在外面。有任何人看过后有异议,都可以前去跟夫子提议辩论。”他接着简单地介绍了一下。 苏晏闻言点了点头。 云山书院还挺民主的嘛! 公开这些进入上舍的考生试卷算是一种比较公平的做法,能让学子们对着分舍考试的结果心服口服。 再说这次的考试题目确实有些难度,苏晏自己还挺想看到其他同窗的优秀答卷的。 想到这,他露出了期待的神色。 既是希望自己能顺利考取分舍考试的头名,毕竟系统的奖励红包都已经被他提前领取了,若是没有完成任务,那可就亏大了。但另一方面,他又暗戳戳地希望能出现旗鼓相当的对手,这样子之后才更有发奋图强的动力嘛。 不过说到动力,苏晏大大的杏眼灵活地转了一下。 他装作若无其事地打量着马车里头淡然坐着的陆弦之,心里有些好笑,干嘛还要去同窗里找对手,这个男人就是他的目标和动力啊! 尽管自己不是天纵奇才,但是有着红包系统的辅助,苏晏还是很想试试和男神比肩而立的感觉的。 马车到了云山脚下,继续晃晃悠悠地朝着山腰处驶去。 苏晏是第一次坐马车上山,感觉有些新奇。 他挪到车窗边坐着,视线不由自主地往窗外瞟去。 十月初,秋意渐浓,各色树叶从翠绿向深黄过渡着,深深浅浅的颜色变幻,犹如打翻了的调色盘。 漫山遍野,千叶万树,色彩纷呈。 当山风无意间吹过,惹得满山林木都随色彩跃动起来,美不胜收。 马车直到云山书院的门口才停下。 苏晏和陆弦之下了马车,迈过云山书院的大门,朝寝舍里走去。 到了银杏斋,苏晏同陆弦之道谢告别。他犹豫了一会,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能不能麻烦弦之哥哥不要将这事情告诉我二哥。” 苏晏双手合十,做出祈求的模样,挎着小脸,道:“要是被他知道我就完蛋了!” 陆弦之轻轻一笑,伸出手拂去被风吹落到苏晏肩头的一片金黄的银杏叶。 “好。”他答应道,仿佛在做什么郑重的承诺。 苏晏松了一口气,笑了起来,双眼弯弯。 “谢谢弦之哥哥!”他说完便告别陆弦之,往自己的寝舍里走去。 谢临风和宋子修昨晚就被陆弦之派人送了回来。他们回来以后见着周允文,没忍住将晚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 周允文听罢瞠目结舌,沉默不语。他暗自懊恼道,就不应该为了多看那一点儿书让他们三人擅自行动,还好碰上了陆弦之出手,不然在春香楼那种地方发生了什么意外怎么办。 见苏晏还未回来,周允文也是心下着急,但是谢临风又说那轻功极好的男人告诉他们苏晏被陆弦之留在那儿休息了,让他们放心。 嗐,这让他怎么放心。周允文一瞬间有去找苏晏二哥苏钰说明情况的冲动,但是冷静下来后又觉得如今告诉苏钰,不过是多一个人跟着担心烦恼,还是等苏晏明日里回来后再好好教育他。 于是苏晏一进寝舍的院子,就看到在桂花树下的石桌椅旁读书的周允文目光严肃地朝他看了过来。苏晏顿时有些心虚,小师兄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吧。 然而听到院子门打开的声音,谢临风和宋子修也跑了出来。苏晏一见谢临风的眼神,便知道小师兄已经知晓。 天呐,小师兄不会已经告诉二哥了吧?! 苏晏忙紧张地朝隔壁看去,生怕他二哥突然走进来找他算账。 周允文一看他脸上担忧的神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又气又好笑道:“我还没来得及跟你二哥说此事。但是你们昨日怎能如此鲁莽行事!这可真是运气好,万一被陈献中他们撞见了,想要倒打一靶,你们该怎么办?你们能怎么办?” “小师兄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我后来后悔极了!我认真检讨自己的错误,深刻地意识到了自己的不清醒、不理智……”苏晏忙叭叭叭检讨自己,保证了一大堆。 周允文只是双手抱胸,挑着眉看着他们。 宋子修捂住了脸。 谢临风悄悄凑到苏晏身边,有些无奈地小声说道:“你说的这些,我昨天坦白的时候也都讲过了。” 苏晏身子一僵。真看不出我们这么心有灵犀一点通,搞得小师兄还以为我们去做这事情之前就商量好了怎么认错一般啊! 周允文看着他们,叹了口气,道:“也是你们运气好,碰上了陆弦之,刚好解决了这事情。下次我还是得跟你们一起,看着你们,不然真是不知道你们会做出什么胆大包天的事情来。” 苏晏小鸡啄米般点头,一时间心里也是暖暖的,看来自己比书本更重要。他也知道小师兄的意思是这次的事情可以翻篇了,苏晏在心里感激,发誓自己之后一定要多陪小师兄泡文津阁报答他。 接下来的两天,苏晏果真乖乖地去了文津阁看书,将系统的支线任务一下子做到了: 【已阅书籍:10/100000】 不过还是没有红包掉落。 苏晏估计自己可能要读个千百本才会收获这惊喜红包。 *** 池思淼坐在山长安和先生的书房里,看着他翻看手上的这些分舍考试试卷。 “反正按照我的想法就这么分舍。”池思淼喝了一口美酒,懒洋洋地说道。 安和先生一张张试卷看了过去。 有的文章写的四平八稳的,没什么突出之处,但好在题目意思没有跑偏。 有的学子文章作得议论酣畅,气势磅礴,但是这文章意思就离题万里了。 但这也不能全算是学子的错,安和先生瞟了一眼池思淼,这人出题还是一贯的任性和散漫。 有几个学子倒是三题做得都挺不错,是上舍的好苗子,文章风格还各不相同。 有的文笔纵横恣肆,行文酣畅淋漓,洋洋洒洒,读起来如行云流水般畅快;有的构思新奇,通篇条理清晰,主旨分明,有理有据;还有的简练刚健,行文犀利峻拔,剖析入微。 “行吧,就这样分舍。你让斋夫把分舍的榜单和文章都张贴出去。”安和先生放下试卷,捋了捋胡须,又补充道:“记得跟学子们说一说之后的课程安排。” “得。”池思淼喝完最后一口酒,站了起来,他出门前说道:“我说山长,上次你送我的那两壶酒,应该不是你的全部存货吧?” 安和先生不动声色地反驳:“哪有!我可是把压箱底的好酒全都拿出来给你了!三水啊,你也知道,好酒哪是那么容易酿成的呐。” 池思淼冷哼了一声,抱着试卷扬长而去。 安和先生见他走远,才悄悄从书房的暗格里拿出一瓶酒,拔掉木塞在杯子里倒了一小杯,又心疼地看着剩下不多的美酒,塞好木塞放了回去。 他悠悠地坐下,细细品了一口美酒,脸上露出陶醉的神色,暗自得意地感叹:“这滋味真是妙啊!还好我自己留了一瓶。” *** 池思淼将试卷和榜单交给了斋夫,让他将其张贴在课室的外墙上,并找小童去通知新生们看分舍考试的结果。 他自己则是寻了个隐蔽的地儿倚靠在树上,准备欣赏新生们看到结果后的反应。 当被小童通知到时,苏晏正呆在文津阁里读书。 一个小童轻手轻脚地进来,挨个通知他们这些呆在文津阁的新生们去课室看分舍榜单。 苏晏走在周允文身旁,看着小师兄虽然面上镇定自若,但是垂在身侧的手已经悄悄握紧。 他自己心里也有点儿没底,按道理来说,分舍考试的结果都出来了,系统怎么还没有一点儿反应。 很快,他们便来到了熟悉的课室附近。 此时已经有一小撮学子们得到通知后在此处聚集了,大家或是围在外墙边盯着那分舍考试的榜单,或是慢慢走动着欣赏那张贴出来的被分到了上舍的考生的试卷。 还有新生们在陆陆续续往这边赶来。 苏晏做了个深呼吸,朝着榜单的位置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0-29 23:04:35~2020-10-30 23:09: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 7瓶;曲意风华、獭兔易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榜单上的每一个名字都是池思淼亲自写下的。他的字迹潇洒俊逸,矫若游龙,翩若惊鸿。 苏晏看着自己的名字被写在上舍的第一个,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心情明媚起来。 看来红包暂时是保住了。 此时,红包群系统的冰冷机器音也在他耳边响起: 【叮!恭喜群主成功完成常规任务——考取云山书院分舍考试头名!】 【鉴于本次任务的奖励已经提前发放完毕,今后群主可以在云山书院的各个课程中继续享受该“重难点手册”的奖励!】 【请群主继续加油,再接再厉,努力完成支线任务!】 系统宣布完,便再无声息。 真不错,之后的课程都有状元笔记指点了,苏晏心里美滋滋。 他继续查看自己小伙伴们的名字。 然而这次上舍只录取了五人,苏晏自己是头名,接下来的四人都是不熟悉的学子。 周允文和宋子修被分在了中舍,而谢临风则被分在了下舍。 周允文看了这分舍结果,淡淡地叹了一口气。原本心里头还抱有着一丝侥幸,希望自己能靠着运气被分到上舍。现在看来,果然还是在自己的预料之中,被分到了与自己水平相当的中舍。还是得靠真才实学啊,他心中释然。 宋子修虽然对于四书五经没那么上心,但是常年的话本写作极大地磨练了他的文笔和构思。更别提他原本就对于文字格外敏锐,写起时文来,也是巧思横生、妙笔生花。 谢临风虽然临时抱佛脚,进步了不少,但是在学霸纵横的云山书院里仍然是落于下风。 不巧的是,陈猷庸也被分到了中舍,这样一来就有些难办了。 苏晏考赢了陈猷庸,但陈猷庸又考赢了谢临风。 那个赌约该怎么算呢?况且,始作俑者陈献中已经被赶出云山书院了。 苏晏正想着去找陈猷庸好好谈一谈,就发现谢临风和宋子修也从寝舍里赶来了。 “那现在怎么办?”宋子修有些担忧地说道。 苏晏也很愧疚,明明陈猷庸是冲着他来的,反倒是谢临风为了给自己出头把他自己坑了进去。 没想到陈猷庸居然还真的有几分本事,在池夫子出的分舍考试题目下还能考得不错,他的名次甚至在同为中舍的宋子修之上。 “但是晏哥儿也考赢了他,严格来说,我们并不算输。”周允文安慰道。 “大不了,就下一次分舍考试的时候再考一次!”谢临风无所谓地摆摆手,他这一个月跟着苏晏读书学习,从来没有这么刻苦过,着实感觉自己长进了不少。他有信心下一次分舍考试的时候定能更进一步。 苏晏一行人瞥见陈猷庸也凑了过来,顿时警惕了起来。 谢临风站直了身子,挺起了胸膛。 至少气势不能输。 陈猷庸见着苏晏他们防狼似的,一时间气恼不已。 今日上午,娘亲特地派了一个小厮来云山书院找到他,告知他庶兄陈献中因为去春香楼嫖/妓而被赶出云山书院的事情。 陈猷庸听完大吃一惊。 他完全没想到,看起来温文儒雅的庶兄居然明目张胆地违反了云山书院的规矩,还被夫子给逮了个正着。 陈猷庸听这小厮说,有人将这些年陈献中干过的龌龊事情全部查了出来,投了帖子到府上,父亲为了此事大发雷霆。 小厮还按照娘亲的吩咐隐晦地提及了为何陈献中要设计自己针对苏晏,可把他给恶心坏了。 如今见着苏晏他们,陈猷庸心情复杂。当事人就是尴尬,非常尴尬。他居然真的听信了陈献中的话,去挑衅苏晏,还没讨到好处。现在倒好,他自己被架在了面子的高地上动弹不得。 陈猷庸凑上前去看这分舍考试的结果。一见这上舍的头一个名字就是苏晏,心中又涌起一股酸涩之意。苏晏居然考了头名!把他们湖湘府院试案首王成才都压了下去! 他侧过头去看王成才的表情。此时王成才也是一脸菜色,没想到自己一个湖湘府院试案首在分舍考试中也只能排到第五名,堪堪在进入上舍的末尾,而他之前以为舞弊了的苏晏却是头名。 陈猷庸一路看了下来,见着自己在中舍,苏晏的舍友周允文和宋子修一个排在自己前头,一个还排在自己后面,顿时又有些得意。关键是,看完了中舍的名单,他还没看见谢临风的名字。看来谢临风一定是在下舍了。 果不其然,谢临风排在下舍榜单里的第六名。 陈猷庸望向苏晏他们站着的那边,心里莫名有一股飘飘然的情绪。哼,如果他们态度好的话,也不是不可以既往不咎握手言和,陈猷庸心里想着。 然而就在他准备开口的时候,谢临风率先嚷道:“这次的赌约谁都没赢!有本事下一场分舍考试再战!” 淦!果然还是这么讨厌!谁要再和你们打赌啊! 陈猷庸怒气冲冲地瞪了他们一眼,转身走进了课室。要不是前来通知的小童要求他们看完以后在课室里等待夫子的交代,他才不想再呆在这里。 看着陈猷庸的背影,大家有些莫名其妙。 “他的意思是,这就算了?”宋子修若有所思地摩挲了一下下巴。他之前特地让书童蹲守在云山书院的大门口,看看陈献中他们是否真的收拾了包袱离开了云山书院,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不由得对于山长先生的言出必行大为赞叹。 陈猷庸只要脑子稍微活泛一些,便能明白他那庶兄不过是利用他罢了,现在看起来,他自己也明白了,宋子修心里想到。 “不管怎么说,他不再针对我们了,这是好事。”苏晏弯了弯眼睛笑了笑,开始看起张贴出来的五位成功进入上舍的考生试卷。 最上方的头一个就是他自己的,看着上面池夫子简简单单的一句批语“清正和雅,字字珠玉。”,苏晏心里有一点儿悄咪咪的骄傲。 他接着看其他四人的试卷。 第二名的考生唤作徐颖达,是豫章府洪州人,似乎也是豫章府院试的前三名,在苏晏印象里是个文雅高瘦的学子。 徐颖达和苏晏的行文风格迥然不同,他行文条分缕析,说理严谨,务求礼尽义达。 苏晏正欣赏着这漂亮工整的答卷,旁边走来一位学子向他作揖招呼道:“苏兄才华横溢,颖达自愧不如。” 这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哪里哪里!徐兄的精妙文章让人读罢获益匪浅!”苏晏同样行礼回复道。 两人你来我往商业互吹了一番,最后徐颖达再次表达了今后请苏晏多多指教的意思后,才与他分别,进了课室。 苏晏应付完徐颖达有些无奈,这人倒是不错,就是过于守礼了。 还是跟自己的舍友相处得舒服。 有了徐颖达前来招呼的事情,苏晏也不敢再慢悠悠地浏览卷子了。 他飞速地扫了一眼其他人的试卷,其中有一篇构思新奇,风格秾丽,不走寻常路,但也颇让人感慨这文章的妙趣。他暗自记下那人的名字,也和小伙伴们一起走入课室。 池思淼原本就在不远处观察着他们,见学子们陆陆续续坐好了,也现身往课室里走去。 原本还停留在外头的学子们看到夫子来了,都乖乖地进了课室。 “可有人对于本次分舍考试有何异议?” 池思淼扫了一眼众学子,见没有人开口说话,便笑了笑,道:“知道你们都是天之骄子,心有不甘。这分舍呢,也不是固定的。可别想着进了上舍或者中舍就安于现状、不思进取。” “云山书院每年会有两次分舍考试,下一次便在新年过后你们回到书院的时候。”他轻飘飘的声音传入在座的各位学子的耳中,众人反应不一。 有人是觉得这次分舍考试由于题目过于奇葩,没有考出自己的真正实力,迫切的想在下一次分舍考试时一雪前耻,进入上舍。只恨这分舍考试居然还得等到来年。 有人则是侥幸进入了中舍,不上不下,正为这中庸之道感到满意,没想到之后还得重新分舍,叹了一口气。 这不就相当于每个学期开学重新分舍,可真刺激,苏晏默默想着,下次分舍考试肯定也是红包系统的常规任务,就是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奖励。 “上一届的学生已经在你们刚入学的时候重新分好了舍,你们之后便按照自己的学舍分开上经义的课程。而其余课程不按照学舍的限制,你们一同上课,之后选定了自己想修学的课程后,听从各科夫子的具体安排。” 池思淼之后又详细地解释了一番。 大意就是说,上舍、中舍、下舍的分舍只用于安排学生上不同深度的四书五经课程,毕竟科举考试主要考察经义,刚入学的新生们对于四书五经的掌握程度不同,分开上课也算是因材施教了。 之后还有两门必修课,分别是算学和律法,这也是之后的乡试和会试考试中必考的科目。 而其余的选修课,据池思淼介绍有礼、乐、射、御、书,还有医、兵之学,可谓是十分丰富了。 学子们一开始可以自由选课,每一科的课都可以先上三节,三次课后若是决定要继续学习此门课,则正式登记为该科的学生,同分舍考试一样,新年过后回书院时参加这门课的考试。 好家伙,先放假再考试,太绝了! 这可真是明晃晃地告诫学子假期休息也不能放松学业。 云山书院并没有限制学子们选课的数量,课程的时间安排也都不冲突,但是所选的课程多了,学子贪多嚼不烂也不行。 若是考试不合格,那新学期便是不能继续选这门课。这也是为了让学子尊重所学习的课程,不要博而不精。 池思淼一条条的讲解完注意事项,之后便给不同学舍的学子下发了课程表。 苏晏拿到后和小伙伴们一对照,发现四书五经的课程时间是一样的,只不过是地点和夫子不同罢了,而其余的选修课时间地点则是相同。 由于课程变多变杂了,休沐日变成了一旬休两日。各个课程的周期也变成了一旬一次。 见没有人再有疑问,池思淼心满意足地走了。 他这带领新生们的任务算是基本上完成了,等新生们选完课,自有各科的夫子教导他们。他这一个月来,的确从学子们身上得到不少灵感,最近作的诗和画意境都开阔了许多。 池思淼走后,学子们在课室里叽叽喳喳地讨论起了选课。 “你们怎么选?”谢临风盯着课程表,一脸高深莫测地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0-30 23:09:11~2020-10-31 22:13: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流年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要我说,哪门课的夫子布置的课后学业少,就选哪个。”谢临风左手握拳敲击在右手掌心,脸上泛起微妙的笑容。 好家伙,真有你的。 苏晏瞅了瞅谢临风镇定自若的模样,暗自感慨他这真是快速掌握了选课的精髓。 想当年自己还是个学渣的时候,也是哪个老师的课水就选哪个,哪个老师给分高、事儿少就选哪个。 但是现在嘛,苏晏有种直觉,选课的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一是云山书院的课程必定不会让学子轻易钻空子,二是红包系统肯定也不会放任他浑水摸鱼。 由于苏晏尚未选定自己治学的本经,这接下来的一个月,他打算将五经义的课程挨个好好听一听,再做决定,选出自己最偏好的本经。 这样一来,剩下的空闲时间就更少了。 云山书院的课程文武兼修、知能兼求。 在池思淼介绍的课程里头,苏晏比较偏向于乐、射两门课。 之前入学大典的时候,他看到云山书院民乐团的演奏,对其颇感兴趣。 想要成为一个文人雅士,四艺“琴棋书画”当然是都要掌握的了。 以琴会友觅知音,听起来就很棒。 “我大概选乐和射。”苏晏幽幽地说道,“不过头一个月不是有试听的机会吗?每门课都去看看也挺好的。” 累就累一点吧,这蹭课的机会之后可就不多了。 苏晏为自己的勤学上进掬了把眼泪。 “对!有道理!”周允文点头附和道,显然对这好学的做法非常赞同,真不愧是小师弟,有觉悟,他在心里暗暗佩服。 “我大概会选礼和医罢。”周允文也讲了讲自己的目标课程。 “俗话说,不为良相,便为良医。进则救世,退则救民。”周允文笑了笑,解释道。 若是自己的理想抱负终究未能实现的话,做一个悬壶济世、救死扶伤的好大夫倒也不错,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苏晏看像周允文,心里有些感慨,小师兄真是有理想抱负。若是仕途不顺,无法兼济天下,便作为一名良医,身在民间依旧能利泽苍生,这是要将儒学的“以济世利天下”贯彻到底了。 “再说了,懂一些医理之后,若是平日里遇到些常见的小病小痛,自己就能解决,也十分方便。”周允文这么说着,更觉得这个选择不错了。 学医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勇气和毅力都不可或缺。谢临风也是佩服地望着周允文,他拱了拱手作揖道:“还请周大夫今后多多照拂小弟。日后我学习有个什么头晕眼花、恶心呕吐的,还得依靠您了!” 大家听罢噗嗤笑了起来。 “要不,我选书吧。”宋子修琢磨道。池夫子说了,这书并不单单仅是指书法,而是指书画。 宋子修心里想着,若是学好了作画,到时候或许能给自己的话本配图呢。 他自己来配图,便可以清晰地知晓这张图如何设计,要表达何情何景,如此才能完成他心目中最完美的话本。 宋子修并不想上太多的课,选一门就好。再加上学子们必须要上的四书课和经义、律法、算学,就够他受的了。 “我估计要去看看这兵学的夫子讲的如何!”谢临风望着课程表凝思了一会最后决定道。 *** 学子们分舍之后上课的头一日,恰好也是十月的第一日。 一场盛大的秋雨打落了枝头摇摇欲坠的枯叶,落了满地金黄。 云销雨霁,碧空如洗,仿佛一切都没有什么不同。 但大家都知道,秋意渐浓了。 天气逐渐转凉,缱绻的秋风带着微薄的凉意钻进走在小道上的学子们的衣襟领口,让人不由得打了个哆嗦,直感慨“一层秋雨一层凉”呐。 由于被分到了上舍,与其他人的课室位置不同,苏晏和小伙伴们每次都是在公厨吃完早餐后分别,独自前往上舍学子们的课室。 上舍里除了他们这一届新生的五人,剩下的便都是上一届的学子,总共有十八人。 课间交流的时候苏晏才知道,上一届头一回分舍考试就考入上舍的只有三人。 可以说苏晏他们这一届真是群星荟萃了。 池夫子之前就解释过,分为上、中、下舍是为了让学子们更好地适应学习难度。 这上舍讲授四书文的夫子,讲起课来的确是比头一个月苏晏听到的更加深入。 即便苏晏自开蒙之后就开始读四书,但当时仅是通晓了文意。学的越久,见识越广,懂的越多,温故而知新,才越发觉得字字珠玑,意味深长。 从觉得这书本诘屈聱牙、晦涩难懂,到熟读成诵、倒背如流,学子们都是这么学过来的。 尽管如此,如今在上舍的课室里,却无一人敢说觉得自己已经对这经典炉火纯青、游刃有余。 就算是有人之前隐隐自得,狂妄自大,膝盖也坚持不了一堂课,听完只恨自己浅薄未闻先生言。通俗来说,听完只想跪下叫爸爸。 不愧是有“天下第一书院”之名的云山书院啊!苏晏发自内心的感叹。 书院的底蕴和气质,正是来源于一代又一代数十年如一日严谨治学的夫子们。 听完夫子们上课,学子们更加感慨“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 四书课程上课的顺序由着难易、远近、大小之序,按照《大学》、《论语》、《孟子》、《中庸》来排序。 先让学子们领悟《大学》中的“修齐治平”,提纲掣领,以定其规模。 之后再领会《论语》的言语精妙,蕴含颇丰,以立其根本。 然后再融会贯通《孟子》里的精微旨趣,以观其发越。 最后也就能够体悟《中庸》中的心法,修养道心。 四书的课程听下来,苏晏常常有醍醐灌顶的收获感。 然而到了五经的课程,他听着只感觉有些一知半解。 几个时辰听下来,苏晏脑子朦朦胧胧,抓不住要点。 没办法,苏晏只得先记下来,回去后再翻看系统发放的重难点手册,慢慢消化其内容,一点点啃不懂的地方。 至少,他还比别的学子多了个金手指不是,其他人听完这天书只能更加欲哭无泪了。 每次上完五经的课程,苏晏得花费一晚上来消化上课内容。 他不由得感慨,难怪说“读四书是熟饭,看其他经是打禾为饭。”,这也是体现了四书、五经的难度区别。 四书是准备好的熟饭,吃下去就可以填饱肚子,仅仅是消化这一道程序。 而读五经则是要从收稻谷开始,艰辛了好几倍啊。 也难怪乡试之后的正式科举考试只要求学子们选择自己所学的本经作答即可。 讲学的夫子们布置了作业,要求学子们根据给定得题目撰写文章。 毕竟时文这东西,若是长久不练习的话,会没有手感。只输入不输出可不行,科举考试最后还是要看输出的成果嘛。 夫子们还强调了,这交上来的文章他们评阅批注后还会张贴出来。这也是要学子们好好完成作业,不可敷衍。此外也是让学子们借此相互切磋学业,起到见贤思齐的作用。 四书五经的课程都被安排在每旬的前头几日,这是学子们精力最充沛的时候。 之后便是算学、律法的课程。 头一次上算学,苏晏还有些担心。 前世他的数学可谓是七窍通六窍——一窍不通。 不论是高中的函数与方程、圆锥曲线、立体几何……还是大学数学的线性代数、概率统计,每堂课都留下了他迷茫的眼神。 数学很纯粹,不会就是不会。 苏晏回忆起了在那遥远的从前被数学摁在地上暴打的日子,头皮发麻。 在上算学课的前一天晚上,他怀揣着淡淡的忧伤辗转反侧。 第二天,他们一行人起得稍稍迟了点。 毕竟天气越来越冷,起床也愈发艰难。 谁想离开温暖的被窝啊! “我和我的被窝,一刻都不想分离。”谢临风幽幽地说道,他们一行人逆着凉飕飕的秋风赶到课室。 夫子在他们后脚进来,关上了课室的木门,也没有对几位差点迟到的学子叮嘱什么。 所以说其实晚一点到也挺好的嘛,谢临风坐到座位上后摸了摸下巴,他好像发觉了上课踩点到的快乐。 谢临风内心蠢蠢欲动,打算在之后的课程中付诸实践。 教授他们算学的夫子,是一个看起来十分和蔼、心宽体胖的夫子。 苏晏忍不住盯着他有些略微秃头的脑袋,暗自感慨这夫子肯定对于算学格外有研究。 他秃了,也强了。 这夫子做了自我介绍,姓傅,单名一个数。 傅夫子显然对于教学很有研究,想必也是见多了被算学逼到濒临崩溃的学子们。 他头一堂课打算从兴趣入手,先激起学子们对于算学的好奇和乐趣,让他们在之后的算学路上,不管与算学有缘无缘,也能苦中作乐,不至于过于自闭。 于是,他一开始就给每位学子发下一张稿纸。 苏晏拿到稿纸,看到上面的九宫格,吸了一口凉气。 好家伙,这是数独开局? 此时傅夫子看到大家都拿到了稿纸后,便开始介绍这内容。 苏晏看到的这个九宫格被称作是“河图”、也被称之为“洛书”和“纵横图”。 即是在一个由若干个排列整齐的数组成的正方形中,要求图中任意一横行、一纵行以及对角线的几个数之和都能相等。 傅夫子给他们发的是由三横行、三纵行组成的三阶纵横图,需要填入九个不相同的数字,使得每一横行和每一纵行之和等于十五。 傅夫子笑眯眯地讲述完,便让学子们自行尝试,让他们与同窗们一起探讨解法。 一到九,相搭配,组十五。 苏晏一边在心里默念着题目要求,一边用炭笔在稿纸上进行尝试。 他试了几种都不太行,心里叹了口气,果然自己还是没有什么数学天赋。等放学后,一定得喊季时去山下买些核桃,给自己补补脑子。 宋子修看着这题目就一个头两个大。 周允文则是眉头紧锁,想找出这类题目的规律。 苏晏正准备问问小伙伴们的情况,就听见谢临风欢快的声音:“这还不简单!小爷我做出来了!” 闻言,苏晏、宋子修、周允文都惊讶地抬头看着谢临风。 谢临风见他们目光炯炯地望着自己,一张俊脸眉飞色舞。 他咳了咳,清了清嗓子,又做作地假装吹去稿纸上的浮尘,然后弹了弹纸张,立起来给小伙伴们看。 苏晏定眼一瞧。 作者有话要说:  苏晏:数学虐我千百遍,我待数学如初恋。 陆弦之:嗯??? 显示有修改是因为改了下之前一些章节的内容提要哈,正文没改动的! “纵横图”就是幻方,这里加了私设九宫格。 “ 不为良相,便为良医。”出自北宋范仲淹。 “ 进则救世,退则救民。”出自张仲景。 “一层秋雨一层凉”出自民间谚语。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出自《庄子》。 四书的顺序改编自朱熹“ 先读《大学》,以定其规模;次读《论语》,以定其根本;次读《孟子》,以观其发越;次读《中庸》,以求古人之微妙处。” “读四书是熟饭,看其他经是打禾为饭。”改编自朱熹:“《语》、《孟》、《中庸》、《大学》,是熟饭,看其他《经》是打禾为饭。”感谢在2020-10-31 22:13:04~2020-11-01 19:42: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6120974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只见谢临风稿纸上的九宫格,第一行从左往右依次填写了“二、九、四”三个数字,第二行同样的位置是“七、五、三”三个数,第三行依序是“六、一、八”。 苏晏在心里快速核算了一下,的确是每一横行、每一竖行、甚至两条对角线上的数字之和都为十五。 谢临风深藏不露啊! 苏晏对身旁的小伙伴投去佩服的眼神。 “厉害啊,谢小爷!”宋子修调侃道。 周允文正准备开口询问谢临风如何解题,但此时傅夫子也注意到了他们,他站在苏晏身后一同看些向谢临风的解决方案,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错,正确!有没有兴趣再试试更难的题目?”傅夫子笑眯眯地看向谢临风问道。 “当然!小爷……我肯定可以做出来的!”谢临风立马答复,拍了拍胸口,一脸信心满满的样子。 傅夫子笑得更开心了,他准备拿笔给谢临风重新出一道题。 没想到谢临风案桌上并没有摆放毛笔,只有松竹斋出品的炭笔。 傅夫子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下这炭笔,拿起它在谢临风的稿纸上重新画了一个四横行、四竖行的十六宫格。 这是把难度升级成四阶幻方了,要填“一至十六”这十六个数字。 傅夫子这次甚至没有透露每一行、每一竖的数字之和要为多少。 然而谢临风盯着这十六宫格竟没有思索多久,就直接拿起炭笔开始填写。 苏晏看着他手下不停,一会儿便得出了结果。 “有意思!”傅夫子望着谢临风的眼神更加和蔼了,这是个算学的好苗子啊! “你怎么想出来的?”周允文也十分惊讶,看谢临风刚刚做题的样子,行云流水,完全不是碰运气或者是瞎套数字。 “嘿嘿,这简单!”谢临风此时几乎把“不愧是我”四个字写在脸上。 “只要将这些数按照从小到大的递增次序从第一横行开始填写好,然后把上、下两数对调,左、右两数也对调,最后再把中部四数各向外面挺出即可。”谢临风娓娓道来,他修长的手一面在稿纸上点着示意大家。 “不错,这的确是纵横图的一种解法。”傅夫子点了点头。 他颇为欣赏地看了谢临风一眼,然后走到课室前讲解起了这纵横图的多种解法。 苏晏乖乖地掏出笔记本一一记下。 傅夫子讲解完了,感觉气氛调动得还不够,他继续说道:“这儿还有一道有意思的题目,看看你们能不能想出来。” 谢临风闻言坐直了身子,一脸期待。是时候让小爷我大展身手了! “这是出自《孙子算经》的一道题:今有雉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雉兔各几何?” 这道题的意思是:将若干只鸡和兔子装在同在一个笼子里,从上面数发现有三十五个头,从下面数发现有九十四只脚,那么请问这笼子中各有多少只鸡和多少只兔子呢? 出现了! 鸡兔同笼问题! 苏晏一时间觉得槽多无口。 到底是哪个老农热衷于把鸡和兔子装进一个笼子啊! 老大哥,倒也不必如此节省笼子! 我代表鸡和兔子对此做法表示不同意。 不过这道题苏晏倒是会做,毕竟二元一次方程组他还是有印象的,只是这解法不方便跟人解释。 谢临风眼睛转了转,思索一番高声道:“有雉二十三只,有兔十二只!” 他话音刚落,众学子的目光都落到他身上。 傅夫子双眼热切地看着他。不错,这小子果然很有前途。 “你如何解得此题?”傅夫子决定让谢临风展示展示。 “令雉、兔都抬起一只脚,则雉就变成了独脚,而兔就变成了双脚,总共的脚数就变成了四十七只,总的头数就变成了三十五只。”谢临风顿了顿,继续说道。 “如此,雉的头数与脚数相同,兔的脚数是头数的两翻。由此可知,有一只双脚兔,脚的数量就会比头的数量多一。所以,独脚雉和双脚兔的脚的数量与他们的头的数量之差,就是兔的只数,即四十七减去三十五,得到兔有十二只。再用头的数目减去兔的数目就是雉的数目,即三十五减去十二,得到二十三只雉。” 谢临风一口气说完,眉飞色舞。他心里感慨,我也想低调,可是实力不允许啊! “不错,正是如此解得。”傅夫子满意地点点头。 苏晏挑眉看向谢临风,可以啊,没想到高人竟在我身边。 接下来,傅夫子开始讲解这算学的课程安排。 云山书院的算学主要以《九章算术》为基础,讲解其中提及的“方田、粟米、衰分、少广、商功、均输、盈不足、方程及勾股。”的问题。 《九章算术》的内容十分丰富,有各个关于生产生活的实际问题。例如“粟米”,讲解了谷物、粮食的比例折换问题,而“均输”研究了合理摊派赋税的问题。 傅夫子还稍稍谈及了参考书目——算经十书,并强烈建议学子们去文津阁将这参考书目借来好好阅读。 苏晏颤颤巍巍地记下这十本算学书目。 上午被算学折磨的身心俱疲,下午还得继续上律法的课程。 这教授律法的夫子姓岳,是个看起来就精明强悍的中年男子。 岳夫子清爽的头发用朴素的发冠紧紧箍好,不留出任何一缕想要破坏规矩的发丝。一身衣袍干净整洁,裁剪得当,就连袍角也安安份份地垂坠着。 岳夫子一双眼睛扫过,大家立马正襟危坐,都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法,国之权衡也,时之准绳也。权衡所以定轻重,准绳所以正曲直。唯奉三尺之律,以绳四海之人。”岳夫子缓缓说道。 他的声音抑扬顿挫,铿锵有力,听得众学子都为之一振。 岳夫子花了半个时辰来讲解律法的重要性,旁征博引,让学子们听得一愣一愣的。 接着他又开始阐释律法在科举考试中的考法。 关于律法的考察也是大卫朝科举中必不可少的部分。除了用简答题的方式考察大卫朝律法的条文,还需要考生们能作书判。 乡试、会试的考试一般是从各府、州、县的公文案卷中选取真实存在的疑难案例,让考生依据案件写书判,进行裁断处理,以此来考察考生对于律法的理解,考量其是否有为官办事的处理能力。 书判指的是正式裁判文书,这是裁判的官员根据实际案情明辨是非之后所撰写的公文,对嫌犯科以刑名处罚、对民事争端进行恰当解决。 书判有规定的格式,得写明罪犯人的姓名、籍贯、年龄、住所、职业等。当然也少不了犯罪事实,犯罪理由,证据云云。 当然,最关键的是援引何法律条文,做出什么判断。 书判中对于疑难案件处理的“判”,按照考试要求具体呈现出来的就是判词。 判词若是能语锋机巧,让人眼前一亮、赞叹不已,那至少科举考试中书判这一关是过了。 书判难就难在,如何将儒家思想中的人文关怀理念与公正严明、不偏不倚的律法条文相结合,化恶缘为善缘,达到四两拨千斤的效果,做出让老百姓心服口服的断案。 “说了这么多,还是得让你们见识一下案件,才更有感受和体悟。”岳夫子微微一笑,负手而立,他抬高声音说道:“诸位请听!” 课室内的学子们都屏住呼吸、竖起耳朵。 苏晏也睁大了漂亮的杏眼,眼眸里头亮光盈盈。 “某乡村有两户人家,一家住在村头,一家住在村尾,他们各自喂养了一头大牯牛。”岳夫子这说话风格讲起故事来也是抑扬顿挫,停顿得当,让人好奇接下来的事情发展。 “有一日,两头牯牛跑上山包吃草。结果吃饱了肚子不知怎的就红了眼互斗起来。两牛头抵着头,角抵着角。” 岳夫子这寥寥数语生动形象极了,仿佛真有两牛吃饱了撑着开始要对方跪下叫爸爸。 “一不留神,这村尾牛松了脚跟没站稳,就这么掉下悬崖摔死了。而村头牛则是在斗殴中受了重伤。两牛一死一伤,两家人为此闹得不可开交,告到县衙请县官大人做主。” “村尾牛的主人白白丧失了一头牛,当然气不过要对方赔偿。而村头牛的主人则不肯,只道畜生打架怎能让人来赔?那么,你若是此时那县官,该如何判案?”岳夫子意味深长地问道。 这……两头牛没事找事打架斗殴,怎么都不关主人的事情才对。但是死了牛的人家就白白损失了一头牛也说不过去。 课室里响起窸窸窣窣的讨论声,岳夫子见状也没有不满,仍然是淡定从容地站着,等着学子们思索这判法。 “要我说,这村头牛的人家就应该补偿村尾牛的人家。”谢临风和苏晏他们讨论道,“毕竟人家牛都没了。” “但如何赔偿?赔偿什么?怎么才能让两户人家都满意?这都是值得商榷的,难也就难在这里。”周允文指出这判案的为难之处。 苏晏的纤细的右手微微弯起,指节轻轻叩了叩桌面。 他一面在心里头思索着:该如何定义这头牛的价值呢?难道要寻一位懂牛的老农鉴定这死去的村尾牛还能耕地多久?然后再折算村头牛所受伤的成本,赔偿给村尾牛的主人?鉴定的时候所需的人力物力又怎么算呢? 苏晏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妥当,而且极其麻烦。 突然他灵光一闪,倒是有了个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  鸡兔同笼老农:没有人比我更懂得如何利用笼子的空间! “书判”是私设!参照隋唐的铨选私设,请勿深究,看个乐子就好,鞠躬! 鸡兔同笼问题出自《孙子算经》。 幻方的解法:“只要将九个自然数按照从小到大的递增次序斜排,然后把上、下两数对调,左、右两数也对调;最后再把中部四数各向外面挺出。”出自南宋数学家杨辉《续古摘奇算法》。 《算经十书》指的是:《周髀算经》、《九章算术》、《海岛算经》、《孙子算经》、《张丘建算经》、《夏侯阳算经》、《缉古算经》、《五曹算经》、《五经算术》和《缀术》。 “法,国之权衡也,时之准绳也。权衡所以定轻重,准绳所以正曲直。”出自唐代吴兢的《贞观政要·公平》。 “唯奉三尺之律,以绳四海之人。”出自出自唐代吴兢的《贞观政要·公平》。 两牛判案的例子出自明末清初吴肃公《明语林》。 感谢在2020-11-01 19:42:20~2020-11-02 22:04: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蠢萌的颗粒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前世“共享经济”的概念十分火热,苏晏模模糊糊记得自己的老爹似乎还投资了某共享自行车。 让两头牛的主人一起共享这一死一伤的两牛不就行了,苏晏在心里想着。 死了的村尾牛若是卖掉肉换银子,则银子两家平分;亦或是这牛肉两家人自己吃了,则牛肉平分。 而这还活着的村头牛,便当是两家人的共同财产,在耕地的时候轮流使用。 这想法不错,又省去了麻烦,又容易解决。苏晏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提笔写下判词: 【两牛相争,一死一生,死者同享,生者同耕。】 坐在苏晏身旁的谢临风看到他写下的判词不由得拍手叫好。 “这个好!既合情合理,又方便!”谢临风夸赞道,真不愧是晏哥儿! 等了大概半刻钟的时间,岳夫子便揭晓了这案件的判词:“两牛相争,一死一伤,死者共食,生者共耕。” 课室内一片哗然。 苏晏听罢嘴角微微翘起。 “这两户人家听了这判法,自觉合情合理。于是争端平息了,两家人之后来往还越发频繁,倒成了一桩佳话。”岳夫子娓娓道出故事的结局。 见气氛已经烘托的差不多了,学子们也若有所思,岳夫子便开始正式讲解大卫朝的律法条文。 尽管是一条条刻板枯燥的法律条文,但是岳夫子讲解的时候引经据典,还会详细谈到与此相关的案例,课堂并不乏味。 苏晏一面听岳夫子的讲解,一面手下飞速地记笔记。 大概是他分舍考试考了头名的缘故,如今苏晏也算是这一届学子中的风云人物了,同窗们都认得他。 一下课,就有一群人哗啦啦涌过来,或是打听苏晏上课时记笔记用的炭笔出自何处,或是想要找他这个众人眼里的学霸借笔记前来观摩,补充自己写的笔记缺漏之处。 苏晏大大方方地将笔记借于众人观摩。他一面在心里想着,得写封信给小舅舅柳楷瑞,告诉他快些来承包云山书院学子的文具生意。毕竟苏晏自己是个特好使的带货人,他独特的文具已经引起了诸位学子的注意了。 大家都想用年级第一的同款文具嘛! 苏晏当初离开扬州前,小舅舅就说要筹划在云州开一家松竹斋的分店。一是可以扩大松竹斋的市场版图,抢占云州书坊的市场份额,二是也可以给在云州的两个外甥一些照应。 刚入学的这一个月苏晏功课繁忙,未能频繁地写信与小舅舅沟通。他想着今日回去后问问二哥,看看小舅舅何时能来云州。 苏晏甚至还有些想将云山书院学子们的平日习作和考试答卷等集结出成“云山密卷”,放到松竹斋售卖,不过这个得小舅舅亲自前来和山长、夫子们详谈了。 大家散了学,去往公厨用饭。之后便去了文津阁借阅算学课上傅夫子所提及到的算学课教材《九章算术》,谢临风还兴致勃勃想要找那其他的算经十书。 此时已经是黄昏时刻。 天边晕染了一大片金黄与瑰红色交融的绮丽晚霞。 缱绻的落日余晖铺洒在文津阁庄严肃穆的青瓦上,将萧瑟的秋意推得更盛。 文津阁此时已经点亮了烛灯,勤学苦读的学子们在灯下捧着书籍,孜孜不倦。 果然不管古今中外,都是图书馆的学习氛围最为浓厚! 苏晏他们四人去往藏书室寻找所需要的书籍。在文津阁小童们的指引下找到了最后四本《九章算术》,为了给其他同窗留出借阅的机会,他们来到阅读室打算自行抄录。 在抄书的时候,苏晏越发觉得松竹斋来云州开分店的事情迫在眉睫。要是小舅舅的松竹斋出版了所有的教材,那直接买一本便是。这么说来,云山书院的教材、教辅资料也是一门生意啊!苏晏在心里头琢磨着,什么时候跟小舅舅一起安排一下。 两个时辰过后,天色已经彻底黯淡了下来。 夜幕之上,有些许零散的星子。星星一闪一闪,仿佛眨着眼睛。 苏晏慢慢地抄了一章,揉了揉自己发酸的手腕,决定还是不抄了,先快速将此书读过一遍。 他囫囵吞枣一般翻阅着,不求甚解。等到看完合上书,准备理清一下这《九章算术》的脉络,就猝不及防听到了红包系统的声音: 【已阅书籍:11/100000】 【叮!恭喜群主获得双十一惊喜红包!】 苏晏有些哭笑不得,系统可真是紧跟潮流。 他忙点击拆开红包。 这个惊喜红包倒是真的给了他一个惊喜。 这个红包的效果是苏晏阅读的书籍只需要快速翻过一遍,便可以扫描生成电子文档,随时可以在脑海中翻阅,相当于是自带图书馆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量子阅读法”叭! 当然,系统一贯十分公正,此红包技能在考试时不可使用。不然就真的是作弊的大利器了。 于是苏晏又快速地翻阅了一遍《九章算术》。还好大家都沉浸在自己的书本世界里,没有人注意到他奇怪的阅读方式。 苏晏翻完书本,打开红包群现代化的电子屏,找到物品栏,点击刚刚生成的连封面都是一模一样的《九章算术》。 果然系统出品,必出精品。 这电子版的《九章算术》还特别贴心地调整了格式和字体,就如同各个课程的重难点手册一样,格式非常漂亮,但是只是书本内容的原文,并无解析。 苏晏干脆去往藏书室,将算经十书都用同样的方式存入了物品栏。 嘤,这种存档完就是学完了的美好错觉! 苏晏不得不告诫自己,这些书籍仅仅是被用一种更加方便快捷的方式存放了而已,要自己真正阅读完、研究完才算是掌握了。 他们在文津阁呆到了戌时,便回了寝舍。 苏晏洗漱完准备早早上床睡觉,宽慰自己这一天的刻苦学习。 然而此时书童季时送来了一封信。季时说是苏钰让自己交给苏晏的。 苏晏打开一看,居然是小舅舅柳楷瑞寄来的信件。小舅舅说自己已经启程去往了云州,筹备好了松竹斋的新店。等苏钰、苏晏休沐日的时候,接他们兄弟两人去松竹斋新店看看。 季时侯在一旁,耐心地等苏晏看完信。 苏晏扬起笑容收好信件,看向季时,好奇地问道:“可是二哥还有什么东西要交给我吗?” 季时掏出一个木制的小盒子,苏晏定眼一瞧,只觉得这木盒子的风格好生熟悉。 简洁大气的外形设计,上头有着栩栩如生的夹层镂空雕花。 他想起来了!这跟当初院试前陆弦之给自己送的药膏盒子如出一辙。 看来男神又有东西要送给自己,苏晏心里美滋滋。 他打开那小木盒,盒子里面柔软的暗青色绸缎上放了一枚晶莹剔透的玉扳指。 色若润珠,明而不炫,质地细糯,入手微凉。 苏晏拿起这玉扳指带在手上,他活动了一下手指,大小刚刚好。 扳指又被称为“韘”,是射箭的时候戴在大拇指上的射击用品。扳指主要是为了保护手指免受弓弦所伤。古籍中提到的“射,决也,所以钩弦,以象骨韦,系着右巨指。”,说得就是扳指。 这是男神知道他会选射艺课程,所以专门送他的礼物吗?苏晏望着这玉扳指,漂亮的眼眸里笑意盈盈。 今天还真是惊喜连连! 连上算学课的苦恼心情都被抚平了。 苏晏带着这好心情入睡,一夜好眠。 第二天上午,苏晏和周允文一起去上了“礼”的选修课。 “礼”课主要是讲解五礼“吉礼、凶礼、军礼、宾礼、嘉礼。”。讲授礼课的徐夫子知识渊博,对于大大小小的各种礼仪事项如数家珍,听罢让人啧啧称奇。 射艺则是在下午,主要讲授射箭的技能。 苏晏和周允文特地回了一趟寝舍,将上午所穿的书生长袍换成了方便活动的骑射装,谢临风也跟着他们一起去上了课。 苏晏还带上了陆弦之送给他的玉扳指,只道是哥哥送给自己的,让小伙伴们好生羡慕。 谢临风看到后不由得在心里喃喃,这种品质的玉可是有市无价,看来苏二哥真是深藏不露路子广啊。 射艺的课程是在云山书院的演武场上课,选修射艺的学子也很多,大家都自觉地换了适合上射艺的衣服,站在演武场上等着夫子的到来。 演武场的一端已经摆放好了一排红心木板靶子。 “教授射艺的夫子......看着好像就是那日我们在文津阁看到的那青年人!”谢临风远远看到一身利落骑射装的夫子走近,凑近苏晏、周允文说道。 苏晏听罢看向那夫子,看到后也微微吃了一惊,的确是像那人!难道他不用守着文津阁三楼了吗? 但是他仔细一瞧,又发现此人似乎和印象里的“文津阁三楼守护者”有些不同。 这位夫子似乎皮肤更黝黑一些,看上去年纪也更大一点。但是他们两的五官和身材的确是非常相像,也难怪记忆力不错的谢临风第一时间就认出了人。 说不定这两人是双胞胎兄弟,苏晏在心里头暗想。 “我姓赵,以前是个镖师,你们唤我赵教头就好!”这位赵教头虽然身材高大、肌肉遒劲,但是看上去并不凶狠。 他笑起来颇为豪爽,一口白牙在黝黑的皮肤衬托下闪闪发光,声音也十分嘹亮,站着的学子都听得清清楚楚。 赵教头拎着一大袋教学用具,看起来依旧是轻轻松松毫不费力的模样。他将麻布袋子放下,从里面掏出几套弓套、箭囊、扳指袋。 “我先讲解一下这射箭的要点,你们且好生记下!” 赵教头一边拿出一把弓和一只箭杆用做示范。 “先拇指佩戴扳指,然后以拇指钩弦开弓。”,他一边示范一边说道:“食指和中指弯曲,压住自己的拇指。一定要注意,右手钩弦的时候,箭杆是在这弓身右侧,左手拇指上方的位置。” 赵教头说罢,率先拉开弓来了一箭。他姿势潇洒,动作利落,自带一股让人钦佩的气度。 只听见“嗖”的一声刺穿空气的声音,众人下意识屏住呼吸,目光死死追随着这箭杆。 正中靶心! 甚至这红心木耙还因为这箭矢所带来的巨大力量摇晃了一下。 厉害了,赵教头! 见着如此场面总是容易使人热血沸腾,苏晏甚至想鼓掌叫好。 围观了赵教头射箭的学子们也是如此,一个个目光灼灼,脸色发红,面上洋溢着激动之情,恨不得自己也能如他那般潇洒开弓直中红心。 赵教头射出箭矢后就不再看向那靶子,而是回过头看着学子们,因为他知道一定是正中红心。 见着学子们激动的模样,赵教头不由得哈哈大笑,道:“这就觉得厉害了?我都还没使出真本事来!” “赵教头武威!” “赵教头厉害!” 见赵教头没有什么架子,倒是有股江湖侠气,学子们恰是热血的年龄,气氛一下子热烈了起来。 “赵教头再来一个!”有学子见他心情好,起哄道。 “赵教头来个 ‘参连’行吗?”谢临风也大胆地说道。 “ ‘参连’是吧?”赵教头瞧着学子们起哄也不生气,“行!你们看好了啊!” “《周礼》里中提到的五射,指的就是白矢、参连、剡注、襄尺、井仪。”赵教头解释道, “其中的 ‘参连’指的是发了第一箭后,之后三箭都要连续射出。这也就是俗称的连珠箭。” 说完,赵教头便从旁边的箭囊里取了四只箭。 作者有话要说:  暗搓搓发糖!玉扳指其实还有一层隐晦的含义——拴住对方! “两牛相争,一死一生,死者同享,生者同耕。”及其相关的判案例子出自明末清初吴肃公《明语林》。 “射,决也,所以钩弦,以象骨韦,系着右巨指。”出自汉代许慎《说文解字》。 射箭的手法等改编自互联网。 《周礼·地官·保氏》:“养国子以道,乃教之六艺:一曰五礼,二曰六乐,三曰五射,四曰五驭,五曰六书,六曰九数。”郑玄注引郑司农曰:“五射:白矢、参连、剡注、襄尺、井仪也。” 第61章 说时迟那时快,赵教头将箭连续射出,动作奇快无比。 只见那第一枝箭才刚刚射出去,赵教头已经眼疾手快地将第二枝箭搭在了弦上了。随后,第三枝箭、第四枝箭同样是如此,拉弓、搭箭、射箭,动作快得不可思议,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极了。 更妙的是——四枝箭连中四个木板靶心! “好!” “赵教头威武!” 围观的学子们掀起一片喝彩声。 赵教头爽朗地笑了笑,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继续讲解这射箭的要点。 “开弓不可太早,过早开弓容易身手不稳,容易摇动,箭也射不准。当然也不可太迟开弓,不然心眼俱慌,匆匆忙忙。要看准了,不慌不慢,从容不迫。” 见众学子乖乖地点了点头,赵教头不徐不疾地用他嘹亮的嗓音继续说道:“开弓之势,头必撑起,股莫离鞍。且记住要用你们的右肋和腰脊发力,往前一推,前手要低!” 说罢,赵教头摆出姿势做了个示范。之后便让学子们自行排成五个队伍,轮流来练习。 赵教头发下五套射箭装备给每个队伍的头一个学子,让他们手持弓箭试练,琢磨手感。然后他再一个个上前去学子们纠正动作。 “你这箭摇摆不定,知道是为什么吗?”赵教头指着其中一学子的手部位置说道,“这是由于你右手拇指和食指扣弦扣得太紧。来,放松一点!对!就是这样!” 赵教头接着走到另一个学子身旁,指点他:“你这身手颤抖,多半是两脚底松。看!学我这模样,两脚心用力,是不是身子稳了?” “你这目不定,则神不注!记住!目勿瞬视,身勿倨坐,出弓如怀中吐月,平箭如弦上悬衡。” ...... 赵教头不愧是经验丰富、实力超强的射箭能手,一眼就看出众学子存在的问题,他一一指出纠正。 每一排五个学子练习完后,便将弓箭交给排在身后的学子,自己则站到队伍的尾端继续排队,等待新一轮的练习。 很快便轮到苏晏了。 他按照赵教头所教授的姿势摆好。 苏晏年纪小、力气不足,只觉得拉开这弓都十分考验臂力,出箭之前苏晏的各项准备都做得不错,然而箭在弦上一发,连靶子都没中。 他羞赧低头。 不过在场的学子们,还真没有几个能把箭准确地打在红心木耙上的。 赵教头见状倒是哈哈一笑,对此情景习以为常,安慰学子们神射手哪有那么容易练成,在之后的课堂中好好练习就是。 射艺课练习了许多轮,苏晏只觉得自己胳膊都是酸疼的,肚子里也是饥肠辘辘。 一下课,学子们就像饿狼一般扑向公厨。 公厨的打菜师傅们一见他们这模样,笑眼咪咪,明白这些学子们刚刚定是上了射艺课。师傅们乐呵呵地给他们的饭盒里都打了足分量的饭菜。 接下来的几天,苏晏和小伙伴们依次上了“乐”、“御”、“书”、“医”、“兵”学的课程,在知识的海洋里辛辛苦苦、勤勤恳恳地泛舟。 苏晏有一日早上出门时一脸忧伤,看着自己的掌心不由得低低叹了一口气。 小师兄周允文见状,忙关切地问他怎么回事。 苏晏捧着手上的几根头发展示给周允文看,一边感慨道:“这一根根的不是头发,是我知识的力量啊!” 周允文抽了抽额角。 苏晏默默在心里感叹,果然选修课是不可能全上的,太费神了,还容易秃头,能掌握一两门已经是十分难得了。 等到学子们热情期盼的休沐日到来,苏晏才惊觉这一旬过得可真快。 在充实紧密的课程后有两日的休息,也是万分难得的了。 这两日苏晏不打算用来继续读书了,毕竟学习也要讲究劳逸结合嘛。 休沐日一到,小舅舅柳楷瑞果真派了松竹斋的小厮驾着马车前来接他们。 苏晏想着小白一贯喜欢去不同的地方玩,便打算带上小白同去。 他抱着着小白,和二哥苏钰一同上了松竹斋派来的马车。 马车晃晃悠悠地朝着山下驶去。 苏晏上马车的时候还留意到,有不少学子仍然在门口排队等待着云山书院的马车。 他眼睛转了转,对着二哥苏钰说道:“二哥,你说,是不是可以在云山书院弄一门马车租赁的生意,感觉书院学子们上下山的马车总是不够,需要排队。” “就可以弄一队专门提供给学子们的,在云山书院和山脚下马车集散地来回往返的马车。” 苏晏回忆了一下现代通勤车的运作方式,又提议道,“每次搭乘可以付固定数目的银钱,可以有往返双程的折扣,还可以包月、包年付账等。” 他说着说着,越发觉得这个方案可行。 总归云山书院有那么多学生,学生要想出去一趟,从半山腰处的云山书院前往山下和云州,必然是需要马车的。虽然每次收取的费用不高,但是这生意源源不断、细水长流,也是个赚头。更何况,这样一来,给云山书院的学子们也节省了等候的时间,让他们出行方便了许多。 苏钰一双漂亮的桃花眼转了转,打趣道:“哎呦!没想到我们晏哥儿还是个做生意的好苗子。果然说外甥肖舅,小舅舅知道了肯定会非常开心。” “上次你弄得那炭笔和卷笔刀,听小舅舅说销量可是很不错。等风靡了大卫朝,你可就要变成人人称道的炭笔祖师爷了!” 苏晏听到二哥调侃的话,睁大杏眼瞪了他一眼。 苏钰轻笑一声,靠在马车上的靠垫上,慵懒地说道:“确实可行,不过嘛......” 苏晏盯着二哥盈着笑意的眼眸,等候着他的下文。 “不过山长可要苦恼了,万一有了这马车,学子们老是想着往山下跑可就不好了。你说是不是?”苏钰耸了耸肩。 云山书院是开放式管理,不刻意给学子们下山提供方便,但是也不会拘着学子外出。 一般下山的工具除了云山书院仆役们平日里下山采购的马车,就是少数学子自己的小厮带上来的马车。若是没有自家的马车,想要用云山书院的马车,人多的时候,就得按照先后顺序来排队。 至于是不是提供方便后会促进学子们下山活动,苏晏想了想,觉得不大可能。 逃课这件事情,尽管没有明文规定,但是云山书院是小班教学,各科的夫子都认得课室里的每个学生,还有随堂作业,随时可能来个当堂提问,一逃课就会在为数不多的学子中分外明显。 苏晏之前也没听闻过云山书院学子逃课的传闻。他想着下次和对云山书院所知甚多的范康成交流询问一下。 不过嘛,这个问题,“云山密卷”可破。 苏晏弯了弯眼睛,当即把自己想要出版“云山密卷”的想法和二哥详细地说了。 若是有了“云山密卷”,学子们必定会为了展示更好的答卷而更加刻苦努力的读书。 苏钰挑眉看了自己的小弟弟一眼,目光中带着欣赏,觉得这事倒是能成功。若是各个府城的松竹斋出版了“云山密卷”,对于书院本身而言,是进一步打响了云山书院“天下第一书院”的名声;对于书院的学子而言,则是在真正科考之前就传播了才子的名气,十分有利。想想,整个大卫朝的书生都在研习你的文章习作,多么令人心动。 “等会到了松竹斋,你且把这想法跟小舅舅说了罢。”苏钰伸出手想摸苏晏的脑袋,却被苏晏敏捷地躲闪躲了过去。 苏钰只得退而求其次摸了摸苏晏怀里小白的小脑袋,继续说道:“至于具体的商谈事项,就让小舅舅和山长去商量,你就不用担心了。” “这一旬上课有何感受?”苏钰干脆从苏晏怀里接过小白,放在自己的大腿上。他一边用修长的手给小白顺毛,一边看向苏晏问道。 “就,还挺累的,不过也确实挺涨知识的!苦并快乐着叭!”苏晏想了想,总结了一下这八日来上学的感受。 基本上是每天早出晚归,上课的时候需要全神贯注地听夫子讲解内容,下了课散了学之后还要跑到文津阁去借阅相关书籍,查找资料。不过幸好还有系统每门课后发放的重难点手册,着实帮了他大忙,辅助他梳理课程脉络,弥补记忆的缺漏之处。 “不是还没正式选课嘛,有三次试听机会,我和小师兄便将所有课程都上了一遍,想要听过之后再从中做出选择。我自己比较偏好射和乐,我上课的时候......”苏晏乖乖巧巧地跟自己二哥描述这段时间上课的经历和感受。 苏钰听到自己的小弟弟这八天时间将所有课程都上了一遍,他面上神色不变,心里却是颇为吃惊和感慨。 他不由得回忆起多年前在父亲苏越的书房里,那个连三字经都背不出来的小弟弟的黑历史。一晃多年过去,那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厌学小屁孩,已经成长成敏而好学的小少年了。 “啧。”苏钰发出一声轻叹。 “那你现在决定了好选择什么为本经了吗?”苏钰接着问道,“你若是选定了本经,以后上课可就轻松多了。” 苏晏赞同得点了点头。 可不,选定自己治学的本经以后,要学的课程里一下子就少了最难的四门课。相当于从数学、物理、化学、生物、计算机竞赛五管齐下到只选一门来进行钻研。 嗐,光是想想就觉得轻松了不少。 当今大卫朝的学者们大多只专治一经,兼通两经的都实属难得。若是有人能兼通五经,则经学上的造诣可以说是无人能及了。 云山书院的山长安和先生就是以“兼通五经”闻名天下,当年在云山书院与前山长的一番精彩讲学、辩论,一举奠定了他在大卫朝士林中不可动摇的崇高学术地位。 若是在寻常的书院里,学子们可没有苏晏这种“幸福”的选择烦恼,因为他们根本没得选。 普通书院、私塾的师资力量不强,往往是夫子擅治哪经,弟子也就跟着选择哪经。就算是学子对其他的经义感兴趣想要治学别的经义,然而只苦于没有治相应经义的夫子悉心教导。 到了乡试这个阶段,单单靠自己钻研,可行不通。 而云山书院作为“天下第一书院”,有着匹配得上如此美誉的相应师资力量。云山书院治五经的夫子都有,且不止一位。夫子们都是数十年如一日的钻研本经,见解独到,学术造诣深厚,对待学子们也是悉心教导、倾囊相授。 苏晏这一旬听了这五经的课程,无不为夫子们的学识所折服,佩服得五体投地,更加难以做出选择了。 “道理我都懂,可是......我就是纠结不出选什么作为本经。”苏晏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苏钰看着自己小弟弟纠结的模样,轻声笑了一下,他背诵道:“子曰:‘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诗教也;疏通知远,书教也;絜静精微,易教也;恭俭庄敬,礼教也;属辞比事,春秋教也。” 这是孔子论经的内容,苏晏自然是滚瓜烂熟、了然于心,他就着苏钰停顿的地方接上: “故诗之失愚,书之失诬,易之失贼,礼之失烦,春秋之失乱。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而不愚,则深于诗者也;疏通知远而不诬,则深于书者也;絜静精微而不贼,则深于易者也;恭俭庄敬而不烦,则深于礼者也;属辞比事而不乱,则深于春秋者也。” 此时,红包群里的文豪大佬们也在为苏晏的本经争论着: 曹植:植以为选《诗》不错。 曹植: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思无邪。” 曹植:古朴纯美,以诗传情。 苏晏:嗯,我还挺喜欢《诗》的! 苏晏:诗美其情! 苏轼:我jio得不阔以.jpg 苏轼:晏哥儿已经够思无邪,够温柔和顺了! 苏轼:该多长点儿心眼。 苏轼:选《春秋》和《尚书》都不错。 苏轼:《春秋》微言大义,《尚书》通古今之变! 苏轼:我jio得阔以.jpg 苏晏:嗐! 苏晏:《春秋》和《尚书》都需要饱览典籍,通古博学。光是文字用典研究透彻都及其不容易。 苏晏:不过《春秋》和《尚书》确实读起来真的挺有意思的! 杜甫:我支持《礼》。 杜甫:不学礼无以立。 杜甫:礼是儒学的门面。 苏晏:文质彬彬,然后君子! 苏晏:不过嘛,《礼》的字数也是最多的...... 俗话说得好,书读百遍其义自见。想要治经,肯定是得先读书,再背书。 就这需要背书的字数而言:《礼》四万五千多字,《诗》三万九千多字,《春秋》一万八千多字,《春秋》两万四千多字,《尚书》两万五千多字。 但是,光看经义的原文字数也不行。比如《春秋》看上去字数最少,然而由于其文字过于简质,不易于后人的理解,所以也相继出现了许多的诠释之作。想要治《春秋》还得好好钻研《春秋左氏传》、《春秋公羊传》、《春秋谷梁传》这“春秋三传”。 李白:当然是选《易》啊! 李白:《易》就一个字,妙! 李白:《易》乃五经之首,集大成之作! 李白:易美其奥,究天人之际,推演万物! 苏晏:群经之首,大道之源! 苏晏:《易经》可是儒家十三经里头最难的! 苏晏:轻轻跪下.jpg 作者有话要说: 射箭的姿势要点、五经义的字数来自互联网。 “目勿瞬视,身勿倨坐,出弓如怀中吐月,平箭如弦上悬衡。”出自明戚继光《纪效新书卷十三 射法篇》 “子曰:‘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诗教也;疏通知远,书教也;絜静精微,易教也;恭俭庄敬,礼教也;属辞比事,春秋教也。”和“故诗之失愚,书之失诬,易之失贼,礼之失烦,春秋之失乱。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而不愚,则深于诗者也;疏通知远而不诬,则深于书者也;絜静精微而不贼,则深于易者也;恭俭庄敬而不烦,则深于礼者也;属辞比事而不乱,则深于春秋者也。”出自《礼记·经解》。 原文是:孔子曰:“入其国,其教可知也。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诗教也;疏通知远,书教也;广博易良,乐教也;絜静精微,易教也;恭俭庄敬,礼教也;属辞比事,春秋教也。故诗之失愚,书之失诬,乐之失奢,易之失贼,礼之失烦,春秋之失乱。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而不愚,则深于诗者也;疏通知远而不诬,则深于书者也;广博易良而不奢,则深于乐者也;絜静精微而不贼,则深于易者也;恭俭庄敬而不烦,则深于礼者也;属辞比事而不乱,则深于春秋者也。” 意思(来自互联网)是:孔子说:“到了一个国家,就可以看出他的教化是怎样的。其国民如果待人温和宽厚,那是得力于‘诗’的教化;如果通达而博古,那是得力于‘书’的教化;如果爽朗而和平,那是得力于‘乐’的教化;如果清净而细心,那是得力于‘易’的教化;如果谦逊而庄重,那是得力于‘礼’的教化;如果善于文辞、类比史实,那是得力于‘春秋’的教化。然而各类教化,也都有其欠缺。诗教不当,容易陷于愚痴;书教不当,容易言过其实;乐教不当,容易奢侈;易教不当,容易心存害意;礼教不当,容易落入繁琐;春秋之教若不当,容易引发混乱。”如果其国的国民温和宽厚又不愚痴,那就是精通诗教了;通达而博古又不至言过其实,那就是精通书教了;如果爽朗而和平又不奢侈,那就是精通乐教了;如果清净而细心又不心存害意,那就是精通易教了;如果谦逊而庄重又不繁琐,那就是精通礼教了;如果善于文辞、类比史实又无混乱,那就是精通春秋之教了。” 第62章 此时红包群里氛围热热闹闹,文豪大佬们唇枪舌战、旁征博引,激烈地争论着苏晏应该选何为本经。 小白已经从二哥苏钰的怀里回到了苏晏的怀里。它正在铲屎官怀里好玩似的打着滚,云朵般暖呼呼的小身子动来动去,软软的雪白绒毛轻轻挠在苏晏白皙的小脸上。 如今秋意渐浓,气温更低了,苏晏抱着自带暖暖温度的小白,就像抱着一个大型的猫猫形状的暖手宝。 苏晏低头看着小白惬意轻松的模样,心下感慨,果然是像谢临风说的那样,人不如猫啊。 小白就不用做出什么为难的选择嘛。 他心里正这么想着,就突然听见耳边响起了红包系统的声音: 【叮!恭喜群主触发常规任务——迎难而上,兼通五经!加油上学人!】 苏晏瞳孔地震! 什么!兼通五经! 你确定不是系统故障??? 【不是!是常规任务呢!】 噢吼,这下不用做出选择了。 我可谢谢你!不如我给你表演个翻白眼吧! 【不用谢,本系统贴心如小棉袄!及时满足群主的各种需求就是我工作中最大的快乐![微笑]】 苏晏莫名感觉系统一成不变的机器声音里充满婊里婊气的味道。 兼通五经!这就离谱! 希望你不要不识抬举,别逼我跪下来求你! 苏晏尝试和系统沟通,让它不要一时头脑发晕,最好赶紧撤回这个任务。 【嗯?你在教我做事?】 系统的声音突然间低沉了不少。 对不起,是我苏某人不配了。 【没关系,本系统非常体谅群主此时的激动愉悦心情。】 苏晏气成河豚。 硬了,硬了。拳头硬了。 【为了辅助群主好好完成本次常规任务,本系统特地邀请了一位外援进群协助群主进行任务!】 早说不就完事了吗!苏晏觉得系统真是在他跳脚的边缘反复试探。 他还来不及问详细情况,就听见: 【叮!紫/阳先生朱熹加入群聊!】 好家伙,朱熹大佬! 苏晏倒吸一口凉气。 倒是不是说苏晏前世身为学渣的时候就对于朱熹有所耳闻。 而是系统的重难点手册里有补充苏晏前世所在的时空历史中历代经学大师的注疏,苏晏在研究复习重难点手册的时候多次见过朱熹大佬的注疏。 尤其是,重难点手册还会在每章后附上作注大佬们的履历介绍。 苏晏也就因此知道,朱熹就是顶顶有名的《四书章句集注》的作者。 这本书在他前世时空的历史里是科举钦定的教科书。朱熹的儒学研究是元、明、清三朝的官方学术。 简单来说,朱熹就相当于编订考试大纲的大佬啊! 李白:欢迎新人!哈,哈,哈,哈,哈! 李白:群里好久没有进新人了! 杜甫:欢迎新人! 曹植:欢迎。 苏轼:鼓掌,又有新人进群了.jpg 苏轼:新来的在哪.jpg 朱熹:?? 朱熹:曹子建?李太白?杜子美?苏子瞻? 朱熹:你们怎的会齐聚一堂? 朱熹:我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朱熹:我得缓缓...... 苏轼:没事,小老弟.jpg 苏轼:习惯就好! 李白:哈,哈,哈,哈,哈! 李白:来者皆是友! 李白:就像苏老弟说的那样,不要怕,畅所欲言便是! 李白:晏哥儿你等会给我发一壶美酒! 李白:今日当浮一大白! 苏晏:好咧! 苏晏:李白大佬你总有各种喝酒的姿势。 曹植:看来这位朋友所处的朝代应该是比子瞻更晚了。 曹植:为我们的友谊干杯.gif 杜甫:我们群里很和谐的! 杜甫:不用担心! 杜甫:拼酒,拼画,拼烧鸭都行! 苏晏:??? 杜甫大佬你这么一说感觉我们群像是拼夕夕的砍价群一样......一下子莫有了逼格。 苏轼:对了对了! 苏轼:新人给晏哥儿发完红包再去思考人生哈! 苏轼:不要慌,问题不大.jpg 苏晏:谢谢苏轼大佬! 苏晏:@朱熹大佬!请点击你屏幕里的那个发红包按钮! 苏晏:给大佬倒茶.jpg 新加入的文豪大佬自是聪慧异常,苏晏很快便听到了美妙的红包提醒声音: 【叮!恭喜群主收到了朱熹的“此日中流自在行”红包!】 苏晏点击拆开,查看起这个红包的介绍。 朱熹的“此日中流自在行”红包的触发条件是要群主自行达成红包字面意思,在完成触发条件后使用红包,能将理解能力提升一个档次。 这个红包的效果苏晏可太需要了。若是理解能力提高了,便能更好地将经义融会贯通,那读书就能事半功倍,兼通五经好歹能有一点儿盼头。 就是这个红包的触发条件有些奇怪,什么叫“自行达成红包字面意思”?苏晏感觉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红包的正主就在群里,当然是选择直接求助他! 苏晏:@朱熹大佬!“此日中流自在行”是您哪首诗里面的呀? 苏晏:搬个小板凳静静地听.jpg 朱熹:这个是我当初在新城福山双林寺侧的武夷堂讲学,在那活水亭写下的观书有感。 朱熹:昨夜江边春水生,艨艟巨舰一毛轻。向来枉费推移力,此日中流自在行。 朱熹:是我一点微薄的学习感悟。 朱熹:日积月累功夫到家了,则熟能生巧驾驭自如。 朱熹:希望对你有帮助。 苏晏:懂了懂了!谢谢大佬! 苏轼:这诗针不戳! 苏轼:挽你小肩.jpg 曹植:给您竖个大拇指.gif 杜甫:好诗啊! 李白:妙极!妙极! ...... 苏晏看群里的大佬们开始给新人科普红包群了,就淡定地关上红包群界面,思考着怎么达成这红包的触发条件。 他要到哪里去找艨艟巨舰?这不现实。 以往的红包触发条件都是跟学习有关的,然而这次的红包触发条件并没有要求自己读书背书之类的。苏晏总感觉这触发条件只是为了满足系统的恶趣味。 毕竟这次的常规任务可是“兼通五经”,这跟考个小三元的难度不相上下了。若不多来几个红包开点外挂,他的小脑瓜子可撑不住啊! 苏晏正思考着怎么达成这个红包的触发条件,马车就停了下来。 “两位小东家,到松竹斋喽!”马车夫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苏钰和苏晏都下了马车,入目之处就是松竹斋在云州的新店。 新店还未开业,店门半掩着,隐隐约约能看到里头忙碌的书坊小二。 松竹斋整个店铺的设计风格跟在扬州城的一致。 古雅简洁,灰瓦白墙。 店铺的大门两侧挂着一副楹联——“锦绣文章,琳琅满架。”。 门口两侧还栽种了两簇青翠的修竹,增添了几分文雅的书香气息。 门楼墙壁有着精致的雕花,门顶部悬挂着金丝楠木招牌,上面用行书写着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松竹斋”。 有街上的行人路过时,还会停下来打量这家之前未有的新店铺。 尽管苏晏对于云州还不熟悉,也能看出松竹斋的位置选址极好,周围有各种热闹的店铺,人流量很大。 而松竹斋于闹市之中圈出一抹清净。 柳楷瑞见店子门口停了一辆马车,认出来这正是自己派出去接两个外甥的马车,他扬起笑容走到门口。 “小舅舅!”苏晏看到他,欢喜地上前。 “哎呦!晏哥儿长高了!”柳楷瑞朝大外甥苏钰点了点头,又捏了捏小外甥苏晏的小脸蛋。 见着自己的两个外甥,柳楷瑞非常高兴,开怀大笑道:“来,进来看看!看有什么要的新书就直接带回书院去!” “小舅舅,这松竹斋什么时候开张喔?”苏晏一边走进书坊一边问道。 “我之前找人算好了良辰吉日,就是明日,你们今晚可要留下来,明日一起庆祝松竹斋的开张?”柳楷瑞笑道。 那敢情好!他还没有见过松竹斋开张呢! 苏晏自是点了点头,望向自己的二哥征求他的同意,一双亮晶晶的杏眼和他怀里小白的大眼睛撒娇时如出一辙。 苏钰故意假装一副高冷不愿意的模样,然后就被柳楷瑞拍了拍肩膀,“还是这么喜欢逗你小弟弟!” 苏钰才笑着点了点头。 苏晏转头去看松竹斋店里的布置,店里根据书籍的内容划分好了区域。 有专门摆放着科考用书的书架,从蒙学的《三字经》到四书五经等书籍应有尽有。有普通的简装版,还有高档的澄心堂纸精装版,分别应对不同的客户群体。 有专门摆放佛经等书籍的书架。这些佛经印刷得极其精美,散发着淡淡的书香味。纸张光滑白皙,封面朴素淡雅,书页里头的字迹清瘦优雅,仿佛带着一丝空灵的气息。这些佛经在女性群体中的销量可是不错,就算是当成装饰摆在屋子里也很有格调。 当然,少不了通俗话本的区域,这占了松竹斋很大一部分。毕竟松竹斋就是靠着各种套路层出不穷的话本起家的。 话本们种类繁多,被分门别类的放在不同的书架上,不管是喜欢缠绵悱恻的狗血爱情故事,还是喜欢一波三折的探案悬疑,读者们都能在松竹斋找到适合自己的口味的话本。 小舅舅柳楷瑞还特地为了准备这云州的松竹斋开张,压了一批刚出炉的新话本,打算明日开张的时候一同开售。 苏晏看到了自己小伙伴宋子修披马甲写的许多话本。 他不禁回想起当初说服宋子修去云山书院读书的借口。不知道他现在手头那本书院背景的话本写得怎么样了?这一旬过后选修课程确定了,空闲时间也就更多了,按照宋子修的速度,应当过不了多久,就可以看到第一册 了吧,苏晏摸摸下巴思索着。 松竹斋还单独开辟了一个文具区域,有单卖给学子士人们自用的各式各样的炭笔、卷笔刀、笔记本,还有送礼用的精美套盒。有些套盒包装精致漂亮,拿出去送人也格外有面子。 他们在松竹斋的新店浏览了一圈,从书坊的后门进入到后面的院子里。 这院子不大,栽种着几课银杏树。 秋日里的银杏树满树金黄,在秋风的吹拂下,树叶像是一只只金黄的小蝴蝶在翩翩起舞。 地上也落了许多金色的小扇子,薄薄地铺了一层软软的金黄色地毯。 院子里还修建了一个水谭。这和文津阁楼前的“日月池”起一样的作用。如果遭遇意外的火灾,便能及时引水灭火。 水谭里的水清澈见底,微风在水面上荡漾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苏晏见着这景致,突然有了一个想法,他知道如何完成那红包的触发条件了。 他把怀里的小白轻轻放到银杏树下的金黄色地毯上,打算试一试。 苏晏蹭蹭蹭跑回松竹斋的店铺里,从打扫松竹斋的店小二那里拿来皂角和水桶,还找店小二要了一张废弃的草纸。 他把草纸折成了小船的模样,之后又在小纸船中央戳了一个洞。 感谢前世小学的科学课,让他不仅仅回忆起了当时老师带着他们做的趣味实验,还能手指灵活地折出小纸船。 苏钰挑眉看着自己小弟弟突然童心大发折起了纸船,然后目睹着他将这小纸船放到院子里的水谭中。 苏晏将浸泡着皂角的水小心地滴入小纸船的洞里,接着,他就看见原本静止不动的小纸船突然充满了动力向前游动。 与此同时,苏晏也听到了意料之中的红包系统的声音: 【叮!已达到“此日中流自在行”红包的触发条件,请问群主是否使用!】 作者有话要说:  朱熹又被称作□□先生(不知道为什么正文不加分隔符就会变成口口,所以没办法只能加上分隔符)。 “昨夜江边春水生,艨艟巨舰一毛轻。向来枉费推移力,此日中流自在行。”出自朱熹《观书有感二首》。 “锦绣文章,琳琅满架。”改编自互联网。 自行游动的纸船出自互联网趣味科学实验,原理是洗手液降低了水的表面张力。这里私设皂角水和洗手液有同样的效果,请勿深究谢谢! 第63章 好家伙!这样子真的能行! 真的是要满足这“此日中流自在行”诗句的字面意思。要不是回忆起了前世小学科学课上的实验,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到别的方式来达成这红包的触发条件。 嘤,不愧是我! 苏晏心情明媚地点击了使用红包。 下一瞬,一股清凉如水的感觉铺天盖地地朝他袭来。 苏晏感觉到自己像是被这汹涌而来的滚滚潮水所吞噬了一般,他耳边似乎还能听到涨潮时犹如千军万马的波涛声。 这冷冽的潮水迅速却又不容抗拒地渗透进他的大脑,苏晏整个人浑身一激灵。 潮水瞬间退却,无迹可寻。 一切转瞬即逝,宛若幻觉。 但此时苏晏分明感觉到了自己的小脑瓜子前所未有的头脑敏捷、思路清晰。 他闭上眼睛仔细回忆了一下刚刚过去的这一旬所学习过的课程内容,仿佛用放大镜看出了之前从未发现过的蛛丝马迹,大脑转动速度好似翻倍,仿佛将设备从2G运行内存升级到了4G运行内存,格外的流畅丝滑。 我的脑子现在太好使了! 苏晏的心神为之晃动。 他试着重新理解了一遍字数最少的《大学》。苏晏在脑海里抽丝剥茧地梳理着经义,能飞快地和脑海中其他相关的内容融会贯通,有举一反三、心有灵犀一点通之感。 他又迅速回忆了一下上一旬所学过的最难的课程《易经》。上课时感觉晦涩难懂、诘屈聱牙的地方仿佛被人将困难之处抚平,也变得明晰起来。 恐怖如斯。 原来这就是强者的世界吗?! 这种智商被加buff的感觉太美好惹! 苏晏眼角眉梢都带着心满意足的笑意,他清秀俊丽的眉毛舒展开,一双大大的杏眼开心地眯起,纤长如同鸦羽般的睫毛也随之轻轻颤抖,如同扑闪着翅膀的美丽蝴蝶。 他脸上的笑容还未撤下,一转头就看见自己的二哥苏钰正意味深长地盯着自己。 苏晏看着苏钰嘴角微微勾起,一双桃花眼眼尾上扬,眼眸里堆满了戏谑。 不是?!二哥你误会了什么?! 我可以解释的,真的。 “不用了。”苏钰看出苏晏脸上的小表情所表达的内容,不由得轻轻一笑。 他忍不住伸手捏了一把自己小弟弟白皙滑嫩的小脸蛋,故作深沉地说道:“二哥我都懂的!男人嘛,万里归来年愈少!一时童趣大发很正常,二哥理解你。” “再说了,你本身也还是个大孩子,折纸船什么的挺正常的......噗哈哈哈哈!” 理解个锤子哇! 你若是不笑出来我还真的信了,苏晏心下腹诽,要不是为了完成红包的触发条件,他也不至于绞尽脑计想出这么个办法...... 不过这倒是提醒了苏晏,一个红包已经使用完毕了,现在就可以获得新的红包了! 于是,苏晏忙打开了红包群的聊天界面,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看新红包是什么,他还想再来几个buff叠加使用! 苏晏:@朱熹大佬! 苏晏:谢谢朱熹大佬! 苏晏:我刚刚使用了这个“此日中流自在行”的红包! 苏晏:效果可好了! 苏晏:感觉现在自己整个人都聪明了不少!激动!!! 苏晏:发射爱心.gif 朱熹:能对你有用就好,[微笑]。 朱熹:尽管有了红包,还是要注意平日的知识积累。 朱熹:有问题可以随时询问我。 看着这个直击灵魂的微笑表情,苏晏微微一愣。 啧,朱熹大佬原来是和曹植大佬风格不同的老干部啊。为了投其所好,苏晏也改成使用自带表情。 苏晏:好的!!! 苏晏:[害羞][调皮][呲牙][强][握手]。 苏晏:现在您又可以发红包啦![玫瑰] 朱熹:好的。稍等。 朱熹:好了。 与此同时,苏晏耳边传来: 【叮!恭喜群主收到了朱熹的“一寸光阴不可轻”红包!】 苏晏点击拆开,查看起这个红包的介绍。 朱熹的“一寸光阴不可轻”红包并无触发条件,而是可以选择在读书时使用虚拟学习时间,能延长自己在实际时空中的学习时间。每次确定使用红包,可以延长一小时学习时间。这个红包总共提供了一百小时的虚拟学习时间。 意思就是,当苏晏在某一次读书的一小时里选择了使用这个“一寸光阴不可轻”的红包,他就能获得两小时的读书时间,而实际生活中流动的时间仍然是一小时。 相当于比别人多了一百小时的学习时间。 这就是真“学霸一天有四十八小时”了。 见不是某种提升属性的红包,苏晏略微有些许失望。 不过有一百小时的时间限制,也恰好说明使用完这个红包之后,就能再次获得一个新的红包。 下一个红包总会更好的! 苏晏在群里和朱熹大佬道了谢,打算等回到云山书院之后,下一旬的学习里就开始使用这个红包。这个休沐日暂且让他好好休息玩耍叭! 苏晏算了算,平日白天里上完各种课程,晚上大概有两个小时的学习时间,他每天使用红包将学习时间翻一倍的话,学习时间就是四小时。 听起来似乎很不错的样子,然而他要比别人多上四门经义课!仍然是任重而道远啊! 话说自己要兼治五经的事情,之后还得跟山长报备,请山长批准才行。苏晏琢磨着自己还得赶紧想一个能让山长接受、赞同的理由才行。 系统真是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啊!苏晏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 苏钰见着自己的小弟弟一会儿童心大发似天真孩童,一会儿又为赋新词强说愁一般叹气,只觉得颇为有趣,不禁看着他笑了出来。 苏晏看了一眼自己的二哥,又看了一眼银杏树下舒舒服服瘫成一团猫饼的小白。 嗐,你们对红包的力量一无所知。 这院子的后头是松竹斋仆役们居住的屋子。不得不说,在松竹斋工作的店小二待遇十分不错,东家和善,包吃包住。 不过小舅舅柳楷瑞早就让人收拾出了两间干净整洁的房间,给自己的两个外甥住。 中午的时候,柳楷瑞带着他们去这条街附近的“醉霄楼”酒家吃午饭。这也是云州城内的老字号酒家,只不过是规模没有“万客来”酒家那般大,风格没有那么豪奢罢了。 他们一路步行过去,走过一条街,便来到了湘江沿岸的街道。 柳楷瑞带着他们停在一家雕檐画栋的建筑之前。 这酒家大门左右两侧也挂着一副楹联,上面书写道:美味招徕云外客,清香引出月中仙。门口上头挂着一块匾额,上面用龙飞凤舞的草书写着“醉霄楼”三个大字。 好大的口气,苏晏睁大了眼睛,心里更是对这“醉霄楼”酒家的菜肴有所期待了。 他们刚进门,掌柜的就前来迎接,一个留着一撮小胡须的精明中年人上前笑道:“这不是松竹斋的柳东家吗!快请进!您这一来,我们醉霄楼真是蓬荜生辉哪!” “哎呦,这是您的两个外甥吧!真真是英俊潇洒,人中龙凤,一看就气度不凡!” 这掌柜说话真夸张,果然和他们店子的风格一脉相承,苏晏暗暗心想道。 “哪里哪里!吕掌柜客气了!明日我们松竹斋开张,还得请您赏脸光顾!”柳楷瑞也端起了商业微笑。 “那我当然可得去柳东家那儿蹭一蹭喜气了!”吕掌柜笑道,“来来来,这边请!这边请!” 两人一面商业互吹,一面往楼上的包间走。 他们来到一个临江的布置的颇为清雅的包间内。 苏晏推开窗,去看那窗外的江景。 湘水无潮秋水阔。浩浩汤汤,横无际涯。 夹岸风光,秋色如画。柚黄橘红,清香一片。暗浮翠岛,环绕沙洲。 这开阔的景致配上秋高气爽的天气,叫人心旷神怡。 他们点的菜肴很快便上齐了。这些盛放在彩瓷碟子中的菜肴色香味俱全,一阵阵诱人的香气相互交融,不争气的眼泪从嘴角流了下来。 云州的特色菜肴里少不了色泽鲜艳的剁椒鱼头,细嫩晶莹,鲜美十足。苏晏在云州也品尝过多次,只觉得每家店子的做法不同,却都是风味十足,美味极了。 组庵鱼翅,也是云州的特色名菜,色泽清淡、汁明油亮。醉霄楼的组庵鱼翅是做成一小蛊一小蛊的,苏晏舀起一勺子放入口中,瞬间整个唇舌都被这软糯柔滑的味道充盈着,鲜咸味美、醇香可口,只教人舌头都想吞进肚子里。 小炒黄牛肉也是香味浓郁,口感劲道。牛肉被切成薄厚得当的片状,与切细圈的青、红尖椒相搭配,色泽诱人,实属美味。 还有那色泽金黄、焦酥脆香的香辣小酥,又辣又爽;芙蓉鸭皮白柔嫩、肥而不腻,入口即化;香飘万里的腊味合蒸,独特的腊肉香味直冲鼻息;还有看着就红红火火的麻辣子鸡;黄金般色泽的鸡汤醇香浓厚,回味悠长...... 这醉霄楼的菜肴的确不错!配得上他们那副对联! 苏晏吃的小肚子圆滚滚。吃饱喝足,他满足的打了一个饱嗝。 小舅舅柳楷瑞温和慈爱地看着小外甥胃口大开,大快朵颐,心中有些怀疑苏晏是不是在云山书院没吃饱,被饿着了。 所以当苏晏跟小舅舅谈及书院的马车生意和“云山密卷”的事情时,柳楷瑞让他放心,打包票说定会说服山长安和先生来促成这生意。 苏晏在心里给小舅舅点赞!瞧瞧这商业大佬的气魄! 吃过午饭后,他们回到松竹斋。苏晏自告奋勇地说要帮忙画这宣传话本的等身人物画像。 柳楷瑞不知道他的画技如何,但见小外甥自己想要玩耍折腾,便大手一挥,放心地将这事情交给了他,让店小二给苏晏准备纸张和颜料。管苏晏画的好不好,小外甥开心最重要! 大卫朝如今流行的画作依旧是着重于神韵,工笔白描。人物的身材面貌也是走的写实风格。 苏晏眼睛转了转,觉得若是要吸引人的话,还是用夸张一些的手法来画漫画风格的美型人物比较好。 松竹斋明日开张主打的话本是另一位知名的话本大佬“世外散人”的新作——《风月俏佳人》。明天正式开售这第一册 。 苏晏作画之前也快速地翻看了一遍这本话本,看完之后直呼过瘾!发出催更的呐喊! 虽然这位话本大佬的名字听起来给人一种不染尘世的世外高人形象,然而他笔下的作品却都是述说人间滚滚红尘里的世风世情。 世外散人的话本行文节奏明快利落,文笔老练辛辣幽默,剧情一波三折跌宕起伏,打脸反转出乎意料,悬疑伏笔都埋得虚虚实实巧妙极了。 苏晏打算带一本回云山书院,给自己的小伙伴宋子修看看,让他感受一下江湖地位不保的危机。 世外散人的这本新作《风月俏佳人》是男女主强强联合的长篇大作,目前只出版了第一册 。然而这一册里就融合了“狸猫换太子”替身梗、“女扮男装”的人物反差,父辈缠绵纠葛的爱恨情仇,江湖风平浪静之下的暗流汹涌。让人看完只想把“世外散人”拎出来抖一抖,将他脑子里的剧情都给抖出来。 苏晏看过后,决定就画两幅男女主的大幅等身画像。他先用炭笔在纸上打草稿,大致的画出人物的轮廓和姿势。 然后再对这草稿进行微调:男主下颚线凌厉一点,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身材也要肩宽窄腰。女主的眼睛放大一点,眼含秋波,睫毛浓密,樱桃小口,身材玲珑线条优美。 最后用颜料进行上色,上色的时候不能是简单的平涂,还要注意阴影明暗。这两幅画画了苏晏整整一个下午。 等苏晏最后完工,手上衣服上都沾染着墨迹和颜料。他看着原本空空如也的白纸上呈现的帅男靓女,满意地点了点头。 苏钰之前就见识过自己小弟弟与众不同的画技,并不太惊讶,只是觉得随着年纪的增长,苏晏的画技越发精湛了。 小舅舅柳楷瑞看到之后则是大吃一惊,之后又大为赞叹。 “你这个画有意思,妙极!比寻常的男女要漂亮不少!瞧着绣媛姑娘,真是水剪双眸点绛唇,格外灵动和引人注目!”柳楷瑞笑道,“就冲着晏哥儿的作画,明日就能吸引不少客人咧!” 苏晏嘴角勾起,整个人就是一副“得意的叉会腰.jpg”的模样。 柳楷瑞想好好犒劳一下自己的外甥,问他想去哪儿吃晚饭。苏晏想起之前范康成跟自己提到过的云州的夜市,便有些兴致勃勃地想去看看。 “我想去云州城的夜市逛逛!我有一同窗之前跟我提到过,说是挺有意思的。”苏晏看向自己的小舅舅,眨巴眨巴眼。 “云州的夜市!也确实挺有一番风味的!行!我今晚就带你去逛逛!”柳楷瑞点头道,他看向苏钰问道:“钰哥儿在云山书院呆了这么久,应该早就去过了,今晚可还要一起去?” “怎么?你们两想独留我和小白在松竹斋里孤零零地对视?”苏钰懒洋洋地调侃道。 “哈哈哈!”柳楷瑞知道自己这个大外甥喜欢开玩笑的性子,听了他这话,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苏钰和小白一人一猫眼巴巴地对视等着他和苏晏回来的情景,不由得开怀大笑。 “一起去!一起去!”小舅舅柳楷瑞一锤定音。 作者有话要说:  “万里归来年愈少”出自苏轼《定风波·常羡人间琢玉郎》。 “湘水无潮秋水阔。”出自张籍 《湘江曲》。 “浩浩汤汤,横无际涯。”出自范仲淹《岳阳楼记》。 “美味招徕云外客,清香引出月中仙。”出自互联网。 感谢在2020-11-05 19:07:35~2020-11-07 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秦衣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琰明玉 50瓶;47683197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他们出门的时候正值傍晚时分。 玫瑰金色的大片晚霞布满整个天幕,人们一抬头就能看见耀眼夺目的绮丽云彩。 夕阳余晖淡淡地洒落在云州的大街小巷,细碎的光晕描摹着整座云州城的美丽景致。 苏晏坐在晃晃悠悠的马车上,掀起马车的帷帘去欣赏那车窗外的景色。 街道两旁店肆林立,错落有致。街上行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隐隐约约能看到更远处的湘江,水天相接,江水环抱着晚霞,晚霞倒映在水里。江面上商货船只缓缓行驶着,似是白茫茫一片的清淡水墨画中的浓郁墨点。 炊烟袅袅,华灯初上。 斑斓灯火,车水马龙。 不久后,马车停下了,他们也来到了云州城著名的夜市一条街——太平街,星星点点的灯火照亮了整条街市。 苏晏三人下了马车,开始步行游览这夜市。 此时街巷里已经支起了各式各样的摊子,处处挂着灯笼,小商贩带着本地口音的叫卖声不绝于耳,有用简洁的宣传语点出食品的特点,亦或是用朗朗上口的民谣吸引注意力。 “臭豆腐咧!香辣好吃的臭豆腐!闻起来臭,吃起来香!” “糖油粑粑!月亮粑粑,肚裏坐个爹爹,爹爹出来买菜,肚裏坐个奶奶,奶奶出来绣花,绣只糍粑......” “玲珑小云吞!红油抄手!不好吃不要钱!” “白白胖胖的饺子!个大馅足!” “大郎烧饼!十年老口味!尝尝香脆的烧饼咧!” ...... 不仅仅有云州当地的美食,五湖四海的特色小吃也能在这儿找到踪影。 你来我往的吆喝声交织在一起,售卖美食的小摊贩前热气腾腾,等着店主做美食的客人们笑意盈盈。 各个美食摊子的香味也幽幽地往人们的鼻孔里飘,直把人肚子里的馋虫都给勾了出来。 当然,夜市不仅仅是有美食摊子。 苏晏沿着这街道一路走过去,只觉得商品琳琅满目,眼睛都看不过来。 瞧那些糖蜜糕点,精致可爱,甜美诱人;还有这时新果子,新鲜多样,不知道是从哪儿摘采下来的;鱼鲜猪羊蹄肉的摊子前也围了不少客人,摊主手起刀落,将客人需要的肉糜给剁碎。 专门卖扇子的摊子前摆着各式各样的细画绢扇、细色纸扇、漏尘扇柄、异色影花扇,价格也不贵;卖衣服饰品的小摊贩叫卖着推销着自己店里的销金裙、缎背心、缎小儿、销金帽儿等等。 还有吸引孩童们走不动路的四时玩具、沙戏儿,家长们只得无奈地从兜里掏钱买下这玩具;再加上春冬扑卖,所有产品应有尽有。 好家伙,这云州城的夜市兴盛程度令人咂舌。 苏晏在心里头暗暗总结,农副产品、手工艺品、生活日用品、糕点食品等等都齐全了。 当然他也收获不少,可以说是一路吃过去的! 这闻着臭吃着香的臭豆腐味道真不错。红红的辣椒堆在黑黑的臭豆腐上,咬一口,露出了里面白花花的豆腐内馅。外皮酥脆香辣,内里豆腐却柔软鲜嫩,两种不同的口感在嘴里交织,一个字——爽! 金黄色的糖油粑粑两面都挂着糖浆,吃起来甜滋滋,又软又糯。苏晏一边坐在小摊的桌子上吃这糖油粑粑,一边打量着摊主制作这小吃。 这是一对中年夫妇开的小摊,苏晏听他们和熟客的交谈对话,这摊子似乎已经开了好些年了。 夫妇两人分工合作,男子负责和面、揉面团,再将这面团分成小圆球,压扁成饼状。妇人则负责将这糯米饼下锅煎至两面金黄,再在另一口锅里煮浓稠的糖浆。将煎好的糯米粑粑放入糖浆中滚一滚,滚得油光发亮便成了糖油粑粑。 还有清香可口的糯米鸡,用蓼叶摺成三角形斗状,掀开这蓼叶就露出了里头白花花的糯米,糯米中还混有绿豆、红豆、莲仁、鸡肉等其余辅料。 还有酥黄的油条,外焦里嫩的烧饼,晶莹剔透的云吞...... 苏晏一路逛到街尾,只觉得撑得要走不动路了。 这夜市街边小摊贩上的食物,比不上“万客来”、“醉霄楼”等大酒家的菜品那般精雕细琢,但是品尝这些食物,在那由舌尖蔓延至心底的粗糙而温暖的感觉里,又让人莫名心情平和愉快,甚至还有一丝感动。 四方食事,不过一碗人间烟火。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 第二天,也就是个万里无云、秋高气爽的好日子。 秋日阳光洒下一片金辉,落在松竹斋的房檐屋角,勾勒出一道浅浅的柔和光晕。 良辰吉时一到,松竹斋门口就响起了“噼里啪啦”的以火烧竹的爆裂声音,格外喜庆,这也是图个热闹和吉利。 这热热闹闹的喧哗声就是在告诉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街坊——有新店开张了!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苏晏昨日绘制的两幅等身人像图已经被摆放在了松竹斋门口,用来吸引人群的注意力。 这彩色大图果真引得不少行人驻足观望,议论纷纷。 “哎呦!你瞧着这画上的姑娘,可真是天仙下凡,难得一见!”有人啧啧称赞道。 “是极!是极!”围观的旁人点头赞同。 “不知是何人所绘?真是栩栩如生,仙袂飘飘!”有人指着那靓女图上的衣带称赞道,那衣带灵动飘逸,仿佛被随风吹拂一样。 “悦目是佳人,倾国倾城貌!”有一书生不由得喃喃出言。 “哈哈哈!徐兄!你的眼睛都要黏在上面了!”有人打趣他的同伴。 “你莫要打趣我喽!你扪心自问,对着这么个漂亮姑娘能不心动?!”这人目不转睛地盯着这画像,嘴里反驳道。 “行行行!我心动!走,咱们进去看看,看这松竹斋里头还有什么妙处!” “对对对!” “去这松竹斋店铺里看看!” 许多人走进松竹斋的店铺里,询问店小二门口那画像画的到底是什么内容,是何人所画,竟然不知云州城出了这么个厉害的画师。 “回几位公子的话,那画像可是世外散人先生的新话本《风月俏佳人》里头的角儿。这画师嘛,则是我们松竹斋特地聘请的隐居人士,恕在下不好透露。”店小二神神秘秘地说道。 实际上则是苏晏不想掉马,便让店小二们若是有人问起,就忽悠个隐居人士的形象。 “这《风月俏佳人》话本的故事比这画像更生动有趣咧!世外散人先生的最新力作,不容错过呀!几位公子可是要带一本回去看看?来来来,这边请,这边请!”店小二将他们神色有所松动,心知有戏,便殷勤地将他们引到话本的摆放之处。 这些话本也被摆出了一个别有艺术气息的造型,或是水平放着,或是立起来,或是翻开其中的插画页,一同摆放在一张圆木桌上,十分醒目。 松竹斋的店小二们早就被培训好了,经验丰富。他们毕恭毕敬地请客人们进店子里逛逛,热情积极地询问指引客人找到自己想要的各种书籍,并暗示客人今日新店开张,所有书籍都有优惠折扣,平日里可是没有这么好的事儿了!这么好的机会,不多买一点儿回去? 客人们听了也有些蠢蠢欲动,心里想着:都打折了,这么划算,不如早买早享受。 收银的店小二也是头脑灵活,手脚麻利,算数极快。若是见到客人最后需要支付的银钱多了一两个铜板,也非常机灵地讲几句吉利的好话,抹去零头凑个整。虽然数额不大,也让付款的客人觉得自己赚到了,心情愉悦。当然,这也是松竹斋东家柳楷瑞吩咐他们这么做的。 松竹斋书坊的书籍质量把控过关,字迹印刷得清十分晰,排版也很是漂亮,价格跟相对实惠,性价比极高。进来的客人们在店小二殷勤地推销下,最终都有所收获。来都来了,带一两本书籍回家,沾沾店家开张的喜气。 柳楷瑞这些天在云州认识的周边街坊店铺的掌柜们也都前来捧场,送来价值不菲的贺礼,祝贺松竹斋新店铺开张。 毕竟见多识广的商铺老板们都知道,这松竹斋可不是什么名不见经传的小书坊,而是在诸多府城都有分店的大书坊啊。还有小道消息称这松竹斋的柳东家跟京城高官之间来往密切、关系匪浅。 更何况,许多店铺里已经开始用那从扬州城最先传来的新式炭笔记账、做账本了,不仅仅便宜,也确实比以往用毛笔方便了许多。 听说那炭笔似乎跟松竹斋也有那么一丝关系。瞧怎么这么多书坊里头,就单单松竹斋书坊售卖这高档的炭笔礼盒呢。 想到这,各位掌柜们脸上的笑容更真诚热情了。 柳楷瑞一一谢过他们,在商海里沉浮了好些年,作为一个商务人士,他也是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 一整天,松竹斋的店铺里都是人来人往,各种书籍都卖出了不少,可谓是开门大吉了。店小二脸上也是一副与有荣焉的自豪模样。 柳楷瑞见状非常放心,傍晚时分便亲自送苏钰、苏晏二人回云山书院,顺便去跟云山书院的山长安和先生商谈生意。 柳楷瑞做事向来十分细心妥帖。他昨日听小外甥苏晏说起这些想法后,就吩咐了仆役给云山书院的山长安和先生投了请求拜访的帖子,礼貌详细地说明了来意。他还让人提前送去了许多套送给云山书院夫子们的书籍和文具套盒。 苏晏见了那番阵仗,不得不感慨小舅舅真是细心如发、雷厉风行啊! 回到云山书院以后,苏晏依依不舍地和小舅舅告别。 柳楷瑞笑眯眯地看着他,道:“等舅舅跟山长谈成了生意,往后你们出行便方便了许多。什么时候想来松竹斋就直接搭乘马车过去,店里的仆役们都认得你。后院里也给你们两兄弟都准备了房间,不叫他人居住的。” 苏晏听罢心里暖暖的,乖乖地点了点头。 苏钰一双挑花眼微微弯起,声音中带了点散漫的兴味:“得咧!您放心,我们有什么事情就直接麻烦舅舅,可不会客气的!” “对!就是这样子!”柳楷瑞笑着拍了拍苏钰的肩膀。 说罢,仍是不放心似的又叮嘱了苏钰、苏晏一番,让他们好生照顾自己,吃好、睡好保持心情愉快,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务必写信跟自己说。 他唯独没说的,是要他们集中精力刻苦读书。 苏晏看着小童领着柳楷瑞去往山长居所的背影,心里感慨着小舅舅肯定是孩子们最喜欢的家长类型了。 他想起父亲苏越的来信里还单独有几页信纸考教自己的功课,得赶快回去写了才是。 苏晏回到了寝舍,假装若无其事地将世外散人的新话本《风月俏佳人》给了宋子修,说是下山去了小舅舅的书坊,给他带回的礼物。他同样还准备了给小师兄周允文的和谢临风的《九章算术》。 宋子修先是疑惑地接过这话本,看到世外散人的名字时微微一愣,这可是他的老对手。 他一双单凤眼微微眯起,好家伙,世外散人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勤奋了?!以往不都是很佛系地出了上册一直不出下册,让读者又爱又恨地嗷嗷直叫。 宋子修飞速地翻开这话本扫了几眼,不由自主地被这内容给吸引住了,心里也燃起了熊熊火焰。 “等着!我这一旬便要将那书院话本写出头一册来!”他气势汹汹地拿着这话本走进了自己的厢房,准备将自己这些天的灵感汇总,开始写那书院话本的正文了。 苏晏完成了催稿后,心里暗爽。 真不错,看来不久后就有新的话本可以看了! 他也转身进了自己的厢房,点上了上好的白蜡,放在精致的镂空烛台里,开始写交给父亲苏越的功课。 屋子里明晃晃的烛光,伴着一股极细微的白蜡熏香,萦绕着苏晏。 一瞬间,苏晏想起了当初幼年时被老爹苏越考教功课,背不完不准吃饭的日子。 那时啥也不懂的他还在苦兮兮地背蒙学的《三字经》,要不是当时突然出现红包系统这个金手指,李白大佬给他发了一个“天生我材必有用”的红包,他还不一定能过关。 如今,苏晏已经习惯运用所学的各种经义,随时可以写出一篇漂亮的、格式规范的时文了。 他不禁有些感慨。 嘤,怎么还是要在大晚上赶给老爹的功课啊! 苏钰、苏晏他们不知道的是,小舅舅柳楷瑞与山长安和先生其实是旧识。 作者有话要说:  苏晏:我,写作业,好惨! 蠢作者:我,加更了,表扬! 弦之哥哥下章出场!要有排面! “月亮粑粑,肚裏坐个爹爹,爹爹出来买菜,肚裏坐个奶奶,奶奶出来绣花,绣只糍粑......”出自湖南民谣。 “悦目是佳人,倾国倾城貌!”出自互联网。 “水剪双眸点绛唇。”出自秦观《南乡子·妙手写徽真》 “为伊消得人憔悴了”出自柳永《蝶恋花》 夜市摊贩改编自南宋吴自牧《梦粱录》“临安夜市热闹非凡,大街关扑,如糖蜜糕、灌藕、时新果子、像生花果、鱼鲜猪羊蹄肉,及细画绢扇、细色纸扇、漏尘扇柄、异色影花扇、销金裙、缎背心、缎小儿、销金帽儿、逍遥巾、四时玩具、沙戏儿。再加春冬扑卖,所有产品应有尽有。” “四方食事,不过一碗人间烟火。”——汪曾祺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出自互联网。 感谢在2020-11-07 00:00:00~2020-11-07 14:18: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秦衣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茗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更准确的说,柳楷瑞曾经就是云山书院的学生。 当初柳楷瑞有了想要经商的想法后,不想被自己的父亲也就是苏晏的外祖父知道。 考虑到“天高皇帝远”,自己跑远了父亲也管不着,就嚷嚷着要去那“天下第一书院”读书,特地舍近求远地从京城跑来湖湘府,到云山书院来读书。 在云山书院的时候,柳楷瑞更加意识到人生苦短,不应该被世俗名利所困,而要去追求自己心之所向。 当初柳楷瑞曾找到山长安和先生,表达了自己的纠结迷茫。 “从商,也可做一儒商,饱读诗书,方知立己立人,达己达人,富而不骄,富而好礼。”当初安和先生送了他这么一句话。 柳楷瑞铭记在心,发奋学习考中举人之后,就坚定地去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 他出生翰林之家,书香门第。虽然后来叛逆地出来经商,也未曾放弃阅读书籍,笔耕不辍。现在也算得上博学多识,若是让他写文章亦不在话下。 只是经商哪有那么容易,早年柳楷瑞吃了不少苦头。直到后来自己的小外甥苏晏给了他不少灵感,才仿佛被打通任督二脉一般,事业蒸蒸日上了起来。 此时在山长住所的厅堂里,两人对饮。 “一转多年不见,你身上仍然保留着当年的少年意气啊!”安和先生慢悠悠地说道。 他闻了闻柳楷瑞带来的好酒,面色陶醉。这酒香浓郁,深吸一口,整个人都畅快了许多。 “这酒不错!”安和先生细细品尝着这酒入喉肠的曼妙滋味,由衷的发出感叹。 柳楷瑞见状豪爽地笑了笑,道:“子书在山长面前永远是当初那个学子,山长亦是一如从前。” 说罢,柳楷瑞双手捧着酒杯朝安和先生敬酒,随后一口闷了这杯酒。 “你啊!”山长听出这里头有点儿打趣他是酒鬼的意味,瞥了他一眼,笑了笑。 “当初我用掷筊给你占卜的结果就是笑筊,你一瞬也没有犹豫,就决心去闯荡了。”山长捋了捋胡须,喝了口酒,轻描淡写地说道。 柳楷瑞也回忆起了当初安和先生用掷筊给自己占卜的情形。 那时他还是个年轻气盛的少年人,内心有些不屑为何要将自己的命运交予神明。 他拿着那一对弯月形的漆红木板,在心中想着前途之事后,便把它们掷落在地上,不抱有期望地看这掷筊的结果。 这一对弯月形的木板分有正反面之分,凸起部分称为“阴面”,平面的部分则称为“阳面”。 若是一阳一阴,则称为“圣筊”,表示行事会顺利。若是两阴面,则称为“阴筊”,代表着不宜行事。 若是两阳面,即两平面,则称为“笑筊”,意味着神明对此事笑而不答。 山长当时看见这两平面,挑了挑眉,指着这木板幽幽道了句:“看来掷筊者心中早有定见了。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见柳楷瑞也想起了当初的掷筊占卜,山长悠闲地往自己喝完的空杯子里重新倒了一杯酒,意味深长地开口道:“如今看来,顺其自然,诸事皆成。” 柳楷瑞也不居功,直接讲了苏晏给自己出的各种主意,感慨万分。 “晏哥儿那小脑瓜,真真是叫我这么大个人自愧不如。”谈及自己疼爱的小外甥,柳楷瑞面上带着一股自豪之色,道:“这次我来跟您商谈的生意,也是晏哥儿提出来的。” 安和先生想到苏晏刚入学的时候在这间屋子里的表现,不由得笑了笑,高深莫测地说道:“你这外甥有意思,之后自有他的机遇和造化。” *** 休息的日子总是格外短暂的。 两个休沐日过后,第二旬的课程又开始了。 中午苏晏和小伙伴们一起吃饭的时候,就看见谢临风用脸色实力演绎了什么叫做“上学如上坟”。 “撑住啊谢小爷!”苏晏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万丈高楼平地起,读书只能靠自己。第一次遭遇学习的毒打有点痛,但后面,你就会适应了。” 谢临风双手颤抖地指着苏晏,挎起小脸批评他:“晏哥儿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子的!” 我知道人会变,但没想到你说变就变,谢临风在心里吐槽。 苏晏不再出言,只是朝他微微一笑。 我当然变了。我已不是以前可以愉快划水的晏哥儿了,我现在是被系统逼着要兼通五经的钮钴禄·苏晏。 *** 今日上课的时候,苏晏就听见夫子们在课堂上谈到了这“云山密卷”的事情。 “山长已经跟松竹斋书坊的东家商量好了,对方会出版以往和之后云山书院的考试试卷和优秀文章,唤作‘云山密卷’。” 夫子故意抛出这“云山密卷”的名头,看着课室里学子们好奇的神色,才接着说道。 “这‘云山密卷’暂且先印刷三卷,整理这三年来云山书院的优秀试题和文章。等松竹斋书坊印好,也会将这书卷发放给你们。” “若是有人的文章被选上了,还会得到一笔润笔费。”夫子笑了笑。 “当然,在座的各位看中的,必然不是那润笔费的一点儿银钱,而是将自己的文章刊登在这‘云山密卷’上的好处。” 夫子看见台下的学子们纷纷点头,心中满意,很好,没有那眼皮子浅的。 “要知道这松竹斋书坊在各大府城都有店铺,云州也刚刚开了新店。也就是说,无数学子、士人从这松竹斋书坊中购买书籍,届时‘云山密卷’将会被摆放在松竹斋显眼的位置售卖。” 夫子抬眼环顾了一圈脸上洋溢着激动神色的学子们。 “这‘云山密卷’打着咱们云山书院的旗号,将由山长安和先生亲自作序,想必你们都知晓安和先生在士林中的地位,这‘云山密卷’也必然会在读书人中引起一股风潮。” 随后夫子又介绍了这“云山密卷”所选择优秀的文章并不按照上舍、中舍、下舍的学舍来划分,而是按照具体的每一个题目,根据学子们作答的优劣来选择其中做得好的文章。 这么一来,不论你是在哪个学舍,上舍也好,下舍也罢,只要学子能有某一篇文章做得出色,脱颖而出,就有可能被收录进这“云山密卷”。 听完夫子的介绍,课室内的学子们都心潮澎湃起来。 这感情好,尽管自己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秀才,但只要文章做得好、做的妙,就可以借着云山书院的名气出名了! 毕竟这年头,才子多如牛毛,如过江之鲫。除非自己有绝对的把握能拿乡试的五经魁,不然的话,谁能记住你? 学子们想要在之后的鹿鸣宴、琼林宴上引起主、副考官的注意,可不就得提前打出名气。若是能有几篇流传广泛的绝妙文章,人家一听,就知道你是那个写啥啥啥文章的大才子。 想到这,学子们呼吸都急促了起来。谁没有一个“天下谁人不识君”的梦想啊! 大家都在心里感慨,云山书院不愧是“天下第一书院”! 有了这“云山密卷”,云山书院更加能声名远扬,以后介绍自己的出身也就更沾了书院的荣光了。 学子们在心中暗想着,日后定是要发奋刻苦地读书,下次书院分舍考试的时候做出一篇能刊登的文章来! 苏晏能感觉到整个课室的气氛都莫名热烈了起来。 由于在之前的考试中,上舍里许多学子的文章都被收录了,夫子让他们散学后找小童领取这润笔费的银钱。 这种排队领小钱钱的感觉,就还挺微妙的。 这一旬苏晏照常上了四书文、五经文的课程。他去上五经文的课程时还被几个夫子重点关注了,放学后被好心的夫子们留下来询问他需不需要经义选择上的指导。 苏晏还不想那么快表述自己想要兼通五经的想法,毕竟这听起来有些不自量力。他只能羞赧低头。 至于选修课,苏晏最后还是只选择了乐和射。 若是系统没有发布这个“兼通五经”的常规任务,他还可以多尝试一些不同的选修课。 然而现在不得不向学习低头,像极了为了奥数放弃兴趣班的可怜孩子。 乐的课程是一名女夫子教授的。 这是苏晏在云山书院中看见的唯一女夫子,真是万绿丛中一点红了。 这位女夫子姓吴,是教授算学的傅夫子的夫人。两位夫子是大卫朝的丁克一族,将毕生精力都献给了教书育人的文教事业,苏晏对此十分佩服。 吴夫子擅乐器和乐理,她一个人就相当于一个乐团,各种各样的乐器都十分精通。她也是云山书院民乐团的指导夫子。 吴夫子第一次上课时,先用各种乐器演奏了同一只曲子,让大家感受其中的区别。乐的课程是让学子们自己选择感兴趣的乐器,吴夫子会根据不同学子所选择的乐器,挨个领进门。 之后的课程,讲授通用的乐理知识时,大家一块上,别的时候便是学生自行练习,吴夫子在一旁指点。 有些学子自幼学习了乐器,平日里自己在寝舍或是在书院的幽静之处练习,并不参与课程,但是会偶尔在课后来找吴夫子请她指点,吴夫子对此也是十分乐意。 苏晏在萧和古琴之间纠结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选择了古琴。 倒不是被吴夫子当时上课时用古琴演示的一曲“高山流水”所征服,更多的是苏晏想起了当初在来云州的船上,有幸见着陆弦之弹琴的场景。 苏晏的思绪飘回了那一日。 作者有话要说:  弦之哥哥的大名出场了!叉腰.jpg 子书是柳楷瑞的字。 “立己立人,达己达人”出自《论语·雍也》“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 “富而不骄,富而好礼。”出自《论语 学而》:子贡曰:“贫而无、富而不骄,何如?”孔子曰:“可也,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者也。” 掷筊占卜改编自互联网,加了私设!看个乐子就好喔!!! “天下谁人不识君”出自高适《别董大二首》。 感谢在2020-11-07 14:18:54~2020-11-08 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秦衣 4个;峥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秦衣 7瓶;峥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那是一个月色如水的夜晚。 夜幕深邃,有层层云雾在皓月附近游荡,只微微露出白玉盘的一角。 或许是在船上待久了,苏晏心里有些隐隐的烦闷。 他正拖着下巴发呆,没有注意到陆弦之的视线轻轻掠过他略带忧愁的白皙小脸。 陆弦之目光微微一闪,漫不经心地抬了一下眼皮。 “去把‘落日’拿来。”他突然开口,清清泠泠的声音好似风来叩琼。 一开始苏晏还不知道“落日”是这把古琴的名字,只是有些好奇会是什么东西。 直到他看见那把古琴。 那是一把通体乌黑、木色柔和的梧桐木古琴,一看就知道是主人的心头之物。这琴也莫名的和陆弦之十分相配。 男神要弹琴了吗?! 苏晏一双眼眸清澈明亮,激动地看向陆弦之。 蓦地,两人视线相对,一澄澈一深邃。 陆弦之垂眸,一双玉手轻挑琴弦,悠扬的琴声从他白玉般的指尖流淌开来,婉转动听。 这渺渺琴音,似振翅欲飞的蝴蝶,扑朔迷离。 又好似汩汩清泉,涤荡人心。 窗外夜空中萦绕着明月的云雾散开了,露出皓月原本皎洁明亮的身影。 苏晏一时间愣住了,不知道是这琴音过于悠扬动听,还是这弹琴的人过于俊美如画。 单单其中一个,就足以叫他深醉不醒了。 当最后一个琴音消散在夜色中,苏晏久久无言。 他望着陆弦之,大大的杏眼眼睛浅浅地弯起一道弧度,那一瞬间,仿佛清秀山涧的薄雾化开。 “弦之哥哥的琴艺好厉害!”苏晏不由得发出赞叹,不愧是独一无二的江陵府大才子陆弦之,真是才情艳艳,冠绝天下。 “你若是喜欢这琴音,日后去了云山书院,便可以选乐。”陆弦之轻描淡写地说道,他挥了挥手,一旁的侍女立即上前,小心地将这“落日”古琴给收了起来。 *** 所以当然是选古琴啊! 回忆起那如梦般的琴音之后,苏晏的心情也变的极好。 好在选乐的学子并不多,目前选古琴的学子只有两个。 苏晏便和那位学子轮流使用书院的古琴,一人练习古琴的时候,另一人就在旁边安静地阅读乐理的书籍,两人相处倒也和谐。 不过,苏晏还是想要有一把自己的古琴,就像男神的“落日”古琴一样。 上了乐理课之后,他才知道当初看见的陆弦之那把通体乌黑、木色柔和的梧桐木古琴就是名琴“落日”,与另一把当世名琴“流霞”并称为“落日流霞”。 果然只有绝世名琴才能配上惊世才子。 苏晏倒不期望自己运气爆棚能得到一把绝世名琴,只是打算等下一个休沐日去云州找找,看看有没有满意的、合眼缘的古琴。 毕竟他当初询问过吴夫子关于古琴的选择,吴夫子温柔地答复道:“你可以先看那古琴的木料和做工。好的古琴木质均匀细密,纹路顺畅,工艺较为细腻。” 吴夫子说罢,指了指自己手中的这把“鸣玉”古琴。 “你上手弹一曲,看看自己是不是喜欢这琴的手感。再听听那琴音是否亮而不噪、柔而不虚、厚而不闷。” 苏晏乖乖点了点头。 “不过,最重要的是缘分。你若是一眼就相中了那古琴,多半是错不了的。”吴夫子想到什么轻轻笑道,“譬如我这把‘鸣玉’,就是我幼年时一眼钟情的,至今仍然是我用的最趁手的一把古琴。” 她怜爱地摸了摸手下的琴弦,道:“相处的久了,琴也就懂你的心了,自然就能以琴达意,以琴传情。” 苏晏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 除了上课的时间,苏晏其他的时候都在使用朱熹大佬的“一寸光阴不可轻”红包,来延长自己的学习时间,消化经义的课程内容。 为了尽早地用掉这个红包,苏晏有时候陪小师兄周允文泡文津阁的时候,直接一狠心叠加了三倍的学习时间。 于是,两个时辰过后,周允文意犹未尽、恋恋不舍地从文津阁动身回寝舍,苏晏则是迫不及待地跑出来,在清凉如水的月光下才觉得稍稍喘过气来。 他学了六个时辰啊! 娘亲啊,他要学到吐了。 学习已经不能使他快乐了! 他已经为经义消得人憔悴了! 还好小舅舅柳楷瑞办事雷厉风行,行动迅速。这一旬的第三天就在云山书院外开辟了马车车站,运营时间为每日的卯时到亥时,十分贴心周到了。 每辆马车按照单程一趟即上山或者下山、双程来回、亦或是包月付费。 由于是按照每辆马车来收费,对于车上的人数并没有限制,学子们或者书童小厮们还可以拼马车一起上下山,倒是意外地促进了学子们之间的交流沟通。 苏晏将这戏称为“马车社交”。 他一边吃着书童季时从云山山脚下的食铺里给自己带上来的夜宵,一边听季时说着某一王姓师兄的书童跟他交流的八卦,颇有一种前世一边吃夜宵一边看剧的感觉。 这才是正常愉快的生活嘛。 平日里读书学习这么辛苦,当然要美食来抚慰人心! 听季时说,自从马车服务开通以后,现在每天下山吃夜宵或者是让书童小厮带夜宵上来的学子多了许多。 苏晏听罢眼睛一转,这又是个商机啊! 前世哪个中小学、大学门口不是美食一条街的?! 烤冷面、关东煮、炸鸡柳、章鱼小丸子、奶茶......我好想念你们啊,乌乌。 苏晏正觉得这些天来来回回都是吃这几家食铺的夜宵都有些吃腻了。 正好小舅舅还呆在扬州,不如顺便在云山脚下把美食街给搞一搞。 就像云州城的夜市那般,在云山脚下搞一个迷你夜市,满足学子们的夜宵需求,也顺便带动周围的经济发展! 苏晏想着,加快速度吃完夜宵,拿出锦帕擦干净嘴,开始给小舅舅写信——关于云山脚下美食一条街的规划。等等,甚至不需要一条街,只需要一个大铺子,里头可以划分成多间小食铺,邀请小吃店家入驻,主打外卖业务。 他写着写着,想到日后的夜宵丰富的种类,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微笑。 *** 沉迷于学习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明天马上就要迎来休沐日了,真是不容易啊。 苏晏原本想着明天下山去买古琴,下课后突然被同在上舍的一位学子谭明诚给拦住了。这谭明诚是上一届的学生。 “谭兄可有何事?”苏晏礼貌地行礼问候道。 “苏贤弟,我这是来问问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潇湘诗社?”谭明诚诚恳地说道。 潇湘诗社? 苏晏之前就有听闻过云山书院还有各种社团,不过这些社团貌似都是采取邀请制,由社团里原本的成员向自己看好的同窗或者后辈发出邀请。 苏晏没想到自己这就被潇湘诗社给看上了,不过他的试帖诗写的挺一般的呀。 文豪红包群里大佬还为此发愁,怎么苏晏在写诗这方面仍是没有开窍,除了偶尔灵光一现,别的时候写出来的诗句都有些干巴巴。 大佬们还专门开会研究了教学方法,企图让苏晏吃饭睡觉喝水都作诗,直到系统发布了“兼通五经”的常规任务,见苏晏学习已经够辛苦了,他们才消停了一阵子。 “谢谢谭兄抬爱,但是我的诗实在是写的挺一般......”苏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哎哎哎,没事。我们虽然名字是叫潇湘诗社,实际上也不光光只是研习诗作,毕竟举业才是正道,平日聚会时我们也会讨论经义文章。”谭明诚爽然一笑,解释道。 “你也不用急着答应。明日休沐日,我们潇湘诗社会在书院南边的流觞亭举行秋日宴,苏贤弟可愿意一同前来?刚好见见社里的同窗,一同曲水流觞,共享雅趣。”谭明诚热情地邀请道。 秋日宴?听起来有点儿意思。 谭明诚见苏晏脸上似乎有些期待的神情,笑了笑,道:“这次的秋日宴算是开放的宴会,苏贤弟有什么好友愿意的话,也可以一同前来,大家一起饮酒吟诗!” 苏晏想到自己的几个小伙伴,点了点头,朝谭明诚行了一礼道谢。 谭明诚摆摆手,接着去邀请其他人了。 苏晏回到了寝舍里,跟小伙伴们都说了这件事。 谢临风对于不是搞学习的各种活动都很感兴趣,自是欣然答应了。 宋子修也点了点头,他在这一旬里加班加点地写完了话本第一册 的草稿,总觉得还得修改不少,这次秋日宴或许可以给他一些灵感。 周允文倒是对于潇湘诗社其他人的学识水平有些好奇,想去见识见识前辈们的诗作。 于是四人便约好明日一同去往这秋日宴。 *** 第二天,风轻云淡,秋高气爽。 苏晏一行人前往书院南边的流觞亭。 流觞亭在书院的里侧一处清幽僻静的地方,亭内有一屏,上悬一匾“曲水邀欢处”。 亭子周围有茂林修竹,还有一条弯弯曲曲的清澈小溪流,景致优美。 流觞亭背后便是云山的绚丽秋景。 放眼望去,满山红遍,层林尽染。 这温润饱满的枫叶红色,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此时流觞亭里已经坐了三五成群的年轻学子们,大家说说笑笑,气氛和谐,朝气蓬勃。 亭内的桌子上,也摆放了茶水糕点、酒器酒令、笔墨纸砚、丝竹管弦等事物,为今日宴会泼墨挥毫、咏诗论文的活动做足了准备。 见着苏晏一行人前来,邀请苏晏的谭明诚忙上前来,将苏晏他们介绍给其他人。 其他学子见苏晏一行人身姿挺拔,气质清清朗朗,如芝兰玉树,气度不凡,也是心生好感,热情相迎。 陆陆续续又有一些学子赶来了,苏晏倒是借此机会认识了不少学子。 大家相互寒暄之后,由潇湘诗社的社长孟正青,也是最为年长的一位二十五六左右的青年人赋诗一首,咏这秋日宴之欢喜,算是正式宣布了活动的开始。 “孟某人不才,只能说是抛砖引玉,还请诸位同窗移步到这清流曲水处!等会期待诸位的高超才艺!”孟正青笑了笑,做了个邀请的姿势。 随后孟正青举起一只觞,大致介绍了一下这曲水流觞游戏的规则。 他手中的觞为青瓷所制,十分小巧玲珑,质量很轻,底部有托,因而能平稳地浮在水面上。 这曲水流觞游戏便是将盛了酒的觞放在溪中,觞由上游浮水顺流而下,经过这条弯弯曲曲的小溪流,若是在谁面前的位置打转或者停下,谁就得拿起这觞,将其中的酒一饮而尽,并赋诗、作画、奏乐亦或是展示其他的才艺。 若是一时心生紧张、手足无措,也没关系,罚酒三杯便是。 总的来说,不过是尽一份闲情逸趣。 众学子兴致勃勃地在这弯弯曲曲、清澈见底的小溪流旁各自找了个地儿坐下。 “我暂且不参与这流觞之乐,先为各位吹奏一曲助兴!”有一位身穿浅蓝色长袍的学子朝众人拱了拱手,微微一笑,在众人的叫好声中拿起他自带的玉笛吹奏了起来。 笛声悠扬清越,绵延回响,与偶尔刮过的山间秋风交织在一起,更显得清雅脱俗。 此时游戏开始了。 学子们的目光盯着那从上游徐徐而下的觞,这觞似乎是明白大家的心思,一点儿也不着急,施施然在水中流淌,直叫人心痒痒,不知道它会停在何处。 作者有话要说:  弦之哥哥出场啦! 古琴的选择来自互联网,加了合眼缘的私设。 流觞曲水出自王羲之的《兰亭集序》:“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兰亭集序》写的是春日宴,正文里是秋日宴哈。 第67章 当这觞缓缓路过一个拐弯之处时,似乎是有些许要停下来不再往前的意味。 不禁有学子开始起哄,开玩笑地高声喊道:“停停停!” 然而这觞似乎也只是跟他们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一摇一摆晃动身体,又继续往下漂浮过去了。 看着这觞慢慢远去,刚刚那位置前的学子才放下提起的心。 “嗐,吓死我了!”他此时也乐得跟同伴调侃,“不好意思喽,这觞看来不怎么待见我。” 这觞此时就如同一只小船,静静地飘在水面上,不论周围的学子如何期望,它都仿佛自成一画,置身事外。 伴着这悠扬清越的笛声,着实有一番清雅意境。 在众人的灼灼目光注视下,这觞慢悠悠地停在了谢临风身前,打着转儿,不再继续往前漂浮了。 “行!我来!”谢临风也没想到自己会头一个被这觞青睐,不过看着大家脸上善意的笑容,他也爽快地从水面上捞起这觞,一口干了里头香甜的酒水。 见谢临风一番动作落落大方,大家都很是欣赏。 “那谢贤弟是要作诗?还是要作画?”孟正青笑眯眯地问道。 “我舞剑!”谢临风扬了扬眉,潇洒地说道。 他今日特地带了自己的剑出来,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听到谢临风说要舞剑,众人十分惊讶。毕竟大多数学子虽然琴棋书画都略懂,但是懂剑的人并不多。 一时间,大家都有些期待起来。 吹笛子的浅蓝色长袍学子此时也停下音乐,笑着说道:“要不要我给你伴奏?” “麻烦了!”谢临风朝他道谢。 音乐起。 剑若霜雪,周身银辉。 长剑如芒,气贯长虹。 谢临风动作轻盈如燕,伴着这清悠的笛声,一招一式,他手中的剑如白蛇吐信,又如游龙穿梭。 衣袂翩跹,一舞剑器动四方。 他背后是秋意盎然的连绵群山,蜿蜒盘旋的潺潺清溪。 夹岸翠竹拔节挺立,亦如清姿卓然的舞剑少年。 一曲完毕,收剑入鞘。 众人才反应过来,纷纷鼓掌叫好。 谢临风笑了笑,重新往觞里面倒了酒,将这觞从上游处放入溪水中。 下一轮游戏又开始了。 漂浮着的一觞美酒,继续寻找有缘的雅士。 山溪像青色的绸缎一样环绕着兰亭,酒觞好似青色绸缎上滚落的一颗珍珠。 一轮轮过去,有人举杯畅饮,有人低头吟诗,有人援笔而书,有人兴而作画。 可谓是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 此时文豪红包群的大佬们也对于这一次的秋日宴交口称赞: 苏轼:有意思! 苏晏:你们这秋日宴颇有魏晋遗风! 曹植:植也想起了当年和亲友一同赴宴、把酒当歌的好时光。 曹植:为岁月干杯.gif 李白:曲水流觞,快哉快哉! 李白:旷达萧散,人生乐事! 杜甫:这让我想起了王右军的那篇《兰亭集序》。 杜甫:“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所以游目骋怀,足以极视听之娱,信可乐也。 ” 杜甫:雅人深致,笔情绝俗! 曹植:逸少旷达人也! 朱熹:王右军积极入世的态度,在当时那崇尚老庄、喜好虚无主义的清谈氛围中十分不错了。[微笑] 苏轼:真想见见那有“天质自然,丰神盖代”之名的天下第一行书。 ...... 苏晏倒是运气很好的一直没有被这觞点中过。 许多轮游戏过后,大家醉意朦胧,游戏也逐渐渐入尾声。 “最后两轮了啊!”孟正青笑着宣布道,他的脸颊也有些泛红。 孟正青今日被这觞关照了四回,将梅兰竹菊都咏了个遍。 “好咧!”学子们应道。 苏晏正觉得今日怕是没有自己的发挥的时候,这一觞美酒仿佛窥探了他的心思一般,竟然缓缓地停留在他身前了,悠悠地在那清澈的水面上打着转儿。 “可终于轮到你了!”宋子修笑道。他今日也被这觞点了好几次,对于苏晏一直没有被觞命中啧啧称奇。没想到,这就来了,他笑着看向苏晏。 苏晏有些意外,轻轻啧了一声。他从水面上捞起这觞,喝了里头香甜的酒水。 这酒虽然量少,但是浓度却挺高,一杯酒下肚,苏晏白皙的小脸上也飘上了殷红的淡彩。 “在下才疏学浅,让我赋诗怕扫了大家的雅兴。今日的秋日宴使我想起了之前有幸看到过的一首七言绝句《秋词》,愿与诸君共赏。”苏晏一时半会想不到什么出彩的句子,只得歉意地说道。 众人倒是也不恼,洒笑一番,纷纷点了点头。 苏晏对着大家行了一礼,沉吟道:“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他的少年音格外好听,字正腔圆,清清朗朗,如大珠小珠落玉盘。 “好诗!爽朗明快!” “妙极!此诗以风骨见长!” “好一个 ‘我言秋日胜春朝’!大气!” “ ‘便引诗情到碧霄。’这说的不就是咱们今日的秋日宴吗!哈哈哈!甚妙!” “这诗将这高雅闲淡的情韵吟咏得淋漓尽致!”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妙啊!” 学子们一面念叨着这首诗,一面和旁人分享着自己对于这诗句的体悟。 见众人心情不错地品鉴着这首诗,苏晏松了一口气,这关算是勉强过了。 然而,这觞确没打算放过他。 当苏晏重新往觞里面倒了美酒,从上游放下,等他回到原来的位置不久后,便发现这觞居然又施施然飘到了他的面前。 苏晏盯着这悠闲地打着转儿的酒觞,有些哭笑不得。 “哈哈!苏贤弟!这是缘分呐!”孟正青也哈哈笑道。 “对!怕是这酒觞对你刚刚的诗句不满意喽。”谭明诚也调侃道。 苏晏一边从水里捞出这觞,喝完了里头的酒水,一边想着这次怎么办。难不成继续赋诗? 他突然想到了刚刚文豪红包群里的大佬们品鉴过的《兰亭集序》,心里有了主意,他在群里问道: 苏晏:几位大佬! 苏晏:狗狗崇崇.jpg 苏晏:你们可有兴趣为这次秋日宴的《流觞亭集》作序? 苏晏:相信你们定能写出不亚于王右军的风雅文章! 苏晏:我jio得可以.jpg 苏轼:我来! 李白:白也! 曹植:那植就期待二位兄弟的绝妙文章了。 苏晏看了眼群里的消息,心里美滋滋,成了! 他故作镇定地望了一眼汤汤流水,微微一笑,对着众学子道:“今日秋日宴,诞生了诸多好诗佳句,不如将这些诗篇汇集起来,出个《流觞亭集》可好?” “我与那松竹斋的小东家相识,等这《流觞亭集》印出后,赠与诸位前辈和同窗。”苏晏在谢临风他们投过来的调侃眼神里面不改色地说道。 我自己就是松竹斋的小东家,我认识我自己,没毛病。 苏晏顿了顿,继续说道,“我认识两个文章作得极好的前辈,愿为这《流觞亭集》作序。” 众人欣然点头,这松竹斋可不就是夫子们说的那即将要出版“云山密卷”的大书坊? 没想到苏晏还认识这松竹斋的小东家。 若是他们今日洒笑山林、吟咏赋诗的诗作文章能集结成册,这《流觞亭集》倒也是一桩雅事。 秋日宴就这么在大家意犹未尽中落幕了。 第二天,苏晏搭乘马车去松竹斋,想要先去问问店里是云州当地人的掌柜和店小二们,看看要去哪儿寻一把合适的古琴。 “小东家若是要寻一把上好的古琴那可不容易。”松竹斋的曾掌柜摸了摸胡须。 “找个好的制琴师傅实属不易,更何况这木料的选择也要看机缘巧合。”曾掌柜微微皱眉,有些为难地说道。 “不过,可暂且去城西的金石楼里看看,若是仍没有满意的古琴,可请那金石楼的掌柜帮忙留意留意。”曾掌柜思索了一会,如此说道。 小舅舅柳楷瑞则是安慰苏晏,若是没有满意的古琴,等他回京后再去寻京城里有名的制琴师傅给苏晏量身定做。他也会找生意上的伙伴帮忙寻找合适的制琴木料。 苏晏点了点头,谢过小舅舅。他此时也不是很着急要尽快找到一把满意的古琴。 这一旬的乐课上,另一位选择古琴的学子跟苏晏抱怨经义的课程愈发有难度了,他不知道下一旬还要不要来上这乐课,大概率是不来了。 若是之后只有苏晏一人选了这古琴,也不愁上课的时候没有琴用。 柳楷瑞带着苏晏来到了云州的金石楼。 根据曾掌柜的说法,这是云州最大的琴行了,各种乐器都有售卖。 金石楼的店铺非常宽敞,店里人也很少,此时只有几个在一旁歇息的店小二。 见着有客人来了,他们忙迎接上来。 “两位客人可是要买什么?”小二问道。 苏晏简单地讲述了想买一把手感不错的古琴。 小二听罢点了点头,带着他们来到了金石楼的二楼,从一个乌黑的严实大匣子里取出了一把古琴。 平心而论,这是一把很漂亮的古琴,形饱满,黑漆面,外表美观,琴音透澈。 但是苏晏就是感觉还缺啥了点什么,就是隐隐约约差点儿意思。 店小二见苏晏试过后并不是很满意,便小心地将这把古琴收好,随后又取出了另一把蛇腹断纹的古琴,那琴底颈部还刻着“春雷”二字行书。 “这可是咱们金石楼师傅的得意之作,唤作‘春雷’。可以称得上是镇楼之宝了!”店小二扬起一个自豪的笑容。 “我是看您二位穿着不凡,有足够的银钱买下这‘春雷’古琴,才拿出这把琴的,寻常客人可是没这个运气了。”店小二突然看了一眼小舅舅柳楷瑞,恭敬地问道:“您是这松竹斋的柳东家吧?” 柳楷瑞挑了挑眉,笑道:“你小子眼力不错。” 店小二嘿嘿一笑,道:“那日松竹斋开张,我还去捧场抽了凑热闹呢!” 他继续说道:“咱们制琴师傅在那春寒料峭之时,去云山的深山老林里听风吹树木的声响,从中辨取造琴良材,就这样,制琴师傅去了数十天,才找到了这一块满意的木料,制成了这么一把‘春雷’。” “独一无二,绝无仅有。”店小二强调。 苏晏试了试这把“春雷”,琴音空蒙,有如江河入大海,又有如浅溪分石。 苏轼:好琴! 苏轼:这和我家中的“雷琴”有异曲同工之妙了! 苏轼:快快快! 苏轼:晏哥儿快点把这把“春雷”古琴发个红包给我! *** 今日苏晏从云山书院出发下山的时候,想着群里的各位大佬应当对于这古琴十分有研究,就在群内询问有没有大佬可以帮他选择古琴时提供参考。 苏轼自告奋勇地要当他的参谋。 苏轼:实不相瞒,我对古琴可有研究了! 苏轼:我还专门写了《杂事琴事》一书。 苏轼:当初家里收藏了许多古琴。 苏轼:之前我为了研究琴音出自何处,不惜冒着被老爹暴打的风险,把家中珍藏的唐朝名贵“雷琴”给拆了。 苏轼:表面稳如狗,内心慌得一批.jpg 苏晏:了,了不起! 苏轼:那是! 苏轼:拆开来才能观察、分析其奥妙。 苏轼:其岳不容指,而弦不先文;其声出于两池间。其背微隆,若薤叶然。声欲出而溢,徘徊不去,乃有余韵,其精妙如此。 苏轼:有了这个发现也不亏了。 苏晏:厉害了! 苏晏:那你爹最后把你怎么了吗? 苏轼:这个说来话长...... 苏轼:凄凉.jpg 杜甫:这个表情包说明了一切。 *** 苏晏:可是苏轼大佬,今天没有轮到给你发红包唉? 苏晏不得不指出这个事实。 自从苏晏获得了系统上次奖励他成功入读云山书院的“复制成双”技能后,给群里发红包就变得简单方便了许多。 但由于系统对于苏晏一天只能发一个红包的限制存在,群内的大佬们便商量着一天一人一个红包,如此轮流来,轮到的人自行选择想要苏晏发红包的实物,这样便不至于再次出现像山长那副字那般红包内容分配不合理的情况。 但是这就不免出现群内大佬有时候突然见着什么想要的东西,然而并没有轮到自己的情况。这个时候,只能大家相互商量着互换时间或者是借用原本属于其他人的红包机会。 比如上一次,李白瞧见谢临风那宝剑,可是激动得不行,立马就跟当日轮到的杜甫借了一次收到苏晏红包的机会。 苏轼大佬约莫是多才多艺,爱好过于广泛,常常见猎心喜,不知不觉就欠下了其他大佬许多红包。 杜甫:提醒一下,子瞻你已经欠了我十个红包了。 曹植:还有植的五个。 苏轼:虎躯一震.jpg 苏轼:先欠着,先欠着嘛! 苏轼:相信我,很快就会还给你们的! 苏轼:给您鞠躬啦.jpg 苏晏:埋头吃瓜.jpg 朱熹:这样不好吧? 朱熹:子曰:“习惯成自然”。 朱熹:子瞻兄还是快些还了才是。[微笑] 李白:哈,哈,哈,哈,哈! 李白:小老弟,你咋回事?! 李白:比我欠的都多! 李白:我好像欠了子建兄三个,欠了子美一个? 曹植:是四个。 曹植:太白你欠了我四个。 曹植:握手.gif 李白:那是白记错了!瞧我这记性! 杜甫:太白兄就欠了我一个。 杜甫:一个红包多大点事。 杜甫:就直接算了吧。 李白:子美!好兄弟! 李白:我俩谁跟谁! 李白:白下次抢到了好酒给你留着! 李白:什么时候能相互发红包了,就给你发过去! 李白:到时候咱哥俩一块喝酒!哈,哈,哈,哈,哈! 杜甫:谢谢太白兄! 苏轼:??? 苏轼:那我呢? 苏轼:我的红包也能就这么算了吗? 苏轼:乖巧.jpg 苏轼:只要你一个好字,我们就可以快乐起飞! 苏轼:小脸通红.jpg 杜甫:子瞻你可是欠了十个! 杜甫:十个和一个是一回事吗? 曹植:还是像元晦说的,不要养成不好的习惯,早些还了罢。 朱熹:[握手][强]。 苏轼:猛虎落泪.jpg 苏轼:我真的好想要这把“春雷”啊! 苏轼:若是错过了,我定是日思夜想,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苏轼也是不容易。苏晏忍不住暗戳戳地提醒了一句。 苏晏:今天的红包是轮到杜甫大佬。 杜甫向来是群内最好说话的人,应该苏轼再努力撒撒娇,就可以萌混过关了。 苏轼:子美兄! 苏轼:你看看我真诚的双眼! 苏轼:你若是再借我一个,我可以天天给你吹彩虹屁! 苏轼:吧唧一口.jpg 杜甫:嗐。 杜甫:行了行了,下不为例啊! 杜甫:我是看在晏哥儿日后要学琴的份上,到时候你得好好教他。 苏轼:好好好! 苏轼:晏哥儿快! 苏轼:等我拿到这把“春雷”了,日后教你弹琴啊! 苏晏看了一眼并不知道在这短短的一分钟内发生了什么“讨债、还债、和解”事件的店小二和小舅舅,悄咪咪使用了“复制成双”的技能。 然后他点进发红包的界面,迅速发了一个红包。 苏轼眼疾手快地抢到了。 苏轼:拿到了! 苏轼:果然是把好琴啊!妙啊! 苏轼:风松瀑布已清绝,更爱玉佩声琅珰! 苏轼:要不晏哥儿你就选这把吧? 苏晏看了眼面前被苏轼极力称赞的“春雷”古琴,内心有些犹豫。 “小公子可别纠结了!这云州城的制琴师傅们都跟我们金石楼有生意来往,我们都熟悉的很!” “我敢打包票,这云州城内近一年是再不会有比这把‘春雷’更好的古琴了!”店小二幽幽的说道,“我可不是夸大其词,您二位到时候去别处看看就知道了。” “这里还有一把古琴,但比起这‘春雷’的工艺略逊一筹,若是小公子您看不上这‘春雷’,就更别提这把古琴了。”尽管这么说了,店小二还是将这古琴拿来给苏晏看了,果真是高下立见,这“春雷”的确是要更好上不少。 苏晏轻轻抚了抚这“春雷”古琴光亮的漆面。 他真的还可以找到更好的古琴了吗? 要不,就买这一把,等日后练习的多了,也就日久生情了? 可是,苏晏内心仍有一个声音说道,可别将就啊,慢慢来,总会找到合眼缘的好琴的。 苏晏想起了当初吴夫子的话:“最重要的是缘分。你若是一眼就相中了那古琴,多半是错不了的。” 想到这儿,他坚定了起来,不好意思地谢过了店小二,跟小舅舅柳楷瑞说他还是想再继续找找。 店小二也不恼,还热情地介绍了云州其他两家琴行,似乎是坚定地认为他们定是会再回来买这“春雷”古琴的。 苏晏和小舅舅去往了其他琴行,这里的古琴的确是比不上金石楼。 一天就这么在这寻觅之中过去。 尽管最后两手空空,但苏晏却觉得此行倒是更坚定了他要找到合眼缘的好琴的决心。 傍晚吃过晚饭,柳楷瑞目送苏晏坐上回云山书院的马车,他摸了摸苏晏的脑袋,道:“别着急,舅舅帮你四处打听打听,若是我有了消息,就写信给你。还有那云山下的小吃铺子,宋家有心想要做这生意,我便与他们家一同弄着了。” 苏晏谢过小舅舅,回了云山书院。 *** 新的一旬又很快过去了。 充实的学习生活让人到了休沐日才感慨这时光飞逝。 所有选修课的三次试听机会都结束了,苏晏在乐和射的课程上登记了成为正式的学生,需要在年后进行这两门课程的考试。 至于经义的选择,他叹了口,走在去往山长院落的道路上,打算跟山长申请上五门经义课。 苏晏在脑海里想了许多理由,预设了山长可能会问自己的各种问题,一一提前想好了答复。 他正低头思索着,看着脚下的青石板小路,蓦地想起之前那次下雨天和陆弦之一起共伞的情形。 回忆着当时男神近在咫尺的气息和心跳,苏晏隐隐感觉脸颊有些热。 话说,又有那么多天没有见到陆弦之了。 如果是在现代,好歹有手机每天可以关注一下男神的动态。 苏晏正低着头想着些虚妄的事情,肩膀突然被人用手稳住。 他顺着那只白皙的骨节分明的手抬起头往上看,就看见陆弦之俊美无俦的脸庞。 作者有话要说:  我!加!更!了! 王羲之官至右军将军、会稽内史,故世称王右军、王会稽。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出自刘禹锡《秋词》。 “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所以游目骋怀,足以极视听之娱,信可乐也。 ”出自《兰亭集序》。 “春雷”古琴的由来改编自“雷公琴”。 “其岳不容指,而弦不先文;其声出于两池间。其背微隆,若薤叶然。声欲出而溢,徘徊不去,乃有余韵,其精妙如此。”出自苏轼《杂书琴事》。意思是:琴的声音是从孔对面的木头稍微隆起好像韭菜叶的形状处发出,由于声音的出口处很狭窄不能马上出去,留在琴内徘徊成余韵,这就是雷琴的奥妙之所在。 元晦是朱熹的字。 “习惯成自然”出自《孔子家语?七十二弟子解》 感谢在2020-11-09 00:00:00~2020-11-10 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北栀倾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苏晏的视线对上陆弦之近在咫尺的俊脸。 眉如黛色远山,眼眸似深邃星海,气质如覆雪青松,仪态优雅无可挑剔。 苏晏迷茫的眼神来不及收回,完完全全的撞进陆弦之漆黑的眼眸中。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缠了一瞬,意外的带着一丝缠绵暧昧的滋味。 苏晏突然觉得搭在他肩膀上那只手,隔着一层衣服,都带着一股炽热的温度,一下子蔓延到他心底。 “怎么不看着前面?”陆弦之淡淡地问道,一边收回了自己抵在苏晏肩膀上的手。 苏晏羞赧低头,总不能说我刚刚触景生情想到你了吧。 他不曾察觉的是此时陆弦之的声音比往日温和许多。 陆弦之没有在意苏晏并未回答这问题,见苏晏垂眸乖顺的小模样,继续道:“你可是要去找山长?” 他的嗓音依旧是那么好听有磁性,语调不急不缓,带着一种从容不迫的节奏。 苏晏这才抬头看向他,点了点头。 陆弦之的目光停留在面前少年的身上。 他如墨般的发丝被微风吹拂得有些散乱,皮肤是透亮的白皙,如无暇之玉。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睫毛下是眸色清润的杏眼,秀挺的鼻梁精致可爱,水红色的唇瓣看着十分柔软的模样。 他穿着一身天青色的锦衣,身姿瘦挺,整个人如清隽的雨后新竹。 陆弦之眸色暗了暗,垂在身侧的手微不可查地摩挲了一下。 不知怎么,苏晏对上陆弦之的视线,总有一种莫名的压迫感,想要乖乖地吐露所有心事。 要不要跟男神说自己去找山长是为了何事? 苏晏有些犹豫,陆弦之要是知道了,会不会觉得自己这想法有些不自量力啊? 毕竟被圣上赞誉其有旷世之才的陆弦之都仅仅是选择了一门经义课程,虽然苏晏怀疑陆弦之肯定对于其他的经义也颇有研究。 看着苏晏小脸上纠结的表情,陆弦之突然低低笑了笑。 眉眼舒展,神色温柔。如同青松之上皑皑白雪消融,都化成了清润的潺潺水流。 一直清冷矜贵的男人突然温柔一笑,这种巨大的反差感一下子就击中了苏晏的小心脏,他的呼吸蓦地一滞。 救命,男神笑起来太好看了! 他心里砰砰乱跳。 “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就好了。”陆弦之轻描淡写地说道。 他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给人以无限温柔慎重的错觉。 苏晏忽然就从他的话语里获得了一股勇气,觉得心口微微发烫,全身都像泡进香甜牛奶里头的小饼干一样,浸软了。 他点了点头,和陆弦之告别,脚步轻快地走向山长的院落。 陆弦之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一个拐弯处,才收回自己的视线,不徐不疾地往前走。这个时候的他依旧是一副清冷的谪仙模样,仿佛刚刚的一瞬温柔都是幻影。 *** 苏晏此时正坐在刚入学时第一次见到山长安和先生的那简洁清雅的房间里。 珍贵的梨花木案桌和漂亮精美的大屏风依旧摆在原来的位置,还有那一副他发了红包的字,静静地挂在墙壁上,没有任何改变。 而苏晏已经在云山书院呆了三个月了。 山长此时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身上萦绕着那世外高人深不可测的气质,用眼神审视着他。 “你是说,你想要上五门经义课?”山长安和先生幽幽地问道。 “是的。”苏晏应了一声,点了点头。 他刚刚敲门得到允许后进来,仅仅是和山长说明了来意,并未讲述自己选择上五门经义课程的理由。 “行,我知道了。”山长突然笑了笑,道:“我会跟你五门经义课的夫子说的,你之后照常去上课就好了。” 哎? 就这么简单? 都不需要盘问一番的吗? 苏晏微微吃了一惊,一双漂亮的杏眼不自觉睁大了。 安和先生见他略带疑惑的模样,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桌上白瓷杯里的茶水,有些感慨地说道:“当年我立下自己要兼通五经的志向时,被旁人质疑、嘲讽过,说我不自量力,劝我早日放弃。” “直到我写文撰书名气稍盛之后,那些声音才逐渐消失。”安和先生如今只是轻描淡写地描述自己曾经遭受过的冷嘲热讽,但苏晏可以想象他必然是有过一段孤独前行的艰难岁月。 “而如今我自己成为师长后,便是希望所有的学子都能在自己选择的治学道路上自由坚定地走下去,我给予你们的,永远会是最大的支持和鼓励。”山长说罢,看着苏晏清润的双眸微微一笑。 “你选择兼通五经,是很不容易。但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若是从中收获了你自个想要的东西,那便是艰难困苦,玉汝于成。”安和先生微微颔首,捋了捋自己的长须。 “不过云山书院的规矩摆在这儿,你选择了五门经义课,来年便要参与所有课程的考试,这个我也不能帮你免去。”安和先生话音一转,看向苏晏。 苏晏忙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定会好好参加考试的。 “当然了,就算你之后想要放弃,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不用多去在意旁人的眼光。而是时刻认清自己,做出顺从本心的选择就好。”安和先生最后如此说道。 苏晏从山长的院落里走出来,漫步在云山书院清幽的小道上,仍在感慨这事情居然就这么容易地被解决了。 安和先生不愧是大卫朝的文教大家! 深秋的凉风吹过,道路旁的银杏叶在枝头颤动,发出“沙沙”的声响,满树金黄摇曳。被风吹落的小扇子们在树下铺成金黄色绸缎,也在这秋风中卷起了边角。 十一月就在这秋风中的呼呼声中飞快地过去了。 不知不觉中,十二月也已经悄悄地走了一大半。 在这期间。 宋子修的书院话本第一册 和云山密卷都已经在松竹斋开始售卖了。 这话本描述了大卫朝的梁祝故事,女主女扮男装进入书院,展开了一些列啼笑皆非的故事,书中英俊潇洒、才情艳艳的男主让不少闺阁小姐春心萌动。 而看到云山密卷之后,被池思淼出的考卷打击到怀疑人生的大卫朝学子也增加了一茬又一茬。 云山脚下的小吃铺子已经建好了,立马笼络了不少书院学子的心。苏晏有时在课间也能听到学子们相互交流着山脚下哪间摊贩的美食更好吃。 晚间下山的马车越发频繁了,书童季时带上来的夜宵也越来越丰盛,各种小吃点心抚慰着苏晏读书后疲倦的身心。 而在苏晏锲而不舍的努力下,他终于将朱熹大佬之前发的“一寸光阴不可轻”红包里头含有的一百小时虚拟学习时间给用完了。 苏晏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得到了精神上的升华。 当他用最后一小时虚拟时间啃完《易经》课后发放的重难点手册后,听到了系统久违的提醒声: 【叮!恭喜群主“一寸光阴不可轻”红包全部虚拟学习时间使用完毕!】 【在此提醒群主快去收获新的红包哟!】 苏晏迫不及待地在群里@朱熹,请求大佬发新的红包。 朱熹颇为赞赏苏晏这两个月以来勤奋刻苦的学习态度,二话不说,就发了一个新红包。 【叮!恭喜群主收到了朱熹的“为有源头活水来”红包!】 苏晏点击拆开,查看起这个红包的介绍。 朱熹的这个“为有源头活水来”红包的触发条件是背完五经义的原文,在完成触发条件后,能将记忆力永久提升一个档次。 终于又拿到加buff的红包了! 苏晏一时间欣喜不已,在这两个多月的辛苦学习里,尤其是还加上了虚拟学习时间,他早就背下了这五经义的原文,达到了这红包的触发条件了。 他马上选择了使用红包。 苏晏闭着眼睛感受了一下。 好家伙,记忆力明显得到提升了! 他的大脑仿佛升级了一般,对于所见所闻的捕捉更加细腻。 过去的一切回忆也变得清晰了起来:那次去云州找古琴时所见到的“春雷”古琴的蛇腹断纹在什么位置,当初来云州时在船上与陆弦之对弈的步骤,之前在长溪县时见到的花溪村村民...... 啧,恐怖如斯。 苏晏试探性地点击了之前存在物品栏里头的《周髀算经》,他飞速扫过一遍,合上眼眸在脑海里回忆,竟然能记得七七八八。 这时候,谁不夸一句红包效果好呢! 他忙在群里感谢朱熹大佬的红包: 苏晏:谢谢大佬!@朱熹 苏晏:这个红包太太太好用了!!! 苏晏:开心到模糊.jpg 苏轼:过目不忘嘛? 苏晏:那倒也不必。但是比以前的记忆力好了很多! 苏晏:感觉就像是杜甫大佬当初那个“读书破万卷”红包的升级版! 苏轼:行叭,散了散了。 杜甫:还是挺不错的。 曹植:那晏哥儿之后学习能轻松许多了。 曹植:前段时间太辛苦了,都消瘦了,好好补补。 朱熹:就算是过目不忘,也切忌不可因此得意张狂。 朱熹:读书做学问没有捷径,只能脚踏实地。[微笑] 苏晏:明白的!明白的![强] 接下来的日子,苏晏的学习效率一下子提升了许多。 毕竟原本要花上七八遍才能记下的内容,如今只需要两三遍即可。就算他上了五门经义课,也更有空闲时间了。 他不禁幽幽叹了口气,要是早点获得这红包就好了,那前两个月也不用在学到崩溃的边缘疯狂试探。 不过,现在能体验一把学神的感觉也不亏。 就连在乐的课上,吴夫子也笑眯眯地问苏晏最近发生了什么好事,这次上课都能从他的琴音里听出他愉悦明媚的心情。 苏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实在是这个红包太欧气,心里开心地像放烟花一样。 嗐,他现在就是平平无奇的记忆力小天才! 过去上乐课的时候,他在擅长音律、古琴的苏轼大佬的指导下练琴,进步速度可谓一日千里,苏轼都啧啧称赞,直夸他有“乐”的天赋。 苏轼大佬吹彩虹屁的功夫不可小觑,弄得苏晏都有些飘飘然了,加上这红包的效果,最近苏晏白皙的小脸上都是挂着笑容,谢临风还吐槽他又变得奇奇怪怪了。 苏晏继续拨弄这琴弦。 琴弦上的那双手白皙盈透,白玉一般的质感,姿态优雅。抚琴的少年一双眼眸清澈明亮,盈着一弯泉水,花瓣般的嘴唇圆润饱满,嘴角处轻翘,格外招人好感。 吴夫子慈爱地看着苏晏练琴,只觉得眼前的画面分外养眼。苏晏在古琴上的天赋也令她十分惊喜,她已经很久没有见着在古琴上这么有灵气的孩子了。 上一次苏晏从金石楼回来告诉了吴夫子自己并没有找到满意的古琴。吴夫子一边温柔地安慰他不用着急,一边写信给自己的音乐圈好友们,问问近来有没有人得了什么适合制琴的好木料,若是有,看能不能帮她的爱徒留着。 可惜的是,最近都没有什么消息。 天气越发寒冷了,冬天已经悄然降临。 凛冽的北风呼呼地吹着,冰冰凉的风扑在脸上,带着丝丝湿冷,直叫人哆嗦不已。 现在学子们都不乐意在室外多待,实在是太冷了。 课室里的火盆已经点上,小心地放在角落里供暖。 由于火盆对于文津阁的数十万藏书有潜藏的威胁,文津阁的读书室并不提供火盆,学子们也严禁携带取暖的手炉入内。于是文津阁的学子也变得少了起来,大家开始频繁地外借书籍,和寝舍的舍友们一同交换着看。 苏晏翻出娘亲早早就给自己准备好的雪白狐裘,一出门,整张小脸都恨不得埋在那狐裘里。 陆弦之有一次出门,恰好就看见一个糯米团子从隔壁“嗖”地一下蹿了出来。 面上少有表情变化的陆大才子愣了一愣,随后才轻轻笑了笑。 于是苏晏隔天就收到了书童季时拿来的两个木匣子,他现在看见这风格的木匣子问都不用问,就知道是陆弦之的礼物。 苏晏打开其中一个木匣子一看,是一个极其小巧精致的手炉。 这个手炉类似于现代的暖手宝一样,是椭圆形的。厚薄均匀,花纹精细,一看就知道这工艺精湛。 炉盖上的雕镂很细,刻有镂空的“竹报平安”吉祥图案。 苏晏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发现这炉盖也盖得十分紧密,不会轻易松动。 他将这手炉放在桌上,打开另一个木匣子,里头装的是昂贵的银丝炭。 “银丝炭出近京之西山窰,其炭白霜,无烟,不易熄。” 苏晏见着这银丝炭,立刻回忆起之前看到过的话本里的描述。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后心里又美滋滋。 嗐,弦之哥哥可真是太宠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傻崽崽,那不是宠粉,是宠老婆鸭! “为有源头活水来”出自朱熹《观书有感》 银丝炭改编自《清稗类钞·物品·银骨炭》里的银骨炭:“银骨炭出近京之西山窰,其炭白霜,无烟,难燃,不易熄,内务府掌之以供御用...” 感谢在2020-11-10 00:00:00~2020-11-11 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岚 100瓶;原来我是射手座o((⊙ 5瓶;幼以清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季时将这银丝炭烧好放入手炉之中。 令人欣喜的是,手炉中炭火虽然烧得很旺,但这手炉摸上去却并不烫手,热度刚刚好。 怀捧手炉闻炭香,这便真正的“熏衣灸火”了。 苏晏对这个漂亮又实用的手炉爱不释手。 弦之哥哥每次送的礼物可真是太贴心了! *** 腊月十一日。 寒风凛凛。 学子们迎着冷冽的北风从寝舍里去往课室,冷得直搓手,不停地往自己手上呵气。 但若是凑近仔细一瞧,却能发现他们脸上洋溢着欣喜的笑容。 这是因为今日是倒数第二个上课的日子,明天再上一天的课,就到了过年放假的时候了。 云山书院的夫子们在这一旬刚开始的时候就通知了各位学子书院今年从腊月十三日开始放年假。 毕竟之后腊月二十一日的冬至,正月初一的春节,以及正月十五的元宵节,都是大卫朝合家团聚的大日子。 云山书院当然也不会那么不知趣,非要让学子们节假日都得到书院来上课。 临近假期,学子们不免心思浮动起来。 三个多月远离家乡,大家早就归心似箭了。 本地的学子们安排书童小厮们定好了回家的马车,外地的学子则是趁着水路还能走,赶忙定了合适的船票。 有人已经早早收拾好了行李包裹,就等着明日上完课后散学启程。 这几日,学子们之间打招呼寒暄,都是相互询问:“什么时候回乡呢?” 若是碰上归乡日子一致的,也热情相邀其一同作伴。 “哎哎哎,我也是后日走!” “那敢情好,咱们可以一同做个伴,路上也有聊了。” “没问题!我都迫不及待地想回乡了!在书院这三个月天天读书,可真是累死我了!” “真羡慕你们两。可惜我定的船票是大后日的,还得在书院里呆上一日。” “那也好啊,孟兄你可以多去文津阁借一本书看喽!” “你莫打趣我咧!都要放年假了,哪还有什么心思看书啊!” “话不能这么说。虽说是要放年假了,但是年后回书院来,就要分舍考试了!” “哎,对对对!分舍考试的机会不容错过啊!上次我的文章没有被收录进云山密卷,正想等着下次分舍考试的时候好好作答!” “我也是!我也是!” “但是年假放到正月底,之后有的是时间温习功课,不愁这两天嘛。总得先放松放松!” “也是,在家里舒舒服服地读书,怎么也比在冰冰冷冷的文津阁里头看书好。” ...... 老爹苏越也早就写了信来,让苏钰、苏晏他们两兄弟这次书院放年假后直接回京城。 恰好谢临风和陆弦之也需要回京城,四人便合计包一艘上京的船,一块儿走。 估摸着冬至之前是赶不到京城了,但是除夕之前应该能赶到。 苏晏今日也有些小期待,倒不是因为这放假,而是明日腊月十二日,恰好就是他的生辰日。 二哥苏钰早早就告诉他,会给苏晏准备一个生辰日惊喜。 而红包系统也在他晚上准备入睡之时有了动静: 【叮!为庆贺群主明日的生辰,本系统特地准备了礼物!】 咦,还有这种好事? 那他之前的那么多生辰日怎么都没有礼物? 【呵呵,群主之前可是没有任何功名呢!】 行叭,没考中秀才之前,都不配得到系统的礼物。 【是这样的,没错呢!】 不愧是科举系统。 不过礼物在哪里? 他也没有收到任何红包提醒呀? 【请群主期待,礼物明日揭晓!】 好家伙,还学会放预告了。 苏晏调侃完系统,躺进用手炉暖好的被窝里。他不由得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这大冬天的,真想一天到晚都躺在床上啊!” 今日白日里学习也不轻松,苏晏回来后还复习了功课。此时小脑袋一沾上枕头,就沉入了香甜的梦乡。 第二日一大早,苏晏起来看到窗外白茫茫的一片,还有些迷迷糊糊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他收拾好出门的时候,才发现夜里下了一场大雪。 鹅绒般的洁白雪花静悄悄地覆盖了整个云山书院。 近处的院落里,桂花树上覆盖了皑皑白雪,真真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望向更远处,银装素裹,美不胜收。 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 所有的污秽都被白雪给掩埋起来,天地万物在皑皑白雪中都变得格外寂静和纯洁。 初雪新霁。 天空高远清澈,地面上的雪花如白绸,相互映照着,意境悠远。 这是苏晏见到的天乐四十二年的第一场雪。 之前在闽州,由于纬度位置较低,冬日里并不下雪,所以这也是苏晏来到大卫朝之后第一次看见雪。 系统!系统!这就是你送的礼物吗? 好漂亮!谢谢你! 【......】 【群主你怕是高看了我。本系统不是风伯雨师,并不能控制天气!】 这样子。 那就当是老天爷在给他庆祝生日了! 苏晏心情极好,拢好狐裘,拿上他的小手炉,迈着轻快的步子走进这白茫茫的雪地里。 他穿着鞋踩在雪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踩在绵绵冰上一般。 苏晏出了寝舍的院门,看到不远处小道旁栽种的血红如珠的金银忍冬,在这白雪的映衬下显得分外妖娆。 他忍不住用白皙的手捧起一捧雪。 这细细绵绵的白雪入手冰凉,最外面一层在苏晏温热的掌心里很快融化开,里层的雪花也变得更加晶莹剔透,比上好的琉璃还要美丽。 苏晏突然有一种冲动想尝尝这雪花的滋味。他悄悄伸出殷红可爱的舌尖,飞快地舔了一下手中的雪花。 嘤,什么味道都没尝出来。 随后苏晏又有些为自己孩子气的举动而羞赧,轻轻将手里的雪放在原本的位置。 当这一捧白雪离开他的手掌时,苏晏才后知后觉地感觉手有些冷,他白皙的双手已经被冰凉的雪花冻得发红。 他忙把双手捂在温暖的手炉上,继续朝着课室方向走去。 殊不知,苏晏的这一番举动被即将出门的陆弦之给瞧了个正着。他眼里滑过一丝笑意。 苏钰一出门就瞥见陆弦之心情不错的模样,即便面上仍然是不动声色,但是周身的气质却温和了许多。他暗自啧了一声,这可真难得,居然能让陆大才子情绪如此外露。 “对了,今日是我小弟弟的生辰,我已经从万客来那儿定好了餐食,晚间一起吃个饭?”苏钰看向陆弦之说道。 “嗯。”陆弦之淡淡地应了一声。 *** 苏晏上午上了一门经义课,下午去上了乐课。 他照常乖乖地练了琴。 今日大家的各种乐器声都透着一股欢快,毕竟是要放假了。 果然不论是现代还是古代的学生,都抵挡不了假期的诱惑啊! 假期就是最棒的! 苏晏今日生日也心情明媚,悠扬飘逸的琴音从他白皙的指尖缓缓流淌开,如同行云流水,格外自在。 吴夫子见着他得心应手的模样,满意地点了点头。她想到什么,脸上更是露出了笑容。 等散了学后,学子们带着笑一哄而散。 苏晏却被吴夫子单独留了下来。 他小脸上有些迷惑,他发誓上课有认真练琴,没有划水! 吴夫子瞧见苏晏迷惑不解的表情,笑了笑,道:“此时将你留下来,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我之前不是给好友们写了信,让他们帮忙留意最近有没有什么要转手的好琴或者合适的好木料。之前一直没有消息,但是我今日收到了我老师的来信。”吴夫子看着苏晏睁大的漂亮杏眼,故意顿了顿,随后又继续说道。 “老师他自觉年岁已高,遗憾的是,儿孙辈中并无钟情于古琴之人,他有些担忧手上的那把当世名琴‘流霞’后继无人。收到了我的信,对你颇有兴趣,想见见你。” 流霞! 这可是当世名琴! 吴夫子的老师居然是流霞的现任主人! “你也明白的,这可是一个好机会!要知道,我可是在信里狠狠地夸赞了你的天赋!”吴夫子扬起笑容,她觉得此事把握非常大。 “你放假后可是要回京城?”吴夫子问道。 学子们入读云山书院后,也像科举考试那般,登记了自己的籍贯、姓名、年龄、三代履历、家乡住处等信息。于是夫子们对于学生们的情况也有一定的了解。 当初苏晏准备出发去云山书院读书时,父亲苏越便跟他们说了之后的安排,大哥苏泽如今官至从五品的侍读学士,在京城中也算是站稳了脚跟。二哥苏钰明年便要参加秋闱,顺利的话后年参加春闱、殿试,便能中进士。 一家人之后都要在京城生活。苏晏在登记的时候便写上了老爹告诉自己的京城苏府的住址。 苏晏闻言点了点头。 “那你这次回京之后,提前投个帖子,去拜访我的老师南望舒大师,若是你能用琴声打动他,你就能成为‘流霞’的下一任主人。”吴夫子笑眯眯地看着他。 苏晏脸上流露出几分激动的神色,用力点了点头。 他可是一直盼着有一把合适的好琴! 不知为何,苏晏冥冥之中感觉流霞会很合他的眼缘。 吴夫子之后又给了他一份信,告诉了他南望舒大师的住址,让苏晏到时候一同交给南望舒大师,之后又拜托他传达自己对于老师的想念和关切。苏晏都一一应了下来。 他谢过吴夫子后,往寝舍走去。 走在路上的时候,苏晏突然想起什么,颤颤巍巍地在脑海里问道: 系统!该不会是你丧心病狂地做了手脚,让南望舒大师......? 苏晏吞了一口口水。 【???】 【群主你在想啥?你怕对本系统有什么误解!】 【我是这样丧心病狂的系统吗?】 你是。 实不相瞒,自从你发布了不是正常人能完成的“兼通五经”的任务后,你在我心里已经没有仁慈可言了,苏晏暗戳戳腹诽道。 【呵呵。】 苏晏听到系统冷笑了一声,接着就是: 【叮!恭喜群主收到了《雁落平沙》琴谱!】 【拿好不送。】 系统说完就消失了。 苏晏有一丢丢愧疚,原来系统真的给自己准备了靠谱的礼物。 对不起对不起,大哥对不起。 苏晏试探性地在脑海里谢谢系统。 过了半分钟,他果然又听到了系统略带傲娇的声音: 【哼!祝群主生日快乐!】 苏晏弯了弯眼睛。 冬日天黑的早。此时夜幕已经降临,周围还有未化开的白雪堆积,应和着清清冷冷的月色。 苏晏走到了寝舍的院落门口,就听见了谢临风压低的声音:“来了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出自岑参《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 风伯、雨师来自中国古代神话。 感谢在2020-11-11 00:00:00~2020-11-12 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7683197、周予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宋子修侧过头去,一双丹凤眼狠狠地瞪了谢临风一眼,他做着口型道:“声音这么大,说不准晏哥儿都听到了!” 谢临风感受到了宋子修的眼风,耸了耸肩表示抱歉。他随后潇洒地笑了笑,扬了扬手中拎着的竹篮。 这竹篮里头装着一些新鲜的花瓣。 周允文无奈地看了他们两一眼,然后又转头去看了看院子中央的桌子周围坐着的那三位气定神闲的前辈,不由得捏了捏眉心。 行吧,闹腾吧。 晏哥儿那么好的脾气,肯定不会生气的,周允文心想着。 此时小厮们也刚刚准备好火锅,小心地将那火锅炉摆上桌。 苏晏在门外听到了他们的动静,一双杏眼灵活地转了转,似乎是猜到了什么,白皙的小脸上扬起了一抹赏心悦目的笑容。 他推开院门,就看见谢临风突然“嗖”地窜到自己身前,飞快地将他手中拎着的竹篮子里的花瓣撒在他身上。 “嘿嘿!惊喜!”谢临风撒完花瓣,鼓了鼓掌。 苏晏猝不及防迎面被撒了一身花瓣,有些哭笑不得。 花瓣是新鲜的,还散发着丝丝天然的清香。 苏晏的头发上、肩膀上、衣衫上都落了些鲜艳可爱的花瓣,点缀着他整个人越发妍丽夺目。 宋子修只觉得谢临风完全没有弄出原本计划好的效果,他弯腰捡起一些散落在地上的花瓣,合着随手捞起来的一捧雪粒,朝谢临风身上扔去。 “啪!”正中谢临风的胸口。 谢临风眼睛一眯,也快速做出反击,两个人就开始在不大的院落里你追我赶打起雪仗来。 苏晏被谢临风和宋子修两人的反应给逗笑了,眼角眉梢都泛了一层粉嫩的薄红。 随着他的走动,那些落在他身上的鲜嫩花瓣抖落在空中,打着转儿漂浮了一瞬,最终静静掉落在白色的雪地上。 陆弦之就这么看着不远处的漂亮少年带着清丽的笑容一步步走近。 皓月当空。 月色与雪色交相辉映,而眼前的人儿却是另一种绝色。 苏晏一双黑白分明的漂亮杏眼明明端的是天真澄澈,陆弦之却觉得心湖的水面好似被一根纤细的羽毛轻轻撩拨着。 陆弦之此时的目光极沉,眼底似乌墨化开,俊美的眉宇间压抑着动人心魄的忍耐。 他顿了顿,眼眸低垂,漫不经心地看向不远处地面上散落的艳丽花瓣,隐没在袖子的纤长手指把玩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羊脂白玉。 苏晏发现他们在院子里准备好了火锅。 大卫朝的火锅已颇具今天的风采了。其形状类似如今的大铜锅,铜锅有三只脚支棱着,下方有一个燃烧燃料的凹槽。 一旁的各种配菜也已经切得薄薄细细、工工整整摆放在莹白的盘子里。这些火锅配菜的摆放还颇有规矩,前飞后走,左鱼右虾,四周轻撒菜花。 火锅里的热水咕噜咕噜烧开了,奶白色的浓稠汤汁在锅底翻滚沸腾。热气冒腾了上来,氤氲着白烟。一股浓浓的香味从锅里飘散开,直将人肚子里的馋虫都给勾了出来。 嘤,好香!好饿! 苏晏闻到了这香味儿,才觉得肚子空空,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尝尝这美食。 谢临风和宋子修的雪仗很快结束,两人握手言和,在桌子旁落了座。 苏晏挨着自己的二哥苏钰坐下,他的另一边是小师兄周允文,对面恰好坐的是陆弦之。 清凉如水的月色映着陆弦之俊美无俦的面庞,苏晏朝他看了过去,隔了层缭绕的白色薄雾,男神的脸朦胧又意外地柔和。 小厮们早就给他们的青瓷酒杯中倒好了香甜的美酒。 苏钰率先拿起这酒杯,跟苏晏碰了碰,一双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扬,带着一丝笑意,道:“那就祝我的小弟弟生辰日愉快!” 苏晏也拿起酒杯跟他碰了碰。 两个青瓷酒杯轻轻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敲击声,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好听。 “谢谢二哥!”苏晏弯了弯眼睛。 他喝了一口杯中的美酒,只觉得一股辛辣味儿直冲鼻息,等这股刺激的味道过去后,一丝甘甜才姗姗来迟。 “祝晏哥儿生辰日愉快!”谢临风也学模学样地跟苏晏碰了杯,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爽!”谢临风笑道,“托了晏哥儿的福,今日晚上能在这院子里吃上拨霞供了。” 其他人也跟苏晏碰杯,庆贺他的生辰日。 苏晏一连喝了几杯酒,白皙的小脸上涌上淡淡的殷红,一双杏眼泛着水光,潋滟极了。柔软的嘴唇本就是漂亮的润红色,因为沾了酒水在淡淡月光下更是诱人。 陆弦之最后一个跟苏晏碰杯。他的眼神淡淡地扫过苏晏握着酒杯的纤细手指,手腕莹白,骨肉匀停,圆润的指尖带着浅浅的粉。 他目光克制地看了苏晏一眼,低沉的声线隐藏着一丝温柔落在苏晏有些发晕的脑子上,随后陆弦之动作优雅地喝完了杯中的酒。 嘿嘿,我出息了! 男神也在给我庆祝生日! 苏晏心里美滋滋,杏眼里春水盈盈,卷长浓密的睫毛轻颤了几下。 “谢谢弦之哥哥!”苏晏的声音软哒哒的,明明是喝了酒,却像是含了饴糖,带着丝丝甜味儿。 谢临风突然惊悚地看了自己的小伙伴一眼。不是早就跟他说过陆弦之不喜欢这称呼,怎么还敢在老虎头上拔毛,晏哥儿这是喝醉了吧? 然后谢临风又看了看陆弦之神色如常的模样,心里想着,陆前辈应该看在晏哥儿生辰日的份上,也不会把他怎么样吧? 苏钰看着自己小弟弟红扑扑的小脸蛋,忍不出噗笑一声,伸出手捏了捏他吹弹可破的白皙皮肤,道:“还是快些吃火锅吧,这才几杯酒啊,小孩子这就醉了啊!” 他一边嘴上嫌弃着,一边手上动作利落地从旁边摆放的盘子里夹起了一片薄如蝉翼的红色兔肉,轻轻放到汤汁沸腾的火锅里涮了一下,不过是几息时间,这兔肉就熟了。 苏钰拿过一旁小厮们调配好的混有香油、葱、蒜、豆瓣酱、醋、辣椒等的火锅蘸料,将烫好的兔肉在酱料里头滚了一圈,再夹到苏晏的碗里。 “来来来!饿了吧,快吃!”苏钰调侃道,一边轻轻弹了弹苏晏光洁的额头。 苏晏享受着二哥难得的宠爱,用筷子夹起这薄如蝉翼的兔肉。这兔肉烫过后,都卷起了边,上面裹着香辣的酱料和的清亮油脂,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 他嗷呜一口咬掉。 嘤,好吃! 太好吃了! 入口鲜嫩有嚼劲,兔肉带着汤汁的浓稠滋味,又裹挟着酱料的精华,又麻又辣,美味异常。 苏晏吃得两眼亮晶晶。 随即他便自己动手涮起各种肉片来。 大家围着这热气腾腾的火锅,举箸大啖,温情荡漾。夹起味道鲜美的各种食材,在浓稠的汤汁里烫过后,再吃入肚里,只觉得整个人都温暖了起来。 此刻,红包群里的文豪大佬们也纷纷出现,今日一大早他们就跟苏晏道了恭喜,庆贺他又长大了一岁。看到苏晏这时正满足地吃着拨霞供,他们也有些口齿生津。 苏轼:好香啊! 苏轼:吸溜.jpg 苏轼:好想吃!好想吃! 苏轼:不争气的眼泪从嘴角流了出来.jpg 李白:这锅子配上美酒,真是绝妙啊绝妙! 曹植:“拨霞供”可真是个有雅趣的名字。 朱熹:瞧着这火锅中汤汁沸腾,如浪涌江雪,红色的肉片在汤汁里频频摆动,色泽宛如云霞。 朱熹:“拨霞供”真名副其实也。 曹植:在我那时,也有这种吃法,不过是不叫这个名儿。 曹植:我们那时有一种器具叫“五熟釜”。 曹植:这“五熟釜”底有三足,鼎内是铜钱形状,于是不同的部分就可以煮不同的菜肴。 杜甫:今儿晏哥儿的红包又是轮到我了罢。 杜甫:晏哥儿不如将这美味发红包过来,我们一同享用。 苏晏:嗯嗯!没问题! 他对着桌面上的菜肴使用了“复制成双”的技能,然后打开发红包的界面,点击红包: 【物品描述:火锅一桌】 【红包个数:五个】 【备注:祝我生辰日快乐!】 为了避免苏轼最后又只领到可怜兮兮的一片白菜叶,苏晏特地检查了不是拼手气红包而是普通红包。 随后,他就点了发送。 群里的大佬们眼疾手快地迅速抢完了。 苏晏查看了一下红包的领取情况,很好,非常平均。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今日是他生日,系统也非常乖巧,并没有弄出什么分配不均的事情来,各位大佬都是有荤有素有酒。 苏轼:爱了爱了! 苏轼:美味! 苏轼:吧唧一口.jpg 李白:好酒啊好酒! 李白:来来来,诸位干杯! 李白:一同欢庆咱们晏哥儿又长大了一岁! 李白:当浮一大白!哈,哈,哈,哈,哈! 杜甫:干杯! 曹植:干杯。 朱熹:干杯。[微笑] 朱熹:过了这个生辰日,晏哥儿虚岁也算是十五岁了,可以相看姑娘家了。 苏晏:??? 朱熹大佬你咋回事?这么早就开始催婚了吗? 苏晏:我还是个孩子。 苏晏:学习就是我的归宿。 苏晏:我爱学习,学习爱我.jpg 朱熹:也是,当前应以读书为重,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 苏轼:晏哥儿还小,之后再我们慢慢教他怎么拱白菜。 苏晏:前半句没毛病,但是后半句...... 苏晏:??? 苏晏:你不对劲.jpg 苏晏关了群聊,继续吃着火锅。 围炉聚炊欢呼处,百味消融小釜中。 带大家快要吃完的时候,苏钰突然离席,苏晏以为他二哥是去洗手了,并没有在意。 没想到过了一会儿,苏钰又回来了,手里端了一小碗面条。 面条刚刚出锅,还萦绕着不断上旋的白色热气。 清淡的汤汁上浮着白花花的面条,面条旁边点缀着几大块切片的卤牛肉,碗边紧紧码着青翠欲滴的叶片,看起来让人食指大动。 这是——长寿面? 苏晏看向自己二哥,用眼神询问道。 “屡屡丝丝缘可系,年年岁岁意相牵。”苏钰挑眉道,“长寿面,快吃了吧!” “谢谢二哥!”苏晏看向自己二哥手里的面,顿时觉得自己的胃里挤一挤还是可以再空出一些位置的。 他美滋滋地接过这一碗长寿面,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夜色迷人。 雪色清新。 气氛温馨。 等苏晏吃完了长寿面,其他人吃饱喝足放下了筷子。 大家告别前陆陆续续给苏晏送上了礼物。 作者有话要说:  拨霞供出自林洪《山家清供》。 “月色与雪色交相辉映,而眼前的人却是另一种绝色。”改编自余光中《绝色》“月色与雪色之间,你是第三种绝色。” “前飞后走,左鱼右虾,四周轻撒菜花。”来自互联网。这“前飞后走”指火锅对着炉口的方向为前方。主要是鸡、雁、飞龙一类的高级山禽肉;走”指走兽类的肉,飞禽类。 “围炉聚炊欢呼处,百味消融小釜中”出自严辰吟《无题》。 “屡屡丝丝缘可系,年年岁岁意相牵。”出自《七律·安溪长寿面》。 感谢在2020-11-12 00:00:00~2020-11-13 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水蓝的星雨 8瓶;北栀倾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周允文送了苏晏一本自己制作的日历。 他提前找夫子打听好了来年上课的课程安排,把苏晏要上的课、对应的夫子、以及上课的课室全都细心地标注在了这本日历上,旁边还留有了写上待办事项等文字的位置。 可谓是礼轻情意重了。 谢临风则是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说现在自己手边的礼物都不大行,配不上晏哥儿,这些礼物送出来也不符合他的逼格。等他们回了京城以后,一定再给苏晏补上一件满意的礼物。 苏晏有些哭笑不得,应了声好,谢小爷他开心就好。 宋子修有些不好意思地塞了一本炭笔写就的笔记本给苏晏。他反复叮嘱苏晏一定要在旁边没有人的时候再打开看。 苏晏点了点头,这本子从外观来看,和他平日里上课的时候用来做笔记的本子一模一样,看不出里头有什么不同。于是他打算等会儿回到自己房间后,再看看这笔记本里写的是什么惊天大秘密,让宋子修这么小心翼翼。 宋子逸送了苏晏几盒昂贵的精品松烟墨条。 这墨条通体漆衣,两面镌刻着精致的梅兰竹菊四君子的图案。这种松烟墨苏晏之前在松竹斋也见过类似的,这可是墨中极品,素有“拈来轻、磨来清、嗅来馨、坚如玉、研无声、一点如漆、万载存真”的美誉,价值不菲。 大家送了礼物后纷纷回了自己的房间,继续收拾明天要离开书院时的行李。 二哥苏钰也摸了一把苏晏的脑袋,回了隔壁的寝舍。 苏钰临走前略带奇怪地瞥了陆弦之一眼,他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眉毛轻轻上挑,陆大才子准备的什么神秘礼物要单独送给他弟弟? 不过他也不是要时时刻刻盯着自己小弟弟一举一动的严肃古板的家长,反正赶明儿路上有的是时间,到时候再问问晏哥儿这件事就是了。 苏钰想到这,给自己点了个赞,自觉自己真是个开明的好哥哥,放心地回了寝舍。 现在院子里就剩下苏晏和陆弦之。 莫名的,苏晏突然有些紧张。 他回想起自己竟然不知不觉间已经收了陆弦之许多礼物,反倒是没有回馈过相应的事物。 糟糕,这样子真像是钓着富婆的渣男。 被这个念头打击到的苏晏有些忐忑地抬头,望向陆弦之那俊美无俦的脸庞。 两人的目光意外相接。 陆弦之没有说话,视线停留在苏晏脸上。这张白皙的小脸颜色昳丽,眉眼如画,那双大大的杏眼尤为漂亮,眸光清润澄澈,此时眼角稍稍耷拉着,颇有一种天真无辜之感。 他目光微微一闪。 苏晏只觉得陆弦之的目光带着一种意味不明的低沉压迫感。 瑟瑟发抖.jpg “这是给你的生辰礼物。”陆弦之突然开口,音色清越舒扬,如玉石相撞,还带着点莫名的愉快。 他将一个小巧微凉的东西塞在苏晏的手里。 陆弦之的手掌温热,带了点薄茧,擦过苏晏的掌心时,掀起一阵电流般酥麻的感觉,苏晏觉得他身上的热意都在若有似无地传递过来。 两人的手指触碰了一瞬,又随着陆弦之的动作自然地分开。 这触碰转瞬即逝,似蜻蜓点水,漫不经心。 但手指相触碰的地方留下的温热却只增不减,甚至一路热度高涨,蔓延到了彼此的心里。 苏晏鸦羽般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无措又令人怜爱。 他垂眸去看自己掌心里刚刚被塞进的东西。 这是一块巧夺天工的玉佩。 羊脂白玉,玲珑剔透,光可鉴人。 在玉佩的正面雕刻着繁琐雍容的花纹,玉佩的背面则是用大气潇洒的行书刻着一个单字——“珏”。 这玉佩被一根纤细柔软的天青色珠链挂了起来。 白玉无瑕,在这清丽月光的衬托下,更加显得雪白纯净。一看就知道这玉料本身极其珍贵,更别提用精湛的工艺雕成这无比精美的玉佩了。 蓦地,苏晏脑海中闪过一句诗:“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者用来形容这块美玉,再合适不过了。 苏晏白皙的手指微微合拢,虚握着这玉,他的指尖恰巧搭在这“珏”字上。 陆珏,字弦之。 “珏”是男神陆弦之的本名。 苏晏想到这,看向这块玉,不由得觉得这玉佩应当是陆弦之家中的长辈在什么重要的时节赠与他的罢。 “这玉佩......这玉佩也太贵重了......”苏晏抬起头,望着面前俊美无俦、气度非凡的男人,认真地说道:“应当是弦之哥哥家里的长辈赠与你的罢。我不能收。” 他伸出握着玉佩的手,一瞬间想要塞回陆弦之手里,但是望着男神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又有些莫名的胆怯。 苏晏只得将手伸到陆弦之面前,摊开手掌,那块玉佩静静地躺在他掌心。 清凉如水的月色中,那只手似是比玉佩更嫩白可人。 在陆弦之开口前,苏晏又急急忙忙地补充道:“弦之哥哥你之前已经帮了我很多忙了,就不用再给我送礼物了。” “你之前为我做了那么多,我都十分惭愧,无以为报......”苏晏羞赧低头,他的声音也不自觉地变得更小更轻了,飘散在这迷人的月色里。 苏晏的白皙小脸上藏不住事。陆弦之的目光落在他羞赧懊恼的眼神里,稍稍停顿了几秒,觉得心里像是被小猫咪粉嫩可爱的小肉垫轻轻挠了一下似的。 “不用。”陆弦之的声音携着一丝笑意,周身的清冷气质褪去,夜色下更显得温柔。如同高挺青松上的覆雪消融,都化作了清润的水流。 “唉?”苏晏一时间没有明白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不用? 直到一只手又从他手里拿过这玉佩,随后一个微凉的东西倏地落到自己脖颈处——陆弦之直接给他把玉佩带了起来。 陆弦之的手稍稍撩开苏晏领口处的衣裳,探入他瓷白的颈侧。这一处的皮肤吹弹可破,似娇嫩的玫瑰花瓣。他抵在苏晏颈侧的手微不可查地轻颤了一下。 他的手修长有力,掌心灼热,白玉般的指尖似是不经意间滑过苏晏莹白的耳垂,然后抵在他颈侧的脉搏。 苏晏感受陆弦之俯身的温热呼吸打在他耳朵上,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他身子一僵,一股热气涌上心口,粉嫩的红霞悄然爬山他白皙的皮肤。 陆弦之望着苏晏突然殷红的耳垂,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 这距离,太近了。 苏晏感觉男神微凉的手指似是在摩挲他的颈侧。 两人的呼吸在咫尺间交缠。 很快,陆弦之给他佩戴好了玉佩,重新直起身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苏晏在心里悄咪咪地舒了一口气。 他望向陆弦之。 男神依旧是身姿挺拔,气度非凡的模样,一身玄色的长袍,几乎融在月色里。 他漆黑的眼眸深邃似星海。 在这时,突然有一只洁白的、纤弱的翩跹蝴蝶落到苏晏精致的鼻尖。蝴蝶触碰到他温热的肌肤瞬间融化。 不是蝴蝶,是雪。 他抬头望向天空。 一瞬间,仿佛号角奏响,突然间拉开了雪夜的序幕。 鹅绒般的雪花簌簌地飘下,纷纷扬扬,漫天飞舞。 寝舍内的厢房里透着温暖的橘光,院落的四角也挂着灯笼,映照着飞扬的雪花。 飞雪满庭院。 苏晏一瞬间被这雪景给震撼了。不同于今日一早看见地面上覆盖的皑皑白雪,这次是亲眼看见的雪花飘飘。 “瑞雪吉象,称心如意。”陆弦之瞥了一眼漫天雪色,缓缓开口道,他伸手温柔地将苏晏的兜帽给他带上,便告别他,转身走进这夜色。 苏晏的小脑袋被陆弦之团进雪白的狐裘兜帽里,顿时感觉浑身的暖意都被兜住了。 望着陆弦之的背影,他心脏里充斥着一丝莫名的小欢喜,软到好似一捏就能羞涩地融化成雪水。 直到男神如覆雪青松般的背影消失在寝舍院子门口,苏晏才哒哒哒轻快地跑回自己的房间里。 房间里已经早早烧好了火盆,烤得整个房间都暖呼呼的。 小白大冬天开始宅在房间里不愿意出门了,苏晏怕它冷,还让季时找云州的裁缝给小白做了几件小衣服和四条小短腿穿的可爱小靴子。 然而除非是艳阳高照的暖和天气,小白才会屈尊降贵地出门,窝在院子里阳光最充足的地方晒太阳。其他时候,它都是呆在有火盆的房间里。苏晏之前让季时给它在火盆附近搭了个小窝,于是小白一整天就窝在那儿,仿佛冬眠似的。 苏晏进门后,解开身上穿着的狐裘,轻轻抖落了一下,一些细碎晶莹的雪花簌簌地掉落在室内干燥的地板上。 小白抬起小脑袋,看了一眼门口,发现是自己的铲屎官后,对他开门带进屋里来的一阵凉风耸了耸小鼻子微微表示不满,又接着换了个姿势趴在小窝里。 苏晏走过来,现在火盆边烤了烤,直到感觉身上的寒意散去,才过来揉了揉小白的脑袋。 他坐在床沿,把小白抱在自己的怀里。 随后,他用白皙的手指将锁骨下那块玲珑美玉给勾了出来,这玉贴在他前胸,带了一丝暖暖的温度。 苏晏盯着这块玉看了一会,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似是被什么东西缱绻地缠绕住了,又想不分明。 小白看见铲屎官手上亮晶晶的玉佩,睁大了琥珀色的大眼睛,里头洋溢着一丝好奇。它小耳朵微微颤动,用粉嫩的小爪子试图来碰这块小小的东西。 苏晏在小白碰到的前一瞬将玉佩重新收回胸口处。 小白没有得到满意的玩具,不满地“喵”了几声。但是它很快发现铲屎官现在的状态似乎有些奇奇怪怪,魂不守舍的,居然敢忽略猫主子。 铲屎官不对劲! 喵!罪不可赦! 小白从苏晏的怀里窜了出去,灵活地跳回自己的小窝,用后脑勺对着苏晏,生气了,不再看他。 苏晏此时没有功夫在意小白突然换了位置,他还在迷迷糊糊地想着刚刚的事情。 他听到自己噗通噗通的急促心跳,脑子有些晕晕乎乎。 总觉得哪里不对的样子。 苏晏直觉自己现在的状况有点儿危险,像是在漆黑森林里游荡着的醒目小羊羔。 这就离谱。 他一直乖乖地呆在云山书院好好学习,书院的生活规规矩矩、平平淡淡,他怎么突然会冒出这种感觉? 嗐,是时候刷几道数学题冷静一下了。 苏晏打开了红包系统的界面,调出物品栏,点击了之前在文津阁里收录了的算数十经之一的《孙子算经》。 他随意地翻开一页,看了眼题目: 【今有妇人河上荡杯,津吏问曰:“杯何以多?”“家有客。”津吏曰:“客几何?”妇人曰:“二人共饭,三人共羹,四人共肉,凡用杯六十五,不知客几何?”】 这是“河妇荡杯”问题,苏晏先用自己最熟悉的列方程求解,之后再按照算学课夫子教的这个时代的格式回答问题。 就这样,他集中精力做了几道题后,头脑果然冷静了下来。 一些似是而非的旖旎心思也云消雾散。 好家伙。 数学,不愧是你,教人认清自己! 苏晏觉得自己现在又重新恢复到了往日的清醒状态。 他此时回忆起刚刚的那一幕幕,只觉得男神男色惑人,而自己是色令智昏。 居然一瞬间对男神产生了近似爱慕的心思。 嘤,他就是馋人家身子,差点没把持住,太可耻了。 一定是今晚喝了许多酒的问题! 喝酒误事,诚不我欺。 苏晏认真检讨自己,从书柜里翻出之前从松竹斋带回来的一卷清雅的佛经,飞快地翻阅了一遍,将其成功录入进物品栏。 他打算之后要是有再“犯错误”的冲动,就在自己脑海里阅读一遍这让人清心寡欲的佛经。 一定不会再松懈了! 苏晏提醒自己。 这么一折腾下来,他觉得有些累了。也忘记了去翻看宋子修递给他的笔记本,直接收拾了一下自己,把自己裹进温暖的床铺,进入了香甜的梦乡。 第二日,云山书院正式放假了。 整个书院里都充斥着学子们欢快的声音。 今日马车被允许进入书院的大门,可以直接来到学子们的寝舍前,方便他们搬运行李。 苏晏跟着自己二哥上了一辆马车,谢临风和陆弦之则是上了另外一辆。 还有书童小厮们单独乘坐了一辆放着行李的马车。 马车晃晃悠悠地朝着云洲码头驶去。 他们一行人包下的行船今日上午从湘江的云州码头出发,北上去京城。 作者有话要说: 蠢作者:无以为报,当然是...... “拈来轻、磨来清、嗅来馨、坚如玉、研无声、一点如漆、万载存真”出自互联网。 “河妇荡杯”出自《孙子算经》,此题在《孙子算经》中的解法是这样的:“置六十五只杯,以十二乘之,得七百八十:以十三除之,即得。”;来自互联网的代数法求解:设来了x位客人,根据题意: 1/2x+1/3x+1/4x=65 13/12x=65 x=60(人) 感谢在2020-11-13 00:00:00~2020-11-14 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原来我是射手座o((⊙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768319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尽管昨天晚上非常有气氛的下起了雪,让苏晏见识到了“未若柳絮因风起”的曼妙雪景。但是这飘扬的雪花并没有翻飞多久,似乎真的仅仅是出来庆贺了一下苏晏的生辰。 今日一大早,天空已经放晴,冬日的天空格外清冷高远,地面上覆盖的雪迹也悄悄消融。 好在云山漫山遍野的树木枝丫上还落了一些残存的白雪,远远望去似乎是为了这书院学子放假离去的特别日子作了一番不同寻常的装扮。 苏晏坐在马车上,一面撩开窗帘看外头的景色,一面将那小巧精致的手炉捂在胸前。 手炉里头的银丝炭尽职尽责地燃烧着,散发出阵阵温暖的热意。 苏钰盯着自己小弟弟手里那陌生的手炉,眯起了眼睛,心里想着:难不成是小舅舅柳楷瑞知道苏晏怕冷,特地遣人送给他的手炉? 不对。 苏钰转念一想,若真的是小舅舅送来的话,那也必然不会少了他的份,就算是不送来一个一模一样的手炉,也定会送来别的价值相当的东西。 在马车这么一个狭小的空间,嗅觉灵敏的他都没有明显闻到这精美手炉里头木炭燃烧的烟味,那么这炭火肯定也很不一般了。 苏钰想到什么,心中稍稍有些许怀疑。他瞥了一眼刚刚收回了看风景视线的苏晏,突然开口问道:“昨日陆弦之可是给你送了礼物?” 苏晏忽然听到二哥问起昨晚陆弦之送的礼物,心里有些惊讶,难不成二哥知道了?他努力克制住自己回忆起那块玉佩时的一阵热意,面色不变,装作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 “嗯,弦之哥哥送了我礼物,子逸哥哥和我的寝舍舍友他们都送了呀。”苏晏回答道。 苏钰见苏晏神色自然,不似有异,便以为陆弦之只是和宋子逸一样,送了什么比较贵重、不失礼貌但是某种程度上又称得上是平平无奇的贺礼。 他微微颔首,话音一转,修长的手指指了指苏晏怀里的手炉,问道:“那这个玩意儿可是谁赠与你的?” 苏晏低头看了一眼,此时这手炉正放在小白软乎乎的小肚皮上。 今日一早,小白原本还在为了昨晚上的事情而生气,有些不情不愿地被苏晏抱上马车。然而苏晏拿出了这手炉,被小白不经意蹭到了,它敏锐地察觉到了这温暖的热意,就乖乖地在苏晏怀里翻了个身,挥了挥小爪子,示意铲屎官将这热源放到它柔软的小肚皮上。 小白今日还穿上了苏晏之前找人定做的可爱的小衣服,苏晏也不怕烫到它,放心地将手炉放在了小白身上。此时小白琥珀色的大眼睛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了,半梦半醒间它调整了一下动作,换了个更加舒适的姿势,懒洋洋地躺在苏晏怀里。 不知为何,当二哥问到这手炉的事情时,苏晏下意识地撒了个谎,他垂眸假装看向小白,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小白的小脑袋,一边说道:“是宋子修送的,我们寝舍每人都有一个。” 苏晏有些紧张,他在心里安慰自己,二哥不会发现的。宋子修和周允文在另外的马车里,他们马上就要分道扬镳。等来年春日里再见面的时候,二哥也不会记得这么一件琐碎的小事了。 “噢。”苏钰淡淡地应了一声,想了想宋子逸这些年来的各种“哥不差钱”的大方举动,心下了然,不得不感慨宋子修和宋子逸果然是亲兄弟。 苏晏见二哥的注意力似乎已经转移了,在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 这么一来,他也想起了宋子修昨天晚上塞给他的那本笔记本,昨天一时间忘了查看,只能等到了他上了船,到了单独的船舱房间后再打开看看了。 他们一大早便直接下了山,直到上了船,才开始享用这迟来的早餐。 仆役们将餐食给呈上来,摆满了一桌。 粥、面、粉、饼、汤、奶,种类丰富。 粥又有南瓜胡麻粥和杏仁饧粥。胡麻粥是将那胡麻炒香,去皮研磨,滤水取汁,再和米煮粥,里面还加上了香甜软糯的南瓜丝,既甜又香。而杏仁饧粥则是撒上了香香脆脆的杏仁碎,拌进煮的恰到好处的粥里,也格外好吃。 苏晏舀了一勺子香喷喷的胡麻粥,吃下去只觉得全身都暖和了起来。由于昨晚才吃过长寿面,今日他便略过了那安安分分呆在碗里的细细面条,转而取了一小碗米粉。 这白白的、圆润的米粉上头码着丰富的菜码,有花生米、酸豆角、辣椒、葱头等辅料。苏晏嗦了一大口,这米粉入口质地柔韧,富有弹性,爽滑入味,加上这汤汁也是精心熬制的,味道浓郁,让人胃口大开。 一连吃了几大口,苏晏不免吃掉了许多切碎的、红艳艳的辣椒。辣椒一入胃,一股又辣又爽的感觉涌了上来,他的额头也冒出了些许细密的汗珠。 苏晏微微扯了扯自己的领口,将衣服拉得更宽松透气了一些,想要散散热。 陆弦之刚刚动作优雅地喝完一碗杏仁饧粥,一抬头就看到这一幕。 见苏晏莹白的脖颈和如玉般的脸颊都微微浮现一小片红晕,他目光顿了顿,只觉得腹中又有些饥饿。 苏晏正专心致志地吃着香辣可口的米粉,并不知道自己在他人眼里也是秀色可餐。 他的筷子突然戳到一个东西,夹上来一看,是一个浸透了浓郁汤汁的荷包蛋。苏晏咬了一口,煎蛋的酥脆混合着多味的汤汁在口中炸开,别有一番滋味。 谢临风则是就着羊奶,吃着一种羊肉馅大饼,这大饼层次丰富,夹层中还放了花椒、豆豉等作料。大饼表面上微微沁出一层清亮的油脂,一口咬下去,又酥又香,味美异常。 苏钰正动作斯文、细嚼慢咽地吃着白软的蒸饼,他看了看身旁吃得欢快的小弟弟,不得不在心里表扬陆弦之做事周到,不仅仅安排好了行船,看这样子,是还特地请了手艺不错的膳夫。 在船上的生活原本就较为单调乏味,若是船上有个好膳夫,那么路途也能愉快不少。 吃饱喝足,一行四人开始打马吊。 这马吊牌是一种硬纸制作的牌,整副牌总共有四十四张,分为“十万贯、万贯、索子、文钱”这四种花色。这四种花色各有十张牌,从一到十。还有四张特殊的牌“百万贯、千万贯、万万贯、京万贯”。 而这马吊牌的打法也类似于现代的“斗地主”纸牌游戏的打法。一局由四个人一起玩,将整副牌洗牌之后,每一个人先取十张牌,最后剩余的四张牌放在桌子中间。四个人则轮流出牌、取牌,出牌以大击小。 这打马吊牌还有庄家、闲家之分,庄无定主,大家可以轮流坐庄,三个闲家合力攻击庄家,使他下庄。 斗地主他在现代可没少玩,苏晏兴致勃勃地取了牌,打算一展身手。 谢临风也是信心满满,他在京城的时候也没少和狐朋狗友打马吊,这个他擅长。 于是自信过头的谢临风甚至还想搞点事情,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不如,我们玩点更有意思的。” 苏晏三人将目光望向他。 “刚刚的桌上不是还有剩下的米饭,让人端来。”谢临风朝着一旁伺候的仆役吩咐道,接着又让人裁了一些长条的小纸条。 苏钰挑了挑眉,似乎是猜到了谢临风在打什么主意。 “我们谁输了,就用熟了的米饭粒黏着小纸条贴在输家的脸上!”谢临风眉飞色舞地说道。 “赢了的人可以选择取下贴在自己脸上的小纸条,或者是继续往其他人脸上贴小纸条。”谢临风补充道。 好家伙,真会玩。 苏晏看了他一眼,也来了兴致,点了点头。 陆弦之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淡淡地嗯了一声。 苏钰则是一双桃花眼笑意盈盈地看着谢临风,说道:“谢家弟弟这么有把握?就不怕你等会儿被贴一脸的小纸条?” “怎么会!嘿嘿嘿!这个我擅长!”见大家都同意了,谢临风尾巴都要翘上天。他心想着,看等会儿谢小爷我杀得你们片甲不留。 往日里他可是打便京城纨绔子弟无敌手。 太过于优秀,就是这么寂寞。 谢临风故作感慨地叹了声气,他手指灵活地洗了洗牌,中间不乏各种花式炫技,看得苏晏心痒痒,目不转睛地盯着谢临风手中的牌,一双杏眼眨巴眨巴,也想试试。 陆弦之看见这一幕,眸色加深,目光微微一闪。 谢临风突然觉得有些冷,手上动作一顿,停下了他的炫技洗牌。刚好这牌也洗的差不多了,大家开始轮流取牌。 等每个人都轮流取完了属于自己的九张牌,游戏便开始了。 苏晏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牌,不好不坏。 这一轮,谢临风自告奋勇要当庄家,其余人都同意了。 那便是苏晏、苏钰、陆弦之三个闲家合力攻击庄家谢临风,使他下庄。 文豪红包群的各位大佬们也颇有兴致地看着他们玩,除了朱熹大佬略微不赞同这种游戏,其他人甚至在一旁指点江山: 苏轼:出十文钱! 苏轼:你听我的没错.jpg 李白:不对,应该出十万贯! 李白:我觉得没错! 苏轼:哪有!明明就是十文钱。 李白:子瞻呐,你还得多学习学习! 苏轼:太白兄,虽然我叫你一声兄,但是...... 苏晏:要不你们两个打一架? 苏晏:打起来,打起来.jpg 杜甫:你们别影响晏哥儿! 杜甫:他明明自个打得好好的。 曹植:没错。 曹植:植以为晏哥儿这张牌出得对。 朱熹:莫玩太多局,稍微玩几局就好。 朱熹:切记不要沉迷。[微笑] 苏晏太久没玩,有些手生,感觉自己还没有发挥出什么作用,二哥苏钰和陆弦之一出手,谢临风就没了。 “哎呦,谢家小子,来来来,哥哥亲自给你贴上小纸条。”苏钰噗嗤笑了一声,拿过旁边的米饭粒,仔细地黏在一张小纸条上,然后毫不客气地贴在了谢临风的额头上。 “哈哈哈!”苏晏看到谢临风额头中央一张小纸条直直垂到鼻尖,看着有些滑稽,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谢临风此时脸上还保留着震惊和难以置信的表情。 一定是刚刚手气不好! 下一局我一定找回场子! 谢临风在心里呐喊。 苏晏感觉谢临风身上气势稍稍变了,顿时正襟危坐了起来,这一盘他是庄家,可不能输。 苏晏谨慎地出牌,思考着目前的局势,推测其他三人下一步的走势。 然而,几分钟过去,陆弦之出完了手中的最后一张牌。 嘤,这一局结束得比刚刚还要快。 这就离谱。 苏晏白皙的小脸上也有些难以置信。 啪,牌就没了。 是对方的牌没了。 苏晏默默等着赢了的三人派出一个人来给自己贴小纸条。 谢临风正心情大好,看着苏晏蠢蠢欲动,然而他的手还没伸出去,就看见陆弦之将一张小纸条轻轻地贴在苏晏光洁的额头上。 陆前辈通身气度不凡,深邃的眼眸神情专注,连这种不符合他身份的往人家脸上贴小纸条的动作也是优雅如画。 而他的小伙伴晏哥儿,或许是因为输了,一双杏眼眸光潋滟,白皙的皮肤微微泛红,额头上被贴了一张小纸条,倒是显得更可爱了。 明明两人是非常正常的动作,这个游戏规则还是他自个儿制定的,但谢临风莫名感觉哪里怪怪的。 肯定是我刚刚输了还没缓过来,谢临风自我安慰道。 苏晏猝不及防,被陆弦之贴了小纸条,有些羞赧。 刚刚陆弦之凑近的时候,他又觉得心口有些发烫,甚至感觉周围空气都变得稀薄了起来。 当男神白皙修长的手指隔着小纸条轻轻摁在他额头上时,苏晏觉得自己额头上被触碰的那一块好似发烧了一样,冒着热气。 明明陆弦之的手指只是稍稍触碰了一下他的额头,苏晏却有种无法言明的、遍布全身的羞涩感。 他心里好似出现了一只活泼的小鹿,懵懂无知地撒着蹄子砰砰乱跳。 苏晏一边假装注视着谢临风洗牌,一边点击红包群物品栏的界面,调出昨晚存好的佛经。 嗐,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苏晏一边默读着面前屏幕里的经文,一边抽牌。 不知道佛祖看了会不会想打人。 清心咒一念,心如止水。 苏晏抽完了牌,又重新淡定了下来。 这一轮是苏钰坐庄,虽然花费的时间更长,但是苏钰依旧是输在了陆弦之手里。 苏晏率先眼疾手快地拿起小纸条,一双眼睛笑意盈盈,他嘴角翘起,欢快地对着苏钰说道:“二哥,得罪啦!”,然后手上动作啪嗒一下,将小纸条贴在他二哥的额头。 谢临风也在一旁憋着笑。 “想笑就笑。”苏钰掀起眼皮扫了自己小弟弟一眼,然后视线看向陆弦之。 下一轮陆弦之坐庄,他就不信还能让陆弦之稳坐钓鱼台。 作者有话要说:  “未若柳絮因风起”出自《世说新语》。 马吊牌的规则改编自互联网,请勿考据啾咪! 感谢在2020-11-14 00:00:00~2020-11-15 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茶茶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随着谢临风手里传来哗啦啦的洗牌声,下一轮游戏又开始了。 这一次开局之前,苏钰、苏晏、谢临风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眼里小火苗燃烧。 他们看了看对方额头处贴着的小纸条,又看了看陆弦之那张俊美无俦的没有被小纸条染指的脸,心里都怀揣着这次一定要把陆弦之打败的念头。 于是大家出牌都变得更加小心谨慎了起来,每一步都不急着走,而是慢慢思索着,慢慢出牌。 陆弦之一双眼淡淡扫过他们,嘴角微微上扬,噙着一丝笑意。 随着时间的过去,四人手里的牌都在一张张减少着。 进程过半,此时四人手中剩下的牌的数目相差不大。 有赢的希望! 谢临风喜上眉梢,有些得意了起来。他努力对着苏晏挤眉弄眼,试图用扭曲的面部表情传递出自己手中纸牌的信息。 然而苏晏虽然瞧见了谢临风的神色和面部动作,确是一脸茫然。谢小爷这是在干啥?做面部体操吗?还是想要从表情上给对手一个下马威? 苏晏随后看了陆弦之一眼,男神还是一副运筹帷幄、了如指掌的样子。 尽管这一局从开始到结束消耗的时间更长,结果却是没有任何改变。 陆弦之轻轻将手中最后一张牌打出,淡淡地看了谢临风一眼。 可恶。谢临风面上的懊恼有如实质。 “你们自己贴罢。”陆弦之轻轻道,声音不徐不疾。 “技不如人,甘拜下风!”谢临风豪爽地一挥手,拎着一张小纸条啪嗒一下贴在自己的脸颊处。 嘤,又输了。 苏晏也微微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拿了一张小纸条小心地贴在自己右脸上。 再几轮下来,谢临风和苏晏脸上又多了几张小纸条。尤其是苏晏的脸原本就小巧精致,此时除了一双大大的杏眼露在外头,其余位置都被这白花花的小纸条给贴满了。 随着他转头的动作,小纸条也跟着微微起伏,在脸上荡漾出一道道波纹。 “不玩啦!不玩啦!”苏晏鼓起脸颊嘟囔着。 真没想到男神居然连马吊牌都这么厉害,这就是真正的学神,稳稳屹立于智商的高地,俯视着他们这些凡人。不光脑子好学习好,玩也玩得好。 “累了!累了!”谢临风也叫嚷着附和苏晏,他往身后的椅子上一躺,脸上贴着的小纸条们全部覆盖在他的俊脸上。 “陆兄,甘拜下风啊!不知这一手绝活师从何人?”苏钰也不是输不起的人,他一边淡定地调侃了陆弦之一句,一边呼唤侍从将准备好的铜镜、热手帕拿来,将自己脸上的装饰物给去掉。 “安和先生是此中高手。”陆弦之微微挑眉,淡定地甩锅。 苏晏信了,不禁有些羡慕,没想到安和先生教导弟子连打马吊牌都教! 他摘去小纸条后便洗了把脸,一张白皙的小脸又恢复了原本光洁白嫩的模样。 众人收拾完便回了房间休息。 苏晏有些百无聊赖,尽管他可以看自己在物品栏里存放的各种电子文档书籍,但是放假第一天还要学习也太惨了叭。 他逗了一会小白,突然想到了宋子修送给自己的那本笔记本,顿时从行李里将它翻了出来。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还需要宋子修如此谨慎地叮嘱他一定要在没有人的时候看。 苏晏悄悄关闭了红包群,然后好奇地翻开了第一面,那笔记本上是用炭笔写就的话本草稿,字迹并不是很工整,还留有删改的痕迹。 开篇几页似乎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男主是一位家世凄凉、姿色妍丽的书生,被三观不正的同窗嘲讽排挤,但仍然如出淤泥而不染的小白花一般,藏起满心的黯然伤痛奋发读书。 这看着还挺正常的,不知道女主什么时候出场。 苏晏饶有兴致地继续看了下去。 然后就是各种炮灰跳出来搞事情,被坚强聪慧的男主打脸。之后男主上京赶考不幸感染了风寒,偶遇一位气度不凡的公子被搭救。男主感念恩公的救命之恩,对他心生好感,两人一交谈更是一见如故。 随后便一路上携手同行,抵足而眠。 苏晏看到这儿,稍稍察觉到有些不对劲,这剧情也进展不少了,怎么女主还没出来? 而且他怎么觉得男主跟这公子gay里gay气的。吃桃子还要一人一半,穿衣服也挑同一个色系的,两人对视一眼还会脸红。 苏晏继续往下看,剧情来到了男主科考。男主不愧是从小好好读书的人,有真才实学,相貌又妍丽,一举被点为探花郎,还有四品大官榜下捉婿。 然后当天晚上,春风得意的男主就被酒后吃醋的公子“教训”了一通——夜深交颈效鸳鸯,芙蓉被里翻红浪,痴情婉转以潜舒,媚眼低迷而下顾。 !!! 好家伙!居然是车! 苏晏一双杏眼瞪得圆溜溜的,唇也不由自主地微微张开。 猝不及防上了高速,他吓得手一抖,差点没拿稳这笔记本。 他猛然合上这本子,做贼心虚一般看了眼房间的门,又瞥了瞥合上的窗子,心里浪潮翻滚涌动。 幸好他关了红包群,不然要是被大佬们看见他看这个,肯定会觉得他不对劲。 这下他知道为什么宋子修千叮咛万嘱咐说要自己在一个没有人的地方私底下看了!宋子修居然直接送了他一本耽美话本,可真是......还挺好看的。 既然房间里没有人......苏晏捏着这笔记本的手紧了紧。 他晃了晃小脑袋,目光飘忽地从门口移至这平平无奇的笔记本上。 苏晏正准备打开继续看下去,突然猛地感觉到旁边有一道目光。 他僵硬地转头往身侧看去,只见小白正一脸好奇地打量着他手中的东西。 “呼——。”苏晏舒了一口气,伸手轻轻撸了一把小白的小下巴,笑道:“小白你吓死我!” 随后苏晏又把小白抱到远离书桌的床尾处,用被子把它团了起来。 “少儿不宜!小白你就乖乖地呆在这儿!”苏晏轻轻点了点小白的小鼻子。 小白冲着铲屎官呲牙咧嘴了一番,随后转动了云朵般的小身子,屁股对着苏晏。 苏晏有些哭笑不得。不过这么一打岔,他心里倒是平复了许多。 他回到书桌前,看着那本笔记本,在心里默念道: 不要怕,这是文学,这是艺术。 然后苏晏又轻轻打开到上次打断的地方,继续看了起来。 两人云消雨歇,情意浓浓,互诉衷肠,海誓山盟。 宋子修似乎也迈过了一个车技的门槛,之后的剧情可谓是荤素搭配,最终的结局也是皆大欢喜,有情人终成眷属。 苏晏看完长舒了一口气,这还是他来到大卫朝以后第一次看这么刺激的话本,而且居然还是耽美的!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这几个月的书院生活,便发现宋子修写这个早有苗头。自从上次去了春香楼回来,宋子修就有一段时间有些精神恍惚,还悄咪咪地询问过苏晏对于双男主的话本有什么看法。 原来那个时候宋子修说的双男主是这个意思!苏晏此时才恍然大悟。 他那个时候说什么来着,好像是说双男主的戏可以有双倍的苏爽和刺激?!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是这种刺激。 苏晏有些羞赧地捂住了自己通红的小脸。 平心而论,宋子修文笔不错,剧情精彩,写这香艳的事情也写得缠绵悱恻。 但是,绝对不能让别人看见他在看这个! 苏晏环顾了一下四周,觉得还是将这笔记本混在自己那一堆上课记笔记的本子里。毕竟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反正也不会有人闲来无事翻动他的笔记。苏晏给自己点了个赞,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之后在船上的日子就这么平淡地过去。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在船上呆了六日了。 尽管这艘船宽敞舒适,苏晏还是觉得呆着有些烦闷,无事可做,甚至在朱熹大佬的督促下开始读书学习。 一天下午,苏晏刚刚在书桌前复习了一下上个学期的经义课上课时所记下的那些笔记。尽管现在再看了几遍后思路清晰了不少,对经义的理解也更加深刻。之后他又看了一会儿算学。 然而学习了许久,苏晏觉得有些头晕脑胀,便丢下一桌书籍,走出房间,来到外面甲板上透气。 被寒冷的、裹挟着潮湿的冬日江风一吹,苏晏人一下子就清醒了,但也觉得自己的脸颊像是被粗糙的砂纸刮过一般,顿时打了个哆嗦,抱紧脆皮的自己退回到了船厅里。 此时船厅里只有陆弦之一个人。 他姿态悠闲地坐着,一身月白色金丝暗纹长袍妥帖地勾勒着他修长的身姿。侧脸棱角分明,眼睫微微垂着,注视着手里捧着的一本书,端的是斯文俊雅。 陆弦之听到苏晏进来的动静,抬眼看向他。 一瞬间苏晏觉得自己望进了一泉深幽的寒潭。 看到是苏晏,陆弦之眼眸里的清冷和锐气一瞬间褪去,周身的气势也松懒了许多。 他的目光沿着苏晏的五官细致描摹,压下眼底的深意,道:“无聊了?” 嗓音低沉而有磁性,落在苏晏的耳朵里,痒痒的。 苏晏点了点头,乖乖地跟陆弦之打了个招呼,犹豫了一瞬,还是走到他身旁来。 见苏晏走了过来,陆弦之收回视线,修长的手指在桌面轻轻叩了叩,等他落座之后突然开口道:“要不要赌书?” “赌书”算是当下文人雅士一种消遣的游戏,最早是在一位大家的杂文里提到自己平日和挚友会用赌书的方式决定他们饮酒的先后顺序。即一人问某典故是出自哪本书、哪一卷的第几页、甚至第几行,若是对方答中则先喝酒。 这个可以有! 苏晏漂亮的杏眼亮了亮。 他可是有红包开挂的人,记忆力现在也算是他的强项。但是苏晏想到什么,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道:“可是我酒量不太好......” 陆弦之眼里划过一丝笑意,“没事,我们以茶代酒。” “嗯嗯!”苏晏心里美滋滋,男神就是体贴! 桌上原本就摆着一壶热茶和一套茶杯,装备都有了,可以直接开始了。 陆弦之的目光落在苏晏被柔软狐裘围着的精致小脸上,肌肤光滑如白瓷,脸颊两侧垂着的乖顺长发乌黑透亮。 “你先来出题罢。”陆弦之语调不急不缓地说道。 苏晏也没有跟他客气,点了点头,考虑到游戏刚刚开始,只是出了一道中规中矩的题目:“不耻下问。” 他的声音清清朗朗,带着少年人的阳光朝气。 “子曰:‘敏而好学,不耻下问,是以谓之文也。’”,陆弦之好听的嗓音响起,金石相击,如鸣佩环,“出自《论语·季氏》,在第五十页第三行。” 弦之哥哥记忆力也很好嘛! 苏晏点了点头,表示这就是正确答案,挺直小身板说道:“轮到弦之哥哥你了!” 陆弦之的目光就落在他抖动的睫毛上,微微一闪,道:“祸起萧墙。” 嗐,还真是礼尚往来。这个简单。 苏晏一双杏眼里盈着笑意,他立马接到:“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 “出自《论语·季氏篇》,在第三十页第六行。” 少年欢快的声音落下,陆弦之点了点头。 又轮到苏晏,他觉得这一回自己得出个难一点儿的。苏晏眼睛转了转,停顿了一瞬,说道:“董狐之笔。” 陆弦之毫无停顿地接到:“董狐,古之良史也,书法不隐。出自《春秋·宣公二年》,第六十八页第九行。” 接下来两人一来一往,十几轮过去,竟是棋逢对手,没有一人出错。 不愧是弦之哥哥!苏晏一面在心里感叹,一面觉得自己说了那么多话,都有些口渴了,但是没有人出错,两人都未饮茶水。 得来个巨难的,让弦之哥哥错一回,这样我就可以喝茶了,苏晏在心里想着,思索着自己看过的经典,道:“米珠薪桂。” 陆弦之挑眉看了苏晏一眼,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道:“楚国之食贵于玉,薪贵于桂。出自《战国策·楚策三》,第八十页第七行。” 看来经史子集的部分是难不倒他了,苏晏琢磨着,来个算数问题也不算超纲叭。 于是苏晏翘了翘嘴角,问道:“物不知数。” 陆弦之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看向苏晏,视线从他如画的眉宇到殷红的唇瓣。 苏晏稍稍有些心虚地垂下眼眸,心里却好似翘起小尾巴摇啊摇。 嘤,终于难倒陆弦之了! 大概过了半分钟左右,苏晏就听到陆弦之开口道。 作者有话要说:  “夜深交颈效鸳鸯,芙蓉被里翻红浪,痴情婉转以潜舒,媚眼低迷而下顾。”改编自互联网的单句凑在一起的。 赌书改编自赌书泼茶,典出李清照《〈金石录〉后序》。 正文里典故的来源都是正确的,但是具体的页数、行数都是我瞎编的,请见谅,比心心! 感谢在2020-11-15 00:00:00~2020-11-16 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不是腐女啊 20瓶;4768319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物不知数,出自《孙子算经》:今有物,不知其数。三三数之,剩二;五五数之,剩三;七七数之,剩二。问:物几何?答曰:二十三。” 见着苏晏低下头,一张小脸埋进雪白的狐裘里,目之所及是他乌黑的长发,安静乖顺地贴在小脑袋上,看起来格外柔软。 陆弦之挪开了视线,缓缓开口答道,声音不徐不疾,清清泠泠,如风来叩琼。 苏晏猛然抬起头,一双漂亮的杏眼圆睁。 嘤,是他低估了陆弦之的智商和水平,这算数也难不倒他。 他略带一丝紧张地等待着陆弦之继续回答这是出自《孙子算经》的具体哪一页、哪一行。 苏晏目不转睛地盯着男神俊美无俦的脸,眉清目朗,霞姿月韵。 此时陆弦之的眼眸里带着一丝风轻云淡的笑意,如青松之上覆雪消融,都化成了清润的水流。 苏晏一时间释然了,看着陆弦之这张脸就满足了,还要喝什么茶水。 “在第六十七页第六行。”陆弦之在他的注视下,似乎是故意逗他似的,稍微顿了顿,看着苏晏眨巴眨巴了大眼睛,才气定神闲地说出最后的页数和行数。 咦?!跟他记得的页数和行数不一样! 苏晏眼睛微微一亮,闪过一丝小得意和狡黠。 “我记得是在第五十页第三行!”苏晏转了转眼珠,睁大眼睛望向陆弦之。 但他随后又有些懊恼,可惜现在手边没有《孙子算经》的原书,怎么证明男神记错了而自己没有记错呢?又不能直接将红包系统物品栏里头的PDF书籍文档给陆弦之看。 苏晏稍稍皱了皱眉头。 哎,有了! 他突然想到自己平日里做笔记用的笔记本上都记下了某道题目在哪本书、哪一行,就是为了方便到时候找到原书对比着看。他的那些笔记本可都从云山书院带上船了。 “弦之哥哥你等我一下!我之前的笔记上记下了页数和行数!”苏晏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往房间的方向跑去。 陆弦之还没有来得及喊他慢点不用着急,就看见那颗糯米团子动作灵活地跑远了。 他低低地笑了声,低沉的嗓音在此时空荡无人的船厅里更显得隐忍又性感。 苏晏急急忙忙来到自己的房间,仓促地抄起书桌上那些散落的笔记本中最上面那一本笔记本,就转身跑回了船厅。他都没有注意到当他回到房间时小白正窝在书桌前的椅子上,而之前苏晏离开时,它明明还乖乖地呆在床上。 比起对于经义的烂熟于心,这算术的那些内容在哪一页、哪一行,苏晏自己也不能保证记得一清二楚,只不过是他今日出门透气前恰好刚复习了自己的算术笔记,才恰巧清楚地记下了。 苏晏不好让陆弦之等久了,匆匆忙忙地跑回了船厅,他一张小脸都随着来回的跑动而微微泛红,这淡淡的粉色红晕像是初春仅仅带着粉嫩就迫不及待地从枝头冒出来的花骨朵。 “不急。”陆弦之见苏晏奔向自己,眼神暗了暗。他也从座椅上站起身来。 苏晏放慢脚步走到陆弦之身前站定,垂落下来的乌黑发丝随着他突然停下的动作有些散乱,有的发丝飘拂到了他精致秀挺的鼻梁上,还有些发丝稍稍遮挡住了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苏晏直接将手中的笔记本交给陆弦之,内心其实也存了一丢丢炫耀的小心思。不是他自夸,同窗里笔记能做的比他更好的,可真没有几个人。不少同窗看过苏晏的笔记后,都直呼妙极,纷纷找他借笔记去观摩学习。 陆弦之忍住了心中想帮他将柔软发丝撩到耳后的念头,伸出修长的手接过了苏晏递过来的笔记本。 “先坐下罢。”陆弦之淡淡地说道,见苏晏乖巧地落座了,自己才随之坐下,翻看起这笔记本。 他随意地翻到了一页,就瞥见上面的炭笔字迹明显不是苏晏的字迹,他手上动作轻轻一顿。 怕是苏晏一时着急,拿错了本子了。 陆弦之正想着要不要提醒一下苏晏,又觉得他才急急忙忙跑了一趟,让他坐着休息一会儿也好,他便漫不经心地扫了扫这上面的文字。 突然,他眸光一滞。 陆弦之的视线停留在其中一行潦草的字迹上,上面写着“夜深交颈效鸳鸯,芙蓉被里翻红浪,痴情婉转以潜舒,媚眼低迷而下顾。”。 他目光微微一闪,眸色暗了暗,面上表情不变,不动声色地继续看了下去。 陆弦之飞快地扫过了这一页的文字,心里有些微微惊讶,这约莫是一本写两位男子感情故事的话本。 之后的文字更是温情软语、风雅缠绵,春.梦婆娑情长情短,珠情琴思一面缘悭。 陆弦之喉咙滚动了一下,心里轻轻啧了一声,随后思绪又沉了下来,这是苏晏主动看的话本?还是有人偷偷塞给他的?他是知道还是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他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白皙修长的手指在书页上轻轻摩挲着,他接着往后翻看起来。 苏晏坐下后,闲的无事,便欣赏起男神的美色,看着陆弦之修长的手指优雅地翻动着书页,午后的冬日暖阳透过轻薄的船窗,渡在他俊美的侧脸上,端的是一副谪仙姿态。 不过,男神怎么看了这么久? 难道是被我优秀的笔记给震惊到了? 不愧是我! 苏晏心里翘起了小尾巴,咿呀咿呀摇。他耐心地等待着陆弦之浏览完他的笔记。 然而苏晏不知道的是,他的优秀笔记此时正安静地躺在小白的小爪子下面。 *** 在他今日下午出门的时候,小白在船上乖了这么多天,终于按耐不住了,趁着铲屎官出门在房间里乱窜搞事情。 小白先是在床上滚来滚去,把被褥弄的一团糟,不过很快猫主子就不满足了,直接跳上了铲屎官这几天常使用的书桌,在书桌上一摇一摆,秀猫步。 自娱自乐了一会,小白一双琥珀色大眼睛扫了一眼书桌上长得一模一样的那些笔记本们,小爪子不安分地动来动去,扒拉来扒拉去,一下子就把苏晏原本放好的那些本子给弄乱了。 他出门前的确是将那本算学的笔记本放在了最上头,然而被小白这么一折腾,那本被苏晏混进这一堆笔记本里的颜色话本,就这么重见天日,还被扒拉到了最上面来。而那本算学的笔记本被小白给啪嗒掉到了书桌前的椅子上。 巧的是,苏晏出门前也没有收拾桌子,笔记本就散落着,他只记得放在最上面的那一本是算学笔记本。 苏晏推门进来前,小白就机敏地听到了动静,一双粉嫩的小耳朵抖了抖,它灵活地跳下书桌,趴在椅子上,恰好把椅子上那本真正的算学笔记本给遮盖得严严实实。 由于回来拿书的时候苏晏走得急,直接拿走了最上面的那一本,也没有再打开检查一眼里头的内容,于是苏晏就毫无知觉地将宋子修的耽美新作捧到了陆弦之面前。 *** 陆弦之轻轻合上了手中的笔记本,发出了书页相贴的轻微声音。 见陆弦之终于看完了,苏晏抬起头,一双杏眼里眨巴眨巴,等着男神表扬一句他的笔记做得真不错。 陆弦之此时也正垂着眼看着苏晏,如画般的眉毛轻挑,眸色深邃。 他望着苏晏圆润饱满的殷红嘴唇,眉宇间压抑着动人心魄的张力。 “是不是......”在第五十页第三行?然而苏晏的话还没说完,对上了陆弦之的视线,他蓦地将未说出口的话吞回肚子里。 男神现在这是什么眼神??? 麻麻,他好害怕! 陆弦之的目光很深,色泽暗得窥不到底,视线灼热。 两人对视间,苏晏莫名地感觉到一丝压迫感,男神的视线像是带了电一般,此时他的心头像是被什么电了一下,掀起了一阵酥麻感。 苏晏顿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 “弦之哥哥......”苏晏弱弱地开口,他有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被陆弦之的气势所吓,苏晏此时的声音不由自主地低了下来,带着一丝软哒哒的尾音,却不巧这种甜软的声音被某人听到,眼神更加晦暗难明了。 陆弦之眼睫低垂着,平复了一下心头汹涌的、泛滥成灾的思绪,目光落在苏晏抖动的纤长睫毛上。 “夜深交颈效鸳鸯,芙蓉被里翻红浪,痴情婉转以潜舒,媚眼低迷而下顾。” 陆弦之低哑的、带着磁性的声音娓娓念出这几句话,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进苏晏的耳里。 男神声音好好听啊!爱了爱了! 等等! 这内容!! ??? 怎么回事? 男神怎么知道这个?! 苏晏大脑一时间一片空白。 他望了望陆弦之手上的那本平平无奇的笔记本,突然灵光一闪。 淦!肯定是无意间拿错了! 他的小心脏砰砰跳动个不停,呼吸也不由得急促起来,脸上火烧火燎的。 乌乌,我现在原地去世还来得及吗? 苏晏的眼角眉梢都泛了红,脸颊像是映了桃花。 怎么就没有把这笔记本递给陆弦之之前先自己检查一遍呢! 还炫耀,炫耀了个寂寞! 他觉得自己现在就是社会性死亡。 苏晏垂下小脑袋,整个人好似被霜打了的小桃花一样,焉了。 他把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红包系统上,在脑海里疯狂呼叫系统: 系统!系统!系统! 在吗!在吗!在吗! 【赶着去投胎呢?】 系统,你有什么可以时间倒流的方法吗? 【群主你想吃桃子???】 苏晏自动忽略了系统的讽刺,继续问道:那你有什么消除人的记忆的方法吗? 【没有!】 那你...... 苏晏话还没说完,就听见系统的声音里带了一丝暴躁。 【群主再见!】 嘤,没救了。 苏晏继续低着小脑袋装死。 他在心里默默忏悔:如果我有罪,请让大卫朝的律法来惩罚我,而不是让我被男神抓到看颜色话本。 陆弦之看着面前如雨后新竹一般俊秀的小少年一系列从震惊到自闭的神色变化,如墨般漆黑静谧的眼眸里仿佛有凶兽在静静蛰伏。 他的视线细致地描摹着苏晏此时红霞翻飞的小脸,还有那一双相当漂亮的、水汪汪的杏眼,小下巴的弧度精致得不像话。 苏晏此时眼尾微微耷拉着,显得格外天真无辜,又由于羞赧,眼尾缀着迤逦的粉晕。 柔软的狐裘将他莹白的脖颈围了起来,更衬得他明眸皓齿,有种不动声色的昳丽与秀美。 苏晏低着头,没有看到陆弦之眼里倾泻出的铺天盖地的情愫。他低着小脑袋,仿佛一只柔弱的小羔羊洗白白了露出纤细的脖颈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松竹斋新出的话本?”陆弦之声音低沉冷冽,带着一种被过分压抑熏染出的微微的沙哑。 咦? 苏晏听到这话,仿佛醍醐灌顶,一下子打开了思路,他的小脑瓜飞速转动了起来。 “嗯......是松竹斋一本还未出版的话本,由于跟以往的话本不同,我就留着看了看......”苏晏讪讪地说道,声音小小的,也没有出卖这话本的作者宋子修。 他话音刚落,就感觉到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 “你还小,这种书籍以后再看可好?”陆弦之低沉却温柔的声线落下。 他终究是没有忍住,抬起手摸了摸面前人的乌发。 陆弦之的手骨节修长,匀称白皙。此时他格外温柔地抚摸着苏晏的小脑袋,比往日里抚琴还要更轻、更柔,像是摩挲着什么稀世珍宝。 苏晏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被顺毛的小动物,明明陆弦之只是摸了摸他的头,他却像是被拎住了命运的后颈皮。 他乖乖点了点头,道:“我知道的!我,我也没想到是这内容......” “我下次一定不看了!”苏晏抬起头作保证。 两人的视线再度相对,一簇电流从苏晏的尾椎腾地蹿起,他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热意泛了起来,从心底一直蔓延到耳垂,将他莹白的小耳朵都染上了红晕。 陆弦之摸了好一会,才仿佛摸够了似的,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 他伸手倒了一杯茶递给苏晏,道:“渴了吧?” 茶是好茶。上好的碧螺春在滚烫的热水里舒展身姿,似绿云翻滚,色泽银绿,翠碧诱人,清香袭来。 苏晏轻轻抿了一口茶水,滋味醇甘,香气如兰,韵味深长。这热茶也抚慰了他的小心脏,让他镇定了下来。 丢脸就丢脸叭。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还能咋地。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苏晏一边小口小口地喝着茶水,一边在心里给自己洗脑。 陆弦之瞧见他就这么慢慢地将一杯茶喝完了,瞧他似乎仍有渴意,便又亲自给苏晏倒了一杯茶。 两个人一个喝茶,一个倒茶,此时气氛倒也融洽。 苏晏喝完了第二杯茶水,眼瞅着男神似乎还想给他添茶,心里一颤。这茶就算再好喝,也不可能连着喝几大杯啊! 他不由得微微后仰,猝不及防打了一个小饱嗝。 “嗝~”。 清清脆脆的声音回响在安静的船厅里。 苏晏再度羞赧低头。 陆弦之轻笑了一声,道:“还接着玩吗?” 苏晏心有余悸,不了不了,他承受不住了。 陆弦之瞧见了苏晏的表情,便明白了。 他微微颔首,将手里的笔记本还给苏晏。 苏晏接过这笔记本,拿在手里,像是捧了一个烫手山芋。 他这几天一定要安静如鸡地乖乖呆在房间里,苏晏心想着。 然而没等他的想法付诸实现多久,冬至就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想吃桃子的梗来自互联网,解释一下:想吃桃子——想吃peach——想吃屁——不要做白日梦了。 “春.梦婆娑情长情短,珠情琴思一面缘悭。”单句出自《怡情佚史》。 感谢在2020-11-16 00:00:00~2020-11-17 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枚书虫~ 45瓶;燕绥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苏晏在房间里安安静静地窝了两日,除了吃饭的时候去往船厅,别的时间都老老实实地呆在房间里。 他就连吃饭的时候也目不斜视,只牢牢盯着桌上的菜肴,坚决不跟陆弦之视线对上。 只要我几天不出现,男神很快就会忘了这件事的! 苏晏一边给自己心理暗示,一边撸了一把小白的小脑袋。 “小白,你说对不对?”苏晏一双漂亮的杏眼和小白琥珀色的眼睛对上。 听到铲屎官的自言自语,小白懒洋洋地“喵~”了一声,算是给了个反应。 “是叭!小白你也是这么觉得的!”苏晏在心里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直到现在还不知道,导致他拿错笔记本的罪魁祸首恰恰就是面前的小可爱。 两日后,腊月二十一日,冬至到了。 “极之至,阳气始生,日南至,日短之至,日影长之至,故曰冬至。”,这是大卫朝民间关于“冬至”的说法,认为冬至时分恰好是阴阳交割之际,万物亡寂,生机待启。百姓们在这一日里更换新衣、祭祀先人。 “冬至前后,君子安身静体,百官绝事,不听政,择吉辰而后省事。”,大卫天子这一日也领着朝中百官来到皇城南郊举行了隆重而繁琐的祭天仪式,祈祷国泰民安。 而苏晏一行人还在北上京城的行船上,只能点燃了几支香火,对着迢迢江水毕恭毕敬地祭祀先祖。 冬至这一天,白日里天气晴朗,而到了下午稍晚的时分,天色就蓦地暗了下来。过了没多久,竟然飘起了细碎的雪花。 雪意茫茫寒欲逼。 天地间一下子寂寥了起来,幽静的江水衬托着黯淡的天幕,仿佛一副缥缈悠远的水墨图。 在这样的暗色的环境里,人也变得多愁善感了起来。 所以当二哥苏钰敲门问要不要一起去包饺子,苏晏果断地抛弃了心里的那一点儿尴尬,哒哒哒地抱着小白跟着二哥来到了船厅。 谢临风和陆弦之都在,船上的膳夫也在。 他们面前的桌子上摊着一块整洁的白布,上面放了白花花的面粉,旁边还有一盆干净的清水和一些木盆。 膳夫也知道船上的几位少爷是想体验一下这包饺子的乐趣,他乐呵呵地介绍了一下和面的步骤,在一旁示范了起来。 膳夫用冷水和面。他一边往面粉里加水,一边用筷子顺时针搅拌着,此般更容易把握加水的量,也方便和的更均匀。 他之后再用手揉面,用力揉搓成一大团后,将这面团放在白布上,用盆子倒扣着醒面。放置了几分钟,又拿出来再揉一会,如此重复了三四次。 苏晏瞧见膳夫的步骤,觉得自己已经大概掌握了,便跟着照做起来。他一双手上沾满了白花花的面粉,脸颊上也不小心沾到了一些白色的粉末,让他莹白的小脸上显得有些滑稽。 然而这么揉了十几分钟后,苏晏觉得手有些酸。他看着自己盆里一团白糊糊的面团沉默了。 漂亮的眉头皱起,发现不大对劲。 苏晏瞥了一眼膳夫手中看上去就均匀、劲道的白面团,羞赧低头。 不是叭! 他都拥有了苏轼大佬的“人间有味是清欢”厨艺红包了,怎么还会揉成这个鬼样子! 不过苏晏想了想自己之前制作出来的卖相不佳的食物,也释然了。 嗐,说不定又是看着寒碜,但是吃起来其实会不错呢。 苏晏偷偷瞟了瞟其他人的成果。 他二哥苏钰的面团和苏晏自己的面团长得也像是亲兄弟,都如出一辙的糊拉拉的模样。 而谢临风的面团,苏晏看了一眼,对他的手艺叹为观止。那玩意感觉看着就硬得像一块石头,似乎已经脱离了面团的范畴,不知道谢临风是怎么做到的。 苏晏没有忍住心中的好奇,悄咪咪侧过头去看了一眼陆弦之面前的面团。那面团优秀得仿佛是膳夫手中面团的翻版,看着就表面光滑、不沾手。 这就很强。 苏晏目光略带羡慕地留恋了一会儿陆弦之的面团,不经意目光上移,就蓦地跟陆弦之视线相对。 一股混和着羞涩、尴尬的热意蹭地从他心里燃起,蔓延到他的四肢。 苏晏迅速地移开视线,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然而他染着红晕的耳尖暴露了主人内心的波澜。 陆弦之淡定地打量了他一眼,知道苏晏还在为那天的事情感到不好意思,这两日都在躲着自己。 他垂下眼眸,修长的手指轻轻戳了戳面前的白软面团,像是戳着暂时还不能触碰的某人。 小白好奇地看着他们手中的活动,闻到空中的面粉颗粒,不由得打了几个小喷嚏,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 喵!猫主子不喜欢! 小白弓起了身子,灵活地蹿到了铲屎官的面团上,小爪子毫不客气地吧唧踩踏了几下,让苏晏原本就岌岌可危的面团顺利阵亡。 又由于他的面团糊得过于稀疏,小白的小爪子上很快撕拉下了一小坨面糊糊。 似乎是被这面团给刺激到了,小白开始在船厅里到处飞蹿,整个场面一时间鸡飞狗跳。 等小白最后被苏晏按住,用轻柔的锦帕擦干净了它的小爪子,小白才仿佛累了一般,消停了下来。 膳夫抱着盆里仅存的面团松了一口气,为了避免再生事端,立马开始用擀面杖迅速制作饺子皮。 大家索性放弃了自己的面团,用膳夫准备好的饺子皮和馅料来包饺子。 包饺子这个步骤就简单多了,除了偶尔馅料放得太多,饺子皮合不上,其他时候好歹都能包出个饺子的形状出来。 苏晏按照膳夫指导的,在一侧的饺子皮上从右向左捏出皱褶,成功地捏出了一个个漂亮的半月型饺子。 等他们将一盆馅料用完,案板上已经摆满了白白胖胖的饺子。 苏晏看着案板上面他亲自捏的半月形的漂亮饺子,心里美滋滋,觉得它们真是整个案板上最靓的饺子。 谢临风也眼神慈爱地看着自己努力包成的大胖饺子,足足比其他人包的饺子胖了一圈。 陆弦之唤人来将他们的饺子端到厨房里下锅。 等他们四人回房间换掉了一身被面粉弄脏的衣服出来后,饺子也煮好了。 呈上来的不仅仅是煮好的饺子,还有冬至时习惯吃的赤豆糯米饭、糍粑和羊肉火锅。 膳夫水平高超,制作的饺子皮十分坚挺,尽管承受了不属于它们惯常的馅料重量,还是坚强地支棱着,没有破皮或者漏馅。 苏晏大眼睛往饺子堆里一扫,就找到了自己包的小月亮们。 他夹起一只半月形的饺子,蘸了蘸准备好的红油辣椒酱料,放入口中。 入口温热,纤秾合度的饺子皮柔软却有嚼劲。丰富的馅料香味混杂融合,醇厚的浓汁裹挟着饺子皮和馅料在口中刺激着味蕾。 一同吞下,只觉得腹中油然而生一种幸福的满足感。 好吃! 不愧是我包的饺子! 为了证明自己包的饺子的确是最好吃的,苏晏勇敢地尝试夹起了一只胖到要膨胀的饺子,这饺子一看就是谢临风包的。 他小心地咬了一口,随时准备好难吃就吐出来。 但是意外地发现味道也还不错。 苏晏吃下了这完整的一只胖饺子,又夹起了自己的小月亮,比较了一下,还是觉得自己包的饺子更美味。 坐在他对面的陆弦之也伸出筷子夹起了苏晏包的半月形饺子。这饺子晶莹剔透,边缘处缀着密密的花边。 陆弦之看了一眼吃的正欢快的苏晏,只觉得这饺子也随了几分主人的清隽。 尝过了饺子,苏晏看向了其余的美食。 撒了白糖的赤豆糯米饭热气腾腾,颜色红润。一股糯米与赤豆的清香扑鼻而来。这赤豆糯米饭御寒滋补,吃下后胃也暖融融的。 糍粑上蘸了细碎的黄豆粉和亮晶晶的白糖,味道清幽淡雅、甘甜爽口,色、香、味俱佳。 而羊肉火锅则是咕噜咕噜冒着热气,白色的薄雾盘旋而上,浓稠的汤汁在锅底翻滚沸腾,鲜香的气味弥散在整个桌面上。 羊肉被膳夫用精巧的刀工切成匀薄如纸的肉片,放在青瓷盘中。旁边也摆上了讲究的佐料,有黑芝麻、黄酒、豆瓣酱、辣椒油、葱花、香菜末等等。 苏晏夹起一片薄如蝉翼的羊肉片,在丰盛的汤底里涮一涮,再蘸上提味的丰富佐料,鲜嫩可口,入口陶醉。 吃上这么一顿饭,寒冷的冬夜也变得温馨了起来。 船厅外,飞雪仍然孤零零地飘摇着,大雪在空中簌簌翻飞着。 船厅内则是人团聚,灯火暖暖,饭香四溢。 夜晚船奔波不停,继续向着京城开去。 又两日过去,终于在这傍晚时分赶到了京城。 他们在城外的码头下了船。 京城外的码头熙熙攘攘,船只众多。 隔了十几天,双脚终于踏上了平稳坚实的土地,苏晏心里头涌上一阵莫名的愉悦。 站在码头上,一阵冷冽的北风吹来,这风比起云州的冷风更寒冷干燥,毫不客气的、硬邦邦地拍在苏晏的小脸上。 他不由得向京城的方向望去。 只见那高大巍峨的城墙,在夜色下弥漫着威严而祥和的气息。 苏家、谢家、陆家都分别来了下人迎接自家的公子,四人便在此处告别。 “晏哥儿,等你到了家里休息好了,就让人给我回个帖子,让我带你好好在京城玩一玩!”谢临风一只胳膊揽过苏晏的肩膀,凑近他说道。 “京城可是我的大本营!想吃啥、玩啥直接跟我说!包你满意!”谢临风另一只手拍了拍胸膛。 “好!到时候我找你!”苏晏回复道。 若不是现在是寒冷的大冬天,苏晏估计谢临风定会掏出他那把“信不信我扇你”的标志扇子挥一挥。 陆弦之冷冷的视线落在谢临风搭在苏晏的肩膀上的手,眼眸漆黑,似深夜的冻雪。 四人道别之后便分道扬镳。 管家周叔安排的身强力壮的仆役们动作利落地将苏钰、苏晏二人的行李都杠上马车。 马车晃晃悠悠行驶了起来,经过了高大巍峨的城门,正式步入京城城内。 马蹄踏在宽敞平坦的道路上,发出轻轻的响声。 苏晏迫不及待地撩开车帷看向车窗外的京城景象。 此时正是华灯璀璨,十里长街,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真真是宝马雕车香满路。街道纵横,两边的屋宇星罗棋布,六街灯火。谯门画戟,下临万井,金碧楼台相倚。店铺楼阁屋檐鳞次栉比,商铺旗号高高飘荡。 苏晏眼望着这大卫朝京城的繁华喧嚣,不得不感慨,扬州城比起京城来,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马车拐入一条安静的街巷,两旁的房屋庄重而不失文雅,肃穆而不乏堂皇。 “还记得我们家住哪儿吗?”苏钰坐在马车里望了一眼窗外的街景,笑着问道。 苏晏看着这熟悉的景色,也在脑海里回忆起苏府的位置。 这一块区域离皇宫不近不远,距离恰到好处,是京城的官员们安家置地的好去处。又由于这儿的房价较贵,住的基本上也是五品以上的官员。 “快到了!快到了!”苏晏隐隐约约回忆了起来。 苏钰挑眉笑了笑,并没有作声。 没有过多久,马车停在了一扇气派雍容的乌木大门前。 这便是曾经门庭若市的内阁次辅大宅。 门口有一名小厮在此候着,见到苏家的马车来了,忙殷勤地打开了门。 苏晏和二哥苏钰在门口处下了马车,立马有小厮们迎上来搬运他们的行李。 正中一条青灰的砖石路直指着厅堂,苏晏跟在二哥身后往厅堂里走去。 周管家留在后头指挥着小厮将少爷们的行李拿去他们各自的院落。 在他们进门时就有小厮前去通报,等苏晏穿过干净爽朗、大气整洁的院落进入到厅堂,老爹苏越、娘亲柳氏以及大哥苏泽都已经在厅堂里等候了。 “钰哥儿和晏哥儿回来了!”柳氏见到自己的两个儿子归来,不由得从垫着坐垫的座椅上缓缓站起,声音里带着一丝欢喜。 比起八月时苏晏去往云山书院前,柳氏的肚子此时已经大了不少,她挺着肚子走到苏晏面前。 “哎呦!晏哥儿长高了!”柳氏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自己的小儿子,眉眼弯弯,盈着温柔的笑意。 接着她又侧头看向自己的大儿子。苏钰还是那一副风流倜傥的浊世佳公子模样,见自己娘亲的视线转过来,眼里带着笑对视了上去。 “钰哥儿倒还是老样子。”柳氏笑了笑。 几个月不见,尽管有书信往来,她还是对两个儿子都想念得不行。如今快要过年了,一家人终于团聚,没有比这更令人高兴的事情了。 “娘!我回来了!”苏晏见着娘亲柳氏那么温柔的神情,一时间对于亲人的思念也铺天盖地地倾泻而出。 他顾忌着娘亲的肚子,只是虚虚地抱了抱她。 小儿子还是这么贴心可人,柳氏看着苏晏的小脸蛋,心都要化了。 苏晏接着又看向老爹苏越和大哥苏泽,一一问好。 老爹苏越大概是对苏晏在回信里附上的文章十分满意,此时难得的眉目舒展。不过仍然吝啬于当面倾诉对远离父母读书归来的儿子们的思念,只是简单关怀了几句,温和地点了点头。 苏晏和大哥苏泽好久不见,一时间有些生疏。 苏泽已经在官场浸淫了几年,整个人越发冷面严肃了,隐隐约约有向着老爹苏越靠拢的架势。 苏晏见着大哥这番模样,稍稍有些担忧,大哥这个玉面公子可别真的变成了老爹那一副黑脸的模样啊! 苏泽看向几年时间未见的两个弟弟,心里感叹两个弟弟还是老样子。 尤其是小弟弟苏晏,脸上还是藏不住事情,看他现在稍稍皱鼻子的纠结小模样,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苏泽微微移开视线,看了一眼自己的老爹,果不其然,他脸上有点黑。 苏晏打定主意要悄悄撺掇他大哥不要向老爹苏越靠拢。他一双清澈的杏眼眨巴眨巴。 苏泽忍了忍,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一家人温馨和睦地吃了顿晚饭,苏晏讲了许多在云山书院的见闻,见娘亲柳氏爱听,又絮絮叨叨地吐槽了许多其他的趣事,整个席间欢声笑语。 听到苏晏在云山书院和谢大将军的嫡孙谢临风是舍友,苏泽轻轻挑眉,有些惊讶,不过他又很快放下心来,和谢临风交好这对于自己的小弟弟而言也是多了一份庇护。 吃过晚饭,苏晏便按照记忆里的院落布局,穿过山石点缀、翠竹环绕的庭院和曲折游廊,来到自己儿时居住的院落。 院子门口栽种着一颗银杏树,在这个时节已经落完了满身的小扇子,现在光秃秃的。 苏晏走进自己的屋子。 应该是娘亲收到他寄来的说明了回家日期的信件,早早就安排人重新收拾干净了,连那镂空的雕花窗桕上都没有一丝尘埃。 整个房间整洁清雅,散溢着一股潇洒风雅的书卷气。或许是近日来日日熏香,房间里充斥着一缕淡淡的檀木香。房屋的角落里摆上了火盆,将整个房间的空气都烤得温暖起来。 就连小白的窝,娘亲也细致地考虑到了。在那火盆附近,搭了一个可爱的小窝。小白也已经被书童季时伺候好,喂了它喜欢的猫饭,此时正闭着眼趴在窝里,懒洋洋地睡大觉。 苏晏到旁边的浴房里好好沐浴梳洗了一番,冲刷掉了多日路途的疲倦和污浊。等他把自己洗的香喷喷后,往那铺好被褥的大木床上一躺,就进入了酣甜的梦乡。 第二天,苏晏一觉醒来神清气爽。穿戴好衣服,走出门去,就被迎面刮来的寒风糊了一脸。 嘤,这北风好生喧嚣! 是他低估了京城的寒冷! 苏晏乖乖地回屋去添了一件衣服,裹好娘亲给他新准备的暗纹玄色氅衣,戴上毛茸茸的银鼠暖帽,手上握着陆弦之送的精致手炉,成功地把自己包成一个圆团子,然后步入这北风之中。 一家人吃过早饭,苏晏突然想起吴夫子关于“流霞”古琴的交代,便跟大哥苏泽提起了这件事情。 他将自己在云山书院选了古琴以及吴夫子是南望舒大师的弟子,还有自己有一定几率得到当世名琴“流霞”的事情都跟苏泽交代清楚了。 “南望舒大师?”苏泽仔细思索了一番。 苏晏看着自己大哥在大冬天依旧穿得不臃肿,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冷的模样,一脸羡慕。 大哥不愧是大哥! 果然我就是个弟弟。 苏晏默默吐槽着。 苏泽斟酌了一下语句,慢慢地跟苏晏介绍道:“南望舒大师原本是宫廷乐师,听说他听觉异常敏锐,辨别音律十分准确,擅长多种乐器,技艺高超。” “不仅仅如此,南望舒大师还著有《乐律全书》、《律吕正论》、《律吕质疑辩惑》等乐理书籍,为天下喜乐之人提供了可以参考学习的经典,因此被世人所尊崇。”苏泽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弟弟,继续说道。 苏晏点了点头,他之前在吴夫子的课上也听吴夫子谈到了南望舒大师的成就,亦是十分钦佩。所以当吴夫子告知苏晏他有机会从南望舒大师手中获得流霞古琴时,他才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世人倒是不知这‘流霞’古琴居然被南望舒大师所收藏。坊间对于‘流霞’古琴的现任主人一直多有猜测,各种消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也未曾有人真正展示过这‘流霞’古琴。”苏泽有些感慨。 “不过既然你的夫子如此交代,那南望舒大师应当就是这‘流霞’古琴的主人了,之所以不公布,怕是不想惹来爱琴之人的打扰,坏了他的清净。”苏泽话音一转,道:“你今日便让下人去投个帖子,早日将你夫子的信件转交给南望舒大师罢。” 苏泽顿了顿,眼眸中带着一丝安慰意味地看着苏晏说道:“至于‘流霞’古琴,你也不用过分纠结。若是真得了大师的青睐,得到了也好;若是没有,也不用着急,大哥会帮你留意有没有合适的古琴的。” 苏晏明白大哥苏泽的一番好意,知道他是怕自己过于执拗于流霞古琴而失了平稳的心态。 他乖乖地点了点头,随后便让书童季时跑了一趟京城南府,去送拜帖。 出人意料的是,季时回的时候还带回来了消息,说是南望舒大师让苏晏明日就前往南府。 苏晏有些许紧张,他自从上次跟吴夫子告别后,就没有碰过古琴了,也没有想好若是明日南望舒大师要自己当场弹奏一曲,他该弹什么曲子? 苏晏忙在文豪红包群里求助苏轼大佬: 苏晏:江湖救急! 苏晏:@苏轼大佬! 苏晏:南望舒大师要我明日就去找他! 苏晏:一脸懵逼.jpg 苏轼:不要慌,问题不大.jpg 苏轼:我估摸着他明日会定让你弹奏一曲,试试你的水平。 苏晏:嗐!我也这么觉得。 苏晏:我就是还没想好要弹奏什么!!! 苏晏:更何况我现在身边没有琴,没法练习...... 苏晏:这个要慌,问题很大.jpg 曹植:晏哥儿要不就弹奏自己比较熟悉的曲目罢。 杜甫:有道理。 曹植:我记得你在乐课上练习过《高山流水》。 李白:《风入松》也不错! 李白:我曾听一蜀地僧人弹过此曲,妙极! 李白:“蜀僧抱绿绮,西下峨眉峰。为我一挥手,如听万壑松。客心洗流水,余响入霜钟。不觉碧山暮,秋云暗几重。” 苏晏:这琴音如此动听的嘛!你可有这琴谱? 李白:这我倒没有,哈,哈,哈,哈,哈! 苏晏:??? 苏晏:不知所措.jpg 朱熹:不过要打动一位知名的大家,光是经典曲目估计不够。 朱熹:你需要更有分量的、足以让他赞叹不已的筹码。 朱熹:万一前去的不仅仅是你一人呢。 朱熹:[微笑]。 苏晏:[强]。 苏晏:对了! 苏晏:我记得系统给过我一本琴谱! 苏晏:是那日系统送我的生辰礼物。 苏晏打开红包界面的物品栏,找到那一本差点被他遗忘的《雁落平沙》琴谱。 他翻开这一本琴谱,发现这并非某本古籍的原版模样,而是系统出品的PDF清晰版本。 只见这琴谱的扉页上写着:“盖取其秋高气爽,风静沙平,云程万里,天际飞鸣。借鸿鸪之远志,写逸士之心胸也。” 苏晏继续翻看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极之至,阳气始生,日南至,日短之至,日影长之至,故曰冬至。”出自《二十四节气集解》。 “冬至前后,君子安身静体,百官绝事,不听政,择吉辰而后省事。”出自《后汉书》。 “雪意茫茫寒欲逼。”——沈周。 “谯门画戟,下临万井,金碧楼台相倚。”出自柳永《早梅芳·海霞红》。 《乐律全书》、《律吕正论》、《律吕质疑辩惑》是明代乐律学家朱载郁所著。 “蜀僧抱绿绮,西下峨眉峰。为我一挥手,如听万壑松。客心洗流水,余响入霜钟。不觉碧山暮,秋云暗几重。”出自李白《听蜀僧濬弹琴》。 “盖取其秋高气爽,风静沙平,云程万里,天际飞鸣。借鸿鸪之远志,写逸士之心胸也。”出自《古音正宗》。 感谢在2020-11-17 00:00:00~2020-11-18 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in今天拍皮球了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这《雁落平沙》的乐曲以清丽的泛音开始,节奏舒缓温柔。 苏晏仅仅是在阅读这曲谱,都似乎能感受到想象中弹出来的优美琴音。 他的眼前似乎展开了一副秋江图,那宁静而苍茫的黄昏暮色随着一个个音符在脑海里缓缓勾勒出来。 之后这乐曲的旋律一转,变得活泼灵动起来,好似乎雁群开始鸣叫。这悦耳婉转的鸣叫声相互呼应着,充满了勃勃生机,显得分外欣喜欢跃。 苏晏继续翻看这琴谱,之后的曲调又复归于和睦恬静的旋律之中。 整个曲目乐韵丰富,泛音、滑音等华丽技法的运用非常有感染力。意境苍茫,却又于静谧之处隐藏着掩饰不住的生趣盎然。 看完了这琴谱,苏晏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当然能看出这琴谱的价值不菲。 苏晏看完这琴谱不禁有些手痒,真是想立马直接上手将这珍贵的琴谱给弹奏出来。 在翻看这琴谱之前,他也没想到系统居然真的给了他一个惊喜。 若是明日能在南望舒大师面前弹奏此曲,也不会愧对于吴夫子的教导和夸赞了,苏晏心想着。 但是现在的问题是,他此时手中没有合适的古琴。 苏晏打起了系统的注意。 如今跟系统越来越熟悉了,凭借他们两的交情,系统好歹帮个忙叭! 苏晏暗戳戳地在脑海里呼唤着系统: 系统!可以暂且借我一把古琴吗? 【???】 见系统很快给了回复,苏晏放心不少。 我想先练习练习这《雁落平沙》的琴谱! 大哥给个面子!行个方便叭! 【行。】 苏晏心里一喜,然而他满腔彩虹屁还没来得及吹出来,就听到系统说道: 【拿群主现有的一个红包来抵扣,你懂得,服务费。】 ...... 他的赞美终究是错付了! 【本系统安排群主八小时虚拟时间、空间练习古琴,环境优雅,设备齐全,名师指导,童叟无欺!】 好家伙,系统还是从前那个抠门的系统! 【仅此一次机会,过了这村就没这店,请群主尽快作出决定!】 呵,还学会打广告了。 不知道为何,尽管红包们都十分宝贵,苏晏还是愿意为了那有一丝机会能得到的流霞古琴付出大代价。 于是,苏晏便同意了系统的红包兑换。 他在系统的催促下,回顾了一番自己现有的各种红包,寻思着哪个可以拿出来抵扣这练琴的机会。 首先回忆了一下从系统那儿得到的红包们,有考取小三元后的奖励,是“自行选择新人入群”,被苏晏换成了“给群内大佬发红包”。这个是大佬们的福利,可不能动。 然后是成功入读云山书院之后获得的红包,奖励了“复制成双”的技能,这也是给大佬们发红包的必备技能。 还有分舍考试头名的红包奖励,非常实用的课后《重难点手册》,这个肯定是要保留着的。 之后去文津阁看书时意外开启了支线任务“阅遍文津阁”,十万册书籍大山在朝他遥遥招手。不过好在阅读完十一本书籍后,苏晏获得了双十一惊喜红包“阅读书籍扫描储存电子版”,这个功能他也觉得挺有用处的。苏晏之前还想着什么时候能去往神秘的文津阁三楼,去扫描一批书籍。 最后就是系统在他生辰日时送的礼物——《雁落平沙》琴谱。 苏晏一时间灵光一闪,是不是能记下这琴谱,将它抵扣给系统? 【警告!群主的想法很危险!】 【本系统送出去的红包和礼物不算,不回收!】 【请群主好好衡量群内成员发出的红包!】 行叭。 没办法,苏晏开始盘算群内大佬们之前发过的各种红包。 首先是最后入群的朱熹大佬的“为有源头活水来”红包,能将记忆力永久提升一个档次。这个红包可是苏晏一直期盼着的增强属性的红包,且红包的使用效果十分惊人,是他读书学习的一大助力,万万不能舍弃。 然后是李白大佬的“深藏身与名”红包,消除了练字手腕酸痛的负面影响,不过这个红包随着苏晏年纪增长、腕力增强,实用性便没有那么高了。这个可以考虑,苏晏将这个红包放入待选名单里。 苏轼大佬的“人间有味是清欢”红包是初步提升他的厨艺。不过目前看来,苏晏并没有多少下厨的机会,这个红包一时间也变得鸡肋起来。苏晏也把它放入待选名单里。 而曹植大佬的“洛神赋”红包的效果是当自己呆在“特定一人”身边时,能提升运气值,变成欧皇。遗憾的是,这个“特定一人”是谁,苏晏至今仍然没有什么头绪。 最后是杜甫大佬的红包。上次苏晏将杜甫的“一行白鹭上青天”红包抵扣给了系统,换取了给群内的各位大佬发红包的机会,逃过了当初的新人入群修罗场。 咦,这么算来,杜甫大佬应该还有一次发新红包的机会才对!当时苏晏一时庆幸,在大佬们要美酒的催促下都忘记了这回事儿。 苏晏瞬间觉得自己亏了一个亿的银票,立马在红包群里@杜甫。 苏晏:@杜甫大佬! 苏晏:你现在是不是还可以发红包! 苏晏:康一康吧! 苏晏:大佬,饿饿,饭饭.jpg 杜甫:咦,我这个红包按钮的确还能点! 苏轼:为啥我的不行! 李白:白也不行! 曹植:植尝试了一番,不可。 朱熹:吾亦不可。 苏晏给大佬们简单的解释了一下原因,大家便明白了,纷纷催促杜甫赶快发红包,等着看新红包的效果。 【叮!恭喜群主收到了杜甫的“感时花溅泪”红包!】 苏晏点击查看这个红包的说明:该红包的触发条件是练琴八小时,完成触发条件之后使用红包,能将弹琴的感染力增加百分之二十。 好家伙,系统还真是及时雨。 然而苏晏刚刚在心里给系统点了个赞,系统就突然出声了: 【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 一听到这名言警句,苏晏有种不好的预感。 【为了督促群主尽早做决策,倒计时六十秒即将启动!请群主点击选中的红包!】 淦!这就离谱。 我们两的情分都是系统你亲手作掉的! 然而系统对于苏晏的吐槽做出的反应就是将眼前的聊天屏幕瞬间变成了一块白色背景的屏幕,上面从上到下摆着五个红包的图案,还在一闪一闪发着亮光。 苏晏仔细一看,这是所有能抵扣的红包都在上面了。 【六十、五十九、五十八......】 苏晏听到这“滴滴滴”的倒计时,心里紧张起来。 时间不等人。 【二十、十九、十八......】 苏晏正皱着眉头纠结着将哪个红包抵扣出去,他的手落在“人间有味是清欢”红包上,正准备往下点。 然而说时迟那时快,小白动作灵活地蹿了过来,撞进苏晏的怀里。 苏晏的手臂猝不及防被小白这么一撞,手腕一沉,直接不小心点到了电子屏幕上那个“人间有味是清欢”红包下面的红包。 苏晏还没来得及去看是误点了哪个红包,就听到系统语气微妙的声音: 【叮!恭喜群主成功兑换红包奖励!】 【“虚拟练琴室”已经准备好,请问是否开启?】 ??? 您效率可真高! 我说我刚刚点错了还来得及吗? 苏晏不抱有希望地问道。 【叮!红包已经兑换,无法更改!群主可以选择自愿放弃“虚拟练琴室”!】 苏晏顿时觉得槽多无口。 那可以问问我刚刚是误点了哪个红包吗? 【可以。】 【群主刚刚兑换了“洛神赋”红包!】 啪,欧皇没了。 苏晏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怀里一脸天真无辜的小白,猫主子完全不知道自己坏了什么事情。 小白见铲屎官盯着自己,微微扬起了小下巴。 自己养的小猫咪,还能怎么办。 苏晏只得默默安慰自己就没有欧皇的命。就算“洛神赋”红包还在,找不到那个神秘的“特定一人”也是白搭。 他重新点进红包群里,@曹植大佬,麻烦他重新发一个红包,苏晏没忘记说明缘由。 很快,他便收到了曹植的新红包: 【叮!恭喜群主收到了曹植的“余情悦其淑美”红包!】 这名字......看着就不像是什么正经红包。 苏晏带着略微忐忑的心情查看了这个红包的说明。 “余情悦其淑美”红包并无触发条件,效果也是如其名字,会增加陌生人对于红包使用者第一印象的好感度。 希望这个红包明日也能派上用场,苏晏在心里感慨着。 随后他便向系统要求开启了“虚拟练琴室”。 不似之前使用朱熹大佬的“一寸光阴不可轻”红包那般,那个时候尽管对于苏晏来说时间的流速变慢了,但依旧是在现实环境中读书学习。 而开启这个“虚拟练琴室”后,苏晏进入到了一个现实中并不存在的虚拟空间。 苏晏甚至毫无知觉,就发现自己身边的环境已经瞬间改变了。 他原本还在自己的房间里,此时却身处一个清雅的凉亭内,凉亭的天花板上用龙飞凤舞的草书提写着“湖心亭”三个潇洒俊逸的大字。 他向四周张望,才发现这个亭台居然是处于一片湖泊的中央,难怪唤作“湖心亭”。 湖心亭周围都是清澈的湖水,湖水上还泛着轻烟一般的薄雾。附近没有任何桥梁、船只,仿佛这湖心亭是凭空从悠悠湖水中长出来的一般。 苏晏发现此时的气候也不再是寒冷刺骨的寒冬腊月,而是类似于暮春时节的舒适清凉。自己身上也不是今日白天出门时所穿的严严实实的冬衣,而是变成了轻薄的广袖锦衣。 湖心亭中央有一块宽大的云锦遮盖住了某物,苏晏刚刚进来的时候,这东西还不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余情悦其淑美兮”出自曹植《洛神赋》。 《雁落平沙》曲目参考百度百科。 “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是一句俗语,出自《增广贤文》。 感谢在2020-11-18 00:00:00~2020-11-19 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叶离想喝红茶 30瓶;shchww 5瓶;cp不可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这是一把古琴,而且会是一把与他极其契合的古琴。苏晏还未掀开这云锦,心里就有一股强烈的念头。 他走近,如玉般白皙的手指掀开了覆盖着的精致云锦。 下一瞬,苏晏大大的杏眼亮了亮。 他看到这把琴,心中第一反应就是——“流霞”古琴。 这把古琴光泽均匀,发出一股内敛柔和的光芒。它是并不常见的花色漆面,底色是漂亮的原木色,但是上面有一缕缕如同天边流霞一般的淡色木纹,细腻润和,层次丰富。 这木纹是天然生长出来的,形态飘逸。苏晏盯着这古琴看久了,仿佛看到这木纹流动了起来,流光溢彩。 他的手也忍不住放在了这古琴上。 纤细修长的手指拨动着琴弦,悠扬清越的琴音从中缓缓流淌开,飘荡出这精美的湖心亭,在湖面上盘旋,应和着湖底汩汩流淌的水流。 苏晏随意地弹奏了以往熟悉的曲目找了找手感,只觉得这琴格外懂他的心思,表情达意丝毫不差。 他心里欣喜,开始练习起系统给予的《雁落平沙》琴谱来。 第一遍的时候,苏晏弹奏的并不熟练,脑海中的画面并不流畅,一帧一帧卡顿着。 然而苏晏也不气馁,一遍遍练习着,他全身心沉浸在这琴音里,越弹越熟练,水墨画场景的转换也流畅起来。 然而还是少了些什么。苏晏的双手离开这古琴,在心里思索着。 此时他并未触碰这古琴,却有一股极细微的渺茫琴音传来,而且弹奏的恰恰就是他这《雁落平沙》。 苏晏突然意识到,这约莫就是系统所言的名师指导,他闭上眼睛,侧耳倾听。 秋高气爽,风静沙平,鸿雁来宾,雁行和鸣,倏隐倏显.…… 苏晏仔细体会着这名师的琴音,领悟着他音乐里的意境,若有所思。 当这琴音停息之后,苏晏仍然闭着眼睛在脑海里回顾分析着。 半晌,他才重新抚上这琴弦,这次的琴音果然比之前层次更为丰富,意境更为悠远。 有微风拂过,钻进亭台,碰到苏晏衣摆时似乎也不自觉温柔了下去。 苏晏沉浸在对于琴音的感悟之中,直到手中的古琴倏地消失,才发现自己又重新回到了熟悉的房间里。 不过此时他白皙的小脸上扬起了满意的笑容。 第二日一大早,苏晏早早起床,梳洗穿戴,待他吃过早饭后,拿上吴夫子交代的信件,坐上马车,前往南望舒大师的府邸。 南府坐落在僻静的京郊。宅院大门的门额上嵌有“南府”的石刻,字迹苍劲有力。大门的左右两侧伫立着威武的石狮子。 苏晏下了马车,将拜帖递给门房,被领进了门,有一相貌清丽的丫鬟领着他去见南望舒大师。 苏晏跟着她穿过布置精美的院落。 院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院里种了不少常青树,冬日里也依旧是佳木茏葱。一条小溪从花木深处曲折泻于石隙之下,俯而视之,清溪潺潺。 苏晏路上有碰到少数仆役,他们面上精神饱满,动作间礼数周全。 丫鬟领着苏晏走近一道翠竹簇拥的石拱门,苏晏还没步入其中,就听见一个年轻的声音自信地说道:“并非易某夸大吹嘘,这流霞古琴非我莫属!” ?! 真的被朱熹大佬说中了! 南望舒大师邀请的果然不只是他一人。 苏晏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来的够早了,没想到还有人更早地到达了南府。 若是没有昨日的练习,苏晏还会有些忐忑不安。但是在“虚拟练琴室”呆了足足八个小时以后,在不见身影但是厉害至极的名师教导下,他自觉对于这《雁落平沙》曲目,已经掌握了火候。 不过这人倒是极为自信,对手都没有到场,就口出狂言,也不可小觑。 苏晏脚步未曾停顿,直接步入了这石拱门,穿过一条回廊,到达了一个清幽秀丽的水榭。 这水榭四面开敞,视野宽广。临水的一面,设有栏杆和飞来椅,有一位头发、胡须都花白的老人凭栏而坐。 而老人面前的是一位身着金丝暗纹灰狐皮裘的少年,看着约莫十七八岁的模样。 刚刚苏晏听到的那句话,定然就是这通身贵气的易姓少年所说的了。可惜苏晏刚回到京城,还没来得及向大哥询问和了解这京城之中的达官贵人。 听到动静,这少年也转身望向苏晏。 尽管知道这将是和他一同竞争流霞古琴的对手,易云生心里还是诡异地对来人生出了一丝好感。 他将这好感归于苏晏过于出色的外貌,这个迎面走来的小少年生的过于绮丽了。 小少年看着比自己年纪更小,约莫十四五岁的年龄。身量修长瘦削,明眸皓齿,墨色的眉眼相当精致。他身上裹着的纯白大氅上用银丝线绣了祥云纹,这云纹不知为何在冬日的阳光下竟闪着细碎的微芒。这小少年的长发如同泼墨一样泻落,在两鬓各用一根天青色的发绳将一束头发缠起,在后脑扎着。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易云生完完全全地撞进了小少年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眸中。 他面色突然一红,随后又懊恼般地侧过头去。易云生在心里想着,就算你长得好看、比我年纪小,我也不会轻易地把流霞古琴让出去的! 南望舒大师见着苏晏,眼里带了一丝兴味,摸着他白花花的胡须笑了笑。 “你就是我弟子在信件里夸赞的天才少年?”南望舒大师慢悠悠地问道。 苏晏瞧见旁边的少年听到“天才”一词,猛地将原本侧过去的脑袋又摆正了,目光炯炯地盯着他,心里暗道不好。本来见他刚刚有些脸红,应该是曹植大佬的“余情悦其淑美”红包发挥了作用,没想到南望舒大师突然给自己拉了一波仇恨。 在这么一个心高气傲的少年面前说另一个同龄人是天才,这不是拉仇恨是什么! 苏晏当然不可能在南望舒大师面前班门弄斧,承认自己就是个平平无奇的小天才,只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谦逊地行礼问候,并将吴夫子的信件递给南望舒大师。 老人接过来并没有拆开信件直接看,而是朝领着苏晏走到这里来的丫鬟微微示意,那清丽的女子点了点头,往回走去。 过了没多久,几个清秀的丫鬟小心翼翼地抬了一个大木匣子过来。 在她们打开这大木匣子时,易云生和苏晏都忍不住屏住呼吸,他们都猜到了这里头装着的就是今日的主角——流霞古琴。 当苏晏看到那把古琴花色如流霞、泛着柔和光泽的古琴时,心中发出果然如此的感叹。 昨日与他在“虚拟练琴室”里头相依相伴了八个钟头的古琴,就是复刻版的流霞古琴,连那琴上飘逸流动的花纹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苏晏瞥见一旁的少年见着这流霞古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这古琴,眼眸里满是渴望,面上带着一种一见钟情的痴迷。 不过苏晏在心底嘀咕,就算是你再喜欢它,我也不会手下留情,将其拱手相让的! 南望舒大师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两个孩子见到这流霞古琴的模样,对于苏晏的平静内敛有些惊讶,这孩子的反映过于平淡了吧。 老人转过头去看了看那漂亮的古琴,觉得肯定不是琴的问题。 他清了清嗓子,引起了两位少年的注意力,才开口说道:“你们二位恰巧都是我的得意弟子们给我推荐的潜力后生。你们的师傅都应该跟你们讲明白了为何来找我,今日为何站在这里。” 南望舒大师顿了顿,看向那流霞古琴,眼里带着一丝怀念和温柔,道:“当年我机缘巧合之下才得到这当世名琴,只可惜我年纪大了,已经不再有能力做它的主人。我比起任何人都希望它能传到一名真正爱琴、懂琴之人手中。” “我话也不多说,你们轮流用流霞,一人弹奏一首曲子,曲目随你们的心意。等你们二人弹奏完,自是高下立现了。”南望舒大师指了指流霞古琴道。 “我先来!”易云生率先说道。 南望舒大师没有回应,而是饶有兴致地看向苏晏,目光里隐隐带着一丝期待。 苏晏额角抽了抽,他怎么觉得南望舒大师有些希望他们为了争谁第一个来吵一架。 这一定是自己的错觉,苏晏安慰了一下自己,看着南望舒大师平淡地点了点头。他做完这个动作才发觉,自己刚刚那副淡然的模样,竟然在不知不觉之中模仿了男神陆弦之。 南望舒大师有些惋惜地收回目光,朝着易云生点了点头。 “在下易云生,承让了!”易云生朝着苏晏微微颔首。 然后他有些激动地来到了流霞古琴面前,先试了试音,找了找感觉。 之后才示意南望舒大师他要开始了。 南望舒大师和苏晏都安静地呆在一旁聆听,文豪红包群内的大佬们也正关注这场比试。 只见易云生眼眸轻阖,头微微侧过,手下抚琴,一瞬间,一阵紧张、激烈的琴音蓦地响起。 苏晏杏眼圆睁。 好家伙,十面埋伏! 他怎么感觉这琴音是冲着他来的! 不得不说易云生的确弹奏得极其出色,技法华丽炫目,琴音壮丽辉煌,曲调风格雄伟奇特。 苏晏甚少听见这样激昂的音乐,仿佛看到了战争中激烈场面,战场里命悬一线的危机之时,随着这音乐的推进,他的心也不由得悬了起来。 易云生的琴音将气势和情绪都渲染得淋漓尽致,当这气势雄伟激昂的音乐结束,空气中仿佛还有兵马喧嚣之感。 苏晏想到了什么,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群里的大佬们也纷纷开始讨论: 苏轼:好家伙,我直接好家伙! 苏轼:这易云生的选曲可是冲着咱们晏哥儿来的。 曹植:植也感受到了。 杜甫:有一说一,这人的琴技在晏哥儿之上。 李白:愿闻其详! 苏轼:他率先出场弹奏,奠定了基调。 苏轼:若是晏哥儿同样选了曲调激昂的音乐,很难跳出他给的激昂气氛。 曹植:若是晏哥儿选择了类似于《高山流水》的清雅音乐,则又会在他这一曲的衬托下显得平淡。 苏轼:没错!此子狡猾! 苏轼:除非咱们晏哥儿的琴技更为高超,不然不管如何选择都会被他压一头。 李白:有道理。 杜甫:然而偏偏咱们晏哥儿琴技稍逊。 李白:好在有《雁落平沙》琴谱! 朱熹:还好晏哥儿提前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朱熹:所以说机会是给予有准备之人的。[微笑] 朱熹:凡事都要提前规划好。 苏晏:点头如捣蒜.jpg 苏晏的内心想法也跟苏轼大佬不谋而同。 要不是从系统那里得到了目前不存在于大卫朝的、珍贵的《雁落平沙》琴谱,苏晏还真想不到自己要换成什么曲目才能占据优势。 不过嘛,我都开挂了,有杜甫大佬的“感时花溅泪”红包在手,岂能让你一枝独秀! 苏晏看着易云生神采飞扬的脸庞,嘴角微微翘起。 作者有话要说:  “秋高气爽,风静沙平,云程万里,天际飞鸣。”出自《天闻阁琴谱》。 第78章 苏晏悄咪咪地观察了一下南望舒大师听完易云生弹奏之后的神色。 见他只是带着淡淡的笑意,眼眸里并没有太多惊艳,苏晏心里有了考量。 平心而论,易云生此曲的确弹奏得很不错,各种处理十分老练到位,在这个年纪可以称得上天赋甚佳了。但是他想要炫技的心思太过于明显了,因此在琴意上稍稍有所欠缺。 苏晏瞥了一眼得意洋洋的易云生,心里倒是舒了一口气。若是昨日没有“虚拟练琴室”的名师指点意境,就算他将这《雁落平沙》琴谱练习得滚瓜烂熟,依旧只能与易云生平分秋色。 不过嘛,都开了挂了,他定是不能辜负那名师的指点的。更何况,还有杜甫“感时花溅泪”红包这个大杀器。 南望舒大师朝苏晏微微颔首,示意他可以开始弹奏了。 苏晏点了点头,坐在了这流霞古琴面前。 托系统的福,他已经与流霞非常熟悉了,并不需要试琴,而是直接开始。 在旁人看来,他是不动声色地秀了一手,就好似跟这流霞古琴早就有了非比寻常的默契。 南望舒大师意外地挑了挑眉。 易云生也是有些出乎意料地看着苏晏。 随着苏晏白皙的双手拨动这琴弦,轻盈的琴音响起,在寒冷萧瑟的冬日横生出一道明媚的秋景,秋高气爽,风静沙平,云程万里,天际飞鸣。 此时天色渐暗,黄昏将至。洞庭湖烟波浩淼,岸边一带白沙,此时的气氛格外安详恬静。 忽然,只见一群大雁从遥远的天际飞来,徘徊飞鸣,极云霄之缥缈。然而很快,息声斜掠,有几只大雁降落在了洞庭湖畔,发现这是个妙地儿,便仰首呼唤空中的小伙伴,此呼彼应,继而雁群一一敛翅飞落。 抚琴之人又开始将听众的视野拉远、拉高。 远远望去,雁群悠悠、沙岸默默、水波渺渺,都融化在愈来愈浓的暮色中,隽永清新,意境悠长。 易云生在前奏响起的时候就隐隐察觉不妙,发现这小少年的确和流霞古琴的默契更甚于他。 一开始易云生还能安慰自己这只是个意外,但随着琴音的展开,他被温柔却不容抗拒地带进了一副恬淡清新的水墨画,不得不跟随着雁群舒徐幽畅,很快便沉浸在这琴音之中。 等到舒缓的琴音消失了许久,易云生才恍惚地回过神来,带着满脸复杂的情绪看向苏晏,眼眸里闪过懊恼、难以置信,又带着隐隐的钦佩和落寞的遗憾。 他知道自己输了,虽然他在技法上无可挑剔,略胜一筹,但在琴音的感染力和意境上却落了下风。 比起输的心不甘、情不愿、意难平,更悲惨的是输的明明白白,不得不承认这个比自己年纪还小的少年古琴的天赋远在自己之上。 “逸气横秋,旷而弥真。”南望舒大师一双眼眸定定地看着苏晏,有些震撼地吐出这一句评价。若不是知道自己的得意弟子绝对不会说谎来糊弄他,南望舒大师真不相信苏晏不是打小就泡在琴音里长大的孩子。 苏晏一曲结束,心也随着这琴曲安定舒畅下来,他有些欣喜,这是他练习这么多次以来弹奏的最好的一次,不仅仅接近“虚拟练琴室”里头的名师示范,而且还表达了自己的体悟。 “这是何曲?”南望舒大师眼里闪着激动的光芒,情绪也因为热爱的事业鲜活了起来,他已经好久没有听到这么优秀的琴音了。 “这是我意外得到的一本琴谱,唤作《雁落平沙》。”苏晏乖巧地回复道。他可不居功,不会大言不惭地将这琴谱说是自己谱写的。 “雁落平沙......”南望舒大师闭上双眼摸了摸长须,似乎还在品味着刚刚的曲目,半晌才道:“好一个雁落平沙!妙极!妙极!” 听到南望舒大师这么评价苏晏,尽管易云生早就明白自己输了,心里依旧是有些难受。他从来都是天之骄子,被人捧得高高的,习惯了成为焦点,习惯了人们称赞自己的才华,怎奈何人外有人。 “我输了。”易云生两眼直勾勾地看着苏晏说道。 大哥,你别用这么一副看负心汉的眼神看着我啊! 我什么都没有做! 苏晏一时间觉得易云生的黑眸里有些过于复杂、难以言明的意味。 他吞咽了一下口水。 南望舒大师见此状况,倒是乐呵呵地笑了笑,指点了易云生几句,寥寥数语,一针见血,鞭辟入里。 能得到南望舒大师的指导,易云生这一趟就算是没有得到流霞古琴,也是不亏了。 当然苏晏这个大赢家成功地得到了流霞古琴。 “从今以后,你就是流霞古琴的新主人了。”南望舒大师面上尽管有不舍,但更多的是欣慰。与其不知道他仙逝之后流霞古琴会流落何方,不如趁着自己耳目清明之时,为这当世名琴选一任好主人。 如今看来,流霞古琴必然会在它的下一任主人手里继续散发耀眼的光芒,南望舒大师慈爱地看着苏晏,对他的未来十分看好。 “流霞古琴与落日古琴并称为“落日流霞”,是闻名四海的两大名琴,风雅名士人人皆知。如今流霞古琴在你手中,我倒是不知落日古琴此时在何处?”南望舒大师感慨道。 苏晏则是突然想起来,那落日古琴......不就刚好在男神陆弦之手中吗?那日在船上的时候,陆弦之唤侍女将“落日”拿来,指的不就是落日古琴吗。 苏晏当时还好奇地问了问男神,这琴为何叫做“落日”,听了他的讲述,对着这边名琴的来历啧啧称奇。 “我久不出户,依稀记得落日古琴似乎是在白怀瑾那老头子手里。我几年前似乎听说,他也给这落日古琴找了个新主人。”南望舒大师想到了什么,继续说道。 “我与这落日古琴的主人相识,他与我一同在云山书院读书。”苏晏老老实实地交代了。因为他并不了解陆弦之是否想让人知道落日古琴在他那儿,于是苏晏也没有透露陆弦之的名字,只是含糊地承认了两人相识。 苏晏猜测南望舒大师之所以不知道,就是因为陆弦之压根没有宣扬过落日古琴在他手中。陆弦之在云山书院里也没有选乐课,因此吴夫子未曾见过陆弦之的古琴,也就不知道落日在他手里了。 “好好好!甚妙!”南望舒大师有些微微的惊讶,挑了挑眉,随后又摸着白须笑开了,“没想到啊,没想到!落日流霞居然如此有缘分!” 而一旁的易云生听到苏晏还见过那落日古琴,亦是满脸惊讶之色,没想到苏晏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竟然与这冠绝天下的两把当世名琴都有接触。 易云生实名嫉妒了,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苏晏。 “我倒是期待着你与那后生能用落日流霞合奏一曲。要知道多年前我曾经用流霞古琴与白怀瑾的落日古琴合奏过一曲,那算是我人生中最满意的弹奏了。”南望舒大师声音里充满了怀念,那合奏的妙曼琴音他至今仍然清晰地记得。 苏晏在脑海里稍稍想了想和男神一起合奏的事情,不知为何,莹白的耳尖有些微微发红。 那一夜陆弦之抚琴的情景从他记忆力浮了上来,现在苏晏的记忆力变得更好以后,连那天清凉如水的月光颜色都记得格外清晰。 愿逐月华流照君。 想起那一晚的场景,苏晏的脑海里蓦地闪过这么一句诗句。 南望舒大师望了一眼微微呆愣着的、小脸有些发红的苏晏,心里有些好笑。果然还是个孩子呐,对于他来说,没有比两把当世名琴合奏更令人激动欣喜的事情了。他果然没有看错。 “不知道老夫我还有没有机会见着这一幕了。”南望舒大师望着池水感慨道,不过下一瞬他话音一转,向苏晏问道:“你可愿意将那《雁落平沙》的琴谱给予我一份?” 苏晏回过神来,忙点了点头。一旁的侍女上前来递上早就准备好了的炭笔和纸张。 苏晏拿起那只炭笔,看了眼笔尾处的精美雕花,便明白这就是松竹斋出售的高端炭笔礼盒中的一只。 南望舒大师家中都用上了炭笔,看来这炭笔的推广很成功嘛。他一边想着,一边将那琴谱默写了下来。 之后南望舒大师便派人送了苏晏和易云生离开。几个侍从帮苏晏把流霞古琴抬到马车上。 苏晏正准备上马车,就看到旁边易云生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此时心情不错,便耐心地问道:“易兄可有何指教?” “咳咳。”易云生右手握拳放在唇边虚咳了几下,苏晏看着对方突如其来的虚弱模样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可愿意将那《雁落平沙》的琴谱也给予我一份?”易云生目光炯炯地看着苏晏。 苏晏点了点头,道:“现在也没有纸笔,我回去以后再誊抄一份给你如何?” 易云生有些激动地点了点头,随后又想到什么说道:“我过两天派人来取就好!” 苏晏答应了,他正准备上马车,又听到易云生急促地说了一句:“若是你和那落日古琴的主人什么时候想要开宴会合奏一曲,请务必要邀请我!” 易云生红着脸说完,就匆匆上了他家的马车。 苏晏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嗐,和弦之哥哥合奏,听起来可真不错,就是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苏晏晃了晃小脑袋。 算了算了,还是还是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就他现在这个琴技,放到陆弦之面前根本不够看。 苏晏乘坐马车回到了家中。 大哥苏泽和二哥苏钰听到动静,都出来观赏他新得的流霞古琴。 “不愧是当世名琴。”苏泽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流霞古琴,沉稳地说道。 “恭喜咱们小弟弟得到了一个新宝贝了!”苏钰拍了拍苏晏的肩膀。 苏晏随后也将易云生的事情讲给他们听了。 “易云生是安远侯的外孙,尚书大人的小公子。安远侯对于这个外孙非常疼爱,听闻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请了许多名师教导他,约莫教他弹琴的就是南望舒大师曾经的弟子了。”苏泽细细地跟苏晏讲述了易云生的情况。 难怪易云生一副天之骄子的模样,苏晏恍然大悟。 “说到安远侯嘛......”苏钰一双桃花眼眼波流转,看着自己小弟弟望向他的目光,故意顿了顿,卖了个关子。 苏晏看着他二哥嬉皮笑脸的模样,直觉这里有一个大瓜,他仿佛一只准备好吃瓜的猹,好奇心都写在了白皙的小脸上。 作者有话要说:  “愿逐月华流照君。”出自张若虚《春江花月夜》。 “逸气横秋,旷而弥真。”出自《琴苑心传全编》。 感谢在2020-11-20 00:00:00~2020-11-21 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7683197 7瓶;タンポポ 3瓶;周予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看着苏晏一脸好奇的模样,苏钰似乎是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这安远侯嘛,等明日你就知道了。”苏钰摆了摆手,脸上泛起了婊里婊气的微笑。 ??? 二哥你太过分了! 那么帅一个人,怎么就长了一张嘴呢? 苏晏挎起一张白皙的小脸,清澈的杏眼瞪着他二哥,目光里充满了谴责。 苏泽在一旁看着两个弟弟斗嘴,主要是二弟在捉弄小弟弟,眼里闪过一丝无奈,道:“这安远侯当初在圣上登基时立了大功,之后便抛弃了糟糠之妻,娶了圣上同父异母的姐姐惠安长公主。” 苏晏轻轻皱了皱眉,心想这安远侯的人品不怎么样嘛。 苏钰此时也不再逗弄自己的小弟弟了,声音轻快地接着说道:“偏偏安远侯与这惠安长公主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那女人嫁给了易尚书,他们两人的孩子便是你今日遇到的易云生了。” 苏钰想到什么,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道:“惠安长公主不喜原配之前生下的儿子,前些年一直想方设法地阻挠他继承世子之位,奈何人家还是好好地活到了加冠之年。” 嗐,这可不就是男版的灰姑娘吗。 “你可别将这安远侯世子想得过于天真,能让惠安长公主讨不到好处的男人可不简单。”苏泽瞥了自己小弟弟一眼,补充道。 “原本惠安长公主在府上养了一个姑娘,是想要将其嫁给安远侯世子当做正妻,世子当然不愿意自己的妻子被嫡母掌控。他也是个狠人,直接领回来一个大着肚子的姑娘说是要奉子成婚,当时这事情气得老侯爷请了一个月的假没有上朝。” 苏晏睁大了杏眼。 好家伙,小可怜男主现在变成爽文男主了。 “关键是现在的世子夫人,身份还有些特殊。”苏钰又开始慢悠悠地卖关子。 苏晏鼓起小脸表示对他二哥放瓜速度的不满,苏钰欣赏够了自己小弟弟的脸色,才慢吞吞地说道:“这世子夫人论辈分可以说是咱们陆大才子的姑母。” 苏晏万万没想到,这瓜居然跟男神陆弦之有关系! 这是吃瓜吃到自己地里来了。 尽管大卫朝民风开放,但是奉子成婚在民间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更别提上流勋贵家族了。 不过苏晏早就听闻过陆家家风清正,陆弦之的祖父陆老大人的帝师之名也是天下皆知。按道理来说,陆家的女儿根本不必要与人无媒苟合。 苏钰看出了他小脸上的疑惑,不禁笑道:“陆老大人的确是一生高风亮节,值得钦佩。但是陆老大人有个不成器的亲弟弟。这世子夫人便是那陆二老爷与小妾的女儿。” 苏晏嘴角抽了抽,真是心疼男神摊上了这么一个二叔公和姑母。 “其实跟你说了这么多,主要因为明日惠安长公主要在梅园举行宴会,给京城的勋贵人家都发了请帖,重点嘱咐了要小辈们到场。”苏钰把玩了一下手里的锦带,慢慢说道。 “特地要小辈们到场,怎么有种相亲的感觉......”苏晏小声地吐槽着。 苏泽瞥了自己小弟弟一眼,没想到他在这方面倒是警觉。他淡淡地回答道:“这场宴会说是赏梅,实则是惠安长公主想要给她府上的那位姑娘挑个如意夫婿。安远侯世子两年前成亲时,她不过及笄之年,如今也年岁渐长,惠安长公主不再留她,想将她嫁出去。” 苏晏听到这话,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哥。他大哥如今年轻有为,身形颀长,相貌也是出类拔萃,不会被惠安长公主挑中吧...... 苏钰弹了弹自己小弟弟的额头,嬉笑道:“咱们大哥眼光高的很,可看不上那姑娘。” 苏晏对于自己大哥二十五岁还未成亲也有些好奇,就算大卫朝男子加冠之龄不成亲的人有许多,但是到了二十五岁还未成亲,就有些罕见了。 他想到了什么,小身板一颤。他大哥不会也是弯的吧? “大哥,你怎么还不给我找个大嫂呀?”苏晏装作不经意地随意一问,他在心里补充,男嫂子也可以。 “北疆未定,何以家为?”苏泽说这话时语气依旧平淡,但是却隐隐透着一股清正凛然之感。 苏晏听了头皮发麻。好家伙,我差点就信了。 “母亲应该有让下人给你准备好明日赴宴的衣裳,你回院子后看看有何不妥。”苏泽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 见自己大哥不愿意透露原因,苏晏也不多问,点了点头。 他在心里想着,既然明日京城大家族中的小辈都会赴宴,那他说不定可以见着自己的小伙伴谢临风,甚至能看见男神陆弦之。 不过想到这,苏晏又有些担忧了起来。才情艳艳的男神肯定是各家丈母娘最喜欢的女婿类型,万一他被长公主盯上了怎么办? 一想到陆弦之定亲的可能,苏晏莫名地觉得心里有些落寞。他只得安慰自己男神还未加冠,应该没什么事吧。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苏晏晚上罕见地做了一个噩梦。 他梦见在一片枯树老干、疏影横斜的梅圆里,陆弦之被一只硕大的母大虫追着跑。那母大虫皮毛光亮,身上是黄黑斑纹,四肢粗壮有力,尾巴粗如钢鞭。 尽管陆弦之跑起来依旧是风光月霁、气质出尘的模样,但是莫名出现在此地的苏晏还是被这惊心动魄的追逐吓了一跳。 梦里的他尽管害怕,仍然忍不住上前去帮陆弦之摆脱这母大虫的追逐。于是他跟在母大虫的屁股后面努力地跑啊跑,一边大声叫唤着想要引起那母大虫的注意。 在一番精疲力竭的追逐后,苏晏都快要放弃了,没想到那母大虫突然调头朝他跑来,三下五除二就来到了苏晏身前。他来不及逃跑,就猝不及防被扑倒在地上。那母大虫蹬着凶狠的眼睛,似乎是在愤怒苏晏坏了它的好事。 这母大虫用锋利的爪子一把按着苏晏的腿不让他逃跑,一边张着血盆大口,吐出血红的舌头,舔舐它尖刀一般的牙齿。 苏晏能感受到他腿上被那锋利爪子划开皮肉的剧痛,闻到母大虫嘴里腥臭的涎水味道。 然而,刹那间,刀光剑影。苏晏猛地一闭眼睛,只听到有什么利器砍断东西的声响,随后是重物落地的“砰”的一声。他微微睁开眼,只来得及看了一眼身前陆弦之溅了鲜血的脸庞,就从这噩梦里醒了过来。 此时天边已经泛白,苏晏能听到院外仆役们刻意放轻的活动声。 他睁开眼望着熟悉的天花板,心却像仍沉浸在刚刚的噩梦里一般,扑通直跳。 苏晏抬手擦了一把汗,他的后背也不知不觉被汗水给浸湿了,此时将里衣黏在背上,怪不舒服的。 他做了一个深呼吸,努力平息下来,但闭上眼睛时,眼前却好似仍然是梦中最后一刻呈现在眼前里的情景,是陆弦之那俊美无俦的脸庞。 男人五官俊美,鼻梁高挺,薄唇轻抿,眼睑下被溅上了那被砍杀的母大虫的鲜血,殷红的鲜血落在他白皙如玉的皮肤上。他的发丝松散微乱,整个人带着一种凌乱仓促的野性,漆黑的眼眸像是冬日枝头的一捧冻雪,冒着幽幽寒气。整个画面有种难以言喻的冲击感。 这张脸熟悉又陌生,散发着致命的吸引与诱惑。 苏晏回忆起了那母大虫被击杀的一瞬间自己那无比激颤的情绪,像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冒险,他的整颗小心脏都在颤栗,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高兴与安定。 他按了按自己的心口,想要把这扑通乱跳的声音压下去。然而效果不佳,他干脆起床来洗漱。 书童季时看到苏晏这么早就起来了,还有些惊讶,他是知道苏晏小少爷冬日里最喜欢赖床的。 见苏晏脸色不大好,有些微微的苍白,季时估摸着他可能是夜里没有睡好,急忙给他煮了一壶蜂蜜茶,和早餐一块儿送了进来。 苏晏喝一杯温热的蜂蜜茶,清甜温暖的茶水滑进胃里,瞬间安抚了之前的躁动。他胃口也好了起来,就着一叠酸辣鸡丝喝了一碗杏仁饧粥,又吃了几块软糯的蒸糕,觉得腹中饱了,才停下筷子。 他穿戴好走出门去。 苏晏来到了前厅,大哥苏泽和二哥苏钰都已经到了,坐在这里等他。 大哥苏泽一身墨绿色锦衣绣着雪白的滚边,与他头上的羊脂玉发光交相辉映。最关键的是,他披了一件暗绛红大繝锦鹤氅。 苏晏见着了他大哥的穿搭,瞳孔地震。他现在是切实感受到了大哥不想成亲的决心了。这红配绿的搭配,全靠他的好身材硬生生地穿出了气质和风采。 二哥苏钰则是披了件浅灰色扁金线大氅,里头是宝蓝色的方形小花绮袍子,腰间系着苍紫罗兰色蛮纹锦带,和他那一双眼波流转的桃花眼一般,带着一种风流倜傥的风情。 苏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月白色狐裘,衬得他年纪越发显得小了。 很好,没毛病。不会被奇怪的姐姐们盯上就好。 昨日大哥苏泽为了安慰他不要害怕,告诉了他今日惠安长公主举办宴会的梅园是京城著名的赏梅胜地,园内遍植梅树,以梅饰山,倚山植梅,别具特色,届时可以好好观赏一番。 苏晏倒是对这梅园本身有一丝丝兴趣。 他们三人正准备上马车,就瞧见季时追着小白朝这边奔来。小白敏捷灵活地跑到了苏晏脚下,扒着苏晏不愿意松开。 看样子,猫主子今日是不想呆在家中了。 苏晏没办法,只好带着小白一同赴宴。 作者有话要说:  “北疆未定,何以家为?”改编自霍去病“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感谢在2020-11-21 00:00:00~2020-11-22 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768319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梅园位于京郊,是先皇赏赐给惠安长公主的私家园林。 苏晏他们的马车还未到梅园的门口,就有一股暗香幽幽传来,这香味极清极淡,在寒冷的空气中浮动着。 马车步入了大门,车夫被前来迎接的侍从引导着来到了停靠点,此处已经停了不少京城世家的华丽马车。 苏晏抱着小白从马车上下来,一接触到寒冷的室外空气,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他们一行人被侍女引领着,穿过一个雕梁画栋的游廊,来到了一个宽敞明亮且温暖的大厅。这里摆了不少案桌和软垫,案桌上盛放着热茶、清酒和各式各样精美的糕点。大厅的角落处摆上了许多火盆,正源源不断散发着热量。 大厅内已经坐了三三两两穿着锦衣玉裘的公子小姐们,些许欢声笑语传入耳中。苏晏环顾了一下四周,并没有看到年纪较大的看起来貌似惠安长公主的贵妇人。 “晏哥儿!晏哥儿!”苏晏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忙转头看过去。 谢临风正扬着笑容朝他走来。 “明明也没有分开多久,却感觉好久没有见到你了!”谢临风拍了拍苏晏的肩膀,扬眉笑道:“我就知道你会来这宴会!” 见着了熟悉的小伙伴,苏晏也放松了下来,杏眼弯弯。 “咦?没想到你把小白也带来了!”谢临风rua了一把小白,挤眉弄眼地对苏晏说道:“你可真机智!小白肯定挺招姑娘们的喜欢!” “可不是我想要带小白来的!”苏晏有些无奈,他也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 他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猫主子,对谢临风微微耸了耸肩,道:“今日我出门的时候,小白自己从房间里跑了出来,跑到了即将出发的马车前。”他简单地解释道。 “对了,惠安长公主来了吗?”苏晏凑近谢临风小声地问道。 谢临风摇了摇头,道:“我也没比你早来多久。似乎之前惠安长公主身边的大丫鬟来了一次,说是让大家随心玩乐,长公主自己不想出面怕破坏了小辈的兴致。” 说到这,谢临风瞥了一眼远处的小姐们,放轻声音对着苏晏说道:“你可知道这次宴会的目的是什么?” 苏晏点了点头,他装作漫不经心地打量了一下在座的各位姑娘们,小声问道:“那哪个是惠安长公主的养女啊?” 谢临风正想着说些什么,一道活泼娇俏的女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你的右前方二十米外开,那个被众人吹捧着的穿嫩黄色衣服的那位,就是鼎鼎有名的长公主的养女刘娴雅大小姐了。” 苏晏朝着这音源处望去,脸上带着一丝尴尬之色,他只是单纯的好奇,没想到被外人抓包了。 眼前是一个看起来与苏晏年纪相仿的少女,身量较高,还未及笄,双目明亮,笑意盈盈,秀美中带着一丝英气。 “谢雨楠!!!”谢临风听到这熟悉声音也不耐烦地转头看过去,他克制住音量,有些不满道:“谁让你偷听我们谈话的?!” “我又不是故意的!”谢雨楠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脸上没有一丝尴尬之色,她潇洒地笑道:“我本来是想来找你的,刚好听到你们在谈论她,就顺便回答了。” “这么说来,你还得感谢我!”她朝苏晏眨了眨眼睛,十分自来熟的样子,偏偏她做起来不会显得矫情,而是非常自然。 “这是我表妹,我三叔的女儿。”谢临风看着谢雨楠有些头疼,对着苏晏介绍道。 “这是我在云山书院的同窗,也是我儿时的伙伴,苏晏。”谢临风介绍苏晏的时候,一双眼睛警惕地盯着谢雨楠。他可是知道这个表妹有些离经叛道,最喜欢颜色妍丽的人和事物,挑侍女的时候也都是选些长相貌美的小丫鬟。 “瞧你那样,我又不会吃了他!”谢雨楠说虽如此,倒是不住地上下打量着苏晏。苏晏有些尴尬,但他也能看出面前的少女双目清明,眼神里仅仅是带着一种无关风月的欣赏。 不过这么大胆的女孩子,苏晏来到大卫朝以后可是第一次见到。很快,他便发现谢雨楠的目光黏在了小白身上。 他正准备说些什么,就发现众人拥簇着刘娴雅往外面的梅园走去,经过他们的时候,苏晏隐约听见有人带着一丝羡慕的声音说道:“真是羡慕娴雅,陆前辈都特地给你送生辰礼物。” 这陆前辈,可是指的陆弦之?尽管知道偷听人家的话不好,苏晏还是竖起耳朵。他在心里拿谢雨楠刚刚的解释安慰着自己,我也不是故意的,只是刚好听到了罢了。 “是啊是啊,那可是大卫朝无出其右的世家公子。”一个清丽的女声带着一丝酸味。 这一定说的是陆弦之没错了! “看来有人好事将近了!”有人嬉笑道。 “哎呀,你们别说啦,我都不好意思了。”刘娴雅开口了,她声音细细的,带着一种黏糊糊的娇媚感。苏晏倒是觉得这声音不如谢雨楠干净的嗓音好听。 “又不是弦之哥哥亲自送来的礼物,只是叫世子夫人转交予我的,也不是什么珍贵玩意。”刘娴雅柔声细语地说道。 这话好不对劲。 苏晏额角抽了抽,这是什么莲言莲语。 “那是什么礼物呀?”有个陌生的女声问道。 然而刘娴雅并没有亲自回答,之前挑起这话题的女声急急促促地回复道:“那可是一整套点翠头面。” 似乎是为了侧面印证自己跟刘娴雅关系好,有幸见过了这礼物,这声音带着一丝得意说道:“那定是‘如意堂’的贵客才能买到的新品。”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刘娴雅嗔怪道,她细声细语地说:“我今日带着的这只点翠发簪就是那里面其中的一件,和各位姐姐妹妹珠光宝气的艳丽装饰比较起来,倒是显得太朴素了。” 出现了,大卫朝的凡尔赛大师。 苏晏觉得有些好笑,突然耳边传来了谢雨楠的冷哼声。 “哪有!我刚想问你这簪子哪里买的,可忒漂亮了。” “有人啊,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 说话声逐渐远去,苏晏忍不出微微侧过头去看刘娴雅头上的那一只点翠发簪。 他都不用特地去找穿着嫩黄色衣裳的女子,就能在一片眼花缭乱的头饰中找到那只宛若鹤立鸡群的发簪。 刘娴雅精致的云鬓里插着那一只点翠簪,在乌黑头发的映衬下,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发簪亮片的颜色在皎月、湖色、深藏蓝等色泽中不断变化着,好似那幽幽湖水上点点灵动的浮光魅影,光彩夺目,摄人心魄。 仅仅是发簪的背面就如此漂亮,不知道这发簪的正面又是怎样的光景了,定是会将少女衬托得越发艳若桃李罢。 那的确是一只极漂亮华丽的发簪,一看就价值不菲。 真的是陆弦之送的吗? 苏晏想起了带在自己锁骨下方的玉佩,那是陆弦之送他的生辰礼物。这羊脂白玉正安静地贴合着他温热细腻的肌肤。 不过男神的确是很喜欢送礼物啊。想到这,苏晏莫名有些怅然若失,情绪低落了起来。 等刘娴雅他们的声音彻底消失不见,苏晏听见谢雨楠闷闷道:“呵!八字没一撇的事,就好意思拿出来到处炫耀!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爱慕陆弦之啊!” 厉害了谢雨楠,鉴婊达人! 听了这话,苏晏突然对谢雨楠更有好感了。他朝谢雨楠问道:“那位姑娘经常这么说话?”语气委婉,带着一点儿震惊。 谢雨楠颇为欣赏地看了苏晏一眼,点了点头道:“是吧!正常人哪会那么说话的!就莫名......”她似乎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那语言风格。 婊里婊气。苏晏在心里默默补充道。 “装模作样的。”谢临风在一旁接上这话。 “对对对!不愧是我表哥!”谢雨楠笑嘻嘻地给谢临风竖了个大拇指,继续吐槽道:“这女人最喜欢在这种场合里装模作样地表示她受到诸多公子的追求。” “以前安远侯世子还未成亲时,她就明里暗里地向众人暗示自己即将成为世子夫人,结果人家安远侯世子宁愿领个未婚先孕的姑娘进门,也不愿意娶她。”说到这,谢雨楠露出一丝舒坦的微笑。至少在这一点上,安远侯世子干得漂亮! “本以为她在安远侯世子婚事上丢了大脸,之后会安分一点,没想到她脸皮这么厚,现在又开始暗示陆弦之在追求她。”谢雨楠愤愤道,“总算是知道为什么说有人脸比城墙厚了,我才不信江陵大才子陆弦之的眼光有那么差。” 苏晏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他一想到陆弦之会喜欢这种爱慕虚荣的姑娘,就莫名觉得别扭。 “她那劳什子礼物估计也是乱吹嘘的。说不定那头面就是她自己买的。嗐,不谈她了,真是让人不爽。”谢雨楠看向苏晏怀里的小白,问道:“你的猫?” 苏晏点了点头。小白似乎也感受到了谢雨楠灼灼的目光,非常给面子的抬起头来朝着她“喵~”了一声。 听到小白软绵绵的“喵”声,谢雨楠心都要化了。 “我可以抱抱它吗?”谢雨楠两眼放光地问道。 “你试试。”苏晏小心地将小白递给谢雨楠,小白乖乖地挪了窝,不吵不闹地躺进了谢雨楠怀里。 这倒是令苏晏有些惊讶,小白很少对初次见面的陌生人表示好感,没想到谢雨楠这么得她的眼缘。 “我们也到外面去转转吧?”谢临风提议道。 作者有话要说:  敲黑板(超大声):非常抱歉明天有点事情,所以明天11.24号0点的更新放到11.24晚上(明天大家就早点休息叭!我尽量24号23点前发出来),谢谢各位小可爱的谅解!鞠躬!这一章的2分评论里抽可爱的小天使发小红包哈(24号再抽)! “凡尔赛”的梗说明(以下来自互联网):据网上最早创造这个梗的网友介绍,是从一部日本漫画作品《凡尔赛玫瑰》中找到的灵感。这部漫画以法国路易十六时期玛丽王后的宫廷生活为背景,展现所谓欧洲上流社会贵族妇女的生活。该网友以“凡尔赛”作为“贵族”“奢华”的代名词,称“就想用这个词来嘲讽那些人,他们无疑就是想用一种‘朴实无华’的语气来表达高人一等的感觉。” 感谢在2020-11-22 00:00:00~2020-11-23 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集全图不改名 3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这里的梅景可是一绝!”谢临风补充道。 此时大厅里跟他有一样想法的人也不少,大家在大厅内找到了自己相熟的同伴,便一同结伴去外面的梅园里赏梅。 大哥苏泽和二哥苏钰早在谢临风过来的时候,就同苏晏打了声招呼分开了。 听到谢临风的话,苏晏和谢雨楠都点了点头。 苏晏喝下一杯暖融融的热茶后,他们三人便往外边走去。 此时正值梅花盛开之时,他们走出了游廊,来到梅园里的青石板小路上。 梅园很大,望不到边际。 漫步其中,周围的梅树凌寒怒放,竞丽争艳,枝头洁白的梅花似雪,微风拂来,花朵们舒展荡漾,蔚为壮观。冷冽寒风中,幽幽花香扑鼻而来,带着一丝微甜的清新。 往远处看去,有亭台池阁掩映在这花木丛中,树边溪流环绕,幽雅静谧。 这梅园里种植的并不仅仅是普通的梅花。谢雨楠对此颇有研究,见苏晏对此感兴趣,她便耐心地跟苏晏讲解着,毕竟她怀里还抱着人家的猫呢。 “这是‘朱砂梅’,其色深红,如浓郁胭脂,奇特无比;这是‘宫粉梅’,树姿古朴,花素雅秀丽,这是梅中上品。” “看这!”谢雨楠的声音突然有些激动,“这是‘七星梅’,能开出七个花瓣,十分稀有。” 苏晏凑近去看那白色的花瓣,白里透红,格外妖艳,明明静立于枝头,却又带着千般风姿,万种情韵。 赏心悦目的梅景让苏晏的心情好了不少。 随着他们朝着梅园深处走去,不远处一群小姑娘叽叽喳喳的声音也传到苏晏耳边。 “刚刚见着陆前辈了!没想到他也来了!” “是啊是啊!陆前辈好久没有参与什么宴会了!” “你们傻不傻,陆前辈平日里都在云山书院读书,当然没空参加宴会。” “我刚刚还看见御史家的阮公子了,他也来了。” “还有温公子,他也从青麓书院放假回京城了!” “哈哈哈,就知道念着你的温哥哥!” 紧接着是一群少女嬉笑打趣的声音。 突然有一个声音迟疑道:“似乎刚刚刘娴雅身边的丫鬟去找了陆前辈,不知道有什么事儿。” “哼,她肯定是又要作妖了,希望陆前辈擦亮眼睛。” “是啊,是啊......” 苏晏听到这话,一时间脑子里浮现出昨天晚上做的那个噩梦,他现在怀疑那个梦是不是预示着什么,又脑补起陆弦之跳下湖水救人反而被女子赖上要他负责的剧情,顿时觉得稀罕漂亮的七星梅都欣赏不下去了。 他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担忧,也有一种突发的想要去维护男神清白的冲动。冷冽寒风一吹,苏晏脑子中的念头却越发清晰了。 “我去净手。”他对两个同伴说道,示意自己要先离开一会儿。 苏晏一路向着梅园深处走去。梅园里小径很多,或许是由于惠安长公主不便言说的宴会目的,园内的侍女也很少。苏晏想找个问路的侍女也没有找到。 他走到了一条道路的尽头,这是一个被灌木丛簇拥着的凉亭,周围有高大的假山怪石纵横拱立。 苏晏正准备往回走,却发现假山前飞快地闪过了一道白影。 那个是——小白? 苏晏揉了揉眼睛,心道自己应当是看错了罢,小白不是应该还乖乖地呆在谢雨楠的怀里嘛。 然而那个身影似乎是故意的一般,从假山里探出个小脑袋出来,苏晏一双杏眼睁大了,居然真的就是小白! 小白见终于引起了铲屎官的注意力,又缩回了小脑袋,消失在了假山里面。 真是个不省心的小魔王! 苏晏无奈,弯腰走进了这假山。这假山里的空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里头光线很暗,苏晏猫着腰,一边道:“小白?” 他模模糊糊看见一团趴在一块石头上,走近伸手摸上去,的确是小白的触感。 “我看你是皮卡丘的弟弟皮在痒吧?”苏晏嘴上吐槽着小白,手上却温柔地抚摸着小白温热的小身子。 他抱起小白,正准备走出假山,忽然就听到外头有熟悉的声音响起:“弦之哥哥,谢谢你送我的生辰礼物。” 这个温声细语、略带矫揉造作的女声,可不就是之前在大厅内听过的刘娴雅的嗓音。 没想到真的碰巧撞见了,苏晏心里有些暗暗的无奈,听这话的意思,陆弦之也在外头,难道他此刻要跑出去说一声:“打扰了,你们继续?”。 “刘姑娘误会了,在下与姑娘素未相识,之前也并未送过姑娘任何事物。”陆弦之的声音清清泠泠,语气毫无波澜。 男神果然和这个女人没有关系! 隐藏在假山里的苏晏同样听到了陆弦之的回答,他心中没有由来地冒出一丝小欢喜,抚摸着小白身躯的手也停了下来。 小白转头看了一眼面带笑容呆愣住的铲屎官,嫌弃地“喵”了一声,灵活地窜了出去。 等苏晏反应过来,小白已经溜出了假山。 孩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苏晏握着小拳头,犹豫着自己要不要出去找小白。 凉亭里的两人此时也见到了突然出现的小猫咪。 陆弦之定定地看了一眼这通体纯白的小猫咪,脑海里迅速闪过什么,漫不经心地扫了后面的假山一眼。 “咦,好可爱的小猫啊。”刘娴雅注意到陆弦之的视线在这小猫身上停留了一瞬,她飞快地掩饰住心里对这畜生的不喜,装作惊喜地夸了一句。 “小猫,过来呀,来姐姐这儿。”刘娴雅温柔地说道,脸上带着恰好好处的甜美笑容,她翘着小手指,朝着小白轻轻挥了挥,身子还稍稍动了动。 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挥手动作,愣是让她做出了千娇百媚的意味,好似在展示自己的身体曲线。 苏晏在假山里听到这话神色一僵,刘娴雅不会要对他的小猫咪下手吧。他猫着腰轻轻地朝外面走了几步,还差一步就能走出这假山。 小白根本不理会刘娴雅的呼唤,而是朝着陆弦之脚边轻快地跑去,在他袍角蹭了蹭,窝着不动了。 刘娴雅看着那小猫完全忽视了自己,趁着陆弦之低头去看小白的时候眼睛里闪过一丝愤狠。在陆弦之抬头的一瞬间,又恢复了温柔的大家闺秀的模样。 “看来弦之哥哥的魅力真大,连小猫都只愿意亲近你呢。”刘娴雅一边娇笑道,一边慢声细语地说道,语调里还带着一丝委屈。 听到小白似乎是呆在了陆弦之那里,苏晏停下了脚步,歇了走出去的心思,轻轻地舒了口气。 不过很快他又紧张了起来,男神肯定是认出小白了,会不会进而猜到他就藏在这里,正在鬼鬼祟祟地暗中观察。天知道,他真的不是故意要偷听他们谈话的!他明明是更早到这里的! 陆弦之并未搭话,只是用漆黑的眼眸淡淡地扫了一眼面前的女人,整个人散发着清冷矜贵、凡人退散的气质,如高山上的覆雪青松。 刘娴雅面色一滞,脸上堆起的笑容有些挂不住,她也未曾想到陆弦之如此不客气。 她顿了顿,做出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一双眼眸含情脉脉地看着面前俊美无俦的男人,声音也更细更软了,吐字都好似黏在一起:“如今只有我们两个人在这儿,弦之哥哥也不用不承认。” “刘姑娘约莫是忘记了,我最不喜他人如此唤我。”陆弦之的嗓音好似裹挟着寒风,这话语落在空气里,周围都更寒冷了几分。 他此时的眼神也终于有了变化,确是从刚刚的平淡变得更有威压了,如同寒夜枝头的冻雪,冒着丝丝寒气。 刘娴雅看出了他眉宇中的一丝不耐烦,她藏在衣袖里的手用力掐了一把大腿,瞬间眼眶就湿润了,眼角泛红,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儿,一副梨花带雨的娇柔模样。 “可那是世子夫人亲自交予我的,她还特地交代了是你委托她转交给我的。”刘娴雅的嗓音里带了一丝哭腔,犹如面对一个负心汉,哭哭啼啼地指责对方。 “世子夫人可是你的姑母,她作甚要骗我。”刘娴雅抢在陆弦之说话前补充了一句,她还从袖袋里拿出了锦帕,掩住了自己的大半脸颊。 陆弦之看着对方瞬间变脸的泫然欲泣的样子,只是微微挑了挑眉,听到刘娴雅提到自己姑母的时候,脸色更加冷了。 “原来如此。”陆弦之轻笑道,“刘姑娘怕是在闺中待久了,消息不大灵通。” 刘娴雅心里一沉,面上神色不变,仍然用一双湿润的眼眸看着他。 陆弦之看着面前女人的眼睛,明明含着水光,却不够清澈,反而带了一份装腔作势的刻意。 他想起了另一双清澈的杏眼,如同一汪澄澈的泉水。 陆弦之的思绪只是飘散了一瞬,接着说道:“想必刘姑娘也还记得,两年前世子的婚礼并未大办。安远侯府对外宣言是世子夫人身子骨弱,胎儿不稳。实际上是世子夫人自从两年前违抗家族的意愿,一意孤行地要与安远侯世子成亲,还闹出了那丑闻,当时就已经跟陆家断了关系。” 他瞥了面色有些微微僵硬的刘娴雅一眼,语气淡淡地说道:“世子夫人对安远侯世子可是一往情深,就连祖辈父辈的话都听不进去,宁愿放弃陆家也铁了心要嫁进安远侯府。” “更何况,我从小到大也未见过世子夫人几面,更别提在她和陆家断绝关系后与她联系了。”陆弦之说完,若无其事地扫了一眼不远处的假山。 原来如此! 苏晏一面感慨这世子夫人真不是个省油的灯,一面有些疑惑,他怎么觉得陆弦之的话突然变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傻晏晏,这么多话是你老攻特地解释给你听的鸭~ 下一章恢复零点更新哈~ 感谢在2020-11-23 00:00:00~2020-11-24 2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喵媌妙 9瓶;neverland 5瓶;臻臻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应该是为了向刘娴雅解释清楚吧?这样也好,省的这个女人继续一厢情愿地认为陆弦之爱慕她。 光是想到这种可能性,苏晏就一阵恶寒,小身板一个激灵。 听陆弦之这么解释,刘娴雅心里知道这大概就是事情的真相了。当初安远侯世子成亲的时候整个仪式从简,世子夫人就好似被一台小轿抬进门的小妾一般,刘娴雅当时还在心里暗笑,也算是出了口气。 不过,刘娴雅当时仅是以为之所以弄成那样,是因为惠安长公主不喜这安远侯世子特地跟她作对,故意在这些形式上磋磨打压他亲自挑选的世子夫人。 刘娴雅也纳闷怎么世子夫人就这么硬生生忍受了下来了,而不去找娘家陆家给她做主。她还以为陆家是碍于长公主的威严,不便于给世子夫人撑腰,却未曾想到陆家与世子夫人早就断绝了关系。 但是刘娴雅内心仍有一丝幻想,她伸出一只手,从头上摘下那一只极其漂亮的点翠发簪,心有不甘地看了一眼这发簪上面夺目的光芒,双目委屈地望向陆弦之,道:“这发簪真的不是你挑选的?” “看来世子夫人待姑娘极好,真是心胸宽广,出手阔绰。”陆弦之的目光都不曾在那漂亮的点翠发簪上停留。 “刘姑娘还是尽快给世子夫人回礼罢。”陆弦之感受到小白在脚边动了动,嘴上淡淡地补充了一句。 苏晏在假山里听到这话感到好笑,这句话就有些促狭了。 陆弦之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完全没有替世子夫人辩解或者遮掩的意思。他只是没想到那个所谓的姑母竟然打着他的名头做这些事情,闹出些不好的传闻出来,真是存心给陆家找不痛快了。 世子夫人的亲姨娘就不是个良善女子,成日里搅得祖叔父家宅不宁。更何况祖叔父自己就是个拎不清的,宠妾灭妻,一把年纪了还四处沾花惹草、流连花丛,叫祖父不论如何劝说都不悔改,对这个弟弟心灰意冷,只得任他自生自灭。 如今这世子夫人倒是将她亲姨娘惹事的做派学了个十成十,祖叔父才不会操心家中儿女的婚事,当初祖父好心给这姑母挑选了一家世、人品都尚佳的青年举人,那举人家风清正,家中亲人也都是极好相处的。 奈何世子夫人想要攀附富贵,自己暗中勾搭了安远侯世子,弄出了未婚先孕的事情,一意孤行要嫁进侯府。当初她被家中长辈劝阻时,这位姑母还破口大骂陆家想要坏了她的好事,直接撕破脸要与陆家断绝关系。陆家能给了她惯常份例的嫁妆,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当初祖父给她挑中的那青年举人,如今已经是新科进士了。 陆弦之回忆着印象里的世子夫人,对她可没有什么好感。 刘娴雅听到这些话脸色煞白,仿佛有人浇了一盆冷水在她头上,她那做作的眼泪也终于掉了下来。 她往前走了几步,开口道:“弦......”,话音未落,刘娴雅对上陆弦之冰冷的视线,改了口道:“陆前辈可是心中已经有了中意的姑娘,才怕你与我的传闻让她心伤?” “这就与刘姑娘无关了。那些传闻,还望你自重。”陆弦之淡淡地说道,轻飘飘的语气却更让刘娴雅感到难堪,仿佛是在嘲讽她的自导自演、不自量力。 刘娴雅流着眼泪,啜泣了一声,拿锦帕掩着面颊迈着小碎步跑掉了。 苏晏只听到了她最后的那一声啜泣,之后是一连串的脚步声。 男神这么干脆利落地解决了烂桃花,苏晏佩服极了。 他一边思考着自己要不要等陆弦之走了再出去,一边内心有些莫名的暗爽,仿佛夏天喝了冰可乐一般,所有的躁意被温柔地平息,心里冒着咕噜咕噜愉快的小泡泡,浑身散发着快乐的气息。 突然,苏晏听到了离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糟糕!要被抓包了! 他心里有些打鼓,双手抱头蹲下,掩耳盗铃一般,像一只把头埋进沙子里的小鸵鸟。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苏晏在心里王八念经,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小声地念了出来。他忽然听到了陆弦之的一声轻笑,这笑声格外有磁性,落在他耳中,有些微微的痒意。 小白也跟了过来,看见自己的铲屎官正在努力把自己缩成一个球,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于是它清脆地“喵”了一声,打碎了苏晏的幻想。 苏晏见已经被发现了,只得羞赧抬头。 他的目光对上陆弦之带着笑意的眼眸,两人的视线交缠了一瞬,苏晏感觉一股热意冒了上来,心潮跌宕起伏,好似起了涟漪的湖面。 “还不起来?”陆弦之悠悠地开口道,他声音里并没有催促的意味。 “我这就起来了。”苏晏回答道,他刚准备站起来就看到陆弦之伸出了一只修长的手,手掌白皙,骨节分明,递到自己面前。 苏晏望进他漆黑静谧的眼眸里,没有犹豫地将自己纤细的手放入陆弦之温热的掌心里,之后便借着陆弦之手臂的拉力站了起来。 “你在这儿干什么?”陆弦之扫了一眼他微微泛着红晕的脸颊,淡淡地问道。 陆弦之一提起这件事,苏晏突然有一种撞破他人好事被抓包的尴尬。我承认我不是故意吃瓜的。 他乖乖巧巧、软软糯糯地回答道:“我在......看风景......” 陆弦之眼里划过一丝笑意,道:“风景好看吗?”他的嗓音带着一丝温柔,好似青松之上的覆雪消融,都化成了清润的水流。 怎么男神还搭腔了呢! 乌乌,给个台阶下不好吗? 苏晏只得继续小声嘟囔着:“好看!” “人更好看!”他一时间生出一股莫名的小情绪,补充了一句。 陆弦之刚刚伸出来准备抚摸苏晏脑袋的手顿了顿,他若无其事地垂下手,挑了挑眉,道:“没想到你喜欢那种姑娘?” 他眸色加深,目光微微一闪,声音也不由自主地低沉了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苏晏只觉得周围的气温突然更低了一点儿。 “我不是!我没有!别乱说!”他连忙祭出否认三连。 见着苏晏大大的杏眼里不加掩饰的震惊,似乎是在谴责自己怎么会认为他这么没有眼光,陆弦之的喉咙滚动了一下,气势也松懒了下来。 “走罢。”他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 苏晏乖乖点了点头。然而他之前呆在假山里,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双腿原本就有些发麻,此时一走路,一个不小心就扭了脚,身子往旁边摔去。 陆弦之也没有料到苏晏突然没站稳,不过他反应很快,一只手揽过苏晏的腰,一只手环着苏晏的后背,将小少年拉进自己的怀里。 男神的怀抱温暖炽热,铺天盖地的荷尔蒙气息朝怀中的苏晏席卷而来。 然而此时苏晏并没有心情注意到这个,他只觉得右脚脚踝一阵阵地抽痛,估计是扭到脚了。 陆弦之将苏晏扶好让他站稳。他瞧见苏晏一双杏眸里水光潋滟的模样,微微皱了皱眉头。 “扭到脚了?”陆弦之顺着苏晏的目光望向他的脚,当机立断地说道:“把鞋子脱了,让我看看。” 苏晏乖乖弯腰准备脱掉小靴子,这个过程中不小心碰到了扭伤的脚踝,他嘴里溢出一丝呼痛声,眼里顿时蒙上了一层水雾。 陆弦之眼眸暗了暗,一只手扶住苏晏的腰肢,稍稍弯腰,另一只手握着苏晏的小腿。 明明隔着冬衣厚实的布料,苏晏还是觉得一股热气蹭地冒了上来,心里也好似打鼓一般,砰砰砰地跳个不停。他一瞬间脑子有点儿懵。 在他走神的这一片刻,陆弦之已经将他的脚从鞋子里挣脱了出来,袜子也被卡着落在了鞋子里面。 陆弦之的视线落在苏晏不着寸缕的白皙脚背上,目光微微一闪。 苏晏的脚十分漂亮,骨肉匀停,脚弓也很优美,脚趾圆润饱满,趾盖晶莹透亮。他的脚背白得能清晰地看到底下交错的血管,而这些青色的血管衬得他皮肤更加白皙细腻了。 白皙的脚背再往上,便是那微微凸出来的、格外精致漂亮的踝骨。如今这脚踝被扭伤,上面一片通红,肿了起来,绮丽的炫目。 苏晏只觉得陆弦之盯着自己脚踝上的目光有如实质。 他自己的视线也落到了脚踝上,这么一看,脚踝果真肿了起来。苏晏弯腰穿好了鞋袜。 “得赶快冰敷。”陆弦之看了苏晏一眼,开口道:“我背你走。” 他的声音清清泠泠,如玉石相撞,嗓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这不好吧,不用了,我可以......”然而苏晏话还没说完,就对上了陆弦之的视线。他漆黑的眼眸中神色晦暗,苏晏一时间嘴上的话还没说完,就不由自主地吞了下去。 陆弦之低头望进苏晏澄澈干净的眼眸里,小少年的杏眼十分漂亮,不媚不妖,好似三伏天里一弯清泉,格外招人好感。如今这双眼眸眨巴眨巴,带着几分乖巧专注地望着他,连纤长的眼睫都在轻轻颤抖。 陆弦之转了个身,半蹲下来。 “上来。”他的声音不徐不疾,语调平稳,但苏晏偏偏听出了一丝不容抗拒的意味。 既然这样...... 苏晏乖乖地爬上陆弦之宽阔的肩背,一双胳膊下意识揽着男人的脖颈。 他感受到这贴合着的身体线条紧致流畅,闻到了陆弦之身上传来的极细极淡的熏香。苏晏的脸上慢慢泛起漂亮的红晕。 陆弦之的体温隔着衣服传了过来,苏晏感受着他身上的热意和铺天盖地的荷尔蒙气息,小心脏扑通乱跳,气息都乱了起来。 此时脚踝的痛感也似乎淡化了。 嘤,太刺激了。 苏晏在心里尖叫。 “抓紧我。”陆弦之一边走一边说道。 他说话间带着细微的震动,从两人的贴合处传来,苏晏心口砰砰跳动。 陆弦之背着苏晏走路,依旧是不费力的模样,尽管他的脚步看起来仍然从容不迫,但实际上脚步加快了许多。 苏晏趴在陆弦之背上打量着周围,打算一看到人,就把头埋进男神的颈窝里。 陆弦之走的并不是苏晏来时走的那条路,他朝着有房屋的方向走去,期间经过了梅园的香湖,那里有著名的“流溪香雪”景色。 湖边洁白的梅花绽放,犹如白雪,与湛蓝的湖水相互映衬,美不胜收。走过此处,幽幽的梅花香扑鼻而来,清新中带着一丝微甜。 苏晏一边欣赏着美景,一边能感受到陆弦之温热有力的身躯。此时气氛太过温柔恬静,他想起之前刘娴雅的话,有些好奇地问道:“弦之哥哥可是有了意中人?”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灵魂拷问~ 第83章 由于苏晏是趴在陆弦之的背上,小脑袋枕在陆弦之的肩窝处,他一开口说话,陆弦之耳畔擦过了一道暖呼呼的热气,比起轻飘飘的呼吸有更明显的感觉。 “弦之哥哥可是有了意中人?”问话的小少年语气里全然是好奇,天真又懵懂。陆弦之此时能感受到背上人儿的温热体温,以及他趴在自己身上的强烈不可忽视的触感。 陆弦之听到这话,眼神暗了暗,脚下步伐却毫无迟疑,依旧是稳稳地背着苏晏向前走去。 似乎是第一次被人这么背到背上,苏晏觉得十分新奇,见男神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也不尴尬,一双杏眼悄咪咪地打量了一下陆弦之的俊美侧颜,见他表情不变,又继续说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突然想到......就不自觉地问了出来。” 苏晏一边解释,一边斟酌语句,一句话被他说得断断续续的,陆弦之听罢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苏晏却从这不算是回答的回复中得到了莫名勇气,他眨巴了一下大眼睛,纤长如鸦羽般的睫毛轻轻地颤抖了几下,继续开口问道:“那弦之哥哥喜欢怎样的......姑娘啊?” 他说这话时,恰好陆弦之走到了一条鹅卵石小道上,黑白各异、大小不一的鹅卵石镶嵌而成的小道凹凸不平,陆弦之的靴子踏在凸起的鹅卵石上,身形也不免有些摇晃。 这条鹅卵石小道左右两旁都栽种着枝干虬劲的梅花树,这些枝干在广袤的空间里自由生长着,尽情抒发自己的偏好,一条条褐色的枝干伸到了小道上。 更高处,左右两旁的枝干交叉在了一起,远远望去,似乎形成了一道拱门。红梅在枝干上迎风绽放,粉嫩的花蕊丝丝可见,随风送来阵阵暗香,使人神清气爽。 为了避免被梅花树的枝丫碰到,陆弦之时而低头时而侧身。 苏晏下意识搂紧了男神的肩膀,说话的声音也忽然一抖,这话语落在陆弦之耳中,那“姑娘”两个字就已经含含糊糊不分明了。 陆弦之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加快了脚步。 苏晏感受到脚下的路况,下意识全身都贴在了陆弦之背上,砰砰砰的心跳声清晰可闻,小脑袋也随着走路的左右摇晃,在陆弦之的肩窝里一蹭一蹭地,好像一只刚断奶的、依赖感十足的小奶猫。 陆弦之眼里滑过一丝笑意,喉结滚动,嘴角也微微上扬了起来。 他们走完了这条鹅卵石小路,被这凹凸不平的道路一打岔,苏晏都忘记了之前的问话,直到眼前不远处就是一栋松竹簇拥着的青瓦白墙的屋子,苏晏才听到陆弦之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合心意的。” ??? 什么合心意的?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陆弦之就已经走到了这屋子里。原本待在这儿的侍女看见他们两人,脸上露出些许吃惊之色,不过很快反应过来,迎了上来,问他们有什么需要。 陆弦之礼貌地问了可否在这儿歇息,得到肯定的回复后,便让侍女去取了冰块和伤药来。他背着苏晏走到了室内,将他放在垫了软垫的卧榻上。 室内烧了火盆,将整个屋子烤得暖融融的。 梅园里的侍女服务十分周到,其中一个侍女端来了一个冰盆,里头装有大小不一的冰块;另一个侍女取来了扭伤的药膏和一个长耳手炉;还有一个侍女端来了一个木托盘,上面放着一壶热茶、两个青瓷茶杯和一个漂亮的食盒。 “把鞋子脱了,给你冰敷。”陆弦之开口说道。又怕苏晏脱了鞋着凉,他用手覆在那长耳手炉上试了试温度,觉得这温度恰好,并不会烫到手,便示意苏晏光脚踩在这手炉上。苏晏乖乖照做了。 陆弦之瞥了一眼苏晏似乎又肿大不少的脚踝,从冰盆里选择了一块大小合适的冰块,将冰块按在了苏晏红肿的脚踝上。 “嘶——” 这冒着丝丝白烟的寒冷冰块贴上脚踝的一瞬间,一种冰冷又夹杂着酸痛的触感传遍全身,苏晏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忍一会。”陆弦之见他小脸皱成了一团,温声安慰道:“喝点热茶。”他看向那个木托盘,示意苏晏自己倒一杯热茶喝。 “弦之哥哥,我自己来吧。”苏晏伸手想要从陆弦之手里接过那冰块,白皙的指尖触碰到了陆弦之的手背,一种酥麻带着刺痒的感觉一擦而过。 陆弦之倒是也没有和他推托,直接将冰块递给苏晏,自己唤侍女拿来了热毛巾净了手,倒了一杯热茶递给苏晏。 苏晏一只手握着冰块按在脚踝上,感受着手下冰块的冰凉触感,另一只手握着热茶,灼热水温透过杯壁传到他掌心。 还真是冰火两重天。 他喝了热茶之后感觉身体暖和了许多,从外面沾染的寒意也逐渐消散了。 陆弦之见他喝了热茶,又打开了那食盒。食盒里面装有软糯的梅花糕,雕花的玉露团等糕点,制作得小巧精致,让人看着格外有食欲。 “吃点东西罢。”陆弦之将那食盒推到苏晏面前,他自己则是给倒了一杯热茶,一边抿茶水,一边打量着苏晏把自己吃得两腮鼓鼓的,像一只可爱的小仓鼠。 此时室内安安静静的,只能听到火盆里偶尔传来炭火的噼里啪啦细微声音,以及苏晏咀嚼时的小动静。 一室温馨。 *** 在另一边的梅芳苑。 这梅芳苑是惠安长公主位于梅园深处的一处漂亮的院落。 梅芳苑倚山向阳,敞亮宜人。苑内沐浴、烹饪诸具都十分齐全,是惠安长公主在梅园里小憩之地。 院落外种满了梅中上品,集合了整个梅园最漂亮稀罕的梅花。院落里还有小桥流水,好不诗情画意。 此时梅芳苑的内室里熏香袅袅,房屋的四角摆着烧着银丝炭的精致火盆,整个室内温暖如春。 有薄如蝉翼、色彩柔媚的轻纱从屋子里的横梁上倾泻下来。在这影影绰绰的轻纱后面放置了一张华丽雍容的红木美人榻,中间镶着秀丽斑斓的云石,红木上头雕刻着吉祥如意的图纹。 一个锦衣贵妇半坐半躺在这美人榻上,神情慵懒,通身华贵优雅。周围伫立的侍女服装统一,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弧度,极有分寸地在一旁伺候着。 这个锦衣贵妇人便是惠安长公主,当今圣上的姐姐,其母是先帝身前十分得宠的张贵妇,因而先帝对于这个女儿也是十分宠爱。 若是苏晏在这里,定会发现,此时跪在惠安长公主身前汇报的侍女就是之前给他拿来冰盆的侍女。 听完这侍女的描述,惠安长公主看上去兴致极好,她坐起身笑道:“没想到一向洁身自好的陆家嫡孙竟好南风。也不知道陆家人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至少陆絮柳这个蠢货是丝毫没有察觉的,不然也不会做出假冒陆弦之之意给娴雅送东西的蠢事。” 听了惠安长公主似是自言自语的话语,身旁的侍女们面色不变,恭敬地垂着头并未接话。 “不过这么一来,对太子倒是更有好处了。”惠安长公主沉思道。 *** 苏晏去一趟梅园参加宴会,反倒是把脚给扭了。 陆弦之给苏晏冰敷完又细致地上了膏药,再让侍女把他大哥、二哥找来,苏晏瑟瑟发抖地听了大哥苏泽的一顿教育和二哥的嘲笑调侃。 等他回到苏家,又叫娘亲柳氏皱着漂亮的眉头担忧叹气了一番。而老爹苏越知道后则是面色一黑,毫不客气地给他布置了足够塞满整个假期的功课。 谢临风第二日写信来问苏晏昨天怎么不告而别,让没有看好小白的谢雨楠非常自责,请他在信里代表歉意,并邀请苏晏出去玩。 苏晏接到书童季时拿过来的信件时,正在苦兮兮地写这些天的功课。他看了谢临风絮絮叨叨的描述,以及猜测他那日是不是被某些小姑娘给缠上了,不得不写信告诉自己的小伙伴那天在梅园发生的惨案,当然是省去了他扭伤脚的原因。 之后他又收到了谢临风的回信,里面嘱咐他要多吃几个猪肘子,以形补形。看到这儿,苏晏漂亮的小鼻子一皱,谢临风这话简直是跟那天二哥苏钰见着他受伤时所说的一模一样。 神特么以形补形!猪蹄和他的小jiojio能一样嘛! 不过还好这次扭伤并不严重,到了除夕这天,苏晏的脚已经恢复好了。 此时整个苏府都洋溢着过年时候喜气洋洋的气氛。娘亲柳氏早早发下了翻倍的月钱,下人们得了赏赐,脸上也高高兴兴。 除夕前两日天公作美,阳光普照。尽管气温仍然不高,但和煦的阳光自带一种正面力量,让人受到感染,心情十分明媚。 苏府的下人们打扫了整个府里大大小小的院落,清洗了各种器具用品,拆洗被褥、窗帘、纱布,掸拂尘垢蛛网,疏浚明渠暗沟。这便是新春扫尘,除陈布新,预示着把一切穷运、晦气统统扫地出门。 苏晏跟个小孩子一样,兴致勃勃地看着管家周叔换门神、挂钟馗、钉桃符。 老爹苏越亲自写了一副对联贴在苏府的大门两侧,之后又领着苏晏三兄弟到祠堂里祭祀祖宗,摆置好了酒肉、糖果、甘蔗、米果等供物,又烧香、点烛、放纸炮祭拜了一番,辟邪除灾,以祈新岁之安。 终于到了天乐四十二年的最后一日。 作者有话要说:  苏钰:吃啥补啥。来,晏哥儿,啃完这个大肘子! 第84章 每一年的最后一天,被百姓们称之为“岁除”,因为它与新年首尾相连,有“挨年近晚、岁穷月尽”之意。而这天晚上又被叫作“除夕”,是岁除之夜的意思。 京城的除夕之夜,以往繁华热闹的大街上如今空空荡荡的,大家早早都关了店铺,赶回家中与自己的亲人一同准备着年夜饭。家家户户门上都贴着火红的对联,厨房里也飘出了年夜饭的香味儿,大街小巷炊烟缭绕之中时不时夹杂着小儿们欢快的嬉笑声。 不论过去的这一年里过得如何,这年夜饭怎么也得千方百计地弄足了油水,摆上一盆热乎乎肥嘟嘟的肉菜,打上几两好酒,一家人趁着这个好日子解解馋,也期望来年的生活能更顺遂。 红红火火,年味浓浓,其乐融融。 在烛光温馨的京城苏府。 火盆里烧红的炭火噼里啪啦地燃烧着,提供了源源不断的热意。温暖的室内,丰盛的年菜摆满了一大桌子,苏晏一家人围坐在桌旁,一同享受着这美味的年夜饭和温馨的除夕之夜。 菜是刚刚出炉的,端上来还冒着热气。 苏晏光闻着这直扑鼻息的香味,不争气的泪水就从嘴角流了出来! 嘤,太香了! 他两眼放光地盯着这摆满了佳肴的桌面。 黄澄澄、热腾腾的清炖土鸡汤里放有清甜的红枣、红彤彤的枸杞、软糯的板栗、多汁的香菇,各种辅料的滋味儿都恰到好处地混合进了这浓郁的汤汁里。 红得冒油的红烧大闸蟹亮晶晶地卧在瓷白的餐盘里,周围一截截的红辣椒为其增添了不少滋味。酸甜可口的糖醋排骨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上面的浓郁酱料香气格外霸道。美味的红烧肉晶莹剔透、肥而不腻,上面窝着秘制的酸菜,乖乖地等着食客前来品尝。 润滑可口的炖鸭煲冒着咕咕的热气,鸭肉白嫩软糯,鸭汤里漂着些许笋干和香菇,香味飘逸散开来,让人馋涎欲滴。桌子中央摆着一大盘水晶饺子,那精致可爱的水晶胶质像一个个小月亮,薄如蝉翼的饺子皮包裹着丰盛的馅料...... 苏晏望着这些美味佳肴难耐地吞咽了一口口水。 坐在他旁边的二哥苏钰看着自己小弟弟脸上写满了“啊,好想吃!吸溜!”,小表情灵活生动,他不由得挑眉轻笑了出来。 被这动静吸引,老爹苏越也朝自己的小儿子望了过去,见着了苏晏望着美食亮晶晶的杏眼,心里觉得好笑。他清了清嗓子,举起盛满美酒的白瓷杯,难得的眉眼舒展地说道:“今年咱们家总算是团聚了!愿之后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娘亲柳氏笑得眉眼弯弯,也举起了盛着清茶的杯子,道:“愿我们一家人呐,团团圆圆,幸福安康!” 三兄弟纷纷点头,都举起了杯子,嘴上说着祝福的吉祥话语,脸上也带着全然放松的真诚的笑容。 大家碰了碰杯,杯子们发出了清脆的撞击声,这声音在阖家欢聚的大年夜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充实感和幸福感。 苏晏一口喝完了杯中的桃花酿,真真是“浓香甘醇沁心房。”,不愧是大哥说的京城春日里最畅销的美酒。 一家人道完祝贺,便朝着满桌香喷喷的美味佳肴动了筷子。 苏晏也趁着开吃之前,早早就在红包群里发了这一桌丰盛的年夜饭作为今日的红包,让群内的文豪大佬们一同享受这美味,感受过年时节的欢喜气氛。他在红包群内和大佬们相互祝贺: 苏晏:新年如意! 苏轼:新年如意!! 苏轼:大吉大利.jpg 曹植:新年如意! 杜甫:新年如意! 朱熹:新年如意! 李白:新年如意!!! 李白:咦,这个桃花酿真不错!清甜甘醇!好酒! 苏轼:这个大闸蟹也鲜嫩味美!妙哉! 瞧见大佬们都已经开吃了,苏晏也忙将注意力转回餐桌。 他直接夹了一筷子蒸鱼放进进口中。“鱼”与“余”谐音,吃鱼便象征着“吉庆有余”、“年年有余”,这鱼是年夜饭中必不可少的佳肴。白嫩的鱼肉入口细嫩晶莹,裹挟着浓郁的汤汁鲜美十足,直叫人想把舌头都吞进肚子里。 苏晏又夹起了一筷子油炸藕夹。这油炸藕夹香脆可口,外表酥脆里内软糯,透着一股淡淡的清香。还有那香煎豆腐,焦脆而不糊、细嫩而不腻,一口咬下去,兼具新鲜爽口和芳香松脆。 今晚的饺子是虾仁水晶饺,饺子皮薄且透亮。苏晏张嘴咬了一口,感受着饺子里面鲜美的汁水流入口中,吃到里面由虾仁和鸡蛋制成馅料,香鲜味美,爽口清润。饺子吞进肚子里后,嘴里还仿佛还萦绕着虾仁的香味,真可谓齿颊留香。 几个月不见,感觉冯大厨的厨艺又更进一步了。 苏晏一边细嚼慢咽地品尝着美味佳肴,一边在心里给冯大厨点了个赞。 他们正吃着年夜饭,外面传来了一阵接着一阵的炒豆般的爆竹声,噼里啪啦响彻邻舍,好不欢快。这是就有人家迫不及待地开始放爆竹了!热热闹闹的爆竹声,为温馨的夜晚更增添了一份喜庆。 一家人一面吃着年夜饭,一面闲话家常。 酒饱饭足,苏晏和苏钰从爹娘和大哥手中接过了红包。苏晏喜滋滋地捧着红包,突然想到什么,忙在脑海里呼唤系统: 系统!新年快乐! 【群主新年快乐!】 过年了,有没有红包呀? 苏晏暗戳戳地在脑海里怂恿系统来个红包应景。 【群主真心想要?】 那当然! 【那行。】 咦,系统居然这么好说话! 紧接着,苏晏就听到: 【叮!恭喜群主收到系统“新年快乐”红包!】 苏晏忙点击拆开,或许是比较特别的新年红包,这红包还有十分匹配气氛的特效:是一个红包图案缓缓摇动放大,这红包浑身散发出壕气十足的金色光芒,然后在苏晏视线内猝不及防“啪”地炸成了漂亮的绚烂烟花。 耀眼的烟花效果过去后,苏晏终于得以窥见这系统红包的真面目,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是一卷厚厚的《大卫科举试题集》。 好家伙! 系统,真有你的! 【不客气!祝群主新的一年学习进步!】 苏晏从系统无波无澜的机器声中莫名听出了一丝促狭和愉快。 大哥苏泽在一旁看到自己小弟弟脸上有些呆愣的表情,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白皙滑嫩的小脸蛋。 “是不是困了?要是困了就去睡吧。大哥帮你守夜。”苏泽平静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大哥!”苏晏回过神来,目光谴责地看着他大哥,苏泽若无其事地放下刚刚作恶的手,仿佛无事发生。 苏晏无奈地看了他大哥一眼,解释道:“没有没有,我不困!就是刚刚想事情去了。” 才收到了厚厚习题集的苏晏被系统刺激地格外清醒,困意全无。 “要不要去院子里放爆竹?”二哥苏钰在一旁笑道。 苏晏犹豫了一会,还是兴致勃勃地跟着他二哥来到了院子里,重温童年的快乐。 他坚.挺地守夜到了第二日东方既白。然而好似才睡下没多久,苏晏又被书童季时喊起来,说是到时间去拜访外祖父家了。 苏晏迷迷糊糊中听到是要去拜访外祖父,挣扎着从温暖的被窝里出来,他穿戴好衣物后,用冷水浸湿的帕子擦了擦脸颊,被这冰冷的手帕一擦,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 等他来到前厅和爹娘、两个哥哥新年第一天见面,相互道了恭贺新年的吉祥话语,才开始享用迟来的早餐。 苏晏的外祖父家,也就是他娘亲柳氏的娘家。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苏晏望向柳氏,问道:“娘,小舅舅今年回京城了吗?” 柳氏闻言笑道:“怎么你二哥没有告诉你?你小舅舅忙完了云州那边的松竹斋之后,就回到了京城。” 她想到什么,温柔地看了一眼苏晏说道:“你小舅舅还说,多亏了你给他的那些主意,现在松竹斋的生意起来了,他在爹娘面前也更有底气了。” 苏晏松了一口气,小舅舅和外祖父终于和好了,娘亲也不用再担忧了。 外祖父家离苏府并不远,马车行驶了半刻钟左右便到了。有机灵的侍从认出了这是苏家的马车,忙进府内禀告老太爷和老夫人,欢喜道:“姑娘和姑爷来了,还有三位公子!” 苏晏一进厅堂,就被他外祖母拉着嘘寒问暖,又着人上了他最爱吃的精致点心。苏晏悄咪咪给了二哥苏钰一个得意的小眼神,得到了后者的挑眉。 小舅舅柳楷瑞也在,见他们来了,面上洋溢着笑容,给苏泽、苏晏、苏钰三人都发了大红包。 苏泽拿着这红包面色有些无奈,他都入职翰林院几年了,怎么还好意思要长辈的红包。然而柳楷瑞只是笑道:“在我眼里,你们都是小辈!拿着,不用跟舅舅客气!今日正月初一,拿着这红包,沾沾喜气!” 苏晏眉开眼笑地接过自己的红包,笑嘻嘻地看了一眼他大哥,开玩笑道:“大哥,你不要的话,我帮你收着!” 苏钰在一旁唯恐天下不乱地说道:“小舅舅,晏哥儿这是觉得你给的大红包不够呢!” 柳楷瑞听了他这话,也觉得好笑,道:“晏哥儿这是嫌舅舅包的大红包不够?等着!待会舅舅再给你来个大的。” “不了不了!谢谢舅舅,我开玩笑的!”苏晏忙摆手解释。他的好二哥,可真是记仇。 一家人笑着,一同享用了午饭。 之后的正月日子里,不断有人上门来拜年。期间还下了一场大雪,飞雪飘扬,寒风簌簌。不好出行的百姓们倒也不遗憾,笑着道:“瑞雪兆丰年!” 寒冷的冬日里,日子总是过得飞快。 时间一晃就到了正月十五的元宵节。 大哥苏泽知道自己的小弟弟最喜欢那些热闹的场地,几日前就问了两个弟弟的意见,打算元宵节带着他们去城西的城隍庙逛庙会。 他们傍晚在家中享用了美味的元宵。冯大厨准备的元宵有各种各样的丰富口味,有芝麻馅的、有豆沙馅的、还有混合了核桃仁、果仁、枣泥等为馅的,风味各异。 冯大厨在这元宵的吃法上也下了功夫,有传统的清汤煮汤圆,他还特地制作了油炸汤圆、蒸食汤圆。 苏晏用调羹舀起一个圆乎乎的汤圆放入嘴中,这汤圆一口咬下去,软软糯糯,里面细腻的馅料呼之欲出,甜滋滋的馅料和软绵绵的糯米一起缓缓吞入肚中,妙不可言。嘴里吐出来的气,好似也带了一股软绵清甜的味道。 吃过了汤圆,他们三人便乘车出门,去逛庙会。 作者有话要说:  苏小晏:每逢佳节胖三斤! 感谢在2020-11-24 21:00:00~2020-11-27 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流年 6瓶;皮蛋瘦肉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5章 元宵节热闹又喜庆,是大卫朝百姓们新春里的盛大活动。 而京城的元宵节盛会则集中于城西的城隍庙附近。 城隍庙前,八方来拜,敬神上香,祈福安康。 城隍庙外,行人如织,诸般杂耍,热闹非凡。 附近有来来往往的游人信徒,小商贩在这儿摆摊供应着各色物品,百货云集。 还有通宵达旦的元宵节灯会也在这儿举行,大大小小的彩灯林立,花市灯如昼。 马车行驶到了城隍庙街道的附近,由于前边人潮汹涌,马车再也无法前进了。 于是苏晏他们便在这里下了马车,步行游览这庙会。 周围传来连绵不绝的敲锣打鼓的欢喜喧闹声,热闹极了。 苏晏一下马车,就看见不远处有人在舞龙,中央舞龙的人围了一圈看热闹的百姓。 这“龙”是用草、竹、布等材料扎制而成的。苏晏细心地数了数这龙的节数,竟然多达十三节。 这舞龙的人身着红衣,配合着鼓乐,动作千变万化,花样技巧繁多。 那在空中飞舞的金龙,一会儿追逐宝珠,飞腾跳跃,一会儿又好似潜入深海,入海破浪。每次舞龙人动作的变换都会引起围观群众的一阵阵惊呼。 “娘亲!这个龙好厉害啊!”有小朋友软软糯糯的声音欢快地说道,他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巨大的金龙。 “是啊!这上天入地的龙啊,会保佑咱们新一年平安和丰收呢!”带着孩子的妇人也面带微笑地看着这舞龙表演,她真心祈盼着这龙能消灾降福。 苏晏探头探脑地看完了舞龙,接着开始欣赏起元宵庙会璀璨夺目的灯会。 最吸引人目光的是那巨大的“鳌山灯”。其形状酷似大鳌,以万盏彩灯扎成,堆叠十多层,有五种色彩之多!让周围的百姓啧啧称奇。 其次便是静卧着的“火龙”灯。 这“火龙”灯是用竹篾编成圆筒从而形成笼子,再糊上透明、漂亮的彩色龙衣,内里放置点燃的蜡烛或油灯,温暖的烛灯透过彩衣,增添了一丝朦胧的意味。这“火龙”灯足足有十五节,在夜间显得十分壮观。 当然,不仅有装饰华丽的大型彩灯,还有精巧可爱的小型彩灯。 有各种人物灯,比如以八仙过海等传说里的神话人物为原型制成的彩灯,尽其想象;还有动物灯,比如类似玉兔、宝马等动物造型的各种彩灯,栩栩如生。甚至还有奇形怪状、分辨不清模样的彩灯。 “这个龙灯不错!其形雄伟壮观,有卧龙盘踞的气势。”有人赞美道。 “这个宝马灯也妙极!这宝马扎得真是栩栩如生,有策马奔腾之感!”旁边的人说道。 “我倒是觉得这个......” ...... 大家品鉴花灯的评论声也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苏晏只觉得自己眼睛都要看不过来了。 他走在最中间,大哥苏泽和二哥苏钰分别走在苏晏两侧,护着他不要被汹涌的人潮不小心撞到,贴心极了。 他们走了一段路,前边传来悠扬的乐器声,人群也缓缓朝着这边移动了过来,苏晏他们便停下脚步,驻足观望。 只见前方缓缓步行来了一队歌伎,她们装扮得花枝招展、艳若桃李。身姿婀娜的姑娘们一面起舞,一面温声软语地唱着《梅花落》的悠扬曲调。 袅袅歌声与一旁绚烂的灯光交相辉映,美不胜收。 当然,庙会中也少不了各种美味的小吃。 有的小吃摊支个布棚,亮出了自家的字号,里面摆了几条长凳供食客歇息,苏晏瞧见这些提供了长凳的吃食摊子都是座无虚席。 有的小吃摊更为简陋,仅仅是推着担子或手推独轮车沿街走动,要是来了客人,摊主便就地往街边一停,任人围拢过来,食客们站立而食。 而这吃食也是多种多样。 有豆面糕,又叫“驴打滚儿”,是用熟豆面和红糖卷起来。 有炸丸子,吃的时候放些醋、香菜末和辣椒油,酥脆爽口。 还有豌豆黄,颜色浅黄,细腻凉甜。 还有蒸熟的艾窝窝,包上芝麻、青梅等抟成元宵形...... 苏晏将小肚子吃得润圆,一路逛了过去,只觉得撑得要走不动路了。 大哥苏泽看着苏晏一边走还一边揉着肚子,有些好笑,面上一脸无奈。明明知道不能让小弟弟吃撑了,可一对上他水汪汪的杏眼,就忍不住心软,都不知道说了多少次“最后一个”了。 等苏晏他们将周边的庙会都逛完了,三人便走进城隍庙里去上香祈福。 城隍庙红墙泥瓦,由于香火旺盛,修建得很是气派。 仪门前面有一副对联,上联是:阳世之间积善作恶皆由你;下联是:阴曹地府古往今来放过谁。 苏晏感慨这对联倒是写得简洁明了,通俗易懂,直击人心。 大殿正门上悬“城隍庙”三个威严大字的匾额,大殿内供奉着能够使水土归其本位的城隍神。 苏家三兄弟老老实实地对着大殿里的城隍神坐像磕了磕头,许下了新一年一切顺利的心愿,虔诚地上了香,又捐了些香火钱,便打道回府,归了家。 苏晏坐在马车上撩开帷帘看向依旧闪着夺目光彩的彩灯,远远望去,似是一条耀眼的缀着金粉的玉带。 歌舞升平,日夜不息,欢笑不断。 好像一个遥远的梦境。 这是一个无比繁华盛大的庙会,在大卫朝的皇城脚下诉说着这个王朝的繁荣昌盛。 亲眼见过这庙会的人,定会留下深刻的、不可磨灭的印象,而未能欣赏到庙会的人,也会从文人士子的游记、诗赋中对此心驰神往。 *** 到了正月底,春日的气息也逐渐浓郁起来,枝头的嫩芽悄然绽放出一抹翠绿。 苏晏、苏钰二人也要返回去云山书院读书了。 他们联系了谢临风和陆弦之,依旧是打算一起包船从京城出发,去往云州。 苏晏在京城城墙外的码头看见陆弦之时,还有一丝迷糊,感觉上一次见着男神似乎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然而从梅园的宴会到今日,也不过才过了半个多月罢。 两人的视线不经意间相对。 苏晏的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他怎么觉得男神也褪去了冬日般的清冷,变得更加温柔了起来? 大概是年假里过得太舒适,看什么都带着一种节假日欢天喜地的滤镜吧。 他还没想明白,谢临风也急匆匆地赶来了,跟苏晏打了个招呼。 苏晏见谢临风脸色有些发白,好奇地问道:“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谢临风凑近苏晏小声说道:“完蛋!我这次年假里什么书都没看。今日在马车上回忆了一番去年学过的东西,发现全部还给夫子了,大脑里一片空白。” 这就,太真实了! 苏晏眉头一皱。 他自己同样也玩的挺爽。不过好歹在红包群大佬们,尤其是朱熹大佬的督促下,每日定量的学业还是一定要完成的。更别提老爹苏越一有空就抓着他检查学业。 不过,他去年被红包系统坑了一把,必须要完成“兼通五经”的任务。因此,苏晏开学时的分舍考试,要比别人多考四门课。 这可真是闻者流泪、见者伤心。 苏晏挎起了谢临风同款哭丧脸。 “现在就希望其他的同窗也过了个好年假!大家都忘记了功课倒也好......”谢临风小声嘟囔着,毕竟全班被骂和一个人被骂,明显前者让人宽慰许多。 苏钰在一旁听到了他们俩的对话,心里觉得好笑,不过面上不显,而是摆出了一副严肃的模样,咳了咳,道:“那可不一定。有的学子勤奋努力的劲儿,你们是拍马难及。” 他装作一副回忆的样子,道:“我之前听闻过一个学子,连除夕守夜的时候都在复习功课呢!后来的分舍考试果然考得不错。” 苏钰挑了挑眉,看向苏晏和谢临风,果不其然看到两个小孩儿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 “在船上还有十天时间。”苏钰拍了拍自己小弟弟的肩膀,鼓励道:“临时抱佛脚也来得及。” “更何况,有了‘云山密卷’的激励,学子们定会好好复习,力求自己的佳作能刊登上这‘云山密卷’,好为自己扬名。”苏钰说罢,便慢悠悠地前往了船厅。 留下苏晏一脸懊恼,感觉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好家伙,我当初为啥要折腾这劳什子云山密卷啊! 接下来在船上的日子,苏晏和谢临风埋头苦读。 苏晏先是将四书五经的原文重新背了一遍,确保自己能背诵默写得一字不差,这可是基本功。他在一边背书的时候,也一边回忆着当初在云山书院上经义课程的时候,夫子们所提到过的那些重要知识点,以及各种引申出来的典故。 这么回顾了一遍,就算现在当场要他做文章,也不会大脑一片空白了。 苏晏之后又全面复习了一遍系统出品的各门课程的《重难点手册》,这是为了进一步的细致梳理经义、对其查漏补缺。 好在苏晏有系统红包群这么一个外挂,真真是哪里不会问哪里。有什么记不清了的,或者是不太明白的地方,他就能直接在群里请教各位大佬。 朱熹大佬尤为热情,讲述起来条理清晰,头头是道,苏晏获益匪浅。 不愧是编写教科书的大佬! 不过,学习总归是一个费神费力的活儿。 原本在船上,吃住就没有平日里在陆地上舒服,再加上学业的压力,苏晏过年假时长得一点儿肉又全部瘦了回去。瞧着那小脸儿都清瘦了不少。 陆弦之每次吃饭的时候看见他越发清瘦,并没有多言,只是私下嘱咐船上的膳夫们多准备几个苏晏爱吃的菜肴。 船在江流中飞快地滑行着,两岸绵延不绝的青山只是潇洒的过客。 船行驶到了江南一带,春意渐浓。 苏晏来到甲板上透气时,才惊觉何为“春风又绿江南岸”。 岸边极其有情调地栽种了一颗颗垂柳,万条垂下绿丝绦。 柳枝随着温柔的春风,一点一点地亲近着水面,好似蜻蜓点水,一触即离。 春风和煦,百草始生,千里江岸,一片新绿,春意盎然。 苏晏欣赏这美景,只恨自己无法用曼妙的诗赋直抒胸臆。 突然,他想到什么,哒哒哒地跑回屋,取了自己的流霞古琴出来。 以诗传情做不到,还不能以琴达意嘛! 苏晏白皙的手指搭上了流霞古琴的琴弦。 如玉般的指尖拨动着琴弦,流霞仿佛知道主人此时此刻的心境,格外有默契地流淌出了清越的琴音。 这悠扬的琴音好似展翅欲飞的美丽蝴蝶,扑闪着灵动的翅膀,又好似悠远缥缈的天空,透析着清澄的阳光。 有风轻送,柳枝微拂。 白衣少年,衣袂飘飘。 江水潺潺,琴音悠悠。 苏晏一曲完毕,心旷神怡,一转头,发现陆弦之不知何时走到了自己身后。 陆弦之一袭锦袍,广袖玄衣,腰间系着云纹玉带。他宽肩窄腰,身姿挺括,气质优雅,将世家弟子的贵气与清隽诠释得淋漓尽致。 此时陆弦之眉眼舒展。 苏晏看着他的眼睛,莫名就想到了这宽阔江面上无边无际、四处远去的缱绻春风。 意识到自己盯着男神看了好一会儿,苏晏羞赧低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弦之哥哥什么时候来的?我都没有注意到哎。” 陆弦之注视着苏晏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那漂亮的眼里笑意盈盈,隐藏着一丝眼睛主人都没有发现的惊喜。 作者有话要说:  合奏还会远吗(狗头)~~~ 庙会、灯会参考《明宪宗元宵行乐图》、《上元灯彩图》、《酌中志》、《万历野获编》+私设。 歌伎参考唐代苏味道《正月十五夜》“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游伎皆秾李,行歌尽落梅。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 对联“阳世之间积善作恶皆由你,阴曹地府古往今来放过谁。”出自上海市黄浦区城隍庙。 感谢在2020-11-26 00:00:00~2020-11-28 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原来我是射手座o((⊙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д<)→⊙▽⊙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6章 陆弦之觉得自己的心突然变得轻柔了起来,仿佛有人在用一根羽毛不经意地撩拨着他心湖的水面。 他眸色暗了暗,视线转而落到苏晏手中的那把古琴上。 这是一把美得与众不同的古琴。 古琴的底色内敛柔和,光泽均匀。琴面上有一缕缕如同天边流霞一般的淡色木纹,这木纹层次丰富,形态飘逸。 若是一直盯着这古琴的木纹,仿佛能看到其流动了起来,流光溢彩。 “这是‘流霞’古琴。”陆弦之肯定地说道,清清泠泠的声音如鸣佩环。 “对!弦之哥哥好眼力!”见陆弦之这么轻而易举地认出了这就是流霞古琴,苏晏心里莫名有些小欢喜。 他脸上带着笑,小嘴叭叭叭地讲述了一通得到这流霞古琴的始末。 “......所以就是这样。然后南望舒大师就把流霞古琴赠与了我。”苏晏说完之后,抬起头,瞥见陆弦之好似心情不错的样子。 他突然想到了上次南望舒大师所说的令他难以忘怀的“落日流霞”古琴合奏,不知道今日有没有机会能找弦之哥哥一同合奏呢? 想到这个可能性,苏晏的小心脏噗通噗通地跳了起来。 “‘落日’古琴......是在弦之哥哥那儿吗?”苏晏轻轻地开口问道。 尽管他知道,但他还是故意这么说了,掩下那些意犹未尽的话语,既希望陆弦之能明白自己想要合奏的意思,又担心男神觉得他有些不自量力。 苏晏转了转眼珠,目光悄咪咪地观察着陆弦之的脸色。 陆弦之看向他。 面前这张脸颜色昳丽,眉目精致。那双大大的杏眼尤其漂亮,眸光澄澈清润,此时眼角微微耷拉着,颇有种惹人怜爱的意味。 苏晏乌墨一般的柔软发丝上有细碎的阳光在跳跃翻飞。 “嗯。”陆弦之淡淡地应了一声,声音低沉有磁性,带着一丝不经意的温柔。 见苏晏似是还没有反应过来,陆弦之低低地笑了一声,漆黑的眼眸望进苏晏的眼里,道:“要不要试试‘落日流霞’的合奏?” 苏晏只觉得一瞬间心脏突然跳得很快,慌乱又着急,连呼吸也突然凌乱了起来。 嘤!男神答应了! 马上就可以见识到冠绝无双的“落日流霞”古琴的合奏了! 苏晏不由自主地伸手在流霞的琴弦上划拨出一串清丽的琴音。 琴音欢快,好似叽叽喳喳欢乐娇笑着的百灵鸟。 蓦地,他又觉得自己这样的举动有些幼稚,又不好意思一般红了莹白的耳垂。 陆弦之一边唤来侍女去取来他的“落日”古琴,一边用目光沿着苏晏的五官细致描摹,从眉宇到唇瓣,再到那一截露出来的雪白脖颈,娇嫩得仿佛一掐就断。 在苏晏从羞赧中平复后抬起头来之前,陆弦之已经漫不经心地移开了目光。 侍女的动作很利落,很快便把“落日”古琴取来了。 这通体乌黑、木色柔和的“落日”古琴,和流动着漂亮云纹的“流霞”古琴一并摆放在一排。 苏晏看着这两把琴待在一块,明明材质花色都十分不同,却显得十分和谐,让人毫无违和感。 不愧是并称为“落日流霞”的两把当世名琴! “你想要弹奏什么曲目?”陆弦之忽然开口问道,他的声音平稳,语速不徐不疾。 “喏......”苏晏小脑袋飞速转了转,还是没有什么想法。于是他抬眼望向陆弦之,问道:“弦之哥哥想要弹奏什么呀?” 陆弦之看着眼前俊秀如翠竹一般的漂亮少年,面上不动声色地开口道:“你可会弹奏《凤求凰》?” ??? 《凤求凰》? 苏晏睁大了眼睛。 “是那个‘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的《凤求凰》吗?”为了确保自己没有理解错,苏晏开口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迷茫。 “嗯。”陆弦之眼睫微垂,嗓音低沉。 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样子? 突然,苏晏想到了当初在梅园时自己出于好奇问出的问题——关于男神的意中人。而他当时并没有得到对方清晰的回答。 这《凤求凰》该不会是男神想要给意中人弹奏的曲目叭? 因为不好意思或者是没有机会当面弹奏,所以只能在私下里抚琴传达心意? 有道理。 但是莫名的,苏晏一想到这种可能性,有一丝突如其来的失落感笼罩了他。 这大概就是铁粉发现自家爱豆有了恋情的感觉吧? 既怅然若失,又担心其被妖艳贱货骗身骗心。 不过苏晏自是不想坏了两把当世名琴好不容易能合奏的机会,他平复了一下莫名波澜的心绪,乖乖地点了点头。 陆弦之则是看到刚刚苏晏小脸上纠结的神色,有些无奈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我准备好了。”苏晏眼睛亮晶晶地说道。 “那就开始罢。”陆弦之开口道。 两人将双手放在各自古琴的琴弦上,十分有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同时拨动了琴弦。 琴弦上流淌着如水的旋律。炫丽的凤凰火焰划破夜空。 世有神仙鸟,厥名为凤凰。毛羽焕五彩,步履生辉光。云霓成灵瑞,吟声鸣八方。 凤凰的天姿绝色被不停变换着的曼妙琴音缓缓勾勒了出来,琴音越发清越,其神越发深邃。 凤兮凤兮归故乡,游翱四海求其凰。 琴音欢快,宛若初见时一眼万年的惊艳,好似一见钟情的爱慕,讲述着怦然心动时的直率、大胆和热烈。 落日和流霞的琴音各有不同,此时交缠呼应着,一同谱写着《凤求凰》曲目里热烈奔放而又深挚缠绵的感情。奔放明亮之后,是委婉细腻,是旖旎绵邈,好似鸳鸯交颈低吟。 直到潺潺的琴音结束,苏晏仿佛还沉浸在刚刚曼妙动人的琴音里,好似听见一对有情人缠绵悱恻地述说着他们之间真挚的爱情故事。 他们的一见倾心、再见钟情、缘定三生,都真真切切地发生在眼前,那种绵绵情意也宛若穿越了时空,在琴音里重现了那一段传奇佳话。 这就是“落日流霞”古琴合奏的魅力吗? 苏晏极为震撼,有些恍惚。他清楚地知道,若是自己只用“流霞”古琴来单独弹奏这《凤求凰》的曲目,是不会有这么深刻的表达的。 难怪南望舒大师说两琴合奏是他一辈子都忘怀不了的事情。 的确如此啊!听过了这合奏时的琴音,之后自己独自练琴的时候都会觉得有些单薄和寡淡罢。 陆弦之也盯着自己的指尖,罕见地有些失神。 他漆黑的眼眸里仿佛有凶兽在蛰伏,那抵在琴面上的手微不可查地轻颤了一下。 陆弦之闭上眼睛,抑制住了内心澎湃的心跳,浅色的唇冷淡地抿着。 尽管弹奏之前有一些预期,但是他也没有想到两琴合奏会产生这么妙不可言的效果。 或许是受到了《凤求凰》曲目的影响。只觉得一时间,情感来势汹涌,好似是泄了洪,如那奔腾而下的淼淼江水,一旦开闸便收不住了,泛滥成灾,只能暂时在心底填堵抑制。 陆弦之侧过头去,看着还呆呆地望着琴弦的苏晏。 和煦的春日阳光洒在小少年精致的侧脸上,勾勒出了柔和的线条,散发着柔光。 他什么都不知道。 苏晏天真的杏眼若有所感似的望了过来,充盈着因为动人的琴音而惊叹的纯粹的欢喜,好似山涧的薄雾倏地化开。 趁着苏晏懵懵懂懂还未能从琴音里走出来,陆弦之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描摹着他的轮廓。 “凤兮凤兮归故乡,游翱四海求其凰。”。 陆弦之想到这《凤求凰》的唱词,突然低低地轻笑了出来,他周身的气势也随之松懒了许多。 清清泠泠的笑声抖落在苏晏发晕的脑子上。 他蓦地回过神来,发现男神眼角眉梢都带着明显的笑意,赏心悦目极了。 苏晏的小心脏都随着陆弦之微笑的弧度抖动着,他心里像忽然被什么填满了一般,又像是有温热的水流静静地淌过,连气息都一同乱起来。 麻麻,男神笑起来太犯规了! 官差叔叔,这里有人犯罪! 苏晏心头一跳,赶紧撤回目光转向远处。 远处江水潺潺,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出凌凌的波光。 暧昧的气氛在凝聚着。 然而这时,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懒洋洋地传来:“我刚刚好像听到有人在弹奏《凤求凰》?” 苏晏转过头,就对上了他二哥苏钰狐疑的眸色,顿时小身板一个激灵,心里莫名有一种偷偷谈恋爱被抓包的尴尬感。 等等!谈恋爱? 什么谈恋爱?? 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苏晏甩了甩小脑袋,将这种突然产生的妄念给驱逐了出去。 “就练练琴罢了。”陆弦之神色不变地望向苏钰,目光不躲不闪。此时他早已恢复了一贯的高冷谪仙的模样,清冷矜贵,气势天成。 苏钰跟陆弦之对视了一眼,目光相接,暗流涌动,两个人都不动声色。 苏钰一双桃花眼里的警惕之色也慢慢卸下,换上了熟悉的调侃的神色。 怎么江陵大才子也这么促狭了?想学我这个亲哥逗弄晏哥儿?让他这么小一个孩子陪他弹奏什么《凤求凰》?把我小弟弟弄得脸颊都红了。 苏钰挑了挑眉,谴责地看了陆弦之一眼。他轻轻地“哼”了一声,心道,这次被你逮着机会捉弄了一下我小弟弟,下次可没这么容易让你“趁虚而入”了。 “累了吧?快去船厅里,二哥叫膳夫给你准备了你一直叫嚷着要吃的东西!”苏钰一把拎起苏晏,往船厅走去。 陆弦之淡淡地看着苏钰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将原本他嘱咐膳夫准备好的食物说成是苏钰准备的。 他目光从容,也没有开口揭了苏钰的短。 “二哥!琴琴琴!流霞还在那儿呢!”苏晏挣扎着说道。 “放心,侍从马上就去将它好好地收起来!”苏钰道。 苏晏被自己二哥像拎着小鸡仔一样拎到了船厅内,然后就被一阵香味给吸引了。 好家伙!他二哥居然叫膳夫准备了炸鸡! 这金灿灿的酥皮炸鸡被摆在光洁的白色瓷盘中,香气如狂风巨浪般扑向鼻子。旁边摆上了一小碟鲜红色的酸甜酱料,酱汁浓郁,还有一小碟磨得极细的辣椒粉,看着就适配极了。 苏晏净了手,用筷子夹起一块炸鸡,蘸了酱料和辣椒粉放入嘴中。咬一口,外焦里嫩,肉质细嫩但又十分有嚼头,酸甜酱汁入味,食之口齿留香。 这炸鸡最初吃到嘴里时感到咸并隐隐泛甜,咀嚼着咀嚼着,慢慢辣味儿和麻味儿就冒了出来,只让人觉得这炸鸡越吃越有味,越吃越想吃,就连吃完了剩下的骨头都香飘四溢。 苏晏刚刚费尽心力弹奏完了一曲,正是肚子饿的时候。这炸鸡又对他胃口,苏晏吃得眼睛弯弯,嘴角都沾上了鲜红的酸甜酱汁和细腻的辣椒粉。 他吃得很满足,漂亮的眉眼都舒展开来,像是摊开了一幅恬静的水墨画。 陆弦之看着苏晏吃得脸颊鼓鼓,嘴巴周围还沾了一圈酱料,像是小花猫一样。莫名地内心柔软,软到好似轻轻地一捏,就能化成水流下来。 苏晏吃完一块,粉嫩的小舌头伸了出来,舔了舔自己的嘴角。他一抬头,就猝不及防对上陆弦之的视线。 陆弦之恰巧就坐在他对面,苏晏能从他瞳底看到自己的身影。 一想到自己光顾着吃炸鸡,肯定是没有怎么注意形象,苏晏突然小脸一红,试探性地将这一盘炸鸡朝陆弦之那边推了推,问道:“弦之哥哥要吃吗?” 说完他又急急忙忙补充道:“我刚刚是用筷子夹的,没有碰到盘子里其他的鸡块。” “不用了,你自己吃就好。”陆弦之的声音低沉冷冽,带着一种微微的沙,好似那把落日古琴弹奏出来的低音。 陆弦之微微俯身,伸出手将这盘炸鸡推回到苏晏身前。 他的手非常好看,线条利落。白皙如玉,修长如竹。但是看着并不会感觉孱弱,而是一种劲力充沛的漂亮。 不知为何,苏晏能从周围弥散在整个空间的炸鸡的霸道香味中分辨出陆弦之身上的那一种极清的淡香,那香气极其幽微渺茫,几乎像是他人的幻觉。 谢临风就在这个时候闻到这炸鸡的香味儿走进了船厅,刚好瞧见这一幕,他微微蹙了蹙眉。 又来了,这种奇怪的感觉。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谢临风的目光很快被桌面上的金黄色炸鸡所吸引。 !!! 小伙伴居然背着他吃好吃的! 谢临风大步走上前,毫不腼腆地坐下,拿起筷子笑道:“怎么有好吃的不叫上我!?” 作者有话要说:  窝发糖了!!!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和“凤兮凤兮归故乡,游翱四海求其凰。”出自司马相如《凤求凰》。 “世有神仙鸟,厥名为凤凰。毛羽焕五彩,步履生辉光。”和“云霓成灵瑞,吟声鸣八方。”出自互联网。 感谢在2020-11-28 00:00:00~2020-11-29 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北栀倾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苏晏听到自己小伙伴的这话,莫名地感到有一些心虚。 他连忙将盛放着香脆炸鸡的餐盘朝身旁的谢临风那边推了过去,解释道:“这是我二哥准备的吃食,我也才刚刚到。来来来!一起吃吧!可好吃了呢!” 陆弦之见状,目光微微一闪。 谢临风倒也不是真的在意,只不过是随口开开玩笑。 炸鸡浓郁霸道的香味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此时他立马拿起筷子品尝起这美食来。 谢临风夹起一块香喷喷的炸鸡,一口咬下去,外皮酥脆可口,肉质细腻多汁,吃起来口齿生津,好不满足。 “太好吃了!”谢临风感叹道,“要是配上美酒就再好不过了!” 可以嘛小伙子!居然就意识到了炸鸡啤酒的搭配!苏晏笑了笑,也继续开吃。 谢临风一连吃了两块美味的炸鸡,才逐渐放慢速度,一边吃,一边看了看四周。 小伙伴苏晏和自己一样正吃得欢快。 陆前辈依旧是那副清清朗朗的谪仙模样,苏二哥面带调侃笑容看着自己和晏哥儿吃着炸鸡。 大家很正常嘛,哪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自己真是看书看得脑子晕乎乎了,谢临风心道,将刚进来时一瞬间的奇怪感觉抛在了脑后。 *** 在一个风平浪静的午后,他们抵达了云州码头。之后便乘坐马车回到了书院。 苏晏他们回来得也不算早了。 有其他学子早就提前赶回来准备即将到来的分舍考试,书院里也有了春日的活泼气息。 周允文比苏晏他们早两天回到了书院,见着舍友们回来了,笑着对他们道了吉祥的新春祝贺,又约着苏晏他们一起去文津阁读书复习。 宋子修则是直到二月初十才赶回了书院。 “我短暂的年假啊!”宋子修叹了一口气,一双漂亮的丹凤眼耷拉着,整个人有气无力的样子。 他嘟囔着:“要不是我哥硬要早点回来,我指不定拖到最后一天才回到书院。”。 “撑住啊!之后还有分舍考试呢~”苏晏抱着小白愉快地补刀。 “你故意的!”宋子修瞪了他一眼,从苏晏怀中抱过小白,狠狠地吸了一口小猫咪,才好似缓过神来,跟苏晏说起他的新话本。 “我在年假期间,改完了那书院话本的第一册 ,在回书院之前,交予了扬州松竹斋的掌柜。应该不久后,这话本就可以问世了。”宋子修说道。 “那真不错哎!!”苏晏也没想到宋子修速度这么快。 “你打算把那话本叫什么名字?”他接着问道。 “就叫《岷山书院》,就是以咱们云山书院为原型写的,不知道有没有人能看出来。”宋子修挑了挑眉,道:“若是看出来了,说不定还能给书院吸引一波新生。” 苏晏点了点头,他预计到时候话本出版以后又会掀起一股女扮男装的风潮。 宋子修这话本写得是更加狗血的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他看过的草稿版本里就将书院生活的各种细节都描述地清清楚楚。 苏晏瞬间在脑子里想到了各种周边,什么人物卡片啦,什么书院地图啦,什么印有经典对话的书签啦...... 得写信给小舅舅让他着力推广一下,苏晏心里想道。 *** 临近分舍考试,云山书院里的学习氛围更加浓厚了。 文津阁的读书室内坐满了埋头苦读的学子们,就连大晚上也座无虚席。 平日他们上课的课室内也有人在读书学习,有学子背着手在课室里一边转悠,嘴里一边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语。 就连苏晏去往书院公厨吃饭的时候,都在公厨的餐桌上看见有学子手不释卷。那人眼睛牢牢盯着手中的书本,另一只手上握着筷子,机械性地夹着白饭往嘴里送,有时候连筷子夹空了都不知道。 不过也没有人嘲笑这学子,大家也都是急匆匆地吃完了自己的餐食,赶着继续去复习功课。 二月十三,宜入学。 山长安和先生照例主持了开春的入学大典,他望着新一年散发着勃勃生机的学子们,满意地捋了捋长须,点了点头。 第二日,二月十四日,云山书院的分舍考试拉开了帷幕。 那日入学大典的时候,夫子们就下发了每位学子的考试安排,根据他们选择的不同课程进行考试。 苏晏看了看自己的考试安排:前四天的上午分别考四书的内容,前五天的下午是考查五经的内容,第六日的上午、下午分别是算学、律法的考试,第七日上下午则是乐和射的考试。 第八日、第九日是休沐日,第十日出考试成绩,将张贴在课室外,当然也包括分舍的结果。 好在这一次分舍考试并不是池思淼出题目,所有学子看到常规的试卷题目时都松了一口气。 要是再来一次池夫子那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扒拉来的难题,他们可顶不住啊!那种在考场上大脑一片空白、怀疑自己不识字、白读书的感觉,他们可是不想再体会一遍了。 常规题目有常规题目的好处,至少大家都不会偏题、跑题,能言之有理、言之有物。但是想要在常规题目里答得出彩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需要有新颖的思路和巧妙的破题。 苏晏这几天考完试,觉得自己发挥得还不错,应当能继续呆在上舍。 “我觉得我这次也考得不错!看来年假的时候好好读书还是有成效的!”周允文考完见了小伙伴们心情不错地说道,他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笑容。 谢临风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拍了拍周允文的肩膀,感慨道:“不愧是你!年假里居然还在读书!在下实在是佩服!佩服!” 周允文耸了耸肩,一脸坦然:“我的天赋一般,想要进入上舍只能靠比别人更加勤奋努力地学习了。” 宋子修也面露钦佩地看着周允文,不论如何,在年假里还能沉下心来读书,光这一点就很了不起了。 苏晏倒是习惯了自己小师兄的这般做法。 想当初在长溪县的时候,他过年期间去找小师兄玩,还被拉着一起读书,让幼小的他当时就受到了学霸精神的洗礼。 苏晏带着流霞古琴去考“乐”的时候,吴夫子见着他拿出的古琴,笑眯眯地说道:“那日你去找了老师以后,老师就给我写了信,谈及了你当日的表现,对那《雁落平沙》的琴谱赞叹不已!” 她微微一笑,道:“你今日便弹奏一曲《雁落平沙》,让我也听听可好?” 苏晏自是点了点头,或许是在来时的船上与陆弦之合奏了那一曲,他对于古琴的弹奏也有了新的体会。 白皙的指尖拨动琴弦。琴音缓缓流淌而出,大雁展翅,点落平沙,意境开阔。吴夫子听着不由得闭上了双眼,好更好地感受着那动人的琴音。 一曲结束,苏晏自认为自己现在弹奏得比当初在南望舒大师那次弹奏得还要更好,他心里美滋滋,流霞古琴如今跟他越发有默契了。 学子们去考“射”的时候,赵教头看着他们的成绩直摇头,笑道:“这还只是静止不动的靶子!日后还得练习骑射!你们呐,可得好好学学,之后游学的时候说不定就能用的上呢!” 这已经是苏晏放完假回到云山书院后第二次听到“游学”一词了。 之前在船上的时候,他就听自己的二哥苏钰谈到了这游学,似是云山书院会在每年六月时组织学子们出游异地,增长见识。 他和谢临风当时都想要更详细地问问,然而二哥故意卖关子,啥都不说。 “赵教头!游学的时候能怎么用啊?”有学子提出疑问。 “你们出去游学的时候,有时候不在县城里嘛!出门在外,风餐露宿很正常!到时候不就得自己打猎,解决吃饭的事。那个时候这技术也能派上用场了。”赵教头解释道。 “当初你们有个师兄游学回来后还特地跟我说,就靠着我平日里训练你们的准头,拿石块砸到了一只兔子,才没有在野外饿肚子呢!” 他笑着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学子们,道:“所以你们之后上课的时候要好好练习啊!” *** 二月二十三日,分舍考试的成绩张贴了出来。 学子们紧张地围着榜单,有人欢呼,有人失落。 苏晏也挤进去看了一眼,瞥见自己仍然被分到了上舍,心里松了一口气。 不过这次他并不是分舍考试的头名。上一次分舍考试时第二名的徐颖达这次拨得头筹。 看来果然还是不能松懈啊! 苏晏观摩了一下头名徐颖达的答卷。四书文的题目里,他的答卷与苏晏自己的文章看起来不分上下。 而五经文里,徐颖达选择治学的经义是《礼》。这文章破题巧妙,行文条分缕析,颇有“举一纲而万目张,解一卷而众篇明。”的意味。 苏晏好好琢磨了一番徐颖达文章的长处,暗自记下,想着回去后自己也试试这种风格的论述。 他正品读着这答卷的文章,余光不经意间瞟见徐颖达走了过来。 苏晏想到这位仁兄的礼仪风格,顿时头皮发麻,正想着悄咪咪开溜,然而就听到徐颖达一声略带兴奋的招呼声——“苏兄!”。 他脚步一滞,无奈地在心里叹了口气,立马调整好表情。 “徐兄!”温文尔雅的小少年转过身朝徐颖达作揖招呼道:“恭喜徐兄这次取得榜首!” “客气了!”徐颖达面带红光,高瘦的身子也似乎更有活力了,他也向苏晏行礼道:“若不是苏兄兼治五经分散了精力,这榜首定然轮不到我!” 徐颖达笑道:“苏兄博学多才,艺高胆大!在下佩服不已!” 若不是苏晏知道徐颖达说话就这风格,都要以为他是在讽刺自己了。 他只得淡然一笑,继续和徐颖达商业互吹。直到苏晏见着了自家小师兄的身影,忙朝徐颖达示意自己的小伙伴在一旁等候着。 徐颖达见状露出惋惜的神色,似乎还没有跟苏晏交谈尽兴,不过他也不好再拉着苏晏闲聊,只得会意地告别了。 苏晏告别了徐颖达,脚步轻快地朝周允文走去。 “我进了上舍了!”周允文笑得一脸开心,平日里正气凛然的模样也多了一份少年气。 “小师兄厉害了!!”苏晏之前就看到了周允文的名字,他也十分高兴,这下之后上课就有熟悉的小伙伴了! 这次上舍取了六个学子,周允文排在最后一个进入了上舍。宋子修则是从中舍掉到了下舍,谢临风依旧是在下舍。 宋子修有些小沮丧,不过他志不在此,倒也很快恢复了情绪。 而谢临风则是见着自己不是倒数第一,心满意足地舒了口气。 “一般一般!倒数第三!”谢临风笑嘻嘻地自嘲道,他凑近苏晏小声道:“毕竟是在船上临时抱佛脚!满足了,满足了!” 大兄弟,这心态可真强! 苏晏给了谢临风一个安慰的眼神。 云山书院的学子们被重新分配了学舍,又有一批新的优秀文章刊登上了新一期的《云山密卷》。 松竹斋各个分店的掌柜们都很重视这《云山密卷》,这可是销量极高的畅销书籍。而位于云州松竹斋的曾掌柜更是春风得意,毕竟他近水楼台先得月,这每期的《云山密卷》也是由云州的松竹斋率先出版的。 书院外的无数学子、科举考生们也都等着每次新出炉的《云山密卷》,他们买回来后迫不及待地阅读其中的妙手文章,好了解了解自己的文章与这天下第一书院中优秀学子文章的差距。 国子监的夫子们也会订购这《云山密卷》,他们可是官学,当然更加要学习云山书院的优秀经验。 还有些私塾的夫子便直接用这《云山密卷》里的考题考教自己的学生,然后将其中的范文给学生们细细讲解,让他们反复琢磨、领会。 甚至翰林院的翰林们偶尔也会翻翻这《云山密卷》,同僚之间还会拿云山书院出身的同事开开玩笑,道:“当初房翰林读书时怎么没有这卷子,不然也不用等到殿试的时候再一鸣惊人了。” 随着《云山密卷》的广泛传播,陆弦之、苏钰、苏晏、徐颖达等一批云山书院学子的名字也在天下读书人中悄然传开。 新的一学期,苏晏的读书学习相比往日并没有什么明显不同,继续按部就班地钻研经义,空闲时间练练琴,陪周允文泡文津阁。 他“阅遍文津阁”的支线任务进展到了: 【已阅书籍:65/100000】 然而还是没有触发什么惊喜红包。 系统安安静静,仿佛不存在一样。 在这期间,苏晏也参加了几次各个社团的聚会,比如潇湘诗社的春日宴,在宴会的对诗训练中小小地提升了一下自己的诗赋能力,让文豪红包群中的大佬们颇为欣慰。 谢临风则是参加了云山书院的“齐云社”。“齐云社”又名“蹴鞠社”,是云山书院唯一的蹴鞠社团,吸纳了一批精力旺盛的热血学子。 苏晏也是听谢临风说了以后,才知道云山书院居然还设有专门的鞠场,是在书院大门外另一侧的一片空地上。 “鞠场是‘齐云社’的创始人,一位极其热爱蹴鞠的富家学子——郑齐云,专门找当时的山长申请成立“齐云社”后出钱修建的。”谢临风提起这位前辈一脸感激,好在他赶上了这有“蹴鞠社”的日子。 接着,谢临风又热情地邀请苏晏他们去观赏“齐云社”在休沐日的蹴鞠比赛。 “我们训练好久了!定会是一场精彩的比赛!”谢临风拍着胸膛保证道。 “我们没加入‘齐云社’,也能去观赛?”宋子修对此有些兴趣,他兴致勃勃地问道。 “当然!这也是为了展示我们‘齐云社’的实力,比赛中间还会特地做一些观赏性的技巧表演!”谢临风欣然道。 “听社长说,这次比赛还特地邀请了一位神秘人士!”谢临风摸了摸脑袋。 “我们都催问社长这人是谁,然而社长就是不肯透露!只道这人技术不在他之下。”谢临风模仿着他们齐云社社长当时一脸高深莫测的模样,连说话声音都刻意压低了不少。 就,有一种欠打的嘚瑟感。 苏晏挑了挑眉,道:“不会是邀请了‘齐云社’的创始人,那位郑齐云前辈吧?” 宋子修闻言也点了点头,赞同道:“有可能。” 谢临风摆了摆手:“算了!到了休沐日比赛的时候就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举一纲而万目张,解一卷而众篇明。”出自汉·郑玄《诗谱序》。 感谢在2020-11-29 00:00:00~2020-11-30 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叶离想喝红茶 100瓶;46071191 30瓶;猫妮子 10瓶;爱吃鱼 5瓶;北栀倾寒@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 此时已是四月底的暮春时节。 天清地明,万物生长。 阴绵绵的梅雨季节还未来临,这段时间正是天气暖和、阳光明媚的时候,云山书院里的学子们都换上了轻便的单衣。 平日里也有许多学子在寝舍外的院落里晒太阳,尽情享受着舒适的阳光。 苏晏也给小白在寝舍院落里阳光尚好的地方搭了一个小窝,方便猫主子躺得更加舒适,得到了小白赞许的眼神表扬。 到了举行蹴鞠比赛的休沐日,苏晏和宋子修拿上提前让书童们准备好的小吃食从寝舍里出发。 他们按照之前谢临风给的路线,走出了云山书院的大门,果然瞧见对面的绿树丛中有一条不经意的小道。他们沿着这条花草灌木簇拥着的小道走了一会儿,便来到了云山书院的鞠场。 这鞠场呈长方形,东西朝向,四周围着简单的、低矮的围墙。在这鞠场的南面北还特地修建了一些高台阶,这便是留给观众们的座位席。 此时已经有许多学子坐在了高台阶上,三三两两地交谈着等候着,准备欣赏接下来的蹴鞠比赛。 好家伙!人还真不少! 看来齐云社的宣传工作做得很到位嘛! 苏晏心里想着,他的目光一面在观众席上搜寻着合适的座位。 “苏晏!!宋子修!!这里!!”突然间,苏晏听到了有熟悉的声音在呼喊自己和宋子修的名字。 他忙朝着声音的发源处看了过去,看到了好久不见的范康成和余行楷,他们两人正坐在离鞠场最近的好位置上朝着他们招手。 “来来来!我们这里可是好位置!”身材高大的余行楷拍了拍自己屁股旁边的空位,爽朗地笑道。 “抱歉!抱歉!借过!借过!”苏晏和宋子修穿过不少学子,终于走到了范康成他们身边。 “这里居然还有空位!多谢远书和敏俊了!”宋子修喘着气道谢。 “哪里哪里!是你们的好友谢临风见我们来得早,特地交代我们帮你们两占个位置!”范康成笑了笑,摆手解释道。 “那也得谢谢你们!”苏晏也眼睛弯弯。 他刚一屁股坐下,就瞧见余行楷面怀期待地看着他手中拎着的装着小吃食的竹篮。 苏晏以为他是闻到了小吃食的香味儿嘴馋了,便大大方方地掀开了竹篮上遮盖着的、用来防灰的棉布。 “吃吧!不用客气!我特地带来的小吃食!”苏晏两眼亮晶晶地介绍着,一想到等会儿可以一边看比赛,一边吃零食,心里美滋滋。 然而余行楷见着这竹篮内散发着诱人香味的小吃食只是失落地叹了一口气,浓眉大眼莫名有一股委屈的意味。他道:“我还以为你把小白也带来了呢!唉!” 感情余行楷不是想要吃小吃食,而是思念着小白! 苏晏有些哭笑不得,不得不摊开了双手,示意小白不在自己身边。 “我没带小白来!怕带它来了以后,它一不小心乱窜到鞠场里就不好了!”苏晏解释道,“小白正懒洋洋地在院子里晒太阳呢!它可是舒服得很!” 余行楷听了苏晏这话,想象了一下若是蹴鞠比赛开始以后,小猫咪被那比赛吸引乱跑到鞠场里被误伤,一颗粗犷的少男心都揪了起来,连连点头,赞同苏晏这铲屎官做得好。 他们两交谈了一会儿,余行楷又跟另一侧的范康成交流了起来。 此时苏晏也听到了坐在他们身后那一节台阶上的两位学子的交谈声。 “程兄,不好意思啊!还得麻烦你给愚弟讲一讲这蹴鞠了。”其中一位学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蹴鞠比赛呢!” “这个当然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另一人声音里带笑,道:“你看那鞠场中央竖立着的那两根高两丈的球杆了吗?球杆中间的球门直径大约一尺,那个球门啊,也叫作‘风流眼’!” “蹴鞠比赛的时候,比赛双方要在球不落地的情况下,使出浑身解数,让蹴球穿过那‘风流眼’。” 那学子继续解释道:“蹴鞠比赛另有一人,不属于比赛双方的队员,被称为为‘教正’。这教正负责发号司令和计时、计分,球着地则输一筹,让蹴球穿过‘风流眼’则赢一筹。” “原来如此!”另一学子点了点头,道:“等比赛结束,看两队的算筹数目,胜负就见分晓了。” “对!就是这样!” 负责介绍的学子想了想还有什么别的要点没有,突然一拍脑门,又提醒道:“你等会可得仔细看那些队员的动作了!蹴鞠里有拐、蹑、搭、蹬、捻等等技术。若是技术更好,还会展示风摆荷、燕归巢、叶底摘桃等动作,那可是整场比赛最精彩的地方了!” “哎!那我可真是迫不及待了!”这第一次看蹴鞠比赛的学子蠢蠢欲动,脸上都是期待之色。 两人的闲聊还没结束,就被周围学子的欢呼声所打断,原来是蹴鞠队员们进场了! 蹴鞠队员们穿着统一的服装:利落飒爽的红色窄袖短下裳,同色的修身下裤,个个都是腰带紧束,足踏短靴,轻便潇洒。 苏晏原本是想要在这些队员中找到自己的小伙伴谢临风,未想到,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双熟悉的漆黑眼眸。 !!! 他顿时心口砰砰直跳。 陆......陆弦之! 他怎么会在这里?! 尽管内心十分震撼,苏晏却无法将自己的目光从陆弦之身上移开。毕竟,他是第一次见着男神这般打扮。 一袭红衣衬得他整个人越发丰神俊朗,衣裳的前胸和袖口都绣着银丝流云纹,腰间竖着一条银色宽边锦带,勾勒出了他优越的腰身。 乌黑的长发仅用一根红色丝带随意地绑着,额前有几缕发丝慵懒地散落在他如玉的面庞上,为那与生俱来的清冷矜贵气质增添了几分少年气。 陆弦之朝苏晏望了过来。 面若冠玉,眉如远山,鼻梁高挺,姿态娴雅。 苏晏看向他深邃的眼睛,像是落进了深不可测的无边暗海。 苏晏微微一愣,感觉一股热气蒸腾而上,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变得稀薄了起来。他心潮跌宕起伏,好似泛起了涟漪的湖面。 陆弦之远远瞧见苏晏白皙的小脸上飞上了淡粉的红霞,他垂眸低低一笑,眼里宛若星光流动。 苏晏身旁的宋子修也惊叹道:“没想到齐云社社长所说的神秘人士居然就是陆前辈!” 范康成听罢,挑了挑眉,问道:“是那江陵才子陆弦之?!” 苏晏点了点头。 范康成顿时一脸兴奋地看着鞠场内的陆弦之,不由得摇头晃脑地感慨:“久仰大名啊!没想到陆师兄连蹴鞠也玩的极好!” 似乎是看出开场前齐云社的队员们还有话要说,观众席的话说声渐渐变小,整个鞠场安静了下来。 “欢迎各位来观赏今日齐云社的蹴鞠比赛!”走在队伍第一个的高大青年男子朝观众席上的众人作揖行礼道。 然后这青年男子做了一个手势,他身后的蹴鞠队员们,分列为两队。 苏晏此时才发现,这些蹴鞠队员们绑头发的发带颜色并不一样,有一些人是嫩黄色的发带,另一些人则是同陆弦之一样的红色发带。 看来这就是分为红、黄两队了。 “首先呢,由咱们齐云社为大家带来精彩的蹴鞠比赛,之后我们会邀请感兴趣的同窗上场一同体验!请大家敬请期待!”社长笑了笑,对一旁的教正使了个眼色。 此时站在鞠场边缘、身着玄服的教正举高起了手中握着的圆圆的蹴球,大声嚷道:“比赛正式开始!” 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同时将手中的蹴球给抛了出去,抛向鞠场的正中央,同时点燃了他身旁摆放着的香炉中插着的一柱香,示意比赛计时开始。 若是那一柱香燃尽,则比赛结束。 而鞠场上的两队队员在蹴球被抛出的一瞬间,就同时奔跑起来,他们的目光追逐着那在空中的蹴球。 谢临风头上绑着嫩黄色的发带,是和齐云社社长在同一队,而陆弦之则是他们的对手了。 一个红队的队员率先抢到了蹴球,只见他身体灵活地用鞋尖一勾,就将那即将落地的蹴球卸了力道,让蹴球稳稳地停在了他的鞋尖。 此时黄队的队员也围剿了过来,和红队赶过来支援的队员肩并肩,直接身体对抗起来,想要抢过蹴球。 那拿着蹴球的红队队员倒是丝毫不慌张。他抬眼迅速环顾了一下周围的局面,瞧见陆弦之正站在不远处,而从他到陆弦之的位置,恰好有一道空隙可以传球。 他眼睛一亮,内心暗自惊喜,不过面上不显。他先做了个假动作,让人误以为他要将球传向另一边,黄队的队员忙往那边快步跑了几步。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这红队队员小腿一用力,蹴球离开了他脚尖,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漂亮的弧线,好似格外偏爱某人似的,飞到了陆弦之身前。 “快!拦住他!”齐云社社长暗叫不好,忙指挥自己的队员去防守陆弦之,然而此时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 陆弦之身体微微一斜,用肩膀接下蹴球,然后再轻轻一颠,将蹴球转移到自己的脚上。他早就计算好了角度,丝毫不拖泥带水地抬腿一扫,那蹴球便往鞠场中央的“风流眼”飞去了。 有黄队的队员试图截下这蹴球,却并未成功。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蹴球打着璇儿,从“风流眼”中潇洒地穿过。 “红方暂得一筹!!”场边的教正拿起一根算筹,高举起来给场上的队员和观众们见证,然后将这算筹放入了一个贴着红色纸张的小圆筒内,这是示意红队率先得到了一分。 观众席上传来一阵欢呼。 “漂亮!” “居然这么快就拔得头筹!” “我估计这一场蹴鞠比赛红方要胜利喽!” “那可不一定!现在还只是热热身!齐云社社长还没有发力呢!” “有道理,继续看吧!” 在一旁观赛的学子们议论纷纷。 苏晏刚刚在陆弦之射门的时候也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心里好似住了一个活蹦乱跳的小鹿一样,热血沸腾的很。 太帅了! 刚刚男神那个射门动作! 那对场上站位的把控!那对射门角度的计算!还有那修长有力的大长腿! 刚刚那蹴球的飞行轨迹,漂亮的“C”型弧线球,可不就是大卫朝的“月圆弯刀”嘛! 苏晏在心里惊呼:陆弦之啊陆弦之,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振作起来!时间还早着呢!”齐云社社长给场上的黄队队员们加油鼓气,大家倒也很快释然了,点了点头表示等会一定会更加努力。 逆风翻盘、神奇逆转都不是不可能的,蹴鞠场上一切都是未知数,这也是蹴鞠最有魅力的地方。 教正再次开球了。 这一次是黄队先抢到了球,这个黄队队员恰恰就是谢临风。 谢临风开始一边跑一边颠球,在周围对手队员的前后夹击之下,时而左倾,时而右斜。而这蹴球依旧老实地呆在他脚上,不碰到地面,这也能看出谢临风的水平不低了。 红队的场上指挥者是齐云社的副社长,他见这样的围剿难不倒谢临风,便朝队员示意,让他们注意封锁谢临风可能的传球路线。这样的话,就算他稳稳地拿到球,传不出去,也射不了门,依旧是没有什么用。 谢临风瞥了一眼鞠场中央高大的“风流眼”,此时他已经跑了鞠场边,射门距离有些太远了,他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让蹴球穿过风流眼。 要不要搏一搏? 看了看四周如同饿狼环伺的红队队员,谢临风继续在脚下把蹴球玩出各种花样,试图混淆视听。 好,就是现在! 趁着红队队员跟着他左摇右晃的动作间,一道传球路径被隐隐撕裂了开来。谢临风毫不恋战,直接看准了一踢,将蹴球传了出去。 齐云社社长与自己的队员之间也很有默契,尽管两人没有任何眼神对视,但他仍然稳稳地接到了球,一边颠球,一边朝着鞠场中央的“风流眼”跑去。 然而此时陆弦之突然从他右后方出现,横插一脚,毫不费力地截走了球。 齐云社社长用自己毕生的涵养,才忍住了没有口吐芬芳。 他目光幽怨地追着陆弦之的背影,心里暗骂脚上的蹴球“吃里扒外”,居然就这么跟着别的汉子跑了!! 陆弦之截了球,也很快就被迅速赶到的黄队成员给围攻了,大家的身体对抗一时间激烈了起来。 然而他出其不意地将蹴球往头顶上踢,再双脚一蹬,修长的身子往上跳,头蹭着蹴球往球门的方向一甩。 只听见蹴球划破空气的飒飒风声。 蹴球,再次穿破了两丈高的球门——“风流眼”。 “啊啊啊啊啊啊啊!” “太棒了呜呜呜!” “陆师兄,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崇拜者!” “好一个‘佛顶珠’!!漂亮!” 观众席很快反应过来,学子们此时也不复平日里温文尔雅的书生模样,一个个捶胸顿足,摇头呐喊,为这精彩的比赛激动得面红耳赤。 苏晏睁大一双漂亮的杏眼,他回想着刚刚陆弦之射门的那一瞬间的场景,一种无比激颤的情绪铺天盖地地席卷了他。 尤其是,不知道是不是苏晏的错觉,他察觉到陆弦之似乎还特地朝这边瞥了一眼。那束目光狠狠地刺激着他的头皮,一种难以言说的兴奋游走于他全身上下。 苏晏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松开握紧的拳头。 他带来的那个装着吃食的竹篮已经被彻底抛在了脑后,此时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场内,根本就分不出神来吃东西了。 见红队又进了一个球,黄队的成员一时间也被激起了浓浓的胜负欲。 齐云社社长叉着腰,瞥了一眼刚刚进了球正被红队成员围着庆祝的陆弦之,见他此时脸上依然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他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怎么感觉陆弦之今天格外有表现欲? 作者有话要说:  苏晏:陆弦之啊陆弦之,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蠢作者:口大口好算吗?(狗头) 蹴鞠的规则来自百度百科+私设。蹴鞠比赛的动作啥也请勿考据~啾咪~ 感谢在2020-11-30 00:00:00~2020-12-01 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琐碎浮萍 20瓶;岂曰无衣 17瓶;理智与情感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9章 齐云社社长看了看不远处的观众席。 再次确认了在座的观众的确都是云山书院里的学子,都是一群爷们儿,没有混进什么陌生的娇俏小姑娘。 他笑着拍了拍脑袋,暗道自己真是胡思乱想。这个时候想什么陆弦之子虚乌有的桃花呢!当务之急可是得组织自己所在的黄队赶快拿到分才行,不然他这个社长输了比赛,可多没面子! 齐云社社长招手示意黄队的队员们都聚拢过来,他简单吩咐了一下之后的战术——重点封锁陆弦之射门。 于是,教正再度开球后,红黄双方开始胶着了起来。 蹴球在不同的队员脚上传来传去,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漂亮的曲线。然而球门风流眼却是被人冷落了,孤零零地立在鞠场中央,队员们过而不入。 一时半会,双方都没有找到什么好的射门时机。 蹴球每次传到了陆弦之脚上,黄队的队员们就像闻着肉腥味一拥而上的狼群,刷刷刷地围了过来。 有人盯着他脚下,有人盯着他头顶,还有人不停琢磨着如何才能从他这儿截走蹴球。 陆弦之被人围攻也不恼,他身体灵活地转移着蹴球,身上各个部位都能成为蹴球的着落点,不慌不忙地将蹴球玩出各种炫技的花样来。 苏晏在观众席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男神的举动。看这些花样动作更加展现他宽肩窄腰的好身材,一双大长腿晃来晃去,鲜红耀眼的衣裳贴合着他紧致流畅的身体线条,充满了张力。 被人群包围着的陆弦之微微低着头,苏晏的视线穿过黄队的队员,落在了他线条流畅的白皙下巴上。 嘤,好绝的下颚线! 苏晏心里一动,仿佛有细密的电流飞速蹿过全身。 精彩的蹴鞠比赛紧张地进行着。 观众们的目光紧紧跟随着小小的蹴球,随之左右移动。 有人注意到教正身旁缓缓燃烧着的那一炷香余下的部分越来越短,一节节香灰哗啦啦掉落了下来。 这意味着,比赛很快就要结束了。 这时,比分已经到了五比三,红队暂时领先了两筹。 在之前的比赛中,谢临风也帮助黄队进了一个漂亮的球。此时他正护着齐云社社长,用身体拦住红队的队员。 蹴球现在就在齐云社社长脚上。他一面左右脚倒球,一面瞥了一眼场边快要燃尽的计时香。 在这紧要关头,社长看准了时机,拿出了他本场最快的速度冲出了包围圈,朝着鞠场中央的风流眼狂奔。 在座的诸位学子也屏息凝神,目光灼灼地盯着社长的身影,内心仿佛也在尖叫着:快一点,再快一点! 齐云社社长冲出重围,带着球跑到了风流眼前,他脚步不停,趁着蹴球下落的某一刻,用力抬脚往上一抽,那蹴球径直飞向了风流眼。 只听见“砰”的一声,蹴球撞在球杆上,擦着边儿,落入球门风流眼中。 就在此刻,计时香也彻底燃烧完毕。 玄服教正高举着一根算筹投入了黄队的小圆筒内,并大声宣布本场蹴鞠比赛就此结束,最终由红方获胜。 观众席上有学子站起来欢呼。鞠场内的队员们也相互击掌庆祝,他们本就是一个社团相熟的好哥们,倒也不是那么在意一时的输赢。 “谢临风!你小子之前那个球进的漂亮!” “那是!我谢小爷是谁!” “文瞿的那个拦截也关键极了!” “对对对!要不是他拦下了蹴球,陆师兄估计又要再进一个球了!” ...... 齐云社的社员们一边闲聊,一边复盘比赛。 “我都成了衬托你的绿叶了!”齐云社社长笑着朝陆弦之挥了挥拳。 陆弦之此时也眉眼舒展,眼里含着一丝笑意,他提醒道:“不是说还要请人上来尝试吗?” “对对对!”齐云社社长拍了拍掌,朝观众席走去,他大声嚷道:“现在我们要邀请一位同窗上来试试!” 坐在高台阶上的学子们兴致勃勃,刚刚看完了一场精彩刺激的比赛,他们心里正痒着呢!很不得自己也上场去。这不,就来了机会了。 “我想上场试试!”学子们纷纷叫嚷着。 “许兄!选我啊!选我啊!”有学子之前就认识齐云社社长,此时忙叫唤他。 “不是吧,王大壮!”齐云社社长也直接叫出了熟人的绰号,调侃道:“你走路都平地摔,带球我可怕你伤着了自己!” “我会颠球!”有人灵机一闪,趁机推荐自己。 “我会佛顶珠!”旁人见到,立马有样学样。 “笑话!你要是会佛顶珠,那我还会叶底摘桃呢!” ...... 齐云社社长突然有一种自己在选妃的错觉。 苏晏也想试试,但是今日他穿的并不是适合蹴鞠的衣裳。 宋子修看出他有些犹豫,鼓励道:“他们社里应该有换洗的干净衣裳。那鞠场后边不远处不是还特地修建了一个更衣室吗?说不定那儿就有,想试试的话先试试呗!” 他们之前在来时的路上就看到了那更衣室,苏晏当时还尤为惊叹,只觉得这齐云社创始人郑齐云前辈真是个人才,他这是把后世足球场的装备都准备齐全了。 苏晏听了宋子修的话,觉得有道理,也举着胳膊挥了挥手,加入了想参与的大军之中。 陆弦之瞥见了人群中小少年满脸兴味、跃跃欲试的模样,目光微微一闪,看向了齐云社社长。 此时齐云社社长正犹豫不决,他的余光瞥见了陆弦之好似正注视着前方,于是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苏晏白净的小脸蛋,漂亮的五官明丽得晃眼。 让这个学子来玩蹴鞠,就算拿不住蹴球,肯定也十分有观赏性。 于是他便走近观众席,伸长胳膊点了点苏晏的位置,笑道:“小师弟!就你啦!” 苏晏听罢,漂亮的杏眼弯弯。他再度用白皙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确认这是被选中了,才开开心心地穿过人群走进鞠场里。 齐云社社长看着苏晏轻快地蹦跶了过来,眯了眯眼睛。弹跳力不错啊,他在心里给苏晏点了个赞,又打量着他清瘦颀长的身材,摩梭了一下下巴,心想到,这看着是个适合蹴鞠的人才啊。 此时陆弦之也朝苏晏这边走了过来。 “走,带你去更衣室换个衣裳。”陆弦之清清泠泠的声音在嘈杂的环境里依旧清晰地传入苏晏耳内。 “嗯!谢谢弦之哥哥!”苏晏脚步轻快地跟在陆弦之身后,两人朝着更衣室走去。 苏晏之前仅仅是在观众席上远远地看着陆弦之的这一身装扮。 此时近距离走在男神身边,感受着他那一份罕见的肆意张扬和匀称修长身体带来的强烈冲击。 或许是刚刚运动完,身体有些热。陆弦之挽起了袖子,露出了线条流畅而分明的手臂。 苏晏的视线忍不住地往他身上飘,时而低头看了眼自己白皙瘦弱的小爪子,心里有些羡慕男神的好身材。 他们走到了更衣室的门口,陆弦之敲了敲门,见里头毫无动静,便推门而入。 苏晏跟着进了门,好奇地打量起这间简洁古朴的更衣室。 靠着墙壁的是一排看着就十分结实的整齐大木柜,另一侧墙壁旁边是两条平整的长凳,供人坐着歇息。更衣室的最内侧还特地隔出了一间沐房,用来给社员冲洗身体。 在苏晏四处打量的时候,陆弦之从其中一个木柜子里翻出了一套崭新的红色衣袍和一双配套的短靴,就跟他此时身上穿着的一模一样。 他伸出手,将这套衣服递到苏晏身前。 “谢谢弦之哥哥!”见着是今日蹴鞠比赛社员们穿的那套漂亮的红衣,苏晏有些许小激动。 他朝陆弦之道了谢,接过了衣裳,准备找个地儿换衣服。 苏晏乖巧地稍等了片刻,然而却发现陆弦之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他微微愣了愣。 不过苏晏很快回想到似乎前世的普通健身房、游泳池那些地方似乎都是公共换衣间,遂安慰自己道:都是男人,就换个衣服而已,怕什么!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苏晏在心中默念道,自己给自己洗脑以后,心里释然,也压下去了刚刚一瞬间莫名涌上来的羞涩感。 他将鲜红的衣裳放到了更衣室内的长凳上,白皙的手指开始解开自己身上穿着的衣袍。 陆弦之见苏晏就这么在自己面前“宽.衣.解.带”,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然而小少年漂亮的脸蛋上是坦然至极的神色,唇红肤白,眼神澄澈,明净如最上等的琉璃。 他的衣袍被拉开,露出一大片白皙细嫩的皮肤和挺直细瘦的锁骨。锁骨线条优美又脆弱,精致漂亮的锁骨窝非常可爱,仿佛能掬一捧清亮的春水。 陆弦之的呼吸蓦地一滞。 他垂在身侧的手微不可查地轻颤了一下,眸色晦暗深邃。 陆弦之垂着眼看着苏晏,淡色的薄唇不经意间抿成了一道直线。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侧过身闭上了双眼。 苏晏专注地换着衣裳,对他的反应全然不知。 苏晏换衣服的时候未能察觉,而等他换好衣服以后才发现这衣裳不知为何大小尺寸刚刚好,似乎是给他量身定做的一般,十分贴身。 他继续换上短靴,这短靴也是码数合适。 苏晏换好衣服后,舒展四肢活动了一下身体。 陆弦之听到他走动的声音,睁开眼,打量着面前的少年。 鲜红的衣袍衬着眼前人肌肤更加白皙细嫩,这般艳丽的红色与他清润的气质相交融,意外地和谐。乌黑透亮的长发被红色银边的发带高高扎起,有几缕发丝俏皮地搭在额前。 黑与红、黑与白的冲击,让陆弦之心神为之晃动。 他看着苏晏一双杏眼笑意盈盈,看着他有些欣喜地活动了一下双臂,而那浓密纤长的睫毛也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颤抖,像是纤弱蝴蝶欢快地扇动着漂亮的翅膀。 “走罢。”陆弦之压下心中的所有念头,声音里带着一丝低哑。 “嗯嗯!”苏晏此时也没有注意到陆弦之更加低沉的嗓音,他瞥了瞥自己身上跟男神的同款衣裳,心里美滋滋,想着虽说撞衫谁丑谁尴尬,但是自己穿着这衣裳看起来也挺不错的嘛,好像也没有比男神差很多! 他们重新回到了鞠场上,这么一来一回,也不过才过去了几分钟时间罢了。 齐云社社长打量着穿着新衣裳的苏晏,眼神慈爱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茬迎风成长的韭菜。 其他的蹴鞠社社员们承担了宣传任务,这时已经跑到观众席上去深入群众了。 “麻烦你好好带带这位小师弟了。”齐云社社长语重心长地交代陆弦之。 他心里倒是不怎么担心,毕竟他也看出来了,陆弦之是认识这漂亮小师弟的。齐云社社长瞥了陆弦之一眼,轻轻啧了一声。 毕竟,他就从来没见陆弦之这么热心过。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某人看晏晏宽衣解带,心里想着日后亲自给他宽衣解带(狗头)。 感谢在2020-11-30 11:00:00~2020-12-02 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9303780 116瓶;小夕 99瓶;琐碎浮萍、叶湫媛、梦寻*澜珊、月月是个懒货 20瓶;岂曰无衣 17瓶;北栀倾寒@ 6瓶;采菊东篱 5瓶;幼以清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0章 1600营养液的加更! “来,你先试试,找找感觉。”陆弦之用脚颠了颠蹴球,给苏晏做了个简单的示范。随后便停下动作,将蹴球轻轻抛给他。 苏晏学着他刚刚的模样,试着颠了颠蹴球。 没想到他身体灵活,球感很好。蹴球随着他刻意控制的力气,乖乖地在不高的距离中一上一下运动着,未曾落地。 陆弦之挑了挑眉,眼眸里带着欣赏。 苏晏也发现自己似乎有那么一点儿蹴鞠的天赋。他想到刚刚结束的精彩的蹴鞠比赛,心里有些痒痒,想尝试着做一些更高难度的动作。 然而这可不是新手能轻易掌握的动作,他一不小心用力过大,偏了方向,蹴球就狠狠地飞向一旁站着的陆弦之。 “小心!”苏晏忙朝陆弦之大声提醒道。 好在陆弦之反应极快,只见他退后了两步,扬起大长腿接下了球,卸了蹴球的力道。刚刚在苏晏那儿调皮的蹴球此时就像一个乖巧的小鹌鹑,静静地停留在陆弦之足尖。 “我刚刚力气没有掌握好。”苏晏甩了甩头,总结道。乌黑飘逸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在脑后悠悠地晃动。 “你已经做的不错了。”陆弦之淡淡地说道。 听到男神的赞扬,苏晏杏眼弯弯,一双清润的眼眸更是澄澈透亮得惊人,宛若星光流转。 “看我。”陆弦之挪开了视线,克制地将注意力放到蹴球上。他干净利落地做出了苏晏刚刚尝试的那个有些难度的动作。 陆弦之一边操控着蹴球,一边能感受到小少年的灼灼目光落在他身上。于是他做完了这个动作后,又下意识地来了几个今日未曾在蹴鞠比赛中用出来的技巧。 他一身红衣,张扬的色彩衬得人越发肆意潇洒,模糊了原本清冷矜贵的气质。在这令人眼花缭乱、啧啧惊叹的动作间,更是透着一种鲜衣怒马的年少轻狂。 陆弦之的目光偶尔扫过苏晏。 那目光专注又暗流汹涌,好似隐藏着极幽深的情绪,让人看不分明,让他心里砰砰乱跳。 苏晏心里有那么一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高兴。突然间,他仿佛明白了什么,然而在下一瞬又依旧懵懂迷茫。 偌大的鞠场中其他的声音似乎都隐去了。那不远处嘈杂喧闹的观众席中叽叽喳喳的声音,那更远处的云山上风穿过树木的沙沙声和清脆婉转的鸟鸣声,都好似成了遥远的、模糊的幻影。 苏晏现在眼里只有面前俊美无俦的男人。 听到眼前人肢体与蹴球相接触的微微碰撞声,还听到一阵极细微的、撩人的低喘声。 直到蹴球落地的清脆声音传来,苏晏才仿佛如梦初醒。 他脑子瞬间清醒了过来。 苏晏抬起了手,按了按心口,想要把这扑通乱跳的声音给压下去。 冷静一点,不要自作多情。 苏晏在脑海中警告自己。 然而,此刻他的大脑不听使唤,里面好似有两个小人在辩论。 “帅哥眼前过,不泡是罪过!”。一个长着尖尖恶魔小角的小人露出邪魅的微笑,他叉着腰挺着小胸膛,一脸得意道。 “呸!你就是馋他的身子!你无耻!”一个穿着一身白袍的圣洁小人满脸愤怒,一只手指着对方的小鼻子,恨不得冲上去封住对方的嘴。 “他也是有些喜欢你的!你仔细回忆看看,他有没有对别人那么好!”恶魔小人并不理会对面的跳脚,而是翘了翘嘴角,手舞足蹈起来。 “你的小伙伴都对你很好!难不成他们都喜欢你!陆弦之那种谪仙般的人要是知道你产生了这种想法,肯定会觉得恶心!”白袍小人面色不明,幽幽地说道。 “而且陆弦之今年就要参加秋闱了,定会金榜题名平步青云!人家前程大好,你忍心去给他考前添麻烦?”白袍小人斜眼看了一眼恶魔小人,皮笑肉不笑。 “笑死我了!你还担心陆弦之考不上?笑话!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恶魔小人做了个鬼脸。 “再说了!人生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你若是勇敢上了,一下子成全三了!嘿嘿嘿!”恶魔小人划了划小拳头。 “居然在开车!我有证据!你还是个孩子啊!”白袍小人面露震惊,一脸不可思议。它脸色一沉,从袖袋里掏出了一个圆圆的球。 下瞬间,白光一闪。 苏晏脑海里响起了静心咒:“无痴无嗔,无欲无求,无舍无弃,无为无我。” 苏晏恍恍惚惚地抬眼看向走到他眼前的陆弦之。对方似乎是有些担忧,轻轻地伸手碰了碰他白皙光洁的额头。 温热的指腹蹭过细腻柔软的肌肤,苏晏只觉得一瞬间一簇细密的电流从自己尾椎腾地蹿起。 他的身子不由得抖了一下,一股热意从额头上被触碰到的那一小块皮肤蔓延开来。 无痴无嗔...... 我怕是做不到了...... 有时候情绪一旦戳开了一个细微的小口,就跟充满了气突然被戳破的气球一样,纷繁的心绪咕噜咕噜往外倾泻了出来,堵也堵不住。 陆弦之看着眼前的少年微阖着眼眸,纤长的睫毛覆在他眼睑之上,轻轻抖动着。 他的视线再往下是精致秀挺的鼻梁,花瓣一般的唇瓣,看着十分柔软的模样。脸上的皮肤是极致的白皙,耳畔有一些散落的漆黑的发丝。 “是不是累了?”陆弦之眼眸低垂,清清泠泠的声音落在苏晏耳中。 好像突然抓住了一个借口。苏晏急促地点了点头,他努力平复了一下心中翻天覆地的杂念,有些心虚,小声地道了歉。 “换了衣服回去好好休息。”陆弦之淡淡地开口道,声音平稳,不徐不疾。 苏晏乖乖地点了点头,有些迫不及待地朝着更衣室跑去。 陆弦之留在原地,看着他那一抹鲜红的背影,眼底晦暗不明。 他的眼眸好似幽深的寒潭,正冒着一丝不近人情的冷意。此时眉宇间一直隐藏的那一抹强势和攻击性也原形毕露。 陆弦之浅色的唇冷淡地抿着,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蹴球。 齐云社社长刚从观众席上回来。此时他非常满足,想着又给社里吸纳了一大批新生力量了。 不愧是我!社长神采飞扬。 这时候,他的目光落到鞠场上,就发现鞠场里居然只有陆弦之一个人的身影了。 咦,那个漂亮的小师弟呢? 嗐,这是两个人闹矛盾了? 齐云社社长偷偷瞥了瞥陆弦之此时的神色,然后心里一阵暗爽。 哈哈哈哈哈!好家伙!陆弦之也有今天!今晚回去要喝杯酒庆祝一下! 不过,居然能叫陆弦之脸冷成这样,那个小师弟可真不简单呐! 齐云社社长非常明智地没有去触陆弦之的霉头。 他脚底下打了个弯儿,拉住了一个准备离开的学子,都还没看清这人的脸,嘴上就开始热情地推销起齐云社来。 “这位同窗请留步!我看你骨骼惊奇!要不要加入我们齐云社一起蹴鞠?只要你一个好字,我们就可以快乐登顶!” “???许多球!是谁之前嘲笑我平地摔的?我看你才是被蹴球踢坏了脑子吧?” 绰号为王大壮的学子看着拉着自己衣袖、笑得一脸诡异的齐云社社长额角抽了抽,也忍不出叫出了对方的绰号。 “哦。是你啊王大壮。拉错人了,抱歉抱歉。”齐云社社长笑着松开了他的衣袖,毫不留恋地继续往前走去。 徒留王大壮一脸懵逼,一边摇头一边叹气。这人咋回事?蹴鞠比赛输了都这么开心。不会真的被蹴球踢坏了脑子吧?下半年还得参加秋闱呢! *** 苏晏自从那次蹴鞠比赛之后,就再也没有看见过陆弦之。 他刚入学不到一年,而陆弦之马上就要离开云山书院了。他们也没有相同的课程,自是没有什么有交集的地方。 这么想来,从一开始遇见、认识陆弦之都好像是一种冥冥之中的缘分。 就像两条线在某一瞬相交,在之后又朝着各自的方向延伸了出去。 苏晏在射课上摩挲着手指上带着的玉扳指。 这玉扳指晶莹剔透,色若润珠,质地细糯,是陆弦之送给他的礼物。 苏晏还感受到了锁骨之下紧贴着皮肤的羊脂白玉佩,玉佩贴身佩戴,沾染了他身体的温热。 为了不被二哥发现,苏晏上次生辰之后便将这玉佩妥善收了起来。然而那天他匆匆换了衣裳回到寝舍后,又鬼使神差地将这玉佩拿了出来,戴在了身上。 这玉佩是陆弦之送给他的生辰礼物。玉料珍贵,价值不菲,还精雕细刻着陆弦之的字。 这么一看,苏晏觉得自己生活里处处是陆弦之的影子。 他心间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委屈和不甘心。 陆弦之怎么可以就这么随意给人恩赐,搅得他心里乱七八糟的,却又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稀疏平常的样子。 乌乌,可恶!!! 苏晏手下一用力,箭矢朝着远处的木耙飞去,出乎意料的正中靶心。 “不错!!刚刚那个感觉好!”赵教头恰巧经过他,看到了苏晏方才漂亮的射击。 “来来来!再来一次!”他爽朗地笑着鼓励道。 听到赵教头的夸奖,苏晏有些不好意思,他刚刚的正中靶心只是个意外啊。不过被这么一打岔,他顿时将之前的满腔心思抛在了脑后。 在赵教头殷勤期待的目光之下,苏晏手一抖,射出去的箭支软绵绵地掉落在离木耙的不远处。 苏晏羞赧低头。 赵教头面色一滞,准备好的赞许的话一哽。他看了一眼苏晏羞愧难当的模样,又慈爱地安慰道:“没事!没事!多练练!多练练!” 好像在安慰苏晏,又好像在安慰自己。 苏晏乖巧地点了点头,开始全神贯注地练习起来。 *** 六月初,夫子们在课堂上宣布了苏晏好奇以久的游学。 不过遗憾的是,为了确保学子们的人身安全,这游学只开放给年纪在十六岁以上的学子们。 二哥苏钰和陆弦之那一届的学子大部分都报名参与了这次游学。毕竟俗话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科举考试的经义等内容他们已经烂熟于心,此时更需要去增长见识,之后才能学以致用。 临行前,苏晏去跟二哥苏钰道了别。 然而出入银杏斋途中,尽管他故意磨磨蹭蹭,但仍没有看到陆弦之的身影。 参与游学的学子们,若是之后需要参与秋闱,便不会再返回云山书院了。若是他们举业顺利,则是从此步入朝堂,开始宦海沉浮。 游学的学子们出发前,有其他同窗和后辈们前去相送。 大家站在云山书院的大门前,有些即将要离开书院的学子不禁回忆起自己刚刚入学时候的稚嫩模样,脸上露出了一股好笑和怀念的神色。 “想当初我刚来云山书院的时候,还是个懵懵懂懂的小萝卜头呢!”有学子不禁感慨道。 “是啊是啊!我还记得的当初第一次见到山长时可紧张了,生怕他给我出一道什么难题回答不出来。”旁边有人听到,连连点头,补充道。 “对对对!云山书院的入学考验......” 回头看过往流光,方知身为过客。 云山书院的大门外是即将远行的青年学子,大门内侧则是书生意气的蓬勃少年。 “祝师兄们游学顺利!!” “提前祝师兄们秋闱金榜题名了!” “嘿嘿,祝师兄们路上有肉吃!” 后辈们活泼的嗓音叫唤着。 苏晏站在人群里,清亮的目光搜寻着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苏晏:糟糕!是心动的感觉! 感谢在2020-12-01 18:54:23~2020-12-02 13:18: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不是腐女啊 20瓶;猫、南巷清风 10瓶;47683197、北栀倾寒@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1章 苏晏的目光好似一只轻盈的雪雁,飞快地掠过出游的师兄们带着兴奋的脸庞。 他的目光突然停留下来,盯着一处不动了。 有一人刚刚整理完行李,从马车上下来。 这人一袭月白色银丝暗纹长袍,腰间系着云纹玉带。宽肩窄腰,身姿挺拔,气质优雅,让人一见便知这公子出身世家高门。 温暖的阳光照耀在他俊美无俦的侧脸上,但他整个人依旧好似覆雪青松,清冷又矜贵。 陆弦之的视线突然精准地朝苏晏看了过来。 苏晏猝不及防对上他漆黑深邃的眼眸。 他的目光很沉,像是未化开的乌墨,眉间压抑着动人心魄的张力。 两人对视间,苏晏微微一怔,心头好似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顿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 陆弦之状似无意地看向他这边,目光沉眷。 他看着苏晏挪开了视线低垂了眼眸,目光依旧肆无忌惮地停留在少年白皙的脸颊上,沿着他精致的五官细致地描摹。 人群中,少年清隽如雨后新竹,细碎的阳光亲吻着他的细嫩的肌肤。 和煦的阳光平白惹人嫉妒。 陆弦之看到苏晏不知想到了什么,莹白的耳垂隐隐泛红。他收回了视线,若有所思,身侧的手无意间摩挲着。 苏晏一面感觉有些羞赧,一面又有些怅然若失。经此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次相见。 “陆弦之心思极其缜密,注定不是池中物,定会青云直上、飞黄腾达……”苏晏想起偶尔听到的他人关于陆弦之的评价。 等他立于更高的位置,不论是香车宝马,还是妍丽美人、清隽才子,都是唾手可得。 苏晏一想到这儿,心里有些发闷,好像有人滴了一滴柠檬汁在他的血液里。 待日后世事变迁,若相逢,又将是何光景? 陆弦之再次装作不经意将目光投向苏晏那边,却看见少年清濯如山间小鹿一般的杏眼好似蒙上了一层轻薄的水雾,越发湿漉漉地惹人怜爱。 他有些微微惊讶。 愣是才情艳艳的陆大才子也没有猜出怎么就在一瞬间,小少年情绪就变了,现在也不再看向自己了。 他还未做出什么反应,就听见负责这次游学的姜夫子高声示意大家赶快上马车,准备出发了。 陆弦之最后深深地看了苏晏一眼。他的眼神中倾注了太多的情绪,一切他不能诉之于口的热望与深情。 一辆辆马车排着队,晃晃悠悠地朝着云山山下驶去。 苏晏看着马车的背影,一瞬间觉得自己结束了一场还未开始的盛大暗恋。 想要忘记一段失败的感情,最好的方法就是让自己忙碌起来。苏晏想到自己前世在微博上刷到的情感鸡汤,带着沮丧的心情跑去了文津阁,将自己埋在书籍之中,疯狂地刷系统“阅遍文津阁”的支线任务。 好学如周允文都被他突如其来的学习热情给吓了一跳。 不过周允文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只是猜测小师弟怕是想到之后云山书院里没有了亲兄长的陪伴,一时间情绪没有调整过来。 他哪里猜得到,苏晏这般丧丧的小模样,可不是亲哥哥引起的。 宋子修倒是若有所思,不过他没有点破,只是默默地陪着苏晏一起泡文津阁。 我可真是个合格的好友!宋子修心里想着,瞧自己都放弃温暖的被窝陪晏哥儿去文津阁了,这牺牲可太大了! 谢临风看着学习热情突然高涨的小伙伴们,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他顿时紧张起来,难道他上课走神的时候错过了什么?哪门课程的夫子说了下次要随堂考? 在确认没有突然增加的考试后,谢临风陪着他们泡了一天文津阁,还是忍不住放飞自我,继续混在齐云社里。 苏晏的疯狂学习状态维持到了七月中旬。 一天晚上,上了一天的课、下了课还跑去了文津阁看书的苏晏带着一身疲惫回到了寝舍。 书童季时非常贴心地给他准备了丰盛的夜宵——烧烤和冰饮。 不过季时在将食盒递给苏晏之前,先交给了他一封信。 “这是今儿下午收到的,我不好去文津阁寻少爷,只得现在才交给你。” 季时挠了挠头说道。 他也察觉出苏晏少爷自从苏钰少爷离开以后,就有了一些变化。具体的他也说不清,模模糊糊地感觉到苏晏整个人都好似成熟了不少。 他去取来这信时,猜到可能是苏钰少爷寄来的,想早点让苏晏看到,说不定可以使小少爷开心一点。 苏晏听到“信”的字眼,第一时间也以为是自己二哥苏钰寄来的。 但是他从季时手中接过那上面绘有精美双鲤鱼的厚信封,突然脑海里闪过什么,纤长如鸦羽般的睫毛轻轻抖了抖。 白皙的手指有些急促地拆了信封,苏晏看到澄心堂纸上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漂亮行楷,听到了自己噗通噗通的急促心跳,越来越快,心中仿佛烟花盛开。 这是陆弦之寄来的信!! 尽管还没有仔细看这信纸上的内容,苏晏光是明白了这是陆弦之寄来的信,就不由地轻笑出声。 少年的笑声清亮,纯净犹若银铃轻摇。 陆弦之给自己写信了!! 苏晏白皙修长的手指摩挲着信纸,他嗅到了信纸上一股熟悉的淡雅熏香。 此时他心里充斥着一种无以言表的柔软,心里软到好似一捏就能化成水流淌下来。 苏晏杏眼弯弯,仔细去这信上的内容。 陆弦之的书信也好似他本人说话那般,清清泠泠。信上只是写了一些游学路上的见闻,细小琐碎,却在娓娓道来之中给人以无限温柔慎重的错觉。 就像家信一般。 苏晏脑海里倏地闪过这个念头,脸颊微微泛红,觉得全身都好似泡进热乎乎牛奶中的小饼干,浸软了。 他放下信时,心里还充盈着一股酥酥麻麻感的瞬间,在心底蔓延开来。 苏晏将信纸按照原来的模样装进信封里,妥善放好。 等他做完这一切,看到季时好奇的眼神时,才回过神来,连忙压下脸颊的热意,假装若无其事地打开食盒。 此时苏晏只觉得心情格外明媚。上了一天的课、泡了那么久文津阁都不累了,心里轻松地仿佛在荡秋千。 他看着食盒里的美食,两眼亮晶晶,一双杏眼欢快地眯起。 双层的食盒分别装着烧烤和冰饮。 上面的一层装着还冒着热气的香喷喷的烧烤。食盒一打开,烧烤一接触外面的空气,那霸道的香气立刻四溢开来,直扑鼻息。 烤肉色泽明亮,仿佛还在火焰上滋滋作响,清亮的热油顺着烤肉那饱满的纹路慢慢滑了下来,瞬间勾起了苏晏肚子里的馋虫。 此时烧烤也不再滚烫,恰是适宜入口的温度。 苏晏拎起一串,咬下一块烤肉。 这烤肉入口不腻不膻,外酥里嫩,肉质鲜美。烤肉经历了炭火的洗练,又加上了椒盐、辣酱等丰富作料的增色,一咬下去就是满满的幸福感。 苏晏感受着烤肉那嫩滑、焦酥、鲜咸的美妙触感在他口中混合交融、翻腾舞蹈。 太好吃了!活该他家烧烤店赚得盆满钵满! 吃过了烤肉,苏晏又看向那火燎烟熏的鲫鱼肉。 这鱼皮被火烤得色泽焦黄油亮。苏晏咬下一块鱼肉,美味的鱼肉直达舌苔尖端,刺激着味蕾。这味道微辣中带着鲜香,外脆里嫩,咸淡适中。 光吃烧烤,又麻又辣,自然是有点儿口渴。 苏晏拿起了另一层食盒里装着的一碗荔枝膏水,大口喝了几口。 这荔枝膏水可不输现代的奶茶。特地冰冻过的荔枝膏水清热解暑,生津止渴,去烦去燥,沁人心脾。 最有意思的是,这荔枝膏里面其实并没有荔枝。虽然名叫荔枝膏水,实则是用乌梅、生姜、砂糖、熟蜜等材料一起熬制成果冻一样的膏体,之后再用冰水给溶开。 吃完烧烤再喝上一杯荔枝膏水,真真是冰与火的碰撞,美妙极了! 就算苏晏没有收到陆弦之的来信,这美食也能宽慰他不少。 更何况他还收到了这意料之外的惊喜,自是胃口大开,让一旁的季时看到后放心了不少。 苏晏又将目光看向餐后甜点——冰酥酪。 这是在牛乳中取浮凝,熬而为酥,再加入冰块、蜜饯、果酱和梅花花蕾制作而成的冰饮。 这小小一碗冰酥酪可得从冬季就开始准备原料。店家在冬日里寻些半开的娇嫩梅花花蕾给摘下来,再盐伴着一起炒,之后再密封保存起来,待夏日制作冰饮时再取出来使用。 这梅花花蕾此时在冰水中怒放,为甜腻的冰酥酪增添了一份神清气爽的味感。 苏晏眯着眼睛享受着清凉的冰饮,只觉得这一天晚上真是幸福极了。 第二天,周允文就发现自己小师弟疯狂的学习热情过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他浑身散发着一股奇奇怪怪的愉悦感。 他挑了挑眉,并不多言。 云山书院每年会在八月放假,这正是院试和乡试的时候。不过未参加科考的学子可以选择继续留在书院自习。 宋子修回了扬州,苏晏、周允文、谢临风都继续呆在了云山书院。 在今年秋闱之后不久,苏晏又收到了陆弦之的一封来信。 与这封信一起传来的,还有陆弦之高中解元的好消息。 二哥苏钰的信也到了。他在信里吐槽,尽管自己好不容易拿了易房的经魁,但还是没有中解元。 苏钰语气幽幽地写道,跟陆弦之同年应试,只得狠狠被压一头了。 苏晏看完了自家亲二哥的来信,默默地自我检讨了一下。 他学坏了!!! 他现在看到信居然一点儿都不同情自己二哥了! 而且,他心里居然还期望着陆弦之春闱的时候继续高中会元。 苏晏默默伸手捂了捂小脸。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亲哥哥引起的,是情哥哥引起的(狗头)。 秋闱指乡试,是考举人。解元是乡试第一名。 考完乡试之后是春闱,春闱指会试,是考进士。会元是会试第一名。 乡试参考明科举。明科举有以五经取士之法,每经各取一名为首,名为经魁。乡试中每科必于五经中各中一名,列为前五名。 补一个上一章(第90章 )的参考(我就不加在上一章了):“人生四大喜指: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出自北宋汪洙的《神童诗·四喜》。 荔枝膏水参考宋代着名的饮品。元代忽思慧《饮膳正要》中记载了“生津止渴、去烦”的荔枝膏的做法:“乌梅(半斤,取肉)桂(一十两,去皮,锉)沙糖(二十六两)麝香(半钱,研)生姜汁(五两)熟蜜(一十四两)右用水一斗五升,熬至一半,滤去滓,下沙糖、生姜汁,再熬去滓,澄定少时,入麝香搅匀,澄清如常,任意服。” 冰酥酪私设加参考元代忽思慧《饮膳正要》:“牛乳中取浮凝,熬而为酥...取上等酥油,约重千斤之上者,煎熬,过滤净,用大磁瓮贮之。冬月取瓮中心不冻者,谓之醍醐。” 感谢在2020-12-02 15:00:00~2020-12-03 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老顽童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2章 今年的院试也刚刚结束,云山书院迎来了新一批满脸朝气的新科秀才们。 这些新科秀才们就如同苏晏去年一般,第一次走在这景色秀美雅致古朴的云山书院,对书院里面的一阁一景都心生崇敬,悉心感受着那绵延的文脉。 苏晏和自己的小伙伴们在公厨吃饭的时候,正好听见新生们在叽叽喳喳交流着他们的入学考验。 苏晏也想知道新一年的入学考验有没有什么新花样,他一边吃着,一边悄咪咪竖起耳朵。 “你们上山之前有没有洗脸?”其中一个新生问道。 洗脸? 这是什么新花样?苏晏有些摸不着头脑。 “有啊!有啊!我还觉得奇怪呢!刚走到那山脚下的小木屋,就先让你在木盆里洗干净脸。”另一人马上接话道。 “这个我知道!我特地问了老夫子为什么这么做!”有一新生有些得意。 其他人忙朝他投去好奇的目光。 “咳咳。”这新生清了清嗓子,道:“嗐!还不是由于那《岷山书院》话本!听说各大书院都出现了有姑娘家女扮男装想要模仿《岷山书院》话本里写的那故事,进入书院碰着个如意郎君。” “原来如此。”新生们恍然大悟,点了点头。毕竟他们考完了院试后也迫不及待地买来了江陵笑笑生的新话本。 苏晏闻言不由得一哽,他和坐在一旁的始作俑者宋子修面面相觑,都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还给书院们添麻烦了。 大卫朝不是没有女子上的书院和私塾,甚至在京城还有一所非常知名的女子书院——“安华书院”,京城中的不少闺阁小姐都想要进入那。 不过像现代一般的、男女混合的学校确是没有的。 此时宋子修给了苏晏和周允文一个眼神,暗示他们一定得帮他捂好马甲。 苏晏二人自然是点了点头。 时光飞逝。 金桂飘香的秋日很快便过去了,转眼间就迎来了冬雪簌簌的寒冷时光。 又到了云山书院放年假的日子。 由于这次只有苏晏跟谢临风两个人回京城,他们打算一放假就启程。恰好今年云山书院是从腊月十二日开始放假,而这一天也正是苏晏的生辰日。 不过苏晏不打算好好庆祝了,他寻思着直接在船上吃个火锅得了。 上完了最后一天上午的最后一节课,苏晏就回了寝舍收拾行李。季时动作利落地把行李都搬上了马车。 然而就在他们正准备走时,书院的一个斋夫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 “季时!季时!有你家公子的信!”斋夫看到站在马车前的季时松了一口气。 “哎哎哎!总算赶上了!”这斋夫喘了喘气,笑道:“这送信人啊,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我今日将这信送到你家少爷手中。” “我本来打算晚点叫你去取的,结果平日跟你玩的好的那人跟我说你们今日午后就要走了,于是我忙现在特地送来。”斋夫解释道。 苏晏听到动静从马车里探出一个小脑袋,忙朝着送信的斋夫道谢。 这斋夫爽朗地摆了摆手,笑着将信递给了苏晏。不仅仅是信,还有一个细长的云纹卷筒。 苏晏接过信和卷筒,看到这熟悉的精美双鲤鱼的厚信封眼睛一亮,一双漂亮的杏眼开心地眯起。 是弦之哥哥的信! 这个细长的云纹卷筒应该就是弦之哥哥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 他想到斋夫之前提及的送信人的叮嘱,心情更加明媚。手中握着的手炉的滚热温度从他掌心传入四肢,浑身熨帖。 好似连心口都有一点儿发烫。 他原本没有抱有什么希望,这信和礼物完全是意外之喜。 苏晏压下澎湃的心潮,又好奇地打量了一下这云纹卷筒,不过考虑到小伙伴谢临风也在马车上,他忍住了冲动没有拆开,只是将其在一旁放好。 谢临风好奇地瞥了一眼苏晏手中的信封,瞥见那上面活灵活现的双鲤鱼在心里啧了一声,那双鲤鱼的笔画勾勒得极其逼真,仿佛真的在游动一般。 不过谢临风立马收回了视线,礼貌地看向其他地方。毕竟这是晏哥儿自己的秘密。但不知为何,谢临风直觉那封信可能跟陆前辈有关。 他用自己一贯不错的记忆力默默回忆着,好似每一次晏哥儿在陆前辈面前,都带着微妙的与平日里不同的欢欣和一丁点儿难以察觉的羞涩。 就,好像面对自己暗中爱慕的姑娘一样。 一想到这,谢临风浑身一颤,打了个激灵。 他甩了甩脑袋,一巴掌拍上自己的大腿。 想啥呢!这是想啥呢! 晏哥儿和陆前辈两个大男人,他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联想。 定是苏二哥平日里嘴巴过于刻薄,总是喜欢捉弄晏哥儿,所以晏哥儿才要在陆前辈那里找被亲哥哥细心照顾的感觉。 嗯,没错,就是这样! 谢临风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说服自己,他很快便放下了心,将此事抛在了脑后。 马车直接将他们载到了云州码头。 冬日天黑得早,过不了多久,就到了吃晚饭的时候。 苏晏一直忍着回到房间看信和礼物的冲动。他先是有些心不在焉地跟谢临风玩了几局马吊牌,之后美味的火锅也没有成功让他停留多久。 他吃过了晚饭,便跟谢临风说自己想要早点休息。谢临风见苏晏下午就有点儿精力不济的样子,忙正襟危坐,学着家中长辈一般叮嘱苏晏要注意身体,不要为了学习过度操劳。 现在就我和晏哥儿两个人,我比他年纪大,是时候承担起照顾他的责任了!谢临风心里想着,我可真棒! ??? 咋回事,谢临风怎么作风突变了? 苏晏惊奇地看着自己小伙伴突然“老妈子”的作风,只得默默地应下。行叭,就让他过一把当长辈的瘾。 等苏晏一个人呆在房间里时,才郑重地取出那一封让他牵肠挂肚的信出来。 精致的镂空烛台里,烛火摇曳,烛光温馨,伴着一股极细微的熏香。 小白嗅了嗅粉嫩的小鼻子,似乎是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它灵活地跳了上来,想要伸出小爪子去触碰这信。 苏晏猝不及防被小白吓了一跳,忙站了起来,手里握着信举高高。 “小白,别闹!”苏晏一双杏眼和小白琥珀色的大眼睛相对。 “乖!拜托了!猫主子!行行好!”苏晏放轻声音尽量温柔地说道,他此时心里痒,压抑不住的好奇在摩挲着他的小心脏。 小白斜眼看了一眼自己的铲屎官,总算是给了个面子,一扭头跳回了床尾,小屁股对着苏晏,示意自己生气了不想理他。 然而苏晏此时可没有心情去安慰自家小猫咪,他如释重负一般深呼了一口气,轻轻坐下,看向手中的信。 信上是熟悉的字迹,苏晏一字一句地读着信,脑海里仿佛响起了陆弦之在他耳边轻声道来的声音,如风来叩琼。 一时间,他莹白的耳垂微微泛红,有一股热意弥散开。 苏晏看完了信,将其轻轻放在一边。之后又小心地打开这个细长的云纹卷筒。 他之前就猜到这是一个画筒,果不其然,里面装着一副画。苏晏小心地展开了这画作,定眼一瞧,愣住了。 画上是一个年轻人从皑皑白雪中走来,一身天青色的精致衣衫,外面披着缀着柔软绒毛的白色披风。 青年的长发如同泼墨一样泻落在后脑,被一根红色金边的发绳随意地扎起。那一抹金红色混在乌黑的发丝里,泛着惹人注目的艳光。 当然更吸引人眼球的是青年的那张白皙的面庞,墨色的眉眼相当精致,纤长卷翘的睫毛又黑又密,一双杏眼清澈明亮,不媚不妖。 他脸上带着放松信赖的笑容,眼里好似揉碎了星光,红润的唇角扬起,明明是有些沉暗的雪夜,却横添了阳光般的朝气。 这人......是自己? 苏晏的目光落在画中人跟自己极其相似的五官上,有些微微愣神。 更准确的来说,这画的是自己十七八岁时的模样。 苏晏突然想起去年他生辰的时候下的那一场美丽的初雪。 那天晚上他惊喜地发现相熟的大家聚在一起为他庆祝生日,当时自己推开寝舍的院门,走进落满白雪的院落时,明媚的心情全部展现在脸上。 当时在陆弦之眼里,他是否就是如同这画作上一般踏雪走来? 弦之哥哥居然还能记得这么清楚...... 苏晏心里一动,好似被一只手轻轻捏着他的小心脏,又宛若有细密的电流蹿过全身。 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自己是与众不同的那一个? 这个想法让苏晏小脸上火烧火燎的。 这念头一旦浮现出来,就顽固地盘旋在他脑海中,怎么压都压不住。 苏晏自暴自弃地躺在床上,把自己埋进被窝里。 迷迷糊糊之间,他就这么睡着了。 *** 苏晏看了看四周,一片白茫茫的雪色。 周围寂静无声,天上皎洁的月光清凉如水。 眼前是好久不见的陆弦之。 弦之哥哥? 我这是,在做梦? 苏晏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装扮,诧异地发现恰好是今晚上他见到的那副画作里的衣服。 他这才发现自己此时的视角也跟往日不大一样,十七八岁的他年纪增长了,个子也更高了。 眼前的陆弦之亦是更加成熟的模样,气势更盛。他一个眼神过来,苏晏就被定在了原地。 苏晏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陆弦之漆黑的眼眸,他的眸色低沉,色泽暗得窥不到底。 他迎面走来,裹挟着冬日的寒意。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梦里的话,为所欲为?(狗头) 感谢在2020-12-02 18:28:57~2020-12-03 23:04: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果味的天然呆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望溪 687瓶;果味的天然呆 28瓶;宁靖 27瓶;北冥有鱼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3章 苏晏愣在原地,看着陆弦之朝着他一步步走来,每一步都伴随着他砰砰砰的心跳声,好似踏在他心上。 从陆弦之走来的那一瞬间,四周的景色都沦为了模糊的背景板。 苏晏眼里只能看见陆弦之一身华贵的玄衣,清隽逼人,又带着一种莫名的危险意味,宛如利剑出鞘。 随着他的逼近,苏晏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然而他背后立着一颗高大的树木,苏晏的背贴上树干,再也无路可退。 陆弦之走到了他身前。 这距离太近了。 苏晏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若有似无的热意,感觉对方的那种熟悉又撩人的气息熏到了自己的耳畔。 那气息湿热、柔和,又带着一种微妙的、缠绵悱恻的意味,令他有些头晕目眩,感觉连周身的空气都变得稀薄了起来。 尽管十七八岁的苏晏长大了,个子更高了,身材颀长。但是作为成熟男人的陆弦之则是身形更高大,苏晏不得不微微仰起头看向他。 因此,他便看到陆弦之眼底压抑着一种令人心惊的情绪,好似厚重的寒冰裂了道豁口,让人隐约可以窥见其下的汹涌暗流。 苏晏一瞬间直觉自己有一点儿危险。 他下意识睁大了一双清濯的杏眼,如朱墨晕染的柔软唇瓣也微微张开,露出一种近乎天真的娇憨之态。 陆弦之俯身,白皙修长的手指搭上苏晏的眉心,无比怜爱地轻轻蹭了一下他眉心白嫩细滑的肌肤。 他的指腹温热,带了点儿薄茧,擦过苏晏眉心时一阵酥麻。 苏晏看到陆弦之喉结滚动,发出了一声类似呢喃的低低叹息。 男人嗓音低沉,近似呢喃的语气在他耳边炸开。 苏晏瞬间麻了半个身子,觉得自己现在好似一根绷紧的琴弦,再也经受不住任何撩.拨了。 不行,得做点什么! 苏晏难得地保持了一份岌岌可危的清醒,小脑瓜迅速转动着。 他倏地抬起了莹白的手腕抵在自己身前。 “弦之哥哥!”苏晏开口道,少年的声音有些发颤,听起来软哒哒的,好似含了饴糖。 陆弦之听到了苏晏的声音,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他温热的呼吸打在苏晏莹白的耳垂上,让他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 一抹绮丽的红霞悄然绽开在苏晏白皙的脸上。 他纤长浓密的睫毛轻轻颤抖着,眼角眉梢都泛了红,脸颊像是映了春风里的桃花。 陆弦之轻轻抬手,毫不费力地扣住了苏晏莹白的手腕,将苏晏的手放到自己脸颊边,轻轻地碰了碰。 动作间,他的目光却不曾离开苏晏的脸。 那热烈而沉眷的目光肆无忌惮地一寸寸描绘着苏晏的脸。落在他的光洁额头、精致秀挺的鼻子和娇嫩的唇瓣上,眼神专注,流连忘返。 苏晏脑子里轰地一下空白了,不知所措,无所适从。 他感觉自己接触陆弦之脸颊的手指带着刺痒一擦而过,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苏晏目光慌乱,视线找不到聚焦点。 他有些迷茫地望进陆弦之的眼眸,从他的眼里看到了纯粹的深情与欲.望。 这样的直白的眼神让苏晏更加耳鸣目眩了。 此时此刻的陆弦之褪下了一贯披着的优雅温润,露出了本性里浓浓的攻击性与占有欲。 苏晏只觉得自己此时就好像一只被大灰狼叼着的可怜弱小又无助的小羊羔。 “弦之哥哥......”他忍不住又叫唤了一句。声音里带着一丝莫名的委屈和怯怯的哀求,又暗含着自己都不知道的那份惹人眼红的娇意。 “我在。”陆弦之的声音低哑,磁沉而撩人。他回视着对方湿漉漉的杏眼,喉咙里泄出一丝轻笑。 由于两个人贴的极近,陆弦之轻笑带着细微的震动从两人的贴合处传来,这细微的颤动让苏晏的心口砰砰跳动。 在陆弦之这铺天盖地的荷尔蒙气息里,苏晏只觉得心脏都不是自己的了。无法控制,也无法阻止,那含羞带怯的少年心事哗啦啦地倾泻了出来。 羞耻,娇怯,真挚又迷茫。 陆弦之也看出来了,他包容地轻轻低头,在苏晏的额头上落了一个蜻蜓点水的亲.吻。 极清极淡,浅尝辄止。 与这个亲.吻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眉间压抑着的动人心魄的忍耐与克制。 “......”他轻声说道。 苏晏猛地睁眼醒了过来。 耳边好似还回荡着陆弦之低得近乎耳语的话——“快点长大吧。” 那低哑撩人的成熟男人的嗓音似乎充斥了整个房间。 苏晏愣了半晌,无意识地抬起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前额,好像还能感受到落在上面的那个亲.吻。 太真实了。 陆弦之的眉眼,陆弦之的嗓音,陆弦之身上的体温。 真实地不像是一个虚幻的梦境。 苏晏心口依旧是砰砰直跳,久久缓不过神来。 直到小白把自己热乎乎、圆滚滚的身子滚进苏晏的怀里,感受到怀中的重量,苏晏才猛然清醒。 清醒之后,就是遍布全身的浓浓羞耻感。 他不由得抬手捂脸。 完了完了,我越来越过分了! 苏晏长叹了一口气。 不仅仅是馋陆弦之的身子,现在甚至还渴望着他的全部注视和独一的爱恋。 苏晏气恼般地揉了揉披散开的头发,看了一眼窗外仍是深沉的夜幕,只是天边的一抹淡青色隐隐约约示意着黎明即将到来。 他躺回了被窝,拉高锦被,蒙住脸颊。 脑海里一片混乱。 诸多纷杂的念头在不停地翻涌。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重新睡了过去。 *** 京城,陆府。 卯时,正是黑暗与黎明的交际。 陆弦之没有燃灯,就着刚刚的姿势半卧在床上,眉宇间的强势都卸下了,姿势放松,神情慵懒。 他搭在锦被上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 陆弦之一边回忆着刚刚那个梦境,另一只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良久,安静至极的漆黑室内传来了一声轻嗤。 陆弦之闭上了双眼,掩盖了眼底所有复杂情绪。 自从他画完了那一副给苏晏的生辰礼物,就总是会在夜里进入同一个梦境。 在梦中,他在静谧的雪夜里等待着,等待着一个少年会踏雪而来。 然而,每次直到醒来,他都未曾等到过。 若是想要不再做梦,他大可饮服一些安神汤。但是陆弦之没有那么做,他只是沉下心,继续静静等待着。 他心思缜密,却又不乏耐心。 在苏晏生辰的这一天,陆弦之果然梦见了自己放在心尖儿上的少年。 梦里的一切格外真实,又异常虚妄。 苏晏的娇怯、羞涩和隐藏不住的爱慕让陆弦之的心软作一团,让他想要把一切都捧到苏晏手上。 让他想要在苏晏面前剖开他的心,让少年看一眼自己的深情脉脉。 然而他没有。 明明可以燃一把火,将那炽热的情感烧的更旺,但只是他忍耐又克制,只是给了他的少年一个蜻蜓点水的亲.吻。 他是精心准备的猎人,密密绵绵地编织了一张大网,不慌不忙,伺机而动。 任何美好的事物,都是需要耐心等待的。 等终于从梦中醒来,独处一室时,陆弦之才嘲笑着自己梦里的虚伪。 他喉结滚动着,一只手抚上自己的唇。 陆弦之的目光望向窗外。 此时,黎明刺破了黑夜,天边泛白。 *** 谢临风第二天起来吃早饭时并没有看到苏晏,他心里微微疑惑,不过依旧没有冲动地跑去把自己的小伙伴喊起来。 毕竟,谢临风在心里回忆了一下儿时被凶神恶煞的老爹喊起来读书的痛苦日子,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受欢迎的长辈是需要让孩子睡到自然醒的。我真是太贴心了!谢临风在心里夸赞了自己一句。 苏晏这次再度睡过去之后,一觉无梦,醒来时天已经大亮。 他洗漱完走到船厅吃早饭。 苏晏一边享用着美味的早餐,一边感受着谢临风奇奇怪怪的慈爱眼神。 他瞥了一眼谢临风,心想,果然每个青春期的男生在雄性激素的刺激下,都有一种莫名的拳拳父爱。 还是我体贴,格外包容小伙伴的玩闹和爱好。苏晏顿时也有了一种成熟大人的自豪感,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 两人相视一笑,不在一个频道上,但心中都感到满意。 苏晏回到京城熟悉的家中过了个温馨的好年。 天乐四十四年也在爆竹声中缓步到来。 过完年要回云山书院了。临行前,苏晏有些遗憾自己不能陪着二哥准备春闱。 苏钰挑了挑眉,拍了拍自己小弟弟的肩膀,道:“急什么!过几年你也要亲身体验一遍。” “春闱三场考试,每场都要在贡院里呆三天两夜。这么期待的话,要不要二哥入朝为官以后向礼部侍郎建议一下,平日里也将贡院开放给你这样的热心考生体验体验?”苏钰笑着调侃道。 “二哥!”苏晏倒是一脸淡定,他不徐不疾地说道:“你春闱可要努力了,不要又被陆弦之压一头噢!” 苏晏愉快地看着他二哥面色一僵,然后迅速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溜之大吉。 之后苏晏照旧乘船返回云山书院。 冬去春来,时光未曾停下脚步。 春闱开始了。 二月九日、十二日、十五日,三场考试,每场三天。 苏晏在考试开始之前的一个休沐日,特地去了趟云山另一侧的云山寺。 他在寺庙内笑容和蔼的座像前,在悠扬的钟声里,怀着虔诚的心,用三支清香许下了祝愿——好风凭借力,送君上青云。 苏晏原本以为自己没有机会去见证陆弦之打马游街的盛况了,正遗憾不已。 然而他没想到,三月初,池夫子就在课上宣布了一个意料之外的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  拳拳父爱=叫爸爸 或许有梦境番外,为所欲为那种(狗头)~ “二月九日、十二日、十五日,三场考试,每场三天。”来自百度百科。 “好风凭借力,送君上青云”改编自曹雪芹《临江仙·柳絮》里头的“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感谢在2020-12-03 23:04:08~2020-12-04 22:24: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ichmagdich. 110瓶;腐眼看人基 20瓶;唯物倾语 18瓶;gin今天拍皮球了吗 5瓶;卜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4章 “......所以我们将会遴选一些优秀学子,让他们前往青麓书院学习生活一段时间。当然,青麓书院也会派些学子来我们云山书院交换。” 池思淼淡淡地看了一眼众学子,面色不变地抛下这个消息。 课室内的学子们闻言议论纷纷。 云山书院还真是时髦!居然还有交换生的活动!苏晏在心里惊呼。 他转了转眼睛,飞速在脑海中琢磨着。 三月中旬出发去往青麓书院的话,三月底就能到。青麓书院位于距离京城不远处的庐州府,从庐州府出发去京城,快马加鞭的话,仅需要半天时间。 一想到这,苏晏眼睛一亮,心里不由自主地弥散开一丝欢欣雀跃的情绪。 这样一来,他可以趁着在青麓书院交换的时候溜去京城看殿试放榜和新科进士们打马游街! 那么......他就有机会见到弦之哥哥了! 一想到陆弦之,苏晏的心开始砰砰直跳。 于是等到下了课,苏晏便立马找到池思淼,在他那儿登记了自己的名字,表达了自己想要去往青麓书院交换的强烈意愿。 “......我定会在青麓书院好好学习、遵守规矩!绝对不会丢咱们云山书院的脸!”苏晏一脸信誓旦旦地朝着池思淼保证道。 池思淼懒洋洋地拿起狼毫笔,潦草地在纸上登记了苏晏的名字,之后他似笑非笑地看了面前的小少年一眼。 由于这一丝清淡的笑容,他平平无奇的五官也顿时生动了起来。苏晏此时却没有心思注意池思淼的表情,只是有些心虚地羞赧低头。 “行了,回去等消息罢。”池思淼声音里带了一丝笑意。他看着苏晏一无所知的模样,眼里有些兴味。 怎么这么巧?突然间青麓书院的山长就热情相邀云山书院的学子去交流学习?他被山长安和先生找去商量时,似乎在山长的书桌上看到了来自他那大名鼎鼎的弟子的信件? 池思淼怀疑有人在推动这一次的两院交流事件。他依稀记得苏晏似乎跟陆弦之挺熟悉,好似去年的时候那清冷不近人情的陆大才子还专门在自己院落门口接这学生。 池思淼看着苏晏脚步轻快地走远,慢慢挑了挑眉。反正这次山长让他带队,倒是要看看这里头有什么蹊跷。 晚上吃饭的时候,苏晏的小伙伴们发现他今日心情明媚了许多,尽管平日里就吃得香,今天尤甚,一双杏眼弯弯,连吃着白花花的米饭都好似在品尝什么山珍海味。 “今天发生了啥事儿?”谢临风小声地问了问一旁的宋子修。 宋子修歪着脑袋想了想,好像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啊?他摆了摆手,做出自己也不知道的模样。 同在上舍的周允文倒是一脸了然,他在课后也去池夫子那报名了去青麓书院的交换。 周允文看了眼对面的两个小伙伴,心里有些猜测,问道:“你们今日上课的时候,夫子没有提到青麓书院的事?” 这一次新年后的分舍考试,苏晏和周允文保住了上舍的位置,谢临风和宋子修则依旧呆在下舍。 他们两对视了一眼,整齐地摇了摇头。 周允文若有所思地说道:“那估计夫子只在上舍的学子中宣布了此事。”接着,他便将去青麓书院交换的事情简单地描述了一下。 “可恶!早知道我就努努力进上舍了!”谢临风一脸痛惜,道:“不知道交换到什么时候,如果刚好能错过下一次分舍考试的话......” 周允文闻言脸皮抽了抽。 宋子修也有些微微失落,虽然青麓书院没有云山书院名气大,但好歹也是百年学府,底蕴深厚,肯定有好玩的地方。 “所以说,平日里好好读书还是很重要的!”周允文趁机给自己的两个小伙伴洗脑,“不过既然今年有这机会,明年未尝没有。你们现在好好努力进上舍,下一次就有机会去了!” 谢临风想了想要是将平日里蹴鞠的时间都拿来读书......他幻想了一下那个画面,只觉得不寒而栗。 不了不了,我还是不要承担超出我智慧的负担了。谢临风挎起小脸。 苏晏吃完饭放下碗筷,就看到谢临风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不由得噗嗤笑了一声,道:“没事!我会带着你那份期待,在青麓书院好好玩耍的!!” 说罢,他还刻意挺起了小胸膛。 谢临风故作幽怨地看了苏晏一眼,双手捂胸道:“你忍心离开我这么久?没有我的陪伴,日子还有什么快乐!?” 苏晏也戏精上身,立马揽上周允文的肩膀,流畅地接道:“忍心!!我有小师兄陪我呀!嘿嘿!” 还可以看到弦之哥哥!! 苏晏在心里面悄咪咪补充道,身后仿佛有一条柔软的尾巴在欢快地摇啊摇。 几人笑着闹着回寝舍了。 或许是因为只在上舍宣布了这消息,报名的人并不多。下一次上课时,池思淼就公布了名单,苏晏和周允文都赫然在列。 苏晏一直到船上都带着笑。他原本就唇红齿白、相貌精致,带着小太阳一般的笑容就更让人心生好感。 与一众云山书院的师兄们相互认识后,大家在船上热热闹闹的,跟之前他们只有几个人包船往返京城的氛围十分不同。 然而苏晏在这人群中却不禁回忆起以往在船上和陆弦之相处的情景,他们一起赌书,一起打马吊,一起弹琴合奏...... “小师弟!到你出牌了!”旁边的一个年长的师兄看苏晏有些微微发愣,以为他是在纠结出哪张牌,好心地安慰道:“别怕!咱们这一把肯定把庄家给打下去!” “嗯嗯!”苏晏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忙应了一句。他扫了一眼手中的牌,快速地打出了其中一张。 池思淼从甲板上走进来,看到他们在玩乐,也没说什么。 一开始学子们在夫子面前还有些拘束,然而毕竟他们都年轻,出门在外也不免比在书院里更加活泼。等学子们发现池思淼似乎万事不管,人也挺开明之后,就更加放肆了。 一群人嘻嘻哈哈凑在一块,时间的流速也好似更快了。 在一个天朗气清的上午,他们到达了位于庐州府的青麓书院。 青麓书院依山靠湖,景色秀美。 不过不同于云山书院在云山的半山腰处,青麓书院则是在麓山脚下,从书院到庐州热闹繁华的大街小巷也相距不远。 青麓书院的山长特地亲自前来迎接他们。 “老师!”池思淼见了山长,非常尊敬地行了一礼。 青麓书院当今的山长是一位致仕的翰林,这位翰林曾经也是池思淼会试的主考官,即他的座师。因此池思淼见了他,也得尊称一声老师。 山长姓何,是一位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和蔼老人。何山长见了池思淼一行人,脸上带着笑,伸手摸了摸长须,道:“一路上可还顺利?” 池思淼点了点头。 “来,我已经交代贺宜舒给你们安排好了住处。”山长笑眯眯地看向池思淼说道,接着他又慈爱地看了一眼云山书院的学子们,道:“之后你们在青麓书院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去找这位贺夫子。” 贺夫子是一个三十多岁的高大男人。他本人长相并不似他的名字那般温润,而是五官线条十分凌厉,初见让人感觉有些冷硬。或许是在书院待久了,他身上浸染的书卷气稍稍柔和了他的气质,让人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池思淼见到贺宜舒时有一瞬间的凝滞,不过他很快便掩饰了过去,若无其事地朝他行礼,有条不紊地询问起之后的各种安排来。 贺宜舒亦是公事公办的模样,两人之间有一种刻意的生疏感。 青麓书院的安排很是周到体贴,特地将云山书院的学子们三三两两地安排进了有青麓书院学子住宿的寝舍。 周允文和苏晏被分配到的寝舍里就有一个热情活泼的青麓书院学子,叫做安旭阳。 苏晏这一两年在京城过年的时候被大哥苏泽科普了不少京城里大户人家的状况,听到舍友的自我介绍,他第一反应就是京城里颇负盛名的皇商——安家。与宋子修他们家类似,安家家大业大,家产丰厚。宋家主要盘踞江南一带,而安家则是在北方地位牢固。 或许是苏晏脸上表现出了明显的好奇,安旭阳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自己的确就是来自苏晏所想的那个安家。 好家伙,苏晏在心里感叹,自己是什么平平无奇的聚财童子!这一南一北两大皇商的下一辈孩子都跟自己是舍友! 安旭阳性格大方豪爽,见苏晏两人与自己有缘,热情地邀请他们下一个休沐日一起去京郊的温泉庄子泡温泉。 此时正值三月底,一场倒春寒浩浩荡荡席卷而来。春日的艳丽芳菲哆哆嗦嗦地退下,任冷风肆虐。 这个时候泡温泉倒也十分合适,苏晏和周允文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并向安旭阳道谢。 “客气什么!!”安旭阳原本休沐日的行程就要去那京郊的温泉庄子,此时他见多了两个小伙伴,也很开心,道:“走走走!我带你们去我们书院里头转转!你们也给我讲讲这儿和云山书院有什么不同!” 青麓书院占地面积也很大,与云山书院不同的是,它的建筑物风格格外规整,没有那么多亭台楼阁、花圃水榭。教学区就是一排高大整齐的黑瓦白墙房屋,严谨地挨在一起,有一种庄严肃穆的味道。 之后苏晏在青麓书院上课时也发现,青麓书院的各种规章制度更加严格,没有云山书院那么自由散漫。安旭阳听苏晏说起云山书院还有各种选修课程时惊讶不已,嚷嚷着下一次定要去云山书院生**验。 不过夫子们尽管上课风格各不相同,但都是博学多识,引经据典信手拈来,一整堂课滔滔不绝。课室内的学子们亦是认真聆听,人手一本笔记本,用炭笔刷刷刷记着笔记。 苏晏在青麓书院适应良好。等休沐日一到,他和周允文便跟着安旭阳一同搭乘安家的马车前往京郊的温泉庄子。 那温泉庄子也是安家所有,经营打理得很好,庄子内划出了一个个单独的漂亮院落,每个院落里都有各具风格的温泉池子。这温泉庄子也对外开放,常常有京中的富贵人家前去那儿享受。 等苏晏一行人到了温泉庄子里头,侍女领着他们前往安旭阳提前预定好了的桃花院。 快要走到桃花院时,苏晏暗叫不好:人有三急,他突然有些想上厕所! 为了保持温泉附近的水源干净,厕所修建在距离院子们较远的地方。 “这儿我熟悉,你带苏公子去净手。”安旭阳朝着侍女说道。 侍女领着苏晏穿过花草簇拥着的、弯弯道道的小径来到了厕所。苏晏不好让她站在外面等,便说自己已经记住了路,让她自行离开就好。 然而等苏晏上完厕所,按照自己记忆里的路线走去,走着走着,他发现好像有点儿不对劲。 苏晏忙拦住一个快步经过的侍女,问她桃花院怎么走。 “桃花院啊......”侍女皱眉想了一瞬,道:“沿着这条路走到头右手边的院子便是了。” 苏晏谢过她,直接按照她的指示走进了一个清幽静谧的院子。 由于过于信赖这侍女的指路,因此他也就忽略了院子前的茂密花草中掩映着的一块黑石,上面用龙飞凤舞的草书镌刻着“杏花院”三个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2-04 22:24:23~2020-12-05 23:45: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9303780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5章 【二合一,含2400营养液的加更!】 那名给苏晏指路的侍女与他分别后回到了她自己的房间里。一进门,就听见同屋的舍友司画问道: “司棋!我们都来了三天了,庄子里各个院子的位置你都记住了吗?” 说话的小姑娘正面色严肃地盯着桌面上摊开着的庄子布局图,一边在脑海中回忆各个庄子的实际位置。 “这温泉庄子也太大了吧!那么多不同的院子,我真是分不清楚!记得头晕脑胀的!”司画朝着舍友抱怨道。 “没事!不要慌!慢慢记就好了!肯定能记住的!像我现在就勉勉强强都记住啦!”司棋笑嘻嘻地走到司画身旁,目光也看向桌面上摊开的那张管事发下的庄子布局图。 突然间司棋眼睛瞥到某一处,她心里一咯噔。 糟糕!她把桃花院和杏花院的位置记错了。 司棋想到苏晏温和有礼的态度,有些心虚地挪开了视线。 完了完了! 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事情吧...... 不过她马上又想到每个院子前都立着镌刻着院子名字的石头,心下松了一口气。 那位公子看着就聪慧极了,肯定会注意到的!只是得麻烦他又得重新找人问路了。 司棋双手合十,在心里默念道:公子抱歉抱歉!祝公子今日诸事顺利!心情愉快! *** 苏晏径直走进了杏花院里。这个院落种了些许杏花树,枝头一簇簇含苞待放的杏花白色的花骨朵儿在枝头轻轻摇曳。 他穿过院落,走进房屋内。 第一间屋子是一间清雅的会客厅,继续往前走便是更衣室,立着几个透雕装饰的大木柜用来摆放衣物。 苏晏随手打开了其中一个木柜,恰巧是没有人使用的。这木柜里面仅仅摆放了一套崭新的轻薄里衣和一大块柔软的锦帕。里衣是用来给不愿意裸.身下水的客人穿,锦帕是出浴后用来擦干身子。 他快速地换好了这套里衣,将自己原本的外衣放进柜子里。 苏晏低头看到了自己脖子上佩戴着的玉佩,他伸出白皙的手指轻轻碰了碰沾染了他温热体温的羊脂白玉。 玉佩软糯细腻的触感清晰地传入手中。 苏晏犹豫了一瞬,还是松开了手,并没有将这玉佩摘下来。 万一将这玉佩放进衣柜里弄丢了,他可没地儿后悔去。 苏晏接着解下了绑着乌发的发绳,甩了甩头往最里侧的房间走去。 推开这道木质门扇,门后面是一小截同样风格的木质走廊。走廊两旁有刻意栽种的茂林修竹,意在营造出一种清幽雅致的气氛。 苏晏光着脚踏在这木质地板上。他身上仅着一层单薄的里衣,此时触碰到室外的冷空气,不禁感到有些许寒冷。 一阵凉风拂过,苏晏更是打了个哆嗦,伸出胳膊抱紧了弱小单薄的自己,他加快了脚步。 短短的木质走廊尽头是一面精美高大的屏风,遮住了一切视线。 苏晏快步绕过屏风,便看见了里面那一方宽敞的汤池。 汤池周围铺了一圈黑白相间的鹅卵石。池上白雾缭绕,水中看不分明。但汤池里源源不断的温暖热意朝苏晏涌了过来,让他顿时感觉岸上太冷待不下去了。 苏晏忙上前两步,走到汤池下水的地方步入水中,迅速将自己的半截身子埋进汤池里。 温热的水流接触了他刚刚被冷空气缠绕着的白皙皮肤,立刻呼朋唤友欢快地簇拥而上。热乎乎的水流将他莹白的皮肤蒸腾出了极其漂亮的粉红色。 此刻,他就好似一朵刚被摘下的花朵,吸足了水分,正欢快地舒展着娇嫩的花瓣。 苏晏正疑惑着怎么小伙伴安旭阳和周允文都不在这汤池里,就突然听见汤池里一阵哗啦啦的水声,一个男人突然从不远处的水中倏地冒了出来。 !!! 他瞳孔微缩,猝不及防受到惊吓,下意识往后一退,脚底一滑,差点跌坐在汤池里。 苏晏浑身汗毛竖立,背部紧紧贴着汤池壁,一只手紧紧抓着汤池边缘,一双漂亮的杏眼圆睁,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突然窜出水面的男人。 他随时准备好万一情况不对,就翻身越出汤池往外跑。 然后,苏晏就看见那男人伸出一只白皙修长的手随意地拂开了遮住脸颊的乌黑发丝。 !!! 苏晏瞳孔地震,要不是一只手紧紧抓着汤池壁,他此时要被惊吓到滑落进水底。 男人被池水濡湿的发丝搭在额前,遮在眉上,和以往露出光洁额头的清冷气质比起来,此时的他多了几分随意的闲适和散漫。 发丝上的水滴轻轻滑过这男人俊美无俦的五官,眉若远山,眸似深海,鼻梁高挺。那晶莹剔透的水珠滑过他漂亮凌厉的下颚线,滑过他滚动着的性感喉结...... 苏晏不敢继续往下看了。 在看到男人脸庞的那一刻,他脑海里直接炸开一片空白。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陆弦之会在这里!!! 淦!他就觉得好奇怪,怎么小伙伴安旭阳和周允文都不在这儿! 现在回想起来,绝对是他走错了路,进错了院子,还正正好走进了陆弦之所在的汤池。 我现在当场去世还来得及吗?! 苏晏在心里尖叫。他此时小脸通红,脸上火烧火燎的,呼吸有点急促,心跳剧烈地好似在坐过山车。 最糟糕的是,他看见陆弦之的一瞬间,就好似看见甜美花蜜的蠢蝴蝶,竟然晕头转向地想挨他更近一些! 苏晏一双澄澈的杏眼牢牢盯着陆弦之,他嘴唇轻轻动了好几次,然而都没有勇气率先开口。 他卷长浓密的睫毛一张一合,轻轻颤抖着。 陆弦之倒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一言不发,静静地望着他。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尴尬又暧.昧的气息。 苏晏眼神慌乱,目光不知道该落在何处。他的视线在上下左右的景致中胡乱飘荡,偶尔瞥过了陆弦之露出的赤.裸.的上半身,挺拔俊逸,精壮而有张力。 !!! 苏晏脑海里又有烟花在噼里啪啦一朵接一朵地绽放。 他下意识又将视线飘回了刚刚那个惹人眼球的地方,还不自觉地在脑海中数了起来:一二三四五六,好家伙,六块腹肌整整齐齐。 面前男人肌肉白皙紧致,线条流畅分明,不多不少六块腹肌,撩人的人鱼线隐没进那泛着白雾的汤池热水中。 这种□□带来的强烈冲击力让苏晏瞳孔地震头晕目眩。 这就是传说中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嘛?苏晏小脑瓜晕晕乎乎地想到。 嘤,相比起陆弦之,自己就像一个还未长毛的稚嫩小鸡仔。 苏晏在心里胡思乱想着,乱七八糟的心绪上下翻滚,他下意识地将自己慢慢埋进热水中。 然而就当他白皙的小下巴接触到温热的水面时,整个人被人握着手拎了起来。 来人的动作看着利落,实际上却格外温柔。 苏晏被迫对上陆弦之的眼睛。 他眼底眸色很深,暗流汹涌。 “还冷?”陆弦之清清泠泠的嗓音里带着一点儿难以察觉的温柔。 他温热的呼吸打在苏晏的耳畔,让苏晏忍不住打了个激灵,纤长如蝶翼的睫毛颤抖得更厉害了。 陆弦之垂眸,掩盖住眼底浓重的郁色,炽热、偏执、晦暗又恶劣。 他原本听到动静后将自己埋在水下,等着把来人打晕丢出去,然而他万万没想到,这进来的人居然会是他朝思暮想的少年。 陆弦之的确为了促成了这一次云山书院与青麓书院的交换活动暗中做了不少工作。但他也只是为苏晏创造了一个来京城看他殿试放榜的机会。 至于苏晏会不会选择来青麓书院交换,或者是选择来了青麓书院后会不会在那一日去京城,他实际上并没有全然的把握。 陆弦之本来想写一封信,暗示一下无知无觉的小少年,但最终他也未曾将这写好的信件寄出。 他向来是一个谨慎理智的人,现在却会将过多的期望寄托在渺茫的虚妄之上。 但是,他从未想到过会在这温泉庄子里遇到苏晏。 这场不期而遇是实实在在的惊喜。 真正看见苏晏的那一瞬间,难以抑制的激动和欣喜泛滥成灾,铺天盖地席卷了他。 陆弦之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暗自感叹自己也不过是凡尘世间耽于情.欲的一个普通男人罢了。 他的少年似乎被意外所吓到,但陆弦之此时十分恶劣,没有第一时间去安慰他,而是趁着苏晏呆愣时,目光肆无忌惮地描摹着对方。 轻.薄的白色里衣被热水淋湿,变成若有似无的透明色,紧紧贴在少年的身上。他起身的一瞬间,水流从他那一截瓷白的颈间划过。 娇嫩的脖颈间带着一串极纤细柔软的天青色珠链,这珠链挂着一块光可鉴人的羊脂玉佩。他当然知道这块玉佩,这玉佩曾经也长久地佩戴于他自己心口的位置。 陆弦之呼吸一滞,他几乎能尝到自己喉咙里涌起淡淡的铁锈味。但他此时心里却是格外柔软,充盈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他的目光热烈而沉眷地望向眼前的少年。 少年乌黑柔软的长发被汤池热水濡湿,三两簇垂在脸边,有一两缕亲昵地黏在他白皙的小脸上,浓重的黑更衬得他肌肤瓷白。 他的杏眼略圆,水眸潋滟,此时的眼神微微有些迷离。浓密纤长的睫毛也被热水蒸腾出的水蒸气浸湿了,有细密的晶莹水珠粘在这两扇小巧精致的黑色羽扇上。 少年的唇色是漂亮的水红色,像是春日里最动人的花瓣。唇珠饱满诱人,微微嘟起,好似在向人邀吻。 陆弦之眸色深邃,色泽暗得窥不到底。 由于在温热的池水中浸泡着,苏晏的脸颊被蒸腾出了娇艳的粉红色,眼角眉梢都还溢着漂亮的红晕。 陆弦之的目光落在少年正被他握着的手上,莹白的手腕骨肉匀停,轻轻一捏就好似能在上面留下令人疯狂痴迷的妍丽红痕。 苏晏在陆弦之手掌里动了动指尖,他圆润的指尖带着浅浅的粉,划过陆弦之此时散发着炽热温度的掌心。 明明他是无意之举,被撩拨到的某人却觉得这动静不在掌心而在心尖,好似在用羽毛轻轻轻轻拨弄着他澎湃汹涌的心湖。 此时恰值黄昏时分,汤池是露天的,抬头望去便可以看见瑰丽晚霞卷着天边。 大片绚丽的云彩被残阳染成金红色,好似冲天的火焰,又像打翻了橘红的颜料深深浅浅的晕染开。 然而汤池中的两个人都没有留意头顶上的夺目美景。 苏晏垂着眼眸,把自己当成头埋进沙子里的小鸵鸟,安静乖巧如小鹌鹑。 陆弦之看着晚霞映在苏晏白里透红的肌肤上,在他脸上摇曳,有种说不出的活色生香。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倏地走向汤池的另一侧。 那一侧的汤池边缘摆了一张矮茶几上,上面一个雅致的白瓷瓶中插着几只娇嫩的杏花枝条。茶几上烹着热茶,摆好了小巧精致的茶杯,放上了装有小吃糕点的精美木质餐盘,还摆了细长的酒壶。 苏晏有些不解地看着陆弦之走过去,然后动作利落地起身撑在池沿上出了水。 !!!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苏晏迅速闭上了眼睛,在心里默念清心咒。 我的老天爷鸭! 今天受到的刺激也太大了叭! 远远超出了这个我年纪能承受的美色哇! 又是哗啦一声传来,陆弦之重新回到了水中,端着托盘靠近苏晏。 他见苏晏紧紧闭着眼睛,上下两侧浓密的睫毛如鸦羽轻阖,带着一种纯粹的天真无邪。 “吃点东西罢。”陆弦之轻笑了一声,不徐不疾地开口道。 苏晏听着他带着笑的低哑撩人的嗓音,那被热气蒸腾过的皮肤好似更加红了。 他一颗小心脏被陆弦之这个笑撩地砰砰砰跳个不停。 苏晏睁开眼睛,就看见颗颗晶莹剔透的小水珠从陆弦之线条优美的肩膀滚落,继续往下...... 一时间,一簇电流从他尾椎腾地蹿起,苏晏的小身板在水中轻轻颤抖了一下。 “谢谢弦之哥哥......”他开口说道,清润的嗓音也好似在温热的汤池里浸泡过一样,带着湿漉漉的软糯。 陆弦之耐心地投喂着小少年,等他吃完了糕点喝了热茶,神色瞧着也放轻松了不少,才淡淡地开口问道:“和同窗一起来的这儿?” 苏晏此时也好似恢复了过来,不再是萦绕全身的羞耻感和张不开口的尴尬感。他点了点头,乖乖地交代起了事情的始末。 “......我还真没想到居然还有两个书院的交换活动!”苏晏声音里含着一丝欢喜。 他瞥了一眼陆弦之看不出表情的如玉面庞,纠结了一瞬,还是将后面的话吞回了肚子里。 如果不是休沐日的话说不定还得找借口逃课,还是暂时不要告诉陆弦之自己想去看他殿试打马游街的风采好了。到时候我就偷偷混在人群中,苏晏在心里暗自想道。 如果到时候陆弦之被哪户人家榜下捉婿......苏晏突然想起对陆弦之觊觎已久的刘娴雅,心中涌上一股沮丧。弦之哥哥应该眼光很高才对吧。 陆弦之感受到苏晏突然低落下来的情绪,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他抬起修长的手,轻轻摸了摸苏晏的脑袋。 苏晏抬头望向他,两人视线相对,莫名地温馨缠绵。 “泡太久了不好,现在差不多了。”陆弦之垂下手,手指微不可查地轻轻摩挲了一下。 苏晏点了点头,但是他现在浑身湿乎乎的,里衣紧紧贴着肌肤,有些不好意思就这么上岸。 陆弦之看出了他小脸上的纠结,眼里滑过一丝笑意,主动离远了并背对着他。 苏晏立马会意,在心里给陆弦之的体贴点了个赞。他整个人跟个刚出笼的蒸包似的,窜出水面迅速跑向屏风后。苏晏来到更衣室,快速地擦干身子,换上了原本的衣袍。 陆弦之等苏晏走后姿态慵懒地靠在汤池边,好似一只在打盹的狮子。他眼眸低垂,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等他觉得给苏晏留足了穿好衣裳的时间,陆弦之才淡定地地从汤池里出来。穿戴好后,他走到最外间的房间,果然看见小少年乖乖地呆在那儿等他。 “走罢,送你回去找你的同窗们。”陆弦之开口道。 苏晏跟着他走出院落,他回头仔细看了一眼,这时才注意到这院子前茂密花草中掩映着的一块黑石,上面用龙飞凤舞的草书镌刻着“杏花院”三个字。 还真是走错了!! 苏晏羞赧低头,反思着自己,差点撞上突然停下来的陆弦之的后背。 此时两人贴的很近,他温热的呼吸擦过陆弦之的脖颈。 一阵酥麻的感觉瞬间传遍陆弦之全身,他想起了之前在梅园背着苏晏的那一次经历。 陆弦之面上不动声色,眸色暗了暗,开口提醒道:“小心脚下。”他的声音带着微微的一丝低哑。 苏晏被这么一打岔,忙认真地、心无旁骛地走起路来。 他们走到了一条道路的分叉口,恰巧看见了面色有些紧张的安旭阳和周允文。 “终于找到你了!”周允文看到苏晏旁边跟着陆弦之,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果然晏哥儿是碰上陆前辈了。 安旭阳看到陆弦之和苏晏走在一起,倒是有一点儿意外。不过他随即想到陆弦之恰好也在云山书院读书,心下了然。他礼貌地朝陆弦之打了个招呼。 “我就说晏哥儿应该是走错了,不过今日来的人就我们两方,晏哥儿在其他的汤池里泡温泉也不错。”安旭阳爽朗地笑道。 *** 安旭阳和周允文走到桃花院的时候,在那见到了另一个等待着少东家吩咐的侍女,安旭阳便随意问了问:“今日可还有其他人前来这温泉庄子。” “除了您,只有陆家陆弦之少爷今日过来了。”侍女恭敬地回复道。 听到陆弦之的名字,周允文微微挑眉,有些惊讶。不过他很快便想明白了:现在春闱早已经结束,春闱放榜后陆弦之拿到了会试头名的消息也已经传开。殿试在四月下旬举行,陆前辈在京城准备殿试的这一段时间里过来泡个温泉也挺正常的。 等安旭阳他们两人在汤池里泡了一会儿,还不见苏晏的人影时,周允文还是有些担心。安旭阳安慰道:“可能晏哥儿是走错院落了。不过今日就我们和陆前辈,他随意找个空院子里的汤池泡一泡也不错。” *** 此时安旭阳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苏晏的神色,见他是一副泡过了温泉的舒适样子,也放下了心。虽然他对他家这温泉庄子的管理极为放心,但要是苏晏今日在庄子里遇到了什么事情,他也会很过意不去。 陆弦之注意到安旭阳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苏晏身上,他微微皱了皱眉,侧过身挡住了安旭阳的视线。 安旭阳非常敏锐,见状微微一愣。不过他毕竟跟陆弦之接触不多,也不了解陆弦之和苏晏过往的事情,一时间也没有往那方面去想,只是以为陆前辈这是在提醒他如此打量人很不礼貌。 安旭阳顿时朝苏晏露出真心的歉意笑容,并热情地邀请陆弦之和他们一起在庄子里共进晚餐。 毕竟青麓书院距离这儿也有那么一段距离,安旭阳的安排是今天晚上就在庄子里住下,明天再出发回青麓书院。 陆弦之不想让苏晏不自在,便推托有事,客气地婉拒了安旭阳的邀请。 苏晏望着陆弦之走远的背影,有些微微的怅然若失。心里又酸又涨,一股莫名的情绪盘旋在心间。 在他想要深究的时候,又感觉有些疲惫,遂放弃。 算了算了!吃饭最大! 安旭阳着人准备的晚餐格外丰盛,一碟一碟香气四溢的美味菜肴成功地转移了苏晏的注意力。 浓郁的鸡汤色泽金黄,汤汁鲜美十足,直叫人想把舌头都吞进肚子里;鱼肉细嫩晶莹,鲜香味美,入口即化;水晶肘子软而不腻,漂亮的红油沾染在肥嘟嘟的皮肉上,格外诱人;油炸豆腐香脆可口,外酥里嫩;香椿嫩菜透着一股淡淡的清香,新鲜爽口...... 苏晏饱餐了一顿,吃的一脸满足。餐后再来上一杯解腻的柚子茶,三人在清凉如水的夜色下谈天说地,倒也更加亲近了不少。 直到晚上睡觉的时候,苏晏想起今日在温泉池子里发生的事情,寂静的室内都能听到他砰砰砰的心跳声。 等他们回到了青麓书院,又开始了正常的学习生活。 忙碌充实的学业让苏晏偶尔回忆起那日的事情都觉得宛若隔世。 不过学子们自是十分关注每一年的科举情况,殿试具体日期的消息很快传来——四月二十一日殿试,四月二十五日传胪大典。 糟糕,四月二十五日并不是休沐日,看来真的要找借口逃课了。苏晏不禁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自己还真是预言鬼才。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2-05 23:45:29~2020-12-06 18:36: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唯物倾语 10瓶;北栀倾寒@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6章 但是在青麓书院逃课,这未免会让人对云山书院的学子产生不好的印象。苏晏纠结了一会儿,还是选择乖巧地向池思淼坦白请假。 “所以说,你想要请假去看你二哥打马游街的场景?”池思淼瞥了苏晏一眼,淡淡地说道。 “对!毕竟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我恰好这时在青麓书院,离得不远。我算过了,四月二十日上完课下午出发,四月二十一日晚上就能赶回来。”苏晏一双大大的杏眼饱含期待地看着池思淼。 “不用这么赶。”池思淼挑了挑眉,他慢慢地接着说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带学生们去看看新科进士们打马游街也未尝不可,说不定还能刺激你们之后好好读书学习。” 池思淼一边说着,眼神好像看向了一个极其遥远的地方,似乎是陷入了曾经的往事。 “这样吧,我去通知咱们云山书院的学子,组织你们一同去京城。”池思淼随手卷起一张纸,在桌面上敲了敲。 哎?没想到事情这么轻松地就解决了。苏晏喜出望外,忙向池思淼道谢。 池思淼望着苏晏一瞬间亮晶晶的眼睛笑了笑,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放心地走了。 等苏晏走后,池思淼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又需要就这个事情和贺宜舒见面商量,一瞬间面色一僵。 苏晏并不知道池夫子最后是如何处理的。但是四月二十日上午,他和周允文就在青麓书院门口见到了之前一起来这儿的师兄们,大家有些兴奋地搭乘了马车前往京城。 等晃晃悠悠的马车排队进入京城高大巍峨的城门时,天边已经铺满了炫丽的晚霞。 黄昏下的京城,一切喧闹又悠远。 池思淼带着他们来到了一家客栈,这客栈的二楼大厅十分宽敞,窗户外的大街就是明日里新科进士们打马游街一定会经过的道路。 客栈的掌柜见着来了一大批读书人,笑容满面地前来迎接,并热情地向他们保证明日在二楼大厅让他们有个绝佳的观赏位置。 由于今日并没有什么读书的任务,苏晏晚间吃过饭,便早早洗漱上床睡觉。 然而不知为何,他意外地失眠了,在床上辗转反侧。 苏晏睡不着,干脆披了衣服下了床,走到窗边。他推开了窗子,看到夜幕上的皎洁明月和星星零零的星点。 朗月挂在深邃的天空中,月华流照。夜间的微风拂面,带着一丝微凉和缱绻。窗外的院落里树影摇曳,清风送来若有似无的暗香。院落的地面被月华染成低调的银色,别有一番清雅。 苏晏脑子里闪过很多东西,心中也翻涌着种种情绪。他反思着自己,一个冲动就从云山书院来到了青麓书院,还真的从青麓书院跑来看明日的盛宴。 他紧张地期待着陆弦之明日的名次。尽管人人都说陆弦之会是大卫朝天乐年间第一个六元天下、冠绝无双的状元郎,然而苏晏还是会为他紧张、为他不安,又为他期待、为他祈祷。 他既想看到才情艳艳的陆弦之万众瞩目的样子,心里却又有一种莫名恶劣的想法,好似守护着珠宝的恶龙,只想要金屋藏娇,自己一个人静静欣赏他的璀璨。 苏晏盯着天边的皎月,看月光盈润得发亮。他的心也慢慢沉静下来,纷繁的思绪如潮水般褪去。 他后知后觉地感到一股困意涌了上来,苏晏关了窗户,回到床上。 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早,苏晏洗漱穿戴好从房间里出来,走到二楼大厅就感觉空气中洋溢着一种激动兴奋的气息。 苏晏额角抽了抽,这才大早上的,就开始预热了? 有学子看到池思淼坐在一旁,忍不住大胆地向他询问当年他身为探花郎时打马游街的感受。 池思淼似笑非笑地斜了一眼这问话的学子,也不恼,只是不急不缓地咽下口中的粥,才懒洋洋地回复了一句:“再等两个时辰,你不就能看到了。再不济,努努力,等你自个儿登科的时候便知晓了。” 问话的学子闻言一哽,讪讪地笑了笑。 在等待的时间里,有八卦的师兄开始给众人讲解起历年新科进士的各种奇闻轶事。 见众人面上露出好奇的模样,此人越发有成就感,滔滔不绝,比茶楼里的说书先生还要更敬业。 不知过了多久,打断他们的是窗外的热闹。 “来了!来了!” “鼓乐仪仗拥簇着进士老爷们出正阳门了!” 外面的街道上传来一阵喧哗声。 众学子哗啦啦地涌到窗户边,伸长脖子朝外面探去。 原本待在家的京城百姓也都走了出来,挤满了大街小巷。交头接耳的喧哗声好似在空气中点燃了爆竹。 “听说那新科状元郎可俊俏了!十里八街都找不出那么俊秀的男人!” “哎呀!那状元郎不会把探花郎的相貌都给比下去了?” “那圣上怎么不钦点他为探花郎?” “哎呦!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人家新科状元郎可是文曲星下凡!六元天下的大才子!圣上哪能只看他的相貌不看他的才华喽!” “得得得!我倒是越发好奇了!” “对对对!天乐年间还从来没有出过六元天下的才子呢!这得多厉害啊!” ...... 苏晏听了一耳朵楼下人们的交谈,他听到“六元天下”时便知道陆弦之是被天子钦点为状元郎了。 一时间,苏晏心里安定了很多,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高兴。 “卖绣球喽!等会儿用绣球砸到进士老爷们,说不定就会成就一段美满姻缘喽!”有人在高声嚷嚷着。 苏晏顺着这叫卖声望了过去,瞧见一个拎着一篮子五彩斑斓绣球的小贩在热情地朝围观群众推销着。 “这位姑娘!买一个呗!一线姻缘绣球牵!!”小贩展示了一下他篮子里的各种五彩绣球,殷勤地说道:“错过了这一次新科进士们的打马游街,那可得再等三年了!” 苏晏看着那姑娘爽快地付了款拿走了一个绣球,他在心里了犹豫了一瞬,悄咪咪地看了一下周围翘首以盼的师兄们,偷偷摸摸地溜下了楼,趁着卖绣球的小贩在一旁清点存货时,忙上去随意挑了一个缀着七彩布条、上面绣着银丝纹的绣球。 小贩见到是一个极其漂亮的少年前来买绣球,不由得愣了一瞬。不过他可不会放过送上门来的生意,忙热情地推销苏晏多买几个——“一个没砸到,就再砸几个!” 苏晏心里心虚,摆了摆手,快速地付了钱,抄起手中的绣球藏在他宽大的衣袖里,假装若无其事地回到了二楼的人群之中。 敲锣打鼓的喧哗声更近了。 “咚咚!锵锵!”的声音逐渐逼近,苏晏的心跳也越来越快,砰砰砰的心跳迎合着不远处嘹亮的锣声。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街角处。 随着一阵尖叫喧哗声,苏晏一眼就认出了陆弦之的身影。 他头戴金花乌纱帽,身穿大红锦袍,面如冠玉,眉眼如画。脚跨金鞍红鬃马,姿态优雅潇洒,手执金丝软鞭,端的是英姿飒爽、意气风发。 他是大卫朝六元天下的大才子,才貌冠绝当世的彬彬君子。 客栈二楼扒拉着窗户栏杆的云山书院学子们见状倒吸了一口凉气。 自己亲眼见证了这一幕,才知道何谓“春风得意马蹄疾”。 前有宫内侍从手捧钦点圣诏,两旁有京中禁军手持“回避”高牌开道,后有丝竹齐奏、鼓乐齐鸣。 前呼后拥,旗鼓开路,气派非凡。 周围的姑娘们见了新科状元郎的超凡脱俗的风采,无不面色发红,忍不住混在人群中尖叫。 买了绣球的姑娘们更是生怕错过了自己的好姻缘,七彩斑斓的绣球从四面八方朝这新科状元郎身上砸去。 然而陆弦之早有准备,身子微微左右摇晃灵活地避闪着,竟没有一个绣球能顺利落到他身上。 尽管如此,看着陆弦之如此受欢迎,苏晏还是觉得好似吃了柠檬一般,心里冒出一股股酸溜溜的小泡泡。 姑娘们见此情况,可不会善罢甘休。绣球扔完了,忙掏出身上带着的荷包等柔软的饰物朝着新科状元郎身上扔去。 然而陆弦之依旧是不解风情,直接干净利落地挥了挥手上的金丝软鞭,扫落了一地乱七八糟的饰物,也打碎了无数怀.春的少女心。 “这样俊秀的公子哦,不知哪家的小姐才能入他的眼。”有人瞧见陆弦之这副不染红尘的模样,有些吃味地吐槽道。 此时,陆弦之骑着高头大马缓缓地经过了苏晏所在客栈窗外的大街。 就是现在! 苏晏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手上捏着绣球看准了角度往陆弦之怀里扔了过去。 彩色的绣球在空中滑过了一道漂亮的弧线,绣球上的银丝纹在阳光下反射出一闪一闪的耀眼光芒。 正当众人又要惋惜这扔绣球的姑娘芳心错付时,陆弦之却出人意料地伸手接下了这绣球。 他白皙修长的手握着那个小小的绣球,然后他似乎早有所感地朝苏晏那边望了过去。 苏晏在看到陆弦之接下自己绣球的一瞬间,大脑就“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心中有什么东西突然间破土而出,开始飞速地野蛮生长。 陆弦之接下了他的绣球!!! 好似于万众瞩目处,宣布他为自己独属。 苏晏呼吸一窒,心脏像是要炸裂似的狂跳起来。 两人的视线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交织在一起。 四周的喧哗声都在此时消失了,周围的一切也都变得模糊起来,他们视线聚焦处只有彼此。 两人的眼神相对,一个沉眷热烈,一个纯粹真挚。 苏晏觉得自己好似被陆弦之的眼神给剥开了,那眼神滚烫如火,带着灼烧的温度将他燃烧殆尽。 直到燃烧过后的苏晏对上后面新科探花郎狐疑的视线,整个人瞬间清醒了过来,战战兢兢地看着他二哥苏钰挑眉打量着自己。 还好自己跟池思淼报备了!苏晏小脑瓜迅速转动着,现在自己是跟着云山书院的同窗一起过来的,二哥应当看不出什么端倪。 苏晏放下心,调整好面部表情,朝着二哥快乐地挥手,好似一只扑棱着的小喜鹊。 周围看见陆弦之居然接了绣球的姑娘们重燃希望。这一次的绣球雨、荷包雨更甚之前,榜眼、探花都被波及到。 当然探花郎苏钰本身的俊俏容貌就吸引着姑娘们,他很快便疲于应付这盛大的热情,没有精力猜测揣度池夫子怎么突然带着一帮云山书院的学生跑来京城。 而直到陆弦之的身影消失在苏晏的视线里,他都没有再接下任何一个绣球。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零点照旧更新~么么么~ 感谢在2020-12-06 18:36:50~2020-12-08 17:26: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鲛皇无泪 156瓶;兔子爱吃糖 68瓶;倾顾 20瓶;日到江停 15瓶;一个大楠瓜 10瓶;北栀倾寒@ 5瓶;xue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7章 一场盛宴结束,云山书院的学子们议论纷纷,无不畅想着自己有朝一日能像前辈一样金榜题名、打马游街,平步青云、人生得意。 直到在回青麓书院的马车上,大家还在感慨着。 周允文倒是发现苏晏有些神不守舍的,略带担忧地看着他。 “我要也考中状元!!”苏晏抬起头一双眼睛亮晶晶地,他小声地跟周允文说道。 周允文只是单纯地以为自己小师弟看完新科进士们的打马游街十分羡慕,受了一点儿刺激。 这个时候当然是要鼓励小师弟啦!他点了点头,一脸欣慰地看着苏晏真诚地说道:“没问题!你一定可以的!到时候咱们晏哥儿就是和陆前辈一样——六元天下的状元郎!” 周允文倒也没有说违心话,他自小就觉得自家小师弟天资聪颖、秀外慧中,之后发现苏晏在才子如过江之鲫的云山书院依旧能在上舍地位稳固。 而且小师弟不光是聪明伶俐,还敏而好学,周允文十分看好苏晏在三年后的春闱、殿试大放异彩,状元想必也是志在必得。 “到时候一定会有更多的姑娘朝我扔绣球的!”苏晏想到陆弦之受欢迎的程度,在心里小声地吐槽着。 等他长大后,定也是玉树临风、貌若潘安,不比弦之哥哥颜值低! 苏晏一行人当晚回到了青麓书院。 云山书院的学子们继续在青麓书院学习生活到了六月底,才在新朋友们依依不舍的挽留中统一返回了云山书院。 在回到云山书院前,苏晏又收到了一封来自陆弦之的信件。陆弦之在信里交代了自己之后进了翰林院,被授予了六品翰林院修撰,然后用清浅的语调写了写他在京城的日常生活。 苏晏也提笔给他回了一封信,讲了讲自己在青麓书院的学习和见闻,最近的读书体悟等等。两人都只字不提打马游街那一天的事情。 回到云山书院之后,苏晏让季时从松竹斋带回来了之后三年的三本厚厚的日历,每天过去一天,就撕下一张纸。 苏晏在乡试的大概日子上用红笔画了一个大圈,开始针对性地准备起乡试的复习。周允文看到后格外欣赏,宋子修和谢临风则是虎躯一震,在学神的光环照耀下瑟瑟发抖。 时光似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在云山书院的日子纯粹而充实,三年的时光一晃而过。苏晏和陆弦之再也没有见过面,但是他书桌抽屉里存放信件的木匣却满了一个又一个。 而红包群系统则像是休眠了一般,苏晏的支线任务也刷到了四百本书籍,然而还是没有触发任何惊喜红包。若不是苏晏时不时地有疑问需要向红包群里的大佬们请教,他都差点忘记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金手指。 *** 苏晏和周允文刚到达码头下了船,他们回到了江陵府,参加本次乡试。 管家周叔早早就回到了扬州府,为苏晏的乡试提前准备好了一切后勤工作。这一次在扬州,他们依旧住在当年院试时的那个安静的院落里。不同的是,两个少年都已经长大,身长玉立,轩然霞举。 苏晏在乡试考试之前还特地去了一趟鹤山的文神庙。文神庙依旧是绿树环抱,院内的参天古柏挺拔苍翠,看不出这几年岁月留下的痕迹。 在澄澈的阳光中,苏晏又沿着那杂草丛生的上山小道爬上了山顶,去那旧道观附近转了转,那是他和陆弦之第二次相遇的地方。 当然,现在陆弦之远在京城,自是不可能像之前出现在这里。苏晏从回忆中抽身,低头轻笑了一下。凉爽的清风似是被他清隽的容颜所吸引,轻轻吹拂着、细细亲.吻着他的脸颊。 苏晏在山顶停留了一会儿,极目远眺,欣赏了片刻扬州城秀美如画的风貌,便脚步轻快地下了山。 三日后,江陵府的乡试拉开了帷幕。 卯时,晨雾淡淡,天边泛白,启明星在遥远的天幕中微微闪动。 苏晏和周允文到了江陵府贡院门口,他们两相视一笑,都想起了当年的院试。 此时苏晏手中的长耳考篮,也被改进成了装有轮子的小木箱。这小木箱体量更大、装的更多,还不用自己拎着,只需要拉着走,方便了许多。 他们进了贡院大门,官差对考生们开始了常规的检查。 不过那检查的官吏看了看苏晏的考引文书,知晓他是曾经的小三元,态度很是客气。没有多折腾他,只是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一遍苏晏考篮里的考具、食物等,就告诉他号房的大概方位,让苏晏前去寻找自己的号房。 苏晏找到了地方,走到这三天自己要呆着的狭窄号房前松了一口气,不是臭号就行。 如今他长高了,身材颀长,不再像当初院试时还能在号房里舒展身子。 他简单地打扫了一下卫生,又架好木板,挂上号帘,在号房的角落和墙壁上撒上驱逐蚊虫叮咬的药粉。 苏晏将考篮里的东西一一取出来放好,之后他便静静地坐在木板椅上闭目养神。他耳边传来考生们陆陆续续入场的嘈杂声,但心中依旧十分宁静,无波无澜。 就在此时,苏晏才听到了久违的红包系统提示声: 【叮!恭喜群主触发常规任务,考取乡试头名解元!】 呵,你还知道出现发布任务!苏晏在心里轻啧了一声。 【虽然我默默无言,但是本系统一直陪在群主身边!】 行叭。 此时群里的文豪大佬们也送出了考前的祝福: 苏轼:终于!到了!秋闱! 苏轼:激动地搓手手.jpg 苏晏:按住躁动的你.jpg 苏轼:秋闱快点过去! 苏轼:咱们要看晏哥儿殿试考状元! 苏轼:那啥陆弦之三年前六元天下,咱们晏哥儿也可以! 苏晏:叉腰膨胀.jpg 李白:区区秋闱,对于晏哥儿来说不在话下! 李白:希望到时候鹿鸣宴上的美酒好喝!哈,哈,哈,哈,哈! 苏晏:应该还不错!到时候我发红包给你! 杜甫:晏哥儿好好答题便是,你的水平足以应付秋闱。 曹植:祝好运。 朱熹:仔细看题,破题最为关键,不要着急轻易下笔,先...... 苏晏看着朱熹大佬发来的、占据了整个屏幕的长篇考试注意事项,顿时有种被教导主任耳提面命的感觉。苏晏在群里谢过他,仔细地看了起来。 等嘹亮的锣声示意考试即将开始时,苏晏才注意到对面号房里坐了一个比自己更加年轻的小考生。 那小孩注意到苏晏望过去的目光,也抬起了头,对上苏晏眉如新月、剪水双瞳的精致容貌,感受到他身上霞姿月韵的气度,不由得悄悄红了耳朵。 苏晏只是随意看了一眼对面的“邻居”,也没发现他后来的异样,只是在心里稍稍感慨了一下,果然江陵代有才人出啊。 接着他便听到了一个沉稳有力的男声道:“天乐四十六年!江陵府乡试!开考!” 当下书吏们动作迅速地发下草稿纸和答题纸,另有差役举着题目牌在考房之间的狭窄巷道间走动。 乡试又叫秋闱,总共考三场。考上的读书人称之为举人,凡中试者则有机会参与次年春天在京城举行的会试,也就是俗称的春闱。 苏晏仔细看了看本次乡试第一场考试的题目:三道四书题、四道五经,外加一首五言八韵诗。 这一次派来主持江陵府乡试的主考官是翰林院一位德高望重的许大人。陆弦之在信里提及了这位许大人喜好的文章风格:不尚雕彩、不喜浮华文字,好平易自然、文以明道的古文风格。 苏晏看了看题目,果然这第一场考试,许大人并没有出什么偏门的截搭题来考察考生发散思维、随机应变的能力,三道四书题都是大题,考扎扎实实的经义功底。 三道四书题分别出自《大学》、《中庸》和《论语》。苏晏记下了题,集中注意力,开始破题。 经过这么多年的读书和文章训练,苏晏早就能破题破得又快又准,立意胜人一筹。 此时他脑海中关于破此题的思路不可谓不多,随便拎出来一个都能续写一篇妙手文章。他现在苦恼的是,到底选用哪个破题思路写下去。 哎呀,果然才华横溢也是一种烦恼啊。 乡试的三场考试每一场都是要在贡院里呆三天两夜。苏晏依旧是打算按照他当年院试时的做法,趁着精力最充沛、头脑最为清醒的第一天快速写完所有题目的草稿,之后两日再酌情慢慢修改。 苏晏飞快地写完了三篇四书文的草稿,等他写完停笔也已经到了午时。 他拿出鸡鸣炉,唤来差役点了火、烧了水,在茶水中放了新鲜的薄荷叶和冰糖,给自己泡了一杯醒神的冰糖薄荷茶。 就这么一边就着茶水,他吃完了鸡蛋糕当做午饭。 苏晏吃完饭,闭着眼睛在头脑中选择了一下五经题。托系统之前“兼治五经”的任务,他现在可以根据给出的五经题目,从中选择自己觉得最好写的题目作为本经作答。 他最后敲定了本次考试选《春秋》为本经。 之后苏晏又趴在桌子上休息。或许是心情还不错,他趴在这狭窄的号房木板上倒也很快入睡了,等他朦朦胧胧醒来时,只觉得精神抖擞,忙趁机在草稿纸上写下五经文的思路。 等到他晚间吃踅面的时候,四周都飘散开了熟悉的香味。 苏晏这次回到扬州的时候还听管家周叔笑着谈起如今考试的变化。自从他当年院试时吃踅面的霸道香味震惊贡院内的其他考生以后,扬州的各大饭馆也与时俱进地推出了针对于考生的、适合在科举时吃的各种食物,其中不乏美味又易于存放的踅面和各种酱料。 看来自己不经意之间也改善了一下大卫朝考生们艰苦的考试生活了。苏晏笑着将踅面放进热水里煮开,再捞出来放在撒好了各种调料的碗里,今晚的晚饭吃拌面。 吃过了晚饭,苏晏点燃了烛火,细细思考着本场考试最后一道五言八韵诗。 昏黄的烛光摇曳,温柔的火光照在他精致漂亮的脸庞上,点点金色的火光在他纤长如鸦羽般的睫毛上轻舞。 月下看君子,灯下看佳人。 清凉如水的月光照耀在江陵府的贡院上,而贡院的号房里又燃着温馨的烛火。月色与灯火相交织,在苏晏脸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瑰丽阴影。 对面的年轻小考生作答写累了,抬起头来揉了揉眼睛,他原本只是随意地四处张望了一下,没想到突然间瞟到了对面号房里的光景,一时间被这美景所吸引,两眼发直。 年轻小考生目光灼灼地盯着苏晏,心里想道,天哪,我号房对面的漂亮大哥哥也太好看了吧!从来没见过容貌更甚于他的男子,甚至自己被誉为扬州明珠的表姐都比不上对面的青年。 然而他的长久打量并没有引起陷入思考之中的苏晏的注意,反倒是尽职尽责地站立在一旁的官差觉察到了这考生的不大对劲。 好家伙,居然敢当着我的面偷看人家考生的作答。这官差忙沉下脸走了过来,他目光狐疑地盯着年轻小考生的试卷。 看到官差前来,这年轻小考生才意识到不妥,慌慌张张地撤回自己的目光,满脸通红地低头盯着自己的草稿纸。 等他回过神来,有些欲哭无泪,就看了对面的漂亮大哥哥一眼,自己刚刚的文章思路全没了!果然是色令智昏啊!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倒计时~ “时光似白驹过隙,忽然而已。”改编自“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出自战国时期着名思想家庄周的《知北游》。 “江陵代有才人出”改编自清代赵翼的《论诗五首·其二》“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感谢在2020-12-08 17:26:22~2020-12-09 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腐眼看人基 20瓶;银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8章 苏晏做完了最后一首五言八韵诗,将所有题目的稿纸整理好收进油布缝制的试卷袋里。 他接着将笔墨纸砚等考具收拾妥当,拆下小桌板,和原本坐着的板子一起,拼成睡觉状态的床铺。又放下号帘,挡住外头的光线。 然而,以苏晏如今的身高,再次蜷缩在低矮简陋的木板上,只感到十分狭窄逼仄。 他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一翻身就不小心撞到了周围的墙壁上,觉得身上酸痛,哪哪都不对劲。 唉,要是可以提前交卷该多好啊! 苏晏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压下抱怨,继续摸索寻找着稍微不那么难受、合适一点儿的睡觉姿势,硬逼着自己入睡。 中途苏晏又接连醒了好几次。等他第二天早上醒来,感受到天已大亮,才小心地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胳膊。 一晚上没睡好,身上也不利爽,苏晏心里憋着一股气。 吃过早饭誊抄试卷时,那股气也撒在了行文里,倒是恰好显得文章越发有一股纵横磅礴的气势和风驰电掣的壮观。 苏晏一鼓作气誊完了所有题目的答案,将试卷晾干后放入试卷袋内。他放松下来只觉得疲惫不堪,精气神都被抽走了一样。 科举考试还真是考验人的体力啊。 苏晏休息了一会儿,慢悠悠地吃过了午饭,接下来的时间便都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 对面的年轻小考生倒是颇为惋惜地看了苏晏一眼,心想着,乡试又不看相貌,容貌妍丽腹内空空恐怕是过不了的啊,漂亮大哥哥真真是可惜了。 第二天就这么过去了,晚上苏晏睡得很早,吃过晚饭不久就挂上了号帘休息。 然而就在他就快要睡着时,听见四周传来惊呼声,苏晏心里一咯噔,不会是失火了吧?这号房密密麻麻的,万一失火了可不好逃出去,一不小心还有可能发生踩踏事故。 苏晏忙起身掀开号帘往外看。 他白皙修长的手刚掀开号帘,细细密密的雨水就迎面扑来。原本还只是淅淅沥沥的小雨,一瞬间,雨势就突然变大了,急急促促的雨水哗啦啦倾盆而下,好似大珠小珠落玉盘。 原来是下雨了。苏晏松了一口气,下雨了倒是不用担心会失火了。不过对于那些还没有写完答卷的考生来说就很不友好了,要是试卷被雨水沾染了,或是墨迹被雨水晕开了,这场考试基本上就没有希望了。 不过下雨天和睡觉十分适配,苏晏在隔着号帘的沉闷雨声中意外地睡了个好觉。好在第三日中午时,雨水终于停歇了,不然到时候在雨中收卷还是个麻烦事。 待第三天酉时,考试结束的锣声响起。 周围响起或是兴奋或是叹息的各种声响。苏晏快步走出了贡院考场,只想回去好好休息,泡个舒舒服服的澡,毕竟之后还有第二场、第三场考试等着。 乡试第二场主要考察算术和律法。算术三道大题,诏、判、表、诰各写一篇,这对于苏晏来说,也不在话下。 等到了第三场考试,便是要求作时务策四篇。 时务策,其实就是在用文章的形式考政治,要求考生对现实中的政治、经济、军事等事务问题发表看法。儒家讲究学以致用,作时务策时,比起一篇文章的文辞华美,更重要的是言之有物。 想要做好时务策只读四书五经是远远不够的,需要大量兵、农、律、政等方面的书籍,对当今朝堂中的政治策略和政治风向有所了解,更需切实知晓大卫朝民间的世情风貌、底层百姓所面临的现实问题,才能写出一篇并非纸上谈兵的好文章。 科举取士考察时务策也是希望能借此取到真才实学卓有建树的士人。 云山书院在学子们入学的第三年,等他们掌握了经史子集的要义之后,便开始开设时务策的课程。书院每年开设的游学,也是便于学子们深入理解社会。 胸中有丘壑,才能镇山河。之后不论这些学子是居庙堂之高在朝为官,亦或是处江湖之远悠然自得,都能在内心留存一份匡扶社稷的中正。 苏晏的两个哥哥自是会写信给他提及一些涉及到科举考试策论内容的要点。 更何况,他还有一个冠绝天下的状元郎额外给予独家辅导。 苏晏看到题目没有超出自己预测的考试范围,闭眸凝思片刻,提腕下笔,文思泉涌。行云流水般的文字在稿纸上落下,清隽至极,瘦劲匀称,骨气洞达。 第三天考试结束,乡试的三场考试正式落幕。 在放榜之前,有考生沉浸于扬州的烟柳花巷,在胭脂香粉中宽慰自己抑郁不得志的落寞;有考生热衷于在各个茶馆酒楼结交志同道合的朋友,拓展人脉;也有考生类似于苏晏这般,静静地呆在家中逗猫...... *** 江陵府府衙的礼房内,灯火彻夜通明。 乡试考生们的试卷按照其所治经义的不同被送至五经各房。 试卷分发到各房后,在各房负责本房阅卷事务的房官的组织下,各房阅卷官先自行阅卷,若是碰到了优秀试卷再加批推荐给主考官来定名次。 此时春秋房内的一名头发浓密的中年阅卷官愣愣地看着自己手中的试卷,过了许久,他才倒吸了一口凉气。 “妙啊!妙极!”他回过神来,抚掌称赞道。 坐在他旁边的、年纪更大的一位蓄着长须的阅卷官察觉到了他的动静,见同僚似乎是发现了一篇好文章,忍不住凑过来想读读好文章,洗洗眼睛。 毕竟刚刚他看了不少狗屁不通的垃圾文章,可把他给恶心到了,这年纪较大的阅卷官在心里骂骂咧咧:真不知道这些考生当初是怎么通过院试的?!读的书都喂狗吃了!? “来来来!有好文章的话,当然要大家一起欣赏欣赏!”这年纪较大的阅卷官一边摸着自己的长须,一边不在意地看向这答卷。 然而刚刚看了破题,他立刻收起了原本漫不经心的神色,面色严肃起来,眼睛死死盯着这试卷,手上摸着胡须的动作都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他专注地读着试卷上的文章。这文章气势磅礴,如奔腾而下的滔滔江水,震撼不已,直击人心。此文章的文脉气势已经远远超越了八股文本身的对仗、平仄等形式。 最后文章收尾之处亦是如响亮有力的豹尾,余韵悠长,直叫人感慨这文章太短不够看! “其文涣然如水之质,漫衍浩荡,则其波亦自然成文!”这年纪大的阅卷官激动地摇头晃脑地称赞道。他忘了自己手中还摸着胡须,差点一用力把自己的胡须给掐了下来。 春秋房的房官和其他的阅卷官也注意到了这边他们两人的动静,大家放下手中的试卷,围了过来。 毕竟呆着这儿阅卷的这些天,大家都被关在房间里没日没夜地批阅试卷,格外单调枯燥,每天的乐趣也无非就是相互传阅一下手中批阅到的绝妙文章了。 况且,都是同僚,大家也知道那年纪大的长须阅卷官眼光极高,能让他做出如此评价的文章定然非同一般。 于是乎,一时间,阅卷官们争先恐后地读着这一份难得的文章。一人看的时候,其他人伸长了脖子挤在一旁着。 大家看完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震撼。 “此文章必是深谙经义、满腹书墨、功底深厚、见识不凡的年老考生做出来的!”一个阅卷官啧啧称赞道。 “我觉得倒不一定!这文章内含一股率真自然、挥斥方遒的少年意气!”另一位阅卷官摇了摇头,反驳道。 他俩就此争辩了起来,结果发现周围居然没有人应和、支援自己。两人辩着辩着,感到有些奇怪,偏头看去,只见其他的同僚已经开始翻看起此考生其他题目的作答文章。 糟糕!大意了! 两个原本还在争论的阅卷官对视了一眼,立马跑到人群中挤着要看这考生的其他文章。 他们一开始并没有对其他文章抱有很大期待,毕竟他们自己也是通过科举考试一步步这么考过来的,知道在贡院那老破小的号房里能集中精力写出一篇绝妙文章就很难得了。 这考生只要有这一篇文章在手,取个举人是绝对跑不了的。 然而,等他们读完此人的四书文,大脑有些恍惚。 这?这?这? 竟有考生对经义掌握得如此剔透纯熟?他们可都是钻研此道数十余年的人,自是一眼就能看出考生的水准。 不知不觉,大家已经不再将此人看作比他们更低功名的考生了,而是将其放在一个与自己平等的位置上,甚至抱着欣赏大家之作的态度来拜读这文章。 等阅卷官们看到这人的诗赋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此诗赋不走寻常路,端的是恢奇诡谲,巧妙情思好似带着一层浓郁瑰丽的色彩。文章诗赋无一不好,真真是难得的人才啊! “长庚烈烈独遥天,盛世应知降谪仙。文章政事追先达,冠盖声华羡昔贤。”第一个见到这人试卷的头发浓密的中年阅卷官不禁摇头晃脑地赋诗感慨道。 他们春秋房出息了啊!! 这是出了一个能争夺解元的好苗子啊!! 一想到今年江陵府乡试的解元出自他们春秋房,阅卷官们顿时精神一震、心跳加速,脸上露出一副与有荣焉的骄傲模样。 要知道这么多年了,他们春秋房还没出过解元呢! 春秋房房官更是满眼热切地看着这“春秋房之光”的答卷,他亲自给这卷子画了三个圈,示意此卷为上等佳作。并提笔用他那一手人人称道的好字慎重地写下了“文理自然,姿态横生。”的批语。 写完后,春秋房房官依旧不是很满意的样子,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看见同僚脸上都是对这卷子的欣赏之色,于是心一横,又提笔在上面添加了一句批语:“出新意于法度之中,寄妙理于豪放之外。” 那头发浓密的中年阅卷官原本还想亲自给这试卷提写批语,没想到被自家房官不动声色地抢先下手了,只得用眼神谴责房官不厚道。 等看到房官的批语后,中年阅卷官又是一惊。这评价就很高了啊!他们改了这么多天的试卷,还未看到这么高评价的批语。 不过这中年阅卷官想到这试卷的内容,又放下心来,毕竟这文章担得起!他自己原本还想写上“雄健奔放,奇崛峭厉,笔力纵横,倾荡磊落。”的批语呢! 他灵机一动,趁机又在试卷上添了一个红圈。 一般来说,一份试卷由两个阅卷官批阅,若是觉得此卷不错,阅卷官便可以画一红圈示意为佳作。 一份试卷集齐了两位阅卷官的红圈,便是有希望通过此次乡试的试卷。若是画有两个红圈的试卷过多,那再由其他的阅卷官一起筛选,选中的试卷再添上一个红圈。如此一来,选出的试卷就有三个红圈了。 而这些三个红圈的试卷中的魁首,便是可以再多得到一个引人注目的红圈。这便是表示着,此卷为不可多得的上上之作! “你们那儿还有多少份试卷没有改完?我都迫不及待地想要将这试卷荐为经魁,呈给主考官许大人了!”春秋房房官感慨道。 不过为了对整场考试的考生负责,春秋房房官还是按捺住了自己蠢蠢欲动的激动心情,等本房的所有试卷都批阅完毕,确保了此卷仍然脱颖而出、一骑绝尘之后,才郑重地将这试卷推举为春秋房的魁首。 *** 三天后,众位阅卷官齐聚一堂。 这次江陵府乡试取举人一百名。 五房的阅卷官们齐心协力闷头评卷了数十天,才从浩如烟海的试卷中筛选出了最优的一百份试卷。 后面的名次好决定,最关键的是前五名的排序,尤其是解元花落谁家,各房都期待能压对方一头。 春秋房的阅卷官们尤为兴奋,似乎是笃定今年的解元一定会出自他们春秋房。 其他房的阅卷官们同样对自己房内魁首的文章十分有信心。 本次江陵府乡试主考官许大人气定神闲地看着摆在面前的五份试卷,这是各房推荐的经魁。 许大人自幼便有神童之名,自诩才华横溢、满腹经纶。当然他也的确是博学多才、通晓古今,翰林院的同僚们平日里也戏称他为“行走的藏书阁”。 他泰然自若地翻看着这五份试卷,每张试卷上都有红圈和批注。其中有三份试卷上有三个红圈,两份试卷上有四个红圈。 许大人先是仔细地了三个红圈的试卷,这文章作得的确不错,文辞工整,质朴自然,言之有物。他在心里给这三份试卷排了个序,接着又看起另外两份试卷。 他先看的是诗房的试卷,考生中选《诗》作为本经的人数很多,基数大了,出优秀试卷的可能性也就更大了,所以诗房被推举为经魁的呈上来的试卷有四个红圈也不奇怪。 许大人读完试卷,觉得这试卷当得上房官写下的“温柔敦厚,和清正雅。”,但是若是将此卷评为解元,总觉得还差点儿什么。 他看向最后一份春秋房推举为经魁的试卷,看着卷面上的那四个红圈挑了挑眉。 然而读着读着,许大人面色渐渐不那么平静,等读完第一篇文章后,他翻卷的手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 最终看完这试卷,他悠悠地舒了一口气,眼里闪过一丝感慨,这人的文章让他想起了翰林院里头那位六元天下的大才子陆弦之,那种熟悉的、让人只恨老天爷不公的才华。 许大人的视线长久地停留在这人看似清正平和、实则锋芒毕露的字迹上,直到周围的房官忍不住轻轻咳嗽提醒他,他这才回过神来,点了点这份试卷,释然般地笑道:“此卷,当为本次乡试的魁首!” 作者有话要说:  由于蠢作者写朝堂权谋实在是一言难尽(拿烟的手微微颤抖.jpg)所以之后的内容不多了哟~ 不过,甜甜的番外预备中~ “其文涣然如水之质,漫衍浩荡,则其波亦自然成文!”出自释德洪《跋东坡池录》 “文理自然,姿态横生”出自《答谢民师书》 “出新意于法度之中,寄妙理于豪放之外。”出自苏轼评吴道子的画。 “长庚烈烈独遥天,盛世应知降谪仙。文章政事追先达,冠盖声华羡昔贤。”出自唐代诗人牟融《赠浙西李相公》,原诗是:“长庚烈烈独遥天,盛世应知降谪仙。 月里昔曾分兔药,人间今喜得椿年。 文章政事追先达,冠盖声华羡昔贤。 尊酒与君称寿毕,春风入醉绮罗筵。” 感谢在2020-12-09 00:00:00~2020-12-10 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宁靖 50瓶;黑桃K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9章 九月初八,正是桂花飘香之时。 所以此时公布的乡试榜也被称为秋榜、桂榜。 苏晏和周允文坐在贡院附近的茶楼雅间内等待着放榜。 在贡院的大门前,也挤满了来看榜的考生及其家属。 突然间,人潮涌动。 贡院那边传来了动静。 苏晏神色一怔——放榜了。 只见一队衙役走了出来,其中一人捧着一卷黄色绢绸长卷,另一人在一旁协助他将此卷缓缓张开。这黄色绢绸长卷上的名字便是本次乡试的中试者。 另有一个魁梧衙役立于一旁,用他嘹亮雄浑的嗓音开始唱榜: “天乐四十六年,江陵府乡试第一百名,广宁县王一羽!” “天乐四十六年,江陵府乡试第九十九名,宝应县项承允!” ...... 唱榜的声音洪亮,随着一个个名次的报出,茶楼里也热闹了起来。一声声“恭喜!恭喜!”接连响起,有中试者甚至自行放起了爆竹、撒起了喜钱。 中了举人的考生便是正式步入了士族阶层,一般的老百姓包括此时放榜的这些衙役,之后见到了举人都是要尊称一声“老爷”的。 唱榜过了许久,魁梧衙役报完第六名之后停了下来。 大家都凝神屏息地等待着,想看看这一次乡试的五经魁到底是何许人也。安静的空气里流淌着躁动,好似随意一点,就能噌地一下燃烧起来。 “天乐四十六年,江陵府乡试第五名,长溪县周允文,《礼》!” 伴随着这嘹亮的唱名声,贡院一直紧闭着的铜制大门突然被打开,只见一个穿戴整齐的官差坐在一匹俊逸神武的黑色骏马上,那马脖上还系着一块鲜亮的、引人注目的红绸。 这黑色骏马从贡院大门中奔出,格外豪气潇洒,而那坐在马上的官差手执黄绸榜文,开口大喝道:“报!天乐四十六年,江陵府乡试第五名,长溪县周允文,《礼》!” 来了!来了! 五经魁出来了! 所有围观的考生们呼吸一滞,然后开始议论纷纷,四处询问这是何人?有没有人之前在哪儿读过他的文章? 围观的老百姓们则是笑眯眯的,津津有味地看着这报喜的宏大场面。 周允文听到自己名字的一瞬间,心就开始狂跳起来!我中了!还是第五名!他脸上的镇定自若再也无法维持,脸色激动得通红。 “恭喜!恭喜小师兄!”苏晏杏眼弯弯,他拍了拍周允文的肩膀,笑道:“厉害了!小师兄可是经魁呢!” 周允文也笑容满面,高兴地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这个好成绩他自己之前也没有想到。 接着,唱名声复起: “天乐四十六年,江陵府乡试第四名,广陵县程曦园,《易》!” 又是一匹俊逸神武的黑色骏马从贡院大门飞奔而出,马上的官差也大声唱到:“报!天乐四十六年,江陵府乡试第四名,广陵县程曦园,《易》!” 紧接着,是第三名。 然后是第二名。 第二名的名字报完,苏晏还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 他心脏开始砰砰直跳,嘴角抑制不住地微微翘起,一种难以言说的兴奋游走于全身上下。 不是苏晏自大,而是对自己的实力有自信。凭借他的那些作答文章,乡试不可能不取中他,至于到现在还没有听到他自己的名字,只有一种可能。 与此同时,唱名声响起: “天乐四十六年,江陵府乡试第一名,长溪县苏晏,《春秋》!” “报!天乐四十六年,江陵府乡试第一名,长溪县苏晏,《春秋》!” 这声音格外高昂,瞬间就盖住了附近街上所有嘈杂喧闹声。 “报!天乐四十六年,江陵府乡试第一名,长溪县苏晏,《春秋》!” 难以抑制的激动在苏晏心中翻滚着。 “报!天乐四十六年,江陵府乡试第一名,长溪县苏晏,《春秋》!” 报喜的声音在贡院门前重复了三遍,然后官差骑着骏马绕城三圈,将解元郎的名字传遍了整个扬州城。 “魁首!解元!”周允文看着自家小师弟笑道,脸上隐隐带着自豪之色。 茶楼的大厅里也响起议论声: “苏晏?!我有印象!我在《云山密卷》里看过他的文章!的确是当得起魁首!” “长溪县苏晏,好耳熟!是不是天乐四十二年的江陵府院试案首?” “对对对!他跟我是院试同榜!” “原来是苏案首!难怪!难怪!” “哎哎哎,贡院前贴出了五经魁的答卷文章了!” “快,一起去看看!” ...... 此时贡院前,五经魁的文章下站满了考生。不论是考中的、亦或是落榜的学子,都忍不住来看看经魁们的文章,尤其是欣赏解元苏晏的文章。 看到苏晏试卷上面的批语,大家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之后凝神去细读那文章,只觉得真不愧是解元的文章,妙不可言。 有人甚至急急忙忙取来纸笔,就蹲在地上抄写那文章。还有人看完后,想到什么,急匆匆地冲进扬州城的松竹斋里大喊道:“快!给我来全套的《云山密卷》!” 苏晏他们回到住所后,又接到了官差敲锣打鼓的报喜,还特地提醒两位举人老爷记得参加晚上的鹿鸣宴。 晚间,月色清亮,桂花飘香,良辰美景,鼓瑟吹笙。 开宴后,众位新科举人应和着伴奏,齐唱鹿鸣诗:“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之后便是一一拜会座师和房师,赋诗答谢,饮酒赏宴,谈笑风生。 许大人还特地点了苏晏考教了几句,见他才思敏捷、对答如流十分欢喜,忍不住叮嘱他春闱的时候好好考试。苏晏连忙应下。 等宴会结束苏晏回到院落里,脑海里响起了系统的声音: 【叮!恭喜群主成功完成常规任务!】 【叮!恭喜群主顺利解锁群内成员互发红包的权限!】 【叮!恭喜群主再次触发常规任务,考取会试头名会元!】 一连三条消息塞进了苏晏的脑子里。 得,苏轼大佬和李白大佬欠其他人的红包现在能以物易物地偿还了。 大佬们之间也可以相互欣赏彼此的书法画作。 苏晏见自己考取解元改善了文豪大佬们的生活也挺开心的,不知道等自己中了会元之后又会有什么奖励。 鹿鸣宴第二天,苏晏拒绝了同榜举人们的各种文会、茶会的邀请,和周允文一起北上京城,准备春闱。 他在忙碌的复习中度过了一个生日,迎接了新年的到来。 等苏晏开始准备春闱的考试用具时,才恍然发现窗外院子里的树木枝条上忽然爆了新芽,青翠的嫩芽在寒风中轻轻摇荡着,春的气息近了。 天乐四十七年二月十五日,正是冰雪消融春暖花开之际。 京城贡院前灯火通明,浩浩荡荡的人潮在晨光熹微之中排队等候着检查入场。 有人辞官归故里,有人星夜赶科场。 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 在漫漫科举征途之中,“十年寒窗”的孤独寂寞都必须得忍耐坚持,而“一举成名”的期盼夙愿能否实现却未可知。 为了这一丝渺茫的希望,多少文人士子将青春付诸于此。 贡院大门外的来自天南海北的举人们经过了严密的检查才被放入京城贡院的考场之中。 轮到苏晏被检查的时候,那负责的官差先是颇为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示意他快点把东西放下。直到这官差看了一眼苏晏的考引文书,才发现这翩翩少年郎居然是江陵府的解元,不由得态度恭敬起来。 这官差仔细地查看了苏晏被分配到的号房考牌,他想到什么,瞳孔微缩,倒吸了一口凉气,喃喃道:“这就巧了!上一次会试的时候,那名震天下的状元郎也是这一间号舍!” 苏晏听清了这官差的低语,不由得一愣,心头像是被什么轻轻地撞了一下,他顿了好几秒才回过神。 等苏晏拿着号房考牌找到自己的位置时,细细打量了一下这一间普通的号舍。陈旧的灰色墙壁,狭窄的一平米左右的空间,勉强算是平整的两块木板,看起来与其他的号房并没有什么不同。 弦之哥哥当初也是在这间号舍里考试的吗...... 一想到这,苏晏心里莫名有一种宁静与安定。 他站在外面定定地看了一眼逼仄的号房,闭上双眼,好似能看到陆弦之坐在里面凝思答题的模样。 逼仄的空间里,陆弦之依旧是一副气定神闲、泰然自若的模样,他白皙修长的手握着狼毫笔,提腕蘸墨,落笔如云烟。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辞官归故里,有人星夜赶科场。”出自清朝吴敬梓的《儒林外史》。 “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改编自元末高明的《琵琶记》“十年窗下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 第100章 等苏晏睁开一双漂亮的杏眼,眼前的号房里自是没有陆弦之的身影。他轻舒了一口气,准备好,等待着春闱的开始。 或许是想着陆弦之也曾经呆在这个号房里考试,春闱的三场考试似乎也更容易熬过了。 等到最后一场考试交完卷,苏晏只觉得浑身疲惫。 谢天谢地,会试之后的殿试只需要大概半天时间写一篇策论。这种三天两夜极其折腾人的贡院生活,他终于不用再体验了。 考完会试之后,很快就到了三月初三的上巳节。 对于刚刚结束一场大考的考生们来说,盛服踏青、聚餐宴饮是个不错的放松方式。反正会试的榜单也还未公布,抱着一丝觉得自己能高中的期待去欣赏暮春之景倒也十分心旷神怡。 这一天也是朝中官员的休沐日,苏钰带着自家小弟弟去了京郊的猎场。 天朗气清,春和景明。 猎场也是一片葱茏、水草丰美的景象。万木万牲经过了一个冬天的蓄养,此时都在和煦的阳光里展现着勃勃生机。山鸡、野兔、梅花鹿等小动物在野花烂漫中若隐若现。 苏钰恰巧碰到了几个好友,被拉着聊了起来。苏晏不想扫了他们的兴,便跟二哥说自己去一旁随意走走看看。 苏钰叮嘱他不要往林子深处走,苏晏乖乖地点了点头。他沿着一条溪流慵懒地漫步,潺潺的流水清澈透明,流水汩汩,清风徐徐。 不远处,一头梅花鹿正呆在溪边喝水,一身浅棕色的柔软皮毛上印着俏皮的小白点,姿态优雅高傲。 它似乎是感受到了苏晏的善意和无害,只是抬起黑珍珠一般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来继续舔了舔溪水。 苏晏见状,忍不住又靠近了一些,一双清亮的杏眸和梅花鹿漆黑的眼珠对上,一个美丽优雅,一个清隽卓然。 当陆弦之骑着马来到溪边时就看见这么一副温馨静谧的画面。 他垂眼看着苏晏,眼神晦暗,喉结滚动。 他的少年,终于长大了。 梅花鹿率先察觉到什么,宛如惊弓之鸟飞快地朝另一边跑掉了。 苏晏若有所感地朝陆弦之那边忘了过去。 是陆弦之! 苏晏的眼睛一瞬间猛得睁大,一双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眸带着一种小鹿般的清澈湿润的目光。他的神色充满惊喜,柔和漂亮得不可思议。 尽管几年来都有书信往来,但是字迹和真人毕竟是不一样的,在书信中可以畅所欲言,而见到真人的时候才发现彼此的变化之大。 苏晏看着陆弦之翻身下马,朝自己走来。 男人剑眉星目,肩宽腿长,身姿挺括,光风霁月,气质出尘。他头戴白玉发冠,一袭广袖玄衣,腰间系着云纹玉带,将世家弟子的贵气和朝中重臣的威严诠释得淋漓尽致。 苏晏微阖着眸子,纤长的睫毛覆在眼睑之上,如蝴蝶羽翼般轻轻晃动着。不知为何,他突然感觉有些鼻腔有些发酸,只觉得一股泪意直冲眼底。 他努力地压下眼中的泪意和心中的复杂情愫。 等脚步声停留在苏晏面前,他强忍着心潮澎湃,抬眼看向陆弦之,用尽量平和又不经意的语气打招呼:“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陆弦之没有立刻接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视线一寸寸地抚摸他的眉眼。 苏晏原本是毫不相让地与他对视,此时却被那沉眷的目光看得有些脸红。 嗐,我在生哪门子的气呢!? 苏晏甩了甩头,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 刚准备开个玩笑掩饰自己刚刚的失态。 下一瞬,他就猝不及防被抱在了怀里。 陆弦之的怀抱炽热,他身上极清极淡的熏香带着裹挟着浓重的荷尔蒙气息,铺天盖地地朝苏晏席卷过来,密密绵绵地包裹着他。 对方的气息熏到耳畔,湿热柔和又撩人,苏晏只觉得脑子直接炸开一片空白。 他能清晰地听到陆弦之急促的心跳声。 苏晏只觉得心里像突然被什么填满,一下子满满当当,一种掩饰不住的开心雀跃四溢而出。 他试探性地将双手穿过对方的腋下,揽住了男人的腰。 苏晏感受到陆弦之身体一瞬间的僵硬,然后又很快放松了下来。他只觉得这怀抱越发炽热了,热意源源不断地从他们身体相贴的地方传来。 陆弦之感受着怀里贴合着的柔韧弧度,纤秾合度。他低低地发出了一声近似低喃的满足叹息。 苏晏正埋在对方的脖颈间,感受着陆弦之身上的气息,听到他低哑磁沉的叹息声,感受到他胸腔处的细密震动,抬起头来。 陆弦之垂眼看着苏晏近在如同春睡海棠般的脸庞,他的睫毛像两片蝴蝶翅膀,轻轻地抖动着又软又乖。 什么步步三思,什么克制理智,他只想要怀中的人永远心生欢喜。 陆弦之温热的呼吸扑在苏晏耳畔,激起他一阵酥麻感,他不禁头微微后仰,想要拉远一点儿距离。 然而陆弦之则是眸色一暗,收紧了揽在苏晏腰间的手,额头与他轻抵,两人的灼热的呼吸交缠了起来。 紧接着,陆弦之试探着一般,在苏晏唇角落了一个蜻蜓点水般的轻吻,吻上他朝思暮念的柔软。 一触即离,矜持得好似礼节一般。 轰!苏晏脑海里一片空白,细微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他感受着唇上落下的温热的触感,怔怔地看着陆弦之,湿漉漉的杏眼一眨不眨。 他下意识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 陆弦之看着他鲜嫩水润的舌尖,眼底深处的渴望灼热令人心惊。 他又低头用唇瓣轻轻碰了碰苏晏莹白的耳垂,上下摩挲了一会,直到感受到怀中人儿的颤抖。 陆弦之附在苏晏耳畔低声说道:“别来无恙?” 他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带着钩子似的撩拨在苏晏心里,酥酥麻麻。与此同时,苏晏有一种小动物感到危险一般的直觉。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听到陆弦之继续低声说道:“心悦君兮君不知?” 他的声音褪去了一切清冷,低哑磁沉,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蛊惑力。 苏晏的半个耳垂还被陆弦之含在口中,觉得自己就像砧板上的咸鱼,动弹不得,又像是小猫咪被捏住了命运的后脖颈。 “我知。”他轻轻地回复道,声音绵软,乖巧得令人怜爱。 这声音像是一片轻盈的羽毛挠在陆弦之心尖儿上,又好似一个信号,撤销了全部的禁令。 一直压抑着的火,从心里烧了起来。 苏晏话音刚落,陆弦之细细密密的吻就落了下来,浓烈又汹涌。 两人舌尖相触相抵,发出暧.昧的水声。 苏晏花瓣般柔软的嘴唇被舔吻含住,被爱惜地反复含吮舔舐。然而那人的舌头又不再满足一般,强势地撬开苏晏的唇瓣,探入他的嘴中,勾着他温暖湿滑的柔软小舌纠缠。 苏晏觉得自己的整个口腔都被对方填满,每一寸都被陆弦之细细地反复舔过,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陆弦之的吻与他清冷的性格背道相驰,热烈又凶狠地像是要掠夺苏晏所有的呼吸。 情潮汹涌。 苏晏被吻得后腰轻轻打着颤,忍不住想要挣脱逃离这过于炽热的亲密,然而他随即被一只大掌扶住,摁得更加贴近陆弦之的胸口。 苏晏不得不仰着漂亮白皙的脖子,承受着陆弦之强势的亲吻,他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软绵的叮咛声。 然而听到这声音,陆弦之的手臂收得更紧了。 厮磨亲昵间,苏晏能清晰地察觉到隔着几层薄薄的布料,陆弦之身躯那灼热的温度仿佛要将他烫化。 不知过了多久,绵长的亲吻结束,苏晏四肢发软,被搂在陆弦之怀里,脑袋趴在陆弦之的肩头。他被吻得眼角眉梢都晕红,像是擦了一层水做的胭脂,呼吸都带着一种潮湿的情.热。 陆弦之带着一点儿掠食者食髓知味的温柔打量着苏晏,在他的白皙的后脖颈上又烙下落下一串轻吻。 苏晏侧过脑袋去看他俊美无俦的侧脸,他伸手想要去触碰陆弦之的下巴,随即又被男人握住了手放到唇边亲吻。 苏晏缓了一会儿,觉得脸上的热度逐渐消退,便直起身来,定定地看着陆弦之的眼睛。 “要不要去骑马?”陆弦之看着苏晏一双澄澈清润盛着情意的杏眼,心里温柔到不可思议。 他一边说着,手依旧握着苏晏的腰肢。 苏晏看了看不远处那一匹骏马,金络青骢白玉鞍,让人有些心动。他点了点头。 陆弦之随即自然地牵着苏晏的手走了过去,等苏晏坐稳了之后,他再踩着马镫翻身而上。 苏晏只看见面前人影一晃,下一瞬他的背后便贴上一个温热的身躯,两只修长有力的手臂从他背后伸了过来,牢牢地锢在他身侧。 他整个人又好似被半抱在陆弦之怀中一般。 陆弦之的手提起了缰绳,他轻呼一声“驾”,身下的骏马便开始小跑起来。 骏马四蹄翻飞,长鬃飞扬,格外潇洒。马越跑越快,苏晏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看那边。”陆弦之温热的呼吸扑在耳畔。 苏晏抬起头,展开视线。 近处,春水绿於染,夹岸桃花蘸水开。远处,阳光与青山缠.绵,更衬得远山如黛亭亭玉立。 他们骑在马背上,一边任春风拂面而过,一边看向眼前浪漫的春景,风景如画,美不胜收。 策马奔腾了一段路程,一路上寂静无人。 苏晏的心也渐渐放松下来,忽然生出一股勇气,他大声喊了几声,声音夹杂在清风中,很快便飘散开来。 他微微侧过头,眼睛浅浅地弯起一道漂亮的弧度,清朗的声音喊道:“我也心悦弦之哥哥!”。 终于说出来了。苏晏心里一阵轻松,他用了最直接、最坦诚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真挚情意,简简单单的话,含着无限温柔慎重。 陆弦之手上骤然一紧,拉住了缰绳,骏马温顺地停了下来。 苏晏听到陆弦之急促的心跳声,他嘴角翘起,转过头给了陆弦之一个吻。 恰逢落日时分,晚霞卷着天边,青山披着金红色的霞光。 他们在霞光中交换了一个绵长的亲吻。 三月初十,会试放榜,苏晏高中会元。 四月二十一日,殿试。 金銮殿之上,众学子怀着激动的心情做最后的答卷。 苏晏之前从系统那儿拿到了会元的奖励,是一本殿试策论秘籍,陆弦之也给他整理了大卫朝这些年来的政策。 苏晏看到殿试题目时就胸有成竹,打好腹稿之后一气呵成,用丰润淳和、劲秀工整的字迹写道:“臣对......” 四月二十一日,传胪大典,天子亲临,亲自策问,以察其形貌举止。 天子见苏晏龙章凤姿、气度从容,才思敏捷、举止清正,大为叹服,遂当即点为状元。 这是天乐年间第二个六元天下的状元郎,众人哗然,朝廷百官直赞天乐文盛武昌乃罕见盛世。 天子龙颜大悦,特赐红绸御马、十字红花、双翅簪花,令禁军侍卫专门为新科状元郎开道护卫。 不知从何处传出了关于新科状元郎“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的相貌传言。 全京城惊动,万人空巷,姑娘们急忙准备了一大批用来投掷的绣球饰物。 苏晏一瞧这阵势,心道不好,连忙跟系统讨价还价,将殿试的奖励换成了能让他顺利躲避大家的“热情”。当然,他家弦之哥哥的除外。 旗鼓开路,喜炮震天,遍街人潮汹涌,热闹非凡。 苏晏坐在高头大马上,身姿优雅,健瘦修长。暮春时节澄澈的阳光洒在他白玉一般的脸上,纤长浓密的睫毛上都好似闪着金光。 街道两旁姑娘们看着他欢声尖叫,饰物却怎么也扔不到他身上,只得暗恨自己跟这俊美无俦的新科状元郎没有天定姻缘。好在,其他人也没有扔中,这么一想,大家心里也平衡了。 直到苏晏骑着马,经过了几年前他在青麓书院时跑来看陆弦之打马游街的客栈。 他若有所感地朝那边望去,直直望进了陆弦之漆黑静谧的眼眸中。 四周的背景和喧闹声都在此时变得模糊,苏晏的视线聚焦处只有陆弦之沉眷灼热的眼神。 两人的视线对视,说不出的情意绵绵。 苏晏的心情更加明媚了。 目不转睛盯着他的姑娘便看到意气风发的状元郎眼角眉梢都含着笑,精致漂亮的眉眼舒展开,像摊开了一幅绝美的水墨画。 他们更疯狂了,还有人抄起之前准备的葡萄等瓜果朝苏晏扔去,托系统的福,苏晏依旧安然无恙。 陆弦之看着他在人群中光芒四射、万众瞩目的模样,心中发痒,目光充满了占有欲。他耀眼的心上人纯粹得像骨瓷,又清隽如翠竹。他恶劣得想要打造一座精美的牢笼,囚禁住这样才情艳艳的意中人。 他突然想起了当年苏晏给自己扔的绣球,陆弦之取下自己脖颈间的玉佩,朝苏晏扔了过去。 这是他在那次苏晏生日将从小贴身佩戴的玉佩赠予他之后另外找工匠打造的,与之前的玉料、花纹都一模一样。 玉佩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漂亮的弧线,苏晏伸出修长白皙的双手牢牢地接稳了这玉佩。 周围一片哗然。 但苏晏没有在意,他低头看向手中的玉佩,发现背面镌刻了一个“晏”字。 他想到刚刚瞧见陆弦之从脖颈上取下的动作,心跳澎湃,双目宛若盛着灿烂星河,令人沉溺其中。 苏晏举着玉佩朝陆弦之挥了挥手,扬起一个漂亮至极的笑容。 如今山河无恙,岁月皆安。 他们还有很长的时光可以相伴而行。 朝朝暮暮,岁岁年年。 【正文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这里就正式完结啦!!感谢读者小可爱喜欢晏晏和弦之哥哥的故事!! 我的第一本文,很粗糙很稚嫩,谢谢大家还能耐心地订阅让我有饭饭恰!希望下一本能带给你们更好的体验! 非常非常谢谢大家这三个月以来的不离不弃、耐心陪伴! 给小可爱们鞠躬!!比心心!!评论掉落小红包! 之后的番外暂定: 1、小片段式“后来的那些事”。 2、穿回现代相遇(平行时空)。 3、那个梦的doi。 4、太子和三皇子的故事。 有什么想看的番外也可以评论里告诉我鸭~ 番外我会在“内容提要”里面着名是哪个!订阅之前康一康喔! 感谢在2020-12-10 23:34:00~2020-12-11 23:41: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宁靖 40瓶;May、鬼卿 10瓶;爱吃鱼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1章 番外 日常 苏晏X陆弦之 01翰林院日常 苏晏殿试之后,被授予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成功入职翰林院。陆弦之则是升迁为从五品的侍讲学士,升职速度堪比坐火箭。 翰林院众人倒是也看开了,若是只超乎众人一星半点会叫人嫉妒,但若是优秀得望尘莫及,只会叫人甘拜下风、自叹不如。 如今苏晏入职了翰林院,顶着“六元天下”状元郎名头的两人总是会被一起相提并论和调侃打趣。 尤其是苏晏的直属上司恰好是他乡试的座师许大人。许大人不知道也没看出他们俩之间的关系,还最喜欢趁着陆弦之有空的时候,叮嘱他教导指点苏晏。 许大人可不知道他阴差阳错地给小情侣提供了方便,意外地助推了“办公室恋情”。 苏晏每次有些莫名的心虚,羞赧低头,乖乖巧巧的模样更让许大人在心里称赞这孩子真是不骄不躁,胸怀锦绣又谦逊知礼。 陆弦之倒是神色如常,他在外人面前一贯是那种如覆雪青松一般的清冷矜贵。只有苏晏觉得自家弦之哥哥好像还很享受这种隐秘的恋情。 比如—— 苏晏正专注地从书架上要拿下一本古籍,突然背上就贴上了一个温热的胸膛。来人握着他的手,将他转了个边儿,强势又温柔地把他摁在书架上,另一只手还特地贴心地护着他的脑袋。 “等等!弦之哥哥......唔......”苏晏话还没说完,就被人用嘴堵住了柔软的唇瓣,先是极其有耐心地描绘他姣好的唇形。之后那人又得寸进尺地勾着他的舌头,热烈又汹涌,直叫他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软绵的叮咛。 两人贴得极近,唇齿相依,急促滚热的呼吸相互交缠。 “苏晏?”许大人经过这间藏书室,随意地往里头瞟了一眼没有看到人,便试探性地唤了一声苏晏的名字。见没人回复,他有些奇怪地摸了摸胡须。他怎么记得苏晏说了今日呆在这里整理古籍的? 苏晏听到门口传来上司的声音,心下一慌,小心脏扑通扑通直跳。而他的唇瓣还被陆弦之含着,也不敢在此时发出声音。 他摇了摇陆弦之的手,示意他快点放开他收敛点。若是被许大人看见他们俩大白天地搂搂抱抱亲亲,苏晏想了想许大人一脸震惊、三观俱碎的模样就头皮发麻。 然而陆弦之却是毫不在意,他眼里含着笑,手上还扣紧了苏晏修长漂亮的手指,指缝相扣,十指紧握。另一只手则是微微按着苏晏的脑袋,将心上人与自己贴得越发近了。 弦之哥哥简直是胆大包天!苏晏瞪大了一双杏眼,眼里莹润着被激烈的亲吻而引出的潋滟水光。 陆弦之看着他此时的模样,红晕像桃花一样绽放在苏晏脸上。他的喉结微微攒动,墨发挨着苏晏的锁骨轻轻磨蹭着。 这些事都是发生在一瞬间,门口的许大人见没人回复,一拍脑袋,觉得自己大概是年纪大了记错了,或许是陆弦之将苏晏带到其他地方去指导了罢。 陆弦之虽然年轻,但是雅正无邪、灵秀高华,是个稳重的丞相苗子,他肯定不会因为苏晏抢了他独一无二的六元才子名头而欺负他,许大人心想道。他回忆了跟陆弦之共事的轻快舒爽,满意地点了点头,离开了藏书室。 殊不知,一室之隔,他乖巧可人的下属可是被稳重无邪的前辈亲得满脸通红、四肢发软。 02乞巧节约会 苏钰怀疑自己的小弟弟最近很不对劲,他有时候会视线没有焦点地发呆,然后脸上露出一种略带甜蜜的微妙的笑容。 ??? 苏钰眯了眯桃花眼,轻轻挑眉,问道:你刚刚想到什么了? “我就......”苏晏刚刚还在想着今日他家弦之哥哥特地给他带了京城里他最喜欢吃的那家糕点铺子的点心,猝不及防听到自己二哥的声音,他忙假装若无其事地回答道:“想到当初在云山书院的时候发生的好玩的事儿!” 苏晏对上他二哥狐疑的神情,努力睁大一双杏眼,眼角微微下垂,很是无辜的模样。 这幅样子他也只敢在他二哥面前做了,要是在陆弦之面前露出这幅神情,肯定又会被摁在怀里亲。 怎么弦之哥哥谈恋爱之后就像吃不饱的狼一样......苏晏有些羞恼。 苏钰看着自己小弟弟刚刚又恍神了,心里更是确定了他不对劲。 然而他一个单身狗也没看出什么,直到乞巧节那一天,看见苏晏装扮得有些与众不同——他从来没见过自己小弟弟的这一身衣服!乞巧节为什么要穿新衣服??? “出门呢?”苏钰斜眼看了苏晏一眼。 “嗯嗯!就出去逛逛。”苏晏乖巧地说道,他总觉得最近自己二哥奇奇怪怪的,难道是礼部的活太轻松了?瞧把人给闲的,一天到晚防狼似地盯着自己。 “那成,我刚好也要出去,我同你一块儿去逛逛。”苏钰慢悠悠地说道。 !! 可是我是约好了弦之哥哥要去约会的鸭! 苏晏瞳孔地震,难不成约会还要带上二哥这个大号拖油瓶吗?他总觉得要是被二哥瞧见陆弦之和他黏黏糊糊的模样,他二哥肯定会冲上去跟陆弦之打一架! 而且,苏晏还怀疑自己二哥可能打不赢弦之哥哥...... “那行,那我们一起去叭。”苏晏见二哥是打定主意要跟自己一块出门了,便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他心里想着,不如先“猥琐发育”,等到时机成熟再化身溜溜球,毕竟京城的乞巧节那么热闹,往人堆里一扎,被分散了很正常嘛! 此时已是黄昏消散,夜幕即将降临。大街小巷星星点点,华灯初上。更远处有人在放礼花,像星雨一样散落,火树银花。 街市上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有不少年轻的少年少女相约一同出来游玩。 各家店铺也张灯结彩,为了推销生意,揽着客人们声声夸赞:“公子英俊,姑娘秀美,再般配不过了!” 来来往往的人群嬉闹着,各种小吃铺子的诱人香味也四处飘散开。还有人带着各式的面具,遮住了大半脸颊。 苏晏也一时兴起,买了一个精致的黑色镂空雕花面具,这面具用银丝绑带绕在脑后,绑带上还缀着珠链。 苏钰看着自己小弟弟吃吃喝喝玩玩的样子,还是一团孩子气,稍稍放下了心里的猜测。 晏哥儿从小到大都没有表现出对哪个姑娘家的好感和好奇,应当是还没有开窍,苏钰在心里想着。突然一个念头闪过他脑海,没有对姑娘家有什么偏好,不会是喜欢男子吧? 苏钰想到了近些年来松竹斋出版的契兄弟的爱情故事,那些故事好像还是他弟弟提供的素材?他快速地在心里扒拉了一下跟苏晏走的近的男人——好家伙,都还没有婚约呢! 顿时,苏钰心里一咯噔。不行,宋子修太柔弱,谢临风太傻气,周允文过于热心公务,陆弦之倒是各方面都挑不出什么毛病。 等等!他怎么突然想到了陆弦之?!苏钰摩梭了一下下巴,陆弦之看着就是一副气质出尘、不近人情的模样,倒是不大可能。 苏钰在心里盘算着是哪个小妖精勾走了自己小弟弟的心,没有注意到他们走进了附近围观耍杂技的人群里。 苏晏心里一喜,就是现在,他悄咪咪地趁着他二哥走神的时候,从人群里溜了出去。 他和陆弦之约好的是在摘星楼附近见面。 苏晏感受了一路少年少女的粉红色气息,简直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他的男朋友。 他远远地便看见皎洁的月色下,闲闲立于树下的青年面如冠玉,眉目清澈,眼神温和。 苏晏蓦地呼吸一滞,心跳漏了一拍。 随即他又有些小骄傲,这个龙章凤姿、丰神俊逸的男人,是他的男朋友。 帅吧!我的! 苏晏心里美滋滋,他意识到自己还带着面具,便特地从陆弦之身后走过去,伸出手捂住陆弦之的眼睛,覆在他耳畔,笑着问道:“猜猜我是谁?” 温热撩人的呼吸拂过耳畔,在陆弦之颈窝回旋流连。他毫不费力地扣着苏晏的手,把他揽到自己怀里。 陆弦之看着带着面具的苏晏,黑色精致的面具更显得露出来的一小截下巴白皙细嫩,还有那一双澄澈的闪着狡黠的杏眼。 陆弦之低低地轻笑了一声,低下头轻咬苏晏的下巴,从他的光洁细嫩的下巴一路吻到他花瓣般的殷红唇瓣。 “是谁家不听话的小儿呢?”陆弦之鼻尖抵着苏晏的面具,望进他眼里,一边笑着问道。 “你不知道还敢亲我!!”苏晏微微嘟起了嘴,有些不满地说道。 “我亲一下,就知道是我们家晏哥儿了。”陆弦之温声说道,他的手一边绕到苏晏脑后,解开了他的面具。 “哼!要亲一下才知道吗?”苏晏扬起小下巴看着陆弦之。 “嗯,不用。我骗你的。不管你在哪儿,我第一眼就可以看见你,找到你。”陆弦之望着自己怀中的心上人,眸光浓郁而深情。 这过于炽热的眼神,在苏晏心底燎起一簇簇燃烧的火苗。 不远处的摘星楼有人在放烟火,盛大的烟花在楼上翻腾炸裂。 陆弦之低下头来看着苏晏,苏晏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又一簇烟火腾跃而起,绚烂的烟火之下,他们在摇晃的树影下肆意亲吻。 03四大喜事之一 苏晏的大哥苏泽在三十岁那年找到了意中人,雷厉风行地与人家姑娘定了亲,又挑选了一个吉祥的好日子成了亲。 二哥苏钰则是自己还没成家,就开始旁敲侧击地询问苏晏喜欢哪种姑娘。 苏晏此时跟陆弦之正是情投意合的甜蜜热恋中,自己也不想委屈了弦之哥哥一直做他的“地下情人”,于是索性挑了一个良辰吉日在家人面前出柜了。 中间的各种兵荒马乱苏晏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不知道陆弦之最后怎么说服他父兄的,竟然也让他们日渐默许了这件事情。尤其是他二哥,当初放话要打断陆弦之的第三条腿。 苏晏此时穿着一身锦绣大红色喜服坐在床沿,看着同样装扮的陆弦之,吞咽了一下口水。 他现在觉得弦之哥哥好危险啊,之前他抱着自己的时候,就能感受到对方的第三条腿在蠢蠢欲动。 今日是他们的婚宴,邀请了亲近之人相聚祝福,整个宅子都布置得一片喜庆,红得耀眼。 “交杯酒。”陆弦之看着苏晏躲闪的模样,眼里滑过一丝笑意。 苏晏身子抖了抖,起身去倒酒。清亮的酒水在酒杯里晶莹剔透。 他递酒的时候碰到了陆弦之的手,立刻便有一股酥麻的火花般的感觉自指腹间燃烧。 两人相互交臂,深情的目光相互缠绵,注视着彼此,一饮而尽。 酒入喉肠,火辣辣的。苏晏脸上泛起漂亮的红晕,烛火的亮光在他脸上摇曳,说不出的活色生香。 陆弦之眸色越发暗沉了。 “就寝罢。”他声音低沉冷冽,带着一种被情.欲熏染出来的微微的沙哑。 苏晏的心脏跳得很快,着急又慌乱,呼吸也一瞬间凌乱起来。 “弦之哥哥......要不......”苏晏话音刚落,陆弦之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直接俯身吻了过去。 整洁的喜服在两人的拥吻间被情难自禁地揉皱。 衣冠不整,墨发散落,白瓷卧于大红鸳鸯锦被,美得刺目。 睹昂藏之才,已知挺秀。 见窈窕之质,渐觉呈妍。 含情体动,逍遥姿纵。 含情仰受,眉似含啼。 一开始,苏晏非常配合地予取予求,感受着铺天盖地的快.感缓慢又热烈地充斥着他。 洁白的雪地上撒了绮丽的落梅,漂亮又明艳,诱人而不自知。 再后来,苏晏想要逃跑,可是他全身都被禁锢住,无处可逃。 陆弦之只是安抚地亲了亲他的唇瓣,强势地扣住他在耳畔诉说着云情雨意、海誓山盟,动作不停。 浅如跳脱玉兔,深似冻蛇入窟。 闲庭月满,乱花深处,春光灼灼。 夜色很长。 作者有话要说:  嘤,审核爸爸放过我叭QAQ “睹昂藏之才,已知挺秀。”、“见窈窕之质,渐觉呈妍。”、“含情体动,逍遥姿纵。”、“含情仰受,眉似含啼。”来自白行简《大乐赋》。(就很涨姿势......狗头) 感谢在2020-12-11 23:41:40~2020-12-12 22:18: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享受艺术的梅 100瓶;巧克力奶油豆腐 40瓶;迦如、像天空与海、起司味的小狐狸 20瓶;岂曰无衣、奇迹停停是我的 10瓶;南酒七柚子 5瓶;肖先生是个憨憨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2章 番外 现代 苏晏X陆弦之 清晨,晓日破云,澄澈的阳光从清透的轻纱窗帘洒落在室内。紧闭的窗户严严实实隔绝了窗外炎热的暑气,室内的空调尽职尽责地散发着寒意。 浅金色阳光亲吻着床上睡美人白皙的脸颊,将他浓密纤长的睫毛都镀了层闪耀的金色。 床上的青年整个人都裹在柔软的空调被里,只露出一张白皙细嫩的小脸。 他细碎的乌发有些散乱,随意地搭在前额上。再往下是他精致秀挺的鼻梁,花瓣一般水红色的唇,看着十分柔软的模样。 青年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覆在眼睑之上,略略晃动着,他突然挪动了一下,睡美人渐渐苏醒了过来。 苏晏睁开眼睛,看着雪白的天花板整个人有些恍惚。 弦之哥哥什么时候把天花板刷白了? 他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皮肤接触到室内的冷空气,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是昨天晚上在室内放了太多的冰盆吗? 苏晏伸出如玉般白皙的手揉了揉眼睛,将眼角都揉得微微发红。 他再次睁开一双漂亮的杏眼环顾四周,看到这熟悉又陌生的房间装饰,整个人突然清醒了。 !!! 这不是自己在现代市中心的公寓吗? 苏晏迅速翻身下床,往厕所跑去。因为走得太急,他赤着脚冲进厕所,在那光滑的瓷砖地板上还差点摔了一跤。 他颤抖地看向镜子中的人。 柔软的栗色发丝散落在额前。 头发,短的,染了色的。 这是穿越之前苏晏的模样。 他此时还穿着穿越之前去酒吧穿着的那身白色衬衣和黑色休闲裤,脑袋带着点儿喝多了酒的晕眩感。 苏晏忍不住抬手在自己柔软的脸颊上狠狠掐了一下。 疼! 不是幻觉! 可是他明明昨天还与弦之哥哥相拥而眠,今天一醒来怎么就回到了现代? 太突然了,一点预兆都没有。 苏晏想到什么,匆忙跑回卧室找到床头柜上的手机。 最上面的一条是他的好哥们徐愉程发来的微信,告诉苏晏昨晚他在酒吧里喝醉了,就好心把他送回了公寓,好友还嘲笑了一下他的酒量。 苏晏只是快速地扫了一眼,没有在意,他迅速解锁打开了搜索引擎,输入“陆弦之”三个字,点击了前往。 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有点害怕见到手机界面的结果。 拜托了!!苏晏在心里祈祷着。 他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心跳也砰砰砰跳得很快。 苏晏睁眼一看,都是些无足轻重的消息,并不是他想要找的那个人。 心里蓦地就空了一大块,又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撞击着,一下比一下疼痛。他承受不住一般跌落在床上,脑子里嗡嗡作响。 难道他在大卫朝的那二十年都是庄周梦蝶? 苏晏用力甩了甩头。别慌,镇定,快点想办法!他抓紧了手下的被子,用力到指尖发红,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对了,系统! 系统!系统!系统! 苏晏在脑海里疯狂呼唤系统! 若是系统存在,那肯定可以找出他突然穿回来的原因。若是系统不存在...... 苏晏等了半天没有等到那个熟悉的机器声的回复,心里一沉,胸腔上好似压着千斤巨石,喘不过气来。 空调太冷了,冻得他手脚发寒。 他伸手捂住眼睛,再也忍不住了,一双杏眼里盈着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一行清泪从白皙的脸颊滑落到精致的下巴。 苏晏穿越回来的第一天窝在公寓里发呆。他在脑海里回忆着在大卫朝的事情,那些和陆弦之的过往回忆,都是如此清晰真实,怎么可能只是一场梦呢? 第二天他出了一趟门。然而苏晏走到楼下,看着街道上川流不息的车辆时又迷茫了,偌大的城市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他要去哪儿找人呢? 苏晏漫无目的地在城市里游荡着,直至夜幕降临,散落的星子在夜空中一闪一闪,他都没有见到一直期盼着的熟悉的人影。 他失魂落魄地经过了一家贩卖家电的店铺。 低着脑袋格外沮丧的苏晏没有注意到那些炫彩亮丽的新电视机里正在播报着今天的热点新闻:“陆氏集团的下一任掌权人陆珏今日已经抵达首都,这位英俊多金、年轻有为的财阀公子去年在欧洲市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第三天,苏晏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提不起劲来。 难道穿越本身就是一场错误,现在被纠正了吗? 直到饿得受不了了,他才神色恹恹地点了一份外卖。等外卖到了,他也没什么心情吃,随便扒拉了两口,便准备将这垃圾扔出去。 苏晏慢吞吞地走到门外,恰好看见对门新搬来的男人的背影。刚刚他出去拿外卖的时候就看到隔壁在搬家,但是没有看到新搬来的邻居的模样。 这个背景好眼熟!苏晏心头一跳,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男人的背影。 男人好似也注意到了苏晏的目光,转过了身来。 他的站姿挺拔,仪态无可挑剔,自有一番清冷矜贵的气质。眉如远山,眼眸深邃,鼻梁高挺,眉宇间带着点不近人情的冷淡。 “弦之哥哥!”苏晏看见陆弦之顿时涌上来一股委屈,有些失态地冲到他面前,眼尾发红,一双漂亮的杏眼里水光潋滟。 “你好,我是新搬来的邻居。”男人似乎是愣了一瞬,之后假装若无其事地向苏晏伸出手。 那只手修长,漂亮,却又不让人觉得柔弱,而是带着一种线条利落的美感。 男人的声音也十分好听,清清泠泠,如风来叩琼,是他熟悉的爱人的声音。 然而苏晏听到对方陌生冷淡的反应,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 他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他找不到他的弦之哥哥了! 男人见苏晏秒变小哭包,一贯清冷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股慌张的神色。 苏晏突然被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被抱得很紧,耳边传来一声叹气。 “小傻瓜,我终于找到你了。”陆弦之温热的呼吸扑在苏晏耳畔,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满足的喟叹。 苏晏抬起水润莹泽,盈满泪光的杏眼看着眼前的男人,他浓密纤长的睫毛也沾染着水汽。 陆弦之也垂眼看着苏晏,他的皮肤是那样白皙细嫩,即使在这么近的距离下,也看不到任何瑕疵和毛孔,比上好的羊脂白玉还要更娇嫩一筹。 此时他浓密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好似一片羽毛,轻轻地刷在陆弦之心里。 陆弦之有些心疼地看着怀里泪眼汪汪的小宝贝,本来是想跟他开个玩笑,没想到亲手把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的宝贝惹哭了。若是别人敢把苏晏惹哭,他必然是要那个人好看,可是轮到自己的话...... 陆弦之微微低头,吻去苏晏眼角的泪珠,又格外珍重地从他眼尾吻到他柔软的唇瓣。 轻柔细腻的、带着安抚意味的吻,成功让苏晏内心渐渐安定了下来。他伸手回抱着陆弦之的腰身,将自己埋在他怀里。 过了一会儿,他又有些不安地抬起头向陆弦之索吻。 这一次的亲吻便激烈了起来,浓烈又汹涌,温热又缠绵。火热温柔的唇瓣交贴在一起。那种难以言明的满足和急切,热烈与占有都倾注在这些吻里。 两人的眼底深处都充满着渴望、灼热和爱.欲。陆弦之放在身侧的手指穿插进苏晏的手指,十指紧紧相扣。 缱绻深吻之间,两人越搂越紧,苏晏被陆弦之压在墙上承受着这暴风雨一般的热吻。 身后被他们忽略的电梯门突然开了,杨特助刚走出电梯,就被眼前的场景吓到了,心里尖叫着“卧槽卧槽卧槽!”。 他那年纪轻轻、生人勿近、一贯莫得感情的老板现在好似被下了情蛊一样,把人家一个漂亮的大男孩摁在墙上亲。 两人动作之激烈让他这个单身狗面红耳赤。那个漂亮的大男孩被吻得手脚发软,纤细的腰肢被老板死死地揉着,一张小脸面若桃花,眼里泛着晶莹的、承受不住似的潋滟水光。 明明只是在亲亲啊喂!怎么有一种溢出画面的涩.情感! 他就说老板怎么突然要回国!!原本还以为老板是真·和尚,不动凡心要孤独终老的那种。没想到居然面对爱人这么热情?让那些使出浑身解数勾.引他的妖艳贱货情何以堪? 对于刚刚瞥见的情形,杨特助转眼间在脑海里脑补了几十集狗血波折的霸总小娇妻带球跑。哦,不对,男的小娇妻,莫得球。 陆弦之此时也注意到了身后的动静,占有欲十足地把苏晏挡在身后。 杨特助回过神来对上自家老板的脸,吓了一跳。那眉宇间压抑着的情愫让他心惊。 “对不起!打扰了!你们继续!!”杨特助立马将装着公寓钥匙的信封放在身前的地板上,然后迅速钻进电梯。 电梯门缓缓合上之前,他还悄咪咪地看了一眼,果然老板和小娇妻又开始了新一轮亲亲。 看来明天早上可以不用早起加班了耶!杨·打工人·特助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希望从此可以过上“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愉快生活。 然而另一边,苏晏趴在陆弦之怀里,听他讲述了自己穿到现代的生活:穿成了陆氏集团的继承人,莫名地脑子里就多了一堆记忆,人还在国外。不过他马上派人查了苏晏的消息,匆匆忙忙赶到自家宝贝身边。 苏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一想到他这三天的魂不守舍突然有点生气,都查到自己的资料和消息了,不知道先打个电话吗!刚刚居然还假装不认识自己。 陆弦之突然被自家宝贝推开,一时间有点懵,然后就看见苏晏露出了一个极其漂亮的微笑,张口淡淡地说道:“好了,我知道了。我要睡觉了,晚安!” 苏晏说完便进了屋,甩上了房门。 陆弦之也知道自家宝贝是生气了,无奈地抬手捏了捏眉心,他好像隐隐约约明白了昨天使用手机上网时看到的“不作就不会死”的含义。 他敲了敲门,然而并没有得到苏晏的回复。陆弦之在脑海里盘算着有什么办法可以说服自家宝贝,等他想起可以用手机和苏晏打电话时,一打过去发现对方手机关机了。 他只得捡起杨特助留下的信封,拿出钥匙开了门进屋,打算明天一大早准备礼物和苏晏赔罪。 陆弦之拿出手机,不是那么熟练地搜索起来——“惹老婆生气了怎么办?” “送礼物啊!送玫瑰!亲测有效!” 陆弦之扫了一眼下面的回答,暗自记在心里。 于是第二天早上五点,睡梦中的杨特助就接到了自家老板的电话——“预定九十九朵新鲜玫瑰送过来。” ??? 说好的“从此君王不早朝”呢? 老板你是不是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杨特助:好家伙!我老板居然不行! 感谢在2020-12-12 22:18:19~2020-12-14 10:33: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果味的天然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鲜啊鲜啊肉月饼、兮归 20瓶;杨贵妃、(>д<)→⊙▽⊙、清歌、种花的橘猫 10瓶;非子知安 8瓶;茶茶 6瓶;阿慕不爱木 2瓶;黑桃K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3章 番外 苏晏X陆弦之+红包群 01失忆梗 陆弦之从醒来以后发现自己躺在酒店宽敞柔软的大床上,怀里搂着一个浑身赤.裸的漂亮青年。 床上一片狼藉,空气中似乎还散发着暧.昧的味道。 怀中青年香甜地安睡着,整个脑袋亲昵地埋在陆弦之颈窝里,柔软细碎的发丝都透着一股软哒哒的味道。 青年露出来的白皙脖颈上印满了绮丽的红痕,好似软白的奶油上洒落了鲜红甜腻的草莓酱。 陆弦之闭眼又睁开,四周的景致并没有任何改变。 他漫不经心地回忆起了昨夜里的激战,只觉得身体里涌上来一股甜腻的燥热。感受着怀中清浅的呼吸声,他不由得捏了捏眉心。 二十多年来一直清心寡欲,没想到昨晚在酒精的作用下,一开荤就是这么一副凶残的模样。 陆弦之轻叹了一口气,准备下床洗漱。 然而此时怀里的青年微微动了动,侧过了头,露出了一张极其漂亮的脸蛋。 他一双杏眸有些朦胧,好似清晨雾气未散的山涧。脸上也还带着刚睡醒的淡淡殷红。青年似乎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下意识地像小动物一般蹭了蹭陆弦之的胸膛,伸出双手揽着陆弦之的脖子。 陆弦之感受到了两人不着寸.缕的身体再次贴近。一瞬间一股酥麻感从尾椎骨腾地窜了上来。 他不知为何,并没有动作,只是垂眸看着怀中的人。 青年蹭了蹭之后仍然觉得缺了点什么,小脑袋找到陆弦之的下巴吧唧亲了一口,才用早晨刚醒来的那种软糯的声音道:“弦之哥哥早安~” 陆弦之闻言轻轻挑了挑眉。 这么看来,陌生青年应当是认识自己的。陆弦之不由得在心里推测昨晚的热情莫不是一场圈套,是这人有预谋的爬床。 在他垂眸沉思的那一瞬,青年非常自然地凑上白皙的小脸蛋,好似在等待着什么。陆弦之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自己做出了行动,他爱怜地在青年唇边落下了一个轻吻。 陆弦之反应过来之后一愣,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漂亮青年倒是满足地半坐了起来,毫不扭捏地伸了一个懒腰,杏眼弯弯。 等他做完这个动作,才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周围的陈设。 唉? 这现代化的床铺、桌椅、空调等事物,是绝对不可能在大卫朝出现的!苏晏瞪大了眼睛。 这是,穿回来了吗? 苏晏忙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发现也不再是当初在大卫朝时乌黑柔顺的长发,而是他穿越之前刚染过的栗色短发。 他又看了一眼身旁的陆弦之,看见自家老攻也是一头帅气利落的黑色短发。 嘤,弦之哥哥短发现代装扮也是超好看的!! 苏晏两眼亮晶晶地欣赏着自家老攻的美色。 不过,弦之哥哥穿到现代了,看上去也太淡定了叭?! 苏晏刚准备说些什么,不过他露出来的白皙肌肤在室内充足的冷空气下泛起了鸡皮疙瘩。他精致的小鼻子一皱,打了个哆嗦,接着就自然而然地钻进了陆弦之怀里。 陆弦之看着苏晏十分熟稔地爬进了自己怀里,那个动作熟练地好似做了千万遍。他自己竟然也下意识地搂住了他,不想推开,甚至把怀中的苏晏调整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 若是让好友看到定然会笑话自己,平日里他可是连沾上擦肩而过女人的香水味都恨不得换一件衣服的洁癖主。 触碰到陆弦之温热的肌肤,被自家老攻铺天盖地的熟悉气息所笼罩,苏晏心中那种突然穿回来的不平静才稍稍缓和了下来。毕竟有弦之哥哥在身边,就有一种莫名的安定感。 陆弦之垂眸看着青年柔软的发顶,在脑海里迅速梳理了一下昨晚发生的事情。 昨晚他被多年未见的好友怂恿着去了市里的酒吧见面闲聊。随着夜深,酒吧的气氛也逐渐热闹了起来。他的视线随意瞥到了中央的舞台上,正在跳舞的青年一张脸蛋漂亮得不可思议,身姿优美,动作潇洒利落,引起了下面一群围观观众的惊呼。然而这拒绝了不少男男女女搭讪的青年却端着一杯酒走到了自己身前。 这种事情,陆弦之也见多了,他身居高位又相貌出色,总是有莺莺燕燕不胜其烦地追上来。原本是想拒绝的,他工作繁忙,对这些桃花向来避而远之。但当他望进青年一双清澈潋滟的杏眸时,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想要不自觉地宠溺对方,答应他的任何事情。 于是他便下意识地接过那杯酒喝了。之后两人是如何到酒店的,他有些记不太清了。一想起来,便是昨天夜里两个人在床上纠缠的醉人快感。 陆弦之怀疑他自己是不是失去了某部分记忆,毕竟自己的身体对这个青年很熟悉,会下意识地去照顾他、宠溺他。 他有一种莫名的直觉,怀中这个人对自己很重要。若是像对付其他那些爬床的小妖精一样处理,他之后肯定会后悔。 “弦之哥哥,你还记得你在做什么工作吗?”苏晏问道,他现在有点怀疑陆弦之是不是也是穿越人士了。 “我是陆氏集团的总裁,你不知道?”陆弦之覆在苏晏耳边轻轻地说道。 他温热的呼吸扑在苏晏耳畔,之后便成功地看见那莹白的耳垂染上殷红。这一点似乎取悦了他,陆弦之低低地笑了一声,低哑磁沉的嗓音落在苏晏耳朵里,让苏晏觉得心里有点痒。 这声音勾得苏晏不由得回忆起了昨晚的事情,那个时候霸道强势的弦之哥哥也是这种低哑磁沉、性.感至极的声音。苏晏一时间有些脸热。 不行不行,还疼着呢!苏晏羞赧低头,反思了一下自己脑子的颜色思想,认真地思考起正事。 看来弦之哥哥也是穿越的了,居然之前都没有看出! 不过苏晏莫名觉得今天的弦之哥哥有点儿奇怪,但具体是哪儿不对劲,他又说不明白。 直到十天之后,陆弦之才融合了在大卫朝的记忆。他把这件事情告诉苏晏,苏晏才恍然大悟,他就觉得最近弦之哥哥有些奇奇怪怪的。 “我都没有看出你不对劲。”苏晏把脑袋埋进陆弦之怀里闷闷地说道。 陆弦之低低地笑了一声,让小鸵鸟抬起头来,轻轻碰了碰他的鼻尖,看着苏晏的眼睛道:“那是因为爱你已经成了我的本能。” !!! 苏晏一时间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心里涌上了一股热流,裹挟了一切最美好柔和、又难以言喻的温柔爱恋。 他望进陆弦之那沉眷深情的眼眸,白皙的脸颊微微泛红,一双杏眼湿漉漉的,盛满了快要溢出来的真挚热烈。 “我也爱你!好爱好爱你!”苏晏凑近陆弦之耳边轻轻说道。 02当红包群也穿回了现代 红包群也跟着来了现代,群内成员都被现代科技的发展给震感了。 一开始诸位大佬都化身成了十万个为什么,群聊分分钟就99+,大多都以“!”和“?”结尾。 苏晏忙给每人都发了一个手机,教会了他们如何上网冲浪。 等苏晏和他家弦之哥哥腻腻乎乎完,他才突然反应过来,怎么最近群里这么安静? 苏晏:大家早上好鸭!最近都在干啥? 曹植:早。 曹植:心情复杂.jpg 苏晏一瞧,这不得了,曹植大佬居然发表情包了!有瓜的味道! 苏晏:怎么了? 苏晏:搬小板凳乖乖坐好.jpg 曹植:植最近在阅读《三国演义》,不小心翻到了其周边读物。这名为“同人”的文字,让人有些难以启齿。 啊?这!苏晏可以想象曹植看到自己的CP同人时是怎样一种三观俱碎的复杂心情。 苏晏:不知所措.jpg 李白:怎么就早上了! 李白:白打了一通宵王者荣耀。 李白:明明白跟队友坦白了自己的身份,然而他们就是不相信,居然还骂我菜,杠我不配玩李白! 李白: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苏晏看了李白甩在群里的战绩截图,沉默了。一个人头没抢到,还杀了二十八次,李白大佬的队友里总得疯一个...... 苏晏:好好练练!上王者不是梦! 李白:唉,不喝个二十八瓶酒,白咽不下这口气! 苏晏:懂了,我晚点就把酒给你发过来。 苏轼:打游戏嘛,重在参与! 苏轼:我吃鸡落地成盒不一样的很快乐! 苏轼:快乐就完事了!!! 朱熹:晏哥儿,我整理了一张书单,麻烦你给我把这些书都发过来。[微笑] 苏晏:嗯嗯!好得! 苏晏看了看朱熹大佬的书单,九年义务教育的各科教材、人民日报推荐的中小学课外读物......真不愧是好学的朱熹大佬! 苏晏:咦,杜甫大佬去哪里了? 苏轼:喔,子美兄他怕是看到了b站的剪辑视频不好意思了,评论里那么多嗷嗷直叫说他对太白兄一腔真情错付的。 苏轼:他好几天没出现了。 苏晏:哭笑不得.jpg 第104章 卫褚X卫霖 卫褚登基之后,不顾重臣们的阻拦,硬是给卫霖封了妃位。他没有办法再给卫霖更多,却也不想委屈了他跟着自己无名无分。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这一切并不是卫霖想要的。 在卫褚之前的特地谋划下,卫霖的身份也成了公开的秘密。他并不是孙贵妃的亲子,而是孙贵妃亲妹妹的遗腹子。卫霖的父亲是为大卫朝征战四方的建威大将军,他在征战南疆的时候意外死在了战场上。当时南疆平定的消息和建威大将军的死讯一起传来,将军夫人问讯早产,生下卫霖后便去了。 孙贵妃担心侄儿,便求到皇上面前想要抱养卫霖。她自己之前遭后妃毒害不能生育,皇上自觉对建威大将军和孙贵妃都有愧,便答应了,暗中接了卫霖进宫,对外称作是三皇子,算是给建威大将军和孙贵妃的补偿。 卫褚十三岁时意外听到孙贵妃身边的嬷嬷隐晦地提及到了卫霖的身世,之后便明白那个漂亮哥哥并不是自己的亲兄弟。他那一瞬间心里一阵狂喜,看向卫霖的眼神也变成了不加掩饰的占有欲。 太子从小就喜欢缠着卫霖,皇上见状倒也不阻拦,反正卫霖不可能继承皇位,他能成为太子最好的伙伴和助力。然而皇上没想到的是,他以为的两人的单纯友情后来变了质,变成了浓烈的情人之间的爱意。 卫霖从小被孙贵妃娇宠着长大,在卫褚有意无意的设计下,卫霖在宫里依旧保留着十足的天真。 在他还是三皇子的时候,美貌是他的利器,而当他成了卫褚的后宫之一,美貌则成了囚禁他的束缚。尽管卫褚护着卫霖,但是其他的嫔妃嫉妒他一个男人比女人还漂亮,而且独占帝宠,常常明里暗里对他指指点点。下人由于卫褚的权威,也不敢与他亲近。 卫霖成了皇宫里漂亮孤独的金丝雀。金丝雀渐渐看清了所谓蜜罐的真相,他冷冷地看着卫褚在后花园对那些嫔妃优雅温柔的模样,到了他这儿,就凶残得如同饿狼。 卫褚总是让他等等、再等等,可是他有些死心了。 他不想等了。 两人的争吵越来越频繁,卫霖讨厌这样歇斯底里的自己。卫褚以前喜欢抱着他说他是自己的小玫瑰,可是卫霖觉得生活日渐窒息,他快要枯萎了。 或许是因为卫褚知道苏晏和陆弦之的关系,便偶尔让苏晏进宫陪陪卫霖。卫霖听苏晏说起外面的变化,非常好奇,然而卫褚担心总有人陷害他,不允许他出宫。 又一次听侍从怯怯地禀报卫褚去了别的宫里过夜,卫霖在窗边坐了一晚,他下决心要逃跑。 他跑到了苏晏总是提及的家乡江陵府。 卫霖走的时机很巧妙,因为前朝的改革正推进到了重要关头,卫褚被很多事情缠着抽不开身,而且陆弦之和苏晏都劝他干脆派锦衣卫暗中保护卫霖,让两个人分开一段时间,好好冷静。 三年后,卫褚终于彻底把控了朝政,成了令人生畏的君王。就连他遣散后宫,这时也没有朝臣敢置喙。他处理完了手头所有的事情,微服私访,下江南。 *** 卫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这么幸运。 他就这么轻而易举地逃了出来,一路没有追兵,没有阻拦。好似冥冥之中,有谁在给他助力。 在去往扬州的船上,他意外地睡了好觉。禁锢他的牢笼已经看不到了,宫外的生活一切都是那么新奇。 卫霖到了扬州之后,顺利地找了一份私塾夫子的工作。这是一家不大的私塾,私塾的主人老夫子和老夫人都对他极好,他们俩没有孩子,把他当亲子看待。 来私塾上学的孩子们也乖乖巧巧,礼貌地叫他夫子,总是嚷嚷着“夫子真厉害!”,纯粹又真挚的夸奖总是让卫霖有些脸红。他在皇宫时尽管锦衣玉食,却总是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在这朴素的私塾里,他却可以给这些孩子开蒙,成了孩子们最重要的先生。 一直这样,就很好。 卫霖觉得自己心满意足了。 然而三个月过去了,他总是困顿,提不起精神。一开始以为是水土不服,然而卫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肚子也一点点大了起来。 他想到之前在皇宫时总是被卫褚逼着喝药,想到卫褚欢.爱时总是在他耳边喃喃给自己生个孩子。 卫霖心跳的很快,心脏仿佛要炸裂一般。若是以前他定然会手足无措,但是这三个月他成熟了不少。 在一个私塾的休沐日,他冷静地换上女装去了医馆。 果不其然,大夫说他怀孕了。 卫霖走在沐河边,看着潺潺河水发呆。 他想起了最后一次和卫褚吵架,那个时候他吼着让这大卫朝最尊贵的男人滚出去,却被男人压在床上狠狠地教训了一顿。 这个孩子,应该就是那次怀上的。 卫诸愣愣地看着江面。为什么偏偏在他觉得自己已经可以跟卫褚划清界限、过上新生活的时候,来了一个孩子。 他和卫褚血脉相连的孩子。 后宫的那些女人多想要一个天子的孩子,可是却一直不如愿。偏偏他从来没有想过,此时却孕育了一个孩子。 卫霖当时在医馆本想找大夫要落胎药,却恰好看见另一个怀孕了来取安胎药的妇人。那妇人一脸幸福地抚着肚子,高兴地告诉大夫肚子里的小家伙可活泼了,他一时不忍,便放弃了。 第二日,卫霖神色如常地去上了课。 “夫子!夫子!给你花花!”一个小蒙童上课前递给了卫霖一盆漂亮的牵牛花。 “这是我昨日去玩的时候看到的,觉得夫子肯定会喜欢!”小蒙童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满是期待。 “我那也有!我上次也看到了漂亮的花花!我下次也给夫子送来!”另一个小蒙童忙说道。 “我也是!我也是!我的花花才最配夫子了!”其他的小蒙童顿时有个危机感。 “谢谢小牧。”卫霖微微一愣,收下了花,拿出老夫人准备的糕点给小蒙童们吃。 他看着小蒙童们叽叽喳喳的卡爱模样,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肚子。 在他出逃到扬州这一路,这个孩子都一直乖乖巧巧的不惹事,生命力顽强,或许是天意罢。 卫霖下定决定之后告诉了老夫子和老夫人,他们比卫霖本人还要惊喜,欢欢喜喜地做了各种准备。 七个月之后,卫霖顺利地生下了卫宁。 卫宁,卫宁。 希望他们父子两可以一世安宁。 *** 卫褚下了船,匆匆忙忙赶到了卫霖住宅的门口。 他之前准备直接上去敲门,然而到了这才有些不知所出。 毕竟三年过去了,即将见到自己日日夜夜心心念念的爱人和孩子,卫褚有点担心自己控制不住情绪。尽管他一直有派人暗中保护他们父子俩,周周都汇报消息,他从文字里知晓他们的一切,但真正要见面时,依旧是心潮澎湃,他登基大典那天都没有这么心情起伏。 原本他听到锦衣卫禀报卫霖怀孕时就想接他回皇宫。但当时他的好大哥一直贼心不死,卫霖是他的软肋,他在皇宫里未必有在扬州安全。至少万一发生了什么,京城的波澜不会那么轻易波及到扬州。 卫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过没有卫霖在身旁的三年的。以往他在时,闻着他的气息就能感到安心。而这三年他只能继续在前朝和后宫里虚与委蛇,用了整整三年才掌握了绝对的话语权。 现在他要封卫霖为后也不敢有人反驳了。 卫褚敲门的手最终收了回去。 三年都熬过去了,现在朝堂上有陆弦之坐镇,他可以不用慌,慢慢来。 卫褚在卫霖刚安顿下来的时候就买下了这宅子两旁的院子。现在他住进了隔壁,偷偷看着自己的爱人和孩子。 卫霖更清瘦了,卫褚有些心疼。 但是卫霖的精神面貌极好,脸上总是带着真心的笑容,那是他三年前在皇宫里几乎看不到的。看得出卫霖在这儿比在皇宫里过得更开心,卫褚心里有些苦涩。 卫褚暗中观察了半个月,每天就静静地贪婪地注视着卫霖和卫宁的生活。看他的爱人耐心温柔地教导自己的孩子,看卫宁听话懂事地哄卫霖开心。 他们的生活,没有他似乎也过得很好。 最终在一个烟雨缥缈的日子,卫褚敲开了门。 卫霖看到他的一瞬间愣住了。 三年不见,尽管穿着普通低调的素色衣袍,这个男人依旧是通身贵气,满身威严无法隐蔽。 卫霖一瞬间意识到了自己这三年几乎事事顺心的不对劲。 自己从来没有逃脱过卫褚的掌控。 “阿爹?你怎么堵在门口?”卫宁没有撑伞就跑了过来。卫霖忙牵着他进屋,去给他找帕子擦干脸上和衣服上的湿气。 或许是血缘天性,尽管卫宁不认识卫褚,但是第一眼对他心生好感。卫褚也非常自然地和卫宁玩了起来,丝毫没有朝堂上一眼就让人噤声的威压。 等卫霖出来,就发现卫宁格外兴奋地被卫诸举高高。 一时间,他有些吃醋。 明明是自己辛辛苦苦生养卫宁,孩子居然跟素未谋面的亲爹这么亲近。 卫宁很敏感,马上察觉到爹爹不开心了。他挣扎着要卫褚放他下来,一落地就充满跑到卫霖身边抱住爹爹的腿撒娇。 到了晚间吃饭的时候,卫褚死皮赖脸地留下来蹭饭。 卫宁瞧见这个叔叔对爹爹热情献殷勤的模样,有些想笑。但是在卫霖看过来的一瞬间,又马上绷起小脸装作一副讨厌卫褚的模样。 卫褚倒是在心里暗自骄傲,不愧是他的儿子,这么小就知道要隐藏自己的喜好。 夜幕降临,卫褚继续磨蹭着不走,卫霖倒也没有反对。 他还是爱着自己的,卫诸格外激动。 三年没吃肉了,一朝开荤,势不可挡,魄散魂消。 云消雨散之后,卫褚搂着卫霖一脸满足,他像个孩子一般委屈地在卫霖耳边叨叨自己这三年的各种劳心劳力。 卫霖安静地听着,并没有搭话,只是偶尔推开卫褚不安分的手。 “阿霖,我带你回京城罢。”卫褚望着卫霖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卫霖对上那火热的眼眸,里头的占有欲让人心惊。他垂下眼睫,没有搭话。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 卫褚紧紧着抱着卫霖,好似要把他搂进自己的血骨里。 “这三年,让我发现天地很大,世间有趣的事物很多。”卫霖隔了好一会儿,才淡淡地开口道。 “呆在小小的皇宫,我什么也看不到。我只能看着你,靠你的情.爱浇灌。”他声音越来越轻。 “等我出来以后,才发现宫内太狭窄太逼仄了。如今我再也不会让你占据我的整颗心了。”卫霖坐了起来,像之前在皇宫里一样,帮卫褚穿好衣裳。 “你就当,遗失了一束花罢。”卫霖帮他拢好衣领,“你回宫,不要再来找我了。” 卫褚失语。 他浑浑噩噩地看着卫霖送他到门口,毫不留恋地亲手关上了院门,感觉心里被挖掉了一大块。 暗卫看皇上面色发白、神色阴沉的模样,有些犹豫要不要请太医。但是又不敢这个时候去触他的霉头,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皇后定是给皇上找不痛快了。 *** 第二天卫霖和卫宁吃早饭时,卫宁没有看到昨天那个叔叔。 “爹爹,昨天那个叔叔呢?”他毕竟年纪小,忍不住问道。 “他走了。他之后再也不会来了。”卫霖硬邦邦地回答道。 然后就瞥见儿子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不知为何,卫霖就丧失了全部胃口。泪意上涌,一直被压抑着的情绪来势汹涌,像是泄了洪一般,铺天盖地。 卫宁默默吃完早饭抬起头,却发现爹爹在无声地流泪,顿时慌了。 “爹爹我错了!我只要爹爹!谁都不要!”卫宁一下子也泪水盈眶。 卫霖抬手抹去眼泪,把卫宁紧紧抱在自己怀里,道:“爹爹没事,只是饭菜太辣了,辣哭了。” 爹爹骗人!今天的菜明明没有放辣椒嘛! *** 一整天,卫霖都有些意志消沉。明明是他亲手赶走了卫褚,此时却仍然抱有一丝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幻想。 他恹恹地摇了摇头,以卫褚的骄傲,他怎么会回头。 然而第三天早上,卫霖开门准备去买早饭。 一开门,愣了一会。 大卫朝的天子拎着他这辈子都应该不会接触的平凡杏仁饼,站在他家门口。 “我留下来陪你和阿宁,不要拒绝我,好不好?”卫褚生怕自家皇后又要赶他走,忙上前一步死死揉着他。 “你放开!” “不!我不放!你先答应我!”卫褚霸道地说道。 “我腰被你勒疼了。”卫霖淡淡道。 卫褚立马放开了他,然后就看见院门被砰的一下合上了。 ??? !!! 卫褚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看向一旁的暗卫。暗卫们立马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第四天,卫霖在私塾散学后便看到门口等着的卫褚。 第五天,大卫朝天子跟着卫霖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地逛菜市场。 ...... 第十天,卫宁已经被卫褚丰富的学识给征服了。卫霖不忍心看孩子强忍着的模样,便让卫褚白天可以过来和卫宁玩。 一个月后,卫褚成功睡上了主卧。 温水煮青蛙。这是陆弦之给卫褚支的招。卫褚一面递了密信夸赞自己的丞相,一面忽略了陆弦之那些催他快些回宫处理事务的折子。 三个月过去了,卫霖已经习惯了有卫褚的生活。他们就像真正的一家人一样生活,有琴棋书画诗酒花,也有柴米油盐酱醋茶。 然而卫褚此时也不得不回京去处理公务。他一走,卫霖竟然感觉哪哪都不习惯。 他不由地自嘲,自己真是矫情。但还是不免心情低落,连带着卫宁也提不起劲来。 卫霖没有想到的是,半个月后,卫褚又回来了,风尘仆仆,眼下乌青。 他清瘦了不少,也憔悴了许多。 卫霖心软了,他被卫褚抱着的时候忍不出哭了出来。 “你干嘛要回来?” “想回来见你。” 卫褚搂着卫霖,才觉得心中空缺的地方终于填满了,他低声求道:“等阿宁十八岁就让他继位,我之后的十六年给这江山,用余生都来陪你可好?你想去哪儿,我们便去哪儿?好不好?” 卫霖低低应了一声。 *** 天旭五年,新帝封后,大赦天下。 这是大卫朝史上第一位男皇后。 天旭二十一年,太子卫宁继位,改年号为天启。 帝后遂退隐。 大卫朝百姓直到多年后依旧津津乐道着帝后伉俪情深、后宫虚设、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