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我在古代画美人 　　作者：沈闲辞 　　文案 　　一朝穿越，闻丞安变成了一个穷秀才，还是家徒四壁的那种，家里除了自己就是一个瘦骨伶仃的小孩儿。 　　为了养活自己和小崽子，闻丞安决定拾起自己的老本行，画画。 　　古往今来，最赚钱的行当是什么？大家懂。 　　于是，没多久，三松斋中的《美人图》就悄然流行了起来。 　　只是，这到底是权宜之计，思考再三后，闻丞安用润笔费开了一家小小的书院，平日里教教孩子启蒙，和小家伙儿们斗智斗勇，日子过得也算是不错。 　　只是后来……他被孩子家长给缠上了。 　　看着对方拿在手里的“美人图”，闻丞安简直是欲哭无泪，战战兢兢道，“你……你听我解释。” 　　徐云渐手一撤，将那一副画仔细收好，回头看着闻丞安，也不说话，似乎是在等他的解释。 　　一双眸子漆黑无比，仿佛最深沉的夜，引得闻丞安一阵恍惚。 　　◇日常向，细水长流，偶尔牵涉朝堂。 　　◇将军（徐云渐）攻 vs 秀才夫子（闻丞安）受。 　　◇攻有个孩子，兄长遗孤；受有个弟弟，同父同母。 　　◇架空古代，勿考据，一切都为剧情服务。 　　◇金手指大开，一点儿也不科学。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穿越时空 种田文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闻丞安，徐云渐 ┃ 配角：闻晏，徐至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哥们，最新版美人图要不？ 　　立意：靠自己的双手，勤劳致富！ 　　================== 第1章 　　“大捷！宁源大捷！徐将军大败蛮夷！” 　　一名皂衣的差役骑着快马飞驰而过，清脆的马蹄声踏破了清晨的寂静，也踏碎了闻丞安的美梦。 　　“大捷？宁源打仗了？可宁源又是哪儿？”闻丞安茫然了一会儿，终于想起，他穿越了。 　　穿到了一个和他同名同姓的人身上。 　　从高楼林立的现代世界，穿越到了一个他从未听过的朝代，大启朝。 　　* 　　如今正是大启朝庆武四年，十月初九。 　　霜降已过，天气已经染上了一丝凉意，草叶上布满的露珠，随着太阳的升起，缓缓消失不见。 　　闻丞安睁着眼睛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思考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是幸运的，穿越过来的时候便接收了原主的记忆。然而，他和原主毕竟是两个人，性格说不上是天差地别，但到底是有些不同，若是不怎么熟悉的人也就罢了，可偏偏原主还有一个相依为命的亲弟！ 　　闻丞安有些头痛，可是想到昨日小少年看见自己醒来后那惊喜又孺慕的目光，心里不由得软了起来。 　　只是如何解释，闻丞安也没有太好的法子，只能推到鬼神之事上去。万一将来闻晏问起来，就说自己死生一回，想明白了生死之事，所以性子才会有些许改变。 　　正想着，不远处传来敲门的声音，同时响起的还有一道沉静的少年声音。 　　“大兄。” 　　打开门后，闻丞安便和一双漆黑的眸子对上了。 　　“晏儿？” 　　面前的少年和闻丞安有六七分相似，原主记忆里的闻晏向来寡言，最引人注意的是他那一双漆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一个人的时候，似乎能看到人的心底里去。 　　“大兄，该启程了。”闻晏抬头看着闻丞安。 　　闻丞安低头，看着闻晏手里拿着的东西，忍不住怔住了。 　　闻晏手里拿着的是一张小弓，是十几年前的旧物了，但却被保存得很好。闻丞安幼时也曾用过，只不过他向来体弱，总是拉不开。 　　闻晏倒是很喜欢，在原主的记忆里，闻晏的射术也十分不错，十次里能有九次正中靶心。 　　只不过…… 　　闻丞安的视线在闻晏的身上转了一圈儿，之前的目标都是死物，换成活物……也不知道小少年还能射中多少。 　　不过没关系。 　　闻丞安在心里默默道，他总会想办法挣钱的。 　　* 　　就在昨日，闻丞安刚醒过来的那一天，闻晏喂他喝完了家里的最后半碗米粥，整个闻家彻底断炊。 　　他们此行便是准备去山无县西南处的西屏山。 　　原本闻晏要自己去，但是闻丞安不放心。再怎么说，闻晏也只是一个才十一岁的少年，这个年代的山林可和闻丞安前世不同，是真有野兽出没的！ 　　而且在原主的记忆里，那山林里似乎还有大虫出现！ 　　虽然闻晏道只会在边缘处寻找机会，然而闻丞安还是不敢放他一个人去。 　　再者，闻丞安也想去碰碰运气，打猎他是不想了，但是捡拾柴火之类的事情他还是能做的。 　　* 　　洗漱过后，闻丞安便和闻晏一起，向着山无县西南处的山林走去。 　　山无县两面靠山，良田不多，是以百姓多猎户，孩子们幼时最喜欢的游戏便是射箭。 　　一路行去，闻丞安看见最多的便是各式各样的靶子，还有上面一个又一个被箭头扎出来的孔洞。 　　偶尔还有小孩儿驻足，好奇地看着兄弟二人。 　　闻丞安对于孩子向来十分宽和，见状便冲着孩子们微微一笑。 　　两人走远后，路边堆放的柴堆忽然间动了动，片刻后，一个小脑袋从里面钻了出来。 　　* 　　进入山林边缘后，闻丞安知道自己若是一味盯着闻晏只会碍事，便停下了脚步。 　　“大兄？” 　　“我在这附近找找，看看还能不能找到点儿可以吃的。”闻丞安解释。 　　闻晏定定地看了闻丞安一会，忽然道，“大兄的身体一日日好了，不妨寻个时间去一趟出云寺。” 　　“去出云寺做什么？”闻丞安不解。 　　“求一枚平安符。”闻晏低头，眸子被藏在了眼睫洒下的阴影里，让人看不清楚他的情绪，“晏只愿大兄平平安安。” 　　闻丞安想了想，“那便去吧。” 　　原本闻丞安对于鬼神之说是半点儿也不信的，然而，如今他却穿越了，又该如何解释？ 　　闻丞安十分肯定，这是一个他从未听过的朝代，所以，他也对这里的高僧们有些好奇，他们能不能看出来自己其实是一位异世来客？ 　　* 　　说完之后，闻晏一个闪身，消失在了山林之中。 　　闻丞安看着闻言消失的方向，久久不语。 　　* 　　不得不说，穿越一回，闻丞安确实是时来运转。 　　虽然只是山林边缘走了一圈儿，但是等闻晏拎着几只猎物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抱着一堆草的闻丞安。 　　“大兄？” 　　闻丞安笑得见牙不见眼，“这些都是药材。” 　　“药材？”闻晏的视线在那一堆草上转了几圈儿，他记得，先前给大兄煎药的时候，那些药材可不是这样的。 　　“那些都是炮制过的。”知道闻晏在想些什么，闻丞安解释了一句，“自然不同。” 　　闻晏点头，状似无意地问道，“大兄是如何知晓？” 　　面对闻晏疑惑的视线，闻丞安脸不红心不跳地道，“我都是从书上看来的。” 　　嗯，他确实没撒谎，只不过他所说的书，是他前世看过的罢了。 　　不过幸运的是，闻丞安现在的这一具身体已经考上了秀才，说是在书上看到的也能说得通，最多就是被说几句看闲书而已。 　　闻晏虽然还是有些疑惑，但到底是接受了这个解释。 　　不管闻晏信不信，反正闻丞安自己是信的，因为他是真的没说谎。 　　* 　　回家之后，闻晏处理猎物，闻丞安则是直奔药铺，换了些铜板之后，又买了米面回家。 　　回去的时候，院子里还扔着处理到一半儿的猎物，闻晏却不见人影。 　　“晏儿？”闻丞安眉心一皱，心里有些不安，连忙喊道。 　　“大兄。”闻晏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闻丞安松了一口气，抱着怀里的米面就走进了厨房，“晏儿，我还买了鸡蛋，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以后还是每天一个鸡蛋比较好。银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 　　原主一场大病，几乎拖垮了整个闻家，然而…… 　　闻丞安叹了一口气，路都是人走出来的，办法也是人想的，只要肯努力，总会有一条出路。 　　不过让闻丞安比较烦心的是，将来他要如何解释自己会的那些东西？ 　　认识药材还可以解释，与当世完全不同的作画风格也可以说是自己顿悟，但是字迹该如何解释？ 　　也是因此，穿越过来之后，闻丞安一次都不曾动笔，一旦动笔，就彻底露馅儿了。 　　* 　　“大兄。”闻晏掀开帘子，漆黑的眸子看向了闻丞安，“我捡到了一个孩子。” 　　闻丞安：？？？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闻丞安试探性地开口，“晏儿，你方才说，你捡到了什么？” 　　“一个孩子。”闻晏认认真真地道。 　　闻丞安：…… 　　* 　　“孩子在哪里捡到的？”闻丞安道，“我们得尽快将人送回去，说不定那孩子的家人正着急地到处找人……” 　　“不能送回去。”闻晏突然道，语气坚定。 　　“什么？”闻丞安一顿，不明所以地看着闻晏，不送回去难道他们要自己养吗？ 　　闻晏却抿了抿唇，“大兄去见了他就知道了。” 　　闻丞安只觉得满头雾水，然而，当他走到屋里，看到了正在狼吞虎咽的小孩儿，视线落到他露出来的手臂上的时候，闻丞安的目光顿时冷了下来。 　　一个个的小红点，若是闻丞安认得不错，那应该是用针扎出来的。 　　而这个孩子，看着应该也才五六岁，不知道是哪个丧了良心的，居然会去折磨这么小的一个孩子。 　　因为闻丞安的出现，那小孩儿吞东西的速度又加快了几分，然而下一瞬，他的眼睛就开始翻白，似乎是被噎着了。 　　闻丞安想上前，但是那个小孩儿眼睛翻白的时候也一直警惕着，闻丞安上前一步，他就后退一步，闻丞安立刻停住了脚步。 　　好在，那一口总算是被小孩儿给咽下去了。 　　叹了一口气，闻丞安看了闻晏一眼，觉得有些头痛，“晏儿，他应当不是你捡回来的吧？” 　　闻晏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晏与之相交，已一年有余。” 　　闻丞安蓦地心里警铃大作，一把将闻晏扯到了一边，“晏儿，你老实和我说，你……” 　　不等闻丞安说完，闻晏已经点头，“是我教他逃出来的。” 　　闻丞安：…… 　　闻晏接着道，“阿至家中仆大欺主，若是不逃，怕是生死难料。” 　　闻丞安：“……可你是如何知道的？” 　　闻晏不说话了。 　　“晏儿？” 　　知道自己若是不答，大兄绝对不会放过自己，闻晏抿了抿唇，垂眸道，“去岁九月，我曾翻过西屏山，就是在山脚的一处宅院里，遇见了阿至。” 　　去年？ 　　记忆里巴拉了一下，闻丞安想起来了，去岁九月，闻晏确实经常往外跑，想来就是去找他的这位小朋友。 　　思及此，闻丞安不由得再度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可看眼前这情形，若是将小孩儿送回去，那就是往火坑里推，可若是不送回去，万一将来被人找上门，给扣上个拐带幼童的罪名可如何是好？ 　　* 　　就在闻丞安头痛的时候，西屏山山脚下的宅院，被一群满身煞气的兵士团团围住。 　　一个身着玄甲的年轻男人抬起头，看着大门上高悬的徐府二字，嘴角勾起了一抹讽刺的弧度。 　　下一瞬，只听“砰”的一声，徐府的大门被狠狠踹开。 　　徐云渐迈过门槛，低头，看着跪满了一地的下人，终于开口，“至儿呢？” 　　声音冰冷，仿佛从地狱归来的修罗。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开新文啦~还请多多支持~ 第2章 　　入夜 　　火把燃起，将整个徐府照得灯火通明。 　　徐府原本的下人都被捆绑结实，随意地扔在了地上，细看之下，好几个人已经气息奄奄，眼看着就要活不成了。 　　徐云渐仍旧一身玄甲，站在徐府的正堂里，定定地看着高悬于堂上的一幅画，画的是边地风景。 　　边地苦寒，长年风雪，然而面前的这幅画，画的却是春日播种，边民和乐。 　　“大兄。”徐云渐垂眸，“这便是你的愿望么。” 　　蛮夷尽诛，边塞丰足。 　　“总有一天……”徐云渐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终至不可闻。 　　* 　　“将军。” 　　一道沉稳的男声在门外响起。 　　徐云渐移开了视线，“进。” 　　一个腰配长刀的男人走进正堂，抱拳行礼道，“将军，已经将整个徐府搜查完毕，不曾发现小少爷的身影。” 　　似乎是早就对此有所预料，徐云渐点了点头，接着问道，“后山呢？” 　　“还在搜寻，”顿了一下之后，男人再度开口，“小少爷吉人天相，必然无事。” 　　徐云渐没有再说话，直接转身，“我亲自去后山。” 　　男人连忙跟上，其实方才的那一段话，就是他自己都知道究竟有多无力。 　　一个才五六岁的孩子跑进了后山里，就算运气好不曾遇上野兽，但是缺水少粮，说不定…… 　　虽然心里如此想，但是秦副将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总还是抱着一丝希望。 　　* 　　而在西屏山的另一侧，闻家已经升起了袅袅炊烟。 　　因为早早失去双亲的缘故，所以不管是闻丞安还是闻晏，都没有所谓君子远庖厨的想法，尤其是闻丞安，做得一手好汤。 　　在记忆里看到这一段的时候，闻丞安不由得在心里庆幸，还好他也会做汤！不然的话，绝对彻底露馅儿！ 　　至于味道什么的…… 　　闻丞安盛出来一小勺尝了尝，好像……和原主做的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我的手艺还是挺不错的嘛~”闻丞安默默地在心里夸了自己一句。 　　* 　　和闻丞安不同，闻晏最爱烤肉，这一次猎回来的野物，除了一只野鸡被闻丞安拿去炖汤，其余的都被闻晏处理干净，架在火堆上烤了起来。 　　虽然调料不及后世，但是胜在原汁原味，再加上闻晏手艺了得，烤制地恰到好处，就算是平日不怎么喜欢肉食的闻丞安都没忍住，抱着啃了好久。 　　吃饱喝足，闻丞安揽下了清洗碗筷的活计，“晏儿，我来，你先带着阿至去认认床。” 　　既然闻晏和阿至先前便认识，今夜阿至留宿，两个小孩儿必然是住在一个房间了。 　　再说，就算是想单独找出一个房间来也不太可能。 　　闻家只是一个一进的小院落，能住人的房间不多，而且除了兄弟二人的房间以外，其他的房间也很久不曾打扫了，总不能让客人去住灰尘遍地的厢房吧？ 　　闻丞安已经想好了，若是将来阿至的家人找过来，他就咬死了是阿至与闻晏兄弟情深，特意过来拜访的。 　　至于为什么拜访不通知家人，闻丞安双手一摊，他怎么会知道？ 　　* 　　深夜，万籁寂静，天气日渐寒冷，就连虫鸣之声都是极少。 　　闻丞安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无声地打了一个哈欠，无声无息地下床，趴在门边，听了一会儿动静之后，确定闻晏和阿至睡得正熟，才算是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小心地燃起油灯，取出一叠白纸还有一块特意留出来的木炭条。 　　闻丞安用手摸了摸，喃喃自语，“虽然不太合适，不过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说完，他握着木炭，小心翼翼地在白纸上涂涂画画了起来。 　　没办法，这里可没有炭笔，只能凑活着用自制的木炭条了。 　　随着闻丞安的动作，黑色的线条在白色的纸张上铺陈，渐渐勾勒出一个人的面容来。 　　画完后，闻丞安用手敲了敲自己的肩膀，有点儿酸。 　　“还好。”看着最终的成品，闻丞安还是有些满意的，虽然受限于条件，无法达到他的最高水平，但若是闻丞安前世的朋友看见，必然会一眼认出，因为这就是闻丞安前世的模样。简单几笔，完全把握住了神韵。 　　虽然这一具身体和闻丞安原本的相貌也有几分相似，但终究只有六七分。 　　将素描收好，闻丞安吹熄了灯火。 　　躺在床上，闻丞安其实心里也很没底，他不知道这里的人能不能接受素描这种画法。 　　但是，闻家需要新的收入来源，总不好让闻晏一个小孩子天天跑去山林里打猎，而卖药材也只是权宜之计。 　　“希望一切顺利吧……” 　　打了个哈欠，闻丞安缓缓陷入了梦乡。 　　* 　　翌日 　　闻丞安是被一阵香味儿馋起来的。 　　打开房门，正看见闻晏端着一碗鸡蛋羹走向饭桌，同时，桌子上已经摆好了三碗白粥，还有昨日留下的鸡汤。 　　“大兄。”听见动静后，闻晏扭头，“饭食已经备好，可以用了。” 　　看着已经端端正正坐在饭桌前看着自己的阿至，闻丞安的脸有点儿红。 　　嗯，晚起什么的，他确实不是故意的，主要还是昨晚半夜硬撑着起来画完一张素描，耗神太多，这才起晚了。 　　* 　　吃过早饭后，闻丞安便带着昨天晚上刚刚完成的那一幅素描去了新安府。 　　新安府，即新安郡的首府。 　　大启朝实行州、郡、县三级的行政模式，而在县之下，更小的百姓聚居地被称为里，设置里正，大部分都是族长担任。 　　山无县算不上偏僻，但是去往新安府仍旧需要不短的时间。 　　但闻丞安也没有办法，山无县内并无书坊，记忆里，闻丞安都是去新安府的三松斋抄录书籍的。 　　三松斋的掌柜是个仁善之人，对于买不起书的穷困学子，抄录三份后，便允许带走一份。 　　原主便是在如此艰难的情况下考上了童生，继而是秀才。 　　啧。 　　闻丞安一面想着，一面在心里感慨，如今的书籍实在是太贵了！ 　　幸亏现在用纸来书写已经较为普遍，不然要是用简牍来书写，那…… 　　摇摇头，将其他的情绪压下，闻丞安迈步走进了三松斋。 　　“闻秀才，许久不见了。” 　　巧得很，闻丞安来的时候，三松斋的掌柜正好在，他对于这个年纪轻轻就能考取秀才的人有些印象，在加上原主一手好字，自然是印象更深。 　　“万掌柜。”闻丞安抬手行了一礼，“前段时日身染顽疾，近日方才痊愈，劳掌柜挂心。” 　　万兴为看了闻丞安一眼，面色有些发白，看着体虚，确实是久病初愈的模样，不由得有些担心，“闻秀才素日里还是要小心，近日天寒，多添几件衣裳。” 　　“多谢万掌柜提点。”闻丞安能感觉到，这位万展柜是真心关心自己，语气更加温和。 　　“万掌柜，闻某此次过来，是有一事想请万掌柜帮忙。” 　　“哦？” 　　闻丞安将被自己护了一路的画像取了出来，小心摊开。 　　随着画像缓缓展开，万掌柜的面色也渐渐变得严肃，“闻秀才，这幅画……你是从何而来？” 　　“不瞒万掌柜，此副画像是闻某绘制而成。”闻丞安按照自己早先打好的腹稿说着，“此次过来，便是想询问，这种画……”犹豫了一下，似乎是觉那几个字难以启齿。 　　万掌柜却是个明白人，“闻秀才可否割爱？至于润笔费……”万掌柜沉吟了一番，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道，“若是他人，闻秀才可能画得如此逼真？” 　　闻丞安点头，“自然是可以的。” 　　万掌柜眼睛蓦得一亮，“还请闻秀才稍待，此事老夫还要请示一下东家。” 　　闻丞安点头，“万掌柜请便。” 　　* 　　再次告罪一声后，万掌柜匆匆走到后院，唤来一人，“宝树，快，将此物送去给东家！” 　　“是！”宝树接过那一卷画像，不由得咦了一声，“这画……”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万掌柜拍了他的后背一下，“见到了东家之后，机灵着点儿！” 　　“掌柜放心。”宝树小心地将画像收好，翻身上马，“必然会办得妥妥当当。” 　　“快去快回。”万展柜又叮嘱了一句，“闻秀才还在等着呢。” 　　“晓得。” 　　马蹄声清脆，向着徐府奔驰而去。 　　* 　　“秦副将，三松斋来人，说是有要事需报予将军。”一个兵士前来禀告。 　　秦乐山眉头一皱，“将军还在后山，让他们有事等寻回了小少爷再说！” 　　“此事正是和寻回小少爷有关！”来通报的兵士展开一幅画像，“副将请看！” 　　秦乐山漫不经心地扫过，下一瞬，他却一把将那画像抢了过来，因为抢得太急，拇指擦过纸面，沾染上了些许黑色。 　　秦乐山拇指搓了搓，“这是……炭灰？” 　　疑惑只是一闪而逝，秦乐山看着画像，喃喃，“若是能将小少爷的模样也画得如此……” 　　他们这些人连小少爷的面都不曾见过，搜寻的时候，也只能是根据大致的身形来判断。 　　他已经带着亲兵将整座后山给翻了一遍，仍旧不见小少爷的人影。但是也不曾发现尸体，或许，也可以称之为好消息吧。 　　若是小少爷不曾遭遇不测，那很有可能是去往了他处！ 　　若是作画之人能够根据形容将小少爷的模样给画出来，岂不是会对他们找人大有裨益？！ 　　秦乐山用力拍了拍那兵士的肩膀，“我这就去找将军！” 　　被拍的兵士呲了呲牙，无他，疼的。 　　* 　　看过那画像之后，秦乐山能想到的，徐云渐自然也能想到，他当机立断道，“速将此人带来！” 　　“是！”秦乐山领命。 　　“不。”徐云渐又道，“我亲自去。” 第3章 　　“万掌柜，这是作甚？”闻丞安连忙上前，想将万掌柜扶起，然而万掌柜的力气极大，闻丞安托了一下，没能成功将人扶起来，反而险些被带倒。 　　“闻秀才小心！”万掌柜也没想到，闻丞安的身体居然会如此瘦弱，起身的时候也顺手将闻丞安给拎了起来。 　　闻丞安干笑两声，连忙将话题引到了别处，“若是有我能帮得上忙的，还请万掌柜不吝开口，闻某若是能做到，必然义不容辞。” 　　万掌柜也不矫情，直接问道，“若是经别人口述，闻秀才可否画出人像？” 　　闻丞安一愣，“这……我不曾试过。” 　　严格说起来，这已经超过了闻丞安的技能范畴，属于模拟画像师了。 　　万掌柜却只当这是闻丞安的谦辞，“既如此，还请闻秀才跟我来。” 　　万掌柜带着闻丞安拐进后院，看清楚后院站立着的那人的时候，不仅仅是闻丞安，就是万掌柜都愣住了。 　　万兴为猜到了会有人来接闻丞安，但是让他万万不曾想到的是，居然是东家亲自来了！ 　　* 　　后院中，一个年轻男人正长身而立，鸦羽般的长发整齐地束在头顶，一身玄色衣袍，更衬托得对方挺拔如松。眸如点漆，鼻如悬胆，萧萧肃肃，朗月清风。 　　他的视线略过万掌柜，直直地停在了闻丞安的身上，双唇轻启，声音低哑，“闻秀才，久仰。” 　　闻丞安连忙拱手，“不敢，未知足下高姓大名？” 　　“在下徐云渐。” 　　徐云渐？ 　　这个名字好像有点儿耳熟，似乎是在哪里听过，而且，应该是最近听到过的。 　　闻丞安正想着，不远处，已经有人牵了两匹马出来了。 　　闻丞安：…… 　　他心里不妙的预感越来越浓郁，实在是这个架势……太容易让人多想了。 　　“闻秀才，请上马。”徐云渐接过缰绳，把马牵到了闻丞安的面前，道。 　　闻丞安抬起头，看着比自己还要高的马身，满脸都是囧字。 　　“这……闻某不会骑马。” 　　听闻此言，徐云渐眉梢一挑，继而歉意道，“是徐某疏忽了。” 　　说完，徐云渐翻身上马，微微弯腰，冲着闻丞安伸出了手臂，“事急从权，还请闻秀才原谅徐某冒犯。” 　　闻丞安摇头，“无事。” 　　说实话，能骑马，闻丞安也有些跃跃欲试，而且，他也能感觉得到，眼前的这个人虽然看着淡定，但实际上心里很是着急。 　　闻丞安能理解，方才万掌柜就已经将事情简略说过一遍，谁家丢了孩子能不着急？ 　　* 　　闻丞安的手刚伸出去就被对方一把握住，接着身体一轻，整个人就落到了徐云渐的身前。 　　“坐稳。” 　　话音刚落，徐云渐一手持缰，一手挥起马鞭，“驾！” 　　骏马嘶鸣，马蹄跃起，飞驰而去。 　　闻丞安不防备，随着惯性，一瞬间被掼到了徐云渐的怀里。 　　“嘶——”闻丞安刚一开口，寒风直接灌到了嘴里，将他后面的惊呼给灌了回去。 　　闻丞安默默地闭上嘴，微微侧头，以避免再度被迎面倒灌。 　　下一瞬，眼前一黑，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给蒙住了。 　　伸手摸了摸，似乎……是一件斗篷？ 　　很快，头顶上也传来了徐云渐低沉却带着歉意的声音，“是徐某考虑不周。” 　　“无事。”因为被斗篷包裹着，所以闻丞安的声音有些闷闷的，仔细听甚至还有一些尴尬。 　　实在是，他现在几乎是被徐云渐完全包裹在怀里，这种极为亲密的姿势让闻丞安很是不自在。 　　他尽力往前，想要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但是马匹颠簸，每次都会再度摔回去。 　　闻丞安努力了几次之后，只能自暴自弃，任由身体随着马匹的动作摇摆。 　　他不曾开口让徐云渐放慢速度，事情紧急，他能理解。 　　而且，参照他在三松斋喝茶的时间，快马加鞭的话，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赶到，再忍一忍就好。 　　果然，一刻钟之后，徐云渐勒紧缰绳，“到了。” 　　* 　　徐云渐先行下马，又想直接将闻丞安给抱下来，闻丞安本想拒绝，但是看到徐云渐面上隐现的焦急，于是放弃了抵抗，任由对方双手握住自己的身侧，轻轻松松地就把自己给提了下来。 　　像是拔萝卜似的，闻丞安面无表情地想道。 　　“冒犯了。”徐云渐将人放好，歉意地道。 　　“无事。”闻丞安摇头，同时在心里吐槽，这已经是今天他不知道第几次说无事了，说不定接下来还要继续说下去。 　　* 　　跟在徐云渐的身后，闻丞安几乎是小跑着走进了徐府。 　　一进徐府，闻丞安的心里就是一紧。 　　徐府的气氛十分沉凝，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闻丞安的心理作用，总觉得空气里似乎漂浮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闻丞安垂下了眸子，没有到处乱瞟，沉默地跟在徐云渐的身后，近乎亦步亦趋。 　　就连闻丞安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心中有所怀疑的时候，居然会下意识地将徐云渐看做是浮木。 　　徐云渐亲手推开门扉，“闻秀才，请。” 　　* 　　迈入屋内后，出现在闻丞安面前的是两个女人，一老一少，年老的看着三四十岁，而年轻的，看着也就是二十岁左右的年纪。 　　看见进来的徐云渐，两人的脸上满是惊恐。 　　惊恐过后，那个年长的女人四肢伏地，颤声求饶，“将军，求求将军看在仆照顾夫人几十年的份上……饶过落梅，一切都是老奴贪心不足……” 　　“啪——” 　　一声鞭响过后，那年长的女人身子一颤，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 　　“让闻秀才见笑了。”徐云渐侧头，告罪一声。 　　而此时的闻丞安已经彻底石化。 　　他终于想起来，为何自己会觉得徐云渐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了。 　　宁源大捷，徐云渐率部斩杀蛮夷万余。 　　前不久，这则消息传得大街小巷到处都是。 　　闻丞安一直以为徐云渐会是一个身形魁梧壮硕的彪形大汉，却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是一个身形修长的谦雅君子。 　　说话的时候，已经有人准备好了纸笔，送到了闻丞安的面前。 　　“你们，”徐云渐一手执鞭，点了点那两个奴仆，声音冰冷，“将至儿的相貌详细说来。” 　　顿了一下之后，又道，“若是助闻秀才画出至儿相貌，我可饶尔等一命。” 　　看着那两人骤然间发亮的眸子，徐云渐唇角轻勾，讽刺的笑意一闪而过。 　　有的时候，活着会比死亡更加可怕。 　　* 　　闻丞安接过炭条，准备作画。但很快他就皱起了眉头。 　　“怎么？”徐云渐注意到了闻丞安的为难，问道，“可是准备的纸笔有碍？” 　　闻丞安摇头，“不是，是她们的描述有问题。” 　　或许是有徐云渐盯着的原因，这两个仆从对于那个孩子的形容可以说是天花乱坠。 　　什么玉雪可爱、聪明伶俐的词儿一股脑地往外冒。 　　但是闻丞安想要知道的完全不是这些东西啊！至少得告诉他小孩儿的脸型究竟是圆是方吧！ 　　“这样，我问，你说。” 　　其实闻丞安的心里也很没有底，只能是尽力而为。 　　眼、耳、口、鼻、眉…… 　　他不是专业的模拟画像师，但是他能理解小孩家人心里的焦急，也愿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帮忙。 　　一点一点地询问，再一点点地调整。 　　闻丞安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描绘之中。 　　从最开始的四五分相似，到最后的八玖分，等终于完成之后，闻丞安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僵硬了。 　　面前的画纸被抽走，接着一双大掌落在了闻丞安的肩膀上。 　　“闻先生且忍忍。”徐云渐道。 　　闻丞安还有些茫然，下一瞬，剧烈的疼痛传来，他不由得惨呼出声。 　　“痛痛痛痛痛！你放开我！” 　　声音尖利得仿佛不是自己的。 　　“好了。” 　　等徐云渐松开手，闻丞安整个人都瘫在了桌子上，半天扑腾不起来，仿佛一条风干的咸鱼…… 　　作者有话要说：　　修了一下年龄的bug。 第4章 　　半晌，闻丞安才爬起来，余光瞥见徐云渐面上的一丝笑意，忍不住愤愤地磨了磨牙。 　　虽然知道对方是好意，一般人谁能劳动徐将军亲自动手？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愿意让对方看笑话！ 　　闻丞安在心里默默做了决定，回去之后，一定要勤加锻炼，不说锻炼出浑身肌肉吧，但好歹不能像现在这样，几乎是一戳就倒！ 　　深吸一口气，闻丞安看向窗外，险些一句“卧槽”出口，好悬才卡在了嘴里。 　　窗户外面，只剩下几丝夕阳的余晖，眼看着就要全黑了。 　　徐云渐也随着闻丞安的动作看向窗外，“天色已晚，闻先生不妨用过一些膳食再走。” 　　“不了。”闻丞安摇头，“家中还有幼弟，许久不回，怕是要担心。” 　　“是我疏忽了。”徐云渐一顿，也不再挽留，“我送闻先生回去。” 　　“不敢劳烦将军。”闻丞安退后一步，“闻某自去即可。”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家中小孩丢失，做长辈的必然无比心焦，闻丞安也不愿意因为自己而耽搁对方寻人的时间。 　　徐云渐见闻丞安心意已决，便道，“那我遣人送先生，还请闻先生不要拒绝。” 　　闻丞安知道自己再拒绝就有些不识好歹，于是点头应了下来，“如此，多谢将军。” 　　也是这时，他才注意到，徐云渐对于自己的称呼居然改成了先生。 　　大启确实是有先生这个称呼，称呼先生，比称呼秀才更为尊重。 　　只不过是帮忙画了一张还不知道能不能用得上的画像，就被如此尊重，闻丞安的心里也十分熨帖，不由得道，“若是还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徐将军尽管开口。” 　　徐云渐点头，语气温和，“麻烦闻先生了。” 　　说完，又唤来一位浑身甲胄的兵士，送闻丞安离开。 　　“闻先生，请。”兵士抱拳一礼，道。 　　闻丞安跟在兵士身后，等坐上马车后，听着辚辚的车行之声，闻丞安开始思索，回去之后该如何向闻晏解释。 　　一想起闻晏，闻丞安就想到了阿至。 　　说起来…… 　　闻丞安眉心缓缓蹙起，先前一心铺在绘画上，不曾细想。此时回忆起来，那一位徐将军的相貌，倒是和阿至有几分相似。 　　难道说，阿至和那一位徐将军有些关系？ 　　可是，方才绘制出来的画像可是和阿至完全不同。 　　“算了。”闻丞安敲了敲自己的肩膀，哪里有不认识自家孩子的家人呢？ 　　或许只是一个巧合罢了。 　　* 　　在进入山无县之后，闻丞安便让车夫停下了。 　　“送到这里就好，余下的路我自己走。” 　　“可是……”车夫还想再说，却被闻丞安打断了，“徐将军那里，更需要你。” 　　想到还是不见踪影的小少爷，车夫终于做出了决定，“谢闻先生体恤。” 　　闻丞安跳下马车，“快去吧。” 　　* 　　走到闻家的大门前，闻丞安的心里很是忐忑。 　　清晨出发去新安府之前，闻丞安还信誓旦旦地说中午便可回来，结果就这样不声不响地“消失”了一整天。 　　若是闻丞安的前世，他还可以打电话提前说一声，而现在……咦？好像也可以请万掌柜派人回山无县说一声啊…… 　　闻丞安呆在当场。 　　为什么之前他就没有想到呢？ 　　视角调换，要是做出这种事的是闻晏……闻丞安觉得自己会被气死。 　　所以，他果断怂了。 　　还不等他想好该如何解释，大门突然间自己打开了。 　　不，其实不是自己打开的。 　　看着门后的闻晏，闻丞安一瞬间觉得对方的气势两米八。 　　“那个……”闻丞安讪讪开口，却被闻晏打断了。 　　“大兄可用过饭食了？”闻晏的声音很冷静，可以说是冷静地过分了。 　　不等闻丞安开口，一声响亮的“咕噜”声，让闻晏的目光落到了闻丞安的肚子上。 　　闻丞安有些尴尬，“晏儿，我……” 　　“晚饭已经为大兄留了出来，正在灶台里温着。”闻晏再度打断了闻丞安的话，退后几步，让人进来，一面关门一面说道。 　　又被抢白，闻丞安很清楚，闻晏生气了。 　　记忆里，闻晏生气的时候就是如此，看着和和气气的，甚至什么都给你安排好了，但就是不让你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 　　坐在桌子前，闻丞安沉默着扒完了一大碗米饭。 　　确定闻丞安吃饱了之后，闻晏就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看着闻晏的背影，闻丞安抱着饭碗，默默叹了一口气。 　　放下饭碗，看着碗沿上剩下的一粒米，闻丞安伸出舌头舔进了嘴里。 　　不能浪费粮食。 　　* 　　“大兄。”忽然间，闻晏的房门打开，一个小脑袋探出头来，正好看到闻丞安舔米粒的动作。 　　闻丞安：…… 　　“大兄明日可有事？” 　　闻丞安放下饭碗，若无其事地道，“无事，怎么？” 　　闻晏垂下了眸子，“那我们明日去出云寺可好？” 　　出云寺？ 　　闻丞安眨了眨眼睛，先前闻晏确实说过，想去出云寺祈福。不过，祈福的话，难道不是应该选择一个良辰吉日么？ 　　虽然心里疑惑，但闻晏明显有将之前晚归那件事情揭过去的意思，闻丞安当然要点头。 　　“那大兄明日记得早起。”闻晏道。 　　闻丞安：…… 　　他只是起晚了一次而已！ 　　* 　　出云寺位于新安府郊外的出云山中。 　　出云山与西屏山以一条断崖相隔，若是从上空看过去，就会发现，这两座山脉好像是被人用一把巨斧从中生生劈断一般。 　　出云寺始建于前朝，至今已经有百年的时光。 　　香火鼎盛，求子求平安的人往来不绝。 　　闻丞安和闻晏、阿至启程的虽然早，但是等他们站到出云寺寺门前的时候，仍旧为前来祈福的人流而惊讶。 　　其中不乏十分虔诚的，三步一跪，五步一拜，七步一叩首。 　　闻丞安看着那人额上的血迹，一时间有些失神。 　　“不知道他求的是什么，”闻丞安喃喃。 　　“大兄？”闻晏没有听清，抬起头问道。 　　“没什么。”闻丞安摇摇头，都是前一世的记忆了。 　　* 　　为了避免被冲散，闻丞安抱起了阿至，眉心不由得一皱，太轻了。 　　自从来到闻家之后，阿至就总是跟在闻晏的身后，还是第一次和闻丞安如此亲近，一双小手下意识地握住了闻丞安的衣领，和闻丞安对视了一眼之后，就低头去看闻晏。 　　瞧着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人太多，我抱着他。”闻丞安解释，“晏儿，你抓紧我的手臂，别走散了。” 　　闻晏看着闻丞安支起来的手臂，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伸手抓了上去。 　　* 　　在即将走到上香的大雄宝殿的时候，闻晏忽然间停住了脚步。 　　“晏儿？”察觉到胳膊上传来的力度，闻丞安疑惑地驻足，“怎么了？” 　　闻丞安低头，一瞬间撞入了闻晏的眼睛里。 　　漆黑的眸子很沉，一眼看不到底。 　　闻丞安莫名地觉得有些不自在，好像自己的秘密全部都暴露在了闻晏的眼前一般。 　　闻晏就那样直直地看着他，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又似乎什么都没说。 　　直到一声略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闻先生？” 　　循着声音看过去，闻丞安也有些惊讶，“你是……秦副将？” 　　秦乐山爽朗一笑，“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闻先生是来祈福的？” 　　闻丞安点头。 　　“闻先生帮忙绘制的那一幅画像可是帮了大忙。”说话的时候，秦乐山的目光扫过闻丞安怀里的孩子，语气倏然间一顿，“这位是……” 　　闻丞安心里一紧，又想起了之前回程时候心里的疑惑，回答的时候就有些磕巴，“他是晏儿的朋友。” 　　但是转念一想，他为什么要磕巴呢？世上应该不会真的有那么巧的事情吧？ 　　秦乐山收回视线，“将军也来了，闻先生可要一见？” 　　徐云渐也来了？ 　　闻丞安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这还真是，巧。 第5章 　　“这……”闻丞安有些犹豫，阿至和徐云渐相貌间的相似，自己能看出来，这位秦副将不可能看不出来。 　　所以，到底要不要去？ 　　去了的话，万一对方真的和阿至有点儿关系，比如……私生子之类的，自己岂不是会十分尴尬。可若是不答应，岂不是会显得自己很是心虚？ 　　就在闻丞安犹豫的时候，一个小沙弥匆匆走来，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两位施主，玉珩师叔祖有请。” 　　闻丞安中怔住，“确实是来寻我和晏儿？” 　　可是，他们和那一位玉珩大师似乎并无交集，一瞬间闻丞安的脑海里闪过了一个念头，莫非，那个玉珩大师真的是一位高人？能掐会算的那种？ 　　不过，玉珩大师相请，也算是帮了他一个忙。 　　于是，闻丞安歉意地看了秦乐山一眼，“徐将军事务繁忙，闻某不欲打扰，还是不去了。” 　　“是秦某唐突了。”秦乐山又看了阿至一眼，“日后闻先生若是有暇，不妨再聚。” 　　* 　　闻丞安仍旧抱着阿至，闻晏拉着他的手臂，一行四人穿行在出云寺中。 　　不远处传来钟声阵阵，檀香袅袅，间或有诵经声传来，只是行走其间，便觉得内心安定，纷扰尽散。 　　等小沙弥停住脚步的时候，闻丞安抬头，牌匾上写了三个字，方丈室。 　　原来玉珩大师便是出云寺的方丈。闻丞安在心里默默想道。 　　小沙弥推开室门，侧身站在一旁，并不进去。 　　闻丞安冲他点了点头，然后抬脚，却觉得手臂上传来一股力度。 　　“晏儿？”闻丞安低头，却只能看到闻晏头顶乌黑的头发。 　　“大兄可想好了？” 　　闻丞安心里疑惑，想好什么了？ 　　看着闻丞安茫然的视线，闻晏抿了抿唇，“我们进去吧。” 　　* 　　踏入方丈室，还不等看清人，首先听见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 　　循着声音看过去，首先映入闻丞安眼中的却是一个熟悉的人影。 　　“徐……将军？”闻丞安惊讶，他怎么会在这里？ 　　虽然已经从秦乐山处知晓徐云渐就在出云寺，但是出云寺那么大，怎么就那么巧在方丈室这里碰到了呢？ 　　不，不。 　　闻丞安忽然间顿悟。 　　徐云渐毕竟是大启朝的将军，来出云寺，方丈亲自前来接待，似乎也是很合理的事情。 　　那方才他的推托之词听在秦乐山的耳朵里，岂不是…… 　　一瞬间，闻丞安有些脸红。 　　“闻先生，又见面了。”徐云渐微微颔首，语气里似乎带了若有若无的笑意。 　　闻丞安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后，将怀里的阿至放下，拍了拍他的后背，温声道，“阿至，去和晏儿玩儿吧。” 　　一落地，阿至就扑到了闻晏的怀里，大孩子抱着小孩子，看着着实可爱，闻丞安不由得露出了一抹笑意。 　　徐云渐也看向了那两人，然而闻丞安看过去的时候，却不曾在他的眸子里看见丝毫波动。 　　闻丞安心里纳罕，难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一切都只是巧合？ 　　他方才本可以不说阿至的名字的，故意喊出来就是想看看徐云渐的反应。 　　因为闻丞安倏然间想起，在徐府里的时候，徐云渐貌似喊得就是至儿。 　　但那时候闻丞安不曾多想，只以为喊得是侄儿，而孩子的父母正亲自带人在外搜寻。 　　如今想来，莫非当初徐云渐喊得就是……至儿？ 　　毕竟这两个音节实在是很相似。 　　* 　　视线转了转，闻丞安看向从开始就一直沉默的玉珩大师。 　　出乎他意料的，这一位德高望重的玉珩大师十分年轻，和闻丞安想象里一大把花白胡子的模样完全不同。 　　可是，方才那个小沙弥喊玉珩大师的时候，分明是喊的师叔祖啊，难道只是辈分大？ 　　同时，看清楚玉珩大师身边那个小沙弥的时候，闻丞安瞳孔蓦然收缩。 　　那个小沙弥五六岁的模样，正双手合十，双眸紧闭，薄唇不断闭合，似乎在默诵经书。 　　若是给那个小沙弥画上头发，那便和闻丞安绘制出来的画像，有七八分相似！ 　　这么快就把孩子给找到了？ 　　那一瞬间，闻丞安很是真的为对方高兴，也为自己能帮得上忙而开心。 　　只是，徐云渐看向那个小和尚的时候，眼睛里闪动的不是喜悦，而是冷意。 　　这…… 　　闻丞安蹙眉，心里对于阿至和此人关系的怀疑再度升起。 　　似乎是察觉到了闻丞安的注视，徐云渐扭头，看了他一眼，面上神色和缓了许多，看见正和闻晏抱在一起的阿至之后，眉目更加舒缓。 　　察觉到徐云渐的视线，闻晏又将阿至往身后藏了藏。 　　徐云渐唇角微勾，笑得让闻丞安有些心惊胆战。 　　莫名的，他就觉得之后会发生点儿什么。 　　果然，下一瞬，徐云渐视线一转，看向了从最开始就默不作声的玉珩大师，“这个人，”他用手里的鞭子点了点那个一直在诵经的小沙弥，“我要带走。” 　　“阿弥陀佛。”玉珩大师双手合十，“徐施主这是何必？稚子何辜。” 　　“稚子何辜？”徐云渐眸子里尽是冷意，“他是无辜，我那可怜的至儿就不无辜么？” 　　那小沙弥仍旧闭目诵经，似乎对于外界的事情一无所觉。 　　“他的生母，就是他的原罪。奴大欺主，看不清自己的身份，呵。”徐云渐起身，冷声道，“来人。” 　　“将军。”秦乐山应声。 　　“把人带过来。” 　　“是。” 　　* 　　不多时，两个女人就被带了进来，正是闻丞安之前见过的那两人，俱是被五花大绑。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秦乐山故意的，这两人正好被扔到了那个小沙弥的面前。 　　小沙弥诵经声停顿，终于睁开了眼睛，正好和倒在他面前的年轻女子对视。 　　那年轻女子眼中含泪，却是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 　　小沙弥叹了一口气，道，“母亲，勿要一错再错了。” 　　此言一出，那个年轻女人像是失去了支撑一般，整个人都软倒在地。 　　她知道，一切都完了。 　　* 　　闻丞安心里蹙眉，视线在那几人身上转了一圈儿。 　　若是徐云渐之前喊得不是侄儿，而是至儿，那么…… 　　现在的情况就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小沙弥和画像有七分相似是真。 　　阿至和徐云渐有些相似也是真。 　　莫非…… 　　闻丞安眸光一转，喃喃自语，“阿至是你的私生子？” 　　此言一出，周围气温骤降。 　　闻丞安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 　　“我尚未成婚。”徐云渐道，不知为何，闻丞安总觉得对方的这句话似乎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闻丞安下意识地道，“可私生子不需要成婚啊……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阿至和你长得有些像……” 　　“至儿和他的父亲更像。”徐云渐打断了闻丞安的话语。 　　同时，也间接解除了闻丞安的一个疑惑。 　　他嘴里的至儿，果然就是阿至。 　　那么…… 　　“阿至的父亲是谁？”闻丞安立刻问道。 　　“我的大兄。”徐云渐视线落到了阿至的身上，然而后者却缩在闻晏的怀里，不吭声，也不回头。 　　“至儿是我大兄的遗腹子，一直由大嫂亲自抚养，直到两年前，大嫂离世。家中只余至儿一人。” 　　说到这里，徐云渐垂下眼眸，将眼睛藏在阴影里，无人能从他的眼睛里窥知他的情绪。 　　“大嫂离去时，我正率部与北方蛮夷血战，得到消息后只能遣一心腹归来。却不想，至此后，那心腹再无消息，现在想来，大约是被那些欺上瞒下的给毒杀了。” 　　所以，边地稍平，他便立即赶了回来，却不想……还是晚了，徐至已经不见了。 　　“那他……”闻丞安指了指那个小沙弥，“和你又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徐云渐冷声道，“不过是一个奴仆之子，也敢拿来冒充至儿。” 　　眨眨眼睛，结合前情，一个词语飞快地窜到了闻丞安的脑海里。 　　狸猫换太子。 　　嗯，虽然阿至不是太子，不过也是差不多的意思了。 　　自始至终，这年轻女人就打着交换两个孩子的目的，若是徐云渐真的被蒙蔽，那么她的孩子自然可以一跃龙门，此生再不必做奴仆。 　　至于徐云渐真正的侄儿，徐至。 　　看阿至身上用针扎出来的红点便可知，这一家奴仆，分明是不曾将他当人看的。 　　一瞬间，闻丞安对于这两人的观感降至极低。 　　无论这二人会有何种结局，都只是她们咎由自取罢了。 　　只是……闻丞安还是有些疑惑，虽然相貌能对的上，但仍旧需要再次确定，“你怎么能确定阿至就是你大兄的孩子？” 　　“我虽然常年驻守边塞，但大嫂曾来信，”徐云渐伸出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左耳后，“至儿此处有一胎记。” 　　“而这个小沙弥，耳后什么都没有。” 　　众人的视线不由得落到了那个小和尚的耳后，没有头发，是否有胎记自然是看的清清楚楚。 　　小和尚的耳后，果然是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而且，小和尚的相貌与徐云渐也是丝毫不像，倒是……和那个年轻女子有几分相似。 　　闻丞安轻轻地拍了拍阿至的后背，然后压了压他的耳朵，左耳后，一处羽毛似的胎记赫然其上。 　　徐云渐走到徐至的身后，伸出手想要摸一摸他的脑袋，但是闻晏却抱着徐至往后退了一步。 　　仍旧警惕地看着徐云渐。 　　徐云渐眸子里划过一抹愧疚，声音低哑，满是歉意。 　　“我征战多年，驱逐蛮夷，捍卫边疆，自认无愧于天地百姓，却唯独愧对你。至儿，你不愿认我，也是应该的。” 　　阿至仍旧不说话，只是抱着闻晏的手臂越发用力了。 　　闻丞安看着闻晏的脸色，脑海里一瞬间闪过的念头，居然是担心闻晏会不会直接被勒断气。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闻丞安甩头，谴责自己。 　　换来了徐云渐疑惑的一瞥。 　　作者有话要说：　　已修。 　　女子的年龄有误，前文已更正。 第6章 　　至此，徐至的身份已然明了，闻丞安之前的疑惑也都解开。 　　只是，徐至却仍旧不愿意和徐云渐回去。 　　看着将脑袋埋在闻晏脖子里的徐至，还有抱着徐至不肯松手的闻晏，闻丞安只能是冲着徐云渐尴尬微笑。 　　* 　　至于那两个女人，徐云渐之前说过不会杀了她们，自然会信守承诺。 　　只让秦乐山带着她们前去新安府投案，证据确凿，等待她们的是流三千里，徙边，罚为城旦。 　　就算她们侥幸路上不死，到达边地，也会日日操劳，不得停歇。 　　确实未死，也确实比死更难受。 　　* 　　因为徐至始终不肯松开，闻晏原本想问之事恐难问成。 　　不过…… 　　闻晏看着正和徐云渐低声说着什么的闻丞安，又看了看一旁默然不语的玉珩大师，心里的怀疑也开始动摇。 　　若大兄真的被某些孤魂野鬼所趁，在出云寺这般佛教圣地中，应当早就现了原形了罢？ 　　似乎是察觉到了闻晏的视线，玉珩大师也向他看了过来。 　　“闻小施主似乎是有话想和我说。” 　　此言一出，其余几人的视线齐齐落到了闻晏的身上。 　　就连徐至也抬起头，只不过从他的视角看过去，只能看到闻晏的下巴。 　　闻晏看了自家大兄一眼，有些犹豫。 　　他虽然怀疑自家大兄是被某些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但是他并不想让外人知晓。 　　阿至当然不算是外人，但是徐云渐却绝对算是外人。 　　* 　　玉珩大师似乎知晓闻晏的顾虑，双手合十，礼貌地对徐云渐道，“徐将军，可否移步？” 　　徐云渐：…… 　　总觉得自己好像是被嫌弃了。 　　虽然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徐云渐还是起身走了出去。 　　毕竟，他只是一个外人。 　　看着对方那萧瑟的背影，闻丞安的心里莫名起了一丝愧疚。 　　可是，我为什么要愧疚？ 　　又不是我将人给赶出去的啊？ 　　甩甩头，将那诡异的愧疚甩出去，闻丞安看向了玉珩大师。 　　玉珩大师又将目光落到了徐至的身上。 　　徐至眼睛忽闪了几下，忽然间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软软地道，“我什么都听不见。” 　　闻丞安：…… 　　玉珩大师却点了点头，“善。” 　　闻丞安：…… 　　这样自欺欺人真的好么？ 　　“闻施主似乎也有疑惑。”玉珩大师笃定。 　　闻丞安抿了抿唇，他确实是有疑惑，尤其是自己的穿越。 　　只是他却不知道该如何询问。 　　思考了一会儿之后，闻丞安开口，“大师认为，前世与今生，可能算是同一人？” 　　话音落下，闻晏已经骤然间看了过来。 　　闻丞安苦笑。 　　那一个瞬间，闻丞安福灵心至，明白了闻晏为何非要来出云寺。 　　想来，祈福只是一个幌子，他真正的目的，是心里对自己有所怀疑，所以，想来出云寺求个答案。 　　果然，纵使性格相似，到底是……朝夕相处的亲兄弟啊。 　　稍有不对，便会引来怀疑。 　　只是，就连闻丞安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的这种情况究竟是什么，说他和原主是两个人的话，他又偏偏有着原主的记忆。 　　说是同一个人的话，可他们的性格确实不太一样。 　　既然已经被怀疑了，闻丞安便将自己不仅拥有原主记忆，连自己还拥有前一世记忆的事情和盘托出。 　　“阿弥陀佛。”玉珩大师拈动着手里的佛珠，“一切因果，皆有定数，施主何必自寻烦恼？” 　　闻丞安的眸子里满是茫然。 　　大师，你可以说的明白一点儿么？ 　　他和原主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不，同一个魂魄？ 　　然而，玉珩大师阖上眸子，敲打着木鱼，再不出声了。 　　* 　　归家的路上，闻丞安的身体随着马车来回晃动，他的脑海里还在琢磨着之前玉珩大师的那一句话。 　　按照玉珩大师的意思，莫非，自己的穿越是必然？ 　　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闻丞安看着抱成一团的两个孩子，目光一瞬间变得柔软。 　　不管原因如何，玉珩大师那般说之后，闻晏已经认定自己就是他的大兄。 　　虽然闻丞安的心里还是有些疑惑，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将闻晏视作亲弟照顾。 　　“我会照顾好你们。”闻丞安坚定地道。 　　而照顾好孩子们的首要问题，赚钱！ 　　所以，美人图什么的赶紧画起来！ 　　* 　　不过，想到赚钱，闻丞安忽然间想起，他被徐云渐拎去画人像的报酬，对方似乎还没有结…… 　　但是又想到闻晏拐了对方的小侄儿，闻丞安也就不好意思开口了。 　　至于先前画的那一幅前世的自己，闻丞安不准备售卖。 　　“算了。”闻丞安揉了揉自己的脸颊，就算没有拐走对方的小侄儿，闻丞安也不好意思开口，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情，哪里是能用金钱衡量的呢？ 　　“得想办法弄到彩色的颜料。”闻丞安喃喃，只是一想到古代的颜料都是如何制作出来的，闻丞安就觉得有些头大，因为……颜料真的超级贵啊！ 　　而更加关键的一点，他压根不知道哪里有卖颜料的！ 　　闻丞安咬牙，大约到时候又要麻烦万掌柜了。 　　* 　　翌日清晨，闻丞安早早地起床了。 　　或许是昨日受到的冲击太大，心神松懈之下，有些疲累，闻晏和徐至都还未醒。 　　不想将两人吵醒，闻丞安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小心地推开房门。 　　朦胧中，似乎看到一个身影从自家墙上跳了下去。 　　！！！ 　　意识到家里可能进贼了之后，闻丞安一瞬间清醒了过来，顺手抄起一把铁铲，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大门。 　　“闻先生。”徐云渐负手站在门前，一身深蓝锦衣，腰束玉带，未戴冠，长发仅以一根织金宽带束起，风雅俊秀，龙章凤姿。 　　闻丞安有一瞬间看的呆住了。 　　他虽然好奇过徐云渐未着玄甲时候的模样，但当真见到了之后，只觉得比想象中的还要……还要…… 　　憋了许久，闻丞安在自己那贫瘠的词汇里憋出来了好看两个字。 　　“徐将军怎么来了？”怔愣过后，闻丞安讷讷道。 　　视线无意间略过徐云渐的袖摆，那上面沾了一些灰尘。 　　闻丞安的眸子倏地睁大，脑海里涌入了一个十分疯狂的念头。 　　该不会……之前爬墙头的那一位，就是这位徐将军吧？ 　　这…… 　　闻丞安斟酌了一下词句，“方才，徐将军可曾看见有人出入？” 　　徐云渐沉默了一会儿后，干脆直接转移话题，道，“未知闻先生可愿绘制美人图？” 　　？？？ 　　闻丞安眨眨眼睛，顾左右而言它，看来自己先前的猜测……有八成的可能。 　　不过闻丞安非常好心地没有戳破，而是顺着话题道，“徐将军想要何种美人图？” 　　徐云渐微顿，意味深长地看了闻丞安一眼，“闻先生还会画何种美人图？” 　　闻丞安在心里默默地回答，那可就多了去了。 　　只可惜，受限于条件，他暂时只能用自己烧制的炭条画画素描的样子。 　　等等！ 　　闻丞安忽然间福灵心至。 　　他忍不住又看了徐云渐一眼。 　　应该……是自己理解错了吧？ 　　徐云渐这般清风朗月的人物，应该不会……吧？ 　　* 　　“闻先生为何脸红？”徐云渐忽然诧异道。 　　闻丞安：…… 　　他能如何解释，难道说自己刚才一瞬间想歪了么？ 　　歪到了某种图上去。 　　就在两人相视无言的时候，一道苍老的声音挽救了闻丞安。 　　“敢问，此处可是闻丞安闻秀才的居处？” 　　说话的是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看着精神矍铄。 　　“正是，不知老丈寻闻某有何事？”闻丞安问道。 　　看着那老者一瞬间发亮的眸子，闻丞安疑惑，这个人自己好像不认识啊？ 　　作者有话要说：　　被玉珩大师“赶”出去之后： 　　徐云渐：早晚我会成为内人。 　　———— 　　前文有修改，剧情未变，已看过不用再看~ 　　感谢大家的支持~=3= 　　这一次想尝试点新的东西，写的有点儿艰难，会努力保质保量定时更新~ 第7章 　　“此为姚青姚大夫，父亲曾为宫内太医，”徐云渐凑到闻丞安的耳边，轻声道。 　　闻丞安下意识地侧了侧头。 　　见徐云渐一派自然，闻丞安不由得怀疑，难道真的是自己太敏感了？ 　　不过，大夫？ 　　闻丞安在自己的记忆里寻找了一下，不曾有这一位姚大夫的身影。 　　虽然心里疑惑对方的来意，但是来者是客，闻丞安让开身体，“姚大夫，请进来说话。” 　　将人请进来，徐云渐也自然而然地跟在姚大夫的身后，直接走进了正堂。 　　闻丞安：…… 　　这也太自觉了点儿。 　　摇摇头，闻丞安正想去沏茶，却被姚大夫一把抓住。 　　“我听三松斋的万掌柜言，闻先生所绘之人，栩栩如生，恍如真人。” 　　闻丞安脸色发红，“这个，只要掌握了技巧……” 　　“老夫想问，闻秀才可能将植物也绘制得和真物分毫不差？” 　　闻丞安点头，“自然可以。” 　　姚大夫满脸涨红，但是涨红之后又一瞬间白了下去。 　　“姚大夫？” 　　闻丞安诧异，险些以为姚大夫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这个……”姚大夫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指，“姚某想编纂一部《百草经》，尚缺草药详图，不知……闻秀才可否……” 　　这不就是编纂草药图解？好事啊。 　　看着对方不好意思的模样，闻丞安也明白了对方的来意，很显然，是想请自己帮忙绘制插图。 　　“此等利民之事，闻某自当尽力，只是……”闻丞安苦笑，“闻某所认识的草药不多，怕是无法尽绘。” 　　“老夫可将各种草药带来。”姚大夫连忙道。 　　闻丞安仍旧摇头，“姚大夫带来的怕都是炮制好的，再者，家中还有幼童，闻某实在无法四处奔走绘制。” 　　不同的药材生长环境不同，若是新安郡内便有的草药还好，为了确保真实度，闻丞安可以亲自前去绘制。但若是新安郡内没有的草药，闻丞安实在是脱不开身。 　　姚大夫也沉默了下来。 　　他一把老骨头，了无牵挂，后生唯一的心愿不过是将《百草经》编纂完成罢了。倒是也不畏惧四处奔走，但他不能强迫闻丞安也和他一般。 　　而且，闻丞安已经考上了秀才，若是想要更进一步，接下来的几年里，怕是还要准备科考。 　　思及此，姚大夫不由得深深叹息。 　　“或者，”闻丞安提出了另外一种解决方法，“姚大夫可以挑选几个伶俐些的童子随我学习素描。” 　　“素描？”姚大夫微怔，此前他从未听过这个词语。 　　徐云渐也开口询问，“是哪两个字？” 　　“爱素好古之素，描龙绣凤之描。”闻丞安道。 　　“素手轻描。”姚大夫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子，道。 　　闻丞安有些黑线，这听着怎么那么像在说女孩子。 　　“只是，此等技法，闻秀才确实要教予他人？”姚大夫正色道。 　　闻丞安点头，“自然。” 　　他知道姚大夫的意思，古时候，一项技艺讲究的是传承，要么是父子相传，要么是师徒延续，像是闻丞安这般丝毫不藏私的，不说绝无仅有吧，也是凤毛麟角。 　　对于闻丞安而言，这确实没有什么不能教给别人的。在他的前世，教授素描的美术班遍地都是，更何况，还有很多学校会有美术特长生呢，都是从素描学起的。 　　只不过…… 　　“素描所用的画笔和纸张……” 　　姚大夫以为闻丞安说的是花费，立刻大手一挥，直接道，“自然不能再让闻秀才破费。” 　　姚大夫虽然不是巨富，但是医术高明，为那些富商之类的看诊，每一次的诊金都十分丰厚。 　　“不，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闻丞安摇头，“素描用的不是毛笔，而是炭笔。” 　　实际上，一般人初学素描的时候，用的是铅笔，然而……想也知道这大启朝定然是没有铅笔的，只能用自制的木炭。 　　用木炭绘制素描，好也不好。 　　对于功底深厚之人，仅用木炭在纸上描摹数笔，就可以将一个人的神韵尽数展现。 　　而对于初学者，用木炭画坏了，那一张画像就算是彻底废了，可不像是铅笔，还能用橡皮擦去。 　　说起来，闻丞安回忆着前世铅笔的种类，铅笔的内芯似乎是用石墨和黏土制成，而石墨含量越高，铅笔就越软，反之，则越硬。 　　而根据笔芯的软硬以及黑度等等特点，又分为了前世无数学子们用过的2B、HB等铅笔。 　　只要能找到石墨矿石，裹上木棍，铅笔的出世也指日可待。 　　可是，去哪里找石墨呢？ 　　思及此，闻丞安苦笑。 　　找寻矿石这种技能，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是半点儿没有点上技能点。 　　而除了铅笔之外，素描纸更是个大问题。 　　没有趁手的工具，闻丞安已经能够想象到那些孩子们学习的时候的艰难了。 　　不过，转念一想，闻丞安又释然了。 　　他要教导的其实更多的是明暗关系、透视关系这些基本的技巧，掌握住了这些基本技巧之后，谁说不能用毛笔绘制出逼真的人像呢？ 　　闻丞安可还记得，前世明清时候的一些人物画像已经十分写实了。 　　* 　　“既如此，闻先生不妨直接开办一家私塾。”徐云渐忽然道。 　　闻丞安扭头，“为何？” 　　“科考五年一次，今年的乡试闻先生已然错过，再等五年，恐生事端，传道受业解惑，长成一代名师，受人尊敬，比之科考，出路更广。” 　　闻丞安微微皱眉，思考徐云渐的建议。 　　而一旁的姚大夫，面色沉凝，似乎是从徐云渐的话里听出了什么。 　　见闻丞安仿佛还不曾抓住其中重点，姚大夫忍不住提点了一句，“徐将军的意思，今上有可能取消科考？” 　　徐云渐不语。 　　闻丞安被提醒过后，也猛然间发现了诡异之处。 　　在这个连雕版印刷都没有出现的大启朝，为何会出现科举这种选官制度？ 　　在闻丞安的前一世，科举制度从无到有，再至完善，经历了极漫长的时间，且各种印刷术的诞生，使得文字得以极大地传播，为天下人读书奠定了条件，书籍不再是高门大户的专利。 　　然而现在…… 　　想起三松斋，抄录三本且无错处可以再自行抄录一本带走的规矩。 　　闻丞安叹了一口气。 　　这世上像是万掌柜一般的人可没有几个，大部分的书斋……不说也罢。 　　所以，这科考取士的制度，究竟是怎么来的？ 　　闻丞安一边回忆着，一边疑惑，难道说，这个大启朝，还有其他的穿越者不成？ 　　可若是真的有其他的穿越者，既然连科举制度都给搞出来了，怎么雕版印刷，活字印刷之类的却半点儿不见消息？ 　　* 　　姚大夫此次过来本就是为了征求闻丞安的意思，既然闻丞安不曾反对，他也不准备多留。 　　“明日便是义诊之日，还需诸多准备，老朽便不多留了。” 　　* 　　将姚大夫送走之后，一侧的厢房里也传出来了动静。 　　“晏儿？”闻丞安敲了敲门。 　　“大兄。”大约是心里的怀疑被彻底放下，再次面对闻丞安的时候，闻晏也多了几分随意，那一双漆黑的眸子，竟带上了几分懒意。 　　闻丞安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阿至可醒了？” 　　闻晏摇头，“还在睡。” 　　“徐将军也来了。” 　　闻晏的眸子立刻就沉了下去。 　　“除此之外，还有一事要和你们商议。” 　　“何事？” 　　* 　　闻丞安将自己答应了姚大夫的事简单几句讲明，又道，“阿至可启蒙了？” 　　“只随着他娘亲学过几个字，后来……”闻晏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去了之后，阿至便再不曾……” 　　闻丞安点了点头，“既如此，你可以问问阿至的意思，可愿随我学习？” 　　反正到时候教一个是教，教两个也是教。 　　“对了，晏儿也要一起。” 　　闻晏的手倏然间顿住，“大兄，晏不愿……” 　　闻丞安却打断了闻晏的话，“我知晓晏儿不喜读书，倒是喜欢舞刀弄枪，有将军之志。” 　　看着闻晏闪闪发亮的黑眸，闻丞安话锋一转，“若是不识字，晏儿将来如何看懂各类文书？甚至是兵书？” 　　闻晏低头，不说话了。 　　“晏儿可知，身为一军主将，还需知晓如何用人，如何调度军需等等。” 　　“为什么？”闻晏抬头，“身为一军之将，勇猛才是最重要的不是么？” 　　闻丞安叹气，他该如何与闻晏讲，只懂得冲锋，不懂得兵法，是无法统帅万军的。 　　虽然闻晏和自己打开心扉，闻丞安心里很是开心，但…… 　　抿了抿唇，闻丞安脑海里忽然划过一个想法，或许，该请徐云渐帮忙？ 　　* 　　走到小院中的时候，闻丞安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那扎起袖口，正一桶一桶地往上汲水之人…… 　　察觉到闻丞安的视线，徐云渐转身，手里还拎着整整一桶水。 　　“徐将军，你……”闻丞安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让一位将军给自己提水，这…… 　　“不敢劳动将军。”闻丞安连忙走上前，想要将徐云渐手里的那一桶水取过来。 　　然而…… 　　握住提手，用力一拎—— 　　没拎动。 　　闻丞安以为是徐云渐不肯放手，便道，“徐将军，闻某自己来即可。” 　　徐云渐看着闻丞安那纤长而苍白的手指，默然不语。 　　“将军？” 　　徐云渐没再吭声，只是默默地将满满一桶水倒了半桶在另外一个空的水桶里。 　　闻丞安看的眼角直抽。 　　这分明是明晃晃地“看不起”他！ 　　他也是个爷们好吗？！ 　　闻丞安心里憋气，单手握住水桶提手，用力一提—— 　　半桶水被提起来一段高度，约莫能和脚踝齐平的那种。 　　然后，“砰”的一声，木桶又重重砸到了地上。 　　徐云渐伸手拉了闻丞安一把，将人往后扯地退后了一步，不然的话，那水桶说不定会直接砸到闻丞安的脚上。 　　“还是我来。” 　　闻丞安呆呆地看着被徐云渐拎在手里的木桶，只觉得不可置信。 　　他现在的身体居然这么虚了么？ 　　想当年他扛着一大桶水都可以轻轻松松地小跑上楼的好么？ 　　不过想到原主大部分的时间都在读书抄书，鲜少锻炼，气力不济也是可以理解的。 　　所、以！ 　　闻丞安在心里默默地下了决定，将来办起学院，一定要实行素质教育！ 　　光会读书可不行，还要锻炼身体！ 　　古书云，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 　　一个都不能漏！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心态有些儿崩，有点儿手足无措，希望写的大家能喜欢。 第8章 　　既然自己提水提不起来，闻丞安也不矫情，大大方方地向徐云渐道谢。 　　徐云渐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转瞬即逝，而后又帮闻丞安将家里盛水的大缸装满，再每个水桶只留了三分之一的水。 　　似乎还觉得闻丞安受到的打击不够大，特意叮嘱道，“如是觉得费力，还是让闻晏来。” 　　闻丞安：…… 　　他恨！ 　　明天开始就起床绕着山无县跑上一圈儿！ 　　* 　　因为姚大夫来访耽搁了一些时间，等米下锅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闻丞安决定今天的早饭就做的简单一点儿。 　　“可惜没有皮蛋。”闻丞安一面点火，一面喃喃。 　　“什么蛋？” 　　徐云渐的声音忽然在他的身后响起，直将他吓了一跳。 　　闻丞安扭头，看着正站在厨房里四处打量的徐云渐，脑海里又升腾起一句话，这位怎么这么自来熟？ 　　“就是一种很好吃的蛋。”闻丞安含混地道，“将军还是……” 　　“我来帮你。”不等闻丞安说完，徐云渐已经飞快地接上了话头，“需要我做什么？” 　　闻丞安：…… 　　见闻丞安满脸都是一言难尽的模样，徐云渐以为对方是觉得自己什么都不会做，遂解释了一句，“行军途中，条件艰苦，我也会亲自动手。” 　　所以，不用担心，不会把厨房给烧了的。 　　虽然后一句徐云渐并不曾出口，但闻丞安能感觉地出来。 　　可是，他纠结的完全不是这个问题啊！ 　　堂堂一个大将军，到底为什么非要挤在这个小小的厨房里？ 　　不过，见徐云渐一副一定要帮忙的架势，闻丞安叹了一口气，“那就请将军帮忙生火可好？” 　　徐云渐眸子微弯，笑意一闪而逝，“可。” 　　* 　　一顿早饭，闻丞安做的无比别扭。 　　实在是…… 　　徐云渐轻袍缓带，着实和灶下半点儿不搭调，合该坐在亭台楼榭中，温一壶酒，吟诗作画。 　　“闻先生为何一直看我。”徐云渐“啪”地折断一根枯枝，扔到了灶口里，同时侧头看着闻丞安。 　　半边侧脸被火光染上暖黄，整个人看起来褪去了凌厉肃杀，添了几分温柔和……魅惑？ 　　最后那个词语出现在闻丞安脑海中的时候，他整个人像是被蛰了一下，险些拿不住手里的碗。 　　“小心！” 　　徐云渐动作极快，一个闪身就托住了闻丞安的手，避免了那碗从闻丞安手里滑出去摔碎的命运。 　　“谢过徐将军。”闻丞安挣开了徐云渐的手，垂眸道。 　　“无事。”徐云渐又坐回了灶台之前，漫不经心地往灶台里扔了几根枯枝。 　　看着灶台里跳跃的火光，徐云渐的眸子渐渐变得更深。 　　* 　　一份米粥，一份酱菜，再一个鸡蛋，若是不够的话，闻丞安还特意多蒸了些米饭。 　　然而，在他邀请徐云渐一起吃早饭的时候，却被拒绝了。 　　闻丞安一愣。 　　不等闻丞安再次相邀，徐云渐已经长腿一迈，双手一撑，直接翻墙而出。 　　闻丞安：…… 　　走正门不好么？为什么非要翻墙？ 　　摇了摇头，闻丞安的目光落到了已经摆好的碗筷上。 　　四副碗筷。 　　前世今生，他已经很久没有和这么多人一起吃过早饭了。 　　更多的时候，是他养的那一阳台花朵在陪着他。 　　说起来。 　　闻丞安垂眸想着，自己前一世猝死，那些花朵无人照顾，大约早就枯死了吧。 　　将回忆收起，闻丞安去敲闻晏和徐至的房门，“晏儿，阿至还没起么？” 　　* 　　然而，回答闻丞安的是闻晏焦急的声音， “大兄！阿至的额头好烫！” 　　发烧了？闻丞安首先想到的就是吃感冒药，忽然想到现在是大启朝，继而脸色大变！ 　　现在不比前世，发烧吃退烧药就好，在这里，风寒甚至也能夺去人命！ 　　原本阿至一直没有醒过来，闻丞安还以为是昨日大起大落，太累才晚起的，却万万没想到，居然是发烧了！ 　　“怎么办？”闻晏看着自家大兄，眸子又变得和之前一般，漆黑深邃，一眼看不到底。 　　闻晏的心里甚至产生了恐慌。 　　等阿至醒过来的时候，是不是又会……和自家大兄一般？ 　　虽然闻晏已经认定大兄还是大兄，但是……他只想要和之前一样的阿至。 　　“别担心。”闻丞安直接将阿至抱在怀里，又裹上了好几层衣服，“先去医馆看大夫。” 　　* 　　新安府 　　回春医馆 　　姚大夫一面给徐至诊脉，一面皱着眉头，片刻后更是直接摇了摇头。 　　“姚大夫，怎么样？”闻丞安只觉得胆战心惊。 　　“我先开一副药，”姚大夫执起笔墨，写下了一份药方，“先服三日。” 　　闻丞安拿过后，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不像是他前世医生那般“鬼画符”，姚大夫写的是端正的小楷，他可以看懂。 　　“一日三次。”姚大夫又叮嘱道，“不可见风，他身体很虚，需要食补，但是不能操之过急，需徐徐图之。” 　　闻丞安点头，“我明白。” 　　就好像是饿极了的人不能吃饱一般，身体太虚，补得太重，不仅达不到好的效果，甚至还会适得其反！ 　　* 　　让闻晏留下照顾徐至，闻丞安拿着药方准备去相邻的药铺抓药，一出门就撞上了满面肃容的徐云渐。 　　“如何？”徐云渐一把抓住了闻丞安的手，语气里是明显的焦急。 　　闻丞安晃了晃手里的药方，“姚大夫让先抓药。” 　　徐云渐接过药方，扫了一眼之后，便递给了秦副将，“去抓药。” 　　“是，还请将军和闻先生稍待。”秦乐山行礼后便匆匆离去。 　　等秦乐山离开后，闻丞安和徐云渐一时间相对无言。 　　终于，闻丞安见徐云渐满身郁气，不由得开口安慰，“徐将军不必过于自责。” 　　平心而论，徐云渐职责在身，战事结束后便立即亲自折返，为此甚至连陛下亲设的接风宴都敢缺席，已然十分难得了。 　　“其实，该责怪的应该是那些心生贪念的奴仆。”闻丞安垂下眸子，徐至的经历，让他想起了前世的那些无良保姆。 　　徐云渐仍旧沉默。 　　看着他紧绷的下颌，闻丞安便知晓，这个人仍旧在自责。 　　一瞬间，闻丞安似乎明白了今日早晨，这个人不肯与他们同桌用饭的原因。 　　是怕徐至看到自己会生气。 　　闻丞安叹息一声，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该再说点儿什么。 　　“若是我直接遣人将至儿接到边塞……” 　　徐云渐站在闻丞安的面前，身边行人如织，显得他分外落寞，他的声音很低，近乎呢喃，但是闻丞安却听清了。 　　“你们打仗的时候，还能顾得上一个三岁的孩子么？”闻丞安轻声问他。 　　徐云渐沉默了。 　　“所以。”闻丞安道，“错并不在你，错的是心生贪念的奴仆。若是硬要从你们身上找错处的话，那也是错在识人不明。” 　　“可是，”闻丞安的声音变得悠远，“知人知面不知心，画皮画虎难画骨，若是可以看透每一个的内心，那也就不会是人了。” 　　“是人，就有可能会被蒙蔽，会被利用，会被欺骗。”闻丞安声音轻缓，“被蒙蔽，被利用，被欺骗之后，我们该做的是痛定思痛，并且引以为鉴。还有，尽力弥补被伤害的人，而不是一味自责。” 　　“徐将军，”闻丞安定定地看着徐云渐，“你觉得我说得对么。” 　　良久，徐云渐才轻声道，“多谢。” 　　* 　　秦乐山的动作很快，闻丞安抱着抓好的药，站在回春医馆的阶前，回身看向徐云渐，“徐将军，你不进来看看阿至么？” 　　徐云渐眯起眼睛，似乎是不堪忍受直射的阳光，半晌后，迈开脚步，跟在闻丞安的身后，进了回春医馆。 　　* 　　担心徐至的病情会出现反复，闻丞安准备先煎一碗汤药喂徐至喝下，确定没有什么不良反应再回家慢慢调养。 　　只是，回春医馆里还有许多其他需要煎药的病人，负责煎药的童子几乎忙得脚不沾地。 　　闻丞安一时间很是茫然，他不会煎药啊，前一世他吃的都是制作好的中成药，冲水服用即可，现在…… 　　闻丞安低头，该放多少水？煮多长时间？大火还是小火？ 　　“我来。”徐云渐伸手，从闻丞安的怀里拿出一包药材，取过一个刚刚空闲出来的药罐，轻车熟路地煎起药来。 　　闻丞安很是惊讶，“你居然还会煎药？！” 　　在闻丞安的印象里，这实在不应该是一个将军，抑或是贵族公子该会的事情啊。 　　徐云渐手里拿着一把扇子，慢慢地扇着烟，“跟着军医学会的。” 　　闻丞安张了张嘴，最终将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军医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 　　伤痛，和死亡。 　　* 　　因为徐至感染风寒，闻家这段时间飘满了苦涩的药味儿。 　　每一次将那些黑乎乎的药汁熬出来的时候，闻丞安都忍不住皱眉。 　　而徐至每次面无表情地将药汁喝尽，闻丞安都要胆战心惊地咽一咽口水。 　　太惨了，真的是太惨了。 　　自己以后千万不能生病！ 　　闻丞安的决心更加坚定，一定要勤加锻炼，绝对不能生病！ 　　不然的话，闻丞安觉得自己还没有病死，倒是先被那药汁给苦死了。 　　* 　　随着徐至身体渐好，再加上有闻晏照看，闻丞安也稍稍闲了下来。 　　将徐云渐煎好的药送进去，又盯着徐至喝完药睡下后，闻丞安便返回了书房。 　　比起之前，书房里多了一个博古架，架子上摆放的，是这段时日徐云渐遣人送来的各种颜料。 　　大启朝绘画用的颜料是从各种矿石中提取出来的，提取工艺极为繁琐且费时，所以这些颜料的价格自然也十分昂贵。 　　知晓了这一点之后，闻丞安就暂时放弃了绘制彩色美人图的想法，只是不曾想…… 　　想起自己婉拒时徐云渐那满面的失落，闻丞安就鬼使神差地收了下来。 　　事后再是后悔不该收这么贵重的礼物，也已经来不及了。 　　只好默认了徐云渐那愈发自来熟的行为。 　　伸手拂过书案上只剩上色的画像，闻丞安执起一支毛笔，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终于饱蘸了朱砂，缓缓下笔——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3= 第9章 　　闻丞安画得很认真，连敲门声都不曾听见。 　　闻晏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又喊了一声“大兄。” 　　没有听见回声后，便直接打开了房门。 　　看见自家大兄的背影之后，他才悄然间舒了一口气，想来，只是大兄画得忘记了时间。 　　跳跃的烛火下，闻丞安的视线十分专注，手中的画笔不停。 　　见闻丞安在作画，闻晏也不敢出声，悄无声息地上前几步，静静地站在他的身侧，视线触及画纸的时候，闻晏的眸子倏然间顿住了。 　　画像上的人一身红色锦袍，腰佩长剑，右手搭在剑柄上，正似笑非笑地看着…… 　　不，那人并没有看自己。 　　闻晏恍然间回神，是自家大兄的画技太好，竟让他一瞬间以为画中人是真人。 　　不过…… 　　看着画纸上的人，闻晏满心纠结，大兄为何会画那个人？ 　　* 　　等闻丞安终于放下笔之后，闻晏才开口，“大兄画技卓绝。” 　　闻丞安手一抖，下意识地挡住了书案前的画，“你怎么来了？” 　　“天色已晚，来请大兄去用些饭食。” 　　听闻晏如此说，闻丞安扭头看向窗外，这才意识到，啊，原来天已经全黑了，他上色的时候天色好像还亮着。 　　闻丞安看向了一侧的油灯，他分明记得，自己进入书房的时候，并未点燃油灯。 　　“多谢晏儿帮我点灯。” 　　闻晏却轻轻咦了一声，“我进来的时候，书房里已然燃起了灯火。” 　　闻丞安诧异，“不是你，那是谁？” 　　话音落下，两人对视后，心里都浮现出了一个人名，徐云渐。 　　“大兄。”闻晏开口。 　　闻丞安的心忽然间颤抖了一下，然而就是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会如此。 　　“去用些饭食吧。” 　　“好。” 　　感受着心里莫名的失落，闻丞安忽然间茫然，为何自己要失落？ 　　是因为晏儿没有问出自己想要的问题吗？ 　　那么，自己想要他问出来的又是什么？ 　　下意识的，闻丞安将这个想法压到了心底，不想再提起。 　　* 　　几日后。 　　闻丞安带着已经画好的几幅美人图去了三松斋，当然不包括被闻晏看到的那一幅。 　　闻晏留在家里照顾徐至。 　　经过几日汤药，阿至的身体已经有转好的迹象。 　　趁着阿至睡着，闻晏取出小弓，拿上弓箭，弯弓搭箭，对准了院中满是孔洞的箭靶，却陡然间一转，箭头直直地对准了坐在墙头上的徐云渐。 　　徐云渐单膝屈起，一手搭在膝盖上，正侧头看着闻晏，道，“姿势不对。” 　　闻晏没有开口。 　　徐云渐从墙上跃下，缓缓走近闻晏，伸出手，“想学吗？” 　　* 　　同时，三松斋内，万掌柜将闻丞安已经完成的三张美人图一一摊开在桌面上。 　　一张画的是一身红色劲装的女子，不过倒是和之前那极为逼真的人像不同，这一副红衣女子图，显然不是真人，但却仍旧吸引人的目光。 　　只是看着，万掌柜已经开始想象此等奇女子是如何纵马驰骋，行侠仗义的了！ 　　另一幅则是一个正对镜贴花黄的黄衫少女，面容娇俏，还带着一丝羞怯与雀跃，让人不自禁地开始猜测，她是否要去见自己的心上人。 　　还有一副，画的是怀抱琵琶的美人，生动地诠释了何为犹抱琵琶半遮面。 　　而这三幅美人图的落款都是三个字，一寸今。 　　一寸今，也是闻丞安前一世最常用的署名。 　　* 　　万掌柜感慨道，“闻先生果然大才！” 　　闻丞安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万掌柜过誉了。” 　　“不，”万掌柜连忙道，“绝对不过誉。” 　　又欣赏了一番之后，万掌柜将画卷收起，示意店里的伙计取出木盒，珍而重之地将画作放入其中。 　　同时，将一个匣子推给了闻丞安。 　　“未知这润笔费，闻先生是直接带走，还是我遣人送去府上？” 　　闻丞安想了想，还是选择了第二种。 　　匣子里装的金银实在是有些多，带着那么多的金银上路，闻丞安总怕会被劫走。 　　不管是杞人忧天还是别的，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不是么。 　　* 　　走出三松斋的时候，迎面正走来一行人。 　　闻丞安侧身往门边靠了靠，给那一行人让出了地方。 　　然而，不知道为何，那一行人中的领头之人，却故意撞到了闻丞安的身上，险些将闻丞安撞倒。 　　“呦，这不是闻丞安闻秀才么？”撞上闻丞安那人戏谑道，“怎么连路都看不见，净往别人的身上撞？” 　　闻丞安蹙眉，很快就在记忆里寻到了这人的名字。 　　“程凉远。”闻丞安淡淡地开口，“分明是你故意撞到了我。” 　　程凉远手中扇子刷得合起，以扇柄抵住了自己的下巴，将闻丞安从头看到了脚，又从脚看到了头。 　　“这么久没听见你的消息，我还以为你已经病死了。” 　　闻丞安不想理会他，抬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也不想和他多说什么，“告辞。” 　　奈何，他想走，程凉远却不想放过他，扇子一甩，直接拦在了闻丞安的胸前，“且慢。” 　　闻丞安躲过了那人即将挑到自己下巴上的扇柄，眸子里划过了一丝厌恶。 　　“你难道不想知道，你的那一场大病，到底是怎么回事么？” 　　难道不是因为乘船时无意间落水？ 　　闻丞安怀疑地看着程凉远。 　　“你就不好奇，那么多的游船，怎么就只有你坐的那一艘出了事？”程凉远循循善诱地道。 　　闻丞安不语。 　　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当时在船上的不仅仅是他一个人，还有很多其他的新安郡学子。 　　但是听程凉远的意思，貌似，那一艘船出事，另有因由？ 　　可是，还能是什么原因呢？ 　　他因为大病一场，直接错过了九月的乡试，只能再等五年。 　　但是闻丞安的成绩并不是绝顶，想来也没有必要如此针对他。 　　他坐的那一条游船里…… 　　闻丞安仔细回忆了一下，也没有值得被设计的人啊。 　　所以，到底是真的有隐情，还是这个人在撒谎？ 　　不过，不管这个人是不是撒谎，他都不准备再留下去了。 　　闻丞安垂下眸子，“闻某还有要事，先行离开了。” 　　* 　　看着闻丞安的背影，程凉远又将扇柄抵在了自己的下巴上，缓缓地笑了，笑容里带上了一丝邪气。 　　“万掌柜。”片刻后，他收回视线，“可有新的消遣？” 　　“程公子来的巧。”万掌柜笑眯眯地道，“三松斋刚得了几幅美人图，公子可要掌掌眼？” 　　“哦？美人图？”程凉远“刷”地展开了扇子，一面扇着凉风，一面道，“取来我瞧瞧。” 　　* 　　随着三幅美人图的展开，吸气声接二连三地响起。 　　“这……”其中一人几乎将脸都要凑到了那美人图上去，被程凉远一把扯开。 　　“让程兄见笑了。”被拉开的那人讪讪地道。 　　“袅娜少女羞，岁月无忧愁。”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芳容……” 　　“行了！” 程凉远没好气地叫停，“怎么净吟别人的诗！” 　　立刻就有人附和，“那不是在等着程兄的大作么？！” 　　程凉远被恭维地很是得意，但是憋了一会儿之后，还是憋不出来半句诗词，顿时得意就变成了恼意。 　　“万掌柜，这三幅美人图我要了，价格随你开！” 　　万掌柜笑眯了双眼，“回程公子，这三幅美人图，一共三百两。” 　　程凉远的笑容立刻就僵在了脸上，他甚至怀疑自己多听了一个零。 　　其余几个书生也震惊当场，甚至有人小声地念叨出口，“怎么这么贵？” 　　而这，也是程凉远的想法。 　　按照他的意思，这三幅美人图加在一起，也就是一百两顶天了，这还是看在这美人图画法新颖的情况下。 　　而现在，价格直接翻了三倍。 　　程凉远眯着眼睛看万掌柜，怀疑对方是不是在想让自己当冤大头。 　　万掌柜像是丝毫没有感受到凝滞的气氛，面对其他人的质疑，只是笑眯眯的一句话，“不二价。” 　　* 　　正走在归家路上的闻丞安，绝对想象不到，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万掌柜已经将他那三幅美人图的价格硬生生提高了五倍！ 　　就是刚刚换来的银子他都不敢自己拿着走的好吗！ 　　* 　　其实程凉远的感受并没有错，他确实是被万掌柜当冤大头给宰了。 　　闻丞安答应姚青姚大夫，会教导他挑选出来的小弟子素描之事，万掌柜已经从姚青处知晓。 　　虽然姚青姚大夫已经决定，必然会严加督导弟子们不得泄露画法，但是万掌柜明白，闻丞安的书院开起来后，他必然不会藏私，将来会这种画法的人也会越来越多。 　　虽然短时间内极少有人能达到闻丞安的水平。 　　但是，万事总有万一，不是么。 　　天才能做到的事情，是无数寻常人无法想象的。 　　所以，万掌柜就是要瞅准时间差，先坑……不，赚一笔再说。 　　且，闻丞安作为这种画法的开山之人，其画作价值，也会逐渐水涨船高。 　　细算下来，其实程凉远也不算是吃亏。 　　* 　　虽然价格超出预期，但程凉远还是咬咬牙将其买了下来，无他，说出去的话他不可能收回来，丢不起那个人！ 　　“这画技倒是适合画避火图。”末了程凉远还点评了一下。 　　万掌柜笑得温和，“我们三松斋不卖避火图。” 　　就算三松斋卖避火图，他也不敢向闻丞安开这个口，不然东家那里怕是过不去。 　　程凉远收起盒子，皮笑肉不笑，“日后若是有机会，我倒是想认识一下这位。” 　　“这要看一寸今先生的意思。” 　　* 　　而此时，一寸今先生推开院门，却看见了让他无比惊讶的一幕。 　　作者有话要说：　　价格进行了调整。 　　以及，本文的物价体系全部架空哦~ 第10章 　　一进门，映入闻丞安眼中的就是三个人影。 　　闻晏张弓搭箭，徐云渐在一旁指点，而徐至，则是抱着一个手炉坐在一侧，认真地看着闻晏射箭。 　　每当射中红心的时候，他都会欢呼一声，“阿晏哥哥最厉害了！” 　　至于指导闻晏的徐云渐，每听一声都觉得自己的心七零八落。 　　他也射中红心了，徐至却总是一声不吭。 　　不过，想到闻晏是在自己的指点下才能如此精准地箭箭射中红心，徐云渐碎裂的心脏又被粘了一些回去。 　　闻丞安则是满脸狐疑，他们三人何时相处地如此和谐了？ 　　* 　　听见开门声，院子里的三人齐齐看了过去。 　　“大兄。” 　　“闻先生。” 　　“丞安哥哥。” 　　三声称呼，声声不同。 　　闻丞安看着三道灼热的视线，忍不住将一路带回来的猪肉拎起来晃了晃，“想吃熏肉么？” 　　“想！”闻晏回答地最为迅速，徐云渐和徐至虽然没有开口，但是那一瞬间亮起来的眸子，却给了闻丞安答案。 　　“那就来帮忙。” 　　徐云渐上前，十分自然地接过猪肉，“要切成何种模样？” 　　“长条状吧。”闻丞安跟在徐云渐的身后，“又要麻烦将军了。” 　　“你可以唤我的字。”徐云渐忽然停住，扭头看向闻丞安，“我字霄满，气冲霄汉之霄，踌躇满志之满。” 　　徐云渐，字霄满。 　　闻丞安在心里默默地猜测，是布满了天空的云彩的意思么？ 　　看着徐云渐略带期待的目光，闻丞安笑了笑，从善如流地道，“霄满。” 　　徐云渐唇角笑意更胜，“那我以后唤你丞安可好？” 　　闻丞安点头。 　　这自然没有什么不好，如今他们也算是熟识了，若是一直将军先生的喊，难念会觉得生疏。 　　倒是徐云渐，得到了闻丞安的回答后，便立刻唤了他一声，“丞安。” 　　声音轻缓，语带笑意。 　　“嗯。” 　　闻丞安低头抿了抿唇，却藏不住自己有些发红的耳尖。 　　方才……是他的错觉吧？ 　　为什么会觉得对方喊自己丞安的时候，语气有些……缱绻？ 　　看着已经拿起菜刀开始剁肉的徐云渐，闻丞安在心里默默回答，嗯，刚才肯定是自己的错觉。 　　* 　　熏肉有熟熏和生熏之别，闻丞安这一次准备做熟熏。 　　在熏制之前，需要先将猪肉煮熟。 　　去掉浮末，清洗干净后，用酱油、黄酒煨制一段时间，而后放到木屑之上略微熏烤，不可太过，也不可太干，半干半湿最是合适，这时吃起来最是香嫩可口。 　　咬下一口，闻丞安不由得眯起了眼睛，很好，看来他的手艺还不曾退步。 　　但实际上，这制作熏肉的大部分活计都被徐云渐给抢了去。 　　除了熏肉之外，闻丞安还熬了一锅菌菇排骨汤，蘑菇是晒干后保存下来的，价格说起来绝对算不上便宜。 　　但是闻丞安也是没有办法，眨眼间已经快要十一月了，再难见到绿意，这蘑菇干勉强也能归到蔬菜里去。 　　也不知道这大启朝是不是也有暖房，不过就算是有暖房，培育出来的蔬菜，他也是绝对吃不起的。 　　可阿至的身体需要慢慢食补，总不能一整个冬天就光吃肉吧？ 　　想到这里，闻丞安就更加惆怅了。 　　“丞安在想什么？”徐云渐夹起一块切好的熏肉，见闻丞安满脸都是苦意，不由得问道。 　　“在想哪里有白菜。”闻丞安下意识地回道。 　　前一世，到了冬天他最常吃的就是白菜，早就吃腻了，每次吃饭的时候，白菜绝对是不会点的，然而现在……他又开始想念起了白菜。 　　说起来，白菜似乎是本土品种，貌似……是从“菘”培育出来的？ 　　“白菜？”徐云渐思索了片刻，“不曾听闻。” 　　“我就是随口一说。”闻丞安将这个话题带了过去，也不知道“菘”和白菜是不是很像，不然的话，就算是他见到了，也认不出来啊 。 　　* 　　几日后。 　　新安府，三松斋。 　　“东家。”万掌柜躬身行礼。 　　徐云渐随意地点了点头，“丞安画的美人图你都卖出去了？” 　　“是的，当日……”万掌柜将当时的场景娓娓道来。 　　等万掌柜将当日之事详细说完之后，徐云渐点了点头，眸子里划过了一抹满意之色，“你做得很好。” 　　以那个程凉远的所作所为，仅仅是被坑了点儿银两，也算是便宜他了。 　　万掌柜见徐云渐不曾斥责，头垂得更低。 　　看来他的这一双招子还算是中用，东家果然看重那位闻先生。 　　万掌柜琢磨，再见闻丞安时，自己该更加尊重才是。 　　“还有，丞安意外落水之事，另有内情？”徐云渐更加关心的其实还是这个。 　　“这……”万掌柜犹豫，“当日之事，看起来并无不妥。” 　　“那么，确实是别有内情了。”徐云渐语气微凝，“此事我会遣人去调查。” 　　“是。”万掌柜躬身行礼。 　　* 　　回到闻家的时候，徐云渐习惯性地跃上墙头，恰好看到闻丞安正在小院中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 　　徐云渐耳力好，隐约听见了自己的名字，唇角不由得掀起一抹笑意。 　　却也有一点点遗憾，因为喊得不是自己的字。 　　徐云渐坐在墙头上，见闻丞安绕了好几个圈儿以后，干脆直接开口， “丞安似乎有事想和我说？” 　　闻丞安被吓了一跳，抬头见是徐云渐，忍不住无奈道，“将军为何又爬墙？” 　　门不好走么？ 　　“唤我霄满。”徐云渐从墙上跳下，道。 　　闻丞安见他一副不肯罢休的模样，只好再度唤他，“霄满。” 　　“丞安在为何事烦心。” 　　徐云渐十分自然地握住了闻丞安的手腕，将他拉到小院的石凳上坐下。 　　这段日子以来，徐云渐越发有将自己当成闻家人的架势。 　　闻丞安拒绝不得，到如今，竟开始有些习惯了。 　　“此事，和计划建立的书院有关。” 　　“哦？” 　　闻丞安斟酌着词语，“霄满可知碑林？” 　　徐云渐点头，“自然知晓。” 　　未出现印刷术之前，所有的书籍都是通过书生亲手抄录才得以传播，然而在抄录的过程里难免会有错误。 　　所以，为了尽力避免错误，便有人将正确的内容刻在石碑上，他人想要抄录抑或是拓印都可。 　　“石碑的字是凹进去的，所以拓印出来之后，字迹便是白色，称之为阴文。那么，”闻丞安看着徐云渐，“若是将字体凸出，再‘拓印’出来，岂不是就是白底黑字了么？” 　　徐云渐的神色渐渐凝重了起来，“若是此法可成……” 　　闻丞安替他说出来后面的话，“那天下人皆可读书了。” 　　话虽然有些夸大，但是绝对可以大大促进文字的传播。 　　徐云渐面色严肃，“此法丞安暂时莫要说与他人听。” 　　闻丞安点头，“我知道。” 　　雕版印刷，难得其实是雕刻的那个步骤，一旦出现了细微的失误，那么那块雕版就彻底废了。 　　而一旦雕成，就可以重复使用，印的书多了，成本自然会降下来。 　　徐云渐立刻道， “我会让万掌柜寻雕刻师傅按照你说的法子制作……” 　　“雕版。”闻丞安提点了一句。 　　“雕版。”不知道为何，徐云渐看向闻丞安的眸子，里面的神色十分复杂。 　　有骄傲，有惊异，还有……担忧。 　　“你为何那般看着我？”闻丞安不自在地动了动。 　　“丞安。”徐云渐双唇开合，“此事若是能成，我还需上书禀明天子。” 　　闻丞安眨眨眼睛，“天子？” 　　徐云渐点头。 　　闻丞安一瞬间竟觉得有些戏剧。 　　虽然早就知道大启朝有皇帝，但是因为来自于一个相对平等的世界，他总是对此隔着一层水雾。 　　即便他知道徐云渐是一位将军，但是徐云渐待自己时候的温和，总是会让他忘记，这个人，曾经斩杀蛮夷万余，浑身浴血。 　　而这样一位战功彪炳的将军，自然是见过皇帝的。 　　* 　　“为何要告诉天子？”闻丞安下意识地问。 　　很快，闻丞安就想到了那不怎么符合发展规律的科举制度。 　　莫非，与此有关？ 　　而且，想起姚青姚大夫曾经说过的，五年后，今上有可能会取消科举。 　　难道说…… 　　闻丞安心中打鼓，真的有另外一个穿越者？ 　　就在闻丞安心里胡思乱想的时候，徐云渐开口，“前朝覆灭，无数世家大族也随之倾倒，大启开朝之初，可用之人极少，太#祖便想了科举这个法子。” 　　闻丞安眨了眨眼睛，这倒是和他想的不一样。 　　可是，为什么会连名称都是一样？ 　　比如童生、秀才、举人、进士之类的称呼，和闻丞安前世一模一样。 　　“现在，是世家高门在施压吗？”闻丞安猜测，所以徐云渐才会说，五年后，说不定今上会取消科考。 　　徐云渐的眸子里赞赏之意一闪而过。 　　“不错。 　　“ 太#祖虽言只是一时之法，但是却用此法遴选了不少民间之人。如今的左丞纪遥，便是自科举中选拔而来。 　　“科举虽暂时无法撼动世家高门的利益，但，他们仍旧要防患于未然。” 　　闻丞安沉默，说到底，都是为了维护利益。 　　皇帝希望科举能够长久地留存下去，为的是巩固自己的统治，而高门大族，却希望可以维护自己的利益。 　　这两者，必然要有一方退让。 　　现在的情况，貌似……很有可能退让的是皇帝。 　　闻丞安抿了抿唇，他不希望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万掌柜：东家，我坑了欺负闻先生的人不少银子。 　　徐云渐：干得漂亮！ 　　程凉远：…… 　　—— 　　改错字;口口 第11章 　　进入十一月后，冷意更甚，路两边的杂草已经彻底枯黄，地面更是被冻得硬梆梆的。 　　闻家已经提前烧起了木炭，闻丞安坐在书房里，手里拿着一根炭条，正在纸张上涂画着什么。 　　徐云渐敲了敲门，“丞安。” 　　不多时，“吱呀”一声，房门被打开，闻丞安探出头来，“将……霄满？你怎么来了？” 　　徐云渐没说话，只是盯着闻丞安的脸看。 　　闻丞安以为自己的脸上沾了东西，下意识地抬手，想要蹭一蹭，手腕却被徐云渐给抓住了。 　　“别动。”徐云渐道。 　　闻丞安：？？？？？ 　　到底怎么了？ 　　下一瞬，徐云渐伸手，摸上了闻丞安的脸颊。 　　“将军！” 　　闻丞安连忙往后仰，不妨动作太大，险些摔倒。 　　“小心！”徐云渐改摸为抓，一把将闻丞安拉到了自己的怀里。 　　站定后，闻丞安与徐云渐拉开距离。 　　感受到怀里温度的消失，徐云渐的眸子里划过了一抹可惜。 　　“你脸上沾了东西。” 　　闻丞安刚想抬手摸，忽然间反应了过来，肯定是自己刚才画画的时候，无意间抹到脸上的木炭颜色。 　　“我去拿布巾给你擦一擦。”徐云渐道。 　　“不用了。”闻丞安拉住了徐云渐的手腕，摇头，“等画完了再洗吧。” 　　他了解自己，现在擦了也是无济于事，等画到兴头上的时候，怕是还会无意识地抹到脸上去。 　　看着几乎成为了一只花猫的闻丞安，徐云渐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清朗，“丞安，你啊……” 　　闻丞安忍不住退后几步。 　　他无法否认，徐云渐的笑颜，很是让他心动。 　　像是…… 　　梦中的恋人。 　　意识到自己想到了什么，闻丞安一瞬间脸色大变。 　　“怎么了？”徐云渐察觉到了闻丞安情绪的变化，连忙问道。 　　闻丞安却只是定定地看着徐云渐，不发一言。 　　良久后，才道，“没什么，就是刚才突然间想到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闻丞安垂眸，“嗯，是很久以前做过的梦。” 　　徐云渐一挑眉，“春夢？” 　　闻丞安：…… 　　“不是！” 　　听出来闻丞安的语气里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徐云渐立刻正色道，“方才只是开玩笑。” 　　闻丞安伸手，想要拉住徐云渐的手腕。 　　然而在即将抓住的时候，徐云渐手一抬，就变成了闻丞安拉着他的手的姿势。 　　似乎是担心闻丞安松开手，徐云渐立刻道，“介意我进去看看么？” 　　“可……”闻丞安头点到一半，骤然间想到被自己弄到乱七八糟的书房，说话的时候顿时就卡了。 　　“不可以吗？” 　　徐云渐的语气一瞬间失落了下来。 　　“可以。”一边说着，闻丞安还一边让开了身体。 　　直到徐云渐走进书房，又牵着自己的手往里走的时候，闻丞安忽然间意识到。 　　不对啊，自己的书房也不是什么秘密基地，只要不在自己作画的时候吓自己，也不要乱动东西，闻丞安其实并不怎么介意其他人进自己的书房。 　　更何况，之前自己画画画地忘记了时间，不还是徐云渐悄无声息地帮自己点起了烛火么？ 　　怎么现在又…… 　　* 　　踏入书房之后，徐云渐首先看到的就是闻丞安已经画好的各种素描。 　　不过这些素描不再是人像，而是各种各样的物体。 　　圆形的，方形的，柱形的，还有各种果子。 　　徐云渐指了指那些素描，认真地夸奖，“丞安画得很好。” 　　在此之前，他都不曾知晓，居然还有一种画法可以将物体画得如此逼真。 　　闻丞安的面上隐隐有得色，不过被他很好地掩藏了下去。 　　“这些都是教材。” 　　“教材？”徐云渐咀嚼着这两个字，“教学之材？” 　　“对。”闻丞安将已经画好的收了起来，“等过段时间，姚大夫挑选出来的几个童子就会过来随我学习，还得请县里的木匠做一些木球，木柱之类的。” 　　“就是你画上的这些？”徐云渐指了指。 　　闻丞安点头。 　　“交给我。”有这些画，就不需要再费力描述了。 　　“那就麻烦将军了。” 　　“唤我霄满。”徐云渐轻轻地捏了捏闻丞安的手心。 　　闻丞安：…… 　　“霄满。” 　　徐云渐满意了。 　　闻丞安的耳朵有些红，唤字，还是觉得太亲昵了。 　　殊不知，唤字算什么，唤小名才更加亲昵呢！ 　　* 　　除了绘制教材之外，闻丞安也不曾忘记姚青姚大夫的《百草经》。 　　他先将自己记忆里的印象最深刻的那些草药绘制了出来，甚至还不嫌麻烦地将花、叶、根都分别详细地描绘了出来。 　　于是，等姚青姚大夫看到闻丞安已经完成了的几幅草药图鉴后，忍不住狠狠地一拍大腿，“好！” 　　闻丞安手捧茶盏，微微笑着，在心里盘算着计划里还有什么不曾做完。 　　雕版一事已经全数交给了徐云渐，接下来，就是开办书院的事情了。 　　唔…… 　　闻丞安抿了一口茶水，书院开在哪里才好呢？ 　　“闻先生在想什么？” 　　被姚大夫的声音唤回神，闻丞安道，“在想开书院的事情。” 　　“哦？”姚大夫来了兴趣，“闻先生可想好了在哪里？” 　　闻丞安摇头，“事实上，这正是我刚才在想的问题。” 　　“新安府的私塾大都是各宗族内的私学。”姚大夫提点道，“闻先生若是要开一家书院，还要考虑学生和束脩的问题。” 　　这年头，并不是所有人都有那个闲钱学认字的。 　　闻丞安笑着点头，“谢姚大夫提醒，我会考虑清楚的。” 　　* 　　而在隔着半条街的三松斋里，徐云渐正接过一份雕版，单手拂过那凸起的文字，眸子漆黑如墨。 　　“东家，这是印好的一页。”万掌柜将一张纸双手递了上去。 　　徐云渐瞥了一眼，“字迹清晰，不错。” 　　“雕刻的那一位老师傅呢？” 　　“东家请放心，绝无泄密的可能。” 　　徐云渐嗯了一声，“将这一份雕版、纸页，还有那一位老师傅，一起送入京城。” 　　万掌柜诧异，“东家，这……” 　　“按我说的去做。” 　　“是。” 　　“还有，”徐云渐曲起手指，敲打着桌面，“让纪遥送一些新鲜时蔬过来。每样都送一些。” 　　等知道丞安喜欢哪些蔬菜后，就可以让对方多送点儿丞安喜欢的了。 　　这位被徐云渐当做“菜商”的纪遥，正是大启朝的左丞相。 　　* 　　“阿嚏！” 　　“丞相可是染了风寒？”一道清亮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纪遥转身行礼，“见过陛下。” 　　作者有话要说：　　呜，本想定时的，结果手一滑直接发出来了QAQ 　　—— 　　ps：前文第9章 的价格重新调整了一下，原本的确实太高了。 　　本文全部架空，物价体系也是一样，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所以出现bug就……请多多包涵了 第12章 　　“无需多礼。” 　　皇帝一身常服，虚虚扶了纪遥一把。 　　纪遥却仍旧是行了全礼，这才起身。 　　“今日，朕要给左丞看一样好东西。” 　　一边说着，皇帝一面摆手，让小侍送上来一样东西。 　　“陛下？这是……”纪遥看着小侍摆开的东西，心里忽然间有了些猜测，不由得激动了起来。 　　“左丞看来已经猜到了此物的用处。”皇帝上前，从小侍的手里取来一柄软毛刷，轻轻地在覆盖了白纸的雕版上，而后一扫，接着将白纸拿起，顿时，一张印满了字迹的纸页就出现在了几人的面前。 　　小侍将纸页接过，凑近了暖笼略微烘烤，待纸页上的墨迹干透后，又恭敬地送到了皇帝和纪遥的面前。 　　接过那一页纸张的时候，纪遥的呼吸都轻了几分，“这倒是和印章有几分相似。” 　　只不过雕刻的字数比起印章来，多了何止十倍！ 　　“若是将一整本书都刻印出来……”纪遥喃喃，片刻后，忽又拧眉，“可惜，许多珍贵古籍皆掌握在高门大族之手，旁人无法抄录。” 　　连底本都没有，又如何刻录雕版？ 　　“这事其实很好解决。”皇帝突然间笑得意味深长。 　　纪遥看着皇帝，心里隐约有了些猜测。 　　“此事暂且放到一边，我听说，徐卿遣人去你府上，言明让你送点儿时蔬过去？” 　　听着皇帝话里的八卦意味，纪遥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回陛下，确实如此。” 　　“徐卿向来喜欢肉食，缘何这一次却让你送时蔬过去？” 　　纪遥和徐云渐两人，一个是草食动物，一个是肉食动物。 　　纪遥还特意在汤泉附近建立起了一座暖房，为此受到了不少人的攻讦。 　　可是纪遥也是没办法，他食肉容易腹泻，寒冬腊月的，总不能让左丞相大人日日食肉，日日腹泻吧？ 　　“左丞，”皇帝忽然开口，“我们不妨去寻徐卿。” 　　“陛下，”纪遥面无表情地提醒，“政务为重。” 　　皇帝叹了一口气，“其实，朕只是想要见一见那个提出了此等法子的人罢了。难道纪卿就不好奇么？” 　　“回陛下，不妨将人招入京城。”纪遥提醒道。 　　将人招入京城面圣，这才是正常的操作，而不是皇帝丢下政务不着家。 　　闻言，皇帝不由得摇了摇头，“纪卿实在是……” 　　“既如此，纪卿便带一句话给徐卿吧。” 　　* 　　等送信之人赶到山无县的时候，却直接扑了一个空。 　　此时的徐云渐，正带着闻晏在山林中穿行。 　　“嗖——” 　　一支利箭射出，穿透了鹿颈，又带着鹿上前，最后牢牢地钉在了树干上。 　　徐云渐将手里的强弓放下，察觉到了闻晏那灼热的视线，想了想后，鼓舞他道，“勤加练习，日后你也可以做到。” 　　闻晏重重地点了点头，拿着自己的小弓，开始小心翼翼地寻觅起了目标。 　　徐云渐将已经被钉在了树干上的鹿取了下来，处理好血迹后，他盘算着，以前听说这山林中有猛虎，也不知道今日能不能碰得上。 　　正思索间，余光忽然间瞥见一抹黑黄色条纹。 　　来了！ 　　徐云渐心中惊喜，却还是强忍着上前的念头，先确认闻晏附近没有危险后，才打了几个手势，示意了一下自己的去向。 　　在徐云渐的示意下，闻晏也看见了那一抹黑黄色条纹的身影。 　　“老虎！”闻晏在心里默默地喊道。 　　同时，他也屏住了呼吸，默默地看着徐云渐动作。 　　虽然心里很是不愿意承认，但是闻晏很清楚，现在的自己要是真的上去，完全就是给徐云渐添乱的。 　　* 　　确认了闻晏的安全之后，徐云渐就从背后取出来一支利箭，然后悄然间寻到了一处合适的地点。 　　一手握弓，一手搭箭，而后缓缓拉紧—— 　　那头老虎似乎是在觅食，抑或是已经看中了一头猎物，正静待扑倒的良机。 　　然而，随着一支利箭的射出，它再也没有了捕食的机会。 　　徐云渐的箭术很准，一箭直直地射入了老虎的眼睛，尖锐的箭头从另一只眼睛里穿出，而虎皮丝毫未损。 　　* 　　闻晏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实在是狩猎结束地太快，如果不是那一头已经倒地的老虎，他甚至都不敢确定已经结束！ 　　这…… 　　就在闻晏震惊的时候，徐云渐已经上前处理起来滴落的血迹。 　　野物的嗅觉十分灵敏，若是不及时处理的话，很容易引来其他的危险。 　　“这是一头母虎。”徐云渐忽然间道。 　　“母虎？”闻晏诧异。 　　“嗯。”又观察了一会儿，徐云渐十分肯定地道，“是一头正在带崽的母虎。” 　　“还有小虎崽？” 　　徐云渐点头，想着或许自己应该去寻到小虎崽，依照徐云渐对于闻丞安的了解，他应该会喜欢这一份礼物。 　　只是，一头鹿，再加上一头母虎，总不好拎着猎物去寻找小虎崽。 　　但若是留闻晏一人在这里看守猎物，徐云渐也不敢放心。 　　好在，就在他为难的时候，秦乐山带着一行人找了过来。 　　“将军，京城来人了。” 　　徐云渐只是点了点头，指了指那一头鹿和猛虎，“带回去收拾干净，虎皮寻个手艺好的硝了，我有用。” 　　“是！” 　　徐云渐又点出来几个人，“你们几个和晏儿一起，找出那几只小虎崽来。” 　　“属下领命！” 　　闻晏看着一侧的几个彪形大汉，抿了抿唇。 　　他知道自己不能拒绝，要是自己拒绝了，眼前这个人绝对会去找大兄“告状！” 　　闻晏握紧了手里的小弓，等着，他将来一定会成为比他还要厉害的人！ 　　* 　　而随着皇帝的那一句话一起过来的，还有一份弹劾奏疏。 　　其上斥责徐云渐穷兵黩武，甚至怀疑他中饱私囊，战功不实。 　　字字句句，直欲将徐云渐打落尘埃。 　　徐云渐看过之后就将其放到了一边，并未告知闻丞安，只将那一句话说给了闻丞安听。 　　“做得很好，继续努力。” 　　闻丞安眨眨眼睛，试探性地问道，“这个，是不是带错话了？” 　　徐云渐摇头，“不曾。” 　　可是…… 　　闻丞安心里满是纠结，但这是一个皇帝该说的话么？ 　　不等闻丞安纠结出个结果来，门外秦乐山又道，“将军，纪丞相送来了一车时蔬。” 　　时蔬，蔬菜？ 　　闻丞安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菜！菜！菜！ 　　我想吃菜！ 第13章 　　当天，闻丞安就兴奋地做了一道清炒时蔬，不过四个人里，只有他和徐至吃的最开心。 　　而徐云渐和闻晏几乎是一筷子没动。 　　* 　　吃完后，两个小家伙儿揽去了洗刷碗筷的活计，于是闻丞安和徐云渐一起踏入了书房。 　　闻丞安仍旧对皇帝的那一句话耿耿于怀。 　　“陛下他，平日里就是那般性子。”徐云渐解释。 　　“说到陛下，我想起来了一件事。”闻丞安看着徐云渐，“你离开边境，没事吗？” 　　虽说北部蛮夷已经被彻底打残，但是休养生息之后，谁能保证，他们不会再度卷土重来呢？ 　　徐云渐看着闻丞安，良久之后，忽然叹息着道，“因为不能再打下去了。” 　　闻丞安眸子颤了颤，他听懂了徐云渐的言外之意。 　　没钱了，抑或是没粮了。 　　两个人彼此对视，都没有说话。 　　良久，闻丞安忽然开口，“霄满可见过水晶杯？” 　　“自然见过。”徐云渐有些疑惑，闻丞安为何会问这个问题。 　　“那……”闻丞安有些迟疑，因为他无法解释自己怎么会知道这些东西，“你知道，水晶也可以烧制出来吗？” 　　“什么？”徐云渐有些疑惑。 　　将话说出来之后，闻丞安反而轻松了很多，“这些蔬菜，是如何培育出来的？” 　　“纪遥在汤池旁边建了一座暖房。”徐云渐解释道，“这些菜是他送来的，尽管用就是，雕版印刷，也算是给他帮了大忙。” 　　“忙？” 　　“嗯。”徐云渐似乎不欲多说这个，将话题转向了最开始闻丞安的那个问题，“你方才说，水晶可以烧制出来？” 　　“啊。”闻丞安下意识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暖房是露天的？” 　　“不知道。”徐云渐从来没有关注过这个。 　　闻丞安想了想，“那，就像是瓷器一样，可以用高温烧制出来，不过用的材料不是陶土，是……” 　　闻丞安想了想，又比划了很久，终于憋出来两个字，“石头！” 　　徐云渐愣住了。 　　闻丞安忍不住用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但很快，徐云渐就伸手握住了闻丞安的手腕，将他的手拉开，温声和他说着，“那你画给我看，如何？” 　　但是闻丞安这一次却没有给他肯定的答复，“我其实，也不太清楚到底是那种石头，或者是沙子。” 　　不过，闻丞安倒是记得，西方制作玻璃的历史似乎要早一些，也不知道现在的这个世界，是不是和他的前世一样。 　　“既如此……”徐云渐沉吟了一会儿，“我会安排。” 　　“嗯。”闻丞安点头，又补充了一句，“要是可以烧制出来，可以建成一个全部透明的房子。” 　　“用来做暖房？”徐云渐笑着看他。 　　闻丞安镇定地道，“还有很多其他的用处，比如可以高价卖出去啊。” 　　徐云渐手一顿，“卖出去？” 　　闻丞安点头，心里还是有点儿紧张，他忍不住合拢自己的手掌，将拇指握住，“开源节流，比起节流，还是开源更好一些，你说对么？” 　　徐云渐没吭声，似乎是在考虑着什么。 　　一阵敲门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寂。 　　敲门的人是秦乐山。 　　打开门后，闻丞安的视线立刻就被他拎在手里的篮子给吸引住了。 　　那里面放着两只小虎崽，猫儿一样大小。 　　“喜欢？”徐云渐伸手，将篮子接过来，然后“砰”地关上了门，险些夹到秦乐山的鼻子。 　　秦乐山有些不明白，自家将军这是怎么了？好像对自己很是生气的样子。 　　闻丞安的视线被几只虎崽吸引了之后，就再也没有挪开过。他知道之前徐云渐和闻晏一起去了西屏山，也带回来了一头鹿和几只其他的野物。 　　但是他不知道，居然还有两只小虎崽子。 　　毛绒萌物的威力，很少有人能抵抗得住，闻丞安自然也不例外。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戳了戳小老虎的脑袋，换来一声愤怒的“嘶吼”。 　　只是可惜，太小了，“嘶吼”奶声奶气的，半点儿都没有百兽之王的威势。 　　徐云渐将两只拎出来，直接送到了闻丞安的怀里，犹豫了一下之后道，“你和至儿，一人一只。” 　　闻丞安抬起头，“其实，”他斟酌着言语，“阿至并没有恨你。” 　　徐云渐没吭声。 　　“我觉得，你还是亲自去送给他比较好。”闻丞安将其中一只虎崽送回到了徐云渐的怀里，“阿至很聪明。” 　　“他其实都懂。” 　　但是懂，不代表愿意理解。 　　闻丞安怀里的虎崽挣扎了一番，似乎累了，安静了下来，闻丞安一下一下地摸着小虎崽顺滑的皮毛，“他……” 　　说出一个字之后，闻丞安又卡住了。 　　徐至除了不肯和徐云渐说话之外，和闻晏以及闻丞安都相处地很好。 　　“他其实也很害怕。” 　　“害怕？”徐云渐不解。 　　“他现在不理你，是还在赌气，只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该和谁赌气。”闻丞安的声音淡淡的，“他其实很害怕，你以后再也不理他了。” 　　“怎么会？” 　　“心思敏感的孩子，总是会多想的。”闻丞安低头，点了点怀里小虎崽头顶上的王字，又换来一声“嗷呜”。 　　徐云渐却陷入了沉思。 　　将想说的说完之后，闻丞安就退了出去，只留下徐云渐站在书房里。 　　* 　　当天晚上，徐至的身边也多了一只小虎崽。 　　闻丞安不知道徐云渐是如何与徐至说的，只是看小家伙儿有些发红的眼圈儿，似乎是哭过了。 　　“叔父。”因为之前遭受虐待，之后又生病的原因，徐至的脸颊一直称不上圆润，此时和徐云渐站在一起，一大一小，看着居然有七八分相似。 　　遗传果然十分奇妙。 　　不过比起徐云渐，徐至的轮廓要更加柔和一些，或许，是遗传自母亲。 　　闻晏咬着筷子，莫名觉得有些不爽。 　　吃过饭后，徐云渐的话却让闻丞安了愣住了。 　　“去祭拜你的兄嫂？” 　　徐云渐点头，语气十分自然，“至儿非要你和晏儿一起去。” 　　“可是，”闻丞安愣愣道，“这不太合适吧？” 　　“没什么不合适的。”徐云渐认真道，“你救了至儿的命。” 　　也救了我的。 　　这一句，徐云渐没有出口。 　　现在还不是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捉虫√ 第14章 　　眨眼间，时间已经进入十一月底，天气一直阴沉沉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飘起来雪花。 　　那一头母虎的皮徐云渐到底是没有送出去。 　　闻丞安拒绝的时候，怀里还抱着个毛团子，正细心地一勺一勺地给小老虎喂奶，“毕竟是小家伙儿的母亲。” 　　杀了人家的母亲，还做成了脚垫，这事儿委实太过丧心病狂。 　　徐云渐一时间也拿不准这到底是闻丞安心里真正的想法呢，还是只是不想再收自己的礼物。 　　“那。”徐云渐想了想，“回头猎几头狼。” 　　“嗯。”闻丞安点点头，没拒绝，又捏了捏小老虎的爪子，肉垫软软的，笑得眉眼弯弯。 　　“对了。”揉着虎崽的小脑袋，闻丞安抬起头，“我明天会去新安府一趟。” 　　“做什么？”徐云渐问道。 　　“送画。”闻丞安打了个哈欠，“姚大夫最近这段时间经常外出义诊，他的那些弟子们也是忙得脚不沾地，我去送一下草药图鉴。” 　　最近的这段时间，他除了画教材以外，就是画草药了。 　　各种不同形状的几何体木工已经做好，此时就堆在书房的一角，而草药图鉴也积累起来了一小摞，这东西画起来闻丞安十分小心，所以进度很慢。 　　除此之外，还有几张美人图。 　　再怎么说，美人图也是他现在主要的经济来源，当然要慎重对待。 　　万掌柜还送了几册话本过来，讲的是最俗套的才子佳人的故事。 　　闻丞安挑选了几个比较暧昧的片段画了出来，当然，画得十分朦胧。 　　徐云渐踱到书桌前，一张张地翻看着闻丞安的画作。 　　闻丞安坐在地上，面前是一个十分具有“现代”气息的画架。 　　他正捏着小虎崽的爪子，按照墨汁里，然后往画面上按。 　　奈何小虎崽似乎不喜欢爪子湿漉漉的感觉，挣扎了几下，闻丞安一时没抓住，小爪子顿时就在画面上乱拍一气。 　　等闻丞安将小虎崽抱远的时候，整幅画作—— 　　“咦？”闻丞安不由地愣住了。 　　该说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么，小虎崽挣扎的几爪子倒是比他预期的效果更好一些。 　　闻丞安没忍住低下头，在小虎崽的脑袋上亲了亲，“阿圆真棒！” 　　“嗷呜！” 　　奶声奶气的吼声之后，是一只浸满了墨汁的爪子。 　　“啪！” 　　下一瞬，闻丞安的额头上顿时就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梅花印。 　　接着又是“啪啪”几下，又两个梅花印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而小虎崽趁着闻丞安怔愣的时候，一个挣扎，直接落到了地上。 　　徐云渐唇角勾了勾，但是很快就扯了下去。 　　闻丞安努力克制住翻白眼的冲动，“想笑就笑好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抬起袖子准备擦一擦脸上的墨汁，但袖子却被徐云渐给拉住了。 　　“别动。” 　　徐云渐扯了扯自己里衣的袖子，一点一点地，认认真真地给闻丞安擦去了脸上墨色的梅花印。 　　指间偶尔会触及闻丞安的皮肤。 　　他的手指好暖。闻丞安眸子缓缓地眨了眨，如是想道，是因为他习武的原因么？ 　　那他的身材肯定很好。 　　闻丞安的视线在徐云渐的身上转了几圈儿，脑海里忽然间窜出来一个想法，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当自己的裸模。 　　画出来的一定很好看。 　　“在想什么？”徐云渐曲起手指，似是无意一般擦过了闻丞安的下颌。 　　被他的声音吵醒，闻丞安倏然间回神。 　　我屮艸芔茻！ 　　闻丞安猛然间后退了好几步，我刚才究竟在想些什么？ 　　“丞安？”徐云渐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闻丞安抿着唇，摇了摇头，赶紧转移话题，“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冬天洗头洗澡太麻烦了。” 　　徐云渐定定地看着他，“那……” 　　话还没说完，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传来，两人扭头一看，那只小虎崽正蹦跳着试图够博古架上的一个个小罐子，而那些小罐子里的，几乎都是徐云渐送过来的颜料。 　　“阿圆！”徐云渐行动最是迅速，长腿一迈，精准地避开了地面上摊着的各种书册和画像，一把将还想捣乱的小虎崽捞了起来。 　　总算是将博古架上的大部分颜料给保住了。 　　小虎崽在徐云渐的怀里不停地打着喷嚏。 　　将小虎崽身上的粉末都拍打干净，徐云渐将虎崽提起来，和自己视线平齐，认真地威胁道，“如果再惹事，我就把你母亲的皮拿来垫在这里。” 　　“嗷呜！”小虎崽并不想听并顺手在徐云渐的脸上按了一个梅花。 　　徐云渐：…… 　　闻丞安忍了很久，终于还是没有忍住，笑出了声音。 　　* 　　徐云渐将小虎崽拎出去洗刷干净，闻丞安留在了书房。 　　脚底是柔软的羊皮，闻丞安的脚趾忍不住蜷了一下。 　　他很喜欢坐在地面上画画，一开始还好，但是随着天气日渐寒冷，他只能被迫改掉了自己的这个爱好。 　　他穿越过来的时候就快要到冬天了，地龙完全来不及建造，只能等明年的。闻丞安如此想着，一定要重新翻修这个一进的小院落。 　　却不想，他计划改掉自己习惯的第一天，徐云渐就送来了一车削制好的羊皮，在书房了垫了一层还不够，还垫上了第二层。 　　闻丞安看着书房里燃烧着的几个火炉，干脆盘膝坐了下来，柔软的羊皮十分软和，一丝凉意也没有。 　　他托着下巴，开始思考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徐云渐对他太好了，所以，他有什么是可以报答他的？ 　　想到之前徐云渐说的，不能再打下去了。闻丞安眸子微微眯起，抓起炭笔，开始在纸上涂涂画画。 第15章 　　翌日 　　闻丞安将闻晏和徐至裹成了一个球，这才塞进了马车，一起去新安府。 　　马车车厢的空间很大，坐了四个人也不嫌拥挤。 　　徐至手里还抱着一个手炉，他的体质不太好，到了冬天手脚都是冰凉，闻丞安特意准备了好几个汤婆子，就连他房间里的火炉都是其他房间的一倍。 　　闻晏和徐至比较起来就热乎得多了，每天清晨起床就随着徐云渐练武，晚上就抱着徐至睡觉，大孩子抱着小孩子，挤在一起睡得昏天黑地。闻丞安倒也不用再担心徐至受凉了，闻晏整个人就像是一个小火炉。 　　只可惜，不给哥哥抱。 　　想到这里，闻丞安叹了一口气，真是，弟大不中留啊，他总不好和小徐至抢人。 　　只能每天晚上多灌上几个汤婆子了。 　　为什么穿越的时候偏偏是冬天呢？闻丞安漫无边际地想着。 　　虽然此时的大启朝比不上他前一世严寒，但他仍旧喜欢春秋，温暖得恰到好处。 　　一转头，正好看到闻晏正伸出手将裹在徐至脖子上的一圈兔毛围领整理了一下，免得露出脖子，再进风。 　　说起来，那兔毛围领还是闻晏亲手猎的兔子，只要白色的。 　　徐至的肤色很白，此时衬在那白色的兔毛中，更是显出来一种苍白。 　　闻丞安的眉心不由得皱了皱，还是得慢慢调养，一年一年地食补。 　　“丞安？”徐云渐的声音忽然间在他的耳边响起，“到了。” 　　闻丞安恍惚了一下，下意识地就想去掀起帘子，但是指尖触及帘子的那一个瞬间又顿住了，扭头看了一下徐至。 　　徐至眉眼弯起，“没关系的，丞安哥哥。” 　　闻丞安却摇了摇头，“还是直接去三松斋吧。” 　　* 　　三松斋里，万掌柜早就得知徐云渐几人要来，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 　　原本是想直接闭门谢客的，但是后来被徐云渐给否了，他们只是过来坐坐而已。 　　徐至只在三松斋的铺子里转了一圈儿，就被几人打包送到了后院去，那里早早地就燃起了火炉。 　　安顿好了徐至之后，闻丞安拿起了一本书。 　　《诗经》 　　书册的装订方法和闻丞安前世的线装本一模一样，甚至连用细线装订的法子也是闻丞安提供的。 　　翻开后，第一首就是闻丞安最熟悉的《关雎》。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这句诗，从闻丞安的前世，到如今的大启朝，仿佛是一条神秘的红绳，将之牵连成线，却在某一个时刻缠上了其余的红线，展开了其余的发展路线。 　　熟悉是因为这里有他熟悉的春秋战国，以及秦朝。 　　秦朝之后，却不再是他熟悉的汉，而是呈朝，之后就是大启。 　　所以闻丞安也无数次地怀疑过，那个成功开启呈朝的呈远——呈帝，会不会是另外一个穿越者？ 　　但很快闻丞安又把这个想法给去掉了，如果真的有另外一个穿越者的话，怎么会连雕版印刷都没有，肯定是假的！ 　　* 　　“在想什么？”徐云渐的声音忽然从侧后方传来。 　　闻丞安收回思绪，“在想呈帝。” 　　“呈帝？”徐云渐些微愣神，“怎么会想到他？” 　　作为呈朝的开国帝王，这个人徐云渐当然熟悉。 　　闻丞安晃了晃手里的《诗经》，“从《诗经》联想到的。” 　　看着徐云渐仍旧茫然的眸子，闻丞安心底的某一处忽然间变得蠢蠢欲动。 　　“或许有一天……”闻丞安卖了一个关子，“我会告诉你。” 　　说完，他就闪身，去了另一处的书架。 　　手腕却忽然间被徐云渐给握住。 　　“我等着。” 　　徐云渐的唇角勾起，带着一抹笑意，闻丞安却在那笑意里看见了志在必得。 　　这个人可真自大。闻丞安在心里吐槽了一句，我是那么容易攻陷的人么？ 　　闻丞安将自己的手腕从徐云渐的手里挣脱开来，“雕版刻好了么？” 　　“正在刻。”说到此处，徐云渐的声音也严肃了些许，“陛下已经找了最好的的匠人。” 　　闻丞安点点头。 　　“活字也在制作了。” 　　闻丞安顿时惊讶，“活字也开始了？” 　　在徐云渐说会将之送到京城的时候，闻丞安就将活字印刷的想法也一并告诉了他。 　　虽说活字印刷更加便利，但是同样的，每一个字都需要刻印数量不同的只用作备份。 　　认真比较起来的话，也不一定是哪一种印刷方法更加便于传播。 　　* 　　“你要去哪里？”见闻丞安准备出门的样子，徐云渐问道。 　　“去找姚大夫。”闻丞安取出一叠画稿，“你……” 　　“我和你一起。”徐云渐取过来一件大氅，披在了闻丞安的身上，又仔细地将带子系好，“走吧。” 　　闻丞安没有拒绝，只是，让他想不到的是，在去往姚大夫的回春医馆的路上，居然遇到了熟人？ 　　“呦，闻秀才。”程凉远大冬天的也在手里放着一把扇子，“许久不见啊。你……” 　　视线落到他一旁的徐云渐身上的时候，程凉远的话顿时卡住了。 　　闻丞安眯起了眼睛，“你认识他？” 　　如果不认识徐云渐，不会是这种表情。 　　程凉远也意识到是自己刚才的表情泄露了一些东西，当下打开扇子，“那个，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两位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活像是老鼠见了猫。 　　徐云渐眸子眯了眯，“丞安知道他是谁吗？” 　　“他叫程凉远。”闻丞安板板正正地回答。 　　徐云渐：…… 　　“那他的身份你知道吗？” 　　“这个……”闻丞安回忆了一下，“挺有钱的，而且……好像和新安郡郡守关系不错。” 　　“何止是关系不错。”徐云渐直接把程凉远的底子给掀了出来，“他是安远王的儿子。” 　　“安远王？”闻丞安微微皱眉。 　　呈朝的灭亡，使得大启建国之初，定下了郡国并行的制度，而这位安远王，就是其中一位。 　　“可是安远王的封地分明在西南。” 　　而新安郡，在东南。 　　—— 　　闻丞安：我是那么容易攻陷的人么？ 　　作者：你不是么？徐云渐不是早就登堂入室了么？ 　　闻丞安：那不是因为要照顾阿至么？ 　　作者：原因不重要，结果最重要。 第16章 　　虽然心里疑惑，但闻丞安却没有就这个问题再深入进去。 　　这并不是此时的他适合知道的事情。 　　他们来的很巧，今日正好是回春医馆进行义诊的日子。 　　看着在医馆前排成了长队的人，闻丞安不由地叹气，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看病都难。 　　姚大夫的桌案前排队的人数最长，虽是如此，其余之人仍旧不轻松。 　　闻丞安没有去打扰，将画稿交给了一个小童，只说让姚大夫空了再检查一下，若是有不对的地方，他会再修改。 　　“好的好的，麻烦闻先生了。”小童接过画稿之后，使劲儿点头。 　　“不碍事。”闻丞安笑着摇了摇头。 　　正准备和徐云渐一起离开的时候，正在排队的人忽然间发生了骚乱。 　　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正高高地举起拳头，似乎要砸向姚大夫。 　　“不可能，我娘不会死的，一定是因为你这个庸医！” 　　闻丞安眸子蓦然间睁大，太远了，他来不及。 　　姚大夫周围的人似乎被这个变故给整懵了，都愣在当场。 　　然而，那一拳在距离姚大夫的鼻子还有指甲盖那么薄的一段距离的时候生生停住。 　　徐云渐攥着那人的手腕，一声不吭地将人给掰开了。 　　闻丞安见状也赶紧跑了过来，有些着急地抓住了徐云渐的手臂，“你没事吧？！” 　　徐云渐摇头，“没事，去看看姚大夫。” 　　“哦对，姚大夫！”闻丞安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又看向了姚大夫，“姚大夫，你没事吧？” 　　“没事。”姚大夫的声音很沉，他冲着闻丞安示意，“我去看看。” 　　“别去！”闻丞安仍旧拦在姚大夫的身前，“万一他再……” 　　“不会的。”姚大夫摇了摇头，“他只是一时间接受不了。” 　　闻丞安仍旧皱着眉头，然而另一边，那个人已经蹲下#身，抱头痛哭。 　　在那个人的身边，是一个气息奄奄的老夫人，她的面色十分苍白，身体瘦得脱了形，几乎是皮包骨的模样。 　　“他带着他的母亲来看过好多次了，只不过……”姚大夫叹了一口气，“我虽然能医病，但无法医命啊。” 　　“他的母亲，也就是这两天的时间了。” 　　闻丞安仍旧蹙眉。 　　徐云渐遣人将他挪开，医馆的其他人也开始劝着其余诸人接着排队。 　　而那个方才要打人的年轻人，就彻底被众人忽视了。 　　并且因为他刚刚的举动，许多人都开始疏远了他。 　　对于这些穷困的百姓来说，姚大夫能够开义诊，已经是救了他们中许多人的命了。 　　最开始是没有反应过来，反应过来之后，大家已经开始自发地孤立那个年轻人了。 　　闻丞安看着那个跪在老夫人面前的年轻人，忽然间叹了一口气，“大启的医者很少吗？” 　　徐云渐伸手，将闻丞安整个人调转了方向，“别再看了。” 　　“那……”闻丞安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只能叹气，“还是算了。” 　　闻丞安原本是想说，等开春书院建好之后，可以请姚大夫来教习医术，但是现在看来，还不如让姚大夫亲自收弟子呢，至少跟在姚大夫的身边，耳濡目染，之下，说不一定医术进步地更快。 　　* 　　然而，在徐云渐的坚持下，闻丞安到底是将自己原本所想如数倒出。 　　“在书院中教授这些？”听了闻丞安的解释之后，徐云渐微微蹙眉。 　　“对啊。”闻丞安点头，“术业有专攻，读书人有读书人的出路，手艺人也有手艺人的出路。” 　　徐云渐却摇了摇头，“都是祖传的手艺，没人愿意拿出来教给所有人的。” 　　闻丞安一瞬间愣住了，“可是，医术……” 　　“医术自然也算。” 　　“可是……”闻丞安总觉得不太对，“但这是救命的啊……”怎么能和其他的谋生手段放在一起说？ 　　“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徐云渐将手放到了闻丞安的脑袋上，“嗯？” 　　闻丞安此时正沉浸在思考中，并未注意到放在了自己脑袋上的掌心。 　　“那么，高门大族掌控书籍，不也是因为祖传么？”他缓缓开口。 　　既然如此，皇帝又要让他们将所掌控的资源分享出来，岂不也是强人所难？ 　　当然，对于这里的人而言，或许皇权至上，皇帝想要做什么都可以。 　　“这……”徐云渐有些迟疑，皇帝的想法他自然知道，如今高门大族掌控朝堂，已经严重影响到了皇帝的统治。 　　正如闻丞安心里想的那般，皇帝希望自己将来不会被高门大族架空，自然希能有人和他们打擂台。 　　只是，他的计划，进行得似乎并不是很顺利，没有人会选择任人宰割。 　　而这一场彼此之间的拉锯，也不知道究竟会是谁能笑到最后。 　　毕竟，高门大族中的子弟和贫寒之人在起#点上就着云泥之别，就是皇帝再不情愿，如今也只能是从中挑选合适之人做官。 　　但是皇帝也不是吃素的，那些科举选出来的官员，任职之处虽然看似不起眼，却是恰好卡在了关键之处。 　　*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有些沉默。 　　徐云渐在思索方才闻丞安的类比，他本能地想要驳斥，但是却又拿不出来驳斥的理由。 　　而闻丞安则是在思索另外一个问题，他还是想得太美好了一些。 　　原本按照他的意思，开春建起来书院之后，不仅仅教孩子们读书识字，也可以请一些手艺人来教一些谋生手段。 　　但是现在…… 　　叹了一口气，闻丞安觉得，还不如自己从小时候的记忆里翻一翻，找出一些播种机之类的小型器械，画出来后请匠人制作呢。 　　如此一来，也就不用担心制作方法被某一个人垄断了，他可以多请几个人一起研究嘛。 　　闻丞安现在也算是有些庆幸，小时候是和外祖父母一起长大的，对于那些器械还算是有些印象。 　　而且大启朝也可以铸造铁器了，到时候用铁器和木板的组合，应该能制作出来……吧？ 　　毕竟播种、脱粒之类的原理，古今通用，只不过是动力有所改变而已。 　　思及此，闻丞安忍不住又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真是的，早知道会穿越这么一回的话，他就该去将《天工开物》看一遍才是！ 　　“别敲。”徐云渐握住了闻丞安的手腕，他会心疼。 　　闻丞安抬头，正想说什么，却听见一侧传来了徐至和闻晏的声音。 　　“大兄，师父。” 　　“丞安哥哥，叔父。” 　　“咳咳。”万掌柜咳嗽了几声，“东家，闻先生，有事还是进来说。” 　　闻丞安眨了眨眼睛，怎么总觉得他们的神色似乎不太对？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在别人的眼里，他和徐云渐之间的姿势，实在是太耐人寻味了。 　　徐云渐还握着他的手腕，举在他的头顶，两人之间靠得很近。 第17章 　　“这……会不会太多了？”闻丞安打开匣子，又立刻啪得合上。 　　万掌柜仍旧笑呵呵的，“不，并不多。” 　　事实上，闻丞安送到三松斋的画作往往很快就会被买走，不，说是买其实也不太贴切，说是预定才对。 　　尽管万掌柜一直说无法预计下一次送来的会是何种美人图，但是大家仍旧趋之若鹜。 　　对于此种情况，闻丞安也有所猜测，不过他是从万掌柜给润笔费时候的豪爽中猜出来的。 　　不过…… 　　闻丞安又下意识地看了徐云渐一眼，万掌柜之所以没有“压榨”自己，好让自己多画几幅美人图，就是因为他吧？ 　　想到自己仍旧在准备中的礼物，闻丞安抿了抿唇。 　　因为他仍旧没有想好，当徐云渐问起来的时候，他该如何解释。 　　* 　　他们在三松斋内留到了傍晚，临行前，又拐到了回春医馆前看了看，姚大夫仍旧忙着诊治，只不过人数比起之前要少了很多。 　　因为之前那个情绪失态的男人，姚大夫的身边也多了几个保护之人，隐约有些眼熟。 　　闻丞安侧头，“是你手底下的兵士？” 　　徐云渐没有否认，“待义诊结束后，他们就会回去。” 　　闻丞安点点头，合上了车帘。 　　* 　　转眼间已经是十二月十三，徐至父母的忌日。 　　徐至是遗腹子，两年前，她的母亲忧思过重，在他父亲徐永贞的忌日当日离世。 　　两人葬在了徐氏的祖地宜陵。 　　宜陵也属于新安郡，只不过位置更加偏僻一些，要接近北面川原郡了，而川原郡，正是和北地蛮夷接壤的前线。 　　* 　　驾车前往徐氏祖地之前，天空飘起了的零碎的雪花。 　　西屏山和出云山将北面的寒风遮挡了一些，所以住在山南的山无县温度还好，然而越是往北方去，天气越冷。 　　虽然车厢已经尽可能地保暖，但是自从开始向北行去，闻丞安身上的衣服就开始一件一件地增加。 　　等马车终于停下之后，徐云渐和闻晏率先下车，闻丞安又将徐至的衣领整理了一下，这才将人抱下了马车。 　　出乎闻丞安意料的是，徐氏祖地，居然只在一个有些偏僻的县里。 　　县里的人口极少，见到马车之后还有些好奇，但是在看到了徐云渐之后，好奇的目光顿时就收了回去。 　　闻丞安左手牵着徐至，而徐至的左手则牵着闻晏，徐云渐站在闻丞安的右侧。 　　一行四人向着坟地走去，最终停留在一座合葬墓前。 　　墓碑上铭刻着夫妻两人的名字，徐永贞，宣宛凝。 　　闻丞安将手里提着的篮子放下，一一取出祭祀用的食物，以及酒。 　　沉默着将祭祀用的食物摆好，闻丞安拉着闻晏退后，让徐云渐和徐至叔侄俩站在前面。 　　徐至跪在碑前，端端正正地磕了三个头。 　　徐云渐站在徐至的身边，倒了一杯酒，而后缓缓倾泻，清冽的酒水汩汩流下，渗入地面，敬亡人。 　　接着，他又倒了一杯酒，往前一伸，似乎是在和某个看不见的人一起举杯，接着仰头一饮而尽。 　　见徐云渐看向了自己，闻丞安上前，将之前特意折好的一束纸玫瑰放到了墓碑的前面。 　　闻丞安对于古人的祭拜之物不是很清楚，在问过徐云渐之后，特意叠了一捧纸玫瑰。 　　此时的大启朝确实有玫瑰，只不过它的名字并不叫作玫瑰，而是被并入了月季之中。 　　闻丞安对此倒是不怎么意外，毕竟他的前一世，很多玫瑰都是月季假扮的。 　　闻晏和闻丞安一样，送上的也是一束他亲自折叠的纸花。 　　大启并没有焚烧祭品的习俗，相应的陪葬之物早就随着棺椁一起下葬。 　　而祭祀用的食物也会被留在原地，随着时间慢慢腐烂，抑或是被野兽叼走吃掉。 　　祭拜的整个过程里，闻丞安都是一言不发，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点儿什么。 　　从墓地返回小县的时候，一行四人也是如此沉默。 　　因为天色已晚，他们一行就在木嘉县住了下来。 　　房间是提前准备好的，已经燃起了好几个火炉，然而此时的闻丞安却并没有心思去数房间里到底有多少个火炉，因为此时他的脑海里已经被四个大字完全塞满了。 　　同床共枕！ 　　不对，这个词儿不是这么用的！ 　　闻丞安脑海里的小人儿在疯狂地地锤着自己。 　　“我去看看晏儿和阿至。”下意识的，闻丞安就想逃离目前的这个氛围。 　　而两个小孩，是最好的理由。 　　徐云渐看着闻丞安的背影，眸子的颜色逐渐加深。 　　他坐在桌旁，给自己缓缓倒了一杯茶水，早晚是要回来的。 　　* 　　闻丞安踏入对面房间的时候，闻晏正拿着一把梳子，坐在徐至的身后给他梳头。 　　听见开门声后，两个人齐齐地扭头。 　　“大兄？你怎么过来了？” 　　“丞安哥哥。”徐至刚说完，就打了一个哈欠。 　　“我就是过来看看。”闻丞安一瞬间卡壳，“那个，会不会觉得冷？” 　　“不会，阿晏哥哥很暖和。” 　　闻丞安：…… 　　他也想要小暖炉啊！ 　　说起来，如果他开口的话，估计徐云渐也不会拒绝……不对！ 　　闻丞安蓦然间睁大了眼睛，他都在想什么？ 　　一旁的闻晏和徐至彼此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同样的情绪。 　　“大兄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丞安哥哥的表情好奇怪啊？” 　　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闻晏开口，“大兄，该睡觉了。” 　　听着这个明确的逐客令，闻丞安也不好再久留，认真检查了一遍窗户有没有关好之类的，然后就关上房门离开了。 　　* 　　等闻丞安返回他和徐云渐的房间的时候，转过屏风，一打眼看见的就是正侧躺在床上的徐云渐。 　　他正一手撑着脸侧，一手握着书卷，借着烛火的光亮看着。 　　灯下看美人，古人诚不欺我。 　　闻丞安如是想道。 　　作者有话要说：　　捉了个虫~ 第18章 　　听见动静后，徐云渐抬起了头，“回来了？” 　　闻丞安呆呆地点头。 　　徐云渐的眉眼在昏黄的烛火下，显得愈发温柔，眸子极黑，像是一块雕琢地极好的墨玉。 　　他冲着闻丞安伸出了手，“来。” 　　行动快过大脑，闻丞安抬脚走了过去，行至近前的时候，他才恍然间回神，方才，他好像看美人看呆了……这…… 　　“在想什么？”一道清冷又温柔的声音传入耳中。 　　闻丞安下意识地回道，“你真美。” 　　话音落下，触及徐云渐诧异的视线，闻丞安这才意识到自己究竟说了什么，一瞬间面红耳赤，“那个，你……你别误会，我不是……我……我只是……” 　　“我知道。”徐云渐拉住闻丞安一直在空中乱晃的手，手臂稍微一用力，直接将人拉了下来。 　　同时坐起了身，闻丞安正好和他并排坐在了床边。 　　一瞬间，闻丞安一动也不敢动，身边传来幽幽的冷香，像是……某种云杉的味道，清冽，又带了一丝丝的回甘。 　　“丞安也甚美。” 　　闻丞安：…… 　　算了，刚才是自己用错了词语，现在被对方回敬回来，也不算什么。 　　而且，闻丞安摸了摸自己的脸。 　　这一具身体确实长得很好看，应该是继承了记忆里母亲的相貌更多，再加上轮廓柔和，虽然比不上徐云渐，但也足以称得上是中上之姿…… 　　等一等！ 　　闻丞安的脑海里忽然间划过了几个场景，而那几个场景几乎都和程凉远有关！ 　　此时此刻，闻丞安忽然间意识到，或许程凉远对于原主确实没有恶意……不！ 　　还是有恶意的！ 　　程凉远对于原主有非分之想！ 　　忽然间，闻丞安下颌被人用手指捏住，然后视线转移，直直地和徐云渐的视线对上。 　　“你方才走神了，在想什么？” 　　闻丞安咽了咽口水，直觉告诉他，要是照实说的话，后果肯定会非常严重。 　　“就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徐云渐缓缓凑近，眼看着那一双唇就要触及闻丞安的鼻尖，却突然间被纸尖给戳了一下。 　　徐云渐：…… 　　闻丞安趁此机会，将距离拉长了一些，“那个，这是给你的礼物！” 　　徐云渐眸光下移，似乎是在挣扎，到底是接着做下去好呢，还是看看自己的礼物比较好？ 　　然而，闻丞安已经帮他做出了决定。 　　“那个，这个东西我称呼他叫播种机。”闻丞安将画纸摊开，竖着顶在了自己的面前，“只不过这只是一个想法，等找木匠制作出来之后，肯定还要调试一番才行。” 　　闻丞安还想解释什么，手中忽然一空，接着他就看到了徐云渐意味深长的目光。 　　“播种机？” 　　闻丞安茫然，“怎么了？” 　　徐云渐慢条斯理地将那一幅画展开，这一次，画面朝向闻丞安。 　　出现在闻丞安面前的并不是他费劲心思画出来的播种机四面图，而是一张人像。 　　而画中人，此时正用一种闻丞安看了觉得十分不好意思的目光看着自己。 　　“这个……”闻丞安气虚地道，“我可以解释的。” 　　一边说，他一边悄默声儿地伸出手，试图将画给拿过来，然而徐云渐的动作更快，他手一动，那画像就被他从闻丞安的手里抽走，然后细心地卷了起来。 　　同时抬头看着闻丞安，一副，你说，我听你解释的模样。 　　如此，闻丞安反而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 　　天地良心，他画地时候，其实一点儿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没有的，他只是想给徐云渐画一副画像而已。 　　而且，由于他是学画的，所以在见到徐云渐之后，他不止一次地在心里叹息，若是徐云渐肯当自己的裸模就好了。 　　但是依照大启朝保守的风气，闻丞安觉得这个可能几乎是十成十的……不可能。 　　为此，他甚至想过，是不是去秦楼楚馆走一趟。 　　想来，只要价格到位，应该可以让自己画……的吧？ 　　不过，这个想法闻丞安也只是闪现了一瞬间而已，他还有弟弟呢，当然要给他们做好的示范，秦楼楚馆之地，不能去！ 　　而很久之后，再度回想起来的时候，闻丞安都会在心里由衷地感慨，自己当初那个决定的明智。 　　* 　　支吾到最后，闻丞安干脆破罐子破摔，“因为你很美。” 　　而他画的都是美人图。 　　没错，就是这样！ 　　美这个字眼不能被约束，它应该可以用来指代一切美好的事物！ 　　闻丞安振振有词。 　　然而，对上徐云渐染着笑意的眸子，闻丞安原本膨起来的振振有词，立刻就被戳了一个大洞，随风消逝了。 　　“那个，我们还是说一下这个播种机吧！”一说完，闻丞安神色就是一顿，该死的，以后说机，不说吧！ 　　在怀里掏了一下，闻丞安总算是把正确的画给找了出来，然而之前的那一幅画，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再说。 　　不过，等闻丞安将“播种机”详细地解释给徐云渐听之后，徐云渐的神色渐渐变得严肃了起来。 　　听到最后，他更是直接翻身下床，顺手捞起挂在一旁的大氅披在了身上。 　　“你要做什么？”闻丞安疑惑地道。 　　“我出去一趟。”徐云渐伸手摸了摸闻丞安的头发，又晃了晃他手里的那一叠画稿，“这个，可算是帮了我大忙。” 　　在徐云渐的手抽回去之前，闻丞安忽然间抓住了他的手腕，“能做出来吗？” 　　徐云渐看着闻丞安，“能。” 　　闻丞安放开手，“如果还有其他的我会告诉你。” 　　“好。”徐云渐眸子暗了暗，在离去之前，终于俯下#身，在闻丞安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轻轻的吻。 　　* 　　在徐云渐离开之后很久，闻丞安仍旧呆坐在原地。 　　徐云渐的动作委实出乎他的预料，这实在是太亲密了。 　　闻丞安捂住自己的胸口，在他亲上来的那一个瞬间，闻丞安确信，自己的心脏，漏跳了一个节拍。 　　“我可能……” 　　烛火摇晃，将闻丞安的影子映在了墙壁上，拖出来长长的诡影。 　　“是真的栽了。” 　　说出这一句话之后，闻丞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接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的嘴角微微翘起，将榻上的被子裹在了自己的身上，很暖和。 　　“暖床啊……” 　　闻丞安嘴角勾了勾，终于沉沉睡去。 　　* 　　翌日 　　不够刺目的阳光从屋外照射进来，撒到了闻丞安的脸上。 　　徐云渐几乎是忙了一整晚，此时眼底带上了一丝青黑。 　　他正单膝跪在床前，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抚上了闻丞安的脸颊。 　　然而可惜的是，在他的手触碰到的时候，闻丞安忽然间睁开了眼睛。 　　徐云渐见状也不曾收回自己的手，反而直接在闻丞安的鼻尖上点了点，“醒了？” 　　刚刚睡醒的闻丞安显然还不是很清醒，反应了一会儿之后，才缓缓地起身，但是起到一半又躺回去了。 　　冷。 　　每一年的冬天，温暖的被窝就是他最留恋的地方。 　　徐云渐看得好笑，“晏儿和至儿都起了。” 　　闻丞安眨眨眼睛，这是在嘲笑他还不如两个孩子？ 　　“你昨天晚上去做什么了？” 　　“去寻了一个老匠人。”徐云渐眸子里暖意更胜，“他说能做。” 　　“真的？！”闻丞安一骨碌坐了起来，“那个，链条也能做出来吗？” 　　徐云渐点头，“当然，只不过……” 　　“什么？” 　　—— 　　说起来，原本设计的情节是去秦楼楚馆画人体素描，然后被攻当场抓包，最后这样那样的来着。但是太刺激了，没敢写。 第19章 　　“我们需要在这里多留一段时日了。”徐云渐缓慢地说道。 　　闻丞安一愣，他首先想到的居然是……那他岂不是要和徐云渐同床共枕许久？ 　　这…… 　　徐云渐看出闻丞安神色有异，补充道，“木嘉县里有不少手艺人，有些拿不定主意的地方，想请你看看。” 　　闻丞安想说，就算是问他，他也不清楚啊！ 　　他只能是画出来一个大概，要说具体到每一处上，他还真是没有这个本事。 　　不过……或许他真的该去看一看，他能帮的忙不是很多，但是他可以提出来一些建议。 　　想定之后，闻丞安立刻道，“我和你一起过去！” 　　* 　　行走在木嘉县的道路上，闻丞安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这里的人，似乎都有着或多或少的残疾。 　　问徐云渐之后，得到的答案让闻丞安心情沉重了许多、 　　这木嘉县里的所有人，都曾经是战场上拼杀的普通士兵。 　　比起已经死去的同袍，他们是幸运的，然而等到战争结束，和四肢健全的同袍比起来，他们顿时变得“无用”了。 　　而木嘉县，就是徐氏特意为他们建立的容身之所。也有不少人选择了回家，从此之后，天高路远，几乎是此生不会再见。 　　“到了。” 　　徐云渐握住闻丞安的手臂，让他停在了一座院落前。 　　闻丞安打量着这一个小小的院落，比起闻家的一进院落，这个小院的面积要更小一些。然而，一踏入院门，闻丞安就发现，这个院落被各种各样的木头堆满了。 　　只有一条刻意开辟出来的小道还能够走人，不过也只能是容许一个人通过，还是体型正常的那种。 　　穿过了窄窄的木道之后，闻丞安终于看到了那个手艺人。 　　他已经失去了双脚，从膝盖往下空荡荡的，见徐云渐带着闻丞安进来，挣扎着起身，想要行礼。 　　闻丞安连忙上前，想要将人扶起，然而……他仍旧是被人带下去的那个。 　　徐云渐从他身后扶住了老者的手臂，将人扶了起来。 　　“老丈无需多礼。” 　　但是那个老头固执地很，就算是徐云渐亲自开口，他仍旧行了一礼。 　　闻丞十分不好意思，但是在现场的只有他最虚，又有徐云渐在背后挡着，只能是生生受了这位老者一礼。 　　“老人家折煞我了。” 　　“闻先生当得起！”老者的声音掷地有声，“闻先生大才！若是此播种机能够顺利制出，当时我大启之幸！” 　　闻丞安连忙解释，“这不是我发明的！我这是……”卡壳了一个瞬间之后，他立刻找到了背锅的东西，“我是从书上看来的！” 　　“那也是闻先生将它找了出来！”陈奎大手一挥，“若是换了别人，哪里会看这些东西！” 　　闻丞安：…… 　　“此次请闻先生过来，除了感激之外，陈某还有些疑惑想要请教闻先生。” 　　“请教不敢当。”闻丞安这话并不是谦虚，“只能算是共同探讨。” 　　但是，这话落在了陈奎的耳力，那就是妥妥的谦虚！ 　　而后，陈奎取出了之前闻丞安的画稿，开始请教他也有些不解的地方。 　　每点到一处，闻丞安都会尽力在脑海里回想，实在是想不起来的，就只能是摇头，说记不清楚了。 　　不过，让闻丞安意外的是，这位叫做陈奎的老者，脑子十分灵活，闻丞安画出来的紧紧只是一个播种机的大概模样，但是陈奎根据那个画稿，无师自通地搞出来了调整苗间距等等各种附加功能。 　　除此之外，大佬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同的种子该用不同的播种方法。 　　举一个简单的例子，麦种植的时候，不需要数着麦粒去播种，控制好麦种下落的速度和数量，均匀播种即可。 　　但是如菽，也就是大豆，是需要单个或者是两三个种子扔到挖好的沟穴里的。 　　这样两种不同的播种方式，自然对于播种机有不同的要求。 　　闻丞安心里惊叹，事实上，因为地处北地，他首先绘制的就是适合麦的播种机。 　　他在脑海里里回忆着和大豆一样需要穴播的植物，准确地锁定了曾经见过的种花生的播种机。 　　不过……那好像是开沟、填土、压土、覆膜一体的。 　　既然如此，那还是能一体就一体吧！ 　　* 　　接下来的一个月的时间，闻丞安几乎是全身心地扑在了这上面，直到他脑海里的东西被全部榨空。 　　接下来，就是陈奎和其他手艺人的“战场”了！ 　　不过陈奎老先生很是自信，拍着胸脯保证，开春后，绝对能做出来！ 　　“到时候木嘉县就能多开垦些荒地了！” 　　开垦的地越多，收获的粮食就越多！ 　　只要一想那个场景，闻丞安就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瞧着……十分……诡异。 　　* 　　被“榨干”了价值的闻丞安很快又找到了自己新的价值。 　　看着面前一大团又一大团的羊毛，徐云渐有些茫然，“这是……准备塞到被子里？” 　　羊毛保暖他倒是知道，但是那种膻味实在是让人受不了，所以……大部分人还是会选择硝制好的羊皮！ 　　“这可是能做毛线的！”闻丞安振振有词，但是很快他就陷入了困难中。 　　手工制作羊毛线的第一步，清洗羊毛，然而…… 　　一则，冷。 　　二则，味道好重QAQ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太晚了QAQ 第20章 　　又用温水洗了几遍之后，闻丞安蹙着眉，只能认命。而且，也不能洗地太干净，不然油脂全部被清理掉，也就无法纺线了。 　　羊毛清洗晒干之后呈现团状，这时候就需要用钢梳进行梳理，梳理过后，让毛存着一个方向去，就可以纺线了。 　　而羊毛线，本质上就是通过旋转，将蓬松的羊毛绞紧，然后在一部分羊毛即将绞完的时候，新的羊毛又会掺杂进去从而保证最终的羊毛线不会断掉。 　　在闻丞安的前一世，有专门纺织羊毛线的机器。 　　艰难地手动绞紧羊毛线，闻丞安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按照他现在的这个进度，究竟什么时候能够制作出来可以织一个围巾的羊毛线啊？ 　　这真是一个让人悲伤的事情。 　　“累了？”徐云渐并不知道闻丞安内心里的想法，见闻丞安叹气，只以为是她累了，伸出手，“我来试试。” 　　闻丞安原本是想否认的，但是听徐云渐如此说，不由得狐疑地看向了对方，“你真的可以吗？” 　　徐云渐接过了闻丞安手里的工具，“你教我。” 　　闻丞安剑徐云渐满是认真的模样，于是不再多想，开始手把手地教导起了对方。 　　“最开始不要心急，慢慢来。”闻丞安点了点徐云渐的手指，“如果快了的话，羊毛线就会因为绞的数量不够变得比其他的地方大一圈儿。” 　　徐云渐很显然是一个好学生，闻丞安指点几次，指出了他的错误之处后，没多久，徐云渐的动作就变得快了不少。 　　然而，饶是两个人一起努力，但是从中午到傍晚，也仅仅是团起了两个毛线球而已。 　　闻丞安将两个毛线球抛起又接住，在抛起第二次的时候，两只黄色的身影突然间跳起，一爪子抓住了仍旧在空中的毛线球。 　　闻丞安：…… 　　两个毛线球，正好一只小虎崽一个。 　　* 　　原本这一次来木嘉县祭祀，几人并不曾带上那两只小老虎。毕竟，若是将小老虎带上了，未免会显得十分不庄重。 　　然而因为闻丞安画出来的播种机之事，几人势必要在木嘉县停留不短的时间，徐云渐特意让人将小老虎接了过来。 　　此时，闻丞安看着正用毛爪子推着毛线球玩儿得不亦乐乎的小老虎，眸子里满是笑意，至于原本那两团毛线球是准备做什么用的，自然早就被他个扔到了九霄云外去！ 　　因为实在是太可爱了！ 　　闻丞安也有些疑惑，老虎也会喜欢玩儿毛线球吗？不过这个想法只是在脑海里闪过了一个瞬间，就被闻丞安以一个十分合理的理由给解释清楚了。 　　嗯，毕竟老虎也是猫科动物嘛~ 　　至于别的老虎幼年时期是不是也会对于各种圆滚滚的东西感兴趣，闻丞安表示，他又没见过，怎么可能会知道！ 　　反正他家的两只喜欢玩儿毛线球就够了！ 　　* 　　好在，闻丞安到底是记得自己原本的目的的，看够了两只虎崽子玩儿毛线球，他又开始准备接着纺织羊毛线，他也不清楚编织一条围巾需要多少毛线，不过，为了节省羊毛线，他决定围巾就干脆编织成不开口的那种。 　　除了围巾以外，闻丞安还有编织五指手套，半指手套，护膝，毛线袜子，毛衣，毛裤，毛线帽子等等。 　　看着闻丞安越说越兴奋的模样，徐云渐面上的神色渐渐变得严肃。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些东西对于边地军民，以及军汉们的好处。 　　徐云渐久居边地，边地的气候和南面有很大的不同，冬季持续的时间很长，原本边地之人只能使用各种皮毛越冬，而如今，若是闻丞安所说的各种羊毛线之物能够做成，那…… 　　“你就是边地的功臣。”徐云渐握住闻丞安的肩膀，一字一字地道。 　　闻丞安眨眨眼睛，面上有些尴尬，“那个，这些不是我发明的，我只是……” 　　“我知道。”徐云渐伸出手，点在了闻丞安的唇上，“你是从书上看到的，但是那书具体是何人所著。你也不是很清楚，因为书名和著者已经遗失。” 　　闻丞安点头。 　　当然，就是他自己也知道这个借口实在是太烂了，但是…… 　　他的心里有自己的原则。 　　这些东西，只要他知道的，都愿意分享出来。 　　如果可以让这里的人生活地更好一点点，他就师傅你开心了。 　　至于赚钱……不是闻丞安自己吹嘘，仅仅是三松斋给出来的润笔费，就已经足够他滋润地生活十几年了！ 　　只不过……想到画画用的各种纸，炭笔，还有颜料，闻丞安又觉得自己的头好秃。 　　徐云渐之前送给他的颜料已经用的差不多了，他总不好再让徐云渐接着送自己颜料。 　　他们彼此其实都心知肚明，那颜料其实就是徐云渐对于闻丞安帮忙绘制人像的感谢。 　　想到这里，闻丞安开始思考，也不知道绘制避火图能不能赚的更多一些，但是…… 　　闻丞安知道自己的这一种画法，对于整个大启朝而言，是一种另类，虽然很多人喜欢，但是仍旧有许多人觉得这种画法实在是不堪入目！ 　　要是他真的画了避火图，怕是…… 　　算了。 　　摇摇头，闻丞安将这个问题扔到了一边。 　　* 　　为了提高产量，闻丞安询问了木嘉县里的乡亲们，是否愿意帮忙，不白干，会付工钱的。 　　然后，闻丞安就彻底见识到了劳动人民强悍的动手能力。 第21章 　　闻丞安和徐云渐折腾了一下午的时间，才终于做出来两团毛线球，而且因为用力不够均匀的问题，毛线的粗细程度并不均匀。 　　然而，在几名麻利的老妇人手里，在闻丞安讲解并且示范过后，又尝试了一小段，试了试手感后，立刻就上手了。 　　几个人合力，一下午的时间，制作出来的毛线球已经足够闻丞安编织出来好几条围巾了。 　　不仅如此，在闻丞安的提示下，陈奎陈老正在琢磨着如何制造出一个半自动的毛线纺织机，脚踏版本就足够。 　　闻丞安将织毛衣的方法也教给了村人，掌握了技巧之后，村人无师自通地连裤子也一起编织了出来了。 　　羊毛线是用羊毛制成，保暖效果极好。 　　所以，在见识到了村人强悍的动手能力之后，闻丞安也决定不在难为自己，直接请村人帮忙为徐至织了一整套的毛衣毛裤帽子手套等等。 　　虽然闻丞安只会最简单的那一种编织方法，但是他相信，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早晚都会创造出来新的编织方法！ 　　木嘉县里的人在体验到了羊毛衣的保暖效果之后，都对于首先提出这种方法的闻丞安感激不已。 　　得知闻丞安并不藏私，甚至很乐意让他们将制作毛线，编织毛衣的法子教给他们的亲人之后，虽然仍旧有不少人都觉得他脑子坑，但是大部分人对于闻丞安都只有感激的。 　　但可惜的是，这羊毛衣虽然好，奈何羊毛不够。 　　即便是边地之人，毕竟也是农耕民族，边地人民最重要的事情仍旧是种田。 　　然而，北地苦寒，粮食产量自然不必南方，尤其是遇到灾年，甚至会直接绝收！ 　　所以，粮食之外，川原郡的人大部分是通过打猎来维持所需。 　　生于边地之人，虽然骑射还是比不上出生就在马背上的北地蛮夷，但是对付野兽还是绰绰有余的。 　　所以，大启朝的养殖业，仍旧是任重而道远啊！ 　　尤其是，就闻丞安所看到的，大部分大启朝人，选择饲养的都是鸡，极少看见鸭或者是鹅。 　　这样闻丞安十分惆怅，他怀念各种羽绒被和羽绒服。又轻又暖。 　　惆怅过后，闻丞安还是得接着画图。 　　不过这一次他画的是流程图。 　　是纺织羊毛线和编织羊毛衣的拆解图，闻丞安用的是简笔画的形式，尽量用最简单的线条画清楚一个步骤，这样制作雕版的时候，匠人的压力也会减轻一些。 　　制作雕版的方法还是徐云渐提出来的，闻丞安听完之后，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怎么自己就没有想到呢？ 　　想来想去，闻丞安最后也只能归结于，时代限制了自己的发挥，毕竟前一世他都是直接找视频学习的。 　　* 　　再次来到陈奎的住处的时候，闻丞安发现空出来的那一条小道似乎更窄了一些，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见到陈奎的时候，他正在调试一台纺线机。 　　那纺线机的模样，已经和闻丞安记忆里的相差无几。通过脚踏，控制转动的速度，手脚并用，极大地提高了纺线的速度。 　　“闻先生过来了。” 　　听见脚步声之后，陈奎抬起了头，笑呵呵地道。 　　闻丞安点了点头，快走几步，“陈老这是已经做好了？” 　　“是做好了，可惜，没羊毛可以织了。”陈奎叹气。 　　这段时日，木嘉县以及附近县里的羊都被细细地剪过了一遍，而且，因为是冬季，所以村人们下手不敢太狠，这就导致得到的羊毛更少了，自用都还来不及呢，又哪里能织出来卖钱呢？ 　　就如同这一台纺线机，即便做出来了，没有羊毛可以纺织，也只是一台“废物”罢了。 　　不过，徐云渐却言—— 　　“直接送到京城？”闻丞安的心莫名地就慌了一下。 　　徐云渐摸了摸闻丞安的脑袋，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此事事关重大，我是必然要报予陛下知晓的。” 　　“我知道，但是，能不能不要提我？”闻丞安不怎么抱希望地道。 　　“当然要提。”徐云渐对于闻丞安的想法十分不赞同。 　　官场之上，该争的还是要争的。 　　尤其是…… 　　想起最近接到的消息，徐云渐眸子一闪，若是事情进展顺利，虽不能让高门们伤筋动骨，但是大放血是肯定的。 　　* 　　而事情确实如徐云渐那般想的，在皇帝带头取出珍贵古籍许人抄录，雕版之后，一张大网就开始张开，慢慢地将众多高门大户笼罩其中。 　　皇帝都带头将珍贵的，仅存一册的古籍拿出来刊印了，其余的高门大族若是一本也不往外拿，岂不是太不给皇帝面子？ 　　然而…… 　　翻了翻他们贡献出来的“孤本”之后，皇帝缓缓地笑了，只是那个笑容，看着就让人不寒而栗。 　　就在随侍之人为皇帝的喜怒无常战战兢兢的时候，一封奏疏被送了上来。 　　“陛下，徐将军有奏。” 　　“哦？徐卿。”皇帝饶有兴致地打开了奏疏。 　　看着皇帝骤然间阴转多晴的神色，众人无不在心里齐齐松了一口气，同时对于徐云渐的印象更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应该就可以多更点儿了~我果然讨厌出远门，在路上实在是太难受了QAQ 第22章 第22章 　　没多久，纪遥纪左丞的发际线悄悄地往后移了一毫米。 　　无他，被皇帝逼的。 　　是日，纪左丞正在家中教导幼子。 　　然而，小纪的视线却总是会飘出去，直到纪左丞发现了趴在墙上的皇帝。 　　纪左丞：…… 　　皇帝偏偏还不曾觉得有什么不对，见纪左丞看向了自己，还十分好心情地打了一个招呼。 　　“朕听纪卿启蒙用的，似乎以前不曾听过。” 　　纪左丞看着仍旧坐在墙壁上的皇帝，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自己应该先回答哪个问题了。 　　正犹豫间，皇帝从墙上跳了下来，身后并无跟随之人。 　　见状，纪左丞的眉头顿时拧得更紧了。 　　然而皇帝对此浑不在意，他直接蹲到了纪小朋友的身侧，抽走了他面前的书册。 　　然而抽到一半，皇帝却感受到了一丝阻力。 　　只见纪小朋友顶着一张婴儿肥的脸，认认真真地看着皇帝，奶声奶气地道，“我的。” 　　皇帝看了他一眼，忽然间大笑出声，饶有兴致地道，“这上面的字，你都认识了？” 　　纪小朋友点头，“认识了大半。” 　　“可会背诵？” 　　接着点头。 　　“那背来听听。”皇帝盘膝往地上一坐，一手敲在桌面上，一手托腮，笑眯眯地看着纪小朋友。 　　而一旁的纪左丞看着正在越俎代庖的皇帝陛下，深深呼吸，这才压制住了内心的冲动。 　　纪小朋友眨眨眼睛，乖巧地开始背诵——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 　　皇帝静静地听着，心里不由得对编纂出此文的人好奇了起来。 　　语句虽然平白如话，却不乏文采。 　　此等人才，当堪大用！ 　　“纪卿，此文是何人所撰？”听纪小朋友背诵完成后，皇帝立刻开口询问。 　　纪遥躬身行礼，“回陛下，此物唤做《千字文》，乃是徐将军所赠之物。” 　　“徐卿？”皇帝蹙眉，不满，“这等好文章，为何不也送给朕一份？” 　　纪左丞的视线不由地落到了一侧的纪小朋友身上。 　　意思很明显。 　　我和徐将军交流育儿心得，陛下尚无子女，自然说不到一起去。 　　皇帝陛下：…… 　　“纪卿。”皇帝唇角勾起，似笑非笑地看着纪遥。 　　“臣在。” 　　“朕准备往新安郡一行。” 　　此言一出，纪遥的身体僵硬了一瞬。 　　“敢问陛下为何要去新安郡？” 　　皇帝从怀里拿出来一份信纸，在纪遥的面前晃了晃，满脸都写“求我告诉你啊”几个字，“纪卿可知晓，徐将军这一次又送了什么好消息？” 　　纪遥垂眸，顺从地问道，“可否请陛下解惑？” 　　得到了想要的答复，皇帝的心情好了些许，“纪卿可以自己看。” 　　说完，将手里的那一叠信纸交给了纪遥。 　　徐云渐这一次的上书，只写明了两件事，一是播种机之事，二是羊毛线、羊毛衣之事。 　　然而，仅仅是这两件事情，已经足以让让皇帝兴奋到爬墙了。 　　纪遥也是如此。 　　他们都在一瞬间想到了这背后所代表的究竟是什么。 　　有了播种机，就可以开垦更多的荒地，意味着更多的粮食。 　　而羊毛衣，则代表着大启朝的兵士们，不用再畏惧北方的严寒，说不定可以往更北面去！ 　　纪遥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坚定地道，“陛下，您不宜出宫。臣可代陛下走一遭。” 　　纪遥和皇帝都很清楚徐云渐的性子，他会写在奏章里的，必然是已经切实可行的。 　　至于还没有验证的那些…… 　　* 　　此时，还在新安郡的闻丞安几人，已经踏上了回程的马车。 　　快要过年了。 　　坐在马车里，闻丞安和徐至一人抱着一只虎崽正睡得香甜。 　　徐云渐和闻晏在外面驾车。 　　等他们回到山无县的时候，皇帝派遣的使节也正巧赶到。 　　* 　　“徐将军。”来的是一位看着十分和气的宦官，唤做尤满斐。 　　“尤公公。”徐云渐点了点头，心里明白对方的来意。 　　事实上，以徐云渐对于皇帝的了解，他没有自己来，那真的是不幸中的万幸。 　　若是皇帝真的跑来了，那他已经可以想见，等自己回到朝堂之后，大约会被言官给烦死。 　　“尤公公来的正巧，徐某正有要事需要禀奏陛下。” 　　“哦？”尤公公立刻道，“能为徐将军递送奏章，是老奴的荣幸。” 　　得了尤满斐如此承诺后，徐云渐便将闻丞安推了出来，“此事还与闻先生有关。” 　　闻丞安满脸都是懵逼。 　　事情怎么就牵扯到他的身上了？ 　　他好像把东西都教给徐云渐了啊？ 　　为什么要把他给推出来！ 　　闻丞安和尤满斐四目相对，闻丞安尴尬地笑了笑，“见过尤公公。” 　　事实上，尤满斐对于这个叫做闻丞安的人确实十分好奇。 　　尤其好奇这个人，究竟是从何处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果然不能立任何的fg。 第23章 　　闻丞安愣了一下后，立刻就看向徐云渐，一双墨玉一般的眸子里满是求助。 　　【你说的都是什么为什么我完全听不懂？】 　　徐云渐挑眉，“丞安莫不是忘记了，你说的棉花。” 　　闻丞安恍然，可是…… 　　【万一大启没有可怎么办？】 　　“棉花是何物？”尤满斐疑惑，是一种花？可是为何他从未听过？ 　　“是一种植物。”闻丞安下意识地开始解释，“开花之后，会慢慢地长出白色的棉絮。” 　　尤满斐思索了一下，“闻先生说的可是木棉？” 　　“不，不是木棉。”闻丞安摇头道。 　　徐云渐取出了一张画像，“此为丞安绘制的棉花图。” 　　“哦？”尤满斐好奇地接过，看后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这居然是画？闻先生果然大才！” 　　这简直和实物一模一样了！ 　　闻丞安不太好意思，“这个，其实掌握了技巧的话……”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徐云渐打断了，“画的也没有你好看。” 　　闻丞安：…… 　　这也太自卖自夸了！ 　　尤满斐倒是乐呵呵地道，“徐将军说的对，此等技巧，想来也不是一天两天能练成的。” 　　“谢尤公公夸赞。”闻丞安的耳朵有些红。 　　尤满斐也是宫中的老人了，察言观色自是高手，当然能够看出闻丞安的本质，而更加让他觉得满意的，还是闻丞安对待他的态度。 　　不见丝毫鄙夷，这让尤满斐十分舒坦。 　　说实话，他虽然是皇帝陛下身边伺候的人，可是在某些人的眼里，仍旧是不完整的人，虽然不曾刻意表露，但是尤满斐还是能够从一些细微处观察出来。 　　而这个叫做闻丞安的秀才……尤满斐能感觉到，他更多的是疑惑，疑惑自己来的目的。 　　想到徐将军的奏疏在陛下生气之时挽救过自己和其他宫人一命，尤满斐对眼前这个人的印象就更好了。 　　毕竟，徐将军在奏疏里写的那些东西，都是此人发明的。 　　只是这位闻秀才实在是太谦虚，不肯承认，非说是从书上看来的。 　　嗐，他们可是将宫内的藏书翻了一个便，哪里有记载呦。 　　尤满斐这一次过来，实际上还是代替皇帝，亲眼卡一看那些实物，最重要的，还是多看看，新安郡又在研究什么新玩意儿。 　　播种机、纺车、毛衣等等徐云渐都十分贴心地送了一份去京城，但是其他不曾写在奏疏上的，如今不就是看到了么。 　　只是听着听着，尤满斐觉得不太对，“这，棉花尚未找到，居然已经制作出了新式纺纱车？” 　　闻丞安尴尬地笑了笑，“都是木嘉县的将人制造的，我只不过是画了画图而已。” 　　大约是对闻丞安印象实在是很好，尤满斐忍不住提点道，“闻先生以后莫要如此谦虚。” 　　官场上别人可都是恨不得将所有的功劳都揽在自己的身上。 　　就像是北地之战，一战结束后，计算功劳的时候，总是有人喜欢抢功，徐云渐本身有皇帝撑腰，底气还足一些，但是其他一些根基浅薄之人，若是不分润功劳，怕是…… 　　摇了摇头，有些事情，尤满斐不能说的太明白，不过，闻丞安的身边还有徐将军，想来，就算是将来进入官场，也不至于被欺压地太狠。 　　更何况，闻丞安提出来的桩桩件件，都对大启朝有大助益，虽然未曾当面，但也算是简在帝心的人物了。 　　就是…… 　　想到方才所看到的栩栩如生的棉花图像，尤满斐突然升起了一个想法，“闻先生可能绘制肖相？” 　　听到这话，闻丞安心里一惊，险些以为自己的马甲扒了，但是尤满斐后来的话却让他放下了心来。 　　“陛下轻易不能离京，”尤满斐道，“但陛下与闻先生神交已久，不知可否，让咱家带一副画像回去？” 　　这个……听起来好像是没有什么毛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闻丞安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皇帝，画像…… 　　我屮艸芔茻！ 　　这特么地好像选妃的套路啊！ 　　闻丞安被自己脑海里冒出来的想法雷到了。 　　“闻先生？”尤满斐见闻丞安一副晴天霹雳的模样，有些不解，“是有些为难？” 　　闻丞安抿了抿唇，不知道该怎么说，送人自画像，总觉得怪怪的。 　　最后还是徐云渐帮忙打了圆场。 　　“尤公公何时启程？时间上怕是要来不及。” 　　尤满斐这时也意识到了不太对，立刻顺坡下驴，“确实，是咱家唐突了。” 　　待尤满斐前去休息之后，徐云渐忽然在闻丞安的耳边说了一句话，“以后只画给我看。” 　　温热的气息拂在耳边，闻丞安的耳朵又红了起来。 　　徐云渐唇角微勾，伸手拂过闻丞安的鬓发，在对方看向他的时候，淡定地解释道，“有叶子。” 　　闻丞安左右看了看，然后以一种诡异的目光看向了徐云渐，这里是室内，那里来的叶子？ 　　然而，徐云渐的手心确实有一片树叶，枯黄，叶脉纹路清晰。 　　闻丞安心里一个咯噔，自己刚才该不会就顶着一脑袋枯叶和尤公公说了那么久吧…… 　　余光瞥到徐云渐弯起的眼角，闻丞安一瞬间福灵心至，一把揪住了徐云渐的袖子，“质问”道，“说，你方才是不是骗我的！” 　　徐云渐眉眼间的笑意更深，“你猜？” 第24章 　　送走了尤公公之后，闻丞安打开了他留下的赏赐。 　　“这些，都是皇帝的赏赐吗？”闻丞安看着成箱的金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应该……有几百两了吧？ 　　“喜欢？” 　　“当然喜欢了！”闻丞安声音都有些颤，“这可以买多少颜料啊！” 　　徐云渐握拳，抵在唇上咳嗽了一声，状似无意地道，“之前的……用完了？” 　　“差不多。”闻丞安点头，“那个，还得需要你帮一下忙。” 　　“什么忙？”虽然心里已经有些猜测，但徐云渐还是想听闻丞安亲口说。 　　“哪里能买到上好的颜料？”闻丞安眸子亮晶晶的，“最好是和之前一样品质的。” 　　徐云渐略微低头，拉近了自己和闻丞安之间的距离，“那你可知，我之前赠你的颜料，价值几何？” 　　闻丞安的心里忽然间有了些不太好的预感，脖子缩了缩，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说出来的话却颤巍巍的，“多……多少钱？” 　　徐云渐指了指那一箱子金银，道，“这些金银，也只能买到一半。” 　　闻丞安眸子睁大，双唇颤了颤，只觉得一口气哽在喉咙里，那一瞬间，他唯一的感觉就是……万掌柜坑我！ 　　他画的美人图可几乎都是彩色的啊！想想被他用掉的颜料，再想想他的润笔费，闻丞安一瞬间有想哭的冲动。 　　“这是怎么了？” 　　闻丞安拉住徐云渐摸上了自己脸的手指，恶狠狠地道，“周扒皮！” 　　虽然之前不曾听过这个词语，但是结合此时闻丞安的表情，徐云渐几乎是立刻就懂了这个词语的隐含意思。 　　“错。”他用手指在闻丞安的掌心里勾了勾，“该是徐扒皮。” 　　闻丞安：……他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这么积极地认领这一“荣誉称号”的。 　　“颜料的事情交给我。”徐云渐也不再逗弄闻丞安，“不过这些颜料制作耗时耗力，还需要再等一段时日，可能得年后了。” 　　毕竟，购买颜料的人也不仅仅只是他一个。 　　闻丞安拍了拍那几口箱子，“那这些你都拿去！” 　　因为知晓了那些颜料的真正价值，闻丞安的气焰低了许多，“那个……你不要垫钱。”闻丞安特意补充了一句。 　　“好。”徐云渐点头，笑着道，“不垫。” 　　闻丞安放心了，转而说起了过年的事情。 　　大启朝的新年也是定在了十二月底，只不过，前一世的鞭炮声声在大启是听不见了，因为爆竹还没有造出来呢！ 　　倒是有桃符和门神，清扫、祭祖、换新衣的习俗也有。 　　* 　　闻丞安盘算着，徐至和闻晏的衣服要再新做几件，至于徐云渐……数着数着，闻丞安掰手指的动作就停了下来，他过年的时候会在山无县吗？ 　　徐至肯定是要留在闻家过年的，所以，徐云渐也是会一起的吧？ 　　反正……不管是不是要留在山无县过年，闻丞安还是决定也多帮徐云渐准备一套新衣服。 　　说起来，闻丞安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感觉徐云渐不管穿什么都很好看啊。 　　“是圆领袍呢，还是别的？” 　　闻丞安取过一张纸，随手涂画了起来，虽然画得简单，但是徐云渐的神#韵却抓得极好。 　　画好了一张简单的人体之后，闻丞安又取出另外几张纸，迅速画了不同的衣服样式上去。 　　“哎，这一套好像也不错。”画完了小翻领胡服，盖在了那一张人体上，闻丞安满意地点头。 　　想了想，闻丞安干脆又将曾经玩儿过的游戏里某套服饰绘制了出来。 　　银色铠甲，深红色长缨，风姿飒爽。 　　闻丞安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末了赞叹道，“帅！” 　　不期然身后传来了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我不掌帅印。” 　　“卧槽！”闻丞安整个人都被吓得蹦了起来，意识到什么后，又立刻往书案上一扑，用整个身体盖住了方才画的各种画。 　　实在是太尴尬了。 　　闻丞安的脸贴在了书案上，凉意激得闻丞安更加清醒了一些。 　　* 　　然而，闻丞安却不曾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这个姿势，多么得少儿不宜。 　　他整个上半身都扑到了桌面上，而大启的书案仍旧是矮家具，所以闻丞安整个人足危在地上，背对着徐云渐。 　　徐云渐的视线缓缓下移，然后落到了某处高高翹起的地方。 　　挺翹圆润。 　　徐云渐在心里默默地评价了一句，同时将不知道何时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抵在唇边，掩饰般地清了清嗓子，“不用藏，我方才看见了。” 　　闻丞安一动不动，似乎是不愿意相信这个残酷的事实。 　　徐云渐弯腰、单膝跪地、侧头，和闻丞安的视线齐平，语气揶揄，“丞安不必如此，我不介意。” 　　不，你会介意的。 　　闻丞安在心里默默吐槽。 　　如果你看到最下面那一张画稿的话。 　　虽然闻丞安十分讲义气地给他画了一条內褲，但是对于大启朝的人而言，那也和全倮并没有什么区别了。 　　绝对不能让徐云渐看见。 　　闻丞安冷酷无情地想道，“只能我自己欣赏。” 　　见闻丞安死活不肯挪开，徐云渐干脆盘膝坐了下来，一手靠在了书案上，一手捏着自己的下巴，眸子微微眯起，意味深长地道，“莫非，方才丞安是在画避火图？” 　　！！！！！ 　　“我没有！”闻丞安直起身大声反驳，原本被他压在身下的画纸被他骤然间起身的动作带起，四处纷飞。 　　有一张被糊到了徐云渐的脸上。 　　闻丞安脸色大变，立刻就要伸手去夺！ 　　但是徐云渐的动作却比他更快，折身后退，将那一张画纸抓到了手里。 　　闻丞安不肯放弃，又扑过去想要夺回来，就算夺不回来，也得把脖子以下的部分撕下来！ 　　然而人刚刚扑过去，就被徐云渐按在了自己怀里。 　　由于两人之间的武力值差距，闻丞安几乎是被徐云渐单手压制得动弹不得。 　　* 　　“原来如此。” 　　因为人被压在徐云渐的怀里，闻丞安能清晰地感受到徐云渐因为大笑而震动的胸膛。 　　完了。 　　闻丞安满脸都是生无可恋，我纯洁的形象算是彻底崩了。 　　得亏没让徐云渐看到自己前一世画的那些大尺度画稿。 　　徐云渐笑够了，手臂稍稍松开些许，低头看了看仍旧埋在自己怀里不肯面对现实的闻丞安，凑近了他的耳朵，低哑开口，“想看吗？” 　　啥？ 　　闻丞安茫然，想看什么？ 　　“画得不错。”徐云渐点评，“若非确定不曾在丞安面前解衣，我都要怀疑……” 　　怀疑什么？ 　　怀疑自己半夜偷窥？ 　　闻丞安愤怒抬头，正对上徐云渐盈满了笑意的眸子，脸腾得一下就红了，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 　　此时的徐云渐看起来着实十分可口，长发未曾束起，随意地披散在身后，衣襟松散，疑似自己方才挣扎所致。 　　俊雅的面容上，是畅然开怀的笑意，不见丝毫阴霾。 　　君子如玉，美无度兮。 　　“我很好奇。”美人开口，语气里暧#昧之意流转，“为何丞安画得如此传神？” 　　我一个画了几十年素描的人要是连这都做不到，那岂不是很丢人？ 　　这话显然不能直接说出来。 　　闻丞安向后挣了挣，想要离开徐云渐的怀抱，但是在即将离开的那一刻，背后传来大力—— 　　“嗷呜！” 　　一只睡醒的虎崽扑了过来，正正好将闻丞安又砸了回去。 　　“阿圆！”闻丞安恼怒道。 　　“嗷？”小老虎阿圆抖了抖耳朵，蹦到了闻丞安的怀里，露出了肚皮求摸。 　　闻丞安十分无语，戳了戳阿圆的肚子，“你还记得你是一只老虎吗？啊？” 　　“嗷呜？”阿圆歪了歪脑袋，又拿爪子碰了碰闻丞安的手腕，再度求撸毛。 　　闻丞安仰头望天，算了，就当做是养了一只大号猫咪好了！ 　　反正这里是大启，可没有野生动物保护法，老虎他想养就养！ 　　不过，徐云渐显然对于这一只破坏气氛的小老虎十分看不顺眼，修长如玉的手伸出，捏住了小老虎的后颈，随后一丢—— 　　闻丞安立刻挣脱开了他的桎梏，扑过去险而又险地接住了小老虎，同时转身怒斥，“你干什么？！” 　　徐云渐眯起了眼睛，“我想……” 　　闻丞安警惕地看着他，“你想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的我好想按头啊！嘴对嘴按头！ 第25章 　　想做什么？ 　　徐云渐的视线落到了那一只小老虎身上。 　　他现在十分后悔，当初为何要将这个小东西带回来呢？还不如当初直接扒皮吃掉。 　　当然，这话显然是不能和闻丞安说的，照实说了的话，他肯定会十分生气。 　　徐云渐收回视线，站起身，随意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十分自然地将那一幅自己的“全倮图”收进了怀里，语气淡淡地开口，“我去新安府市一些牛羊。” 　　“还有猪。”闻丞安的思绪立刻就被带偏了，过年的时候怎么可以没有猪肉！ 　　不过…… 　　“牛可以买到吗？”闻丞安疑惑，他记得古代好像耕牛都是禁止宰杀的。 　　“为何会买不到？”徐云渐疑惑。 　　“不是用来耕种？”闻丞安捏了捏怀里小老虎的耳朵，“难道是我记错了？” 　　“没记错。”徐云渐点头，“等开春，各种机械传播开来，陛下应当就会行此法。” 　　毕竟以前大部分都是人力扛着锄头开垦。 　　“那这一次多买几头！”闻丞安立即道，“免得以后吃不到了。” 　　“不至如此。”徐云渐将小虎崽拎到了自己的怀里，“日后想吃，直接从北地购买即可。” 　　闻丞安一瞬间领会到了徐云渐的意思，“准备开互市？” 　　“嗯。”徐云渐点头，“原本是不准备开的。” 　　“因为羊毛线吗？”闻丞安猜测道。 　　“是。” 　　小虎崽趴在徐云渐的怀里，一动也不敢动，甚至连吼出声都不敢，可以说是十分可怜了，然而它的另一位主人暂时顾不上它。 　　徐云渐单手梳理着小虎崽的毛，解释，“若论养羊，还是北地蛮夷更有经验一些。除此之外，牛也可以进行市换。” 　　只不过，就算是有北地蛮夷的牛羊补充，也不一定够用，毕竟，大启的疆域，实在是太大了。 　　想到这里，闻丞安就更希望能够找到棉花了。 　　找到之后，凭借大启朝农人们的种田能力，绝对能够摸索出来一套合适的种植方式，到时候种得多了，那将来因为寒冷而死的百姓就会大大减少！ 　　在生产力仍旧落后的古代，人口，就是最大的资源！ 　　* 　　徐云渐离开后，闻丞安又将书房里的画稿收拾了一番，该藏的就藏起来，不过收拾到为徐云渐画的那些服饰的时候，闻丞安的手顿住了。 　　他的手指在画稿上摩擦了几下，最终还是将那一叠画稿放到了最深处。 　　* 　　笃笃笃的敲门声响起，同时传来的，还有闻晏的声音，“大兄，今日的字写完了。” 　　自从徐至的风寒好了之后，两人就一直坚持每日练字，其实原本闻晏是不愿意写的，但是被闻丞安押着练了一周后，也就慢慢地习惯了。 　　闻丞安开门，接过两人的大字。 　　闻晏的字四平八稳，而徐至的字则是偏向于洒意不羁。 　　“晏儿的字有进步。”闻丞安夸赞了一句。 　　至于徐至，“继续保持。” 　　“谢谢丞安哥哥。”徐至笑了起来，露出了一排细白的牙齿，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十分可爱。 　　闻丞安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的脸蛋，戳完后才发觉自己的举动十分不妥。 　　“抱歉。” 　　“没关系。”徐至甜甜地笑着，“丞安哥哥可以戳。” 　　言下之意，别人不可以哒~ 　　闻丞安只觉得心里的粉红泡泡越来越多，终于没忍住，将徐至往怀里一抱，“阿至真可爱！” 　　闻晏站在一旁，面上满是骄傲的神色。 　　“千字文已经背完了。”徐至看着闻丞安，“丞安哥哥，我们接下来学什么？” 　　“《三字经》。”闻丞安抱起徐至，小家伙儿身体慢慢地调养过来了，体重也不像是以前那般轻，再加上冬季身上穿的衣服多，所以抱起来之后，闻丞安就没法伸出手牵着闻晏了。 　　闻晏对此倒是并不在意，他只担心自家大兄是不是会将阿至给摔了，毕竟大兄的力气……说不定还不如自己呢。 　　当然，这些话闻晏是肯定不能说出来的，一旦说出来，怕是自家大兄会恼羞成怒呢！ 　　* 　　带着小家伙儿们走入书房，闻丞安又检查了两人的背诵和理解。 　　不得不承认，闻晏在念书上，确实没有多少天赋，比起徐至那流畅的背诵和精准的解读，闻晏就有些磕磕巴巴了，不过好歹也算是背出来了。 　　闻丞安对两人的要求不一样，对于闻晏的表现，也算是满意。 　　他更加重视的，还是闻晏的武艺。其他的，能认字、读懂内容、会写字就可以了。 　　等闻晏长大，大约……不，不是大约，闻晏是肯定想去参军的。 　　徐云渐也说过，闻晏在武艺上的天分很好，所以每日训练的时候，对闻晏的要求也很高。 　　十一岁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再加上每天的训练量大，仅仅是闻晏一个人的饭量，就能和闻丞安以及徐至两个人相比了…… 　　不，其实闻丞安和徐至加起来，吃的都比闻晏少。 　　这点倒是像徐云渐。 　　就是每次和两个饭桶一起吃饭，闻丞安总是容易吃撑…… 　　* 　　等徐云渐傍晚归来的时候，三人正在书房中各自占据一处，默默做着自己的事情。 　　书房四角都燃烧着暖炉，室内虽不是十分温暖，但是三人身上都穿着羊毛衣，倒也不觉得冷。 　　听见开门的声音，闻丞安抬起头，“回来了？” 　　“嗯。”徐云渐走上前，单膝跪在闻丞安的身边，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脸颊，语气亲昵中又有些责备，“怎么又未吃饭？” 　　闻丞安看了看天色，又扭头无辜地看着徐云渐，“我忘了……” 　　徐云渐叹气，视线无意间扫过书案上的图稿，眸光一凝，“这是？” 　　说到这个，闻丞安立即兴奋了起来，“这是我画的书院图。” 　　等天气转暖后，书院就可以建起来了。 　　书院的名字还没有定下来，不过地址已经选好了，就在闻丞安这一座一进院落的隔壁。 　　那里原本住的人家搬去了新安府，闻丞安就直接买了下来，顺便，又去县衙把相邻的无主之地也一并购买了下来。 　　书院建成后，闻丞安准备一切向着前一世看齐，书是要读的，身体也是要锻炼的。 　　而且，陈奎陈老也愿意来书院教授机关之术。 　　知道陈奎的祖先曾经跟随公输班学习技艺的时候，闻丞安满脑子想的都是，难怪自己提出来的各种设想，陈老总是能想办法实现，感情是家学渊源啊！ 　　除了陈奎陈老之外，姚青姚大夫也愿意在闲暇时间过来教授医术。 　　此外，还有纺织、绘画、农耕、炼丹……不，化学实验等等。 　　纺织可以请木嘉县的熟手来教导；素描自然是闻丞安亲自上阵；农耕，现成的老农就是最好的老师；至于炼丹……鉴于炼丹的时候万一炸炉，容易造成危险，所以闻丞安将这个排到了最后。 　　而现在最大的问题，其实是生源。 　　闻丞安虽然是秀才，但是这个名头对于想要科举的学子而言，并没有任何的加分点。 　　所以…… 　　闻丞安眯起了眼睛，回头得勾引名师过来。 　　至于从何处勾引……不，这词儿不是那么用的。 　　闻丞安晃了晃脑袋，或许，以前的那些同窗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就算是真的有解决不了的疑难问题，闻丞安思绪飘远，不由得想起了徐云渐的好友，纪遥纪左丞。 　　据说这一位左丞相就是通过科举选拔#出来的，所以，对于科考，应该也是有些心得的吧？ 　　想到这里，闻丞安甚至已经开始思索，是不是该请徐云渐帮忙，让纪左丞题一下书院的名字？ 　　纪左丞亲笔，一听就高端大气上档次。 　　* 　　“阿嚏！” 　　远在京城的纪左丞忽然间打了一个喷嚏。 　　纪小朋友十分担忧，“父亲，可是身体有恙？” 　　纪左丞摇头，“无事。” 　　只是方才忽然间有了些不太好的预感而已。 　　纪左丞眉心一皱，难道是皇帝又想偷跑出宫？ 第26章 　　事实上，皇帝并不想出宫，他正拿着闻丞安画出来的棉花，看的津津有味。 　　“此物可以织成布？”因为从未见过，皇帝到底是有些怀疑。 　　皇帝这话其实并不好接，若说肯定是吧，尤满斐并未见过，万一将来找到了棉花，但是没法织布，自己今天说的这句话就是催命符。 　　但是也不能说没法织成布，尤满斐很清楚，皇帝虽然心里怀疑，但实际上还是十分期待的。 　　毕竟，若是闻丞安闻先生所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可以想见，将来大启朝的人口肯定会有大幅度的增长。 　　可是，也不能不回答。 　　只是一个瞬间，尤满斐就乐呵呵地道，“陛下，若不是闻先生出言，何人会知晓，那羊毛居然也能制成毛线，编织成衣物？” 　　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他只是说出了另外一个事实而已。 　　皇帝点了点头，“说的也是，传纪左丞。” 　　“是，陛下。” 　　尤满斐离开以后，皇帝盯着那棉花画稿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间意识到了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 　　若是想要迅速找到这种植物，最好的办法就是人手一份，但是…… 　　用手指弹了一下画纸，皇帝叹息，“不好办啊……” 　　如今制作雕版的匠人，也仅仅是只能雕刻文字，抑或是一些线条简单的图画。 　　而闻丞安绘制的棉花图，采用的是写实的画法，且是彩色，压根就无从印刷。 　　虽然闻丞安十分贴心地绘制了十张，可是真到用的时候，就会觉得太少了。 　　皇帝倒是想按着闻丞安再画个一百张出来，但是…… 　　默默地在心里重复了几遍，“我是明君，我是明君，我是明君……” 　　□□叨的时候，侍者来报，“陛下，纪左丞求见。” 　　“宣！” 　　* 　　纪遥完全没想到，自己刚进宫，皇帝迎面就给他出了一个难题。 　　“纪卿可能绘出此画？” 　　纪遥接过那一张画纸，端详过后，摇了摇头，“回陛下，臣暂时无法。” 　　皇帝自然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暂时无法？也就是说，能画？” 　　纪遥拱手，“非是臣能画，而是他人能画。” 　　“是谁？” 　　“三松斋，一寸今。” 　　“一寸今。”皇帝眯起了眼睛，“这个名字，好像有些熟悉。” 　　貌似…… 　　安远王好像还专门炫耀过，他那里收藏了几张栩栩如生的美人图。 　　莫非…… 　　皇帝摩挲着自己的下巴，纪遥垂下了视线。 　　* 　　闻丞安丝毫不知道自己的马甲很快就要被人掀个底掉，他正在心疼被徐云渐扔掉的各种猪下水。 　　猪，华夏人能从猪头吃到猪尾巴，就连不能吃的猪毛都能用来做毛刷。 　　而如今，徐云渐带回来的猪，内脏都已经掏空扔掉了，猪蹄猪头也被砍了，留下的只是肉…… 　　闻丞安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 　　他的骨头汤，他的红烧猪蹄，他的猪皮冻，他的凉拌猪耳…… 　　咽了咽口水，闻丞安一把抓住了徐云渐的手臂，“恶狠狠”地道，“剩下的部分你都扔到哪里去了？” 　　内脏大概率是没法捡回来吃了，但是猪蹄还是可以捡回来熬汤的！ 　　徐云渐不明白闻丞安的意思，“剩下的什么？” 　　“当然是猪下水啊！” 　　“那些不能吃。” 　　“可以。”闻丞安认真地看着徐云渐，“霄满，信我，真的可以！真的！真的！” 　　见闻丞安有些激动，徐云渐伸出手顺了顺他的背，仍旧半信半疑，“都脏了。” 　　“洗干净。”闻丞安坚定道。 　　徐云渐补上了最后一刀，“已经埋了。” 　　见闻丞安满是谴责的模样，徐云渐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真的不好吃，我吃过。” 　　“那是因为你不会做！”闻丞安斩钉截铁道。 　　徐云渐：…… 　　“你知道吗？”闻丞安痛心疾首，“你扔掉的可是宝藏啊！” 　　说完，他就掰着指头数，“就拿猪肠来说，肠衣剥掉之后可以用来做腊肠；还可以直接清洗干净爆炒，做卤肠也不错，糯米肠也很好吃。” 　　“猪肝能直接爆炒，猪血凝固后也可以做毛血旺，猪头加一些香料炖烂了之后，可以直接吃，也可以凉拌，味道很不错，就是肥肉太腻了。” 　　“还有，猪蹄清洗干净，和猪皮一起熬煮可以做成肉冻……” 　　闻丞安越说越兴奋，只觉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但是一合计需要的辅材，他整个人又萎了。 　　因为很多重要的辅材和香料大启都没有。 　　比如，最重要的辣椒。 　　闻丞安抱着脑袋往门框上一撞，只想流泪。 　　太难了，真的是太难了。 　　而且大启还没有植物油，家里用的都是猪肥肉炼出来的猪油。 　　闻丞安整个人都滑了下去，好心累啊。 　　看着闻丞安那生无可恋的模样，徐云渐很是不解。 　　“没什么，我就是感慨一下。”抹了一把脸，闻丞安又重新打起了精神。 　　不就是各种食材和香料有缺吗？又不是没法做饭了！ 　　至少去腥的葱姜蒜酒，大启都有！而且，如果皇帝真的遣人寻找棉花的话，难保不会带回来点儿其他的东西。 　　人嘛，总是要有点儿盼头的。 　　一想到此，闻丞安就觉得人生又燃烧起了希望。 　　* 　　看着闻丞安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徐云渐思索了一会儿，对着恭敬立在一旁的哑仆摆了摆手，“无碍，你去休息吧。” 　　哑仆拱了拱手，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左右看了看这一座一进的小院落，徐云渐的眸子里划过了一抹深思，这里还是太小了。 　　要么直接搬到别处去，要么寻个时间重建。 　　不过，想到已经定址的书院，想来，还是重建比较合算。 　　正好，这个小院落重建的时候，他们一家可以住在书院中。 　　至于他处……徐云渐计算了一下自家名下的宅院，到时候看丞安喜欢哪一处。 　　徐云渐脑海里有着诸多念头，但也只是想法而已，最终做决定的，还是闻丞安，毕竟，他才是这个院落的主人。 　　* 　　厨房中。 　　许久不曾亲自下厨，闻丞安有些手生，一转身险些撞上徐云渐。 　　“别捣乱。”闻丞安双手沾满水，干脆用手肘碰了碰徐云渐，想让他出去。 　　徐云渐眉梢一挑，“不需要我帮忙？” 　　闻丞安动作一顿，想起了徐云渐之前说过的，行军在外，什么事情都需要自己做，以及，他烧火确实挺不错的。 　　“那……你帮忙洗菜生火？” 　　徐云渐拿过干净的布巾将闻丞安手上的水珠擦干净，“帮我绑起袖口。” 　　拿过细布条的时候，闻丞安的目光落到了徐云渐的手上。 　　如果不是知晓徐云渐是一位身经百战的将军，闻丞安甚至会以为那是一位养尊处优的贵公子的手。 　　视线触及手心的枪茧，厚厚的一层，闻丞安心里忽然一颤。 　　“怎么了？”察觉到闻丞安骤然间情绪突转变，徐云渐合拢双手，温声问道。 　　“我在想……”闻丞安摩挲着他虎口处的茧子，“你……” 　　开口之后，闻丞安才发现，自己竟也不知道想要说什么。 　　他只是觉得，有些心疼，有些难过，还有一些无奈与恐慌。 　　“将来，”闻丞安慢慢地开口，睫毛轻轻颤动，“你还会接着出征吗？” 　　许久，闻丞安的头顶传来了徐云渐坚定的声音，“会。” 　　至于具体是何时，没有人知道。 　　闻丞安忽然间有些茫然。 　　他不知道自己该说点儿什么。 　　战争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但是又很模糊。 　　他的前一世生活在一个安定的国度，他看过别的地区发生了战争，看到了断壁残垣，看到了流离失所。 　　而叹息过后，他就不曾再如何关注了，最多就是从新闻里了解到一些。 　　但是现在…… 　　一旦真的发生了战争，闻丞安茫然地想道，自己又该怎么办？ 　　“别担心。”徐云渐抚上了闻丞安的脸颊，“有我。” 　　闻丞安垂眸，许久不发一言。 　　徐云渐的手从闻丞安的脸上挪到了他的肩膀上，正想将他抱进怀里安慰，就听见闻晏的声音从厨房外传来。 　　“大兄，师父。” 　　闻晏的脑袋从门口探进来，“要帮忙吗？” 第27章 　　“不用！” 　　徐云渐和闻丞安异口同声。 　　说完后两人就愣住，又齐齐看向了对方。 　　徐云渐忽然间笑了，将闻丞安往里推了推，冲着闻晏道，“进来吧。” 　　闻丞安回过神儿来，立刻道，“不能进来！” 　　厨房不大，都进来的话，岂不是连个转身的地方都没有了？ 　　闻晏的脚顿时就卡在了门边，一时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徐至的脑袋从闻晏的胳膊底下钻了出来，“丞安哥哥，我们也可以帮忙~” 　　“不着急。”闻丞安走过去，蹲下，摸了摸徐至的脑袋，“和闻晏去玩儿吧。” 　　“丞安哥哥准备做什么？” 　　“猪皮冻。”闻丞安捏了捏徐至的鼻尖儿，“要熬很久呢。” 　　“我和阿晏哥哥可以看着火。” 　　“不用。”闻丞安指了指自己身后的徐云渐，“让你叔父来，你好好休息。” 　　大冬天的，闻丞安最担心的就是徐至再感冒，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那好吧。”徐至叹气，小大人一样道，“有事要叫我和阿晏哥哥。” 　　“肯定！”闻丞安没忍住又抱了抱徐至，心里暖暖的。 　　徐至张开手臂，拍了拍闻丞安的后背，抬起头和自家叔父对视。 　　果不其然，从自家叔父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煞气。 　　小家伙儿唇角勾起，更用力地抱了抱闻丞安。 　　徐云渐额角青筋直跳，却只能忍。 　　毕竟徐至和小老虎可不一样，他能随手把小老虎给扔出去，但是绝对不能把徐至给扔出去。 　　* 　　猪皮冻做起来耗时耗力，需要用小火慢慢熬煮，等将猪皮中的胶质完全煮出来之后，放到阴凉的地方，就会慢慢结成弹性十足的猪皮冻。 　　闻丞安这一次没放太多的佐料（事实上就是想放也没有），所以煮出来的猪皮冻味道有些淡。 　　“怎么样？”闻丞安紧张地看着徐云渐。 　　这猪皮冻他看外祖父做过好多次，不过他自己上手做还是第一次，因为实在是太耗费时间了，以往也是过年的时候，外祖父才会做一次。 　　徐云渐没说话，只不过伸出筷子，夹了一块，又夹了一块。 　　闻丞安唇角翘起的弧度越来越高，却还是劝道，“咳，还是少吃点儿，凉。” 　　“无碍。”徐云渐将筷子放下，“很好吃，我很喜欢。” 　　闻丞安被夸得有些飘飘然，又想起了被扔掉的猪蹄，叹气，“其实用猪蹄做最好了。” 　　“很喜欢吃？”徐云渐十分疑惑。 　　行军途中，粮食并不是顿顿充足的，能有个面饼子吃就已经很不错了，偶尔碰到了野猪等野物，也就仅仅是熬上几锅汤，众人尝一尝肉味儿而已。 　　而那些内脏，不是没人尝试做熟食用过，但是那种味道…… 　　徐云渐当时虽然面无表情地吃了下去，但是那并不意味着他真的喜欢吃。 　　“等以后有机会吧。”到此时，闻丞安已经不再纠结了，“下一次记得留下就好。” 　　其实除了饱腹之外，内脏还可以给人体提供多种微量元素，以及最重要的，可以有效地防止夜盲症。 　　“夜盲……”徐云渐动作微顿。 　　“对，”闻丞安点头，其实还有很多其他的食物，但是他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外祖母曾经念叨的，吃肝名目。 　　“以后我会留下。”徐云渐承诺道。 　　“嗯。”闻丞安点头，又看向了还在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灶台。 　　灶台里还炖着骨头汤，奶白色的汤汁，看着就让人很有食欲。 　　闻丞安舀出来一勺，尝了尝后，自然地递到了徐云渐的嘴边，“尝尝？” 　　徐云渐垂眸，看着正放在自己唇边的勺子，以及勺子里奶白色的汤汁。 　　见徐云渐一直不曾动作，闻丞安疑惑，“怎么，味道不对？” 　　说着，他就想将勺子收回来再尝一尝。 　　但下一准，他的手腕却被徐云渐给握住了。 　　那一只手先是握着他的手腕，接着缓缓挪动，最终覆盖住了闻丞安的手，低下头，啜了一口奶白色的骨头汤。 　　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他的双唇，正好印上了方才闻丞安方才碰过的地方。 　　“很不错。”徐云渐唇角翘起，眸光深邃。 　　闻丞安低着头，挣了挣，却没能挣脱开来。 　　徐云渐垂眸，仍旧握着闻丞安的手，将那一勺奶白色的骨头汤一饮而尽，这才松开手，“我很喜欢。” 　　“哦。”闻丞安收回了自己的手，转过身，语气寻常，“该吃饭了。” 　　徐云渐狐疑地看着自己被挣开的手，怎么失效了？ 　　若是按照以往…… 　　* 　　而背对着徐云渐的闻丞安，则是悄悄地吐出了一口气。 　　还好，这一次没丢脸，对美人的抵抗力有所提升。 　　* 　　晚饭时，猪皮冻到底是有些凉，徐至只吃了几块，那一盘就被闻丞安挪到了闻晏和徐云渐的面前。 　　徐至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吃食上向来十分听话，而且…… 　　又喝了一口骨头汤，小少年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香而不腻，十分好喝，很合他的胃口。 　　唔，应该说，丞安哥哥做的饭食都很合他的胃口。 　　又喝了一口，徐至小少年默默地想道，要是能一直喝丞安哥哥做的汤就好了。 　　不过…… 　　徐至抬眼看了一旁正在给闻丞安夹菜的徐云渐，感觉并不是不可能。 　　谁让自己的叔父实在是……太不要脸了。 　　想到徐云渐究竟是如何住进来的，徐至不由得又在心里鄙视了自家叔父一番。 　　换成是他就不会装可怜，还是扮可爱丞安哥哥更喜欢一些。 　　正想着，面前的碗里又多了一块煮的酥烂的头。 　　一扭头，就看到闻晏又给自己夹了一块。 　　见徐至看着自己，闻晏又夹了第三块，“多吃点！” 　　“嗯。”徐至点头，弯起眉眼，笑了。 　　笑容明媚，再不见曾经警惕的模样。 　　* 　　年关将近，闻丞安几乎忙得团团转。 　　虽然只是一个一进的院落，但是等真的打扫起来，闻丞安仍旧觉得自己要废了。 　　徐云渐捏着闻丞安的肩膀，“还是请一个洒扫的仆人吧。” 　　“可是没有地方住人了啊。”闻丞安叹气。 　　当初哑叔住进来的时候，闻丞安也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收拾出来一间可以住人的房间。 　　“那要不要重建？”徐云渐捏着闻丞安的手臂，道。 　　“重建？”闻丞安侧头看着徐云渐，面上有些意动，“只是，重建的话，我们住在哪儿？” 　　“可以暂住书院。” 　　闻丞安蹙眉想了想。 　　等闻晏和徐至长大之后，肯定不能一直住在一起，要是分开睡的话，家里也没有空余的房间了，若是扩建…… 　　闻丞安计算了一下，“二进的好像还是有点儿小。三进应该差不多。” 　　他其实不怎么喜欢太大的宅子，住的人少了，总显得空旷。 　　只是…… 　　“你觉得呢？”闻丞安征求徐云渐的意思，毕竟房子扩建之后，他们是要一起住的。 　　“三进的正好。”徐云渐对此早有腹案，“若是将来至儿和晏儿成家，就为他们另寻院落。” 　　“成家啊……”想了想两个小家伙儿的年龄，闻丞安只觉得这个话题有些遥远。 　　“不远了。”徐云渐道，“过年后，晏儿就十二岁了，再过三四年，就该定亲了。” 　　“那也才十五六岁。”闻丞安觉得不能接受，“太小了，还是个孩子呢。” 　　然而，转瞬他就想起，这里是大启。 　　大启的法定结婚年龄，男十六，女十四。而大部分男子，都是十七到二十岁之间成婚的，所以，十四五就开始相看人家，也十分正常。 　　不过，说到年龄…… 　　闻丞安歪了歪头，他现在的这一具身体才十八，过年后十九。 　　而徐云渐，今年二十三，过了年就二十四了。 　　放在大启，徐云渐妥妥的就是一大龄剩男。 　　“在笑什么？” 　　见闻丞安忽然间莫名笑了起来，徐云渐十分不解，是他刚才说的话有问题？ 　　“没，没问题。”闻丞安止住了笑，“我还是觉得有些早。” 　　“至儿和晏儿确实不急。”徐云渐握住了闻丞安的手，一双深邃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他，“那……你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就入V了~周日会更三章哦~ 　　如果喜欢本文，还请多多支持~=3= 第28章 　　“大兄？”闻晏单手在闻丞安的面前晃了晃, “你不是说要画画吗？” 　　闻丞安缓缓地眨了眨眼睛，“对啊。” 　　“可是……”闻晏一言难尽地看着闻丞安面前的画纸，“这些……” 　　顺着闻晏的视线看过去, 闻丞安立刻看见了满纸的“徐霄满”。 　　闻丞安咳了一声，然后极其自然地将那一张写满了名字的画纸放到了最下面，“你今天的任务完成了吗？” 　　闻晏奇怪地看着闻丞安, “今日师父有事前去新安府, 我可以休息一天。早上不是刚说过吗？” 　　“哦……”闻丞安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看来是他发呆的时间太长, 脑子都要锈掉了。 　　只是…… 　　又画了几笔之后, 闻丞安还是不自觉地停了下来，又想起了昨日自己的落荒而逃。 　　他其实明白徐云渐的意思，但是……他不确定。 　　* 　　前一世，闻丞安不曾有心动的感觉，自然也就无从知晓自己喜欢的究竟是男人还是女人。 　　而现在…… 　　闻丞安有些茫然。 　　他并不否认自己对于徐云渐的喜欢，但是自己的这种喜欢，到底是对他□□的垂涎，还是心灵的寄托？ 　　至少，在给出答案之前, 他应该先确定自己的真实意图，这是对两人的负责。 　　只是…… 　　这样的话，闻丞安苦恼地想道，就不太好让徐云渐当模特了啊，尤其是倮模…… 　　如果他们真的成了一对的话, 那岂不是意味着自己可以随便画……不！ 　　闻丞安艰难地将自己的思绪拉了回来，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和徐云渐在一起了，应该是因为他们彼此相爱，而不是为了一些奇奇怪怪的理由。 　　又将一张画废了的画纸扔掉，闻丞安干脆停下了笔，今天不宜画画。 　　闻晏瞥见那一张被扔掉的纸，画像上的那人，是自家师父。 　　* 　　新安府 　　一位身材微胖的中年人正对着徐云渐恭敬行礼，“沈钦见过徐将军。” 　　声音虽然谄媚，但是却莫名地不会让人产生厌恶的情绪。 　　“沈府君。”徐云渐微微颔首，“事情调查清楚了？” 　　“已经有了一些眉目。”沈钦恭声道，“闻先生落水，确实是被人牵累。” 　　“是谁？”徐云渐声音渐渐冷了下来，下颌绷紧，身上的气息一瞬间变得十分阴沉。 　　沈钦瑟缩了一下，额上悄悄地冒出了冷汗。 　　可是徐云渐当面，他也不敢伸出袖子去擦，只能是尽力用平稳不颤抖的声音道，“原本是冲着程凉远程公子去的，动手之人弄错了船只，凿错了船，这才……” 　　“是谁指使的？” 　　“这，线索进了安远王封地就断了。”沈钦再怎么说也只是新安郡的郡守，若是任意插手安远王之事，轻则被上书弹劾，重则丢官。 　　徐云渐也明白这其中的关键，又问了几个问题之后，就离开了官衙。 　　恭敬地将徐云渐给送走之后，沈钦抹了抹额头渗出来的细汗，同时在心里叹息，若不是有徐将军在，那位闻丞安闻秀才，怕是不会这么清静。 　　不过，再怎么说，那闻丞安也是新安郡之人，至少在自己调任之前，教化有功这个评定是跑不掉了。 　　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沈钦慢悠悠地笑了。 　　回到山无县之后，徐云渐并未将此事告诉闻丞安，毕竟，就算是告知了他，也仅仅是徒增烦恼而已。 　　至少，也该彻底查清楚之后再说。 　　* 　　眨眼间，已经到了大年三十。 　　习惯了前一世的鞭炮声，骤然间听不见，闻丞安还有些不习惯。 　　年三十的当天，闻丞安早早地就起身了，为闻晏和徐至换上了新衣，又开始准备今日的饭食。 　　闻丞安也为哑叔准备了一身新衣，只不过今日哑叔却不曾穿上。 　　在闻丞安问起的时候，哑叔比划了几下，示意会弄脏，等晚上再换。 　　闻丞安看着自己身上簇新的衣服，陷入了沉思。 　　不过很快闻丞安就不在意这个问题了，因为徐云渐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十分自然地整理了一下本就不乱的衣襟，温声道，“弄脏了就再换新的。” 　　言下之意，他不差钱。 　　闻丞安：……其实他也不差……不，还是差钱的。 　　想到了还不知道何时能送来的颜料，闻丞安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说起来，也不知道植物颜料有没有研究出来。 　　若是闻丞安记得不错，红色的颜料似乎是从红花中提取出来的，配合茜草和紫草可以制作出不同深度的红；而花青也是植物颜料，似乎是由蓝靛调和而来，而蓝靛，应当是提取自菘蓝、马蓝、木蓝等植物；藤黄，可在藤黄树上凿一小孔，收集所流出的黄液，干燥后就是藤黄色；下面用竹简接取，待干后即为园柱形藤黄色；至于黑色，那就更多了！ 　　但可惜的是，闻丞安用的一直都是成品颜料，具体的制作步骤他并不十分清楚。 　　或许…… 　　闻丞安琢磨着，自己也可以尝试请人制作。再者，现在已经有了染布的法子，想来，再制作出专门用于绘画的颜料，应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吧？ 　　而且，若是可以用植物制作颜料，做法又不复杂的话，说不定，还能印出彩色的书籍来呢！ 　　若是如此，那么美人图就可以集册出版了！ 　　* 　　见闻丞安又陷入了沉思，徐云渐不以为意，哑叔也习惯了，向着徐云渐一礼之后，就走进了厨房。 　　等闻丞安回过神儿来的时候，闻晏已经跟在徐云渐的身边，练习起了射箭。 　　闻丞安也不曾打扰，悄悄地跑到了厨房，和哑叔一起准备起了饭食。 　　最开始闻丞安过来帮忙的时候，还遭到了哑叔的强烈反对，但是时间久了，哑叔也就知晓，闻丞安进厨房基本上都是一时兴起，大部分时候他都是不愿意往厨房跑的，只偶尔提点一下，比起做饭，闻丞安更只喜欢吃。 　　除非是偶尔兴致上来，不然大部分时间，闻丞安都是窝在画室中写写画画。 　　* 　　大启的新年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正日前三天，需要准备好年货以及祭祀的各种准备，在迈入新的一年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祭祖，而在祭祖之前，直到子时之前，唤做守岁。 　　* 　　夕阳彻底落入地平线以下后，闻家已经摆好了宴席。 　　虽然家中只有四人，但是做的菜可不少。 　　除了最传统的各种羹汤以外，还增添了许多新的菜色，比如，烧肉、猪皮冻、猪骨汤、烧鸡、烧鹅、烤鱼、烤肉等等，还有一锅蔬菜汤。 　　虽然比不上后世，但是比起寻常人家，已然丰盛了许多。 　　看着满桌子的菜，以及三双期待的眼睛，闻丞安执起筷子，“吃吧。” 　　话音落下，他就看到闻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夹起了一块烧肉，先送进了徐至的碗里，这才自己夹了好几块大快朵颐。 　　闻丞安无奈地笑了笑，并没有在意。 　　至于他自己，则是先盛了一碗蔬菜汤。 　　最近纪遥纪左丞的暖房里，又出现了蒜苗和豆芽。 　　闻丞安夹起了一筷子鸡蛋炒蒜黄，满意地眯起了眼睛。 　　嗯，他果然还是更喜欢吃菜。 　　“此物不错。”徐云渐也尝了一口，显然对于蒜黄豆芽颇为赞赏，准备让纪左丞以后多送一些过来，毕竟，这发豆芽和蒜黄的法子还是闻丞安提供的呢！ 　　* 　　而此时，并不知道自己的暖房又被觊觎的纪左丞面色变了变，勉强才压制住了打喷嚏的冲动。 　　看着正张着大眼睛看自己的纪小朋友，纪左丞威严道，“吃饭。” 　　“父亲。”纪小朋友虽然年纪小，但是却十分关心自家父亲，“是否要请医者过来？” 　　“无事。”纪左丞摇头，“吃饭吧。” 　　* 　　说是要守岁，但徐至还是被闻丞安强行送进了被窝。 　　“先睡一会儿，”闻丞安轻声哄着，“熬夜会秃头的哦。” 　　徐至眨眨眼睛，“可是丞安哥哥又没有秃。” 　　闻丞安：…… 　　“叔父也没有秃。” 　　徐云渐：…… 　　“让闻晏和你一起睡。”最后，闻丞安一锤定音，“等快到子时的时候，再唤你们起来。” 　　* 　　“现在的小孩子。”确定两个小家伙儿都沉入了梦乡之后，闻丞安悄悄地关上了房门，走远了之后，才摇头道。 　　两人行走在院中的小路上，屋檐上是挂好的红色灯笼，以浅纱覆盖，朦胧的光晕从纱网中透出，浅浅地打在了两人的身上。 　　自从上一次落荒而逃后，现在算是两人真真正正地第一次单独相处。 　　其余的时候，闻丞安总会拿徐至和闻晏做挡箭牌。 　　然而，就在闻丞安的心高高提起的时候，徐云渐终于开口了，但说的却是另外的事情。 　　“丞安不困吗？ 　　不得不承认，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闻丞安心里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不困。”他摇头。 　　实际上，前一世，熬夜到凌晨两三点才是闻丞安生活的常态，他其实一直怀疑，自己是猝死后才来到这个世界的。 　　不过，来到大启之后，闻丞安的这个习惯已经改掉了。 　　虽然徐至说他喜欢熬夜，但实际上，他每天差不多九点左右就睡了。 　　烛火虽然明亮，但是到底比不上灯泡，而且…… 　　闻丞安侧头，看向了徐云渐，每一次他挑灯夜战的时候，都会被徐云渐拎回卧房，也算是，强迫入眠。 　　其实这样也挺不错的。 　　闻丞安收回视线，曾经他也希望能有一个人强行掰正他的作息，只是想不到，这个愿望居然在死后实现了。 　　而就在闻丞安思索的时候，徐云渐开口，“我有一个好消息，你要不要听？” 　　闻丞安一愣，下意识地道，“什么好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感谢支持的小可爱~=3= 第29章 　　“你之前说的玻璃, 已经烧制出来了。”徐云渐低头，眉眼在朦胧的光芒下，愈发显得温柔。 　　闻丞安眸子蓦得睁大，“真的？” 　　“自然是真的。”徐云渐伸出手，“秦乐山前几日送来了一套玻璃制品, 我带你去看。” 　　“已经送过来了？”闻丞安双眼瞪圆，似乎是不可置信，“上一次秦副将送来的不是年货……” 　　话说到一半儿, 闻丞安也明白了什么，显然这玻璃现在还处于保密状态。 　　不过，闻丞安在心里感慨，大启的匠人也太牛了吧？ 　　这才多久的时间？ 　　“也不算意外。”徐云渐拉住了闻丞安的手, 将人带进了自己的卧房。 　　而在徐云渐的卧房里，正摆放着一套四个，透明的玻璃杯子。 　　闻丞安拿起一只仔细看了看, 整体透明，不见一丝杂质，和他前一世所用的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喜欢吗？”徐云渐指了指那四个透明杯子, “一共制作出了八只, 两套。其余的都是次品。不过匠人说已经掌握了方法, 再给他们一段时间, 就可以烧制出这般品质无二的玻璃杯。不过，陛下的意思，并不准备量产。” 　　闻丞安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 “物以稀为贵。” 　　“不错。”徐云渐拿起一只玻璃杯，“此物可用作互市，亦可撬开高门大族的钱囊。” 　　闻丞安对此却是心有疑虑，给这玻璃杯起个高大上的名字，比如水晶杯之类的，高门大族倒是有可能会上当……不，掏钱买，但是，北地蛮夷…… 　　“他们会买吗？” 　　这玩意儿也就是看个稀奇，相比起其他，比如盐、茶叶、粮食等等，只要脑子不傻的，就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说起来，既然玻璃已经制出了，”闻丞安摸着自己的下巴，“想不想喝更好的酒？” 　　“酒？”徐云渐看向闻丞安，似是不明白这两种东西怎么会联系到一起。 　　闻丞安唇角翘起，“蒸馏酒。” 　　* 　　其实蒸馏酒的酿造原理很简单，就是把发酵过的酒液经过一次或者是多次的蒸馏，从而提取出含杂质少的酒液。 　　酒精的气化点比水低，所以将温度控制在酒精的气化点上，再将气化的酒精引入管道冷却后，就是常见的液体酒精。 　　这种高度酒可不仅仅只有饮用的功能，还能消毒呢！ 　　尤其是外伤，先用酒精消毒再包扎，能很好地预防后期发炎。 　　要知道，很多受伤的士兵不是死于失血过多，而是死于伤口发炎，继而高烧，最后死亡。 　　用酒精将发炎的源头掐灭，可以极大地提高将士们的生存几率。 　　除此之外…… 　　闻丞安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还有急救包扎的手法，他记得以前的课本上学过，只可惜，因为日常确实锻炼的机会，所以闻丞安现在能记得的不是很多。 　　等拜年的时候去一趟回春医馆，到时候把自己还能记得的东西全都扔给姚大夫就好！ 　　闻丞安相信，姚大夫一定能补充完整的！ 　　* 　　想定后，闻丞安一抬头，就看到了徐云渐那一双温柔的眸子。 　　“虽然准备地不够充分，不过……”闻丞安也笑了起来，“我也有礼物要送给你。” 　　也算是礼尚往来吧。 　　徐云渐看向闻丞安的目光愈发温柔，“只要是丞安所赠，我必然欢喜。” 　　闻丞安：…… 　　他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有点儿烫。 　　“丞安？”徐云渐凑近，“不准备带我去看看吗？” 　　徐云渐凑得很近，鼻尖儿几乎要碰到闻丞安的鼻尖儿，“嗯？” 　　那一声“嗯？”带着一丝鼻音，缠绵地很，仿佛情人间的呢喃。 　　闻丞安脑子“嗡”得一声，整个人都僵了。 　　察觉到对方呼吸间染上的暖意，闻丞安脑子里想的却是完全不想干的事情。 　　他居然没有口臭哎！ 　　* 　　“口……臭？”徐云渐眯起了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闻丞安。 　　仍旧是温柔的腔调，但是闻丞安却硬生生听出了危险的腔调。 　　饶是他自己也没有想到，居然将心里那些不着调的想法给说了出来。 　　“我……” 　　闻丞安张口结舌，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最后干脆硬着头皮抓住了徐云渐的手腕，强行转移话题，“我带你去看礼物，你看看喜欢不喜欢！” 　　拉了一把，没拉动。 　　闻丞安也不扭头，就梗着脖子往前冲，却只能原地踏步。 　　徐云渐看的好笑，反手握住闻丞安的手腕，与他十指相扣，终于迈开了脚步。 　　却不想，闻丞安用力过大，整个人向前冲去，却又被徐云渐握住，在反作用力的作用下，直接撞到了徐云渐的怀里。 　　徐云渐唇角掀起一抹笑纹，让人不自觉地怀疑，方才之事是否是他故意的。 　　将闻丞安揽住，徐云渐凑到他的耳边，轻声道，“小心。” 　　闻丞安：…… 　　这次算是丢人丢大发了。 　　他也不回头，只闷头往前走。 　　不妨额头又撞上了徐云渐的手心，抬头一看，如果不是徐云渐垫住了自己的脑袋，此时的闻丞安额头上怕是已经被门框被撞出一个大包了。 　　徐云渐笑吟吟地道，“丞安可要记得看路。” 　　闻丞安连头都不敢回，直接冲进了自己的房间，然后把屏风挪开，“就是这个。” 　　徐云渐跟在闻丞安的身后，嘴角擒着一丝笑意，但是当视线落到屏风后那一物上的时候，眸子骤然间一缩，面上逐渐变得凝重。 　　他禁不住脚步加快，凑上前去细看。 　　闻丞安见徐云渐的注意力被吸引走，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同时将手背贴在自己的脸上，嗯，不那么热了。 　　眼前这人不停释放魅力的时候，闻丞安还真的有些……撑不住。 　　看着徐云渐那专注的目光，闻丞安眼角弯起，果然，和他预想的一样。 　　不过…… 　　“这沙盘只是我根据一些地理志之类的书籍制作出来的。”闻丞安轻声解释，“不一定准确……” 　　“不。”徐云渐打断了闻丞安的话，认真道，“已经十分准确了。” 　　至少，以徐云渐所熟悉的地方来看，这沙盘上的地势丝毫未错。 　　* 　　其实，这个沙盘根本就是闻丞安根据自己前一世的记忆，再对比着这一世的记忆以及各种地理志稍作修改，制作出来的，而且只制作自己确定的部分。 　　毕竟，这里并不是真正的异世界，而是历史走向不同的时空。 　　所以，地理风貌应该也是差不了太多的吧？ 　　再者说，就算是有些差错……闻丞安看了徐云渐一眼，那不是还有一位百战沙场的徐将军吗？再修改就是了。 　　见徐云渐看的起劲儿，闻丞安又取出了一卷画轴，上面是他重新绘制的舆图，也就是地图。 　　不过，画的不是山川地势，而是等高线，其实就是一个现代版的地图。 　　“这图……”徐云渐接过那舆图，仍旧有些不解。 　　闻丞安指着地图上的各种标识，一一给徐云渐解释。 　　徐云渐听完后，脑海中一瞬间建立起了清晰的地貌，不由得赞叹，“如此，倒是方便。” 　　而且这种舆图必须是熟知各种标记的人才能看得懂，若是不懂的人，看了也只是一头雾水，毕竟都是各种各样弯曲的线条。 　　“十分适合保密，不过……”徐云渐也看出了这种舆图的局限之处，“想要学会，怕是要费些时间。” 　　“确实。”闻丞安并不否认，“相比较而言，还是沙盘更加直观一些。” 　　“此物丞安可给他人看过？”虽然心里十分确定，但是以防万一，徐云渐还是问了一句。 　　果然，闻丞安摇头，“除了你我，不曾有其他人看过。” 　　徐云渐将舆图收起，手指在沙盘的边框上敲了敲，“此物我会带走。” 　　“本就是送你的新年礼物，想要如何处置，自然是你说了算。” 　　沉默地看了闻丞安一会儿，徐云渐忽然间叹了一口气，“丞安，你……” 　　“嗯？” 　　“没什么。”徐云渐又摇了摇头，“无论如何，我总会护住你。” 　　闻丞安眨了眨眼睛，“我知道。” 　　他又不是傻子，若不是真的信得过徐云渐，他压根不会如此高调好么？ 　　忽然间，闻丞安顿住了。 　　信得过他……吗？ 　　所以……他其实……看中的并不仅仅是徐云渐的身体？ 　　缓慢地眨了眨眼睛，闻丞安面上带着些茫然。 　　* 　　“丞安？” 　　“啊？” 　　看着闻丞安那傻乎乎的模样，徐云渐面上满是无奈的笑，“怎么又走神儿了？” 　　“啊，我……”闻丞安支支吾吾，总不好直接说自己方才其实是在觊觎他的□□吧？ 　　只能是另外寻找了一个接口，“我在想，制作蒸馏酒的步骤。” 　　这已经是徐云渐第二次听见蒸馏酒的名字了。 　　“蒸馏酒，到底是何物？”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感谢支持~ 第30章 　　闻丞安比划了几下，到最后还是觉得自己比划得不够清晰, 扯过了一张画纸, 刷刷地涂画了起来。 　　“直接烧酒？”徐云渐弯腰, 看着书案上闻丞安画出来的步骤图，一步一步, 十分清晰。 　　徐云渐心里虽然仍旧有些疑惑, 但是每一次闻丞安那些看起来不可思议的主意，最后都验证是真实可行的。 　　就比如, 玻璃。 　　徐云渐把玩着手里的玻璃杯，眸子微微眯起。 　　“你之前说要用这个坑草原部落, 我觉得不太可行, 但是如果能够制作出高度烈酒，想来会有很多北地之人愿意交换。毕竟，烈酒可以暖身，还能消毒。”闻丞安道。 　　“此事还需再议。”徐云渐和北地蛮夷打了不知道多久的交道, 自然知晓, 若是闻丞安所言能成, 那么必然会是暴利。 　　但是, 此事有利有弊，蒸馏酒，若是真的如闻丞安所言，那么也无意会提高北地蛮夷的实力，到时候会如何，还未可知。 　　而且, 这一切都需要一个前提。 　　“粮食……”徐云渐敲击着玻璃杯，眸子眯起，叹息道。 　　被徐云渐一提醒，闻丞安骤然间明白，为何他会犹豫了。 　　除了利弊难料以外，白酒是用粮食酿造而成，而现在，大启的储粮并不多。 　　闻丞安还在记忆中寻找到了禁酒令，凡是发现有人用粮食私自酿造贩卖酒水之人，严惩不贷。 　　所以，市面上的酒家几乎绝迹，就算是自家酿造酒水，也要小心翼翼。 　　不过，对于贫苦之人而言，能够吃饱就已经十分不错了，谁还会浪费粮食酿酒？ 　　也就是一些家中富裕的酒鬼肯为此冒大风险了。 　　“那，如果是……”闻丞安说到一半儿又闭了嘴。 　　如今粮食都不够吃了，又哪会有农人愿意耗时耗力地去种水果？ 　　“好了。”徐云渐捏了捏闻丞安的耳垂，“此事交予我。” 　　闻丞安点头，“好。现在几时了？” 　　“还差半个时辰子时。”徐云渐看了一眼铜漏，“要去唤至儿和晏儿起身吗？” 　　“等还差两刻的时候再将人叫起来吧。”闻丞安伸了一个懒腰，“我去准备。” 　　“别去。”徐云渐拉住了闻丞安的手，一点一点地将人拉到了自己的身侧，坐下。 　　“丞安。” 　　“啊。”闻丞安僵坐在徐云渐的身侧，魂不守舍道。 　　“上一次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徐云渐牢牢地牵着闻丞安的手，不肯让他挣开。 　　“我此生不会娶妻，也不会有孩子，至儿是我侄儿，便是我亲子。”徐云渐看着闻丞安，缓声道，“只一事我无法承诺。” 　　顿了顿，徐云渐沉声道，“北地烽烟再起时，我必然会率军北上，抗击蛮夷。” 　　“战场之上，刀枪无眼，我无法保证……” 　　“别说了。”闻丞安转身一把捂住了徐云渐的嘴，严肃道，“不要乌鸦嘴。” 　　徐云渐狭长而深邃的眸子牢牢地盯着闻丞安，里面的情绪十分复杂。 　　以闻丞安有限的见识，仅能在其中窥视到愧疚、坚定，以及掩饰不住的裕望。 　　裕望？ 　　还不待闻丞安想明白，徐云渐已经向他压来，吻上了他的唇。 　　闻丞安蓦地睁大了眼睛，双手按上了徐云渐的肩头，但却不曾用力，因为……舍不得推开。 　　徐云渐单手按在闻丞安的背上，将人压到了自己的怀里。 　　他没有更多的动作，只是在对方的唇上轻轻地啄着，像是还不知人事的少年郎。 　　良久，徐云渐将脑袋搁到了闻丞安的肩窝上，双手一下下轻抚着他的后背，似乎是在安抚，又似是在…… 　　“我改主意了。”徐云渐叹息着道，“我忽然，不想知道你的答案了。” 　　身负重责，他不能将闻丞安也一并拉进来。 　　谁也无法预料自己会不会死在沙场，就像是他的兄长。 　　至少……在战死之前，该为眼前之人铺好路。 　　徐云渐侧头，轻轻吻了吻闻丞安的发，很轻很轻，轻到闻丞安自己都不曾发觉。 　　* 　　闻丞安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摊牌，“其实，我……” 　　“嘘——” 　　徐云渐的食指压在了闻丞安的唇上，“我不想听。” 　　无论是与不是。 　　至少……万一自己真的战死，不曾出口，他也就不必挂碍。 　　闻丞安：…… 　　太过分了，这人真的太过分了！ 　　撩完就跑不准备负责任？ 　　闻丞安磨牙，他伸手将徐云渐的手扒下来，又恶狠狠地咬了上去，“晚了！我偏要说！” 　　徐云渐伸手接住闻丞安，牙齿磕碰间，擦破了皮肉，让这个吻染上了几丝血腥的气息。 　　看着闻丞安凶狠又受伤的眼神，徐云渐只觉得心里一痛，愈发抱紧了对方。 　　* 　　错了。 　　徐云渐在心里想道，他从来不是什么好人，就算自己战死，他也不愿闻丞安忘记自己。 　　更甚者，他还想做更过分的事情。 　　只是……真的到了那时，自己，大约会心软吧？ 　　徐云渐垂眸，按住了闻丞安的后脑，愈加凶狠地回吻了过去。 　　* 　　一切结束的时候，两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 　　闻丞安坐在徐云渐的腿上，脑海里终于捡回了被丢掉的羞耻心。 　　“我……我去叫醒阿至和晏儿！” 　　说完，整个人就从徐云渐的腿上蹦了下去，一溜烟儿地跑没影儿了。 　　只留下徐云渐一人，坐在原处浅笑。 　　* 　　被强行从睡梦中叫醒，很显然两人都十分不满。 　　闻晏满脸都是怨气，徐至还好一些，但是一张小脸也是绷得死紧。 　　闻丞安看的好笑，蹲下身，点了点两人的鼻尖儿，“好了，祭祖之后，你们就可以接着去睡了。” 　　闻晏打了个哈欠，声音蔫蔫的，“好。” 　　徐至的目光落到了闻丞安的唇上，蹙眉道，“丞安哥哥，你的嘴怎么肿了？” 　　闻丞安面色一僵，勉强解释道，“哦，我……我被热水烫到了。” 　　烫到了？ 　　徐云渐站在闻丞安的身后，笑得意味深长。 　　徐至小少年虽然早慧，但是于某些事情上还是没有开窍，闻言不疑有他，反而认真叮嘱，“丞安哥哥以后不要着急哦，要吹凉凉才能喝。” 　　“嗯嗯。”闻丞安胡乱地点了点头，心里想着，总算是给糊弄了过去。 　　然而徐至似乎是又发现了什么，干脆上手，想要扯开闻丞安的衣襟看的更清楚一些，“丞安哥哥，你这里怎么红了？是不是起疹了？” 　　“不是……”闻丞安后仰，试图躲开，然而徐至的小爪子却快得很，立刻就抓住了闻丞安的衣襟。 　　但是还不等他扒开，小爪子就被徐云渐按住，然后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地掰开了。 　　徐云渐掰得认真，丝毫没有注意，小徐至正气咻咻地盯着自己。 　　闻丞安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生怕徐至的小爪子真的给掀开，那他就是真的没脸见人了！ 　　“丞安会冷。”将徐至的小爪子扒开后，徐云渐认真严肃地道。 　　徐至：…… 　　“那个，好了，祭祖的时间快到了。”闻丞安站起身，打圆场道。 　　* 　　祭祖，祭祀的是家中亡故的长辈，自然包括闻丞安和闻晏的父母。 　　看着摆在正堂中的灵位，徐云渐在门外停住了脚步，直到闻丞安疑惑地扭头，“进来啊？” 　　听见闻丞安的呼唤，徐云渐忽然间笑了，笑容有如明媚的春光。 　　不等闻丞安再开口，徐云渐就迈开脚步，走进了正厅。 　　大部分的时间，闻家的祖宗牌位是放在别处收好的，院落小，能放东西的地方不多。 　　只有过年抑或是忌日的时候才会请出来。 　　徐云渐站到了闻丞安的身侧，而在他们的身后，是闻晏和徐至。 　　他静静地看着牌位上的名字。 　　家父闻陆。 　　家母薛思凌。 　　徐云渐的目光停留在了闻丞安母亲的牌位上。 　　薛思凌。 　　这个名字……若徐云渐记得不错，先帝朝时，右丞相薛泰初之女便唤做薛思凌，当年京有名的才女，意欲求娶之人无数。 　　后右丞相获罪，薛泰初及全家男丁被斩首，女眷被流放。 　　至陛下登位，为右丞相平反，然而他的后人，却不知所踪。 　　原来，是流落到了山无县？ 　　徐云渐心中情绪翻涌，然而，仅仅只是一个名字而已，或许并不能说明什么，也可能只是一个同名同姓之人。 　　将飘飞的思绪收回，徐云渐双手执香，上香，行礼，燃起长明灯。 　　* 　　祭祖过后，便是敬家主。 　　而闻家的家主…… 　　徐云渐端起一杯茶盏，面上笑容渐盛，浓密的睫毛洒下暧昧的阴影，声音低哑，仿佛空旷辽远的琴音，“敬，家主。” 　　闻丞安面色发烧，镇定地接过了茶盏抿了一口，“好。” 　　闻晏和徐至也是照做。 　　“咳。”闻丞安喝过茶之后，就将闻晏和徐至赶去睡觉了，小孩子不能缺觉。 　　至于徐云渐…… 　　闻丞安看着烛火下正在慢慢饮茶的男人，玄色深衣，碧色发冠，面如冠玉，唇若涂朱。 　　克制着内心里想要把对方扒光了画人体的冲动，闻丞安在心里默默地唾弃着自己。 　　此情此景，不应该是扑上去将美人吃干抹净才对么？为什么会想到画、人、体？ 　　结论只有一个，我对画画爱的深沉。 　　“夜深了。”良久后，徐云渐放下了茶盏，侧头看着闻丞安，俊雅的面容带着丝丝缕缕的笑意，“该就寝了。” 　　“哦。”闻丞安点头，站起身，“那……晚安？” 　　徐云渐眸子里笑容更胜，抬头看着站起的闻丞安，手臂伸出，执起了对方的手，“今日，不若抵足而眠？”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完成！ 第31章 　　躺在榻上的时候, 闻丞安整个人都是僵的。 　　就是他自己都没有明白, 为什么就答应了下来呢？ 　　他是不是对于自己的意志力有什么误解 　　美人在侧, 他真的能控制地住自己吗？ 　　闻丞安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质问自己。 　　* 　　烛火已经熄灭, 年初的月亮只剩一弯浅浅的月牙, 因为月光暗淡, 夜空中的星子顿时变得十分清晰。 　　突然, 一侧床榻上传来了翻身的动静, 下一瞬，徐云渐的声音从身侧传来，“睡不着？” 　　闻丞安没吭声，闭上眼睛想装睡，但是被子被掀开一条小缝儿, 一条手臂伸了进来, 摸到了闻丞安的右手, 牢牢地握了起来, 握住了还嫌不够，又分开手指, 与他十指相扣。 　　闻丞安：…… 　　* 　　他和徐云渐之间，似乎什么都没有说，但又似乎，什么都说开了。 　　* 　　没有得到闻丞安的回应，徐云渐侧过身子，直接凑了过来，一手扣着闻丞安的手指, 一手撑起身体。 　　夜色中，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 　　“丞安？”徐云渐的声音很近，近到……似乎就在耳边。 　　闻丞安抿了抿唇，终于开口，但是声音却绷得很紧，“嗯，睡不着。可能……是白天太累了。” 　　“太累？那应该睡得更快才对。”徐云渐的声音里带了一丝笑意，“还是，丞安在想别的？嗯？” 　　说着，徐云渐凑得更近，尾音拉长，带着暧#昧的气息，长长的黑发滑落肩头，扫到了闻丞安的脸上。 　　闻丞安下意识地伸手抓住，脑海里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居然是—— 　　放到他前一世，徐云渐的这一头长发应该去做洗发水广告啊！ 　　广告？ 　　等等！ 　　闻丞安脑子里灵光一闪，猛地直起身，却不想直接撞到了徐云渐的脑袋上。 　　哎呦一声，闻丞安捂着自己的脑袋落回了床上，同时身上一重。 　　伸出手推了推，“你先起来。” 　　徐云渐唇角含笑，“我不。” 　　语气任性又欢快，是闻丞安从未听过的风情。 　　“你……”闻丞安只吐出了一个字就卡住了，手指在徐云渐的脸上摩挲着，拇指触及对方唇角之后，干脆抬身吻了上去。 　　至于方才脑中的灵光一闪……也不知道何时才会再度被闻丞安给想起来。 　　果然，美色误人。 　　* 　　翌日 　　刚睁开眼睛，就听见徐云渐的声音从窗边传来，“下雪了。” 　　下雪？ 　　闻丞安的脑子还有些迷糊，反应了好一会儿之后，才终于意识到，啊，下雪了啊。 　　新年的第一天就下雪，好兆头，毕竟瑞雪兆丰年么。 　　闻丞安胳膊刚伸出被窝，就又收了回去，同时将被子提了提，连脖子也一起裹在了被子里，只剩下一个脑袋露在外面。 　　闻丞安不由得喟叹，冬天的被窝真是让人留恋。 　　接着，他的视线落到了那个站在窗前的男人身上，身形修长，面容俊雅。 　　而这样的一个人，是自己的。 　　想到这样一个事实，闻丞安就觉得心里的小泡泡在咕噜噜地往外冒，又满足又骄傲还带着一丝不真实。 　　不过，一切的不真实在触及那人的身影，都统统化为了真实。 　　“丞安还不起身？”似乎是注意到了闻丞安的视线，徐云渐侧头，笑吟吟地问道。 　　“再等等。”闻丞安又蠕动了几下，把自己裹成了一个蚕茧，很显然，那个再等等的时间会被无限拉长。 　　徐云渐无奈摇头，“我让哑叔将饭食送过来。” 　　闻丞安立刻点头，“好啊好啊！” 　　反正让我出被窝是不可能的！闻丞安心里如是想道。 　　徐云渐也没有将闻丞安扯出被窝的打算，接过哑叔送来的饭食，拖过一个圆凳，摆到了床前。 　　用瓷勺舀起了一勺米粥，“来，张嘴。” 　　看着几乎被送到了嘴边的勺子，闻丞安犹豫了一会儿，在起身还是被喂之间，十分理智地选择了后者。 　　然而他刚张开嘴，嘴边的勺子就被挪开了。 　　看着被徐云渐送进嘴里的勺子，闻丞安眼睛睁大，里面只写了两个大字，我的！ 　　徐云渐眼角笑意更深，“先起身。” 　　闻丞安：……感情在这里等着他呢。 　　又把被子紧了紧，闻丞安挣扎良久，终于败在了饥肠辘辘之下。 　　裹着被子坐起身，闻丞安只觉得胸中满是郁气。 　　徐云渐看得好笑，刮了刮闻丞安的鼻子，“晏儿已经去练习射箭了，至儿也在练字，你……” 　　闻丞安伸出一只手捂住了徐云渐的嘴，“我懂。” 　　或许是徐云渐点起的七八个火炉起了作用，闻丞安已经不再像最开始那么抗拒。只是胳膊伸出去后，闻丞安又将手给伸了回来。 　　他还没穿衣服呢…… 　　看着徐云渐笑吟吟的模样，很显然对方并没有扭头避嫌的意思，是打定主意非要看他换衣服了。 　　闻丞安和徐云渐对视了一会儿，干脆将被子一掀，露出了身上雪白的中衣。 　　他只有夏天才有裸睡的习惯。 　　大冬天的又没地暖，他才不会裸睡呢。 　　接过徐云渐递过来地衣服，闻丞安飞速地套在了自己的身上，这才觉得自己好像是活过来了。 　　* 　　哑叔手艺极好，闻丞安一面吃着粥，一面思考，貌似古时候制作的松花蛋含铅量挺高的，不然的话，还可以自制松花蛋，做个皮蛋瘦肉粥喝，不过为了健康，还是算了。 　　唔，前不久，等他想起来腌咸鸭蛋的时候已经晚了，估计还要再等上一两个月的时间才能吃。 　　想到咸香的蛋黄，闻丞安甚至想现在就去刨出来一个鸭蛋尝一尝。 　　不过，想到没腌好的蛋黄是如何噎人的，闻丞安又理智地放弃了这个想法。 　　* 　　吃过早饭，闻丞安一行四人便坐上马车，前往新安府回春医馆拜年。 　　新年的第一天，回春医馆也是难得的闲暇。 　　姚大夫泡上了一壶茶，正在奋笔疾书。 　　他正在为闻丞安画好的草药图鉴配文，详细说明了草药的性状、采摘和炮制方法、可治疗的症状、相应的药方等等等等。 　　闻丞安过来拜年的时候，姚大夫的胡子上还沾着一丝黑墨。 　　“姚大夫，”闻丞安拱手，做晚辈礼，“新年安康。” 　　徐至和闻晏也是端端正正地行礼，齐声道，“姚大夫新年安康。” 　　徐云渐微微颔首，“姚大夫，新年安康。” 　　“闻先生过来了。”姚大夫起身，团起手回了一礼，“新年安康。” 　　说完，又伸手捉住徐至的手腕，把脉之后，满意地捏着自己的胡子，“不错，比以前健壮了些。” 　　等他再想捉住闻晏手腕的时候，却尴尬地发现，自己的手上黑乎乎的。 　　原是方才摸胡子的时候，摸到了胡子上沾染的墨汁。 　　姚大夫也是无奈，“老夫先去清洗一下，忍冬，给客人沏茶。” 　　“是。”一个头顶上还扎着两个小揪揪的童子应诺道。 　　* 　　闻丞安接过茶杯，笑着问道，“忍冬最近可有练习素描？” 　　“回闻先生。”忍冬说话的时候，总是一个字一个字说得很慢，但是却很清晰，一双眼睛很大。 　　原本大眼睛应该会很好看，但是除了眼睛以外，他的鼻子、嘴巴等其他五官却偏小，组合到一起后，就会让人觉得十分诡异。 　　有时候，担心吓到前来问诊的人，忍冬都会躲到后院里去。 　　不过，和回春医馆中其他的童子比较起来，忍冬在绘画之上的天赋却十分不错。 　　虽然画复杂一点儿的实物还是有点儿问题，但是画草药已经十分不错了。 　　拿过忍冬最近画的几幅草药图鉴，闻丞安点头，“忍冬画得很不错。” 　　看着那一双大眼睛里的欢喜，闻丞安伸出手，摸了摸忍冬的脑袋。 　　* 　　姚大夫洗过胡子和手，又抱着暖炉将手暖热后，才接着给闻晏和闻丞安看脉。 　　闻晏身体十分健壮，堪称一头小牛犊，而闻丞安就要虚一些，和徐至一般需要慢慢食补，急不得。 　　倒是诊到了徐云渐身上的时候，姚大夫沉默了一会儿，又瞥了一眼闻丞安，才慢悠悠地道，“没什么大事，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闻丞安紧张地问。 　　姚大夫笑得意味深长，“徐将军精足气旺，发泄出来即可。” 　　闻丞安：…… 　　这……是在说徐云渐欲求不满？ 　　徐云渐仍旧在笑，只不过笑得危险至极，“多谢姚大夫提点。” 　　“无碍。”姚大夫摸着自己半干的胡子，“医者自当如此、” 　　眼看着再说下去，徐云渐怕是要忍不住动手揍人了，闻丞安连忙打圆场，“姚大夫，闻某此次过来还有一事想请姚大夫帮忙。” 　　“何事？” 　　“姚大夫请看。”闻丞安将自己依靠记忆画出来的各种包扎方法摊开在了姚大夫的面前。 　　“霄满曾言，战事过后，许多轻伤的兵士也会死于失血过多，抑或是伤口红肿。但若是在包扎之前，用浓度极高的白酒擦洗伤口，就可以极大地避免后期红肿发炎；此外，这种包扎方法，对于减轻出血也能稍微起一些作用……” 　　随着闻丞安的讲解，姚大夫的神色也逐渐变得凝重了起来。 　　他也曾做过随军医者，自然明白，若是闻丞安所言确实，那将会挽回多少将士们的性命。 　　姚大夫点着酒精二字，“此物，可是和火烧之法相类？” 第32章 　　闻丞安点头, “对。” 　　剜去腐肉之时, 医者会在火上烤一烤小刀, 这也算是最基础的一种消毒手法了。 　　但是比起酒精消毒来, 这种消毒的手法仍旧有局限性。 　　“那酒精呢？” 　　闻丞安面色一僵，“那个，霄满已经着人去尝试了。” 　　看着姚大夫那控诉的目光，闻丞安挠了挠自己的头发, “再等等。” 　　姚大夫仍旧满脸怨念。 　　闻丞安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这一次确实是他心急了，不过徐云渐已经安排了下去，估计再过一段时间，应该就能酿制出来白酒。而有了白酒, 究竟自然也就不远了，再多蒸馏几次, 提高浓度即可。 　　此时的大启并非没有美酒，只不过并没有清冽的白酒，此时最好的酒液呈现琥珀色, 尝起来，其实甜味儿更重一些。 　　就在几人相对无言的时候, 一个汉子急匆匆地冲了进来，“姚大夫！姚大夫！救命！” 　　姚大夫夺步上前，“发生了何事？！” 　　“姚大夫！我家郎君被惊马踏过，还请姚大夫救命！”汉子的脸上满是焦急。 　　姚大夫面色严肃，也来不及多说什么, 拎起药箱就健步如飞。 　　见那个汉子还愣在原地，姚大夫伸手一攥，直接拖着人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问，“人在哪里？” 　　“就在前面的路口。”汉子这时候也反应了过来，连忙道。 　　闻丞安和徐云渐面面相觑。 　　终于，闻丞安开口，“我们，也去看看？” 　　徐云渐点头，“走吧。” 　　外面的雪仍旧在下，徐至和闻丞安被徐云渐塞进了马车里，他和闻晏坐在马车前，扬起马鞭，随着“噼啪”响起的鞭声，马车缓缓行进。 　　飘零的雪花已经在地面上积起了一层雪被，踩下去的时候能听见“咯吱咯吱”的声音。 　　转过街角，几人终于看到了姚大夫的身影。 　　被骏马踩踏的是一个看着有些病气的少年，此时他的左腿正以一种不正常的情况弯曲着。 　　因为担心随意挪动或许会让对方伤上加伤，所以只能任由少年躺在地上，然后往他的身上盖衣服。 　　姚大夫推开围在少年周围的人，看清楚那少年的情况后，面色一变，若是不赶紧将少年移动到温暖的地方，怕是不等疼死，就先要被冻死了。 　　就在几人手足无措的时候，闻丞安当机立断，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抬进马车里。” 　　徐至也跟在闻丞安的身后跳下了马车，“丞安哥哥，救人要紧。” 　　检查了一下徐至身上的衣服，闻丞安稍稍放下了心。 　　只是，看其他人握着少年的手脚肩背，试图将人背上马车的时候，不由得厉喝一声，“停下！” 　　看着众人怔愣的模样，闻丞安快步上前，“霄满，你帮忙做一下担架。” 　　比划了几下后，徐云渐就明白了闻丞安的意思。 　　现场没有合适的木头，徐云渐的目光落到了那少年原本乘坐的马车上，手上动作不停，“咔擦”几声，两根合适的木头就落到了闻丞安的面前，闻晏也凑上前搭了一把手，很快，一个堪称简陋的担架就出现在了几人的面前。 　　把那个少年挪到担架上之后，姚大夫却拦住了将他送上马车的行为。 　　“马车颠簸，尽快送到回春医馆！” 　　* 　　有了担架，再也不需担心颠簸造成伤口的二次伤害，抬着担架的两个汉子健步如飞，闻丞安在后面追了一会儿后就放弃了，然后又被闻丞安给塞上了马车。 　　回春医馆中，将少年的伤势处理好，又让童子煎药之后，姚大夫终于有空找闻丞安好好说道一下。 　　“怎么想出来的？”闻丞安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就……突然间想起来的。” 　　姚大夫叹了一口气，“这担架如此简单，为何我等就不曾想到呢？” 　　“大概，是旁观者清？”闻丞安只能如此说，不然的话，他还能怎么办呢？ 　　在他的前一世，这担架就是最常见的东西。 　　姚大夫抿了一口茶，幽幽叹气，“若是你说的酒精已经烧制出来，此时就可以用上了。” 　　闻丞安：…… 　　果然不愧是古代的医者。 　　确认那个少年状态稳定后，闻丞安和徐云渐便向姚大夫告别，转道去了三松斋。 　　* 　　“多刻一块雕版？”万掌柜有些不解，“这是为何？” 　　“做广告。”闻丞安认真道。 　　“广告？”万掌柜琢磨了一下这个词语，“莫非，是广而告之的意思？” 　　闻丞安点头，语气里有些兴奋，“就是如此。” 　　他原本一直在发愁学院的生源，现在好了，可以直接打广告么！ 　　“只是……”万展柜当场就给闻丞安泼了一瓢凉水，“能够买得起书籍之人，大部分家中都有族学。而愿意入学院学习之人，基本没有那个银钱去购买书籍。” 　　看着闻丞安一瞬间蔫了下去的模样，徐云渐忍不住捏了捏他的后颈。 　　被冰凉的手指触碰，闻丞安的脖子立刻就缩了起来，将徐云渐的手指拿出来之后，忍不住用眼睛使劲儿瞪他。 　　见状，徐云渐挑眉，半点儿也不介意。 　　“不过，这个方法很不错。”万掌柜的心里立刻就琢磨了开来，“别人应该会有兴趣的。” 　　“别人？”闻丞安疑惑，“是谁？” 　　“如今最负盛名的学院便是青鹿书院。”万掌柜道，“或许可以，只不过……” 　　读书人那清高的性子，还真的不一定愿意来写广告。 　　被嫌弃的闻丞安：…… 　　等着的，早晚有一天！ 　　不过，若真的要在书册的末尾写广告的话，那么广告词该写啥？ 　　一瞬间，闻丞安的脑海里划过了一句话，“挖掘机技术哪家强，中国山东找蓝翔。” 　　“啪——”闻丞安一巴掌拍到了自己的脑袋上，曾经被荼毒过的痛，划掉划掉！ 　　他开的是书院，不是技校……不对，从某种程度上来讲，确实也承担了技校的一部分功能，但是也会教导启蒙，以及科举文章。 　　为了区分，闻丞安都想好了，分为左院和右院，大启向来是以左为尊，那么左院便教授经史子集，而右院就教授百工。 　　其实闻丞安比较看重的还是右院，毕竟教授经史子集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他更想做的其实还是扫盲，虽然这个目标有点儿艰难，也有点儿不现实。 　　至于束脩……徐云渐已经送来了不少金银，不，其实是皇帝借徐云渐的手送过来的，所以延请名师的束脩他还是能拿出来的。 　　* 　　“此次过来，除了广告之事，还有雕版。”闻丞安正色，“万掌柜可想印出彩色的书册？” 　　万掌柜摸着自己的胡子，“不瞒闻先生，此事我等也曾想过，只是还不曾有什么太好的法子。” 　　“哦？”闻丞安心里一惊，他原本以为雕刻一些线条简单的图画就已经是一大进步了，倒是不曾想到，这里的匠人们居然会如此有进取心，已经开始琢磨如何印制彩色的书册了。 　　“将不同的字刷上不同的颜色即可，只不过，”万掌柜眉头微蹙，“此法需极其小心，不然颜色总是容易混在一起。” 　　闻丞安目光灼灼，“那万掌柜可曾想过，将不同的颜色的字分开雕刻？” 　　“分开雕刻？”万掌柜蹙眉，接着他立刻就明白了闻丞安的意思，“闻先生的意思是，印两次？” 　　假如一页仅仅只有两色，分为朱色和黑色，那么只要勘定好尺寸，分别将朱色和黑色的部分雕刻出来，分成两块雕版，而后先引黑色部分，等黑色墨汁干后，再印朱红色的部分，因为尺寸完全一致，只要小心一些，对准卡好，就可以完成一套彩色的印刷！ 　　在闻丞安的前一世，这种方法被称之为套色印刷。 　　而印刷用到的颜色越多，那么所雕刻出来的雕版也就越多，遇到色彩变化比较多的一页，甚至需要雕刻几十块板子！ 　　闻丞安悄悄地舒出了一口气，也不知大启朝的人能不能寻找到更加方便的印刷方法，但是在生产力如此落后的时候，闻丞安是真的尽力了。 　　其他的印刷机，抑或是打字机，他是真的不懂。 　　咦？ 　　打字机？ 　　闻丞安脑子里灵光一闪，打字机的原理是啥来着？想来想去想不起来，闻丞安只能暂时放弃。 　　说起来，套色印刷比较考验匠人的手艺，不过活字倒是可以用转轮排字法。 　　“转轮排字？”万掌柜和扭头看向了闻丞安，“还请闻先生详解。” 　　活字的雕刻比雕版要简单许多，在熟练的工人手里，已经雕刻出了不少活字了。 　　但是活字雕刻出来之后，却出现了新的问题。 　　一本书的印刷中，必然会有许多相同的字，那么印刷的时候，如何准确而迅速地将字给寻找出来，而后排好，就变成了一个十分让人头痛的问题。 　　虽然早就听闻丞安说过原理，但是此时，徐云渐仍旧扭头，笑吟吟地看着闻丞安，“可否请丞安解惑？” 　　眉眼舒展，语气诚恳。 　　闻丞安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还好，没烫，还没丢人。 　　下一瞬，闻丞安却身体一僵，转过头狠狠地瞪了徐云渐一眼。 　　你的手！ 　　放到哪里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已捉虫~ 第33章 　　见徐云渐装作看不懂的样子, 那一只手仍旧搁在桌子底下, 闻丞安心里一横，干脆直接伸手抓了过去。 　　然而他的动作实在是不够隐蔽, 万掌柜体贴地挪开了视线。 　　年轻就是好啊。万掌柜在心里感慨。 　　闻丞安将徐云渐扣住自己五指的手掰开，同时又瞪了他一眼，注意形象，现在可是在外面。 　　见状, 徐云渐眉梢扬起, 所以，这个意思是，只要不是在外面，就可以让自己为所欲为了？ 　　闻丞安眸子睁大，徐霄满，你够了！ 　　闻丞安也是万万没想到，徐云渐怎么越来越……越…… 　　* 　　“咳。”万掌柜咳嗽了一声, 提醒对面那两位自己的存在, “闻先生？” 　　闻丞安愣了一下, 这才想起自己方才是要解释转轮排字法的来着。 　　“其实, 就是制作一个大转盘，然后……”闻丞安手臂挥动, “直径大约七尺, 高三尺，然后将木活字按照韵书的分类方法，分别放进格子里, 这样印刷的时候，转动□□，就可以迅速找到需要的字。” 　　想了想，闻丞安又道，“如果一个□□不够的话，那可以用两个。左右各一个□□，然后前方印刷。” 　　“以字就人，按韵取字。” 　　万掌柜越听越兴奋，忍不住一拍大腿，“闻先生果然大才！” 　　闻丞安下意识地张口，然后万掌柜就十分自然地接上了话，“我懂，都是闻先生从书中看来的。” 　　闻丞安的嘴张开又合上。 　　他确实没有说谎，只不过他看的书，是另外一个世界的罢了。 　　“不过，若是想要提高效率，就要进行规范化、标准化的制作。”闻丞安正色道，“这个法子虽好，但是活字在转轮中如何排布，还是要请人细细研究。争取可以最大限度地提高效率。” 　　而最开始搞出来这个法子的王祯，可是将一本六万字的书籍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印刷了一百本呢！ 　　在闻丞安的前一世，六万字实在不算是什么，但是在古代，印刷一部六万字的书籍却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万掌柜一直敦促着老师傅们刻雕版，制作木活字，对此更是知之甚深。 　　可以说，雕版和活字，各有各的好处。若是书籍印刷的量十分大，自然是雕版更方便一些，但若仅仅只是印个几本十几本，当然还是活字更优。 　　只是，无论是哪一种印刷方法，最终都免不了磨损的问题，而这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能解决，只能是在平日里的印刷中尽量小心了。 　　* 　　又和万掌柜敲定了几个细节之处后，闻丞安伸了个懒腰，但是下一瞬就缩了回去。 　　徐云渐又搞偷袭！ 　　虽然有桌子遮挡，徐云渐手指触碰的地方也比较靠下，但是闻丞安还是有些受不住，毕竟他身上的痒痒肉实在是太多了些。 　　徐云渐懒懒地笑着，眼看着闻丞安即将炸毛，立刻起身，“我去看看至儿和晏儿。” 　　眨眼间人就没影儿了。 　　只剩下闻丞安和万掌柜大眼瞪小眼。 　　* 　　新年过后，气温渐渐回暖，山无县也逐渐变得热闹了起来。 　　不过，最引人注意的还是山无书院。 　　匠人们建造山无书院，用的不是夯土法，而是水泥。 　　水泥的配方闻丞安仅仅只能记得一个大概，最后还是木嘉县里的一个老者根据闻丞安的描述一点点琢磨出来的。 　　只不过冬季气温低，水珠容易结冰，水泥造的并不是那么理想。 　　不过随着温度的回暖，水泥的好处众人也渐渐地看了出来。 　　干得快，硬的很。 　　当一面水泥墙建立起来的时候，徐云渐盯着它看了很久。 　　“在想什么？”闻丞安拍了拍徐云渐的肩膀，“水泥墙也是有寿命的，而且不能只用水泥，最好是红砖和水泥交错使用，还会更加牢固一些。” 　　老实讲，红砖烧制出来的速度比闻丞安预想的还要快一些，不过这也不难理解，毕竟这年头的匠人，可是连瓷器玻璃都能搞出来呢！ 　　“我只是在想。”徐云渐牵起了闻丞安的手，“如果早点儿遇到你该多好。” 　　闻丞安眨眨眼睛，视线顺着徐云渐所看的方向看过去，顿时明白了徐云渐的意思。 　　他捏了捏徐云渐的手心，似乎是安慰，又似乎是在鼓舞，“现在开始也不晚。” 　　“你说得对。”徐云渐握紧了闻丞安的手，笑着道。 　　又沉默了一会儿，闻丞安缓缓开口，“你……还能留多久？” 　　徐云渐侧过头，一错不错地看着闻丞安，“这么想我离开？” 　　“不是。”闻丞安垂下眼帘，“你总不能一直留在这里。” 　　毕竟徐云渐的身份摆在那儿。 　　勾了勾闻丞安的手指，徐云渐开口，“丞安，你愿意和我去京城吗？” 　　“什么？” 　　徐云渐看着闻丞安，认认真真地又重复了一遍，“你愿意和我一起去京城吗？” 　　闻丞安缓慢地眨了眨眼睛，“这个，我确实还没有考虑过。” 　　对于闻丞安而言，现在的生活并没有什么不好，他向来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 　　不过，他也很明白，现在的很多便利，其实是托了徐云渐的关系，等徐云渐离开后…… 　　可是，京城啊。 　　闻丞安也并不是不好奇的，他曾经去过故宫，也去过一些影视城，但是行走其间，却仍旧无法想象，当年的京城，究竟会是何种风貌。 　　但是现在…… 　　“我走不开。”闻丞安叹气，山无书院建起来后，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做了。 　　徐云渐垂眸看着闻丞安头顶的黑发，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我会帮忙。” 　　“帮忙？”闻丞安故意夸张地道，“那不如来山无书院做讲师如何？” 　　“好啊。”徐云渐声音松快了不少，“不过……” 　　徐云渐凑到了闻丞安的耳边，“束脩我只接受……” 　　细碎的声音落入闻丞安的耳中，也不知道徐云渐究竟说了什么，他的脸一瞬间红了，像是晕满了红霞。 　　而这一幕，也落入了远处的徐至和闻晏眼中。 　　“别过去。”徐至拉住了闻晏。 　　“可是……”闻晏蹙眉，“大兄看起来好像不太对……” 　　“没什么不对的。”徐至慢悠悠地开口，和他在闻丞安面前的时候完全不同。 　　若说在闻丞安面前的时候，徐至是一个单纯可爱的少年，在闻晏抑或是徐云渐身边的时候，那就活脱脱是一只小狐狸。 　　“阿晏哥哥不是说，想要一直和我生活在一起吗？” 　　闻晏点头，“可是将来你还是要娶妻生子的。” 　　“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徐至又拢了拢袖子，似乎有些冷，“阿晏哥哥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吗？” 　　闻晏诚实地摇头，“没有。” 　　“那……”徐至垂眸，“若是将来阿晏哥哥有了喜欢的人，是不是就不会对我这样好了？” 　　“怎么会？”闻晏却像是听到了什么令人震惊的事情一般，“你怎么会这么想我？” 　　徐至笑了笑，伸出手想要搂住闻晏，哪知道，手刚刚从袖筒中伸出来，就又被闻晏给塞了回去。 　　看着闻晏认真为自己套袖筒的模样，徐至笑得开心极了，他的视线不由得又落到了远处，那里，徐云渐和闻丞安仿佛正在接吻。 　　而实际上，两人也确实在接吻。 　　一吻结束，闻丞安看着徐云渐的眼睛，默默地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 　　因为水泥已经被证明切实可用，所以建立山无书院的时候，闻丞安干脆就直接用上了，虽然用木质结构建造的书院看着更加风雅，但闻丞安总担心会着火。 　　安全起见，山无书院虽然没有完全摒弃木制结构，不过也仅仅是用在了一些边角等不会影响大局的地方。 　　夯实好了地基之后，先砌了地龙，而后才开始地面部分的建设。 　　在闻丞安的强烈要求下，书院中除了院子，几乎全部都砌了地龙，他实在是不能忍受冬天的寒冷。 　　“来我这里读书的是孩子，教书的是老人，当然要确保万无一失！” 　　看着闻丞安那振振有词的模样，徐云渐不由得觉得好笑，“丞安想的周到。” 　　“自然。”闻丞安毫不客气地接下了这一句夸赞。 　　到时候烧地龙的时候可以直接用煤炭，大启已经发现了那些可以燃烧的黑乎乎的石头，烧制瓷器、打铁等等方面都已经用上了。 　　巧的是，距离山无县不远的河济县就产这种黑石，运送也方便。 　　一想到以后冬天就可以盘膝坐在暖暖的地板上，闻丞安就不由得笑的……仿佛地主家的傻儿子。 　　徐云渐看着闻丞安兀自傻乐的模样，竟也觉得十分可爱，手指动了动，正想做点儿什么的时候—— 　　闻丞安似乎是又想起了什么，“哦对了！” 　　右手握拳敲在了左手的手心，闻丞安的眸子里绽放出了灼灼光华，“我有事情要去找陈老！” 　　看着一瞬间就窜没影儿了的闻丞安，徐云渐眸子眯起，身上的气息顿时变得阴沉了起来。 　　* 　　“陈老！自动出水的机关你做出来了吗？”刚跑进门，闻丞安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陈老坐在一张轮椅上，这轮椅还是他根据闻丞安提出来的想法，自己亲手制作出来的。 　　听见闻丞安的声音，陈老的手指一拨，整个轮椅就转了过去，他乐呵呵地道，“闻先生过来了？机关已经做的差不多了。” 　　闻丞安眸子一亮，那岂不是说，他心心念念许久的浴室也能建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让大家久等啦~ 第34章 　　按照陈老的话来说, 最麻烦的还是如何将水运到高处。 　　其实最方便的还是用水车来解决，然而这种方法却有一个很大的缺陷, 那就是只能在水边建造。 　　陈老已经制作出来一个小巧的模型, 看着十分精致, 闻丞安舀了一瓢水, 从上到下倒在了水车上面。 　　而后水车转动, 带动着清水升空, 正好落入一侧准备好的水箱中, 水箱的下面是用竹子制作的水管, 在水管的尽头, 就是闻丞安前一世十分熟悉的水龙头，嗯，最简单的那一种。 　　陈老拧开水龙头, 清澈的流水顿时汩汩地涌了出来。 　　然而, 等闻丞安水瓢中的水倒尽，水龙头里的水自然也就断了。 　　虽然距离闻丞安说的左拧出凉水, 右拧出热水的水龙头还有点儿距离，但仅仅是如此闻丞安已经十分满意了。 　　而要实现出热水的功能，他们首先要解决的一个□□烦就是水箱的保温问题。 　　“如果是保温的话……”闻丞安思考了一会儿，前一世常用的保温瓶，其实是两层玻璃的结构，将两层玻璃中间的空气抽出，再在内壁中涂上银色的涂料，就可以实现保温。 　　但是这种保温也仅仅只是延缓了水凉的速度而已, 随着放置的时间越长，水温也会逐渐降低。 　　而现在要命的是，闻丞安压根就不知道涂的那一层涂料到底是什么东西…… 　　倒是中空的玻璃可以尝试一下，如果实在不成，那也只能是架起灶台烧水了，大不了……把灶台建的高一些嘛，办法总比问题多。 　　陈老又根据闻丞安的建议再度改造了一下水龙头，终于做出来既可以出热水，又可以出凉水的那种，只需要左右转一下即可。 　　等设计好了之后，闻丞安强烈要求在建山无书院的时候也加入进去。 　　被请来建造山无书院的工匠几乎是叫苦不迭，虽然给的工钱多，但是提出来的要求也不是一般的多，而且还全都是没见过的玩意儿，一切都要在摸索中前进。 　　时间久了，自然会有人抱怨。 　　“行了！”一位年长者打断了那人抱怨的话，“少发牢骚，东家这一次给的工钱可够多了。” 　　年长者在众人之间的威望似乎很高，他一开口，原本抱怨的那人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但实际上，年长者的心里也有些打算。 　　他的触觉比其他人敏锐，立刻就发现了闻丞安捣鼓的这些东西方便之处。 　　虽然耗费的时间多了一些，但这是因为都是之前从未做过的，需要慢慢地尝试，很多地方的尺寸都要重新测量计算，也就难怪会有人抱怨麻烦了。 　　但是同样的，这也是一次机会！ 　　等这一次建造完成后，他们有了经验，再次建造的时候就可以少走很多弯路。 　　所以，等闻丞安被那个工头找上来的时候，是有些惊讶的。 　　“这个……”工头叫做班闵，此时他正不好意思地搓着手指，语气诚恳地道，“闻先生，我也知道这个请求有些突兀，不过，我们会付钱的。” 　　“班工头的意思是，以后做活的时候，给别家也这样建？”闻丞安眨了眨眼睛。 　　班闵点头，“是，用起来很方便。” 　　他其实也知道，不管是地龙啊，还是浴室，等建起来之后，总会有人模仿。 　　而这一批匠人，就会是最初的传播者。 　　只是闻丞安没有想到的是，这一位唤做班闵的工头居然会来找自己征求同意，甚至是愿意出钱买……呃，算是创意？ 　　经历了前一世画稿被各种未经允许二次传播，屡禁不止的情况后，其实闻丞安已经有些习惯了。 　　所以，这一位叫做班闵的工头的行为让闻丞安有些感动。 　　“没关系的。”闻丞安笑着道，“水管和水龙头都是陈老琢磨出来的，我只是提出了一些想法而已。” 　　若是有人想要照猫画虎，也是要去寻找陈老。 　　“实不相瞒。”班闵搓了搓手，“我也去找过陈老了，只不过陈老说由你做主。” 　　闻丞安眨眨眼睛，倒是没有料到这个结果。 　　他的眼睛转了转，“那这样，以后你们所需要的水管和水龙头，都找陈老定制如何？” 　　班闵愣了一下，“就这样？” 　　闻丞安笑眯眯地点头，“对，就是这样。” 　　他又不是靠着这个赚钱的，真正动手的还是这些匠人，所以也不介意卖个人情。 　　当然，班闵和他手底下的人干事利落，班闵本人的厚道性格也是促成闻丞安如此决定的原因。 　　“多谢闻先生！”班闵抬手，弯腰行大礼。 　　闻丞安连忙将人给扶了起来，“书院还要请班工头多费心。” 　　“闻先生放心，班某必定竭尽所能！” 　　* 　　得了好处，班闵等人干劲十足，原本预计两个月才能建造完成的山无书院，只用了一个半月的时间就建好了。 　　看着窗明几净的山无书院，闻丞安满意地笑了起来。 　　不过这段时日，闻家的其余几人却不那么惬意。 　　源头还在闻丞安的身上。 　　他亲自下厨，给哑叔做了几次示范后，闻家的日常食物中就多了许多内脏。 　　然而除了闻丞安以外，其余几人却对这玩意儿兴致缺缺。 　　闻晏和徐云渐无肉不欢，对于猪心接受度尚可，但是其他的就…… 　　而徐至更是一筷子都不想动！ 　　闻丞安无奈，只好拿夜盲症的事情来说，然而徐至眼睛转了几下，就不着痕迹地套出来一些其他有同样效果的蔬菜和水果，之后就再也不肯碰肝了，不管是猪肝还是鸡肝。 　　唯一能让几人入口的，还是腊肠，但是猪大肠做的其他菜，全部被几人拒之门外。 　　别说吃了，只闻到那个味道，三人的面色都要变青。 　　每一次做了内脏，都只有闻丞安一个人在那里默默品尝。 　　闻丞安觉得是那三人没有口福，其余三人却觉得闻丞安口味特重。 　　不过，除了在食物上的小小争执以外，其余时间，四人都相处地和乐融融。 　　* 　　时光如梭，很快就到了三月，大地回暖的时候。 　　农人们已经开始准备春耕，而历经“艰辛”的山无书院，也终于要开张了！ 　　正式开张的前一晚，闻丞安有些兴奋，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他以为自己已经尽量减轻翻身的动静了，但还是被徐云渐一把拖过去抱进了怀里。 　　用身体压制着闻丞安，徐云渐道，“睡觉！” 　　“我睡不着。”虽然被禁锢住了手脚，但是闻丞安仍旧不老实，还在徐云渐的怀里拱来拱去，活像是得了多动症一般，“我太激动了。” 　　“为什么会激动？”徐云渐其实很不解，只是开一家书院而已。 　　“怎么说呢。”闻丞安终于安静了下来，“就是……” 　　他有些无法形容自己此时的感觉，兴奋中甚至还掺杂了一丝惶恐。 　　有一种或许能够改变历史的刺激感，但是…… 　　“那个……”闻丞安用脑袋蹭了蹭徐云渐的肩膀，“要是……书院里一直就只有晏儿和阿至两人可怎么办？” 　　虽然闻丞安设想地很美好，但一切也都仅仅是设想而已，万一压根就没人愿意送孩子过来呢？ 　　“不会的。”徐云渐安慰道。 　　“希望吧……” 　　然而，闻丞安并不知晓，书院开张的当天，他们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写的很不顺，有点儿少，等我明天再琢磨一下，叹气。 第35章 　　“苏礼？”闻丞安有些惊讶, “你怎么会过来？” 　　苏礼便是之前用担架抬进回春医馆的少年。 　　有姚大夫妙手回春，再经过几个月的休养, 苏礼如今面色看起来也好了许多。 　　“丞安。”苏礼拱手, 整个人仍旧透着一股大病初愈的感觉, 一身白色长衫空荡荡的，衬得他整个人更加纤瘦。 　　“快进来。”闻丞安连忙将人引了进来。 　　一进门，首先看到的就是一处宽阔的广场，而在广场的两边，是立起来的靶子和稻草人。一看就是演武场之类的地方。 　　广场后面是一排排的房屋，最吸引人的是窗户上镶嵌的透明玻璃, 既能透光, 又可以保暖。 　　室内是一水儿的高脚家具，桌子和椅子腿都经过了特殊的设计，通过榫卯结构, 可以调整高矮。 　　让闻丞安有些丧气的是，暂时还没有找到可以代替粉笔的东西，所以板书这事儿只能往后推。 　　苏礼看着一间间宽敞明亮的屋舍，眸子里异彩连连, “丞安果然大才。” 　　“我只是提出来了个想法而已。”闻丞安笑了笑, “一切都是匠人们的功劳。”毕竟他可不会盖房子。 　　苏礼眸光湛湛, “不知这山无书院可还缺讲师？” 　　察觉到苏礼的意思, 闻丞安立刻道，“缺！特别缺！” 　　“那……”苏礼从善如流地道，“苏某可能应征？” 　　“当然当然！特别欢迎！”闻丞安笑得眉眼弯弯。 　　然而, 等看到书院中的学生之后，苏礼有点儿不可置信，“这……就是山无书院仅有的学生？” 　　而山无书院，左院中的学生，目前而言就只有两个，徐至和闻晏。 　　至于右院，学生要多一些，因为右院打出来的旗号是百工，也就是手艺。一些家里有余钱的人也将孩子送了过来。 　　而让闻丞安几人印象深刻的还是一个叫做阿城的孩子，因为阿城的父亲原本并不愿意将阿城送来，最后是阿城的母亲拧着阿城父亲的耳朵，一路将孩子送过来的。 　　阿城母亲是一个胖乎乎的妇人，相貌看着有些彪悍，但是人很好，热情又泼辣。 　　刚见面的时候，闻丞安不防备，险些被阿城母亲一掌拍跪下，好在徐云渐一直就在闻丞安的身边，这才没有在一开始就闹出来笑话。 　　除了阿城之外，还有一个熟人，是忍冬。忍冬说话仍旧很慢。但他给闻丞安带了一份礼物，是一份素描，画的仍旧是植物，只不过不是草药，而是花朵，是忍冬曾经见过的，很漂亮的花朵。 　　闻丞安蹲下身，笑眯眯地摸了摸忍冬的脑袋，“画的很棒。” 　　但是仍旧有能够提升的空间，这一句闻丞安并没有说出口。 　　不过随着学画的深入，忍冬也发现了自己的缺陷，他的人体素描总是画的不够好，倒是因为需要绘制草药图鉴的原因，各种花草已经画的栩栩如生，也是因此，闻丞安已经将绘制草药图鉴的任务全权交付。 　　见闻丞安收下了自己的礼物，忍冬也认认真真地道，“谢过闻先生。” 　　苏礼在一边看得有趣，竟然也蹲下身，逗弄忍冬道，“我也很喜欢你画的花草，我可以和你换吗？” 　　忍冬缓慢地眨了眨眼睛，似乎是正在反应。 　　苏礼取出了一册书籍，“我用《金匮方》和你交换，好吗？” 　　“《金匮方》？”忍冬并不曾听过这个名字，但是本能告诉他，这似乎是某本医书，所以，他慢慢地开口，“你喜欢什么花？” 　　苏礼笑着道，“你觉得我适合什么花？” 　　忍冬不吭声了，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苏礼，似乎是要将人看到心里去，良久后，忍冬慢慢开口，“素兰。” 　　苏礼微怔，继而笑了。 　　或许，他们是真的有缘。 　　* 　　将山无书院以及书院中那稀少的弟子看过一回后，苏礼也没有后悔自己的决定，仍旧在山无学院中留了下来。 　　好在闻丞安早就有所准备，按照他的想法，将来山无书院延请名师，总是要拿出来自己的诚意才是。 　　所以用作教师宿舍的小院子就建在教室的左侧，而学生宿舍则是在教室的右侧。 　　无论是教授经史子集的左院，还是教授百工的右院，都是如此布置。 　　只不过，学生宿舍是四人间，而教师宿舍则是一人间。 　　* 　　闻丞安引着苏礼来到了兰院。 　　看清楚门楣上的那个两个字，苏礼忍不住挑眉，“丞安是故意的？” 　　“苏兄芝兰玉树，当居于兰院。”闻丞安抬手，笑着行了一个礼，道。 　　苏礼摇了摇头，踏入了兰院。 　　院子虽然小，但是五脏俱全。 　　一进门就是一个小天井，天井中移栽了一株石榴树，正是开春时节，树叶苍翠欲滴。 　　树下还有一个小石墩，上面刻画着线条，做成了一个十分简单的棋盘，而在石墩的四面，是四个用木桩制作的木凳，说是木凳，其实就是整个儿砍下来的木墩，打磨光滑后就放在这儿了。 　　一条青石小路连接着院门和正房，中间也曲曲折折地也拐向了他处。 　　不过最让苏礼惊讶的，还是浴室。 　　在闻丞安示范了如何使用之后，苏礼撩起袖子，也学着左右拧了几下，赞叹道，“如此机关，确实精巧。” 　　“都是陈老做出来的。”闻丞安笑眯眯地道。 　　这个小小的浴室已经尽量还原了闻丞安前一世比较简单的卫浴环境，不过因为水压的问题，没法做出来那种手持的花洒，只能使用固定在高处的淋浴。 　　然而，饶是如此，对于此时的大启朝人来说，也是十分方便了。 　　* 　　看过整个院落之后，苏礼不由得感慨，“丞安有心了。” 　　闻丞安摆摆手，“条件还是简陋，委屈苏兄了。” 　　苏礼却苦笑着摇摇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虽然他一直没有说明自己的身份，但是闻丞安的身边有徐云渐，想来也早就对苏礼的身份一清二楚了。 　　苏礼出身高门大族，然而却是家里最不受重视的那一个，因为他的出生不怎么光彩。 　　所以，在苏礼懂事之后，就直接出门游学，极少回到苏家。 　　天地虽大，却无以为家。 　　这一处小小的院落，虽然比不上他曾经在苏家的住处，但却更加能让他安心。 　　“书院会有专人做饭，只不过不一定能合苏兄的口味，若是苏兄不嫌弃的话，我可以让哑叔将每日的饭食送一份过来。” 　　闻丞安一行四人也住在山无书院，因为原本他们的那一座一进小院落要重建。 　　“如此，我们和苏兄也可以做个邻居。”闻丞安笑着道。 　　他们四人住的是梅院和竹院，这些用作教师宿舍的小院子都是差不多的大小，所以住不下四人。 　　于是，最开始徐云渐就十分自然地将闻晏和徐至安排进了竹院。 　　梅兰竹菊。 　　梅院和竹院之间还隔着一个空的兰院，彼此之间的隐私能够得到最大限度的保障。 　　但是徐云渐没有想到，苏礼的到来打破了他的如意算盘。 　　* 　　然而，闻丞安却并没有注意到徐云渐那满脸的不爽，他正在为自家山无书院有了一个博学多才的先生而开心。 　　“这才叫做捡漏啊！”闻丞安搂着小老虎阿圆，喜滋滋地捏着小老虎的肉垫，“苏礼这么个人才，苏家嫌弃他母亲出身低微，我们可不嫌弃！” 　　“霄满，”闻丞安往身后一倒，仰头看着徐云渐，“还有没有漏可以……唔……” 　　闻丞安的话直接被徐云渐给堵在了喉咙里。 　　徐云渐一面吻着闻丞安，一面抬手，按在了对方的喉结上，感受着手指下的跳动，徐云渐眸子渐深。 　　闻丞安捏着阿圆肉垫的动作也逐渐慢了下来—— 　　暧昧的气息在空气里流转。 　　因为姿势的问题，闻丞安渐渐有些喘不上气来。 　　他抓住了徐云渐的手，想将对方推开，然而徐云渐却岿然不动。 　　肺里的空气渐渐消失，闻丞安的眼角已经沁出了泪珠，终于，徐云渐拉着闻丞安往一侧倒下去，彻底改变了两人的姿势。 　　* 　　哗啦啦的水声里，闻丞安闭着眼睛，安心享受徐云渐的“服侍”。 　　自从来到了大启之后，洗头发就成了最让闻丞安郁闷的事情之一。 　　如果是夏天还好，大不了洗完头发之后就湿漉漉地披在身上，然而天气冷的时候这样做就很不合适了，万一伤风感冒那可就是大事儿了。 　　但是不洗的话，闻丞安又受不了，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心心念念地把浴室给搞出来了。 　　当然了，因为有下人服侍，大启朝的贵族们生活得绝对比闻丞安前一世更加滋润，但闻丞安不喜欢别人服饰。 　　不过…… 　　如果那人换成徐云渐话，闻丞安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 　　“方才在想什么？”徐云渐拧干闻丞安头发上的水珠，顺手点了点他的鼻子，“笑得如此……” 　　“如此猥琐？”闻丞安扭头，浴桶里的水随之晃开，理直气壮地道，“那你也不能嫌弃我。” 　　徐云渐捏住闻丞安的下颌，轻轻地在他的唇上吻了一下，笑意盈盈的道，“永远也不会嫌弃。” 　　所以…… 第36章 　　清晨 　　闻丞安收拾干净走出梅院, 准备前往教室的时候，恰好撞上了苏礼。 　　“苏兄！”闻丞安快走几步, “怎么起得这么早？” 　　苏礼笑着道, “再怎么说，我现在也是山无书院的讲师，总该去看看我的学生。” 　　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山无书院里的学生来的也齐整。 　　闻晏已经习惯了夏练三伏冬练三九，此时已经和徐至一起坐在了教室中。 　　因为人少，再加上要根据这些孩子们的学习进度分班，所以此时所有的学生都坐在同一间教室里。 　　但就算是所有的学生加在一起, 也仅仅只有六个人而已。 　　闻晏和徐至算是两个, 然后姚大夫送过来的忍冬, 早早就等候在门外的阿城，还有陈老的儿子陈醒, 万掌柜的小孙子万福生。 　　闻丞安自己都觉得惨兮兮, 不过苏礼对此却并不意外, 毕竟只是刚开张的一个书院，能有这么多学生已经很不错了。 　　毕竟闻丞安又不是什么当世大儒，并没有太多能够吸引别人将孩子送过来学习的名声。 　　除了闻晏和徐至之外, 其余的四个孩子也都是相熟之人送过来的，而且都还是右院的学生。 　　* 　　考校功课的时候，苏礼的视线不由地落到了闻丞安使用的启蒙教材上。 　　这和他启蒙用的完全不一样！不过苏礼还记得正事儿，没有打断。 　　只是静静地站在闻丞安的身边，听着孩子们或是流利或是磕磕巴巴的背诵。 　　而在考校的过程里, 苏礼又不由得对这个叫做徐至的少年刮目相看。 　　他自己本身就是少年天才，但仍旧为徐至此时的年纪和学识而震惊。 　　所以，对于教导出来如此天才的闻丞安，不由得更加佩服。 　　闻丞安丝毫不知道苏礼的心理活动，因为此时的他正在心里发出和苏礼一样的感慨！ 　　所以，闻丞安对于苏礼的毛遂自荐十分惊喜，毕竟就他自己那仅仅考到了秀才的学识，此时已经不太够用了。 　　* 　　而对于学习百工的孩子而言，闻丞安对于他们的要求也不是很高，基本上只要能认会写，可以读懂文言文就可以了。 　　就好像前不久闻丞安才从他处得来的一卷《农书》，其上总结了许多前人的经验，包括沤肥、草木灰等物的使用。 　　然而，因为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们大字都不识一个，自然也就看不懂这些书上写的东西了，而真正能读懂的读书人，又几乎不会去看这些书。 　　所以，这一部《农书》虽然被编纂了出来，但是流传度极低。 　　不过现在有了雕版，书籍的印刷不成问题，但是印刷出来农人看不懂还是白搭！ 　　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扫盲！ 　　不会写锦绣文章不要紧，关键是要认字。 　　而且，认字之后可不仅仅是会看书这一个好处，将来官府张贴的告示，自家的房契、地契等等，都不必再担心因为不认字而被人坑了！ 　　扫盲简直就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 　　虽是如此，肯过来学习的孩子还是没有几个…… 　　闻丞安已经尽量将束脩降低了，但是在大多数人的心里，仍旧留存着读书无用论。 　　读书不仅耗费时间还耗费金钱，最后读出来还不一定能考过科举，所以对于绝大部分的农人而言，那绝对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而且，还有一个更加根深蒂固的想法。 　　“读书啊，那根本就不是我们这些地里刨食儿的人该干的。” 　　这一种氛围，并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的，而且闻丞安总不好逼着人家将孩子送进书院来读书吧？ 　　所以书院开了将近一旬的时间后，学生的人数仍旧没有增长。 　　* 　　将山无书院面临的问题和徐云渐说的时候，说到最后两人必然会滚到床上去。 　　一番□□结束后，徐云渐一面吻着闻丞安的额头一面宽慰他道，“苏礼在山无书院，就是最大的招牌，等下个月，我会把纪真带来。” 　　闻丞安扭头，狐疑，“鸡胗？” 　　徐云渐：…… 　　敲了敲闻丞安的额头，徐云渐解释道，“是纪左丞的儿子，纪真，真假的真。” 　　“纪左丞的儿子？” 　　徐云渐点头。 　　闻丞安满脸都是惊悚，“万一把人给教废了可怎么办？” 　　徐云渐轻笑一声，把正愁眉苦脸的闻丞安揽进了怀里，“无碍，交给苏礼即可。” 　　* 　　兰院中，正在自己和自己对弈的苏礼忽然间打了一个喷嚏，照顾他的老仆连忙问道，“公子可是身上哪有不适？” 　　苏礼笑着摇头，“无碍。” 　　老仆仍旧不敢大意，毕竟他家公子体弱，之前的那一场意外险些让这一位老仆吓破了胆。 　　但他又不好太强硬，毕竟主仆有别。 　　思来又想去，老仆最终还是找上了闻丞安。 　　* 　　被那一位老仆找上门来的时候，闻丞安也有些吃惊。 　　不过，对于那一位老仆的担忧，闻丞安却十分能感同身后，毕竟他们家里还有一个小徐至呢！ 　　所以，对于那一位老仆的请求，闻丞安十分温和地道，“苏老请放心，苏兄是我山无书院的讲师，我自然会上心。” 　　再者说，提高体质什么的，一靠锻炼，二靠食补。 　　锻炼么，依照苏礼现在的身体情况，暂时也只能和学生一起跑跑步。而食补，其实也就是添一双筷子的事儿。 　　如果苏礼不愿意和他们一起吃饭也没有关系，他可以请哑叔专门做一份。 　　嗯，为了营养均衡，牛奶羊奶是必须的，内脏也是必须的。 　　于是，在欣然接受了闻丞安一起吃晚饭的邀请后，苏礼坐在饭桌前，看着那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陷入了沉思。 　　徐至笑眯眯地用公筷夹了一片猪肝放到了苏礼面前的碗里，“苏先生请用，吃肝明目。” 　　被自家丞安哥哥逼着吃了好多的徐至小狐狸笑得眉眼弯弯。 　　苏礼：…… 　　“还有这羊乳。”徐至又推了一杯羊奶到苏礼的面前，神色乖巧，满是对自家先生的关切之情，“丞安哥哥说了，多喝羊乳可以强身健体，苏先生定要尝一尝。” 　　苏礼的鼻尖儿萦绕着一股奶香，但是敏锐的嗅觉仍旧能让从中闻到一股儿若隐若现的膻味儿。 　　苏礼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这……还是……” 　　闻丞安看着“献殷勤”的徐至，满意地点了点头。 　　接着又看向了苏礼，“苏兄体弱，还请满饮。” 　　看着苏礼那僵硬的身体，小徐至也笑眯眯地喝了一口，嗯，有人和自己“同甘共苦”的感觉可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　　已捉虫~ 第37章 　　纪真掀起车帘, 好奇地看着外面。 　　陪同他过来的是左丞相府里的一位管事，“少爷，小心进风。” 　　“无碍。”纪真摆了摆手, 他的视线落在了一行正在慢跑的人身上。 　　那一行人的领头之人纪真还挺熟悉，正是徐云渐徐将军。 　　只不过自从归来之后, 徐将军已经很久不曾在京城出现了。 　　却原来是躲在这个小县里。 　　想起父亲将自己送来的目的, 纪真不由得又有些不服气。 　　他觉得谁都比不上自己父亲！ 　　* 　　绕着山无县跑过一圈儿后, 山无书院的学生们慢慢地停下了脚步, 排着队走进了书院，然后在书院前的小广场前站定。 　　山无书院开学后的第二天, 闻丞安就宣布了这一个堪称奇葩的规定。原本大家都十分不理解, 不过在跑了一个月之后, 大家也就渐渐地习惯了。 　　山无县里的人对于山无书院这绕着县跑圈儿的行为也十分好奇, 不过看久了也就那么回事，不稀奇了。 　　如今，山无书院跑步锻炼身体已经成为了山无县一大景色。 　　尤其是姚青姚大夫也对闻丞安的这一举动十分认同之后，当然是再也没有人会多嘴了。 　　甚至也有人半途加入和他们一起跑，不过大部分人都放弃了。 　　而闻丞安无意间脱口而出的“生命在于运动”这一句话，也慢慢地被山无县之人记在了心里。 　　* 　　跑过后又休息了一会儿, 山无书院仅有的六个学生分别进入了两个院子。 　　徐至跟着苏礼进入了左院，而闻丞安则带着剩下的几人进入了右院。 　　徐云渐给闻晏布置了任务之后, 就走到了门口，迎接他们的第七位学生，纪真。 　　纪真跃下马车, 冲着徐云渐恭敬行礼，“纪真见过徐将军。” 　　徐云渐微微颔首，直接将人带进了苏礼所在的教室。 　　徐至好奇地看着走进来的纪真。 　　这就是之前丞安哥哥说的那个小伙伴？ 　　而就在徐至观察纪真的时候，纪真也在观察徐至。 　　第一眼，纪真就确定这个小孩儿肯定和徐云渐徐将军有血缘关系，毕竟长得很像。 　　第二眼，纪真送给了苏礼。 　　身在京城，纪真不可能没听过苏礼的大名，虽然苏家十分看不上苏礼的母亲，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苏礼实在是一个读书的好苗子。 　　原本京城有四才子之名，但是苏礼凭借一己之力，硬生生拔得头筹，将那四人的风头全都占了。 　　即便后来他出门游学，京城内仍旧有他的传说。 　　只不过，在重视血统的高门大族之中，苏礼虽然才学过人，但是他的血脉仍旧是致命伤。 　　皇帝倒是想用他，但是却被苏礼给婉拒了。 　　所以，在听说苏礼被闻丞安留在了山无书院之后，皇帝默默地比较了一下自己和闻丞安的条件。 　　论权势，自己比闻丞安强。 　　论金银，自己也比闻丞安多。 　　论长相……这个要亲眼见一见才行。 　　最后得出结论，一定是苏礼眼瞎。 　　只不过皇帝想要去山无县的念头刚一冒出来就给纪左丞给掐灭了。 　　“陛下，互市一事仍需慎重。” 　　纪左丞原本并未注意到茶叶之效用，经过了徐云渐提醒后，原本定下的章程又需要重新商议。 　　然而，在他们商议接近尾声的时候，新出的蒸馏酒又让他们陷入了新的争论之中。 　　想到这里，皇帝也只能是无奈地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应该问问那位闻先生，是否有既能市出高价，又不会提升北部蛮夷实力的东西。” 　　* 　　而这个问题，也随着纪真的到来，一起送入了山无书院。 　　“哎？”听了徐云渐的复述之后，闻丞安眨了眨眼睛，“那……好像就只有糖了？” 　　“糖？”徐云渐眸光闪了闪，“饴糖确实是不错的选择。” 　　“其实，只要能找到甘蔗，说不定可以熬出来红糖。” 　　“红糖？” 　　闻丞安点头，在自己有限的记忆里搜寻着曾经看过的视频，“但是首先，要找到甘蔗。” 　　至于甘蔗的模样，闻丞安表示自己熟！每年他都要嚼好多甘蔗呢！ 　　“反正往南面找就是了。”闻丞安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等找到之后，再慢慢地试验。” 　　就目前而言，闻丞安自己也只是纸上谈兵而已。 　　两人并未就这个问题说太久，一切都得先找到再说。 　　毕竟，闻丞安之前心心念念的棉花，到现在还没有个踪影呢！ 　　虽然丝绸做的亵衣也很舒适，但闻丞安还是怀念棉质睡衣。 　　* 　　另一边，苏礼已经考校完了纪真的功课，满意地点头，“不错。” 　　“今日你是第一次上课，山无书院有些地方和他处不同。” 　　纪真拱手行礼，“还请先生教我。” 　　“山无书院每讲三刻钟，便会休息半刻钟。”苏礼道。 　　对于闻丞安的这一个决定，苏礼原本还十分不解，但是听了闻丞安的解释后，也觉得劳逸结合十分不错。 　　“除此之外，还需要学习标点。” 　　“标点？ ”纪真脑子转了几下，猜测道，“莫非是句读？” 　　苏礼满意颔首，“不错。” 　　“回苏先生，真已学过句读。” 　　古代的文字都是挤成一坨的，想要读懂，就要先学会如何断句。 　　闻丞安嫌弃这样太麻烦，暗搓搓地想要把前世用的那一些标点符号也引入。 　　只是，到底觉得有些另类，先寻苏礼商量了一番。 　　却不想，苏礼认真听完后，居然对闻丞安所画出来的那些标点符号大为赞赏。 　　将没有标点符号的文章和有标点符号的文章对比一下，右院的孩子们，明显对于有标点符号的文章更加容易理解一些。 　　而且，也不容易会错意。 　　其实闻丞安甚至还想把拼音也引入一下，但是思考了一番后，觉得不能操之过急。 　　能够将标点符号潜移默化地引入，闻丞安就已经觉得很不错了。 　　饭一口一口的吃，一次吃太多可是容易被噎着的。 　　万掌柜那里，也开始雕刻新的雕版，同时将各个标点符号的含义以及用法放在了书册的最前面。 　　能够体会到标点符号的好处的人，可不仅仅只有苏礼，万掌柜作为一座书斋的掌柜，其敏锐的触觉绝对不在苏礼之下。 　　所以，在几人的合力之下，很快，第一本带着标点符号的《论语》新鲜出炉~ 　　而山无书院的学生，是第一批享受这种“特版”教材的人~ 　　与此同时，书院中，右院的一位学生也给了闻丞安一个大惊喜！ 　　作者有话要说：　　《末世男穿成十八线[娱乐圈]》，我终于把前三章搞完了，没意外周一开始日更，感兴趣的可以戳一下看看~ 　　ps，《画美人》不长，20万字左右，计划是月底完结~ 　　万万没想到，每个月可以缺勤的一天就这样被我在1号用掉了…… 第38章 　　“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吗？” 　　闻丞安蹲下#身, 浅笑着看向了阿城。 　　阿城今年才十岁，或许是遗传，鼻子上有些小雀斑，用山无县这里的俗语来讲, 唤做荞麦皮。 　　唔, 这称呼也确实挺形象的。 　　阿城的手指揪住了自己的裤子边缘，小心地解释道，“是我和阿醒一起琢磨出来的。” 　　阿醒便是陈老的独子, 陈醒。 　　“怎么想到要做这个？”闻丞安看着那个……如果不说闻丞安完全想不到用途的……打谷机, 问道。 　　阿城挠了挠自己的头发，“因为每年母亲都很累。” 　　收了麦和稻之后，最原始的办法就是抱起一把，将穗子狠狠地摔在木头上, 使得颗粒和谷穗脱离。 　　然而这样很明显，效率不高而且还累人。 　　* 　　闻丞安绕着那个简陋的打谷机走了一圈儿, “没试试？” 　　“没法用稻和麦试。”陈醒在一旁道，因为现在正是春耕时节, 哪里会有成熟的稻和麦让他们试验呢？“我们拿别的东西试的。” 　　“什么东西？” 　　“狗尾巴草。” 　　闻丞安：…… 　　说起来, 现在这个时候, 狗尾巴草长出来狗尾巴了吗？ 　　闻丞安十分茫然。 　　* 　　不过，狗尾巴草之类的可以暂时放到一边，闻丞安看着这个打谷机，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对的样子。 　　在他的记忆里，打谷机似乎是用飞速运转的齿轮, 将送入的稻穗麦粒之类的打下来。 　　可是阿城和陈醒联手制作出来的这个却不是闻丞安记忆中的模样。 　　更像是将稻谷麦穗固定好，然后通过脚踩，让转轮飞速转动，一下下地打在固定好的穗子上。 　　虽说解放了手吧，但光是固定就很让人头痛了。 　　“那你们有没有反向思考一下？”闻丞安温和地道，“既然固定穗子很消耗时间，那么就想办法让它们不需要固定，直接往里面扔就好。” 　　“可是……”阿城挠头，“如果是不固定的话，那岂不是会……” 　　忽然间，阿城顿住了。 　　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 　　如果将那个扎满了铁钉的转轮包裹起来，只留一个入口往里面塞稻谷麦秸的话…… 　　想到此，阿城和陈醒匆匆行礼后，就奔上去把原本做好的那个简陋版打谷机拆成了一堆零件。 　　闻丞安：…… 　　最后，他也只是好笑地摇了摇头，无论如何，小孩子们的心意还是十分值得嘉奖的。 　　想起前一世的奖学金制度，闻丞安觉得可以借鉴一下。 　　只不过到了大启，需要换一换，可以将金银换成粟米，更加实用一些。 　　至于阿城和陈醒得到了奖励之后，右院的孩子们仿佛打鸡血一又发明出来一些其他的物件，就是后话了。 　　而现在么，闻丞安看着互瞪的纪真和徐至，有些头痛地揉了揉自己的额角。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个孩子虽然已经被人拉开，但是彼此之间的敌意仍旧十分明显，且脸上都带了伤。 　　相对而言，徐至脸上的伤还要轻一些，毕竟两人刚刚动手，闻晏就闯了进来。 　　不过闻晏也只是护着徐至，不曾出手揍人，不然的话，以闻晏的实力，此时的纪真不可能还站在这里。 　　徐至拉着闻晏的手，冷冷地看着对面的纪真，“丞安哥哥才是最厉害的！” 　　“你胡说。”纪真不甘示弱，“我父亲才是最厉害的！” 　　“丞安哥哥什么都会！” 　　“那他会生孩子吗？！” 　　徐至卡壳。 　　闻丞安满头黑线。 　　他正想劝说，徐至已经再度开启了嘲讽模式，“难道你是你父亲生的？” 　　这一次换纪真卡壳了。 　　闻丞安：…… 　　孩子们的世界，他是真的不太懂。 　　* 　　将两人分开询问后，闻丞安总算是大致弄懂了两人起冲突的根源。 　　简而言之，徐至认为我家丞安哥哥天下第一，而纪真认为自家父亲天下第一，彼此撞到一起，可不是得爆炸么？ 　　知道是这个原因之后，闻丞安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因为这个打架的理由简直是太幼稚了。 　　简直不像是徐至会做出来的事情，至于纪真…… 　　闻丞安看了他一眼，唔，他对这个孩子不熟，除了知道他是纪左丞的儿子之外，其他的了解不深。 　　不过，既然是纪左丞教导出来的孩子，应当也不会差……吧？ 　　然而，看着又互相“掐”起来的两人，闻丞安陷入了沉思。 　　最终，徐至和纪真以每人罚抄二十遍四书落下了帷幕。 　　* 　　夜晚 　　“阿至。”跳跃的烛火中，闻晏提笔，帮着徐至抄写。 　　闻晏的字和徐至有七八分相似，写的时候注意一下，几乎和徐至的字迹一模一样。 　　毕竟，习字的时候，几乎是徐至手把手将闻晏的那一□□爬给纠正过来的。 　　“嗯？”徐至从鼻子里哼出来一个字。 　　“你怎么会和纪真那小子打起来？”闻晏比闻丞安更加了解徐至，他很清楚，徐至并不是那种会主动招惹别人的人。 　　那样幼稚的理由，别说是闻丞安了，就是闻晏也不会相信。 　　徐至却没有说话。 　　“阿至？”闻晏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刚想用手臂碰一碰徐至的胳膊，但是伸到一半儿又停下了。 　　徐至正抄录到最后一个字，如果方才闻晏真的碰到了徐至的手臂，那么这一张就要全都废了。 　　闻晏悄悄地舒了一口气，如果真的是因为自己的愿意废了一张抄好的字，徐至一定会押着自己再写十张赔给他的！ 　　徐至将写好的大字放到一边晾干，这才道，“他看不起丞安哥哥。” 　　闻晏的面色也一瞬间沉了下来。 　　* 　　梅院中，闻丞安正呈大字型摊在榻上，徐云渐坐在书桌前正在看着什么。 　　等了一会儿也不曾等到人的闻丞安从榻上挣扎着爬起来，随手披了一件外袍在身上，直接吃着脚走了过去。 　　在走到徐云渐身边之前，闻丞安特意加重了脚步，发出了沉闷的声音，以免自己突然站到对方的身后，看到一些自己不该看到的东西。 　　徐云渐抬起头，眉宇间有一丝疲惫之色，他语气温和地道，“不是让你早睡吗？” 　　闻丞安没吭声，只是指了指桌子上的那一堆东西，“我可以看吗？” 　　徐云渐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可以。” 　　闻丞安随手拿起一本翻了翻。 　　“这是……北上的计划？”简单地看过了内容之后，闻丞安惊讶地道。 　　徐云渐点头，张了张嘴，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要亲自去吗？” 　　良久之后，闻丞安的声音在灯芯的荜拨中响起。 第39章 　　徐云渐垂眸，恰好看到了闻丞安□□的双足, 不由地道, “怎么赤着脚？地上凉。” 　　一面说着, 徐云渐一面弯下腰将闻丞安抱起, 还是用的抱小孩儿的那种姿势, 一手托着闻丞安, 另一手握住了闻丞安的脚, 蹙眉，“太凉了。” 　　将人放到床榻上之后, 徐云渐掀起被子将闻丞安裹了进去, 而后将人抱进了怀里。 　　因为将徐云渐裹得太紧，所以此时的闻丞安就像是一个大号的白色蚕茧。 　　两人沉默了许久, 最后，徐云渐终于开口，“如果我离开，必然是大启与北部蛮夷之间出了变故。” 　　“互市我不会出面。”徐云渐又将闻丞安抱得更紧了一些, “但是，最迟春耕结束后, 我就要返京一段时间。” 　　有些事情, 还需要徐云渐亲自出面。 　　闻丞安本想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但是话到嘴边却又被他咽了回去。 　　以徐云渐的身份, 能够在这里停留这么久的时间，已经是一件十分神奇的事情了。 　　难道说…… 　　闻丞安的面色严肃了起来，“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任务？” 　　“任务？”徐云渐满脸都是茫然, “什么任务？” 　　没有任务？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停留这么久？”闻丞安问道。 　　徐云渐总算是明白了闻丞安的意思，颇有些哭笑不得，“一开始是为了至儿，之后……是为了你。” 　　闻丞安的脸一瞬间变红了，讷讷地说不出话来，“我……” 　　“别担心。”徐云渐伸出手指，压在了闻丞安的唇上，“你没有耽搁我什么。” 　　甚至，还帮了徐云渐许多忙。 　　* 　　翌日 　　闻丞安一大清早就跑了出去，被徐云渐拉住的时候，只说，“我去找岑老！” 　　岑昂然住在山无县的北面，他这辈子唯一的爱好就是养鸟。 　　各种各样的鸟儿。 　　闻丞安隐约记得，自己好像在岑老那里看见过鸽子！ 　　* 　　岑宅 　　岑昂然正拎着一只鸟笼，准备出门找自己的老朋友溜达几圈儿，然而一开门，却直接撞上了闻丞安。 　　“闻先生？”岑昂然早就听过闻丞安的大名，毕竟是山无书院的主人么，只不过他们两人之间却不曾有什么交集。 　　此时见闻丞安一早就过来“堵门”，不由得有些好奇。 　　闻丞安却不好意思了起来，他这一次过来，有很大的原因是一时冲动。 　　徐云渐回京城，但是他这边还有山无书院的事情，短时间内离不开人，而往来传信耗费的时间又太久，所以，闻丞安一瞬间就想起了飞鸽传书。 　　但是在闻丞安的记忆里，此时的大启暂时还没有开启飞鸽传书的历史。 　　哎…… 　　闻丞安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原本他一直坚信，这个错位的时空应该是由于穿越人士才改写，但是现在闻丞安却不是很确定了。 　　* 　　“用白鸽传递书信？”岑昂然摸着自己花白的胡子，有些半信半疑，不过，白鸽认路他倒是知晓。 　　闻丞安点头，“对，所以，想请教岑老驯养白鸽之法。” 　　到时候他和徐云渐一人一只，不，还是一人十只吧。 　　不过说到白鸽…… 　　闻丞安的视线落到了岑老养的白鸽身上。 　　幸好自己之前都没有炖过鸽子汤，不然的话，恐怕自己今天根本就进不了门。 　　又与岑老聊了一会儿后，闻丞安带着三只幼鸽返回了闻家。 　　* 　　看到闻丞安手中提着的三只鸽子，被他“调#教”得已经渐渐有了吃货潜质的几人开口第一句话都是“要炖了吃？” 　　闻丞安：…… 　　“不，这是用来做信鸽的。”闻丞安将鸽笼提起，认真地警告几人，“要好好喂养，不要打它们的主意。” 　　徐云渐却是看着那几只白鸽若有所思，“信鸽？用来送信？” 　　闻丞安点头，“驯养后的白鸽是可以的，岑老之前丢过的一只鸽子也自己找回了家，所以，我想试试。” 　　至于为什么会想起来这一茬，闻丞安没有吭声，但是徐云渐很清楚，是为了自己。 　　* 　　淅淅沥沥的小雨洒落，闻丞安将鸽笼从院子中提到了室内。 　　打开窗户，感受着细雨随风吹到自己脸上的感觉，闻丞安感慨，“春雨贵如油啊。” 　　有了这一场雨，种下去的种子，就会慢慢开始冒头了。 　　“也不知道今年收成会如何。” 　　闻家也买了一些田，只不过是雇的佣耕来种植，直接给的工钱，为的就是让佣工们按照闻丞安说的来做。 　　在开始之前，闻丞安和苏礼翻遍了能够找到的古籍，再结合闻丞安前一世知道的一些方法，将闻丞安买下来的土地划分成一块块的试验田，就像是闻丞安前一世做实验那样，做各种对照实验。 　　比如，加过粪水的和未加粪水的，加了沤过的肥料和使用了生肥的。 　　* 　　之所以会这样做，是因为闻丞安在和老农们沟通的时候，察觉到他们都对闻丞安和苏礼特意寻找出来的那些记载不以为然。 　　此时的大启，农民们仍旧是靠天吃饭，风调雨顺才能丰收。 　　而老农们种田靠的是一辈一辈传下来的经验，对于他们来说，闻丞安这种书生，完全就是在瞎指挥。 　　闻丞安刚知道这些背地里的流言的时候，整个人都有点儿懵，不过换个角度想一想，也觉得挺合理的。 　　这就好像有一个不识字的老农，指着一跟闻丞安说这是二一样。 　　对于自己熟悉的领域，老农们还是十分自信的。 　　也是因此，闻丞安才特意搞出来了那些试验田。 　　除了用来验证他们从农书中总结出来的经验以外，还是为了种棉花以及辣椒！ 　　没错，就是辣椒！ 　　* 　　闻丞安仍旧能记得初初见到辣椒时候的场景。 　　那时，所有的人都在为棉花而欣喜，陈老更是和妻子取来了之前一直闲置的纺车，和其他巧手的妇人们琢磨如何将棉花织成布。 　　只有闻丞安的目光一直落在棉花旁边的辣椒上。 　　那弯弯的，红红的，可爱极了的辣椒！ 　　被闻丞安问起的时候，尤公公笑眯眯地说这是陛下的赏赐，据说是属国献上来的玩物。 　　“属国？”闻丞安眼睛闪的晶晶亮，“那，甘蔗呢？” 　　“已经寻到了，只不过甘蔗此物，只能在南方养殖。”尤公公也算是皇帝的心腹，对于制糖之事也略有了解，当然知道皇帝对于献上此计的闻丞安十分满意，所以也愿意多解释几句。 　　“此外，咱家过来，还有一事。”尤公公一摆手，已经有两个小侍从搬着一个长条模样的东西走了进来，“听说闻先生开了一家书院，陛下特意赐下墨宝，闻先生，恭喜了。” 　　“尤公公的意思是……”闻丞安咽了咽口水，“陛下亲笔？” 　　“正是。”尤满斐笑呵呵地道，也没有在意闻丞安的反问，能理解，能理解。 　　闻丞安此时整个人都有些晕乎乎的，此时他脑子里就只盘旋着一句话，“坑来了丞相的儿子，又到手了陛下的亲笔，我觉得我要火。” 　　当然，这话闻丞安是肯定不能说出来的。 　　反应过来之后，他先是谢过尤公公，接着立刻唤人，小心小心又小心地将这一块陛下亲赐的牌匾挂到了书院的门楣上。 　　看着那金光闪闪的山无书院四个大字，闻丞安终于还是没有忍住，戳了戳一旁徐云渐的腰，“那个……” 　　闻丞安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能偷听到，这才凑到了徐云渐的耳边，“陛下的字，和纪左丞的字，哪个好看？” 　　徐云渐也是有样学样，在闻丞安的耳边道，“怎么？” 　　“我听说，纪左丞的字千金难求，我在想……”闻丞安顿了顿，“算了。” 　　“你这是在故意吊我的胃口？”徐云渐点了点闻丞安的鼻子，“如果不说……” 　　徐云渐的目光落到了下面，某种意味很明显。 　　闻丞安的脸立刻就红了，“啊，那个，就是……有点儿大逆不道。” 　　“嗯？”徐云渐低声道，“如果你不解释清楚，或许……” 　　“咳咳。”闻丞安左右看了看，“我就是在想，既然纪左丞的字那么值钱，那他的奏疏，也不知道能卖多少钱。” 　　徐云渐：…… 　　看着徐云渐满脸的一言难尽，闻丞安无辜地摊开了自己的手，“我就说嘛。” 　　徐云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和我来。” 　　“干什么？” 　　“让你看看，你自己究竟多有钱。” 　　闻丞安：“？？？？？” 　　* 　　书房中，徐云渐搬出来一摞账册。 　　闻丞安看着那厚度几乎有徐云渐半人高的账簿，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他的心里涌起了一个想法，但是又觉得不可能。 　　直到徐云渐将账簿上的数字一一指给闻丞安看。 　　“你之前说的那些东西，”徐云渐的手指敲打着账簿，“无论是玻璃器皿，还是雕版印刷，如今，又要加上白酒、制糖，这其中的利润，你都占了三成。” 　　闻丞安咽了咽口水，“这个……会不会太多了？” 　　毕竟他就只是提出来一个建议而已，各种具体的运作还是靠的徐云渐以及他背后的徐家。 　　“不，你值得。”徐云渐斩钉截铁地道，“若非丞安巧思，他人如何能做成？” 　　“这一切，都是你应得的。” 第40章 　　将账簿上的内容仔细看过后, 闻丞安发现, 其中利润最大的居然是玻璃制品。 　　看清楚一套玻璃茶具还有一套玻璃簪子的价格, 闻丞安不由得咋舌, “这谁定的价格, 也太坑了吧？” 　　关键是还有人买，这…… 　　徐云渐看了一眼, 道, “这些是陛下用来坑……咳，卖给那些高门大族的。” 　　看着闻丞安狐疑的目光, 徐云渐解释，“控制了匠人和产量, 物以稀为贵，价格自然就上去了。” 　　“再者, 高门大族底蕴深厚, 只是一套水晶茶具而已，根本算不了什么。” 　　“且比起那些贪墨军粮之人, 我们此举已然十分厚道。” 　　“贪墨……军粮？”闻丞安的耳朵一瞬间就竖了起来, “你出征的时候被人贪墨过？” 　　看着徐云渐点头, 闻丞安一瞬间怒气盈胸，这些人实在是狼心狗肺！ 　　战场上的将士在奋勇拼杀, 结果这些人倒好，居然在后面拖后腿！ 　　“坑的好！”闻丞安凶巴巴地道，“可以再坑一下！” 　　徐云渐见闻丞安的反应可爱，没忍住, 他的脸上亲了一下。 　　闻丞安捂着自己的脸，“我现在正在说正事儿呢！不要动手动脚！” 　　“我没有动手，也没有动脚。”徐云渐看着闻丞安，意味深长地道，“我只是动了嘴。” 　　闻丞安：…… 　　不是，他正在说正事儿呢！不要这么不正经的好么！ 　　“都过去了。”徐云渐温声道。 　　是啊。 　　都过去了。 　　闻丞安扯着嘴角笑了笑，“该死的人也早就死了，当然都过去了。” 　　沉默了一会儿，徐云渐捏了捏闻丞安的耳朵，“那次之后，陛下大发雷霆，所有涉案之人，尽数处斩，以后……他们不敢再如此明目张胆了。” 　　“那就是说，暗地里还是会贪墨军粮了？” 　　“水至清则无鱼。”徐云渐只说了这一句，就将话题转开了，“丞安可有新的想法？” 　　知道徐云渐不想再说下去，闻丞安于是也顺着他的话道，“我想成立一个商号。” 　　“商号？” 　　“嗯。”闻丞安道，“士农工商，商虽为最末，但却必不可少。” 　　徐云渐静静听着，不曾打断。 　　“商人南来北往，将北地的货物运入南方，赚取差价，看似投机，但只要价格设置合理，那就是促进了南北之间的交流。同样的，商人也可以成为最好的探子。” 　　“探子？”徐云渐心里一动。 　　“就好像陛下准备开放的互市。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闻丞安稍稍停顿了一下，道，“商人带着货物深入草原，即可市换货物，赚取利润，又可以趁机摸清北地草原的地形，画成一幅幅的舆图。” 　　徐云渐点头，“陛下确实有此意。” 　　“既然北方可以如此做，那么南方为什么不也如此呢？”闻丞安看着徐云渐，目光灼灼。 　　“南方？” 　　闻丞安点头，“北地蛮夷是祸患，但是南方也有土族侵扰袭边不是吗？” 　　只不过和北方骁勇善战的蛮夷比较起来，南方的土族，难免就有些不够看了。再加上南方多瘴气，兵士们贸然南下，容易感染疾病，得不偿失。 　　但是，如果想要丰收，南方就必然要拿下！ 　　比起北方的一年一熟，两年三熟，南方有些地区甚至可以做到一年两熟，甚至是一年三熟。 　　且南方土壤肥沃，随手洒下种子就能生根发芽，不像是北方，很多地方需要通过施肥来增加土壤肥力。 　　而现在，闻丞安记忆里是粮仓的地方，此时正长满了荒草，甚至是被土族占据。 　　土族们不事生产，说句不好听的，在闻丞安看来，完全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白白浪费了肥沃的土壤！ 　　身为一个将种田刻进了基因里的大吃货国人，闻丞安能忍么？ 　　当然不能！ 　　徐云渐认真地听着，他没有去问闻丞安究竟是如何知道这些的，因为闻丞安最后只会给他一个答案，书中看来的。 　　同时，想起在陛下和各郡郡守的大力推广下，北方已经开始使用小型的农业器具，所以闻丞安又给徐云渐科普了大型机械化生产。 　　额，虽然做到闻丞安前一世那么大不太容易，但是如果有心的话，可以几头牛同拉，抑或是几台小型的播种机并排协作。 　　但是，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南方那些肥沃的土地掌握在大启的手里。 　　“而且，南方不是还能种植甘蔗吗？”闻丞安接过徐云渐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这糖制作出来之后，不仅仅可以卖往草原，还可以卖到更西面的地方去。” 　　“更西面的地方？”徐云渐茫然。 　　或许是东西间的商路还没有开通的原因，闻丞安发现，徐云渐对于更西面的地方，了解明显十分不足。 　　但是，东西方之间的交流必然是存在的，只不过由于路途艰难，能够从西方来到大启的商人，最后基本上都选择了留下，而后通婚，慢慢地就变得和大启朝人无二了。 　　闻丞安虽然知道丝绸之路，但显然现在还不是开启的时候。 　　而且，就算是真的要开辟丝绸之路，也可以琢磨一下从海上走。 　　这万一要是能顺着洋流去往北美洲，那玉米和土豆等等高产作物就可以期待一下了！ 　　说起来，洋流是怎么循环的来着？ 　　闻丞安一面想着，一面在纸上随手画了一幅地图，好在他此时还保留了一丝理智，没有将世界地图给画出来。 　　只是简单勾勒出了太平洋的模样，洋流的循环也落入了纸上。 　　仔细回忆了一下，确定自己的记忆没错，闻丞安咬着毛笔，但是现在的问题是，大启能造出来出海的船吗？ 　　就算是能造出来船，那船员们能顺利地利用洋流到达北美洲吗？ 　　终于，闻丞安只能是恋恋不舍地暂时放弃前往北美洲的探索，但是往南面探索一下那些偏向于热带的岛屿还是可以的，说不定能发现橡胶树呢！ 　　和发现北美洲比较起来，还是发现橡胶树更靠谱一些，万一……征服了南方之后就发现了呢？ 　　* 　　早就发现闻丞安又开始神游的徐云渐，将账簿一一看完，对正好。等他看完的时候，闻丞安正好回过神儿来，满怀期待地问道，“霄满霄满，我们大启造海船的技术如何？” 　　“不如何。”徐云渐将最后一本账簿合上，“怎么？” 　　然而得到了答案的闻丞安已经蔫了下去，只觉得自己梦想里的东西全都扑棱棱长翅膀飞了。 　　“那大启有异域之人前来朝贺吗？我是说黄头发蓝眼睛的那种。” 　　徐云渐想了想，“这倒是有。” 第41章 　　闻丞安立刻精神了起来, “居然真的有！他们住在哪里？有没有说过他们是如何过来的？” 　　“那就要问他们的祖辈了。”徐云渐道, “除了外貌, 他们现在已经和大启之人并无区别。” 　　叹了一口气，闻丞安却仍旧不甘心, “或许，可以想办法和那些南来北往的商队们接触一下。” 　　将此事记在了心里之后，闻丞安转而问道, “这附近有没有楼船？” 　　航行在海上的船和航行在河里的船是有区别的, 但是闻丞安前世今生都没怎么研究过船舶, 他唯一知道的一件事情就是，为了防止船触礁即沉下去, 船底用木板分割成了一个个的小空间。如此，触礁之后，只撞破了一处船底的小空间, 其余的小空间不会进水，就可以避免沉船的悲剧。 　　“霄满，你说，如果我将赚来的钱拿来研究海船, 会不会犯什么忌讳？”闻丞安将手中的毛笔放下，抬起眸子，看向了徐云渐, “我还是想出海。” 　　徐云渐眸光沉沉，声音低哑，但是却不容反驳, “我不准。” 　　“我就知道你肯定不准。”闻丞安干脆盘膝坐在了椅子上，托着自己的下巴道，“我知道分寸，造出能够航行在大海上的海船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或许，等真正能造出来的时候，我们已经变成了两个花白着胡子的老头儿，抑或许，那时候我们都已经不在了。” 　　闻丞安的声音里有叹息，“可是，有些事情总是要去做的。” 　　徐云渐有的时候觉得无法理解闻丞安的想法。 　　他有的时候十分天马行空，想一出是一出，但是他的那些奇思妙想，最后却都证明切实可用。 　　有的时候闻丞安也十分忧国忧民，但是却并不怎么愿意涉足官场。 　　他觉得，有自己就够了。 　　徐云渐看着闻丞安，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了闻丞安的脸上。 　　因为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徐云渐甚至能够看清楚闻丞安脸上那细小的绒毛。 　　两人的呼吸彼此交融，带上了一丝aimei的气息。 　　“丞安。”徐云渐开口，声音低哑，“你就不担心，万一将来我负了你……” 　　“你会吗？” 　　不等徐云渐将话说完，闻丞安就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他抬头看着徐云渐，眸子清亮，坦荡又洒脱。 　　我相信自己的选择。 　　徐云渐从他的眸子里看到了毫不掩饰的信任。 　　* 　　而徐云渐的这种担忧，不仅仅是他自己有，苏礼也曾经隐晦地向着闻丞安提起。 　　不管是那时，还是现在，闻丞安给出的答案都是同一个。 　　“我相信你。” 　　恋人之间，最基础也是最必不可少的，就是信任。 　　而闻丞安选择相信。 　　徐云渐眸子黑沉沉的，在闻丞安说出相信的时候，就忍不住吻上了对方的唇。 　　何其有幸，才能拥有这一份真心。 　　“我必不负你。”徐云渐慢慢地说道，声音虽低，但却满是真心。 　　* 　　闻丞安说要建立起商号，并不仅仅是说说而已。 　　只是等到真的上手，他才发现这其中的难度。 　　而目前闻丞安遇到的最大难题，是他不会做生意。 　　原本按照他的想法，他提供金银，然后聘请一个人帮自己打理商号。 　　但是该聘请谁呢？ 　　就在闻丞安一筹莫展的时候，徐云渐却给他推荐了一个人。 　　“程凉远？”闻丞安蹙眉，他对这个人的印象可是十分不好，“之前不是说，他是那个什么王的儿子吗？” 　　“是安远王。”徐云渐补充道。 　　“对，那他怎么可能会去一个小小的商号当管事？” 　　“以前自然是不可能，但是前不久发生了一件事。” 　　闻丞安的耳朵立刻就竖了起来，满脸都是想听八卦的跃跃欲试。 　　“程凉远并不是安远王的儿子，是被人故意调换了。” 　　“这……”闻丞安简直目瞪口呆，真假千金……不对，真假公子这种狗血情节，居然会出现在自己的身边。 　　“怎么认出来的？”闻丞安好奇道，毕竟程凉远此人，不是被安远王养在别处都二十几年了吗？ 　　怎么早不发现，晚不发现，就偏偏是这段时间被揪出来了？ 　　“陛下前不久册封了安远王世子。”徐云渐随口道。 　　闻丞安眨了眨眼睛，“我还以为你要说推恩令呢！” 　　因为封地不够分的，所以就开始排除异己？ 　　结果只是册封了一个世子而已。 　　可是，这册封世子又和程凉远的身份被查清有什么关系呢？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闻丞安看着徐云渐，他总觉得有些地方似乎不太对劲儿。 　　可是，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儿？ 　　想来想去，闻丞安都想不明白。 　　* 　　而远在京师的皇宫里，皇帝正捧着一份奏疏看的津津有味儿，奏疏上记录的便是安远王家中的真假儿子之事。 　　看过后，皇帝笑得无奈，“徐卿还是如此直白。” 　　这事儿确实是徐云渐做的，为的自然是给闻丞安出气。 　　做了还不算，居然还正正经经地写了奏疏递了上来，当然，用的是秘奏。 　　当初闻丞安落水之事已经查清楚，确实是一场意外。 　　虽然使计之人并不曾针对闻丞安，但是造成的结果却无法改变。 　　毕竟，那人原本针对的人，是程凉远啊。 　　再顺着程凉远查下去，这个年代久远的秘密也就渐渐地显露在了人前。 　　* 　　因为闻丞安愁着商号的事情，徐云渐决定将程凉远拉出来，压榨出他的最后一丝剩余价值。 　　嗯，徐云渐这个人，其实是很记仇的。 　　当年杀了他兄长的那一位蛮夷万长，最终的结局是被万余骑兵生生踏碎，除了血沫，再不剩任何东西。 　　* 　　被徐云渐和闻丞安找上门来的时候，程凉远还有些回不过神儿来，“你们要做什么？” 　　此时的程凉远看起来有些落魄，身上仍旧是锦衣，但却皱巴巴的，整个人都释放着一种颓废的气息。 　　许久不见，闻丞安还能想起以前程凉远那欠揍的模样，此时不由得也有些唏嘘，只觉得物是人非。 　　程凉远的目光落到了闻丞安的身上，“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不是。”闻丞安摇头，“事实上，我是来找你帮忙的。” 　　程凉远疑惑，“我们……好像不熟吧？” 第42章 　　“不熟就不能找你帮忙了吗？”闻丞安反问道。 　　突然, 程凉远笑了一声, 手里的扇子“刷”地甩开, 可惜的是，他的动作有些大，被甩开的扇子咔吧一下, 散架了。 　　程凉远：…… 　　算了算了。 　　程凉远意兴阑珊地将扇子慢慢折好，握在手里，“两位若是想来看我笑话的, 那便请看吧。” 　　说完，程凉远就把那院子门给敞开, 右手一挥, 做出来一个请进的动作。 　　闻丞安有些犹豫，其实他和程凉远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最大的仇大概就是程凉远还得势的时候，对着闻丞安口花花了几句。 　　倒也不是什么不能解的仇怨。 　　* 　　程凉远被人撸了身份，原本的侍从自然都被抽调走了, 原本缠绕在身边的莺莺燕燕此时也走了个干净, 只有一个烧火丫头还留在他的身边。 　　只不过那丫头也只会烧菜，别的都不怎么会干, 前不久还洗破了程凉远的一身亵衣, 缝又缝不好, 最后程凉远只能将就着穿在身上。 　　也是因此，外袍程凉远也绝对不敢交给那烧火丫头洗了，宁可就那样皱巴巴地穿在身上。 　　* 　　闻丞安和徐云渐进来的时候, 正好撞上她拎着一把斧子在砍柴。 　　“砰——” 　　“咔擦——” 　　一根根木头在她手中的斧子下劈开，散落在她的周围，垒起了一小堆之后，她就会弯下腰将劈好的柴火整理堆好。 　　来人丝毫没有引起她的注意，她只是一下又一下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见闻丞安一直看她，程凉远挡住了他的视线，“妙云听不见，也不会说话。” 　　“哦？”闻丞安有些好奇，“那你怎么和她交流？” 　　程凉远握着扇子的手紧了紧，“没交流。” 　　*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身份被揭开，他虽然没有死，但却像是已经死了。 　　所有的人都离开了，只有她没走。 　　程凉远不知道她的名字，她也不会说话，赶又赶不走，所以程凉远就随口给她起了一个名字。 　　妙云会给他准备饭食，但是除了在饭点儿将饭菜送过来之外，他们再没有其他的交流了。 　　妙云不识字，各种比划妙云总是会会错意，程凉远就是想和她交流也无法，久而久之，两人也就这样相伴着住了下来。 　　* 　　听完这解释后，闻丞安只觉得有些稀奇。 　　“我以为你会因为嫌弃她不好看把她轰出去。”闻丞安诚实地表达了自己此时的想法。 　　程凉远：…… 　　他努力地让自己心平气和，因为徐云渐就站在闻丞安的身边，他打不过。 　　程凉远这个人向来能看清自己的身份，所以他认怂！ 　　“你……你们到底想让我帮什么忙？” 　　“想不想挣钱？” 　　程凉远一顿，“赚钱？” 　　闻丞安点头，“你向来长袖善舞，有没有兴趣来我丞云商号？”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程凉远收起了面上的笑意。 　　“我知道。”闻丞安点头，“我都想过了，以你现在的身份，做官是没可能了。你也不会种地，而且就算你会种，也没田给你种，又不会手艺活儿，所以，经商，是最适合你的。” 　　程凉远：……我都要被你说动了呢！ 　　“你就不担心，”程凉远意味深长地道，“将来商号发展起来，我把你架空？” 　　闻丞安眨了眨眼睛，“我只想等着分钱。” 　　程凉远只觉得一口气没上来，险些要被对方给梗死，这分明就是想拿他当长工用！ 　　但最终，程凉远还是接下了闻丞安的这一个橄榄枝。 　　他现在确实落魄，而且他也确实不甘心如此。 　　* 　　转眼间，时间已经到了五月上旬。 　　闻丞安提着笼子，有些愁，这些鸽子他也就养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这一次会和徐云渐一起去京城，然而到底能不能顺利飞回来，就是闻丞安自己也说不准。 　　“会飞回来的。”徐云渐将鸽笼从闻丞安的手中接过，挂在了窗前，自然地在闻丞安的额上落下一吻，“放心。” 　　闻丞安却忽然间拉住了徐云渐，压过去吻住了对方的唇。 　　“明天你就要启程了。”闻丞安叹了一口气。 　　徐云渐摸着闻丞安的头发，将人揽进了自己的怀里，“我会尽快回来。” 　　“我也会努力抽出时间去找你。”闻丞安郑重承诺。 　　“好，我等着。”徐云渐唇角含笑，声音柔和地道。 　　“那我帮你收拾行礼！”闻丞安努力地给自己找事情做，但是人刚刚迈出脚步，就被徐云渐拉住了。 　　“行礼没什么好收拾的。”徐云渐在闻丞安的脸上轻轻地吻着，“陪我坐一会儿？” 　　闻丞安自然不会拒绝，只是这样干坐着似乎也不太好，想了想，闻丞安道，“你这一次回去，有什么事情是可以和我说的吗？” 　　“练兵。”徐云渐将闻丞安的手握进了自己的手里，一下一下的捏着他的指腹，“陛下有意往南方增兵。” 　　闻丞安上一次的侃侃而谈，徐云渐捡着能说的写成了奏疏，递到了京城。 　　因为这一次不是秘奏，所以徐云渐又收获穷兵黩武的弹劾奏疏一筐。 　　自然又被皇帝遣人全都送了过来。 　　只不过这些东西徐云渐没让闻丞安看见罢了。 　　“你什么时候和陛下说的？” 　　“当天就写好送出去了，乐山亲自走了一趟。” 　　乐山，就是秦乐山，是徐云渐的副将。 　　当天？ 　　闻丞安猛然想起昨日他和徐云渐说起来的棉甲…… 　　“此事不急。”徐云渐明白闻丞安的顾虑，“待棉甲做出，再行上疏。” 　　“那可能需要等个几年的时间了。”想起山无县棉花的种植面积，闻丞安叹气。 　　棉花这玩意儿不能吃，且之前没有种过，所以农户们基本上不愿意种这东西，整个山无县就只有闻丞安的试验田种了一些。 　　大约只有等大家见识到棉花的好处之后，才会有人愿意种植吧。 　　“不急。”徐云渐握着闻丞安的手，“慢慢来。” 　　闻丞安往后一靠，脑袋搁在徐云渐的肩膀上，“既然说到了这里，那新型的练兵方法你要不要？” 第43章 　　“丞安还懂练兵？”徐云渐是真的有些惊讶了。 　　“也算不上是懂吧。”闻丞安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其实他说的练兵, 就是把自己前一世看过的各种特种兵训练方法总结一番。 　　当然，闻丞安最熟悉的, 还是军训时候做的各种训练。 　　“那个，具体事情具体分析，你还是根据将士们的体力酌情参考。”闻丞安将自己总结归纳好的练兵之法郑重地放到了徐云渐的手里, 同时叮嘱道。 　　徐云渐的面色也十分凝重, 他双手接过了那一本几乎有人半指厚的书册, “我明白。” 　　书册很厚，闻丞安不仅仅是记录下了标准，他甚至还将一些器具也画了出来。 　　徐云渐看得认真，闻丞安也不说话，就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 　　窗外斜阳渐渐沉入地下, 闻丞安起身, 点起了烛火。 　　小小的一簇火焰静静燃烧，将闻丞安的影子倒映在墙上。 　　* 　　原本闻丞安是想早起给徐云渐送行的, 但是因为昨天晚上折腾的实在是太晚，闻丞安醒过来的时候, 徐云渐一行已经快马驰出了很久。 　　徐云渐固执地不肯听闻丞安的送别, 似乎没有说出口, 两人就不会离别一般。 　　* 　　徐云渐离开后，闻丞安一瞬间觉得自己的生活似乎空了一块儿。 　　在画画之余，他开始努力地给自己找事儿干。 　　不过让闻丞安意外的是，程凉远给他带来了一个大惊喜！ 　　“这是, 向日葵！” 　　看着被栽种在花盆里的金色向日葵，闻丞安惊喜地绕着它转了好几圈儿。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原本应该是很晚才能传入的向日葵居然这么快就出现了！ 　　“此物唤做丈菊。”程凉远鄙视地看了闻丞安一眼。 　　闻丞安没理会他，看着向日葵中间那密密麻麻的葵花籽，已经开始思考五香瓜子的做法了。 　　“这花你是从哪里得来的？”闻丞安立刻问道。 　　就这么一株，成熟后还要留种，能用来炒瓜子的部分简直少的可怜！ 　　“是别人送给妙云的。”程凉远手中扇子不停，“她不会种，我也不会。所以就送到你这里来了。” 　　闻丞安：“……其实我也不会种。” 　　程凉远和闻丞安两人大眼瞪小眼。 　　最后，闻丞安开口，“还是问问妙云，究竟是谁送给她的吧。” 　　“可是妙云不识字也不会说话……” 　　“总有办法沟通的。”闻丞安坚定地道。 　　* 　　在见到了妙云之后，闻丞安以自己十分垃圾的演技，拉着程凉远表演了一番送人向日葵的场景，最后指了指自己。 　　在刚才的“戏”里，闻丞安就是那个送向日葵的人。 　　程凉远全程面瘫脸，他觉得闻丞安就是在瞎胡闹，但是不成想，妙云居然真的理解了！ 　　她直接走到了门外，比划着让他们跟上。 　　“还真的看懂了……”程凉远喃喃，“那我之前手舞足蹈的，为什么她就看不懂呢？” 　　“可能是因为你没有演技吧。”闻丞安认真地道。 　　* 　　闻丞安和程凉远跟在妙云的身后，在新安府中穿行，最后停在了一座小院子的面前。 　　妙云抬手，扣住门环敲了几下。 　　她敲门的声音时短时长，很有韵律。 　　不多时，大门打开，一个头发几乎全白的老妇人出现在了门后。 　　看见妙云的时候，老妇人并没有多少惊讶，她的目光转而落到了闻丞安和程凉远的身上，“两位公子过来，可是有事？” 　　“老人家。”程凉远上前一步，解释道，“昨日妙云带回家一盆丈菊，我的一位朋友很喜欢，特意让妙云带我们来寻找那位能养出那一盆花的人来。” 　　“原来如此。”老妇人点了点头，似乎接受了两人的解释，将院门敞得更开，“两位公子请进。” 　　一踏入院门，无论是程凉远还是闻丞安，俱是一滞。 　　院子里开满了花，只有一条小径，弯弯曲曲地通往正堂。 　　闻丞安前一世也养了很多花，此时看到这个小院子，眸子里就不由得染上了一抹暖意。 　　“很美。”他真心实意地赞美道。 　　“谢过公子。”老妇人笑呵呵地道，“公子若是有能看得上眼的，尽可以直接拿走。” 　　一片姹紫嫣红中，闻丞安独独被白色的山楂花吸引了。 　　想起冰糖葫芦，闻丞安很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 　　“我喜欢这一株。”闻丞安指着山楂花，“我不会白拿的。” 　　* 　　等回去的时候，闻丞安抱着一盆山楂花，笑得一本满足，他准备将这一盆山楂移栽到他和徐云渐住处的院子里。 　　原本的一进小院落经过了几个月的重建，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样子。 　　院子扩建成了三进的，地龙自然不可或缺，而新修建好的浴室，也用上了烧制出来的瓷砖，瓷砖通体白色，铺设在浴室里，看着干干净净的，闻丞安十分满意。 　　所以，在程凉远过来参观的时候，闻丞安就指着瓷砖，认真地对他道，“这也是赚钱的生意呢！” 　　“你看，有人喜欢素净，这种纯白色的瓷砖就很合他们的胃口，但是还有那喜欢花团锦簇的人呢！所以我们要根据客人的喜好，提供不同花样儿的瓷砖。” 　　程凉远原本是来参观一下，准备回去也打造一个相同模样的浴室，却不想直接被闻丞安抓着灌输了一通生意经。 　　面瘫着一张脸听完，又被闻丞安拉去了书房。 　　这一次闻丞安展示的是书架。 　　只不过和别处不同的是，这书架外面覆盖了一层透明的玻璃门。 　　“这样既可以看清楚书脊，又可以避免落灰，甚至还能防潮！” 　　程凉远：…… 　　“而且现在玻璃还是稀奇的物件，在家里备下这样一个书柜，即是财力的象征，也是风雅的体现。” 　　“还有……”闻丞安看着他和徐云渐的卧室，顿了顿后，就想要略过去。 　　但是却被程凉远拦住了，他手中扇子摇地飞起，“怎么，不让我参观一下？” 　　闻丞安淡定地解释，“不给参观。” 　　程凉远被噎得难受，但他又不敢直接闯进去，万一将来被徐云渐知道了，他岂不是又要被揍？ 　　最后，闻丞安拍了拍程凉远的肩膀，“所以，这些东西的推广，就靠你了。” 　　程凉远深吸一口气，他很想揍人。 　　但是他揍人的拳头还没有伸出去，就看见闻丞安一脸惊喜地看向自己的身后。 　　程凉远一凛，心道坏了，莫非徐云渐这么快回来了？ 　　然而一转身，看见的却是一只鸽子。 　　那只鸽子的腿上还绑了一根细细的竹筒。 　　原来是徐云渐的来信。 　　看着闻丞安一瞬间亮起来的眸子，程凉远微微一怔。 　　他早就对闻丞安和徐云渐之间的关系有所怀疑，此时，也只不过是再度确认而已。 　　程凉远一向自诩风流而不下流，但是此时此刻，他也不得不承认，他羡慕着正在看信的闻丞安。 　　但是很快程凉远就不再羡慕了。 　　第二天，程凉远看着闻丞安留书出走的信，心平气和地想道，“我想撕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或许该叫寻夫记，但是三个字就不整齐了，叹气…… 第44章 　　闻丞安虽然留了信, 但却没有任性地直接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虽说现在他名下的只有山无书院和丞云商号, 但是在走之前，他总是要将事情交代好，一走了之固然潇洒，但是未免不负责任。 　　“去京城，找徐将军？”苏礼立刻就懂了闻丞安的意思, 不由得笑道，“他才走了不到三个月而已。” 　　“咳。”闻丞安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也不是只为了去找他。” 　　“我也是有其他计划的。” 　　“哦？”苏礼放下了手里的茶盏，揶揄道，“除了此事，我实在是想不出其他的理由。” 　　闻丞安：…… 　　“苏礼，你……”闻丞安有些迟疑地道, “你不会觉得，我和霄满……” 　　“我不觉得。”苏礼轻笑着摇了摇头, 又饮下了一口茶水,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什么都顾全到了, 却唯独不曾问过那即将成婚的两个人是不是愿意。” 　　闻丞安眸子蓦地睁大,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苏礼居然会有这种想法。 　　“是觉得我的想法大逆不道？” 　　“不。”闻丞安摇头，“只是觉得，你说的很对。” 　　“果然。”苏礼满意地点头, “你尽管去，山无书院我会替你看好。” 　　反正现在书院里的学生也没有几个，苏礼也不忙。 　　“除了学院之外，还有一事想请你帮忙。”闻丞安犹豫道。 　　“何事？”苏礼好奇。 　　“我想……”闻丞安握了握拳，终于开口，“想建一座图书馆，就叫做山无图书馆好了。” 　　“图书馆？”苏礼喃喃着这个名字，“此馆，有何用？” 　　“收集天下书，让天下学子免费借阅之地。” 　　苏礼的神色逐渐严肃了起来，“免费？” 　　闻丞安点头，“免费。” 　　苏礼叹息了一声，“丞安，此事不该你来做。” 　　“啊？”闻丞安有些茫然，“我知道仅仅凭借我的面子，肯定是借不来书籍的，所以想请苏兄帮忙。” 　　“不是书册的问题。”苏礼直视闻丞安，“你既与徐将军关系匪浅，此事，便不该由你来做。” 　　闻丞安缓缓地眨了眨眼睛，心中有所了悟。 　　“若是真如丞安所言，可以收集天下书，供天下学子免费借阅，此等收买人心之事，该由陛下来做。”苏礼一面说着，一面抬手往上指了指。 　　闻丞安懂了。 　　“正好你此次去京城，可以让徐将军直接上疏。”苏礼提点道。 　　闻丞安点头，“我懂。” 　　* 　　山无书院的事有苏礼，而丞云商号…… 　　“养鸡鸭鹅？”程凉远觉得自己又要被气死了。 　　原本因为闻丞安没有直接溜走而升起地好感顿时全都消失了个一干二净。 　　“不仅仅是鸡鸭鹅，”闻丞安解释，“还有牛羊和马。” 　　听到马，程凉远神色一动，“你想建马场？” 　　“是有这个想法，”闻丞安直接点头。 　　程凉远嗤笑一声，“你可真敢想。” 　　闻丞安：…… 　　“你知道大启最大的马场在哪里吗？” 　　“在哪里？” 　　“就在父……安远王治下。” 　　到此时，再度说出安远王三个字的时候，程凉远虽然仍旧心有郁结，但已经不会像是曾经那般了。 　　闻丞安也没有刻意去戳程凉远的伤疤，转开了话题，“妙云带我们去见的那一位老夫人，你还记得吗？” 　　“怎么？”程凉远挑眉。 　　“我在她那里看到了一种花，那种花叫做紫花苜宿。”闻丞安顿了顿之后，道，“是非常好的牧草。” 　　“你确定？” 　　“我确定。”闻丞安点头，直接忽视了程凉远沉思的模样，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所以，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紫花苜宿可是有牧草之王的称号，不仅可以养马，打浆之后还能用来喂养家畜、家禽、鱼等，好处多多。 　　程凉远：…… 　　他无奈地用扇子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如果我记得不错，这个商号是用来做生意的吧？” 　　“是啊。”闻丞安没否认，“但是经商，首先得有东西卖吧？再者……” 　　闻丞安顿住了，将剩下的话卡在了嘴里。 　　程凉远却明白闻丞安的意思，“你是想，让我和安远王打擂？” 　　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闻丞安也觉得有些过分了，“那个，不如……” 　　“我接受。”程凉远侧头，遥遥看向了安远王的封地，“我会建成最好的草场，养出最好的战马！” 　　他会向所有人证明，他程凉远，不是只能靠着……的废物。 　　下一瞬，闻丞安就给程凉远浇了一盆凉水，“但是，我现在没地了。” 　　程凉远手中的扇子顿时停住了，“你说什么？” 　　“我说，我现在没地了。”闻丞安又重复了一遍。 　　程凉远不可置信，“那我找人去哪儿种去？” 　　闻丞安摊开手，十分无辜地道，“那就是你要考虑的问题了~” 　　程凉远握着扇子的手紧了紧，终于没忍住，抬起了手—— 　　闻丞安才不会留在原地挨打，眨眼间就溜到没影儿了。 　　* 　　该交代的事情已经交代完，闻丞安开开心心地收拾起行礼。 　　在离开之前，他将书信写好，装进了信鸽腿上系着的小竹筒里。 　　因为担心信鸽会找不到人，也是为了避免泄露行踪，所以闻丞安在上面只写了三个字。 　　“我来了。” 　　* 　　远隔千里的京城，徐云渐抬起手臂，任由一只通体白色的信鸽落到自己的手臂上。 　　徐云渐伸出手摸了摸信鸽的脑袋，这才取出了绑在信鸽腿上的书信。 　　看着“我来了”那三个字，徐云渐先是惊喜，接着就是眉头一簇，“山无县前往京城何止千里，太危险了！” 　　* 　　而此时，被徐云渐惦记的闻丞安，正蹙眉看着眼前的一场闹剧。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熬夜有点儿狠，所以更新都少少哒，我会努力调整过来。 第45章 　　闻丞安说这是闹剧, 还真的没有说错。 　　一个正当妙龄的少女正被她的哥嫂拉着，而在少女身后是一处草席, 草席上躺着一具……尸体？ 　　仔细听他们的争执, 原来是那哥嫂想要将那少女卖了好安葬父亲，正在争论那少女价值几何。 　　闻丞安看的额角青筋直跳, “一群垃圾。” 　　他说话的时候并没有避开人，所以那哥嫂两人是听的清清楚楚。 　　虽然不知道垃圾究竟是何意，但是本能告诉他们，那绝对不是什么好词儿。 　　“你这人说什么呢？”那妇人掐着腰, 指着闻丞安就开始骂，“这是我们的家事，关你什么事儿！” 　　和闻丞安一同去京城的, 是之前徐云渐特意留下的护卫，此时见那泼妇指着闻丞安喝骂，如何能忍, 腰间佩剑已经滑出剑鞘, 齐齐发出了一声嗡鸣。 　　“大胆！” 　　那妇人被剑刃上的寒光吓了一跳, 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但很快她就梗着脖子道, “怎么, 难道你们还敢杀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那妇人的声音极大，似乎是要借着大嗓门给自己点儿安全感。 　　闻丞安不耐地掏了掏耳朵，“我记得，大启律有明确规定, 私自贩卖人口，依律或斩，或流放。” 　　“你胡说！”那妇人的脸颊抽动了一下，似乎有些害怕，但仍旧强撑着道。 　　实在是，护卫们齐齐散发出来的煞气让他害怕。 　　这些护卫都是战场上真正拼杀下来的兵士，身上的煞气是以鲜血凝成。 　　像是眼前这妇人，如何能顶得住？ 　　听了那妇人色厉内荏的话，闻丞安冷笑一声，“那不如我们去官府？” 　　一说要去官府，那妇人的气焰立刻就落了下来，“这不管你们的事，我不去官府。” 　　闻丞安没再理她，又看了一眼那个只知道躲在自己老婆后面的懦夫，冷笑一声，“孬种。” 　　说完，他看向了那个仍旧站在一旁，像是变成了一个雕塑的姑娘。 　　闻丞安翻身下马，“姑娘？” 　　听见了闻丞安的声音，那姑娘的眼珠子终于转了转，然而她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闻丞安愣住了，“你要买下我吗？” 　　“我很便宜的，只要你能帮我好好安葬我的父亲。” 　　少女的声音十分沙哑，像是许久不曾说话。 　　闻丞安沉默了一会儿，“你不必如此。” 　　少女的眼珠子转了转，“可我，除了自己，再拿不出其他的东西了。” 　　“我是自愿卖身为奴的。” 　　“他们是父亲的养子，不会管父亲的。” 　　闻丞安心里一动，“那你……” 　　“我也是父亲的养女，所以……”少女一面说着，一面直挺挺地跪在了闻丞安的面前，“奴不要别的，只请公子帮忙安葬家父，奴便是公子的。” 　　闻丞安：…… 　　“不必如此。”闻丞安又重复了一遍，“你和你的……兄长。” 　　说到兄长这两个字的时候，闻丞安厌恶地皱了一下眉，“本就有赡养父母之则，如今那人却不肯安葬父亲，便是不孝。” 　　“闵星文。” 　　“属下在。” 　　闻丞安指了指那哥嫂两人，“这两人不孝不悌，直接送官吧。” 　　“属下领命！” 　　说完，也不理会那对父亲的嚎叫，直接拎着人就去了官府。 　　倒是闻丞安这一边有些为难。 　　请人将这少女的养父安葬后，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安置这一位少女。 　　虽然说对方愿意卖身为奴，但是…… 　　闻丞安压根不敢收啊！ 　　毕竟……说是卖身为奴，实际上是做什么用的，是个人就清楚。 　　见那少女满脸坚定的模样，闻丞安试探性地问道，“你今年几岁了？” 　　“回公子，奴今年十四。” 　　在闻丞安的前一世，十四岁的少女，才上初中吧，而她…… 　　“那你叫什么名字？” 　　“奴既已经卖予公子，自是要请公子赐名。”或许是心里最大的牵挂已经完成，少女不再像是最初那样木讷呆板，变得又灵气了许多。 　　“不，还是用你的本名吧。” 　　犹豫了一下之后，少女答道，“奴本名宋翡秋。” 　　咦？ 　　闻丞安又问她，“你可识字？” 　　“父亲教过，确实认得几个字。” 　　认字啊……那就好说了，闻丞安的心思又活泛了起来，那岂不是可以当做员工来用了？ 　　“既如此，”闻丞安取出一本书，“你先拿去看。” 　　“还有，我不用你服侍，安心看书学习就好。” 　　因为多了一个姑娘家，闻丞安也不好好对方同处同一个车厢，为了方便，他干脆又雇了一辆新的马车。 　　* 　　见闻丞安没有和那个女子同坐一车，所有的护卫都齐齐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们这些人其实大都知道徐云渐和闻丞安之间的关系，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接受的，毕竟在大启，娶妻生子才是正道。 　　但是说到底，他们也只是徐云渐的属下罢了，哪里有属下去干涉上官的道理？ 　　且如今徐家本支，也就只剩下了徐云渐和徐至叔侄两人，就算徐云渐断袖了，传宗接代那不是还有徐至吗？ 　　所以，就算是有些人心里嘀咕，却到底没有弄到明面儿上来。 　　之前见闻丞安救了那一位姑娘，不得不说，大部分人的心里都是咯噔一声。 　　不过见闻丞安主动避嫌，就是原本心里有嘀咕的人，也没什么话好说了。 　　* 　　倒是闻丞安，将人安排好了之后，就窝进了马车里，闵星文的动作很快，前后不过是两三日地功夫，就已经处理好了，那对夫妻夫妻被当庭打了一百大板，而后罚劳逸三月。 　　听完后，闻丞安摆了摆手，让闵星文再去说给宋翡秋听。 　　叹了一口气，闻丞安余光瞥见了一抹白色，那是……信鸽？ 　　闻丞安整个人都探出了车窗外，看着正在上空中盘旋的信鸽，眸子亮晶晶的。 　　“快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宋翡秋是之前就起好的名字，然而等我这一次再打出来的时候，变成了……送非酋，谐音真的是绝了。 第46章 　　信鸽在空中盘旋了许久, 终于老老实实地落到了闻丞安的胳膊上。 　　将竹筒中的信取出，闻丞安满心期待地展开, 然而…… 　　“怎么是空白的？”闻丞安将那封信翻来覆去地确认了几遍之后, 确定真的是一张白纸，不由得满心疑惑。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然而，再疑惑，也得接着赶路。 　　闻丞安绞尽脑汁，回信只写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然而，闻丞安并不知道自己的这个举动, 直接导致了蓝队的全线溃败。 　　* 　　在知晓闻丞安千里迢迢赶来京城的时候, 徐云渐想过亲自去接人, 但是此时的他正在进行一场大型的实战演习。 　　闻丞安描绘的一年两熟、一年三熟的场景打动了皇帝的心, 又寻找太农令询问之后，皇帝终于下定了决心。 　　“打！必须打！” 　　然而, 和北方不同，将士们进入南方之后，面临的最大问题还是水土不服。 　　所以, 除了延请良医之外, 徐云渐提出了“实战演习”的概念。 　　这也是之前闻丞安送给徐云渐的那一本册子里所记载的。 　　寻找类似的地形, 提前让将士们“实战演习”，可以极大地提高将士们的生存能力。 　　“实战演习”的时候, 分为了红队和蓝队，整体换装太麻烦，以左臂套着的一块不同颜色的袖筒进行区分。 　　演习中直接使用真刀真枪, 并且引进了“医药包”，也多了几名战场大夫。 　　“医药包”是姚大夫和其余几位太医商量后制作出来的，里面放了绷带以及一些止血的药剂等等。 　　而战场大夫是直接从兵士中挑选出来，而他们在战场上首要的任务是抢救伤员，但同时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因为只有活着才能抢救更多的人。 　　徐云渐将这些内容重新整理之后上表朝廷，直接在朝堂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皇帝更是满意，当即就要下令所有的将士们都是如此配置，却在说出口前又咽了回去。 　　国库仍旧不富裕，不然的话，他也就没必要听到南方土地可以一年多熟后就立志调兵了。 　　一想到国库，皇帝就想起了自己靠着玻璃等新奇物什从那些豪门大族手里搜刮出来多少金银。 　　而这些金银，还仅仅是冰山一角。 　　想起朝堂中盘根错节的各大家族，皇帝微微眯起了眼睛。 　　* 　　而鸽子，同样也被饲养训练了起来。 　　不巧的是，飞到闻丞安面前的那一只信鸽，就是正在“实战演习”中，蓝队用来传递消息的信鸽。 　　为了防止消息泄露，信纸上没有任何字迹，反而是通过信纸上的不同折痕来传递信息。 　　所以在闻丞安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寄回去之后，因为消息错误，蓝队惨遭全灭。 　　最后就连战场大夫也抄起刀剑冲了上去，奈何…… 　　* 　　战后复盘的时候，蓝队将那一张画了一个莫名其妙符号的信纸拿出来互相质问的时候，却在下一瞬被徐云渐抢了去。 　　他用力捏着手中画了一个问号的信纸，心中涌动着一股热流。 　　丞安他，就快到京城了吗？ 　　蓝队的首领咽了咽口水，试探性地问道，“这个奇怪的符号，将军认识？” 　　徐云渐嘴角微微翘起，“自然认识。” 　　作者有话要说：　　原本想请个假断更一天，但是都写了也一半儿了，就发上来吧，免得大家等QAQ 　　给自己跪了…… 第47章 　　“徐将军这是要去往何处？” 　　实战演习结束后, 徐云渐将事情交给了其余几位将军，自己则是翻身上马。 　　“去接人。”徐云渐坐在马上，只回了三个字，就扬起马鞭, 驰骋而去。 　　* 　　闻丞安接到那一只信鸽的时候，其实就已经距离京城不远了。 　　掀起车帘，闻丞安看着窗外逐渐茂盛的树木花草, 扬起声音，问随行的护卫道，“还有多久能到？” 　　“回闻先生, 照现在的速度，大约再过一日就能到京城了。” 　　“一天啊……”闻丞安的声音低了下去。 　　细细算来，他和徐云渐最多也就是三四个月没见, 但闻丞安却觉得好像是已经过了三四年。 　　果然,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古人诚不欺我。 　　将车帘合上, 闻丞安又有些胆怯。 　　这么久不见, 也不知道……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近乡情怯？ 　　可是，京城并不是他的故乡。 　　“但却是霄满的故乡。” 　　* 　　一行人停下休息的时候，之前救下的宋翡秋十分自然地接过了照顾闻丞安的活计。 　　为了方便，宋翡秋直接换上了男装，一头长发也整齐地盘在了头顶, 整个人透着一股爽利的感觉。 　　宋翡秋做起事情来也确实能配上爽利二字。 　　生火，烤肉，做汤，她都是抢着干。 　　因为闻丞安十分明确地表示自己不需要她以身相许，且自己有心上人，绝对不会背叛自己的心上人之后，宋翡秋也及时调整了自己的定位。 　　既然不做小妾了，那管事还是可以做的。 　　这些事情原本也是宋翡秋之前做惯了的，此时重操旧业，也让她十分感激。 　　不过在见识到了宋翡秋的实力之后，闻丞安反而不想让她只跟在自己的身边做一个管家了。 　　她或许更加适合做生意。 　　只是究竟做什么生意……这个闻丞安倒是要好好想一想。 　　之前闻丞安想的都是强国开民智，但是现在……或许该请人研究一下化妆品？ 　　自古以来，姑娘们在美容一事上就十分舍得花钱。 　　心里想定了之后，闻丞安就开始回忆自己曾经了解过的各种古代化妆品。 　　想来想去，或许可以从口脂上下手。 　　口脂，也就是……口红。 　　只是这种可能会入口的东西，得挑选可食用地原料，口红是用什么做的来着？ 　　除了口红之外，也可以尝试做肥皂。 　　唔，最好还是按照用途分一分，比如，清洁用的，保养用的，化妆用的，到时候分门别类地卖。 　　除了这些意外，也可以在首饰上做文章。 　　而且……还可以和之前的美人图联动！ 　　闻丞安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真是的，居然会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想到就做！ 　　闻丞安奔向了马车，取出了画纸和炭笔，心无旁骛地画起了画来。 　　* 　　宋翡秋虽然想提醒闻丞安该吃饭了，但是看闻丞安那画的如痴如醉的模样，却完全开不了口 　　。 　　再等等。 　　宋翡秋看了一眼天上太阳的位置，大致估摸了了一下时间，再过半个时辰，如果公子还是没有画完的话，就尝试提醒一下。 　　然而，宋翡秋想到了开头，却没有料到结局。 　　一刻钟之后，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他们这一行车队的面前。 　　宋翡秋心里有些警惕，原本想要上前交涉，但是看到他们这一行人中，领头那位对着来人跪地行礼之后，她虽然心里仍旧狐疑，但也是跟着行了一礼，“小女宋翡秋，见过这位贵人。” 　　不管此人是何种身份，喊贵人是肯定没错儿的。 　　* 　　徐云渐淡淡地看了宋翡秋一眼，“不必多礼。” 　　宋翡秋的事情他大致知晓，也不欲和一个弱女子计较。 　　看着仍旧沉浸在绘画中，丝毫不为外物所动的闻丞安，徐云渐的眸子里终于染上了一丝暖意。 　　三个月又二十七天。 　　他们居然已经分开这么久了。 　　徐云渐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似乎是在平复自己激动的心情，而后缓缓地走到了闻丞安的身边。 　　然而视线触及闻丞安的画作之后，徐云渐的面上迅速染上了阴云。 第48章 　　然而，就算是心里不是滋味儿, 徐云渐也不会在闻丞安画画的时候打扰他。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 静静地等着闻丞安画完。 　　* 　　闻丞安画画的时候向来心无旁骛，随着他手中画笔起落, 一副肖像画顿时出现在了他的笔下。 　　虽然五官只扫了寥寥几笔, 但是…… 　　徐云渐瞥了一旁的宋翡秋一眼, 生生将对方看的汗毛倒树。 　　宋翡秋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怎么也想不明白, 对方为何要对自己抱着那么大的敌意。 　　* 　　闻丞安回忆着自己前一世所看过的各种各样的首饰, 又结合大启如今流行的花样, 缓缓地绘制出了一种新式的发钗里。 　　画完后，闻丞安又蹙眉看了一会儿, 修改了一些细节的部分, 这才长舒一口气，“好了~” 　　却不想，耳畔传来一道低沉却熟悉的声音，“好了？” 　　闻丞安直接愣住了。 　　一瞬间恍惚觉得自己是在梦里。 　　他愣愣地扭头，看着那一张在自己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英俊面容，只吐出来两个字，“霄……满？” 　　闻丞安并不知道, 此时的自己，眸子里的亮彩是如何夺目。 　　徐云渐心中对于闻丞安居然画别人的不满顿时烟消云散。 　　就算是画了别人又如何，这样的眼神只有自己能看，只会……给自己。 　　“我来了。”徐云渐抬手, 捏了捏闻丞安的脸颊，叹息着道，“你瘦了。” 　　闻丞安无奈，“没有，你看错了。” 　　“是吗？”徐云渐眉梢一挑，接着趁闻丞安不注意的时候，猛地将对方抱起。 　　闻丞安被吓了一跳，连忙伸出手按住了徐云渐的肩膀，好稳住自己的身形。 　　但实际上，他根本不需要如此做。 　　徐云渐的动作很稳，手臂牢牢地将闻丞安的腰臀控制在自己的怀里，另外一只手还刻意抬高，压在了闻丞安的背上，以防他突然后仰，容易闪了腰。 　　* 　　在徐云渐动手的时候，在场的所有护卫都默默地转身，给徐将军和闻先生留出了空间。 　　宋翡秋看着护卫们齐刷刷的动作，整个人有些懵，但很快她就反应了过来，也迅速转过身去，想了想，又顺便把自己的耳朵给误了起来。 　　* 　　闻丞安低头，看向了正仰头看着自己的徐云渐。 　　他极少以这种角度看徐云渐，一时间颇有些新奇，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徐云渐的鼻子。 　　徐云渐任由闻丞安动作，只是笑着看他。 　　闻丞安心中恶念突起，忍不住抵住了徐云渐的鼻子，直接抵出来一个猪鼻的模样。 　　但就算是如此，徐云渐也是一头最帅的猪。闻丞安笑着想道。 　　然而说出口的话却是，“我好想你。” 　　徐云渐扣在闻丞安后背上的手掌很热，他喉结滚了滚，声音带上了一丝沙哑，“我也是。” 　　似乎是终于抱够本了，徐云渐终于舍得将闻丞安给放了下来。 　　然而闻丞安的双脚刚刚踏上地面，唇就被人侵占了。 　　徐云渐丝毫不顾及这里是荒郊野外，他们的周围还有一圈儿护卫，眼里含着笑意，缓慢又深入地吻着对方。 　　闻丞安却不能专心，一双眼睛到处乱飘，瞥见护卫们围成一圈儿，背着他们捂住耳朵的模样，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但很快他就被舌尖儿上的痛意唤回了神智。 　　徐云渐的分寸掌握地很好，并没有咬破，闻丞安看着他的眸子，终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 　　一吻结束，闻丞安的呼吸急促了些许，他终于想起来自己最开始的疑惑，“你怎么会来？” 　　“来接你，不开心？” 　　“不是。” 闻丞安摇头，“我只是担心影响你……” 　　“不会。”徐云渐打断了他的话，“永远都不会。” 　　虽然心里已经隐隐知道会得到这个答案，但是真的从徐云渐的口中听到，闻丞安仍旧觉得自己好像被塞了一颗蜜糖，很甜。 　　“你更甜。”徐云渐凑到了闻丞安的耳边，别有深意地道。 　　？？？ 　　闻丞安立刻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我刚才说话了？ 　　徐云渐忍不住伸手，擦过了闻丞安那长长的眼睫。 　　它颤动的样子，像是扫在了徐云渐的心里。 　　* 　　温存完了，徐云渐余光瞥见被闻丞安仍在一边的画纸，决定开始兴师问罪。 　　“这画……”徐云渐以手指夹起画纸，似笑非笑地看着闻丞安，“画的可是那位姑娘？” 　　闻丞安救了一位姑娘的事情，徐云渐也知晓，只是看着闻丞安绘了他人的画像，有些吃味儿罢了。 　　闻丞安缓缓地眨了眨眼睛，将徐云渐的话在心里反复了几次，突然抓住了他的手，声音里带了一丝狡黠，“你在吃醋？” 　　“是啊。” 　　徐云渐承认地大方，闻丞安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那个，我只喜欢你。” 　　这样直白的表达让闻丞安有些脸红，“方才只是想画一下首饰，同行的人里只有翡秋一个女孩子，所以就……我不喜欢她。” 　　“我知道。”徐云渐摸了摸闻丞安的脸颊，唇角笑意渐深，“但还是会吃醋。” 　　之恨不得将你囚禁在自己的怀里，哪里都去不了。 　　但徐云渐也只是想一想而已。 　　“走吧，我带你回家。” 　　“嗯！”闻丞安猛点头，颇有些期待地道，“那你带我骑马好不好？” 　　他已经在马车里憋了好久了，虽然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停下来休息，但闻丞安还是觉得自己好像要被颠散架了。 　　徐云渐当然不会拒绝。 　　将闻丞安扶上了马之后，徐云渐纵身一跃，坐上了马背，将闻丞安整个人都抱进了怀里，“坐稳了。” 　　虽然这样说着，但是徐云渐却没有等闻丞安做好准备，马鞭扬起—— 　　“驾！” 　　马蹄扬起，棕红色的高头大马飞驰而出，闻丞安一下子被掼到了徐云渐的怀里。 　　后背贴上对方的胸膛，闻丞安甚至觉得自己能够刻画出来对方胸膛上的线条。 　　他一定是故意的！ 　　闻丞安愤愤道。 第49章 　　闻丞安到京城的时候, 时间已经缓缓走进了八月。 　　天气逐渐燥热, 衣裳都穿的轻薄。 　　闻丞安坐在徐云渐的身前，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对方胸膛上的热度，还有那一下一下的心跳。 　　前面吹过来的风很急，带着些许暑气。 　　闻丞安干脆闭上了眼睛，将自己完全压入了徐云渐的怀里。 　　骏马颠簸了一会儿之后, 速度变得缓慢了许多, 继而缓缓停下。 　　那是一片花海。 　　不是什么名花, 只是田间地头最寻常地那种野花，但是当它们组合起来的时候，却无人能否认它们的美丽。 　　闻丞安打量着四周, “这里……” 　　“喜欢吗？” 　　徐云渐掐住了闻丞安的身侧，直接将人给提了下来。 　　闻丞安：…… 　　他认真地建议道，“能不能让我换一种下马的方式？” 　　徐云渐贴到了闻丞安的耳边，“我喜欢。” 　　闻丞安无奈, 决定后退一步, “那在别人面前的时候, 还是让我自己下马。” 　　徐云渐又蹭了一会儿, 才不怎么情缘地道, “好。” 　　然而，就在闻丞安舒了一口气的时候, 他已经被徐云渐压在了花丛里。 　　* 　　另一面，宋翡秋有些疑惑地问身旁的护卫，“闵大哥, 公子他方才走的似乎不是这一条路。” 　　宋翡秋看的分明，闻丞安和那个人骑着马拐向了左边。 　　“咳咳。”闵星文清了清嗓子，“有将军在，闻先生的安全不用担心，我们直接去京城的将军府就好。” 　　宋翡秋眯了眯眼睛，属于女性的直觉，让她敏锐地察觉那两人之间似乎有些问题。 　　* 　　一个时辰后。 　　闻丞安轻轻掬了一捧溪水，泼在了自己的脸上，溪水凉凉的，闻丞安任由水珠从自己的脸上滑落，只希望能够将脸上的红晕消散些许。 　　徐云渐在一旁喂马，马匹是枣红色，高大英俊，此时正乖巧地舔着徐云渐手里的饴糖。 　　“这就是你在心里说过的那一匹马？”闻丞安走到了那一匹枣红色的骏马身边，“我可以摸一摸吗？” 　　先前骑在马上，闻丞安满脑子想的都是……咳咳。 　　到现在，才有心情好好地观察这一匹马。 　　说起来，这一匹马的名字还是闻丞安起的，叫做……赤菟。 　　徐云渐对于这个名字有些好奇，不过既然说了任由闻丞安取名，最终还是定下了这个名字。 　　“我曾经在一本书上看过，赤菟是一匹神驹的名字。”面对徐云渐的疑惑，闻丞安如此解释道。 　　这里没有汉朝，也没有三国，更加没有三国演义，所以赤菟这个名字，闻丞安只能再度用以前看过的书来解释。 　　“来。”徐云渐将手里的饴糖递给了闻丞安几块，“赤菟性子比较温顺，你可以尝试喂它。毕竟它的名字是你起的。” 　　闻丞安摊开手心，试探性地往赤菟的面前送了送。 　　一人一马对视了一回儿后，赤菟打了一个响鼻，舌头一卷，就将闻丞安手心的饴糖卷进了嘴里，咯吱咯吱地嚼了起来。 　　闻丞安又往自己的手心里放了几颗。 　　赤菟看了他一眼，上前一步，大脑袋在闻丞安的头上蹭了一下，收回的时候顺便将饴糖卷走。 　　闻丞安没料到赤菟居然会来亲近自己，一时间没防备，险些被赤菟给蹭倒。 　　好在徐云渐一直站在他的身后，及时将人抱进了怀里。 　　“小心。” 　　闻丞安撑着徐云渐的手臂站稳，“赤菟一直这么亲人的吗？” 　　“不是。” 　　“那它怎么会来亲近我？”闻丞安纳闷地道，“我和它好像这才是第一次见面吧？” 　　“或许……”徐云渐侧头，吻了吻闻丞安的鬓角，意有所指地地道，“是因为你身上的味道？” 　　闻丞安：…… 　　. 　　而另一边，宋翡秋一行人已经回到了将军府，但是这将军府的主人仍旧未归。 　　宋翡秋有些担心，但是她在这里没有熟悉的人，最后只能是硬着头皮去找闵星文，好歹……此人是帮了她的人。 　　虽然闵星文只是按照闻先生的指示行事，但宋翡秋仍旧十分感激。 　　询问过将军府内的管事，宋翡秋便在一个小厮的引路下，来到了府中护卫的住处。 　　将军府里服侍的人大部分都是小厮，鲜少有女人，偶尔的那么几个，也大都是洒扫地婆子。 　　所以，此时将军府里出现了这样一个正当韶华的年轻女子，不少人心里都起了一些嘀咕。 　　从山无县过来的护卫自然不会多想，但是原本就被留在京城伺候的，不知道徐云渐在山无县的事情，所以看到宋翡秋居然专门来找闵星文，心里不由得活泛了起来。 　　原本他们还猜测这位姑娘是将军看上的人，可若真的是将军看上的人，会这样着急忙慌地前来找一个护卫？ 　　所以，就算是在将军府里服侍了许久的老管事也有些犯难。 　　这个姑娘到底该怎么安排？ 　　. 　　闵星文见到宋翡秋也有些惊讶，“宋姑娘过来，可是有事？” 　　“闵大哥，”见到了闵星文，宋翡秋的心也算是稍稍放下了一些，只是仍旧不见闻丞安，宋翡秋的心里很是着急，连忙问道，“闵大哥可知闻先生为何还不曾回来？他……他真的没事吧？” 　　闵星文一愣，接着就觉得有些尴尬。 　　这事儿可怎么说呢？ 　　他总不能告诉这姑娘，她家的闻先生正和自家的徐将军找没人的地方卿卿我我去了吧？ 　　可是一来他们这些做属下的不好妄议主人的私事，而来，宋翡秋一个姑娘，也不好听这些事儿。 　　闵星文吭哧了许久，才终于想出来一个理由，“将军和闻先生许久未见，一起去踏青了。” 　　宋翡秋：？？？？？ 　　一旁正竖起耳朵听的老管事：？？？？？ 　　老管事经历的事情多了，因此遣人将宋翡秋送回去之后，一把扯住了闵星文，“你跟我过来！” 　　. 　　而此时，这座将军府的主人正捂着自己的肋骨，“丞安，你……” 　　闻丞安绕着马匹转了一圈儿，最后总算是艰难地爬上了马背，居高临下地看着徐云渐。 　　作者有话要说：　　很抱歉这么久才更新，这几天在写作上遇到了点儿问题，但是尚没有到能解决那些问题的境界，整个人就很烦躁。画美人这一本问题是真的有点儿多，好在并不长，我会认认真真完结。 　　写作中暴露出来的问题，嗯，等完结后再写个小结吧，就不在这里占用空间了。 　　祝愉快。 第50章 　　“丞安。”徐云渐苦笑着道, “我没有……” 　　“你有。”闻丞安拉了拉缰绳，然而, 高头大马一动不动。 　　闻丞安：…… 　　“久别重逢, 我只是一时情不自禁。”徐云渐摸了摸赤菟的马鬃，“方才，丞安不也是很喜欢？” 　　似乎是想起了方才做过的事情，闻丞安的脸颊有些发红, 声音不由得也降低了些许，“但是都已经做过一次了。” 　　“可是我们已经将近四个月没见了。”徐云渐握住了闻丞安的手，抬起头看着自己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丞安不想吗？” 　　闻丞安当然想, 但是…… 　　“我们脱离队伍太久了，我怕护卫他们乱想。” 　　“他们不敢乱想。”徐云渐轻松道。 　　“还是不行。” 　　闻丞安仍旧拒绝。 　　方才是情难自禁, 但是稍解相思之后，闻丞安心里的羞耻心立刻暴涨，露天席地什么的，绝对不可以。 　　徐云渐“苦劝”良久，最后无法，只能跃上马背，带着闻丞安回去。 　　. 　　等徐云渐和闻丞安回到将军府的时候，将军府已经亮起了灯。 　　竹篾编织，薄纸覆盖的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曳。 　　闻丞安越下马背，看着牌匾上大大的将军府三个字，感慨道, “很气派。” 　　徐云渐把缰绳递给了一旁的笑死，将手放在了闻丞安的后背上，“进去吧。” 　　. 　　虽然是将军府，但却并没有闻丞安想象里的奢华装饰。 　　一路行来，闻丞安最大的感觉就是干净利落，好像徐云渐在家里也实行了“军事化”管理一般。 　　. 　　在徐云渐和闻丞安进门之后，老管事还不死心地又往门口看了看，这一次是真的没有人了。 　　可是…… 　　老管事心里嘀咕，将军出门的时候，说的可是去接将军夫人的。 　　而现在，夫人呢？ 　　他只看到了将军的好友闻先生。 　　. 　　“这是……演武场？” 　　“嗯。”徐云渐点头，“是按照你书中所言设立的。” 　　闻丞安惊讶地看着面前那宽阔的演武场，各种障碍和他在书册中绘制出来的几乎一模一样，甚至连泥潭都弄出来了！ 　　“你试过了吗？”闻丞安立刻问道。 　　“已经和府内的护卫试过了，效果还不错。就是……” 　　“啥？”闻丞安追问道。 　　“体力消耗太大，饭桶变成了饭缸。” 　　闻丞安：…… 　　他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徐云渐居然还有吐槽精的体质？ 　　但是…… 　　“想要练出强军，饭食必须要跟上啊……” 　　“我知道。”徐云渐也是叹息，“所以暂时只用在了我的护卫身上，等果断时间，他们也会去参加‘实战演习’。” 　　. 　　“阿嚏！”闵星文忽然间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身旁的兄弟揶揄他，“该不会是哪位姑娘在想你吧？” 　　“滚！”闵星文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我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 　　而就在闻丞安和徐云渐正参观新式演武场的时候，老管事前来禀报，晚上的饭食已经做好了。 　　徐云渐回去的时候，并未带上哑叔，所以将军府里的饭食仍旧寡淡。 　　所以，闻丞安看着满桌子的肉和各种饼子，只觉得胃有些痛。 　　好在徐云渐早就提醒了老管事，多了一份蔬菜羹，还有一份清炒时蔬。 　　徐云渐将那两盆推到了闻丞安的面前，“尝尝味道如何。” 　　将军府里的人几乎都是肉食动物，所有的菜在他们的嘴里完全是一个味道，所以徐云渐也有些拿不准闻丞安会不会喜欢。 　　闻丞安夹起了一筷子绿色蔬菜，还没有送到嘴里呢，就听见老管事慌慌张张地走了进来，“将军！将军！大事不好了！” 　　还不等两人反应过来，门口已经走进来一个人。 　　玄色锦衣，腰束玉带，手中拿着一副画卷。 　　“哎，不要这么慌张嘛，我是来看一寸今先生的。” 　　闻丞安手里的筷子“啪”地落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妨猜一猜来访的人是谁？ 第51章 　　为什么我的马甲就这样被扒掉了？ 　　闻丞安的脑海里先是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然后才是好奇此人的身份。 　　坐在他对面的徐云渐已经起身，行大礼道，“见过陛下。” 　　陛下？陛下！ 　　而这里能够被称之为陛下的, 只有皇帝！ 　　闻丞安心里一惊，手忙脚乱地起身, 却一个不注意, 自己踩到了自己的衣角, 整个人往前一扑，直接扑倒在了桌子上, 打翻了桌子上的汤汤水水…… 　　闻丞安：…… 　　徐云渐：…… 　　皇帝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莫非……是见到朕……太激动了？” 　　“陛下，丞安他……” 　　徐云渐正想解释，皇帝抬起手摆了摆，“不碍事，不碍事。” 　　然而, 此时的闻丞安, 心里却只是在不停地问着自己, “我是谁，我在哪里, 我在干啥？” 　　虽然皇帝这样不吭一声地跑过来，肯定算是微服私访，但是自己在他面前表现地这么差，会不会也影响到徐云渐？ 　　听皇帝如此说，徐云渐便也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将闻丞安从桌子上扶起来，亲自带他去更衣。 　　* 　　闻丞安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我方才实在是太蠢了。” 　　“没关系。”徐云渐拿浸了水的布帕一点点地擦拭着闻丞安脸上沾到的汤汁，“陛下不会在意。” 　　“可是……”闻丞安蹙眉，一半是脸上油腻腻的，十分不舒服，另一半则是担心皇帝陛下心中留下芥蒂。 　　“陛下早就想见见你了，只是国事繁忙，无法离京。” 　　“那他离开皇宫，不会被发现吗？”闻丞安疑惑，如果他记得不错，皇帝一般是很难出宫的吧？ 　　“习惯了。” 　　闻丞安：？？？？？ 　　这是……偷溜的次数太多，大家已经心累了吗？ 　　“差不多。”徐云渐把闻丞安的外衣褪下，发现纯白的里衣也沾上了浅绿色的汤汁，“全都换了吧。” 　　闻丞安也是这个意思，只是刚刚解开绳扣，前襟敞开，闻丞安骤然间顿住了，想要再度合上，却被徐云渐按住了双手。 　　他身上的痕迹仍旧十分清晰，在灯光下显得尤其暧昧。 　　闻丞安的脸刷的就红了。 　　徐云渐眼角露出了一抹笑意，若不是皇帝陛下还在外面，大约他就真的要做一点儿少儿不宜的事情了。 　　. 　　等一切收拾妥当，两人再度回到正堂的时候，皇帝正优哉游哉地品茶。 　　“学生闻丞安，见过陛下。” 　　“闻先生不必多礼。” 　　皇帝放下茶盏，笑眯眯地道，“闻先生画技卓绝，不知，可否帮朕绘制几幅美人图？” 　　咦？皇帝过来就只是想要自己帮忙画几幅画？ 　　然而，接着皇帝就笑眯眯地开口了，“春宫图……如何？” 　　“嗝！”闻丞安直接被吓到打嗝。 　　说实话，他也是有原则的，不会乱画春宫图，不过……徐云渐的除外。 　　见闻丞安满脸惊吓，以及徐云渐面上的黑云，皇帝没绷住，哈哈大笑了起来，“霄满，朕方才只是玩笑。” 　　说完，皇帝正色道，“此次过来，实是想请闻先生为我的母亲绘制画像。” 第52章 　　绘制一幅美人图对闻丞安而言并不难, 难的是…… 　　闻丞安仿佛又回到了和徐云渐初见时候, 绘制那孩童画像的尴尬了。 　　他能听得出来，皇帝陛下对于自己的母亲十分孺慕, 溢美之词溢于言表。 　　但是再孺慕, 没有准确的无关描述，闻丞安也是无从写起。 　　闻丞安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陛下，敢问是柳叶眉，还是……” 　　被闻丞安打断，皇帝陛下顿了一下, “是朕疏忽了，福生。” 　　一个小侍从恭敬地走上前来，“陛下。” 　　“你去将上一位画师绘制的图像拿过来。”说完, 皇帝看向了闻丞安，“那一位画师绘制地已经有三分相似, 待画像取来，闻先生可对照着来。” 　　“这……”那侍从慌张地道, “这……似乎有些不妥。” 　　皇帝顿了一下，“确实不太妥当，那便请先生明日进宫，如何？” 　　闻丞安看了徐云渐一眼，见他微微点头 ，于是道，“学生领命。” 　　* 　　事情商定后, 皇帝陛下半点儿没有和徐云渐客气，让人多准备了一副碗筷，“朕看徐卿家中的饭食要可口地多。” 　　徐云渐特意抽出一根银针，正准备一样样地试过去，却被皇帝陛下给阻止了。 　　皇帝陛下大手一挥，“朕此次过来是一时兴起，无须如此。” 　　看着皇帝陛下丝毫不嫌弃地夹起了他和徐云渐夹过地饭食，闻丞安心里的情绪十分复杂。 　　这一位皇帝陛下，倒是和闻丞安想象中的十分不同。 　　* 　　晚饭后，听到闻丞安的感慨，徐云渐好奇问他，“哦？如何不同？” 　　闻丞安想了想，“每一顿至少三四十道菜，吃之前有人试毒，要吃什么和侍从说，由人夹了送过去，吃进嘴里的时候，全都凉了。” 　　徐云渐：“……你……这都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看电视剧看的。闻丞安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如此铺张浪费，已然有昏聩之相，想必国朝将危。” 　　“大启的皇室，十分节俭吗？” 　　“至少不会如你所言那般奢靡。”徐云渐解开闻丞安的外衣，“早点儿睡，明日你还需进宫作画。” 　　“你能陪我吗？”闻丞安顺从地抬起手臂，期待地问。 　　“下朝后，我会去陪你。”徐云渐承诺道。 　　“那就够了。”闻丞安凑上去吻了吻徐云渐的唇角，一触即离，笑眯眯地道，“我们就寝吧！” 　　徐云渐眸光渐深，“丞安。” 　　“嗯？” 　　“别再招惹我了。”徐云渐的声音又低又哑，他一把将闻丞安按进了被窝里，“睡吧。” 　　* 　　翌日 　　徐云渐和闻丞安早早起身，收拾妥当后，一起踏入了宫门。 　　在内侍的带领下，闻丞安走进了一处偏殿，偏殿中挂满了画像，几乎都是同一个女人的画像。 　　闻丞安心里觉得诡异，但他也明白多说多错的道理，静静等着那一位内侍开口。 　　内侍笑呵呵地道，“昨日陛下已经将太后的容貌尽数写下，画纸颜料也已备好，闻先生尽可自用。若是有事，闻先生唤仆一声即可。” 　　“写过公公。” 　　* 　　待那内侍离开后，闻丞安次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他走到书案前，将那张纸仔细看了一遍，又观摩了其他的几幅画像后，已经在心里有了腹稿。 　　用炭笔简单画了一个线稿，又修改了几个地方，闻丞安才再度下笔。 　　* 　　这一下笔，就是整整一个上午。 　　等闻丞安画完后伸了个懒腰，不小心瞥见站在一旁的皇帝陛下，吓得他险些闪了腰，幸好徐云渐扶住了他。 　　闻丞安站稳当后，连忙向着皇帝行礼，“陛下。” 　　皇帝却没有理会闻丞安，他上前几步，仔仔细细地看着书案上那一幅已经完成的画像，良久后，叹息着道，“闻先生果然大才。” 　　“陛下谬赞了。”闻丞安连忙谦虚。 　　皇帝摆摆手，“福生，准备黄金百两，再备下上好的颜料与画纸，赠予闻先生。” 　　“是。”小侍从领命退下。 　　闻丞安的注意力全在颜料和画纸上，连忙谢恩，“谢陛下赏赐。” 　　* 　　遣人将其他画作收起，皇帝又看向了闻丞安，饶有兴致地道，“朕听徐卿说，闻先生欲创办图书馆？” 　　“回陛下，学生确有此意，只不过……”闻丞安为难道，“家中藏书不多，京城地价昂贵，学生有心无力。” 　　“这有何难。”皇帝陛下笑眯眯地道，“我便赐闻先生一块地，先生尽可放手施为，至于藏书……” 　　“此事，我自会和朝臣商议。” 　　很显然，皇帝陛下又看中了那些高门大族家中的藏书。 　　闻丞安在心里默默地为那些贵族们点了一根蜡烛。 　　* 　　此事最终交给了纪左丞去做。 　　原本皇帝陛下是想让闻丞安来负责此事，然而被闻丞安以及徐云渐坚定地拒绝了。 　　闻丞安可还记得，山无学院中苏礼对他说过的话，这种能捞名声的事儿，还是让陛下来吧。 　　不过，在皇帝的再三要求下，他最终还是接过了室内设计的活儿。 　　* 　　皇帝赐下的宅子很大，闻丞安在心里估摸了一下，按照他前一世的方法计算，大约占地一千平左右。 　　据说原本是一位王爷的府邸，后王府主人获罪，这座宅子也就收归国有了。 　　闻丞安将整个宅子走了一遍，先将一些逾制的地方去掉，这才开始话设计图。 　　能够来到京城的举子，当不会像是小孩子一般需要师长逼着学习，所以闻丞安觉得，还是做成类似于自习室的地方比较好。 　　书架靠墙摆放，中间摆上桌椅，门口处放置茶水供人饮用，凡是进入之人不得高声喧哗。 　　若是有想高谈阔论者，闻丞安也考虑到了，专门腾出几间，仿照会堂，中间做一个高出来的小台，其余人呈扇形围坐其间，颇有些茶话会的意思，称作阔论室。与自习室距离极远，保证这边的声音传不过去。 　　宅院里原本有两个花园，靠近自习室的那一个闻丞安全都留了下来，用作士子们放松的地方。 　　而另外一个，靠近阔谈室，改成了演武场。 　　如今的读书人，可不仅仅是死读书就够的，还需要学习君子六艺，骑马射箭不说精通，但是要会。 　　等整座图书馆改造完成，已经是两个月后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让大家久等了orz 第53章 　　等整座图书馆改造完成, 已经是两个月后了。 　　· 　　这日, 天气晴好，闻丞安泡上一壶茶, 远远看着图书馆内, 院子里正不知道在谈论着什么的书生们。 　　书生们从最开始的将信将疑，到现在恨不得整日都泡在里头, 前后不过只花费了十天左右的时间。 　　如今图书馆开放已经一月有余，每日里往来的书生就已经达到近千人。 　　放在闻丞安的前一世，这个数字实在是算不上什么，随便拉出来一个大学的图书馆和自习室, 来来往往的人就不止。 　　但是对于此时的大启而言，这个人数已经足够让人惊讶。这还仅仅是开放半个月的成绩。 　　“读书不易啊。”将视线收回，闻丞安感慨。 　　那些来来往往的书生中, 闻丞安看过不少衣着简陋之人，但他们的眼睛里却有着同样的光。 　　原本为了防止有人故意损坏书籍, 闻丞安与人商量过后，对于这方面进行了比较严格的规定, 不过目前看来，这些前来借阅的书生们，对书籍的珍视态度甚至比闻丞安更甚。 　　这一度让闻丞安十分不好意思，总觉得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但是权衡过后，这一部分内容还是没有删除，规章制度总是要有的，总是要让后来人有法可依么。 　　· 　　在图书馆内稍坐了坐, 确认没有什么大问题后，闻丞安起身，离开了图书馆。 　　经过自习室的时候，闻丞安往里面看了一眼，忽然顿住了脚。 　　自习室内，书生们分别落座，彼此之间互不干扰，甚至连翻书声都极轻，偶尔有人起身，行走间的声音也是压得极低。 　　求学不易，每个人都十分珍惜。 　　只希望…… 　　闻丞安默默地道，雕版和活字印刷，能够让书籍的成本逐渐低下来吧？ 　　只是再怎么低廉，造纸、雕版、印刷、装订的成本都在那里，总还是会有人因为极度贫困而买不起。 　　而这，就不是闻丞安一人之力能做到的了，其中所牵涉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多。 　　· 　　回到将军府之后，闻丞安直接被老管家搬过来的账本给砸晕了。 　　“您这是……”闻丞安看着那几乎有自己半人高的账本，疑惑道。 　　老管家将其中基本账本双手递给了闻丞安，“闻公子，这是将军府里近三年的账，您可以核对一下。” 　　待闻丞安家接过去后，老管家又将其余的账本分了开来，“这些都是三年前的账目，闻公子尽可查阅，若是有疑惑之处，老奴当会为公子解惑。” 　　闻丞安的心里顿时有了点儿不怎么后的预感，果然，他翻开账册，里面使用的完全是旧式的记账方法，看的闻丞安头痛。 　　他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府里的的账房呢？” 　　“未知公子寻账房有何事？”老管家见闻丞安只是看了一眼就把账本仍开，脸上露出了不赞同的神色。 　　“教他们记账！” 　　老管家：？？？？？？ 　　· 　　晚上，等徐云渐回府后，看到的就是闻丞安愁眉不展的模样。 　　“这是怎么了？”徐云渐上前，疼惜地摸了摸闻丞安的脸颊，“可是累着了？” 　　闻丞安将脑袋从椅背上抬起来，“很累。” 　　徐云渐干脆将人抱起，自己坐在椅子上，将闻丞安抱在了腿上，两只宽厚的手掌缓缓地帮着闻丞安按压着穴道。 　　老管家原本是准备过来询问何时开饭的，但是还没跨进门，就体贴地停住了脚步，同时遣散了附近的仆从。 　　· 　　闻丞安闭着眼睛，毫不客气地支使着徐云渐。 　　“那里，那里重一点儿。” 　　“唔，轻一点儿。” 　　“这边好了，再下面一点儿。” 　　徐云渐也没觉得不耐烦，耐心地安抚着对方，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手掌也越发向下…… 　　闻丞安捉住了徐云渐的手，眼睛稍稍打开了一条缝，“别乱动。” 　　徐云渐俯身在闻丞安的唇上碰了碰，“不想吗？” 　　闻丞安睁开了眼睛，“不要在这里，而且……” 　　而且之后的话被徐云渐堵在了对方的唇齿间。 　　今晚的晚饭注定要很晚才能吃上了。 　　· 　　翌日 　　闻丞安往书房的椅子上垫了好几个厚厚的垫子，却仍旧觉得有些难受。 　　他抬了抬屁#股，眉头紧紧地蹙着，让站在他面前的宋翡秋有些战战兢兢。 　　宋翡秋开始思索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什么，却忽然听见闻丞安开口，“宋姑娘，你觉得这些钗环首饰如何？” 　　说完，闻丞安就将自己之前准备好的各种钗环模样往前推了推。 　　宋翡秋迟疑一下，微微一礼后，双手将画稿接了过来。 　　静寂的书房里，宋翡秋一页页地翻看着那精致的钗环图样，越看她的心里就越是激动，虽然已经极力克制，但是面上却总是忍不住带出来一些。 　　闻丞安抱着一杯茶水，轻轻地啜饮着，看到宋翡秋那克制不住的心动之意，他原本悬着的心也稍稍放了下来。 　　“你觉得如何？” 　　“公子所绘，精致秀美，自然是极好的。”宋翡秋下意识地道。 　　“我有意寻匠人将这画上的钗环打造出来，你觉得如何？可愿买下？” 　　“当然愿意！”宋翡秋连忙道，还有一句话她没有说出口，若是资费充足，她甚至想每一样都买下！ 　　但是想想自己现在的境遇，宋翡秋又为自己的这种想法而羞愧。 　　“我有意开一家售卖钗环首饰的店铺，”闻丞安缓慢地道，他一面说，一面观察着宋翡秋的神色，“有意交给你来经营，你觉得如何？” 　　宋翡秋愣过一瞬后，下意识地就要拒绝。 　　但很快她就想起了自己现在的身份，虽然闻公子从未将她当做奴仆看待，但她自己总是要记着公子的恩德，既然公子有命，便是有天大的难处，她也得克服。 　　“公子有命，仆义不容辞。” 　　看着宋翡秋那仿佛要英勇就义的模样，闻丞安一时无言。 　　“你若是不愿，不用勉强。”闻丞安试图安慰她。 　　但是没想到，却完全起了反效果。 　　“并无勉强。”宋翡秋坚定地道，“公子放心，翡秋定会将此事办好。”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orz 第54章 　　闻丞安并未给宋翡秋太大的压力, 按照他的设想, 钗环铺子可以走两条路线，一个是走类似于高价奢侈品的路线, 打出属于自己的品牌；一个就是平价的路线, 物美价廉。 　　其实从长远的利益上来讲，还是第一条路比较合适。 　　只是于闻丞安而言, 比较尴尬的是，他也不好去接触那些高门大户之家的女眷们，那不合适。 　　所以闻丞安只是先让宋翡秋先寻找手机伶俐的匠人，看看能否将那些钗环首饰打造出来。 　　闻丞安自己, 则是找了一家牙行，准备在京城里购置一处商铺。 　　· 　　“你想买商铺？”徐云渐扯住闻丞安对手，“为何不与我说。” 　　“难道你要卖？”闻丞安玩笑道。 　　“有何不可？”徐云渐挑眉笑道, “我在东市有一个铺子，卖的都是各种皮毛, 也就是冬日里生意红火些。倒不如直接给你。” 　　闻丞安连忙问，“位置如何？” 　　徐云渐想了想后, 道，“尚可。若你有意，我们今日便可去看看。” 　　恰好闻丞安今日没有其他安排，便准备过去走一趟，却不想，临出门的时候，徐云渐被人匆匆叫走。 　　“不然改日再去？”徐云渐问道。 　　闻丞安摇了摇头, “无碍，我自去即可。” 　　徐云渐却还是不怎么放心，闻丞安有些哭笑不得，“放心，霄满，我不是小孩子。” 　　“我会尽快赶去。”最后，徐云渐还是被闻丞说服了。 　　· 　　徐云渐所说的那个售卖皮毛的铺子，位置倒是不差，就是铺子的装修实在不行，一进门就让人觉得阴沉沉的，浑身不舒服。 　　闻丞安四处打量着这家铺子，目光落到了挂出来的那些皮毛上，毛色有些杂，难怪之前总是入不敷出。 　　而且店里的伙计也让人皱眉。 　　旁的店里，见到有人进来，伙计大都会热情地迎上前去，然而这家铺子里的伙计，见到人进来，只是懒懒地抬了一眼，就接着闭目养神去了。 　　闻丞安微微蹙眉，抿了抿唇，只是径自打量着铺子内部的布局。 　　看了一会儿后，闻丞安的脑海里已经大致出现了现在这家铺子的布局。 　　铺子本身面积不小，但是原本的掌柜大概是不懂得该如何合理利用空间，将整个铺子搞得十分狭□□仄。 　　正思量间，柜台那里传来了一道不耐烦的声音，“喂，你到底买不买？” 　　闻丞安面上不虞，这哪里是对待客人的态度？ 　　他转过身，声音中带了丝薄怒，“你们掌柜的呢？让他出来。” 　　“哎，你这人。”趴在柜台后面的那个伙计抬起头，“你到底要不要买？” 　　闻丞安又将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让你们的掌柜出来。” 　　那个伙计探出脑袋来，“掌柜的不在，你要是不买的话，就赶紧走吧！” 　　闻丞安从那个伙计的话里甚至还听出了一丝劝告的味道，心里顿时升起了一丝疑惑，“你们店里的待客之道似乎有些问题。” 　　那伙计摆了摆手，“我说，你既然不买，就赶紧走吧！” 　　“李二，客人既然来了，哪里有将人往外赶的道理？” 　　闻丞安转身，说话的是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正色眯眯地看着闻丞安。 　　“小公子是第一次来？”粉面男人笑呵呵地道。 　　闻丞安蹙眉，上下大量了对方一番，“你就是这铺子的掌柜？” 　　“算是吧。”粉面男人走近一步，“小公子可是看上了那一块皮子？” 　　这人说话总是带着一股子的滑腻味道，让人听了很不舒服。 　　闻丞安不准备再和他说下去，“这家铺子的事情你能做主吗？” 　　“自然。” 　　“好。”闻丞安点点头，“既如此，你可以走了。” 　　“走？”粉面男子笑得暧昧，“我为什么要走？当然，要是小公子你，和我一起走，我当然不会推辞。” 　　闻丞安：…… 　　现在，他十分肯定，这个油头粉面的男人是在调戏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闻丞安有些想笑。 　　他现在有点儿明白为什么铺子里的生意这么不好了。 　　有这么一个管事的人，怕是没人愿意进来买东西。 　　闻丞安不准备再和他废话。 　　“既然你听不懂人话，那我就说的更清楚一点儿，”闻丞安冷静地道，“现在，滚出去。” 　　听到闻丞安这样不客气的话，那个粉面男人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我给你三分颜色，你还真的开起来染坊了？你知道这是谁名下的铺子吗？” 　　“哦？”闻丞安笑了笑，“是谁名下的？” 　　粉面男人冷笑一声，“说出来吓死你！这可是徐将军名下的铺子！” 　　“所以？” 　　粉面男人冷笑一声，“我劝你还是乖乖听话，不然……” 　　“不然怎样？” 　　“不然被将军府的人找上门，可不要吓尿了裤子！” 　　闻丞安摇了摇头，越过粉面男人，看向了铺子的门口，“霄满，你来了。” 　　粉面男人察觉到不对，一转身，正对上徐云渐那一张冷冰冰的脸，脑子里“嗡”的一声，彻底“炸”了。 　　两腿抖得像是筛糠，“将……将……将军！” 　　徐云渐连半分余光都没分给他，径直走到了闻丞安的身边，“可有受伤？” 　　闻丞安摇头，“你来的太快了。” 　　事实上，闻丞安已经计算好了踹出去一脚的角度了，同是男人，他当然知道哪里最脆弱。 　　不能亲自给对方一点儿教训，让闻丞安很是可惜。 　　“我建议你好好查一查你名下的铺子。”闻丞安扫了一眼被拖出去的那个粉面男人，“你离开的时间太久，猴子都敢称大王了。” 　　徐云渐沉着脸点了点头，“让你受惊了。” 　　“也不算是受惊。”闻丞安抬手捏了捏徐云渐的脸，硬是在徐云渐的脸上捏出来一个滑稽的笑来，他温声道，“别因为这种人不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　　闻丞安：那种人不值得你给他半点儿情绪！ 第55章 　　事情解决得很是顺利, 那个掌柜和他的儿子直接别徐云渐送进了官府, 罪名是侵占主家财物，被判了流三千里。 　　闻丞安没料到居然会是这种结果, 一时间很是唏嘘。 　　倒是将军府里的老管家对闻丞安的这种善心十分不赞同, 拉着闻丞安絮絮叨叨了很久，“老奴知道闻公子和将军都是善心人儿, 但是须知，人善被人欺，若是这一次公子宽大处理了他们，指不定其他铺子里的人就会有样学样, 奴大欺主了起来。” 　　闻丞安倒是没有写想过这一层，但他也不是刚愎自用的主，立刻道, “管家教训的是。” 　　“公子抬爱了，哪里能说是教训。”老管家连忙道, “只是提醒公子，日后可莫要为这种人发善心了, 不值当的。” 　　“我记下了。”闻丞安点头。 　　· 　　那掌柜的一家被治罪了之后，闻丞安就开始着手改造起了那一家店铺。 　　毕竟做的是钗环首饰的生意，来的大多数都是女客，所以闻丞安找上老管家，询问去哪里才能招聘到合适的姑娘。 　　然而因为一开始说的不明白，让老管家虚惊了一场，还以为闻丞安是准备做那啥…… 　　好在说到铺子的时候, 老管家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幸亏他方才没有多嘴说点儿什么。 　　“闻公子，与其雇人，倒不如去牙行挑选几个合适的的女孩。” 　　闻丞安微微蹙眉，作为一个穿越过来的现代人，他本能地对人口贩卖十分反感，“我觉得，还是雇人吧。” 　　老管家见闻丞安似是对买人十分反感，只是略一思索，就寻到了突破的关口。 　　“老奴有一言，还请公子略作斟酌。” 　　闻丞安对于这位老管家还是十分尊重的，连忙道，“您请讲。” 　　“闻公子，那被卖到牙行的，大都是家里困苦，样貌好的，大都被卖去了青楼，倚门卖笑，下场大都十分凄惨；而模样普通的，则大都被高门大户买回去用作丫鬟，虽比起青楼好了一些，但到底是下人，被随意打骂也是常事，就算是被打死了也不稀奇。” 　　听到这里，闻丞安的面上已经有了怒气。 　　其实这些事他并不是不知道，宋翡秋之前便是…… 　　然而，曾经的闻丞安实在书上看到，虽然很是唏嘘，但距离他曾经生活的年代已经过去了许久，看过也就忘了。 　　但现在，老管家说的这些事情，却是在时刻发生着。 　　老管家又适时加上了一句，“公子有所不知，我们将军府和别家不一样，在咱府里做事的小厮和丫鬟，做满了二十年，便会为他们去掉奴籍，归为民籍。” 　　“真的？”闻丞安惊讶。 　　老管家点头，“自然是真的，闻公子怕是不知道，老奴几十年前就已经归了民籍，咱府里做事的，得有半成都从奴籍改成了民籍。” 　　“因此，咱们府里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少得很，大家心里都有盼头，可不敢做出那等丧良心的事情来。” 　　“若是如此，倒也可行。”闻丞安点了点头，“不过，这选人之事，还要请您多多把关。” 　　“公子可有什么要求？” 　　闻丞安想了想，既然是做店员，得不能怯生，性子活泼或者文静都可，来的客人若是喜静，就让文静一些的去招待，若是个喜欢唠嗑的，便换成活泼一些的。 　　但是这一切的前提，是不能有其他的小心思。 　　闻丞安将自己的想法一一说给了老管家听，又在老管家的建议下删改了几项，便一头埋进了绘制装修图的深渊中。 　　· 　　等敲定了具体的装修细节，已经是半个月后了。 　　老管家做事十分麻利，一共挑选了六个小姑娘，年纪都在十一二岁左右，正在教导她们礼仪。 　　宋翡秋那边也传来了喜讯，手艺好的匠人已经寻到，已经制作出来一批了。 　　· 　　“公子请看。”宋翡秋为了行动方便，平日里都是扎起头发，以男装示人，此时也不例外。 　　“这些是已经打造好的首饰。”宋翡秋小心翼翼地将那些首饰从盒子里取出，一一摆放在了桌子上。 　　“公子妙思。”宋翡秋夸赞道，“这些首饰，就是那些老匠人都说，从未看过这般漂亮的款式呢！” 　　闻丞安拿起首饰来看了看，点了点头，也挺满意的。 　　也不知道那些老匠人是如何做到的，闻丞安几乎看不出太过明显的痕迹，一切都宛如天成。 　　“很不错。”闻丞安夸赞了一句，“其余的几件还要多久？” 　　“大约一个月的时间。”宋翡秋道，“要是提前也可以，但是……可能会比较粗糙。” 　　“没关系。”闻丞安并没有责怪对方的意思，“一切以精致为前提。” 　　“是！” 　　· 　　现在铺子里的伙计准备好了，匠人也签好了保密合同，等铺子装修完成就可以开张了。 　　然而，铺子的名字，仍旧让闻丞安头秃…… 　　闻丞安为此，已经纠结了许久。 　　晚上，翻来覆去的闻丞安被徐云渐按在了床上。 　　“不是说累了吗？嗯？”徐云渐点了点闻丞安的鼻子，问道。 　　闻丞安尴尬地笑了两声，“确实累了，这就睡。” 　　“可我……暂时不想睡了，不如来做点儿其他的事？” 　　至于是什么事，两人自然是心知肚明。 　　· 　　一夜翻云覆雨，第二天，困扰了闻丞安许久的铺名问题，仍旧没有解决。 　　闻丞安思绪放空，眼睛茫然地盯着床顶，直到他的视线被一片柔色挡住。 　　“别闹。”闻丞安伸手拍了拍徐云渐的胸膛，“我在想事情呢？” 　　“你可以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徐云渐不仅没有挪开，反而再度压低身体，大有再来一场晨间运动的架势。 　　“我在想那间钗环首饰店铺的名字。”闻丞安捉住徐云渐的手，“很正经的事情，别闹。” 　　“铺子名字？”徐云渐动作停了一下，“就叫……云安居，如何？” 　　“会不会太普通了一点儿？”闻丞安迟疑。 　　“不喜欢？” 　　“也不是。”闻丞安道，“我原本是想起的诗情画意一点儿的。” 　　“可我觉得，我们两个人的名字，更加有意义。” 　　“说的也是。”闻丞安点了点头，“不过，还有一个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 　　那个，日更有点儿难，如果没意外的话，大约每周1~5更新，我会努力！orz 第56章 　　“你……”闻丞安犹豫了一下后, 道, “我有一些东西，想让你看看。” 　　· 　　“你觉得怎么样？”闻丞安将首饰取出, “现在比较麻烦的是, 我找不到能够推荐的人。” 　　徐云渐拿起一支步摇，横在了眼前, 从晃动的坠饰中看过去，忽然笑了笑，“这事儿其实很简单。” 　　闻丞安：？？？？？ 　　“要怎么做？” 　　徐云渐吻了吻闻丞安的额头，“这件事交给我。” 　　· 　　翌日, 闻丞安看着出现在将军府里的纪遥纪丞相，呆了一会儿后连忙让老管家准备茶水点心。 　　“纪丞相怎会过来？” 　　话刚开口，闻丞安就想收回来, 这话说的，好像一点儿也不欢迎纪丞相的样子。 　　纪遥倒是并没有在意这些, 含笑开口，“听说闻公子最近遇上了些麻烦？” 　　闻丞安一愣, 在脑海里回想了一番后，还是没想到自己到底遇到了什么麻烦，不由得开口问道，“这……不知纪丞相所说的麻烦，是何种麻烦？” 　　听到闻丞安这话，纪遥拿起茶盏的手一顿，看向闻丞安的目光多了一丝探究的意味。 　　“我听徐将军说, 你制作了一些首饰？”纪遥尽量将事情说的简单易懂，“我夫人听闻后，便想” 　　听到这话，闻丞安立刻明白了纪遥的意思，原来这是徐云渐找来的托啊！ 　　不对，不能这样形容纪丞相，得想个委婉点儿的称呼。 　　闻丞安起身，让老管家去找宋翡秋，将那些钗环取了出来。 　　等待的过程里，纪遥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闻丞安，此前虽然从未见面，但是他从很多人那里听说过这个年轻人，也凭借着他人的讲述对此人做出过猜测，然而……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啊。 　　一个几乎一眼就能看透的人。纪遥抿了一口茶水，在心里道。 　　很快，老管家就将钗环取了过来。 　　闻丞安亲自将盒子打开，解释道，“这些首饰一次只制作一到三套，所以定价不同，只做一套的价格会高一些。” 　　独一无二，总是要付出代价的，不是吗？ 　　同时，为了避免被人模仿，所使用的材料都很珍贵，手艺也是特意请的有名的匠人，而在完成后，确认无误的情况下，原设计图会销毁。 　　这一切，都是为了满足独一无二的要求。 　　听完了闻丞安的介绍，纪遥忽然开口，“物以稀为贵。” 　　闻丞安点了点头，“不错。” 　　又寒暄了几句，纪遥便起身离开。 　　老管家送过来的钗环，他只带走了三套，其中之一自然是为他的夫人带的，而另外两套，则是让他的夫人送人的。 　　· 　　几日后。 　　“全都卖出去了？”闻丞安又一次确认。 　　宋翡秋点头，语气也有些激动，“是的，全都卖出去了。” 　　闻丞安只觉得有些恍惚，这……这效果也太好了吧？ 　　“你且详细道来！” 　　“是。” 　　宋翡秋微微屈膝，行了一礼，然后将云安居的账本摊开放在了桌子上。 　　说是账本，其实更像是一本首饰的花名册，云安居的没一件首饰都有自己的独特“编码”，由时间、云安居的标识、匠人的符号构成，且经过了特殊的设计，每一笔的落下都有规律可循，最大程度地增加伪造的成本，从而遏制盗版之风。 　　为什么一些品牌的溢价十分明显，然而还是有人愿意为此消费？ 　　因为那代表的是身份的象征，代表了金钱、权势和地位。 　　在如今的大启，尤其如此。 　　宋翡秋在讲述的时候，声音轻缓，娓娓而谈，让人不自觉地就顺着她的思路走。 　　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闻丞安投过去了诧异的视线，看来这段时间的忙碌，让这个女孩子成长了不少。 　　云安居能够那么快就将第一批首饰尽数卖出，宋翡秋应该也要占据一半的功劳。 　　毕竟一个能够让人心甘情愿掏钱的“导购员”，也不是那么好培养的，而宋翡秋，似乎在这上面天赋异禀。 　　听完后，闻丞安微微点头，问道，“翡秋，你做得很好。” 　　“还是公子画的首饰精美。”宋翡秋连忙道。 　　闻丞安摇了摇头，“画的再美，不能打造出来，也只是死物罢了。” 　　“不过，今天我要说的是另外的事。” 　　闻丞安思索了一下，慢慢道，“我一个人来画，灵感总有一天会枯竭，而且风格单一，所以，我希望接下来你能接着寻找其他画手，请他们绘制钗环首饰，当然，如果画者是女孩子就更好了。” 　　只有女孩子才能体会到女孩到底喜欢什么。 　　“但如果一时寻不到的话，也不必强求，只不过最后的成稿，你必须亲自把关。” 　　“是。”宋翡秋屈膝行礼，“不瞒公子，先前也搜罗过其他人的画稿，只是……” 　　宋翡秋为难，“其他人极难画的如同公子的那般栩栩如生。” 　　闻丞安一顿，这倒是。 　　不过，倒也不是没有解决的方法。 　　山无书院里的学生们学习的就是素描的手法，到时候他可以搞一个投稿大赛？ 　　参与者皆有奖励，而被选用者，另有赏金。 　　不过…… 　　闻丞安摸着自己的下巴，“会不会觉得这个投稿大赛铜臭味太重，不肯来？” 　　“这……”宋翡秋想了想，“若是掩去名字呢？” 　　“匿名啊。”闻丞安有些犹豫，“那是否会对投稿者不公平呢？” 　　匿名的话，奖金的发放就只会存在于投稿者和负责人之间，万一出现了奖金克扣的事情，那投稿人岂不是没法公布身份为自己维权了？ 　　最后，闻丞安还是否定了匿名的这个要求，“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 　　闻丞安给苏礼去了一封信，将此事解释清楚，并询问对方的意见。 　　看过信后，苏礼倒是对闻丞安说的这个投稿方式起了浓厚的兴趣。 　　琢磨了一会儿后，他干脆将这个所谓的“投稿”扩大了一下，分为了绘画类、设计类等等，几乎将整个山无书院目前所涉及的教学内容全都搞了一遍。 　　作者有话要说：　　周一 第57章 　　投稿大赛并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完成的, 所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闻丞安陷入了繁忙的赶稿阶段, 一天里的大部分时间，不是泡在书房里, 就是到处跑, 为了寻找灵感。 　　以至于徐云渐回家之后，往往只能对着空荡荡的房子无奈叹息。 　　为了逮到闻丞安, 徐云渐特意让老管家遣人跟着闻丞安，一来是为了保护对方，二来…… 　　· 　　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每年到了这个时候, 闻丞安都喜欢出门踏青，在树林里，在池塘边, 亦或是人来人往的闹市，支起画板就能画一整天。 　　徐云渐找到对方的时候, 他正咬着一支毛笔，手上还握着一支, 而在摊开的画纸上，是一支飞蝶钗。 　　在那飞蝶钗的空白处，闻丞安还细细地做了标注，比如翅膀处要使用特殊的材料，以保证人走动的时候，鬓发上插着的飞蝶钗，蝶翼翩然而且, 仿佛一只真正的蝴蝶栖息在了鬓间，显得对方活泼又轻盈，非常适合送给妙龄的少女。 　　闻丞安将那飞蝶钗的各个部分都详细地绘制了出来，不过这还不是最终的定稿，受限于如今大启的技术，闻丞安还得和首饰匠人们沟通一番，才能最终确定下来。 　　又检查了一遍，确认自己暂时寻不出什么错处了，闻丞安舒了一口气，刚把嘴里叼着的那一支毛笔取下，嘴里就被塞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 　　闻丞安心里一惊，立刻想吐掉，但是舌尖上蔓延的甜味儿阻止了他的动作。 　　眨了眨眼睛，闻丞安用舌头将那一枚硬糖抵达到了自己的腮帮子处，扭头看向了自己的身侧。 　　徐云渐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这硬糖什么时候做出来的？”闻丞安又舔了一下嘴里的硬糖，虽然和前一世吃过的不太一样，但是能在这里制作出来硬糖，已经十分让人惊喜了。 　　“前不久。”徐云渐抬起手，晃了晃吊在他手指上的一个小袋子，“手法还不够熟练，这些是品相完好的，我给你留了一半儿。” 　　闻丞安接过那个小袋子，打开后发现，里面的硬糖也只不过十来块。 　　“好少。” 　　“确实少。”徐云渐也取出一块扔进了嘴里，“等再过段时间，品相稳定下来后，匠人会尝试制作其他形状的硬糖。” 　　“也可以制作小动物形状的。”闻丞安想了想，提笔在画纸上绘制出了一些憨态可掬的Q版小动物、植物等等，几笔成画，十分简单。 　　“可以先从一些简单的图形开始。”闻丞安建议道，“循序渐进。” 　　徐云渐将那张画纸拿起，眯着眼睛看了看，“小孩子应该会很喜欢。” 　　“大人也能喜欢。”闻丞安笑眯眯地道。 　　徐云渐一挑眉，没有否认。 　　“这些硬糖可以放一些在云安居。”闻丞安一面收起画纸，一面道，“能去云安居的人大都非富即贵，也算是另类的……推广。” 　　“推广？”徐云渐隐约能明白这个词语的意思，只不过乍一听到，仍觉得十分新奇。 　　“对。”闻丞安点头，“而且这种形式并不张扬。” 　　毕竟，他只是提供了一些甜点罢了，吃不是是客人的事，吃完后要不要问是从何处购买的，也是客人自己的事。 　　“这倒是不错。”徐云渐点头应许，“我让人送去一些。” 　　“嗯。”闻丞安点了点头，抱着一叠画纸，微笑道，“那我们回家吧。” 　　· 　　两个月后。 　　闻丞安看着苏礼遣人送过来的好几马车东西，面容有些呆滞。 　　马车上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除了首饰的设计图之外，还有模样古怪的器具，看上面沾染的泥土，应该是农具？ 　　闻丞安又打开一个箱子，那里面装的是柔软轻盈的白絮，“这是……棉花？！” 　　没错！ 　　闻丞安抓起一把揉了揉，触感与他记忆中的棉花重叠，让人欣喜。 　　只要棉花的产量上去，那棉布和棉甲就都能制作出来了！还有棉袄，冬天的时候，也不必再披着硬邦邦的兽皮。 　　闻丞安并不担心会没人愿意种植棉花，毕竟纯棉衣物穿起来是那样舒适。 　　压抑着内心的激动，闻丞安又陆续打开了其他的几个箱子，大都是各种各样的农作物，闻丞安先前还担心过自己不了解那些农作物的习性，全部交给老农会不会得等好几年的时间，却不想，这么快就有了结果！ 　　果然，种田这种活计，还是老把式最在行。 　　接下来，就是扩大生产了。 　　将箱子一一看过后，闻丞安十分不讲究地席地而坐，“要不要多买点儿田呢？” 　　“说起来，”闻丞安托着下巴，“也不知道程凉远那边怎么样了。” 　　而被闻丞安所惦记着的程凉远，正看着满地病死的鸡鸭，满目阴沉。 　　· 　　山无县与京城之间的距离并不近，就算是飞鸽传书，都要至少半月的时间。 　　所以接到程凉远书信的时候，闻丞安险些被吓死。 　　鸡鸭成片死去，这典型的禽流感啊！ 　　好在，看程凉远信中所描述，人没事儿，就是之前养的鸡鸭死了大半，且生病的鸡鸭全部集中焚烧，程凉远亲自看着，没让一只病死的鸡鸭流出去。 　　“呼……” 　　看完信后，闻丞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之前拉程凉远入伙是对的。 　　以闻丞安后世的经验来看，对于这一次鸡瘟……额，暂时称之为鸡瘟吧，处理地十分果决。 　　对于传染病而言，切断传播途径，控制传染源，保护易感人群，程凉远全都做到了。 　　不过这一次也给闻丞安提了个醒，至少，得想想办法搞出来消毒剂。 　　可是闻丞安比较熟悉的消毒剂，比如高锰酸钾等，他只知道名字却不会提取。 　　目前看来，最方便的还是酒精，从酒中提取就好。 　　可是问题来了，消毒必然需要大量的酒精，而目前酒精只能从酒中提取，而酿酒就需要消耗粮食，目前大启的粮食储量，似乎并不是很充足…… 　　简直就是个死循环。 　　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闻丞安目光一顿，似乎是想到了另外一个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　　周二 第58章 　　徐云渐一进门, 就被吓了一跳, “怎么这么多生石灰？” 　　老管家在一旁看的忧心忡忡，“将军, 闻公子他……” 　　徐云渐抬了抬手, 止住了老管家的话。 　　他绕着对方转了一圈儿，最终停在了闻丞安的面前, “你这是……在做什么？” 　　“消毒！” 　　闻丞安仔细将生石灰涂抹到石板上，然后用水喷洒，使其快速升温。 　　“好像不太行。”闻丞安净手后，喃喃道, “万一鸡鸭不小心吃进去了生石灰可怎么办？” 　　“那，直接兑水？” 　　又尝试了好几次之后，闻丞安总算是大致摸索出来一个比较合适的比例。 　　将生石灰加水, 搅拌，最后配成百分之十到百分之二十之间的石灰乳, 在鸡舍鸭舍内喷洒即可，这样既能起到消毒的作用, 又能够避免鸡鸭误食生石灰。 　　· 　　让老管家取来纸笔，闻丞安趁热打铁，将配置步骤和消毒方法一一写明，封好后递给了老管家，“尽快送到山无县。” 　　“闻公子放心。”老管家接过信后，立刻就去处理了。 　　等老管家的背影离开了自己的视线，闻丞安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希望能够推广开来。” 　　“或许，应该和姚青姚大夫联系一下。” 　　之前的《草药图鉴》印刷出来之后，姚大夫还特意送了闻丞安一本，就是不知道这位大夫，对于微生物和病毒会不会产生兴趣了。 　　不过，姚大夫看过不少病症，甚至经历过疫病，或许有些了解？ 　　只是不会用微生物和病毒这种词来形容。 　　咦？ 　　闻丞安忽然想起来一件事，程凉远虽然雷厉风行，但是能够如此精准地掐断传播，背后真的没有高人指点吗？ 　　是姚青，还是别人？ 　　· 　　山无县 　　程凉远展开闻丞安寄来的书信，大致看完后，拍了拍妙云的肩膀。 　　“我出去一趟。”程凉远比划了几下，“去医馆。” 　　妙云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汗水，指了指程凉远又指了指自己，最后指了指门。 　　“一起去？”程凉远猜测着对方的意思，然后试探性地迈出了一步。 　　看着妙云跟过来的步子，程凉远悄悄送了一口气。 　　· 　　医馆距离程凉远如今的住处并不远，半刻钟的功夫，他和妙云就站在了医馆的门口。 　　“咦？程公子？妙云姑娘，你们怎么来了？” 　　说话的是一个年轻男人，一身短打，头发在脑袋上扎了一个髻。 　　“姚大夫在吗？” 　　“师父正在给人诊脉，两位先进来坐。” 　　姚青的医馆生意向来不错，程凉远得等了半个时辰，姚大夫才终于抽出了点儿时间。 　　“程公子过来，可是有事？” 　　姚青对程凉远的印象不可谓不深刻，毕竟他可是第一个拉着他去治鸡的人。 　　程凉远将手中的茶杯放下，取出了闻丞安的书信，“这一份，是有人委托我交给您的。” 　　“哦？”姚青接过，看了一会儿后，神色立刻就严肃了起来。 　　将那封信反复了好几遍后，姚青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慨道，“果然是天外有人。” 　　程凉远眸子微微一闪，“信中所言，都是真的？” 　　姚青想了想后，道，“这些年，我一直在思索，疫病的源头究竟是什么，也看过不少他人的著述。” 　　“哦？”程凉远想起了之前成片死亡的鸡鸭，“姚大夫觉得，上一次鸡瘟，是因何而起？” 　　“难说。”姚大夫摇了摇头，“很多疫病的源头都难以寻找，最后……” 　　最后的结果，大都…… 　　生过疫病的地方，无人愿意再前往居住，最后会慢慢被荒草占据，变成死地。 　　姚青认为疫病的传播是因为气，无形无味无色，一团疫气使人患病，而患病的人就会产生更多的疫气，从而使他人染病。这其实已经接近后世的飞沫传播了。只是其他的传播途径还不是很明晰。 　　闻丞安在信中将自己所能记得的传播途径一一列出，至于这份总结是从何而来……云游僧人、道士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闻丞安毫不客气地编造了一个莫须有得道人，全都推到了对方的身上。 　　“还有。”程凉远将闻丞安那所谓的“消毒”之法也细细地和姚青解释了一番，“姚大夫认为此事，可行吗？” 　　姚青沉思了一会儿，道，“可以尝试。” 　　“那……”程凉远又问道，“是否能够用来给马圈消毒？” 　　姚青手一顿，他再次强调道，“程公子，我不是兽医。” 　　· 　　收到程凉远回信的时候，闻丞安正兴致勃勃地围着厨房转悠。 　　苏礼之前送过来的农作物里，除了棉花之外，还有辣椒，闻丞安最近几天吃辣吃的太多，有些上火，徐云渐不得不勒令厨房最近只做清淡的食物。 　　闻丞安好不容易能吃到辣椒，哪里肯就这般放弃，于是……在将军府里开启了一轮“辣椒保卫战”。 　　这次，若不是老管家来送信，大概就被闻丞安给得手了！ 　　盯着老管家不赞同的目光，闻丞安干笑两声，“我……我就是来看看。” 　　“闻公子。”老管家也是无奈，“您最近虚火旺盛，实在不该再惦记食辣。” 　　闻丞安低头，乖乖听训。 　　· 　　一见到这情况，徐云渐都不用猜，完全可以肯定，一定是闻丞安又想着偷吃辣椒。 　　无奈地摇了摇头，徐云渐道，“齐叔，你先去忙吧。” 　　“是，将军。” 　　老管家离开后，徐云渐一把捉住了想偷偷溜走的闻丞安，“还想偷跑？” 　　见自己偷溜无望，闻丞安转身，理直气壮地道，“谁偷跑了，我这是正大光明地离开。” 　　徐云渐眯起眼睛，另一只手放在了闻丞安背上，“还敢吃辣，看来……是我晚上不够努力。” 　　闻丞安后背一凉，“不……我……” 　　“放心。”徐云渐收回了捉住闻丞安胳膊的那一只手，将人抱起，温声道，“以后我会努力。” 　　作者有话要说：　　周三 第59章 　　“唔……”闻丞安拨开对方还在自己脸上到处游走的手, “我累了……” 　　徐云渐笑了笑, 顺势握住了闻丞安的手把玩着，“丞安, 再过一个月, 就是你的诞辰了。想在哪里庆祝？” 　　诞辰？ 　　哦，对, 生日。 　　闻丞安努力转动自己的脑子，生日要吃蛋糕……不对，大启现在没有蛋糕，那就是长寿面？还得来一个鸡蛋。 　　至于地点…… 　　“不知道晏儿他们如何了。”闻丞安打了个哈欠, “苏兄大概抽不出空。” 　　就算是抽出来了时间，也不见得愿意来京城。 　　“若是可以，倒不如回一趟山无县。” 　　正好可以当面检查闻晏和徐至的功课。 　　“还有一事。”徐云渐摸了摸闻丞安汗湿的头发, “丞安，诞辰一过, 你也该行冠礼了，到时候由我亲自为你取字, 如何？” 　　冠礼？ 　　闻丞安努力睁开眼睛，从记忆里扒拉出来了冠礼的含义。 　　男二十而冠，加冠，意味着成年。 　　而男子的字，大都是父亲或者是德高望重的长者来取。 　　就比如徐云渐，字霄满，这个字是在他出生后, 取名的时候一并定下来的。 　　“好。” 　　对于徐云渐的提议，闻丞安并没有拒绝。 　　毕竟在这里，他最亲近的人除了自己的弟弟，就只有徐云渐了。 　　“冠礼不如一并在山无县举行？”闻丞安迷迷糊糊地道。 　　“不行。” 　　徐云渐立刻否定了这个提议，“这件事我会安排。” 　　“唔……”闻丞安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如果不是徐云渐一直关注着对方，大概会直接忽略掉。 　　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徐云渐轻轻地抚了抚闻丞安的脸颊，冠礼的事情，可以从现在就准备起来了。 　　· 　　再次回到山无县后，闻丞安掀开车帘，看着漫无边际的绿色田野，深深呼吸，“我觉得我已经能够看到秋天的丰收景象了。” 　　徐云渐策马走在他的神色，闻言后微微点头，“不错，今年风调雨顺，收成应该不错。” 　　听到风调雨顺四个字，闻丞安不由得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 　　农人基本上就是靠天吃饭，风调雨顺才能糊口，若是不幸遇上了灾年，也不知道多少人会失去自己的田地，变成流民。 　　“还是产量太低了啊……”闻丞安喃喃。 　　但是良种难求，除了一年年地培育，没有任何取巧的办法。 　　不过，想起之前苏礼送到京城的各种农业器械，闻丞安心里也稍稍放松，至少，有了那些农业器械，生产面积扩大，种的多了，收获的粮食自然也会增多。 　　可天灾实在是让人头痛，水灾、旱灾、蝗灾…… 　　水灾倒是可以通过修筑加固堤坝，疏通沟渠等等来治理，但是旱灾就比较麻烦了，而蝗灾……因为皇和蝗同音，治蝗不仅有技术上的难度，还有心理上的阻碍。 　　“或许，可以给蝗虫改个名？” 　　唔，以现任皇帝的个性，说不定真的能成。 　　不需要再顾忌杀蝗还是杀皇，估计不少有心做点儿实事的地方官员，应该就能放开手去做了。 　　就在闻丞安思索的时候，马车停了下来，山无书院到了。 　　· 　　车夫的技术很好，停下的时候几乎没多少停顿，而闻丞安又一直停留在先前的思绪里，直到徐云渐握住了他的手，闻丞安才反应了过来。 　　“在想什么，那么入迷？” 　　“在想蝗灾。”闻丞安将自己方才的想法与徐云渐说了一番，“你觉得如何？” 　　“虽然很异想天开，但……”想起了那位皇帝陛下的性子，徐云渐微微颔首，“说不定可以。” 　　“我会上书。” 　　“嗯！” 　　· 　　跳下马车，闻丞安看着顶部山无书院的牌匾，莫名有点儿紧张。 　　“不知道晏儿和阿至怎么样了。” 　　然而，刚走进山无书院没多久，闻丞安和徐云渐就目睹了一场……斗殴。 　　嗯，斗殴的还是他们熟悉的人，闻晏和纪真。 　　更加准确点儿讲，他的亲弟弟，把当今丞相的独生子给打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闻丞安的第一反应，我家的菜要没了。 　　下一瞬，闻晏和纪真被徐云渐分开。 　　看到闻丞安后，闻晏原本沉静漆黑的眸子里染上了惊喜，“大兄！” 　　闻丞安看着跑到了自己面前的少年，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长高了。” 　　比起之前豆芽菜似的身材，如今闻晏壮实了许多，闻丞安的掌心甚至能够隔着衣物，感受到对方肌肉的紧实度。 　　不等闻晏开口，闻丞安紧接着问道，“方才是怎么一回事？” 　　因为猝不及防，闻晏下意识地看向了徐至。 　　徐至看起来比闻晏瘦弱一些，但是比起最初已经好了不少，至少面色红润，不再苍白。 　　“阿至。”闻丞安抬手抚了抚他的头发，还未开口，就见对方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丞安哥哥。”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闻丞安的心立刻就软了下来，语气立刻变得温柔不少，“方才是在做什么？” 　　徐至看了纪真和闻晏一眼，笑容明媚，“他们在切磋。” 　　切错？ 　　闻丞安和徐云渐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怀疑，不过…… 　　以大启的风俗，如他们这般大的孩子，差不多也能当成个大人看待了。 　　既然三个孩子不愿意说，闻丞安也不想逼迫他们，转而道，“我带了一些点心，尝尝？” 　　说着，闻丞安又冲着纪真招了招手，招呼对方一起吃。 　　纪真原本想拒绝，但余光瞥见徐至那不愉的面色，话音一转，答应了下来。 　　徐至瞥了纪真一眼，没吭声，只是将腰间的哨子取下来，凑到了嘴边。 　　纪真脸色骤变！ 　　随着哨音响起，两只斑斓猛虎窜了出来，一只扑向了徐至，另一只蹭到了闻丞安的身前，嗷呜嗷呜地叫了几声，听着还有些委屈。 　　作者有话要说：　　周六 第60章 　　“阿圆！”闻丞安蹲下身, 捏了捏小老虎……不, 现在应该叫大老虎了！ 　　捏了捏阿圆的耳朵，闻丞安好笑地看着自己怀里的那一只大脑袋, 侧头看了徐云渐一眼, “这一次回去能把阿圆一起带上吗？” 　　徐云渐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心里却已经开始琢磨, 是否将郊外的几处庄子改一下，好用来给阿圆遛弯儿。 　　见阿圆哄好，闻丞安站起身，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三人, 忽然有些感慨，果然小孩子就是长得快，几乎是一天一个样。 　　比起自己离开时, 眼前的三个少年又长高了不少。 　　至于方才说的切磋……闻丞安也没有再多做追究，准备过后找苏礼了解一下情况。 　　“进去吧。” 　　· 　　进入山无学院后, 琅琅读书声立刻传入几人的耳中，教室中, 先生手里拿着一侧书籍，时不时地点头。 　　而另一处教室似乎是在进行某种考核，穿着白色澜衫的先生正背着手巡视。 　　简单地看过一遍后，闻丞安的目光又落到了徐至三人身上，现在正是上课时间，为什么这三人却在切磋？ 　　就在闻丞安琢磨着该如何询问的时候，苏礼的声音远远传来。 　　“丞安？” 　　闻丞安抬头, 恰好看到正抱着一摞书籍的苏礼走过来。 　　“苏礼？”他上前一步，将那一摞书抱了一半在自己的怀里，“你这是在做什么？” 　　苏礼没有回答，而是将目光落到了徐至、闻晏、纪真三人的身上，意有所指地道，“这是拿来给他们三人抄书的。” 　　闻丞安一顿，目光落到了自己怀里的那几本书上，若有所思地道，“所以，刚才他们并不是在切磋，而是真的在打架？” 　　苏礼点头，“不错。” 　　说完，他将怀里的书放到了闻晏的怀里，扭头对闻丞安解释，“这是这个月他们第十次打架了。” 　　闻丞安：…… 　　一个月也就是三十天，感情他们是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 　　闻丞安不由得看了徐云渐一眼。 　　徐云渐微微点头，示意一切交给我。 　　闻丞安想起之前在京城所看到的军士训练场，不由得怜悯地看了那三个小家伙儿一眼。 　　被徐云渐扫过的时候，徐至、闻晏、纪真不由得背后一凉，总觉得自己好像是被某种野兽盯上了。 　　· 　　为了防止三个人再次打起来……不，其实真正动手的只有闻晏和纪真，徐至身体不好，闻晏从来不会让他动手。 　　所以，只能每个人安排一件“小黑屋”。 　　· 　　透过窗户，看着拿起毛笔，已经开始认真抄录的三人，苏礼微微颔首，继而道，“丞安，你曾在信中言，需学以致用，可要去耕田中看一看？” 　　“哦？”闻丞安顿时好奇了起来，“愿闻其详。” 　　苏礼唤来一人，让他先去准备马车，“不妨一起去看看？” 　　· 　　不过，等车过来之后，闻丞安眨了眨眼睛，“牛车？” 　　苏礼一撩一摆，从侧面登上了牛车，笑着道，“不错，不是春耕季节，耕牛就被套上绳索，用来拉车。” 　　闻丞安学着对方的样子，转身想把徐云渐也拉上来，但对方长腿一迈，顺顺当当地跨了上来，坐到了闻丞安的身边，同时伸出手，将人护在了身侧。 　　· 　　苏礼带着两人去看的是一整片的试验田。 　　田中有人忙碌穿梭，田间地头都插着木牌，木牌上仔细地记录了这一块田所种植的农作物的品种、生长进度、所使用的肥料等等。 　　见到苏礼过来，正在忙碌的农人不由得把手在身上擦了擦，局促地道，“苏先生过来了？” 　　“嗯。”苏礼含笑点头，“这位是山无书院的主人，闻丞安，闻先生。” 　　农人连忙躬身行礼，“见过闻先生。” 　　· 　　等那农人离开后，苏礼忽然开口，“他的儿子就在山无书院的右院中就读，脑子很灵。” 　　“哦？”闻丞安好奇。 　　“之前送往京城的农具，其中一半都有他的手笔。” 　　闻丞安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送到京城的那些农具，和他在后世曾经见过的已经很接近了，最多就是材料的区别，为了节省成本，除了犁头等部位，其他大部分的零件都是用木头制作的。 　　该不会……这又是一个穿越者吧？ 　　闻丞安按捺下了自己的好奇心，将目光放到了长势喜人的各种农作物上。 　　而出乎闻丞安意料的是，试验田中进行培育的农作物种类还不少。 　　在东面，还有一座建好的玻璃温室，毕竟不是所有的植物都能适应山无县的气候。 　　种子发芽和生长，都需要合适的温度与湿度，甚至连覆盖土壤的多少都能有所影响，而这些技巧，都是一代代的农人们常年摸索出来的。 　　看完后，闻丞安深深地吐了一口气，“田里的那些年轻人，都是山无学院的学生吗？” 　　苏礼微微颔首，“不错，他们半日在学院中认字温书，半日实践。不过……” 　　“怎么？” 　　察觉到苏礼的欲言又止，闻丞安连忙问道，“可是有什么难处？” 　　“其实，原本右院中的人还要更多一些的。”苏礼微微叹气，“但是前不久，春耕时，不少孩子回家帮忙侍弄田地，就再也没有回来。而且，你之前所言，招收女班，也进度缓慢。” 　　苏礼苦笑两声，“如今山无学院中的女孩，基本上都是各地扔过来的弃婴。” 　　“弃婴？”闻丞安微微蹙眉，“我记得山无县之前好像没有这种风俗。” 　　“应该不是县里的人。”苏礼眸光复杂，“是附近有些村镇的人听了我们也招收女弟子的名声，特意远远地扔过来的。” 　　叹了一口气，苏礼接着道，“还有几个，是阿圆从山中叼下来的。” 　　闻丞安一阵沉默。 　　“如今这些女婴还小，但等再长几岁，我就不适合再照顾她们，得寻个妇人，也需要一位女先生来教导她们习书认字。” 　　但是，又该去哪里找女先生呢？ 　　想到这里，闻丞安有些头痛地揉了揉自己的额角，“这确实是个问题。” 　　只是闻丞安暂时还没有好的解决方案，目前，闻丞安所认识的唯一一个比较适合的人是宋翡秋，但最近除了钗环外，她还在忙着胭脂水粉的生意，完全抽不开身。 　　那还能找谁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两本差不多都进入了完结倒计时，而我一到快完结就各种头秃卡文，之前立下fg全都倒了…… 　　不过，坑是不会坑的，就是填的慢点儿……orz 第61章 　　“你有心事？”回家后, 徐云渐敏锐地察觉到了闻丞安的心不在焉。 　　“嗯？”闻丞安愣了愣, 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的表现有这么明显吗？” 　　“当然。”徐云渐看了门外一眼, “阿喜这几天可吓坏了, 一直以为是自己哪里出了差错。” 　　其实原本老管家是想跟着过来的，但是他毕竟年迈, 舟车劳顿的，不管是闻丞安还是徐云渐都不放心，最后未能成行。 　　阿喜是老管家特意安排的，手脚麻利, 为人机警，倒也不错。 　　闻丞安眨了眨眼睛，“我倒是没注意到。” 　　“有心事, 不妨和我说一说。” 　　一边说着，徐云渐一边将闻丞安拉着坐了下来, “再有几日就是你的生辰，到时候学院的先生和学生都要来登门拜访, 总不好也让他们担心。” 　　“也是。”闻丞安叹了一口气，便将之前苏礼和自己说的事情尽数说了出来。 　　徐云渐沉吟了一番后，“那些女婴不适合再留在山无县。” 　　“为什么？”闻丞安直起身体，“可是不在山无县又能……” 　　“先听我说。”徐云渐抬手，止住了闻丞安的话，“你有想过，那些人为什么要把女婴扔在山无学院的门口吗？” 　　“不是因为不想养了吗？” 　　“那你再想想, 等这些女婴长大后，她们的父母是否会再来将她们要回去？” 　　闻丞安眸子一凝，冷笑一声，“感情是想让我们免费帮他们养女儿？” 　　“以防万一。”徐云渐微微颔首，“你先前不是想将山无书院开到京城吗？如此正是机会。至于这些女婴的出路……” 　　思索了一番后，徐云渐道，“你先前地想法就不错，可以做女先生，教导高门大族中的女眷。” 　　闻丞安眼睛一亮，“那倒是不错。” 　　但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妥之处，“可是，那些高门大族之人……肯聘请吗？” 　　“他们不愿意，还有一些落魄的家族，富商。”徐云渐不以为意地道，“而且……”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徐云渐的脸色逐渐变得严肃了起来。 　　“怎么了？”闻丞安有些紧张地问道，“是哪里不妥当吗？” 　　“不，不是不妥。”徐云渐缓慢开口，“我想，陛下会对此十分感兴趣的。” 　　闻丞安：？？？？？ 　　虽然心里疑惑，但是见徐云渐并没有接着解释的意思，便没有再问下去。 　　徐云渐也顺势转移了话题，“明天好好休息，后日就是你的诞辰了，照你的意思，只请了相熟之人，到时候不用紧张。” 　　“我明白。”闻丞安点了点头，打了个哈欠，“太晚了，我们睡吧。” 　　· 　　两日后。 　　徐云渐早早地就睁开了眼睛，轻手轻脚地起身，确认闻丞安并没有被自己吵醒后，这才悄无声息地离开。 　　虽然客人们中午才到，但是闻家的厨房里，已经开始忙碌了起来。 　　阿喜正面色凝重地检查着今日的各种食材，今天的生辰宴，他必须确保一丝意外也没有。 　　认真检查完后，阿喜刚一出门就碰上了徐云渐。 　　“将军！”阿喜连忙行礼。 　　徐云渐微微颔首，“准备地如何？” 　　“需要火候的已经准备上了。”阿喜连忙答道。 　　“好。”他点了点头，接着道，“半个时辰后，将早膳送过来。” 　　“是。” 　　等徐云渐离开后，阿喜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 　　闻丞安是被一阵香味儿唤醒的，他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张开嘴后，一勺甜粥让他猛地睁开眼睛。 　　入目是徐云渐含笑的脸，“醒了？” 　　闻丞安坐起身，而后将嘴里的粥咽了下去，“什么时辰了？” 　　“不急。”徐云渐将手中的粥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取过布巾擦了擦闻丞安的嘴角，“不急，辰时刚过。” 　　辰时？ 　　闻丞安在心里换算了一下，那就是七点刚过，确实挺早的。 　　按照习惯，宾客会在午时左右前来，等到是十二点，也就是午正十分，才会正式开宴。 　　推开被子，接过徐云渐递过来的衣物，闻丞安无奈地道，“之前不是说过，没刷牙之前，别喂我吃东西吗？“ 　　徐云渐微微一顿，咳了一声后道，“我下次注意。” 　　“你总是这样说。”闻丞安瞥了他一眼，“上一次就提醒过你了。” 　　· 　　洗漱完毕后，闻丞安莫名有点儿紧张，“我还是觉得太隆重了。”他看着院子里摆放整齐的桌椅，叹了一口气，“我们一家人庆祝一下就好了。” 　　“大哥！”闻晏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身上脏兮兮的，不好意思地站到了闻丞安的身前，“给你准备的礼物。” 　　闻丞安微微弯腰，摸了摸闻晏的脑袋，笑容和煦地道，“我可以现在打开吗？” 　　闻晏抿了抿唇，点头道，“可以。” 　　· 　　看着手中的小盒子，闻丞安其实也很好奇闻晏给自己准备的礼物。 　　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看清楚里面的东西后，闻丞安不由得呼吸一窒。 　　“这是你自己做的？” 　　“嗯。”闻晏点头，“大兄还喜欢吗？” 　　闻丞安眉目间满是柔和之意，“我很喜欢，谢谢晏儿。” 　　闻晏准备的礼物是他亲手制作的木雕，木雕的主角就是他们一家四口，雕工不够细致，但闻晏却准确地把握住了每个人的特点，不会让人认错。 　　闻丞安将木盒收好，问道，“阿至呢？” 　　平日里闻晏和阿至基本上形影不离，但不知为何，今天却没有见到徐至的影子，想到他那让人担心的体质，闻丞安不由得紧张了起来，“难道是生病了？” 　　闻晏和徐至平时的生活十分规律，吃饭上课打纪真，昨天晚上他们还一起吃过饭，没见徐至有不舒服的迹象啊？ 　　见闻丞安一瞬间变得紧张的情绪，闻晏有点儿着急，来之前他可是信誓旦旦，说一定能托住闻丞安和徐云渐的！ 　　“那个，大兄，阿至没事！”闻晏连忙拉住了试图往外跑的闻丞安，想了想后，还是泄气地道，“他说要给你一个惊喜，特意让我来拖住你们。” 　　听到这话后，闻丞安这才松了一口气，“你们呀。” 　　闻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大兄，还请稍待片刻。”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了！ 　　不过就快完结了，正在努力写！ 第62章 　　眼看着日头正上, 宾客们开始陆陆续续地上门。 　　来的大都是以前在山无县认识的朋友, 最先过来的是三松斋的万掌柜。 　　最先收到请帖的时候，万掌柜还以为是送错了人, 仔细询问了好久才敢确认, 确实是送给自己的请帖！ 　　虽然最初万掌柜也帮了闻丞安许多，但是如今两人的地位已经有了本质的区别。 　　严格来讲, 三松斋是落在徐至名下的，闻丞安对于徐至而言，亦兄亦父，如今, 也算是万掌柜的顶头上司了。 　　万掌柜这人做事向来妥帖，送来的礼物着实让闻丞安惊喜，竟是一本彩印的《本草图鉴》。 　　“这是, 第二卷 ？”闻丞安欣喜地问。 　　“不错。”万掌柜笑呵呵地道，“此卷收录草部下, 与第一卷 合在一起，正好是完整地草部图鉴。姚大夫曾言, 还有谷部、菜部、果部、木部、虫部、鳞部、介部、禽部、兽部等，正在绘制中，需要再等个几年。” 　　“慢工出细活。”闻丞安笑了笑，“万掌柜，里面请。” 　　“闻公子客气了。”万掌柜一拱手，接着在阿喜的引导下入座。 　　· 　　万掌柜之后过来的是程凉远，他身边是穿着一身簇新衣裳的妙云。 　　不过妙云显然并不喜欢这繁复飘逸的裙子, 走起路来的时候小心翼翼，总担心自己不小心踩到了裙角。 　　“阿远。”闻丞安迎了上去，笑吟吟地看着对方紧张地护着妙云，忽然揶揄道，“莫不是，好事将近了？” 　　程凉远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我倒是想，可……” 　　“可妙云不肯答应？”闻丞安一向就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窍，妙云不会说话，也听不见，连字也不识一个。最开始程凉远与她之间可以说是根本无法交流。 　　不过，现在么…… 　　妙云如今身上总带着一块小木板，木板的一侧绑着一根炭笔。 　　此时，她一礼过后，正用那根炭笔在木板上写字，一笔一划，十分认真，写完后展示给了闻丞安看。 　　那上面只写了八个字，但却已经将木板上能用的空间全都用去了。 　　“祝闻公子生辰安康。” 　　闻丞安温和地笑了笑，接过程凉远递过来的木板，“多谢妙云。” 　　说完，他看向程凉远，“入座吧。” 　　程凉远拱手一礼，带着妙云坐进了席位中。 　　· 　　随着日头渐升，闻家院落中也开始变得热闹了起来。 　　苏礼来的时候，手中提着一个小盒子，见到闻丞安，便笑着道，“丞安，恭喜恭喜。” 　　说完，苏礼将手中小盒子提起，“礼物。” 　　“这是？”闻丞安接过后，有些疑惑。 　　苏礼唇角翘起，缓慢开口，“良种。” 　　闻丞安眸光一亮，也顾不上其他，立刻打开了那个小盒子。 　　小盒子内部被分割成了四个部分，里面盛放着四种不同的种子，只不过……闻丞安只认识左上角的一种。 　　咳咳，这也不能怪他，一个现代人，哪里能认识那么多的种子？ 　　而左上角的那种，闻丞安之所以认识，还是因为以前经常吃，逢年过节的，谁家不会准备点儿瓜子呢？ 　　苏礼指着那些种子，道，“之前从行商那里换来的种子，县里农人尝试种过后，只留下了这四种。” 　　说完，苏礼用手指捏住了盒子正中间“十”字的部分，提了起来。 　　“还有一层？”闻丞安好奇地看过去，却发现底下是一盒……炒瓜子？ 　　苏礼见闻丞安一副惊讶的模样，笑了笑，道，“尝尝？” 　　“好啊！” 　　说完，闻丞安拿起一粒就往嘴里塞。 　　苏礼一惊，连忙道，“不过此物籽粒被硬物包裹，食用时需……” 　　话还未说完，就见闻丞安已经十分利落地用牙齿将瓜子皮磕开，顺便用舌尖儿将瓜子仁舔了出来。 　　其动作之利落，让苏礼看的叹为观止。 　　“丞安此前吃过？”苏礼疑惑地问道。 　　闻丞安微微一愣，干笑一声后道，“咳咳，以前吃过类似的。” 　　苏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担心对方再问出些自己没法回答的问题，闻丞安连忙将人请入了席中，和山无书院的先生们坐在一起。 　　· 　　闻丞安又向门外望了几眼，“阿至怎么还没过来？” 　　先前，闻晏说徐至正在准备给自己的惊喜，然而如今已经开席，为何却仍不见他的身影？ 　　正想去找闻晏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声炸响。 　　“怎么回事？” 　　“莫不是白日惊雷？” 　　就在宾客们议论纷纷的时候，闻丞安已经循着声音赶了过去。 　　· 　　闻家门前，闻晏徐至和纪真三人捂着耳朵，正在往门里跑，险些撞到闻丞安的身上。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闻丞安一把拉住闻晏，蹙眉问道。 　　闻晏干笑一声，正想解释，就听一旁的徐至开口了。 　　“大兄，是我的错。” 　　徐至愧疚道，“原本是想请大兄过来后再点引子的，没想打……” 　　闻丞安微微一愣，倏然间明白了什么。 　　徐云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盯着那还在不停地燃起的爆竹，若有所思。 　　· 　　院子里的宾客们也渐渐地被吸引了过来，看见那不停冒着烟气同时发出震耳响声的东西，不由得议论纷纷。 　　“此为何物？竟能够发出雷霆之音？” 　　“以前倒是从未见过。” 　　“难道又是闻先生琢磨出来的？” 　　“看着倒不像，似乎是这几个小子制作出来的。” 　　“就是这烟气熏人了一些。” 　　“倒是可以用在田里，炸响声定然能轰走啄食的鸟雀！” 　　“不成不成，我看有火星飞起，用在田间，怕是会引起山火，绝对不行！” 　　·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 　　闻丞安听了三人解释，总算是明白了来龙去脉。 　　这事儿追根究底，居然追到了闻丞安自己的身上。 　　火|药的方子还是比较简单的，基本原料便是硝石、木炭、硫磺，就是具体的配比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徐至从闻丞安留下的资料里翻出来这玩意儿，便琢磨着做出来给闻丞安一个惊喜。 　　只不过，徐至也知道这事儿真做起来有些危险，于是寻了个机会，将纪真也给拉入伙了。 　　毕竟，闻丞安就算是再生气，有纪真在前面顶着，惩罚也不会太过，他总是要考虑纪丞相的面子。 　　然而，徐至小朋友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他想着，只要哄好了闻丞安，自家叔父想来也不会拿自己怎么办，却不想，徐云渐确实不会对纪真做什么，但是他会“告状”啊！ 　　当天下午，宾客散尽后，徐云渐手书一封，将纪真的所作所为尽数写明，给纪遥送了去。 　　· 　　待闻丞安与徐云渐回京的时候，车队中多了三人。 　　马车里，纪真苦着一张脸，半点儿不想搭理徐至和闻晏。 　　他觉得，自己之前脑子一定是被狗吃了，不然的话，怎么会徐至这只死狐狸的话！ 　　父亲那边，他若是解释清楚了便会无事，但若是被母亲知道了，那可就…… 　　“慌什么。”徐至冷哼一声，“叔父不是说了，这可是大功一件。” 　　纪真克制不住地翻了个白眼，他不想和徐至说话。 　　不过，经此一事，徐至对纪真的看法也是大为改观，闻丞安无意中留下的那一份配方其实并不完整，没有合适的比例，他们只能自己一点点地尝试，而纪真的动手能力，位居三人之首。 　　只是，让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回到京城后，他们直接被扔进了工部。 　　直到闻丞安冠礼前，他们才被允许从工部中离开。 　　· 　　一进门，闻晏和徐至就发觉家中气氛不太对。 　　貌似，徐云渐在闹脾气？ 　　闻丞安也是无奈，原本说好了由徐云渐亲自为闻丞安取字。然而，临到头却被人截了胡，偏偏截胡那人是当朝皇帝，徐云渐心中郁闷却无法改变。 　　不能亲自为闻丞安取字虽然遗憾，但徐云渐只是郁闷了几日便想通了，毕竟对闻丞安而言，皇帝赐字也是好事。 　　· 　　冠礼前的准备，从筮日、戒宾到为期，每一处须徐云渐都再三确认，确保不会出差错。 　　待到冠礼这日，天刚蒙蒙亮，整个将军府已经苏醒过来。 　　徐云渐一一检查着冠礼开始后所需要的器物，洗、囊、勺、鲡、篷、豆…… 　　而其中的重中之重，则是三套冠服，分别是绪布冠、皮弁、爵弁以及配套的三套衣裳。 　　原本主持冠礼之人，即主人，应当为闻丞安的父亲，然而闻父已逝，又无长兄，因此，只能行孤子加冠之礼，闻丞安不仅是冠礼的冠者，亦是主持冠礼的主人。 　　一切准备就绪后，闻丞安深吸一口气，按照之前徐云渐和老管事叮嘱的，缓步走入东房。 　　徐云渐站在正宾的位置，眸光温柔地落在了闻丞安的身上。 　　虽不能亲自为闻丞安取字，但今日，他将亲自为闻丞安加冠。 　　按理来说，正宾应当请德高望重者，而以徐云渐的身份，倒也算是合适。 　　此时，他着一身玄色端服，面容严肃，接过执事恭敬送上的绪布冠，右手握冠后项，左手持冠前部，缓步走到闻丞安的面前，将绪布冠为闻丞安戴好，肃容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此为“初加”。 　　待闻丞安换好玄端服后，便进行“再加”。 　　宾赞者为闻丞安取下绪布冠，重新梳发，束好后在发髻中插|入笄。 　　徐云渐接过赞者手中皮弁，依旧右执项，左执前，进容，为闻丞安戴好皮弁，祝曰：“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待闻丞安换好与皮弁相配的素积缁带，走出房中后，徐云渐将手中爵弁为闻丞安戴好，道，“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俱在，以成厥德。黄者无疆，受天之庆。” 　　此为三加。 　　至此，冠礼中最重要的三加冠完成。 　　加冠后，便由正宾向众人宣布闻丞安的字，从此以后，只有长辈和地位尊贵者才可称呼其名，其余诸人与闻丞安相交时，该称呼他的字。 　　徐云渐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温和的笑意，他注视着闻丞安，声音舒缓地道，“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 　　“曰，逸之。” 　　【完】 　　注：参考周代冠礼，祝辞引自《士冠辞》。 　　作者有话要说：　　【一些碎碎念】 　　其实一开始的设定，是主角画春宫图赚钱的。 　　画了攻的春宫图，结果被攻抓包，而后发生的各种鸡飞狗跳的沙雕事情。 　　不过，之后画春宫这个谋生手段被否了…… 　　就算没被否掉，很多东西也没法写，其中有一个梗是去秦楼楚馆付费画人体，这一大部分的情节我估计会写一章锁一章。 　　所以……相当于贯穿整本书的关键设定就彻底废了。 　　有机会的话就搞一搞免费小短篇。 　　[不死心.jpg] 　　. 　　其次，是时间线的问题。因为时间线设定有些问题，直接导致无法和一些植物的生长期对上号，也就造成了很多时候剧情很飘，就只能是说出来，暂时无法付诸实践，从而显得很空。 　　. 　　剧情节奏的问题……这真的是最让我脑阔疼的问题了。也许有一个完善的细纲可以解决，但我的问题是，每天码字的时候都会冒出来一些新的想法，这属于我自己都没法控制的，所以细纲几乎时时都会被推翻。但并不是说细纲没有用，或许我该换一个写细纲的方法。 　　. 　　再就是大纲的问题，最开始写了几章的时候，基友给我提的问题是，看不到我主角的目的。 　　这确实是这篇文比较大的一个问题，包括我之前写的文也有这个问题，不过这个问题是可以在前期准备中完善，之后的文也都会注意这一点。 　　最开始写的时候还不觉得，字数多了之后就很头痛，因为不知道停在哪里才好。最后还是决定以冠礼这个古代男子极为重要的一个仪式上结尾，由徐云渐亲手为对方加冠。 　　. 　　还有一个是种田文技能重复问题，我写的时候有尽力避免重复，说到底还是我的知识面不够宽阔，需要拓宽，已经在努力吸取更多的内容了。 　　当然还有很多其他的问题，不过就不在此一一赘述了。 　　能不能发现问题是一回事，但是能否做出调整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因为每一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别人的建议不一定适合自己。 　　. 　　茫茫书海，彼此相遇，这种缘分真的挺有趣，也挺美妙。 　　感谢一直支持的小可爱们，爱你们~ 　　. 　　最后，鸽了这么久实在是抱歉QAQ躺平任抽打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