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修炼中》作者:女帝侯   文案:   始点作者沈灼第三次莫名其妙被甩后一气之下把书坑了,结果转眼就穿进了他的书里。正要探索回归之路时某个被被他遗忘了的孤独了万年的反派大人跳出来怒刷存在感——总是面无表情地撩他!   后来沈灼想想也是很憋屈,想他一生只告白过三次,还是对同一个人,偏偏那人愣是拒绝了他三次。直到他捡起脸皮离开,那人又顶着那张死人脸追上来。   “我错了。”   “晚了,拜拜了您嘞!”   CP 长冥X沈灼 千万别站错! 第1章 穿书的作者   “码字码字!你就知道码字!到底是我重要还是你的书重要?!”   “书重要。”   “你……”   女人气的脚一跺,大喊道,“分手!”   沈灼一怔,“为什么?”   “你根本不爱我!你这个骗子!你根本不爱我!”   女人眼泪流下来,把眼睛上的妆都哭花了,街道上的人都看了过来。   沈灼叹了口气,“我哪里不爱你了?”   “你哪里爱我?你只爱你的书!你的书能给你什么?能陪你过一辈子吗?!”   女人泪眼汪汪地瞪着他,“要不是你妈逼你根本不会跟我在一起!”   沈灼默了默,“好好说话,别骂人。”   “……”   女人最终还是被气跑了,沈灼早上没吃饭,实在没力气追,临走被甩了一句诅咒。   “老娘咒你迟早有一天你爱的人不爱你!”   沈灼当没听见,捂着肚子去超市买了些食材回了自己的房子。   他沈灼,今年二十五岁,始点男频大神,从大学开始写小说,或许是有吃这行饭的天分,加上他又喜欢,如今已经是大神级别人物,可其实他的生活并不是人们想象的那样,每天泡面咖啡熬夜。   他很懂生活,也享受生活,毕竟在他这个年纪能够在魔都黄金地段买下一栋别墅式小区已经很成功了,他不需要每天拼命去码字赚钱。   他只是喜欢码字,喜欢写书,构思情节,构思人物,构思大世界,他喜欢那种创造世界,把握人物命运的感觉。   “哧——”   将新鲜的牛排放进平底锅里,撒上黑胡椒,然后放些九层塔,再翻过来。   等待的功夫让沈灼有些走神,这是他第三次被甩了,每次都是不同类型的女人,当然也有男人因为他绝佳的外貌追过他,但他拒绝了,他觉得自己目前还是异性恋,还没对同性产生过什么冲动。   然而第三次被甩他心里还是挺烦躁的,沈灼觉得自己真该反思下了。   不是为什么被甩,而是他是不是不该恋爱,他知道那些女人说的没错,他的确不爱她们,可他觉得如果真要结婚的话也不一定需要爱啊,毕竟这个社会都是这样的。   可他现在有点气馁了,难道他真的不适合谈恋爱?   因为心情缘故,晚上吃的这顿并不是很满意,沈灼下意识打开了电脑,打开了自己最近连载的一本书,结果发现了一溜骂评。   他又叹了口气。   这本书是他上大学就有构思的一本书,可是一直没有付诸于笔,因为主角的路太长太苦了,苦到真实了,苦到读者都看不下去了,开始骂作者了,比如现在这样。   其实作者被骂挺正常的,沈灼本来也习惯了,可今天却觉得格外烦躁,他觉得自己还是被那女人的话影响了。   不是最后那句诅咒,而是她那句“书能陪你一辈子吗”。   是个人都怕孤独,沈灼也怕,他可以没有爱情,但也希望有个人能陪着他走完一辈子,显然他的书是不可能的,他再喜欢书和里面的人物,它们也不能陪他过一辈子。   他果然有些厌倦了,开始怀疑自己的爱好,于是他做了个冲动的行为——他在自己主页发了条公告,宣布此书已坑,埋坑不定期,愿意等就等,不愿意就出门左拐吧。   发完这条公告他直接关了评论区,打开了那本《仙途纪元》的大纲,正文才写十分之三,大BOSS还没出来,主角还在受苦,他自己看着都觉得累了,干脆不看了。   关了电脑后他打了个电话给他妈,报告了下自己第三次被甩的情况,他妈表现的异常平静,诚恳地来了句,“哪天有空带回来看看吧,妈不反对。”   沈灼:“……嗯?”   “我知道,你不喜欢女孩子对不对?”   “……”   “所以故意让我看你被女孩子甩,然后等我想开了你再坦白对不对?”   “……”   “既然穿帮了,就把人带回来看看吧,妈也不是多顽固,只要你喜欢,对方人不错,妈认了。”   “其实……”   “嗯?”   “妈,接受现实吧,你儿子没人要,无论男女。”   那边沉默片刻后,传来一声怒吼——   “隔壁狗子都怀二胎了你到现在屁都没有!”   沈灼沉稳地回道,“妈,我有钱。”   “我不要!我不稀罕!我就要儿媳妇!不论男女!”   “……”   对于自己妈疯了这事沈灼是心有愧疚的,所以他挂电话前保证道,下次见面一定给她带个儿媳妇,不论男女。   挂了电话后他又打开了那份大纲,看着里面的情节长出了一口气,其实这份大纲还没有写完,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结局是怎样的。   评论区刷新了条评论,有人感叹了句,“天啊,我的半神大人可是单身solo几万年了啊!”   沈灼看了眼便关了电脑,半个小时不到他的编辑就打来了电话,他直接关了机,捂着被子睡上了,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人在喊他。   很冷很冷的声音,听的他直皱眉头。   恍惚间他站在一个透明的湖泊上,湖泊的倒影应该是他,但他却看不清。   “沈……”   忽然有人喊他的名字,沈灼抬头看过去,正好看到一片黑色的衣角划过。   人呢?   “请问哪位?”   “……我何时能成神?”   “你居然想成神?”   “……”   “为什么?”   “……太久了。”   “那你等着吧。”   “等什么?”   “等那个让你成神的踏脚石出现,成长。”   “……好,我等着。”   等个屁,沈灼听着这莫名其妙出现的对话简直懵逼。   这段话他太熟悉了,是他自己写的书里大反派说的,他这是魔怔了,居然梦到他书里的大反派了。   沈灼半梦半醒间勾了勾嘴角,心说现在的人物真是有野心,一反派当什么神?那是主角的待遇,你才是主角的踏脚石知道不?   他翻了个身,嗅着鼻间清新的青草味道,觉得格外的……   草?   沈灼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头顶居然是一片蓝天白云,他第一个想法就是,完了,屋顶被偷了。   等坐起来后,看着眼前茂密的树林,摸着手下细腻松软的泥土,沈灼挠了挠头,一脸纳闷。   “没听我妈说过我有梦游的毛病啊……”   他正懵着呢,就看到一群人远远走过来了,个个都扛着锄头,一副要下地的样子。   沈灼当时就笑了,这年头咋连农民伯伯下地干活都时兴穿汉服了?   他刚想问一句呢,忽然头顶就一个飞过来,他抬头瞅了眼,嗯……一个人踩在剑上飞呢。   飞呢……   呢……   沈灼脸都绿了。   紧接着就听到那群扛着锄头穿着古装的农民伯伯们居然一脸艳羡地感叹道,“要是我也能修仙就好了。”   emmm…………修仙。   沈灼:我怕是码字码傻了。 第2章 我是你叔啊   半个月后。   沈灼仰头躺在松软的草地上,枕着双手,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身上穿着一身粗布麻衣,偶尔有路过的村民挑着柴路过,看到他那一头怪异的短发都会摇摇头——多好看一娃,脑子瞧着不大好。   日头渐弱,这片山谷里开始寂静起来,有个路过的大爷看不过去了,上前喊了句。   “小伙子,我早上进山打柴时你就在这儿躺着,我这晚上该回去了,你还在这儿躺着,不怕被狼叼走了啊?”   沈灼睁眼坐起来,悠悠笑道,“谢谢大爷,狼不会叼我的,我跟它们拜了把子。”   “哧,这傻娃子,就算狼不叼你,这里土匪山贼也都一大堆,像你这样俊俏的,回头直接把你带回去当压寨相公了。”   “那倒好,我正愁没得饭吃呢。”   大爷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知道自己是说不动了,摇着头离开了。   沈灼伸了个懒腰,看了看天色,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转身爬上了身后的陡坡,借着上面的一片灌木丛遮挡了身形,目光投在了脚下的一条大路上。   因为天色渐昏,那条路上已经没什么人行走,沈灼原地站了许久,不远处才出现了一个人影。   对方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如玉般精致的面孔上是神采飞扬的气度,一头长发用玉冠高高束起,腰系着银纹带,一手勒缰绳,一手持长剑,远远奔驰而来。   沈灼双眼一亮,尼玛终于来了!特么等半个月了!   目标飞快接近中,沈灼在心里数了大概三十下,那白衣少年刚到这片山谷,前方忽然扔出了一道绊马索。   少年一惊,身手敏捷地翻身滚下马,那马被缠住了腿,扑倒在地,少年立刻起身拔剑。   周围忽然蹿出来一群拿着武器的人来,将少年团团围在了中央。   “小子,身上的钱财都给我交出来!”为首的土匪头子高声呼喝道。   少年拔剑,面无表情问道,“几位怕不是为钱财而来吧?”   那说话的土匪头子阴森地笑了几声,扛着刀就砍了上去,一群人开始围攻那少年,少年却丝毫不落下风,一柄长剑瞬间斩杀数人。   沈灼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见情况也差不多了,活动了下手脚,清了清嗓子就朝战局跑了进去。   “呔,你们这群土匪!快放了那少年!”   “……”   围攻的土匪,被围攻的少年都下意识停了动作,看着那凭空跑进来的某人一脸懵逼。   片刻后,土匪头子朝手下挥挥手,不耐烦道,“那谁,去给我绑了。”   “哎!”   手下二话不说提了刀过去,把沈灼绑起来拎一边去了,土匪头子继续带人砍白衣少年。   沈灼也乖乖地站在一边不说话,兴致勃勃地看着他们打架,飞上飞下的,这可都是真功夫,不是电视剧里拿钢丝吊着的那种。   旁边的土匪本来还怕他搅事,没想到他还特别听话,于是挺纳闷地问了句,“我说你到底来干嘛的?”   “找亲戚路过的,看你们打劫,我来瞅瞅。”   “……”   土匪惊了,真是稀了个奇了,这年头还有喜欢围观打劫的,也是绝了,这娃怕是脑子不好。   “长的倒是挺好看,这么的,你给我认个干爹,我带你回去吃香的喝辣的!”   那土匪看着也就三十来岁,看着挺沧桑,不过在古代三十来岁也是能当爹了,但沈灼可没那个爱好。   “不用了不用了,我有爹了有爹了。”   土匪也不强求,惋惜地啧了啧嘴,“那可惜了,我们怕是留不得你了,等杀了那小子就把你也宰了。”   “人家那么厉害,我怎么觉得输的是你们啊?”沈灼目不转睛地看着白衣少年一剑又杀了一个土匪。   身旁这土匪忽然诡异地笑了声,“小子,他武功再高终究也只是个凡人。”   沈灼回头看了他一眼,假装没听懂的样子,“什么意思?”   土匪咧嘴,“看着就知道了,看咱们给你变个戏法,让你开开眼。”   沈灼于是露出好奇的表情,成功取悦了这土匪手下,而那边白衣少年也杀了那土匪头子和其他手下。   “不错啊,如此根骨,可惜了。”   身旁的土匪看着自己老大被杀了也没什么害怕,反而还笑了起来。   白衣少年神色凝重,下意识觉得不对劲,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只道,“放了不相干的人。”   土匪一把推开沈灼,“我倒挺喜欢这娃的,长的漂亮,根骨看着也不错,带回去做个炉鼎也不错,不过还是先把你杀了吧。”   沈灼目光微冷,却只是默默地站远了。   白衣少年听着他说的话眉头拧了起来,“……修士?”   土匪狞笑一声,脸上泛起一丝黑气,乌黑的指甲向少年扑杀过去,少年被那看不见的身影打的猝不及防,仓皇后退抵挡。   沈灼看着皱了皱眉,这届主角素质不行啊。   “还不快逃!”少年忽然对他大喊了一声。   沈灼挑眉,对此颇为赞赏,嗯,综合素质还是很不错的。   少年见他动也不动,心中焦急万分,这时那土匪突然逼近,一爪打在他胸口,少年一口血吐了出来。   那土匪脸上露出笑容来,另一只手掐住了少年的脖子,看着他的目光带着欣赏与戏谑。   “其实你长的也不错,若不是受人之托,多你一个炉鼎也是不错的。”   “那可不大好。”耳边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土匪神色一僵,回头看向身边不知何时出现的人,心里陡然出现了一丝危机。   “虽然你只是个炮灰,但还是讨人厌到让人无法忽视,很符合人设。”   沈灼笑笑地看着土匪,“我也给你变个戏法?”   土匪脸上笑容消失,“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沈灼拇指与中指相触,一点银芒被他送到了脚下的方寸土地,落地的瞬间延伸出了八条符文,相互交错缠绕,银色的符文游动着,顷刻间占据了整片山谷。   黄昏时的天空突然大亮起来,银色的符文构成巨大的法阵,漂浮在空中,将那修士都围在了中间。   那修士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下一刻就变成了一具干枯的尸体。   白衣少年已经被掐的半昏迷,一下瘫倒在地,半睁开眼时看到的就是地上的土匪。   这时眼前出现了一只手,他抬头看过去,正是那粗布麻衣的青年,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五官精致俊美,嘴角带笑,眉眼微挑。   “没事吧?”沈灼半弯腰朝少年伸出手。   少年怔怔地看了他片刻,“你是……谁?”   “姓沈名灼,来救你。”   “……为何?”   “因为……”   沈灼脸上笑嘻嘻,心里mmp。   因为你是主角,而我又特么莫名其妙地穿进自己的书里了啊,儿砸。   “我是你叔啊,大侄子。”   “……”   少年晕了过去。 第3章 主角   上古有神创世,中土为陆,名中州,北有禁地无尽荒漠,妖族聚集,南有星辰之海,非荒古大能不得入,西有藏地佛门,东有大夏,至十万年前,自星辰之海诞生一奇异种族,名垣,三万年后垣族之王斩杀人族至高半神,自此中州两分,殷山以西称中州,殷山以东称灵都,唯大夏王朝横亘两族之间,疆土不损,称中州第一修仙皇朝,辖下千座城池,与人族修仙联盟共同联手,与灵都分庭抗礼。   半个月前沈灼刚穿越时是非常之慌的,直到他得知了以上的背景后,他,震惊了。   这特么原来是本叫《仙途纪元》书的世界!   这特么书还是他自己写的!   震惊之下他忽然就恍然了,原来世界真的有如此魔幻的事情发生的,他在坑书的第二天早上就被穿进了这本烂尾的书里了。   作为原著的作者穿进自己的书里本来是bug般的存在,但沈灼忽略了一件事……这特么是个修仙的世界,他光是走到横阳城就花了半个月时间。   而这半个月,他不曾吃过一点东西,只喝过几次溪水。   沈灼端详着自己的手,开始是忘了吃,后来就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饥饿的感觉,他就像是生活在梦里一样,直到今天。   他低头看向昏迷的白衣少年,没错,这就是他笔下的那个主角,十六不到, 一个优秀的普通凡人,至少在剧情开始之前是如此。   少年睡着的脸很平静,是英俊潇洒的容貌,意气风发的气度,沈灼看着就出了神,马车晃悠悠地往前跑着,少年睁开眼的时候就对上了沈灼专注的目光。   对方明显一怔后便飞快地警惕起来,动作敏捷地坐起来去摸自己的剑,却摸了个空。   沈灼从身后拿出他的剑扔了过去。   少年抓过剑目光平静地看着他,沈灼也没有说话,就那么笑笑地看着他,车厢里寂静一片,车外只有车轱辘的声音。   “你们是什么人?”少年终于开口。   “们?”沈灼挑眉,“还有谁?”   “外面赶车的人。”   “……”   沈灼低声笑了起来,少年目光一凛,用剑挑开了马车的帘子。   外面哪有什么赶车的人,只有一匹马在吭哧吭哧地拉车,那马还是他之前买的那匹马。   少年显然是惊到了,这马只是他临时买来的,只花了二两银子,也不是什么良驹,更别说通人性,可眼下它居然不用人驱使就拉起了马车。   而且看这路线,居然还是直朝横阳而去的。   少年目光更加警惕,“你会御兽?”   “不会,下一题。”沈灼托着下巴回道。   “昨天是怎么回事?”   沈灼失笑,“少年,你睡了两天。”   少年双目微怔,抬头看他,“这是往横阳而去。”   “不错,我本就是要去往横阳城,半路遇见了你被土匪抢劫,于是——”   “于是?”   沈灼勾了勾嘴角,“我只是照顾了你两天,那土匪不是我杀的。”   少年神色淡淡,“你怎知我要问那土匪?”   “猜的,你不信我。”   “是。”   “为何?”   “……”   少年盯着的目光凉了凉,将剑横在身前,“太巧了,那片山谷常有盗匪出没,无人敢走。”   “你不是走了吗?”沈灼一脸无所谓。   少年看着他不说话。   “记着,我救了你,而我完全可以不救你,龙公子。”沈灼说。   少年瞳孔一缩,“你知道我。”   “我说过,我是你叔,好侄儿。”   沈灼说到这里马车刚好停了下来,他抱着胳膊示意少年下车,“为了照顾你我两天没吃了,请我吃点东西可好?”   少年的回答是直接掀了帘子下了马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哎——”   沈灼连忙跟着下车,结果脚还没未落地,一把锋利的长剑就刺到了他面前。   “别跟着我。”少年冷冷地警告道。   沈灼笑着举起手,站在原地不动。   看着少年走远的背影,沈灼无奈地摇摇头,“年轻就是好啊,一点不怕被揍……”   耳边叫卖声热烈而嘹亮,有垂髫儿童拿着拨浪鼓欢笑而过,也有穿着好看的绣花裙子的少女结伴而行,流连于街边的胭脂簪花铺,笑语嫣然。   如他书中所写的一模一样,横阳城偏而不小,华而不浮。   沈灼实在不敢相信这活生生的一切居然都出自于他笔,可此刻他正站在这喧闹的街上。   这容貌俊美的公子就那么站在大街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街道两旁,虽然只穿着一身粗布麻衣,却挡不住周身的气度和那绝佳的样貌,这有些偏僻的横阳城内顿时有女子偷偷看着他。   沈灼从小到大一直是这个样子的,这时也坦然,直接问了城主府的方向便道谢离开了。   于是乎,那心情郁闷的主角龙骧这厢刚回了自己家,他娘正宝贝着呢,那边门外就有下人通报来了。   “少爷,家中来了远亲,老爷喊你前厅见客呢!”   “远亲?”   龙骧蹙了蹙眉,想起了一个人。心里顿时生起了不好的预感来。   待他快步走到前厅见到那个熟悉的,穿着一身粗布衣裳的青年时,整张脸都黑了。   “又是你!”   “是我,侄儿可好?”沈灼一脸笑意。   龙骧刚要说话就听他爹一声冷哼。   “你给我跪下!”   “……”   龙骧冷冷地盯着沈灼,沈灼报以一脸微笑。   “你小叔救了你你居然提都不提一句?你是我龙萧的儿子吗?”   “您怎知他是小叔?”   龙大人怒言,“他连你屁股上的痣都知道!”   “……”   “咳,兄长,骧儿年纪轻轻就在外闯荡江湖,谨慎是好事。”   沈灼清了清嗓子开始当和事佬,然而龙骧一点也不领情。   一旁龙夫人只好哄起自己儿子来,最后龙骧也只好缓了脸色,龙夫人趁机让自己儿子带沈灼去厢房休息。   龙骧应了,目光淡淡地望向沈灼,“请。”   沈灼笑笑,转身离开。   厢房里早就准备了热水新衣,松软的床铺,龙氏夫妇准备的非常周到,倒让沈灼真的有那么一丝不好意思了。   “回去吧,有劳侄儿了。”他回头说。   龙骧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看着他,“你到底有何目的?”   “侄儿你皮又痒了?”沈灼一脸笑容地问。   “区区一个土匪却跟传说中的修仙门派扯上了关系,而你又恰巧路过那里,未免太巧了些。”   “所以?”   “你是故意等在那里,故意救我,故意混入城主府,你到底想做什么?”   做什么?   自然是看看主角的光环稳不稳固,能不能直接弄死主角喽,如果稳,他就上门认个亲,如果不稳,那他沈灼就踹了主角自己上,至于那个土匪……他可是花了好一番功夫才忽悠来的。   毕竟这是个修仙的世界,他目前能想到的唯一回到自己世界的方法就是飞升成仙破碎虚空,而这是只有主角才能办到的,他沈灼可不能随便就将赌注押下去了。   “我想做的事且不谈,我问你可想做一件事。”   “何事?”   “修仙。”   “……” 第4章 初见   “不想。”   片刻的震惊过后,龙骧面无表情地吐出了这两个字。   沈灼撇撇嘴,心道果然。   他一点也不惊讶,《仙途纪元》的主角从来都不想修仙,一切都是被逼无奈罢了。   “我本以为你只是小毛贼,没想到居然还是个江湖骗子。”龙骧一脸不屑。   老是被蔑视沈灼也有些不爽了,他斜睨着对方,“龙公子是不是忘了我救过你一命?”   龙骧嘴唇动了动,留下一句“安分些”便转身离开了。   沈灼不在意地笑了笑,转身扒光了全身的衣服走进了浴桶里,温热的水将他包围了起来,舒服的他直想叹息。   双手掬了一捧水,仰头浇下。   没有想象中水落下的声音,沈灼猛的睁开眼,目光淡凉   眼前是一片平静如镜面的湖泊。   不远处的雾气中有一棵高大的虬髯枯树,枝干很粗大,从树干垂下了一片绣着金色暗纹的黑色袍脚。   他顺着那片袍脚看上去,便看到了那个半靠在枯树上的男人。   纯黑色的袍子上闪着些许金纹,领口处也绣着繁复古老的花纹,从袖口伸出的手腕骨节分明,修长有力,握成拳虚撑着线条分明的下巴。   那张薄唇紧抿着,看上去惊艳而冷漠,然后是挺直高耸的鼻梁,双眼如同藏匿了万千星辰的宇宙中,无尽的漆黑中闪烁着斑斓的光点,而光芒尽头是漠然死寂。   一头银色长发并不显苍老,反而充满光泽,随意的散落肩上,垂在胸前树枝上,男人毫不在意,只定定地看着他。   沈灼勾了勾唇角,往前走了几步,站在那枯树下,仰头笑看着那斜倚在上面的银发男人,心中感叹——太好看了,这个男人。   龙骧身为男主的设定本来就已经够好看了,但此时还是个少年,通身透露着一股稚气,而眼前的这个男人全身都散发着巨大的气场,连沈灼都觉得心悸的气势。   他仰头认真地望着那个银发男人,对方也俯首望着他,像倨傲的君王,像孤寂万年的神明。   他想起来了。   沈灼眼里带了笑,眼前这个八成就是是他穿越前梦到的那个男人。   目光逡巡在那张天神般的面孔上,到垂在树枝上的银发,沈灼差点忍不住伸手去捞银色的长发,就在这时,头顶响起一句淡淡的声音。   “你来了。”   “嗯。”   沈灼应了声,抬起头正对上了那张淡漠的脸,那双沉黑的眼睛似乎蕴藏着终年不化的寒冰。   男人朝他的额头伸出手,一道无形的力量波动开来,脚下的湖面荡起了一道道涟漪,沈灼睫毛微颤了颤,一缕黑色的长发遮住了他的脸。   沈灼低头看向脚下的倒影,这才发现自己身上什么也没有穿,一头诡异的黑发遮挡了他全身裸露在外的白皙皮肤,纤长的四肢,看着十分的陌生。   他看了会后,重新抬头看向对面的银发男人,却发现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再睁开眼时看到的就是龙骧那张板着的冷脸,自己竟不知何时已经爬上了床了。   他晃了晃神,脑海里还是梦里那人的眼睛,一时没反应过来,就那么怔怔地躺着发呆。   龙骧不耐烦地拍了下床,“起来。”   “……嗯?”   沈灼还蒙着呢,就被一把拎着飞上了屋顶。   “……”   看着头顶上一轮明月,脚下一片寂静的城池,沈灼有些无语,不知道主角作什么妖。   “你今日为何问我那个问题?”   “哪个?”   “……修仙。”   “奥,那个啊,随口一问,龙公子别放在心里。”   沈灼漫不经心地摆手,就要离开,身后传来一句——   “不喊我侄儿了?”   沈灼轻笑一声,转过身来望着他,“借口而已,你还真信了?”   龙骧的脸顿时冷了下来,“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倒霉人啊。”   沈灼长叹一声后,表情忽然认真了起来,“最后再问一次,你要修仙吗?”   “这与你有关吗?”   “有,切身相关。”   “不想。”龙骧回道。   沈灼静默了片刻,“仙者凭虚御风,神者天地同寿,修仙者与天道争生机,你就一点也不想?”   “……”   龙骧沉默片刻后摇头,“不想,至少眼下是不想的。”   沈灼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   因为剧情本来也是这样的,主角是因为复仇而踏上了修仙路,现在人家过得好好的,修个屁的仙。   “唉……”   他长叹一口气,要龙骧修仙还不如自己去修的,可惜啊,他压根不敢不想象自己修仙是个什么样儿。   “那你呢?你想修仙吗?”龙骧反问。   这个问题沈灼自然想过,再说也没意义,因此他没有回答龙骧,而是直接说道,   “立刻离开横阳城,什么也不要带,带着你的父母家人立刻离开横阳城。”   沈灼的表情非常认真,因为他不知道剧情是否可以改变,毕竟在这个世界剧情不仅仅是剧情,是基于环境人物性格等一切情况下,概率最大的发展趋势。   灭门这种事他沈灼看不下去,况且就算不跟剧情走,他也有千百种法子让主角踏上修仙路。   “理由。”   “为了你的父母。”   “……”   龙骧的神色凝重起来,“何时离开?”   “今夜。”沈灼微讶,“怎么又信我了?”   “若是真的最好,若是假的,我只要护住我爹娘便可。”   龙骧回的十分坦然,让沈灼有些怔仲。   他想,主角到底还是不一样的,无论是资质,机遇,还是这份许多人都难得的心性,有时候一切早就注定了,他笔下的主角从来不是可以替代的。   “你……”   就在这时,头顶的满月光芒似乎忽然大亮起来。   “沈灼!”   龙骧看着沈灼背后的方向,眼睛恐惧地睁大,飞速起身去拉他。   却还是慢了一步。   横阳城上空响起一声嘹亮清脆的凤鸣声,响彻九霄,刺眼的火光照亮了整片夜空。   炽热的火焰眨眼间飞过来,沈灼本想等待预料中的那一刻,却没想到意外发生了。   身后的红光瞬间消失,他的眼前是一片白茫的云雾,脚下不平坦的屋脊变成了光滑莹润的玉阶。   沈灼向前看去,无数道接连不断的玉阶凌空漂浮在九天云雾之上,而他此刻就站在其中的一道玉阶之上,回头看向身后,一座高耸的山峰矗立在云雾之间,翻滚的云雾如东流般不停涌动,唯有山峰岿然静寂,如恪守在历史长河里的道法,如宇宙长河中的法则。   而那座山峰之上则是一座九重宫阙,金石玉粱,每一块砖石,每一处栏杆,都摹刻着古老神秘的纹路,在云雾之上巍然不动,是震撼灵魂的古朴威慑。   沈灼看向那宫阙的入口,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那里缓缓走出。   极其简单的金丝暗纹黑袍,如在梦境那般,冷漠而俊美的面孔仿佛神赐,一头银发垂落脚面。   那双没有感情的冰冷眸子如仙一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云天雾境,九千九百九十九道玉阶凌空虚设,上有鸣鹤舞天,玄鸟翱翔,下有穿云山峰,序列宫殿,俨然仙境之地,为半神长冥所居处——三途峰。   和书中一样,沈灼微勾起嘴角。 第5章 那位boss   在每本书里都有这样一个角色,他超凡绝世,他天下无敌,他寂寞如雪,他俊美如俦,却往往只是主角的一块试金石,下场总是不好的。   武侠里有典型的西门吹雪,言情里有温柔男二,而《仙途纪元》里也有这样一个角色,那位Boss就是半神长冥。   半神是他的封号,长冥是他的名,   世间曾有两位半神,二人都于龙眠时代横空出世,传言说二人必有一战,只有胜者得成神,而千年前二人终于有了这一战。   那一日星辰之海塌陷一角,南漠古碑重现中州大陆,世人惊恐之际得知半神九歌陨落,另一位半神长冥则成为了这片天地唯一的半神,也是唯一可能成神的人。   众生在修炼中等待着半神长冥成神,而只有长冥本人才知道,他离神隔着一道厚厚的屏障,无法触碰。   而这道屏障就是主角,这个一心只有修仙证道的半神却不知道他注定成不了神,他的存在只是为了主角而已。   这样高傲的人如果知道自己的存在只是一本书中的人物而已,沈灼怕是立刻要狗带。   所以他得装。   “是你唤我来的?”沈灼笑看着对方问。   下一刻那远在高处的人就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两人之间只有一尺距离。   沈灼更近距离地看着自己笔下这个活了万年的角色,心情震撼而感慨。   毫无瑕疵的面孔,俊美到无可挑剔,当初他构思这个宿命人物甚至花了比主角更多的心思,如此近距离的观察下他发现……   这人居然比自己高?!   沈灼努力维持着笑容,对方的气势非常强大,仅仅只是站在那里看着他都像是能窥探人心,他只要有一丝松懈,后退,这人会立刻杀了他。   “没错,是我将你唤来人界的。”   长冥的声音缓慢而悠长,像经历了迟暮的老者,明明这张脸如此年轻,俊美如俦。   沈灼却是目光一滞,人界!   这男人的意思难道是……是他将自己拖入这个书的世界的吗?   “为何?”   “我已在梦境中告知过你。”   长冥纯黑的眸子忽然泛起一丝银芒来,冷的像冰雪,“我要打开天界之门,成神。”   沈灼浅笑,心说不好意思,那可是主角的事。   长冥像是看透了他的想法,突然眸色幽暗地看进他的眼中。   沈灼心中一惊,头一次尝到了这种被看透的滋味。   神?   脸上的笑容消失,沈灼淡漠地看着他,“九歌还没死,你并非世间唯一的半神,天界之门你打不开。”   “九歌已死。”   长冥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身后却出现了一道巨大的光影,那透明的光影里一个绝美的女子长发散发,躺在血泊中,睁着眼睛看着沈灼,手伸着,似乎在向他质问。   “三千九百八十一载,她死后我等待了三千年。”   长冥微垂着眸子看着他,呼吸间的冰凉之气让人周围的云雾都停滞了片刻。   沈灼想后退,耳边的风吹拂着他的脸,让他知道这个世界的真实,这个男人的真实,以及这个男人的杀意。   若我是神,我能杀了眼前这个男人吗?   沈灼疑惑地抬起手,伸向眼前的男人,在要触碰到对方的心脏处时,对方忽然握住了他的手。   冰冷,彻骨的冰冷,和这个人的声音一样冰冷,怎么会有这样的冰冷的人。   沈灼的心颤了颤,他抬头对上那双泛着银芒的眼眸,看着风吹动了他的一缕银发。   “你想成神吗?”   “是。”   “即使神并非无所不能。”   “是。”   “为何?”   “……”   长冥没有回答,也不屑于回答,沈灼却知道,因为这是他的宿命,在他下笔创造出这个人物时就已经定下的宿命。   他的确是神,可以掌握着这个世界所有人的生死,哪怕是眼前这个生活在九重宫阙上的男人都逃不过。   他忽然有些无奈,对方一心只为了成神而将他拉进这世界,却在不知不觉中也让自己尝了一把被人操控命运的滋味。   “九歌虽死,但她的传承还在。”   “那我便灭了虚境天。”   沈灼勾起唇角,“非也,我指的并非虚境天,而是九歌之子。”   长冥那双无波澜的眸子终于有了起伏,沈灼甚是满意,“待他长成之日,便是你修道之路上的最后一关,在他之后——便是天界之门。”   长冥握着他的手微用力,“为何是他?”   “因为他是我选的人。”沈灼笑着回道。   长冥微抬眸,陡然一道银芒划过,沈灼心叫不好,果然,下一刻对方的另一只手就拍向了他的胸口,那只手就那么穿透了他的身体。   巨大的银光如平静湖面上的波浪般扩散出去,这片天地间的云雾瞬间变成了细碎的冰晶,簌簌落下地面,这片云天雾境就像下了一场美丽的水晶雨一样。   长冥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淡淡地抽回了手。   沈灼脸上淡然地笑着,心里却已经出了一身冷汗,看向他另一只还被握着的手,冷声道,“长冥,你不过是半神。”   头顶的冰雨已经停了,长冥的眼眸里忽然闪现无尽星辰,飞速旋转着,一眼看过去会让人以为看到了无尽的宇宙。   沈灼心头微动,知道那是他在透过时光看某个场景,忽然想起来他居然将龙骧给忘了。   他目光一凛,下一刻便轻易挥开了长冥的手,不等他惊讶,身后便是一道鸟鸣,震的他眉头一皱。   一片白羽落到面前,猛烈接近的风从他的身后吹来,黑色的长发从他身后扬起,遮住了他的脸。   沈灼一震,伸手攥住那一缕黑发,这是……他的头发?   “三百年,我只等三百年,若三百年后他不能与我一战,我便杀了你——”   耳边长冥的声音响彻云霄,沈灼忽然出现的满头黑色长发被风拂的凌乱,头顶一只白首红纹的玄鸟引颈长鸣。   沈灼抬头一笑,“你杀不了我,却只能永远只在我之下,任我操控你的命运。”   长冥抬手朝他挥去,无数玄奥纹路在他掌中浮浮沉沉,沈灼向后倒去,从虚空中的玉阶上坠入脚下大地。   沈灼不断往后坠落,脸上还笑看着头顶上的男人,心里却是大写的——长冥我操你妹! 第6章 湮灭的城   鲁莽的人喜欢孤注一掷,因为他们预料不到可怕的结果,而聪明的人越发谨慎,他们知道输了后会发生什么。   毫无疑问,沈灼是聪明人,也很谨慎,但今天他却被迫赌了一把。   他激怒长冥将自己驱逐出云天雾境,是为了掩饰自己不能离开的事实,也是为了龙骧。   若龙家灭门时他不在,龙骧势必会怀疑他,他出现的时机太巧合,消失的时机更巧合。   可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就这样摔死。   强烈的失重感是他从未体验的,对,生命可贵,他一般不蹦极也不玩跳楼机,此刻的感受足以让他头皮发麻,但他却不是很慌。   越往下坠落,越远离头顶那座九重宫阙,他就越能感受到龙骧的气息,以及外界的气息。   是的,这座云天雾境让他成了瞎子聋子一样的存在,在此之前他从不知道外界世界于他是这样能掌握的地方。   云天雾境,是长冥创造的世界,他在模仿神创世。   沈灼冷笑,野心着实不小。   飘渺的云雾飞速划过,他那突然出现的长发像黑色羽翼一样包裹着他,那熟悉的火焰再次从他的后背袭来。   沈灼疑惑,难道云天雾境的时间与外界不一样?他居然还在满月那夜?   下一刻他就知道自己错了。   他没有死,却坠落在了一片火海之中,他躺在被火焚烧着的废墟,有人死死抓住了他的脚。   他从火海中坐起来,看向脚边的人,对方已经死了,因为他从那具被烧成黑炭一样的东西上看不出任何生机来。   他挣开了那只黑漆漆的手,站起来看向周围,透过一片炽热的火海,他看到了快被烧完的他的房间,那是龙夫人给他安排的,此刻已经成了一片废墟,而最让他震惊地是,就连他房后的那片池塘都燃着赤红的火焰,池塘里早就没了莲花,连池塘的水都在减少。   那一池水竟生生被蒸干了。   这还只是凰灵玉的余威,就已经如此可怖,比沈灼描写的场景还要真实骇人。   鼻间除了呛人的烟味,还有浓烈的炙烤皮肉的焦味,沈灼忍下胸口的呕吐感,踏出了这间已经成了火海的房子。   他得找到龙骧。   一路上火焰围绕,他却没有任何伤害,顶多有些灼热,更让他惊讶的是连他身上的普通衣袍都没有任何污损,他开始意识到这世界的确对他有所优待。   而走出城主府后他心里的那点期望彻底湮灭了——整座横阳城都陷入了火海之中。   沈灼身体僵住了。   不对,这不是书里的剧情,明明那晚只有城主府化为了灰烬,但府里的人却是没什么大碍的,就在龙府众人觉得逃过一劫时,第二日龙骧生辰之际,一道红光漫过城主府,一群黑袍人杀光了城主府内所有人,只有龙骧一人逃脱。   至于原因,也是那群黑袍人的目的所在,正是满月那夜从东南方飞落在龙府的那颗凰灵玉,它藏进了龙骧的身体里。   可现在剧情不对了,这片大火直接烧毁了整个横阳城,那么第二日就不会有灭门惨案,龙骧就无仇可报,更不会踏上修仙之路。   “龙骧!”   虽知道主角不会有事,但沈灼还是打算再次冲进燃着熊熊大火的城主府内,却被人拉住了。   “那么大的火你瞎了吗?非得找死!”   清脆的少女声气急败坏地响起,沈灼回头看过去,见到了一身白衣紫绶的少女,眉目娇俏明媚,此刻一双明眸正瞪着他。   “姑娘,我没事……”   少女瞪大眼镜,手上加大了劲把他往后拉,沈灼正要甩开她,头顶响起一声鹤鸣。   一只巨大的丹鹤展翅悬停在了二人面前,少女见了大喜高声大喊,“薛师兄!我救了个傻子!”   沈灼:“……”   你全家都是傻子,我是你爹,给我叫爸爸!   他没再往火海里冲,因为他看到了丹鹤背上昏迷的龙骧,也看到了站在丹鹤背色的那个白衣紫绶少年——薛君觅,眼前这个少女应该就是宁飞月了。   剧情还算偏离的不远,镇天门的人因为某些原因还是赶过来救下了主角,沈灼心里的那块大石算放下来了。   他上前朝薛君觅抱了抱拳,感谢道,“多谢仙人救了我侄子,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你侄子?”宁飞月惊讶地问。   “不必道谢,此地危险,速速随我离开!”薛君觅神色严肃,挥手让两人上去。   宁飞月人虽泼辣,但很是懂礼,先让沈灼上丹鹤。   “……”   沈灼僵在那里,一脸不好意思地问,“烦请仙人让这仙鹤往下降一降可好?”   宁飞月疑惑,“为何?”   “因为……我上不去。”   沈灼无奈道,“在下是个读书人。”   薛君觅看着整座横阳城火光冲天,冷声道,“飞月,送他上来!”   于是宁飞月不再多言,一把拎住沈灼的腰带,飞踏上丹鹤的背部。   沈灼站在鹤背上晃晃悠悠的,惊奇道,“这个鹤还真能带人啊!它飞的时候我们会不会掉下去?”   宁飞月见他这般好奇模样,忍不住笑道,“我们是不会,你还真有可能,所以你可得抓稳了。”   沈灼露出惊讶的样子,然后低头看着丹鹤的背部,默默地蹲下揪了根羽毛。   “噗!”   宁飞月终于大笑出来,“薛师兄这人太好玩了!”   薛君觅一身白衣站在鹤背上,纹丝不动,听到两人对话淡淡回了看沈灼一眼,“横阳城被异火所焚,常人不能触碰,方才见阁下站在地上却安然无事,本以为阁下也是修道中人,却原来不是。”   宁飞月闻言也收了收笑,“是啊,我可是亲眼看到那一缕手指大的火苗就吞噬了一个人,连我都是靠法器才能如履平地,你居然还踩在火苗上,你到底是什么人?”   “实不相瞒,我其实真是个凡人,不过我有个宝物护身,才能让我不怕那异火。”   沈灼笑了笑,把自己的那双麻布鞋脱了下来,“这就是我的传家宝物,名叫混天靴,水火不侵,穿了还能强身健体。”   薛君觅:“……”   宁飞月:“……”   身后悠悠转醒的龙骧一脸冷漠地看着沈灼忽悠那二人。   “喂,你侄子醒了!”宁飞月说。   沈灼回头看过去,正对上龙骧毫无波澜的一双眼,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   “龙……”   他话还没出口,一把刀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龙骧冰冷的眼神看着他,“你到底是什么人?” 第7章 天命   巨大的丹鹤展翅悬飞在百米高空中,脚下就是一片火海的横阳城,风吹拂着那几人的长发,不知何时又恢复了自己的短发的沈灼心里略忧伤。   脖子上的匕首冰凉凉的,虽然他意料到主角醒来后会是这个反应,但是直接拿刀架脖子什么的还是凶残了些。   “咦?他不是你叔叔吗?”宁飞月看着沈灼的目光顿时带了防备。   “我是啊。”沈灼无奈道。   “骗人!”宁飞月冷哼道。   薛君觅没有说话,目光投向东方的夜空,神色严肃。   “你去了何处?”   “大侄子,我也不知道啊,我不过一夜没回来就看到了龙府已经成了……”   “三夜。”龙骧打断了他的话。   沈灼一怔,“……什么?”   “这场大火已经焚烧了三天三夜。”薛君觅淡淡回道。   沈灼目光转深,如此看来云天雾境的时间流动和中州大陆是不一样的,他明明只在那里待了不过半个时辰,外面却已经过了三日。   他有些后怕,难道长冥是故意将他留在云天雾境的吗?   龙骧目光冰冷地看着他,手上的刀却在微微颤抖,“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沈灼看他这副表情就知道龙氏夫妇恐怕还是没能逃过这一劫,他挪了挪身子,正要开口,却突然听到宁飞月喜出望外的声音。   “师伯来了!”   沈灼闻言看过去,横阳城东方的夜色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白光,他知道,这是来走剧情了。   他回头一把抓住了龙骧,示意他不要出声,低声在他耳边问,“我再问你一遍,你要修仙吗?”   龙骧猛的抬眼看向他,眼神有一丝阴冷。   “现在不选,一会儿可没得选了,愿意的话就待着别动,不愿意的话……”   沈灼目光投向脚下数百尺高空,“现在就跳下去。”   龙骧冰冷地看着他,半晌才回道,“……我要报仇。”   报仇?   沈灼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这大火是怎么烧起来的?这几日发生了什么事?”   “三天前的满月之夜,我看到南方天空忽然出现陨星朝你撞来,我正要拉开你时……你不见了。”龙骧定定地看着他。   “咳,那是一个意外,我是被人抓走了,一群黑袍人……”   他话音未落,就见龙骧瞳孔一缩,抓住了他的手,嘶吼道,“他们在哪儿?!”   沈灼心中一动,难道剧情君还没死?   “那些人怎么了?”他问。   “他们杀了我父母,杀了所有人!”   他的声音激动,宁飞月听到疑惑地问了句,“他们不是被异火烧死的吗?”   龙骧的脸色顿时煞白。   沈灼明白了,是那些人取凰灵玉时惹怒了它,这火焰怕是那灵玉引出的,换句话说,当时的场景应该是龙骧体内突然迸出异火,烧毁了整座城主府,也烧毁了整座横阳城。   “不是你的错,一定是那些黑袍人动了手脚。”沈灼说。   龙骧低头,手上的匕首无力地滑落。   薛君觅看了他一眼,而后嘱咐宁飞月,“飞月,你来御鹤,我去助师父。”   “好!”宁飞月立刻与他换了位置。   薛君觅双手结印,背上的银色长剑峥然一声,飞出鞘外,薛君觅飞踏上银剑,化为一道白光飞往横阳城上方。   “你们要做什么?”龙骧冷不丁问了句。   宁飞月咬了咬唇,一副不知道怎么说的样子,“这个……我们……你也看到了,这异火连烧三日三夜也不曾消怠,若再放任不管,怕是会连累到周围其他城池……”   “你们要毁了横阳城?”   沈灼嘴上这么问,心里却是再清楚不过,他当初为了突出凰灵玉的牛掰特地设定了其异火燃之不灭。   可他却没想到剧情出了偏差,那群黑袍人催化了主角体内灵玉,引出异火,直接就焚了整座横阳城。   沈灼心里有点乱,因为他可是知道后面在横阳城还是有剧情的,这下连整座城都没了,剧情还怎么进行?   然而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想办法安抚亲儿子,这横阳城不烧的话,怕是真的会牵连周围城池。   “没有其他的办法?”   龙骧目光定定地看着远处燃烧着的横阳城,那里已经成了一大半废墟,可那火却执着的焚烧着那片土地,火光冲天,半边夜空都染成了妖异的红色。   “……”宁飞月没说话,却已经是默认了。   沈灼却是知道还有别的方法的,不过眼下却不太可能。   “那就毁了吧。”龙骧淡淡回道。   宁飞月咬了咬唇,有些不忍,忽然道,“你等着,我去为你取个物件当念想!”   她说走就那么飞走了,留下两人坐在丹鹤身上,默默对视。   沈灼悠悠道,“你说这鹤需要人看着吗?”   龙骧:“……”   沈灼往前挪了挪,摸向它脖子的羽毛,“你说它有缰绳吗?”   丹鹤:“……”   龙骧不再管他,目光投向横阳城,“那日你为何问我愿不愿修仙?”   “随口一问罢了。”   龙骧冰冷的目光投向他,显然不信。   沈灼于是浅笑,“你可知在中州北有一族,名天命?”   龙骧目光一动,“你来自那里?”   “修仙者,以逆天而得道,而天命族却以窥天而顺道,这是天命一族与生俱来的天赋,也是一族的悲哀。”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龙骧说。   “是也,就如此刻的你。”   “……”   龙骧猛的抬头看向他,目光灼灼,“什么意思?”   “那日我知道异火会降临横阳城,会落入城主府内,所以提前去了你家,偏偏黑袍人横生枝节,催化了你体内异火,导致了这灾难,他们的目标就是你体内之物。”   沈灼半支着一条腿,手中把玩着一根黑色的鹤羽,嘴角微勾,“龙骧,你可知在盯着你的人是何等强大?”   龙骧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答案。   沈灼缓缓道,“能乱四时序,可动天地劫。”   龙骧瞳孔一缩。   沈灼从鹤背上悠悠站起来,走到前方,俯视着脚下的横阳城,“横阳城,只是个开始而已。”   龙骧脸上没有表情,但垂下的手却紧紧攥成了拳头,他抬头看向沈灼,“那你为何来找我?”   这话和长冥当时问的有异曲同工之妙,沈灼也想过这个问题。   为什么呢?   《无尽仙途》是他写的,这个活生生的世界也是他创造的,即使他穿越到书中了也没打算一定要跟着剧情走,说起来他也只是对这世界抱着一丝新鲜好奇感才找到了龙骧。   可从见到长冥后就不一样了。   沈灼本以为是自己弃坑了才被诅咒穿进书里的,可其实是长冥那个妖孽把自己拉进来的,这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从小到大还没人能够掌握他的道路,沈灼在看到长冥的那一刻就生起了一股争斗的渴望来。   从他踏入这世界的那一刻起,这修仙路就不只是长冥和龙骧的争斗了,而是他和长冥的一盘博弈。   “我要你打开仙界之门,成神。” 第8章 碰瓷   沈灼嘴上说的漂亮,但其实不过是想让这书以自己的意愿进行下去罢了,谁也不能保证剧情会不会改变,可沈灼却不想输长冥。   低头见还稚嫩着的主角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沈灼心里生出那么一丝罪恶感来。   “飞月姑娘许久不来,可能有什么变故。”   沈灼半跪在鹤背上,摸摸丹鹤的脖子,“丹鹤阁下,麻烦去看看可好?”   丹鹤低声啼了一声,竟然真的听他的话往宁飞月去的方向飞去了。   风将沈灼的月白长袍吹起,龙骧看着他迎风站立的身影,恍惚间看到他身后满头长发,被风吹到眼前,遮住了他的视线。   龙骧下意识伸手挥开,却什么也没碰到,他再看过去,眼前的沈灼还是那一头怪异的短发,刚才那一幕仿佛一个幻影。   丹鹤刚带着两人飞到横阳城上,薛君觅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谁让你们过来的?快离……飞月呢?!”   薛君觅一眼暼见丹鹤身上没有宁飞月的身影,顿时脸色一变,迅速御剑出现在二人面前,“飞月呢?”   “飞月太热心,见我大侄子伤心,二话不说就飞下去拿个念想了。”   沈灼还不忘补一句,“拦都拦不住。”   薛君觅知道自己这宁师妹什么性格,当下御剑向东方飞去,高喊道,“师父!飞月在城中!”   沈灼拍拍丹鹤,笑道,“鹤兄知道飞月在哪儿吗?”   丹鹤头甩了甩,扇动翅膀往下降去。   龙骧一惊,本想起身却因为丹鹤的动作而失去平衡,单膝跪在了鹤背上。   耳边风声呼啸,两人迅速降落中,眼看着就要落入脚下那片大火中,龙骧惊惧地看向沈灼,“你要做什么?”   “去找飞月姑娘。”   沈灼回头对他笑了笑,“放心,跟我在一起,我不会让你死的。”   龙骧目光微凛,这人身上藏着太多秘密。   接近火焰三尺时,丹鹤便不再往下了,狭长的眼睛看了沈灼一眼,示意它不能接近了。   “无妨,谢鹤兄了。”   沈灼拍拍它细长的脖颈,看着地面皱了皱眉,“啧,有点高啊……”   一旁龙骧走过来,搂住了他的腰,沉声道,“抓紧。”   沈灼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抓着他的腰带,笑道,“谢了大侄子。”   龙骧板着脸没说话,抱着他的腰跳下了丹鹤,还专门找了一处没有火焰的落脚之处,那地方狭小的只能站一个人,落下时龙骧搂着他腰的手一紧,将他双脚放在了自己脚背上。   沈灼一怔,抬头看着他一笑,“我以为你并不是很相信我。”   龙骧神色漠然,“你是天命族人,救你,我才能知道更多。”   沈灼勾了勾嘴角,一手推开他,踏入火焰,龙骧一惊,连忙伸手去拽他,却在下一秒被眼前一幕震到了。   那个青年慢悠悠地踏着一路上的火焰往前走着,如同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悠闲模样,似乎完全没发现周围的熊熊火焰。   “怎么,怕?”   沈灼回头看了他一眼,“放心,这火不会伤你的。”   龙骧大概明白了些什么,踩上一缕火焰,脚下的泥土被火焚烧的发硬,一踩上去却碎成了粉末,每一步踏下去都往下陷了几寸。   三天三夜,房屋早已街道早已烧完,现在只剩下脚下土地,四周的赤红火焰都是一片漆黑之色。   龙骧一步一步缓缓走在街道上,所过之处火焰加身却没有一点灼烧的感觉,可他心中却是一阵悲凉。   所有的一切不复存在,包括他眼前的这片土地,他生活了十八年的家。   “飞月姑娘——”   沈灼拢着手朝面前的土地高声喊着,虽然眼前的龙府都已经烧光了,但漫天的火焰还是让眼前模糊一片。   头顶上一道白光闪过,薛君觅的声音传来,“你们在做什么!”   龙骧没管他,直接用轻功跳进了那片火海里去找人,沈灼抬头看了眼头顶上的薛君觅,这个距离他不担心薛君觅会看到什么,离近了凰灵玉的火焰都能灼伤他的眼睛。   虽然当初设定的就是一个毫不畏惧的豪爽妹子,但沈灼还是挺佩服宁飞月这个姑娘的。   凰灵玉的火焰对龙骧来说等于是自己的一部分,至少凰灵玉在自己恢复前不会让自己的火焰伤害自己的宿主,因此没多久他可爱的主角就抱着宁飞月回来了。   如他所料,宁飞月受伤了,并且伤的很重。   龙骧抱着宁飞月走出横阳城的那一刻,头顶一套巨大的银网笼罩住了整个横阳城所在,下一刻那片火海就这样消失了。   沈灼一旁看着大为感慨,这还只是元婴修士的能力,主角什么时候才能赶上长冥啊。   而身后薛君觅也看到了龙骧怀里的宁飞月,见她一条胳膊化为枯木也是一震。   龙骧没说话,心中愧疚不已。   “飞月如何了?”   头顶一位身穿白衣腰配紫绶的青年落在几人面前,青年不过二十五六岁,跟沈灼差不多年纪,一张雌雄莫辨的脸十分漂亮,一头长发没有束冠,而是随意地散落在肩上。   “师父!”   青年本来懒散的声音在见到躺在地上的宁飞月后瞬间变了,他疾步上前,看丹宁飞月那条已经被烧成枯骨的右臂后神色一凛。   “这是怎么回事?”他厉声问道。   “前辈……”   “你闭嘴!”   龙骧正要说话,却被青年呵斥了回去,青年看向薛君觅,“飞月不是有禅密罗衣吗?为何还是伤了?”   薛君觅嘴唇紧抿,“都是徒儿的错,徒儿没有看好飞月师妹。”   “你……”   青年忽然话语一顿,目光落在宁飞月身上的右臂上,惊道,“这是涅槃之火!”   “师父是说……这是凤族的涅槃之火?”薛君觅拧紧了眉头,抬眼看向龙骧。   龙骧目光一凛,下意识后退半步。   青年立刻注意到他动作,眼里精光一闪,一瞬间就出现在龙骧面前,抓住了他的手腕,不等龙骧挣扎,他就大笑起来,“果然!”   薛君觅一惊,“如何?”   “飞月这胳膊有救了。”   青年看向龙骧,脸上笑的不怀好意,“小子,这火既事因你而起,我这师侄你也该救上一救,我说的可是?”   龙骧正要答应,却被人拦住了。   “仙人这话说的就不委婉了。”   沈灼上前朝青年一礼,款款道,“我方才听这位师兄说了,这火是凤族的涅槃之火,我这大侄子就是一介凡人,哪来什么涅槃之火?如今横阳城被焚,他亲人皆离去,无家无亲人,难道他不是最大的受害者吗?”   青年瞅了他一眼,皱眉道,“你又是什么人?”   “我是龙骧的小叔,你为你师侄讨公道,在下也想为小侄讨个公道。”   青年板了脸,“你跟我讨什么公道?”   沈灼一笑,缓缓道来,“横阳城位属青州,青州位属沁阳山,朝廷平日里也曾向沁阳山捐过俸,上过香,你镇天门的掌门也曾许诺会庇佑青州一方百姓,如今不说我侄子一门,就是这横阳城都被灭了城,你镇天门可要认这个责?”   青年露出怔愣的表情,“……你待如何?”   “无他。”   沈灼让出身后的龙骧,笑道,“只想让仙长收他为徒而已。” 第9章 萧无涯   在浩瀚无垠的中州大陆上存在着许许多多的修仙门派,镇天门其实只算个二流门派,并不是很出名, 可薛君觅的师父萧无涯却在整个修仙界都有名气。   此人本是凡间门派的掌门之子,八岁偶然踏入修仙路,十九岁筑基,不满三十岁便入了金丹,如今才四百年就已初踏入元婴境界,当然,这不是主要的原因。   真正让萧无涯出名的是他经历,三废三立。   传闻此人筑基后曾先后入金丹三次,却因功法不合适而自废金丹,从筑基重新开始,直到他自创了一门心法,以霸剑入道,再次踏入金丹之境后就一人单挑了一个修仙界恶名昭著的元婴初期修士。   待他游历回镇天门后已然是元婴大能,成了镇天门的长老,一举成了修仙界近五百年来的传奇。   如今的萧无涯只有六百多岁,却已经能和一些活了千年的修士论资排辈了,这样的人却有个毛病——懒,怕麻烦。   若是镇天门其他长老得知龙骧体内有凰灵玉,肯定会千方百计抓着不放,要收他为徒,偏偏来的是在外游历的萧无涯,对方不仅不会收龙骧为徒,怕是都不会带他回镇天门。   在《无尽仙途》本来的剧情里,来横阳城的应该是薛君觅宁飞月与宁飞月的师父商音,原意也是为了替薛君觅取一样东西,顺便历练,没想到遇到龙骧这事,宁飞月心软求师父收留,商音也觉得不忍,将龙骧收为三徒,带回了镇天门。   然而剧情已变,横阳城遭异火焚城,商音才金丹大圆满,自然派不上用场,所以才拉来了萧无涯救场,如此倒也方便了沈灼拉快剧情。   本来在书中龙骧要在镇天门待上两年才能遇到萧无涯回归,得到他的指点,如今剧情直接拉快了两年。   没办法,写书的时候要注意合理逻辑,可穿书的沈灼却等不及了,他可没有上千年的时间跟龙骧耗。   他可没忘记自己的亲妈还在原来的世界等着他抱孙子呢,也不知道那边的时间和这边的同不同步。   在想这些事情的时候,沈灼已经坐在丹鹤身上翱翔在高空之上了,疾风吹在脸上有些难受,沈灼微微低着头,龙骧就在他身后坐着,而薛君觅抱着宁飞月坐在另一只丹鹤背上,气氛有些凝重。   沈灼也不好开口,无聊地托着下巴,看着脚下的万里河山,心里自豪万分——都是我创造出来的!   “小子。”   一旁的萧无涯踩着的佩剑飞与丹鹤齐平,抱着胳膊一脸怀疑地看着他。   “前辈有事?”沈灼笑眯眯地问。   萧无涯看见他笑更不爽了,板着脸问,“你心情不错啊?”   沈灼思考片刻,挑了挑眉道,“甚好,尤其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传说中的修仙者的居所就更好了。”   萧无涯瞪了他一眼,“你这小子真是没心没肺,一点不如你侄子,我师侄可还生死不知呢,你以为是去游山玩水呢?”   沈灼当然知道他们是因为宁飞月的事而忧心忡忡,不过他知道宁飞月会因祸得福,所以一点也不担心。   而萧无涯对此更是清楚,此刻来质问他也不过是来试探而已,他可没兴趣应付这老家伙。   萧无涯见他不说话了,脸上怒意收了收,回头看了眼龙骧,又问道,“他真是你小叔?”   龙骧点头,“嗯。”   沈灼这回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萧前辈想问什么?”   萧无涯素来直率,边抱着胳膊迎风御剑边回问道,“你这侄子是因为体内的凰灵玉而不受异火侵蚀,可你又为何能在那异火中来去自如呢?”   “此事那位薛师兄也问过,我也说了。”   沈灼指着自己脚上的麻布鞋道,“家传之宝,水火不侵,强身健体。”   “奥?竟有如此宝物能抗衡涅槃之火?”萧无涯讽笑道。   沈灼表情诚恳,“是也,还请萧前辈不要声张。”   他如此认真,萧无涯倒真有点怀疑自己的眼光了,目光落在他脚上的破布鞋上,面露沉思。   龙骧看着那双前几天他才在街上买的麻布鞋,默默地没说话。   两只丹鹤黑色的羽翼悠悠地挥动着翅膀,中间一道白光上站着个仙风道骨的人,一眼看上去确实如神话传说里的场景,然而沈灼此刻就是那个坐在丹鹤背上的人。   脚下本是连绵青山,转眼间又掠过了阡陌田野,随后又从碧波万顷的湖泊烙下自己的身影。   沈灼定定地看着脚下的山川大湖,忽然勾起嘴角笑了。   一旁的萧无涯正无趣着,忽然见他笑了,便问,“你笑什么?”   “我笑了?”   “……”   “可能是这片天地太壮美了,而我从来没有想过能以这样的角度去接近它。”   沈灼撑着脑袋,看着脚下的状丽风景,低声道,“心里不禁疑惑,这样无垠的天地山河又是如何出现的。”   萧无涯微讶,笑了,“你区区一凡人,怎想起这些无趣的事来了?”   “人乃万物之灵,万物生长,沧海桑田,怎会与凡人无关?”   沈灼伸了个懒腰,靠在了丹鹤的肩背处,懒洋洋道,“麻烦丹鹤兄飞的稳些,我先打个盹。”   丹鹤啼了一声,竟真的飞的缓了些,萧无涯一下子就飞到他们前面去了。   萧无涯无语,也不好故意慢下来去跟他们,虽然他对那个沈灼很好奇,但眼下还是专心看护他的师侄才是。   而那厢沈灼翻身靠在那里后正面对着龙骧,察觉到对方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沈灼也没睁眼睛,就那么悠悠说道,“你这师傅是整个镇天门里最有本事最有前途也是最讲道义的人,跟着他你能学到不少。”   “那你呢?”龙骧忽然问。   “我?”沈灼睁开了眼睛,笑问,“怎么,怕我丢下你?”   龙骧神色不变,“萧无涯不会收你为徒。”   “那我便拜别人吧,飞月姑娘的师父听说很是温柔,我便拜她为师吧。”   沈灼说完就挥挥手闭上眼睛,“我睡会儿。”   于是龙骧不再说话,看着沈灼的睡脸目光幽深。   而沈灼在闭上眼的刹那脑海里就出现了龙骧的脸,以及他看着自己深思的模样。   他勾了勾唇,就看到了龙骧微讶的表情,心神微动,下一刻他的脑海里就出现了不远处萧无涯与他旁边抱着宁飞月的薛君觅。   “视线”再往远处去,他又看到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沁阳山镇天门。   从他自云天雾境出来后他就发现了自己的神识极为强大,几乎可以覆盖百里以内的所有事物,然而他根本不会修炼,根本没有卵用。   而这时萧无涯忽然心头一悸,猛的向四周看去,却没有发生什么异常。   薛君觅蹙眉,“怎么了师父?”   “……无事。”   萧无涯疑惑地皱着眉,他方才怎么感觉有人在暗中窥视?   他回头看了眼鹤背上打盹的人,俨然已经睡熟了,那丹鹤是飞的越来越慢。   萧无涯气的在心里骂了句,这傻鸟,谁的话都听! 第10章 半神长冥   沁阳山位于青州西南处,离横阳城挺远,几人虽乘也需要三日时间,如此在丹鹤上待了一天后,傍晚时分几人便在一座城镇外跳下了丹鹤,打算在城中过一晚。   沈灼与丹鹤兄依依惜别,萧无涯看着甚是不屑。   沈灼假装看不见,抬头看了眼跟前这座城镇的名字——丽阳城。   来了,他这取名废笔下的成果,一度被读者奉为《无尽仙途》十大伏笔之一,凡青州的十五座城池名字都带一个阳字,其实只是他懒得想地名而已。   罪过罪过。   沈灼在心里对读者们忏悔了番,便跟着萧无涯等人走进了城内,而薛君觅抱着宁飞月一直为她输着真气,沈灼不禁有些怀疑薛君觅是不是对宁飞月有意思,虽然他没打算给薛君觅牵红线,可是现在看来剧情怕是已经如脱缰的野马般了,他也不在乎高冷的薛君觅舍剑道而求美人了,只不过……   “大侄子。”   他示意龙骧朝宁飞月那边看过去,“你对飞月姑娘感觉如何?”   龙骧神色一滞,边走边回道,“她既是因我而伤我便该对她负责,赴汤蹈火也不敢推辞,可也只是如此。”   于是沈灼便明白了,笑着拍拍他肩膀,“无妨,你以后会遇到更好的。”   他说的可是实话,他虽然将主角虐的死去活来,但给他的福利也是翻倍的,比如那位女主,可是修仙界数一数二的人物,绝对不是区区宁飞月可比的。   龙骧没有说话,脸色低沉。   沈灼知道他是在担忧宁飞月的伤,也不好透露太多,只似是而非地说了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龙骧顿时目光一亮,却聪明地没说什么,心里却松了口气。   沈灼将他的改变看的分明,心知这小子已经完全相信自己是天命族人,啧,还是太单纯。   丽阳城比之横阳城要更偏远些,但往来的人也不少,萧无涯薛君觅为了方便都换下了镇天门的衣服,就是为了怕那群黑袍人发现龙骧的下落,然而一路上却已经传遍了日前横阳城发生的灾难。   “烧了三天三夜啊!”街边的茶棚里有人高声喊道。   “那不什么也烧完了?”   “可不是,整座城啊,什么也没剩……”   “瞧你说的,一片焦土总得剩下吧?”   “哧,别说我蒙你,还真就一片焦土也没留下,原本横阳城在的那块地皮生生成了一处大天坑,什么也没了!”   那人说的唾沫星子乱飞,引起了更多人的讨论,最后都扯到了老天爷身上去了,沈灼表示很远。   路过的萧无涯等人将这话都听到了心里去,薛君觅回头看了眼龙骧,却也没说什么,抱着宁飞月进了客栈。   沈灼看了眼龙骧,“在意?”   “我父母连尸首都没有,我如何不在意?”   龙骧神色淡淡,“只是再在意也是无用,我只愿那些人活久些,别在我杀了他们前就死了。”   沈灼闻言露出笑容。   当晚与沈灼住在同一间房的龙骧半夜就出了房门,沈灼知道他要去做什么,吃晚饭时萧无涯应该是传音入密让他晚上去找自己,却还故意要避着自己,这老东西真是无聊。   沈灼从自己的床上爬了起来,看着窗外的月亮百无聊赖,从他在龙家留宿的第一天起他就发现了,他基本没有睡意,如果不睡的话第二天也不会任何影响,反而神识更加凝练。   他心里不禁吐槽,之前天天说修仙修仙,特么他现在真的每天在熬夜修仙了。   隔壁宁飞月与薛君觅萧无涯同住一屋,事实上那两人根本不用床,因此也不需要估计顾及宁飞月女儿家的身份。   此刻隔壁薛君觅在认真打坐,宁飞月依旧昏迷不醒,但是神识却已经在缓缓凝聚了,应该是快醒了,沈灼一时觉得寂寥起来。   在原来的世界里,这个世界的他应该躺在床上码字,或者看电影玩游戏,怎么也不该是在这里扒着窗子赏月。   想到这里他又开始在心里默默地诅咒长冥,等主角得道后他要把长冥变成一只丹鹤……   “然后?”   “每天把他踩在脚底。”   “……”   “……”   沈灼缓缓扭头看向身后,那月光照进的地方站着一个银发的男人,一身金色暗纹长袍,完美的脸庞在月光的淡光下细腻如美玉,此刻他正负手看着窗外,神色漠然如万年的冰山。   说实话沈灼吓了一跳,可他没有察觉到对方的气息,那就说明这并不是他本人,而只是一缕神识。   于是他勾了勾嘴角,笑道,“有事?”   “天道之子。”长冥淡淡回道。   沈灼摇头笑笑,倚着门框看向城外的方向,那里龙骧正在跟萧无涯学习引气入体,也就是修道的第一步。   “你信天道?”   “信。”   沈灼明白他的意思,信,然不惧。   “不是说等三百年吗?怎么又跑来了?”   长冥没有说话,目光却冷的像眼前的黑夜一样沉重。   沈灼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忽然想到了某个读者曾给他留的一条评论——我的半神大人已经寂寞万年了啊。   他此刻明白自己从这人身上感觉到的冰冷是从何而来的了,寂寞,数万年的寂寞。   “你为何执意要成神?”沈灼再次问了这个问题。   身后没有声音,沈灼缓缓转过身来,瞬间瞳孔一缩,面上却没有一丝表情。   长冥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咫尺之处,那张完美无缺的脸就在他眼前,黝黑的双眼没有一丝感情,像无尽的星辰宇宙般让人向往。   如此暧昧的距离下沈灼看着这人的脸第一想到的不是对方的强大,而是白天想到的龙骧未来道侣,那位修仙界第一美人,他觉得自己想错了,一开始他设定的修仙界第一美人就不是女主角,她只是修仙界第一美女,真正的修仙界第一美人……该是眼前这位。   眼前的长冥只是一缕神识,并不能准确感知到沈灼的情绪波动,所以他只是伸手贴在沈灼的心脏处。   沈灼心中一紧,却忍着恐惧站在那里不动。   “神……也有心跳么?”   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疑惑在这间房里响起,说话的人却依然冷漠。   沈灼目光微动,“神,也是人。”   长冥比他高半个头,垂眸看着他的胸口处,手缓缓穿透入他的体内,沈灼本不觉得什么,以为如上次一样,可下一刻他的头部猛的一震,像一根针刺进了他的脑子里一样   “长冥!”   沈灼疼的怒喝一声,猛的抬头看向长冥。   长冥的这缕神识一震,突然消散成无数光点,融入虚空中。   沈灼捂着胸口跪倒在地,紧咬着牙齿,“该死的反派……”   门被推开,有人闯了进来,沈灼却已经看不清了,他眼前慢慢黑下来,倒在了地上。   “沈灼!”   而远在云天雾境中的九重宫阙内,坐在高座上的银发黑袍的男人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手出神。   殿外有白羽玄鸟停在玉阶上,一个红色身影走了进来。   “见到那位神了?”   “嗯。”   长冥头也不抬地看着自己的手。   对方兴致勃勃地问道,“如何如何?神长的什么模样?美还是丑?”   “……”   长冥暼了对方一眼,“看不清。”   “……啊?怎会看不清?”   长冥不说话了,对方懊恼地在殿中来回踱步,然后跑出了殿外踏上玄鸟背上,远远留下一句,“我亲自去看看!顺道将你那个宿命对手杀了!” 第11章 读书人   沈灼知道自己失策了,他本以为自己够了解这本书里的所有人物,如他选择等待龙骧三百年一样。对方自信孤傲到举世皆寂的地步,怎么也不会对还没成长的主角下黑手。   可这不包括自己,对方对自己这个“神”的存在显然更感兴趣,感兴趣到想窥探他的识海。   玛德,差点把他整成智障。   头疼欲裂,像一把刀从中间劈开一样,他本来还觉得自己的神识够强大了,跟长冥一比简直就是个渣。   他这一昏迷就是一天一夜,睁开眼睛时看到的就是萧无涯的那张严肃的脸,见他醒了也没什么反应,甩着袖子就转身道,“人醒了!”   于是龙骧和薛君觅便走到了床边,沈灼见三人表情都不对,从床上爬起来,揉了揉额头,“我怎么了?”   “……你不知道?”龙骧目光微妙。   沈灼当然知道,但他得装作不知道,所以他摇摇头,“昨夜我在床上躺着,忽然听到声音便起床查看,结果却突然头疼不止,接着便人事不知了。”   “昨夜我在房中打坐,半夜听到你房里传来叫声,冲进去时你已经晕过去了。”   薛君觅神色严谨,“你昨夜看到什么了?”   “好像是一个人影,又好像是很多人影。”沈灼故意说的模糊不清,他相信以薛君觅的筑基修为是不可能察觉长冥神识的。   果然,薛君觅听他这么说也没了头绪,“有人想吞噬你的灵魂。”   ……灵魂?   “这种下三滥的招数只有妖或者鬼修做的出来。”   萧无涯拧着眉头问他,“小子,你是怎么惹上那种角色的?”   “下三滥的招数……”   沈灼对这个形容词甚是满意,忍不住嘴角弯了弯。   “……”   三人见他居然笑了都是一懵,龙骧皱眉问萧无涯,“他是不是傻了?”   沈灼:“……”   萧无涯也挺担忧,“我对神识方面不太了解,等回到镇天门让你师娘看看。”   薛君觅欲言又止,“师父……”   “闭嘴。”   “……”   龙骧不解,沈灼却是知道的,萧无涯这臭不要脸的可是追了商音三百年都没结果的。   萧无涯看向龙骧,“你小叔以前是不是有什么仇家啊?”   龙骧居然没说出来,默默看向了沈灼。   “没有,我在乡下人缘特别好。”沈灼笑眯眯地回道。   “乡下?”萧无涯挑了挑眉,“你这模样可不像是乡下的。”   “我是读书人。”   “读一段来听听。”   沈灼笑容淡了下来,“萧前辈,我怎得觉得你一直在针对我呢?”   “只是觉得你有点不对劲罢了。”萧无涯也不否认。   “师父,他是我的亲小叔,我小时候见过他,还跟他一起玩过,这点毋庸置疑。”龙骧语气淡淡的,但却表示了自己维护的态度。   薛君觅也附和道,“当日横阳城出事,我亲眼见到沈灼要冲进火中去寻龙骧师弟。”   被自己两个徒弟顶撞,萧无涯居然也没发火,反而目光淡淡地看了沈灼一眼就转身离开了。   “收拾东西,上路。”   “是,师父。”薛君觅跟着他离开了。   龙骧看向沈灼,“昨夜到底是谁?”   “你这话问的颇像捉奸在床的人,大侄子,你怕是要弯啊?”沈灼戏谑道。   龙骧目光灼灼,没有笑意地看着他。   沈灼知道这小子犯起倔来了,“一个总想杀了我的人,一个很强大的人。”   “……便是你说的能乱四时序,可动天地劫的人?”   “不。”   沈灼缓缓摇头,笑道,“比那还要强上千百倍,万倍。”   龙骧睁大了眼睛,如遭雷劈,整个人都怔在了那里。   沈灼知道他有多震惊,恐怕从未想过还有比那更可怕的人。   “……是神吗?”他问。   沈灼一愣,“噗嗤”一声笑出来,忙摆手,“不不,还没到那份上……”   龙骧脸上的凝重却没有消失丝毫,“那人为何要杀你?”   主角不仅不傻,而且很聪明,只略一思索就知道,既然是那样强大的人又为何非要杀区区一个凡人不可?   “你忘了我来自哪里了?”沈灼挑了挑眉。   龙骧脸色一变,“是因为我?!”   沈灼露出一副就是如此的模样,就见到他的主角整个人都陷入了莫大的震惊中。   “别那么震惊,他暂时不会找你麻烦的,也不会……”   “……”   沈灼的手没有碰到他,龙骧起身避开了他。   沈灼微怔,“怎么了?”   “我承认,在我爹娘离开之即我对你有依赖之情,故此我并不想猜忌你,可我不想成为任何人的棋子,包括你。”   “……”   沈灼脸上的笑意淡去,“即使我可以助你复仇?”   龙骧没有说话。   “龙骧,有些事情不是你能拒绝的,好比数日前你还说你不会修仙,可现在呢?”   沈灼起身走到桌边倒了杯热茶,悠悠道,“中州浩瀚无垠,然中州之外更有广阔天地,你难道不想去看看?”   “我只想我父母能活过来!”龙骧愤怒地大喊。   沈灼垂眸,慢慢啜饮着茶水,淡笑道,“举手之劳罢了。”   龙骧神色一震,“你……说什么?”   “怎么,我没告诉你?”   沈灼单手撑着脑袋,似笑非笑道,“为神者,无所不能,更何况是复活区区两个不会扰乱天道的凡人。”   龙骧显然被这个消息砸蒙了,下一刻又警惕起来,“你说的是真的?”   沈灼无奈,朝门外喊了一声,“萧前辈!你徒儿有话问你,进来吧。”   龙骧一愣,下一刻果然看到门被推开,本该离去的萧无涯一脸尴尬地走了进来。   “咳,那个……我来看看你们收拾好了没。”萧无涯清了清嗓子,摆出严肃的模样来。   龙骧默了默,“您在外面偷听?”   萧无涯:“……”   萧无涯好不容易挽回的颜面再次丢在了地上,心里只恨自己咋净收坑师父的徒弟。   “还请萧前辈替你徒儿释疑。”沈灼提醒了句。   龙骧看向自己师父,萧无涯的表情顿时严肃了起来,“他说的没错,传说能堪破天道,能打开天界之门,成为无所不能的仙神。”   无所不能,自然包括复活已死之人。   “然而千万年来,世间从未有人真正做到那一步。”   萧无涯看向沈灼,目光幽暗,“他在骗你。”   “冤枉,世间无人成神,只是时机未到罢了。”沈灼笑道。   “什么时机?”   “他。”   沈灼指着龙骧,“因为他还未出世,自然无人可羽化成神。”   “你是说他会成神?”   萧无涯嗤笑,“区区凰灵玉与天道相比犹如尘埃,连那两位半神都没能堪破那一步,只凭他一个昨夜才刚入道的小子?”   “所以才需要您的悉心教诲啊,萧前辈。”   沈灼笑意加深,“您方才在外面也听见了,我的身份您大概也能猜到一二,对于我所说的话您可慢慢验证,只不过这一个培天道之子的机会您真要白白放弃?”   “天道之子……”   萧无涯一惊,“你是天命一族的人?”   沈灼但笑不语。   萧无涯震惊地看着龙骧,半晌没说出话来,片刻后才突然转回头来,“我知道了!合着你是故意让我偷听的,就是为了让我倾力教导他?”   “毕竟您接下来要办的事可是要离开好几年,龙骧可等不起。”   此话一出萧无涯脸色一沉“你知道?”   “掐指一算的事而已。”   沈灼笑笑,说的很随意,然而真相如何只有他自己知道。   “既是如此,你可能看到我此行的结果如何?”萧无涯问。   沈灼神色微顿,“我怕我说了您不愿意信。”   萧无涯盯着他看了片刻后转身离开了房间,也不知是信还是不信。 第12章 薛君觅   “他想做的是什么?”经过这几日的相处,龙骧还是头一次看到萧无涯露出这种表情来。   “天机不可泄露。”沈灼适时地装了一把。   事实上萧无涯做的事虽然没有成功,但也不是毫无意义,至少让他的实力又增高了一截,可沈灼只能先延迟下这剧情了,眼下得尽快提高主角的实力。   “昨晚可学到什么了?”沈灼问。   龙骧没回,却抬手掌心向上,一道突然而来的风自他掌上生起,扬起了沈灼额前的头发,露出了他光洁的额头和微上扬的眼角。   “不错。”   沈灼露出笑意,他给主角的磨难多,但开的挂也够大,一夜入炼气,连萧无涯都要逊色几分。   “萧无涯是不是夸你了?”   “嗯。”   龙骧目光微动,“我听闻修道者至臻境可容颜不老,能活千万载。”   “不错。”沈灼笑问,“可是动心了?”   龙骧定定望着他,“长生之后呢?”   “自然是羽化升仙。”   “升仙之后呢?”   沈灼一怔,不得不说这个问题超纲了,主角飞升入仙界那已经是书的结局了,他没有写,也没有想,只是身为作者他是知道的。   升仙之后……自然是无尽的孤独与寂寞,书中女主角虽与他一起踏入仙界,但却不是真正的成神,她势必是会死在主角前面的,而主角却是真正的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生死,那才是真正的孤寂永生。   可他不会告诉读者,更不会告诉龙骧,他不可能永远留在这书中世界,他要借龙骧牵制住长冥,再找到自己曾埋下的某个伏笔,破开虚空。   至于龙骧,还是让他走本来就属于他的结局的好。   “你怕孤独吗?”   “……”   “站在那个位置,一定会孤独的。”   沈灼说着又想到了长冥,那个早已孤独地万年的男人。   龙骧不再说话,门外薛君觅敲门来催二人,两人简单收拾了下行李就离开了这座城镇。   再见萧无涯对方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模样,看到沈灼时他坦白道,“你不用胡编乱造来诓我,我既已答应收他为徒,就会好好教你,不过我希望你不要插手。”   “自然,您才是他的师父。”沈灼恭敬地拱手一揖,态度十分诚恳。   一旁的薛君觅雇了辆马车,将宁飞月抱进马车里,见到这一幕目光深了深。   “薛师兄?”龙骧抬头看向他。   薛君觅看向沈灼,“他是你亲叔叔?”   “是。”   “他是书生?”   “……”   龙骧摇头,“农民。”   “……嗯。”   薛君觅动了动嘴唇,看向在路边买包子的沈灼,“师父从未向任何人妥协过。”   “妥协?”龙骧一愣。   “他从不跟人打招呼,都直接动手,可他却提前跟你那位小叔打招呼了。”   薛君觅目光深沉,“师弟,你那位小叔不简单,看来不仅我看不透他,连师父也看不透。”   龙骧略一皱眉,据沈灼所说,天命族人虽能预知天命却手无缚鸡之力,至少沈灼是的,当下便解释道,“他初来我家时全身狼狈不堪,比乡野村夫还不如……”   薛君觅看了他一眼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只说道,“我留在车厢内照顾飞月,你在外骑马,可方便?”   龙骧自然应允,于是沈灼爬上马车后就看到了高冷的薛君觅。   对方正抱着宁飞月,在为她输真元,这几日几乎白天黑夜不曾停过,沈灼不禁问了句,“你对飞月如此尽心,可是对她有意?”   “她与我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兄妹。”   薛君觅转而看向他,“沈公子对龙骧也不差,然而你们多年未见,你又是为了什么?”   “本想冠冕堂皇地吹嘘几句,想想还是算了,我么,自然是觉得我这侄儿以后前途无量,跟着他定能吃喝不愁。”   沈灼靠着车厢,低头吃着肉包子,“如今这不是都能修仙了么?”   “可……”   “飞月醒了。”   沈灼忽然打断了他的话,他指着宁飞月闭着的眼睛,“我方才看到她眼睫颤动,大约是要醒了。”   “嗯,我知道。”薛君觅知道宁飞月很快就会醒来,却也担心她接受不了失去右臂的事实。   沈灼打量着眼前这位英俊少年,知道他以后会成为主角的生死之交,可也成了第二个萧无涯,下场并不是很完美。   挺可惜的。   有许多作者往往都有这样一个毛病,越喜欢一个人物,就越会把对方写的悲惨,甚至把那个人物写死,最好死的无比悲壮,这样才能让这个人物深深烙印在读者的心里,沈灼也有这么点毛病,他其实挺喜欢像薛君觅这样纯粹的人。   所以他把这位一心痴迷于剑道修行的人写死了,并且死的异常悲壮,连他自己当时写完这一章节后都好久没恢复过来,也就是在这个章节,读者一波谩骂差评刷了起来,碰巧他又被甩了,一气之下就宣布弃坑了。   如今以这样的距离看眼前这个活生生的冷峻少年,沈灼确实有些舍不得了。   “以后若遇上穿青鸟纹衣袍的人,切记不要硬碰硬。”沈灼仗着自己是作者,还是没忍住提醒了句。   薛君觅目露疑惑,“何意?”   “你只须记着便好。”   说是这么说,但沈灼却不觉得自己能改变剧情,薛君觅之所以纯粹,就是因为他那一股不曾退却的傲气。   薛君觅也不再问,专心打坐。   沈灼见他阖眼,微转身背对着他,目光落在脚边的行李上,边上还放着一个没吃完的包子。   他看着那包子,目光专注,下一刻那包子就自己飞到了他手里,又飞了回去,然后又飞回来。   沈灼勾了勾唇,这还是长冥那天提醒了他,否则他都忘了神识也能杀人,也能化为强大的武器,不过他还不是很熟练罢了。   他正玩的起劲,马车忽然停下了,肉包子砸到了他脸上。   “……”   沈灼接过包子,撩了帘子向外面看过去,就被龙骧的手拦在了身后。   “啊——”   有女人的惨叫声响起,声音非常刺耳,沈灼皱了皱眉。   “怎么了?”   “别出来,外面有修士。”   龙骧说完看了薛君觅一眼,“还请师兄保护好他。”   “放心。”薛君觅拿起了身边的月影剑,目光凌厉起来。   沈灼却毫不在意,他挺好奇的,“我没见过修士打架。”   “很危险。”薛君觅说。   沈灼一时没说话,因为他已经被外面的景象吸引住了。   头顶的那片天空上漂浮着一团黑雾,看起来阴沉沉的,而那团黑雾下一个穿着红衣的年轻女子正跌跌撞撞地往他们这里跑来,而那团黑雾就是追着她来的。   女子长的很漂亮,大约十八九岁,一头长发及腰披散着,娇嫩的脸上全是哀求害怕,非常惹人怜爱。   而在沈灼看她的时候,对方也对上了沈灼的目光,那双剪水秋瞳立刻涌现希望。   “救——”   “龙骧,赶车。”   沈灼啪一声盖上了车帘。   女子:“……” 第13章 前方戏精出没   沈灼有个猜测,但他不是很确定,因为剧情还没到那一步,但是保不准因为剧情改动而出现了蝴蝶效应。   然而他不愿意冒险,尤其在经过长冥前天突然的袭击后,他一点也不愿意再跟灵都的人有任何牵扯,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拉了车帘,并且让龙骧离开。   薛君觅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马车外的龙骧有些犹豫,看向了这里武力值最高的人。   “我去看看,你们不要轻举妄动。”萧无涯的脸色有些严肃,“那团黑雾是鬼修。”   鬼修!   龙骧一听到这词就神色一冷,拿了萧无涯送他的那把霜鸿就跳下了马车,向那团黑雾走了过去。   沈灼一看就拧了眉,“回来龙骧!”   龙骧脚步一顿,指着头顶的那黑雾,“那夜袭击你的可是这个?”   “不是,回来,不用管,你师父要管闲事随他去。”沈灼淡淡地回道。   萧无涯:“……”   龙骧闻言似乎有些犹豫,正好那个逃跑的女子朝他跑过来,“救救我!公子!这怪物要吃了我!”   萧无涯收了自己的剑,笑嘻嘻地看戏,“好徒儿,这鬼修才筑基,你且试试英雄救美吧!”   以炼气对筑基,在旁人看来就是在送死,可沈灼知道,萧无涯只是在考验龙骧而已,不过考验的不是他的实力,而是他的意志力。   萧无涯所创之霸剑一道之所以能越境挑战,不仅是因为其功法霸道犀利,更因为其修炼者无往不前,无所畏惧的心境,故此萧无涯虽被沈灼逼着收了龙骧这个徒弟,却还是要考验一番,龙骧是否值得自己去教的。   沈灼拧眉,他不能让龙骧拒绝,否则会让萧无涯失望。   于是他不说话了,龙骧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抬手拔剑将那女子护在了身后,剑指向那团黑雾。   女子感动地看着他,“公子……”   “去马车上。”龙骧说。   女子连忙点头,跑到了马车跟前,泪眼婆娑地看着沈灼,“公子,我……”   沈灼一脸漠然地指着马车外的地面,“蹲着吧。”   女子:“……”   薛君觅:“……”   沈灼靠着车厢看着他,忽然笑了笑,“这位姑娘,你叫什么?”   女子倩笑一声,袅袅娜娜地行了个礼,“回公子,我叫赵玉。”   “你行的礼是大夏王朝的,而在大夏,你这样的年纪该自称小女子,而不是……我。”沈灼撑着脑袋似笑非笑地说。   赵玉脸一红,“哎呀,小女子出身乡野,故……不太懂礼节呢。”   沈灼目光微动,这演技一百昏,要不就是真的,要不……就是灵都的某个戏精提前出场了。   “赵姑娘,这马车里有个病人,而且有人在照顾他,而我呢,昨天生病了,眼下身体还病着,故此这车厢暂时没位置,只能委屈姑娘你在外面蹲着了,莫要担心,那两人很厉害的的。”   沈灼指了下萧无涯和龙骧,而后问,“说说姑娘你的事如何?”   赵玉面露哀愁,“我本是临州的人,是来青州寻亲的,不料半路上遇到这古怪的黑雾,一位同乡的人竟被这怪物给吃了……”   姑娘娇滴滴地哭着,沈灼看着毫无感觉,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前三任女友,难道自己真的是个渣男?   他叹了口气,往旁边挪了挪,“来,不嫌弃的话,就挤一挤吧。”   说是挤,但其实这马车大的很,无论是镇天门还是萧无涯都是有钱的主,这马车上待了三个人也不是很挤,空出来一大块,坐个姑娘是绰绰有余了。   然而,这位姑娘似乎有意挤挤。   沈灼看着某个眼珠子都快要贴自己脸上的女人,问了句,“姑娘,光天化日的,你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啊,是吗……”   赵玉整个人扒在沈灼胸口,脸都快贴上他的下巴,仰头盯着他的脸上使劲看。   “姑娘,赵姑娘……”   沈灼受不了了,直接把人推开了,对方生气地回了句,“你干什么?”   沈灼无言以对,“赵玉姑娘,你对我有意思?”   “没有。”赵玉摇头。   “那你为何如此……这样?”   “嗯……”   赵玉蹙着眉头看了他半晌,似乎在思考什么,然后摇摇头,“失礼了。”   沈灼心生疑虑,目光看向薛君觅,对方摇摇头,表示没问题。   可沈灼却知道,如果真是那个戏精的话,薛君觅的本事肯定探不到对方的底。   外面龙骧已经被那团黑雾包围了,萧无涯只一挥手就打散了那团黑雾。   赵玉抬头看了眼,接着立刻走下马车向龙骧道谢。   “多谢公子,赵玉这厢谢过,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停!”   沈灼几乎是飞奔上前打断,“举手之劳,不用你报,我们还有事,就此别过。”   说完就示意龙骧离开,偏偏一旁萧无涯却看出了沈灼对这半路遇到的女子态度不同,笑眯眯地说了句,“荒山野岭的,留这姑娘在这里太危险了,还是把她送到下个城镇吧。”   龙骧心里也做不出救人救一半的事来,不过还是看向了沈灼,他相信沈灼不会故意针对这个叫赵玉的女人的。   “那就带上吧。”   沈灼沉吟片刻后同意了,对方如果有心跟着他们,他们也躲不掉,有萧无涯在,对方要动手还是要掂量下的。   “谢公子,不知几位公子如何称呼?”赵玉感激地问他。   “在下龙骧,这是我师父萧无涯,里面那位是我师兄薛君觅,与师妹宁飞月,他是我……沈灼。”龙骧差点说出小叔两个字。   “我是他小叔。”   沈灼对赵玉笑了笑,“马车就让给你了,我骑马。”   龙骧疑问,“你会骑马吗?”   “……”   沈灼皮笑肉不笑,“我不会骑马搭飞剑可以吗?”   龙骧闭嘴,知道他这是不高兴了。   沈灼说完就走向萧无涯,漫不经心道,“萧前辈,可愿搭我一乘?”   龙骧想要说什么,却听萧无涯一口答应了,他的话也咽了回去。   车厢内赵玉忙问,“沈公子大病初愈,不能风吹日晒吧?”   “无妨。”薛君觅暼了她一眼,“你想跟他待一起?”   赵玉被他如此直白的话问的脸红,“哪有,薛公子误会了……”   龙骧回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而那头因为沈灼的要求,萧无涯收了飞剑,召来了丹鹤。   “走吧。”萧无涯朝他伸出手。   沈灼也不计前嫌地拉住他手踏上了丹鹤,丹鹤高兴地叫了两声,沈灼却没什么兴致调戏它。   萧无涯走到他身边,“说吧。”   “说什么?”   “那个女子。”   “……”   沈灼表情认真起来,“你看出什么来了吗?”   “普通人。”萧无涯说。   “那完了。”   “……”   沈灼摊手,“连你都看不透,那她肯定比你还厉害,咱们都死定了。”   “……你为何觉得那女人有问题?”萧无涯问。 第14章 伏阙   萧无涯虽已经活了六百多年,但模样也就二十六七岁,性格傲慢跳脱,但关键时刻还是挺靠谱的,所以沈灼才打算提前给他提个醒,也是为了他们自己。   “天机不可泄露,不过原本这时候她不应该出现。”   沈灼坐在鹤背上,风将他的昨日换的那件的浅蓝袍子吹得鼓起。   萧无涯沉默片刻,“你真是天命一族的人?”   “萧前辈,我先说明,收了龙骧这个徒弟后麻烦会接踵而至,希望您在保护的同时,尽快教他。”   沈灼没有正面回答他,却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你为何不自己教他?”萧无涯不以为意,“我看着你懂的也不少。”   “我一介读书人,不懂那些。”   “沈灼。”   “嗯?”   “你想修仙吗?”   “还好。”   “还好……是何意?”   萧无涯挑眉,“就算是天命族,若不修炼,寿命也不过二百年左右,你难道就甘愿那样老死?”   关于寿命这事沈灼是想过的,明明他只是个凡人,但却一点也不担心自己会老死。   “我总觉得我不会死。”沈灼若有所思道。   萧无涯给了他个白眼,“你可真不要脸。”   “可能真是错觉,但我真有这种感觉。”沈灼表情认真。   萧无涯目光看向远方的山川云雾,“三千年前,连那位传说中的半神都陨落了……”   “九歌?”   “你知道此事?”   “听说过而已。”   “这事可不是个凡人能听说的事。”   “我不是一般的凡人。”   萧无涯忽然低头意味深长道,“中州北部我也曾去过,天命族人也曾见过那么一两位,不知道你是哪一宗?”   “朝日宗。”   “……”   沈灼扬眉,“天命族,朝日正宗嫡系,沈氏沈灼,见过萧前辈。”   萧无涯定定地看了他半天,然后冒出来一句,“所以你那日说的也是真的?”   那日……   “你所要做的那事?”沈灼笑了笑,“半真半假,天命不可违,但修士本就是逆天而行,凡事尽人事,而后听天命。”   “说简单些。”   “嗯……你可能达不到目的,但你做的事是有意义的。”   萧无涯沉默了,让丹鹤往上空飞去,两人渐渐穿透了云层。   底下一直在注意两人的赵玉皱眉,他们要去哪儿?”   赶车的龙骧却很平静,“没事。”   赵玉看了他一眼,眼里泛起笑意,“龙公子是哪里人?”   龙骧目光微颤,“横阳城。”   赵玉表情惊讶,“横阳城!横阳城不是……”   疾驰而来的风将沈灼的脸刮的有些疼,越往上空四周的空气便带着压迫感,沈灼眉头有些灼热,“萧无涯,你做什么?”   萧无涯一言不发,长发猛烈抖动着,整个人如一柄长剑般刺向天际。   沈灼紧紧皱眉,地面上龙骧可是跟那个赵玉在一起,薛君觅估计也不顶用,他倒是没料到这个萧无涯会突然发病。   这世界果然多变,他在心里自嘲了句。   “丹鹤!下去!”沈灼低喝一声。   丹鹤扇动翅膀的动作一顿,慢慢停在了半空中,沈灼低头看了眼,已经看不到地面上的马车了,连那座山也变成了一个小点。   他头一次觉得憋屈,长冥也就算了,眼前这个元婴修士也敢拿捏恐吓他。   “萧无涯。”   沈灼从鹤背上站起来,神色冰冷,“你这是在迁怒于我?”   “将你所知道的一切告诉我。”萧无涯站在他对面与直视,目光冷漠。   “我说过,天机不可泄露。”   “告诉我。”   两人就这样站在百丈高空的丹鹤之上相互对峙,谁也没有说话。   “呵。”   沈灼冷笑一声,看着对面萧无涯的双眼目光一凛,将脑海中的巨大神识全部袭向萧无涯,对方目光一震,刹那间苍白下来的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来,接着身形一晃,往后一步踩到了丹鹤的脖颈,丹鹤一声叫唤。   “希望龙骧不会知道这件事。”   沈灼神色有些冷,他越发意识到这世界强者为尊的规则了,尤其对于上天入地的修士来说,法律,道德,情感,对他们来说都不需要在乎,而所谓同伴的关系,也只有双方实力地位平等的情况下才会产生。   这就是《无尽仙途》的世界,尽管他还不太适应。   萧无涯的脸很是苍白,连锐利的目光都有些颓废,他死死盯着沈灼,“告诉我……”   “……”   沈灼皱眉,他还是低估了萧无涯这个人物的性格设定,太执着了,对剑,对情,皆是。   “有一法,可我暂时不能告诉你,你只需知道我有办法即可。”   “好。”   萧无涯答应的爽快,又道,“你可敢对天道起誓?”   天……道?   “何为天道?”   “万物之始,万物之主,万物之源,创造这天地的,便是天道,你敢对其起誓吗?”   沈灼想了下,这特么说的不是我吗?   他正要起誓时,萧无涯忽然脸色一变,“丹鹤回去!”   “怎么了?”   “龙骧出事了。”   沈灼闻言一脚踹在了萧无涯小腿上,“快点!”   萧无涯冷冷暼了他一眼,“你不是很厉害么?”   沈灼不说话了,天知道他真的只是个凡人,只是思维比较强大。   地面的确出了些问题,龙骧他们的马车被几个人拦住了,对方直接用一道的沟壑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沈灼看到那道半丈宽的深沟时直接沉默了。   “元婴中期。”   萧无涯说着已经拔出了剑,被沈灼一把拉住了。   “我们不能先友好地谈谈吗?”   “……”   萧无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刚才差点把我弄成傻子。”   沈灼无辜地撇嘴。   “说实话,你那天晚上是不是装的。”   “不是。”   萧无涯默了默,“有比你神识还强大的人?”   “有。”沈灼笑道。   而这时地面的人也发现了半空中乘着丹鹤的两人,赵玉十分夸张地朝他们呼救,非常害怕的样子。   而那个突然出现的几个人都是一身青衣,领口绣着朱雀纹,年纪都在十七八岁左右,带头的人约二十五六岁,长身玉立,一头长发用玉冠束起,温润如玉,却带着几分冷意,是跟萧无涯完全相反的类型。   对方抬眼看到了萧无涯,眼神里更加高冷了。   沈灼低声问,“认识?”   “老熟人,轩辕派的,你低调点,一会趁机带着他们逃跑。”萧无涯也压低声音说道。   “……”   沈灼蹙眉,“你打不过他?”   “怎么可能?”萧无涯一脸受侮辱地模样,然后淡定道,“只不过我受伤了。”   沈灼:“……”   没错,还是他干的。   “好久不见啊伏阙。”萧无涯跳下了丹鹤,笑着打了个招呼。   对方却理都不理他,“交出凰灵玉。”   萧无涯的笑容淡了下来,慢慢拔出剑来,“这就没得谈了,打吧。”   沈灼转身带着走向马车,拽着龙骧往丹鹤身上爬,“赶紧的,你师父打不过他。”   “伏阙与师父交手,十有五败,未知数。”薛君觅从马车上走下,后来跟着一个人。   沈灼微讶,“飞月姑娘?” 第15章 坠崖   宁飞月看上去很是虚弱,凰灵玉的火威力很是强大,不仅会焚烧人的身体,还会焚烧人的元神,而薛君觅一路上寸步不离就是为了护住她的元神,只是……   沈灼下意识看向她的右臂,那里用白布缠到手指尖,无力地垂着。   “飞月姑娘,此事是我们叔侄欠你的,若以后需要我二人出手的,必不敢辞。”   “无妨。”   宁飞月笑着摆摆手,摸着自己的右臂,“是我自以为是,没想到丢了一臂,薛师兄已经告诉我了,是你们将我从火海里救出来的,你们不欠我什么,况且,我师伯不是说这手臂是能接上的吗?等回了镇天门就能治了。”   沈灼还没说什么,就被这姑娘一顿抢白,心里感叹这姑娘是真的不错,搁在他原来的世界找都找不到。   而眼下的情况不容他们多想,他们身后的伏阙已经跟萧无涯打起来了,而轩辕派的其他人也已经将他们围了起来。   薛君觅和龙骧一同拔剑站在了他们身前,沈灼看向赵玉,“赵姑娘,此事与你无关,他们不会伤你,你且先离开,我们怕是不能护送你了。”   “不!”   赵玉显得很激动,她一把拉住了龙骧,“你们救了我的命,我不能忘恩负义,我要留下来!”   龙骧被她拉的身子一歪,中门大开,若轩辕派的人要偷袭绝对成功,幸好轩辕派的人只是想活捉,沈灼看的心里大骂,这女人果然是来坑队友的。   他当下把那女人拉到自己身边,“赵姑娘,我们这些凡人还是躲一边吧,不要妨碍他们。”   赵玉立刻又是泪眼婆娑,沈灼懒得听她说,而轩辕派的其他人则表示只要交出凰灵玉即可。   沈灼有意拖延时间,问了句,“不知道几位从何而知这消息的?”   “有人亲眼看见的,横阳城被异火焚烧三天三夜,最后只走出来两个人,那二人势必怀有凰灵玉在身才能活下去。”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的拿着剑厉色道。   “所以你们是来杀人夺宝的?”沈灼反问。   那少年一怔,连忙辩解,“非也非也!我等是来保护那人的!”   “怎么,你觉得镇天门保护不了?”   “我……总之你快交人!”   少年自知辩不过他,立刻拔剑刺了过来,其他四人也一拥而上。   薛君觅迎面赶上,龙骧也提剑迎上,宁飞月左手从脖子上解下一道红璎珞,一道红光闪过,将三人罩住了。   “不要乱跑,他们进不来的。”她叮嘱道。   “嗯。”沈灼应了句。   薛君觅修行远超同辈,可也无法同时对付五个同境界的人,好在有龙骧帮衬,也还撑得下去。   而那边萧无涯和伏阙打的激烈,两人皆是用剑,但萧无涯的剑霸道如烈火,而伏阙的剑轻灵似水,轨迹千变万化,本来势均力敌的二人此刻却因为萧无涯元神受伤而出现了差异。   “你被谁所伤?”伏阙问。   “一个扮猪吃老虎的。”萧无涯提到这个就是牙痒痒。   伏阙也不再问,身形一闪,剑尖划开了萧无涯的衣袍,血染上了他青色的衣袍。   “呀!”赵玉害怕地大叫了一声,指着天空,“萧前辈受伤了!”   她这一喊直接乱了薛君觅和龙骧的心神,两人皆被轩辕弟子伤到,萧无涯一看就着急了,这时伏阙乘胜追击。   “今日一战不算胜负,他日再战。”   倒也光明磊落,但萧无涯不能让他带走龙骧,他下意识看向了沈灼。   底下的沈灼本来是打算出手的,偏偏变故再次发生,龙骧被伤后直接吐了口血,赵玉大叫一声居然跑出了那红璎珞的光环之外,跑到了龙骧身边要去扶他。   轩辕弟子的剑收不住,正要刺上赵玉时龙骧为她挡了这一击,那一剑割伤了他的脖子,血流了出来。   赵玉又开始哭喊起来,沈灼看不下去了,不顾宁飞月阻拦,直接走出去那红光闯进了争斗的圈子。   “回去!”龙骧见到他一惊,立刻喝道。   沈灼无语,走到他们中间喊了句,“都给我停了,凰灵玉在我身上。”   果然都停了,那几个少年有些不好意思,他们轩辕派自诩清正磊落,还是头一次干这事,“那,那请你……”   “行,让你们师傅也别打了,我跟你们回去。”沈灼说着给龙骧使了个眼色,阻止了他接下来的的话。   薛君觅无暇顾及,宁飞月因为强行催动法宝已经晕了,他立刻去前扶住了她。   而那边伏阙也收了剑,萧无涯冲到沈灼面前问道,“你又想作什么妖!”   沈灼抹了把脸上的口水,“萧前辈,你不用担心我……”   “我是怕你连累我徒弟!”萧无涯吼道。   “……”   这就伤感情了,沈灼对萧无涯笑了笑,“前辈身上还有伤,怕是护不了我了,何况我也不愿连累你们。”   萧无涯闻言眉头微挑,听出来沈灼这是在暗示自己,他连自己一个元婴修士都能伤到,伏阙不算什么。   “那你自己小心。”萧无涯认定沈灼扮猪吃老虎,顿时也不担心了,直接把人送过去了。   “慢。”伏阙负剑走过来,面色冰冷,他看向沈灼,“凰灵玉在你身上?”   沈灼问,“仙师不信?”   伏阙不言,却是默认了。   “那你又能如何?”沈灼笑意嫣然,“萧前辈虽受伤,但杀几个晚辈还是可以的,不知仙师到时能护得住几个?”   伏阙目光一寒,“区区凡人尔,也敢威胁我?”   他这一句呵斥声如洪钟,已然掺杂了神识威慑,一般凡人听了绝对要跪下的了,偏偏沈灼只是皱了皱眉,揶揄了句,“仙师嗓门颇大啊。”   伏阙目光微动,“你是何人?”   “横阳城人。”沈灼答。   “满月之夜城中发生之事你可知晓?”   “亲眼所见。”   “如此,人我便带走了。”   伏阙看了萧无涯一眼,伸出两根手指朝沈灼划过去,指尖迸出一道白芒飞向沈灼。   这时变故突发,一直未说过话的龙骧这时突然冲到前面将沈灼拉到了身后,那道白芒直接朝他后心蹿去,突然一道红色的火焰炸裂般迸发出来,将那道白芒吞噬后又瞬间隐入龙骧后背。   “是异火!”轩辕的弟子失声喊道。   伏阙目光一凛,顿时知道受骗,立刻出手,萧无涯飞身上前,正要护人,却慢了一步。   沈灼推开龙骧,抬手对上伏阙的一掌。   寒冰乍起,两人对掌瞬间伏阙周身真气尽袭向沈灼,将他的短发吹的动了动。   “沈灼!”   “沈——”   龙骧双目睁大,萧无涯也是一惊,连忙前补救,想将两人分开,却见沈灼自己若无其事地将手撤了回来,一脸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的手。   “……”   众人都是一懵,居然……没事?   对面伏阙脸色阴冷,神色从未有的冰冷,一双冷凛的眸子死死盯着沈灼。   “伏……”   萧无涯正要说话,其他人也都没反应过来,伏阙突然再次出手,动作快如疾风,一掌袭向沈灼。   沈灼抬头时已经迟了,整个人都被打得往后飞去,而他身后正是诡谲阴暗的掖鬼崖。   “沈灼!”连龙骧也只来得及大喊一声。   沈灼在飞向悬崖方向时就像有一阵风一般,迅速将他卷下了悬崖。   萧无涯踏着一个轩辕派的弟子的肩往前冲去,只擦到了沈灼的袍角,而另一个人却比他更快,抓住了沈灼的衣袖。   “萧无涯!”伏阙喊了声。   萧无涯立刻拉住他的手,沈灼却诡异地定在空中,像被紧紧吸往掖鬼崖下似的。   “这是怎么回事?”有人惊道。   沈灼也是才回过神,心神转动,下意识觉得不好,抬头看向马车旁的赵玉,对方嘴角挂着笑容。   下一刻他的的衣袖就那么扯破了。   众目睽睽之下,他就像一个被狂风卷起的枯叶般坠下了掖鬼崖。   听着耳边龙骧的喊声,沈灼心里叹了口气,心说大侄子别喊了,赶紧把那女的搞走吧,这绝逼是灵都那个心狠手辣的妖孽戏精来了。   耳边风声呼啸,沈灼心里是觉得自己死不了的,奈何他不知道怎么自救,只能慢悠悠往下潜。   而且那股拉他的力量他还觉得挺熟悉的,他似乎嗅到了某人的味道。 第16章 又是你?   龙骧的声音早已听不到了,沈灼陷入了一个黑暗的境界,他缓缓睁开眼,结果却看到了他自己。   乍一看他有点吓一跳,因为他此刻正在自己身体的上方俯视着自己的身体漂浮在悬崖底下,并且还闭着眼睛。   他伸手想看看自己,手还是那个样子,也没什么差别,但他却是轻飘飘的,感觉能够自由地飘动。   “这是把魂都摔出来了?”他讶异了一句。   下一刻他就感觉到了一道目光,回头看去,正对上那双冰冷的眸子。   不同于伏阙性情使然的冰冷,眼前这双眸子的主人可能原先并不是如此冷漠的,只是因为太久远的时间将他变成了这副模样,也或者是因为远超于世人的强大让他视众生于无物。   “……又是你?”   沈灼真的对这个男人有阴影了,当即就皱了眉头。   长冥一身黑衣加身,银发曳地,像在凭空出现的另一个空间一样,站在一道玉阶之上,沈灼知道他这是直接在云天雾境打开了通道来到了掖鬼崖。   对方也不说话,而是垂眸看了眼漂浮在崖底的沈灼的身体。   “玄玉意欲何为?”沈灼问。   “杀龙骧。”长冥回道。   沈灼哼笑,“堂堂灵都之主,半神长冥,你的属下如此不听话?”   “我等的急了些,便催催那天道之子。”   “……”   沈灼一噎,这人是真的太狂了,连神也不放在眼里。   “玄玉性子跳脱,任意妄为,若让她坏了龙骧命局,你且再等上万年吧!”   沈灼话音刚落,长冥就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可这次沈灼却早有准备,正要以神识反击,却见长冥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沈灼:“???”   “这是灵魂?”   长冥搂着他的腰将沈灼整个人都贴在自己身上,另一只手从他的眼睛,顺着脸颊摸到他的脖子,锁骨,甚至探入他的衣领内……   “长冥!”   沈灼怒斥,一把抓住他那只手,皮笑肉不笑,“你……在做什么?”   “神也有灵魂。”长冥仿佛没听到他的怒问,神色淡淡地自言自语道。   “废话——”   沈灼没忍住说了句,接着就是一怔,他此刻是灵魂为何能够碰到长冥?   掌中的手并不如它的主人那样冰冷,反而带着一丝暖意,而沈灼的手因为灵魂状态反而格外的冰凉,两种极端的感觉让他感觉怪异。   而且……这可是后期那个能杠天道的半神长冥。   然而对方一点没有排斥,或者觉得要捏死他的意思,任他握着手,正低头看着沈灼的胸口。   沈灼顿时想起来那天晚上的事,心中一寒,“你在想什么?”   “你的灵魂可有神识?”   “……”   沈灼大怒,这货果然又想窥探他的神识!   “长冥,我即是天道,你能窥视天道?”   他说的不是敢,而是能,因为他知道这男人什么都敢。   果然,长冥沉默了,他抬眼看进沈灼的双眼,黑沉沉的眸子像一滩深渊里的死水。   “天道,不该存。”他说。   沈灼讶然,觉得可笑,“天道创世,若无天道何来世人?何来万物?何来你的悠悠岁月?”   “悠悠岁月……”   长冥的声音低沉悠远,像几万里外传来的钟鸣,足以震颤人的识海。   “若有一日,吾能夺尔神位,必以悠悠岁月囚尔万世。”   这句话如同一句咒语般刻进了沈灼的灵魂深处,像烙下的字一般,他知道这是对方在以修士身份向天道起誓。   而这份誓言竟烙印在他脑海了!   是因为他是誓言的对象,还是因为他真的是天道?   沈灼心跳有些加快,他虽然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这本书的作者,但他知道自己的存在是书里没有的角色,可眼下他却发现了自己的错误。   他的这个角色是存在的,不过不是任何人,而是——天道。   天道创世,天道之子,都在他沈灼的一念之间,这岂不就是天道?   所以,我特么真成了神?沈灼一时有点蒙。   “那我便等着那一天,若真有那一日,我便为你打开天界之门。”   “不。”   长冥眸色加深,“我只愿将你囚上万载。”   这一刻,沈灼竟从这个身为半神的男人身上察觉到了一丝波动,于是他笑了。   “怎么,恨我?”   “若天道之子死于玄玉之手,你便来当我的试金石。”   长冥丝毫不被他所挑衅,又加了句,“不是现在的你。”   沈灼笑容一僵,“……何意?”   “那天道之子是用你的一半神元所铸,如今的你不是我对手。”   “……”   沈灼面无表情,觉得自己这些天来的装逼居然真的只是在装逼,而对方早已看透。   一半神元,所以长冥以为自己拿一半塑造了龙骧?这误会很美妙,至少长冥没看透自己其实连剩下的一半神元把握的都不是很好。   “他会超越我。”   “……”   他说完这句话长冥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轻轻一挥手,沈灼的魂体像是被风吹倒了一样,眼前一黑,下一刻再睁眼就是掖鬼崖顶的蓝天白云。   他动了动身体,刚站起来就被一道白芒圈住了手腕。   他看向长冥,“……嗯?”   “玄玉是我对天道之子的考验。”长冥如此回答。   这意思是他也不能插手了,沈灼明白了, 可是……   他抬起手腕,看着上面的白芒,“何意?”   “我不信你。”   “……”   特么我信用卡从来没少交过一毛钱的好吧!   沈灼气结, 他这个神也是当的没谁了。   “那你要将我带往何处?”   “……”   长冥没理他,转身的瞬间周围就换了天地,云天雾地之间是九重宫阙,下方便是三途峰。   沈灼抬脚踏上脚下玉阶,身后的黑色长发随着他的脚步凭空出现,拖曳在地。   他站在玉阶上,四下看了看,发现这云天舞境比上次来空了许多,便随口问了句,“你的鸟呢?”   “……”   长冥静静地看着他,一头银发垂落身侧。   沈灼说完就后悔了,立刻面无表情地又添了句,“你的云天雾境里的玄鸟呢?”   “吵。”   长冥转身踏上玉阶,向九重宫阙走上去。   因为那白线牵着,沈灼就只好跟着他的脚步往前走去,两人一先一后,一黑衣一白衣,一银发及地,一黑发如瀑,就这样被一条白芒连在一起往前走,踏着九千九百九十九道玉阶,伴着云雾,如凌空漂浮般走上头顶巨大的九重宫阙。   沈灼觉得这画面挺有喜感,低头看着手腕上的白芒,又看看前面长冥的手腕,笑着问了句,“你觉得这个像不像被月老的红线?”   长冥脚步微顿,回头举了下手,“白的。”   沈灼:“……”   是奥,本神没瞎。 第17章 云天雾境   整个《仙途纪元》都是沈灼所创,这意味着不仅仅是这个世界,而是连同这世界的气运,所有人物的命运都在他掌握内。   云云雾境可能真的会瞒过天道,但沈灼却是超出天道之外的存在,他可以知晓书中的一切,包括云天雾境的存在。   可或许真是因为长冥口中那一半神元,他现在真的逃不出去。   眼前是九重宫阙的第一层,黑色的门大敞着,无数银纹绘成的古老文字布满大门。   脚下是深海秘银,外面连元婴修士都趋之若鹜的珍品,可在这里却用来铺地,整个一层除了正中央那张一人宽的椅子外什么也没有,第一层完全充斥着空荡荡冰冷的感觉。   沈灼站在门口停住了脚步,“这里只有你一人?”   “玄鸟在三途峰上。”   “……”   “我是问……这里没有其他人吗?”沈灼问。   长冥忽然回头看着他,“现在有了。”   沈灼有那么一刻居然觉得这人是在撩自己,不过他很快就否决了这个想法,眼前这人可是长冥,在他的设定中,半神长冥是世间最无情的人,在他眼里甚至没有人世情感的存在,只有修仙。   他心里漫上一丝愧疚。   人要是没有了七情六欲会如何?   会如行走肉般,会生不如死,会孤独寂寞,会对一切失去兴趣。   沈灼似乎是刚想起来,眼前这个男人被自己剥夺了多少东西,他夺走了这人的七情六欲,给了他一个修仙的执念,让他这样活了万年,并且还将如此下去万年,在无穷无尽的时候,却被告知自己等待万年的结果居然系在一个才十六的毛头小子身上。   他突然觉得长冥脾气不错,这要是换了沈灼自己,估计早气的杀人了。   “长冥。”沈灼站在门外喊了他一句。   长冥转身看着他,一头银发微微摆动,行动间闪烁着流动的银色光泽,沈灼看得有些出神,一个没忍住,伸出手抓了一缕银发在手心。   冰凉,顺滑,却异常的柔软,手感非常好。   他抬头,长冥那双黑沉沉的眸子正定定地看着他的手。   “……”   沈灼本想假装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悄悄放开他的头发,结果对方居然也伸手抓住了他那莫名其妙变长的头发。   沈灼一怔,“你做什么?”   长冥指尖微动,就割断了他的一缕黑发,“立契为锁。”   沈灼想说啥意思,接着就明白了。   他额间一阵灼热,眼前忽然出现了一面等身水镜,镜面一阵涟漪扩散开,然后恢复平静,最后露出了镜中的世界……   沈灼微微睁大了眼睛。   飞驰而过的汽车,高楼林立的市区,行色匆匆的路人,五彩的气球……   沈灼脚下微动,朝前面的水镜缓缓伸出手去,在指尖触及镜面前,他掌心突然往前,那平静的镜面仿佛被劲风吹乱的湖面,出现了许多裂纹,然后迅速分裂飞散开来。   镜面的无数碎片飞掠过沈灼平静的双眼,飞过长冥黑色的袍脚。   “这是最后一次长冥,若再欲窥探我心,我便让你魂飞魄散!”   沈灼松开那一缕银发,转身拂袖而去。   长冥看着他离去,而后垂眸看向手心里的那一缕黑发化为了灰烬,这座宫阙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沈灼几乎是满腔怒火地走出了那座九重宫阙,脚步迅速地顺着玉阶往下走,等走到第三千步时他才气顺了些。   他在第三千零一道玉阶上停下脚步,云天雾境的风从身后吹来,将他的黑色长发扬起,遮住了他的脸。   沈灼撩开那缕头发,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那道白芒还在,像一道没有尽头的白线,将他和那人连在一起。   他向那绵延不尽的玉阶看下去,知道最后会通往三途峰,却没法像别人那样飞过去。   一片粉白的花瓣从他头顶飘过,落在了脚下的玉阶上。   沈灼偏头看过去,原来这每千层玉阶处都有一块巨大的浮石,足能容纳数十人横躺,而他身旁这三千道玉阶处的浮石上却还种着一株流梦树。   黑褐色的树干,满树的白色花瓣透着一抹淡粉,花雨洒了那浮石半片。   流梦树并不稀有,反而很常见,连普通人界都有,除了美之外一无是处,并不珍稀,如此普通而平凡的植物却出现在这片云天雾境里,真是稀奇了。   沈灼踏上那块巨大的浮石,发现那流梦树足有丈高,走到树下便被落了几片花瓣。   他在树下寻了个地方,枕着胳膊便躺了下去,看着头顶半边粉白,半边白雾天空,他长舒了一口气,心里生起另外一种感觉来——这也是他创造的地方,果真如此美轮美奂。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感觉到有一片花瓣落到了他的脸上,他微微勾起了嘴角。   一头黑色长发像巨大的羽翼般铺在他身下,俊美的面孔含笑,额间一抹银色神纹熠熠生辉,然而沈灼本人是看不到自己这副模样的了。   手腕上的那道白芒另一头出现在浮石边缘,白芒的主人一身黑衣银发,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躺在树下的人,目无波澜。   “偌大云天雾境,借我一片浮石无碍吧?”闭着眼睛的黑发青年问。   长冥默然看着他。   “你挡着我的光了。”沈灼说。   长冥于是走到他头顶的地方,沈灼感觉到一片阴影笼罩在他的头顶,便睁开了眼。   一缕银发散落在他脸上,冰凉柔滑,冰冷的气息中带着淡淡的冷香。   沈灼抬眼看着头顶上方的那张冷漠好看的脸,淡淡道,“你想做什么?”   他发誓,要是这男人再敢窥探他识海,他绝对要鱼死网破。   索幸对方并没有再做那样的事,就是这么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问,“你也是如此看这芸芸众生的么?”   沈灼想了下,他平时码字一般都是平视电脑屏幕的,于是说,“非也,大多是平视之。”   “众生平等?”长冥问。   “嗯……”   沈灼不知道他怎么想到这一层的,不过他并不反对,就回道,“大约如此。”   长冥又静静地看了他许久,问他,“天道之子在掖鬼崖下。”   沈灼一怔,然后心里大为感叹,这大侄子真不错,不愧自己一心为他谋划,不过长冥忽然提到这个,可不只是好心告诉他。   “既为天道之子,自然多磨难,龙骧所要经历的远比他人更艰苦,如此方能得大道,玄玉不足为惧。”   沈灼说的是实话,他并不担心玄玉会把龙骧怎么样,龙骧是他选的主角,可不只是靠气运才走到结局的人,而是靠坚韧不拔的强大心性,否则他还不如选别人当自己打败长冥的的棋子。   “你可知世间有多少修士经历过玄天大劫,九九天劫,转世百劫?”   一片花瓣飘落向长冥肩头,却在距离他肩膀一寸处化为了齑粉,这人就是这样不可接近,连死物也不能。   沈灼目光中的柔色淡去,他从地上坐起来,靠着身旁的流梦树干,似笑非笑,“你觉得天道不公?”   “是你不公。”   “……”   长冥弯腰靠近他的脸,黑眸幽暗,“天道,不该化为人,只须作为道法存在即可。” 第18章 承诺   总的来说就是一句话,你沈灼,不该存在。   自他穿书以来,就有这样一个问题,连身为作者的沈灼都不是很清楚的问题,那就是长冥对他的恨。   而沈灼此刻终于明白了,长冥这个人是没有七情六欲的,怎么可能会有恨?又怎么会恨他?   只觉得碍眼罢了。   在芸芸众生眼里,天道循环是天地常理,是道,是法,道法自有其轮回之理,而修仙者每每渡劫也是天道的态度,天道无情便是这个理,可现在天道却变成了人,而人,是有七情六欲的,一个有七情六欲的人凭什么成为统治众生的神?   长冥觉得他的存在阻挡了自己的仙路,他对沈灼的存在感到失望,所以他才要杀了自己。   “你的存在也是因我而起。”   “因天道之子而起,你所创之众生皆是因他而起,而非为众生才有天道之子。”   沈灼无法反驳,如果他真是一个世界的创世神那么他可以反驳,可他不是。   他清楚的明白,这个世界只是一本书,哪怕他一直坚持着创造一个世界而非一个主角的理念,也不得不承认,他从写这本书的开始就是为了主角,这世界的一切都是围绕主角而发展的,比如眼前这个男人的万载孤寂。   怪不得传说中的神总是高高在上的,因为一旦下了凡尘,那些被创造的人就会觉得失望,怨恨,更别说在知道自己只是为别人而活的配角后。   沈灼觉得心累,想他沈灼活了二十多年,从来都是被人追捧被人感谢的角色,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怨恨着。   这货因为一时不满直接把他拉进书里来了,他无法想象,某天长冥得知一切真相后会怎么弄死他。   “那……”   沈灼动了动嘴唇,想了会后看着眼前的男人问道,“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长冥那双深沉的眼睛直直看着他的眼,然后默不作声地伸手往他的胸口探去。   沈灼:“……”   一把挡住他的手,沈灼咬牙切齿地问道,“你就只有这个想法吗?”   “看不清。”长冥说。   “什么?”沈灼一怔。   长冥目光平静地看着他的脸,伸手轻轻抚上他的脸,沉声道,“你的脸,看不清。”   因为看不清,所以想直接探究识海,真是简单粗暴。   脸上的手很凉,很轻,缓缓地抚摸着他的脸,眼睛,沈灼定定地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男人,对方眼里是什么也没有的漠然。   沈灼压下心头的纷乱思绪,勾了勾嘴角,拂下对方的手,“万年等待甚是孤寂,既然我让你多等了三百年,至少可以允诺你可以不那么孤寂。”   长冥起身,“说。”   “待龙骧踏入金丹后,会有人来陪你。”   “何人?”   沈灼起身站在流梦树下,笑看着他,“不老不死之人,龙骧一日不成大道,那人便一日不离开你。”   “好。”长冥倏然消失。   沈灼低头,手上的白芒直直垂向虚空,似乎穿越这片空间连接着另一头的主人。   云天雾境没有风,流梦树的花瓣无风自落,掉在他肩头。   沈灼的指尖动了动,垂眸看着一地落花许久未动,片刻后他忽然一笑,转身看着身后的这棵绚烂美丽的流梦树,叹了口气,脸上尽是无奈。   而另一边,云天雾境之外的掖鬼崖下,众人在沈灼坠下后都懵了。   龙骧冲到崖前被萧无涯一把拉住了,龙骧愤恨地看着他和伏阙,“这就是世人眼中的仙人!”   “不是,这事是个误会,这是轩辕派……”   萧无涯试图解释,却被龙骧甩开了手,拔剑就劈向了伏阙。   伏阙神色凝重,似乎犹在困惑中,见他冲过来神色一凛,下意识要动手,被萧无涯按住手骂了句,“伏阙!你添什么乱!”   伏阙神色一冷,却也没动手,后退了一步,看向悬崖下,直接飞了下去。   “别急别急,这掖鬼崖有问题,不是伏阙的事,刚才那样子你也看到了,对方既然要抓沈灼就不会杀他,你跟我下去一趟再找找……”   萧无涯说完抓着龙骧飞了下去,薛君觅看了宁飞月一眼,宁飞月早就气的不行,瞪着轩辕门的那些人就大骂,“还愣着干什么?还不下去找!若是出事了你们轩辕派等着吧!”   轩辕派的年轻弟子们都是初出茅庐,闻言更是吓到了,连忙下去找人。   赵玉一旁花容失色,“沈公子他……”   “他不会有事的。”   薛君觅说了句,接着将宁飞月扶到马车上,自己也跳下了悬崖。   赵玉满脸害怕地问,“那些人……会不会杀了我们啊?”   “不会的,他们不敢。”宁飞月神色凝重道。   修仙界万载无人飞升,自半神九歌陨落后,其创立的虚境天亦隐世数千年,修仙界一时群龙无首,整个修仙界却还存在着灵都的那位半神,但那位却完全不理世事,兀自统治着半片中州,另外半片中州却也自发形成了修仙同盟,共大小三百个修仙门派,以鸾天玄同二派为首,此事他们若上报修仙联盟,轩辕派必定要负责,尤其此事关乎凰灵玉与鬼修,玄同派一向与鬼修势不两立,而鸾天门亦对凰灵玉十分重视。   赵玉却一副不懂的样子,期期艾艾地看着她,“宁姑娘,沈公子是不是也是仙人啊?”   宁飞月不解,“何出此言?”   “我一路上也听闻了青州横阳城之事,沈公子他也是从横阳城走出来的人吗?”   “……”   宁飞月沉着脸没说话,赵玉咬唇委屈道,“宁姑娘可是不信我?”   “赵姑娘,知道的太多并不好,待到下一个城镇,咱们就要分道扬镳了,我们也不想让你徒增烦恼。”   宁飞月这么说赵玉也不多问了,忙表示扶她进马车休息。   宁飞月心中一暖,“多谢。”   赵玉摇头笑笑,将她扶进车厢里,看她脸色苍白地闭了眼,然后退出了车厢。   “我去为你找些水来。”   “不必了,这里荒山野岭……”   宁飞月要拒绝,赵玉却愧疚道,“我也想为你们做些事。”   宁飞月一怔,随即笑道,“那你万事小心。”   赵玉笑着点头退出去,放下帘子的那一刻脸上笑容渐渐消失。   她走到掖鬼崖边,看着下面黑茫茫的悬崖底,若有所思道,“这神也忒怂了些,难道是故意的?”   她回头看了眼马车,手指微动,待马车里的人睡着后拂起衣摆,纵身跃下了掖鬼崖。 第19章 三途峰   日落西山,掖鬼崖下一群人将这片地方翻了底朝天也没发现沈灼的踪迹。   龙骧神色难看的要死,萧无涯尴尬不已,扯着嘴角安慰了句,“这没有尸体就说明他还活着。”   龙骧死死盯着伏阙,握剑的手青筋暴起,似乎随时都会与他殊死一战。   伏阙抬头看向掖鬼崖上方,然后突然双手掐了几道印诀,众人眼前一花,然后又恢复了正常。   萧无涯连忙扶住自己徒弟,朝伏阙骂道,“你有毛病啊,突然来这么一招?你不修仙改看风水了!”   “掖鬼崖本是大凶之地,却突然转化成小气运之地,此举称为改天换地也不为过。”   薛君觅一旁也神色凝重起来,算是替伏阙的举动解释了一番。   萧无涯修霸剑一道,最不信的便是命,故此对风水气运一说并不熟悉,但却不排斥,毕竟泱泱中州大陆还有不少专修这一脉的门派。   “这么说掠走沈灼的人修为不低?”   “掖鬼崖之所以称掖鬼崖是因其千年前曾有十万修士伏尸于此,凶怨冲天,生生将此处变为大煞之地,如今只是片刻功夫此地就改天换地,此举世间唯有一人能做到。”   伏阙没有直接回答萧无涯的问题,而是说起了掖鬼崖的来历,一旁的龙骧问了句,“什么人?”   “自然是当年杀了十万修士的……不,不该说人。”   萧无涯摇头,“该说神,那人已经不能以人来形容了。”   轩辕派的年轻弟子皆是一怔,有人问道,“世间有神吗?”   “无神,但有半神。”薛君觅回道。   龙骧瞳孔一缩。   能乱四时序,可动天地劫——他想到了沈灼曾说过的这句话。   “半神……你是说灵都的那位?”   萧无涯一愣,然后就不以为然地摆摆手,“那位足有万年没踏出过三途峰了,怎么可能跑到这里来!”   “那便是沈灼。”伏阙说。   在场几人都是一怔。   萧无涯心虚地挪开了跟伏阙对视的目光,咳了声,“或许是专修灵脉的大能灵师。”   伏阙看也不看他,直接目光挪向龙骧,“他真是你小叔么?”   “是。”龙骧面不改色地回道。   “那就连你也有问题。”伏阙接着回道。   龙骧直接拔剑指向伏阙。   “师弟!”薛君觅上前护住了他。   “……师弟?”伏阙看向萧无涯。   “如你所闻。”   萧无涯笑容认真起来,将龙骧挡在自己身后,“这是我的二徒龙骧,你轩辕派够胆就来抢,看我不一剑劈开你们轩辕派的阊见山!”   轩辕派的一众弟子都听过萧无涯霸剑的名头,知道这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都紧张起来。   伏阙却神色无波,他早已习惯这人咋咋呼呼了,只回了句,“先找到人再说。”   萧无涯哼了声,心里却不是很焦急,沈灼那人可不是普通人,连自己都栽在对方手里了,那种庞大而恐怖的神识他可是第一次遇到,他一点也不担心,甚至他觉得龙骧离沈灼越远越好,那小子太危险了。   伏阙看着他,皱眉,“还不动手?”   “咳,我这不是神魂受伤了么,你来吧。”萧无涯不好意思道。   伏阙目光微动,萧无涯所修霸剑一道最重修心,因此神魂远超同辈人,在这点上连伏阙都不得不承认,可这样的萧无涯却被人伤了神魂?   “咳,凰灵玉的火焰很伤神魂的。”萧无涯默默解释了句。   “……”   伏阙凝眸看着他,伸手去握他手腕,“我看看。”   “不用不用!先找人!”萧无涯连忙后退一步。   伏阙心中有了数,便不再管他,闭上了双眼开始搜寻沈灼的气息。   许久后他才睁开眼,萧无涯追问,“如何?”   “消失了。”伏阙说。   萧无涯一怔,“此话怎讲?”   “就在这里……”   伏阙向前走了几步,站在一片碎石之上,“他的气息在这里消失了。”   薛君觅皱眉问道,“前辈可能知道他是生是死?”   伏阙指着半空的某处,“是这里,他根本没有落到地面。”   众人一震。   “破碎虚空。”   伏阙缓缓转头看向萧无涯,“你是否该给我个解释?”   破碎虚空,是渡劫期大能才能掌握的道法奥秘,连萧无涯都只能止步,这事已经不简单了。   “这事回头再说,先随我回镇天门。”   萧无涯看了眼龙骧,表情很认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害我自己也不会害你,这是我萧无涯的誓言,你记住。”   龙骧目光一动,“……是。”   伏阙也没有出声反驳,只吩咐其他弟子先行回阊见山,而自己带两人先去镇天门解决此事。   几名弟子心中迟疑,却不敢违抗伏阙的命令,都离开了。   伏阙也不再多言,径直拂袖朝掖鬼崖飞上去。   萧无涯朝龙骧看了一眼,“走。”   龙骧嘴唇动了动,最后什么也没说,随自己的师父一起回到了悬崖上,薛君觅也随之离开。   空荡荡的掖鬼崖下凭空出现了一个人来,对方皱眉看着地面,不满的叹气,“老是这样……”   赵玉纵使不愿意也得回到悬崖上,毕竟那个天道之子还好好活着呢。   而从水镜里看着这一切的沈灼此刻正靠在那棵流梦树下,百无聊赖。   面前这道水镜是他在长冥为他构造的那个幻象学来的,上次他就发现了,在这片云天雾境里他可以学到很多东西,比如看着长冥如何掌握法则,比如这道水镜可以帮他看到他想看的东西,只不过对象只能在筑基境界左右。   看到水镜中几人的表现,沈灼还是挺满意的,主角并不冲动也不怕事,萧无涯的存在也能更好地帮助他,他果然没选错。   看着水镜中夜色落幕,漫天星辰,沈灼挥手撤了水镜,无聊地看向头顶的天空,果然还是一片蓝天白云,跟他来时一模一样,连阳光都是一样的角度,风也是如此。   太无趣了,跟那个男人一样。   沈灼暼了眼手腕上的白芒,起身跳下了浮石,顺着玉阶往下走去,每往下百步,那白芒就平衡一些角度,说明他正在接近白芒的另一头。   九千九百九十九步玉阶,每往下一千步,周围的风就快了些,云层开始浅淡,白雾薄得像纱衣一样,空气也变得活跃起来。   这玉阶的终点通向三途峰的,就是九重宫阙下的那座山,它并非像之前看到的那样小,反而非常高大,哪怕沈灼此刻正站在最后一道玉阶上,也就是它的山顶之上,也不得不感叹三途峰不愧是自己参考山海经写出来的灵都第一山,果真是气势磅礴,高耸入云。   挥挥衣袖,拨动围绕在周身的飘渺云雾,沈灼看清的那一刹那被眼前的一幕惊到了。   那被云雾笼罩了千万年的三途峰下蔓延着广阔无垠的城镇,山川大河,宫殿楼台,阡陌纵横,俨然与中州没有任何差别。   这里便是中州之东——灵都。   沈灼站在最后一道玉阶上,周身还围绕着云雾,回头看向自己来的地方,再俯视脚下的大地,头一次感觉到身为神的震撼。   而在灵都,长冥便是他们的神。 第20章 青鸟羽衣   灵都位于中州东,与中州西的人类修士相对,这里的人并不属于人族,而是半神长冥的后人,关于反派的来历背景当初沈灼也是花了很大心思构思出来的,最后给了他一个酷炫狂霸的血统——垣族。   一个来自中州之南星辰之海的神奇种族, 该族血脉无根无源,生于古老之洪荒,天赋异禀,却遭人族妖族各族欺压,几欲灭绝,长冥已经是这一族的最后一人,而住在灵都的这些人只是体内里还有一丝垣族血脉罢了,大多数都是妖族,在长冥成名之后便纷纷过来投奔,灵都就此建立了起来,占据了中州半壁。   在九重宫阙之下,以三途峰为中心,共有三千二百多城,绵延千百里,以古老的悬沧之林为界,如此万年繁衍下大部分世人已经忘却了九重宫阙之上的存在,而形成了十六族群,三个国家,如今也只有居住三途峰山脚下的这群妖族才知道半神长冥的存在。   最后一道玉阶离地也有数丈,沈灼就坐在那道玉阶上,耷拉着赤裸的脚,垂眸看着地面上灵都的人们热闹地穿梭。   千万年过去,这里人与妖族共存,尽管谁也不记得头顶这片天空之上九重宫阙的主人是谁,但这里的人对妖族异类却远比人族修士更加宽容。   沈灼往后靠在了上一道玉阶上,半身在云雾下,半身在云雾中,仰头看着头顶可能万年来都从未变换过的天空,再低头看看脚下已是漫天星辰的灵都,觉得这反派真是无趣。   手上的白芒一直是平直的状态,沈灼勾了勾唇,上身往脚下倒去。   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将他的衣袍扬起,一头长发飞舞着,沈灼在坠落的那一刻翻了个身,面朝着灵都的漫天星辰,洁白的弦月安静地挂在夜空中,仿佛触手可及。   沈灼伸手朝它够过去,下一刻他就落在了一个柔软温热的地方,摸了摸手上顺滑柔软的触感,沈灼一时没舍得动弹。   “本以为这月色撩人,不成想月上的人更撩人。”   耳边出现衣襟摩挲的细微声音,沈灼头顶出现了一片白色的袍角,上面绣着一只青鸟,绿色的羽翼栩栩如生,似乎有光辉流动,随时能从衣服上乘风飞起。   那衣服的主人不过二十六七岁的模样,长的也俊朗,偏偏被脸上轻浮的笑给耽误了几分,一头长发只用了一根青色缎带斜斜地束在左肩上,月色下看着真有几分惑人的味道。   沈灼双眼微眯,心里有点意外竟会在这里遇到这人。   对方弯腰朝他伸出手,沈灼却看都不看那只手,径直坐了起来,对方也不恼,动作优雅地盘膝坐在了他对面。   而两人身下却是一只巨大的白首红纹的玄鸟,纯白的羽翼翱翔在夜空下,似乎能遮住月亮的光辉,黑色的圆眼如上好的玄玉髓,头顶三根翎羽迎风而动,偏偏吹在两人身上的风却十分温和柔软。   沈灼若有所思地看着对面的男人,也不说话,对方也不觉得尴尬,反而一直带着笑意,此刻也只是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根笛子,悠悠吹奏了起来。   轻风婉约,笛声悠扬,曲毕,沈灼笑着鼓掌,“果然是人间难寻,比阁下的剑还要绝妙。”   “非也,我的剑才是最妙的。”   男人放下笛子,支着一条腿,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你认识我?”   “有所耳闻。”   “从何而闻?”   “道听途说。”   “哪条道?”   “天道。”   “……”   男人一双凤眼微挑,“你知天道?”   “天道知我。”沈灼随口扯了句。   “奈何天道无情啊,竟眼看着你活生生摔死。”   男人用手上竹笛撩起沈灼的一缕长发,“说吧,可是我们尊上觊觎你的美色将你掳来的?”   沈灼笑而不语。   男人做出惊讶的模样来,“啧,还真被我猜中了啊?”   沈灼摩挲着手下的玄鸟羽毛,“这些玄鸟现在都住在哪里?”   “前些天尊上嫌玄鸟聒噪,便将它们都赶出了云天雾境,任玄玉怎么耍赖都不松口,她只好将它们锁在了三途峰下的一处灵泉旁,我这会正要去给它们送吃的,便看到天上掉下来个美人。”   赶出云天雾境?   沈灼心中诧异,玄玉原身便是远古玄鸟一脉,自小与玄鸟族人生活了六百年,极其爱玄鸟,常与其同吃同住,更是顶着长冥的神威将其养在了云天雾境,当时写到这里时读者们还YY过长冥跟玄玉有一腿,这些沈灼都知道,只不过他好像没写过长冥曾驱逐过玄鸟,估计剧情又被他改变了。   “我叫沈灼,别叫我美人,我会生气的。”   “奥?”   男人不以为意,笑问,“不知道你生气了会有什么后果?”   “你会提前知道自己的死期。”   男人一愣,然后低声笑了出来,“你要杀了我吗?”   “不。”沈灼勾唇,“字面意思而已。”   男人笑容渐淡,“那我倒更好奇了。”   沈灼却不理他了,转身面向着玄鸟头的方向,摸了摸它的脖子,“带我去你住的地方。”   男人嗤笑一声,“它可不会听你……”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玄鸟快活地仰头叫了声,向地面飞落下去。   对面的男人沉默不语,良久后才闷闷地问了句,“你是不是认识玄玉?”   “算是认识。”   要不是被她扔下掖鬼崖他也不会被困在这里,沈灼是忘不了那个戏精了。   “怪不得。”   男人表情放松了些,“你是什么妖?”   “人。”   “人妖?”   “……”   沈灼看着对方认真的表情,默默在心里问候了一句后才说,“我是人族。”   男人忽而一笑,“玄玉可是最讨厌人族的。”   “我可没说她喜欢我。”沈灼摊手。   男人从玄鸟身上站起来,将笛子收了起来,“你可别告诉我你真是被我家尊上掳来的。”   “正是。”   两人相对而立,虽都站在鸟背上,却都脚步沉稳,身形不晃。   “我叫秦煌。”   “我知道。”   脚下的玄鸟很快落地,秦煌的右手悄无声息从袖中探出,一道疾风直扑沈灼面。   “呖——”   脚下玄鸟忽然暴起,一翅膀朝秦煌扇了过去,秦煌一惊,显然没料到代为照料多日的玄鸟会突然对他发难,他迅速后退,那道真气就失了后劲,玄鸟用翅膀将沈灼护在了身后,那道真气都没擦着沈灼的一根头发,秦煌就被玄鸟一翅膀扇飞了,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玄鸟丢下他带着沈灼飞远。   沈灼全程连动都没动,就那么悠闲地看着秦煌被扔下去,一脸震惊与愤怒。   沈灼挑衅地一笑,转身乘着玄鸟远去。 第21章 美人出浴?   秦煌说的那处地方在三途峰山脚的一处山谷里,谷内种着一片桃花林,明明不是花开季节,这里的桃树却都开了满山谷。   到了那桃林前玄鸟就不愿意往前了,沈灼能感觉到它的惧怕,直接跳到了地面,脚下的泥土松软厚实,赤脚踩着倒也不难受。   抬头看了眼,那一弯弦月就这么悬在桃林之上,沈灼就那么独自走进了那处开满纷纷扬扬桃花的山谷内。   穿过重重桃花林的屏障,沈灼听到了泉水撞击石头的声音,拨开一束桃枝,眼前便出现了一汪清泉,从山上汩汩流出。   泉水果然清澈见底,沈灼找了个下游的地方,弯腰探了探,水并不凉,他脱了衣服走下去,从掖鬼崖掉下来前两天到今天他都没洗过澡,也是脏的不行了。   沈灼将他一头长发也泡在了水中,虽然不知道这头发为什么一会长一会短的,但毕竟是他头上的,也得好好洗洗,只是可惜这里没有洗发水,说到这里他又不禁想起来自己穿越前刚网购了一大瓶洗发水,也不知道到没到,还有他妈说来看他……   他想着就出神了,发现自己来到这世界已经快一个月了,所有的一切都无比真实,除了他自己。   没错,眼下最大的谜团不是别的,正是他沈灼自己。   凡人,神,天道,穿越者,他到底是谁?   在心里叹了口气,沈灼转身面向桃林,却被眼前突然出现的黑色人影挡住了月光。   他抬起头,正对上了那张冷漠而完美的脸,一双幽深黑暗的眸子像无尽的漩涡一样,将人的目光吸进去,无法自拔。   沈灼一时没反应过来,就那么怔怔地看着那双眼睛的主人,那张近在咫尺的冰冷的脸,全然忘记了自己的上半身还露在水面上,打湿的黑发缠绕在白皙瘦削的肩上。   晚风拂过山谷,掠过这片桃花林,无数花瓣吹落在水面上,几片还落在了沈灼的头发上。   对方还是穿着那一身黑衣,银发铺洒在水面,比月华还要耀眼夺目,沈灼看着对方一点点靠近自己,近的呼吸交缠,近到他只要一动,额头就能碰到对方的唇。   沈灼觉得心神有些恍惚,他后退了一步,带动了水声,目光落在了他的手腕上,他像是突然醒了过来似的,再抬头时眼里已经一片漠然。   眼前哪里有什么泉水,他还穿着自己的那身破衣服,站在一片茂密的桃花林中,周围的桃花洒落了一地淡粉,连他的脚面都被盖了起来。   头发是干的,脚下的泥土松软微湿,周围都是桃花,根本没有那条路,耳边的泉水声也像从来没存在过一样。   沈灼目光淡淡,“出来。”   周围毫无一人,沈灼目光微凛,转身看向某个地方,厉声道,“出来!”   “咦!”   一声刺耳的尖叫,一团白色的毛绒团子从某处滚了出来,直接滚到了他脚边,看起来十分笨拙,如果是平时沈灼可能还会有兴趣戳一戳,逗一逗,但此刻他心情实在不佳,对这个罪魁祸首可没什么好感,但此刻他只是冷漠地踢了那毛团一脚。   毛团翻了身正面朝向他,一只白色的狐狸,大约才出世没多久,鼻子和嘴都是嫩粉色,眼睛黑溜溜的,非常干净,瞪的大大的望着头顶的人,四只爪子蜷在一起,抱着自己那条毛绒绒的小尾巴,一副好奇的样子。   沈灼无言以对,他本以为自己只对灵兽有吸引力,没想到对普通的动物也有,而且看样子这小东西还是从窝里偷偷跑出来的,连路都不太会走。   他蹲下来戳了下它的肚子,“刚才是你布的幻境么?”   “吱?”小狐狸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压根就听不懂他的话。   沈灼转身就走,下一刻就发觉脚上多了点重量。   低头一看,小白狐四肢并用地抱住了他的脚,连尾巴也缠住了,仰着头,睁着黑漆漆的两只大眼睛一脸天真地望着他。   沈灼也望着他,一人一狐就这么对视了半天,小狐狸愣是眼睛都没眨一下,然后噗通掉了下去。   沈灼心中略得意,拔腿就走,结果没走一步,脚上又多了团东西。   “……”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脚上的东西,还是那双无辜的大眼睛,干净的不得了。   “下去。”   “吱?”   “松手。”   “吱。”   “……”   沈灼弯腰,拎着它的耳朵把它扯下来,然后扔到一边,转身就走。   “吱?”   “……”   沈灼深吸一口气,也不管了,径直往桃花林的深处走去。   如幻境那般,绕开最后一棵桃树,眼前就出现了一汪清潭,但与幻境不同的是,那清潭里站着一个人。   沈灼愣住了。   半裸的上身有着流畅的肌肉线条,宽肩窄腰,一头银发垂在后背,顺着起伏的曲线一同消失在水面,白皙的皮肤上沾满了水珠,在月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沈灼第一反应是这又是个幻境,因为长冥是不会在这里沐浴的,但转而又想,是幻境又如何,眼前美景大好,看看也无妨。   于是他就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上游的泉水缓缓流出,月色怡人夜宁静,对方站在那里许久没动过,沈灼看的有些好奇对方在做什么。   就在这时,周围忽然想起了一声胆怯的叫声——“吱?”   沈灼:“……”   然后那个站在水潭中的男人就转过了身来,冰冷的面孔,幽暗的双眼,垂下的两束银发挡住了他胸前大半。   沈灼有点失落,这幻境有点讨人厌。   他正想着,那站在水潭里的人就突然开口了,“你想干什么?”   沈灼差点就回了个“你”了,结果就看到对方朝自己伸出手,那只健壮的手臂上腕处连着一道白芒,他低头看了一眼。   嗯……跟他手上这道连在一起了呢。   “……”   沈灼扬起一个不失礼貌的微笑,指着脚上的那团,“它拖我来的,拦都拦不住。”   毛团歪头,“吱?”   长冥信不信他不知道,不过长冥显然不想让他出现在云天雾境以外的地方,对方在沈灼说完那句话后就直接将他拖进了这个水潭里。   “噗通——”   沈灼一点也不优雅地被无形的力量拉到了水里,一头磕在某人那健壮的胸口上,熟悉的冷香气息扑面而来。   潭水一点也不温和,有点冷,他的长发都漂在水面,然后慢慢沉了下去,身上的衣服去也都湿透了。   沈灼心里想着等他以后逆袭了,绝对要把这男人按到水里闷一顿。   “一半的神元不至于这么弱。”长冥微俯视着他。   没办法,身高差距,沈灼也有一八三的身高,结果这反派比他还高半个头,他只好仰头看着对方。   “所以我可以走出云天雾境,至于……”   沈灼低头看了眼自己湿透的衣服,“无伤大雅。”   这语气十分淡然,但内容却十分傲慢,仿佛眼前的半神大人当做了无理取闹的孩子般,毫无疑问地,他又惹怒了半神大人。   整个清潭瞬间降低了几十度,寒冷顺着泉水渗入了沈灼的身体里,水面上居然泛起了一层白雾,沈灼的头发和睫毛都凝了一层冰晶。   长冥的手朝他眉心伸过来,沈灼正要有所动作,水面上忽然掉下来一只白毛团漂在上面。   “吱?” 第22章 去特么的夫人   那毛团像颗毛球一样,浮在两人中间,瞪着大眼睛看看长冥,又看看沈灼,有点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长冥的手顿住,看向那毛团,“驺虞?”   沈灼伸手拎起它,“这不是白狐么,怎会是驺虞?”   “驺虞与狐交杂,可窥人心,丛生幻境,如明镜现人心。”长冥的声音响起。   沈灼一怔,他想起了刚才那个幻境,对着毛团漆黑纯净的眼睛,若有所思道,“人心……”   “于神无用。”   “为何?”   “神无心,无情。”   “……”   沈灼抬头看着他的双眼,问道,“你怎知神无心无情?”   长冥的手还伸着,似乎还没从刚才被冒犯的愤怒中恢复过来。   沈灼挑眉一笑,“身为半神,你当大度些。”   长冥冷着脸没说话。   寒气氤氲,沈灼的头发睫毛都结了冰晶,他拎着毛团转身往岸上走去,一身衣服都湿透了,和一头黑发贴在他的身上,看着十分狼狈。   他转头看着水里的长冥,无奈道,“可有干净的衣袍?”   长冥哪会搭理他,好在不过一个呼吸的功夫,天上一只玄鸟飞过,扔下了一套衣服鞋子,沈灼打开看了眼,还挺齐全。   “多谢。”他对在天空盘旋的玄鸟道了句谢。   长冥看着他拿着干净衣服走进桃花林里,借着桃树的遮掩,站在一片花海里脱了湿衣服,擦干头发,换上绣银纹的黑衣,衬着白皙的皮肤,格外鲜明。   “半神大人,收好你的神识。”   沈灼穿衣服的动作忽然一顿,回头似笑非笑地看着身后某偷窥狂说了句。   长冥完全不管,依旧直直看着眼前的桃花林,而神识已经包围了整个桃林,表情非常之平静。   沈灼见警告无用,便直接放出自己庞大的神识,瞬间吞噬了长冥的大半神识,铺满了他脚下这块地方。   长冥目光一凛,从水潭里走上岸,在离开水面的时候身上的黑衣就凭空出现在了身上,一头银发像从未碰过水一样。   沈灼刚穿好衣服,长冥就出现在了他眼前,肩上还趴着那只毛团,看起来十分怪异。   他抿嘴笑了笑,抬脚走近男人跟前,微踮起脚凑到跟前……   长冥静默地看着他,沈灼觉得无趣,将他肩上的毛团拿了下来。   “这驺虞肉能吃吗?”他随口问了句。   驺虞:“吱!”   长冥没回答他这个恶趣味的问题,抬脚就走。   沈灼也跟在他身后走,边走边问,“秦煌说你万年不曾出过云天雾境,今天怎么想起来来这里了?”   “沐浴。”   “这里水格外好些?”   “……”   “你现在可是要回去?”   “……”   “你回去吧,我就不陪你了。”   沈灼停下了脚步,见长冥回头看他,他抱着毛团回道,“你那云天雾境不分昼夜,亦没有日升日落,更无四季潮汐花开花落。太无趣了,我不愿意待。”   长冥定定看着他,沈灼觉得他应当是要发怒了,可是他不怕。   “你不会真以为我被你困住了吧?”沈灼摇摇手腕上的白线,笑的从容。   “你若离开,我就杀了龙骧。”长冥冷声道。   这话说的很讨人厌,也很冷漠,沈灼一向讨厌被人威胁,可这次听了却觉得莫名开高兴起来。   “怎么,舍不得我?”   “你和龙骧都会死于我手。”   沈灼脸上的笑意凉了些,“是么,做得到的话就试试吧。”   说完他转身就朝另一个相反的地方走去,山谷另一头蹿出来一只头顶一根红翎的玄鸟朝他伏下了身子,沈灼直接跳上了它的背,乘着玄鸟朝灵都远去。   那白芒像一道飘渺的云雾,瞬间就隐没了踪迹,长冥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一动未动。   身后的桃林走出来一个俊俏男人,身披青鸟纹白袍,手上转着一根竹笛,悠悠闲闲地走到他身旁,装模作样地叹气,“我的尊上,您这夫人选的可不怎么样啊,脾气恁大。”   长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打不过他。”   秦煌神色一滞,笑道,“不试试谁知道。”   “你会死。”   “我看他可不是像手上沾血的人。”   秦煌说到这里很纳闷,“明明看起来很弱,可是又拥有那么强大的气魄,真是神秘莫测的人,嗯……您真的不用追上去吗?”   长冥静默地看着他。   秦煌立马闭嘴,“……属下有事先退了。”   秦煌飞也似的离开,半个时辰后整个三途峰都知道了半神大人单身几万年终于有夫人了。   沈灼乘着玄鸟一路飞到了三途峰之南的一处城镇,一落地就被人群围成了一圈,一脸的震惊加好奇,搞的他很是受宠若惊。   “诸位……认识我?”   “不认识!”   几人都是一阵摇头,而后两眼放光地问他,“你从三途峰而来?”   “三途峰之南三百里处。”   “……”   他这么一说那些人都失了兴趣般,脸上很是失落,沈灼疑惑地问了句,“这是怎么回事?”   “你有所不知,三途峰上那位大人终于迎娶了位夫人了了, 听说美的很,头发是黑色的,应该还是个人族,你正好又从那里来,大家伙都把你当成尊上夫人了!”   回他话的是一个额头长着一根尖角的健壮男人,身高差不多有两米,头发是无光泽的苍白色,说话嗓门也大的很,热情地溅了沈灼一脸唾沫星子。   沈灼擦了把脸,笑着道谢,“敢问这消息从何而来?”   “当然是昆岳将军亲口说的了!”   “昆岳将军……”   “就是秦煌秦大人啊。”   “……”   沈灼当然知道昆岳将军是谁,昆岳就是秦煌那把剑的名字,只不过他实在没想到秦煌这人这么八卦多嘴。   呵,夫人,去特么的夫人,那货可是心心念念要搞死自己。   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白芒,沈灼能清晰地感觉到两人之间的距离,那人已经回了云天雾境,看样子是不打算盯着他了。   也好,沈灼勾起嘴角,这也方便了他找人,毕竟能让魔女玄玉忌惮的人还真没有几个,而他目前能接触的,恰巧身在这灵都的,也只有那么一个。 第23章 白如映   细数沈灼曾交往过的前任们,数目并不多,但个个性格都不同,有温柔体贴的,有敢爱敢恨的,也有恬淡如水的,沈灼这个理工逻辑男在每次感情失败后都会分析失败的原因,然后有意无意地在开始下一段感情时选择了与上一个完全不同的女性,于是正好三个,都吹了。   而他理想中的女性是什么样的呢,大概就是像白如映那样的女人了。   在三途峰下的那个小镇的古庙里待了大半个月,沈灼才等到了打古庙路过的白如映一行人。   那日沈灼正百无聊赖地斜靠着古庙的柱子,那柱子掉了漆,沈灼就一身好衣服,也不敢真靠,就那么虚虚倚着,手上还在逗着小白狐,古庙外就来人了。   一行四人,都穿着利落的淡色劲装,为首的是一个十六七的青年,剑眉星目,看着就挺阳光,一嘴白牙十分显眼。   对方见到他先是一怔,然后便惊喜道,“师姐!这里还有人呢!”   此时外面天色已暗,这古庙是方圆几里唯一的落脚处,沈灼选的一点也不差。   “你这是废话。”   青年身后走出来一个年纪稍长的女子,大约二十三四岁,一头长发并不如其他女子般挽成发髻,而是高高束在脑后,配着一身劲装,姣好貌美的脸蛋,十分夺人眼球。   沈灼当时就想,嗯,不错,真人版的白如映果然没让他失望,跟他预想的样子差不多。   他在打量对方,对方也在看他,白如映朝他抱了抱拳,便放下剑一旁打坐。   沈灼也随意地朝他抱了抱拳,看着他们身后的三个人,神识并不是很强大,想想也是,这时的白如映也才金丹后期,论武力并不怎么样,偏偏她身上就有玄玉的克星。   “啊!白狐!”   另一个十六七模样的少女一身青衣,梳着一个飞云髻,戴着一根玉簪,两眼放光地凑上来,摸了把后问道,“它是什么灵兽啊?”   “路上捡到的小狐狸罢了。”沈灼笑道。   “他一介凡人能有什么灵兽?”那蓝衣少年板着脸说了句。   被如此调侃沈灼也大度的很,一声没吭,依旧自顾自地靠着柱子。   白如映不禁抬头看了沈灼一眼,沈灼也大方对她笑了笑。   白如映来了好奇心,“阁下可是有话要跟我们说?”   “也没有什么话,只不过夜宿破庙,想跟你们闲聊一下,又不知如何开口,唐突了。”沈灼朝几人抱了抱拳。   “这有什么不好开口的?来,过来坐!”   青年连忙朝他招手,“我叫钟宁,你叫什么?”   沈灼走到他身边坐下,“我叫沈灼。”   “我……叫齐月。”少女笑着接道。   蓝衣少年抬了下眼皮,淡淡道,“我是唐毅。”   “你是灵都人吗?”   “非也,途径此地罢了。”   “你一人出门,就敢来灵都?”钟宁惊讶地看着他。   “有何不妥吗?”沈灼反问。   齐月捂着嘴,睁着眼睛道,“沈公子,你难道不知这灵都住的都是妖精鬼怪吗?”   “竟有此事?”   沈灼十分配合地露出惊讶的模样,“我看此地民风淳朴,山清水秀,并不骇人啊。”   “那是你蒙蔽了眼……”   钟宁话未说完,就被白如映抬手打断了,她看向沈灼,“你来灵都做什么?”   “我从中州之西游山玩水,一路经过这里。”   “奥,游山玩水,沈公子兴致不错,胆子也不小。”   白如映扫了他身上的黑衣一眼,“不知沈公子这衣服是在哪儿买的?”   “不是买的,是捡的,就在这破庙里,你们要是早来说不定就是你们的了。”沈灼笑盈盈地说着。   “星辰之海的紫银丝,随手捡到?”   白如映一句话让在场其他人都变了脸色,钟宁傻乎乎地问,“什么紫银丝?”   “中州以北的星辰之海有一巨兽,遇风化鹏,遇水化龙,这紫银丝就是在它初化为鹏时才有的胸前的一簇羽毛,可阻挡元婴大能一击,咱们师叔的八云扇里就有这么一缕。”   唐毅说的镇定,但神色却已经变了,他看向沈灼,“如此珍贵之物,这件衣袍却用了不止百缕。”   钟宁这下听明白了,张大了嘴巴看着沈灼,“你……运气也太好了!”   “……”   唐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齐月也忍不住为自家师兄扶额。   白如映却目光淡淡地看着沈灼,“你到底是什么人?在此等我们有何目的?”   “他一定是来……”   “你闭嘴!”   唐毅直接捂住了钟宁的嘴。   “我的确是在此等候你们的,不过此事说来话长……”   沈灼说着忧郁地叹了口气,“方才你们问我怎么一个人出门,其实我并非一个人出门,与我同行的还有我的侄儿,可是我们却因为某些事失散了。”   “失散了?”钟宁掰开唐毅的手,好奇道,“怎么回事?”   “诸位可听说了前些日子发生在横阳城的事?”   “……”   白如映目光微动,“你知道?”   “我与我侄儿就是横阳城人啊。”沈灼伤心地叹了口气,“那日看着整座横阳城突生大火,生生焚尽了整座城,可怜我那侄儿的双亲一个不留,幸得一位真人相救,还要收留我们,谁知半路又遇上了一个妖女,将我推下悬崖,又蒙骗了我侄儿……”   沈灼正要嚎两嗓子时,白如映突然问道,“妖女?什么妖女?”   “好像是叫什么玉……”   “魔女玄……”   齐月差点喊了出来,想起来这里还是灵都,万一被那女人听到了可怎么办。   “师姐,不如我们……”   “闭嘴。”   “……”   白如映看向沈灼,“沈公子,我们有要事在身,恐怕不能帮你了。”   “无妨。”   沈灼幽幽叹了口气,拢着身上的袍子叹道,“若非萧前辈的搭救之恩,我怕是都活不下来了,怎敢再奢求许多?”   他话刚说完,几人就是目光一亮。   “萧前辈?哪位萧前辈?”齐月追问。   “镇天门,萧无涯萧前辈,是他救了我们叔侄二人,并且还收我侄儿为徒,要将他带回镇天门去。”沈灼回道。   “咦?不是说萧无涯在灵都吗?怎么又突然跑回去了?”钟宁疑惑地问。   白如映看向沈灼,“他为何要回镇天门?”   “因为他的师侄飞月姑娘在横阳城大火中受了伤,不得不回镇天门疗伤,唉,此事也是因我二人而起,惭愧……” 第24章 蛟珠   不得不说会写书的人也会演戏,沈灼觉得穿书后自己越发演技精湛了。   白如映并不轻信,即刻折了只纸鹤扔向了空中,大约过了两个时辰那纸鹤才飞回来,说是萧无涯果然已经在回镇天门的路上。   “那我们怎么办?”唐毅问。   “直接去镇天门,我们耽误不得。”   “好。”   “你呢,沈公子,你可要跟我们一起上路?”白如映问。   “还是不了,我怕拖累你们,既然已经知道我侄儿没事,我便放心了,索性慢慢赶路去镇天门吧。”   白如映有急事在身,本就是随口一问,沈灼既然拒绝,她也不再问,倒是钟宁有些不舍,得知沈灼确实一路周游到这里便缠着他讲了不少有趣的事。   沈灼自然是没周游过,可是他比谁都要了解这个世界,却又无比陌生,只捡了中州大陆的特殊地方说了些,便也叫钟宁这个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惊叹不已了。   一旁的齐月也听的啧啧称奇,唐毅也安静地听着,倒没露出排斥的神色来了。   白如映倒是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沈灼这个人身上了,听着他说到那些奇闻异事也没有露出什么表情来,沈灼并不失望,白如映出身虽高,但从小博览群书,跟随师父四处行走修行,对这些东西应该早就知道了。   “太有趣了,中州如此之大,待我修到金丹之境,我一定要好好出去游玩一番!”钟宁最后感叹道。   “金丹之境也敢随意出去,外面厉害的人可多着呢!”齐月抱着小白狐不以为然地说,小白狐舒服地哼唧着。   “那师姐不也是金丹吗?”   “那是师姐厉害。”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斗着嘴,沈灼看着有些出神。   眼前这两孩子的年纪也不过是上高中的年纪,却已经在寻找长生仙道,越深入这世界,沈灼越感慨的同时也会越害怕自己哪天将这一切当做了真的,然后忘记了真实的世界,真实的自己。   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是一双码字的手,现在却变成了创造世界的手,他总觉得这是一个梦,梦里他穿进了自己的书里,见到了他笔下的主角,见到了被他遗忘的反派。   “你笑什么?”白如映忽然问。   沈灼一怔,“我笑了吗?”   “笑了,而且是喜悦的笑。”   白如映英气的脸头一次露出了一丝笑意,“可是想到什么人了?”   “……算是吧。”   沈灼笑笑,转而问她,“怎么忽然舍得赏我一个笑脸了?我以为你不待见我。”   “确实,我看到你第一眼就觉得你这人不是好人。”   “……”   沈灼的微笑有点挂不住,“……为何?”   “你那副旁观者看戏的态度有点让人讨厌。”   “……”   “不过现在好多了,你刚才那笑容,那是心有牵挂的笑。”白如映手摸着身边的青离剑淡淡说道。   沈灼听着她的话目光有些出神,“白姑娘,如果……如果某天你发现自己的命运是被人所控制的,并且早就安排好了的,你所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别人,你会如何?”   “自然是与命运抗争,修仙者本就是逆天而行,若一味顺从天命,迟早会被天命吞噬。”   “……”   沈灼想说妹子你说的很好很励志,但是你搞错了,可他才是那个控制命运被人家恨的人,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开始只想写本书的。   抬头看看外面夜色已深,白如映等人都选择了打坐,倒也避免了男女有别,沈灼自己也抱了些干草,找了个角落睡下了。   夜半时分古庙外响起一声鸟鸣,沈灼顿时睁开了眼睛,手上被他隐藏起来手腕上的白芒若隐若现。   钟宁几人已经睡下了,连白如映也靠着柱子闭上了眼睛。   沈灼提起及地的长袍,缓步走出了古庙,门外的草地上果然落着一只巨大的白鸟,额头和脖子上都点缀着火红色的纹路,脖颈狭长,身姿优美,一身白羽在月光下流光溢彩。   沈灼认出是给他送衣服的那只玄鸟,便走过去问,“怎么是你来了?你那位兄弟呢?”   他问的是那天一翅膀把秦煌扇下去的那只玄鸟,这只是弟弟,那只是哥哥。   那玄鸟伸长脖子蹭了蹭他的脖子,低声叫了几声,沈灼听了无奈笑道,“我暂且无法离开灵都,否则你的尊上会杀了我那大侄子的,等我哪天可以离开再带你一起去。”   玄鸟扇了扇翅膀,似乎很开心。   沈灼也笑了,他的存在在这本书里很微妙,普通人无法感知他的存在,唯一能感知到他的一位半神又不会对他兴起所谓敬畏之心。   唯独这世间上的灵兽既能直观地感知到他的存在,又能对他产生亲切依赖感,就如玄鸟丹鹤之类,沈灼倒也不用担心它是玄玉的族人,目前为止,在这中州大陆上他能信任的也只有这些灵兽了,因此上并不介意跟它们多亲近些。   “对了,你可能寻到玄玉?”沈灼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玄鸟点点头,表示可以。   沈灼勾起嘴角,回头说了句,“你们有向导了。”   古庙的门口处,白如映神色无波地看着他,“绛霄玄鸟,魔女玄玉一族,居三途峰上,千百年不世出。”   “白姑娘果然博学。”沈灼笑赞道。   “你从三途峰上来?”白如映的眼神微凛。   “非也,我说的可是句句属实,可以对天起誓。”   这话沈灼说的一点压力也没有,毕竟这天道就等于他自己, 他从来没有如此无压力的发誓过。   然而对所有修仙者来说,敢于对天道起誓,那就是真的,除非眼前人不是修士,若不是修士白如映觉得自己也不需要忌惮对方,于是就信了。   “这玄鸟可靠吗?”   白如映对此深表怀疑,“虽不知你如何收服它的,可它毕竟是玄玉的。”   “相信我,它会带你们找到萧无涯。”   “那你呢?”   白如映看向他,“你还留在灵都的话一定死。”   “我可不能离开。”沈灼漫不经心地摸着玄鸟的羽毛,“我若离开了,你们怕是救不了我那大侄儿了。”   “我有个疑惑。”白如映忽然说。   “请说。”   “萧无涯乃元婴修士,我只不过才金丹,你怎么如此理所当然地觉得我能救你的侄子,而不是直接去找萧无涯?不要说你不知道这些常识,我不信。”   “……”   女人聪明的很多,但少有聪明而不伤人的,眼前就有一个,明明早就察觉这问题,却一直没有说出来,反而在自己有意表露时才说出,一点不让人反感,反而觉得她在表示诚意,并且还摸了别人的底,沈灼很欣赏这样的女人,所以一开始就不打算瞒她太多。   “自然是因为……蛟珠。”   白如映神色一凛,瞬间后退一步,手上金光一闪,两人之间的氛围顿时剑拔弩张起来。 第25章 通缉   “吱~”   白狐从破庙里钻出来,一路连滚带爬,顺着沈灼的脚一骨碌爬到了他的肩膀上,黑漆漆的眼睛滴溜溜地望着白如映,很有些戒备的味道。   白如映神色缓了些,收了捏决的手势,“你可知道蛟珠非元婴不可控?”   “知道。”   沈灼当然知道,蛟珠和凰灵玉类似,都是神兽一族死后的元神精魄,蕴含巨大真元,当年白家式微,因蛟珠而举族被人追杀,不得已下将蛟珠封进了刚出生的白如映体内,自白临映成年后封印开始松动,蛟珠屡屡欲夺白如映肉身,偏偏蛟珠与白如映一体同生,取出蛟珠就等于杀了白如映,而唯一的办法就是白如映自己修至元婴,将蛟珠吞噬。   而此刻的白如映才金丹,若要动蛟珠,势必要打开封印,那白如映无疑马上会被吞噬,沈灼此言听来就像是要白如映死一般,可白如映却意外镇定,反而问道,“你有其他法子?”   “自然,我可不想让你死。”沈灼笑着说了句暧昧不明的话。   白如映眉头一动,有点不自在地皱了下眉,“你……应当是有心上人的吧。”   沈灼一愣,“为何这么说?”   “你身上这件衣袍上全是对方的气息,虽然……强势了些,不过在这样的世间也不失为一个良配。”白如映言辞非常诚恳,表情也很认真。   “……”   沈灼顿时嘴角有点抽,“这衣服真是我捡来的。”   白如映淡淡扫了他一眼,“你真当我是傻子了?”   沈灼不好意思了,没办法,他又不会凭空变一件衣服出来。   “你这人虽手无缚鸡之力,但神态举止毫不卑微,更不像中州那些凡人般见到修士就顶礼膜拜,若不是它,在你提到蛟珠时我就直接动手了。”   白如映说的它就是那只白狐了,此刻正窝在沈灼脖颈处一动不动。   白虎,黑文,不食生物,有至信之德则应之。驺虞,义兽也。   白如映目光淡淡地看着他,“除非你善御兽之术,否则你应当也不是什么败类。”   “嗯……”   沈灼觉得有点笑不出来,“白姑娘,在下虽然不属于当下流行的那款温润如玉那种,但……也不像坏人吧?”   “修仙界没有坏人,只有争斗胜负,无非是看采取的手段光不光明罢了。”   白如映这话说的沈灼一笑,也是,修仙一途远比人世间的明争暗斗还要残酷,有多少人死在那条路上,更讽刺的是,他们甚至无法拒绝自己的命运。   白如映算是幸运,她的遭遇让她将修仙当成了救命之道,龙骧是为了复仇,可有人却在不知目的的坚持着,只因为自己给了他这样的命运。   沈灼忽然又想到了那个独居九重宫阙的男人。   完了,更愧疚了。   他叹了口气,白如映疑惑地看着他,而后道,“你侄儿有萧前辈教导,不会有事。”   此刻月上中天,两人都是不用睡眠的人,索性在月下散着步,玄鸟跟在他后面,时不时好奇地用长长的喙戳一下白狐,惹来白狐愤怒的爪爪。   白如映以为他在为踏上修仙途的龙骧担心,沈灼嗯了句没多说。   “你为何不跟着一起修仙?”白如映问。   这问题不是沈灼第一次被问到,上次是龙骧问他的,萧无涯也问过他,那时的他根本没想过自己修仙,因为在他眼里,这一切都是虚假的,只是自己构造出来的一本书而已。   这个认知一度让他觉得自己虚伪,他在写书时一直强调自己是将书中的世界都当成真的才写出的这些人物情节,可真正进入了这个世界,他又不信了,叶公好龙不外如是。   那么此刻呢?   在面对白如映这么个活生生的金丹修士的询问,他沈灼的回答又是什么呢?答案是——   “不知道。”他无奈地笑。   白如映对这个答案感到一丝诧异,“想或不想,为何是不知道?”   沈灼看着她半晌,心里憋了很久的,不能告诉龙骧也不能告诉长冥的话,终于忍不住了。   “你有没有想过这个世界其实是假的?不存在的,修仙也是不存在的?”   “……”   从白如映那面无表情的样子沈灼读出了一丝对方劝自己回家吃药的意思来,然而白如映不愧是认真的人,她的脑回路搭上了另一条线。   “你是说,所谓修仙……皆是骗局?”   “……”   “也是,古往今来,自洪荒开辟,再到半神九歌陨落,还有三途峰闭关数万载的那位,千百年来没有一人能够飞升成仙,谁又知道仙路尽头就是天界之门呢?”   “那个……”   “再说,就算真有天界之门,谁知那道门后是什么?飞升之后又如何呢?”   “……”   沈灼满心复杂,“白姑娘,这外面的风有点凉,咱们回去吧?”   白如映一愣,“我差点忘了你是个凡人了。”   沈灼笑笑,将白狐抓在怀里抱着,“其实,若有人陪伴,千万年也觉不够,若无人相伴,孤身一人,活百年也觉无趣。”   白如映会心一笑,“沈兄年纪不大,境界颇高。”   “我可是比你还大几岁。”   他这么一说两人之间的氛围就又融洽了些,回到破庙时钟宁等人正要找他们,见到二人相谈甚欢很是讶异,记忆中他们的大师姐对外人很高冷的。   “何事?”白如映见他们神色焦急问道。   “师姐,刚收到消息,灵都在通缉一个人。”唐毅手上拿着一袋干粮,大概是刚才出去买的。   “通缉?”白如映心有猜测,“谁?”   “八成是我那侄儿了。”沈灼无奈道。   齐月担忧地看着他,“沈公子……”   “无妨,他们可是说我那侄儿身怀凰灵玉?”   “难道是真的吗?!”钟宁惊呼出声,被齐月掐了一把。   沈灼似笑非笑,“怎么,你也对凰灵玉有想法?”   钟宁忙摆手,“没有没有!我只是好奇罢了!”   “即使我告诉你,这凰灵玉能治你师兄的伤?”沈灼淡笑地问。   “你说什么!”   钟宁瞪大了眼睛,正要追问,却被唐毅挡住了。   他怀疑地看向沈灼,“你如何知道我们是为救师兄而来?”   “对啊,你居然还知道师兄受了什么伤?”齐月脸上也带了警惕。   沈灼非常淡定,“白姑娘告诉我的。”   白如映:“……”   于是三个小青年齐刷刷看向自己的大师姐,白如映沉默片刻后道,“……是。”   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内心多纠结,只觉得这姓沈的果然不是普通人,绝对有猫腻。   然而沈灼非常坦荡地看着她,表示凰灵玉确实能治他师兄的伤,若需要的话,总是有办法的,毕竟凰灵玉不像白如映体内的蛟珠已经被封印多年。   “那你还跟我们一起走吗?”齐月有些期待地问了句,眼睛却盯着他肩上的白狐。   “不了,我还有事要做,来日有缘再见。”沈灼对她笑了笑,转身就走,小白狐忙抱紧他的一缕长头发,才没掉下去。   “哎……”   钟宁忙追出去,却忽然大叫了一声,几人神色一变,立刻跟了出去,却见一只巨大的白羽红纹玄鸟落在他们跟前,一双羽翼遮住了东方天空的光辉。   几人震惊不已,“这是……”   “绛霄玄鸟啊!”齐月兴奋地大喊。   白如映却若有所思地看向三途峰的方向,那里的天空有另一只玄鸟慢慢远去。   如此神物,居然还不止一只,她心里对那青年有着浓浓的疑惑。   一头及地墨色长发,一身紫银丝织就的华丽衣袍,与三途峰有关,能御绛霄玄鸟,这种种迹象加起来,白如映心里想到了一个让她极为恐惧的存在。   “不对,那位在传说中是银发……”   “师姐你说什么?”   “无事……不要爬上去!都御剑跟在绛霄玄鸟身后!”   “切……” 第26章 所谓天道   沈灼本来是打算自己一路慢慢逛回三途峰的,结果没想到某人居然架着玄鸟来接他了。   “能让我亲自来接的人,普天之下你是第二个。”   站在玄鸟背上的秦煌手里转着竹笛,神色颇玩味高傲。   他这居高临下的姿势让沈灼很是不习惯,于是对玄鸟说了一句,“把他扔下来。”   秦煌:“……”   于是玄鸟就很欢快地把他甩下来了。   “你!”   秦煌到底是灵都的战斗力首席之一,立刻翻了个跟斗稳稳落在了地上,但是这二次打脸的感觉还是让他忍不住气的大骂,然而他骂玄鸟没用,只能对准沈灼了。   “尊上让我请你回去!”   “看出来了。”   “他还让我派人去追杀玄同派的那四个人。”   秦煌故意坏笑地说,结果沈灼只是神色自若地“奥,这样啊”就没了。   “你就不担心他们?”他不解。   “我说他们会安然无事找到我那侄儿,你信吗?”沈灼笑着暼了他一眼。   秦煌笑容微收,事实上他对眼前这个自称沈灼的男人并不了解,也只是通过尊上半个时辰前突如其来的神识传音才知道这男子居然真的被尊上所看重,因为他一点没夸张,尊上真的是说的“请”。   他那个天上地下,只要愿意立马能毁了整个中州的尊上,今天居然让他这个爱将来请一个普通的凡人,而且那个凡人可能还跟玄玉有一腿,这关系真是乱。   不过他也暗暗佩服玄玉,不愧是尊上的爱将,连自己男人都能跟尊上分享。   但最厉害的还是眼前这个男子啊……   秦煌笑容暧昧地走到他跟前,“我说,能请教个问题否?”   “问。”沈灼戳着白狐软乎乎的肚子。   “你是咱们尊上情窦初开的第一个人吗?”   “……”   沈灼笑容可掬地望着他,“关于我和你家尊上,你难道就是凭借我身上的这件衣服判定的吗?”   “那倒不是,尊上的衣服经常乱扔的,连低级妖怪都捡到过。”   “……”   沈灼脸上笑嘻嘻,心里mmp。   “可是他说让我请你啊。”秦煌一脸不得了的样子。   沈灼不理他,慢吞吞翻身爬上玄鸟的背,秦煌在后面看了忍不住吐槽,“你这架势是真丑。”   “谢谢。”   “不用谢,你们中州人就是客气。”   “……”   沈灼选择背对着他,秦煌却不甘寂寞地坐到了他身旁,“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沈灼不理他,低头玩小白团。   “你这凡人也真是有意思。”秦煌忽然笑了声。   沈灼头也没抬地问了句,“怎么说?”   “就那四个人所在的玄同派,一万年前尊上曾路过一次他们的山门,就只是路过,你可知玄同的那位祖师是如何应对的?”   “洗耳恭听。”   “他以命为引,铸造了一座守山大阵。”   秦煌勾起张扬的笑容,“那阵生生耗去了他三千年寿命,就只是因为尊上恰巧路过。”   “长冥并不嗜杀。”   沈灼的书写了也有上百万字了,一时也记不住有这样的剧情存在,但关于反派的这点他还是记得的。   秦煌很明显地一怔,随即笑道,“恐怕三界之中只有你这样认为了。”   沈灼目光微顿,“难道你也不认为?”   “除了玄玉,没人能够接近他,那样凌驾于众生的人往往是不在乎生命的。”秦煌说。   “但他不会蔑视。”沈灼表情很认真。   秦煌一愣,然后低声笑了起来,“果然有意思,却原来是看不出来的天真,你可知掖鬼崖下那十万修士鬼魂是如何来的?”   “知道。”   沈灼当然知道,他亲自构思的情节,但那是为了塑造半神长冥的强大,却绝不是为了将长冥塑造成一个毫无人性的杀戮魔头。   身为作者他会塑造一个三观完整的主角,却不会直接树立一个绝对的反派。哪怕他一直喊长冥反派,但却从不认为自己笔下的反派是绝对的反派,甚至于,他对于主角来说更是一座高山仰止的巍峨大山。   长冥此人,凌驾于众生的不只是他的强大,更是那份不输于主角的气度。   “……你知道?”秦煌有些诧异。   “那难道不是十万修士恬不知耻地围攻一个人吗?”沈灼神色淡漠地反问。   他这话直接将秦煌问懵了,他惊讶地反问,“你这……你不是人族么?”   沈灼难得白了他一眼。   秦煌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笑,“还以为是一出强抢民男的戏码,却原来是两厢情愿啊。”   “玄鸟。”   “……”   秦煌脸一僵,“你不是吧?”   沈灼笑,“我可以是。”   “我还有最后一句!”   “放。”   “啧,真粗鲁……”   秦煌手上转了圈竹笛,笑道,“你跟尊上到底是何关系?”   “奸夫啊,你不是说了么?“   沈灼懒洋洋地喊了声,“玄鸟——”   秦煌:“……”   第三次被扔下秦煌已经有经验了,先抛了竹笛化作法器,然后动作优雅地踏进了竹笛上,脸上表情不太好看。   沈灼对他抱了抱拳,抱着毛团往前飞去,秦煌踏着竹笛赶上了他。   “你这是因为我诋毁尊上生气了?”   对方声音穿过风声传来,沈灼抬手将被风吹乱的长发拢起,漫不经心道,“你的尊上就不会问这种话。”   “奥?这是为何?”   “因为在他眼中,我才是那个冷血无情视苍生如草芥的人。”   他的声音夹杂在风里,听的不是很真切,但秦煌确实听到了,并且怔住了。   “……为何?”他再次问道。   沈灼抬起头对他笑了一下,没有发带束缚的黑色长发再次被风吹乱,像黑色的羽翼一样在他身后随风飘荡,沈灼只好给它打了个结。   “因为……”   因为我无意中创造了这世界,也在无意中囚禁了他几万年,更在无意中毁了很多人的命运。   沈灼没说下去,他抱着小白狐蜷在玄鸟背上静静地睡下了。   秦煌看着那个凡人安静地闭着眼睛,明明上一刻还仿佛站在世间万物之上,此刻又看起来如此脆弱,似乎只要他一伸手就能杀了这人。   然而他知道这只是错觉,这个凡人可是连半神都顾及的人。   “比半神长冥还要冷血无情的人,视苍生如草芥……”   秦煌喃喃自语后嗤笑一声,“这世间最无情的便是天道,你难道还能比天道更无情么?” 第27章 三途河   沈灼从穿越过来那一刻就发现了,自己并不一定要睡觉,虽然也可以睡着,但他不会困,不睡也不会影响他的身体状态,他写书多年,自然知道这种状态完全就像是修士神识强大后的表现。   他应该很厉害,从第一次自云天雾境出来后他就莫名地这样觉得,只是可能真的如长冥所说,他的神元只剩一半了,当然,他自己最清楚,那一半神元并没有给龙骧,他也不知道在哪里。   事实上从长冥这样说过后,沈灼就一直在思考这件事,假设《仙途纪元》这本书真的自成了一个世界,那么穿越某种程度上来说跟修士破碎虚空的能力差不多,他如果拥有了那样的能力后,可以通过破碎虚空回到他原来的世界吗?   可能性微乎其微。   沈灼没有回云天雾境,而是乘着玄鸟直接落在了三途峰上。   “听说这里有一条三途河?”   沈灼跳下玄鸟,正好踩在自己头发上,差点摔跤。   秦煌在后面看的不忍直视,这人真是绝了。   “在三途峰南。”   秦煌指着脚下深不见底的悬崖,“从这里下去就是三途河。”   沈灼没觉得他在跟自己开玩笑,他书中就是这样设定的,三途峰下三途河,三千世界三生缘,这崖下便是男女主相互动心的地方,他当初可是花了大心思去构思这段情节的,整整写了十章。   “三途河又名忘川河,这崖下就是冥界的入口,厉鬼丛生,一旦落入崖下,绝无生还可能,所以你还是收了好奇心吧。”秦煌说道。   “你就不好奇吗?”沈灼问。   秦煌脸上露出怪异的表情来,“我现在相信你是个普通凡人了。”   沈灼不跟他说话了,转身向山顶走去,秦煌不解,“为何不乘玄鸟?”   “难得来一次三途峰,自然要好好赏赏这大好景色。”   “这山有什么好赏的?三途峰上景色最好的地方在那里。”   秦煌指着头顶的天空,那是通往云天雾境的入口,沈灼摇头,不以为然道,“不不,那里才不美,连日落都没有。”   “可那里的花可以永远盛开,旭日永久不落,人不老不死。”   “听着就无趣。”   “……”   秦煌无语了,斜坐在竹笛上浮在半空,俯视着脚下正在辛苦爬山路的人,“你就没什么想要的吗?”   沈灼心说你们的一切都是我给的,居然还敢问我要什么。   在他终于顺着陡峭的山路爬上三途峰之巅时,见到了那个站在山顶上的那个男人。   跟他一样的银纹黑袍,一样的长发及地,只不过对方却是冰冷的银色,明明山风呼啸,那头银发却纹丝不动。   沈灼扒拉着自己一头汗湿的黑长发,非常淡定地走上前打了个招呼,“呦,看风景呢。”   长冥看都没看他一眼,目光直接掠过他,看向秦煌。   秦煌早已察觉到他的存在,此刻站在沈灼身后,神色严肃认真,全然不见刚才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尊上。”他抱拳道。   “嗯。”   长冥只应了一声,秦煌便如同得到了什么指示一样,转身踏上竹笛飞离了三途峰。   沈灼好奇地问,“你让他做什么去了?”   “截杀。”长冥背对着他回道。   截杀,自然是截杀白如映等人,但沈灼一点也不担心,本来书中就有这段剧情,为了不蝴蝶掉这段剧情他才特意现身去给白如映做向导,成功地吸引了长冥的杀意,顺利接上了原剧情,简直完美。   沈灼觉得长冥这样迎风站在山顶上特别霸气侧漏,也跟着站过去,结果一头长发愣是被风吹到打结。   “可有束发之物借我一用?”他对身边的人说。   身旁静了片刻没动静,沈灼回头看过去,对方正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沈灼无奈一笑,“长冥,你可想过你这数万年的孤寂并非我的过错?”   长冥看着他一言不发,沈灼却知道他在等自己说下去,他便笑笑,继续说道,“我曾说过待龙骧金丹后,会安排一人到你身边,我且问你,你会如何对待那人?”   长冥神色不变,“代替天道之子来与我比试么?”   沈灼:“……”   “否则?”长冥抬眼看向他。   “……对方可能是个凡人,也可能是个妖族,还有可能是修士,命运使然,连我也不知。”沈灼无奈。   “故弄玄虚。 ”长冥对他所说的一切就是这个感受。   沈灼忽然勾起嘴角,“长冥。”   “……”   “你可曾喜欢过什么人?”   “……”   “那便是没有了。”   沈灼低头笑笑,然后感叹了一声,“我也是,但那感觉应该不错,我见过很多人为之痴狂。”   说完他就将玄鸟召来,坐着玄鸟飞到了半空上的最后一道玉阶。   玄鸟扇着翅膀围着那玉阶转来转去,却始终接近不了,沈灼猜测应该是云天雾境的结界,居然连玄鸟都隔绝在外,长冥这是打算把云天雾境当做关他的牢笼?   他抬脚踏上了那层玉阶,毫不阻碍地进入了云天雾境之内,玄鸟在外哀怨地叫着。   沈灼对它安抚了几句,抬头时发现长冥已经在他跟前了,于是他提着过长的衣袍边走边问,“你为何特地跑到灵都去沐浴?”   依旧无人应答。   云雾缭绕的地方十分安静,脚下纵有波涛汹涌般的云层,周身也是死一般寂静的,然而沈灼暂时还是没有办法逃出去,哪怕他神识再强大,没有操纵力量的办法也是无用的,更何况是面对《仙途纪元》唯一的半神。   沈灼惆怅地回到了那棵熟悉的流梦树下,颇为忧伤,而反派大人已经不见了人影。   “吱?”   白狐从他怀里探出头来,一脸好奇地看着周围的地方。   沈灼把它放在玉阶上让它爬着玩,自己随手画了个水镜开始每日观察大侄子的情况。   而外界的龙骧等人此刻已经走了大半路,萧无涯对此很不满,究其原因还是小徒儿龙骧一直在沿路打听沈灼的下落,可他又不好拒绝,因为连他的大徒弟和师侄都在努力打听。   “那小子阴险狡诈,他们怎么就看不出来呢?”萧无涯跟在龙骧身后,走在大街上郁闷地嘀咕。   “沈公子为人挺好的。”赵玉一旁笑盈盈地说。   萧无涯暼了她一眼,“他不在当然挺好,对你也好。”   赵玉听了这意味深长的话也不反驳,萧无涯也不奇怪,沈灼坠崖后的这些天他就一直各种试探,结果就是这女人的确不简单,与他旗鼓相当,甚至比他还强,所以暗中的试探就变成了语言上的试探,偏偏这女人油盐不进,时间长了,萧无涯愣是让徒儿师侄觉得自己无理取闹。   而看着淡定的赵玉其实心中也挺捉急的,这一路上有薛君觅和萧无涯两人在她根本没法下手,她有信心能胜萧无涯的霸剑一筹,但要是还有那个叫薛君觅的小子在就不方便了,更别说还有那个遍身是法器的宁飞月。   灵都第一元帅,玄玉大人穿着一身荆钗布裙从马车上走下来。   “此地是月津城,过了城外的渡口便是沁阳山。”   天气并不冷,宁飞月身上却披着一件偏厚的披风,正好挡着她废掉的右手。   见赵玉面露忧色以为她累了,她虽脸色苍白,还是笑着安慰了她一句。   “是吗?不知道传说中的仙门是什么模样。”赵玉十分到位的给了她一个期待的表情。   宁飞月脸上充满疲惫,慢慢走下马车,赵玉伸手扶了她一下,她朝赵玉笑了笑。   薛君觅这时也和龙骧走了回来,手上提着几包药材,萧无涯漫不经心地问了句,“如何,有消息吗?” 第28章 玄玉   龙骧摇了摇头,然后抬头问他,“我听说城外十里……”   “行了!”   萧无涯忽然打断了他,一张相貌清秀的脸上净是粗犷的不耐烦,“没时间给你找人了,飞月的手需要尽快医治。”   龙骧神色不动,“我知道,我明早就会赶回来。”   “你……”   萧无涯想骂人来着,他大徒弟就是他骂过来的,可眼前这个小徒弟刚失去父母亲人,他实在骂不出口。   “随便你吧。”   说完他就走进客栈往楼上去了,赵玉一旁笑望着他,“龙公子,你爱吃什么?”   “不用了,多谢赵姑娘。”   龙骧说完就要离开,赵玉却跟着他走出了客栈。   龙骧回头看她,赵玉笑道,“我也担心沈公子,想陪你一起找。”   “连夜奔袭十里,你可以?”龙骧问。   “那我送你出城,顺便给你准备些吃的,可好?”赵玉双目泛着水光,很是惹人怜。   龙骧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赵玉便高兴地去准备了干粮,差点忍不住哼歌,她是真的高兴,终于有机会弄死天道之子了,连神也被尊上缠住,真是绝好的机会,她一定要拎着天道之子的头回灵都,然后甩在秦煌的脸上。   而在她拎着干粮高高兴兴地跟着龙骧一起走出客栈时,客栈的二楼上萧无涯倚着窗户一脸不屑地看着大街上的两人。   “这傻小子……”   “我去跟着他们。”薛君觅从门口走进来。   “不用。”   萧无涯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两人的身影穿过城门,“年轻人总要吃些亏才长记性。”   “我以为您是因为他执意要寻找沈灼才有意不管。”   “……”   萧无涯大怒,“我告诉你们几个,那个沈灼不是好人!”   “徒儿先失陪了。”薛君觅转身就走。   “你给我站住,你要去哪儿?”   “给飞月煎药。”   “……”   萧无涯无话可说,“那你去吧。”   薛君觅却停下了脚步,转身问了句,“师父,那位赵姑娘您打得过吗?”   “那当然……”   萧无涯眉头一竖,“你这是什么话!你师父是无敌的,霸剑也是无敌的,知道不?”   “知道,所以师父能打得过吗?”   “……”   面对徒儿锲而不舍的询问,萧无涯有点虚,“差不多……平手。”   薛君觅的目光加深,他不是傻子,他的师父更不是,虽然人粗犷了些,但他师父可不是无缘无故找别人麻烦的人,更别说还是一个姑娘家。   不过连他师父这么个狂妄的人居然都说得如此保守,可见对方比想象的还要强。   那就麻烦了。   “不能让她上沁阳山。”薛君觅沉声道。   “那是自然。”   萧无涯勾起笑容,“顺道让你师弟吃个亏受个教训,知道女人都是老虎。”   薛君觅凉凉道,“这话我会如实禀告商音师叔的。”   “……”   徒儿真是一个都不听话!   沈灼看到这里的时候忍不住笑出了声,同时也知道自己的神识已经完全超越了萧无涯的元婴之境,否则也不能这么肆无忌惮地用水镜观察萧无涯。   他手指微动,场景变成了龙骧的所在,结果却是模糊不清,他疑惑了片刻后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句——卧槽玄玉那个女人神识这么强?   这就有些麻烦了……   沈灼的计划有点失误,看来他不能再等下去了,这样只要玄玉还在龙骧身边,那他就看不到龙骧的情况了。   沈灼有些不安,伸手去摸小狐狸,却摸了个空,他四下看了眼,发现那个白团居然已经不知不觉向上爬了老长一段台阶。   “喂……”   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叫这小玩意儿,看样子也是叫不回来的了,这再往上爬可就要出事了,上面住的那人可不是善茬,一个不高兴就能把这东西打得魂飞魄散。   到底算是自己养的,沈灼还是不舍的,连忙踏上玉阶往上追过去。   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赵玉一路跟着龙骧出了城门后两人都没有停下,龙骧也没有让她回去,赵玉嘴角含笑。   “龙公子看来是有话要说了。”   “赵姑娘是为了谁而来?”   “这还不够明显么?”赵玉挑眉,平时温顺的脸上显出几分邪魅的味道来。   “沈灼无故坠崖的事可是你做的?”龙骧目光平静地直视前方,两人就这样边走边答。   “是。”   “为何?”   “自然是因为他碍事。”   赵玉停下脚步,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我的目的可是你。”   “沈灼呢?”   龙骧也停下脚步,两人站在城郊一处相互对视,头顶天色渐昏。   “龙公子,我可是要杀了你,你就不问问为什么?”赵玉一脸含笑地玩着头发,笑靥如花。   “连我师傅都拿你没办法我又能如何?我只想知道唯一的亲人可还活着。”   龙骧目光平静的异常,似乎有着赴死前的觉悟,可赵玉却嘲讽地笑了。   “唯一的亲人?要不是我先知道那个是沈灼什么人,我还真信了。”   龙骧眉头一动,“他是什么人?”   “他啊……”   赵玉嘴角勾起诡异的笑容,“不是人。”   龙骧目光一凛。   赵玉的手上出现了一支匕首,只是随手一扔,非常的普通的匕首,却发出了破空之声,龙骧拔剑欲挡,那匕首停顿了瞬息后,龙骧的头发被猛的掀起,脚下方圆三寸的泥土悄无声息地裂开。   “噗——”   龙骧吐出一口血,手上的剑崩裂成三段,插进地面,而他整个人也倒飞了出去,躺在了一丈之外。   血洒了一地。   赵玉踏着那血迹,莲步生花地走到他面前,笑看着他,“龙公子,还活着吗?”   龙骧的侧脸被断裂的刀刃割破,半边脸鲜血覆盖,脖子上全是血红一片,双眼混沌,没有焦距地看着头顶的人,最后目光落在头顶的天空。   “……”   龙骧张了张嘴,血涌了出来,染红了他胸前的白袍。   赵玉见状感叹了句,“人族啊,真是脆弱。”   龙骧听到了这句话,看着赵玉的双眼中泛起一丝狂妄的讽笑来。   “苍天之下,众生如刍狗,若修士不成仙……宁不如是?” 第29章 主角死了???   赵玉脸上的笑容消失,她看着这个几近狂妄的少年,“你不怕死?”   “我曾以为我这一生止于百年之后,却不知原来世间有人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共生,我那百年,众生那百年,在他们眼里如牺牲,随手屠之,随意毁之,在如此天地之间,凡人命如草芥……我不甘。”   “不甘又能如何?世事本就如此,天道无情,谁能活下去谁就是道,谁管你证的什么道?”   赵玉讽笑地蹲下去,手探了探他的身体,“你全身的骨头都断了,五脏内腹也都碎了,活不了了。”   “是么。”   龙骧视线开始模糊,他硬是动了动手,攀到了赵玉的衣角,握紧了。   赵玉漠然地看着,没有动。   “天道无情,可你不是天道,即是天道,我也不服……”龙骧目光死死地盯着她。   “你弄脏了我的裙子。”   玄玉看着他的双眼平静地说道,而龙骧的双目已经失去了光芒,抓着她裙子的手却还是没松开。   身后的荒郊杳无人烟,日头已落了西山,血红色的夕阳将晚霞洒遍了这座城池。   玄玉蹲在那里看着地上睁着眼睛的少年,有些无趣地戳了戳他的胳膊,“你真的是天道之子吗?连尊上的脚后跟都比不上啊……”   少年躺在血泊中,没有一点反应。   玄玉静静地看着他暗淡了的双眼,忽而抬头对着空中嘀咕了一句后,然后低头把手放在了少年的胸前。   沈灼踏入九重宫阙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水镜中的龙骧倒在血泊中,毫无生机,俨然是个死人。   他心头一震,却还是努力镇定下来了。   不可能的,主角要是死了的话这个世界会崩塌的……   不,谁也不知道没了主角这世界会如何?是就此崩塌还是继续运行下去,谁也不知道,包括他沈灼!   他站在那里一时忘了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连小白狐扒着他的脚踝都没注意到。   他的到来让长冥挥手撤了水镜,目光转向站在门前的沈灼。   “天道之子已死。”他说。   沈灼脑子一蒙,藏在大袖子下的手紧握起来,他没有接话。   长冥缓缓朝他走来,两人身高的差距让长冥得以俯视着他的双眼,冰冷的脸带着强大的压迫感。   沈灼抬头迎了上去,对着那双眸子道,“我要他活的人,不会死。”   他嘴上说的淡定,可心里却慌了心神,长冥这人是不屑说谎的,龙骧可能真的死了。   主角死了,书还怎么进行下去?他还怎么回原来的世界?   沈灼穿越以来头一次这么焦虑。   他看着眼前的长冥,心里出现了一股无力感,简直开玩笑,他一个写书的普通人,在这个满是修仙者的世界里跟最强大的半神杠上了,他知道所有修仙的体系,可他不信,反而无比信任着脆弱的剧情,而今天,剧情狠狠打了他的脸。   “吱?”   白狐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心情变化,舔了舔他的下巴。   软软湿湿的触感让沈灼崩紧的神经缓和了些,他在心里呼了口气,将白狐放在掌心摸了摸。   抬头时脸上又带上了一如既往的漫不经心的笑意,“长冥,我不只是神,我是天道,命运在我手中如同未完成的书,它是不会轻易改动的,除非我亲自动手。”   长冥看着他没有说话,白狐十分嘚瑟地朝他张牙舞爪。   “所以,龙骧不会死,就算他死了,也会有第二个龙骧,却永远不会是你,而你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就是在书未完成的结尾,这也是我给你的唯一机会。天道之子是命运循环的节点,他死了,命运便会再次循环,许是万年,又或是万万年,你都要等下去!”   沈灼的意思非常简单,他在糊弄长冥,让长冥以为这世界会产生一个接一个的天道之子,就如同生生不息的诅咒一般,将长冥困在漫长的岁月里,唯一的办法就是他与大成的天道之子那一战。   他无法,这是他此刻在面对龙骧可能死去的唯一解决方法,而长冥会不会信他也不知道。   若信了,长冥为了不再等待漫长的岁月,他定会重新救活龙骧,若不信,他只能选择另一条他一开始就否决了的路。   他没有等长冥的回答,而是抬手举起手腕,上面的白芒化作了无数光点,彻底消失,而后沈灼转身离开走出了这座九重宫阙。   长冥也转身坐在了自己的高座之上,对着空荡荡的宫殿问,“如何?”   明明空无一人的殿堂却响起了另一个人的声音,那声音苍老而缓慢,“我不知。”   “自诩天命一族,却不知天道?”长冥问。   “天道不可知。”   “天道不该是个人。”   “……”   那声音沉默了片刻后道,“天道本该无情无欲……”   “可你看到了,天道化成了七情六欲的人族。”长冥的声音非常淡漠,但却能让人听出满满的嘲讽。   那声音似乎也很犹豫,长冥却忽然问了句,“他真是天道?”   “尊上以为世间还有谁能随意进出云天雾境,谁能随意隔断你的神识之锁?”那声音反问道。   长冥不说话了,身上的气息却更冷了,的确,自九歌死后,虚境天退避人世,世间再没有人能与他一战,甚至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在天道之下他就是神,连玄玉都无法挣断他的神识之锁,沈灼却在举手之间就做到了。   而踏下玉阶的沈灼心里已经把萧无涯骂了无数遍,虽然之前在水镜中看到玄玉要对龙骧动手了,但看到萧无涯心里有数自己也就没放在心上,毕竟萧无涯可能打不过玄玉,但是从她手上救下龙骧还是绰绰有余的,没想到……   麻蛋的萧无涯!   沈灼恨不得要拎着揍他一顿,然而眼下最要紧的就是离开云天雾境,只有离开云天雾境他才能感知到龙骧的所在。   “吱?”   错过那棵流梦树,白狐疑惑地看着他。   “我要离开灵都,你还要跟我一起吗?”沈灼问它。   “吱。”白狐二话不说,四只爪子抱着他的脖子以表忠心。   “可能连饭都没得吃,更没有现在的灵泉灵果。”   “吱!”白狐的尾巴也抱了上来。   沈灼站在最后一道玉阶上纵身一跃,身子直直坠入了三途峰之巅的悬崖下。   头顶的光被吞没,三途河水静谧无声地流淌着,他却在坠落中看到了河中倒映的自己——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沈灼。   他看着那河中的自己出了神,这时玄鸟的身影划过,稳稳接住了他,白狐吓得紧紧揪着沈灼的耳朵不敢动弹。   “去找你的哥哥。”沈灼拍拍玄鸟的背说道。   踏出云天雾境的那一刻,庞大的神识全部汹涌而来,人族,妖族,草木精灵,却唯独没有龙骧的。   沈灼心里十分沉重,这种情况有两个原因,一是灵都距离龙骧横跨了大半个中州,在他神识所能及之外,二是龙骧神识太过微弱,甚至于消失,他无法感知。   心中对于三途河中所见的震惊疑惑此刻全部被抛在了脑后,一心只祈祷着主角千万不要完蛋。 第30章 异变   而被沈灼在心里大骂的萧无涯则是冤枉的很,他虽然大大咧咧,但对于徒弟的事是非常上心的,尤其在知道赵玉这女人可能比自己还强大的前提下,更不会拿自己徒儿的性命开玩笑,毕竟龙骧这小子的脾气还是很对他胃口的。   薛君觅刚离开他就要动身,偏偏这时变故陡生,客栈内忽然发生了冲突,一束火光直接击穿了萧无涯的房门,将他房间烧了干净。   萧无涯吃惊之下以为有人来追杀,下意识去保护隔壁的宁飞月,结果迎面撞上了神色冷然的伏阙拿着剑冲过来,萧无涯下意识就凝了真气却没动手,果然伏阙直接朝他身后刺了过去。   萧无涯“咦”了声,回头看去发现客栈大堂下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而正中间躺着一具黑漆漆的尸体,浓重的焦味显示刚死不久。   而在尸体之上的二楼,伏阙这一剑刺的是站在栏杆上的一个青衣男子,对方似乎正要逃跑,回头看了一眼,双目赤红,额角有血红色的纹路蔓延到耳边,看着十分骇人,然而更让人注意的还是他头上的那根布满黑色鳞纹的角。   “嘿嘿——”   那人回头诡异地笑了下,似乎是在挑衅。   伏阙目光更冷,一剑刺了过去,那人却突然凭空消失了。   一直在观看的众人发出一阵惊呼,萧无涯咧嘴一笑,拔剑朝虚空一刺。   “啊——”   一个刺耳的惨叫声响起,萧无涯的剑上出现了一团黑色的东西,四肢抱着他的剑拼命挣扎,想要杀了拿剑的人。   萧无涯毫不在意,抬手将那东西连剑一起钉在了地上,对一旁走过来的伏阙嘚瑟道,“举手之劳,不用谢。”   “你那徒弟呢?”伏阙问道。   “不在这儿呢么。”萧无涯指着赶来的薛君觅。   “我问你那小徒儿。”伏阙沉声道。   这话问的萧无涯一个激灵,“完了!”   “刚才这妖物变成了你那小徒儿的模样进了客栈吃人,你那徒儿怕是出事了。”   伏阙的话说一半时萧无涯就已经跳下了二楼,急匆匆地向客栈外冲去。   薛君觅见状知道情况不妙,忙向薛君觅说,“薛前辈还请助我师傅一臂之力!”   薛君觅蹙眉,“他要去找谁?”   “救我师弟,师傅说与我们随行的赵玉连他都不知深浅!”   他话音刚落,伏阙已经化作一道风般离开了客栈。   薛君觅一愣,身后宁飞月的声音响起,“我听我师傅说伏阙前辈是师伯还是凡人时的好友,后来伏阙前辈被轩辕派带走,而师伯也遭逢变故,两人三百年前才重聚,就一直这般势如水火。”   “看起来不像。”薛君觅上前扶住了她。   “是啊,连师傅都说他们两人其实是对方最重要的人了,毕竟当年身为凡人时的亲人中,他们只剩对方了,偏偏一见面就吵。”   宁飞月抬头看着他,“为何不告诉我?”   “何事?”   “赵玉。”   “你心思跳脱,藏不住事。”薛君觅说。   宁飞月白了他一眼,“要不是我胳膊不行,我立马用法器砸死她!”   薛君觅讶然,“我看你们挺好。”   “我怀疑沈公子坠崖的事就是她做的。”宁飞月恨恨道。   薛君觅沉默不语,他心里也是这么认为,然而连他师父都没把握的人,他们扑了也是添乱。   “薛师兄,我眼皮直跳。”宁飞月担忧道。   薛君觅不知如何安慰她。   而匆匆赶到城郊的萧无涯一打眼就看到了自己那浑身是血的小徒弟,看上去就没了呼吸,而那女人就站在旁边。   这一幕刺激的他脑子一冒血,在空中就拿着剑劈了下去。   玄玉猛的转身盯着他,双目闪现猩红的光芒,身上的真气挡住了这一剑,与此同时,伏阙已经绕到她身后,一剑刺了过来。   这一招使她猝不及防,只好向一旁躲去,而伏阙则立刻探向龙骧的心脉。   “如何?!”萧无涯急忙上前问道。   伏阙目光凝重地看着他,一时没说话。   萧无涯的心猛的一沉。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小徒儿,对方那双死寂的双眼无神地睁着,像是在看着自己,问自己为什么不来救他。   “徒……”   他没喊出来,抓着龙骧的手使劲输真气,伏阙则拿起剑站在了萧无涯身后,挡住了走过来的玄玉。   “做什么这么粗鲁?”   玄玉气急败坏地整理着自己的头发,见萧无涯一个劲用真元救龙骧忍不住笑了,“ 他都死了,你那真气不如给我吧?”   “滚!”伏阙厉喝道。   玄玉轻声笑了,“我可是只用了一招。”   伏阙一道剑气挥了过去,“你是什么人?”   “反正不是人族。”   玄玉摊手,然后斜眼看向萧无涯,正要说些什么时,突然脸色一变,抬头看向远处的天空。   伏阙也跟着抬头,东方的天空传来一声嘹亮的长鸣。   萧无涯抬头看过去,空中几个黑影由远及近地朝他们飞过来,不多久的功夫,一只全身雪白脖颈红纹头顶凤翎的大鸟落在了他们眼前,在它身后四个人纷纷御剑而来。   那大鸟看起来非常欢快,一落地就开心地跑到玄玉面前,撒娇地蹭她的脸。   玄玉却脸色难看的很,厉声问道,“谁让你来的!”   玄鸟被她训的立刻蔫了,伏在地上,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伏阙见到这情景,下意识地觉得白如映等人是与玄玉一块的,再看到他们身上玄同派的标志,当即横剑指向白如映,冷然道,“玄同派敢与妖物同流合污?”   “前辈误会了!”钟宁忙摆手道。   “我们是受人所托来救一位叫龙骧的人的!”齐月也跟着解释道。   白如映则率先注意到了躺在地上的龙骧,边探心脉边跟萧无涯解释,“在下玄同派白如映,受沈灼所托,来救他侄儿龙骧,另外也是奉师门之命来寻萧前辈。”   “沈灼?”   萧无涯忽的抬头,“他果然没死,他在哪儿?”   “灵都三途峰。”   “……”   萧无涯目光一震,“他是三途峰的人?!” 第31章 猿魔   “非也,他是被困在那里不得脱身,所以才托我们来救他侄儿。”   白如映说着看向龙骧,“不知这位……”   “他就是。”   萧无涯已经冷静了许多,“你看看他可还有救。”   白如映心头一沉,看到地上这少年的惨状和已经不再跳动的心跳就知道大约不好了。   “师姐。”一旁的唐毅忽然喊道。   白如映看了他一眼,沉思片刻后道,“萧前辈,请替我护法,不要让任何气息泄露。”   萧无涯听出了一丝希望,当即答应,“好!”   白如映当即打坐运功,调动丹田深处的真元,一丝火红的真元冒了出来。   萧无涯心中一动,竟是蛟珠,心里大喜,明白了沈灼找这丫头来的原因了。   而那边伏阙则要认真的多,质问钟宁和齐月二人,“这坐骑你们从何而来的?”   两人还没说话,玄玉顿时炸了,她冷冷地问,“你说谁是坐骑?”   “前辈,这是绛霄玄鸟,神兽神兽!”钟宁心里明白眼前这女人是什么人,自然不敢得罪一分。   伏阙神色微动,“绛霄玄鸟……灵都?”   玄玉冷冷瞪了他们一眼,垂眸看向玄鸟,“到底怎么回事?不在家里好好待着,你跑这里做什么!谁让你来的!秦煌呢?我不是让他好好看着你们吗?他是不是虐待你了?小玄呢?”   “呖……”玄鸟可怜兮兮地伏在地上,叫了几句。   玄玉眉头一皱,“穿黑衣服黑色长发的男人?”   “他说的是沈公子,他和玄鸟玩的很好的。”钟宁一旁插嘴道。   玄玉冷嗖嗖地扫了他一眼,“沈灼?”   钟宁连连点头。   “他逃出来了?”   玄玉震惊不已,居然能逃出尊上的云天雾境,那人真的是神么!   “逃……”   钟宁挠挠头,有点尴尬,“我们在破庙见到他时他不像是逃命的,不过他后来确实说自己还不能离开,然后就走了。”   玄玉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那个姓沈的是怎样?大大方方从云天雾境出来,又大大方方回去了,并且还拐走了她的玄鸟!   “我……”   她气的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瞪向玄鸟,“你弟呢?”   玄鸟叫了几声,玄玉直接扶了额,“你闭嘴。”   玄鸟又蔫了。   “他到底给你们吃了什么药?!”玄玉气急败坏地吼道。   玄鸟低声叫了几声,这回玄玉的表情镇定了些,“真的?”   “呖……”   玄玉神色凝重起来,看向萧无涯那边,说了句,“他神识未灭,被我藏在他刚开辟的丹田中。”   白如映双眼一亮,既然如此她只需勾动龙骧体内的凰灵玉便可,不需真正动蛟珠的封印。   萧无涯却拿了剑走向玄玉,“你的主人可是鬼修?”   “哈?鬼修?”   玄玉张大嘴,“你不要开玩笑啊,鬼修算什么玩意儿?”   “那便是灵都的妖物了。”萧无涯冷冷道。   玄玉的脸沉了下来,眼中的红光更胜,“待我将你撕成碎片喂了妖物你又能如何?”   “玄……姑娘!”   钟宁急忙大喊,“那个,我……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   萧无涯看都不看他一眼,“滚边儿上去。”   “萧前辈您……”   “玄同派的小辈让一边去。”   伏阙也抬起手中剑指向玄玉,两人就这样把她包围了起来。   一直蔫着的玄鸟这时站了起来,目光冰冷地挡在了玄玉跟前。   齐月一见就慌了,“钟宁,这样下去人族会不会和灵都打起来啊?”   钟宁也是一脑门子汗,他可是知道玄玉是什么人,灵都第一元帅,世间唯一的半神的第一手下,若两方真要开战,那无疑是一场浩劫,而人族必败无疑。   这时一旁一直沉默的唐毅忽然上前说了句,“这位姑娘,那位沈公子说你若真杀了龙骧定会后悔的。”   玄玉不屑地笑了,“奥?是吗?我杀过那么多人,那得后悔几辈子啊?”   “你的主人。”唐毅说。   “……”   玄玉的笑容一滞。   说这话的人是沈灼,是那个连尊上都看不清的人,是那位神。   尽管她根本不愿意承认世间有凌驾尊上的存在,但事实确实如此,而眼前这个弱的不堪一击的无名小子居然会打败尊上,真是可笑。   她确实笑了出来,讽刺的笑,她看向唐毅,“他真以为自己能够掌控一切?我只要杀了龙骧,他就输了。”   “不,他不会输。”   唐毅表情沉静,实则后背已经是一身冷汗,这些话都是他照着沈灼说的背下来的,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意思,不管玄玉说什么,他只管淡定地反驳就可以,沈灼是如此交代的。   一旁的钟宁齐月都是知情人,心里都为唐毅捏一把汗,没办法,他们俩都没唐毅冷静,很容易露怯,只好让唐毅来了。   然而令他们惊奇的是唐毅这番话似是而非的话居然真的把灵都第一高手震住了,那可是个活了万年的大妖啊!   玄玉眼中的红光明明灭灭,最后恢复成了正常的颜色,拍了拍身上的土,“今日之事……”   她的话还未说完,几人突然神色一紧,玄鸟也突然对着她身后高声鸣叫起来。   钟宁心头一紧,“怎么回事?”   “好重的妖气!”齐月喊道。   玄玉也是神色一凝,“好大一股猿魔的臭味。”   “猿魔?”   萧无涯看向伏阙,“难道是在客栈里的那只?”   伏阙没有说话,手中长剑嗡鸣。   “猿魔?食人为乐的猿魔?”   齐月脸都白了,连忙躲到白如映身后,被唐毅拽了回去,怕她打扰白如映运功。   钟宁心里如擂鼓,却还是拔剑凑到了萧无涯身旁,“萧……萧前辈,这猿魔可有什么弱点啊?”   “砍了它的头就没事了。”   “……”   钟宁看着不远处如蝗虫般密集的猿魔欲哭无泪,他这得砍多少头?   事出反常必有妖,无缘无故突然出现这么多猿魔绝对有问题,再回想刚才在客栈里猿魔当众吃人,萧无涯伏阙心知此事不对劲,可眼下面对这么多猿魔还真有些麻烦。   萧无涯与伏阙两人分别站在龙骧两边,拔剑迎上了潮涌而来的猿魔。   钟宁和和唐毅也拔剑砍杀起猿魔来,带着尸体恶臭的猿魔全身燃着火向他们扑来,狰狞可怖。   白如映背对着这一切,耳边却全是清晰的嘶吼声,正在她不知道萧无涯他们能撑多久时,眼前忽然出现了那只巨大的玄鸟。   对方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白如映下意识地看向它的主人。   而玄玉则一脸平静地看着龙骧,“带他上去。”   白如映很是意外,却一点没耽误时间,立刻扶着龙骧跳到了玄鸟的背上。   “你也上去。”玄玉朝齐月扫了眼。   “奥……”   齐月受宠若惊地跳上了玄鸟的背,接着就看着玄玉一身荆钗布裙,走向了猿魔潮,然后手中出现了一把剑。   那剑很熟悉,齐月看了眼自己的腰间,默然了。   而玄玉拿着那把剑也没做什么动作,更没结什么印,一只凶狠的猿魔忽的向她扑咬过来。   玄玉面色不改,劈手将那把剑插进了脚下的土里。   “真臭。”   对着眼前这只只有半尺距离的猿魔,玄玉神色自若地说了句。   下一刻就见那只猿魔就那么停在了半空中,然后化为了一滩碎肉,而脚下以那把剑为中心的土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枯起来,迅速席卷了接触到的猿魔,全部化为了血肉碎片。   “快走!”   萧无涯大喊一声,然后动作迅速地拎起钟宁飞上了半空。   而唐毅也发觉不对劲,却已经迟了,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袍角化为灰烬,以为要死时,被一把拽到了空中。   “谢……前辈……”他心有余悸地向伏阙道谢,整个人还是懵的。   而钟宁直到踏在萧无涯的佩剑上还是懵的,满脑子都是死亡的瞬间。   萧无涯忍不住朝地面大骂,“不要脸的妖女你居然偷袭!”   玄玉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抱着胳膊站在一片广袤的焦土中,勾着嘴角笑问,“那又如何?” 第32章 昆一派   钟宁看着脚下方圆一里的土地都在瞬间化为了焦土,心惊胆战地咽了下口水。   “别抖了,再抖就把你扔下去!”一旁的萧无涯烦躁地骂完他又骂去骂脚下的玄玉。   “是……”   钟宁颤巍巍地抱着自己的剑上蹲了下来,心里瑟瑟发抖。   而对面的唐毅也不是很好过,他此刻才更清楚的认识到,自己刚才在忽悠的人是怎样强大的存在,也深深意识到了自己与这种人的差距——无异于人与神的差距。   而这样的人却被派来刺杀一个普通的凡人少年,他忍不住看向了昏迷中的龙骧,心中滋味复杂。   那边萧无涯见龙骧和白如映在玄鸟背上也松了口气,看向眼前的大片的焦土和猿魔的尸体,扑鼻而来的血腥臭味让他闭了嗅觉。   “猿魔常年盘踞晋阳山北,那里有苍酉派镇守,从未有如此多的猿魔突破结界,那里一定出事了。”唐毅向两人说道。   苍酉派与镇天门相距不远,唐毅这么说其实是在提醒萧无涯,萧无涯哪能不知道事情严重性,他得立刻赶回镇天门。   白如映等人表示要跟他一起回客栈,至于玄玉……   “一起回啊,没看见我的玄鸟还被威胁着么?”玄玉翻了个白眼。   还骑在玄鸟背上的齐月立刻悻悻道,“我这就下去……”   “就凭你们也想挟持我的玄鸟?”玄玉不屑道。   “呃……您说的是?”   “沈灼。”   玄玉有点不耐烦,“他到底给我的玄鸟吃了什么?”   几人一致摇头,表示无辜。   玄玉看了眼龙骧,问他们,“沈灼还说什么了?”   钟宁齐月连忙看向唐毅,沈公子还说什么了?   唐毅又是一身汗,绞尽脑汁地才想出来一句,“他很快就回来,如果龙骧过得不好,他就……你懂的。”   “我等个屁!居然敢威胁我?他当自己是谁?”玄玉怒道。   唐毅简直视死如归了,“这是沈公子的原话。”   玄玉看着龙骧冷笑一声,掀开袖子,露出一双白皙细长的手腕来,双手结印,眸中红光一闪。   “呖——”   玄鸟突兀地跳了起来,像被针扎了似的,猛的扇着翅膀飞离了地面。   “怎么了?怎么了?”齐月被吓了一跳。   萧无涯皱着眉头没说话,倒是已经从玄鸟背上下来的白如映说了句,“你这般也不怕伤害它们吗?”   “总比被别人骗的好。”玄玉冷冷道。   她到底做了什么呢?   千里之外躺在玄鸟背上用水镜看着直播的沈灼也挺好奇,然后下一刻就明白了,因为他身下的玄鸟突然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然后一声嘶鸣,沈灼直接从半空中被扔了下去。   “卧槽——”   沈灼被掀下去整个人都是懵的,风吹着他又变到腰际的长发,拍打在他脸上,比云天雾境的风锐利多了,有点疼。   这特么就是啪啪打脸啊,沈灼感叹,他刚在路上还想着要跟玄鸟兄弟拜把子呢,这就把他掀了,真是塑料兄弟情。   身体急速下坠着,他拂开挡在眼前的头发,背对着地面,沈灼根据自己这两天的路程判断自己应该在灵都与中州交界处偏西的上空。   这一掉大概会落在殷山境内,那里好像有个什么剧情来着,大概是因为状态不对,沈灼居然一时想不起来,直到听到一阵惊呼声,然后掉在了一个硬邦邦的土地上,上面还有些沙石,非常硌人。   沈灼后背疼的眉头一皱,慢吞吞爬起来后才发现周围站着好几十人,全都震惊而戒备地看着他。   他边揉腰边看向周围的人,发现围观的人似乎分成了两派,左手边的人穿着镶黑纹的短打,为首的是和一个二十七八的英武男人,肤色偏黑,浓眉大眼,看着十分英气,腰配一把造型独特的刀,而右手边的人则简单多了,有敞着衣襟的,有半裸着上身的,但都拿着刀剑兵器,一看就是群土匪。   “那谁……你是什么玩意儿?”为首的土匪头子惊疑不定地问道。   沈灼支起半条腿搭着胳膊,笑问,“这位兄台,我这一表人才,怎么也用不上玩意儿一词吧?”   那土匪头子皱着眉头没说话,旁边的人说了句,“管他什么人,长的这么好看,一块带回去当压寨夫人算了!”   沈灼笑容微僵,“……嗯?”   土匪头子面露犹豫,“这是个男的吧?”   “哎呀老大,长这么漂亮是男人也没事了,回头再抢个娘们生娃不就得了!”   “这倒是……”   “……”   沈灼听着他们的讨论无语之时,另一边为首的男人也走了过来,朝他慎出了手,“小兄弟,这里危险,你还是走远些的好。”   “多谢。”   沈灼见这男人神色并不慌张,而他身后的人也是淡定自若,再一辨他们的气息,立刻懂了,原来又是一群修士,偏巧遇到了一群傻土匪。   看来没什么问题,沈灼也不用动脑子想着逃命,便悠悠然站到这些人身后去了。   其中一个七八岁的小少年,一直好奇地盯着他望,这时见他过来了,忍不住问了句,“你是修士吗?”   沈灼摇头,“不是。”   “那你为何会从天上掉下来?”   “因为我被一只大鸟叼到天上去了,然后它半路飞累了,打了个呵欠,就把我丢下来了。”   少年撇嘴,“你骗人。”   “对啊,我就是在骗你。”沈灼坦然道。   少年气的嘴鼓了起来,“你这人说话真是讨厌。”   “我也这么觉得,对了,这里是哪里?”   沈灼四下打量了一番地势,这里果然有山,但就不知道具体在哪个地方,他一现代人没了路标就是个半瞎子啊。   “此处是殷山之北,五百里外就是煦城,你要去何处?”少年仰头问。   “小小年纪就知道套话,这样会被揍的知道不?”沈灼捏着他头顶的小啾啾。   少年的目光却落在他的胸口处,一脸惊奇,“那是什么?”   他指着从沈灼领子里爬出来的白狐,明明看着还晕乎乎的,还努力地爬到沈灼的脖子上,抱着他求安慰。   “它是狐狸。”沈灼摸了摸它的脑袋。   “又骗人,狐狸才不是这个样子。”少年不满地说。   沈灼有些诧异了,“你倒说说它哪里不一样了?”   “它……就是不一样。”少年似乎也说不出来个一二三。   沈灼笑笑,暼了眼旁边那群土匪已经都被打趴下了,转身便要离开。   “哎!你这人真是不懂礼,我们救了你你也不说个谢字吗?”少年喊住了他。   “施恩不图报,小家伙,你境界不行啊。”沈灼戏谑地看着他。   “我不是……我没有那个意思……”少年脸都憋红了。   那为首的男人让少年退下,自己上前跟沈灼抱了个拳,“在下昆一派樊昀,师弟年少无知,还望海涵。”   “无妨无妨,在下沈灼,樊兄这是要到哪儿去啊?”沈灼嘴上客气着,脑海里已经在飞速运转着。   昆一派?看来剧情终于开始步入正轨了。 第33章 流言   昆一派这一行有十五个,虽是修仙者,看着也是风尘仆仆的,可见一路上没少赶路,而这樊昀也是金丹大圆满的境界,其他人倒都是金丹初期筑基后期不等,很明显就是有急事,而面对沈灼一介“凡人”的询问,樊昀回答的很笼统。   “我们要往晋阳山而去。”他说。   沈灼“奥”了声,“原来如此,我要往沁阳山而去,不如先结伴而行?”   樊昀面露犹豫,“沈兄,这怕是……不妥。”   沈灼疑问,“如何不妥了?”   “我们会御剑!你跟得上吗?”那少年一旁叫嚷道。   “奥,御剑啊?那是很棒棒了。”   沈灼若有所思地指着那少年,“他也会御剑?”   少年顿时傻了,他本以为自己说出御剑,这凡人会大惊失色,没想到对方居然指到自己身上了。   “我……我还没筑基呢!”少年气呼呼地说。   “那他是怎么跟你们身边的?”沈灼问。   “明佑他年幼,由我抱着。”   樊昀言下之意是,你这么大个成年人总不能也让我抱着吧?   结果沈灼来了句,“无妨,我可以抱着你。”   “……”   明佑一旁撇嘴,“不要脸。”   沈灼都这么说了,樊昀也不好再拒绝,最主要是沈灼看着就是个身无长物的公子哥,身上连块干粮都没,肯定是走不到煦城的,于是便答应了。   明佑则交给了一个金丹初期的女子带着,看着有二十六七岁,头束飞云髻,容貌秀丽,人挺温和,看人总是带着笑,明佑到她手上也乖了许多。   女子叫江还妍,法器挺独特,是一丈绣银纹的红绫,从袖中飞出,她带着明佑飞身踏在上面,后面还站了一个人,倒是空余。   沈灼见了赞不绝口,心说这法器倒是好用,他回头也弄一个,这玩意儿代步比神兽什么的靠谱多了,至少不会飞半路把他扔下来。   “吱——”   白狐窝在他怀中,脸上的毛被迎面的风吹成了半个秃子,撇着嘴非常不开心。   “出门在外条件差点,忍着点。”   沈灼一只手拍拍它的小脑袋,另一只手抓着樊昀的胳膊。   对方见他身处高空,不仅不害怕还悠闲地逗着宠物也觉得好奇。   “沈兄是哪里人?”   “南京人。”   “南京?”   樊昀有点好奇,“这地名倒是未曾听过,可是大夏皇朝的人?”   “算是吧。”   大夏皇朝统治着中州大陆十三州的凡人,疆土广袤,背后有玄同派鸾天门支持,倒也如日中天,沈灼眼下也是个凡人,归大夏皇朝也说的过去。   “我初看沈兄衣着还以为你是灵都人。”   樊昀扫了眼他身上的黑袍,哪怕从天上掉下,被沙石摩挲,也不曾留下一点痕迹脏污,反而流光溢彩,一看就是个宝物,而最关键的是那上面的领口处绣着灵都独有的象征三途峰的暗纹,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   “这衣服是别人赠的。”   沈灼将白狐拢在怀里,为它挡着风,这御剑果然不如在玄鸟背上舒服,风像刀子一样刮脸。   樊昀见他不愿意多说便没有再追问,但心里却存了几分疑虑。   修仙者一日御剑可跨千里,昆一派等人天还没黑就到达了煦城,几人熟门熟路地在城外落了地,沈灼一头长发被吹的打了结,白狐被吹成了炸毛,脸板着半天没说话,直到进了城门才又露出好奇心来。   以殷山为界,入了煦城算是真正远离了灵都,因此这里十分热闹鲜活,是修士集中的地方,小狐狸大概从来没见过如此多的人族,一路都扒着沈灼的胳膊好奇地看着街道两边的东西。   “吱?”   它指着一旁的风筝,仰头看着沈灼,眼里充满了渴望。   沈灼无奈,“我可没有钱买给你,要不我给你做一个如何?”   小狐狸连连点头,钻进他脖子处开心的吱吱叫。   一旁昆一派全程都对沈灼抱着好奇地态度,这会见他跟一只狐狸对话也觉得有趣。   “这白狐天资聪颖,颇有灵根,若能修行,假以时日必定能化人形。”江还妍开口说了句,而她身边的明佑一直眼巴巴地望着白狐。   “是么。”沈灼头也没抬,漫不经心地回了句。   江还妍一怔,下意识与樊昀对视一眼,两人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明佑心直口快,直接问了,“你这人真是不懂事,我师姐这是在提醒你呢!”   “提醒什么?”沈灼捏着白狐软乎乎的小爪子,“让它修炼?它肯定不干,那么辛苦。”   明佑瞪大了眼睛,“能修仙你居然还嫌辛苦?”   “小孩子家家的,平时有时间多爬爬树,逗逗猫,捉捉蟋蟀,不比修仙好玩多了?”沈灼笑道。   明佑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他还是第一次听人这样说的,以前哪个凡人听说能修仙不都开心的要命?这人居然让他去招猫逗狗?   其他人听了也是很惊讶,居然有人不想修仙?   “沈兄……心思独特。”樊昀半晌憋出来这么一句。   “倒也不失为心思纯澈之人。”江还妍感慨了句。   沈灼随他们扯淡,抱着狐狸走进了客栈,并且明白地表示自己没钱,希望能跟他们谁挤一晚。   明佑已经彻底无语了,“你可是真是我见过最不要脸的人了。”   “我会还给你们的。”沈灼说。   明佑哼了声,根本不信。   沈灼也不管他,挤在樊昀身旁的饭桌上,等着蹭饭吃,凭着一张好脸,昆一派的师弟师妹们还都挺喜欢他。   沈灼正连连道谢,忽然听得门外来了几人聊到了晋阳山的事,只几句话就把人听的毛骨悚然。   “整个门派上上下下二百多人,全都被啃成了血淋淋的骷髅架子,听说那血水都跟雨水似的,淌到了苍酉派的山门下……啧啧,那场面,真真是人间地狱奥!”   “这么吓人?”   “那是……”   “可这猿魔怎么突然闯过晋阳山的结界了啊?事先也没个消息?那玄同派来的的人不是去查看过了吗?”   “别说了,那玄同派的沈风吟自晋阳山回去后就一直重伤卧床,怕是命不久矣。青麟盛会在即,玄同派若失了沈风吟,怕是无缘头筹了。”   “我看此次还是镇天门的薛君觅与白如映的事了。”   “哎,不对,我可听说那萧无涯又收了个徒弟,叫龙……”   “龙骧。”   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那人抬头看了眼,发现眼前站了一个身穿华贵黑袍的长发青年,容貌俊美,正温和地笑看着他。   “阁下……”   “我想向二位打听一下萧无涯那新收的徒弟龙骧。” 第34章 夜半突袭   沈灼这一动也吸引了樊昀几人的注意力,江还妍也看了过来。   那两人也才金丹初期,看了沈灼一眼,问了句,“阁下是?”   “无名之辈,正想拜入镇天门萧无涯门内,故此来提前打听一二,还请二位前辈透露些。”   “啧,那龙骧……可就有意思了。”   那中年男人笑的意味深长,待将周围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才悠悠道出,“你们可听说青州横阳城?”   “就是那座一夜之间消失了的城?”   这个话题瞬间引起了客栈内众人的好奇心,连那个昏昏欲睡的掌柜都凑了过来。   这段时间横阳城消失一事可谓甚嚣尘上,早有传言说横阳城被异火焚烧了三天三夜,最后在一夜之间消失不见,而真正的原因则是因为一件奇珍异宝,至于什么珍宝谁也不知道。   “那龙骧就是横阳城的人。”   一石激起千层浪,立刻有人追问,“那异火是怎么回事?”   “真是珍宝吗?”   “……”   中年拈着胡子道,“那珍宝确是有的,你们可听过……凰灵玉?”   “凰灵玉!”   “竟是凰灵玉!”   “凰灵玉是何物?”   “可是凤族之物?”   人群内议论纷纷,一旁的樊昀缓缓道来,“凤凰涅槃,浴火重生,尽在其体内的神魄,而在其涅槃之时,凤之神魄化为凤灵玉,凰之神魄便会化为凰灵玉,而两者皆含涅槃之火。”   “不错,那焚了横阳城的就是一枚凰灵玉!”   中年男人神秘兮兮地说道,“区区一座横阳城,能逃得过涅槃之火的只有身怀凰灵玉的人。”   “这么说凰灵玉在那龙骧身上!”立刻有人说道。   此话一出客栈里的人顿时都神色各异,心里都有了盘算,寂静半晌后,有人幽幽来了句,“那这凰灵玉岂不是要归镇天门了?”   中年男人笑而不语,昆一派的众人也相互交换了个眼神。   在场唯有沈灼一人神色如常,他依旧淡笑着问了句,“前辈,我想问的不是这些,而是……那龙骧可还活着?”   中年男人神色微滞,“此话怎讲?”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既然这事您一路人都知道了,那龙骧应该也活不久了,不知道他可还活着?”沈灼问道。   中年男人微皱着眉,“这……我倒是没听说,那龙骧应当是跟着萧无涯回镇天门了。”   听到这句话后沈灼笑容微弱,凉凉道,“既然您也只是听说,又凭何断定那异火就是涅槃之火,那珍宝就是凰灵玉呢?”   中年男人脸色一板,“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灼目光微冷,“坦白说吧,谁让你造的谣?”   中年男人神色一冷,拍着桌子站起来,“小子猖狂,区区炼气也敢嚣张?”   樊昀忙上前一步劝和,江还妍也跟着道歉,沈灼默不作声地看了会后忽然笑了,“不知前辈是哪门哪派?”   “揽月门是也!”   “揽月门……”   沈灼想了下,这揽月门还真有些名气,绰号珍宝阁,门主是个炼器的,这份职业就注定了平时有不少人有事相求,所以人脉上非常广,门内的实力也不差,算得上二流门派,镇天门若没有萧无涯,,怕是要在这揽月门之下,怪不得这人如此有底气。   不过,据他记忆,这揽月门最近可是有场大难临头。   沈灼眯了眯眼睛,心情不是很好,在玄鸟引导下,他一路走来,应当无限接近龙骧等人,可是却还是感觉不到龙骧的气息,这让他心里有点方,而眼下又没了玄鸟的指引,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去找龙骧。   而眼前这个揽月门的人却突然冒出来散步谣言,沈灼一时猜不准到底是他自己八卦说的,还是背后有人指使,毕竟在这个大剧情要到来的当口,这人很有可能是受人指使,而目的则是针对镇天门。   至于长冥,他直接排除了,那男人一辈子也不屑搞这些阴谋诡计,秦煌倒有可能,所以沈灼此刻有些烦躁,对这个中年男人更是没什么好脸色。   那边樊昀搬出昆一派后对方才消停了些,而江还妍则面色犹豫地看了他一眼,沈灼知道,他们大概是要跟自己分道扬镳了。   果然,吃过饭后樊昀就提出明日一早他们就要出发,不能跟他一起上路了。   沈灼本也没打算跟他们一起,便同意了,顺便为一路上的照顾道了个谢。   他回答的这么干脆倒让他们不好意思了,于是樊昀还特地让他来房里挤一晚,沈灼身上也没钱,自然答应了。   当晚樊昀和明佑一张床,沈灼自觉地打了地铺,躺在被窝里看着窗外的明月,他一如既往的毫无睡意,正要闭目养神一会时,小狐狸忽然从被窝里钻了出来。   沈灼一把逮住它,发现它小爪子往窗外爬,心中疑惑,便起身往窗边走去,结果刚要碰到窗户,小狐狸全身的毛发就竖了起来。   鼻间一股腥臭的味道,沈灼抓着小狐狸猛的后退,然而已经迟了一步。   窗外突然蹿进来一个黑漆漆的庞然大物,一张人脸似的狰狞,一嘴尖牙,腥臭的口涎垂落到地上,伸着尖长的爪子就朝沈灼扑了过来。   沈灼目光一凛,那怪物突然动作停滞了一瞬,那爪子已经碰到了他扬起的长发,这时身后一把长剑刺了出来,正中怪物心脏处,将其钉在了窗台上。   那怪物张着嘴大叫,胸口流出了绿色的血,眼珠子泛出狰狞的血色,看着十分骇人。   “后退!”   樊昀咬破手指在地面画了一个粗糙的阵法,沈灼暼了眼,是御灵阵。   明佑虽年纪不大,但此刻表现的却还挺镇定,还知道拉着沈灼,一脸紧张地叮嘱他,“呆在阵内不要乱跑!”   “好。”   沈灼笑笑,他倒是不担心,只是瞬息之间他就知道这突然闯进来的猿魔只是意外,附近没有第二只。   不过看来剧情进展的相当迅速,很快就要到关键部分了,不知道到主角那部分时龙骧会不会出现。   大半夜的这声音并不小,而且都是些修士,门外很快就闯进来不少人,江还妍当先进来,看到那被钉在墙上还没死的怪物神色一惊。   “猿魔竟已入城了?!”   “非也,似乎只有这一只,大概是扮成人类混进来的。”   樊昀虽这样说,但心里却一点也不轻松,这猿魔远比他们想的要聪明许多,看来这次的袭击怕是另有阴谋。   几人看向在场唯一的凡人沈灼,却见对方正好奇地近距离观察着那猿魔,顿时一惊。   “沈兄!”   “沈公子……”   沈灼摆摆手,一脸好奇地看着那嘶吼的猿魔,“无妨无妨,我就是好奇,这东西怎么能长这么丑……”   猿魔的凶狠表情一滞,然后呜咽了一声。   沈灼一怔,他刚才居然听懂了眼前这猿魔的叫声,而更为诡异的是,这猿魔居然在向他求救。 第35章 两个樊昀   沈灼僵在那里,一脸尴尬,几人不解,江还妍问了句,“怎么了沈公子?”   “没事。”   沈灼看了眼还在哼哼唧唧的猿魔,有点心虚,他都忘了这货居然还能听懂人话,真是尴了尬了,说实在的,人家这么丑也是自己写出来的,有点缺德的了。   不过对方居然能认出自己的身份来,这点沈灼感到很意外,现在想来绛霄玄鸟估计是灵智未开,只是潜意识对他有着亲近感,倒不能像猿魔这般通晓人性。   然而在《仙途纪元》中,猿魔本性凶残,好食人肉,为大恶大凶之兽,留不得。   沈灼看江还妍举起了剑要杀了这猿魔,那猿魔却只哀鸣着看着自己,叫声里全是恳求之意。   沈灼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这就像是生了个教坏的儿子,再坏也是自己导致的,如何能下手杀了?   明佑后退了一步,江还妍正要出手之时,忽然屋里响起了一声,“慢。”   几人看向说话的人。   沈灼在心里叹了口气,上前一步道,“我曾在古书中看过,这怪物一贯群居,杀了它会引来许多同族报复。”   “那留着它它会吃人的!而且就算不杀,那也会引来它的同伴的啊。”明佑皱眉说道。   “那就一劳永逸。”沈灼说。   这话说的含义深远,樊昀和江还妍对视一眼,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沈兄看来知道的不少。”樊昀目光略深地打量着他。   “道听途说,一路上倒也不缺如白日那揽月门的修士一样的人。”   沈灼虽这么说,但那师兄妹二人心里却清楚的很。   这煦城距灵都颇近,普通人自然不会跑来这里,也没有能力,也只有修士才会在这浩瀚无垠的中州来回奔波,而沈灼一个凡人,自然不会轻易接触到。这也是白日那揽月门修士一口断定沈灼是炼气修士的原因,因为沈灼看起来几乎就是个凡人。   “若这猿魔再伤人呢?”明佑质问道。   “那你们还是将它杀了吧,我只是提议而已。”沈灼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樊昀思索片刻后还是将这猿魔留了下来,至于如何安置他们倒不担心,江还妍取出一枚葫芦将其装了进去。   沈灼多看了一眼,能装活物的法器并不多见,而这位江还妍似乎有点家底。   这一夜也过去了大半,樊昀带着明佑和其他人去了江还妍的房中商讨事情,留沈灼一人在房里看着窗台上的绿色血迹出神。   “吱?”   小狐狸蹲在窗台上吱吱叫,似乎还是想出去,沈灼走到窗边拎起它,正看到了窗外凌空漂浮着一个人。   一头火红色的长发,桀骜不驯的双眉斜飞入鬓,一双隐隐泛红的眸子如野兽般,在夜色中闪烁着光芒,英俊硬朗的一张脸在夜色下显得十分夺目。   不过还是比长冥差点,他想。   沈灼目光动了动,目光落到对方身上的赤羽衣上,将手上的小狐狸放了下来,“你朋友?”   “吱……”   小狐狸十分欢快地在原地转来转去,两只眼睛期待地看着窗外的红发男人。   对方似乎对他的反应很感兴趣,似笑非笑地俯视着他,“你见到我不惊讶吗?”   “夜未尽天未明,我就不留客了。”沈灼说的十分干脆,转身就往房门而去。   “站住。”身后传来懒洋洋的一声。   沈灼停下了脚步,窗外吹进一阵风,从后面将他的长发吹散开来。   “转过来。”   “我还从不曾被人如此命令过。”   沈灼勾了后嘴角,而后缓缓转过身来,双眸微动,梨花木的窗户瞬间崩碎,那站在他身后的红发赤衣男人瞬间倒飞了出去。   “吱!”小狐狸激动地叫起来。   沈灼冷冷看了它一眼,“闭嘴。”   “……”   小狐狸身上的毛一颤,立刻不吭声了,乖乖躲在了窗户的角落里。   沈灼暼了它一眼,重新站在窗前,果然外面已经没有了那男人的踪迹,头顶一轮残血高悬,月色皎洁明亮,照耀着这座煦城,而城池上空时不时划过几道白光,那是修士御剑飞过的痕迹,都是行色匆匆地往城外而去。   看到那个红发男人的时候沈灼就知道接下来的事了,只不过还是觉得有些意外,毕竟主角还不知生死。   这时樊昀从外面推门而入,神色看起来很是焦急,表示他们马上要离开这里,并且还要带走沈灼。   “……为何?”   沈灼有点纳闷,不是要分路走吗?他还准备作个弊呢。   “事情紧急,暂时没有时间细说,天亮后煦城可能就不安全了,你快收拾些东西随我们离开吧!”   樊昀说完也没等他回答,直接就拉着他往外走,沈灼看了他一眼,问道,“要往哪儿去?”   “先离开煦城再说。”   樊昀急匆匆地拉着他往房门外走去,而正在这时,两人在走廊上遇到了跑过来的明佑。   “不是让你别乱……”   明佑话说了一半就愣愣地看着沈灼身旁的樊昀,茫然道,“大师兄你刚刚不是在师姐房里吗?”   他这话一说出口,樊昀的神色忽然诡异起来,一张英朗的脸笑的有点邪魅,“师弟,你过来。”   明佑脸色苍白起来,一步步后退,“你……师兄!大师兄!”   “明佑!”   一个人影飘然落在明佑跟前,将他护在身后,正是一脸杀意的樊昀。   江还妍也随之赶到,看向对面一模一样的“樊昀”也惊讶了下,随即便斥道,“何方妖孽?”   “樊昀”优雅地朝笑了笑,“你们如何知道那个樊昀就是真的呢?”   “无须多言,赶紧放人!”江还妍拔剑喊道。   “放人?”   “樊昀”回头看向身后的沈灼,对方果然一副淡定的模样,似乎早就知道他不是樊昀。   “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大概是从你自窗外飞出去的那一刻。”   “樊昀”脸上邪肆的笑容一僵,变成了阴沉,“你到底是什么人?”   “沈灼,一个……鱼唇的凡人。”   沈灼捏着小狐狸的爪子朝对方眨了眨眼,十分的无辜。   “樊昀”嗤笑一声,伸手去擒他脖子,沈灼连动都没动,对面樊昀和江还妍就出剑了,他只得反身回击。   沈灼悠然后退到走廊另一头,不动声色地融入围观的修士身后。   而那边“樊昀”的能力显然远远高于樊昀江还妍二人联手,只几招就将二人击退,然而对方似乎并不想动手,只看了人群里的沈灼一眼,便消失了踪影。   那一眼看的沈灼一阵心虚,连忙挪开了视线,对方却朝他邪肆一笑。   这时人群中不知谁忽然说了句,“一定是灵都的妖族……”   沈灼目光微动,看向说话的那人,巧了,居然是熟人。 第36章 凰灵玉   说话的正是昨天差点打起来的揽月门的中年修士,沈灼有点意外他居然还在煦城。   那中年修士也看到了沈灼,当下讥笑道,“区区炼气也跑出来剿灭猿魔,只会拖累人罢了。”   沈灼没理他,走到樊昀跟前查看了一番,确认那人没有伤到他们二人才说道,“多谢二位相救。”   “无事,沈兄可知那人是谁?”江还妍问道。   沈灼摇头,“不知。”   “怎么了大师兄?”明佑问道。   樊昀脸色沉了些,“那人的气息……与我一般无二。”   “什么?”有弟子惊呼出声。   易容幻化是修士的入门之道,可那也只是幻术,迷惑人眼的东西,在修士面前根本不管用,也只是偏偏法力低微的凡人罢了。   可若是气息一模一样,那就不得了,那就等于是换了个身体啊!   “那……那怎么办啊?”明佑担忧道。   “无妨,离晋阳山还有三日路程,从现在起我们尽量都不要分开,一起行动。”   樊昀叮嘱完后又看向沈灼,“沈兄你……”   “师兄。”   江还妍忽然喊了他一句,“那妖物显然是盯上了沈公子,若我们就此离开,怕是那妖物还会来找沈公子麻烦。”   樊昀蹙眉沉思片刻后还是答应了带着沈灼一起走,沈灼自然谢过——他是真的不会飞。   至于这师兄妹俩的心思,他勾了勾嘴角,假装不知。   而另一边远在万里之外,越来越接近沁阳山的萧无涯等人因为龙骧的昏迷不得不在月津城多停留了几日。   而在这几日里伏阙将身边的两个师弟派回了门派,通知门内晋阳山之变,而自己则负责每天盯着某人。   被盯的某人非常之不高兴。   “你再跟着我,我立刻派人灭了轩辕门,你可信?”   玄玉换了一身湖蓝色长裙,一头长发也都放下来,只在头上插了根碧羽簪,眉目精致张扬,丝毫不见之前赵玉的温婉贤淑。   说这话的时候她就站在龙骧房门前,想去看看龙骧,可伏阙却拿着剑挡住了她的路。   这些天伏阙也不知听了多少遍她的威胁,根本不动容。   两人正僵持之时,薛君觅从房里走了出来,见到玄玉目光一冷,也不动了,就站在那里盯着她。   “……”   玄玉无语了,“你们至于么?我不是没弄死他么?”   区区一个炼气的小子,她杀人只在一瞬间好吗?   “既然前辈不再打算杀我师弟,还请前辈离开。”薛君觅说的客气,表情可是充满了杀气。   玄玉不屑一笑,“我若不离开你待如何?”   “那就与我等一战。”薛君觅目光一利,气势如剑。   玄玉看着他想到了一个人,片刻后笑了下,“小小年纪,倒是有几分气势了。”   “前辈……”   “不如你重新拜师吧?我给你介绍个新师父,他的剑堪称苍天之下的第一……”   “苍天之下的第一是霸剑。”薛君觅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   玄玉一怔,连一旁的伏阙都看了他一眼。   “如此人才……”   玄玉忽然意味不明地看了房中一眼,“不愧是天之骄子。”   在场两人都以为她说的是薛君觅,便也没多想,只剑拔弩张地盯着她,直到萧无涯晃悠过来。   “呦,大清早的,这是怎么了?”   “这两人非要拦着我,大清早的就要开杀戒,我也挺不愿意的。”玄玉欣赏自己纤长如玉的手指浅笑道。   “那就叫他们让让路嘛,这房门是小了点。”萧无涯满脸无所谓地说。   薛君觅看向他师父,见他师父笑眯眯的,便默不作声地让了路。   而伏阙暼了萧无涯一眼,也挪了步子。   “这不就行了?”   萧无涯笑看着玄玉,“进去吧。”   玄玉看了他一眼,转身进了房门。   萧无涯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转身就走,“跟我过来。”   伏阙直接跟了去去,薛君觅却是回头看了眼禁闭的房门,萧无涯说了句,“她不会再动手的。”   闻言薛君觅才跟着他走到了对面,白如映钟宁等人的房里。   客房内几个神色凝重地讨论着什么,见萧无涯等人过来立刻起身见礼。   “萧前辈……”   “别多礼了,都坐。”   于是几人都坐下,萧无涯扫视众人,最后目光落到了白如映身上,“你们来的目的不只是因为沈灼的委托吧?”   “我等奉师命来请萧前辈救命!”白如映说着直接站了起来,抱拳恳求道。   钟宁唐毅齐月亦起身恳求道。   “沈风吟伤的如此之重?”萧无涯皱眉,据他了解沈风吟天资过人,修行远超同辈,怎么也不可能被猿魔伤成这样。   白如映语气沉重,“萧前辈,沈师兄并非被魔物所伤,而是被人所伤。”   “什么人?”薛君觅问。   “听随行弟子说,那人红发赤衣赤眸,目如野兽,高深莫测,只一击就将沈师兄……”   “红发赤眸……”萧无涯思索半晌,“中洲没听说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啊。”   “可是灵都之人?”钟宁急问道。   “我游历灵都数载也不曾听说过这样的人。”萧无涯摇头。   “还有一处。”沉默的伏阙忽然说道。   众人都看了过去。   “中洲之北有无尽荒漠,而中洲之北则有星辰之海,那里便有红发赤眸之人。”   “前辈是说……南漠妖族?”白如映问。   伏阙没说话,俨然是默认了,几人的心里都是一沉。   所谓中州大陆,并非只指他们脚下的这片土地,更包括了灵都,北之无尽荒漠,南之星辰之海,西之藏地佛门,东之灵都。   而早在无尽岁月之前,南方之无尽之海就已经是荒古禁地,那里是半神长冥出生之地,亦是他斩杀半神九歌成为天道下第一人之地。   沉默之后,白如映先开了口,“我听闻萧前辈寻得了半生草……”   “那是为我师伯所寻。”薛君觅打断了她。   白如映嘴唇动了动,目光看向萧无涯,“萧前辈且放心,那半生草一株可制三枚丹药,我只求一颗,还请前辈施以援手,我玄同派感激不尽!”   “待我救了商音后,剩下的丹药自然可以给你。”萧无涯说。   “多谢萧前辈!”   一旁的齐月默默问了句,“那半生草……可以救龙公子吗?”   “不可以。”   萧无涯摇头,“龙骧性命无攸,体内的伤也早已痊愈,麻烦的是另一问题。”   “前辈是说凰灵玉吗?”钟宁试探地问道。   “……”   萧无涯眼睛一瞪,“你们怎么知道的!” 第37章 顾忌   “沈……沈公子告诉我们的啊。”齐月吓了一跳。   “他连这个都告诉你们了?”萧无涯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是啊……”   “他还告诉你们什么了?”   “还说……凰灵玉能治沈师兄的伤。”   “……”   萧无涯猛的拍了下桌子,怒骂一声,“我就说这沈灼不是什么好鸟!他这是想救人还是害人?”   薛君觅蹙眉,“沈兄应该另有安排。”   “安排个……”   萧无涯把那句脏话吞了下去,瞪了大徒弟一眼,“你以前可是只听我的话的。”   薛君觅于是默然。   “前辈您误会了,我们是不会……”   “我知道。”   萧无涯摆了摆手,“玄同派虽然有几个败类,但你师父天象道人还是不错的,你们且随我回沁阳山,到时我直接把丹药给你们便是了。”   “如此就多谢前辈了!”几人都表示感激。   齐月忽然又问了句,“那对面那个女人怎么办啊?”   屋里顿时寂静一片。   “我是不会又说错了啊……”齐月小心翼翼地问道。   说来也是可怜,他们在座哪一个不是在修仙界小有名气的人物,就是白如映等人也是修仙界第一门派玄同派的弟子,拿出去那也是远超同辈的,偏偏都在这里被一个女人给堵的说不出话来。   “她到底想做什么啊?”钟宁纳闷地说了句。   说要杀了龙骧吧,又没杀,还故意留了一手给他们救活,说不杀吧,龙骧现在躺在床上也就剩一条命了。   “沈灼。”   沉默的伏阙又是一针见血,追根究底,玄玉放弃动手终究还是因为唐毅带的那番沈灼的话。   “没错,还是得找到沈灼那小子。”   萧无涯一脸纳闷,“他怎么就出现在了灵都呢?他有说是谁抓他的吗?”   “没有。”钟宁摇头,“就说你们被妖女迷惑了心神,他要来救你们。”   萧无涯:“……”   薛君觅:“……”   伏阙默默看向萧无涯,“我以为你只喜欢商音。”   萧无涯怒了,“我哪里被迷惑了?他沈灼瞎扯!”   白如映等人心知沈灼也是瞎扯,只不过来都来了。   “那个……”   齐月的声音再次响起,众人齐刷刷看向她。   “那凰灵玉是不是能治宁姑娘的伤啊?”   “……”   这话问的几人都沉默了,白如映看了她一眼,齐月连忙闭了嘴。   萧无涯本意就是将龙骧带回镇天门,借他的凰灵玉治好宁飞月的胳膊,可眼下龙骧体内神魂与凰灵玉相互对抗,若要动用凰灵玉势必会伤及龙骧,甚至可能造成龙骧被凰灵玉夺舍,然而宁飞月已经浪费太多时日了。   这是个两难的问题,萧无涯和薛君觅都不愿意面对的选择。   而对面的玄玉正看着床上昏迷的龙骧一阵打量,就差没全身摸个遍了,最后失望地得出了和之前一样的结论。   除了体内一颗凰灵玉外什么都没有,也不是什么稀有种族,更不是什么元天圣体,荒古灵体,就是普普通通一个炼气凡人。   她漫不经心地笑看着床上的人,“对面,你的师父师兄们大概在讨论你的命和宁飞月的胳膊谁重要呢,你猜结果他们会选谁呢?”   龙骧自然没有说话,安静地睡着,如同普通的少年。   没有薛君觅的剑心,没有宁飞月的灵体,更没有什么突出的天赋,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年,会打败半神长冥,然后修炼成仙,打开天界之门?   与其说是神的玩笑,倒不如说是神践踏了世间所有修炼的生灵,这样一个普通的少年,只凭借着天道的青睐,就能得到众生渴求数万载的巅峰?   “真是个笑话。”   玄玉冷漠地嗤笑一声,“选择你的沈灼就是个笑话。”   “我不是。”   “……”   那双闭着的眼睛悄然睁开,原本黑色的眸子此刻一片火红,“他更不是。”   玄玉目光微动,勾着嘴唇笑了笑,“凰灵玉?”   “好久不见,玄玉,你居然也踏出了三途峰。”“龙骧”神色坦然地望着她。   玄玉眉头一皱,“……你认识我?”   “怎能不认识。”   “龙骧”的目光落在头顶的虚无处,张出神了一样回道,“太久了,也太深刻了……”   玄玉眉头皱的更紧,“你是凤族第几代?”   “龙骧”没有回她的话,反而说道,“此人乃天道之子,他与半神长冥一战顺应天命,你若阻拦等于违抗天命。”   “天命不可违?”玄玉不屑一顾地反问。   “你父亲便是例子。”“龙骧”说。   玄玉目光一凛,“我父亲是死于人族之手!”   “你怎知那不是天道的安排?”   “……”   玄玉缓缓冷静了下来,“那你呢?你如今这般也是天道的安排么?”   “是我自己的选择,亦在天道预料之中。”   “龙骧”那双火焰般的眼眸看进她的眼里,目光灼灼,“凤凰涅槃之际,可观刹那未来。”   “你再说一遍?”   玄玉猛的上前一步,抓着龙骧的衣服,“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半神长冥……”   “龙骧”说到一半,忽然眼中的火光就熄灭了,龙骧再次闭上了眼睛。   “……”   玄玉一腔怒火涌上心头,抬手就要毁了龙骧的身体,逼凰灵玉出来,却还是停了动作。   盯着龙骧昏睡的脸好半天,她长出了一口气,恨恨地骂了句,“该死的凤族!”   龙骧被扔回了床上,玄玉怒气冲冲地走到对面,直接踹开了房门,却被门口的结界拦住了。   “呵,密谋杀我呢?还布个结界?”   她抱着胳膊站在门口,讽刺地看着房里众人。   几人都被她这一脚踹的吓了一跳,只有伏阙一人淡定地起身,拦住了房门。   玄玉:“……”   萧无涯连忙上前把人拉走,一边不经意地撤了结界,笑着问道,“不知玉姑娘有何指教啊?”   玄玉也不客气,直接就进房坐下了,目光落到白如映身上,“姓沈的说他会回来?”   “不错。”白如映点头。   玄玉又看向萧无涯,“你们要把龙骧带回镇天门?”   “是。”薛君觅回道。   “那我也要去镇天门。”玄玉说。   “……唉?”   “……啊?”   “不行。”   这句不行不是萧无涯说的,而是薛君觅说的。   玄玉不怒反笑,“小子,你师父可还没说话呢,你有什么资格敢对我说不行?”   薛君觅看都不看她,直接对着自己师父一脸认真地说道,“让她上山,后患无穷。”   玄玉:“……”   钟宁齐月不约而同地在一旁点头,被玄玉瞪了一眼后立刻缩到了白如映身后。   “你觉得呢?”萧无涯看向伏阙。   伏阙给了个言简意赅的冷眼,萧无涯立刻明白了,转头向玄玉笑眯眯道,“对不住了姑娘,你也看到了……不行。”   玄玉危险地眯起眼,“你就不怕我杀了你们?”   “随你,但我想你之所以不杀也是有顾虑的。”萧无涯还是笑眯眯的。   “但我的退步是有限度的。”   “比如?”   “直接抓走龙骧。”   “你不会的。”   玄玉挑眉,“奥?为何?”   “你顾忌沈灼。”萧无涯咧嘴笑道。   玄玉:“……” 第38章 条件   “我替你们治好龙骧。”   最后玄玉抛出了这个条件,一旁的萧无涯立刻加了句,“还有飞月。”   “你怎么不找沈灼治?”玄玉瞪着他。   “他只是个凡人,哪治得了?”   “是吗?”   玄玉笑的有点嘲讽,“他真是这么说的?”   萧无涯心中微动,试探道,“枯木重生,这等手段除了凰灵玉这等天地异宝外,也只有渡劫期的修士能救。”   “渡劫期……”   玄玉忽然觉得这些人还不如龙骧看得透,“不成仙,哪怕活得再久,渡劫修士与凡人都是天道之下的刍狗。”   本来这一句话说的在场人都很感触,偏偏一旁的齐月冷不丁问了句,“那前辈您活了多久了啊?”   “……”   这句俨然在问年龄的话成功触怒了魔女玄玉,她冷笑一声,“闭嘴。”   齐月立刻闭上了嘴。   “咳,敢问什么时候可以救龙骧?”萧无涯岔开了话题。   “随时都可以,只不过还需要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   玄玉似笑非笑地看向对面的白如映,“蛟珠。”   一直没说话的唐毅抬头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按住了一旁的齐月。   “蛟珠?”萧无涯蹙眉,“这玩意儿可不好找。”   “眼前不就有么?”玄玉说。   钟宁神色紧张了起来,伏阙看向了白如映,萧无涯顿时也明白了。   “沈灼选择让你来,不就是凭借着蛟珠一能克我,二能救龙骧于生死关头么?”   玄玉姿态地悠闲架起腿,打量对面的白如映,“怎么,反悔了?”   “前辈误会了,不瞒几位,我的确已答应了沈公子,必要时会用蛟珠来救龙公子,若真的需要,我必不推辞。”   白如映说着看向玄玉,“只是若失了蛟珠,我死是小事,连累了诸位就得不偿失了。”   “你言下之意是说我信口胡诌,为的就是骗走你的蛟珠?”玄玉问。   白如映不说话,俨然默认了。   玄玉轻蔑地笑了声,“区区蛟珠罢了,你还真以为能阻止我?”   “嗯嗯,关键的是怕沈公子。”齐月一脸认真地附和道。   “……”   玄玉笑着回头看她,“小姑娘,不如我把你舌头割了吧?”   齐月立刻惊恐地摇头。   玄玉白了她一眼,看着白如映,“所以,这蛟珠你是借还是不借?”   “借,但你救人时我们要旁观。”   “可以。”   煦城外三百里。   天微亮沈灼就跟着昆一派等人出了煦城,因为昨晚猿魔之事,几人并没有御剑飞行,而是选择了步行赶路,一方面可以沿途打探晋阳山消息,另一方面也是担心猿魔侵袭普通百姓。   这倒是方便了沈灼,天天在空中飞也很难受的,同样的风景看多了也会腻,因此上一路上步行赶路,沈灼心情都不错。   看的明佑心里十分不舒服,忍不住问了句,“你还挺高兴啊?”   “天朗气清,日光明媚,自然心情愉悦。”沈灼头上束着一根缎带,把及腰长发扎成了马尾,感觉非常清爽。   至于为什么不一刀剪了,沈灼表示他一开始在云天雾境里头发突然猛蹿到脚踝时就已经试过了,剪了又会长出来,后来他就不管了,反正这头发也不是正常长出来的。   至于这次离开云天雾境后头发又变成齐腰长度,他已经悄然无声地接受了。   “你就不害怕吗?”明佑忍不住问道。   “啊?”   沈灼疑惑了下,抬头看了眼头顶的太阳,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还好吧,男人晒黑点没什么吧,太白的话看起来太文弱了……”   “我是问你猿魔的事!”明佑无语地打断他。   “猿魔?”沈灼面露恍然,“奥……那与我何干?”   明佑瞪大了眼睛,“你难道不怕会遇到猿魔吗?”   “昨晚不是已经遇到了么?”   “……”   明佑头一次体会到跟人说话也会这么累。   “怎么,你害怕?”沈灼低头问他。   明佑脸一热,“怎么可能!我可是等不及要去跟猿魔交手呢!”   沈灼笑容淡了些,“无论何时都不要抱着这样的想法。”   明佑一愣,“为什么?”   “因为活着是很美好的一件事。”   “我修炼后可以活很长时间的。”   “那就不美好了。”   “啊?”   明佑不明白了,噘嘴道,“你说的话前后都不一样。”   “是你没听明白。”   沈灼笑道,“活着是很美好的事情,但是却不是最美好的事情。”   “那最美好的事情是什么?”明佑疑问道。   “活着是因为生命的短暂,最美好的事情是短暂的生命。”沈灼随手在路边折了一根草竿叼在嘴里。   明佑看着他吊儿郎当的样子皱起眉,“你说的跟师父师伯们说的都不一样。”   “所以他们才不能成仙啊。”   “说的好像你成仙了一样。”   明佑撇嘴,“既然活着很好,那就长生,这不是很好的事情吗?”   “换个说法,你喜欢吃什么?”   “云片糕。”   “一天能吃多少?”   “十五片!”   “让你每天吃,连续吃上二十年好不好?”   “……”   明佑整张小脸都皱了起来,“……不好。”   “那你一个人活着,活上千万年,你觉得可好?”沈灼问。   “为什么是一个人?”   明佑不解,“不可以跟别人一起活下去吗?”   “比如?”   “师父!师兄师姐,还有门里的很多人。”   少年的笑容十分灿烂,沈灼低头看了会后,弯腰摸了下他软软的头发。   “不能的。”   “为何?”   “因为……修仙是一个人的路。”   “……”   明佑怔怔地望着他,沈灼叼着草杆悠悠往前走去,途径一处山林子,有一牧童坐在树荫下纳凉,一只黄牛在旁边吃草,七八岁的牧童喝了口水,从腰里摸出来一支竹笛缓缓吹了起来。   时值晚夏,偶有凉风吹来,吹动林间的叶子,伴随着悠扬的笛声轻轻抖动着,那笛声清脆的很,似乎能穿透远处的大山,传到另一头去。   沈灼朝牧童走了过去,坐在他旁边静静听着他吹笛子。   牧童朝他看了一眼,也没理他,自顾自吹他自己的。   那边昆一派弟子发现沈灼走的好好的突然停下来,便向樊昀禀告了一声,樊昀只好上前去喊沈灼。   “你们若急的话就先走吧,本来我们到下座城池就要分开走了。”沈灼回道。   “我看大家都累了,不如一起休息下,如何?”江还妍又站出来打圆场。   樊昀思索片刻点了点头,于是众人便齐齐坐到树荫下休息。   明佑也闷着脸,挨着江还妍坐下了。 第39章 凭本事单的身   “小兄弟。”   牧童一曲吹完,沈灼挪到人家旁边,殷勤地问道,“你这笛子是怎么吹的?可以教我吗?”   牧童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就是这么吹的啊。”   “这样,你教我吹笛子,我把这个给你。”沈灼从怀中掏出了江还妍为他准备的路上吃的干粮。   牧童见了吃的顿时笑了,“好!”   一旁的江还妍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话。   沈灼却已经开始学起了笛子,牧童确实手巧,当下又找了根竹子,三两下给他削了根竹笛,开始教他用。   一刻过后,明佑捂着耳朵哀求道,“师姐你能让他别吹了吗?我耳朵疼!”   江还妍也是无奈,只好设了结界为明佑隔绝了那刺耳的噪音。   待沈灼成功地吹出几个悦耳的音符后太阳已经开始西沉了。   “我得回去了,你自己好好练练就是了。”牧童临走这样叮嘱道。   “好的好的,多谢师父。”沈灼的态度也很认真。   “不谢不谢,我家就在前面不远的西水村村东头第二家,回头可以再来问我。”   “好好好。”   樊昀看着也觉得好笑,“沈兄怎的对一个小孩子也称师父?”   “他既然教了我自然是师父。”沈灼漫不经心地回了路,依旧低头研究着他的笛子。   前头也说过,沈灼不仅不笨,还很聪明,牧童没走多久,他就磕磕绊绊地吹完了那首曲子,听起来也算凑合。   加上昆一派的人捧了几句,沈灼开心的不得了,又抱着笛子吹了起来,就这么吹着直到了日落西山,漫天星辰。   江还妍笑着打趣道,“也别赶路了,都找地方休息吧。”   大概是白日心情真的不错,上午赶了大半天的路,下午吹了一下午的笛子,沈灼自穿越以来破天荒地睡着了,抱着他的笛子睡了。   梦中不知出现了什么,他忽然睁开了眼睛。   周围静悄悄的,微弱的星辰月辉之下,一双近在咫尺的黑色眼眸静静地看着他,没有任何波澜,像平静的深渊,又像深深的漩涡,将他的目光吸进去。   他看着这张俊美淡漠的脸没有说话,对方的手轻轻放在了他的胸口,心脏处。   下一刻,他睁开了双眼。   眼前除了明佑四仰八叉的睡姿外,就只有暗沉的夜色,以及被蒙上了一层外衣一样的景色。   头顶是漫天的星辰与皎洁的明月,这世界的夜空干净的犹如伸手可触碰。   沈灼仰头看着那片星辰明月,神色有点孤寂——不知道是不是同一片星空。   “长冥。”   他对着空荡荡的周围轻声喊了句,果然无人应答。   沈灼也不在意,继续说着,“你在无尽岁月里看过这片星空多少次?”   “……”   “它们可曾始终不移地守在自己的位置?”   “……”   “其实我对这世界并不太了解。”   “……”   沈灼停顿片刻,忽然对着天空勾起了嘴角,“我知道你在看。”   一瞬间的变换,周围的风声忽然消失,蛙鸣虫叫都没了,连明佑的呼吸声都不见了,随风摇曳的树枝停在了那里。   沈灼低头向前看去,那个穿着黑衣的男人静静地站在那里,冷漠地看着他。   沈灼看着那人站在星空之下,背后是荒凉的远山,似乎是不远万里而来似的,心里的某个角落微动。   他朝对方伸出了手,浅笑道,“你的神要求你拉他一把。”   长冥自然没有理他,沈灼无奈地笑笑,拿起了简陋的竹笛,“算了算了,我吹笛子给你听吧,刚学会的。”   长冥自然是不会拒绝的,他永远也不会理会与成仙无关的事。   在时间被静止的空间里,头顶的星空是不变的,断断续续的竹笛声缓缓响起,很简单的曲子,被拉长了几倍,很久才被吹完。   沈灼深呼了一口气,捏着笛子问,“怎么样?”   男人似乎眼睛都没眨过一下,就那么看着他。   “又是神识?”   沈灼扬了扬眉,起身走过去,伸手摸向对方的脸,却被半途抓住了手腕。   力道不大,可是又用神识锁住了他,真是万年不变的半神风格。   沈灼抬眼看过去,对方的目光波澜不惊,他于是故作恍然地笑了笑。   对方却没有放开他的手,沈灼看着他忽然问了句,“你刚才是打算入我的梦境?”   “三途河。”长冥开口说了三个字。   沈灼一怔,随后微微蹙眉,“你可真像变态跟踪狂。”   长冥显然不懂这个异世界的词,“三途河可观未来,你看到了什么?”   “自然是我的未来。”   沈灼理所当然地说完后又加了句,“你此刻定是在想,神也有未来?我告诉你……是的,神也有未来,也有过去,既然有未来,那就有未知,我没骗你长冥,你和龙骧到底谁会成为天道承认的那人,谁也不知道,我亦不知。”   “至于我在三途河看到的……”   沈灼踮起脚,凑到他的耳边,低声道,“我只能说……我看到了你。”   星辰璀璨,在时间静止的空间里,两人的身影交叠在一起,看起来暧昧而隽永,再加上沈灼低语的那句话,气氛更是黏稠了起来。   然而他面对的人却是那一人在云天雾境能待几万年的万年宅男,这位神级宅男只回了一句,“你呢,死了?”   “……”   沈灼一脸微笑,“作为一名万年死宅,长冥,你真是凭本事单的身。”   半神大人自然没能领悟到这句话的含义,继续问道,“天道之子呢?”   沈灼转身捂着脸笑起来,“算了算了,我再给你吹一遍笛子吧!”   然而他一转身身后已经没人了,周围的风声鸟声一瞬间又都回来了,静依旧静谧,头顶星辰灿烂依旧。   沈灼拿着笛子站在夜风里,似乎又做了一个梦。   “唉,不听就不听嘛,走了总得打个招呼啊。”   他摇摇头坐回树下,对上了明佑一双懵懂的睡眼。   “乖,继续睡。”沈灼笑眯眯地说。   明佑刚要闭眼继续睡,远处东南方的风隐隐传来了一股血腥味。   昆一派等人立刻睁开眼来看向东南方,樊昀神色凝重,“过去。”   “是!” 第40章 停滞的时间   沈灼看了一眼那火光冲天的地方心里顿时一沉,那是白天牧童指的地方。   果然,等他赶到那地方时,村落已经烧了大半,只有村口的地方还有一面粗布,写着西水二字。   十多只通体漆黑的猿魔在房屋里蹿来蹿去,血淋淋的手上抓着人的断肢残臂,不断有惨叫声响起,夹杂着野兽的低吼。   “救人!”   樊昀带人冲进了村落里,开始斩杀猿魔。   江还妍对明佑嘱咐了句保护沈灼,便也祭出法器开始击杀猿魔。   明佑正要拉着沈灼离开,却发现对方已经跑进了火海里,他一慌,立刻跟了上去。   “你要去哪儿!”   沈灼是直接奔着村东第二家跑去的,明佑也跟着跑进去,一路火光灼烤,浓烟呛得他直咳嗽,最后在一间着火的破旧草房里找到了沈灼,对方怀里抱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   明佑认出来了,那是白天教沈灼吹笛子的牧童。   “咳咳咳!”他张嘴就是一阵猛咳,一张脸被火烤的通红。   沈灼见到他也跑了进来眉头一拧,放下那牧童,将身上的黑袍脱下来罩在他身上,然后将那牧童放在他怀里。   “抱的动吗?”他问。   明佑点头,“能!”   “不能也没办法,屋里还有一个人。”沈灼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明佑点头表示明白,倒也不负自己炼气期的修为,愣是抱着跟自己同龄的孩子冲出了火光。   等他安置好小牧童后又马不停蹄地披着那能够避火的黑袍往回跑了过去,却正好看到沈灼扶着一个人走出屋子,而门外一只九尺高的猿魔正要朝他扑来。   “小心!”明佑惊恐地大喊。   然而已经来不及,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沈灼转过身面向那狰狞的猿魔。   可下一刻那猿魔却定在了半空,身体还保持着往前扑的姿态。   火焰也突然停住了舞动,被焚烧后的茅草化成的黑灰被风吹到天上,此刻也一动不动地漂浮在空中。   一切都静止了,除了沈灼。   因为对方回头看了他一眼,脸上是一贯的冷静。   明佑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呆在那里许久没有说话。   时间只停顿了几个呼吸后就重新恢复了正常,周围的火光再次舞动起来,噼里啪啦的焚烧声,以及惨叫声。   而沈灼眼前的那只猿魔被昆一派的弟子赶来击杀,江还妍也匆匆赶来,将明佑护在身后。   “没事吧?不是让你躲起来吗!”   “……”   明佑呆呆地站在那里,目光发直地看着不远处。   江还妍心里担忧起来,低头一番查看,“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还是吓到了?”   明佑一直没说话,江还妍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见到了只穿着里衣的沈灼,对方手里还扶着一个村民。   “没事了,别怕。”   “……”   十几只猿魔,昆一派一行十五人直到天大亮才将其全部击杀,其中有九人受伤,一人失去了一条胳膊,连樊昀后背也被猿魔留下了一道血痕,而村民们只救出了十八人。   被救出的村民有的哭泣着感恩戴德,有的对着火光嚎啕大哭。   天亮之后所有人就席地而坐,各自疗伤,加上照顾受伤的村民,有人已经去镇上报官了。   明佑为樊昀的背上上药时非常沉默,樊昀以为他是害怕,便笑道,“没事,别怕,师兄没事。”   “……嗯。”明佑低声应了句。   “对了,把这个送给沈兄。”   樊昀递过来一枚令符,“他这次救了你,去把这枚护身令符送给他。”   然而明佑却低头不说话,他这般模样让樊昀皱了眉,“明佑,堂堂男子汉,不要小家子气。”   “你去给他……”明佑垂眸嗫喏了句。   樊昀脸板了起来,“明佑!”   “也许他根本就不需要啊!”被训斥了的明佑抬头脱口而出道。   樊昀盯着他没说话,明佑气鼓鼓地夺过护身符跑到不远处沈灼身旁,劈手将护身符扔到了他怀里。   沈灼本在帮江还妍医治村民,这突如其来的一下让他愣了愣,随后看到明佑跑走的身影顿时明白了,看来还是被自己吓到了。   “吱?”   小狐狸叼着沈灼的一缕头发,不明所以地望着少年跑走的背影。   “沈公子莫见怪,明佑他可能是吓到了。”江还妍歉笑道。   “无妨。”   沈灼笑笑表示没事,伸手把小狐狸拎到地上,戳了下它软乎乎的屁股。   “吱!”   小狐狸捂着屁股表示很气愤,人家是母的!   “……抱歉。”沈灼还真没看出来。   小狐狸脖子一扬,抱着胳膊,非常嘚瑟。   一旁的江还妍忍不住笑出了声,“你这狐狸颇具灵智,真的不打算让它修仙吗?”   沈灼这次也没回绝,而是戳戳小狐狸的脑袋,“问你呢,愿意修仙吗?”   “吱!”   小狐狸一把抱住了他的手指咬进嘴里。   “喏,不能再提了,都生气了。”沈灼对江还妍无奈地笑道。   江还妍噗嗤笑了,“小家伙还咬人,牙章全了吗?”   “吱吱吱!”   小狐狸表示我活的比你还久!   “奥?”沈灼听懂了它的意思,有些诧异,这他倒是第一次知道。   江还妍好奇,“它在说什么?”   “撒娇而已。”沈灼随口回道。   江还妍闻言浅笑,目光落到身边的青年上,“沈公子是哪里人?”   “南京,之前说过,大夏皇朝的一个小地方。”   “是了,我一时忘记了。”   江还妍不好意思地笑了,将村民的伤口包好,撩了下头发,“之前都不曾问过,沈公子去沁阳山所为何事?那里可是镇天门所在,你也看到了,此去一路上甚是危险,若是没有必要的话,我劝你还是早早回家去的好。”   一个女子,哪怕是修仙的女子,对着一个异性垂眸撩头发,都代表着她对对方有一丝娇羞。   沈灼笑了笑,“谢江姑娘劝告,只是在下非去不可。”   “去找人?”   “是。”   “……找谁?”   “大侄子。”   “……”   江还妍一脸错愕,然后会心一笑,“沈公子真会开玩笑。”   “我是认真的,远方侄儿,我答应他爹娘要照顾他的,不可食言。”   沈灼看着眼前的一片废墟,“若沁阳山真有危险,他应当也危险,我更不能不去。”   江还妍也叹息一声,“不瞒沈公子你,我们这次就是为了这猿魔而来,中州怕是有劫难了。”   沈灼沉默不语地看着眼前的废墟片刻后,忽然说了句,“世间从来就少不了劫难。”   江还妍有些错愕地看着他。 第41章 动乱   “怎么,觉得我这话说的无情了些?”   “尤其是站在这样一片废墟前。”   “是吗?”   沈灼低头笑了笑,手上拿了根树枝在地上写了几个字,“江姑娘觉得我是怎样的人?”   “冷静的让我怀疑你另有所图。”江还妍回的倒也坦白。   “所以特地将我留下来,看我是否故意接近你们?”   “见笑了。”   “我也觉得我挺可疑的。”   “……”   沈灼抬头对她笑了下,“江姑娘可有什么心愿?”   江还妍微怔,“……得道成仙?”   “那就没办法了。”   “何解?”   “若你只能再活七日,你会去做什么事?”   “这……”   江还妍思索片刻后说道,“应该会回家吧,见我弟弟一面。”   沈灼定定看着她片刻,“那就回去吧。”   江还妍一脸疑惑,“沈公子何出此言?”   沈灼笑了笑,起身离开。   “沈公子……”   “我去河边洗脸。”   沈灼摆摆手,脑海里想起他曾写下的文艺,心里有些烦躁。   “吱吱……”   小狐狸抱着他的袍角被一路在地上拖行,十分委屈。   沈灼忍俊不禁地把它拎在手上,远离西水村,走到了一条小河边,把它放在河边的大石头上。   “晒晒太阳可以长个子,你这样出去一脚就被人踩死了。”沈灼说。   “……”   小狐狸惊恐地抱着爪子望着他,被……被踩死?!   沈灼假装没看见,在河边蹲下来,看着河里自己的倒影。   原版的脸,莫名其妙的长发,只差眉心的奇怪印记就跟三途河里的他一模一样了。   长发从肩头滑落,他低头将脸浸入了冰凉的河水中,河水流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周围静悄悄的。   他在水中睁开了眼睛,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卧槽!”   沈灼吓得往后一倒,脸上全是水,还黏着头发,十分狼狈。   “吱!”   小狐狸立刻跑到他身边,抓着他衣服,看着十分捉急。   “没事没事……”   沈灼心惊胆战地看向眼前的河水,里面清澈一片,什么也没有。   怎么回事?   沈灼一脸懵逼,感觉自己成神经病了。   “吱吱?”   小狐狸爬到他头顶,摸摸他的额头,问他怎么回事。   “我……”   我刚才在水里看到长冥了。   他不敢说,不知道是顾忌长冥会听到,还是怕承认自己有问题。   “吱。”   小狐狸拍拍他的额头,又用蓬松的尾巴给他擦了把脸。   “谢谢。”   沈灼把它拎到怀里,坐在河边发了会呆,晌午才回了樊昀他们那边。   而樊昀的神色却不是很好,昆一派其他人也是一脸菜色。   “发生什么事了?”沈灼上前问了句。   “适才收到师门传信,晋阳山结界已破,猿魔大肆侵入,已经屠杀了晋阳山脚下不少村落,如今玄同派已经重新派人赶往晋阳城,但还需要一段时间,眼下我们是距离晋阳山最近的。”   樊昀看向沈灼,“沈兄,我们怕是要在此告别了。”   “离沁阳山还有段路。”沈灼说。   “去沁阳山必经晋阳城,可那里已经不能去了。”   江还妍神色凝重地看着他,“沈兄,我不知你对修仙界了解多少,但连玄同派弟子都元气大伤的猿魔,你应当知道利害。”   “江姑娘,这事我们已经谈过了。”   “……”   一旁有昆一派弟子憋不住了,直接说道,“可你跟我们一起我们还得保护你……”   樊昀没有否认,向沈灼抱歉道,“沈兄,你也看到了,经昨夜一战我们都负了伤,后面怕是顾不上你……”   “无妨无妨,这路途我是真不熟悉,跟你们一起也只是顺道而已,你们不必顾虑我,若真是跟你们分开走,我怕是要迷路到天上去了。”   沈灼的玩笑话并未将气氛缓和下来,可见晋阳城局势甚是紧张,不过樊昀也没再说什么,留了一些人重伤的人照顾西水村村民后就准备上路了。   这时明佑喊了句,说那牧童醒了,非要去找自己爹娘,沈灼过去看时那少年已经安静下来了。   “我爹娘呢?”少年睁着大眼睛看着他,脸上是被泪水冲过的痕迹。   沈灼站在他跟前许久,才说道,“他们离开了。”   少年的泪水滑落在泥土上,转头朝身旁的废墟爬过去,“爹!娘——”   昆一派的人看着这一幕都不忍开口,明佑忽然看向沈灼,低声问,“……其实你能救他们的,是吧?”   沈灼没回答他。   当日在峡谷从土匪修士的刀下救下龙骧,也只不过是借用天地灵气充裕之地夺取修士丹田乃至全身的的灵气,那是他刚穿越时无意中发现的,可并不只是每一处都如那峡谷般汇聚天地造化。   而他其他的能力基本上都是从长冥那里学来的,包括时间停滞也只在那一刻才掌握了而已。   说来可笑,他自诩造物主,上过九重天上云天雾境,下过灵都三途河,连这世间最高位的人都忌惮着他,可其实他连个最基础的变换法术都不会,更别说筑基修士的御剑飞行了。   他隐隐知道自己有着强大的力量,就如长冥口中的那一半神元,可他却不会运用。   然而那些理由都没有意义,因为安排了这场灾难的就是是他自己。   他挪开了目光,转过身走向江还妍他们。   三天后,苍酉派灭门,晋阳山结界破损,猿魔大举入侵的消息瞬间传满了整个修仙界,各大门派纷纷派人支援,而还没到门派里的萧无涯也收到了消息。   本来他是可以直接去的,因为这次带着薛君觅宁飞月下山就是为了调查晋阳山结界之事,结果却因为龙骧而耽误了行程,甚至还搭上了宁飞月的一条胳膊。   更要命的是,要回沁阳山势必要途经晋阳山范围,而那里已经很危险了。   “所以让我带着龙骧和这丫头去沁阳山不就行了?”玄玉靠着椅子一脸不在乎地说道。   房里几人自然不会信她的话,一旁宁飞月说了句,“我虽然伤了一只胳膊,但还能御剑,由我将龙骧带回去也可以。”   房里一声嗤笑,玄玉托着腮笑看着他们,“你们该不会以为猿魔才是你们此刻最大的麻烦吧?”   “不知前辈何意?”宁飞月问道。   “横阳城之事沸沸扬扬,不是只有你知道凰灵玉此物,外面可是有很多人在盯着你那小徒儿,只不过眼下都被猿魔之事吸引了注意力,可还是有人在暗中窥伺,你们该小心的是这个,可明白了?”   “……”   几人都没说话,其实此事他们心里再清楚不过,只是眼下可靠的战斗力只有萧无涯和伏阙,这两人不可能都不去支援晋阳城,偏偏还有个魔女在这里虎视眈眈。   “那便一起去晋阳城。”   龙骧从门外走进来,看着众人说道。 第42章 众生为棋   三日前玄玉说要利用蛟珠唤醒龙骧体内的凰灵玉,其实也是打算逼那只凰现身,追问“未来”之事,然而龙骧醒来后却没有表现出凰灵玉的任何特征,那只凰再次潜到了龙骧的丹田之内。   玄玉无法,但在萧无涯等人看来此事再好不过,暂且相信了玄玉,至于宁飞月的胳膊玄玉却只能暂时保持它的生机,拖延时间,等回到镇天门,在几位长老护法之下才能引出凰灵玉的涅槃之力,重唤生机。   不过即使这样,几人也暂时缓了危急。   而此刻面对龙骧的这句话萧无涯毫不犹豫地表示反对,“且不说你才区区炼气期,你身上重伤未愈,去了晋阳城无疑就是个累赘。”   “萧前辈说的不错。”   白如映从门外走进来,走向龙骧,“龙公子,你现在并不适合去参与晋阳山之乱。”   “沈灼会在那里。”龙骧忽然说道。   几人一怔,萧无涯疑问,“你们约定好了?”   “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他会去那里?”   “凡我会去的地方,他都会去。”龙骧回道。   “……”   几人一下没声了,表情十分微妙,就在这时一旁的玄玉却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那倒是,姓沈的肯定不放心把他留在身边之外的地方。”   这话一说房里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了。   “咳,龙公子……”   钟宁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了句,“你和沈公子不是叔侄吗?”   龙骧蹙眉,“不算是。”   钟宁瞪圆了眼睛,“怪不得……那沈公子他知道吗?”   “知道什么?”   “当然是你对他的心思啊!”   龙骧看着他沉默片刻后,问道,“……什么心思?”   钟宁没回答,屋里的人也没声,虽说修仙者潇洒无拘,男男还是男女都一样,但若是牵扯到五服伦常就不一样了。   “噗!”   玄玉一旁笑出了声,调笑道,“他们以为你心悦沈灼呢!”   “……”   龙骧额头青筋直跳,咬牙道,“他是男子。”   “修仙之人可不管男女,连神兽化身双修的都有呢!”齐月一脸欣喜地说道。   “……不是!”   “误会是最好,不要为了沈灼而毁掉自己的仙途。”   玄玉看着他的目光悠远深沉,“沈灼那人是永远不会懂情为何物的。”   “为何?”   “因为他没有情。”   玄玉嘴角勾起冷冽的弧度,“他和天道一样无情。”   然而,被她说成与天道一样无情的沈灼本人此刻却头一次陷入了低沉的情绪中。   大夏皇朝的人很快派来了人,西水村幸存的村民们都被带到城主府暂时安置,临走时那个失去父母的牧童一直待在废墟里哭着不愿走。   沈灼看着那个少年微黑的脸上全是眼泪,双手被火燎的全是血泡骇人的样子,心里沉的像是压了千斤的大石头。   沈灼看着这些活生生的惨剧,清清楚楚地明白这些都是自己造成的。   “修仙可以不为长生,但至少可以保护好自己,保护身边的人。”当晚一行人住在城主府后,明佑对他说出了这句话。   少年的表情像是有很多话要说,但最后却只吐出来这么一句似的,他说完就走了,沈灼一个人靠在凉亭里觉得有些冷。   身上的衣服还是从云天雾境里带出来的,即使经过那场大火,这件袍子上也没有一点脏污,似乎还带着淡淡的体温。   此地偏远,难得见到修士,城主愣是请了不少乡绅来赴宴,热闹是热闹,可在刚发生西水村那样的事后,未免显得讽刺。   横阳城的毁灭沈灼没有亲眼见证,并且曾试图挽救过,这让他不是那么愧疚,但西水村上百条人命的消亡却是他亲眼见证的。   平时只会在电视上会见到的巨大灾难,无数人的悲鸣哀嚎,压的沈灼喘不过气来。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他负手而立,出神地看着头顶的月亮,又是满月,和那日在横阳城的一样。   “万年前你斩杀掖鬼崖下那十万修士时,心中是如何想的?”   亭内静谧一片,除了湖中的一尾红鲤忽然跃出了水面,带起了一串水花,在寂静的夜色中十分清晰。   “我知道你在。”沈灼头也不回地说。   没有人回答他,寂静的夜里传来城主府庭前的欢声笑语,这庭院后更显冷清。   许久之后,身后才响起了一个毫无波澜的低沉声音——   “众生为棋,执子之人非吾即尔。”   沈灼一怔,心里某个地方暖了起来,他缓缓露出了一抹笑容。   “是也,非吾即尔,非尔即他,人之生死无常也,长冥……”   沈灼缓缓转过身,看向身后那站在月光下的男人,一身黑袍如夜色,一头银发似月色,他笑了笑,“你为我做一件事,我放弃天道之子,如何?”   长冥的目光缓缓抬起,似乎在等他说下去。   “为我寻找一个地方,若你能做到,我便助你打开天界之门,让你成……”   “……”   扑面而来的寒气像汹涌的潮水般直袭沈灼眉心,长发被猛的掀起,黑色的发尾凝成了一丝丝冰晶,寒气瞬间侵袭了整座庭院,脚下的地面瞬间化为透明的冰,直接冻住了沈灼的脚,凉亭在顷刻间变成了一座美丽而精致的冰雕。   亭外那片湖里跳跃出水面的红鲤鱼连着一串水珠被冻在半空中,嘴张了张后便再也不动,湖面像一面透明的镜子般剔透。   一墙之隔的盛宴突然没了声音,城主府瞬间安静了下来,不,是整座城都安静了下来。   沈灼微闭着眼,纤长的睫毛,眉毛,鬓角上都凝结了雪白的冰晶,一头及腰的长发扬起大半,凝成冰晶,从脚下到小腿的地方也都与地上的冰凝固在了一起。   “吱——”   小白狐不知何时蹿了出来,站在地上对着长冥张牙舞爪。   “咔嚓——”   细微的碎裂声响起,沈灼的双眼缓缓睁开,冰晶簌簌落下,随着他抬起头,头发上的冰晶也开始掉落。   “你会后悔错过了一次成仙机会。”他看着眼前的男人,嘴角微勾。   银发的男人往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微热的呼吸拂在沈灼的眼睛上。   “后悔的是神。”   “……”   沈灼目光一颤,似不经意地挪开了目光,“是么,若你输了呢?”   “……”   对方没有回答,沈灼再次抬头看进那双深暗的眼眸里,像陷入了那黑暗深沉的漩涡里,他喃喃道,“若你输了便永远做我的奴仆,若我输了……”   “……我便偿你这十万年等候的岁月。”   “好。”   言出法成,长冥应下的那一刻,身为天道的沈灼就感觉到了两人之间无形中的联系又多了一层。   这是他和长冥的第二个约定,第一个约定是在龙骧金丹后,而此刻这个,将蔓延至永生永世。   沈灼抬脚离开,每走一步脚下的冰便化为了无数细碎的冰晶,在他踏出凉亭第一步后,身后的凉亭瞬间化为了数不尽的冰晶碎片,整座凉亭轰然坍塌,美的像破碎的幻境一般。   结冰的湖面重归于涟漪,红色的鲤鱼噗通砸入水中,飞快摆动着尾巴逃远了。   整座冰封的城在眨眼间恢复了生机,不远处的盛宴传来欢声笑语。   沈灼跨过院门,眼里露出一丝笑意。   众生为棋,他既已执子,就只有走下去,不过这种话也只有这男人能说得出来。   相比之下,他果然是个不称职的神,这男人可比他像多了。   在心里长叹一口气,沈灼走出后院的那一刻,抬手抚在心脏的地方,目光微动。   “吱?”小狐狸从他的领口钻出来,似乎在问他怎么了。   “没事,只是……”   沈灼笑着摇头,低声道,“忽然觉得有些寂寞罢了。” 第43章 天命阁   第二日一早出发时樊昀等人便察觉到沈灼的情绪完全不一样了,踏上飞剑的便好奇地问了句。   对此沈灼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悠悠道,“因为昨夜见到了一个有趣的人。”   江还妍等人皆是一头雾水,而远在灵都三途峰上的某人看着水镜里这一幕忍不住笑出了声。   “噗——”   秦煌坐在灵泉旁的石头上,眼泪都笑出来了,“我的娘啊,他居然说尊上有趣!笑死我了!他是不是元神有问题!噗哈哈!”   “闭嘴。”   站在水镜跟前的长冥说了句,秦煌立马闭上了嘴,然而心里却已经思绪奔腾,脑补了一出自家尊上的爱恨情仇。   当然,一边脑补一边他也猜测着沈灼的身份,且不说对方能让尊上看上,还能自由出入云天雾境,就是对方的神识比他还强大这点就足以让他震惊了。   震惊之外还很惋惜,这样就不能用神识偷窥尊上夫人到底是什么人了。   山谷外的玄鸟不耐烦地叫了声,秦煌瞬间僵了脸,“吃吃吃,就知道吃,真不知道养这么群傻鸟干嘛!还不如炖汤吃了,是吧尊上?”   长冥从来不管这些,也不理会,秦煌也只是随口一说,结果就听到眼前的人居然回了句。   “嗯。”   “……”   他顿时惊了,重新回过头看向自家尊上,试探道,“尊上?”   “去炖。”   “……”   秦煌惊恐地托住自己英俊帅气的脸,这动了春心的男人果然不一样,连他们打了几万年光棍的尊上都不能免俗。   然而炖鸟还是算了,玄玉回来会杀了他的。   他嘀嘀咕咕了一番后就默默走了,心里想着过段时间他也去一趟中州,找玄玉投诉下她的鸟,顺道看看他家尊上夫人。   而长冥本人看着水镜里的沈灼目光深沉,似乎有些不明白为何神也能像人族那样情绪反复。   当然,水镜那头的沈灼是不知道这一切的,此刻的他正坐在樊昀的御剑上,看着脚下千尺的高空心情正佳。   一旁的樊昀终于忍不住问出了一个早已想问的问题,“沈兄,你……不怕摔死吗?”   “……”   这话问的玄妙,沈灼抬头,“怎的,你要摔死我?”   “不不不!”   樊昀立刻解释道,“前些天我就想问了,沈兄你站在飞剑上不怕吗?”   “还行。”   沈灼心说我都从九重天掉下来过,你这千百尺的高度真不算什么。   他表情很是轻松,樊昀却听的心里一苦,想他当年才筑基踏上飞剑时可是吓的不轻,本来门内师兄还安慰他都是如此,结果这么一个凡人都这么淡定,他真是没脸见人了。   “怎么了?”   沈灼见他脸色不太对,随口问了句。   樊昀摇摇头,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从怀中掏出一根竹笛来,“这是你救的那牧童托我送你的,他说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沈灼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看着那竹笛片刻才伸手接了下来,在手里端详了许久,才悠悠问道,“樊兄最开始留下我并非单单为了救我一命吧?”   樊昀脸一僵,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来,“沈兄何出此……”   “晋阳山结界已破,猿魔动乱之际,你们却还愿意带着我这个普通人,实在说不通。”沈灼目光淡淡地看着他。   两人站在长剑两端,沈灼一头黑发被风吹的扬起,一身银纹黑袍衣袂翻飞,樊昀看着这青年神色凝重了起来。   “那我斗胆问一句,沈兄真是一介凡人吗?”   “看不出来吗?”   沈灼摊手笑问,“哪里不像凡人?”   “从天而降,身穿水火不侵之异宝,沈兄哪里像个普通凡人?”樊昀目光平静地问道。   听到这里的时候沈灼回头看了眼江还妍身前的明佑,对方显然一直在看着自己,他这一回头正好对上少年的目光,对方立刻畏缩地挪开了目光。   “不用看明佑,他什么也没说,是那牧童告诉我的。”   “奥?他都告诉了你些什么?”   “他说他看到火焰停住了,怪物也停住了。”   沈灼一怔,脑子里忽然想到了什么,“那牧童叫什么名字?”   樊昀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问起这个,还是回道,“名字不知道,但西水村的人都姓林。”   林……   沈灼忽然低笑一声,“居然忘了这个……”   “沈兄……”樊昀微蹙眉,示意他们还在认真地谈话。   确实很认真,两人面对面站在半空中的飞剑上,风声呼啸,衣袂飘飘,俨然像是要决斗的人一般,引得昆一派其他人都看了过来。   “啊,抱歉。”   沈灼歉意地笑了笑,抬头看向樊昀,“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樊兄是打算借我找到凰灵玉吗?”   樊昀的脸又是一僵,挤出来一句,“你……”   “樊兄先别急着否认,你猜的不错,我确实认识萧无涯那个新徒儿,他也确实身怀凰灵玉,不过我想问樊兄一个问题……”   沈灼踩着细长的飞剑往前走了一步,逼近樊昀,“到底是谁传出的这个消息?”   樊昀面对着眼前这个俊美的青年无端觉出几分压力来,“是……天命阁。”   沈灼瞳孔一缩,“天命阁?”   而月津城那边,在玄玉的帮助之下龙骧一行人也踏上了前往晋阳山的路上,结果半路就遭遇了七八次夺宝杀人。   一剑刺穿对方丹田,萧无涯神色冰冷地看着对方倒下,心情十分的差。   一旁的玄玉全部坐在马车上看戏,这会幸灾乐祸道,“这就不耐烦了?”   伏阙冷冷暼了她一眼,一剑破了脚下的阵法,走到龙骧跟前,“没事吧?”   “……没事,谢前辈。”龙骧拿着剑神色阴郁。   一旁的薛君觅拍上他的肩,低声道,“你是镇天门的人。”   “……嗯。”龙骧心里一软,应了一声,走向萧无涯。   萧无涯正踩着那丹田被废了的修士,一脸狰狞,“区区元婴就来夺宝杀人,吃了龙胆了!你哪个门派……”   对方也是元婴修士,也算是一派之长,此刻即使脸色苍白,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也死死盯着走过来的龙骧,狞笑道,“修士本就是是与天争命,若真夺得了凰灵玉至少能多活上千万年,谁知会不会有第三个半神?!”   “呵。”   一旁本在看戏的玄玉听到这句后忽然冷笑一声,“真是什么蝼蚁都敢妄想了,半神,你配吗?”   一旁的白如映钟宁等人听了都是心里一咯噔,他们可是知道这位玉姑娘是什么身份的,这修士居然敢在她面前把自己跟半神相提并论……他们真怕这位一个不高兴就灭杀全场。   索幸玄玉只是说了那么一句后就没动静了,几人顿时松了口气,心里默默对沈灼的敬仰又多了几分。   “区区元婴居然敢挑战霸剑!”   萧无涯却火气更大了,一边猛踩对方的丹田,一边骂,“让我知道是谁放的谣言我非一剑劈的他魂飞魄散不可!”   “萧无涯……”   那修士梗着脖子,费力地嘲笑道,“你竟想劈碎天命阁?” 第44章 坦言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就静了下来,沙石遍布的路上无人经过,只有这一辆马车,以及十来个人。   “……天命阁?”钟宁惊呼出声。   萧无涯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就看向龙骧,他可是记得沈灼说过自己是天命族人。   “不可能。”   龙骧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毫不犹豫地说道。   其他人以为他说的是天命阁,白如映疑问了句,“龙公子知道些什么吗?”   龙骧没回她,走到那修士面前蹲下,淡淡问道,“天命阁由主宗朝日族掌管,这消息可是朝日族的那位族长所传?”   自他拜萧无涯为师后,就一直在学修仙界的事,这些他自然了解。   那修士承认了,几人的心情都沉重了起来。   “竟连天命阁都参与其中……”白如映轻声呢喃了一句。   泱泱中州大陆有上万门派势力,但其中天命阁却是谁也不敢惹的,在天道之下,天命族无疑是神一般的存在。   一提到神,白如映就下意识看向了马车上的玄玉。   意外的是那位居然没有露出一点不满,白如映疑惑,难道外界传言天命阁归顺灵都之主是真的?   玄玉察觉到她的目光,扭头看了过来,白如映对上她的目光一怔,下意识挪开了。   那修士还是被萧无涯杀了。   龙骧沉默片刻后走到了玄玉面前,“前辈,前些天我看到另一只玄鸟来找你了。”   玄玉挑眉,“嗯?”   “我听白姑娘说沈灼身边也有这样一只鸟。”   “……”   玄玉头一次有点心虚,偏偏她还不屑于撒谎,清了清嗓子道,“咳,没错,沈灼的确来找你了,但是被我从半空扔下去了。”   “……”   在场的众人顿时无语了。   龙骧目光平静,“所以前辈知道沈灼身在何处。”   “是又如何?”   玄玉挑了眉,笑道,“你要求我告诉你么?”   “请前辈告知。”龙骧居然真的单膝跪了下去。   玄玉一怔,看着眼前这少年目光深了起来,“你就这么信他吗?”   “别无选择。”龙骧说。   少年的话语异常平静,却显露出超出同龄人的成熟来,众人看的心中叹息,这一路上波澜丛生,一时都忘记这少年才失去了所有。   “你选的不错,可我看你并不想修仙,他日若知道了真相,只怕你会恨毒了沈灼。”   玄玉抛下这句话后也不管龙骧震惊的目光,仰头从喉咙中发出一声悠长的鸟鸣来。   头顶的天空中传来另一声鸟鸣,而后便消失了。   “前辈……”   龙骧却上前拉住了玄玉的胳膊,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你刚才所说是何意?”   玄玉也吃了一惊,这小子居然敢抓她的胳膊,“你胆子不小,敢冒犯我?”   龙骧却丝毫不让,目光冷然,“前辈以为我为何苟活至今?若非为了报仇我早已死了!”   “放屁!”   身后萧无涯一身怒喝,上前一把抓住龙骧拽到了一边,张口就骂,“你以为自己这条命那么便宜吗!你当我萧无涯收个徒儿收着玩的吗?啊?张口闭口就是死,你衬不上霸剑二字!”   龙骧垂着眸子不说话。   萧无涯还欲再骂,一旁的伏阙开口说了句,“天色不早,赶路吧。”   “哼!”   萧无涯气呼呼地冷哼一声,转身祭了飞剑化作一道白光离开了。   伏阙蹙眉,犹豫地看了眼马车中的宁飞月,玄玉摆摆手,“去吧,替你看会儿。”   伏阙倒也不记仇,朝她点了点头就朝那白光追上去了。   薛君觅看着龙骧动了动嘴唇,最后走到了玄玉面前,“前辈,师弟一时冲动,还痒海涵。”   “海涵便罢了,你也是想问横阳城灭城的事吧?”玄玉反问。   “是也,横阳城之事本是一群黑袍人惹起,不知前辈知道些什么?”薛君觅问。   玄玉看了重新抬头的龙骧一眼,淡淡道,“黑袍……大约是魂修吧。”   听着她这模糊的说法龙骧的心又凉了下去,玄玉反而笑了,“别给我露出这副模样,我已经着玄鸟去找沈灼了,待你见到他亲自问他。”   “……他知道?”龙骧目光黑漆漆的。   玄玉笑的诡异,探过身子在龙骧耳边低语道,“他什么都知道。”   薛君觅离得近,自然也听到了这句话,心里更加确定沈灼就是天命族的人。   一行人再次上路,因耽误了些时间,黄昏时分才走到了下一个镇上。   “这镇子倒不错。”   玄玉下了马车一路逛着街道旁的胭脂水粉铺子,看到喜欢的脂粉也不禁笑了起来。   齐月看到她那欢喜的模样跟见了鬼似的,小声嘀咕了一句,“差点忘了她也是个女的了……”   白如映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别乱说话。   玄玉哪能听不见,不过她正跟那摊贩问价钱,懒得理。   “二两?”   玄玉蹙了蹙眉,她出门可没有带银子的习惯。   正在这时,一旁伸过来一只手,将二两银子递给了摊贩。   玄玉抬头看过去,正是龙骧,笑问,“这是讨好我呢?”   龙骧没说话,只点了点头就走。   玄玉来了兴趣,跟他并排走在一起,把玩着手里的水粉盒道,“我倒有上万年没买过这东西了……”   龙骧抬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意外。   “看什么?这是你们人族才有的东西,青璃可……没有这些。”   玄玉看着那盒子忽然笑了下,“第一次收这个还是别人送的,只是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送的人死了。”   “……”   “被你们人族杀死的。”   玄玉说的云淡风轻,旁边听的人却心里抖了抖,合着这位姑奶奶居然还跟人族有仇呢!   倒是龙骧神色平静地说了句,“都会过去的。”   玄玉笑了笑没说话,随手把那水粉扔给了一旁的齐月,“送你了。”   齐月手忙接住,受宠若惊地回道,“谢……谢前辈!”   玄玉一人负手往前走着,远远看到那客栈前站着伏阙,正要开口调笑两句就看见对面又走来了一行人,都穿的一身一身便服,为首的是一个相貌英俊儒雅的青年男子。   玄玉只看了对方一眼,脸顿时就冷了下来。 第45章 陌生男子   如此冰冷的气场实在让人难以忽视,对面那男子一眼暼过来,居然还淡定地朝玄玉点了点头。   站在身后的钟宁齐月等人忍不住为这男子点了个赞。   齐月凑过去问了句,“怎么了前辈?您认识那男子?”   “不认识,就是看着不顺眼。”玄玉一脸不耐烦。   齐月:“……”   “你还小,不懂。”玄玉拍拍她头走进了客栈。   身后齐月激动的不行,艾玛那位大人居然摸她头了!   而客栈内并没有萧无涯,伏阙告诉他们萧无涯有事还没回来,众人猜测着估计与龙骧有关,便就都不问了。   龙骧自己也明白,正低头沉思时,耳边响起一句温润的话语来。   “这位兄台看着有些面熟,敢问姓名?”   “……”   龙骧缓缓抬头望去,正对上一张英俊儒雅的脸,以及那双含笑的温和眼眸,正是刚才那迎面走过来的青年男子。   他张了张嘴,刚要说些什么,突然大脑一片空白,顿时就倒了下去。   “龙……”   齐月刚要喊出声,就被白如映捂住了嘴巴。   那边唐毅已经扶起了龙骧,目光警惕地看向那青年男子。   “这……”   “这位公子止步。”   白如映拦在跟前,挡住了对方。   对方的侍卫也纷纷拔刀对着他们,气氛一下紧张起来。   这时头顶上一个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来,“干嘛呢?”   “前辈!”齐月着急地看向她。   玄玉瞟了眼青年,对方抬手示意侍卫退下,然后拱手道歉,“侍卫莽撞,惊扰了诸位,只是……在下并没有做什么手脚,这位公子……”   “无事。”   伏阙已经为龙骧把了脉,说是无事,眉头却微皱着,白如映知道事情不妙,也不敢耽搁,立刻带人将龙骧送上了楼上厢房。   一楼大堂只剩下玄玉一人,斜倚着楼梯,居高临下地打量着那青年。   青年对她笑了笑,十分友好,玄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了。   青年看着她离开脸上的表情渐渐凝重起来,身旁的侍卫问道,“公子,要不要……”   “你们全加起来也打不过的。”   “公子,若只有伏阙一人,我等……”   “我说的不是伏阙,是那青衣女子。”青年说完目光幽深地看着楼上,忽而闭了闭眼,转身离开了。   众侍卫面面相觑,皆不敢问。   而二楼的房间里,钟宁正等人惊疑不定。   “这怎么好好的凰灵玉又暴动了?”   “……”   无人回答,宁飞月站在一旁心里沉甸甸的。   片刻后,白如映从龙骧丹田处挪开了手。   “已经稳定了,方才可能……”   那“巧合”二字白如映没说出口,门外玄玉推门走了进来,张口就问,“如何?”   “无事。”   玄玉也就随口问问,上前暼了眼昏迷的龙骧,一旁的白如映忍不住问了句,“前辈,楼下那男子可有什么不对劲?”   “长的不顺我心意,怎的,你们也觉得不顺眼?”玄玉颇有些喜色地问。   “还……还成吧。”   齐月讷讷道,心说人家长的那般好看,人也不错,哪里不好了。   玄玉撇了撇嘴,若有所思道,“那男人……有股让人厌恶的气息。”   “魂修?”钟宁惊问。   玄玉摇头,“不是后天带来的,而是先天的,血脉中带来的,让人想杀之后快的气息。”   齐月几人被她说的头皮发麻,宁飞月却想到了什么,“难道是和蛟珠一样的存在?”   “不是。”   玄玉直接回绝了,蛟珠顶多让她不喜,可那男人……却是让她灵魂都颤抖着想杀人。   此事就这样放下,晚上薛君觅钟宁二人都在龙骧房里打了地铺睡下了,夜半三更时分,躺在床上的龙骧突然睁开了眼睛,然后越过地上的薛君觅钟宁二人向门外走去。   突然,一声哧笑打破了房中的寂静。   龙骧的脚步停了下来,转身看向窗子的方向,那里的月光照拂下坐着一个身穿青衣的美貌女子,妖娆的眉眼带着张扬倨傲。   “大晚上的,想去哪儿?”玄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龙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白日那个男人到底是谁?”玄玉问。   “我怎么知道。”龙骧神色淡淡地反问。   “龙骧是不知道,可有人知道……”   玄玉话音未落,突然飞身袭向龙骧咽喉,龙骧目光一凛,横手挡住,玄玉另一只手趁机拍向龙骧胸口,大喝一声,“给我出来!”   龙骧双目一睁,瞳孔里蹿出一阵赤红的火焰来,一个近似透明的人影从龙骧身上浮了出来。   “玄玉!”那人影似怒极般大喝一声。   玄玉冷哼一声,擒着那人影的胸口不放,笑道,“怎的,还要向沈灼告状不成?”   那人影见玄玉铁了心要将自己扯出来,顿时也火了,身上猛的燃起一阵赤红火焰来,直朝玄玉的手烧过去。   与此同时,那身在一楼厢房中的男子忽然心头一震,猛的抬头看向窗外。   “啧!”   玄玉立刻松了手,一脸嫌弃地摸了摸的自己的玉手,正要骂一句时就见那人影已经隐入龙骧体内不见了。   龙骧噗通倒在地上,这时一直睡着不醒的薛君觅钟宁二人也醒了过来,正见到龙骧倒地,而玄玉不知何时出现,一抬头看着窗外更是惊讶不已。   白日那一身锦衣的青年男子正站在窗外看着房内,全无白日的和气,一脸肃杀之气。   玄玉掌心出现一团赤红火焰,笑笑地问,“大半夜的,喜欢听人墙角啊?”   男子直直地盯着她掌心的火焰,忽然绽出一抹温和的笑来,“失礼了,方才听到楼上有异动便自行来查看,不想打扰了二位的雅兴。”   “那就赶紧消失。”玄玉翻手收了火焰,毫不留情地回了句。   男子笑笑,最后看了眼躺在地上的龙骧后转身跳了下去。   钟宁看的目瞪口呆,“那……那里没树啊!”   “连剑都没有,是凌空飞行。”薛君觅边扶起龙骧边说,神色凝重。   玄玉冷哼了声,转身对薛君觅道,“把人放下。”   薛君觅略思索片刻后,就把人放下了。   玄玉上前扒了龙骧的里衣,露出了少年薄有肌肉的胸膛,然后双手结印,五指按在龙骧胸口,顿时五条符文向四周蔓延开去。   “行了,通知你师父,立刻赶路。”玄玉说完就往门外走。   “现在?”薛君觅看向窗外,眼下才三更,外面的月色正浓。   玄玉回头怪笑一声,“你要是愿意也可以等天亮再走,到时你师弟可就不一定是你师弟了。”   薛君觅面色一整,立刻背上了龙骧,钟宁也立刻收拾东西。 第46章 百里幽信   龙骧被袭的事除了玄玉谁也不知道,别说薛君觅钟宁没感觉,就连伏阙也一点没察觉到,但众人都下意识地认同了玄玉的做法,三更时分就静悄悄地收拾东西离开了这客栈。   宁飞月见时间紧急,便要祭出了自己的法器红绫,“马车定是来不及了,诸位不必顾及我,御剑过去吧!”   白如映也知道情势危急,直接拦住了她,“我带你。”   宁飞月立刻道谢,一行人也都祭出法器,这时一旁的玄玉不屑地嗤笑一声,然后吹了个口哨唤来了遮天蔽日的巨大玄鸟。   众人:“……”   玄玉朝薛君觅勾勾手指,薛君觅默默将昏睡的龙骧送了过去。   “前辈,我们是去晋阳城吗?”钟宁问了句。   “不,是去找沈灼。”玄玉说。   伏阙抬眸问了句,“为何?”   “告状啊。”玄玉斜倚在玄鸟背上悠悠说道。   “告什么状……”   被丢在一旁的龙骧大概是被扔醒了,睁眼就听到了这句便问道。   “呦,醒了,方才的事可还记得?”玄玉懒洋洋地问。   龙骧沉思片刻后摇摇头,又点点头。   “什么意思啊?”钟宁忍不住问了句。   “方才的事是记不住了,可隐隐听到有人跟我说了句对不起。”龙骧回道。   玄玉不屑一顾地看着他,“一句对不起就算了?”   龙骧一怔,“……什么?”   “没跟你说。”   “……”   一片静默无声,得,这位大人又来脾气了。   玄玉看他们这样也觉得无趣,“没什么,带你去找沈灼,你不是心心念念着他吗?”   龙骧闻言眼里果然又亮了起来,“他在何处?”   身下的玄鸟叫了一声,玄玉笑道,“如你所说,正往晋阳城去呢。”   龙骧却觉得不对劲,“你笑什么?”   玄玉勾了勾嘴角,“他正跟一群肖想凰灵玉的人在一起呢。”   龙骧心头一紧。   而已经踏入晋阳山附近的沈灼刚从樊昀口中得知天命阁参与其中的消息后,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遇到了袭击。   那一道白光似乎震裂了苍穹, 将樊昀等人都从空中震了下去。   “啊——”明佑的尖叫远远传来。   沈灼在半空中皱了皱眉,耳边的风声忽然消失,腰间出现的手横搂住了他的身体,阻止了他下坠的势头。   “吱!”小白狐倒吊在抱着他的衣服惊恐地叫着。   沈灼看着昆一派等人在空中慌乱地动作,目光斜睨身后,冷声道,“放手。”   “你确定?”   身后的男人人声音低沉诱惑,呼出的气息洒在沈灼耳边。   “千尺高空,我若放手你可就摔死了,连个整尸都没有啊,多可怜。”对方低头嗅了下他的长发,在他耳边轻声低语。   沈灼不耐烦地皱眉,“百里幽信。”   身后人的语气变得深沉起来,“你认识我?”   对方的气息再次接近,沈灼鸡皮疙瘩都跳了起来,他可以写这么变态的角色不代表喜欢这种变态角色!   沈灼双眸闪过一道银芒,周身一道罡风一震,那个火红色的身影再次被他打飞了出去。   “……”   “吱……”   沈灼拎着小白狐,声音冷淡,“怎么,想跟着他一起飞?”   “吱!”   小白狐立刻惊恐地抱紧他的脖子,沈灼却把它扯下来扔了出去。   “吱——”   小白狐惊恐地看着沈灼往下坠落,下一刻就被拎住了后颈。   “吱?”   小白狐疑惑地抬头,看见了那个红衣赤眸赤发的男人,顿时激动起来,指着坠落的沈灼吱吱叫。   男子邪肆地勾了勾嘴角,飞身跟上了坠落的沈灼,与他齐肩的高度,一头火红色长发长袍随风飘扬。   “你居然想让我救这小畜生?”   “同为畜生,不是正好?”   沈灼仰头看着头顶,慢悠悠地回道。   男人赤色的眸子更深,冷笑道,“现在你就算跪下求本王本王也不会救你了!”   “那真是谢谢你了啊。”   沈灼随口回了句,下一刻就像一粒尘埃般掉在了地上。   百里幽信怔忡地看着,一时没反应过来,“……死了?”   “吱……”小白狐扒着他的手可怜兮兮地哼唧。   底下那人好久没动静,百里幽信简直懵逼,刚才那么盛气凌人的,他还以为多厉害,结果……就这样?   “吱吱!”   小白狐叫的厉害,百里幽信手指绕着火红长发,笑着飞下去,落在了沈灼身边。   “喂,死了?”他喊了声。   “吱!”   小白狐忙扒上沈灼的脸,着急地叫着,被一巴掌呼了下去。   沈灼拿出嘴里的狐狸毛,嫌弃地把小狐狸扔到百里幽信的怀里,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转身开始找昆一派的几人。   百里幽信一再被无视,咬牙切齿道,“凡人,你是故意无视我想引起我的注意吗?”   “……”   沈灼坚决不相信,这么愚蠢的台词是他写的,可偏偏说出这话的人是他创造出来的,这霸道总裁般的弱智对话。   他转身要走,身后的男人喊了句,“你的狐狸!”   “……”   沈灼转身一笑,“是你的狐狸。”   百里幽信自然不懂这个梗,拎着白狐问了句,“你在找那群修士?”   沈灼没理他,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野兽的低吼声,他立刻疾步跑了过去,越过一片乱石堆,那条荒凉的山路上几十只狰狞的猿魔来,个个流着恶臭的涎水,将樊昀等人围堵在了一起,明佑好像受了伤,抱着胳膊被江还妍护在身后情势看起来非常危急。   “要不了一个时辰,他们就会被啃成骨头,你信吗?”一旁的百里幽信走了过来。   “不信。”   沈灼说完也没打算出手的样子,反而看向百里幽信,问了句,“你找我有事?”   百里幽信一愣,没料到他的套路,“……没事。”   沈灼扬眉,一脸“你没事你找我作甚”的表情,百里幽信顿时觉得自己被这凡人瞧不起了,有些高傲地问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正好来杀些修士,正好看到了你。”   沈灼没搭理他,目光投向四周,似乎在想什么。   百里幽信不满地皱眉,“你到底是什么人?”   “凡人。   “我瞧着不像。”   百里幽信讽笑一声,上前去掐沈灼的下巴,却被沈灼一个冷然的眼神定住了。   “还想被踹飞?”   “……”   百里幽信一想起这事就咬牙切齿,“你信不信我立刻杀了那群修士?”   “嗯,你杀吧。”   沈灼随口回了句,然后开始向另一个方向走过去,百里幽信不敢相信地追上去。   “你不想救他们?”   这里地处山峦附近,沙石较多,路并不好走,沈灼折了根棍子,“他们不需要我救。”   百里幽信眉头微蹙,还没问出口,就见沈灼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倒是你,再不出手的话可是来不及了。” 第47章 狐狸?   百里幽信目光一冷,“你什么意思?”   “魔界灵气或暴乱或稀薄,像猿魔这等低等魔物能通人性极为稀有,你若再不出手,一会来支援的修士过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沈灼剧透完也不管他什么表情,径直往前面的山路走去,百里幽信看着他拄根棍子深一脚浅一脚地爬山路,心里的惊讶戒备顿时都没了——就没见过这样怂的高人的。   “吱……”小白狐大眼睛水汪汪地瞅着沈灼的背影。   百里幽信看的无语,伸手一扔,“接着!”   沈灼回头一接,看着手上的狐狸有点不耐,“这是你妖族的人口。”   他接下来事可多了,没空顾这小东西。   “义兽驺虞,白虎黑文,不食生物,有至信之德则应之。”   百里幽信意味深长地回了句,“这小东西缠上你了。”   沈灼挑眉,瞅着手上的白狐,难道只有他觉得这只是个狐狸吗?   “吱~”小白狐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叫了声。   沈灼啧啧摇头,“光卖萌是没用的。”   “吱……”   百里幽信飞身不见,大概是去樊昀那边抢抢东西了,沈灼把白狐往地上一扔,“去探探路。”   白狐往前滚了好几圈,笨手笨脚爬起来后一刻不带停地吭哧吭哧往前跑去。   越往山那边走日头越热,沈灼折了片树叶盖在了头上,一边吐槽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学会飞行。   他只爬了半个时辰百里幽信就回来了,轻飘飘地落在沈灼面前,表情十分的晦涩不明。   沈灼一笑,“怎的,被我说中了?”   百里幽信一双红眸眯了眯,“你怎知玄同派的人来了?”   连他都没能察觉到,这凡人却像是未卜先知一样。   “吱吱——”   小白狐趴在沈灼头上叽叽喳喳说了几句,百里幽信嗤笑一声,非常不屑的样子。   小白狐没用神识,只用的兽语,沈灼也没听懂,好奇地问了句,“它说什么了?”   “它说因为你是神。”   “……”   沈灼二话没说,又把白狐扯下来扔给了百里幽信。   “你做什么!”百里幽信吼了一声。   “送你了。”   沈灼毫不犹豫地说道,这也是他要丢掉白狐的原因,谁知道哪天这货就把他卖了,这个不长脑子的小畜生。   百里幽信自然不愿意,正要拒绝时就听沈灼问了句,“会飞不?”   百里幽信瞪大眼睛,“你这不是废话吗!”   “那捎我一截。”沈灼扇了扇风,又嫌弃起自己这一头长发来了。   “你为何不跟那帮修士一起?”百里幽信虽是这么问却还是上前搂住了沈灼的腰。   沈灼挑眉看他,“本来是可以的,但有你在就不方便了。”   “奥?这是为何?”百里幽信似笑非笑地问。   “人心难测,禁不起一丝疑虑。”   沈灼只说了这么一句话,百里幽信却懂了,不错,他的确是打算挑拨那些修士让他们怀疑沈灼,继而将他逼离队伍。   然而如今他也算如愿,心里却怎么也不舒服。   沈灼心里明白的很,他设定的人物他最了解。   “那你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呢?人,妖?还是仙?”   百里幽信飞身踏起,紧了紧抱着沈灼的手,低头暧昧地问道。   沈灼勾起嘴角,“说了你怕是不信。”   “但说无妨。”   “我是神。”   百里幽信一怔,接着便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你可真有意思。”   沈灼笑笑不说话,脑海里浮现出了晋阳城这段剧情,一段非常重要的剧情,当然,是对主角来说,可特么他现在连主角活着还是死了都不知道!   当然,理智上沈灼分析龙骧因为是活着的,因为玄玉好像一直没回去三途峰,第二也是他的猜测,要是主角死了,他作为天道般的存在应该是有感应的。   不过一想到如果龙骧真的没死,沈灼心里就有复杂,难道长冥那货是故意骗他的?这不符合人设啊!   “想什么呢?”百里幽信落在山顶上的一片巨石上。   沈灼直接拍开他的手,朝山下的晋阳城望去,眼前一幕真的让他震惊到了。   自晋阳山下到晋阳城三十里处,皆是一片黑灰色,密密麻麻,如一片乌云般笼罩了整个晋阳山和半片山脚,看着十分渗人。   沈灼知道,那些都是猿魔,数不尽的猿魔,而在它们的爪子之下躺着一个门派的鲜血。   他努力回忆着那夜长冥对他说的那句话,压下心中涌起的动乱,平静道,“眼下晋阳城里有多少修士?”   “玄同,鸾天……”   百里幽信说了一半突然脸色一变,“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无妨,反正你也赢不了。”   沈灼也不管他了,心里盘算了一阵后指着山下道,“送我下山吧。”   “……”   百里幽信彻底被他这轻飘飘的命令般语言给惹恼了,目光阴冷道,“你该不会以为我真杀不了你吧?”   “为了最后一击而蓄力?”沈灼抬眼看向他。   百里幽信身子一僵,“你……”   “送我去山脚。”   “……”   百里幽信最终也没有说话,直接拎着他的腰带飞往山下,落地之前他故意将沈灼扔进了那群狰狞可怖的猿魔之中,那些猿魔果真一拥而上。   百里幽信露出一丝冷笑,猿魔虽低级,可却有个好,任你大罗金仙都能给你啃的骨头都不剩。   然而下一刻他就听见那猿魔群里传来一句愤怒的呵斥,“滚!”   沈灼一脸嫌弃的踹开一只猿魔,对上百里幽信震惊的双眼后淡淡一暼,接着便看到山下不远处的天空绽出一道道白光,沈灼立刻往那方向走去,一路上所有吃人的猿魔都乖乖蹲在两旁让出了路。   百里幽信满腔震惊,猿魔是最低等的生物,饿急了连同类都吃,连他都不敢随意招惹这个族群,这个青年却……   他目光深了深,悄然无声地跟了上去。   下山之后沈灼才发现晋阳城外十里处居然张开了一道巨大的结界,却原来这郊外还有一些村落,十来个穿白衣的修士正勉力维持着这方结界,近百普通村民惊恐地蜷缩在一起,惊恐地仿佛下一刻就要死去,孩童的哭声和害怕的叫声此起彼伏。   可沈灼知道,那结界就快维持不住了。   “吱!”   头顶的白狐突然不耐烦地叫了声,沈灼看过去,却原来是周围的那些猿魔都隐在林子里,好奇地试探着想接近沈灼。   沈灼对这猿魔实在不喜,一是吃人,二是实在太丑了!   “吱!”   小白狐又恐吓了一声,爪子下意识地揪着沈灼的头发,把他疼的一皱眉。   “下来。”沈灼说道。   小白狐于是跳到他的衣领里,乖乖地瞪着潜伏的猿魔。   樊昀等人就是被赶来支援的玄同派修士救下的,而那其中就有三位元婴修士,都是玄同派的长老,此次赶过来就是为了支援晋阳城,半路恰巧救下了樊昀,这都是正常剧情,包括百里幽信的出现,而眼前的这一幕也是剧情,可最后这些村民包括修士在他们赶到前都死了。   沈灼可以让时间静止,但同样的玄同派及樊昀等人也会静止,问题依旧无法解决。   想了片刻后他目光挪向了肩上的小狐狸,露出了一丝慈母般的微笑。   “来,到你发挥剩余价值的时候了。”   “……”   小白狐默默地后退一步,沈灼一把拎起它扔进了密密麻麻的猿魔群里。   “吱——”   凄厉的狐狸叫声划破长空,结界中正在努力维持着的修士下意识抬头看过去。   “狐……狐狸?” 第48章 重逢?   下一瞬间众人就停止了所有的动作,连被扔出去的白狐也停滞在猿魔群上空,而那些猿魔也保持着往前冲撞的动作,身后的百里幽信也一动不动地站着。   头顶的云,脚底的沙石,耳边的风,天地万物都停在了这一刻。   沈灼自林间从容踏出,每踏出一步脚下的灰尘都不曾动头,走到了那结界处,伸手摸了下那看不见的屏障,一瞬间那种熟悉的感觉再次涌现,他立刻摸清了眼前这屏障的所有结构。   本来还打算用白狐吸引注意力,让这些修士留个漏洞让他进去,结果这结界简单的很嘛。   抬头看了眼还在空中的白狐,沈灼抬脚走进了结界内,继而转身将手放在了结界上。   白芒乍现,看着那道透明的结界颜色加重了几分后沈灼便收了手,自言自语道,“这样应该能撑到玄同派来人了吧……”   说完便快速躲到那群瑟瑟发抖的村民中间,在解开时间静止的那一刻迅速装作一副惊恐万状的样子。   喧闹声再次响起,猿魔的吼声震天,那修士喊完那句后立刻有人也喊了起来。   “哪来的白狐!”   “专心!”   为首的那中年男人脸色苍白地呵斥道。   “……”   那二十来岁的青年眼睁睁看着那只小小的白狐掉进了凶残的猿魔群里,不忍心地挪开了目光。   “吱——”   白狐叫了一声,充满了稚嫩害怕,摊在一群高大的猿魔中间瑟瑟发抖,求救似的看向结界对面的人群里的沈灼。   而对面的修士们哪里知道,都以为小家伙看的是自己,顿时也不忍地挪开了视线。   一群人与一只白狐的性命,谁都知道如何选。   这边已经被猿魔围起来的白狐叫的越发凄惨,那边猫在人群里的沈灼一边装害怕一边在心里吐槽那小东西,又不是真的小狐狸,堂堂神兽级的角色,能在三途峰脚下活着,面对几只猿魔撒什么娇?   果然,见自己叫这么惨沈灼也没反应,小白狐也不做徒劳功了,一骨碌爬起来就爬上了一只猿魔的爪子。   “吼——”   猿魔似乎十分厌恶地叫了声,然后甩了一爪子,正把白狐甩出了结界。   “糟糕!结界!”   那青年喊了句,这小白狐这么撞到结界上绝对重伤,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接向那狐狸。   顿时那结界就露出了一处薄弱,最前方的猿魔猛的撞了上去,那青年刚接住白狐就被撞飞了出去,一口血吐在了半空。   “长骁!”   中年修士惊惧地大喊了一声,却不敢挪动一分。   手无寸铁的村民们发出绝望的哭喊声,唯有中间的沈灼托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他已经察觉到樊昀等人的气息了。   正当他悠然自得地在心里倒数到二时,一把通体雪白的长剑带着滔天寒气逼退了庞大的猿魔群,填补了结界的那处缺陷,一个身穿白衣,面容冷峻的男子飞身踏在剑柄上,双手白光凛冽,挥向万千猿魔,长发飞舞,衣袂翻飞,简直霸气!   “卧槽伏阙!”   沈灼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立刻回头望过去。   果然,不远处御剑飞行而来的除了樊昀等人还有白如映以及……   “龙骧!”   沈灼激动地一下站了起来,他就知道!他亲手写的主角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死!   然而对面的龙骧并没有听到他的喊声,径直往前掠去,恰在这时结界全面崩塌,龙骧白如映等人纷纷挡在前方结印重塑结界,樊昀等人紧跟其后加持,就这样一波又一波修士硬是堵住了庞大的猿魔群。   原本驻守结界的十来个修士也都力竭倒地,穿黑衣的玄同派弟子立刻上前为其疗伤,局面瞬间明朗起来。   “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村民们仿佛看到了希望,纷纷站起来欢呼,沈灼旁边的那位汉子更是一把抱住了沈灼,“兄弟我们有救了!”   “……”   沈灼被扯的一歪,默默推开这位大兄弟。   那汉子十分纳闷,“兄弟,你怎的都不高兴啊?”   沈灼闻言立刻露出一个笑容,“我当然高兴了。”   只是他心里莫名的不安,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不对,玄玉呢?   沈灼突然想起那个女人来,转头向后方看去,却没有发现玄玉或者玄鸟的身影,顿时神色凝重起来。   而这时玄同派和鸾天门的四位长老也及时赶到,站在第一线重塑结界,而其他弟子已经开始保护村民进晋阳城,沈灼转身往龙骧那边走,当即被人拉住了。   “沈公子!”   沈灼回头一看,倒也不惊讶,“齐姑娘。”   “真是你沈公子!我们一路都在找你……”   齐月看着有些狼狈,一头长发凌乱,风尘仆仆,脸上却十分开心,也不等沈灼回话,就拉着他向身后的钟宁等人招手。   沈灼远远看了眼,没有宁飞月也没有萧无涯。   “怎么不见飞月姑娘萧前辈?”   “萧前辈有事离开了,飞月姐姐给玉前辈那里呢!”   沈灼当即脸色一沉,“你们把她交给了玄玉?”   齐月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松了手, 她可是打心底害怕沈灼这个人,顿时悻悻地问道,“怎……怎么了?”   “我记得我告诉过你们要小心玄玉。”沈灼压抑着怒意说道。   “可……可是……”   齐月一时不知道怎么说,毕竟一路上跟玄玉相处下来她并没有发现对方多坏,所以就忽略了对方的身份,可眼下一想竟是后背一凉。   “人呢?”沈灼问。   “不……不知道……”齐月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怎么了?”   钟宁唐毅也赶了过来,了解了原因后也凝重了脸色。   “我看那位前辈人挺好……”   “是啊,连龙骧都是她救的。”   沈灼差点气的一口气没上来,当即打断了他们的话,“要不是因为我她早杀了你们,还能救龙骧!”   三人顿时没了声,唐毅倒说了句,“此地危险,我们还是先进城再说吧。”   他说的不错,沈灼也只好息了火气,便跟着那些村民一起往晋阳城城门而去,城楼上的修士立刻打开大门。   这时半空中突然响起一声嗡鸣,沈灼回头看了眼,伏阙已经带人往后退去,那四位元婴长老已然将晋阳山整座结界重塑了起来,只等他们退出便能将整座晋阳山外都封印起来。   可恰在这时就出了乱子。   龙骧本该跟随伏阙等人一起后退,偏偏这时晋阳山内突然蹿出一道红光,直袭龙骧后心。   “小心!”   沈灼大喊一声,可龙骧哪能在人群中听到他的声音,直接被打中了后心,吐出一口血后直直掉在了猿魔群中。   “龙骧!”   白如映当即要回去,却被伏阙拎了回去。   “你——”   “结界将封!”   伏阙一句话堵住了她的嘴,回头一看,结界果然已经封了大半,若她不进去便永远也回不去了。   “我去,你回去!”   伏阙话音未落就将她推回了结界对面,自己飞身返回了龙骧身边,一剑挥去,龙骧身旁数只猿魔纷纷化成了碎块。   沈灼远远看着,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看到晋阳山内一个人影朝伏阙冲了过去,只一掌就逼退了去营救龙骧的伏阙。   “晋阳山内,可不是你想来就来的的地方。” 第49章 襄助   一身红衣,一头赤色长发,如火的双眸,血色的衣袍在半空中飞舞,百里幽信一脸邪笑地挡在了伏阙跟前。   沈灼看的后悔不已,真不应该考虑剧情的,刚才就该弄死那个蛇精病!   “晋阳山乃人族之地,何曾让尔等妖魔踏足!”   伏阙冷哼一声,抬手将手中寒冰长剑刺进躺在地上的龙骧身旁,凛冽的寒气迅速蔓延,将他周围三寸之地化作了绝地,周围虎视眈眈的猿魔试探了多次也不敢靠近。   沈灼心里一边庆幸还好伏阙是个靠谱的,一边逆着人流往外走去。   “哎!你往哪儿去呢!”   “沈公子!”   “沈灼!”   沈灼将那些声音抛在身后,拼命往前跑去,他有预感,这事跟玄玉脱不了干系,因为此时的百里幽信根本不该对上龙骧!   百里幽信老远就看见了逆着人群跑来的沈灼,又纳闷又满意,纳闷的是这人明明能把他打飞偏偏要在地上跑,到底是真急还是假急?满意的是,他只要看到沈灼脸上着急的表情就特舒坦。   “伏阙前辈!”   结界对面的白如映大喊一声。   结界只剩最后一寸便要封顶,由四位元婴大能重塑的结界可不是一般人能打开的,伏阙目光微凛,下一刻就转身返回结界对面,却没有召回插在龙骧身旁的长剑。   以剑代身,他伏阙也算仁至义尽了。   结界瞬间封闭,龙骧眼睁睁看着那结界封闭,周围的猿魔一步步逼近,捂着胸口从地上爬了起来。   “啧,还挺有骨气。”身后一声戏谑的笑声。   龙骧缓缓转过身去,看到了一个身穿红衣的赤发红眸的邪魅男子,对方站在一群猿魔中如同王一般,正漫不经心地打量着他,像俯视蝼蚁的君王。   他缓缓举起剑,血从指尖滑落。   一如之前那般,他就像任人宰割的牺牲,无法反抗,这样渺小的他……   “我不接受。”他低声喃喃道。   百里幽信目光凉了下来,对着猿魔下令,“杀了。”   “吼——”   成千上万的猿魔震耳欲聋的吼声响起,龙骧的脑海里却意外的平静,他再次听到了那个空灵的声音,那是个女子的声音——   “借君宿体多日,今日且还君一恩!”   下一刻他便看到自己的脚下燃起了赤红的火焰,抬头望去,眼前也是一片血色。   百里幽信红眸微睁,显然被眼前的一幕惊到了。   “涅槃之火!”   而那边匆匆赶来的沈灼却偏偏被人拦住了。   “放手!”   青年立刻松了手,伸出另一只手,一只白团子迎面蹿到了沈灼脸上。   沈灼一把扯下来,看了眼青年,正是那个伸手去接小狐狸的玄同派修士。   “这狐狸一直拽着我——”   “你……”   沈灼话未出口就察觉到了凰灵玉的波动,抬眼看去就是龙骧被一群猿魔扑杀的场景,他顿时一咬牙,劈手夺过青年手上的白狐狸团子砸了出去——“走你!”   狐狸:“……”   青年:“……”   那小狐狸完全没反应过来,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一脸茫然地被扔了出去。   而结界最前方白如映正在求助于她玄同派的元婴长老,突然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闪开!”   白如映听到这声音就是一个激灵,猛的回头看去,惊了,“沈……沈灼?!”   随之而来的还有那一个不知名的白毛团子,在所有的修士众目睽睽之下,直直地穿过了结界,飞到了最中央被猿魔围攻的龙骧处,将那些簇拥而上的猿魔砸开,将正要失去理智的龙骧砸的单膝跪在了地上。   百里幽信惊的张开了嘴巴。   众人不约而同地抬头看着,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下一刻那些被砸飞出去的猿魔们却纷纷停在了半空中,百里幽信飘动的长发也以诡异的角度顿在了空中。   这一刻,八百里晋阳山,连同晋阳城都在这一刻停住了动作,风声停滞。   沈灼穿过众人,就那么踏进了阻挡了万千猿魔的上古结界,踏着一地血色缓缓走向龙骧,将他揽在了怀里。   脚下踉跄了一步,差点跪倒在地,沈灼的脸色隐隐有些发白。   所谓时间停滞,并非只是包括他脚下的这片天地,而是整个天地,上至九重天的流云,下至冥界河流的湍流,所有角落的时间都会停滞住,此举无异于掌控整片天地,就连长冥也不曾连续使用。   而他却在一天之内让时间停滞两次,负荷实在有些大,情急之下只好捡起小狐狸当武器了。   自龙骧身旁站起,沈灼拎起地上还保持着一脸惊恐懵逼状的小狐狸,目光冷厉地看向飘在他眼前的百里幽信,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尼玛——   心知某人一定暗戳戳地在水镜前看着这一幕,沈灼差点忍不住对着天空比了中指,特么这一天差点把他折腾死!   不过好在他及时救了主角还阻止了凰灵玉的爆发,不然谣传归谣传,这众目睽睽的主角要是露了底,到时来我麻烦的可不只是小门派怕是这些修仙门派也会觊觎这天大的机遇。   踹了百里幽信一脚,沈灼左手拎着白狐,右手拖着主角挪出了结界,他倒下的那一刻时间再次开始流动,身旁的人一把接住了他。   “……沈灼?”   龙骧怔怔地望着他,血迹斑斑的脸上全是不可思议。   “是……你吗?”   他伸手去摸,被沈灼拍了下来,“不是我还能是谁?放我下……”   话未说完他就被紧紧抱住了,少年的身躯颤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双手却牢牢抱着他不放,沈灼一怔,随后抿了抿唇,伸手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没事了,我来了。”   “……”   然而周围的人却是一片死寂,那道结界的对面空空如也,那少年不见了,那几头扑上去的猿魔不见了,那一身火红的魔头……正躺在地上呢。   没错,上一秒还狂霸拽的百里幽信此刻瘫在地上一脸懵逼。   这特么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唯有站在结界最前方的樊昀白如映等人都看向突兀地出现在他们中间紧紧抱着的两人,震惊地张大了嘴巴。   沈灼:“……”   他正要解释,忽然身后一道寒气扑面而来,却是伏阙丢下的那把寒冰剑朝二人迎面飞来。   “当——”   伏阙飞身上前接下自己的佩剑,冷然看向剑飞来的地方。   却原来因为四位元婴长老一时震惊而疏忽大意,竟让那百里幽信居然一剑穿透了结界过来,四人立刻加固结界。   可那红发赤衣赤眸的男子却像没看到似的,带着邪肆狂妄的笑一步步走到众人跟前,目光穿过众人直直落在沈灼身上,阴森森地说道,“又是你……” 第50章 争执   “你认识这魔头?”   白如映脸色十分难看,从一见到这魔头开始她就认出来对方就是重伤她大师兄沈风吟的人,见他对上沈灼顿时疑心起来。   “不认识。”   沈灼果断否认,一旁朝龙骧伸手,“大侄儿扶一把,叔腿软。”   龙骧点头应了声,然后“噗”吐出一口血。   “……”   沈灼惊呆了。   伏阙一把扶住龙骧,“他被魔头打伤了。”   魔头?   沈灼指着结界对面那个红衣服红头发的人,“那个蛇精病?”   “嗯。”   沈灼老远看了眼,前面都是玄同派的人经过刚才的事他不好再出面,想想算了,回头再折腾回去。   他思索的片刻功夫,白如映伏阙钟宁等人都走了过来,个个目光深沉地看着他。   沈灼挑了挑眉,笑问,“怎么这般看着我?”   最后还是钟宁开的口,十分忌惮的样子,“咳,那个……沈公子,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明明上一刻他们还看到那些猿魔要扑杀龙骧,而沈灼还在结界之内,下一刻两人居然都回到了结界之内,这已经不是快不快的问题了,根本就像是……缺了一段时间。   “你也想知道吗?”沈灼看向脸色苍白地龙骧。   然而龙骧居然摇了摇头,目光深深地看着他道,“重要的是你来了。”   此话一出,气氛顿时变了味道,钟宁清咳了声正要转移话题,白如映却突然开了口,“可我们想知道。”   沈灼看了她一眼,勾着嘴角笑了笑,“你且当是我自己的保命之法吧。”   “沈兄的保命之法竟可随意出入上古结界?”一个充满嘲讽的声音响起。   樊昀从不远处走过来,神色戒备,身后只剩下了几个昆一派弟子,看着十分颓废。   沈灼看了眼,“怎么不见江姑娘?”   他这一问就有一个昆一弟子红了眼眶,樊昀声音更冷,“我且问你,我们掉下飞剑后你去了哪里?”   “自然是掉到了地上。”   “从那等高处掉下来,你竟毫发无损?”   “啧,瞧这话说的。”   沈灼似笑非笑道,“咱们第一次见面可不就是那样么?否则你们又怎会特意带上我?”   樊昀神色一滞,继而拔剑厉声呵斥,“你不必狡辩,我看到你与那魔头搂在了一起!”   顿时无数道目光刷刷射了过来。   “……”   沈灼表情复杂不已,“咱不能换个词么,啥叫搂在一起,怪难听的。”   一旁的龙骧神色淡漠地看向结界外的百里幽信,“那竟是小婶么……”   “……”   沈灼差点一巴掌呼过去,“婶你个脑袋!你婶在天上呢!”   此刻的龙骧听到这句话只当沈灼随口一说,却没想到多年后竟就成了真。   “樊兄意思是我和那魔头一伙的,一起来害我这亲侄儿?”沈灼讽笑反问道。   樊昀一时没了说辞,最后憋出来一句,“那你为何对还妍说那种话?”   “什么话?”   “让她早日回家去见自己的弟弟,以了心愿……”   “奥,那句啊。”   沈灼恍然,一脸无辜道,“我说错了吗?这里本来就很危险。”   “你……”   樊昀冷冷地盯着他看了半晌,正要说些什么时却被沈灼幽幽打断了。   “说到底还是你觉得我见死不救,没有救江姑娘罢了。”   沈灼嗤笑一声,“既然明佑跟你说了,我也告诉你,你一路上带路的情分在我救下明佑时就还了,至于江还妍……我那句劝告已是仁义,至此已仁至义尽。”   樊昀顿时脸色煞白,一旁的弟子连忙上前扶住了他,方才对阵猿魔时他们可都受了不轻的伤。   沈灼可没心情管他,转身看向伏阙,“玄玉那女人呢?”   “她带着飞月退居城外……薛师兄也在!”回话的是齐月,似乎生怕沈灼再发怒,连忙补了句。   结果沈灼直接来了句,“得,一下送了俩。”   齐月顿时泪目,抱着唐毅的胳膊哭了起来。   “算了算了,玄玉不会杀了他们俩的。”沈灼也算了解玄玉这个人物,立场分明,却不是滥杀之人。   “……她不惧蛟珠。”白如映迟疑道。   “她骗你的。”   沈灼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转身看向正在冲撞结界的百里幽信,目光微冷,“蛟乃未成形之龙,但凡妖族,必定忌惮龙族,这是天性。”   几人一蒙,竟是不知道居然被那魔女骗了一路,而且连萧无涯都不知道!   “事情既已如此,再说也来不及了,今天这事必定有玄玉从中作梗,我们赶紧回城去。”   “可……这里该怎么办?”钟宁焦急地问道。   眼下结界虽重塑成功了,可之前那结界可是硬生生被撞开了啊,这四位长老可顶不住这万千猿魔大军,更别说还有那个红发的魔头!   沈灼闻言也担忧起来,本来按照剧情龙骧也应该晋阳城对抗猿魔之乱中爆发出凰灵玉的力量,从而引来一个重要人物,最后还是那个人物替这猿魔之乱收了场子,可如今凰灵玉暴动被他阻止了,这接下来该如何收场?   他正思索着呢,就听见一声钟鸣,如仙乐大吕,又如当头棒喝,响彻云霄,众人都是一阵头晕,连伏阙也没躲过。   “人皇钟!”那四位打坐的长老都是一惊,抬头却看不到人。   沈灼却是看到那从不远处走来的人眼睛一亮,缓缓勾起了嘴角。   结果旁边白如映来了句,“竟然是他?”   “你认识?”沈灼吃了一惊。   “那日在客栈偶遇过,只一眼就把龙公子给看晕了呢!”齐月叽叽喳喳地开口道。   沈灼眼睛惊讶地在心里直感叹,真特么顽强的剧情啊!都乱成这德行了,还不放弃原来轨道。   再说那钟鸣声一响,百里幽信脸色就是一变,最后犹豫了许久,突然目光犀利地朝人群里的沈灼看过来。   沈灼:“……”   他假装没看到地挪开视线,再回头时结界外已经没了百里幽信的人影,猿魔大军渐渐开始后退。   人群中发出喜悦的欢呼,晋阳城城门大开,无数亲人抱在一起痛哭。   而逆着人流向他们走来的是一位身着素色锦衣的英俊男子,那双眼睛温润如玉,一身气度如仙,让人为之动容。   “又见面了,几位。”男子笑着打了招。   伏阙下意识地上前挡住了龙骧,“阁下为何来晋阳城?”   “来找人。”男子浅笑回道。   “找谁?”   “横阳城城主之子龙骧。” 第51章 酒宴   这话说的忒明白了,白如映唐毅直接上前一步,质问道,“你是什么人?”   男子温和一笑,“几位不必如此,在下是皇朝派来探查横阳城之事的使者,特来保护龙少爷。”   说着他旁边的随从就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玉牌,竟是剑意凛然的一个夏字,光是看着就让人心神不稳,如此境界,必是元婴之上才能刻的出的。   几人信了几分,却更加戒备了,谁知道皇朝是不是觊觎那凰灵玉来的?   倒是沈灼笑盈盈地问了句,“在下沈灼,龙骧的小叔,不知道官爷怎么称呼?”   “在下姓苏,名天行,沈公子唤一声天行便好。”   “岂敢岂敢,苏兄有礼了。”   “沈兄才是……”   一旁的白如映等人看着这俩不一会儿就称兄道弟的只觉得莫名其妙,这沈公子素来精明的很,怎的看不穿这苏天行不对劲呢?   齐月只是一脸惊讶,“这人一定不简单,我还是头一次见沈公子拍马屁呢。”   她这么一说几人都严阵以待起来,还真是,他们都还没见过沈灼跟谁这样套近乎的。   那四位元婴长老已追随那钟声而去,各大修仙弟子纷纷带人进城,樊昀等人担心明佑也匆匆离开了,白如映等也要回复师命,沈灼直接让他们把龙骧扛走了。   而沈灼和苏天行则步伐悠然地走在人群之后,好似闲庭信步,十分悠哉。   “沈兄应当不住横阳城吧,我来之前曾调阅了横阳城所有户籍,并没有发现沈灼二字。”   “大夏皇朝也不曾有个叫苏天行的使者啊,苏兄。”   两人对视一眼,片刻后都笑了。   沈灼当然知道苏天行不可能真的调阅横阳城所有户籍,毕竟连城都烧了,哪来的户籍,只不过他还是要提醒下苏天行,以免他之后的试探,毕竟这个男人可是《仙途纪元》中的智商担当。   “沈兄所为何来?”   “不为你所为而来。”   苏天行目光微动,“沈兄知道我为何而来?”   沈灼勾唇,“略知一二。”   苏天行看着他片刻,缓缓道,“不知沈兄可听过中州之北的天命族?”   “听过,怎么了?”   “那一族中恰巧有一支姓沈。”   沈灼笑的意味深长,“苏兄看起来颇精明,倒不像个痴情人。”   苏天行脸色一僵,脚步停在了原地。   沈灼也不管他,挥挥手独自进了晋阳城。   再说那退走的百里幽信这会站在晋阳山上老远看着沈灼悠闲自得的样子心里的怒火更旺了,“这沈灼到底是什么人?”   先前他明明已经要杀了那少年,下一刻居然翻转了乾坤,那诡异的场景他到现在都不敢相信。   “你得罪不起的人,以后见到躲着吧,宁可阴一把也不能跟那人正面冲突。”   一旁靠在树干上的玄玉打了个呵欠,转身就要离开。   “慢着。”   “妖王还有指示?”   玄玉回头一笑,百里幽信瞳孔一缩,这女人居然知道他的身份。   “且不说你明明和他们走在一起,就说你这修为要杀那炼气少年易如反掌,你为何不自己下手?”百里幽信上前一步,颇有些逼问的意思。   玄玉目光冷了冷,不耐烦道,“哪来那么多屁话,是你自己想要凰灵玉罢了!”   “凰灵玉我自会拿到,你不如想想那人皇钟怎么解决,若有大夏的人掺和,要杀那小子可就不容易了。”   他这话说的玄玉神色冰冷,“此事不用你说,大夏的人敢踏出中庭一步就别想活着回去!”   眼前青衣女子话语里处处透着刻骨恨意,百里幽信忽然想到了什么,“难道你……”   玄玉没有机会他,径直化作一道青色流光踏进了横阳城,那庞大的上古结界在她面前就像一张薄弱的纸般。   百里幽信见状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那女人八成就是来自那个古老种族的,说起来还算是自己的同族。   他嗤笑一声,看着远处的晋阳城目光却凝重起来,事情似乎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之中。   与这处完全相反,晋阳城内的气氛可谓普天同庆,四大修仙门派刚进入城门就接受了满城百姓的跪谢,为首的城主年过半百,老泪纵横。   为首的是玄同派一位金丹初期修士,中年人模样,留着短须,看着十分儒雅,当即扶起了城主,一番推辞。   由于那四位元婴长老不在,伏阙等其他元婴修士俨然成为了修为最高的人,被城主百姓们又是一阵拜谢。   沈灼在人群里看的无趣,忽然旁边疗伤的龙骧开了口,“你那日掉下掖鬼崖我找了很久。”   沈灼一怔,然后扬起笑容,“有心了。”   “你去了何处?”   “呃……”   “不可说?”   “也不是不可说。”   沈灼摩挲着下巴,正想怎么糊弄这小子时,龙骧忽然盯着他身上的衣服问了句,“你这衣服是谁的?”   沈灼神色不变,“咳,捡的。”   一旁的白如映等人投来了轻飘飘的鄙视眼神。   沈灼:“……”   “是吗?”龙骧目光沉沉,“在哪儿捡的?”   “天上。”沈灼扬起笑容。   龙骧便不再看他,专心打坐疗伤,沈灼倒觉得不好意思来了。   当夜晋阳城城主摆宴中门,不仅邀请了此次赶来救援的修士,还邀请了所有劫后余生的百姓们,连带着沈灼也蹭了一顿。   他们一桌坐的全是熟人,伏阙没有参与,白如映钟宁唐毅一字排开,龙骧坐在他身旁,而右手则是今天才见的人。   “沈兄。”苏天行浅笑道。   沈灼四下扫了圈,忽然笑了,“苏兄,你可见过跟他们在一起的那青衣女子?”   “见过。”   苏天行在席间扫了一眼,疑问道,“怎么不见那位姑娘?”   沈灼抿了口酒,笑的十分诡异,“得亏她今天不在,不然这酒席怕是吃不了了,整个晋阳城都得翻过来。”   苏天行扬眉,“这是为何?”   “为你啊。”沈灼故意笑的暧昧。   苏天行一脸疑惑,再要追问,沈灼又不说了,只顾低头喝酒。   众人都觉得沈灼今天的情绪不大对,以前可从来没见过他喝酒,还一杯接一杯的,龙骧当即拦了他的酒杯。   “少喝些。”   “啧,你还管起长辈来了啊?”   沈灼这会已经有点醉了,咧着嘴直笑,一双黑眸水汽氤氲,眼角泛着粉红,薄唇被酒沾湿,十分诱人,加上那一头长发不知何时被他扯开,半遮着他那张俊美脸,美的有些蛊惑人心。   齐月直接看傻了,一旁唐毅嘀嘀咕咕骂了句妖孽,将齐月的眼睛挡住了。   钟宁小脸通红地低下头吃菜,白如映见状长叹了一口气。   苏天行倒是神色如常地笑道,“我看二位年纪相差不大,竟然真是叔侄么?”   龙骧暼了他一眼没说话,从一旁拿了清水给沈灼醒酒,十分体贴,偏偏沈灼就是不领情,拿着酒杯半倚着桌子。   突然人群外走过来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径直走到沈灼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几人吓了一跳,齐月忙去扶那少年,却被对方推开了。   少年目光灼灼地看着沈灼,一言不发。   几人也看出来了,便都不说话了。   沈灼拈着酒杯看着他,似笑非笑,“找我?”   “是。”   少年,也就是明佑头扣在地上,“求你救师姐一命!”   寂静片刻后,少年听到头顶传来一句淡漠的话语。   “不救。” 第52章 来双修吧   少年的脸瞬间苍白了起来,齐月等人看的忍不住怜悯起来,却又不敢向沈灼开口。   “我愿用我的命换她!”   少年的眼里全是泪水,师姐可是为了她才变成这样的,他这条命死不足惜,可师姐不能死!   “啧,我要你的命作甚?”   沈灼嗤笑一声,架起双腿,斜倚在桌前,手拈酒杯,肆意张扬,旁边几桌的人忍不住看了过来。   “我……”   少年不知道说什么,一张小脸上全是惶恐,最后只憋出来一句,“求你……”   “你拿什么来求我呢?”沈灼笑容淡了下来。   这句质问成功打破了少年的心理防线,他呆呆地跪在那里,仿佛已经傻了。   “我曾问过你,是你自己选择了修仙,你师姐亦然,从她踏入修仙这条道路开始就做好了身死道消的准备,再退后一步说,若是死一个便救一个,这广袤的修仙界得盛多少人?生死无轮回,天道无寻常……”   “你怎知是天意如此?”   少年愤怒地吼了出来,似乎很不甘心。   沈灼脸上没了笑意,他垂眸看着杯中的酒,突然低骂了句,“去特么的天道……”   众人:“……”   不等少年再说,沈灼就已经提了壶酒往城主府的后院而去,“生死有命,你高估我了,我救不来……”   少年正要说出那日所见,沈灼却已经离开了。   齐月上前想劝慰几句,少年却抹了眼泪自己转身跑开了。   “唉……”有人叹了口气。   “生死有命……”   苏天行忽而浅笑一声,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世间之无奈,莫过于阴阳相隔……龙公子。”   龙骧正要去找沈灼,忽然被喊住有些奇怪,“何事?”   苏天行举起酒杯,浅笑,“可否一谈?”   龙骧目光微动,带着心中许多疑惑回道,“好。”   于是这一桌酒席就这么走了七七八八,只剩下了玄同派的几人,齐月抬头问自己师姐,“师姐……”   “动筷。”白如映目光不动。   “……奥。”   明月高悬,星辰明烁,城主府前热闹非凡,后院静谧无声,一如在月津城那般。   沈灼捏着酒壶其实也没再喝多少,他酒量一点也不好,所以也从不喝酒,穿越之后也是滴酒不沾,一是为了保持清醒,二也是抿因为他酒后管不住嘴也管不住手,要是把自己的秘密都捅出去可就完了。   他可没忘头顶上还有个变态偷窥狂每天在盯着他呢。   想到这里沈灼仰头对着天空笑道,“长冥,你这个……偷窥狂……性冷淡……”   “噔——”   酒壶应声摔在花园的木桥上,沈灼迷迷糊糊地弯腰去捡,无奈夜色模糊,他有有些醉了,看不清楚,只好伸手去摸索。   酒壶没摸到,倒是摸到了一片光滑的布料,他疑惑地捏起那片布料,顺着那布往上摸去,起身时他看到了一双深渊般的眸子。   那眸子离他十分近,近到他能看清那里面的自己和漫天星辰,近到他只要稍微往前一点就能触碰到。   冰冷的呼吸与灼热的气息相互交融,沈灼眯着眼睛使劲辨认了一番后露出了一抹惑人的笑意,他伸手摸上了眼前这张俊美如俦的冰冷脸庞,低声笑了。   “长冥……”   低沉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如轻柔的夜风拂过湖面,带起层层涟漪。   那冰冷的眸子淡漠地看着自己,一如往常,沈灼忽然生出了些不满来,伸手揽住了对方的脖子,“怎的……不笑?”   那冰冷的眸子终于有了动静,他垂眸看着已经整个人伏在自己胸口的青年,却没有任何动作。   沈灼早已经软了身子,就那么趴在对方胸口上,银色暗纹的黑袍,冰冷的幽香,像九天之上永不变化的浮云,从不停留。   “长冥……”   “……”   沈灼忽然拉下对方的脖子,仰头吻了上去。   灼热的唇像是碰到了一块柔软的冰一般,那极致的欣愉让他忍不住渴求更多,湿热的舌头向冰冷的唇里探了进去。   黑衣的男人那万年不曾不有过波澜的冰冷双眸一暗,却还是静静地看着眼前半闭着脸的人。   青年俊美的容颜在月色下像美丽的妖,又圣洁的像神,此刻这似妖似神的人正将他紧搂在怀中,炽热的气息像燎原之火般。   “嗯……”   到底是喝醉的人,沈灼气息有些不稳,离开的片刻嘴角还牵连了一根银丝,他勾唇一笑,上前舔了舔对方嘴角,而后抬头对着冷漠的男人一笑——   “来双修吧……”   躲在花园某角落里偷窥的人某人顿时震惊了,果然……果然!   秦煌两眼直放光,他就知道尊上一定会来看夫人的,没想到居然还赶上活春宫!   鉴于自家尊上在那里他也不敢太接近,正踌躇着时,忽然暼见头顶一道青色流光飞过,秦煌顿时一愣,玄玉?   扭头不舍地看了眼尊上与夫人的夫夫图,秦煌还是追着玄玉出了院子。   再说那边在桥上卿卿我我的两人,其实严格上来说只有沈灼一人,死扒着长冥的衣服一个劲亲亲抱抱。   那喝醉的人已经睡了过去,手却还抓着他的衣服不放,长冥静静地望着那人一脸满足的睡脸,冰冷的唇上似乎还残留着方才那酥麻湿热的触感。   第二日一早沈灼被喊醒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龙骧齐月等人神色各异的模样,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在桥头睡了一夜。   头还有些疼,沈灼脑海里却突然浮现了一幕画面,月色皎洁,他抱着那人恋恋不舍地吻着。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嘴唇,心里对自己在梦里也想调戏长冥感到无语。   “你昨晚做什么去了?”龙骧目光淡淡地问。   沈灼觉得奇怪,“昨晚自然是喝醉了,便在这桥头睡着了……”   “那这衣服呢?”   龙骧语气有些冷淡,“又捡了一件?”   沈灼抬头一看,他手上紧紧抓着什么东西,那是一件非常熟悉的银纹黑袍,上面还带着淡淡体温的冷香,十分熟悉,一下子将他拉回了昨夜的那个梦境。   他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穿着呢,那这件……   “你脸红什么?!”龙骧咬牙切齿地问道。   “咳,有吗……”   沈灼故作镇定地咳了声,“发生什么事了?”   钟宁将人扶起来,“薛师兄和飞月姑娘回来了。”   “什么?”沈灼还在出神,一时没反应过来。   龙骧见他这魂不守舍的样子脸色更差了,“玄玉回来了!”   说完就甩手离开了这院子。   沈灼一怔,点头表示知道了,便要跟着他们离开。   一旁的齐月看着他手上的衣袍问了句,“这衣服……”   “咳,我拿着就好。”沈灼心虚地拿着衣服借了城主府的房间。   然而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他刚踏入前厅就感受到了两股庞大的灵气漩涡,像是要吞噬整座城池般,沈灼心头一惊,立刻停滞了时间,刚使出就是眼前一黑。   “卧槽……”   他一把扶住门框才没摔倒,心里直吐槽自己酒量之差劲。   进去时满身杀气的玄玉与温和有礼的苏天行站在门口对峙着,中间站了个伏阙,周围站了一圈人,那位城主眼泪鼻涕都吓出来了。   “啧……”   沈灼捏了捏鼻梁,十分心累。 第53章 拜见夫人   “沈灼!”   宁飞月看到沈灼出现十分惊喜,忙跑到他跟前查看一番,“你没事吧?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不是掉下掖鬼崖了吗?怎么……”   沈灼朝薛君觅点了点头,打断了宁飞月的话,“这个回头再说,这是怎么回事?”   宁飞月嗫喏着道出了缘由,却原来她和薛君觅二人今日一早就被带进了城主府,恰好遇上了苏天行,玄玉二话不说就是一刀子飞了过去。   沈灼朝她指的地方看过去,那面墙都塌了,城主大人正哀嚎着呢。   无力叹一口气,沈灼让白如映出面,将其他人都请了出去,倒是鸾天门的几个女弟子好奇地站在一旁看,昆一派的樊昀几人也恰好路过,停下脚步观望着。   白如映表示自己没那么大面子,索性就放弃了。   沈灼也不纠结了,直接找上了玄玉,“你怎么回事?”   “与你无关!”玄玉一句话就把他喷了回来。   “……”   沈灼默默地退后了一步,看看苏天行,苏天行倒是淡定的很,这会还笑着对沈灼说了句,“沈兄果然神机妙算,这位姑娘果然一见到我就要天翻地覆。”   这话成功的把火苗引到了沈灼身上,玄玉果然一个眼刀子瞟了过来,“你也知道。”   沈灼还未说话,玄玉又冷嘲一声,“也是,本就是你一手安排的你怎能不知道。”   众人听了都是一头雾水,苏天行却目光深沉地看着沈灼。   沈灼却摸摸鼻子,敛了神色淡漠道,“这事咱们先不谈,先算算你把我扔下山崖的帐,再算算百里幽信的事如何?”   玄玉一如既往的霸气,“都是我干的,你想怎的!”   “……”   姑娘,你怕不是东北出来的奥?沈灼心里一阵卧槽。   玄玉冷哼一声,目光暼向苏天行,“你若再阻拦我,我就杀了龙骧!”   沈灼心说你杀了苏天行估计龙骧也活不长了,那只凰灵玉可是比你还霸道上几分。   “你们的恩怨我管不着,可这里是晋阳城,为免误伤城中百姓,你们离远些打。”   “沈公子还是真是心怀天下,宅心仁厚啊!”   沈灼说完一旁就响起一声嘲讽来,扭头看过去,樊昀带着那几个弟子走了过来。   沈灼也不怵,扬眉道,“有何指教?”   樊昀冷然的目光里带着一丝愤恨,“既然如此,你又为何见死不救?”   沈灼笑意淡了下来,心里有些失望。   其实人性就是如此,让你为之欣喜,转眼又为之厌恶,若他们不知道沈灼有能力救人,估计也不会如此怨恨,可偏偏他们觉得沈灼有能力救人而不救,便将所有的恨意都放到了他身上。   “不知阁下想要救的人身受何伤?”   这道温和的声音将几人的注意力引了过去,樊昀看到苏天行有些怔仲。   “阁下是……”   “求他吧,他办法多。”   沈灼摆摆手,不管樊昀激动的神色转身看向苏天行,苏天行朝他点了点头。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既不惹人,也不怕事,好男人啊。   “可惜了……”沈灼感叹道。   “可惜什么?”龙骧冷不丁问道。   沈灼笑笑不回,反而问道,“对了,他昨晚是不是找你了?”   “谁?”   “苏天行。”   “……是。”   龙骧目光微暗,昨日苏天行找他是沈灼离开之后的事情,他又是如何知道的?   “他跟你说什么了?”   “……”   龙骧的表情看起来十分复杂,似乎不知道表达,最后只说了句,“他……给我念了首诗。”   “哇偶——”   身后一阵齐刷刷的惊叹声,龙骧一个冰冷的目光扫退了齐月钟宁等人。   沈灼忍笑,虽然知道了剧情但还是问了句,“……什么诗?”   龙骧脸色更难看了,憋了半天都没说出来,搞得其他人都好奇不已。   “到底什么诗啊?”   “凤……”   齐月惊叫一声,脸色绯红,“凤求凰?!”   龙骧怒道,“不是!”   “凤凰于飞,翙翙其羽,亦傅于天。”沈灼悠悠念道。   “你怎么知道?”龙骧疑问道。   开玩笑,我专门百度搜来的好吗?   那边玄玉耐着性子等着约架,外面忽然跑进来个下人,哆哆嗦嗦地说,“几几位……门门外……有个疯子……呸,有名英俊潇洒的公子来找玄玉姑娘……”   “……”   众人难以想象这下人遭受了什么非人的待遇。   而玄玉则对这套路相当熟悉了,当下脸就黑了。   “玄玉!本公子来找你了~”   这装逼的声音乍一听很些熟悉,沈灼探头瞟了眼,正对上对方惊喜的眼神。   沈灼顿时心叫不好,转身就要跑。   那门外悠悠走进来一个英俊男子,一身白衣翩翩,风流倜傥,一看到沈灼就是喜出望外的一句,“拜见夫人!”   沈灼:“……”   龙骧:“……”   白如映:“……”   鸾天门的女弟子:“!!!”   最先炸的不是沈灼,而是玄玉,这位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一巴掌就呼了过去,“你喊谁呢?!”   秦煌一下闪过,躲到了沈灼身后,嬉笑道,“当然是喊咱们尊上的夫人了。”   玄玉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你怕不是想找死吧秦煌?!”   “哼~”   秦煌潇洒地打开折扇,得意道,“谁让你天天往外跑,连咱们尊上娶了夫人都不知道。”   沈灼:“……”   我特么也不知道!   前院一片死寂,玄玉稳了稳心神,走到秦煌跟前,在他耳边低声恐吓,“你知道他是谁吗?你也不怕尊上劈死你!”   秦煌一脸疑惑地看着她,“我当然知道啊,尊上唯一带回过云天雾境的外人,不是夫人是什么?”   玄玉一阵心急,偏偏又不知道告诉他沈灼的真实身份,毕竟太匪夷所思了。   “我昨晚还看到他和尊上在后院亲亲呢……”   “……”   玄玉的脸僵化了,“……你特么再说一遍。”   秦煌一脸猥琐的笑容,“真的,我亲眼看到的,两人抱在一起,脖子缠着脖子,亲的我都脸红了,真看不出来咱们尊上是几万年的雏儿啊。”   “我不信。”玄玉咬牙道。   “随你。”   秦煌可不管,摇着扇子笑盈盈地朝沈灼凑过去,“夫人,昨夜睡的可好?”   沈灼脸色发黑,“你干嘛来的?”   “哎呀,这不是尊上丢了件衣服么,我来找找。”   “……”   沈灼白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道,“你家主人缺那么件衣服?”   “瞧您说的,这衣服不衣服的不重要,主要是个念想儿……”   沈灼终于没忍住,一脚踹了过去,秦煌转身一让,却正好撞到了身后的人,对方身手十分敏捷,轻巧避过。   一身黑衣,手持长剑,身法十分漂亮,惹的秦煌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对方缓缓转过身来,露出了一张属于少年的俊美严谨的脸,一双淡漠的眸子。   秦煌瞬间就被那双眼眸吸去了目光。   那是一双未经过世事沧桑的干净眼眸,却有着坚韧锐利的光芒,像一柄锋利的长剑正欲出鞘,荡破苍穹也不惧。   “你叫什么名字?”他勾起了嘴角。 第54章 请求   此刻沈灼无比庆幸秦煌没有穿他那件标志性的骚包青鸟纹衣袍,不然剧情又要崩了。   “薛君觅。”薛君觅淡淡回道。   秦煌将这名字含在舌间反复几遍后,扬起了笑容,“你可愿拜我为师?”   “我有师父。”   “那就叛出重拜。”   “……”   薛君觅不打算继续这个无聊的话题,转身就走,秦煌连忙上前拉住了他,薛君觅倏然转身,目光冷然地看着他。   秦煌“啧”了声,陪笑道,“别啊,我们再商讨商讨?比如杀了你师父之类的。”   薛君觅目光更冷,握剑的手紧了紧。   “咳,行了。”   沈灼看出薛君觅已经动了杀意,连忙上前打圆场,“那谁,你把玄玉带回去吧。”   秦煌一脸茫然,“我?”   玄玉冷哼一声。   “……”   沈灼深呼一口气,抬头时目光凌厉了几分,“我再说最后一遍,若要留下,就别惹事,否则我去找你们的尊上去说?”   玄玉和秦煌对视一眼,一个是怕沈灼在自家尊上的修仙路上搞鬼,一个是怕沈灼给自家尊上吹枕头风,倒也默契地没惹事了。   “晋阳山之事暂且是了了,接下来我们要去往沁阳山镇天门拜师,你们要跟着吗?”白如映几人为了半生草自然是要去的,沈灼问的是玄玉和秦煌。   “不去,我还有事。”   秦煌说完又看向薛君觅,“你也是镇天门的?”   “他是我师兄。”一直没开口的龙骧忽然说了句。   秦煌听出了他言语中的维护之意,当即笑笑,“放心,我不吃人。”   话是这么说,但在场谁也不敢放松,毕竟是跟玄玉熟识的人。   龙骧没追究这话题,直接问了句,“这位公子,敢问你家尊上是何人?”   此话一问顿时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在这看了半天戏了都没明白,沈灼昨晚密会的那个男人到底是谁啊?!   秦煌以扇掩面,笑的神秘而危险,“你们还是不知道的好。”   苏天行却目光凝重了起来,这两人与灵都得妖族脱不了干系,他们的尊上……他不敢再想下去。   “咳,这个回头再说,那个,秦煌……”   “嗯?”   沈灼清了清嗓子,一脸严肃道,“你过来下,我有事问你。”   秦煌疑惑地跟着他去了门外,剩下苏天行笑眯眯地看向玄玉,“姑娘,还打吗?”   玄玉冷冷看他一眼,转身走了。   苏天行无奈笑笑,转身跟着樊昀离开了。   而沈灼那边直接将秦煌带到了走廊外,开口就是一句,“昨晚你都看到了什么?”   秦煌正摇着扇子看小丫鬟呢,闻言啪一声收了扇子,笑道,“卿卿我我,羡煞旁人啊。”   “说具体些。”   沈灼一直以为昨晚的记忆是自己做的梦,现在看来……恐怕是真的。   且不说酒后乱性什么的他不太可能做出来,就是选择的对象也太恐怖了些,那可是住九重天上的男人。   “具体嘛,无非是看到你搂着尊上不放,两人亲密无间。”   “我喝醉了。”   “知道,情趣嘛。”   “……”   “啧,虽然只是神识,但也是我家尊上头一次啊,夫人你们真会玩~”   “……滚。”   沈灼不欲多言,转而问起正事来,“你来这里做什么?”   “找玄玉回去养鸟,顺道看看尊上的夫人。”   秦煌一脸探究的表情,“夫人,您怎的跟人族修士走到一块了?”   “我本就是人族。”沈灼说。   “非也非也。”   秦煌摇摇扇子,“若他们知道你是三途峰的女主人,定会排挤您的。”   “我是人族,一直都是,还有,别再喊我夫人,否则你真的会后悔的。”沈灼对长冥不了解,对她这个手下却是再了解不过。   秦煌不是第一次听到他的威胁,也知道这位的厉害,当下便换了话题,“那个拿剑的少年跟你关系如何?”   “薛君觅……你想做什么?”   沈灼对这人还是戒备的,毕竟三途峰的人都出了名的狂妄不羁,随心所欲。   秦煌好看的凤眸微挑,满是兴味,“若是不打紧的人,我便掳了回去做徒儿。”   沈灼面色冷淡,“人家有师傅。”   “那便杀了,清虚剑心,可遇不可求啊。”秦煌语气轻松,仿佛在说赏花一般。   “他若是愿意跟你走,我不拦着,若不愿意,你最好死了心,也别打什么歪主意,你可懂?”   沈灼深知秦煌此人看似玩世不恭,实则狂妄偏执,看上的东西那便是非要到手,要杀的绝不能见他活着,就如他对薛君觅般。   在《仙途纪元》一书的原剧情里这两人就是这样结下的数百年仇怨,最后谁也没落着好,更是白白毁了薛君觅那么一个不世出的天资人物。   然而沈灼既然决定插手了自然不会再让原剧情进行下去,首先就是先断了秦煌的心思,偏偏这人又是吃硬不吃软的,他只好将对方单拎出来敲打一番。   秦煌闻言也不反驳,只笑盈盈道,“谨遵尊上夫人法旨。”   他如此一说沈灼反而不安起来,目光霎时冷了下来,秦煌却一副毫无所觉的样子笑眯眯回望着他。   “属下告退了。”   他摇着扇子离去,仿若一个凡世的世家公子,风流倜傥,潇洒不羁。   身后响起轻微的脚步声,沈灼转身看向站在廊下的人。   “有事?”   “……”   少年的眼中不见青涩锐利,却是一片沧桑柔和,沈灼瞬间明白了,“凤于绯?”   “龙骧”似是慨叹了一声,浅笑道,“您果然知晓。”   沈灼不置可否,“有事?”   “一来请罪,前几日因我一时莽撞,险些使龙公子魂魄离体,为免玄玉多嘴舌,我特来解释清楚。”   “你倒是坦荡。”   沈灼笑笑,“那二来呢?”   “龙骧”垂眸,缓缓道,“二来想请您帮我一个忙。”   “为那苏天行?”   “……是。”   “龙骧”抬头,目光沉重,“我想请您将他劝走。”   “劝?”沈灼扬眉,“你确定我能劝动他?”   “龙骧”目光淡淡,“总归让他知道世间已没有凤于绯这个人了。”   沈灼默然,眼前这灵魂与苏天行的恩怨他再清楚不过,他当初写的酣畅淋漓,读者虐的撕心裂肺,如今亲眼所见却是无法狠下心来。   这两人太像了,他在心里感慨了句。 第55章 各怀心思   “若您答应,我愿以凤凰之魂化作涅槃之火,永附龙骧之体。”   凤于绯何其聪慧,也从不是屈尊求人的人,在沈灼沉默的功夫就提出了自己的交换条件。   沈灼还是被她震惊了一把,“……你不想浴火重生了?”   世间有奇火,异火,而涅槃之火就是异火的一种,也是最与众不同的一种。与其说是火,倒不如说是一种术法,凤凰一族天赋传承的术法,堪比长生之术,只要涅槃之火不灭,凤凰一族便永世长存。   然而面前的这个灵魂却只淡淡道,“不必了。”   沈灼纳闷道,“……是活腻了吗?”   “……”   凤于绯神色平静,“传言凤族涅槃之时,偶有窥得未来之事,而我看到的便是自己的未来,此生不能登仙道不若看他人登仙道。”   “你就这么相信龙骧?”   “我是相信你。”   沈灼目光深了深,似笑非笑地问,“我很好奇,你是如何知道我的存在的?”   毕竟天道化身这种事太过不可思议,就连沈灼也不会在书中这么安排,要知道那可是天道,宇宙的法则,世间的最高者,有这样的存在还有主角的事吗?   至于为什么他不是主角,呵,这样的主角还有什么可写的?直接大结局了。   “先天四灵兽中凤族善卜天命,虽不如天命族,却比其他三灵更亲近天道,此外……”   凤于绯顿了顿接着说道,“天道有损,您的另一半神元让您逃不过天机卜算。”   沈灼心中一动,从上次长冥提到他体内只有一半神元后他就一直将这事放在心里,照理说若他真的穿到书里成为了创世神也不应该像现在这样,连飞都不会飞,简直怂的一逼,也只能在普通人面前装装逼了,凤于绯这样活了上万年的人可就一眼看出来了。   等等,天机卜算?   沈灼脸一黑,“所以现在的我也可以被卜算?”   “不错,您此刻亦是渺渺众生中的一个,但凡观世境修士皆能卜算您的踪迹。”   “……”   沈灼心里的感觉十分复杂,所以这就是长冥随时随地都能知道他在哪儿的原因吗。   “你能看到多少?”沈灼问。   凤于绯摇头,看着他的目光敬畏而悠远,“天道终归是天道,然……”   “直说。”   凤于绯抬眼间目光凌厉,“天地间存有大秘。”   “……”   沈灼明白了,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去找谁了。   “你的请求我答应了,但我允许你后悔一次……你先别急着拒绝,到时你怕是会感谢我今日这一句话。”   “您的意思是……”   凤于绯的眼里出现一丝动摇,“还有转机?”   “一切自有造化。”   沈灼抓紧机会又装了个逼,顿时觉得通体舒畅。   凤于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明白了。”   说完眼前的少年就目光一阵茫然,片刻后皱眉看着眼前的沈灼,半晌没说话。   沈灼知道这是主角回来了,假装没事问道,“找我有事?”   龙骧目光沉沉,“她和你说了些什么?”   “谁?”   “凰灵玉,我都知道。”   沈灼笑了,“既然知道还问什么?”   龙骧看着他良久,最终垂下了眸子,“我知道你不会……至少眼下不会害我,但我并不想被隐瞒所有的事。”   “你想知道什么?”   “你想要的。”   少年再抬头时眼里已经恢复了冷静强大,质问道,“我们也算一条船上的人,我至少要知道你的目的。”   “这个问题我似乎已经回答过你了。”   沈灼悠闲地走到他身旁,低头凑近少年的脸,嘴角上扬,“我说过,我要让你成神。”   少年的目光如清澈的湖水,却藏着锋芒毕露的利刃,听到他这句话时那锋芒闪了闪,怔怔地问道,“是因为那个人吗?”   沈灼一愣,“谁?”   龙骧挪开目光,视线落在他身上的黑袍上,“昨晚跟你在一起的男人。”   “……”   沈灼心虚地咳了声,“那是个误会。”   这事他也想开了,不就是喝醉了酒强吻了个某人的神识化身么?有什么大不了的,神识可是可不等于本人,否则长冥那个种高冷的人才不会顾及自己是神,绝对会把自己打飞的。   龙骧不再说话,沈灼看着少年有些黯然的样子有点心疼,柔声道,“我有我自己的目的,但你现在还不懂,等你到了元婴之境你大概也都明白了,当然,那不会太久,毕竟……我等不了那么久。”   这算是沈灼的心病,他不确定自己这个半吊子的伪创世神到底能活多久。   龙骧毕竟是少年,没听出来他语气中的无奈,而是急问道,“你要离开我?”   “不会。”沈灼心想我倒是想离开啊。   龙骧松了口气,然后从怀里掏出来一根麻绳来,“抬下手。”   沈灼一愣,“啊?”   “量尺寸。”   “……做甚?”   “给你做衣服,省的整天穿这件。”少年一脸嫌弃道。   沈灼无奈失笑,“这衣服……”   “水火不侵,不染尘埃,是个宝物,我知道。”   少年低着头忙活着,看不见表情,声音却异常认真,“那样的宝物我现在还送不起,我只能送你一件普通的衣服。”   沈灼怔住了,而后露出了笑意,“谢谢。”   “……”   少年没说话,嘴角却是忍不住扬了起来。   他到底是没问出来那个问题,玄玉所说的真相,以及他为何会知道真相后恨毒了沈灼,在见到这人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开始,他觉得那些都不重要了,所有的疑虑都消失了,只要这人在自己面前便好。   而一路调戏着街上女子的秦煌刚刚走出晋阳城就看到了那一袭银纹黑袍,他当下吓的神魂一震。   “尊尊尊上?!”   “……”   对方没回,秦煌颤颤巍巍地走上去,却见他家神人似的尊上正将掌心的水镜收去。   “尊上……”   秦煌心里的激动之情无以言表,“您怎么……怎么出来了啊?!”   他们尊上沉默了片刻后忽然问道,“神也会死吗?”   秦煌一愣,不太明白自家尊上怎么会问这个问题,却还是斟酌着回答了句,“仙乃修士大成之境,神乃仙之统帅,仙既然能长生不死,神应当也是如此吧。”   说完他就看向自家尊上的脸色,啧,一如既往的冰冷无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话说这样的尊上居然会跟别人亲亲实在是……等等!   秦煌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眼前的尊上是货真价实的本体,而不是九重宫阙上的头神识分身,也就是说昨夜在花园桥头跟沈灼接吻的那个并非神识!而是本体!   我的妈耶!   秦煌整个人都震懵了,尊上这是要开荤了?   他这大脑懵着,就听自家尊上发话了。   “走。”   “……去哪儿?”   “星辰之海。”   “……”   秦煌瞳孔一缩,那里他们可是有万年不曾去过了。   中州之北,星辰之海,上古禁地,半神长冥诞生于此,半神九歌长眠之地。 第56章 传信纸鹤   一夜欢庆后众人面对的就是猿魔之乱后的晋阳城,城主府外停了十几具尸体,都是丧生猿魔爪下。   沈灼等人在茶楼吃早点时就看到大街上有人在悲惨地哭泣,一时间觉得有些不真实。   一旁的龙骧看着这一幕也出了神,大约是想到了自己的遭遇,一时间气氛十分低迷。   “昔日那般繁荣的晋阳城竟落得来这般情景,实在令人唏嘘。”   沈灼抬头一看,苏天行独自一人朝他们这桌走了过来,齐月忙让了个位子给他。   苏天行谢过后坐了下来,笑着向几人打了招呼。   “怎么一个人?你那些随从呢?”沈灼夹了块糕点送到了嘴里。   “晋阳城大乱,他们就是为此事而来的我偷个懒罢了。”   苏天行笑着回了句,逗笑了其他人,沈灼看着这人也笑了起来。   “笑什么?”龙骧忽然问了句。   “没什么,糕点不错。”沈灼说着又吃了一块。   一旁的齐月见状也吃了一块,“嗯……真的很好吃哎!这糕点叫什么名字啊?”   “冷月酥。”苏天行回道。   “好怪的名字,而且这哪是酥啊?明明是糕。”齐月一头雾水,说着又吃了块。   苏天行夹了块给龙骧,温和道,“管他是酥还是糕,索性都是人取的不是吗?”   几人有些诧异,这话可不像是苏天行这般翩翩公子会说的。   沈灼却是暼了一旁的龙骧一眼,对方微皱着了眉,似乎在烦恼什么事。   啧,情啊。   沈灼端着茶杯走到栏杆边,看着远处的晋阳山感叹了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情之一字,最是难解啊!”   他说完发现身后一片寂静,疑惑地回头一看,齐月正张着嘴巴愣愣地看着他,而其他人则低头默不作声地吃着。   “为何这么看着我?”沈灼看向齐月。   齐月一脸茫然地摇摇头,“就是有点惊讶,你居然会作诗。”   “……”   沈灼皮笑肉不笑,“怎么,我看起来像不识字的吗?”   “没有没有!”齐月连忙摇头,她哪敢啊。   “有感而发罢了。”   沈灼意味深长地暼了眼苏天行,对方目光一怔,似乎是惊讶于他的暗示,随即又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沈灼也不在意,问了句,“玄玉有没有再找你麻烦?”   苏天行摇头。   “前辈她早上出去后就没再回来了。”   齐月有些惆怅,“说是给飞月姐姐找药草去了。”   沈灼笑了,“你还挺想她啊?”   “没有没有!”   齐月可不敢这么说,连忙低头收拾了些糕点要给白如映带回去,晋阳城的事还没了呢。   “不知那位玄玉姑娘跟沈公子是什么关系?”苏天行问道。   “她啊,没什么关系。”沈灼懒洋洋地回道。   “那便是跟她的主子有关系了。”   “……”   沈灼扭过头,对上苏天行探究的目光,“苏公子想问什么?”   “那位玄玉姑娘跟在下有些渊源……好吧,仇怨。”   苏天行对上他们质疑的目光还是说了实话,“她应当是三途峰的人。”   三途峰的人,这跟灵都的人可不是一个概念,灵都如同大夏一般,是许多妖族的聚集地,也算是一个王朝,但三途峰却等于大夏的皇城所在,而玄玉则是妖族的统治者地位。   然而他说出来后却发现眼前的人个个表现的十分平静,就像早就知道了一样。   “你们知道?”   “知道啊。”   齐月不假思索道,“沈公子……”   “咳。”沈灼咳了声,齐月立刻收了声。   苏天行于是看向沈灼,笑道,“原来沈公子早就知晓,倒是我多嘴了,想来几位与三途峰也有些交情。”   “苏兄误会了,沈灼与那什么三途峰毫无关系。”   龙骧目光淡淡,“他只与我有关系。”   沈灼:“……”   一旁的齐月激动的小脸通红,唐毅默默叹了口气。   苏天行对龙骧的态度果然不一样,见他开口,笑意减了几分,目有所指地看向沈灼身上的衣服,“沈兄这一只袖子怕是都要三万上品灵石才换的到。”   沈灼默然,紫银丝什么的果然还是太招摇了,回头换了吧。   一旁的龙骧神色不明,接着道,“苏兄不妨直言。”   “这紫银丝产于中州北的星辰之海,像沈兄身上的这种锦袍,世间只余三件。”   “噗——”   沈灼没忍住喷了一口茶水,“三件?”   苏天行点头,“三件。”   沈灼不敢想象了,中州之大,堪比上古洪荒,金丹之下的修士一辈子也飞不完整个大陆,更别说星辰之海的尽头,而这样广阔的天地之间,居然只有三件这样的衣服?   “其中两件在三途峰,另一件在鸿川宁家。”   “……”   沈灼震惊了,所以他把长冥仅有的两件衣服全扒下来了?   那现在他是裸奔的吗?不对,神识怎么会有衣服?   沈灼此时此刻才意识到一个问题,神识怎么可能被他扒下衣服来?所以昨夜的长冥是本体?   真是,太特么黄暴了,沈灼默默捂住了脸。   “沈兄?”   “……没事。”   沈灼扯出友好的笑容,“你继续。”   “沈兄这件衣服是……”   “捡的。”   回答的不是沈灼,是龙骧。   这位少年说完之后也不管别人信不信,直接拉过沈灼,“该动身了。”   “去哪儿?”   齐月顿时惊了,“你们要离开晋阳城吗?你们不等萧前辈了吗?”   “不必了。”   随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声,一道身影凭空落在他们这层的栏杆上。   “薛师兄。”唐毅拱手。   薛君觅回了一礼,目光灼灼地看向龙骧沈灼,“师父出事了。”   几人皆是一惊。   沈灼却是想到了什么,头皮一阵发麻,“秦煌呢?”   “秦煌?”   “就那个非要收你当徒儿的死变态!”   “不知。”薛君觅摇头,“应当是离开了。”   沈灼心叫不好,“完了。”   “你觉得是那人做的?”龙骧问。   “那倒不是,只是……”   沈灼拧眉叹气,“对方一定会落井下石。”   “这是师父的传信纸鹤,他说自己在零州遇到人埋伏,让我们速去救他。”   薛君觅掌心摊开,一只纸鹤扑棱着翅膀缓缓飞起来,灵光闪过,两行小字出现在众人眼前。   沈灼:“假的。”   龙骧:“有诈。”   两人不约而同说完后对视了一眼,都笑了。   “我也觉得是假的。”薛君觅收了纸鹤说道。   齐月一头雾水,“为什么啊?”   “萧前辈那般高傲之人绝不可能向人求救,更别说还是向自己未出师的徒儿求救。”一旁的唐毅为她解了惑。   齐月撇嘴,“也可能是他真的遇到危险了啊,这纸鹤上的两句话可能是让薛师兄他们回镇天门搬救兵啊。”   “因此我们必须得向师门禀报。”薛君觅说。   而一旁的苏天行却提出了与他们同路的请求,几人都有些迟疑。   “苏公子要去哪儿?”唐毅问。   “早就听闻镇天门霸剑威名,心生仰慕,此次有机会定当拜访。”   苏天行是这么解释的,可龙骧几人是一点也不信的,他们心知肚明,这位是冲着龙骧来的。   可偏偏人家实力莫测,连玄玉都不怕的人他们哪能杠上,于是他们都看向了沈灼。   沈灼被这么多道目光看的略尴尬,“咳,苏兄不是要处理晋阳城的事吗?” 第57章 同行   “沈兄不必担心,晋阳城之事我早就安排好了。”   “那位江姑娘呢?你不是答应要救她吗?”   “那位姑娘被人重伤了丹田,命是救得,修为怕是保不住了,想必她心中自有计较。”   丹田重伤对修士来说是致命伤,原剧情江还妍应该是死在这上面的,而眼下剧情已经有了偏差,苏天行救了她。   沈灼百无聊赖地托着下巴,心里毫无波动,剧情神马的早就如脱缰的野马般奔腾了,连薛君觅和秦煌都提前见面了,甚至连长冥都莫名其妙地踏出了灵都……   昨晚模糊的情景再次浮现在脑海里,沈灼嘴角慢慢勾起。   一旁齐月等人看的目不转睛,沈灼……确实很好看啊。   龙骧却冷了脸色,上前拉过沈灼,“走。”   “啊?”   “换衣服。”   “……”   好吧,这一身穿的是太显眼了。   然而等拿到新衣服的时候龙骧又不让他换了,沈灼疑惑,“为什么?”   “还是算了,这衣服可以保护你,至于这套……”   龙骧将那套衣服包起来,塞给沈灼,“你以后换洗用吧。”   沈灼看着眼前的少年觉得对方似乎长大了,当下笑道,“谢谢。”   龙骧抬头,“至于另一套你还是扔了吧。”   “……”   晋阳城之事有四大门派管理,自然不需要龙骧几个人,几人回到城主府后正要找白如映告辞,却听到了另一个消息。   那个红发赤眸的男子,百里幽信穿过了晋阳山结界,站在晋阳城城门前宣称要和解。   “条件呢?”沈灼不相信对方会无条件和解。   白如映客神色略复杂,“他要你。”   “……你是不是漏了某个字?”   沈灼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比如要见我,要找我?”   “不,他说,要你。”白如映一字一顿道。   “你没有听错,那魔头确实如此说的。”   说话的是一个相貌堂堂的青年,看着有些憨厚,这会站在白如映身后也显得十分老实。   沈灼想了想,“长……”   “长骁,蔺长骁,鸾天门俱罗道人门下,见过沈公子。”青年殷勤地拱手。   沈灼漫不经心地点了个头,“所以你们几大门派商量的结果是什么?”   蔺长骁一时语塞,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说什么。   白如映叹了口气,“此事还未下定论,毕竟与你有关,我只是来通知你一下。”   “没错没错,眼下看来还是我们占的上风,没必要听那魔头的话,再不济我自己还能联合所有修仙者共同抵抗。”蔺长骁慌忙劝慰道。   沈灼心里明白,要真是没什么这两人也不必特地跑来一趟,看来百里幽信对四大门派确实造成了威胁,毕竟对方可是穿过了晋阳山结界而来。   “我有一个问题。”   沈灼纳闷地问,“你们那个结界靠谱吗?”   两人都沉默了片刻,最后都看向沈灼,“你觉得呢?”   这两人一个亲眼看到沈灼把自己狐狸扔过结界,一个知道沈灼自己穿过结界还救了个人回来,问的沈灼十分复杂。   “我明白了。”   沈灼转身看向苏天行,“苏兄,你也看到了,晋阳城危机尚未解除,如今更是事关我的生命,你怕是走不了了。”   苏天行沉默了片刻后,抬手一礼,“如此,在下只有改日再去拜访了。”   沈灼客气地应了。   “伏阙前辈呢?”白如映忽然问了句。   “我接到师父的纸鹤时伏阙前辈也在旁边,他应该是直接去了零州。”薛君觅回道。   几句话说的众人目光各异。   “感觉萧前辈和伏阙前辈的关系好不简单啊……”齐月一语道破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沈灼心里有了猜测,被这脱缰的剧情搞的有些无语。   几人分析的很好,但不等沈灼悄然离开,鸾天门就派人来请沈灼了。   “鸾天门请沈灼沈公子过去一叙。”   沈灼看着门外这个一身青衣的弟子没说话,旁边的白如映却后背一凉。   她哪里怕四大门派对沈灼不利,压根是怕沈灼生气了弄死他们!   鸾天门这不长眼的,白如映忍不住瞪了蔺长骁一眼。   蔺长骁误以为她在暗示自己上前解围,立刻上去对沈灼安慰道,“沈公子不必担心,我们不会害你的。”   “……”   白如映彻底没话了。   于是沈灼似笑非笑地应了,也不让龙骧薛君觅出手,“那带路吧。”   到底是修仙门派的长老,城主直接将他们安排在主卧厢房内休息,沈灼到的时候在门外就被人拦住了。   “这位是沈灼沈公子。”   “等着,我先去通报。”   沈灼简直要被气笑了,明明是他们喊自己来的,现在又去通报,下马威吗这是?   等那弟子出来时已经过了好一会儿了,沈灼哼笑一声走进了厅内。   堂上有八座,正上方两座分别是玄同鸾天二派的元婴长老,下坐六位弟子。   嗯……看神识大概都是金丹期的样子,另外两位元婴长老大概去找人皇钟的主人了,毕竟整个大夏只有那一位才拥有人皇钟。   “你便是沈灼?”最上方的那位白发老者问道。   “是,有何贵干?”沈灼问。   “你祖籍何处?”   “南京。”   “嗯……”   老者可能没听过南京这个地名,应了声就开始问别的,“跟你一起的那少年,听说是你侄儿?”   “是的。”   “小小年纪,就敢独对猿魔,英勇可嘉,若非他是萧无涯弟子,我玄同派定是要收他入门的。”   “奥,是吗?”   沈灼漫不经心地回了句,态度之敷衍让下座的其中一人怒斥道,“你这是什么样子?这可是修仙界第一……”   “咳。”玄同派那老者打断了他的话,那人一见旁边的鸾天门长老面色冷硬顿觉失言,心里懊悔不已。   一阵笑声响起,沈灼道,“修仙界第一门派,我怎么记得是别的门派呢?”   几人一怒,以为他这是要挑拨离间,就听沈灼接着道,“好像是叫什么天来着?”   “虚境天。”老者目光锐利地看着沈灼道。   沈灼笑,“是也,虚境天。”   众人顿时一阵死寂。   虚境天,这个消失了万载的名字再一次提起却是出自一个普通人的口中,众人顿时噤若寒蝉。   那样一个传说中的势力,哪怕已经消失万载,也从没有人敢小觑,与虚境天相比,与那个时代相比,他们堪比蝼蚁。   “你从何而知?”老者声音中带着威压扑面而来。 第58章 鼓掌之中   “道听途说罢了。”   沈灼笑的无害,“仙师不必介意。”   他虽这么说但在场的几个老头子却不敢那么听,谁知道这小子跟虚境天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一时无人开口,还是玄同派的那元婴老者打破了沉默。   “昨日你侄儿是被何人所救,你可知道?”   沈灼目光微动,原来这群老家伙是打着这主意,倒方便了他。   “在下不知,不过……”   “不过什么?”   沈灼面露迟疑,“那日我刚听到钟声,便见到那位苏公子出现在面前了。”   “苏公子?哪位苏公子?”那闭眼的女长老顿时睁开了眼。   “苏天行苏公子。”   “苏天行……夙天……是了!”   那女长老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双目放光,“真是他!”   “静安。”玄同派低声喊了句,示意她冷静,随后看向沈灼,“那位苏公子找你们何事?”   “我侄儿曾于半路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沈灼故意说的语焉不详,玄同派长老沉默片刻后转而问道,“你可知我今日唤你来所为何事?”   “不知。”   “我徒儿不是已经告诉你了么。”   原来这老家伙就是白如映的师父,天象道人,沈灼稍微松了口气,这人跟萧无涯有些交情,应当不会太过分。   不过麻烦的是,对方应该也知道龙骧身怀凰灵玉之事,他倒也不拐弯抹角了。   “那不知诸位的决断是什么?”   “在知道我等决断之前,我要问问你和那魔头是何关系,他为何指名要你?”   “不知道,我跟那魔头毫无关系。”   天象道人抬眸定定地看着他,目光矍铄,“你就不怕我们真把你送出去?”   沈灼忽而一勾嘴角,“长老,听说萧前辈很是护短。”   几人都是一愣,天象道人手指动了动,沉默半晌后,“你回去吧。”   沈灼笑笑转身就走,身后天象道人的声音传来,“那魔头就在城外,你若不想死就好生躲着。”   “谢前辈。”   沈灼拂袖离开,身后几个活了数百年的老家伙脸色难看的吓人。   “天象道人,你是何意思?”   俱罗道人起身质问,“这人一看就不是个普通人,绝对是魔族奸细!”   “俱罗道人,你可知道昨日被我们困在阵外的那少年是谁?”天象道人淡淡问道。   “谁?”   “萧无涯新收的徒儿龙骧。”   俱罗道人脸色一怔,“这……怎会是他的徒弟?”   “确认无误,且不说萧无涯为人多护短,这次还为了这个新徒弟远赴零州去取药,若是被他知道了我们昨日所为,你觉得他会如何?”   “……”   俱罗道人脸黑的不行,他可没少吃萧无涯那无耻之人的亏。   “索性我们不承认不就得了?”有人建议道。   “轩辕派的那个伏阙可是一直在场看着的。”静安长老冷不丁也说了句。   俱罗听到这两人就火气上来了,当即骂了句,“这两个死断袖!”   沈灼远远用神识听到这句时忍不住笑出了声,看来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谁都看出来萧无涯伏阙这对渊源颇深,除了当事人。   “笑什么?”头顶传来一个戏谑的声音。   沈灼跨过城主府的栏杆,抬头望过去,那白石的墙头上正斜倚着一个男子,一头红发高高束起,双眸赤红如火焰琉璃,一身张扬的红衣十分引人注目。   “你是怎么进城来的?不怕被人围攻吗?”   “为了见你一面,我心甘情愿。”   百里幽信露出一抹惑人的笑容,双目柔情霸道。   沈灼干笑着搓了搓胳膊,“别装了,我牙疼。”   百里幽信不满地坐起身,“我这样不好看吗?”   “好看。”   “不勾人吗?”   “勾人。”   “那你怎么不上钩?”   “因为你还不够好看。”   百里幽信扬了扬眉,目光有点危险,“奥?还有谁?”   “一个男人。”   沈灼抬头望天,“住在九重天上的俊美男人。”   百里幽信嗤笑一声,跳下墙头,顺势揽住了沈灼的腰,将人拉到跟前来,低声蛊惑道,“跟我走。”   “……”   沈灼每次看到这人都不想承认这是自己写出来的角色,太中二了。   默默推开,推不开,沈灼抬头,“想找打?”   “咳。”   百里幽信默默松了手,“那些老家伙没告诉你吗?”   “告诉我什么?”   “你过来,我退兵。”   沈灼一脸茫然,“与我何干。”   百里幽信一怔,“你就不怕我杀了他们?”   “你以为人皇钟白敲的?”   “……”   百里幽信暗暗磨牙,“果然是你……”   “哎,还真不是,我就是个读书人,哪里能拥有人皇钟。”   百里幽信目光眼珠子转了转,“那个苏天行?”   沈灼但笑不语。   百里幽信顿时知道自己猜对了,心中一高兴,看着沈灼那似笑非笑的样子就觉得勾人,当即低头要亲过去。   “砰——”   毫无悬念的,那团红色再次飞出了三丈之外。   沈灼掸掸衣服,转身向大街上走去。   身后百里幽信自地面坐起来,毫不在意地抹了抹嘴角的鲜血,露出了一抹势在必得的张狂笑容,“越来越有意思了。”   这个人,他非弄过来不可!   晋阳城百废待兴,街道上有些荒凉,沈灼一人逛了许久才看到了一家铺子是开张的,铺子里卖的东西很杂,沈灼买了几个木头玩意儿,刚付了钱就见到对面屋顶上站着的人。   已是夏时季节,太阳有些刺眼,沈灼逆着日光朝屋顶喊了句。   “喂!”   屋顶上的人回头看了眼,满是嫌弃。   沈灼哭笑不得,“搭把手。”   对方无语的表情很是常见,随口一挥,沈灼就飘到了屋顶上。   “晒太阳呢?”   沈灼凑过去跟着看,却发现脚下是城主府安排的义庄,里面放满了白布担架,都是猿魔之乱下的受害者,里面一阵悲戚惨淡。   玄玉没搭理他,目光出神地看着底下这群人。   “怎么,触景生情了?”   或许是沈灼挑起话题的意图太过明显,玄玉终于暼了他一眼,“那只狐狸跟你告状了?”   “吱?”   小白狐以为喊自己,从沈灼的领子里钻出来,瞪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玄玉。   沈灼挑眉,“你这是承认了?”   玄玉白了他一眼,“不是天道之子么,弄不死他的。”   沈灼无言以对,“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这些人,我,包括这整座晋阳城的人,以及我死去的那些族人,所有人的命运都是你的一场游戏,我们的生死命运,都在你的一念之间。”   玄玉看着脚下低声哭泣的人们,目光无波澜,“在你出现之前,我们将这一切苦难归于天道,可你偏偏以一个人的姿态出现在我们面前,让我们看着你将苍生玩弄于股掌之中。”   “……”   沈灼默然片刻后忽然笑了,玄玉转头看他,目光有点冷,“你笑什么?”   沈灼低笑摇头,而后看向玄玉,目光凛然,“你不必试探我,众生于我皆一样,你若要非要杀苏天行我也不会阻拦,只要你不牵连其他人。至于龙骧的人生我也不会干涉,最后他和长冥到底谁会成仙,我亦不会插手。”   “奥,是吗?”   玄玉神色淡淡地望着他,“那你与尊上是怎么回事?”   沈灼:“……” 第59章 聚阳阵   “那是个误会。”沈灼一脸认真地回道。   玄死死盯了他许久,最后冷哼一声,“最好是误会,别以为你有几分姿色就想扰乱尊上心神,若真是那般我管你是谁!”   有几分姿色的沈灼摸了摸自己的脸,心想这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夸呢。   “就算我现在是人族,也只喜欢女子。”   玄玉显然不是很信,眼里尽是防备,正要说什么时,头顶上空忽然传来一道苍遒的古琴声。   玄玉眉头一皱,向城外看去,沈灼也起身跟着看过去,结果眼前景色一花,脑海里瞬间一片空白,顿时往后翻去坠下了屋顶。   “玄……”   拉我一把啊!   沈灼意识恢复过来时已经掉下了屋顶,连一句呼救都没来得及喊出来。   然而下一刻他都被人拦腰抱在了怀里,嗯……公主抱。   “……”   沈灼抬头看向抱着自己的人,对方顶着一头张扬的红发,一对烈火般的眸子,露出捕猎者般的笑容,“又落到我手里了……”   “吱!”   小白狐激动地从沈灼怀里跑出来,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什么。   沈灼面无表情,“放手。”   “不放。”   百里幽信低头在他发间轻嗅,暧昧道,“好不容易才抓到的~”   沈灼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最后一次机会,放手。”   “别虚张声势了,我知道你动不了。”   百里幽信低头欲吻沈灼的脖子,“既然我不能近你身,就只有动用别的法……”   他话未说完人就飞了出去,直摔到了三丈之外,生生砸塌了一堵墙,轰隆声立刻引来了其他人,立刻有人前去禀报了城主府。   而沈灼则缓缓从地上站起来,看着那躺在地上的人咬牙道,“都说了是最后一遍!”   “呵呵呵……”   那片废墟里响起一阵低沉的笑声,百里幽信一身火红走出来,步伐悠闲,看着沈灼的目光像是看着猎物般。   “跟我走,不然我就杀了这里的人。”   玛德蛇精病,沈灼心说。   他没回答,周围的人已经陷入了恐慌,然而沈灼不必担心,那位天象道人和俱罗道人直接从天而降落在了他跟前,苏天行则走到他身旁。   “可有受伤?”   “没有。”   沈灼看向身后,龙骧白如映等人也跑了过来,却不见樊昀等其他弟子。   “城外敌人来犯,其他人前去支援了。”苏天行似乎看出来他的疑惑,主动解释了句。   “奥……”   沈灼应了声,忽然又听到一道琴声,顿时脑海又是一片空白,脚下踉跄一步连忙抓住了苏天行的衣服。   “你怎么了?”苏天行顺势扶住了他。   沈灼摇头,这时龙骧也赶到,见状脸色难看的很,“怎么回事?”   “这琴声听着有点烦人……你们没感觉吗?”   “没有。”   苏天行也摇头,龙骧神色凝重起来,看向对面的百里幽信,对方哪怕面对着两位元婴长老也神色自若,反而还神色高傲地对二人命令道,“让开。”   “我以为妖王是个守信之人。”天象道人淡淡说道。   “奥?我哪里不守信了?”百里幽信漫不经心地问道,一双眼睛全盯在沈灼身上,顺带还看两眼扶着他的龙骧。   “妖王说用一个人换你退兵晋阳城外,本来答应了三日为限,可这两日都不到,妖王是不是算失信了?”   “听起来挺有道理,不过我可没说这三天内不踏入晋阳城内。”   百里幽信指着身上的灰尘道,“而且这一看就是我吃亏了。”   “可我看的分明,是你先调戏良家妇男的~”   一旁站在屋顶上的玄玉抱着胳膊悠闲地看完了整场戏,这会儿才吭声。   天象道人看了她一眼,目光一闪。   一旁的俱罗道人看到眼前这女子的容貌顿时眼皮一跳,“师兄……”   天象道人抬手阻止了他的话,朝玄玉看拱了拱手,“不知姑娘来晋阳城有何贵干?”   “放心,我跟他不是一伙的,路过罢了。”玄玉随意地挥挥手。   俱罗道人闻言深深松了一口气,若非顾及这一城百姓,这妖王百里幽信他们还是可以应付的,但这屋顶上的女子可不一样,真要激怒了她,那可是灭顶之灾,怕是会牵连整个中州修士。   “怎的,你要插手?”百里幽信似笑非笑地看着屋顶上的人。   “看心情。”玄玉回道。   百里幽信扬眉暼了沈灼一眼,意味深长道,“我还以为我们是一伙的呢。”   “如果你是说我让你弄死那小子的事,他们已经知道了。”   玄玉指着人群里的龙骧,漫不经心道,“而且他们都知道我要弄死他。”   百里幽信一愣,看向对面龙骧等人,果然都是一副早就知道的样子。   “那你还留着她?”   百里幽信一脸不敢相信地瞪着沈灼质问道,“你干嘛不踹她?为什么就踹我?你喜欢她吗?!”   沈灼刚要开口,“我……”   “他喜欢我家尊上。”玄玉懒洋洋地回道。   沈灼:“……”   百里幽信眸子一冷,看向沈灼,“她说的是真的?”   “假的,但是与你无关。”   沈灼十分诚恳地说完上前一步,对天象道人说,“这是个三千年的红毛狐狸,用聚阳阵耗死他。”   百里幽信:“……”   “吱!吱吱!”   抗议!表示严厉的抗议!小白狐扒着沈灼的领子严肃地叫着。   沈灼把它一把撸下来,扔给了一旁的龙骧。   天象道人扭头暼了他一眼,“聚阳阵?”   “怎的,不会?”沈灼挑眉。   “……”   一旁的俱罗道人炸了,“胡言乱语,聚阳阵区区一介低阶阵法能起什么用?哪来的小子,赶紧躲一边去!”   龙骧往前一站,“前辈,这是我小叔。”   苏天行往前一站,笑眯眯道,“这是我好友。”   俱罗自然不怵龙骧,他怵的是萧无涯,可这苏天行他却是不敢招惹的,当下瞪了沈灼一眼,也不说话了。   “天地道法,从来没有低阶高阶之分,聚阳阵属聚灵阵之首,聚天地之阳灵,自古就是灭妖首选。”沈灼道。   “那不是凡间对付小妖的法子吗?”白如映问了句。   “小妖……”   沈灼诡异一笑,“用好了可是连上古大妖都能困住。”   百里幽信莫名后背一凉。   俱罗道人却是嗤笑一声,“区区凡人,你也见过上古大妖?”   沈灼笑笑没说话,目光却似不经意地扫了眼屋顶上的玄玉。   俱罗道人顿时心里一咯噔,他居然忘了在场就站着个上古大妖,还是个曾经捅破天差点灭了整个人族皇朝的大妖!   “师兄……”   他下意识看向天象道人,却听到对方说了句,“列阵。”   俱罗一愣,“列什么阵?”   天象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俱罗冷汗顿时下来了,忙道,“知道了知道了!”   沈灼满意一笑,天象道人还是像书中那般靠谱。   无关的人立刻后退,聚阳阵最低需要四人结印,眼下除了两位元婴长老,苏天行顶一个,还差一个。   几人看向沈灼,沈灼一脸心虚地摸头,“我就是个读书人,不会修仙……”   “……”   众人心里咆哮,傻子才信你!   虽是如此却还是差了一个人,龙骧却忽然看向屋顶,对上玄玉没什么表情的脸,“还有她。”   几人都是一阵静默,连俱罗都只摸了摸鼻子,心说谁敢使唤她啊?   玄玉看着龙骧,两人面面相觑,就在沈灼以为自己大侄儿跟这魔女生出什么私情来时,玄玉那边终于吭声了。   “好。”   那边百里幽信有点没料到这转折,更没想到聚阳阵还能这么厉害,别问他为什么相信,因为是沈灼说的,在妖王心里,这个连踹了他三次的普通凡人绝逼是扮猪吃老虎。   于是他逃了,直接逃往城外了。 第60章 躁动   “追啊!”   俱罗道人拔腿就要追,被沈灼懒洋洋的一句喊住了。   “追什么追啊?你打得过人家吗?”   俱罗一愣,“不是有聚阳阵么?”   沈灼“噗嗤”一笑,“抱歉……不过你还真信了?”   俱罗大怒,“你!”   沈灼默默站到了天象道人身旁,“前辈,你师弟欺负凡人。”   俱罗:“……”   天象见自己师弟憋的一脸通红,开口说了句,“沈公子天资聪颖,我师弟欺负不了你。”   “哼!”俱罗冷哼一声,往城外去了。   沈灼瞧着有些不好意思了,朝天象道人拱了拱手,正色道,“事急从便,前辈莫恼。”   天象道人没说什么责怪的话,而是看了他许久,问了句,“你与虚境天真没有关系?”   此话一问在场几人都是心中一震。   对整个广袤的中州修士来说,虚境天无疑是最接近仙的地方,也是传说中的地方,数十万年前曾有传闻,半神九歌本是天道之子,天命属意的仙,将会带领整个中州修士打破几十万载无人飞升的僵局。   然而这一切都被三途峰的那位打破了,从此之后世间只有一位半神,虚境天销声匿迹,中州一分为二,世间多了一个三途峰。   尽管如此,谁也无法忘记古籍记载的那个属于人族修士的辉煌时代,哪怕它只是活在传说中。   可今天他们居然再次听到了这个名字,并且还和身边的一个人联系在了一起,这不得不让他们心惊。   所有的目光纷纷投向了沈灼。   沈灼笑的温和,回道,“没关系。”   天象道人也没追问,点点头便看向自己徒儿白如映,“守好城内结界。”   “是。”白如映点头,带人去往晋阳城内四方结界处。   其他人也立刻被官兵疏散,苏天行看向跟着往城外走的沈灼,“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沈兄。”   沈灼头也不回,“读书人。”   苏天行哑然失笑,扭头问一旁的龙骧,“不拦着他。”   “拦不住,也不必拦。”龙骧疾步跟了上去。   苏天行笑笑,抬头对上向屋顶那道冰冷的目光,“不如同行?”   玄玉冷笑一声,转身化作一道白光飞向了城外。   苏天行无奈地摇摇头,身后的几个随从从暗处走到他身边。   “中庭传来令符,催您回去。”   “何事?”   “有人闯入了星辰之海。”   苏天行目光一凛,“可查明了对方身份?”   “没有,只远远照了一面,那几个元婴修士就化为了飞烟。”   “……”   苏天行目光幽深,“传令回去,请出人皇钟。”   “投影?”   “实体。”   随从猛的抬头,震惊道,“殿……公子,那整座赢山都会消失的!”   “赢山而已,若真是那人,只怕这中州都要保不住。”   苏天行语气淡漠,随从们却听的震耳欲聋。   “是……那位吗?”   “嗯。”   几个随从倒吸一口气,不知道那个人怎么会突然发难,却也知道是灭顶之灾。   “之前让你查的事如何了?”   “横阳城完全消失不见,没有人能证明沈灼来历。”   随从说完心里也有不安,见苏天行神色不明,试探道,“可要动用寻天……”   “不用了。”   苏天行摇头,“将龙骧身旁的人撤去。”   “这……”   “有沈灼在他们派不上用场。”   “是。”   越接近城门那琴声越清晰,沈灼听的心里烦躁不已,偏偏身边其他人都毫无所觉,就连路上惊慌的百姓都没什么感觉,他却脑中一阵阵空白,有点像那日酒醉后的感觉。   龙骧抓住了他的胳膊,“你回去吧。”   “我回去更危险。”   沈灼说的实话,谁知道那百里幽信是不是暗戳戳躲在哪里等着逮他。   龙骧看了他一眼,“你是怎么惹上他的?”   “你这个惹字用的我很不高兴。”   沈灼板着脸看着他,“那个妖怪自己找上门来的。”   龙骧目光不变,“那位尊上也是自己找上门的?”   “……”   沈灼心虚地挪开目光,片刻后认真地点头,“是的。”   毕竟自己会来这个世界也是因为长冥,这锅他背的不冤。   这时琴声暂歇,两人走到城门处,那里已经被修士设下了结界,四位长老连同门内弟子都守在那里,城外的情况看不清楚。   沈灼个子不是最高的,自然想往外挤挤瞧清楚,他得知道是哪个配角上场了。   “你挤什么……”   有人不耐烦地回头,看到沈灼时顿时一愣,“沈灼?”   “我们认识?”   眼前的人长的也算五官端正,但沈灼却没什么印象,估计应该是个炮灰。   “我是昆一派的人。”青年直勾勾地看着他,目光有些阴冷。   昆一派,怪不得是这表情。   沈灼明白了,也就扬起笑容客套了句,“原来是昆一派的师兄啊,近来可好?”   “……挺好。”   对方沉默片刻还是回了话,“江师姐也挺好。”   沈灼有点意外,青年似乎看出了他的意外,解释道,“师姐醒来后说我们不该怪你,并且还要我们向你道谢。”   “举手之劳而已,不用客气。”沈灼笑道。   青年脸一抽,“……你还真是不客气。”   “好了就好。”   “可是……可是师姐她以后……”   “不能修仙了?”沈灼接上。   青年垂下头,神色悲痛。   “那不挺好的么?”   “……什么?”青年一愣。   “我不会修仙不也活的挺好的吗?”   沈灼笑的幸灾乐祸,指着身后的人群随口说了句,“还有这帮子修仙的人,最高都修到元婴了,结果还不是被人家堵到门口打了?”   “那个……”   “嗯?”   青年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你回下头。”   沈灼猜到了什么,当下笑道,“外面那么血腥,我还是不回头了。”   “你还是回头看看吧。”身后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   沈灼回头一笑,“啊,这不是俱罗前辈吗?好久不见。”   “……”   俱罗道人冷哼一声,转过头不看他。   天象道人朝他点了点头,这一举动让他身旁其他两位刚要开口的长老一怔,随即都换了平淡的表情。   “此处凶险,沈公子一介凡体还是回城主府的好。”那名叫静安的中年女子神色淡漠地说道。   沈灼深知这位的性格,也不打算跟她争执,直接挤到俱罗身旁去了,俱罗龇牙咧嘴的愣是也没吭声。   “咦,怎的就一个女人?那些猿魔呢?”   空荡荡的城外只孤零零地站着一个窈窕女子,一身白衣如仙,一头青丝如瀑,眉如柳叶,目似秋水,似乎带着无尽的愁思,那张脸堪称绝世,只一蹙眉一抬眼就能牵动人心,像有无尽哀愁情思,已过千百年的再会。   沈灼抬头的一瞬间,那女子就像听到了似的,抬起眼眸看了过来。   那双眼眸如透明平静的湖面般,映照着世间万物,生死轮回。   沈灼的大脑又是一片空白,脚下一软,单膝跪在了地上。   “沈灼!”龙骧震惊的声音响起。   “别过来……”   沈灼低声阻止了他,单手撑着地面,缓缓抬起头来,一头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他的半边面庞,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只在云天雾境才会出现的银色神纹再次出现在他眉心处,若隐若现。   目光投向不远处的那个白衣女子,沈灼此刻的脑海里一片混乱,这个混乱不仅仅是他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带来的慌乱震惊,更是他体内那股自穿越以来就有的庞大力量此刻也突然躁动了起来。   “过来。”   那白衣女子的双目如蒙上了一层雾,声音也变的渺茫模糊起来,沈灼心中烦躁不已。   “沈……”   龙骧的声音在飞快接近中,沈灼想告诉他别接近,心里的那股烦躁感却让他整个人都爆炸了。   “静止——” 第61章 琴女   漫天的细小尘土停滞在半空中,身后的喧闹声也戛然而止,琴声消失。   沈灼抬头,终于看到了那个白衣女子手上的东西,那是一把透明的琴,或者说是无形的琴,细长的紫色琴弦如流动的水,流淌在女子精致纤长的指尖。   “呼……”   他松了口气,缓缓站起来,伸手拨开静止在空中的灰尘碎片,拔出龙骧的佩剑扔向那站在不远处的白衣女子。   剑刃刺断琴弦,穿过琴身,刺穿了那白衣女子的心脏,却没有血流出来,因为时间静止了。   沈灼本想走过去把剑拔回来,然而大脑突然一阵刺痛,周围漂浮在空中的尘土像一受到了震动似的,荡出了一阵阵波纹。   沈灼眼前一黑,晕倒在了地上。   纷纷扬扬尘土碎片倏然落地,洒了众人一身,却无人顾及,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眼前一幕给吸去了注意力。   那原本手抱空琴的白衣女子已经倒在了地上,一剑穿胸,白衣鲜血淋漓,一双哀愁的眸子更加悲伤了些。   “沈灼!”   “沈公子!”   “……”   龙骧推开拦着他的人,冲到沈灼身边刚将人抱起,就要怀里传来弱弱的一声,“背,别抱……丢人……”   “……”   龙骧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气笑了。   “这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   “那剑……”   有人惊呼一声,龙骧感受到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抬头看去,却发现那白衣魔女的胸前插着的竟是他的剑。   周围都是倒吸一口气的声音,龙骧却看了眼空空如也的腰间后,就淡定地瞅向怀中的某人。   “咳,先扶我起来。”沈灼假装什么也不知道。   龙骧瞬间明白,默默扶起他送到了薛君觅那里。   旁边苏天行笑着赞叹了句,“龙公子果然非同凡响。”   “……嗯。”   龙骧默默应了,于是周围更多的目光投过来,充满了震惊与赞赏。   龙骧面无表情地瞅了沈灼一眼,沈灼挪开目光。   可给他把脉的薛君觅却皱起了眉,龙骧心中一紧,“怎么了?”   薛君觅没回他,而是看向天象道人。   天象道人颔首,探向沈灼的眉心,片刻后收回手,看着沈灼虚弱的样子目光微动,“神魂不稳,离魂飞魄散只差一步。”   他淡淡的几句话让众人心头一震。   龙骧目光顿时冰冷了下来,“怎么回事?”   沈灼神色复杂,“前辈,我觉得我还能再救一把……”   旁边齐月已经哭开了,“怎么会这样?”   “是不是那个妖女?”白如映问。   龙骧闻言转身要去找那已经死掉的白衣女子,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那本来已经倒下的白衣女子忽然又动了,穿着那一身带血的白衣缓缓站了起来,拔了胸前的剑扔到了地上,双手成抱琴状,像看不见他们这一群人似的,转身朝城外走远了。   “……”   众人一阵茫然,这是怎么个意思?   “那是琴女。”苏天行说道。   “琴女?”   “居然是琴女!”   龙骧下意识看向白如映,“琴女是何人?”   “琴女非人,是妖,一张琴化作的妖。”   “……琴妖?”   “不错。”   白如映说着看向娇弱地靠着龙骧的沈灼,“传闻琴妖生于世间第一张琴,而琴的主人也是一位上古大妖,与这琴相伴万年后消散于天地之间,这琴就早化为了妖,不死不灭的妖。”   “不死不灭?”   龙骧蹙眉,“那岂不是长生?”   “不,那应当不是长生,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   “那是咒。”   众人一怔,齐齐看向了俱罗道人。   “一群无知小辈,都不看看书!”   俱罗训斥后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下娓娓道来,“那琴妖哪是不死不灭,而是求死不能。”   白如映蹙眉,“何解?”   “那咒名六道轮回,顾名思义,这琴妖每一世都如同经历了六道轮回,死一回忘一世,再活过来时就忘了所有,如此这般,直到咒消。”   “这……”   白如映眼中带着慨叹,“太可悲了。”   “是啊,这咒颇狠毒,图什么啊这是?”   俱罗道人摸着胡子,看着远处的白衣身影,感叹道,“那得问她自己了。”   众人又是一怔,“难道……”   “她自己下的咒。”白如映接道。   一旁的钟宁一脸茫然,“这是为何啊?”   “怕是为了那消失于天地的琴主人。”苏天行的笑容有些浅淡。   “那与我无关,我只想知道他怎么了。”龙骧目光投向沈灼。   “琴女的琴名无垢,能牵动人的七情六欲,比幻境还强大,传言能让人看见自己的前世情缘。”   “怪不得我一见到她就跟看到了几辈子似的情人似的。”沈灼靠在龙骧肩上若有所思道。   “……”   周围一片静寂,龙骧垂眸看着肩上只差一步就要魂飞魄散的某人,“歇好了吗?”   “……”   沈灼默默站直了身子,“其实头还是有些晕。”   “前辈,你是不是看错了?”   薛君觅剩下的话没问出来,就这沈灼脸色红润的样子哪有马上要死的意思?   “我怎会看错?”   俱罗道人顿时不乐意了,瞅一眼沈灼,“你咋回事啊?”   “我这是娘胎里带来的毛病,不碍事。”   沈灼随意地回了句,抬眼看了下已经走远的白衣身影,勾了勾嘴角,“走吧。”   几人向天象俱罗告了辞,白如映也打了招呼,打算去送他们。   “不用送不用送……”   “也是,我们回头也会去沁阳山,到时又会见面了。”   沈灼摇头,“不,我就没打算今天走。”   “……”   薛君觅脚步一顿,提醒道,“我们要尽快赶回沁阳山。”   无论是不是陷阱,萧无涯人应当是遇到困难了,能困住他的人绝对不是善茬,他们必须尽快通知门内长老。   “因为……”   沈灼忽然回过头来,两人皆是一惊,沈灼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虽然脸上还带着笑,眼神却已经涣散了。   “怎么回事?”   沈灼一句话没说出来,“噗通”一声倒了下去。   “沈灼!”   遥远的晋阳山上,百里幽信远远关注着城中的情况,见琴女离开后也不懊恼,反而露出一丝微笑。   自古妖族最了解妖族,世人对琴女的了解也只是从传闻中得来罢了,他可没指望琴女真的能替他把沈灼夺来。   百里幽信手朝空中一捻,便捻了一根透明的琴弦,那琴弦泛着银色,光华流转,十分高贵夺目。 第62章 神魂归处   沈灼这一倒吓到了所有人,包括玄玉,乍一听到这消息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接着就以为沈灼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了,结果等她过去一看,顿时震惊了。   “这房子……怎么回事?”   玄玉看着眼前的一片废墟有些怔仲,她记得这是城主特地给苏天行安排的房间。   “沈灼人呢?”她看向身旁同样目瞪口呆的钟宁。   “不……不知道啊。”钟宁也是一脸懵逼,他刚才来还好好的呢。   “龙骧说沈公子病了,让我找前辈您求救,这……”   “人呢?”   “就……在里面啊……”   钟宁呆呆地指着眼前的一片废墟,接着就看着那片废墟里爬出来了一个人。   “薛师兄!”   钟宁忙跑上去,“你没事吧?这是怎么回事?沈公子呢?”   薛君觅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身上也全是尘土,看起来十分狼狈,脸色也不是很好,目光投向废墟。   “底下。”   “……哈?”   旁边的废墟下传来动静,龙骧拨开身上压着的东西,身下还护着熟睡的沈灼,一张白皙的脸上泛着诡异的潮红。   “他这是……”   “发热。”   “发?热?!”玄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指着地上的沈灼问道,“你说他,发热?生病了?”   “嗯,从昨日见到那琴女回来后就一直这样,大夫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龙骧抱着沈灼走出废墟之外,将人放到了凉亭里。   “琴女?”   玄玉有些意外,上前暼了眼昏迷的沈灼,“看起来真的像病了。”   “本来就是真的啊。”钟宁忍不住吐槽。   玄玉哼笑,“他会生病?你开玩笑呢?”   “是真的,之前天象道人来看过,就说是他神魂不稳……咳!身体不好……”   钟宁话未说出去就知道不好,可已经挽回不了了。   玄玉顿时勾起嘴角,笑靥如花,“啊,原来他神魂不稳啊?我来瞧瞧……”   说着她就上前伸手去探沈灼的心脉,被龙骧一把拦住。   “让开。”   玄玉漫不经心地看着他,“还是你想再尝尝被我踩在脚下的滋味?”   “这次我至少不会毫无反抗之力。”龙骧目光冷然地挡在他面前。   “那可未必……”   “前前辈!”   钟宁连忙跑过去,害怕地直抖,还是坚持说道,“那个这……四大门派的长老就在外面呢!”   “奥,那又如何?”   玄玉挑着细致的眉毛,反问道,“你信不信我一只手就能弄死他们四个?”   钟宁瞬间哭丧着脸,“……我信。”   薛君觅默不作声地拔剑,跟龙骧一起站在了沈灼面前。   玄玉看着这两人一脸坚决的样子忽然笑的意味深长起来,“啧,瞧你们这般维护他,对他忠心耿耿的模样我真是不忍心告诉你们真相。”   “什么真相?”钟宁好奇地问道,然后被薛君觅龙骧同时瞪了一眼。   “……”   “自然是关于沈灼的真相,你们知道他是谁吗?”   玄玉看向龙骧,“你可知道,你的家人,你所生活的横阳城,以及你将来……啊!”   她未说完,就被一道庞大的灵力掀到了地上,龙骧似乎早有准备,一把抱起沈灼就跑,薛君觅也拎起钟宁迅速蹿出了凉亭。   下一刻整个精雕细琢的凉亭就轰然倒塌,成了一片废墟。   “呸!”   玄玉从废墟里站起来,一头的灰尘泥土,脸黑的吓人。   “忘了告诉你,之前那房子也是沈灼熟睡中毁坏的。”龙骧抱着昏迷的沈灼神色自若道。   “……”   玄玉瞪大了眼睛,“他不是病了吗?”   “病了也可以克你。”龙骧淡淡回道。   “……”   玄玉冷笑,“最好是别病死了。”   钟宁一旁陪笑,“这不是向前辈您来求救了么?”   “他连看都不让我看,我怎么救?”   “……”   薛君觅看了龙骧一眼,龙骧退了半步作退让。   玄玉上前走到沈灼跟前看了眼,对方脸上是不正常的潮红,然而表情却十分平和, 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她用手指戳了戳沈灼的脸,对方毫无反应,她不禁好奇起来,试探着将自己的灵力探入对方识海……   一片冰天雪地中的宫殿中,一双没有任何感情的双眸突然睁开,庞大的神识瞬间吞噬了她的感官。   “唔!”   玄玉猛的后退一步,脸色苍白如纸,双眼写满了震惊。   “怎么了?”龙骧立刻上前一步。   “……没事。”   玄玉努力镇定下来,暗中握紧了拳头,目光幽深地看着沉睡中的沈灼,淡淡道,“他没事,有事的是别人。”   “什么意思?”龙骧问。   “说了你们也不明白,最近都离他远点,最好把他隔离开,另外……”   玄玉顿了顿道,“他神魂确实不稳,不过不是我能解决的。”   “连前辈都解决不了?”   钟宁惊到了,“那……那要怎么办啊?”   “你方才看到了什么?”龙骧喊住了她。   玄玉脚步一顿,面无表情道,“讨厌的东西。”   说完她就离开了,钟宁看看薛君觅又看看龙骧,“那……咱们要怎么办啊?”   “先回镇天门,我师父或许有办法。”   远远走过来的是已经恢复了大半精神的宁飞月,她看向沉睡中的沈灼时表情也凝重起来。   “如今也只有这条路了。”薛君觅说。   龙骧没说话,宁飞月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提到了另一件事,“天象道人要见你。”   “不见。”   龙骧非常淡定地回绝了,让一旁的钟宁看的目瞪口呆,那可是他师叔,修仙界第一门派玄同派的掌门哎!   “说是跟沈灼有关。”宁飞月又加了句。   龙骧沉吟片刻后还是应了,临走托他们二人照顾沈灼。   “他们叔侄感情真好啊。”钟宁看龙骧走远了忍不住感叹了句。   薛君觅和宁飞月对视一眼,他们可从来没觉得沈灼真是龙骧叔叔这个说法。   宁飞月扭头看向沈灼,叹了口气,“怎么突然就病了呢?”   然而此刻正病着的沈灼却不如他表现的那般平和。   身下是松软的泥土,周身围绕的是飘渺的云雾,放眼望去皆是广阔的云海,头顶是一片巨大的树冠,上面开满了淡红色的花朵,花瓣时不时飘落下来,他身上已经覆盖了一层红色的花瓣。   他缓缓站起来,看向一旁蔓延到天际的玉阶,又看看身后的流梦树,一脸懵逼。   “云……云天雾境?” 第63章 幻境   这地方可不就是他曾经来过的云天雾境吗!   沈灼一头雾水地站在原地,实在没搞懂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照理说整个小说世界里他最不可能出现的地方就是这里了,这里可是长冥创造的小世界,他就算作为神也不能轻易踏足。   可他就这么一睡,一睁眼,就来到了这里,又或者他是在做梦?   没办法,拜上次花园醉酒的事所赐,他最近一直梦到那个男人,简直要命。   默默掐了自己一把,嗯,挺疼的。   于是他踏上了那玉阶,慢慢往上走,一边心里想着那男人在九重宫阙里干什么,为什么没出现,是没发现他的到来还是发现了但是不在乎?   沈灼完全没发现自己满脑子里想的都是见到那个男人时的场景,直到他踏入那古老辉煌的宫阙内找不到那人时的失望让他猛的警醒了。   空荡荡的宫殿,金碧辉煌的墙壁,雕刻着上古章纹的八方大柱,脚下黑色的深海沉银,印刻着上千道神秘古老的阵法,只烙印下其中一道都能让中州的修士为之疯狂。   阵法作为最古老的传承天道的方法,自虚境天隐世后,许多修仙界的传承都已失落,中州之上真正精通阵法的修士寥寥无几。   目光投向正中央的那个座椅,沈灼脑海里浮现出那人独坐在上面看着岁月流逝的场景。   他伸手摸了上去,触到的却不是冰冷的死物,而是微热的皮肤。   沈灼一愣。   眼前空荡荡的座椅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人,端坐在那里,他的手堪堪摸在了对方的脸上。   许是没反应过来,沈灼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原来这人并不是全身都冰冷的啊。   下一刻他就懵逼了。   那双冰冷的黑眸就那么看着他,明明是仰视,沈灼却感觉到了无尽压力,以及无尽尴尬。   上次一见面他就醉酒亲了对方,他还不知道怎么面对对方,现在又特么手贱地摸了人家的脸……对,他此刻还摸着呢。   就迟疑了那么一刻,再放下显得自己多刻意似的,于是沈灼愣是硬着头皮没放下手,还因为那光滑温热的手感鬼使神差地摩挲了两下。   “……”   沈灼心中咆哮,卧槽我在干嘛?!   他正打算若无其事且装逼地把手收回来时,对方的举动却让他彻底懵了。   长冥伸手覆在了他的手上,微凉的温度像一道缠绵的丝线直连进了他的内心深处。   “我……”   “啪。”   长冥面无表情地把他的手甩了下去。   沈灼:“……”   哦呼,这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   他默默把手收回宽大的袖子里,故作镇定地问,“回来了?”   “……”   这话一说出来沈灼就后悔了,怎么搞得跟老夫老妻似的?   然而长冥是不会在意的,他只问了一句,“何事?”   “……”   沈灼不知道怎么说,我也不知道?还是算了吧,估计长冥又以为自己在搞鬼。   “玄玉。”   他只说了两个字,长冥就知道他的意思了。   “你该去找她。”   言下之意是自己不会管这事,也不会召回玄玉。   沈灼漫不经心地应了句,“嗯。”   “……”   长冥漠然地看着他,沈灼立刻回过神来,心虚地转移了话题。   “晋阳山结界破损,妖王百里幽信出兵侵犯人间,可是你授意?”   “……”   身后没声音,沈灼莫名觉得尴尬,又加了句,“玄玉亦参与其中。”   这回有回应了,“那是她的事。”   “……”   沈灼实在是没话了,可他偏偏又不知道怎么离开云天雾境,难道又像上次那样跳三途河?   他正疑惑之时,长冥忽然问道,“你的身体呢?”   沈灼一怔,“什么身体?”   长冥眸子微暗,似乎有些不耐,“你的身体。”   我……的身体?   沈灼觉得莫名其妙,低头一看,顿时懵了,艾玛我的jio呢?!   那身黑色的衣袍之下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他正凌空飘着呢!   不对!   沈灼后背一麻,他刚才进这宫殿前还是有脚的,难道是幻境?   谁布下的幻境?百里幽信?那他应该还在晋阳城,而眼前的长冥……   他伸手探过去,试探地碰上长冥的那双幽深的黑眸。   这是幻境吗?   这触感……未免太真实了。   那双黑眸终于有了一丝波动,长冥抬眼看进他的双眼,幽暗似海。   沈灼心头一震。   这一刻他像是被眼前的人看透了一切,看透了他内心深处一直不愿承认的私心。   下一刻眼前突然天地变换,金碧辉煌的宫殿瞬间变成了一片冰天雪地,呼啸的寒风卷席着他的身体坠入一片黑暗。   “……”   沈灼猛的睁开了双眼,头顶是一片湛蓝的天空,洁白的云,耳边是清脆的鸟鸣,一切都散发着祥和的语气,缓解了沈灼起伏跌宕的内心。   然而……   他默默坐起来,手摸着身下松软的泥土,看着眼前一片郁郁葱葱青翠欲滴的树林,沈灼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幻境中。   “叽~”   一只麻雀落到他头顶,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的羽毛,沈灼伸手把它赶走,然后慢慢爬起来。   “叽!”   那麻雀惊慌扑棱着翅膀飞向空中,然后像是撞到了一道无形的屏障似的,猛的从空中掉了下来。   沈灼一惊,结界?   他转身扫视这片茂密的林子,果然,这片林子不大,却很茂密,然而里面却没有一只动物,这只麻雀大概是被遗漏下来的唯一一个。   沈灼心头疑虑丛生,他记得自己明明在晋阳城,也是在城主府晕倒的,当时龙骧薛君觅苏天行都在,总不可能让人把自己劫走吧?而且还把自己关在结界里?   “叽……”   那麻雀显然是受了伤,此刻正躺在草地上哀鸣着,沈灼本打算上前把它捡起来,结果刚碰到它的羽毛,就看着麻雀那小小的身体突然化成了一片血雾。   沈灼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雨点般的血雾洒在草地上,沈灼的手还向外伸着,脸上悠闲的表情却凝固了。   他捻了捻指尖的血,目光冷了几分,而后抬脚朝东南方向走了过去。   “他要出来了!”   “怎么办?”   “有结界在,他出不来的……”   “可……”   那人话未说完,沈灼就踏出了结界,正好看到了那说话的人。   “钟宁?” 第64章   沈灼愣住了,他是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却完全没能辨认出来属于钟宁。   而在钟宁身旁站着的几个人也是他认识的,龙骧,薛君觅,连苏天行也在。   沈灼迷惑了,“……怎么是你们?”   钟宁等人都一副惊恐而戒备的目光瞪着他,谁也没说话,沈灼只好看向龙骧。   “你身体怎么样?”龙骧倒是神色如常。   龙骧这么一问他才察觉到自己身体有些不对劲,且不说莫名其妙的耳鸣,以及全身不正常的高温,还有他脑海里时不时出现的幻觉,都告诉他自己不太正常。   沈灼扶着沉重的额头,低声问,“……我怎么了?”   “你那日在城主府前昏迷,而后高热不退已经整整睡了三日。”龙骧表情凝重。   沈灼有点诧异,从来到这世界后他无论再艰苦的幻境也没生过病,这次怎么会突然发烧?   “那……”   “别动!”   沈灼刚要往前就听到一声惊恐的喊叫,他吓了一跳,看向钟宁,“……嗯?”   钟宁露出个勉强的笑容来,“那个,您身体不好,多休息,就别走动了。”   沈灼回头看了眼那茂密的森林,“……在这里?”   “不然你还想去哪里?”   玄玉倏然从天而降,落在沈灼跟前,双手银芒闪烁,手上是结界的手势。   沈灼想到了什么,“晋阳城怎么了?”   “晋阳城没事,只有城主府遭了殃,要不是我把你带出来,你怕是要被那四个老家伙当妖给诛了,你记得欠了我一个大人情。”玄玉皱着眉头有些不满。   沈灼第一反应是百里幽香又出幺蛾子了,转念一想这事怕是跟自己有关。   他抬头看了眼这结界,再想到刚才那化作血雾的麻雀,再低头看看自己的手,顿时明白了几分。   “我做了什么?”   “呃……其实也没什么的……”   钟宁吞吞吐吐地说,“也就是炸了一间屋子,一个亭子,两条街道,一个城门,大半个城主府。”   “……”   沈灼抬头,“你们当时为什么不用结界?”   “你以为呢?”   玄玉翻了个白眼,指着自己一缕受损的长发道,“我的头发都弄伤了!”   一旁的苏天行一脸无奈,“沈兄觉得若非是结界,那晋阳城还能保得住吗?”   沈灼一怔,他实在没料到会这样。   “城门有损,那岂不是给了百里幽信可趁之机?”   “沈兄放心,晋阳城暂时安好无恙。”   “怎么说?”   “昨日清晨大夏皇朝的皇翎卫已赶来支援,刚好解了晋阳城燃眉之急,那妖王一直叫嚷着要找你,眼下那四位长老正跟他周旋呢,我们就趁机把你带出来了。”   玄玉露出一丝讽笑,“错有错着,若非你这次灵力失控,那些人怕是要把你绑了送去那百里幽信手上去了,萧无涯不在,这两小子可有的人欺负,偏偏以后说出去还是为了救一城百姓,为了人间正义,真是恶心人!”   沈灼神色不变,这情况他是早就料到的,自然也想好了应对之法,偏偏计划赶不上变化,他自己这里出了问题。   “多谢二位了。”他向苏天行和玄玉道了声谢。   苏天行笑笑表示无妨,玄玉一本正经地翻了个白眼。   “眼下晋阳城是回不得了,直接上路去沁阳山吧。”沈灼说。   “不行。”龙骧皱眉,“你的病还没好。”   “是啊是啊,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顾及我们啊,你是不知道那威力……”   钟宁说着就想嘤嘤嘤,他好几次差点被弄的肉身消散啊!   沈灼顿了顿问,“很吓人吗?”   钟宁哭丧着脸,“可吓人!”   “我身体可能出了点问题,上两道封印就没事了。”沈灼看向玄玉和苏天行。   “沈兄是说……锁灵阵?”苏天行问。   钟宁立刻举手,“这个我会!”   “锁灵阵无用。”   玄玉轻飘飘地扫了沈灼一眼,“他说的大概是十方缚灵阵。”   苏天行神色一变。   “什么是十方缚灵阵?”钟宁茫然地问道。   “大约是封印像玄玉姑娘这般修为的封印阵法。”   苏天行如此一解释几人都明白了,钟宁更是惊呆了,他可是知道玄玉身份的,那可上古的大妖啊!九重宫阙之上那位半神的第一手下啊!   龙骧目光定定地看着沈灼,“你确定?”   “……差不多。”   沈灼自己也不是很确定,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   “那你……”   “总不能毁了整个中州。”   沈灼一句话让几人都愣住了,他们都没想过会到那个程度。   钟宁愣愣地问,“会……会吗?”   沈灼看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漫不经心地笑了,“谁知道呢?”   那笑容很随意,钟宁却没来由地后背一凉。   “对了,飞月呢?”   “和你那小白狐都在城中,有白姑娘护着不会有事。”   沈灼点点头,抬眼看向那二人,“来吧。”   苏天行目光微动,“……你确定?”   “来吧。”沈灼想说还不一定有用呢。   玄玉是急脾气,二话不说就撸起了袖子,白皙光洁的双手瞬间布满银纹,苏天行见状也结起印来。   两人脚下绽放出繁复古老的阵纹,而后银芒尽归于沈灼,由十个虚空方向钻出来的锁链以肉眼可见的姿态钻进了沈灼身体何处。   龙骧上前一步,被薛君觅拉住了。   “冷静些。”   “……”   然而当事人沈灼却没什么反应,他站在结界与现实相交之处,除了身上还是那么热之外并没有其他感觉。   那些阵纹全部钻到沈灼体内银光便消失了,林子里再次恢复宁静,钟宁试探地问了句,“……结束了?”   “结束了。”苏天行收回手。   钟宁松了口气。   “失败了。”   “……”   “失败了?”龙骧眉头锁紧。   “是啊,失败了。”玄玉慢条斯理地把袖子放下来,看起来一点也不意外。   苏天行注意到了她的表情,“玄玉姑娘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玄玉没回答他,反而走到了龙骧跟前,“伸手。”   龙骧伸了右手,玄玉说,“换一只。”   于是他伸了左手,玄玉手指一划,一道血口子出现在他掌心,她用灵力托住了那滴血然后手指一弹,那滴血就飞到了沈灼的眉心。   沈灼顿时感觉身上的热度降了几分,跟夏天喷了花露水似的。   “感觉不错,怎么回事?”   “气运。”   玄玉只说了这两个字,沈灼思索片刻就明白了,大约是用龙骧主角的气运来控制住了他失控的力量。   不等几人松一口气,玄玉忽然又说了句。   “饮鸩止渴罢了,十日之内再找不到控制之法,你失控的场面会加倍。”   “……”   钟宁满脸绝望,“躲在南山安全吗?”   玄玉笑,“并不。”   “……”   沈灼却若有所思,“十天啊,差不多了。”   玄玉笑容一收,“你有法子?”   “你看起来挺失望。”沈灼挑眉。   “我表现的很明显?”   “不能更明显。”   沈灼对这女人也是无奈,“下次别再用幻境试探我了。”   “什么幻境?”玄玉疑惑地问。   沈灼心里咯噔一下。 第65章 命定之人   “这结界不是你设的吗?”沈灼问。   “我和他一起设的,他们不相信我,怕我趁机弄死你。”玄玉指向苏天行。   “所以没有幻境?”   “……”   龙骧看着他,“什么幻境?”   “……没什么。”   沈灼漫不经心地笑着,脑海里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浮现长冥脸上的触感,手上的温度,那双幽暗的眼。   沈灼抿着嘴唇,脸上没了笑意,似乎他对反派关注的有点多了。   手忽然被人抓住,沈灼抬头看去,对上了龙骧黑沉沉的脸,疑惑道,“怎么了?”   龙骧看着他半晌,才缓缓松开了手,“……没事。”   沈灼觉得他有些不对劲,刚要开口追问下去,突然眼前又是一黑,再睁眼时发现自己居然身处一片火海之中,他却四肢僵硬动弹不得。   他努力抬起头,隐隐看到那火海里有个人影,耳边有人带着哭腔喊着他的名字。   “沈灼……沈灼!”   头顶剑声呼啸,他抬头看去,恰好看见萧无涯被一剑穿过胸口的情景。   “沈灼!”   龙骧的声音陡然响起,沈灼眼前重归清明,他还站在原地,这片林子里,薛君觅等人担忧地看着他。   “你怎么了?”龙骧脸色冷硬,似乎十分紧张。   沈灼垂眸思索了片刻才回了句,“没事,有点头晕而已。”   “可你刚才喊了师父的名字。”薛君觅目光幽深地看着他。   “……”   沈灼笑容不变,“有么,你听错了。”   事实上他后背已经出了一身冷汗,他似乎有点明白自己出了什么问题了,但是原因以及解决方法他还没有想出来。   “回晋阳城。”   “什么?”   几人都是一愣,他们才逃出晋阳城啊。   龙骧却是十分了解沈灼,“想到什么了?”   沈灼没有回他,反而看向苏天行,“苏兄可记得数百年前晋阳山为何会成为人族与妖族的分界?”   苏天行当即面色一整,也顾不得礼数,立刻飞身化作一道金色流光赶往晋阳城。   “失陪!”   “哎——”   钟宁喊都没来得及喊出口,“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啊?”   “要死人了。”   玄玉笑的魅惑,转而看向沈灼,“你不去?”   “我从来不是关键。”沈灼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意。   “那你还要回城?”玄玉挑眉。   “不是我。”沈灼扭头看向龙骧,“是你。”   龙骧一怔,“那你呢?”   “我有玄玉姑娘保护,自然安全。”   沈灼一脸微笑地看向玄玉,“是吧?”   玄玉不屑地哼了声。   龙骧有些犹豫,沈灼似不经意般提了句,“灭顶之灾,迟了怕是要再现横阳城之难了。”   龙骧瞳孔一缩,立刻飞身向晋阳城赶去。   薛君觅回头看了沈灼一眼,也立刻跟了上去,剩下钟宁无措地望着他,“那……那我呢?”   “跟上啊。”   “啊……奥!”   看你三人身影消失,玄玉开口问道,“你不怕他死掉吗?”   “不会,若真死了也没办法。”沈灼回道。   “奥,是吗?”   玄玉眼神玩味,“我倒是好奇,宁愿让他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去城中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我回答你一个问题,你也回答我一个问题,如何?”   “好。”   “他会遇见一个人,一个他命中注定的人。”   “什么人?”   “这是第二个问题了。”沈灼扬眉。   玄玉摊手,“你也可以再问一个问题。”   “可我不想问第二个问题。”   “……滚。”   玄玉不耐烦地瞅着他,“问吧。”   “你家尊上是不是不举啊?”   “……”   一道迅猛的灵力袭来,魔女大人凶狠地向他踹过来,“你才不举!你全家都不举!”   “息怒息怒,随口问……”   沈灼话未说完,突然眼前闪过许多断断续续的画面,最后定格在眼前玄玉嫌弃的脸上。   “又晕了?”   “……嗯。”   玄玉啧啧嘴,“真不敢相信你是神,忒娇弱了。”   沈灼苦笑,他也是才知道自己其实辣么叼,可惜身体不给力。   “你现在这模样怕是都挡不住苏天行一击?”   “你不用试探我,我不会死的,你且安分些,否则我会告状的。”   “……”   玄玉脸色难看而嫌弃地看着他,“我从来都没想过你对付我的法子竟是告状,还是向你的敌人。”   敌人……   沈灼心里有点小小的失落,是啊,长冥是他的敌人,还是迫不及待想弄死他的那种。   “如此看来我的敌人还挺多的。”   “你以为呢?”   玄玉忽然神色认真起来,“当你创造的众生知道了你的身份,你觉得他们会如何对待你?”   顶礼膜拜?磕头拜伏?   不,人最恐惧的是未知的力量,而众生之所以畏惧天道也是如此。但若天道化成了和他们一样的人,他们就会觉得神原来也只是人啊,他们是不是也可以达到那样的高度呢?   神一旦走下神坛,得到的恶意往往比善意多。   “大概会弑神吧,又或者觉得能夺得我的力量代替我。”   他回答的毫不犹豫,玄玉反而疑惑了。   “既知人性之恶,又何必创造众生?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   沈灼面无表情地在心里吐槽,还特么能怎么想?不都是为了稿费糊口么?   早知道写本破书还能整这幺蛾子他还不如去摆地摊!   玄玉见他不答也没追问,琉璃般的眸子转了转,看向了龙骧离开的方向,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   而一路赶向晋阳城的龙骧此刻却是神色紧绷,脑海里全是当日横阳城火光一片哀鸿遍野的惨状。   连一具全尸都未留下,整座城,城里的人就像从未存在一样消失在了人间。   “龙骧——”   薛君觅毕竟是筑基修士,直接御剑赶上了龙骧,将其带回了晋阳城内。   二人远远便看到城门外一片峥嵘厮杀之声,几十个身披金色流光的修士死死护住了晋阳山下的结界,半空中四位元婴长老放手一搏,齐聚半身修为轰向晋阳山。   偏偏站在晋阳山之上的百里幽信却丝毫不怯,反而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   “住手——”   苏天行的身影凭空出现在双方之间,竟是要以一人之力去接下四位元婴长老的这一击,底下围观的人都是一惊。   “殿下——”   一众皇翎卫皆应苏天行之命而来,此刻见他危在旦夕皆是一慌,结界顿时松动,猿魔撕破结界一角,向晋阳城内汹涌而来。   “闭城!”   白如映这一声亮如洪钟,响彻上空,城头守门的修士神色一震,犹豫了一分。   “闭城!”   唐毅抬手将剑飞射到城头之上,守城修士顿时醒悟,立刻下令闭城。   随着城门闭合,整座城池四周被无数繁复银芒组成的阵纹围绕,自此整座晋阳城许出不许进!   白如映剑指晋阳山方向,飞身跃出。   “杀!”   而结界之外的晋阳山前,四位长老见到苏天行突然挡在面前也是一惊,立刻就要收掌,却已经来不及。   庞大的灵力向苏天行呼啸袭去,恰在这时又是一声钟鸣响起,晋阳城上方一方青铜铭文出现在战场之上,骇人的威慑让所有人神魂为之一震。   “人皇钟——”   俱罗道人脸色一白,嘴唇染上一缕血色。   “只是一缕虚影,真正的人皇钟不能离开中庭。”   天象道人不敢再接近,接下其他三人后立刻退回晋阳山结界之内。   而那一角青铜铭文果然只是虚影,只一瞬间后便消失无踪,苏天行咽下喉中的血,飞身打算穿过结界,身后却袭来狠狠一击。   “噗——”   那一口血吐了出来,苏天行身子一滞,从半空中掉了下去。   这一切只发生在一个呼吸之间,薛君觅远远看着这触目惊心的一幕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觉得身旁一阵灼热。   他扭头看过去,只看到了满眼刺目的赤色火焰,像两扇巨大的翅膀附在龙骧身后,而他那师弟却像完全换了个人似的,那双火红的眸子如同展翅的凤凰,全身散发着让人毁天灭地的气势。   “龙——”   他恐惧地伸出手,龙骧却视若无睹,化作一道红光飞向了晋阳山之上。   薛君觅看着晋阳城外众人震惊的眼神,心里明白,糟了。 第66章 白衣少女   染红了晋阳城上方半边天空的赤红火焰化作了两扇巨大的赤色羽翼,一人怀中抱着一男子凌空虚浮,脚下亦是一片火海,长发飞舞,面容冷峻,一双火红眼眸如利剑般直直看向晋阳山之上的红衣男子。   “区区狐妖敢进犯人界!”   “果真是涅槃之火……”   同样是一身火红,此刻的“龙骧”却一身锋芒之气,而百里幽信却是满身的邪肆,这会见到操控着涅槃之火的“龙骧”眼里尽是贪婪狂热之色。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居然能在这里看到涅槃之火!”   “妖性难泯。”   “龙骧”居高临下地漂浮在空中,淡淡地说道。   百里幽信嗤笑一声,“涅槃之火本就是妖族之物却被你人族所夺,居然还看不起妖?”   “只是你配不上妖族血统罢了。”   “龙骧”垂眸看向怀中的人,对方早已静静看着自己许久,“龙骧”目光动了动,“你在看谁?”   “你。”   “我是谁?”   “吾妻,凤于绯。”   “……”   “龙骧”缓缓勾起嘴角,抬手将他松开,“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苏天行那双温和的眼里漫起一层悲伤,却还是缓缓牵起了嘴角,“于绯,是三百年……”   “原来三百年了啊……”   凤于绯神色有些怅惘,望着他浅笑一声,“可另娶妻了?”   “……”   苏天行无奈地笑,“别闹。”   “没闹,待你登上皇位之后便再娶一个吧,封后封妃都随你。”凤于绯说。   苏天行没有接话,而是定定地望着她,问了句,“你从未想过回来找我吗?”   凤于绯一笑,缓缓抬起左手,一道火焰化作的弓凭空出现在她手中,右手中是一道火焰之箭。   拉弓,满弦,手指轻轻一松。   “我已经死了,夙天行。”   “咻——”   火焰之箭以极快的速度划破空气,射向晋阳山之巅,本是一线火光,在接触到百里幽信的三尺之内时突然爆发出滔天火焰,瞬间吞噬了对方,晋阳山的半边天空被这赤红的火焰染成了血色。   凤于绯却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面带微笑地扭头看向苏天行。   苏天行眼里的笑意却散了。   “于绯……”   他的声音很低沉,带着一丝沙哑,似乎压抑了许多年的悲痛与思念,“我真的很想你。”   “我知道。”   凤于绯垂了眸子,这一刻属于龙骧的少年的脸似乎变成了另一个样子,那个一头长发脚踏八荒的凤族少女。   “可那又能如何,天行,我们的故事早就结束了。”   苏天行瞳孔一缩。   凤于绯定定看着他,忽而又笑起来,“我本是不打算见你的,可真看到你遇险了……哪怕知道你是装的也忍不住了。”   说到这里她无奈地摇头,“许久不见,你倒也不如当年那般呆了。”   “当年若不呆哪能骗到你。”苏天行笑的落寞。   “天……”   凤于绯话未说完脸色忽然一变,回头看向脚下的晋阳山,涅槃之火散去,百里幽信的身影出现在晋阳山的上空,脚下开始震动,整座晋阳山中央生生裂开了一道山隙。   她拳头一握,身后羽翼随之展开,正要结印时忽然懊恼地啧了声。   “这小子还未筑基,身体忒差,禁不住涅槃之火……你来!”   夙天行却漂浮在她面前看着她一动不动。   凤于绯挑眉,“这可是大夏的土地。”   “是众生的土地,大夏只拥有一处中庭,若将来灵都那人发难,只怕中庭都不是大夏的了。”   “……”   凤于绯没有说话,夙天行上前一步,问道,“是谁对你下的手?”   “一群魂修。”   凤于绯指向自己,“也是间接害了这小子全家全城的凶手。”   “间接?”   “直接的是我。”   凤于绯笑意淡去,“涅槃之火,生生不息,唯凤凰一族能用,对其他万物来说就是跗骨之蛆,我虽无意可也是害他失去了一切,偏偏他还借我丹田为宿,一报一德,我怕是要还上万年。”   “我可以替他报仇,甚至重建横阳城。”夙天行说。   “你错了,夙天行。”   凤于绯忽然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这个名叫龙骧的少年是被天道认可的人,他的命运不只是复仇,若他日中州遭劫,他便是救世之人,亦将是第一个能飞升的人。”   夙天行脸色一板,“你当年也是这么说我的。”   “……”   凤于绯忍俊不禁笑了出来,而后笑意渐渐消散,“夙天行。”   夙天行定定地看着她。   “天地将有大变。”   “……”   “你要活下来。”   “……”   凤于绯说完这句后眼眸中的红色便渐渐消退,周围的火焰也开始消散,夙天行知道,龙骧的身体根本禁不住她的庞大灵力,这已经是极限了。   “最后,切记,不要与沈灼为敌。”   “为何……”   夙天行目光一动,刚想问个究竟,就见眼前的少年已经昏迷过去,向地面坠落。   他立刻要上前接住,却被一道灵力阻挡了来路。   夙天行心中惊惧,在他眼里那就是凤于绯的宿体,若是损坏了可不得了。   好在薛君觅及时赶到,将人接了下来,然而他却不敢回到晋阳城门外的结界内。   眼下他师父萧无涯不在,伏阙前辈也不在,龙骧众目睽睽之下显露了涅槃之火,他不敢冒险,索性咬了咬牙不顾身后钟宁呼喊声,带着龙骧落在了晋阳山下。   脚下的大地疯狂地震颤着,薛君觅想起沈灼对夙天行说的那句话,心头警铃大作。   晋阳山的震动带着整个晋阳城都在晃动,城头的石块泥土簌簌落下,城内一片恐惧,甚至有人已经慌不择路地开始要往城外逃,逃不出去的就拼命锤打着结界。   薛君觅握紧了拳头,扶着昏迷的龙骧离开,转身却被眼前的人拦住了去路。   薛君觅停下脚步,右手捏剑决,身后手中长剑铮然出鞘,剑指前方   红衣红发赤眸,百里幽信好整以暇地笑着,像看到猎物在笼中的猎人般。   “区区筑基,单手持剑?”   他嗤笑一声后眸子冷了下来,只动了动手指就拨开了薛君觅的剑,一掌拍向他胸口,薛君觅正要接下这一招,突然中间猛的蹿出了一道赤红火焰,直烧到了百里幽信的脸上。   “啊——”   百里幽信怒吼一声飞速后退,虽然没碰到火,半边脸却是燎的血肉模糊,看着十分骇人。   薛君觅一惊,低头发现怀里抱着的人不知何时已经醒了,一双眼睛像受伤的狼般,阴狠幽沉。   “……龙骧?”   “是我。”   龙骧试图站起来,眼前却一阵晕眩,下一刻全身的疼痛都传了过来,整个身体都像被放在地狱烈火中炙烤般,烧灼的疼痛让他嘶吼出声,脚下一软倒了下去。   薛君觅连忙扶起他。   “没事……”   龙骧脸上泛起一丝古怪的笑意,这一身伤痛换一缕涅槃之火,值了。   神识深处凤于绯的声音再次响起,“向西南方逃,快!”   “西南!”   薛君觅一刻不敢耽搁,抓着龙骧就踏上飞剑往西南而去。   百里幽信不过一瞬间的疏忽,片刻后就追上了二人,正欲动手,突然后背汗毛一竖,他下意识地往后退去。   “嗡——”   一道巨大的剑气劈天盖地地劈了下来,带着破空之声,将这方天地中存在的灵气都劈得凝滞了片刻。   百里幽信看着脚下那道横亘在地面上的裂谷,瞳孔一缩。   正逃亡的薛君觅龙骧二人也是一震,回头看去,一个纤细身影凭空出现在那里,一身白衣,紫冠束着及地长发,仙姿玉立,腰间衣带随风飘动。   “东南位吉,紫星烁耀。”   飘渺的声音响起,那白衣身影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那半边侧脸美的不可方物,偏偏淡漠疏离,眉眼微抬间,一双眼眸如幻灭明落的星辰,周身剑气如白练,凝炼成形。   薛君觅龙骧二人刚要问对方来历,却听的头顶一声喝声。   “白衣飘飘的你特么给我玩仙女下凡呢!拍到老娘了你知不知道?!”   薛君觅:“……”   龙骧:“……” 第67章 雷劈   一刻钟前。   “阿嚏!”   沈灼揉了揉鼻子,随手将鼻涕揩在屁股底下的洁白羽毛上。   旁边传来一道刀子似的目光,沈灼假装没看见,垂眸向脚下看去。   渺渺云层,脚下是一片苍茫的晋阳山脉,而沈灼此刻正站在悬浮在空中的巨大玄鸟之上,猛烈的风扬起他的长发,一身黑色衣袍,身旁的玄玉一身青衣墨发,神色无波。   从头到尾,二人就这样看着夙天行被伤,“龙骧”救人,再到薛君觅带着受伤的龙骧遁逃。   “追上去。”沈灼揉了揉鼻子,又打了个喷嚏。   “……”   玄玉给了玄鸟跟上的指令,目光却投在沈灼身上,十分纳闷,“你生病了?”   “很明显……”   沈灼头一阵阵发晕,只好坐了下来。   “神也会生病?”   “我也是第一次知道。”   玄玉听着忽然笑了起来,撩下被风吹起的长发,“原来神也不是无所不能。”   “如果你指掌控你们所有人的命运的话,我还是可以的。”   “……”   玄玉脸又黑了,抬眼看向前方,眼里一丝讥笑,“你的天道之子要死了。”   沈灼抬头看去,正看到百里幽信追上了薛君觅龙骧二人。   “看着。”   他话音刚落,那道毁天灭地的剑气就从天际劈了下去。   “退!”   玄玉难得脸色大变,急令玄鸟后退,却还是被那剑气的余波掀乱了她的发髻。   “呸!什么玩意儿!”   玄玉抬脚上前一步,正看到那从天而降的白衣女子,当即气笑了。   “白衣飘飘的你特么给我玩仙女下凡呢!拍到老娘了你知不知道?!”   “……”   沈灼当时听了这句话就知道要糟,果然,某魔女大人吼完就飞了过去,一脚踹向那从天而降的白衣女子。   “玄……”   沈灼猛的站起来阻止,突然眼前一黑,整个人往后一退,却被人扶住了肩膀,扣住了腰。   “又见面了。”某妖王在他耳边低声耳语,手还扶在他腰上。   沈灼一胳膊肘捣过去,对方一让,反而转身把人揽进了怀里。   “……病了?”百里幽信看着他恹恹的神色有些诧异。   “你不逃?”沈灼默默推开他站远了。   百里幽信又笑着凑上来,动手动脚,“没看到那是女人的战场么?”   “……”   沈灼看着前方打的不可开交的两个女人一阵心累,当下拍了拍玄鸟,“过去。”   “慢。”   身后的男人低头在耳边厮磨,“你这般模样怕是不适合去掺和啊~”   沈灼倏然回头,眸中银芒闪过,“百里幽信。”   百里幽信被那一闪而逝的银芒惊到,再看向沈灼眉心若隐若现的印记,皱了皱眉,“十方缚妖?谁给你下的?”   虽是这么说手已经放开了,他还是打从心里怵着沈灼的,但也正是因为这份不知从何而来的畏惧更让他被这个神秘的凡人吸引着。   “与你无关,你要做的事还没做完。”沈灼说着似无意般扫了眼不远处的晋阳山。   百里幽信瞳孔一缩,“你知道?”   沈灼不理他,继续道,“再有半个时辰夙天行便能重新封印晋阳山,届时你好不容易破开的封印可是没希望了。”   百里幽信心中所想被他一语道破,当即一把抓住了沈灼的胳膊,“你到底是何人?”   沈灼本就头晕,被他抓的脚下一踉跄,心里一阵烦躁,抬脚就踹了回去。   “我是你爸爸!”   “……”   被软绵绵踹了一脚的百里幽音先是一愣,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真可爱……”   “……”   沈灼扶着额头把火吞回去,见薛君觅带着龙骧已经发现自己,回头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做你该做的事去,否则你后悔莫及。”   百里幽信笑容散去,目光深沉地看他一眼,转身朝晋阳山而去。   而那边玄玉赤手空拳和那白衣女子已经法的不可开交,对方显然不想跟她动手,只拿剑挡着,步步后退,冷然的眉间毫无波澜。   然而玄玉却越加讨厌这份冷然,双眸泛起一丝血色,周身黑气缭绕,庞大的灵力威压蠢蠢欲动。   那白衣女子冰冷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波动,“妖族?”   “放心,配得起您仙女儿的身份!”   玄玉长发飞舞,身后万千黑羽呼啸而出,白衣女子终于认真起来,长剑离手,双手结印,那柄古朴长剑化作万千影像,与那黑羽针锋相对。   突然,一声呵斥陡然响起。   “都给我住手!”   玄玉哪里会听,充耳不闻地继续动手,白衣女子目光一凛,亦是毫不放松。   沈灼本就烦躁不安,此刻心里一阵怒火升起,双眸银芒一闪。   “玄玉!”   “轰!”   一道雷电之声应声劈下,几人都是一愣,玄鸟惊的惨叫一声。   那雷电正劈玄玉和白衣女子之间,二人皆是一惊,下意识后退去,待平静下来都不约而同看向了站在玄鸟上的沈灼。   “我有说过住手吧……”   沈灼喉咙疼的厉害,无力地看着二人。   却见玄玉瞪大眼睛看着他,那白衣女子也是目光震惊地看着自己。   沈灼沉默片刻,开始狡辩,“咳,那是我家传的一门绝学……”   “你可拉倒吧!你家传绝学是天劫啊!”   “……啊?”   玄玉忍不住破口大骂,“刚才那特么可是雷劫!”   沈灼神色淡定,“什么雷,雷什么,我怎么没看到?”   “我擦,姓沈的你也太不要脸了!你就说你刚是不是故意想劈死我?!”   玄玉不依不饶,撸起袖子就要放大招,沈灼默默招呼着玄鸟往后退。   这时那一直没动静的白衣女子终于开口了,对方的目光全放在了沈灼身上,“天命阁的人?”   沈灼一顿,没有回答,“在下沈灼,方才多谢姑娘出手相救。”   说完他就踉跄了下,娇弱地差点摔倒。   “……”   玄玉一脸膈应,这特么像是刚用雷劈我的人吗?!   “沈灼……”   龙骧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脸色十分苍白。   沈灼看着主角这凄惨的模样一阵心疼,心说这凤于绯真是下手没轻没重的。   而这时头顶突然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几人一惊,发现那连绵起伏的晋阳山不知何时已经裂开了一道口子。   “百里幽信呢?”龙骧一惊。   白衣女子目光落到沈灼身上,“为何放走他?”   沈灼微微一笑,“姑娘何出此言?”   白衣女子一双美眸定定看他片刻,随即飞身向晋阳山而去。   沈灼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这才收了笑意,回头面无表情地看向玄玉,“谁让你插手的?”   “怎的?要劈死我?”玄玉冷嘲了一句。   沈灼默然,“那是个误会。”   说完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若有所思地了句,“大概是十方缚妖要失效了。” 第68章 消失   玄玉眼睛一瞪,“这可才一个时辰!”   沈灼也很苦恼,这样下去他非得毁了整个中州的。   薛君觅问道,“我们现在怎么办?”   “救夙天行。”   龙骧虽然脸色惨白,却还是提了一句,目光是看向沈灼的,“她……”   “放心,他不是需要你救的人。”   沈灼一点不在乎晋阳山那边的状况,反而一脸期待地看着龙骧,“你看到刚才那个白衣女子了吗?”   龙骧点头。   “感觉如何?”   “……”   龙骧表情有些怪异,“什么?”   沈灼眼睛泛着光,“就是……”   一旁的玄玉若有所思片刻,然后勾起了嘴角,忽然上前走到龙骧面前,勾住了他的脖子,暧昧一笑。   “他喜欢的是我。”   薛君觅:“……”   龙骧:“……”   沈灼眼睛一瞪,质问般地看向龙骧,“怎么回事?!”   “我……”   “怎么,你不同意?”   龙骧还没开口就被玄玉打断了,她勾着妖媚的眼眸,似笑非笑地看着沈灼,“难道他连心悦何人都要听你的安排?”   沈灼脸色一怔。   几人此刻都坐在玄鸟之上,耳边风声呼啸,吹拂着长发衣袂,一时竟没有人说话。   “什么意思?”龙骧目光淡淡地看向沈灼。   沈灼垂眸看着脚下的白羽,片刻若无其事地笑笑,“无事,随口问问罢了,毕竟你也长大了,若真喜欢……”   “没有。”   龙骧推开玄玉的手,看着沈灼的眼睛说,“我不喜欢她。”   玄玉也不恼,继续似笑非笑地睨着沈灼,“怕是你喜欢谁也不行……”   “你可闭嘴吧。”沈灼冷冷打断了她的话。   “你现在这病秧子的模样可震不了我。”   玄玉漫不经心地回了句,随后翻身踏上玄鸟背上,“走。”   薛君觅看着玄鸟往相反方向去,皱眉问了句,“……往哪儿去?”   “自然是逃命了。”   玄玉瞅了沈灼和龙骧一眼,“不然这两人怎么办?”   薛君觅看向沈灼,“飞月还在城中。”   言下之意是不愿意离开了,沈灼毫不意外,只是……   “那封城的阵已开,只能出不能进,除非猿魔之乱解除,否则这晋阳城就只能困死在阵中。”   “我知道。”   薛君觅看向沈灼,目光灼灼,“你可有办法?”   沈灼一怔,随即无奈地笑了,“你觉得我现在这样子能有什么法子吗?”   “那阵如此厉害?”   一旁打坐的龙骧缓缓睁开了眼睛,嘴唇惨白没有一丝血色,捏着决的双手手腕布满了红血色。   玄玉暼了一眼,眉头皱了皱,上前抓过他手腕掀起袖子看眼。   果然,整条胳膊连着胸口都布满了狰狞的血丝,像密集的蛛网般。   “啪!”   玄玉劈手把那胳膊扔了,朝着沈灼冷哼一声,“你也不怕那女人把人折腾死!”   沈灼心中颇微妙,却没有多说,只道,“他不会死。”   “你倒是自信。”   “因为我不会让他死。”   “……”   龙骧抬起眸子看着他,淡淡的,却深沉如海,令沈灼有那么一瞬间想起了长冥。   身后一声长鸣,沈灼几人从天空俯视下去,那裂开了的晋阳山之上赫然盘踞着一只全身火红的狐狸,其身之巨大横跨半座晋阳山,一身红毛如同燃烧的烈火,其吼声直冲云霄,响彻整座晋阳城。   夙天行的身影时隐时现,竟是逼得百里幽信现了原型。   “那魔头的真身竟是只红狐狸。”薛君觅说。   “那是擎天一族的赤狐,被人族困在晋阳山外五百年多年,这次怕是要屠尽整座晋阳城才能解恨。”   玄玉的语气中带着蠢蠢欲动的喜悦,甚至嘴角也缓缓勾了起来,薛君觅和龙骧看的心里一悚,他们竟忘了眼前这女人也是妖族。   “他屠不了。”沈灼说着。   玄玉笑容淡了下来,果真眼见着在夙天行和百里幽信身后漂浮着一道白衣身影,以鬼魅般的身形绕到了晋阳山另一头。   “嗡——”   像空山的春雷,一声震颤人心的闷响贯穿所有人的耳中,仔细一听却又没有任何声音,那声音就像是响在人的脑海里似的。   在半座山一样庞大的赤狐对比下,那道白衣身影如同蚂蚁般渺小,可转瞬间那身影就爆发了巨大的银光。   刺目的银光让所有人都下意识闭了眼睛,连玄玉也不例外,除了沈灼。   他站在玄鸟背上,在那道刺眼的银芒中看到了那个一身白衣的女子,对方也定定地看着他,最后朝他点了点头,转身踏入一道裂缝,消失不见。   银芒散去,那只巨大的红狐遮天蔽日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红衣赤发的百里幽信。   他怔怔地看着身后的晋阳山,之前他破开的那道裂缝居然又重新合在了一起,跟从来没裂开过一样。   在他身后的夙天行嘴角挂着一丝血迹,这会看到晋阳山完好如初也是一惊。   百里幽信死死盯着看了半晌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四下看了一番,最后头一抬,对着头顶那只巨大的玄鸟怒火冲天地冲了上去。   “沈灼——”   沈灼:“……”   坐在玄鸟背上发着烧的作者大人表示真特么日了狗,这特么也能扯上他?   这脾气暴躁的妖王大人认定是沈灼搞的鬼,二话不说,上来就是一招拼命的大招,这显然是气急了。   若在平时沈灼一定是不怵的,可他偏偏现在状态十分差,受十方缚妖阵的限制,他就是个普通凡人,不,他现在比凡人还弱鸡。   所以当他发现玄鸟反常地没有听他的话避开时,他方了,并且知道大概又是玄玉搞的鬼,这女人想趁他病要他命。   该死的。   那巨大的灵力冲击过来时龙骧和薛君觅都反应过来了,但是没用,他们根本赶不及也挡不住,就那么看着沈灼被打飞出去,从玄鸟背上被掀了下去。   “沈灼!”   这么一句包含着震惊恐惧担忧的喊声,沈灼穿越以来听了好几次了,但这次他却真的慌了。   头脑一片空白,他尝到了死亡的味道。   惊愕的双眸陡然划过一道银芒,下一瞬间那从天而着落的人突然消失在了半空中。   百里幽信瞪大了眼睛,跟见了鬼似的。   玄玉失望地啧了声。   “……人呢?” 第69章 错愕   大概是真的发烧烧糊涂了,眼前情景变换的一瞬间沈灼愣是没反应过来,愣是躺在那里直勾勾地盯着头顶的那棵枝繁叶茂的流梦好半天。   直到一片粉色的花瓣落到他眉心,他才反应了过来。   黑长的睫毛颤了颤,沈灼伸手拈起了那片花瓣,怔怔地看了会,然后缓缓坐起来看向四周。   永不西落的太阳,长到看不到尽头的玉阶,云雾缭绕中的三途之峰,头顶是高耸如神阁的九重宫阙……   手掌下压的是光滑柔软的黑发,站起来时可以垂到脚后跟,沈灼知道。   他呆呆地看着,有点懵,这是……云天雾境?   云天雾境?!   沈灼满心卧槽,他咋进来的?   这难道又是幻境?不对,没有幻境,玄玉说了,根本没有幻境,所以……他之前迷迷糊糊是真的进了云天雾境?!   他正处于震惊中,身后突然响起衣袂拖曳的细微声音,一股淡淡的熟悉的冷香传来。   “……”   沈灼唰的回过头,就看到了一片熟悉的银纹黑袍,以及交缠的银色发丝。   他愣愣地抬头看去,对上了那张好看到没有一丝缺点的脸,依旧那么冷漠,那双黑眸里的冰似乎从来就没化过,可却像遥远广阔的神秘宇宙般,盛满了斑斓星辰,幽深而惑人。   或许是刚从死亡的感觉里逃出来还没反应过来,又或许是生病的缘故,沈灼就那么愣愣地仰头看着,一身同样的黑袍歪了半边,半挂在他肩上,泼墨似的长发像扇子一样铺散在身后,落了斑驳的花瓣。   那俊美的脸上没有平日的淡定从容,也没有身为神而故意戴上的清冷孤傲,他这会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懵懂可怜。   长冥目光动了动,那双冰冷的眸子里多了些什么,见沈灼不回话便上前一步站在了他跟前。   沈灼下意识地仰起头看他,那角度使两人的位置调换了似的,长冥是神,而他是膜拜仰望的凡人。   长冥的眸子暗了暗,这样的场景让他想到了一些东西,他微弯腰半跪了下去,用跟沈灼平视的角度贴近了他的脸。   沈灼看着对方突然靠近的脸心头一惊,猛的向后退去。   下一刻眼前的景色再次变换,耳边风声呼啸,身子不受控制地向下坠落,头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他的手被人抓住了。   沈灼抬头看去,对上龙骧惊恐而苍白的脸,那双眼睛黑的惊人。   他竟然直接从玄鸟背上跳了下来,沈灼看着他心头一震。   两人就那么往下坠落,龙骧一头长发被吹的扬起,却拼命握着他的手不放,并且一寸寸接近,想要抱住他。   “……”   少年张口说了句什么,夹杂在风声里沈灼没听清,可心里却一阵暖意,伸手握紧了对方的手。   耳边有衣袂翻飞之声,一道人影飞速抓住了龙骧的手,另一只手祭出飞剑接住了沈灼。   “谢了。”   沈灼立刻松开了龙骧,在剑上站稳后抬头对来人道了句谢。   薛君觅朝他点了点头,带着龙骧一同落在飞剑上,刚一站稳龙骧就猛的吐出了一口血,直接晕了过去。   “师弟——”   薛君觅忙扶住他疏导真气,神色十分紧张,沈灼看的他这模样心里不禁感叹。   若说这《仙途纪元》里谁至真直纯,当属这薛君觅了,哪怕是主角龙骧后期也变了很多,唯有他这师兄却是从头到尾一如既往,不愧是拥有清虚剑心的人。   “呦,又晕了?”   头顶玄玉站在玄鸟上,好整以暇地笑看着。   沈灼淡淡暼了她一眼没说话,看着不远处的夙天行向他们飞来,心理松了口气。   果然,夙天行上前二话不说就开始查看龙骧的伤势,他深知凡人之体承受涅槃之火的后果。   “如何?”   沈灼见夙天行脸色越发凝重,忍不住开口问道。   “筋脉破裂,丹田有损……”   夙天行有些说不下去,追根究底此事还是凤于绯为了救他而惹出的祸端,白白害了人家一生。   他下意识看了沈灼一眼,对方正看着自己,夙天行想起凤于绯消失前说的那句话心里沉了沉。   “若要继续修炼,只有找到半生草才可以重续筋脉,再以灵力长期温养丹田方可。”   半生草……   沈灼心里有了谱,这东西萧无涯那里还剩一根,正好用上,只是……   “灵力温养?如何温养?”薛君觅问出了他的疑问。   “以元婴之境灵力每日疏通筋脉一次。”夙天行说。   薛君觅眉头皱起,偏巧这时他师父不在。   沈灼却想起了另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的?你还懂医?能保证效果吗?”   夙天行居高位许久,还是头一次被人这般质疑,当下一笑,“沈兄放心,我自小喜爱医术,这伤我曾医过……”   “但是没医好是吧?”沈灼凉凉地问。   “……”   夙天行没话了,当然是没医好,否则他刚才也不至于那般表情了。   “半生草……难寻。”   “奥,是吗?”   沈灼应了那么一句,顺道一个给薛君觅使了个眼色,阻止了他要说的话。   “苏,不,夙兄,我这侄儿的伤到底怎么来的你我心知肚明……”   他话说到这里夙天行陡然目光一利,那一瞬间的气势让薛君觅后背一冷,差点拔了剑。   沈灼却淡定若斯,“所以这事你得负责。”   夙天行愣了愣,忽然心里定下来了,或许因为凤于绯临消失说的那句话,他觉得这沈灼必定不简单,既然对方表现的这么淡定,估计是没有问题的,他当即应了。   “那便请几位随我回一趟凤池。”   “凤池?”薛君觅疑问,“为何?”   “我在那里住。”夙天行回道。   沈灼有些无语,“你那皇宫呢?”   夙天行笑笑没回答,沈灼也懒得问,看了眼头顶,玄玉还在那里看着呢。   “百里幽信呢?”他从云天雾境回来就没见到人。   “逃了。”   薛君觅暼了眼玄玉,沈灼秒懂,低头看了眼昏迷不醒的龙骧,说了句,“他没事。”   薛君觅一惊,随即低声“嗯”了声。   沈灼自然是担心的,可他深深记着剧情呢,主角似乎必有这一劫,按照原本的剧情,在凤于绯出手后他就该晕的,没想到他居然撑过了剧情设定,不愧是主角。   晋阳山的封印已经恢复,百里幽信逃走后猿魔也陆续撤退,底下众人正打算打开封城大阵,沈灼等人也随之落在了地面。   耳边响起玄鸟的一声低鸣,听着很远,沈灼抬头看过去,玄玉身姿轻盈地落在他面前。   “怎么,还不走?”   “你方才消失去了何处?”   玄玉表情很是严肃,让沈灼有点莫名心虚。   玄玉脸色格外冷漠,就那么看着他,然后突然伸出手去,沈灼一惊,连忙后退。   一只手死凭空拦住她。   “姑娘,此乃人界。”夙天行淡淡地看着她,语气中威势凛然。   玄玉抽回手没说话,沈灼当即离开,夙天行随后跟上。   玄玉垂眸看向地面,那里躺着一片熟悉的粉色花瓣,再抬头时看着沈灼的背影目光深了深,而后忽然感应到了什么似的,回头看向天空,却什么也没有。   而远在晋阳山之外的某处虚空里,方才那一头黑发及地的白衣女子隐匿着身形,双手结印融进了虚空。   与此同时,在中洲之北的星辰之海,秦煌看着那身处万千星辰的男人终于睁开了眼忙上前一步,却见那修仙界的第一人竟然看着自己的手走神。   “尊上?”   他家尊上缓缓收了手,说了句让他震惊的话。   “虚境天将现——”   “尊上……”   秦煌却是一脸惊恐地看着对方,“您……受伤了?”   浩瀚无垠的星辰之海,一片深蓝与银色交织在一起,面前的男人一头银发更是比那星辰还要绚烂,此刻如同站在星辰之间,嘴角一丝血迹触目惊心。   方才尊上正踏入星辰之谷,却突然感应到有人闯入云天雾境,遂瞬间神识回归,没想到居然受伤了。   秦煌震惊的不知道说什么,数万年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男人受伤,星辰之海的力量果真恐怖。   然而,他更想知道那个让尊上违背星辰之海禁制的人是谁。   “尊上,不知是谁人闯进了云天雾境?”   “一只失了羽翼的神鸟。”   秦煌:咦?神鸟?什么鸟能闯云天雾境? 第70章 心虚   在《仙途纪元》里,主角龙骧经历的修仙界第一场动乱就是晋阳山的猿魔之乱,而也是这一战他身怀涅槃之火的消息也传了出去,虽因护卫晋阳城而无人敢动歪心思,可也为以后埋下了隐患。   沈灼自然是不惧这些隐患的,他是作者,是所有剧情的安排者,完全有能力让主角按着剧情走却不那么辛苦。   然而那却不包括其他人。   晋阳城之乱死了不少修士,凡人也在初期猿魔进犯时死了大半,可修士却是不断在往前冲杀着,那些筑基期的在庞大的猿魔群面前与凡间的将士无疑,连几个金丹期初期的人都落了个重伤,沈灼跟着薛君觅落下晋阳城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片惨象。   真实的,而不是电视上的那些,一个真实的血腥的战场。   沈灼看着那满目血色觉得有些刺眼,他并不想看这些,却迈不开腿,只好脑子里循环往复着长冥那夜说的话,似乎心里要舒服些。   封城大阵解开,宁飞月直接从城楼上跳了下来,眼睛红通通地扑向了薛君觅。   “薛师兄!”   薛君觅被她扑的有些不好意思,最后还是轻拍她的背,柔声安抚了一番,如今萧无涯不在,他有责任保护好自己的师弟师妹。   而那厢城里的人的涌了出来,看着眼前的惨状寂静一片,一同跑出来的凡人们看着他们眼中的仙人的尸体,都呆住了。   半晌,晋阳城那老好的城主忽然向着城外跪了下来,身后的百姓似乎也才醒了过来,齐齐跪倒在地。   谁也没有说话,最后天象道人抬手道,“请起。”   一道灵气将城主虚抬起,身后的百姓也跟着站了起来,顾不得悲伤,众人开始医治患者。   沈灼在那里看着,脑子里又开始昏昏沉沉的,刚踏出一步眼前便是一黑。   “小心!”   “……”   沈灼看向扶着自己的人,却是樊昀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   “多谢。”   樊昀神色复杂,“你受伤了?”   “有些发热罢了,不用管我,去救人吧,我就不添乱了。”沈灼摆摆手。   樊昀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战场,满地斑驳的血迹,沉默片刻后才问道,“这些人也是不能救的吗?”   沈灼本要进城,听到这话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不是可以让时间停滞么?”樊昀神色异常的平静。   沈灼明白了,合着这是来质问他的。   他一下就气笑了。   “怎么,看着死了这么多人又觉得我冷眼旁观了?你凭什么觉得我能救下所有人?我又不是……”   沈灼一下收住了声,怔在那里。   我又不是神,他没说出口,他本来也是个普通人,可在这个世界他不是,在这个小说世界,他一直处于错乱中冷静的状态。   一面理智地顺应剧情,以最小的改变来影响剧情,降低伤害,一面又觉得这世界本就是这样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去。   “我没你想的那么神通广大,一个发热就能让我生不如死。”   沈灼说完就逆着人流进了城,明佑在不远处的人群外看着他,小脸满是纠结。   沈灼无暇顾及,径直进了城,城中一片空旷死寂,全然不见那夜举城欢庆的热闹。   此时也是黄昏,这一战竟是持续了一整天,暮色降临在这座城池上,寂静的仿佛只有他一人。   沈灼的脚步声拖曳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一阵自城外吹来带着血腥味的晚风,将一片花瓣吹落在他的胸前。   沈灼低头拈起了那片花瓣,是流梦树的花,他四下瞅了一圈,晋阳城是没有流梦树的,所以……   他看着那花瓣忽然弯起了嘴角,全身的灼热感似乎降低了些。   “呵,笑的好生淫荡。”   “……”   沈灼额头青筋直跳,却还是扬起微笑抬头看向不远处的青衣女子。   “有事吗?”   “……”   玄玉直勾勾地看着他,然后眯了眯眼睛,“你去了云天雾境。”   这话不是疑问,而是妥妥的肯定,沈灼那种莫名的心虚又涌了上来。   “其实……”   “别想否认,我都知道了!”   沈灼一愣,“你知道什么了?”   玄玉疾步走到他面前,瞅着他手上的那花瓣,“云天雾境的第三千块玉阶的浮石上有棵流梦树,知道哪来的吗?”   “……某人种的?”沈灼扬眉。   玄玉冷哼,指向自己。   “……”   沈灼一脸不在意,“这流梦树世间有太多,你怎知道这就是那一棵,你叫它它会答应你吗?”   说完他就见玄玉面无表情地喊了句,“小梦,过来。”   然后那花瓣就颤颤巍巍地飞过去了。   “……”   沈灼震惊了,给一片花瓣取名他也是很服气!   “我给树取的名字,花瓣有灵气,只要出自那棵树,都会有回应。”   玄玉解释完后凉凉地暼向他,“我好奇的不是你去没去,而是你居然否认了,呵。”   沈灼:“……”   那句“呵”如同一根利箭噗嗤一声扎进了他的心。   所以他为什么要心虚?   当夜他站在城主府临时搭建出来的房子屋顶上时,这个问题再次浮现在了他脑海。   为什么呢?   沈灼看着脚下的晋阳城,看似平静,心里却已波涛汹涌。   “沈兄睡不着?”   明月高悬,皎洁静谧,夙天行站在门外抬头看向他。   “嗯。”沈灼含糊地应了声,又问了句,“龙骧怎么样?”   “刚为他疏导过筋脉,现已安睡。”夙天行说。   “多谢。”   夙天行面露无奈地摇摇头,沈灼看着他那抹苦笑忽然想到了什么。   此时已是子时,夙天行竟是守了龙骧三个多时辰。   “你在等她出现?”沈灼问。   夙天行诧异地抬头,随即释然,“嗯。”   沈灼看着眼前这个天之骄子般的人物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忍不住问了句,“就那般喜欢吗?”   夙天行微怔,随即一笑,“不,比这般喜欢还要喜欢,连我自己都不曾想过会这样一天,会这样喜欢一个人。”   “即使几百年过去了?”   “是。”   沈灼来了兴趣,低头盯着看了他几秒,微微一笑,“上来。”   夙天行也笑,飞身飘在了屋顶上,坐在了沈灼身旁。   “月色迷人,有友相伴,独缺一壶酒。”   “……”   一提到酒沈灼就想到了那次醉酒强吻了某人的事,顿时又心绪浮动起来。   “沈兄有心事?”夙天行问。   “嗯……也不算……”   沈灼含糊其辞地不想说,却又觉得憋的难受,最后只问了句,“你……跟她是怎么认识的?”   他问完就无语了,这话题绝了,这两人怎么认识他这个作者还能不知道吗?   然而夙天行却说出了出乎他意料的东西。   “那是我最愚笨的一段时间。”他这样说。   沈灼愣了,“……啊?” 第71章 夜逃   众所周知,《仙途纪元》里呼声最高的配角可就是眼前这个大夏皇子了,典型高富帅,皇族血统,长的帅,气质好,又强大,又有魅力,更重要的是痴情啊,当初他可是靠这个设定圈了不少女读者,天天在他评论区喊着要嫁大夏皇子,要给夙天行生猴子,一度在女读者之间人气超过了主角龙骧。   这样的一个优秀的人,沈灼觉得没记错的话,这人可是从小到大都是最聪明最淡定从容的。   可对方现在却告诉他,觉得自己谈恋爱时蠢笨如猪,瞬间有点幻想破灭的味道。   “其实大部分男人都是不懂女人的。”   尤其是凤于绯那样能干翻苍穹的女人,沈灼这样安慰道。   “不。”   夙天行摇头笑笑,似乎沉浸在了许久以前的回忆里。   初见凤于绯时夙天行正在抄书,就听到她在窗外探出头来问我,可是你在喊我?那时才十几岁的小皇子直接愣在了那里,满脑子都是那张明媚的笑脸。   后来他才知道,那红衣少女的名字叫凤于绯,而他那日抄写的正是,那首凤凰于飞……   “我见她,不见她,都是慌的。”皇子大人此时说起来还是无奈的。   沈灼好奇了,他虽是作者可也不知道所有人物的内心想法,“这是为何?”   “不见她时想见,想知道她在做什么,想知道她是否也如我想念她这般在想我,担心她并不想念我,又担心她如我这般在想念别人,而等见了她时……”   夙天行说到这里时忍不住笑了起来,“等见到时心还是乱的,想看又不敢,只一笑,我便觉得她于我有意,只一抬眸,我便觉得那是她在看我,只一看我的眼,我便觉着她想与我共度一生,万般绮念,皆是自己的妄想。”   “……”   身旁没了声音,夙天行扭头看了过去,沈灼垂眸看着脚下,似乎在走神。   “沈兄可是为情所困?”   “什么?”   沈灼笑,“不是,只问问而已。”   “奥,是吗?”夙天行扬眉,“我以为是跟龙公子有关。”   沈灼诧异,“跟他有什么关系?”   “沈兄和他不是亲叔侄吧?”   “嗯。”   “方才龙公子入睡之时还喊着你的名字。”   “……你想说什么?”   “你和他……”   “停。”   沈灼一脸严肃,“你怎么会觉得我和他有事?”   “我以为沈兄……当然,修士也常有同性道侣,并不少见。”   “那是两码事,我跟他只是纯洁的叔侄关系。”   沈灼说着忍不住笑出来,这位殿下脑洞也是够大的,一天天的yy男男。   夙天行没太听明白,但也懂了沈灼的意思,便疑惑道,“那沈兄心中的是谁?”   是……   沈灼眉一挑,“皇子殿下,您这套路有点深啊。”   夙天行低头笑了,抬头看向头顶的明月,“我与于绯已是如此,望沈兄别像我这般。”   他虽是这么说但沈灼知道,当年的事并不是他的错,错只错在命运。   对,他就是那命运。   沈灼哂笑,“谢夙兄良言。”   夙天行目光落在他额头上若隐若现的阵纹,沉声道,“十方缚妖于你无益,待失效后便是灭顶之灾。”   “我知道。”   “……”   两人闲聊几句,夙天行便要离开,临走时有意无意地说了句,“丑末寅初城外景色最佳,望前路无碍。”   沈灼勾起嘴角,“谢过。”   夜已深沉,整片晋阳城静谧安然,沈灼坐在屋顶上看着那星辰,脑海里却是夙天行说的那番话。   万般绮念,皆是幻想……   他为何要心虚?   或许这答案他早就知道,只是不愿承认。   抬手伸向头顶,指尖银芒闪现,就见那片斑斓的星空中一缕星光突然划过天空,坠落在天际。   沈灼却只看着那轮明月,眼中有一丝无奈——玛德穿越一回,居然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弯了。   他不敢承认的只是,云天雾境中长冥倾身靠过来时,他心中飞快划过的那一丝绮念幻想罢了。   身后响起一个漫不经心的呵欠声,沈灼拧眉回头,“你这是赖上我了?”   “你有本事倒是别蹭我的鸟啊。”玄玉站在屋顶上挑着眉反问道。   “姑娘家家的这么流氓你家尊上知道吗?”   “啧。”   玄玉眯起了眼,“怎么,不心虚了?”   “我有什么好心虚?”沈灼似笑非笑地回看着她。   玄玉脸冷了下来,看着沈灼许久,“你是天道,你是神,我斗不过你,你要眷顾那天道之子随你意,可你若是要算计尊上,那我便要天道之子生不如死。”   “你何苦用他来威胁我,所谓天道之子也不过跟你们一样,都是被命运操纵的人,没有他也会有别人。”   “……”   调戏一个姑娘也没意思,沈灼收了玩笑,看着东方的天色正色道,“寅时末了。”   “嗯。”   身后悄然无息地蹿出几个身影,薛君觅宁飞月脚踩法器,神采奕奕地看着他。   玄玉懒懒地打了个响指,头顶的月光悄无声息地暗了下来,一片黑影遮天蔽月。   在无人看到的静谧无声的晋阳城上空,一只巨大的白羽玄鸟悄然展开翅膀,自头顶划过,背上还躺着一个昏迷的少年。   “走。”   沈灼踏上了薛君觅的飞剑,四人悄然飞向城门。   在穿过城门时几人身上都闪过了一层透明的光晕,像穿过了一层气泡似的,无声无息。   沈灼心里感谢了夙天行一把,碍于这护城大阵他本来还打算冒点险的,没想到如此轻松。   “此阵与俱罗长老神识相连,三息后他就会察觉。”薛君觅神色严肃道。   沈灼也敛了神色,转而看向身旁的玄玉。   对方二话没说,只一个眼神,三人就被一阵大风卷上了天空,还没来得及惊诧,睁眼时他们已经坐在了玄鸟背上。   宁飞月看着玄玉的眼睛闪闪发亮,满是崇拜之色,玄玉脸上也带了笑意。   “多谢前辈。”薛君觅向她抱拳感谢。   玄玉哼了声,自己端坐到前方去了。   巨大的羽翼猛的扇动,那庞大的身躯便瞬间消失在晋阳城外。   夜风拂面,逐渐吹灭了逃离的兴奋之情,几人开始忐忑起来。   宁飞月忍不住看向沈灼,低声问,“沈大哥……”   “嗯?”   已经是夏季,微凉的夜风吹的沈灼十分舒服,此时听到宁飞月的声音也只懒洋洋地哼了声。   “他们会不会追上来啊?”   毕竟那可是三位元婴长老,偏偏他们师父又不在。   “安心,咱这还有位大神呢……”   沈灼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将身上的黑袍抱在怀里,闻着上面淡淡的冷香,勾着嘴角缓缓睡了过去。 第72章 镇天门   晋阳城一役龙骧于众目睽睽之下暴露了涅槃之火,无疑已经证实了他身怀凰灵玉的传言,宁飞月担心的只是晋阳城那些目睹的人,可沈灼薛君觅他们想的却远多了。   比起晋阳城那些人,他们更顾忌当初寻找凤于绯激怒了龙骧的那群魂修。   薛君觅的担忧来源于未知,沈灼的担忧却是来源于已知,他可是知道接下来那群魂修很快就会登场的。   尽管如此,沈灼一大早坐在玄鸟背上发呆了一个时辰的原因却不是这个,而是——他昨晚梦到长冥了。   或许是昨晚跟夙天行谈的那番话带来的影响太过深刻,沈灼难得睡了一觉,梦里却都是那个黑衣银发的冰冷男人,对方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偏偏沈灼却记得自己亲了上去,跟那晚醉酒一样……   “沈大哥?沈大哥?”   宁飞月喊了两句都没得到回应,有些纳闷地问薛君觅,“沈大哥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薛君觅闻言蹙了眉,他想起了沈灼那古怪的发热。   宁飞月上前探了下沈灼的额头,被那温度趟烫的手一缩,“前辈不好了!沈大哥怕是被烧傻了!”   玄玉躺在不远处,懒洋洋地回道,“奥?那把他扔下去吧。”   宁飞月撇了撇嘴,看向薛君觅。   薛君觅过去的时候沈灼也发现自己不对劲了,撩开身上的衣服,发现胸口处十方缚妖的阵纹已经快褪完了。   “这是——”宁飞月脸色一变。   她师父不仅懂医且研究阵法,她自然也跟着学过,这种阵纹分明是极霸道凶险的封字阵法,其阵纹越长越狠绝,没想到居然会出现在沈灼身上。   薛君觅没回答她,径直探了沈灼身上的温度,脸色凝重了起来。   “沈大哥,沈大哥?”   宁飞月见薛君觅不吭声更是怀疑有事瞒着他,只好揪着沈灼想问出什么来,沈灼皱了皱眉,反应有点慢地抬头看了她一眼。   “……飞月?”   “沈大哥,你身上的……”   她话未说完突然就睁大了眼睛,一脸惊恐地看着他,“你你你的头……头头发……”   “头发……头发怎么了?”   沈灼慢吞吞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结果摸到了满满一把头发,直接将他整个人都笼罩了起来。   “……”   沈灼回头看着自己身后洒了一片的长发,沉默了。   宁飞月讷讷地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问道,“你身上哪来的封字阵法……”   “有些发热,封着凉快些。”   “……”   本来一件不得了的事被他这么一说宁飞月居然也觉得没什么了,于是目光又落到他的头发上。   “那你这头发……啊!”   她猛的瞪大了眼睛,蹭蹭往后退,结结巴巴道,“你的头头头发!”   “又长了?”   沈灼伸手一摸,没摸着。   “……”   他默默往头上摸去,得,又成板寸了。   薛君觅也惊诧地望着他,可见那画面有多诡异。   沈灼估计是力量又失控了,便看向玄玉,“不是有十日么?这才六日。”   “我哪儿知道,本该是十日的,你这不是还好好的么,也许十日后你就自爆了呢。”玄玉一脸无辜地回望着他。   “……”   沈灼摸了摸自己的板寸,低头看向怀中的银纹黑袍,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旁边又传来宁飞月的一声尖叫。   “又长了又长了!到腰了!你看到没有?!”   “……”   于是这一路沈灼就像顶了头韭菜丛一样,头发长了一茬又一茬,最后他自己看烦了,在他翻来覆去的时候,薛君觅忽然说了声。   “到了。”   沈灼便抬头看去。   眼见脚下不远处是一片连绵山脉,其中一座山峰形如莲台,四面高峰林立,中间最高峰顶部如一剑削平,云雾缭绕间坐落着参差林立的仙台楼阁,时不时有白光划过,都是御剑飞行的修士。   然而吸引着沈灼目光的却是那座山脉内的东西。   那条长如白蛇的东西,静谧伏在整个山脉中,莹莹白光不断溢散在空气中,而光芒最盛处就是最中间那莲花座的山峰,也就是沁阳山的主峰,镇天门山门所在之处。   他想着那白蛇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灵脉了,怨不得沁阳山如此仙气飘渺,连空气中都带着细微的灵气。   如此可观的灵脉,怪不得惹人红眼,沈灼眸子深了深。   “那便是镇天门。”   薛君觅走到他身旁说了句,随后右手在空中虚画了几笔,那道灵力便化作了一只灵蝶飞向了镇天门。   考虑到玄鸟这样的上古稀有品种突然出现肯定会引起恐慌,几人选择了御剑飞行。   玄玉为了藏拙也只好化作了一个普通女子,跟在宁飞月身后,而沈灼则跟着薛君觅。   待长剑被召出,二人踏上飞剑凌风飞行时,沈灼才有了真实的感觉,他终于要见到自己笔下的修仙门派了。   风声瑟瑟,吹动衣袍,他们刚接近山门便有人上前询问。   “原来是薛师兄回来了!”   来人是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相貌清秀,圆圆的眼睛看上去凭空多了分稚嫩,一见到薛君觅就惊喜地喊了出来。   “林隐师弟。”薛君觅收了飞剑,带着沈灼上前一步。   “咦,这位是?”   林隐目光一眼扫到了沈灼,沈灼忍着不舒服对他抱了抱拳。   林隐盯着他的脸看了片刻忽然脸红了红,然后飞快地也抱了抱拳。   “在下沈灼,此次随薛师兄来镇天门拜师学艺。”   薛君觅之所以没提前介绍就是不知道沈灼的意思,这会听着他喊自己薛师兄觉得格外别扭。   “沈……沈公子。”   林隐正客套着,又一道红绫落在了跟前,他立刻喜出望外地迎上去,“飞月师……”   “妹”字还没喊出口,就听到一个陌生的慵懒娇媚声音响起。   “这便是镇天门?”   林隐抬头看去,宁飞月收了红绫,一个青字长裙的女子站在那里,一头青丝如瀑倾泻而下,腰若纨素,齿如编贝,一双凤眸慵懒微挑,像高傲的女帝,唇角微勾,迷惑人心。   他正失神着,那女子的目光忽然就落到了他身上,那双眼睛露出一丝笑来。   “眼珠子收好。”   “……”   林隐被那话里的阴冷吓得后退一步。   薛君觅似无意地挡在了他面前,“这位是赵玉姑娘,是……”   “我的侍女。”沈灼突然接道。   “……”   “……”   某魔女大人巧笑倩兮地看着他,“奥,侍女?”   沈灼面不改色,“对,侍女,签了卖身契的那种。”   “……”   玄玉冷笑一声,我去你的卖身契。   然而考虑到她还要进镇天门,也就没再说了,总不能让她也拜个师。   “那这位是……”   林隐一脸疑惑地看向躺在地上的龙骧。   “这是师父在外收的弟子……”   “龙骧!”   薛君觅说完林隐脸色就变了,“那个带着凰灵玉的人?”   几人目光一凛,果然,这事已经传开了。   情况紧急,薛君觅托林隐安置沈灼,自己和宁飞月立刻赶去了商音那里。   林隐看着那两个美的不像话的,又一个比一个气场大的一男一女,讷讷道,“那……请二位随我来。”   玄玉横了沈灼一眼,当先走了。   沈灼看着地上的龙骧叹了口气,他现在的身体可没那么强壮。   “麻烦师兄搭把手。”   “举手之劳举手之劳!”   林隐一边吭哧吭哧扛着人,一边心里甜丝丝地想,这位俊美的公子还是很好说话的嘛…… 第73章 有喜了?   从现实出发的角度来看,当初构思镇天门的时候沈灼曾经认真地考虑过沁阳山的海拔高度,到底多高的海拔才能让一群人常年住在上面还不得关节炎风湿骨病呢?   鉴于这群人都不是普通人,还都是能上天入地的“神仙”,所以还可以加点高度。   所以最后高度就定在了一千米,差不多八分之一个珠峰的高度,修士自然是没事,但正常人住在上面绝对会缺氧的。   比如,沈灼。   林隐扛着昏迷的龙骧毫不费力地介绍着镇天门时,沈灼因为缺氧毫无声息地晕倒了。   “……”   林隐听到噗通一声,一转身就看到好好的青年人倒在地上了,疯了半天,看向玄玉,结结巴巴道,“你……”   玄玉不耐烦地扬眉,“嗯?”   “你不扶一下么……”   “凭什么?”   “……因为你是侍女啊。”   “……”   玄玉阴冷一笑,伸出一只手跟拎小鸡仔似的把沈灼提溜了起来。   林隐:“……”   三人被安排到了薛君觅隔壁的院子,玄玉随手就把沈灼扔到了床上,噗通一声,听着都疼,林隐抖了抖没敢吭声,默默走过去看了下人有没有撞坏,才交代了几句立刻走人了。   剩下玄玉一个人站房里,面对着俩大男人一个赛一个娇弱地躺在床上,心里直骂人。   “起来!”   她一脚踹上床边,那雕花床颤了颤,沈灼慢吞吞睁开眼睛,嘀咕了句,“我生病了……”   玄玉冷笑,“奥,还以为你生产了呢。”   “……”   “堂堂一男人比女人还娇弱,就没见过你这样的神——”   “神?”   第三个声音忽然插了进来,听着十分虚弱,玄玉看着他身后一愣。   “——经病。”   沈灼淡定地接了下去,转身看过去,“醒了?”   “嗯。”   龙骧看了眼玄玉,接着发现自己和沈灼正并排躺在一张床上,一个枕头。   “……”   “他怎么了,脸这么红?”   沈灼半起身,皱着眉伸手去探他的头,龙骧却忽然抓住了他的手,他抬眼对上少年灼灼的目光,那双黑色的眼眸里是稚嫩而冲动的情感。   这眼神并不陌生,当初他把少年从火中救出来也是这样的眼神,他本以为很正常,可此刻沈灼却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似的。   他想起夙天行跟他说过的那番话,目光顿时严肃了下来。   他抽出自己的手,起身下床,对玄玉说了句,“我出去一趟。”   玄玉才懒得理他。   沈灼也没回头看某人一眼就离开了,这变化两人都看在眼里,玄玉眼看着沈灼一离开少年脸色就变了,顿时乐了。   然而不等她打趣,少年就看了过来。   “你的主人是谁?”   玄玉目光一动,“怎么,终于想起问这个问题了?”   “……”   少年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她,黑黝黝的眼睛衬着惨白的脸色,透出那么一丝阴鸷来。   玄玉敛了神色,缓步走到他面前,在他耳边低语,“你想问的不只是这个吧?”   “……”   “你想问的是……沈灼跟我的主人的关系吧?”   龙骧瞳孔一缩,抓着床沿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   玄玉直起身,垂着眸子淡淡地看着他,“我告诉过你,沈灼永远不会喜欢上任何一个人,包括你。”   “……”   “别以为他只对你好,那是因为你于他有用,在他与尊上的这局棋中,你只不过正巧被他选为了那个最重要的棋子罢了。”   玄玉笑了下,加上了最后一击,“待棋局结束,他都不会记得你。”   “不可能!”   少年的吼声沙哑而疯狂,他睁大着眼睛怨恨地看着眼前的人,苍白的脸上青筋凸起,眼角却泛起一片红。   玄玉一愣,这就哭了?   少年此刻就像一只濒临死亡的幼兽,色厉内荏,偏偏又虚张声势着,那双眼睛通红一片。   “还记得你说的那句话吗?”   玄玉微弯腰,手托着少年瘦削的下巴,“苍天之下,众生如刍狗,若修士不成仙,宁不如是?若不成仙,你也只是芸芸众生一员。”   少年握紧了拳头,挥开她的手,红着眼冷硬地回,“你也是。”   玄玉眼睛眯了眯,笑意淡了几分。   “你的主人亦是。”   龙骧青涩的脸上露出一丝阴冷来,“你,你的主人,沈灼,凰灵玉,皆有求于我。”   “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玄玉嘲了句,龙骧却还是直勾勾地瞪着她,也跟着嘲笑了句,“你们棋局如同赌约,而我……就是那个变数!”   玄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对着少年执着而疯狂的双眼,最后手指拂过他眉心,让他再次睡了过去。   少年软软倒下,眉头却还是皱着。   “好久没听到这句话了。”   她手指轻按在他的眉头上,忽然扯着嘴角苦笑了下,“变数……永远是天道。”   沈灼走的并不快,出了院子后走了半个时辰才走出了虹音轩,沁阳山空气中蕴涵的丝丝灵气让他渐渐适应了高原反应,身上的热度一点没减少,他却异常清醒。   没办法,主角的反应吓到他了。   前两天他才接受自己弯了的事实,现在就发现主角也弯了,而且还是被自己掰弯的。   呵呵,老天,你在开玩笑吗?   奥,他现在就是天。   没错,相比于主角喜欢自己这件事,沈灼更加忧心主角弯了这件事。   他的书虽然不走种马道路,但主角可是妥妥的直男,如今这女主才露了一面,男主角却弯了,这特么还怎么发展剧情?后面课还有男女主三途河下定情的戏份,现在特么怎么定?!   他顺着石子路走了一阵后在路边找了棵树一屁股坐下了,开始专心地分析事情到底错在哪儿了。   首先,主角可能是因为自己救过他而产生错觉,其次,也是因为刚失去了所有的亲人,把对自己的依赖当做了心动。   最后,他没撩过主角吧?没吧?   绝对没撩。   沈灼十分肯定地回答了自己,他发誓只撩过那个性冷淡的蛇精病半神,并且还失败了。   “呸,死阳痿,性冷淡。”   “咳。”   一声咳嗽,沈灼猛的转过身,眼前黑了下,立刻被人扶住了。   “慢些慢些,当心身子!”   “……”   这谄媚的语气,沈灼抽回手,瞅着某人一脸贱笑的样子,蹙眉道,“你来镇天门做甚?”   秦煌穿的一身镇天门弟子的灰布衣裳,却也挡不住那张脸上的张扬邪肆,然而他此刻却两只眼睛盯在沈灼身上,一脸意味深长的笑意,“夫人许久不见,这是有喜了?”   “……”   沈灼一脚踹了过去,有你妈的喜!   秦煌虚虚让了下,一眼看出沈灼状态不对,浪笑着问了句,“瞧这模样,可不是害喜了么?”   “……”   沈灼心里骂了遍,这货不像玄玉知道自己身份,只把他当成了个认识长冥的普通人,眼下自己又不在状态,还真不能跟他硬杠,这人可是出了名的阴。   “你来这里做什么?又是你家尊上的吩咐?”他一本正经地岔开了话题。   “那倒不是,尊上很少让我们做事,我是来找人的。”   沈灼看着他一脸春风得意的样子,默了默,“你别说是来找薛君觅的。”   对面那英俊潇洒男子喜出望外,“夫人果真神机妙算!”   “……”   沈灼到底也没忍住,又是一脚踹了上去。 第74章 狗男男   秦煌笑着跑了,待甩开了沈灼便抬手摸了下脸,那张招摇张扬的脸瞬间变成了一张平平无奇的普通面孔,加上他身上那身镇天门弟子的衣服,谁也认不出他来。   一路上招摇撞骗出了弟子阁,途径南音轩的花园时,一眼便看到了远远走来的严谨少年。   少年已经换了镇天门入室弟子的服饰,一身白衣青纹,腰系青带,袖口束紧,一头墨发高高束起,更衬着面孔如玉,如出鞘的剑。   秦煌掩饰过的眼眸划过一抹深色,他整了整衣襟上前一笑,“见过薛师兄。”   薛君觅显然是有心事,被这么一喊也就随口点了下头就要离开,没想到却被人抓住了手腕。   他皱了皱眉,抬头看向来人。   一张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脸,二十出头的青年,修为差不多炼气,应当是才收的外门弟子。   “松手。”他冷了声。   对方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也松了手。   “有事?”薛君觅缓了语气问。   青年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我……一直不能凝气,想……想请教下师兄,不知师兄能否……”   说到后面青年的声音已经像蚊子一样了,薛君觅看着对方这般模样心里的焦急压了几分,“我知道了,你有空时可以来……”   “我现在就有空。”   “……”   薛君觅一边心里无语,一边将人带到了凉亭里,“凝气。”   秦煌看着少年眼中的无奈眼里飞快划过笑意,随后一本正经地闭眼开始凝气。   “停。”   薛君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可知道何为凝气?”   “炼气之根本,寻丹田,集百骸之气,凝练成形,于丹田处化为气海。”   答的倒是流利,薛君觅再问,“那你可知丹田在何处?”   青年毫不犹豫地指向自己自己两腿之间。   薛君觅:“……”   这要是沈灼直接一巴掌呼过去了,但眼前的偏偏是薛君觅。   见对方还一脸纯良地看着自己,薛君觅沉默片刻后,伸手扶着青年的手往上挪了两寸,“这里。”   秦煌却没应声。   少年骨骼纤细,掌心柔韧有力,手背骨节分明,手微凉,虎口处有着薄薄的茧子   筑基后会洗髓一次,这是筑基后留下的,而眼前这少年才刚筑基不久,却已经有了这样一层茧。   天赋永远不是成功唯一的道路,剑骨可贵,但剑心更难得。   他忽然笑了下,反手握住了少年的手,上前一步,“薛师兄是剑修?”   薛君觅对这样的距离有些不适应,眉心微蹙,抽回了手,“嗯。”   秦煌也不在意,问了句,“在下自小便立志走剑修一道,偏偏不得其所,不知薛师兄对剑修一道可有什么心得?若能传授一二,师弟感激不尽。”   薛君觅看了他片刻,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清溪玉璜,清璜。”   “……”   “怎么了?”秦煌疑问。   薛君觅目光定定地看了他片刻,突然伸手袭向对方眉心,秦煌目光一凛,抬手挡住,再扣起他的手腕。   薛君觅脸色丝毫不变,左手扔起长剑,拔剑出鞘时就已劈向眼前的人。   这一剑看似随意,却秦煌正了神色,飞速后退了一步。   “咔——”   那亭子的飞檐凭空出现一道裂缝,然后分成了两半,薛君觅站在那废墟中间,长发飞扬,一尘不染,右手长剑直指对面的人。   “秦煌。”   少年神色冷然,秦煌那张平凡的脸上扬起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容,眼角一丝血迹。   “薛师兄,你的剑伤到我了。”   薛君觅蹙眉,“你来镇天门有何目的?”   “自然是来找人啊。”秦煌扬眉。   薛君觅立刻想到了沈灼,当即冷了脸,“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立刻出去!”   “这里不太方便,我们进房谈?”   “……”   不待薛君觅发怒,秦煌慢条斯理地提了句,“听说玄玉也在这里,不知道这镇天门人够不够。”   “……”   薛君觅藏在袖中的手攥紧,最后还是收了剑,“你想要什么?”   “收徒。”   “……”   薛君觅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默默问道,“……他不是你尊上的夫人么?”   这回轮到秦煌无语了,“不是沈灼。”   薛君觅神色无波,“我拒绝。”   “那我就杀了你师父。”   秦煌笑笑地看着他,似乎在问好一样,“夷平整个沁阳山。”   薛君觅一凛,“你不怕沈灼?”   秦煌一怔,以为他说的是沈灼会向长冥告状,毫不在意道,“尊上才不是会听枕头风的人。”   “……”   薛君觅一瞬间以为耳朵出了问题,“什么?”   秦煌不再多说,缓步踏进那片废墟,站在薛君觅跟前,“只有我能让你踏入真正的剑道。”   “而后成为你的试剑石。”薛君觅说。   秦煌神色一滞,而后勾起笑意,“你知道。”   剑之道,一往而前,神阻杀神,佛阻杀佛,证剑道者无出其右。   古往今来,飞升化仙的修士不一定是最强的,但飞升的剑修必定是最强的,这就是剑修的道,只有打败所有人,独孤天下,才能羽化飞仙。   故自古大成剑修欲成道者,必寻试剑石。   这试剑石许是你的宿敌,许是你的亲人,但最后必定是你要打败的人,而眼前这个男人却要自己培养试剑石。   “有剑骨者无剑心,有剑心者无恒心,有恒心者无道心,除了你。”   秦煌双眸深沉如黑海,笑意敛成吞噬人心的深渊,那是不加掩饰的野心,“你我之间必有一战。”   青年平凡无奇的面孔挂着诡异的笑意,一身气势威压让薛君觅喘不过气来,在他要忍不住挥剑时,那威压忽然又消失了。   面前的青年又若无其事地露出了痞子般的笑容,用折扇挑起薛君觅的下巴,暧昧道,“当然,萧无涯是教不出你的,只有我……”   薛君觅终于忍无可忍,一剑刺了过去,剑气带起罡风,拂起秦煌的长发, 露出那双狂妄阴鸷的双眸。   “不错。”   秦煌说完这句话后连动都没动,薛君觅眼前就失去了他的身影。   他震惊之下下意识回手横劈向身后,却被轻而易举地制住了手腕。   轻蔑而嘲弄的声音响起。   “这就是你的剑?”   “……”   薛君觅瞳孔猛的一缩,举着剑站在那里,那句话像一根针般刺入了他的脑海深处。   “当——”   长剑脱手,少年往后一倒,站在他身后的秦煌轻声一笑,正好将人接住。   低头看看少年,他勾起笑容,“还挺倔。”   说完就将薛君觅抱在怀里,正要翻墙离开时想想还是把剑带着吧,不然回头这小子醒了肯定得闹。   于是他又转身去捡剑,接着就被飞起一脚踢飞了出去。   “……”   “玛德玄玉你疯了吧!”   秦煌倒在地上护着怀里的薛君觅,怒吼一声。   好险,差点摔坏了他的试剑石。   高贵冷艳的魔女大人冷哼一声,“呸!又是一对狗男男!”   秦煌:“……” 第75章 床咚?   沈灼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混乱的场景,秦煌护犊子似的死抱着薛君觅躺在地上,玄玉跟棒打鸳鸯的后妈一样叉着腰,表情非常冷酷。   沈灼顾不得其他,连忙走上前把人从秦煌怀里扒出来,结果一看,昏了。   他当即脸色一冷,“你做了什么?”   “我……”   秦煌坐在地上一脸心虚,“就……稍微让他睡了下而已,我徒儿有点倔强。”   “徒儿?”   沈灼斜睨着他,“要点脸吧,昆岳将军,人家根本不想搭理你。”   秦煌支起一条腿,满脸无所谓,“等我杀了他师父就可以了。”   “你试试。”   “……”   秦煌看着他冰冷的脸终于意识到了沈灼的立场,以及他话里的威胁,顿时怔了,诧异地看着他,“夫人你难道不站我这边吗?”   “……”   沈灼白了他一眼,将薛君觅拉过来,盯着他的双眸银光乍现,“我告诉你秦煌,如果你敢乱来,我现在就杀了你,信不信?”   秦煌挑了挑眉毛,“你要跟尊上告状?”   “……”   沈灼缓缓抬手,却被人拦住了。   “行了,发个誓吧。”玄玉淡淡地说。   秦煌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来,“……什么?”   “对天道起誓,你不会在镇天门乱来……”   “不止如此,除非薛君觅自愿,否则你不得强迫他拜你为师。”沈灼接上了一句。   秦煌嘴角扯了扯,“你在开玩笑吗玄玉?”   他看的不是沈灼,尽管他口口声声喊着尊上夫人,但其实并不如玄玉那般惧怕自己,沈灼十分清楚。   然而玄玉惧怕他就够了。   玄玉眸子淡淡的,却是不容置疑的姿态,秦煌的眸子冷了下来。   “这是尊上的吩咐?”   “不是。”   “那我恐怕不能听你的了。”   秦煌目光凉凉地看向沈灼,和他怀里的薛君觅,如猛兽一般。   “这人……我要定了。”   “……”   沈灼便不再多说,拂开玄玉的手拿起一旁薛君觅的剑。   秦煌眼底露出不屑的笑,居然想用剑对自己动手?   沈灼动作慢的很,甚至拿剑的手势都很生疏,可下一刻他抬头的时候,那把剑的剑尖已经没入了秦煌的眉心。   “……”   花园内静的吓人,似乎连鸟鸣声都消失了。   秦煌死死看着眼前的剑,眼前的人,许久都没有动。   一滴血从眉心落下,划过他的鼻梁,滴落在他的唇上,秦煌像是被惊醒了似的,瞳孔骤缩。   “你输了。”   沈灼拔剑站了起来,一旁的玄玉替他把薛君觅抱了起来。   秦煌坐在原地看着他,眼里一片死寂。   他不知道沈灼何时抬起手,也不知道他何时出的剑,甚至不知道他何时将脸刺入了了他的眉心。   他看不清他的剑。   身后没了声音,沈灼拿着剑缓缓走进花园深处,头顶树木阴翳,斑驳的树影落在他脸上,玄玉跟在他身后扛着薛君觅问了句。   “人送去哪儿?”   “……”   前面的人没回话,玄玉有点不耐烦地重复了一遍,还是没回应,她心头一跳,立刻上前几步,拍上沈灼肩膀把人掰过来,霎时被眼前一幕吓了一跳。   沈灼胸前的衣服已经被血染红了,惨白的脸,衬着嘴角的鲜血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喂!”   玄玉惊讶不已,连忙去探他眉心的封印阵,却感觉到一股浩瀚庞大的灵力迎面而来,那庞大灵力让她头皮发麻,汗毛直竖,只得立刻后退。   等她再抬起头时,眼前已经没了沈灼的踪迹,只有地上留下了一滩血迹。   她怔怔地站在那里,许久都没有回过神。   尽管她不想承认,但她刚才那一刻真的被吓到了,那一刻她以为自己会死。   那磅礴浩瀚的灵力如同洪荒之力,堪比万年前星辰之海的那股古老意识,如同……真正的天道。   灵都,云天雾境,九重宫阙内的万年玄玉床上。   一个容貌俊美的男人披散着一头墨发,一脸懵逼地趴在另一个人男人身上,气氛暧昧而诡异。   沈灼看着身下那张熟悉的俊美冷漠的脸,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太近了,离得太近了。   周围都是男人深上那股独特的冷香,一头银发如瀑铺洒在玉锦上,松散的里衣被他拉开了大半,露出了凸起的锁骨,大片肌肉,和若隐若现的健硕的腰。   沈灼呆呆地看着,自己垂下的黑发倾泻落在那片裸露的胸膛上,一黑一白,如此矛盾的颜色此刻却暧昧的交错纠缠着,带着诡异的艳丽,如同他们交缠着的湿热呼吸。   他压在对方的身上,整个人趴在那坚硬的怀里,双手撑在对方身体的两侧,掌心下是柔顺滑腻的银发。   缓缓抬头望去,那双冰冷的似乎永远没有情感波动的眸子就那么看着他,看着灼眼中的震惊。   床……床咚?   时间像静止了似的,谁也没有说话,空气黏稠了起来。   沈灼的目光鬼使神差地落在了对方的嘴唇上,那唇颜色很淡,像它的主人一样看起来的冷冰冰的,但却有着很完美的形状,微抿着,充满了禁欲的气息。   嘴角的血悄然滑落,滴在了那张唇上。   沈灼像是魔怔了似的,低头吻去了那块血迹。   “……”   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情,他抬起头看了眼对方的表情,而后心里冰冷一片。   那双黑的眸子深沉如海,无波无澜,没有一丝情感。   沈灼像是被人攫住了呼吸般,胸口一阵钝痛。   他的嘴唇勾起了冰冷的弧度,一只手抚上男人的脸庞,一点点勾勒着他的线条。   “又见面了啊……”   说完他就晕了过去,整个人倒在了那微凉的怀里。   银发的男人目光动了动,放在身侧的掌心里是一缕黑色的长发。   他捻了捻,柔软顺滑,带着凉意。   而那还远在镇天门的玄玉正对着沈灼消失的地方若有所思时,秦煌就追了上来。   “那不是剑!”他神色激动地说。   “废话!”   玄玉白了他一眼,沈灼肯定是不会剑的,刚才之所以能赢,八成是动用了那只属于神的力量,而之所以用剑,怕是为了动摇秦煌的道心罢了。   至于代价,则是她接触的那股失控的力量。   “以后不要在他面前太过放肆。”   “……什么意思?”   “就是让你不要找死,明白吗?”玄玉不耐烦地看着他。   秦煌撇撇嘴,默认了,却还是不甘心,“夫人那么厉害?”   听到这个称呼玄玉火就不打一处来,当即没好气道,“你也知道喊夫人了,尊上能看上怂的嘛!” 第76章 又见面了   事实上,就算沈灼不怂长冥也不太可能看上他。   他醒来的时候已经不是那张奢华的寒玉大床了,身下也没有那么个绝世美男,只有冰冷的深海沉银,就是某半神用来铺地板的那玩意儿。   显然,他昏迷后直接被某人扔到了地上。   喔呼,这才是长冥正确的打开方式。   打了个呵欠,低头发现自己身上的袍子已经没了,只穿着一身白色里衣,脸上干干净净的,没有血迹。   他有点作死的想,难道自己昏迷后把血都蹭到长冥身上了?   殿内空荡荡的没有人,伸了个懒腰,沈灼懒洋洋地踱步走出了那道大门,入眼的便是一片祥和宁静的云雾缭绕的仙境。   这漂浮在天空上的宫殿外有着看不到尽头的玉阶梯,一道连着一道,此刻那上面站着一个人。   对方背对着他,不知在看向什么地方,衣服已经换成了华丽的黑袍,绣着金银暗纹,一头银发直垂到脚边,高贵而冷漠。   沈灼看着那冷漠而孤寂的背影,歪着头靠在了门框上,心里感叹着,真特么好看啊,背影都能让人硬。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此刻自己的模样。   俊美的青年披着一头及地墨发,身着洁白的里衣,洁白圆润的脚站在黑色的沉银地面上,脸上还带着刚醒时的慵懒,眉眼中是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眷恋宠溺。   长冥转过身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那俊美好看的神明就那样歪着头含笑看着自己,眼里似乎除了他再没有别的存在了。   他手指动了动,下一刻却忘了自己为何想要抚住左胸的地方。   “早上好~”   沈灼对他挥了挥手,一脸灿烂笑意。   长冥没有理他,转身继续看向远处。   沈灼便赤着脚走了过去,站在他身边比肩的地方,也跟着看,“赏日呢?”   对方不理他,沈灼笑笑也不在意,坐在了那道玉阶上,两只脚垂在空中,悠悠地晃着,十分惬意的样子。   “其实这里景色真的不错。”   他看着远处淡淡的雾霭,流梦树的满树粉色飞花,飘飘洒洒,随风四落,整个云天雾境都有它的存在。   沈灼伸手接过一片花瓣,垂眸笑了笑,“你的世界很美。”   长冥没有波动的目光终于有了波澜,他垂眸看了眼坐在自己身边的青年,黑色的发顶,低着头,显得十分乖顺。   “你不像神明。”   男人终于说了句话,沈灼开心的不得了,这是历史性的一步啊。   “那你觉得神明该是什么样?”沈灼仰头戏谑地问。   “不该是你这般。”   男人说完便要转身,却被拽住了衣角,回头一看,正对上沈灼含笑的脸。   “坐下聊聊呗?”   “……”   长冥的眸子凝视着他,这时的他是非常有威慑力的,通常他只要这样连玄玉都会赶紧跑,然而……   “快点。”某人催促道。   “……”   长冥到底没坐下,只是往前了一步,代表了愿意聊聊的意思,沈灼便不再强求,随口叹了句,“这里好看是好看,就是太仙了些,嗯……花也少了些。”   没人接话,沈灼抬手将掌心的花瓣吹了出去,那单薄的花瓣晃晃悠悠,随风飘荡,最终飘向了远方。   “这方世界的边际是什么?”   “星辰。”   沈灼一惊,“什么?”   “这方天地由一颗星辰炼成。”身旁的男人说。   “……”   卧槽卧槽!   沈灼简直懵逼,这特么太牛了,这货居然把一个星球炼成了小世界!一个星球啊!那得多大!这还能叫小世界?比他的中州都大了吧?!   “……你知道壕字怎么写吗?”   “取其星辰之髓。”   长冥不懂他的玩笑话,却还是解了他的疑。   这下沈灼明白了,他就说呢,这人要是有这么大地盘还用在乎他那一亩三分地么?   “哪颗星辰啊?”沈灼随口问了句。   “象征天道之子的那颗。”   “……”   沈灼正要喝水估计得一口喷出来,这男人也忒小气……   中州大陆既然修仙自然也有占仙一道,比如朝日一族的天命阁,就是专门干这行的,对了,他突然想起来书里面这男人好像还关着一个朝日家的人专门占卜天道之子的命运,合着现在是直接把主角的命星给挖了,这得是多大的恶意啊……   不过不知怎么的,沈灼觉得这份小气格外的可爱,愣是脑补出某半神面无表情傲娇的样子了,于是他又开始在心里偷笑。   他眼里的笑意毫不掩饰,长冥一眼扫过便看了清楚,淡淡道,“天命奉天,人命由人。”   “是是是。”沈灼笑着附和。   长冥见他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又淡淡地加了句,“即使天道之子,亦会夭折。”   沈灼的笑意消失在眼里,抬头表情认真起来,“或许你一直有些误会。”   长冥转头看向他。   “你,或者龙骧,谁最后飞升成仙对我来说都是一样,不是你就是九歌,不是龙骧就是别人,而我只是个裁判,故此,你要做的不是敌视我,而是……”   沈灼忽然一笑,撑起上身凑近了长冥的脸,双唇只差一寸便能贴上对方的。   “讨好我。”他压低了声音道。   “……”   对方没有一丝波动地看着他,甚至可能心里还想挖一颗星辰玩。   沈灼:“……”   无趣地转过身去,沈灼在心里呸了声,脸上还是维持满不在乎的样子,“所以结局如何对我来说都没有任何区别。”   呸,当然有区别!   他一开始写的就是主角,当然是为了让主角飞仙的,你个boss只是炮灰造不?   奶奶的,要不是被你美色引诱我会跟你在这儿哈牛批,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呸!   总之一向被人倒追的沈灼这会是真的有点伤到了,都开始怀疑自己的魅力了,最后越想越气,冷着张脸站起来跑回寝殿里去了,也不管身后的人是什么表情。   事实上身后的长冥微侧着身子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在殿内,才转过身去。   指尖微动,不知从何处飘来了一片花瓣,慢悠悠地躺在了他的掌心里。   花……少了些吗? 第77章 商音来访   林隐刚从罗衣阁那里领了几套弟子服饰打算送到虹因轩时,就被半路上那被劈成了一地废墟的凉亭给震惊了。   等到了虹音轩的院子里,一打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生死不知的薛君觅,旁边坐着那个原本昏迷的少年,脸色十分难看。   而那个妖娆好看的女人则满不在乎地抱着胳膊站在一边,见他进来不耐烦地挑眉,“干嘛?”   “送送送衣服。”   林隐战战兢兢地放下衣服,这屋里的气氛太恐怖了,他得逃。   可看了眼昏迷不醒的薛君觅,他还是问了句,“……薛师兄怎么了?”   “困了。”   玄玉更加不耐烦了,“还有事吗?”   “没……”   “没事就退下吧。”   “……”   得,一侍女比公主架子还大。   林隐刚要转身离开就被喊住,他看着那脸色苍白的少年上前,说道,“这位师兄,可否带我去见商音师叔。”   林隐疑惑,“你找商音师叔做什么?”   “我的同伴失踪了。”   “什么?”   林隐一惊,“你的同伴?沈灼?他失踪了?什么时候?在镇天门失踪了?”   “嗯。”   “这是不可能的。”   “……”   龙骧目光冷的吓人,隐隐看上去眸子里有红光闪现,林隐吓的后退一步。   “人我们自己找,你先走吧。”   玄玉在一旁发了话,林隐立刻趁机逃走了。   “人没事,只是暂时不会回来,等他想回来时就会回来。”   龙骧双眸黑沉沉的,转身看向床上的薛君觅,“是谁做的?”   “……”   玄玉心烦地啧了声,“晋阳城那个死不要脸的姓秦的贱人你还记得吗?”   “就是那个喊沈大哥夫人的?”   两人一同看过去,门口那里正站着一身弟子服的宁飞月,面色红润,那被白布包裹着的右臂已经拆开,已经痊愈了大半。   她对玄玉笑了笑,然后便让开了身子,对身后说道,“师父,她便是救我的玉姐姐。”   这师傅二字让两人心里有了底,原来是萧无涯的那个心上人。   盖因萧无涯相貌英俊,又将这位商音师叔时刻挂在嘴上,龙骧等人心里都下意识地将她想成了一个绝世美人,然而此刻一见却有些失望了。   并非不美,只是没有美到那样的程度,甚至看上去年纪有些大了,差不多二十七八的模样了,也许年轻时要更美的,但也比不过在场的玄玉,以及那日在晋阳山之上突然从天而降的白衣女子。   一袭素衣长裙,长发挽髻,以玉钗束起,脾气温和,一见面便柔柔一笑,一双杏眸如水,“多谢二位救命之恩,我在此替飞月谢过。”   玄玉没说话,也没客气,心安理得地受了这一礼,龙骧却不能,他上前扶起商音。   “小子龙骧,拜师萧无涯,故此我应当喊您一声师叔,飞月便是我师姐,一路相扶持,自是义不容辞。”   商音面露赞赏,忽然皱了眉,抓起他的手腕,“丹田虚无,筋脉虚浮,你……用了夺命的禁术?”   龙骧一怔,“不曾,只是……”   他没说下去,商音却也没有追问,只说了句,“无涯的弟子我信得过,稍后随我去药炉为你调理一番。。”   说完便看向床上的薛君觅,“怎么回事?”   “师兄在外时受过内伤,方才内伤复发昏了过去,不过眼下已经没什么大碍了。”龙骧这么解释道。   商音上前替薛君觅查看了一番,下意识以为又是玄玉出手,便向她点了点头。   “我听说还有一位沈公子,不知他在何处?”   “他……”   “他出去了,他闲不住,喜欢晃悠。”   玄玉怕龙骧心急,直接抢了他的话头回了句,与此同时还看了宁飞月一眼,宁飞月果然也没说什么。   商音便也没多问,此刻她心里还挂着一件事。   “龙骧,你师父的事君觅已经跟我说过了,前些日子零州出现了魔修,你师父应当是被卷入了,此事我已经跟掌门禀告了。”   沈灼点了点头,商音却欲言又止。   “掌门……要见你。”   “因为凰灵玉还是横阳城?”   龙骧却是表现的很冷静,这点让商音暗中松了口气,若是他不愿意她也不能逼他。   “皆有之。”   她这么一说龙骧心里便有了底,这说明镇天门的掌门至少不是为了凰灵玉而来。   “我稍后便去。”   “慢。”   玄玉忽然漫不经心地开了口,“我也去。”   商音微讶,随即宽慰道,“赵姑娘不必担心,龙骧既是无涯徒儿,这镇天门便无人敢动他,即使是掌门也得掂量一二。”   这话她说的一点不夸张,萧无涯在镇天门的地位仅次于掌门,然而他的修为却可以说镇天门第一,加上他那不羁的性子,倒是谁也不敢惹他。   可玄玉顾忌的便是这个,堂堂一掌门被自己师弟压了一头,怕是早就心生不满了,如今这小子带着凰灵玉一头撞上去,根本是送羊入虎口。   不过她却没说出口,只是似笑非笑地看了商音一眼,“是吗?”   商音被她看的莫名心里一跳,扯着嘴角回以一笑,心里却对飞月口中的玉姐姐生了疑虑。   连她都看不透的修为,至少在金丹之上,而能在萧无涯跟前救下宁飞月……她不敢想下去。   龙骧刚跟着商音宁飞月离开,房中就凭空出现了一个人,正是恢复了真实容貌的秦煌,他见玄玉还看着门外揶揄了句,“怎的,看上了?”   “我出去一趟,人你看着。”   “哎?你去……”   “看好,别乱动别的心思,吸取点教训。”   “……”   秦煌看着她离开,不满地撇了撇嘴,自言自语道,“还真当我怕那个沈灼了,要不是用手段作弊绝不可能赢过我!”   说着转身走到床边,戳了戳昏睡的薛君觅,“是不是啊,乖徒儿?”   因为伤了神识,薛君觅依旧还是沉睡着,对他的动作没什么反应,秦煌玩了几下觉得无趣。   “啧,到底是会动的有趣些啊……”   他看着躺在床上的少年,忽而笑了笑,眼里有几分阴郁,“倒是白废了一颗清虚剑心,看看剑骨好了……”   他撩起薛君觅身上的被子,双手扒开对方的外衣,再扒开那层白色里衣,露出了一大片白花花的皮肤。   秦煌伸手上去摸了下,手感颇好,比玄玉那群傻鸟的羽毛都要滑。   手探进衣内,从脖子开始,到胸口,再到腰,少年人的腰肢十分纤细,又因为练武,显得柔韧紧绷,秦煌下意识在那里多摸了两下,结果便听到了一声轻哼。   他一抬头,就看到那双黑漆漆带着震惊与怒火的眼睛。   秦煌扬起灿烂如花般的笑容,“早啊徒儿。”   薛君觅看着骑在自己腰上的轻挑男人,恶狠狠道,“滚——” 第78章 掌门   沈灼心安理得地留在了云天雾境,也不急着出去,根据以往经验,他想出去时自然就会出去,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新bug,但他还是挺喜欢的。   最重要的是,他的“病”在痊愈。   事实上第一次力量失控后踏入云天雾境时他就发现了,在这方天地里他的病完全就是普通的感冒发烧,根本不会有力量失控的表现,因为他根本没有了力量。   第一次踏入云天雾境里时他就像是被屏蔽了五感的人,而他没想到的是,这方小世界居然还能遏制他失控的力量。   看来某半神果然是他的克星。   沈灼想这些的时候正懒洋洋地躺在流梦树下,花瓣洒了他一身。   那天沈灼被气到后直接回殿抱了自己的袍子跑到了流梦树下去了,长冥自然也没理他,回了殿内后就一直没出来过,把沈灼气的够呛。   偏偏这里没有白天黑夜,也没有时间变化,他也不能用水镜,也不知道自己待了多久,不知道龙骧的伤怎么样了,玄玉有没有每天给他梳理筋脉,温养丹田。   “阿嚏——”   心里憋着一股火,偏偏还生着病,沈灼摸了下额头,感觉更烫了,心里一阵悲凉,他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柔弱过。   人一生病就会多愁善感,这话说的还是有道理的,这会沈灼自己一个人在树下烧的迷迷糊糊的时候心里就十分委屈,也不知道委屈个啥,但就是委屈。   委屈了半天叹了口气,还是他妈对他好啊,可他居然还弯了,回去后不知道怎么跟他妈解释。   结果转念一想还不知道能不能回去呢,他更觉得委屈了。   迷迷糊糊间他看到了一个人站在他面前,他喘着粗气,努力地想看看是谁却怎么也抬不起头来。   “……妈?”   “……”   “好冷,把空调调高点……”   “……”   他嘀嘀咕咕说了半天也没动静,于是又喊了一阵冷,然后就感觉到了一股微热的东西靠近了自己,他一把抓住那热源就抱进了怀里,嘴里吐槽了句,“真够抠门的,还用热水袋……”   “……”   那微热的东西十分高大,像一个大抱枕般,沈灼越抱越觉得舒服,直接把头埋了进去,四肢紧紧缠住,一脸满足的睡了过去。   耳边似乎有风吹过,沈灼嘴角缓缓勾起,心里默默说了句,妈,你儿子有喜欢的人了,可惜是个性冷淡……   而远在中州沁阳山的镇天门内,龙骧也终于站在了镇天门的大殿前,周围有不少细微的声音悄悄议论,无数好奇探究的目光看着他。   “那个龙骧?”   “哪个哪个啊?”   “带着凰灵玉的那个啊……”   “嚯!就是那个消失的横阳城的那个?”   “原来叫龙骧啊,萧师伯真的收他为徒了吗?”   “哈哈,外面争的头破血流,结果凰灵玉还是落到咱们镇天门手里了!”   “此事是祸非福。”   “……”   商音回头扫视了一眼,众人立即噤了声。   “进去吧。”她对龙骧缓了神色。   龙骧点头,抬脚踏进了那座朱红大雕,身后的大门缓缓关闭。   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位头顶白玉冠的中年男人,三十岁的模样,相貌堂堂,双眉凛然,眸子微阖,一身黑纹白服更显气势威严。   旁边站着一老者,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双眼陷在深深的皱纹里,似乎在打瞌睡似的。若不是他身上的那身黑纹白袍,旁人只以为他是个扫地老人。   身后更安静了。   龙骧却神色不变,上前抱拳一礼,“弟子龙骧,拜见掌门。”   “免礼。”   易千回缓缓抬起眼帘,看向眼前的少年,“你受伤了?”   “小伤而已。”龙骧回道。   易千回那张严肃的脸忽然笑了下,“你不必瞒我,师弟已经全部告诉我了。”   他的师弟就是萧无涯,龙骧闻言下意识松了口气。   “可是在晋阳山之乱时被凰灵玉反噬?”   “反噬?”   龙骧一怔,他倒是不知道凰灵玉还会反噬人体。   “师弟竟没告诉你?”   易千回面露思索,眉头皱起,“凰灵玉本就是凤族所有,天生霸道,其蕴涵的涅槃之火连金丹修士都不能随意触碰,更何况是普通人?师弟也太胡闹了。”   龙骧嘴唇动了动,“师父对我很好。”   “是吗?那便好,我那师弟虽是狂妄了了些,但对徒儿还是好的。”   易千回笑的宽厚,对他招招手,“你过来,我替你探查一番。”   “是。”龙骧走上前。   易千回伸出右手,运起灵气在他身上游走了一遍,而后皱起了眉头,龙骧见他如此便问了句,“掌门有话但说无妨。”   “你的丹田破损严重,怕是不能再修仙了。”   “我知晓。”   这事龙骧之前就从夙天行口中得知,刚要开口说已经有解决之法时,就听易千回说了句。   “眼下唯一的法子就是将凰灵玉取出来,否则你别说修仙,连命也保不住了。”易千回忧心忡忡地看着他说道。   龙骧目光微动,“可我听闻半生草可治。”   易千回笑容淡了些,“那都是谣言,半生草何其珍稀,谁也不曾见过,更别说还能找到。”   “是大夏皇子说的。”龙骧淡淡回了句。   一旁像是打瞌睡的老者忽然抬起眼皮,看了龙骧一眼。   易千回目光深了深,笑道,“奥?不知是大夏哪位皇子?”   “夙天行。”   “……”   易千回笑容微滞,“你认识太子殿下?”   “太子?”   龙骧初涉修仙界,倒是不知道夙天行在大夏到底是怎么样的地位,只不过眼下确实有点用。   他看向面前的易千回,“晋阳城之乱我是为了救他才受伤。”   “原来如此,你的福分倒是不浅。”   “多亏了师父的再造之恩……”   龙骧顿了顿,又道,“师父说,我是他萧无涯的弟子,镇天门的人,绝不能轻易言死,凡事有他撑腰。”   易千回扯起嘴角,似笑非笑道,“如此说来,倒不需要我为你操心了。”   “需要掌门照拂的是师父才对,若无掌门照拂,师父如何能如此洒脱?”   易千回挑了挑眉,看着他的目光多了分趣味,“你是这么想的?”   “是。”龙骧垂眸。   易千回露出笑意,“那你是信我还是信大夏皇子的话呢?”   龙骧心中一咯噔,一时站在那里没吭声。   僵持良久,易千回忽然笑起来,“玩笑而已,先回去吧,横阳城之事我会调查。”   “谢掌门。”龙骧低头一礼转身回去。   身后易千回笑容淡去,眸子陡然冷了下来,手掌猛的扣紧,飞身袭向龙骧后心。   杀意如疾风直袭龙骧后背,他全身的汗毛都站了起来,正要拼死一搏时,脑海里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   “继续走。”   “……”   龙骧头皮一麻,硬是忍着身体的本能没有转身,往前走去,而身后那滔天的杀意却没有跟上来。   “玄玉在你身后。”脑海里那道声音如此说道。   龙骧疯狂跳动的心终于停了下来,他沉着步子走向那道朱色大门。   而在他身后的是一袭青衣的玄玉,目光淡漠,只举着一只手便将刚才还高高在上的易千回的右手擒在手中,而目光却落在了一旁的老人身上。   她勾起嘴角,老者惊恐地瞪大了双眼,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易千回的喉咙也像是被封住了似的,只能恐惧地瞪着眼睛望着眼前如魔神般的妖娆女子,灵魂都在颤抖恐惧着。   玄玉敛了笑容,身后的朱色大门被龙骧缓缓推开,从她身后投来,她随手扔开了易千回的手腕,只一转身便消失不见。   殿门大开,商音的身影出现在眼前,脸上有些担忧,看到龙骧时便松了一口气,然而看向门内的掌门易千回时却是一惊。   “……掌门怎么了?”   “大概是累了。”   龙骧语气淡漠地回了句,商音诧异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少年却已经走远了。   心里油然生出些许不安,商音抿紧了嘴唇。   殿内易千回的脸隐在黑暗中,阴沉如鬼。   而走远的龙骧一路在镇天门人好奇探究的目光下走向虹音轩,脑海里却是另一番光景。   “凰灵玉?”   “我名凤于绯,凤族之人。”   “晋阳城之乱救夙天行是你所为?”   “……是,对不住,我无意……”   “无妨。”   “……”   龙骧走出凝烟阁,站在阁前栏杆的上,看着脚下云雾缭绕的沁阳山,千里之外的凡间似乎格外遥远。   “我借你为宿,你助我成仙。”   隐在虚空中的凤于绯看着眼前的少年脸上浮现着从未见过的淡漠,心里沉了沉。   “好。” 第79章 星辰之海   眼前一片洁白的世界,远处望去也都是冰雪的世界,群峦山峰,巨树琼枝,飞升天际的鸟儿,所有的一切都被尘封在冰雪之中。   脚下是万丈冰刃,头顶的松枝蜿蜒盘旋,凝成了静谧的天地。   沈灼缩了缩赤裸的脚趾,脚下也是一片晶莹剔透的雪地,可他却感觉不到寒冷。   这是一种似梦非梦的感觉,他隐隐知道自己做梦,可又觉得这地方是自己知道的,只是被忽略了,而冥冥中有一股力量在提醒他。   睁开眼的时候视线已经清晰了许多,一直存在着的头痛也好了许多,沈灼摸了摸额头,松了口气,烧终于退下去了。   鉴于这里昼夜不变,四季不分,身边唯一的植物永远开着花,所以他醒来时身上又盖了一层流梦树的花瓣,沈灼开始怀疑自己再不醒会不会被活埋了。   套上那件袍子,伸手在空中勾画了一个圆,水镜出现又消失。   沈灼也不失望,总之在恢复就好。   “有人吗?”   他对着茫茫翻腾的云海喊了声,无人应答。   “什么破世界,连个回声都没有……”   沈灼嘀咕着忽然想到了什么,他踏上旁边的玉阶梯向四处看去。   蓝天白云,云雾缭绕,三途峰在脚下,流梦树在身后,抬眼是九重宫阙,垂眸是无尽天阶。   他想了片刻后掀起袍角,顺着天阶爬上九重宫阙,站在门前他敲了敲门。   “Hello?”   寂静无声。   沈灼也没指望有人回应,直接走了进去。   九重宫阙第一层空旷广阔,却只有两个房间,外面一张长椅,里面一张寒玉床,沈灼见外面无人便走到里面去,结果还是没人。   “长冥大人——”   他仰头喊了声,这会也懒得去装逼了。   结果他一喊完眼前就出现了一道身影,脸还是那样没表情,但沈灼居然看出了那么一丝不耐烦,于是他内心产生了些许诡异的愉悦。   “所谓来者是客……”   “……”   对方没表情,沈灼咳了声继续道,“我初来做客,你身为主人应当带我四周看看风景才是。”   半神一脸“你在开玩笑”的高冷表情俯视他。   “……好吧。”   沈灼面露无奈,笑道,“既然如此,可否借我一只玄鸟,容我四下逛逛?”   男人黑漆漆的眸子看着他没说话,沈灼只好继续说,“如今我与凡人无异,甚至比凡人还不如,你不必防我。”   然而对面的男人看着他半晌,忽然问了句,“……何为空调?”   “什么空……”   沈灼脸色一僵,干笑道,“……你从哪儿听来的?”   半神大人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沈灼冷汗都要下来时,对方忽然又突然消失了。   沈灼深呼了一口气,心里直后怕,难道自己生病后长冥偷偷进自己梦里了?   他没来得及多想,走出空荡荡的大殿时里远处就传来一声熟悉的鸟鸣,传说中的巨大生物就那样展着巨翼向他飞来,翅膀带起的风将流云吹散,又凝聚在身侧。   沈灼飞身踏上玄鸟背上,拍了拍它的羽毛,“走。”   玄鸟一声鸟鸣,展翅向前方飞去。   风将衣袍长发拂起,沈灼撩开眼前的墨发,看向远处从来不曾西落过的太阳,眼前不断有飘渺云雾划过,沈灼指尖绕着玄鸟顺滑的羽毛,眼里染上一片浓重的深色。   而他身后的九重宫阙之上,面容俊美的男人身穿黑袍凌空而立,一头银发随风微动,没有任何情绪的双眸淡淡地看着飞远的玄鸟。   这目光很是直白,可身在玄鸟之上的沈灼却一点也没有察觉到,他此刻全部的身心都放在了探索这片云天雾境的兴奋上。   《仙途纪元》中有这样几大仙级存在,其中最无可复制的就是半神长冥一手创造的小世界云天雾境,哪怕主角飞仙之后也无法创造出这样一个美丽的小世界来。   无疑云天雾境是由长冥所掌控,因为他是创造这里的主人,同理可推得,他沈灼身为创世之天道,是否能掌控这个世界呢?   所以他要试一试,从云天雾境的核心开始。   然而,不知过了多久后……   沈灼一脸茫然地看着眼前完全一模一样复制粘贴的景色,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进了一款修仙网游里。   他错了,云天雾境的存在不是无可复制,而是……全特么是复制!   沈灼甚至怀疑那个男人造这个世界的时候是不是只打了个草稿做了中心部分,然后其他地方都直接用的Ctrl+c……   “宝宝,咱现在在哪儿呢?”他拍拍屁股底下的玄鸟。   玄鸟叫了声,充满天真烂漫与无知。   沈灼开始绝望了,索性摊开双手双脚往后一倒,摊在了玄鸟背上。   “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随便飞吧,飞哪儿算哪儿……”   说着便瞅着头顶的蓝天,时不时有一团云雾飘过来,遮住了他的视线,沈灼于是又莫名其妙地开心笑起来。   翱翔在苍穹之间的玄鸟似乎也感染到了他的愉悦,跟着欢快地叫唤了起来,清透的鸟鸣声回响在这方静谧的天地中。   九重宫阙上的长冥自水镜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俊美如俦的青年毫无姿态地躺在洁白玄鸟之上,一头墨色长发散落在身后,黑色的衣袍凌乱半解,露出大片象牙白的胸口和精致的锁骨,双眸半阖,嘴角勾着慵懒的笑容,在云雾飘渺间若隐若现,自在若仙。   胸前忽然汹上来的纷乱思绪让长冥抬手打散了眼前的水镜,转身飞回了九重宫阙内。   而就在他走进去的下一刻,漂浮在云天雾境边缘的沈灼却发现自己似乎在无意间漂进了一个不得了的地方。   “停停停!”   他连拍玄鸟的背让它停了下来,玄鸟飞的正起劲,一时没反应过来,一下子就停了下来,沈灼被惯性甩的往前一趴。   “呸呸……”   吐掉嘴里的羽毛,沈灼慢慢爬起来坐着,看着眼前仿佛已经换了天地的景色,忍不住赞叹了一声。   如同宇宙倒扣在了尘世凡间,斑斓的黑色像恒古不变的时空长河,笼罩了整个世界,漫天星辰就那样漂浮在眼前,像浩瀚无垠的海,一轮紫色的明月悬在头顶,妖异而圣洁。   而在这样一片星辰之海中,一只巨大的白鸟展着双翼悬浮在星辰之间,而沈灼就站在那上面,掌心托着一颗闪烁的星辰。   苍穹颠倒,星辰在掌间。   毫无疑问,这是他自踏入《仙途纪元》以来见过最美的景色。   沈灼认了出来,这便是他穷尽心思构思出的地方,半神长冥诞生之地——星辰之海。   脑海里浮现出一段剧情,沈灼猛的抬头看向那轮明月,嘴角缓缓勾了起来。   星辰之海可是没有月亮的,可云天雾境却有这么个地方,里面关着一个重要的人。 第80章 剧情啊剧情   沈灼有点激动。   剧情啊剧情,他终于又闻到了熟悉的剧情的味道了!   “走,飞上去。”他拍拍玄鸟催促道。   玄鸟低声应了声,便展翅向那轮诡异的明月飞去,沈灼便在无数触手可及的星辰中站在了那高悬的明月中。   越离的近,那月亮便跟真的一样变的越大起来,可慢慢地,那月亮变成两人高时就不动了。   昏黄的圆月像一道巨大的圆门,又像是通向另一个世界的通道,走近了便能看到那门其实是无色的,那昏黄的光都是无数密密麻麻的玄奥符文。   中州最古老的文字,有传言说那是初始的天道之文。   沈灼伸手推向那扇门,所有光亮一瞬间暗淡了下去,他吓了一跳,下意识缩了手。   与此同时,云天雾境之外的中州某处隐秘的楼阁之中,一双无色的眸子陡然睁了开来,眼周是无数道金色咒纹,密密麻麻。   那双无色的眸子像一潭清水,又像是流动的云,乍一看什么也没有,着实可怖,可仔细一看,那双眸中似乎蕴藏一方浩瀚天地,玄奥无边。   沈灼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猛的看向虚空某处,可见到的也只是无数漂浮着的斑斓星辰。   他蹙了蹙眉,再次伸手推开了那扇圆门。   漆黑的长道,沈灼走下了玄鸟向里面走去,脚步声像不请自来的客人惊动了主人般惊动了这片静寂。   黑暗中传来一个苍老低沉的声音。   “谁?”   “……”   沈灼缓缓勾起嘴角,往前一步,脚下踩过的地方忽然明亮了起来,那不知何处而来的的光一直蔓延到黑暗的尽头,沈灼也就看清了那黑暗尽头的人。   那是一个年迈的老者,一头苍白的长发拖到了地上,衰老的脸庞,满脸的皱纹,耷拉着的眼皮将眼睛都遮了大半,可沈灼知道那双眼睁开眼后是什么模样。   老者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袍,双手被禁锢在两侧,脚下是光亮照不到的黑暗,他就像被缚在虚空中。   “谁?”老人又问了句,嗓音沙哑低沉。   “我。”   沈灼这次回了,就看到那老人浑身猛的一颤,他心中诧异,难道对方认出了自己?   “你……”   他话未说出口,就见对方突然睁开了双眼,无色透明的双眸周围绽出无数金纹,那眸中像是有无尽奥秘,震的沈灼心里一惊。   “天道更替,天地必将崩塌!”   老人像是拼命喊出的一句话让沈灼震在原地,待他反应过来,进门前的那道窥视的目光再次出现在他头顶。   沈灼这下却猜出了对方的身份,当即一声厉喝,“还不快走!”   那目光像是得了提醒,立刻消失,下一刻门外的玄鸟便受惊了似的叫了起来。   沈灼立刻走出门外,踏上玄鸟的背,身后的门悄然闭合,而他前方那片星辰之海中一头银发黑袍的男人已经无声地出现在了他身前,凌空站在虚空中的璀璨星辰之间。   “此地景观确实不错,不知可有什么名字?”沈灼一脸笑意从容地望着他道。   长冥却没心思理会他,径直越过了他身侧向身后的月门而去,然而半路却停了脚步,他回头看向拉着自己衣袖的那只手。   白皙修长,比女子的手也不遑多让,看着就是文弱精致的模样,但他知道这只手创造了整个修真天地。   然而此刻这只手却只是拽着他的袖子,而手的主人却歪头头看着他,一副撒娇的模样。   “你去哪儿?”沈灼问。   长冥被他问的一怔,随即收起纷乱的思绪,“放手。”   沈灼脸上的笑意收了几分,“不放又如何?”   “……”   长冥一时没了动作,站在那里看着眼前的青年,眼里黑沉沉的。   两人虽自见面以来便是对立的样子,可沈灼从来也不曾做过这样的姿态,一副执拗又愤怒的姿态。   长冥似乎也觉得几分意外,竟然就那么被他们扯着袖子一动没动。   最后还是沈灼先有了动作,他松开了他的袖子,却攀上了对方的手腕,将人往跟前一拉,长冥便也顺势落在了玄鸟的背上。   心理阴影面积很大的玄鸟默默打了寒战,却还是没敢动弹。   两人这下离的十分近,几乎要胸贴胸了,沈灼的手还扣在长冥手腕上,在对方被拉过来看向自己后,他又顺着对方的手腕握住了对方的手。   微凉,跟它的主人一样淡。   沈灼抬头看着那双幽黑的眼,像万年不变的深渊冰潭,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在这双眸子中停留片刻,毕竟这人是没有情感的。   人定胜天那套说来让人振奋,但却不适用于人的情感上,尤其是像电视剧那样演的爱到生死不离便真能打破一切。   沈灼是不信的,也不屑于那些,因此上他的那些前女友总是觉得他不通人情,可他的确是不信的。   可此刻他却想信上那么一次,也许是周围的景色太美,又或许是这男人的手太让它安心,又或许是对方看着自己的目光那样专心,沈灼好想相信那么一次……   “何事?”   对方冰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沈灼眼中露出恍然的情绪来,然后手上一个用力,将人拽倒在玄鸟背上,自己翻身压了上去。   一地墨色长发覆在两人身上,与洒了一地的银发纠缠在一起,在这片魔幻虚空的漫天星海中,两个样貌俊美的男子交叠在一起,目光相对,缱绻缠绵。   长冥目光不变地看着他,似乎在等他的解释。   “记得吗?先前我曾承诺过的,待龙骧金丹后,我会让命运安排一人去陪你。”   “不是对手。”   “……”   对方的话让沈灼无语,合着这人还惦记着让自己给他找个对手呢。   他失笑一声,直勾勾盯着身下那双黑色的眼,里面似乎泛起一片深紫色来。   “长冥,若你还要等上万载,你想要个什么样的人来陪你?”   “……”   “回答我。”   沈灼压在他身上有些强硬地拽了拽某人的领子,一下将对方的领口扯开了来,露出了一片结实的胸口。   他顿时耳根子一红,有些不好意思来。   长冥本来对他的行为有些不耐,可目光暼到身上人那泛着红的白玉似的耳廓时,目光忽然动了动,伸手捏了上去。   “……”   沈灼顿时脑子一片空白。   手上软软又热的触感让长冥觉得新奇,捏了几下后低头便看到身上的人已经满脸通红,淡淡地看着他问,“你何处寻来的古怪身体?”   “……”   沈灼心怦怦跳的同时又想一口唾沫飞过去,什么叫寻来的古怪身体?这是他自己的身体?爹妈生的,自己长的!   貌美如花……呸,英俊潇洒!   不过他好歹有点理智,并没有说出来,加上之前不知怎么透露出的空调事件,他可不敢再多说什么,要是被长冥知道自己只是个什么都不是的凡人,却任意操纵着他的命运,他只怕是要魂飞魄散……   他正思索着,忽然被唇上抚摸的触感吓了一跳。   回过神来就对上长冥幽暗的眸子,对方那只捏他耳朵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放在了他的唇上,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暧昧而黏稠。   沈灼脑袋嗡的一下,“……住手!”   “嗯?”   长冥微抬眼,带着凌驾众生的冷傲。   沈灼觉得自己鼻血要出来了,小沈灼要造反了。 第81章 变化   “我……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沈灼因说话而动了动嘴唇,好死不死的将唇上的手指含进了嘴里。   “……”   卧槽!   他这下是真傻了,这姿势太过暧昧,他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就那么呆呆地趴在他胸前,嘴里还含着他的手指。   指尖湿热的触感也让长冥一怔,但也只是眉眸微抬,看着那两片泛着水光的红嫩唇瓣之间含着他的手指……   目光往上是一双震惊的眼,长冥数万年不曾有过波澜的眼里忽然泛起了一丝涟漪。   他勾了勾指尖,碰到了一个软软的湿热的东西,那东西像是受惊的小动物般,飞快地缩了回去,与此同时那本来压在他身上的人也突然坐了起来,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这回怎的不逃了?”他问。   他刚说完眼前就失去了沈灼的身影,只剩他一人坐在玄鸟之上,周围是倒映的星辰海洋,举目望去尽是黑暗,他像是处在偌大的宇宙中的孤独一人。   美么?这般死寂的地方。   长冥眼里的波澜消失殆尽,一片黑暗寂灭。   沈灼一屁股坐在镇天门的花园里时脑子还是蒙的,一张好看的脸红的滴血,满头青丝墨发如瀑布般洒在身后,笼住了他大半身体,一身宽大的黑袍凌乱地披在身上,一双漂亮的眸子充满了茫然,鲜红的双唇微张着,像是才入凡间的妖魅。   身后响起一个倒吸凉气的声音,沈灼却完全没有注意到,他满脑子都是长冥的脸,长冥带着情绪的眼睛,长冥的指尖,和对方身上淡漠逼人的冷香,以及那句——   “这回怎的不逃了?”   沈灼被这句话弄懵了,他确实怕了,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来,一件他忽略已久的事,那就是他从一开始就忘记了长冥虽然是个只知修炼的修炼狂,但到底也是活了十几万年的老妖怪,他那些勾搭的小心思对方能看不透吗???   “天……”   他捂住脸哀叫一声,身后忽然传来弱弱的一声。   “姑娘,你怎么了?”   “……”   沈灼面无表情地抬头,非常冷酷,玛德你再说一遍?   站在面前的是一个穿着镇天门弟子服的青年,十六七岁,高冠束发,模样周正,看着就是个积极向上的有位少年,此刻看着沈灼坐在地上的样子脸颊飞红,目光乱飘。   “姑娘你的衣服……”   “你再说一遍?”   “姑……”   “砰——”   沈灼捞起手边的大石头就扔了过去。   “……”   少年一脸惊恐地让开,惊讶地看着沈灼,“姑娘!你这是为何!”   “……”   沈灼扭头看四周,开始找更大的石头。   少年立刻慌了,退后一步摆手道,“姑娘!”   “……”   沈灼搬起一块半尺长的大石砸了过去,少年蹭一下跳上了树枝,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你这女子怎么如此不讲理!”   沈灼对他比了个中指,然后抬手拂了拂衣袍,潇洒地转身离开。   少年一脸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对于门内凭空出现个貌美女子还是在意的,索性一路跟着沈灼出了花园。   直到看到那“女子”走到虹音轩时,他才急了,那里可不能进去啊!   “姑娘留步!”   沈灼:“……”   少年怕挨石头也不敢上前,只好离着一丈远劝告道,“那里去不得!”   沈灼倒是好奇起来,“为何?”   少年一脸严肃,“里面有个女魔头。”   “……”   沈灼居然瞬间懂了对方指的是谁,不得不说魔女大人就是魔女大人,搁哪儿都能发光,这才多久她就占的镇天门一方地盘了,真特么人才。   他想了会抬头看到少年蹙眉认真的样子心里那股迁怒的火气也消了些,朝对方招了招手,“过来。”   少年立刻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   沈灼扫了他一眼,“龙骧可在里面?”   “龙骧师弟?”少年面露诧异,“他去上课了,姑娘认……”   “你眼瞎么?”   沈灼凉凉地打断他,指着自己的那张脸,“我长的像女人?”   少年两眼茫然地睁着,“不……不然像男人?”   “我……”   沈灼气得又要动手,忽然想到了什么,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脸,看向少年,“可有镜子?”   少年自然不会随身带着镜子,只好拔了剑,用了那光可鉴人的剑身递过来,“喏。”   沈灼凑过去看了眼,心理顿时咯噔一声。   那剑身上映着半张脸,眉目如画,肤若凝脂,说是绝世倾城也不为过,明明还是沈灼原来的五官模样,却像是工笔细致描摹过了一番,再衬上身后那头曳地长发,真真是雌雄莫辨,如九天之仙。   沈灼眸子却冷了下去,他本以为自己高烧退了差不多,力量也可以掌控了,要不然他也不能擅自脱离云天雾境,可眼下这副模样显然还是力量失控了,只不过表现的比较内敛。   所以在云天雾境时他就是这个样子?   沈灼想起那个男人对他态度的变化忍不住心里膈应起来,玛德他不会把自己当女的了吧!   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他立刻拉开领口对着那剑照起来。   “啊!”   面前拿剑的少年一眼看到白花花的肌肤顿时脸涨了通红,半晌才震惊地望着他,“你你你的胸呢?”   沈灼没理他,胸前一片光洁如玉,十方缚妖阵的阵纹已经没了,只有眉心还隐隐闪烁着一点,该是龙骧的血在起作用。   “上课?龙骧的伤好了?”   “伤?”   少年一愣,“什么伤?”   “他才上山时受的伤……啧,你是谁的弟子?”沈灼一眼便认出了他身上的弟子服是最低阶的,想来是刚入门的。   “在下玖源,拜在大长老门下,不知……”   “不知就算了,先回答我的问题。”   沈灼心理不安,有些焦躁地打断了他的话。   少年也不恼,反而脸颊微红地看着他,“龙骧师弟的伤十天前就养好了。”   “等等!”   沈灼眼皮子一跳,“十天前?十天你认识他?”   玖源也是一愣,“那是自然,师弟好歹已经进门一个月了,我自然识得。”   一个月……   沈灼的惊讶无以言表,他在云天雾境至多待了不过三日,怎么可能过去了一个月?   他猛的抬头看向四周,却发现虹音轩周围的树木已经凋零,叶片发黄,地上也洒落了一地枯叶。   风吹来,带起丝丝凉意。   沈灼心中恍然,居然已经到了深秋。   “姑……公子?”   玖源试探地看着他,沈灼回头看向他,“带我去见龙骧。”   “呃……不知公子是?”   “龙骧的小叔。”   “……哈?” 第82章 男人?   互通了姓名身份,沈灼才知道玖源是他刚消失那几天回的镇天门,之前一直在外为他师父寻找草药,因此并不知道龙骧师弟还有个小叔这样的存在。   此外沈灼还得知了另一件让他惊讶的事,龙骧筑基了,就在一个月前,也就是他消失后的十天内。   沈灼惊讶过后很快便释然,这里跟原剧情差不多,只不过他奇怪的是原著里主角筑基前是遇到不少困难的,比如那个为他温养丹田的元婴修士。   原剧情里萧无涯在主角筑基前回了次镇天门,也正是这一次,主角得到了他的赏识,不仅得他传承教导还令对方为自己温养身体,可眼下萧无涯却没有回来,主角也顺利筑基了。   原本是好事,但沈灼却心里有些不安,也不知是因为萧无涯的意外失联还是剧情的格外顺利,究其根源到底还是他离开一个月后发现剧情超出他的掌控了。   “近来外界可有什么关于龙骧的谣言?”   得知眼前的是个男人后玖源一双眼睛就没离过对方,这会突然听对方这么一问一时没反应出来。   “……啊?谣言?什么谣言?”   沈灼蹙眉,“晋阳城之乱最后如何了?”   “啊!”   玖源突然怪叫了声停下了脚步,“我差点给忘了!”   “嗯?”   “晋阳城那边有人传来消息了,说是大夏皇子驾临了!”   沈灼表示早就知道了,漫不经心地问,“还有呢?”   “还有……”   玖源忽然福至心灵,知道他问的什么,“说是龙骧师弟身怀凰灵玉,在晋阳城力挽狂澜……”   他说着声音小了下去,偷偷觑着沈灼的脸色,“近来常有其他门派送拜贴,只不过都被掌门回绝了,不过晋阳城之乱将落幕,当日的几大门派怕是要借着此事来镇天门。”   这发展完全在沈灼预料之中,只不过……   “掌门?”   镇天门掌门易千回,沈灼可是没忘记这个重要角色,前期主角进入镇天门后所受的最大磨难就是来自于这个易千回,此人资质一般,愣是借大长老的一力支持登上了掌门之位,又因嫉恨萧无涯而处处刁难,在知道主角身怀凰灵玉后迫不及待地就动了手,正巧被萧无涯撞见,两人大打出手,萧无涯救了龙骧,易千回重伤,后来萧无涯离开后他直接新仇旧恨都加在了主角身上。   等等,大长老?   沈灼停下脚步,看向身后的少年,“你方才说你师父是谁?”   玖源眼里绽出自豪的光彩,“大长老弥天。”   果然,弥天长老。   既然已经过了一个月,这易千回和大长老怕是已经动过手了。   “你师父近来如何?”   “……还好。”   玖源犹豫片刻,有点担忧,“不过师父好像是修炼出了些岔子,这几天一直在闭关。”   沈灼心一动,待走近镇天门弟子练剑的八方台时,他便看到了跟他一样远远站在八方台下的玄玉。   对方换了一身湖蓝色的长裙,没个正形地斜坐在栏杆上,手上绕着一串璎珞绳结,在场这么多人愣是没人敢说她一句。   “她这些天一直如此?”   “是啊。”   玖源话语中是深深的无力感,“除了沐浴如厕,那位姑奶奶算是贴身跟着龙骧师弟了,那日灵恭师叔就说了一句,到现在肋骨还没好呢……”   沈灼弯了嘴角,往那边走去,却听到一声呵斥,“站住!”   这一声呵斥力道不小,至少筑基以上的修为,沈灼抬眼就看见八方台上居高临下地站着一个中年人,一脸威严,眉毛都竖了起来似的,正怒瞪着自己。   “谁带你来的?”   “……我?”   沈灼笑笑,指向玖源。   玖源:“……”   中年人顿时瞪向玖源,“越来越放肆!”   玖源一脸哭腔,“师叔你听我狡辩……”   “……”   沈灼忍不住笑出了声,张口打断了对方的训斥,“我同我侄儿一同来拜的师,只是我因病耽误了几日。”   “侄儿?”   中年眉头皱的死紧,声如洪钟,“哪个是你侄儿?”   沈灼不慌不忙看向他身后,只见弟子群中已经跑出来一个俊朗少年,一跃而下到他面前。   “你……”   “病好了。”   沈灼巧妙地截了他的话头,向那惊讶的中年人一礼,“见过师叔。”   中年人脸色缓了些,“你是萧无涯的弟子?”   “非也,我打算拜商音道人为师。”   “商音倒也不不错,适合你,女儿家家的,哪里适合跟着萧无涯那莽夫。”   “……”   沈灼嘴角一僵,“这位师叔,我是男子。”   中年男人眼珠子一瞪,跟铜铃似的,“这模样?男人?!”   “……”   沈灼脸冷了下来,就听到一旁玄玉抱着胳膊悠悠走来一人,打趣了一句。   “呦,小子,沈灼这是给你找了个婶婶了?长的不错啊,连我都心动了。”   “……”   沈灼目光凉凉地看向玄玉,一声没吭,玄玉一怔,片刻后大喊一声。   “操!沈灼?!”   “……”   沈灼想说你把前面那个字给我去掉,却忽然想起了什么,诧异道,“你没认出我?”   他虽然相貌变了些,可还是原来的五官,不至于让玄玉这种上古妖兽都认不出来的地步。   “废话,你之前……”   玄玉话说了一半忽然就停了,沈灼挑眉,“我之前怎么了?”   玄玉也跟着挑了挑眉,笑道,“你之前可没这般貌美如花。”   “是吗?”   沈灼漫不经心地应了句,直觉这女人绝不是要说这句话。   之前?之前他怎么了?之前……   沈灼陡然想起了什么,抬眼扫了玄玉一眼,对方已经笑意满脸。   “病好了?”   “好了,谢了。”   玄玉扬眉,“谢我什么?”   “谢你这些日子照拂我侄儿。”沈灼笑回道。   玄玉笑了笑,手指繁花似的绕了几个圈,将那串璎珞收入掌心,“举手之劳。”   龙骧站在一旁却什么也没说,只定定看着沈灼,那直勾勾的目光让沈灼想起了一个月前他离开时还有历史遗留问题没解决。   不过眼下显然不行,站在一旁的中年男人,也就是玖源口中的灵恭师叔早在玄玉过来时脸色就已经不好了。   沈灼忙嘱咐了龙骧几句便要离开,少年似乎一个月就成熟了不少,并没多说什么就放他离开了,只是那眼神一直还留在沈灼离开的背影上。   “呵……”   玄玉勾着嘴角轻笑了声,龙骧回头看了她一眼,她眨了眨眼,转身哼着歌走了,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   龙骧目光深了深。   一旁的玖源红着脸蹭过来,“龙骧师弟……”   “师兄有何事?”龙骧问。   “咳,也没什么事,就是……不知你小叔他……可有婚配了?”   “……没。”   玖源顿时喜出望外,“那他可说过以后找的道侣是男人还是女人啊?”   龙骧:“……” 第83章 你干什么!   不得不说,沈灼现在这副模样确实太招人,去往商音处的一路上就引得了不少镇天门弟子的目光,一半惊艳一半好奇。   “你是……”   宁飞月见到他时也是一愣,随即看向他身上的衣袍才露出惊喜的表情来,“沈大哥!”   沈灼心中微动,上前笑道,“你师父可在?”   “在的,不过她在炼药,怕是要等一会儿,你找她何事?”   宁飞月一向对他热情的很,直接拉着他进了阁内,为他端茶倒水拿点心。   “自然是拜师学艺。”   宁飞月张了小嘴,讶异道,“你说真的啊沈大哥?”   “自然是真的。”   沈灼拿起茶水喝了口,却没品出什么味道来,当即笑了笑,“飞月这茶泡的出神入化。”   “真的嘛?”   宁飞月被夸的眉飞色舞,当即也尝了口,刚入口就皱着脸吐了回来,“妈啊!苦死了!沈大哥你变坏了!”   苦?   沈灼一怔,低头又喝了一口,还是那般淡如白水般的滋味。   心里莫名一沉,沈灼知道事情怕是不妙了,这次古怪的生病后他的身体似乎发生了他不知道的变化,而这变化并没有随病症减弱而减弱。   “飞月。”   “嗯?”   “你觉得我可有什么变化?”   “变化?”   宁飞月托着下巴望着他,一脸茫然道,“没有啊,倒是以前没发现沈大哥原来长的这般好看!比玉姐姐都要好看几分呢!”   “……”   沈灼眸子深了深没有接话,就听得门外有人接近,宁飞月的声音响起。   “师父!”   沈灼抬头看去,便见到了一袭宽衣白袍的女子走来,容貌中上,一身出尘的气质却让人为之敬仰。   “沈灼见过前辈。”沈灼起身一礼。   商音见到他的脸时显然也是一怔,随即便恢复正常,询问几句得知沈灼来意后没有马上回应,反而将宁飞月遣了出去。   “沈公子有话可直说。”   “前辈何出此言?我是真心来拜师的。”   商音看着他没动,沈灼只好无奈道,“毕竟我也要找个借口待在我那侄儿身边……看前辈这般反应,萧前辈应当是无事了?”   “一个月前是,此时此刻便不知晓了。”商音声音淡淡道。   沈灼思索片刻后直接问了句,“不知萧前辈说了些什么?”   “他与伏阙都在零州,那里有魔修踪迹,便提前托人将红烟阙送了回来,我已经将其炼药让龙骧服下,可暂时压制凰灵玉暴动。”   “前辈,在下问的是……萧前辈说了我些什么,会让前辈对我如此?”   沈灼神色玩味地打量着她。   商音缓缓抬起眼眸,看着他道,“他说你……来历不明。”   沈灼眯了眯眼,“我以为修道之人不问出处,毕竟百年后亲友都是一抔黄土。”   “不过他让我有事可求助你。”   商音又淡淡加了句,把沈灼弄的一愣。   所以萧无涯还挺相信自己?   “萧前辈此去零州是为了龙骧,前辈若有事我自当尽力。”   沈灼客气了句,商音也没放在心上的样子,说了几句便要送客,也不提拜师的事,沈灼自然知道还是在防着自己呢,索性还了个价,算作她的记名弟子,并不载入门内弟子册上。   商音便应了,临走时沈灼又问了句,“记名弟子也是弟子,望师父为弟子解一惑。”   “你说。”   “我入镇天门之前曾偶遇一人,我明明将那人看的分明,可过了一段时日,那人明明样貌变了许多,周围人却一点不惊奇,这是为何?”   “若从来看不清,便没有不同。”商音说。   沈灼拱手,“请前辈赐教。”   “世间有大能者,改天换地,更能隐匿自身气息,可下欺凡人,上瞒天道,更别说是一张脸。于凡人乃至修为低下之人,一生也无所觉,唯有修为至高者方可察觉异样。”   “……”   离开前宁飞月非要送他一送,沈灼拗不过,只好同意了,路上遇到的弟子虽不认识沈灼,却是认识宁飞月的,便都找了借口过来搭讪,也有纯粹好奇打探消息的。   当听到沈灼是龙骧的小叔后那些人的表情又都讳莫如深起来,沈灼便问了宁飞月怎么回事。   “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龙骧刚来镇天门便被掌门接见了,随后又让他自由出入藏书阁,而我师父又专门为他看病,他们嫉妒了呗。”   宁飞月看似天真,对这些事情也看的清楚,“其实他们只是嫉妒身怀凰灵玉的人罢了。”   沈灼了然,凤族一向是存在于传说中的种族,论其渊源得追溯到上古时期,比长冥的诞生都要早,凰灵玉更是如同长生之药,只要神识不灭,那便永生不死,整个凤族千年来也不过只出了个凤于绯才孕出了这凰灵玉,谁人得到便等于跻身修仙界一流砥柱,有了一争仙路的资格,而这样的机遇却被一个凡人少年得到了,谁能不嫉妒?   “若不是龙骧,换了个人得到凰灵玉便不一样。”   宁飞月连连点头,“就是就是,我也是这么跟他们说的,机遇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把握的,换了其他人怕是早就死在半路上了。”   沈灼笑笑,“不错,飞月其实很聪明。”   “嘻嘻,我本来就不傻。”   宁飞月托着右手动了动,“对了,师父答应收你为徒了吗?”   “算是吧,说是收我为记名弟子,明日拜师大会时一并提了。”   “对奥!”   宁飞月圆溜溜的眼睛露出惊喜,“我差点忘了,明日便是江师叔他们下山收弟子回来的时候了。”   沈灼点头,时间对上了,商音本该一同下山去的,然后遇到被追杀的龙骧,出手相救,将其带回了镇天门。   然而现在龙骧提前上山,横阳城全灭,提前拜了萧无涯为师,提前筑基,也提前对上了大boss长冥,玄玉,薛君觅也提前遇到了秦煌……   卧槽秦煌!   沈灼头皮一麻,他就说自己忘了什么事,原来把那个祸害给忘了!   “薛君觅呢?”他急问道。   宁飞月见他焦急的样子一愣,“薛师兄?后山练剑啊。”   后山?对了,原剧情里薛君觅身为萧无涯大弟子,剑术修为在同辈弟子中早已首屈一指,平日都是自己单独一人在后山练剑。   沈灼心里放心不下,跟宁飞月打了个招呼便往后山去了。   说是后山但也属于镇天门的地盘,所以也都用石头铺了路,沈灼顺着那小路一路穿过林荫树木,一打眼就看到了那山壁下的熟悉身影。   “薛……”   他刚要喊出口,就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   “你干什么!” 第84章 伤口   半边石壁,下方横生出一大块空地,再过去便是断崖,崖边有一块巨石,可供人躺卧。   此刻那巨石上就躺着一个相貌英俊的少年,少年一袭拘谨严整的白衣已经被扯开,头上发冠却还好好的戴着,眉头不耐烦地拧起,正抬眼瞪向那压在他身上的人。   而那压在他身上的人自然没有其他人,正是一身低阶弟子服的秦煌,正一脸邪笑地擒着身下人的下颌,压的紧紧的。   “秦煌!”   沈灼这一声大吼立刻惊动了两人,薛君觅扭头看着他有些疑惑。   秦煌倒是怔了怔便一眼认出了他身上的自家尊上的袍子。   “夫人?”   “夫你妹妹!”   沈灼上前一脚把他踹开,将薛君觅护在身后,怒目而视,“你想对他做什么!”   秦煌一脸茫然地坐在地上,“没有啊。”   “还敢狡辩!”   沈灼冷笑一声,“没有你压着人家扒衣服?你胆子不小啊秦煌,临走那一剑没让你长记性是吧?”   秦煌听到这里勾着嘴角戏谑一笑,“夫人,那一剑你可是作弊了,哪能算数?”   沈灼一噎,他也没指望能蒙秦煌多久,要的也只是当时那一剑动摇他道心,可眼下却是不管用了。   见他不说话秦煌慢悠悠爬起来,潇洒地拍拍灰尘,“夫人误会了,我和君觅在切磋剑法呢。”   君觅……   沈灼跟见了鬼似的,“……你喊他什么?”   “君觅啊。”   秦煌暧昧地对他身后眨了眨眼,“是不是,君觅?”   “……”   沈灼回头见薛君觅居然没反驳,顿时蒙了,“怎么回事?”   薛君觅冷酷地整理了自己的衣领,没说话,沈灼只好问另一个当事人。   “愿赌服输,夫人那一剑我挨过便起了誓,除非他薛君觅自愿,否则我不会强迫他跟我离开。”   秦煌面露无奈,“夫人,我这可是给您面子啊。”   “你发了誓?什么时候?”   我怎么不知道?沈灼心想。   “夫人若不信,我便再发一次。”   秦煌说着就看向薛君觅,正色道,“我秦煌在此向天道起誓,若非薛君觅自愿,否则我绝不会强迫他跟我离开拜我为师,否则我便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夫人可听到了?”   沈灼站在那里没说话,心里却乱成一团。   他记得上次长冥对天道起誓,自己明明是有感应的,怎么现在又没了?难道只有长冥发的誓有用?还是因为上次发誓与自己有关?   想到这里他回头问薛君觅,“你有什么感觉吗?”   薛君觅抬眼看他,“什么感觉?”   “……”   好吧,跟相关人无关,那他是怎么回事?   沈灼皱着眉头走向秦煌,上下一番打量,“你该不会用了什么遮掩天机的宝物了吧?”   “冤枉啊夫人……”   秦煌眼睛扫到沈灼的脸,划过一丝惊艳,“几日不见,夫人越发貌美了啊。”   “滚。”   沈灼怕多说会引起秦煌起疑,便揣起了疑虑,看向薛君觅,认真地叮嘱道,“一定离他远点,知道吗?”   “为何?”   薛君觅眉眼淡淡的,语气也是淡淡的,但沈灼却看出了萧无涯那桀骜不屈的影子来。   沈灼顿时心里一阵惊惶,剧情可以避免,但人物的命运永远不可避免。   他想起自己曾说过,他笔下的人物都是自由的,某种程度上来说剧情不是他定的,而是书中那些人物自己走出来的,什么样的性格决定了什么样的命运。   而薛君觅已经被秦煌所吸引,剑修就是如此,永远被比自己强的人所吸引,萧无涯如此,薛君觅亦如此。   秦煌更是了解,所以他显露了自己的实力,也如愿吸引了薛君觅的目光。   剑修一向如此,他需要试剑石,薛君觅也需要。   他深叹了一口气,目光沉沉地看向薛君觅,“你……不要冲动,无论何时,活着才有希望。”   沈灼也不管薛君觅听没听进去,扭头看向秦煌,本想警告几句,可转念一想,有些剧情是阻止不了的,秦煌要真想那样做,他现在也阻止不了。   “夫人怎的这般看我,是不信我么?”秦煌挑眉笑问。   沈灼不想搭理他,摆摆手转身就要离开,却被薛君觅喊住了。   “你的脸……”   沈灼心里一动,“我的脸怎么了?”   薛君觅直直看了他几秒后摇摇头,“无事……你这一个月去了何处?”   沈灼不知怎么的,一听到这问题下意识暼了眼秦煌。   “你看他做什么?”薛君觅目光灼灼地看他。   沈灼:“……”   秦煌咧嘴一笑,“我知道他去何处了。”   薛君觅凉凉地扫了他一眼,然后对沈灼说,“龙骧一直在找你。”   “发生什么事了?”   沈灼第一反应就是这个,然而薛君觅的表情却有点怪异。   “应该你们发生什么事了。”   “……”   沈灼想起临走那天跟主角不欢而散,随口道,“没什么,估计是小孩子青春期到了……你师父的事怎么样了?”   薛君觅脸一下沉了下去,“掌门说师父无事,不让我们下山。”   沈灼心中冷笑一声,他猜到了。   “易千回信不过,你商音师叔也没说什么么?”   对于他贬低易千回的话薛君觅没有反驳,“师叔要我不要冲动,伏阙前辈在那里,应当没事。”   沈灼听着觉得疑惑,“我问个事啊,你师父跟商音前辈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剧情里他可没有给萧无涯安排这么一段情缘,毕竟那可是个剑痴的存在。   “此事飞月曾问过商音师叔,她只摇了摇头,说师父喜欢的不是她,后来我们便没再问过。”   听起来又是一段故事,不过沈灼对此没什么兴趣,他在担心另一件事。   “我有件事要问你。”   秦煌一愣,“我?”   “嗯。”沈灼点头。   薛君觅见状便先行离开了,秦煌还看着他的背影一脸满足。   沈灼嫌弃的不行,“看够了?”   “看不够,怎么也看不够,这么好的苗子,五百年来也出不了一个,却被我给遇上了。”   秦煌说这话的时候眼里的杀意是从未有过的浓重,似乎他的每一分欣赏都是杀意,沈灼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要不是自己逼他发誓,他估计会立刻把薛君觅掳走,哪怕灭了整个镇天门。   “夫人要问我什么?”   下一刻秦煌又扬起了温和讨好的笑容看向他。   沈灼压下心里那份不舒服,问道,“你进过云天雾境吗?”   “呃……倒是进过一次,大概是八百多年前,我被玄玉忽悠进去清理玄鸟留下的污渍,也只走到了第六千步台阶,便再也走不下去了。”   沈灼闻言低头沉思起来,是了,按照他的设定,云天雾境里的那九千九百九十九道天阶等于修为等级,秦煌只能走上六千步,而玄玉却能踏入殿内,所以玄玉的修为高于秦煌,也因此成为了继长冥之外能看出他变化的人。   再联想刚才秦煌起誓的异常,沈灼低头看自己的手……所以,是他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么?   “咦?”   秦煌忽然看着他手腕的地方叫了声,“夫人,你受伤了?”   沈灼低头看了眼,在手背上发现了一道细小的伤口,伤口并不大,只流了一点血,衬着白玉般的皮肤显得十分扎眼。   沈灼大脑一片空白。   要知道,从穿越进《仙途纪元》至今,沈灼从来都没有受过一点外伤,哪怕是从半空坠落也没有咳过一声,更别说留下伤口了。   可此刻手背上的伤口却告诉他事情不一样了,他似乎在往一个普通人蜕变。 第85章 喜欢   论一个普通凡人在杀机四伏的修仙界如何生存下去?   尤其是在得罪了一票修仙界黑白两道大佬后,同时他还要带着身怀异宝的主角飞升仙界……我可拉几把倒吧!   沈灼满腔郁闷地回了虹音轩后直接躺在了床上,看着房顶默默发呆。   本来觉得自己是个带神挂穿越进来的挂逼,可结果发现原来他只是个免费试玩的玩家,而现在,他的挂到期了。   “唉——”   忍不住长叹一声,沈灼刚觉得自己好不容易跟暗恋对象有点进展了,结果一下就让他打回原型了,这下好了,他还不知道能不能进云天雾境了。   等等。   沈灼蹭一下坐直了,一脸沉重,他为什么想的不是剧情无法进展下去回不了家,而是去不了云天雾境了?   他有点不想承认,毕竟他一贯是个理智的人,跟谈恋爱相比显然回家更大,他妈可就他一个儿子,现在这思想有点危险。   然而不容他纠结,当晚龙骧就和玄玉一起回来时,后来还跟着薛君觅和宁飞月,都带着饭菜酒水,热热闹闹的说要聚一聚。   沈灼自然答应,从床头换了镇天门弟子的白衣,头一次将满头长发束了起来,白玉冠衬的格外神采飞扬,一时看傻了几人。   “沈大哥如此好看,也不知以后娶个什么样的嫂子。”   屋外月色正好,几人干脆到外面石桌上围着喝了起来,几杯下肚,宁飞月便醉醺醺的了,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沈灼,感叹不已。   此话一出气氛忽的就静滞了那么一瞬,玄玉拈着酒杯似笑非笑地扫了龙骧一眼,对方低头抿着酒,似没听见般。   薛君觅喝了口酒,盯着酒杯也不吭声。   沈灼却忽然笑了,“你嫂子可比我好看多了。”   这半真半假的一句话让几人都是一愣,宁飞月酒都醒了几分,瞪着眼睛问,“……你成过亲了?”   “那倒没有,没来得及,不过我们在一起好些年了,算是订下婚约了。”沈灼笑着回道。   酒桌上一时静的可怕,玄玉看着沈灼的脸,觉得对方不像是撒谎,也不至于因为龙骧一个小孩子撒这样的谎,可是她怎么也不相信以沈灼的身份会有未婚妻,毕竟对方是连情都没有的玩意儿。   “奥?不知是出了什么事?”   “我们……吵架了。”   沈灼的理由非常平淡无奇,玄玉反而觉得惊讶起来。   “为何吵架?”薛君觅问。   “是啊,沈大哥脾气这样好!”宁飞月撅着嘴道。   “就是脾气太好了,她……性子比较燥,活泼的很,而我太静了,说来也是我对不起她,本想给她道个歉的,没想到却……”   沈灼顿了顿,端起酒杯仰头喝了一大口,低头时眼里一片落寞,“却来到了这里。”   几人都下意识地以为沈灼是在感叹一路上颠沛流离,一时都没了声音。   宁飞月不忍,开口安慰了句,“没事的沈大哥,回头我陪你一起去看看嫂子,不成的话接到镇天门也是可以的啊!”   沈灼摇头失笑,“接不到的,我现在也见不到。”   桌上一时感伤起来,宁飞月差点就要落泪时,一直没出声的龙骧忽然出声了。   他看向沈灼,黑漆漆的眸子在夜色里像黑曜石般,“你喜欢她么?”   沈灼浅浅一笑,“喜欢,总归是我决意共度一生的人。”   “可……”   “那尊上呢!尊上怎么办?!”   “……”   这突兀而聒噪的一声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绪。   薛君觅冷冷地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旁的某人,对方咧着嘴笑,恬不知耻地拿了薛君觅的酒杯喝了口酒。   “谁让你来的啊?”玄玉漫不经心地笑问了句。   “凑凑热闹。”   秦煌笑眯眯地看向沈灼,“结果听到咱们夫人居然要另结新欢,这不忍不住了吗?”   “你再瞎说小心再也说不出话来。”玄玉淡淡暼了他一眼。   “啧,你怎么就是不信,我可是亲眼看到的啊!”秦煌一脸不满地拍了下桌子,惹得薛君觅一个冷眼。   然而不管他再怎么说,沈灼都只小口喝着酒,不回答也不否认,这让其他人都好奇起来。   “那个,我一直想问……”   宁飞月顶着一张红彤彤的脸蛋,看看沈灼,又看看秦煌,迷迷蒙蒙地问,“你们一直说的尊上到底是谁啊?他跟沈大哥咋……咋回事啊?”   “这就要问你的沈大哥了。”秦煌笑的隐秘。   于是宁飞月又捧着小脸瞅向沈灼,“啊?”   沈灼抬眸将桌上人都扫了一圈,微微一笑,“都很好奇啊?”   “嗯嗯!”宁飞月猛点头。   龙骧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一旁将一切收入眼中的玄玉嘴角勾了勾。   “前面说到我跟我那未婚妻琴瑟和鸣,奈何因偶然一番争吵我二人天各一方,而这其中的原因就是因为他家那个尊上——”   沈灼挑眉,“明白?”   “……”   “……”   “不明白。”宁飞云一脸茫然地摇头。   沈灼又说,“听过强抢民女的戏吗?”   “听过。”   宁飞月皱着小脸苦苦思索了一番后抬头问道,“……他家尊上把你抢走的?”   沈灼一笑,“聪明。”   秦煌一脸震惊地看向玄玉,“真是这么回事儿?”   “你听他扯。”玄玉一脸不屑。   秦煌自然是不信的,乐呵呵直笑,“我就没见过我家尊上那么在意过什么人,天天从水镜偷看你……”   “……”   完了,好像说漏了什么。   玄玉默默翻了个白眼。   “奥,是吗?”   沈灼单手撑着下巴,被酒染的水润的薄唇缓缓勾起,一双好看的眼醉意朦胧。   这样的沈灼看起来十分惑人,几人又是一愣。   “咳,当我没说。”秦煌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低头找酒杯。   沈灼也不追问,垂眸看着酒杯,嘴角却一直勾着没放下,明眼人都看出来他心情颇好。   秦煌心里直吐槽,还说没关系呢,瞧这荡漾的。   龙骧脸色冷的可怕,可更不爽的却是他旁边那位。   玄玉看着沈灼那一脸荡漾的德行冷笑一声,“尊上就是喜欢一只鸟也不会喜欢他这样的。”   宁飞月抬头不满地看着她,“为什么?沈大哥这么好!”   “他才不会喜欢任何人。”   玄玉说着转身就离开了酒桌,几人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怎怎么了?玉姐姐为什么突然生气了?”宁飞月怔怔地问。   “许是吃醋了。”秦煌漫不经心地笑着说。   龙骧一直盯着沈灼,而此刻沈灼也有点醉了,这会盯着酒杯不知道在想什么。   薛君觅见情况不对便提出今晚就这样散了,宁飞月连连点头,龙骧伸手去扶沈灼,却被拒绝了。   他看着沈灼朝自己摆摆手,转过身的那一刻他听到了沈灼的一声嘟囔,   “我挺讨人喜欢的啊……”   “……”   龙骧放在身侧的手缓缓握紧。 第86章 独一无二   喧闹声戛然而止,沁阳山的夜晚因入秋而格外寒凉,沈灼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时还是半夜,窗外的月光冷冷清清地照着。   将龙骧赶走后,沈灼躺在床上发着呆,脑子里因醉酒一塌糊涂。   怎么能不愁?他快愁死了。   以他现在的身体趋势发展下去,最后会直接变成一个普通人,到时就算龙骧成仙,他也老死了,就算他不会老死,他妈妈也等不起,他并不知道原来世界的时间流逝比例,如果是一样的,那么他已经失踪了大半年了,他的编辑应该也发现联系不上他了,然后报警,警方会联系他妈妈……   呵,开什么玩笑,居然让他遇上了这样奇葩的事。   心里冷笑着,于是他又想起了那个罪魁祸首。   良久,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吹的发出簌簌声,沈灼缓缓闭上眼,嘴里呢喃了一句。   “难道真要赔上我的一切么……”   到最后声音微不可闻,似乎只是酒后的胡言,又像是一句梦呓。   窗外梧桐树下,秦煌一脸纳闷地嘀咕,“夫人在说什么呢?”   一旁的玄玉目光深深,“他没有发现我们。”   “……”   秦煌神色微动,他记得这位尊上夫人可不是个简单的角色,而眼下居然连他们的靠近都没发现。   “难道夫人受伤了?”他一脸惊讶道。   “……闭嘴!”   玄玉骂了句后转身就走,秦煌见她真的生气了连忙跟了上去,腆着脸笑道,“怎么来人界一趟,变的如此易怒?”   “你可知他是什么人?”玄玉冷冷地回头看他。   秦煌淡淡一笑,“你们不是不打算告诉我么?”   是你们,而不是你,这其中也包括了九重宫阙的那位。   他秦煌到底是活了万载的大妖,如何能看不出来这位尊上夫人来历蹊跷,身份更蹊跷。   “我只是好奇……”   “好奇什么?”   “我口口声声称他夫人,尊上居然一次都没抽过我,简直太有意思了!”   “……”   玄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秦煌,哪天你死了一定是被你自己作死的。”   “我说的可是真……”   “敌人。”   玄玉打断了他的话,“沈灼是敌人,尊上的敌人,也是你我的敌人,你死我亡的敌人。”   秦煌认真了片刻,然后啧啧笑了起来,“所以我劝你平时不要总待在灵都,也要出来谈谈情说说爱,现在看不懂了吧?”   玄玉不耐烦地扬眉,“哈?”   “你还记得当初尊上从朝日老头那里得知天道之子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么?”秦煌笑问。   玄玉回忆了下,当时尊上的反应好像是……想起来了,当时尊上似乎只抬了下眼皮,然后淡淡地“嗯”了一声,就没了。   “你可知道尊上用水镜看过他多少次?”   “……”   “除了三途峰上的灵兽,可曾有第二个人穿过尊上的衣服出现在他面前安然无恙的?”   “……”   “自天命族后尊上便不曾踏出云天雾境一步,可如今呢?”   “够了。”   玄玉冷着脸打断了他的话,“你这是谬论,尊上早已没有了七情六欲。”   “不,玄玉,你错了。”   秦煌忽然露出了诡异的笑来,“尊上或许不会有情爱,但却不可能抛却七情六欲。”   “什么意思?”   “他对沈灼的这份关注是出于爱也好,恨也好,哪怕只是一丝好奇,结果都是一样的,对尊上来说,沈灼此人,沈灼此名便代表着与众不同,独一无二,世间不会再有第二人能入得了他法眼,你可懂?”   玄玉看着他讳莫如深的笑脸,整个人都凉了下来。   她怔怔地看着他,许久后嘲弄一笑,“那我们岂不是完了?”   “那倒不是。”   秦煌不以为然地摇摇手中折扇,笑的有些残忍,“也许结果正相反,即使身为敌人,对方也不得不承认尊上如同高高在上的神,而能得到神祗的垂青,没有人会不动心,既然动了心就会有情,有了情便会有破绽,可尊上不会,即便尊上真的在乎那人,也不会阻挡他的证道之心。”   可若那人是真正的神祗呢?若是那人是比尊上还要无情无欲的天道呢?   玄玉到底没有问出口,她知道如果她说了依秦煌的性子一定会想方设法动手,到时定然会激怒沈灼,那只会对尊上不利。   所以她只是笑了笑,反问道,“你如此枉自揣测,也不怕尊上动怒?”   “尊上早已抛却七情六欲,不会在意这等小事的。”   秦煌用她的话驳了回去,玄玉看着他走远的背影喊,“你去哪儿?”   “找我的宝贝未来徒儿去!”   “……”   玄玉无奈摇头,回头看向梧桐树另一头,一身白衣的龙骧果然站在那里看着她。   玄玉觉得有意思,挑衅一笑,转身离开了。   龙骧静静看着她离开,而后目光落在沈灼的房间,目光深沉。   第二日一早,沈灼刚睁眼就开始后悔昨日多喝了那两杯酒了。   头痛欲裂也就是这么回事了,沈灼靠在床头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就听到门外敲门声响起。   “进来。”   门被推开,龙骧穿着一身整齐好看的镇天门弟子服走了进来,长发束起,看着十分英俊潇洒。   沈灼拳头怼着脑门,纳闷地问了句,“你要出门?”   “拜师大会。”   “……”   沈灼顿时风中凌乱了,卧槽他居然把拜师大会给忘记了!   “现在什么时候了?!”   “还有一炷香的功夫。”   “……”   沈灼也顾不上头疼,立刻爬起来换衣服洗漱, 龙骧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眼里划过一丝笑意。   “我来。”   他上前接过沈灼手里的发冠,将那一头墨发束起。   “谢谢。”   沈灼回头道谢,本想伸手摸摸他的头的,却发现对方不知不觉已经和自己差不多高了,就只好对他笑了笑。   “嗯。”   如同始点大部分玄幻小说的套路那样,镇天门也是要立足于世俗的,不仅和皇朝合作,还会每隔三年定期下山招收弟子,而招收来的弟子必须在拜师大会上通过测灵根来检查修行资质,当然,这只是个过场,因为在山下收人时已经测过的。   但这并不包括某些走后门进来的人。   镇天门大殿前,上百人的新进弟子群中。   走后门一号沈灼一脸心虚地看着周围的百十来号年轻人,心里有点方。   “没事。”走后门二号龙骧淡定从容地安慰他。   “你当然没事,你已经是萧无涯的入室弟子,我可是要测灵根的。”   “你有灵根?”   “……不知道。”   “……”   沈灼这下是真方了,他光心虚了,还在想自己啥灵根,却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自己有没有灵根。   按他穿越者来说,那绝对是没有灵根的,地球可没有灵气,那按他隐藏身份天道来说呢?   呵呵,谁听过天道有灵根的?   “要不我跟玄玉一起吧。”   沈灼却没法退,因为周围的人已经都明里暗里看了他好久了,这会见他要离开,直接有人拉住了他的手。   “兄台留步。” 第87章 少年   前面说过,沈灼这会正是身子娇弱的时候,被这么一拉差点没摔倒,幸好龙骧扶了下。   他顿时不高兴了,最近见涨的脾气让他立刻冷下了脸,看着眼前的俊俏公子问了句,“干嘛?”   对方是个一表人才的青年,二十来岁,一身同样的弟子服硬是穿出了几分贵气来,见沈灼面色不善,这么个人高马大的青年居然后退了一步,歉疚道,“对不住……”   沈灼看他这样子气消了大半,“有事吗?”   青年正了正色,试探地问,“兄台可是姓龙?”   “……”   沈灼无语地把龙骧拎出来,“他姓龙。”   然而青年看都不看龙骧,仍然脸色绯红地看着沈灼,一脸期盼,“那你呢?”   “……”   钙里钙气的,掐死算了。   沈灼眼睛一翻龙骧就知道他不高兴了,直接上前挡住了青年的目光,“阁下是?”   青年有些失落地收回了目光,正色道,“在下姓苏,名天明。”   “苏……”   龙骧沈灼对视一眼,心里都想起了一个人。   “你可认识苏天行?”沈灼问。   “那是我堂兄。”苏天明笑道。   两人心里顿时有了谱,合着眼前这小青年还是个皇族呢。   “堂兄本来打算看望二位,不料有事缠身耽搁了,便托我见到二位问声好。”   “遇到了什么事?”   能让夙天行觉得麻烦的应当不是小事,沈灼下意识想到了某段剧情。   苏天明也不隐瞒,直接回道,“前些天婶婶出外游玩,不慎遇到了魔修,如今下落不明,堂兄正在追查中。”   婶婶?   两人一惊,苏天明的婶婶,也就是夙天行的生母,岂不是大夏皇朝的皇后?   沈灼心中有了数,问道,“可是在零州?”   苏天明目光动了动,看向沈灼,“沈兄知道?”   “我师傅就在零州,他来信说遇到了魔修。”龙骧察觉到了他的视线,索性替沈灼回答了。   “原来如此。”苏天明笑笑,不再说话。   沈灼也不再搭话,心里却不是很信这苏天明,原因无他,书是他写的,可这苏天明他却不太记得,所以他不敢随意信了。   龙骧自然是听他的,而苏天明也不在意的样子,依然没什么架子的跟他们搭话。   忽然人声就静了下来,面前站了几个镇天门弟子,中间是沈灼等人的熟识,商音。   一身广袖华服长袍,头顶玉冠,秀丽温婉又不失威严,沈灼这会宿醉未醒,看她跟看观音菩萨似的。   “头还疼?”龙骧问道。   “嗯……”沈灼含糊应了句,眼睛都有点睁不开。   没办法,昨天翻滚了大半夜才睡着,结果梦里还都是长冥一手捏死自己的画面,简直心力交瘁。   鉴于此因,商音在上面讲话就跟催眠似的,就在沈灼差点睡过去时,前面忽然有人喊了一个名字,接着便是一个不高不低的声音答了句。   “在。”   那是个少年的声音,大约十五六的年纪,清冽的嗓音中带着一丝沙哑,仔细听来又有着与众不同的低沉。   沈灼一下子就清醒了。   那种感觉很奇妙,明明上一刻还混混沌沌地打着瞌睡,这一刻却整个清明了起来,五感都打开了似的,用尽全身力气在关注着外界的环境,希望再次捕捉到那个声音,明明连眼睛没有睁开。   “水系单灵根——”   沈灼这下真的忍不住了,睁开眼向前望去,无奈因为这资质着实令人心喜,也有不少人往前看,他被挡住了。   他正要踮脚去看时,商音在上面呵斥了一句,面前挡着的人都让开了,沈灼一下子就看到了往下走来的那个黑衣少年。   如他所料,少年的确才十四五岁的模样,身高却已经到他耳边了,一身镇天门弟子的白衣,腰系锦带,一头齐腰黑发被玉冠束起,衬着白皙精致的脸,看着十分俊俏潇洒。   然而吸引沈灼的却是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黑色的眼睛,无波无澜,黑沉沉的,像无尽的宇宙,明明什么也没有,但他却觉得里面仿佛藏着万千星辰。   “——沈灼!”   头顶的人大声喊了句,沈灼终于回过神,正对上商音的冷脸,他茫然地张嘴,“……啊?”   “到你了。”   龙骧在身后低声提醒道,目光扫了眼站在对面的那冷漠少年,心里莫名有些排斥。   “在!”   沈灼连忙应了声,走上前去,将手放在了那块晶莹剔透的水晶上,然后一脸期待好奇地等着它的反应。   红色为火,蓝色为水,褐色为土,金色为金,绿色为木,这是天地灵气最基础的五种表现形式,当然也不排斥变异灵根,比如九重宫阙上的某个男人。   此外,还有一种情况……   “咦?”   负责记录的弟子奇怪地上前看着水晶,“这水晶是坏了吗?怎么没反应?”   “……”   沈灼低头瞅着那颗水晶,可不是没反应么,里面什么也没有,所以他其实……一丢丢灵气也没有?   那他之前的不灭之体,控制时间又是从何而来的力量源泉?   沈灼一时有点糊涂。   相比于弟子的大惊小怪,商音却表现的非常冷静,就是“嗯”了声,然后就吩咐了句,“下一个。”   那弟子也有点傻了,拿着册子呆呆地问,“那……那怎么记?”   “如实记。”   “……”   弟子凌乱了,如实记?怎么如实记?无灵根吗?无灵根怎么可能被招进镇天门?   他下意识看向一旁的江离师叔,发现这位师叔也一脸震惊,并且看着沈灼的目光非常之怀疑人生——这人哪来的?我招的?不可能啊!   “那……送下山?”   那弟子说的很是惋惜,这么好看的人,可惜了。   “留下。”   “……”   哎?这是什么操作?   别说那弟子蒙了,底下一群人也蒙了,这没灵根也能留下来?   长那么好看,怕不是妖精变的奥!   然而商音发了话,谁也不敢吭声,都不满地看向沈灼,哼,一定是托关系进来的。   直到龙骧走上去,众人忽然恍然大悟,合着是托这位关系进来的啊!   “龙骧,单系火灵根。”   于是众人看沈灼的目光又开始变的羡慕嫉妒起来,然而当事人沈灼却完全察觉他们的目光,他一双眼睛都要黏在对面那个黑眸冷峻少年身上了。   太特么像了! 第88章 对峙   抽风也好,魔怔也好,沈灼就是觉得那个少年像某位半神,并且执着地盯了人家整场拜师大会。   龙骧:“……”   其他人:“……”   完全不懂某些人的操作,自己长辣么美非要这么痴汉地看别人,这世道。   这场拜师大会共进行了两个时辰,一群少年就这么站了两个时辰,但谁也没有吭过声。   恰恰相反,这些少年们都目光热忱地看着面前的镇天门人,在他们眼里自己已经脱离了凡人的世界,踏入了不老不死的仙人之路。   沈灼这个大龄青年站在里面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功夫去盯着对面那个冷面小少年。   除此之外也有几个新人并不那么激动,如苏天明,龙骧之流,沈灼估计其他人大约也都是来自修真世家的孩子,毕竟眼里的那份优越根本掩藏不住。   而那个少年……   “他叫什么名字?”他问龙骧。   “……不知道。”   “……”   沈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龙骧也看着他,两人对峙了片刻后,一旁突然有人来了句,“你问的可是应天白?”   沈灼恍然,“他叫应天白?”   龙骧面色不善地看着苏天明,苏天明嘿嘿一笑,“龙师兄。”   沈灼哪里管主角的情绪,追问道,“继续说。”   “那少年名叫应天白,小南国桑海一脉的旁支,天资聪颖,又是单系水灵根,直接挤掉了主宗的少爷来了镇天门,听说是拒绝了玄同派在先,连天象道人都有收他为徒的意思,偏偏……”   苏天明没再说下去,沈灼蹙眉沉思,看着那独自一人的少年又问了句,“他性格一直这样?”   “这个就不清楚了,毕竟桑海一脉早已没落,这些年来已经没有什么人了,我也不曾关注过。”   他说的这么直白惹得沈灼看了他一眼,似无意道,“你和你兄长倒是性格迥异。”   “那是自然,皇朝有那样一位皇子即可,我这世子还是自在些的好。”苏天明笑道。   沈灼没接话,目光全落在了那少年身上,结果那少年就那么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两人之间明明隔着数人,可目光却在一瞬间交织在了一起。   沈灼心里莫名一阵激动,下意识扬起了一个友好的笑容,结果对方直接无视地转过了头。   “……”   沈灼尴尬地收了笑容,掩饰性地加了句,“小孩挺高冷的啊。”   龙骧冷冷地暼过去,一声没吭。   苏天明抬起折扇暗暗掩唇偷笑。   “变异雷灵根!”   那边人群又是一阵惊呼,苏天明听了只是淡淡一笑,“大概是北原常家的那位少爷了。”   北原常家?   沈灼记得宁飞月的家族就是在北原,这常家难道是那个懂雷法的常家?   测验已结束,沈灼看着那被人群围着的常家少爷,跟龙骧说了句,“你也去结交一下?”   “不去。”主角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沈灼也没勉强,以后主角的成就可不比那位差。   一旁的苏天明忽然来了句,“不知我可有让二位结交的价值?”   龙骧暼了他一眼,“我认识你兄长。”   “……”   苏天明无奈一笑,“那我结交二位,可能赏个脸?”   “赏了。”沈灼笑着回了句,心想这人看着倒也不错。   于是龙骧便回了一礼,苏天明见状意味深长地扫了二人一眼,“看来龙兄很听沈兄的话啊。”   “要跟我们结交你得先把嘴管好,懂吗,苏兄?”沈灼笑容可掬。   “……懂。”   沈灼偷暼了主角一眼,见对方没什么不满顿时松了口气。   到底是主角,正是青春期中二的时候,他可不能太过管教,不然容易适得其反。   龙骧似是察觉到了那道小心翼翼的目光,眼里划过一丝笑意,但下一刻听到沈灼开口那笑意就消失了。   “咦?应天白呢?”   “……”   龙骧眼里漫起一丝戾气,他忽然拉住了沈灼,“你很在意他?”   “谁?”   沈灼正在找人,一时没反应过来。   “应天白。”龙骧脸色有点冷。   “那倒不是,只是觉得他有点眼熟……你怎么了?”   沈灼终于发现主角似乎是不高兴了,心里一番思索就明白了,当即一脸慈爱地看着他道,“放心,我还是最疼你的。”   龙骧:“……”   一旁苏天明“噗嗤”笑出了声。   这边三人欢声笑语,另一边的冷峻少年也被其他人围着问东问西。   “阁下便是桑海应天白?在下是蓬莱……”   “在下是蜀山……”   “……”   少年神色淡漠地站在那里,目光越过众人落在了不远处的沈灼三人身上。   “那人叫龙骧,萧无涯新收的弟子。”   身旁一人说道,应天白看了他一眼,对方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忙道,“若是应兄也是为了凰灵玉而来,在下愿助应兄一臂之力。”   然而少年只是淡淡扫了眼便离开了,那人一噎,回头往龙骧三人的地方看了眼,最后目光落在样貌出众的沈灼身上,心里一惊,难不成是看上了那个?   如沈灼所料,先前龙骧将名字报上时,底下某些人的眼睛就亮了起来,商音刚离去片刻,立刻就有不少人上前跟龙骧搭话。   沈灼心知肚明,却也不阻止,甚至还默默让开了地方让那些人发挥。   主角总得长大,而进入镇天门后他必须得面对各种人的阴谋阳谋,在实力不济的情况下只能跟这些人虚与委蛇。   桑海,蓬莱,蜀山,这些地方的修仙世家子弟齐聚镇天门这二流门派,难道只是巧合?   怎么可能?   镇天门从来就不是什么绝对安全的庇护所,主角的证道之路从来不简单。   目光挪向龙骧身旁的苏天明,沈灼心里讽笑,怕是这个世子也没安什么好心。   “啧……”   他有些怅惘地摇摇头,在这个修仙的世界中,人性更加丑陋,没有人在长生面前能保持冷静,包括……九重宫阙上的那个男人。   沈灼靠着抢,仰头看着碧蓝的天空,目光似乎透过了九重天,到达了那个飘渺的云天雾境。   他没发现自己脸上那抹不经意的笑容,下一刻他刚扭过头就对上了一双幽深黑眸,他吓得眉头一跳。   是那个像某人的少年,应天白。   对方什么也没说,远离了人群就这样站在面前看着他,沈灼觉得有些意思,也就没说话。   许久后,他忍不住笑了,朝少年伸出了手。   “桑海应天白?我是沈灼。”   “……”   那只手骨节分明,修长白皙,指甲圆润干净,透着健康的粉色。   少年看着那只手,然后转身就走了。   沈灼嘴角勾了勾,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将人拽回来按在了墙上。   “应、天、白?”   他低头在少年耳边轻声念着这三个字,像含在舌尖才滑出口,低沉而暧昧。   因身高的缘故,少年只能抬眼看向他,但气势却一点不弱,眼中被冒犯的杀意似乎要凝固成形。   “抱歉抱歉。”   沈灼见他生气了连忙松了手,笑着道歉,“只是看你跟我一位故人很像就忍不住想逗弄一下,抱歉。”   少年冷冷地暼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可沈灼偏偏不愿,他就是要搞事情。   于是在少年擦肩而过之时,他漫不经心地问了句,“我与你父应子鉴有过一面之缘,不知他近来可好?”   “……”   剑声嗡鸣,剑气扑面而来,将沈灼的长发猛的掀起。   他却丝毫不惊慌,一缕长发落下,遮住了他的眼睛,沈灼看着眼前寒光闪烁的长剑,心里划过一丝失望。 第89章 应天白   在原剧情里应天白此人是有的,也的确是桑海一族的人,可这角色本应该加入玄同派成为天象道人的弟子,白如映的小师弟才对,绝不该出现镇天门。   虽然从他穿越以来剧情已经有了很大偏差,但都基本在正轨上,不应该影响到遥远的小南国的一个少年身上才对。   当然,他也不敢忽略所谓的蝴蝶效应,所以才试探了那么一句——原剧情中应子鉴的父亲堕入魔道亲手杀了半族人,包括应天白的母亲。   所以,刚才他的那句话其实是在试探眼前这少年,而少年表现的非常符合应天白这个角色。   沈灼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失望的,转念一想,那个男人怎么会踏出云天雾境呢?若真是出来了,怕是要天下大乱,生灵涂炭了,此刻的他还真拦不住对方,到时连主角都死了,那就完蛋了。   可还是有丢丢失落……   “开玩笑的,我从来没去过桑海,怎么可能认识你父亲,只是觉得奇怪罢了。”   沈灼似笑非笑,“放着堂堂玄同派掌门的弟子不做,却跑来镇天门当一个小弟子,应少爷这是为了什么?凰灵玉么?”   “与你无关。”   少年拔剑的动作已经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在龙骧赶过来前他收了剑,留下一句警告后就转身离开了。   “怎么回事?”龙骧目光冰冷地看着少年背影问道。   沈灼心虚地摸摸鼻子,“咳,没什么,他让我离他远点。”   “……”   龙骧瞅着他一言不发,半晌才问了句,“说说?”   “说什么?”   “调戏一个比你小十岁的人感觉如何?”   “……我错了。”   “但是还敢,对吗?”   “……”   龙骧深呼了口气,“与我有关?”   “没错没错!”   沈灼毫不犹豫地推卸了责任,一本正经道,“这人放着玄同派掌门弟子不当跑来了镇天门,不正常。”   “你觉得他是为凰灵玉而来?”   龙骧抬眸平平淡淡地扫了在场所有人一圈,“若真说起来,这在场哪一个不是为凰灵玉而来。”   沈灼心里不禁感叹,主角长大了啊。   “怕不怕啊?”他戏谑地问了句。   “不怕。”   龙骧看着他的目光是从未有过的平静,“你说过,我的敌人从来不是眼前这群人。”   这句话让沈灼心头一震,脑海里竟隐隐浮现出龙骧对上长冥的场景来。   应天白的反应大家都看在眼里,对于沈灼如此作死的行为都是又震惊又鄙夷。   “连灵根都没有,居然敢挑衅应天白,也真是不知者无畏啊!”   嘲讽的那人就是之前要拉拢应天白的青年,十七八岁,生的一副白面书生模样,偏偏神色带着讥讽,沈灼看了眼就走了。   龙骧却冷不丁问了句,“他叫什么?”   那青年一愣,旁边的苏天明却知道问的是自己,悠悠答道,“蓬莱赵氏,灵云仙子的独子赵空元。”   “记下了。”   龙骧留下这么一句话就跟着离开了,剩下那赵空元僵在原地,后背一阵发凉,许久后才狠狠地冷笑一声。   “不过是仗着凰灵玉罢了,也敢如此嚣张!”   苏天明走在后面听到这句话瞅了眼龙骧,“你就一点也不怕得罪了蓬莱?”   “不过早晚的事,他们难道还能放过我吗?”   苏天明笑笑没说话,的确,凰灵玉自入体后就与宿主同生共死,旁人若是要夺便只有杀了龙骧,可不就是早晚的事么。   “话是如此,我却是好奇你怎能如此从容?你面对的可是整个修仙界。”   “苏天行不是让你来了么?”   龙骧淡淡回了句,让苏天明一愣,“……你知道?”   “知道什么?他和凤于绯?”   “他们俩……也是一对怨偶啊。”   苏天明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却见龙骧根本不感兴趣,从头到尾目光都落在前面的沈灼身上。   “你……”   “还有个原因。”   苏天明疑惑地抬头,“嗯?”   “因他站在我身旁,故此,即使眼前是整个修仙界我亦不惧。”龙骧缓缓说道。   苏天明目光怔仲地看着他,随即看向前面的沈灼,却发现对方的目光落在了更前方的应天白身上。   他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咽了下去,心里惋惜地叹了一声。   测试灵根之后,所有弟子便跟着商音往洗剑池而去。   数十弟子皆身着白衣玉冠跨过心河桥,朝对面的殿阁而去,两旁皆是飞瀑银流,颇为壮观,一时犹如凌空飞行,那些凡人出身的少年们顿时被迷了眼,禁不住停下了脚步看向两旁。   “别乱跑,会掉下去的。”   一声清脆的少女声音忽然响起,众弟子纷纷看过去,便看见桥那头一个穿着白衣长裙的俏丽少女走了过来,玉簪束着飞云髻,微微含笑,真若一个古灵精怪的仙子般。   在场的都是些少年人,除了其中那两三个少女,其他的少年们都看直了眼,结果下一刻就见那小仙女如一只蝴蝶般,朝沈灼飞了过去。   “沈大哥!”   宁飞月直接找上了人群里的沈灼,非常惊喜的样子,“我听说你没验出灵根吓死了,幸好是水晶出错了。”   此言一出旁边的人都是一阵惊讶,沈灼也是疑惑,低头看到宁飞月朝他挤眉弄眼,顿时明白了,合着这丫头在给自己打掩护呢。   “嗯,谢谢了。”   他想摸摸她的头来着,结果却碰到了她的玉簪,顿时停了手,“抱歉,看来不能随便摸头了。”   他这话一语双关,宁飞月哪里听不出来,噘着嘴抓过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上。   “我说能摸就能摸!”   沈灼失笑,这丫头跟他那个表妹简直一样倔。   其他人看的心里直添堵,人群中的赵空元更是愤慨。   跟其他人不同,他早些年就来过镇天门,那时候他就看上了宁飞月这丫头,容貌在其次,关键是宁飞月背后的家世,他来这镇天门也是为了这个,凰灵玉只是契机,可如今这不知道哪跑来的沈灼居然抢先了一步,他顿时起了杀意。   众目睽睽之下他自然不会动手,忽然目光暼到一旁的应天白,那个一向冷漠锐利的少年此刻居然也在看着那两人……不对,他看的是那个沈灼?   赵空元眼里划过一丝阴冷,心想这应天白怪不得不与他结盟对付龙骧,原来是看上人家的小叔了。 第90章 洗脸池   人世间的礼仪宗法都是对那些凡人而言,至于修士,自然不受拘束,故此在修仙界没有人会管你得道侣是同性还是异性。   但由于万载不曾有人飞升,因此那些修仙世家们也只好继续延续后代,以期望哪一天后代有人能飞升成仙,从此福泽家族,鸡犬升天,所以大多修士在选择道侣时还是下意识考虑异性,而非同性。   而对桑海这样已经开始没落的修仙世家来说,族人自然不会同意他们的少主选择一个男人,哪怕那个男人比女人更美。   赵空元算盘打的啪啪响,那边宁飞月已经牵着沈灼的手往剑池去了。   苏天明见龙骧无动于衷的样子甚是好奇,“你这怎的也不吃醋了?”   他这话俨然揭穿了龙骧的心思,龙骧却神色不变,“在他眼里,那不过是一个小孩子罢了。”   “那你在他眼里不也是个小孩子了么?”苏天明笑的古怪。   “我不会让他把我当成小孩的。”   “……”   少年抬脚往前走去,背影笔直的像出鞘的剑,苏天明看着他的目光深了深。   “这便是洗剑池了。”   宁飞月带着众人停在了一处巨大宽阔的空地上,脚下铺着的是纯白色的石头,每一块都是三尺见方,足足铺满了整个平地,而他们之前在对面看到的那座楼阁此刻却不见了踪影。   “咦?先前看到的那座楼阁呢?”   “是啊,怎么不见了?”   “也许是幻境。”   “也可能是结界。”   “……”   沈灼一脸淡定,“海市蜃楼了解一下?”   “……”   众人一阵沉默,了解是了解,可站在如此高大上的地方,他们总会联想些高大上的东西不是么。   宁飞月掩唇偷笑,“此处常有海市蜃楼,便是你们在桥上看到的那座楼阁,每隔三五日便会出现,你们今天正好碰到了。”   “那……洗剑池在何处,师姐?”   这少年长的挺黑,眼睛却亮的很,一声师姐叫的宁飞月心花怒放,“就在你们眼前啊!”   话音刚落,眼前就忽然出现了几个人影,最中间的俨然就是一袭白衣高冠的商音,周围站着几个穿白衣佩紫绶的青年。   “薛君觅!”有人惊呼一声。   少年们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且不说镇天门虽是修仙门派,但到底比不上玄同派蜀山这些大门派,可这里一个萧无涯就够他们趋之若鹜的了!   可以说这里大部分的普通少年几乎都是冲着萧无涯的传说而来的,而那个继承了那个萧无涯霸剑的薛君觅更是年少成名,一时间让这些少年激动了起来。   若是能拜在萧无涯门下那该多好啊!   然而这位薛师兄却直接将目光放到了沈灼身上,朝对方点了点头。   “……”   少年们又是一惊,这沈灼到底什么来头?怎的镇天门叫的出名字的人都认得他?这后门也忒宽了,是掌门儿子不成?   “都听好了啊,一会我喊到名字的,都站过来,知道吗?”宁飞月笑容甜甜地问。   “是。”众人齐声答道。   于是宁飞月看向商音,商音颔首,转身之时广袖一挥,眼前便换了番天地。   原本什么也没有的空地上突然凭空出现一片湖泊,脚下的白石围了一圈,那湖泊清澈见底,如一方玉璧被围在中间,湖面平静无波。   沈灼看到那湖时脑海里忽然飞速闪过一幕画面,快的他都没反应过来。   “怎么了?”龙骧问。   “这湖……有些眼熟。”   沈灼看着眼前平静的湖泊有些出神,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看过。   那边宁飞月已经开始喊名字了,第一个便是那黑脸少年,他有些紧张地上前,对宁飞月扯了个笑容,宁飞月对他印象不错,开口安慰了句。   “这湖只为考验你们的道心,执念越深者陷入越深,除非是一些罪孽深重的大魔头,否则一般人只会没过脚踝。”   “奥……”   黑脸少年似乎还是有点紧张,下意识地攥住了他腰间的一个黑色小锦囊。   接着众人就那么看着他缓缓踏进了湖里,然后一脸茫然,双目空洞地站了片刻后就像突然梦醒了一般,惊异地看着岸上众人。   “……怎么回事?”他呆呆地问。   宁飞月没有回答他,只招手让他上去,接下来又是第二人。   “你笑什么?”龙骧忽然问道。   “嗯?有吗?”   沈灼嘴上这么说,脸说却满是笑意,尤其是看着这些淳朴的少年们一个个一脸懵逼地走进那湖里时就格外得意。   “知道这湖为何叫洗剑池吗?”   龙骧知道他要显摆了,就十分配合地问了,“为何?”   沈灼果然很满意,“这洗剑池洗的不是剑,是心,道心。”   龙骧目光微动,抬眼凝视着又一个往湖里走的少年,“道心不坚,无以成仙。”   “不错。”   这湖的本体其实是个阵法,是上古修士为了飞升而用来炼化心魔的东西,能从这阵法走出来的人皆道心永固,不惧渡劫时心魔作祟。   当然,眼前这阵法没有上古那般威力,否则这群少年怕是没这么容易出来,镇天门只是借用了这炼心阵法的原理,削弱了九成之力,用来考验新人弟子,里面顶多也就是些幻阵罢了。   而且这阵法很安全,进入的人修为越低其力量便越小,修为越高的,力量越大。   不过这阵神奇的是,在真正踏入之前,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内心深处,那个极有可能成为你一生执念的东西是什么。   连身为创造者的沈灼都不禁起了兴趣,在他内心深处的又是什么呢?   是回家?又或是别的什么?   “苏天明——”   宁飞月的声音打断了沈灼的思绪,抬头时苏天明已经走进了那片湖泊里。   沈灼记得这人继承了大夏一脉相承的金灵根,修为在那群世家子弟中算是佼佼者,对付区区幻境应当是没问题的。   果然,如他所料,苏天明在那湖泊里站了一息功夫就睁开了眼睛,然后优雅从容地上了岸。   “到你了。”苏天明站在他面前笑道。   不知道为什么,沈灼觉得他这个笑容有点别样的味道,不等他细想,宁飞月便喊了他的名字。   “是。”   沈灼应了声后便往那片湖泊而去,在不远处身后,应天白随着众人一起目光淡淡地看着他。   “放心,没事的。”   宁飞月偷偷朝他眨了下眼睛,沈灼对他笑了笑。   抬脚踏进去的一刻周围似乎突然安静了下来,沈灼抬头时发现周围的人都消失了,这片平静的湖泊只剩他一个人。   他转过身看了一眼,身后是雾蒙蒙一片,一个人也没有,   他知道,这是进入幻境了。   所以会出现什么呢?沈灼居然有点期待。   然而也不知过了多久,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一滴水声,那是极其细微的声音,可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下格外清晰。   沈灼向前看去,余光暼见了水中的倒影。   他此刻才忽然发现自己并不是站在水里的,而是在水面之上,身后原本束的整齐的一头长发重新散了下来,垂在了水面上。   抬眼看去,眼前的白雾逐渐散去,那不远处的湖面上垂落了一片银纹黑色的袍脚,银色的发丝夹杂缭绕其中。   沈灼缓缓抬眸,毫不惊讶地看到了那方黑袍的主人。   他想起来了,在第一次见到那人的梦境里,也有这方湖泊。 第91章 心魔   沈灼睁开眼时脚下的湖水早已浑浊一片,也早已不是之前那番平静模样,而是像流动的泉水般翻滚着,似乎随时有一只怪物破出水面。   但这一切别人都是看不到的,在他们眼里,那片湖泊依旧平静如玉,清澈似镜,只有站在这里的人能看到,只有沈灼自己知道这湖泊泛起了不安的涟漪。   “沈大哥?”   身后是宁飞月担忧的询问,那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但沈灼此刻有些恍惚,因此并没有发现。   “嗯。”   他只是简单地应了声,然后缓缓转过身往岸上走去,一步一步,拖着水流,踩碎湖中自己的倒影,踏上了岸。   除了龙骧外,那些少年们都都一种诡异而震惊的目光看着他,连苏天明都一脸怔愣。   沈灼隐约意识到发生了些什么,便问龙骧,“我进去了多久?”   “……一刻钟罢了。”   龙骧的语气有些艰涩,沈灼毫无波澜的眸子终于有了波动。   “……”   “你可知……从你踏入湖中起,你就一直站在水上。”龙骧目光沉沉地说完。   沈灼一怔,立刻低头看自己被打湿的裤腿。   “你睁开眼的那一刻才掉入了水中。”   苏天明一旁接了下去,目光深沉而复杂。   沈灼默了默,转身看向商音,“我通过考验了吗?”   商音看着他片刻无声后才道,“过了。”   一时寂静无声。   忽然,那个黑皮肤的少年一脸好奇地问道,“敢问商音道人,先前这位师姐只说了罪孽深重之人会深陷湖中,一般人也只会没过脚踝,那这站在水面上的又是什么说法呢?”   “水,即是你的执念,你的心魔。”   商音没有明说,但这一句已经等于为他们做了解释。   那水就是每个人的执念心魔,执念深者入魔,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执念弱者,没于脚踝,而将湖水踏于脚下者……无心无魔。   “没有一丝执念?多适合佛修啊!”   “并非如此,西方佛修也只是将心魔锁于深渊,怎敢说毫无心魔?”   “难道……”   那黑脸的少年咧着一嘴白牙,笑道,“我倒是听说书人说过,无心无魔者自然无心魔啦!”   “……”   沈灼目光凉凉地看向那黑脸少年,对方却毫无察觉地望着他笑。   目光挪到了他腰上的黑色锦囊,沈灼目光动了动。   “你看到了什么?”龙骧问。   “没有,什么也没有。”沈灼淡淡回道。   这时,商音淡淡开口打断了议论。   “下一个,龙骧。”   “……是。”   龙骧解了佩剑走向那湖泊时还有些忧心忡忡,结果他一接触到那湖水脑海里就浮现了夙天行的脸,他顿时愣了。   “这是我的回忆。”   脑海里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女声,龙骧认出来那是凤于绯的声音。   “怎么回事?”   “因为此刻被洗剑池考验的是我的神识。”   龙骧心中疑虑,“这湖水不是无害吗?”   “对他人无害,你却不是。”   “为何?”   “你有心魔。”   “……”   眼前是年轻的夙天行,温润如玉,眉眼轻柔,手执书卷,眼中的笑意带着一丝讶异,“不知姑娘名讳?”   “我姓凤,名于绯,凤凰于飞,翙翙其羽,亦傅于天……你可不是在喊我的名讳么?”   不同于自己曾听过的凤于绯的声音那般低沉凝重,此刻他脑海里的凤于绯就和宁飞月一样,是个灵动活泼的美丽少女,带着对人族和外面世界的好奇,初见了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皇子。   “这是你在心动么?”他捂着胸口问。   “不,那是你在心动。”   凤于绯低沉的声音如同回响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在他的脑海里。   “我的心魔是什么?”   “……”   凤于绯没有回答,龙骧忽然露出狰狞而讽刺的笑容来,“我父我母,龙府一百多人口,整座横阳城,难道我不该有心存魔念么?不该心存杀意吗?!”   “……”   周围不知何时已经变成空荡荡的一片黑暗,夙天行的身影已经消失,只有他的怒吼一遍遍回荡,他像是站在一个回廊里一样。   许久后,凤于绯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的心魔不是恨。”   “……”   “是嫉妒。”   “……”   龙骧的瞳孔猛的一缩。   眼前的黑暗长廊忽然有了色彩,像无数面镜子,全都映着同一个人的脸。   “没事吧——”   “姓沈名灼,来救你——”   “我是你叔啊,大侄子——”   “我回来了,大侄子——”   “……”   沈灼,全是沈灼。   幻境之外的洗剑池岸边,众人看着站在湖水之中的龙骧一脸惊恐。   “他要被淹了!”   更着急的是宁飞月,她眼睁睁看着龙骧站在水里越陷越深,不过一息的功夫,那湖水居然已经淹没了龙骧的膝盖。   “师……”   商音一个眼神打断了宁飞月的喊声,藏在广袖下的手已经捏好了印决,只要湖水没过龙骧腰部,她立刻就会出手将人带出来。   这可是一座上古炼心阵法的雏形,若湖水没过胸部便是她也救不出龙骧的神识!   另一边苏天明看到这一幕也是一惊,扭头问沈灼,“他有心魔?”   “我也是才知道。”沈灼神色平静地回道。   “你就不担心?”苏天明不能理解。   “这不是我能担心的,心魔只有他自己才能化解,旁人帮不上忙。”   “呵。”   苏天明忽然发出一声讽笑,“我倒是开始同情他了。”   “……”   “家破人亡,连唯一陪在他身边的人也是别有用心,若是我也会陷入心魔吧。”   “别有用心?”   沈灼目光微冷,“我?我有什么用心?”   “沈公子,你根本不在意龙骧的生死,你可承认?”   “……”   沈灼脸上的神色格外冷漠,双眸闪过杀意,“与你无关。”   苏天明心中一悸,眼神阴冷了下来,“你在威胁我?”   沈灼冷着脸没有说话,俨然是默认了。   苏天明不屑一笑,“你有何依凭敢威胁一个大夏的皇族?”   “皇族……”   沈灼黑色的瞳孔泛起一片淡淡的银色,“大夏都不曾入我眼中,你又算什……”   “沈灼!”   苏天明突然一声惊呼打断了他的话,继而目光震惊地看着他的双眼。   沈灼脑子一震,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你有心魔。”苏天明目光复杂地看着他。   “是人便有执念心魔。”   沈灼漫不经心地转过身去,身后苏天明也没再追问他类似为何洗剑池没有映照出他的心魔的问题。   “你不怕他出不来吗?”   “不会。”   他是主角,是自己笔下的主角,有金手指,有主角光环,他的一切灾难最终都会迎刃而解。   可他呢?   谁来帮他一把?   沈灼一步步往前走,抬头看向头顶的天空,一行大雁飞过,他心里忽然生出一股疲惫感来。   秋天了,他真的还能回去吗?   就算能回去,又要花上多久?等他回去后,他的家人还在吗?   他来这里到底为了什么?   难道他真的要永远留在这里吗,这个虚假的世界?   呵,如果当初没写这本书就好了。   “这不是书,是活生生的世界——”   一道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像浩瀚的钟声,猛的把他敲醒了。   “谁——”   沈灼心头一震,猛的转身看过去,却什么也没发现,身处洗脸池中的龙骧在商音出手前已经睁开了眼。   可沈灼此刻却冷汗一片。   没有有人知道这是一本书的世界,即使是长冥。   他惊恐之际,眼前的人群里忽然走出一个黑眸少年来。   “应天白。” 第92章 对质   少年的身量明明和龙骧差不多,从踏上镇天门后就不见有过什么表情,可浑身上下每一处似乎都透着不一样。   让人挪不开眼的不一样。   沈灼就那样侧着身站在那里,忽视了龙骧投过来的深沉目光,静静地看着少年解剑,踏入湖中,然后——站在了水上。   一阵惊呼传来。   而沈灼却充耳不闻,就那么看着少年闭着眼抬脚踏在湖面上,一步一步,如履平地,一圈圈涟漪像美丽的冰纹般荡开,真乃步步生莲,赏心悦目。   别人眼中尽是惊奇,沈灼却像是看到了好玩的东西一样,饶有趣味地笑了。   不等应天白转身走回来,沈灼就悠悠地离开了,赵空元看着他那悠闲自在的样子便要跟商音告状,然而得到的却是商音一个漠然的眼神。   “……”   赵空元心中愤懑,这商音明明他的亲姑姑,却一直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难不成真把自己当做镇天门的人了?   商音的态度让其他人也隐隐意识到沈灼此人的不同,也都自觉地没有说话。   而宁飞月苏天明等知道些底细的人则都看着沈灼离去的背影或担忧或若有所思,唯有龙骧穿着一身湿透的衣服站在那里,看着沈灼毫不留情地离去,仿佛某一天当他不再需要自己,也会这般头也不回地离去。   苏天明见他气势阴沉,有意转移话题,问了句,“你最后是如何逃脱心魔的?”   “求而不得,便囚之。”龙骧面无表情地回道。   苏天明心头莫名一惊。   人群里看热闹的那黑脸少年看着沈灼离去嘴角缓缓勾起,忽然眉头一皱,低头看向腰间的锦囊。   那黑色的锦囊里面像是装了什么东西,正在不耐烦地动着,黑脸少年不满地拍了它一下,低声训道,“老实些,过几天就带你去找他!”   那锦囊里的东西听了立刻不动了,少年满意地摸了摸。   那厢应天白刚踏上岸周围就有人凑了上去,小心翼翼地试探问他是如何做到的。   这话一问,所有人耳朵都竖了起来,连苏天明也提起了精神,毕竟他才刚过另一个人同样的问题。   “无情无欲,心中唯道。”   “……”   众人一阵失望,这算个什么答案?人怎么能无情无欲?   “此等境界,怕是只有应天白这样修炼成痴的人才能做到咯!”   “不是还有那个沈灼么?”   “啧,实不相瞒,我怀疑那姓沈的作了弊。”   “咦!此话怎讲?”   “你有所不知,传闻中州以东的灵都内有悬沧之林,林中有一神物……”   少年们窃窃私语,应天白充耳不闻,自顾自往前走去。   “应天白,你要去哪儿?”商音皱眉喊住了他。   “我已通过试炼。”应天白答道。   “谁说通过就可以离开的?”   “有人离开了。”   “……”   这说的有人自然就是沈灼了,顿时噎的商音柳眉一竖。   旁边一阵偷笑,赵空元看的心里直喊痛快,这应天白还不错嘛!   苏天明看着这位桑海少主心里的感觉颇微妙,这少年与龙骧就像是完全对立的两个事物,一个热,一个冷,一个恨不得将所有爱恨尝遍,一个却似乎从不曾为世间任何一人一物所动。   “啧,恰好是一个火灵根,一个水灵根呢……”   应天白没有看商音,转身就离开了洗剑池,身后宁飞月疑惑地问道,“他急着去哪儿啊?”   “当然是找某人去了。”赵空元笑盈盈地凑了上去。   宁飞月一看是他,连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扬声喊下一个人的名字。   赵空元脸色又黑了下来。   而那边应天白走出洗剑池后,眨眼睛就又回到了那一片白石方块铺成的空地上,他才踏出一步,身后就响起了一个人的声音。   “怎么,来找我?”   那声音十分漫不经心,尾音又带着上扬的笑意。   应天白转过身,看向眼前的青年,沉默无言。   沈灼脸上戏谑的笑意渐渐淡去,“最后一次机会,承认你是谁,否则我就停止这场赌局。”   应天白依旧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沈灼忽然生出一股烦躁感来,转身往前走去,然而身后的人却忽然开口了。   “你要我承认的是谁?”   “……”   沈灼缓缓转过身去,低头凑近了对方的脸,阴笑道,“一个不要脸的万年宅男。”   “何为宅男?”   “在同一个地方待上千年万年不出门的男人。”   “不要脸?”   “对,不要脸。”   沈灼皮笑肉不笑,一把揪住了少年的衣襟,“因为他表面一副冷淡模样,可背地里居然顶着一副少年皮囊偷偷跑到了我身边,还以为我不知道……灵都果然都特么是戏精!”   少年目光平静地直视他,“奥,那人竟是妖么?”   见他就是死不承认,沈灼心里的邪火一下窜的老高,当即冷笑一声,直接抓住了对方的手往前走。   “去见见你那两个天天吃白饭的白痴属下,当面对质!”   少年被他拽的往前一踉跄,很快稳下身子后也没反抗,木着脸随他往前拖着走。   穿过廊桥,一路上有人看到两人手牵着手的样子都吓了一跳。   “天……私奔吗?!”   “……”   两人一个充耳不闻,一个毫不在意,就这么手牵着手走进了虹音轩。   本来今天就是拜师大会,加上下午洗脸池的试炼,全程薛君觅都要出席,因此秦煌没了乐子,一大早就跑来虹音轩找玄玉来打嘴炮。   宁飞月生怕二位前辈无聊了,特地备了瓜子点心,小菜淡酒,这会两人正在喝着酒吹着牛,时不时讨论两句沈灼和他们家尊上不可说的二三事,突然就看见当事人沈灼拽着一个人急匆匆冲了进来,劈头盖脸就来了句——   “你们尊上来了!”   “噗——”   秦煌一口酒喷了出去。   玄玉抽起托盘面不改色地挡了回去,那一口唾沫星子酒水原封不动洒在了秦煌自己那张俊脸上。   他抹了把脸,盯着沈灼,一字一顿地问道,“你、再、说、一、遍?”   沈灼心说装的还挺像,直接把身后的人往前一拽,“喏,这儿呢。”   秦煌瞪着眼睛扫了一圈,然后一脸惊恐地扭头问玄玉,“……我瞎了?!”   玄玉一巴掌推开他的脸,起身走饭沈灼跟前,最后目光扫向他身旁的少年,神色戏谑暧昧。   “怎么?这就找到新欢,甩了我们尊上了?”   “……” 第93章 眼睛   沈灼冷笑一声,“这是打算死不承认么?”   玄玉皱眉,“承认什么?”   “自然是你们的尊上。”   沈灼一脸嫌弃地瞅了眼一直没吭声的少年,“一把年纪了装什么嫩?你们灵都是没地方呆了吗?一个个都打算移民来中州?”   秦煌嗑着瓜子,一脸崇拜地说道,“虽然不知道夫人在说什么,但是看上去好生威严啊。”   “……”   玄玉翻了个白眼,斜睨着沈灼,“我们尊上怎么了?又非礼你了?”   沈灼想到当事人就在这里,顿时耳根子一红,脸上却一派淡定道,“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不过还是请你们离开镇天门的好,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秦煌一脸雾水,“什么意思?这是跟尊上吵架了?”   玄玉却看出了点意思,凤眸在那默不作声的少年身上转了一圈,忽然目光一怔,上前几步凑过去,弯腰仔细看了一番。   秦煌在旁边看的惨不忍睹,“你你……矜持点儿!”   “闭嘴,过来!”   玄玉把秦煌喊过来,紧皱着眉打量着眼前少年,“像不像?”   秦煌一脸疑惑,“像啥?”   玄玉神色凝重,“少年时的尊上。”   “什么?!”   秦煌大惊失色,立刻瞪大了眼睛凑过去看,就差没把眼珠子黏人家上去了,半晌后他才抬起头,一脸茫然,“我没见过少年时的尊上啊。”   “……”   玄玉深呼了口气,才没出手揍人。   心中想想却也是如此,秦煌在她之后入的三途峰,根本不曾见过少年时的尊上,其实就连自己也是一次偶然才从水镜中看到了那时的尊上。   压下心中惊涛骇浪,玄玉抬头问沈灼,“这人你是从何处找来的?”   “……”   沈灼眼睛睁大了些,“打死不认?”   玄玉脑子一转就明白了,“你觉得这是尊上?”   “难道不是?”沈灼挑眉。   “一个被你拖来拖去任我们看的尊上?”   “……”   沈灼低头瞅了全部淡定的少年,开始认真思考起来,对方也一脸平静地回看着他。   沈灼一阵气闷,伸手戳了戳少年的脸,“你为什么不反抗?”   “需要吗?”少年抬起手中剑问了句。   旁边玄玉一声讥讽,“就你这一指头,如果是尊上你怕是碰都碰不到。”   沈灼看了眼玄玉,“所以你的意思是……”   玄玉手指头顶,“几万载不曾出门,一出门就为了偷偷待在你身边?尊上又不傻?”   听到这话少年忽然抬头看了她一眼,却又挪开了,然而三人都没注意到。   “所以……你到底是什么人?”秦煌问低头看向少年。   “应天白。”少年回道。   秦煌一脸从容,“没听过。”   “废话,他才十六岁,你能听说过才有鬼。”   沈灼将少年拉到身后,挡住二人探索的视线,一本正经道,“既然不是就算了,我先送他回去了。”   “回哪儿去啊?拜师大会完了?我们家君觅回去了吗?”   沈灼拉着应天白转身就走,假装没听见。   待他走远了,那两人脸上便都没了笑意。   “太像了。”   “是吗?”   玄玉转头看过去,目光深深,“你为何突然离开了三途峰?晋阳城之后你去了哪里?”   秦煌“啪”打开折扇,笑的风流,“自然是四处风流了。”   “可你的神识消失了。”   “……”   秦煌嘴角笑意加深,玄玉目光微凛,“尊上出来了,对吗?”   秦煌笑而不答,摇着扇子出了门,“我去调戏我那未来徒弟了。”   “他不会是你的徒弟。”玄玉说。   秦煌脚步一顿,片刻后转身凉凉一笑,“他会的,我从不浪费时间。”   玄玉看着他离去,心里有些无力,秦煌这人天性散漫,只顾自己,若真要他为尊上,为灵都的事考虑,那是不切实际的。   脑海里不禁再次冒出刚才那叫应天白的少年,一时疑窦丛生,怎么会有那么像的人?难道是垣族的遗族?那不可能啊……   而那边沈灼拽着少年离开虹音轩后就松了他的手,低头时看到对方的手腕已经一圈红了,顿时不好意思。   “抱歉。”   “嗯。”   对方淡定地接受了,沈灼看着又觉得自己脑子坏了,居然会觉得这个少年是九重天上的那个男人。   除了性冷淡之外,其他都不像,人家比某半神礼貌多了。   “……我送你回去。”   “嗯。”   有问有答,相当礼貌,沈灼瞬间又看着顺眼起来,忍不住想摸下他头发,却还是忍住了,“抱歉,把你认成了别人,刚才那两人就是那人的属下,你记得以后不要靠近他们,也不要信他们的话。”   “为何?”   “因为他们都是坏人啊。”   少年被他仿佛哄孩子的语气弄的沉默了片刻,然后才缓缓说道,“成仙之路,只有生死,没有善恶。”   “……”   沈灼看着少年老成的样子笑了笑,有点失落,“是啊,连你都懂。”   “你不懂?”   “……”   沈灼停下了脚步,神色漠然,“我不需要懂,因为我不需要成仙。”   “是吗?”   少年如此淡定的反应让沈灼一愣,“你怎么这么淡定?别人听到这句话可都是一脸震惊的样子。”   少年没回答他,继续往前走,沈灼只好疾走几步跟上去。   “知道我为什么会认错你吗?”   “……”   “眼睛。”   沈灼低头凑到他跟前,勾着嘴角笑道,“你的眼睛,真的很像他。”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此刻自己的笑容有多温柔,眼里全是亮晶晶的笑意。   少年不自觉停下了脚步,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   正在这时,一个生硬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你们在做什么?”   沈灼抬头看过去,发现了浑身湿透的龙骧,半边长发还滴着水,一双眼睛阴沉如深渊。   “试炼结束了?”沈灼笑着问了句。   “你不是看到了吗?”   这冷冰冰的一句让沈灼一愣,“怎么了?”   龙骧却不再回答,而是看向了他身旁的应天白,冷不丁道,“眼睛吗?”   沈灼心里生出一丝不安,“龙骧?”   “呵……”   龙骧阴沉沉地露出一丝笑意,“我又是哪里像他呢?”   沈灼脸色一冷,“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龙骧慢慢走过来,右手缓缓搭在左手的长剑上。   应天白眼里闪过一丝锐利的杀意,手指动了动。   “那就挖了眼睛吧……”   “啪——” 第94章 黄字阁   “被心魔魇住脑子了是吧?”   沈灼脸色冷的吓人,连应天白都看了他一眼。   龙骧被那一耳光扇的头偏了过去,湿哒哒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睛,许久之后他才缓缓转过头来,也没有说什么你居然为了他打我这种狗血台词,而是无奈地歪头笑着说道,“开个玩笑而已,怎么下手这么狠?”   少年的语气十分轻松,就像一下子回到了当初才见到的那个城主府意气风发的小少爷一样。   可沈灼却没能笑出来,他心里隐隐有种预感,龙骧已经开始蜕变,或许是向着原剧情里那个主角在蜕变,又或者是另外一个方向,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个少年不再会像之前那样顺着自己给他铺的路往前走了。   垂下的手缓缓握紧,沈灼目光淡漠地对少年说,“回去换身衣服吧,免得着凉了。”   龙骧幽幽地看着他,片刻后笑道,“好。”   沈灼便不再多说,抬脚从他身旁走过,应天白随后跟上。   龙骧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许久也没有回头。   沈灼也没有回头看上一眼,心里却还是失望的,这失望来的意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他的失望并非对于主角,而是对于自己。   一路走来主角表现的都很优秀,在短短半年内遭遇了那么多变故却还是坚强地走到了如今这一步,身为创造他的亲爹沈灼可以说相当自豪了。   可主角再是主角,眼下的他也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如果按照原剧情来看,从现在的筑基到飞升成仙,主角需要花上三万年,沈灼原本有着足够的自信操控剧情缩短这段时间,让主角早日飞升,替他走向这本书的结局,或者说打开另一个世界的门。   然而事情却不如他想象的那般顺利,他最强硬的筹码——那股神秘而强大的不死力量,在慢慢消失。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沈灼其实是恐惧的,但还没有那么不安,直到今日在洗剑池的幻境中,他看到了让他意外的一幕,巨大的恐慌瞬间吞噬了他,内心深处的那股不安全部涌了出来。   睁开眼的那瞬间,他看着岸上的人忽然觉得恍惚起来——他真的能够回去原来的世界吗?依靠着那个还只知道朝自己发脾气任性的脆弱少年?   不可能的。   从一开始他就选择了错误的道路,将自身的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这种愚蠢而无能的事以前的沈灼是绝对不会做的,但因为怀着对《仙途纪元》的那份情愫,他对主角的信任达到了毫不怀疑的程度,尽管对方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当然,将主角随意归为不懂事而任性的幼稚少年似乎不太公平,至少沈灼知道少年情窦初开是怎样的,特别在对象就是自己的情况下,他更可以理解,但他等不起了。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的那股神奇力量在消散,之前生的那场怪病就是一个警告,或许是因为长冥口中那一半消失的神元,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他在慢慢变成一个真正的凡人,他将失去不死的躯体,操控时间的能力,别人只要一刀都能要了他的命。   在这样一个修仙的世界里,沈灼必死无疑。   而当龙骧被自己打下那一耳光选择朝他露出笑容后,他忽然意识到,少年时的龙骧不能达到他的期望,而成熟的龙骧更不会按照自己为他铺的路走,这个方法一开始就是错的。   他能靠的只有自己。   “嗒。”   身后的脚步让沈灼回过了神,他回头看了眼,诧异地发现那位不苟言笑的桑海少主居然还跟在他后面。   “你……还有事?”   “不是送我回去么?”   对方如此直白的询问让沈灼无话可说,所以这孩子是一点不会看场合的吗?没看到刚才发生那样的事他只是随口托辞吗?   “好吧……”   然而既然对方已经说了,人又是自己拖来的,沈灼只好兑现承诺。   “你住哪儿?”   “……”   应天白手指向前面不远处。   沈灼点点头,敷衍道,“走吧走吧。”   待走到那附近的时候沈灼在一间楼阁前停了下来,他对应天白说,“我还有事,就送到这儿了。”   应天白自然不会多嘴问他什么事,淡淡应了声就往前走了。   沈灼看着少年的身影在秋日暗淡的黄昏暮色下慢慢远去,扯着嘴角笑了笑,而后再转身看向身后的这座楼阁时,目光已是一片凝重。   黄字阁,镇天门典籍收藏之处,门内弟子可自行进入观看。   沈灼向守门的弟子报了名姓后便踏进了这座堆满了书籍的建筑,一股墨香扑面而来,让他脑海中清明了不少。   沈灼关上门,循着不太深刻的记忆摸上了二楼,在满眼的木架书籍中停在了《沧龙卷》面前。   上古有神兽名沧龙,生于浮屠山,三千年一日月,八千年一春秋,须臾之间游天地,吐息之际观轮回,后世以其名意指观尽沧海桑田九州山河者。   而这份沧龙卷中记载的便是上古各种异事,更有对修士的记载,而沈灼需要的就是它其中的一篇——神墟。   从长冥将他当做天道化身之时,沈灼脑海里便浮现起了一个特殊的地方,想来想去在整本《仙途纪元》里唯一提到与天道有关的就是这个地方了。   据《沧龙卷》记载,上古时天地初分,有一处混沌之地并未分离,清浊交混,乃天地相交之地,亦为莽莽世界之尽头,有传言称此处为天道屈身之处,古往今来确有修士寻遍荒古,却也不曾有丝毫踪迹。   毫无疑问,神墟是这片世界最古老的地方,至于它是否存在……沈灼也不是很清楚。   当初写《仙途纪元》的时候也只是一时兴起,虽然后来大纲已经完成三分之二,但毕竟没有完结,而脱纲一直是所有作者的通病,在这三分之二的剧情里,某天沈灼突然就在电脑上打出了神墟两个字,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隐隐觉得以后会用上,而且还特地在《沧龙卷》里埋下了伏笔,可结果直到这部分剧情快结束了他也没提过神墟。   直到今天。   “天地初分,天清地浊,清者归于上,浊者归于下……”   沈灼看着上面的内容垂眸沉思,若这本书中真有他的位置,那么他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个地方了。   可上哪儿去找呢?这整本书上也没有记载具体的位置,而且文字晦涩难懂,他一个现代人看的有点吃力。   当初挖坑是爽了,填坑真是磨死人,沈灼扶着额头毫无形象地坐在了地上,最后也只好根据《沧龙卷》里面提到的书一本本去翻。   也不知翻了多久,没注意到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去,许久不曾来拜访的睡意汹涌而至,让他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门外的守门弟子也都回去休息了,整个镇天门静悄悄的。   应天白推开黄字阁的门走上二楼,抬眼就看到了靠着书架睡的香甜的人,头上的发冠早就歪了,一头长发垂落在地,那张雌雄莫辨的脸微斜着,门外的月光洒在那张脸上,显得如瓷玉般无暇。   应天白上前一步站在他面前,目光落在了他手中的那本书——   沧龙卷?   应天白看到上面的字目光微动,半蹲下身子去拿那本书,却忽然听到一声低吟,下一刻猝不及防被人抓住了手猛的拉了过去。   被拉的往前一栽,正侧倒在那熟睡人的怀里,应天白微蹙眉,正要起身,突然一条腿就架到了他腰间,硬是将他压了回去。   “……”   他默默扭头看向身边的人,对方正好一只手攀过来,搂住了他的脖子,将自己那熟睡的脑袋塞进来蹭了蹭。   “长冥你特么是不是不行……”   “……”   一阵静默,应天白目光幽幽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对方呼吸间吐出的热气都洒在他的下颌上。   片刻,睡梦中的人似乎见到了什么高兴的事,嘴角浅浅上扬了起来。   应天白垂眸看着他,双目沉沉似有万千星辰在其中。 第95章 掌门之邀   沈灼睁开眼之前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他记得自己是在黄字阁里睡着的,可此刻身下的触感虽然不柔软,可却不像地面那么硬,并且还很温暖。   他缓缓睁开眼,看见的是一片白色的衣襟,再往上看就一截瘦削的下巴,线条很是锐利,连着一张薄唇,淡淡的唇色,微微阖紧,看起来就是属于严肃的人所有。   他动了动身子,想继续往上看,然后就对上了一双黑沉沉的平静的眸子。   “醒了?”   “……”   沈灼这时才发现自己居然整个人都窝进了某人的怀里,他这一抬头,对方一低头,两人之间的距离近的对方只要稍微一动就能吻上他的额头。   那双眼还是那么冷漠,哪怕此刻两人四肢交缠地抱在一起也是一副喝茶问道的模样。   “应少主,你这样子我又得误会了。”   “误会什么?”   “像那谁啊。”   “谁?”   “长冥。”   沈灼半靠在他怀里,撑着脑袋,一字一顿地笑道,“长空映月,冥河无处,他叫长、冥。”   应天白静默无声地看着他,沈灼自顾自笑着,眼角都上挑了起来,衬着一头墨色长发,竟显出几分妖娆来。   应天白目光微动,忽然朝他凑了过去,沈灼一怔,下意识要退,结果却发现对方只是要拿地上的书而已。   他尴尬地扭过了头,“咳,闲暇之余看看书。”   “看了一夜。”应天白淡淡起身。   “稍微勤奋了些,没办法,读书人的天性。”   沈灼暼了眼他僵直的手臂,噗嗤一笑,“手麻了?”   少年淡淡看着他。   沈灼忍不住一笑,上前拉过他的手,一下一下地揉着,“对不起啊。”   少年本来看着他拦着自己的手,听到这话时忽然抬起了头。   沈灼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抬头问道,“怎么了?”   应天白忽然挣脱开了他的手,转身离开了黄字阁。   “……”   沈灼一脸懵逼地看着对方离开,几个意思?刚才不是还不好好的,怎么突然又甩起脸子了?   无奈地摇摇头,沈灼低头开始收拾地上的书,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偶尔有说话的声音传来。   沈灼回头看了眼,带头的居然是宁飞月,她身后是赵空元等新进弟子,都穿着一身简便的儒衫,沈灼这才想起来镇天门的弟子早上都是要上课的。   “沈大哥?你怎么在这儿?”   宁飞月看到他很是担忧的样子,“我昨夜去虹音轩找你,龙骧说你不在,你去哪儿了?”   “看书。”   沈灼举了下手中的书笑了笑,“来搬书?”   “是啊,龙骧告诉你的吧。”   宁飞月穿着一身随意的藕色襦裙,长发垂在身后,俏皮地凑到他跟前,“咦,正好是沧龙卷呢!”   “提前预习一下。”   沈灼笑笑,目光扫过她身后的那群人,除了面色不善的赵空元外就是其他那天洗剑池见过的那些人,唯独没有龙骧。   “龙骧呢?”   “他生病了啊,你不知道吗?”宁飞月很是讶异。   “我昨夜没有回去。”   沈灼说了一句后随口问了句,“现在怎么样了?”   “在师父那里。”   宁飞月让人领了该拿的书,回头看向沈灼,眼神有些犹豫,“沈大哥,你和龙骧是不是吵架了啊?”   “何出此言?”沈灼问。   “因为……”   宁飞月咬着嘴唇,不满地看着他,“你都不告诉我们你上次失踪去了哪里。”   沈灼抬眼看了她一眼,“你们?还有谁想知道?”   宁飞月抿着嘴不说话。   “飞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龙骧是,你也是,我也是,既然是秘密,就代表无法言说,而作为友人,我也希望你们能理解,你可懂?”沈灼问。   宁飞月睁着大眼睛,有些愣,“你……怎么突然这么认真了?”   “有吗?”   沈灼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转身拿着书离开了。   宁飞月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忽然生出一丝不安来。   而那边沈灼刚走出没多远就差点撞上了一个人,对方身高只到自己的脖子处,却搬了一摞高高的书,直冲冲地就撞到了自己的身上,书洒落了一地。   “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故……咦,是你?”   对方一个劲地道歉,沈灼却认出了对方,正是那天的黑脸少年。   “你是……”   “蒋一。”   黑脸少年咧嘴笑看着他,十分腼腆地看着他,“你是男人吗?怎么长的比女人还好看?”   “……”   沈灼脸一下黑了,所以这个梗到底还要玩多久?都特么瞎了吗?   “你是不是生气了?”   “……”   这少年果然是个天然黑,这么个有个性的角色沈灼不可能没印象,可事实就是他压根不记得镇天门有蒋一这么个角色,要不就是自己带来的蝴蝶效应,要不就是有人安排。   将眼前的少年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沈灼的目光在接触到他腰间的那个锦囊时忽然一滞,他下意识伸手去探,“这锦囊……”   “哎——”   蒋一猛的往后一退,一脸戒备,“这个可不能碰!”   “里面是什么?”沈灼问。   蒋一捂着那锦囊神秘一笑,“以后你会知道的。”   沈灼盯着少年几秒,然后弯腰开始帮他捡书,“你一个人怎么拿这么多书?”   “那个龙骧和应天白都没来拿书,我只好多拿两份了,正好,你认识龙骧,给你吧了。”   蒋一无奈地撇嘴,也蹲下来开始捡书,将其中几本递给了他。   沈灼自然答应,拿了书就要走,突然见对方腰间的锦囊猛的一动,他吓了一跳。   蒋一似乎也很意外的样子,捂着锦囊转身就走了。   沈灼蹙眉看着对方跑远,心里萦绕一股诡异的违和感。   而在他拿着书往前走的时候又一个人拦住了他。   白衣紫绶,束发玉带,镇天门三代弟子的标配,比宁飞月还要高上一个辈,这样的人却站在他面前恭敬地说道,“沈公子,掌门有请。”   掌门?易千回?   沈灼倒是不意外,反而觉得这易千回来的迟了,也不知道上次在玄玉那里吃了多大亏才忍到了今日。   “这位师兄,你看我这手上的书是今日上课要用的,不如我先送去再……”   “沈公子,掌门有请。”   那青年脸色冷硬地重复了一句,俨然是在威胁了。   沈灼闻言也不恼,索性将那摞书递过去,“那就劳烦师兄派人送去了,迟了飞月师姐可是要发火的。”   提到宁飞月对方表情果然有了变化,那人不耐烦地皱眉,“行了,我会安排的,你跟我走。”   “好。”沈灼微微一笑。   他答应的如此从容,那青年反而好奇起来,“你也不问问为什么?”   “师兄愿为我解答一二?”沈灼扬眉。   青年憋了会后,问道,“听说你是龙骧的小叔?”   “是也,所以这事必是与龙骧有关了。”   这次青年就没有再回答他,似乎也在忌讳着什么,沈灼渐渐也眼里没了笑意。 第96章 九九天劫   说是上课,其实也只是第一堂课教些修仙界各大门派的基础知识而已,最多加上些修炼心法常识,毕竟不是每个新来的都能像龙骧一样找到一个好师傅,因此虽然只是一堂课,对于那些从未涉及过修炼的凡间少年来讲却是值得开心的事。   龙骧从商音的药庐里出来后就直奔了课堂,却没看到沈灼,直到一个陌生弟子将几本书交给了他。   “这是?”   “你的书,另一份是沈灼的。”   龙骧目光陡然一转,“他去哪儿了?”   那弟子诡异一笑,低沉道,“掌门让我转告你一声,沈灼在他那里做客,你若有空也不妨去坐一坐。”   “你——”   龙骧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襟,那弟子顿时大喊大叫起来,引得众人都看了过来。   “怎么回事?”薛君觅从门外走了进来,看着二人问道。   那弟子看到薛君觅眼中划过一丝惊慌,立刻怒斥龙骧,“龙骧你想干什么!这可是在镇天门!你要叛出师门吗?!”   众人听的一愣,这帽子扣的未免太大了吧?   薛君觅自然也听出来了,顿时看向那弟子,“谁派你来的?”   “是……是……”   那弟子被龙骧掐着脖子脸色涨红着,吭哧吭哧就是不愿说话。   龙骧抬手将人按在了门上,双目赤红道,“立刻带我去见他!”   那弟子被摔的一口血吐了出来,两眼开始翻白,顿时有尖叫响起。   “龙骧,住手!”   薛君觅立刻上前阻止他,龙骧却冷冷看他一眼,“他们抓了沈灼。”   薛君觅一怔,“谁?”   龙骧却没有说下去,而是直接将人扔到门外,往外面跑了出去。   “龙——”   薛君觅眉头紧锁,也赶紧跟了上去,身后一群弟子惊慌不已。   “啧啧,内斗啊。”   蒋一勾着嘴角笑看着,然后低头用手弹了下腰间锦囊,“走,看戏去。”   说完不动声色地退到了人群之外,在窗边突然消失了踪影,在场竟没有一人发现。   而另一边被带走的沈灼一踏进镇天门的掌门大殿就看到了自己笔下的第一个反派人物。   对,那种实打实的心狠手辣的反派。   而此刻那个长的人模人样的反派一号正穿戴整齐地坐在那里下棋,装逼。   身后的门缓缓关上,沈灼也不在意,缓步走到易千回面前,对方正放下一个棋子。   “会下棋吗?”   “会一点。”   沈灼说的实话,他爸一直喜欢下棋,自己小时候也跟他学过一段时间,后来他爸去世后他就没怎么下过了,也没有人跟他下。   “奥,是吗?”   易千回脸上却一点也不意外,甚至还没什么表情,冷漠疏远,居高临下。   沈灼觉得新鲜,自穿越以来似乎还没人对他露出这副姿态,连九重天上的那位半神大人都不曾对他这般姿态,眼前这个又是哪瓣蒜?   于是他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对面,拿起棋盅里的白子夹在两指间,看着那棋局一脸从容,“掌门棋艺不佳啊,这黑子都要死了。”   “……”   易千回顿时脸阴沉了几分,抬头正要鄙视几句,可当看清眼前人时,脸色的怒意顿时变成意味深长的狎弄笑意。   “如此姿色,若是有一点灵根,倒也不失为一个上好的鼎炉。”   易千回伸手摸向他的脸,轻笑道,“我见过那么多男男女女,也就你的皮相最好看,如此清冷,不知在床上又是怎样的姿态?”   “……”   指尖的棋子倏然掉落在棋盘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   沈灼的手指缓缓收起,似笑非笑地看着对面的男人,眼里冰冷一片。   事实上沈灼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怎么做,比如打打马虎眼,再扯扯淡,最后再拖延时间等人过来就行了。   可此刻他忽然不想那么做了。   沈灼面无冰冷地看着易千回,这个男人让他恶心到了。   “轰——”   晴空万里突然一声雷鸣在镇天门上方炸响开来,一道巨大的闪电像横亘天地的吞天巨蟒一般劈中了镇天门大殿。   当薛君觅追着龙骧跑到镇天门大殿前看到的就是雷电贯穿大殿房顶的一幕,震惊的他们当场僵在了那里。   与此同时,身在镇天门后山的秦煌抬头看向镇天门方向的天空,一脸惊异,“大白天的怎么突然打起雷来了?还这般凶猛。”   玄玉却觉得这雷声无比熟悉,当即回了句,“猛你个头,天天就知道跟着姓薛的,连个雷劫都认不出来,要你何用!”   “雷劫?”   秦煌先是一惊,而后面露喜色,“哎呀,该不是我们家小君觅要突破了吧?”   说完也不管玄玉的反应,直接往雷声的方向跑去了。   玄玉面无表情地骂了句后立刻跟了上去。   片刻功夫,整个镇天门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雷声吸引到了大殿之前,然后所有人看着那片废墟一脸惊恐。   “大大……大殿呢?”   “那是……劫云么?”   林隐脸色苍白地看着眼前的一大片废墟问道。   商音赶过来时也是倒吸了口凉气,当下怒道,“这是怎么回事?”   龙骧却顾不上别的,沈灼可还在里面。   他刚要跑出去,突然头顶又是一声雷鸣,一道闪电劈在了他的前方,龙骧被人猛的往后一拉。   “你这是跟谁殉情呢?!”   玄玉拽着他的胳膊破口大骂,旁边的秦煌默默抹了下脸上的唾沫星子,哼唧哼唧地蹭到了薛君觅身边。   “我还以为是你渡劫呢,特地过来看看。”   秦煌见他神色凝重,瞅着那片废墟问了句,“这是怎的了?”   “沈灼在里面。”薛君觅说。   秦煌听了当即大喜,“呦,原来是夫人渡劫啊!”   “……”   “咦,不对啊,夫人有灵根吗?”   薛君觅冷冷扫了他一眼,抬脚就要往废墟跑去,却被秦煌一把抓住了手腕。   薛君觅回头目光冷凛地看他,秦煌笑容不变,“还没完呢。”   薛君觅脸色一变,猛的回头看过去,就见天边不知何时整个镇天门上空被漫天乌云笼罩,那乌云中电光闪烁,像一只上古猛兽潜伏其中,隐隐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   秦煌缓缓勾起了嘴角,眼中是诡异的光彩,商音和三位长老都变了脸色。   “……九九天劫!” 第97章 把自己劈晕了   其中一个披头散发的邋遢长老双目圆睁,恐惧地盯着那片废墟,“千回还在里面!”   “什么?!”   “难道是掌门在渡劫?”   “他刚受伤渡什么劫!”   邋遢长老脱口而出,其余两长老都是一惊。   “掌门受伤了?”   “怎么回事?”   “……”   邋遢长老板着脸不再说话,目光忽然看向一旁的龙骧,眼中闪过一丝阴冷。   “印长老。”   商音上前挡住了他的视线,神色淡淡道,“眼下还是尽快救出掌门的好。”   印长老眼睛眯了眯,转身拂袖而去,身后其他长老也跟着往前跑去,四人各站一个方位,各自结封字阵决。   大阵结成的刹那,天空那片巨大的劫云突然降下了一片雷电海洋,狠狠砸在了那道阵法上。   “噗——”   商音顿时吐出一口鲜血来,印长老见状朝她怒喊道,“还不快用血祭!”   “师父!”   宁飞月在人群外看到触目惊心的一幕,又听到印长老这句话顿时怒火中烧,她师父刚服了半生草,身体还没痊愈,加上修为不如几位长老,若真用上血祭那就是死路一条。   而就在这时,那片黑压压的巨大劫云忽然淡了下去,一点点化为了白云,令人恐惧的雷海居然就这么悄无声息地退去了。   众人诧异之际,龙骧立刻挣脱了玄玉的手跑进了那片废墟。   “你……”   玄玉一口气没下来,直接翻了个白眼,只好也跟着进去找人。   然而众人在废墟挖了半个时辰后,连重伤昏迷的易千回都被找到了,却唯独不见沈灼的踪影。   龙骧怔怔地站在那里,薛君觅看的不忍,转身揪出那个弟子询问沈灼是不是确定来了,对方在看到全身是血的易千回时,就已经吓傻了,根本问不出话来。   “别找了,里面没活人了。”玄玉上前说了句。   龙骧猛的回头看着她,“什么意思?”   “这片废墟里没有一丝生机,要不他不在里面,要不……”   玄玉扬了扬眉,“就是死了。”   龙骧脸色陡然苍白,“我不信。”   说完就冲进废墟里用双手挖了起来,一双眼睛泛着狰狞的血丝。   秦煌看着他不要命的样子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便戳戳玄玉,“哎,我说,这小子是看上咱们夫人了吗?”   “你才知道?”玄玉冷冷回了句。   “真乃人中豪杰啊,竟敢挖尊上墙角,此子不俗!”秦煌一脸赞叹。   薛君觅却冷了脸色,“这雷劫是怎么回事?”   秦煌笑容一滞,而后笑问,“怎么?觉得是我做的?”   薛君觅看着他没说话。   秦煌嗤笑一声,凑上前低声道,“徒儿啊,你定是不知道我有多厉害,这区区镇天门,我若要动手便是一手指头的事,这雷劫虽可怖,但威力并不如真正元婴修士渡劫那般骇人,否则……可不只是毁了一座大殿了。”   这也是正是秦煌不曾慌张的主要原因,这雷劫虽看着骇人,但其威力还远远比不上真正的九九天劫,否则说句难听的,就是他和玄玉都得赶紧逃命去,可见这引起雷劫的人并未到那等修为。   只不过……   秦煌若有所思地看向玄玉,这雷劫可不是什么雷系术法,一般人修为再高也无法引出来,放眼中州也只有那一族拥有这样的能力……他们这夫人不简单啊。   玄玉自然察觉到了他探究的目光,也知道秦煌肯定会往中州之北的那个古老族群猜测,她乐得误导对方,省的麻烦,便也没吭声。   而在整个镇天门的人都围在大殿前时,在离此不远处的黄字阁最高层上,一个白衣少年目光淡漠地看着那群惊慌失措的人,在他的怀里还躺着一个长发及地的青年。   青年相貌俊美的雌雄莫辨,一头墨发散落在胸前,脸上那块无暇的皮肤上却留下了一抹雷电劈过的焦黑痕迹。   这青年正是从大殿失踪了的沈灼,而抱着他的俨然就是之前离开的应天白。   时间回到半个时辰前,沈灼听到易千回那句侮辱性的话语后毫无疑问地怒了。   理智冷静的人一向是不轻易发怒的,沈灼自然也是,然而那只是因为没有触到他的底线罢了。   无论他弯了还是没弯,易千回这句话都触犯到了他的底线,他沈灼就算喜欢男人,就算失去了力量,也绝不是让区区一个小反派在自己面前嘴贱侮辱而没有反应的人。   扔了手上的棋子,沈灼缓缓攥紧手掌,目光冰冷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易千回,我本来还想跟你周旋两句的,毕竟你也算是必不可少的情节之一,主角的心性还需要你来锻炼,可你这句话真的恶心到我了。”   易千回自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可对方语气里的锐利却是明明白白,他当即冷哼一声扔了棋子,“竟敢直呼掌门之名,真是狗胆包天!”   沈灼额头青筋一跳,笑的有些暴虐之气,“掌门……你真把自己当瓣蒜了是吧?”   易千回这回真的发怒了,他自继任掌门以来也只有一个萧无涯不给他面子,但对方常年不在门内,偶尔回来也并不曾管过门内事务,所以并不会触犯他。   可如今这么个小子竟然敢对他出言不逊,他觉得自己原本准备的怀柔政策根本不合适了。   他当即抬手,却忽然头顶一阵发麻,一种难以言说的心悸瞬间充斥了他整个身体。   修至元婴之境,修士便会对天道有着一定的感悟,同时对自身祸福生死都有一定的感知,而此刻,他明明白白地感受到了死亡的预知。   更让他恐惧的不是察觉到死亡的气息,而是他竟然觉得天道对他的恶意!   他猛的抬头看向眼前的青年,对方那张好看的脸一如既往地冷漠,可那双眼眸里却突然绽出一抹银芒,那银芒与对方眉心处的银纹闪现出一道道繁复纹路。   “十方缚妖……”   易千回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中了十方缚妖阵的人还能如此行动自由,此等实力怕是只有上古大妖才能拥有的。   “你不是没有灵根吗!”   “你听过仙神有灵根吗?你听过……”   沈灼冷冷开口,“天道有灵根吗?”   话音刚落,头顶一声震天雷鸣,一道巨大的雷光贯穿屋顶,瞬间湮灭了整个大殿。   雷海降落下来的时候易千回整个人都呈现着一种灰白色,似乎是恐惧到了极点,他指着沈灼喊道,“你是……是……”   “是你爸爸。”   沈灼一脸高冷地说完这句话后就被雷海淹没了,然后……他就被劈晕了。   对,他沈灼被自己召来的雷劫给劈晕了,多新鲜啊。   而在他晕倒之后,大殿里忽然走出来一个人,看着被劈的重伤吐血的易千回,再看看晕倒在地的沈灼,他果断抱起了沈灼凭空消失。   下一刻,气势汹汹的雷劫再次汹涌而至。   而此刻站在屋顶上的应天白抱着昏迷的沈灼目光深深,不知在想什么。   沈灼醒来的时候还是蒙的,看着屋顶一脸迷惑,他不是在装逼么,怎么突然换地图了?   这时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他扭头看去,正看到了宁飞月一脸激动地跑进来,后面跟着龙骧薛君觅,还有商音。   “沈大哥!你没事吧?感觉如何?”   “我受伤了?”他问。   “是啊!”宁飞月一脸喜色。   沈灼脑子转了下,不知怎么的,觉得这丫头居然很激动很开心的样子。   果然,下一刻宁飞月就说了,“沈大哥,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嗯?”   “你有灵根了!”   “……”   “是真的!你自己把灵根长出来了!”   “……”   WTF?还有这种说法?   沈灼一脸平静,随后低头沉思片刻后,一脸沉重地对几人说道,“我也有个坏消息告诉你们。”   几人都是一怔,“怎么了?”   “我肚子饿了。”   “……” 第98章 不过百年   沈灼没有开玩笑,他真的觉得这是个坏消息,不能再坏的消息了。   从他穿越以来他都没有感受到渴,饥饿,困乏这类普通人的感受,可现在他居然感受到了如此强烈的饥饿感。   他知道,自己已经开始向普通凡人过度了。   凡人,最多不过百年岁月的凡人,在这样的世界里,区区百年对修士来说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一眨眼的功夫,他就要死了。   出生以来的二十年里,沈灼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恐惧过死亡,他本以为活个几十年已经够久了,毕竟人都是这样的,可现在他却站在一群可能活上千百年,万年的修士面前,他的百年生命似乎就像蝼蚁一样渺小。   而他甚至还什么都没做,他的书没完成,他的家没回,他都还没见到他的妈妈,告诉他一声自己有喜欢的人了啊……   “唉……”   他缓缓闭上眼,靠着门低叹了一声。   门外,宁飞月端着不少吃的喝的,盯着紧闭的门急的眼泪都快下来了。   “这……到底是怎么了啊?”   她带着哭腔问道,“我从来没见过沈大哥那个样子……”   她想到刚才沈灼的表情,双眼都灰败了下来,整个人都是绝望而悲伤的气息,瞬间吞噬了她眼前的这个人。   她甚至有一瞬间的恍惚,这人是沈灼吗?不可能的啊,沈灼明明是那样从容不迫的人啊,即使面对灭顶之灾也都是胜券在握的样子,怎么会像现在这样呢?   “到底怎么回事?”   商音眉头紧蹙地看向几人,她虽百般忌惮沈灼,却也知道这人是站在他们这边的,如今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尤其是在掌门莫名渡劫重伤的情况下,她不得不怀疑。   龙骧没有回答她的话,薛君觅心里却是知道沈灼是有秘密的人,便上前劝了商音去看看掌门,这里他们可以应付。   商音本就是看在龙骧面子上过来的,闻言也多留,叮嘱了几句后就走了。   庭院里就剩了他们三人,薛君觅看向一旁的龙骧,对方双手指尖还带着斑斑血迹,那是他挖废墟时留下的,此刻他也只是直直盯着那扇门。   “他究竟从何而来?”   薛君觅问出了他内心早已困惑的问题,也是所有认识沈灼的人的问题。   “我不知道。”   这次龙骧却没有再打马虎眼,而是直接说了句实话。   “不知道?”薛君觅一怔,他没料到是这个答案。   “突然有一天,他就出现在我面前,告诉我,他姓沈名灼,是来救我的。”   “……”   薛君觅看着那紧闭的门,脑海里闪现出不久前的雷劫,目光凝重了几分。   沈灼,果真如此神秘。   镇天门遭此无妄之灾,连掌门都被重伤,整个大殿毁于一旦,连地面都裂开了缝隙,可谓损失惨重,更重要的是这消息若是被有心人得知,怕是有麻烦了,尤其是在外界忌惮凰灵玉而萧又不在的时候。   镇天门山门上下很快构筑了一道又一道防御阵法,而门内也开始修缮大殿,索幸伤者只有掌门一人,其他无伤亡,新进弟子们的课也自然停了,都被安排到何处帮忙去了。   薛君觅作为中坚力量自然也待不久,很快就被人喊走了,宁飞月要照顾受伤的商音又走不开,只剩龙骧一人在门外站着等沈灼出来。   不远处玄玉站在树枝上看着这一幕没什么表情,倒是靠在树干上的秦煌眉头紧锁。   “咱夫人这是怎么了?跟尊上吵架了吗?所以说这夫夫最好不要异地……”   “你闭嘴。”   秦煌撇嘴,“吃醋了?你不会真看上龙骧那小子了吧?”   玄玉没理会他,看着门外站着不动的龙骧,低头思考着。   秦煌不知道她却是知道沈灼真实身份的,如今他突然这副模样绝对与天道所要做的事有关,与沈灼无益,于他们多半是有利的,只是这有利在哪里她却是不太清楚。   “我出去一趟,替我扮几天丫鬟。”   交代完这句后她就化作了一道白光,直接穿过了镇天门的护山大阵。   而她走后秦煌脸上轻浮的笑容就立刻淡去了,他看向那扇紧闭的房门目光凛了凛。   朝日一族么……   而众人眼中正心伤难过自闭绝望的沈灼此刻正扒着窗子蹲在窗台上,心里数个一二三,然后吧唧摔了下去。   揉揉屁股,沈灼心里把在外面堵门的龙骧骂了一遍,然后拍拍身上的泥土,踱着步子漫不经心地顺着小路往前走,一路摘花拈草,薅了不少灵草花朵,最后叼着一支淡粉色的小花躺在了一处朝阳的小坡上。   此时已是地第二日的黄昏,阳光泛着温和的橘色,脚下是沁阳山飘渺的山川云雾。   沈灼枕着自己的手,目光平静地看着那些云雾在山川间缓缓流动,看了许久,   应天白站在不远处看着青年躺在那里,一头长发随意洒落在草地上,白皙的脸庞在浅红的夕阳光芒下染上了一丝暖色。   跟之前的警觉不同,此刻青年丝毫没有发现他。   应天白忽然抬头看向身后的一棵大树,那高高的树干上正斜倚着一个男子,男子容貌俊朗飘逸,端的好样貌,偏偏一脸轻浮笑意。   见应天白看过来他脸上笑意更深,“小子,看上我们家夫人了啦?”   应天白目光淡漠地看他一眼,而后转身就走。   “站住!”   秦煌动作轻巧地跳下地面,走到少年身旁,“不得不说你眼光真不错,胆子也不是一般大,居然敢撬我们尊上的墙角。”   少年恍若未闻,径直往前走,秦煌继续唠叨他的。   “啧,还真别说,我们夫人那是真的倾世风姿,别说那脸天上有地下无,就是那身气度也是无人比得上,这不虹音轩外面还站着一个痴心的呢,你年纪小,自然不能免俗,不过哥哥劝你一句,你这年纪还是专心修炼的好……”   任他唠唠叨叨,应天白都跟没听见似的,秦煌忽然脚步一顿,朝着少年的背影喊了句。   “尊上还是一如既往的从容不迫啊……”   少年的身影倏然停顿,而后缓缓回头看向秦煌,目光深沉。   秦煌似笑非笑地回望着他,眼里带着一丝锐利。 第99章 原来如此   两人对视良久,应天白也只是看着他。   秦煌便上前一步,先开了口,“属下如有冒犯,还望尊上恕罪。”   “我不是。”应天白回道。   秦煌静静看着他,而后一笑,“是吗?那就打扰了,小兄弟。”   说完他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转身就走,而在转身那一刻他眼中的笑意化作了深沉的黑色,像快要滴出来的墨一样浓烈。   这二人之间的短暂交锋沈灼并不知道,他正对着夕阳在思考人生。   毫无疑问,剧情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他现在所要做的就是保住自己的命,找回之前的那股神秘力量,而方法显然不是待在镇天门。   所以,他得离开这里。   不远处传来宁飞月焦急的喊声,他缓缓站起来朝声音源头看过去,正看到宁飞月和龙骧朝自己跑过来。   “你去哪儿了!”龙骧上前抓住了他的手。   沈灼笑了笑,让开了他的手,“出来走走,呼吸下天地灵气……有吃的没?饿死了。”   “啊?啊……有有!”   宁飞月不知道话题为什么忽然扯到吃的上面来了,但是沈灼知道吃东西还是很好的。   “我让厨房给你做了梅花酥,叫花鸡,三鲜汤,对了对了,还有……”   “啧啧,听起来就流口水了。”   两人一唱一合地说着,直接将龙骧丢在了身后,看起来十分和谐,但龙骧看着沈灼的背影表情并不轻松。   宁飞月说的不夸张,她还真的让人准备了不少好吃的,一进虹音轩她就拎了三个食盒,摆了一桌。   沈灼看着这么一桌丰盛的菜目瞪口呆,“……大晚上的厨师没骂你么?”   “嘿嘿,我让林隐做的,他上山之前家里就是开客栈的,做的菜可是一绝,我辟谷前经常偷偷去他那里要吃的。”   宁飞月给他倒了杯酒,“这是桂花酿,前年埋的,你闻闻香不香?”   沈灼连连点头,边吃边问镇天门以及易千回的情况。   宁飞月不知道其中有他参与也就直说了,待听到她说到易千回时沈灼的筷子一顿。   旁边的龙骧冷不丁问了句,“他没死?”   宁飞月一愣,她居然听出了龙骧语气里的一丝杀意,一时有些不安起来,“怎……怎么了?”   龙骧垂着眸子不说话,沈灼却心里有数,若他真的离开了,易千回绝对是龙骧的障碍,更重要的是易千回知道那场雷劫是自己的手笔,所以易千回必须死。   可这事却不能让宁飞月知道,毕竟她是镇天门的人,怎么也不可能帮着龙骧去算计自己的掌门,更别说易千回还算是她的叔伯。   “你这关心的话问的也太生硬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希望掌门有事呢。”   沈灼故作无奈地笑斥了句,龙骧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板着脸没说话。   宁飞月心里疑虑顿消,笑着让沈灼多吃点,“既然沈大哥也有灵根,就代表也能修炼了,回头青麟盛会你也就能进去了!”   “青麟盛会?”龙骧疑问。   “各大门派每五年招收一批弟子,而在这个日期的三个月后,各大门派会派出弟子进行大比,赢的人可是能获得宝物的。”   “宝物?什么宝物?”   “这个我也不清楚,每次的宝物都不一样,不过都是天材地宝,我听说还有次夺魁者拿到了一本上古修四极的心法呢!”   两人兴致勃勃地聊着,沈灼一旁却陷入了深思,他倒是差点忘了剧情已经走到这一步了。   宁飞月不代表他不知道,这次青麟盛会的最高奖品对主角来说可是至关重要,甚至可以说是镇天门这段剧情里除了拜师萧无涯外第二重要的作用。   此外,青麟盛会只是个开端而已。   沈灼目光看向龙骧,在心里叹了口气——再待几天吧,就当还了这小子那一腔热情。   龙骧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扭头看过去却发现沈灼已经脸色绯红目光迷离了,艳红的嘴唇上沾着亮晶晶的酒液。   龙骧喉咙一紧,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低声问道,“你喝了多少了?”   “Five hundreds……”   沈灼傻笑着竖了五个指头,宁飞月一头雾水地问,“他在说什么?”   龙骧自然也不懂,上前夺了他的酒杯,“我扶你去休息。”   “是啊,明日一早还得练剑呢。”   沈灼被迷迷糊糊地扶到了床上,嘴里哼哼唧唧地唱着,“hundred miles away from home……”   龙骧忽然一怔,他竟然看到了沈灼眼里闪过一片水光,心里一揪,他一下握住了沈灼的手,脱口喊道,“沈灼——”   “……嗯?”   沈灼眯着眼睛看着他,皱眉想了会,“龙……骧?”   “……嗯。”   龙骧似乎是被他喊醒了似的,但却还是不愿放开对方的手,甚至还想得寸进尺地去抱对方软绵绵的腰。   然而沈灼却因为被桎梏而不耐烦地抽出了自己的手,然后抱着被子躺到了床上。   龙骧看他蜷缩在那里,眉头紧皱,心里生出几分怜惜来,当即叹了口气,给他盖好了被子,转身带上门离去了。   门刚关上,躺在床上的沈灼就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盯着虚空看了许久,然后眨了眨眼,忽然笑了。   他的确是醉了,可还没到神志不清的地步,所以龙骧的反应他都看在眼里,可他假装没看见。   他忽然想起前女友曾经对他说过的那句话,她说喜欢是藏不住的,爱更藏不住,喜欢一个人,看到那个人时你连眼睛都在发光,而爱一个人,看到那人时你的目光比海还要深邃让人窒息。   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是什么样的,但是他知道,在得知自己可能要变成一个凡人时,除了不能回家和老死的绝望外,同时还有着另一份不愿承认的恐慌。   他可能再也进不去云天雾境,直到老死,他也不能再见到那个男人了。   “长冥。”   他的声音回荡在空空的房内,显得十分孤寂单薄。   许久没有回应,沈灼也没有感受到任何气息。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心里一阵失落,是啊,他即将成为一个卑微的凡人了,不再是配得上对方的宿敌了,那人又怎会出现?   说不定他早已在水镜中看到了这一切,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神元,又怎会再关注……   “何事?”   “……”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突然打破了沈灼心里的寂静,那熟悉的声音明明如此轻而低沉,可在沈灼听来却像是一道惊雷般震耳欲聋。   顾不得阵阵酒意,他猛的转身坐起来。   月华如练,在他床前几步远的地方,一袭黑袍的男人静立在那里,一头银发比月色还要耀眼夺目,双眸沉静如海,似乎让人错以为里面只有自己。   沈灼心口一滞,半晌都没说出话来,等找到自己声音的时候才有些磕绊地开口道,“尊上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说完他就想打自己嘴,玛德不是你自己喊人家来的吗?!   于是他又连忙补了句,“我只是随口一喊……”   呸!瞧你说的什么话?随口一喊?你怎么不随口一啃呢?   咦?啃?   他目光不由自主地挪到了男人的脸上,薄薄的双唇上,突然,心猛的跳动了一下。   他怔怔地看着突然靠近的男人,有点懵,“你……做什么?”   长冥缓缓弯下腰,胸前的银发便都垂了下来,落到了沈灼的脸上,凉凉的,痒痒的。   他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不说别的,就这张脸,他活了二十多年没见过更好看的,除了现在的自己,而眼下这张脸离他只有一寸的距离,他真的慌了。   而在对方的手触到他的脸时,沈灼怀疑自己的心是不是真的蹦出来了。   “原来如此……” 第100章 无形无相   “……什么?”沈灼声音沙哑地问。   “天道无常,无形,无象,无男女之分。”   长冥一脸漠然地看着他的脸,“这便是你的真容?”   “……”   沈灼懂了,这几句话的大意就是,啊,原来你是个娘炮。   他抬手挥开了脸上的那只手,脚步轻浮地摸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冰凉的水灌进肚子后他终于清醒了些。   说起来之前玄玉还是长冥都提过看不清自己的脸,而这个问题他也问过了商音,现在看来的确如商音所说,他的神元流失,所以属于天道的样子开始暴露出来,他那莫名出现的杂灵根也代表自己在退化。   沈灼一手扶着桌子一手端着茶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出神了许久后才出声。   “长冥,你恨我吗?”   “……”   身后没有回应,沈灼自嘲地笑了,“也是,你我都是无爱无恨之人,你又怎么会恨我。”   身后依旧没有回应,屋里静了片刻,沈灼低头喝完了杯中的冷茶,缓缓道,“我可能不能履行与你的承诺了。”   “为何?”这次身后的人终于有了回应。   为何?因为我要死了啊,像个渺小的凡人一样死去,可能你只是眨了下眼,我就已经化为了一抔黄土了。   然而出于内心深处的某些原因,沈灼并不打算说出来,所以他只是一脸笑意地转头看向对方。   “跟你的赌约也不算数了,是你还是龙骧,都无所谓,这世间每个人的命运都不该被人掌控,爱也好,恨也好,都该是自己的,而不是……我手中那支笔所书写的。”   沈灼浅笑一声,“你若要证道成仙,也不需要再顾忌龙骧,他挡不了你的路,让他当个普通人也好。”   其实他说出这番话时就已经做好了被半神大人一个指头捏死的准备了。   想想,凭他凌驾于众生的修为,满心的执念,却因为自己而白白浪费了数万年,好不容易做了妥协,结果自己又出尔反尔,轻飘飘的甩了一句赌约作废就想抽身而出,甚至还要放龙骧一命,简直是在愚弄半神大人,绝对是分分钟捏死的节奏。   然而沈灼还是这样说了,不得不承认这是个作死的行为,但他忽然就想自作多情那么一回,他想看看自己对这个男人来说是不是真的只是一块碍眼的绊脚石,只要没了威胁,随时可以杀了。   然而他等了片刻后,居然听到对方来了句——   “为了龙骧?”   沈灼很惊讶,不为别的,而是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听长冥喊主角的名字,以往都是高傲地喊“天道之子”的,此刻他居然说出了龙骧二字。   他居然有点激动,自己为主角取的名字居然被这高高在上的人记住了,于是他一个没忍住,有点激动又带着小期待地问了句,“你记住他名字了?”   长冥看着他眼里的期待与愉悦目光瞬间冷了数倍,冷冷地问道,“你这是在认输吗?”   沈灼一愣,随即无奈道,“如此你就当我是在认输吧。”   “那天道之子可以死了。”   “……不行!”   沈灼瞪着眼睛看着他,合着他刚才说的那番话都白说了是吧?他说那么多就是怕自己以后不在了龙骧那小子被长冥动动指头就捏死了,那可就糟心了。   不是,他也真是纳闷了,按照他给长冥定位的人设,和这半年来的了解,这位半神大人不应该这么小心眼啊?这么个高傲的人为什么非扣着主角不放呢?真特么日了狗了!   “那人呢?”长冥又问。   “什么人?”沈灼一时没反应过来。   “陪伴我至证道成仙,不老不死之人。”   “……”   不老不死的人除了神还有谁?   对上那双冰冷锐利的双眼,沈灼像是被看破了心思般窘迫不已,他下意识侧过身,将微红的耳根藏在了暗处,假装淡定地回道,“没有了我的阻碍,你很快就会成仙,至于……陪你的人,不是有玄玉了么?”   “……”   身后没了声音,沈灼等了许久才回过头去,屋里却已经没人了,那原本站着那人的地方只剩一地的斑驳月光。   沈灼看着那一地月光忽然低头笑了,他靠着桌子仰起头,缓缓闭上了眼睛。   第二日一早龙骧敲门时沈灼已经全部收拾妥当了,一身齐整的镇天门弟子服,一头长发用玉冠束起,服帖地垂在身后,腰间除了一把剑还有一根朴素的竹笛。   “一个小师傅送我的。”   见他看着那笛子沈灼主动解释了句,“我正在学着吹。”   龙骧点点头,抬眼打量了他几分,“昨夜睡的可好?”   “不错,一夜安眠。”沈灼扬起嘴角朝他一笑。   龙骧被他笑的一愣,下一刻面色微红地挪开了目光,“……走吧。”   “嗯。”   沈灼跟着他踏出虹音轩就见到了在前面等待的薛君觅,对方一眼就落在了沈灼身上。   “身体恢复的如何?”   “一切都好。”   “那日是谁送你回来的?”   “……”   沈灼嘴角笑容加深,“这点我也很好奇。”   薛君觅看着他片刻没有再追问,转身道,“走吧。”   “掌门怎么样了?”   “……”   薛君觅脚步一顿,沉默片刻后才缓缓转过来看着他们二人,“无论如何,我是镇天门的人,师傅是,你们……龙骧你也是。”   “所以?”   沈灼面带微笑,“你要让龙骧忍下去,并且保护好自己,直到萧无涯回来?”   薛君觅张了张嘴,似乎不知道要说什么。   “嗯……其实这样也不错,毕竟他也是镇天门的掌门。”   沈灼却忽然笑开了,“不过这件事就别告诉飞月和商音前辈了,免得他们担心,可以吗?”   薛君觅对他的反应很是诧异,却还是点头答应了,却还是对龙骧说了句,“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谢师兄。”龙骧回道。   而后三人往八方台而去,薛君觅身后沈灼脸上没了笑容,龙骧微不可闻地朝他点了点头,沈灼看着薛君觅的目光微凛。   虽然有点对不起薛君觅,但易千回此人留不得,而主角也该知道该杀之人不能留情。 第101章 五灵根   “拜师大会后,你们也已经都选了各自的师父,今日我召集尔等是为了三个月后的青麟盛会……”   江离在上面一提到青麟盛会,底下赵空元等人顿时双眼发起光来,而余下的普通弟子却还是一脸茫然。   “青麟盛会是什么?”   “我也不曾听……”   “我……”   “肃静!”   江离不耐烦地喊了句,底下顿时以前安静。   “你看看你们这副样子!回头见了其他门派还不笑话我们镇天门?”   众人皆是一阵惶恐,唯有蒋一笑的满不在乎地问,“江师叔,这青麟盛会是做什么的啊?”   江离瞪了他一眼,却还是解释了,“青麟盛会每五年一次,差不多在各大门派招收新弟子后的两个月,而后几大门派会选一个地方让各自门派中筑基以下弟子在一起比试,获胜者可以得到一样宝物。”   “什么宝物啊?”   “不知道,蒋一你给我消停点!”   江离忍不住斥了句,而后清清嗓子说回了正题,“所以,两个月后你们至少要进入炼气期,都明白了吗?”   底下反应不一,已经踏入炼气的沾沾自喜,已经筑基的更是一脸高傲不屑,而那些还不知炼气为何物的少年们则陷入了深深的恐慌中。   当然,也有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表示一点也不慌。   “炼气啊,听起来颇难的样子。”沈灼微蹙眉有些苦难地说。   一旁赵空元嗤笑一句,“难不难也是与你无关,毕竟你连灵根都没有。”   “谁说我没有灵根?”沈灼笑眯眯地问。   赵空元讥讽一笑,走到他身旁才低声道,“宁飞月护着你给你圆场,你还真当别人不知道啊?”   “赵公子有所不知,我是真的有灵根。”   沈灼一脸夸张地竖了五根指头,“五灵根呢!”   赵空元一愣,下一刻哈哈大笑,“还五个,区区五灵根与凡人有何区别?”   其他人都没吭声,却都用同情又自豪的目光看着沈灼,沈灼笑笑当做没看见。   江离自然是看到这一切的,他也记得沈灼这人,商音也暗中跟他提点过,让他不要跟这人为难,也不要多热络,如此更让他疑惑了,这沈灼不也就是个普通人么,资质还如此低劣。   “哪些人已踏入炼气?”   三三两两地有人举手,江离暼了眼,果然,那沈灼没举手。   “都互相教一教吧。”   江离说完就随意地走了,让那些未踏入炼气的一阵失望——就这样?太随意了吧?   “怎么样?用我教你吗?”赵空元斜睨着沈灼问。   沈灼连看都没看他,径直走向了人群之外的某人。   “方便教我吗?”沈灼双手作揖,笑容满面地看着对方。   应天白目光淡漠地看他一眼,转身就走了。   “……”   沈灼一脸懵逼,前天不还好好的么?怎么又高冷起来了?   “我教你。”   龙骧走到他身边,跟他一同看着应天白的背影,“或者……我把他喊回来教你?”   沈灼:“……”   所以到底是怎样?一大早都阴阳怪气的。   “所谓炼气,即汇纳天地之灵气于体内,于丹田……你可知道丹田?”   “……”   沈灼觉得自己被鄙视了,这整个修真体系都是他创的好吗?   “那就好。”   龙骧看他表情就知道,当即松了口气,随后退后一步,“你先试着感应天地灵气,你不用急,五灵根……与天地灵气的感应会弱些。”   “嗯。”   沈灼应是应了,可心里却是另一个想法。   灵气么,他自然是能感受到的,不仅如此,他甚至能看到,这一点他即使身体退化也没有改变,不过往后他就不知道了?。   比如此时此刻,他就能看到自己周身的空气中散落着无数细微的灵力颗粒,有的大有的小,像无数蒲公英的种子般包围着他。   而抬眼向沁阳山远处望去,便是一条玉白的云带横亘在镇天门之上。   如此灵气逼人之地,镇天门怕是受不了多久,沈灼想到了原剧情中的一段,忍不住叹息一声。   龙骧听他叹息以为他感受不到,立刻出口安慰道,“不用急,当初我也是花了一整夜才……”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   眼前的沈灼一身白衣,周身不知何时漂浮了许多萤火虫样大小的白色光点,将他整个人都包围了起来。   周围一阵阵惊呼,连江离都被惊动了,跑过来看到这一幕也吃了一惊。   “竟然有如此亲近天地灵气的人,实在是……不对,你为何不吸收?”   “嗯……怎么吸?”   沈灼十分腼腆地问。   “……”   江离无言以对地看了他片刻后开始指导,“将其导入你的丹田……”   “丹田……”   沈灼无法理解,丹田对他来说就是小肚子,那里放着膀胱,大肠,十二指肠,他昨天吃了不少,说不定还有粑粑……   “咦?灵气都散了?”   “……”   沈灼清了清嗓子,看着那四散逃逸的灵气颗粒有点心虚,“我好像吸收不了。”   “啥玩意儿?”   江离跟见了鬼似的,“你喝水总会吧?把它当水,把丹田当嘴,你用……”   “丹田当嘴,那嘴干嘛使?”沈灼疑惑地问。   “……”   江离最终还是被气的袖子一甩走了,临走还扔下一句,“孺子不可教也!白费了这么个资质!”   沈灼老神在在地站在那里,也不见失落,也仿佛听不到旁边赵空元半是嫉妒半是鄙视的话。   “不必理会他们。”龙骧说。   “我自然不会理会。”沈灼浅浅一笑,抬起右手,掌心向上,不过瞬息就凝聚了无数白色光点,融成了一个拳头大小的乳白色圆球。   龙骧心头震惊不已,这等大小的灵气就连一块上品灵石都比不上,而他却是随手自天地间凝聚而来!   “你——”   “嘘。”   沈灼手指封唇,示意他噤声,随即心念一动,掌心的圆球又瞬间化为白光消失在空气中。   龙骧看着这一幕不亚于元婴大能移山填海,却只是目光深深地看着沈灼,“此事不能声张。”   这种天生亲近灵气的人多半是水木灵根,而这两种灵根的人若被有心人盯上多半会被掳去当炉鼎。   至于沈灼的身份,随便是人是神是妖都好,他不在乎。 第102章 质问   直到所有人新进弟子都感受到了灵气,沈灼也没有吸进去哪怕一点灵力,理所当然地受到了某些人的鄙视。   “我果然不适合修仙。”   沈灼一脸无奈地震散了掌心的灵力球。   龙骧抿着嘴不知道怎么说,最后问了句,“不进入炼气也无碍,你会召雷劫。”   “……那是无意之举,都是被气的。”   沈灼说起这个就觉得扎心,被动发个大招召个雷居然还把自己给劈了。   龙骧闻言目光一冷,“他对你做了什么?”   “没,就是说了几句话,让我有点不高兴罢了。”   “什么话?”   沈灼笑容微凉,负手往前走去,“没什么。”   龙骧看着他的背影,紧握了拳头。   而不远处的屋檐下,江离懒洋洋地看着这些少年们各自的样子,手上还拿着块玉珏,时不时用手指划上两下,似乎在记录着什么东西。   旁边某人哼哼唧唧地挪了过来,“江师叔……”   “嗯?何事?”   江离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头也不抬地推开了某个探过来的小脑袋。   “你现在是记录的该是青麟盛会的人选吧?”宁飞月一脸讨好地问道。   “有话直说,小丫头,还搞起这一套了。”   江离收起玉珏,戏谑地看向眼前的小丫头,“又是为了那对叔侄?”   “江师叔,他们可救了我不止一次,要不是他们,你可就见不到飞月了!”   宁飞月撅着嘴,扶着自己的手臂道,“还有我这胳膊……”   “丫头,公是公,私是私,若真有真才实学,我自然不会忽视,可若是没有那份资质……”   江离叹了口气继续道,“我要徇了私,那对其他人就不公平了,你说可是如此?”   宁飞月脚一跺,“师叔!我又没让你徇私,我就是让你不要太快下决定了!”   “丫头,我看的可不只是资质。”   “啊?什么意思?”   “这傻丫头……”   江离揪了下她的小辫子,“那沈灼资质并不差,反而天赋惊人,区区五灵根却能如此亲近天地灵气,却偏偏不开窍,啧,可惜,是真可惜。”   宁飞月听得不太明白,“亲近灵气又如何?”   “修仙乃逆天而行,而借助之法其实也是吸收这天地灵气,亲近灵气之人,那是受天道眷属之人啊……”   江离一番感叹,把宁飞月说的云里雾里,最后一脸茫然地感叹了句,“听着好生厉害啊。”   “……”   江离摸摸她的脑袋,这傻丫头,估计也听不懂。   等他走出老远后宁飞月才想起来,“哎!那你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啊!”   然而江离已经走到众人跟前去了,看着底下一群两眼放光的少年,以及中间那个最老又最差的,他咳了声。   “都练的差不多了吧,自己心里也有数了,青麟盛会在即,想去的人接下来三个月你们自己看着办。”   就这么说了两句后就打了个呵欠走了,嘴里还念叨着,“春困夏乏秋打盹,回去补个回笼觉喽~”   “……”   一群少年跟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恹恹地张望着,直到宁飞月脚步轻盈地走过来,少年们的心顿时又飞扬了起来。   宁飞月毕竟年少,被这么多小师弟捧着也颇开心,一时端着师姐的架子,开始指点师弟们的修炼来。   沈灼看她指点江山的样子心中颇感慨,一个月前宁飞月差点死去,他还是不死不伤的神,一个月后宁飞月活蹦乱跳,而他已经成了全班最差的那个。   忽略心中的悲观,沈灼的目光下意识地在人群中寻找那个身影,下一刻就看到了那人已经走远了,大概是在江离说话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   沈灼本想跟上去的,却被找过来的薛君觅喊住了。   “有事?”   “补课。”   “……嗯?”   “你难道不想进青麟盛会?”   “嗯……”   两人一惊,龙骧先质问道,“你还真没想过进去?”   就在昨日沈灼还让他一定要想办法进入青麟盛会,而且必须拿到魁首。   薛君觅见他不搭话,眉头微蹙,“青麟盛会可遇不可求,不仅是因为能让师门对你加以栽培,而是……每次前三甲的宝物都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可我又吸不进去灵气,三个月后只怕也不能踏入炼气,就算去了也进不了前三甲啊。”沈灼摊手。   两人一阵无声后,薛君觅忽然说了句,“你不用踏入炼气也能进入前三甲。”   “你也太抬举我了。”   沈灼哑然失笑,“你这么推荐我去,可是知道了这次前三甲的宝物是什么?”   薛君觅闻言深深看了他一眼,“于你有用之物。”   “于我有用?”   沈灼回忆了下剧情,没发现什么,“你怎知道于我有用?”   “你曾说过你来自那一族。”薛君觅手指向头顶的太阳。   沈灼恍然,他想起来了,在他们看来自己还是朝日一族的人,包括召雷劫的术法也都是那一族的特色,而前三甲的奖品中确实有一样东西对朝日族有用,可惜,他沈灼并不是朝日族的。   不过薛君觅既然知道这一层说明暗中下了不少功夫去钻研,而这目的自然是为了他。   他一时有点感动,龙骧这么做他理解,宁飞月他也能理解,毕竟这二人都受过他的恩,可薛君觅这人,他从不曾帮过对方什么,对方平时也不与他多亲近,却在一直为他寻求救命之法,这让他不得不感动。   从穿越以来,也只有这如玉剑般心性通透坚韧的少年一如当初了。   沈灼看着对方坦然一笑,“谢谢。”   薛君觅神色不变,“不必言谢。”   一旁的龙骧定定看着两人,忽然往中间一站,“可以吃饭了。”   “……”   沈灼无奈,这小子吃醋吃的也太明显了。   既然说是吃饭,已经辟谷的薛君觅自然不会一起。   回到虹音轩后,沈灼从厨房翻出来不少丰富的食材,随手抄了条旧衣裳系在了腰间,卷起袖子就开始择菜。   龙骧看的一愣,“你做什么?”   “做饭啊做什么?”   沈灼睨了他一眼,“我没跟你说过我会做饭?”   龙骧摇头,“你还会做饭?”   “那是自然,不然谁做给我吃?”   “你的未婚妻呢?”   “她可不会下厨做饭,说是油烟对脸不好,再说她做了我也不敢吃。”   “你喜欢吃什么?”   “……”   沈灼笑容微顿,也没有抬头,“龙骧,我只是个凡人,而你在决定踏上修仙之途时,我就已经不可能永远陪着你了。”   “可你说过会助我证道成仙。”龙骧神色冷漠地看着他。   “那是之前。”   “现在呢?”   “现在……你还记得我之前生的那场病么?”   龙骧呼吸一滞,上前一步,“果然,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是恢复原样罢了,我本来就是个凡人,不会飞天遁地,不会呼风唤雨,更不能不老不死。”   沈灼抬头对他笑了下,“你不一样,你的路很宽广,你……”   “我不要!”   龙骧突然打断了他,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报仇也好,成仙也好,如果我愿意放弃这些,你愿意……”   “我不愿意。”   沈灼神色淡漠地看着他,“就算你放弃一切,我也不会为你而有任何改变。”   龙骧呆呆地看着他,“为何……”   不等他回答,龙骧忽然变了语气,“是因为那人吗?”   沈灼蹙眉,“什么?”   “玄玉的主人,秦煌口中的尊上,你说的能乱四时序,可动天地劫的人。”   龙骧眸子冷了下来,“你从一开始接近我就是因为那个人吧?”   沈灼心中一凉,手上的刀滑了一下,割破了他的手指,刺目的鲜血瞬间流了出来。 第103章 血   “你……”   他这一流血龙骧顿时没了气势,慌慌张张地去看他的伤口,结果就看见了让他震惊的一幕。   那一滴血掉落在案板上时居然瞬间化成了一片银色的纹路,在干净的原木案板上显得十分显眼,每一道纹路都无比清晰,仿佛钻研多年的雕刻师精心镌刻上去的,浑然天成,就像是长在那上面的,瞬间让这个普通的案板变的玄奥神秘起来了。   “这是……”   “别碰!”   龙骧下意识伸手去摸,被沈灼一把拦住了,接着二人就看到那好好的案板突然化为了齑粉,什么也没剩。   龙骧当场震惊地愣在了那里。   “……这是什么?”   “道纹。”   沈灼目光凝重地挥去了桌上的些许碎末,下一刻眼前一闪,整张桌子都消失不见,连同上面的东西全都化为了齑粉。   龙骧这次直接瞪大了眼睛,猛的扭头看向沈灼,挤出来一句,“你到底是什么……”   “嘘。”   沈灼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目光挪到了自己还未止血的手指上,当机立断,直接含进了自己的嘴里。   淡淡的血腥味慢慢在舌尖化开,整个口腔都是甜腥味,很正常的样子。   龙骧看着他含着手指莫名脸红了红,下一刻整色道,“刚才……”   “忘掉吧。”   沈灼抽出手指看了眼,血已经不再流了。   “我记得。”   “……”   沈灼倏然抬头,“你见过?”   “初见之日,你便是用的这招杀死了那个土匪。”龙骧神色淡淡地回道。   沈灼想起来了,那是他刚穿越的一段时间,他无意中发现了自己的能力,凭借对天地灵气的了解,他可以通过某些灵气充裕之地夺取修士体内的灵气,当然,这也是受限制的,并不是每一处都如当日的峡谷那般汇聚天地造化,可以瞬间吸干一个炼气修士。   现在看来也是道纹的作用,只不过当日他并未发现其中关节,而眼下却因为身体退化而暴露了出来——道纹充斥在他的血液中,甚至全身的经脉内。   “我之所以告诉你是因为以后你也会接触到道纹,可那不代表我会告诉你所有的事。”   他这一句话顿时让龙骧想起刚才两人争论的事情,脸上的表情又僵硬了起来。   “饭没得做了,去后山打个兔子吧。”   沈灼转身之际,身后响起了一声询问。   “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为什么是那个人?”   “……”   “就因为我不够强吗?”   “……”   沈灼眼睛一瞪,嘛玩意儿?歪楼了吧。   他转身就要解释,却看到了龙骧通红的双眼,顿时怔住了,这一刻他才意识到,眼前这个少年是第一次喜欢上某个人,偏偏却是他,又偏偏是他笔下的主角,这种滋味让他颇难受。   他转身之际龙骧就已经扭过了头,留下一句“师兄在等我”就疾步离开了。   剩下沈灼站在原地,对着一把菜刀叹气——他肚子还饿着呢。   没办法,穿越以来餐风饮露吃空气的小仙男沈灼不得不面对独自觅食的路途。   镇天门除了新进弟子都是已经辟谷的人,也都不需要吃东西了,新来的只能自己做饭,但食材自己解决。   沈灼想想也不愿再麻烦宁飞月,手上缠了个布条就出门去了。   结果刚一出门就看见了秦煌顶着张帅脸四处招摇,当下问道,“怎么不易容了?”   “没办法,君觅一直不答应跟我走,我怀疑是那张脸的问题,打算用我原来的俊容再去勾搭一番。”   秦煌手指转着折扇,一双风流的桃花眼斜睨过来,“夫人这是要往哪儿去?”   “饿了,去后山找点果子吃。”沈灼无奈地摸摸肚子。   秦煌一脸浮夸地惊讶,“哎呀夫人,你竟然还是要吃东西的么?”   “我还拉屎呢。”沈灼凉凉回了句。   “我之前还以为夫人早已辟谷了,怎的突然又要吃东西了?”   “吃是享受,我本就是凡人。”   “是吗?”   秦煌敲着扇子,似笑非笑,“能召雷劫的人,还是九九天劫?”   “我说不是你也不信,可是?”沈灼面无表情地问。   秦煌但笑不语,俨然是默认了。   “对,就是我召的,不仅是九九天劫,还有玄天大劫,想要什么劫就能召什么劫。”   “啧,夫人原来如此厉害?”秦煌啧啧笑道。   沈灼一脸淡定,“那是自然,要不然怎么配得上你们尊上呢。”   “……”   秦煌一愣,然后捂着肚子笑了出来,“有趣有趣,实在是有趣。”   沈灼白了他一眼转身要走,他早就料到秦煌看到前天的雷劫绝对会来试探自己,他现在饿得慌,才懒得理会。   “哎,夫人留步啊!”   秦煌说着留步,但自己已经跟上去了,“夫人啊,既然饿了,怎么不回三途峰啊?那里连灵兽都能吃,你想吃什么有什么,何必还留在这里?”   沈灼脚步一顿,扭头看向秦煌,“我要进云天雾境。”   秦煌一愣,“那就进啊。”   沈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忘记怎么进去了。”   “这……不可能啊。”   秦煌面露八卦之笑,“你是不是跟尊上吵架了啊?”   “……”   沈灼没吭声,秦煌自以为看破了真相,开始安慰他,“有什么误会说开了便是,何必闹到这一步?”   “何意?”   “啧,那云天雾境只有尊上同意才能让人进去啊。”   沈灼心头猛的一跳,面上却十分平静地说,“你再说一遍。”   秦川却不说了,只漫不经心劝道,“尊上一个人过了数万年,夫人你多海涵啊。”   沈灼暗暗掐着掌心,心中震惊不已,所以他一直以为自己能进云天雾境都是因为长冥的召唤?   “呵呵,你逗我呢。”   “夫人明鉴啊。”   鉴你个头,沈灼翻了个白眼,心里却莫名有点雀跃。   秦煌见他不信,连连摇头就要离开,沈灼却喊住了他。   “又去骚扰薛君觅?”   “唉,若不是夫人你非逼我对着天道立誓我何必如此?”   秦煌说的无奈,沈灼却毫不客气,当下冷漠道,“既然你已经对天道立誓,就别想歪主意了,免得天道降罚。”   “多谢夫人提醒。”   秦煌应是应了,多半也没听进去,半路就跑走了。   沈灼顿时忧心起来,也没了找野果的心思,摸着肚子想着上谁家蹭顿饭去。   然后走着走着,迎面就遇到了某个高冷的少年。   沈灼当即一笑,“这么巧?你也出来散步啊?”   少年冷冷地看着他,“我住这。”   沈灼一脸浮夸地表示了惊讶,“哎?还真是呢!”   “……”   少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沈灼双手抓着剑,笑的有点腼腆,“你家有饭么?”   应天白:“……” 第104章 蒋一   他说完后应天白也没什么反应,就那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沈灼顿时尴尬起来。   “没饭的话我自己做也行……”   “……”   半天没反应,沈灼摸摸鼻子转身要走,“打扰了……”   “有。”   身后冷不丁响起这么一句,沈灼背对着某人缓缓勾起了嘴角,转身时却是一脸不好意思的样子,“方便吗?不方便的话我就……”   应天白没搭理他,转身就走。   沈灼连忙跟上,嘴里还不断嘀咕着,待进了罗雾轩后的一处,他就突然闭嘴了。   沈灼斟酌了下用语,语气真诚地夸了句,“你家装修风格不错。”   应天白站在一间简陋的茅草屋前默默看着他。   沈灼假装没看到,上前推开那扇木柴拼起来的门,一股淡淡的檀木香扑鼻而来,十分雅致,一瞬间他以为进入了一间雅室,然而入目的却是一个布置简单的房间。   一张四角木桌,一张木床,上面铺着一层薄被,十分简单,简单到桌子只配了一张椅子,木床只配了床单,被子都没有。   然而走近了就能感觉到空气中淡淡的灵气,夹杂着淡淡的氤氲檀香,让人心旷神怡。   沈灼轻描淡写地扫了一圈,嘴角缓缓扬起。   桑原之千年檀木,兰陵之百年丝绢,没点家世的人还真识不得这些好物。   沈灼若无其事地转了圈,又夸了句,“宽敞,果真宽敞。”   “……”   应天白已经不打算理他了,转身推开另一扇门,沈灼过去看了眼,不远处居然还有间小茅屋,应当就是厨房了。   那门没锁,沈灼一眼就看见了里面布满灰尘的锅灶碗盆,也不知搁置多久没用了。   不过那角落里却放着一担蔬菜肉类,沈灼上前看了眼,大概是今天刚送来的,都新鲜的很。   “啧啧,果然是后台更硬啊,还有蔬菜特供。”   沈灼念叨了句,撸起袖子就开始收拾锅灶碗盆,洗洗涮涮,忙活的一头汗,一个时辰后竟真的弄出了三菜一汤和香喷喷的米饭。   “可以吃饭了!”   沈灼边往里走边喊了句,却发现屋里空无一人。   他端着菜站在那里,脸上笑意淡了下去,眼里刚划过一丝失落,就见门又被推开了,应天白手上抓着两只满脸惊恐的浣熊站在那里。   “……你要做什么?”   “菜。”   沈灼看着那两只惊恐的小爪爪都蜷缩起来了的浣熊,一时有点一言难尽。   “你平时吃这个?”   “不吃。”   “……”   所以你就敢让我吃?   沈灼这句话没问出来,想想这位也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主,当下摆摆手道,“放了吧,菜够了。”   应天白闻言直接将那俩干脆面君扔出了门,两声惊恐至极的惨叫在外面响起。   沈灼:“……”   应天白看了眼他手上还冒着热气的菜,“何物?”   “青椒肉丝……没吃过?”沈灼有点受宠若惊。   应天白没回答,沈灼心里便有了谱,大概是没吃过了。   “那就尝尝。”   沈灼探过身子给他拿了碗饭递过去,应天白正好抬头看他,两人双目对视,沈灼扬起微笑。   应天白目无波澜,低头看着跟前的白米饭,盯了很久,久到沈灼怀疑这碗米饭成了稻子精。   “咳,其实辟谷久了的确会不习惯再吃东西,再说也都是杂物……”   沈灼无意勉强别人接受自己的好意,干脆自己捧着碗吃了起来,低头扒饭的间隙他抬头瞅了一眼,对面一双眼睛正死水无波地看着自己。   沈灼停了扒饭的动作,看着直愣愣站着的少年似乎想起了什么,抱着饭碗试探地站了起来,“……要不你坐?”   应天白没理他,扭头走了。   沈灼没留他,含着筷子看着桌上的菜和对面那碗没动过的米饭,垂着眸子撇了撇嘴,忽然没什么食欲了。   他正想着要不要收拾了算了,忽然门又被推开了,他立刻抬头望过去,顿时愣了。   “你不是走了么?”   应天白没回话,直接走了进来,手上拎着把椅子。   沈灼睁大了眼睛,“你还真吃啊?”   “……”   应天白拎着椅子站在原地看着他,十分冷酷。   沈灼连忙起身,“请请请!”   应天白放下椅子坐在桌前,拿起筷子开始吃。   沈灼咬着筷子看着他,眼里满是笑意,“知道么?你副高冷的样子真的很像某个人。”   筷子停住,应天白抬眸看他。   沈灼转而又连连摇头,“不过你比他有人气多了,要是那人,今天这碗饭他连看都看都不会看的,不对,他根本不会让我在他面前做饭,也不对,他根本就不会有厨房,可能他连厨房是什么都不知道,知道为什么不?因为……他是万年死宅!哈哈哈哈哈!”   “……”   应天白睁着一双死鱼眼看着他,一声不吭。   沈灼笑容逐渐消失,失望道,“你这点倒是真的跟他很像。”   “失望?”应天白问。   “那倒不是。”   沈灼摇摇头,忽而一笑,“不过我不能夸他,他会听见的。”   少年看着他。   沈灼以为他不懂,笑着悄悄加了句,“其实他是个偷窥狂,就喜欢暗戳戳地在水镜偷看别人,他属下都告诉我了~”   应天白:“……”   “不说他了,你尝尝这个怎么样。”   “……”   这顿饭吃的尽兴,不仅仅是因为沈灼自己做的饭,更因为他居然借到了应天白那个高冷货的厨房,真是值得表扬一番。   因此他临走时还特地甩了句“改日再来相聚”,之后也没看应天白的脸色就走了。   毫不心虚,至少他临走还洗了碗不是?   “心情不错?”   “嗯呐!”   沈灼脸上笑意一滞,微眯起眼睛看向半坐在树枝上的少年,对方一身弟子服,古铜色的皮肤衬着牙齿更白,正笑笑地俯视着他。   “蒋一。”   “沈~灼~”   “不瞒阁下,你这副既浪且猥琐的模样让我想起了一个人。”沈灼似笑非笑地仰头望着他。   “奥,你的朋友?还是……情人?”   蒋一抱着胳膊斜倚在树上,本是平平无奇的少年面容却笑的邪肆起来。   沈灼满面微笑,“一个时不时出现却又捏不死的烦人的……苍蝇。”   蒋一的脸顿时黑了下来,这时腰间的黑色锦囊突然又是一阵躁动不安,他气的打了一下,“闭嘴!”   “差不多得了。”   沈灼陡然眸子冷了下来,盯着树上的少年道,“还轮不到你来教训它。”   蒋一目露惊诧,嘴角微勾,“呦?认出来了?何时认出来的?”   “一开始。”   “不可能。”   沈灼神色漠然,看向他腰间的黑锦囊。   蒋一面露恍然,“原来是这个小东西暴露了啊,啧啧,早该杀了的。”   “你敢——”   “以前是不敢的,现在却不一样了。”   蒋一眸子微眯,忽然消失踪影,下一刻出现在沈灼的眼前,面露邪笑,“我暗中观察你好些天了沈灼,你失去那股神秘的力量了吧?”   “……”   “你现在是个凡人了,对不对?”   “……” 第105章 又能如何   事实上沈灼这次还是悄悄装逼了,他根本不是一开始就认出蒋一的,而是那日帮他搬书时发现的。   当然,也不是他慧眼识人,而是因为别的东西。   沈灼目光落向他腰间的锦囊,“它怎会落在你手中?”   他明明记得自己从晋阳城逃走的那晚将它托付给了鸾天门的蔺长骁,那小子不仅资质好,运气也不错,更重要的是那小子是个绒毛控,小东西跟着他总比跟着自己好。   按那蔺长骁的性子,怎么说也不可能让那小东西落到这人手里。   不过若是有了这小东西,眼前这妖精能安然度过洗剑池就不奇怪了。   “自己跑到我这儿来的,非要找你。”   蒋一见他目光所落之处,嗤笑一声,“我原本以为你不喜欢这些精啊怪的。”   “何出此言?”   “你不是挺嫌弃我么?”   “……”   沈灼表情一下复杂起来,“你……在吃醋么?”   诡异的是,蒋一居然没有否认,而是戳着腰间锦囊,没头没尾地说了句,“我也是只狐狸啊……”   “……”   沈灼内心如同一万只草泥马飞过,他立刻后退了几步,假装冷静道,“你之前一直想杀死我来着。”   “谁让你只在乎人族呢。”蒋一目光幽幽地看向他。   沈灼眉心一蹙,“什么意思?”   “受命于天,闻天地之道,观过去未来,你是沈家那一支吧?”蒋一语气淡淡,却带着胸有成竹的自信。   沈灼听着差点没忍住笑,这装逼的二狗子,顶着一张黑皮简直不能更滑稽,幸好自己白,不然装逼一定没气势。   蒋一见他半天没反应,顿时觉得没什么意思,捏着那锦囊没好气道,“你想谁来救你呢?”   沈灼眉头紧皱,“你小心些,它是亲近你信任你才找上你的,你这般待它未免让它寒心了。”   蒋一闻言松了手,目光幽幽地看着他,问了句,“那你呢?”   “我?我怎么了?”沈灼疑问。   “一只未化形的畜生你尚且怕它寒心,那我呢?”   蒋一眼里出现怒意,“那你当日离开之时怎么不怕我寒心呢?”   “……”   WTF?!换错台了吧?   沈灼一脸懵逼,“不是……咱们熟吗?”   “呵!”   蒋一冷笑一声,“无妨,总归这次我是为龙骧那小子而来,与你的账我改日再算!”   说完就跳上了树梢,直接御空走了。   沈灼站在原地一脸懵逼,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默默扭头看向身后。   龙骧站左边,应天白站右边,都直勾勾地看着他,神色不明。   “……”   沈灼清了清嗓子,“你们来多久了?”   “一刻钟。”   “……”   回答他的自然是龙骧,应少主身上的冷气快成冰渣子了。   “……有事吗?”   这回二人倒是一致了,龙骧举起手上的食盒,应天白举起手上的剑。   “我下山买了吃的。”   “你的剑。”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沈灼莫名尴尬起来,上前左手接过龙骧的食盒,右手接过应天白的剑,“谢谢谢谢。”   “不用。”   “……”   两个少年全程没有看过对方一眼,气氛之凝重简直让人尬到死,沈灼连忙带着龙骧向应天白告了辞。   应天白连他的话都没听完就直接走人了,沈灼摸摸鼻子对龙骧干笑一声,“你吃了吗?”   “没有,等你一起吃。”龙骧说。   沈灼一刹那又心软起来,这孩子对他也真是没谁了,自己几次三番故意伤他心,下一刻他又拍拍身上灰,换了张若无其事的脸又出现在他面前,也是很执着了。   要不是……   沈灼心里咯噔了下,不让自己再有这种软弱的想法,就算没有那个死性冷淡,他也不会看上龙骧,他本来就是个直的不说,他怎么说也要回家,到时还不白白伤了别人心,还不如一开始就拒绝。   至于主角……   沈灼目光欣慰,确实长大了啊。   “别用看儿子的眼神看我。”   “……”   沈灼撇嘴,长大是长大了,就是会顶嘴了。   食盒里的饭菜很丰富,大概是跑到山下城镇上买的,有鱼有肉,还有一壶米酒。   沈灼是吃饱了的人,就倒了杯酒抿了口,淡淡的酒香软糯芬芳,“这酒不错。”   “它叫能饮无。”龙骧说。   名字挺奇怪,并不是沈灼设定的,大概是这世界自己补足的。   每当遇到这种世界自己补足的事,沈灼总会又感慨又恐慌。   感慨的是这世界是活生生的,恐慌的是,他知道这世界有天道,有法则,他就是天道法则,可若是冥冥中有别的东西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补足着这个世界,那他还算什么天道?   他的思绪没放飞多久,对面就伸过来一双筷子,夹了块鸡肉放在他碗里。   沈灼抬头,对面的少年神色平静,一时心里有些愧疚。   “……其实我吃过了。”   “我知道。”   龙骧神色如常地挑着碗里的鱼刺,然后送到他碗里,“可你还是愿意陪我一起吃饭,这就够了。”   沈灼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我想清楚了,凡间流传的许多情爱话本多半是说生死离别来感动别人的,可修士不同,修士可活百世,千世,甚至万世,故此……能相守的不一定非是爱人眷侣,师生也好,兄弟也好,甚至父子也好,只要在一起便好。”   “……”   沈灼睁着眼睛愣在那里,他为主角的思想深度而惊讶,更为主角对他的感情而惊讶,他甚至觉得不可思议。   他自认自己并没有为龙骧做过什么不得了的事,值得他对自己倾心至此,甚至可以连名分都不要,只求跟他在一起。   他虽然谈过几次恋爱,但对爱情并不了解,唯一心动的人却也绝不可能在一起,他甚至并不确定自己对长冥的情感到底从何而来,又能持续多久。   虽心里总是抱着一个希望,却也让自己保持理智,以免失去了一切。   可此刻面对龙骧的这番话,他忽然觉得自惭形秽起来,开始怀疑自己内心的那份感情来。   他真的喜欢长冥吗?可为何却那样克制,理智,不能如龙骧这般不顾一切?即使只是以别的不相干的身份陪在身边也心甘情愿。   他喜欢长冥,可却不一定愿意为了他而放弃回家之路。   “龙骧。”   沈灼低头捏着酒杯,“别喜欢我了,我没你想的那么好……”   “我也不想,可我又能如何?”   “……”   沈灼目光微动,低笑道,“是啊,又能如何。” 第106章 何时见过   沈灼本就吃饱了,龙骧一番话更是让它没了胃口,两人随便吃了两口后龙骧就去后山找薛君觅练剑去了。   其他人也都有了师父安排,都奔着青麟盛会去了,连师父不在家的龙骧也有薛君觅这个师兄每日督促着,沈灼却没人管了,他的挂名师父商音完全不想见他,他倒也乐的清闲。   趁着下午风和日丽,沈灼去找了趟蒋一。   对方见到他的时候很是诧异,似乎是没想到上午他才撂下狠话,对方居然下午就过来找虐了。   “找我何事?”   “不找你。”   沈灼眼睛直瞅他腰间黑锦囊,“我找它。”   蒋一冷笑,“你要我就给?”   沈灼动了动嘴唇,抬头看着他,“那你要怎样才还我?”   “我……”   蒋一一时语塞,随即皱眉,“你是故意来设圈套的吧?”   沈灼一脸无辜地看着他,蒋一想了想就说道,“我要凰灵玉。”   沈灼回道,“可以。”   蒋一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真的?”   “假的。”   “……”   蒋一脸冷下来,“我一刀把你切了信不信?”   “信。”   沈灼一脸坦诚,“不是我不给你,是你用不上,凰灵玉不是一般的宝物,它是凤族人的精魂,是有意识的。”   “你是说它已经认龙骧为主了?”   “对。”   蒋一忽然想到了什么,“那个龙骧……到底是什么来历?”   “一个有点机遇的普通人。”   “天命阁的人从不接近普通人。”   蒋一目光锐利,“他是天道之子。”   沈灼眼皮一跳,“不是。”   “啧,我也觉得不是。”   蒋一似乎也只是随口一说,“什么人能成天道之子,须能顶替三途峰上的那位才可,那龙骧太嫩。”   沈灼连连点头,心里刚松了口气,就听蒋一突然来了句。   “所以你是看上他了?”   “……”   沈灼中午才被情情爱爱的教训过,眼下真不想提这事,当下强硬道,“你到底还不还?”   “还?他本来就不是你的吧,这小子说它原来生活在一片灵气充裕的山谷中,后来才被你带出去的。”   蒋一说着就打开了那锦囊,里面猛的蹿出来一大团雪白的东西,迎面扑到了沈灼脸上。   呸——   沈灼撕下某团子,吐掉嘴里的毛,看向手上泪眼汪汪抱着他手的小驺虞,一时也心软了几分。   “吱……”   委屈巴巴的一声,四只毛绒绒的爪子紧紧抱着他的手,粉嫩嫩的鼻子微湿,蹭在他的掌心,两眼泪汪汪的。   沈灼无语地把它拎起来打量了番,失望道,“居然一点个子都没长?”   小驺虞瞪着两只大眼睛,眼泪吧嗒吧嗒地就掉了下来。   “……”   沈灼无奈地戳了戳它的脑袋,“别哭了,我还没死呢。”   结果这一说它哭的更厉害了,沈灼无法,只好任它哭去。   一旁某人凉凉地说了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亲生的呢。”   沈灼抬头看了他一眼,心情有些微妙,“你一开始就只是为了利用它通过洗剑池的考验吧?”   “不然谁喜欢带着这只小哭包?”蒋一嫌弃地瞅了某只白团子一眼。   沈灼笑笑,兀自走进屋里找了椅子坐下了。   蒋一见状眼露笑意,手指微动,不动声色地关上了门。   沈灼看个正着,无奈道,“我记得在晋阳山之前我们从未见过,而当日初见你也不曾说过我们相识。”   “因为那时的你不是现在这模样。”   蒋一向他走来,每踏出一步身上的伪装就褪去了一部分,待站在他面前时,那个皮肤泛黑的少年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一头红发,一双赤眸,带着狂野不羁的英俊。   “现在的你,才是真正的你。”妖王百里幽信深深看着他说道。   沈灼目光微冽,他现在这副样子的原因他再清楚不过,照理说本不该有人见过他这副模样,就连龙骧也没有见过才对,可这半路蹦出来的妖王是怎么回事?   “你何时见过这样的我?”   “我怎么知道?”   “……你是在逗我吗妖王先生?”   “……”   百里幽信坐到他旁边,抱着胳膊漫不经心道,“都这么久了,我哪记得具体是什么时候遇到你的。”   “大概的时间也记不得?”沈灼怀疑这妖王上次被虐的丢了脑子。   “大概……就我刚出生那会儿吧?”   “……”   沈灼心里全是mmp,“妖王大人,您今年可是几千岁了。”   “是啊。”   妖王大人一脸坦然地看着他,“可不是几千岁了么,再过几个月就是四千六百岁整的生日了。”   “所以?”   “不表示下心意?”   “……”   沈灼终于没忍住,准备要抽他时,妖王大人忽然将他那红彤彤的大脑袋凑了过来。   “你可是已经欠了三千多份了。”   沈灼居然从这大妖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落寞来,当即推开他的脑袋。   “不是我说,你这脑袋远看真像颗……”   “红毛丹。”   沈灼笑容一滞,“你怎么知道的?”   妖王大人幽幽回道,“你当初见到我第一句话就是这句。”   “是吗……”   沈灼干笑的同时后背生出一股凉意来,他可是确定《仙途纪元》这本书里是没有红毛丹这种东西的。   开玩笑,他写的一修仙升级流文又不是舌尖上的修仙,写个屁的红毛丹!   然而现在一个书里的原著角色却跟他提到了红毛丹,沈灼简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   沈灼目光戒备地看着他,“你真是百里幽信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   百里幽信凉凉地瞅了他一眼,“这名字还是你给我取的,谁知你是不是随手用了别人的名字。”   “不可能。”   沈灼斩钉截铁地否认,“你所说的一切都不可能发生,我从未见过你,更不可能在几千年前,因为我只是个凡人。”   在他说完这句话后百里幽信忽然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我知道,你说过不只一次。”   沈灼目光定定地看着他继续说下去。   “你只是一个凡人,却因为……”   百里幽信忽然停住了话语,勾着嘴角笑了下,“险些忘了,我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沈灼冷冷地问。   “会死,若我说了,会死。”   “谁要你死?”   “让我对天道立下誓言的人。”   “谁?”   百里幽信脸上的笑意不减,“你啊。”   沈灼双瞳猛的一缩。   “你沈灼为了……你不仅抛弃了我们,还让我们对天道立下誓言,只要我们吐露一个字,便魂飞魄散——” 第107章 阵法   百里幽信说的内容很是震惊了沈灼,可下一刻他就冷静了下来。   他假设百里幽信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这事实上就确实有个他,因为某种原因曾在三千年前出现在百里幽信面前,至于为何不让百里幽信透露出去,哪怕是自己,这点沈灼非常能理解。   他很了解自己,即使是另一个自己,而另一个自己看来也很了解他。   他是这世界最大的变数,若那个他真的因为某个事物而出现在三千年前,那么唯一能影响到结果的就是三千年后的他自己。   那个他知道百里幽信终会遇见现在的自己,从而认出自己,却也知道现在的自己却不会做出当初的决定。   为什么?   这才是沈灼疑惑的问题,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那个他非要隐瞒现在的自己,并且还如此肯定现在的自己不会按照三千年前的选择那么做?   另外还有一个问题……   沈灼看向百里幽信,“你刚才说,你们……也就说还有别人?”   百里幽信似乎没打算隐瞒,直接回道,“我来镇天门卧底就是他出的主意,说是里应外合,到时我拿我的凰灵玉,他杀他的人。”   “杀谁?”沈灼问。   “唔,镇天门的,大夏皇朝的,鸾天门,都有……”   百里幽信忽然看着他,“还有你。”   沈灼神色不变,“和你一样被我抛弃所以恨上我了吗?”   “不,不一样。”   百里幽信摇了摇头,“他跟不一样,他的经历好像比我惨多了,而且是跟你有关。”   沈灼一怔,“他经历了什么?”   “不知道,他不说,不过看他那个样子就能猜出来,本来就想提醒你一下的,正好今天提到了。”   百里幽信神色变得认真起来,“不像我,我只是觉得不甘心,他却是真的要杀死你,无论什么法子,只要能杀死你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沈灼后背一阵发凉,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知道某个人对他有这样深切彻骨的恨意,那股恨意让他心里十分不舒服,让他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将某个人害到了生不如死的地步。   “喂,不如这样?”   百里幽信一脸粗犷俊朗的脸忽然凑到他面前,诡笑地看着他,“我不当卧底了,你跟我一起回荧荒怎么样?”   他刚说完就伸手过来了,沈灼眼疾手快地起身后退一步,“不怎么样。”   “啧。”   百里幽信撇了撇嘴,翘着二郎腿靠着椅背饶有兴味地打量着他,“你还是那么好看,在晋阳城见到你时我还有点犹豫是不是认错了,可你现在这模样我一眼就确定了,整个中州也没有比你好看的男人了。”   “……”   沈灼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发飙。   “我那时候就想着,长大了要是能把你娶了就好了,连妖王我都不稀罕当。”   “……”   “可没办法,你走了,我就只好退而求其次当妖王去了。”   “……”   “不过没想到你居然又回来了,怎么样?要不要重新考虑下英俊潇洒的妖王大人?”   沈灼看着一脸嘚瑟的某妖王,一脚踹了过去,然而他眼下没了妖力,轻而易举地就被百里幽信躲了过去。   下一刻百里幽信就懵了,眼前的人就那么凭空消失了,屋子里空荡荡的,只有那扇门不知何时已经打开了,刚才的一番对话似乎像在做梦般。   怔仲片刻后他狠狠骂了句,“小崽子,竟敢对我使幻术!”   十里之外的小驺虞窝在沈灼脖颈处突然打了个喷嚏,它抽了抽小鼻子,抱着沈灼脖子的四只爪子又紧了紧。   沈灼脖子被勒着却没什么反应,他在想事情。   若真如百里幽信,再如他推测的那般,那么他就错的离谱了。   从一开始穿越过来他就错了,龙骧被追杀,横阳城被灭,萧无涯提前出现,猿魔之乱,这些看似符合剧情的事情,其渊源动机早已不是他当初以为的那般。   沈灼停在八方台后的栏杆边,看着眼前的云雾飘渺的沁阳山,以及下方的阡陌凡间,莫名觉得身上阵阵发凉。   “剧情早已改变了,而我却不知道。”   “吱?”   小驺虞以为是在跟他说话,睁着大眼睛歪头看着他。   沈灼却目光悠远地看着不远处的山岚,许久后,他将小驺虞放在掌心之上。   “吱?”   “你既能进入三途峰,可能踏入云天雾境?”   小驺虞一脸茫然地仰头看着他,沈灼伸手抚摸了下它的背。   “能勘破结界,可洞察人心,初绛霄玄鸟外唯一能踏入三途峰的兽类,我竟忘了你的存在。”   “吱?”   “记不起来便罢了。”   沈灼手指点在它眉心的绒毛处,“往后你便叫纯狐。”   那一点神识如同印记般烙进了它的灵魂深处,小驺虞茫然地叫了声后双眼忽然出现了一丝惊讶。   “吱!”   沈灼垂眸看着它,“可记起来了?”   “吱?”   纯狐疑惑地看着他,沈灼面上没反应,心里却还是叹了口气。   “你是如何进入三途峰那片山谷的?”   “吱。”   果然不知道,沈灼本也没抱希望,却不免还是有些失落。   回去的时候他偶遇到了林隐,对方一头薄汗,沈灼随口问了句。   “掌门好像醒了!我这就去请商音师叔!”   沈灼心头一冽,他竟差点忘了这个人了。   “奥,是吗?那你快些去吧。”   “好!”   沈灼看着他匆匆远去,目光微深了深。   “吱?”   “不用。”   沈灼很是诧异它居然察觉到了自己内心的那一丝杀意,看来这段时间里小家伙的天赋能力又增强了不少。   至于杀易千回,他有很多兵不血刃的方法,顺便试试他新想到的攻击方式。   鉴于此事,沈灼本来要回虹音轩的步子转道去了黄字阁。   黄昏时分,阁前没有人看守,倒是歪着一个老人,靠在柱子上打着瞌睡。   沈灼见老人睡的香,下意识放轻了脚步,也没喊老人,径自推门进去,身后却懒洋洋地响起了声音。   “你是谁的弟子啊?不打招呼就进去了?”   “失礼了,在下是商音的记名弟子。”   沈灼回头朝老人躬身一礼,“好梦正酣,贸然打扰,实在不忍。”   “这说法新鲜。”   老人脸上许多,但一双眼睛十分清明澄澈,闻言当下就将眼前人打量了一番,“如此资质,就只是记名弟子?商音眼光到底差了些。”   沈灼笑笑,“弟子驽钝。”   老人便不再纠结这问题,仰头问他,“你来这儿要看什么书?”   “阵法。”   “阵法?”   老人诧异地挑眉,“镇天门主修剑道,你怎的想起钻研阵法了?你该去霓欢宫,你长的这副她们绝对收你。”   沈灼听了也没生气,神色自若地回了句,“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修什么一样,与门派无关。”   “口气不小,不小。”   老人还是坐在地上,拢着一身灰不溜秋的袍子,朝他招手,“来来,坐下,我给你讲阵法,你给我说说怎么修行在个人。”   “那正好。”   沈灼直接掀起衣摆,一屁股坐下,盘膝正对着老人,“您请。”   老人或许被他豪迈的样子惊到了,笑道,“你这穿的干干净净的,比我还不讲究啊。”   沈灼但笑不语。 第108章 他无情,我无心   且不说沈灼作为一个穿越者来说,本就对整个修仙世界都抱着一种好奇的心态,不论是对天地灵气,虚无缥缈的道,还是阵法剑术之类,就是沈灼本人也是个认真的人,无论做什么,只要决定去做,他都会无比投入。   于是理所当然地,两人就在黄字阁面前坐着聊到了天黑。   纯狐本来为了隐匿行踪习惯性地藏在了沈灼的怀里,结果因为打瞌睡一下子从他的衣袍里滚了出来。   啪叽,掉在了地上。   “咦?”   老人看着这凭空掉出来的白团子,好奇地低头看,“这是白狐?”   “应该吧。”沈灼含糊地应了句,将纯狐捡起放在了自己腿上。   老人忽然不屑地一笑,“瞧你那小气劲儿,生怕我认出来给你抢了?”   沈灼居然也没反驳,默认了。   老人家瞪大了眼睛,“真是不懂事,怪不得只是个记名弟子。”   “长老大人有大量,又何必跟我个记名弟子计较?”沈灼笑道。   “呵,我就说呢,原来早认出我了是吧。”   老人恍然大悟,他就说这小子看着挺精明,怎么就随便轻信了一个老头子的话呢。   “这是哪两种灵兽的杂交后代?”   “九尾狐与驺虞。”   他话音未落,老人立刻震惊在那里,再看他腿上白团子的目光立刻就不一样了。   “你不是在逗我吧?”   “没必要。”   于是老人的表情又严肃了起来,“九尾狐与驺虞皆是上古之灵兽,当年南漠古碑现世,星辰之海塌陷一角时,就有一只九尾狐出现过,不过当时就死在了那场天劫下,据说那就是世间最后一只九尾狐。”   他看向纯狐,忽然抬头问,“你在哪儿找到它的?”   沈灼自然不能说实话,便回道,“它自己找上我的。”   老人听出来他故意敷衍,也没有再问,“驺虞乃仁义之兽,它认同的人必定不凡。”   “借长老吉言。”沈灼也诚恳地谢了句。   “天也不早了,我说的你可听懂了?”   “差不多。”   “别糊弄我,到底听懂了多少?”   “都听懂了。”   老人胡子一翘,“小子,吹牛皮别太狠了。”   沈灼也不反驳,抬手在跟前的地上画了一个繁复的阵法,然后将纯狐放了进去,随即手指轻轻一点。   “启。”   霎时间,黄字阁前黑突突的地上突然出现了一束白光,那束白光由无数纤细的纹路交错构成,将站在中间的纯狐身上的毛发都照的分毫毕现。   须臾后,在老人震惊纯狐好奇的目光中,那道光阵凭空漂浮了起来,像一个发光的圆盘悬浮在空中,带着纯狐也飘了起来。   “吱!”纯狐兴奋地在阵法上蹦起来。   老人却一把抓住了沈灼的手,整张脸都写着激动,“你……你是不是学过阵法?”   “刚学的,你教的。”沈灼回道。   老人大笑一番,笑完后诡异地盯着沈灼笑,“你要不要当我的弟子?亲传弟子。”   “不要。”沈灼毫不犹豫地拒绝。   老人眼里划过失望,却并不意外,“你来镇天门总不会就是为了学这么点阵法常识吧?”   “自然不是,学阵法是我昨日才兴起的想法。”   “……”   老人心头一口老血,昨日一时兴起,今日就能运用自如,这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你这资质说出去必会引起一番波澜,为何来了镇天门?”   “看来长老还是觉得我心怀不轨啊。”   “还真是。”   “那我不得不实话实说了,长老可知我叫什么名字?”   “嗯?”   “我姓沈,单字灼。”   长老先是皱眉思索了番,然后就瞪大了眼睛,“那个那个姓龙的……他小叔?”   “侄儿龙骧,拜在萧无涯门下,我也只好跟过来,奈何惫懒,无心修炼,平日也就无所事事了。”   “那怎的又突然想起来学阵法了?”   “迫不得已而为之。”   “谁迫你?”   “我也不知。”   “胡言乱语。”   沈灼笑笑,将纯狐抱在怀里,“我本想回家,奈何却多了些心思。”   老人揶揄一笑,“少年人,春心始动了?”   “算是吧,可这春心还没动就要死了。”   “奥,怎么说?”   “长老可知八卦二字怎么写?”   “怎的突然扯上八卦了?”   “无事……咱们说回这始动的春心,为何出师未捷身先死,皆因这春心动的实在不是地方。”   老人被他说的越发好奇,“你动到谁身上去了?”   “一个无情无欲的人。”   “无情无欲,只怕不是人。”   “说的也是,那就不把他当人吧。”   “话也不是这么说,你可听过中州有一族名阳洛?”   “阳洛……”   沈灼想起来了,“上古荒帝之后?”   “你果然知道。”   老人已经不惊奇了,“这阳洛一族乃荒帝一脉,而这荒帝你应当也听过他的传说,他以乐修行,亦以乐证道,自古乐者多情,偏偏他却修的是太上忘情一道,故此阳洛族世代亦修太上忘情之道,你那春心莫非是阳洛族的?”   “不是。”   沈灼摇头,想想又有些无奈地笑道,“他比荒帝的无情道还要无情。”   老人啧啧嘴,“那估计是将太上忘情修至化境了,又一个天才啊。”   “长老一本正经扯淡的样子也甚是洒脱不羁啊。”   “……”   老人故作生气地瞪他片刻,然后哈哈大笑起来,“你这小子!”   沈灼也忍不住低头笑了,“长老是我来中州至今最聊的来的人。”   “你这小辈,这话本该我说才是,倒让你抢先了。”   长老收了笑容问他,“那你学这阵法,可是跟那春心有关?”   “嘘,长老慎言。”   沈灼忽然以指封唇,莞尔一笑,“他会听到的。”   老人愣是给他说的搓了搓鸡皮疙瘩,“所以你竟还未表明心意?”   “是也,以往能见到他时不敢表明,我眼下却连见都见不到了。”   “为何不敢表明?”   “……”   沈灼这回没马上回答,而是抬头看着漫天的星辰,浅笑道,“我知他无情,他道我无心,这情……如何表?” 第109章 明心长老   老人听了他一番话,皱着眉直摇头。   “情之一字,果真复杂,怪不得自古修仙者都要忘情绝爱,实在是扰人清修。”   “长老必定是没尝过才能说出这番话。”   沈灼也没指望人家一把年纪能理解他的想法,不过还是刺激了老人家一把,“当然,没尝过也不可能证道成仙。”   老人被他说的气不打一处来,“臭小子,目无尊长!”   “奥。”   “……”   两人静坐无话,片刻后老人瞅了他一眼,“你不回去休息?”   “想再坐会,镇天门的星辰很美。”   “哪里的星辰不都一样?”   “自然不一样,长老您真该出去走走了。”   “……”   老人家又被噎的够呛,索性不理他了。   沈灼却又没头没尾地抛出来一句,“但更美的还在星辰之上。”   老人掀了下眼皮子,“又打哑谜呢?”   “没有,长老可知道如何为灵兽开启灵智?”   “你说它?”   老人瞅了眼纯狐,“万物都离不开天地灵气,灵兽之所以能区别于山野猛兽,盖因其修炼天赋,能吸纳天地灵气,你若想它早日开启灵智,平日多给他吸吸灵气便好,三五百年后必定能媲美三岁稚儿。”   “三五百年……我只怕是等不了那么久。”   “这话怎么说的,以你这资质百年内必定筑基,再百年入金丹也不稀奇,我就没见过比你还要亲近天地灵气……”   “可我是五灵根。”   “……”   老人的话戛然而止,“你再说一遍?”   “五灵根啊,最驳杂的那种。”   “不可能!”   他说着就要探他筋脉,沈灼没动,给他探了。   老人一脸惊讶,“你这也太浪费了。”   沈灼不置可否,问起了另一个问题,“长老可知有什么法子让自己变成另一个人?连气息灵根所有的东西也一模一样。”   “这……不太可能啊。”老者一脸笃定地回道。   沈灼也没指望问出什么,老者见他那副模样便直言道,“最简单的法子还是找到原来的那个人,世间总不可能存在两个一样的人。”   沈灼心说也是,回头纯狐觉醒了,他直接去一趟三途峰不就得了。   “多谢明心长老教诲,晚辈有事,就先告辞了。”   明心长老嘀咕了几句,也负手走远了。   沈灼转回到虹音轩,老远就看到了站在门前等待的身影,一见到他就小跑着赶了上来。   “你去哪儿了?”   龙骧额头一层薄汗,在月光下有些反光。   “去黄字阁看书了,然后遇到了一个老人家,一时聊的开心就忘了时间。”   沈灼心情不错,下意识地抬手替他擦去了额头上的汗。   龙骧一怔,忽然抓住了他的手,对方的手有些凉意。   沈灼也是一愣,随即就若无其事地抽回了手,往屋里走去,边问道,“今天学了些什么啊?”   “御剑。”   “那你学会了吗?”   “嗯。”   沈灼听身后的声音兴致不高,回头看了眼,“怎么了?遇到不高兴的事了?”   龙骧摇摇头,走到桌前,将上面的食盒打开,露出里面的饭菜,“有些凉了,我去给你热热。”   “不用不用,半凉吃着更好,看着就很美味。”   沈灼笑着坐下来,拿了筷子就吃,“咦?这味道……”   “……是我做的。”龙骧低声回道。   沈灼动作一滞,又扬起笑容,“很好吃,谢谢。”   这句谢谢说的很是诚恳,因此龙骧并没有觉得疏远,心里反而还暖了些,因此他也回了一个笑容,“你喜欢就好。”   但接下来沈灼的话就让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不过你以后还是别花时间为我做吃的了,你要专心修炼,知道吗?还有两个月就青麟盛会了,到时镇天门不可能让所有踏入炼气的弟子都去的,所以你要……”   “那你呢?”   龙骧看着他,问道,“你为什么不愿意去?”   “我到现在炼气都没有,怎么进去啊?”沈灼无奈地看着他。   他这样子让龙骧心安了些,“但你可以一起去山下。”   “这倒是,这沁阳山也没什么好玩的,还死冷。”   沈灼颇为赞同地点头,嘴里嚼着食物,“回头我们可以去零州找你师父,顺便看看那里的无相花。”   “好,都听你的。”   龙骧看着他唠唠叨叨的样子笑着回道。   沈灼听出了他话语中的宠溺,却假装没有听见。   没办法,他又不是没有拒绝过,完全没有用,相比之下时间才是最能消耗情感的东西。   此外龙骧对于纯狐的突然出现也表现了极大的惊讶与欢迎,他下意识以为沈灼的好心情是因为纯狐的回归,当下对它也更好了。   沈灼本以为自己会很难睡着,但其实他将纯狐放在枕边后就睡下了,梦里是一片光怪陆离的世界,最后只剩一双平静而冷漠的双眼,里面盛满了星辰。   第二日一早沈灼就被纯狐的小爪子给挠醒了,抬头一看已经天大亮了,门外龙骧在敲门喊他起床。   沈灼心情格外的美妙,三两下收拾了自己,将门外的龙骧放了进来,在他开口之前就抢先开了口。   “今日一起去练剑吧。”   “……好,好啊。”   龙骧有点没反应过来,有些好笑地问,“昨夜做了好梦么?如此开心?”   “不太记得了,但应该是个好梦。”   沈灼全程微笑着走到了八方台处,一双眼睛跟雷达似的扫射,在人群里寻觅着某个人。   龙骧看着他这模样眸子一下冷了半截,“你在找谁?”   “应天……”   沈灼话说了半截就看到了自己想找的人,他当即勾着嘴角往少年那边走去,结果刚走一步就被人拉了回去。   他身形修长,却偏书生的瘦弱,龙骧出手时又带着怒意,不免狠了几分,直接将人拽到了自己怀里。   “啊!”   沈灼惊叫一声,脑海里闪过了曾经陪前女友看过的狗血偶像剧片段。   果然,下一刻他就拽着龙骧的衣襟摔倒在地,而龙骧也被他拽倒了下来,压在了他身上,嘴唇碰在了他的左脸颊上。   “啊!”   宁飞月惊呼的声响起。   不远处的应天白神色淡淡地看着这一幕,眉眼冰冷。 第110章 争执   最为震惊的人就是龙骧了,震惊之余还有着一丝心虚的惶恐。   他已经是筑基的修士,怎么可能连这点意外都反应不过来,或者说在他修炼之前的身手就能拉住沈灼不摔倒,可他却假装没反应过来,顺势倒了下去。   他怕沈灼知道。   身下的身体柔韧温暖,唇上的触感细腻光滑,他脑子里像炸了一样,一片空白,只剩下眼前的人。   他整个人愣在了那里,直到沈灼推他,身旁的人将他扶起。   “抱……抱歉……”   他不用照镜子都能知道自己一张脸红的能滴血,眼睛都不敢看沈灼。   “没事。”   沈灼却不怎么在乎,反而心情颇好地安慰了他,“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对于主角的品行他还是相信的,这少年心性会变,但性格却是不会变的,该有的原则他从不会违背。   然而对于沈灼的信任龙骧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他又心虚又不甘心,沈灼如此坦然的信任似乎在告诉他,他的一番情意自己并不放在心上。   “你没事吧?”他上前询问道。   “没事……”   沈灼摸着腰皱了下眉,“腰好像被剑硌到了。”   龙骧闻言皱了眉就要去摸,沈灼连忙后退一步,“没事没事,一会就好了。”   “怎么如此粗心?”   薛君觅一身黑色劲装,长发高束起,没有戴玉冠,负剑上前问道。   “脚滑了下。”沈灼笑笑,没有让龙骧开口。   薛君觅眉头微皱地看着他,“你身子太弱了,可踏入炼气了。”   沈灼讪笑,“……还没。”   薛君觅显然很担心这事,当下道,“我教你。”   沈灼下意识看了不远处某人一眼,没有拒绝薛君觅的好意,“那就多谢薛师兄了。”   这一句薛师兄叫的薛君觅眉头拧的更紧,却也没说什么,对宁飞月打了招呼后就将沈灼带到了人群之外的一处。   人群中的赵空元见状不屑地讥讽了一声,“也不知道哪来的后台给他撑着,镇天门竟连炼气都没有的凡人都留下了。”   “你要不愿意待大可以回你的蓬莱去。”宁飞月一旁冷冷地回了句。   赵空元被说的面红耳赤,“飞月,我不是那个意思……”   宁飞月根本不理他,自顾自带着新弟子练起剑了。   赵空元一腔难堪化为莫名怒火,冷冷地瞪了不远处的沈灼一眼。   薛君觅与沈灼站在一起,自然察觉到了这一眼,看着沈灼有点忧虑,“你最近身体恢复的如何?”   “还行。”   道纹的事太过让人震惊,沈灼不打算说出来。   “你的……灵根,是怎么回事?”   薛君觅像是憋了很久,终于问了出来,毕竟他是知道沈灼本来是没有灵根的。   “若我说是某天睡一觉起来就突然有了灵根,你信吗?”沈灼问。   这要是龙骧绝对就说信了,可眼前的是薛君觅,笔直的少年高冷地看着他,眼睛都不眨的。   “咳,虽然听着像假话,但我确实没有糊弄你。”   沈灼无奈地看着他,目光掠过薛君觅的肩头,无意看到不远处赵空元被应天白一脚踹开,忍不住笑了出来。   薛君觅脸色一黑,“凝神,运气!”   “……”   沈灼一下仿佛回到了小学,却也只好默默凝神运起气来。   双眼合上,耳边渐渐静下来,连呼吸声都能清晰听到,一根细如发丝般的白线漂浮在他身旁,再往前“看”过去,就是数十条细小的发丝交缠在一起。   沈灼暗暗勾了勾嘴角,将神识再延伸出去,他知道在这座沁阳山之外还有很多这样的白色丝线,就像一张巨大的丝网,密密麻麻的交缠在一起,而在这张网上总有那么一些十分不一样的白色丝线,它们有的像正常人的手臂一样,也有的像腿一样粗,甚至有的人还会像一条河流般绵延悠长。   他定了定神,在周围的白色小网里看到了一束不一样的光,不同于别人的丝线,那根丝线不是白色的,而是……银色的。   沈灼胸腔一震,立刻睁开眼睛看向那个方向,却被薛君觅挡住了视线。   “凝神静气,你在想什么?”   “我……”   “我从未见过比你更亲近天地灵气的人,若你能吸收灵气,百年内踏入金丹也……”   “这个等会再说。”   沈灼扒开他看向不远处的人群,却怎么已经找不到那缕银色的神识了。   而那不远处的人群之中,应天白突然一阵晕眩,双目茫然地看着眼前一脚怒意的赵空元向自己挥出拳头,一时恍惚竟然没来得及闪开,对方手指上的一枚戒指擦着他的脸过去,直接划破了他的脸。   “啊!”有人喊道。   “怎么回事?”   薛君觅与沈灼走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赵空元被人拉住,而应天白脸上顶着一道狰狞的血痕站在旁边,脸色发白,双目有些恍惚。   沈灼看着少年这副模样顿时心里生出一股违和感慨,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就问一旁的龙骧,“怎么回事?”   “显而易见,赵空元伤了应天白。”   龙骧反应异常冷淡,完全不像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沈灼一时有点不习惯。   “是他先动手的!薛君觅你……”   赵空元大呼小叫了一半就被宁飞月一巴掌打了下来。   “镇天门上下谁不喊一声薛师兄,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敢对大呼小叫?”   宁飞月头一次在众人面前露出这般冷冽的模样,场面顿时静了下来。   薛君觅倒是神色淡淡地看向应天白,“你说,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   应天白这么一开口,沈灼就皱了眉头,下意识上前一步想看个仔细,结果那少年却一脸戒备地看着他。   沈灼有点不好意思。   一旁的龙骧忽然上前一步挡住了他的视线,看向应天白,“你没事吧?”   “无妨,多谢关心。”   少年面色依旧冷峻,眼神中多带了几分戒备,却还是向龙骧表示了谢意。   而那边赵空元屡次遭到羞辱,早已怒气冲冲,这会被心心念念的心上人当众打了一巴掌,顿时撕破了脸皮,竟然直接拔剑刺向了应天白。   应天白眉头一紧,正要后退,突然一道剑光划过眼前,将赵空元的剑劈断不说,连脚下的白石头都烙下了一寸深的痕迹。   众人倒吸一口气,剑气外放,这可是筑基的本事啊! 第111章 踏入炼气   “赵兄承让了。”   龙骧露了那么一手后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一旁的人闻言都知道龙骧这是在给台阶下了。   赵空元被那一剑吓了一身冷汗,眼下也清醒了过来,死死盯着龙骧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走了。   宁飞月冷哼一声,“当初就不该让他进镇天门!”   薛君觅没接话,看了眼应天白,“可还有其他的伤?”   应天白摇摇头,擦去脸上的血,皱着眉头在想自己脑海里好像缺了些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忽然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跟前的青年,他记得这人是龙骧的小叔,好像跟他说过几次话,可是……   他们说过什么来着?   而沈灼觉得今天的应天白有点不对劲,却也说不上为什么,心想难道半神大人其实是个精分?   他想着想着下意识就要走,薛君觅一把拉住了他。   “往哪儿走?”   “……”   沈灼咧嘴笑了笑,“薛师兄,我身体有点不舒服……”   “忍着。”   “……”   就连龙骧都因为某些原因而没有为他说话,沈灼只好无奈地留下继续学习,   抬头见应天白还站在那里看着他,一想到这少年可能是那高高在上的男人,沈灼就觉得他脸上那道血痕格外刺眼。   于是他上前递了块绢帕给对方,“擦擦吧。”   应天白有些意外,低声道,“多谢。”   沈灼有些讶异的同时心里又窃喜,半神大人居然会说谢谢了。   他没忍住,上前一步盯着少年的眼睛一阵猛瞧,少年顿时眉头一皱,脸色冷了下来。   沈灼心里有点不舒服,前两天明明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又开始嫌弃他了?   什么臭毛病,个变态偷窥狂!   一旁的龙骧全程旁观,脸黑的不行,直到看到沈灼快把人家少年逼的脸色都变了,顿时忍不住了。   “你够了!”龙骧一把抓过他的手把人拖回来。   “吓我一跳!”   沈灼被他这么一喝吓了一跳,一脸莫名,“你干嘛?”   龙骧咬牙望着他,“你说你在干嘛?逮着一个人调戏上瘾了吗?”   “……哈?”   沈灼一脸懵逼,“我调戏谁了?!”   他话音刚落,就听身后响起一句硬邦邦的,“在下已有婚约!”   应天白似乎深吸了口气,才敢冷静地直视着沈灼的这张脸说出了这句话,末了又冷冰冰地加了句,“是个女子。”   龙骧冷冷看他,“听到了么?”   “……”   沈灼一阵无语,“我对他没意思,我只是……”   “对他眼睛有意思。”龙骧接道。   沈灼委屈巴巴地撇嘴,他是那么轻浮的人么?   “……在下告辞。”应天白见状立刻走了。   “你们是看不到我吗?”   旁边响起一道冷酷的声音响起。   沈灼抬头看向冷的掉渣的薛君觅,一脸无奈道,“薛师兄,我根本吸收不了灵气,没法儿凝气啊。”   这问题直中核心,薛君觅自然也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可他自幼修习剑术,一路道心稳固顺畅,根本不曾出现过这样的问题,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你如何看待灵气?”龙骧忽然问道。   “灵气?嗯……一种存在于大气中的不规则颗粒分子?”沈灼疑问道。   薛君觅:“……”   龙骧:“……”   “咳,抱歉,我大学读的物理。”   沈灼也知道自己说的完全离了谱,可他确实就是这么认为的,灵气对他来说就是这样一种东西,他活了二十多年建立起来的三观不可能一年不到就被打破。   薛君觅和龙骧对视一眼,顿时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那你觉得灵气从何而来?”龙骧继续问。   “嗯……”   这个问题相当于问你氧气是从哪里来的,于是沈灼想了想,试探地问道,“光合作用?”   “……”   “……”   薛君觅板着脸问,“何为光合作用?”   “啊,这个光合作用啊,它就是植物……花草树木的一种生命活动,就像我们的呼吸一样,我们把这种活动称为光合作用,而我们人类所需要的氧气就好它们制造出来的。”   沈灼说完还下意识地问了句,“懂吗?”   两人木然地望着他。   沈灼想想也是,他居然在这么个修真的玄幻世界里,用天道的身份给两个筑基的孩子普及基础科学,也是没谁了。   “异曲同工。”   “殊途同归。”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沈灼疑问,“怎么说?”   “天地灵气本也就是世间万物所化,与你说的光合作用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眼下要扭转你的想法不太可能,但你可以把天地灵气当做你说的……氧气?”   龙骧一番话说完,薛君觅就点头表示赞同。   “不错,你如何吸收的氧气,就如何吸收灵气。”   沈灼无奈一笑,他当然想到过这样的道理,可是……   “我吸氧气根本不需要有意识,我只要活着,那么呼吸氧气那就是本能……”   “那就将吸收灵气也锻炼成本能。”   龙骧打断了他的话,表情认真,“我不知道你之前生活的地方是什么样的,可眼下你正站在中州的土地上,你就得呼吸中州的氧气,学习不一样的呼吸。”   沈灼一怔,忽然觉得茅塞顿开,不一样的呼吸方式,比如……   “我明白了。”   沈灼后退一步,再次闭上眼睛,慢慢调整呼吸,开始想象自己在夏威夷的海岸边游泳。   其实灵气对他来说还是与氧气不同的,氧气是客观存在的,而灵气……   他没有跟龙骧薛君觅说的是,其实他并不是亲近灵气,相反,是灵气亲近他。修士追逐亲近灵气因而得益,而灵气亲近他就如同呼吸的本能一样。   譬如此刻,他就算闭上眼睛他也能感受到天地间的灵气,这大概是他神元开始衰始唯一的优势了。   一想到这个问题他又忍不住头疼,他的确要加紧修炼了,否则日后没了龙骧薛君觅他们,自己一个人上路绝对要扑街。   眼前深沉的黑暗中,来自世间各地的白色光点趋之而来,化作缕缕灵气,穿透进身体最终沉落在那虚无的丹田处,白为清,黑为浊,逐渐化为了一处气海。   再次睁开眼时他看见了薛君觅震惊的双眼,以及龙骧深沉的目光。   他咧嘴笑了笑,“我进入炼气了。” 第112章 玄玉的试探   此时此刻薛君觅龙骧二人的心情跟昨夜的明心长老是一模一样的——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沈灼如此迅速的修炼速度让他们震惊的同时又忍不住开始担忧深思。   担忧的是是他这样的修炼速度会不会影响心境,若传扬出去必定会引起有心人的觊觎,甚至可能连那些闭关多年的渡劫修士也忍不住一探究竟。   而深思的是,沈灼这样的资质他们从来不曾见过,他又是从何而来的?   不过这点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疑惑了,可就连龙骧都不知道的事,别人又如何能知道?   “恭喜。”   万般深思,二人都只化作了这一句话,结果下一刻就被沈灼一句话给吓到了。   “我觉得我很快就能筑基了。”   “……”   “……”   沈灼当即一笑,“哎呀,逗你们的啦。”   龙骧无奈地笑,“你这体质还是保密的好,别上外面瞎嚷嚷。”   “嗯,我知道。”沈灼点头。   一旁的薛君觅却若有所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灼看了他一眼,想起了件事,“掌门最近怎么样?”   一提到易千回薛君觅就心里一沉,下意识观察了下沈灼的表情,见他没什么反应才说,“印长老说那日是九九小雷劫,掌门被生生劈落了一个境界。”   “啊呀,那真是喜大普奔!”沈灼笑的相当灿烂。   “喜大……”   “极度悲伤的意思。”   “……”   薛君觅当然不信,他是见过沈灼召雷劫的,第一次在晋阳山玄玉跟那白衣女子争斗时惹怒了沈灼,那时也才是一道雷电罢了,可这次却是直接召来了九九小天劫,虽然不知道掌门到底做了什么,但只怕不是什么无关痛痒的事。   “我并非袒护掌门,只是希望你能忍到师父回来,毕竟他还是掌门,而印长老最近又在调查那日的雷劫,若是被他知道了什么,只怕难以善了。”   薛君觅这番话可谓肺腑之言,本来不说是怕沈灼冲动,可不说又怕沈灼龙骧对他心生嫌隙,也只好坦白了。   沈灼当然懂,要说最了解薛君觅的也只有沈灼了,这点连萧无涯都比不上。   “我没有生气,更没有怪你,说一句实话,我倒是怕你觉得不高兴,毕竟易千回是你镇天门的掌门。”   “你也是镇天门的人。”薛君觅看着他道。   沈灼笑笑没说话,龙骧却心中一紧。   晌午回去时龙骧就问了,“你要离开镇天门。”   连个问号都不加,主角越来越沉稳霸气了,沈灼在心里夸了一笔后才回道,“终究是要离开的,我还有事要做。”   龙骧忽然停下了脚步,就那样目光平静地看着他,“我一直都知道你要做什么,却始终也猜不到,若你愿意告诉我,我愿用半生去助你达成心愿。”   “奥,是吗?”沈灼觉得好笑,“那另外半生呢?”   “证道飞仙,我答应过你。”龙骧认真地回答道。   沈灼一瞬间没了笑容,他忽然有点冲动,想就这么告诉龙骧,告诉他其实我并不想救你,也并不关心你是不是能飞升成仙,我只关心自己能不能回家,关心若你真的飞升成仙,走到这本书的结局,他是否就能回去了,又或是破碎虚空后就能找到他的那个世界。   可沈灼觉得自己不能说,谎言有时候虽然不真实,但确实很美好。   眼前这个少年才十七虚岁,放在他那个世界也不过是高中生的年纪。一个未成年的高中生能懂什么?说爱憎分明是好听了,终究还是太年轻了。相比于少年未来那千百年的时光,此刻那份对自己的朦胧情感太微不足道了,若自己不在,可能再过个几十年就忘记了。   他并非不信任龙骧,他只是不想太过虚幻,他虽然写书,但也只是换了个世界去经历人世百态罢了,并不天真地妄想构思一些不可能的东西。   比如永生里的爱情。   眼前这位年轻的主角,在他构思的结局里也终究是一个人,女主角并没有陪他到最后,因为她终究不是神,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只有一个人的座椅。   但其实真相是世间的一切都不是永恒的,仙神亦然,万物盈亏有时,连仙神也不例外。   《仙途纪元》的结局其实就是一个悲伤的黑暗童话,尽管沈灼没有写出来,但他心里却对结局有了定论。   人在永恒的时间里会得到什么呢?什么也没有,除了孤寂。   在想到这些的时候他又忍不住开始嘲笑自己,他不相信龙骧的情感,却满心期待着长的情感,真是太讽刺了。   “那就记着这句话吧,等到千世万世后也要记得你曾说过这样一句话。”沈灼如此说道。   在身体衰退前他是绝不会对龙骧说出这样的话来的,可此刻的他却像一个得了绝症的老人看着那些健康活泼的少年一样,期盼着哪怕有一个人能记住自己,在死后偶然提起一句,啊,沈灼啊,我当初是在某某地方认识他的,之后又如何如何。   总归活过一次,谁不想留下一点痕迹。   “好,我答应你。”龙骧点头。   沈灼笑笑,随口问道,“咱们的丫鬟这几日去哪儿了?”   “丫鬟?”龙骧一愣,“什么丫鬟?”   “玄玉啊。”   “……”   三途峰下的那处桃花山谷前,玄玉突然打了个喷嚏,吓的身旁玄鸟鸣叫了一声。   “嘘!小声点!”   玄玉连忙让它闭嘴,瞅了眼山谷的入口道,“我好不容易给你们安置在这里,你们可别吵了,都被从云天雾境赶出来了,还不长记性!”   那只玄鸟才三百岁刚成年,闻言真是委屈的不行,明明它好好地在睡午觉却被突然吵醒了,结果还要说它,而且之前在云天雾境拉粑粑的又不是它。   “呖!”   哼!族长大人一点不讲理!   玄鸟迈着细长的腿跑了几步后展翅向三途峰上飞了过去。   “真是的,都被惯坏了。”   玄玉哼了声,看向另一只睡午觉的玄鸟,“尊上在里面?”   那玄鸟点点头。   “好。”   玄玉目光微动,就站在那入口处说道,“尊上,属下有事求见。”   里面无声,玄玉探头看了下,里面一片粉色的桃花,看不真切。   “尊上?”   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她甚至都要确认系列的猜想时,突然山谷前出现了一个身影。   黑衣银发,眸深如海,身上还带着淡淡地氤氲水汽。   玄玉心神一凛,“原来尊上是在沐浴。”   “何事?”长冥眉心微蹙。   “回尊上,我在镇天门卧底发现了一个少年和您长的有五六分相似!”   “你再说一遍。”   “我发现了一个少年和您……”   “上一句。”   玄玉莫名,“我在镇天门卧底发现……”   长冥眼神淡淡地扫过来,“你为何要去镇天门卧底?”   “……”   玄玉笑容一阵僵硬,“呃,那个,您不记得了?之前……”   长冥就那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神十分冷淡。   玄玉顿时不开心了,噘着嘴,勾着手指抱怨道,“我还不是看您天天一个人太冷清了么,之前让玄鸟迁去云天雾境多热闹啊,结果您三十年不到就把它们赶出来了,我这不是想给您找个人陪陪您么……”   长冥静静看着她编,“找谁?”   “自然是……咳咳。”   玄玉说到这里,看着自家尊上的脸忍不住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来,“尊上你也真是的,连天……那位都勾到手了,也不告诉我一声。”   那位,指的是谁一目了然。   长冥身上的气息顿时冷了下去,“谁告诉你的?”   “还不是秦煌那个大嘴巴子,生怕我不信,非说亲眼看到你们在晋阳城城主府的花园里偷偷亲嘴——”   玄玉没有说下去,脸上的笑容慢慢僵了起来,因为眼前的男人已经不高兴了。   她微低下头,下意识地抠着指甲,这是她紧张时下意识的动作,几千年了也没改掉。   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敢在尊上面前耍花招试探他。   玄玉在心里默默下了个决定,等回镇天门后直接把秦煌暴打一顿,竟敢利用她。 第113章 暗示   玄玉并非是冲动的人,哪怕她看起来很暴躁,但是却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但这次她却是选择了冒险,因为她想弄清楚。   “尊上对沈灼……到底是什么心思?”   玄玉问出这句话后心脏都在抖。   长冥漠然地抬眸看着她,许久都没有出声。   玄玉却受不了,她索性闭眼全部问了出来,“秦煌虽然嘴巴大但从来不会乱说所以您到底有没有走出灵都有没有偷偷亲沈灼为什么偷偷亲他?!”   说完她就往后一蹿,躲在了午睡的玄鸟身后。   长冥就那么看着她,也没有动怒要惩罚她的意思,玄玉顿时心里一口送了下来,就那么猫腰等着。   似乎很久之后,玄玉都要不抱希望了,忽然看到她家尊上嘴张开了。   她眼睛一亮,期待地竖起了耳朵。   “召回秦煌。”   “……”   玄玉心里无比失望,当即反问了一句,“您怕不是心虚要灭口了吧?”   长冥一个轻飘飘的眼神扫了过来。   玄玉立刻把脑袋缩回去,“……我错了。”   “将秦煌召回。”   长冥说完这句话后就消失了身影,剩下玄玉站在那里气的直揪玄鸟的羽毛。   “心虚,绝对是心虚!”   她特意跑回来,结果却是一句话也没问出来,这反而让她坚定了内心的猜测。   竟然真被秦煌那个乌鸦嘴说中了,她不是人家烟火的尊上居然真的被沈灼那个小妖精给勾搭了。   玄玉咬了咬唇,对着桃花深处开口道,“您的私事我没有权利指手画脚,当然,若您真动了情,我更阻止不了,可……可您别忘了那人的身份,我说一句肺腑之言,您哪怕是看上一个凡人都比那沈灼好!”   她说完里面那桃林里也没个动静,她当即冷哼一声,扭头看到那只玄鸟居然又睡着了,心里格外地上前拔了它一根羽毛才飞身离开了。   玄鸟不高兴地叫了声,扑腾着翅膀也飞走了。   而那片桃花深处的水潭边,长冥背对着桃花林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水面的寒气,下一刻他缓缓走进那冰冷的水潭里,银色的长发在水中浮浮沉沉。   而远在沁阳山镇天门内,沈灼吃过午饭后的午睡时间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乱糟糟的,索性披了衣服出了门逛逛。   沁阳山本就偏冷,这秋日到来,表现的最为明显,一地落叶,满目萧瑟,沈灼不禁又想起了某个永远不会有黑夜与秋冬的地方。   “吱?”   怀里的小家伙这几天一直昏昏欲睡,似乎是要冬眠,这会大概是感知到了他有些波动的心绪,便从他怀里探出头来,两只黑漆漆的眼睛专注地望着他。   沈灼安抚地摸了摸它的小脑袋,正要往回走时,忽然小家伙十分警觉地看向他身后。   沈灼目光一凛,立刻不动声色地让纯狐隐匿,自己也不往后看,就那么假装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继续慢悠悠往前走,不过这次却是有目的的了。   他直接走到了后山。   然而直到他停下对方也没有现身,显然还是在试探顾忌着什么,沈灼索性就装起逼来,就那么站在树下假装等着什么人。   片刻后身后真的响起了脚步声,沈灼回头看到来人后无比诧异,“……应天白?”   来人正是面容冷峻的应天白,一袭黑色的便常服,目光沉黑如隽。   沈灼看着眼前身穿黑衣的少年莫名心中一跳,随即又忍不住唾弃自己,不就穿了身黑衣么,天下人爱穿黑色的多了去了,可不只某位半神。   然而他一出口就是,“……你怎么穿了黑衣?”   啊呸!   沈灼想打自己一巴掌,人家穿什么颜色衣服关你屁事!   果然,少年根本没有回答他的话,径直朝他走了过来。   沈灼心里充满了疑惑,“有事吗?”   对方依旧没有说话,直到停在他面前咫尺的地方,沈灼莫名觉得一股压迫感,便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结果少年突然伸手揽住了他的腰,将他扯向自己怀里。   沈灼眼睛猛的瞪大,手疾眼快地撑着对方的胸膛,“应天白!”   然而对方却浑然不觉,抬头便去吻他。   沈灼这下是真的惊呆了。   见对方真的要吻下来,那一瞬间他脑海里闪过了无数念头,最后猛的推开了对方。   应天白其实并未用力,很容易地就被他推开了,之后就那么静静站在那里看着沈灼。   “不解释一下?”沈灼目光淡淡地看着他。   “是你让我这样做的。”应天白回道。   沈灼顿时一怒,“放屁!”   “你的眼神……”   应天白目光如刀刃般锐利,直刺进了沈灼的灵魂深处,“叫嚣着让我吻你。”   沈灼冷笑一声,“荒谬!”   “荒谬么?”   应天白忽然淡淡地问了句,然后上前一步,沈灼正要后退,眼前却突然一花,便看到了那凭空出现的一头银发,垂及脚踝。   沈灼一震,猛的抬头看去,眼前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少年忽然已经比自己高了半个头,而那张脸早已变了,变成了他无比熟悉的那张脸。   沈灼看着眼前的这张脸,再对上那双深沉如海的眼睛,怔怔道,“……长冥?”   他想说,真的是你吗?你变成了应天白进镇天门是为什么?是因为我吗?   然而他还没有问出口,眼前的景色忽然就模糊了起来,就像是一滴墨落入了水中,眼前银发黑袍的俊美男人就像山水画一样消散了。   沈灼怔怔地看着屋顶的横梁,忍不住想骂自己,又特么梦到那人了。   “噗!”   忽然旁边响起一声笑,沈灼吓了一跳,一骨碌爬了起来,便看到了某个摇着折扇的骚包男人正斜靠在门边一脸揶揄地笑看着自己。   “夫人醒了?”   “……”   秦煌啪一下打开扇子,边摇边走过来,满脸笑意,“夫人睡的可好?”   沈灼面无表情,“谁让你进来的?”   “夫人明鉴,这不是属下担心夫人你么?特来看看,岂料刚站在门口……”   秦煌一脸笑意,“就听到夫人你喊尊上的名字,怎么,梦到尊上了?”   沈灼白了他一眼,纯狐从他怀里缓缓钻了出来,两只眼睛滴溜溜的。   “吱?”   沈灼看着它一脸神采奕奕的样子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把薅住它的耳朵,“是不是你做的?”   “吱?”   纯狐缩着四只爪子怯怯地看着他。   沈灼看着它这副怂样也拷问不下去,抬头对某人说了句,“你听错了,我喊的是长命,长命百岁的意思,我在祈求上苍保佑呢。”   秦煌不以为然,“求神不如求尊上,你求神只得百岁,求尊上……长生不老也也未必不可。”   这要是才穿越那会沈灼肯定会回答一句不想长生不老,可现在他却说不出来了。   “凡人也可以长生不老么?”   “天命一族可不是凡人。”   沈灼意识到了什么,起身走到桌边倒了杯茶水,“你三番两次向我提及天命族是在暗示我什么么?”   “夫人终于听明白了?”   “……”   沈灼瞅了他一眼,“我又不傻。”   “是是是,夫人怎么会傻,尊上眼又不瞎。”   “……”   沈灼挑眉问他,“他若不瞎,不早该看上你和玄玉了吗?毕竟你们二人可是在三途峰陪伴了他数千年了。” 第114章 开门见山   当初沈灼构思半神长冥的时候,除了灵都子民和三途峰众妖族外,并没有给他安排什么手下,不过后来他的朋友兼责任编辑周乐,觉得一个反派大boss不应该是个光杆司令,至少得有几个心腹手下才对。   沈灼当时是这么回答的,他说,“长冥是boss,但不是反派,他已经是最强了,为什么还要手下?”   “不不,就算他是最强的,也要一两个传信使者,不然也太可怜了。”周乐说。   “可怜?”   “对啊,住在那么高的九重天上,连一个心腹都没有。”   “他不需要心腹,他也不可怜。”   “任何人都需要一两个稍微亲近些的人,我觉得你这样对长冥不公平。”   沈灼蹙眉,“有吗?”   “当然!”周乐当时非常坚持,“你想想,亲人爱人朋友族群他都没有,好不容易踏上最高处,却连一个心腹都没有,他比皇帝还皇帝。”   沈灼确实被他说服了,于是就加了一条线,将两个已有的角色搭上了长冥的线。   “不错不错,一男一女,齐了。”   周乐当时表示很满意他的设定,可沈灼作为作者却无法想象长冥和自己属下交流的场景,直到顺其自然地写到玄玉的出场,他才松了口气。   “这两人是属下?怎么感觉一点也不敬畏半神大佬?”周乐一向称长冥为半神大佬。   “敬畏啊,只不过不像一般属下那样,玄玉是因为长冥施恩于她,秦煌是因为喜欢自由,没规定他们必须要诚惶诚恐地拍马屁啊,那样长冥也不会留他们的的。”   他这么说完后周乐表示很无奈,最后叹了口气道,“我真怀疑你是故意的。”   “故意什么?”   “故意让长冥这个角色孤独一人,生怕他亲近了什么人你就吃醋!”   “……滚蛋。”   现在想来沈灼居然觉得周乐那乌鸦嘴有种预测未来的神力,他只要一想到自己到来之前的数万载都是这二人陪着长冥的,尤其是玄玉那个能随意进出云天雾境的,他心里就一阵不爽。   而秦煌听到他说出这句酸溜溜的话后直接打了个寒战,“尊上不喜欢我这样的,更不喜欢玄玉那样的,至于为什么喜欢你这样的,我也没搞明白。”   沈灼不再说话,拿出另一个杯子给他也倒了杯茶,秦煌便顺势坐下。   “既然都是自家人,我就直说了,夫人既是天命一族,为何会选择和尊上在一起?”   “我们在一起了吗?”   沈灼淡淡反问,“除了之前在三途峰,我们并没有在一起。”   秦煌一怔,“何意?”   “傻子,我们分手了。”   “……”   沈灼看他一脸不信的样子,幽幽叹了口气,“我跟他吵架了,一气之下跑了出来,本来进了镇天门看到应天白以为是他来找我了,结果……呵呵。”   秦煌并不是很意外,似乎早有这种猜测,“夫人,尊上很久没踏出过三途峰了,您……该谅解。”   “你跟我说这话没用,是他不要的我。”   沈灼说出这话时心里竟真的油然而生一股怨气来,因此这句话听上去格外的真实,秦煌当即信了三分。   “那夫人的意思是怨尊上不来接您?”   “不然呢?我就算是天命族人也是一个凡人,还能凭空踏进云天雾境不成?”   秦煌听他主动提到天命族,目光微动,“天命族人善卜天命未来,夫人可是卜到了什么?”   沈灼抬眼看了他一下,没说话。   “夫人是聪明人,知道我有所求,而夫人你看来也有求于我,不如我们都开门见山,如何?”   “自然是好。”   两人相视一笑,秦煌先开口,“夫人先说。”   “我要进云天雾境。”   秦煌毫不惊讶,“夫人若要进云天雾境,对我来说也不过是带一句话的事,可偏偏夫人又是天命一族的人……”   “如何?”   “既然要开门见山,那我便冒犯了。”   秦煌撑着下巴,往前探着身子,似笑非笑道,“夫人是不是想救某个人呢?”   “我若是反问一句什么人,你怕是反而会觉得我在装傻,是不是?”沈灼问。   秦煌但笑不语。   沈灼轻哼一声,“天命族的事我并不关心,也轮不到我关心,况且……”   “况且?”   “况且我比那人知道的更多,他要是想占卜天命什么的,我更厉害些,何必要囚禁着那人?”   秦煌一愣,然后低头笑了。   沈灼脸一拉,“你笑个屁?”   “我大约猜到夫人和尊上为何吵架了,不会是因为夫人吃醋了吧?”   “……”   见他脸色不佳,秦煌也不敢再揶揄下去,正色道,“既然夫人只是为了见尊上,我自然要帮上一把。”   “甚好。”   沈灼相当满意,他非要看看那个性冷淡在不在云天雾境!   这几天他已经被那个应天白弄的神经衰弱了,一会觉得像一会觉得不像的,一面相信他的直觉一面又觉得长冥才不可能做出卧底伪装这种事,真特么要命了。   “那你呢,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沈灼问。   秦煌脸上的笑容忽然慢慢淡去,那双轻挑带笑的眸子头一次变的苍茫忧伤起来。   许久之后,屋里才响起淡淡的一声。   “数万年前,中州之西北有一山名昆岳,上可入苍穹,下可断黄泉,其左右绵延万万里,福泽千百族群,昆岳之上有一族,名苍麟……”   “初见时我见你身着青鸟纹。”   “……夫人果然知道的不少。”   秦煌脸上微笑地看着他,“不错,我就是那苍麟一族。”   沈灼之所以打断他的回忆是因为当年周乐可是狠狠嘲笑过他的这个设定,什么昆仑西王母青鸟的都用烂了,于是他只好换了个名字,并且还让人家灭了族,那样一个存在于神话中的鸟类唯一的遗族就是眼前的这只,轻浮俊公子的悲伤往事,周乐表示根本不新鲜了。   类似的打击不少,这也是《仙途纪元》明明是他第一本构思的书却在他火了之后才发的原因。   “我想知道,苍麟一族当年灭族的真相。”   “你不是亲眼看到了吗?”   “我要知道是谁造成了一切,即使是天道,我也知道为什么。”   “若真是天道,你知道了又能怎样?”   “用我的剑,劈碎天道。”   “……”   沈灼心里的那一丝丝愧疚瞬间烟消云散,我去你妈妈的小蜡笔,你还想劈碎我? 第115章 透露   沈灼拒绝了这个交易,拒绝的原因很复杂,拒绝的内容却很简单。   “事关天机,不可泄露。”   “为何?”   “我会死。”   “……”   秦煌无法,要是天命族别的人他绝对把人逼死也要问下去,可眼前这个,他动不得。   “你其实可以骗骗我的。”最后他只扯着嘴角说了这么一句。   沈灼沉默,这也是他直接拒绝的主要原因。   无论如何这本书已经变成了活生生的世界,他既然已经造成了别人悲惨的前半生,就不能再去误导和操纵别人的后半生。   写书的人大部分心里都有那么点原则和底线,那种事太缺德了,他沈灼做不来,于是他拒绝了。   “夫人真是让我白欢喜了一场。”秦煌笑道。   沈灼想了想还是说了句,“你有没有想过,很多凡人只能拥有短短数十年生命,可你们却拥有了如此漫长的生命,若是放下了过往之事,你们本该过比凡人更安乐。”   “夫人可记得猿魔之乱时,曾出现在晋阳城的琴女?”   “……”   剩下的话都不必说了,沈灼听到琴女二字他就懂了对方的意思。   琴女可不就是忘记了过往么?却活成了那般生不如死游魂般的存在,即使不老不死不堕轮回又如何?即使无人能敌又如何? 她甚至不知为何而活,为何而死,何其可悲?   “不一样的。”   沈灼摇头,“放下不等同于忘却。”   “有什么不一样?”秦煌问。   “忘却太过残忍,它否定了你所经历的所有事情,所有人,所有情感,可放下不一样,你依旧记得那些,可却能用更平和的心境去看它,回忆它。”   “不知夫人可有不能放下之事?”   沈灼一怔,对上秦煌含笑的眼,他垂下眼帘,掩饰性地喝了茶,“这与你无关,与此事也无关。”   “那看来是有了。”   “……”   “连你都不能放下,又怎能劝我放下?”   “……不。”   “嗯?”   沈灼攥着杯子的手指微泛白,“因为我还不曾拿起,若不拿起何来放下?即便知道结局不佳,我也要先拿起再放下。”   秦煌忽然定定看着他的侧脸,问了句,“夫人是在说尊上吗?”   沈灼神色无波地抿了口茶水,忽然品不出味来。   “你真觉得长冥心悦于我吗?”   “那是自然,夫人这般性格也是少有,更别说还是天命族的佼佼者,无人可替代,放眼中州的凡人里,夫人您最适合尊上了。”   “适合吗?”   “是也。”   “可他不懂情爱为何物。”   “那夫人懂情爱吗?”   “……”   沈灼被他反问的一阵扎心,他忽然觉得自己真是傻到没边了。   “自然不是,不过我看山下凡人都喜欢将这二字挂在嘴边,便也想问问这二字到底是什么个意思罢了。”   “天命族人一贯避世,怪不得被人族那些故事给骗了。”   秦煌这才释然,戏谑道,“那都是编出来充作戏文的,谁真会不要江山要美人?谁会只羡鸳鸯不羡仙?那这中州万千修士岂不都是傻子?”   沈灼心说我也是傻了。   “夫人可懂阵?”   “嗯?略懂一点。”   沈灼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到了这个,不过他最近确实一直在研究各种阵法,明心长老也不藏私,一边嫉妒一边教他新的阵法,这几日下来他所掌握的阵法已经有上百种了。   “夫人还记得你我初见时去的那片桃花林?”   秦煌说完忽然面色怪异起来,“咳,我是说玄鸟待的那片山谷。”   “记得,怎么了?”   “玄玉十分关心她那群鸟儿,因此每给它们换一处地方就在那处留在传送阵,以便发生意外她能够及时赶过去。”   沈灼双眼一亮,“谢过了。”   秦煌一脸莫测笑意,“那这恩情我就记下了,夫人可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你……”   沈灼有些犹豫,“你不要伤害薛君觅。”   秦煌哑然失笑,“我以为你只关心那个龙骧那个假侄子。”   “有吗?”   “当然,玄玉告诉我你就是因为那个小子站在了尊上的对立面,不是吗?”   秦煌的话里忽然带起了锐利的刀锋,将让沈灼猝不及防一惊。   “既然知道我与长冥站在对立的一面,又为何要帮我?”   还要假装什么不知道,口口声声喊着他夫人?   “因为我想知道夫人到底要做什么,想知道玄玉尊上瞒着我的到底是什么?也想知道……夫人你到底是什么人。”   秦煌嘴角含笑地望着他,“毕竟,能让尊上感兴趣的无非就是一件事,你说可是?”   沈灼没有回答,秦煌也不再追问,转身摇着扇子离去。   “吱!吱……”   “别吱了,人都走了横什么横?”   沈灼一巴掌拍下某只耀武扬威的白团子,托着下巴陷入了深思。   剧情,主角,长冥,应天白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只有一样东西,他再找不到,怕是只有死路一条。   秦煌一席话有意无意地敲打了他一番,相比之下,找到那东西比期望长冥会谈恋爱更现实点。   “吱?”   小纯狐抱着他的手指可怜兮兮地问他还去不去三途峰。   “去,自然要去,我本来就不是只为了见某个人而去的。”沈灼戳了它柔软温热的下巴,目光浅淡如水。   这次回来后纯狐就对他的情绪感知尤为敏感,此刻也察觉到他有些低迷的情绪,一直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望着他。   “吱,吱吱……”   “没事,完全ojbk,人贱自有天收,人渣自有比你更渣的。”   沈灼一把将它捞在掌心,往门外走去,“我就是以前渣多了,现在遭报应了。”   秦煌刚走出虹音轩就接到了玄玉的传信,说是尊上急召他回去,他当时就心里一咯噔,这么多年了尊上可都没急召过他,难道是知道他偷偷给夫人放水了?   是了是了,他差点忘了尊上每天都要用水镜偷看一下夫人的,啧啧,真恩爱啊。   四下扫视一眼,秦煌实在不舍得就这么走了,身形一转,便溜到了八方台去了。   除了沈灼这么个偷懒的门里其他弟子都在,一个个逮着薛君觅请教,薛君觅居然也不觉得烦,从头到尾都是态度温的谦谦君子模样,让人如沐春风。   “薛师兄长的可真好看啊。”   一旁有个女弟子抱着剑对身边的同伴说道。   “是啊是啊,龙骧师弟也很好看啊。”   “咦?难不成就我喜欢沈灼师弟吗!”   “……”   一阵诡异的沉默,那女弟子疑惑道,“怎……怎么了?”   “你看着沈灼不会怀疑自己吗?”   “啊?怀疑什么?”   “怀疑你和他到底谁是女的。”   “……”   秦煌本是隐身状态,这番话听下来差点笑的现了身。   抬头看过去,那如剑一般的少年一袭白衣站在那里,果然就像一副画卷般。   秦煌忽而有些恍惚,喃喃道,“确实挺好看的……” 第116章 看玉简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可谓相安无事,玄玉没有出现,秦煌从那天离开后也没了踪影,沈灼倒是勤奋了些,白日和龙骧一起跟着薛君觅修炼,晚上就去黄字阁那里的老地方找明心长老学阵,倒也过的充实。   除了两件事。   一个是他的身体状况,他半个月前将自己的状况传信给了白如映,对方应该是花了点时间查阅古籍,直到前几天才给他回了信。   信上只有三个字——看玉简。   没错,她直接让人送来了一枚玉简,很是重视的样子。   而当用神识打开那块玉简的时候沈灼就知道她为什么要选择用玉简了。   太多了,粗略估算了下,她的回答涉及到了数百本古籍,根本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完的,而沈灼也足足看了一个晚上才看完。   第二天天亮了他才反应过来已经过了一夜了,然而他已经顾不上黑眼圈了,因为白如映玉简中提到的内容跟他猜测的不谋而合。   他因为那缺失的一半神元导致身体喃喃退化,从神逐渐过渡到普通凡人,但因为他吸引灵气的优势所有修炼特别快,可一面又因为神元消散而不断流失灵气。   白如映怕他听不懂,还特地打了个比方,那比方让沈灼想到了初中数学课本上的那种经典智障题。   一个水池,不停放水进去的同时另一边又在不停地排水出去,问一个小时后这个池子会怎么样?   池子怎么样沈灼不知道,但他绝逼会被掏空。   当然,沈灼在信里问的时候并没有说实话,而是说自己独有的那套修炼法门遇到了困难,白如映也不知道他体内消散的是神元,只当是灵气的另一种形式。   至于从无灵根化作五灵根这个沈灼没问,别人看来觉得不可思议,他自己却是明白的很。   空灵根。   这是《仙途纪元》后期的一个设定,是沈灼特地为主角安排的一个试剑石,大约在五百多章的时候,主角会遇上一个人,那个人就是空灵根,一种凌驾于其他五灵根天生亲近灵气契合天道的人。   没错,是原书的天道之子,而不是沈灼属意的天道之子。   原书中主角龙骧也是逆着天道而行,打败了天道眷属之人,一举成名,而后才真正对上长冥这座大山。   而这空灵根却被安到了他的身上,并且还退化成了最低劣的五灵根,若不是他知道那个原天道之子还存在,只怕要以为自己代替对方成为龙骧的试剑石了。   白如映并不知道空灵根的存在,至少目前为止除了天命阁里的那个人谁也不知道,所以她只是以为沈灼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提及让他去找天命阁的人。   事实上沈灼本就是如此打算的,在晋阳城听到凤于绯的那句“天地间有大秘”他就打算去找天命阁的人,可一路因为各种事情耽搁了下来,幸而那日在云天雾境里误打误撞找到了那处囚禁之地,还机缘巧合之下卖了对方一个人情。   那道神识既然能进入云天雾境,放眼整个《仙途纪元》也只有那一个人,而那双眼睛让沈灼更加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凭借对方的身份,日后沈灼开口请求必定是没问题的,可眼下的问题是他还脱不开身。   而这第二件事,自然就是应天白了。   自那日被秦煌一番话打击后沈灼就冷静了下来,他开始重新拾起理智来。   总结下来就是,恋爱是要谈的,半神也是要追的,但是门当户对很重要,他不能以现在这个样子去追人,那绝逼是不可行的,他得站在和长冥一样的高度上,那样就算失败了再转身回家他也不丢人。   于是从那天之后他再也没有主动跟应天白说过一句话,也没有再从人群里找寻过对方的目光。   但事实上他之所以能忍住的主要原因就是,他其实还不确定应天白就是某人的化身,他总觉得应天白怪怪的,性格变幻莫测的,一会愿意搭理他一会不愿意搭理他,沈灼觉得长冥没这么幼稚,所以心里还是抱着怀疑状态的,也就更加坚定了暂时远离对方的举动。   而对沈灼的改变最乐见其成的人莫过于龙骧了。   “起床了,我煮了银耳粥。”   他敲了几下门里面便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片刻后门被打开,站在他面前的青年一头青丝曳地,姿容秀丽无双,眼睛还未完全睁开,整个人都散发着慵懒之态。   龙骧喉头动了动,即使每天都能见到这样的沈灼他还是没能习惯。   “粥放桌上,我去洗漱。”   沈灼打了个呵欠就揉着眼睛去洗漱了,待他回来后来就看到了桌上清新诱人的白粥,还放了些小葱点缀,配上旁边的小菜,看着特别好吃。   “你以后不修仙真可以去开个馆子。”   沈灼边夸边拿起碗喝起粥来,主角最近真是越来越招人喜欢了,明明已经筑基开始辟谷了,却还是坚持每天给他做早饭。   当然,也只是早饭,因为沈灼真的起不来,至于午饭和晚饭他都自己做的,总不好全部麻烦龙骧。   “今日在长阳阁明心长老会来讲阵法。”   “我怎么不知道?”   “临时通知的,刚有人过来,你在睡觉。”   “奥奥。”   沈灼也没多问,心满意足地吃着早餐,觉得没有玄玉秦煌和某人的日子其实也不错,加上他最近努力修炼,不随便动用神元的力量,基本上都安然无恙,简直就是他期待的养老生活,除了……   “阿嚏!”   身上一阵发抖,沈灼拢紧了衣领,嘴里呵出了一口雾气来,   已经不知不觉入冬了,外面虽然有阳光,但却带着一股寒意。   沈灼不比其他弟子,身体退化后越发向他在原来世界的身体素质靠拢,怕冷。   龙骧拿起一件外衣给他披上,沈灼瞬间觉得暖和了。   “这是火云锦,可以御寒。”龙骧解释道。   “谢了啊。”   沈灼笑着接受了,心里却想到他房里已经放了很久的那叫黑色袍子,那可真是冬暖夏凉的宝物,可他现在不能穿,太扎眼了,等以后准备好了去见长冥时再穿上吧。   龙骧却不知道他心里的这些,见他穿着自己送的衣服心里一阵暖意,“走吧。”   “嗯。”   两人刚踏进长阳阁就听到里面的人在热火朝天的讨论着什么,沈灼依稀听见了一句“大夏皇子夙天行”,两人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 第117章 九歌往事   沈灼二人过去不动声色地听了一耳朵,说话的人是平时就消息就挺灵通的两个人,大意是几个月前有人闯入了星辰之海,大夏皇子夙天行亲自出手探查却没能看到对方一片衣袂。   沈灼听到这里第一时间想到了什么那个人,却又摇摇头,不对不对,剧情里没有这一段,还不到长冥出来的时候。   然而下一刻就有人说了。   “大夏皇子早已踏入渡劫百年,只差一步就飞升,这世间能让他望尘莫及的屈指可数。”   这话意味深长,众人都是听着那些传说长大的,而个别修炼世家的子弟更是看着修仙界历史长大的,心里自然有了猜测。   相比之下那些原本是平凡人的少年就显得无知多了。   “有哪几个人?”   显摆的那少年正是赵空元,这会被问他更显得高傲,“你们都忽视了一件事,那便是……星辰之海。”   “星辰之海?”   “……”   “数万年前一位半神陨落在了那里。”   靠在窗边的蒋一悠悠开了口,顿时惹来了少年们狂热的目光,以及赵空元的不满。   蒋一视而不见,自顾自说道,“而当时世间出现了两位半神,那二位在星辰之海决一死战,传闻胜者可就此证道飞升,然而结局却是一位陨落,另一位久居三途峰数万载不错曾出,而中州也从此一分为二。”   “三途峰!灵都的三途峰?”   有人听到这三个字立刻惊呼出声,却没有人嘲笑他。   中州之大,有些人一生也不曾踏遍,更别说遥远的灵都,那个传闻世间唯一半神统治的妖都。   “所以闯星辰之海的人是……”   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响起,顿时一片寂静。   “也许吧,谁知道呢?”蒋一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赵空元却是不服,“那只是其中一个可能,还有别的可能呢。”   “还有谁啊?”   “快些说啊!”   少年都迫不及待地催他说下去,赵空元这才满意,悠悠道来。   “这除了三途峰的那位,还有一处,那就是……”   “虚境天。”   “姓蒋的你——沈灼?”   赵空元一愣,随即皱起眉来,“谁让你插嘴的?”   沈灼自然不会理他,上前在蒋一对面找了个位子坐下,龙骧就那么站在他身后,这么多天来众人也已经习惯了。   蒋一抬眼瞅着沈灼,待看到他身上的外袍时眉头一皱,“冷?”   “废话,都几月份了。”   沈灼笑着回了句,这两个月来他跟百里幽信的相处模式已经变得平和,对方偶尔来骚扰一下也无伤大雅。   蒋一却抿着嘴没说话,脸色不太好。   “呃,咱们继续说刚才的呗?”   那少年说这话却是一脸期待地看向了沈灼。   沈灼笑笑,便继续说道,“前面提到的那位陨落在星辰之海的半神,便是这虚境天的第八任掌门。”   少年们瞪大了眼睛,赵空元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来,他虽然知道半神九歌是虚境天的人,却不知道具体第几代掌门,这沈灼又是怎么知道的?   “她是第六代掌门的女儿,是第七代掌门的亲妹妹,三岁入道,十二岁筑基,十八结丹,百岁结婴,一百二十岁那年却同时失去了父兄,又因门内争斗而流落凡间,认识了一个凡人男子……”   少年们静静听着,有人为那惊艳天资而震惊,也有人好奇那凡人男子与半神的渊源。   “那男子救了半神,两人在凡间生活了十年,然后仇家追了上来……”   “等等,虚境天也有仇家吗?”   赵空元的认知里虚境天可是修仙界的传说,怎么可能有人敢找他们寻仇,这沈灼肯定是在瞎编!   “虚境天成为修仙界传说那是八千年前的事,而我现在说的……却是三万年前。”   沈灼淡淡的声音缓缓响起,周围一时寂静。   “胡……胡说!三万年前的事你怎么知道?”赵空元虽然这么喊着,额头却已经出了一层汗了。   沈灼挑眉,“还听不听了?”   顿时一阵应和,“听听听!”   沈灼暼了赵空元一眼,继续说,“说到那仇家来寻仇,直接就把那男子一刀杀了,半神伤心欲绝……”   “等会!”   顿时有人提出异议,“死了?就这么死了?”   “对啊,死了,死的可惨了呢。”沈灼一脸惋惜地啧嘴。   “那,那……还怎么说下去啊?”   人群里的一个年轻小姑娘顿时急了。   “说什么?”   “故事啊!”   “谁告诉你这是故事?这是真实的事情。”   沈灼淡淡地看着她,“修士并非万能,纵使修至元婴,也无法挽回自己的爱人,即是半神也如此。”   一时寂静无声,那姑娘怔怔地望着他,“那该怎么办?”   “别急,后面还有呢。”沈灼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继续说起了故事。   “男子死后半神当即发了怒,直接杀光了所有人,而后将爱人尸骨炼化戴在了身上,接着便回了虚境天。于凡人来说十年可谓物是人非,可对修士来说却弹指之间,所以谁也不知道那位半神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这位前掌门之妹一回来就肃清了内门,接任掌门,又三百年后屠了所有仇家对头。”   沈灼说到这里停了下,两杯茶水同时递了过来。   他抬头看看蒋一,又看看龙骧,咳了声,两个都接过来喝了口,蒋一立刻挑衅地看了龙骧一眼,龙骧则保持面无表情。   “接下来就说半神的情史……”   “哎?不是说那凡人已经死了吗?”   那姑娘顿时急了,“半神怎么这么快就爱别人了呢?!”   “快?五百多年,快吗?都够人间几代轮回了。”   沈灼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再长的情感也经不住时间的蹉跎。”   那姑娘莫名红了眼眶,咬着嘴唇不知道说什么。   “五百多年过去了,半神再次去了人间,穿着人间女子的裙裳,遇到了一个将军。”   “他们在一起了?”   “在一起了,将军对半神很好,但再好也是凡人,于是他最终老死了,半神又将他的尸骨炼化带在了身上,然后回了虚境天。往后每过二十年她便入凡间一趟,一去便是六十载,如此千年后,她见到了一个人。”   “谁?”   沈灼垂眸扣着茶杯上的花纹,嘴角带笑,“灵都三途峰,九重宫阙上的那人。”   众人一悚,再听到这几个字竟都忘了呼吸。   “那是二人第一次见面,半神虽是年少成名,但却比不上三途峰的那位,毕竟那时她才三千岁不到,可对方已经活了近万年了。”   “他们打起来了吗?”   “没有。”沈灼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一样,“他们一起喝了杯茶。”   “……哈?”   少年们目瞪口呆,没想到这互为宿敌的二人居然第一次见面只是喝茶。   “是啊,喝茶,那时半神还没认出来三途峰之主,对方问她为何逗留人间,她半神回道,她在等一个人……”   “咔嚓——”   突如其来的一声破碎声打断了他的话,众人吓了一跳,看向眼前的黑脸少年。   沈灼也抬头看过去,蒋一正定定地看着他,那目光烫的惊人,须臾后又若无其事地挪开。   “没事,你继续说。” 第118章 另一个半神   “对于半神的回答,三途峰之主只说了一句话,他说,你等不到了。”   “为什么!”   说话的还是那个小姑娘,眼泪都已经挂在眼角边了,沈灼反而不好说她了。   “因为……一个人的神魂最多只能轮回十世。”   “……”   听到这里那姑娘终于忍不住,眼泪哗一下流了出来,直哭的伤心欲绝,沈灼看的直感慨,女人果然是水做的。   “所以那后来的将军其实是那人的转世?而往后每二十年半神去见的也是他的转世?”   “是。”   少年们一时沉默无言,心里却已经波澜起伏了,沈灼却跟没事人似的喝着茶。   “后来呢?她见不到那人的转世了吗?”有人不甘心地追问。   沈灼却勾着嘴角笑了,“她想见到就一定会见到,哪怕是付出生命。”   这话听着莫名,连龙骧都忍不住低头看了他一眼。   赵空元一旁颇不甘心,“谁要听你说虚境天的半神啊,她都已经不在了,我们可是在说三途峰的那位!”   “是啊是啊!你再说说三途峰上的那位吧!”   这群少年们已经将沈灼当做了无所不知的老者,一个劲催他说下去。   沈灼无奈,“都已经上课了,一会明心长老来了会生气的。”   “他才不会生气呢,他都站在你后面听了老半天了!”   “……”   沈灼默默扭过头去,就对上了明心长老那张布满褶子的老脸。   “嘿嘿,听着怪有趣的,你继续说啊。”明心笑的一脸菊花样。   “那课呢?”   “再说再说,今天就教一个阵法,快的很,你快说快说。”   老人家一边催促一边搬个椅子挤到前面去了。   “说……说哪儿了?”   “说到三途峰那位啊。”   沈灼嘴一撇,“我不想说他。”   “哎?为什么啊?”   众人不甘心,心里跟老鼠在挠似的,偏偏三途峰那位还是世间唯一的半神,谁不想知道这位活传说的事迹?   “我对他不了解,虚境天那位半神的事我都是从书上看来的,都是后人为纪念她而撰写的,三途峰的那位又没死,我哪知道他都做了些什么事?”   他说完后发现周围格外的安静,抬头一看,发现所有人都一脸惊恐地看着他。   “怎么了?”   “咳,沈灼,你知道半神是什么概念吧?”   明心长老也心有余悸,“你这么不敬,他会听到的。”   “奥。”沈灼面无表情地低头喝茶。   “……”   众人一阵无语,蒋一却笑的开心,他就喜欢看沈灼谁也不怕的模样。   龙骧全程宠溺的微笑,众人表示眼瞎。   “咳咳,那位自然不是小肚量的人,自然不会怪你,你继续说继续说!”   众人听的正是兴头上,自然不愿放过,连明心长老也起在凑热闹,沈灼无法,只好道,“那你们想知道什么?”   “他来自何处?”   “我听闻他也不是人族,他本体是什么啊?”   “他到底活了多久?”   “他真的一个人在灵都呆了数万年吗?”   “他……他有爱人吗?”   “……”   众人看着那刚哭停了的姑娘一阵无言,姑娘猛的被这么多人看着,也有点无措,“我我……问错了吗?”   沈灼发现这妹子跟齐月有点像。   “也是,连虚境天那位半神都能有那样至死不渝的爱情,三途峰那位为何不能?”   “是吗?可是总觉得不太可能……”   “这你就不知道了,传闻灵都有位第一元帅,是个能与大夏皇子相对抗的女修士呢!”   “这个我也知道!”   讨论声中夹杂着赵空元不甘人后的喊声。   沈灼低头玩着茶杯,嘴角含笑,忽然听到头顶一个声音问,“为什么不愿意说他?”   沈灼抬头看到蒋一神色不明的脸,笑了笑,“你刚才为什么反应那么大?”   “……没有。”   “我猜猜,也是你发誓不能说的那部分是吗?”   “……”   少年冷哼了声扭过头去,却正好暼到了门外走进来的一个人。   沈灼也跟着看过去,便看到了一脸淡漠的应天白,也不知道在外面听了多久。   “他怎么来了?他不是从不来上课的吗?”   “人家已经筑基了,哪是我们能比的?”   “……”   沈灼看着那少年目不斜视地走过来,忽然扯起来嘴角,悠悠开口。   “那我就给你们说说……三途峰那位半神的故事。”   “……”   众人一阵欢喜,应天白淡淡看了他一眼,也找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了,正好是沈灼能看到的地方。   “他……三途峰的这位半神的确不是人族,但具体是什么族,本体又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众人一阵失望,却又觉得在意料之中,要是沈灼连这个都知道了他们才要怀疑沈灼的底细来了,毕竟这是整个中州都不知道的事。   “灵都有三途峰,三途峰上有九重宫阙,三途峰下则是一条河,名三途峰,上达轮回,下通九幽黄泉,传闻在那条河里能看见自己的过去现在未来,当然,你只能看到其中一个。而半神,就住在那九重宫阙之上。”   “那九重宫阙是什么样子的啊?”   “肯定是阴森森的一座宫殿,底下铺满了白骨。”   “咦,好恶心……”   沈灼不动声色地用余光暼了眼不远处的少年,继续道,“那九重宫阙很美,但是很无趣。”   “啊?那是为何?”   “那里花开不败,日升不衰,云雾缭绕,灵气充裕,惠风和畅,四季不变,连云都是一样的,难道不无趣?”   沈灼托着下巴毫不避讳地看向应天白,笑问,“是吧,应公子?”   这是一个多月来沈灼第一次主动跟他说话,应天白很显然一怔,却也只是神色自若地“嗯”了声。   “可你怎么知道的啊?你去过吗?”有人问。   “我当然是……听别人说的啊。”   一阵唏嘘声,沈灼也不在意。   明心长老却摸着胡子来了句,“我听着却像是真的。”   于是他们又来了兴趣,“长老怎么说?”   “修仙界早有传闻,三途峰之上的九重宫阙其实是半神自创的一个小世界,既然是小世界,应当就如沈灼说的那般了。”   于是这群少年们对沈灼的崇拜又上了一层,赵空元更不高兴了。   “那个……”   那哭过的小姑娘眨着闪亮的眼睛看向沈灼,“那他到底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   “他都活了几万年了总不可能连一个喜欢的人都没有吧?”   “……”   “真没有吗?难道他长的很丑?不会吧?”   “咳,他不丑。”   沈灼决定还是出口辟一下谣,毕竟是自己以后要追的对象,万一以后要秋后算账怎么办?   那姑娘眼睛一亮,“那就是好看了?”   “好看。”   “有多好看?”   “嗯……有多好看,我想想。”   沈灼杵着下巴开始回忆某人的样子,“他的脸比薛师兄还要俊美,头发比我还长,气势比印长老还要凶,性格比应天白还要冷漠,嘴巴几乎就不张开,眼睛……”   “眼睛怎么样?”姑娘催促道。   沈灼笑开了,“眼睛比星辰之海还要深邃。”   龙骧听着他的话心中突然猛的一咯噔。   蒋一满脸不屑地“切”了声,还不忘翻个白眼,“他能有我好看吗?”   “呸!不要脸!”   “蒋一你个黑皮猴子,哈哈哈!”   几个少年闹了起来,沈灼笑看着。   一旁的姑娘还是不太甘心,“那他到底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我也不知道。”   沈灼脸上的笑意不变,“等我以后问了他再告诉你,可好?”   那姑娘脸一红,害羞地点了点头。   “行了,过几日你们就要下山了,还个个春心荡漾的,有几个人到炼气了?”   明心见他们气氛不对连忙打断,扯回了严肃的正题。 第119章 动手   少年们顿时噤若寒蝉,除了那几个已经踏入炼气甚至接近了筑基的。   “啧啧,瞧瞧,一提到修炼就蔫了,还想去青麟盛会吗?”   “本来也去不了……”   明心长老没什么架子,平时也跟老顽童似的,因此底下弟子也不怎么怕他,当下就小声嘀咕了一句。   明心长老当即眉毛一竖,瞪着那少年,“你这是什么话?”   “虽说是踏入炼气期就能获得资格,可真正进去的不都是筑基的人么?”那少年说。   “谁告诉你去的一定是筑基的了?”   明心眉头拧着,扫视一圈,“你们都是这么想的?”   底下静默无声,明心气的直吹胡子。   “你们这群小子真是……你们知道萧无涯不?他当年炼气期就去了青麟盛会,后面金丹初期就刺伤了一个元婴修士,你们敢说境界就是实力吗?”   明心眼睛扫到沈灼身上,“你说!”   “自然不是。”沈灼回道。   赵空元知道他只是炼气,当即嗤笑一声,“还真敢说!”   沈灼淡淡暼了他一眼,“打一场?”   众人都是一愣,连赵空元也是一愣,然后就笑出来了。   “你在开玩笑吗?你?跟我打?”   “长老也是这个意思吧?”   沈灼看向明心,心里清楚对方肯定要自己这个典型来给这群小孩子打气,自己正好接了呗。   明心被看破了心思也不显露,板着脸道,“那就你二人切磋一番。”   赵空元是蓬莱弟子,身怀金土双灵根,资质资源都不缺,半个月前就已经是一只脚踏入筑基的门槛了,而沈灼区区一个五灵根,而且还是一个多月前才磕磕巴巴地凝了气,到现在也没有一丝进展,众人站在门外时心里都是惴惴不安的,然而连龙骧都没开口,他们自然也不好说什么。   “先让你三招?”赵空元漫不经心地拿着剑笑问。   “这样你连拔剑的机会都没有的。”   沈灼笑笑,“就先让你拔出剑吧。”   赵空元眼神一厉,当即拔剑刺了过去,那把普通的剑刃边缘居然隐隐泛着一层淡淡的白芒。   “那是剑气外放?”   “不,还只是雏形,他毕竟未踏入筑基。”   旁观的少年们担忧地看向龙骧,却发现对方异常的平静。   “那便一招吧。”   沈灼勾着嘴角说完这句话后,突然就凭空消失在了赵空元的剑前。   赵空元瞳孔一缩,下一刻头皮一凉,他听到周围一阵惊呼。   “一招。”   那道淡淡的声音像炸雷一般在他身后响起,赵空元猛的转过身去。   沈灼披着那身衣服,懒懒地站在那里,手里举着一根竹笛,正指着他的眉心。   赵空元死死瞪着眼睛看着他。   “你输了。”沈灼说。   赵空元忽然阴冷一笑,猛的挥开眼前竹笛,举剑便劈下去。   “住手!”明心一声呵斥。   龙骧目光一冷,手中长剑微动。   沈灼手指作掐算状,快速动了几下,一束束跳动的银芒像跳动的精灵般在他掌间闪现。   下一刻赵空元就像撞到了一堵墙般猛的往后倒飞了出去,躺在地上痛呼一声。   手中银芒闪现,沈灼拢了拢身上的衣服,朝手心呵了口气,看也不看赵空元转身走了。   底下一片目瞪口呆。   “出息!”   明心暼了眼慢慢爬起来的赵空元,板着脸训了句,“输都没个样儿!”   赵空元擦去嘴角鲜血,垂下的目光愤愤不平。   “三日后揭晓参与青麟盛会的人选名单。”   明心留下这么句话后就拂袖离开了,身后众人立刻就炸开了,纷纷围着沈灼问刚才怎么回事。   “这是我的护身底牌,可不能随意告诉你们。”沈灼半开玩笑地回答。   于是他们也不再多问,只一个劲夸他厉害,沈灼笑笑没说话。   赵空元转身离开,龙骧冷冷地看着他,忽然暼见对方衣摆处像是被被一剑割断了似的,他目光微动,抬头扫视一眼,发现不知何时已经少了一个人。   这一堂课的意义非常之诡异,既然名额已经下来了,为何还要对他们来上这么一出戏?   细细考虑一番后众人顿时懊悔不已,这分明是选拔的最后一个考验啊!   自古修士修仙最重心境,心性不坚无以成仙,而镇天门更是以剑修为主,更重心境,要是通过了刚才的考验,说不定原本没被选上的就去了,而原本被选上的,说不定就被挤下来了。   “沈灼你是不是提前知道了什么啊?毕竟明心长老最欣赏你了。”有人酸溜溜地回道。   “怎么可能。”   众人想想也是,也就随口一问。   沈灼跟众人打了招呼便离开了,路上龙骧也不曾问过他刚才的那招式怎么回事,沈灼却是主动跟他说了。   “阵法?”   龙骧想起了他第一次见到沈灼的情景,“初见时你用的不就是阵法吗?”   “不一样,那时我并未踏入修仙一道,对于天地灵气之类并不通晓,只是凭借地势夺取人体内丹田的灵气,就像是引诱那一方天地夺人灵气,那只能说是阵,而非阵法。”   沈灼翻开掌心,无数银色符文像雪花般浮浮沉沉,   他手指微动,那些繁复玄奥的银色符文便像有生命般组合在一起,时而圆形,时而方形,时而不规则形,甚至还可以是立体的,奇幻绚烂,十分引人注目。   龙骧看的惊讶不已,片刻后才犹豫道,“我见过的阵法……不是这样的。”   商音先天体弱,故善医药和阵,这段时间来因玄玉离开她只得更频繁地为龙骧稳固元神,龙骧自然经常能看到她用阵,可每次商音布阵总得结印,甚至还要观察灵气的流动,繁复些的阵法也得花上片刻功夫去布置,有的甚至还需要珍稀材料,可沈灼却像是手中拿了把筷子般运用自如,他从未见过。   “在天地之初,洪荒蒙昧之时,先天四灵肆虐世间时,人族最先画出了与天地沟通的符文,从而借助天地灵气得以对抗具有天赋的异兽灵兽,而随着人族最古老的王朝部落建立,这以符文沟通的方式渐渐复杂,逐渐组合演化为阵,也就是我刚才给你看的那些。”   “那我们现在的修炼之法……”   “没错,都是由阵法演化而来。”   沈灼停下脚步,戏谑地看向他,“怎么,毁三观了?”   龙骧摇头,“只是……”   “只是想知道我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你总是瞒着我。”   龙骧忽而无奈地叹了口气,笑看着他,“若你愿意说便说,不愿说便算了。”   那笑容带着少年的明媚,又带着一丝成熟稳重,沈灼看着眼前的少年不知何时线条硬朗起来的脸庞,以及和自己一样高的个子,一时间有些恍惚,主角什么时候已经长大了这么多?   “下午教剑。”   “……”   “商音师叔千叮万嘱过的。”   “……好吧。”   龙骧笑着为他拉好衣襟,抬手划过他的脸庞,为他拢起额前的一缕长发。   沈灼微怔,不动声色地后退了半步,笑道,“这头发该剪了,每天梳的真麻烦。”   “不麻烦,我可以帮你。”龙骧神色淡淡地回道。   沈灼笑容微淡,抿起了嘴角,抬脚往前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了什么,他回头看了一眼,暼见了一片白色的衣袍一闪而逝。   沈灼认出了那是和他们一样的弟子服,却想不到会是谁。   “怎么了?”   “没事。”   “纯狐说它饿了。”   “……它天天饿。” 第120章 你伤我心了   回到暖和的屋子里沈灼就被某只白团子扑了个满怀,白团子长大了不少,已经不是能窝在沈灼肩上的体型了,沈灼被扑的往后一倒。   “下来。”   沈灼把纯狐拎下来放在桌上,自己倒了杯茶喝,“都听到了什么?”   “吱吱!吱,吱吱……”   纯狐挥着两只小爪子一顿比划,圆溜溜的黑眼睛十分严肃,最后一只爪子托着下巴,总结性来了句,“吱!”   “嗯嗯。”   沈灼敷衍地哼了几声,然后拿了块糕点开始喂自己的白团子,白团子表示很不满,一爪子夺过糕点,愤怒地控诉他。   “吱吱吱!”   “听着呢听着呢。”   “吱吱!”   “因为跟我预料的一样,所以并不是很惊讶。”   沈灼放下杯子,缓缓道,“雷劫本就是针对修士的神魂,九九小雷劫更不是区区元婴修士能扛得住的,丹田破碎是其次,神识才是损毁最重的,易千回不会那么轻易醒来,而这一个月……也算是印子洪的忍耐底线了。”   “吱?”   纯狐一屁股墩在桌子上,抱着糕点歪头啃着糕点,一脸认真地问他打算怎么做。   沈灼低头看了他一眼,这一个多月来他每日都让纯狐呆在阵中,教他开启灵智,效果自然是可观的,可却依然没有想起任何关于三途峰那片桃花谷的记忆。   然而沈灼并不着急,秦煌告诉他的那个传送阵就设在山谷外,只要到了那里,他自然有法子进入那片桃花谷。   “吱?”纯狐戳戳他的手。   “我在想你什么时候能想起你的出生之地来。”沈灼戳了戳它鼓鼓囊囊的脸。   纯狐被提到了伤心事,顿时垂头丧气起来,抱着糕点很伤心的“吱”了一声。   “没怪你,吃你的糕点吧。”   沈灼本来也就是随口一提,眼下他要做的可不是假公济私地去追自己心上人,而是要在下山前彻底解决易千回,正好印子洪也忍不住了。   至于剧情,呵呵,他早就扔到一边去了,本来就是他创造出来的东西,大不了重新写呗。   纯狐虽开启了灵智但并不比人类的复杂心思,听沈灼说不怪他立刻就又开心起来,捧着糕点吃完就撅着屁股去抱沈灼的手指,却被拒绝了。   “自己玩,我有事出去一趟。”   沈灼说完就走,临走又加了句,“别乱跑,别跟龙骧说!”   “吱——”   纯狐自然不干,也不像之前那样乖巧听话,直接一个蹦子跳到了沈灼的手上,抓住了他的袖子。   沈灼无奈之下只好带着它一起走,结果刚踏出门口就对上了一个黑乎乎的脑袋。   对方一脸嫌弃,“至于吗?见我跟见鬼似的。”   沈灼抿嘴笑了笑,问道,“找我有事?”   “那小子呢?”蒋一抬头朝屋里看了两眼。   沈灼知道他问的是龙骧,回了句,“他去药庐了。”   “对奥,凰灵玉可不会好受的东西。”   蒋一说到这里又忍不住道,“还不如给我……”   “不给。”沈灼毫不犹豫地接道。   “……”   蒋一鄙夷地看着他,“瞧你那小气劲儿。”   沈灼不置可否,忽然看着他笑问了句,“要进来坐坐吗?”   蒋一磨磨唧唧了半天才答了句,“既然你都开口邀请了……”   “行了,傲娇个没完了,进来。”   “……”   门被关上,一踏进屋里某妖王就恢复了真身,一头火红的头发披散着,双眸也似火焰般炽热。   “你就知道对我凶,你怎么不对龙骧凶!”   “……”   沈灼叹气,他到现在也不知道那个自己到底跟百里幽信什么个关系。   见他这副模样妖王大人似乎颇为满意,又故态复萌地去吃豆腐,想摸沈灼的小手,结果旁边的小狐狸跺着脚哼唧叫了声。   百里幽信一点不在意地把它逮过来一顿蹂躏,“你去青麟盛会吧?”   “应当是去的。”   对于自己名字能上榜单这事,沈灼还是很有把握的。   百里幽信却也一脸淡定地点点头,“那你之后还回镇天门吗?”   沈灼动作顿了顿,没有回话,百里幽信便明白了。   “去哪儿?”   “还没决定。”   百里幽信嗤笑一笑,“你可不是没有计划乱跑的人,你的每一步都是计划好的。”   “有吗?”   沈灼一愣,随即笑道,“可能是职业病。”   “什么是职业病?”   “好比一个说书的人总会下意识吊一吊别人的胃口,而我则不喜欢走无意义的路,生怕让人失望了。”   “让谁失望?”   “看着的人。”   “那与你何干?”   沈灼又笑了,“对对对,以前有关,现在无关了,只不过已经习惯了。”   他转而想想,觉得百里幽信说的是不错,他现在已经不是在写书了,没有读者会要求他的剧情步步紧逼,伏笔诡异让人拍案叫绝,可是他已经习惯了,在这个不属于他的世界,他除了为了那个目标按照计划走下去外,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去做的。   不对,还剩下一个,他还得追个男人回来当媳妇。   “姓龙的小子不看着了?”百里幽信扬眉。   他这副态度让沈灼心里隐隐有个猜测,但也只是个猜测,于是他假装不明白地反问了句,“他已成人,要我看着做什么?”   百里幽信凑近他,脸上勾起一丝惑人的笑来,“那咱们一起离开?”   “滚。”   沈灼毫不犹豫,一个月来这货已经明里暗里提到过好几次了,等他不耐烦问了,你真的喜欢我吗,妖王大人又干脆地回他,不喜欢啊,但是又照样每天占便宜,天天洗脑要带他私奔,俨然是个死循环。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你这样是会被他劈的。”   百里幽信垂眸揉着小纯狐,“不会的,那人一定不喜欢你。”   “……”   沈灼笑容一僵,“你什么意思?”   “若真是两情相悦你还能坐在这儿被我占便宜?”   “……”   沈灼被戳中死穴,顿时无法保持笑容,把自家小纯狐拽回来,“有事吗没事就滚吧。”   “有事,七日后便要下山前往青麟盛会,你若有什么要帮忙的,我也可以帮一把。”   妖王挑着眉看着他,一脸似笑非笑的试探,“比如那个易……”   “嘘。”   沈灼抬起手指放在唇边,微微一笑,“你是要威胁我么,妖……”   百里幽信火红的眸子一暗,伸手将他手指拽到自己嘴边,轻吻了一下,“比如让你我亲一下?”   “……”   沈灼面无表情地抽回手,然后在某妖王身上擦了擦。   百里幽信笑容一僵。   “你伤我心了,沈灼。”   “那怕是救不活了。”   “……” 第121章 一刻钟   妖王大人这次来似乎并不只是为了占便宜,可是偏偏又不说真实来意,沈灼无法,只好赶人。   “我有要事要办。”   “我与你一道。”   沈灼定定看他半晌,“你们想借我之手先解决了易千回?”   百里幽信挑眉,“印子洪在易千回卧室周围布了阵法,我进不去。”   这句话俨然就是承认了,沈灼却觉得没这么简单。   “那你怎么笃定我就能进去了?”   “你今早露的那手我看到了。”   百里幽信盯着他,眼里又绽出那种狼一样的光芒来,“我活了上千年,只见过两个将阵法使的如此得心应手的人,一个便是你。”   “另一个呢?”沈灼问。   百里幽信看着他笑,沈灼便明白了,笑道,“懂了,另一个我。”   确切来说是出现在三千年前的那个沈灼。   要说这一个月来他和妖王之间的和谐相处多半也是因为这件事,言语上的约束誓言总是有漏洞的,沈灼只要不让百里幽信亲口说出誓言约束的内容就不会触犯誓言,所以他但凡猜测到什么就会询问百里幽信,而对方只要做出默认的表情那就是猜对了,若是猜错了对方便皱眉,这样下来他倒是确定了不少东西。   然而他依旧疑惑的一点是,到底是什么事能重要到让另一个自己逼着两个无辜的人立下魂飞魄散的誓言?这样的做法与其说是谨慎,倒不如说是心狠。   心狠……他沈灼到底会因为什么事而变成那种模样,他想不出来。   “两个人我不保证能全身而退。”   沈灼说着就已经将纯狐塞过去,结果小家伙愣是抱着他的衣服死不放手,还一个劲地往他怀里钻。   “它听懂了。”百里幽信说。   “它听懂个什么?我又不是去赴死。”   沈灼失笑,他还真不是故意这么说的,对付一个易千回还真不需要什么他做出去死的觉悟,什么也没活着重要。   “我替你引开印子洪。”   百里幽信哗啦起身,差不多一米九的个子将沈灼大半人都罩住了。   沈灼知道这货是个打定主意就不会变的人,干脆同意了。   一出门百里幽信就又恢复了蒋一的模样,沈灼看着他那副黑皮猴子的样子忍不住笑,“你怎么想起变这么一副模样?”   “你以为我愿意?半路捡来的一具尸体,只有这小子的身体与我神魂最符合,我可不是你,能瞒得过沁阳山下的那块锻剑石。”   “……神魂?”   沈灼眉心一动,忽然想到了什么,“借用别人的尸身怕是用不久吧?”   “当然,我要不是用了点东西,这身体早化了,我还特地用了凝香丸除尸臭……”   “……行了,离我远点儿。”   “啧,你这人,不臭,我那凝香丸可是上上品,闻着还有一股幽香呢,不信你闻闻,闻闻啊……”   “滚!”   沈灼忍无可忍地踹开他,张口问道,“有什么法子可以看出对方是借尸……”   他说了一半就闭上了嘴,心里直说自己异想天开,那个男人可不是百里幽信,怎么可能委屈自己缩在一具尸体里?   百里幽信却听出了他的意思,回道,“平时是看不出来的,但借尸毕竟是借尸,到底不是原身,所以也会时不时出现身魂相斥的事情。”   “身魂相斥会如何?”   “会变成两个人,时而明媚时而阴沉之类。”   沈灼越听越觉得不像了,应天白虽然偶尔对他的态度有点喜怒无常,但总体上来说性格还是不曾变过的,都是那么冷漠,他心里的怀疑又消了几分。   见他陷入沉思,百里幽信不动声色地伸手去搂他的腰,“你上午那般张扬可是为了将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以免某些人因凰灵玉而针对嫉妒龙骧?”   “嗯。”   沈灼熟练地一巴掌拍开某只手,头也没抬,“那群新人里有多少是为了凰灵玉而来镇天门心知肚明,偏偏仗着萧无涯不在便放任不管,幸而有个薛君觅在,否则还不知道什么样子,如今青麟盛会在即,这些人怕是不会安分,顺道借助下年轻人的妒忌心理,完全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我也挺嫉妒的。”百里幽信忽然说道。   “借你一句话,凰灵玉不是好消受的,你当萧无涯为何在猿魔之乱那般紧急的时候突然跑去零州?”   沈灼暼了他一眼,“这还是凰灵玉认了主的前提,要是换了别人……呵。”   百里幽信一脸嫌弃地看着他,“我看到你这么维护他我就想弄死他。”   “……你不是不爱我吗?”   “是啊,可我就是嫉妒,不行吗?”   “不爱哪来的嫉妒?”   “嫉妒非要爱吗?那些要抢凰灵玉的难不成还爱一块玉吗?”   “……”   沈灼震惊了,神特么逻辑!   “是不是?你说是不是?”妖王大人一脸得意地反问他。   “……”   沈灼忽然觉得这家伙是真的幼稚,跟当初在晋阳城看到的完全没法比。   二人在虹音轩外分了手,各自向相反的方向走去,看着百里幽信离开沈灼又转身回了虹音轩,而后在身上布下了隐身阵才出了虹音轩。   而另一边百里幽信站在不远处看着沈灼离开后邪妄一笑,目光投向沁阳山下的小镇,纵身离去。   沈灼一路隐身到了易千回所居住的紫金轩,门口一个人都没有,印子洪也不在里面,看着很是平静无害,可他知道这整个紫金轩都是重重陷阱,连元婴修士都没不一定能安然无恙地闯过。   沈灼也不能。   怀里的纯狐动个不停,沈灼抬手按了下,也不敢出声。身体退化后他无法察觉到别人的气息,印子洪只要隐藏灵力波动他很冷无法发现对方的位置,本来他是打算假传消息说萧无涯回来,将易印子洪提前引出去,而后用阵拖住他,自己再来这紫金轩,眼下既然有百里幽信,他就只要等着就可以。   然而时间却有点久的让人不安了,沈灼躲在拐角处一刻钟后忽然看到不远处有个人,对方走近后他顿时惊到了——应天白。   更让他觉得诧异的是对方居然推开了紫金轩的门,那半开的门让他看到了站在里面的印子洪。   沈灼心中震惊,他之前探过紫金轩多次,从未发现应天白与印子洪有过任何接触,为什么偏偏是今天……   而在他惊讶之时,头顶忽然飞过来一只灵蝶,沈灼认出那是镇天门专属的传信方式。   灵蝶毫无阻碍地飞进了紫金轩,不过片刻印子洪就冲了出来,应天白也随之跑了出来,二人很快就离开了紫金轩,沈灼知道大概是百里幽信动手了。   压下内心疑惑,沈灼上前踏往紫金轩,每一步双手指尖不停穿梭交错,闪烁着数不清的银线光芒。   他只有一刻钟的时间。 第122章 脐橙   药庐。   龙骧赤裸着上身盘坐在一块冒着寒气的大石头上,后背扎了上百根细长的银针,商音盘起了一头长发,全神贯注地看着他。   片刻之后,她起身拔针,“好了。”   龙骧缓缓睁开眼睛,待身上银针拔完,起身向商音道谢,“谢师叔。”   “我也借了你的涅槃之火苟延残喘着,各取所需罢了。”   “师叔……”   龙骧沉吟片刻抬头道,“此事——”   “此事不用告诉你师父。”   商音面色淡然地打断了他,将银针整理好后说,“你与沈灼不会久留,就别再参与这些事。”   “师叔,我是镇天——”   “你是萧无涯的弟子,天涯海角都是,至于镇天门你记不记得无所谓。”   龙骧一怔,这是商音第一次对他说这样的话,“师叔,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商音手上动作一顿,沉默片刻后道,“若镇天门待不下去便离开,叛逃亦可,总归活着是最重要的,你师父绝不会怪你,你只要对得起你师父便好。”   龙骧听着她的话里句句都是萧无涯,不禁问道,“师叔既然心系师父,又为何屡屡拒绝师父一番情意?”   “情意?”   商音忽然笑了下,“你才多大,知道什么叫情意?”   “我……自然是懂的。”龙骧有些窘迫地回道。   “比如你对沈灼?”商音揶揄地笑看着他。   龙骧脸一红,张口要否认,却没说出口,“……嗯。”   “可沈灼不爱你。”   “……”   龙骧脸色一滞,“我知道。”   “他现在不爱你,以后也不会爱你,就算哪日他因为某些事而接受了你,那也不会是因为爱。”   商音发出一声嘲笑,那张清淡秀丽的脸上透出一丝悲凉来,龙骧瞬间想通了什么。   “师父他……”   “他不爱我,哪怕他愿意为我死,也不过是因为亏欠罢了。”   商音摇头无奈一笑,“他啊,跟以前一样,以为亏欠一个女子就是要娶她,也不管别人想不想。”   “那……师叔你想吗?”   “……”   商音目光微颤,“想啊,怎么不想,可……有比我更比爱他的人在啊,我又何必做那恶人,等他萧无涯哪日真想通透了岂不是要恨死我?”   龙骧先是疑惑,而后突然想到了什么,“师叔说的那人……”   “嗯。”   商音应了,神色淡淡的,“那人百年如一日,什么也不说,哪怕是无涯对我百般献殷勤也不曾透露过什么,我恨不起他。”   龙骧沉默许久,“恨也无用,世间情爱皆是身不由己之事。”   商音眼中划过一丝惊讶,“你才多大年纪,便有了这般感叹?”   龙骧无奈一笑,束好了腰带。   商音忽然猜到了什么,眼前一亮,“沈灼有喜欢的人?”   龙骧动作一顿,目光微垂,“……嗯。”   “怎么可能!”   商音表现的有些夸张,“他那样的人也会有喜欢的人?”   龙骧哑然失笑,“为何没有?”   “他的眼里从来没有周围的人,就像是完完全全的过客,随时要离开一般。”商音说道。   龙骧无法反驳,他知道的沈灼的确如此,然而也正是如此,他才觉得沈灼待他不同,以为陪他一路至此就是情意了,可其实那只是自己的误以为罢了,他龙骧不过是一群过客中比较重要的那个罢了。   “我会留下他的。”   商音却来了兴趣,“他喜欢的那人是谁?我可认识?”   “不认识,我也不认识。”   “……啊?”   龙骧无奈一笑,“我连情敌都不知道是谁,是不是太可怜了?”   他这模样看的商音噗嗤一笑,“不可怜不可怜,沈灼迟早会看到你的。”   “可那也不是因为爱。”龙骧说。   商音笑容微滞,正想要安慰几句,忽然听到屋外天空发出了一声巨大的闷响,像是撞到了什么似的。   两人都是一怔,下一刻商音脸色大变。   “护山大阵!”   龙骧闻言也是一惊,立刻跟着商音往外跑去。   踏进紫金轩之时沈灼也隐约听见了沁阳山上空传来一阵闷响,心中明白大约是百里幽信动手了,立刻加快了步伐,进入了紫金轩内。   房内空无一人,光可鉴人的白石地面,在沈灼的眼里却是密密麻麻的白色丝线,像一张蛛网般包围了整个房间。   而最里面的一层是则是一方聚灵阵,阵中是躺在玉石床上的易千回。   不过几十步的距离,堂堂元婴大能都不能轻易穿过这层屏障,然而沈灼不需要穿过去。   他本不是来杀人的,或者说,现在不是。   沈灼单膝跪地,将右手覆在地面,长发散落在地,无数看不见的银纹从他掌下的这块地面向前延伸出去,逐渐侵入最里面那层聚灵阵,只是瞬间便改变了那方聚灵阵的灵气流动。   他缓缓勾起嘴角,还没笑出来,突然怀中纯狐一阵躁动。   “吱!”   沈灼头皮一麻,用最快的速度向一旁滚去。   “轰——”   一道剑气就在他刚才的位置劈了下来,坚硬的白石地面瞬间出现了一道沟壑。   那把剑的主人踏进屋里,停在沈灼面前,将剑指向他。   沈灼坐在地上抬眸向上看去,目光定定,“应天白。”   冷漠的少年此刻一身狠厉煞气,比平时的高冷多了几分杀意。   “原来是你。”   这话出自应天白之口,对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果真是你暗害的掌门。”   沈灼表面看着淡定,实则心里已经崩了。   WTF?!   他还没确定这货到底是不是某性冷淡扮的,突然给他来这么一出?!   沈灼瞄了眼那被劈碎的地面,再联系刚才看到的画面,突然想通了什么,“你和印子洪是一伙的?”   应天白没有回答他,而是上前一步,将剑往前送了一寸,几句抵上了沈灼的脖子。   “吱!”   纯狐突然从怀里蹿出来挡在剑前,张牙舞爪地怒视着眼前一身冷漠杀气的少年。   应天白眉间露出一丝不耐烦,沈灼心中出现一丝不详预感。   果然,对方剑上白芒一闪,剑气外放直刺纯狐的小身体,沈灼迅速伸手挡在纯狐跟前。   “嗡——”   凭空出现的阵法只有手掌大小,悬浮在空中,挡住了剑气的去路,沈灼另一只手放在口边咬破,一滴血甩进了那道阵法中,顿时阵法光芒大放,那巴掌大的阵法瞬间占据了半个房屋。   脸上一片皮肤凭空化作了齑粉,血水流了下来,少年双目圆睁,充满了惊恐。   沈灼下意识地扭过头去,胃里一阵不适,耳边一声惨叫,沈灼抬手撤去了阵法,带着纯狐往外逃去。   踏出门槛的那一刻眼前一黑,沈灼心知不妙,双手结了个已经练习无数次的印决,偏偏怀里纯狐一声尖叫打断了他最后一个符文。   沈灼心里一阵卧槽,下一刻突然一脚踩空,眼前的紫金轩大门变成了一片氤氲水汽。   他心中一喜,然而紧接着就落入了一个微凉的怀抱中,臀下是柔韧的触感,双手碰到的地方是结实柔韧的人类肌肤,因为沾了水而产生一丝滑腻感,手感甚好,他一个没忍住手指捏了捏。   头顶没什么声音,沈灼默默抬起头,对上了一张无比熟悉的脸,那双幽深如星辰之海的眸子正毫无波澜地看着自己。   而他自己……   正骑在人家身上呢。 第123章 牙印   在过去的一个多月里沈灼本以为自己对某人的情感已经淡了些,毕竟这一个月在自己有意克制下他很少想起这人了。   可此刻他看着这张脸,他突然明白过来,什么暂时忘了,什么感情淡了,都特么是假的,那些东西根本不曾消失,并且还成倍地增长,这一刻全部涌上了心头,像海浪一样将他淹没。   我特么喜欢上了自己笔下的人物,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还特么不是主角,沈灼在心里呸了一声,下一刻他揪着男人半敞开的衣襟,心里骂了一句去特么的门当户对,就吻了上去。   那吻炽热而强烈,想要吞了对方一样,偏偏他每每想要冷静,但只要对上那双幽深的眼,就失去了理智,他紧紧贴着对方的胸口,唇舌急切地探索着对方的双唇。   想吻他,想紧紧抱着他,想让他属于自己,沈灼脑海里全是这一个念头,像疯了似的地吻着那双冰冷的薄唇,熟悉的冷香将他整个人包围起来。   长冥在他凭空出现之时就微动了动,此刻面对沈灼突如其来的热情他波澜不惊的双眸终于有了起伏,他双手抓住了沈灼的肩膀。   沈灼顿时清醒了大半,心里一咯噔,正要推开对方时,突然那抓着自己双肩的手将他往后一按,   后背浸入了冰冷的潭水,沈灼被冻的一缩,下意识后退,然而那双薄唇突然反咬住了他的嘴唇。   沈灼眼睛猛的瞪大,抬眼看向某人,正对上一双深黑的眸子,对方正定定地看着他。   “我……”   沈灼张口就要解释,却被猛的压到了水潭边缘的石头上,硌的他一痛,下意识哼了一声,结果张嘴的一瞬间,对方的舌头就伸了进来。   沈灼:!!!   卧槽这货是长冥?!   沈灼震惊了,震惊之下他产生了深深的怀疑,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开了压在身上的某人。   “你是谁?!”   于是半裸着的半神大人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沈灼扶着腰站直了身体,突然发现胸口一凉,低头一看,一片白花花的胸口。   卧槽啥时候脱的?这种神技巧会是万年死宅长冥?   沈灼脸色黑了下来,拉紧衣服,环视四周,竟然和三途峰下的桃花谷不差分毫,他死死看着眼前的银发男人,每一寸都打量了一番。   俊美的脸庞,一头银发如月光般铺在水面,半遮着赤裸的精壮上身,一滴水从银色的发梢落下,顺着锁骨滑过结实的胸膛,最后顺着肌肉分明的腰身隐没在了水下的部分……   沈灼默然低头,看着自己隐在水面下的下半身。   嗯,有反应了。   嘴唇上一阵肿胀麻痛,他缓缓抬头打破了无言的尴尬,“……我本来是要去谷外的。”   “吱~”   纯狐从某人的长发里爬出来,抖了抖身上的水,无比亲昵地抱住了水面漂浮的一缕银发。   对方毫无声音,沈灼披着潮湿的衣服站在冰冷的水潭里,发梢的水一滴滴坠落下来,静寂无声。   最终,沈灼还是忍不住问了。   “为何不再去见我?”   “你已是凡人。”   沈灼心脏狠狠一缩,“……什么?”   头顶冰冷的声音缓缓响起,“神元消散,你已是凡人之身。”   “所以呢?”   沈灼抬头看着他,目光平静的发冷,“身为一个凡人的我就不值得你关注了,是吗?”   长冥没有说话,却是默认了。   沈灼又觉得心开始凉嗖嗖的了,那话怎么说的来着,我可以为你变优秀,可你不能嫌弃我。   “合着半神大人还是看在神的身份才搭理我,不然连看都不会看我一眼,是吧?   沈灼拨开胸前的湿发,往前走了一步,抬眸对上他的眼睛,“那你刚才为何要抱我,吻我?”   “不过区区凡人。”   他看着那张薄唇淡淡说出这句话,瞬间感觉潭水侵入了他的体内,连血液都冷了下来。   “因为我已经变成低贱的凡人,所以可以任你亵玩?我从未想过你会对我说出这样的话,长冥……”   沈灼伸手按在他心脏的地方,仰头对某人微微一笑,“你是修仙把心都修没了吗?”   长冥那平静的黑眸头一次出现了类似嘲弄的情绪,他同样伸出手去,勾起了沈灼的下巴,俯视着他,“你亦没有。”   那我们还真是绝配啊,死渣男。   沈灼差点笑着说出这么句话来,可心里涌上来的万千情绪瞬间吞噬了他,最终他也只是深呼了一口气,然后扯着嘴角笑了笑。   再抬头时,他顺着纯狐的动作暼到了对方胸口的地方一道浅红的伤疤,只有拇指大小,若不靠近根本无法看到,他伸手摸上去,竟然还有一丝嫣红的血色,似乎才受伤一样。   “你受伤了?”   他说完就想起来了,长冥的确是受过伤的,也只受过那一次伤,那就是十万年前他踏出星辰之海时的一场浩劫,一场天道降下的劫难。   而正是那场浩劫灭了垣族,也逼的长冥离开星辰之海,踏入了人族的领地,从此历经人世沧桑,再也没有归处,直到建立了灵都。   “抱歉……”   给了你这样一个人生,沈灼心中的怒气怨念一瞬间又化成了愧疚与无奈。   然后他面对的是从不需要愧疚的人,长冥在他问起这道伤疤时便展开了幻境。   一场巨大的,真实的幻境。   沈灼先是隐约听到了一片悠远低沉的哭声,随后那声音越来越近,他才听明白了,那是星辰崩塌山河哀嚎的声音。   周身的潭水消失不见,化作了一片绵延广阔的山河大川,抬眼处时头顶是一片璀璨的星辰,下一刻他就眼睁睁看着那片星辰相继坠落,无数闪烁的星辰瞬间覆灭了脚下的这片土地。   沈灼想起了他曾写下的那句话,上古有天劫,星辰陨落,覆山河,灭垣族,遂有星辰之海,而后人族立,此处为禁。   耳边有怒吼声,沈灼低头向脚下的土地看过去,这才发现自己似乎是以天的视角看着这一切的,而那片被星辰淹没的土地上,有一个银发少年正死死盯着他,那双幽深的黑眸此刻充满了刻骨的恨意与杀意。   沈灼被那眼神看的脑子一片空白。   那是长冥,他的怀中是一个死去的美丽垣族女子。   “天道,天道——”   少年站在族人的尸体之上,无尽星辰之海中,抱着女子的尸体看着他说,我要杀了你。   沈灼第一次看到长冥流泪,心口突然像是被一块大石压住了似的,无法呼吸。   少年的模样渐渐变成了数万年后的模样,那人站在九重宫阙前,伸手刺向他的心脏处。   “去死吧。”   沈灼怔怔站在那里,眼泪倏然流了出来。   “吱——”   纯狐的叫声像是打破了一面镜子般,沈灼站在那里怔怔看着幻境中的银发男人向自己伸出手来,下一刻在他将手刺进自己心脏时,他逃了。   银发的男人看着空空如也的水潭静寂无声,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除了跟前荡出一圈圈的涟漪才能看出前一刻这里还有第二个人。   “吱!”   纯狐一爪子挠到男人的胸口,龇着一口小米牙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然而对方毫无反应,只定定看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看着自己唇上的一圈牙印。   “吱!吱吱!”   纯狐气的蹲在他肩上直跺脚,忍不住在某人脸上踹了一脚,终于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修长的手指拎起它往上方一扔,下一刻就消失在了空气中,某狐连吱都没来得及吱一声。 第124章 你也恨我么   沈灼重新站在紫金轩那块破碎的地面上时,头顶一声巨大的嗡鸣突然响起,他却像没听到似的。   片刻后纯狐突然从虚空中掉了下来,一把抓住了他的头发,吭哧吭哧爬到了他的肩头,一脸不高兴地跟他告状抱怨。   沈灼回头看了眼,易千回的身体已经消失,应天白也没了踪影,他踏出紫金轩,看到的便是头顶那方护山大阵摇摇欲坠即将破碎的模样。   毫无疑问这是百里幽信的手笔,对方显然别有用心,故意借口助他一臂之力,从而让他离开镇天门,自己则趁机攻击沁阳山大阵。   至于目的,除了凰灵玉沈灼想不到没有第二个来。   因此当他走到镇天门外看到披着蒋一壳子的百里幽信掐着龙骧脖子要挖他丹田时,他一点也不意外。   周围站着许多人,商音一身是血的躺在宁飞月怀中,薛君觅拔剑上前,百里幽信一记灵力轰了过去,远超元婴长老的修为,连印子洪都没来得及上去营救。   沈灼拍了下纯狐的屁股,从它口中拽出来一团黑色的东西扔了过去,堪堪替薛君觅挡在了百里幽信那一记灵力前。   众人惊呼一声,就看到那一记灵力贯穿了那团黑色,薛君觅安然无恙,怔怔地站在那里。   所有人都呆住了,看着那团黑色从空中落下,摊开,却原来是一件银纹的黑袍,已然被轰成了碎片却还流光溢彩。   这衣服太过眼熟,镇天门的几人不只一次见某人穿过,此刻当然一眼就认了出来。   龙骧眼神本已涣散,这会却扭头看向了身后某个地方,那里正缓缓走来一个人。   “沈灼?你过来做什么?”明心长老当即吼道。   “这么快就回来了?”   百里幽信看着迎面走来的青年,一头长发湿漉漉地披在身上,全身的白衣都还在滴着水,脸色微泛白,偏偏嘴唇却是一片艳红肿胀,嘴角还破了皮,让人看着就能联想不少东西。   然而百里幽信只是眼中划过一丝冷笑,然后一副笑容灿烂地样子看着他。   沈灼没有接他的话,上前弯腰在地上捡了把剑,指着百里幽信,“松手。”   百里幽信目光深了深,血淋淋地手继续刺进龙骧的丹田处,他笑道,“那可不行奥。”   “啊——”   龙骧痛苦地大喊,众人都是心里一悚,不明白为什么朝夕相处的人怎么突然变了个人似的,那个平时喊蒋一黑皮猴子的少年脸色煞白。   沈灼眼睛眨也没眨,目光淡淡地看着眼前的人,“你是在报复我?你也恨我吗?”   百里幽信笑容微滞,眼中神色复杂,没有说话。   沈灼却以为他默认了,面无表情道,“我特么到底是挖你们这些人的祖坟了还是怎么的?让你们一个个恨我恨的要死?”   百里幽信笑容消失,看着他动了动嘴唇,刚要说什么,就见沈灼咬破了手指,用血在剑上划了一道痕迹来,而后狠狠往地上一插。   “噗——”   百里幽信猛的吐了一口血,手上一松,龙骧落在了地上,薛君觅迅速上前带走了他。   而百里幽信胸口处却凭空出现了一个血淋淋的大洞,泛黑的血像黏稠的树液般,众目睽睽之下触目惊心,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下手这么突然……”   百里幽信突然低声笑了起来,印子洪同另一个长老同时后背一冷,立刻护着弟子们往后退去。   明心长老看了沈灼一眼,懊恼地吐了口血,带着生死未卜的商音和宁飞月迅速后退,不过片刻,场内就剩下了沈灼和百里幽信二人。   “我亲你时布下的阵?”   百里幽信扯了扯胸口的血洞,挑眉看向沈灼,“你其实一点也不善良,该下手时从不心软。”   沈灼没有说话,神色无波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将两只手伸进自己的胸口,一点点将自己的身体扯开来。   身后有惊恐的哭声响起。   百里幽信恍若未闻,兀自摧毁着自己的身体,直到将整张皮扒了下来,露出了一身红衣赤发,血色的眸子充满了阴鸷狂热。   “还是这样子舒服。”   百里幽信抓了把额前的火红长发,对着沈灼身后的众人咧嘴一笑,“你们说是不是啊?”   镇天门的众人都是一惊,本以为只是蒋一入魔叛门,没想到居然是妖。   “妖王!”   宁飞月失声喊出来,几位长老都是一震,扭头看向薛君觅宁飞月这两个亲眼参与过猿魔之乱的人。   “妖王……百里幽信。”   薛君觅紧紧握住了手中长剑,“三位长老,请护好门内弟子。”   印子洪目光一凛,扭头看向宁飞月,“半生草呢?”   “……什么半生草?”宁飞月下意识往后一退,紧紧护住了商音。   印子洪上前一步,却被明心长老拦住了。   “让开!”   印子洪双目出现赤色,“掌门遭小人暗算,若无半生草回天乏术,聂明心……你难道想反叛吗?”   “要不是因为你从中作梗,掌门之位可轮不到他易千回。”   明心掌心微抬,脚下出现一方大阵,将众人都护在了里面。   “你——”   印子洪最恨他们提此事,正要出手,忽然身后响起一个悠闲的声音来。   “印长老,切莫轻举妄动,否则掌门可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众人抬头看去,不远处的侧门那里,苏天明手中挟持着昏迷的易千回笑眯眯地看着这边。   印子洪脸色一冷,却也不敢动了。   明心长老松了口气,“如今危难在即,印师兄还是先放下私人恩怨的好。”   印子洪没有说话,死死盯着苏天明,苏天明却毫不在意,抬头暼向不远处的二人。   百里幽信见他们没有内斗起来,不禁有点失望,扭头看向沈灼,“我要是告诉他们咱俩是一伙的,他们会怎么样?”   沈灼平静地看着他,“离开这里。”   百里幽信没了笑容,看着沈灼转身离开有些意外,上前一步,“你别这样啊,我开个玩笑罢了……”   “滚。”   沈灼转身用剑指着他,面色冰冷,“我让你滚。”   百里幽信站在那里定定地看着他,动了动喉结,“我其实……”   沈灼提剑刺了过去,百里幽信立刻闪身出现在百米之外的空中,已经离开了沁阳山的护山大阵。   他低头看着脚下,那里一道炸裂开的黑洞,十分骇人。   他忽然起了怒意,也不再试图解释转身飞走了。   地面上独自一人站着的沈灼看着不远处的山川云雾,忽然觉得了然无趣。   “吱……”   纯狐从他脖子里钻出来,亲了亲他的脸,有些担忧。   “无事。”   转身时面对的就是一众惊恐万状的脸,沈灼漠然置之,丢了剑径自穿过众人往前走,却被人拉住了手。   他回头,对上龙骧的双眼。   “你为何要放他走?”   “……”   “他差点杀了商音师叔和所有人。”   “那与我何干?”   龙骧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像是不认识他一样。   沈灼又觉得没意思,看着他片刻,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句,“你也恨我吗?”   龙骧一怔,脑海里竟再次浮现出了玄玉曾跟他说过的那些话。   他一瞬间的迟疑与动摇被沈灼看在眼里,他目光更冷了些,甩开龙骧的手往前走去。   苏天明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随手将易千回推了过去,印子洪迅速接过,将人带着往药庐而去。   百里之外,百里幽信远远看着遥远的沁阳山心里一团火气。   “以后这种事别找我,你自己去干!”   身后一团黑气浮浮沉沉,说着听不懂的话语,百里幽信心里不舒服,冷哼一声飞走了,而那团黑气也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镇天门内,沈灼独自一人往虹音轩走去,还没进门就晕倒了,蹲在他肩上的纯狐猝不及防被摔了个大跟头,晕头转向时就看到了一个人走了过来。   “吱?”   纯狐往前探头看了眼,忽然眼前一亮,兴奋地叫了起来。   对方什么也没说,定定看着倒在地上的沈灼,目光暼过他嘴角的伤口,而后将人打横抱起来,送进了屋里。 第125章 商音之难   沈灼很没出息地梦到了自己老妈,他坐在笔记本前码字,桌上是自己网购的洗发水,他妈在厨房里唠唠叨叨地做好吃的,嘴里还念叨要见儿媳妇。   沈灼手一顿回了句,没儿媳妇。   他妈顿时急了,从厨房里跑出来问他,不是说好了带给我看看吗?怎么又没了?人呢?   沈灼头也不抬,死了。   ……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时就看到了他口中那个死了的某人,他一想不太可能,仔细一看,奥,应天白。   卧槽应天白!   沈灼立刻就要咬手指甩他一脸血,被不知从哪儿跑出来的纯狐抱住了手指。   “吱吱吱……”   小家伙叫的可怜兮兮的,沈灼忍不住撸啊一把毛,嘴里哄着,“乖,别哭了,我还没死,再哭就拔光你的毛啊。”   “……”   纯狐立刻爬到少年胸前,抱住了他一缕头发,对着沈灼叫了几声。   沈灼挑眉,以为自己听错了,应天白把自己抱进房的?   这要是在前两天他绝对要开心的笑出声来了,可眼下他心里毫无波动,甚至还想暗戳戳捅对方一刀。   眼前这少年不可能是某个死人,不仅仅因为对方那天袭击了他,更是因为某个死人已经对他失去了兴趣,没必要伪装成这么个少年来骗他。   就这方面来看,某个死人还不如百里幽信那小妖精上心,至少人家还愿意骗他一把,哪怕只是为了几个亲亲啊。   可谁让那双眼睛那么像呢,于是沈灼连带地迁怒于人了。   “怎么,还没死呢?”   一开口就是沙哑难听的声音,听着跟锯子锯似的,还伴随着一阵疼痛。   沈灼摸着嗓子,知道自己又感冒了。   屋里空荡荡的,沈灼懒得理旁边的人,看着地面发呆,突然好想念他妈,想撒个娇说他生病了,想喝鸡汤,他已经快一年没喝到他妈炖的鸡汤了。   阳光透过纱窗被割成了几块,投射在地面,沈灼就那么出神地坐在床上看着那几块光斑,一句话也没说。   不知道坐了多久,纯狐都快被这难得的阳光熏的睡着了,沈灼忽然抬头看向身边的人,“有事?”   对方从身后端来一碗鸡汤,热气腾腾的,显然是用灵力一直加热护着的。   沈灼很是诧异,直到听到耳边人说,“宁飞月送来的。”   他点点头,打量眼前的少年,发现对方脸上的伤不见了,“伤好的挺快。”   对方没吭声,低头看着那碗鸡汤,沈灼知道他的意思,笑问,“没下毒吧?”   对面没声音。   沈灼用勺子搅了搅鸡汤,“仇人那么多,恨我的人堆成了山,我自然得小心些。”   少年的手指动了动,却没说什么,沈灼把汤放在一边,“替我谢谢飞月,慢走不送。”   少年起身离开,纯狐掉了下来,沈灼忽然喊住了他。   “你……”   “……”   少年回头望着他,沈灼看着那双眼睛好几秒才开口,“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出现一次杀一次,真要是躲不过要出现的话,就把你那双眼睛遮起来,因为我看着就忍不住想挖下来。”   “……”   应天白暗暗吐口气,眼里闪过一丝无奈,却很快掩去,转身离开了。   “吱?”   纯狐蹲在他跟前的被子上,咬着手看着那碗鸡汤,馋兮兮的。   沈灼没笑出来,端起汤用勺子喂了它一口,嘴里说着,“我们那里做实验试毒什么的都用你这样的小动物……”   “……”   纯狐腿一蹬,缩到床头瞪着他。   沈灼淡淡地看着它,“喝不喝?”   纯狐那个委屈,它就是觉得沈灼醒来不对劲,还虐待它!   “吱!”   纯狐转身爬下了床,从门缝里钻了出去。   沈灼看着它跑出去,搅着鸡汤嘀咕了句,“不喝算了。”   说完将那鸡汤放在桌上,起身看到柜子上放着那件银纹黑袍,他展开看了看,正中间一个大洞,破的没法补了,也不知道是谁给他捡回来了。   沈灼拿在手上看了眼,然后团吧团吧打开门就扔了出去,正盖上了迎面走上来的人。   薛君觅抬手接住了那团衣服,看了眼,整理好无比恭敬地递了回去。   “……”   沈灼一阵无语,“这是我要扔掉的。”   薛君觅目露震惊,“可这不是……”   “不要了就是不要了。”沈灼以为他要提起某人,顿时一阵心烦。   然而薛君觅却是有些期待地看着他,问道,“不知是否可以送我?”   “……”   “这件外袍至少有百缕紫银丝,价值连城,可以制造一把上品灵剑。”   沈灼心情复杂而微妙,他喜欢一个人,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失恋了,依旧所有人都不知道,甚至还想要他喜欢的那人的纪念品,可真特么糟心。   鉴于实在不想以后再看到某人的东西在眼前晃,于是沈灼把那衣服拿了回来。   薛君觅也不觉得失望,反而松了口气,“此物珍贵,你以后不要再随意扔了。”   “……奥。”   沈灼觉得不好意思,多嘴问了句,“你要重新铸一把剑吗?”   “嗯。”   薛君觅点头,“昨日一战我的剑损毁了。”   昨日……沈灼知道了,他这是睡了一夜了。   “后来怎么样了?”   “我正是为此事而来。”   薛君觅面色一整,“师弟丹田被贯穿,却完好无缺,商音师叔却是危在旦夕。”   “怎么说?”   沈灼眉头微皱,他昨天去的晚,不知道商音到底受了什么伤。   “师叔她……丹田破碎。”   “……”   沈灼听了却不惊讶,商音丹田本来就是碎的,要不然萧无涯整天在外面东奔西走的忙活什么,不就是为了商音续命么。   不过看来半生草无用的事,商音并未告知萧无涯,毕竟白如映拿了半生草制成的丹药回去后可是救了她的大师兄,萧无涯理所当然地以为对商音也有用。   “所以……你来找我作甚?”   沈灼睁大着眼睛看着他,“我上次生过病后已经是个普通人了,除了长的好看点,比凡人都不如。”   “一个重伤了妖王的凡人。”薛君觅幽幽看着他。   我错了,我就不该随地装逼,沈灼想。   “你还真以为他是被我打退的?”   “……”   他不说话,说明心里也有谱,沈灼想了想,还是说道,“我去看看。”   薛君觅当即点头,随后又犹豫地问,“你的身体可还好?”   “挺好,就是有点感冒。”   “你那日……”   “不小心掉水里了,结果遇上了一条大蟒蛇,我当即跟他一番……”   “嗯,我信。”   “……”   沈灼觉得薛君觅这少年也变坏了,一定是秦煌带的。 第126章 汹涌的灵气   去药庐的路上沈灼知道了那衣服是宁飞月给他收起来送过去的,说是知道沈灼很宝贝那件衣服的。   沈灼当时沉默片刻就回了句,那是以前,以后就不是宝贝了。   薛君觅闻言听出了些什么,也没再问下去。   沈灼却是提出了另一件事来。   “应天白怎么会在我屋里?”   “他去看你了?”   薛君觅听了也很意外。   “也可能不是看我。”沈灼扬眉。   薛君觅神色一变,停下脚步,“发生了何事?你细说。”   沈灼其实并不打算告诉薛君觅自己偷偷去暗算易千回的事,所以他只说了看见应天白偷偷与印子洪见面,并且还要灭自己口。   薛君觅听完后沉默片刻,问了句,“所以你方才说坠入水潭中都是假的?”   “……”   虽然重点歪了,但是面对一贯严肃认真的大师兄,沈灼还是承认了。   “是。”   大师兄很淡定地原谅了他,然后告诉他,“应天白昨日并没有出现,估计是伤了你后心虚躲起来了,你以后见他小心点,他毕竟是印长老的人。”   “嗯……”   沈灼本来想说对方还把自己抱到床上去了,还端了鸡汤给他,可是想想还是不说了,不然就说不清了。   “另外,你昨日走后,龙骧就晕过去了,他并不是责怪你……”   “薛师兄。”   薛君觅一怔,“何事?”   沈灼有些无奈地看着他,“你有时候真是太过操心了。”   薛君觅脸色一赧,“抱歉……我只是……”   “非也,只是觉得你有时过于善良了。”沈灼笑道。   薛君觅反问,“你觉得善良不好吗?”   “善良是好的,可善良是因为你将周围的人还有这世界看的太过美好,若哪一天你周围的人,或是这世界狠狠伤害了你,你要如何自处?”   “不会……”   “薛师兄可知为何萧无涯屡屡责怪你太善良,却又不舍得让你改?”   “为何?”   “因为他像你这般大时和你一样的善良。”   薛君觅不再说话,沈灼继续道,“你年幼便拜入萧前辈门下修仙,不曾涉足过凡间俗事,也不曾经历过萧前辈早年经历过的那些,因而心性纯直良善,剑意道心稳固,然而这并非真正的清虚剑心。”   “你也知道清虚剑心?”   “自然,那秦煌便是冲着你的清虚剑心而来,清虚剑心虽可遇不可求,千百年却也出现过那么几个,可却没有一个能证道飞升你可知为何?”   薛君觅神色微犹疑,“为何?”   “因为他们太过良善。”沈灼说。   “……”   “你不信?”   薛君觅没有说话,但沈灼很了解他,一看就知道这孩子在想什么,当即笑了。   “还记得我曾告诉你,将来有一天你若遇到身着青鸟纹的人时只管保住自己的命么?”   “记得。”   薛君觅一直记着这事,也很疑惑他为何要这么说,此刻沈灼笑着告诉了他原因。   “那人,便是你的劫,若你度过,便得成道,若度不过,便就是过往那些黄土一抔。”   薛君觅惊讶的同时恍然想起,眼前的青年曾说过他是那古老神秘天命一族,知天命,卜未来。   “这是你为我卜的卦?”   “差不多。”   沈灼笑笑,踏进了商音的药庐,正对上了端着药碗的宁飞月,小丫头眼睛通红,看到他的那一刻眼泪唰就流了下来。   “沈大哥!”   宁飞月一头扎进了他怀里,沈灼多少有些心疼,抱着她安慰着。   小丫头哼唧了几嗓子后就擦干了眼泪,作出坚强的模样来,“师父在里面。”   沈灼跟着她走了进去,发现整个屋子里竟设下了一方大阵,整个阵构思巧妙复杂,将聚灵与续命的作用结合在一起,看着有无限生机,但其实往往这种阵法都是用来吊命的,看来商音早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却不愿意告诉萧无涯。   宁飞月却像看不到一样,直接踏了进去,回头一看才发现沈灼没有跟上来,“……怎么了?”   沈灼暼了眼床上的商音,摇头,“没事。”   他走近那张床,商音躺在那里脸色惨白,可以说是气若游丝,沈灼甚至可以看到她周身溃散出来的灵气。   他低头一看,果然,丹田已碎,又或者说那丹田本就是拼凑起来的,如今撑不住了罢了。   宁飞月站在一旁惶惶地看着他,似乎生怕他说出什么让人害怕的话。   沈灼没有开口,只用意念引导那些四散的灵气回到商音体内。   “龙骧呢?”   “我在。”   身后冷不丁冒出一声,沈灼小小吓了一跳,不知道他在那里待了多久。   他回头一看,对方也是一脸苍白,不过却只是因为失血过多,百里幽信只是单纯刺破了他的小腹,并未触碰到他的丹田,沈灼不知道是因为凤于绯的庇护,还是百里幽信根本没有下狠手。   “其他人都出去吧。”   沈灼这么一说几人眼里都露出喜色来,纷纷都走出去,还不忘把门给他带上。   两人面面相觑,颇为尴尬,偏偏对方还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沈灼率先打破了沉默。   “唤她出来。”   龙骧立刻会意,闭上眼,片刻后再睁开眼已经换了一个人。   “何事?”   “喏。”   沈灼抬眼暼向床上的人,“你的涅槃之火可能救?”   凤于绯上前看了一眼,“丹田破碎已久,修修补补三百年,已是逆天,涅槃之火……我怕她承受不住。”   沈灼自然懂,于是便将一缕灵气灌入商音体内,看着她缓缓睁开眼,问道,“等死,又或是置于死地而后生?”   商音看了他许久,眼神有些茫然,许久后才说,“其实我早就已经觉得活够了,可是……”   沈灼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可此刻我竟然又觉得舍不得离开。”   商音自嘲一笑,看向一旁的“龙骧”,“麻烦了。”   “会很痛苦。”凤于绯说。   “不会比临死那一刻更痛苦。”商音平静地回道。   凤于绯看向沈灼,沈灼点了下头,而后退后一步,脚下延伸出无数细小的玄奥符文,瞬间将整个房间笼罩了起来,整座晋阳山的灵气都疯狂地向这间屋子涌进来。   身在紫金轩的印子洪冷冷看着这一幕,身后躺着沉睡的易千回。   “长老可看到了?这便是凰灵玉的威力。”赵空元在他身后笑着说道。   “蓬莱手书。”印子洪说。   赵空元双眼一亮,从怀中拿出一块玉珏双手递过去。   “若得凰灵玉,必奉以不死药。”   “……” 第127章 最是深情少年人   整座沁阳山上的生灵都察觉到了这方天地的灵气异变,纷纷探出头小心翼翼地看向镇天门的方向,而后虔诚地下拜作揖。   那是妖灵一脉王族的气息。   而在药庐门口等待着薛君觅宁飞月二人自然也发现了不对劲,心里都隐约有了猜测,又开始担心龙骧的身体。   正在这时门外又来了一群人,二人都是一惊,下意识摆出防御姿态来,毕竟他们身后的可是令所有人垂涎的凰灵玉,可没想到来的却是熟人。   “苏公子?”宁飞月惊讶地看着他和他身后的那些弟子们。   “我本想来看看商音长老,不想路上遇到了不少同行之人。”   苏天明一脸玩味地看着身后众人,“不知道诸位是为何而来?”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有人大着胆子说了句,“我们也是来看望商音长老的……”   “多谢诸位好意,师父正在修养,诸位请回吧。”   宁飞月周围泛起一层浅淡的红芒,看着众人的神色浅淡的近乎冷漠,一点不像刚才朝沈灼求助的少女。   一阵寂静,苏天明笑了笑,“既然如此,我等便改日再来。”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也不好再留着不走,纵使心里再好奇也只是多看两眼,很快就走了。   薛君觅不动声色地对苏天明点了点,苏天明笑笑,转身离去。   “我不喜欢这个苏天明。”   宁飞月忽然抬头对薛君觅说,“我总觉得他是有目的而来,苏天行比他好。”   若是平时薛君觅怕是会劝上几句,但才听了沈灼那番似是而非的话后,他只是嗯了声便没说话了。   宁飞月看了他一眼却没再说什么,扭头看着房门,突然听的里面一声凄厉的惨叫,二人立刻听出那是商音的声音。   “师父——”   宁飞月下意识要冲进去,却被薛君觅拦住了,宁飞月也反应过来了,咬住嘴唇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而房内此刻却是千钧一发之际,商音虽答应了二人也不敢为,先是沈灼将大量灵气引入商音体内护其心脉,而后凤于绯才小心翼翼地将一缕涅槃之火送入商音丹田之内。   那淡淡的一缕赤红光芒刚一入体,商音就猛的睁大眼睛,痛苦地喊了出来,那声音几近破碎,像是一个人崩溃濒死时发出的绝望之声。   沈灼心脏抖了一下,心知不妙,他再在这世界呆下去迟早要成精分。   “静心。”   凤于绯暼了他一眼,有点无奈的意思。   沈灼心虚,“救人我不太熟练。”   凤于绯笑了笑,之前他就觉得这天道化身挺有意思了,“您昨日怎么了?”   沈灼微惊讶地看向她。   “我偶尔会借龙骧之眼观看外界,尤其是您的清绪产生波动时,这是灵兽一族的本能。”   沈灼沉默。   凤于绯也不催,静静等着,手上却不敢放松半分。   片刻后,屋子里才闷闷地响起一句。   “我遇到了一个渣男。”   “呃……”   凤于绯略疑惑,“何为渣男?”   “其实……也不算是渣男,只是我一厢情愿。”   沈灼说着说着也就放开了,冷笑一声,“这可是我人生第一次对人表白。”   凤于绯这回听明白了,“你心悦一人,那人婉拒了?”   “呵,他那哪是婉拒?他那就差明晃晃甩一句劳资看不上你了!”   “……”   凤于绯的表情十分复杂,震惊又好奇,“您……怎会喜欢凡人?”   “……”   沈灼心说我特么也是凡人。   凤于绯却误以为他不愿讨论提这个,转而解释道,“我只是有些惊奇,世间竟有人会拒绝您的偏爱。”   “不是偏爱,是只爱。”   沈灼认真地看着她,“在这方天地苍穹之下,我只爱他一人。”   凤于绯竟呆在了那里,脑海里涌现了一幕往事,随即慨然一笑,“曾经他也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我们不一样,你们是郎情妾意,我是一厢情愿,还死不悔改,死死纠缠,死不要脸……”   “……”   凤于绯忍不住笑出声来,“我以为您最偏爱的是天命之子?”   “你也说了是天命之子,子,儿子,我对他那是老父亲般深沉的爱,不一样的。”   “可他对您却不是如此。”   “可我只想给他找个后娘。”   沈灼眨眨眼睛,“或者……小婶?”   凤于绯无奈一笑,幽幽叹了句,“最是深情少年人,不经别离便谈生死。”   “可我已经不是少年了。”   沈灼自嘲地叹了一声,“怎么还会这么喜欢一个人,就好像……这一生就在等他一样。”   凤于绯微蹙眉,“你的一生可不是一般的长。”   “不,很短,比你们都短。”   “……”   凤于绯没有去问他在这句话的意思,心里却对那个拒绝了创世天道的爱的人充满了好奇。   “好了,接下来三天便是生死关头。”   说完这句话后眼前的身体就换了一个人,沈灼看着突然换回来的龙骧有点不太适应。   幸而龙骧主动打破了尴尬,他看了眼陷入沉睡的商音,松了口气。   “昨天发生了什么事?”   凭借这句话沈灼可以判断出刚才他跟凤于绯的对话并没有被共享给龙骧,只好又把那个谎又扯了遍,可龙骧却不是凤于绯,他早就想问清楚一件事了。   “你去见他了吗?”   沈灼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谁?”   “玄玉口中的尊上。”   龙骧目光定定地看着他,“你们吵架了?”   “还行吧……”   索性也是前尘往事了,沈灼糊弄地回了句,“反正我们每次见面都那样,不是打就是杀的。”   龙骧神色有点奇怪,似乎不敢置信,“……他要杀你?”   “嗯,一直惦记着要弄死我呢,只不过一直没得逞。”   “……”   少年一脸的无语样子让沈灼人忍不住笑了,“怎么,毁三观?”   龙骧看着他没说话。   “我跟他之间,很复杂,也很简单。”   沈灼撩了衣服坐下,“复杂呢,也不过是些恩怨情仇,说简单呢,无非是我一厢情愿,他满不在乎。”   龙骧心口一滞,“那你为何还要……”   “你又为何还要看着我呢?”   沈灼反问一句,“或许过段时间我就能忘了吧。”   龙骧看着他片刻,忽然上前抓住了他的手,沈灼吓了一跳,想往回抽,没抽动。   “这是你说的。”龙骧神色严肃地看着他。   沈灼一脸懵逼,“说什么?”   “忘了他。”   “……”   少年目光灼灼的样子让沈灼有点心虚,“那个,我也不太确定……毕竟我还是第一次这么喜欢……”   “够了!”   龙骧忽然大喊了一声,抓着他的手上前搂住了他的腰,凑近他的脸,目光微发狠地盯着他问,“你不觉得老在我面前说这种话真的很残忍吗!”   沈灼被他突然的爆发惊到,没来得及反抗,就听到房门推开的声音。   “啊!”宁飞月惊呼出声。   沈灼立刻扭头看过去,却发现进来的不止薛君觅和宁飞月,站在最前面的却是另一个人。   “应天白?”沈灼疑惑不已。   然而冷漠的少年却一双眼睛静静地看着搂抱在一起的二人,双眸越发寒冷。   “松手。” 第128章 觊觎   少年冷漠的声音响起,明明是清泉般清灵,却无端让人感到了莫名的寒气,隐约透出的那股高高在上的威严之势竟然让沈灼觉得有些熟悉。   宁飞月先去查看了商音的状况,沈灼让她放心,却没有多说,宁飞月缺却松了口气。   那边龙骧却是神色一冷,将沈灼护在身后,手上出现一层红芒,双眸也泛起一丝赤红来。   “应天白,你还敢出现?”   沈灼微讶,看向薛君觅,薛君觅点了点头,表示龙骧已经知道应天白袭杀他的事了。   沈灼表示怪不得,可他真正感到惊讶的是他手上那层红芒。   “哎。”   他站在身后戳戳龙骧的肩膀,低声问,“你什么时候可以用涅槃之火了?”   “刚才。”   “……”   尼玛,原来是虚张声势。   不过他却觉得诧异,龙骧现在的实力算是在镇天门同代弟子里的佼佼者,这应天白却让他如此严阵以待?   “他很厉害?”   沈灼扫了一眼对面的人,也没发现什么,也就是筑基初期罢了,别说龙骧还有涅槃之火。   “放心,你赢定了。”   沈灼一拍他肩膀,豪气干云地指着应天白,“正面刚他!”   应天白的脸色更加冰冷,双目直直看向沈灼,沈灼莫名缩了下,下意识往龙骧身后又躲了躲。   “……”   少年身上的气势更冷了。   龙骧却眼里划过一丝笑意,抬眼看向应天白,手上红芒更盛。   “出去打?”   “……”   应天白根本不曾理会他,一双漆黑的双眸只顾看着沈灼,沈灼莫名觉得压力,都快缩到龙骧的背影里了。   最后应天白也没有动手,平静地说,“我有事找你。”   沈灼从龙骧身后伸出头来,纯狐又从他身上探出头来,两个脑袋,四只眼睛都齐刷刷盯着他。   “什么事你说。”   “吱吱。”   宁飞月看着一人一狐的傻样忍不住一笑,“不错,有话在这里说就好。”   “小心赵空元。”应天白说。   沈灼挑眉,想到了什么,“因为他觊觎凰灵玉?”   “他觊觎你。”少年淡淡地回道。   “……”   气氛突然诡异起来,薛君觅低头咳了声,宁飞月忍不住抿起嘴来。   龙骧扭头幽幽地看着某人,“你可真有人缘啊。”   沈灼:“……”   “咳,那什么,谢了,不过你这是在跟我们求和吗?”   “不是。”   少年冷冰冰地甩下这句后就要走,结果却被两只爪子抱住了脚踝。   众人低头看过去,沈灼则是默默看自己肩膀,那里空空如也。   “吱~”   纯狐睁着两只天真无邪的大眼睛看着众人,然后一脸淡定地用四肢抱住某高冷少年的大腿,呲溜往上一通爬,最后蹲在少年的肩上,揪着他的长发看着众人,简直萌萌哒。   “它都没对我这样……”宁飞月简直嫉妒   龙骧却是暼向沈灼,要知道这小东西只抱沈灼一人的头发,现在这算怎么回事?   沈灼也很无语,今天早上也是这样……   他正无语着,其他人或嫉妒或好奇着,当事人却一脸淡定,拎起肩上小毛团就扔了出去,接着转身就走。   “吱?”   沈灼伸手接住,纯狐大人坐在他掌心还一脸懵,咋一眨眼又换地儿了?   它蹲在那里蒙着,沈灼却看着它若有所思,纯狐也扭头看着他,一人一狐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看了许久。   然后沈灼忽然笑了。   笑的甚是诡异,屋里三人都一激灵。   “……沈大哥?”   “没事。”   沈灼捏起纯狐软软的爪子,在那粉嫩的肉垫上蹭了蹭,“就是有点感叹,连一只狐狸都看起脸来了。”   “……”   屋里三人莫名觉得膝盖一痛。   “沈大哥……我觉得我们还是挺好看的吧?虽然不能跟你比……”宁飞月一脸无奈。   “是啊。”   沈灼捏着纯狐的小肉爪,意味深长地问,“那是为什么呢?”   “吱~”   小纯狐一脸纯真地抱着他的头发,歪头看着他,欢快地叫着,似乎不懂他在说什么。   沈灼也不在乎,对宁飞月叮嘱了几句后就抱着纯狐走了。   “我带它去吃东西了。”   他走后三人面面相觑,宁飞月主动去守着商音,薛君觅跟龙骧对看着半晌,干咳了声问,“……我们去练剑?”   “……嗯。”   龙骧应了,走了几步后他忽然扭头问,“我长的不好看吗?”   “……尚可。”   薛君觅心说师弟果然还是在意的啊。   而另一边沈灼抱着纯狐脚步轻快地出了药庐,老远就看到了那不远处站着的人。   “吱~”   纯狐撑着两只后爪站起来,扒着他的手往前看。   沈灼却像没看到似的,悠悠闲闲地走过去,对方居然还站在那里,他也像没注意到似的,继续往前走。   身后许久没动静,沈灼也不急,继续往前走,可某只白团子急了,见他就这么走了,纯狐急切地叫了声后,直接拽了他头发。   “嘶——”   沈灼疼的皱眉,纯狐立马怂了,缩到他怀里去了。   “你到底要做什么?”   “吱……”   沈灼叹了口气,转身要走,却发现眼前多了个人。   应天白不知何时站在了他面前,带着一身冷冽的气息,明明是少年的模样,那双眼睛却是一片荒芜的黑暗。   沈灼不再看他,低头戳戳狐的肚子,“后悔了?又要来杀我?”   应天白没有说话,但沈灼能感觉他的视线落在自己的头顶。   “我——”   刚要开口就被猛的抓住了手腕,沈灼震惊地抬头,正对上了那双寒冷的双眸,他居然心口一悸,大脑一片空白,单膝跪向地面。   好在应天白还握着他的手腕,沈灼没有真的倒下去,他恢复过来后立刻狠狠抽出自己手,后退一步,两人之间隔着一道银芒,像结界般分隔了二人。   “滚。”   沈灼目光冰冷地看着他,怀里的纯狐挣扎着叫唤个不停,被他按着动也不能动。   应天白双眸的黑色加深,像是要泛出一抹深紫来,看着越发诡异冰冷。   他这副样子看的沈灼讽笑一声,“怎么,你也觊觎我?”   应天白眼中深色瞬间褪去,就这样转身消失在他面前。   “吱……”   纯狐一脸失望地看着空气。   沈灼气结,捏着它耳朵,“我差点被杀死,你就这样?”   “吱……”有气无力的一声。   沈灼漫不经心回了声,“谁知道呢?” 第129章 空灵根   沈灼刚从某人那里听到了有人暗恋自己的八卦,下一刻就见到了当事人,顿时忍不住勾起了鬼畜的笑容。   赵空元老远看到沈灼一番嘲讽挑衅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见对方看着自己露出了无比诡异的笑容。   他顿时后背一寒,“你……笑什么?”   “我是哭是笑,与你何干?”   沈灼反问一句,目光还饶有趣味地逡巡在眼前的少年身上。   赵空元被他看的寒毛直竖,下意识后退一步,“你想做什么?”   沈灼却没回他,将这少年一番打量,心里觉得奇怪,“你不是一直喜欢飞月么?”   赵空元脸色顿时冷了下来,“你是在嘲笑我吗?”   沈灼觉得他反应不太对,试探道,“你……讨厌我吗?”   “呵,你还颇有自知之明。”   “……”   沈灼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了,忽然想到以应天白的情商,他口中的“觊觎”似乎不太可能是那种意思,所以他们都误会了?赵空元对他并没有那个意思?   可这么一来,他更想不通了,他身上有什么是值得赵空元觊觎的?   千万思绪不过一念之间,沈灼抬头时脸上一片莫测深意,“昨日有妖族闯入,不知赵公子身在何处?”   “哈?”   赵空元瞪大眼睛看着他,气笑了,“真是可笑至极,昨日一战,谁不知道你跟那妖王腻腻歪歪一看就不干不净的,我还不曾提起,你居然还倒打一耙?沈灼,你怕是脑子坏了吧?”   沈灼也是随口一提,想刺激他一下,听到他这几句也不惊讶,他昨天就猜到会有这一步,这也是百里幽信故意造成的效果,无非是想逼得他在镇天门待不下去,最后只好自己跟着他走。   然而沈灼本就没打算长待在镇天门,自然不在意这个,反正他都跟掌门长老撕破了脸,还会在乎这个?   至于他跟百里幽信的谣言,沈灼笑笑不说话,他从来就不在乎这个。从来人言可畏,众口铄金,可这世界都是他一手建立的,还能被这些自己创造的人给吓到了?   “赵公子怎的性情如此暴躁,我不过关心一二,你就……唉,这般脾气怎么俘获芳心啊?”   “你……什么意思?”   赵空元心里一动,“可是飞月说了什么?”   “你也知道飞月在这整个镇天门除了她师父外也没有第二个能说话的人,平时也只有跟我这个哥哥说说心里话,这一说就说到了姻缘,我自然就想到了赵公子你……”   沈灼故意卡在了这里,赵空元心里急切,却也不傻,当即冷笑一声。   “我跟你与龙骧素来不合,你怎会安什么好心?”   “赵公子此言差矣,你我有仇有怨?你与龙骧有仇有怨?”   沈灼笑着摇头,“没有,说来说去……无非因为一个凰灵玉罢了。”   赵空元眼睛一眯,他没想到沈灼居然主动提起了凰灵玉。   “晋阳山之后,整个中州都知道凰灵玉在龙骧身上,而龙骧在镇天门,可为何这数月来却无人擅动,赵公子可想过这一层?”   “何意?”   沈灼勾起嘴角,“前些日子听赵公子提及半神往事,想必蓬莱亦是藏有古书,知晓不少玄奥密事,不知赵公子可知这凰灵玉……可是会认主护主的?”   “我自然知晓,那又如何?若宿主死了凰灵玉自然只能认别的主。”赵空元十分不屑。   “赵公子莫不是忘了,凰灵玉从何而来?”   “自然是从……”   赵空元没有说下去,显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   “是凤族涅槃而来。”   沈灼却浅笑着接下了他的话,“非千年之凤凰不可结凰灵玉,你可知龙骧身上的这枚凰灵玉是谁?”   “……谁?”   “凤族族长,大夏皇朝太子妃夙天行之妻,凤于绯,赵公子觉得这二者你能惹得起哪一个?”   “……”   赵空元后背一身冷汗,他竟然没想到这一层,凰灵玉虽能二次认主,但第一任宿主死亡对寄居在凰灵玉内的凤凰精魄伤害极大,甚至可能会损伤凤凰神识,对其他人来说此事根本无所谓,但对大夏太子和凤族来说可就不一样了,关键是夙天行已经知情,并且还将夙天明派了过来,其中凶险让他心中阵阵发凉。   “苏天明的身份你应当知晓,现在赵公子应当知道为何印子洪会跟你联手了吧?”   “那是因为易千……”   “赵公子以为易千回是如何受伤的?”   “……”   赵空元顿时脸色煞白,沈灼看的十分满意,果然他还是喜欢这种忽悠人的角色,他连高高在上的半神都能忽悠,对付这种小年轻不要太简单。   “印子洪未必就是被迫无奈下与你合作的,否则他一开始就不会让你进入镇天门,不然凭白多了个分一杯羹的人他图什么?”   一番话又将他说的哑口无声,赵空元忍不住追问道,“他图什么?”   沈灼差点笑出声来,却还是忍住了,一本正经地反问道,“他图什么,你不清楚?”   赵空元一愣,“什么意思?”   “我与龙骧形影不离,既然他的目标不是龙骧身上的凰灵玉,那自然就是我的……”   “不可能!”   赵空元毫不犹豫地否决道,“连我也是见到你后才发现你是空灵根,他怎么可能知道?”   空灵根!   沈灼一惊,他没想到赵空元觊觎的是这个,他更惊讶的是这货居然也知道空灵根。   一旁赵空元刚说完就后悔了,然而收回也来不及了,便偷暼了沈灼一眼,见对方一脸淡定的模样,心下又确定了几分,觉得沈灼果真是知道了,心里又开始觉得这人高深莫测,难怪连妖王都能勾搭上,看来并不是单靠这张脸。   沈灼却是不知道身旁这人在腹诽他的脸,板着一副高深莫测的脸瞅了赵空元一眼,“你能知道他就不能知道?”   “不可能。”   赵空元虽懊悔,却也丝毫不改口,斩钉截铁道,“空灵根之事整个中州也无人知晓,也只有我蓬莱的琅嬛玉阁才有那么一份记载,就连玄同派都不一定知道,镇天门立派不过数百年,怎么可能会知道?” 第130章 舞剑   琅嬛玉阁。   沈灼觉得自己快把剧情忘的差不多了,居然把这个忘记了!   他只记得蓬莱这个地方知道很多上古秘辛,仅次于天命阁那个地方,可却忘了为什么。   他之前翻遍了黄字阁也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一心只想着去一趟朝日族,却没想过还有个琅嬛玉阁,他隐约记得在蓬莱的琅嬛玉阁是留了那么个伏笔的。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点激动,貌似蓬莱就在朝日族和零州之间。   “赵公子,不瞒你说,在下对蓬莱仙岛向往已久,不知可否登门拜访?”   “……”   这转变太过突兀,直接把赵空元弄懵了,半天憋出来句,“你到底想做什么?!”   沈灼一脸讶异,“我求学的态度难道还不够诚恳吗?”   “……求学?”   赵空元脸色难看,“你一修仙的人,求个屁的学!”   “赵公子有所不知,在入镇天门前我便是个普通的读书人。”   “……”   赵空元一瞬间被眼前这人的不要脸震惊到了,他自小生在蓬莱,形形色色的也见过不少人,善恶冷热都有,却不曾见过沈灼这样的人。   你说他举止话语没有规矩,眨眼间他又一身高贵气度,你道他天资极差,连灵根都没有,却又凭白生出了灵根,你看他高深莫测,转眼之间他就能摆出一副懵懂书生的虔诚模样。   “我问你,你又是怎知自己是空灵根的?”   “无中生有,灵根自化,合则天道,赵公子难道不是都亲眼看到过吗?”   赵空元默然,别人可能会那日拜师大会上测试的水晶失误,他却不会,当然苏天明那些人也不会,只是他们不知道也没想到空灵根一事罢了,而他却是知道的,无中生有,没有灵根,亦能化作任意五灵根,或者全部五灵根,而他们蓬莱正需要身具五灵根之人。   且不管这人怀着什么心思,他总归也打算要将这人带回蓬莱,如今对方自己愿意去,岂不更好?也省的他麻烦,回去定叫依云那臭丫头闭嘴。   “至于我为何知道……请恕我不能说。”沈灼一笑。   赵空元险些被他那张脸笑的晃了眼,“你来镇天门是为何?”   “因缘际会。”   沈灼抬手取出一块玉珏,“为表诚意,此玉珏赠赵公子,危难之际可救你一命。”   赵空元心中迟疑,并未接过,沈灼见状一笑,悠悠道,“凭山依云,空元无寻,赵公子应当明白。”   赵空元脸一冷,抓过那玉珏就走了。   沈灼看着手背上被拍红的痕迹不在意地笑了笑,赵空元到底太年轻,这也是他从未将其放在眼里的原因,然而他没想到居然也有用到他的时候。   抬脚欲走,赵空元回头又对他来了句,“江师叔让我通知你,整届弟子就你剑法没过了,若再不过,你的名额就没了。”   沈灼:“……”   “连最基础的剑法也不会就入了名单,比我这后门走的都不要脸。”赵空元一脸嫌弃地走了。   “……”   沈灼笑容僵在脸上。   这事得回溯到半个月前,那日沈灼难得没有偷懒跟着龙骧一起去练剑,偏偏正好江离心血来潮瞅了一眼,盯着沈灼那副花架子半晌,突然来了句,“半个月后考核剑术,不通过者,无缘入青麟盛会,就是筑基也不准。”   沈灼当时就懵逼了,他不记得有这么一出啊。   当时他还挺上心的,然而半个月过去了,他都快忘记这件事了,没想到江离居然还特地让赵空元来提醒自己,妥妥的暗示与警告。   暗示是指他青麟盛会榜上有名,警告也是让他对修炼上点心,毕竟镇天门以剑为主,到时青麟盛会各大门派出席,他身在镇天门的弟子居然连一套剑法都不会,实在不像话,可是……   众所周知,他沈灼高中学理,大学学理,毕业后从文,一贯秉持着能动脑解决的事不动手,一身的线条都是靠健身房堆出来的,可不是别人那种彪悍的肌肉,舞剑什么的他还真不擅长。   “吱?”   纯狐从他脖子里钻出来叫了一声。   沈灼没回他,捏着它的肉垫,一路心不在焉地回了虹音轩。   大约半个时辰后,龙骧回到虹音轩时就看到了庭院里站着的人,一袭白衣玉环冠发,身姿秀立面容俊美,手持一把剑长身玉立,倏然一片落叶落下,青年突然动了……   他抖抖索索地将剑刺了出去。   龙骧:“……”   脚下踩碎落叶的声音响起,沈灼扭头就看到了龙骧一脸无语的样子,立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收起了剑。   “回来了?”   “……嗯。”   见对方目光落在他手上长剑上,沈灼咳了声,“天有些冷,活动活动筋骨……”   “我教你。”龙骧忽然说道。   沈灼微讶,随即摇头,“不用,江离不会为难我,我只当新学一套广播体操罢了。”   龙骧不懂什么是广播体操,然而听他这么说也就同意了,总归青麟盛会有他参与,那件能治沈灼病的宝物他也一定会拿到。   “既然如此,你身体才好些,就不要折腾了,外面冷,进屋里吧。”   “不用,我在屋里也无聊的很,你先进去吧,今天就拜托你做一下饭了。”   龙骧本要坚持,听他提到做饭便同意了,转身进了厨房。   沈灼看着他离去,定在那里半晌才扭过头来看向手里的剑,忽然嗤笑一声,又立刻恢复了淡漠,提剑刺了出去。   这一剑完全不复刚才那般绵软无力,刺出那一刻响起了细微的破空之声,风声乍起,一片落叶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剑尖之上。   沈灼收剑,接过那片落叶,仰头看向庭院外的那棵巨大的梧桐树,那上面隐约站着一个人,逆着明媚的阳光,沈灼一时看不清对方的脸,等他眯着眼再去看时却已经是空空如也。   那棵树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   沈灼看着那树干,忽然勾了勾嘴角。   纯狐蹲在旁边的石头上晒太阳,毫无所觉,沈灼忽然觉得心情好了不少,调整了呼吸,提起剑慢慢舞动起来。 第131章 命不久矣   吃过午饭后龙骧照例去后山找薛君觅练剑,沈灼也已经习惯,临近下山,这几日薛君觅对他的训练似乎越加紧密起来,沈灼估摸着龙骧已入筑基,大约是正式开始修习霸剑了。   对此他是乐见其成的,毕竟届时青麟盛会上可是会出现许多大人物,各种意义上的大人物,他现在勉强能自保,主角越强大越好。   至于他,也得加快脚步了。   作为一个理智自律的人,沈灼决定练好剑后就不会随意拖延,吃过饭休息了会就提着剑去庭院了。   他没打算去八方台,尽管他不怎么在意,但到底不想去接受一群比自己小的少年的鄙视。   将纯狐从肩上拿下,沈灼拔剑站在那里,然后开始僵硬地舞剑。   没办法,他天生没有啥运动细胞。   “吱……”   纯狐蹲在台阶上,失望地摇头,十分老成。   沈灼捡了个石子扔过去,“闭嘴。”   “吱……”   纯狐不满地朝他叫了声,从屋里抱来一盘零食坚果开始啃。   沈灼暼了它一眼,看着那手上的剑有些无力,上午那一剑他明明觉得有那么点意思了,结果下一刻就找不到那感觉了。   一阵凉风吹过,沈灼打了个寒战,扭头打算回去加件衣服时,发现纯狐不知何时拖了件布包出来,里面是一件黑色的袍子,绣着银纹,即使坏了也散发着熠熠光辉。   沈灼认出了那袍子,提起来看了眼,想想的确不能乱扔,这怎么说也是个宝物,于是……   “给你垫屁股。”   沈灼随手扔给了纯狐,纯狐知道这是好东西,自然欢喜地接受了。   于是林隐过来找他时,看到的就是当日抵挡住妖王全力一击的宝物就那么被一只狐狸坐在了屁股底下。   “……”   “何事?”沈灼收了剑看向他。   “咳,是江师叔让我来的。”   林隐努力将自己的眼睛从那袍子上挪开,一脸欣喜地说,“恭喜师弟,你被录入青麟盛会的名单了!”   “奥,有劳师兄了。”沈灼拱了拱手。   林隐见他如此淡定心里不禁奇怪,“师弟看来并不惊讶?”   “啊?有吗?”   沈灼立刻睁大了眼睛作惊讶状,“我很惊讶啊!”   “……”   林隐对这师弟的性格颇有了解,转而问道,“好久不曾见师弟的侍女了。”   “我放她回乡省亲去了。”   “何时回来?”   “不知道,也许不回来了?”   沈灼似笑非笑地看向林隐,“师兄是否……”   林隐顿时脸红,“没有没有!师弟误会了,我只是随口一问。”   沈灼不再调笑他,恭敬地道了句谢。   林隐暼见他手上长剑,有些惊喜道,“难得,师弟竟在练剑?”   “……是。”   沈灼一时内心复杂万分,他明明从小都是勤奋的学霸,连写书都是更新很快的人,没想到换了个世界居然被人鄙视了。   “师弟可是担心江师叔为难你?”   不等他回答,林隐就安慰他道,“师弟不知,江师叔不是那般迂腐之人,你已然上了名单,加上阵法之天赋,就算剑术不合格,师叔也必定会让你通过的。”   沈灼笑笑,没说话。   “况且……”   林隐蹙眉看着他微苍白的脸色,“你身体素来不好,还是多休息的。”   “谢师兄关心,我心中有数。”   林隐又叮嘱了几句后才走,临走时还一脸惋惜心疼地看了某狐狸屁股底下的袍子一眼。   沈灼自然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看看纯狐一无所知的样子不禁一笑。   寒风又起,庭院地上的枯黄落叶被卷起,飘飘荡荡地飞向天空。   沈灼抬头望去,无意中又暼向了庭院外的那棵巨大的梧桐树,树上站着一个人。   日已西行,沈灼终于看清了那人的脸   一身和他一样的白衣,面容俊俏,冷漠如冰,正淡淡地俯视着他。   沈灼负剑在原地,仰头看着树上的少年,浅淡一笑,“有事?”   少年静静看着他,忽而目光落在了纯狐屁股下的那黑袍上。   “怎么,你也在意那袍子?的确是个宝物,可对我来说坏了就是坏了,不必再留。”   沈灼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在意地笑了笑,“应公子要是喜欢也可以拿去,若非薛师兄拦住,我早扔了。”   少年神色淡漠地看着他,什么反应也没有,沈灼站了会觉得没意思,便旁若无人地开始练剑,可怎么练也不对劲,甚至更别扭起来。   他不禁有些恼了,抬头看那树上,果然那人还在。   “应公子莫不是想教我练剑?”   “嗯。”   “……”   沈灼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少年却不再回答他,只一瞬间,就突然出现在了他面前。   沈灼猝不及防,惊的往后一退,却被少年拽住了手腕。   “松手。”沈灼嫌恶地抽了回去。   少年微蹙,眼里飞快划过一丝疑惑,随即说,“出剑。”   沈灼微瞪眼,“你来真的?”   少年静静看着他。   “也好,堂堂桑海少主,求之不得。”   沈灼笑笑,便当着他的面刺出了一剑,正要转身舞出第二剑时,后背忽然贴上了一个微凉的怀抱。   他一惊,猛的扭头,却被制住了肩膀,另一只手扶住了他握剑的手。   那只手微凉,只有掌心那一丝暖意,贴着沈灼的手背。   “应天——”   “闭嘴。”   沈灼:卧槽?!   不等他反驳,身后的人就带着他的手,重新刺出了那一剑。   明明非常缓慢的一剑,却有空气被割开的刺耳啸鸣之声,沈灼的耳朵都出现了嗡鸣,像充了血一样疼起来。   他刚想开口,喉头就是一甜。   “噗——”   他吐血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让两人一狐都愣住了。   “吱?”纯狐抱着瓜子呆呆地看着他们。   沈灼低头看了眼自己胸口被血染红的衣服,有点无言以对,他绝不会承认自己身体堪比林黛玉,所以他扭头看向某人。   “你是扫把星吗?回回出现都要我放回血?”   “……”   应天白目光沉沉地看着他嘴边的血,伸手替他抹了去。   沈灼一愣,第一反应居然是幸好他最近灵气控制的不错,不然这一口血能要了眼前人的命。   “胆子不小,上次差点被我的血化为飞灰,居然还敢……”   “你快死了。”   少年的话让沈灼的脸僵了僵,转而又笑起来,“所以你是专门来咒我的?”   “灵力枯竭,命不久矣。”   “奥。”   沈灼满不在乎地回了句,伸手擦干净了嘴唇上的血,低头看着胸口的血迹吐槽了句,然后无奈摇着头回屋去换衣服了。   结果等他回来时,发现某人居然还没走。   沈灼一时无语,问了句,“你还想看着我死不成?” 第132章 相拥   “为何?”少年问。   “你不是说了么?灵力几近枯竭,我这几日努力修炼就是为了续命呢。”   沈灼换了一身青衣短打,长发除了玉冠,只用带子绑了个马尾,顺滑地垂在身后,一张瘦削的脸更加苍白了几分,手上却还提着把长剑。   “你刚刚那一剑对我来说境界太高,负荷太大,生生多耗了我为数不多的几分灵气,所以才会吐血。”   “……”   见对方还是不动,沈灼只好无奈道,“我意思是不怪你,你就走吧大兄弟!”   “吱!”   纯狐旁观了半天,听到沈灼又要赶人,顿时憋不住了,一个呲溜又爬到了应天白肩头,抱着人家一缕头发死不放手,十分倔强地看着沈灼。   “……”   沈灼盯着它两只黑豆眼睛,冷哼一声,“既然这么舍不得,你就跟他走吧。”   他也只是随口一说,结果纯狐一听眼睛泪汪汪地看着他,然后哼唧了声,扭过头不看他了。   沈灼一看,呦呵,胆子不小啊,敢使小性子了啊。   他索性对应天白说了句,“这小东西送你了,带回家随你怎么玩。”   少年根本没听进去这几句话,随手拎起肩上的毛团扔了出去。   “吱——”   纯狐生无可恋地被扔回了那堆衣服里,它埋头躲进去,不想再看见某二人。   那两人谁也没理它,沈灼看了身边人一眼,“我练,你看着。”   “嗯。”少年退后三步看着。   他如此顺从让沈灼忍不住心情好起来,挥剑时都是轻飘飘的。   “西三寸,北一寸。”少年清冽的声音响起。   沈灼闻言作出修整,接下来的每招每式对方都提出了建议,沈灼越发觉得吃力,最后一套剑法下来他已经累的全身是汗,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剑法……”   “改动了些。”   “怪不得。”   沈灼意识到了,他根据应天白指示练出的剑比之镇天门的基础剑法更为玄奥,玄奥到他此刻眼前阵阵发黑。   “我……去休息会。”   他强撑着精神说了句,也不等对方回答就进屋了。   进了屋里暖和了些,沈灼脱了外袍发现自己一身是汗,强打着精神运了桶水,懒得用柴火,直接用火灵根加热了,便脱了衣服踏进了浴桶里。   温热的水让他舒服地叹息了声,身体的疲倦汹涌而至,沈灼眼前一黑,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晕倒了,就那么靠在了浴桶边缘没了动静。   门外应天白还站在原地,纯狐睁着圆溜溜的眼睛试探地看着屋里,不知道沈灼是不是还在生气,也不敢随便进去。   它正踌躇着,身后的应天白忽然目光一利,大步走进了屋里,推开了房门。   房中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正中央放着一个大浴桶,一丝不挂的沈灼已经顺着浴桶边缘滑下了水中,整个人都沉在了水里,毫无声息。   “吱——”   纯狐惊恐地尖叫,应天白一个冰冷的眼神盘过去,吓的它惊慌地躲进了桌子底下,瑟瑟发抖。   应天白将人抱起来送到床上放下,扯过被子将他盖住,然而沈灼却开始颤抖起来,额前碎发和眉毛,睫毛上都开始结起了白色的冰晶。   应天白目光微深,伸手探向他眉心紫府,沈灼的双眼突然睁开来,明明还是平淡的黑色,却泛着摄人的银芒,像冷漠的冰雪雕像一样,冷冷地看着他。   应天白眸子一冷,却像毫无所觉般,继续探索沈灼眉心紫府。   冰冷彻骨的寒意如同万年前的九天之上,耳边隐约有风雪呼啸之声,应天白双眸微抬,眼前不知何时已换了一片天地。   纯白的冰雪世界,寒冷的似乎没有一丝生机,眼前是一方宏伟高大的纯白冰雪宫殿,高耸入云,如同贯穿了天地,无形中散发着荒古玄奥之气,让人只看上一眼便神消形散。   然而应天白站在这片冰雪之中却是毫无波澜,甚至伸手欲探眼前这座大殿,直到那大殿深处一双冰冷的眸子睁开了眼。   应天白丹田一震,神识微颤,在无上道意前他的一头黑发竟是突然变了满目银发,倏忽间又转回黑色,如此反复数次后他选择了退出了沈灼紫府。   再睁眼,眼前已经是虹音轩的那方小屋,床上的沈灼依紧闭双眼旧颤抖着,白色的冰霜已经覆盖了他的鬓发。   应天白目光淡淡地看着他缩在被窝里,一张瘦削的脸更显瘦弱,他掀开被子,握住了沈灼的手,淡淡灵气传了过去。   沈灼手心微颤,感受到暖意后他一把回握住了应天白的手,另一只手还死死揪住了他的衣襟,整个人都往他身边挪去,很快就挪到了床的边缘,眼看着就要掉下去时,身后响起纯狐哀哀的叫声。   “吱——”   应天白看着沈灼紧皱着的眉头,掀起被子自己钻了进去。   昏睡中的沈灼立刻抱住他,整个人都挤进了他的怀中,应天白看着怀中白花花的肌肤,神色平静地扣住了他细瘦的腰,触手间光滑细腻。   “嗯……”   沈灼舒服地哼唧了一声,一只手握住了他的一缕长发,攥在手心,慢慢停止了颤抖。   然而事实上他身上的寒意并未减少,甚至发上的冰霜已经蔓延到了他满头长发的边,将他一头墨发染成了花白色。   “长冥……”   一声轻轻的梦呓响起。   应天白听着那淡淡的呼吸声,感受着胸口那淡淡的吐息,抱着怀中人的手微紧,接着缓缓闭上了眼。   折腾了好一会儿,躲在桌子底下的纯狐也累了,看着两人都没了动静,它也抱着桌子腿打起了瞌睡。   屋内那桶热水早已结了层冰,屋外寒风渐起,地上的一片落叶再被风卷起,扬到了半空中。   一只纤细涂着红色丹蔻的手伸手接住了它,手的主人端详片刻,而后将那落叶攥在掌心化为了碎片。   玄玉站在梧桐树目光冷漠地看着那间房,目光似乎透过了窗子看到了里面,而后面无表情地转身,化作一道青芒离开了这座沁阳山。 第133章 沈灼的怒火   自入冬后沈灼难得睡了这么好一觉,醒来时周身都是暖和和的,连被子都是暖暖的,蹭在身上格外舒服。   他闭着眼睛又蹭了几下,然后就发觉不对劲了,不说这被子颇柔韧,他腰上的手哪来的?   他默默睁开眼,抬头,对上了某人平静漠然的漆黑双眸。   两人躺在被窝里,就这么对视了片刻后,沈灼突然出手,掌心银光一闪,猛的袭向眼前搂着自己的人的眉心。   应天白连眼睛都不曾眨,轻而易举地握住了他的手腕,沈灼就那么举着一道悬空的阵法伸长了胳膊,被窝里的一条腿已经踹了过去。   应天白反应的游刃有余,抬腿将他反制住,整个人压在了他身上。   沈灼顿时脸色一变。   他本来就是没穿衣服的,全身上下都是光着的,对方这么一压就直接压到了小沈灼!   沈灼顿时火了,脱口就骂,“你特么压到我弟弟了!”   应天白神色冷漠,“你没有弟弟。”   沈灼怒了,这就不能忍了,他虽然容貌发生了变异,但男性的威严是不能质疑的。   “给我滚下去!”   应天白看着他恼羞成怒,略苍白的脸上泛起红晕,双唇紧抿,因用力而更泛红,显得格外鲜红欲滴,像熟透了的果子。   “别动。”   “你……唔!”   沈灼猛的睁大了眼睛,双唇被含住,舔舐,他伸手去推,双手却被人家一只手给制住。   唇上一阵痛痒,他下意识张嘴哼了声,对方顺势侵入。   沈灼脸色一白,张口要咬,却被腰上的手紧紧一箍,疼的他眉头一皱。   “唔……”   身上的人动作明明如此强势,却偏偏生出一股美感来,每一个动作都是慢条斯理,稳当妥帖,就像是好奇的孩子在探索着什么新奇的东西。   沈灼胸中一股怒火升起,双眸泛起银光,将眉心的庞大神识逼成一道线,狠狠刺进了身上人脑海深处的紫府。   对方果然停下了动作,他抬头看向身下的青年,正目光冰冷地看着自己。   他淡淡开口,“不是喜欢我么。”   “……喜欢你妈,给我滚!”沈灼吼骂道,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应天白静静看着他,目光深深落在他的眼睛里,下意识地伸手去探对方的胸口。   “滚!”   随着一声大吼,沈灼身上银光大现,片刻之后床上只剩沈灼一人坐在上面,满头墨发遮住了胸前大半肌肤,眉心银纹闪烁不明。   应天白则一身齐整地站在床外九寸之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沈灼手攥紧了被子,眼角微微泛红,面色却冰冷如霜,“滚,否则我立刻杀了你。”   应天白表情漠然,似乎并不放在心上,然而沈灼这副模样让他觉得有些不舒服,便转身离开了。   战争平息,桌子底下的纯狐小心翼翼地探头叫了声。   “吱……”   “闭嘴!”   纯狐眼泪吧嗒掉了下来,转身也跑了出去。   沈灼一个人坐在床上,气的狠狠砸了下墙,“操——”   虹音轩外,应天白看着抱着自己脚哭的直打嗝的小毛团,伸手拎了起来。   “吱……”   纯狐可怜兮兮地跟他对视,然后闭着眼,摆好姿势,做好了被扔出去的准备。   结果应天白却是将它放在了肩头,纯狐惊喜地瞪大了眼睛,然后眼泪哗哗地哭诉起来,应天白冷冷暼它一眼,它立刻闭了嘴,小爪子抱着他一缕头发擦眼泪。   而另一头的镇天门后山,龙骧挥剑时忽然心神一散,乱了气息,胸口一阵郁痛。   “练剑时不可分心!”薛君觅皱眉厉声喝道。   “是。”   龙骧擦了下头上的汗准备再继续,被薛君觅喊了停。   “你方才在想什么?”   “……”   薛君觅见他垂眸不说话,眉头皱的更紧,“龙骧,剑之道,在心静,这不是任何剑骨剑心能抹杀的,你若是……”   “抱歉,师兄,我……”   龙骧的声音低了下去,“你说的那宝物真能治沈灼的病么?”   薛君觅一怔,随即神色缓和了几分,“我不确定。”   龙骧并不意外,可薛君觅却觉得心中有愧,“可若沈灼真是天命族人,他要是回族应当有救。”   “他不愿意回去。”   “所以我不曾提起。”   二人对视一眼,忽然都笑了,他们倒是对沈灼了解的很,竟都默契地没有在沈灼面前提议回天命阁。   “他看似惫懒随性,实则一步一踏都在让人按着他的心意走。”   薛君觅负剑往前走了几步,停在崖边巨石旁的一棵树下,“师弟,你动摇不了他,也改变不了他的想法。”   “不,师兄,我的确改变不了他,却至少可以动摇他。”   “……”   薛君觅回头看着他,龙骧笑笑,走到前方与他并肩,垂眸看向脚下沁阳山的半山腰处。   “否则,一个多月前他便已经离开了镇天门。”   “你们要离开?”   薛君觅很是诧异,这点他倒是没看出来。   “不是我们,是他一个人。”   龙骧目光淡淡,“晋阳城之后他生了那场病后应当出现了什么意外,然而他当时还是选择陪我来了沁阳山,直到一个多月前他再次昏倒,他便已经决定离开。”   “他要去何处?”薛君觅追问道。   “不知道,就如我不知道他从何处来一样,我也不知道他要往何处去,可是他却为我留了下来。”   龙骧缓缓勾起了嘴角,“同情也好,喜欢也好,他若一开始就为我而来,那我于他必定是不同的,他可不是个心冷的人。”   薛君觅看着他的侧脸,半晌才开了口,“你有些变了。”   龙骧也没有否认,有些落寞地笑了笑,“人总会变的,尤其在面临绝境时。”   薛君觅想到了当初在晋阳城的大火中看到龙骧时的场景,心中不忍,“有朝一日,你定能手刃仇人的。”   “那是以前,此刻我所面临的绝境远不止如此……”   龙骧抬头看向头顶的天空,双眸中浮现了一抹冷意,“能与沈灼站在同一个地方的人,只有我。” 第134章 杀你麻痹   龙骧回来时天色已晚,他站在沈灼房前轻轻喊了声,半晌没有听到声音,便以为他睡了,有些失落地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而屋里的沈灼正死死盯着屋里的房梁,满腔怒火发不出去,最后他还是坐了起来。   “纯狐?”   他沉着嗓子喊了声,屋里静悄悄的,连某狐的哭唧唧声都没听见,于是心里的怒火再次上升。   “哼。”   他冷哼一声,披上了袍子,给自己甩了个隐匿阵法,乘着夜色走出了虹音轩。   月色温凉,沈灼站在眼前这件简陋的木屋门前,硬是压着一腔怒火,板着脸敲了敲门。   门被打开,少年一头长发披散,只穿着一身黑色宽袍,沈灼一瞬间又恍惚了。   对方见他不说话,也只静静看着他。   沈灼挪开目光,冷着脸,“我家傻儿子呢?”   “……”   少年目光下移,落到了他的肚子上,带着一丝新奇的探究。   “……”   沈灼:握草。   “你眼珠子往哪儿看呢?!我问的那只傻狐狸!”   “……”   应天白错开身子,示意他进去。   沈灼白了他一眼,抬脚走进去,一眼就看到桌上那个哭唧唧的身影。   “胆子不小,敢离家出走了是吧?”   “吱吱……”   “说话啊?”   “吱!吱吱!”   纯狐忽然扭头冲他喊了几句,然后又回过身子去。   “它说你丢过它好几次。”应天白说道。   “我听的懂!”沈灼不耐烦地回了句。   小家伙还窝那里哭唧唧,沈灼抿了抿嘴,心里有点愧疚,上前试探地戳了戳,“那几次我是怕连累你啊,我可都把你托付给喜欢你的好人了啊,你这样说就伤我心了。”   “吱……”   小家伙抽抽搭搭地扭过身子来,叫了两声。   “吱……”那你刚才为什么骂我?   “呃……”   沈灼咳了声,板起脸来,“那能怪我吗?你明明是我的,却天天吃里扒外地向着外人……”   “吱!”那不是外人!   沈灼一怒,拔高了声音,“你还敢犟嘴了是吧?”   纯狐见状又哭了起来,闻者伤心见者流泪,然后沈灼听着这凄厉的哭声搓了搓胳膊。   “大晚上的你这么哭,回头吓着人再把你煮了。”   “……”   纯狐震惊地看着他,更加伤心了,张着嘴嚎的更伤心了。   身后有人说道,“它灵智已开,如同七岁稚子,不可等同寻常灵兽。”   沈灼被哭声吵的脑仁疼,“早知道就不帮它开启灵智了……”   哭声正好戛然而止,沈灼看着小家伙瞪大了的伤心欲绝的眼睛心叫糟了。   “吱吱吱!吱吱!”   纯狐对着他一阵叫唤,沈灼的脸色顿时一变,彻底冷了下来。   它说,你为我开启灵智只是为了见他!   这个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沈灼当初难得这么喜欢那么个人,也只有跟纯狐叨叨几句,却没想到这小家伙今天居然当着别人的面用些话来扎他的心。   他当即心一凉,转身就走。   “那你就别回来了。”   “……”   纯狐瞪着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背影,立刻慌张地跳下了桌子,攀住了沈灼的衣角。   “松手。”   沈灼直视前方,也不低头看它。   “吱——”   纯狐哀哀地叫着,小爪子死死抱着他的脚踝不松手。   应天白一旁静静看着,沈灼心里的怒火又涌上来了,当即冷笑道,“既然你愿意养它……”   “不愿意。”应天白毫不犹豫地说。   “……”   沈灼更生气了,弯腰把小家伙提溜到怀里,“你凭什么不愿意?它还不愿意呢!”   应天白目光定定地看着他,忽然问道,“为何?”   沈灼没好气,“什么为何?”   “为何发怒?”   “我这叫生气。”   “为何生气。”   “干卿何事?”   “为它口中的那人?”   “……”   沈灼眼睛冰凉,“应天白,管好你自己的事,下午的事我可以看在你救了我的份上既往不咎,以后离我远些。”   “杀了他。”   “……什么?”沈灼一怔。   “令尔怒者,诛之,乱尔心者,杀之,如此不乱道心。”应天白神色平静地看着他。   沈灼看着他半晌,留下一句“道你麻痹”后踹开门就走了。   身后没声音,沈灼抱着傻儿子噔噔走出去老远才想起来什么,戳戳怀里傻儿子叮嘱了句,“傻儿子,刚才那是骂人的话,别跟爸爸学啊。”   “吱吱!”傻儿子很欢快地表示知道了。   沈灼放了心,殊不知不远的将来被狠狠打了脸。   秋夜更凉,沈灼抱着傻儿子回虹音轩的半路上忽然迎面暼见了一个行色匆匆的人。   他下意识往旁边躲了躲,然后眯了眼睛往前望去,对方正好走过来,他正好在月光下看清了对方的脸。   很眼熟,沈灼想了会后才想起来,玖源。   印子洪的弟子,他那次从云天雾境回来遇到的就是他。   鉴于初次印象不差,后来也一直给他从山下带过不少好吃的,沈灼一直觉得这小伙子人不错,便继续隐匿了行踪跟了上去。   全程怀里的纯狐也没有吭声,乖的沈灼忍不住亲了它一口,傻儿子开心地叫了声。   “吱~”   “……”   不远处躲在树后的少年回头与沈灼四目相对,一脸惊讶。   “晚上好。”   “好……”   玖源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你是……”   “找它,路上看到了你,便来打个招呼。”沈灼从怀里将纯狐拎出来给他看。   “原来如此。”   玖源对这小家伙也熟悉,也知道它颇通人性,“天色不早,你快回去吧。”   沈灼听他言语中不掩匆忙,便问道,“夜已深,你有急事要办?”   “不……”   玖源张口就想否认,但看着沈灼的脸犹豫了几分,“沈灼,我不愿骗你……”   这黏糊糊的话听的沈灼鸡皮疙瘩一起,连忙摆手,“别,你还是骗我吧。”   玖源却是一笑,月色下有些腼腆,“你说笑了,我……”   “咳,你说你要做什么来着?”沈灼连忙打断了他的话。   “过几日便要下山参加青麟盛会,师父让我一同随行,我担心不能保护师弟们,所以……”   玖源摸了摸头,不好意思道,“想私下多练习下剑法,早日进入筑基中期。”   沈灼闻言却是想到了不少,玖源入门虽久,但也不过才筑基,论实力完全不如薛君觅,怎么也不该让他随行,印子洪这意思怕是要他来监视自己和龙骧了,可怜这傻孩子还以为他师父给了他个好差事呢。   不过沈灼对此毫不在意,他真要走可不是区区一个玖源能看得住的,只不过……   少男情怀总是诗,有些事可得说清楚。 第135章 我也一样   “有薛师兄在,玖源师兄不必担忧。”沈灼说道。   他这句话一说,玖源脸上笑容顿时暗淡了几分,“也是,有薛师兄在,哪儿用得上我?”   沈灼假装看不到他黯然的样子,自顾自道,“事实上我对青麟盛会倒不怎么在意,只是能下山一趟,也能让我见见故人。”   “故人?”   玖源目露惊诧,“可我曾听说沈兄家中已无人啊?”   “非也,家中上有慈母,下有未婚妻。”   “未……未婚妻?!”   寂静的夜中玖源的声音打破宁静,他瞪着眼睛震惊地看着沈灼,“你有未婚妻了?”   “师兄说笑了,我今年二十有四,自然早有婚配了。”沈灼笑盈盈地回道。   “可……”   玖源脸憋的通红,结结巴巴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沈灼见效果已达到便要告辞,岂料少年居然喊住了他。   “你的未婚妻……是凡人吧?”少年吞吞吐吐地说出了这句话。   沈灼居然怔了怔,才明白了他的意思,然而他却没立刻回答,而是目光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少年站在月光下,被他看的越发脸红,最后羞愧地低下了头,“我……”   “凡人如何,修士又如何?”   “……”   少年低着头不说话,沈灼问了个他一直纳闷的问题,龙骧也好,玖源也好……   “你喜欢我什么?”   “一开始是被你的脸吸引……”   沈灼一脸淡定,心说真特么诚实。   “可后来觉得你很……很……”   玖源表情有些激动,却不知道如何形容,“很厉害的感觉!”   “……”   沈灼默默在心里给了自己一耳光,让你丫的平时老装逼,装出事来了吧。   然而他只是淡定地回道,“五灵根,炼气初期。”   “与这无关,你给我的感觉就是很厉害,好像什么事你都能解决,只要有你在就特别安心,就比如那日妖王出现……”   玖源渐渐放松了下来,笑道,“你或许真的很强大,又或许只是偶然,但你那日站出来了,将整个镇天门护在了身后,沈灼,你很善良。”   “……”   沈灼垂眸不语,片刻后低头戳了戳怀里打着呵欠的纯狐,“儿砸,有人说我善良。”   纯狐哪里懂什么善良不善良,哼唧着抱着他手指睡了。   沈灼忍不住笑笑,抬头看向玖源。   “师兄厚爱,沈灼当不起,我已有心悦之人此生便不会负他,他生我生,他死……我也不会让他死。”   “……”   说完他也不管少年惊诧的目光,转身挥手离开,结果一转身就看到了站在身后的人。   “龙骧?”   沈灼诧异不已,“你怎么在这里?”   “看你窗子开着,便看了眼,发现你不在便出来找找。”   龙骧目光越过他看了眼不远处的玖源,“你是来找他?”   “不,睡不着散散步,偶遇罢了。”   沈灼回头对玖源点头示意,随即便抱着纯狐离开,龙骧看了眼玖源,眸子略冷,也没有打招呼便跟着离开了。   秋夜寒凉,沈灼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下一刻便有一件外袍披到了他身上。   “你身体不好,要少吹些凉风。”龙骧说道。   沈灼哂笑,“我以前身体很好的。”   此话一出,气氛又凝重了几分。   龙骧目光微沉,“我今日问了师兄,他说并不确定那青麟盛会那宝物是否能治你的病,因为……他根本不知道你到底生了何病。”   “……”   沈灼忽然停下了脚步,龙骧回头看着他。   两人对视良久,沈灼笑了,“你们既然想知道,那我便告诉你们。”   龙骧眼睛微睁大,有些不敢相信。   “我其实并非朝日一族,但却与他们息息相关,至于我这病……”   沈灼看着头顶的漫天星辰与明月,问道,“你可知神元?”   神元?   龙骧一怔,随即摇头,“不知。”   “其实这神元和你们的丹田气海差不多,我这一族修的便是神元,而我的神元少了一半……”   “为何?”   龙骧心中震惊,他难以想象自己的丹田识海少一半是什么样,那应该必死无疑吧。   “不知道。”   沈灼摇头,脸上露出无奈来,“我要是知道我早就想办法解决了,何必落得现在这个弱不禁风的样子。”   龙骧沉吟片刻后问道,“你要我飞升成仙也是因为这个?”   “嗯,到那时你应当就有办法帮我找到那一半神元吧。”   “会的,一定会。”   龙骧定定看着他,“我在此向天道立誓。”   沈灼依旧没有什么也没感觉到,不过他却点点头,笑道,“那我在此先谢过了。”   龙骧看着他片刻,忽然伸手抱住了他。   沈灼一愣,正要推开他时,就听耳边响起低沉的一句。   “还有多久?”   “不知道。”   “……你会死吗?”   “不知道。”   龙骧抱紧了他,低声道,“我喜欢你你可知道?”   “……”   沈灼这下没有说话,心里却觉得有点感动,至少这孩子是真的关心他,于是他拍了拍他的背,真诚道,“谢谢。”   随即轻轻将他推开,继续往前走边说道,“青麟盛会魁首的宝物由玄同派拿出,我已经向白如映打听过,那宝物对我未必没有用。”   龙骧眼中惊喜一闪而过,随即又有些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与她很熟?”   “嗯。”   沈灼毫不掩饰自己对这个角色的夸赞,“她值得你结交。”   没想到龙骧眼睛一亮,“你是为了我而去结交她的?”   沈灼笑出来,“你想得美,我是欣赏她这个人,她是我见过唯二两个性情不错的女子。”   “唯二?”   龙骧表情微妙,“另一个不会是玄玉吧?”   “……”   沈灼白了他一眼,“我又不瞎。”   龙骧低头笑,“那是谁?”   “你可还记得晋阳城一役一剑劈裂大地的那个白衣女子?”   “……”   龙骧脸一板,“不记得。”   “……”   沈灼也想到了什么,当即假咳了声,“你别听玄玉瞎说,我可不是封建老家长,不会随便干涉晚辈婚姻大事的。”   龙骧暼他一眼,凉凉道,“你还真把自己当我叔了是么?”   “难道不是?”沈灼一副震惊伤心的样子看着他。   “……”   龙骧面无表情看着他半晌,然后突然笑了出来。   沈灼也跟着笑了出来,“哪天带你见见你小婶啊?”   “……”   龙骧刷一下就没了笑容,斜睨着他,“我若不是喜欢你,怕是早打你一顿了。”   沈灼挑了挑眉,十分得意。   龙骧见他心情嘴角也忍不住勾了起来。   “我也一样。”   “嗯?”   “凡人也好,修士也好,你生我生,你死……我也不会让你死。”   “……”   沈灼的目光还落在头顶的星辰上,他听到这番话后笑容淡了淡,似是感叹地喃喃了句,“若我喜欢的是你倒也不错。”   龙骧眼中的笑意瞬间凝固在眼底。   方寸大小的水镜中,沈灼仰头看着星辰,眼中带着一抹感伤。   “若我喜欢的是你倒也不错。”   这轻飘飘地一句却仿佛钟鸣般,在小小的木屋中阵阵回荡。   身着黑衣披散着长发的少年静静地看着水镜里的青年说出这句话,随即心念一动,散去了水镜,却还是目无波澜地看着虚空中。 第136章 只有你可以   沈灼第二天早上醒来后还没睁眼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花香,他迷迷糊糊地没想起来在哪里闻过这种香味,伸手就去摸自家傻儿子,结果却摸到了一片蓬松的东西。   “……”   沈灼瞬间清醒过来,眼睛一睁,猛的坐起来,眼前的景色让他差点以为自己还没醒过来。   云雾飘渺的九天之上,一眼望去就如仙境一般,永远不曾落下的旭日在碧蓝的天空上挂着,缕缕云雾围绕在周围,而他头顶是巨大的流梦树花冠,屁股下是厚厚的花瓣,巨大的浮石之旁是九千九百九十九道玉阶凌空漂浮,直至最高处那座九重宫阙。   沈灼气的直发抖,对着虚空破口大骂,“长冥你特么有病啊!”   一片寂静,无人回应。   沈灼心里怒火冲天,爬起来就要往那九重宫阙走去,结果刚要踏上那道玉阶就撞上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卧槽……”   沈灼撞的鼻头一酸,差点流下眼泪来,他捂着鼻子蹲下来,缓了会才站起来。   “你给我出来!长冥!你什么意思?!”   沈灼此时已经顾不得维持自己高冷的天道人设了,他人设早已经崩了,这下连心态已经崩了,索性站在那里对着九重宫阙大喊大叫。   然而任他喊的口干舌燥,整片云天雾境也没有任何动静。   “牛批,牛批……”   沈灼重新坐回地上,嗓音沙哑地喊,“你有本事关我一辈子啊你个死变态!”   依旧是一片寂静,连周围的云都是不急不缓地流动着,沈灼气馁地往后一倒,躺在了厚厚的一层花瓣上,馨香盈满了鼻尖,然而却一点也缓解不了他的心情。   他静静地看着头顶的树冠满树红花,看着一片花瓣落下来,心情渐渐平复了下来,开始在脑子里分析来龙去脉。   首先他最近并没有做什么得罪半神大人的事,也没有故意去挑衅,更没有刻意去影响剧情了,直到他们上次在桃花谷接触为止,长冥都没有理由突然为难自己,更别说用活活饿死这种低级的手段。   那是为什么呢?沈灼脑子里一片浆糊。   “唉……”   他叹了口气,接住了一片花瓣,嗅了嗅,然后含在嘴里嚼了嚼。   没办法,他饿啊,昨晚就没怎么吃,一早上醒来连口水都没喝。   “饿,我饿了长冥,听到没?我饿了!”   他躺在那里动也不动,就那么扯着嗓子瞎喊,结果喊了两声后他就真的闻到了一股令人垂涎三尺的香味。   沈灼差点以为是幻觉,结果一坐起来还真的看到了跟前摆着一碗白粥,几碟小菜,还都眼熟的很,都是他平时自己在镇天门做的那些。   额头青筋直跳,沈灼真是忍无可忍,“你能不能不要天天拿你那破水镜照照照的?!”   没人回答,也没有任何动静,云雾缭绕,流梦花无声地落下。   沈灼骂完后心里舒服了许多,慢悠悠坐下来就开始慢条斯理地吃。   粥不错,小菜是自己上个月刚腌的萝卜……   沈灼脑海里默默浮现起某半神大人偷偷跑到镇天门后厨去偷一小碟腌萝卜的画面。   “噗……”   他忍不住咬着筷子笑出了声,然后头顶的流梦树突然一阵猛烈的摇晃,花瓣噗噜撒了他满脸。   沈灼:“……”   “呸!”   沈灼默默吐出嘴里的花瓣,低头面无表情地看着碗里全是花瓣,然后在吃与不吃间纠结一番后,还是默默含着花瓣吃了下去。   毕竟谁知道有没有下一顿呢,毕竟让堂堂一半神去偷腌萝卜实在太为难人了。   不过等他将那些花瓣送进嘴里后就惊到了,那哪里是花瓣,那是满满的灵气啊!   而且那些花瓣中的灵气非常充裕,甚至凝成了半液体,入口即化,沾喉即通百骸,融入丹田。   当然,对于沈灼来说,这些灵气并没多少卵用,但是积少成多,也能补充他日益退化的身体。   他仰头喝完粥,扭头看向身后满地的花瓣,心里是异常诡异的富足感,这特么都是灵气啊!   捡了片花瓣入嘴,沈灼表情凝固了片刻,然后面无表情地吐了出来。   骗纸,都是假的,苦的。   沈灼想到了什么,扭头看向那九重宫阙,上前模着那道无形的屏障,“撤了结界,我有话要跟你说。”   毫无动静,手还能摸到屏障。   沈灼眼睛微眯,手上绽出银芒,自掌心处陡然生出无数道符文,连成银色的锁链攀向无形的墙壁。   “不错,我虽然神元濒临消散,可也不至于连个结界都破不了,本以为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然而现在看来只是我自以为是,毕竟我现在只是区区凡人,哪能见到半神一面。”   沈灼没说的是他在发现那道屏障之前,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窃喜的,他本以为对方再也不会见自己,更别说主动将他拉来云天雾境。   可对方迟迟不出现又打消了他的那一丝绮念,只怕这次禁锢他是为了对龙骧下手。   “我已经向你认输,龙骧也不会挑战你的权威,你没必要非要杀了他,况且……”   沈灼神色冷漠,“就算我在他身边,也拦不住你。”   结界本已渐趋薄弱,未料到沈灼说完这番话后,它居然再次加固了,那庞大的灵力流动却是来自于身后。   沈灼一惊,猛的转过身去,果然看到了树下站着的那个身影。   一头银发及地,黑衣加身,像万年不曾变过的雕像般,静静地看着他。   沈灼喉头动了动,随即不动声色地挪开了视线。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经过上次的幻境,沈灼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并非是无情无欲的,只是他所有的情感中只有族人死去的恨意。   而他就是那个凶手。   沈灼自嘲一声,若不是他是当事人,他恐怕都得夸一句自己脸皮了。   可他又能怎样?他不愿意死,更不愿意为了莫须有的罪名而死。   至于眼前这个人……   沈灼重新抬头看向对方,眼里已是一片平静,“为什么?”   一片花瓣落下,在离肩膀处一寸的距离时,被无形的力量化为了齑粉。   长冥看着他,缓缓开口,“只有你可以靠近。”   “……”   沈灼微微睁大了眼睛,胸腔里的那颗心脏像疯了一般狂跳起来。   这片美的近乎幻境的天地间忽然拂来一阵风,将脚下的花瓣猛的吹起,纷纷扬扬,在两人之间洒满了这方天地。 第137章 降临   “你……说什么?”   沈灼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深吸了口气,压住内心倒腾的情绪,沉着嗓子问,“你……什么意思?”   “天地万物,只有你可以靠近我。”   长冥每走一步就是一个字,说完这句话时便已站在了沈灼咫尺之外。   他伸手抚上沈灼的脸,缓缓低头吻下去。   沈灼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那双盛满了星辰的眼,感受着唇上微凉的触感,他忽然觉得这一幕充满了不真实感。   眼前这个轻吻他的人是长冥,是那个独居九重天万载的半神。   沈灼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如此纯情,只一个吻就让他忘记了所有。   “你……”   “……”   长冥冰凉的唇流连在他唇间,继而吻在他的眼睛之上。   沈灼合上眼睛,听到他说,“永远留在云天雾境……”   沈灼猛的一惊,推开长冥后退了一步。   长冥没有动,只站在那里静静看着他,沈灼却觉得心里阵阵发凉,他能看到,那双眼里没有一丝波澜。   他握紧拳头,心冷了下来。   “在凡间,这种事的只会对喜欢的人做。”   沈灼压着颤抖的心,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的双眼问,“长冥,你喜欢我么?”   长冥没有回答。   沈灼沉默片刻后,忽然笑了出来,“那你就不能这样对我,知道么?”   “可你吻了我。”   “那是因为我喜欢你。”   沈灼就这样轻飘飘地说了出来,毫无往日的纠结犹豫。   长冥的双眼泛起一道波澜,手指动了动,正要抬起时,便听到了沈灼又说了句。   “我也可以不喜欢你。”   “……”   长冥的手垂下,神色淡漠,“是吗。”   “是。”   “那你何时起不喜欢我?”   “……”   沈灼暗暗咬住自己唇上的肉,神色自若道,“随时。”   长冥不再说话,就那么看着他。   “所以……”   沈灼却扭过头去,呆呆看着地面说道,“若你不喜欢我,以后便不要对我如此了。”   “……”   身后没有声音,沈灼背对着他缓缓说道,“况且我也不可能留下,无论你与龙骧最终谁证得大道,我都会离开。”   他背对着长冥,因此没有看到他说出这句话后半神大人陡然深沉冷厉的双眸,还兀自说着。   “垣族也好,苍生也好,龙骧也好,你也好,我在创造这个世界时并不知道会为你们带来这样的灾难与痛苦,我已经竭力在改变既定的命运,我也几乎为此付出了一切。”   沈灼顿了顿,轻笑一声,“待你证道之日,就别再恨我了吧。”   他说完便往前走去,手摸在那道结界之上,“半神大人,劳烦你再将送我回镇天门。”   “……”   身后没有一点声音,沈灼转过身去,眼前却是一黑,随即整个人往前倒了下去。   然而下一刻碰到的却不是花瓣,也不是坚硬的浮石,而是一个微凉的怀抱,熟悉的冷香将他包围。   一个冰凉的软软的东西轻轻落在他唇上,沈灼失去意识前只有一个念头,不是说了不要再随便吻我了么。   长冥抱着怀中的人,将双唇覆在对方唇上,而后轻轻舔舐着那微抿的嘴角,舌头缓缓撬开沈灼的齿关,一点点吻着,轻咬着,直到沈灼双唇变得越发嫣红。   整个过程中长冥神色异常平静,甚至静静看着沈灼昏睡中被吻的喘不过气的样子,只有那双深黑的眼眸里似乎是充斥了许许多多的东西,让那黑色越深,深到泛出紫色来,像无尽的深渊地狱。   “……住手。”   寂静唯美的小世界中忽然响起苍老的一声,长冥却像丝毫没听见一样,自顾自慢条斯理地吻着昏睡的人的唇舌,抚着对方脸庞的手缓缓下滑,从脖颈处落到锁骨,轻而易举地扯开了沈灼的衣襟,露出了白皙瘦削的肩与半片胸膛。   长冥眸色越深,手在沈灼的胸膛上缓缓游移着向下,掐住了对方细瘦的腰肢,冰冷漆黑的双眸中迸发出吞噬一切的欲望。   若沈灼看到这眼神必定要怀疑眼前的半神被人穿了。   感受着手上细滑的触感,长冥的眼中忽然出现了一丝茫然,他胸口忽然泛起一丝酸涩来,这酸涩让他平静下来,垂眸看着怀中沈灼沉睡的脸莫名觉得难受起来。   他伸手摸了摸沈灼的脸,而后慢条斯理地将沈灼的衣领理好,而后抱着他放在树下的厚厚的花瓣上。   沈灼微歪着头,静静地睡着,似乎什么也不知道。   长冥看着他片刻,低头在他额上吻了下才踏出了那道结界。   “半神大人……”   那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充斥着整个云天雾境,却仿佛是用尽了力气的濒死之人发出的哀鸣。   长冥双眸恢复平静,只一瞬间就出现在云天雾境东南的尽头,一脸踏进了一片绝美的星辰之海中。   在倒扣的漫天星辰远处是一轮圆月,他抬眼之间就踏进了那扇空间之门,站在了一片黑暗中,脚下却是一片细细密密的微光,微光尽头是是一个被锁链困住的白发老者,一双眼紧闭着,满脸皱纹,一身简陋的长袍历久弥新。   “半神大人。”   老人没有睁眼,只是微扭头正面对着眼前的人,“天道化身至高无上,不可亵渎。”   长冥眸色冰冷无波澜,像高高在上的神一般俯视着他,听他说完这句话后抬手松开了他身上的锁链。   “他已是凡人。”   “……”   老人无力地摔倒在地,枯白的头发遮住了他的身影。   “另一半神元在何处?”   “……您要做什么?”   老人的手微微颤抖着,即使双目紧闭也掩饰不了恐惧。   “你知道。”长冥淡淡回道。   “你不能!”   老者突然直起身子来大喊道,“天道更替,天地必将大乱!届时万物生灵都将不存——”   “苍生万物是他的苍生万物,我的苍生万物早已死去。”   “你……长冥,你逆天而行……蛊惑天道化身……”   “蛊惑……”   长冥缓缓抬眸,“他就是我的。”   “他是天道之子的——”   老人的话还未说完就被猛的掀起,撞到了无形的墙上,带着淡淡银色的血猛的吐了出来。   长冥转身离去,这一步踏出周围已经变换了天地,赫然站在了中州沁阳山的镇天门之上,脚下正是虹音轩的房中。   龙骧震惊地看着突然凭空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黑色银发男人,巨大的威压竟直接将他压的“噗通”跪了下去。   “你……”   龙骧用尽全身力气抬起头来,眼睛嘴角七窍皆流出血来,口中鲜红汹涌而出,染红了地面。   耳鸣阵阵,眼前阵阵发黑,连身上的皮肤都因压迫而渗出血来,龙骧猛的倒了下去,失去意识之前他隐约听到了玄玉的喊声。   沁阳山之上的天空瞬间布满了黑沉沉的乌云,雷电汹涌其间,如同灭世之象,所有镇天门弟子都惊恐地看着天空的异象,唯有薛君觅突然一阵心悸,飞快跑去了虹音轩。   然而呈现在他面前的却是一片荒芜,与沈灼当日高烧时的废墟景象不同,他眼前完全是一片什么也没有的荒芜,除了正中央的那一个血淋淋的人。   薛君觅头一次如此惊恐。 第138章 天谴   沈灼再次醒来后看到的还是一片云雾翻腾的壮观景象,他忍不住低骂了句,眼皮不停地跳,跳的他心烦意乱,甚至整个人莫名处在一种慌张的状态中。   云天雾境作为唯一能克制他神元消散暴动的地方,灵气之充足比沁阳山要多出百倍,沈灼调息片刻便发觉自己体内的灵气充盈到了极致,连神元溢散都得到了克制。   顾不得嘴唇上莫名的痛麻,他当即开始冲撞那道结界。   他心里的不安不是第一次,上一次还是龙骧差点被玄玉杀了的那次,自那以后他便发现,他与天道之子有着一丝隐约的联系,对方如果处于濒死状态,他就会心有所感,大约就是现在这种状态。   也因为这个原因,他心里猜测自己与主角其实还是有那么一丝联系的。   结界纹丝不动。   沈灼眉头紧锁,抬手召出水镜,却是一片深黑,他顿时一惊。   虽然他现在的状态只能说是勉强能及得上当初的五分之一,但也不至于连水镜都无法使用,只有一种可能,他所要看的东西被大能遮蔽。   “长冥,我饿了……长冥!”   沈灼对着九重宫阙喊了几声也没有动静,心中更加恐慌,直接咬破手指要将血洒在了透明结界之上时,耳边突然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   “天道吾主……”   沈灼猛的抬头看向虚空,目光凛冽,“朝日宗泽——”   “是。”   那声音像是吊着最后一丝生机般,沈灼却不怎么担心,这位朝日前宗主可不是随便翘辫子的人,后期可活了挺久。   “你既称我为主,便是知道了我的身份。”   “是。”   “为何唤我?”   “为天命之子。”   沈灼心头一跳,“他怎么样?”   那声音低叹一声,“长冥已去往中州……”   沈灼顿时惊慌起来,他不敢想象,若长冥真身踏入中州,那别说是区区镇天门,就是整个中州覆灭也是一念之间,如今的中州人界根本没有与之抗衡之人。   他心里又急又气,根本想不通到底是哪一环节出了问题,他明明感觉到长冥并不把主角放在眼里,更别提杀意,毕竟谁会去在意一个蝼蚁?   “可是你对他说了些什么?”   沈灼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老头能影响那个男人了,于是果断把怒火发向了虚空中的那道声音。   “不是我,是您。”   “我?”   沈灼冷笑一声,“我如今神元消散,他还会顾忌我?”   那声音停了许久才出现,“若您找到另一半神元,长冥必输无疑,天道永远是天道。”   沈灼目光一动,“你知道另一半神元在何处?”   “在不可知之处。”   “何意?”   “天道不允,我等不知。”   “笑话,天道不就是……”   沈灼脸色一变,猛的抬头,“是我掩盖了天机?”   那声音不回答,沈灼忽然想到了百里幽信曾说过的那番话,心中更是震惊,难道另一个自己居然连天命族的嘴都堵住了,就为了瞒着此刻的自己?   到底是什么样的秘密,让他出现在三千年前,又接二连三封住了妖王和天命族宗主的嘴?   沈灼此刻觉得自己就像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而这漩涡甚至可能由他自己搅动而来。   “天命之子会如何?”他现在只担心这个。   “云天雾境隔绝天机,我无法看到。”   “……”   沈灼握紧手掌,沉声问道,“我血液中的道纹可能毁去这结界?”   “无须道纹,您亦能毁去这结界,甚至是这一方小世界。”   沈灼双目微睁,震惊不已,“……真的?”   “天道创世,这云天雾境却是长冥逆天而为,这算得什么天地?”   那声音越发气愤激动,连连咳了几声才缓下来,“吾主为天道,世间幻灭尽在你一念之间……”   “可我没有另一半神元!”沈灼沉声打断了他。   “天道……是天地间第一缕神识,与天地同生,与万物共荣。”   那苍老的声音仿佛在吟诵古老的祭天之曲,“你,便是整个天地。”   沈灼心头一震,一股莫名的古老苍茫之意出现在他脑海之中,像是已过了无数岁月后的山川大海,又像是山野之间雨后初生的一株野草,他仿佛拥有了无数的眼睛,无数的神识,无数的记忆,无数次的生死轮回。   “这是什么……”   沈灼双目放空,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身在灵都云天雾境的他,似乎看到了整个中州,或者说……整个《仙途纪元》的世界。   这感觉让他震撼的同时却感觉到了一丝熟悉,没错,就好像是他写这本书时的感觉,一花一树,一草一木,万事万物都在他掌控之中。   这是他创造的世界,但他却被困在了这方小世界里,苍茫无垠的平静荒芜之中渐渐生起了一丝怒意。   “这是我创造的世界……”   沈灼口中呢喃着,抬手的瞬间这片平静的天地里突然掀起了一阵风,吹动了流云,渐渐地,风越大,流云急速翻滚起来,像暴风雨前的海浪,猛烈地游动在这方小世界,像失去了方向似的乱撞,最终团团围绕在沈灼脚下的这块浮石之上。   双目化为日月,仿若置身冰天雪地之间,这一次沈灼终于看清了梦中曾出现的那座冰雪之地。   咔嚓——   一片透明的冰晶碎裂开来,沈灼看到了那座冰雪覆盖下的古老之地,他知道那里封印着什么。   他的另一半神元。   “召唤它——”   耳边苍老的声音急切地喊道。   沈灼立刻伸手去触碰,却在下一刻猛的远离了那片冰雪之地,另一道强大霸道的意识紧紧笼罩着他,让他喘不过气来。   抹杀它。   沈灼脑海里飞快地划过这个想法,只不过一瞬间的事,下一刻他就醒悟过来,那缕霸道的意识应当就是云天雾境。   然而已经迟了。   他睁开眼的时候,眼前的仙境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头顶的天空白云像是褪了色的画布,渐渐暗淡下去,然后碎裂成了无数的白色光点。   沈灼怔怔地抬头,头顶的流梦树花冠瞬间枯萎成了一棵死树。   他睁大了眼睛,连呼吸都停滞住了。   沈灼呆呆地看着眼前不断崩坏的世界,心里突然漫上一阵恐慌来。   他都做了些什么?这可是那个男人待了万年的地方……   耳边响起遏制不住的笑声来,那苍老的声音告诉他。   “这便是天道之怒——”   遥远的中州虚空之地中,玄玉几乎冒着魂飞魄散的危险好不容易将自己尊上拉到了虚空之中,及时避免了沁阳山的湮灭,正苦口婆心地劝着自家任性的尊上时,突然感到一阵心悸。   本已平息了怒气的长冥陡然目光一凛,转身便撕破虚空走了进去,玄玉紧跟其上。   踏出虚空的时候,玄玉看着眼前的一幕,整个呆住了,“这是……何处?”   “云天雾境。”长冥的目光异常深沉。   玄玉傻了,这是……云天雾境?尊上待了上万年的那个云天雾境?   天幕塌陷,云雾四散,通往九重宫阙的九千九百九十九道玉阶不知被什么炸成了碎片,零散地漂浮在虚空之中,整个小世界几乎四分五裂。   她下意识看向自己种的那棵流梦树,却发现尊上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那块破碎的浮石上,看着枯萎的流梦树。   “尊上……”   她话未说出口,就听他说了两个字。   “天谴。”   玄玉心头一震,这两个字太久远,却又熟悉的让她心头颤抖,当年的妖族,再遥远些的星辰之海,无一不是被天谴所毁灭。   “是沈灼……”   她咬牙正要骂,却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而看向背对她的男人,“尊上,您为何……突然要杀龙骧?”   那高高在上的人没有回答她,而是抬头看向了虚空,而后抬手成爪状,只轻轻一用力,虚空之中突然响起一声凄厉的哀嚎声。   玄玉眉头一跳,朝日宗泽? 第139章 纵万世   沈灼是借着那股玄奥的力量直接撕破空间出来的,在云天雾境彻底崩溃之前,他逃走了。   是真正的逃。   临走之时他甚至不敢回头多看一眼,生怕看到云天雾境变成废墟的样子。   他害怕,哪怕知道龙骧有危险时他也只是惊慌,而非害怕,可当他发现自己毁了云天雾境时,他是真的害怕了,撕破虚空时他的手都是颤抖的。   如果说有什么是那个男人唯一会在意的,怕是只有一个云天雾境了,可他却将它毁了。   脱离了云天雾境的环境,从虚空之中坠落时沈灼直接摔到了地上,胸口一阵发痛,然而他已经顾不上了。   按照之前的经验,他从何处去的云天雾境,就会从各地出来,他本应该出现在虹音轩自己的床上,可是此刻他却坐在地上。   脚下是一片仿佛被火焰灼烧过的地面,寸草不生,就连周围都是一片荒芜。   他站起来向某个方向跑了几步,怔怔看着熟悉的景色,这里是沁阳山没错,远处高耸的建筑是黄字阁。   沈灼脑海一片空白,虹音轩呢?   “……沈灼?”   身后响起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沈灼猛的回头看过去,对方顿时激动地冲过来抱住了他。   “真的是你,沈灼!你没事!太好了!”   少年抱着他激动地喊着,沈灼却还没反应过来,他推开对方问,“这是怎么回事?虹音轩呢?”   少年,也就是玖源目光犹豫地回道,“虹音轩……就在你脚下。”   沈灼瞳孔一缩,“……龙骧呢?”   玖源垂下眸子,抿了抿嘴唇,缓缓道,“他……在药庐。”   沈灼松了口气,在药庐就说明还有救,还有气,他立刻往药庐跑去。   玖源不放心,也跟着去了,一路上三言两语地就给他解释了来龙去脉,沈灼听的心惊胆战。   还好只是虹音轩,若长冥真的动手,只怕他赶来前,整座沁阳山都不在了。   药庐前聚集了不少人,沈灼跑进去的时候发现连宁飞月薛君觅等人都在外面,对方见到自己都是一惊。   “沈大哥——”   “龙骧呢?”   沈灼直接打断了他们的话,“商音在里面?”   “只有龙骧师弟一人在里面……”   宁飞月欲言又止,“师父还在昏睡中。”   沈灼懵了,所以说只有龙骧一个人在里面?   “……还活着么?”   “什么?”   “龙骧……还活着么?”   “我也……也不知道,那日我们看到他时他已经快没有生机了,等我们将他带到药庐时,他身上突然爆出了一阵火焰,我们全都被逼了出来,后来就再也进不去了。”   她磕磕巴巴一番话却让沈灼冷静了下来,转而向薛君觅问道,“什么样的火焰?”   “赤红带金,隐隐有凤鸣之声。”   薛君觅说完这句后,目光灼灼地看向沈灼,“你去了何处?”   “我……”   沈灼又想起了云天雾境的事,心里又是一阵压抑,“我有事离开了。”   “离开了三日?”薛君觅语气有点冷漠。   沈灼虽然心中已有准备,却还是被惊到了,他在云天雾境中也只吃了一顿早饭而已,外界却已经过了三日,也就是说龙骧已经独自在屋里呆了三日?   “此事回头再说。”   沈灼绕过几人便要冲进屋子,被薛君觅一把拦住。   “那是涅槃之火,触之即死——”   “我不会死。”   沈灼说完这句话后也不管薛君觅诧异的目光,推开了那扇门。   “呖——”   昂扬的凤鸣之声贯穿几人的耳膜,随之溢出的还有赤红色的火焰,隐隐带着金色符文,众人被那滔天的威压震慑的往后退了数步,就那么眼睁睁看着沈灼孤身一人走了进去,门随之合上,将火焰关在其中。   宁飞月眉头紧皱,担忧不已。   薛君觅看了她一眼,却发觉也找不到可以安慰她的话,便也只好沉默。   只有身后跟着跑来的玖源慌张不已,“你们为何不拦着他?”   “他心中有数。”薛君觅回道。   玖源不能接受,却也没有办法,也只能在原地等着。   沈灼刚一踏进去就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火焰,凤鸣声不断在耳边响起,整个屋子都充斥着赤红的火焰,火焰之中是一只巨大的淡金色凰鸟,伸展着巨大的羽翼,将一个人包裹在其中。   那人正是龙骧,在滔天的火焰中,他俨然是一个血人,身体每一寸都染着血液,甚至都看不出他本来的模样。   沈灼看着那少年心里泛起一丝心疼,眼前这少年由他一手创造而来,一路经历了无数苦难折磨,几次徘徊在生死关头,如今又落得这般地步,明明可以一生安稳到老,鲜衣怒马,却因为他赋予的命运而落得这地步。   他握紧拳头,看着火焰中的少年生死不知,心中有万千情绪翻滚。   他终究对长冥下不了手,就连毁去云天雾境都忍不住后悔,他再不想承认也没办法。   这世上或许真的有报应一说,先前他负了别人,现在他就真的爱上了一个永远不会爱他的人,而偏偏那人还是他一手创造的,连他的不爱与冷漠都是他给的,他却不能后悔。   报应也好,诅咒也好,这世界早已不是一本书了,他眼前的少年,他身边的人,也不再是一个个没有生命的角色了,他们有生命,有爱恨,有回忆,他们的命运也不该由他安排。   他眼前的少年,也不该因为他的安排而落到这悲惨的地步。   “凤于绯。”   “在,在下正在修补体内筋脉,恕在下无力现身。”   “不必……辛苦你了。”   “大人不必如此,龙骧于我亦是恩人,我二人相互依存,他若死了我亦不能活,只是经此一役,凰灵玉便要彻底认主,我与他亦要从此灵魂共存了。”   “……你可曾怪过我?”   沈灼声音极轻,在炽热的火焰中变了音色,“玄玉曾说世人命运悲欢离合,皆因我一念起,那你呢?你本是凤族之王,却偏偏遇到人族的皇子,落得身死道消,与恋人不得见,你难道不恨天道命运么?”   凤鸣声有一瞬间的停歇,在那片赤金色的火焰中忽然幻化出了一个曼妙的身形,火焰构成了一张绝世面孔。   “万物生灵,生死有常,是为轮回,故有不息生灵,不灭万世,星辰亦有明灭之时,仙灵更有生陨一刻,况人哉?”   凤于绯漂浮在那片火焰中,眼中温和含笑,“吾主,若无您创世之初的一念,便无世间生灵之生离死别,更无凤族之始,亦无我。”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纵生死不得见,吾亦不悔,纵万世不得君心,吾亦不愿止步……”   她的声音渐渐隐于凤鸣之中,身影也慢慢消失。   沈灼的双眸中漫起一抹苦笑,“纵万世……” 第140章 此名为妒   沈灼在那屋中待了足足十日才出来,待他踏出之时门外已经聚满了人,除了薛君觅,宁飞月,还有苏天明,林隐玖源等人,在看到他的那一刹那都露出了惊喜的光。   沈灼朝他们笑了笑,深深一揖,在众人讶然的目光中走了出去。   穿过众人,他便看到了人群之外的那个身影。   少年依旧冷漠,像万年不化的冰,总是站在人群之外,却又在第一时间注意到沈灼的出现。   沈灼站在那里看着那双深沉平静的黑眸看了片刻,转身离去。   少年的目光随着他离开,却没有再跟上去,只是一直看着他渐远的背影。   苏天明全部看着二人之间的互动,此刻心中一动,目光落到了那冷漠少年的身上,只打量了一眼,少年便忽然回过头看向了他。   那一眼让苏天明如同掉入了冰窟,像是面对一个来自远古的庞然大物,连他的灵魂都感到了恐惧,不停颤抖着。   这样的感觉他只遇到过一次,那便是他幼时第一次偶见到投射在虚空中的人皇钟虚影的时候。   少年早已离开,他却全身都出了冷汗,直到听到身旁人的询问他反应过来,低头发现自己的手居然还在颤抖着。   桑海少主应天白……   夙天明暗暗握紧了手掌,心中震撼不已,他竟是看走眼了么?   沈灼走回了虹音轩,站在眼前的荒芜之前,他闭了闭眼睛,感受着体内先前在云天雾境中从那神秘之地汲取而来的神元之力,将一部分引入了脚下这块土地。   银白色的神元悄无声息地渗入到脚下的土地,再蔓延到整个沁阳山,很快,原本沁阳山已经断裂四散的灵脉再次连接了起来,重新环绕着这座山脉,灵气再次氤氲起来。   沈灼脚下踉跄了下,稳了稳身子,重新转过头时,看到了站在他身后的人。   两人对视许久谁也没有说话,最后是玄玉先打破了沉默。   她说,“云天雾境毁了。”   沈灼目光微颤,却没有吭声。   “三万年前尊上始入灵都,开辟云天雾境,建九重宫阙,除了我,只有你一人踏入过。”   “……”   “我想问一句,你到底是谁?”   “……”   “是天命,还是沈灼?”   “……”   “你与尊上到底——”   “伸手。”   沈灼打断了她的质问,掌心向上,凝出了一枚银白色的水滴。   “这是何物?”   玄玉嘴上这么问,心里却震撼不已,眼前这小小的银白色水滴居然蕴涵着令她都为之臣服的力量,仅仅站在三尺之远,她都能感受到来自上古洪荒之初的玄奥道意。   “我已将其封印,它伤不到你,将它交于长冥,足以修补云天雾境。”   沈灼拉住她的手,将那银白水滴送到她掌心,轻声道,“毁了云天雾境是我不对,但他将我困在云天雾境去杀龙骧在先,我将此物交于他,也算偿还,只望他此后再也别出现,龙骧受不起,我沈灼亦受不起。”   “告诉他,我沈灼,认输。”   “……”   玄玉怔怔地看着他顶着那张异常惨白的脸说完这番话,然后擦肩而过,许久才回过神来。   她看着掌心的那银白水滴,抿了抿唇,眼中复杂万千,事实上她并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反而相反,她只是想来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让尊上愤怒到亲自走出云天雾境,只为了杀区区一个筑基修士。   可当她看到沈灼这副模样,忽然觉得事情或许并非她想象的那样,但是个中原因却是外人所不知道的了。   不可否认,她说的那番质问的话就是故意扎沈灼的心,一来是为了试探沈灼对尊上是否有那个意思,二来也是因为不甘,不甘尊上察觉云天雾境崩坏却是第一时间回到那棵流梦树下,在看到那里空无一人时甚至消去了怒火。   她知道,秦煌说对了,爱也好,恨也好,哪怕只是一丝好奇,对尊上来说,沈灼此人便是独一无二,世间不会再有第二人能入得了他法眼,能拨动他万年不曾动过的心弦。   她为此而不甘,故此有意来激沈灼一番,却没想到沈灼会是这样的反应,并且将这样一个东西交给了她,而且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她忽然生出了一丝惋惜,这世间唯一一个让尊上为之心动的人就要这样离开尊上了。   她回头看过去,身后已经没了人影。   玄玉咬了咬嘴唇,消失在原地,下一刻便站在了一个简陋的茅屋里。   “这是他让我转交的……”   玄玉摊开掌心,将那银白水滴送到跟前,“他说此物可修补云天雾境,往后便不想再看到……您了。”   “还有么?”   “他让我告诉您,他沈灼,认输了。”   “……”   眼前人无声,玄玉悄悄抬头看过去,却只看到一个笔直的背影。   许久没有声音,她忍不住开口,“他说是您先将他困在云天雾境……”   无人应答,玄玉心中失落,转身欲走,却忽然听到了一句轻声呢喃。   “……”   她猛的睁大了眼睛,震惊地看着眼前的门扉,一瞬间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她本来还想问,您是不是动心了,现在看来是不必问了,答案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片刻后,玄玉站在黄字阁顶端看着脚下的镇天门,忽然长出了一口气,怅然若失的感觉油然而生。   她从未想过有一日会出现那么个人,能让九重宫阙上的那人动心。   可事实却是如此,她亲眼看到他为那人踏出了万年不曾走出的九重宫阙,亲耳听到了他为那人说出的动心之言。   他说,我听见他对别人说喜欢。   她无法用言语形容那一刻自己听到这句话的震惊,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曾意识到自己说出那句话时是出于怎样的情绪,可她知道。   她的尊上,她无情无欲了万年的尊上,因为一个名叫沈灼的人,生出了一股名为嫉妒的情感。   凌驾于众生的半神有了凡人的情绪,甚至因此而囚禁了让人动心的那人,然而却因此将那人推的更远。   她无奈一笑,真的很难想象他们的尊上会如何追求一个人,而且那人偏偏还是那般至高无上。   “果真是缘么……” 第141章 消散   沈灼没走多远就支撑不过了,直接单膝跪在了地上,周围路过的镇天门弟子对他印象颇深,纷纷上前扶起他。   “送我……黄字阁……”   众人只当他身体不好还要去黄字阁用功读书,当即要带他去药庐,幸而林隐路过,知道沈灼不简单,看他脸色惨白,又听他执意要去黄字阁,立刻便背着他跑去了黄字阁。   黄字阁平时便十分清净无人,也只有受罚的弟子会被派来看守这里,这几日无人受罚,门口只蹲着个年迈的老者在那里看门。   “快些开……明心长老?!”   林隐刚要喊着让老人开门,对方突然就抬起了头,当即把他吓得腿一软,直接将背上的沈灼摔到了地上。   “你想摔死他吗!”   明心眼看着自己的理想徒儿生死不知地被摔在地上,顿时眉头一竖,上前查看。   “怎么回事?他这是怎么了?”   “我……我也不知道,我路过,看到他……”   “行了行了,赶紧开门!”   明心见他也说不清,当即抱起沈灼往黄字阁里去。   林隐不敢耽搁,立刻上前开门,正要跟着进去时,门就被一阵风带上了,差点没把他鼻子砸扁。   他也不敢离开,索性在门外守着打起坐来。   而一门之隔,明心抱着沈灼直接打开了地上一道暗门,走进了地下室。   而就是这短短百步楼梯,在他怀中的沈灼身上居然出现了几个银白色的光点,一点点从他胸前飘出。   明心一愣,脚下停了片刻,下意识伸手去碰那光点,刚一触手脑海中便是一片震荡,无数陌生奇怪的画面飞快划过,让他惊诧不已。   等不及细想,他迅速抱着沈灼走下楼梯,将人放在了地上,周围的烛火凭空自燃,明心单膝跪地,双手飞快结印,然而却来不及了。   他终于知道那些光点是什么了。   眼前躺在地上的人全身泛起了一层淡淡的银白光芒,然而只要仔细看便能发现那并不是光芒,而是无数的银白光点聚集在一起,漂浮在沈灼全身表面。   明心手上的印结完了最后一个时,那层薄薄的光层中飘起了一个极小的光点,这就像是一个信号般,下一刻,好几个光点随之飘起来,接着是十几个,几十个,上百个,千个……   明心脚下的阵已结成,可却拦不住无数的银白光点逐渐消散在空中,他眼睁睁看着沈灼的手指化作无数光点消散在空中。   光线晦暗的地下室里,一个青年穿着白衣静静地躺在那里,他有着一张绝美的面孔,一头墨色长发,像一双巨大的黑色羽翼般铺在身后,无数细小的银白光点从他身上飞向天空,将他全身笼罩在淡淡的柔和银白中,如温和的神明一般。   黄字阁门外的林隐突然打了个寒战,抬头发现不知何时天色已黑,月已高挂,初冬的寒冷深入骨髓,活生生将一个筑基修士冻的鸡皮疙瘩竖起来。   他嘀咕了一声,扭头看看,阁门依旧紧闭,他心中又开始担忧起来。   寒冷越发刺骨,他忍不住站起来走了几步,却在不经意间暼到了一片小小的白色的东西从外面飘了进来。   他伸手去接,却原来是一片晶莹剔透的雪花。   他惊喜地走到空地上,抬头看向天空,零零散散的雪花从空中落下来,有的洒在他脸上,格外冰凉。   不过须臾之间,无数的雪花从空中纷扬洒下,像天上的神明洒落的玉屑,缓缓落满了整座沁阳山。   这座山间的生灵们抬头看着天空,感受着雪花落在身上的冰凉,都觉得奇异。   人族不知,它们却是知道的,这场雪与往日不一样。   镇天门的众人纷纷抬起头来看向天空,一股奇异的感觉充斥在他们心中,冥冥之中似乎有一股意识在诉说着些什么。   与此同时,沁阳山之外,中州广袤的大地上,也都静静地降下了这场雪。   高耸的云塔中,少女双目覆着白纱,跪坐在木桌之前,桌上是三枚破碎的铜币。   浩瀚无垠的虚空之中,当日出现在晋阳山的白衣女子猛的抬头看向空中,双眸尽是震惊。   “天道……”   “时机已到,吾等出世之日不远矣。”   黄字阁的地下室内。   明心惊恐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一时震惊得竟说不出话来。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事,也不知道眼前的青年发生了什么事,却知道再过不久,眼前的青年便会彻底消失在世上。   太迟了,他心里隐隐有个声音说道。   “……”   他看着青年躺在那里,心里生出无力之高感,悲凉之下张口欲喊青年的名字,却突然停住了动作,就那样张着嘴站在了那里,周围摇曳的烛火突然停住了扭动,那些漂浮的光点也停滞了原地。   黑暗的角落处走来一个人,银白的及地长发垂曳在身后,黑色的银纹长袍服帖地披在身上,光影晦暗,照出了那张近乎完美的脸,一双深沉黑暗如海的眸子。   他看着那被笼罩着银白光芒中逐渐消散的青年,目光落在对方已经消失了的右手上,藏在宽袖下的手动了动,那躺在地上的青年忽然漂浮着站立了起来。   他往前一步,站在青年咫尺之处,看着青年笼罩在光芒之中,伸手抚上青年的长发,拥住对方的头,低头轻吻了上去。   银白的光华流转,将两人围绕在一起,青年紧闭的双眸微微睁开,静静地看着他。   他微抬头吻住了那双眼睛。   万物于此静止。   遥远的冰寒之地中,一个散乱着长发的少年看着眼前飘落的雪花突然停滞在空中,枝头坠落的那一滩雪团漂浮在他头顶,伸手接住了那团雪,起身看向远处。   整个世界都被静止了。   他呼出一口热气,却看到它静止在口边毫不动弹。   他盯着那口气看了片刻,转而向远处走去,一路留下一串小小的脚印。   纯白色的冰天雪地之中,万物俱寂,少年瘦小的身子却像一根笔直的青竹般行走在天地之间。   不知过了多久,雪花再次落下来,少年摸了摸腰间的笛子,放在唇边吹了起来,漫天的雪花忽然换了方向,朝着他身后而去。   然而,如此奇异的景象却无人看到。   而就在漫天雪花再次飘落下的时候,镇天门药庐里,充斥着漫天火焰的地方悄然迎来了一位客人。   凤于绯看着凭空出现在眼前的银发男人立刻幻化出火焰羽翼将垂死的龙骧护在了中间,而后自己在火焰中幻出身形。   “半神阁下,请退后。”凤于绯不卑不亢地看着他。   银发男人没有理会她,只抬起手,那火焰中的少年身上便升起了一缕白芒,落到了男人掌心。   凤鸣声乍起,凤于绯目光一凛,正要动手,眼前已经失去了对方的身影。   她回头看了眼安然无缺的少年,纤细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似是不能理解对方此来的意图。 第142章 下雪了   沈灼觉得自己似乎回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那地方温暖柔软,他静静地躺在那里,什么也不用管,什么也不用担心,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他试图睁开眼,看到的却是一片白色,又或者说是透明,总之什么也没有,又像是什么都在里面,他能感觉的到。   耳边不断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他这时才慢慢响起自己的名字,脑海里的一切逐渐找了回来,记忆一点点拼凑回来。   他想起了一切,想起了自己是谁,想起了自己经历了什么,于是他又不想醒过来了。   他偶尔也想逃避一次,沈灼有些任性地想。   直到耳边有人对他说了句,“沈灼,下雪了。”   他忽然被引起了兴趣,他记得自己生在南方,很久才能看到一次雪,有时候几年都不会下雪,而这时他总会异常高兴,连稿子都要多更几章来庆祝一下。   或许是真的太想看雪了,他就那么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一片昏黄的烛光,再远点就是一片漆黑,而在那半昏黄半黑的地方坐在一个披头散发的人。   沈灼乍一看吓的一懵,随后才认出来对方是谁。   “明心长老?”   “嗯,是我,醒了?”   “嗯……”   沈灼揉着脑袋,有些疑惑,“我怎么了?”   “不记得了?”   明心探头看过来,一脸莫测,“你刚刚差点没了。”   “什么没了?”   “就是消失,化作无数灵气,消散在天地间。”   明心双手展开,作了个消散的动作,最后一摊手,“就没了,死了,再没有你沈灼了,连轮回都没有。”   沈灼一咯噔,他忽然发现自己漏了个事情,这个世界是存在轮回转世的,那他呢?他要是死了,会有轮回转世吗?   “为什么连轮回都没有?”他问。   “世间少有轮回,只有大机遇者,大功德者,或者大罪孽者,才有轮回,却也之多十世轮回。那些极强大的修士不叫转世,叫兵解夺舍。无论如何,这二者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神魂不灭不散,可你不一样。”   明心原地挪了挪,靠在一面墙上,“你刚才连神魂都散了。”   “……”   沈灼低垂着眼眸,也学他一样,挪到墙边靠着,许久低声道,“我不想死。”   “我知道,谁不想多活几年。”明心漫不经心地回了句。   “我不用,如果能让我回去,我愿意少活十年。”沈灼目光平静地看着地面的烛影摇曳。   明心一愣,“你要回哪儿?”   “回家。”   沈灼把头埋进膝盖,低声道,“我想回家,我妈还在等我。”   明心听他声音都带着颤抖,心软了下,拍拍他的背,“你家在哪儿?我派只丹鹤送你啊。”   “送不了。”   “你可别小看我的丹鹤,那跟萧无涯的丹鹤可不一样,它……”   明心舔了舔唇,无奈道,“实在不行,我亲自送你回去,我一个神行……”   “去不了。”   沈灼从胳膊里露出眼睛来,目光淡淡的,“谁也帮不了我。”   明心看他这模样心里焦急又气恼,他看中的沈灼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怎么就帮不了你了?你家还能在天上吗?就是天上我也能送你上去!”   “我不想去天上,再也不想去天上。”   “……”   明心忽然有种在哄七岁的宁飞月的既视感。   “长老。”   “哎?”   沈灼忽然扭过头来,双眸幽幽地看着他,“你知道我是谁吗?”   明心斜睨着他,“哈?”   “我不想遵守剧情了,根本没有尽头。”   沈灼的眸子在烛火中静静地看着他,“镇天门会覆灭,你会死,所有人都会死。”   明心脸一僵,接着狠狠呸了声,“臭小子,镇天门得罪你了?怎么着也白养了你大半年啊!”   沈灼没有说话,他知道自己是怕了,在发现自己离死亡如此近的时候,他真的有点受不住了。   生命如此脆弱,他沈灼脱去伪天道的壳子,其实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写手,短短几十年寿命罢了。   “长老,谢谢你救了我。”   “不用不用。”   “要不是你我就真的死了,再也没有希望回家了……”   “不用真不用。”   “刚才我说的话是真的,你救我一命,所以我才愿意……”   “哎呀,都说了不用了,又不是我救你的!”   “你是我遇到的最……您说什么?”   沈灼默默扭头看过去,“不是您救我的?”   “嗯呢。”   明心剔了剔牙,“我本来是想救你的,可谁知道慢了一步,啧,就一步啊,我怀疑就是我在楼梯上耽搁了那么一会,阵纹布好的时候你已经在消散了,拦都拦不住,我眼睁睁看着你消散,差点伤心的哭出来啊,可没想到啊……”   “怎么了?”沈灼挺直了背追问道。   “就没想到啊,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到现在也没想到是怎么了。”   明心一脸疑惑探究地盯着他的脸,“我还没来的及哭你呢,你就好了。”   沈灼一懵,“好了?”   “可不是么,这一刻你都快散了一条胳膊了,下一刻你就好好躺在那里了,连胳膊都回来了,那些灵气也都回去了,话说到这里我有个事要问你啊,你是什么体质啊,怎么整个身体都是灵气构成的?”   明心边叨叨边扒拉他的衣服,“你给我看看,我先前是不是看走眼了,你是不是蕴灵之体啊,我就说你阵法玩的这么溜……”   沈灼“啪”一巴掌打开他的手,皱眉道,“蕴灵之体都是女的。”   “啧,刚才我还安慰你这棵小白菜呢。”明心自然知道蕴灵之体都是女的,只是不甘心罢了。   沈灼暗自调息了一番,发现自己之前消散的神元居然又重新回来了一点,不禁大喜过望。   “怎的突然又这么高兴了?刚才还跟蔫了的花似的。”   明心嘲笑了句,又想起来什么,“我还没问你,你是怎么落到这等凄惨的地步的?”   “我只是……”   沈灼忽然卡在了那里,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不禁皱眉苦思,“我是怎么弄的来着?”   明心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是不是被打傻了?”   “……”   沈灼白了他一眼,起身拍拍衣服,“先出去吧。”   “出去干嘛?你神魂不稳,别乱跑。”明心吐槽了句。   “看雪啊。”   “看什么雪?”   “外面下雪了啊!”   “下雪?谁告诉你的,这才几月,下雪还早呢,沁阳山隔壁有个……”   “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两人面面相觑,明心长老一脸无语,“我在这守了你好几天都没出去过,我哪知道下没下雪?”   沈灼愣住了,那是谁告诉他的?   他明明记得很清楚,在他睡着的时候,有个人在他耳边喊他的名字。   那人说,沈灼,下雪了。 第143章 遗忘   沈灼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些什么东西,虽然所有事情都说的通。   他莫名其妙被长冥那个蛇精病掳到了云天雾境,还吃了顿早饭加腌萝卜,连人都没见到,自己再回来时就发现虹音轩没了,龙骧也受了重伤,自己还替凤于绯护法一起替龙骧修补筋脉,之后……   之后他就不记得了,记忆从他走出药庐就没了,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怎么受的伤,又是什么时候去的黄字阁。   不过当他踏出黄字阁时,外面确实正在下雪,细细密密的白色雪花优雅地从天空飘落,地面上已经积了薄薄一层白色。   “这雪下的早了,镇天门往年总是要在三个月后才下,今年不知怎的提前了,你们下山怕是要乘丹鹤去山下了。”   明心耙了耙一脑袋的乱发,呵出一口热气来,“今年怪事就是多,又是雷劫,又是天谴……”   “天谴?”   沈灼听到这两个字莫名心头一惊,好像在哪儿听过,并且伴随着不好的记忆,“什么是天谴?”   “天谴与天劫都是天道的意识,但天劫只是天道的示警,而天谴就是天道的惩罚。咱那虹音轩……对了,你不就住虹音轩么?”   明心忽然想到了这层,“你当日去何处了?”   沈灼有意转移话题,直接问道,“虹音轩消失是天谴么?”   “我也不知道,毕竟镇天门并没有外人闯入,就算真有人闯入而不被发现,也没必要只为了毁一个虹音轩,你说可是?”   “不,还有一个可能。”   沈灼神色凝重,“我侄儿龙骧可是差点死掉。”   明心一怔,也警惕起来,“你是说对方是冲着凰灵玉而来?”   “这……也不一定,因为凰灵玉完好无损。”   沈灼说着也觉得奇怪,怎么正好这时候长冥就把他拉进了云天雾境?而且他连人都没见到就又回来了,还凭空多了一缕神元。   他想不到长冥突然要对龙骧下手的原因,总不可能是抽风吧?   心中万千疑惑,沈灼直到踏进雪地里走了许久才发现自己居然没觉得冷。   他一时欣喜不已,猜测是体内不知怎么多出来的那一缕神元将他身体强化了,疑惑的同时心里还是高兴的,于是也不拢着衣服装孙子了,索性撒开了欢在雪地里跑起来。   “……”   明心一脸无言地看着他突然跟疯了似的撒起欢来,嘴里直嘀咕,“刚才还跟要死似的,年轻人奥……”   沈灼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醒过来的那股低沉情绪就像是做梦一样,他完全记不起来自己为什么那般悲观低沉,虹音轩的事已经过去,龙骧也脱离了生命危险,他也劫后余生,明明都是值得高兴的事。   “这雪再下大点就好了,可以打雪仗……”   他仰头看着天空,伸手接了几片雪花,笑容满面,“不知道山下有没有下雪。”   “下了。”   明心慢吞吞地走到他身后,“镇天门不算高,这里要是下雪了,山下也差不多都下了,就是今年这雪下的蹊跷,不知道山下是不是一样。”   不久之后他就会知道,不止沁阳山山下,整个中州都下起了雪。   然而此刻两人都没多想,沈灼作为一个纯南方人见到雪就跟二哈似的,一个劲地跑,明心跟他爹似的在后面喊。   “你一炼气的人别乱跑,整个镇天门你随便撞到一个都比你强,小心撞傻了……”   刚说完就看着沈灼撞到了一个人,对方不知是不是撑着伞,竟然也没来得及让,直接被沈灼撞到了怀里去。   “卧槽——”   沈灼撞的鼻子一酸,直接捂着鼻子骂出了声,抬头暼了眼被撞的人,见对方打着伞忍不住抱怨了句,“下雪而已,打什么伞啊。”   “不想碰到。”应天白垂眸看着他。   “为什么?在我家乡可是很难见到雪的,所以虽然知道它其实很脏,但还是很喜欢。”   沈灼勾着嘴角笑眯眯地看着飘落的雪,“这是我来这里看到的第一场雪。”   “……你的家乡?”   “嗯,是一个跟中州大陆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沈灼笑容淡了淡,“可我大概回不去了。”   “若你回去后,还会再回来吗?”   “……”   沈灼沉默良久后道,“不知道,可我不喜欢这里。”   应天白没有说话,只静静举着伞站在他身旁。   “然世事总非我所愿。”   沈灼释然一笑,退后两步远离了他,打趣道,“你自己遮,我喜欢雪,咱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应天白目光却忽然黑沉了下来,接着沈灼往前走了几步后突然发现雪停了。   “……”   沈灼瞪大了眼睛,看着天空,“卧槽?没了?这就没了?你特么逗我呢?骗人的吧?”   然而任他怎么喊,这雪说不下就不下了,身后某人收起伞默默走到了他身边。   沈灼心里不爽,看他更是来气,“有事?”   应天白从怀里掏出一个白团子递给他,沈灼一惊,忙接过,“我家傻儿子怎么跑你那儿去了?”   “捡的。”应天白淡淡回道。   “谢了。”   沈灼拎起纯狐发现它蔫蔫的,眼睛半闭着,整只狐都显得没什么精神,他不禁皱了皱眉,“驺虞也要冬眠吗?”   “吱……”有气无力的一声。   确认它没有受伤,沈灼便将它塞进怀里,抬头问,“你在哪里捡到它的?”   “虹音轩。”   “虹音轩……”   一提到虹音轩沈灼心里就有了几分猜测,随即问道,“你可直到虹音轩被毁是怎么回事?”   应天白没答,沈灼有些失望,也是,连明心长老都不知道。   “雪也停了,我去看看龙骧,告辞了。”   沈灼掩不住满心失望转身离开,身后应天白看着他恹恹的背影,手指微动。   下一刻,漫天的雪花再次从天空中飘落,不远处又响起某人精分的欢快笑声。   “啊啊啊!又下雪了!老天你是逗比吗?哈哈哈!”   应天白站在雪地里,并没有撑开伞,然而凡是落到他身上的雪都在距离一寸的地方就已消失不见。   明心长老远远看着那少年站在雪中,看着沈灼离去的方向久久不动,不禁啧啧嘴感叹了一句。   “年轻人啊,就是多情啊……” 第144章 猜测   这场雪到底也没下多久,沈灼走到药庐的时候雪就已经停了,太阳像是一直在等着似的,及时地将地面那薄薄的一层雪融化了。   头顶是蓝天白云,地上干干净净的,刚才的那场雪就像是一场梦般,沈灼忽然有些怅然若失,就像是自己丢了什么似的。   是了,他的确丢了些东西,一段记忆。   片段记忆缺失,即暂时性记忆缺失症,一般都是因为情感上的打击或创伤,大脑的潜在保护意识让人主动去避免某段记忆。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压力太大,情绪波动造成的记忆缺失。   Emmm……   沈灼苦思冥想后得出了一个结论,难道他是因为被长冥拒绝了而被打击到了吗?   可那已经过挺久了,他难道是这么脆弱的人?不能够吧?   他一边想着一边推开了药庐的门,劈头盖脸一道赤金火焰就喷了过来,差点把他头发燎了,他连忙一退。   “凤于绯你干嘛呢?!”   他大喊了声,那火焰瞬间收了回去,化作了一个高贵美丽的赤瞳女子。   “抱歉,我以为是半神长冥。”凤于绯眉头紧皱着回道。   “你说谁?”   沈灼眼皮一跳,上前追问,“他来过?”   “一个时辰前他突然出现在这里,我本以为他要对龙骧不利,可他只是停了会就走了。”   “停了会就走了?”   沈灼一点不信,“他来串门的?”   “……”   凤于绯无言地看了他一眼,犹疑道,“他好像取走了什么东西。”   沈灼心里一惊,连忙抬头看向漂浮在火焰中的龙骧,“什么东西?”   “我不确定。”   凤于绯微微摇头,又抬头看向沈灼,“您知道吗?”   “我?”   沈灼纳闷,“我怎么知道?”   凤于绯表情奇怪,“你的嘴唇……”   “嗯?嘴唇怎么了?”   沈灼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唇上忽然传来一阵刺痛麻痒。   他随手划了道水镜,抬头照了照,结果一看就吓到了,卧槽,这嘴怕是被龙虾夹过了吧!   双唇艳红的像要滴血,嘴角一处破了皮,下唇居然还有个牙印。   沈灼一脸雷劈的表情,所以他刚才一路都是这样过来的???   “我……”   对上凤于绯难以言喻的表情,沈灼一时百口莫辩,“我……我真不知道……我刚才就跟……”   卧槽明心长老!他刚才一直跟明心那个糟老头在一起啊!   沈灼突然觉得世界一片灰暗。   这时旁边的凤于绯忽然幽幽来了句,“你可知道……灵兽一族嗅觉十分灵敏?”   “嗯,所以?”   “你身上……咳咳,全是另一个人的味道。”   “……”   沈灼差点腿一软,啪叽瘫地上去了,颤颤巍巍地问道,“谁……谁的味道?”   “咳,一个时辰前来过的那位。”   凤于绯特地嗅了嗅空气里的味道,一脸认真道,“一模一样,不会错的。”   沈灼直接傻在那里了,比跟明心糟老头搞基还要令人震惊的事也不过如此了。   所有的事情似乎串在了一起,沈灼突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难道我突然兽性大发把长冥强啪了?”   “……”   凤于绯动了动嘴唇,大约猜到了他的意思,“您……现在的状态大概强不过他。”   沈灼:“……”   “人艰不拆,我一直以为你活了这么久一把年纪的应当是个懂得见机行事的人。”   沈灼沉重地叹气,“我对你很失望。”   凤于绯眉头微蹙,思索片刻后道,“若你拿回另一半神元,假以时日还是可以强到半神长冥的。”   “……”   沈灼忽然开始动摇,他……是攻吧?   “改天介绍你认识一个人。”   “谁?”   “白如映,钢筋直。”   “……”   然而话说回来,沈灼倒是一直没想过长冥会主动,毕竟自己裸在他面前时对方都没表情的,他十分怀疑长冥对他硬不起来。   至于事实是如何的沈灼不久之后就知道了,眼下他还在为半神大人诡异莫测的心思而费心。   “镇天门的护山大阵我悄悄加固过,能悄无声息越过那道阵,对方至少得是元婴之上的境界,你难道没有一丝察觉吗?”沈灼问。   凤于绯摇头,面色沉重,“别说对方是如何越过护山大阵的,就连对方出现在龙骧面前将他打伤的我都不知道。”   沈灼一震,“如此快?”   “不是快,对方甚至很漫不经心,可是一出现就封闭了我的神识,将我死死锁在龙骧识海深处,我连涅槃之火都无法用出。”   凤于绯目光凛冽,“对方是真的动静了杀意,连我在识海中都能感受的到,但最后却突然收手了,我才有机会保住龙骧的性命,否则……”   她没有说下去,但其中凶险沈灼可以想象得到,偏偏如此危险的时候他却被长冥拉进了云天雾境。   然而且不说自己体内反而多了一丝神元,就是长冥真的突然一时兴起要杀龙骧,也不必躲着自己,对方可是连自己这天道化身都不惧怕的人,怎么可能杀个人还要避着自己,完全没必要。   可将长冥排除后,也就不剩几个人了。   “玄玉有可能吗?”他问。   “不可能。”   凤于绯毫不犹豫地摇头,“玄玉眼下只在聚灵境,我虽于实体,但生前阳离境修为尽在凰灵玉中,玄玉不可能在瞬息间就将我压制在识海内。”   既然玄玉不可能,那么秦煌更不可能了。   沈灼心中略沉,抬头看向熊熊火焰中的龙骧,轻叹一声,“渡劫之上还有聚灵,阳离,而他却才刚筑基……”   “修炼之路本就漫长,有人百年终老亦不得其道,他短短数月就已筑基,已是不凡。”凤于绯语气有些急促地解释道。   沈灼扭头笑看了她一眼,“你似乎挺满意他?”   “他心性坚韧,远超同龄人。”   “你觉得我会放弃他?”   “……”   她没有说话,沈灼忽然长出了一口气,抬头看看也没找到桌椅板凳,干脆坐在了地上,对凤于绯招招手,让她也坐下。   凤于绯自然应允,优雅地撩起红裙,席地而坐在他身边。   “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不等她开口,沈灼又加了句,“排除我的另一层身份,仅就我沈灼而言。”   “沉稳聪颖,强大智慧,待人和善。”凤于绯几乎不假思索地回答了他。   沈灼又问,“那另一个我呢?”   凤于绯沉默了。   “加上另一层身份,完整的我呢,你怎么看?”   “……”   凤于绯似乎察觉自己的冒犯,垂着眸子不说话。   沈灼哂笑一声,“都说天道无情,我也应当是无情无心的,可是?” 第145章 痕迹   两人静默良久,凤于绯忽然开了口。   “我出生后百年恰逢妖族一统,玄玉也是那时跟随她的父王来我凰族的,我二人那时也都只是年幼无知的幼禽,一千九百年后,玄玉所在的绛霄玄鸟一族居住的青璃境遭遇天灾,人族皇朝趁机出兵,最后上古玄鸟一族只剩下了不足百名族人,玄玉那时也才一千多岁,却硬是带着族人逃往了灵都三途峰,化出玄鸟真身,用头撞开了云天雾境的结界,才得以保全了那百名族人。”   “你想说什么?”沈灼问。   “混沌除开,众生蒙昧,将一切天灾人祸归于天道之无情。然,天行有循环,因果自有轮回,天道只是无欲,而非无情。”   “……”   沈灼听明白了,凤于绯的意思是天道不是无情,只是无欲,那些灾祸不是他降的,只是他懒得管。   这道理放在沈灼穿进来之前是完全说的通的,甚至天道安排龙骧这么个天命之子,既给了长冥解脱,也为众生打通了天界之门,开拓了成仙之路。   然而偏偏他沈灼穿进来了,他作为这本书的作者,可以说书里所有人物的悲欢离合生离死别都是他一手操纵的,究其根本,他并非恶意,只是写一本书罢了,谁知道就毁了那么多人的人生。   另外凤于绯有一点也弄错了。   那些灾难命运不是天道降的,是他沈灼一手安排的,真正无辜的不是他,是原来的天道。   可他没有说出来,难得有这么个人不怨恨他这个天道化身,他真的不想破坏自己在对方心中的美好高大形象。   “所以你觉得我会因为龙骧不优秀而抛弃他?”   “是。”   她回答的如此直白,沈灼竟有些无言以对。   “可我现在是沈灼啊,他可是我的大侄子,怎么说也相处了这么久了,我不会随便舍弃他的。”   当然,他隐隐觉得自己也不能随便舍弃龙骧,随便再找个人来当主角,就像原剧情那样……   沈灼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   “怎么了?”凤于绯立刻警觉起来。   “……没事。”   沈灼笑了笑,心里却已经波涛汹涌,他被自己突然冒出的一个猜想吓到了,然而转瞬他就开始安慰自己那不太可能,要是真的话,那他可能就要面对另一个比长冥还要强大的对手了。   “那您……你可会怪罪他?”凤于绯忽然又问了句。   沈灼疑惑,“怪罪他什么?”   “亵渎神明。”   “啊?”   她说的太隐晦,沈灼没太听明白。   凤于绯眉头微皱,“他想对您做半神长冥对您做过的事。”   “……”   沈灼的脸红成了大番茄,“不是,长冥到底对我做什么了?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刚才根本都没见过他!我们是清白的!”   凤于绯看了他红肿的嘴唇一眼,“奥。”   “……”   沈灼气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信我?”   “其实此事与我无关。”凤于绯表情认真地回道。   沈灼那个无语,心说我倒是想跟那谁发生点事,但人家看不上自己啊。   事情到此为止,龙骧未醒,他们也不知道长冥到底取走了什么,沈灼因为虹音轩被毁,没了住的地方,只好去薛君觅那里蹭床。   薛师兄当然是无所谓的,甚至早就贴心的给他准备好了换洗衣服。   “都是飞月为你缝制的。”老实的薛师兄说道。   “那就也谢一下小飞月。”   沈灼腆着脸打量起了薛君觅的房间,房间不是很大,只有一间房,因为早已辟谷,连厨房也没有,唯一的房里布置也很简单,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桌上几本书,墙上挂着一把剑。   “还好,床挺大,这段时间就叨扰薛师兄了。”沈灼拱了拱手。   “没事。”   薛君觅似不经意地暼了眼他的嘴唇,“你的嘴唇……”   “奥,刚才下雪了,摔倒了。”沈灼面不改色地撒谎。   “先前听弟子说看到你昏倒在虹音轩附近,被人送到了黄字阁,是因为摔倒了?”   “……对。”   沈灼表面无事,心里却是惊疑不定,他什么时候晕倒在虹音轩了?他怎么不记得。   “师兄可知是谁送我去的?”   “你认得的,林隐。”   沈灼一笑,“我回头定要谢谢他。”   薛君觅见他笑的灿烂,忍不住说了句,“青麟盛会在即,你不要偷懒了,多加修炼,省的走路也会摔跤。”   “师兄啊,这不可能怪我,是这雪下的诡异,一会下一会儿又不下的。”沈灼装腔作势地狡辩。   薛君觅蹙眉,“那雪下了半个时辰,一刻不曾停过。”   “咦?那是怪了。”   沈灼笑着回了句,“难道是有人把我头上那块雪给挡住了吗?”   薛君觅无言以对,抬头见门外有人搬来了一桶热水,便道,“你好好沐浴一番,去去寒气,我稍后为你检查一番身体。”   “多谢师兄,别稍后了,我边泡边检查吧,我感觉自己好像少了段记忆。”   沈灼心里一直惦记着自己缺失的那段记忆,索性就直说了。   薛君觅想想也好,“顺便教你如何运气御……”   那个寒字他愣是没说出来,原因是之前沈灼话说出口时已经在脱衣服了,眼下已经扯开了衣襟,露出了胸口一片。   薛君觅直的不能再直,哪怕自己俩师弟已经弯的不能再弯,他也是笔直,所以他并不是因为看到沈灼白花花的胸口而愣住。   他是看到了沈灼脖子和胸口上的东西愣住了。   “怎么……”   沈灼也低头看,顿时脑子一懵。   他胸口靠锁骨那块的白皙皮肤上,赫然印着一块块斑驳的红痕,从锁骨处一直延伸到腰后,烙白皙光滑的皮肤上十分显眼,并且充满了旖旎暧昧之色。   “我……稍后再来。”   薛君觅默默垂下头,说完就转身离开,不忘为他带上了房门。   “……”   至于沈灼,他看着自己满上身的暧昧痕迹,完全处于风中凌乱的状态中。   许久,安静的房中才传出一声惊天动地的——   “卧槽!哪个王八羔子干的?!”   某个淡定地用水镜偷窥了全程的半神大人,神色自若地问了句,“何为王八羔子?”   “他在骂你,尊上。”   站在身后目睹自家尊上全程光明正大猥琐全程的玄玉实在压不住满腔八卦之心,默默问了句,“您为何不连他身上的痕迹也一起去掉?”   某半神淡定自若地回了句,“忘了。”   “……”   玄玉默默翻了个白眼,我特么真信了。 第146章 倾慕   沈灼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洗完澡的,大概等外面响起薛君觅的喊声时,他才发现水已经凉了,他连忙从水里起来,冷的他身上一阵鸡皮疙瘩。   低头瞅了眼胸口锁骨的痕迹,他咬了咬牙,忍不住骂了句,“呸,都特么赶上迷女干了,牲口!”   某暗中观察的人从水镜里看到这一幕时,毫无波澜的眼眸也泛起了一丝涟漪。   玄玉好奇地探出头也想看看,被自家尊上一个眼神飞了过来。   “秦煌呢?”   “他……我怎么知道?”   玄玉怀疑自家尊上是没话找话了,“我和他从来也不一起行动的啊!”   某半神沉默半晌,“嗯,那你也去吧。”   “……”   玄玉一脸懵逼,我去哪儿?怎么就嗯了?我说什么了?   然而多少妈卖批也只能噎在心里,她默默告了退,心里直夸沈灼的家乡话忒好使。   而水镜另一端正在穿衣服的沈灼忽然打了个冷颤,戒备地扫了眼周围,总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还是那种毫不掩饰的直白目光。   “长冥?”   沈灼迅速穿好衣服,试探地对着空气喊了句,“是不是你?”   无人应答,沈灼却更加慌了,忙说,“你别误会啊,我没喊你,你千万别出来!”   水镜另一头某人听到这句,双眸又冷了下来。   然而沈灼却毫无所觉,他等了半晌没见某人出现顿时松了口气,整理好衣服就打开了门。   门一开,站在门外的薛君觅先是下意识地暼了他的脖子一眼,见遮严实了,才让人进去把水桶抬出去。   杂役搬着浴桶走了,房里只剩下沈灼薛君觅二人,一时间忽然尴尬起来。   沈灼咳了声,直入主题,“我好像失去了一段记忆。”   “嗯。”薛君觅正色坐下,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沈灼见他认真起来心里松了口气,坐在他对面将之前的事娓娓道来。   “你方才提到我在虹音轩外八方台那里晕倒,并且被送去黄字阁,我都没有一点记忆。”   “手。”   薛君觅接过他的手开始把脉。   沈灼略好奇,“镇天门还教岐黄医术吗?”   “爱好而已。”   薛君觅松开他的手,起身绕到他身后摸了摸他脑袋,最后回到座位上。   “怎么样?”   “你身体比之前更好了。”   “……”   “我说的是实话。”   薛君觅见他不在意的样子,凝眸道,“你的脉象较之前更平稳了些,体内灵气强盛,脑后也没有淤血,排除外伤带来的失忆。”   沈灼估摸着应该是那一缕神元替自己重塑了身体,便没细问,转而探索起记忆本身来。   “我想问那日我从药庐走出来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我去了何处?遇见了何人?可有人知道?”   “那日你走出药庐后有人见到你去了虹音轩,至于见到了什么人……”   薛君觅眉心微蹙,“你走出药庐后应天白曾出现在你面前,不过你与他并未交谈。”   应天白……   沈灼眉头微皱,“他是去看龙骧的?”   薛君觅摇头,“倒是去看你的,你走后他也不见了。”   “所以……他很有可能再次出现在虹音轩?”   沈灼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又纳闷起来,“我觉得关键在于那段记忆的内容。”   “我也有个问题。”   薛君觅忽然看着他问道,“你出现之前曾消失了三日,你去了何处?”   “这问题我倒是记得你问过一次了。”   “可你没有回答我。”   “跟我失忆有关系吗?”   “也许。”   沈灼很少见他如此坚持,甚至有些咄咄逼人的味道,定定看了他片刻后回道,“我……去见了一个朋友。”   “什么样的朋友?”   “一般的朋友。”   “什么交情?”   “点头之交……”   “他也是修士?什么境界?”   “……”   薛君觅还要再问,被沈灼打断了,“你在怀疑我那个朋友吗?”   “你不觉得太过巧合么?”   薛君觅手指扣在桌上,目光微冷,“你恰好消失,龙骧遇袭,我且问你,若你在场,你可能护住龙骧?”   “不能。”   出乎薛君觅的意料,沈灼面色淡淡地看着他道,“若真是那人出手,别说现在的我拦不住,就是你初见时的我也一样拦不住,所以他根本不需要调开我,你可明白?”   “若他只是让你离开呢?”   “啊?”   沈灼一时没太明白,“只是让我离开,为什么?”   薛君觅微垂下眼帘,“你和你那个朋友是双修道侣吧。”   “……”   沈灼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摆出什么表情来回答这个问题,最后还是问出了一个发自灵魂的问题,“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喜欢男的?”   薛君觅微抬头,淡淡道,“我没说那人是男的。”   “……”   沈灼有些无力地回道,“行,那人是男的,但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更不是道侣,也没有双修,我跟他有仇,谢谢。”   薛君觅有些犹疑,“那你身上的痕迹……”   “我自己啃的不行吗?”沈灼怒道。   “……”   薛君觅见他面色不愉,顿了顿问道,“那人,可是玄玉口中的尊上?”   沈灼忍住了心虚,“不是。”   薛君觅暼了他一眼,“看来就是了。”   “……”   沈灼斜睨着他,“薛师兄,你变坏了,跟秦煌学的?”   看着他瞬间恢复了原本的从容自若,薛君觅便知道自己没法再问出什么了,然而还是开口说了句。   “我承认先前是故意趁你窘迫时乱你阵脚套话,可我并非是怀疑你,你纵然再冷静聪颖,在涉及到某些人时也是会慌乱的。”   沈灼默然,的确,似乎只要牵扯到长冥的事他总是会变的不够冷静理智,他以前谈恋爱并不是这样的。   “我只是一时不知道如何处理而已。”   他的大拇指手指甲有一下没一下地掐着食指指头,“他只是为了让我离开,为什么?”   “他不想让你知道是他杀了龙骧。”   “……”   “你会护着龙骧,而他不愿意与你动手,更不愿意你因为龙骧与他生了嫌隙。”   “你怕是民间话本看多了。”   沈灼白了他一眼,单手撑起下巴,懒洋洋道,“其一,他没理由杀龙骧,其二,他根本不在乎是否与生嫌隙,他恨不得我立刻消失。”   “是吗?”薛君觅淡淡反问。   “是。”   沈灼被他问的心里无端生出一股怨气来,那怨气中隐隐带着让他觉得心伤的压抑感,就像之前在黄字阁地下室才醒来的时候。   “沈灼,你倾慕于他。”   “……” 第147章 忽悠   “倾慕?薛师兄年纪轻轻也懂这二字?”   “……”   “薛师兄,先前我便说过,我已有未婚妻,你再这么说可是要惹怒我了。”   沈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里却是冰冷的。   “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你说。”   “你说那人没有杀龙骧的动机,这点你错了,他有。”   “奥,说来听听?”   “龙骧对你的爱慕之心就足够他杀了龙骧。”   “噗——”   沈灼愣了片刻后噗嗤笑了出来,“小薛啊,你真是……太有才了!”   薛君觅神色平静地看着他。   “你不会想说他是因为吃醋嫉妒了吧?”   “只是猜想。”   “别猜了,想都不要想。”   沈灼擦掉眼角的泪花,“我估计这辈子他都不会嫉妒什么人,也不会知道什么叫吃醋,听起来太魔幻了。”   薛君觅又问,“那你的猜想是什么?”   “猜想确实有个猜想。”   沈灼摩挲着手指,漫不经心道,“夺人记忆这种手法像是鬼修的路子,但是咱们镇天门也有一人擅长此术法。”   “不可能。”   薛君觅毫不犹豫地否决,“掌门昏迷已久,绝不可能对你下手!”   “可我能想到对龙骧有杀意又能夺人记忆,且能自由出入镇天门的人,我想不出第二个人。”   “……”   薛君觅嘴唇抿的紧紧的,一言不发。   沈灼见他如此又有意无意地加了句,“还记得之前你问他对我做了什么么?”   薛君觅猛的抬眼看向他,似乎极为震惊,“你身上的那些……”   啊呸,他敢!   沈灼默默在心里骂了句,脸上有些黯然地垂着眸子,“我希望此事薛师兄能为我保密。”   薛君觅哗一下站了起来,差点带倒了椅子,双眼死死瞪着,连手都在颤抖,沈灼看着心里不禁冒出一丝愧疚来。   “你与龙骧刚入镇天门我便应允过,不会让人欺负你二人,如今……若真是如此,我一愧对你们,二愧对师父的托付……”   “呃,其实我也没有……”   “给我三天,下山之前我亲自给你个交代!”   “哎——”   沈灼来不及喊,人已经没了影,他忍不住笑了出来,薛君觅果然还是那个薛君觅,偶尔有点小心计,却还是淳朴如稚子,也不知是因为清虚剑心,还是他天生如此。   轻叹了口气,沈灼压下心中的那点愧疚,他当然知道不是易千回做的,毕竟他那天就已经动了手脚,就算原本印子洪有本事能让他醒过来,在他动过手脚后也不会成功,更别说能在瞬息间封住凤于绯,连玄玉都做不到的事,易千回那个沙雕更做不到。   之所以推到易千回身上也是趁机想让薛君觅不信任易千回,至于真相,薛君觅自然是查不到的,三日后他们就要下山,等他们回来时易千回早已经没气了。   当然,他不得不承认另一个原因是他刚才被逼急了,情急之下索性把事情都推到了易千回这个不会说话的植物人身上,他不想让薛君觅再逼问下去,因为他现在也猜不透某半神到底是什么个想法。   明明上次在桃花谷的水潭里已经闹崩了,对方还狠狠鄙视了一波变成凡人的自己,结果又突然把他拉进了云天雾境,偏偏人也不出现,糊里糊涂地多了一缕神元,以及身上那些诡异的痕迹……   说到这个他就头疼,沈灼实在想象不到长冥会对他做出酱酱晾晾的事,根本不可能,可总不可能是明心那个糟老头子吧?   沈灼表示拒绝这个剧情走向。   不作他想,就算忽悠走了薛君觅,龙骧被袭击和他被夺记忆的事沈灼也得继续查下去,一步步顺下去,他直接去找了林隐。   对方一如既往地在八方台教新弟子,赵空元远远看到他就目光闪躲地挪开了,沈灼没心思去逗他,转而走向林隐,其他人却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询问龙骧的伤势。   只有林隐问了句,“你没事吧?”   沈灼一听就知道有线索,忙打发了其他热心的人,转而将林隐喊到一边去询问昨日的事。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见到你脸色惨白,脚步虚浮地从虹音轩方向走来,不等我问,你就晕倒在地上了,其他人都要送你去药庐,可你昏迷中坚持要去黄字阁,我自知商音师叔重伤未醒,药庐那边只有飞月一人守着龙骧师弟,故此就将你送到了什么黄字阁,就遇到了明心长老。”   林隐说完后担忧地看着沈灼,“你昨日到底怎么了?怎会受那般重的伤?”   “我那时什么样?”   “像是灵气被抽出的枯竭模样。”   沈灼听他这么说不免联想到了明心长老给他形容的那般景象,也禁不住心中一悚,原来他曾离死亡那般近,可为何他又突然安然无恙了呢?   [我还没来得及哭你呢,你就好了。]   明心是这么说的,沈灼脑子想象了下,觉得这画面略熟悉,可是又不知道在哪儿见过。   “五灵根嘛,吸灵气有点困难,我现在好多了,当时多谢师兄了。”   “不客气,你好了便好,当时真是吓到我了。”   沈灼颔首点头,看着天边已近黄昏,秋日的枫叶与红云相映衬,那朵红云的形状怎么看怎么熟悉,倒挺像他家傻儿子的。   说来他一直很疑惑,他家傻儿子那日也和龙骧一起留在虹音轩,若真是长冥亲自动手,只怕他的傻儿子也逃脱不了,可偏偏他的傻儿子却完好无损。   沈灼心中万千疑虑,开始期盼傻儿子能够早日醒来,告诉他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等到了原来虹音轩所在的地方后沈灼忽然停住了脚步,眼前的土地上的确一片荒芜,但却充满了生机,并不像遭受过某种毁天灭地的打击后的样子。   更不像某半神糟蹋过的样子,沈灼默默想。   沈灼心中有许多疑惑,就像一团杂乱的线团,他却找不到头在哪里。   耳边响起一阵树叶踩碎的窸窣声,沈灼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树下站了一个人。   沈灼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怎么是你?” 第148章 想我吗?   来人正是一袭蓝衣的玄玉,听到沈灼如此嫌弃的一句她居然没有出口就怼,而是一脸纠结复杂地站在那里看着他。   沈灼却是心中一动,凑到玄玉跟前问道,“你这几日都在镇天门吗?你可知道是谁伤了龙骧毁了虹音轩?我的记忆也好像出了点问题……”   “……不知道。”   玄玉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忽然觉得自己怎么那么傻,觉得眼前是那个能感知一切无所不能的强大天道化身呢,太扯了,真的太扯了,眼前这个人……啧啧。   “你为什么用同情的眼神看着我?”沈灼一脸戒备地后退一步。   “……没事。”   玄玉心里替自家尊上生出了那么一丝心虚来,于是好言好语地问了句,“你身体恢复的如何?”   没想到沈灼反问了句,“什么恢复的如何?”   “你不是……”   玄玉差点就说漏了嘴,心里骂了句沈灼死奸诈后,脸上风轻云淡地继续说道,“晕倒了么?听说还是灵气枯竭?”   沈灼立刻竖起警惕心来,假笑道,“你怕是忘了我是怎么把易千回劈成残废的。”   然而他再怎么放狠话,玄玉此刻也完全兴不起怼他的心思,并且充满了怜悯。   “唉……”   “你能别用慈母般的眼神看我了吗?”   沈灼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我会怀疑你有了。”   “……”   玄玉眼睛一瞪,这人嘴果然毒。   鉴于自家尊上春心始动,吃醋不分对象,偏偏还毫无自觉,所以她不打算跟沈灼多待,转身就要走,却被对方喊住了。   “还有何事?”   “你真不知道是谁伤了龙骧吗?”   玄玉扭头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此事……与你家尊上可有关?”沈灼问完这句话后就紧盯着她的表情看,不放过任何一丝变化。   然而他失望了,玄玉的表情很正常,她皱眉有点不耐烦地反问,“难道你觉得尊上会特意为了杀龙骧而踏出云天雾境?”   沈灼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他没再问下去,随口提了句,“秦煌呢?近日都没看到他。”   玄玉没好气道,“我哪知道他去哪儿?我们从来不一起行动的好吧,怎么一个个都问我这个问题?”   “都?”   沈灼疑惑,“还有谁问了?”   玄玉:“……”   沈灼本也就是随口一提,她没回答他也就没多问了,随口道,“那你去吧。”   “……”   玄玉简直要抓狂,又让她去,她去哪儿啊到底?   这还没在一起呢就这个德行,以后真在一起了还让不让人活了!   于是她狠狠瞪了沈灼一眼,气呼呼地走了,沈灼一脸莫名,心里估摸着这飞禽类怕不是也有姨妈期奥……   玄玉离开镇天门的半路上正好遇到了回来的秦煌,对方似乎特别高兴,刚咧着嘴要跟自己唯一的同僚打个招呼就被对方一个白眼瞪了回来。   “……”   秦煌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怒气冲冲飞远,一头雾水,然而下一刻他摸到袖中的一个的白玉瓶顿时又开心起来。   “小君觅,有没有想师父啊~师父回来喽~”   于是当晚在印子洪那里碰了壁的薛君觅一腔郁气地回到自己房中时,看到了床上躺着一个人时下意识以为是沈灼,见对方背对着自己,他以为沈灼还在为某件事心中郁结,顿时也愧疚起来。   本想张嘴安慰一句,却发觉什么也说不出来,龙骧重伤濒死,虹音轩被毁,自己身为男子却被轻薄,甚至说出来还没人相信,薛君觅觉得如果是自己的话估计也无法轻易看开。   这么一想他心里更觉愧疚,心说今晚定要再去一探紫金轩,他非要看看掌门到底是不是真的还在昏迷中。   忽然耳边响起一个戏谑轻浮的笑声,“怎么,看我看的入迷了?”   这声音有段时间没听到乍一听薛君觅竟然没反应过来,待他反应过来时脸色顿时一变,抬眼看向床上坐着的人,冷声道,“谁让你上来的?”   秦煌斜倚在床边,笑意盈然地望着他,“啧啧,我走了这么久你都不想我吗?”   “滚。”   薛君觅直接拔剑指着他,面色冷峻。   秦煌看着送到眼前的剑尖笑容淡了淡,抬手缓缓压下剑尖,笑问,“怎么,心情不好?被骂了?”   此刻在薛君觅眼中看来秦煌一样嫌疑人之一,见他状似不知情的样子顿时怒从心起,剑尖一转,脱离秦煌手指,迅速刺了回去。   秦煌眼神一凛,嘴角笑容不变,连身子都坐在那里没动,只手指轻扣,就将薛君觅来势汹汹的一剑击退。   “我兴冲冲地回来,你就这么对我?”   秦煌虽还笑着,眼神却也透着凉意,“不给个解释?”   薛君觅后退一步,提剑冷眼看着他,质问道,“虹音轩被毁,龙骧被袭,你可知晓?”   秦煌双眸划过一丝惊讶,随即挑眉反问了句,“你觉得是我做的?”   薛君觅没有说话,秦煌脸上的笑容没了,有些嘲讽地看着他,“果然还是年轻,有时候我喜欢你这年轻,有时候又忍不住为之发怒,想直接杀了也好。”   “你曾说过要毁了我在意的一切。”   “不错。”   秦煌脸上再次露出那种轻浮的有些邪肆地笑意来,“你真以为一个天道誓言就能拦住我?”   薛君觅脸色微白,“你……”   两人对峙片刻,房门忽然推开来,二人同时回头看过去,正对上了一脸懵逼的沈灼。   “呃……”   沈灼看着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样子,踏进去的一只脚又下意识地缩了回来,疑问了句,“那个,你们要动手吗?”   “当然不了,我好不容易回来,小君觅有点激动,迫不及待地要跟我讨论剑术罢了,夫人不必担忧。”   秦煌压下薛君觅的剑,笑盈盈地坐起来,“是吧,小君觅?”   “……嗯。”   薛君觅低着头闷声回了句。   沈灼听到这里才松了口气,“那我再出去溜溜,你们先聊?”   “有劳夫人了。”秦煌笑道。   “……你不要走远。”薛君觅看着沈灼默默叮嘱了句。   “放心,我一会儿就回来睡觉。”沈灼说完就给他们带上门,临走不忘警告地看了秦一眼。   秦煌自然笑眯眯地回应,待沈灼走后他问了句,“夫人今日在你这里睡?”   “他叫沈灼。”薛君觅冷声回了句。   秦煌被呛的莫名其妙,平时他也这么喊啊,怎么今天就被呛了?   “到底发生何事了?夫……咳,沈灼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薛君觅沉着脸不说话。   秦煌心里咯噔一声,“难道夫人跟尊上吵架了?”   薛君觅闻言抬头问了句,“你那尊上到底是何人?”   秦煌眼睛微眯,心说看来真的与尊上有关了。 第149章 同睡   “尊上即是尊上,再多的……为了你的性命着想,我怕是不能多说了。”   “那你呢?”   秦煌面露惊喜,“呀,好徒儿,你终于想起来问我的来历了?”   薛君觅看着他,“那你可愿意说?”   “抱歉,不能,我能告诉你的已经都告诉你了,比如我的名字。”秦煌对他眨眨眼睛。   “你是人是妖?”   “是人就是中州的人?是妖就是灵都得妖?”   秦煌不屑一笑,“你太天真了,早在灵都出现之前,整个天地都被称为中州,中州之大非你所能想象,不过如今许多地方都已成了禁地,人族不能踏足,叫你这样的年轻人以为天地间只有一个中州一个灵都了。”   薛君觅默然不语,秦煌便去拉他的手,被啪一下打开了。   “真是倔强。”   秦煌嘀咕了句,只好自己纡尊降贵地搬了个板凳挨过去坐了。   “一般像你这么大点的孩子不都喜欢听故事么,你怎么还这个表情?我特意赶回来的,笑一个?”   “……”   “不笑就不笑吧,”   秦煌给自己倒了杯茶,边喝边说,“我才回来,你说的那些事我都不知道,至于尊上和夫……沈灼的事,我也管不了,你更不能迁怒于我,不然也枉费我为你辛苦跑了这么一趟。”   薛君觅闻言一皱眉,“什么?”   秦煌勾了勾嘴角,从袖子拿出一个白玉瓶来放在桌上,“万年寒玉髓。”   薛君觅目露惊讶,显然是听说过。   “我可是跑到姑射山从一只玉精手上抢来的,只一滴便能将你的身体锻至金丹境界。”   他的反应秦煌十分满意,笑问,“如何?这师傅可值当?”   “谢谢,但我不能收。”薛君觅将那白玉瓶往前推了下。   秦煌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很快又没事人似的,将那白玉瓶推回去,“放心,不逼你喊师傅,白送你的。”   “那我更不能收。”   “……”   秦煌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我说收下,然后当着我面喝掉,别逼我动手。”   薛君觅暼了他一眼,“天色不早,若没事的话你该走了。”   本来这些日子秦煌也算了解这小子的脾性了,可离开了几日,回来又遇上这么一副冷脸,顿时也来了火气,正要发火,忽然察觉到门外有人接近,立刻收了白玉瓶,重新扬起笑脸。   “也是,天色不早,这事我们明天早上再说。”   薛君觅拿不准他为什么换了副样子,却也松了口气,正要出门去寻沈灼,就见他自己慢悠悠回来了。   “本来想出去溜溜的,我家傻儿子有点怕冷,就回来了。”   沈灼眼睛在二人身上溜了一圈,“聊完了?”   “叙旧罢了。”   秦煌笑着回了句,然后扫了房中的木床一眼,“夫人今晚可是要留宿?”   “是的,我房子不知道被哪个缺德鬼炸了。”   “……”   秦煌感慨了句,“夫人可真是鸿运当头。”   沈灼没接话,秦煌也不再追问这事,转而看向薛君觅,“那我睡哪儿?”   “……”   “……”   秦煌蹙眉,十分委屈似的,“我也是要睡觉的啊。”   沈灼反问,“你需要吗?”   “不需要吗?”秦煌厚着脸皮反问。   沈灼翻了个白眼,不想说话。   薛君觅了解秦煌,知道是赶不走这人了,便安排道,“沈灼你体弱睡床,我和他睡地上。”   “哎?那怎么好意思?”沈灼忙要拒绝。   “甚好甚好,我也是这么想的,夫人你就别推辞了。”秦煌一旁乐呵的很,扯着薛君觅的袖子直抛媚眼。   床的事情也就这么定下来了,晚上薛君觅在勤勤恳恳地铺床,秦煌就在一旁杵着脑袋直勾勾看着,看着看着突然就冒出来一句,“真贤惠,若真是当不了师徒,咱们当个夫妻也不错……”   此话一出似乎连空气都凝固了,薛君觅抬头暼了他一眼,若无其事地低头继续铺床。   沈灼却是脸色难看的跟吃了苍蝇似的,我的剧情大神,你不是吧?先是主角弯了,后来是男配也要弯了吗?这剧情还能好好走下去吗?   秦煌却完全不懂他在想什么,说完这句后就跟没事人一样,开始找沈灼唠嗑,烦的沈灼怀疑他是不是被东北人穿了。   “听我们家小君觅说夫人最近和尊上吵架了?”   “……”   沈灼默默扭头去看薛君觅,薛君觅抿唇,低头。   沈灼心中感叹,这老实孩子。   他越不答秦煌越好奇,连连追问,“尊上欺负你了吗?他是不是吃醋了?”   沈灼脱衣服的动作一停,假装不经意地问了句,“他也会吃醋吗?”   “当然会啊。”   秦煌理所当然地笑答,“人只要活着便会有所偏爱,哪怕是一朵野花,那它与蜜蜂亲热的时候,你也会不高兴。”   “可我不是一朵野花,容不得他长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沈灼目光淡淡地说完这句话后就脱了外衣钻进了被窝里,背对地上的二人。   薛君觅皱着眉头满心忧虑,秦煌伸出手指贴上他紧蹙的眉心,柔声道,“世间的情情爱爱,别人都是插不上手的,须得自己勘破。”   “他能勘破吗?”薛君觅缓缓躺下问道。   “也许吧,也有不少人能勘破。”   “为何?”   “爱的浅了,也许突然有一天会发现自己为爱要失去那么多东西,觉得不值了,便放弃了,比如有人就愿意为了证自己的道而放弃了。”   “……”   灯已熄灭,薛君觅沉默片刻后忽然说了句,“那便不叫勘破,从未拿起,何言放下?”   耳边响起一声轻笑,淡淡的湿热气息撒在了耳廓,痒痒的,薛君觅皱了皱眉,“你往那边睡点。”   身边的人果然动了动,薛君觅正心想这人难得如此听话呢,下一刻就被压在了身下。   “你——”   薛君觅又惊又怒,立刻就要动手,却被身上的人制住了双手。   “嘘——”   秦煌上身半伏在他胸前,脸凑的极近,近的能闻到身下少年身上传来的淡淡清新味道。   那味道十分淡,可却像一道魔咒似的,将他困在原地,又恨不得再靠近一点。   他低头埋进了对方的脖颈处,唇瓣碰到了温热的皮肤,他没忍住,伸出舌头舔了下。   “……”   薛君觅震惊的整个身子都要弹起来,偏偏被人压制着,顿时睡意全无,怒火上涌,正在他恨不得要逼出剑气来,胸中的人忽然在他幽幽叹了句。   “说不定你真的可以证得剑道……”   “……”   薛君觅一怔,目光有些闪躲,“……我师父比我更厉害。”   秦煌气结,张嘴咬了他一口,恨恨道,“我夸你,你就夸你师父,你就不能不提他吗?”   “嘶——”   薛君觅脖子一疼倒吸了口凉气,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后脊一阵古怪的酥麻,他被这感觉弄的心里一慌,下意识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   可惹事的那个却不甘心了,松了他的腿,问,“在想什么?”   感受到了怀中的怨气,再想想那瓶万年寒玉髓,薛君觅抿了抿唇,慢吞吞道,“……其实你也很厉害。”   “真的?”秦煌带着喜色的声音响起。   “嗯。”   薛君觅的声音极其认真,“除师父之外,你是我见过在剑道上最厉害的人。”   秦煌下意识想问那我和你师父谁更厉害,转念一想,自己要是真问了,怕是这小傻子又得跟自己犟了,索性搂着少年细瘦的腰闭了眼睛。   片刻后,认真的声音响起。   “你可以松开我吗?”   “你打不过我。”   “我……”   “你想吵醒夫人吗?”   “……”   薛君觅深吸一口气,心里默念,明天再说,明天再说,又打不过他。   床上单独一人抱着被子睡觉的沈灼早已背对他们哭成狗,玛德到底几个意思?他可是个失恋的单身狗啊?这俩活活在他耳边打情骂俏亲亲啃啃了足足半个时辰!当他是死的还是聋的?   真特么忍不住哭出一声狗叫…… 第150章 病好了?   沈灼本来也不困,来这儿大半年了,先是不需要睡,后来需要睡了,他的作息一时又改不过来,要知道搁他那个世界现在也才八点半,他虽然不熬夜,但也是个现代青年,哪有八点半就睡的。   况且,拜那一缕神元所赐,他现在睡眠需求又减少了一些,因此上导致他抱着被子躺了一个时辰也没有睡着。   耳边静悄悄的,只有地上两个虐狗的平稳呼吸声,大概是都睡着了。   他借着窗外的月光,仰头看着床顶无声地深吸了口气,然后缓缓吐出,闭上眼睛。   等心跳慢慢平静下来,他终于有了一丝睡意时,突然心头猛的一跳。   沈灼一惊,大脑瞬间清醒了过来,还没等他弄清楚怎么回事,嘴唇上忽然碰到了什么东西。   他眼睛猛的睁大,结果什么也没看见。   卧槽月光呢?!刚才还明晃晃的月光呢?我特么瞎了?!   瞎当然不可能瞎的,   嘴唇被人轻含住后,他身上的被子也被扯走了,一只微凉的大手缓缓拉开了他松松垮垮的里衣,抚上了他的腰侧,并且隐隐有往下的趋势。   沈灼额头青筋一跳,一把抓住了那只手,猛的扭头躲开了那双微冷的唇,感受着淡淡的冷香将他整个人包围。   “你特么变态吗长冥——嘶!”   最后一个字还没有说完,对方手上忽然加大了力道,掐的他腰一疼,沈灼忍不住骂了出来。   “你特么——”   “再叫一遍。”   低沉的声音就在耳边,带着湿热的气息,像鬼魅一样钻入他的耳膜中。   虽然已经猜到是对方,可真正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时,沈灼还是脑子蒙了蒙,身体忍不住一颤。   “……叫什么?”   脸颊滚烫一片,他知道自己黑暗中的脸一定已经红的不像样子了,连声音都跟蚊子一样。   “我的名字。”那声音在他耳边说。   “……”   沈灼忽然觉得十分羞耻,那两个字就是喊不出来。   “叫。”   耳边的声音还是那样毫无波澜,可是腰上的手却已经不由分说地摸上了他的尾椎。   沈灼简直要炸了,这特么就算是梦也太大尺度了!他真特么要受不住了!   “长……长冥……你是变态么?”   “……”   对方没有声音,沈灼莫名松了口气,嘴里喃喃嘀咕了句,“这梦也太特么真实了……”   耳边没有声音,只有唇上有人一点点啄吻着他,连腰上的手也轻了不少。   沈灼忽然一笑,“你真以为我相信这是梦么?”   唇上的吻停了一瞬,接着再次落下来,却已经是不可抵挡的强硬拽,沈灼被完全夺去了呼吸。   “唔……”   “有……人……”   “都出去了。”   “……”   沈灼忽然不知道第二天该怎么面对那两个人。   某半神说的确实是实话,早在他刚进来时,躺在地上“熟睡”的秦煌就已经悄然无声地睁开了眼睛,并且在自家尊上毫无波澜的眼神中麻利地抱起真正熟睡了的薛君觅离开了这个房间。   然而沈灼却是不知道的,在他心里以为是那两人被某半神直接哄走的,大晚上的,忒暧昧了。   然而某半神却不知道他的顾虑,已经把他上身的衣服完全扒开,裤子都拽下了一截,露出了小半个白皙挺翘的臀部。   沈灼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的一头雾水,这会也慌了,用上了点神元才将人推开,喘着粗气问了句,“你病治好了吗?”   “我不曾生病。”   “奥,我以为你阳痿呢。”   “……”   察觉某人身上冷气有加强的趋势,沈灼连忙不动声色地坐起来把衣服穿好。   “把我双眼的术法解开。”   “……”   毫无动静,沈灼有时候怀疑这货是假性冷淡真痴汉。   “解开,我有话要跟你说。”   “……”   还是没动静,沈灼忍不住扶额,深呼了口气调整好心态才开口,“我先前说过,刚才的事在凡间只有相互爱慕的人之间才能做,听着,是相互,划重点,爱慕,你爱我吗?”   “……”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王八蛋。   沈灼瞬间冷漠,“不爱你就不能碰我更不能亲我,懂?”   感受到淡淡的灵力波动,沈灼连忙喊道,“住手!”   静默无声,沈灼伸手往前摸了下,果然,抓到了一只手。   “我的记忆可是你动的手脚?”   “……”   沈灼冷哼一声,“看来我猜对了?”   一时气氛有点尴尬,两人都没说话。   沈灼脑海里想象着某半神面无表情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弯了弯嘴角,下一刻嘴唇就传来了湿热的轻吻。   沈灼扭开头,“那段记忆的内容是什么?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突然如此……咳,热情?”   “……”   “你是不是做了什么让我无法原谅的事?”   沈灼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抓住了对方的衣服,追问道,“真是你伤了龙骧?!”   对方没有动,沈灼定定看着黑暗,忽然发现有一丝光透了进来,他眨了眨眼睛,眼前的景物渐渐清晰起来,他看到了窗边地面上的那一片月光。   眼前空无一人。   “……长冥?”   要不是周围还是那某半神独有的淡淡冷香,沈灼几乎要怀疑是做了个梦,然而房中就是没有第二个人,地上也只有两张被子。   他低头看向手上,发现床上多了个东西。   绣着银纹的黑袍赫然盖在他近乎全裸的身体,一只袖子被他攥在手心,袍子上还残余着淡淡冷香。   沈灼忽然脸红了起来,抿着嘴唇想骂一句,却先忍不住勾起了嘴角,最后自己也觉得不伦不类,一把抱住那黑袍往后一倒,钻到了被窝里,兴奋的大半夜没睡着。   “呸,不要脸,又话说到一半就跑了……”   与此同时,为了自家尊上性福着想的秦煌正躺在镇天门后山的那块大石头上看月亮,旁边躺着被他弄晕了的薛君觅。   “今天月亮真弯。”秦煌真诚地夸了句。   身旁自然无人回他,秦煌也不在意,继续说道,“你说明天夫人能下得了床吗?”   “……”   “我觉得不能。”   “……”   “太不真实了,居然连尊上也会有动情的一天。”   秦煌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扭头看向熟睡的薛君觅的侧脸,半撑起身上,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无奈道,“只有我……满心都是你个小徒弟。”   “唉,你什么能喊我一句师父呢?”   秦煌低下头细细打量着身下这张俊朗的少年面孔,忽然眼里划过一道冰凉的光,他勾着嘴角,低头吻上了薛君觅的双唇,浅浅舔舐,辗转深入。   “我是真的有些不忍心毁了你所有的一切啊~” 第151章 是因为吃醋?   第二天沈灼醒来时已经是正午时分,脑袋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是没睡还是睡多了。   沈灼迷迷瞪瞪地盯着床顶看了片刻后忽然眼睛一瞪,一骨碌爬起来往床里看去。   还好,那袍子还在,不是梦。   沈灼松了口气,抓着那袍子准备再看看,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一变,立刻起身走到镜子前扒开了上衣。   “还好……”   沈灼看到镜子里自己的胸口松了口气,只有嘴唇被咬破了点皮,脖子胸口上也没什么显眼的痕迹,就是……   他拉开衣服,头向后扭看向自己的腰侧,有点郁闷。   那里本来一片白皙,现在却出现了一片小小的淤青,隐隐还能看出指印。   沈灼骂了句,心里想着长冥那货不会还有抖s的倾向吧?   门外传来敲门声,沈灼连忙穿好衣服,又动作迅速地将那黑袍叠好塞进衣柜里,捞起还在窗台上睡着的傻儿子走过去打开了门。   “夫人安。”   秦煌换了镇天门弟子的白衣,少了份轻浮,多了几分风雅严谨,沈灼看着差点没认出来。   “嗯,早安。”   沈灼理了下衣领,“薛师兄呢?”   “说是去练剑了,可看方向没去后山。”   “你怎么不跟着?”   “夫人,我是收徒弟,又不是收主人。”   沈灼自然知道,只是他怕薛君觅听了自己的话后非要去见一眼易千回,到时惹怒了印子洪,就算没大事,也免不得皮肉苦。   “亦师亦友亦可,得先取信于他,不然他怎么会听你的指点?你可懂?”沈灼一脸严肃地说。   “虽明知夫人您是在糊弄我,但我还是信了。”   秦煌摇摇折扇,笑道,“我这便去。”   “一定保护好他啊。”沈灼再三叮嘱了句。   秦煌脚步一顿,扭头似笑非笑地问了句,“夫人你对谁都这般关心有加么?”   沈灼听他话中有话,反问道,“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只不过……”   秦煌意味深长地扬了扬眉,“我可不希望我家的君觅如龙骧那般。”   说完他就走了,剩沈灼站在那里一脸惊讶。   秦煌言下之意俨然是在说伤了龙骧的就是长冥无疑,并且还是因为吃醋?   沈灼的情感希望那是真的,但是他的理智告诉他绝逼是假的。   呵,那可是长冥,钢铁直男长冥,怎么撩都不带硬的那种,他能吃醋?他怕是连醋是什么味道儿都不知道。   顶多……也就是对自己身为天道偏爱命运之子的不甘罢了,沈灼心说。   然而不管原因为何,昨晚长冥的反应也正说明了这事跟他脱不了关系,吃醋不吃醋的另说,既然长冥已经动了杀心,就不可能放过龙骧,他必须得想办法保住龙骧。   拍拍怀里睡觉的傻儿子,沈灼现在连傻儿子都要带在身边才放心,龙骧也必须得找个法子让他可以保命。   啧,明明原剧情里长冥根本不把筑基期的主角放在眼里的,更别说还动了杀念,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难道是因为自己之前说放弃赌局,从而激怒了长冥,让他觉得反正自己能不能成仙都与龙骧无关了,所以索性就杀了他泄泄愤?   沈灼皱着眉头边走边想,就看到迎面走来的宁飞月,神色匆匆,却带着喜色,一见到就大喊道,“师父醒了!沈大哥,师父醒了!”   沈灼也是一喜,“情况如何,神智是否清醒?”   涅槃之火烧的是神识,若商音熬过了这一关,大约是没问题了。   “应当没问题,她喊了我的名字!”   宁飞月说着眼睛都红了,巴巴地看着沈灼,等听到沈灼说了句“那便是熬过去了”后,眼泪唰流了下来。   “怎么又哭了……”沈灼无奈地替她擦去眼泪。   “我也不知道……太高兴了,我好像老是在你面前哭。”   宁飞月说着说着自己噗嗤笑了出来,转而又垂下眸子,喃喃道,“最近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我有时候都觉得跟做梦似的,有时候又特别希望真的就是一场梦,那样只要醒来就好了,可是……偏偏都是真的。”   “都过去了。”   沈灼自然能理解她的这种心情,他才穿越时也是这样,总觉得这是一场梦,连眼前的宁飞月也曾是他以为梦中出现的一幕。   然而转眼也过去大半年了,他已经无法把这一切当作梦了。   “对,都过去了,可我总觉得自己要是再变强点就不会发生那些事了。”   宁飞月扭头看向沈灼,目光灼灼,“沈大哥,你那日对付妖王的是阵吧?”   “嗯。”   沈灼看着她那期待的样子,笑问,“想学?”   “想!”   “好。”   沈灼毫不意外,原本的剧情里宁飞月就是走上了阵法一道,只不过前期对实力并不热衷而已,直到青麟盛会前夕遇险才发觉实力的重要,之后在其师父商音的引导下开始钻研阵法,现在看来因为商音重伤这事倒是提前了。   沈灼自然同意,他给宁飞月的设定就是为阵法而生的蕴灵之体,学习阵法再合适不过,论对天地灵气的运用,就连商音明心都不及自己,教个宁飞月绰绰有余。   “你先去照顾商音师叔,我去药庐看看龙骧,回头我会拟一份有关阵法的书单给你,你去一趟黄字阁。”   “好!”   宁飞月神采奕奕地走了,沈灼看着她又恢复生机的样子忽然心里也轻松了不少,果然美少女才是王道啊。   沈灼到药庐时除了林隐还看到了另一个人,玖源。   对方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迎了上来,“你没事吧!”   “没事,多谢。”沈灼客气地抱拳。   他如此干脆利落让玖源接下来的话都没能说出来,一时间愣在那里没能说出话来。   沈灼趁着这空当转身就去跟林隐打招呼了,林隐自然看不出其中的道道,老老实实地说了自己在这里看了许久,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问了句,“这龙骧师弟一个人在里面真的没问题吗?都已经……”   “师兄放心。”   沈灼说是这么说,心里却也没有多大把握,明天就是下山之日,龙骧要是无法出现,青麟盛会的人选怕是要换人了。   “师兄,替我照看一下。”   沈灼担心涅槃之火对纯狐有影响,将傻儿子塞进林隐怀里就推门进了药庐。   “沈——”   玖源见他开门也想跟上去,林隐拦都没来得及拦,就见一头撞上去,然后被狠狠弹了回来。   “唉,傻小子,进不去的,知道什么叫结界不?”   “师兄你为何不早说……” 第152章 神识烙印   屋内依旧是充斥一片赤金色火焰的样子,凤于绯见到来人后便用火焰幻化出了一张脸。   “大人。”   沈灼向她点点头,转而看向火焰中的龙骧,“他如何?”   “体内筋脉恢复了五成,丹田修复了四成,大约十五日后方能修复完全。”   “能加快吗?”   “不能,十五日已是最快。”   “……”   沈灼神色凝重,沉思片刻后他问起凤于绯,“有什么法子可以找回自己的记忆?”   “记忆不会丢失,只会被遗忘,或是封印,若是被外力封印,那么只要找到封印记忆之地,解除封印,记忆自然会回来。”凤于绯回道。   沈灼若有所思,他总觉得长冥不会因为小事而封印了他的记忆,更何况他所要隐瞒的事自己几乎都能推测出来,这样封去他记忆的举动根本是无意义的。   可长冥虽活了这么久,却也不是会做无意义的事的人,他的每一举动看似毫无逻辑,实则已经考虑到十步之外。   一定还有别的什么,在那段失去了的记忆的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让长冥猝不及防到只能通过封印记忆来挽回,而这世间能威胁到长冥的事……   “你说,这世上有什么事能威胁到长冥?”他扭头看向凤于绯。   火焰化作的美人毫不犹豫地回道,“完全的您,即天道。”   沈灼脑海里仿佛过了电似的,没错,他怎么能忘了?从始至终唯一能威胁到长冥的就是天道,而他此刻就是天道化身,若他得到另一半神元,便是世上唯一能威胁到半神长冥的人。   沈灼惊疑之下突然想到了自己体内多出来的一缕神元,他本以为那神元是长冥给自己的,现在看来很有可能是他自己通过某种途径得到的,也就是说——他已经找到了另一半神元,甚至触碰到了。   “在哪儿在哪儿在哪儿……”   沈灼顿时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他已经受够自己现在这副每天都害怕会灰飞烟灭的样子了,他非常急切地想寻找到另一半神元,甚至有可能通过那一半神元找到回家的路!   “大人?”   凤于绯察觉到他突然起伏的心绪,疑惑地问了句。   沈灼被她一声喊醒,大脑被迫渐渐冷静了下来。   冷静,冷静。   沈灼深呼了口气,抬头看向凤于绯,“我可以用神元替龙骧疗伤,但我现在身体状况不太乐观,稍不注意不仅龙骧会死,我也会死,所以我需要你替我护法,只要我稍有偏差你就要立刻提醒我修正,可明白?”   “好。”   凤于绯话音刚落,便化作了一道赤金火焰将沈灼围绕其中。   “还有一件事。”   “请说。”   “我会用神元在龙骧识海烙下神识印记,在他胸前烙下传送阵法,日后只要他受伤,我便能立即感知,并且及时赶到。”   “……是。”   凤于绯虽应了,却觉得这后面的解释沈灼并不是在跟她说,到底像是在警告什么人。   她沉思片刻后想到了什么,抬眼看了头顶的屋顶一眼,心中了然,只怕是在给三途峰的那位警告。   沈灼并未多说,只站在漂浮着的龙骧身前不远处,缓缓闭眼调动体内多出来的一缕神元,而后慢慢将其送入龙骧体内。   神元刚一离体他的脸立刻苍白了几分,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虚弱状态,凤于绯立刻将几缕灵气输入他体内,却也如泥牛入海,不见踪迹。   “不要浪费灵气。”   “……”   凤于绯听他这样说自然也不敢再浪费灵气,以免接下来她不能维持在龙骧体内的形态,便立即抽回了灵气。   而一门之隔外的两人却是一无所知,林隐见玖源还留在这里不禁疑问,“师弟还有事吗?”   玖源下意识摇头又点了点头,把林隐弄蒙了,见他魂不守舍地盯着药庐的门,心里忽然生出一个猜想来。   “师弟,你该不会……”   玖源脸一下红了,林隐这就确认了,不禁叹了口气。   “这也不是你的错,谁让沈师弟长的比飞月师妹还要好看,脾气又好,笑起来跟花开了似的……”   “我不是因为他长的相貌——”   玖源怕他觉得自己肤浅,贪恋皮相,连忙解释了句。   “我知道,要是你一人这般也就算了,门里好像不少人都偷偷跟我打听沈师弟呢。”   林隐很理解地点点头,继续说道,“抛开他的容貌来说,沈师弟神还总有种神秘的感觉,那天妖王来袭他居然还站出来保护了我们所有人,之后门内流言四起他也不曾生过气……”   “他的确很好。”玖源喃喃道。   “可再好也不是我们的啊。”   林隐摇了摇头,“那么个人,怎么可能会看上我们这些小弟子呢。”   “也是……”   玖源眼神暗淡下来,“怕是只有萧师叔那样天资绝伦的人才能入得了他眼吧……”   林隐见他颓丧,拍了拍他肩膀,“师弟,不是我说,远的咱不说萧师叔了,就说沈师弟身边吧。”   “嗯?”   “这男的,有龙骧师弟,长相不必不说,身怀凰灵玉,以后的前途自然不是我等能比的,还有咱们大师兄,清虚剑心,霸剑传人,十四筑基,啧啧……”   “师兄你别说了……”   “咱再说这女的,小师妹有多黏糊沈师弟咱们都知道,再说沈师弟那回了老家的侍女,那真是仙女一样的人物啊,可沈师弟可都没看上,你说他眼光得多高?”   “师兄……”   玖源脸一垮,“你别说了,我知道我是妄想,我也没怎么样,就想看看他……我看看还不成么?”   林隐啧嘴,摇摇头道,“你错了,这看着看着啊……就有想法了。”   玖源差点哭出来,“……看都不能看?”   林隐点点头,“嗯呐。”   玖源蹲了下来,手指抠着地上的落叶。   林隐也跟着蹲下来,安慰道,“贪嗔痴恨皆是妄想,师弟你机遇难得拜在了大长老门下,就要好好珍惜,咱们镇天门萧师叔是当仁不让的第一人,可偏偏常年不在,如今掌门带病卧床,主事的可就是大长老了,你也要上点心了,否则当日死的那几个师弟就白死了。”   “我知道……”   说起当日被妖王幻化的蒋一杀死的几个师弟,玖源目光动了动,起身向林隐一揖,“谢师兄劝导。”   “嗯嗯,没事,这是师兄的职责。”   林隐看着懵懂的师弟离开的背影,心里充满了成就感。   他转身去看药庐,余光却暼到了一个白衣身影,他眯着眼睛看了会,有些惊讶。 第153章 剑气   “应师弟?”   林隐看着来人,很是诧异,这些天来来往往有不少人问过龙骧师弟的伤势,这位桑海少主却是一次也不曾来过的。   鉴于对方一贯高冷的性格,林隐也不确定对方是不是来看龙骧的,问了句后也不敢再搭话。   “嗯。”   好在对方还是回了句,林隐立刻壮着胆子问了句,“师弟可是来看望龙骧师弟的?”   他话刚说出口,对方突然抬眼扫了他一眼,吓得他汗毛一竖,反应过来后自己都觉得丢人,居然被一个晚辈吓到,不过想想对方的实力心里又平衡了。   “那你是来找沈师弟的?”   “嗯。”   林隐听他这么说就想到了刚才的玖源,脑子里不知怎么的一抽,脱口而出问了句,“你不会也喜欢沈师弟吧?”   “……”   应天白冰冷的双眸淡淡扫向他,“也?”   平平淡淡的一声,愣是让林隐后背起了一身白毛汗,“我就……随口一说……”   应天白目光投向药庐,眼神幽暗得让林隐觉得他似乎能透过墙看到药庐里面的情况。   片刻后应天白扭头看向林隐怀中的那个白团子。   林隐:“……”   突然有点害怕是怎么回事?   应天白盯着那睡着的白团子看了片刻后伸手把它拎了起来,林隐连忙出声阻止,“那是沈——”   应天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林隐立刻松了手,闭上嘴,后退一步,“……你轻点。”   他还是挺喜欢这只小狐狸的。   然而应天白哪会轻点,直接拎着它的后颈提溜到了自己肩上,转身就走了。   沉睡中的纯狐似乎感应到了熟悉的气息,默默伸出爪子揪住了他的一缕头发,抱紧,愣是没从肩上掉下来。   林隐看着一愣一愣的,直到对方走远了他才反应过来。   这可咋办?沈师弟可是喊它儿子的啊!   话分两头,沈灼这边正是紧要关头,秦煌那边却是慢悠悠。   鉴于自家夫人吩咐了,秦煌自然也乐的放下身段去贴身保护下未来的小徒弟,结果顺着他的气息一路就摸到了紫金轩。   秦煌有些疑惑地看着薛君觅特意隐匿了气息偷偷观察着紫金轩不禁来了兴趣,他还是第一次发现这小子也有这么鬼鬼祟祟的一面,怪有意思的。   他便也隐匿了气息,悄然出现在少年身后,正要拍他一下就见少年突然转身,眼前剑光一闪,秦煌猝不及防,下意识地就用折扇挥出了一道剑气,待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   “快躲开!”   他低喝一声,却见少年不仅不躲,竟然还准备拔剑迎上,那双英气的眼眸里竟隐隐带着激动,满是战意。   秦煌看到他的眼神心里像是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   就是他!有个声音忽然在他脑海里喊道。   一瞬间他激动地有些颤抖,伸出去的手也就慢了一步。   那道剑气如他所料非常之快,薛君觅的出剑速度却硬是跟上了几分,抬手便是同样一道剑气挥出,刚出现便被秦煌挥出的剑气击碎,随即整个人都袒露在那道势不可挡的剑气之前。   “呲——”   薛君觅听着布料被割裂的声音已经做好了下一刻胸膛开裂的准备,却没想到转眼就看到一个人挡在了他面前。   他微皱了眉抬头看向眼前的人,神色有些不满。   秦煌此刻看着他这个样子却是喜欢的心口都疼,就仿佛当年第一次见到昆岳时的心情,不,比那感觉还要欢喜,满腔难言的情绪几乎要汹涌而出,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激动地一把抱住了他。   “……”   薛君觅本想质问他为何挡住剑气的,突然就被眼前的人猛的一抱,顿时脾气上来了,手腕一转,长剑反握,看也不看地劈向头顶。   秦煌正激动着,反应慢了一拍,退后一步时长剑割断了他胸前的一缕头发。   薛君觅正好从他怀中退出,冷着脸接过了那一缕头发,双眸冰凉地看着他。   秦煌对上那张冰冷的脸心脏又像是被揪了起来似的,心里激动的要命,直说自己果然没找错人,这眼神,这气势,俨然就是当年的自己。   是的,他从不觉得世间有人的剑能超越他,除了他自己,如此,能当他的试剑石的人也只有自己,就是眼前这个少年!   “薛君觅。”   秦煌缓缓低沉地说出三个字,像将这三个字含在口中钻研了无数遍才吐出似的。   “你果然是属于我的。”   “……”   薛君觅听到他这话眉心微蹙,似有些不耐,却只说了句,“我有事要办,不要跟过来。”   “那可不行。”   秦煌上前一步,从他手中取出自己的那一缕头发,“夫人亲口要我保护你,我可不能违抗命令。”   薛君觅见他用一根红绳将那缕头发绑好,又送到自己跟前,不禁眉头又皱紧了些,“做什么?”   “这是你赢我的第一步,希望你能记住今天。”秦煌笑看着他。   “我没有赢你,你太强了。”   薛君觅双目灼灼地看着他的眼睛,眼里没有丝毫怯意,相反是跃跃欲试的战意。   秦煌看着他那眼神心里又开始痒起来,却硬是克制住了,“所以说这是第一步,难道你不觉得自己有一日能赢我?”   薛君觅立刻接过了那缕头发,边塞进胸前贴身的地方边认真地说,“等我赢了你那日,我会亲手将这缕头发还给你。”   “我等着。”秦煌缓缓勾起嘴角。   薛君觅也难得对他笑了下,却是转瞬即逝,下一刻又板着脸说道,“三丈。”   三丈……   秦煌抬头目测了下他们此刻与紫金轩的距离,差不多就三丈,点点头,“好,你进去,我在这里等你。”   他答应的太过轻易反而让薛君觅起了疑心,“……真的?”   “当然是真的,三丈而已,我一道剑气可以瞬间扫平整个紫金轩。”   “……”   “啧,我开玩笑的。”   “……”   薛君觅不想再跟他纠缠下去,再不动身印长老就该回来了,他今日可是特地拜托江师叔以找到治愈掌门的法子将印长老喊过去的。 第154章 不近反胎体   自上次沈灼闯过紫金轩后,这里的阵法结界就又加固了几分,被应天白那一剑劈碎的地面也恢复了原样。   薛君觅站在结界外看了一眼便转到了紫金轩的一扇侧窗边,从腰间拿出一道符篆贴在了那扇窗户上,随即单手结印,口中念了个“解”,随即试探地推了下窗子,竟然直接推开了。   他心中一喜却啧也不敢耽搁,动作敏捷地跳进了房中,一边在心中默数一边朝着记忆中的那间房跑去,待看到房内躺着的人时他心头一跳,掐着时间觉得可以一试,便要上前细看,却猛的撞上了一道无形屏障。   糟了!   薛君觅心知自己疏忽了,应当料到掌门身边应该另有屏障的,然而后悔已来不及,他已经能察觉到不远处往此处赶来的强大气息,印长老已经回来了。   他飞速后退,往那张贴了符篆的窗户逃去,却已经感受到了那道庞大气息已经到了紫金轩的大门内。   薛君觅紧咬嘴唇,目光一凛,正要动手时身后忽然贴上了一堵温热的“墙”。   “嘘……”   轻浮邪肆的声音此刻听起来竟如天籁般悦耳,薛君觅自己都没发现,他就那么直接往后一靠,任由对方抱着自己的腰从最近的一扇窗户跳了出去。   没有任何屏障阻挡,二人就这么轻松地飞出去紫金轩,待落地时已经是在紫金轩千米之外。   “不好!符篆——”   他话未说完就见搂着自己的人指尖夹着一枚符篆,薛君觅目露惊喜,接过那符篆道了谢,“多谢!”   他自己真要是暴露了不算要紧,这符篆是江师叔为他画的,若真被印长老发现了,难免要连累江师叔。   “就一句谢?”秦煌一脸揶揄地看着他。   薛君觅一愣,又问,“那你想要什么谢礼?”   “我想想……”   秦煌搂着他的腰往前一带,低笑道,“亲一下?”   “……”   薛君觅抬手打下了腰间的手,转身往前走去。   秦煌无奈笑笑,对着少年的背影高喊一句,“抱一抱也是可以将就的!”   少年脚步加快,迅速没了人影,秦煌却慢悠悠地跟着,眼里笑意加深。   一日又悄然过去,红日西斜,将整个镇天门笼罩在胭脂红的薄纱之下。   沈灼实在没熬住,天黑后就被凤于绯劝着停下了,刚收回神元他差点一屁股瘫在了地上,好在凤于绯及时将大量灵气送到他体内,让他缓过了这一遭。   等他出来时天已经全黑,月亮星星都已经挂在夜空中,他一眼就扫到了不远处蹲在树下的那个身影。   “……林隐师兄?”   那身影猛的回过头来,果然是林隐,他似乎受了惊讶般,瞪着眼睛看着他,“沈……沈师弟?”   “嗯,天色不早,你先回去吧,今日辛苦你了。”沈灼微笑着说了句,然后就朝他伸出了手。   “……”   林隐低着头站在那里一动没动。   沈灼以为他没听明白,又客气地加了句,“那个,我的傻儿子……”   他这一问林隐的脸直接哭丧着了,“沈师弟……我……”   沈灼吃了一惊,“怎么了?”   “你的儿子……被人带走了。”   “……”   林隐抿着嘴唇吞吞吐吐地解释,“他气势太强了,我一下就……我们一起去要吧?”   “……”   沈灼听完整个过程简直一言难尽,“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   “抱歉……”   “没事,你不用自责,本来就是我麻烦师兄你。”   沈灼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生了疑虑,纯狐喜欢赖着应天白他知道,但应天白对小家伙的嫌弃也是实实在在的,今天怎么就主动把它带走了?   鉴于天色已晚,林隐又心中有愧,便替沈灼找了个灯笼,沈灼便提着那灯笼一路往罗雾轩而去,老远就看到了那茅屋的灯火还亮着,窗上一个人影静坐在那里,几乎半天都没有动作,像个纸人竖在那里,但细看又能看到那人影十分细致,立体挺翘的五官,一缕从额前垂下的长发,都清晰可见。   他正打量着那人影,忽然那影子微扭了下头,那方向似乎是朝自己看了过来,久久未动。   沈灼莫名心中一动,笑着上前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声音,他也不意外,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子不大,一眼便能看到头,披着一身宽松黑袍的少年白日束起的长发披散在肩头,静静盘坐在床上,跟前的小桌上放着睡觉的纯狐。   少年则静静抬头看着他,衬着微黄的烛火看着更加俊美如俦。   沈灼放下灯笼,半倚在门边,似笑非笑地问他,“你喜欢黑色?”   “嗯。”   “咦,难得听你说喜欢。”   少年没有回答,沈灼走上前坐在对面,又问了句,“为什么喜欢黑色?”   “随意。”   “……”   毫不意外的回答,沈灼转而看向小桌上的纯狐,“你白日去药庐是找我?”   “……”   对方依旧不说话,沈灼蹙眉,“说话。”   少年抬手拎起桌上的纯狐直接扔到他怀里,沈灼连忙接住,看傻儿子居然连眼睛都没睁也是很服气。   “你把它弄回来就是为了让我接他回去?”沈灼很是无语。   “驺虞每每进阶不得近灵气污浊的凡胎之体。”   应天白忽然来了这么一句让沈灼听的一怔,随即想起来确实有这么个事,顿时一阵后怕,转而抬头看向眼前的少年。   “那你呢?你难道不是凡胎之体?”   “桑海一脉自幼受扶桑木锻体,灵气清透。”   沈灼知道是有这么个设定,但是他却托着下巴假装不知道,怀疑地问,“当真?”   “嗯。”少年垂眸回道。   俗话说灯下看美人,沈灼自己长的什么样没个自觉,此刻看着身穿黑衣坐在灯下的应天白越发觉得像极了某个半神,尤其是那双半垂的眼眸,冷漠疏离,比他更像高高在上的神,抬眼间却又像盛满了无尽星辰般。   在沈灼反应过来时,他的手已经碰上了少年的脸庞,少年抬眼静静看着他,目光沉静无波。   沈灼笑了下,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有根断发。” 第155章 两个线索   “咕……”   沈灼摸着自己肚子,心说自己好像每次来这里都是带着饿瘪了的肚子,搞得好像刻意来蹭饭似的。   对面的少年看着他也不说话,沈灼也指望不上对方能客气的来一句“你吃了吗”,索性捞起纯狐准备走人。   床上那位也没说大晚上的送送,沈灼走到门口肚子又叫了声,心里顿时不爽起来,扭头就问了句,“我有点饿了,你家有吃的吗?”   应天白默默看着他,沈灼也不在意,直接将纯狐塞进他怀里,转身就去外面的小厨房了,里面果然放着新鲜的果蔬,青翠欲滴的得像是刚摘下来似的。   沈灼有点疑惑,应天白已经辟谷,怎么还有人给他送这些东西?   然而估计问某位少主也问不出来,沈灼就直接挑了些蔬菜和一块有点奇怪的肉处理了下。   “有柴……”   他还没喊出来就见旁边多了堆柴火,心里不禁疑惑,刚才好像没有这堆柴火来着。   他扭头看了眼茅屋,挑了挑眉,抱起柴火开始生火做饭。   半个时辰后,沈灼端着热气腾腾的两菜一汤两碗饭进了茅屋。   “喏,借你厨房和食材的报酬。”   沈灼恬不知耻地说着,将米饭和筷子放到对面。   床上打坐的人扭头看了眼,起身坐到了桌子对面。   “今天这肉不错,改天有空了可以做个牛排,我那天看后山好像有胡椒来着。”   沈灼抬眼看了他一眼,对方没动筷子,只是看着他吃。   “你吃过了?”   “……”   少年低头拿起筷子和碗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沈灼嘴角弯了弯。   “喝点汤?”   “此物并无灵气。”   “难道吃饭是为了灵气?”沈灼挑眉。   应天白抬眸回视,“不然为何?”   “当然是为了享受美食。”   “……”   沈灼放下筷子,看向他,“我问你,修仙是为了什么?”   “证道成仙。”   “成仙为了什么呢?”   “长生。”   “长生之后呢?”   “与天道齐肩,掌控命运。”   “……”   这题超纲了,骚年,难道你的反应不应该是一脸茫然地说不知道吗?然后等着我给你分析人生吗?   沈灼看着眼前的少年一时无言以对,挣扎着问了句,“那……你掌控命运之后呢?”   少年放下了筷子,反问他一句,“你呢?掌控着别人的命运是为了什么?”   沈灼惊的差点把筷子扔了出去。   “这种假设没有意义,因为我根本不想掌控别人的命运。”   他忽然也没了胃口,放下筷子开始收拾桌子,“我也吃饱了,桌子我会收拾,你忙吧。”   应天白坐在那里没有动,沈灼自顾自低头收拾东西,很快就弄干净了。   临走时他捞起纯狐,十分客气地笑着说了句,“今日多谢了。”   说完就要离开,身后的人忽然抓住了他的手,沈灼身形一顿。   “只是假设。”   “……”   沈灼转身挣开了他的手,看着那张平静无波的脸说道,“多谢你的饭菜,告辞了。”   说完之后他转身离开了小木屋,走远了才发现没有带灯笼,修士虽能夜视,沈灼却还是不习惯的,脚步下意识放慢,身后忽然多了一道淡光。   沈灼停下脚步,从身后飘来一个灯笼,正是他遗忘的那个。   淡黄的光点亮了脚下的一方天地,夜色中尤为显眼,沈灼站在原地盯着那灯笼看了许久,最后还是伸手接过了那杆灯笼。   夜晚忽然扬起一阵山风,沈灼的长发被吹的往后拂起,下意识低头去看那灯笼,却发现灯笼里的烛火竟是纹丝不动,仿佛有一股无形屏障保护着它一样。   他看着那烛火勾了勾嘴角,抱着纯狐在夜色中向前走去。   “吱……”   怀中的小家伙哼唧了声,沈灼低头亲了它一下,“傻儿子……”   回去时秦煌已经站在门前候着了,一张俊美轻浮的脸在夜色下难得沉静着,见沈灼回来又露出了那抹轻浮的笑。   “夫人回来了?”   “嗯,有事?”   “无事,若我不等着他非得自己来等着不可。”秦煌有些无奈地扫了眼身后。   他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温柔让沈灼心里咯噔一下,“你不是只把他当作试剑石吗?”   “那是以前。”   “……现在呢?”   沈灼心里一紧,他不可希望薛君觅被这人看上,他太了解秦煌的本质了,这个男人与长冥不同,长冥只是孤寂太久,忘了众生也忘了自己,可这个男人连血液都是冰冷的。   “现在——”   秦煌勾起嘴角,“我把他当成一把名剑。”   “……吓我一跳。”沈灼松了一口气。   秦煌忍不住笑了,“夫人想到了什么?”   “没有……玄玉最近在忙什么?”   沈灼那天见到她本以为她要回来了,毕竟之前她对龙骧还是充满了执念的,没想到还是不见人影。   “近日中州好几处都出现了魔族的身影,她似乎是查到了些与当年绛霄一族天罚有关的线索,眼下应当是往零州去了。”   沈灼微讶,他也只是随口一问,毕竟长冥这两个属下平时虽对自己假以颜色,但其实是什么样他心里清楚,没想到秦煌居然还认真地回答了他。   “青璃境?”   “夫人明察秋毫。”   不顾他的日常马屁,沈灼蹙起眉来,虽然有些剧情因为他的到来而改变,但与主线有关的剧情基本上还是在轨道上的,他只是不确定具体时间罢了。   如今青麟盛会在即,魔族已露出端倪,青璃境再次被提起,看来剧情很快就要步入高潮了。   拇指手指下意识地扣起食指来,沈灼顺着顺着剧情居然有些紧张起来了,下一刻又开始安慰自己,目前剧情都还在掌握中,他眼下只要一心找到自己另一半的神元就好。   而关于神元的下落目前有两条线索,一是神墟,第二是那段被封印的记忆。   两者相比肯定是第二个比较靠谱,毕竟他已经获得了一丝新的神元,然而某个不要脸的半神偏偏封了他的记忆,至于第一个,他也只有去找那个天命一族了。 第156章 学坏了的大师兄   第二日沈灼看到薛君觅丢到地上的那件坏了的衣服才知道了昨天发生的事,心里一惊,像是突然清醒了似的。   他怎么能让秦煌去保护薛君觅呢?他简直是个傻子,这跟把羊送到狼窝里没区别。   一想到原剧情里的场景沈灼后背就发凉,秦煌看着正常,实际就是个疯子,连长冥话都不太听的疯子。   “只是意外而已。”   薛君觅对此表现的很平静,甚至眼中还出现了莫名的光彩,“他的剑确实很厉害。”   沈灼看到他这跃跃欲试的样子就觉得糟心,当即回了句,“再过千年,你会比他还厉害!”   薛君觅闻言一怔,而后看着沈灼笑了下,“谢谢。”   “我没夸你,我说的是实话!”   沈灼冷着脸看着他,“可你要是提前死了,那便什么也没有了,你可知道?”   薛君觅终于听明白他为何生气,“他昨日已收手,并且为我挡下了那道剑气。”   沈灼一时不知该怎么告诉这傻孩子,这个为你挡下剑气的人你以后会死在他剑下,不止是你,还有你师父,还有……   “薛君觅,你若信我的话,便听我一句。”   他如此严肃薛君觅也不禁正色起来,“你说。”   “不要信任秦煌,更不要对他心软。”   “……”   薛君觅很是意外,因为他第一次见沈灼对一个人这样评价,言语中透露的意思竟然透着杀意。   “记住了吗?”沈灼追问。   “……嗯。”薛君觅点了点头。   二人话音刚落,门口就响起了某人戏谑的声音。   “夫人今天起的挺早啊?”   二人一回头就看到了秦煌摇着扇子走了进来,一脸笑意。   沈灼手上还拿着薛君觅那件衣服,自然没什么好脸色,暼了他一眼道,“天天扇啊扇的不冷吗?”   “夫人今日心情……”   秦煌说了一半就注意到了他手上的那件衣服,当即恍然,“怪不得,昨日是我一时疏忽,吓到了他,我的错我的错,君觅要是不解气,还我一剑也成。”   沈灼却笑不出来,冷脸看着他,“别忘了你的誓言。”   “那是自然。”秦煌笑容不变。   沈灼却是怎么看怎么不舒服,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事要脱离掌控。   鉴于心绪不宁,沈灼早饭也没吃就去了药庐,林隐依旧在那里守着,只是没见到玖源,沈灼也省的口舌。   林隐一眼看到他怀中的白团就松了口气,笑的有点不好意思,保证说今天绝对把它看好,沈灼却拒绝了。   “昨天忙,今日没什么事,能腾的出手抱它,就不麻烦师兄了。”   “咦?可是龙骧师弟有好转了?”   “算是吧。”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正好赶上明日下山。”   沈灼笑笑转身进了药庐,心里却也没什么谱,昨天他确实修复了龙骧的大部分地方,最主要是修复了他的识海,他发现龙骧伤的最重的地方就是神识,看来当日长冥是以一缕神识现身镇天门的,可仅仅那一缕神识带来的威压就让龙骧差点丧了命。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他脆弱的主角啊,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强大起来,成为他书里那个站在众生巅峰,能与长冥平起平坐的主角呢?   作为老父亲他每天都为怎样从某个半神后妈手里保住自家儿子而苦恼,沈灼简直头疼。   “识海经脉皆已修复,今晚怕是来不及,若无意外,明日他便能睁眼。”   凤于绯以为他是在担忧明早下山的事,在一旁解释了句,她能感觉得到沈灼很想龙骧能去参与这次青麟盛会。   “只是这次过后我要沉眠一段时间。”   “多久?”   沈灼心里明白,龙骧能这么快好,绝对不仅仅是他那一缕神元的功劳,凤于绯付出了很多。   “不知。”   “……谢谢。”   沈灼想想在心里加了句,要是我能回到原来的世界,一定给你和夙天行一个好结局。   “大人言重了,我亦是为了自己。”   “不一样。”   沈灼摇摇头,“下山后我们将先去往零州,再去参加青麟盛会,到时会经过凤池。”   “……谢过。”   凤于绯火焰组成的双眸看了他一眼,而后悄然隐于火焰中,将沈灼包围。   沈灼闭上眼,再次调动体内神元送入龙骧体内。   与此同时,印子洪明心二人也在八方台召见了薛君觅,宁飞月,玖源,江离等人,其大意也就是这次青麟盛会由他们带着弟子们参加。   印子洪显然心不在焉,随口说了几句后就要离开,到底是师兄弟,明心这段时间看着他为掌门忙来忙去,再不喜欢易千回,也担心起这个大师兄来了,便问了句,“掌门近来如何?”   这话一问顿时引起了薛君觅的注意,他抬头看着印长老的表情,一丝变化也不愿放过,或许是目光太过明显,印子洪抬头暼了他一眼,却也很快挪开转向明心。   “还好。”他说。   语气很生硬,但明心却早就习惯了,他们这大师兄这辈子孤僻了一辈子,偏偏为那易千回迷了心神,弄的萧师弟常年不愿回来。   “那便好,若有需要我的只管说。”   “嗯。”   印长老说完就匆匆离开了,明心长老目光看向玖源,揶揄一笑,“你小子不是才筑基么?怎么也让你跟着下山了?不怕?”   玖源脸一红,“回师叔,当年……薛师兄也是才筑基就下山的。”   明心嗤笑一声,“你跟他能一样?他炼气时就跟着他师父满天下跑了,你下过山吗你?”   “我……”   “你师父最近忙昏了,不清醒,还真同意了,你好好待在山上,过几年再出去。”   玖源当即慌了,“我师父已经同意了!”   “怎么,都是门内的事,同为长老,我说话没你师父顶用?”   明心眉头一竖,玖源立刻低下头认错。   “小子,你知道么?零州,湘州等地最近频频出来魔族出没的消息,你一个刚筑基的毛头小子去羊入虎口?”   “可师弟们也都是炼气啊!”   “炼气?”   明心长老冷笑一声,“你那些个师弟中,炼气的都留下了,能参加青麟盛会的哪个是炼气?哪个不比你厉害?你去说不得他们还得保护你呢!”   “那沈灼呢?”   玖源几乎是脱口而出,话音未落就后悔了。   果然,连江离师叔都嘲讽了句。   “人家沈灼倒是炼气,可人家单靠一手阵法就能把妖王逼退,你能吗?”   玖源脸色涨红,“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既然师弟执意要去,也不失为一次历练。”   说话的人竟然是薛君觅,在场的人都有点惊讶,连宁飞月都有些诧异,薛师兄可是一向听从安排不管这些事的。   然而他既然说了,那便是有分量的,明心长老最后还是答应了。   玖源高兴的直向薛君觅道谢,薛君觅却心里一阵心虚,脑海里不禁浮现出来之前某人跟自己说的话。   “既然不放心,那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怎么说?”   “你怕对他夫人和龙骧不利,你也拿捏他下不就得了?”   “何意?”   “我听闻印子洪有个宝贝徒儿,是他在凡间家族的子侄~”   “……”   薛君觅心中纠结,直觉得自己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某人待多了也学坏了,居然算计起同门来了。   可如此一来倒是能放下心了,他想。 第157章 下山   是夜,沈灼从药庐回来后辗转了许久才睡着,连秦煌调戏薛君觅的声音都完全忽视了,脑海里全是龙骧今天下午的情况。   每本小说的剧情中总有那么几个重要的节点,它连接着剧情与剧情之间的转折,也推动着剧情的进展,它让剧情看似顺理成章,实际暗藏玄机,而在《仙途纪元》里也有那么几个重要的节点,青麟盛会便是其中之一,甚至可以说是前期最重要的一个节点。   只有他知道,青麟盛会不只是青麟盛会,若没有青麟盛会就没有后面的剧情,主角甚至可能就不能踏上修仙之路,也会失去许多机遇,一步之差,主角可能就不再是主角。   所以沈灼才会怀疑长冥此刻对龙骧动手的真正动机,吃醋什么的不太可能,那个男人可不是只凭武力走到今天这一步的,每个踏上修炼巅峰的修士都是超凡绝伦的谋士,他很怀疑长冥已经算到了天机,才会突然重伤龙骧,却又没有将其彻底杀死,避免天道之罚。   他不想这样想,情感上他更倾向于长冥是因为不甘,哪怕只是不甘天道偏爱天命之子也好,至少他沈灼现在就是天道化身,可理智上他又清楚的知道长冥不是会情绪化的人,那个男人活了万载,比他沈灼冷静沉着万倍,若他没有天道这层身份,加上之前那身奇怪的力量,他怕是早就死在对方手上了。   “呵——”沈灼冷笑一声。   “……”   “……”   大晚上的突然一声冷笑,让睡在地上的两人都吓了一跳,对视一眼后扭头看向床上。   “夫人平时睡着了说梦话?”   “不……”   沈灼:“……”   默默翻了个身,沈灼闭着眼睛开始在心里扎小人。   第二日一早沈灼便被薛君觅喊起来收拾东西,其实他也没什么行李,只多了把镇天门的剑而已,以及前天某人半夜跑来丢下的一件衣服。   房中无人,沈灼看着手上熟悉的银纹黑袍忍不住疑惑,夙天行不是说这衣服世间就三件么,这件看着也不像秦煌带回去的那件,难道是新做的?   居然同款式衣服做上好几套,都什么奇怪癖好,分得清哪件干净哪件换下的么?   吐槽归吐槽,沈灼还是将它叠好放进了包裹里,包裹里还放着原来那件坏了的,因为已经是纯狐的御窝所以一直也没有扔。   沈灼忽然觉得自己对长冥的感情也就跟这袍子一样,一开始崭新如故,也没放在心上,后来越来越珍惜,最后决定狠心舍弃,转眼却又出现一件新的卷土重来,他又珍而重之地将它收好,即使什么也没有改变。   门外传来薛君觅的喊声,沈灼背起包裹拿起长剑走了出去。   他没有去药庐,而是直接跟薛君觅一起去了八方台,那里已经站了好几个人,明心长老,江离,宁飞月,玖源,赵空元,应天白,夙天明,以及一个叫洪月的少女。   见沈灼走过来,江离暼了眼他身后,眼里划过一丝失望,“行了,都站过来。”   “师叔,还有一人。”夙天明忽然开口道。   “龙骧那小子好了?”   明心长老被褶子挡住的眼睛都睁大了点,下意识看向了沈灼。   “嗯。”   沈灼应了声,薛君觅有些意外地看向他,却没有多说。   “真是太好了。”宁飞月笑着说了句。   赵空元轻哼了声,一脸不屑。   大约等了小半个时辰,赵空元皱眉问了句,“沈灼,龙骧真的好了吗?”   他们那天虽然没有看到龙骧到底伤成了什么样,但这段时间见沈灼每天往药庐跑也知道龙骧伤的怕是不轻,毕竟整个虹音轩都消失了,到现在也没查出是谁动的手,甚至有人怀疑妖王根本没有离开镇天门,而是依旧潜伏在他们身边,一时间人心惶惶,连他都烦的不行。   二流门派就是二流门派,终于可以下山了,赵空元正暗自得意时,余光瞥见了不远处有人走了过来。   他抬眼看去,对方越走越近,他顿时黑了脸。   “来了!”宁飞月开口喊道。   几人扭头看过去,那白衣少年目光沉静地拿着包裹和长剑走了过来。   沈灼嘴角勾起,十一人,正好,除了多了一个应天白外,与原剧情一样。   “弟子来晚了。”龙骧低头抱拳。   江离扫了他一眼,确实没发现有什么不妥,于是又加了句,“龙骧,此次下山是为了在青麟盛会中为我门派夺得名次,若你身体有恙可是会拖后腿的。”   “弟子明白。”   龙骧抬眼与其对视,目露精光,神识极为强势,江离小小吃了一惊,只当他又从凰灵玉那里得了什么好处。   明心自然也不会多问,看在沈灼的面子上他也不会多问,摆摆手就开始说正事了。   “此次参与青麟盛会共十一人——”   此话一出,除了知情的江离薛君觅宁飞月沈灼,几个新人都适时地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他们一直以为薛君觅宁飞月江离三人只是负责带队而已,没想到他们居然也要参加青麟盛会。   至于夙天明,他已然不是第一次参加青麟盛会自然也是知情的,   “你们不会真以为镇天门就靠你们几个筑基……和炼气的新人去青麟盛会吧?”   江离见他们的表情哂笑一声,“只不过每次确实要带上几个新弟子,也算是另一种比拼。”   “对,就是这个意思,青麟盛会由来已久,每次的比法都不一样,并不局限于炼气还是筑基,又或者是元婴,连我……”   明心长老指着自己,“也要去参加。”   赵空元也是第一次听说,当即反问了句,“那我们还能赢吗!”   “那可不一定。”   明心抬了抬厚重的眼皮,懒洋洋地说道,“青麟盛会什么样,我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真正什么样,你们见了就知道了,只不过你们要记住一点,赢了不一定就是赢了,输了,也不一定就是输了,但你若弃了手中剑,便是真的输了,可明白了?”   “明白。”众人异口同声地回道。   “嗯,那就启程。”   明心话音刚落,眼前的薛君觅宁飞月便齐齐祭出了自己的法器,一柄斜纹长剑,一丈红绫,二人脚尖轻点便飞身踏上了自己的法器,悬浮在半空中。   “你们灵气不足,便随我一起乘丹鹤吧。”   江离抬手召来了三只丹鹤,自己踏上了其中一只的背上,对着地面的几人说,“你们两两一组,都会飞……那谁,龙骧,你带下沈灼。”   龙骧点头,看向沈灼。   一旁玖源却忽然上前对沈灼吞吞吐吐地开了口,“我……我学过一点御兽之术……”   沈灼还未开口,江离在头顶怒喊了句,“玖源你跟洪月一组!骑个丹鹤还用上御兽了你?出息!”   “……” 第158章 连玉节   众人看着玖源蔫蔫的身影忍不住笑出了声,洪月也满脸不好意思。   沈灼笑了笑,正要转身走向龙骧时,身后忽然响起丹鹤凄厉的尖叫,众人都是一惊,转身一看都被眼前一幕弄懵了。   只见手持长剑的应天白一脸冷漠地站在一只丹鹤跟前,那只丹鹤瘫着翅膀卧在地上凄厉地哀叫着,惊恐害怕地像是见了鬼似的。   “噗——”宁飞月忍不住笑了出来。   应天白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只丹鹤,往前一步就能听到凄厉的叫声。   “这只胆小,换一只……”   “师叔,另一只已经要晕了。”   “……”   沈灼心中叹了口气,默默走过去,对赵空元说了句,“我们换一下。”   赵空元不屑地哼了声,转身正要走向龙骧时,夙天明忽然上前表示要跟他换,赵空元心里对这些好男风的鄙夷一番后就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龙骧竟然也没有说什么,转身轻抚另一只受惊过度的丹鹤,对方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龙骧抬脚踏上了它的背,夙天明跟着踏了上去。   另一边沈灼站过去后那只丹鹤虽然还在颤抖,但已经停止了惨叫声,缓缓飞了起来,洪月疑惑地“咦”了声。   沈灼看向眼前散发着寒气的人,无奈地伸出手,“你……”   剩下的话还没说出口,对方已经拽住他的手将他拉过去抱住腰,踏上了丹鹤的背。   “可以松手了,谢谢。”沈灼默默说了句。   对方没有松手,依旧紧扣着他的腰,淡淡说了句,“她要撑不住了。”   沈灼心头一紧看向飞在前方的龙骧夙天明二人,发现龙骧已经晕了过去,夙天明单手扶着对方,扭头朝自己眨了眨眼睛。   沈灼松了口气,朝对方感谢一笑,然而夙天明却突然脸色一僵,迅速转过了头。   沈灼心中疑惑,扭头看了眼身后某人,对方一脸平静地回视,沈灼竟在那张没有波澜的脸上看出了无辜二字。   他默默推开对方的手,从怀里掏出傻儿子,凝神片刻,便将这一路上的天地灵气徐徐送入纯狐体内,小家伙舒服的哼唧了声。   沈灼忽略身后传来的目光,弯了弯嘴角。   片刻后宁飞月刻意放慢了速度,踩着红绫与沈灼所乘的丹鹤并肩。   “纯狐最近是要冬眠了吗?”她探着头看向他怀里的白团子问道。   “大概。”   沈灼抬头看向她发梢上的点翠发簪眼睛亮了亮,忍不住夸了句,“新发簪很漂亮。”   不仅漂亮,还很顺眼,北川宁家的十宝之一,他现在真是爱死了原剧情的味道。   “嘻嘻,是吗?这是我娘给我的。”   宁飞月脸上泛起笑容,“对了沈大哥,你之前那件特别宝贝的黑袍,我给你送房里去了,本想替你补好的,但是针怎么也扎不进去,我就没动了。”   “你误会了,那件衣服我并不是很看重,能替薛师兄挡下一劫也算功德圆满,既然破了就不用再补了。”   沈灼手指向纯狐,笑容灿烂,“它已经废物利用变成纯狐的窝了。”   “废物——”   宁飞月十分惊讶,“那可是……”   先天宝物的紫金丝啊。   沈灼毫无所觉地玩着纯狐的尾巴,宁飞月见状反而觉得自己大惊小怪了,好像沈大哥一直也就是这样的。   “其实我是想问,玄玉姐姐最近去哪儿了啊?”   “她啊,最近忙着呢,等我们去了零州或许能遇到。”   “又是零州啊?”   宁飞月忽然面露担忧,“师伯也在零州没消息呢。”   “他常年在外,经常数十年都没消息,你不用担心。”沈灼不止是安慰她,而是知道剧情里萧无涯就有这一遭,却不会丢掉性命,并且还会有所收获。   宁飞月闻言笑了起来,“不知怎么的,每次听沈大哥这样说我的心立刻就定了下来。”   沈灼笑笑,“是么?”   “是真的!”   宁飞月说着干脆就要从红绫上跳到了丹鹤身上,结果刚一抬脚,就见那丹鹤突然惊恐地叫了一声,然后迅速地往上空蹿飞去几十米。   宁飞月:“……”   沈灼:“……”   偶然回头瞥了一眼的赵空元嫌弃不已:“咦~”   沈灼感受着高空中的气压和劲风,压下被风吹凌乱的长发,安抚地摸了下这只丹鹤,感叹道,“你只是只丹鹤啊,在百丈高空飞不适合你的。”   丹鹤欲哭无泪,它也不想啊。   尽管只是丹鹤,众人也在晌午时分赶到了沁阳山千里之外的一处城镇——济阳。   沈灼走下丹鹤时看了眼夙天明那边,发现龙骧已然缓过来了,但看起来还是有些虚弱,见到沈灼就走了过来。   “身体如何?”   “一路经她修复,吸取了不少灵气,恢复的差不多,暂时不能动用灵气。”   “她呢?”   “……进入了沉睡。”   听他声音有些颓丧,沈灼捏了捏他胳膊,安慰道,“好好活下去,才能回报这份救命之恩。”   “我明白。”   龙骧点头,忽然抬眼问他,“是谁伤了我?”   沈灼毫不意外,甚至已经确定了伤人的就是长冥,并且那日取走的也是龙骧的记忆。   “一个忌惮你的人,恭喜,你已经成长到让他忌惮的地步了。”沈灼笑着说。   龙骧却没有笑出来,神色异常凝重。   沈灼知道他心结,也不再多说,他暼了眼身后的应天白,不动声色地扶起龙骧,与他走在一起。   为免惹人注意,几人照例在城外就下了丹鹤,但这十一人的队伍还是引起了济阳城内一阵哗然。   “是修仙的人……”   “我看着也像,你看那前面的老头脸上的褶子……”   “……”   明心长老淡淡暼了议论的人一眼,对方立刻收了目光,开始叫卖。   “莲芋,新鲜的莲芋……”   “莲芋?”   宁飞月有些好奇地凑过去看了眼,指着摊子上那一盘盘码齐的紫色小丸子,笑问,“这是什么东西做的?好香啊。”   “就是莲芋啊,姑娘要不要尝一个?一分钱三个。”摊主说。   “莲芋……”   沈灼忽然想到了什么,抬头问那摊主,“到连玉节了?”   “是啊是啊,今夜亥时便是连玉节,小半个中州都要吃莲芋,公子可要买些尝尝?”   “不用了,我家乡不吃莲芋,吃饺子。”   “饺子?”   “嗯。”   沈灼笑笑就走开了,身后听到洪月在给玖源宁飞月等人解释这凡人界的连玉节象征着一年过去了,该与家人团聚。   宁飞月和玖源久居沁阳山上,自然不曾听过这节日,龙骧等人却是知道的。   沈灼自然也知道,因为这就是他根据春节设定的。   “沈大哥,你也过过连玉节吗?”   “没有。”   “咦?你为什么……”   “我不是中州人。”   “奥,那你也尝尝这莲芋啊,我买了好多,好香啊!”   宁飞月笑嘻嘻地捧着纸袋子看着他,沈灼扭头,发现洪月,薛君觅都捧了个纸袋子,不禁一笑,拿起一个热的尝了下。   满口甜糯的奶香,是女生会喜欢的口味,沈灼却不是很喜欢。   直到跟着江离走到客栈前,沈灼才忽然对众人说了句,“晚上我给大家做顿饺子吧。”   “饺子?”   “什么是饺子?”   “比莲芋还好吃吗?”   “当然。”沈灼笑道。   龙骧却想到了什么,“为什么突然想起要做饺子?”   “因为今天是我的生辰。” 第159章 饺子   沈灼一句话说的众人都扭头看了过来,瞬间安静的不得了。   无论修士或者凡人,生辰这个日子多少都有着重大意义,然而他们却全然不知道沈灼的生辰。   其实别说他们不知道,连龙骧也不知道,这个认知让他一时心里不舒服起来。   “你为何不说?”   “是啊沈大哥,你怎么也不说一声啊?”   “你这小子,想要什么?只管跟老朽我说一声。”   沈灼面露无奈,“忘了,才想起来。”   龙骧无话可说,心里却已经飞速在想晚上送什么礼物给沈灼了。   一旁忽然有人冷不丁地问了句,“他生辰与你们有何干系?”   “……”   几人都是一愣,齐刷刷看向一旁的桑海少主。   “呃……生辰,别人是要送礼的。”洪月怯怯地解释了下。   应天白看向沈灼,沈灼忙干笑着回头,“不用不用,诸位有这个心意就好,我只是想着好久没吃饺子,也给大家尝尝罢了。”   应天白看着他陷入了沉默。   沈灼正要说些什么,忽然发现龙骧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他扭头一看,见他双眼虚浮,脸色发白,心叫不好,伸手牵住了他的手,对众人笑道,“我胃有点难受,先进房了。”   “等会。”   明心忽然喊住了他,“你那小身板是真弱,早上还飞的那么高,龙骧,你扶他随我来。”   沈灼了然一笑,“那就麻烦长老了。”   说完直接牵着龙骧的手就往楼上去了,洪月看着二人感叹了句,“龙骧真的对沈大哥好好啊。”   “那是当然。”宁飞月挤眉弄眼地笑。   洪月眼睛一亮,“我听说他们不是亲叔侄?”   “当然。”   “怪不得我觉得他二人站在一起如此般配。”洪月羡慕地叹了句。   赵空元冷哼一声,“沈灼他不是有未婚妻么?”   宁飞月自然知道这事,但还是不满,“关你什么事!”   赵空元气的说不出话来,自己跑上楼去了。   洪月小声地问,“他是不是喜欢你啊?”   宁飞月哼了声,“我才不喜欢他呢,你听谁说的啊?”   “还用听人说么,他平时都是气别人,也只有喜欢的人才能一句话就让他气个半死了。”洪月低头忍不住笑。   二人年龄相近,这次出来也只有她们两个人姑娘,越谈越投机,不一会儿就开始讨论给沈灼送个什么生辰礼物来。   江离已经安排好房间,扭头看了圈,“还有一个人呢?”   几人面面相觑,唯独不见应天白。   “将他安排与我同住吧。”薛君觅说道。   “也好。”   另一边,二楼的房中,明心刚给龙骧检查完身体。   “给他布个聚灵阵,今晚别让人打扰他。”   明心长老暼了眼沈灼,“这里不比沁阳山,聚灵阵外记得再布一道结界,不然容易招惹妖魔鬼怪。”   “明白。”   沈灼点头,即使明心长老不说他也是这么打算的,龙骧现在的身体虚浮的厉害,有涅槃之火初步锻体,也不怕灵气过多身体负荷不了,这一路只管让他拼命吸收灵气就好,青麟盛会可是重要舞台。   “从明日开始可以吗?”龙骧却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明心有些意外,却只是看了眼沈灼便走了。   门再次关上,沈灼看向龙骧,“为何?”   “我还没有为你准备生辰礼物。”龙骧说。   沈灼一怔,随即笑了,“你能够尽快好起来,那就是最好的礼物。”   龙骧目光一柔,“真的吗?”   “当然是假的。”   “……”   沈灼摸了摸他的头,和蔼道,“傻孩子,你最好以全盛姿态参与青麟盛会,否则我就把你送人了。”   “……”   龙骧无奈地笑,“你是故意的吧?”   “对,但是青麟盛会对你真的很重要。”   沈灼认真地看着他,“相信我,如无意外,青麟盛会之后,你将会成为无人敢指摘的角色,连玄同派也不敢随意动你。”   龙骧目光微动,而后笑回,“好,我信你。”   “联系我会给你留一份的。”   “嗯。”   在布下阵法前,龙骧从怀中拿出了一颗用红绳串好的绿色玉石,“这当日晋阳城灭飞月替我取出来的,是我娘的一颗玉石……”   “我不要。”   沈灼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这是你的回忆,因此对你而言价值连城,可对我而言只是一颗玉石,还夺走了你的回忆,这并不好。”   “难道不可以仅仅因为是我送的吗?”   “那更不好。”   “日常被你拒绝。”龙骧低头苦笑。   沈灼慈爱地摸他头,“慢慢就习惯了。”   随即双手结印,在那阵法之外又布下了一道结界。   “这结界许出不许进,在日出之前无论如何也不要踏出来。”   “好。”   沈灼交代完后就带上了房门,一路找到了客栈的厨房。   厨房里冷不丁看到这么个好看的人顿时一愣,忙不迭地替他准备好了食材。   沈灼心情不错,即使有人又把他认成了女的也不是很生气。   中途宁飞月和洪月找了过来,说是特意来帮忙的,沈灼自然同意,和面之类的宁飞月比他要在行。   结果没过一会儿赵空元也过来了,磨磨唧唧地在旁边说了半天,沈灼无奈地说了句,“你要试试吗?”   高傲的赵公子哼了声,“那我就试试吧。”   惹的宁飞月又是一个白眼,洪月抿嘴直笑。   沈灼见状问起了其他人,薛君觅自然是得空就在修炼冥想,而玖源被江离看着,夙天明摇着扇子出去逛了,至于应天白……   “不知道,一直没看见,可能出去逛了吧。”   宁飞月顿了顿又说道,“其实他不在挺好的,我老觉得他好吓人,每次看到他我都心惊肉跳的。”   洪月连忙附和,“我也是。”   “……我最近也是。”   赵空元犹豫了会说道,“才来镇天门时还没什么感觉,前段时间他不知道去哪儿转了一趟,回来脸上血淋淋的,又忽然好了,之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呦,蓬莱少主也怕他?”宁飞月酸了句。   “我那不叫怕,是不喜!”赵空元解释道。   几人啧啧嘴,一点不信,赵公子又被气的够呛。   沈灼也跟着笑了笑,目光却微沉。 第160章 生辰之礼   四人一起的动作还是很快,一个时辰功夫,包了二三百个,下锅煮了几开就熟了,宁飞月高兴地去喊明心长老江离师叔,夙天明也提着一只锦盒回来了。   “看着不错。”   夙天明在饭桌坐下夸了句,随后将那手上的锦盒递给了沈灼,“着实匆忙,小小心意,望莫嫌弃。”   “怎么会?”沈灼笑着谢了。   “打开看看吧,也不枉我忙活了一下午。”   夙天明这么一说顿时引起了众人的好奇,沈灼也就顺势打开了那精美华丽的锦盒。   巴掌大的锦盒里面只放着一枚玉簪, 通体雪白,明明摸上去无比光滑,但肉眼又能看到上面竟有细腻的鳞片,泛着淡淡金光,十分夺目。   “这是……”   “龙麟。”   夙天明挑眉笑回,“而且还是最为稀有的白龙鳞片。”   “哇!”   几人都震惊不已,沈灼都有些意外,要知道当今中州凤凰倒可能还存在几只,可龙族却是数万年不曾看到了。   “就这一下午,你居然在这区区济阳城里找到了龙……这个?”   “当然不是。”   夙天明目光暼向桌上的锦盒,“我找的是锦盒。”   “……”   众人心中不禁对精致的小世子又刷新了一个高度。   “珠玉在前,我都不好意思拿出我的贺礼了。”   宁飞月说着从手上取下了一只银钏,“这是从上古一处废弃洞府得到的,虽有些损坏了,但也算是后天灵宝,听说能预测吉凶,为主人挡灾……沈大哥,祝你生辰安康。”   “谢谢。”沈灼欣慰一笑。   “谢什么,你教我阵法,我还得喊你半个师父呢。”宁飞月吐了吐舌头。   接下来薛君觅送了一根剑穗,洪月送了双靴子,明心江离也都送了件不错的法宝,玖源恨不得要送自己心头血了,被江离骂了后也算了个品质不错的储物袋,就连赵空元也送了个莲花状的玉符。   “你不是一直惦记着我蓬莱琅嬛玉阁的典籍么?这便是通行令符。”   赵公子依然傲娇着,沈灼却诚心道了句谢。   最后,还差一人。   “应天白还没回来?”江离问了句。   其他人摇头,都说没看到。   “可能临时有事,我们先吃,我还留了些。”沈灼说。   几人吃完饺子后外面忽然热闹了起来,空荡荡的客栈顿时吵闹起来,掌柜的和伙计都跑了出去。   宁飞月似乎早已打听好了,拖着几人往外面跑,非要去凑个热闹。   江离放不下几个少年人,只好跟着去了,明心长老让沈灼去,龙骧有他管,沈灼拒绝了。   明心见他坚持也不强求,丢下句有事喊他就不见了。   沈灼一个人站在二楼龙骧隔壁房间的窗边,托着脑袋好整以暇地看着外面街道上的喜庆热闹。   跟他那个世界差不多,他身为作者自然再清楚不过,甚至与他小时候生活的那个城市都很像,他妈妈也会在吃完饺子后领着他出去玩。   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沈灼的思绪渐渐飞离了身体,耳边的人声也渐渐模糊起来。   脑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等回过神来,眼前的热闹街道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沉寂的星辰之海,细小的星光漂浮在他眼前,他犹如凌空漂浮在无尽的宇宙之中。   上下为宇,左右为宙,时与空,而在这片星辰之海中,时间与空间似乎失去了意义,一切似乎都是永恒的。   沈灼转过身去,那里站着一个人,银发黑袍的男人,像真正的神明。   他没有像以前那样走近对方,只是那样远远看着,在这璀璨的星辰之中,他恍惚间觉得自己是站在无尽岁月的时空长流中与对方遥遥相望。   若冥冥中真的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安排着这一切,那么他穿越到书中是为了遇到眼前这个人么?   若百里幽信说的都是真的,那么他为何会回到三千年前?又或者……他真的只回到了三千多年前吗?那个他甚至为了隐瞒现在的自己而让那两人对天道立誓,又是为了什么?会跟眼前这人有关吗?   千般思绪,沈灼最终只说了一句,“这回敢用正视我了?”   “……”   “那日在桃花谷我问你为何吻我,你说我只不过区区凡人,可那晚你又故技重施……”   沈灼浅笑一声,“我失忆那段时间中身上的痕迹是你留的吗?”   “……”   长冥没有回答,一如既往淡漠地看着他。   “还有一件事。”   沈灼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他面前,双眸微冷,“你明知我没有另一半神元很快就会死,会消散,却还是封了我的记忆不让我找到那一半神元所在,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将那一缕神元还给我?”   “……”   “回答我,半神大人。”   “……”   长冥慢慢走向他,垂眸看着他有些咄咄逼人的目光,缓缓低下头去。   沈灼下意识闭了下眼睛。   “你只是忘了。”   沈灼听到他这样说,一个柔软的吻落在他的眼睛上。   “难道不是你让我忘了的么。”   沈灼重新睁开眼,抬头看向那双眼中,“长冥,若我真的死了呢?”   “……”   “若我真的化为天地灵气,消散于天地呢?你有没有想过——”   “十万年。”   “……什么?”   长冥静静看着他,“若你重归天道,十万年可能再见你?”   “你——”   沈灼的心克制不住地狂跳起来,“你……为何要见我?”   “除了你,无人能再踏上九重宫阙。”   “……”   沈灼嗤笑一声,所以换了谁是天道化身都可以,若他沈灼一开始只是个凡人,怕是都入不了堂堂半神的眼。   “我好歹是天道化身,以后不要随意将我唤来,我很忙的。”   沈灼似不经意地拨动了下墨色长发,仰头笑看着他,“毕竟我要看着天道之子将你拉下神座。”   长冥的眼眸忽然泛起冷意,沈灼本以为是自己的挑衅起了作用,结果对方突然冷冷地来了句,“不要碰头发。”   “……啊?”   沈灼一脸懵逼,无名火起,伸手又拨了下头发,“与你何干?”   眼前的那张脸居然难得一见地皱起了眉,似乎真的发怒了,伸手就要探过来,沈灼吓了一跳,猛的后退一步,脚下下意识地亮起了阵纹。   长冥的脸更加冰冷了,沈灼也意识到自己反应有些过度,收了阵纹,假装不经意地转回了话题,“快天亮了,我要回去——”   他话还未说完,长冥就眼神一冷,将他送了回去。   半神大人对着眼前的斑斓虚空盯了许久后抬手唤出了水镜,水镜对面是玄玉忙碌的身影。   “我现在有点忙,等会再……怎么了?”   玄玉与自家尊上相处了万年,再了解不过对方的表情含义,今天这副比冷漠还冷漠的表情分明是生气了,她连忙放下手头的事问了句。   “……”   长冥冷着脸一言不发,玄玉想了想居然秒懂了。   “他没收你送的礼物?”   “……”   看着水镜对面更加冷了几分的脸,玄玉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其实那东西尊上早就提过了,她反正也跑一趟,就顺道也替沈灼准备了个,毕竟他们尊上头一次在某件事上有点想法要求,她自然乐意满足。   本来东西也差不多了,一个时辰前她刚到零州附近就接到了尊上的传音,问她要那样东西,她当时疑惑也没多问,反正东西做好了,就交给她家尊上了,结果……   “他今日生辰。”他们高冷的尊上终于开了口。   玄玉不解,“那不是更好送吗?”   长冥冷嗖嗖地暼了她一眼。   “咳,您说您说。”玄玉忙说。   然而半神大人显然不想说了,抬手撤了水镜,不知去了哪里。   “……”   玄玉无语地叹息一声,忽然觉得这两人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真是很配了,别说这世上还有能让尊上动心的人了,就说能看上他们尊上这种的,也是世间少有,她越想越佩服起沈灼来了。   小剧场:   半神大人: 伐开心,人家只是想跟他说句   生日快乐,顺便送个礼的!   玄玉: ……那您倒是送啊!   半神大人: 他不收。   玄玉: 您确定您真的说了吗?   半神大人: 在心里说了。   玄玉: …… 第161章 那场盛世的”雨   沈灼重新回到客栈那间房时不知道过了多久,但外面的热闹还在继续,大约是一夜不得停歇了。   他眼前似乎还残留着某人的样子,想到了什么,对方突然把自己拉过去不会是有话要说吧?或者……知道今天是自己生辰?   他心里忽然有点后悔,早知道让他把话说完了。   月上中天,他忽然没了睡意,打算也出去走走,刚打开房门差点撞到了某个站在他房门前的少年。   来人正是换了一身黑衣的应天白,不知怎么的,眼神冰冷如寒霜,沈灼看了一眼以为是来砍自己的,下意识退了一步。   “……有事?”   “……”   他不说话沈灼更悚了,一边往后退一边问,“最近我们相处的挺好吧?我还给你留了饺子。”   “你想要什么?”少年开口了。   沈灼一愣,“你是要送我生辰贺礼?”   “嗯。”   “……”   那你这一身煞气的,搞得我以为你是来拼命的。   沈灼清了清嗓子客气道,“不需要的,我知道大家都没什么准备,有这份心意……就……够了……”   最后的声音已经听不见了,因为沈灼越往下说眼前这位脸色越是阴沉。   “那……我要一朵花吧?”   沈灼试探地问了句,“流梦树的花,可以吗?”   “嗯。”应天白回了这么句就转身走了。   沈灼眼睁睁看着他走出客栈,心想流梦树并不少见,一朵流梦花济阳城应该是有的吧。   “公子不下去看看?开始游花灯了!”   精神奕奕的小二正好回来拿东西,见他还在二楼往外看便笑着喊了句。   沈灼确实有点心动,便敲响了明心长老的门,“长老?”   “何事?”   “我出去一趟,龙骧就拜托你了。”   “去吧去吧,就知道你憋不住,快去吧!”   沈灼有点不好意思,却还是谢过走出了客栈。   “公子,你往那边去!花灯绕城一圈去正好到你跟前。”   小二热情地指着另一条路,“有点黑,我去拿个灯笼,咱们一道吧。”   沈灼看了眼,确实有点黑,便朝小二道了谢。   那小二年纪轻轻,也不过才十八九岁,见他道谢不好意思地笑了,“公子你们可是修仙的人啊?”   沈灼点头,“算是吧。”   “我就说么,咱们凡间哪有你这么好看的人啊,城主的女儿也没你一分好看啊。”   “……过奖。”   见他脸色微僵,小二忙解释道,“您别误会,我没有轻慢的意思,就是羡慕罢了。”   “羡慕什么?”   “瞧您说的,还能羡慕什么啊,自然是能飞天遁地,餐风饮露,无所不能,长生不老了!”   沈灼忍不住一笑,“你读过书?”   “嘿嘿,小时候读过几个月,后来就没读了。”小二挠挠头回道。   “你也想修仙吗?”   “嗯……不太想。”   “你不是羡慕吗?”   “羡慕那是一回事,可真要我去修仙……我可舍不得。”   “舍不得什么?”   “那就多了,我爹娘,我弟弟妹妹,还有……住我家对门的翠云。”   “你喜欢她?”   “她也喜欢我。”   “那该我羡慕你了。”   “您折煞我了!”   沈灼抬头看向前方微亮的道路,笑道,“我虽能修仙,可却看不到自己父母,也没有像翠云那样的人喜欢我,我难道不该羡慕你吗?”   小二一时被他说的不知道怎么回,最后憋了半天问了句,“您长的这么好看怎么会没人喜欢您呢?”   “就是没有啊。”   “可我见跟你同行的那两个姑娘都对你很好啊?”   “她们只是我的妹妹。”   “我也喊翠云妹妹啊,还就一个,您还俩呢!”   “……”   “您就是看不上人家姑娘呗?”   沈灼无奈,“好吧好吧,也差不多。”   小二颇得意,看了他一眼,“公子,要不我给你介绍个?”   “……不用了,谢谢。”   “唉,您别慌着拒绝啊,咱们城主女儿,别说你还是修仙的,就冲您这容貌也乐死了……”   沈灼见拒绝不掉,索性回了句,“那你给我介绍个男子吧。”   “……”   小二笑容一僵,顿时安静如鸡,过了好久才问道,“您……您是……”   “嗯。”   “奥奥……”   小二自己也觉得尴尬,说了没几句就把灯笼借给沈灼,说自己到了。   沈灼也不勉强,拿着灯笼谢过后就继续往前走了。   路很宽,却黑洞洞的,整个济阳城只有远处的那一角是亮的,隐约还能听到嘈杂的人声鼓乐声,其他地方却是一片沉寂的。   沈灼提着那灯笼往前走去,脑子里还在想刚才那小二的话也觉得好笑,要是回去后他的朋友们知道自己弯了估计也会像刚才那个小二一样。   远处的嘈杂声又近了些,沈灼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却只好暼见有什么东西从眼前掉下来。   他下意识伸手接了过来,一看,竟然是一片流梦花瓣。   沈灼心中疑惑,向道路两旁看了看,他刚才走过来的时候并没看到有流梦树。   正疑惑间,不远处的花灯散发的烛光远远映照了过来,一瞬间,漫天都是淡红的流梦花瓣,静静地从天空落下来。   沈灼吓了一跳,忙抬头望去,却什么也没有,漆黑的天空只有漫天星辰,和纷纷扬扬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流梦花。   “卧槽,居然是真花……”   沈灼一瞬间以为自己穿错书了,明明是特么的古玄怎么突然就变成了玛丽苏?   风中凌乱之际,他忽然想起来某人说要给他找流梦花来着……   他顿时看着那漫天飘落的花瓣雨心情复杂不已,“我只要一朵啊……”   然而任他怎么吐槽,头顶的漆黑夜空还是不停地飘下美丽的花瓣,像半个多时辰前某人落在他眼睛上的唇,轻轻柔柔地落在他的脸上,身上。   耳边悠扬的鼓乐声渐渐放大,花灯的烛火将沈灼的脸照的分明。   下一刻,万籁俱寂,鼓乐声戛然而止,人声也稀稀拉拉地停了下来。   众人看着不远处的白衣青年手持灯笼站在那里,一头青丝被白玉簪束起,漫天花雨不知从何处飘落,只落在他周身三寸之处。   更让他们觉得震惊的不是那白衣青年的容貌,而是那些花瓣明明落到了地上,却转眼就消失不见,青年脚下的那块地面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   沈灼看着手心的那片流梦花瓣,感受着上面淡淡的灵气,缓缓勾起了嘴角。   半个时辰前。   远在零州之境的玄玉对着水镜几乎要抓狂。   “这大晚上的我上哪儿给他找流梦树花去?您就不能随便在大街摘点给他吗?!”   “……”   “不是,就一朵花您还指望着能天长地久万年不败是怎的?”   “……”   “云天雾境那棵……云天雾境炸了啊!炸了!被您家那个炸了您还记得么?!我那棵树……不行!”   “……”   “半个时辰!洒完立马还我!”   “……” 第162章 月   沈灼到底没能凑上热闹,在那些人差点把他当神拜的时候他赶紧逃回了客栈,连灯笼都忘了。   而正跟在人群后面的宁飞月等人正高兴着,突然队伍就停了,鼓乐声也停了,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去看看。”   薛君觅刚说完这句话,就听见前面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惊呼声。   “仙人!”   “仙人……”   “仙人!”   宁飞月疑惑不已,“他们在喊什么?什么人……啊!别挤啊!怎么回事?”   她一句话都没说完,前后的人群忽然就动了起来,纷纷往前跑去,宁飞月下意识拉住了洪月的手。   江离不耐烦地扯住玖源使出了神行术,立刻出现在了三里之外。   夙天明一听“仙人”二字顿时也来了兴趣,也跟着人群往前跑起来。   “苏——”   薛君觅还没来得及喊出口,就见夙天明已经消失在人群里了,他不禁眉头一皱,下意识牵着身后人的手,头也不回地叮嘱道,“跟着我,别乱跑……”   身后不知谁笑了一声,薛君觅听着那笑声觉得不对劲,摩挲了掌心牵着的那只手,似乎不太像宁飞月的手。   他正要回头看过去,人群又是一阵涌动,将他挤的东倒西歪。   薛君觅皱眉牵着身后人硬挤着离开了人流,躲进了旁边的一个小巷子,然后劈手甩开了牵着的那只手。   “你何时来的?”   薛君觅蹙眉看向身后的人,对方的半张脸隐在黑暗中,被他甩开后顶着张笑脸缓缓走出来,露出了那张轻浮不羁的脸。   “本以为你见到我会很高兴,所以才第一个来找了你,却不想……”   秦煌故作忧伤地摇摇头,“那我走好了。”   薛君觅平静地看着他。   “你为何不留我?”薛君觅叹气。   “……”   薛君觅在心里也跟着叹了口气,面上还是镇定自若的,“你就无事可做吗?”   “怎么,很容易看出来么?”   “……”   “我说的可是实话,我从不骗你。”   秦煌折扇抵着下巴,双目中折射月色的光彩来,“我愿用五百年来等你的一句回复。”   “不必等五百年,我现在就可以回复你——”   “我不听我不听。”   “……”   “你现在说的肯定不是我想要的,不算数。”   薛君觅双眸凝深,“难道世间没有第二人吗?”   “哎呀,小君觅你变坏了。”   秦煌啧啧嘴,揶揄道,“你觉得被我缠着是坏事,还怂恿我去缠着别人?”   薛君觅神色冷峻地看着他。   秦煌一笑,“不过我如此聪慧,是不会轻易被你怂恿的。”   薛君觅转身就走。   秦煌一步不落地跟上,与他齐肩,“回去?”   薛君觅不理他,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花灯已过去,路上漆黑静谧,只有淡淡的月光,落在他好看的脸上,显得更加俊美。   秦煌看着他略显稚嫩的侧脸,忽然勾了勾嘴角,“你是如何看我的?”   这话太不像某个完全自我的人说的,薛君觅诧异地扭头看向他,对方正笑眯眯地等着他的回答。   薛君觅重新扭过头看着前方的路,最后目光落在头顶夜空的弯月上,缓缓开口,“像月。”   秦煌挑眉,也看向那弯月,“怎么说?”   薛君觅却不说了,不紧不慢地往前走。   秦煌定定看着身旁少年笔直的身影,清秀冷峻的面孔,转而笑道,“听闻今日是夫人的生辰?”   “……你一路跟着?”   薛君觅蹙眉,这感觉可不太好。   “也不是一路,只是约摸猜到你们会在这里落脚罢了。”   秦煌以扇抵掌,沉思道,“你说我该送些什么给夫人好呢?”   薛君觅也不理他,认一个人自言自语自问自答,直到回了客栈,秦煌二话不说就跟着他进房时,他顿时一怔。   “你做什么?”   “睡觉啊。”   “这是我的房。”   “我知道。”   “……回你自己的房间。”   “咦?我们前两天还同床共枕的啊。”   薛君觅冷冷看着他,秦煌面露无奈,“这大晚上的,你让我上哪儿去找房间?”   两人就这么一里一外地僵持的时候,门外传来了宁飞月等人的欢笑声,秦煌似笑非笑地看着薛君觅。   薛君觅眉心微蹙,转身将人放了进来,秦煌笑着跟着走了进去。   “你睡地上。”   薛君觅说着就要抱自己的被子,被秦煌拦住了,“就一床被子。”   “我已筑基。”薛君觅回道,言下之意是自己不惧冷。   秦煌却对着一笑,“那我更是不惧冷的。”   薛君觅一怔,也反应过来自己这行为有点多此一举,“习惯了。”   他身为大师兄,平时惯于照顾师弟妹们,倒忘了这人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妖怪,哪里需要他照顾的。   秦煌见他把被子放回去,忍俊不禁,“你多少也坚持会,让我感动片刻啊。”   “你会感动?”薛君觅回头反问。   秦煌被他的目光一动,弯起嘴角,“你觉得我不懂情义?”   “你懂,大约也都经历过,或许如沈灼说的那般,只有全部尝遍了才能看透,而后再站起来时,剑才能更锋利。”   “夫人不愧是夫人。”   “你可以去与他探讨一番。”   “不一样。”   秦煌上前凑近他,弯腰倾过身看着他,“你与他不一样,我不需要七窍玲珑心,也不需要通晓观世道心,只需一颗剑心。”   “……”   薛君觅抬眼静静看着他,一言不发。   秦煌忽而一笑,伸手勾了下他的下巴,“逗你的,我自有地方休息,你睡吧。”   说完便蹿出了窗户,身后一把长剑飞来,直直钉在了窗户上。   房里薛君觅两眼震惊地瞪着某人逃走的窗户,一张脸因怒气而通红。   门外宁飞月敲门问道,“薛师兄?是你回来了吗?薛师兄?”   薛君觅原地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压下怒火,沉声回道,“嗯,你们早些回去休息,明天一早启程。”   “……奥。”   门外的声音明显弱了些,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怒火,也不敢多问就乖乖回房去了。   而隔壁的隔壁房的沈灼躺在床上毫无睡意,盯着床顶看了半夜才在黎明时分睡下。   第二日一早沈灼起来来看着自己眼下两块青黑忍不住对着镜子叹了口气,这当凡人就是不好,这睡迟了都有黑眼圈。   龙骧与明心同一间房,他这间屋子本该是与应天白合住的,但对方昨晚一夜未归,沈灼下楼吃早饭时才看到对方已经坐在大堂了。   一同坐在旁边的还有龙骧,脸色明显健康了不少,沈灼算是放下了心头一块大石。 第163章 暗流涌动   “醒了?”   沈灼下楼走过去,龙骧将一碗热粥送到他面前,这让他原本朝旁边应天白走过去的脚步一下转了方向。   “嗯,谢谢。”沈灼坐下说道。   龙骧对他笑了笑,“托你的福,我身体好了不少,咱们之间岂止是一个谢字能说的清的。”   “……”   这句话本来没什么,但偏偏唯一在座的旁观者是应天白。   沈灼下意识扭头看了旁边一眼,结果正好对上应天白那张冷漠的脸,对方直直看着他,他顿时觉得一阵怪异感,不等他打破这个尴尬的氛围,应少主就开口了。   “花收到了么?”   “……收到了,谢谢。”   他回完,左手边就来了句,“什么花?”   沈灼:“……”   他没说话,左右两人齐齐抬头对上了视线,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对视。   “……”   沈灼默默将怀里的傻儿子放桌上,低头捧着粥喝着,安静如鸡。   宁飞月薛君觅他们一下来就发现了眼前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的场景,江离扭头嘲讽似的看了眼玖源,玖源抿了抿嘴,没说话。   赵空元昨夜在房中闷头大睡了一夜,头还昏昏沉沉的,看着这场景愣是打了个激灵,清醒了大半,然后嫌弃地“咦”了声。   那边洪月还有些不明白,宁飞月偷偷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她顿时露出恍然又惊诧的表情来,最后怔怔回了句,“可我喜欢也沈灼啊……”   她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坐在沈灼左右手的两人闻言都不约而同地看了过来。   洪月吓的往后一缩,躲在了宁飞月身后。   “咳,沈大哥,吃好了吗?”宁飞月假装什么也没发生上前问了句。   “吃好了。”   沈灼歉疚道,“我一会便去买些干粮,接下来不会耽搁时间了。”   “没事的,青麟盛会还早呢,上次我来的时候也是凑热闹的,照样都是一路慢悠悠过去的。”   宁飞月上前抱住他的胳膊,拉着他往前走,“走,咱们去买点糕点,到时城门汇合。”   “是吗,那正好,我想去买些水果,听说储物袋可以存新鲜食物。”   沈灼一把捞起纯狐,笑着跟宁飞月出去了,其实心里已经跑过万头草泥马了。   开玩笑,他是作者他能不知道后面剧情的设定么?还不是场面太尴尬故意暗示宁飞月救场?   幸好这丫头一如既往的机灵,一出客栈就朝自己眨了眨眼睛。   沈灼忍不住给她竖了大拇指,“棒棒哒!”   “沈大哥也棒棒哒!”   宁飞月也给他竖了拇指,“他们都喜欢你!”   沈灼:“……”   “嘿嘿,我说笑而已,沈大哥别生气哈。”   宁飞月咧嘴笑,“我知道你心里有人了。”   沈灼心头一跳,“谁说的?”   “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宁飞月疑惑,“你未婚妻啊!”   “……嗯。”   沈灼捏了把汗,心虚地转移了话题,“你要买什么吃的?”   “嗨,你还当真了啊?连玉节刚过,铺子都不开门的,上哪儿买吃的,我昨天下午都买好啦!”宁飞月得意地拍拍自己包袱。   如她所说,大街上果然颇为冷清,没几个人,只不过家家户户门前还都挂着红布条,倒也不显得寂寥。   一阵风吹过,沈灼觉出了一丝冷意,这才意识到冬天真的来了。   “都买好了?”   二人在城门没等多久其他人就都过来了,赵空元探头去看沈灼怀里的傻儿子,疑问道,“它怎么还在睡?是不是死了?”   “……冬眠而已。”   沈灼白了赵公子一眼,抱着傻儿子回头看了眼济阳城。   “怎么了?可是有东西落下了?”龙骧在他身后问道。   “不是,只是……”   虽然只住了一晚,但这座小城镇给沈灼留下的记忆却是深刻的,所以他不禁在记忆里搜索着原剧情是否有这样一个济阳城,在之后汹涌而来的庞大剧情下这座小城可能存活下来,又或是像横阳城那样消失不见?   然而他怎么想也记不起来有写过济阳城的剧情,毕竟几百万字的连载小说,他又来了近一年光阴,现在也只能记得住些与主角有关的比较重要些的主剧情了。   “走吧。”   他摇摇头,转身看看应天白,又看看龙骧,最后选择了薛君觅。   薛君觅似乎在想事情,见他走过来显然一怔,随后便反应过来,踏上自己的配剑,“……嗯。”   沈灼很少见这位大师兄发呆,踏上对方剑后问了句,“发生什么事了?”   “嗯……无事。”   薛君觅摇摇头,双手捏决,驱使长剑御风飞起,其他人也紧随其上。   脚踩在一把长剑上,凌空飞行,风从脸上指尖拂过,沈灼无论经历过几次都还是觉得新奇,他写下的那个世界居然成真了。   他回头看了眼身后的人,缓缓一笑,书中的那些人也鲜活地出现在他面前,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大师兄……”   “嗯?”   “你是不是见到秦煌了?”   “……”   沈灼瞬间了然,那就是了。   “他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   没错,他疑惑的是这个,秦煌会跟来他一点不惊讶,但按说秦煌也缠着薛君觅挺久了,薛君觅不该如此见怪,也不符合他的性格。   背对着他的薛君觅沉默了会,忽然开口问道,“秦煌他的来历你知道吗?”   沈灼心说不能更知道了,连他有多少头发都是自己亲手设定的,包括他那些悲惨身世的设定……   但是他不能说,万一薛君觅提前知道那个穿青鸟羽衣的人是秦煌,他很难保证剧情没有任何变动,目前这种状态虽然不符合剧情,但是却是沈灼最想要的。   没错,目前乱了的剧情除了应天白的出现还有薛君觅这条线,按照原剧情他本不应该在晋阳城就出现,也不该与秦煌变成现在这样的状态。   在原剧情里……   沈灼深吐了一口气,正要说些什么时,忽然听到跟前飘来一句。   “我记得你曾和我提过一个身穿青鸟纹羽衣的男人——”   “……嗯?”   沈灼心头一跳,笑问,“怎么了?”   “你可看到了那人的脸?”   “……”   沈灼心里松了口气,他差点忘了自己还披着天命族的马甲呢。   “呃……我最近身体出了点问题……”   “我明白了。”   薛君觅顿了顿又道,“若只是我一个人的劫便也无妨,只要师父和师妹他们没事便好。”   沈灼心里一咯噔,看着眼前少年站的笔直的身影心脏像被一只大手揪起来一样。   眼前这少年出生不久就在镇天门,这十多年来的记忆全是那个地方,萧无涯宁飞月商音等人便是他的一切,若是失去了……   沈灼不禁想起了亲眼看着晋阳城被毁的龙骧,就那样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熟悉的一切在瞬间毁于一旦,自己却无能为力。   他回头看了眼,风却将他的头发吹到了脸上,遮住了他的视线。 第164章 套路   每五载一届青麟盛会,所有修仙门派都会在一个月前动身,因为整个中州疆土太过庞大,哪怕是修士御剑飞行也需要将近半个月,至于地点是万年不变的,大夏皇城——中庭。   数年前人族分崩离析,无数领地被其他种族占领,但大夏终归是大夏,耗费上千年,也付出了高昂的代价,终将大夏的疆土收回了九成,也成了唯一能横跨灵都和中州的修仙势力,也拜它所赐,人族也能够生活在灵都附近,而大夏俨然也成为了另一层意义上的修士王朝,无论是以玄同鸾天为首的修仙联盟,还是凡间的王朝,都是以大夏马首是瞻,因此上修士界的青麟盛会的主办权裁判权也就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大夏皇朝手上。   因此每到青麟盛会时,大夏周围的几座城池必然会空前热闹,全都是修士。   沈灼等人才出沁阳山还不觉得,待在天上飞了三天后,便时不时地就能看到与他们同路的人了。   第五天时一行人便弃了飞剑丹鹤落脚在了庆城,落脚前江离再三叮嘱此地已经是大夏辖区,这座城也是何方修士的落脚处,一定要小心,不能太高调。   众人都点了点头,心里还是有数的。   那些个修士都是活久了没皮没脸的人,尤其是那些凑热闹的散修,一个不小心杀人越货的事时常发生,而他们这边有人身怀凰灵玉,又带着个蕴灵之体,还有个清虚剑心,实在是太招人,便都努力敛了气息,与其他人保持着距离感。   “唔……你这脸也得遮一遮。”入城前宁飞月看着沈灼的脸若有所思道。   几人一阵沉默。   的确,虽说修士大都洗髓伐体,相貌堂堂,但沈灼这般美的没有性别之分的却还是有些扎眼了。   “确实容易被人误认成水灵体,若被邪修抓去当炉鼎怎么办?”   “……”   沈灼不服,“萧前辈相貌亦如此。”   薛君觅一脸认真,“可师父很强。”   “……我也很强。”沈灼板着脸。   赵空元嗤笑,“是,有炼气那么强,”   “我会保护他。”   “我会保护他的!”   “……”   几人纷纷看向两个异口同声的人,龙骧和玖源也对视一眼,最后居然都看向了应天白,宁飞月也看向应天白,好奇他有什么反应,然而对方只淡淡说了句,“他不需要。”   沈灼缓缓勾起了嘴角,显然颇满意。   玖源和龙骧自然也发现了,看着应天白的目光更加不善了。   宁飞月若有所思,玖源师弟居然也栽了?   “沈兄若无自保之力,怕是也不适合走这一遭。”   夙天明浅笑看着他,“沈兄可是?”   沈灼毫不觉得被冒犯,笑道,“知我者,苏兄也。”   于是,三道灼灼的目光同时看向夙天明。   夙天明:“……”   赵空元被这黏糊的气氛搞的起皮疙瘩直起,一脸嫌弃地先进了城。   “走吧走吧,听说这庆城不少修士,应当会很热闹,你们逛逛,我去买点画符的材料,玖源——”   江离脸一板,朝某人欢脱的身影喊,“过来!”   玖源:“……”   洪月笑盈盈地对他挥挥手,跟上了宁飞月的脚步。   沈灼连看都没看他,就跟苏天明一起走了。   玖源心碎不已,江离一旁冷眼旁观,“走了。”   “……奥。”   池庆城确实要大的多,大约是济阳城的十个还要多,足够修士御剑飞一圈,一入城门便有豁然开朗之感,眼前的街道都比济阳城宽了一半,够两辆马车并行,路两旁没有太多的摊贩,多是安安静静的一个人盘膝而作,面前放着一块破布,上面摆着几样东西,或是草药,或是小物件,也有奇奇怪怪的,甚至还有活物,摆摊的人也穿着不同,神色各异,总之随意的很。   沈灼一行人并不是很显眼,身上也没多少显眼招人的宝物,倒是有几人抬眼暼了几眼沈灼,随后又垂下头去了。   沈灼面色无波,脚步放慢,一点点看着街道两旁的东西,一路也没看见什么感兴趣的东西,却突然被一只手拦住了去路。   沈灼脚步一顿,看向那伸手拦自己的人,对方蓬松着一头花白头发,穿着一身旧道袍,盘坐在那里,一只枯瘦的手搭在腿上,另一个拦在沈灼腿前。   夙天明目光一动,笑问,“阁下有事?”   对方理也不理他,抬头看向沈灼,咧嘴露出一个怪异的笑来,“有宝。”   沈灼挑眉,“哪里有宝?”   那人的脸看着也就四五十岁,脸也瘦削,有些泛黄绿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看着他,“你身上……有宝!”   沈灼目光微冷,后退一步,龙骧已经站到了他面前,被他拦住了。   “那我再问一句,什么宝?”   感受到周围突然集中过来的目光,沈灼反而冷静了些。   那疯道士就那么仰头看着他笑,“活的。”   沈灼顿时明白了,对方说的是他怀里沉睡的纯狐,眼光倒是不差。   他反而蹲下身子将那人打量了一遍,然后与那人双目对视,缓缓念出一个名字,“乌禁?”   疯道士眼中飞快划过一抹惊诧,随即又恢复阴森森的样子,收回手坐在那里不动了。   “认识?”龙骧扭头问他。   沈灼笑着摇摇头,朝着前面的宁飞月走去。   疯道人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垂下头看着自己的东西去了。   龙骧与夙天明对视一眼,夙天明轻轻摇头,龙骧眉心微蹙,却还是跟着沈灼去了。   应天白也跟着走过去,疯道人像是被真扎了一下似的,猛的抬头看过去,紧紧盯着应天白走过去,一双浑浊的绿眸泛起了几根血丝。   应天白目光微动,似有所觉,却依旧面色沉静地跟在几人身后,远远看到走在前头的沈灼停在宁飞月跟前,笑着替她选簪子。   他没有停下脚步,与沈灼擦肩而过,径直往前走去。   下一刻在他身后的沈灼敛了笑意,抬头朝他看过去。   “沈大哥?沈大哥?”   “嗯,挺好看的。”   于是宁飞月便在周围一堆法器中买了那根普通的银簪,不得不说女人的心思还是很专一的,只要好看就行。   沈灼无奈笑笑,余光瞥见手边摆着一根桃木簪,忽然想到了什么。   宁飞月顺着他目光看过去,拿起了那根木簪,“沈大哥喜欢这个?”   “不是,只是想到了些有趣的东西。”   沈灼回头看了眼,身后几个人也都各自在逛着自己需要的东西,连夙天明也不例外,拿着一根枯枝一样的东西在跟别人交谈。   而龙骧……正盯着宁飞月手上的那根木簪,沈灼忙说,“我不喜欢这个。”   龙骧目光淡淡,“我又没打算送你。”   沈灼:“……”   “它配不上你。”龙骧又笑着加了句。   沈灼:“……”   妈耶,主角变得越来越套路了。 第165章 庆城   偌大庆城,虽修士比别的地方多了些,却也是凡人为主的城镇,之后一路遇到的也都是凡人居多,以至于一路盯着沈灼那张脸的也多了不少。   “是个女子吧?”   “如此好看,定是男子啊~”   “这是什么道理?”   “你看那胸平的……”   “……”   沈灼还真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胸口,心说有那么平么,他还是有点肌肉的。   “别看了,你许久不曾锻炼了。”   “……”   沈灼幽幽看着他,“你以前追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龙骧又回看着他,“你不是没答应么?”   “……”   太现实了,沈灼感叹道。   这次众人选的客栈大的很,一踏进去就能看到里面坐了不少人,而且……都是修士。   沈灼一踏进来就投过来了不少目光,其中掺杂了不少不善的视线,其他人还未动作,薛君觅直接上前对那老板来了句,“六间房。”   老板也不多问,随手扔了五张牌子,“一百下品灵石。”   沈灼好奇地探头,这就已经用上灵石了。   只见薛君觅从贴身的储物戒中取了一个小袋放下,然后拿着那木牌分了下去,最后看向沈灼,“你们各自分配。”   鉴于身体原因,龙骧算是跟明心长老绑定了,他二人自然是一间,江离带着玖源,宁飞月与洪月一道,赵空元也就看薛君觅顺眼,就选了薛君觅,剩下的就是应天白,夙天明,沈灼三人,镇天门还是不穷的,如此就是还剩一人得单住一间房。   三人面面相觑,龙骧忽然一脸淡定地对沈灼说,“你和苏兄同住吧,比较安全。”   “……”   这安全二字也不知说的指什么安全,但沈灼拒绝了。   “我一个人睡,你们俩一起。”   说完他就自己上楼了,剩下宁飞月叹了口气道,“你们这样沈大哥肯定会不高兴的啊。”   某人一阵沉默。   江离却看向一直不出声的应天白,“应少主意下如何?”   “皆可。”   应天白说完从薛君觅手中随意拿了块牌子就上楼了。   于是其他人也都随意去了,大堂里的那些人全部看着热闹,目光交汇间神色各异。   沈灼独自一人选的房间靠街角,一推开窗子就能看到左右两条街道上的情景,视野不错。   寒冷的空气从窗外灌进来,沈灼朝呵了口热气,有些担心要是设个结界挡住冷空气会不会使房间憋闷,可要是不设,他晚上肯定会冻醒的。   身后的房门一直没人进来,大概是默认他一个人住了。   沈灼抬头看了眼天色,坐到桌前倒了两杯茶,自己拿了杯抿着,就见一个人凭空出现在他面前,一屁股坐在他对面,扫了一眼那茶,笑道,“夫人真是周到。”   沈灼却没笑,抬眼看着他,“你对薛君觅做什么了?把人弄的魂不守舍的。”   秦煌微讶,“这可就冤枉了,我什么也没做……他怎么了?”   沈灼见他不像装的,心里也疑惑起来,“你……”   “嗯?”   “算了。”   “夫人但说无妨。”   “说了有什么用?你连你家尊上的话都不听,还能听我的不成?”   秦煌居然没有反驳,只是勾着嘴角笑的越深,“夫人真的很了解我。”   沈灼不置可否。   秦煌又道,“前段时间我离开镇天门特意去了趟羽宿,拜访了下故人。”   中州之北,羽宿地,上古灵禽居处,今有天命一族,朝日而居。   “你确定别人也将你当做故人?”沈灼神色揶揄地睨着他。   “这不是说着好听么?”   秦煌故作叹息,“其实本来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他们族那个活的好好的呢。”   “奥。”   沈灼不咸不淡地应了声,然后就不接话了。   两人沉默片刻,秦煌忽然哎呀哎呀叫起来。   “行行行,我错了,我投降认输了,不该试探夫人您,夫人饶命啊!”   “往前两步切腹去,别溅我一身血。”   秦煌哀怨地看着他,沈灼重新抬眼看过去,表情颇同情,“其实有时候觉得你挺可怜的。”   秦煌疑惑,“怎么说?”   “玄玉瞒着你就算了,连长冥也瞒着你。”   沈灼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笑问,“你觉得长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么?”   秦煌被揭破心思,扬扬眉,毫不在意,等着沈灼继续说下去。   “我进过云天雾境,踏过桃源谷禁地,进过九重宫阙,还躺过你家尊上的软床,更别说小星海……”   沈灼说来相当得意,“我连里面的人都见了。”   秦煌这下真的露出一丝惊讶了,“……尊上知道?”   “大概吧。”   沈灼可不相信那次长冥真的被自己糊弄到了,毕竟整个云天雾境都在他感知之中,他甚至怀疑自己跟朝日宗泽说了什么他都知道。   秦煌想想也是,尊上能不知道么,于是就更纳闷了,“那您到底是想做什么?”   “这话你该问你家尊上啊?”   沈灼惊诧地看着他,“我在凡间待的好好的,莫名其妙就把我拉到了云天雾境,知道我受了多大惊吓吗?”   “……”   秦煌心说可看不出来您有多惊吓,然而他还是假装沉重道,“这事尊上做的是不厚道。”   “可不是么,你那天看到我就是想逃出去呢,迫于无奈啊,只好跳下来,幸好老天有眼,正好遇到你了。”   “那夫人为何不回羽宿?”   “我姓沈,羽宿住的都是姓朝日的,这个你不知道?”   “知道……只是夫人想回去吗?”   沈灼听见他意味深长的话,笑着回道,“不想。”   秦煌眉头微蹙,笑问,“奥?夫人不想继承天命阁?”   “继承那个作甚?再被你家尊上掳走?”   沈灼说到这里忽然露出个古怪的表情来,“说真的,你家尊上可是对朝日族有什么执念?”   “……”   秦煌脸色一黑,“尊上若是听到会生气的。”   “他已经听到了。”   “……”   在面对某人时,秦煌也不禁甘拜下风,无奈道,“那夫人一路从横阳城到青麟盛会,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眼下这个问题无人知晓,包括你的尊上,所以我自然也不会告诉你,但你若是针对天命族问的这个问题,我只能说我想要的不仅天命族给不了,连你的尊上也做不到。”   “夫人如此回答只会更加引起我的好奇罢了。”   “然而事实就是如此,不信的话你可以问问玄玉,你的尊上,都可以。”   “……” 第166章 烤肉   秦煌有些无奈,他明知眼前这人有着什么目的,却无法逼问,他很久没这么憋屈过了。   “夫人不愧是夫人,我的小君觅与您相比就太稚嫩了。”   “哪里,毕竟差了几岁。”   “夫人过谦了,怪不得尊上会把您强——”   “……强?”   沈灼一脸微笑,“强什么?强谁?说清楚。”   秦煌见他脸色不对,立刻直起身子来,“强抢民男。”   “……”   沈灼扫了他一眼,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心中纳闷,他和长冥都不是健壮肌肉型的,这些人怎么就觉得自己一定会下面那个呢?   “那我先走了?”   “……”   见他沉思不语,秦煌连忙从窗子又溜了出去。   沈灼抬头暼了一眼,而后起身走到窗前,手掌轻轻抚过,淡淡银芒闪现,片刻后窗台处凭空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繁复图案,瞬间又消失不见。   天色已昏黄,沈灼关上窗子开门走了出去,一楼大堂的几个人忽然都抬头看了过来。   沈灼双目微眯,脚步微滞,却还是不动声色地走下了楼梯,没办法,他总得找点吃的,不然晚上会饿得睡不着的。   此时一楼已经没有的多少人,五六个的样子,稀稀落落地分坐在不同方位,目光都落在唯一走动的那个人——沈灼身上。   “老板,我需要些吃的。”   “吃啥?”   那老板四十来岁,一身蓝布袍,长的也倒顺眼,只是有些懒懒的样子,说话也不抬头看人。   “红烧牛肉面有吗?”   “……”   那老板缓缓抬起头来,脸色冷漠,“你是来找茬的吗?”   “……”   沈灼咳了声,“其它的也可以,馒头包子什么的。”   老板暼他一眼,“一个下品灵石。”   “……”   沈灼动作一滞,弱弱问了句,“银子不可以吗?”   “一两银子。”   “……这么贵?”   老板又用那双死鱼眼瞅着他,沈灼也有点不好意思,只好掏了一两银子递过去。   或许是他脸上的愁苦太过明显,老板没慌收银子,抬眼问了句,“凡人?”   “啊……修士。”   “那还用吃东西?”   “……炼气。”   “……”   老板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炼气你就敢往外跑了?你师父死了?”   “没死。”   他还未追问,就听沈灼继续说道,“我下山前刚救回来。”   “……”   老板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来,“今天来的那些是你的同门?”   “是的。”   “他们带着你个炼气的做甚?”   “参加青麟盛会。”   “……”   老板忽然也不想问他的门派了,连炼气的弟子都拿来凑合了,还能是什么大门派?   然而看看眼前青年这张脸,他没忍住多嘴说了句,“你还是回家吧,外面太危险了。”   “……”   沈灼一瞬间觉得自己自己回到了七八岁的时候。   “多谢提醒,不过……”   “啧啧,我看你怕是连皇城的大门都进不去啊。”   一声嘲笑打断了他的话,沈灼端着送来的热包子,慢条斯理地咬了口,再转身回了句,“无妨,我在皇城有认识的人可以托关系进去。”   对方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面相端正,一身蓝衣,坐在角落里笑看着沈灼,“奥?你还认识皇城的人啊?是哪个将军大人啊?”   “不是将军也不是大人,听说是个皇子。”沈灼淡淡咀嚼着回了句。   “……”   那人一怔,随即噗嗤笑出来,绕有趣味地看着他,“看来不仅皮相有趣,这性子也颇有趣,可愿赏脸一叙?”   沈灼扭头看看外面也才七八点的样子,虽然天黑了,但他真的睡不着,回去也是熬着,索性答应了。   “好。”他点点头端着包子走过去坐下了。   男子愣是没反应过来,看看周围也是一片错愕惊讶的样子不禁问跟前的青年,“你听不出来我之前是在嘲讽你吗?”   “听出来了,我又不聋不傻。”   沈灼眉头皱了皱,包子有点干,伸手倒了杯桌上的茶水喝了口。   男子一脸莫名,继续追问,“那你为何还要过来?”   “我回去也是睡不着,没事做,找个人聊天也不错。”   沈灼吃了一个就不想吃了,擦了擦手抬头看对面的人,“聊吧。”   男子一怔,“……聊什么?”   “先从名字开始吧,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沈名灼,今日初来到庆城,失敬失敬。”   “……”   男子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我姓辛,名追。”   “……”   “怎么了?”   沈灼默默咽了下口水,心虚道,“没事。”   虽然他确实觉得有点像,但还是没想到会这么准。   辛追,他记得当初周乐看到这名字后还嘲讽地问了句是不是考古节目看多了。   “你听过我的名字?”辛追微挑起眉头。   “没有。”   沈灼摇头,继续问,“你去参加青麟盛会吗?”   “也许会去凑凑热闹,参加还是不会去了,毕竟那都是天之骄子的地方,不是我们这些散修能掺和的。”   辛追说着又笑着看了他一眼,“当然,也不是区区炼气就能去的。”   沈灼忽然啧了啧嘴,笑回,“我说我有关系,你是不信了?”   辛追表情嘲弄,“认识皇子?”   沈灼点头。   辛追:“……”   沈灼反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在说谎?”   辛追点头。   “不,也许是我脑子不好。”   “……”   沈灼继续问道,“你真的不去吗?听说可以见到厉害的人。”   辛追目光动了动,“比如?”   “玄同,鸾天,蓬莱的人啊,几乎都会去,见见世面也好。”   “萧无涯会去吗?”   “会啊。”   “你怎么知道?”   “猜的。”   辛追笑容加深,“那你倒是猜对了。”   沈灼看他,“怎么说?”   “听说他人就在零州,估计也是要去皇城的。”   “是么。”   沈灼有些漫不经心,扭头对上了几道不善的目光。   辛追笑问,“现在知道怕了?”   “那倒不是,就是有点饿。”沈灼坦白道。   “不是有包子么?”   “不好吃啊。”   “看来是个娇生惯养的啊。”   “哪里……你能请我吃顿烤肉吗?”   “奥,凭什么呢?”   沈灼想了想道,“我可以跟你交换东西。”   辛追嗤笑一声,将他上下一打量,“你拿什么跟我换?”   沈灼也不在意,“手。”   辛追半信半疑地伸出手去。   沈灼抬手在他掌心抹过,淡淡银芒闪现,辛追眼中利芒飞过。   “好了,烤肉记得送我房里去。”   说完人已经离开了,辛追低头看向自己手心,眼中尽是震惊。   粗糙的掌心处是一枚银色的符文,向八方延伸出去,笼罩住了他整个宽大的掌心,淡淡的灵气游移其上。   周围很快有探索的目光投过来,辛追立刻握紧了掌心,压下心头震撼,目光投向二楼的方向。   片刻后他露出一抹笑意,扭头对店老板喊了句,“来盘烤肉,送到刚才那人房里。” 第167章 借一物   半个时辰不到,小二就送来了一盘烤肉,另外还附加了一壶酒。   沈灼乐滋滋地接过,烤肉不咋滴,酒倒是不错。   此时外面月色应当不错,他想。   随意向前踏了一步,脚下便忽然绽出无数道银芒来,像游动的银龙般蜿蜒交错出无数繁复玄奥的阵法来,一瞬间房间里就没了人影。   头顶月色清凉,明明已是深秋,眼前却依旧是桃花灼灼。   沈灼提着那壶酒站在一汪水潭前,堪堪踩在了岸边,衣摆已经湿了一块。   他后退了几步,眼前的水潭在月色映照下一片平静,里面并没有人。   沈灼抬头四下看了一遍都没看到人,有些失落地揭开酒壶盖仰头喝了口,结果下一刻刚洗转身就撞到了某人身上,酒洒出来半壶在两人胸前。   “……”   沈灼低头看看自己胸口打湿的衣服,再抬头看了眼对方的胸口,默默抬手用袖子去擦。   对方一动不动地站着,沈灼低头认真地擦。   辛追送的酒显然不便宜,淡淡的酒香飘荡在两人之间,沈灼抬头对某人笑笑,“喝酒吗?”   长冥静静看着他,一头银发比月光还要耀眼夺目,双目沉静若星辰之海。   沈灼觉得那口酒有点烈,因为他此刻非常想扔了酒,直接扑上去把某人压倒。   但他毕竟没喝多,理智让他后退了三步,安全的距离。   “请你喝酒,借我一样东西,如何?”   “何物?”   “嗯……先喝,喝了再说。”沈灼耍赖地举起酒壶递过去。   然而眼前这人不是龙骧,也不是玖源,他只是淡淡看着沈灼,一动也不动。   于是沈灼自己仰头喝了口,透明清凉的酒液倒入口中,漏了几滴顺着他的嘴角流到下颌,随着喉结的蠕动滑落到颈间,锁骨,再隐没入衣襟内。   沈灼抬手粗鲁地擦了下嘴,而后抓起对方的手,将酒壶塞进他手中,一脸认真地看着对方说,“这酒只是个说法,看在你最近对我做了不少缺德事的份上,送我根桃枝可好?”   长冥低头看他的手,沈灼立刻心虚地把手缩了回去。   长冥侧了侧身子,露出身后那片桃林,沈灼心中一喜,知道对方这是答应了,当即一笑,“谢了!”   接着便走到离自己最近的那棵桃树前,逡巡一番后伸手折下了一根手臂长的桃枝,上面还有几朵盛开的桃花。   转身发现酒壶已经被放在了地上,长冥已经走进了那片水潭里。   沈灼神色微滞,走上前,目光落在对方衣襟半开的胸口上,“我的神元可以治好你。”   男人双眸闭着,沉默不语。   沈灼在他旁边的岸上席地而坐,“你解了我的记忆,我拿到神元,不仅不会插手你和天道之子的争斗,还会治好你的那道伤口,如何?”   一片沉寂。   沈灼毫不意外,这人要是这么容易说动就不是半神长冥了。   伸手捞过酒壶灌了口,舔了舔唇舌还留有余香,觉得不错,又喝了口。   周围静悄悄的,连呼吸声都很清,沈灼忽然笑道,“其实跟你待着也挺好的,特别安静,也不用想其他烦心的事。”   “……”   “知道为啥不?”   “……”   “因为最烦人的就是你。”   “……”   说完某人就吃吃笑起来,水潭中的人缓缓睁眼看过去,果然,岸上那黑发青年已经喝完了一壶酒,眼神迷蒙地抱着那根桃枝在那里自言自语。   “这个……”   沈灼举着手上的桃枝,看着水潭里的人说,“我要用这个做一个簪子,就是束头发的东西……送人。”   “送谁?”长冥问。   “一个……少年。”沈灼看着他弯起嘴角笑了出来。   长冥目光落在他泛红的脸颊和微湿的眼角上,淡淡道,“过来。”   “……嗯?”   沈灼的神智已经有些模糊,只知道盯着眼前唯一的人,听到对方喊自己稍微清醒了些,便皱眉问了句,“干嘛?”   对方不说话,就那么平静地看着他。   沈灼心里有点生气,他不喜欢这个人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一点波澜都没有,就像在看陌生人一样,甚至就像在看一块石头一样。   “我又不是石头——”   沈灼不满地用那根桃枝指着他,呵斥道,“你特么有本事别看我啊!一眼都别看!仗着一副逆天的脸就这个德行……你还看!”   长冥微侧过身子,就那么看着从水潭中缓缓向他走去。   沈灼却毫无所觉,只知道对方还盯着自己看,用那双毫无情感的眼睛,他劈手将手上的桃枝扔了出去,正正砸在了长冥的下颌上。   长冥接过那桃枝,抬手放在了岸上。   沈灼默默看着这一幕,然后缓缓踏进了水潭中,猛的上前将长冥砸压在了潭中那块石头上,仰头吻了上去。   “……”   长冥毫不意外,毕竟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景了。   他抬手扣住了对方的腰,面无表情地将沈灼的身体紧贴在自己身上,又面无表情地用另一只手扶住他的后脑,面无表情地回吻了过去。   相比沈灼来势汹汹却最后只是像小狗一样舔啊舔的,长冥的吻正好相反,一开始都是以温柔到冷酷的姿态轻吻着,而后便越发强势猛烈,直吻的沈灼喘不过气,忍不住后退。   沈灼确实后悔了,被吻的迷迷糊糊的也忍不住要往后退,可腰被扣的严严实实的,小腹紧贴着某人的腰胯,退也无法退,气的挣扎起来。   长冥眸子一冷,扣着他的腰一个转身将人反压在身后的大石头上,而后松开他的腰,抓住了他的右手牢牢按在石头上,低头咬在了沈灼唇瓣上,撬开对方的唇齿,恐吓着瑟缩的舌头。   沈灼真的要气哭了,一只手被扣着,另一只手无力地推着某人,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挣扎之间,从怀里掉出来一个白色的团子,噗通落在了水里。   长冥冰冷幽黑的眸子闪过一丝不耐烦的杀意,顿了顿却还是停了下来,松开沈灼,看向已经开始沉到水里的纯狐,伸手拎起来扔到了岸上,再回头时某人已经往岸上扑腾了。   “冻……冻死了……”   沈灼这才醒了几分,隐约倒还记得自己是为了拿桃枝的,一身湿透的爬到岸上后倒不忘抓上那桃枝,抬头却发现自己不在房里。   “这特么……哪儿?” 第168章 桃枝   “阿嚏!”   沈灼一个喷嚏把自己打醒了,随后便感觉到了一阵寒意,然后凭借本能摸到了一股热源,双手摸索着往那里蹭过去,抱紧。   嗯,有点硬,又很柔韧,带着温度……   沈灼脸蹭了蹭,闭着眼几秒后,脸上满足的笑容逐渐消失。   他睁开眼,看着眼前覆盖着结实肌肉的胸膛,缓缓抬头,果不其然对上了那张冰冷的脸。   沈灼仰着脖子跟他对视,半晌才纳闷地问道,“照理说,咱们亲也亲过了,现在睡也睡过了,为什么还是一点进展没有呢?”   长冥靠在床头,静静看着他,不回答。   沈灼又问,“像你这样一句喜欢也不说就随便亲亲抱抱的,在我们那边是要被抓的,知道吗?”   还是没反应。   沈灼疑惑,伸手在他眼前挥挥,“睡着了吗?”   长冥抓住他的手,按下,继续看着他。   “……”   沈灼抬头,一脸认真,“你说句喜欢会死吗?”   “……”   沈灼在心里骂了句,然后推开某人的胸膛,顿时一股冷风灌进来,他冷的打了个寒战,低头一看,自己光着,对面也光着呢。   他默默拢起被子,幽幽看着身旁某半神,“我的裸体可是要留给我媳妇看的,现在全被你看光了……”   长冥忽然嘴角微动,“酒不错。”   “……”   沈灼笑不出来,所谓酒后失德都是酒壮怂人胆,之后还是可以记得的,他当然也就记起了之前发生的那些事。   他抬头看了眼,果真是在九重宫阙里面的那张大床上,可外面却是一片漆黑,不像是只有白昼的云天雾境,他便也没多想。   心里一阵欢喜,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地说道,“是我冒犯了,不过半神大人大可以推开我的。”   “……”   “可半神大人不仅没有推开我,还抱住了我,亲了回来。”   沈灼往前蹭了几步,半跪着将人压在床头,追问道,“你喜欢我亲你,是不是?”   长冥用那双黑色的眼睛静默地看着他,然后伸手搂住了他光滑的脖颈,在沈灼惊讶的目光中将他往后压倒在床上。   一头墨色长发像黑色的羽翼般铺在身后,白皙的胸口袒露在面前,余下的风光都被某半神压在了身下。   沈灼有点慌,甚至慌的差点咬了舌头,“我我……我在下面……”   “嗯。”   “……”   沈灼想给自己一耳刮子。   长冥却只是看着他,没什么动静,就那么看着他的脸,手指一点点轻抚着他的脸庞。   痒痒的,轻轻的触感在脸上游移着,沈灼却觉得心脏某处也跟着痒起来,他握住了脸上那只手,定定看着上方的男人,轻声问道,“其实你都懂的,对吧?”   “……”   “我的那些怦然心动,慌张无措,面红心跳,失落窃喜,你活了这么久,一眼便看出来了,可是?”   “……”   “那你为何不愿意接受我?”   “……”   “你喜欢我的,长冥,我能感觉得到,你从未这样对过第二个人,除了我。”   沈灼伸出另一只手按在他心脏处,目光沉静,“这里有我的位置。”   “……”   从他按在自己心脏处开始,长冥平静的黑色眼眸便泛起一抹深紫来,他定定看着身下的俊美青年,对方不在笑,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那双本该什么也没有的眼里只有他一个人。   “区区凡人,你为何会拥有他们的七情六欲?”   他终于开口,却让沈灼觉得惊诧。   区区凡人……   沈灼忽然想到那日在水潭里长冥对自己说的这句话,忽然明白了过来,那日他并非在侮辱蔑视自己,只是想问自己为何身为无情天道的化身却为何拥有区区凡人的七情六欲。   他禁不住笑了出来,这个男人果真是高傲到没边了,即使被他误会也不愿多解释一句。   “为何会有七情六欲——”   沈灼勾唇一笑,望着他无奈道,“自然是因为遇上了你啊。”   长冥忽然握紧了他的手,听到身下人含笑的声音响起。   “你的心跳了一下,长冥。”   “……”   目光不再平静,他猛的挥手,身下的青年便消失在了原地,只有被揉皱的被子和几件衣服。   长冥对着那衣服看了许久,缓缓垂眸,遮住了眼里的情绪。   另一边,沈灼也是一脸错愕地看着头顶的床顶,半晌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实在没想到,那个男人居然也会恼羞成怒。   沈灼直笑的眼泪流出来,披上了衣服,对着虚空笑道,“唉,不惜用美色换一根桃枝,结果却偷鸡不成蚀把米,连桃枝都没带上就被人赶了出来,真是丢人啊……”   话音刚落,眼前便突然掉下来一件衣服遮住了他的脸,他将衣服扯下来一看,果然是自己的衣服,而在那衣服上,正放着一根桃枝。   那桃枝即使离了桃树,上面的桃花也不曾败落,还散发着香味,淡淡的灵气萦绕不散。   沈灼拿过那桃枝,不自觉露出了一个笑容来,心里将某个人的名字反复念了无数遍,眼里尽是笑意。   长空映月,冥河无处……   他轻嗅那桃花,从未觉得自己取的名字这般好听过。   即使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凡间,竟只要念着这个名字他居然也从不觉得与对方离的有多远。   窗外依旧一片漆黑,沈灼却已经没了睡意,穿好了衣服,拿着那桃枝坐到桌前,用自己的配剑一点点削着那桃枝。   偶尔窗外会传来噗通一声,沈灼跟没听见似的,全神贯注地削着手上的桃枝,每一片被削下的碎片落地都化作了淡淡灵气钻进了沈灼的体内。   就这样一动不动坐了一个时辰,初冬的天才微微亮起来,沈灼揉了揉眼睛,才发现天已经亮了,一瞬间以为回到了当初才写书的那段时间了。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沈灼抬手拂去了窗台上的阵纹,打了个呵欠,懒懒道,“进——”   门被推开,外面居然站着三个人。   沈灼有点意外。   特地一早跑来的龙骧,和趁江离出门偷偷过来的玖源,二人齐齐盯着眼前的陌生人。   辛追一个大汉站在那里愣是被盯到鸡皮疙瘩竖了起来,一脸尴尬地看着他,“我有事想问你……”   可这两个人非说你没醒,让我在门外跟他们一起站了整整半个时辰。   沈灼扶额,“都进来吧。” 第169章 考虑   “他是谁?”   “你朋友?”   两个少年同时发问,沈灼一个也没回答,转而看向辛追,“坐。”   辛追点头,在两道迫人的视线下坐在了沈灼对面,张口便问,“在下有眼不识泰山,阁下到底是谁?”   “我说过,姓沈名灼。”   沈灼替他倒了杯茶,“镇天门的人。”   辛追面露惊诧,下意识看了旁边的龙骧玖源二人一眼,那两人果然也面露惊讶,不知道沈灼为什么要透露给这个人。   “你早晚会知道,再说你不弄清楚我们的底细怕是也不会相信我们,这样我也不好开口。”   “开口?”   “开口邀请你一起上路啊。”   “……上路?”   辛追疑惑,“去哪儿?”   “青麟盛会。”   “我不同意!”   玖源当先喊了句,戒备地看了眼辛追,“防人之心不可无。”   沈灼没吭声,但是表情毫无动摇。   玖源急了,看向龙骧,“师弟你不说些什么吗?”   龙骧颔首,“我同意。”   玖源:“……”   沈灼毫不意外,辛追却看了龙骧一眼,龙骧扫了他一眼看向沈灼,“他不会做无谓的事。”   辛追眼中划过一丝深意,再看向沈灼的表情已然不一样了。   “你想要我做什么?”   “简单。”   沈灼看向龙骧,“陪他切磋……用你的拿手绝招。”   辛追瞬间露出戒备的神色,“比如?”   沈灼笑问,“你真要我说?”   辛追脸上的表情不再轻松,目光微凉地看着他。   一旁龙骧淡淡回了句,“他大概觉得自己早被你算计上了,心里既怀疑又犹豫。”   “……”   辛追默默看向他,“你似乎很了解。”   “咳。”   沈灼干咳一声,连忙转移话题,“我们会在庆城停留三五天,你可以慢慢考虑。”   玖源一旁疑问,“咦?我们要停留三五天天吗?我怎么不知道?”   龙骧却看了沈灼一眼,毫无疑义,他已经习惯了沈灼未卜先知的能力。   辛追沉默片刻,“我三日后答复你,但你先告诉我……这个。”   他举起手,露出掌心的那个印记。   沈灼看向龙骧,龙骧了然地点头,转身拽着玖源就拖了出去。   玖源:“……”   门被啪的带上,辛追看的惊诧,“看不出来你区区炼气修士地位居然如此高!”   “你误会了,整个镇天门里只有他听我的,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我是他叔。”   “……”   辛追咳了声,“你们看起来差不多大。”   “说回正题,玄同派可不是好闯的,若想救人,你就得听我的,否则……”   “否则如何?”   “否则你的身份立刻会被揭露,届时青麟盛会又能多一项捕猎的乐趣了。”   “威逼利诱,没看出来如此好看的皮囊下藏着一番好手段。”   “过奖过奖。”   “我是在讽刺你。”   “我故意的。”   “……”   辛追看着青年坐在对面一边搭话一边小心翼翼地削着那桃枝,很是漫不经心,让她满腔疑问与不满都说不出来。   “你如何知道我身份的?”   “暂时不能说。”   “以后呢?”   “看我心情吧。”   “……”   辛追面色冷酷,“恕我直言,你可真有些无耻。”   沈灼头也不抬,“哪里哪里。”   “……”   这天简直没法聊下去。   辛追目光落在他手上的树枝上,眼中划过一丝惊诧,“这是什么树枝?”   “桃树枝。”   “灵气逼人。”   “是吗?我打算做个簪子出来。”   辛追看着那被削的细溜溜的桃枝,默了默,问道,“以前没做过吧?”   沈灼神色一顿,抬头问,“很明显么?”   “……”   “好吧。”   沈灼转身拿了另外一截出来,“幸好我折了根大的。”   辛追一番无言,“你可以先用笔在上面画出形状来。”   沈灼一脸恍然地抬头,“……是奥。”   于是辛追就看着风风火火地跑出门去楼下要了支笔,又风风火火地跑回来,拿着笔在那桃枝上描着线条,看着十分认真。   他忍不住问了句,“你这是要送人?”   “嗯。”沈灼头也不抬地回了句。   “送谁?”   “……”   沈灼抬头暼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看不出来挺八卦啊?”   一听就不是什么好话,辛追假装没听到,“一个簪子还要亲手刻,还是专门挑的如此蕴涵灵气的桃枝,送心上人?”   沈灼挑了挑眉,没回答。   辛追又问,“送相公?”   “……滚。”沈灼劈手把笔扔了过去。   辛追身手敏捷地让过,飞快开门跑了出去。   沈灼白了他一眼,趴在桌上刻了半个时辰,中间龙骧来过一次喊他吃早饭,他说了句等会,半个时辰后龙骧又来了,一同来的还有玖源和薛君觅,手上还拿着一个古怪的弧形法器。   “砰——”   薛君觅将东西往桌上一扔,“人逃了,法器丢了。”   沈灼快速暼了眼,含糊地应了句,“嗯。”   “三日后有一个交易会,长老看上了个东西,说要留三天。”   “嗯。”   玖源忍不住了,“你如何知道的?”   “猜的。”   沈灼伸了个懒腰,将那已经刻出基本形状的木簪放进怀里,“庆城多修士,自然便有修士感兴趣的东西,明心长老又生性好奇,好钻研,遇到喜欢的东西想留下并不稀奇。”   “那你如何知道是三五天?”   “随口一说罢了。”   龙骧见他将东西放进怀中,疑问了句,“纯狐呢?”   “它最近陷入冬眠期,跟着我们长途跋涉的不方便,我将它托付给别人照顾了。”   “昨晚?”   “嗯。”   “……”   龙骧脸色冷淡了几分,连玖源都感觉到了,沈灼却似毫无所觉似的,洗漱一番,将头发扎好,就着龙骧送来的清粥小菜喝了几口后,便说道,“谁有空,陪我出去逛逛啊?”   “我正好出去替江离买点紫砂。”玖源兴致勃勃地回道。   龙骧自然跟着,于是几人都看向薛君觅。   薛君觅点头,“一起吧,我也要买些东西。”   沈灼笑了,“既然如此,也不多两个人,把飞月她们也叫上吧,有姑娘在总比我们几个大男人逛街要好的多。”   薛君觅居然认真地点了点头,“的确。”   三人忽然开始有些好奇这位大师兄要买的东西是什么了。 第170章 香雪轩   宁飞月简直不能更高兴,一听可以多待上三天忙不迭地点头赞同,还不忘拉着洪月出去逛街。   “我要去香雪轩!”   “又买衣服?”   “我好久没买新衣服了!”   “好好好……”   沈灼倒是不怎么反对,香雪轩是霓欢宫的产业,卖的衣服不说款式上乘,还都附有阵法,可以自保,倒是修士凡人的上乘之选,他不介意去看看。   “怎么不见应少主和苏公子?”洪月多嘴问了句。   提到夙天明,沈灼自然看向龙骧。   龙骧回了句,“好像是看上别人的东西,一大早就出去了。”   至于应天白的去向别人都不太关心,对方经常消失,他们已经习惯了。   “我早上没看到他们俩出来啊。”   赵空元皱眉嘀咕了句,转瞬又被亦步亦趋地跟着宁飞月进了香雪轩。   这么一大群人齐刷刷走进去,自然引起了对方的关注,立刻便有人上前奉上茶招呼了起来。   “宁家小姐,好久不见。”   来人是个容貌秀丽的少妇,长发挽成高髻,只斜插着一枚金钗,体态苗条,笑容端庄可亲。   宁飞月看到她也颇惊喜,“如霜姐姐,你不是在皇城吗?怎的跑到庆城来了?”   “正好有些事过来一趟,你呢?”   “去青麟盛会,顺便回家一趟。”   如霜笑着点头,随即目光投向她身后的这些人,“这些应当都是你的同门了吧?”   “是啊!”   宁飞月开心地一一介绍给她,连龙骧的名字都没有漏过。   然而如霜听了也只是微微一笑,福了一礼,“诸位都是光风霁月之人,日后去了皇城记得去霓欢宫做客。”   几人自然应允谢过。   如霜便让伙计去招呼他们,自己带着两个姑娘挑着衣服,期间不断有人进店,沈灼他们也就那么看着。   “听说香雪轩的衣服都是霓欢宫的人亲手赶制,都是些精于阵法的人,一块手绢都能卖上百灵石。”   赵空元边打量着进来的客人,边和龙骧他们“科普”。   沈灼本来漫不经心地吃着糕点,忽然听龙骧问了句,“和你的手段比如何?”   他抬头,见龙骧递过来一件月白长衫,上面光华流转,隐隐能看出淡淡灵气,应当是附了阵法。   沈灼只暼了眼,便重新低头去吃糕点,含糊地回了句,“就那样吧。”   他说的含蓄,龙骧却懂了,当即将那衣服放了回去,“那便不买了。”   沈灼也没说什么,本来就不需要花那个钱,他随手都能布个九级阵法好么,就算他没有灵气也是一样。   见其他人都没异议,一旁的赵空元忍不住了,低声问道,“哎,我问你……”   “嗯?”   “你阵法真的如此厉害?”   “还行吧。”   “你布一个四级阵法需要多久?”   赵空元问的有些保守,一般精于阵法的人大都能在一刻钟内布好一个四级阵法,时间越短越是高明。   沈灼抬头,“四级阵法?”   赵空元一怔,“你该不会连四级阵法都不会吧?”   “四级……”   沈灼若有所思,想起来之前明心给他看过的一个阵法,就问道,“端阳五行阵算几级?”   赵空元一脸茫然,“……什么端阳五行?五行阵还有别的叫法?”   忽然耳边传来一句,“端阳五行阵乃上古遗留最完整阵法之一,五行阵便是后人仿其形而构造出的基础原型。”   两人抬头看去,竟是如霜朝他们走了过来,目光柔和地看着沈灼,“失礼了,沈公子也懂阵法?”   “他连四级都不懂……”赵空元鄙视了句。   宁飞月横了他一眼。   如霜盈盈一笑,“公子说笑了,端阳五行阵已然是八级阵法了。”   赵空元一脸震惊。   偏偏沈灼还淡然自若地来了句,“奥,原来是八级啊。”   “不知沈公子师从何人?”如霜显然对他起了很大兴趣,继续笑着追问。   沈灼想了想就说自学的有点太装逼,于是就说道,“师从算不上,在下愚钝,我派长老曾指点过几次。”   他说的谦虚,但如霜却不会真觉得只是“指点几次”,当即便问,“不知那位长老现在何处?”   “大约就在庆城某个角落?”沈灼笑回。   如霜双眸一亮,“三日后这庆城有一场交易会,不知几位可有兴趣?”   “我们已经打算多留三日。”   “如此,不知几位可能赏脸寒舍一叙?我刚收到了此次交易会的物品清单,也许有几位感兴趣的物品。”   几人目光一亮,沈灼欣然应允,“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先谢过如霜姑娘了。”   “哪里。”如霜嫣然一笑。   双方谈的越发契合,如霜非要送几人一件衣服,沈灼等人自然拒绝,最后如霜只好退步,倒是洪月看中了一件衣服,却生出了一个小小的意外。   “你先看上的又如何?且不说这每日来来去去的有多少人,就是我来这香雪轩也不知有多少次,说先看上我可是比你先。”   杏眼柳眉,丹红樱唇,一身淡蓝色的衣裙上腰间袖口都绣着精致的鸾鸟青羽纹案,长发如瀑,云鬓玉簪,就这么一位高贵美艳的年轻女子此刻正居高临下地看着洪月。   “还不松手?”   女子红唇扬起,将眼前的洪月打量一番,“这衣服可是要一千上品灵石,你再考虑考虑如何?”   一听要一千上品灵石洪月顿时吓得松了手,女子露出满意的笑容,正要转身时,身后宁飞月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那件衣服的袖子。   女子眉头一皱,“你做什么?”   “这衣服我们买了,劳烦你松手。”   宁飞月说着就看向如霜,“如霜姐姐,这衣服我买了,记我帐上。”   如霜微笑点头。   “慢着。”   女子撇了洪月一眼,挑眉看向宁飞月,“你是为她出头?”   宁飞月笑的略挑衅,“是。”   “凭什么?”   “北川宁家,够不够?”   女子目光微动,转而笑道,“原来如此,既是北川宁家这个面子就不得不给,毕竟鸾天门也不缺区区一件衣服。”   宁飞月冷笑一声,“你是说我宁家就缺了?”   女子一笑,“这我可没说。”   “呵,你说不说都一样,总之我听出来了你就别想给我全身而退!”   宁飞月刚说完就抬脚踢了过去,女子猝不及防她说动手就动手,堪堪让过,心里恼怒,也还了手,两人就这么扯着件衣服在店里打了起来。   洪月慌张不已,毕竟是她引起的。   “无妨。”   沈灼话语中透着无奈,觉得宁飞月这么一套行事风格他怎么看怎么熟悉,像极了三途峰某个不讲理的魔女大人。 第171章 沅虹仙子   两位身份不低的客人就这么在店里打起来老板自然是不会坐视不管的,如霜的手段也算简单粗暴,直接抬手拿来账本开始记账。   “我相信二位都不是赖账的人。”她温婉地笑。   沈灼忍俊不禁,总归宁飞月家也不缺钱就是了。   薛君觅却看不下去,当即插手拦下了二人。   女子看着挡在前面的少年目光冷冽,“你也是宁家的人?”   “不是。”   薛君觅手上使了些灵力,将其震退,随后拎回宁飞月,“此事一人退一步。”   女子哼笑一声,脸上的得意还未褪去,就听薛君觅继续道,“所以这衣服归我们。”   “……”   女子脸一僵,“你说什么?”   赵空元上前一步,“怎么,沅虹仙子年纪轻轻的耳朵不好?”   女子一怒,看向赵空元,“你认识我?”   “蓬莱赵空元,家母灵元仙子。”   赵空元斜了她一眼,“同为仙子,我娘脾气可比你好多了。”   “一件衣服罢了,蓬莱也要掺和,只怕是早有预谋。”白沅虹讽刺道。   这边吵的不可开交,沈灼却吃点心喝茶看着戏,最后看了眼龙骧,“你去说两句。”   龙骧蹙眉,“我?”   “对,你说一句比他们都管用。”   “……为何?”   “你别问那么多,先去。”   “……”   于是龙骧便怀着满腔疑惑地走上前去, 张口便喊那女子,“沅虹仙子……”   白沅虹扭头看过去,本是不耐烦的心情,待看清来人后转瞬便变成了怦然心动。   “我姓白……”   “……”   众人听着她突然轻柔下来的声音都是一阵发寒。   龙骧也是一愣,这转变忒明显了些,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沈灼,对方满是笑意地看着他,完全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心中无奈,却还是对眼前的女子一礼,“白姑娘有礼了。”   “有礼,不知公子是?”白沅虹轻扬嘴角,笑容温婉。   “他是我师兄。”   宁飞月白了她一眼,“你是不是忘记我们还在打架呢?”   “宁小姐说笑了,不过一件法衣,沅虹让你便是。”   “……”   宁飞月啧啧称奇,玄玉姐姐说的不错,女人变脸真跟翻书一样快。   不过白沅虹既然端出了这番姿态她自然也不会胡搅蛮缠,直接付了灵石,将衣服送给了洪月。   “就当借你的也行,随你何时还,就别拒绝我了。”   洪月受宠若惊地谢过了。   那边龙骧也回了自己的名字,“在下龙骧。”   “龙——”   白沅虹眼睛一亮,随即便看向薛君觅,忽然一笑,“怪不得觉得眼熟,那这位公子便是薛师兄了?”   薛君觅抱拳。   白沅虹笑看向龙骧,“龙公子明知自己身份特别就这样告诉我真实姓名,也不怕我心生歹意?”   “晋阳城中我见过鸾天门的前辈,想必白姑娘也不是独自一人来的,早晚会认出来,不必隐瞒。”   “龙公子果真为人坦荡。”   白沅虹目光流转,看向他身后一直看戏般的沈灼,“这位公子是……”   “在下沈灼,龙骧的……”   “师兄。”   沈灼蹙眉,“我还是喜欢当你叔。”   龙骧目光淡淡,“我不喜欢被人当侄子。”   沈灼直摇头,一脸无奈。   旁人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白沅虹却是目光微动,将沈灼暗中打量了一番,心中嘲弄,原来只是刚踏入炼气的凡夫俗子,白费了一副好皮囊,如此资质怕是百年也不能筑基,很快就要老去了。   “见过白姑娘。”   沈灼对眼前这位美女的心理活动一清二楚,因为是他设定的角色啊,再了解不过。   然而他还是忍不住感叹一句剧情的强大,明明时间地点已经不同了,但这白沅虹还是如原书那般对主角一见钟情了。   当然,男主是女主的,就算是他穿了,女主的机会已经十分渺茫,男主依然不喜欢她。   沈灼觉得挺可惜,他其实有时候觉得就算不是女主也好,主角哪怕喜欢上一个女配都可以,只要不喜欢自己就行,他还是喜欢当老父亲般的角色。   “沈灼……沈公子。”   白沅虹颔首一礼,夸赞道,“沈公子相貌如此出众,倒叫沅虹心生羞怯了。”   这话说的龙骧眉头一皱,他是知道沈灼不喜欢自己这副样子的。   “白姑娘说的哪里话,容貌这东西最是无用,毕竟……”   沈灼一点点说着,眼看着对方脸色变白,“我只是炼气而已,资质愚钝,怕是一辈子也不能筑基,很快就老了,是吧白姑娘?”   “沈……沈公子说笑了。”   白沅虹脸色一白,却还是笑着回了句,心里早已惊恐万分,一时突然怀疑眼前这青年是否有读心术了。   “我的确在说笑,白姑娘难道有读心术么?”沈灼眨了眨眼睛笑问。   白沅虹目露惊恐,忙说自己有事先离开了。   “她怎么了,突然跟见鬼了似的?”宁飞月疑惑不已。   龙骧看向沈灼,“你做了什么?”   “没什么,说她所想的罢了,估计是吓到了。”   沈灼倒是不怎么在意,原书里白沅虹心计虽高,但实力并不强,若非她的另一层身份,后面都不会有多少戏份,所以他并不在意。   薛君觅更是不会在意,见两个姑娘家都买好了衣服,便道,“我想去一趟药铺。”   “药铺?”   宁飞月一愣,“大师兄你生病了?”   薛君觅摇头,“我有其他用处。”   “什么用途啊?”   宁飞月好奇不已,薛君觅却偏偏不说,弄的她越发好奇。   等到了药铺薛君觅也不让他们跟着,自己一个人进了药铺,惹的宁飞月心里痒痒的。   “沈大哥。”   “嗯。”   宁飞月凑到他耳边低声问,“你说大师兄是不是有心上人了啊?”   沈灼一怔,“啊?为什么这么说?”   他的确是惊到了,因为原剧情里薛君觅并没有情缘,因为他还没来得及谈情说爱就已经被虐死了。   然而现在……薛剑痴是开窍了?   “药材除了治病,还可以做香囊啊,送人的那种。”   宁飞月朝他一阵挤眉弄眼,“定情信物。”   “懂,可他能送给谁呢?”   沈灼很是疑惑,“我没见他亲近过哪个姑娘啊?”   “也不一定是姑娘啊。”   “……”   沈灼默默看向她,宁飞月摸摸鼻子,悻悻道,“这不是有前车之鉴么……”   “所以你就后车之师?”   “……”   沈灼敲了下她的脑袋,“我告诉你,你沈大哥笔直,只喜欢姑娘,知道不?”   宁飞月不以为然,“可是喜欢你的都是男人啊。”   “呵,洪月不是姑娘么?”   “她已经放弃了,她说觉得自己不仅打不过玖源,也打不过龙骧,更打不过应天白,更别说还有她都不知道的神秘尊上。”   “可我还是不喜欢男子……”   沈灼想想加了句,“除了某个人。”   宁飞月笑的诡异,“哪个?”   “……”   沈灼眼睛瞄向她,“那你呢?早及笄了吧?竟连个喜欢你的人都没有。”   宁飞月:“……” 第172章 乌禁   宁飞月被他说的气呼呼的,转身拽着洪月往胭脂水粉铺子去了,赵空元在后面屁颠屁颠跟着。   沈灼看着他们离开,也故作傲娇地哼了声,龙骧见了轻笑一声。   “什么时候喜欢上欺负小姑娘了?”   “谁让她说我基……喜欢男子。”   “难道不是?”   “废话。”   龙骧扭头看他,“所以你才不接受我?”   “也不全是,但我能如此地干脆拒绝你就是因为你是个男的。”   沈灼挑眉,故作轻浮地打量他一番,“若你是个女子,我估计还会犹豫挣扎上几分,甚至还有可能日久生情,但你偏偏是男子……啧啧,我实在没感觉。”   “你这么说也不怕伤我的心么?”   “那是再好不过了。”   “为何?”   “如此你就能死心了。”   “也许我会因爱生恨,从而对你不利。”   “别人可能会,你不会。”   龙骧脚步微顿,“你自认很了解我?”   沈灼笑,“我了解所有人。”   “那若是有一天你所了解的人做出了你预料不到的事情,你该如何?”   “……”   没听到回答,龙骧扭头向身旁人看去,发现沈灼有些出神。   “想到了什么?”   “很多,横阳城,你父母,镇天门的人们,还有你……”   沈灼淡然一笑,“其实一切早已不是我所了解的那样了。”   龙骧神色微怔,他竟觉得对方眼里的那份平静带着让人心疼的无奈与悲伤。   “沈灼……”   “嗯?”   “我会早日站在那个位置实现你的愿望的。”   “啊?”   沈灼怔忡,随即坦然一笑,“顺其自然,靠你还不如靠我自己。”   “……”   龙骧叹气,“你可真会煞风景。”   “我故意的。”沈灼看着薛君觅走出来淡淡回了句。   龙骧:“……”   沈灼看都不看他一眼,走向薛君觅,张口就是一句,“飞月说你是要做香囊送给心上人?”   薛君觅:“……”   龙骧扶额,他觉得今天的沈灼格外的亢奋。   “没有。”薛君觅回道。   沈灼心说这才正常,转而又开始同情薛剑痴了,“你可别单身到死啊。”   薛君觅:“……”   龙骧看不下去了,上前插了句,“我们往前走走吧,飞月他们走远了。”   于是三人继续往前走,一路上有不少目光投过来,看的沈灼浑身不自在,片刻后他忽然停下了脚步,对那两人道,“你们先去,我要去买点东西。”   薛君觅张口就要说一起,沈灼立刻拒绝了他,直说他也要一个人买东西,薛君觅哑口无言,就连龙骧也被拒绝了。   “拜拜。”   沈灼潇洒地挥挥手,没办法,他实在没办法跟俩大男人一起逛街,给里给气的。   庆城到底是大,沈灼特地选了另一条多奇珍异宝的老街,跟以前逛古玩市场似的一路寻摸了过去。   没多久他就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那个头发花白的疯道士。   沈灼走过去蹲在他面前,对方抬头暼了他一眼,然后又很快低下头,跟没看见他似的。   “喂,这就不认识我了?”   沈灼摇头略无奈,心说不愧是乌禁,早知道先不把纯狐留在那边了。   他正想着这回事,身边的人突然抬头看向某个方向,两只浑浊的绿眼睛简直发光。   沈灼心中好奇,心知他这是发现好宝了,也跟着走了过去。   两人来到了一个路边的摊子面前,摆摊的是个炼气的凡人,突然看到这两人跑过来还以为是抢劫的,虽然他这里没什么可以抢的,但还是怕啊。   结果这两人跑过来就蹲下了,跟桩子似的蹲下了,他一时疑惑了,这一个疯道士一个俊美公子怎么回事?   “二位——”   “嘘!”   沈灼对那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不忘附上微笑一枚,摊主顿时没了声音。   疯道士盯着的是一个食指大小的青铜器,看着像是一枚哨子,不过已经锈迹斑斑,看不太出来原本面目了,灵气倒是有,但极淡,谈不上是什么宝物。   不过既然这疯道士盯上了,那必然不是凡物。   “有味道……”   疯道士动了动鼻子轻嗅了下,随即拿起了那根青铜哨子仔细端详起来。   沈灼见他如此直接问那摊主,“我这朋友性情怪癖,难得你这铜哨能入得了他眼,你开个价?”   那摊主本就是炼气的凡人,也不敢狮子大开口,生怕这二位直接抢了,也就报了个三十个下品灵石的价格。   “好。”   沈灼藏在袖下的手指轻动,天地间点滴的灵气悄然融入他指尖,凝成了一粒巴掌大小的乳白灵石,递给了摊主。   摊主看着那灵石愣是没敢收,“公子……这,这是上品啊……”   他声音都没放大,生怕周围人听到了。   “中品偏上而已,拿着吧。”   沈灼直接放在了地上,摊主立刻收到了自己的袖子里去了,接着也不摆摊了,直接就卷起摊子走了。   沈灼扭头看向某人,发现对方已经走出老远了,他只好又跟上去。   他一路跟着疯道士来到了庆城的一处庙宇里,庙宇供的是龙族,大概是祈求风调雨顺的,不过早已落满灰尘,屋漏瓦破,疯道士进去后就没了人影。   沈灼站在那破庙中四下打量了一番,略过斑驳掉落的墙壁,最后落在了那座龙族雕像上。   他上前绕到了那雕像后,空无一人,只有一堆稻草,他却不惊讶,蹲下来看着那堆稻草,喃喃道,“真正的宝物不是灵物,是神物,传说中的的神兽都能御风行云,引动天劫,那神物——”   眼前忽的一花,沈灼猛的后退,眼前就出现了那个疯道士向自己扑来。   “卧槽!”   沈灼下意识一脚踹了出去,直接将某人踹了出去,下一刻踹出去的那只脚就传来一阵剧痛。   他心说,完了,骨折了。   而那边被他踹出去的那个疯道士也爬了起来,蹭蹭跑到他面前,双眼发亮,“神物在哪?神物在哪?神物在哪……”   “闭嘴!”   沈灼疼的脸色发白,冷汗一阵阵往外冒,却还是扯着嘴角笑着道,“神物自然有,只要你能帮我找到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神墟。” 第173章 木簪   “神墟……”   乌禁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停滞,随后像是遇到了什么困惑似的,拧着张脸嘀嘀咕咕。   沈灼抬手在虚空中快速画了道符纹打入他眉心,乌禁一瞬间露出凶狠之色。   沈灼忍着剧痛,冷笑道,“这是我神识之印,你若想要神物就给我受着,否则你三天两头跑出去我上哪儿去找你?”   乌禁那双小眼睛眯了眯,像是在衡量,片刻后便慢慢退了回去。   沈灼心里松了口气,看着对方身体慢慢缩小,变成了一只灰毛老鼠,钻进了一个洞里不见了。   沈灼顿时疼的叫了出来,“卧槽卧槽卧槽!”   整个脚腕动都不能动,除了疼痛外没有任何知觉,自穿越以来他从没有受过这样真皮的皮肉之痛。   沈灼躺在稻草地上,仰天大喘了口气,后背已经疼出了一身冷汗。   真特么娇气啊,他想。   可是他也没办法,在原来的世界里他从来没有受过骨折这样的伤,一个牙疼就足够要命了好吗。   “呼……”   沈灼手指蜷缩,攥紧了身下一把稻草,刻意忽略疼痛,吸取周身的灵气缓缓修复自己的脚腕。   “咔嚓——”   耳边突然响起一声枯枝断裂声,沈灼心头一跳,扭头看向雕像前方,心中不安,难道是那只老鼠又回来了?   脚步声缓缓接近,沈灼心揪了起来,那只老鼠可不会这么走路。   只有一个雕像之隔,脚步声已经到了耳边,沈灼定定看着。   那人从雕像后走了出来。   沈灼怔住了,随即噗嗤笑了出来,看着那人,“你吓死我了你知道吗?”   来人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目光落到了他脚腕上。   “别看了,脚腕断了。”   沈灼叹了口气,“等我半个时辰我就治好,麻烦你帮我护……你干嘛?”   “回去。”   应天白直接将他打横抱在了怀中,低头对上沈灼震惊的目光,淡淡道,“搂着我。”   沈灼耳根子一下红了,“……啊?”   “搂着我,否则会掉下去。”   “……奥。”   应天白将他轻轻抱起,中间一直用灵气护着沈灼的脚腕。   “……谢了。”沈灼低声道。   “……”   “你怎么会来这里?”   “跟着你过来的。”   沈灼眉头一扬,“跟着我?为什么跟着我?夙天明呢?”   “不知道。”   应天白低头暼了他一眼,“我一直跟着你。”   沈灼默默嘀咕了句,“变态。”   应天白神色不变,抱着他从雕像后走出去,沈灼心情颇好,脚腕上的剧痛也在灵气下减缓了许多。   “你这么抱着我是不是太显眼了?别人会不会——”   “不会。”   应天白说完时正抱着他跨出破庙的门槛,下一刻他们就出现在了客栈的房中。   沈灼:“……”   我去尼玛的,好歹让我纠结一下啊倒是!   “到了。”   应天白将他放在床上,沈灼胸前衣襟微开,一枚粗糙简陋的木簪从他胸前掉了下来。   “哎!”   沈灼忙接住那木簪,仔细查看一番,皱眉道,“手都磨秃噜皮了,可别给我摔坏了。”   应天白看了那木簪一眼,“你自己做的?”   “嗯,送人的,怎么样,看着还行吧?”   “……”   应天白转身要走,却被沈灼喊住了,“等等。”   应天白停下,转身看着他。   沈灼双手撑着床爬起来,靠着墙上,举着那支木簪,“头一次做这样的东西,你莫要嫌弃啊,这可是灵木。”   应天白目光定定地看着他,沈灼蹙眉,“拿着啊,我脚疼。”   应天白上前接过那木簪,看了眼,“确实粗糙。”   “……”   沈灼脸一板,“就你会逼逼,不要还我。”   应天白收下那木簪,转身又要走,沈灼简直要骂人。   “你就不能问问我伤有没有好点吗?啊?”   “砰。”   门关上了。   沈灼瞪着眼睛一脸懵逼, 特么送个礼还送出仇恨来了?   脚上疼痛虽减轻,到底也还是没好,沈灼只能乖乖躺着,一面在脑海里呼唤龙骧,告知自己出了点问题已经先回来了,龙骧立刻表示自己马上回来,沈灼应了。   龙骧本就往客栈找来,离的并不远,接到沈灼神识传讯后直接跑回了客栈,正好在大堂遇见了要下楼的应天白。   龙骧一眼就看到了他手上的木簪,目光一凝。   应天白却毫不变色地往前走去,两人擦肩而过之际,龙骧喊住了他。   “站住。”   “……”   应天白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他。   龙骧转过身,紧紧盯着他的脸,“木簪。”   应天白举起手上的木簪,看着他。   龙骧目光愈冷,“这是沈灼的。”   “是他送我——”   “他凭什么送你?”   龙骧陡然打断了他的话,随后赶回来的宁飞月本来笑嘻嘻的脸看到这僵持的场景顿时没了笑脸。   “……沈大哥呢?”   宁飞月一句话成功化解了二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龙骧也想起了沈灼似乎还受了伤,立刻往二楼而去。   “咦,这是沈大哥的……”   洪月忽然看着应天白手上的那枚木簪,忽然想到了什么,惊诧地看着应天白,“你们……”   应天白暼了她一眼,洪月一惊,害怕地后退一步,宁飞月忙拉着她离开了。   “嘘!离他远点,我都怕他知道不?”   “可……那支簪子是沈大哥……”   “你想多了,沈大哥跟咱们不一样,他对其他人也很好的,而且他都说了自己不喜欢男子,而且他已经有了未婚妻,你换个人喜欢吧,我薛师兄就不错……”   “啊?薛……薛师兄?”   “对啊,我薛师兄长的俊美非凡,性格又好……”   “……”   两人嘀嘀咕咕地走远了,应天白听着她们的谈话目光渐渐冷了下来,攥着木簪的手微紧,那粗糙的木簪上摩挲着他的掌心。   客栈外夙天明摇着折扇远远走来,看到自己原本跟丢了的人居然先自己一步回了客栈心里一阵膈应。   “应……”   他刚张口,对方就直接离开了客栈,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夙天明张口结舌地站在那里,心念微动,转身追了上去。   应天白步伐不大,速度却极快,夙天明失败了一次这次就小心多了,眼看着这位神神秘秘的桑海少主拐进了一个小路,连忙加快速度跟上去,结果转眼就失去了对方的踪影。   他一怔,还没反应过来身后忽然一凉,一股从心底深处涌起的恐惧瞬间笼罩了他。   脑海一片空白,苏天明呆呆地站在那里,听着耳边那道冰冷的声音无法动弹一步。   “下不为例。”   那声音落下,灭顶威压消失,夙天明双膝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一滴冷汗滴了下来,夙天明愣愣盯着地面,刚才那一瞬间,他真的以为自己会死…… 第174章 冒犯   龙骧来看望沈灼时他脚上的伤已经好了差不多了,脚腕的骨头也差不多长了起来,他正寻思着这种非科学的医疗技术要是放到现代时,龙骧就进来了。   沈灼一眼就看明白了他脸上的冷然,却没有多问,而是随口问了句,“回来了?”   龙骧没有接话,直接走到他跟前要察看他伤势,待发现他脚骨处的伤势时脸色更冷。   “谁做的?”   “我自己摔的。”   沈灼摆摆手,“不用大惊小怪,你要是来晚一步它就痊愈了。”   龙骧心情不佳,没能捧场他的笑话,只是冷冷看着他。   沈灼脸上挂笑,“还有事?”   “有。”   “说。”   “你说你只喜欢女子,不喜欢男子。”   “不错。”   “那应天白呢?”   “……”   龙骧上前一步,厉声追问,“先是莫名其妙的尊上,后是应天白,沈灼,你不是不喜男子,你只是不喜我吧?!”   沈灼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反问道,“这有什么区别吗?”   “你——”   龙骧神色一滞。   “我喜欢男子还是女子都一样,我都是不喜欢你的,这一点我早就说过,所以你何必因为我送出去一枚木簪就跑来质问我?”   沈灼笑笑地看着他,“龙骧,难不成你觉得我会对你日久生情吗?”   龙骧紧紧看着他,眼眶泛红,下一刻深呼了口气,缓缓冷静了下来,“你突然不见,我心中担忧,因此有些着急……”   “又正好看到他拿着我那根木簪——”   沈灼忽然抬头问他,“他什么表情啊?高兴还是生气?”   龙骧冷冷看着他。   沈灼一脸同情地看着他,“乖侄子,无论男女,你早晚要接受你将有个小婶的事实。”   “你跟我说这些是何意思?”   “自然是怕你不同意啊。”   龙骧神色微缓,“我同不同意有那么重要么?”   “当然重要,你如此聪明自然早就猜到了自己的特别。   沈灼笑的带着深意,“玄玉,秦煌,我,凰灵玉,你的确很重要,对很多人来说,所以我不想与你站在对立面,懂吗龙骧?”   龙骧的表情平静得可怕,“所以你将会为了那人站在我的对立面么?”   “也许有那么一天,但那并非我所愿。”沈灼垂眸,声音柔和了下来。   静默半晌,龙骧回道,“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我晚上再来看你。”   “……”   门被关上,沈灼看向不知何时坐在窗户上的人,“看戏呢?”   秦煌摆着一副沉思的样子看着他,“您不是早就知晓了他的心思么?怎么今日忽然要敲打他一番?”   “你当我想么?”   沈灼往后一靠,一脸无奈,“只是话赶话逼到了那一步而已。”   秦煌似笑非笑,“只是如此?”   沈灼没答,当然不只是如此。   他没忘记这是一本书的世界,龙骧是主角,长冥是反派,这两人必有一战,而最后只有一个人会活下来。   要真到了那一天,他又该站在哪一方?   若以他的私心必然是站在长冥这边的,可龙骧不仅是自己身边的一个少年,还是原书的主角,若是主角死了,他不知道这世界会怎样,若整个天地真的崩塌了,他绝对是回不去了。   长冥还是龙骧,已经不只是选哪个人,而是在他的爱情和回家之路选一个。   他不喜欢这样的感觉,龙骧的存在就像是在逼迫他放弃长冥一样,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自己是要离开的人,无论长冥会不会跟他在一起,他都是要离开的人。   他讨厌这样的感觉。   “从出生起我就很自由,想做的事谁也无法阻止我,从来都是。”   “……”   “我讨厌被束缚。”   “……”   “我想要做的事一定会去做,我喜欢的人一定不会放弃,我爱的,我一定要得到,谁也不能阻拦。”   “……”   秦煌已经听的目瞪口呆,“希望尊上听到这番话不要误会……夫人您忘了加上尊上的名字了!”   “……”   沈灼翻身抱起被子捂住头,“滚滚滚,看到你我脚疼!”   “那夫人我就先告辞了啊!”   秦煌嬉笑着说了句,随即转身离去,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眼中是一片漠然。   天色已近黄昏,寒冷更盛,街道上已经没什么人走动,只有一个白衣身影缓缓往客栈而来,秦煌看着那人扶起一个贪玩摔倒的小孩,将他交给小孩的父母,看着他手持长剑……   嘴角扬起,秦煌飞身上前化作一道青色的风将那白衣少年卷到了半空中。   “何方妖——是你?”   薛君觅皱眉看着搂着自己的人,神色不耐,“放我下去。”   “不要,陪我一会。”   秦煌说完这句话后也不管怀中人如何挣扎,直接将人带出了城,最后落在了城郊的一处山坡上。   一落地薛君觅就推开了某人,冷冷地看着他,“你疯了?”   “这小语气,跟夫人一模一样。”   秦煌往草地上一坐,对他招招手,“来,陪我坐坐。”   薛君觅转身就走。   秦煌抬手一挥,一道青芒像鞭子一样甩出,卷着薛君觅的腰将他拉了回来,直接带进了自己怀里。   “乖乖的,我最不想用强的人就是你。”薛君觅将人松开,目光柔和地看着他说道。   薛君觅眉心皱的更紧,冷着脸坐在他身边望着他。   “徒儿,我心情不好……”   秦煌磨磨蹭蹭地挨过去,轻轻将脑袋放到他肩上,十分委屈,“你倒是安慰安慰我啊?”   薛君觅一声不吭。   秦煌脑袋在他脖子上蹭蹭,“君觅,小君觅~”   静默片刻后。   “发生了……何事?”   “……”   秦煌嘴角扬起,突然笑着扭过头来。   两人本就离的近,他这一扭头,双唇一下碰上了薛君觅的耳朵。   薛君觅一惊,下意识扭头看过去,两人的脸一瞬间凑的如此近,鼻息相闻。   秦煌勾起了嘴角,薛君觅眼睛睁大,迅速后退,却被一把搂住了腰往前一带。   下一刻嘴唇上便多了柔软的触感,和另一个人的气息。   薛君觅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抬手便要拔剑,却被扣住手腕压在了身后。   秦煌这时却缓缓松开了他的双唇,笑着看着他,“给你说话的机会。”   薛君觅眼眶泛红,当即大骂,“秦煌你疯了吗?!”   “好,说完了。”   秦煌一笑,随即再次吻住了薛君觅的唇,看着那双震惊慌乱的眼眸,撬开了对方的齿关,深深吻了下去。   “唔!”   秦煌痛呼出声,抬头嘴角流了一丝血迹。   他低头看向被自己压在草地上的人,清俊稚嫩的少年满脸通红,恨恨地看着自己。   “抱歉。”   他伸手擦去对方嘴角的血迹,低头埋在少年的颈窝处,低声道,“本来只想让你陪我看日落的,对不起。”   薛君觅看着头顶的天空,冷冷道,“滚。”   “我错了,原谅我吧。”   “放开我!你这个疯子!”   “原谅我吧,看在今天是他们死去之日的份上。”   “……”   薛君觅忽然冷静了下来,“……谁?”   “他们,我的亲人,我的父母,我被砍断的双翼,我的一切……”   “……” 第175章 答应我   薛君觅曾向沈灼问过秦煌此人的来历,但却什么也没问出来,他便再也没问过,可心里却是好奇的。   这个人,是除他师父之外他见过最强的人。   日头缓缓落下天地尽头,在天际留下了一大片血红之色,不过一刻,这片天地就没了光亮,万籁俱寂。   薛君觅躺在草地上,看着头顶的夜空,稀稀落落的星辰和那一轮弯月,冷风将他额前的一缕长发吹起。   “起来。”   “……”   薛君觅额头青筋一跳,也不在乎形象了,用头狠狠撞了下压在自己身上的人。   “嘶……”   秦煌不情愿地从他身上起来,哀怨地看着他,“怎么突然又不高兴了?”   “若你下次再……冒犯,休怪我无情。”薛君觅脸色冷峻地擦了下嘴唇,手上的剑也横在了身前。   “我错了,原谅我吧。”   秦煌嘴上这么说着,面上却还是笑盈盈地看着他,丝毫不见方才那般失意的样子。   薛君觅被他看的心烦,冷声道,“你是妖,不懂人间的规矩,这次我且当没发生过,若再有下次,我大可以玉石俱焚,总好过被人折辱。”   秦煌一怔,随即无奈一笑,“你也就是看准我不舍,才敢这样威胁我。”   薛君觅眉头一皱,“以后不要说这种惹人误会的话。”   秦煌腆着脸凑过去,笑问,“什么话啊?”   薛君觅倏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某人,“该回去了。”   秦煌抬头看着他,浅笑着朝他伸出手,等着他拉自己。   薛君觅脸上又生起怒意,“你……”   秦煌却毫无所觉的样子,依旧笑望着他,举着手一动不动。   僵持许久。   薛君觅缓缓伸出了手。   “……”   秦煌喉咙忽然动了下,看着那只手,眼中绽出了一抹异样的光来。   薛君觅不耐烦,“快些。”   “……嗯。”   秦煌伸手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起身垂眸看着眼前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少年,月色柔美,照在这张稚嫩清俊的脸上。   他的目光落到了少年微泛红肿的唇上,心里忽然生出再次触碰的渴望来。   “薛君觅……”   秦煌忽然喊了声。   薛君觅诧异地看着他,秦煌几乎没喊过他的全名,更别说是这样认真的语气,他的心顿时提了起来。   “怎么了?”   “我能再冒犯你一下吗?”   “……”   “就一下。”   “滚!”   “我问过你就不算是冒犯了吧?”   “秦煌!”   少年怒气冲冲御剑飞行的身影在夜空中如同偶然拂过江面的清风,很快就没了踪影,可秦煌却看着那身影离开的方向许久许久。   他站在庆城之外的荒郊山坡之上,看着脚下的庆城,目光投向更遥远的远处,那片无边无际的黑夜苍穹。   笛声悄然响起,缭绕在这片天地之间,像从天地尽头遥远传来的荒古之音,带着悠悠苍茫之意。   薛君觅刚踏进自己房间里就听到了这笛声,心中微动,回头看向窗外,透过茫茫夜色,似乎能看到庆城外的山坡上的人影。   与此同时,对面住的沈灼本来就睡不着,听了这隐隐约约的苍茫笛声更睡不着了,只觉得心中也有无数说不尽之无奈事,忍不住爬起来摸到自己的那根竹笛,一瘸一拐地走到了窗边,缓缓放在了唇边。   笛声缓缓流出……   寂静的夜中,陡然响起了一阵鬼哭之声。   沈灼:“……”   薛君觅:“……”   鬼哭声戛然而止,沈灼正低头研究手上的笛子时,隔壁的窗子传来了薛君觅的声音。   “夜深人静,你……早些睡。”   “……嗯。”   沈灼默默应了声,转身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简直无地自容啊有木有!   于是他又一瘸一拐地走到床边,爬上床,默默地攥着笛子抑制不住想哭的心。   为什么就他吹的那么难听,凭啥?他明明就也充满了感情啊!   第二日一早明心和江离就赶了回来,将几个弟子早早喊了起来。   “昨晚不知道哪只鬼在嚎哭,吓的我一夜没睡。”宁飞月睡眼朦胧地下了楼。   赵空元一听也忍不住附和,“我也听到了!半夜突然来了那么一下,直接把我吓醒了,扰人清梦,真是缺德!”   “咳,快些准备,前去交易会。”   薛君觅说完看了眼沈灼,隐约带着同情。   沈灼:“……”   “苏天明呢?”   江离扫了圈发现少了个人,顿时皱了眉,明心长老都已经等不及先去了。   “不知道,昨晚好像就没回来。”赵空元说了句。   几人同时看向应天白,因为他才是和苏天明同住的人。   “不知。”应天白回道。   江离眉头紧皱,烦躁地啧了声,“我们先去。”   再耽误下去明心长老又不知道跑去哪儿了。   众人点头,龙骧上前与沈灼走在一起,问道,“脚好了吗?”   “好了。”   实际上龙骧昨天晚上又去看了他一趟,那时候就知道他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眼下再问只不过想趁机缓和下气氛而已,沈灼这会已经冷静了下来,自然点点头。   龙骧看了他一眼,拽了他一下,低声道,“我想过了,你喜欢我也不管了,只要你不把我当敌人就好。”   沈灼一怔,讷讷道,“……我没把你当敌人。”   龙骧也不说破,“我经常无比迫切地想要变强,因为眼下的我就算看出你遇到了困难也无法让你放心地告诉我,因为你都无法解决的事我更是无能为力,但是沈灼,我可以被迁怒,但不能被你当做敌人。”   “……对不起。”   沈灼脚步微顿,还是说了出来,心里的确是愧疚的,说来说去他昨天就是迁怒,被龙骧的一句话给印出了压抑许久的不安与烦躁,最后将怒火发到了龙骧身上。   想想龙骧到底只是个少年,吃醋而已,再正常不过,他却也被引起了怒火,越来越不理智了。   “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我更会觉得生疏,你只要一直站在我身边就好。”   龙骧认真地看向他,“你可以答应我吗,沈灼?”   沈灼停住脚步,怔在了那里,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见沈灼没有说话,龙骧也停住了脚步,伸手扶住了他的肩膀,“你曾说过要让我证道飞升成仙,打开天界大门,不是吗?”   “龙骧……”   “你都不喜欢我了,总不能连这点要求都不能答应我吧?”   龙骧语气戏谑,脸上带笑,但沈灼却觉得心里不安,他开始后悔自己昨天说的那番话了,主角何其聪明,怎么可能听不出来他话语中的另一层含义。   “我……”   “沈灼,快答应我。”   龙骧依然笑着看他,手上却用了力,掐的沈灼双肩生疼,心里生出一股不安来。 第176章 易宝阁   两人停下来时就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赵空元最先看到那两人纠缠在一起,纳闷地来了一句,“那两人干什么呢?光天化日的就搂搂抱抱,太不像话了。”   宁飞月也看到了,第一反应就是偷偷去看应天白的反应,结果那位少主居然只是一脸冷漠地看着,什么反应也没有。   不对,也不是什么反应也没。   宁飞月摸了摸胳膊,好像气势更冷了。   江离那边心情本就不好,这会见那两人拖拖拉拉的,当即吼了出来,“那俩干嘛呢?!还想不想去了!不想去给我回去!”   沈灼得救,连忙睁开龙骧的手,岔开了话题,“江师叔发火了,赶紧走吧!”   龙骧目光定定地看着他,笑道,“好,一起。”   沈灼双唇紧抿,想想还是说了句,“龙骧,我是否站在你这边取决于你,若你一如现在,我亦不会伤你。”   龙骧神色微怔,目光动容,嘴唇张了又合上,最后似是认输般,“总是如此,你一句话就让我……”   “罢了,走吧。”   “……”   他虽这么说沈灼心里却未真放松下来,开始忧虑之后的路该怎么走,主角也好,反派也好,他若是没实力,便什么也控制不了。   跟上其他人,沈灼的目光无意投向了应天白,本要问上一句,却见对方像是没看见他一样,漠然地转过了身。   沈灼一怔,顿时心里一口郁气堵在胸中出不来。   交易会在易宝阁,而易宝阁就在城主府附近,几人刚到易宝阁门前就遇到了一个熟人。   “龙公子,好巧。”   白沅虹远远迎了上来,先跟龙骧打了招呼,随后也不忘向江离行礼,端的大家闺秀模样,然而江师叔此刻心情正不好,随口哼了声就当应了,白沅虹脸色差了些,以为是沈灼宁飞月回去说了些她的坏话,当下看着沈灼的眼神就凉了些。   “沈公子腿脚受伤了吗?”   “昨天不小心摔了下,谢白姑娘关心。”   白沅虹笑笑,不再理他,转而看向龙骧,“龙公子也来参加交易会?”   “嗯,来看看。”   “可有什么看上的心仪之物,我事先问过,以免夺了龙公子心头之好。”   “……”   宁飞月看着两人交谈,一阵冷哼,“呵,男人,昨天还说喜欢你,今天看到个女的就黏上去了,沈大哥你以后不要信他的话!”   “我又不在乎。”   沈灼说的敷衍,注意力全在对面的应天白身上,从今天早上开始对方就没正眼看过他一次,这让他纳闷不已,难道那根木簪送错了?   虽然丑了点,但到底是他亲手做的,不至于这么生气吧?   “沈大哥,沈大哥?”   宁飞月顺着他目光看过去,顿时了然,“沈大哥,你真把那木簪送给应天白了啊?”   “嗯。”   沈灼眉头紧皱,“不过他好像不喜欢,而且还生气了。”   “生气?”   宁飞月瞪大了眼睛,“他居然是这种人啊,别人亲手做的,不喜欢就不喜欢吧,还生气了?我真是……那要不你再要回来?”   “要回来?”   “是啊,本来送人了的东西不好要回来,但人家都生气了,你还不如不送呢!”   沈灼想想也是,或者那木簪真的太丑,人家觉得自己送那个是看不起对方,他还不如要回来重新送一个的。   正好来了易宝阁,沈灼便打算一会交易会上买一个好看点实用点的宝物把那个木簪换回来。   想想这次交易会上好像有个适合的宝物,沈灼想着自己是不是该多凝几块上品灵石,他记得好像有不少人惦记那个宝物。   他想着想着就抢先一步踏进了易宝阁,龙骧和玖源见状立刻也跟了上去,白沅虹也跟了进去。   应天白冷眼看着这一幕,也跟着江离他们走了进去。   易宝阁既然有城主府撑腰,规模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一进去便有年轻貌美的侍女迎接,每隔百步就有两个侍女,四周檀木架上摆的都是凡人眼里的奇珍异宝,在修士眼里却是不稀罕的,所以这里的主人也不惧怕别人心怀不轨。   时间差不多,侍女便领着人穿过一道走廊,走到了一间宽敞的大堂中,远看布置并不奢侈,但一走近沈灼就感应到了结界与阵法的存在,并且还不少,还都是用上了上品灵石的七级法阵,可见这易宝阁的中至少有一位元婴境界的阵法大能,怪不得这么有底气。   大堂内安置了不少座椅,二楼垂着珠帘,珠帘后也都坐上了人,看来都是些身份尊贵的人,比如那白沅虹就被人请了上去,临走前还特地过来炫了一波,然而沈灼懒得搭理她,只顾偷偷在袖子下凝上品灵石,凝一块就放进乾坤袋里,外人看来他就只是在发呆。   “沈大哥怎么了?今天一直心不在焉的样子。”洪月疑惑不已。   宁飞月坐在她旁边,边嗑瓜子边看来人,闻言回了句,“奥,他遇到个不讲理的人,正心烦着呢。”   “不讲理的人?”   洪月恍然,“你是说那个沅虹仙子?”   “呸,叫什么仙子,叫她一声白沅虹都算给面子了,仙子,呵,她也配?”   宁飞月托着下巴叹了口气,“我玄玉姐姐那才是仙子呢,可惜她不喜欢被人喊仙子,喜欢被喊魔女。”   “……啊?”   洪月诧异不已,“还有人喜欢被喊魔女啊?”   “那是,我玄玉姐姐绝对是与众不同独一无二上天入地独一份的,哪是凡人能比得上的?更不是那个白沅虹能比得上的。”   “你那个玄玉真有这么好啊?我真想见见。”   “那是,有机会让你见见。”   “嗯嗯。”   薛君觅一旁听着宁飞月花样夸着魔女大人,心里毫无波动,甚至还想喝一口茶。   结果手没摸到桌上的茶杯。   他抬头看过去,身旁的赵空元居然换成了秦煌。   “怎么是你?”   “我特地来找你的。”   秦煌朝他眨了眨眼,手中还捧着薛君觅的茶杯,“这茶不太好,你喝我的吧。”   “难道不是一样的么?”薛君觅反问。   “那是自然。”   “……”   这时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阵乐声,众人抬头看去,发现有十来个貌美舞姬缓缓踏着莲步走上了那高台。 第177章 拍卖   不得不说有后台的就是不一样,卖东西之前还要先助个兴。   沈灼嗑着瓜子看着舞蹈,目光游移着飘向了右手边的人,对方自出了镇天门后就一直穿着黑衣,却丝毫不显老气沉闷,反而显出一股锋利挺拔的俊俏冷酷来,在这群衣着华丽的人之中也是异样显眼,十分赏心悦目,惹得沈灼一看就忘记了挪开眼睛。   “好看吗?”   “好看。”   “有多好看?”   “……”   沈灼扭头暼了某人一眼,又扭头盯着某人看,笑的腻人,“普通人不能欣赏的好看。”   “切……”   赵空元抖了抖鸡皮疙瘩,看着沈灼那副痴迷的样子嫌弃不已,挺好看一人,平时看着也是高高在上的,怎的一见到应天白那个冰块就变这德行了?   “我觉得飞月更好看。”他说。   “情人眼里出仙女罢了。”沈灼随口回了句。   这话赵空元听的挺高兴,“你也觉得飞月好看是吧?”   沈灼头也不回,“情人眼里出仙女,我说的你。”   “……”   赵空元不屑一顾,“两个男人在一起有什么意思?硬邦邦的,抱着有感觉吗?”   沈灼托着下巴一脸笑意,“别特么说抱着了,我就这么光看着都有感觉。”   赵空元:“……”   话题的主角终于扭头看了他们一眼,正对上沈灼笑意盈盈的脸,毫无波动地又转了回去。   赵空元看了眼沈灼,还笑着呢,忍不住问了句,“他对你这么冷淡你喜欢他什么啊?”   “飞月对你还冷淡呢,你喜欢她什么?”   “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她是女子,理当矜持些,我是男子,自然要主动些。”   “以前有人跟我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   “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他的每个眼神都忍不住向对方诉说情意。”   “什……什么意思?”赵空元不太明白地追问。   沈灼一脸同情地看着他,“傻孩子,没有什么矜持害羞,人家只是不喜欢你而已,喜欢你的话早憋不住了。”   “你……我不信!”   赵空元直起腰板来,理直气壮道,“她从小到大身边除了师兄弟都没别的陌生男人,就只见过我,她不喜欢我还能喜欢谁?”   “啧,这样都对你没意思,你可真失败。”   “……”   沈灼收了胳膊,转过身耐心教导,“这喜欢一个人跟吃饭可不一样,你若是真饿了,一个硬馒头也能吃下去,可喜欢就不一样了,那个若是一直不出现,你便一直不会喜欢别人。”   赵空元自然不信,反问道,“那若是那人永远不出现呢?”   “那就永远空着。”   沈灼指着心口的位置,浅笑道,“直到他出现,就将他放在这里。”   到底也只是个十六七的少年,赵空元似懂非懂地看着他,忽然视线微抬,似乎看向了沈灼身后。   沈灼心中了然,犹如没察觉到身后那道目光似的,问他,“懂了吗?”   赵空元目光挪回他脸上,忽然想到了什么,“那你能看出他喜欢你吗?”   沈灼嘴角弯起,低头捡起瓜子开始嗑,就是不回答,吊足了他的胃口。   赵空元最见不得他这副得意的样子,故意问道,“那龙骧怎么办呢?”   “什么怎么办?”沈灼反问。   “他不是也喜欢你吗?”   “那与我何干?”   赵空元眼睛一瞪,“还能这么说?”   “本就是如此,男欢男爱,你情我愿,我若是单相思的话我也不会怨别人,谁让我技不如人,被人迷了心窍呢?”   沈灼说完顺手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是不是这个道理?”   赵空元看着喝完茶,幽幽道,“你拿错了杯子。”   “……”   沈灼回头看了眼,果然,自己的杯子还在旁边,而他手上的这杯……   抬头看向对面,正对上某人那张漠然的脸。   沈灼咧嘴一笑,将自己的杯子推了推,“要不你喝我的?”   应天白暼了他一眼,漠然地转过头去。   旁边的赵空元看的目瞪口呆,“我现在相信他对你有意思了。”   “奥,怎么说?”   “我上次拽了下他的衣服,他差点把我手砍下来。”   “……”   赵空元叹了口气,“那我该怎么做才能让飞月喜欢我呢?”   “先不说喜欢,你要做的是让她先正眼看你。”沈灼说。   赵空元一件震惊,“她……居然都不曾正眼看过我?”   “……”   沈灼忽然挺同情这孩子的,“难道平日里你都看不出来么?”   赵空元面色怔忡,“我只知道她有些讨厌我。”   “……”   沈灼心说你还挺有自知之明,转而想想宁飞月的官配并不是眼前这个,索性劝慰道,“说实话,你大可以找个喜欢你的女子。”   “可她姓宁啊!”赵空元脱口而出道。   “奥,原来你是因为她姓宁啊……”沈灼目光微妙。   “咳,也不是全因为那个。”   赵空元被戳破心思有些心虚,“她长得也很漂亮,性格也不错,我爹娘也都喜欢她,家世……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奥。”   “是真的!”   赵空元有些生气,“本来我来镇天门就是为了她,只不过看在凰灵玉的份上我爹娘才答应,我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沈灼连连点头。   “不过我并未想着对龙骧下手,所以你不用戒备我。”   “没必要。”   “……”   赵空元咬牙,“你这是看不起我么?”   “哪里哪里,我还要靠你上蓬莱岛呢,赵二公子。”沈灼连忙拱手。   “哼。”   赵公子摆出架子,抬着下巴道,“到时去了蓬莱岛你记得小心些,别太摆架子,否则我能念着同门之谊,别人可不会。”   “怎么,赵公子还做不了主?”沈灼假装惊讶地反问。   赵空元脸色微僵,“我只是警告你一下罢了。”   沈灼笑笑,“是么,我记下了。”   他们聊的兴起,交易会实际早已开始了,都已经拍出了两件低阶法器和一张替身符篆,眼下已经抬出了第四件宝物。   “此物是一枚先天灵宝的半块碎片,材质不明,以烈火焚烧七七四十九日不变色,虽已破裂,但也是难得的宝物,无论是作为法器还是作为铸器的材料都是上乘之选,底价三百中品灵石。”   那中年人虽嘴上这么夸着,但实际座下的人心里都清楚,真要是宝物能放在第四位?   因此中年人话音落地,堂中依然静悄悄的,中年人正想再添两句时,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二十上品灵石。”   “四百中品灵石。”   前者带着漫不经心,后者清脆悦耳,众人都好奇地看过去。   “是鸾天门的沅虹仙子。”   有人最先看向二楼,认出了珠帘下的白沅虹,顿时更加好奇,有谁竟敢跟白沅虹抢东西。   待向一楼看过去后,都愣了愣。   那个白衣墨发的青年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手上捧着一捧瓜子,正含糊地嗑着,却在那副不一般的面孔映衬下都显得赏心悦目。   “二十上品灵石,诸位还有谁出更高价?”中年人面露喜色再次问道。   众人心里一震,突然意识到眼前这青年不仅长得俊俏,还有钱! 第178章 家里有矿   白沅虹自然也认出了沈灼的声音来,心里一阵厌恶,脸上却是扬起笑意,款款撩起那珠帘走了出来。   “果真是沈公子。”   “白姑娘。”   沈灼扭过身子,抬头看着她,姿势实在不雅,“你也想要这块破铜?”   白沅虹浅笑,“我正好在找一件铸器的材料。”   “原来如此……”   沈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即抬头笑道,“那你加油继续找啊。”   “……”   白沅虹笑容一僵,下意识看向龙骧,却见对方神色温柔地看着沈灼,心中嫌恶之意更盛。   “不知沈公子要这破铜也是为了铸器么?”   “那倒不是。”   沈灼咔嚓嗑开了一颗瓜子,满脸笑意,“我打算拿回去磨把菜刀。”   “……”   有人噗嗤笑了出来,下一刻又硬生生忍了回来,白沅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既然如此,那便价高者得了。”   她笑了声,扬声道,“二十五上品灵石!”   “瓜子再给我点。”   沈灼朝赵空元伸出手去,头也不抬,“一百!”   “……你疯了!”   赵空元差点没坐稳把瓜子撒了出去,拽过沈灼质问,“你有那么多灵石吗你?”   那可是上品灵石啊,就是他堂堂蓬莱少主也不可能随身带一百上品灵石啊,更别说一贯就穷的要死的沈灼了。   “有啊,你看不出来我其实很有钱吗?”沈灼挑眉反问。   赵空元面无表情,“看不出来。”   沈灼叹气,“都怪我平时太低调。”   赵空元:“……”   白沅虹彻底震惊了,她紧紧盯着楼下的沈灼,忽而一笑,“既然沈公子如此满意这块破铜,我若再争下去便要伤和气了。”   “……”   沈灼翻了个白眼,当初写这个角色的时候也没多大感觉,现在咋这么膈应人呢?   “明明是自己买不起,偏偏还说的像是让给别人,鸾天门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宁飞月抱着胳膊阴阳怪气地讽刺了句,声音不大,但此刻大堂本就安静,自然听的一清二楚,一时间白沅虹的脸冷的吓人。   “哪来的黄毛丫头竟——”   白沅虹身后走出来一个年轻女子,眉目清秀,柳眉倒竖,正要呵斥宁飞月,却被白沅虹拦住了。   “是我失礼了,若有得罪还请沈公子不要见怪。”   白沅虹竟扯了个笑容,若无其事地走回珠帘内了。   宁飞月翻了个白眼,对沈灼说了句,“沈大哥尽管喊,灵石管够!”   沈灼笑笑,抬头看向台上,那中年人立刻醒悟过来,命人将东西送下去好好包好。   接下来又拍了几件东西,沈灼都没开口,白沅虹倒是买了个天阶隐匿决,明心长老砸了小半身家才抢到了他心仪的那块玉璧,对其他东西便兴致缺缺了。   江离本就不耐烦,当即试探道,“要不我们先走?”   “我还有个东西想要。”沈灼忽然道。   明心闻言自然应允,“那就再看看。”   江离瞪了沈灼一眼,沈灼回以一副纯良的笑。   “这压轴之物是一枚玉簪,传闻……这是三千年前大夏的英帝送给自己皇后的定情信物,其他我也就不说了,定价两百上品灵石——”   “五百上品灵石。”   “五百上品灵石。”   又是异口同声的两个声音,众人都是一怔,看向再次杠上了的两个人,都开始幸灾乐祸,看这样子怕是要打起来啊!   中年人也犯了难,看看沈灼,又看看二楼的那位,一时间犯了难,心里开始担忧,这二位看起来都不好惹,也不知打起来这里的结界会不会有影响。   “沈公子……”   “白姑娘。”   白沅虹冷着眸子,居高临下地看着沈灼,“这玉簪是女儿家用的东西,公子也要吗?”   “我不用,但可以送人啊。”沈灼笑笑地回道。   白沅虹嗤笑一声,抬头看向台上,“一千上品灵石。”   沈灼扭过头去,“两千。”   众人倒吸一口气,这是家里有矿啊!   白沅虹冷冷看着沈灼,沈灼也看着她,两人一个楼上一个楼下就这么无形中对峙了起来。   忽然眼前晃过一抹黑,沈灼一愣,低头看过去,对上了应天白的目光。   心中莫名不舒服起来,沈灼手一摆,“算了算了,不要了不要了。”   最终白沅虹还是买下了那根簪子,但是她脸色却更加冷了,坐在珠帘后再也没出过声。   而大堂角落里几道目光悄然落在了沈灼身上,龙骧和薛君觅对视一眼,心中了然。   最后一件物品是把骨扇,白色扇面上画着一枝红梅,栩栩如生,艳丽非常,隐隐透着一层浅紫的光泽。   “这是——”   有人惊呼出声,甚至失态地站了起来。   “不错,在座都是有眼光的人,想必也看出来了。”   中年人神秘一笑,“这骨扇中炼入了一缕紫银丝。”   话音刚落,一个充满失望的声音幽幽响起,“原来是紫银丝啊。”   “……”   众人脸色一僵,这是几个意思?好东西不要,专捡破烂要?   中年人也是一阵无言,尴尬地又把紫银丝介绍了一遍。   包括沈灼在内的赵空元等人表示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想给他们看看某人整件用紫银丝裁的一件袍子。   “我说……”   赵空元默默蹭到沈灼身边,“你那件坏了的袍子还在吗?”   “给我儿子当窝了。”沈灼回道。   “……”   赵空元默默退回去,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看走了眼,难道身边这位真的是有钱人?顺便鄙视下某人,居然把紫银丝当狐狸的窝,真是太可恨了。   沈灼这个大土豪不动手,这件紫银丝自然而然地落在了鸾天门手上,让旁人纷纷猜测鸾天门是为了青麟盛会在准备着呢。   宁飞月一脸不屑,“那么点紫银丝都不够沈大哥编只袜子的。”   沈灼却满腹疑惑,“星辰之海的那只巨兽是不是天天被人逮着拔毛啊?”   旁边的人淡淡回了句,“那不是紫银丝。”   沈灼扭头看过去,笑问,“是吗?”   “柒兽之羽而已。”应天白说。   沈灼听着笑而不语,待交易会结束,侍女领他去取物品,让龙骧看着宁飞月别干架,他喊了应天白一起,美其名曰护架,毕竟他现在不是一般有钱。   走出了那大堂,两人并肩穿过走廊,他才随意说了句,“你为何不让我买那玉簪?”   应天白不答,径直往前走去。   沈灼加快脚步跟上,“那是要送你的。”   前面的人脚步一顿,沈灼差点撞上。   “那木簪你不是不喜欢么,就打算将它要回来,重新送你个好看的,你就别生气……”   “不必。”   沈灼笑容微敛,“你直接说个喜欢,我会更高兴。”   应天白静静看着他,沈灼浅笑一声,往前走去,“算了。” 第179章 寻人   “公子,这是你买下的东西,请验货。”   “……”   沈灼看着跟前言笑晏晏的如霜毫不意外,“霓欢宫生意不小。”   “沈公子说笑了,霓欢宫不比别的修仙门派,收留了不少像我这般资质驽钝的凡人,也只能做些买卖养活自己了。”   如霜虽是这般说,面上却丝毫不怯,甚至还大大方方地暼了旁边的应天白一眼,目光微动,“不知这位公子是……”   “桑海应天白。”沈灼替他回了句。   如霜神色暧昧起来,“不知沈公子要买的那玉簪是送男子还是送女子?”   沈灼笑而不语,如霜心中顿时了然,抬眼看了眼应天白,似无意道,“冒昧一问,应公子身上这件衣服是什么料子?”   “柒兽之羽。”沈灼一旁回道。   如此如霜倒也看出来了,这位桑海少主是个不爱说话的主,更不爱搭理人,至于这衣服到底是不是柒兽之羽做的,她想想也就明白了。   “沈公子今日出了大风头,回头出了易宝阁可得留个心眼,须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如霜遣退了侍女,亲自将二人送到了门口方才叮嘱了这么一句。   沈灼点头谢过,转身要走时,如霜忽然喊了一声,“应公子——”   应天白抬头看向她。   如霜嫣然一笑,“比起修士来说我活的并不长,但比起凡人,我也算是经历过不少的人了,应公子且听我一句话,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   沈灼扶额,他绝不承认这乱入的诗词是他写的。   应天白却不觉得奇怪,低头“嗯”了声,便转身离开了,身后如霜看着沈灼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惋惜。   那离开易宝阁的二人却是不知,沈灼本想说些什么,但老远就暼见了跟龙骧站在一起的白沅虹。   他当即讽笑一声,走上前就喊了句,“白姑娘,真巧啊——”   “……”   白沅虹发现自己现在听到某人的声音头都疼,却还是要扬起笑容转过头去,“沈公子。”   沈灼笑意不减,站在龙骧身旁,“说实话我挺愿意看到白姑娘的。”   白沅虹扬眉,“奥?是么,我倒不知沈公子对在下如此厚爱,沅虹幸甚矣。”   “那是,我最喜欢看到别人想骂我又骂不出口的样子了。”   “……”   白沅虹笑容快要无法保持,干笑道,“沈公子果真风趣。”   “他一向就这样。”   龙骧笑着替沈灼捋好了一缕长发,动作轻的沈灼甚至都没注意到。   可一旁的宁飞月却注意到某少主的眼睛都能结冰块了,她摇摇头,对自家沈大哥这等祸水的感觉十分复杂,又羡慕又同情。   白沅虹看着龙骧投向沈灼的眼神,目光微冷,忽然笑着说了句,“我听说龙公子与沈公子是叔侄?真是一点看不出来。”   龙骧头也没抬地回了句,“假的。”   沈灼道,“其实我是他爹。”   龙骧:“……”   两人扯着犊子,白沅虹一点也插不进去话,只好干笑着告辞离开了。   她这边一走沈灼脸上的笑就垮下来了,“这女人不是好鸟,心机比你深多了,以后离她远点,你现在还玩不过她。”   龙骧不以为然,“你是在吃醋吗?”   “你是魔鬼吗?”   “……”   龙骧不是总能接住他的新梗,于是诚实地问了句,“什么意思?”   “你是我爹,求你擦亮眼睛给我找个好后娘吧。”沈灼白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龙骧:“……”   宁飞月捂着嘴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洪月也抿着嘴直笑。   一旁不曾插过嘴的赵空元也点了点头,“白沅虹这女人确实不怎样,偏偏太能装模作样了,我爹娘还想让我娶她呢。”   沈灼暼了他一眼,“配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赵空元眉毛一竖,“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如此英俊潇洒,家大业大,还能配不上她?”   “那你倒是把人娶了啊。”宁飞月凉凉地说了句。   赵空元立刻怂透,“我不是那意思……”   宁飞月哪里理他,拉着洪月趁明日离开前赶紧买些特产。   然而回到客栈后却被告知他们明日可能走不了了,因为……   “苏天明不见了。”   江离说这话的时候牙都疼,觉得自己当初就不应该带今年这一批,个个不是省油的灯。   此刻众人或围坐在桌前,或站在窗边,听到江离这么说都诧异地抬起了头。   “你们谁知道他是何时离开的,去了何处,做了何事?   “……”   无人回答。   江离烦躁地坐起来,在房里来回转圈圈,“你们以为我让你们两个住一间房是为了什么?谈情说爱吗?是互相监督!”   “……”   “结果呢?人都不见了!”   “……”   房里只有江离呼哧呼哧的喘气声音,连宁飞月都大气不敢出,他们在整个庆城找了整整一天也没找到苏天明的一丝痕迹。   片刻后玖源缓缓举手道,“不如我们用卜卦来找人?”   众人面面相觑。   赵空元扬眉,“若是有人能以神识追踪就好了。”   众人于是纷纷看向房里最老的那个。   明心长老正捧着自己买来的那个玉珏爱不释手,被这么多道目光看的一个激灵,“……都看我作甚?”   “长老可能以神魂追踪?”薛君觅问道。   明心眼睛一瞪,“我善阵,不修神魂,不会!”   宁飞月蹙眉,“可萧师伯就会啊,还有伏阙前辈,之前沈大哥坠崖,便是伏阙前辈以神识追踪沈大哥的气息的。”   “你这丫头,我都说了我善阵,不精神识一道,你不如……”   明心抬手指向沈灼,“你还不如找他!”   沈灼无奈,要是以前的他别说一个苏天明,他都能看遍整个大夏,可现在……   “我也只善阵……”   “谁说你的神识了。”   明心打断他的话,“你如此亲近灵气,可以以阵寻人。”   众人一怔,倒是头一次听说过以阵寻人的。   沈灼却是一怔,忽而笑道,“我倒是忘了这一点。”   “怎么说?”宁飞月好奇不已。   赵空元也纳了闷,“我就听说过阵伤人困人,没听过阵能寻人的。”   一旁不曾吭声的玖源忽然问了句,“可是与卜卦有关?”   几人一听到卜卦二字都不约而同地响起了一个地方,中洲之北羽宿之地,那里就生活着一群以卜卦为天赋的族群——天命族。 第180章 线索   在场的其他人对于这个族群并没有什么直观的感受,只觉得这一族神秘而强大,传闻是曾与三途峰九重宫阙的那位半神接触过的族群,故此乍一听到这一族的名字也只是惊诧与好奇。   可薛君觅宁飞月等人就不一样了,他们当初护送龙骧沈灼前往镇天门时的路上曾数次遭人袭击,据传都是因为天命阁将凰灵玉的消息传了出去,故此他们几人对天命族并没有什么好感。   “天命一族怎么了?”   “众所周知,这一族善卜,而这卜据说是因为感应天道之命,故能预测吉凶,其实也不过是依靠天地灵气罢了。”   “卜与天地灵气有关?”   几人都露出惊讶的表情来,显然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然也。”   沈灼抬起手掌,有淡淡的灵气缓缓齐聚而来,幻化出千姿百态,“阵由阵纹行成,最初的阵不过是一个个符纹,每一个符纹都是最早的人族与天道沟通的文字,而后经过数万年漫长的时间,文字组合成语言,符纹组成阵法,人族便能借助天地灵气行成阵法,也就是借助天道之力来修炼。”   “可……”   玖源怔怔道,“修仙不是逆天而行么?”   众人不语,毕竟这是所有修士踏上修炼都要知道的第一步,修炼,即是与天争命,逆天道而行。   可如今却有人告诉他们,天道是在帮他们修炼,这可就诡异了。   “难道生老病死不才是人之常态吗?”宁飞月讷讷道。   “呵……”   沈灼摇头一笑,“天道之所以为天道,是万物之始,就是这片天地的意识,你以为修士能逃得过世界的意识?”   “……”   “你以为的逆天而行,焉知不是天道之意?”   “……”   “天道无常,无形,无象,天道是命运,你的名,你的姓,你的出生,你所遇到的眼前的这些人,都是天道一一安排好的。”   “为何?”   龙骧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他抬头看向沈灼问道,“天道为何要安排这一切?”   “为何啊……”   沈灼露出深思的表情来,“大概是爱好吧,就像你爱美人,他爱玉,天道就喜欢创造一个世界和许多人,给他们不一样的身世性格,然后看着他们相遇,为他们安排好一生……你觉得呢?”   他忽然扭头看向应天白,问了句。   应天白本来看着虚空一处,听到他问看了他一眼,“天道非人,它只为存活。”   “……啊?”   赵空元听的一头雾水,“咱们不是说找人么?”   “那便找人。”   沈灼走到中间,双手掐诀,在一瞬间结了无数印,而后在虚空中画了一个符纹。   众人看着一愣一愣的,明心长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一眼就看出来这小子是在故意装,平时抬个手的功夫就能布阵,偏偏要故弄玄虚。   沈灼神神道道地忙活了一阵子后,无奈地摇摇头,“不行啊……”   “怎么了?”忙有人追问。   沈灼眉头紧锁,“我看不太出来啊,看来我还是功力太浅。”   明心一旁皱眉问道,“真看不出来?”   沈灼认真点头,“真的,要不您试试?”   “我试过了。”   明心手一摆,“我去外面溜达溜达,拜托个个老朋友找找。”   江离闻言也带着玖源去找自己的人脉了。   苏天明的身份众人都心知肚明,大夏皇朝势力通天,更别说苏天明还是太子派来的人,要是出了什么事,镇天门可就完了。   众人无奈,陆陆续续走了出去,只余下了沈灼,应天白,龙骧三人。   “还有事?”沈灼笑看向龙骧。   龙骧目光定定地看着应天白,“前天晚上我曾让苏天明替我跟踪一个人。”   沈灼不语,这跟踪的什么人不言而喻。   “沈灼。”   龙骧转而看向沈灼,“你真的找不到苏天明吗?还是担心找出最后与苏天明接触过的人?”   “不是。”沈灼毫不犹豫地回道。   夙天明被谁抓走他隐隐知道怎么回事,但原剧情失踪的并不是夙天明,所以他并不确定,但此刻他不能有任何迟疑,否则龙骧只会认为自己默认在袒护应天白。   龙骧望着他许久,最后只道,“那便好,我信你。”   沈灼笑了笑,看着他离开,转身脸上的笑已经完全消失。   “到底怎么回事?”他黑着脸看着眼前的少年。   “不是我。”少年淡淡回道。   “废话,我当然知道不是你,但你一定见过夙天明……”   沈灼忽然想到了某种可能,惊问,“你是不是对他动手了?”   应天白看着他没吭声。   “……”   沈灼顿时扶额,深吸一口气,“他伤的重不重?”   “神魂有损。”   应少主终于开了金口,彻底打破了沈灼的幻想,他瞬间懂了以夙天明的实力为何会悄无声息地被人劫走了。   “怪不得。”   若只是外伤都没什么,夙天明真正的实力他再清楚不过,可偏偏伤了神魂……这就麻烦了。   “走。”   “……”   沈灼见他淡定从容地望着自己,一阵心累,上前拉过他的手,“带我去你们最后一次见面的地方。”   他拉着人就要走,却发现拽不动,扭头发现应少主定定看着自己,没有一点要动的意思。   “……又怎么了?”沈灼努力耐心地哄着。   “他失踪与你何干?”应天白问。   沈灼听他这么说眉头微皱,“因为我们是同门,也是同伴。”   “他是大夏皇族,来镇天门不过是为了凰灵玉,若有一日他有机会可以得到凰灵玉,他会毫不犹豫杀了你和龙骧。”   “那也是未来的事,我不会因为没有发生的事就放弃自己的同伴朋友。”   “可你说一切皆是天道安排,命途已定。”   “你——”   沈灼气得甩开他的手,怒问,“你非要跟我抬杠不可吗?”   应天白眉心微皱,朝他伸手,语气冷凝,“手。”   “……”   沈灼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身后一股力量拦腰将他搂住,只觉得眼前一花,下一刻他就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客栈房间,而是身在一个偏僻的小路上,左手是墙壁,右手是一边低矮的灌木丛,脚下是干干的泥土。   沈灼四下看了看,还好,还在庆城内,于是转身推开某人环在他腰间的手,“你带我来这里干……”   他话未说完脸色就是一变,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冷冽的空气中带着一丝呛人的东西。   沈灼抬眼看向四周,果然,这方土地的淡淡灵气中掺杂着极其细微的黑气。   “果然……”   他心里思绪万千,一时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剧情本身在修正了。 第181章 加入   沈灼没急着回去,而是顺着空气中那一一丝丝淡淡的幽冥阴晦之气一路寻了下去,却怎么也找不到了,就连之前的那一丝都消散不见了。   “你那日看到对方了吗?”   两人顺着那条街道一路往客栈走回去,沈灼问向身旁的人。   “鬼修,金丹境。”   “那便是了。”   沈灼神色凝重起来,看向应天白,“你现在可记住那鬼修的气息?”   “气息……”   应天白忽然朝墙角某处抬起手,一声不属于人类的叫声从那角落里响起,大街上的路人却像什么也没听到似的,神色平静地忙活着自己的事。   沈灼却听的异常清晰,甚至刺耳,他立刻拐到了那角落里,果然看到了一个穿着破旧道袍的人躲在墙角里,身体颤抖着,听到他的脚步声后猛的抬头露出一嘴尖牙来,待认出沈灼后,他又立刻往沈灼身后躲去。   应天白脸色却更冷了。   疯道士极其聪明,立刻便懂了他的意思,离沈灼远远的,身上却开始泛起一股黑气来。   沈灼目光一凛,立即后退一步站到应天白跟前,单手掐诀在周身一挥手,便在四周布下了一道阵法,挡住了那阴冷的黑气。   “乌禁!”   他低喝一声,同时向应天白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刺激对方。   应天白却冷冷盯着他,一副不想听话的样子。   沈灼只好服软,“拜托……”   于是某人淡淡挪开了目光,往后退了一步,身上的气势瞬间弱了下来。   墙角里的乌禁顿时停止了颤抖,藏在花白乱发下的双眼隐隐露着凶光,绿油油的,盯着两人一动不动。   沈灼假装安抚他,暗中却已经用神识传到了乌禁脑海里。   [不准向除我之外的所有人保密神墟之事,如有违背,我立刻打散你的神魂。]   乌禁眼中的光暗淡了些,喉咙里发出古怪的低吼声,看向沈灼的目光也冷厉了起来。   沈灼却恍若未觉,缓缓上前,“昨日申时末,你在此处可见到一名鬼修?”   “……见过。”   乌禁用他那古怪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回道。   “他出城往何处去了?”   “……东。”   东?沈灼思索片刻,往东有两个地方可去,于是他再问,“你可能找到那鬼修的踪迹?”   乌禁的绿眼珠子转了转,干脆道,“能。”   沈灼露出满意的笑容,扭头对应天白说,“看来我们要多一个同伴了。”   应天白看了他一眼,“认识?”   沈灼笑容不变,“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咱们不是意外发现这个人的么?”   “嗯。”应天白依旧神色无波。   沈灼笑的更满意了。   半个小时后两人出去三个人回来,留在客栈里的众人见到来人时顿时沉默了。   沈灼解释是自己的朋友,而对方善于找人,这次他邀请对方一同上路就是寻找苏天明的。   “乌……禁?好奇怪的名字啊。”   宁飞月凑上前看了两眼,更觉得这人身上散发着一种奇怪的阴冷气息,奈何这人还是她沈大哥为数不多的朋友,她还是硬着头皮做出了友好的姿态。   “我是宁飞月。”   其余几人也都报上了自己的名字,也算熟悉了。   乌禁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们看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几人身后的薛君觅身上。   那双绿幽幽的眼睛像阴冷的鬼火似的,薛君觅禁不住眉头一皱,正要开口时对方忽然出现在他面前,薛君觅大惊,下意识后退的同时手已经摸上了剑柄。   “讨厌的味道——”   乌禁古怪沙哑的声音缓缓响起,听的薛君觅头皮一麻。   宁飞月在旁边不乐意了,“你这人真是……我薛师兄身上可香了!”   “……”   薛君觅扫了她一眼,手从剑上拿了下来。   沈灼却心里一突,上前站在薛君觅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眉心忍不住锁起。   “怎么了?”龙骧问。   沈灼抿了抿嘴角,有些复杂地看着薛君觅,“你……”   薛君觅心中疑虑,“你说。”   “……”   虽然明心和江离都不在,但沈灼还是没有说,想想自己的顾虑他索性什么也没问,直接握住了薛君觅的手。   众人:“???”   宁飞月和洪月两个姑娘瞪圆了眼睛看向龙骧,又看看应天白,最后再看一眼玖源,三人居然都很淡定。   薛君觅也只是一怔就放任了,下一刻他就看到自己被沈灼握住的那只手上缓缓出现了无数细小的银纹,像无数条活着的银龙般蜿蜒盘旋地爬满了他的整只手,甚至他还能感觉到那符纹蔓延到了他的全身。   轻微的热度覆满全身,那感觉颇怪异,薛君觅忍不住眉心蹙起,几人忙问,“疼吗?”   薛君觅摇摇头,“有些热。”   众人莫名,只好看向沈灼。   “好了。”   沈灼说完这句话后众人才发现他脸色白的吓人,都心惊不已。   “怎么回事!”   龙骧上前扶住他的同时手也按上了他的脉,顿时脸色一黑,“脉象虚浮,你到底做了什么?”   “……就当我给了你一枚护身符吧。”   沈灼看向薛君觅,眼里带着不忍与无奈,“薛君觅,答应我,一定要好好活着。”   薛君觅定定看着他半晌,这次却没回他了。   沈灼心中叹息一声,挣开龙骧的搀扶,挥挥手,“你们出去吧,我自己缓缓就好。”   几人自然放不下,龙骧却是知道沈灼的不一样的,下意识以为沈灼有办法自愈,就像之前那样,生怕有人在打扰到了沈灼,便将众人都劝了出去,连应天白也没有留下。   人一走沈灼就撑不住了,身子一软就坐在凳子上了,一边疯狂地吸收天地灵气。一边在心里忍不住吐槽,他现在这德行跟肾亏似的,真特么糟心,他可是要娶半神的人啊。   深呼一口气,他抬头时便暼见了视线中一抹黑色闪过。   “应——”   沈灼朝那角落看过去时话语戛然而止,转而一笑,“怎么,担心我特地过来看看?”   角落里,一身银纹黑袍的冷峻男人静静地现在那里,银白的长发垂到脚踝,双目深沉,像不近凡俗的仙神。 第182章 一年   对方一如既往的寡言少语,沈灼自然早就习惯了,就那么托着腮帮子笑盈盈地看着他。   从头到脚,到每根发丝,到衣服上的每个褶皱……   要是有手机就好了,可以拍下来天天看,沈灼想。   他出神之际,男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面前,高大的身影完全将他笼罩在阴影中,沈灼刚一抬头就对上了对方的掌心,一股庞大的至纯灵气扑面而来,沈灼瞬间觉得身体活跃了起来。   “这是……云天雾境的灵气?”他问。   对方一声不吭,沈灼心中无奈,伸手攥住了他胸前垂下的一缕银发,歪头越过对方的掌心看向那张冷山般的脸,柔声问道,“生气了?”   “……”   “果然生气了。”   沈灼笑的更开心了,“是因为担心我吗?”   “……”   对方身上的寒气更重,沈灼却毫不畏惧,反而悠闲地看着他,笑道,“既然不想让我死,那就把记忆还我呗,我找到神元就不会死了。”   “……”   某半神就是不吭声,一个劲地给他输灵气,沈灼神色恹恹地仰头看着他,恳求道,“长冥,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天道也是会死的,到时你就见不到我了,再也不会有人像我这样爱你了,你会后悔的。”   长冥手掌挪动,遮住了他的眼睛。   沈灼笑容微滞,松开了他的长发,抬手握住了那只手,定定地看着对方的眼睛,“可以信我一次吗?”   “……”   “我不会干涉你的事,也不会站在天道之子那边,你们的争斗我绝不插手。”   “……”   “长冥……”   沈灼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心脏处,那里有东西正微弱地跳动着,像一个普通的凡人一样,“没有神元的话,这里迟早会停止跳动的,你不会这么狠心的吧?”   最后一句话他是笑着说出来的,眼睛却无比认真地看着他。   长冥手攥着他胸口的衣服渐渐收紧,沈灼被揪的一皱眉,下一刻对方就松开了。   “一年。”   “……”   沈灼一瞬间以为自己听到了幻觉,直勾勾盯着长冥开合的嘴唇时才确信自己听到的是真的,他高兴地站起来,一把抱住了眼前的人。   “好!”   沈灼从他胸前抬起头看着他,眼睛直发亮,“我信你,努力活到一年后。”   长冥目光淡淡地看着他,忽然抬手遮住了他的眼睛。   “噗……”   沈灼噗嗤一笑,也没有挪开那只手,笑道,“你不会是又害羞了吧?”   长冥不答,目光中却是深沉幽黑一片。   下一刻房内便凭空消失了一个人,沈灼愣愣地看着眼前空荡荡的房间,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本来还打算占点便宜的呢,没想到居然就走了。   心中好笑,没想到半神大人也还是像个小孩子一样,沈灼翘着嘴角笑个不停,突如其来的惊喜让他忍不住要跟人分享,偏偏他又不能跟人分享,于是他只好扑到床上激动地打了几个滚。   惊是长冥答应给他神元,喜却是他终于听到了长冥对自己的回应,对方竟然为了他而推翻自己的决定,这无疑是承认对沈灼的感情的另一种方式。   他是喜欢我的,至少他相信我,也愿意为我放弃了自己的飞升大计。   沈灼想到这里就忍不住笑,笑完了还不够,还忍不住吼了一嗓子。   “啊!”   门外立刻传来龙骧惊慌的询问,“怎么了沈灼?”   “咳……没事!”   沈灼丢脸地钻进被窝,对外面喊了句,“我休息一下。”   “……好。”门外的声音有些犹豫,却还是没再追问了。   沈灼听着外面没了声,这才忍不住开始笑,笑着笑着他又开始设想自己要怎么把长冥一起带回原来的世界见家长,到时自己一定要护着长冥,不过说不定他妈看到儿媳长这么逆天说不定比他还开心。   如此越想越远,沈灼又开始想若长冥真去了他那个世界可以做什么工作,最后觉得修士什么的简直太犯规了,不管学什么神识一扫就可以了,他家半神大人果然干啥都是一流的!   “夫人心情甚好?”   耳边忽然响起这么一句笑语,沈灼一惊,抬头看过去,对上了靠在窗台的秦煌,顿时松了口气,理了理衣襟,正色道,“有事?”   “这话该我问夫人。”秦煌似笑非笑地回道。   沈灼心里一突,忽然想起了什么,神色渐冷淡了下来,“我说过让你不要动薛君觅。”   “夫人这话说的我不甚明白,我怎么动他了?他不是好好的么?连剑术都日益精进了。”   “你敢说你对他做了什么。”   “……”   “……”   两人双目对峙,沈灼丝毫不退步,秦煌片刻后一笑,“我只是忽然觉得他若作为试剑石未免可惜——”   “被你秦煌缠上才是可惜!”沈灼冷冷打断了他的话。   秦煌面色淡淡,“夫人这是何意?要棒打鸳鸯不成?”   “鸳鸯?”   沈灼讽笑一声,“且不说薛君觅对你是否有意,你秦煌是会动情的人吗?”   “夫人怎知我不会?”   “因为——”   因为我是创造你的人,也是知道所有剧情的人,也知道你和薛君觅之间将会发生的,生也好,死也好,这二人之间从不曾有任何情感纠葛。   “因为我是天命一族的人。”   沈灼沉声看着他,“我看到了薛君觅死在了你手上。”   秦煌神色一僵,随即迅速恢复正常,他低头把玩着自己的折扇,悠悠道,“夫人不是说自己只是朝日旁支的人吗?怎的也拥有看破未来的本事了?”   “你不信我就算了,你难道还不信玄玉,不信你的尊上吗?”   “何意?”   “你以为长冥为何将我掳去?”   “如此夫人是承认那龙骧就是天道之子了?”   “……”   沈灼下意识地迟疑,下一刻便懊悔不已,他不该迟疑的,这下秦煌必然认定自己是心虚了,怪自己一时情急,竟被对方套了话。   “夫人不必忧心,既然尊上没有开口,我自然不会擅自动手的。”   秦煌缓缓上前朝他走近,面色含笑,“只是我想知道,夫人看到关于薛君觅的全部,包括他是怎么死在我手上的。”   沈灼目光渐冷,手上悄然闪现几道银纹。 第183章 剑修之心   “沈灼,睡了吗?”   门外陡然响起了薛君觅的声音,打破了两人之间僵持的氛围。   秦煌瞬间收了身上的气势,沈灼得以松口气,扬声回道,“进来。”   秦煌看了他一眼,沈灼看了眼房梁,秦煌立刻领会,对他一笑,随即转身化成了一只巴掌大的青鸟,扑棱着翅膀飞上了房梁。   与此同时房门也应声打开,薛君觅走了进来。   沈灼走到桌边倒了两杯茶,一杯推到薛君觅面前。   薛君觅顺势坐下,“你身体可好些?”   “嗯,我吸收灵气太慢,一旦消耗过大就会如此,休息会就好了。”沈灼说。   薛君觅卷起自己的衣袖,露出上面密密麻麻的银纹,“……这是什么?”   “护身阵法而已,可以保护你。”   “避妖咒?”   “差不多。”   “他是什么妖?”   “……”   沈灼面色一滞,“咳,你问谁?”   薛君觅抬头看着他,沈灼也就不装了,索性道,“你知道?”   薛君觅拉开自己的衣领,露出锁骨的那一块肌肤,上面印着三四个红痕,“我自小跟从师父混迹红尘,自不会像飞月那般不懂人事。”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沈灼很是气愤,他实在不能想象薛君觅这种性格的人遇到这种事会怎么办。   薛君觅却很平静,“这种事还是自己解决的好。”   “……”   沈灼尴尬不已,心说也是,别说薛君觅了,就是赵空元那个没皮没脸的,遇到这种事也不好意思告诉别人,更别说找别人帮忙了。   “那……”   “那乌禁是怎么回事?他是妖?”   沈灼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薛君觅已经开始谈起别的事来了,忍不住打断道,“等等,这事回头再说,秦煌这事你打算怎么办?”   薛君觅蹙眉,疑问道,“你不是已经为我布下避妖咒了吗?”   “……”   沈灼一脸震惊,“你心里就没什么不舒服吗?”   身为作者的他害怕不已,难道连自己最欣赏的男配都要弯了吗?   “剑者修心,只要道心稳固,皮囊不过身外之物,传闻上古剑修大能虽身死道消,亦能化作剑灵,以剑气为形……”   “……”   不得不说沈灼听的目瞪口呆,甚至刷新了对薛君觅这个剑痴设定的三观。   所以说你已经把自己当成一把剑了吗?   他忽然不那么担心薛君觅被骗了,这货估计是当初做人设的时候忘记给他写感情线的缘故,在感情上根本不开窍啊。   “好吧……”   沈灼叹气,“那个乌禁……算是妖。”   他说的模糊不明,薛君觅蹙眉,“此话怎讲?”   “他生前曾是妖。”   “……”   “没错,他已经死去多时,眼下世鬼修。”   “世间真有鬼修?”   薛君觅神色凝重,修仙界不乏魂修,但鬼修却是鲜有人见,毕竟魂修尚是人,可鬼修必定是已死之人。   “有。”   “已死之人如何修炼?”   “你方才不是还说上古大能即使身死道消也还能化作剑灵,附于剑中,以剑气化形么?鬼自然也能修行,不过也不是每个鬼魂都能修炼的。”   沈灼顿了顿道,“人一旦死去化为鬼魂,皆浑浑噩噩,只知道往幽冥黄泉而去,除非执念深重者才能残留一丝清明,凭着那一丝执念修炼。”   “执念……听来与魔修同出一辙。”薛君觅问。   “不错鬼修人修只是本体不同,可无论人修鬼修还是妖修,一旦入魔,那便是魔修,鬼修只能是鬼修,但魔修有可能是任何一个种族。”   “原来如此。”   薛君觅点点头,“那乌禁的执念又是什么?他可会成魔?”   “不会,他的执念就是宝物,他只会孜孜不倦地寻找各种宝物,不会成魔。”   “那你是如何认识他的?”   “我不是说了么,才来庆城认识的,这次恰好他目击了掳走夙天明的凶手,所以就请他同行了。”   “代价呢?他既然是为执念而生,那你也只能有宝物与他交换。”   “实不相瞒,你们之前送我的生日礼物我给拿出去换了。”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沈灼一脸从容诚恳,薛君觅心知就算有什么也问不出来,索性也不再问下去。   送走薛君觅,沈灼对着房梁上的那只青鸟说了句,“听到了吧?人家根本对你没感觉,连你非礼他他都没感觉,作为一个男人你简直太失败了,作为一个攻,你已经失败的不能再失败了。”   青光闪过,秦煌瞬间化为人形出现在他面前,“那也比受好。”   “你啥意思……不对,你怎么知道这个词的?”沈灼纳闷。   “玄玉说的。”   “她怎么说的?”   “她说,沈灼这个死受可真矫情,要不是看在他老攻的份上……”   “停!”   沈灼非常认真且严肃地告诉他,“攻是你,我是攻,你们尊上是受,记好了,以后别弄混了,我会按时抽查你们俩的。”   秦煌却没什么心情顾及他,皱眉深思道,“小君觅主要太痴迷剑道了,我得让他知道人间情爱。”   沈灼心头警铃大作,“你想干什么?”   “夫人放心,眼下我还闯不过您布下的避妖咒,动不了他,我打算日久生情。”   “……啊?”   秦煌朝他眨了眨眼,转身从窗外离开了。   沈灼心里顿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来,却也没心思追问,脑海里又浮现长冥一边替他输灵气一边跟他说“一年”的样子。   艾玛,简直不要太帅!   “你干什么呢?”   “……”   沈灼默默转过身去,看到龙骧站在他身后面无表情。   “咳,你怎么没敲门?”   “门没关。”   “……奥。”   大概是薛君觅临走忘了关上……不对,薛君觅那么严谨的人怎么疏忽到忘记关门?   他来不及多想,龙骧已经冷着脸开口,“以后我跟你住一间房。”   沈灼疑惑地看着他,“为什么?”   “明心长老打呼,太吵。”   “……”   一墙之隔,薛君觅站在自己窗前出着神,目光落在门外的一颗树上,许久都没有动。   “啾——”   忽然一个清脆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薛君觅恍然低头,才发现窗台上听着一只青色的小鸟,双眼各生了一抹朱红,使得两只黑漆漆的眼睛格外有神。   薛君觅有些意外,他很少跟这些生物亲近,倒不是不喜欢,相反 ,他小时候很是喜欢这些小生灵,但偏偏剑修气势凌厉,被生灵不喜,久而久之他便也习惯了,没想到这只小鸟儿居然愿意亲近他。   是因为自己刚刚心不在焉,气势有所收敛吗?   薛君觅笑笑,朝它伸出手去,那鸟儿居然扑棱着翅膀落到了他的指尖,他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 第184章 拉开帷幕   傍晚,几人再次聚集在一起,薛君觅进来时沈灼就看到了那只小青鸟,顿时懵逼了。   “怎么了?”薛君觅见他盯着自己问了句。   “鸟……哪儿来的?”沈灼问。   薛君觅有些羞涩地一笑,“今日回房时发现它停在窗台上,我本想赶它走,没想到却被黏上了。”   “你……”   “这还是第一次有鸟儿愿意亲近我。”   “……”   沈灼顿时说不出口了,好像他是写了这么个设定来着,剑修都独来独往,因其所修功法,故连生灵都畏惧他们身上的杀伐凌厉之气,薛君觅好像也从小没什么动物缘,现在看他这副爱心泛滥的样子他真的不忍心打击对方。   “……挺可爱的。”他挤了个笑脸回道。   一旁的玖源探过头来,“你喜欢鸟?我明早给你抓一只?丹鹤你喜欢吗?”   “不用谢谢。”沈灼果断拒绝。   龙骧作为在场最了解沈灼的人,下意识多看了那只鸟几眼,那只青鸟居然扭头看了他过来,他心中诧异,伸手去摸,那青鸟却扑棱飞走了。   “……”   龙骧笑容不变,“师兄,这鸟如此通人性,可取了名了?”   薛君觅一怔,“没有,要取名吗?”   “自然要。”   沈灼笑着看向那青鸟,“不如叫狗剩吧?”   龙骧附和道,“二狗也不错。”   某鸟:“……”   薛君觅哭笑不得,“你们别逗它,它听得懂的。”   “一只鸟而已,还能听得懂名字好坏?”   沈灼弯腰凑近那只鸟,笑道,“这鸟一看就活不久,叫个俗名好养活,到时往青麟盛会一站,一水儿的龙凤麒麟,金玉水木,就你这个叫狗剩,一听都不一样,绝对拔尖儿啊!”   “啾……”   青鸟作出萎靡不振的样子,直往薛君觅脖子处钻。   沈灼看了直急眼,“……你赶紧给我出来!”   薛君觅居然后退了一步,一脸讶异地看着他,“沈灼,你不喜欢禽类吗?”   “……”   沈灼冷冷地盯着那只不要脸的鸟,“只是不喜欢这只而已。”   “为何?”   “它色,还不要脸,简直就是流氓。”   “……”   薛君觅无奈不已,将青鸟托在掌心,轻抚了抚,“就叫青羽吧。”   “啾!”鸟儿表示很欢快。   沈灼在旁边凉凉地看着,“薛师兄,听说幼鸟说拉屎就拉屎的,你晚上可别带着它一起睡。”   这句话对严谨整洁的薛君觅来说杀伤力不是一般大,他听了顿时脸色一僵,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还是默默将鸟儿放在了桌上。   某鸟:“……”   “这鸟看起来真的颇通人性,也不知能否修炼。”   宁飞月一句话让薛君觅双目一亮,当即道,“待江师叔回来我便请他为青羽看一看天资。”   “若它不能修炼呢?”龙骧问。   薛君觅神色不变,笑道,“若不能修炼也是一样,我便养着它直到终老,若它有子嗣,我便再继续养它的子嗣。”   他话音未落,就见玖源“咦”了一声,“这鸟儿怕不是真的能听懂人语,它居然在看薛师兄你呢。”   众人低头看去,果然,那只鸟儿果真在睁着两颗黑溜溜的眼睛定定看着薛君觅呢。   一旁龙骧低声问沈灼,“那鸟儿怎么回事?”   沈灼冷笑,“秦煌那个老流氓变的。”   秦煌?   龙骧想起了玄玉的那个同伴,又一个强大的前辈,不禁疑问道,“他好端端的变成鸟做什么?”   沈灼继续冷笑,“想泡你师兄呗,个绿毛老流氓。”   龙骧:“……”   “放心,我那日在你师兄身上设下的是一道九级阵法,还加了专门针对老流氓的咒,他近不了你师兄的身。”   “嗯……”   沈灼听他语气不对,扭头问了句,“怎么了?”   龙骧看着薛君觅与那青鸟亲昵,幽幽问了句,“你有没有发现……”   “嗯?”   “你身边的男人都开始喜欢男人,女人都开始喜欢女人了……”   “……”   沈灼懵逼地发现洪月最近相当崇拜宁飞月,而宁飞月一直念叨着玄玉……这特么算是个什么事儿?   天色更晚,明心长老二人却还有回来,玖源本要去寻找时,江离回来了。   江离是独自一人回来的,一踏进沈灼的房间就宣布了一个消息。   “掌门仙逝了,门内急召明心长老回去了。”   “……”   除了薛君觅之外的众人本来正在讨论掳走苏天明的人的去向,听到这话都愣了。   “江师叔……你刚说什么?”玖源怔怔地问道。   众人不禁看向少年,在场的所有弟子中,也只有身为印长老侄子的玖源自小与掌门感情最为要好,如今听到掌门仙逝,无疑悲痛欲绝。   龙骧心中震惊,下意识想要看向沈灼,却硬生生忍住了,待到众人三三两两安慰玖源时,他才敢看沈灼一眼,见沈灼神色无波地看着他,心中便知道易千回之死必然是沈灼的手笔。   屋里一片凄迷,江离烦躁地扒了扒头发,扫了一圈,不禁又心烦起来,“还有一个人呢?”   “应天白留在自己房中,赵空元和他在一起,此后我们都不要落单,尽量两人出行。”薛君觅说道。   江离心里的烦躁舒缓了些,心说幸好有个薛君觅,不然他得气死,哪个带弟子的有他倒霉,这还没走到皇城呢就丢了一个,而且还是姓夙的,这下他们也不敢急着去皇城了,回头大夏那位太子朝自己要人,他上哪儿找去?   “对了,江师叔。”   薛君觅接着又将乌禁的事说了一遍,江离听说夙天明已经不在庆城心中一紧,下一刻听说能找到人,顿时也燃起希望来。   “我回来时与鸾天门的人说好了,既然如此,明早咱们一起上路,向临江城去。”   “他们为什么要跟我们一起啊?”   龙骧还没来得及提出意见,宁飞月就提出了疑问。   镇天门虽因萧无涯而闻名,但到底也只是二流门派,怎么也入不得鸾天门这样的大门派眼里,就算白沅虹可能是想跟龙骧走一块有可能答应,但其他人也不可能答应。   江离眉头紧锁,面露忧虑,“还不是因为他们也丢了一个人。”   “什么——”   “他们也丢了人?”   “丢了谁?”   “也是鬼修做的?”   “……”   江离让他们噤了声,缓缓道,“是一名叫秋棠的女修。”   “秋棠……”   沈灼对这名字有几分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听到。   这时只听得龙骧一旁提醒了句,“是那日在易宝阁为白沅虹说话的那女子。”   宁飞月嗤笑一声,“奥,原来是那个要骂我的女人啊。”   “也与鬼修有关?”薛君觅关心的却是这个。   江离点头,神色异常凝重,“前有魔修作乱,眼下又频频出现鬼修踪迹,这青麟盛会怕是不得平静了。”   沈灼一笑,心说那是自然,这可是为了主角而准备的青麟盛会,一场恢宏大戏才拉开帷幕,很快你们就会发现,与即将发生的事相比,青麟盛会根本不算什么。 第185章 没吃过亏   第二日一早沈灼等人就收拾了行李离开了客栈,乌禁作为重要的线索自然受到了一行人的重视,由江离亲自看守,虽然他也不怎么确定这个看起来疯疯癫癫又阴森诡异的疯道士是否真的能找回夙天明,但如今也只有这个法子了。   辛追几日都不曾出现,沈灼临走去他房中看了趟,却发现对方早已离开多时,只留了封信给他,说是有急事先去处理,处理好后便去找他。   他在心中长叹一声,思绪万千,眼下的确没有心思去管辛追的事,反正那段剧情也还早,此刻他更担忧镇天门那边发生的事,掌门死的太过蹊跷,印长老不甘之下绝对要彻查一番,如此一来镇天门势必元气大伤,再说掌门之位悬而未定,又是一番腥风血雨,偏偏萧无涯又不在门内,而他还要带着这群小崽子们去群雄环伺的青麟盛会……唉。   “江师叔看来颇忧愁?”   “……”   江离暼向身旁不知何时凑过来的某人,凉凉地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沈灼笑的十分温和,“若我是江师叔现在定然顾不上愁。”   江离眉头一挑,“奥?愿闻其详。”   沈灼走近一步,向他使了个眼色,两人站到了稍远些的地方。   “掌门突然仙逝,其难处不仅在掌门位置之争,更在于印长老。”   “……”   “我记得这届新弟子中有北原常家的一位少爷,众所周知,常家擅雷法,届时印长老若非要抓出凶手,势必会牵连常家,到时镇天门怕是要被围攻了。”   “常家那是雷法,重伤掌门的那是天劫!”   “我知道,你也知道,印长老也知道,可他顾不得了,到时常家那位少爷若出了事……”   “谁让他们都是冲着凰灵玉来的?就当是夺宝被人杀了吧!”   江离显然气的不轻,沈灼等他缓了缓,才笑道,“如今之计,也只有一人能维护镇天门。”   江离面色沉静,“可我上哪儿找他去?”   “零州。”   “呵,且不说零州之大如大海捞针,就说那里魔族踪迹遍出,你们这一帮子人我哪个又丢不起,一个夙天明就已经够我头疼了!”   “我说了夙天明能找到,江师叔不信?”沈灼扬眉反问。   江离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看着不远处正蹲在地上刨树根的乌禁,“靠那个?”   “师叔可不要小看他,若非为了寻找夙天明,我是绝计不会将他公之于众的。”   “……”   他说的如此坦然,叫江离沉默了起来。   “当然,零州之大,师叔说大海落针也是事实,然而师叔却忘了,大海捞针于凡人而言是妄言,可对修士而言……不过一念之间。”   “……”   江离目光微动,看向身旁的青年,幽幽道,“我早就看出来你与他们都不一样。”   沈灼笑的纯良,“师叔过奖了。”   “你连凰灵玉都不看重,你想要什么?”   江离扫了眼不远处一直看着他们二人的龙骧,“可别说你只是受人之托,我可不信。”   “江师叔不知道?我以为你将我在黄字阁看过的书都看过了,竟都没发现吗?”   “没有。”   对于自己曾经做过的跟踪调查行为被当事人戳破江离一点也不心虚,反而光明正大地说道,“你看的都是些中洲志异传说,半真半假,可见你找的那东西应当也是半真半假的,甚至只存于传说之中。”   “离题了,江师叔,我们说回寻人之事?”   “……”   “明心长老一走,江师叔可是想弃赛保全我等?”   “嗯。”   江离眉头紧锁,看着远处,“不说夙天明赵空元他们的家世,就说君觅龙骧飞月,我也要护好他们,毕竟他们以后才是镇天门的中流砥柱。”   沈灼自然懂他的心思顾虑,沉默片刻后说道,“数月前萧前辈失踪于零州,同时失踪的还有一人。”   “嗯?”江离倒是不知道这件事。   “大夏皇后。”   “……”   江离双目圆睁,震惊地看着他,“你从何听说?”   “夙天明亲口所说。”   “那恐怕就是真的……”   江离心中翻江倒海,忽然想到了什么,“那位皇后不是身怀有孕了么?”   沈灼点头,神色凝重地看向他,“历届青麟盛会的题目皆由皇朝所定,此次恰逢皇后失踪,而天下修士齐聚皇城……”   “皇朝必定不会放弃这个机会,必会利用我等修士深入零州,一来救出皇后,二来……剿灭魔族。”   江离越说越心惊,枉他还想着退出这届青麟盛会,只怕是退也难退了。   “若为了救皇后或许不值得,毕竟无亲无故,然而萧前辈也在那里,纵他无敌天下,可连皇城也对付不了的,他势必也是无力。”   沈灼抬头看向宁飞月薛君觅等人,“他们早已知晓,甚至早就想着下山前往零州去救他们的师父师伯,届时若其他人不愿前去,也有我们。”   “……”   江离怔然,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话好。   “你就不担心龙骧出事么?”   “自然担心,可那是他的机遇,他若是长成萧前辈那般,我便也不用担心了。”   江离嗤笑一声,叹道,“倒也是,是我眼界浅了,不怪镇天门落的如此地步……”   “江师叔过谦了。”   二人笑笑,一同走了回去。   宁飞月见他们回来,便迎了起来,不满地问,“师叔,这都已经过了辰时了,鸾天门怎么还不来?”   此刻众人都站在庆城门外的那棵大树下等着鸾天门的人前来汇合,然而距离说好的时间已经过了许久也不见对方出现,几个少年都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江离也不是很喜欢鸾天门的那帮女的,昨天他本来心情就不好,那群女的还对他趾高气扬的,完成要不是为了这群小崽子他真不愿意搭理那群女的!   “时辰到了?”沈灼问。   “都过了半个时辰了。”洪月委委屈屈地说。   “那还等什么,走。”   沈灼说完就将乌禁从地上拎起来,让它化成原型钻进了他袖子中,那边龙骧已经召下了丹鹤,沈灼踏上丹鹤。   众人愣着时,应天白也已经召出了自己的飞剑,显然并不打算等他们召丹鹤也要走了。   薛君觅宁飞月等人还是乖乖看向了江离,江离暼了眼老神在在的沈灼,手一挥,召出了另外两只丹鹤。   “走。”   “是!”   宁飞月拉着洪月坐上了丹鹤,薛君觅将青羽放进怀中,也踏上了飞剑。   “真痛快!”洪月小声地说了句。   “那是,我沈大哥从来就没吃过谁的亏!”宁飞月笑道。   薛君觅在前面听到了这句话不禁一笑,余光暼到脸色苍白的玖源心里一咯噔,忽然想到了之前沈灼告诉他掌门对他做的事…… 第186章 别动   时隔多日,沈灼再一次踏上飞剑,却是龙骧的飞剑,冷风吹起他长长的马尾,他笑着夸了句,“不错,挺稳的。”   “嗯。”   龙骧应了声,问道,“是你做的?”   “嗯,我猜到印子洪会用聚灵阵温养易千回的身体,所以在阵法上动了点手脚。”   “阵法?”   龙骧蹙眉,“明心长老回去后会看出来吗?”   沈灼不语。   龙骧心中一紧,“你不打算回去了?”   “本来是这样想的,但我改变了主意,若有机会我要去一趟天时阁,到时再决定我往后的路。”   “……”   之后两人一路都不曾再说过话,约半个时辰后,身后不远处有一行人向他们飞来。   众人定睛一看,为首的正是鸾天门的一个女长老,还是当日在晋阳城见过的熟人,哪个名叫静安的女长老,紧跟在她身后的正是白沅虹,她脚下踏的正是那日在易宝阁拍下的那把折扇,上书山河表里,恍然如仙。   沈灼都忍不住夸上一句,“这气度,跟那天一比就不是一个人啊,大侄子,真的不考虑一下?”   龙骧淡淡暼了他一眼。   沈灼一笑,“不要就不要吧,反正也是烫手。”   “既然来了,就等等吧。”   江离发了话,大家也只有踩着剑等着。   “静安长老,来的早啊。”江离懒洋洋地打了个招呼。   静安长老一如既往地板着脸, 对着江离不冷不热地应了声,“有些事耽搁了,动身吧。”   江离也懒得跟她纠缠,当即转身继续赶路。   忽然白沅虹说了句,“沈公子为何与龙公子挤在一把飞剑上?”   宁飞月心里一阵厌恶,“沈大哥懒得御剑,不行?”   沈灼却直接说回道,“我才炼气,不会御剑。”   白沅虹目露歉意,“原来如此,是我多嘴了,只是你们毕竟是两个男子,是否拥挤了些?”   “是挤了些,怎么,沅虹仙子难道愿意伸出援手,带我一程?”   “若沈公子不嫌弃。”   几人都是一愣,看着那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最后竟是要同御一器去了?   龙骧脸色不耐,正要让沈灼不要理会,却听到沈灼笑着回了句,“如此,却之不恭。”   连薛君觅都是一怔,倍感意外,更别说其他人了。   沈灼却像没看到似的,朝白沅虹伸出了手,“劳烦白姑娘拉我一把。”   洪月脸一红,“大庭广众的,这两人……”   “呸,不要脸!”   宁飞月低骂了句,“她一定是想害沈大哥,我们一会儿在后面盯着。”   洪月连连点头。   赵空元幽幽叹气,“我这么一英俊潇洒好少年,是都瞎了还是怎的……”   白沅虹竟真的上前朝他伸出手去,笑靥如花地望着他。   沈灼伸出手去,忽然察觉到身后一道冰冷的目光,白沅虹也抬头看着他身后某处。   沈灼回头看过去,正对上应天白站在剑上投过了的冷冽目光。   “真好看的眼睛。”   白沅虹在他身后幽幽叹了句,“深邃如海,果真与众不同。”   龙骧离的近,听到此话心头划过一丝怪异,但看沈灼面色如常,便也只是皱了皱眉,看着沈灼踏上了对方的法器,俊男美女站在一起,美如画卷。   “辣眼睛。”   宁飞月忽然吐出了这么一句,瞬间抚平了龙骧不舒坦的心。   忽视应天白的目光,沈灼站在白沅虹身后,却听耳边柔声细语道,“沈公子站我前面吧,不然回头你掉下去了我都不知道。”   宁飞月翻了个白眼,她沈大哥可是干退过妖王的人好嘛!   沈灼答应了,站到了她前面,下一刻身后一只手就搂住了他的腰。   “沈公子莫动,若打扰了我御器,只怕我们都得掉下去。”白沅虹从他耳边探过头来看着他。   沈灼看着她的侧脸,忽然一笑,“前天都不曾发现,白姑娘身量颇高大。”   的确高大,一只手就已将他一个男人拢在了怀中。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白沅虹的声音低沉了不少,“沈公子可是不习惯被人这么抱着?”   “只是不习惯被其他人这么抱着罢了。”   沈灼刚说完耳边就多了一抹湿热的气息,他下意识躲开,淡淡道,“白姑娘,你离的太近了。”   “怎么,你是怕谁吃醋?龙骧?还是……”   “白姑娘,你离的太近了。”   “……”   身后的人沉默一阵,忽然笑了出来,“你认出我了。”   沈灼面色不变,“白沅虹虽在易宝阁上麦下了这把折扇,可却也被我打了脸,她那般好面子,可不会再用这折扇让人想起当日的事。”   “是啊,你可是最了解她的人,你了解所有人,毕竟……他们都出自你手。”   “……”   沈灼瞳孔猛的一缩。   “都出汗了。”   身后的人伸手擦去他脖子上流下的一滴汗,像是要按进他的骨肉里去。   “这么惊讶?”   “……”   “我比百里幽信那个畜生知道的多的多,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跟你慢慢说,说上百年,千年,万年……”   “你……”   “我什么?我不应该出现?”   身后的低沉声音如鬼魅般萦绕在他耳边,“乱了,沈灼,一切早就乱了,在你出现那一刻,所有的都乱了。”   沈灼终于忍不住,欲转身询问,却被对方紧紧扣住了腰,他闷哼一声。   “别动,我现在还不能弄死你,所以你别逼我弄残你。”   “你有那个本事么?”   沈灼冷笑一声,脚下银光流转。   与此同时,前面的江离忽然收到了一枚来自鸾天门的传音符。   江离疑惑地看了身旁的静安一眼,对方忽然动手拔剑向他刺来,他一惊,立刻后退,对方的剑上挑,刺破了那枚传音符。   一个含着怒意的女声响起,“我已在城门外,你们人呢?”   赵空元一懵,“我怎么听着这么像白沅虹那个女人的声音呢?”   “不好!”   江离立刻祭出一串符篆将面目狰狞的静安困住,高声大喊,“他们是假的!”   他还没喊完,鸾天门的其他弟子也都突然狂暴起来,在半空中就向他们动起手来。   宁飞月神色一凛,手上捏决,脚下的红绫忽然变长,直伸到赵空元身前挡住了一人的剑。   赵空元吓得一身冷汗,都来不及惊喜心上人危难之中还顾着自己,连忙召了法器打了自卫。   双方打的难解难缠,两道狂暴的剑气行成一道十字横劈了好几个“鸾天门”弟子。   赵空元抬头看去,发现动手的居然是龙骧和薛君觅,心中不禁惊叹,不过才数月,龙骧居然已经能与薛君觅一起挥出霸剑剑气了!   “糟了,沈大哥!”   宁飞月大喊一声,众人皆是脸色一变,回头看去时便是沈灼脚下银光流转,身后“白沅虹”张口咬向他脖子的一幕。   “住手!”   龙骧大喝一声,手中剑已飞出,直取“白沅虹”头部,却在一尺之外卡在半空中。 第187章 渡劫之上   “是结界!”   “不对……那是沈灼布下的结界。”   江离一句话让几人惊诧不已。   “沈大哥居然在保护白沅虹?”宁飞月怪叫一声。   赵空元扶额,“那不是白沅虹,是假冒的。”   宁飞月哼了声,便那“白沅虹”大喊一声,“你嘴臭死了!别碰我沈大哥!”   “白沅虹”到底没能咬下去,不是因为宁飞月,也不是因为龙骧的打扰,而是沈灼身上有无数阵纹若隐若现,“她”无法下嘴。   “你还是这么聪明,即便此刻弱小的如同一个凡人般。”   “白沅虹”转而轻抚他脸庞和头发,目光在龙骧和应天白身上来回逡巡,忽然在他耳边低声询问。   “还记得你在三途河看到的吗?”   “……”   沈灼心神一震。   “他不爱你,沈灼,他永远也不会爱你……”   “……”   “你设这结界留下我不就是想问清楚么?那我便告诉你,一切都是你的妄想。”   “……”   沈灼来不及反驳,心神恍惚之间,身后一掌拍向他后背,一阵凶猛的剧痛立刻遍布了他的四肢百骸,胸口像烈火在炙烤般。   “噗——”   沈灼猛的吐出了一口血。   “白沅虹”面露喜色,立刻上前去接那摊血,还没碰到就像是被火烫了一般,立刻缩回手。   待“她”正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时,忽然低头看了眼,发现自己的身子被劈成了两半。   他嗤笑一声,整个人化作一团黑雾将那口血卷进去。   片刻后,那团黑雾又幻化成了白沅虹的模样,手上却托着一只青铜色的小鼎。   “抓……住他……”   沈灼被人抱起放在丹鹤上,嘴角还沾着鲜血,却只顾抓着身旁人的衣服。   应天白将他抱在怀中为他输入灵气,其他人也齐齐挡在“白沅虹”面前。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袭击我镇天门?”江离冷着脸质问。   “白沅虹”却像没听见似的,透过他们看向沈灼,笑的柔情似水,“沈灼,你所看到的终会发生。”   沈灼抬头,脸色泛白,“若这一切都是我亲口告诉你的,那只能说是我自己瞎了眼。”   “这是你应得的。”   “白沅虹”漠然地看着他,“我会看着你死的。”   说完这句话他就凭空消失在了众人眼前,这一幕让薛君觅心神大震,惊呼出声。   “化神境!”   “化神?!”   赵空元差点腿软,居然是化神期,他们这里所有人加一起都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江离却将目光投向低头不语的沈灼,“那人是谁?”   沈灼目光已恢复平静,“一只入了魔的鬼修罢了。”   几人皆是心头一震。   “鬼修……如此厉害么?”   赵空元忽然有些后悔去找夙天明了。   “他们有弱点,不必太过惧怕,否则他们更容易动摇你心神。”沈灼缓缓盘腿打坐起来。   “那刚才是怎么回事?”   龙骧蹲下身子,与他平视,“他说了什么让你动摇了心神?”   沈灼缓缓睁开眼,“胡言乱语罢了。”   “你看见了什么?”   一直沉默着的应天白忽然开口问了句,但沈灼却已经再次闭上眼打坐,再也不愿开口。   如此情景也不可能再赶路,江离带着众人临时降落在一个小山村附近,正好被一个打柴的村民看到,吓得跪在了地上。   宁飞月一番解释后那村民将他们领着带回了家,一进村子便华丽丽地被围观了,个家个户都像看什么奇珍异兽似的,从窗户门缝里探头看他们。   洪月被看的尴尬不已,“不是越近皇城修士越不稀罕么,怎么他们还都这个样子看我们啊?”   “我看他们倒不像是没见过好奇,反倒是戒备畏惧。”宁飞月看着那一张张脸说道。   “这里有鬼修来过。”   沈灼语出惊人,立刻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乌禁在我袖中提出了警告。”   沈灼捂着胸口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虚空,一丝丝淡淡黑气若隐若现,“而且还停留了一段时间。”   “沈大哥你别说话了,赶紧进去休息下。”宁飞月看他说话都费力,忍不住劝道。   “没事,吐了一口血而已。”   沈灼笑笑,心里却不轻松,目前为止能造成他重伤的只有他自己动用神元,可对方却取走了他的血,这让他心里十分不安。   那血蕴涵法则道纹,而那个盛血的小鼎也十分古怪,他越想越觉得有什么事会发生。   那村民家中只有一间茅草屋,龙骧将沈灼送进屋里,其他人便在外面,四处寻找鬼修踪迹。   龙骧看了眼窗外,回头看向沈灼,“对方的目的是你的血。”   “嗯。”   沈灼神色凝重,含有法则道纹的血,是能引起天地之灾的东西,他不敢想象对方会用来干什么。   “道纹……危害很大么?”   自从上次听沈灼提到道纹,他便回去查阅了典籍,然而书籍上的描述玄之又玄,并不是很直观,因此他对道纹这种东西并不是很了解。   “你可听说过寻天仪,人皇钟?”   “大夏镇国之器,是中洲现存的十神器之二。”   “不错,神器,你可知神器从何而来?”   “……”   龙骧想说自然是古之修士铸造的,可又说不出别人用同样的材料为何不能铸造出神器来,于是沉默了。   “同样的材料,为何别人无法铸造神器?”   “……”   “神器再厉害,对上半神那般的修士却如废铁,为何?”   沈灼不等他回答,就接着道,“寻天仪也好,人皇钟也好,都是因为上古修士在铸造它时打上了道纹,即天地法则,连半神九歌也不过悟透了须弥山上的一个道纹就踏入了半神之境。”   龙骧静默地听着,心中却平静不下来。   “半神不只是一个称号,渡劫之上才是真正的修士,晓天地,知未来。”   “渡劫之上是什么?”   “聚灵,阳离,照玄,桓幽,浮尘,观世,若得观世境,便可冠半神之名,顾名思义,可观世间万物。”   “……”   龙骧沉默片刻,抬头看他,“神器……能化形吗?”   沈灼一愣,“很少,但能,你问这个做什么?”   龙骧神色微妙地看着他,“你……是神器化形吗?”   沈灼:“……” 第188章 如有违背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你的血里都是道纹。”   “……”   “……”   沈灼忽然看到了主角身上久违了的可爱,忍不住掐了他一把。   “我要是来早点就能看到你小时候萌萌哒的样子了,可惜啊。”   “……”   龙骧拽下他的手,漠然道,“幸好你来迟了。”   沈灼刚要笑突然猛的咳了起来,嘴唇又染上了一层血色,龙骧一慌,“你……”   “没事没……咳咳咳!”   沈灼一阵猛咳后回了句,“被口水呛到了。”   龙骧:“……”   “那一掌除了让我吐了一点血之外,对我来说并没什么太大影响,只是往后我们的去零州的话得越发小心了。”   沈灼扭头看他,“龙骧,青麟盛会很危险,你怕吗?”   “左右也就剩这条命,我还怕什么?”   “倒也是。”   “……”   见他脸一黑,沈灼又安慰他道,“放心,不会让你死的。”   一个如此苦逼的主角,好不容易能登上巅峰,却因为自己穿越而来爱上了反派而沦为配角,他实在问心有愧,至少也要保住他的命。   龙骧虽然不喜欢他此刻老父亲般的眼神,却还是点了点头。   “对了,那个堕入魔道的鬼修说你看到的一切都会发生是指什么?你看到了什么?”   “……”   沈灼笑容一僵,转而若无其事道,“他瞎扯的,故意乱我心神罢了,我一听就知道他根本不知道我看到的内容。”   “所以你到底预见了什么?”   “……我不想说。”   “好事还是坏事?”   “……不好说。”   “那我便不问了。”   龙骧见他面色古怪,心知事情或许不像自己想象的那般,便也放了心。   沈灼松了口气,原本他看到三途河中的那一幕是很震惊的,因为他从没想过自己会落到那一步,毕竟自己是怎么也不会放弃希望的,可是……   他越发好奇那个三千年后的自己到底隐瞒了些什么。   “龙骧!”   门外忽然传来宁飞月的喊声,沈灼放心不下,硬是让龙骧扶着走出去看了一眼。   “沈大哥你怎么出来了?你赶紧去休息,我已经给那位老人家钱了,你不用担心。”   “我没事,发生什么事了?”   宁飞月额头一层薄汗,“你说的不错,前两天果然有鬼修来过这里,而且据说个个都眉心有朱红魔纹,应当跟之前假冒鸾天门的人是一伙的。”   “鸾天门的人呢?可通知他们了,对方既然能假冒他们骗我们,自然也能假冒我们去骗他们。”龙骧说。   “江师叔也这么说,已经传音给静安长老了。”   沈灼却觉得未必,对方这次之所以会袭击他们估计也就是冲着自己的血来的,至于鸾天门他们或许还没放在眼里,对方的图谋应该更大。   “不知道师父现在如何。”龙骧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沈灼心中微动,试探地问道,“若萧无涯真的出事了你会如何?”   龙骧突然抬头看向他,眼里带着仓惶,沈灼立刻解释道,“只是假设而已,我想知道你以后的打算。”   龙骧沉默良久后抬头看向他,“我本想说留在镇天门,却发现我还是只想跟你一起,无论你去哪里。”   沈灼心中酸涩,“龙骧……”   “我知道,你迟早要离开。”   龙骧神色淡然,似乎早已接受,“然纵中洲之大,我若为仙,就必定能找到你的。”   “……”   “若你轮回了,我便像那位九歌半神一样,一世一世的去找你的轮回,每一世都陪你老去,如此你总归也算是我一人的了。”   沈灼胸口揪着,“我不过救你一命,甚至还是抱着目的而来,你根本不必这样。”   “你对那人应当也是如此。”龙骧忽然说。   “……”   “你看到那个人时大概也是像我这样,第一眼就知道那人是不一样的,就好似前半世都只活在一幅水墨图中,直至见到他的那一刻,一切才真切起来。从此花开花落,生生死死,都能牵动你的心。”   “……”   “当日你救我也罢,没救我也罢,我总觉得我终究还是会遇见你,只是不是那样狼狈不堪而已,可我还是一样的,一如既往地觉得万人中的你与旁人不同。”   龙骧垂眸,语气淡淡,“就如你看那人般。”   沈灼无言辩驳,的确,在前二十多年里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变成这样,一面百般信任,一面患得患失。   龙骧说的对,假白沅虹说出那句“他永远不会爱你”时他的确乱了心神,一瞬间遏制不住的思绪全都蜂拥而至,让他无法思考,无法冷静。   他从不曾想过,得到一个人的爱是如此重要。   可在他当初看到长冥从九重宫阙走出站在他面前时,他就知道这个人时不一样的,哪怕他只是一个虚拟的不存在的人。   他沈灼,爱上了自己笔下的人物,疯了一样的想法,可就这样发生了。   无数次他都以为一切都是假的,这世界是假的,长冥是假的,他们之间说过的话,经历过的那些事都是假的,都只是他的臆想,可等他再见到长冥时又是同样的喜悦。   想与他生生世世,若他真的不爱自己,沈灼想着,到时自己一定要用最后的理智维护最后的尊严。   “龙骧。”   “嗯。”   “若我终究还是不爱你,你一定记得要潇洒离去,不要失了尊严。”   “……”   龙骧没有回答,沈灼也没有一定让他答应自己,因为连他自己可能都做不到。   “青麟盛会之后,你将要有一次大劫,却也是一次机遇,若是抓住了那机遇,你便能真正踏上修士之路,那时天道给你的气运才真正开始。”   沈灼扶住他的肩,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若他不爱我,他必定会杀了你,连我也阻止不了,所以你一定要早日强大起来,这不是我对你的愧疚,而是对你一路信我,陪我的感谢,你可知道?”   龙骧定定看着他,“知道。”   “你也好,薛君觅也好,萧无涯商音都好,无论如何,只要我活着,我都会护好身边的这些人,让他们好好活下去,这是我立下的誓言,如有违背,魂飞魄……”   “……”   龙骧一惊,猛的捂住了他的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沈灼握着他的手拿下,笑道,“表示一下决心而已。”   龙骧反握住他的手,板着脸道,“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知不知道?”   沈灼无奈,“放心,我是不会轻易死的。”   不是他心宽,而是如今整个中洲能真正杀死他沈灼的只有两人,一个是长冥,另一个就是他自己。   他自己当然不会弄死自己,至于长冥……纵是不爱,那人也不会杀了他的。   龙骧看着他满眼笑容,心中却隐隐不安。 第189章 你是魔鬼吗   “咳。”   气氛沉重的屋里忽然响起一声咳嗽,沈灼和龙骧下意识回头看过去,正对上了赵空元尴尬的脸,以及跟他一起进来的薛君觅应天白等人。   沈灼想起了什么,低头看向自己和龙骧握在一起的手。   “……”   龙骧也意识到了不对,连忙松开了他的手,脸上适时地泛起一抹红晕。   “……”   沈灼看的无言以对,你特么脸红什么?这样更说不清了好吗?   果然,赵空元呸了句,转身出去了。   宁飞月笑的意味深长,“沈大哥伤好了?”   “……”   沈灼白了他一眼,余光暼过她身后的应天白,对方也漠然地看着屋里。   “什么事?”   “刚从村民口中得知,前两天确实有魔修经过此地,而且还与人发生了争斗,经他们回忆,与魔修争斗的是个年轻公子,我猜测应当是苏天明。”   薛君觅走到他跟前,沉声道,“但村民们因为害怕都躲了起来,并没有看到苏天明最后有没有逃脱。”   沈灼蹙眉,夙天明到底是皇族,那些魔修想抓他还是有些困难的,可他不知道到底有几个魔修,若是三四个,只怕夙天明也难逃一劫。   “不过我听到了一点传闻。”   宁飞月若有所思道,“好像最近村子里在城里做活的人都回来了不少,说是城里闹鬼了,沸沸扬扬的,死了好几个人,都跑回来了。”   “闹鬼?”   几人对视一眼,“鬼修?”   “那个,我有个疑问……”   洪月一脸茫然地举手,“魔修都是鬼修吗?还是鬼修都是魔修。”   “当然不是,魔修传承自上古魔族,传说是一位渡劫大能屡次飞升不得,最后怒而杀生,扬言以杀证道,最终成了第一个魔族。”   赵空元从门外慢悠悠走进来,先是暼了眼沈灼和龙骧才继续说道,“总之魔族是魔族,但魔修却不一定是魔族,魔修只是其他种族因执念而入心魔的成果,真正的魔族早已消失,如今大部分魔修都是人族,妖族,鬼修入魔道倒是少见。”   “那魔修和魔族如何分辨?”   “魔族头生双角,身带魔纹,至于魔修多是眉心紫府生出的一抹朱纹。”   洪月恍然地点头,“那鬼修和魔修谁更厉害?”   “魔修。”   赵空元毫不犹豫地回道,“鬼修说起来也只不过区区已死之魂,那都是要投入幽冥道的,十世后便要魂飞魄散,自然敌不过魔修,不过能以鬼魂之身入魔的那必定是夙世厉鬼。”   “比如伤了沈大哥的那只?”   “那只应该不是厉鬼,我估计有可能是拥有魔族的血统,否则不可能那么厉害。”   “奥……那他那么厉害为什么没杀了我们?”   “大概……”   赵空元尴尬地咳了声,“懒得动手吧。”   “未必,龙骧师弟身上可是有凰灵玉这等至宝的。”宁飞月说道。   “飞月你这就不知道了吧?凰灵玉至刚至阳,专门克歪门邪道的。”   “咦?估计那魔族就是怕凰灵玉才离开的。”洪月面露喜色,觉得似乎找到了救命稻草。   下一刻却听龙骧说了句,“上次受伤过后凰灵玉元气大伤,依旧还在休眠中。”   “啊……”洪月失望地叹了声。   薛君觅却又问了句,“你那次受的伤可痊愈了?”   “……嗯。”   龙骧应了声,却没说自己丹田处依旧还有一处破裂,若非凰灵玉以身填补,怕是他连灵气都不能用,他现在也只能利用剑气罢了。   沈灼闻言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放心,很快就会好的。”   龙骧想起他所说的机遇面露微笑,“嗯。”   两人目光交流间默契十足的样子,赵空元嫌弃地啧了声,“那我们现在要往哪儿去?”   “进城。”   “没错,那里是唯一有线索的地方,到时再让乌禁察看一番。”   说到乌禁宁飞月立刻抱怨了起来,没办法,乌禁天生爱宝,宁飞月身上又都是宝物,却又碍于沈灼威严不敢下手,因此最近整天都跟着宁飞月,烦的她心力交瘁。   “我现在梦里都是他,太吓人了……”   几人都是一笑,沈灼让她伸手在她掌心画了一道微缩阵法,“有了这个往后他只能近三尺之内。”   宁飞月满脸欣喜,“是不是跟薛师兄的壁妖咒差不多啊?我也想学,沈大哥教教我好不好?”   “有空教你。”   沈灼说完看向其他人,“还有其他问题吗?”   众人陆陆续续问了几个问题,也算是确定了接下来的路线,便都要赶在天黑前进城投宿。   沈灼临走时在这片村落旁留下了一道只有人族和未开智灵物能出入的阵法,随后便随其他人一起向那村民道了谢。   江离跟那村民寒暄着,对方又要求他帮忙,江离无奈只得给了几道符,其他村民见状也都跑了过来,一时间倒也不怕他们了。   其他几人在旁边看着热闹,沈灼走近应天白身旁,似无意地说了句,“方才我与龙骧只是在说青麟盛会的事,我受了些伤他扶了我一把。”   “嗯。”   应天白淡淡应了句,目光还是落在江离和那些村民的身上。   沈灼看他漫不经心的样子心里有些闷的慌,脸上却扯着笑,“也就是那两个丫头喜欢起哄。”   应天白不再接话,沈灼藏在袖中的手缓缓攥紧,暗中深吸了口气后他转身向薛君觅走去。   他刚一转身应天白就回头看了过来,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许久都没有回头。   那边沈灼带着一腔郁气走到薛君觅跟前,张口就说了句,“借你的鸟一用。”   “……”   薛君觅默默看向自己肩上的鸟,“青羽。”   青羽转身用翅膀捂住了脑袋,只朝沈灼露个似乎。   薛君觅:“……”   沈灼冷笑一声,“我数到三……”   “啾~”   那只鸟立刻掉转身子,飞向了沈灼。   沈灼嫌弃地后退了一步,只伸了一只手。   “……”   青羽灰溜溜地停在了他的一根手指上。   沈灼兜着它走到了村子旁边的的一个草垛后,直接把鸟扔到了地上。   “哎呦喂我的夫人你可轻点,我的鸟腿细着呢!”   “谁是你的夫人?”沈灼白了它一眼,顺势盘坐在了地上。   “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你是尊上的夫人,尊上的夫人。”   青鸟身子歪了歪,卧在地上,仰头看着沈灼,“不知夫人有何事召见属下?”   沈灼板着脸没说话,秦煌疑惑地看着他,“夫人?”   “……”   “夫人你睡着了吗?”   “……”   “夫人?”   “……”   沈灼默默拣了根稻草把它的鸟嘴捆上了。   秦煌:“……”   见它这模样沈灼心里的郁气也消了大半,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心情不好,现在好多了。”   秦煌:“……”   夫人,你是魔鬼吗? 第190章 入凉城   那村子离凉城足有五百里远,村里的年轻人都是连夜赶路才回来的,然而对于修士来说,区区五百里不过须臾之间。   沈灼等人站在凉城城门前时天边残阳还未落下山,他跳下丹鹤时看向身后天边的黄昏夕阳,一时竟有些感叹。   “怎么了沈大哥?”   “五百里路,于凡人而言山高水长,于修士而言不过是须臾之间。”   “是啊,那又如何?”   “大夏之疆,凡人穷极一生也不能遍至,然中洲之广,许多修士也不能踏遍,一样的道理。”   宁飞月微怔,也难得感慨了一句,“是啊,天道之下,皆为凡俗。”   “然人之所以为万物之灵长,贵在其虽不能比肩天地恒远,却能比肩日月之光辉。”   江离上前插了句,眼睛暼着两人,“还不进城?”   沈灼和宁飞月相视一笑。   江离也忍不住一笑,“小小年纪,竟也开始伤春悲秋了。”   众人还未踏进城里,就听到城门前一群人在争执着。   “咦?好像是鸾天门的人。”洪月垫着脚看了眼。   一提到这三个字几人都忍不住心中一悸,脑海里依然对那群魔修心存后怕。   “不会又是假的吧?”宁飞月说。   “应当不会,同样的伎俩我们不可能会上当两次。”   “话说回来我也纳闷,那魔修既然如此厉害,为何还要偷偷摸摸假冒鸾天门的人接近我们啊?”   “丫头,你当你江师叔吃素的么?打是打不过,还是能及时将你们送走的。”   江离看了眼沈灼,“更别说沈灼了。”   玖源闻言看向沈灼,“那魔修为何千方百计的要取你的血?”   几人抬头对视一眼都没接话,他们都不傻,那魔修冲谁来的他们都心知肚明,只是沈灼身上太多秘密,说不定那血也是他的秘密,他们便也自觉不问了。   如今玖源说出来,他们也都没阻止,只等着沈灼的回答。   “魔修的手段我如何知道?”   沈灼云淡风轻地带过了这个问题,众人虽料到了他是这个反应,却也还是有些失望。   “进城吧。”龙骧说道。   他们走到城门前也被拦了下来,鸾天门的静安长老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目光一下落到了龙骧身上,随即看向了沈灼。   “是你们?”   “见过静安长老。”   几人纷纷抱拳行了个礼,江离随即将半路遇到的事都讲了一遍。   “可我们并未用飞鹤传音给你们。”一旁的白沅虹忽然语出惊人。   众人皆是一惊。   “可我们明明……”   “慢。”   江离突然脸色一变,抬眼看了眼鸾天门的七八个女弟子,沉声道,“传信女子的声音不对。”   众人先是一怔,随即后背一凉,的确,女子的声音大多差不多,可仔细一听其实还能发现不同的,在场的几个鸾天门女弟子都开口说了话,却没有一个跟传音纸鹤中的一样。   “而且,我鸾天门传音从不用纸鹤,而是灵蝶。”白沅虹说。   “还真是……好像有些门派的确有自己特定的传音标志的。”   宁飞月眉头紧锁,看向身后几人,“难道是有人在暗中帮我们?”   “暗中不假,可究竟是帮我们还是另有所图就不得而知了。”江离面色阴沉。   一旁守城门的士兵上前问了句,“你们与她们是一起的?哪个门派?”   “镇天门。”   “镇天门……”   那士兵眼睛亮了亮,“霸剑萧无涯?”   薛君觅点头,“正是家师。”   那士兵却说,“对不住了几位,时辰已到,不能进城了。”   “戊时未到,为何不能进城?”   “最近凉城有妖魔作祟,城主有令,每日提前半个时辰关门,诸位明日请早。”   “简直荒谬,我等是鸾天门人,还能妖魔不成?”鸾天门一女弟子厉声呵斥道,显然刚才争执已经积蓄了不少怒气。   那士兵神色从容,就站在城门之内,“诸位身份再高贵,这来到了凉城也得守规矩,不然……几位大可以闯一闯试试?”   “你——”   “蓝燕。”   静安长老斥了她一句,转而对那士兵道,“皇朝与修士曾有约定,我等纳入修仙联盟者可自由出入大夏,如有违法,方可阻拦追捕,你凉城难道不受皇朝约束么?”   士兵一滞,“总之……这是城主的命令,我等……我等也无法。”   静安一拂袖,“那便去请示你的城主!”   “不必了。”   双方僵持之际,龙骧忽然走上前,举起手中一物给那士兵看了眼,士兵顿时一惊,立刻跪下行礼。   “参见太子殿下!”   众人皆是一惊,不说鸾天门的人,连宁飞月都讶异道,“龙骧师弟何时成太子了?”   龙骧让那士兵起来,将手中之物给她看了眼,“此乃当日晋阳城离别之际太子所赠玉牌。”   那长方玉牌简简单单,只在边缘雕刻着夙氏一族的花纹,中间刻着一个夏字,但众人皆知,这玉牌整个大夏也只有太子一人有,甚至还是步入大夏皇宫的通行证,更别说区区一个城门。   白沅虹等人皆震惊不已,静安却是当日身在晋阳城的人之一,自然知道龙骧曾救下了夙天行一事,便也没有多问。   待那士兵要引见龙骧等人去城主府时,静安等人也跟了去。   宁飞月心里对白沅虹跟着自然不舒服,可也没说什么。   沈灼见状笑问,“你与她也不过见过数面,为何如何讨厌她?”   “沈大哥你也说了,总共就见了那两次,还次次都做了招人厌的事,我能不讨厌她么?”   宁飞月说完下意识看了眼沈灼,“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小心眼了?”   沈灼摇头,“那倒不是,我虽不了解她却是了解你的,能让你如此讨厌的人必定有让人不喜之处。”   “沈大哥……”   “嗯?”   “你真是太善解人意了。”   宁飞月一脸感动地看着他,“要不是你已经有未婚妻,我真想嫁给你。”   “敬谢不敏。”   “切……”   宁飞月也不恼,边走边说,“我就是说说,你连玄玉姐姐都看不上,哪儿能看上我?”   “不不,这点你倒是说错了,你与玄玉相比我还是愿意选你的。”   “可你和玄玉姐姐之间我会选玄玉姐姐。”   “……”   见他面露无语之色,宁飞月噗嗤一笑,抱着他的胳膊笑道,“沈大哥,你真的有未婚妻吗?”   “自然。”   沈灼心说他穿越前也没有答应分手,应该还是算的吧?   宁飞月语气听着有点失望,“我听玄玉姐姐说,又听那秦煌口口声声喊你夫人,本以为你会与那尊上在一起呢。”   沈灼笑容不变,“玩笑而已。”   宁飞月忽而揶揄一笑,凑到他身边问,“那应天白呢?”   沈灼笑着摇摇头。   宁飞月长吁一口气,“我的沈大哥啊,你怎的如此挑剔?那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大概……”   沈灼勾了勾嘴角,看向前面的白沅虹,“我喜欢白沅虹姐姐那样的。”   “哈?!” 第191章 奇怪的少年   他声音不高,但偏偏身边的都是修士,哪个不是耳聪目明,自然都听了个清楚,顿时都停住脚步讶异地看了过来。   宁飞月更是炸了,“你什么时候认识的白沅虹?”   “才认识啊。”   “那你咋知道她还有个姐姐?”   “我见过啊。”   “……”   沈灼抬头看了眼龙骧薛君觅等人,笑眯眯道,“你们都见过。”   众人都是一愣,“谁?”   沈灼神秘莫测地笑,“白沅虹的姐姐,自然也是姓白。”   “我知道了!”   宁飞月一脸惊喜,“白姐姐!”   “……白如映?”   连薛君觅都诧异不已,怎么也没想到性格沉稳豪爽的白如映居然是白沅虹的姐姐。   “你们说的白如映可是湘原白家的大小姐?”玖源忽然问了句。   “没错。”   “那便是了,白沅虹就是湘原白家二小姐。”   宁飞月托着下巴看他,“小师弟,你懂的挺多啊。”   玖源扯着嘴角笑笑,还是没什么心情的样子。   江离皱眉,“我知道掌门的事你很难过,但你既然来参加青麟盛会,就不能这般萎靡不振,否则也是在给镇天门丢脸,可明白?”   “……是。”   “那便好。”   见江离拎着玖源教训,宁飞月低声偷笑,转而继续跟沈灼说,“如此看来,沈大哥你的眼光还是不差的,白姐姐确实很好。”   沈灼笑笑。   一旁的龙骧面无表情地听着,赵空元忍不住问了句,“你听着不难过吗?”   “难过什么?”   “人家喜欢女子啊。”   “之前我也以为自己喜欢女子。”   “……”   赵空元心说自己真是搞不过这群死断袖的。   宁飞月暼了眼应天白,见对方面色平静,毫无波动,心下疑惑。   洪月看着也纳闷,怎么跟她们想的不太一样?   凉城较之庆城只大不小,可却没有庆城那般热闹,天色并未全黑,大街上却已经没了几个人,偶尔看到的几个人也都是修为不错的散修之类,看着沈灼一行人的目光极为不善。   沿路还扔着几张红纸剪成的窗纸,风一吹,直接飘到了沈灼脸上,沈灼被糊了满脸,当场蒙了,揭下来一看才发现是个红喜色。   “哈哈,好兆头啊沈大哥!”洪月笑着说。   沈灼哭笑不得,抓着那喜色看了两眼,目光加深。   啊,这久违了的剧情的香气,真是格外芬芳。   “看来这几日城中有人做喜事。”薛君觅说了句。   “倒看不出来有妖魔作祟的样子。”白沅虹看了眼那守城兵。   那守城兵张口欲言又止,最后也没说出来,只说让他们跟着去城主府。   “那便走吧。”   沈灼嘴角含笑,龙骧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也一笑。   一行人就这么踏进了城主府。   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凉城的城主府用实力告诉了他们凉城的财力强大。   沈灼看着眼前的奢华亭阁,白沙流水,感叹了句,“这凉城城主可真有品味。”   江离立刻一个眼光扫过来,“修士当苦练心志,不可贪恋俗物。”   沈灼不置可否,他最大的梦想就是有这么个亭子,自由职业,无忧的生活,本来已经实现了,结果突然穿了,真特么糟心。   不过想想要是能带一个男朋友回去一起过那种悠闲日子,似乎更美好,就是不知道那位答不答应了。   几人经过通传一路来到了客厅,却被告知城主正在接待客人,让他们在此处稍等片刻。   几人点点头,纷纷落座,不一会儿就有侍女奉茶。   “这茶……”赵空元品了口忽然笑了。   宁飞月动作一顿,“有毒?”   “不不不,我想说这茶不错。”   “……”   宁飞月白了他一眼,也开始品茶,砸吧了几口也没喝出什么味来,不过却品出了别的东西来,“这茶叶是灵株。”   “雪银针,十下品灵石一两。”白沅虹浅尝一口便品了出来。   “看来这城主不是一般有钱啊。”洪月感叹了句。   江离看了眼静安长老,对方眼观鼻鼻观心,异常的安静,他扫了眼自己几个跳脱的弟子,再看看人家鸾天门端庄大气的姿态,默默叹了口气。   这还只是鸾天门,还有更强悍的玄同派在后面,他们还参加个屁的青麟盛会奥。   沈灼低头喝着那珍贵的灵茶,一声不吭,其他人开始打量起这城主府的构造来,最后宁飞月总结了一句,这城主府看着简单,这用料可都不简单。   “咦,居然还有阵纹……这里也有!”   宁飞月像发现了新鲜玩意似的,顺着大厅的墙角转了一圈,惊异道,“这个大厅至少布下了十道防御阵法!”   “十道……这是要防灵兽群吗?”赵空元笑道。   “会不会是为了那作祟的妖魔?”鸾天门的一个女弟子说了句。   “有可能。”   “……”   几人正聊着,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人声,宁飞月心中好奇,下意识看了一眼,没想到正对上从右边走廊过来的人。   两人目光撞在了一起,宁飞月不好意思地朝对方笑了笑,然后立刻缩回了脑袋。   “一个眼睛圆圆的男子。”她说。   她刚说完,就有一个人从客厅门前走过,众人下意识看过去。   那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容貌清秀俊朗,双目如星,一身白底的衣袍上绣着精细的花纹,图案很古老,像是文字又像是图腾,就像是凡间世家出来的小公子。   少年也是目露好奇地看向客厅,目光逡巡,似乎也在找刚才偷看自己的少女,忽然他目光落到了坐在那里的沈灼,顿时一滞。   他惊诧的表现太过明显,沈灼也抬头朝对方看过去。   “认识?”龙骧问。   沈灼摇头,“不认识。”   这张脸陌生的很,他确实没见过。   然而那少年却还是看着他,脸上充满了疑惑与好奇,片刻又又转回了头,背朝着客厅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又回过头朝沈灼看了两眼,还是一样的好奇与疑惑,不过这次连眉头都拧在了一起,似乎也在努力回想的样子。   “你们真不认识?”赵空元都忍不住问了句。   连一直没什么反应的应天白都看向了他。   沈灼也纳闷不已,“我一点印象都没,可能他认错人了。”   他刚说完这句话,那少年突然再次停住了脚步,不过这次的回头却不是那么犹犹豫豫的了。   少年猛的转过身,瞪大了眼睛,直接冲进了大厅,带着满脸的震惊与激动扑向了沈灼,伴随着一声激动人心的——   “卧槽九歌大大!” 第192章 又一个穿越的?   在少年扑过来时沈灼就已经做好了防御的准备,但对方喊出那句话后他彻底懵逼,愣在了那里,被对方抱了正着。   没错,梵天九歌,是他沈灼在始点的笔名。   他彻底懵了,这是……咋回事?   “卧槽卧槽!居然是真人!大大!九歌大大!我还以为我看错了!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也穿——唔!”   “……”   沈灼神经一跳,手疾眼快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把人按在了地上。   少年一脸莫名,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唔唔?唔唔唔?”   死一般的寂静,但当沈灼缓缓抬起头时,发现所有人都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连静安也不例外,所有人,连同应天白都目光冷厉地看着他。   “……”   沈灼一瞬间想掐死手上这个穿越的老乡,兼自己的狂热读者。   “他刚才……喊你什么?”玖源怔怔地问。   沈灼脸一僵,“九……对,九哥,我在家排行老九,所以他喊我九哥。”   宁飞月面露诧异,“那你们真的认识?”   龙骧目光有些冷淡,“那他叫什么名字”   沈灼:“……”   他哪知道这货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激动地掰下他的手,“大大,我叫……”   沈灼又捂住了他的嘴,眼含警告,“你现在的名字。”   少年一愣,抬头看了眼头顶四周的人,立刻秒懂,回道,“我叫牵机,是天命阁的人。”   “什么?”   “天命阁?”   众人皆是一惊,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天命阁的人。   沈灼也很惊讶,“你是天命阁的人?”   “是啊是啊大大!”   少年表现的异常兴奋,也没有爬起来,直接坐在地上抱住了沈灼的大腿,一脸崇拜地看着他,“大大,虽然你不认识我,但我却认识你,我已经崇拜你好多年了,从你写第……”   “闭嘴!”   沈灼一把捂住他的嘴,在没人看到的地方恶狠狠地瞪着他,“你是不是想死?”   牵机一怔,立刻严肃地点点头,“我明白我明白的!”   见到偶像一时太过激动,他都忘了这是什么地方了。   他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斯斯文文地向几人问了声好,然后再次介绍了下自己。   “在下牵机,来自天命阁。”   “不知小兄弟姓什么?”   牵机下意识看了沈灼一眼,然后才回了静安长老,“没有姓,牵机是阁主赐名。”   阁主!   “阁主……莫非是天命阁阁主?”宁飞月惊问。   牵机笑着点头,“是也,正是朝日一族代族长朝日雪宫。”   “那你跟沈大哥是如何认识的?”   她一问这问题,牵机就激动地看向沈灼,“我……在下对九……沈公子仰慕已久!”   顾不得其他人在场,牵机又想去抓沈灼的手,被龙骧一把拦住了。   他一怔,看着眼前的少年问,“你是?”   龙骧眉头微皱,“在下龙骧……”   “龙骧!”   牵机两眼直放光地看向沈灼,“大大你已经找到龙骧了啊!”   龙骧目光一凛,他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人似乎知道沈灼来找自己的原因。   “那我猜猜啊……”   牵机兴奋地打量着在场众人,“眼下青麟盛会在即,你们一定也是去参加的,这位姑娘想必就是是北川宁家宁飞月了?”   宁飞月无形中被夸了一把,笑道,“不错。”   牵机又看向薛君觅,“霸剑萧无涯门下薛君觅薛师兄。”   薛君觅向他点头示意。   “江离江师叔。”   “玖源师弟。”   “洪月师妹。”   “……”   “静安长老,以及鸾天门诸位。”   赵空元急道,“还有我呢?”   牵机脸上露出一丝嫌弃,“你肯定不会是夙天明了。”   赵空元恼羞成怒,“废话,我堂堂蓬莱岛二公子……”   “奥。”   牵机不冷不淡地应了声,“我知道。”   赵空元气的够呛。   牵机却不管他,目光悠悠转向了一直不曾说话但却存在感极强的应天白身上,一脸纠结。   赵空元哼了声,“那你倒是算算他是谁啊?”   牵机眉头紧锁,“这气质不太像夙天明啊……”   “苏大哥被人抓走了,我们眼下正在找他呢。”洪月语气低落。   “夙天明被人抓走了?谁这么厉害?”   牵机忽然脸色一变,看着眼前众人喃喃道,“不对啊,人不对啊,怎么还少了……”   “闭嘴。”   沈灼拽住了他衣领将人拉到身边,看了眼应天白,解释道,“这位是桑海少主应天白。”   “哈?可是应天白不是应该……嗷!”   牵机腰上一阵剧痛,疼的他直接喊了出来,扭头泪汪汪地质问沈灼,“大大……为什么掐我?”   “……”   沈灼心想我特么想直接掐死你。   然而他面上还是笑容满面,“乖,不是仰慕我已久么,过来我给你好好看几眼。”   “……”   牵机莫名感受到了杀机,乖乖地跟着他走出了客厅。   其他人看着二人离去,心中皆是思绪万千。   “天命阁果然卜算厉害啊。”   忽然宁飞月感叹了一句,“这人如此仰慕沈大哥,沈大哥卜算一定更厉害!”   龙骧与薛君觅对视一眼,皆未说话。   众人身后的应天白目光冰冷。   话分两头,那边沈灼并未将牵机拉出去多远,只停在了客厅外的那个走廊里。   牵机四下看看,眼里满是跃跃欲试的兴奋,“哎?我们不用再走远点吗?”   “大厅里那些都是修士,你跑多远他们都能听到,现在知道隔墙有耳了?”沈灼冷哼一声。   牵机也看出来他心情不好了,缩了缩脑袋道,“对不起大大,我就是太激动了,我不是……”   “好了好了,别说那些了,先告诉我你是怎么过来的?”沈灼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这个问题。   “我——”   “等会。”   沈灼双手结印,银光闪过,“好了,你说吧。”   牵机两眼不灵不灵,“这是结界吗?”   “……回答我的问题。”   “奥奥。”   “……”   “其实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大概就是半个月前的晚上,我刚追完你的书已经凌晨三点半了,就去睡了,结果突然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觉,再睁眼的时候我已经在天命阁了,是那位阁主救了我,然后又给我取了牵机的名字,之后我就发现自己似乎是穿到大大的书里了,正好青麟盛会召开,我就想着是不是能遇上主角,就跑来了这里,没想到居然遇到了大大你!真是太震惊了!”   “……”   沈灼看着眼前的少年一阵心累,“你多大了?”   “十七,明年上高三。”   “孩子……”   “嗯?”   “你应该是猝死了。”   “……”   牵机呆呆地看着他,“……啊?”   沈灼有些不忍地扶住他的肩膀,“你应该是熬夜看书,然后猝死了。” 第193章 你跟半神搅基了?   “不可能啊……”   牵机一脸讶异,“我研究过了,我是身穿,不是魂穿,这就是我的身体,我的身体好好的,还活着。”   沈灼一听也感到意外,“这是你本来的身体?”   “是啊。”   牵机疑惑地打量他,“这难道不是你本来的身体吗?怪不得我半天没认出来,变的好看太多了,不过大大之前就很帅啦!”   沈灼直接无视了他的马屁,提出了另一个疑问,“你说你是半个月前来到这里的?”   “是啊。”   “你还记不记得那天是几号?”   “十八号啊!大大双更的日子啊!我绝不可能忘记的!”   “几月十八号?”   “当然是七月十八号。”   牵机一脸莫名地看着他,“对了大大,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也是熬夜熬的吗?”   沈灼却已经听不进去他的话了,牵机的话有两个非常不对劲的地方。   第一,他穿越的那天是六月十号,而他明明已经在这个世界待了快一年,那个世界居然才过了半个多月。   第二,六月十号那天他就停止了更新,根本不可能有七月十八号的更新。   “你看到我六月十号发的那条消息了吗?”沈灼问。   “十号……奥,你说要坑了那条是吧,大大你为什么要坑啊?”   “不为什么,不想写了而已。”   “为什么不想写啊?我还等着主角对上我的半神大人呢……”   牵机忽而又笑开了,“幸好大大又继续更了。”   “没有。”   “嗯?”   “我没有继续更了,发完那条后我就穿了,跟你一样,身穿。”   “啊?”   牵机略诧异,“大大你已经穿了快一个月了啊!”   “是一年,我来了快一年了,而我的稿子也没有再定时去发了。”   “……”   这下牵机意识到事情不对了,怔怔地看着沈灼,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当然,也有可能是我的编辑代我发的。”   “可……可时间不对啊……”   “嗯。”   沈灼转身看向头顶的天空,“这个世界跟那个世界的时间流逝应该是不一样的。”   身后沉默了片刻,少年怯怯的声音响起,“那个大大,我还能回去吗?”   “……”   沈灼想说我也想知道,可转头看到少年期待的目光他忽然说不出口了。   “能的,应该能的。”   “那就好。”   牵机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来,“我作业还没写完呢。”   沈灼忍俊不禁,觉得这小孩挺乖也挺有意思的,“你就这么信我的话?”   “那是当然,你可是九歌大大,是这本书的作者啊,整个仙途纪元都是你写的,你说能回去那就肯定能回去啊!”   少年一本正经地说着,眼里完全充满了期待的光。   沈灼心里没来由地也重新升起了希望,下意识伸手,却忽然意识眼前这个不是龙骧,虽然是同乡,但归根究底他们也不认识。   牵机却嘿嘿一笑,握住他的手放到自己头上,“大大想摸就摸,摸哪儿都成。”   “……”   沈灼心说这小孩比龙骧可不要脸多了。   “对了大大,那个应天白是怎么回事啊?不是应该常家那个少爷来的吗?还有还有,夙天明怎么被抓了?不是洪月被抓了吗?对了,还有横阳城……”   “牵机。”   “叫我小千吧,我原来叫任小千,千山万水的千。”   “好,小千,接下来我说的话你一定要记好,否则不只回不去原来的世界,我们还可能连命都保不住,知道吗?”   “……知道。”   牵机见他说的如此严重也不禁跟着严肃了起来。   “剧情改变了,从我穿过来时,剧情就已经改变了。”   “……”   接下来沈灼便将之前发生的事,以及眼下他们的状况都告诉了牵机,当然,他跟长冥之间的复杂关系他没有说,龙骧喜欢他的事他也隐瞒了。   牵机听完整个人都懵了,半晌才吐出来一句,“那我看过的剧情岂不是全都没用了?”   “那倒不一定,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只不过许多事情不一样了。”   “好吧……”   牵机深思片刻后说道,“所以大大现在的目标就是找到另一半神元,对吧?”   “嗯,我有预感,找到另一半神元应该就能找到回家的路。”   “嗯!”   牵机用力点点头,眼睛亮的很,“我回头去问阁主,他一定能算出来。”   “阁主?”   沈灼才想起来问这件事,“那位阁主怎么会救下你?又把你留在了身边?”   “我也不知道,她就问我愿不愿意留下,我心想我又没处去,就说愿意,她就让我留下了。”   “你此次出来她没阻拦?”   “没啊,她从不管我的,我在天命阁自由度超高,对了,她还教我修炼来着。”   提起这个牵机十分高兴,“大大,我现在已经筑基了奥!”   “……”   沈灼想到自己万年不变的炼气期,沉默了。   “大大你修到哪一步了啊?你刚才那一手真厉害,阁主布结界都要忙一会儿,你一抬手就好了,你是在镇天门学的吗?不过镇天门不是以剑道为主吗?大大……”   “……闭嘴。”   “啊?”   “……”   沈灼现在忽然觉得秦煌都不算吵了。   “大大?”   “我自学的阵法。”   “大大好厉害!”   “我……才入炼气。”   “哇……啊?”   牵机一脸懵逼地看着他,“大大怎么修的这么慢?”   “……”   沈灼拍了下他的脑袋,“不是跟你说了,神元流逝。”   “奥奥,大大放心,我一定帮你找到的!”   “谢谢。”   沈灼心里很复杂,又感动又别扭,眼前这个少年对自己的心思或许比谁都纯粹。   “小千,你接下来要与我寸步不离,知道吗?”   “啊?”   牵机疑惑地看着他,然后脸颊通红,激动不已,“大大你愿意带着我吗?”   “不带你只怕也不行了。”   沈灼似叹息般回了句,突然目光一凛,转身抬手,一道银芒如利剑般飞向不远处的树枝。   牵机吃了一惊,还未来得及问,就看见不远处一道青光闪过,一个身着青鸟羽衣的妖冶男子凭空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目光落到对方身上的青鸟纹羽衣,牵机脱口而出,“秦煌!”   秦煌目光一冽,嘴角邪肆地勾起,“看来你果然知道不少啊。”   牵机莫名后背一凉,接着就见沈灼将他护在了身后。   “秦煌,若你敢动他一根汗毛,我便让你魂飞魄散。”   沈灼双目泛起冰冷的银光,眉心符文若隐若现,脚下是上千道繁复的阵纹叠加在一起,隐隐有毁天灭地之势。   秦煌看着他脚下万千阵纹也是一惊,下意识后退了半步,笑道,“夫人,你这般护着别的男人也不怕尊上吃醋么?”   “……夫人?”   牵机从他身后探出脑袋来,一脸天真疑惑,“大大,你跟半神大人搞基了?”   沈灼:“……” 第194章 大大是什么意思   “……闭嘴。”   沈灼把他推回去,抬头看向秦煌,“顺便转告你的尊上,他与龙骧之间的事我绝不插手,但他绝不能伤害牵机。”   “大大我好感动……”   牵机在身后听的感动的不得了,眼泪汪汪地抱住了沈灼的胳膊。   秦煌神色微淡,“夫人这是看准了我们会动手,连装都不愿意装了?”   沈灼没有接话,拜牵机这傻小子所赐,长冥必定知道牵机知道自己的秘密,高高在上的半神有太多攫取记忆的法子,沈灼的确是连装都懒得装,他必须要将牵机放在自己身边才放心。   这孩子是那个世界的人,莫名穿进了他的书中也算是被他连累,若是出了事他沈灼一辈子也不会安心。   秦煌见他神态从未有过的坚决,便知道沈灼是真的会动手,这个夫人的战斗力他可不会低估。   恰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人声,秦煌朝他笑了笑,瞬间变成了那只青鸟,扑棱着翅膀飞回了走廊的拐角。   “吓死我了……”   牵机这才敢站出来,心有余悸道,“这人可是有名的变态,我当初看出书的时候还觉得这人挺带感的,真对上了我差点尿裤子,大大你这写的角色忒变态,搁现代就一就一神经病……”   “你闭嘴。”   沈灼被他叨叨的脑仁疼,抬头瞪了他一眼,“以后不要向任何一个人透露剧情,知道吗?”   牵机一脸莫名,“我没透露啊。”   “……”   沈灼深吸一口气,脸色凝重地问他,“你还记得我们的敌人是谁吗?”   “半神大人!”   牵机眼里直发光,“说实话大大,其实我比较喜欢半神大人……”   “可他不喜欢你。”   沈灼冷淡地回他,“你既然是忠实读者,就应该知道半神长冥的能力,要不是我这道结界,你现在跟我说的话他全都听到,你猜他如果听到了会对我们怎么样?”   牵机愣愣道,“……搞死我们。”   “知道就好,以后不要随便乱说话,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   牵机连连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搞好奇地问他,“大大,秦煌为什么喊你夫人啊?”   “……”   “大大?”   “闭嘴。”   “大大……”   “叫我沈大哥。”   “奥奥。”   牵机点点头,“那大大你现在要带着主角他们去参加青麟盛会吗?”   “……叫我沈大哥!”   “奥奥。”   “青麟盛会是个大剧情,必须去,否则主角没法成长,你跟我们一起去有影响吗?”   “没啊,阁主不管我的。”   “那便好,我告诉你,等到了皇城,你不要随意透露剧情,知道了吗?”   “嗯嗯,我记住了!”   牵机一脸认真地点头,配着那张脸十分乖巧,沈灼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   这一幕恰好被走过来的薛君觅等人看到,几人下意识看了眼龙骧和应天白。   果然,二人身上的寒意都要实质化了,忒吓人。   “以后他就是我的弟弟,你们可以叫他牵机,也可以叫他小千。”   沈灼算是正式将牵机介绍给了众人,不等众人诧异,又加了句,“他以后都会跟着我。”   他这一句话成功让龙骧变了脸色,别人听不出来龙骧却是能听出来的,沈灼说的是跟着“我”,而不是“我们”,言下之意是就算他们不同意,沈灼估计也会带着牵机走。   “你过来,我有话——”   龙骧上前去拉沈灼的手,却被另一只手拦住了。   “你要干什么?”牵机皱眉看着他。   沈灼暼了龙骧一眼,神色从容,“城主呢?”   “在与江师叔还有静安长老说话。”   薛君觅说完也看向牵机,“牵机公子,不知你来这城主府所为何事?”   “这里不是有妖魔作祟么,我那天正好救了个人,就被城主请到府里了,正商量着怎么灭了那妖魔。”   牵机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薛君觅上下打量,看的薛君觅都觉得别扭起来才笑来了句,“薛师兄,你长的可真好看。”   “……过奖。”   头一次被人如此直白夸好看的薛君觅脸红了起来。   宁飞月一旁笑道,“小千真会说话。”   “我只是喜欢说实话而已。”   牵机摇头晃脑地看向沈灼,“是吧大大?”   沈灼不想搭理他。   “大大是什么意思?”洪月问道。   “大大就是大神的意思。”牵机坦白回道。   几人一惊,“……神?”   沈灼把小孩拽回来,解释道,“家乡话,对技艺高超者的尊称。”   “奥……”几人恍然大悟。   牵机也点点头,目光老克制不住地几人身后的应天白身上跑。   没错,他很好奇,根据原剧情应天白根本不应该出现在镇天门,而刚才大大的解释只是说剧情变了,而应天白这个人要当成秦煌玄玉一样来防范,所以他更好奇了。   “你……”   “可以走了。”   “走……走哪儿大大?”   “你房间。”   “我……我房间?”牵机一懵。   “嗯,我们住一起,以后都是。”   沈灼不顾其他人惊讶的目光,一把拎起牵机往前走去,与应天白擦肩而过时对方冰冷的目光紧紧盯着他。   “应少主你好,我是牵机,听说你……”   “闭嘴。”   沈灼加快脚步,拎着他离开了。   几人一脸疑惑地看着,宁飞月诧异不已,“沈大哥真的好关心小千啊。”   洪月点点头,“感觉像儿子一样。”   龙骧看了她二人一眼,转身跟了上去。   宁飞月松了口气,“师弟好像还是在吃醋。”   洪月点点头,忽然暼到薛君觅,问了句,“薛师兄,青羽呢?”   “方才便飞出去了,大概是去玩了。”薛君觅说。   “毕竟是只鸟。”   “……”   薛君觅笑笑,目光投向沈灼离去的方向,渐渐凝重起来。   天命阁。   “薛师兄,可要我书信一封回家?”   宁飞月忽然笑着问了句,薛君觅微怔,忽而笑着点头,“那便有劳师妹了。”   “师兄说的哪里话,可不只你一人关心沈大哥,是吧洪月?”宁飞月朝眨了眨眼。   洪月却有些犹豫,“查……天命阁吗?”   “嗯,都查。”   “……” 第195章 计策   镇天门一行人虽然平日都嘻嘻哈哈的爱开玩笑,但实际上谁也不傻,沈灼身边凭空多出来一个宝贝似的干弟弟他们本来并不担心,毕竟沈灼比他们所有人都聪明。   可偏偏那少年是天命阁的人,而且先前沈灼分明说自己不认得那少年,可等那少年喊出那么一句后沈灼脸上震惊僵硬的表情他们可是看的清清楚楚,更别说沈灼完全一副被人拿捏了把柄秘密的表现,他们更觉得沈灼是被人威胁了。   宁飞月传信回北川的当晚,凉城城主以抓捕妖魔为由设宴邀请了沈灼和鸾天门众人,席间得知牵机与沈灼熟识后姿态更是热络。   “原来二位竟是熟人,沈公子也是天命阁的人?”   凉城城主看上去也有五十多岁,一头花白头发,脸圆圆的,身子胖胖的,满脸笑容,眼睛总是眯着,此刻坐在上位,面前摆着酒席,身旁坐在他年轻的夫人。   “不是,只是与牵机熟识而已。”   沈灼暼了眼他身旁的年轻女子,“这是城主夫人?”   城主笑容加深,“沈公子可是看上了?”   “岂敢,城主折煞在下了。”沈灼这么说着,眼睛却还看着那女子。   城主的小眼睛里露出一抹精光,也不再说什么,开始讨论正事,问静安长老江离是否有什么办法对付凉城的妖魔。   “听城主所说,这妖魔专门残害新婚女子,我们倒可以设局,瓮中捉鳖。”   开口的是牵机,他说的也是原剧情中江离等人提出的办法,因此这提议毫无疑问得到了众人的赞同。   “那谁来扮这新娘呢?”   城主虽这么问着,目光却是落在了鸾天门几个女弟子和宁飞月洪月等人身上。   “我。”   淡淡的一声,引来众人错愕的目光。   沈灼却是一脸从容,“那妖魔要的是女子,若我们万一失手那名女子必死无疑,若是男子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不行。”   龙骧张口拒绝,“你怎觉得那妖魔就不会直接杀了男子,若是女子还有些用处,还能拖的一时半会。”   沈灼目光淡淡地看他,“那你觉得在场哪位女子可以去?”   龙骧一滞,随即道,“那我去。”   “你去与我去有分别?”   “我可以自保。”   “难道我不可以自保?”   “你……”   牵机看着两人一来一去忍不住插了一句,“要不我去?”   沈灼声音一冷,“你闭嘴。”   牵机默默缩回头,十分乖。   龙骧见他如此坚决,扭头看向应天白,却见那黑衣少年根本无动于衷。   “沈大哥,要不我去吧?”   宁飞月心里知道凉城此事和夙天明必定有关,心知鸾天门的人必定不愿踏这趟浑水,索性自己去算了。   然而得到的却是沈灼一个冷淡的眼神,顿时也不敢吭声了。   沈灼这副模样镇天门其他人便都也不说话了,连江离也没有吭声,惹的鸾天门几人心中惊疑,怎么这镇天门还是让一个炼气弟子做主的?   白沅虹却心中鄙夷,只觉得沈灼靠着那张脸和身子不知道蛊惑了多少人。   静安长老也看了沈灼一眼,心中却是另一番想法。   城主那双小眼睛在众人身上转了一遍,而后笑道,“既然如此,那便这么定了?”   宴毕,沈灼没有跟其他人交谈,就带着牵机回了房。   宁飞月看着他二人离去,嘴里嘀咕了句,“感觉沈大哥突然强势了起来……”   龙骧没说话,转而看向应天白,“你为何不阻止他?”   “为何要阻止?”应天白破天荒地反问了他一句。   龙骧错愕,“你不担心他出事吗?”   “他很强。”应天白淡淡挪开视线。   “我知道,可即使如此我也不愿他涉险。”   “为何?”   他的反问让龙骧疑惑万分,“你真的心悦沈灼吗?”   应天白没有回答他。   龙骧忽然讽笑一声,转身离开了。   那边牵机被沈灼拉进了房里后就问了句,“大大,我怎么觉得主角有点不太对劲啊?”   “……”   “好像怕你跑了是似的,他知道你不是他亲叔吧?怎么还这么关心你?他就没怀疑过你?”   “洗漱,睡觉。”   “睡不着。”   牵机趴在桌子上摆出一副苦瓜脸来,“我穿……来这里前都是天天熬夜到十二点睡的,这才几点,我根本睡不着。”   沈灼没说什么,他到现在都睡不着,更别说这个年轻气盛的小孩了。   于是他放下手上的被子,转而坐到桌边,落座时手上已经布下了结界。   “大大你要说什么?”牵机见他布下结界立刻兴奋起来。   “知道我为什么非要坚持自己假扮新娘吗?”   “知道啊。”   “知道就好,你在天命阁可学了些东西?”   “大大想问什么?”   沈灼面色凝重,“先前跟你说过,剧情早已乱了,虽然主线没变,但很多细节早已改变,所以我们要格外小心,你可会占卜?”   “……会一点,就一点。”   牵机说的心虚,倒不是阁主不教,只是先前他仗着自己可以剧透,根本没用心学占卜。   沈灼见他这表情就懂了,“你记住,不要把这世界当一本书,把它当做真正的世界。”   牵机茫然点头,“我知道啊。”   “不。”   沈灼摇头,“你把自己放在偏高的位置了,仗着自己知道剧情,你甚至不把天命阁的占卜放在心上,终究还是因为你觉得他们只是书中的角色,占卜来占卜去却不知道这只是本书,而他们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   牵机被他说的哑口无言,的确,在他心中就是这样想的。   “可……可这本来就是一本书啊,我迟早要回去的,要是真把这些当做真的,到时候回去了会精分的。”   “……”   沈灼不知该如何回他,因为他也不知道什么是对的。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去,更不知道自己若真有机会可以回去,他能不能舍下这个世界的一切潇洒离去。   “大大?”   牵机忽然推了他一下,指向门外,“外面好像有人。”   沈灼看了眼,抬手撤去了结界。   “谁?”   “……是我,沈公子,城主吩咐我来为你量尺寸。”   尺寸?   沈灼疑惑,“什么尺寸?”   外面的女子轻笑一声,“自然是沈公的嫁衣尺寸了。”   沈灼:“……” 第196章 我也是   沈灼确实忘了这么一茬,一心只想着这事不能让别人去做了,倒忘了当诱饵可是要穿嫁衣的。   他推开门,见到来人时一怔,不是侍女,也不是绣娘,而是今晚宴席上在城主身旁的那女子。   对方看到他便是嫣然一笑,羞涩地垂下脸去,把沈灼给尴尬的不行。   “……夫人请进。”   “叫我莲儿便好。”   沈灼:“……”   然而莲儿进房后就笑不出来了,她看着屋里的第三人脸僵了,“二位……睡一起?”   牵机点点头,“是啊。”   “……”   沈灼心中无语,看向莲儿,“夫人让绣娘来一趟便好,何必劳你大驾,且夜色已深,男女多有不便。”   “可……”   莲儿张口想说什么,目光落到一旁看戏的牵机身上顿时戛然而止,最终抿了抿红唇,临走时将一张丝帕塞进他手心里去了。   牵机看的目瞪口呆,“大大,她这是在追你吗?”   “她已婚了,谢谢。”   “奥,通奸。”   “……”   沈灼不再搭理他,看着手上的丝帕目光微动,直接放到烛火上烧了。   牵机看的诧异,“哎,大大你为什么烧了啊?”   “是凉城城主让她来的。”   沈灼之所以在席间看这女子只是觉得她有些眼熟,长的跟他女朋友有点像罢了,这对夫妇也是无耻。   牵机恍然,“太毁三观了。”   沈灼笑笑,这才想起来旁边这个还是个未成年呢。   “出去走走?”   “好啊好啊!”   牵机自然答应,能与大大一起赏月散步什么的简直不要太美好。   绣娘就过来给沈灼量了尺寸后,两人就一起爬上了房间的屋顶。   “别躺,地上凉。”   沈灼见他一上来就往瓦片上躺,蹙眉说了句。   “大大你跟我妈妈一样。”牵机虽然嘀咕着还是坐了起来。   “我都已经筑基,才不会随便着凉。”   “奥,那你躺吧。”   “不躺了不躺了。”   见他一脸傻笑沈灼也忍不住笑了笑,“你家住哪里?”   “南京。”牵机说。   沈灼一怔,“这么巧?”   “大大你也住南京?”   “嗯。”   “哇,那是很巧啊!”   接下来两人又说了下各自的情况,牵机说他的父母,说他的学校同学,还有暗恋的那个班长,沈灼却只有说自己写的书。   “大大没有女朋友吗?”   “有,临来时吵架了。”   “为什么啊?”   “她说我不爱她。”   “哎呀,女人都是这样的啦,你只要多哄哄就好了。”   “你小小年纪懂什么?”   “我是不懂,但我爸就是这么哄我妈的啊。”   沈灼笑笑,看着头顶的月亮,“不过她说的不错,我确实不爱她。”   “大大……”   牵机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你可不能渣啊,你可是我偶像。”   “我跟她是相亲的,没碰过她。”   “奥奥,那你既然不爱她为什么和她在一起啊?”   “之前不太懂,我也不知道爱不爱,我妈不放心我一个人在外面,我反正觉得自己早晚也是要结婚的,就同意了,她也是个好女孩。”   “那后来你怎么知道自己不爱她的?”   “……”   因为他知道了爱一个人是什么样的心情,沈灼心里想着这句话却没有说出来。   牵机并不傻,见他不想说便也体贴地没问,反而转了话题,“对了大大,你之前说我说的话那人都能听到,是真的吗?”   “嗯。”沈灼知道他说的那人是谁。   牵机忽然羞涩地笑,“那……大大你见过他吧?”   “嗯。”   “他长的帅不?”   “……”   “大大?”   牵机推了他一下,“到底长啥样啊?”   沈灼有些敷衍地回了句,“就你知道的那样。”   “卧槽那得多帅!”   牵机睁大了眼睛,满脸期待地看着头顶的漫天星辰,“真想亲眼见见……”   “闭嘴!”   沈灼急的一把捂住了他的嘴,“你是不是傻?!”   牵机被捂的莫名其妙,“随口一说他也会出现吗?”   “……”   沈灼当然不能说某半神可能一直都在用水镜看着自己,说不准牵机这么一说对方正好趁机出现,到时可就麻烦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要是出现了绝对第一个弄死你。”   “为啥啊?”   牵机一脸迷惑,心说我又没得罪他。   “因为你最弱。”   “大大,你可才炼气,”   “那咱俩切磋切磋?”   “别别别,我错了大大。”   牵机咧嘴一笑,“大大的厉害可不是修炼境界能衡量的。”   沈灼被这马屁拍的相当满意,抬眼看向脚下的凉城,“待了一个月,可适应了?”   牵机摇摇头,神色有些茫然,“还是像做梦一样。”   “慢慢就好了,我才来也是这样的。”   “大大……”   “嗯?”   “我想我爸妈了。”   “……”   沈灼扭头看向身边的少年,那张脸上是与龙骧薛君觅他们这些同龄人所没有的青涩稚嫩,迷茫畏惧。   他在心中深叹了一口气,伸手抱住了少年,轻声道,“会回去的,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嗯,谢谢大大。”   牵机在他怀里抬起头,眼睛亮亮的,“大大你知道吗?我有时候觉得我可能真的有超能力。”   “怎么说?”沈灼问。   “我在看书的时候就觉得一切会……”   沈灼默默捂住他的嘴,“在脑子里说,我能听到。”   “真的?”   牵机瞪大了眼睛,“大大你的神识这么厉害?”   “……嗯。”   于是牵机就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沈灼一边悄然将神识探入,一边保护着他的识海,听到了他要说的话。   “大大,我在看《仙途纪元》的时候就觉得里面的一切特别真实,说不定真的有这样的世界,又在想作者大大是不是真的去过这个世界,还特地去度娘那里搜了你的资料,没想到一切居然成真了,真的有这样一个世界,书里的人也都是真的!简直太让人震惊了!”   即使是在识海中沈灼也能感受到他那激动的语气,忍不住笑了笑。   “那你觉得这一切是真的吗?我们此刻是在一本书里,还是这本书已经自成了一个世界?”   牵机显然没想过这个问题,被他一问就愣住了,想了想后说道,“我觉得还是第二种可能吧。”   “为何?”   “我希望这个世界是真实的,书里的这些人都是存在的。”   “……”   沈灼眼里泛起笑意,我也是。 第197章 我们不一样   第二天一早沈灼动身前去用早餐时莫名其妙地遭受了几个少年的一波冷遇,他很是不解,问了下乖巧的宁飞月。   宁飞月一言不合露出一脸诡笑,“沈大哥,听说你昨晚跟小千在屋顶卿卿我我?”   “……”   沈灼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谁说的?”   宁飞月目光朝天看,哼唧着饿了饿了去喝粥。   鸾天门的人都不在,江离也不在,沈灼扫了眼少年们,说了句,“小千只是个孩子,你们不要瞎说。”   “孩子?他都十七了还是孩子?”赵空元一脸揶揄地看向牵机。   “他跟你们不一样。”沈灼说。   龙骧目光淡淡地看着他,“哪里不一样?”   气氛略有点尴尬,牵机忽然在旁边听着闷笑了起来,众人一时无语。   赵空元嘀咕了句,“这孩子是不是傻了?”   “不是不是,主要你们说的话太搞笑了。”   牵机边说边笑,嘴里还唱着,“我们不一样,不一样~”   沈灼也想到了这首歌,噗嗤一声也笑了出来。   气氛更加诡异了。   “吃饭吧,一会出去找到牵机公子救的那家新娘,看看可能问出什么线索来。”   薛君觅见状开口打破了沉默,说完看了沈灼一眼,“明日你便要扮新娘,我有些话想告诉你。”   沈灼点头,心里却清楚薛君觅要跟自己说的绝不止这个。   果然,饭毕,薛君觅直接带着沈灼去了自己房中,张口就是一句,“你是不是被人威胁了?”   沈灼哭笑不得,“薛师兄何以有如此疑问?”   薛君觅蹙眉看着他,一点也笑不出来的样子,沈灼只好收了笑意,无奈道,“小千确实与我熟识,只不过我们多年未见,他自小仰慕我,就跟了过来找我,你们不必怀疑他。”   “我知道你心中有数,也同样信任你,可此事太多疑问,容不得我不生疑。”   “薛师兄哪里有疑问?”   “他是天命阁的人。”   “那又如何?我也说过我是朝日旁支的人。”   “沈灼。”   薛君觅目光凝重地看着他,“你曾说你家人在很远的地方,中州没有你的亲友,可如今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弟弟,你都不曾怀疑过么?”   “薛师兄,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你知道我一直很冷静,有些事只有与我同出一地的人才能知道的,只是在此我不能告诉你,请你与飞月他们谅解。”   沈灼语毕后退一步,颔首一礼,“瞒你们多时非我所愿,待时机到了,我必定告知一切。”   薛君觅看着他片刻,问道,“时机在何时。”   沈灼缓缓一笑,“待我能护住所有人时。”   薛君觅嘴唇微动,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沈灼朝他点点头,向城外走去。   薛君觅站在那里看着沈灼离去许久,耳边响起一声熟悉的鸟叫,他低头看了眼,是青羽落在了他肩上,柔滑的羽毛蹭了蹭他的脖子。   薛君觅目光柔和下来,“带你出走走。”   青羽露出欢快的姿态,一点没有节操。   凉城虽这段时间接二连三地闹出妖魔之事,可到底是发生在黄昏夜间,因此白天还是一样的热闹,街道两旁尽是好玩好吃的,比之庆城全是修士,这里多是凡人,几个少年少女自然耐不住出去逛了。   玖源被江离扣着,赵空元跟着宁飞月,薛君觅喊上了龙骧,沈灼特地喊上了应天白,对方看了他一眼居然也答应了。   几人出来自然不是为了玩,牵机救下的那个新娘才十六岁,三天前本要嫁给青梅竹马,却不想迎亲路上差点被妖魔掳去,幸好牵机当时凑热闹在场,及时救下了那个新娘。   对此说法沈灼是抱着怀疑的态度的,别人不了解,他还是了解的,就牵机那点本事,对付一般人还可以,对付一个魔修就不够看了。   “大大,我怎么说也是筑基修士,还是天命阁出品,对付一般妖魔鬼怪还是绰绰有余的。”牵机对自己被看扁了很不服气。   “前提是,那是一般的妖魔么?”沈灼淡淡暼了他一眼。   牵机嘿嘿一笑,凑到沈灼耳边,悄声道,“我这不是知道咋回事么,自然对症下药。”   沈灼有些诧异,“我好像没有提过对症的药吧?”   “嘿嘿,我可是天命阁的人,提前找了相关资料看过,加上阁主又给了我护身的法宝,不然我也不敢一个人出来。”   沈灼听他言语间对那阁主很是感激信赖,不由得问了句,“那阁主对你很好?”   “嗯嗯,虽然她看着冷冷淡淡的,但什么地方都为我打算好了,连我上路的灵石都装好放在储物戒中,比我妈还贴心。”   “……”   对他的夸奖不予评价,沈灼对这个天命阁代阁主也产生了些兴趣。   他笔下的人物他最了解,朝日雪宫为人并不热忱,不像是爱心泛滥的大好人,可若是她真卜算出牵机的来历,那就不一样了。   他垂眸看了牵机一眼,少年已经耐不住性子,看街道两旁的热闹处跑去了,正好跟宁飞月他们玩到了一块。   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凤于绯的一番话来,她说天地间有大秘,而那个大秘俨然跟他有关,甚至再大胆一些,与出现在三千年前的他也有关,然而依凤于绯所言,世间唯有观世之境的修士能卜算到他的未来,可放眼整个中州,也只有九重宫阙上的那人达到观世之境,天命阁再厉害只怕也算不出他的命途。   可神墟呢?   沈灼心里依旧存着这个打算,他不知道神元是否真的存在于神墟之中,可眼下只有那个地方最有可能,而神墟目前虽存在于神话传说中,但沈灼却是知道,那地方是存在的,并且在遥远的将来还会出现在世人面前。   可他等不及,不仅仅是急着回家,更因为牵机带来的那个消息——他的书还在更新。   书确实没有完结,但沈灼在已写下的稿子中却埋下了伏笔,让半神长冥败于主角剑下的伏笔。   他不知道剧情是按他的大纲发展,还是按他此刻的想法发展,可他必须要阻止那个剧情出现。   “……沈大哥?沈大哥?”   “嗯?”   沈灼反应过来时就看到宁飞月疑惑地看着他,手里还拿着两根糖葫芦。   “怎么了?”   “给你买的,尝尝,特别甜。”   “谢谢。”   沈灼笑着接下那根糖葫芦,有些无奈,他都多少年没吃过这东西了。   目光下意识暼向远处,却没看见牵机,他疑惑地问了句,“小千呢?”   “刚才好像还看见他的……”宁飞月有些迷茫。   “我见他往那边的人群去了。”龙骧上前一步,指向不远处街角的一群人。   沈灼眉头蹙起,正要上去找人,被龙骧喊住了。   “洪月与他一起,你何必看他如此紧。”   “……嗯。”   沈灼回头看了眼远远坠在后面的应天白,低声应了句。   龙骧却发现了什么,在他耳边低语,“你在防备他?”   沈灼目光微动,知道他说的是谁,也没否认,点了点头,“不光我,你也要防着些。”   龙骧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更多的却是喜悦,“我原本还担心你会看上他。”   “……”   沈灼推开他的脑袋,“我喜欢女的。”   “希望你以后也能这样说。”   龙骧忽然对他意味深长地说了这么一句话,沈灼张口欲反问,想想没说了。   那边宁飞月叼着糖葫芦去买了两盒胭脂,赵空元疑惑,“你不是昨天买过了吗?”   宁飞月白他一眼,“昨天那个是水红,这个是梅红!”   赵空元撇嘴,“那你也不用买俩梅红啊……”   沈灼笑笑,忽然面色微变,喊了句,“飞月。”   “嗯?”宁飞月扭头看过去,“怎么沈大哥?”   “另一盒胭脂送给谁的?”   “当然是送给——”   宁飞月忽然顿了顿,才道,“给洪月的。”   “真的?”沈灼目光微暗。   宁飞月挪开了目光,沈灼当即心中喊了句糟糕,抬脚往人群冲过去,却怎么也找不到牵机的身影。 第198章 玄玉大人?   牵机看着眼前的妖艳女子有些惊喜又有些疑惑,本来是跟着洪月过来的,结果刚挤进人群里还没看清热闹就被人拽走了,等他停下来时就见到眼前站着一个姿容妖冶的大美人。   美人确实很美,其实生的也不妖,只是五官非常精致,身材高挑苗条,有腰有臀,一头乌发配一身红衣,简直不能更惊艳,只是脸上的表情让人不敢放肆,倒不是太冷,反而是笑的太热情,一种透着冷冽的笑,让人不敢妄动。   “这位美人姐姐,你找我有事吗?”   “没事,就是好奇,想看看你罢了。”   牵机低头看了眼脚下几层楼的高度,咽了咽口水,“姐姐,我怕高。”   美人噗嗤一声笑出来,“真是可爱,比龙骧可爱多了。”   牵机眼睛一亮,“姐姐认识龙骧?”   “比你熟。”   美人撩起一缕长发,眉目流转,红唇微勾,“你与沈灼是什么关系?”   牵机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犹豫道,“姐姐你是来打探消息的还是逼供的?”   “你猜?”   “我不猜,猜对了猜错了都没命。”   美人挑了挑眉,“这不挺聪明的么,我怎么听说挺傻?”   “哪有姐姐你聪明。”牵机一边马屁不要钱地拍,一边目光朝身后脚下街道瞅。   “别看了,沈灼在隔壁街呢。”   美人漫不经心地回了句,“你只要回答我几个问题就好。”   牵机摇头,“不成,我不能说。”   “你知道我要问什么?”   “总归不是问姻缘。”   美人看着他片刻,笑道,“一点倒是跟沈灼挺像,嘴皮子溜得很。”   “大大很厉害。”作为脑残粉,必须时刻维护偶像的光辉。   美人闻言上前一步,忽然目光微变,轻笑,“沈灼确实宝贝你,你这一身阵法密密麻麻的连根针都扎不进去,可惜啊……我只是想问几个问题罢了。”   话音未落,牵机眼前就是一花,下一刻额头一凉,抬眼便是那张绝世姿容。   牵机震惊的失去了声音。   美人轻蔑一笑,神识钻进他的紫府,与此同时,隔着一条街的沈灼突然神色一凛,顾不得是在大街上,脚下银光乍现,无数符文飞快消散,下一瞬间沈灼就消失在几人面前。   薛君觅与龙骧对视一眼,知道这是出事了,却也不知道该往何处去,只能分两头向前跑去。   一切都只发生在一瞬间,屋顶上那红衣美人刚用神识刺入牵机识海,下一刻脸色一变,整个人就被凭空出现的沈灼撕开来。   红衣美人化作了万千流梦花随风散落,地面却不见一片花瓣,牵机就那么看着那万千花瓣向远处飞去。   “没事吧?”   沈灼上前把他打量了番,表情异常凝重。   “没……没事。”   牵机还愣愣看着那飘走的花瓣,反应过来后一脸好奇兴奋,“大大大大,那是谁啊?”   沈灼手指拈起他肩头的那片流梦花瓣,目光微凉,“玄玉。”   “啊!玄玉!半神大人身边的玄玉吗?!果然好漂亮!真舍不得她就那么……唔!”   “闭嘴。”   沈灼神情凶狠地捂着他的嘴,“你是不是想死?”   牵机默默蹲了下来,“我错了大大,我……我忍不住,我总不能……自言自语都不行啊……”   沈灼没说什么,他可以不动声色,可牵机却只是个孩子,连自言自语都不能,实在太为难他了。   “大大……”   牵机拽拽他的衣角,可怜兮兮地仰头看着他,“你在生气吗?”   “……”   沈灼有些无奈,这无奈在他面对龙骧和傻儿子时都没有,毕竟眼前这个比他傻儿子还要懵。   “起来。”   “奥。”   “有什么想问的赶紧问。”   “真的?”   牵机立刻扬起笑脸,“大大,刚刚那就是玄玉吗?”   “嗯。”   “她是特地来找我的?”   “身外化身而已。”   “是为了逼供我吗?”   “嗯。”   “是那位……”   牵机指了下头顶的天空,眼睛发亮,“派来的吗?”   沈灼点头,“差不多。”   “……大大我有点激动。”   牵机嘴差点咧到耳朵根子后面,“我居然被半神大人点名了,妈耶,感觉突然变成了猪脚了!”   沈灼微笑着看着他,“问完了吗?”   牵机略疑惑,“……啊?”   “没问完就赶紧问,不然以后怕是没有机会了。”   “……”   牵机默默往后挪了两步,默默道,“大大你终于要杀人灭口了么?”   沈灼笑容满面,“你猜。”   龙骧和薛君觅找到二人时正看到沈灼领着牵机并肩往自己这边走来,两人看上去并未经过什么混乱的事,反而异常平静。   他们虽与牵机相处不久,但就没见过他这般安静的模样,心中疑惑,龙骧问了句,“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差点被人骗走了,幸好我及时赶过去。”沈灼淡淡回了句。   然而他这轻描淡写的一句却听的龙骧心里不是滋味,就这么宝贝么?这么大个人还能被骗走?   “是吗?”   龙骧却只是淡淡回了句,而后看向牵机,“没事吧?”   牵机摇摇头,一副蔫蔫的样子,也不说话。   龙骧皱了皱眉,看他这样可不像是没事,不过见沈灼神色如常他也就没问。   “应天白呢?”沈灼看了眼他们身后问道。   “不知,许是刚才追你走散了。”   薛君觅看了牵机一眼,“劳烦牵机公子带路去那家新娘家了。”   牵机点点头,二话不说转身就朝某个方向走去,宁飞月这时正和洪月赶上来,见牵机这副模样就问了句,“小千这是怎么了?瞧着没什么精神,连话都没了。”   “沈大哥你该不会打他了吧?”   “没有,他本来也大了,该沉稳些了。”   沈灼说完看了牵机一眼,对方居然也没什么不高兴的表情,只憋着嘴,将几人带进了一处民居。   不大不小的三间房屋,外面括着一个大点的院子,才走近就听到了一阵女子的低声哭泣,几人一怔,下意识加快了脚步,一踏进院子就看到了那个正要往树上上吊的女子。   薛君觅指尖一道剑气飞射过去,割断了那三尺白绫,那女子惊呼一声向地面摔过去,薛君觅飞身上前接起了她。   女子震惊地看着他,半晌后脸红着低下了头。   一旁蹲着的青羽从树上飞下来,一泡鸟屎落到了那女子额头上。   薛君觅:“……”   沈灼:“……” 第199章 有经验   沈灼没忍住,扭头笑了两声才缓过来。   那边薛君觅也放下了那位姑娘,正要说什么,忽然听到一声怒吼,“淫贼住手!”   “……”   薛君觅一懵,看着怀中的姑娘甚是恍惚,他活这么大头一次被人骂淫贼。   被他放下的那年轻女子却眼睛红了起来,“你……还来做什么?”   沈灼扭头看过去,目露诧异,眼前是一个长相憨实的小伙子,皮肤微黑,可浓眉大眼,颇为俊朗,不过让他惊讶的却是小伙子身后的人,应天白居然也过来了。   “你去哪儿了?”沈灼问了句。   “四处看看。”应天白回道。   沈灼便不再问,看向那一对痴男怨女。   “小丝!”   那小伙子眼睛也红了起来,上前要去牵女子的手,女子却哭了出来,“你走!你还来做什么?非要看着我死吗!”   那年轻人这才看到树上挂着的白绫,震惊地看着她,双眼通红,粗哑着嗓音,“小丝,你……怎么能……”   “与你何干?”   叫小丝的女子抬眼死死看着他,咬牙切齿道,“我生也好,死也好,早就与你无关,你何必来惺惺作态?”   “可你是我娘子!”年轻人红着眼吼道。   女子凄苦一笑,“娘子,你娘亲可同意了?”   男子一滞,“我……”   这两人一番话几人看的明白,一路上倒也听了些闲言碎语,大意就是这新娘子虽被人牵机救下了,可到底也被妖魔掳去过,男方的爹娘当即表示退婚,这女子受着闲言碎语自然是不想活了,偏偏被沈灼他们救了下来。   这戏看的也差不多,沈灼看着天色不早,手拢进袖子里,戳了戳某只老鼠。   识海里响起了乌禁的声音,懒洋洋的,没什么兴趣,大概是没感应到什么,于是沈灼也就放松了心态,转身就要离开。   “哎,沈大哥你去哪儿?”宁飞月看的真兴起,眼泪都要憋出来了。   沈灼一看她那要哭不哭的样子忍不住笑问,“你哭个什么劲?”   “伤心啊,难道看着不难受么?”   “不难受。”   “嘤嘤嘤,沈大哥你心好硬……”   “……”   沈灼无奈,看了眼那纠缠的两人,“这女子应当坚决些的,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宁飞月皱眉,目光戚戚,“可我觉得这男子是真心喜欢她……”   “是啊,可不是所有的喜欢都值得成全的。”沈灼漫不经心地说。   “怎么说?”   “这女子被当众羞辱,如今又要自杀,想必是丢尽了脸面,这男子却没有站出来,再是真心也无用,不如自己的尊严值钱。”   “这跟尊严有何关系?”   宁飞月倒是头一次听说这种说法,一时忘了看戏。   “傻丫头,这世间最宝贵的可不是什么情啊爱的,是自由,是你的尊严,若爱的连尊严都没了,还不如不要爱,金玉良言,记住你沈大哥的话,往后若是喜欢上了不值得你喜欢的人,只管转身就走,再舍不得也先走了再说。”   “为……为何?”   “情,爱,终归会淡去,总有消逝的那一天。”   沈灼摇摇头笑道,“可丢尽脸面的事却永远也过不去,午夜梦回你都想甩自己一耳光,啧啧,永世不得翻身啊。”   宁飞月听着听着就觉出不对劲来了,“沈大哥,你怎么这么有经验?”   沈灼:“……”   应天白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他有未婚妻。”   “……”   “……”   几人都瞪着眼睛没说话,心里是巨大的惊吓,这位少主头一次表现出来吃醋啊,终于忍不住了吗?   沈灼也意外地看着他,然后嘴唇动了动,慢吞吞解释道,“其实我和她已经分开了。”   应天白就那么看着他,也不知道信还是没信。   “……”   洪月却默默拽宁飞月的衣服,在她耳边道,“沈大哥头一次跟我们解释。”   宁飞月自然看出来了,未婚妻的事他们也提过好几回,或许真的有那么个人,但沈大哥却不一定对那“未婚妻”有意,然而既然沈大哥不解释,她们便也不说破,可今天沈大哥却是难得解释了下。   她瞄了眼不远处的龙骧,心里生起了几分同情。   这么些人看着,那二人的戏也没唱多久。   秦丝边抹眼泪边擦去鸟屎,最后向薛君觅道谢,薛君觅尴尬的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捧着青羽给她道歉。   旁边龙骧便上前说明了来意。   一提到那妖魔年轻男子便是满脸怒意,“我观几位都是大能修士,若是能除了那妖魔,叫我做什么也愿意!”   “那妖魔不是没伤你娘子么,你怎的那么气愤?”沈灼一旁问了句。   那汉子眼睛瞪圆了,怒道,“可它毁了小丝的名节——”   “所以你就不要她了?”沈灼问。   “我……我……”   年轻汉子转头又去看秦丝,又怒又窘迫,“我没有不要她!”   “只是听你爹娘的话,不娶她,任她被人骂,甚至只能自寻死路。”   沈灼笑着点头,“果真是情深义重,一往情深啊。”   “我……可我爹娘……”   “那你就去跟你爹娘过啊。”   “我是真心喜爱小丝的!”   “奥。”   沈灼嘴角笑的凉薄,“可她不喜欢你了。”   那年轻汉子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秦丝,秦丝咬着嘴唇看着他,眼泪涟涟,一句话也不说。   几人都看着这二人,没人注意到沈灼说出那句话时,众人身后的应天白的目光微动,平静的眸子倒映着沈灼的背影。   沈灼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回头看了他一眼,以为他是不耐烦了,索性开始切入正题,问当日那魔修的事。   或许是感念薛君觅出手相助,叫小丝的女子一五一十的将那日的事说了一遍,待问到那魔修的长相时,她犹豫了片刻,说了句让人意外的话。   “那妖魔……面容颇英俊。”   “……”   男人听的气不打一处来,转身想走,却又停了下来,站在不远处打着转转。   秦丝啐了他一口,眼睛又红起来。   众人见状不好再问,回头耽误了人家和好,便都道了谢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牵机也没多说一句话,沈灼都颇高意外地看了他几眼。   直到回了城主府里,莲儿带着绣娘过来告诉他,嫁衣已经准备好了,当即让人展开了那件华美精致的红嫁衣。   牵机愣是没憋住,脱口而出,“女装大佬?!” 第200章 嫁衣   “这嫁衣真美啊……”   宁飞月这句夸的不虚,这嫁衣一看便是精心制作的,价格不菲,实在不像是临时赶制出来的。   沈灼也很意外,问了句,“这么快就好了?”   莲儿低头一笑,“这嫁衣是我自己的。”   几人一怔,沈灼立刻便推开那嫁衣,“这嫁衣如此贵重,夫人还是另换件吧,或是随便裁几块红布缝一缝也是可以的。”   “到底也用不上了,不如借给沈公子,也算是为除那妖魔尽一份心。”   “……”   几人都打听过,这凉城里的妖魔每次盯上的新娘都会“从一而终”,势必会再次掳走那叫小丝的新娘,他们的打算就是由沈灼假扮小丝重新嫁人,如此自然是越快越好,以免节外生枝。   沈灼看了那嫁衣一眼,对着莲儿道了谢。   “我按照公子你的尺寸改的,你试试看可合身?”   “好。”   沈灼便拿了那嫁衣进屋去了,其他几个大男人对着莲儿也不知说什么,幸好宁飞月会看场面,热络地跟她说着话,气氛倒也不尴尬,直到聊到了沈灼身上,莲儿问到沈灼是否婚配时发现气氛忽然变的古怪起来。   “对不住,我逾越了。”莲儿以为是自己问到了人家不想提的事,连忙道了歉。   “咳,没事的夫人,你尽管问。”   赵空元咳了声,眼珠子在龙骧应天白身上溜了一圈,笑的有些古怪,“啧啧,玖源要是在,都能凑一桌了……”   薛君觅暼了他一眼,他立刻低头噤声。   莲儿面露疑惑,宁飞月正要岔开话题,忽然眼前就出现了一抹红色,她抬头看过去,顿时愣住了。   那套嫁衣其实并没有坠饰多少珠玉翡翠,之所以说它美而华丽皆是因为它并非是普通嫁衣那般的红色,而是烈焰般的赤红色,像那日龙骧在晋阳城上空迸发出的凤凰之火,而其华美皆因袍身绣满了凰鸟暗纹。   而此刻这件华美的火红嫁衣却被穿在一个男子身上,是的,男子,就算眼前这人眉目如画,五官精致完美的不像话,一头墨发如瀑垂在身后,也掩不住对方身上的男子英气。   红袍袖中探出半只修长白皙的手,沈灼微侧脸,看向众人,“如何?”   龙骧的脸红了起来,呼吸有些急促,双目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赵空元也惊讶地瞪了瞪眼睛,心说沈灼这人看起来淡淡的,倒意外适合这广袖华服,而这张扬妖冶的红色竟也被他穿出来几分沉稳大气来。   “嗯嗯,好看,飞月穿了一定更好看。”   宁飞月没搭理他,看着沈灼赞叹道,“沈大哥,你这以后得娶什么人啊,没你好看的女子可得心生羞愧了。”   “……”   沈灼心里是无语的,其实他以前不长这样的,现在的五官皮肤都是天道精修过的,简直就是美颜相机加成一百倍,虽然还是原来的五官面孔,可却生生精致了几倍,真是造孽。   “沈公子……果真……”莲儿怔怔看着,却一时找不到词来形容。   沈灼也不在意,理了理衣襟,“这尺寸很合身。”   莲儿闻言盈盈一笑,“那便好。”   沈灼抬头看向那几人,龙骧被他看个正着,有些慌乱地挪开了目光,“我……嗯,不错,挺好。”   这没头没脑的夸奖听的沈灼莫名其妙,不过他也不在意,目光投向不远处的某人,却见对方依旧面色无波,甚至才抬起头看自己。   “这袍子够大,能遮住你的身量,回头再用盖头遮挡,应当没问题,只是你这头发……”   薛君觅最关心的还是正事,看向宁飞月,“飞月,你替他盘一下发髻吧?”   宁飞月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莲儿说了句,“还是我来吧,这新娘的发髻可是有讲究的,我看宁姑娘应当没试过。”   宁飞月笑笑,默认了。   “那便有……”   于是沈灼就要道谢,却被人打断了。   “我会。”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一脸淡定的人,不敢想象这句话是眼前这个人说的。   “你刚才说……”   “我会。”   应天白淡淡地重复了一句,沈灼却还是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会啥?”   “绾发。”   “……”   “……”   应天白抬眸,“过来。”   “……”   沈灼心脏猛的一跳,差点就扑了上去。   有人拉住了他。   沈灼扭头看到了龙骧,对方拉着自己的手,神色淡淡,“此事回头再说,我有事要跟你说。”   “什……”   “私下说。”   龙骧说完脸色一阵苍白,沈灼顿时心中一紧,一把扶住了他,“你怎……”   龙骧捏了捏他的手,示意他不要声张,沈灼暼了眼一旁的莲儿,随口说了句便扶着龙骧离开。   “大大——”   牵机顿时急了,也跟着跑走了。   “沈大——”   宁飞月想说你还穿着嫁衣呢,然而没说出口两人已经没影了。   她偷偷瞅了应天白一眼,啧,果然,更冷了。   偏偏赵空元没心没肺地笑着开了句玩笑,“这穿着嫁衣私奔呢?哈哈哈!”   “……哈你妹妹。”宁飞月白了他一眼。   岂料赵空元居然脸色微变,“别提妹妹两字,心烦。”   难得听赵公子对宁飞月摆脸色,其他人都有些讶异,却也没问,蓬莱岛的家事她可不想掺和。   莲儿见气氛不对,说了几句客套话便走了。   宁飞月一直心中畏惧着应天白,见他气势越冷,正要赶快离开,却听薛君觅忽然开口了。   “我听闻应少主早有婚配。”   “……”   这话问的忒直白,简单粗暴,果真是薛君觅的风格,宁飞月跟洪月默默坐稳,准备看戏听八卦。   应天白抬眼看向薛君觅,“何意?”   他如此冷漠薛君觅却也不怵,淡淡道,“既有婚配,当同心。”   “你在指教我?”   “不敢,只是此次下山参与青麟盛会,明心长老半途离去,唯有师叔一人看管,我身为镇天门的大师兄不希望你们因为些许无谓的私事而内斗,届时不等去往青麟盛会,只怕半途就会四分五裂,望应少主谅解。”   “……”   赵空元洪月等人不了解,但宁飞月却是了解的,她大师兄这是生气了,估计是这些天看这几人因为沈灼而不合终于忍不住了。   薛师兄不愧是薛师兄,连应少主都敢正面刚,宁飞月在心里佩服之余又有点担心,毕竟这位少主的脾气可不太好,连江离师叔平时都要喊一句应少主。   果然,薛君觅说完那句话后应天白的眸子就泛起了冰冷的凉意。   “你胆子不小。”   “……”   宁飞月心里一紧,正要考虑要不要去喊沈灼时,忽然听到一声清脆的鸟鸣。   她一怔,扭头看过去,发现是薛师兄的那只青鸟,它不知从哪里出现的,就那么飞落在薛君觅掌心,圆溜溜的黑眼睛却是看着应天白的。   应天白看了它一眼,起身离开了。   宁飞月松了一口气,忽然心里冒出个想法来,这鸟儿是在保护薛师兄吗? 第201章 发髻   龙骧是装的。   不过沈灼一向谨慎聪明,所以伤是真的,他自己给自己制造了些内伤,这并不难,先前几次受伤他并未完全痊愈,这点沈灼也知道,所以他这次只是稍稍露出虚弱之态,沈灼就开始紧张了。   他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幼年时他的一位玩伴就经常这样博得他爹娘的关爱,那时他还嫌弃对方无聊幼稚,现在却也做出了这样的举动来。   没办法,他每每看到沈灼的目光落在应天白的身上时他就会乱了方寸。   他知道他高估了自己的心胸,先前对沈灼说只要可以留在他身边无论什么身份都可以,那是真话不假,可那时的他并不知道沈灼心中的那人是谁,也看不到沈灼看着那人的神态。   可应天白就在眼前,他能看出来沈灼对应天白的不同,虽然他们平时并不腻在一起,但其实他们的眼神时常越过其他人交汇在一起,沈灼眼里是带着笑意的。   那种毫无掩饰的,发自内心的笑。   他曾疑惑过应天白的身份,因为他知道沈灼喜欢的那人应当是玄玉和秦煌口中的尊上,然而对方却毫无破绽,沈灼一开始的态度也并非热络,完全是一步步陌生到熟识的姿态。   总之他开始慌了,以至于今日用了这么个幼稚的手段来吸引沈灼的注意力,然而他一点也不想看到穿着嫁衣的沈灼走向别人。   “现在如何了?”   沈灼眉头紧锁地在他身上布下许多聚灵阵法,一边问他情况。   “好些了。”龙骧回道。   沈灼松了口气坐回桌边,脸色却还是沉重的,“凤于绯还睡着?”   “嗯。”   “你先前身体受了不少伤,尤其……”   尤其是长冥动手那次,这句沈灼却没有说出来,而是说,“筋脉崩毁那次,你的丹田依旧有一处损伤,若非凤于绯以凰灵玉修补你现在不可能动用灵力,可你要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   龙骧没有说话,沈灼心里又愧疚起来,只有他知道,眼前这少年还将经历许多,失去更多。   他看着少年有些萎靡的模样,一时没忍不住,抬手布下了一道结界。   “龙骧,听我说。”   沈灼认真地看着他,“先前我便告诉过你此次青麟盛会不只是青麟盛会,却没有告诉你其中原因,除了会出现一些会对你有影响的人外,还将会出现一个大机遇,届时所有人皆会争抢,你不需要管其他的,只要……”   眼前忽然一阵晕眩,沈灼身形一晃,察觉到周身布下的结界竟开始溢散。   他心口一滞,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具体的提到剧情,却遭到了这么一股力量的阻止,难道是世界意识?可他自己不就是天道?   “怎么了?”龙骧担忧地扶起他的手。   “没事……”   沈灼斟酌了下语言,“你记得,届时不要和别人争什么,只管往前,往深处去,别人都不敢碰的那个,就是你需要的,懂吗?”   龙骧点头,却开始为他诊脉,却什么也没发现。   就在这时,结界骤然溃散,牵机从外面闯了进来,龙骧目光凌厉地看着他。   沈灼拦住了他,“不是他。”   牵机见二人脸色戒备,一时停住了脚步,“怎么……啊!我又说了句!”   少年嚎了声开始捂着嘴懊悔不已。   龙骧扭头,“他怎么回事?”   “他话太多,我给他下了个禁言咒。”沈灼说。   “禁言咒?”   “一天只能说十句话。”   “有这种咒?”   “我骗他的。”   “……”   龙骧看着眼前的少年开始同情对方,毕竟看着挺机灵的。   那边牵机看他们俩嘀嘀咕咕的也不敢打扰,就那么眼巴巴地望着沈灼。   沈灼被看的生出罪恶感来,“你说吧,我已经替你解了咒。”   “大大!”   牵机脱口而出就是一句大大,直接扑上来,“大大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话痨了!我只是憋狠了……嘤嘤嘤……”   “乖啊。”   沈灼摸摸他脑袋,慈祥地说,“不行。”   “……”   牵机于是继续嘤嘤嘤。   龙骧疑惑,“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玄玉盯上他了。”   “玄玉在凉城?”   “身外化身而已。”   他说完见龙骧目露惊诧,不由一笑,“怎么,惊讶她竟是化神之境?”   龙骧却懂了什么,问了句,“她是何境界?”   “聚灵。”回答的却是牵机,他说完就发现自己又嘴快了。   沈灼却没说他,反而示意他继续。   牵机自然乐意,侃侃而谈起来,“聚灵顾名思义,与那聚灵阵一样,都是集聚天地灵气,乃是渡劫之上的第一阶,可聚天地之灵气,可在朝夕间令山川林木盛衰枯荣,与传说中的仙人有相似之处,皆因其对天地灵气的自如掌控……大大我背的怎么样?”   “……”   沈灼神色不变地解释,“他从书上看的。”   “对对,天命阁的书很多。”牵机自知差点又说漏了嘴,连忙补救。   龙骧却是没多想,毕竟谁也不曾想过自己所在的世界只是一本书,天地万物日月星辰只由一人书写。   他沉思片刻后说,“凤于绯是何境界?”   “阳离境,在聚灵之上的第二阶。”   牵机一脸期待地看向龙骧,“你什么才能到那个境界啊?”   “……”   龙骧莫名感觉到了扎心之感,“我……尽快。”   牵机却也只是感叹一句,听他这么说点点头就也没再问。   龙骧却问起了他的事,“玄玉对你说了什么?”   毕竟是自己被下禁言咒的导火索,牵机长记性的很,下意识看向了沈灼。   “无非是想知道我的秘密罢了。”沈灼淡淡回道。   秘密……   “你曾说过你一族修的是神元,可是与此有关?”   “差不多。”   沈灼并不想告诉主角太多,可也不想让他觉得自己被瞒着,就半真半假地解释了些。   “神元…对奥,神元。”   牵机忽然想到了什么,“我可以去问问阁主可知道神墟在何处啊!”   “神墟?”   龙骧又听到了一个新词,目光微动,“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沧龙卷》上曾提到过。”   “那不是上古传说吗?”   “那并非……”   “传说多年前曾经也是真实存在的故事,若你成仙,千万年后你便也成了传说。”   牵机忽然一本正经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引的二人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怎……怎么了?”他小心翼翼地问。   沈灼目光微挑,“背的不错。”   牵机嘿嘿一笑,“那是,毕竟是我背的最熟的一本书。”   龙骧闻言也笑了,随口道,“我倒有些好奇是什么书了,如此玄奥广博。”   此话一出,沈灼和牵机两人脸色都是一怔,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他。   龙骧微怔,“抱歉,可是天命阁的规矩不能外传?”   牵机嘴动了动,却没说什么。   “不,并非不能外传。”   倒是沈灼看着他缓缓说了句,“有机会的话,我也想让你看看那本书。”   “大大……”   牵机愣愣地看着沈灼,一时拿不准他说这话的意思,难不成大大真打算告诉主角真相?   沈灼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说起了后天扮新娘的打算。   龙骧忽然想起自己装病是为什么来着,连忙道,“我以前经常替我娘盘发,我来帮你吧。”   沈灼哭笑不得,“城主府这么多丫鬟呢,你们非要当我娘吗?”   龙骧一愣,“……啊?”   沈灼忍不住翻白眼,“出嫁新娘的头发是由自己娘亲梳的。”   龙骧脸一红,“……你又不是女子。”   “我又不是真嫁。”   沈灼起身拈起一缕长发,有些无奈,“都有些习惯了长发了。”   这侧头一笑浅淡温润,衬着一身红衣墨发,看的龙骧失了神,恍惚间脑海里竟冒出他与沈灼拜堂的画面来。 第202章 打听   “龙先森?”   牵机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回魂了。”   龙骧这才意识到自己走神了,心虚地咳了声,“嗯,我在听。”   “那你答应了?”   “什么?”   牵机眉头微皱,“新郎啊。”   “新新新郎?!”   龙骧脸色通红,蹭一下站了起来,“我没有想当新郎!”   他反应如此大让两人吓了一跳,沈灼一脸惊讶地望着他,“不愿意就不愿意,反应这么大?你特么是真的喜欢我吗?”   “就是……啥?!”   牵机瞪圆了眼睛,看看沈灼又看看龙骧,“你也喜欢大大?那云端——”   “……”   沈灼默默给他下了个真的禁言咒,然后对着疑惑而惊讶的龙骧道,“他背诗呢。”   龙骧:“……奥。”   牵机趴在桌子上哭唧唧,他错了,他真的知道错了。   沈灼凉凉地暼了这傻孩子一眼,“他不愿意那就你来吧。”   “……”   龙骧看着牵机满脸不情愿的样子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第二日沈灼等人再去找了那叫小丝的女子,对方本来拒绝再嫁那年轻汉子,但听说要配合抓那妖魔就答应了,然而却是有一个条件。   “我不要嫁许青。”   小丝目光坚定地看着他们,“既是作戏,我想嫁薛公子。”   “……”   几人都看向薛君觅,薛君觅也是一怔,随即如众人所料的,点头答应了,任那青鸟扑腾个不停,他也不愿收回。   宁飞月怕这姑娘误会,一旁解释了大婚迎亲当日的新娘可不是她,而是由沈灼来扮演。   “无妨。”   小丝摇摇头表示没关系,“我只是想告诉他,除了他我也可以嫁给别人。”   几人都是一怔,看出来眼前这女子其实也是性子刚烈之人。   “既然如此,那也用不上牵机了,薛师兄……”   沈灼勾唇一笑,“劳烦你明日来娶我一下了。”   “……”   面对着才被自己警告过的应天白和龙骧,薛君觅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演戏而已,压力不要太大。”   沈灼拍拍他肩膀,笑的挺开心,旁边龙骧脸板着,一点也不高兴。   牵机表情有点古怪,但是一句话没说。   宁飞月皱眉问他,“小千,你嘴疼吗?半个时辰没听你说话了。”   牵机:“……”   当晚江离师叔与凉城城主说了全部计划,城主眯着小眼睛直说好,一双眼睛在鸾天门的一众女子身上暼过。   “届时就要劳烦鸾天门的诸位做好护卫工作了。”   静安点了点头,宴毕后却看了沈灼一眼,“随我过来。”   沈灼点头跟了上去。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了城主府的后院凉亭前,此刻夜色已深,连月色都带着凉意,静安走到那亭前停住了脚步。   沈灼也随之停下。   静安转过身来看着他,沈灼就那么面带微笑地回视。   片刻后静安淡淡挪开了目光,负手看向眼前盛开的花丛,“你要参加青麟盛会?”   “是,前辈。”沈灼点头。   “为何?”   “前辈……”   沈灼无奈反问,“就如前辈您去参加一样。”   静安暼了他一眼,也不计较他的狡辩,“那少年是怎么回事?”   少年自然指的是多出来的牵机,沈灼回道,“我老家的一个弟弟。”   “弟弟?”   静安抬眸看着他,目光泛着凉意,“天命阁阁主孤居天命阁数百年,一个月前却将一个少年带回了天命阁,甚至任其出入天命阁,你当有几人不知?”   “知道又如何?”   “……”   静安那严厉的眉眼定定看着他半晌,“看来你是真的不怕。”   沈灼无奈一笑,“天命阁可是个大靠山,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怕?”   “别在我跟前装傻充愣,你会不知外界如何窥伺着天命阁的人?”   静安话语严厉,语气倒是平淡,丝毫不像当日在晋阳城那般易怒。   “那不知前辈是否也是窥伺者之一?”沈灼反问。   静安脸上出现一丝怒意,“你这是在质问我?”   “不敢,只是此次见前辈态度颇和蔼,就放肆了些,前辈见谅。”   “……”   沈灼见她侧过身子不语,估计还下不来台,索性自己主动开口,“前辈找我就只是问牵机?”   “我问了你就能说实话?”   “那要看前辈问什么了。”   静安被他说的一噎,心说这小子果真如天象所言是个硬头。   她冷哼一声,“那小子身怀凰灵玉你还带着他四处跑,你是怕他死不了?别说还带着天命阁的人,嫌不够扎眼?”   沈灼被她说的一怔,合着这位是来表示关心的?   “谢前辈关心,在下会小心的,只是这青麟盛会还是得去参加的。”   “你……”   静安皱眉,“镇天门也同意?”   沈灼坦然回道,“自然,毕竟龙骧可是今年最优秀的弟子之一。”   静安听出了他语气里的自傲,脸色淡了些,“你想让他站到别人不可觊觎之处,可曾想过他会半路夭折?”   “有我在。”   “你挡得住浩瀚中洲?”   “是也。”   “呵,猖狂!”   静安又是一声冷哼,“不说三宗六派,就连魔修都蠢蠢欲动,就凭你这炼气修为能挡得住?”   沈灼神色自若,笑道,“前辈无非是想从我口中听到虚境天罢了。”   静安被他说中心事脸色一僵,顿时不说话了。   “之前在晋阳城我便看出来了,前辈与天象道人并非如他人一般窥伺凰灵玉,如此一来也只有一个虚境天能让前辈费心了。”   “……”   静安微侧脸看向他,“那你可是虚境天的人?”   沈灼摇头,“不是。”   静安眼中划过一丝失望,正要说什么时就听耳边又响起带着笑意的一句。   “不过离虚境天出世也不远了。”   “……什么!”   静安猛的抬头看向他,“你从何听来?”   “前辈忘记我身边有个天命阁的人了吗?”   沈灼缓缓一笑, 目光落到身旁的花丛,“已是初冬季节,这花却是开的欣荣如故。”   静安活了也有近千年,对花花草草的从不在意,听他忽然转移了话题就看了一眼,然而这一眼就让她变了脸色。   沈灼勾了勾唇。 第203章 幽冥幻境   夏历,元月十六,宜嫁娶,宜动土,诸事皆宜。   沈灼穿着一身火红嫁衣站在镜子前,一头青丝如瀑垂至脚踝。   莲儿正要上前为他绾发,沈灼却抬手拒绝了,自己取了当日夙天明送的那白玉龙鳞簪盘住了长发。   “夫人的嫁衣可是自己所绣?”   “是。”   莲儿微讶,“公子怎知道的?”   “看出来的。”   沈灼手指抚着袖口那精细的暗纹,缓缓道,“绣娘不会在此处加上莲花暗纹。”   莲儿一滞,浅笑道,“是吗,沈公子果真聪慧”   她却不再说下去了,沈灼也没有再问,一旁的宁飞月拿着红盖头走过来,沈灼看了眼,盖头并不是与嫁衣一套的,倒像是新的。   他对宁飞月叮嘱了几句,然后披上了盖头,被打扮成媒婆模样的宁飞月扶着走出了房门。   莲儿在他身后笑看着,看着看着眼里失了焦距,像是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中。   踏出房门不久,沈灼低声问道,“他们都准备好了?”   “嗯。”   “小千呢?”   “他跟着龙骧一起。”   沈灼脚步一顿,“我不是让他扮成侍卫跟着薛师兄么?”   “我说了……可他……”   宁飞月怕他生气,下意识地应了,“我这就去找他!”   随即她匆匆去找牵机,剩下沈灼一人站在那里等候,不多时耳边便响起了一串平缓的脚步声。   沈灼正要拽下盖头却被按住了手臂。   “公子这盖头可不能随意掀,会不吉利的。”   “莲……秦姑娘?”   “是我。”秦丝的声音响起。   “秦姑娘为何不在房中待着?白姑娘呢?”沈灼疑问。   为防万一,昨日一早他们便大张旗鼓地将秦丝接进了府中,说是城主亲自做媒,将秦丝嫁给城主的一位子侄,今日直接从城主府出嫁,花轿绕城一圈,十分阔气,一时间城中百姓议论纷纷,都说秦家姑娘真是运气好,竟能得了城主青眼,那卫家小子真是绿帽戴了一顶又一顶。   然而秦丝本人却像铁了心一般,任凭城中风言风语,她硬是踏进了城主府,甚至还是当着那叫卫林的年轻人的面进的城主府,把宁飞月洪月俩丫头看的长吁短叹。   至于鸾天门的几位则是神色漠然地旁观着,白沅虹看龙骧也是无甚反应便也懒得装出同情模样来。   秦丝一进府沈灼便被鸾天门的女弟子们保护了起来,甚至沈灼还在她房间周围布下了阵法,结果这位却跑了出来。   “我想出来看看。”   秦丝的声音十分轻,隔着盖头听起来有些虚无缥缈的感觉。   沈灼头像她那边侧了侧,“秦姑娘……”   “沈大哥我找不到小千……”   宁飞月走到他跟前,接过他的手,疑问道,“沈大哥你在跟谁说话呢?”   沈灼掩在盖头下的目光微顿,耳边已经没了别的声音,他问了句,“小千呢?”   “呃……找不到……”   “应天白呢?”   “他和江师叔他们在一起。”   沈灼稍松了口气,伸出手握住身旁的那只手,一丝凉意泛起。   沈灼眉心微皱,却没说什么,任那只手牵着自己踏进了花轿。   坐在轿中的那一刻沈灼忽然说了句,“后院中的花甚是娇艳,临走时你可以去看看,替我问问莲儿夫人那是什么花。”   耳边寂静一片,一瞬间连那些看热闹的喧闹人声都消失了,静的有些可怕。   “嗯。”一道低低的女声响起。   沈灼目光动了动,“起轿吧。”   下一刻脚下的轿子便缓缓动了起来,并不如沈灼以为的那样颠簸,反而异常的平稳,平稳到他以为是在飘。   一路静的像是深沉的黑夜,可他知道外面明明是白天才对,沈灼伸手想掀下盖头,却听到了那个熟悉的温和的女声。   “公子,盖头是不能掀的,不吉利。”   “……”   他张口欲问会发生什么不吉利,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来。   那女声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飘飘忽忽的声音似乎就在耳边,“入洞房前不可说话,不吉利。”   沈灼垂眸,透过盖头看下去,却是一片黑暗,连自己的手也看不到。   轿子还在走,但周围已经没有了一丝声音, 仿佛已经踏上了幽冥之路。   突然,轿身猛的一抖,似乎撞上了什么。   沈灼目光微凛,面上却毫不慌张,就那么静静地坐在轿子中等待着。   轿子停了很久,周围一片黑暗,一丝声音也无,若不是自己的呼吸声还在,沈灼几乎都要以为自己也死了。   他在心里默数到第三十六下时,轿子忽然猛烈地晃动了一下。   沈灼眉头微动,忽然张开了口,“他们并未认出你。”   一个飘渺的女声幽幽响起,“我知道。”   “所以你不必杀他们,若你的目标只有我。”   沈灼顿了顿道,“不过看来并非如此……凰灵玉?又或是为了牵机?”   “你为何不逃?”那声音不答反问。   “看来昨晚我说的话你都听进去了,既是如此,我们可以谈谈。”沈灼说。   “……谈什么?”   “谈你背后那人许了你什么东西,或许我也能给你,你大可以衡量一番再作打算。”   “你……知道?”   “那人难道没告诉你我什么都知道么?”   沈灼目光微冽,“从一进城便发现了。”   耳边没了声音,沈灼动了动手指,顿时有无数玄奥古老的银纹凭空生出,像游动的小银龙般在他指间盘旋,顺着他的手指蔓延到整只手臂,从他的胸膛爬上了他的脖子,占据了半边脸颊,最后隐没在他发间。   沈灼伸手揭下了头上的盖头,下意识深吸一口气,却没有意料中的舒畅。   眼前依旧是一片,沈灼脸色微整,一把掀开轿帘走了出去。   粘稠浓重的黑,像湿哒哒的死水一般充斥着周围的一切,沈灼站在这片黑暗中看不到一丝光,连自己是否走出轿子都没有真实感。   “幻境?”   “这是幽冥。”   “我还活着。”   “我杀不了你。”   沈灼心头一跳,声音里带了几分冷意,“你一开始就是想将我困在此处?”   “世间无处可困你,唯有你自己……对不起。”   “……”   沈灼听着她的话心沉了下来,看来背后那人早就想好将自己用幻境困住。   “我们谈谈?”   沈灼还是那句话,而对方却没了声音。   “那人是不是答应你将他复活?”   “……”   “我劝过你,情爱可贵,但尊严更可贵,他当初既然抛弃了你,你又何必恋恋不舍?”   话音未落,眼前的沉黑中慢慢显出了一个人形来。   眉目清秀,双眸如星,一头青丝垂在胸前,一身黑裙,眉心烙着赤红魔纹,将这张只是清秀温婉的脸硬是衬的妖娆了几分。   “公子。”眼前的女子向他点头一礼。   “莲儿夫人。”   沈灼看着出现眼前的女子毫不惊讶,淡淡道,“或许你更喜欢我喊一声秦姑娘?” 第204章 情丝百缠   《仙途纪元》虽然没有写完,但也只是没更完而已,实际上大纲已经完成的接近尾声了,只差一个结局。   几百万字的庞大剧情,沈灼自然不可能记得什么小剧情,但凉城的这个剧情他却是记得的,因为主角前期的一个大对手的心腹就是在凉城第一次出场的。   然而因为长冥的缘故他来凉城前并没有想起什么,直到见到那件嫁衣。   整本书里就只有那一个角色的故事与嫁衣有关,而且是个悲剧,当初写到这个反派角色的时候一部分读者都说喜欢这个妹子,也是反派中人气偏高的人了。   这些其实没有什么,就算看到嫁衣时才想起来他也不觉得迟,凉城的剧情不容易,但对沈灼来说费心点布置还是可以安全度过的。   可偏偏秦丝对他用上了幽冥幻境,一个反剧情的东西。   为什么说它反剧情?   因为这特么是一个被他删去的设定啊!鬼知道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用来困他了!   虽然早知道剧情不对劲,可眼下的情况似乎太不正常了,这世界是他创造的,剧情出问题可以理解,但连他没有写上去的设定都出现了这就吓人了。   “听说万物生灵并非都有轮回之力,上古大能也只能有十世转生,皆因幽冥之力能消除众生执念心魔,连渡劫修士也逃不过,而这幽冥幻境便是以一丝幽冥之力构筑而成。”   “……”   沈灼听的一面紧张一面忍不住想翻白眼,一模一样,完全跟他当初一模一样的说辞,他还记得这个设定是为后面一个大剧情铺垫的,只不过他觉得出现的太快,就临时删了,目前为止连大纲上都没有实际出现过,完全存在他脑海里,可现在这东西却出现了。   他不得不方,因为这幽冥之力不止是像秦丝说的那样连渡劫修士抗不过,连长冥那样的半神都不一定安然度过。   这幽冥幻境虽名为幻境,却已然是一方小世界。   沈灼的脸色开始凝重起来,毕竟……这玩意可是号称能困神的东西。   “秦丝,我约摸知道你身后那人是谁,但我要告诉你,他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他不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   说完沈灼就觉得这番话哪里怪怪的,但也没多想,就一脸严肃地等着眼前女子的回答。   秦丝却是一怔,忽而笑道,“沈公子……你这般温柔执着,倒真有几分像他。”   沈灼心中一动,觉得自己猜对了,“就算是让那人重生也可以!”   秦丝却浅浅笑着,“不必了。”   沈灼的脸色一下淡了下去,“其他人现在在哪儿?”   “还在城主府,他们发现了房中的那个女子不是我,便要去找你,被我的人困住了。”   秦丝笑的柔柔的,“至于飞月姑娘,我将她与洪月姑娘放在一处安全的地方,待事了后我便会放她们离开。”   “龙骧和牵机呢?”沈灼问。   秦丝含笑不答。   “你的目标果然是凰灵玉和牵机。”   “……”   “可以告诉我你跟着那人的原因吗?”   “许是糊涂了数百年,如今想做做别的事了,沈公子……”   秦丝站在那片漆黑中,看着眼前一身火红的嫁衣人,笑问,“你可有心仪之人?”   沈灼不答。   秦丝却自顾自说了下去,“玖源公子少年心性你自不在意,可那位龙公子却是对你情根深种,你难道不曾心动?”   沈灼笑了声,“怎么,站在过来人的角度上劝我惜取眼前人么?”   “不敢……可那位应公子呢?”   秦丝双眸如幽黑深潭,“你对他不一样。”   沈灼神色不动,“奥?怎么个不一样?”   “沈公子是我见过最冷静自持的人之一,然……我因情而死,最会看的便是万千情丝。”   秦丝的声音像是情人般的呢喃,温软柔和,“你的情丝尽系一处。”   吐出最后一字,沈灼忽的胸口一震,心脏猛的跳了一下,一瞬间万千情绪都涌上心头。   好奇,畏惧,爱慕,思念,渴望,失望,克制……都是一个人的影子。   心脏处牵出了无数乳白细丝,尽皆缠在一起,最后成了一根稍粗的白丝伸了出去。   他缓缓抬头,看到拿白丝蜿蜒蔓延到了头顶的天空。   “那里可是有什么人让你日夜思慕?”   秦丝的声音在他耳边低语,像梦中的妖灵,让他有些沉迷。   他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那个名字。   耳边的声音还在低语,她问,“你为何喜欢他?”   沈灼嘴角上扬,眼里漫起笑意,像是看到了什么人。   秦丝站在他面前,见到他的这个眼神忍不住伸手轻抚他的脸,双眼含泪。   这样的目光,她太熟悉了,曾几何时她见到那人也是这般的目光,就像在黑夜看到了一点星光。   “他喜欢你吗?”   “……”   “他若喜欢你,定会来找你。”   “……”   “在这里等他,可好?”   “……好。”   “他一定会来的,来找你。”   “……嗯。”   鬼魅般的声音逐渐消失,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沈灼迷茫的眼神却慢慢清醒过来。   看来是离开了,他在心中松了一口气。   演倒不是全演,他开始的确是有些被迷惑了,毕竟一个心理正常的人被关在小黑屋里不知道多久,然后来一只感情大师级的女鬼对你一通催眠洗脑,多多少少会受点影响。   然而沈灼开了挂,在这个玄幻的世界里他虽然失去了神元,但神识依旧强大,可这幽冥之力直接连接九幽冥府,与六道轮回息息相关,他眼下根本不能控制,至多也只能保持个清醒罢了。   举目望去,皆是一片黑沉寂暗,沈灼拂起衣袍,往前走去,面上露出一丝无奈,“他会来才怪。”   幽冥幻境隔绝天地灵气,存在于虚空之境,无边无境,沈灼连神识都无法附着,无法寻到尽头,本不应该四处乱跑消耗灵气,然而一直停滞不动他觉得自己会疯。   体内的一缕神元犹如风中的烛火,随着沈灼每走下一步就会烙下些许光亮,然而不久后又再次消失,就像在沙滩上留下的脚印一样。   无尽黑暗中泛起明明灭灭的光,隐约可见一个人影缓缓前行,像行走在时间长河里。   不知多久后,黑暗中凭空出现了一个身影,站在沈灼之前停驻的那块地方,淡淡的光照亮了眼前忽明忽暗的脚印。   来人朝着那串脚印向黑暗深处走去,一头银发如万千情丝,在这片黑暗中悄然掠过。 第205章 索要   沈灼忽然停下脚步看向身后的方向。   一片黑暗,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看的是不是自己的身后,没办法,因为太黑了,那是墨汁一样浓稠的黑,而非像无尽的宇宙那般还有斑斑星辰之光。   在这方世界里时间分不清,连方向都分不清。   沈灼心里被刻意隐藏起来的那份焦躁感漫漫涌现上来。   他在这里待了多久?外面怎么样了?秦丝背后那人有没有出现?他的身体有没有变化?   更重要的是,幽冥幻境无边无际,甚至连气息神识都屏蔽了,就算有人进来找他也是找不到的,连半神也不能。   一系列的问题汹涌而至,沈灼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深呼了口气让自己保持冷静,忽然手肘传来一阵刺痛。   猝不及防的疼痛让沈灼下意识地甩了下胳膊,宽大的袖子里忽然甩出了什么东西,那东西居然动作敏捷地抓住了他的袖摆。   “……乌禁?”   沈灼忽然想到自己上轿前好像把那只老鼠塞到自己袖中了,所以它一直都在?   他伸手摸了过去,果然摸到了一手的毛,那只老鼠被他摸到后也没什么反应,反而朝着某个方向跃跃欲试。   沈灼心中一动,一把抓住了他的尾巴。   “吱!”   那只大老鼠不满地叫了声,沈灼却还是不放,“这里什么看不见,你要走便带着我,你只管说往哪个方向,我带着你走。”   老鼠静了会,大概是回头看了他一眼,因为沈灼在它的识海中“看”到了它的动作。   接着那只老鼠便蹲在他掌心,与此同时沈灼的脑海里传来一个讯息——[左转。]   沈灼毫不犹豫地左转,心里随之涌现的是一丝希望。   这里是无边无际无形无相的幽冥幻境,虽然不应该出现,但到底还是他脑海里设定的那个幽冥幻境,所以他可以肯定此刻这一缕幽冥之力化成的新生小世界中只有他一人,其他的什么也没有,更不会有乌禁这只寻宝鼠感兴趣的东西。   可眼下这只老鼠的反应却很是激烈,像是某个方向放着什么珍稀灵宝一样,这让他心里燃起了一丝好奇与希望——难道有人进来了?   [直走。]   沈灼照做,他在心里默数了大约有几千步后那只老鼠终于喊了停下。   他也终于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有衣袂摩挲的声音,脑海里乌禁的意识迫切而惶恐,沈灼试探地往前伸出手去——他能感觉到眼前有人。   一缕长发。   沈灼吓得后背一凉,脑海里瞬间冒出无数鬼片来,立刻缩回手去,却冷不丁地被另一只手握住了。   乌禁不知受了什么惊吓,猛的扭头钻回了他的袖口。   沈灼头皮都是一麻,下一刻冷静了些,大着胆子顺着那只手回握了上去。   那应该是个男人的手,修长有力,骨骼分明,并不纤细,带着微凉的温度,松松的力道将他的手包裹在掌心。   沈灼摩挲了那只手的掌心,对方虚托着他的手,握住了他的无名指。   他心头一跳,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个诡异的想法来,这姿势看着像求婚的前戏啊,刚才还在他脑子里转呢。   于是他笑笑,一把握紧了对方的手,然后拍了拍对方的肩,笑道,“你怎么也进来了?来救我?”   “……”   黑暗中没有声音,对方一声不吭。   沈灼疑惑地问,“龙骧?”   “……”   “啧,怎么突然有点冷,这幽冥幻境还带降温的么?”   “……”   “龙……”   这一次他没来得及喊出来,就被握住手腕向前拉过去,撞进了一个微凉的怀里。   沈灼也不惊慌,更不要惊讶,反而靠在对方的胸前,悠悠道,“哎呀,龙骧你别抱啊抱的,男男授受不亲~”   搂在腰后的手一下加大了力道,勒的沈灼一阵疼,他倒吸了口凉气,一把拽紧对方垂在身后的长发。   “疼!松手!”   拦在腰间的力道松了松,沈灼的那只手却没有对方的长发,反而握在手心,一圈圈绕在手指上,语气嘲弄。   “还以为是我那可爱的小侄子来救我的呢,没想到居然是半神大人下凡来了,惶恐惶恐。”   “……”   对方依旧不曾开口,沈灼垂下眼帘,从他怀中退出来。   “以前总听别人说不要异地恋,因为不论发生什么对方都不能及时的解释,也不能立即得知对方的想法与心意,当时我听着并不在意,后来想想大约是我不在意那个人,现在看来异地恋的确不好,可更不好的是你甚至从不知道对方是否心悦于你。”   沈灼顿了顿,问道,“你有话要对我说吗,长冥?”   最后两个字一说出来,黑暗中的人终于有了动静——一个微凉的吻落在了沈灼的唇上,一触即分。   “就像此刻一样,你看的见我,吻的着我,可我看不见你,也吻不到你。”   沈灼嘴角弯了弯,“那个假冒白沅虹的魔修跟我说,你不爱我,永远不会,我听了还真的挺伤心的,你要不要安慰我一下?”   黑暗中的人终于开了口,他说,“随我出去。”   “你还真是来救我的?”   “……”   “你真的像秦煌说的那样每天在水镜里盯着我看?”   “……”   脑海里浮现出某半神大人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样子,沈灼忍不住笑了起来,顺着那只手迎了上去,另一只手摸上了那张好看的脸。   “摸到你头发时我就认出你来了,龙骧可不会像你这样披散着头发。”   “……”   某半神伸手挡开了他不安分的手,沈灼心情颇好,“等青麟盛会的事情结束后,我们好好谈一谈吧,在这之前我们都冷静下,我想想如何对你,你也想想如何对我,最后再决定我们往后走的是不是同一条路。”   “……”   “好与不好,回答我一声,你可不是会逃避的人,不然……我会觉得你在瞒着我什么。”   “……”   沈灼无奈了,揪着他头发埋怨道,“你这么不喜欢跟我说话?”   “苏天明命不久矣。”长冥冷不丁开口道。   “……”   沈灼翻了个白眼,搞得他好像看不清场合一样,“你出的去?”   “只能一人。”   “……”   沈灼笑容消失,“什么意思?”   长冥的声音淡淡,“默数三声,我会打开幽冥幻境的出口,你以阵护体……”   他说话的时候已经松开了沈灼的手,沈灼一把握紧了,冷声道,“别给我安排的明明白白,你这是要舍己救我么半神大人?”   “我会出去。”   “千百年后?”   沈灼冷嘲一声,“这幽冥幻境可也是我创的,连我都找不到出口,你能找到?”   “能。”   “……”   半神大人就是这么霸气侧漏,叫沈灼听了直想打人。   “别忘了你还欠我的一年之约。”   沈灼凉凉地说了句,对方顿时没声了。   “虽然我找不到出口,但我可以造一个出口,让它与现世融合。”   “……”   “又不说话!你就不能接一句吗?你这样真的没法聊天。”   “你要神元。”   “……”   长冥一句话道破了沈灼的心思,作者大大发现套路对这男人根本不管用,因为这人其实不是不善言辞,也不是高冷,只是不屑于假装不懂那些他一眼就看透的东西。 第206章 杀   “是,不然我们都要被困在这里。”   既然被点破沈灼索性也不装了,“我不是不信你的一年之约,我……就只要几缕,就像你上次用来救我的那样。”   他承认他故意的,故意提起上次他差点消散于天地的事,就是想扎某人一下,希望他有那么点舍不得自己,心疼自己,说不定一个心软就松了口呢。   如果不松口,沈灼怕是要心凉了。   然而长冥给他的回答却是,“我不知道神元在何处。”   沈灼一怔,只一瞬间便想通了其中关节,所以他之前的猜测是对的,他在失去的那段记忆中得知了神元所在,并且还意外得到了一缕。   “所以你才要封了我的记忆,是怕得到神元。”   “不。”   沈灼没料到他居然否认了,“嗯?”   “只是不悦。”长冥说。   “不悦?”   沈灼居然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了那么一丝别扭来,于是心里充满了好奇,“不悦什么?我做的?”   “不悦你所言。”   长冥突然握紧了他的手,将他搂着往旁边一拽。   “呲——”   一道极细微的声音悄然响起又消失,沈灼立刻警醒,“什么东西?”   “那只女鬼。”   长冥的声音十分近,微热的气息全都扑在了他耳廓和侧脸上,沈灼这才发现他们二人此刻离的有多近,本来绷紧了的神经居然又松了些。   他觉得自己有点丧心病狂,因为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居然有点心猿意马。   “虽然有点那啥,但是……”   心里痒痒的,沈灼一个没忍住,抬头凑到了某人耳边,“我现在有点想亲你,怎么办?”   头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亲。”   沈灼一滞,心里开了花一样,“不太好吧……好像有人在暗处伺机攻击我们。”   “他不敢进来。”   半神大人说完这句话就拥住怀中人的脸,低头吻了上去。   吻一如半神大人表面高冷内心狂热闷骚的性格一样,炽热疯狂的像是要将人吞进肚子里去,两人紊乱了的气息交缠在一起,湿热暧昧的气息像是驱散了整个黑暗一样。   就在这时,一个充满怒气与恨意的吼声猛然响起,像一道闷雷般在头顶炸响——   “沈灼!”   亲吻的两人同时停下了动作,黑暗中沈灼勾起嘴角,“亲够了,该打脸了。”   长冥与他不同,一句话都没说直接出了手。   从那道声音传来的方向,他只一抬手,强烈的光突然出现,刺的人眼睛一痛,沈灼刚要闭眼,就被一只手遮住了眼睛。   熟悉的淡淡冷香缭绕在他鼻间,沈灼笑了笑,扶着那只手闭眼亲了下。   “……”   长冥站在一片强光中,扭头看了眼怀中的青年,正好暼见了他嘴角的那抹笑容,万年不变的冷冽目光瞬间柔和了七分,就那么定定地看着青年。   “半神阁下……”   一个诡异带笑的声音响起。   长冥目光微冷,双眸泛起一抹银色,一道无形的银芒从他周身扩散出去,所过之处连空间都产生了一丝扭曲,只在瞬间就迅速肃清了这方天地。   脚下是一只大手,头顶是一个由黑雾组成的巨大身躯,一张若有若无的脸发出讽刺的笑声。   长冥目光一凛,抬手对那虚空一抓,那团黑雾中传来刺耳的叫声。   “低劣魔物,妄比天地。”   眼前黑雾瞬间消散,强光也随之消失,沈灼立刻睁开了眼睛,却对上了不远处一双怨毒的眼睛。   他一愣,随即皱了眉,扭头看向四周,发现自己居然站在凉城城主府的大门前,除了门外的那双怨毒眼睛的主人,周围一片死寂。   沈灼一脸莫名,他家那个变态偷窥狂呢?   “好久不见……”   耳边的声音有点沙哑刺耳,沈灼不耐烦地蹙了蹙眉,有些冷淡地扭头看向大门之外。   “幽冥幻境也就算了,你又是怎么回事?我让你出场了吗?”   话音刚落,脚下便是无数银纹飞出,瞬息之间蔓延整片城主府的地面,不,是整座凉城。   那个由黑雾组成的人影见自己连同整座城被困却毫不惊慌,甚至还发出了一声嘲笑,再开口时那沙哑的声音却变成了一个低沉的男声。   “你果然知道我是谁。”   “……”   沈灼怼人的话没说出来,觉得这人说话的方式有点耳熟,却又不能确定,便疑问道,“你是在模仿长冥说话吗?”   “……”   对方一阵沉默,随即便是阴冷了几分的语气,“他算什么东西,我何必模仿他!”   沈灼讽笑,“同是天生异物,他是堂堂半神,你又算什么东西?”   那人大笑起来,忽而笑声戛然而止,“你依旧如此,无论他杀了多少人,伤害你多少次,你都是这般护着他……”   “奥,与你何干?”   沈灼一脸冷漠,忽而挑眉嘲弄道,“怎么,难不成你是真的爱慕于我?”   “呵,倒是自大了不少,我只想看着你死去,一日做不到我便寝食难安。”   黑雾的语气带着刻骨的恨意,连声音都在颤抖。   沈灼想起了百里幽信曾透露给他的那些,沉默片刻后道,“我自问不是什么心善之人,可也不会自私自利到随意伤害别人来成全自己,所以我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你大可以直说。”   “沈灼——”   那黑雾拖长了声音,像要把这个名字碾碎了似的,“我只要你死。”   “那看来是没什么好谈的了。”   沈灼神色淡淡,双眸银光闪现,整座凉城的空间有一瞬间的变形,无数银纹像活物般无孔不入,连接成了无数的锁链将那团黑雾捆绑了起来。   “百里幽信不足为惧,而你显然不是个消停的。”   沈灼一步步走近,踏过城主们门槛,脚下每踏出一步就是无数银纹,像绽开的银莲花。   “能剧透的两个人就够了,多了就是bug,既然是bug,还是灭了比较好。”   对于一心让他死的人他绝不会姑息,一个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情况,他选择活着,并且不容许对方有任何卷土重来的可能。   那团黑雾阴冷地笑,突然化作了一片透明的黑雾,沈灼掌心的那道银芒化作银龙毫无阻碍地穿透了过去。   “沈灼?!”   龙骧惊喜的脸出现在面前,沈灼心中大惊,立刻拼尽力气撤回那道攻击,然而他这一招去势凶猛,根本来不及后悔,只得断去了掌控整座凉城的阵法。   银龙倏然消散,沈灼脖颈一凉,身体立刻前倾,利光堪堪削过他的头顶,一头长发被尽数削去,白龙玉簪倏然掉落。   沈灼硬是抬着一把老骨头在空中做了个翻身,转身时单膝跪地,一头被割断的青丝凭空长了出来,洒落一地。   “啪。”   沈灼沈伸出右手接住那枚白玉簪,左手挽起一头长发,神色自若地束起长发。   与此同时,一左一右两柄长剑从他身后飞出,直刺那团黑雾。   黑雾一剑不中,抬手欲挡迎面而来的两柄长剑,龙骧玖源倏然出现,各自握住长剑刺向黑雾身躯。   黑雾下意识虚体化,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无法再变透明,低头一看,竟发现自己的身体不知何时已经布满了银色阵纹。   它抬头看向地面洒了一地的墨发,目光阴冷地看向沈灼。   “杀!”   沈灼脚踏一地散落长发,面色冷厉。   他话音未落,薛君觅陡然出现在黑雾头顶上方,一柄长剑直刺黑雾头顶。 第207章 九幽之剑   “嗤——”   薛君觅长剑刚刺入黑雾,眼前突然出现一袭火红嫁衣,长剑刺破嫁衣,一分为二之时一个黑色身影鬼魅般出现在眼前,一只莹润如玉的手刺向他双目。   薛君觅一惊,后退却已来不及,正在这时一道红绫拦在他面前挡住了那只手,薛君觅脚尖点上那道红绫转身后退。   “师兄!”   不远处宁飞月匆匆赶来,手上还握着那道红绫。   薛君觅正要让她躲避,突然见她神色惊恐地看着自己身后,他心头一跳,心道一声糟糕。   来不及挥剑转身,脑海里冒出某个轻浮的人曾经令剑气化作护身罡气的场景,薛君觅索性拼了一把,全身运气将剑刺入地面,一心投入剑意,忘却身后的危险。   “咔——”   一道古怪的断裂声突兀响起,薛君觅全身绷紧了的肌肉贴上了一个带着凉意的怀抱中。   “剑为求生,而非忘死。”   将他扣在怀中的人在他耳边低声道,“你是想死么?”   “……”   薛君觅怔愣一瞬间后立刻认出了这声音的主人,震惊过后脑海里再次浮现某人上次离开时的场景,顿时面颊一红,怒而推开对方转身看过去。   站在眼前的人一袭湛蓝华服,面带轻浮笑容,手持一柄折扇,活脱脱一个纨绔公子,偏偏站在他身后的是一个被折断了手腕的女鬼,这画面真真诡异非常。   薛君觅战意再起,剑指他身后的鬼魅女子,目光沉沉,“果真是你,莲儿夫人。”   “我名秦丝,薛公子有礼了。”   秦丝言笑晏晏,左手还提着一只肤色惨白的断手,还朝他点了点头,跟之前一模一样。   “秦丝?”   薛君觅一怔,“你是秦丝?那……”   “那位姑娘应当叫秋棠。”秦丝笑看着他。   秋棠……   薛君觅忽然想起来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了,这明明是鸾天门失踪的那个女弟子的名字。   他目光投向那团黑雾,沈灼散落在地的长发被秦丝扫乱,束缚阵法已破,那黑雾已经脱困,此刻正站在秦丝身后。   “你是当日冒充白沅虹的人?”薛君觅冷声问道。   黑雾却不看他,目光落在了秦煌身上发出了一阵阴冷的嘲笑,“又一只妖孽。”   秦煌笑容泛起冷意,这还是上万年来头一次被人这么瞧不起。   “小君觅,退后,看为师教你什么叫剑意。”   秦煌语气漫不经心,手上的折扇却慢慢合了起来。   他难得认真起来,薛君觅也没有反驳他话语中的用词,索性后退落在了沈灼身旁。   “江离师叔呢?”沈灼问。   “不知……”   薛君觅脸色难看,“昨夜我睡下后还是平安无事,醒来后却发现整个凉城天空都是黑夜,城主府内一丝生息也无,师叔他们与鸾天门的人都不见了,我出来时只看到了飞月,我们走出城主府后才发现这整座凉城一个活人也没有,已然是座死城了。”   “总归藏在这座城中的某个角落里。”   沈灼说完从袖中掏出一只全身乌黑的老鼠放在了地上,它很快就没了身影。   宁飞月脸色一白,“这是……那个乌禁?”   “嗯。”   沈灼看向她,“说说你遇到了什么。”   “跟薛师兄一样,只是我提前醒了。”   “你不曾送我上轿?”   “……你上轿了?!”   见宁飞月脸色大变,沈灼便明白了,看来从他上轿开始就已经是幻境了。   宁飞月神情严肃,指着脖子上的一枚玉坠,“这绾玉坠能预知吉凶,主动保护我,否则我就被那只突然闯进来的怪物伤到了。”   “怪物?”   沈灼想到了什么,“那怪物长什么样你可看清楚了?”   “没有,它动作太快了,连我的红绫都跟不上它的速度,根本无法伤到它,我只能逃,之后就遇到了薛师兄。”   宁飞月咬了咬嘴唇,担忧地看着他,“那怪物至少是元婴之境。”   沈灼却没有露出震惊的表情,反而是沉思了片刻,目光投向秦丝。   “你可知道夙天明?”   “知道。”   “他在何处?”   “他在——”   秦丝勾起红唇,“你身后。”   沈灼瞳孔一缩,下一刻后背传来一道疾风。   “去!”   宁飞月大喊一声,三尺红绫陡然飞出挡在沈灼身后,然而那红绫刚才就已经被秦丝刺破一个洞,那不知从何处冲出的怪物竟然直接从那破洞处撕开了整块红绫,宁飞月被那怪物一掌打在肩头,当即吐出一口血倒向身后地面。   沈灼一把接住她,那怪物迅速冲到了他面前,他却避也不避,拔下头上发簪直直刺了过去。   那一身白色长发的人形怪物动作极快,反应极灵敏,沈灼这一举动它自然能避过,然而它却生生停住了脚步,像是被什么定住了身子一样。   沈灼目光一凛,手拿那根白龙玉簪狠狠往前一送,直接扎进了那怪物的额头里。   那怪物仰头痛呼出,声满头白发被掀起,露出了藏在头发下的脸。   “夙天明?!”   宁飞月惨白着脸惊呼出声,接着就被沈灼推入了薛君觅怀中。   “跟着乌禁去找人。”   “嗯。”   薛君觅什么话也没问,点了点头就带着宁飞月离开了。   秦煌手中劈出一道剑光,目中带笑看了薛君觅一眼,“竟看都不看我一眼……”   “别卖弄风骚了,先解决了对手再说吧。”沈灼站在地面看着落在屋顶上的某人说。   秦煌却听出来了那么一点意思,看着眼前的黑雾问道,“夫人似乎非常想杀了眼前这人?”   沈灼手中玉簪还刺在夙天明眉心,身后站着一个女鬼秦丝,实在没心思跟他玩话柄,当即冷声道,“杀了再说,否则你也会后悔。”   秦煌目光一凛,他其实相当信任沈灼的话,也很吃他的威胁,毕竟是尊上选中的人,还跟天命阁有关系,他不信也得信。   “既然如此,便要动真格了。”   秦煌拿着折扇的手轻轻抖了下,那折扇的形态忽然拉长,慢慢幻化成了一柄琉璃色的长剑,明明可以看到剑身上的花纹,却偏偏看不见那剑的真实模样。   上古瀛洲有山名昆岳,上居苍麟羽族, 及族灭,有修士炼昆岳山为剑,亦名昆岳,断金砺,戮山海,可通天地九霄。   黑雾看到他的动作静了片刻,似乎在衡量,然而秦煌却不会给他丝毫退路。   手中无色长剑缓缓成形,冥冥黑夜,一道锐利的风自脚下席卷了整座凉城,无声无息,这方天地间突然弥漫起一股玄奥气息,像无孔不入的杀意,又像是寒冷阴邪的鬼魅,带着万千嚎哭声笼罩了凉城的整个天空。   秦丝温婉含笑的脸微蹙眉,看向屋顶上秦煌手中的那把剑,“好重的怨气……”   “那本就是把万千鬼魂怨念组成的剑。”   沈灼指尖生出无数细小的银色符文,通通顺着那枚银簪钻进了夙天明的眉心紫府,眼看着他没有一丝眼白的纯黑瞳孔突然失去了光彩。   “昆岳并非只是以昆岳山脉所铸之剑,而是以昆岳千万惨死的鬼魂所铸的——九幽之剑。” 第208章 奇怪的城主   宁飞月被薛君觅带走不久就坚持要回去,没办法,她就是觉得她沈大哥就是一朵娇弱的花,同时对付一只女鬼加上疯了的夙天明简直不要太送命。   然而薛君觅给她的回答却是果断的一句,“他不会有事。”   “为什么?”   宁飞月被夙天明那一掌拍的不轻,听了他这么一说就激动起来,又痛苦地嘶了声,嘴里还不忘问,“因为那个姓秦的?”   “是姓秦的背后那人。”   薛君觅一边为她输入灵气一边带着她跟上前往奔跑的乌禁。   宁飞月心中一动,“那个尊上?”   “……你激动什么?”   “咳……”   宁飞月心虚地咳了声,“我担心。”   薛君觅暼了她一眼,继续道,“沈灼先前应当是被困住了,与那人见过面了。”   宁飞月听的疑惑,“你是怎么知道的?”   “……推测。”   薛君觅一脸淡定地回道,才不会说自己注意到沈灼那红肿的嘴唇,以及脖子上熟悉的牙印,连位置都跟上次一模一样。   宁飞月却莫名地看着他的脸,“师兄……你脸红什么?”   “……”   薛君觅不欲多言,所幸在前面跑着的那只老鼠在绕了大半个死寂的凉城后突然停了下来,他也跟着停了下来。   宁飞月捂着伤处,看着眼前再次出现在眼前的城主府,脸色一白,“一股尸臭味。”   如此浓烈的尸臭,叫人不得不去想里面到底堆积了多少死尸,连薛君觅也不禁掩住了鼻。   他看了眼脸色苍白的宁飞月,心知把她留在这里更危险,便扶住了她打算一起往前走。   城主府的朱色大门敞开着,里面一片静寂,俨然是荒芜了许多年的旧宅,完全看不出他们昨日还住在这里过。   被遮蔽了的月光不知何时露了出来,两人眼前一花,突然间就冒出了一个人站在大门前。   薛君觅立刻将宁飞月护在身后,拔剑指向来人。   被遮蔽的月光不知何时又悄然露了出来,淡淡的光将那人的脸照了出来。   宁飞月眼睛微睁,“……城主大人?”   没错,眼前站着的这人俨然就是那位笑眯眯的凉城城主,一双小眼睛笑笑地看着他们。   “二位仙长为何深夜外出?”   “……”   薛君觅二人都没有答话,心里却很是震惊,此刻才想到这一层来,既然城主夫人是女鬼,而这座凉城早已是鬼城,那这凉城城主又是什么?   “二位为何不回话?”   城主站在门内,侧过身子作邀请状,“夜深了,二位可是不认得回房的路了?我为二位领路。”   宁飞月薛君觅止步不前,却见脚下的那只大灰老鼠呲溜就钻进了府里。   “哎——”   宁飞月喊叫不及,就那么看着乌禁跑了进去,那城主还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怎么办,师兄……”   她有点害怕地拽了拽身边人的衣服。   “进。”   薛君觅护着她往前走去,头顶挂着的灯笼忽然亮了起来,宁飞月吓得后背一抖,紧靠着薛君觅。   “吓到宁姑娘了。”   城主笑盈盈地看了她一眼,随即便往前走。   二人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跟在他身后,脚步声在偌大的破败院子里阵阵回响。   跨过前门,走上长廊,宁飞月终于忍不住了,问前面的人,“你要带我们去哪儿?”   “夜深了,自然是回去歇息。”凉城城主说道。   “我师叔他们还有鸾天门的人在何处?”她大着胆子问了句,手上红绫攥的紧。   “这不是带你们去找他们了么,宁姑娘怎的如此心急?”   城主回头无奈地看着她笑,一如之前那个笑眯眯的城主,可宁飞月看到他脚下踩着的一地斑驳枯草落叶,就觉得后背发凉。   长廊走了一半便能看到那后花园,只一眼二人的目光就被吸引过去了。   原因无他,只因为这整座城主府都已是破败之相,只有那一片花草依旧开的繁茂。   夜风吹来,一阵阵浓烈的尸臭扑面而来,宁飞月心里一阵倒腾作呕。   “那里可不能去,那些花可都是活的,会吃人的。”城主笑着解释着,仿佛在说那里的花带刺会扎人一样轻松。   宁飞月听的心里发凉。   三人继续往前走,许是宁飞月的表现太过明显,城主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开始说起故事来。   “这故事发生在一百多年前……”   “那个……我可以不听么?”   宁飞月声音颤抖地打断了他的回忆。   城主回头看了她一眼,笑道,“当然不能。”   宁飞月欲哭无泪地揪着薛君觅的衣服。   “其实你们见到的那对新人是真的,只不过是在一百三十多年,如今,那新郎大约已经化成黄土了。”   城主的声音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有些沉,偏偏却是用欢快的语气说着故事,“那姑娘不是被妖魔掳走的,是被一个魔修掳走当炉鼎的,就在她新婚之夜,待她拼死逃出来的第七天回到了凉城,却发现新郎不愿娶她了。”   “因为他的爹娘不同意?”宁飞月问。   “所有人都不同意,明明那女子身具水木灵根,为了嫁那男子而放弃了修仙,可转眼男子就不愿意娶她了。”   “可我看那姓卫的明明是爱着秦丝的。”   城主回头挑了下眉,“呦,她连那男人的名字都给你们看了?”   “嗯。”   宁飞月点头,虽然她也不知道秦丝为什么要给他们看当年的事。   “继续说故事,后来那新娘被城主看上了……不是我啊,是一百多年前的那个凉城城主,她开始不愿的,但城主逼她入府做妾,不然就要以失贞的名义将她沉潭……”   “要不要脸?她又不是自愿的!而且……这故事听着就不对劲,大夏皇朝辖下修仙者不少,怎还会有地方存在如此陋习?”   宁飞月刚说完就听身边的薛君觅开口道,“一百多年前凉城尚归宁国管辖,宁国皇族只是凡俗之人,有这些陋俗不足为奇,关键的是……她没有自保反抗之力。”   宁飞月沉默了,是的,若没有反抗的力量,无论在哪个地方哪个朝代,都会被残害。   “薛公子说的不错,纵是再黑暗的年代里,有能力的人依旧可以高高在上,而纵是再光明的年代里,也总有些无力反抗的弱者们遭受着不公,终究是人的天性,欺软怕硬。”   城主的脚步戛然而止,他停在一处从未见过的庭院前,“到了。” 第209章 问题的根源   眼前的茅草屋十分破败,屋顶没了一半,木窗破的不像样子,木门半掉不掉的挂在门框上,看着一点不像是城主府里的建筑。   宁飞月有些怀疑,“龙骧他们就在里面?”   “不在。”   “你不是说——”   “其他人在,你说的龙骧不在。”   城主转过身子来,表情认真了些,“这些人对她无用,本也就是要放的,可龙骧不同,她本就是冲着凰灵玉而来,自然不可能放了他。”   “除了龙骧?”薛君觅问。   “奥,对了,还有那个天命阁来的小青年。”   “快把人交出来!”   宁飞月厉声呵斥一句,手上的玉镯泛着光蓄势待发。   城主一脸无奈的样子,“我也不知道人在何处啊。”   “胡说,你明明跟她一伙的!”   “真是冤枉……”   城主无奈一笑,忽然抬头对她眨了眨眼睛,“沈灼的那根木簪可削好了?”   “什么木……”   宁飞月瞬间张大了嘴巴,“你你是——”   “嘘,她会听到的。”   城主那胖嘟嘟的脸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抬头看了眼头顶的夜空,“整座城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薛君觅目光微冽,“先去救人。”   “嗯!”   三人一起踏入那间破败的茅草屋,结果刚踏入门槛,眼前又变成了城主府的客房,白沅虹等鸾天门弟子都好好躺在床上,江离玖赵空元也都在旁边躺着,看着就只是睡着了一样,但宁飞月却怎么也喊不醒他们。   “大约是秦丝不想让她们醒,觉得他们碍事……咦?怎么好像少了一个?”   城主诧异地看着眼前躺着的人,一个个数过后发现少了一个。   “鸾天门的静安前辈。”薛君觅目光微沉。   “怎么办?”   宁飞月看着昏睡不醒的几个人满脸焦急,“他们不会就这么一直睡下去吧?!”   “不会,等秦丝达成目的后应该就会让他们苏醒过来。”城主说。   “达成目的?他们不是已经抓了小千和龙骧了么?为什……”   宁飞月忽然想起了什么,目露惊惶,“他们要抓沈大哥!”   “大概……”   城主有些疑惑,“她抓沈灼做什么?”   宁飞月简直气急败坏,“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飞月。”   薛君觅看了她一眼,然后向城主道歉,“抱歉……”   “没事没——”   他话还没说完,就屋外突然一阵刺眼的光突然出现。   两人还没反应过来,薛君觅脸色一白,大喊一声,“飞月结界!”   宁飞月二话不说用上了全身所有的防御法宝,一层一层布成结界叠加在一起,将自己和身后的人都护在了结界中。   那道白光只在一息之间就消失了,可周围的整个空间都产生了一丝扭曲,下一刻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所处的这间屋子化为了齑粉,连同整座城主府都消失在眼前。   宁飞月呆呆地看着眼前一幕,直到全身上下十多个防御法宝全部在一瞬间崩成了碎片,她才突然反应过来,腿一下就软了,嘴角出现了一抹血色。   薛君觅一把扶住她,抬头看向不远处的上空,那里有几个人相互对峙着,正面对着他们的便是手持无色长剑的秦煌,一身华服 被风吹的扬起,那张轻浮的脸依旧带着笑,却满是狂妄了。   或者这才是他真正的样子,薛君觅忽然在心里这么想到,然而自己的实力根本无法让他认真起来,自然看不到他这番模样。   他握紧了手中剑,深沉的眼眸中全是那人手持长剑的倒影。   他听到那人张扬的声音远远传来——   “你若是不躲,我这一剑能劈碎你十世轮回!”   薛君觅忽然勾了下嘴角,眼里绽出熟悉的狂热光芒来。   不知是巧合还是心有所感,他笑意未收,恰在这时秦煌忽然朝他这里看了过来,正对上了他嘴角的那抹笑,然后动了动嘴唇。   修士目力极佳,更别说已经踏入金丹的薛君觅,自然看清了他的唇语,顿时冷了脸扭过头去。   [乖,就这么看着我。]秦煌这么说。   果真是变态,薛君觅觉得沈灼口中的某些词真是太到位不过。   不再关注他,几人将目光放在了沈灼身上,却发现那边的画面意外的和谐。   被秦煌糟蹋过的空地上,沈灼和秦丝站在一个散发着银光的阵法中,二人神色平静温和地交谈着,一旁站着披头散发的夙天明,一动不动。   画面和谐平静的像是午后朋友间的闲谈,如果背景不是一片沟壑纵横的废墟的话。   “沈大哥。”   宁飞月走到沈灼面前,一脸戒备地看了眼秦丝,“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怎么样?刚才的剑意可伤到了?”沈灼一眼就看到了她惨白的脸色,起身查看她的身体状况。   “没事。”   宁飞月摇摇头,看向秦丝,“她怎么回事?”   “宁姑娘。”   秦丝起身朝她一礼,笑问,“可见到你的同门了?”   宁飞月面色冰冷,“牵机和龙骧呢?”   秦丝笑意不减,“那二位怕是不能离开。”   宁飞月只好看向沈灼,沈灼却是神色平静,“我们正在聊这件事呢。”   “只是结果怕是不能让诸位满意了。”秦丝回道。   “所以我决定还是从问题根源解决。”   沈灼郑重其事地说完这么一句后,抬头看了眼半空中的那团黑雾,对秦煌喊了句,“把人弄下来!”   “遵命,夫人。”   秦煌一笑,瞬间没了身影,再出现时已经拿着长剑出现在黑雾上方,从上而下劈了下去。   黑雾变幻了形状挡了上去,却还是在瞬间就被劈到了地面。   与此同时沈灼立刻咬破了手指,一滴血瞬间滴落,沈灼抬手让那滴血悬浮在掌心,而后猛的推出,那滴血瞬间化为一根手腕粗的银色锁链飞向那团砸在地面的黑雾,一下就缠住了那团黑雾。   这一系列的变化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其他人反应时沈灼已经抓住那根银色锁链猛的将黑雾拖到了跟前,一脚将对方踩在了脚下。   “来,乖乖告诉我牵机和龙骧在哪里,不然我现在就扭断你的脖子!” 第210章 拖延   沈灼一通霸气的行为让众人看到的懵了,毕竟这么久以来他们看到的沈灼动手也只是使用阵术结界之类,除此之外也多是用脑子,可眼前这一幕却着实却让众人吃了一惊,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沈灼做出将人勒着踩在地上的行为。   还有那诡异的微笑……   如果牵机在这里一定会告诉他们这叫鬼畜。   秦煌收了剑也跟着落在地面,一脸稀奇地看着沈灼霸气的动作,“夫人果真霸气!”   沈灼看都没看他,手勒紧那银色锁链,看着脚下的黑雾冷声质问,“人在哪儿?”   那黑雾恢复了正常的男子声音,有些低沉,“沈灼……”   这声音让众人都是一愣,接着就看到那团黑雾散去,露出了那魔修的样子来。   “……龙骧?!”宁飞月傻眼了。   “呵,假的。”   沈灼冷笑一笑,勒紧锁链一耳光扇了过去,对方顶着龙骧的脸一脸错愕震惊,似乎没想到他真的说动手就动手,一点不顾及他这张脸的主人。   “怎么,很惊讶?我记得我没有给你丑鬼的设定,怎么就不敢露自己脸的呢?天天用别人的脸很开心吗?还敢跟他比……”   沈灼冷嘲一声,弯腰掐着他的下巴,对着他的双眼,低声道,“长冥可不会被我这样踩在脚下,可你会。”   顶着龙骧脸的魔修看着他片刻,忽然笑了出来,那画面很是别扭,属于龙骧的那张少年老成的俊脸却生生露出了几分阴冷的邪气来。   “沈灼,像你这样的人为何也会爱的人。”   “……”   沈灼冷冷俯视着他,一言不发。   “知道我见到你时你是什么样么?”   “龙骧”低声笑了出来,“可是比我现在还惨呢……”   沈灼心里一突,他知道对方口中描述的场景很有可能就是未来发生的事情,不是他和牵机所知晓的原小说剧情,而是真正会发生的,与他有关的未来。   “那也与你无关。”   沈灼淡淡看着他,“再惨那也是我的选择,哪怕被他杀了也是我自己的选择,用你操什么心?”   “……”   “龙骧”的脸渐渐模糊起来,忽然又变成了黑雾。   沈灼皱眉,正要勒紧了锁链,突然锁链上的所有银纹都像融化了一样,一点点消失在空气中。   几人都是一惊,不知道怎么回事,唯有秦煌略诧异地抬眉,“呦,竟还是个转元体,怪不得成了厉鬼还能修魔。”   见几人看向他,他继续解释道,“转元体多是凡体,一世命途坎坷,只有死后才能起作用。”   “什么作用?”   “不受天地灵气束缚,或者说天地灵气对转元体最宽容的。”   秦煌看着那团黑雾挣脱束缚飘在空中,而沈灼却毫不惊讶的样子,笑道,“看来夫人早就知道了。”   沈灼当然知道,否则他早就在对方第一次出现时就用自己的血困住对方了。   “天地万物,生灵草木,人族,魔族,兽族,一切姻缘皆为轮回所定,这一世为人,下一世说不定为兽,既为兽族就不能修人族功法,然转元体却是生生世世带着转元体的凡体,生前苦难,唯有死后不仅可以兼容所有族群的修炼之法,亦能得所有族群的修炼天赋,甚至……可无视一切结界阵术。”   秦煌有些幸灾乐祸地看向沈灼,“夫人,你这下可遇到对手了。”   沈灼却回头淡淡暼了他一眼,“谁告诉你我只会用阵术的?”   秦煌一愣,顿时就开始期待起来。   秦丝也有些好奇,“沈公子想做什么?”   宁飞月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就不告诉你,虚伪!”   秦丝笑笑,不再问。   沈灼却深呼了一口气,没办法,主角有光环会没事,但牵机不能,他不知道这方天地不在自己掌控中时会不会有意去抹杀牵机的存在。   可他平时只用阵术完全是为了保护自己,也只有阵术才能不伤他脆弱的小身体。   唉,没办法……   沈灼扭头看向宁飞月身后的暗处,喊了句,“那谁,别苟了,到你上场了。”   “苟是什么意思?怎么听着这么不好听呢?”   暗处慢慢走来一个人,如薛君觅所料,正是那凉城城主。   秦煌鼻子动了动,“又一只鬼魂,啧,道行并不高啊?”   城主,不,该说辛追了,他露出了自己本来的面目,有些无奈地回道,“自然比不上前辈。”   秦煌颇为得意地看向薛君觅,然而他家小可爱看都没看他,有点不开心。   那边辛追现了原样,沈灼也没跟她多客套,就催促他快点。   “来了来了。”   辛追无奈地往前走了两步,还不忘看了眼秦丝,秦丝笑意不变,“你这是叛变了?”   “哪里哪里,我跟你们本来也只是临时合作罢了,这不另择明主了么?”   “这叫背叛。”   辛追没料到这女人也有说话这么干脆的一面,笑笑不答,转而看向那黑雾,表情认真了起来。   “先说好,我可不是他的对手,只能缠上一会。”   “知道。”   沈灼一说完,就见辛追忽然也化作了一团黑雾冲向了另一团黑雾。   “秦煌守好,薛君觅飞月跟我来!”   沈灼几乎是立刻转身就要离开,却对上秦丝笑盈盈的脸,下一刻秦煌摇着折扇又挡在了她的面前。   “夫人自便。”   “干的不错,回头让你家尊上奖赏你。”   秦煌眼前一亮,对着沈灼的背影高声喊了句,“我要小君觅可以吗?”   “滚!”远远传来某人暴躁的这么一句。   秦煌舔了舔唇,真可爱。   身后秦丝柔柔的声音传来,“这位公子,你还欠我一只手。”   秦煌嘴角勾起凉薄的笑,“马上就是两只了。”   沈灼没有耽误多久,因为他知道辛追拖延不了多久,所以直接让乌禁去找人。   他本可以通过留在龙骧识海里的神识烙印直接传送到对方身边,可在这座城里却莫名被屏蔽了一样,他完全找不到龙骧的踪迹。   乌禁的速度极快,薛君觅直接带着沈灼御剑来到了城南的一处荒宅处。   沈灼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地方,正是他们之前来过的那个新娘的家,而那废宅前也站着一个熟人,一见到沈灼就皱眉了。   “这都被你找到了。”百里幽信穿着那身标志性的红袍,百无聊赖地玩着指间的火焰。   而在他身后,龙骧与牵机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第211章 识海关闭   事实上百里幽信并不想他表面表现出来的那样从容,他其实挺怕见到沈灼的,尤其不想跟沈灼站在对立面,但偏偏自己已经答应了某人,而且……   “我只要凰灵玉,等我把玉弄出来,人就还你,怎么样?”他试图缓和语气。   然而沈灼丝毫不吃他这一套,“不怎么样,玉弄出来人就死了,你说怎么样?”   于是百里幽信就扒了扒他那头火红长发,一脸懊恼的样子,“那你再等等?等我想办法把玉安全弄出来,再把人还给你?”   沈灼面无表情地看了他片刻后才开口,“百里幽信,说句实话,你们要做的事和最终的结果我都了如指掌,要不是心有顾忌,我早就弄死你们两个了知道吗?”   百里幽信的神色平静了下来,“知道。”   “所以趁我还没有真的发火,把人交出来。”   “……抱歉,我不能。”   百里幽信朝他笑了笑,还是之前那副邪肆的模样,“就像他只想杀了你,我也必须要得到凰灵玉,除非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沈灼毫不犹豫地拒绝,“不。”   百里幽信却跟没听见似的,继续说,“只要你答应嫁给我,我立刻就放了这两个人,然后我们一起回荧荒,怎么样?”   “滚。”沈灼不动声色地拒绝。   百里幽信毫不惊讶,“要不我再退一步,我再等一百年,你跟那谁要是不能成,你就答应我,怎么样?”   一旁的薛君觅目光微动,看向沈灼,目光里有些期待和好奇。   “……”   薛师兄你变了,你以前明明不八卦的,沈灼叹气。   “我拒绝,我就是孤身一百年也不愿意跟你在一起。”   “那一千年?”   “……”   “好吧,我明白了。”   百里幽信有些惋惜地看着他,手中的火焰慢慢幻化成了一柄红色长戟,“那就只能打了。”   沈灼后退了一步,正要让薛君觅迂回救人时忽然眼睛一亮,然后停在了原地,手中银光乍现,幻化出了一柄银色长枪。   百里幽信一怔,眼里居然有点兴奋期待,舔了舔唇道,“你会用枪?”   “不会,显摆一下而已。”   沈灼回答的很诚实,然后还真软绵绵地挥了两下长枪,摇摇头,“看来还是不适合。”   百里幽信:“……”   眼看着沈灼又把长枪收了回去,又幻化出了一柄长剑,挥舞了两下后露出满意的笑容。   妖王大人忽然脸红了红,盯着对面的人吐槽了句,“一把年纪了装什么可爱……”   “……”   沈灼拿着剑笑容满面,“你再说一遍?”   妖王大人咳了声,摆出正经的样子说,“再说几遍也是一样的,你那么可爱不用装。”   “……”   沈灼忽然仰头对天长吼,尼玛的长冥你跟人家学学啊!   “……你这跟谁学的?”   “你啊。”   “……”   沈灼明白了,八成是三千年前的他教的。   百里幽信霸气侧漏的脸上露出一抹羞涩,“你第一次见我就夸我可爱,红通通的像颗红毛丹。”   沈灼:“……”   神特么夸奖。   薛君觅看了眼沈灼,目光十分复杂而沉重。   “……”   沈灼真是要咯出一口老血,淡定地看向他身后,“百里幽信,你是不是脑子有坑?”   百里幽信正要回话,忽然脸色一凛,猛的往旁边一让,一道白光擦着他的身体飞了过去,打在头顶上,像是撞到了什么透明的墙壁一样。   原本昏迷的龙骧和牵机依旧昏迷着,只不过他们两人身边多了个人——静安长老。   百里幽信脸色很是难看,看了眼静安,又看向沈灼,“……你刚才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沈灼不置可否。   百里幽信眼睛越发红了起来,“你要杀了我?”   沈灼一怔,他看着这的妖王忽然觉得她像个小孩子,或许这人一直在心里觉得自己不会伤害他,这也算是一种别样的信任吧。   见他不说话百里幽信以为他是默认了,双眼赤红地瞪着他,“沈灼你太过分了!”   沈灼:“……”   一旁的薛君觅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有那么有些痛心疾首的味道。   沈灼觉得莫名,为什么他们就不能严肃地打一架?   “妖王……百里幽信。”   沈灼喊了他的名字,百里幽信眸子冷冷地看着他。   “其实你不用凰灵玉也可以达成目的的。”   妖王的这条线还是没有歪的,或者说……尽快整个剧情不一样了,但目前为止这本书里的所有人物的主线目标都没有变,一如他设定的那样,主角在成长中追寻着成仙,半神长冥无欲无求等待打开仙界之门,薛君觅,秦煌,凤于绯……一切又好像什么都没改变。   沈灼常常怀疑是否自己失去了对这方天地的掌控后,还有另一个神秘强大的意识在冥冥中主导着这一切,让所有的人物遵循着原剧情的发展。   妖王百里幽信之所以要抢凰灵玉的目的他自然也知道,只是那个原本合理的目的眼下似乎又变得不合理起来。   但抛去这些不谈,他其实很想说一句,只要他能找回神元,所有人的梦想他都能够实现。   可他偏偏找不到神元,所以不敢轻易许诺。   “但我现在只想拿到凰灵玉。”   百里幽信说完这句话就突然消失在了原地,沈灼心头警铃大作,朝静安大喊,“小心!”   然而下一刻那道火红的身影却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沈灼没来得及防御就被一戟当胸刺了过来。   胸口无数银纹闪现,他为自己布下的阵法挡住了这一击,但还是被那巨大的力量震的往后一退。   喉咙涌起一股铁锈味,沈灼生生咽了下去,抬头时薛君觅已经冲了过去。   那边静安长老手一挥,将龙骧牵机二人送到了他身边。   “多谢前辈。”   沈灼咬牙道了句谢,而后立即查看自己留在龙骧识海里的神识,却什么也没找到。   “他们二人的识海被关闭了。”静安忽然说了句。   沈灼眉心一皱,静安既然这么说就肯定不是她做的,可他想不通是谁关闭了这两个人的识海,关闭龙骧的识海情有可原,可以阻挡他追来,但关闭牵机的识海就太奇怪了。   那一妖一魔抓走牵机本就是为了他脑海中的情报,不说夺取他神识,怎么可能还关闭了牵机的识海? 第212章 黎明之际   来不及多想,沈灼按照静安教的将两人识海再次开启,而另一边静安长老也已经替下了薛君觅主动迎上了百里幽信。   “……大大?”   令人意外的是牵机居然先龙骧醒过来,他睁着双茫然的眼睛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待回头看了眼正在打斗的两人突然眼来了精神。   “大大……”   牵机抓着他的手激动地问,“那边那个红毛丹是不是妖王大人?!”   红毛丹……   沈灼忽然有些同情妖王大人的设定,“是。”   “啊!这是已经触发剧情了是吗?!”   牵机毫无被救下的自觉,兴奋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想去看热闹却被沈灼拉了回来。   “你的识海被关闭了,是怎么回事?还记得谁动手的吗?”   牵机先是茫然,而后便露出恍然的表情来,“识海……奥,我想起来了,应该是阁主做的,我睡觉的时候好像听到了她的声音。”   “阁主?”   沈灼蹙眉,又是那个天命阁阁主,“她还说了些什么?”   “对了对了,差点忘了,阁主说让你去见她,尽快。”   “为什么?”   牵机摇头,“她没说,不过既然说了尽快应该挺重要的,反正大大也要找神元,我们正好……啊!”   “怎么了?”   他忽然脸色难看地大叫一声,把沈灼吓了一跳。   牵机哭唧唧地望着他,“大大我是不是已经说了超过十句话了?”   “……”   沈灼无语,只好哄他说暂时解了咒了,没关系。   于是牵机又欢快起来了,抬头看到不远处原本是城主府的空地,居然一点也不惊讶,反倒淡定地点评了下,“剧情都发展到这里了啊。”   沈灼觉得怪异,“原剧情里也有这段?”   “当然有啊,凉城那段本来就有秦煌一剑毁了整个城主府的情况,所以我才特赶过来的,没想到他居然变成了一只鸟,亏我还以为剧情改变了呢。”   牵机自顾自说着,却没听到沈灼接话,扭头看了眼却发现自家大大脸色有点难看,不禁问了句,“怎么了大大?”   “牵机……”   沈灼有一会没说话,仙途连载时间太久,有很多小细节他已经忘了,但一些大的设定他还是记得的,但他现在却有些不确定了。   “你觉得书里会有天道的存在吗?”   沈灼问出这话前就在二人周围扣下了结界,就连薛君觅都听不到他们的对话,也看不到他们的嘴型。   牵机见他神色凝重也不禁有些惴惴不安了,小心翼翼道,“应该是有的吧,毕竟是修仙文,而且主角最大的敌人不就是天道么?原来的天道之子并不是龙骧啊。”   “……”   沈灼一瞬间忽然有种恍然大悟的通透感,似乎正如他之前猜测的那样,这本书中其实有个看似不存在其实无处不在的角色,那就是——天道。   一个是属于原天道之子的天道,一个是主角龙的天道,也就是他。   他忽然间有种荒唐之感,若他的猜测属实,他本以为这世界在自己掌控未免太狂妄了。   他本以为是自己丢了神元,现在看来,怕是另一股意识在有意排斥他,想抹杀他。   凤于绯曾说天地间有大秘,而他恰又因为失了一半神元而能被观世境的修士卜算到踪迹,看来就是指这件事了。   那么天命阁呢?那个神秘的阁主又是站在哪一方?   沈灼忽然后怕起来,他居然在这方有意识的天地下安然存活了这么久,也真是无知者无畏了。   “大大……”   牵机的脸上露出几分惶恐的情绪来,因为沈灼脸上的神色有些阴冷,“我有点害怕。”   “别怕,我特么比你更怕。”   沈灼一脸认真地看着他,“刚发现好像有人一直想要搞死我。”   “半神大大?”   “不是,比他更叼。”   牵机顿时小脸煞白,“……不是我想的那个吧?”   沈灼沉重地点了点头,“嗯。”   “……”   牵机一把握住他的手,哭唧唧道,“大大我想嘤嘤嘤。”   “忍住,你是蓝孩纸。”沈灼沉重地扶住他的肩膀。   “大大……我想回家……”   “……”   沈灼心口一滞,看着眼前可怜兮兮的少年,缓缓道,“我试试。”   至于怎么试,试什么,沈灼却没说,眼下最大的问题可不是这个,而是眼前这只巨型红毛丹。   静安长老显然不是它这只大妖的对手,能缠上这么几时已经不错了,沈灼扭头看向凉城城门外的方向。   还是黑夜,这黑夜太过漫长,然而他知道这只不过是女鬼秦丝的幻境罢了,只要在这这座城中,白天黑夜不过是她一念之间。   而黑夜时不能出不能进,白天时却是能出能进,沈灼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到剧情发挥作用的时候了,可偏偏那边毫无动静。   “大大你是在等……那谁吗?”牵机似乎又忘记了自己刚才要回家的心思,好奇地凑到了他身旁问道。   “嗯。”   沈灼忽然想到什么,“你可还记得他们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记得!黎明时分!”牵机一脸笃定。   “……”   沈灼赏了他一个脑蹦,“那是象征手法,外面的天早亮了,你这么多年读哪儿去了?就这德行还要参加高考?”   牵机不服,“我们家有钱!”   “……”   “……”   两人对视片刻,牵机最先投降,嗫喏道,“我……我回去会好好学的,我知道大大你是A大的高材生,我会向您看齐的……”   沈灼听他提起A大有种恍如隔世之感,可事实上他只不过才来了一年不到而已,却已经发生了这么多事。   他真的还能回去吗?   就在感叹之际,凉城外的东方竟然真的出现了牵机口中的黎明之景,那一道锐利的白光像是突然出现在天际,转眼间就像初升的旭日般,光芒万丈,只在一瞬间就笼罩了整座凉城。   一旁牵机惊喜的声音响起,“还真是黎明啊大大!”   沈灼看着头顶的巨大白光忽然一阵心悸,这带着无上锐意的白光怎么看怎么眼熟。   等他想起来时白光已经覆盖了他的头顶,整个夜空。   “咔嚓——”   一道细小的破碎声响起,沈灼眼睁睁看着头顶的夜幕星辰在一瞬间像一块假的琉璃般破碎成无数片,久违的阳光再次洒在了身上。   沈灼下意识眯起了眼睛,视线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一袭白衣如谪仙,长发及地,手持长剑向他们御空飞行而来。   沈灼忍不住感叹一句,女主啊,你特么再不来,主角都弯成蚊香了! 第213章 女主出来啦   迎面御风而来的白衣一剑便劈碎了凉城的幻境结界,紧接着又二话不说地对上了百里幽信。   妖王大人一见到来人顿时瞪大了眼睛,“怎么又是你!”   白衣女子一张绝世脸庞冷漠如霜,对着眼前的妖王缓缓举起手中长剑,还未劈下,就见那妖王呲溜跑远了。   沈灼:“……”   出息,还自称妖王。   女子身后还跟着一人,看着是个十七八的少年,跟牵机差不多大的样子,相貌清秀,一脸惶然地跟上了白衣女子,“师姐,这座城好像不太对劲……咦?你们是这里的百姓?”   牵机在他耳边低语,“这应该就是那个脑子缺根弦的重羽了。”   “……”   沈灼想说你脑子缺根弦才对,你在人家大能修士面前说悄悄话等于拿着大喇叭喊知道不?   然而重羽并没有听懂缺根弦是什么意思,只是疑惑地看了他两眼。   而那白衣女子却走到了沈灼跟前,静安长老上前一步,目光淡漠,“适才谢过阁下出手相助。”   她虽刻板冷漠,但也不是老顽固,眼前这两人看起来年轻,可却能将那强大的妖王吓跑,境界绝对在自己之上,静安自然不吝谢意。   “无妨无妨的。”重羽笑着回了句。   白衣女子却是看向了沈灼和薛君觅,“许久不见。”   沈灼笑的有些无奈,“的确许久不见。”   静安长老抬眸,“你们认识?”   “一面之缘,当日曾受姑娘之恩,在此谢过。”薛君觅拱手作揖。   白衣女子心知他所说的谢恩是代晋阳城百姓而谢,当即回道,“本是同族,不必言谢。”   沈灼笑笑,“在下沈灼。”   “云端。”白衣女子说。   “我名重羽。”少年目光期待地看向牵机。   “我……叫牵机。”   牵机回了句,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的白衣女子,心中一片激荡。   云端啊,女主云端啊,果然美的像仙子冷的像冰……不对,男主呢?   牵机这才想起女主出现了,男主得上场了。   然而男主还昏迷着呢。   “他过一会儿就会醒来了。”重羽说。   云端却看向不远处,目光微动,“此地有魔修和妖族。”   沈灼也跟着看过去,却发现方才云端那一剑过去后不仅吓跑了妖王大人,连同那只魔修和秦丝也不见了,整座凉城变成了一片荒芜的废城。   如此凉城这里也算尘埃落定,薛君觅带着龙骧回了城主府,云端重羽二人一同跟了过去。   宁飞月老远便迎了上来,还没开口就被人握住了脉搏。   “姑娘,你受伤不轻啊!”   “……”   宁飞月看着眼前的少年,再看看身后的白衣女子,露出惊讶的表情来,“你是……”   “在下云端。”   云端似乎并不想提及那日的事,宁飞月也看了出来,便就谢了几句不再深问。   而那边辛追还在城主府原地护着夙天明,见到沈灼回来明显松了一口气,“刚才那道剑光——”   “我知道。”   沈灼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本来要问秦煌去哪儿了,就看到头顶一只青鸟扑腾着翅膀天真无邪地落在了薛君觅身上,顿时也没开口了。   那边重羽却对一直站着的夙天明起了兴趣,一番打量下他惊奇地对云端喊了句,“师姐,这里有个被魔化的人!”   魔化二字成功将他们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沈灼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主动说了来龙去脉,“我暂时用白龙鳞片将他封住了神识。”   “你怎会有白龙鳞片?”重羽眼中放光,他可是好久没见过白色的龙了。   “他送的生辰礼物。”   沈灼看了眼夙天明,又加了句,“他是大夏皇朝的世子。”   重羽恍然点了点头,“怪不得。”   他这边毫无惊讶,辛追却是瞪大了眼睛,“开头不小啊。”   沈灼看了他一眼,对方又变回了城主的样子,大约是顾忌一旁的静安长老,索性向静安说道,“前辈,我们接下来要前往凤池,怕是不能与您同路了。”   一旁重羽忽然问道,“咦?你怎么知道凤池的人可治魔化?”   “你们要去找大夏太子?”   静安长老却是一语道破了其中关节,毕竟谁不知那大夏太子痴心一片,放着好好的皇城不住偏在那凤池住了百年。   沈灼点头。   话已至此,静安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在这座鬼城里打坐片刻后,白沅虹她们就醒了过来,三言两语解释清楚后她便要离开。   白沅虹一头雾水,却是下意识看向了也才醒来不久的龙骧,硬着头皮找了上去,却看到龙骧一把抱住了沈灼。   白沅虹:“……”   秋棠看的分明,叹了口气,“走吧,沅虹。”   白沅虹眼露不甘,最终愤愤离开了。   而那边牵机好不容易见男主醒了,还没等他开口就见对方看也不看女主就一把抱住了他家大大。   沈灼一把推开他,面露嫌弃,“我累的要死你睡的安心。”   龙骧脸色有些不自然,却什么也没说,只笑了笑,盯着沈灼的目光十分复杂。   而那边云端却是主动将目光投向了龙骧,龙骧心有所感,也朝她看了过去,目露惊诧,“是你?”   “嗯。”   “失礼了,在下龙骧,之前还不曾谢过姑娘救命之恩。”   “不必言谢,我姓云名端。”   云端……   记性颇好的龙骧一下就记起了这个名字,下意识看了牵机一眼,果然看到了对方期待的目光,心中微动,他看向云端,“不知云姑娘来自何处,又要去往何处?”   “不便说,来日你自会知晓。”云端短短一句话拒绝的十分直白,却不让人反感。   龙骧点点头表示明白,继而看向一旁的夙天明,他已经听说了事情的经过,也知道接下来他们要去的是凤池。   一想到凤池识海中忽然有什么跳动了一下,龙骧心中明白,大约是凤于绯在沉睡中的潜意识反应。   如此也好,总算能回报她几分。   那边江离醒来后了解了事情全部后便对云端起了莫大兴趣,借口对方也用剑便问对方与镇天门是否有渊源,否则为何两次出手相助。   云端的回答十分直白简洁,她直接看向沈灼,“为他。”   这话一出气氛瞬间僵硬,宁飞月在心中叹气,又来了又来了,她家沈大哥呦,就没消停过。   龙骧也立刻整了脸色,一副应战的状态。   牵机一脸莫名,这咋回事?女主不是男主的吗? 第214章 失落   沈灼倒是一点不慌,神色自若地回了句,“云姑娘是如何知道我等被困?”   云端摊开手心,金光乍现,一行金色凌空漂浮在她掌心之上,字体是最古老的中州文字,只有两个字。   “……凉城?”   龙骧看向她,“就这两个字?”   “这是天命阁的金书传信。”   赵空元看了半天好不容易插上了一句,跟着看向牵机,“是你传的信?”   “不是啊。”   牵机茫然摇头,“我根本不认识云姑娘啊。”   “且凉城被封,不能进不能出,他不可能传信出去。”   薛君觅看向云端,“姑娘是从天命阁得来的消息。”   “是也。”   云端又添了句,“我与你们一道去凤池。”   话语间毫无商量之意,然而几人听了却毫不反感,反而谢了一句,毕竟他们现在可是需要个依仗。   对此沈灼还不忘苦笑一声,“本以为我能护上一二,没想到差点连自己都搭进去了。”   他说这话时其他人都没在意,毕竟平时听惯了他自嘲装柔弱,然而云端却忽然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认真,“你还没找到?”   此话一出,龙骧牵机沈灼三人心中都是咯噔一下。   沈灼扯了笑脸,“云姑娘知道我在找什么?”   云端竟真的点了点头,然而却没有直言,“待有合适机会我与你细说。”   龙骧眉心微蹙,“云姑娘怀疑我们?”   他这话说的有些尖锐,却也在在理,毕竟谁也不知道这姓云的女人什么来历,怎的上来就要挑拨离间。   “非也,我指的不是你们。”   云端却是毫不避讳,直直看向沈灼,“你应当知道。”   沈灼心中一紧,觉得自己大约是猜对了,这个女主怕是也提前知道了点什么东西。   至于她要防的是长冥还是另一个天道他就不知道了。   “咦?少主呢?”洪月忽然问了句。   她这话提醒了众人,宁飞月心中疑惑,“他不是跟你在一起吗?”   “没有,我们醒来时他并不在我们身边。”赵空元摇头否认。   江离冷笑一声,“得,又丢一个。”   几人下意识看向辛追,辛追也是一脸茫然。“我……我也不知道啊,先前看到还和你们在一起来着。”   薛君觅目光凝重,忽然发现他们找到江离等人时应天白并不在,可他们却诡异地忽略了。   “少主?什么少主?”重羽本来在研究夙天明,听到这里好奇地问了句。   “小南国桑海的少主,应天白。”   牵机试探性地又问了句,“你……认得不?”   见重羽茫然地摇头,牵机心里松了口气,还好,剧情没崩太狠。   然而下一刻云端冷冷清清的声音就响起了,“应天白?”   “云姑娘知道?”沈灼问。   云端目光定定地看着他片刻,直看的牵机怀疑剧情又崩了时,云端才淡淡地回了句,“不知。”   牵机莫名松了口气。   沈灼却反而心悬了起来,依他对云端的了解,她如果不知道应天白是不会无缘无故问上那么一句的。   然而他现在不能问,如云端所说,时机未到。   “今夜在此休整一夜,明日一早启程。”   江离说完对沈灼说了句,“沈灼你过来。”   赵空元等人一怔,不禁担心江师叔把这次的事情归咎于沈灼身上去。   “是。”   沈灼跟着江离走到了不远处,客气地问了句,“江师叔找我何事?”   “那魔修抓龙骧是为了凰灵玉,抓牵机兄弟是为了天命阁,他抓你又是为何?”   “……”   若在平时按照沈灼随意的性子八成会接上一句我也不知道啊,可眼下的情况显然容不得他开玩笑,毕竟那一妖一魔之所以会来纠缠也是因为三千年前的他,所以他直接将承担了责任。   “此事是我之过,青麟盛会后我便离开镇天门。”   江离一怔,“我并非……”   “江师叔,我本就是为了龙骧而去镇天门,眼下连累到镇天门实非我所愿,况且我也有私事要处理,我也是时候离开了。”   沈灼顿了顿道,“不过离开前我会回沁阳山拜别商音前辈和明心前辈,此事望师叔暂且不要告诉他们。”   “包括龙骧?”   “包括龙骧。”   江离看着眼前这个青年一时竟然不知说什么,片刻后才道,“沈灼,我一直都觉得自己看不透你,可到底还是觉得自己明白你想做什么,比如借助萧无涯庇佑龙骧,可眼下你竟龙骧也丢下了,我真不知你想要做什么了。”   沈灼默默听着没有说话。   “也罢,你是个聪明人,你要做的事只怕我也劝不住。”   江离负手离去,“随你吧。”   沈灼走回去后宁飞月曾问他江离找他说了什么,他笑笑敷衍过去了。   是夜无波无澜,众人各自找了个地方打坐休息,重羽就坐在夙天明旁边,云端待在他旁边。   沈灼四下看了眼,然后起身走到了不远处一个破败的屋舍后,脚下银光闪过,瞬间便失去了踪迹。   再睁开眼时眼前已是一片桃花林,身后便是潺潺水流声。   四下无人,沈灼向前一步,对着虚空喊了句,“长冥。”   几乎是话音刚落,眼前便出现了一个银发黑袍的俊美男人。   “我有件事想问你。”   “……”   “可是你将牵机唤来这中洲世界的?”   “……”   长冥目光起了一丝变化,“不是。”   沈灼心中一紧,再次追问,“那我呢?我总是你召唤来的吧?”   “是。”长冥这次承认了。   沈灼心里却绷了起来,世界只有一个半神,那么将牵机拉进来的人又是谁?目的又是为何?难道真的有另一个天道意识?   他出神地想着,大拇指不自觉抠起食指来,长冥的目光落在了他手上,而后淡淡开口,“还有何事?”   沈灼被他喊醒,心中乱成一团麻,下意识回道,“我可能遇到了一个大麻烦……”   “什么麻烦?”   “是……”   沈灼没有说下去,渐渐冷静了些,反问道,“你想知道?你会帮我吗?”   “说。”   长冥并未回答他的问题,然而在沈灼看来却是默认了,于是他的心情顿时就好了许多,扯起嘴角笑问了句,“你就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会对我一个人这么特殊呢?”   长冥毫不犹豫道,“你是天道。”   本来这句问答在两人之间已经发生了无数次,半神大人也一直是同样的答案,沈灼本来也习惯了,可如今他却觉得心头一冷。   因为你是天道,若他不是天道呢?若是……这世界还有另一个天道呢?眼前这人也会对另一个天道化身如此特殊吗?   “长冥……”   沈灼说完又兀自摇摇头,“算了,我……走了。”   眼前的人再次消失,   半神微蹙起了眉,心里有股久违了的叫失落的情绪油然而生。 第215章 苍梧山   众人原地修整了一夜也没等到应天白,于是众人看着云端封印了这座鬼城后,便开始踏上去往凤池的路程,静安长老已然离开,辛追也就恢复了原来模样毫无避讳地跟着他们一起上路了。   宁飞月的红绫破的不像样子,因为急着赶去凤池,而丹鹤飞行慢,她和洪月便蹭了重羽的法宝,一路上倒也方便照顾夙天明了。   御剑飞过,赵空元暼向一旁昏迷不醒的夙天明叹了口气,“总觉得今年的青麟盛会不会太顺利。”   宁飞月难得没说他乌鸦嘴,看着夙天明神色凝重。   虽侥幸逃过了凉城一难,可他们这一行人也算是元气大伤,若非云端和重羽及时出现,他们只怕是要经历一场生离死别了。   牵机祭出了自己的法器桃符,此刻带着沈灼飞行在众人之后,嘴里忍不住问沈灼,“大大,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啊?”   “先走剧情去凤池,然后去青麟盛会。”   “咦?你不跟我一起回天命阁了吗?”   沈灼暼了他一眼,“回天命阁是为了见你的阁主,去青麟盛会一样能见到。”   牵机一愣,然后恍然大悟,“我差点都忘了!”   沈灼笑笑,到底主线剧情还是在进行中的。   牵机却问起了另一件事,“大大,那个应天白是不是有问题啊?”   “为什么这么问?”   “感觉他不是被人抓走的,反而是自己离开的,就像是在躲女主角似的。”   沈灼勾了勾嘴角,没说话。   牵机看了他的神色有些摸不着头脑。   因为夙天明的入魔,几人丝毫不敢耽误,连飞了七日,终于看到了苍梧山山顶上那棵巨大的高耸入云的大树。   牵机站在自己的桃符上遥遥看着那颗几乎笼罩了大半苍梧山的梧桐树,说了句,“大大,其实我那时候看到苍梧山这里的就有个想法。”   “什么想法?”沈灼问。   “你看啊,苍梧山中间高四周凹陷下去,布满大小的醴泉,这设计是不是很像火锅啊?”   “……”   沈灼一时竟然无法反驳,甚至越想越觉得像。   凤池……火锅?   牵机笑完又小心翼翼地看过来,“大大,你生气了吗?”   “……没。”   “那就好。”   “……”   拜牵机所赐,沈灼觉得以后只要一想到高贵霸气的凤族都住在火锅炉里就觉得不忍直视。   “那便是凤族所栖息之地凤池?”   宁飞月因受伤加上连续赶路,一路上精神都不太好,这会终于见到凤池一角顿时又来了精神。   “好美啊……”   美确实是美的,沈灼远远看过去,此刻正是日出之时,在一片苍茫遥远的大山之中,晨雾迷蒙中唯有最中间的那座山最为高大,头顶万年古木,几欲通天,山岚飘渺,偶尔听见一声清灵悦耳的凤鸣声,或有五彩之羽翩翩掠过,如上九霄仙境。   龙骧御剑到众人的前方,看着这片仙境一样的山峦,双目忽然泛起朱红色来,一张少年英气的脸忽然变得柔和沧桑起来。   “凤池……”   一滴泪水悄然滑落。   “她醒了?”沈灼扭头问。   “还差一点。”   “没事,凤池中的醴泉可以让她温养神魂。”   龙骧点点头。   赵空元御剑来到他们身旁,看着眼前的苍梧山问了句,“我们要怎么进去?”   其他人跟他想的一样,毕竟是上古先天似灵之一的凤族栖息地,他们总不能这么大摇大摆地就进去了,且不说凤族避世多年不见客,就说他们与人族的恩怨也还解决呢,随意踏入,指不定就被当做敌人了。   “步行之苍梧山入口,那里有座扣门碑。”龙骧说出了凤于绯之前曾告诉他的方法。   众人应允,踩着法器落在了脚下的莽莽古林之中。   沈灼一路也算翻越千山万水,却还是第一次踏入这种古老的大森林,各种灌木丛生,周围的树都仿佛垂天之冠,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岁月。   “这里有路吗?”   赵空元身为一个从没跋涉过的世家公子看着眼前一片野林发出了真诚的疑问。   “有吧。”龙骧说。   赵空元叹了口气。   “凤族避世数千载,原本的路因无人踏及早已被花草淹没,但方向还是一样的。”   云端说完这番话后便引来了几人的目光,她坦然地迎了上去,“我幼时曾来过一次。”   说完这句话她就往前走去,为众人带路。   “幼时……”   赵空元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她这幼时得是多少年的幼时啊?”   “凤族避世约有三千载。”   江离一句话再次让几人陷入了沉默。   三千载是什么概念,在场所有镇天门的弟子的年龄加一起都没有一千岁,而大夏一统半壁中洲也不过三千载。   洪月咬了咬唇问,“那我们得叫前辈吗?”   “不用,她既然不说自然也不在意这个,我们保持原样就好。”   沈灼心里却是清楚的,云端并没有那么大年纪,她说的幼时也不过是在八百年前曾被自己的师父偶然带过来一次罢了。   几人不再讨论此事,重羽坠在几人身后扶着夙天明,待落地后便取出一枚玉葫芦将夙天明一个大活人装了进去,吓得众人一惊。   待重羽再三解释这法器是他师门铸造专门用来装活人的众人才放下心来,当然心里却更加震惊了。   放眼整个中洲也不是没有可以装活物的法器,但那都是邪修所用,本就没打算让对方活着才将人装进去的,可据重羽所言,他手上的那法器不仅可以好好地装活人,还能让伤者在里面修养,纵是宁飞月这样从小生活在法宝堆中的人都不曾听闻过。   震惊之余,这凭空出现的二人的来历也更神秘莫测了。   牵机悄悄凑到沈灼耳边问,“大大,我们要不要告诉他们云端他们的来历啊?我怕他们万一开始怀疑……”   “不必。”   沈灼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在他看来只要镇天门避过原剧情的一次大劫往后便与主线剧情无关,往后也算远离祸乱了,少知道一分就少一分危险,毕竟人心难测,难免镇天门内会有人心存贪欲,徒惹灾祸。   牵机见他拒绝便也不再提,也丝毫不担心,总归他觉得既然沈灼这么说了肯定是不会错的了,他放心的很。   龙骧在身后目光淡淡地看了会两人咬耳朵目光,然后默不作声地走上前挤在中间将两人分开。   “……”   被挤的一歪的沈灼和牵机一脸懵逼地看着他。   “苍梧山中多陷阱,我身怀凰灵玉可以避免凤族误伤。”龙骧一本正经地回道。   沈灼:“……”   牵机:“……”   两个知道所有剧情的穿越者一时不知道该不该配合他的表演。 第216章 拜见   牵机一路憋了许久,终于寻到了个机会跟沈灼独处,立刻悄悄问了句,“大大,主角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沈灼暼了他一眼,“你不是早知道了么?”   “卧槽——”   牵机眼睛瞪的老大,“我以为你开玩笑……居然是真的?可他是主角啊?那女主……卧槽我就说女主都出现了他咋一点反应都没有呢!原来……原来……操!”   沈灼对他皱了皱眉,“小孩子家家的别一口一句脏话的。”   “不是我平时不这样的大大,我主要……吓到了,这我追了两年多的主角说弯就弯了。”   牵机一脸的迷茫,“大大,你写的是始点男频吧?”   “嗯。”   “大大你没写同人吧?”   “嗯。”   “大大……你直的吧?”   “……”   一阵突如其来的安静打乱了牵机幼小的心灵,他惊慌失措地看着沈灼,“大大你……不是快结婚了吗?”   他记得很清楚,之前有次签售会他的女朋友曾经出现过,并且宣布两人即将要结婚,所以他之前就算听秦煌喊沈灼夫人都没有想太多,可眼下……他突然有点不确定了。   沈灼扭头对上那双小鹿般惊惶的眼睛,“分了,我被甩了。”   牵机的表情更惊恐了,“……你被发现骗婚了?”   “……”   沈灼默默收回目光,“性格不合。”   “那大大你到底……”   “……”   牵机见他沉默顿时露出了一个雷劈般的震惊表情,“感觉知道了个大秘密,回去我可以发个帖子吗大大?”   “随便。”   沈灼倒是一点不在乎这个,如果他真的能追到半神大人,那他非常乐意公开。   牵机看到他突然心情变好,一脸八卦地笑问,“大大,你怎么发现自己弯的啊?”   “没弯,我对男的依旧不感兴趣。”   “知道知道,只不过凑巧喜欢的那个是男的而已,对吧?”   牵机眨眨眼,“所以那个凑巧的人到底是谁啊?”   沈灼一笑,“你猜?”   牵机小脸一扬,“其实我心里已经有人选了。”   “奥,是吗?说说看?”沈灼也有点好奇了。   “主角,薛师兄,还有那个妖王,就是这其中之一,对不对?”   “不对。”   “大大你口是心非奥。”   “你猜错了。”   牵机眉头一皱,脸上露出嫌弃的神色来,“总不会是赵空元吧?”   在他心里那货还算是反派,就算是炮灰等级的也挺膈应人的, 他家大大眼光没那么差吧。   果然,沈灼用看白痴的眼神了他一眼。   他顿时松了口气,“我就说嘛……那到底是谁啊?”   “没谁。”   沈灼想想还是没说了,毕竟牵机这小子嘴太大,一点藏不住话,自从知道自己给他解了言咒后就又开始话痨起来了,他要是真告诉了这小子只怕用不了多久就会传回天命阁,到时候半个中洲都得知道他沈灼苦恋长冥不得的悲催史了。   “就突然有一天醒来发现自己做春梦梦见的对象不是女的,就弯了。”   “这么简单?”   “我觉得挺复杂的,毕竟我可是经历了一段漫长的心理斗争过程才接受了自己弯了的这个事实。”   “……那你为什么说自己只对一个人弯呢?”   “……”   沈灼差点忘了这茬,于是开始睁眼说瞎话,“因为我对其他同性没感觉。”   “好吧。”   牵机无奈接受,毕竟他对这事也不是太了解,目前还都是听班上那群腐女科普的,他也不知道大大这是咋回事,不过他倒是有了个新想法。   “所以大大你说有没有可能主角是受你的影响才弯了的呢?”   “是不是因为我影响不清楚,但好像是被我无意中掰弯的。”   “无意中……”   牵机忽然颤巍巍地看着他,“大大那我会不会被你无意中掰弯啊?”   沈灼:“……”   然而他们俩的话题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走在最前方的云端停下来了,龙骧也重新站回了他们身边。   几人心知应该是到了,便不约而同地往前看去寻找龙骧口中的扣门碑,然后举目四望,皆是参天古木,并没有见到什么石碑。   龙骧似乎也有些疑惑,不过他却是看向了云端。   云端果然有了动作,她抬起双手结了一个有些复杂的印诀,然后左手捏住右手的长袖,右手在空中慢慢画了几笔,最后右手翻转,像是将那个写在空中的字推了出去。   下一刻,本该静谧幽深的莽莽古林中忽然响起了一阵细致的嗡鸣,但仔细再听却发现那只是耳鸣的错觉,实际并没有声音发出,只有鼓动的耳膜告诉他们有一道人耳听不到的声音回荡在这片古老的林中。   一息之后,那嗡鸣声停止,不知从何处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子声——   “夙天行你还要不要脸了?赶紧给我滚!”   “……”   一时间众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微妙,看来大夏那位太子在凤池的地位并不如他们想象的那样和谐啊。   “呃……这下怎么办?”洪月问道。   几人看向龙骧。   龙骧也有些为难,“凤姑娘告诉我施展涅槃之火可以自由出入,但是她此刻在沉睡中,我无法施展。”   于是几人又看向云端。   牵机从沈灼旁边探出头来,“云姑娘不是来过这里么,说不定他们还认识你呢。”   “太久远,他们不会认得我。”云端一口否决了他们的想法。   “不如直接说我们是受凰灵玉中神魂之托?”赵空元提议道。   龙骧立刻摇头,“不妥,凤前辈让我先不要透露凰灵玉中的神魂是她。”   江离跟着点头,“的确,凤姑娘不仅是凤族之主,亦是大夏的太子妃,她为何突然身死化为凰灵玉还不得而知,若是提前公布了她的消息,只怕会打草惊蛇。”   “可凤族对人族并不友好,我们直接说是来求医的……”   宁飞月扭头看了眼重羽手中装夙天明的法宝,神色复杂,“还是不要脸的夙天行的弟弟,只怕我们直接被赶出来。”   “哪来这么顾虑?”   沈灼愣是被他们一团弯弯绕绕得有些不耐烦,仰头大喊了句,“云钦拜见!”   他刚喊完眼前的景色就像起了涟漪的湖面一样,露出了一道巨大的石门,石门缓缓开启,里面传来刚才的清脆女声,“恭迎贵客!”   几人都惊讶不已,宁飞月几人看着沈灼的目光充满了崇拜。   沈灼眉一挑,“走。”   龙骧笑着跟上。   宁飞月好奇不已,疑惑地嘀咕了句,“云钦是谁啊?”   云端淡淡走过,“家师。”   众人:“……”   江离看着沈灼的背影,目光深了深。 第217章 探识海   一踏入那扇巨大的石门,众人便被眼前的一幕彻底震撼了。   举目望去是一片无边无际的世外桃源,满目青翠的山谷,明明外界已是冬季,这里却依然盛开着无数繁花,山谷的正中央是一颗如天冠的参天古木,巨大的树冠遮盖了大半个山谷,古木那方土地之下是一片广阔的湖泊,清透如镜,远远看去有五彩斑斓的色彩在日光下飞舞跳跃。   “呖——”   一声凤鸣划破天际,众人眼前一花,一个庞大的身影自山谷中冲天而起,五彩斑斓的麟羽在日光折射下耀眼夺目,头顶三翎羽,身披五彩纹,神圣强大,不可直视。   “好……好大……”   “好美。”   众人都看的呆住了,就连沈灼也不例外,即使是他笔下所创造的生物,可其实他也不曾见过这只存在于古老神话中的美丽生物。   “大大,你太厉害了……”   牵机惊叹的声音响起,沈灼勾起嘴角,看向不远处无数腾空而起的凤凰心中炽热,这就是他创造的奇幻世界啊!   眼前巨大的五彩凰鸟变成了一个身穿黄色衣裙的年轻女子,一头青丝墨发垂落在胸前,凤眸含笑,飘然落在沈灼面前,双手一揖。   “见过云……你谁?!”   黄衣女子抬头一看到他的样子,脸色顿时一变,厉声道,“竟敢冒充云钦前辈!”   沈灼摸摸鼻子,后退一步,让出一旁的云端和重羽来。   “琦央姐姐好久不见!”重羽蹦到她跟前甜甜地喊了句。   黄衣女子见到一愣,“你是……重羽?”   “是啊,琦央姐姐,我真怕你认不出我来了!”   “怎么会?”   琦央面色顿时柔和了下来,“许久不见,你竟长这么大了。”   “那是,都三百年了,我再不长个子都快急死了。”重羽咧着嘴直笑。   琦央宠溺地笑笑,目光转向云端,“好久不见,云端姑娘。”   “好久不见。”   云端不似重羽那般热络,只点了点头,随即便说明了来意,“此来拜访有要事求助。”   “自然,若有凤池能帮上的,自不推脱。”   琦央说着看向她身后的陌生人身上,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沈灼身上,笑容收了些,“不知这几位是?”   “在下沈灼,这几位是我的同伴,我等……算是云端姑娘拔刀相助吧。”沈灼笑着解释了下。   “奥?拔刀相助?”   琦央却是不信,挑眉看向云端,“避世多载,就为了出来拔刀相助?”   云端没说话,重羽转了转眼珠子凑到琦央耳边说了几句,琦央看着沈灼的目光顿时变了。   “……真的?”她问。   “嗯嗯。”重羽连连点头。   琦央死死盯着沈灼,像是要看出个花来,看的龙骧的脸色都要冷起来了。   沈灼忙咳了声,看了眼重羽,“把苏公子放出来吧。”   苏……   在场的知情人们立刻get到了沈灼的暗示,这是要隐瞒夙天明的身份啊。   赵空元立刻接话,“求仙子前辈救救我的师弟吧!”   宁飞月白了他一眼,不要脸,夙天明什么时候成你师弟了?   江离适时站了出来,“在下镇天门江离,此来得遇云姑娘带我等来凤池求医,姑娘之恩,镇天门永记心头。”   “镇天门?”   琦央却是目光微动,眼神在人群里转了一圈,然后唰一下落在了目光不善的龙骧脸上,“龙骧?”   龙骧眉头微皱,没有回话。   一旁的沈灼却突然开了口,“对,他就是龙骧,我亲侄子。”   “……”   龙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沈灼笑眯眯地回视,“乖。”   龙骧:“……”   琦央却管不了那么多,眼神一下火热起来,伸手就探向龙骧的眉心。   龙骧神色一凛,立刻抬手,却被沈灼一把按住了,就这一刻,他就被琦央摄住了心神。   琦央神色冷然,手上金芒闪现,看着龙骧目光挣扎,呵斥一声,“别动!”   “姑娘,轻点,我侄儿刚成年。”沈灼一旁凉凉地提点了一句。   琦央暼了他一眼,语气也缓和了些,“抱守元神。”   龙骧心神微定,固守元神。   琦央见他不挣扎了便往他识海深处探去,待看到那深处的一团金色时顿时睁大了眼睛,双目立刻泛红起来。   她收回手,看着龙骧的目光悲喜交加,一双凤眸蓄满了泪水。   这情景看的众人一愣,赵空元小声嘀咕了句,“怕不是欠了情债呦……”   琦央没心思理他,喉咙微动,深吸了口气,声音微颤,“……随我来。”   沈灼一笑,成了。   虽不是很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看这情况夙天明是有救了,几人都松了口气。   琦央带着他们往前走了一截,众人便被看清了脚下山谷的那片广阔的湖泊,以及湖面上百只美丽的凰鸟在水边嬉戏,眼前之景,美的恍若上古仙境。   “大师兄,我是不是在做梦……大师兄?”宁飞月扭头却见薛君觅一直在发呆。   “……嗯?”   薛君觅全程都没有说话,因为……他的鸟不见了。   “不见了?”   赵空元落后几步凑上来,“我刚才看到它在你肩头啊。”   “我听闻凤凰乃百鸟之王,难道它是被吓跑了?”洪月问。   薛君觅眉头紧锁,没有说话。   宁飞月见了不免惊奇,从小到大她也没见她薛师兄养过什么宠物,她还以为他不喜欢小动物,先前看他养了那只青鸟就觉得讶异了,没想到薛师兄居然真的对那只鸟上了心。   “薛师兄,看你这么魂不守舍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害了相思了呢。”宁飞月笑着说了句。   “害相思的在那儿呢。”赵空元朝江离身后的玖源看过去。   宁飞月一怔,看到玖源她就想到了镇天门里的事,她虽然对掌门没什么好感,但是她师父还在门内,她总是担心的。   “他不是因为掌门的事伤心么?”   “啧啧,本来是的,估计还指望着沈灼去安慰他两句,可人家沈灼偏偏跟应天白眉来眼去的压根没空理他,好不容易应天白走了,还有个正宫龙骧,也是很可怜了。”   “……”   宁飞月看他一脸嘚瑟的样子就忍不住想踹他,“你很懂啊?”   “那是……不不不,你误会了飞月,我从小到大除了我娘就没见过其他女的,真的!”赵空元举手作发誓状。   宁飞月嘲了句,“你不是还有一妹妹吗?她不是女的?”   赵空元脸色一下难看了起来,奈何眼前的人是宁飞月他发作不得,便闭了嘴加快脚步往前跟玖源走一块去了。   洪月见状疑惑不已,“为什么一提他妹妹他脸色就这么难看啊?”   “他不喜欢他妹妹呗,而且还厌恶的很,打小就是。”   宁飞月这点记得很清楚,“他那妹妹是收养的,不过自小天资过人,又十分勤奋好学,未及笄就已筑基,蓬莱岛岛主,也就是赵空元的爹娘非常喜欢她,相比之下对赵空元这个亲儿子自然就不满了。”   洪月无比认同地点头,“这个我懂,我大娘就经常拿我跟大姐比,我其实很不开心的。”   “所以啊,赵空元从小就讨厌他那妹妹。”   宁飞月看了赵空元一眼,“不过咱们以后还是别提这茬了,怪不厚道的。”   “嗯嗯,我知道的。”洪月说。 第218章 朱露   凤族虽久居苍梧山,但凤池却不仅仅指苍梧山与苍梧树的那块土地,身为上古先天四灵一族,凤族早就化身为人,自然也开辟了一方天地当作凤族化人时的居所,也是凤族之主的居所,凤池的核心所在。   琦央带着他们飞到了那棵巨大的梧桐树前落下,而后当着几人的面打开了大树中的内天地,惊的宁飞月等人目瞪口呆。   徒手开辟虚空,这至少得是渡劫期大能啊!   然而他们一想到眼前的这位是个不知道活了几千年的神兽,顿时就淡定了。   沈灼倒是还好,毕竟之前长冥每次出现都是破开虚空的,他倒是比较期待虚空中的凤池,他记得凤族的居所很是朴素,却充满了特点。   入眼的是一片平静的村庄,屋舍俨然,半山坡上种满了各式各样的果树,山坡下的空地上有一小片桑树丛,有几个穿绿裳的少女随意地披散着及膝长发穿梭在桑树丛中,腰间的银铃叮叮当当,悦耳灵动。   几人刚经过仙境的震撼,突然看到眼前平凡的一幕有点不太适应。   “这就是……凤族人的居所?”赵空元愣愣地问。   “很像沁阳山下的……”玖源忽然说了句。   “村落。”宁飞月接了下去。   “族人群而居,自然是村落。”   琦央有些不理解他们怔愣的原因,蹙眉道,“难道外界不这样?”   “只是相比苍梧山外面那片风景有些让人诧异罢了。”   沈灼不欲拖延时间,直接指着夙天明道,“我这位师弟不慎遇到了魔修,被迫魔化,望借凤池醴泉一用。”   “好。”   琦央答应的非常干脆,并且还看了龙骧宁飞月他们一眼,“既然都来了,一起泡吧。”   “……”   连薛君觅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来,因为他们没想到对方居然答应的如此随意,甚至一副隔壁邻居过来借个鸡蛋的态度。   “……多谢。”   众人惊讶归惊讶,还都一一道了谢。   “无妨。”   琦央看了眼龙骧,带着众人走进了其中一间屋子,空气中飘来淡淡的果香,脚下的泥土十分松软。   那小屋并不小,三间连在一起,比沈灼在镇天门的院子也小不了多少,里面桌子椅子一应俱全,都是新鲜的木头做的,屋里漂浮着淡淡檀木香。   “滋兰古檀木……”   赵空元低头给几人科普,“方才在外面我就看到了不少珍稀的奇花异草,随便一棵拿出去至少得上千灵石。”   “你可闭嘴吧,人家能听到的。”宁飞月白了他一眼。   赵空元不置可否,却也乖乖闭嘴不再说了。   “每日黄昏时分我族人会离开凤池醴泉归巢,那时你们可以进去,眼下离黄昏还有一个多时辰,你们可自行参观。”   说完琦央连掩饰都不曾掩饰,就看向龙骧,“你随我过来。”   龙骧先下意识看向沈灼,沈灼满脸笑意地摆手,“去吧去吧。”   龙骧看着沈灼眉头皱了皱,却还是什么也没说跟着琦央离开了。   “你宝贝侄儿生气了。”赵空元撞了撞沈灼的胳膊。   “他不是我的宝贝。”沈灼说。   “呦?那你的宝贝是谁啊?”   “是你啊。”   “……”   赵空元默默闭上嘴走了,他发现这沈灼一笑就使坏。   “看那位姑娘的神色,应当是知道了龙骧身怀凰灵玉,并且那玉中神魄就是凤族之主了。”江离一句话算是说出了几人心中的猜测和疑惑。   “没错,凤族其实并不是一点不接触外界的,毕竟凤族族长失踪了这么久。”   重羽将夙天明放在椅子上靠着,全神贯注地关注着他的神识变化。   几人点点头,却都默契地没多问。   这时门外走进来一个穿绿色的少女,长相甜美可爱,大眼睛水汪汪的,原本瘫在椅子上的牵机一下就坐直了腰。   “大大大大,你信不信她就是那谁!”   他激动地直拽沈灼的衣服,沈灼默默把衣服扯回来,“哪个谁?”   “凤于绯的妹妹啊……”   “她……”   沈灼想起来了,凤于绯确实有个妹妹,不过不是亲生的,是认的,叫朱露,本体是只朱露鸟,是被凤于绯捡回来的,性格讨喜,颇受凤族人喜欢,这时候的确是该出场了。   “有意思了。”牵机对他使了个眼色,满脸戏谑。   沈灼神色自若,看着朱露带着几个凤族女子端着吃的走进来。   “朱露见过诸位,诸位长途跋涉想必都有些劳累了,这些灵果可补充灵气,温养丹田,对伤势也有帮助,诸位不必客气。”   “多谢朱露姑娘。”   几人纷纷道了谢,朱露温婉一笑,目光流转,正对上沈灼似笑非笑的脸,顿时心跳加快,害羞地挪开了目光,下一刻又忍不住看过去。   “……”   坐在隔壁旁观了一切的赵空元表示,打扰了。   宁飞月也是摇摇头,她这个沈大哥奥,真是造孽,祸害了男的又祸害女的。   “不知……公子名讳?”   朱露到底是凤族人,不像凡间女子那样胆小,脸红之后就彬彬有礼地问起了沈灼的名讳。   “在下姓沈名灼,见过朱露姑娘。”   沈灼起身朝她拱了拱手,笑的风流勾人,毫不掩饰地散发着自己的雄性魅力,看得薛君觅都皱起了眉。   几人对视一眼,眼里都是同样的疑惑,这是……看上了?   只有牵机捂着嘴笑,心知他家大大怕是要搞事情了。   沈灼的确是要搞事情,别的不说,他对自己这张加了滤镜一样的脸可不是一般自信,尤其是对凤族而言。   上古龙族爱好金闪闪,而上古的凤族则爱美,爱一切美的事物,越美越爱,想当初凤于绯对夙天行一见钟情也不过就是看上了他那张脸而已。   什么一见钟情,都是见色起意。   当然,沈灼绝不会承认自己对长冥的一见钟情是如此的肤浅的,他看上的是半神大人的灵魂不是颜,尽管半神大人的颜中洲第一。   “原来是沈公子。”   朱露又是款款一礼,而后亲自拿了一颗火红色的灵果送到沈灼跟前,“这灵果名相思果,食之可解乏,公子请用。”   “朱露姑娘客气了。”   沈灼看着手上红通通的“火龙果”,笑了笑,“相思果,好名字。”   朱露勾起嘴角,抬眸深看了他一眼。 第219章 红鸾与凶兆   龙骧回来时看到的一幕就是一个陌生女人依偎在沈灼身旁,替他端茶倒水喂水果,其他人都跟看戏似的,只有玖源一脸怒意,嘴张来张去都说不出话来,一看就是江离禁了言。   “师弟回来啦?”宁飞月惊喜的声音传来,两眼全是看好戏的兴奋。   这一句成功地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门口的龙骧身上,包括朱露。   “这位是?”朱露露出疑惑的表情来。   “龙骧,我的侄儿。”沈灼说。   朱露立刻露出了笑容,便开始热情地招呼龙骧。   不说宁飞月赵空元心悬了起来,连薛君觅和江离都有些担心了,毕竟他们都知道龙骧对沈灼的那点心思,眼下沈灼当着他面跟一个刚见面的女人腻腻歪歪的,龙骧能不发火?   可他们偏偏就猜错了。   只见龙骧扬起一个温和有礼的笑容,“见过朱露姑娘。”   几人顿时懵了,这叔侄俩都被迷上了?   赵空元抬头在四周用力嗅了嗅,“这凤池的灵气怕不是有毒?能惑人心智?”   一旁的玖源终于能开口,此刻眼巴巴地望着沈灼来了句,“那他怎的就没看上我呢?”   “咳咳。”   几人闭嘴不言语了。   江离全部沉默地看着,这会也只是喝着那带着淡淡灵气的茶水,丝毫不感兴趣的样子。   云端也毫无波澜地看着众人交谈,丝毫没有参与讨论的欲望。   倒是重羽饶有趣味地看着三人互动,忽然插了句,“我倒是头一次见到像沈大哥这般奇怪的红鸾星。”   几人一静,不约而同地向他看了过来。   “重羽公子会看姻缘?”洪月问了句。   沈灼也来了兴趣,“怎么说?”   “会一点。”   重羽将手上的一点银光打入夙天明体内,继续道,“我观沈大哥红鸾绕身许久,偏偏不得近身,甚是奇怪。”   “为何?”   龙骧也不管别人揶揄暧昧的目光,率先追问道。   “我也不是清楚。”   重羽有些疑惑地摇摇头,随后看着沈灼犹豫片刻后道,“不过……我劝你还是避开这红鸾星为好。”   沈灼一愣,“为什么?”   “因为……因为……”   重羽懊恼地抓了抓头发,似乎很纳闷,“我也不知怎么回事,你那红鸾星时近时远,远时无碍,可这近时……竟隐隐带着大凶之兆,太奇怪了……”   所有人都注意到沈灼很明显的神色一滞,然后又故作无事样地笑问了句,“是吗?那的确是奇怪。”   龙骧目光有些冷,本来他听到重羽那句“红鸾绕身已久”便下意识地想到了自己,可沈灼的神色却让他心里一咯噔。   宁飞月见气氛不对正想转移话题,却突然听云端一旁问了句,“你有心上人?”   这话明显是问沈灼的,顿时气氛又尴尬了起来,毕竟沈灼跟龙骧,还有玖源,再加上个失踪了的应天白,如今又蹦出来个朱露,真真乱成了一锅粥,可至今也没有谁敢当众问出来。   沈灼知道云端这个人问起这种问题应该并非好奇,大概是与他有关,可眼下显然不方便回答。   于是他笑了笑道,“怎么绕来绕去绕到我身上了?不如重羽给大家也算算?”   朱露善察言观色,此时连忙跟着接上,“劳烦重羽公子也给我看上一看?”   重羽忙摆手说自己只是个外行,顺道手一指旁边的牵机,“这不有个专精的人在这儿吗?你们问他吧!”   牵机本来在啃果子看好戏,猛的被一指差点呛着,结结巴巴道,“我那个什么……我还没毕业呢。”   朱露扬眉看过来,“这位小公子是?”   “在下牵机,天命阁人……”   牵机说到这里忽然对着朱露眨了眨眼,笑的意味深长,“我虽不善卜,可却能辩忠奸,有些人我一看就知道是好是坏。”   朱露目光微怔,随即恢复正常,笑道,“牵机公子觉得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善恶又有何界限?”   “那自然是……”   “好了。”   沈灼打断了牵机的辩驳,抬头看向门外的天色,“黄昏了,该出去了。”   说完他又淡淡看了牵机一眼,牵机一下萎了。   龙骧一旁将两人表情看的分明,目光落在朱露身上片刻后又若无其事地离开了。   云端也像不曾问过那个问题的人一样,起身向外走去。   几人本以为朱露会给他们带路,结果对方却笑着说琦央一会就过来,之后就离开了。   牵机嗤笑一声,凑向沈灼耳语,“大大你当初写这个人物是有原型吗?”   “怎么了?”沈灼问。   “忒恶心了,我当初真以为有个现实原型你才能让她恶心的那么生动。”   “……”   沈灼失笑,看了眼朱露离开的方向叮嘱句了他一句,“你收敛点,她比你聪明,小心被啄了眼。”   “哼,就她那个破鸟嘴~”牵机不屑地哼唧一声。   沈灼笑笑,心里却是一片凝重。   直到再次站在苍梧山的那片仙境中,被牵机拉着走下了充满了灵气的凤池时他也心不在焉的。   直到龙骧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面前,问了句,“怎么了?”   沈灼才回过神来,摇摇头笑笑,“没事。”   他在想重羽刚才说的话。   红鸾星动,时远时近,大凶之兆,杀机涌现,当时在场的其他人并不知道,重羽说出这几句话时他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恐慌中。   虽然他很快调整了过来,但当时的感觉却深刻地记住了。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像是冥冥中的预见,有种奇怪的力量告诉他,那是真的,都是真的,迟早会发生的。   恍惚间那声音又回荡在耳边,沈灼踏入那清澈如镜的湖水时眼前忽然看到了古怪的一幕。   他看到了长冥的背影。   心里无端生出迫切恐慌的沈灼猛的向前伸出手去,结果脚下一滑,整个人掉进了凤池的水中。   “大大!”   “沈大哥!”   “……”   耳边响起了牵机他们惊慌的喊声,沈灼却像魔怔了似的,在清澈的池水越坠越深,却动都动不了。   很诡异的感觉,他明明记得自己会游泳的,可整个人却像被定住了四肢一样,一点动弹不得,只能看着自己渐渐远离湖面,陷入身后的黑暗中。   恐慌,绝望,憎恨,愤怒,后悔……悄然而至。   小剧场:   半神大人: 红鸾绕身?   沈灼: 开不开心?   半神大人: 大凶之兆?   沈灼: emmm……   半神大人: 所以我到底是红鸾星还是扫把   星?   沈灼: 噗。 第220章 入魔   “你入魔了。”   云端清冷的声音像穿透了层层水层落到了沈灼的耳中,他猛的惊了下,抬头看向头顶的方向,却什么也看不见,一片漆黑。   下一刻一股巨大的力道将他猛的往前一拉,沈灼肺部一疼,狠狠咳了出来。   “咳!”   沈灼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半跪凤池的湖水中,脚下的湖水中一团血液缓缓扩散,变淡。   那是他刚才吐出的血。   周围诡异的安静,沈灼缓缓抬起头,发现所有人都站在凤池边看着他,神色震惊,包括重羽。   “怎么了……”沈灼慢慢站了起来。   “你方才入魔了。”云端说。   沈灼第一反应居然是,啊,原来刚才不是幻听啊,第二个反应就是荒谬地笑了。   “入魔?”   他想说你在开玩笑吗?可他忽然想到说这话的人是云端,她不是会开玩笑的人。   于是他敛了神色,抹去脸上的水,语气平静地问,“刚才发生了什么?”   没人说话,沈灼抬头看了眼,发现洪月的脸都吓白了。   沈灼心里烦躁起来,扭头看向了岸上的琦央。   对方神色看起来很镇定,但眼神却颇有些不平静,她锐利的双眸定定看着沈灼,“方才你坠入湖水中之后,整片凤池的水都变成了血红色。”   沈灼呼吸一滞。   她的话不过短短两句,可沈灼的脑海里却浮现了那一幕,因为他曾经描写过这一幕,那是一位上古大能入魔时的场景,可现在却出现在他身上?   他入魔?开什么玩笑?   沈灼真想大笑几声,可那样看起来太傻逼了,他忍住了,只是指着泡在湖水里的夙天明道,“醴泉乃天道赐于凤族的先天灵物,可化天地灵气,避魔祟妖邪,简而言之,专门克心魔,我泡在里面还能生心魔?你们难道在里面兑了水?”   “这也是我想问的。”   琦央的脸色冷了些,她暼了夙天明一眼,“方才若非云端及时将你唤醒,你这同伴怕是要当场化魔。”   沈灼露出震惊的表情来。   “沈灼,你差点毁了凤池!”琦央的声音终于严厉起来。   “琦央姑娘——”   龙骧突然开口,却被琦央打断了。   “还有半个时辰,我在此为你们护法。”   她这么一说众人也知道她是不再追究的意思,也就不好再开口为沈灼说话,便都默默走下了凤池。   一时周身安静的很,沈灼垂眸看着清透如镜的湖水,忽然仰头看向头顶的天空。   隔着一层透明的凤族结界,头顶的天空蔚蓝清澈,广阔无垠,一望无际。   沈灼仰头看着,一头长发垂落在湖面,修长的脖颈崩成了一条优美的曲线,精致完美的五官带着一丝淡淡的锐利。   众人下意识盯着他的侧脸看,接着便看到了那仰头看着天空的青年忽然笑了声。   “这世间只能有一个——”   “轰——”   一个巨大的雷声突然在凤池上当方炸开,震耳欲聋,连云端都被震的神魂一荡,其他人更是当即倒在了凤池中。   下一刻一切归于平静,雷声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宁飞月脸色煞白,被赵空元扶了起来。   “……怎么回事?”   龙骧神魂多处损伤,此刻双眼前还是一阵阵发黑。   赵空元这个一向胆大的都吓的脸色惨白,“我方才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脑海一片空白……”   站在岸边的琦央苍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来。   众人一惊。   “琦央姐姐!”重羽惊呼出声。   琦央冷着脸将鲜血擦去,目光死死盯在沈灼身上,其他人也跟着看过去。   青年仿佛什么事也没有,依旧看着头顶的天空,甚至嘴角的那一点嘲讽的笑容都没有改变。   “你方才说了什么?”云端问。   “没什么。”   沈灼转身往凤池深处走去,语气淡淡地抛下一句,“即使我说了,你们也听不到。”   薛君觅眉头紧锁,心里不安起来,余光暼见一旁的牵机,发现他握着拳头看着走向远处的沈灼,神色带着慌张和疑惑。   “你听到了吗?”   “啊?!”   牵机被他问的吓了一跳,猛的抬头,然后挪开了视线,故作镇定地摇头,“……没有,雷声太大了。”   “是么。”薛君觅似是而非地反问了句就沉默了下来。   龙骧看着两人之间的交流沉默片刻后忽然转身向沈灼追了过去,凤池的水被他掀起了一串水花。   “哎!你俩……”   赵空元想喊他别往前了,刚沈灼都差点淹死了。   “无妨,整个凤池都在凤族之主掌控下。”   江离说着看了琦央一眼,刚才那道诡异的雷声应当是劈在了凤池的结界上,否则他们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安然无事,不过这位劈琦央姑娘却是因这结界而受了连累。   赵空元点点头,看着众人试探地问了句,“那个……我们继续泡吧?”   “嗯。”江离点头,其他人也都跟着坐了下来。   琦央却只是在岸上与云端一起打着坐,云端看着走远了的两人,目光平静。   牵机抿着嘴没说话,心里乱糟糟的。   他的确没听见,但没听见也猜到了,要真是他家大大猜测的那样,那他还能回家吗?他家大大还能罩得住他吗?   妈啊,他还想回家啊……   这里的几人心思各异,那边的沈灼也发现了跟上来的龙骧,停下脚步问了句,“有事?”   龙骧看了他几秒,确认他恢复正常了才问道,“你怎么回事?”   “没怎么。”   “没怎么会入魔?”   “我不会入魔。”   沈灼目光有些冷,“谁都会入魔,只有我不会。”   龙骧有些错愕,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自信,“……为何?”   “……不知道。”   沈灼也不知道怎么说,总不能说他根本不信这个,也没有执念,更不受天道控制吧,只好回了句,“反正我不会。”   龙骧看他这倔强的样子忽然一笑,不等沈灼白他就一把将对方抱在了坏里。   “……”   沈灼身子一僵,“喂……你干嘛呢?”   “别动。”   “哈?”   “就一会。”   “我拒绝。”   “叔叔。”   “……你还要脸吗?”   龙骧低声笑,将他拥紧了,低头在他头顶湿透的发丝上吻了一下,“有我在,不会让你入魔的。”   沈灼窝在他胸前,低垂着眸子,然后缓缓将他推开,湿透的长袍与黑发飘在湖水上。   “回去吧。”   丢下这一句后,他转身向凤池深处走去。   龙骧站在原地看着他一步步走远,紧紧握住了拳头,漆黑的双眼泛起一丝红光。   “龙骧!”   脑海深处一个女子的呵斥声突然将他唤醒,龙骧一下清醒了过来,一时间居然有些心虚慌张。   “凤前辈?你醒了?”他在脑海里喊了句。   “是我,刚有些意识,就察觉到你有入魔之兆,怎么回事?”   “……抱歉。”   凤于绯在他识海里叹了口气,“凤池醴泉对修补你的神魂很有好处,就在这里打坐吧,再往前会伤你的神魂。”   “可沈灼……”   “他跟你不一样,这整个凤池他都能去得,可你不行。”   龙骧动了动喉咙,看着沈灼消失在眼前,许久未动。 第221章 凤池   上古洪荒之初,龙凤麟龟先天四灵都是承天命应运而生,每一族都有着得天独厚的天赋优势,可盛极而衰,最终人族大盛,四灵之中只剩了凤族,而唯一的原因不止是凤族拥有涅槃重生的能力,还因为这一族拥有着这一片天降醴泉,即凤池。   某种程度上来说沈灼是偏心凤族的,当然,这偏心自然是因为凤族于主角有用,所以在凤池埋下了一个又一个伏笔。   而他现在正需要这个伏笔,来解开他心中的疑惑。   凤池环绕苍梧树,分为大大小小几百个湖,可苍梧树之后的那个湖却是面积最大的湖,也是最初的凤池。   沈灼一路涉水走绕到了那棵巨大的苍梧树的背面,踏入那片最庞大的湖水。   湖面清透如镜,非常安静,没有一个人或者生物在此栖息,毕竟是只有凤族之主才敢踏入的地方。   夕阳的残辉落在水面上,泛起淡淡的金色。   沈灼站在那片巨大湖水的正中央,仰头看着头顶生存了数十万载的苍梧树,一头长发漂浮在水中,染着淡淡的金色。   他看着头顶昏黄的天空,露出了个算是友好的笑容来,动用神识向周围而去。   [这世界由我创造,是我一点一点勾勒出来的,天地万物,星辰大海,宇宙苍穹,都是我创造出来的,包括你。]   天地寂静无声,沈灼静静凝视着眼前的的天空许久,直到脖子都酸了都没有等到任何回应,仿佛刚才那道天雷只是偶然。   沈灼蹙了蹙眉,难道他猜错了?又或者是那个意识还只是个意识,并不能像他一样具有人的意识?   想想也是,天道通常就是个世界意识,哪能像他一样化成人啊?   啧啧,想想忽然有点优越感,怪不得他家半神大人能看中他,毕竟也不是每个天道都能像他这么优秀。   沈灼挑了挑眉,将目光放在了那棵巨大的苍梧树上。   说是苍梧,那必定跟普通梧桐树不一样,除了体积和生长年龄方面不同外,眼前这棵苍梧树还有一点不同。   万物之嘉,上通天命,可探天道。   他方才试探过另一个世界的存在,对方虽然没有回应,但若真的存在,他便可以用这苍梧树探寻到对方的存在,若不存在……   沈灼勾起嘴角,他就用这苍梧树探寻他自己这个天道的意识,寻找被长冥封下了的那段记忆,找到神元所在!   长吸一口气,沈灼抛却脑海里的一切杂念,开始专注于识海之中,调动全部神识逐渐笼罩了这片凤池。   不远处正在打坐的琦央忽然睁开眼站了起来,目光凛然地看向苍梧山,正要有所行动,却被云端拦住了。   “无碍。”她说。   琦央嘴唇紧抿, 目光锐利,许久后才长出一口气,重新开始打坐,心里却一直不能安静。   忽然识海里响起了云端平静的声音,[专心,你神魂受损,以免入魔。]   [……嗯。]   琦央也知道其中危险,立刻摒弃了杂念,专注于修复神魂。   而另一边沈灼也将神识覆盖了整个湖面,并且分出了一丝神识向苍梧山试探过去,结果非常意外地,他居然察觉到了一丝带着友好亲昵的神识。   沈灼心中一喜,这种亲昵跟当日在镇天门天地灵气表现出的亲昵非常相似,看来这苍梧树也是能察觉到他的存在的。   他胆子顿时又大了些,放出神识探向苍梧树的核心。   天道意识,天道意识……   “眼前”一片混沌,整个神识似乎恢复到了最初状态,沈灼有些怀疑,但四周包裹的善意亲昵让他还是往里探去。   渐渐地,里面露出一点光芒来,其实也不算是光芒来,沈灼怀疑那只是自己的一种意识,大概只是他要找的东西就在那里所以才以光的形式来体现。   他心提了起来,有些激动,似乎马上就要看到所谓天道的意识了。   那点光芒愈盛,沈灼操控着神识直接踏了进去……   看着眼前一片漆黑,沈灼顿时懵了。   咋……咋回事?   沈灼扭头看了一圈,发现四周都是一片漆黑的。   “卧槽?”   沈灼慌了,他居然找不到出口了?他被困住了?   这特么怎么回事?!   “苍梧树?”   他大喊了一声,声音似乎传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可他却只看到一片漆黑,这状况和当初身处幽冥幻境十分相似,可困的却是他的神识。   沈灼忍不住骂了妈卖批,心说自己咋跟这小黑屋这么有缘么!   所幸有了一次经验,沈灼心也定了些,想着凤族的人应该会发现自己的,急也没用。   可他觉得奇怪,这苍梧树明明对他表现的很友好,怎么突然就把他关起来了?   猜测着自己现在应该是在苍梧山的神识中,他四下转了转,忽然看到不远处的黑暗中泛起些许晶亮的光,五彩斑斓的,十分绚烂。   沈灼下意识朝那个方向走过去,看着那片斑斓的晶亮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儿看见过这一幕。   走了几步后他停下了脚步,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发现那片晶亮的地方似乎扩大了,也更亮了。   他皱了眉,站在那里看了会,发现那片晶亮越来越多,最后以一种潜移默化的速度扩散到了他眼前整个视线,最后完全包围了他的四周。   沈灼看着看着忽然就想起来了,这特么不是3D星空图么?   他看着眼前五彩斑斓的黑暗,仿佛自己身处无尽的宇宙之中,左右都是灿烂的星辰,抬头看去,一片巨大的星云正漂浮在他头顶。   他想起了什么低头看了一眼,顿时吓了一跳,他居然站在了一颗星球之上。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周围已经漂浮着无数大大小小的星球,碎石形成的巨大卫星带就在他脚边,以一种缓慢的速度转动着。   心慢慢定了下来,也没有失重感,沈灼就那么打量了起来,权当是在看全息投影了。   眼前似乎就像是真的宇宙一样,它由漆黑的混沌诞生星辰,星辰们有了运行的规律。   如此亿万年,千万年后,某颗星辰耗尽了生命,一场无声的巨大爆炸在宇宙深处发生,像一场盛大的烟花,那光照在沈灼脸上,他似乎也感觉到了滚烫的热度。   许久许久之后,那光亮终于消失,又或者是被黑洞吞噬,宇宙再次平静下来。   有一场流星划过,催生了一系列的变化,于是某颗星球上开始诞生生命,万物自此开始繁衍。   沈灼恍然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一切似乎自己在这里站了千万年,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他摇摇头保持清醒,再抬头时发现眼前的星空前居然站了一个人。   沈灼下意识后退一步,手上阵纹迅速流动,整个人都戒备了起来。   那人远远从宇宙深处走来,踏着万千星辰,一身白衣墨发,容貌倾世。   沈灼终于看清了对方的脸,整个人震惊在原地,脑海中一片空白。   “怎么可能……” 第222章 另一个我   眼前这个人有着最熟悉的脸,却是完全的姿态,沈灼一时间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可他知道不是。   一阵头皮发麻后他瞬间冷静了下来,他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人。   他刚要开口,就见对方笑着问了句,“头皮发麻了?”   “……”   沈灼瞬间有种被看透了的感觉,当即冷笑了句,“是啊,被我自己帅的头皮发麻。”   眼前的人一身白衣,及地黑发,有着和沈灼一模一样的脸,甚至连笑时嘴角上扬的角度一样。   “你还是老样子,自恋又自负。”   “你能不能换张脸再说?”   对方故作惊讶地扬眉,“当然不能,这是我自己的脸。”   “……”   沈灼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要点逼脸?我这正主在这儿呢!”   “我也是正主啊。”   那边那个沈灼朝他眨了眨眼,“你小时候九岁装逼失败的事了解一下?”   沈灼惊愕地嘴张了又闭,最后只吐出来一句,“卧槽……”   “别操了,说说你现在什么状况。”   “……”   沈灼瞪着眼睛看他,“难道不是你先告诉我你是什么状况?你到底是谁?”   “你心里不是早有猜测了吗?”   对面那个“沈灼”张开双手,衣袂拂动,浅笑道,“我就是你,那个屡屡阻止你探知真相的你啊。”   沈灼脸色冷了下来,“我怎么不知道自己喜欢给自己挖坑?”   “咳,现在的你当然不会了,以后就不一定了。”   “那你是不是该告诉我以后发生了什么,让我变成了这样的你?”   “……”   “沈灼”的笑容收敛了些,目光变得复杂深邃,“我不能告诉你。”   沈灼毫不惊讶,凉凉地问了句,“所以你现在是来跟我叙旧的?”   两人沉默片刻,沈灼掀起眼皮看着不远处那个自己,淡淡地问,“所以,你不想回家了?也不要老妈了,是吧?”   那个“沈灼”笑了笑,“我已经回去过了。”   “……”   沈灼瞪大了眼睛,“你再说一遍?”   对方笑着回道,“我不仅回去了一趟,还回来了。”   沈灼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卧槽你都回去了你还回来干嘛!”   对面的那个“沈灼”定定看着他,笑容浅淡,“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沈灼一怔,忽然想起了什么,垂下了眼帘,没有回话。   一声叹息,对面的那个“沈灼”的声音低沉了许多,“你觉得长冥不爱你,不愿为你放弃长生之路——”   “我没有!”沈灼下意识反驳。   “在我面前即是在你面前,你根本不需要掩饰什么。”   “……”   “沈灼,问问你自己,有没有想过为长冥放弃回家之路?”   “我……”   沈灼心里恼火,冷笑道,“可笑,你这是在偷换概念,这两件事能类比吗?我真怀疑你在这里待了太久脑子已经糊涂了!”   对面的“沈灼”并不恼怒,自顾自说着,“这个世界是你创造的不错,可它自己变成了一个真实的世界,不仅仅是你的书,那些人都是真实的。”   沈灼嗤笑一声,忽然觉得这话耳熟的很,猛的脸色一变,抬头看着对面的“沈灼”,“你别告诉我另一个世界意识就是你。”   “不是。”对方摇头。   沈灼松了口气,不是他自负,要是别人他还能斗一斗,可要是面对他自己他还真有点难办。   “这个地方是苍梧树的核心,也就是你所想探究的天道意识,此刻的我也只是一道神识,跟你说完这段话后我就会消失。”   “那就别废话,赶紧说。”   “沈灼”古怪一笑,“你似乎很排斥我?”   “不然?”   沈灼哼笑一声,“过去的我不是我,未来我不是我,只有现在的我才是我,对你来说也是。”   对面的“沈灼”毫不意外,“也是,正如你所言,哪怕是未来的自己跟长冥在一起肯定也是不可以的。”   沈灼非常认真地点头,“对。”   对方笑着摇摇头,而后抬头看过来,“沈灼,你有答案了吗?”   “什么答案?”   “回家,还是长冥?”   “你回家了,不是又回来了吗?”   “你怎知我不是后悔了?”   “……”   沈灼心头一跳,“长冥呢?”   白衣沈灼看着他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你觉得我为什么这么问你答案呢?”   一阵恐慌漫上心头,沈灼忽然烦躁起来,“你是年纪大了吗?说话能不能别磨磨唧唧的?”   “现在的你即是未来的我,我知道你将要经历的一切,神元你会拿到,神墟你会找到,家你也能回去,可你会很失去很多东西。”   “包括长冥么?”   “也许。”   白衣沈灼脸上是黯然的笑,“至少,在我留下这段神识时,我们依旧不曾在一起。”   沈灼握紧了手,“……因为我的选择?”   “不全是,可你该问问自己,对你来说,长冥到底是怎样的地位,你让他放弃长生,可你愿意为他放弃回家吗?你对他的爱又有多深?”   “……”   沈灼回答不出来,他刚才听对方说已经回家后的第一反应就是狂喜,然后脱口而出就是质问你为什么回来,他根本没想到长冥……   他会怎么选昭然若揭,而现在看来他在未来果然选择了回家,最后又因为后悔而回到了这个世界,可他似乎却已经失去长冥了。   现在他知道了后果,他该怎么选?   他依旧不知道。   “未来的他……”   “他爱你。”   沈灼心头一热,百般复杂的感觉涌上心头,让他禁不住鼻子一酸,“是吗……”   “你打动了他的心。”   “那他是因为我没有选他而不再爱我了吗?”   “不,正如你没有选他一样,在修仙路面前……”   白衣“沈灼”的神色有些淡漠,“他也没有选你。”   沈灼身子一僵。   眼前的白衣沈灼慢慢变透明,连一句提醒的话都没留下就消失在眼前。   下一刻沈灼看到了云天雾境一闪而过,接着便是朝日宗泽混乱错杂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他听的头昏脑涨。   神识骤退,他猛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出来了,他站在这片巨大的湖水中,孑然独立,一时间恍如隔世,那个穿着白衣的自己像是他做的一个梦般。   可他知道,那不是梦。   凤池结界中的天色早已暗下,沈灼站在冰冷的湖水中抬头看向漫天星辰,忽然觉得很累很累,累的他往后倒在了湖水中,冰冷的湖水浸透了他四肢百骸,像要冰冻了他的灵魂一般。   沈灼忽然很茫然,他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远在三途峰之上的宫殿中,一身黑衣银发的半神忽然抬头看向灵都之北的方向。   一道水镜凭空出现,里面却是一片白茫茫。   长冥目光加深,下一刻水镜中出现了秦煌的身影,背景是一片广袤深林。   “你在何处?”   “嘻嘻,尊上是想问夫人在何处吧?”   秦煌抱着胳膊靠在一棵大树上,表情戏谑,“能隔绝尊上神识的地方可不多,凤池便是其中之一。”   凤池……   长冥不再出声,对面的秦煌探着头笑问,“尊上如此突然地问我,难道是夫人做了什么惊动您的事?”   长冥没有回他,挥手散了水镜,看着脚下的灵都神色莫辨。 第223章 三千年内   沈灼回去时才知道为什么凤族人没来找他,因为他在无意中用神识将这片真正的凤池用结界圈起来了,他们进不来。   回到苍梧树前的那处小湖时,一眼看到的就是琦央冷漠的脸,以及云端平静的目光。   其他人都还在打坐,沉浸在修炼中,似乎还有了境界上的感悟,非常忘我。   至于夙天明,重羽表示再泡个三五天就差不多了。   沈灼点头道谢,便拖着疲累的身体上了岸,选了一处被苍梧树叶遮住的地方躺了下去,闭上了眼。   湖里的牵机慢慢走上岸,爬到了他身边蹲下,低声问,“大大,你很累吗?”   “嗯。”   沈灼眼睛都没睁开,轻轻拽住了他的衣服道,“陪我躺会儿。”   “奥,好。”   牵机乖顺地躺在他身边,发现他原本湿透的衣服居然已经干了,包括自己身上的也是,心里不禁感叹这凤池的水真的很神奇,按照这设定,应该是又回到凤池中去了,毕竟没有人能带走凤池的水。   沈灼感觉到他躺在了自己身旁,慢慢挪了过去,抱住了少年的半身,依偎了过去。   “大大?”   牵机倒是没多想,就是觉得自家大大有点不对劲,便抬头问了句。   “没事,就是有点累。”   沈灼将少年搂在怀里,眼睛睁开了些,看着苍梧树将一片大叶子盖到自己身上,低声道,“想家吗?”   “还好,有时候会特别想,有时候就还好。”   牵机以为是自己急着要回家给大大的压力太大,忙补上一句,“其实我不急的大大,这两边时间的流逝不是不一样吗?我在这里待了一年都不到呢,还好。”   “是吗?”   “嗯嗯。”   沈灼便不再说话了,缓缓闭眼,像是睡着了。   牵机一时有点莫名。   这时云端与琦央走了过来,对上牵机求助询问的目光,琦央解释了句,“他使用神识过度,累着了,休息一晚便好。”   “使用神识过度?”牵机疑问。   琦央冷哼了声,“神识覆盖整个凤池,就是族长也吃不消。”   牵机扭头盯着沈灼紧蹙的眉头脸看了好一会儿,然后轻轻摸了摸他的后背,靠过去也闭上了眼。   “我陪大大睡一下,等会再泡可以吗?”   “……可以。”   琦央看着这两人一起躺着,还真睡上了,顿时有些无言以对,只好扭头看向云端,“他真是云钦要找的人?”   “他能与苍梧树交谈。”云端一句话打消了她所有的疑问。   是啊,世间谁能主动与苍梧树交谈,连凤族族长也不可以,他们凤族从来只是等待苍梧树的庇佑,却不敢随意窥探天命,否则也不有天命一族了。   “可他在凤池中险些入魔。”   凤池之水能荡涤天下污秽邪妄,可这沈灼竟在凤池中入魔,甚至还差点毁了凤池,这无疑是上古大魔才能做到的事。   “掌门自有定夺。”云端回道。   琦央无法,抬头看向湖水中打坐的龙骧,目光柔和了些,“不过他既然能将族长安全送回来,我就不会对他如何。”   “凤前辈当年陨落之事可查清了?”   “没有。”   琦央的眸子瞬间冷了下来,“族长明明深居凤池,为何会突然出去,又不见踪影,我怀疑有内贼,毕竟外人没有办法将消息带进来。”   云端十分认同,凤族的结界是上古第一任族长留下的,毫不自负地说,连半神长冥的神识都无法窥探进来,除非对方能控制苍梧树,但那是不可能的。   “可有眉目?”   “嗯。”   既然有了眉目云端便不再问,到底是别人的家事。   两人沉默片刻,琦央却转而问起了她,“魔族蠢蠢欲动,云钦前辈可是为了此事而出山?”   “非也,魔族出世非大劫,真正的劫在三途峰那人身上。”   “什么!”   云端一句话惊的琦央差点跳起来,她怎么也想不到也不敢想到三途峰那位身上去。   “三途峰那人要出手?为何?他不是已经沉寂万载了吗?为何——”   琦央忽然看向湖中的龙骧,“是因为他?还是因为……他?”   她扭头看向身后的沈灼。   “卦象不明,只道三千年内有另一半神将出世。”   “另一位半神?”   琦央脸色大变,“届时三途峰那位势必会出手,云钦前辈可看到是谁赢了?”   云端这次沉默了一会才道,“诡谲莫测,赢者输,输者赢。”   “什么?”琦央没听明白。   “我也不懂,但我们该出来了。”云端说。   琦央神色凝重,“凤族族长涅槃之前,神魂会与苍梧树接触,可窥探刹那天命。”   云端看向湖水中的龙骧目光微动,“是么。”   沈灼其实并没有睡,至少直到云端说完那番话前他是没有睡的,也因此对云端的来意了解了几分,不过对方显然没想瞒他,否则也不会这么随意地就说了出来,这也代表着对方是在向自己表示诚意,让他明白自己是站在他这边的。   至于她说的另一位半神他当然知道是谁,但却不是三千年,时间提前了至少两千多年,可他明白,剧情已经改变了,龙骧在自己的帮助下很有可能提前成为半神,但那时长冥势必会动手,到那时他已经没有理由再阻拦了。   此刻他对白衣沈灼的话忽然又明白了几分,摆在他面前的似乎不仅仅是回家和长冥,若他就这么回去,按照剧情发展下去,长冥一定会死。   他该问清楚的,问清那个白衣沈灼为什么要回到三千年前,他在找什么,想做什么。   他在留下这段神识时,长冥没有和他在一起,是因为他选择了长生路,还是因为……他已经无法选择自己了。   沈灼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投进一个没有底的深渊中,浮浮沉沉,没有着落,前面像是有一层黑雾迷蒙着,他怎么也走不出来。   他睁开眼低头看了眼怀中的牵机,不禁一笑,这小子都已经睡着了。   揉了揉他软软的头发,沈灼心想,总归要把这小子送回去的。 第224章 误闯   沈灼这一觉足足睡了三天三夜,醒来时看到的就是所有惊喜又担忧的脸,洪月直接哭了出来。   “别哭,没死呢。”   沈灼沙哑着嗓子揉了下自己的额头,像刀劈一样的疼,“嘶……我头怎么疼,谁打我了?”   “谁敢打你?从来只有你能伤你自己。”龙骧没什么感情的声音响起。   沈灼撑着床坐起来,看向门口的人,笑了笑,“呦,大侄子,身体恢复的不错啊。”   龙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没吭声。   沈灼扯了扯嘴角,扫了屋里的人一眼,发现少了个人,“小千呢?”   “他……”   “大大——”   他话音未落,门外就跑进来一个人,一头扑进了沈灼怀里,哭的撕心裂肺。   “大大你吓死我了!我特么以为自己把你勒死了!”   “……”   沈灼感觉自己多养了个傻儿子,说起来,他还真有点想自己那个傻儿子了。   “小千啊,起来,爹……我没事。”   “真的吗?”   牵机泪眼汪汪地抬头看着他,沈灼一脸慈祥地看着他,“回头给你介绍个弟弟认识啊。”   “……弟弟?”   “嗯呢,跟你一样傻。”   “……”   牵机擦了眼泪皱眉看他,“大大你可真没心没肺的,我可真被你吓死了。”   “好好,我知道了,我没事,别担心了啊。”   沈灼揉揉他脑袋,扭头问了句,“我睡了多久?”   “三天三夜。”   宁飞月担忧地看着他,“沈大哥,是不是上次的病还没好啊?不是说凤池的水可以治百病么?这为什么还……”   “飞月。”薛君觅开口打断了她。   宁飞月一滞,也知道自己这么说不太合适,便低头咬着唇不说话了。   薛君觅走到床前,俯视着沈灼,“你那日去了真正的凤池?”   沈灼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我告诉他的啊!”   重羽笑嘻嘻地走了进去,一边卷袖子一边问沈灼,“沈大哥醒了啊?”   “嗯,夙天明怎么样?”   “差不多了,醒了就可以了,倒是你沈大哥,你也太大胆了。”   重羽都皱了眉头,“苍梧树连凤族族长都不敢碰。”   “苍梧树?”   江离忽然出声,紧盯向沈灼,“你碰了苍梧树?”   其他人对苍梧树不甚了解,因此没什么反应,可赵空元就瞪大了眼睛,“你碰了苍梧树?你居然敢……不是,你能碰苍梧树?沈灼你不得了啊!睡了三天三夜,一点不冤。”   宁飞月蹙眉,“难道是触怒了凤族的神灵祖先?”   “差不多吧,不过苍梧树比凤族祖先还要厉害。”   赵空元啧了啧嘴,揶揄地看着沈灼,“传说苍梧树可上通天界,感知天意,沈灼,你难不成是想与天道对话?”   “能与天……天道对话?”玖源询问地看向江离。   “有这么个传说,不知真假。”江离说。   重羽闻言不假思索道,“是真的。”   除了沈灼与牵机,众人都是一惊。   “真的假的……”   宁飞月一脸震惊,转而好奇地问沈灼,“那沈大哥你找到天道了吗?”   她这么一问其他人也都看了过来,连牵机都疑惑,天道不就是大大自己么,还怎么找?   “呃……”   面对众人好奇的目光,沈灼张了张嘴,扯出一抹微笑来,“当然没有,我一炼气的修士还能跟天道对话?”   众人呼了口气,也不失望,要真能跟天道对话才是出了鬼呢。   赵空元嗤笑一声,“就是,你别以为你是空——嗷!姓沈的你踹我干嘛!”   “腿抽筋。”沈灼一脸淡定地看了他一眼。   赵空元被他那一眼看的心里一咯噔,忽然想起来自己刚才差点说漏了嘴,顿时心虚地闭了嘴。   “空?空什么?”   江离瞅了两人一眼,“你刚才想说什么?”   “空……空口说白话。”赵空元讷讷地接上。   江离没再多问,回头叮嘱了 沈灼一句,“此处是凤族之地,不要再妄动,否则触怒了凤族后果不堪设想,待夙天明醒来后我们就离开。”   沈灼点头表示不会再惹事,其他人也都没敢吭声。   等江离把玖源拎着一起走了,他们才松了口气。   “江师叔最近越来越恐怖了。”宁飞月拍了拍胸口。   “他说的不错,是我擅自误闯,稍后我会向琦央姑娘道歉的。”   沈灼虽是这么说,但在场的几人除了赵空元洪月之外都不是很信这份说辞,毕竟沈灼的神秘在他们看来是公开的秘密,但他们愿意假装相信。   大约是有人通报了,沈灼醒后不久琦央云端就过来了,一同过来的还有朱露。   沈灼抢在她们开口之前就先说了句,“误闯凤族禁地,实在抱歉。”   琦央一怔,随即很快反应过来,“嗯,无妨,我有话想跟你说。”   薛君觅等人有眼见的很,当即便找了借口离开了。   “你也出去吧。”   琦央看了眼朱露,朱露神色不变,颔首笑着离开了。   她刚离开,琦央就挥手布下了结界,将这间屋子隔绝了起来。   沈灼见状也从床上下来,走到桌边坐下,“二位也请坐。”   两人在他对面落坐,云端先开口问了句,“身体如何?”   “挺好,多谢关心。”沈灼笑笑。   琦央嘴唇动了动却没说话,又看了云端一眼,才问道,“沈公子,凤族不善言语,我便直言相问了,你从苍梧树处都看到了什么?”   沈灼刚醒,也没什么心思跟她拐弯抹角,直接回道,“什么也没看到,看到了也不能跟你说,天机不可泄露,琦央姑娘应该知道,所以无论你信与不信,今天你是无法从我这里知道什么。”   琦央眉头一皱,“你……”   “不过作为补偿,我可以告诉你另一件事。”   “你说。”   “那个朱露,趁早杀了吧,当然杀之前记得逼问一番。”   “朱露?”   琦央有些诧异却不带疑惑,转瞬便镇定了神色,“你有何证据?”   “没有证据,可我在此告诉你就是她将凤于绯骗出凤池,然后再联合外人将凤于绯诛杀,逼得她自焚,神魂化为凰灵玉遁逃,而后寄居在龙骧身上,我那侄儿之所以落的家破人亡也是由此而来。”   沈灼抬头看了她一眼,继续道,“信与也不信随你,我没有许多心思去找证据,那是你的责任,我要做的就是保护我那侄儿,必要时,会直接杀了朱露,届时还望琦央姑娘不要阻拦,否则我与凤族的一番交情怕是要无疾而终了。”   琦央没想到他会一下子把话说的那么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最后只回了句,“我知道了。”   之后就离开了,剩下云端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沈灼。   沈灼也不心虚,也打量着她。   云端当先开口,“我师父说你与三途峰的那位有一段缘。”   “请去掉一段,谢谢。”   “……” 第225章 隔墙有耳   云端一向很淡定,但这次还是有些意外,她实在没料到沈灼会如此果断且主动地承认了他与三途峰的那位的关系。   然而转而她就镇定下来了,大概因为她一开始就对她师父的话有所怀疑,毕竟她怎么也想不出有什么人能与三途峰上的那人产生什么姻缘纠葛,也不能想象眼前这人居然会对三途峰上那位生了情愫,这两桩事无论哪一件都颇不可思议。   “关于我,令师是怎么说的?”沈灼问出了自己一直好奇的问题。   “应劫之人,天地之劫。”云端说。   “就这样?”   沈灼很意外,他本来以为对方知道点什么东西,可结果对方只是算出了自己是应天地之劫的人,至于那个劫,大约就是云端之前说的长冥了。   不过想想也是,他给云钦的设定还不到观世境,不可能知道他真正的身份,能算到长冥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也算是原剧情的一部分,只不过多了个自己。   “依令师所言,我在这天地之劫中是个什么角色呢?”   “众生生灭,在尔一念之间。”   “……”   沈灼一怔,忍不住笑了,“这个尔,该是指那位半神大人吧?”   云端看着他,“是你。”   “我?难道令师觉得三千年后的另一位半神会是我?”   “非也。”   云端轻摇头,“这个问题我问过,家师说第二位半神另有其人,但这天地之劫,在你一念之间。”   “在我一念之间……”   沈灼笑出声来,抬头表情莫测,“你相信一个差点在凤池入魔的人?”   “信。”   云端回答的毫不犹豫,“师父的卦,从未出过差错。”   “……”   对于这个迷信的世界沈灼表示无话可说。   “那你此行是来找我的?”   “一半,家师希望我能请到你回师门,另一半恕我不便告知。”   “不要紧,等等,请我回师门?”   沈灼有些吃惊对方的主动,“回虚境天?”   云端目光不变,似乎并不惊讶他会知道自己的来历,“是。”   “我会去的,只是在此之前我有很多事需要处理,首先我要去一趟天命阁。”   “无妨,沈公子你什么时候想去都可以。”   “这也是你师父说的?”   “是。”   “他还说什么了吗?”   “师父说不可得罪你,因为我们打不过你。”   “……还有呢?”   “不可让半神长冥知道我们此行是来找你,以及来找你的目的和原因。”   “……”   好吧,沈灼现在已经对这个云钦完全提起兴趣了。   “你师父说的不错,以后但凡没有上古结界的地方,不要透露这些事,否则你们怕是回不去了。”   “在下明白。”   沈灼算算时间,离虚境天正式出现在世人面前也没有多久时间了,而在此之前,中洲将面临一次大变,主角也终于开始崭露头角,在大能修士中占据一席之地。   “云端姑娘,我有一事想请你,不,想请虚境天帮忙。”   “请说。”   “……”   另一边琦央走出沈灼的屋子后当即冷下了脸,问及左右随侍族人,“朱露呢?”   那女子告诉她朱露正在陪那几个新来的客人。   朱露停下脚步,神色几番变换,然后甩下那族人向朱露的房间掠去。   那族人怔在那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犹豫几番后向前厅而去。   朱露本在前厅与宁飞月等人套近乎,门外忽然来了个族人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她目光微滞,却还是笑着跟宁飞月说笑了几句,才说自己有事要先离开。   宁飞月自然应允,让她先去忙。   “这个朱露姑娘可真是温柔啊。”洪月看着她离开感叹了句。   宁飞月还没接话,一旁啃着灵果的牵机忽然讽笑了一声,“你可真容易骗。”   洪月眉头一皱,“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好心提醒你罢了,否则被卖了都不知道。”牵机得意地瞅了她一眼。   洪月一口气没上来,瞪着他“你”了半天,然后扭过头去了。   牵机见她生气有点心虚,“那什么,我不是针对你啊,我说那个女人呢。”   宁飞月看这两人忍不住笑,“人家朱露怎么你了?”   “她……”   牵机刚张嘴又闭上了,神秘兮兮地摇摇头,“隔墙有耳。”   “……”   宁飞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洪月不屑地哼了声。   牵机急了,“你们别不信,要不是大大没发话,我早忍不住了!”   玖源默默点头,“这倒是。”   其他人也忍不住点头,牵机这娃聪明是聪明,就是话忒多了点,跟天命阁一贯的风格很不像。   “沈灼没说不代表不让你说啊是不是?”   赵空元给他三言两语说的好奇起来,哄着牵机道,“你告诉我们又不会怎样?总归与我们无关。”   “可……”   “既与我们无关又何必知道?”   江离开口打断了他的话,眼神有些凉地看了几人一圈,“青麟盛会就快到了,好好修炼别忘了正事,明日一早我们就动身离开。”   “明日一早?不是说等夙天明醒来么?”赵空元问道。   “他醒了,刚才我去看过,不过又睡下了,神识损伤过大,要休息一段时间。”   江离抬眼暼向他们,“他是皇室的人,参不参加与我镇天门无关,可你们得参加,别一天到晚的惹是生非。”   几人乖乖应了,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吵闹声,众人疑惑不已,这里可是安静平和的凤池,居然有人吵闹?   “我去看看。”   宁飞月刚走出去就看到那位琦央姑娘带着人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她心里一咯噔,扭头看向牵机,“完了,怕不是你造谣被人家听见了,那位琦央姑娘带人过来了!”   “哈?”   牵机一脸莫名地走过去看了眼,“我什么造谣了?我说的都是真……不对,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啧啧,隔墙有耳啊。”   “……”   两人说着琦央也过来了,张口就是一句,“朱露呢?”   宁飞月挑眉,“朱露姑娘?她刚走。”   琦央闻言眉头一锁,正要说些什么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琦央,你莫不是真把自己当成族长了?青天白日的,就带着人耀武扬威,你要造反不成?”   琦央的双眸彻底冷了下来,转过身看向来人,正是朱露搀扶着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妪朝他们走了过来。   “见过宁长老。” 第226章 在线撕逼   “长老?凤族也有长老?”   赵空元对凤族了解的并不多,这会扒着门听墙角听的津津有味,“看这阵仗,怕是这老凤凰小凤凰要内斗了?”   宁飞月白了他一眼,“你哪天非得被你这张嘴给作死。”   赵空元对她咧嘴一笑,“咱有龙骧在,凤族早将我们奉为上宾了,没事的。”   “那也容不得不敬。”   江离幽幽暼了他一眼,“上古凤族禁地,弄死你们跟闹着玩似的。”   赵空元咳了声,默默闭嘴站到了薛君觅身后。   “凤族内事,我们尽量还是少听少管,以免惹火上身。”薛君觅说。   “那什么,我们就看个热闹。”   牵机饶有趣味地看着外面的,眼睛里露出精光,“你们看着,那个朱露要倒霉了。”   “怎么说?”宁飞月立刻来了兴趣。   “贪欲罢了。”龙骧在一旁淡淡回了句。   几人惊诧地看过去,龙骧嘴角勾起薄凉的讽笑,“我也是刚知道。”   薛君觅恍然,“凤前辈醒了?”   “嗯。”   于是几人都明白了,这事怕是与凤于绯有关,便纷纷将目光投了过去。   而那边那位宁长老的地位显然颇高,一出来琦央身后的族人都恭敬地行礼,喊了句,“参见宁长老。”   琦央却是冷冷地看向宁长老身后的朱露,对方正笑看着她,“琦央姐姐,宁长老在此,你应当行……”   “朱露!”   琦央陡然喊了她名字一声,声音冷厉,甚至还带着几分咬牙切齿,让其他人都是一愣,包括那个宁长老。   朱露心里一咯噔,却还是笑道,“回代族长,朱露在。”   “我还未找你对质,你就找来了靠山,你这是做贼心虚么?”   “琦央。”   宁长老皱眉喊了她一声,“这话是怎么说的,我难道糊涂到了替别人当挡箭牌的地步吗?”   “难道不是么?”   出乎意料地,琦央居然也冷冷地回了句,让众人都吃了一惊。   宁长老更是震惊,“你……说什么!”   “让开。”   琦央此次显然是要真格的,看也不看宁长老一眼就要往前抓人,宁长老手中拐杖狠狠一砸,怒道,“琦央!你胆大妄为!”   “真以为我动不了你吗!”   琦央双目圆睁,手上出现一条白光组成的鞭子,一鞭子挥向宁长老,趁她躲让时直接颤向躲在后面的朱露。   “唔!”   长鞭快的只有白影,朱露连躲都没来得及躲就被神色恐惧地缠住了脖子,当空拽了过去,鞭子勒得她脸色通红。   “砰!”   琦央愣是将人凌空拽到跟前扔在了跟前,一脚踩在了她后背,厉声道,“我若要杀你,谁也拦不住!”   这一系列动作只在一瞬间,快的众人都是一懵,等反应过来时朱露已经神情痛苦地被踩在脚底了,狼狈不堪。   谁也没想到琦央会如此暴躁,甚至一言不合直接动手,还是当着长老的面,还一鞭子甩开了长老,彪悍的让人震惊。   包括扒着门听墙角的镇天门一群人。   “太……剽悍了。”赵空元目瞪口呆。   “怎么,有意见?”宁飞月斜眼看他。   “不不不,我喜欢,跟你一样直爽真性子。”   赵空元想想又加了句,“对,率真,比扭扭捏捏玩心眼子的好太多了。”   宁飞月忽然想笑,因为他知道这人肯定又想到自己那妹妹了,啧啧,这得是多大的阴影。   旁边玖源却是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只是好奇,“这是怎么回事?”   问的自然是龙骧,可牵机却开了口。   “那女人,朱露,是她害的凤于绯。”   一句话让几人神色一变,心里清楚今天这事怕是不能善了了。   “琦央怎么知道的?”   薛君觅却突然问了句,看向牵机,“你提供的线索?”   “不是。”   牵机摇头,若有所思道,“可能是大大。”   说完他就捂住了嘴,抬头一看,果然都看着他呢。   “沈大哥也知道?”   宁飞月觉得奇怪,牵机知道这事正常,毕竟是天命阁的人,知道些秘事不奇怪,可沈灼只是朝日旁系,怎么会知道?   “呃……我告诉他的。”牵机随口扯道。   江离挑了挑眉,“这种秘事也能随意告诉别人?”   “是啊,天命阁就没有点规矩什么的?”赵空元问。   “那是对别人,对我没,反正阁主什么规矩也没给我说过。”   牵机这话说的倒是真情实意,因为那位朝日宗主真的没限制过他任何事。   几人对视一眼,忽然在心里生出来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来——这天命阁阁主该不会要培养这小子当继承人吧?   “琦央!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立刻给我放人!”宁长老反应过来后立刻呵斥她放人。   琦央神色冷然,“宁长老,此地是凤池,她一只朱鹭精你也护着不成?”   宁长老一愣,“琦央,你是不是听信了什么谗言,对朱露有什么误会?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她么?”   说完她还有意无意地扫了眼门后的宁飞月等人,没办法,毕竟这群人一来琦央就变了个人似的,甚至还让那些外人踏足凤池。   “以前是挺喜欢她,无她,就冲她是族长救回来的也要送上三分薄面,否则区区一只朱露精如何能踏足凤池?你说可以?”   琦央手上拽着鞭子,勒着朱露的脖子让她抬起脸来,笑的阴冷,“可谁知,引来了一只祸害!”   “够了,此乃族内事,回头再议,你先放了朱露,她可是族长的义妹,你莫轻信他人凭白生了误会。”   宁长老顿了顿又似不经意地问道,“我听闻你不仅将外人带进来,还让他们踏足凤池?你莫不是忘了族规了?”   “宁长老,这族规我来日再与您议,今日,我非杀了这畜生不可!”   琦央话音未落,踩在朱露身上的那只脚高高抬起,然后狠狠一脚踏下。   “噗——”   朱露一口血吐出来,趴在地上恨恨地瞪着琦央,“代族长,不知我犯了什么罪?你又可有证据?否则……你这般怕是难以……服……服众……”   说着又是一口血吐在了地上。   牵机看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这般,一时不忍别过了头去。   赵空元见状揶揄了句,“呦,刚才不是恨不得人家遭报应么,怎么又不忍心了?”   牵机白了他一眼,嘴里嘀咕道,“我们那里可没有这样的事。”   他声音虽不大,但在场的都是修士,哪能听不到,几人都听的清清楚楚,一时间有点疑惑。   这牵机与沈灼是同乡,并且可能还是同族,不然这一见面就跟亲弟弟一样的,既然如此,也就是说沈灼的家乡很平静,连打女人的都不会出现,那必然不是修士聚集的地方,因为修士之间斗起法来根本不分男女老少。   “你家乡是什么样的啊?”   最先问出来的是洪月,因为就连她从小都见了不少这样的人,连当街行凶的都有,这世道就是这么乱,普通人在修士面前不如一根草,只要不在大夏城池内,杀人根本没人理会。   “我家乡啊,那可是个好地方,那里什么都好,一片和谐,我活这么大都没碰见过杀人的事,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海里游的,我们那里的人都……”   牵机没说完,因为沈灼走出来了,并且听到了他的话。   他一下子吓的脸色苍白,这才想起来自己刚才差点泄露了大大的来历,这要是被坏人知道了,可能会害了大大的。   “你怎么了?”宁飞月也看到沈灼来了,见牵机脸色突然这么难看有点担忧。   但牵机像是被吓到了一样,怎么也不肯说话了。   江离目光淡淡地暼了眼走过来的沈灼,薛君觅与龙骧对视一眼,皆未说话。 第227章 欠你家的?   沈灼过来时正赶上琦央直播撕逼,接着那一脚后又开始毁朱露丹田。   这下朱露真的害怕了,扭头向宁长老求救,可还没说一句话就又被踩了一脚,她眼睛瞬间发红,喉咙里发出一声急促的叫声,像垂死的鸟鸣,紧接着脸上出现密密麻麻的鸟羽,而后突然变成一只巴掌大的纯白鸟儿飞快逃出琦央脚下。   琦央冷眼看着,那张高贵冷艳的脸上甚至带着一丝残忍的笑意,宁长老心里咯噔一声。   果然,琦央在朱露快要飞向宁长老时,忽然朝她伸出手去,白色的鞭子狠狠抽在她的翅膀上,活生生将她一只翅膀抽断了,血撒落在地。   “啊——”   一个掺杂着鸟鸣的凄厉叫声刮破这片天空,朱露化成人形坠落在地,捂着自己血肉模糊的右肩痛苦凄厉地叫着,半边衣服被血染的通红。   一时间场面变得血腥起来,众人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宁飞了等人都吃了一惊,一点没想到这位看似好说话的琦央姑娘居然下手如此果断。   说实话,连沈灼都吓了一跳,虽然知道这位跟随过凤于绯与大夏正面刚过的凤族妹子脾气其实并不好,也不像他们看到的那样和气,可也被她突然发难吓了一跳,他本以为她会调查一番再发难的,没想到这么快。   沈灼挑了挑眉,难道找到什么激怒了她的东西?   “琦央,你疯了不成?”   宁长老完全被她的手段震惊了,反应过来后当即将重伤的朱露护在了身后。   “子夏。”   琦央忽然喊了句,身后那群族人中走出来一个高个子俊朗青年,他劈手将一样泛着金光的东西扔在了地上。   众人的目光聚集过去,宁飞月等人还在疑惑时,凤族的人却已经脸色大变。   “怎么回事?那是什么东西?看他们那一个个见了鬼的样子。”   赵空元见他们脸色都变了,连那个宁长老都不例外。   “凤翎,凤族之主的凤翎死后亦泛金光,待其主涅槃而归。”龙骧回道。   “奥,怪不得……你眼睛怎么回事?”   赵空元暼过去一眼,被他眼里一闪而逝的火红光吓了一跳,突然想到了什么,试探地问了句,“那位前辈一直在看着?”   龙骧这次没有回答他,而是神色怅惘地看着不远处的凤族人,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宁飞月意识到了什么,将赵空元拽到了一边。   “你拽我干嘛?”   赵空元却还是充满了好奇心,追问道,“凤翎又怎么了?”   “那是凤族之主的凤翎,身为一只朱露精她嫉妒,所以想方设法,甚至……不惜勾结魔族,将凤于绯骗出了凤池,然后杀死了她,拔下了那根凤族之王的凤翎。”   沈灼半靠在了墙上,像看好戏一样说着,事实上他在想自己怎么会写这样一段故事,之前觉得不错,可以铺垫凤族出世,可现在看来就是在给那群魔修添帮手。   “在山野妖精之中一直有个传说,据说凤族之王头顶上的那根翎羽是天道赐予的一份礼物,若山间精怪能夺得那根翎羽,就能化身为百鸟之王,凤凰。”   他的声音并不小,因此所有人都听明白了。   一只胆大的朱鹭,试图通过谋害凤族之主来达成自己化身为凤凰的美梦。   “痴心妄想!”   宁长老反手给了朱露一耳光将她打的吐了血,继而冷漠地俯视着她,“与魔族勾结?你好大的胆子!”   “同为万物生灵,凭什么凤族就能享醴泉,栖苍梧,居凤池,有无尽寿命,受尽天道偏爱,而我就要出生山林野草之中,疲于奔命,好不容易修成人形却还要低人一等?”   朱露瘫倒在地,满身狼狈,却是一点没有求饶的意思,反而神色从容地抬头看着众人,讽笑,“凭什么?天道不公!为何独独偏爱凤族?我不服!”   沈灼本都已经转过身不再看戏了,可听到她这句话后又停下了脚步。   抿了抿唇,他又搓了搓手指,忽然很想点根烟,也不抽,就那么点着拿在手上,可他现在没有烟。   在心里啧了声,他转过身朝那群人走了过去。   宁飞月心里一咯噔,忙开口阻拦,“沈大哥,那是人家……”   “嘘。”   牵机拦住了她,“大大生气了。”   “啊?”   宁飞月一头雾水,“他为什么生气?”   牵机冷哼了声,“那女人当着大大的面说大大坏话,简直找虐。”   宁飞月:“……”   凤族的人自然也注意到了沈灼的接近,那名叫子夏的青年伸手拦住了他,面色严肃,“阁下止步,这是凤族之事。”   “无妨。”琦央却开了口。   子夏皱了下眉,却还是让沈灼过去了。   沈灼对他笑笑,然后又迅速收了笑容,面无表情地走到了朱露面前,毫不顾及形象地蹲在了她面前,与她面对面看着。   朱露脸上犹带着刻骨恨意,此刻也毫不收敛地看着他。   沈灼对上她那双阴狠的眸子,点了点头,“若是要换个角度看,我大概还要夸你是个有思想的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很不错,也是,凭什么谁就比谁低贱呢是吧?”   朱露眼中恨意收敛了些,带着些戒备,她不知道沈灼想说什么。   其他人也不知道,包括凤族的人,可琦央发话了,他们就只能看着。   “不过呢,不是每件事都有答案的,世间有很多事情是没有答案的,它生来就是如此,你若非要问它为何如此,没有人可以回答你,即使是天道也不能,它在创世之初也不曾考虑过这些事的,就是自然而然地如此而已。”   沈灼缓缓站起身,看向头顶西行的太阳,“比如你问这太阳为何西行而不东行?我该怎么回答呢?若这太阳东行了,你又该问它为何不东行了。”   朱露仰头看着他,神色已经平静了不少,眼神却还是冷漠的,“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它总该有个去向,不是向东就是向西,要不向北向南也可以,但如你这般的人却永远不会停止质问与怀疑,但它是没有答案的。”   沈灼扭头,垂眸看着他,神色淡淡的,“若上古洪荒之时,是一只朱鹭带领族群繁衍生息,开拓洪荒一角,那今日居凤池享醴泉的便是你朱鹭一族,或许万禽之王就是你朱露,可那只是假设,你朱露并不是凤凰。”   朱露将惨白的唇咬的没有一丝血色,“我不服。”   “不服憋着。”   沈灼嗤笑一声,抬头看向不远处一望无际的天空,“世间总有苦难不幸,不是你就是他,你谁也怨不着,若你成了便是夺天造化,可你失败了,那就认栽,别有事没事的就怨天道。”   朱露冷嘲一句,“你无非想让我说出魔修下落罢了。”   “不不不,你错了,本来这是凤族族内之事,我根本不想掺和,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   沈灼低头一脸和谐微笑地看着她,“天道创世,泽育众生,万物灵气赋予你修炼机遇,还要保你永世富贵?”   “……”   “特么天道欠你家的?” 第228章 凤翎   沈灼一句话说的朱露懵在那里,其他人也都一脸错愕,他们猜测着沈灼会说什么,可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么一句?   “噗!”   牵机第一个忍不住笑了出来,他家大大不愧是写小说的,可能叨逼叨了。   他这一笑宁飞月也忍不住跟着笑了,然后江离也笑了,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连薛君觅都弯了弯嘴角。   “师姐,沈大哥真好玩。”重羽笑嘻嘻地说。   云端应了声,面上却带着沉思。   沈灼虽说的颠三倒四又蛮不讲理的,但其实道理还是通的,她朱露败便败了,本就不该怨天尤人。   然而他们看的开心,凤族人却是笑不出来的,朱露的事不仅让他们愤恨,更让他们担心凤族被连累,毕竟与魔修扯上关系可不是好事。   “我告诉你们杀害凤于绯的凶手下落,你们放我走。”看着十分不怕死的朱露提出了这么个条件。   宁长老看向了琦央,琦央的回答十分干脆,“好。”   其实这也是朱露表现的比较淡定的原因,她知道凤族不会因为自己而放过为凤于绯报仇的机会,更别说琦央这个凤于绯的心腹,她绝对会要找到那群魔修。   “成交。”   朱露为自己的断手部位止了血,染血的嘴唇勾了起来,十分张扬,可下一刻沈灼的话却让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沈灼说,“还是杀了吧,魔修的事我告诉你。”   朱露有些慌,“荒谬,你知道什么?”   “我大大什么都知道。”牵机一脸嚣张地走了过来。   沈灼斜了他一眼,看向琦央,“我们路上曾经跟魔修交手过两次,其中一次就在凉城,云端姑娘可以作证。”   “可你怎么知道那是同一伙人?”朱露反驳道。   “一样的。”   沈灼笑的有些意味深长,“是吧,琦央姑娘?”   “魔修动凤族根本是为了重回世间,无论是谁做的,总归都要灭个干净。”   琦央冷冷地看着朱露,“至于你……”   “不!”   朱露在对上凤族人时总是努力保持着优雅镇定,尽管她此刻手已经在发抖,“我知道他们盘踞在哪里,我还知道他们想做什么。”   “奥?是吗?比如,他们拿我的血要做什么?”沈灼似笑非笑地问。   “你的……你的血?!”   朱露睁大了眼睛,死死盯着沈灼,似乎非常震惊,转瞬又讽笑一声,“你在诓我?”   沈灼不置可否。   子夏上前问,“怎么处理?”   琦央看了朱露一眼,“先关着吧。”   朱露刚松了一口气,就听琦央说了句,“关地渊。”   朱露瞬间变了脸色,噗通跪在了地上,“不!琦央!你不能……不能把我送到那里面去,我会死的!”   “你不会死,只会慢慢变成原来的样子。”   琦央转身就走,朱露大声喊住了她。   “琦央!琦央姐姐……”   琦央转头看着她,朱露泪眼婆娑地看着她,“我没有杀族长,我只是……我怎么忍心,我不可能下得了手,琦央姐姐,我是真的拿你们当亲人的……”   她哭泣着跪着,一头长发凌乱地披散着,半个身子沾满了血和尘土,一条胳膊自肩部断裂,白森森的骨头混着鲜红的血肉,狰狞可怖。   凤族平时跟朱露玩的好的几个女子都撇开了眼睛,不忍看下去。   宁长老却是神色如故,冷冷地看着。   琦央静静看着她。   朱露的泪混着血流下,神色哀怜,“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们,好不好,我可以在苍梧树下鉴证我的诚心,琦央姐姐,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已经失去了一只手了,我……我再也飞不起来了……”   这一句话成功地打动了其他人,身为禽类,失去翅膀就等于失去了生命,与死差不多了。   “带她去苍梧树。”   “是。”   凤族其他的人纷纷跟了上去,薛君觅看向江离,江离若有所思,“跟上瞧瞧。”   其他人面露喜色,牵机走到沈灼身边,一脸不满,“琦央为什么又不愿意杀她了?”   “杀是肯定要杀的,只不过不是现在,大约凤族人觉得朱露已经是强弩之末,在他们掌控之中了。”   “大大……”   “嗯?”   “你为什么笑的这么瘆人?”   “有吗?”   牵机眨巴眨巴眼,“大大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沈灼往前走,漫不经心地反问,“怎么看出来的?”   这也就是承认了,牵机心里挺开心自己猜对了,“从你醒来后就看出来了,感觉你挣整个人都是阴沉沉的,一股想发火又懒得发火,但感觉你一发火肯定不得了的感觉。”   “呦,这么了解我?”   “那是,不然你回头又禁我言了。”   “……”   “咳,不是,大大你为什么心情不好啊?是不是在苍梧树的意识中看到什么不好的东西了?”   “别问了,看到了也不会告诉你的。”   牵机撇嘴,“那就是看到喽……为什么不告诉我嘛,我又不会说出去。”   “是吗?”   沈灼暼了他一眼,他立刻心虚。   “……刚才那是说漏了嘴。”   “滚蛋。”   “哦……”   牵机于是默默放慢脚步,跟宁飞月他们同行,小脸可委屈,看的宁飞月忍不住掐了他一把,惹来一个小白眼。   宁飞月纳闷,“小千千啊,姐姐长的挺美啊,你咋就对姐没意思呢?”   “我跟你一样大。”   牵机白了她一眼,“关键我只喜欢大大啊。”   宁飞月一下睁大了眼睛,看了眼龙骧,“师弟,你又多了个情敌了。”   龙骧面无表情地看过来。   牵机连忙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对大大是崇拜的喜欢,我喜欢女孩的!”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啊?”宁飞月戏谑地问。   牵机脱口而出,“因为我不能喜欢你们啊!”   “为什么?”   宁飞月以为他说的自己和洪月,当下吊起眉头,“我们还配不上你?”   “我没……”   牵机到底是个才上高中的青少年,宁飞月的话无异于在向自己告白,一时间脸憋的通红,急道,“我答应了大大的,不能喜欢上这里的人,不然就回不去了!”   宁飞月听的一怔,“什么?”   牵机还没反应过来,龙骧一把上前抓住了他的胳膊,神色严肃,“什么意思?为什么答应他不能喜欢上这里的人?你们要回哪里去?”   牵机一下子脸色煞白,使劲甩开了他的手,转而怒视宁飞月,“你套我话?!”   宁飞月冤的不得了,“我……我没有啊!”   龙骧却顾不上他生气,锲而不舍地追问,“你说清楚?你们到底要回哪里?为什么不能喜欢别人?”   “我就不说!”   牵机眼睛红了起来,“你们太过分了!”   宁飞月错愕不已,“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龙骧。”   薛君觅蹙眉,“松手。”   牵机挥开他的手,气呼呼地走远了,心里一阵后怕,只觉得自己这张嘴真的要缝起来了,老是顺着别人的话就什么都说出来了,这样太可怕了。   不过这也不能全怪他,都是他们非要问,引自己说话,现在的女孩子真可怕,怪不得大大喜欢男人去了。 第229章 一剑   牵机走了,宁飞月一头雾水,“我……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不是你的错。”   薛君觅看了眼龙骧,“不过牵机毕竟是天命阁的人,以后行事注意些。”   宁飞月讷讷地应了。   龙骧长出了一口气,“嗯。”   “行了行了。”   江离懒洋洋地摆手,扭头看向云端,“云端姑娘,重羽公子,一起去看看热闹?”   重羽连连点头,“当然当然。”   云端也朝他颔首点头,目光落到龙骧身上时顿了顿,“他想说时自会告诉你,但有些事是你改变不了的。”   龙骧目光冰冷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结界中,江离自他身旁经过时看了他一眼,“走吧,再愣着人就没了。”   龙骧怔了怔,抬脚跟上他的脚步。   重羽饶有趣味地看着几人离开,转身回了小屋子,刚推开门就听到了一阵古怪的野兽的低吼声,他心头一惊,来不及后退就被人掐住了脖子甩到了墙上。   “唔!”   重羽低哼一声,抬头看向对方时对上了一双金色竖瞳,他咧嘴笑了下,“醒了?”   小天地之外,龙骧等人走出来时,朱露已经被凤族人带到了苍梧树下的那块土地上。   “那树真的能辨真话假话?”玖源遥遥看着那一群人。   “可以,凤族醴泉,苍梧树,皆是上古洪荒先天灵物,而苍梧树据说更是天道部分化身,可通晓天意,明辨真假,庇佑凤族。”   薛君觅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两人身上,小凤池之间阡陌交纵间沈灼与牵机并肩而立,在他看过去的时候牵机也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接着又迅速扭过了头去,大概是还在生气。   一旁的宁飞月在心里犯嘀咕,想着要不要去给小孩道个歉。   而那边跟在沈灼身后的牵机此刻也心慌意乱的,他觉得自己又犯错了,却又不敢跟大大坦白,不然他感觉大大会弄死自己。   要不选个大大心情好的时候再说?   但万一真的让人知道什么了岂不是来不及了?牵机心说。   沈灼扭头看他,“说吧。”   牵机:“……”   沈灼意外地淡定,“又说漏嘴了?”   “……”   牵机差点给跪下,于是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然而意外的是沈灼并没有生气,只是嗯了声表示知道了,然后看着前面的朱露和凤族人说了句让他摸不着头脑的话。   “我高中老师有句话说过很多次,我非常喜欢,并且一直奉为箴言。”   “……什么话?”   “想做什么,立刻就去做,犹豫的时候不是在考虑,只是在浪费时间与生命,勇气,以及热情。”   “所以……”   沈灼若有所思,“我想改变点事情。”   牵机居然觉得自己有那么明白,试探地问了句,“……剧情么?”   沈灼笑了。   于是牵机知道自己蒙对了,但他开始对大大想做的事感到无比的好奇。   “我会不会告诉你,你心里就没点儿逼数吗?”   “……”   他是没有,但他家大大可有了,所以他只能等着。   然后他就看到了跳出了原剧情的一幕,朱露在苍梧树前跪着立誓时,忽然诡异地一笑,仰头发出一声尖厉刺耳的鸟叫。   所有人都因为那刺耳的声音而有一瞬间的愣神,但牵机没有,他发现那声音对他没有任何影响,因为他家大大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撑开了结界。   “御剑跟上去。”沈灼说。   牵机这才发现朱露居然爆发出一阵魔气,瞬间彪悍起来,一把打飞了子夏抢走了那凤翎,已经在破开了虚空往外逃了。   “不不对啊!她咋会破碎虚空了?!”   “不是她破的是外面的人赶紧特么给我御剑跟上!”   沈灼最后一句已经喊了出来,牵机忙不迭地祭出了自己的法器带着沈灼飞了过去。   而这时琦央已经满身杀意地跟了上来,在看到凤池上空凭空出现的那个虚空裂缝时震惊不已,因为那道缝隙对面散发着淡淡的魔气,这说明凤池之外打开通道的那人身上的魔气已经强到了可以通过虚空缝隙溢过来了。   她第一时间选择了关闭那个缝隙,要是让对方进了凤池,那么栖居在苍梧树上凤巢里的凤凰蛋一定会遭殃,凤凰三千年才产一批卵,若是毁掉了凤族将面临灭顶之灾。   而她的这一选择等于放弃了朱露,这也正是在朱露计划之中的事,所以她即将冲进那道虚空裂隙时甚至都忍不住露出了劫后余生的微笑。   可下一刻她的笑容就僵了,那道虚空裂隙突然消失在眼前。   不等她震惊寻找,一把剑已经刺穿了她的心脏。   剧痛瞬间蔓延至全身,她张了张嘴,一口血涌了出来,她凭借魔气化成双翼身在半空中,这时艰难地扭头看了一眼,对上了一张极其精致好看的面孔。   她有些愕然。   沈灼抬起左手擦了下自己脸上的血,右手握着剑的手指在细微地颤抖着,但没人发现,因为所有人都已经懵了。   琦央,乃至整个凤族,以及不远处的龙骧江离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半空中踏在法器上一剑刺穿了朱露心脏的沈灼。   一身湖蓝长衫,一头墨发,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沈灼亲手杀人。   朱露没了生机,身后的魔气化成的双翼也瞬间消失,顿时整个人的重量都落在了扎在胸口的那把剑上,沈灼自然撑不动,就顺势松了手。   朱露的尸体随着那把剑一起坠落在地,变成了一只巴掌大的朱鹭,毫无生机。   沈灼手向前伸出,一根金色的翎羽落在了他的掌心。   “好了,可以睁眼了。”他说。   “奥。”   一旁蹲着御器的牵机全部遵从他家大大的吩咐捂着眼睛,这会听到声音才睁开了眼睛,却发现一切平静的不可思议,虚空裂隙不见了,朱露也不见了。   “……逃了?”他瞪大了眼睛。   “死了。”   沈灼示意他往下看,牵机低头便看到了地面那只朱鹭的尸体,上面还插着一把剑,他皱了皱眉,“那剑上面还有颗好看的紫晶呢……”   “还能用,下去吧。”   “……奥。”   待沈灼落地时,众人都围了过来,却异常安静,连宁飞月都跟见了鬼似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最后是琦央开的口,开口便是道谢,因为沈灼将那根翎羽递给了她。   “多谢。”   “不用,权当报恩了。”   琦央知道他说的是借凤池疗伤一事,便不再提及,转而吩咐人开始处理朱露的尸体,沈灼却喊住了她。   “琦央姑娘,麻烦你再打开一下外界的石门。”   “你现在就要离开?”凤族人都有些惊讶。   “非也,难道你们忘了那道虚空裂隙吗?”   沈灼似笑非笑地抬头看向虚空,“那人大概正在门外候着呢。”   众人一惊,立刻领会他的意思,琦央匆忙召集人手。   沈灼想说,不急,那人眼下怕是跑不动了。 第230章 再见秦丝   凤族结界外的无形石门之前,乌禁现出了阴森鬼魅的人形漂浮在半空中,一双黑幽幽的眼睛散发着绿光,眨也不眨地盯着正前方,脚下踩着一方小阵。   而他的对面一袭竹叶青长袍的秦煌站在参天古木上,懒洋洋地斜靠着树干,脚下却是踩着一方小阵,小阵延伸出一道银链蔓延到正前方,赫然是一方大阵,数不尽的银色阵纹链接成绳索禁锢,最终汇聚到大阵中央那一团被困住的黑雾身上。   虚空再次打开,凤池的石门缓缓打开,沈灼悠悠走出,身后是凤族以及龙骧等人。   “又是那魔修!”玖源看到那黑雾就惊呼出声。   “就是他?”琦央眼中漫起杀意。   “不是他,正主早就跑了。”   沈灼好整以暇地笑看着那团,“不过数日不见,想不到又见你了。”   “我与公子有缘。”   清脆悦耳的女子声响起,黑雾散去,露出了秦丝那张艳丽的脸,嘴角一丝鲜血,被困在半空中的法阵里却丝毫不显弱势,反而俯视着沈灼笑语嫣然。   “看来是我中计了。公子果然神机妙算,竟在入凤池前就已料到今日一切,秦丝甘拜下风。”   “不必挑拨离间,凤族不如你以为的那般多疑,至于佩服我就收下了。”   沈灼四下打量了一番,“你那主子也忒不仗义了,就这么抛下你了?”   秦丝笑容不变,“主子自有主张。”   “是吗?我以为你擅自是为了凤翎而来,毕竟这东西据说可以让人重生。”   沈灼眨眨眼,“你可以愿望成真。”   秦丝目光深了深,笑问,“公子何以觉得我依旧对过往念念不忘?”   “不然你早就死了,秦丝,情丝,如你当日所说,你为情而生,为情而死,若真的放下了那些往事,你现在早就是一抔黄土了。”   “……”   秦丝沉默片刻,扬起嘴角,“公子是我百年来见过最聪慧的人。”   “多谢夸奖。”   沈灼抬头示意乌禁放人,而另一头,呵,某人已经变回一只鸟的样子了,并且十分欣喜且不要脸地蹭到薛君觅身上占便宜去了。   秦丝从半空中一跃而下,周身魔气氤氲,凤族的人不禁皱起了眉头。   “失礼了。”   秦丝自觉地后退了一步,笑笑地看向沈灼,“公子要放了我吗?”   身后的凤族人一听就急了,“琦央——”   琦央抬手制止了他,看着沈灼怎么说。   “杀了你也没什么意义,但是不杀你你能保证下次不再出现了吗?”沈灼反问。   “抱歉,怕是不能,不过我可以用一个消息来交换,公子定会感兴趣的。”   “关于什么?”   秦丝表情暧昧起来,“那位应公子的行踪。”   “……咳。”   沈灼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忽视背后投过的强烈目光继续问,“你先说。”   秦丝倒也不担心他出尔反尔,直接说道,“那位应少主啊,他回桑海成亲去了。”   “……”   全场寂静,镇天门的人目光诡异地看着沈灼,凤族的人结合刚才秦丝暧昧的语气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一时间气氛十分诡异,看这姓沈的可不是好惹的。   就在这档口,沉默的龙骧忽然笑道,“是吗?那真是不错。”   “……”   宁飞月默默翻白眼,男人呦,你的名字叫小心眼。   沈灼也是一怔,然后就反应过来了,恍然道,“原来如此,我本来还担心他被你们掳走了,原来是回家了,既然他没事就好。”   “……”   这下连秦丝脸上的笑容都有点挂不住了,嗯?这是什么意思?   她没看错的话,沈灼与那应少白之间绝对不简单,可此刻又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模样,她看的出来不是假装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而没等她疑惑多久,就听沈灼说道,“好了,你可以走了。”   “不行!”   子夏突然大喊一声,随即看向琦央,“琦央,你现在是代族长,这魔修勾结朱露害死了族长,不能放了她!”   凤族其他人没说话,但估计意思也差不多,脸上都是一样的愤慨。   琦央示意他们安静,然后看向秦丝,“你的主人是谁?”   秦丝笑回,“魔主。”   琦央瞳孔一缩,她身后的宁长老冷斥一声,“胡言乱语,魔族已消亡上万载,区区魂体也敢妄称魔族?”   她这话说的并不夸张,当年魔族虽败于人族联军之手,而后渐渐没落,但仍然是最强悍的种族,鼎盛之时的魔主甚至独自杀死过大夏的一位渡劫期帝王,且不说不会跟眼前这个鬼魂扯上关系,魔主也已经死去上数千载了,怎么可能重现人间?   “天道公正,不是只有凤族可涅槃重生的。”   秦丝笑盈盈地看向沈灼,“沈公子,我可以走了吗?”   “嗯……行吧。”沈灼说。   子夏立刻冷冷开口,“沈公子,此事怕是不能由你做主。”   沈灼摊手,“行,那你们上吧。”   说着他就站一边去了,一副撒手不管吃瓜群众的姿态。   凤族人一愣,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容易就妥协了。   反倒是秦丝诡异地看着他勾起了唇角,“沈公子果然运筹帷幄。”   众人皆是心里一悚,都生出一丝不安来。   琦央声音一冷,“你做了什么?”   “上古凤族之地秦丝自不敢托大,因此来之前,便带了些小东西用来防身。”   秦丝垂下的右手在空中摆动了一下,紧接着她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虚空黑洞,里面传来一阵让人作呕的恶臭,无数挤在一起的红光中探出来一个丑陋的头颅,没有眼睛的肉色恶兽,头顶一块透明的肉瘤,一口尖利铁钉般的牙齿散发着恶臭。   宁飞月等人嫌恶地捂住口鼻后退一几步。   宁长老却是脸色大变,“魔鳍!”   凤族人心中大骇,赵空元眼睛一瞪,拉起宁飞月就要遁,“咱们赶紧跑!”   “怎么了?”宁飞月甩开他的手。   “魔鳍,一种生活在无妄海中的魔兽,他们什么都吃,也什么都吃得下,连结界都能吃掉。”   江离也神色凛然,“都准备好,随时离开。”   连江师叔都这么说,他们禁不住都慌了。   龙骧却意外的淡定,并且凑到了沈灼身旁,低声问,“真要放了?”   他相信沈灼若是不想放人绝对有办法,怎么也不会被这么群恶心的东西为难了,否则秦丝也不会主动提出谈判条件,到底还是心有顾忌。   “我身体不太舒服,那群魔鳍还是挺麻烦的。”沈灼含糊地回了句。   麻烦,并不是无计可施,龙骧心中了然了。   而那边凤族也很快得出了结论,琦央开口放秦丝离去。   秦丝挥手关闭了那黑洞,临走时回头对沈灼一笑,“沈公子若去的急,或许还能赶得上应公子的大婚。”   沈灼:“……”   秦丝很快就离开了,凤族人也不再责怪沈灼,毕竟情况摆在那里,他们身后就是凤族,若被那群魔鳍咬破了结界,凤池里的幼崽怕是要遭殃。   一时间子夏等人的情绪都有些萎靡。   “凤族并不弱,只是避世太久,早已没了当年的时刻戒备。”   龙骧的话拉起了凤族的注意力,他看向凤族众人,“诸位,魔族已已现世,凤族怕是不能再避世了。”   “我明白。”   琦央目光加深,看着龙骧的目光似乎是下了个郑重的决定才问道,“龙公子,不知可否……”   “时机未到。”龙骧知道她想说什么,但识海里的那位就是这么让他回复的。   “是吗……”   琦央有些失落,随即又扬起了一丝笑意,“如此,我便等待时机到来,在那之前,我替凤族谢过公子。”   说着便单膝跪了下去,凤族人皆是一惊,一时间看龙骧的目光震惊又疑惑,宁长老的眼泪无声地就落下来了。   沈灼知道,这位长老大概是知道了。 第231章 带话   沈灼他们并未在凤族逗留多久,一方面夙天明已经苏醒,他们得赶去青麟盛会,另一方面凤族刚出了事需要处理善后,龙骧的那句话也让他们明白出世的必要性了,他们需要做出很多改变。   虽然琦央那一跪让类似宁长老这类人知道了龙骧的身份,但其他凤族人并不知道,琦央也不打算公开,因此在龙骧告辞之时并未多挽留,而是在他的胸前留下了一枚凤族印记,其余的什么也没说,就那样看着龙骧等人的身影渐渐远离。   “长老。”   “在。”   “封锁苍梧树,打开霁蒙林。”   “是。”   琦央闭上眼又睁开,“将族长的凤翎一同送入苍梧树中封印吧。”   宁长老眼睛出现一丝悲色,“好。”   琦央却忽然转身对她笑了笑,“她会回来的。”   宁长老苍老浑浊的眼中泛起坚定之色,“是。”   而刚走出那片森林的沈灼这时也停下了脚步,其他人疑惑地看着他。   “怎么了?忘记东西了?”龙骧问。   沈灼笑了笑,“你们知道吗,其实这片林子名叫霁蒙林,也是凤族的地盘,同样在凤族的神识掌控之下。”   赵空元觉得这事他可以显摆一下,“对,上古志异说过……所以?”   “所以……”   沈灼扫了他们一眼,见他们都是一脸好奇,顿时惊了,“你们真的都没发现我们的团队少了一个人吗?”   众人露出茫然的神色来。   沈灼做出无比痛心的姿态,“你们真是……太让人痛心了。”   这时云端淡淡开口,“辛追。”   “……”   于是众人齐齐恍然惊讶,是奥,好像很久没见到辛追了。   牵机也很疑惑,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大大你让他做啥去了?”   沈灼抬头四下看了看,没发现辛追的人影,“我让他跟踪秦丝去了,斩草除根得先知道对方在哪里才行啊。”   众人一时沉默,因为他们一听斩草除根这四个字就想起了刚才沈灼面不改色一剑杀了朱露的场景,实在是……很陌生。   且不说沈灼在他们眼里一直是不沾血的那种文弱书生,而且前一刻他们还听牵机说他们家乡那里连个杀人都很难看到的,下一刻就见沈灼一剑捅死个人,真是幻灭。   不过让他们更无语的还是牵机,这个天真无邪的小青年居然也在旁边搭了把手递了把剑,啧,真是人不可貌相。   “那他得多久才能回来啊?”牵机顺便问了句。   “两三天吧。”   沈灼随意回了句,然后看向江离,“我们接下来直接去皇城吗?”   “嗯,还有十五天就要开始青麟盛会了,为防万一,我们现在就要出发了。”   “好。”   于是几人纷纷寄出法器赶路,沈灼照样蹭了牵机的法器,结果一上去就表示自己累了。   重羽倒是热心的很,知道了他伤了神识,便看了眼躺在自己法器上的夙天明问道,“沈大哥要不要进我的玉葫芦里休息?”   “不用了。”   沈灼暼了眼夙天明,问道,“他怎么还没醒?你真的就轻轻打了一下?”   “嗯,真的。”   重羽表现的十分诚恳,“他当时吓到我了,还要咬我,我情急之下就把他打晕了。”   “你说他醒来时双眼是竖瞳?”   “对啊,像野兽一样。”   沈灼点点头,心说剧情也差不多了。   那边重羽拍拍腰间玉葫芦,问他,“要进来吗?”   沈灼想了想问,“这玉葫芦里可以装两个人吗?”   重羽一愣,“可以。”   “好。”   沈灼让牵机收了法器,“陪我一起进去吧。”   牵机:“……”   然而大大的吩咐他无法拒绝,就那么顶着其他人诡异的目光一起钻进了那玉葫芦里。   玉葫芦里并不像他想的那样黑漆漆空无一物,反而很亮堂,弧形的头顶周围都嵌着会发光的法阵,空间也很大,沈灼找了个靠墙壁的位置坐下来了。   牵机也坐了过去,眼巴巴看着他。   沈灼好笑,“干嘛?”   “大大是不是有话想跟我说?”牵机问。   沈灼下意识想否认,却没有说出来,只含糊地嗯了声。   “嗯……关于苍梧树里看到的?”   “变聪明了。”   “嘿嘿,怎么说也是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   “牵机,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   牵机脸色有些尴尬,“……不会是半神大人吧。”   “嗯。”   “……”   牵机觉得自己心里有一万只草泥马奔腾,打心底里不愿承认,可还是问了句,“那他喜欢你不?”   “你说呢?”   “……”   沈灼忽然笑了下,“其实我觉得我有机会的。”   牵机默默看着他,“你完了大大。”   “是啊,完了。”   沈灼抬头看着头顶的玉质墙顶,叹气道,“我都怂到躲在这里才敢跟你说。”   牵机急了,“你还没跟半神大人告白呢?”   “说了,被拒了。”   “啥?!”   牵机蹭站起来,“他是不是瞎?他居然敢拒绝大大你?!”   沈灼被他反应弄的吓了一跳,“你别那么夸张,人家可是完美的半神。”   “那又怎么样!他再完美还不是你造出来嗯?论辈分他还得喊你一声爸爸!”   “……”   沈灼心说我拒绝这个儿子。   牵机见他不说话也萎了,哼唧道,“那……大大你想怎么做啊?”   “关键不是这个,而是……要是回家和长冥我只能选一个,你觉得我该选什么好?”   沈灼说完都觉得无语,这种事问别人别人哪会知道?他也是傻了。   显然这个问题把牵机问懵了,“对奥,半神大大只是书里的人……”   两人一阵沉默,牵机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就在这时脚下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晃动,两人都是一惊。   “怎么回事?”牵机高声问了句。   接着葫芦的口就打开了,二人同时看过去,正对上了葫芦口的那只狰狞竖瞳。   牵机吓了一跳,“……龙?”   那只竖瞳很快挪走,两人从玉葫芦里出来时发现他们已经降落在一处郊外,不远处就是繁华的小镇。   “怎么了?”   沈灼看过去,发现重羽手上抓着一个人,对方活蹦乱跳的,一扭头就对上了沈灼的眼睛。   一双暗黄色的竖瞳。   “夙天明?”   牵机凑过去看了眼,“他怎么回事?”   “半路醒了,就一直没安静过,非要往下跳,拦都拦不住,只好降落了。”重羽无奈不已。   赵空元一旁笑道,“不愧是大夏皇族,性子够烈。”   “他这样子像是失了智。”宁飞月眉头一皱。   “许是魔化的后遗症?”江离猜测道。   然而事实如何只有沈灼知道,他上前走到夙天明面前,对上了他那双竖瞳,对方忽然安静了下来,一双眸子紧紧盯着沈灼,像是要看到他灵魂深处,沈灼也毫不畏惧地回视,下一刻夙天明踉跄了一下,像是恍惚了,再睁眼已经恢复了正常,一脸茫然。   “……沈灼?”   “嗯,你之前魔化了,我们带你去了凤池。”   “是吗,谢谢。”   夙天明摇摇晃晃地看向周围人,然后迷迷糊糊地又转头看向沈灼,“好像有人让我给你带句话。”   “什么话?”   沈灼接话的同时在二人周身布下了一道结界,其他人并未有何表现,倒是江离暼过来一眼。   夙天明想了会,低声喃喃道,“阳洛之西,无音之音是为墟所在。”   沈灼双眼一亮,神墟! 第232章 别来无恙   没人去问沈灼夙天明告诉了他什么,倒是赵空元去问了夙天明,但对方却全然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那段记忆像是不见了一样,于是赵公子也只好放弃。   “时常因为实诚而感觉跟你们格格不入啊。”   赵公子摇着折扇走进那小镇时还记挂着这事,觉得自己越来越不神秘了,明明他才是来自上古蓬莱的人。   “别逼逼了,越近皇城,那些暗中隐藏的人越是迫不及待,都小心些。”   沈灼看了眼薛君觅,正见他低头亲那只青鸟忍不住一句卧槽。   “怎么了?”薛君觅疑惑地看过来。   他肩上的那只不要脸的鸟也朝他看过了来,歪着头,沈灼居然看出来一股挑衅的意思来,他勾了勾嘴角,“这鸟看起来挺色的啊。”   薛君觅一怔,耳垂处微微泛红,“它……有些黏人。”   青鸟仰头定定看着他的眼睛,黑溜溜的小眼睛居然给人认真的感觉,薛君觅心中微动,对它笑了笑。   青鸟像是在发呆,许久后才扭过头,一路看着地面,意外的安静起来,薛君觅反而一愣,以为它听懂了沈灼的话,安抚地摸了摸它的头。   “放心,最近魔族出世,零州又……咳,谣言四起,皇城四周戒备非常森严,那些人不敢太张扬。”   夙天明此刻穿着一身月白长袍,除了袖口领子腰带上绣着暗纹外别无装饰,更衬的他脸色苍白,重羽一旁全部盯着他,这会听到他说零州眼睛一亮,“零州怎么了?”   “零州……据说有魔族肆虐,但眼下已经封锁,不得而知。”   夙天明醒来后知道是眼前这个少年救醒自己的就一直对重羽有种莫名的敬意,听他这么问立刻解释了句。   然而重羽却忽然来了句,“我们本也是要去零州的。”   “去零州做什么?”赵空元问。   “应劫。”重羽说。   几人都是一怔,应劫一事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卜算出来的,心里对这二人的来历又多了几分疑惑。   几人聊着聊着也就进了城镇,热闹的声音瞬间明晰了起来。   牵机眼睛微瞪大,“哇,不愧是皇城脚下啊,这筑基满街走啊,大大,我突然压力好大。”   “大大我作为炼气连踏进城门都有压力。”沈灼笑着回了句。   “没事没事,我们都还年轻。”   赵空元倒是习惯的很,摇着扇子眼睛四处瞟,目光流连在过往的人群身上,忽然眼睛一亮,“咦,前面那是不是鸾天门的人?”   江离抬头看了眼,意外地挑了挑眉,“不止,还有玄同派的人。”   “玄同派?”   沈灼嘴角一勾,加快了脚步,“我去看看。”   宁飞月啧啧嘴,“沈大哥是真喜欢白如映姐姐啊。”   龙骧不冷不淡地瞅了她一眼,也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而不远处秋棠也看到了他们,“镇天门的人?”   白沅虹看过去面露喜色,看着龙骧向自己走过来正扬起笑容,还未开口就看见龙骧走向了另一边。   “白姑娘。”   “……”   这一声白姑娘自然不是喊她的,白沅虹看着他与白如映谈笑,心里对白如映的那股嫉恨如同燎原之火般涌起。   她自动忽视了白如映是与沈灼相谈甚欢,其实龙骧比她还不愿意看见白如映,没别的,沈灼对白如映的态度让他觉得危机十足。   那边玄同派的几人看到沈灼也很惊喜,齐月上前握住了宁飞月的手,“飞月!”   “沈大哥!”钟宁一脸欣喜。   唐毅拱了拱手,“许久不见。”   “许久不见。”   沈灼目光落到白如映身上,笑容加深,“何时到的?”   “昨日。”   纵是白如映性子沉稳,此刻见到沈灼脸上也不禁挂上了笑意。   “一路上可好?”   “不太好。”   沈灼见她一愣,又是一笑,“还好,总算活着,人也没少。”   白如映却严肃了起来,“凉城之事我已经知晓,我连送三封传书你应当都没有收到。”   沈灼一怔,“你传书给我了?”   “嗯,关于……”   白如映也意识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晚上我去找你。”   龙骧:“呵。”   白如映诧异地看过去,“龙兄?”   “嗯,白姑娘看到我了?”   “……”   白如映再迟钝也察觉出龙骧对自己的不满,她以为是自己光顾着和沈灼说话怠慢了别人,便拱了拱手,歉意道,“抱歉,我只顾着和沈灼说话了。”   “……”   沈灼心说这妹子是真耿直。   “龙公子,沈公子,诸位好久不见。”   白沅虹浅笑着走上前,一一问了好,然后扫了眼白如映,“几位与家姐相识?”   “好友。”沈灼抢在龙骧前面回了句。   “是吗。”   白沅虹笑容不变,转而问起他们的住宿可安排好了,听到他们才没有安排就要带他们去鸾天门落脚的客栈。   沈灼一听那客栈名字就笑了,“如映也住在那客栈,就不麻烦白姑娘了。”   龙骧自然点头,“不麻烦白姑娘了。”   白沅虹脸色微僵,硬扯着嘴角道,“龙公子客气了,我与如映同出白家,叫我白姑娘未免生疏,唤我沅虹即可。”   龙骧摇头,“不妥。”   “为何?”   “不熟。”   “……”   白如映似乎没看见自家妹妹那僵硬的脸色,直接跟沈灼说,“走吧。”   沈灼自然应之,龙骧跟着就走,其他人也没去看白沅虹的脸色。   “你们在凉城认识的?”没走几步白如映就问了起来。   “对,静安长老说的?”   “嗯。”   白如映沉默片刻,说道,“离她远点。”   沈灼笑道,“好。”   白如映扭头看他,“为何不问原因?”   “不重要。”   沈灼又解释了句,“原因不重要,因为她与你相比,不重要。”   白如映微怔,随即露出一抹笑来,“谢过。”   沈灼故作叹息心痛,“我本以为我们之间的交情不必言谢。”   白如映摇头笑笑,不再接话。   沈灼知道她的意思,这妹子性格如此,受人滴水,报以涌泉。   若他不弯,这妹子真是他的理想伴侣,真是越看越满意。   他越满意,身旁某人就越不满意,然而不等龙骧打断两人的谈话,前方迎面走来了一个人。   龙骧心更堵了,因为前面那人他一点不想看到,比白如映还糟心。   沈灼也看到了来人,停下脚步对来人哂笑一声,“应少主别来无恙?” 第233章 所谓flag   来人正是失踪了半个月的应天白,依旧是那一身黑衣,手持长剑目光如不化寒冰,直直落在人群中的沈灼身上……   然后看了眼他跟白如映挨在一起的胳膊。   牵机双眼发光,“修罗场来了。”   “啥意思?”赵空元问了句。   “就是捉奸。”   “……”   这孩子难道不知道在场的都是修士么?不布结界的前提下是不存在悄悄话的,所以他刚才的那句话所有人都听到了。   白如映秉持着一贯的耿直与实诚,张口就问,“捉谁的奸?”   众人:“……”   当事人沈灼却是一脸的淡定,“我听闻应少主回桑海娶亲去了,怎的又回来了?”   牵机一听这话觉得哪里怪怪的,要不是知道大大喜欢的是半神大人,他都要觉得大大刚才那句话是在吃醋了。   “没有。”   应天白也没有多解释,就这么两个字回了,然后就上前二话不说地将沈灼拉离了白如映的身边。   白如映:“……”   沈灼不知在想什么,脸色有些淡漠,他随意地撇开了应天白的手,理了理袖口,“天色已晚,我们先去寻客栈住下,就不多叙了,告辞。”   说完他看也没看应天白一眼,就往前走远了。   到底是同门的师兄弟,宁飞月等人也不好意思就这么走了,就那么期期艾艾地看着,等着对方问。   应天白却一直扭头看着沈灼的背景,等人走远了都没有收回目光。   白沅虹见状走到他跟前,看了他的侧脸一眼心中一动,心说这桑海少主的脸堪比那沈灼了,还比那沈灼更添几分冷冽阳刚之气,当下盈盈一拜,“应少主,好久不见。”   应天白看也没看她一眼,转身朝沈灼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宁飞月与洪月也匆匆跟上指路。   白沅虹:“……”   而那边沈灼说走就走后发现周围的人都有些意外的安静,便疑惑地问了句,“怎么不说话了?”   “你心情不好。”白如映说。   沈灼挑眉,“何出此言?”   “你与那应天白有过节?”   “对啊,他差点把我砍死。”   “……”   “不信?”   “信,还有呢?”   “他前几日失踪了,我怀疑他是魔修的内奸。”   “……”   薛君觅听他胡说八道忍不住开口解释了一番,白如映还不曾说话,一旁的唐毅便说,“的确像内奸。”   齐真相帝月喃喃道,“可我怎么觉得像是吃醋呢……”   钟宁茫然地看着他们,“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没什么。”   龙骧拉过沈灼的手踏进客栈,“赶紧订房,人多。”   沈灼猝不及防地被他握住手,不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安排和大侄子一个房间了。   “这……”   “你有没有发现最近跟我交流少了很多?”   沈灼妥协了,倒不是真被龙骧感动了,只是暂时不想见某人而已。   然而他忘了某人从来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包括世界的主角。   沈灼本来还好好地跟自家大侄子在聊天,突然大侄子就不说话了,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跟雕像一样。   沈灼这才发现外面的大街上不止何时停止了喧闹,一切静的不可思议,就像万物停止了一样。   “就算是半神之体,也不能随意让时间停滞吧?”   玛德败家子。   那位败家子就那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面前,近的一低头就能碰到他的嘴唇。   沈灼后退一步,看着眼前银发黑袍的男人,差点捂住心脏,mmp,无论看上多少次,他都对这张脸没有抵抗力,完全克制不了想扑上去的心。   他掐了掐手指,撑住了,并且淡淡地问了句好,“有事?”   他本想来一句大驾光临的,但那样他自己听着都有些酸,所以放弃了。   眼前这位不愧是真人,沈灼问完后他照旧是沉默,一言不发。   沈灼本来觉得自己习惯了的,可经过苍梧树里另一个自己那番质问后他又开始怀疑自己的感情了,对,他不怀疑长冥对他的感情了,毕竟另一个自己都说长冥以后会爱上他的,尽管他没有选自己,可那也可能是因为自己先放弃了他,并且……   他不想再想下去,心里有点冷,下意识又退了一步,然后就碰到了床板,他只好停住脚步,抬头刚想说什么时就被猛的扑倒在床上了。   沈灼吓了一跳,抬头看过去就对上了长冥那张好看的要亲命的脸,无波无澜。   两人离的如此近,完全贴在一起,呼吸相交,沈灼闻着那跟迷魂药一样的熟悉冷香,努力保持镇定,“你做什么?”   “吻你。”   半神大人说,并且手指抚上了他的嘴唇,轻轻揉摸,动作十分暧昧。   沈灼心跳开始加快,“……给个理由?”   呵,理由,半神大人做事什么时候给过理由?   沈灼直接被吻住了嘴唇,辗转舔舐着唇瓣,在对方正要撬开他的牙齿时,他努力拉回了理智,一把推开了压在身上的人。   “我觉得我们这样不太合适。”   沈灼舔了舔湿润的嘴唇,睁着水汽氤氲的双眼看着上方的人。   “玄玉说我可以对你做更多。”   “……”   好,玄玉,我记住你了。   “她说可以就可以吗?长冥,我说过的话你怎么从来不当数呢?亲吻是两情相悦的人之间才做的事。”   沈灼眨眨眼,“不可以随便亲,记住了吗?”   长冥静静地看着他,“我没有情。”   “知道,你说过,不过我现在介意的不是这个,而是……你先起来。”   沈灼推了推某人,推不动,只好放弃,“你之前说过的一句话,我最近觉得有些道理。”   “哪句?”长冥问。   “天道本该无情无欲。”   “……”   沈灼双手捧着他的脸,一脸认真,“我或许也没有情?”   长冥幽黑深邃的眼睛看着他,沉默不语。   沈灼抚着他的脸,忽然一笑,“我在想,我或许并没有那么喜欢你,长冥,在我要做的事情面前我可能放弃你。”   “……”   “你或许也一样,在成仙之路面前,同样放弃我。”   “……”   “但不一样的是……”   沈灼仰起头对上他的眼睛,“长冥,我从不想骗你,希望你也不要骗我。”   长冥目光微动,使劲握住了他的手,低头对上他的眼睛,“若我骗了你,你会如何?”   沈灼眯了眯眼睛,“弄死你,让你魂飞魄散。”   他张口想说什么,沈灼却按在了他的嘴唇上,“哎,千万别立flag,容易遭雷劈。”   半神大人握住他的手指亲了口。   沈灼的脸又红了。 第234章 不甘   半神大人似乎是过了那个劲,只是一下一下地啄吻着他的唇和嘴角,握着他的手,动作很轻。   沈灼被他亲的痒的很,扭过头问了句,“你不会是因为很多天没看到我才突然这么热情?”   “……”   半神大人看着他没说话,到底没说这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他莫名感受到了危机。   没有得到回答,沈灼一点也不意外,半神大人一直如此高冷。   “想知道我在凤池干了什么吗……”   “不想。”   半神大人打断了他的话,面对身下人微诧异的目光他伸手抚上了沈灼的眼睛。   “你所心悦之人唯有一个?”   “当……”   沈灼本来一口应下,却猛然想起自己好像有过三任女朋友,偏偏刚才他又说不会骗他,这特么就尴尬了。   见他欲言又止,一副心虚的样子,长冥那双漆黑的眸子冷冷看着他不说话。   “……”   沈灼被他看的心慌,“那个,时间停滞过久会打乱天地法则……很麻烦的。”   长冥看着他没有动,幽黑的眸子泛起紫色,握着沈灼的手不自觉加大了力气。   沈灼皱眉,却没出声,心里想的却是另一回事。   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长冥自己迟早有一天会离开,他怕长冥比自己更理智,知道他要离开后再也不见他,连现在这样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都没有。   他其实很想问对方,假如有天我离开了你特么能记得我多久?   十年,百年,千年?到时你只怕都不记得沈灼是谁,只知道某个天道化身曾不要脸地想勾搭你吧!   沈灼心中忽然不甘,伸手攥住了对方的长发,死死看着那双眼睛,却愣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长冥定定看着他,“你终究不是凡人。”   沈灼微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人突然消失在眼前。   窗外的喧闹声再次响斥耳边,恍如隔世。   “怎么了?”龙骧的声音传来。   沈灼使劲眨了眨眼睛硬是憋回了眼泪,坐起来笑着回了句,“有点累,躺了会,咱们聊到哪了来着?”   龙骧却定定看着他没说话。   沈灼笑问,“怎么了?”   “你该照下镜子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   “……”   沈灼笑容微滞,“什么样?”   龙骧神色淡漠的近乎冷然,“悲痛的似乎要舍出一切又不得强颜欢笑的样子……你是要出嫁吗?”   “……”   沈灼故作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梦见你飞升了,我在地上看着你,怎么扑腾也跟不上你,太伤心了。”   “若真到了那一天只怕也是你离开之时,你才不会不舍。”   “你竟如此看我?”沈灼作出痛心的样子。   事实上龙骧对他这个样子很是无奈,即使知道对方瞒着他什么也没有办法。   “算了,说回夙天明,他醒来后一直有些不对劲。”   “竖瞳?”   “不止,他身上散发的气息让我觉得受到了威胁。”   龙骧神色凝重,“凤前辈说她感觉到了其他先天四灵的气息。”   “不错。”   这点沈灼没必要隐瞒主角,“还记得夙天明送我的那只白龙玉簪吧,我那日就是将那枚簪子打进了他的识海。”   龙骧先是诧异,而后目光一亮,“白龙龙鳞!”   “对,那的确是龙鳞所制成的玉簪,并且还是龙族中最为稀有的白龙,那枚鳞片更是它心脏处最坚硬的一块,亦是那条白龙精魄所附之处,夙天明也是运气好。”   “你当日收到那簪子时便看出来了?”   “那倒不是,后来才发现那玉簪中似乎附着某股强大神识,也算是赌了一把。”   龙骧闻言若有所思,“那白龙盘踞夙天明识海中会不会……”   “说不准,并非所有先天神兽都如凤族那般友好。”   沈灼想了想道,“待去了皇城,便将人交于皇宫,任他们去想办法,否则出了茬子我们难免被牵连。”   龙骧点头赞同,而且他还跟与皇朝有过节的凤族有关系,离远点比较好。   “接下来打算怎么做?”龙骧问。   沈灼疑惑,“不是要去青麟盛会吗?”   “一起?”   “当然,我的毛病可还没有根治。”   沈灼心里涌起一丝愧疚,他的病的确没有根治,可是却不是很需要那个奖品了,他需要的是神元,而他已经知道了神墟的下落,但阳洛的剧情还早的很,他现在得去天命阁。   至于青麟盛会……   沈灼感谢自己当初的剧情安排,让这二者并不冲突。   他低头看了眼手心里的那根银发,将其它仔细缠绕在手上的银钏上,却发现那银钏上的宝石闪了一下。   沈灼一怔,宁飞月说这石头闪的话会怎样来着的?   “我走了,你……休息会。”   “嗯。”   “……”   当天下午,这座皇城脚下的城镇陆陆续续迎来了许多大门派的修士,而且……排场十分大。   本着闲来无事只好看戏的镇天门众人,在牵机的号召下人手一个一个小板凳坐在客栈门口看来来往往装逼的门派,然后综合评分哪个门派最装逼。   齐月下楼时看到这一幕时很是好奇,问清他们在说什么后随口回了句,“那当然非你们镇天门莫属啊。”   几人刷的抬头看她。   齐月下意识后退一步,“……怎么了?”   赵空元“啪”一声打开扇子,“姑娘此话怎讲?”   “众所周知,此次青麟盛会不仅为了商讨对付魔修之事,还可能会看到身怀凰灵玉之人,龙大哥又在你们镇天门,你们觉得呢?”   “还真是。”   几人面面相觑,最后宁飞月神色凝重道,“看来我们得低调点了。”   齐月点点头,目光落到牵机身上,“这位是?”   “在下牵机,天命阁人。”牵机咧嘴笑。   齐月睁大了眼睛,“哇!”   “感觉更显眼了。”洪月嘀咕了句。   齐月听着嘻嘻笑,忽然看见夙天明从门外走进来,顿时慌张起来,“雍世子?”   “嗯?”   夙天明一怔,看了眼前女子一眼,“你是……”   “在下齐月,玄同俱罗道人之徒!”齐月有点激动。   夙天明恍然,对她笑着打了个招呼,顺带托她向她师父问好,随即便心不在焉地离开了。   “你认识他?”宁飞月问。   “见过,玄同派时常会入宫觐见,也会参与皇室的宴会。”齐月说。   “羡慕啊……”洪月感叹了句。   “羡慕什么啊?”   重羽手里提着一堆吃的玩的,蹦蹦跳跳回来时就看到他们挤在门口看着。   “可以参加皇室的宴会啊,咱们镇天门不知道何时能被皇室接见。”   “皇室?”   重羽咬了口点心,目光茫然,“大夏?见他们作甚?”   “那代表镇天门也是一流修仙门派了。”   洪月说完又叹息一声,“不过玄同派毕竟是修仙界第一大门派,这个没法比,连鸾天门都比不上。”   “修仙界第一大门派?”重羽忽然停了动作看向她。   “对啊。”   洪月点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还不知道你和云姑娘是何门何派,你们的师门这次也要参加青麟盛会吗?”   重羽忽然诡异一笑,目光投向长街上的那些显赫的修仙门派。   “若我师门真要来了,这青麟盛会怕是办不成了。” 第235章 铃声   牵机的话说的几人后背一凉,事实上他们都很好奇这二人的来历,除了牵机。   赵空元看了眼牵机,“你这么一藏不住话的人,怎么都不好奇他师门是哪里的?”   牵机心说这次我打死不说。   接着就听重羽来了句,“他知道啊。”   “……”   牵机一脸严肃地抬头,“不,我不知道,别瞎说。”   重羽哈哈大笑,“你这样更心虚知道吗!”   牵机冷板了下来,拎起小板凳就要走,被人拦住了。   “小千啊,之前的事是姐姐不对,但我真不是故意的,就那么随口一问,能原谅姐姐不?”宁飞月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牵机一刚踏入成年不久的孩子面对一个好看的妹子讨好自然硬不下心肠,别别扭扭地表示原谅她了,并且让她不要再套他话了。   宁飞月连连点头。   “啧啧,看不出来。”   赵空元忽然意味深长地看了牵机一眼,“那时候听你说的挺纯良的,连打架都没看过,可你居然眼睁睁看着沈灼杀人都不带变色的,了不得。”   牵机蹙眉,“大大什么时候杀人了?你别乱说。”   几人一愣,赵空元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他那天杀朱露你不是就在他旁边吗?”   “朱露?”   牵机笑出来,“那不是一只鸟么,我胆子有那么小么!”   赵空元笑的深意,“可沈灼杀她的时候,她还是一个人啊。”   牵机心中发冷,怔怔道,“我不知道,大大让我捂住眼睛……”   “你是没看到,一剑穿心,血流了半身,啧啧。”   赵空元没说下去,因为牵机的脸已经煞白了。   “……你没事吧?”洪月担心地问了句。   牵机哪里还听的进去她的话,满脑子都是大大杀人了,还是当着他的面杀的人,可这个世界杀人太多了,不杀别人别人也杀你,可是……大大怎么下得了手杀人呢?   杀人啊,多可怕,他从来没想过沈灼会做这种事。   不行,他得去找大大。   想到这里他拔腿就往楼上跑去,身后的人怎么喊也没答应。   “砰——”   房门被猛的撞开时龙骧刚要出去,被他吓了一跳,但看到对方惊慌难看的脸色时皱了皱眉,问了句,“你怎么了?”   “我有话要跟大大说。”牵机的语气意外地冷硬。   沈灼和龙骧都是一怔,随后沈灼示意龙骧先走,而后看着牵机,“你要说什么?”   牵机张了张嘴,可一时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总觉得大大做的是对的,可眼下他忽然觉得事情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样简单。   “大大……”   “嗯?”   “你杀了朱露。”   “你不是看到了么?”   “可……可我看到的时候她已经是只鸟了!”   “你想说什么?我杀人了?”   牵机怔怔望着他,眼眶泛红,有些可怜,沈灼的硬话顿时都说不出来了。   “唉。”   他叹了口气,伸手把小孩抱到怀里,“抱歉,吓到你了?”   “……没有。”   牵机觉得不好意思,从他怀里退出来,“就是……不太适应,你其实不用杀了她的,毕竟原来她也没死。”   “就因为那样,我才要杀了她。”沈灼淡淡接道。   牵机愣住,“为什么?”   “我要改变剧情的话就得从一些小人物开始,一点点试探,逐渐影响到主线剧情,你还记得朱露之后做了什么吗?”沈灼问。   牵机想了想,恍然道,“凤翎!”   “对,所以我杀了她,夺回凤翎,就避免了魔修之后对上主角的一次危险。”   然而沈灼没说的是,这样一来主角也不会因为凤翎而与三途峰的人对上,能拖一步是一步,他总能慢慢改变。   “大大……”   “怎么了?”   牵机欲言又止,“我们不参加青麟盛会了好不好?你直接跟我回天命阁好不好?”   “若是要见那位阁主,倒不必回天命阁,她很快就会出现的。”   沈灼的话让牵机一愣,然后瞬间激动起来,“对奥!我差点忘了!”   就在这时,一道铃声忽然钻进了他们的耳朵,二人都是一怔,抬头看向窗外,外面人声喧哗,并未有什么不同。   “大大……”   “嗯?”   “你有没有听到铃声啊?”   “听到了。”   “有点耳熟……”   “你听过?”   牵机忽然咽了下口水,定定看着沈灼,“好像是……阁主来了。”   沈灼面露惊愕,“她不是该在皇城么?”   牵机也一脸懵逼,“不知道啊!”   楼下大厅。   白如映看着白沅虹,不冷不淡地问,“有事?”   “我不是找你,我找龙公子。”   白沅虹看也不看她,转身就要上楼,却看到龙骧正好下楼,她顿时扬起温婉笑容,“龙公子。”   “白姑娘。”   龙骧朝她点了点头,“鸾天门也住这间客栈么?”   “客栈已满,鸾天门借宿在镇卫府。”   “客栈满了?”   龙骧心中微讶,他们可是比鸾天门还要迟来,为什么客栈还有空余?   “我替你们留下的。”白如映忽然说了句。   龙骧没问她为什么知道他们这时候到,因为只要想到沈灼一直跟白如映保持着联系他就觉得不舒服。   然而白沅虹却误会了,她见龙骧没有开口询问便以为他早就知道,顿时眸子冷了几分,浅笑问道,“龙公子和家姐是何时认识的?”   “半年前白姑娘曾救过我。”   龙骧走下楼梯,暼了眼挤在门口的一群人,“你们在做什么?”   “看大门派的排场。”   赵空元摇着折扇一派悠闲,“这座平武小镇虽然不是什么大城,可却是真正的皇城脚下,离青麟盛会的期限只差三日,各大门派没去皇城齐聚这里,反而在这里争奇斗艳,估计是在等你呢。”   “也是,去了皇城就不能动手了。”其他人点点头   龙骧扫了一眼,“大师兄呢?”   “啧,遛鸟去了。”   “……”   白如映看着白沅虹,“还有事吗?”   白沅虹笑容消失,转身向龙骧走去,“龙公子,其实各大门派齐聚此地而非直接去皇城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几人闻言都抬起头看她。   “什么原因?”   “有一位很难得的客人也要来这平武镇。”   白沅虹刚说完,众人就听到了一阵铃声,明明大街上一片喧闹之声,可那清脆微弱的铃声就这么传到了他们耳中,清晰的像是洪荒中的第一道声音,回荡在脑海中许久才消失。   众人恍然醒悟过来都是一惊,“幻术?”   “是顿悟。”   “沈大哥!”   宁飞月惊讶地看着他和他身后的牵机,“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刚才。”   沈灼绕过他走出客栈,站在门口看向镇子出口的地方。   “叮——”   又一阵铃声,众人从客栈跟了出来,好奇地看着,发现其他人都没有异样。   “难道只有我们能听到?”齐月疑问道。   “大大,真的是——”牵机激动地喊了声。   “嗯。”   沈灼看着不远处缓缓走过来的一群玄衣男女,嘴角缓缓勾了起来。   天命阁。 第236章 玄衣阁主   眼前的一幕非常诡异且荒唐。   明明是人来人往,充满了修士的大街,一群身穿玄衣的人蒙着同色面纱堂而皇之地向他们走过来,可却没有一个人好奇地看上一眼,全都若无其事地坐着自己的事,他们甚至能听到有人在议论天命阁的人会不会来,天命阁皆着玄衣,面覆黑纱,很好认。   然而他们却完全没看到眼前的这群人。   宁飞月等人怔怔地看着,包括赵空元,连一句话都没说。   牵机倒是挺兴奋,但他也没敢妄动,他把这当做心理压力,那位阁主身上总是带着让人无法接近不敢放肆的东西,连他也不例外。   铃声戛然而止,那群人最前面的高挑女子裹着一身黑袍,缓缓走到几人面前,然后摘下了面纱。   “牵机。”   一张白皙到透明的脸,配上恰到好处的五官,长发及膝,眼前的女子并不是多么绝世容颜,但却拥有着让人入迷的超脱气质,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让人移不开眼,甚至起不来一丝不敬之意。   牵机目露惊喜,“绪姐姐!”   “嗯。”   女子对他笑了笑,随即看向沈灼,神色平静下来,“阁主身在皇城,我来为诸门派引路。”   “有劳。”沈灼颔首。   “在下名绪。”女子说。   “沈灼。”   说完后两人都没了声音,相互对视,其他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周围的声音似乎都飘到了另一个世界,绪一身黑衣,静静看着沈灼,沈灼也看着她。   似有一阵风吹过,绪的黑裙被吹起裙摆,她弯腰朝沈灼行了一礼,而后转身离开。   铃声再次响起,站在客栈门口几人像是突然醒过来了一样,抬头一看发现那群穿黑衣的人居然已经站在中心街的青石空地处。   与此同时,整个镇上的修士全都转头看向了那个地方。   “天命阁!”   “玄衣覆天命,真的是天命阁!”   “……”   “诸位。”   绪站在一群黑衣人前方,清淡的声音贯穿整个小镇,四面八方的人纷纷从屋中走了出来。   俱罗道人,静安长老,轩辕派等人,神色不明地看着眼前这群黑衣人,身后的弟子在这样紧张的氛围下纷纷回到了自己师门身后。   刚遛鸟回来的薛君觅看到这一幕不禁一怔,下意识看向客栈的方向,发现江离正对自己招手,他连忙迎了上去。   “发生了何事?”   “喏。”   江离朝重重人群正前方扬了扬下巴,“天命阁的人来了。”   “天命阁——”   薛君觅心中一震,加快了脚步,以至于蹲在他肩上的某只鸟差点掉到地上去,非常之不开心。   “叽?”天命阁?   青鸟理了理自己的羽毛,扭头飞到了沈灼跟前,“叽叽?”   “嗯,应该是。”   沈灼抬手挥开了它,也往前走了几步,正好听到那叫绪的女子说道——   “此次青麟盛会,由天命阁负责。”   人群中一阵哗然。   “怪不得会出现在这里。”薛君觅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边。   沈灼漫不经心地附和了句,心里却在想天命阁那位阁主对自己是个什么态度,刚才绪的意思并不明确,也不知道那位阁主的意思是什么样的。   就在他想到这些的时候脚下突然蔓延出无数透明阵纹,周围发出参差不齐的惊呼声,本来站在客栈前的龙骧瞬间掠到他身边,神色戒备。   “怎……怎么回事?”洪月心有戚戚。   “你们看……”   宁飞月震惊地指向周围,众人向周围看去,发现脚下的那些阵纹居然在瞬间蔓延了整个镇子的地面。   江离也有点吃惊,“这等实力绝不在明心长老之下。”   “整个城镇都被阵法笼罩了!”   “一瞬间结阵,还是如此大的范围……”   “没事没事,不用慌,这是传送法阵而已。”牵机从人群里挤到他们身边解释道。   “不慌不慌,就是有点怵。”赵空元脸色确实有点不好看。   “怵什么?”   “我来之前特地看过历届青麟盛会的记录,可没想到今年居然是由天命阁负责,功亏一篑啊。”   “……看不出来你还挺认真的。”沈灼吐槽了一句。   “你以为?”   赵空元觑了他一眼,“你不是知道我的情况么,不争点名次回去我怕是连蓬莱少主的位子都要丢了。”   沈灼自然清楚,不过经他这么一提倒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看着赵空元的眼神带了几分同情。   “……你这是什么表情?”赵空元皱眉看着他。   沈灼挑了挑眉没回答,余光暼到了一个人,不禁一怔。   “应少白?”   牵机倒是“咦”了声,“我听说桑海也来人了,他这是逃婚出来的?咱要不要收留他?”   龙骧倒是没说什么,刚进这镇子时沈灼的态度就表明了一切,应天白既然已经成婚,沈灼就不可能跟他有什么了。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事发生了。   应天白走过来后沈灼居然主动搭了话,“去哪儿了?”   “偷考题。”当着几人的面,应少主说的毫无心理负担。   这把赵空元激动坏了,“考题?青麟盛会的考题?真的假的?能告诉我不?”   “不能。”   “为什么啊?”   “没偷到,镇子都被封锁了。”   “……”   赵空元一脸生无可恋地看着他,“少主,你真的不适合开玩笑。”   应天白居然真的皱了皱眉,似乎真在考虑他说的话。   沈灼忍不住弯了嘴角,旁边龙骧脸冷了下来,“好笑?”   沈灼立刻重新板起脸来。   龙骧冷冷回了句,“我不会承认他当我小婶的。”   “什么小婶?”白如映不知走到了他身边。   沈灼有些意外,“你没和你师伯在一起?”   “嗯。”她就那么应了声,也没解释原因。   沈灼自然不好再问,两人就那么并肩站在一起,男貌女才,诡异的般配。   龙骧和应天白齐齐看着两人,然后不约而同地往前一步,龙骧插在了两人中间,应天白直接将人拉到了自己身边。   龙骧一个冷厉的眼神扫了过来,应天白恍若未见,只冷冷看着沈灼,“她也是你心悦之人?”   她?还是他?   沈灼一时没弄清他问的是龙骧还是白如映,下意识问了句,“你问的哪个?”   应天白的脸更冷了。   “……”   沈灼真想给自己一嘴巴子,这破嘴。   不等他重新解释,眼前一道道光芒闪过,那一拨拨人瞬间消失,下一刻他们也被光芒吞噬。   下意识闭上眼的那一刻沈灼才发现某人握着自己手腕的手居然一直没松开,他禁不住扬起了嘴角。   眼前光芒消亡时,众人缓缓睁开眼睛,瞬间被眼前的庞大而古老的城池震撼。   如蜿蜒的巨龙盘旋在绵延不断的山脉之间,这座城池至少有千丈远,一眼根本望不到头,抬头可见正前方的黑色宫门,足有七丈之高,镶灵石阵纹,雕上古异兽,拱卫大夏族纹,巍峨雄壮,一股浩瀚之威扑面压来。   而最吸引众人目光的,却是门前站在一群黑衣人中间的玄衣少女。   一袭纯黑繁复长裙,袍间绣着古老精细暗纹,无数阵纹飘然其上,一头墨色长发垂至膝间,那张年轻的脸上覆着一条黑缎,只露出了精致的下巴与高挺的鼻子。   “此为大夏皇城,中庭。”   就只是这样,在场数千修士却都凛了心神,只因那双被覆盖的双眼可窥见天命。 第237章 赵依云   少女不过十六七岁,身量不高,穿着一袭华丽黑袍也显得几分单薄,但谁也不敢小觑她,皇城之前上千修士,竟一丝杂音也没有。   “此次青麟盛会由天命阁负责出题,评判,参与者以在场诸位为限,其他位未到场者视为弃权。”   绪说到这里扫视众人一眼,手轻轻挥过,眼前便出现了无数个掌心大的黑玉石,簌簌飞到了每人跟前。   “此为信物,上书序号,玉石消失则失去资格,望诸位谨记。”   这规则跟往年不同,所以往年说到这里皇城必然来人安排住宿了,到第二日才宣布考题,可眼下众人却都不敢松懈,都竖着耳朵听了。   “此次奖品分三等,无名石,无名剑,无名功法,随机挑选,不分优劣,只属有缘人。”   此言一出龙骧宁飞月等人都是一慌,这样一来他们即使拿了第一也可能拿不到那个无名功法了。   沈灼倒是不急,一门心思看着人前的那个黑衣少女,心里挺好奇,他对朝日雪宫的设定有些特殊,但那只是在书里,真正在现实中的存在他觉得有点诡异。   他对黑纱下的那双眼睛充满了好奇。   然后他就某人握紧了胳膊,很疼。   沈灼抬头看向身边的人,表情无奈,“可以放开了么?”   应天白冷淡淡地看着他,手松开了。   白如映站在两人身后,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眉头都拧到了一起,她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两个男人在一起有种奇怪的氛围。   对了,还有身边的这个龙骧,杀气太盛了。   沈灼交了一群奇怪的朋友。   “第一道考题——”   绪的声音再次拉回了这几人的注意力,她说,“谁能在一息之间走到我身边,便胜出。”   “是阵。”有人说。   闯阵并不算刁钻的考题,相反很简单并且直白,但在一息之间却很难,尤其是那阵由这名叫绪的女子布下,谁也没忘记之前她将整个镇的修士都传送到了皇城外。   虽是这么想着,众人还是自觉排起了队,一个一个上前。   绪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他们一个跟着一个被淘汰,或者通过,大多是元婴期修士,少有金丹筑基修士。   等到沈灼一个炼气的也顺利通过后,众人都沉默了——   为什么会有炼气期弟子来参加青麟盛会?这得多大的心才能做出这种事?   再一看,奥,原来是萧无涯所在的那个镇天门啊,真是一门上下都狂到没边了。   不管怎样,沈灼也通过了。   接下来薛君觅等人也通过了,连同他肩上那只没来得及飞走的鸟,让那些被淘汰的人看着气的不行,合着他们辛辛苦苦修炼这么久,连只鸟都不如?   “咦?云端和重羽呢?”   牵机掰着手指头算他们这行人的通过率,发现少了两个人。   “他们不参加青麟盛会,就主动送夙天明进宫去了。”宁飞月说。   牵机点点头,凑到沈灼旁边耳语,“大大,那个应天白也参加吗?”   “嗯。”   沈灼含糊地应了句,心说这傻小子不知道人家能听到的么?   果然,应天白朝这边看了一眼,目光落在牵机挨着沈灼的胳膊上。   “……”   牵机默默看向沈灼,“大大,我为什么觉得你又多了一个暗恋对象?”   沈灼咳了咳,也可能不是暗恋。   最后余下的也有百人,大大小小门派鱼龙混杂,什么都有,也算创了青麟盛会的记录。   待最后一人通过,那些未通过的人手持的黑玉石便突然化为齑粉,众人这才知道黑玉石消失是这么个意思。   “如此请诸位入皇城休息,第二道考题明日再宣布。”   说完众人便簇拥着那位阁主,转身离开。   “我怎么觉得这考题有些随意?”赵空元若有所思道。   “因为来不及了嘛……”   牵机含糊地接了句,又引起了众人的好奇。   宁飞月忙举手,“这可不是我套的话,你自己说的。”   牵机无言以对,暼了眼沈灼,见他没反应才继续说下去。   “你们有没有想过大夏皇朝为什么会把这次的青麟盛会权限交由天命阁?”   几人顿时陷入沉思,须臾,还是薛君觅开了口,“大约是有些事不能宣之于众,故借天命阁之口,有天命掩盖,到时做什么都有借口。”   其他人也来了兴趣,“那大夏到底想做什么?”   “考题。”   牵机难得可以痛快剧透,说的分外起劲,“大夏想借考题来驱使众修士帮他做事,自然不能让修士觉得被利用了,但让天命阁来布置考题,就避免了嫌疑。”   “那皇朝到底想用修士做什么啊?”   “零州。”   “零州?”   赵空元眼前一亮,“魔修。”   “聪明。”   牵机神秘一笑,“消失在零州的可不只是萧前辈,还有两个人。”   “谁?”   “皇室中人。”   江离一旁漫不经心地道出了天机,牵机被截了胡有点不满,追问道,“那你知道具体是谁吗?”   “另一个人我不知道,但其中一个必定是那位大夏太子了,听闻他苦守凤池多年,我们去的那次可是没见到他。”   江离暼了他一眼,“另一个人,只怕不比那位太子地位低。”   几人心提了起来,比太子位置还高……   牵机忍不住吐槽,“这里的人智商太高。”   沈灼正想说那是我告诉他的,却遥遥看看那城门前站着一个宫装女子,云鬓高髻金步摇,比起女修她更像一个凡人,比起凡人她又像端庄的公主,容貌秀丽却不逼人,双手端正地交叠在小腹,目光平静无波,直直看着沈灼他们这边。   “找你的?”白如映问。   “……不是。”   沈灼扭头看向身后,果然,赵公子的脸已经僵住了,又冷又难看。   “怎……怎么了?”洪月有点不知所措。   宁飞月默默拉着她要走,却被赵空元喊住了,“一起。”   宁飞月觉得尴尬,走过那女子时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说什么。   赵空元却假装什么也没看到,直接要走,那女子却神色淡淡地喊住了他,“少爷打算何时归家?”   “滚。”赵空元冷冷回了句就走。   宫装女子神色不变,看了身后侍女一眼,侍女点头会意,拦住了赵空元,将一封信递给了他。   “夫人身体不适,请少爷尽快回家”   赵空元脚步一滞,扭头质问,“我娘怎么了?”   侍女却不说话了。   赵空元脸色冷的吓人,扭头看向那宫装女子,“赵依云,你恶不恶心?我都躲你躲到外面了你还阴魂不散,真以为我不敢动你?”   “少爷,我已踏入金丹。”赵依云淡淡地回道。   赵空元一噎,转身就走。   赵依云也不拦,抬脚跟上。   身后众人看的叹为观止,玖源神色复杂,“这便是赵师弟的那个妹妹?”   “嗯,叫赵依云。”宁飞月点头。   “怎么说呢,看着很乖巧,但总觉得……”   洪月一言难尽的模样,“赵师兄被压制的死死的。” 第238章 入皇宫   天命阁人离去后皇城很快便来人请所有通过第一道试炼的修士入宫,据江离说这是例行公事,所有修士会从覃无门进入皇城最高处,东极宫前的一片宽阔空地上,大夏现任帝王将在那里宴请所有通过第一关的修士。   镇天门只是三流门派,来的几个人包括带头的那个都是懒散的性子,也不争个先后,遥遥坠在人后,漫不经心地聊着天。   毕竟这么通过了青麟盛会的第一道考题,实在是简单的有点随意了,本以为会是场大仗要打,结果这场考试还不如赵空元的那个妹妹印象深。   牵机对此表示不服,“我阁主不美吗?”   “美美美。”众人连连点头。   “我阁主不霸气侧漏吗?”   “漏漏漏。”   “……”   牵机撇了撇嘴,“当然,我最爱的还是大大。”   然后沈灼接受了来自四方的视线关注。   沈灼不解,看向白如映,“为什么连你也看着我?”   白如映一愣,“不能看么?”   “……”   沈灼又开始觉得这妹子是天然黑。   云端重羽送夙天明入宫,赵空元不知被他那个妹妹逼去了哪里,江离看着周围这几个长叹了一口气。   “师叔还在烦恼?”沈灼不知何时随着人群走到了他身旁。   江离以为他有话要跟自己说,下意识看了眼其他人,发现那龙骧应天白二人雷打不动地看着自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说幸好玖源那小子被自己劝好了,不然哪能玩的过这两个人?沈灼还能看上他不成?胡扯。   “干什么?”   “没事,问问而已。”   江离才不信,似漫不经心地问了句,“你是不是又想干什么事?”   “师叔误会了,只是希望接下来师叔能够看好我那大侄子而已,毕竟此刻皇城里鱼龙混杂,难免没有几个觊觎凰灵玉的人。”   “这我知道,我尽力看着就是。”   江离说到这里顿了顿,试探了句,“那什么,你上次说的那事,打算什么时候做啊?”   此话一出,龙骧和应天白的目光立刻扫了过来。   沈灼神色不变,“青麟盛会之后。”   龙骧神色不愉,因为沈灼似乎又有事瞒着他了。   应天白却一反常态,直接问了句,“何事?”   江离一怔,然后尴尬地咳了声,心说这应少主不像是多管闲事又不懂事的人啊,这一问让他多尴尬。   沈灼也有点意外,随口编了句,“奥,打算去中州各地旅游一趟,听说很多地方挺美的。”   这话顿时引起了牵机的共鸣,“对对对!大大我也一直有这个想法!无妄海,醉月花海,朔雪城,上古剑林,我才去了凤池和天命阁,回去之前我一定要把这些地方都看遍!”   “……回去?”   宁飞月一脸茫然,“回哪儿去?”   沈灼默默在心里扶额。   牵机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然后默默低下头,游魂一样地念叨,“我难道真的智商有问题么,我这样还能考上大学么,我是傻子么……”   龙骧声音冷冷的,“你要回哪儿去?我怎么不知道?”   “自然是回镇天门。”沈灼笑着回道。   “不。”   应天白却忽然打断,面对众人惊讶的目光,他看着沈灼道,“跟我回去。”   “……”   洪月激动地手颤抖,抓着宁飞月的手问,“这是求……求婚吧,姐?”   宁飞月也懵了,“是……是吧。”   别说其他人,沈灼也吓了一跳,“你说什么?”   “跟我回去。”应少主又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   沈灼怔住了,就那么在皇城的街道上停下了脚步,定定看着眼前的少年,对方那双黑色的眼眸静静看着自己,像垂落的星辰之海。   龙骧看到这一幕心里一紧,攥紧了拳头,走到沈灼身边,但看到他认真的眼神却不知要说什么。   须臾,沈灼轻叹了口气,笑着问应天白,“以这个身份?”   这话问的很古怪,像是两人之间有什么只有彼此知道的暗号般,薛君觅皱眉看了应天白一眼。   他们都没有听明白,包括龙骧。   可应天白却微皱了眉头,不再说话了。   沈灼眼里快速划过一丝失落,又很快扬起笑容,假装什么也没听过一样跟着其他修士往皇宫走去。   其他人有些沉默,但有一个人心里却跟猫挠一样。   牵机看一眼沈灼,又看一眼应天白,心里憋的要命,他本以为大大喜欢的是半神大人,可现在看他的表现,他明明对这个应天白也是有感觉的,这……这也太那啥了。   他越想越乱,临近覃无门时他终于忍不住了,扭头问应天白,“那什么……”   应天白微侧头看向他,牵机莫名害怕的一抖。   镇定了些许,他缓缓开口问,“你跟我家大大到底……什么关系?”   令人惊异的是,应天白那张从无表情的脸此刻居然出现了一丝茫然的神色,他说,“什么?”   牵机也被他的表现弄懵了,“什么什么?你是不是在追求大大?还是……你们已经在一起了?!”   牵机显然被自己的想象吓到了,忙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对不对,大大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他才不会劈腿,绝对不会的……”   应天白眼中的那一丝茫然已经消失,但老样子也陷入了沉思之中,他的属下好像没有告诉他这件事……   在身后蹲在薛君觅肩上的某只鸟全程听完了两人的对话,一时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最后只好摇摇小脑袋,歪在自家小徒弟温热的脖子边蹭蹭,真特么舒服。   薛君觅被蹭的脖子一痒,低头见小青鸟又开始撒娇忍不住弯起嘴角,“乖。”   那只鸟听到这句带含笑的温润声音后抬头看着他的侧脸,又看着对方的眼睛,只觉得小徒弟哪里都好看,怎么看都好看,好想这双眼睛里只有自己,永远都是。   他忽然有些明白尊上为什么会动情了。   人生太过漫长,未免太无趣,若有那么一个人让你想就这么永远看下去,相携到老,那才是真正的幸事。 第239章 真正的帝王   事实上沈灼听了应天白那句话后一点也不冷静,甚至差点笑出声来,还是龙骧忽然凑过来了的动作惊醒了他,让他没脱口而出那句“劳资愿意”。   幸好憋住了,他想。   “大大……”   “嗯?”   踏入东极宫前的那方空地时,跟在他身后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牵机忽然喊住了他。   “那个……”   牵机低着头,目光闪烁游移着,脸在沈灼的直视下变的通红起来,犹豫了许久才哼唧出来一句,“你是不是劈腿了?”   沈灼:“……”   牵机说出来后也松了口气,看着沈灼茫然的样子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本正经地看着他说,“大大,不是我说你,不管你喜欢男的还是女的,三观得正,劈腿可要不得,你既然喜欢半神大人,那就不能跟别人黏糊了,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   沈灼一巴掌糊上他脑门,“我对你个脑袋!”   牵机“嘶”了声,还不放弃,“你打我我也得说,你和应天白不能在一起!”   沈灼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为什么?”   “那我不是说了么,你不是喜欢半……那谁,怎么能三心二意呢?”   “奥。”   牵机急了,“大大你这样我以后不粉你了。”   沈灼差点被他萌出鼻血,揉揉他的发旋,语重心长道,“上高中了,就别卖萌了。”   牵机一脸懵逼的表情看着他。   沈灼不再逗他,四下扫了一圈,不见云端重羽,繁星石铺成的地面在白天显出浅灰色,广阔的空地上放置了上百张桌椅,像是安排好了似的。   他抬头看向那高耸如观星楼的东极宫,感受着那里传来的隐隐威压,如一同潜伏着的上古巨兽,令人毛骨悚然的磅礴气势笼罩着整座大夏皇宫, 威慑着所有踏进这座宫殿的人。   “都是上古阵纹。”   “嗯?”   江离眉头一皱,“我说这里到处都是上古阵纹,你不是在看这个么?”   “……嗯。”   沈灼心说可不是到处上古阵纹么,他连狗洞都给安了满满阵纹,绝逼铜墙铁壁,但这些都是他安排的所以并不稀奇,他好奇的是被封印在东极宫里的那个东西。   “师叔,你有没有感觉到一股庞大的威压?”   “当然。”   江离毫不惊讶,“这座宫殿是大夏第第一任祖先以精血所铸,相传那位大夏祖先临终时已踏入渡劫期两千载,其精血万载不泯,如今这座宫殿也充斥他的威压。”   渡劫期两千载,至少是聚灵境,血液的确可以护佑一方水土,沈灼也记得自己写过这么一个设定,但是这只是个幌子而已。   世间只有半神以上修为的血才能万载历久弥新,庇佑一方水土,比如九歌的虚境天。   至于这大夏皇宫……   沈灼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那东极宫最高处,大夏可是唯一拥有两大神器的存在,不然如何能成为横亘在灵都与中洲之间的势力?   “若宫门关闭,阵法封印,我们这些人就是瓮中之鳖了。”江离忽然意味深长地说了这么一句。   一旁的龙骧与薛君觅都皱起了眉。   “开玩笑的。”江离忽然又笑开了,远远看见赵空元便踱着步子走过去了。   沈灼见二人神色凝重开口安抚了句,“放心,他还指望着我们替他救人,不敢乱动,得不偿失。”   薛君觅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应天白呢?”   沈灼摇头,“不知道,大概迷路了?你有事找他?”   薛君觅蹙眉看着他,“不是,你跟他在一起记得防备些。”   沈灼一怔,“怎么说?”   “之前他在凉城突然失踪,后来秦丝说他回了桑海,不过三日功夫他却出现在我们面前,未免太过诡异。”   龙骧说完这番话沈灼差点忍不住想说你才看出来啊!   当然,他肯定不能这样说,又不能一口否决,而是微带疑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嗯,是这样,你说的没错。”   众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沈灼疑问,“怎么了?”   “大大,你表现的好假。”   “……”   “咳,有吗?”   “一般情况下,沈大哥你会直接给出结论,比如,不用担心他是站在我们这边的,或者是,你们离他远点,之后我们跟他分开走。”   宁飞月目光幽幽地打量着他,“沈大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又或者……”   龙骧忽然语出惊人,“他根本不是应天白。”   沈灼目光微动,看着众人,“他很快会离开的。”   宁飞月和玖源居然同时松了口气,沈灼纳闷,“你们讨厌他?”   “倒不是,就是感觉他给人的感觉喘不过气来,我都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你知道吗?”   “……”   “终归行踪目的不明,小心为好,难保对方不是为了凰灵玉而来。”   “明白。”   洪月一旁嘟囔了句,“我怎么感觉他就是为了沈大哥而来呢……”   “……”   “叽。”薛师兄肩上的那只鸟赞同地点头。   “咳,入座吧。”沈灼压下扬起的嘴角,假装严肃地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沈大哥在笑,我看到了。”宁飞月贼兮兮地说。   “你跟我说什么?”龙骧冷冷回了她一句。   宁飞月:“???”   “他为什么凶我?”宁飞月表示很委屈。   “失恋了,以后还要喊情敌一声婶,多糟心,咱们谅解下吧。”   “……”   宁飞月诧异地看着不知何时出现的赵空元,“你怎么过来了?你妹呢?”   “不知道。”赵空元臭着脸坐下,半天没吭声。   落座没有多久东极宫那边就走来一小拨人,是身穿玄衣绣大夏族纹的大夏皇帝,身后跟着三四个侍从,也没有多大的排场,就那么笑着走过来。   牵机凑到沈灼耳边吐槽,“感觉还没有宫斗剧的皇帝排场大啊。”   “不一样,那是宫斗剧,皇帝为天,可在这里皇帝也不过只是个一流势力罢了,跟玄同派的掌门一样地位,否则他还用得着借天命阁之手来驱使这群修士么?”   “也是。”   那大夏皇帝渐渐走近,一张中年男人威严的脸,玄衣华服,头束玉冠,一身渡劫后期的修为气势摄人,眉眼间与夙天行六七分相似,年轻时想必也是俊美无双的美男子。   “在这个世界,最大的不是帝王,是神。”沈灼接着说道。   牵机恍然,“所以真正至高无上的帝王是半神大人才对。”   沈灼勾起嘴角,“是吧。”   话音未落,另一群人悄然出现在众人面前,明明是跟着大夏皇帝身后的距离,他们偏偏此刻才注意到。   无论男女皆一袭黑衣,一张面纱,只有最中间的那黑衣少女例外,没有蒙着面纱,却是以黑纱盖住了眼睛,露出了精致光洁的下巴,白皙修长的脖颈,双手随意地垂在身侧。   众人皆严阵以待起来。 第240章 朝云宗   如沈灼所说,大夏的皇帝并非凡人的皇帝,在众多修士面前他并不是高人一等,但此次青麟盛会天象道人并未参加,眼下在场修士中他的修为却是最高的,连俱罗道人也在他之下,除了座席列在末尾的那位天命阁阁主。   说来颇有意思,本来沈灼以为他们镇天门坐的是宴席末位,可没想到的是那位天命阁阁主来了后直接让人把座位安排在了最末尾,愣是把这场宴席变成了一场圆桌席,行成了大夏皇帝与天命阁阁主遥遥相对的情景。   并且,沈灼莫名其妙地就坐在了那位天命阁阁主的旁边。   坐在他左手边的绪对他笑了笑。   沈灼也扯着嘴角笑了笑。   镇天门那几个又懒又低调的人都沉默了。   洪月幽幽感叹了一句,“应少主又不见了。”   沈灼:“……”   “数年未见,诸位又收了不少天赋之子啊,夙某在此恭喜了。”   “渊帝有礼了。”   大夏皇帝名渊,故世人称渊帝,此时俱罗道人作为玄同派代表第一个站出来接了这句场面话。   就跟公司里聚餐一样,本来沈灼他们这种三流门派是不用接话的,领导也不会找上他们,可偏偏,他们坐在了另一位大佬的身边,这还不是关键,关键的是,他们这里面有个人才炼气。   要知道,在这样一个连侍卫都是金丹期的场合下,一个炼气修士坐在这里就跟走错了片场一样画风迥异,突出。   果然,这位大夏皇帝一眼就扫到了沈灼,笑的意味深长,“这位小兄弟,区区炼气就能通过青麟盛会第一关,果真后生可畏啊。”   沈灼低头玩着手上的酒杯,假装不知道。   然而他炼气期的修为如同黑夜中的一轮太阳一样显眼,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其中玄同派鸾天门的几个熟人立刻就认出了他——“沈灼?”   夙渊笑道,“小兄弟叫沈灼?”   “……”   沈灼抬头一脸假笑,“哪里哪里,过奖过奖。”   身旁有人憋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像是打开了开关似的,有人笑着问了句,“炼气修士?炼气不是凡人么?”   镇天门的几人顿时冷了脸,薛君觅冷飕飕地看向说话的那人,对方一怔,下意识挪开了目光。   众人不认识沈灼却是认识薛君觅的,因为认识萧无涯,那可是个天才疯子,谁敢招惹?   白沅虹坐在静安长老身旁,勾起嘴角喝了口杯中酒液,心情颇好。   “江山代有人才出,连炼气修士都能通过试炼,我等汗颜。”   出乎意料地,最先开口的居然是一向脾气暴躁的俱罗道人。   渊帝目光微动,再看向沈灼的目光已经不同了,恰在这时宁飞月托着下巴冷冷地看了众人一眼。   “炼气怎么了?我师弟才入门一年,炼气怎么了?谁有意见出来比划几招?”   “……”   有人见她如此嚣张张口就要训上几句,被旁边人拉住了胳膊,“那是镇天门的人,萧无涯的弟子!”   那人顿时蔫了,低头当做什么也没听见。   夙渊哈哈一笑,“依你年纪,一年入炼气也是不错了。”   沈灼扯着嘴角笑笑,手里把玩着酒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夙渊目光转深,见沈灼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不再搭话,抬头向对面的天命阁阁主举起手中酒杯,“今日得见天命阁阁主,幸甚至哉。”   那双眼蒙着黑纱的少女像精致的石刻般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一旁的绪拿起酒杯象征性地举起,“阁主所来一为青麟盛会,二为魔族出世,望周知。”   “魔族?”   俱罗道人提高了嗓门,“阁主是说零州之事?那不是普通魔修而已么,怎的……成了魔族出世了?”   “道人,阁主所闻所见非是现在,亦非过去,而是未来。”   “你是说……零州那些魔修与魔族出现有关?”   “然也。”绪颔首放下酒杯。   众人一片议论纷纷,俱罗道人皱着眉头,“此事我权当了谣言,阁主可是预见了什么?”   “天地之劫。”   黑纱覆眼的少女忽然开了口,明明属于少女般清冽的声音却带着无尽沧桑之意,让众人为之一震,连夙渊的神色也凝重起来。   沈灼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旁边的这位阁主,脑海里回想起云端对琦央说的那个卦象,估摸着这天地之劫大约就是指主角与半神长冥之间的争斗了。   可就算如此,那也是那两人之间的争斗,并没有对天地产生什么危害,否则当初九歌与长冥一战就不会特意选了星辰之海那处禁地,说到底谁也不是反社会人格,无端毁了这天地作甚?   云端那头说的模模糊糊,估计她那师父也只卜出个表象来,到底不如天命阁这种专业户。   “公子有疑问?”绪忽然侧过头笑看着他。   沈灼一惊,尴尬地收回目光,发现其他人又都看着自己,只好开口,“不知这天地之劫到底是什么劫?起因是什么?”   他虽是问那位阁主,但眼睛却是看着绪的,毕竟那位阁主看起来很高冷的样子,他没期望对方能亲自开口回答他。   然而那位阁主直接扭头“看”了过来,少女那清冽又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   “我所见处,天地颠倒,日月崩裂,中洲化为齑粉,世间再无轮回。”   东极宫外一时寂静无声,众人听着少女的这番话只觉得荒谬。   天地颠倒,日月崩裂?连中洲都化为齑粉?这听起来就像是疯言疯语,然而谁也没有直接说出来,因为说出这番话的人是那位天命阁阁主。   众人沉默疑虑之际,有人冷笑一声,“荒谬!”   绪冷眼看过去,却见东极宫那里走来几个人,为首的那人是一个中年男子,神色阴沉,嘴角带着讥诮的笑,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走了过来,向夙渊一揖。   “见过渊帝,在下朝云宗,沈越。”   “噗——”   一听这来头沈灼一口酒水没含住就喷了出去,妈耶,装了这么久,遇到正主了!   偏偏那人站的位置忒巧,沈灼一口酒水全都吐到中年男人身上,对方的脸瞬间黑了。   “抱歉抱歉,我没忍……咳咳咳!”   其他人都惊了。   死一般的寂静后,是沈灼不要钱的咳嗽声,以及龙骧轻拍他后背的声音。   “……放肆!”   沈越对着沈灼怒骂一声,转而见他不过炼气修为眼中杀意顿起,正要出手之际,绪冰冷的声音响起,“沈越,你才是放肆,阁主在此,轮得到你张狂?”   沈越眼睛眯了眯,擦去身上的酒水,神色冷淡地看向天命阁阁主一眼,“阁主?她朝日雪宫不过一个黄毛丫头也敢称阁主?谁同意的?可曾有老阁主见证?”   绪目光一凛,“你——”   沈越嗤笑一声,转身朝向夙渊,“渊帝,只有被天道认可的人才配继承天命阁,才能预见天命未来,方才那一卦,我可为众道友解惑。”   夙渊闻言来了兴趣,“阁下请说。”   坐在底下的静安长老抬头看了夙渊一眼,目光微变,扭头对上了对面俱罗道人的目光,二人瞬间交换了眼神。   那边沈越笑的意味深长,“天地之劫确有其事,至于起因……皆因一邪魔而起。”   “邪魔?”   “不错,而且,这邪魔此刻就在我们之中。”   俱罗道人有些不耐烦地皱眉,其他人已经在问邪魔是谁了。   沈越阴冷一笑,将手指向镇天门中的一人。   “邪魔便是他!” 第241章 为何   龙骧看着对方指着自己的那只手,神色无波,并且还帮沈灼倒了杯水。   俱罗道人终于忍不住,劈手撂了杯子,大骂一句,“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你是个什么东西?”   沈越被骂的一怔,见对方是玄同派的长老硬是憋住了火气,好声好气再次自我介绍道,“在下朝云宗沈……”   “什么朝云宗,我只听过朝日宗,你可通过了青麟盛会的试炼?谁许你进来的?”   他还没说完就被冷酷的静安长老一顿抢白,最后不忘附上一声冷哼。   沈越眸子一冷,“在下沈越,朝日宗旁系沈氏一族族长。”   “咦,大大,跟你同姓呢!”   “……”   沈灼忍不住捂脸,不止同性,还同宗呢早知道当初不用朝日旁系的名头了。   牵机这么一说镇天门的几人都眼睛一亮,他们可是清楚记得沈灼曾经说他是朝日旁系,朝云宗沈氏的人,一个字不差。   “沈大哥,这就是你们族长啊?”   宁飞月戳戳他胳膊,一脸嫌弃,“感觉人品不太好啊。”   玖源认同地点点头。   “来者不善。”赵空元笑的意味深长。   江离无声地暼了眼不远处看戏的夙渊。   沈越倒是听清楚了,有些惊讶,“你是我沈氏族人?”   “……”   沈灼内心极其复杂,最后在众人的目光下仰起头,微笑着回了句,“是。”   这么多族人,他总不可能全记得不是?   然而事实总是残忍的,沈越盯着他看了片刻后,非常肯定地回道,“你不是。”   众目睽睽的,沈灼自然打死不脱马甲,“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你有什么证据?”   沈越回道,“因为朝云宗共二十七人,我都认识。”   “……”   沈灼面无表情,“呵,我不信。”   “……”   沈越也不想认这不要脸的族人,当即冷笑,“区区炼气,也敢冒充我沈氏族人?”   “那倒没有,我真的姓沈。”沈灼表情淡定。   “往后你可以换个姓了。”沈越漠然地回了句。   沈灼笑容不变,“不好意思,麻烦你再说一遍?”   沈越眉间出现一丝不耐,“往后你不准再用沈姓,听到了没有?”   “阁下甚狂啊?就凭你那二十七人的宗门?”沈灼挑眉。   沈越倒是没有恼怒,“天命一族,既剩一人亦能承天命,而独当一族。”   “是这么个意思,但是可惜,那一人不是你。”   沈灼扭头看向那位阁主,“是吧,阁主?”   那位阁主居然回了他一句,“嗯。”   沈灼一怔,随即笑了出来,“阁主,大夏既然将青麟盛会权责交由你天命阁,那这人又是如何闯进来的呢?”   “此事当要问渊帝了。”绪双眸直视对面的夙渊。   夙渊目光幽深,弯起嘴角,“阁主莫要误会,只是沈家主自称朝日族人,你又是大夏贵客,我怎能阻拦?只是眼下看来……二位似乎有些误会?”   “没有误会。”   沈越手指向龙骧,“一年前横阳城魔修初现,将整座城化为乌有,唯有他逃生,半年前晋阳城猿魔之乱,又是他身处猿魔群却毫发无损,半月前凉城,他所在队伍再遇魔族,可他偏偏又毫发无伤,区区筑基修为,你就如此幸运?”   面对这些指控龙骧终于抬手瞄了他一眼,“嗯。”   沈越脸色难看,“你嗯什么?”   “就是,对,我就那么幸运,你羡慕不来。”龙骧淡淡解释,手上剥了个葡萄送到沈灼嘴边。   沈灼接过葡萄吃下去,心中觉得好笑,这人摆明是想逼龙骧说出自己是因为身怀凰灵玉,要不就承认自己是魔族,或是魔族内奸,可他家侄儿压根不想搭理他。   开玩笑,有凤族在身后当靠山,完全不怵的好吗?   不过,要是有人推波助澜就有点麻烦了。   沈灼好整以暇地看向坐在对面的夙渊,似笑非笑,“渊帝,你觉得呢?”   夙渊终于开始认真看待这个才炼气的青年,可除了那张美的过分的脸外,他依旧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奥,不,除了那双眼睛。   那双好看的凤眸让他想到了那个让他儿子失了心神的女人。   “若是朝日族家事,我一个外人也不好管,只是若牵扯到魔族一事,我不得不慎重些,诸位以为呢?”   底下顿时有人附和。   宁飞月冷笑一声,“诸位是认出我师弟来了吧?镇天门,横阳城遗族,可不是挺好认的么!”   俱罗道人脸色铁青,瞪着沈越喝道,“你想要凰灵玉?”   沈越还是忌惮他的,看了眼夙渊的方向才回道,“俱罗道人误会了,我既属天命一族,对天命最是敬畏,从不敢奢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俱罗道人哼了声,却也没话说了,毕竟魔族的事确实值得他们重视,尤其在天命阁阁主说出那番预言之后。   在场其他门派的人自然也不会放过,无论是魔族的下落,还是凰灵玉。   “道理我都懂,可你倒是拿出证据证明我侄子龙骧通敌魔族吧?”沈灼问。   “错了,不是通敌魔族。”   沈越笑的诡异,“他根本就是魔族,真正的龙骧已经死了!”   沈灼等人心里都是一咯噔。   与此同时,东极宫内最高处寂静的走廊里,一人缓缓踱步走过,最后被拦在了一道门前。   看着老旧朴实的门上隐隐泛着银光,仔细看去就能发现那是无数密密麻麻的古老阵纹在不停游动,眼前这扇简单的门上至少有上万道阵法。   少年却像没看到一样,抬手便要推开,可下一刻却停住了动作。   身后一个清冷的女子声音想起,“为何停下?”   少年微抬眸,没有说话。   “此乃上古封印阵,须以大夏皇族血脉才能开启,若你能轻易闯入,我应当就知道你的身份了。”   云端上前一步,藏于袖中的手微弯起,“应少主,抑或是……半神长冥。”   应天白缓缓转过身来,神色淡漠地看着眼前的女子,“虚境天。”   云端目光一动,“你这是承认了,半神大人?”   应天白轻轻扫了她一眼,云端竟被威压逼的后退了一步,随即缓了语调问,“您要取神器?”   “……”   应天白完全没有理会的打算,转身又要踏进那间封印着大夏神器的门。   云端心中急切,“不知沈灼可知道您的身份?!”   少年的步子果然停下,毫无波澜的眸子看向她,“你在威胁我?”   “……不敢。”   云端从未如此恐惧过,即使当年第一次见到师父时也一样,“在下只是想知道……”   “您为何会顶着另一个人的身份待在沈灼身边。”   “……” 第242章 山河镜   沈越那番话一说出来还真唬住了沈灼,心里一咯噔的同时他快速过了一遍跟龙骧的相处过程,发现还真有很多机会将人掉包。   然而,不存在的,沈灼在主角脑海里留了神识的。   他松了口气的同时发现龙骧正幽幽看着自己。   “怎……怎么了?”   “你刚刚是真的信了吧。”   “……”   “呵。”   主角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了,沈灼只好腆着脸上去哄他,“叔叔怎么会认错自家大侄子呢,不存在的。”   “再喊我侄儿我就亲你。”龙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   沈灼立刻一本正经地看向沈越,“不可能,你个骗子!”   牵机低头吐槽,“一把年纪还卖萌,还说我……”   沈越冷笑一声,抬头看向玄同派的方向,“我听闻俱罗道人有一法器名山河镜,可辨人鬼妖魔,不知可否借来一用?”   俱罗道人脸色一变,“你休想!”   沈越似乎也不惊讶,讽笑道,“方才俱罗道人屡次为这邪魔说话,如今又拒绝借法器,莫不是要偏袒这邪魔?”   “砰——”   俱罗道人一掌拍在桌案上,怒喝一声,“你再胡言乱语一句我就弄死你!”   沈灼挑了挑眉,不愧是他仙途里暴脾气的扛把子,刚,不是一般刚。   “道人息怒。”夙渊笑着安抚了句。   俱罗道人气呼呼地坐下去,指着沈越问,“就因为你一面之词,我就得借你法器?你真把自己当回事!”   “自然不是一面之词,既然道人不愿借山河镜,我便只有请出自己的法宝了。”   沈越从怀中掏出一块巴掌大的琉璃石,晶莹剔透,中有九窍,九窍各不相连,却缠绕成了一朵无色莲花。   “诸位道友间不乏有识者,想必能认出此物来。”   他话音未落,就有人惊呼出声,“血莲石?”   “不错,正是血莲石。”   沈越将那石头举到跟前,“本名九窍玲珑石,相传乃上古时期有一莲花成精,历经沧桑修炼至渡劫期,却爱上了一个魔族,最终因魔殉道,元神化为九窍玲珑石,若遇魔血,必化血莲。”   牵机凑到沈灼耳边问,“大大,真的假的?”   “半真半假,那血莲石是那个魔族所化。”沈灼饶有兴味地看着那沈越,心说还挺有本事的,居然能搞到这玩意儿。   待其他人检查完毕后,沈越让身旁一个毫无灵力的凡人割破手腕将血滴进了血莲石,石头毫无反应,依旧玲珑剔透。   接着他又让一个筑基弟子将血滴了进去,那石头依旧毫无反应。   “龙公子,请。”   沈越胸有成竹地走到龙骧面前,举着手上的石头。   “不成!说不定他做了手脚呢!”宁飞月立刻反驳。   洪月等人跟着附和,坚持不让龙骧滴血,连沈灼也拦着他不让。   “身正不怕影子斜。”   龙骧却是神色自若,抬手割破了自己的手腕,就要送到那血莲石上去。   “龙骧……”   沈灼惊呼一声,惊慌地握住了他流血的手腕,“你是不是傻?”   然而已经迟了,一滴血落到了那血莲石上,周围一阵惊呼。   沈灼扭头看去,那块透明的石头像是吸饱了血一样,一点点泛起红色,渐渐染红了那整朵莲花,真真成了血莲石。   “这——”   沈灼一下站起来,“这不可能!这是假的!”   “没错!一定是他动了手脚!”   宁飞月怒气冲冲地指着沈越,“什么血莲石,随便捡个破石头就想说人家是邪魔,你怕不是脑子坏了!”   薛君觅神色冷凝,扫视众人,“诸位以为呢?”   江离眼睛扫来扫去,扫到惊慌的众人,扫到一直没说话的天命阁阁主,最后扫到了一脸惊恐无措的沈灼,眼睛眯了眯,悠悠站了起来。   “只凭这一块石头断定我门内弟子就是魔族未免不足以服众,毕竟这石头动没动手脚别人都不知道。”   “那你待如何?”   江离看向俱罗道人,遥遥一礼,“如今之计,唯有请俱罗道人还我门弟子一个清白了,以免有人觊觎凰灵玉,故意陷害。”   俱罗道人神色变了又变,不知道为什么这事情好好的扯到自己身上来了,眼下所有人都对上了他。   “前辈不必理会,这人根本就是胡言乱语!”沈灼却是气呼呼地瞪着沈越。   俱罗道人看着沈灼这副神态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他虽然跟这小子打交道不多,但可没见过他这么慌张的样子,哪怕是当日猿魔压境他都没慌过,还有刚才龙骧滴血时他那个紧张的样子……   俱罗眉头一跳,莫不是真的有鬼?   心思游转间,他暼了眼席上的夙渊,心稍宽了些,索性这是在大夏皇宫,有神器镇压,谁也不敢做出什么来。   “既然如此,那我便借你一次山河镜!”   闻言沈越勾起嘴角,一旁的沈灼也目光动了动,脸上却是惊讶慌张的样子。   俱罗更觉有异,大手一挥,掌心便出现了一枚脸盆大小的石镜来,虽是石镜,但镜面光滑,雕刻细致入微,实乃巧夺天工之物,然而却是一点灵力气息也没有。   俱罗站在中间的空地上,手上一用力将那石镜推到龙骧面前,而后双手催动灵力将那石镜解封。   那石镜从头部一点点褪去石化,露出光华来,莹润的光芒渐渐透出,将龙骧整个人罩了进去,直到露出大半镜面,龙骧也没有任何变化。   “怎么回事这是?”   “没有变化啊?”   “……”   沈越眉头一皱,“道人怎么行事畏畏缩缩的,这山河镜不全部解封如何能照出邪魔?”   “你懂个屁!”   俱罗忍不住破口大骂,“这山河镜中收了多少妖魔鬼怪,若是全部解封了回头放了出去你给我负责吗!”   沈越不耐烦地啧了声,“道人,这里可是大夏皇宫,渊帝在那里坐着,你等修仙界魁首都在此,还有天命阁坐镇,你怕什么?”   “你——”   “俱罗道人且放心,我这皇宫可还是有那么一件神器的。”   夙渊一句话彻底打消了俱罗的顾虑,手上灵力一松,那整面石镜瞬间褪去了全部石化,光华大盛,莹润精致,一看便不是凡物。   就在同一时刻,沈越猛的将手中那块血莲石捏碎打向了山河镜,那朵血莲倏然飞出撞上了山河镜,山河镜顿时失去控制,往下一掉。   沈越一把抓过,转身向半空飞去。   这一系列的变故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谁也没料到这一幕,俱罗道人一愣后顿时大怒,“尔敢!”   一声呵斥后便要去追,那边龙骧已经拿剑追赶了上去,二人在半空中一番纠缠,直打到了皇宫之外。   “渊帝!”   俱罗也是气急,若不是夙渊开口保证,他绝不会解封山河镜。   “道友莫慌!”   夙渊端的沉稳,神色一凛,双手催动灵力就要召唤神器投影,震慑那贼人。   “嗡——”   一声嘶哑的嗡鸣,夙渊脸色一下苍白,他不敢置信地看向东极宫之上。   “怎么可能!”   “渊帝?”   “神器呢?”   俱罗见半天没反应,顿时火上心头,自己去追那人了。   而那边宴席已经乱成一片,唯有沈灼坐在席间悠悠饮了一杯酒,目光投向东极宫最高处。   神器什么的,某半神随手都能捏出来的好么~ 第243章 入魔者   对方的身法太过诡异迅速,连俱罗道人堂堂一分神期修士都没能跟的上,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出了皇城就通过传送阵法消失无踪了,好在龙骧反应及时,缠斗之下竟然夺回了山河镜。   俱罗原本一腔怒火顿时消了大半,心里对龙骧等人的怀疑也消失无踪,不过对于沈灼还是心有芥蒂的,原因是……   “既然他不是魔族,你干嘛那么紧张啊?”   俱罗道人心里气不行,要不是你表现的那么反常我能鬼迷心窍就答应拿出山河镜了吗?   沈灼眼睛瞪的老大,一脸委屈,“前辈,你这话说的真是不讲道理了,谁知道那人使了什么手段,要是龙骧真被当成魔族,她还能活着出皇宫么?”   “就是,您没看到那什么破石头变红的时候那些人都什么表情,跟要吃人似的。”   宁飞月气呼呼地说完,又暼了俱罗一眼,“您以后千万看好你那宝贝镜子,可千万别拿出来了,不然再被骗了可就没人替你抢回来了。”   俱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沈灼连忙出口安抚,“镜子没事就好。”   “镜子是没事,里面的东西少了。”   俱罗脸色凝重了几分,“我先前说的那事你们还记得吧?这镜子里关了不少妖魔鬼怪,我拿回镜子后就检查了一番。”   “里面关的少了?”   “少了。”   “几个?”   “三个。”   俱罗没等他问,就继续道,“一只魔,两只恶鬼。”   沈灼皱眉,“这……”   “无妨,除了那只魔麻烦些,两只恶鬼早已消耗的差不多了,迟早会消散,只是这事情有些不对。”   俱罗沉思片刻,“那个沈越是什么人我心里大概有数了。”   龙骧夺回山河镜后,他就去问了天命阁的人,发现那沈越确有其人,只是根本不曾到皇宫来,那抢东西沈越无疑是个假货。   沈灼状若好奇,“奥?前辈知道是谁?”   “嗯,一个成了气候的鬼修罢了。”   俱罗显然还心烦着,不欲多说,临走看了龙骧一眼,“这事算我欠你个人情。”   说完他就走了,宁飞月笑着问,“你们说他要去干嘛了?”   “大概是去找渊帝算账去了吧。”   沈灼悠悠坐下,品着皇宫里的茶,不错,九品灵茶。   俱罗一离开,在场也没有了外人,几人面面相觑,宁飞月最先忍不住,凑到沈灼面前,“沈大哥,说说呗?”   沈灼挑眉,“说什么?”   “说说你是怎么坑了人家还让人家倒欠你人情的呗?”宁飞月笑的贼兮兮的。   沈灼挑眉,“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啊。”   宁飞月还要再哼唧,房门忽然被推开,薛君觅忽然走了进来,几人下意识地噤声。   龙骧都心虚地挪开了目光。   薛君觅扫了众人一眼,最后目光落到沈灼身上,“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沈灼一脸茫然,“什么?”   “这里是大夏皇宫,你未免胆子太大了些。”薛君觅倒没有多生气,就只是平静地说着。   “我胆子可小了,没有把握的事一般都不做。”   沈灼眨了眨眼,将一杯茶推到他面前,“薛师兄尝尝?”   薛君觅摇头笑笑,坐下喝了口茶,“茶不错。”   “那是,九品灵茶。”沈灼得意洋洋。   “我也想知道。”薛君觅忽然说。   “知道什么?”   “那颗血莲石是假的?”   “真的。”   “那血是假的?”   “也是真的。”   薛君觅抬头看着他,目光深沉,沈灼笑笑地回视。   “呃,那个我有个疑问啊。”   赵空元举起手,“那个沈越到底是谁啊?应天白吗?”   洪月默默摇头,“我想象不出来应少主作出那么多丰富的表情来。”   沈灼哀伤地叹了口气,“你们……唉,你们怎么又把人家忘了?”   几人都是一愣,然后同时瞪大眼睛。   “辛——”   “嘘。”   沈灼伸出手指,神色莫测,“小声些。”   赵空元还是纳闷,“那到底应天白呢?”   “……”   宁飞月凉凉暼他一眼,“你看上他了?”   赵空元一噎,“我就好奇,问问而已……”   “不知,他的行踪我管不着。”   沈灼一口否决,其他人也不好再问,没过一会房门再次被撞开,牵机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大大!”   “跑这么急,被狗撵了?”   “大大你知道不?”   “不知道。”   牵机激动的要命,对着众人睁大了眼睛,“你们知道不?我刚跟阁主一起去了东极阁,你们猜怎么着?”   众人一脸漠然地看着他。   “怎么都这个表情?之前渊帝没用神器拦下沈越的事你们都注意到了吧?我刚跟阁主一起去了趟东极阁……”   “去东极阁做什么?”洪月问。   “那里应当就是封印着神器的地方。”薛君觅回道。   “没错!”   牵机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一屁股坐在沈灼旁边,“神器的确在那里,上七层,下七层,层层连通,上万道上古封印,神器深埋低底,连我们阁主都进不去,只有大夏皇室血脉才能进去,平时只要渊帝身在皇城就能以灵力催动神器,别说整座皇城,方圆千里都在掌控之下。”   “所以神器一旦失控,皇城的防御就大打折扣,说到底皇室还是太依赖神器了啊。”赵空元点评了句。   “否则以这座皇城每块砖石上刻下的阵纹我们今日都不可能轻松过关。”   薛君觅说着看向了沈灼,其意不言自明。   沈灼却连摆手,“哎,师兄,话不是这么说的,抢东西的又不是我们,就算被抓到了也是与我们无关的。”   薛君觅一滞,“也罢,你自己看着办吧,师叔那边你记得兜住了。”   沈灼心说我都已经都要走了他江离才不会闲的找我麻烦,怕是巴不得我离开镇天门呢。   “对了大大,那个血莲石你是怎么弄的啊?”   牵机忽然提起了这个问题,让屋里几人都脸色变了变。   “我不是跟你说了么,半真半假,真的那一半就是,那石头碰到占有魔气的血就会变成血色。”沈灼若无其事地回道。   牵机却听的目瞪口呆,抬头看向龙骧,“卧槽!你还真入了魔——”   “入魔的不是他。”   房门再次被推开,绪一身黑衣走了进来,朝众人颔首一礼,随即目光落在沈灼身上,摘下了面纱,“入魔的是公子你。”   牵机忽然想了在凤池湖水变红的一幕,后背猛的一凉。 第244章 第一面   “绪姑娘有事?”   沈灼跟没听见她那句话一样,客套地问   了句。   绪上前一步,“阁主静候公子。”   沈灼毫不惊讶的样子,放下茶杯起身,“劳烦绪姑娘带路。”   “慢着。”   龙骧忽然出声喊住他们,“敢问阁主找沈灼有什么事?”   绪回头看着他,似笑非笑,“公子以为阁主真的认不出那沈越是真是假么?”   “如此我更要一同去感谢阁主相助。”龙骧一脸淡定地接下去。   牵机立刻举手,“我也要去!”   “久仰阁主大名,百闻不如一见,我也想去!”宁飞月也跟着跳出来。   洪月一旁脸微红,“我……我也是。”   其他人虽没开口,但那意思不言而喻。   沈灼笑笑,看向绪。   绪颔首,“沈公子既然同意,阁主自不介意。”   这话说的沈灼眉头一皱,没来得及问绪已经转身走了,他也只好跟上。   身后宁飞月见绪一踏出房门就又重新戴上了面纱,若有所思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啊?”   “注意到什么?”   “这位绪姑娘对着牵机时都戴着面纱,渊帝敬酒时她都没摘下面纱,可每次跟沈大哥说话都要摘下面纱,还有刚才,她说的不是阁主有请,而是阁主静候公子,知道这代表什么不?”   “她认识沈大哥?”洪月问。   “至少那位阁主一定知道沈灼的存在,并且,有那么一点忌惮的味道。”   “……忌惮?”   “我也看出来了。”   赵空元赞同地点点头,“我听说天命阁的人都不会轻易摘下面纱,至于大夏皇帝就更不算什么了,他们不用在乎,三千多年前大夏皇朝还未统一时天命阁就已存在,理论上来说朝日族的道统比大夏还要源远流长,根深蒂固。”   “若真要说有什么能让他们敬重的存在,那恐怕只有天道了。”   “可这样一个人,却对你沈大哥敬重有加,那位阁主甚至还愿意帮我们圆谎,不得了。”   “那位阁主可能是看在牵机的面子上呢?”洪月说。   “你错了。”   赵空元忽然神秘地摇摇头,“天命阁的阁主是不能撒谎的。”   洪月一怔,“为什么?”   “因为从最早的上古洪荒时期他们是最早能感知天命,运用天地灵气而修炼的那群人,他们代表着天命,代表着天道的旨意,所以他们不能撒谎,否则就是违背天道,逆天而行。”   薛君觅静静说完了这番话,几人心中都是一片震惊,所以那位阁主等于是冒着违逆天道的危险帮了他们?   “她……她不会是看上咱们沈大哥了吧?”宁飞月磕磕巴巴地说了句。   赵空元脸色复杂,“你这个看字很是微妙。”   宁飞月立刻捂住嘴,“我不是故意的。”   “无妨,天命阁阁主并非眼盲,只是据说那双眼封印着天命一族一脉相承的庞大力量,轻易不能揭开,否则……”   “否则如何?”   薛君觅摇头,“没听说,目前没有人知道那双眼揭开后会发生什么。”   “我知道,我们家的藏书阁里面有关于天命族的记录。”   赵空元却诡笑一声,伸出手指比了个八字,“共八个字,张目可窥天道真身。”   “天道真身?是指顺天命,白日飞升的意思吗?我小时候听说过这样的传说。”   “我也听说过。”   “可天命阁不是已经能得知天命了吗?他们一直在顺天命而行啊,为什么还要说窥天道真身?”   “……”   “龙骧师弟?”   “……嗯?”   宁飞月聊着聊着发现身旁的龙骧看着前面交谈的三人发起了呆,她喊了几声他才回过神来。   “怎么了?”   “你发什么呆呢?”   宁飞月捂嘴笑,“难道是怕那位阁主真的看上沈大哥了?我开玩笑的,别担心。”   “我不担心他喜欢上别人。”   龙骧目光微动,“我只担心他谁也不喜欢,谁也不值得他留下。”   宁飞月疑惑地“啊”了声,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龙骧摇摇头,双眸有些阴沉。   天命阁阁主住的地方和他们住的地方离的有些远,等到了地方时,他们发现夙天明也在那里,重羽和云端也不知为何也聚在了一起。   见沈灼来了云端眉头微皱了下,却也很快就恢复了原样,沈灼却心中一动,心说难道那位阁主说了什么?   他正想着,身后一阵嘈杂的鸟叫,他扭头看了眼,是薛君觅那只青鸟死活不进来,就在外面飞着,薛君觅皱着眉头颇苦恼,最后只好放弃了,让它在外面等自己。   “阁主,沈公子已到。”   那边绪已走进房中,隔着一道珠帘白纱向里面的人影说道。   沈灼看着白纱与珠帘的后面那道隐隐约约的人影,心里好奇是好奇的,不过好奇之余脑子里居然产生奇怪的疑问。   比如为什么高深莫测的人都喜欢躲在帘子后面呢?他记得自己没有这么写过,天命阁阁主好像也不是装逼的人……   就在他脑子里胡思乱想的时候,珠帘后的人终于开口了。   “沈灼。”   “是。”   沈灼下意识应了声,还不忘举个手,“阁主找我有什么事?”   宁飞月站在在他身后忍不住在心里吐槽,瞧这语气跟菜市场买菜似的,放眼整个中洲敢跟天命阁阁主这么说话的绝对就这么一人了。   “你有没有见过自己失去理智的疯狂模样?”少女清脆的声音从珠帘后响起。   沈灼微讶,他以为对方会一上来跟他来句高深莫测的东西,没想到居然类似聊天一样的模式。   他索性放松了身体,寻摸了个凳子坐下了,“目前还没有,怎么说?”   “我见过。”少女说。   沈灼一愣,笑了,“是吗?阁主在何时见过?”   “你很快就知道了。”   “阁主你别吓我。”   “叫我雪宫如何?”   “……”   沈灼吓了一跳,抬头对上其他人震惊的目光忍不住笑道,“阁主你这样我怪不好意思的,咱们好像第一次见面吧?”   “不是,第一次见面你救了我一命。” 第245章 不在乎   天命阁阁主这一句话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连薛君觅都震惊地看着他。   连宁飞月都忍不住道,“阁主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然而当事人沈灼却是托着下巴,一脸似笑非笑,“哪里,阁主言重了,举手之劳而已。”   “没有言重,若当日你没有出口提醒,我怕是不能活着站在这里。”少女的声音带着一丝古怪的果断成熟。   沈灼皱起眉来,“也不能这么说,你大概是有点误会,就算我没出手你也不会有什么事的。”   其他人听的古怪,这是在为谁解释?   “沈灼……”   “阁主请说。”   “不属于你的终究不属于你,你若强求,不仅害了自己,还会害了其他人。”   “阁主可否说的再明白些?”   许是被沈灼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噎到了,珠帘后沉默了好一会后才重新响起声音。   “我所说天地之劫是真的,你应当明白,你……”   珠帘后的声音有些颤抖,最终也只是重复了一句,“你应当明白。”   沈灼默然,片刻后抬头问,“你确定是因为我的妄想?”   “确定,我亲眼所见。”   言下之意是她以那双天眼看到了天机。   沈灼这次沉默了许久,久到他身后的人开始担心时,他才缓缓开口,“依我的性格本来应该在这里跟你打点马虎眼,再糊弄你一遍,可你大概也没那么好糊弄……”   赵空元等人越听越心惊,这特么胆子是有多肥,当着天命阁阁主的面说要糊弄她?   沈灼却毫无所觉地继续说着,“可我前段时间忽然遇到了一个不可能遇到的人,他也跟我说了这么一番类似预言的话,但内容却是跟你相反的。”   珠帘后静静的,没有回应。   于是沈灼继续说,“他说我以后会像放弃那份妄想,十分理智地去做了自己想做的事,然后我问他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阁主你知道为什么吗?”   阁主依然没有接话。   “他说,因为他后悔了,后悔的恨不得重回到过去。”   沈灼目光平静地看着珠帘后的人,“所以我今日在这里并不想糊弄你,我想要的,一定会得到,绝不会放弃,除非我自己不想要了,就这样。”   “妄想……什么是妄想?我沈灼前半生无欲无求,无灾无难,无波无澜,好不容易——”   沈灼有些狂躁地抓了把头发,站起身来,“好不容易有那么个喜欢的人你们凭什么站出来阻止我?就算我最后没法跟他在一起,或者我自己选择了放弃,那也是我的原因,用不着任何人在我面前指手画脚教我这么做,又或是把什么天下大任压到我身上,我告诉你,我不在乎!”   沈灼只觉得一口郁气堵塞在胸前已经好久好久,从他喜欢长冥以来这口郁气就已经堵塞在他胸口出不来又咽不下去,简直快要把他逼疯了,现在又有突然跑出来一个人告诉他,你们不能在一起,不然很多人会死的。   他好想说关我屁事啊?劳资莫名其妙穿了都没怨天怨地怨社会,这特么好不容易想谈个恋爱了,一群人莫名其妙地跑出来阻止,拍电视剧呢?这什么鬼设定?有病吧!   一口气说完后他犹觉得不痛快,心说玛德长冥那破人,劳资这么深情告白他居然连个屁都不放,就算没有直接撕破虚空跳出来亲他一口,好歹也哼唧一声啊。   转念一想,八成是朝日雪宫设了结界屏蔽了外界,于是他又觉得可惜,要是能直播就好了,让某人看看劳资有多爱你!   事实上只有他一个人还觉得不痛快,这屋子里的其他人已经被震傻了。   “抱歉,这两天心情有些不好。”   沈灼舔了舔嘴唇,眨了眨眼睛深吸了口气,将那些汹涌的情绪都压了下去。   牵机是唯一知道真相的,看着自家大大抓狂发飙的样子很是心疼,心想要是自己谈个恋爱被全世界阻止自己也得抓狂,想来想去还是21世纪好,自由自在。   “我们先出去。”薛君觅平静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薛公子。”天命阁阁主忽然喊住了他。   薛君觅扭头,“阁主有何吩咐?”   “门外那只青鸟是跟随你而来?”   “……是。”   珠帘后却没有了声音,薛君觅心中万般疑惑,却也只好抓身离开了。   宁飞月几人也忙不迭地跟着离开了。   只有龙骧还站在那里,定定看着沈灼的后背,似乎并不打算走。   牵机默默伸手去拽龙骧,“大大心烦,你让他静静。”   龙骧握紧了拳头,被牵机拽走了。   绪临走时为他们关上了门,房中只余沈灼和天命阁阁主二人。   “天命并非既定的道路,而是纵是有无数条路,最后也会走上同一个结局如同薛君觅与那只苍麟鸟的结局,他们终有一人会死去。”   珠帘后伸出来一只玉一样莹润白皙的女子手,缓缓掀开珠帘白纱,一个身穿纯黑华服的少女走到他跟前。   “我这双眼原本只能看到天道……”   少女抬手摘下那条蒙在眼上的黑纱,露出了那双透明无色的双瞳,古老玄奥的阵纹密密麻麻烙印在那双无色瞳孔周围,散发着无尽洪荒的玄奥浩瀚气息。   “可就在一年前,我看到了你。”   沈灼定定看进了这双无色瞳孔,看见了自己,瞬间化成天地万物,无数星辰,最后又变成了他的模样。   一门之隔外,龙骧等人踏出房门后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应天白?”牵机喊道。   “嗯。”   应天白靠着走廊边的墙壁站着,手半抬,一只青羽鸟在他的指间盘旋飞舞,见他们出来那只青鸟便欢快地扑棱着翅膀奔向了薛君觅。   薛君觅还沉浸在天命阁阁主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话中,乍一见到青羽居然没反应过来。   “叽?”鸟大爷表示很不满,需要亲亲。   薛君觅却只是摸了摸它的头,抬头看向应天白,“少主是来找阁主还是找沈灼?”   “沈灼。”   应天白目光落在紧闭的门上,“此殿下了三千道结界。”   “……”   众人震惊,三千道结界?   “发生了何事?”应天白问。   众人顿时又都沉默了,最后还是牵机开了口,“那个……大大他心情不太好,我们就都出来了。”   “朝日雪宫说了什么?”应天白眸子有些冷。   “她说……其实她也没说啥,我也没太听明白……”   “她说沈灼的妄想会带来天地之劫,你可知沈灼如何回她?”   龙骧看着房门,淡漠的脸上竟是露出一丝讽笑,“他竟说,他不在乎。” 第246章 全世界都知道   “直到半年前我在云天雾境再次看到了您,我才终于确认吾主您的存在。”   少女躬身下拜,“天道已化为人降临这尘世。”   沈灼冷漠地看着她,“你真的觉得自己看到了这世界的真相吗?”   “我看到的只是天道让我看到的,或许您能告诉我一些我所不知道的。”   “……”   沈灼觉得自己遇到了穿越以来最难搞的角色,油盐不进,无欲无求,比他还佛。   “您以创世者之姿看这世界,如同凡人看蝼蚁,故此天地之毁灭于您毫无意义,可我亦是蝼蚁一员,包括半神——”   “够了。”   沈灼头一次不太想听到长冥的名字,“你到底想说什么直说。”   “我希望您不要改变命运。”   “呵……”   沈灼讽笑一声,“我不改结局,他会死,我改了结局他也会死,我索性跟他在一起不好吗?”   “您错了,若您跟他在一起,死的不是他。”   那双无色瞳孔像冰冷的湖水看着他,“是您。”   沈灼的心脏像是被一股力量攫住,他假装不在意地笑了笑,“谁能杀了我?谁能杀了天道?”   “我的能力有限,还没有看到那里。”   “那你怎么知道我会死?”   “我看到了一场大雪,无数白色的碎雪飘荡在天地之间,天道崩裂。”   “大雪?”   沈灼忽然想到了什么,“雪代表什么?”   “异象。”   朝日雪宫挥手凭空绘出了一副雪原幻象,在那万里雪封的纯白世界中一个小小的身影龋龋独行,无尽的风雪在他身旁飘过,却丝毫不能触碰他身。   沈灼目光一震,“……天道气运!”   “他是原天道之子,龙骧将要代替的那个,您应当还记得。”   少女手指微动,那副景象再次变幻,一座古老巍峨的冰雪宫殿赫然屹立在纯白世界中。   沈灼上前一步,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我见过这里!”   “我也见过,从我的父亲那里。”   “朝日宗泽?”   沈灼蹙眉,“他逃出来了?”   “并没有,但那日一面足以让他将这副画面传递给我,因为我们拥有同一种血脉,天命阁世代如此。”   “我在……”   “我知道您在寻找什么,但我无法回答您。”   少女转过身来,身后的那副景象随之消失,“龙骧的使命是顺应你的天道,若他不能执行你的天道,他就不再是天道之子,那么原来的天道之子会代替他完成使命。”   “使命?什么使命?”   沈灼猛的抬头看她,带着阴冷,“长冥非死不可么?”   “您……”   “这世界的真相是什么?是我一手创造,什么天命之子,什么使命,都在我一念之间,我当初能让龙骧杀了长冥,现在就能让长冥活下去。”   沈灼看着她的那双无色瞳孔,近乎恶意地讽笑,“若命运真的只是无数道路的唯一结局,那么你现在所做的一切同样毫无意义。”   少女静静地看着他。   沈灼还在说着,“你看到我拒绝你了吗?预料到我今天说的这番话了吗?若你没有预料到,又凭什么说你看到了结局?若你预料到了,你根本不需要来劝我,这就是事实,醒醒吧,朝日雪宫。”   对方睁眼看着他,无色的瞳孔看不出任何情绪,沈灼冷笑一声,转身欲走。   “那您说我该如何呢?”   身后响起她淡漠的声音,稚嫩的少女声有着独特的清脆悦耳,此刻听来却带着一股死寂之感。   “上天赋予我们修炼之路,告知我们可脱离凡胎飞升成仙,神告知我可以窥见天命,护佑中洲,然而赋予这一切的神却自己否认了这一切,您在创造伊始之时是如何看待这一切的呢?”   “您让我该如何呢?我这双只能看到您的眼,还应该去做什么呢?”   “万物如同您掌中之莲,笼中之鸟,我们别无选择,比如无数不知为何而拼命修炼,妄图成仙飞升的人。”   “……”   沈灼缓缓闭上眼,沙哑着声音,“我从未想过这一切会成真,从未想过某一天你们会拥有生命,变成真正的人,我从未想过我无意构造的这一切会变成一个真正的世界,更不曾想过自己会爱上一个自己创造出来的人,疯了一样的……”   “可我不想被这个世界束缚,用你们的话说,天道莫测,一切未有定数,在结局之前一切都有可能。”   他转过身来,抽出少女手中的黑纱为她蒙上那双无色瞳孔,“而你的这双眼,终有一日会看见除我以外的万物之色。”   少女鸦羽般的睫毛在碰到黑纱时微颤了颤,“可您的时间来不及了。”   沈灼哂笑,“你看出来了?”   “您体内的神元如风中残焰,若您不能重新掌控天道,那么世间便会出现另一道意识代替您,届时您的存在便是逆天而行。”   “那你到时可以去跟另一个意识商量商量,说不定它没有我这么顽固。”   少女摇头,淡色的唇瓣微动,“它无法化身成人。”   “所以我还是天道中最优秀的那一届。”   沈灼微弯腰,面色柔和了许多,“我不是由天道化成人身,我原本就是人,另一个世界的人,天生拥有人的七情六欲贪嗔痴恨,所以我不可能放弃人的情感。”   “可你会死。”   “我觉得不会,赌一把?”   少女扬起头,有些疑惑,“赌?”   “嗯,赌我会不会像你看到的那样。”   “那时你都死了。”   “呃……是奥。”   沈灼舔了舔嘴唇,“这样,我将另一半神元所在之地写在你眼睛蒙的这条黑纱之上,若我输了,在我死后封印会解除,另一半神元交给你。”   “若你赢了呢?”   “到时记得来喝喜酒就行。”   “……”   沈灼恬不知耻地定下了这个赌约后,就将神墟二字写在了黑纱之上,接着烙下封印。   “走了。”   “我还未告知您第二道试炼的题目。”   “我知道。”   “……”   身着黑衣的少女“看”着他离去,须臾后,嘴角缓缓勾起。   是啊,一切皆由您安排,您怎会不知。   沈灼一出来就看到了站在走廊上的人,对方侧过头来静静看着他。   沈灼扬起嘴角,“等我?”   应天白走到他面前,“嗯。”   “其他人呢?”   “走了。”   “找我有事?”沈灼歪头看着他。   应天白的个子似乎又长了些,此刻微低头看着他含笑的眼睛,“说了些什么?”   “想知道?”   沈灼抬脚往前走,“可是不能告诉你奥。”   应天白静静跟在他后面走,“你很少发怒。”   沈灼神色微滞,笑了笑,“因为很少有值得我发怒的事。”   “因何而怒?”   “……”   两人一前一后的脚步声敲打在走廊上,无意中行成了和谐静谧的氛围,脚下是平静的湖面,沈灼忽然停下了脚步,偏头看着那片湖面。   “她说我的妄想会毁了整个中洲,让我放弃。”   “你的妄想是什么?”   “让一个没有七情六欲的人生情,让一个不会开口说喜欢的人说喜欢,让一个人放弃长生。”   “……”   沈灼看着看着出了神,“我说我爱上了一位半神。”   “你放弃了吗?”应天白问。   沈灼转身看着他,倏然一笑,“当然没有。”   “为何?”   “你觉得呢?”   “……”   “你说怎么会有人如此聪慧又如此愚蠢呢?”   见他不回答,沈灼无奈地笑看着他,“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爱他,他却觉得我不懂爱。”   少年的双眸一瞬间黑沉如无尽深渊,仿佛涌上了万千情绪,最终化为了嘴边平静的一句话。   “我信。” 第247章 深入虎穴   沈灼回去没多久便接到了渊帝的接见,对方表示了他们对夙天明救命之恩的感谢,林林总总送了不少好东西,沈灼只拿了些灵石塞进了牵机的储物戒,其他的都分给了镇天门其他人。   “渊帝出手真阔绰,夙天明不是他侄子么?”赵空元拿起一枚镯子样的法器打量着。   “你以为阁主接见我们的事他不知道?”   江离有着疲累地窝进椅子里,四下扫了一圈,发现又少了个人,“赵空元那小子呢?”   “回来的路上被他妹妹劫去了。”   宁飞月在那堆法器中挑出了一枚玉佩,把玩的津津有味。   江离蹙眉,“他这妹妹……亲妹妹?”   “不是,蓬莱岛岛主夫妇收养的,天资奇高,去年的第五名,这次直接进入了青麟盛会候选。”   “第五……”   江离记忆复苏,“那个水灵根的姑娘?”   “她确实很强。”薛君觅作为去年的第二的也夸了句。   “这么个要强的女子不至于在意赵空元这么个对手吧?”   江离摩挲着下巴,忽然一挑眉,“她是不是看上了赵空元了?”   宁飞月一惊,“不能够吧,他们不是兄妹么?”   “又不是亲的。”   “……”   两人又讨论了会,期间目光落在沈灼那间房门数次,最终江离憋不住了,低头问宁飞月,“沈灼那小子咋回事?一回来就钻屋里了,半天没出来了。”   “呃……”   宁飞月自然不会说沈灼当着所有人的面跟天命阁阁主吵了一架,至于那什么天地之劫似乎也很不得了,她也不敢随意泄露,只好含糊地回了句,“他心情不好。”   江离目光动了动,看看龙骧,看玖源,低头问,“那位应少主惹的?”   “不是,跟人家没关系……哎呀师叔你就别问了,一把年纪了这么多嘴!”   “嘿,你这丫头,真是,我怎么就一把年纪了?”   “……”   两人吵吵嚷嚷的为这屋子添了几分热闹,站在窗边的薛君觅却看着窗台上的青鸟走起了神。   “师兄?”   “……嗯?”   薛君觅抬头见是洪月,“怎么了?”   “没事。”   洪月咧嘴笑笑,目光落到青羽身上,“师兄你这鸟是哪儿弄来的啊?”   “它自己飞来的。”   薛君觅说完神色便是一顿,像是回想了什么。   洪月见他又走起神来估计他在想事,也不好意思再去打扰他,便默默离开了。   龙骧在一旁打坐静心,将两人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睁开眼时看到的就是薛君觅看着那只鸟儿出神的模样,心知他应该是在想天命阁阁主的那句话。   对于那只鸟儿的身份他也是知情的,开始自然是不同意的,但沈灼表示可以暂时利用对方保护薛君觅和他们这群人,这说法在凉城时也得到了验证。   可对方到底不是善茬,对他师兄的态度也一直不甚清楚,总让他有些不安,如今他师兄若是起了疑心也是好事,省的他担心。   “师兄。”   “嗯?”   沈灼踱步走到他身边,“许久不见那个叫秦煌的人来缠着你了。”   薛君觅神色明显一滞,很快又恢复正常,“那再好不过。”   “师兄很讨厌他?”   “还行,就是太烦人了。”   他这话一说出来,窗台上的某只鸟就转过头来看向他。   薛君觅一笑,“怎么,你也讨厌他?”   某只鸟:“……”   龙骧暼了它一眼,“以前不知道师兄原来喜欢小动物。”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   说起这个薛君觅心总有些不好意思,“它很乖,也不怕我,很难得了。”   龙骧看到他脸上浮现的温柔表情忽然没了说出来的心思,罢了,他自己的事都没弄明白,哪有资格管别人的事?   外面的门被敲响,江离懒懒地喊了句,“进。”   云端和重羽同时走了进来,当先就是一句,“沈灼呢?”   江离懒洋洋地指向房门。   云端颔首,看向众人,“第二道考题为前往零州找出魔族下落,并且救下零州地位最高之人。”   “地位最高……零州总司?”   “表面看来是这样。”   她这话回的颇具深意,江离弯了弯眼睛,“看来天命阁这题出的相当巧妙啊。”   “应该是按卦象所布下的考题。”   牵机一旁接了句,“阁主窥到的天命并不是一个完整的过程,而是一些片段,或者一个象征结局的物件。”   这说法引起了众人的兴趣,重羽歪头看着他,“接着说接着说,听着跟我用的占卜之术不太一样。”   “打个比方吧,比如你要找一把钥匙,阁主会告诉你出门见到谁就把谁揍一顿,然后你照做了,那人被你打了一顿肯定会揍你,你就跑,跑到自家后院前准备翻墙,然后一屁股摔到了地上,接着就发现那把钥匙就在你屁股底下,明白了不?”   “原来如此。”   重羽瞪圆了眼睛拍起手来,“你的比喻很生动。”   “简而言之,朝日阁主并不知道我们到了零州之后具体会发生什么,但却知道如果我们去寻找零州总司的话,就能救出皇后。”   玖源的目光四下打量一圈,“所以我们接下来直接从皇城出发,经紫阳去零州?”   “不行!”   牵机急切地打断了他的话,他可是知道剧情的,这里本来应该有主角因身怀凰灵玉而被人盯上,然后一行人在常家那位少爷的暗中帮助下选择了另一条路线去往零州,没想到误打误撞找上了魔族的据点,可现在剧情早已变化,别说有夙天明罩着别人不敢动,就是云端重羽中任何一个也不会害怕别人的埋伏,自然也不会选择绕路,那样也不会找到魔族据点了。   “为什么?”玖源被他喊的吓了一跳。   “因为……”   牵机纠结的要命,因为大大的原书中也没有写具体的路线地点,他就是想糊弄也说不出来地方,真是要命了。   江离见他急出汗来了,挑了挑眉,“小兄弟有话就说,为什么不行?”   “因为……”   “因为魔族的据点在另一条路上。”   紧闭的房门突然打开,沈灼从里面走出来,伸手将一只灰老鼠放在了桌子上。   “咦!”   两个姑娘瞬间惊恐地蹦了起来。   “大大。”牵机目露惊喜,心里松了一口气。   “从中庭去零州还有一条路,辛追让乌禁带话把秦丝那天的去向告诉了我们,而那个地方就在另一条路上。”   沈灼坐在他们面前,缓缓一笑,“我们可以直接深入虎穴。” 第248章 公的   “我不同意。”   江离当即否决了这个建议,“我们只是要救人,不是去斩妖除魔的,你们要是出事了,我绝对要亡命天涯。”   沈灼神色自若,“要是我说萧前辈就在那里呢。”   薛君觅目光一凛,“我去。”   宁飞月立刻跟上,“我也去!”   “萧……萧无涯?”牵机愣了愣,一瞬间激动起来。   江离冷眼瞅着他们,“我要是不让你们去你们肯定也会偷偷去,我要是不跟你们去又显得我太冷血,真有你们的!”   “师叔……”宁飞月哼唧哼唧地凑到他身旁开始求情。   “等赵空元回来再说……不对,应天白呢?”   江离皱眉看向沈灼,“他到底跟不跟我们一块?”   沈灼一怔,下午他在长廊上说完那番话后那家伙甩给他两个字后就直接走人了,也没有说回不回来,他也不指望对方能告诉他,索性摆摆手。   “不用考虑他。”   沈灼偏头看向云端和重羽,神色玩味,“二位呢,打算何去何从?”   “跟着你。”云端语气淡淡。   重羽咧嘴,“直到你准备好跟我们回去。”   沈灼满意地笑了,有这两个人在他可是能放心不少。   “那就有劳……”   “你与朝日阁主谈的如何?”   云端暼了他一眼,“你若是死了,想必带回去也没用。”   “嗯……相谈甚欢,最后一致达成了共识。”沈灼微笑着回答。   “共识……”   重羽眨了眨眼,“你答应了?”   沈灼抬头看窗外,边往外踱步边嘀咕,“天黑了,我得去吃晚饭了,炼气期就是可怜,还不能辟谷,听说大夏皇宫有凡人的厨子……”   “……”   重羽扭头看众人,一脸天真的疑惑,“他为什么忽然说起吃的来了?”   “那个,我好像也饿了。”牵机一脸淡定地往外走。   “那就一起尝尝大夏皇宫的美食?正好看看中庭的护城河美景。”江离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   宁飞月长叹一口气,“感觉这次下山一点不如想象中的那样好玩,青麟盛会的选拔跟闹着玩似的。”   洪月点头。   这时门外走来一人,薛君觅抬头看了一眼,“白姑娘。”   几人以为是白如映,欣喜一抬头,发现是白沅虹,顿时没了兴趣。   白沅虹差点连笑脸都挂不住,将目光投到龙骧身上,“龙公子,我有话想跟你说,不知可方便?”   龙骧顿了顿后答应了,随她一起离开了。   “得,又被叼走一个。”   宁飞月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忽然想起了什么,看向云端,“云姑娘,你要带沈大哥回你的师门吗?”   “嗯。”   “是你师门的意思?”   “可以透露为什么吗?”   见云端看过来,她连忙解释道,“你别误会,我就是担心沈大哥而已。”   “担心?”   “是啊。”   宁飞月脸色有些黯然,“我大约知道沈大哥的身份不太简单,本以为只是跟天命阁有关,现在看来,怕是不止,可我懂的不多,也只能想到这些了。”   云端目光微动,“你们都很关心他。”   “那当然了,沈大哥都不知道救过我们多少次了,而且沈大哥长的也好好看~”   “你喜欢他?”   “动心是动心过,可是总感觉跟他距离太远了些,感觉他有很多秘密,经常能够未卜先知,特别神奇……”   宁飞月忽然扭头看向她,“云姑娘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云端回答的十分干脆。   宁飞月不死心,“从小到大一个动心的都没有?”   “没有。”   “……”   旁边重羽忍不住了,“她一闭关就是百年,能对谁动心?”   “……”   原来是位修炼狂人,失敬了。   “那个……”   玖源默默举起手,“我去找过朝日阁主算过姻缘。”   宁飞月瞪大了眼睛,猛的拍了下桌子,“我怎么没想到!”   说完就拉着齐月往外跑,玖源觉得尴尬,连忙跟在后面跑出去了。   屋子一共剩下三人,重羽眨巴眨巴眼,“我该去看夙天明了。”   说完屋子里就剩了两个人。   说来薛君觅头一次跟这位云姑娘单独在一起,便礼貌地点了点头,接着扭头继续赏他的鸟。   云端也不在意,静静地坐在那里,忽然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还是受宁飞月恋爱脑的影响,她突然扭头看向薛君觅,和他的那只青色的鸟。   以她的境界还是可以看出那只青鸟早已成了精,可毕竟是别人的事,所以这一路上她并没有说过什么,可眼下,她忽然对这个队伍中唯一比较正常的人产生了一丝疑惑。   “薛公子。”   “嗯?”   薛君觅似乎又在走神,猝不及防被喊了一句有些茫然,“云姑娘有事?”   “你有喜欢的人吗?”云端很认真地问。   薛君觅先是一愣,然后就是耳根一红,云端注意到窗台上那只鸟看的眼睛都直了。   “……没有。”   “那你为何脸红?”   “……”   薛君觅面对她认真而坦然的目光不禁无奈,“云姑娘一直如此率真么?”   云端目光清澈,“修道之人何必使凡间庙堂那一套?”   “倒也是。”   薛君觅笑了笑,抬头看向窗外,“没什么心动的人,只是你问起这问题时,我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你心动之人?”   “相反。”   薛君觅垂了眼眸,“那人没有心,却糟践着别人的感情,让我颇为厌恶。”   云端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下来看,眼前这人性格温润,博爱宽和,并不是个会说厌恶别人的人。   “情爱我并不懂,本也不打算懂,对我来说只要懂剑道即可,但那日沈灼告诉我,若要堪破剑道,必要历经凡世七情六欲,不瞒你说,我这一路上都在尝试着,虽收效甚微……但也有了些感悟。”   薛君觅顿了顿,继续说道,“其实沈灼选择不放弃……我是赞成的,我也不明白为何要因为一句天命就要放弃自己所爱,人之一生能遇上一个挚爱之人,太难得,不该放弃。”   “但若沈灼有危险,我会阻止他与那人在一起,但眼下我并未看到他有危险。”   云端说完觉得自己应该去看着沈灼,便向薛君觅告了辞,临走时暼见床台上那只鸟忽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那只鸟妖是公的。”   “……”   屋子里一片死寂,薛君觅脸上的笑意僵住,看着眼前这只撒娇占便宜要亲亲的鸟,目光十分复杂。   “你……是公的?”   “……”   鸟大爷如遭雷劈,你难道不应该关注的是我已经成妖,而且你居然一直把劳资当母的?! 第249章 失序的心跳   沈灼当然没去吃东西,他去了东极阁。   别的本事或许不是那么厉害,但沈灼要是真想隐藏自己的踪迹,连长冥都找不到他,所以他轻而易举地站在了东极阁最高处的那扇门前。   一门之隔处就封印着大夏的神器,寻天仪,但它的气息却被门上上万道上古阵纹封印的严严实实。   这是他为主角留下的伏笔,天地灵气困于中洲之间数十万载,主角最后是沟通了天道才打开了天界门得以飞升成仙,而其中寻天仪必不可少。   而此世间能让寻天仪如此安静的也只有他与长冥二人,想到这里他脑海里又想起了朝日阁主的那番话,他与应天白说的话……   手腕上的金钏忽而亮了一下,沈灼心神一恍惚,周身灵气瞬间不稳,寻天仪立刻发出警告。   沈灼心叫不好,这阵纹被动过,寻天仪竟把他当成了魔族。   不远处属于夙渊的强大气息迅速接近中,沈灼后退已来不及,脚下四周都是浮起的阵纹,游动着丝丝血色,俨然是大夏皇族的血布下的阵。   沈灼能掌控天地灵气却不能掌控别人的血脉,退无可退,索性转身面向长廊等待对方到来再随机应变。   然而就在他转身之际一只手突然握住了他的手腕,沈灼来不及反应就被往前一拉,猛的撞进了一个微凉的怀中。   沈灼一怔,随即放下了召出阵纹的手,听凭对方抱着自己直接带着他越过上万阵纹穿过了那道门。   属于寻天仪的滔天气息迅速席卷而来,像是要吞噬二人。   沈灼目光一凛,还未动手就听头顶一声低喝,“闭嘴!”   沈灼还以为说的自己下意识一抖,须臾后便发现那滔天气息瞬间安静地缩回了地底封印之所。   “噗……”   沈灼没忍住笑了出来,抬头对上那双泛着黑沉的眸子,“能把堂堂神器吓成这个样子的也只有你了。”   搂着他的男人却目光泛冷,手上一个用力掐紧了他的腰,“方才为何晃神?”   “嘶……”   沈灼疼的倒吸一口气,拧着眉头问他,“因为在想你啊。”   长冥静静看着他,双眸深沉,“你有入魔之象。”   “是啊,最近有点上火。”   沈灼缓缓转过身,贴着他的胸膛看向四周,发现他们正处在那十八层阁的内部延伸出来的石道之上,不过一人宽,一人长,算是十分狭窄,脚下便是不见底的漆黑,只有四周墙壁上密密麻麻说不尽的封印阵纹。   “寻天仪就在底下?”   “……”   没得到想要的回答沈灼皱眉用胳膊撞了他一下,“问你呢。”   “我答应过一年后会告诉你。”   “……”   沈灼毫不意外他看出了自己的意图,便也没否认,“我也没有不信你的承诺,只是我想自己找到不是更好么?还是……你怕我提前找到会坏了你的事?”   身后没有回应。   沈灼压下心头的那点失落,淡淡道,“你有没有想过哪天你会失去一身修为?朝不保夕,随便一个筑基修士都能要了你的命……”   “跟我回三途峰。”男人在他耳边说。   沈灼弯了弯嘴角,却假装没事人一样问,“为什么不是云天雾境?”   “你说过不喜欢那里。”   “……啊?我说过吗?”   “说过。”   沈灼回想了下,好像还真说过,是他坠崖被带进去的那几天,他嫌那里没有时间变化所以说不喜欢来着。   “我后悔了,现在发觉挺喜欢那里的。”   “……”   沈灼心中觉得不对劲,缓缓转过身看着他,神色警惕,“说,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带别人进云天雾境了?”   长冥定定看着他,眸子幽深,“云天雾境没了。”   “……没了?”   沈灼心下大惊,一把揪住他衣服,“怎么回事?三途峰出事了?谁干的?”   长冥静静看着他。   沈灼:“……”   “不……不是吧?”   沈灼一脸尴尬地指着自己,“我?”   “嗯。”长冥应了声。   沈灼哑口无言了,“在我失去的那段记忆中?”   “嗯。”   “……”   沈灼抿了抿唇,心里无比心虚愧疚起来,嘴上还试图挣扎一下,“我……好像没那么暴躁啊。”   谁料长冥认真地看着他,回道,“嗯,是我惹怒了你。”   沈灼看着他平静的脸,心像被什么揉了一下似的,“你……那不是你的家么,你……不生气吗?”   长冥道,“还好。”   沈灼心里的情感一下涌上来,一把抱住了他,埋在他脖颈间低声道,“对不起。”   该死的,他居然还觉得半神不喜欢他,家都被他炸了都从来不提,还怕他生气不说,真特么可爱死人了。   熟悉的氤氲冷香围绕在鼻间,沈灼忍不住埋在他脖间嗅了嗅,忍不住又亲了亲,亲完还是觉得不够,张嘴又咬了口,结果下了嘴又不舍得,只好含着那块肉用牙齿磨一磨。   “疼吗?”   他含糊地问,然后伸出舌头小心翼翼地舔了两口,接着就发现周围那股淡淡的冷香忽然浓郁了起来,让他有些晕眩。   他疑惑地在长冥身上嗅了嗅,结果更加浓郁了。   “你身上的……”   他抬头正要问长冥,却对上了一双泛着深紫的眼眸,顿时一惊,“你……你的眼睛……”   “嗯。”   这一声简短低沉,传进沈灼的耳膜里顿时让他大脑更加浑浊了起来。   他痴痴望着眼前的这双眼睛,手按在长冥的心脏处,那颗万年不曾乱过的心此时已失了序。   沈灼弯起嘴角,“你是在告白吗?”   长冥一手搂紧了他的腰,另一只手抚上了他的脸庞,脑海里全是眼前这张脸。   [她说我的妄想会毁了整个中洲,让我放弃。]   [你的妄想是什么?]   [让一个没有七情六欲的人生情,让一个不会开口说喜欢的人说喜欢,让一个人放弃长生。]   [……]   [我说我爱上了一位半神。]   [你放弃了吗?]   [当然没有。]   [为何?]   [你觉得呢?]   [……]   [你说怎么会有人如此聪慧又如此愚蠢呢?]   [……]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爱他,他却觉得我不懂爱。]   双眼被深沉的黑色与紫色充斥,长冥猛的低头吻了上去,搂紧了怀中人,像是要把他揉进自己身体里,唇舌如凶猛的鹰禽将人攫住,一步步侵入。 第250章 金钏   沈灼本就脑子有些昏沉,被他一阵吮吻顿时心痒痒了起来,手遵循本能伸进他的衣袍中。   “长冥……”   他拖长了声调喊着他的名字,长冥微睁的眸子立刻绽放出吞噬人的光芒,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伸手扯开了沈灼的腰带,轻轻摩挲着他的腰侧。   微凉的手忽然碰触到泛红的皮肤,沈灼伏在他怀中忍不住抖一下,抬头看着长冥的双眼含着生理性泪水,白皙的脸上泛起大片红晕,有点不好意思。   “那什么,有点热哈……”   “……”   长冥绷住了身子,双眸幽深沉静,只有眼前的这张脸。   几乎是控制不住地,他庞大的神识瞬间侵入沈灼的识海之中,以不可抵挡之姿缠住了沈的神识与之纠缠起来。   “长……长冥……”   沈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识海仿佛变成了一汪海洋,他的意识无比清晰又飘渺,仿佛进入了另一个深沉的海洋之中。   那片海洋不同于他的光风霁月,反而充满了深沉的阴沉黑色,布满了危险的雷电,黑沉沉的天空像要破碎塌陷,一股绝望末世之象。   沈灼的心中充满了恐慌,可却有种莫名的力量驱使着他向前,直到另一股强大的意识将他缠绕其中,密不可分。   许久之后一切终于停了下来,在那疯狂的感觉未消失之时,他缓缓睁开眼看了一眼,隐约瞥见有什么东西掉了出去,消失在那漆黑的地底深渊。   此时他脑子还没昏沉着,一时没想起来那是什么东西,待他在某人怀中休息了片刻后才忽然想通了那是什么东西,顿时脸都烧了起来。   他一把推开了长冥,发现自己一身厚衣早已被解开挂在了胳膊上,胸前毫无遮挡,只有原来披着的白绒披风还挂在他的肩膀上。   他无声地捂住了自己的脸,边拢好衣服,这特么脸丢的。   一只大手挪开了他捂在脸上的手,沈灼的目光恰好扫过跟前人的衣袍下摆,发现那件宽大的黑袍上也沾了些东西……   他更想捂脸了。   然而某半神大人却不让,长冥用手抬起他的头,沈灼只好直视着他,脸色依旧红润一片,眼角微带着水汽。   长冥摩挲着他微肿的嫣红唇瓣,目光深沉的泛起深紫,周围的那股冷香又开始浓郁起来。   沈灼像是想通了什么,狐疑地看着他,“你身上该不会熏了催情香吧?”   “……”   沈灼说完就想给自己一巴掌,连忙咳了声,“开玩笑的,刚才那什么……是怎么回事?”   “方才我将神识送进了你的识海中,与你的神识缠绕在一起,进入了你我的识海深处。”   长冥替他穿好衣服,又系好披风,而后才整理自己被扯乱的衣襟。   沈灼看着他那结实的胸肌腹肌被掩盖在衣服下,心里又开始痒起来,但听到他这么一说脑子忽然蹦出了一个词。   “双修?”   “差不多。”   沈灼的嘴角又忍不住扬了起来,靠在长冥怀中搂着他的腰,坏笑道,“敢在大夏皇宫神器旁边做这般事的,天下唯你我二人了。”   “……”   “像不像偷情?刺不刺激?”   长冥默然片刻后道,“可以回三途峰做。”   沈灼心中一阵激荡,仰头看着长冥,目光真挚,“长冥,如果可以的话……跟我一起回去好不好?”   长冥也低头,“回何处?”   “我的家乡,我就不相信你从来没怀疑过我的来历,天下可没有我这么怂的天道……”   “你胜天道一筹。”   长冥淡淡打断了他的话,沈灼好奇,“是吗?怎么说?”   “你能牵动我心,而天道不能。”   “……”   那一瞬间沈灼不知道如何去形容自己的感觉,只觉得他们此刻不是身处窄小黑暗的禁地之中,而是处于广阔的天地间,无数繁华为他盛开,清风明月,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样美好,但他眼中只有看着自己的这个人。   “长冥,你再这样撩下去的话,我会死的。”   沈灼咧嘴笑,“幸福死的。”   “天地广袤,你不能死。”   “……”   手上的金钏又亮了下,沈灼不知为何脱口而出,“你跟谁学的这句话?”   长冥的眸子悠远了些,似乎想到了什么,“一个故人。”   “什么故……”   他刚想问下去,门外忽然又是一阵人声响动,他这才发现自己夙渊可就在外面,他居然隔着一道门就跟长冥在这里做这种事,简直不要脸。   他搓了搓滚烫的脸,调整了疲软无力的身体,瞄了眼底下深渊,心知这次是探不到什么了,便示意长冥可以离开了。   长冥点头,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两人便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而就在这时门被打开,夙渊神色阴沉地走了进来,看着满目黑暗目光森冷。   另一边沈灼一睁开眼已经身在自己的房间里了,周围空无一人,并没有长冥的踪迹。   沈灼一脸懵逼,他本来还想提醒长冥换衣服的,毕竟上面还沾了他的那啥啊。   毕竟他现在住的不是没有外人的云天雾境,而是三途峰啊,要是被人看到了……沈灼想想脸又烧了起来。   羞赧之间他又忍不住开始回味二人神识交缠时的感觉,说实话,那感觉虽然陌生但却比身体接触还要让人激动,不然沈灼也不会直接就那啥了。   不过自家媳妇好像技能不太熟练,回头他一定要教教媳妇怎么用身体来交流~   “咳咳。”   他自己清了清嗓子试图将自己拉回贤者时间,然后忽然想起自己在与长冥神识交缠时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可就是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手上的金钏又是一闪,沈灼皱着眉想把它拿下来。   还预知吉凶?他只感觉这玩意儿忒不靠谱,有事不闪,没事瞎几把闪,要不是宁飞月送的生日礼物,他早就摘了。   算了,回头问问宁飞月具体的使用方式吧,看着也挺有灵气的。   “沈公子!”   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沈灼上前开了门,看到了夙渊和一大群人,见到他时神色各异。   “怎么了?”沈灼问。   夙渊目光深深,“沈公子一直在房中?方才我派人来敲门为何不应?”   “奥,我刚才出去转了一圈就回来睡觉了,可能我睡熟了没有听见。”   沈灼看了众人一圈,“发生了何事?”   夙天明从他身后走出来,神色凝重,“有人动了东极阁的封印。”   沈灼沉思片刻,抬头问,“神器?”   “不错。” 第251章 提前的奖品   沈灼后来才知道那日沈越之事后夙渊又重新改换了阵纹,也就是沈灼碰上的那个,神器对魔族的敏感度可比对普通修士高多了。   当时寻天仪发出异动后夙渊立刻就赶了过去,虽然没有看见任何人,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怎么逃走的,可他在那里用大夏血脉布下了阵,只要找到对方,他就一定能认出来。   而当时只剩下沈灼不见踪影,于是所有的箭头都指向了他,也就有了这一次的质问。   “大夏血脉?”   沈灼听到时也是心里一惊,他居然没想到这一块。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夙渊居然摇摇头,笑着对他说,“沈公子不必紧张,你身上没有血脉阵法的踪迹。”   沈灼心中疑惑,脸上却似松了口气似的,“那就好。”   随后夙渊便带人离开了,夙天明本想留下,却也被喊走了。   沈灼看了眼镇天门的众人,正色道,“收拾东西,可以走了。”   “这时候走,渊帝会同意吗?”玖源心生疑虑。   “会。”   沈灼让他们进了房,“他既然没找到人就应该知道对方的能力不在他之下,至少他抓不到对方,长此以往,神器可能保不住,这时候我们要是离开了,他只会同意,夙渊不是那么自负的人。”   最关键的是他心虚,他真怕哪天夙渊在对敌视将神器召出后发现上面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   “退一万步来讲,他还需要我们替他救人呢。”宁飞月哼了声。   “还有我阁主也会站在大大这边的。”牵机说。   “那还等什么?”   江离挑眉,“收拾东西,走人。”   众人应允,倒是赵空元神色犹豫,吞吞吐吐,“那个……我就不跟你们一起了。”   众人一齐看向他。   “我娘……生病了,我得回去看她,抱歉……”赵公子神色有些萎靡。   沈灼想了想蓬莱岛好像还有一段剧情来着,看来也差不多开始铺垫了,只不过他现在不打算去走,所以不能陪赵空元回蓬莱岛了。   江离也算是看开了,好声好气地答应了,毕竟掌门突然去世,镇天门的情况难以辨别,他也不想连累这群孩子。   等找到了萧无涯,这青麟盛会谁想参加谁参加去吧,不够累的。   “一路小心。”   薛君觅内心其实也是不愿意他参与此事的,毕竟他们要对付的是魔族,他有义务救自己的师父,但赵空元没有必要。   几人各自开始忙活,只有龙骧站在原地一动没动。   “怎么了?”沈灼问。   龙骧静静看着他,“你刚才去了哪里?”   沈灼眉头一跳,若无其事笑道,“我不是说了么,一直在这里睡觉啊。”   “我方才一直在这里。”   “……”   沈灼脸上的笑容凝固在嘴角,“是……是吗?”   “最关键的是……”   龙骧双眸微冷,“你身上的味道。”   沈灼的脸瞬间爆红。   宁飞月等人看的叹为观止,这得做了什么亏心事才能心虚到这地步。   “不亚于偷情……”江离以他过来人的经验点评道。   “……什么味道?”沈灼额头沁出了一层薄汗。   龙骧看着他半晌,吐出两个字,“花香。”   沈灼松了口气,“对对,我去了趟花园,你鼻子真灵啊。”   龙骧却已经转身离开了。   沈灼微怔,却也没再问什么,扭头看见了宁飞月看着他发呆,“怎么了?”   宁飞月忽然凑过来,在他身上嗅了一下,若有所思道,“不像是花香……”   沈灼心头一跳,后退了一步,转移话题似的露出自己手上的金钏,“这个法器有使用方法吗?”   “好像是戴上了就可以用,怎么了?”宁飞月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   “它最近老是时不时的闪一下,挺……奇怪的。”沈灼当然不会说它差点害死自己。   “不会吧?有规律吗?”宁飞月闻言摘下了那金钏认真地研究起来。   沈灼回想了下,“好像没有规律。”   “这法器是从一名善炼器的上古洞府里找到的,我后来找了书籍,这法器好像叫……”   宁飞月忽然愣了下,“牵机。”   一旁的牵机扭头看过来,“干嘛?”   “不,不是……”   宁飞月低头看这金钏,“我才想起来,这东西好像也叫牵机,意为……牵一发而动全身,是为天机。”   沈灼微挑眉,看向牵机,“我记得你这个名字是朝日阁主给你取的。”   “是啊,原来阁主对我寄予了如此厚望。”   牵机一时有些飘飘然,对她说的金钏也来了兴趣,凑过来问,“这个是干嘛用的?”   “预测吉凶,不过照那位前辈的书籍所说,这法器只能用一次,是那些法器中最好的了。”   “可是,它好像不太灵,它闪了几次,但都没有发生什么。”   “闪了几次?”   宁飞月听他这么说睁大了眼睛,“那沈大哥你一定要小心些了!”   “怎么说?”沈灼问。   “顾名思义,这法器与其他法器预测吉凶的法器不同,它并非预测吉凶,它是真正的……窥探天机。”   宁飞月说完果然看到了两人茫然的样子,只好继续解释,“比如,你出门的时候不小心被一把飞剑砸死了。”   “……”   “然后一般的法器会在飞剑砸下来时提醒你,但是牵……这个法器就不一样了。”   她指着金钏上的一块蓝色灵石,“它会在你一开始出门时发出警告,又会在你选择那条被砸的路上发出警报。”   “它看见的是未来,而不是眼下的危险。”沈灼总结道。   牵机拍马屁地鼓掌,“大大赛高!”   沈灼却心事重重地接过那金钏,要真是像宁飞月说的这样,那么它的警告应该是有规律的,逻辑规律,而不是频率规律,而这一切都是为了最终那个劫, 他沈灼的劫。   甚至,可能是生死大劫。   沈灼又想到了朝日阁主的那番话,心悬了起来,看来对方还真不是吓自己的。   “扣扣……”   敲门声响起,牵机去开了门,兴奋的声音响起,“绪姐姐?”   沈灼抬头看过去,绪依旧一袭黑衣带着面纱,盈盈走来摘下面纱,“沈公子。”   “绪姑娘。”沈灼颔首。   “我代阁主送一样东西给沈公子。”   绪将一个黑色红纹锦盒递给了他,“阁主说这是沈公子你早晚会拿到的。”   牵机来了兴趣,“是什么东西啊?”   “青麟盛会第二名的奖励。”   “哇!”   众人都露出了诧异。   “这么说,阁主已经提前知晓沈大哥会夺的第二名了?”   “恭喜沈大哥!”   “……”   一旁的龙骧却笑不出来,他看向绪,“为什么提前给?之后可以再见面。”   “对奥。”   宁飞月反应过来就疑惑道,“之后第三场评比的时候,阁主也要在场的。”   沈灼没有说话,因为心里也猜到了点什么,可他没有料到绪说话竟如此直白。   她笑着说,“阁主说,若沈公子过不了此劫,怕是见不到了。”   众人皆是心头一震。 第252章 若是我   “……什么?”牵机懵懵地问。   龙骧脸色难看的厉害,“你——”   “代我谢过阁主。”沈灼笑着打断了他的话。   绪颔首,而后重新盖上面纱离开。   屋子里静的只有沉重的呼吸声,谁也没说话,半晌,江离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怎么的你也还是镇天门的人,说说怎么回事呗?”   “修道之人,谁一生中没几个劫呢?”沈灼笑着回了句。   “生死劫?”龙骧的语气有些森冷。   沈灼拍拍他的肩,“放心,我有万全准备,还有天命阁阁主赐福,万无一失。”   龙骧冷冷看着他,“你可是真的不在乎。”   “……”   气氛一下转变,其他人都觉得自己挺多余,江离却没那个心思管他们之间的腻歪,当即问沈灼,“是不是因为朝日阁主说的那个什么妄想?”   沈灼一个眼刀子扫向宁飞月,玖源等人,然后一旁洪月颤颤巍巍地举手,“是……我说的。”   好吧。   沈灼只好耐心解释,“其实我觉得跟那件事没关系,毕竟阁主也没有明确说。”   “呵。”龙骧又冷笑一声。   沈灼:“……”   什么毛病这是?   然而事已至此,沈灼也不像是会为别人而改变的,江离自认为连龙骧都劝不了,他恐怕更是劝不了,索性也不劝了。   “诸位……”   沈灼拉长了声音,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他认真地看着他们,“我知道大家是在关心我,我也很感谢大家的关心,同样,能来到中洲,能够遇到镇天门的诸位,我一直心怀感激,但有些事是不能轻易放弃的,即使知道会死,也不能。”   薛君觅定定看着他,忽而弯起嘴角,“嗯。”   宁飞月看看沈灼,又看看薛君觅,无奈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对错,不过……沈大哥还是随心而为吧。”   江离是唯二知道沈灼很快会离开的人,这时听了他这番话心里自然透彻,索性问了句,“你的家乡在中洲之外何处?”   几人安静了下来,心里充满了期待,这个问题他们疑惑太久了,可沈灼从不曾透露过,而牵机对此亦讳莫如深,更叫他们好奇,但他们猜测应该是个神奇的种族。   沈灼不好意思地笑了,“抱歉,我不是朝日一族的人,不过我真正来自何处,说了你们也不知道,但……等我完成了要做的事后,我会告诉你们我的来历的。”   “还有我还有我。”牵机莫名地有些激动。   “无妨,只要你是我们的同伴就好。”   江离往外走去,“我去向渊帝告辞。”   玖源在他身后使劲对沈灼点头。   沈灼点头,正要说什么,就见手上的金钏又闪了一下,他心中一跳,不动声色地捂住了那金钏,目光落到了绪送来的那个黑色锦盒。   牵机腆着脸笑,“大大~”   沈灼笑了,伸手要打开那黑色锦盒,却被上面的阵纹弹了回来,无数阵纹流淌在上面。   “这锦盒的材质看着有些眼熟。”   赵空元忽然来了句,目光转到沈灼身上,“像不像你那件黑袍子的料子?”   沈灼一怔,“紫极银丝?”   “对,世人不知紫极银丝虽是银中泛紫,但其实在炼化过程中会变成黑色,一般紫银丝是黑色,紫极银丝会带传承纹路,你们看……”   赵空元指着锦盒上面的阵纹,“这盒子上的阵纹是按照这些天然纹路烙下的,所以乍一看上去是看不出来的,只有碰上才会显现,当然,这种阵法更浑然天成,无懈可击。”   沈灼想了想,伸手悬在锦盒上,须臾后划破了自己的手指,将一滴血滴了上去。   血滴落的同时,那锦盒上部突然变的透明,转瞬就彻底消失,露出了一枚晶莹剔透的白玉般的圆石,成人巴掌大小,那滴血直接滴在了那玉石上面,银光闪过,什么也不剩。   沈灼心中一惊,刚才他的那滴血……可是蕴涵了一枚道纹的,这玉石居然能承受?   这玉石难道是神器不成?   他有点受宠若惊,这朝日阁主出手忒大方了吧?直接送个神器?   “这石头……吸血?”   “不会跟血莲石一样吧?”   “应该不会,阁主送块血莲石有个卵用?”   “……”   “这不是石头……”   薛君觅淡淡地抬头,“是异兽卵。”   牵机愣住,“还真是顶个卵用啊。”   “之前我打听过青麟盛会的三样物品,其中之一就是这枚异兽卵……”   薛君觅叹了口气,“是最无用的。”   “……”   沈灼忙打圆场,“这也是注定的,莫强求。”   龙骧凉凉看他一眼,“这时候又信命了?”   “……”   沈灼觉得他得和自家侄子好久没有好好谈过了,于是便趁江离回来前把大侄子喊到外面谈了谈心。   大侄子靠着走廊的柱子神色平静地看着他,“你要说什么?”   沈灼被他无形中的王霸之气给震住了,一时间忘了自己要训的话,愣了一会后,将一件东西交给了他。   龙骧垂眸看过去,那是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褐色椭圆物,朝上的那面闪烁着莹润光泽,自然形成的纹路俨然是一尊栩栩如生的时候坐禅佛像,静静躺在白皙修长的掌心。   沈灼见他不动,以为他不认得这个,便解释道,“这是菩提子,是佛教一脉的圣物,辛追一直就是用这个对抗着魔——”   他忽然停下了声音,因为龙骧握住了他的手。   不是他躺着菩提的手掌,而是指尖的部分。   已经和他差不多高的俊朗少年斜靠在柱子上,伸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指尖,淡淡的体温渐渐传到他整个手掌。   沈灼怔住了。   少年一点点牵着他的手指,停在关节的地方,垂着眸子,声音轻到风都能吹散。   “若是你念的那人是我该有多好……”   沈灼的手指颤了一下。   少年的叹息很快消散在风中,冬日带着寒意的阳光留在他的脸上都温柔了几分,又带着绵长悠远的悲伤。   沈灼第一次见到有人对自己露出这样温柔的表情,连长冥也不曾有过。   “爱情……是个说不准的东西,他能在特定的条件下,时间下被算计着产生,可知道真相后会觉得被算计,被欺骗了,但另一方面又渴望着特定的条件,特定的时间,甚至特定的人,他们非要求那是巧合,而后称其为缘分,但其实……”   “他们要的并不是巧合,缘分,而是在那份不确定下突然见到的……一瞬间的心动。”   所以他或许会感动,但只是针对这份感情,而不是这个人。   “不是所有的心动都有回应,但你也会有为你心动的人。”   沈灼回握住他的手,将那菩提子交给他。   龙骧握住那菩提子,目光淡淡,“可那也不可能是你。”   沈灼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或许他应该更早离开的。   远在三途峰之上的大殿内。   玄玉一脸狼狈地出现在水镜之中,忍不住破口大骂,“我差点死掉啊你能不能改天再找我啊尊上!”   长冥眼前一面水镜映照的是玄玉,另一面赫然是龙骧牵着沈灼手的画面。   他指着水镜里的两人,神色冷漠地看着玄玉。   “我真是要疯了……”   玄玉偷空快速暼了一眼,顿时狰狞起来,“直接娶回家啊!”   长冥静默了片刻后,扭头看向水镜中的二人,“嗯。”   玄玉又偷暼了一眼,正好看见她家尊上打散了水镜中的龙骧,顿时心里一咯噔,不等她开口,就听到低沉的一句。   “虽不知情爱,但心动之物,握在掌心为好。” 第253章 来自尊上的关爱   三途峰如何沈灼不知,但大夏这边江离就回来了,如他所料,渊帝同意的很干脆,甚至连夙天明都要跟他们一起上路。   谢绝了渊帝送行的意思,江离重新带着一群人上路,此时其他修士已经离开了中庭了,因此当他们在城门外见到白如映时感到很诧异。   “你师门呢?”沈灼问。   “他们先行离开了,我留下与你们同行。”   “不……”   “朝日阁主说我能帮到你。”   白如映打断了他的话,那张没什么生动表情的英气脸庞露出一丝笑意,“我也这么感觉。”   沈灼看着她无奈一笑,伸出手,“这是我家乡对至交好友的礼节。”   白如映先是一愣,然后坦然地伸手握上去。   意外的是沈灼握住她的手一把抱住了她,顾不得身后倒吸一口气的声音,低声道,“谢谢。”   白如映浅浅一笑,拍了拍他的背,“既是朋友,不必言谢。”   两人很快分开,沈灼扭头看向其他人,“我们多一个同伴了。”   “欢迎欢迎!”牵机带头鼓掌。   其他人也效仿起来,气氛居然欢快起来。   重羽凑到自家师姐跟前,“他们好热闹,比虚境天里好玩多了。”   云端目光却落在一直注意着沈灼的龙骧身上,抬手祭出一柄飞剑踏上半空。   重羽拍拍腰间玉葫芦,对着夙天明笑,“还进来不?”   夙天明白了他一眼,祭出法器飞走了。   重羽乐不可支地跟了上去。   身后皇城城楼之上,赵空元静静看着他们御空而去,看了许久,直到一点看不见人影。   “那位沈公子便是拥有空灵根之人?”   赵依云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   赵空元面色冷淡,“与你何干?”   “但与蓬莱有关。”   “可蓬莱与你无关!”   赵空元转身离去,赵依云背对着他站在原地,神色依旧冷淡,只有嘴唇咬的泛白。   与此同时,跟牵机一起御器的沈灼也在惦记着赵空元的事。   蓬莱的事件真正说起来不只是在为了主角铺垫,也是在为另一个人在铺垫,即原来的天道之子,他有意告诉赵空元自己是空灵根也是为了避免他去找到原天道之子,可眼下自己无法跟赵空元一起回去,偏偏蓬莱之难已经开始,他心里还是愧疚的。   他抬头看向前方的龙骧,不禁想,若自己一开始没有认定龙骧就是主角,大概现在的情形也会不同。   “大大在想什么?!”   牵机的头发被风吹的凌乱,他干脆用双手捂着头发扯着嗓门喊。   沈灼被他吼的脑门嗡嗡的,一巴掌糊了过去,接着就听牵机充满惊喜的声音。   “耶?大大没风了!”   “……”   这傻孩子,沈灼一腔愁苦纠结瞬间被这娃说的无影无踪。   “大大?”   “给你加了个蓝buff。”   “奥奥,谢大大~”牵机脑袋在他身上蹭了蹭。   沈灼被他蹭的没脾气,拍了他一巴掌,“你小心点,当心掉下去。”   “不会的大大,我很厉害的,我感觉我特有修炼天赋。”   “那你留下来等着飞升成仙吧。”   “那不行。”   牵机抱着他的胳膊哼唧哼唧,“我是要跟大大一起回家的~”   沈灼笑笑,没回他。   转眼天色便暗了下来,橙色的日光渲染了西方整个天际,远离中庭之后他们此刻身在百丈高空,脚下是无尽山河原野,飘渺的云雾被飞速抛在身后。   “壮丽山河在我脚下——”   牵机忽然站起来张开双手大喊一声,众人全都看了过来,见他一副欢快的少年模样都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   白如映脚踏飞剑与他们并肩,遥遥看着被染红的天际,长发衣袂齐飞舞,嘴角微勾,“修者大抵只有这一点是真的美好之处了。”   沈灼笑了笑,也跟着站了起来,一瞬间撤了结界,及地长发被猛的扬起,和衣袂纠结在一起,“不错。”   “大大——”牵机忽然大喊。   沈灼心里忽然涌现了一丝不安,果然,下一刻预想成真。   “我爱你——”   “……”   龙骧冷冷地看过来。   白如映倒是毫无所觉,笑问,“为何?”   “因为大大太厉害了——”   “……”   “真的,我每次看到这些都想喊大大我爱你。”   “……为什么?”   “因为……”   牵机扭头看向沈灼,指着脚下,一双眼睛闪闪发光,“这些都是你创——”   沈灼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把人按坐在下来,冷静地看着其他人,“风太大,会呛着。”   “……”   老实人白如映提出疑问,“修士还会被风呛着?”   沈灼认真地回,“会。”   然后他松开了牵机的嘴,牵机眼巴巴地点头,“嗯呐,呛的都喘不上气了……”   白如映恍然大悟,一副原来如此的认真模样。   宁飞月看完全程,啧啧称奇,“白姐姐是真实诚。”   沈灼扭头凉凉看着牵机,“嗨了?是不是怀念禁言咒了?”   牵机撇嘴,“我知道你那是骗我的,我问过绪姐姐了。”   “呦,还会偷偷去问别人了?”   “哪里哪里,我就随口问问,大大才是我永远的精神支柱,毕竟是家里人~”   沈灼意味不明地一笑,“有时候我发现自己还不如你想的明白。”   牵机一脸疑惑地看着他,“啊?”   沈灼摸摸他的呆毛,重新布了结界,从包袱里摸出一块肉夹馍,吧唧吧唧地啃了起来,一瞬间,百丈高空飘满了肉夹馍的香气。   白如映看他吃的津津有味也忍不住分了一块,咬了口后有些感慨,“其实我已辟谷近十年了。”   “那真是很恐怖了。”沈灼跟着感慨一句。   一旁牵机也在啃着,无比赞同地点头。   “民以食为天。”   “没错没错,大大,我好想吃麻辣烫。”   “我也想吃。”   “还有蒸羊羔儿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   “滚。”   “……奥。”   “……”   夜色很快来临,高空的气温自然不是沈灼一介炼气能受得住的,从天黑开始就开始一个喷嚏接一个喷嚏的打。   “啊嚏——”   沈灼揉了揉鼻子,裹紧了毛绒披风,这披风还是他从渊帝那里顺来的,毕竟对于其他修士来说都没什么实际意义,只有他需要。   “大大你往我这儿靠点。”牵机伸手去搂他。   “没事。”   沈灼把结界再加厚了一层,似乎还没什么效果。   “结界不隔温,而且此地近无妄海,阴气冷气偏重,只能用灵力御寒。”   白如映扫了眼牵机和站起来的龙骧,“筑基不行。”   “……”   牵机蔫了,倒也是,他也才筑基,分神御器已经够了,再分出灵力去帮他御寒怕是会耗尽灵力。   “我可以……”   白如映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见沈灼身上突然凭空多了一件非常熟悉的黑色长袍。   沈灼:“……”   牵机:“……”   白如映认出了那袍子,“这是你之前穿的那件紫极银丝……”   “……”   龙骧宁飞月等亲眼见证那件袍子坏了的人顿时沉默了。   趴在薛君觅肩上的那只鸟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心说自家尊上终于开了一次窍了,就是做的忒张扬,他们又不是瞎子。   面对白如映的疑问,沈灼硬着头皮笑回,“是……是啊,就是那件,我刚忘记了。”   其他人:“……” 第254章 魔蝠   沈灼裹着那件袍子睡的很想,梦里都是长冥一脸冷漠地看着他,说,为何不跟我回三途峰?他回道,等自己处理好事情就去。   最后长冥冷冷暼了他一眼,扔了件衣服给他,他接过一看,啧,大红的嫁衣,他心想半神大人可是真骚包啊,然后他就乐醒了。   睁开眼之时他依稀看见了一缕银色的丝线一样的东西,折射着旭日的光芒,浓郁的暖红色静静地占据了整片天空,染红了大半云彩。   空气有些干冷,沈灼吸了吸鼻子,意识渐渐清醒起来,却只是仰躺在那里看着头顶的朝阳,一丝丝熟悉的冷香混合着海水的气味萦绕在衣服周围,大概是某人身上穿着的就脱下来扔过来了。   沈灼笑了笑,他忽然想起了小时候有一次冬日早起时看到的日出,只是偶然,他站在一处烂尾楼顶上看着旭日在地平线上升起,缓缓染红一片天际,壮丽而静默。   他兴奋地指着那片天空,扭头想对某个人说,看,好美啊,可是转过头时才想起来他身边没有别人。   那一刻的失落他直到现在都记得,他多么想有一个人能陪他一起分享那一幕绝美之景。   “以后有机会一起去看日出吧,你的云天雾境……应该有日出日落的……”   他拥紧了身上那件宽大温暖的黑袍,昏昏沉沉地又睡了过去,耳边似乎有人低沉地回了一声,“嗯。”   再次醒来时沈灼看到的就是牵机无比复杂的一张脸,那一瞬间他甚至怀疑眼前这个是不是牵机,毕竟这小子能出现这种纠结的表情实在是有点魔幻。   “大大……”   “嗯?”   沈灼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才发现前方居然已经接近人族的城池了,他打了个呵欠,看向牵机,没看到其他人。   “其他人呢?”   “大大……”   牵机咽了下口水,指向正前方,“你就没注意到情况有点不对吗?”   沈灼抬头看过去,发现不远处的那个城池上方的天空红的有些过分。   他开始以为还是朝阳,可很快就发现不对劲了,那红有些过分,带着黑沉之色,像乌云一样笼罩着整个城池上方,隐隐泛着不详之气,让人心生不安。   “那什么东西?”他问。   “燕城,零州第一城。”   “我问你上面的那东西。”   “……云?”   “……”   沈灼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信不信我打你?”   牵机瞪眼,“为什么啊?”   “你说情况不对是指什么?”   “就这座城池啊。”   牵机有点急,“城楼都没人!”   沈灼也是一惊,这才注意到那座城楼上居然都没人。   “龙骧他们说要去看看,但你当时在睡……特香,还说梦话了。”   “……你特么是在嘲讽我吗?”   “没有……”   牵机特委屈地望着他,“你当时非拉着我手,还要抱我,龙骧差点没劈了我。”   沈灼:“……”   他咳了声,看向那座城池,“都去了?”   “云端和重羽是去探查的,另一半是架着龙骧的。”   牵机眨巴着眼看着他,“大大,那衣服……”   “……嗯。”   “……”   牵机倒吸一口气,捂着心脏,一脸的梦幻,“我的妈,我大哥居然泡到半神了!”   沈灼:“……”   “那什么,大大……”   牵机有点不好意思地凑过来,“那我以后喊半神大人喊大嫂还是哥夫啊?”   “……”   沈灼眉头动了动,下意识瞄了眼头顶的天空,故意道,“你说呢?”   牵机当即咧嘴,仰头冲天上喊了声,“哥夫!以后多照顾小弟啊!”   沈灼:“……”   不知是牵机那句话喊的还是怎的,不远处那处城池上空的红色终于分散了点,也清晰了点。   沈灼抬眼望去,神色渐渐凝重起来。   “大大……”   牵机的声音有些颤抖,“那红云……好像是活的。”   “你才知道啊。”   沈灼看着那片红云往前走,牵机跟着他身后亦步亦趋,“记不记得魔主有个毛病?”   “记得记得,我还吐槽他像狗来着,走哪儿喜欢占地盘……”   牵机突然想起来了,“魔蝠!”   “对,魔主的魔蝠,看来燕城被占了。”   “这……这不对啊……”   “早就不对了。”   沈灼盯着那些四散的殷红魔蝠,几道白芒飞速朝他们这边飞来,重羽的身影当先出现,“还好主线在,只是礼城变成了燕城,有些麻烦……”   “大大。”   牵机忽然喊住了他,瞄了瞄头顶,“不用瞒着哥夫了?”   “……不用。”   沈灼眼里泛起一丝轻松的笑意,“等此事一了,我就向他坦白一切。”   牵机张大了嘴巴,觉得大大有点疯狂了。   “你不怕……”   “不怕。”   沈灼远远朝飞过来的重羽等人挥手,“我信他。”   牵机一时心里涌起一种奇怪的无措感,他看着沈灼的背影想问那大大你还回去吗,结果一眼暼见沈灼手上的金钏又闪了一下,但沈灼只注意看着前方却没注意到。   他心里陡然咯噔一下。   “别往前了!”   重羽急冲冲地收了法器,向他走过来,身后龙骧等人也纷纷落地,看着有些狼狈。   “醒了?”   龙骧上前握住了他的手,不等他回答就拉着他走,“走!”   “不用。”   沈灼反而拉住了他,看向那群诡异的红云,“魔蝠不会离开那座城池的。”   “魔蝠?”   龙骧眉头一皱,“你知道?”   “嗯。”   沈灼暼了眼脸色一凝,“白如映呢?”   “她和云端断后。”   龙骧粗喘了几口气才缓了下来,“有云端在,没事。”   他刚说完白如映就踏着飞剑朝他们过来了,在她身后云端以剑结阵,挥出一方御阵挡住了要追过来的魔蝠。   “没事吧?”沈灼迎上去问。   “没事,只是那燕城进不去了,”白如映转身看向那座红云笼罩的古老城池。   云端手上白光闪过收了配剑,上前看向沈灼,目光冷凝,“那只寻宝鼠说的地方可是此处?”   “嗯。”   沈灼点头,“秦丝应当就是在这里面。”   “我师父呢?”薛君觅追问。   “不确定,得想办法进去看看。”   沈灼嘴上是这么说,但心里八成确定了萧无涯应该就在这里,因为原剧情就是这样的,只不过本来情况可没有这么差。   只不过,他不能告诉薛君觅。 第255章 徒弟还是媳妇   “薛师兄,你可不能乱来啊。”宁飞月立刻严肃地看着他。   薛君觅静默片刻,看着那座城池,“我心中有数。”   宁飞月撇嘴,“反正你不能乱来,更不能独自一人行动。”   薛君觅对她笑了笑,“放心,师兄不会乱来的。”   宁飞月咬着嘴唇,心里乱乱的,下意识看向沈灼,“沈大哥,我们……要怎么做?”   沈灼看了几人一眼,缓缓道,“我们可以混进去……”   “怎么混进去?那里面都是魔物。”   “普通幻术不能伪装魔气。”   “咳咳,魔气……”   沈灼指着自己,“我有啊。”   “……”   “不行。”   龙骧冷冷看着他,“你区区炼气要去送死么?”   重羽连连点头,“听说魔族之间也会相互吞噬的。”   玖源一听脸色都变了,“我也不同意!”   “驱魔阵不可以吗?”白如映问。   云端摇头,看了眼燕城又看向沈灼,“以你现在的状态,使不了。”   “什么状态?”龙骧问。   “一用即死的状态。”   云端难得开了个玩笑,众人却笑不出来。   牵机脸色发白,“为……为什么?”   云端看向沈灼,示意他自己说。   牵机一把揪住了沈灼的胳膊,“大大,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就是缺了一半……怎么会怎么就是要死了?怎么回事?!”   “你要掐死我了。”   沈灼无语地扣开他的手,“我死不了。”   “大大,你别骗我……”   牵机的眼泪哗就落下来了,双手死死抓着他不放。   沈灼被他吓了一跳,没料到他突然就哭出来了,看他哭成这样也不忍心再说他,连忙给他擦眼泪把人抱怀里安抚,眼睛不忘瞪了云端一眼。   云端神色自若。   龙骧目光平静地看着两人,竟然什么也没说。   沈灼好不容易把人哄好,看着小孩脸花花的也不是滋味了,想想这也就是高中生,可不是薛君觅他们这些从小练出来的,他表弟这么大的时候还不如牵机呢。   “重羽。”   “嗯?”   沈灼挑了挑眉,“你宝贝不是多么?就没有什么能伪装魔气的吗?”   重羽想了想,“好像是有个。”   说完他就开始翻自己的储物袋,沈灼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心说我当然知道有。   重羽翻了半天翻出来个指甲盖大小的东西,圆溜溜的玫红色,看着……   “挺好吃的样子……”洪月舔了舔嘴唇。   “这就是吃的。”   重羽一人发了一个,“这个含在嘴里,不能伪装魔气,但能消除我们身上的人族气息。”   江离觉得这东西挺好玩的,接过来看了看问,“你师门还研究这个?”   重羽嘿嘿一笑,“我自己研究的。”   “取名了没?”   沈灼边把那东西塞进牵机嘴里边问。   “还没取呢,不知道取什么好。”重羽也塞进嘴里含着。   牵机吧唧了两口,“桔子味儿。”   宁飞月洪月二人正要尝尝时被薛君觅拦住了,“你们三个跟江师叔留下,接应我们。”   江师叔静默片刻,同意了,“你们小心。”   沈灼掐了下牵机的脸,笑道,“没取的话就叫消消乐吧。”   “噗——”   牵机差点把嘴里的糖吐出来,“大大你也玩消消乐啊?”   “当然,我又不用高考。”沈灼挑眉。   牵机:“……”   重羽虽然没听懂他们说什么,但觉得这个名字挺不错,“朗朗上口又能顾名思义,那就叫消消乐了。”   “你开心就好。”   沈灼笑的十分和蔼,他深知重羽身上的价值所在。   “味道是不错,能保持多久?”龙骧问了句。   “就吃完啊。”   重羽十分率真地看着他,“吃完就没了。”   “……”   几个已经吃了有一会儿的人顿时一僵,“……嗯?”   牵机指着嘴巴,有点急,“可我已经嘬了一小半了啊!”   “这种糖还有多少?”薛君觅问。   “就剩一颗了。”   “……”   薛君觅沉默片刻,看了眼肩上的青鸟,把它拿下来放在了路边的树枝上。   “在这里待着,若我没有回来你就自行离开吧。”   “叽。”不可能。   “你答应就好。”   “叽叽!”我不答应!   最后一颗消消乐还是给了牵机,因为他吃的太快了。   “咱们赶紧走吧,一会小千又该吃完了。”宁飞月笑着说。   “行了,我将隐身术口诀教你们,你们记好了。”江离直接忽视了云端和重羽,将重点放在了沈灼身上。   然而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沈灼只一遍就会了。   江离怔忡之下心情复杂不已,看着他感叹了一句,“若你能吸收天地灵气,成功修炼,假以时日必不在当世大能之下。”   沈灼笑笑,把糖送进了嘴里的同时看了一眼被丢下的青羽,“都小心些,保险起见,无论探查到什么,最多半个时辰必须出城。”   “明白。”   “如果,我是说如果,遇到意外的话,不要犹豫,原地制造最大动静,所有人全力营救。”   沈灼暼了薛君觅一眼,“只是探查,不要妄动,否则会连累所有人陪你一起死,都明白吗?”   “明白。”   “……”   薛君觅颔首,“我明白。”   几人瞬间没了踪迹,宁飞月远远看着那座魔气冲天的城池心中不安,忽然听到洪月惊叫一声。   “怎么了?”她问。   洪月指着身后的树枝,小脸煞白,“鸟,师兄的鸟不见了!”   宁飞月乍一听这话不禁脸一红,扭头一看,得,薛师兄留下的那只青鸟不见了。   “难道跟着薛师兄去了?”   “可我没看见它过去啊……”   燕城重重魔气之中,身在城主府内的秦丝忽而抬头看向门外,而后轻笑一声,放下了手上的书,手指微动,一杯茶被推到了跟前的桌椅上。   “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一抹青光凭空出现,庞大的妖气瞬间冲开了城内魔气,秦煌身穿一袭青鸟纹羽衣自妖气中踏出,双眸冷冽,嘴角含笑。   “秦姑娘,许久不见。”   秦煌撩开衣袍落座,暼了眼桌上的茶,“我对茶没什么兴趣,多谢好意。”   “无妨,上次凉城一别,昆岳将军留下的伤还没好呢,将军此来又有何事?”   “许久不曾听人叫过这个名号了,从……”   秦煌以折扇抵着额头,微阖着眼缓缓道,“从九歌陨落虚境天隐世起,原来已经这么久了。”   秦丝脸上的笑容淡去,目光有些冷然。   “别紧张,我还不打算与魔族动手,毕竟我们尊上最近忙着谈恋爱,没打算开战。”   秦煌忽然甜蜜地笑了起来,“我是为了我未来徒弟来的。”   秦丝蹙眉,“未来……徒弟?”   “啊,也有可能是未来媳妇。”   “……” 第256章 三条路   燕城无人把守,然而举目之处尽是魔气,只要有一丝不对劲的地方头顶的魔蝠与周围的魔气瞬间就会缠上来。   整座城明明空无一人却显得十分拥挤,浓郁的魔气压的身后的白如映喘不过气来,扭头发现沈灼却没什么反应。   沈灼朝她笑笑,扭头看其他人,除了薛君觅脸色有些凝重外其他人都还好。   主街上空无一人,重羽与夙天明坠在队伍最后,表情都还挺轻松,沈灼看着夙天明不情愿的模样心里觉得有趣,这重羽是把夙天明当玩具了?   他正看着忽然被人揽住了胳膊,他抬头看了眼,龙骧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可他从那冷硬的线条中愣是看出了几分固执。   沈灼抿嘴笑了笑,却不动声色地让开了,他现在可是有媳妇的人,而且他媳妇说不定就在天上看着呢……虽然听起来怪怪的,但确实是这样。   牵机本来站在他旁边,看到他这样心里又开始不安起来,他越来越想问沈灼那个问题。   脚下忽然一停,前方的云端伸手示意众人止步,眼前有三条路,她回头看众人,怎么走?   沈灼下意识看向重羽,指了指天,又做了个占卜的姿势,意思是让他占个卜。   重羽一脸懵逼地指向牵机,意思这不有个正经的天命阁亲传弟子么,让他算啊。   沈灼忙摆手,表示牵机不行。   牵机看自家大大跟人家比手势忽然觉得自己很没用,好像自己根本没有给大大帮上什么实际的忙。   重羽开始占卜,其他人都盯着,只有白如映注意到了牵机的不对劲,伸手碰了碰他。   牵机茫然地抬头,然后笑了笑,表示没事。   这时重羽的占卜结果也出来了,然而结果等于没结果。   七个人,分三队,每人选一条路。   沈灼想说你在开玩笑吧,但忽然想起了原剧情里好像也有这么一段,不过是在礼城,原剧情中主角和女主选的是中间那条路,最后直接遇到了一名上古魔将的魂魄,九死一生才与女主一起逃了出来。   牵机显然也想了起来,见沈灼在犹豫便以为他没想起来,就拽了拽他衣服,指着右边的路。   然而沈灼却没有动弹,牵机的选择和所有读者一样,但他却知道,事实不管主角选哪条路都会遇上那名魔将,这三条路其实早已在这座城的主人掌控之下。   在原剧情中魔主自然会选择主角,但现在,魔主会选谁再清楚不过。   他看向牵机,他之所以没有将牵机留在城外跟江离他们一起,就是因为觉得只有把人放在身边才放心,可眼下,牵机要是跟着他一起走,至少要受些伤的。   牵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莫名地有些慌,一把揪住了他的袖子,神色坚毅,一副非要跟他走不可的样子。   沈灼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护住他,所以他将牵机推到了白如映身边,然后自己站到了龙骧身旁,另外将薛君觅也拉到了牵机那一边,他就不信秦煌能忍着不出手。   然而意外的是平时乖巧的牵机突然揪着他的衣服不放,他愣了愣,看着牵机有点疑惑,这娃是不是吓到了?   为了安抚牵机他比了个OK的手势,然而牵机揪的更紧了。   白如映比了个手势,表示时间来不及了。   沈灼无法,只得重新组队,带着牵机,再带个白如映,而龙骧被他被他和薛君觅组一块去了,再加个云端,双重保障,万一对方想挟天子以令诸侯呢。   至于重羽自然被编到夙天明一组去了,世子很有点不满。   沈灼带人选了右边那条路,云端依旧选的中间,重羽左边。   踏进门里就是昏暗的通道,浓郁的魔气让眼前的一切显得有些不真实,连眼前的视线都有些扭曲。   牵机全程牵着沈灼的手,掌心全是汗,这会忽然全身绷紧剧烈颤抖起来。   沈灼吓了一跳,转身去查看,却发现他的脸色惨白,双眼泛着红光。   白如映也是一惊,她也看出来这是入魔的征兆。   沈灼心头发冷,看着周围这些弥漫的魔气头皮发麻,他并没有忘记魔气入体会让人魔化,但他本以为自己控制灵气隔绝魔气,但没想到还是漏了进来。   白如映向他打了个手势,沈灼扶着牵机等着她。   一道柔和的蓝光如海水般自她丹田处溢散出来,而后在白如映的引导下缓缓流进牵机体内。   牵机的双眼逐渐恢复了正常,但脸色却还是泛白,然后猛的推开他一口吐了出来。   两人下意识低头看去,结果脚下一空,三人猛的掉了下去,巨大的失重感瞬间笼罩了三人。   白如映反应最快,一左一右瞬间抓住了两人,然而下一刻她就发现自己居然无法御空飞行了。   陡然失去御空能力让白如映心头一紧,然而她瞬间接受了这种诡异状况,调整好了落地姿势,等待着下落。   但诡异的是,她等了许久都没有落地,心顿时提了起来。   “要落地了,准备好。”沈灼的声音在无尽的漆黑中突然响起。   白如映的心一下定了下来,“嗯。”   沈灼反而却心悬了起来,因为他没听见牵机的声音。   “小千?”   他喊了声,却没回应,他有点着急,“如映,小千怎么样?”   “大大……”   一个小小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惶恐,“我好像瞎了。”   “……”   沈灼这时候都能被他逗乐了,“你没瞎,这是黑的。”   “奥奥,吓死我了。”说完就没声音了。   而这时白如映搂着沈灼腰的手紧了紧,然后瞬间踩到了地面。   三人倒了一地,周围依旧是浓郁的黑。   “我得屁股……”   “谁!”   冷厉的声音突然响起,牵机吓得“嗷”一声叫出来。   “鬼啊大大!”   沈灼和白如映也瞬间警惕起来,一时间不确定那声音从何处传来。   “什么人?”沈灼试探着问了句。   黑暗中静默了许久,一个有些虚弱的声音响起,“……沈灼?”   三人皆是一惊,沈灼将这声音在脑子里过了几遍后才认出来了,“伏阙前辈?”   “是我……”那声音精神了些。   “前辈怎么会在这里?萧无涯前辈呢?”沈灼追问。   那边静了会,才回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   牵机疑惑的声音响起,“你们俩不是好基友吗?”   “……”   沈灼摸索着捂住了他的嘴,朝着那声音,“前辈,你可是受伤了?”   “你往前你的东南走十步。”那声音说。   白如映拉住了他,沈灼拍拍她后背,示意她不用担心。   “大大,等下。”   牵机解下腰带在自己手上绑了个结,然后又绑住了沈灼,最后绑住了白如映。   “咱们一起。”   “……” 第257章 魔藤   沈灼走过去的时候试图调动灵气,却发现这里一丝灵气都没有,但幸运的是也没有一丝魔气。   他刚要勾动体内那一缕神元,脑海里突然就出现了一双幽深的黑眸,他吓得忍不住喊出了声,“卧槽!”   牵机被他喊的吓了一跳,“咋咋了大大?!”   “咳,没事。”   沈灼立刻恢复了正常,心里直骂某半神不要脸,居然在他识海内下暗示,只要他想动用神元就会出现他的神识烙印。   当然,骂完心里甜滋滋的,心也松了下来,因为他知道有人在看着他。   眼前出现了一缕幽幽蓝光,点亮了脚下的这一片地方。   沈灼也看清了眼前的情景,一瞬间后背发凉。   幽蓝的微光下,地面爬满了虬髯纠结的黑褐色的树根,密密麻麻地纠缠挤在一起,往上朝是一片淡蓝色的破布,上面绣着一柄蓝色的长剑,现在只剩了刃的部分。   那是轩辕派的标志,沈灼认得。   身后的牵机倒吸了口气。   沈灼往上看去,一片湖泊一样大的褐色藤蔓树枝纠结缠绕在一起,像活的触手一样蠕动着,最中间的那块露出了半张惨白的人脸,正是伏阙。   昔日孤傲冷漠的伏阙此刻犹如濒死之人,那张脸上没有一丝生机。   “……伏阙?”牵机呆呆地喊了句。   伏阙缓缓睁开眼睛看着他们,“注意你们的脚下,不要再接近,否则你们也会被吞噬。”   牵机连忙低头看自己脚下,发现干干净净的。   “蛟为龙属,魔族畏惧。”白如映解释了一句。   牵机闻言一喜,“那你能救他吗?”   “我试试。”   “我替你护法。”   “护法?”牵机疑惑。   “我尚未到元婴,无法控制蛟珠。”   白如映倒是不介意透露自己体内的力量,她相信沈灼的同伴。   牵机半懂不懂地点头,“我明白了,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白如映点点头,在原地盘膝而坐开始催动体内的蛟珠之力。   淡蓝色的光芒如海水一样笼罩了这一片地方,那些魔藤都纷纷往后退去。   “有用哎……”牵机面露喜色。   沈灼却不敢放松,用自己的神识笼罩在白如映周身,以强大的神识镇压着那条蛟的魂魄,不让它有一点异动。   蛟珠的力量渐渐增强,驱散着那些更粗的藤蔓,渐渐露出了伏阙的两条腿,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腐蚀的差不多了,有些地方已经露出了染血的皮肉。   白如映额头上沁出了一层薄汗,呼吸也乱了些,沈灼知道她有点吃力,心里忍不住想动用神元,偏偏又顾忌着长冥的神识。   磨蹭许久,白如映的手有些颤抖,那层淡蓝色的光也转变为深蓝,那条蛟龙的魂魄也开始蠢蠢欲动,一点点试探着沈灼的神识。   算了,就用一下。   沈灼对自己的神识还是有信心的,这也是他唯一能跟长冥硬刚的地方了,毕竟,他代表的可是整个中洲天地万物的意识。   “如……”   他刚要张口,识海中长冥的那一缕神识瞬间脱离了他体内,与此同时一道虚影陡然出现在三人眼前,毁天灭地般的庞大威慑力瞬间笼罩在他们周围。   白如映和牵机都是头皮一麻,总觉得下一刻就要死掉似的。   蛟珠猛的颤抖一下,咻一下就缩回了白如映的丹田,任白如映怎么唤也不出来。   眼前顿时又黑了下来。   牵机还有点蒙,“怎……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   白如映的声音里还带着一丝茫然,“蛟珠好像……被什么吓到了。”   沉默片刻,牵机的声音颤巍巍响起,“大大……你刚才看见那个银发的人影了吗?”   沈灼:“……”   牵机一下明白了,他没见过三途峰那位,但是知道对方长什么样啊,那头银发长发简直就是半神大人的驰名商标……   刚才那一瞬间白如映似乎也明白了什么,聪明地没有追问。   黑暗中沉默片刻后,一缕幽蓝再次照亮了这块地方,黑暗中一个人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旁。   “咦!”   牵机全身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一把抱住了沈灼,眼泪差点飙出来。   “是我……”   衣衫褴褛,全身是伤的伏阙噗通跪倒在地,一口血吐了出来。   “前辈!”   沈灼连忙上前扶住他,“受内伤了吗?”   “……刚才那道神识震的。”   “……”   沈灼竟无言以对,默默查看他身上的伤口,发现他半边身子伤痕累累,连脸上都有一条三指粗的血痕,血液中隐隐泛着绿色。   “除了魔藤腐蚀的皮外伤外还有些带着魔气的伤口,我用蛟珠祛除下就好,但是内伤只能慢慢修养了。”白如映熟练地替他检查了伤势。   沈灼略心虚,不过他脑海里的那道神识果然也不见了,看来长冥留了这一手不止是为了看着他,也是为了救他于危难之中。   自家男朋友真是太体贴了,沈灼一时有点感动,谁说他家那个不浪漫?这浪漫的法子一般人都模仿不来。   “刚才那道神识怎么回事?”白如映不问伏阙却是会问。   沈灼假装不知,“什么神识?”   伏阙沉默片刻,转而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青麟盛会的第二道考核是保护零州地位最高的人。”沈灼说。   伏阙眉头微蹙,“零州地位之人?”   “大概是零州总司吧。”牵机嘀咕了句。   “你们往后看。”伏阙忽然说。   三人齐齐转过身去,赫然发现身后居然还有一具破损的白骨,只有半边的头颅,发黑的腿骨上还沾着丝丝血肉。   牵机忍不住骂了句卧槽,默默躲到沈灼后面去了。   “这就是零州总司。”   伏阙动作缓慢地站了起来,气息还有些不稳,“如果你迟来一步,那差不多就是我的下场了。”   “零州总司怎么在这里?”白如映疑惑,零州共有十八城,零州总司应当身在最中间的羌城才对,总不会跑到最边界的燕城来了。   “因为整个零州都已经沦陷了,燕城位置偏远,临绛元古漠,成了最后幸存之地,我与无涯便和零州总司一起逃到了这里。”   牵机忍不住咋舌,“整个零州被魔族占据,大夏居然都无人知晓?”   “你们来时应当看到城池上空的魔蝠,每座城都有这种魔物,无法传递消息。”   “连您也不能吗?”   白如映却目光灼灼地追问,“还有萧前辈,您二人虽不能对抗魔主,但要是逃出去还是可以的吧?”   伏阙沉默了。   “因为你们不能离开,你们应该是护送一个人逃到这燕城来的吧?”沈灼问。   伏阙看了他一眼,“你们知道了?”   “只有几个人而已,大夏皇室没有宣扬,毕竟是堂堂大夏皇后……还有大夏的太子。”   “不错,夙天行也在这座城内。”   白如映目光微动,“城中并无一人。”   伏阙双眸看向她,幽深一片,“你看到的是假的燕城。”   白如映一惊,“什么意思?”   “真正的燕城……”   伏阙转身指向身后,“在这条路的尽头。” 第258章 混乱燕城   “我们看到的是幻术?”   白如映不太相信,她身上的蛟珠算是上古灵物,能看破一切幻术,若刚才的燕城是幻术她不可能一点看不出来。   “不是幻术,你看到的是表世界。”   四人开始往那条路的尽头走去,淡蓝色的光芒笼罩脚下的地方,伏阙被三人护在中间,由牵机和沈灼一起扶着。   “须弥藏介子,一花一世界,上古大能者皆能独自开辟一方天地,而燕城也被魔主赋予了一个小天地。”   “萧前辈在那里?”   “嗯。”   伏阙目光有些暗淡,“燕城沦陷后我们被困了十日,灵力无以为继,商议之下决定让一人冲出重围前去大夏报信,只是……失败了。”   “你临走时……情况如何?”   沈灼心里有点不安,他不知道剧情崩的程度包不包括提前牺牲某些重要角色。   “他受了重伤,夙天行拼尽修为为我开辟了一条道路……”   “……”   他没有再说下去,几人却已经能预料到后面的结局了。   沈灼心悬了起来,看着眼前一片漆黑看不到尽头的道路,不禁又开始惦记龙骧那边的情况。   “前辈,你在这里时可遇到过其他的魔物?”   “除了魔藤外只有一些追我的魔蝠。”   沈灼闻言皱起眉来,难道他预估错误,魔主还是盯着主角去了?还是说魔主现在无暇顾及他?   “大大……”牵机忽然探头喊了他一声。   “嗯?”   两人现在隔着伏阙并不好说悄悄话,所以也不好直说。   牵机嗫喏了几句后问,“你刚刚为什么不让我跟你一起?”   沈灼没料到他还在想着这个,便故意没头没尾地说了句,“不是人选路,是路选人。”   牵机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那龙……”   他咽回了后面的话,因为伏阙还在。   不过伏阙并没有询问,甚至一副听不见的样子,沈灼怀疑现在只有萧无涯的事才能触动他的心。   前面的白如映忽然停下了脚步,“蛟珠在颤动。”   “害怕?”   “不,是兴奋,前方应该有妖族,而且是大妖。”   沈灼心中一动,心知事情可能真如他所料了。   中间的那条道路上,龙骧云端薛君觅三人走的很顺利,并不如沈灼他们那样坠入地底,而是诡异的一路顺遂地走到了那条路的尽头。   如伏阙所言,呈现在他们眼前的燕城让他们都愣住了。   他们正站在燕城城门前,看着不久前才推开的褐色城门,仿佛做梦一样。   “我们回到原地了?”   “不是。”   薛君觅抬头看向头顶,神色冷凝,“魔蝠不见了。”   龙骧与云端抬头,果然,头顶一片大浅蓝明朗的天空,平和祥静,看不出一点不对劲,除了浓郁的魔气。   “血腥味。”龙骧皱眉。   “还有死气。”云端玉白的掌心上燃起了一圈惨白的火焰。   “此乃冥魂之火,有死灵的地方,火焰愈盛。”   二人不禁看向那白色的火焰,发现它摇晃一下,突然嘭的蹿高了半人长。   龙骧心中一惊。   薛君觅握紧了手中剑,慢慢往前走去。   “既然有死灵存在,说明这并非幻术。”   云端抬手收了火焰,“这应当是别人开辟出来的小天地。”   “小天地?”   龙骧微讶,“我们已经离开燕城了?”   “非也,我们在燕城的里面。”   “小天地在燕城之内?”   二人默然,能开辟小天地者修为绝对有渡劫期的修为,秦丝显然还没达到,那么也只有那位魔主了。   龙骧和薛君觅二人对视一眼,同时推门,却怎么也推不动。   “此处有结界。”   云端眉心微蹙,眼中划过一丝疑惑,“这结界上的灵力很是霸道,带着至刚至阳的剑气……”   二人皆是一喜,异口同声道,“是师父!”   “或许。”   云端目光微动,后退一步,“你二人同时出剑,记得用同门功法。”   二人点头,不用准备,几乎同时出剑砍了过去。   与此同时,身在城主府中的秦丝忽而心中一动,随即挑眉看向秦煌,“将军,有客到,我怕是要失陪了。”   “没事,不用担心,是我那未来徒儿来了,哪能劳烦秦姑娘大架,我这不是在这儿么?”   秦煌一身华丽的青鸟纹羽衣,吊儿郎当地靠在椅子上,手中折扇伸展开拦住了她的去路。   秦丝带笑的眸子不变,“将军客套了,迎客之事还轮不到将军身上,我手下又不是没有人。”   秦煌神色认真了些,淡淡看着她,“什么人?”   “自然衬得上昆岳将军的徒儿。”   “是吗?”   秦煌似笑非笑,“若是伤了他,就别怪我夷平这座城。”   秦丝丝毫不惧,“恕不能从命。”   巨大的灵力冲击波动以极快的速度传到四周,变成了无声的伤害冲击着二人的耳膜,连秦丝也眉心微蹙。   秦煌心中一惊,顾不得逼问秦丝立刻化为青芒向灵力来源而去。   身后秦丝揉了揉耳朵,缓缓调整了气息,手上立刻掐了枚传音符,“大人,三途峰来人,速回!”   传音符化作一片枯叶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往外飞去,很快便消失在天际。   遥远之外的天际之上,一个身穿红纹黑衣的阴鸷青年猛的后退,庞大的灵力汹涌而至,青年陡然化作一团黑雾。   “打不过就躲猫猫,这一届魔主不行啊~”   一袭红衣墨发的玄玉脚踏虚空,手掐腰间,神色张狂霸气,看着眼前的黑雾目光戏谑了一句。   黑雾渐渐变回人形,正要开口,突然玄玉眸子一凛,陡然瞬移到他跟前,一掌拍下,魔主一惊,迅速解除人形再次化黑雾,玄玉却是冷然一笑,右手成爪,竟是要将这团黑雾当做灵气吸入体内。   “狂妄——”   魔主沙哑阴冷的声音响起,立刻现了人形,一双赤红的眸子现出无数幻象,玄玉一怔,竟在那里面看到了自己的父亲。   然而下一刻她就恢复了正常,双眸中冷意化为杀气,手上一柄匕首猛的刺向魔主。   魔主适时化为黑雾,却被那刀灼烫的狠叫一声,玄玉乘胜而击,就在这时一道传音符飞到他面前,被玄玉一刀划破,秦丝的声音响起。   “大人,三途峰来人,速回!”   魔主迅速后退,转眼就没了人影。   玄玉瞪着眼睛看了会,轻蔑一哼收了刀,手中勾勒出一面水镜,懒洋洋地来了句,“人应该到燕城了,那只魔刚赶回去,应该是要动手了。”   水镜对面的银发男人幽深的双眼缓缓睁开,“嗯。”   玄玉抿了抿嘴,有些欲言又止,“……您还是不打算告诉他?”   长冥没有说话。   玄玉忽然轻叹了口气,“这样一来,你们之间怕是没有以后了,我本以为……”   长冥什么也没有说,挥手撤去了水镜。 第259章 夙凤   薛君觅和龙骧劈向那道结界之前,对方就提前撤去了灵力,褐色大门赫然打开,二人这一道霸剑剑气全部劈到了一道模糊的黑影上。   黑影被豁然劈开,没了阻挡的三人也看清了燕城内的景象。   遍地尸体。   巨大的魔藤树生长在主街之中,枝蔓占据了街道两旁的大半地方,连城门都啪满了黑褐色的藤蔓,房屋成了一片废墟,无数密密麻麻缠绕着的疼蔓上都裹着一句尸体,半空中横隔着一道又一道的藤蔓,隔绝了大半阳光,像一片原始森林一样,然而仔细看上去就会发现而那些藤蔓上挂着的一条条的都是人的尸体。   三人震惊不已。   龙骧瞳孔微缩,“这是……燕城的百姓?”   薛君觅定定看着这一切,喉咙微动,“……应该。”   “这株魔藤将根须扎满了整个燕城的地下,魔蝠控制外面的燕城,魔藤控制里面的燕城,消息根本传不出去。”   薛君觅一点点往前走去,抬头看着眼前比城楼还高的巨树神色更加阴冷,“这魔藤是整个燕城人的血堆积而成的。”   龙骧抿紧了嘴,“我们要怎么过去?”   “这魔藤虽巨大,但感应能力也小了很多,我们身上气息隐匿,它并不能发现,我方才试探过,只要我们不碰到它,可以走过去,只是不知道前面有没有通道。”   云端身形轻巧灵活,早已在那些疼蔓间游走观察了一番,总结了些特点。   “不可以直接砍断树干吗?”薛君觅问。   “你砍不断,砍了它也会长回来。”   云端打量着眼前高大粗广的魔藤树,“不过它愈合需要时间,我们可以通过这段时间快速穿越过去。”   “愈合的时间是多少?”   “不知。”   二人看向她,云端转头,“古籍并未记载,不过我们可以试——”   她话未说完脸色忽变,迅速戒备,“退!”   二人立刻跟着后退。   下一刻便是一股滔天威势汹涌而至,霸道的剑气横贯粗壮的树干而来,堪堪止于他们脚尖处,那巨大的树干被活生生贯穿出一个成人高的洞,依旧残留着凌厉剑意。   霸剑!   龙骧与薛君觅对视一眼,目露狂喜,“是师父!”   “走!”   云端飞身划过,二人迅速跟上飞速穿过那洞口。   “快!”熟悉的声音响起。   龙骧咬牙加快了速度,脚刚掠过树洞,那树就完全愈合了。   “……师父!”   仿佛踏入了遮天蔽日的疼蔓构成的世界,头顶一丝阳光也透不进来,脚下也全是缠绕的疼蔓,黑乎乎的,像扭动的蛇,而在正前方疼蔓缠起了两个茧一样的东西,露出了里面人的半边身体。   萧无涯就在那半个茧里,露着半边身边,左手举着他的佩剑,小腹处狰狞的伤口翻着鲜红的血肉,半身衣服像泡过血水一般。   一头长发散落在胸前,遮住了半张肆意的脸,萧无涯顶着那张血迹斑斑的脸朝着两人破口大骂。   “欺师灭祖的东西!谁让你们俩过来的?!不在镇天门好好待着跑这儿待着?劳资回去就把你们逐出师门!”   龙骧神色冷硬,眼眶却泛着红,见他这副样子哑着嗓子回了句,“你回得去再说吧。”   萧无涯眼睛一瞪,“你——”   那边薛君觅双目通红,低低喊了声,“师父……”   顿时萧无涯那一身怒火消失的干干净净,盯着他们看了半晌,无奈摇头,“都是混小子……沈灼呢?他让你来?”   “他也来了。”   龙骧趁机跟他解释了一番青麟盛会的事,萧无涯听过后脸色凝重起来,张口要说话却吐出一口血来,把二人吓的够呛。   “师父!”   “师父!”   “没事……呛了一下。”   萧无涯摆摆手,目光落在他们身后的人身上,云端适时上前一礼,“在下云端,见过前辈。”   “前辈……”   萧无涯笑了声,那双眸子凌厉依旧,“依姑娘的修为,称我前辈当不起,不知道姑娘师出何门?”   云端默了默,回道,“我是沈灼的朋友。”   萧无涯微怔,“沈灼是你们的人?”   “非也。”云端后面也不再说,试图上前救他脱困。   “没用的……”   旁边响起一个虚弱的声音,三人看过去,正是一身全身狼狈的大夏太子夙天行,他的目光全放在了龙骧身上,或者说透过他看向了凤于绯。   龙骧一开始就注意到了他,因为识海中凤于绯的剧烈情绪瞬间感染了他,以至于他在穿过树洞时慢了一瞬。   “殿下。”   龙骧走过去,发现夙天行怀里还有一个人,似乎已经昏迷过去,一头青丝垂落遮住大半张脸,但从露出来的下巴可以看出是个女子,想必就是那位失踪的大夏皇后了。   “我听到了你们来的原因了。”   夙天行的声音非常虚弱,却丝毫不减那份清贵优雅,即使此刻如此狼狈,眼里依旧还是带着浅浅的笑意。   他低头看了眼怀中的女子,“这是……我娘。”   龙骧颔首,忽而脑海中一震,像灵魂脱体一般,眼前一黑,再睁眼时便看到眼前多了一抹飘渺的人影。   “凤前辈。”龙骧认出了对方。   这是凤于绯第一次以魂魄的姿态出现在他人面前,一头长发随意披散,舒朗高贵的面容仿若隔着云雾般,身上静静翻滚的火焰。   她静静看着夙天行,脸上漫起一丝浅笑,“好久不见。”   “……”   夙天行从她出现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怔住了,那样一个优雅矜贵的俊美男子一瞬间就红了眼睛,他艰难地伸出手抚上她的脸庞,却穿过了她的身体。   泪水悄然落下,夙天行用手指轻轻描摹着她的眉眼,双眼眨也不敢眨地看着她,嗓音沙哑,“每天……每夜……无时无刻,梦里都是你。”   凤于绯的双眸落下一滴泪,却还是歪头笑着,“你变了很多。”   “变好看了还是不好看了?”夙天行宠溺地看着她。   “自然是变好看了,天行哥哥……是世间第一好看的人。”凤于绯的眼泪簌簌落下,声音里带着颤抖的笑。   “你也是……我最好看的小凤凰。”   “……” 第260章 魔将   萧无涯看着以魂体现身的凤于绯毫不惊讶,却问及了另一人。   “伏阙前辈……”   龙骧摇头,“我们来时有三条路,或许是在其他路上。”   萧无涯却沉默了,片刻后,他才道,“他已走了三日。”   三人皆是一怔,三日,不多不短,但若顺利,足以让一个元婴修士踏入中庭了,然而他们刚从中庭而来,并没有收到任何关于零州的消息,更没有见过伏阙,其中原因他们不敢再想下去。   “我先救您出去。”龙骧说。   “出去个屁,这树在一点点蚕食着我与夙天行布下的结界,到时不是结界先崩溃我们死,就是我们先死结界崩溃……”   萧无涯骂了他一句,火气似乎又上来了,“今年谁带的队?就这么让你们来送死了?是不是易千回干的?”   “师父……掌门已过世了。”   “……啊?”   萧无涯一愣,“怎么回事?镇天门终于被他玩灭了?”   “好像是练功走火入魔,后来修养了许久都没见效,我们下山不久就传来了掌门逝世的消息,明心长老当时就赶了回去,只剩下江师叔带着我们。”   薛君觅说完后又将妖王隐藏身份潜匿在镇天门最后沈灼出手的事告知了他,包括天命阁阁主召见沈灼的事。   龙骧在一旁静静听着没有打断,萧无涯有权利知道,而沈灼的事他知道的并不比这些多多少。   萧无涯听完后并没有问沈灼,反而依旧将目光放在了云端身上,“云姑娘?”   云端点头,“萧道友。”   萧无涯扬眉,这女子看着高冷倒是性情坦然,这会也不喊前辈了。   “不知云姑娘贵庚?”   “一千余岁。”   龙骧薛君觅皆是一怔,没想到云端比他们大这么多。   萧无涯的神色玄奥起来,“云姑娘……来自虚境天?”   云端目光微动,“是。”   二人一惊,竟是三千多年前中洲第一的虚境天!   “我本来只是猜想,没想到还真是。”   萧无涯咳了几声,嘴角染上了血丝,“那么云姑娘可否告知沈灼的身份?”   云端摇头,“我亦不知,只知他是应劫之人。”   “魔族,虚境天相继出世,看来这劫当是天地之劫了。”   “道友高见。”   萧无涯忽然笑了起来,“可惜,我怕是难以见识那天地之劫了。”   “不会的,师父。”   龙骧神色坚毅,“我们来此便是为了救你,不是为了一起送命。”   萧无涯看着他,笑了笑,“不错,你师兄教的不错。”   “道友剑意不低于化神境,不至于被区区魔藤困住,更不必说那位太子殿下。”   云端目光落在他胸前的伤口上,“这伤看着更像是利爪所为。”   “我是被一名魔将所伤……”   “魔将?”   薛君觅蹙眉,刚要开口追问,突然脑海中出现一个熟悉的吊儿郎当的声音,“乖徒儿,快些跑吧,有难缠的东西来了。”   薛君觅身子一僵,一下认出了秦煌的声音。   脑海里平静一片,薛君觅正欲再问,云端突然挥手推开他们,手中长剑倏然出现,带着毁天灭地之势震碎所有魔藤刺入地面。   一旁的凤于绯亦是目光一凛,全身陡然爆发出滔天火焰,缠绕着夙天行的魔藤寸寸消散,夙天行立刻抱着大夏皇后跟着凤于绯后退。   云端以灵力裹挟些萧无涯将其推到身后,薛君觅龙骧二人接过自己的师父后同时抬头,便见到眼前一道光亮透出,墙壁一样魔藤的像是被烈阳下的冰块一样飞速融化。   一个人影乘着刺眼光亮冲了进来,狠狠撞在了云端那把剑前,巨大的灵力冲击无声地向四周铺展开去,震碎了无数魔藤,刺眼的光亮瞬间出现在他们头顶,一时间仿佛突然从黄昏到了正午,所有人袒露在燕城的日头之下。   而他们已无暇顾及周围情况,眼前身穿铁甲面目狰狞如恶鬼的魔将被结界拦下后嘶吼一声打发了那把立在地面的剑。   云端接过那剑,手腕微转,抬剑指向那魔将,剑身嗡鸣。   那魔将身高八尺,体格壮硕如小山,身披残破古盔甲,一头杂乱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双眼红的像是要滴血一样,暴露在炽热的阳光下全身却似乎充满了阴冷的黑气,浓郁的魔气向四周溢散出去,连他们身后的那棵魔藤都激动地抖动起了藤蔓。   “这就是伤您的魔将?”薛君觅问。   萧无涯点头,目光却落到云端身上,双眼绽出热切的光,“云姑娘也用剑?”   “家师用剑。”   云端淡淡回了句后,握着长剑主动攻了上去。   萧无涯瘫坐在地上打坐,脸上是古怪的表情,“你们俩不用管我,小心周围,魔将不只一个。”   两人心里都是一惊,不过转念一想也是,这魔将虽厉害,可也不能将他们师父和夙天行,甚至还有伏阙逼到这等地步。   龙骧心里悬了起来,他往身后的城门看过去,他不知道那三条路是否最后都会通过这道城门来到燕城内,如果不是呢?如果其他两条路都是死路呢?还有魔藤……   他开始无法控制地担心起沈灼来,甚至想抛下这里的一切去找沈灼……   “小心!”薛君觅的喊声突然响起。   龙骧猛的回过神来,却已经来不及,眼前一花,下一刻整个人已经倒飞了出去,狠狠砸在了魔藤的树干上。   “噗——”   血像失了阻碍般往嘴里涌出,龙骧一瞬间痛的失去了直觉,感觉自己的内脏都被打的稀碎,但下一刻他就知道那只是自己的错觉,因为他的胸前垫着一团赤色火焰,火焰幻化出了凤于绯的脸。   “没事吧?”   “没……咳咳!”   龙骧又咳了起来,抬头看向眼前的另一个魔将,与云端正在交手的那个一模一样。   “咳——”   他又吐出一口血来,猜测还是受伤了。   就这一击而已,就让他伤的这么重,他根本不是对手,他再次回到了与玄玉的那次对决中,他本以为自己变强了不少,没想到还是如此不堪一击。   “他是荧荒魔族禁地里的魔种,由上古战死之尸炼就,不死不腐,分神之境,你敌不过在情理之中。”   凤于绯的声音在火焰中摇曳,另一边凤于绯的本体魂魄将皇后送到了他身旁,而后重新回到了他身体,涅槃之火慢慢快速修复着他体内的伤。   夙天行站在了他面前,挡住了那魔将的道路。   “劳烦龙公子照顾家母。” 第261章 配角也弯了   这是龙骧第一次见识到真正的元婴之上的修士之间的战斗,他从未如此刻般觉得自己是多么渺小,以及面前的路的漫长。   记忆中似乎还有一个人让他更加觉得渺小,在对方面前他连站立都需要带着面临死亡的勇气,可他却不记得对方是谁了。   夙天行的那朵佛莲劈开了那名魔将的胸口,对方却在临死前将一片盔甲的碎片刺入了他的胸口,夙天行颓然坠地,龙骧遵从凤于绯的请求立刻上前为他疗伤。   “用涅槃之火。”凤于绯说。   龙骧一怔,“我……可以用了?”   “你有菩提子,只是疗伤,不会走火入魔,放心。”   “好。”   心中像是被分成了两个部分,一半是他的情绪,全是沈灼,另一半是凤于绯的,全是夙天行。   他忽然觉得心酸,凤于绯至少有夙天行等着她几百年,可他呢?沈灼为了另一个人连命都不要了,他却什么也不能说,也不能管,他甚至都无法影响沈灼的决定。   “龙骧,专心。”凤于绯的声音忽然想起,拉回了他的思绪。   龙骧一惊,立刻聚精会神地开始为夙天行疗伤,“抱歉。”   识海里静默了片刻,凤于绯缓缓道,“沈灼他是特殊的存在,他……终究会回去自己该去的地方,你若是能醒悟便及早醒悟吧。”   龙骧没有说话。   凤于绯似乎自嘲了一声,继续道,“若是其他人我肯定不会如此劝你,因为我自己尚且放不下忘不掉又怎好意思劝你,但沈灼不一样……”   “是不一样。”   龙骧忽然在识海里接了她的话,“在我眼里,他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世间再也没有第二个他,我不知道能不能放下他,要多久放下他,但我现在不能,我很清楚。”   云端的剑光劈在了他头顶上方,像天空裂开了两半,但其实只是将那棵魔藤树劈开了,包括那座城楼。   一道结界凭空出现在那里挡住了那道毁天灭地般的一剑,龙骧看到结界里的人时心里的那块大石突然落了地。   而更让他觉得心安的是,沈灼第一时间看向了他,眼里的焦急与担忧毫不掩饰。   龙骧的胸口像是梗着一个东西一样,堵塞的他张不开口,也咽不下去,他甚至只能怔怔看着沈灼向他走过来,担忧地看着他,却不敢打扰他运功。   “我没事。”   龙骧开口就吓了一跳,也把沈灼吓了一跳,他的声音沙哑的吓人,甚至嘴唇还染着一片血迹。   他看到沈灼立刻冷了脸,心里居然开心的要命,他想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沈灼到底还是在乎他的。   那城门似乎就是两个世界的连接处,继沈灼白如映他们带着伏阙出来后,重羽揪着夙天明的袖子也出现在众人眼前。   “魔藤?”   重羽立刻被眼前的一切吸引住了,夙天明也看到了晕倒的皇后,连忙走了过去,正好凤于绯的魂体飘了出来,他吓了一大跳,结结巴巴地喊了句,“皇……皇嫂!”   凤于绯漫不经心地应了声,正好将皇后交给了他。   夙天明抱着皇后,看看不见了的凤于绯,又看看重伤的夙天行,心里居然开始考虑他皇兄跟皇嫂是不是要复婚了?   旁边沈灼看到魔将时就知道剧情差不多了,云端作为女主角也正与那魔将对峙着,然而已经有些落了下风了,毕竟那魔将不死不灭更没有痛觉,云端脖子上已经被抓了一道痕迹,伤口微泛紫。   “有毒。”沈灼说了句。   云端没有回头,紧盯着前面的魔将,“你来了。”   “嗯。”   沈灼往前走了几步,和她并肩,“攻颈下三寸。”   云端毫不质疑,再次握剑飞身上前,直指魔将颈下三寸。   沈灼心里有些沉甸甸的,走到了萧无涯面前,笑的有些复杂,“前辈,好久不见,看来你过得不太好啊。”   萧无涯嗤笑一声,“还好,将死未死,你呢?听说你又祸害到天命阁去了?”   “前辈身陷囹圄,消息还如此灵通,佩服佩服。”   打着嘴仗的同时沈灼不忘瞄着他身上的伤口,心想还好,萧无涯当年受过比这还重的伤也没死,剧情没太崩。   而被白如映扶着的伏阙此刻也缓缓走到了萧无涯身边,萧无涯早就注意到了他,甚至跟沈灼打嘴仗的时候眼睛就若有若无地暼着身后的伏阙,沈灼觉得有些奇怪。   伏阙单膝跪地在他面前,神色凝重而冷静, “抱歉,我没有将消息送出去……”   萧无涯脸上肆意的笑消失了,直勾勾地看着他,忽而闭了闭眼睛,“我以为你死了。”   伏阙垂下眸子,不再说话。   “伏阙,当年的人就只剩下我们俩了……”   “还有商音。”   萧无涯扭头看他,忽然嗤笑,“算了算了,我知道你对商音心悦已久,但她若终究对你无意,你不可能迫她——”   “你以为我喜欢商音?”伏阙错愕地打断了他。   萧无涯也怔住了,“难道不是?”   伏阙面色有些冷硬地看着他,“你怎么如此以为?”   “那你做什么天天找我茬?咱们以前虽然不合,但也没互相天天找茬啊!从遇到商音后你就一直对我摆着冷脸,你那不是吃醋嫉妒吗?!”   “是。”   “你——”   “不过不是因为她。”   “……”   萧无涯懵了,“……什么?”   伏阙那张冷静的脸忽然有些无措,目光迅速错开了眼前的人,沉默不语。   一时间两人之间的氛围古怪暧昧到黏腻起来,薛君觅倒是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么多年来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师父与伏阙前辈之间的纠葛有多深。   而旁边的沈灼和牵机如遭雷劈。   “大大……”   “别问我,不知道,不是我干的。”   牵机如坠梦中,“我以为是大大的伏笔……”   沈灼恨不得捂脸,“这特么哪是伏笔,这是伏地魔啊!”   他觉得自己写了本被诅咒的书,先是主角弯了,反派弯了,作者弯了,现在连特么配角也开始弯了,而且老样子还是早就弯了……   这特么叫个什么事? 第262章 第二道试炼   沈灼终于发现,剧情可能不只是崩,而是已经完全错乱了,他觉得自己回去后可以出本《仙途纪元》的同人,叫做《当男主不再爱女主,当作者爱上反派,当配角已全弯》。   书名有点长,但很写实,沈灼甚至已经在心里列好大纲了。   “那个……”   他试图挽救一下,看向萧无涯与伏阙,“二位前辈,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伏阙冷淡地垂着眸子,“与你无关。”   “……”   沈灼抓狂,怎么可能与他无关?你们都特么是我写出来的角色啊?为什么你们搞基了我这个老父亲都不知道?!   这书还没完结,这特么让他还怎么写下去?   更重要的是……   沈灼心情复杂地看着伏阙,他记得这个角色就是死在这里的啊。   “大大……”   牵机大概也想到了这个,有些不忍地喊了他一声。   沈灼却没立刻给他回答,因为伏阙的死是很重要的因素,是主角大机遇的伏笔,他与伏阙并不太熟络,更何况他还“非死不可”,所以他一开始并没有打算改变这段剧情,可眼下……   只怕伏阙死了,对萧无涯的打击会很大,他一时无比纠结,私心里也不愿意因为主角的一个机遇就破坏了一对有情人,他怕回头再遭报应,让他和长冥也生死相隔。   半空中云端终于一剑刺上了魔将的颈下三寸,却被身后一道灵力袭来,她翻身落地,重羽眉头一皱,手上扔出了一颗金色的小球,小球碰上云端时立刻伸展开无数金带将云端裹住,也挡住了魔将的追击,将云端送到了自己跟前。   魔将动作飞快地冲下来,却陡然失去了踪影,众人一惊,立刻警觉起来,却还是迟了一步。   萧无涯双目一凛,手中剑气袭向伏阙身后,空气爆发出刺耳的尖锐之声,薛君觅持剑上前,萧无涯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身后。   他后背一凉,已经闻到了那淡淡的血腥魔气却已经来不及了。   “嗤——”   血肉被撕开的声音,薛君觅被一只手揽住了腰,整个人被往后扣进了怀中,旋转之间有几滴冰冷的液体甩到了他脸上。   薛君觅怔怔地抬头,对上了那双熟悉的漫不经心的眼睛。   秦煌凤眸含笑,嘴角上挑,眼里是缠绵的暧昧,他伸手抹去薛君觅脸上的血,“怎么,惊喜到傻了?”   薛君觅还是没有说话,因为他看到了秦煌身上穿的那件衣服。   那是一件极其美丽的华服,袍脚腰间领口都绣着栩栩如生的青鸟纹,玄奥繁复,带着古老传承的优雅贵气。   [以后若遇上穿青鸟纹衣袍的人,切记不要硬碰硬。]   [为何?]   [你只需记着便好。]   [……]   [记着,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   脑海里猛的浮现出沈灼的话,薛君觅就那么定定看着秦煌许久,双眸里全是震惊和错愕,许久才吐出一句,“是你……”   “自然是我。”   秦煌低头在他额上亲了一口,“有没有想我?”   薛君觅猛的拔剑劈了过去,对方轻巧躲过,他也看清了地上多出来的那具残缺的魔将尸体,一分为二,被活生生撕成了两半。   这人太强了,强到让他心中生出了恐惧,薛君觅握紧了剑柄。   身后萧无涯暴躁的吼声响起,唤醒了他的意识。   “师父。”他转身走过去。   萧无涯指着秦煌怒问,“这人是谁?他为何轻薄你!”   “一只大妖……而已。”薛君觅淡淡撇开了目光。   站在他对面的秦煌的双眸渐渐冷了下来,“你再说一遍。”   薛君觅不再理会他,而是直接将萧无涯伏阙二人护在身后,剑指秦煌,“救命之恩,多谢,但若是你要伤我师父亲人,我必以性命相拼,即使……”   “……”   “我会死在你手上。”   “……”   秦煌瞳孔一缩,下意识看向了旁边的沈灼,却发现沈灼也怔怔地看着他们,显然这发展也在他意料之外。   “臭小子,哪有师父让徒弟保护的?”   萧无涯挣扎着站起来,将自家大徒弟拉到身后,目光张扬地望着秦煌,“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三途峰,昆岳。”秦煌神色冰冷地报出了他的名号。   萧无涯睁大了眼睛,连他身后的薛君觅也是震惊不已,他从不知道这人竟是三途峰那位半神大人的第一心腹,昆岳将军。   沈灼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总觉得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就要发生似的。   薛君觅何其聪明,一眼看到秦煌身上的青鸟羽衣便猜出了其中关节,知道自己将会死在秦煌手中,而自己屡屡相劝,他必然能猜测出能让自己誓死纠缠的仇人,必然是伤了至亲之人。   而薛君觅至亲之人只有一个,萧无涯,偏偏秦煌之前口口声声说着要杀了萧无涯。   沈灼心中乱成了一团麻,若秦煌真的被薛君觅惹怒,怕是连长冥命令不了他,而自己没有神元更阻止不了对方。   “夫人,别来无恙?”秦煌笑着看了过来。   这一句戏谑之言成功地让众人的目光聚集到了沈灼身上。   他叫沈灼夫人,而他是三途峰昆岳,他的尊上只有一人……   龙骧的瞳孔猛的一缩,死死看着他,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连云端也被震惊住了,直直看着沈灼一时无言。   一贯冷静的白如映都怔怔看着沈灼。   一地狼藉,血迹斑斑的燕城主街上竟与无一人说话,连那棵魔藤都似乎丧失了攻击力。   “你的红鸾……是半神?”重羽惊惶错愕的声音响起。   沈灼没有说话,手上的金钏悄无声息地又闪了一下,却没有人注意到。   一道黑影悄然落在众人面前,秦丝笑语嫣然地行了一礼,“诸位,留步。”   沈灼抬头看过去,却没有动,反而伸手将白如映和牵机挡在身后,“把城门破了就出去,外面有人接应。”   白如映微讶,“你早有准备?”   牵机却一头雾水,“外面?江离他们吗?”   沈灼摇头,按下了手指上戴着的天命阁发的那颗黑玉石,缓缓道,“是天命阁,以及所有参加青麟盛会之人。”   话音刚落,众人耳边都响起了天命阁阁主那道特殊的声音。   “第二道试炼已结束,胜者,镇天门龙骧。” 第263章 第三道试炼   这个声音明明是从他们手上的黑玉石中传出来的,但却贯穿了每个人的耳朵,回响在这个死气沉沉的燕城之上。   秦丝仿若未闻,身后骤然出现一个巨大的黑洞,里面探出一只魔鳍的头,丑陋的眼睛贪婪地看向沈灼他们。   沈灼后退一步,“秦煌,到你护驾的时候了。”   秦煌却没有动,似笑非笑地把玩着折扇,“属下并未接到尊上的命令。”   沈灼挑眉,“这么说你是打定主意要看好戏了?”   秦煌眉心微蹙,眼睛微眯,忽然笑起来,“当然,夫人的命令我也是听的。”   沈灼暼了他一眼,转身去拉龙骧,对方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沈灼敛了神色,“先离开这里,其他的事回去再说。”   “只怕是离开不了了。”   秦丝鬼魅的笑声响起,众人头顶一团黑雾直直冲向沈灼,沈灼迅速后退,龙骧拔剑欲挡,一个青色人影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只一伸手就将那团黑雾打的飞射出去。   黑雾停在秦丝身前,从中走出来一个全身披着暗红纹黑衣的男子,阴鸷疯狂的暗红眸子,一头漆黑的长发凌乱飞扬,凌厉冷硬的面孔萦绕着浓郁魔气,一步步踏出黑雾。   “昆岳。”   魔主的双眼从始至终都看着沈灼,而后竟歪着头扬起了一个疯狂的笑容,“沈灼,我现在的样子有没有变好看?”   沈灼目光不变,“你不应该问我,因为我根本不认识你。”   “无碍,无论是此刻的你还是以后的你,都会死在我手上。”   魔主收起笑容,暼向秦煌,“让开。”   秦煌哼笑一声,似是不敢相信一般,“有上千年没人敢对我这么说话了……”   “上古苍麟遗族沦为长冥走狗,你很自豪?”   这句话成功激怒了秦煌,透明的昆岳剑化出巨大剑影凌空劈向魔主。   身体一分为二,魔主却毫不变色,身体溢出淡淡黑雾,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下一刻万千剑气从秦煌身旁飞出,将魔主的身体割成了无数块,顷刻后又飞速愈合。   “低贱的生灵。”   秦煌冷漠而蔑然地看着他,剑气一寸寸剐着对方,“只配被关在荧荒之外与魔物共存。”   魔主抬手挡住了那万千道剑气,“魔物?你与玄玉皆是妖物,长冥更是星辰之海那等禁地走出来的低贱魔物。”   沈灼眉头一跳,正想维护自家男朋友时,就听晴天一声霹雳,头顶有人破口大骂。   “不要脸的贱人!你全家都是妖物!”   众人抬头朝声音看去,就见一个红色身影遮住了日光,赤手空拳如陨石般砸向魔主。   魔主神色一凛,伸手去挡,却生生将半截身子被砸进了地下,脚下地面尽数崩裂。   魔主眉头拧了起来,微咬牙,看向头顶的人,“阴魂不散。”   “呵!”   玄玉冷笑一声,右手一拍,凌空翻了一个跟头,狠狠踩在魔主头顶。   右手一掀裙摆,玄玉大人低头冷笑,“老娘不仅要踩你,还要踩你祖宗十八代!”   “玄玉大人赛高!”牵机激动的声音紧跟着响起。   沈灼看的有点懵,被眼前暴力的女人吓到了。   秦煌在对面摇着扇子指点,“对,踩死他!”   魔主冷呵一声,猛的挥开了头顶的人,玄玉转身飞落在沈灼跟前。   “把人带着,都走。”玄玉头也没回。   “那你呢?”沈灼可是知道这魔主的本事是在玄玉之上的,不是修为,而是这魔主钻了天地法则的空子,以魂体入魔,甚至还变成了真正的魔族,一般人根本伤不了他,既伤不了他,便总会被他所伤,不然他也不会一步步爬到魔主之位。   “让你走就赶紧走,不然一会儿走不了了。”玄玉眉宇间露出一丝不耐。   沈灼便不再多言,立刻招手让龙骧抱着皇后跟他离开。   身后还有那巨大的魔藤树杵着挡路,沈灼瞄了眼秦煌,秦煌难得翻了白眼,抬手一剑将整个树干都劈开了来。   萧无涯见状眼睛一亮,张口就要问人家修的什么剑道,被沈灼一把捂住嘴带走了。   玛德一张嘴叭叭的,都特么什么时候了还惦记切磋打架,沈灼真是气的肝疼。   凤于绯早已回到龙骧识海内,夙天明只好颠儿颠儿地去扶自家表兄,半路余光暼了眼,他哥一双眼睛全在龙骧身上呢,铁定还惦记着他那皇嫂呢。   他正感伤着,偏偏重羽还老在他身后缠着自己,夙天明烦的不行,额头又是一痛,他抬手摸去,却碰到了一个坚硬的肿块。   他吓了一跳,以为自己魔气没除干净,连忙喊重羽,“头!你看看我的头!我是不是魔气没除干净?”   “没事,就是该长角了而已。”   “奥,那我就放……”   夙天明眼睛瞪大,差点把他表兄扔了,“你再说一遍?长什么?”   “角啊。”   重羽双手比了两只角举在头顶两侧,扭着笑道,“就是小龙角角啊!”   夙天明几乎傻了,“我为什么要长角?”   “因为你体内有龙魂啊。”   重羽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他的眉心处,神色认真,“上古先天四灵,龙族之骨,附着白龙之魂,栖息在此处,夙公子,假以时日龙魂苏醒,你便能得龙族传承了。”   “那我这角怎么回事?”   “你尚未夺得传承,本来不应该现在长角的,有些奇怪。”   此刻被伏着的夙天行却缓缓站直了身子,跟着他们一起走出了燕城,站在城门向外看去,那里不远处站了上百人,都来自各门各派。   “怎么了?”夙天明问。   “地底在震动。”夙天行说。   夙天明一愣,“什么?”   “真的,脚下在颤。”重羽说。   此时其他人也停下了脚步,白如映下意识看向沈灼,“许是魔藤作祟。”   沈灼却摇摇头,脸色平静的有些诡异,他回头看了眼,玄玉远远朝他们走来,身上有些狼狈。   “给他跑了,真特么滑溜。”玄玉啐了一口。   秦煌挑了挑眉,看向沈灼。   “怎么了?”龙骧问。   “大地在动。”云端低头看着脚下。   “难道是那魔……”   “不可能,魔藤被我解决了。”   “那……”   “龙骧。”   沈灼忽然喊了他一声,眼里闪着异样的光彩,“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吗?”   “……”   沈灼勾起嘴角,往城门外而去,“快走吧,诸位,第三道试炼开始了。” 第264章 凰天秘境   燕城作为零州最偏远的一座城池,临近着古老的绛元古漠,那片廖无生机的金色古漠此刻完全变了一番天地。   无边广袤的古漠中间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洞穴,金色的沙子不断流进去,那洞穴却还在扩大,只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那洞穴已经吞噬了半个绛元古漠,却一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燕城之外所有修士震惊看着那一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众所周知,绛元古漠早在中洲初立时就已存在,约有十万载,甚至比玄同的开派祖师的年纪都要古老,更因其广袤,全无生机灵气,故非分神修士不得入,也算是禁地之一,如今这禁地却是要莫名消失了不成?   龙骧等人逃出燕城之时看到的这一幕同样震撼不已,就像一股神秘的自然之力般,以不可阻挡之势吞噬着眼前的古漠,无声无息,却震撼人心。   萧无涯被自家大徒弟扶着,指着绛元古漠哈哈大笑,“我上次还去过里面,走了一半回来了,看来没机会了!”   伏阙冷冷暼了他一眼,他里闭上了嘴。   鸾天门的人离的近,白沅虹看到了龙骧,踌躇片刻后还是上前来了,“恭喜你,赢得了第二场试炼。”   “……嗯。”   龙骧此刻心里非常乱,目光全部集中在沈灼身上,他有太多话要问,又疑惑着沈灼说的机遇是什么,因此对白沅虹的道贺回复的颇为敷衍。   白沅虹眼里划过一丝怒意,声音淡了些,“龙公子。”   龙骧本来就要转身向沈灼走去,猛的被喊住也有些不耐烦了,他转身看过去,脸色有些冷,“白姑娘,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可吸引你的,如果是凰灵玉的话,我只能说我不接受。”   “你——”   白沅虹脸色难看起来,龙骧却不再理她,像沈灼走去。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震天的响声,众人回头看去,那座燕城竟已成了一片废墟,众人怔忡之时,远处熟悉的铃声由远及近,这一次所有修士都听到了。   绪依旧一身黑衣,戴着面纱出现在众人面前,身后跟着好几个天命阁的人,再之后便是皇城的护卫,此刻他们纷纷跑向了负伤的夙天行,接过了他手中的皇后。   其他门派的人看到这一幕都是脸色微变,一方面明白了为什么是镇天门那个小子获胜了,另一方面也明白了皇室为什么将这次的青麟盛会交由天命阁负责了。   避嫌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连皇室也不确定能安全救出皇后与太子,只有天命阁那位阁主知道救人的契机,时机,与人。   无数道目光落在了少年身上,好奇,艳羡,嫉妒,渴望,憎恨,杀意,同情,冷漠,龙骧平静地面对着这一切,从他决定接受凰灵玉的力量,往最高处走时,他就已经做好了面对这一切的准备了。   他扭头看向沈灼,却发现对方正静静笑看着自己,只一瞬间,那些目光似乎都消失了。   他向沈灼露出笑容,心想只要有这个人在就好。   就在他出神的时候,绪清冷的声音响起。   “第三道试炼,凰天秘境,参与者,所有人。”   众人皆是一惊,所有人?   他们本以为天命阁是要限制别人进去秘境,不过想想也不太可能,肯定会引起其他门派不满,索性不管了?   俱罗道人眉头拧着,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发,“凰天秘境?该不会是……凤族那个第一任族长的陵墓吧?”   一石激起千层浪!   “那位女族长?”   “据说已修成天凰,到了桓幽境啊!”   “凤族……没想到!”   哄乱骤然涌起,眼前吞噬古漠地洞穴一瞬间变成了让人趋之若鹜的宝物。   鸾天门的静安长老倒是颇为平静,她看了俱罗一眼,“你知道?”   “师兄告诉我的,临下山告诉的。”   俱罗摇头,目光看向那黑幽幽的洞穴,粗犷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忧愁,“他筑基时见过一次凰天秘境现世,但这次,他说他卜了个卦,是大凶。”   静安目光一怔,“你……”   “不不不,不是我。”   俱罗眉头拧紧了,似是很烦恼,“是整个中洲。”   静安的眼中露出一丝震惊,她下意识看向一旁的绪,对方黑纱覆面,双眸微阖,静的像是超脱了世俗一样。   那位天命阁阁主到底要做什么?   “只不过我觉得奇怪啊,我问过我师兄,凰天秘境现世是有固定时间的,这次现世应当还有一年才对,可是……”   “可是它现在就出现了。”   静安的声音沉沉落下时,那片荒芜的古漠也被彻底吞噬,整个广袤古漠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黑洞,深不见底,甚至布满雷霆结界,无人可以靠近。   “秘境被人提前了。”静安说。   俱罗惊讶地看向她,“你知道什么?”   静安扭头看向另一边,那边宁飞月江离等人已经赶了过来,围着他们询问伤势。   俱罗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疑问,“怎么了?”   或许他们的目光太过明显,沈灼下意识看了过来,“二位有事?”   静安转过身子来,“你在燕城可见到那魔头了?”   “见到了,但是我们毫无反抗之力,若不是太子殿下,我们怕是都逃不出来。”沈灼并不想把玄玉和秦煌的事说出来。   牵机等人听到这里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薛君觅不经意地四下暼了一眼,发现少了一个人,他抿了抿嘴,有些出神。   “你可知那魔头为何会选择燕城?”   “……”   沈灼没有回答她的问题,顿了顿后反问道,“前辈想说什么?”   “我之前听说那魔头取了你的一滴血。”静安果然也干脆利落地问了。   镇天门的几人都是一惊,忽然也想起了那件事,越想越觉得心惊。   沈灼却笑了笑,“前辈是问提前打开凰天秘境的事么?”   静安目光微凝。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如果这凰天秘境确实是魔主提前打开的,那么大概是需要特殊的血吧?比如特定的生辰八字什么的,当然,我也只是猜测。”   沈灼其实并没有说谎,只是半真半假,凰天秘境提前打开的确需要血,只不过不是特殊的血,而是生机与灵力。   被封印在绛元古漠数万年的古凰陵墓需要集聚多年的灵气才能得以现世,而让它提前现世便只有提供大量的灵气与生机。   而在原剧情中,凰天秘境是在伏阙逃往绛元古漠自爆而死才提前打开的。   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的一滴血居然也有这种用处,不知道那个魔主是从哪里知道的。   那个巨大的黑洞在吞噬了整个古漠后终于停了下来,在周围那片布满了雷电的结界之我一道柔和的金色光芒忽然投射到了半空中,形成了一道巨大屏障,光华流转,灵气逼人。   “那是秘境通道!”有人喊道。   不待众人反应过来,一片黑雾状的东西飞快蹿了进去。   “魔气!”   “那是……”   像是被点燃了火苗般,其他人立刻一拥而上,纷纷飞向那半空中的秘境之门,一个跟着一个消失在半空中。   宁飞月有些激动地看向江离,“师叔!”   “不用管我,你们都去!”萧无涯大手一挥。   几人到底是少年人,得见千年秘境哪能不激动,直接朝半空御器而去。   牵机也很激动,“大大,我们去不去?”   “去。”   沈灼勾唇看向绪,“劳烦绪姑娘照看萧前辈了。”   绪浅笑,“无妨。”   江离看着龙骧等人御剑腾空,看了沈灼一眼,“我以为你会趁机离开。”   “我答应他不会不离而别,就算走我也会跟他说清楚。”   沈灼踏上牵机的法器,四下看了眼,发现连玄玉也不见了。   再抬头便见到四面八方都有修士闻讯踏来,一时间如过江之鲫,想必这消息已经传遍整个中洲了。 第265章 幻境之路   沈灼在踏进那片屏障前就用发带绑住了自己和牵机的手,因下一刻他们就踩在了一片柔软的草地上。   举目所及是一片绿意盎然的小山坡,山坡最低处是一个清澈的湖泊,平静剔透如镜,山坡高处上有一棵长的很奇怪的树,之所以说它奇怪是因为它长的个扭曲跳舞的人。   身旁的牵机表现的很淡定,并且很欣喜又浮夸地拖长了声音,“哇”了一声。   “这是我穿过来第一次踏入秘境!”   “废话,我也是。”   “大大你不是去过云天雾境么?”   “不一样。”   风轻云淡,周围的一切都舒适的让人放松,当然,也只有沈灼这种对秘境毫无兴趣的人才会在这时候放松下来,并且直接坐了下来。   湖泊看起来无边际,一直连到了地平线,肉眼看不到尽头,风幽幽拂过,天地间静的不可思议。   “真舒服的地方啊。”   “可惜只是幻境。”   这也是他提前提醒龙骧,并且将自己和牵机绑在一起的原因,所有人踏入秘境后会被随机分开到上千个幻境之中,走出幻境只是第一步,就像一个无限减少缩窄的高速公路,越往前,就会有人更多人相遇,直到最后,只有一条路,通往天凰墓穴的路。   “那也很美啊……大大真的很厉害。”   牵机头一次如此平静地夸他,沈灼扭头看了他一眼。   牵机察觉到他的视线,扭头笑笑,看向那无边无际的美丽湖泊,“每次看大大的书时我都会这么想,怎么会有这么真实的描述吗?怎么会有这么鲜活的人呢?怎么会有这么让人热血沸腾的异世呢?要不就是大大你真的去过这世界,要不就是大大你创造了这个世界,不管是哪个,大大……你真的很厉害,脑海里竟装着这样多的广阔世界。”   沈灼一笑,“如今倒是成真了。”   二人沉默片刻,牵机忽然开口,“大大,你还回去吗?”   “……”   沈灼沉默了许久,直到牵机已经认定了他的默认时,才缓缓开口,“回。”   牵机哑然,“那……那半神大人怎么办?”   沈灼的回答在他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若沈灼真说不回去又不太可能,他记得他有个妈妈。   “我有时会觉得你的存在就是在冥冥之中提醒我。”   沈灼面色浅淡地笑,“提醒我不属于这个世界,提醒这里都是假的,我终究要回去。”   牵机沉默了。   “算了,走吧。”   “去哪儿?”   牵机四下看了眼,“咱们俩在一起,那这算是大大你的幻境还是我的幻境啊?”   “自然是我的。”   沈灼拍拍衣摆,缓缓往山坡之上走去,“幻由心生,神识强大的人主宰幻境,甚至能反噬布下幻境的人,你虽筑基,但神识远不如我。”   牵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跟在沈灼身后往前走去,“大大你的神识很厉害吗?”   “嗯。”沈灼毫不谦虚。   牵机顿时眼睛一亮,“有多厉害?”   “大概……比你的半神大人还要厉害一点?”   “真的假的?!”   牵机被狠狠震惊了,一把揪住他胳膊,“那若是在幻境中,大大你岂不是比半神大人还厉害?”   “差不多。”   毕竟就指着这一手求生了,沈灼觉得挺悲凉的,堂堂天道化身沦落到了这一步。   然而他的小迷弟却完全相反,听说他比半神还厉害恨不得跪下唱征服了。   “大大……你真是……太厉害了!”   “……”   沈灼看他这样子觉得可爱,摸了摸他头,踏上了山坡之上,看到了另外一种景色。   完全不一样的寒风呼啸之声吸引了牵机的注意力,他扭头看了过去,顿时呆若木鸡。   眼前是一片纯白的冰雪世界,寒冷的风呼啸着吹过,无数冰雪雕成的树木赫然林立,厚厚的积雪铺满了地面头顶是漫天的雪花纷纷扬扬洒落,整片天空除了雪花簌簌落下的声音外显得格外安静。   “这……”   牵机扭头看了眼身后,依旧是那阳光明媚春花烂漫的山坡湖水,偏偏山坡这边是森冷寒冬,“这是什么地方啊?”   既然这是由沈灼而生的幻境,那么必定是沈灼脑海里存在的画面。   “应当是神墟,我曾经在梦中见过。”沈灼说。   “神墟……”   牵机迅速在脑海里搜索这两个字,半天后无果,“是大大后面要写的吗?”   “嗯,一个副本。”   沈灼没有说太多,毕竟这个秘境是有意识的。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啊?”   牵机看着万里雪山有点发愁,“我们要走过去吗?”   “嗯。”   “会不会冻死?”   沈灼有点犹豫,他也不知道。   于是他探出脚试探往前踏了一步,然后整个人都抖了一下,一下缩了回来,然后默默蹲下来抱紧了自己。   “烫……烫啊?”牵机有点怕。   “……冷。”沈灼抖抖索索地说。   牵机默然,然后试探地也伸出一只脚,顿了顿,“大大……”   “嗯?”   沈灼仰头看他,发现他一条腿伸出去居然一点没反应,“你不冷吗?”   “……还好。”   牵机又伸了一只手,“好像没什么温度。”   沈灼沉默片刻,忽然问了句,“小千,你家是不是东北的?”   “……”   沈灼踌躇片刻,忽然闭上了眼,伸出了一只手,然后……不冷了。   他再睁开眼,眼前的冰天雪地就像褪了色的油画一样一点点剥落,变成了一片平坦的绿草地,远远看去就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   牵机瞪大了眼睛,“哇!大大你是不是去过呼伦贝尔大草原啊?!”   沈灼笑笑,从袖中掏出了一只灰老鼠,牵机顿时露出了惊讶又恶心的表情来。   “大大,你……喜欢养老鼠啊?”   “这是乌禁。”   牵机眼睛一亮,“乌禁?那个寻宝鼠?”   “嗯,走。”沈灼跟着老鼠往前走去。   这一走便不寻常了,不过几百步,牵机眼睁睁看着周围的呼伦贝尔草原变成了黄土高原,然后又是喀斯特地貌,最后甚至出现了火山口……   牵机看的目瞪口呆,最后干巴巴来了句,“大大……你地理挺好啊。”   “稍微试了下,幻境这条路已经在我掌控之下了。”   沈灼刚说完,前面的寻宝鼠就有了发现。 第266章 无妄之海   牵机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眼前看不见的屏障,回头告诉沈灼,“软软的,弹弹的,像果冻。”   “应该是可以进入下一条路了。”   沈灼说完就给自己身上布了好几十道防御阵法,又给牵机从头到尾布了一遍,并且让他准备好。   牵机自然明白,从储物戒中取出了两把剑,一把递给了沈灼。   沈灼没怎么用过剑,唯一会的也就是某人曾经教他的那套进阶般镇天门剑法。   二人缓缓踏过那道屏障,汹涌的水就淹没了他们,刺骨的寒意侵入骨髓,沈灼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一串气泡,以及快要翻白眼的牵机。   他一把抓住对方向上游去,掏出头的那一刻只觉得看到了太阳,然而却只是一片纯白色的巨大浮冰。   管不得许多,他拖着牵机往那浮冰上爬,等好不容易爬上来后,他才发现周围的浮冰上居然也站了不少人,看着这样一个修仙界也难找的美人全身湿透,长发遮身,不禁都看了过来,一时引起了不少躁动。   沈灼打了个冷战,全身冻的不行,这次是真的冻,不是幻境,头顶也是半透明的冰顶,俨然是在冰下。   不过沈灼管不了多少,转身给牵机按压,捏着鼻子做人工呼吸。   旁边传来一道倒吸凉气的声音,沈灼没在意,只觉得更加冷了。   “咳!咳咳咳!”   牵机咳着睁开了眼,双眼通红,然后一把抱住了沈灼,全身抖个不停,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两只手紧紧攥着他胸前的衣服。   沈灼心疼不已,任他紧紧抱着,轻抚他后背,一边柔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别怕,已经没事了……”   怀里传来一阵忍不住的哽咽,沈灼的心更揪了,无奈地叹了口气,将人抱着没动,目光却落到了脚边抖毛的寻宝鼠上,它瞬间领悟,悄然爬进了他的衣袖中。   沈灼抱着牵机,抬眼对上周围各种异样的目光,有好奇的,也有不怀好意的。   离的近的浮冰上有两个神色贪婪的男修士,正直勾勾地盯着沈灼。   “若这也是幻境,我倒宁愿死在这幻境了……”   “啧啧,竟只有炼气!”   黏腻的目光像蛇信子一样肆无忌惮地舔舐着,沈灼目光瞬间冷了下来。   周围也有三两修士,却是事不关己的模样,毕竟身在秘境中,谁也不想多个仇人。   那二人见沈灼一身狼狈,墨发湿透,黏在半透明的身上,一双眸子清冷的很,顿时心更热了起来。   “师兄我尝遍炉鼎,还是头一次见到这般容貌的。”   “师兄可记得分师弟一口羹啊……”   两人说着就以灵力驱动那块浮冰向沈灼逼近,沈灼冷冷看着,正要动手之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冷呵,“住手!”   沈灼回头一看,呦,居然是熟人。   樊昀见到沈灼也是很惊讶,随即目光复杂起来,纵身跳到沈灼的浮冰上,看着那两人,“参商二老。”   沈灼讶然,这名字他还是记得点的,两个中级炮灰,专吸炉鼎的邪修,好像还有点儿名气,不过都会恶名,虽只有金丹修为,奈何手段毒辣,也曾越阶杀过几名修士,名头就这么传开了,但凡知道这二人的都不想惹事。   原先沈灼安排这两人也就是因为背景设定需要,加上后期可以促进男女主感情,这两人在凰天秘境也是出现过的,只不过被自己碰上了,也是倒霉。   “昆一派的?”   那师兄一双贼眼眯了眯,“怎么,你们也好上炉鼎这口了?”   樊昀神色更冷,身后的同门忙劝住了他,樊昀心中有数,便威胁了几句,那参商二老神色诡异,一双眼睛怨毒了几分。   “大大……”   怀里的牵机似乎是回过神来了,闷声道,“你如果……想做什么的话不用顾及我的。”   沈灼笑了,“怎么,不怕了?”   牵机沉默片刻,“怕的,只不过我不能让自己拖你后腿,不然就像书里那些圣母白莲花了,会被读者骂死的……我也会骂。”   沈灼忍俊不禁,瞥了眼参商二老,一时没说话。   樊昀却以为他心有不甘,一旁劝解道,“此秘境不像别的秘境那般有修为限制,后面会有更多散修,不宜轻举妄动。”   沈灼听到他这么说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笑非笑道,“有限制的。”   樊昀一怔,“什么?”   沈灼笑笑,不再说了,目光看向那参商二老,“经验之谈,为免上天留下伏笔,一般还是斩草除根的好。”   樊昀眼睛大睁,很是意外,却又觉得在情理之中,许久不见,他倒是忘记了眼前这人从不是吃亏的性子。   那边参商二老自然也听到了他的“狂妄之语”,当即诡笑着接近,“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斩草除根。”   那师弟生的干瘦,肤色暗黑,一双三角眼四下扫了一遍,“私人恩怨,诸位离远些,免得误伤。”   樊昀蹙眉,在他身后低语,“此处海域汪洋无尽,灵力稀薄,不便动手……也不方便布阵。”   “没打算布阵。”   沈灼语气平静,下一刻双眸忽然漫起一抹银光,樊昀只觉得眼前一花差点没站稳,待恢复过来时就见到那参商二老全都双眼无神起来,像成了木偶一样了。   “幻境?”樊昀一眼认出这是中了幻境的征兆。   “嗯。”   还是现学的呢,沈灼挑了挑眉,他学习能力不是一般强。   “这人怎么办?”樊昀看向那两人。   “等着吧,这秘境还会有人进来,他二人仇家那么多,难保不碰上一两个。”   沈灼忽然又笑了下,“当然,就算碰不上,他们也活不了。”   他话音刚落,脚下的海水里就出现了一个无比巨大的黑影,像乌云一般笼罩了这片海域。   沈灼冷静地说了句,“跑。”   然后就脚踩一道银光,跃向了半空中。   樊昀反应很快,一把抓着自己师弟跳飞到了半空中。   就在那一刹那,蓝黑的海面突然窜出了一只巨大的黑色怪物,遮天蔽日一样的,狰狞的大嘴直接吞噬了上百块巨大浮冰,连那些没来得及逃的修士都被吸了进去,下一刻那怪物又落回了水中。   “嘭——”   激起的水花像下了场雨似的,樊昀和他师弟离的不远,被浇的一身透湿,愣愣的。   沈灼也看的震惊不已。   牵机一旁感叹,“这比抹香鲸还大个几十倍吧!”   “错,是千倍。”   沈灼拧了把身上的湿衣服,“这里可是无妄之海的边缘。”   樊昀震惊的声音喊了出来,“什么!” 第267章 禁地边缘   “再往前飞个三日就是无妄海的中心,也就是禁地了。”   沈灼指着某个方向说,余光看见还有些幸存在浮冰上的人都靠了过来,继续道,“这秘境连通着传送阵,我们被传送到了无妄海边缘了,刚才那怪物只不过露了小半个头而已,也只是生活在海域边缘而已。”   其他人脸色皆是煞白,“……那我们该如何出去?”   “看缘分吧。”   沈灼漫不经心地说了句,目光落在四周的浮冰上,最后落在了头顶的天空上。   樊昀驱动浮冰靠近他,“有办法吗?”   “有,就怕来不及。”   “怎么说?”   “刚才那种怪物的老巢就在我们脚下这片海域,它很快会再出现。”   “……”   樊昀神色一紧,低头看着脚下深渊一般的海水,脸色难看。   沈灼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头顶,惹的其他人也开始看,但什么也没看出来。   “找不到吗大大?”   牵机是看过这段剧情的,上一个是幻境是第一条道,也是起点,每个走进来的都会遇到,但不同的人会走出不同的道路,比如他们走到了无妄之海附近这片海域来了,别人却会走到大荒漠去了,或许是别的地方,总之都是大凶之地。   而他们这个地方的出路……他作为资深读者回忆了下,好像是在头顶。   “你保护好自己,我仔细找一下。”   沈灼伸手在空中摸索着,指尖终于感应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灵力波动。   “樊昀。”   “在!”   樊昀脱口而出,眼里带着期待,“你说。”   “信我的话,我数三下后就带着你师弟往我手指的地方跳。”   “啊……好。”   樊昀扭头看着自己师弟,“听到了吗?”   小师弟一脸惶恐,“听……听到了!”   沈灼扭头看了其他人一眼,剩下的大概五六个金丹筑基修士,这会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你们呢?”   “信。”几人异口同声地说。   沈灼笑笑,指尖银光闪烁,开始倒数,“三,二,一!”   话音刚落,海面再次出现了那个巨大黑影,狰狞的巨兽再次窜出水面,几人争先恐后地跟着沈灼跳入头顶的那个方向。   一声惨叫响起,却没人回头去看。   越过那道阵法,原本感觉会坠落的几人却突然跌到了一片草丛里,淡淡的青草味萦绕在鼻间。   沈灼揉了揉腰,从草丛里抬起头,正对上了一双黑溜溜的茫然大眼睛,他一愣。   对方似乎受了惊,转身拔腿就跑。   沈灼看着那只白色的毛团飞快消失在树丛里,抬头看了下四周,顿时沉默了。   樊昀等人也掉在旁边的草丛里,爬起来就问沈灼,“这里又是哪里?我们又被传送出来了?”   “听说过……中洲的六禁地吗?”沈灼问。   “听过。”   樊昀心里一咯噔,看着眼前的深林,“星辰之海,三途峰,荧荒之心,融天崖,魂冢……你别告诉我,我们在其中之一。”   “没有。”沈灼摇头。   樊昀及其他人刚松了口气,就听他继续说,“不过离的不远。”   “……”   沈灼拍拍草屑,看向牵机,“怎么样?”   牵机垂着脑袋沉默片刻,然后粗鲁地揉了揉鼻子,一股碌爬起来,“没事儿,不是还没死么!”   沈灼笑笑,揉揉他头发。   身后樊昀神色有些复杂,“他是你新收的侄子吗?”   “……”   沈灼白了他一眼,“我弟,亲弟,别说的我跟色中饿鬼似的。”   “那你方才……嘴对嘴?”   “那是在救他。”   牵机忽然脸色一变,“大大,你亲了我半……嫂子会不会生气啊?”   “不会的,你嫂子在这里看不到的。”沈灼一脸笑容地摸他的脸。   樊昀:“……”   真是世风日下,道德沦丧。   终归在场有外人,沈灼没有透露许多,只说自己试试找找阵法,樊昀提出一起找,余下的几人俨然把沈灼当成了救命稻草,跟着表示一起找。   沈灼笑笑,带着牵机往前走去。   牵机心中疑惑,“找到了?”   “没有,随便选的方向。”   “……”   牵机看他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忍不住问,“大大,你就一点也不怕吗?”   “怕啊……还好吧。”   沈灼撩了把湿哒哒的头发,嘴角勾起,“最主要觉得自己不会死。”   “……为啥?”   “嗯……不知道。”   “……”   牵机无言,试探地问了句,“是因为有大嫂在头上罩着么?”   沈灼一怔,居然没有反驳,细细想来似乎不知从何时开始他都会在最危险的时候想到长冥,而长冥也总会在关键时刻出现。   牵机看他脸上不自觉露出笑容,心里有些纠结,“大大,你既然那么喜欢大嫂,为什么还要回去啊?”   “我会回来。”   沈灼说完又跟着一句,“我也不知道,看情况吧,也可能不回去了。”   牵机听他这么过又纠结,想问那你妈怎么办,不过想想没问了,觉得自己这是在为难他,明显他家大大也乱的很,心烦着呢。   然而事实上沈灼心烦是有点的,但更多的是他开始想他家高冷闷骚男朋友了,特别的想,因为他们好像有好几天没见面了。   “大大。”   “嗯?”   “你是怎么喜欢上大嫂的啊?”   牵机随手揪了路边一根狗尾巴草一样的花,问出了自己早就想问的问题,“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上他的啊?你喜欢他哪点啊?你是不是一开始就对这个角色怀着不一样的情感啊?”   “这个说来话就长……”   沈灼忽然笑容一僵,目光落到他手上的草,“你这草,哪来的?”   “就这里啊……”   牵机扭头一看,一脸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双铜铃大的绿眼睛,“这是……”   “退!”   沈灼一把抓住他往后退去,另一只手往前一划,落下一道银光,拦住了草丛里缓缓站起来的那只全身黑褐色的怪物。   “呼……”   那怪物本要起身,一探头就撞在了他设下的结界上,顿了顿,伸出锋利的大爪子蹭了蹭头,似乎有些疑惑,然后猛的仰头嘶吼一声。   “吼——”   樊昀等人飞至半空突然声震识海,顿时脑子一片空白,一口血吐出就全部掉到了地上。   “我操大大!”牵机惊恐大喊。   “别瞎操,大大是你家大嫂的。”   沈灼说完这句后手上甩出一道由无数阵纹组成的银色锁链,远远缠住了樊昀和他师弟,以及其他几人,猛的往回把人拽了过来。   “轰——”   那怪物半站起来,一拳砸到结界上,发出一阵刺耳的嗡鸣声,牵机脚晃了一下,干呕了起来。 第268章 被抓了   沈灼扶起他,“怎么了?”   “没……有点恶心,想吐,脑子嗡嗡的。”   牵机捂着嘴脸色苍白,扭头看向樊昀等人,拍了拍胸口,“还好还好,他们都吐血了,我只是吐酸水。”   “……”   沈灼快速打量周围的地形,耳边却已经听到咔嚓一声,他的结界碎了。   他顿时脸色一变,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能这么快打碎他的结界,不愧是禁地边缘的生物。   “快,御器!”沈灼大喊一声。   牵机不敢迟疑,立刻祭出法器带上沈灼往东北方飞去。   “走!”   樊昀抓起自家师弟御剑跟上,另外几个修士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结界完全破碎,那怪物看着笨重,速度却极快,一只手飞快抓住了一个修士,直接塞进嘴里嚼了起来。   樊昀看的心惊,拼命追上了沈灼二人,大声询问,“那怪物连金丹修士都吃了,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融天崖。”   沈灼的头发被风吹的扬起,目光落在前方那片萧索苍茫的荒山之上。   樊昀脸色一变。   “融天崖?”   那剩下的金丹修士惊呼出声,瞪着眼睛看向沈灼,“你明知前方是融天崖,为何还往前?!”   “信就跟着,不信就转身。”   沈灼说完就听得身后一阵嘶吼,震的人耳膜颤抖,他拍了拍牵机,“还能再快吗?”   “能吧……我加把劲。”牵机说着额头已经出现了一层薄汗。   沈灼眉头微皱,暗中瞥了身旁几人一眼,不动声色地集聚灵气引入牵机体内,低语道,“将灵气用法器储存起来,最好是防御性的法器。”   牵机没有多问,悄然吸纳灵气,而后一口气冲向了那道高耸的断崖。   脚下法器突然消失不见,牵机沈灼二人早有准备,在坠落悬崖的那一刻牵机就掏出了一枚蛋壳一样的东西迅速包裹住了二人。   “唔!”   那透明蛋壳在崖壁上狠狠砸了一下,正好撞到沈灼的后背,疼的他闷哼一声,而后那枚蛋壳裹着二人直直坠落悬崖之下。   途中他们看见了樊昀带着他的师弟一起坠落下来,后面还跟着其他几个修士,其中有一金丹修士反应十分灵敏,越过悬崖猛然失去灵力的那一刻就抓住了配剑翻身扎进了悬崖之上,却也只坚持了片刻就顺着山壁滑了下来。   沈灼来不及关注别人,他让牵机存的那点灵气很快就消耗完毕,在他们刚看到崖底那片树林时,裹着他们的透明法器就突然消失了。   “啊——”   牵机惊恐地大叫,沈灼咬紧了嘴唇,没有尝试调动灵气,直接动用了体内的那一缕神元。   在临近那片树林时,一道柔和的力量轻轻托住了二人,就这么一个缓冲,他们一左一右掉到了两个不同的方向。   “大大——”   牵机的声音越来越远,很快就被耳边呼啸的风声淹没,沈灼却眼前阵阵发黑,感觉到体内的那一缕神元微微颤抖了一下。   他心里一惊,好在直到他掉在一棵大树的树枝上时他的身体还没有出现什么问题。   “操……”   本就撞伤的后背这会疼的失去了直觉,尾椎疼的像钝器砸过一样,沈灼忍不住骂了一句,伸手去摸生疼的后脑勺,结果一个晃动,身下这根树枝咔嚓一声断掉,整个人毫无疑问地摔到了地上。   “……”   这回连操都骂不出来了,沈灼整个人都被摔蒙了,想他当初才穿越时那可是连蹦极都不怂的男人,这特么才半年就这德行了。   沈灼愣是在地上躺了好一会儿才动了动手试图爬起来,结果一坐起来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白沅虹手持长剑,勾起嘴角,“沈公子。”   “……”   沈灼默默往后爬了一步。   白沅虹眼里划过一丝冷意,笑着走上前,半蹲下身子来,“沈公子这一身狼狈,是怎么回事?”   “我挺好的。”沈灼心里直喊自己点背,居然遇到了这女人,一方面悄悄准备跑路,牵机樊昀他们大概就在附近,他只要……   “嘶……”   后背到腰部尾椎疼的他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特么就糟了。   “看来沈公子受伤了,可要我帮忙?”   “我的同伴就在附近,一会就来。”   沈灼自然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也存着几分威吓的意思。   熟料白沅虹听完眸子一冷,“是吗?”   说完就上前一手扣住了他的脖颈,沈灼疼的皱起眉,被迫微仰起头看向她,精致的五官上黏着微湿的黑发,让这张好看的脸呈现一种无辜的妖媚之感。   “果然很美。”   白沅虹冷淡地打量着他,而后手上一紧,“起来。”   沈灼皱着眉忍着痛缓缓站起来,心说这大概是他穿越以来最大的滑铁卢了。   “这融天崖下皆是禁地,无人能用灵力,自然也用不了阵法,乖乖跟我走,否则……”   白沅虹淡淡看着他,“我剥了你这张脸皮。”   “……”   沈灼自然默默跟上,刚才已经动用过神元,他不能再用,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白沅虹带着他往跟牵机相反的道路走去,她动作很快,沈灼觉得自己就是没受伤的时候也只勉强能跟上她,果然过了筑基后的修士体能都增强不少。   “快点,还是你想等龙骧来救你?”   “姑娘,咱讲点道理好不好?我受伤了啊……而且,龙骧又没跟我在一起。”   白沅虹忽然停下了脚步,扯着他躲到了一棵大树后,“闭嘴。”   沈灼的小命还在她手上,自然不敢造次。   过了一会儿,不远处走过来两三个人,沈灼瞥了一眼,居然是之前跟他一起坠崖的那几个修士,一个金丹两个筑基。   他心里立刻产生了一个计划。   进了融天崖,就是大乘修士也不过是个普通武林高手,白沅虹直到那三人离开才放开了他。   “龙骧呢?”她问。   沈灼这才明白她的心思,敢情是怕自己跟龙骧会合,“他没跟我在一起。”   “是吗?他舍得让你一人?”白沅虹讽刺一声。   “还好还好,孩子大了总得独立,我不能一辈子看着他。”沈灼小心翼翼地挪着步子往树干上靠。   白沅虹没理他,拖着他往前走。   沈灼乖乖跟着走了一会,问了句,“咱们去哪儿?”   白沅虹没理他。   沈灼看着他们越来越往森林深处走去,无论是离牵机还是离那几个修士都越来越远,忍不住道,“你知道出口吗?”   白沅虹终于看了他一眼,沈灼趁机开口,“我可以带你离开这……”   白沅虹神色瞬间阴沉,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按到了树上,“你最好闭嘴。” 第269章 但却心动   沈灼后背本就是伤,被她这么一撞顿时疼的呻吟出声,“我们好像……没什么仇怨吧?”   “我讨厌你这一点便足够了。”白沅虹冷然道。   “是吗?我以为你是因为嫉妒。”沈灼扬眉挑衅。   白沅虹脸色阴沉,手上力道加大,沈灼被掐的脸色通红,微张开了嘴。   垂在身侧的指尖闪过无数银纹,沈灼一边骂着主角一边尝试催动体内的神元。   突然一阵强大的魔气从不远处爆发出来,恐怖的气息瞬间席卷了这片林子。   白沅虹脸色一白,手上也松了力道,沈灼立刻抓住机会拆下手上的金钏狠狠划向她的手。   白沅虹没了修士之体不过一介凡人,手臂被划出了一道血痕,顿时尖叫一声一掌拍向了沈灼后背。   沈灼身上带伤本就跑的不快,被她一掌打的往前一倒,一口血吐了出来。   头顶魔气汹涌,周围的草木瞬间凋零,一声嘶吼震颤心神,魔兽独有的腥臭让人脑子发晕。   白沅虹神色恐惧,那魔物嘶吼声就在头顶,离她不过百米距离,来不及思考为何融天崖下会出现这种堪比渡劫期的惊天魔物,她一把抓住沈灼向身后扔了过去。   沈灼被扔出去的时候还是蒙的,魔物的腥臭,暴戾的嘶吼,以及冲天的魔气,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栽在一个女配手里,并且下场还是葬身魔兽之口。   就在他要催动神元的那一刻,周围的空间突然扭曲起来,一股毁天灭地的恐怖气息飞快涌现,眼前一个黑色身影闪过,一只手将他搂进怀中,另一只手转身对上了那只大山一样的牛头怪物。   时间凝滞了一息,沈灼就那么看着抱着自己的俊美少年冷漠地向那怪物伸出了手,一头墨发飞扬之时竟泛起了美丽的银色。   “嘭——”   就那一个轻描淡写的抬手,那只渡劫期的魔兽就变成了一堆血肉,簌簌落地,仿佛下了一场绿色的血雨。   整片树林在瞬间枯败下来,又重新恢复生机。   沈灼回过神来时,他已经被抱着带到了地面。   而在他们对面的白沅虹已经彻底惊住了,双眼惊恐地看着这一幕,整个人颤抖着瘫软在地,“应……应天白?”   少年一句话也没有说,伸手凭空折断了她的四肢手脚。   “啊!”凄厉痛苦的喊声骤然响起。   沈灼仿佛什么也没听见,他所有的心神都落在了眼前抱着自己的少年身上。   少年低头看他,一双幽深的眸子无波无澜,那张薄唇微动,似乎想说些什么。   沈灼突然倾身上去揽住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比在温泉中那次还要激烈的吻,沈灼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吻上了那冰凉的唇,炽热的呼吸洒在他的脸上,舔吮,啃噬,撬开他的牙关狠狠侵入他的口腔,像魅惑的蛇一样勾颤着对方的舌与之共舞。   少年的目光瞬间黯了下来,立刻将人在怀中扣紧,以更强势的力度吻了回去,似乎要将他整个人吞噬,一双黑色的眼眸深沉的泛起深紫来。   两人就这样毫不顾忌地亲热缠绵着,许久之后沈灼才喘息着停了下来。   他捧着这张脸低沉魅惑地笑,勾着泛红的眼尾,嘴唇艳红水润,“半神大人,你掉马甲了。”   应天白,或者说少年模样的长冥目光深沉,搂着他腰的力道加深,而后直接探进了他的衣服里,揉捏着他的腰身,像要把他整个人都揉进身体里一样,最后却只是低头狠狠深吻了他一番。   沈灼被他吻的两腿发软,整个人靠在怀里,手指勾着他重新变回黑色的长发,慵懒道,“怎么找到我的?”   长冥摩挲着他的腰,低声道,“天凰的意识犹在,我暂居上风而已。”   沈灼心里又暖又软的像是被充满了棉花,抬头望着他笑,“特意来找我的?慌了么?”   长冥没有说话,就那么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仿佛眼里只有他一样。   沈灼彻底被那双眼迷惑其中,似乎里面有着无尽深渊,吸引着他死也不回头地跳下,就这样看到老也好。   然而耳边凄惨的痛哭声旁他不得不收回心神,太吵了。   沈灼扭头看了躺在地上那已经半废了的女人一眼,淡淡道,“杀了吧。”   于是长冥便在白沅虹无比惊恐的目光中伸手震碎了她的心脉和丹田,瞬间没了生机。   “我真没想过自己能死在这女人手上。”   沈灼也觉得劫后余生,“刚才你要是没出现,我估计真要动用神元了。”   “不可。”   长冥搂着他的力道一紧,伸手掐住他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冷冷道,“你会死。”   沈灼抬头在他嘴角吻了一下,笑道,“有你在,我不会死的,再说我可是天道,除非是我自己不想活了。”   长冥定定望着他,许久不言语。   沈灼的脸却越大热了起来,他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心里欢喜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变成这样,只这样看着你就觉得如此满足,心里满满的,不知该如何爱你才好,长冥……”   他紧紧抱住了他,低声道,“长冥,长冥,我从未想过会如此疯狂地爱一个人。”   方才生死一刻,他的脑海里全是这个男人的样子,似乎连生死都不再重要,他只想外见这人一面。   世间怎会有这样一个人呢,让他如此痴狂?   头顶静默片刻后,忽然响起一句平静的声音,“虽不知喜欢,但却心动。”   沈灼整个人像获得了新生一般,胸腔处暖的不可思议,“……你再说一遍。”   “看不到你,我会慌,看到你与天道之子在一起,我会怒,听到你说喜欢别人,我会想把你带回三途峰,永远囚着。”   “……”   沈灼埋在他怀里笑的满心欢喜,“没有别人,只有你,从来都是你。”   长冥低头看着他,在他发顶轻轻一吻,“嗯。”   “说老实话,我真没有想过你居然会开窍,本以为要跟你耗上许久,没想到……”   沈灼忍不住笑,“你居然换了身份潜伏到我身边来了,啧啧,是不是又是玄玉教你的?”   他这话一问长冥的神色陡然一滞,下一刻他又搂紧了沈灼,恢复了淡漠之色。   沈灼被他勒的一疼,哭笑不得地推开他,“抱这么紧做什么?我又不会跑了。”   长冥目光微动,伸手抚上他的眉眼,“不会跑吗?”   “当然不会。”   沈灼握住他的手,心里已经决定就算要回家也要带着长冥一起,让他妈也见见自己的爱人。   长冥却没有再接话,只定定看着他,而后吻上他的唇。 第270章 你上吧   沈灼从来没找过自己和长冥待的最久也最和谐的一段日子居然会是在这片古凰天秘境里。   解决了白沅虹和那只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融天崖的魔兽后沈灼就拉着长冥回头去找牵机,然而直到走到那片高耸的山崖下都没有见到牵机的踪迹,甚至都没有听到牵机喊他的声音。   “你的神识还能用吗?”沈灼问。   长冥摇头,“除非我本体过来。”   “别!”   沈灼连忙喊停,这要是长冥本体过来这融天崖怕是要毁,这段秘境剧情怕是也走不下去了。   他四下又找了一番,都不见踪影,甚至连刚才经过的那几个修士也没了声息,莽莽古林,透着异样的古怪。   沈灼目光微凝,“融天崖下禁灵力,应当也禁魔气,刚才那只魔兽如何出现的?”   “融天崖近荧荒,许是结界漏洞。”长冥说。   “也许。”   沈灼点点头,扭头看向身侧的少年,笑问,“我该喊你什么?少主还是半神大人?”   “随你。”长冥说。   沈灼抿嘴一笑,凑到他跟前,无奈道,“你特地来找我所为何事?”   长冥迎着他的眸子望进去,向前亲在他嘴角又退回来。   沈灼一瞬间被他这个回答给萌化了,忍不住抱住他亲了一口,“先前怎么没发现你是如此可爱!”   半神大人顶着一副少年的样子微蹙眉,“……什么?”   “可爱,就是……让人忍不住心生喜爱的意思。”沈灼鼻子抵着他的鼻尖笑道。   长冥默然片刻后道,“你是第一个这般说的人。”   “那你得习惯了,以后我会经常夸你的。”沈灼牵着他的手往前走。   长冥任他牵着往前走,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静静道,“你也可爱。”   沈灼一怔,然后噗嗤一笑,牵着他的手往前走去。   长冥见他走的方向是方才白沅虹要去的地方,便问,“你知道出口?”   “不知道,正在找呢。”   沈灼回头问,“你知道吗?”   长冥点头,“知道。”   沈灼停下脚步,幽幽看着他,“……那你为何不说?”   长冥指着他的后背,“你身上有伤。”   沈灼被他说的眉头一皱,确实,他之前从融天崖坠下,又被白沅虹那般折腾,后背已经疼的没知觉了。   “当真是美色误人,我一见到你就忘了疼痛,你这么一提……”   沈灼柔柔靠在了他身上,“我这才发现好疼啊~”   他这番姿态配着那脸可谓我见犹怜,然而长冥却连眉毛都没动,而是直接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啊!”   沈灼猝不及防被抱,吓了一跳,下意识搂住了他的脖子,等反应过来后发现他此刻的姿态有点不太对,好像自家媳妇有点太攻了。   “那个……”   “嗯。”   “你这是要做什么?”   “疗伤。”   长冥将他放在一棵树下让他靠着,然后从袖子取出了一个小玉瓶,倒出一枚丹药,然后淡淡看着他,“脱衣服。”   沈灼一脸茫然,“啊?”   长冥见他不动便伸手扯了他腰带,将他衣襟扯开来,沈灼穿的本就是长袍,之前落水时脱去了外面的厚披风,这会只有一件长衫,被他这么一拨就露出了白花花的胸膛,冷风一吹,身子一颤。   长冥看着他裸露出来的白皙皮肤目光深了深,伸手摸上了他精致好看的锁骨,“消失了。”   沈灼被他微凉的手指碰的身子一缩,似乎全身的热度都集中在了锁骨那一处,感受着那微凉的手指一点点在自己胸前游移,一时间心跳如擂鼓,“……什么?”   “红色的痕迹,都没了。”   “……”   沈灼整张脸红的滴血,偏过头去,“你怎么这么闷骚。”   长冥离开他的胸口,伸手掀开他的上衣,沈灼正要顺势背过身去却被一把拉了过去。   沈灼心跳的快蹦出胸腔,“你……”   “上药。”   长冥吐出这一句后让他趴在了自己怀中,然后撩开他身上的袍子,露出了他的后背。   白皙好看的背部衬着精致的蝴蝶骨,因为寒意而微微颤抖着,然而往下便是一大片青紫,看着狰狞可怖,一直蔓延到裤子以下。   长冥伸手碰了下,怀中人果然“嘶”了声,往他怀里躲了躲。   将指间的赤红丹药捏碎成泥敷在那片青紫之上,用手缓缓揉开,他的力道很轻,也很慢,然而怀中人还是疼的直往他怀里缩,他只好低头轻轻吹了一下。   “还疼吗?”   “……”   微凉的气息喷洒在后背上,沈灼敏感的差点跳起来,结结巴巴道,“还……还行。”   长冥揉了会目光落在他细瘦的腰上,然后伸手去褪他的裤子。   沈灼这下真的忍不住了,一下坐起来,慌张道,“你要干嘛?!”   长冥黑沉的眸子静静看着他,“上药。”   “……”   沈灼无言,对,他的尾椎也伤了,而且伤的还挺重,甚至影响了他的行走,可是……扒裤子总让他觉得怪怪的。   然而面对着眼前这张无波无澜的脸,沈灼忽然觉得自己思想太龌龊了,于是又默默转过身去,趴在他怀中。   “你……你上吧。”   这话刚说出口他就脸红了,这特么说的是什么话?   长冥盯着他红彤彤的耳廓看了好一会,才将目光挪到他那细瘦的小腰上,然后伸手拉下了他的裤腰,露出了一截更细的腰身,再往下就是好看的弧线,白嫩的双丘衬着尾椎处一块淤青十分扎眼,两种颜色对比之下显得格外旖旎。   许久没有动静,沈灼有些不安,低声问了句,“伤的很重吗?”   长冥幽深的眸子盯着那半隐在裤子下面的弧线,淡淡道,“还好。”   沈灼本来耳根子都红的不行,忽而注意到耳边某人原本微不可闻的呼吸粗重了起来,一下子轻松了起来。   原来不止他一个人紧张,某人只是看着淡定从容罢了。   “我原以为半神大人断情绝爱,无情无欲……”   沈灼扭头,唇瓣若有若无地摩挲着他的脖颈,低语道,“原来,你也会这般意乱情迷。”   腰上的力道忽然加重,长冥低沉的声音响起,“那只天凰意识未消弭。”   “所以?”   “安分点。”   “……”   沈灼抿嘴笑,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劳烦半神大人了,下手轻些。”   长冥低头看了他一眼,在他发间轻吻,“睡一会?”   “……嗯。” 第271章 一往而深   “阿嚏!”   沈灼的确累狠了,就那么趴在自家男朋友怀里小睡了一会,结果没睡一会儿就觉得鼻子痒痒,一个喷嚏打醒了。   睁开眼发现已经换了地方,周围有些暗,大概是在山洞里,外面的日光有些暗了,他身上的湿衣服已经换下了,穿上了应天白那身黑衣。   沈灼是从某人怀里醒来的,抬头看了眼,对方正半闭着眼打坐,他一动,长冥的那双深黑眼睛就睁开了来。   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垂眸看着他。   沈灼莫名脸热了起来,缓缓坐直了身子,“你把我放我山壁上靠着就好。”   长冥看着他,“不。”   沈灼拢了拢衣服,有点不好意思,“我没那么娇弱。”   “我想抱着你。”   “……”   沈灼的脸再次红了个透顶,“你……你怎么突然这么能撩?”   长冥抬眉,“撩?”   “就是……撩拨,撩动人心的意思……”   “……”   长冥伸手覆在他心脏的地方,“是这里么?”   “……”   沈灼心说完了完了,他彻底栽了,这男人长的无敌帅之外,还无敌会撩,这一按他差点没把心脏跳出来。   好半晌后他才脸颊绯红道,“你别这样……否则……”   “否则?”   长冥淡淡抬眸看向他,忽而嘴角微扬,“你脸红了。”   沈灼:“……”   妈卖批,受不住了!   沈灼一把扑过去将人压到了地上,一头黑发披散下来洒在长冥头两侧,他眨不眨地看着身下这张脸,心都要从嘴里跳出来,伸手摸上他的眉眼,一点点细细描摹着,觉得像做梦一样,最后喃喃道,“我想看你原来的脸。”   长冥眸中飞快闪过一丝波动,却很快恢复正常,而后伸手压下沈灼的头,吻了上去。   像是在心头点了一把火,沈灼只觉得胸腔中积攒了无数饱涨的情感亟待宣泄,而这一切都只因为身下的这个人。   想一直看着他,想给他自己的一切,想让他只属于自己。   “呼……”   山洞里只有沈灼一人粗重急促的喘息,长冥只是呼吸加重了些,这让他觉得很不公平,低头咬住他的唇,含糊不清道,“你为什么如此冷静?”   长冥感受着身上人不安的扭动,以及嘴唇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吮咬舔舐,忽的目光一暗,搂着他的腰一个翻身将人压在了自己身下。   幽深黑暗的眸子紧紧盯着他,两人的唇几乎挨着。   “若我不冷静,这凰天秘境怕是要毁于一旦。”他嗓音低沉地说。   沈灼微睁大了眼睛,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顿时不好意思地挪开了眸子。   小心脏直蹦,这媳妇……是真特么攻啊……   然而长冥既然这么说了,沈灼也不好再撩拨他,万一半神大人真一个激动现了真身,这整个凰天秘境里面的人怕是有去无回了。   于是他默默在心里平复了一下,再结果一睁开眼就对上某人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那张好看要命的脸,以及被自己咬的红肿的薄唇,凌乱的长发,吻痕斑驳的脖颈……   沈灼默默闭上眼,坐起来,不能看不能看了,再看要忍不住了。   耳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长冥那低沉好听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为何闭眼。”   沈灼叹气,“怕犯阶级性错误。”   身旁没回应,大概是没听懂。   沈灼只好扭头看过去,无奈道,“我怕我再看下去会忍不住狼性大发……扑倒你。”   长冥一脸淡定,“好。”   沈灼:“……”   妈耶,媳妇太萌了,这是要精尽人亡的节奏啊。   他这边正荡漾着,忽然脚下一阵剧烈的晃动,沈灼一惊,下意识看向长冥,“怎么回事?”   长冥起身,“我去看看。”   沈灼这才反应过来,他们俩现在可都是失去了灵力的凡人一个。   他连忙拉住了长冥,“算了,你别去了,你现在没有修为,万一遇到魔物怎么办?”   长冥沉默片刻后道,“我可以试试吞噬那天凰的残存意识。”   “……别。”   沈灼小心脏一抖,愣是不敢说你就算吞噬了古天凰的残存意识也没办法掌控这融天崖,毕竟这是他埋的伏笔。   “融天崖不可能全部与凰天秘境牵连,当年那只天凰也未必能将整个融天崖打下自己的烙印,你就算吞噬了只怕也不能掌控融天崖,我们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再出去看看。”   “好。”   沈灼见他应声有些新奇地抬头盯着他,十分耐人寻味,长冥也从容地让他看。   “你有没有发现自己变成应天白的时候话比较多?”   “……”   沈灼凑过去,手指勾起他一缕长发绕来绕去,“为什么身为半神的时候就那般高冷?差点唬得我都以为这辈子追不上你了。”   “应天白少年心性,对我有些影响。”   “……”   沈灼幽幽看着他,“那我岂不是在跟别人亲热?”   “……”   长冥搂过他的腰,亲了口,“都是我,真正的应天白意识已经投入轮回,我已经将他的身体同化。”   “就那次在镇天门偷袭我的时候吧?”   “嗯。”   “啧……”   沈灼伸手去捏他的下巴,“你说你啊,装的一副少年模样,还挺像是吧?”   长冥拿下他的手指在唇边吻了吻,“像吗?”   “不像。”   沈灼哼了声,缩回痒痒的手指,“我一眼就认出你了,偏偏你那两个属下还跟我装。”   “当时他们确实不知道。”   “真的?”   沈灼有些不信,“你这模样,还有这双眼睛……他们认不出来?”   “不是认不出来,是不敢认。”   长冥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庞,“我有万载不曾踏出过灵都了。”   “那我可真是受宠若惊了,半神大人?”   沈灼被他从脸摸到额头,又摸到脖子,痒的不行,无奈道,“你干嘛呢?”   “想碰你。”   长冥另一只手扯开了他的衣带,探进他衣服里轻轻摩挲着他腰侧软嫩温热的皮肤。   沈灼忍俊不禁,倾身上前,勾起他的下巴,“何时开始想的?”   半神大人居然难得沉思了一下,然后说,“不知何时所起。”   沈灼想起了一句话,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当下心中一动,正要说些什么,结果张口就是一声——   “阿嚏!”   “……” 第272章 遇熟人   沈灼默默替他擦自己的鼻涕,擦着擦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是不是第一个把鼻涕喷你脸上的人啊?”   “嗯。”   长冥捉住他的指尖,目光微沉,“你发烧了。”   沈灼哑然,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没吧,我觉得还好。”   长冥抬头看向山洞外,天色沉的有些怪异,从方才那一声古怪的巨响后外面就格外的安静,一股淡淡的魔气若隐若现。   “按理说魔气与灵气同理,刚才那只魔物为何能不受融天崖限制?”   沈灼仰头看着山洞外面的天色,说话间已经带上了鼻音。   “等我。”   长冥转身将他的衣服拢紧,而后站了起来向洞外走去。   “嗯。”   沈灼没有阻拦,他不觉得这融天崖里有什么东西能为难堂堂半神大人,只不过……   他仰头看着他,吸了吸鼻子,眼角有些红,“早些回来。”   长冥目光深了深,然后猛的转身拂袖而去。   “……”   沈灼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忍不住笑了起来,啧啧,真可爱。   “阿嚏——”   沈灼打了寒战,拢着衣服窝在山洞角落里睡下了。   许是之前在水里泡了那么下又受伤受惊,沈灼躺下没多久就开始耳鸣,整个脑子昏沉起来,鼻子堵着难受,迷迷糊糊间感觉到有人接近,他挣扎着掀了下眼皮,看到了一片熟悉的黑色袍角,于是又放心地睡了过去,隐约听见有女人的声音,他心想长冥怎么带个女人回来了……   再次醒来时鼻子终于通了气,脑子也清醒了些,只不过全身有些无力,沈灼动了动手指,发现自己被人抱在了怀中。   “长……”   “嗯。”   低沉的少年声音让沈灼心生疑惑,从他怀中探头一看,对上几双好奇的眼睛。   “噼啪——”   火堆燃烧的声音打破了寂静,沈灼缓缓坐起来,面前的几双眼睛同时划过一丝惊艳。   “你们……”   沈灼脑子转了转才认出来其中一个人,“你是……玄同派的弟子?”   “在下玄同朗绪,曾在晋阳城……见过沈公子。”最中间那个清秀青年脸色有些苍白,看着沈灼的目光战战兢兢的,似乎很是害怕。   他身旁还坐着一男一女,那女子沈灼看着也觉得眼熟,想了想道,“……秋棠?”   眼前的女子一身狼狈,脸色惨白地看着他,身上破裂的衣服还沾着斑斑血迹,正是当日被秦丝掳到凉城的那个凰天门弟子,也就是白沅虹的那个师妹。   秋棠见他认出自己立刻挪开了目光,又飞快瞥了他身旁的少年一眼,“……是。”   “怎么回事?”沈灼瞥了某人一眼。   “遇上了。”顶着应天白壳子的某人搂着他头也没抬。   “我们遇上了魔物,多亏了应少主出手相救。”那个没有说话的青年一脸感激又害怕地说道。   沈灼挑眉,一脸的不相信,“出手相救?他?”   “……其实也没有出手,只是他一出现,那魔物就逃了。”   “……”   哦呼,被限制灵力的半神大人依旧霸气侧漏。   沈灼看了三人一眼,“你们路上可看到其他人了?”   三人同时摇头。   沈灼皱眉,他了解牵机,那孩子虽然活泼调皮,但其实很聪明懂事,之前从悬崖下坠落分开,他知道自己会过去找他肯定不会乱跑,而且牵机要是找他也只会在悬崖附近不会乱跑,难道……   沈灼心里不安起来,开始催动神识寻找牵机,却发现自己的神识居然无法扩散出去。   他后背一凉,下意识看向长冥,低声道,“我……看不到外面。”   长冥懂他的意思,却很从容,“那只禽鸟的意识尚在,而你神元有缺。”   “那你能不能——”   “半年。”   长冥低头迎着他的目光,“我不会伤害你。”   沈灼沉默片刻,问道,“你想做什么?”   “……”   “……”   二人沉默以对,沈灼忽然无所谓地笑了笑,“无妨,至少你没有骗我,我最忌讳的就是欺骗。”   “若我骗了你呢?”   “你好像问过这个问题?”   沈灼挑眉一笑,“天道之怒,是为天谴,万重雷劫加身焚烧元神之苦了解一下?”   长冥目光沉沉,还未开口,就听旁边一个怯怯的声音响起。   “二位……是道侣吗?”那个最年轻的青年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道侣?”   沈灼一时没反应过来,旁边长冥已经把他搂住了。   “对。”   “……”   那青年恍然地点头,秋棠则错愕又惊诧地看着他,“你……你不是和龙骧是一对吗?”   沈灼:“……”   长冥冷冷淡淡地看过去,“不是。”   秋棠莫名头皮一麻,仿佛从生死轮回中走了一遭。   朗绪却是一脸复杂地看着沈灼,“这天底下居然还有你看得上的人哪……”   “……”   沈灼有些无言,“我看起来很目中无人吗?”   “虽然你没表现出来,但我们都知道…你是。”   朗绪笑了下,似乎有些无奈,“你都不知道当日在晋阳城时有多少人看你不顺眼,想偷偷教训你一番。”   沈灼:“……”   他现在知道了。   旁边的某人淡淡问了句,“都有哪些人?”   “……”   沈灼咳了声,示意他低调点。   朗绪笑意渐没,定定看着他,“江师姐让我代她向你道一声谢。”   “谢我做什么,救人的是那位大夏太子。”   “沈公子说笑了,若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昆一派的弟子可请不到大夏太子出手相救,不过江师姐的意思是……谢你当日提醒她的那番话。”   沈灼默然,他虽然不后悔当时说的那番话,但那时候的他依旧是把这世界当成了一本书,知道长生修炼都是假的,既然一切命运都已注定,身为一个炮灰不如好好享受生命,也当是他身为作者亲爹的仁慈了。   可现在看来,这世界的存在比他知道的更复杂更庞大更神秘莫测,似乎已经自成一世界,甚至如朝日阁主而言,天地间还存在着另一个天道意识。   如此,他沈灼竟也莫名其妙地成了命运洪流中的一员,此时此刻也在为那莫须有的神元而伤神。   “人生漫长,命途莫测,我只是说出自己的心里话,是对是错谁也不知。”   沈灼目光盯着那堆燃烧着的火堆感慨了句,一时间山洞里都静了下来。   忽而有人幽幽道,“你说我们为什么要修仙呢?”   沈灼抬头看向那年纪小的青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青年低着头叹息一声,没有回他的话,一时间气氛低迷颓丧的诡异。 第273章 魔兽   沈灼看向长冥,长冥双眸微阖,“不是幻境。”   沈灼于是心定了定,看了眼秋棠和朗绪,那二人在听到那青年问出那句话后似乎陷入了某种奇怪的状态中,垂着眸子,整个人都没了求生欲,身上的生机越来越淡,随之取代的是一缕缕淡淡的死气。   沈灼看了片刻,忽而扭头看向身边的人,“你也想要长生吗?”   长冥低头吻了下他的额头,“我想要你。”   “……”   沈灼勾起嘴角,忽然目光泛起一片赤红,抬手一道红芒掀起火堆洒向那陌生青年,那青年猛的抬头,一双绿瞳竖眸,俨然兽类模样,动作迅捷地后退到了洞外。   与此同时长冥握住沈灼的手,掌心飞出一道布带卷起朗绪秋棠二人往后掠去。   “呜噜噜……”   那青年像一只野兽一样四肢着地趴在洞口,一双绿眸阴森森地盯着他们,喉咙里发出兽类独有的低吼声。   “是魔兽。”   沈灼忽然想到了什么,看向朗绪秋棠二人身上缠着的布带,默默看向身旁的人,“你哪来的布带?”   长冥视线落在他身上。   沈灼低头,看到了自己敞开的衣袍,冷风一吹,凉嗖嗖的。   “……为什么不解你自己的?”   “下次。”   “……”   沈灼看着自家男朋友一脸从容的样子只觉得如梦似幻,愣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长冥本来在看洞外的那魔兽,听到笑声就扭头看他,“别笑。”   沈灼扬眉,“为何?”   “我会专注于看你。”长冥神色淡然地说。   沈灼一懵,忽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个小细节,“我记得有次你那般冷酷地让我不要碰头发,难道也是因为……”   “会想把你留下,但你不愿。”   “……”   沈灼心脏处被一股暖流充斥着,只觉得越与这人在一起就会发现越多惊喜,世间再没有比两情相悦更美妙的事了。   “沈公子——”   角落里被遗忘了的朗绪一脸痛苦地喊他,“那怪物过来了。”   “你们回头……”   秋棠忽然脸色一变,目光死死落在洞外那魔兽衣袍下露出来的半只血淋淋的手臂上。   那手臂纤细修长,白腻如藕,指如削葱,腕间还有一枚朱红的凤尾花,一看便是个美貌女子的手。   “沅虹……那是沅虹的手……”   她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挤出来的,带着森森的杀意与怒意,几乎是一瞬间就拿着配剑冲了上去,跟那魔兽厮杀了起来。   沈灼趁机凑到长冥耳边低声说了句,“这锅有人替咱们背了。”   长冥没吭声,到底扭头看向了身后山洞的深处。   “此处通往何地?”   沈灼下意识想回一句我哪知道,可转念一想就明白了他在问古天凰留在融天崖的阵法,于是他仔细回想了一番,发现他的确安排了这么个山洞。   一个在原剧情里,让昆一派五人全都死于非命的山洞。   不得不说剧情的力量确实强大,沈讽笑一声,“若你是你,我还是我,咱们还能往前走,可眼下我们这般,还是今早退离的好。”   长冥很少听他这么说话,看了他一眼。   “晋阳城结界内的那座山下封印的东西你可知道?”   沈灼眼眸泛起一抹赤红,拉着长冥的手往外退,“这山洞里的东西就跟那东西差不多。”   如此一说长冥自然心中有了计较,立刻拽着他向洞口外走,沈灼被他如此果断的退步给惊到了。   “我以为你是那种挡我者死的风格,没想到这么能屈能伸啊。”沈灼有些惊叹。   “你太弱了。”长冥说。   沈灼听着他这句话先皱眉,然后就笑开了,与他十指相扣,甜笑道,“所以是为了我?”   长冥没有回答他,而是在接近那洞口的时候手上出现了一道纯白色的鸟羽,上面带着淡淡细腻的红色纹路。   “这是……”   沈灼觉得这羽毛的样子有些熟悉,却没想起来是什么。   下一刻他就见到长冥手上羽毛一挥,那只顶着人皮的魔兽直接被掀飞了出去。   秋棠都准备自爆丹田了,没想到发生了这一幕,一时呆住了,朗绪立刻上前拉住她就往外跑。   身后一阵吼声,沈灼被长冥抱着跃到了树上后低头看了眼,正好看到那只怪物爆开了青年的身体,从那具皮囊里钻出来大半个狰狞的脑袋,下一刻一片白羽就刺进了它的脑袋,整只魔兽瞬间消失在眼前,那具干瘪瘪的青年皮囊就那么塌在了地上。   朗绪秋棠看着这一幕,半天没有说话。   “方才那是玄玉真身的羽毛?”   树上沈灼被某人公主抱在怀里,扭头似笑非笑,“如此私密之物,怎会在你手里?”   长冥非常淡定地抱着他向地面踏去,“绛霄玄鸟有定期换毛的习惯。”   二人落地,沈灼从他怀里走到那二人跟前,“二位没事吧?”   朗绪摇摇头,看向神不守舍的秋棠。   沈灼当然不可能安慰她,长冥对别的生物基本都没感觉,更别说人还是他杀的,所以谁也没出声,反倒朗绪开口安慰了两句,干巴巴的。   沈灼听着都觉得尴尬,索性开口问道,“二位还要与我们同行吗?”   朗绪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点头,“要!”   沈灼看向秋棠,秋棠似乎已经收件了情绪,缓缓道,“好。”   沈灼并不在乎多带这两个人,不过旁边这位就不一定了。   长冥迎上他的目光,点头。   沈灼忍不住捏了捏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亮晶晶的。   朗绪看着十分为难,“那个二位,这刚死了个人呢……”   “……”   沈灼咳了声,转身照着记忆里的大纲寻找上古天凰留下的阵法,长冥全程握着他的后,身后二人安静地跟随。   许久之后,秋棠沙哑的声音忽然响起,“这里是融天崖,为何会有魔物?”   沈灼没在意,自然也没回答。   朗绪在她身旁,下意识以为是在问自己,便接了句,“的确有些奇怪。”   秋棠眼睛看着沈灼的背影,被长冥一个眼神扫了过来,全身一抖,却还是问道,“你知道吗?”   沈灼扭头看了她一眼,觉得这话问的有些奇怪,“我也不知道。”   秋棠便不再问,低着头一直默默跟着他。   沈灼也没有心思去管她,心里想着牵机那小子毕竟是忠实粉丝,凰天秘境这段剧情他来时是更了的,里面也提过融天崖的剧情,他肯定知道怎么走出去,所以他打算去出口阵法那里找他。   “他平时很乖的,又黏我,但很聪明,这次怎么会乱跑呢?”沈灼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夜色沉沉的,头顶漫天星辰,东方的黎明崭露了些头角,泄了些光明。   长冥看着沈灼的侧脸,听着他的嘀咕,目光沉了沉。 第274章 道侣   沈灼的身体到底是不比以前,刚生过病,虽然不知道怎么的这么快就好的差不多了,但身子还是没好,困得很,这会天又没亮,经过一番打斗,加半个时辰的路,他一会就撑不住了。   “怎……怎么了?”朗绪有些害怕地问了句。   “没事……”   沈灼转身凑到长冥面前,下巴贴在他胸前,仰头看着他,眉头皱着,有些委屈巴巴地哼唧道,“好困,还头晕……”   长冥低头看着他好看精致的脸,平时高高在上精明冷静的模样此刻变得十分软糯乖巧,一下戳动了他万年不动的老心脏。   于是他一把将人抱了起来,迎着沈灼震惊的目光道,“睡吧。”   睡?怎么睡?   沈灼一脸懵逼,“我……我要找路。”   长冥低头在他微张的唇上亲了口,“我来。”   沈灼心里又雀跃又不好意思,“你知道路?”   “知道,得花些功夫。”因为不是本体。   “好吧。”   沈灼嘴上这么从容淡定地说着,其实耳朵已经红了大半,他可没忘了后面还跟着两个人呢。   长冥一眼就瞥见了他那红彤彤的白皙耳朵,眼里映上了温柔的笑意,若沈灼见到了只怕都要震惊不已,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半神大人笑,哪怕只是眼中一闪而逝的笑意。   不过沈灼这会正沉浸在自己的美梦中,至于自己堂堂一个老攻被自家媳妇公主抱这种事他完全没意识到,心里美滋滋的。   “像做梦一样……”   沈灼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长冥低头看了他一眼,正好听完了后半句话。   “我竟会得偿所愿……”   长冥低头吻了下他的发顶,温柔缱绻,看的身后两人内心一片震惊。   沈灼没睡多久,融天崖的这方天空亮起来后他就醒了,入眼的就是东方天空那一片云霞,带着冬日的寒气,像蒙了一层雾,看着就冷,可沈灼却觉得周身暖烘烘的。   “醒了?”长冥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嗯。”   沈灼从他怀里站起来,目光还在那片美丽的云霞上,“云天雾境还会重建吧?”   “嗯。”   “那回头能不能加上日出日落,这种带着漫天红霞的?”   “嗯。”   “要不把黑夜白天四季也带上吧?”   “嗯。”   沈灼靠在他怀里弯起嘴角,看着眼前越来越亮,朗绪兴致勃勃地在前方的林子里寻找着什么,秋棠魂不守舍地跟着,似乎跟他们没关系似的。   “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啊?”   “你问过。”   “那你喜欢我什么?”   “……”   沈灼问过之后也觉得自己像个少女一样傻逼,幸好长冥没回答,心里又失落又庆幸,只好开始转移话题,“那两人在找什么?”   “融天崖不存灵力,除了天凰留下的那处阵法,找到了便是出口。”   他这么一说沈灼有些意外,他以为长冥知道确切位置才放心睡下的,看来也只是推测。   “二位。”沈灼高喊一声。   那两人立刻走过来,神色有些诡异,“沈公子。”   “二位方才可看到一块朱红色的岩石?”沈灼问。   “朱红岩石?”朗绪面露茫然。   秋棠却点了点头,手指后方一处林子,“见过,在那边一棵树下。”   沈灼点头,示意几人跟上,远远便看到了那棵树,以及树下的那块巴掌大的朱砂石。   “这是出口?”朗绪问。   “……嗯。”   沈灼回的有些心不在焉,目光逡巡周围,却一点找不到牵机留下的痕迹,他开始慌了。   “沈公子?”朗绪见他神色不对,有些担心地喊了句。   “那里便是入口,你们走过去即可。”   沈灼说完看也没看他,就开始寻找起周围的踪迹,朗绪有些无措地看向长冥。   “应少主……”   长冥没理他,直接拉住了沈灼的手,沈灼被他拉的脚步一顿,回头看他。   长冥指向那块朱砂石,沈灼随之看过去,顿时眼前一亮,疾步过去从那石头后抽出来一块布片。   “是小千身上的衣服!”沈灼惊喜喊道。   “嗯。”长冥应了声。   “我刚才怎么就没看到呢?”   沈灼懊恼地拍了下额头,有些哭笑不得,“明明都找过了,居然都没看到……我真是。”   “找到便好。”长冥说。   “对,他没事就好。”   沈灼看着那片布料笑容满面,“个臭小子,回头找到他非揍他一顿不可。”   身旁人没有说话,沈灼扭头狡黠一笑,“怎么,吃醋了?”   长冥看着他没说话。   沈灼笑意渐淡,“等出了秘境,我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你,关于我,关于牵机,关于你,关于整个天地,关于所有人的命途。”   长冥眸子微动,“出去吧。”   沈灼抿了抿唇,心头划过一丝失落,却也很快过去,只当自家男朋友又闷骚起来了,笑了笑,上前牵住了半神大人的手,顺便向朗绪二人招手。   “这道阵法之后便是凰天秘境,二位可要多加小心了。”   “什么?”   朗绪讶然,“沈公子要与我们分路走?”   “不得不分,过了这阵法秘境自动为我等择路。”   沈灼边说边抬起自己牵着长冥的手,似笑非笑,“我道侣醋味大,见不得我与别人牵手,所以朗公子秋姑娘,二位保重了。”   “……”   朗绪无言以对,都这么说了,他再纠缠不放就成无耻之徒了。   秋棠看了两人一眼,直接告了辞。   朗绪见状也不好再磨蹭,跟沈灼说了几句也就踏进阵法消失了身影。   “咱也走吧,半神大人?”沈灼挑眉笑举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   “是,夫人。”   “……”   沈灼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他刚张嘴想问就被拖进了阵法之中,白芒瞬间笼罩,他看不清身旁的人。   待白芒散去,眼前便是一片宽阔的山洞内部,高大的穹顶,四周的山壁上天然生出了一幅又一幅巨大的图画,艳丽火热的色彩描绘出无数神圣美丽的凰鸟,伸展着绝美的羽翼飞向一株冲入云霄的巨大树木。   而在这幅图的尽头是一个模糊的人影,那是一个白色的背影,一头墨色长发随风飘拂,只是简单几笔却勾勒出了无尽玄秘奥意。   然而沈灼却无心细看,他扭头看向自己的手,那里空空如也,原本站在他身旁的人不见了。 第275章 机遇   “长……”   他刚开口喊了一个字,就听到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他低头一看,发现那只从他踏入秘境后就一直没了反应的金钏已经碎成了两半,叮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沈灼愣住了。   他记得自己曾问过宁飞月,这只金钏所预见的那个劫难避无可避时会发生什么,宁飞月说不知道,可现在他大概是知道了。   ,是直接碎掉。   沈灼弯腰去捡那金钏,却被另一只手提前捡了起来。   他抬头看过去,是顶着应天白模样的长冥。   他因为那只金钏有些恍惚,只呆呆看着他,“……你去哪儿了?”   “你病了。”   长冥手放在了他的额头上,沉声道。   “是吗……”   沈灼这才觉得自己脑袋昏沉沉的,全身又开始发冷起来,不禁又皱起了眉,“这里不对劲……好冷。”   长冥一把搂住了他软下去的身子,将人抱起,找了一处壁风角落将人放了下来,一点点输送灵气给他。   沈灼终于精神了些,垂着眸子笑了笑,“我就说这毛病有点熟悉,原来是神元又开始流失了。”   身旁的人手上动作一滞。   “没事,大概是这凰天秘境的限制,出去就好了。”   “……”   两人沉默片刻,头顶忽然响起低沉的声音,“还冷吗?”   沈灼缓缓睁开眼,往他怀里钻了钻,勾着嘴角笑,“你要替我取暖吗?”   静默片刻,抱着他的人忽然解开了身上外袍直接将沈灼拢到了怀中。   沈灼紧贴着那微热的胸口,听着平缓的心跳觉得如梦似幻,不禁仰头看着某人,“跟做梦似的,平日里那个长冥可不会这般温柔体贴,你这也是受了应天白的影响?”   长冥低头看着他,然后缓缓低头吻在他嘴角,含住他的唇瓣,轻轻舔了下,又舔了下,最后舌尖探进他的口中,勾颤着沈灼的舌,纠结缠绕,暧昧不清。   沈灼本就头晕,这会更是被他弄的全身发软,脑海一片空白,等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压在了身下,好在长冥记得用手护着他的后脑勺。   “你……”   沈灼脸色发红,微张着嘴喘息着,推了推他身上的人,“这姿势可不对。”   长冥手指抚摸着他的脖颈,锁骨,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   沈灼挑眉一笑,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反推倒了身上的人,衣襟被长冥的手指勾去,滑下了大半,就那么露着白生生的肩膀趴在了半神大人的胸前,一头青丝垂落,衬着他如画的眉目,以及嘴角那一丝勾人笑,活生生一个惑人的妖精。   长冥的眸子瞬间加深,泛着幽深的紫色。   偏偏趴在他身上的那人还在点火,勾着一张朱红薄唇低头在他耳边摩挲,“应该是我在上面的……知道么?”   长冥似乎有数万载不曾有过这般的情绪了,全身的血都仿佛沸腾了起来,脑海里没有道,没有法,更没有天命,就只有这张脸,这张脸的主人。   他猛的将人搂紧,扣住那人的脑袋,狠狠吻了上天,像是要将人吃进去融为一体般。   看着他或清冷或戏谑的脸染上情欲,听着他溢出呻吟喘息,长冥觉得自己有那么一刻甚至已经忘记了自己在云天雾境度过的那几万年,忘记了自己是三途峰上的半神……   “唔……”   沈灼被他咬的闷哼出声,一双眼眸泛着潮红水光,嘴唇红润饱满,不满地推开了他,“你顶着我了,半神大人……”   “……”   然而半神大人毫无羞耻之心,更没有不好意思,而是直接将人扑倒,默不作声地吃了一番豆腐,直到这方空间忽然多了一丝气息。   长冥目光一冷,立刻将沈灼用衣服裹严实了,抬头看向虚空一处,“另外几处通道开了。”   沈灼一听就觉得尴尬,他现在这副样子可不是很方便见人,当下指着那壁画尽头的西北处,“去那里!”   长冥没有多问,直接抱起人往西北处的角落走去,然后果然直接穿过了那道山壁。   山壁之后是一条光线昏暗的狭窄山洞,长冥抱着他站在那里,沈灼让他把自己放下来,“一直往前走,就能进入秘境的内部,也就是天凰的陵墓。”   长冥看着他,没动。   沈灼以为他疑惑自己怎么知道,不禁得意一笑,“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我比天道还要厉害。”   长冥却毫无波澜,默默将人拉过来,抱了起来。   沈灼:“……”   合着你是在惦记这个呢。   他觉得挺新奇的,笑着说了句,“你这么黏糊搞得我都担心咱们要生离死别了是的。”   长冥脚步一顿,昏暗的山洞里寂静无声,沈灼抬头看不清他的脸,只能问,“怎么了?”   “此间事了,可愿陪我回三途峰?”   “好啊。”   他回的如此干脆,抱着他的人反而沉默了,只是抱着他往前走。   沈灼以为他又闷骚劲又犯了,笑了笑没再问,忽然察觉到周围的空气一阵异动。   沈灼眉头蹙起,“是庞大灵力冲击的余波,看来那些从关卡逃出来的人打起来了。”   “要去吗?”   “……去。”   沈灼心知他不喜欢参与这种凡间破事,皱眉解释了句,“等替龙骧拿到那个机遇我以后就不用管他了。”   “天凰传承?”   “不是,是……”   沈灼想到这个与众不同的设定就觉得自己特聪明,故意卖了个关子,“等你见到了就知道了。”   黑暗中长冥的神色看不清楚,沈灼却不甘心,拽着他一缕头发问,“你怎么都不好奇啊?”   “没有什么好奇的,除了你。”   黑暗中的低沉声音让沈灼耳朵一热,随即勾起了嘴角。   二人没有再说话,一路静悄悄的,但沈灼却一点也不觉得尴尬,反而充满了喜悦。   他心想爱情这东西是真的很神奇,不经历的人永远不能懂得那份心情。   想他沈灼曾经谈了三次恋爱,都是平平淡淡的,觉得合适就可以,毕竟人生就是这样的,可那些女生却不愿意,他很不明白,明明对方很满意自己的条件,为何又要分开?   喜欢?有一些吧,他至少不讨厌对方,偶尔那些女孩也会让他觉得挺可爱,也挺欣赏,可那也只是淡淡的,他甚至在分手后很快就忘了对方的脸,跟对方在一起的那些日子里他甚至只记得自己书里的剧情,角色。   人生太平淡了,周围的人太无趣了,仿佛世间没有什么色彩,没有什么能勾起他的心脏跳动,像黑白画一样。   直到他看到了那个从九重宫阙走出来的冷漠俊美男人。   他从未想过自己笔下的那人会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但他看到那人的时候他就知道,是这人,就是这人了。   他曾想过,到底是长冥成了自己喜欢的人了,还是他按照自己的爱好创造了长冥。   然而不管如何,所幸这人终于在自己身旁了。   “大大?”   “……”   “大大?”   “……”   沈灼猛的睁开了眼睛。 第276章 凰图   “……小千?”   沈灼看着眼前满脸惊疑又担心的牵机,脑子有些迷糊,“你去哪儿了?”   牵机一愣,“你已经问过这个问题了。”   沈灼蹙眉,“什么?”   “大大,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牵机将他慢慢扶起,“我刚跟你说到融天崖的事你就突然晕倒了,吓我一跳!”   “融天崖?”   沈灼眼里划过疑惑,忽然想了起来,“对了,你为什么乱跑?融天崖很危险你不知道吗?”   牵机一脸错愕,又委屈地撇嘴,“大大你已经骂过一遍了……”   “什么?”   沈灼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我才刚见到你,不对,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还有长……应天白呢?”   “他……”牵机忽然眼前一亮。   沈灼随之看过去,就见某人顶着应天白的模样走了过来,手上拿着一把剑,上面沾着斑斑血迹。   沈灼目光陡变,“这是龙骧的剑。”   “在另一处通道里找到的,前面没有路了。”长冥将剑递给他。   沈灼目光一凛,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走出了身后的通道。   “大大……”   “走第三通道。”   牵机还要再问,长冥已经抱起沈灼往第三通道走了。   牵机目瞪口呆,连忙跟上去,看着自家威武霸气的大大被人公主抱,心说这要是被哥夫看到可就惨了。   然而这会沈灼担心着龙骧,并没有心情去解释这事。   第三通道走了一半脚下就是一阵晃动,沈灼心头一悸,直接挣脱了长冥的怀抱向前跑去。   “哎,大大——”   牵机跟着跑过去,余光不经意瞥见了那位应少主的脸,只觉得对方的眸子冷的吓人,顿时心里一咯噔,不等他再细看,沈灼的声音已经传来。   “别出来!”   牵机下意识脚步一顿,一道银芒闪过,顺着他的额头落入脚下的泥土。   周围的通道山壁一瞬间化为齑粉,昏暗的视线瞬间亮堂了起来,牵机猛的抬头,一只巨大的展翅翱翔的五彩凤凰冲入了他的眼帘。   他呼吸一滞,仿佛被那活的巨大凤凰摄住了心神,直到沈灼的声音再次响起他才回过神来,发现那只巨大的凤凰只是白色穹顶上的一幅画,只是太过生动。   半条通道被毁,周围不再是光秃秃的石壁,而是满目的纯白之色,看不见边际的巨大陵墓,四面的墙壁各自漂浮着一件法器,熠熠生辉,仿佛有毁天灭地之势。   脚下是看不见的地面,所有人像是凌空而立,而在真正的地面则是另一个栩栩如生的世界。   牵机看到脚下那棵高耸入云的大树就认了那是凤池的模样,几乎一模一样。   那应该是数万年前的凤池,他想。   “小千!”   玄同派,鸾天门,以及其他所有幸存的修士都像入了魔一般相互厮杀着,连俱罗道人都不能幸免,方才那一剑直接削去了半个通道,沈灼吓的一身冷汗,却见牵机安然无恙地站在那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赶紧向他跑过去。   牵机被他扯的身子一晃,目光看到与俱罗打斗的那人目露惊诧,“云端?”   “这些人被祸乱了心神,重羽被俱罗打伤了。”   沈灼掌心拿着一只熟悉的玉葫芦,这是云端方才扔给他的,重羽应该就在里面。   牵机脸色一变,“重羽不是已经渡劫后期了吗?”   “失去理智的人不能以常人相论。”   “可……”   牵机想说原剧情里没有这段,碍于应天白在场,只好委婉道,“天凰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是天凰。”   沈灼目光冷然地看着眼前混乱的场面,“是魔主。”   “魔主?”   牵机错愕不已,原剧情里魔主可没有出现在秘境里,因为这时候对方应该在另一个地方才对。   “他来这里干什么?”   “……”   沈灼掐了把自己的掌心,心里乱成一团麻,他不知道那个魔主到底知道多少,也不知道另一个自己为什么要告诉他那些。   “大大。”   牵机上前拉住了他的衣服,神色紧张,“他会不会也是冲着那个机遇来的?”   “那机遇只有身负凰族血脉和精魄的人能踏入,他一只魔连门都找不到。”   沈灼嘴上这么说心里却非常不安,下意识看向了应天白,对方正收回目光。   “他不在此。”   “魔主呢?”   应天白依旧摇头。   沈灼心里一咯噔,忽而后背一凉,应天白目光一冷,一手拽过沈灼,另一只手猛的挥出,正对上一把长剑。   “白如映?!”沈灼惊呼出声。   眼前的白如映神色冷厉,全身斑斑血迹,犹如上古杀神般,浑身散发着杀气与魔气。   “她要入魔了。”应天白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是魔气触动了蛟珠。”   沈灼咬唇,想到了另一个人,抬头问牵机,“夙天明呢?”   牵机一怔,随即脸色一白,“他跟镇天门的人在一起。”   坏了。   沈灼心中一紧,连从小与蛟珠融合的白如映都被魔气吞噬了心神,更别说是刚融入白龙之魂的夙天明了。   “他们去哪儿了?”   “我……我不记得了。”   牵机脸色仓惶惨白地看着他,“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我本来跟他们在一起……”   沈灼知道问不出来了,扭头看向应天白,“能找到秦煌吗?”   应天白点头,神识闪过,下一刻便指向了脚下。   沈灼面色微动,沉思片刻后看向那四件法器,笔,扇,琴,画。   脚下银芒闪现,四方仙器突然颤抖起来,而后各自升空,一道复杂玄奥的大阵凭空升起,笼罩了在场所有人。   众人皆是一震,下一刻都目露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沈灼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沈灼!”   白如映忙上前扶他,却被应天白抢了先,“这是怎么回事?”   “你们被魔气混乱了心神,自相残杀。”牵机代为解释道。   白如映脸色一变,“是魔主!他抓走了龙骧!”   沈灼咬牙,果然。   “我们刚通过第三道关卡就遇上了那只魔头,对方好像事先知晓我们会从那条通道出来,一掌打伤了夙天明和薛君觅后就抓走了龙骧!”   白如映指着脚下,“他们沉入了地面。”   沈灼眼中闪过一丝光,抬头看向穹顶上的那副凤凰图,缓缓道,“不是脚下,是头顶。”   “何意?”白如映问。   “这图便是入口。”牵机咧嘴笑了笑,心说剧情是崩了幸好设定还在。   话音刚落,突然脚下又震动了起来,这次的震动并没有马上停下,反而逾演逾烈,连周围的那四件法器都在颤抖,四方纯白墙壁开始出现长长的裂缝,穹顶上的那副凤凰壁画开始脱落。   一股淡淡的黑雾渐渐扩散出来,几人神色都是一变。   “魔气。”   沈灼眼前一阵发黑,心想为什么自己神元为什么突然微弱起来,八成又是那个魔主动了什么手脚。   “这秘境要提前关闭了……”   沈灼扭头在应天白耳边低语,“以四方法器为钥,头顶的凰图是门,帮我将龙骧带出来……可好?” 第277章 消散   其实沈灼并不想把这事交给长冥的,因为这事说起来真有点圣母白莲花的意思,他一作者,要让堂堂大反派去救他恨不得捏死的主角,这不为难人么,别说那反派还是自家男人。   后来沈灼想起这事都觉得自己做的不地道,但当时确实没办法,他不可能让一身是伤还有可能被蛟珠反噬的白如映去,也不可能让才筑基的牵机去,身体孱弱的自己更不可能去,去了也没用,只有那一个选择。   当然,那时的他并没有想到那是多么完美的局,当时的情景让他选择了他最不可能选择的一个人去,并且告诉了他陵墓的入口。   后来的一切就跟做梦一样,不过却是噩梦。   那些修士里名声最高的就是俱罗道人,白如映告诉他这秘境要提前关闭后,俱罗道人立刻吓止了那些争夺拼杀的修士,带着那些人开始往外逃去。   本来大部分人是不信的,可转眼头顶脚下的透明地面开始崩塌,露出黑黝黝的裂缝,几个修士直接掉了下去,连一声呼救都没喊出来。   有人惊恐地说,“他们是被吸下去的……”   这一句话成功点燃了其他人的恐惧,他们突然想起这不是一般的秘境,而是上古四灵一族那只天凰的陵墓。   “言尽于此,若诸位不想活了便继续留在这儿吧!”   俱罗道人说完这句话后就拎着自己受伤的弟子们走了,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离开了。   临走时鸾天门的静安还瞥了沈灼一眼,问他要不要一起走,沈灼当时挺感动的,觉得这老太太人还不错,不过还是婉谢了,并且把白如映也赶走了。   牵机自然是赶不走的,沈灼依然觉得自己身边才是最安全的,牵机也这么认为,大不了两人死了,可能就穿回去了。   总而言之,牵机留下来陪着他了,在周围像世界要崩塌了一样的纯白陵墓中,胆战心惊地陪着他一起等待长冥带着续上了挂的龙骧出来。   长冥的确出来了,很快的功夫。   在那漫天崩塌的落石中,他顶着那副少年模样,怀里抱着一个穿着白衣的美丽女子,那女子双目紧闭,面色惨白,却还是很美,美的让沈灼一下就认出了她。   那个曾在长冥识海深处出现过的女子,那个曾在幻境里,被长冥抱着痛哭怒骂天道的女子……   他想嘲笑一声,却没笑出来,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长冥抱着那女子从他眼前飞掠而过,没有看他一眼。   沈灼觉得自己的心口像是被撕开了一个大缝一样,呼呼地灌着冷风,他整个人像是沉入冰川底下,冷的他四肢都失去了知觉。   龙骧随之摔在他面前,可他完全没有感觉,还是牵机把他扶了起来。   “他……打伤我,抢走了那具尸体……”龙骧说。   沈灼一片空白的脑子里终于开始有了些头绪。   奥,这样,原来一切都是假的,什么喜欢什么爱,都是假的,他长冥布了个多大的局啊,他哪是为了自己变成了应天白,是因为这个凰天秘境只防着他半神长冥一人啊。   那个女尸,那个白衣女子,可是让堂堂半神为之落泪的人啊,他怎么就没想起来呢?   眼睛酸涩的要命,可他知道自己没哭,心脏像是被揪着一样难受。   他想说,就刚才,半个时辰前他还抱着自己,亲着自己呢,怎么下一刻就什么也不是了?他长冥怎么是这样的人呢,他把自己当成什么了?   一个笑话,还是一个愚蠢的工具?   沈灼想,这大概是他这辈子最大的败笔了,他的爱情,他的尊严,他的一切,全都没了。   他甚至想问老天,你特么让我穿越一遭到底是为了什么?就为了让劳资被人渣一回么?让劳资也尝尝爱而不得被弃如敝履的滋味吗?   别说,这滋味真特么酸爽。   “大大……”牵机颤颤的声音响起。   沈灼低头看了他一眼,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表情,但小家伙的表情看起来像要哭了一样。   “大大,你的手流血了……”   “……”   沈灼低头看了眼,发现手指不知什么时候被自己掐破了。   云端忽然手负长剑出现在他面前,目光还落在头顶凰图上,“没有魔气,魔主不在里面。”   “当然没有。”   一声嗤笑,沈灼冰冷的声音带着异样的颤抖,龙骧抬头看向他,却被沈灼眼中的死寂震住了。   云端看向沈灼,清冷平静,“他骗了你。”   “是啊,他骗了我。”   沈灼手上的玉葫芦滑落,掉在了牵机手上,他却恍若未闻,头顶的凰图终于全部坠落,露出了外面湛蓝的天空。   “是出口。”   云端看向那方天空的时候,一道银芒飞了出去,与此同时,身后响起龙骧和牵机的喊声。   “沈灼!”   “大大!”   云端抬手召出法器将二人带上,飞离了这方濒临崩塌的天地。   秘境将塌,吞噬了整个绛元古漠的黑洞也在逐渐缩小,广袤的古漠开始恢复原来模样,天上地下,古漠之上全是修士,他们惊惶未定地看着眼前的秘境崩塌,像梦境一样的参天古木,无数凰鸟鸣飞。   一道银芒冲天而起,众人震惊地看着那银芒中的人露出了面目。   “……沈灼?”有人惊呼出声。   “他不是炼气么?”   “他……”   沈灼像是听不见看不见一样,他的目光穿透所有人落在了绛元古漠周围的结界旁的那人身上。   还是少年的模样,怀中紧抱着那白衣女子。   沈灼觉得自己的心脏再次被撕开来,锥心的疼痛蔓延开来,让他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长冥……”   他极轻地喊了声,声音颤抖的一点不像他,但他知道对方能听到,继续道,“只要你解释,我就愿意听……”   那人没有回头,直到那方结界真正破开,那人抱着怀中的人飞身离去。   “长冥——”   沈灼嘶哑的声音划破天际,震颤了整片古漠,所有人都呆立了在那里,任那个万年不能言说的名讳回荡这方天地上空。   白皙的脸上浮现无数银色阵纹,像密密麻麻的诅咒爬满了沈灼整张脸。   头顶万里无云的天空突然阴沉了下来,滚滚雷云吞噬了整个天空,世界像是摇摇欲坠的幻境,银色的雷电飞快集聚在一起,玄奥古老的洪荒之意瞬间笼罩了这片古漠。   所有人都变了脸色,有人受不了这份洪荒威慑,直接惨白着脸坠落了地面,被这片古漠吞噬入腹。   沈灼的双眸一片赤红,颤抖的声音带着滔天恨意,“我说过……”   不远处的那人身形一滞,下一刻漫天的雷电全都劈在了他身上。   漫天的雷电照亮了昏暗的天空,让人不能视物,有修士心神崩溃,仰天悲号。   “天谴——”   “天道之怒……吾等亡矣!”   三途峰,大夏,十八海岛,遥远的无妄海,整个中洲的修士生灵都看着头顶的这一幕异象,惊惧惶恐。   天命阁中的黑衣女子静坐阁中,透明的眸子中尽是死寂。   无人可违天命,连天道也不能。   这一场天劫吞噬了整个古漠,众人本以为必死无疑,却发现那劫雷被一人尽数引入,在那漫天雷鸣声中,黑衣黑发的少年褪去一身凡骨,银色长发垂及地面,玄衣黑袍挥洒间可动四时序,那容貌俊美冷漠如神祗。   所有人失去了言语。   沈灼看着那人银发及地的冷漠背影,所有恨意怒意一瞬间变的荒芜起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在这里,为何会来到这荒唐的世界。   若是一场梦就好了,若是梦,他只要睁开眼就好,一切都像虚幻的梦境,他不曾来过这世界,不曾见到那么个人,更不曾如此疯狂痴迷地爱上那么个人,更不曾与那人走到这一步……   眼前缓缓飘过来一个莹润的白色光点,像雪花一样。   他抬头,下雪了吗?   白色光点越来越多,像逝去的灵魂一样,缓缓飘至天际。   他低头,看到了自己正在消散的双手。   何必呢?走到这一步。   他嘲笑自己,为了那虚无缥缈的东西,终究是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沈灼啊,你来此是为了什么呢?为了那人吗?   那眼泪还是落了下来,沈灼抬头看着远处的那个背影,目光怔仲嘲讽。   结束了,他沈灼承认,他走错了。 第278章 十年   凰天秘境关闭的那一天注定成为了整个中洲不可磨灭的记忆,那位久居三途峰数万载不曾出世的半神第一次出现在世人面前却是面临着漫天雷劫,还在众人无法忘记那个撕心裂肺喊着半神名讳的俊美青年时,漫天涅槃之火几乎烤干了整片绛元古漠,那身怀凰灵玉的人族少年在众人面前生生踏入元婴之境,以血燃烧着修为,不顾一起地冲向了高高在上的半神。   结果不言而喻,就连凤族之主都不可能打败的人区区凰灵玉又怎能敌得过,然而那一日注定充满了奇迹。   只存于传说中的九尾天狐凭空出现救下了那少年,甚至怒吼着咬伤了那位半神。   众人惊惧,正要不顾一起地躲避半神的怒火时,却发现那位半神不仅没有动怒甚至不曾避让那九尾狐的撕咬。   那九尾狐像是疯了一般咬着半神的身体,甚至活生生扯下了半神的一只胳膊。   “呖——”   九尾狐扔掉血肉模糊的胳膊仰天长啸,那声音里充满了悲戚,像失去了一切般痛苦着,那双大眼睛中泪水汩汩流着,古漠上空萦绕着悲凉之色。   人族的修士们不知发生了什么,却也觉得悲伤至极,仿佛失去了最重要的人。   有人想起了那个喊着半神名讳的俊美青年,想起了他化作无数光点消散于天地的模样。   “啊——”   最终这场声势浩大的天谴异象以少年痛苦的吼声而告终。   “你不配!长冥……我必杀你!”   少年血迹斑斑的脸衬着憎恨的眼眸对那高高在上的人喊道。   九尾狐将少年护在身上,愤怒地对着银发男人龇牙怒吼。   [你杀了他!我不会再回去了!你为什么要害死他!]   银发黑袍的俊美男子漂浮在半空中,目光冷漠隽远,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哪怕面对着九尾狐的怒骂撕咬也没有什么波澜,像失去了七情六欲的神一样。   在他身后漂浮着玄玉秦煌二人,玄玉怀中抱着那具美丽的白衣女尸,而秦煌怀中则抱着昏迷不醒的薛君觅。   “尊上,我们……回去吧。”玄玉神色不安地看着自己的尊上。   银发男子没有回她,她有些急了,看了眼怀中的女尸,“姜芷的身体不能耽搁……”   “你们先回去。”男人淡淡的声音传来。   玄玉咬了咬嘴唇,担忧地看着男人的背影,“尊上,您……”   没事吧。   “走吧走吧,我也有些怀念我那小窝了!”   秦煌嗤笑一声,转身就要走,却被限制了动作。   他脸色一变,回头看向男人,“尊上……”   “人放下。”   “……”   秦煌神色几番变换,看着怀里的薛君觅不想放手,这小东西已经发现青鸟是自己变的后已经彻底跟自己撕破了脸,若现在不把人带走下次怕是再难见到了。   然而……   秦煌目光晦暗地看向眼前的男人,扬起一抹笑容,“遵命。”   玄玉冷冷看着他。   秦煌嗤笑一声,将人寻了一处安全地方放下,低头吻了下他的唇,眼里阴冷一片,脸上却是温柔的笑。   “等我,很快,很快就能永远待在我身边,我的耐心可是用完了。”   “你想做什么?”身后传来玄玉的声音。   秦煌眸子冷了冷,轻笑道,“人已经死了,护着他周围的人他横竖也看不见了,何必做出如此模样?”   “你!”   玄玉瞪大眼睛,怒道,“你这是犯上!”   “不敢。”   秦煌缓缓转身,“不过我不会像他那样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我想要的,会死死抓在手上,即使是死……也要死在我手心。”   眼前的人飞掠而走,玄玉看着沉睡着的薛君觅心中如沉石,低头看了眼怀中的女子,她深深叹了口气。   她从未想过会是这样的结局。   凰天秘境彻底关闭,绛元古漠恢复了原来的寂静与危险,众人很快纷纷离去,有人还在询问着那白衣青年的来历,却无人回答。   三日后。   晋阳城失守,荧荒以北的妖魔二族联手打破了结界,晋阳山结界崩裂,上古神器戮仙出世,人族节节败退,最终以大夏太子一剑劈裂长殷山为终,双方以殷山裂谷为界,互不侵犯。   两个月后。   以七杀为首的等五大门派围上沁阳山,以龙骧在秘境中屠杀门下弟子为由,让镇天门交出龙骧,镇天门拒不交人,至围山第七日,萧无涯一剑斩杀三名元婴修士,震惊世人。   第八日,三途峰昆岳剑现世,在世人前一剑斩杀霸剑萧无涯,镇天门就此灭门。   第八日夜,魔族忽现身围杀几大门派,众人心知中计,绝望之际,昔日第一修仙门派虚境天出世,一剑震世,喝退魔族退居殷山之外。   与此同时,凤族之主凤于绯重回凤池,于沁阳山划下结界,誓死护佑龙骧。   第九日晨,虚境天宣布收龙骧为徒,自今日起虚境天居灵山之巅,护佑世人。   灵山,灵都之野,与三途峰相对。   自此,三途峰,虚境天,魔族,妖族,凤池,上古五大势力就此重回中洲人间,与大夏,天命阁并存。   那一日凰天秘境的关闭似乎昭示着这一切的变故,而最让世人为之不安的是自那一日就不曾停过的雪,整个中洲的天空连下了整整十年的大雪,山石崩塌,人间灾祸连连,哀鸿遍野。   然而天地间似乎冥冥中有一股力量在控制这一切,这场下了十年的大雪谁也不能幸免,连渡劫后期的修士都无法避开,就像另一种意义的天谴。   因着种种因素,七大势力谁也没有趁着这一场大雪做些什么,反而给了人间一个喘息的机会。   待到第十年,这场雪在某个夜里忽然就停了,凡间起夜的某个人看到了头顶清澈的天空,朗月清风,漫天星辰,倏然高声大喊,雪停了,雪停了!   就这样,那场下了十年的雪悄然停止了,修士也好,妖魔二族也好,似乎都忘记这场雪是如何下的,又是何时下的,十年前的那一日仿佛成了人间的乡野传说话本。   有人路过沁阳山的山脚下指着上面的废墟说,那儿曾经有个修仙门派,里面住着很多仙人,有一个特别厉害,一剑能劈碎一座山,还有一个特别漂亮,却喜欢来咱们镇上买一坛酒和几块桂花糕。 第279章 幼崽   灵都,三途峰脚下桃花谷。   玄玉踏在巨大的玄鸟背上,指间夹着一封薄薄的玉简。   “啧,没完没了了……”   她不耐烦地啧了声,随即收下那玉简,低头对玄鸟道,“去三途峰。”   玄鸟叫了一声,展开翅膀,一阵大风刮过,不过一息便飞到了三途峰之巅的那座大殿前。   “叽……”   玄鸟梳理着自己的羽毛,表示要留在这里晒太阳。   玄玉不太想让它留在这里触自家尊上霉头,就问,“桃谷不能晒吗?”   玄鸟又叫了两声,表示桃谷的光线不太好,阳光最好的地方它又进不去,它已经十年没好好晒太阳了。   这话说的玄玉一怔,只好摆摆手让它自己注意,然后自己走进了那座大殿。   大殿是三途峰的妖怪们修的,本来里面还放着她家尊上的雕像,因为她家尊上从来也没住过这里,天天就在云天雾境里待着,一待就是几万年,直到十年前,云天雾境毁了才住进了这里,当然,那雕像也撤了。   殿里空荡荡的,除了雕梁画栋的布置外什么也没有,显得格外冷清。   她沿着那光滑的地面走到了最里面的一处房间,看到了背对着她打坐的银发男人。   “妖族和魔族通过十二部的人递了帖子,非要跟您谈谈边界的事,大夏那边也派人了来问您的意思……”   玄玉说着都觉得心烦,“要不一块见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玄玉抿了抿唇,觉得自己不知趣,正要离开时,忽然听到了那低沉的一声。   “嗯。”   玄玉诧异地扬了扬眉,也没多问,“那我去安排了。”   屋子里又静了下来,玄玉忽然觉得没意思,明明上万年都是这么过来的,怎么现在又不适应了。   啧,人哪。   殿外阳光甚好,玄玉伸了个懒腰,信手捏了一个印决,对着空气道,“以三途峰之名,敬请诸位莅临,共商事宜,玄玉字!”   话音刚落,面前便是一道玉符出现,瞬间化为好几道光向不同方向飞去。   旁边晒太阳的大玄伸长了脖子问她,“为什么不给凤池发一个?”   一提这事玄玉就头疼,“咱还敢招凤池么?要不是看在我和凤于绯的面子上,人家凤族早就撕破脸了。”   大玄不置可否地叫了一声。   玄玉眉头一皱,“你把你弟看好,别老天天往外跑,少跟凤池的小凤凰玩,被人家大人发现了就惨了!”   大玄懒洋洋地应了,翻了个身继续晒太阳。   玄玉训完也没事干,坐在石头上托着下巴,非常纳闷,“我以前这时候都在干嘛来着?”   大玄不耐烦地叫了一声。   “啧,还嫌弃起我来了?”   玄玉刚要再欺负它一下,就见不远处又飞来了一只玄鸟,当下眉眼一动,“你弟浪回来了。”   小玄比大玄活泼的多,也傻的多,玄玉比较喜欢逗它,小玄也喜欢跟她玩,一见她就开心地凑过来蹭啊蹭的。   玄玉被蹭的想笑,余光却瞥见了它背上纯白的羽毛里夹杂了一团银灰色,看着十分突兀,阳光流泻下来像是珍惜的鹿璃石。   她好奇地上前拎起那团银灰色,发现居然是只毛绒绒的小兽,看样子才出生没几年,身体却挺差,若非是在三途峰这样灵气充裕的地方怕是已经夭折了。   “哪儿捡来的幼崽?”她问。   小玄回了句,“灵山脚下。”   灵山啊,虚境天那群修士待的地方,一点也不厚道,把人家小崽子都弄的没地方住了。   “不错,挺聪明的,你要是没把它带回来估计活不了几天了。”   小玄惊恐的叫了两声,开始央求玄玉救它。   那小崽子看起来小小的一团,很弱,但那身皮毛真是太美了,若是在外面怕是要被人剥了皮。   玄玉在那皮毛上摸了把,光滑的跟缎子似的,额间还带着一个奇怪的纹路,索性留下了,“我带上找杭祁看看,治不好别怪我。”   小玄非常开心地蹭了蹭她。   大玄在旁边看的漫不经心,翻了个身继续晒太阳。   玄玉抱着那幼崽飞到了三途峰山脚下,一边往前走一边觉得有意思,她正觉得无聊呢,养个小崽子也不错。   这么想着就走到了一间茅屋前,发现那屋前的花又换了一茬,忍不住笑道,“还别说,你这养花手艺是真不错,三天浇一次水,五天施一次肥,七天换一批花,瞧这花长的……”   “滚滚滚!”   茅屋被推开,走出来一个身穿麻布裙卷着袖子扎着裤腿的清秀男子,一头长发用根筷子挽的乱七八糟,手上还拎着个水壶,似乎正要去浇水。   玄玉看了眼那水壶,里面装着大半壶绿油油的液体,看起来颇瘆人。   “你跟花族是不是有仇啊?”   “……”   杭祁轻蔑瞥了她一眼,“正经的灵木原液,别的花想都想不来。”   “估计也受不起……”   玄玉嘀咕了句,将怀里的幼崽拎了出来,“看看,能治不?”   杭祁瞅了眼,“哪来的?”   “小玄在外面捡来的,体弱,你就说能治不?”   “你家小玄可真会捡。”   杭祁讽笑一笑,“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的幼崽么?”   玄玉摇头,“看着挺眼熟,像猫,又像狐狸。”   “穹兽。”   “……”   玄玉眼睛一下瞪大了,“真的假的?”   杭祁拎着水壶开始浇水。   身后玄玉死死盯着手上这只病恹恹的幼崽,不敢相信,“你说这是传说中的穹兽?”   “眼下还小,额头上的道纹不太明显,以后就能看出来了。”   “可穹兽不是灭绝了吗?”   “星辰之海还灭绝了呢,咱尊上不还好好的么?”   玄玉若有所思,随即抬头提了句,“以后别提星辰之海的事了,免得尊上不高兴。”   “啧,你们这出去一趟添了不少忌讳,又是沈字不能提,又是天道不能提的……”   “你记着就好。”   玄玉含糊地说了句,把手上的幼崽抱好,“那我把它放你这儿了,要治多久?”   “三五天吧,就是体弱,我用点灵物泡一泡就能缓过来,主要以后要好好修养,三途峰灵气充裕,长此以往保证身体康健。”   杭祁浇完了一壶水,走回来顺手接过那只幼崽,“尊上答应见那些人了?”   “嗯,答应了,没完没了的,我都烦了,大夏那边闹腾,凤池那边凤于绯也回来了,我也不好再得罪上。”   玄玉不欲多说,“三日后我来接它吧。”   杭祁嗤笑一声,“放心,没个三五天它醒不来,当我抢你似的。”   “那可不好说,说不定天上地下就这一只穹兽了,若它一睁眼看到的是你,那可就一辈子认你为主了,到时候我也没办法。”   玄玉对穹兽了解的不多,但也知道这么一回事,难得遇到了这么个珍奇异兽,她可不想拱手于人。   两人又拌了几句嘴后玄玉就离开了,剩下杭祁看着怀中的幼崽笑了笑,“还真是狗屎运。” 第280章 穹兽   三日后,玄玉直奔杭祁的小茅屋,一进去就大喊。   “杭祁!杭祁!我的崽呢?!”   茅草屋的门被推开,杭祁换了身青布袍走出来,怀里抱着一团银灰色的毛团,一脸冷淡,“你不用去招待那些人?到底也是各族之主。”   “虚境天的那个没来,除了他之外都是尊上的手下败将,轮得到我去迎接?他们还没那么大的脸,我让十二部的首领去接了。”   玄玉接过那穹兽幼崽,轻轻戳了戳它粉嫩嫩的鼻子和嘴巴,“它吃什么?”   “你们家大玄吃什么它就吃什么。”   杭祁目光落在那穹兽幼崽身上顿了顿,“穹兽幼崽好动,顽皮,等认主后会很缠人,你记得多陪它。”   “知道了。”   玄玉拨了拨它紧闭的眼睛,“它怎么还不睁眼?”   “不是说了,至少三五天么。”杭祁不耐烦地开始赶人。   玄玉也不问了,刚抱着穹兽出了茅屋就感受到三途峰之巅的灵力波动,十二部领主急切又无奈的声音传来——   “大人,人已经到了,可半神大人一直没出来,您……”   “我马上到。”   玄玉在心里吐槽了一番自家尊上,然后认命地抱着穹兽幼崽往三途峰之巅飞去,中途似乎听到小崽子哼了一声,她也没在意,因为十二部首领正站在殿前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玄玉轻盈落地,生怕惊了怀里的小崽子,幸好没醒。   “大人——”   “人都在?”   “在偏殿坐着呢。”   “……偏殿?”   首领一怔,“正殿不是不让进么?”   “也是。”   玄玉说着直接掠过偏殿去了最深处的那间房里,一眼就看到她家尊上还坐那儿打坐呢。   “咳,那个,尊上,人都到了,妖王,大夏太子,玄同的天象道人,还有那个谁,反正差不多都到了,您准备好了就移驾见见呗?”   “……”   里面没声音,玄玉翻了个白眼,“尊上……”   下一刻人就出现了在她面前,一头银发及地,俊美如神祗,冷漠更胜神祗……   她在心里嗤笑一声,真正的神祗才不冷漠,反而比凡人更多几分七情六欲。   怀里的小崽子动了动,一下拉回了她的思绪,她往怀里瞅了眼,得,又不动了。   不会死了吧,她探了探它的心脏,还好,在跳。   她呼了口气,跟着自家尊上往前走入了大殿。   说是偏殿其实也很大,殿内摆着金丝镂玉的桌案小几,长冥出现的那一刻殿内几人立刻都站了起来。   “见过半神大人。”夙天行华服玉冠,神色淡淡地看过来。   “久仰了,半神大人。”百里幽信一袭红衣配着红发,神色倨傲讽刺。   其他人则表面恭敬,内心惶恐,虽是人族修士中的佼佼者,却是头一次这么近的面对世间唯一的半神。   长冥一言不发掠过众人,走到上座坐下,目光扫过众人,几人皆是心神一震,连百里幽信都敛了张狂之色。   “诸位有话直说。”玄玉抱着小崽子坐到了自家尊上旁边。   几人对视一眼,却是谁也看不顺眼谁,玄玉瞅了眼,“虚境天的人没来?”   “虚境天的人可看不上我等。”   百里幽信说到这里顿了顿,好整以暇地看着上座的银发男人,“我代表妖族魔族而来,欲追回我妖魔二族固有疆土,不知半神大人可有意见?”   长冥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玄玉觉得脑壳疼,只好代为回答,“尊上没意见,随便你们咋滴。”   “可灵都边境也有几座城曾属于妖族。”百里幽信淡淡道。   玄玉冷笑一声,“我灵都还有不少人属于妖族呢,你怎么不说他们都是你的人?还真把自己当万妖之王了?”   “不敢,这不是来商量了么?商量么,一进一退,毕竟我们手里也捏着个神器不是么?”   “是吗?那你试试我们尊上能不能一只手捏碎你那神器?”   百里幽信没接话,目光悠悠转向那从未开过口的银发男人,“好,那我换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玄玉讽笑。   百里幽信目光死死看着长冥,声音冷然,“我要他的魂魄。”   玄玉脸色一僵。   上座的银发男人终于抬眸看向了他,冰冷的如同深渊的双眼,带着无尽死寂。   天象道人后背一冷,下意识寻好了后退之路。   夙天行则蹙眉,严阵以待,其他人更是下意识要往他身后挪。   “百里幽信!”玄玉怒斥一声。   百里幽信毫不畏惧,张狂邪肆的眉眼带着冷笑,“人都已经死了,连魂魄都不放过么?沈灼若是——”   “住口!”   玄玉拍案而气,强大的威慑震散开来,让百里幽信后退半步。   与此同时,玄玉怀中的一个银灰色毛团被震的掉了下来,直直落在最上座那人的桌案上,就那么骨碌骨碌滚了几圈,正好落在了长冥面前,那毛团子似乎被摔醒了,哪双紧闭的双眼颤了颤,缓缓睁开来。   玄玉眉头一跳,想阻拦已经迟了。   那双纯黑色的眼眸仿佛世间最美的灵石,里面藏着斑斓星辰,没有初见人世的好奇天真,而是仿佛积淀了几万世的沉静。   而此刻那双眼中只有这位半神。   这双眼睛就那样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看着他俊美如神祗的脸,看他冷漠的眼,看他银色的长发。   长冥垂眸看着这只银灰色的美丽幼兽,看进了那双纯黑的眼眸,看到了那片深沉的冷漠。   幼小的穹兽挪开了目光不再看他,静静地转过身去,跳下了桌案,一步步穿过众人,银灰色的皮毛流动夺目的光彩,它就这样目不斜视地走到了这座偏殿的门口,定定地看了外面,许久都没有动。   玄玉呆呆地看着这一幕,有些没反应过来,说好的刚出生比较黏人呢?说好的好动顽皮呢?说好的第一眼看到的人就认之为主呢?   亏她刚才都已经做好准备把它送给尊上哄开心了,没想到这幼崽居然如此淡定而冷漠地走开了,而且……十分霸气。   没错,霸气,明明在场的几人都是当今整个中洲的佼佼者,甚至还包括至高无上的半神,可这小兽居然如此从容淡定地在他们跟前昂首走过,一步一踏,从容地好似……   几人心里咯噔一下,竟莫名想到了某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青年。   玄玉也是,于是她下意识看了眼自家尊上,发现一家尊上居然也在盯着那只小穹兽,心里一喜。   “竟是穹兽……果真与众不同。”百里幽信打破了寂静。   那只幼小的穹兽似乎也注意到了他的话,扭头看了过来,目光平静的如一位老者,百里幽信莫名一怔。   玄玉却扬起了笑容,上前抱起那小穹兽就往自家尊上跟前塞,“呐,呐,尊上,送你的礼物~”   几人眼皮子一跳,从来不知道原来三途峰几位魔将原来跟半神长冥这么亲近的。   就在几人以为半神大人要动怒时,对方居然缓缓伸出了手去抚摸那只小穹兽。   玄玉心中大喜,艾玛终于能治好她家尊上了!   然而不等她开心完,意外就发生了。   那只幼小的穹兽突然猛的扬起了爪子挥开了半神的手,并且在半神大人的手上狠狠留下了三道血痕,然后冷漠地转身跳到了地面。   死一般的寂静。   连百里幽信都懵住了。 第281章 不该如此   玄玉觉得很尴尬,因为她怀疑自己捡的这只根本不是什么上古瑞兽,就是一只普通的傲娇的猫。   但那也是不可能的,别说猫了,就特么是麒麟也不敢挠她家尊上啊!而且即使是麒麟也无法在半神之躯上留下一点伤痕。   玄玉已经凌乱了,有生之年居然看到了一只狂妄到不将自家尊上放在眼里的生物了,真特么彪。   其他人也蒙了,百里幽信震惊过后直接笑开了,看到长冥吃瘪他就特别开心。   夙天行也微睁大了眼睛,一时间不太相信眼前的一幕。   那只穹兽在妖王前停下了脚步,百里幽信挑了挑眉,刚要说句什么就见那穹兽扭头走向了夙天行。   夙天行看着一点点向自己走过来的幼兽有些受宠若惊,毕竟这只传说中的的上古瑞兽刚刚挠了半神大人。   然而那只穹兽却友好地对他伸出了爪子,看那样子……是要抱抱?   夙天行有些不太确定,在他正要弯腰时,终于有人坐不住了。   玄玉上前一把拎起了小穹兽,抱在怀里,尴尬地对他笑了笑。   意外的是那只穹兽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居然也没再挣扎,就那么默默趴在她怀里了。   一个小小的意外罢了,几人言归正传,继续问起刚才的问题,可坐在上方的那位半神大人却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只幼小的穹兽。   可惜那样强大的气场,愣是没能吸引那只小穹兽的目光,全程连头也没有抬。   “罢了!”   百里幽信起身拂袖,脸色冷然,“我此来便是为了他的魂魄,若是三途峰不愿交出,我也不愿再虚与委蛇。”   玄玉皱眉解释,“他的魂魄不在我们手上。”   百里幽信自然不信,“是吗?连天命阁阁主都找不到,世间谁能有此能耐?”   玄玉想说因为那人没有魂魄,只会消散于天地间,甚至连轮回也没有,否则尊上又怎会无动于衷。   谁也没想到,沈灼那样理智强大的人竟会冲动到那种地步。   天象道人与静安长老对视一眼,皆未言语。   夙天行却目光冷了下来,“若三途峰不插手,那我大夏便依法行事了。”   “依什么法?你大夏的法?”有人嗤笑。   夙天行目光一凛。   “行了,别吵了。”   玄玉翻了个白眼,“人你们也见了,事也说了,我三途峰还是那个意思,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也不会偏帮哪一方,你们只管打便是。”   几人面面相觑,如今几大上古势力接连出世,他们最担心的却是人族的虚境天,谁不知道虚境天与三途峰的仇怨,他们最担心的也就是这个,此次过来是为了疆土问题,也是为了试探一二,毕竟这位半神就能主宰一切。   “既是如此,在下告辞。”   “……”   几人接二连三地告辞离去,剩下百里幽信看着眼前的银发男人讽笑一声,“他果真是瞎了眼。”   偏殿又静了下来,玄玉见自家尊上神色漠然的样子心里颇不是滋味,想说两句又知道没用,纠结半天,目光落在了自己怀里的小东西身上。   顿时灵机一动,她笑嘻嘻地放下穹兽,“我这两天有点事,尊上可能帮我照顾一二?”   长冥看着桌案上的小兽没有说话,却是默认了。   玄玉一喜,“尊上有所不知,这穹兽幼崽会认睁眼见到的第一人为主,此后忠心不二,唯命是……”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那小穹兽扭头跳下了桌案,看也不看她家尊上一眼。   她脸上笑容一僵,干笑道,“可能这只记性不太好……”   长冥目无波澜地看着那小兽往前走,低头瞥了眼手上的三道伤口。   玄玉:“……”   她讪笑道,“都绝种了,大概脾气也不太好……”   长冥没动静了。   玄玉见状立刻告辞,偌大的偏殿只留下那小穹兽和冷漠无言的半神大人。   穹兽还太小,走起路来有些磕绊,却还是一步步走出了偏殿,站在了这座大殿的门口,俯瞰着整个三途峰的壮丽景色。   人间已过了一个又一个冬日,如今又是一个冬季。   微冷的风吹过山间树木,又掠过这座高高在上的大殿,吹动了穹兽银灰色的细软毛发,它蓬松的毛绒尾巴动了动,盘在身旁,琉璃似的双眼静静地看着这片中洲至高无上之地的风景,平静得不像一个初生的幼兽。   十二部的首领一眼就瞥见了那只漂亮的幼兽,担心这冷风吹病了这幼兽,正要上前去抓,冷不丁看见了不远处站着的尊上,顿时心头一跳,整个人缩了回去。   他心里直纳闷,没听说尊上喜欢妖兽幼崽啊?   纳闷归纳闷,他觉得那气氛颇古怪,也不敢打扰直接就走了。   如此过了三日,偏殿那一议后三途峰又迎来了一个客人,这客人的来头比前几日来的还要大,十二部首领之所以这么猜测是因为对方是由玄玉大人亲自领来的。   “长冥人呢?”那清冷如仙的白衣女子站在殿前冷冷问道。   十二部首领吓了一跳,果然来头不小,绝对是虚境天的,他敢打赌!   “我说你给注意点,这可是三途峰的地界,直呼尊上其名你未免太猖狂了。”   玄玉话是这么说,脸上却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十二部首领心里更加确定了,这女子来头不小。   云端神色淡淡,“我来问沈灼的事。”   玄玉见怪不怪,“前两天有人问过了,你三年前也来问过了,答案都一样,慢走不送。”   云端冷冷看着她,“来不及了。”   玄玉挪开了眸子,没有接话。   十二部首领心里疑惑,什么来不及了?   “十二……”   玄玉拖长了声音瞥过来,“让你做的事做了吗?”   “做了做了!我一会就把小窝给尊上送去!”   十二部首领转身就跑,心里苦的不行,人家不叫十二啊!都多少年了,咋就记不住?   玄玉皱了皱眉,看向云端,“当年我也在场,沈灼的魂魄确实没有找到,至于……至于你说的那事我也没办法,不过我会放在心上的,毕竟要是无法挽回了,也会殃及整个灵都。”   云端没有说话,立在三途峰之巅,衣袂翻飞,目光沉沉。   玄玉抿了抿唇,看似随意地问了句,“那谁……龙骧最近怎么样?”   “元婴大圆满,前几日到底入了魔,师父将他封进了忘川。”   “……”   玄玉咬了咬唇,蹙眉看向远处的灵都,目光复杂,“我没料到会是这样,真的。”   “沈灼一直是最大的变数。”   “可他强大,冷静,从容,理智,聪明……”   “他爱错了人。”   “……”   玄玉涌到嘴边的话忽然就说不出来了,最后也只剩下一句叹息,“不该是这样的。”   云端不再听她说,转身往大殿内走去。   玄玉呼出一口气,跟着她进去。 第282章 喵   玄玉走到自家尊上住处时还有些担心,担心那个小穹兽会不会已经被尊上扔了,毕竟尊上真不是什么喜欢幼崽的人,别说还是个非常排斥他的幼崽。   没错,排斥,这几天她也发现了,那只小幼兽连十二都不排斥,偏偏就排斥她家尊上,而且是距离三尺内就要跑的程度,跑不了就动爪子,幸好在她家尊上只是默默看着,也没有撸上一把的意思,不然……   门照旧开着,里面的人还保持着在云天雾境时的习惯,因为平时也没有人去,门反而成了多余的东西。   然而不同的是,她家尊上不知何时开始不闭眼打坐了,而是盯着那只安静的穹兽幼崽,每次她来都是一人一兽隔着三尺远,一个盘着尾巴睡自己的,一个眼也不眨地盯着看,跟魔怔了似的。   云端乍一见到这一幕时也有些惊诧,事实上她看到半神长冥房里居然有只妖兽就已经很惊讶了,别说那只妖兽还是一副高冷的样子。   “……穹兽?”她认出了那只小兽。   她的声音刚一响起,那只穹兽幼崽突然睁开眼睛看了过来,甚至伸直了脖子,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它这个动作让玄玉眼皮一跳,也成功地让几乎成了石头的长冥看了过来。   云端微蹙眉,她从半神眼中看到了审视与一丝冷意。   玄玉有点小紧张,这小东西来了这么几天都是温温吞吞的,还是第一次这么激动,然而她还没出声阻拦呢,就见那小东西一个猛子冲过来,然后撞到了一层透明的结界上,一个跟头翻了过去,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地上,一脸茫然。   “噗——”   玄玉没忍住笑了出来,就见那穹兽朝她瞪了过来。   她一愣,然后弯腰笑着把它抱了起来。   可怜的娃呦,她就说这小东西这么讨厌自家尊上,怎么可能乖乖在这殿中待上三天不跑呢,合着是她家尊上使了点手段用结界把人关起来了。   小穹兽第一次知道有结界后在这三日里并没有妄动,眼下见到了云端一时激动忘了结界的存在,愣是把自己撞的头晕眼花,这会被玄玉抱在怀里气的不行,转身冷冷看着身后的银发男人,那目光浑然不像初生幼兽,冰冷得像利刃一样。   长冥冷然地与它对视。   玄玉心里一咯噔,自家尊上的脾气可不小,早年可是杀过十万修士的人,这小东西再挑衅下去怕是要糟。   她伸手遮住了小东西的视线,笑道,“我让十二给它做了个窝,一会送来,另外……是不是要给这小东西取个名?”   她这么说着,目光却是看向了自家尊上,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然而长冥似乎并没有要给它取名的意思,直接挪开了目光,看向云端。   云端目光微动,“奉家师之命前来拜会半神大人。”   家师?玄玉眉头一挑。   长冥抬眸,“云钦?”   “是。”   云端上前一步,踏过了结界,心知这是对方示意直言的意思,便踏进了这冷清的殿中。   她刚一踏进来,被玄玉抱在怀中的小穹兽就拼命挣脱束缚往她身上扑了过去。   云端猝不及防被它一扑,下意识双手接过,怀里就多了一团毛绒绒的东西。   “喵喵喵!喵!喵喵!”   玄玉惊讶地看着那只安静的小穹兽一扑到云端怀里就跟吃错了药一样颠狂起来,还跟猫似的喵喵叫。   啧,有这么激动吗?怕不是个公的呦!   那边云端也有些无措,她活了有近千载,修炼占了九百多年,还修的剑道,一贯清冷无情,极少有弱小生灵愿意亲近她,更别说……如此热情。   她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任那小穹兽激动地趴在她怀里,毛绒绒的小软爪子扒拉着她的衣服,一个劲喵喵地叫,似乎要跟她说什么。   她犹豫地伸手,摸了下它的头,顺了下毛,然后就发现小东西发出舒服的咕噜声,往她怀里钻的更紧了。   她有些犹豫,抬头看了眼某半神大人,这一看就发现对方居然直直盯着自己这里呢,顿时眉心一蹙,将怀中的小兽递给玄玉。   玄玉刚要去接,就听到一声凄厉的叫声——“喵!”   “嘶……”   玄玉揉了揉耳朵,使了个术法将这只突然疯了似的小兽拘在了半空中,任它挣扎不停,叫声凶狠。   “不像瑞兽。”云端看着点评了句。   玄玉翻了个白眼,“谁不说呢,我都怀疑是不是串种了……”   “喵!”   那穹兽忽然一顿,扭头瞪着玄玉一声低吼,龇牙咧嘴,十分“凶猛”。   玄玉看的忍不住伸手上去撸了一把,“看你这么凶猛,不如叫你大猛吧?”   “……”   穹兽瞬间安静下来,直勾勾地盯着她,黑漆漆的眼睛如深渊一般。   玄玉脸上的笑意凝重起来。   云端没管这一人一兽的事,对着长冥径直道,“家师前日去见了天命阁阁主,得知了一件事情。”   长冥没接话,玄玉撸兽,云端眉目更冷淡了些,“天命有变,半神大人确定要坐视不管?”   “天道更迭,龙骧纵然便不再是天命之子,新的天命之子犹在襁褓,新天道势必要荡清世间,到时灵都亦不能幸免。”   云端声音冷然,“况且,此事因您而起,苍生若亡,你之过。”   “云端!”   玄玉怒喝一声,神色冷厉,“这可是在三途峰呢,说话注意点。”   她家尊上最近好不容易心情好点,这女人又来旧事重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云端虽不看她,语气却是不那么强硬了,“望半神大人三思。”   静默片刻,长冥幽深的眸子看过来,“滚。”   玄玉眉心一跳,完了,尊上发怒了!   云端神色淡淡,转身就走。   玄玉松了口气,低声问了句,“那个,十二在外面等我……我先走了。”   说完抱着小穹兽就走,然后一头撞在了结界上。   “……”   她头晕眼花地站定,转身走过去把怀里那只穹兽放在桌案上,然后转身就走。   剩下那只小穹兽从桌案上慢吞吞爬起来,抬头仰视眼前的银发男人,目光沉郁冷漠。   长冥垂眸与它对视。   无人能在这双眼眸下的注视下神色不变,就连玄玉也只能在他动怒时匆匆退出去,可此刻这只传说中的瑞兽却能从容不迫地看着与之对视。   穹兽率先挪开了目光,跳下了桌案,走到了三尺之外趴下了。   “想跟她走?”   冰冷低沉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小穹兽扭头看向桌案后的男人,黑眸幽暗。 第283章 半神之血   玄玉匆匆往外走,心里全是妈卖批,这特么叫什么事啊。   殿外云端静立在前,似乎是知道她会跟过来。   玄玉皱了皱眉,压下心里的烦躁走到她身旁,“以后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嫌虚境天的日子太过了不成?”   “虚境天的日子本就不好过。”云端冷淡地接了句。   “那就让我日子好过点成不成?”   玄玉语气中尽是无奈,“这中洲一场雪下了十年,尊上就十年没说过话,我现在看到雪脑壳都疼,好不容易雪停了,你可就别提了。”   “事已至此,一切都是他自己做的选择,怨不得别人,更不该迁怒于他人。”   “……”   玄玉脸上的神色逐渐淡去,看着不远处的灵都,“总会忘掉的,世间没有什么能永存不朽,更何况人世的情爱,我本以为沈灼也能看透,孰料他反而认了真看不透了。”   “妖终究是妖,即使成了半神也是一样,终究比不得人族,。”   云端冰冷的眸子转过来看向她,语气森冷,“妄谈情爱,他不配。”   玄玉听了竟也不恼,反而点点头,“这回我认,是尊上负了沈灼,龙骧说的对,他配不上沈灼的情,可那又如何?他依旧是我们的尊上。”   云端漠然转过头去,“沈灼已死,天道更替,若还想护着灵都就一起联手,三日后答复我。”   玄玉闻言嗤笑,“怎么,你觉得三途峰答应了就能逆天命,屠天道了?”   云端静静看她,“你们不是已经屠了天道了么。”   “……”   玄玉看着她飞身离去的背影,脸上出现了一丝懊恼,狠狠踹了一脚跟前的台阶,嘴里骂了一句。   “那个……”   不远处十二部首领拎着个脸盆大的毛绒绒的窝站在原地,乖的一批,“这窝……”   玄玉面无表情地盯了他片刻,然后撩下一句“送进去”就飞走了。   “……”   十二一脸懵逼,送进去?谁送?我?   他抬头瞅了眼身后的大殿,咽了下口水,感觉不是啥好差事。   然而大人已下令,而且他家大人脾气那么暴躁,他还不得不去。   掂了掂手上的兽窝,这玩意儿他可是花了三天编出来的,手工是糙了点,但质量用料可都是一流的。   掂着毛绒小窝,十二走进了那座大殿,四下打量着这殿内的布置忍不住有些感叹,在尊上住在云天雾境的那些年里,这里可都是他负责管理巡视的啊,就想着哪一天尊上能驾临这里,没想到这么快就实现了。   幸盛至哉,幸盛至哉啊。   十二拎着小窝走进了那座大殿,站在尊上寝殿门口停住了脚步,然后发现尊上居然没关门。   “启禀尊上,属下来送窝。”   十二说完觉得这话怪怪的,于是又加了句,“给穹兽的窝。”   这最后半句话成功引起了他们尊上大人的注意,寝殿内的那位终于转过了身来。   十二连忙把那窝递过去,他们尊上冷冷看着他,他立刻反应过来,主动拎着窝上前放在了桌案边,然后对那只高冷的穹兽幼崽招了招手,“过来,看看你的窝?”   小穹兽瞥了他一眼,然后打量了下那个华丽的毛绒绒的窝,慢吞吞地爬了进去。   十二顿时心花怒放,充满了成就感,“饿不饿啊?有几个时辰没吃灵果了?要喝灵泉吗?”   穹兽头耷拉在窝沿上,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十二心头一跳,有点慌,“尊上,这穹兽好像有点不舒服……”   他们尊上朝他看过来。   十二顿时腿一软,忙道,“大概是吃多了撑到了!”   穹兽:“……”   十二说完也想起这瑞兽半天没进食了,又解释道,“许是要晒晒太阳,我看那大玄天天躺石头上晒太阳,大约兽类都是要晒太阳……吧?”   那个“吧”字似乎挑动了他们尊上的神经。   “去晒太阳。”长冥说。   小穹兽听到这句话后眼睛一亮,却硬是没表现出来,而是漫不经心地看着十二。   十二立刻心领神会,抱起小穹兽转身就走,然后就跟他上司一样撞到了一道透明的结界上。   他上司懂,可十二不懂啊,就一脸茫然地转身看着他们尊上,“尊上,您忘了撤结界了。”   穹兽:“……”   傻孩子呦。   他们尊上没说话,目光冷冷地看着他怀里的小穹兽。   十二愣了一会,然后突然灵光一现,殷勤地把小穹兽送到了他们尊上面前。   小穹兽直起了身子,亮出了锋利爪子。   十二不懂,笑呵呵地摸它。   穹兽:“……”   妈卖批。   长冥对着穹兽的那双黑色的眼睛,还真的伸出了手。   十二忙送上去。   小穹兽一爪子挠了上去,长冥的手背出现了三道血痕。   十二惨叫一声,“啊——”   “……”   穹兽和长冥同时看过去,很是无语。   十二闭嘴,惊恐地看着他的手背,“尊尊上,您的手……”   长冥无动于衷地伸出手,穹兽开始拼命地挣扎,夹杂低沉的嘶吼声,一双黑眸冰凉地威胁着他。   “尊上……”十二有些胆寒。   长冥将小幼兽抱进了怀中,穹兽狠狠咬在了他的手上,血从幼兽的口中的利齿中流了下来,让这只穹兽幼崽看起来充满了野性的凶猛。   十二心里一惊,这才想起眼前的这只可是上古之兽。   穹兽龇着牙,狠狠咬着他的手不放,双眼死死盯着他,长冥却是漠然地回视,一动不动,一人一兽就这样僵持着。   十二一旁看的胆战心惊,“尊上……要不还是我……”   长冥冷冷瞥了他一眼,十二立刻噤声。   一人一兽又僵持了许久,许是穹兽的牙酸了,又或者是眼睛累了,它慢慢松开了长冥鲜血淋漓的手。   它凝视着眼前一样漆黑的眼眸,里面是毫无波澜的死寂,以及高高在上的漠然。   它转过头去,将自己盘成了一个毛团,蓬松的尾巴将自己紧紧包裹住。   长冥看了片刻,抬脚走了出去。   十二跟在后面亦步亦趋,心里十分复杂,身后的地上还留着几滴鲜血,尊上的手上甚至还在流血,但他却像一点也没感觉到似的。   他费了好大劲才将自己灼热的目光从那几滴血上挪开。   啧,半神之血啊,这世上怕是只有那只穹兽幼崽能尝到了。 第284章 白衣   这天三途峰的氛围很是诡异,因为他们万年不曾出门的半神尊上出门遛猫了。   猫……是猫吧?   三途峰的居民们好奇地盯着他们尊上怀里的那团银灰色的毛绒绒。   好漂亮的幼兽啊,跟他们尊上太配了。   “是狐尾猫吗?”   “不是不是,我觉得像新月猫……”   “猫什么猫,我觉得不是猫。”   “那是狗吗?”   穹兽:“……”   窝在某人怀中的穹兽一脸的生无可恋,淡淡的冷香围绕着它,让它几近窒息,整个兽都低迷了不少,无精打采的。   完全忽略了周围各种目光的长冥看着怀中精神萎靡的幼兽,停下了脚步。   周围的目光顿时灼热起来,但都谨慎地保持着距离,以崇拜的眼神瞻仰着他们的尊上。   长冥目光看向三途峰附近的山峦,最后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一个悬崖峭壁上。   下一刻众人就觉得眼前一花,他们尊上大人高大俊美如神祗的伟岸身影就不见了。   十二一懵,连忙抬头四下寻找,可怎么也找不到人影,只好默默跑去找他的上司去了。   而那处高耸的峭壁之上,枝叶茂盛的古树下悄然无声地多了一个抱着幼兽的银发男人。   他微仰起头,和煦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一缕银色的发丝垂落在眼前,折射出星辰一样的光辉。   长冥低头,对上了穹兽纯黑的双眼,又在他看过来的下一刻转过了头。   带着寒意的山风吹过,银色的长发落在穹兽的身上,它静静看着那缕银发,突然挣扎着跳出了他的怀抱。   长冥没有动,任由它跳到了地面,然后迅速钻进了草丛里。   他重新扭过头看着脚下的三途峰,熙熙攘攘热闹的各族人们,更远的灵都,以及莽莽中洲。   身后的草丛再次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长冥转头看过去,一只穹兽幼崽顶着一头枯枝烂叶,身上干净顺滑的毛发纠结打成了团,一脸不满地看着他。   肉眼可见下,它的脖子上出现了一条白色的灵力,像绳子一样连接到了长冥手腕上。   “呜……”   穹兽的喉中发出愤怒的低吼,肉垫上的锋利爪子也露了出来。   长冥却没有接近它。   眼前一花,下一刻一人一兽就身处在一处幽静的水潭旁,身后是一片茂盛的桃花林,妖娆静谧。   幼小的穹兽目光定定地看着眼前的桃林,许久没有动,连长冥上前来将它抱进水潭里都没有反应。   温热的水淋在它的皮毛上,很快打湿了它的身体,纠结的毛发紧贴着皮肤,露出了瘦小的身体,看起来格外的孱弱。   半神大人无比用心地坐在潭边,掬起一捧温热的潭水为小穹兽清洗着身上的毛发。   穹兽默不作声地任他洗完,然后被灵力蒸干身上的水,毛发再次蓬松起来,银灰色在阳光下流动着美丽的光泽。   一道传音符飞了进来,里面传来玄玉惊恐的声音,“尊上……您在哪儿呢?十二拎着窝找您找得快跑出三途峰了。”   “桃谷。”   长冥说完这句话后弹出一道传音符飞出桃谷,而后抱着穹兽重新出现在了三途峰那处悬崖峭壁之上。   这次穹兽没有再作妖,一人一兽并肩坐着晒太阳,安静的不可思议。   许是洗过澡,阳光又太暖和,穹兽不知何时就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十二给它编的那个小窝里,周围还是半神长冥所在的寝殿,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穹兽先是四下打量了一番,然后撑着身体爬出了小窝,在这偌大的寝殿内踱着步子,看着周围的装饰。   太简单了,尽管它知道脚下是深海沉银,身后是万年檀木,躺的是鲛丝,可这间寝殿也的确太简单了,简单到除了一张大床,一个蒲团,一个桌案,对了,还有一个柜子。   穹兽的目光落到了那个暗红的柜子上,上前用爪子挠开了柜门,然后看到了里面只挂着两件衣服,一件非常眼熟,纯黑色的紫极银丝的暗纹长袍,是某人万年不变的打扮,而另一件则是完全相反的白色长袍,一模一样的材质,一模一样的暗纹,只不过稍短些,连腰身也细了不少。   穹兽疑惑地看着这件衣服,觉得这白色有些熟悉,便伸出爪子勾住那白袍拽了下来。   白袍轻如羽翼,直接盖在了它身上。   “喵?喵喵!喵……”   对于它小小的身体来说这袍子太大,直接将它整只兽都罩了起来,它扒拉了半天都没将自己扒拉出来,反而引来了玄玉。   “你是不是不想活了啊?!”   玄玉的声音充满了惊恐,她一把将那袍子拿起来,发现那袍子上已经被某瑞兽挠了好几道爪印,顿时吓蒙了。   偏偏地上的那只穹兽还一脸懵懂地望着她,十分无辜。   “你真是……”   玄玉都不知道怎么说了,蹲下来将手上白袍的爪印给它看,“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穹兽歪头,“喵?”   不就是衣服么?   玄玉深叹一口气,生无可恋地看着那袍子,“这可是尊上为他那心尖上的爱人做的衣服,我足足花了三个月时间……这下完了,你这回怕是死定了!”   “……”   穹兽脸上的茫然消失殆尽,它怔怔地看着玄玉,满脑子都是她的那句“心尖上的爱人”,本以为平静了的心脏再次像撕裂了般难受起来。   心里忽然生出不甘来,凭什么?凭什么它落得如此地步,可那两人却能如此安然地在一起?凭什么?它从来就不是好欺负的。   黑色的眸子里燃起憎恶的怒火,它死死盯着那件袍子,然后猛的扑了上去,那袍子瞬间被抓出三个洞来,它犹嫌不够,张嘴用利齿去撕扯那白衣,恨不得要将它撕成碎片!   玄玉被它这一扑吃了一惊,本要上前阻止,却被它突然而来的狂躁吓到了,只觉得这小东西跟疯了似的,眼睛都红了,将这衣服当成了仇人一般。   她一时愣住了,而穹兽的动作又太凶狠,等身后的长冥出现时那件衣服已经不成样了。   “嘭——”   一道灵力猛的打中了那小穹兽,幼小的身体直接倒飞出去,狠狠砸在了墙上,然后落到了地上。   再是瑞兽也只是幼崽,这么一下后直接吐了血。   玄玉张大了嘴巴,连忙阻止,“尊上!”   长冥双眸冷的吓人,像是随时要杀人。   那边的幼兽半边身子染了血,却还要挣扎着爬起来,嘴角的血沫染红了它的利齿,小小的身子都在抖,却还是死死瞪着打伤它的男人,纯黑的眼眸里全是怒火与恨意。   玄玉怔住了。   她本以为这小东西是个软性子,对她家尊上也只是排斥罢了,却没想到它性子这般烈,对尊上竟有如此深的恨意。   “噗通。”   小身体终究没撑住,就那么昏了过去。   玄玉看着那昏迷的小东西内心十分复杂,最后也只是上前用灵力为它治了下伤,然后抱着它离开了。   长冥定定地看着那滩血,以及旁边的那件破损了的白袍,就像是那个已经无法挽回的人,在他面前一点点消散,连一丝痕迹也不剩。 第285章 受伤   再醒来时是在杭祁的那间茅屋里,沈灼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果然,还是毛绒绒的爪子。   像梦一样,而这个梦依旧未醒。   他发现自己没死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居然不是惊喜,而是绝望。   临死的那一刻他心里是存着一丝希望的,想着要不就穿回原来的世界,要不就这样死了吧,反正他也回不去了。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变成了一只刚出生没多久的幼兽,不仅无法离开这世界,甚至连人身都无法保持。   更为讽刺的是,他居然又见到了那个人。   沈灼从不知道自己是那样懦弱的人,即使死前想着用雷劈死那人,可当睁眼再次见到那人时,他的心又密密麻麻地疼起来,目光却舍不得挪开一寸,看着那人的眼,那人的脸,那人的银发……   他转身离去,却发现自己身在三途峰之上。   修士常将缘字挂在嘴边,沈灼之前并不信,可眼下他却信了几分,兜兜转转,他本以为自己死了,却又来到了那人身边。   “还疼呢?”杭祁拿着一个瓷瓶走到了桌边,见小东西无精打采的样子打趣了句。   沈灼垂着眸子,并不想看他。   “固元丹。”   杭祁将丹药送到它嘴边,见它不动,有些无奈,“你啊,可真是不知者无畏,尊上那心上人整个三途峰连名字都不能提,你偏偏还撕了他心上人的衣服,你没死已是万幸……”   沈灼目光定定地看着地面不动,心里讽笑,是啊,不知者无畏,他曾以为自己将那人的心的看透,却原来只是假象。   想想不亏,他长冥过了多久,他沈灼才活了多久,能玩得过人家么?   他也是痴心妄想,以为能让那人懂情,却原来人家不是不懂情,只是对他无情罢了。   姜芷,那个在星辰之海天谴下死去的女子,那个让少年长冥流泪弑天的女子。   他沈灼不仅一手创造了自己喜欢的人,还捎带手创造了个第三者,说出去真特么带劲。   不,他才是第三者,沈灼嗤笑。   杭祁趁它张嘴直接把丹药扔了进去,沈灼下意识吞了下去,差点噎死,抬头瞪了过去。   “怎么,不服?”   杭祁在它背上摸了把,“为了你好,以后别再干蠢事了,要知道世间只有你一只穹兽了,别一不小心就绝种了。”   “……”   你全家都绝种了。   沈灼白了他一眼,杭祁这人他放心的很,一根成了精的老山参,典型的傲娇货,心性颇为纯良,只是嘴毒了些。   杭祁见它又耷拉着脑袋,心里有些不忍,拿来一瓶灵泉,放在它跟前,“来,喝点灵泉。”   沈灼瞥了他一眼,在他期盼的目光中就着瓶子喝了一口。   “乖。”   “……”   沈灼又喝了两口,身体舒服了不少,连五脏内腹的痛处都缓了些,索性示意杭祁再来一瓶。   杭祁:“……”   因此上玄玉过来的时候沈灼已经喝了五瓶灵泉了,她看着桌上摊着一排瓶子,再看那边抱着瓶子灌灵泉的穹兽,肚子都撑圆了。   “瞧这样子是没大碍了?”玄玉戏谑道。   “上古瑞兽,加上我妙手回春,不然现在就是一具尸体了。”   杭祁说到这里不禁感叹一句,“我前几日听你说尊上挺喜欢这小东西的,没想到下手这么狠。”   “你也不想想那是谁的东西。”   玄玉叹了口气,她本以为尊上终于开始转移注意力了,没想到……   杭祁一脸兴味,“我当初要是跟你一起就好了。”   “做什么?”   “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能让尊上这般放不下。”   玄玉神色微暗,“你见不到了。”   杭祁也听说了关于那人的事,也知道那人应当是不在世了,而且还是尊上造成的,便也不再问了。   沈灼一旁抱着灵泉冷笑,那是自然,姜芷几万年前就死的不能再死了,若非他要留给主角机遇,哪会在凰天秘境留下那具尸体。   倒让他长冥枉费了心机,竟屈尊化作凡人与他虚与委蛇,真特么可歌可泣。   “这小东西先放你这儿两天,尊上又不让人进寝殿了……”   玄玉烦躁得直揪头发,“妖王那边又开始蹦跶,烦死了!”   “人族那边呢?”   杭祁故作不经意道,“那个被虚境天救走的少年?”   “被关起来了,听说还是入魔了。”   玄玉有些怅惘,每每提到这些事情她都觉得不真实,“明明过去万载都无波无澜,为何这区区十年就能天翻地覆?”   还不是因为尊上心头的那人么,杭祁心里越发好奇起来,真想看看那人长的什么样。   “若当年尊上和沈灼真能在一起,我跟龙骧说不定也成了。”   “……”   沈灼白了她一眼,心说你可拉几把倒吧。   杭祁一脸嫌弃,“你不是灭了人家整个师门么?”   沈灼身子一僵。   就听玄玉叹息的声音响起,“那可不是我做的,除了萧无涯的死外,镇天门其他人的死与我三途峰可没有一点干系。”   沈灼默然,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他当初曾在龙骧面前立下誓言,只要他一日不死,便会保身边人一日安危,如今看来真是立了个flag。   他佩服长冥,活了十多万载心肠果然比他狠,他沈灼这边刚被坑死,他长冥那边就去镇上门落井下石,真真是心狠手辣。   他沈灼做的最错误的就是,将这虚假的世界当做真的,将某人的虚情假意当做真的。   如今吃过一回亏多少也要长一点记性,眼下他唯一要做的只有两件事,一,找到牵机,二,找到神墟。   然而……   低头看看自己毛绒绒的爪子,沈灼心中叹息,不管如何,他先得离开三途峰。   “啧,想什么呢?苦大仇深的样子?”   玄玉戳了戳它粉嫩的鼻头,“真是记吃不记打,知道自己得罪了谁么你?”   沈灼轻蔑地瞥了她一眼,你特么知道在你眼前的是谁么?   玄玉奇异地读懂了它的这个眼神,顿时觉得诧异,“这小崽子不是刚出生么?这就开了灵智了?”   杭祁毫不惊讶,“那是自然,它可是上古瑞兽,聪明的很。”   玄玉不以为然,“那它还跑去招惹尊上?连龙凤二族见了尊上都要退避三舍,它居然还往上撞,忒傻……”   “或许它就是讨厌尊上?”杭祁猜测道。   沈灼默默给他点了赞。 第286章 该醒了   沈灼在杭祁的茅屋赖了小半个月,期间灌了好几桶灵泉,吃了三大堆灵果,别说玄玉了,连沈灼自己都惊到了。   杭祁倒是见怪不怪,说它这是正常的,长身体需要。   长身体确实长了,沈灼由一只成年男子巴掌大的毛团变成了一只成年人胳膊长的大毛团,其他的没啥变化。   沈灼记得自己的确写过穹兽这么一个生物,但是最后一只穹兽并不是在三途峰,而是在羽宿之地,即朝日一族的宗族所在。   但其实这只上古瑞兽的作用并不大,他当初这么安排也只是想给那位朝日阁主带个挂件而已,没想到却被他占了身体。   沈灼不知这是好是坏,因为剧情已经不由他掌控了,而很快,这天地也不再是他的天地了。   门外响起杭祁的脚步声,沈灼立刻将地上的书扒拉开来,张嘴叼上旁边的一朵小花, 果然听到杭祁暴躁的怒吼。   “我的空蝶啊!该死的玄玉!”   “……”   沈灼懒洋洋地嚼着花,一点也不慌,因为杭祁觉得骂自己没用,从来都是把损失算在玄玉身上的。   至于那本书,杭祁自然也不会多想,只当自己贪玩扒拉下来的。   果然,杭祁捡起那本书看了下,发现没破损后松了口气,“这本化形丹的丹方可是我好不容易寻来的,你要是把它弄毁了,我就把你炖了。”   “……”   沈灼不服,为什么不炖玄玉去?   杭祁似乎看出来了它的不爽,“玄玉本体太大,我可没那么大的锅。”   “……”   沈灼对他嗤之以鼻。   杭祁收拾了没一会儿就告诉他自己要出去一晚,明日一早再回来,临走还贴心地把灵果灵泉都给它摆好,再三叮嘱分餐吃,别吃撑死了。   “……”   沈灼对于被当成个智障很不满,但也只好点点头,杭祁一走他就自由多了。   “乖啊,不然回来就把你炖了。”   “……”   沈灼冷着脸把人送走,然后立刻想将杭祁收起来的那本关于化形丹的扒拉出来,奈何杭祁临走时把书放在了书架最高处,以它现在的身高是真没办法。   四下环视一圈,沈灼跑到桌边把那个椅子推到了书架旁,然后跳上了椅子的后背,踮起后爪,伸前爪扒拉。   “喵……”   沈灼骂了句,努力伸长了爪子去扒拉,终于勾到了那书,当下爪子一用力,勾住了那书的纸页,然而它后爪却是突然一抽筋,整只兽就那么掉到了椅子上,然后又掉到地上,最后骨碌骨碌又滚到了门口。   “喵……”   沈灼有气无力地呻吟了一句,然后睁开眼就看到了面前停着一双穿着黑靴的脚,上面覆盖着黑色带暗纹的袍脚。   那布料忒熟悉。   沈灼抬头看去,对上了那张俊美如神祗的冰冷脸庞,顿时身子一僵。   长冥缓缓弯下腰,银发的长发垂在沈灼的脸上,冰凉凉的,他看着这张脸一点一点接近,心里再次翻江倒海起来,面上却是依旧冷漠着。   长冥捡起了它身后的那本书。   沈灼心一提,慢慢爬起来,目光定定地看着他。   长冥并没有看它,而是在看那本书,片刻后才合上那本书,幽深的眸子审视起地上这只小兽来。   沈灼被他看的心惊胆战,他不知道刚才自己那番动作被这男人看到了多少,若是暴露了……他现在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男人低头向他伸出手。   一瞬间,沈灼的脑海里已经闪过无数种可能,全身的毛都要竖了起来。   然而长冥只是把它抱了起来。   沈灼一愣。   长冥似乎没看到它已经亮出来的锋利爪子,一手抱着它,一手拿着那本书,刚踏出茅屋,眼前便是三途峰的半神殿。   沈灼僵在他怀中,一动也不敢动,他有点拿不准这人什么意思。   长冥就那么抱着它进了寝殿,将它放在了桌案上,然后将那本书放在它面前,自己闭眼打起坐来了。   沈灼一头雾水地坐在那里,看着眼前人的心情十分复杂,这人该不会脑子坏掉了吧?   它有点不敢动,毕竟已经死过一次,他不想再死一次,尤其还是在同一个人手上。   所以他聪明地选择了按兵不动,乖乖扮成一个宛若智障般的穹兽幼崽,默默趴在桌案上发呆。   然而时间一长他就受不了了,沈灼觉得别说自己能在清醒的情况下保持一个动作不动,更别说此时此刻他身后还坐着一个渣了他的男人。   他悄然无声地扭过头看向身后,对上了一双幽深的黑眸。   沈灼:“……”   他只好默默转回去,心道,神经病。   后脑勺并没有什么被注视的感觉,沈灼再一次默不作声地转过头去……   呸,看屁。   沈灼决定不忍了,他就不信这人能想到自己没死,并且还变成了一只穹兽。   于是他迈着小短腿跳下了桌案,悠悠地往寝殿外走,走到门边时他还伸爪子试探了下有没有结界。   没有。   沈灼按下心中疑惑走了出去,软嫩的肉垫踏在深海沉银上,带着沁骨的凉意,但却有淡淡的灵气涌入体内,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刻下了无数道精密的聚灵阵法,防御阵法,比云天雾境不差多少。   云天雾境……   沈灼站在半神殿外抬头看着云天雾境的入口,心里讽笑,或许云天雾境对那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吧,也只有他自以为云天雾境有多重要,甚至因为他没有责怪自己毁了云天雾境而感动的要死。   追根究底还是他不够狠心,冷漠,他长冥高高在上,漠然以对,从不将自己置身其中,所以才能从头到尾保持那般完美的姿态将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而他沈灼身为比天道还要强大的创世者,拿着一手好牌,居然打的稀烂,也是足够讽刺了。   好在他获得了第二次生命,这次他的目标很清楚,尽快找到神元,无论是脱离这个世界还是成为真正的天道化身,他都不会再踏入这个世界的命途,与任何人发生纠葛。   眼前的一切都是虚幻而已,一个他创造出来的虚假世界罢了,所有的一切在他离开后都将会消失。   长冥也好,三途峰也好,龙骧也好,一切都只是他笔下的故事,若一切是一场他的妄想,他也该醒过来了。 第287章 戒心   继那次撕碎衣服被打伤后,沈灼再一次留宿在了半神殿,杭祁也没有来找它,大概是长冥留了什么讯息。   第二天一早他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回了他柔软的小窝里,玄玉半跪在他面前,手里拿着一篮灵果。   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迎来了玄玉忍俊不禁的戏谑,“亏我还担心过来看到的是具尸体,没想到你吃的好睡得好,我真是白操心了。”   若搁在以前沈灼势必要反驳一句,长冥才不是冷酷到会随手杀死一只幼兽的人,可现在他并不想反驳,长冥或许不是那般冷酷的人,但他确实无情,他自己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玄玉见它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眉头微皱,嘀咕了句,“难道伤还没好?”   沈灼怕她再折腾自己,连忙起来走了两步,以示自己身体健康。   结果玄玉一把抓住了它的尾巴,“你可别乱跑了!”   沈灼嗷呜一声张嘴往后咬去,玄玉立刻松手,沈灼抱着自己尾巴朝她低吼,奶凶奶凶的。   玄玉看的十分舒坦,抱着胳膊笑道,“带你出去玩,去不去?”   “喵!”   呸,不去!   玄玉一把抓过它抱在怀里,踱着步子往某人的寝殿去了。   破天荒地,玄玉发现他们尊上在看书。   她上去瞅了一眼,“化形丹?”   “您想让它提前化形?”   她一下就想到了怀里的这只,“化形丹会伤及根基,而且普通的化形丹只怕于穹兽无用。”   这点沈灼也考虑过,妖兽修至化神境就能化身为人,相当于修士的元婴境,而化形丹的存在无疑是在改变妖兽的生长进度,等于激素一样,难免会伤及根基,可沈灼不在乎,怕的是这化形丹对上古穹兽没多大用。   “其实穹兽天资聪颖,要不了千年就能成功化形了。”   “……”   千年,沈灼觉得他等不起。   玄玉却觉得千年不过一个闭关的功夫,很快就过去了,关键她家尊上可从来没操心过这种事,为什么现在忽然急着让这小东西化形?   沈灼也好奇,他不知道长冥是不是看出来了什么不对劲来。   好在长冥放下了那本书,什么也没说。   玄玉抱着小穹兽,磨磨蹭蹭了一会儿后终于扯上了正题。   “尊上……过几日便是风虞化鹏的时候,我再去采上几缕紫极银丝?”   “……”   无人应答,玄玉却是松了口气,语气也欢快起来,低头看了眼穹兽,“小东西~”   “……”   沈灼淡淡地垂下了眸子,风虞便是紫极银丝的来源,玄玉之意是再去一趟星辰之海的边缘,重采几缕紫极银丝,好修补那日被他撕碎的那件白衣。   他眼中闪过一丝嘲讽,心说某人还真特么痴情,人都死了还把衣服备着,等鬼来穿不成?   转念一想他又觉得痛快,挺好,他自个不舒服,他长冥也别想舒服,别说姜芷这辈子都可能会活过来,就那句尸体他沈灼都不会放过,包括他长冥。   不过就是他笔下的虚幻人物罢了,他给了他们生命,凭什么不能操纵他们的生死?   玄玉低头看这小东西眼里时不时闪过一丝利芒心里开始打鼓,这小东西该不会又在打什么怪主意吧?   会不会她一回来就发现这小东西已经被炖了?   越想越惊悚,玄玉试探地问了句,“尊上,这小东西太过顽劣,留在这殿中怕是会扰了您修行,要不我把它一起带着吧?”   卧槽!   沈灼简直要举起双爪同意了,玄玉你真是太贴心了,他现在做梦都想离开三途峰!   长冥抬眸,“不行。”   沈灼:“……”   玄玉干笑,“……为何?”   她其实一直想不通为什么沉默了十年的尊上突然被一只穹兽引起了兴趣,难道打击太大,让尊上对人类已经失去感情,转而开始喜欢兽类了?   艾玛,太惊悚了,她不敢想。   玄玉的疑惑也是沈灼的疑惑,他也不是很懂长冥为什么对一只穹兽幼崽感兴趣起来了,要真是发现他是沈灼了,以对方宁杀错一千不放过一个的性格早把自己宰了,才不会因为自己是濒危绝种动物而手软。   长冥没回答她,把手上的书扔给了她,“教它修炼。”   “……您在开玩笑吧?”   玄玉脸一僵,这兽类也有修炼之法,但是那是普通的妖兽野兽,像他们这种上古品种那都是有记忆传承的好吗?更别说是一爪能划破虚空的穹兽了。   何谓穹兽,苍穹之兽,举世无双也。   玄玉不觉得自己能教它啥,不过……   她把小兽举到跟前,耐人寻味道,“你不会不知道接受记忆传承吧?”   “……”   沈灼还能怎么说,你特么猜对了呗。   见它一脸倔强的样子玄玉瞪大了眼,然后直接笑了出来,“艾玛笑死我了,不行,怎么有这么蠢的东西……”   “……”   你全家都是蠢东西。   玄玉明白了,怪不得她就觉得这小东西身上没有一点灵气,原来是根本不会修炼啊。   “行了,明白了,这事交给我了。”   玄玉笑嘻嘻地把它拎起来,扭头似不经意地说了句,“您打坐也悠着点,虚境天那位听说有望踏入观世境了。”   沈灼心头凝重,他是知道云钦短时间内突破不了观世的,可玄玉这话是什么意思?听起来似乎长冥在做什么危险的事,又或者长冥受了伤?   他心中一喜,难道当初他召的那场雷劫把他劈出内伤来了?   那真是可喜可贺。   “呦,开心啥呢你?”   玄玉低头就看到它在偷笑,觉得哭笑不得,“你说你有啥好开心的?连记忆传承都不懂……”   沈灼哼了声,心说你说的一切我都懂,你没说的我也懂。   玄玉将它放在一处稍小的偏殿内的玉台上,将指尖放在穹兽眉心的道纹上,“穹兽一族之所以称为苍穹之兽,皆因其得天独厚,得天命之宠,承接了天道的一枚道纹,道纹即法则……”   沈灼心说道理我都懂,可我到底该怎么做?   “识海紫府为根本。”   玄玉目光凝重,“我不知你能听懂多少,可能连识海都不知道,我先以一缕灵气刺激你的识海,你届时顺着那地方就能找到记忆传承。”   说完她指尖便输入一缕灵气送进他的眉心紫府,而后深入到它的识海……   沈灼心头一震,猛的睁开眼睛,正好看到玄玉惊惶收手。   “喵。”谢了。   玄玉掩下眼底的复杂,浅笑道,“专心修炼,我走了。”   沈灼假装没听懂,闭眼开始探索自己的识海。   走到门外的玄玉回头看了眼背对着她的小兽,目光微凝,她没想到这幼崽的戒心竟如此强,不仅跟杭祁所言不一样,就连其他刚出生不久的幼崽也没有这样大的戒心与防备。   穹兽么…… 第288章 痛苦   沈灼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此刻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进入识海去搜寻穹兽一族的天赋传承了。   苍穹之兽,虚空之主。   若真掌握了虚空法则,他不仅能逃出三途峰,说不定连回家的路都能找到。   他有点激动。   按下心头万千情绪,凝神静气,沈灼缓缓闭上眼循着玄玉方才留下的那缕灵气的踪迹进入自己的识海。   这是沈灼第一次见到具现化的识海,一片真正的海。   广阔无垠的深蓝海洋在夜色泛着神秘的沉黑,头顶是一轮如钩弯月,皎洁如玉,神圣静谧,无尽的夜色仿佛一个永恒的幻境,却无比清晰剔透。   耳边远远传来细微的风声,又像古老的歌声,夹杂着无数人的声音,最后细细听去又化成一个人的低吟。   沈灼发现那是一种独特的语言,他从未听过,但此刻他却仿佛看到了那语言所描述的场景。   那是古老的荒古时期,天地初开,虚空与混沌交替,一只小兽自虚空中睁开眼,一枚道纹在它眉心形成……   所谓传承,即是继承自第一代祖先开始的所有祖先的记忆,有他们生活的地方的记忆,也有数千万年的修炼记忆。   这是沈灼第一次亲眼看到传承记忆,震撼到让他几乎要再次动摇将这世界视作虚幻的心。   庞大的记忆充斥脑海,沈灼立刻用自己的神识将其分类,只吸取了对他有用的那一部分,而后迅速退出了穹兽的识海。   睁眼的那一刻眼前就是一片黑白交错的画面,沈灼脑中一片混沌,噗通向后倒了下去,后脑勺一痛,接着就失去了意识。   昏迷之中,沈灼迷迷糊糊做了许多的梦,很多很多,似乎把当初在死后沉睡在穹兽身体里的那几年的梦都做了。   梦里像走马灯一样,出现了很多人,有他来中洲见到的人,也有他来中州之前见到的那些人,有周乐,有他前任女朋友,还有他的妈妈,以及他早就离开的父亲……   他陷入了那个梦境,似乎找到了回家的路,将自己在中洲的一切告诉他的朋友,亲人,他们笑着说你一定是在做梦,写书写疯了。   于是沈灼跟着他们一起笑,笑着笑着就哭了,他们问他为什么哭,沈灼说他也不知道,就是心里特别难受,笑着笑着就哭了。   别哭了,他妈妈说,写书不快乐的话就不写了。   沈灼点头,好,不写了。   下一刻他猛的睁开眼,看到的是窗外的一片夜色,点点星辰洒落,这个寂静的偏殿静默无声。   沈灼动了动爪子,顺着玉台爬上了外面的窗台,仰头看去,黑沉的夜空中漫天星辰如碎钻般闪烁着,明月悬在不远处的悬崖古木之上,天地静寂亘古。   他身在三途峰之巅,脚下是灵都得万千生灵,风似乎从九重天上吹来,冰冷刺骨,将穹兽的毛发吹动。   沈灼觉得自己仿佛也成了一棵古木,立于这众生仰望的三途峰之巅,与日月共天地,经历无数风雨,孤寂成石。   心里空荡荡的,梦里的那份痛苦还留在胸口,闷闷的,涨涨的,让他喘不过气来。   耳边的风越加寒冷凶猛,连周身的灵气都开始波动起来,沈灼敏锐地抬头,发现头顶的这方天地的灵气已经产生了漩涡,正在剧烈地运动着。   他皱了皱眉,不太想管,但到底耐不住好奇心,顺着柱子爬到了这座半神殿的屋顶,却在那里看到了一个人。   银发及地,比月色还要夺目,双眸泛着深紫,比星辰还要璀璨,一袭暗纹黑袍随风飘荡,头顶之上是滔天的冰冷灵力裹挟而来。   沈灼瞳孔一缩。   长冥仰头,漠然地伸手与之抗衡,犹如洪荒巨兽在面前般的巨大威慑,让人灵魂都在颤抖,两股力量相撞的那一刻周围的空间都扭曲了起来,沈灼甚至看见了时间裂缝,接着他就被一股力量掀的往后一倒。   等他爬起来时一切已恢复平静,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除了长冥残缺的左臂还血淋淋的告诉他刚才的一切不是幻觉。   沈灼震撼不已,他从不知道世间竟有谁能伤到长冥,还是在他使用本体的情况下,除了后期的主角外。   然而刚才的那股力量他却觉得无比熟悉……   那是,天道。   眼前这个男人竟在与天道争斗。   沈灼眼里划过一丝冷意,自不量力。   长冥没有错过它眼中的那丝冷然,他侧头看着这只偶然出现的小兽,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左臂的伤口,任它鲜血淋漓。   沈灼纯黑的眸子像冰冷的琉璃,不带一丝感情,而后转身离开,顺着柱子跳到窗台上,回到玉台上叼来自己的小窝放在窗台上,然后自己爬了进去。   黑琉璃般的眼眸露在外面,静静看着细碎斑斓的星辰,脑海里错综复杂地想着长冥刚才的举动。   难道这就是玄玉提醒的原因吗?长冥竟在挑衅天道?他想做什么?难道是为了在新天道动手前先下手为强?   不,不对,他不觉得长冥是那种没脑子的人,什么也没准备就敢去挑衅天道,而且云端明明已经提出与三途峰联手对抗新天道了,他没必要自己一个人这样。   另外照玄玉所说,长冥的这种行为似乎早就在做,玄玉对此并不抱希望的样子,只能劝他“悠着点”,可见长冥并不是为了新天道的事而突然这么做。   但是……为了什么呢?   沈灼脑海里又浮现出屋顶上的那一幕,鲜血淋漓的手臂……   他第一次见到长冥以本体的模样受那么重的伤,对方依旧是无波无澜的样子,可当他转过头看向自己的那一刻,沈灼竟有依稀觉得在那双冷漠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痛苦。   痛苦——   沈灼双眼圆睁,突然想到了什么。   穹兽锋利的爪子猛的抓紧了毛绒绒的窝,割破了小窝的边缘。   沈灼平静的双眼变得冰冷,有谁能让半神痛苦呢?只有那个女人了,那个让长冥为之痛哭的女人。   “呵……”   痴心妄想,竟想趁天道更替之时逆天改命,夺回姜芷当年在天谴之下消失的魂魄。   他本以为能教会那人七情六欲,却原来那人根本不是无情,只是将所有的情都留给了数万年前的那个女人身上了。   沈灼冷笑,我可去特么的吧。 第289章 大玄   一夜没睡,沈灼继承了记忆后直接踏入了炼气期,但他心情却不是很妙,他不承认是昨晚看到某人的缘故。   他打了个呵欠跳下了玉台,肚子咕噜噜叫,但是今天没人送灵果灵泉来,他只好自己去找。   整座大殿静的像只有他一只兽似的,沈灼走着走着就迷了路。   没办法,突然身体变小他根本无法看清周围的环境,转来转去他就发现自己找不到门了。   “喵?”   他叫了一声,叫声一遍遍回荡在这座大殿里,显得更加空旷了。   “喵!”   沈灼又大叫了一声,凭借回声来判断周围的环境,然后终于看到了一个身影。   小穹兽走过拐角,蓬松的尾巴绕到了眼前,黑琉璃般的眸子看着不远处的男人,对方左臂上的伤已经痊愈,身上的衣袍也换了一件,此刻站在一个被红布盖着的……雕塑?   那大概是个等身的石像,被鲜红的布盖着,只露出了石制底座。   长冥转过身来,看到了拐角处那只毛绒绒的小兽,那双纯黑色的眼睛平静地看着他,像……   他走过去,伸手触向那双平静到冷漠的眼睛。   那只小兽睁着冰冷的眸子,后退了一步,避过了他的手。   沈灼漠然地看着他,而后绕过他往大殿的出口走去。   经过那座雕像时他不经意瞥了一眼,不出意外地感受到了些许溢散的灵力。   眼里划过一丝讽笑,沈灼步伐悠然地走出了神殿,一打眼就看到了一只巨大的白鸟遮天蔽日地从三途峰下冲天而起。   “喵……”   呸,沈灼吐掉嘴里的毛,仰头瞪着天上那只玄鸟,爪子一跺,仰天大喊,“喵喵喵喵!喵!”   [你特么给劳资下来!]   “呖?”   大玄一大早刚伸了个懒腰,就听到了某个熟悉的声音,依旧那么霸气侧漏。   然而等它飞下来后却找不到那个人了。   “呖?”   咦?明明听到了来着,去哪儿了?   “喵!”   这儿呢!   大玄低头,看向那只小的不得了的银灰色幼兽,有点眼熟……那天小玄带回来的那只?   “呖……”   你怎么变的这么小了?   “……”   被嫌弃的沈灼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只大白鸟,“你认得我?”   “当然,你就是那个去过云天雾境的人,我弟还带着你出过灵都,我是它哥,给你在桃谷递衣服的那个,你失忆啦?”   “……没。”   沈灼没想到连长冥都没认出他的灵魂,眼前这只玄鸟却是一眼就认了出来,有些讽刺啊。   “我换了个身体。”沈灼说。   大玄居然点点头,“对,你那个身体太弱了,灵力都装不住,你这具身体虽然小了点,但很强壮,长大了应该更强壮。”   “谢谢……”   沈灼并不是很开心成为一只强壮的兽类,他抬头问,“有灵果吗?我饿了。”   “有啊。”   大玄说着就张开嘴,吐了一堆黏糊糊的东西在他面前,“喏。”   “……”   沈灼惊恐地看着这堆散发着异味,以及不明液体的东西,“……这是啥?”   “灵果啊,我刚吃下去还没消化就吐出来给你了,快吃吧。”   “……”   他忽然想起来鸟类似乎有反刍那么一回事。   “谢谢,不用了……”   沈灼后退一步拒绝了,然后就看到大玄又一口把那堆东西吞了回去。   “……”   他忽然觉得胃有点不舒服。   “呖。”   尊上在你后面,大玄说。   “不用管他。”   沈灼心里一咯噔,忽然想起了什么,“他能听懂你的话吗?”   “什么话?”   “你说的话啊。”   “我不会说话啊,我只会叫。”   “……”   沈灼认输,“好吧,他能听懂你在叫什么吗?”   “当然不能。”   大玄觉得眼前这个人变傻了,“尊上又不是鸟类。”   沈灼疑惑,“我也不是鸟类,为什么能听懂你的叫声。”   “我哪知道?”   大玄伸长了脖子凑到它跟前,“你以前是个人,不也能听懂我在叫什么吗?”   沈灼一怔,所以之前他能听懂万物生灵的语言并不是因为他是天道?   又或者……   他仰头看向头顶的天空,他没死,还是天道?   怎么可能,那日他亲眼看着自己化为无数灵气消散于天地,在他的大半身体消散时,他就失去了意识。   他已经死了,新的天道也已经在更替中,这是虚境天和三途峰都知道的事。   天地,早已不是他的天地了。   沈灼觉得好笑,什么新天道,这世界明明是他一手创造的,就算诞生了新天道那也是他的代言人,他还是正经的创始者,董事长才对,因此他对此并不是很在意。   无论如何,只要他回去,一切就会重新回到他的掌控之中,他也能恢复正常人的生活。   “大玄……”   “啊?”   “你知道凰天秘境吗?”   “知道啊。”   “上一次开启是什么时候你知道吗?”   “上一次……十年前吧,我记得尊上就是那时候变的不正常的。”   原来过去十年了啊,沈灼有些恍惚。   “那个……”   沈灼拧着眉头,一本正经地仿佛在做调查问卷般,“他……哪里不正常?”   “你说尊上啊,我也不知道,我跟他不怎么聊天,他也听不懂,都是族长天天念叨他不正常。”   大玄收起了翅膀,整个庞大的身子缩在了神殿面前的大石头上,“她说尊上做错了一件事,但是他无法挽回了,所以现在只能慢慢忘掉,至于有多慢她没告诉我,但我估计十年是不够的了,因为尊上还是不正常……她前天回来还跟我说来着,我其实不太想带族长,她明明有翅膀,可是为了不把衣服撑破她都不用……也就小玄……”   后面的巴拉巴拉沈灼都没再听下去,他只听到了前几句。   做错了一件无法挽回的事……   沈灼目光微动,忽然咧了嘴角,仰头问大玄,“你会化形吗?”   “会啊。”   大白鸟挥了挥翅膀,“我现在这个样子就是从蛋化形而来的。”   “……”   沈灼心想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只鸟这么蠢呢。   “我是说变成人,你会吗?”   “会啊,我还能变成桌子呢,你要不要看?”   “……不用了,谢谢。”   沈灼解释道,“我不是指幻术,是你的本体化成人形。”   “没试过,因为变成人的话我就没翅膀了,飞不起来。”大玄想想都觉得麻烦。   “我想提前化形,你有什么方法吗?”   “好像杭祁有种药丸,吃了就能变成人了,以前有只小妖就吃过,然后就变成了一个人。”   大玄想了想道,“不过你才十几岁吧,就算变成人也只是个孩子,很瘦弱的那种。”   “瘦弱……”   沈灼考虑了下,“瘦弱到什么地步?”   “就你以前那个样子啊。”   “……”   沈灼懂了,“一般化形丹对我,穹兽有用吗?”   “有啊。”   大玄抬了抬爪子,“当然有用,杭祁有很多法宝,你让他给你做吧。”   “我怎么让他给我做?他听不懂我的叫声啊。”   “啧,你不能写字吗?”   “……”   沈灼觉得世界有点魔幻,“……你还知道写字?”   大玄高高扬起脖子,“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我奥?咱三途峰的妖兽都能文能武。”   “……” 第290章 没有魂魄   杭祁老远就看到一只大鸟驮着那只银灰色的穹兽,顿时感慨不已,这小东西本事不小啊,居然能驯服三途峰一霸的大玄。   “喵……”   沈灼从大玄背上跳下来,递给杭祁一张纸,上面是歪歪扭扭的字迹,一看就是用爪子写出来的。   “虽然三途峰的妖兽都会认字写字,但他们至少都是在百岁以上,而你……才十四岁。”   杭祁看完内容,在沈灼面前蹲下来,似笑非笑地说,“你在试探我的脑子,还是在试探我的态度?”   沈灼杵着爪子坐在他面前,定定看着他。   杭祁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周围多了一道结界,“夺舍?还是移魂?”   沈灼没回答他,指了指他手上的纸。   “化形丹我有,也能让你化形,但是……”   杭祁手指夹着那张纸甩了甩,笑道,“我需要知道你的来历。”   沈灼伸出爪子,杭祁伸手与其击掌。   “嗤——”   指尖的纸张突然燃起火焰,杭祁笑道,“毁尸灭迹。”   沈灼扬了扬眉,对这个人物非常满意。   大玄伸了个懒腰,瘫平了躺在茅屋外面晒太阳去了。   屋内,杭祁重新拿了张纸和笔墨,“化形丹还差一味药,我昨天晚上就是去找那药的,明天,不对,可能后天才能炼出来,你先给我交代你的来历。”   “一半。”   沈灼用爪子沾了墨水在纸上写了两个字,见杭祁点头就开始编故事,对他这个写手来说不要太简单。   “重生?”   杭祁看着那张纸上的内容来了兴趣,“你说你本来是一个普通人,然后不小心溺水死去,醒来就成了一只穹兽?”   “嗯嗯。”   沈灼点头,编故事就是要半真半假,并且带点离奇的因素,太合理的反而不合理,而且他了解杭祁这个角色,生性自由,来三途峰也是图安逸,不会平白无故地管闲事。   杭祁低头沉思片刻,将那张纸烧了,“行,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化形丹炼好了我让大玄给你送去。”   “谢谢。”   沈灼又用爪子写了两个字,临走不忘表示自己灵果告罄了。   “差点忘了。”   杭祁取出一根金丝编成的绳子,上面挂着一枚黑色的小牌子,“我找藏青给你炼了个空间法器,里面装了不少灵果灵泉,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来,张嘴,我看看你牙长的怎么样了。”   沈灼:“……”   他到底还是张开了嘴,见杭祁看着他长出来的牙一脸欣慰的样子心里十分复杂。   感觉被当成儿子在养。   这一趟也算收货丰硕,沈灼骑着大玄没慌着回半神殿,而是在三途峰这一片的上空绕了好几圈,一边欣赏着不远处灵都的鸟瞰图。   “喵!”   爽!沈灼只觉得豁然开朗。   大玄十分赞同,有翅膀多好,变什么人?又不能飞。   “我也想飞。”沈灼仰躺在它背上看着碧蓝的天空。   “想飞我带你啊。”大玄说。   “谢谢。”   沈灼神色逐渐淡了下来,脑海里浮现起他第一次在大玄背上的场景,“大玄,如果我说这世界是假的,你也是假的,你信吗?”   “不信啊,我还说你是假的呢。”   沈灼笑了,是啊,真真假假,谁知道。   三途峰的冬季一样白日偏短,沈灼赶在太阳西斜前赶回了半神殿。   本以为三途峰的日光冰冷,眼前的这座半神殿却看着更加孤寂冰冷,沈灼站在大玄背上看着那座高大奢华的神殿,一时出了神。   “到了。”大玄喊了句。   “嗯。”   沈灼沉默了一会儿后,忽然问,“大玄,你知道姜芷这个人吗?”   “姜什么?”   “芷。”   “你说的我不太懂,这两个字我没听过。”   “好吧。”   沈灼跳下地面,对大白鸟道了谢,刚要转身踏进半神殿,身后就忽然出现了一道凌厉的气息。   他猛的回头,结果却发现是云端,顿时惊喜若狂,直接扑了上去。   “喵!”   云端!   云端本身因为久久没有得到回复而冷着脸,突然被毛绒绒扑了个满怀顿时火气消了几分。   低头一看,原来还是当日那个穹兽,看着长大了些,不过还是软软的,温温热热的,粉嫩的鼻子微湿,特别热情地望着她。   云端心里有些痒,伸手摸了它的银灰色毛,柔滑顺溜,像绸缎一样。   沈灼丝毫不要脸地卖萌,就指着她能把自己带走,然而……   “半神大人。”   云端把穹兽放在地上,抬头看向大殿前的男人。   沈灼扭头看了他一眼,心情很不妙。   长冥没将云端的招呼放在心里,他的双眼盯着地上那只穹兽。   云端蹙眉,“我来要答复。”   还是没声音,沈灼都忍不住抬头看了眼,就见长冥目光定定地看着自己,他一怔,下意识扭过了头去。   “半年。”长冥说。   云端心定了下来,话也不多说就要告辞。   沈灼急了,他连忙扑上去想再努力一把,急得一口咬住了她的裙摆。   云端微蹙眉,“这穹兽……是不是饿了?”   沈灼:“……”   长冥看着没动,也没有强硬地把它禁锢起来。   沈灼无奈松了口,心眼睁睁看着云端告辞。   “对了。”   云端临走忽然又转身说了句,“上次是我误会了,朝日阁主已经告诉我沈灼的身份了,他没有魂魄,所以也没有轮回,告辞。”   沈灼听的颇惊讶,合着自己是没魂魄的啊,那他怎么附身这只穹兽的?   而在他身后的长冥听完这句话目光一瞬间泛起浓郁的深紫来,像阴郁深沉的黑渊般让人窒息。   他转过身往自己的寝殿走去,一步一步,敲在他的心口处,那里空荡荡的,似乎缺了一大块,怎么也找不回来。   他本想忘记,可事实上他没有一刻停止过回忆那个画面,看着那个人在自己面前魂飞魄散,像虚幻的梦境一样。   殿外的沈灼打了个寒战,觉得这山顶各种冷了些,阴郁得让人发慌。   “喵……”   好冷,沈灼之前作为一个普通人就不太抗冻,这会成了穹兽还是有点禁不住这三途峰之巅的低温,在小窝里睡到半夜就冻醒了。   夜静悄悄的,半神殿更是像鬼片一样黑黢黢的,沈灼打了个激灵,看着窗外的星辰突然间没了睡意。   他突然发现这三途峰顶上的视线真的不错,可以非常清晰地看到天空和星辰,景色相当不错。   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今天云端的那句话,以及长冥当时的神色……   沈灼垂眸出了会神,然后轻巧地跳下了玉台,向大殿深处走去。   才到拐角处,他就听到了一个低沉的声音,“沈灼。”   沈灼顿时身子一僵。 第291章 所谓情爱   大半夜的沈灼愣是吓出了一身白毛汗,呸,他现在是灰毛的。   他在原地僵了好一会儿才敢动,然后慢慢探头朝对面看了过去。   他看到了长冥,对方还是一身齐整的奢华黑袍,银发曳地,就那么站在那里,大晚上的看着跟鬼魂一样。   沈灼靠着墙趴了下来,决定看看这个渣男搞什么幺蛾子。   然而他等了半天对方也没个动静,忽略心头那点异样,他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简直觉得生无可恋,靠着墙角睡过去……他越来越不像人了。   寝殿没了人影,沈灼打了个呵欠,从脖子上的坠子里取了灵泉洗漱一番,然后才取出一枚灵果,边啃边跑出大殿。   山间冷风阵阵,沈灼抖了抖,目光落在山脚下的那片房屋,然后仰头“喵”了声,不一会儿大玄就从远处飞了过来。   “呖!”   一落地就热情地扑了过来。   “……”   沈灼退后三步,目露怀疑,“你是小玄吧?”   “是啊是啊!”   小玄张着翅膀很开心地走了几步,然后直接叼住他往后背一甩,“去哪儿玩?”   沈灼心神一动,“可以出灵都吗?”   “我可以,你不可以。”   小玄挥动翅膀一跃而起,“你身上有尊上的禁制,连族长都解不了。”   “……”   沈灼纳闷,不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哪里得了长冥的青眼,别说他认出自己了,那是不可能的,若他真认出自己了不可能是这副模样。   当是除之而后快才对。   “去山脚吧。”沈灼说。   “好!”   小玄欢快地应了,然后驰行片刻后,噗通一下扎进了一个黑黢黢的泥潭里,污泥溅了沈灼一脸。   “……”   沈灼吐掉嘴里恶臭的污泥,“你眼瞎了?”   “没啊。”   小玄在污泥里蹦蹦跳跳,“我带你来玩泥巴!”   “……”   沈灼突然觉得人生好无望,“……送我去洗脸。”   虽然很不舍得放弃,但小玄还是尊重了朋友的意见,把他带到了一个水潭前。   沈灼默默洗着身上的污泥,水潭上倒影着出一只银灰色小兽的模样,脸上的毛被黏在一起,看起来有些狼狈可怜。   小玄也伸长脖子凑过来看,“你在看什么?”   “看我自己。”   沈灼指着水里的倒影,“你记得我以前的样子吗?”   “不记得。”   小玄老实摇头,对它们来说人族都长的差不多,只记得一点。   “你头发特别长,跟尊上一样长。”   “以后不要提你们尊上。”   “为什么?”   “我会揍你。”   “你难道不喜欢尊上吗?”   “我难道不能不喜欢他吗?”   “好吧。”   小玄有点失落,“我们都很喜欢尊上,他对我们很好。”   “但他对我不好。”   沈灼指着水里的倒影,“是他把我变成这样的。”   “他也觉得你以前的样子不好看?”   “……”   沈灼放弃了沟通,压下心里那股汹涌的情绪,向前走去。   小玄挪着硕大的身体锲而不舍地跟在他后面,沈灼不耐烦地训它,“你就不能变小点?”   “奥。”   小玄乖乖变成了跟它一样大小的白鸟,看起来像一只白毛大肉鸡。   “哎,你知道姜芷吗?”   沈灼问这个的时候都没指望这小智障知道,可没想到小玄居然应了。   “知道啊。”   沈灼唰的停下脚步,死死盯着它,“真的?”   “真的,那是个雌性,穿着白白的衣服,被我驮进半神殿的。”   “……”   沈灼目光微凛,原来藏在半神殿,可这几日半神殿已经被他摸索的差不多了,并没有发现那个女人的尸体。   “你记不记得那她在哪个房间?”   “我太大了,没进去,是族长把人抱进去的。”   沈灼听着心里莫名舒服了点,嘴上还是逼逼了句,“长冥怎么不把她抱进去?”   “因为尊上没手了。”   “啥?”   “手啊。”   小玄举了举左翅膀,“尊上的这边手被咬掉了。”   沈灼一惊,还有人能咬掉长冥的手?   “谁咬的?”   “族长说是小狐干的。”   “小狐是谁?狐狸?”   “对啊,九根尾巴的狐狸,之前它一直待在桃谷那里,我都进不去。”   “……”   沈灼震惊不已,“纯狐?”   “对的。”   “……它为什么要咬掉长冥的手?”   小玄摇头,“这个族长没说。”   沈灼沉默,大概猜出了当年的事情经过,自己死后纯狐出现了,因为自己一怒之下咬掉了长冥的手臂。   听起来有点玄幻,因为就算是纯狐的母亲,当年那只和驺虞在一起的九尾狐都不可能咬下长冥一只手臂,纯狐应当才觉醒不久,怎么可能这么厉害?   只有一个解释,长冥受伤了。   沈灼讽笑,看来他那场赔上性命的雷劫还是有用的。   “纯狐现在在哪?”   “不知道,后来一直没回来了,族长说它不回来了。”   小玄用头蹭了蹭沈灼的脑袋,有些不开心,“说去找你了。”   沈灼默然,十年前的那一场动乱对别人来说是久远的事,可对刚醒来的他来说,犹如昨日一般,历历在目。   “你怎么了?”   “有点难受。”   沈灼笑了笑,往山脚下的妖兽集市走去,前方热闹的他心里的冷意都淡了些。   而不远处的茅屋内,杭祁拿着一颗赤色丹药对着阳光端详,看着里面隐隐透出一些繁复纹路,流光溢彩,心里满意的不行。   “看什么呢?”一个声音幽幽响起。   “喝!”   杭祁吓了一跳,扭头一看来人,“你是鬼啊!”   “鬼族现在并入魔族了。”   玄玉捻了颗灵果嚼了嚼,一脸疲色。   “去哪儿了这是?”杭祁推了杯灵泉过去。   “去取紫极银丝,碰巧寻到了秦煌的踪迹,折腾了几天。”   玄玉瘫在椅子上叹了口气,“我可真是苦命啊。”   “秦煌……”   杭祁摩挲着下巴,“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何事?他怎的突然就叛逃了?”   “他与尊上……如同两个极端。”   玄玉目光恍惚地看着屋顶,“尊上从不在乎任何东西,觉得时间会腐朽一切,而秦煌却像是只能活百岁的凡人般,看中的,喜欢的便要紧紧抓在手中,哪怕与世为敌……”   杭祁疑惑,“所以……他是抢了尊上的心上人?”   “……”   “……”   玄玉扭头看着他,“不是,他喜欢的是尊上的师兄,尊上的心上人死了。”   “怎么死的?”   “……”   “尊上可真渣啊。”   玄玉试图解释,“不是尊上做的,是他自己想不开——”   “自杀……尊上好渣啊。”   “……”   “那个师兄呢?他喜欢秦煌吗?”   “大约……不喜欢吧。”   “为何?”   “秦煌他杀了人家师傅,间接造成人家被灭了整个师门。”   “所以他叛逃是为了?”   “他杀了人家师傅后把那人掳走了。”   “啧……尊上手下也好渣啊。”   玄玉一拍桌子,瞪过去,“你够了啊。”   杭祁啧啧摇头,把玩着指间赤色丹药,神色玩味,“情爱是人类的把戏。”   “你看不上?”玄玉挑眉。   “相反。”   杭祁垂下眼眸,有些落寞,“我们妖族不懂情爱,不该去祸害别人。”   玄玉深以为然。 第292章 化形丹   “哎?”   杭祁眼前一亮,“说真的,我真的很好奇,尊上那个心上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啊?能让尊上离开待了数万年的云天雾境?尊上是在等那个人吗?”   “等不了,人死了,云天雾境也毁了。”   玄玉托着下巴,有些意兴阑珊,“那人挺好的,只不过活着更好,死了……这天地就乱了。”   杭祁目光微动,“那十年大雪便是征兆?”   “是开始。”   玄玉说着又烦躁起来,目光瞥见他指间的丹药,“这是什么东西?”   “是……”   杭祁到嘴边的话戛然而止,转而道,“大补药,给你那穹兽炼的,它之前受伤,身体有点虚,正好你带给它吃了。”   玄玉没多想,顺手接了就走,“心情不好,回去撸穹兽。”   “记得把补药给它啊!”   “记得!”   杭祁听她答应的随意,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玄玉一出茅屋便回了自己的洞府,一番沐浴更衣后才准备去半神殿,结果大玄小玄一个也没来,只好自己御空去了三途峰之巅,一打眼就看到家里那两只傻鸟变成了两只肉鸡在陪一只小兽玩,非常不要脸。   “大胆白毛肉鸡,竟敢跑到半神殿来了!”玄玉一手拎起一只白毛肉鸡端详着。   “呖。”   “呖?”   两只肉鸡伸长脖子看着她,“族长回来了?”   “回来了。”   玄玉把他俩扔到地上,看向那只穹兽,“过来,给我撸撸毛。”   沈灼轻蔑地扫了她一眼,尾巴一甩,坐在原地瞅着她,“喵?”   玄玉忽视小东西高傲的眼神,上去撸了把狠的,然后才问,“尊上呢?”   沈灼摇头,前两天就没看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大概是死了吧。   玄玉心脏一悬,在殿内站了一会儿忽然加快脚步往寝殿方向跑去,沈灼紧随其后。   “你回去!”   玄玉一转身扔了枚赤红丹药到它嘴里,“补你的虚去!”   “……”   沈灼咕嘟咽下去后才听到她后一句话,顿时脸一黑,堂堂男人最忌讳被说身子虚了。   就这么一耽搁眼前玄玉已经没了踪影,沈灼扒着寝殿上下左右每个角落都找了遍也没看到人,琢磨着肯定有阵法或者小天地,只不过他现在没了神元,对阵法运用没以前那般如鱼得水了。   “大玄小玄!”   沈灼扭头一看,那俩扒着殿门口眼巴巴的进不来呢。   “进不来?”   “有结界的。”   “好吧。”   沈灼自己开始摸索,忽然感觉肚子有点热,他用爪子摸了摸肚子,难道是发情期?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低头看着自己小肚子上的那块小揪揪,再看看自己的爪子,产生了一个原始疑惑,他该怎么撸?   肚子热了一下后又凉了下,像突然进了个冰块似的,冻的沈灼浑身一哆嗦。   “喵?”   什么鬼?   沈灼伸爪子摸了两下,居然真摸到了个硬硬的东西,他按了两下,然后那东西就跟化了一样。   “不会是胆结石吧?”他嘀咕道。   小腹寒意消失,下一刻更加炽热的力量突然涌现,沈灼被烧的眉头一皱,不等他适应过来,另一股寒意又冲袭而来。   “卧槽……”   沈灼疼的全身发抖,整只兽都趴到了地上,眼前阵阵发黑,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满脑子就是一句话——玄玉你大爷的!   而被某人记恨上的玄玉此刻心里并不轻松,她一直知道她家尊上在做什么,虽然知道拦不住,但也一直惴惴不安地在盯着,眼下她也不过离开了几天,还特地留下了那穹兽来吸引注意力,没想到还出了岔子。   沈灼猜的不错,寝殿中的确有一方小天地,毕竟没了云天雾境,半神之体要做什么事很不方便,稍有不慎便会惊动天道,扰乱人间,所以在云天雾境被毁后,长冥又在半神殿中开劈了一方小世界。   眼前的小世界混沌一片,举目望去尽是光怪陆离之色,一点也不如云天雾境那般自成天地。   玄玉一眼就看到了混沌之中的那个身影。   “尊上。”   她见人没事心里也定了些,上前一步道,“紫极银丝我已经交由藏青了,我来取衣服,您……”   小世界的混沌罡风犹如刀刃般割过两人衣襟,玄玉看着被割裂的裙角皱了皱眉。   “尊上,我此去无意中寻到了秦煌踪迹,薛君觅不在他身边。”   “……”   玄玉心里的火气蹭一下上来了,“尊上,我找不到话题了,咱可以回去了吗?”   “姜芷如何?”   “魂魄不齐。”   于是又沉默下来,玄玉抿了抿嘴,“尊上可是后悔了?”   “……”   “十年而已,不过须臾——”   玄玉的话没能说下去,她怔怔看着眼前凭空出现的人,半晌没有说出话。   黑发曳地的俊美青年,似笑非笑地看着前方,下一刻又化为无数光点,消散于天地。   “尊上不是不喜欢,只是觉得这喜欢也只是须臾之事。”   玄玉心中颇不是滋味,“既是须臾之事,您又何必再做无用之功,沈灼无魂无魄,死了便是真正消散于天地,就算……就算您真的能与天道对话那也不是沈灼了。”   “我不该骗他。”   “其实您也不算骗他,至少……至少……”   “玄玉……”   “在。”   长冥转过身来看着她,“你做过梦吗?”   “……我很少睡觉。”   玄玉想说到他们这种境界觉都很少睡,更别说做梦了,只怕是要入魔。   “天道为何化身成人?”   这一句显然不是问的她,玄玉心知这小世界中可还关着另一个人。   “自是为了天道之子。”朝日宗泽苍老的声音已然是毫不掩饰的讽刺。   玄玉心头一跳,忽然想到了一个念头,顿时一惊。   长冥却已转身离去,玄玉心脏狂跳,连忙跟了上去。   两人一步踏出便回到了寝宫之内,玄玉刚想问些什么,就见她家尊上突然停下来看着地上。   她抬头看了眼,隐约看到是个衣衫不整的少年躺在那里,她好奇地上前看了一眼,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沈……沈灼?!” 第293章 易容丹?   地上的少年不过十四五岁,面容俊美的雌雄莫辨,肤色细腻白皙如玉,一头银灰色的墨发铺洒在地面,身上除了那件破碎的白袍外什么也没穿,白皙笔直的小腿,瘦削精致的肩膀,看着一副活色生香的画面。   玄玉看着那张脸真觉得活见了鬼,下一刻她就一脸震惊地看向自家尊上。   “尊上您……等会儿……”   玄玉突然瞥见少年腿边那条银灰色的毛绒绒,上前一把抓住了那根尾巴,少年身子一抖,一下醒了过来,一脸茫然惊恐地看着他们……   “喵?!”   玄玉大惊失色,“穹兽?!”   少年眉头一皱,下一刻那根毛绒绒的尾巴就消失了,他似乎也吃了一惊,紧跟着就低头去看自己的手,然后一脸震惊地去摸自己的脸。   玄玉已经震惊得不知道说什么话了,不是因为穹兽提前化形了,而是化形顶着的那张脸……   “尊尊上!”   她激动地指着少年的脸,“这是沈灼的样子!”   少年眼中飞快闪过一丝震惊与慌乱,却很快压制了下去,他拢紧衣服站了起来,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们。   长冥却没有玄玉想象中的反应,反而极其的平静,“他不是沈灼。”   “……什么?”   玄玉一瞬间觉得自己中了幻境,“可这张脸……”   “穹兽卵生,它在卵中时曾吸收过沈灼的一滴精血。”   “……哈?”   “……”   最为惊讶的其实是沈灼,因为他此刻才知道原来当日朝日阁主送自己的那枚蛋居然是穹兽的蛋,而自己恰恰附身在这具身体里复活了。   巧合吗?   他不知道,或许只有那位朝日阁主知晓。   虽不知自己为何突然化了形,但眼下危机似乎解除了,毕竟他不觉得自己一枚蛋值得他长冥灭口,一只上古穹兽的价值还是不小的。   长冥目光沉沉地看着他,明明毫无波澜,但那双像是有着无尽星辰的眼眸里看起来深情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沈灼觉得讽刺,脸上的表情也冷了些。   “可这也太像了,就像是沈灼活过来来似的。”   玄玉围着他转了一圈,还是发现了点不同,“头发不一样,银灰色的,个子也比沈灼矮不少,脸上轮廓不如沈灼棱角分明,太美了些,看着就是一个少年的沈……”   她话说了一半才想起自家尊上还在这里,实在不太方便提沈灼二字,只好转移起话题来,“对了,我们还没给它起名字呢。”   她看向自家尊上,那意思不言而喻。   长冥看着少年漆黑的双眼,目光微动,许久之后才道,“琉璃。”   玄玉笑着去捏沈灼的脸,“以后你就叫琉璃了。”   沈灼往后一退,让过了她的手,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长冥,“姓呢?”   玄玉噗嗤一笑,“你还知道有姓呢?”   “大玄告诉我的。”   沈灼目光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既然我拥有他的血脉,那我也该姓沈。”   玄玉脸色微变,“这个回头再说,我带你去沐浴更衣。”   沈灼没拒绝,跟着她走了。   剩下长冥站在那里许久没动,只有藏在袖子下的那只手悄然握紧。   那边玄玉心头震惊犹未消除,一路紧盯着身边这少年的脸眨也不眨。   “太像了,啧啧。”   “……”   “你还记得他吗?给你精血的那人。”   “喵?”   “好吧,那时候你还是个蛋。”   玄玉让人取了几件衣服来,问他,“会穿吗?”   “……”   沈灼神色一僵,故作镇定道,“我试试。”   玄玉脸上有些遗憾,“那行,你试试,不会就喊我。”   “……好。”   沈灼看着她离去,低头看着手上一叠衣服,摸索着换上后站到了镜子面前。   十四五岁的少年,跟上一世九成相似的面容,却美得雌雄莫辨,带着少年独有的稚嫩,银灰色的长发垂至后腰,像柔滑的缎子般,一双眼眸纯黑如琉璃。   仿佛时光倒流了般,这副模样跟他上高中时几乎一样,只不过加了滤镜罢了。   低头看自己的手,沈灼掐了一把,却还是有种诡异的梦幻感。   长冥抱着姜芷在自己面前头也不回地离开仿佛不过昨天的事,可其实已经过去了十年。   十年,对修士来说不过须臾之间,可对他来说已经是过去了很久,久到他以为自己又做了一场梦,睁眼却发现自己以另一副模样复活了。   “会穿吗?”   玄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不会穿我帮你啊?”   沈灼上前打开了门,对上了笑容满面的玄玉,“不错,挺聪明的,我以为你不会穿呢。”   “看那个人穿过,给我吃东西的人。”   沈灼假装磕磕绊绊地解释着,心里却不以为然,他敢打赌方才玄玉绝对在暗中观察着他。   玄玉知道他说的是杭祁,笑了笑,“我带你去见那个人好不好?他叫杭祁。”   “杭……祁……”沈灼学着重复了一句。   玄玉勾了勾嘴角,转身走出大殿,沈灼乖乖跟上。   玄玉没有召大玄,直接带着沈灼御器飞去了杭祁的茅屋,一落地就踹开了人家的小木门,高声大喊,“杭祁!”   “你要死啊,赔我门!”杭祁手上拎个药杵就瞪了过来。   玄玉啥也没说,拎过身后的人往他跟前一放,“咋回事?”   “什么咋回事?”   杭祁眼前一亮,看着眼前的少年觉得有几分熟悉之感,下一刻福至心灵,“……那只穹兽崽子?!”   玄玉眼睛微眯,“果然,那枚补药怎么回事?”   “我刚要去找你来着,我把补药跟化形丹给弄混了。”   杭祁说着拿出了一枚一模一样的赤色丹药给她看,“你那天跑的太快,我半路想追去半神殿,你已经不见人影了。”   “我先回的自己洞府。”   玄玉也没再多问,瞥了一眼茅屋问道,“有没有什么易容丹?”   杭祁一愣,“做什么?”   “给他吃。”玄玉指着身旁的少年。   少年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杭祁不解,“为何?这脸这么好看!”   “就是太好看了……”   玄玉扶额,觉得脑壳疼,“尊上看着会出事。”   杭祁表情跟吃了屎一样,“……尊上原来好这一口?”   “……”   玄玉白了他一眼,“赶紧的。”   “有是有,但我想知道怎么回事。”   杭祁心里燃起熊熊好奇心来,转而看向沈灼,“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沈灼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说我跟一个人长得像,特别像。”   杭祁眼睛一亮,“像谁?”   沈灼眨巴眨巴眼,歪头看向玄玉,“好像姓沈……”   杭祁也看过来,神色暧昧地挑眉,“莫不是那位……”   “行了。”   玄玉冷了脸色,“少打听,回头惹了尊上发火,赶紧去拿易容丹去。”   杭祁无奈,转身要去拿易容丹时,旁边冷不丁响起一句,“我不要易容。”   两人同时看过去,少年天真无邪地看着他们,“我不想易容,我就想这个样子,我本来就长这样,为什么要易容?”   杭祁看向玄玉,玄玉犹豫了。 第294章 人情   沈灼也知道自己很任性,也很大胆,明明顶着这张脸很容易引火烧身,但他就是想顶着这张沈灼的脸在长冥面前晃悠,他不知道自己存的什么心思,是想挑衅长冥呢,还是想看看那人对着自己这张脸有没有一丝动容?   他不知道,考虑到这些的时候他已经说出口了,玄玉也已经答应了。   但介于某些原因,玄玉没有带他回半神殿,而是让他留在了杭祁的茅屋里住下了。   沈灼同意了,装着一副纯善的样子目送她离开。   身后的杭祁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之前说你是重生的?”   “嗯。”   沈灼一脸天真无邪地望着他,“十三岁的时候。”   杭祁挑眉,“真的?”   “嗯嗯。”沈灼睁着大眼睛,不要脸的卖萌装傻。   杭祁暂且信了,却对沈灼这张脸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怪不得。”   “嗯?”   杭祁笑而不语,一边让他坐下把脉一边盯着这张脸仔细瞧。   直到沈灼都忍不住皱眉了,他才收回肆意的目光,“那化形丹里面加了些别的东西,药性强,你这段时间要注意点,修炼方面要心平气静,不然容易走火入魔。”   沈灼点头答应了,“我可以看看你的藏书么?”   杭祁讶然,“你懂丹药?”   “认认字而已。”   沈灼自然不懂丹药,也不感兴趣,只不过对方房里的那些可不止医书丹药,他得想办法提高自己的修为,他已经折腾了十年了,不能再浪费时间了,谁知道中洲与他那个世界的时间比例是怎样的,只要能早日回去,他就折一半寿也不要紧,但这事他不能跟杭祁说。   对方到底是三途峰的人,他也不能透露更多,难以取得对方的信任,所以还是少说为妙。   他这说辞也符合之前十三岁就早逝的情况,杭祁直接答应了,之后索性就指了那间书房给他住了。   “反正你也住不久的。”杭祁状似无意地说了句。   沈灼假装听不懂,谢过后就开始收拾住的地方。   等忙完后已经天黑了,杭祁早出去采药了,沈灼就开始看他需要的书。   第二天早上杭祁才回来,全身都是泥,衣服破了好几处,看起来十分狼狈,脸上也相当暴躁。   沈灼叼着灵果,“早……”   “呵。”杭祁冷笑一声。   沈灼:“……”   于是他不再管,倒是杭祁自己进屋沐浴更衣出来了,看起来心情好些了。   “昨晚睡的可好?”   “嗯。”沈灼点头。   杭祁想想又问,“玄玉来找过你吗?”   “没有。”沈灼低头开始看书,不想与他进行无聊的对话。   杭祁不再打扰他,转身提着水壶去浇花了。   沈灼从窗口看了他一眼,老人参正哼着小曲儿在浇花,心情莫名好起来了。   他沉思片刻,主动走出去,在花圃边寻了角落蹲了下来看某根老参浇花。   杭祁瞥了少年一眼,觉得挺可爱,“无聊吗?”   “嗯。”   沈灼顺势抬头看他,“你昨天晚上去哪儿玩了?”   杭祁脸色又不好了,“玩什么玩,我快气死了。”   沈灼疑惑地抬头看他。   杭祁也就跟他唠了起来,大意是他最近在找一株草药,那草药在三途峰西边的山上,摘不难摘,就是那草药是活的,喜欢耍人玩,喜欢漫山遍野的跑,而且就晚上出现,杭祁已经连着跑了三晚了,依旧一无所获,相当气馁。   “那你为什么不白天去找?”沈灼问。   杭祁叹气,“它只有晚上才出现的。”   “那白天它就凭空消失了吗?”   “……”   杭祁被他问倒了,“也不是,就是……”   “我们兽类天性就是趋强避弱,譬如我夜晚不出现是因为要睡觉,白天精神不好,而那株草药既然成了精,那跟我应当是差不多的,白天不出来定是因为它白天不如晚上那般如鱼得水。”   沈灼说完不忘反问一句,“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杭祁已经被他的话震惊到不知道说什么了,“……你怎么变这么聪明了?”   “……”   沈灼笑,“我看起来很傻吗?”   杭祁已经顾不得了,只觉得自己先前一直入了盲区,现在忽然豁然开朗,立刻丢了水壶就要上山。   一旁沈灼眼巴巴地看着,杭祁看懂了,“你也想去?”   沈灼点头。   “走!”杭祁大手一挥。   沈灼露出笑容,撩起衣摆跟上。   杭祁御器带着沈灼落在了西山上的一处大石旁,“这是我昨夜留下的记号,那棵萸脊朱草昨日便是在这里出现的。”   “那就在这周围找。”沈灼说着就猫眼去找了。   两人边找边聊,杭祁便问起了沈灼之前的来历,沈灼随口编了一个凡间少年的故事说了,杭祁也没多问,开始聊起自己要萸脊朱草炼的那颗丹药。   沈灼听到他说那丹药可让筑基者脱胎换骨时目光微动,却什么也没说,目光落在那大石旁的一处竹林上,变回了穹兽原形在一棵竹子下扒拉了起来。   杭祁听到他动作便凑过来看,正好看到了土里那棵半露的八瓣红色小草,顿时激动地抱起穹兽就要亲。   沈灼自然拒绝,直接化了人形,躲一边去了。   杭祁也不在意,欢快地拿着朱草带着他回去了。   鉴于杭祁迫不及待地就要去试试炼药,便丢下沈灼一人,说等他出关了他人情。   沈灼笑笑应下,回到自己房间抽了本书继续看,然而因为下午折腾许久,看了没多久就睡过去了。   第二日一早杭祁依旧未能出来,沈灼却发现自己有些不对劲。   他低头摸着自己的嘴唇,觉得有些酸麻,碰上去有点疼,他起身想找块镜子看看,奈何杭祁就是个不修边幅的,屋里一块镜子都没有。   他取了灵泉洗漱一番后取了灵果吃掉,觉得嘴里淡而无味,便在这茅屋四周晃悠了一圈,想看看能不能打些野味。   回来的时候杭祁已经出来了,虽然看着有些不讲究但心情十分不错,看来是那丹药炼好了。   果然,他一见沈灼就兴奋地搂住他的肩膀,目光却疑惑地落在他的脖子上,“我一会拿些药粉给你,你晚上睡觉记得洒些。”   “怎么了?”   “你脖子上有些红斑,可能是我养的虫子跑出来了,你晚上记得洒些药粉。”   “……嗯。” 第295章 你喜欢他吗?   杭祁为这丹药操心了不少天,这会丹药炼成了出来跟沈灼分享过后就又跑回去睡了,沈灼不知道他为什么一个修士还要补觉,不过也正好合了他的心意。   他去了三途峰山脚下那片妖兽的聚集地。   三途峰与灵都不同,灵都得居民错综复杂,有修士有妖兽,更有凡人,甚至独立的王朝疆土,修仙门派,犹如另一个世俗大陆,它整体却属于三途峰管辖,但其实在那里的凡人眼中,半神长冥已经如同传说般遥不可及,他们见过最多的也只是十二部的人。   然而三途峰却不同,它在半神殿之下,如同半神长冥的军队,由玄玉秦煌共同统帅,他们有人族修士也有妖族兽族,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居住群,其中除了有十二部部主的洞府外也有其他居民,甚至还有繁华的集市,上次小玄带他来就见识过一次,只不过当时他们都是兽形,发挥空间太小,没多看就离开了。   而这次他是人形,但他很快就后悔了,因为他忘记了三途峰是在玄玉的管理下,而玄玉这种大妖的管理方法肯定不可能是凡间那种层层人力的,而是……   唰,神识一扫,咱这儿来个陌生人?   唰,神识再一扫,呦,还是个妖兽?   唰,咦?这妖兽原形甚是眼熟啊,这不是上次他们高贵冷艳强大伟岸的尊上抱着来遛过的那只幼崽吗?!   沈灼瞬间就被包围了。   他默默看着眼前好奇又激动地人群们,开口道,“可以让让吗?”   尊上身边的小兽发话了哪能不让,于是他面前唰一下出现了一条通道,道两旁全是人。   沈灼保持淡定往前走,时不时看看这个,时不时看看那个,十二部的首领过来时他已经收了满怀的礼物。   “琉璃公子。”十二部首领恭敬地替他接过那些礼物。   沈灼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喊的是谁,待想起来这是长冥给他的名字后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他为他取名长冥,如今对方又为他取了个名字,倒真是风水轮流转。   他的心情一下就恶劣了。   “不逛了。”沈灼说。   十二部相当贴心地要将他送回三途峰之巅,被沈灼拒绝了,让他送到了杭祁的茅屋。   “谢谢。”沈灼接过那些礼物道了句谢。   十二部面露诧异,“怪不得,杭祁教的真好啊。”   “……”   沈灼瞬间不想理他了,不过还是问了句,“你要进来坐坐吗?”   他本来只是客气客气,毕竟这人还给他做了个小窝,然而他没想到十二部居然非常淡定地答应了。   “那恭敬不如从命。”   “……”   于是沈灼只好开始招待他,好在自己在别人眼里是只非人类,所以他并没有多热切,就招呼人坐下,然后取了杯灵泉递过去。   十二迎上对面那个黑漆漆的大眼睛,莫名觉得有些尴尬,“那个……杭祁呢?”   “他昨夜炼丹炼了一夜,在睡觉。”   沈灼托腮看着这个粗莽大汉,从容地眨了眨眼,“你有话想跟我说吗?”   十二立刻露出了别扭的表情来,“那个,琉璃公子……”   “嗯?”   “有没有说你长得像一个人啊?”   “像……谁?”   “呃……”   十二迟疑了,沈灼笑着接了句,“玄玉说过。”   十二显然松了口气,说话也放松了些,“其实也不是太像,还是有些不同的。”   “头发。”沈灼接道。   十二一听彻底放心了,“那人容貌带些英气,琉璃公子你年纪尚浅,长大了后兴许就不像了。”   “你说错了。”   沈灼浅笑着说,“他们说我在卵中时曾受过一人的精血。”   “啊!”   十二瞪大了眼睛,“真是他!”   沈灼点头,“那人叫什么名字?”   “那人姓沈名灼。”   “……你为何凑到我耳边说?”   十二离远了些,还是压低着声音道,“玄玉大人不让说。”   “为何?”   “尊上不高兴。”   “为何?”   “那人死了。”   “……”   沈灼纯黑的眸子微眯,“既然都死了……他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就是死了才不高兴哪!”   十二看向眼前的少年,“你也别提,不然会惹怒尊上的。”   沈灼乖巧地笑,“我知道了。”   “……”   “还有事吗?”   十二干笑,“我等杭祁,拿丹药,最近有点内伤。”   “内伤?怎么弄的?”   “被人打的,最近外面有些乱。”   沈灼目光微动,心说以后会更乱,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两人又聊了会,杭祁才姗姗来迟,见到十二就明白了,转身去架子上摸了个瓷瓶递过去了。   十二笑逐颜开地收了,杭祁顺势留他吃晚饭。   沈灼挑眉,“你们不是不用吃饭吗?”   “主要是为了喝酒。”   “对!”   “……”   天色已暗,三人就在外面的小院里摆了一桌酒菜,多是灵果之类,还有一壶灵气四溢的酒水,香气扑鼻,花香与果香夹杂,闻起来就清冽甘美,一下就吸引了沈灼。   “这是什么酒?好香。”   “来,喝一口。”   “他还小吧……”   杭祁将沈灼上下打量了一番,犹豫道,“那少喝点?”   两人欣然应允。   沈灼知道自己的酒量,但这穹兽身体的酒量他却不知道,本来打算掂量着来,奈何那两位酒一喝多就开始说胡话,说来说去就说到了他身上。   “长的是真像!”   十二大着舌头,一脸严肃地指着他,“第一眼看到你我以为见鬼了!”   杭祁醉了后依旧温温吞吞的,顺着看向沈灼,“有那么像吗?”   “像啊!”   十二皱眉,仿佛觉得自己受到了质疑,“明明就跟沈灼一模一样,尊上一定知道,不然他怎么会突然喜欢起妖兽来了……”   “是吗?”   那两人乱七八糟说着,沈灼每听到尊上二字就心烦一分,听到沈灼二字更心烦,最后搬起酒壶就灌了起来。   杭祁连忙抢了下来,十二非要跟着分一滴。   后来不知何时结束的聚会,沈灼摸回了自己的房间,直接靠在床头就睡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这杂乱简陋的书房里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个身影。   来人走到了沉睡的少年前,目光落在他柔美安静的脸庞上,最后伸手抚上了他的脸颊,少年温热的呼吸洒在那只修长微凉的手上。   来人低头啄吻少年温热的唇,轻舔着他的唇瓣,嘴角,待少年因被封住了呼吸而不得微张开嘴时,他顺势探进了少年的口中,勾颤着对方无措的舌尖。   “嗯……”   少年轻哼出声,在这间静谧黑暗的房中显得格外撩人。   来人呼吸一滞,忽有些加重了力道似的吮吻着少年的唇。   下一刻,他抬头看去,正对上了一双黑琉璃般的眸子。   少年就着这般双唇相触的姿势,睁着眼睛,平静无波地看着他。   两人在夜色下对视了许久。   而后,长冥伸手遮住了他的双眼。   少年没有挣扎,也没有疑惑,稚嫩清脆的声音响起,“你知道我是谁吗?”   “……”   “听说那个沈灼死了。”   “……”   “你喜欢他吗?”   “……喜欢。” 第296章 琉璃   沈灼不记得最后那句话是自己听到的还是梦到的,总之第二天早上醒来后昨晚的记忆就像蒙了一层纱似的,他连是不是见过那个人都不确定了,更别说说过的内容了。   在他茫然地坐在床上发呆时,杭祁已经梳洗好走过来了。   他刚一抬头就见杭祁怪叫了声,“你昨晚是不是忘洒药粉了啊?”   “啊?”沈灼茫然地抬头。   杭祁在他面前勾了一枚水镜让他看。   水镜清晰可辨,沈灼看着里面的自己发愣,脖子上的痕迹已经淡下去了,可嘴角却是破了,双唇也微泛肿。   于是他确定了,昨晚某个渣渣真的来过,并且还对他做了些不可描述之事。   杭祁见他不说话以为是在担心被虫咬的事,便安慰道,“其实那虫对妖兽是没什么大伤害的,不过……你觉得怎么样?”   沈灼摇头表示没事,转过身去外面洗漱,吃灵果,神态正常。   杭祁却看出了些不对劲来,心里有些后怕,该不是被昨晚的酒喝出问题来了吧。   他面上虽不显,心里却是把这小妖兽当做祖宗供着的,谁知道尊上是不是有意把它留在身边当做替身的,万一在他这儿出了问题,那他可就完了。   “要不吃点药?”他问。   “……不用了,谢谢。”   沈灼拒绝了他的好意,脑海里全是昨晚的事,他不知道长冥为什么要这么做,既然喜欢姜芷,又为何对着现在的他这样?   他不觉得长冥是那种身心分离的渣,不然他就太眼瞎了,他真不想承认。   “昨天那酒……”   “啊?!”   杭祁慌的一批,“酒……酒怎么了?”   沈灼莫名脸有点热,“那酒是不是喝了会失忆?”   “……啊?”   杭祁微睁大眼睛,“你失忆了?”   沈灼摇头,不想问了。   这就把杭祁的心给揪起来了,暗戳戳地送了枚玉符给玄玉去了。   恰巧这时玄玉正在寝殿中向长冥禀报外界近来的纷争,杭祁的传音符就在外面嗡嗡响。   玄玉心知杭祁也没啥正事,本不予理会,却见她家尊上抬眸看了一眼。   她顿时心领神会,接过了那枚传音符,一捏碎,里面就传来杭祁心虚又故作淡定的声音。   “那什么,我最近挺忙的,那只穹兽你要不要带回去养?”   玄玉心头疑虑,“尊上……”   “接回来。”长冥抢在她面前说了句。   “……”   玄玉也不多问,默默应了,“那天命阁那边怎么回?”   “……”   没反应,于是玄玉明白了,这是不管的意思,于是转身就往杭祁的茅屋去了。   那边杭祁一开始没等到玄玉回音还挺着急的,结果没多久就见本人来了,不禁有些意外。   “人呢?”玄玉一落地就问。   杭祁指着花圃里浇水的那位,“喏,浇水呢,还挺勤快,学的也快。”   玄玉再见那张肖似沈灼的脸还是不太习惯,尤其她家尊上还骗了人家的感情,人家的命,真是心虚。   沈灼听闻来意后眉头一皱,直接拒绝了,“我不想去。”   玄玉也跟着皱眉,本想劝上两句,却又想起来这穹兽未化形时就极其排斥尊上,眼下化形成人了也还是没变。   “为何?”她问。   沈灼斟酌了下用词,没说不想见到某人,只道,“那里不好玩。”   “你想去哪儿玩?”   “外面。”   “外面?”   玄玉想了想问道,“你想去灵都玩?”   沈灼摇头,“更外面。”   玄玉心头一跳,这点别说是尊上了,她都觉得不妥,就少年这副模样到了外界,只怕虚境天,天命阁,以及妖魔二族都会有所行动,届时三途峰只怕会不安宁了。   “更外面全是人族,遇到你这样的妖兽直接扑杀了,再说灵都广袤无垠,好玩的多了,回头我带你去灵都玩玩。”   “好。”   沈灼答应了,本也没打算对方能同意,只要出了三途峰,远离长冥,他就有办法能离开。   于是他放下水壶,向杭祁告辞,跟着玄玉走了。   半路上玄玉见他不太开心忍不住说了句,“你若真不想去,就算了……”   沈灼摇摇头,忽然抬头眼巴巴地看着她,“我昨夜喝了酒,好像梦见尊上了。”   玄玉好奇,“梦到什么了?”   沈灼忽然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   玄玉:“……”   她心里忽然涌现一丝不详的预感,接着那预感就成真了。   “我梦见尊上咬我的嘴,还有脖子……”   “……”   玄玉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一把抓过他衣领扯开来。   沈灼一脸惊惶无措地望着她。   “……禽兽!”   “……”   少年纤细的脖子和精致的锁骨上遍布着淡淡的红痕,虽已淡了些,但还是能看出来怎么回事,玄玉顿时觉得自家尊上不是人。   一来眼前这个还是个幼崽,二来……尊上绝逼是把这小孩当那谁的替身了啊!   抬头对上幼崽茫然的眼神,玄玉心里一番激烈的斗争后,还是忍住了。   沈灼心里有些失望,看来玄玉还是站在长冥那边的。   两人一路无话回到了半神殿,玄玉先将人安置在了原来的那处偏殿,然后径直去了寝殿。   “尊上!”   长冥抬头看她,面无波澜。   玄玉一下冷静了下来,“人接回来了。”   “嗯。”   长冥见她还没走,便看着她。   玄玉一时不知道怎么说,“那个……琉璃他还小,妖兽百岁成年,他比人间的三岁稚子还不如……”   长冥一双眸子冰冷地看着她。   玄玉实在不是拐弯抹角的人,索性直说了,“我不希望您因为一张相同的脸而去扰了琉璃的命途。”   长冥就那么看着她,眸子冰彻骨髓,“你在教我?”   玄玉压力巨大,却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您想忘记他有很多方式,总不该是找个替身,就算要找替身,我也不希望是琉璃。”   “为何?”   “因为……”   玄玉忽然说不出来了,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那只小兽另眼相看,上古瑞兽在三途峰并不稀奇,她自己就是上古一族,可为什么对那只穹兽幼崽如此上心呢?   开始是想找个乐子,后来则是觉得它能哄尊上开心,现在呢……   “是因为那张脸。”   长冥说出了她的心思,“你觉得有愧于他,包括我。”   玄玉脸色难看,神色几番变换,憋出了一句,“难道不是吗?”   “……”   “难道不是您利用了他吗?不是您负了他吗?”   “……”   “我是妖兽,可我看不惯利用别人感情的事……”   玄玉咬着嘴唇,知道自己不应该说这些话,可事实上这些话憋在心里很久了。   “沈灼挺好的,很好,最主要……他那样的身份,却是真心爱你的。”   “……”   “琉璃也算是他的血脉,希望您能看在他的份上……我错了尊上。”   “出去。”   玄玉抿了抿嘴,转身离开了。 第297章 强探识海   这二人的一番话沈灼并不知道,他正在看自己住过的那房间。   首先这座半神殿虽然建的相当宏伟大气,但里面是真“一穷二白”,别说其他偏殿,就是正殿除了那石像也没啥了,连某人的寝殿都没啥东西。   而之前作为一只穹兽住到这间偏殿也没啥可布置的,最多添了个小窝,可眼下这偏殿却多了少生活用品。   而且都还是顶好的,沈灼摸着床上的极品雪绒心神有点飘忽。   直接入了半神殿,这下再想逃可就难了。   “琉璃。”   “……”   “琉璃?”   “——啊?”   沈灼才反应过来是喊自己,话说这名字忒娘。   玄玉神色有些不自在,沉思半天,忽然抓住他的手,“要不我给你下个咒?”   “咒?什么咒?”   “绝情咒。”   “……啊?”   玄玉以为他没听过,便解释道,“这绝情咒是有些修忘情一道的门派专门想出来的,就是为了断情绝爱——”   “不行!”沈灼想也不想就拒绝道。   “反应这么大?”   玄玉一怔,随即目露喜色,“有喜欢的兽了?公的母的?该不会是大玄吧?你俩不同……”   “……没有。”   沈灼打断她的诡异猜测,“但我不想。”   “你误会了。”   玄玉古怪地笑了,“这绝情咒又不是忘情水,只会让人不能亲热,不会让人忘记……”   她忽然眼睛睁大了,似乎想起了什么,激动地一拍桌子,“卧槽!我怎么给忘了这事?!”   沈灼被吓的往后一退,“……卧槽?”   “不是好话,别学啊,我也是跟别人学的,我有事先走了,回来再跟你说,记得离尊上远点!”   玄玉边说已经跑出去了,沈灼连问都没来得及问,人已经不见了。   他叹息一声,在柔软的床上滚了几圈仰躺着不动了,目光直直地盯着屋顶,脑海里浮现起玄玉方才说的话,心里一片杂乱。   方才玄玉提到绝情咒时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拒绝了,他不得不承认,就算喜欢上长冥是一大败笔,他也不想忘记那个人。   “啊……”   他懊恼地叫了声,转身把头埋在柔软的雪绒被里。   安静下来后他忽然想起来,某人跟他在一个屋顶下,而且离他只有三个房间。   他心头一跳,那货该不会又在干偷窥的事吧?   沈灼勾了勾嘴角,半坐起来,开始解衣服。   没动静。   脱了外袍,沈灼忽然觉得没意思,就那么穿着里衣钻进被窝里去了。   他没睡,甚至没睁眼,因为一睁眼就是他不想面对的那些事,他正好瞪着屋顶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结果看着看着就那么睡着了。   而在隔了三间房的寝殿中,某人跟前悬着一面水镜,里面正是安然沉睡着的沈灼。   没错,沈灼猜对了,某人真的在偷窥。   长冥看着水镜中的少年静静睡着,眉头却还是蹙着,像是梦里有什么不想见到的事物。   他伸手碰过去,却穿过了水镜。   少年的脸微向右侧着,像是依偎着什么一样,跟那人的习惯一样,长冥已经毫不诧异自己如此清晰地记着这一点。   他第一次觉得十年如此漫长。   少年的梦中像是遇到了不好的事,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翻身将自己的身体蜷缩在了一起,意外的脆弱。   长冥手指微动,眼前的水镜渐渐模糊起来,像是蒙上了一层白雾。   长冥伸手进去,拨去了白雾,一个模糊的身影逐渐显露了出来。   垂及脚踝的黑色长发,修长的四肢,只这一个背影,却让长冥目光一震。   他伸手探了过去,那人正好转过身来,一张熟悉的脸,带着冷漠的神色看着他。   “滚。”   “……”   长冥心口猛的一疼,识海如撕裂般,他却坚持往前去抓对方的肩,然而下一刻却巨大的力量猛的往后撞了出去。   双眸骤然睁开,眼前的水镜四散炸裂!   长冥双眸中仿佛蕴藏着一片深紫的深渊,骇人的恐怖力量如上古凶兽般随时要迸发出来。   寝殿内一片寂静,长冥却已经无法平静,他猛的转过身,一脚踏入了沈灼沉睡的那间偏殿。   少年还在沉睡,眉头却已经舒展开,他抬手掀开了对方身上的被子……   沈灼本来睡得好好的,突然肩膀一痛,他猛的睁开眼睛,就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   长冥近在咫尺的脸与冰凉到有些狠厉的眼神让他脑中一片空白,竟然一时忘了掩饰。   于是长冥看到的便是那双天真无邪的黑眸中一瞬间闪过无数复杂怅惘的情绪,最后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长冥抓着他的肩膀把人压在床上,眸中万千变换,最后低声问道,“……是你吗?”   沈灼一瞬间只觉得心中酸涩难忍,他看着眼前这个人,想直接问他,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垂眸,再抬眼已是一片惊讶无措,“尊……尊上?”   长冥的眼睛瞬间黯了下来,像无数星辰坠落了下来,失去了所有的光芒。   沈灼庆幸自己的双手也被压住了,不然他已经忍不住伸手抚上那双眼睛了。   长冥的眼睛忽而幽深起来。   沈灼心里一惊,下意识挣扎起来,却被死死压住,一动不能动,“你……”   长冥冷漠地压着他的手,双眸如利箭般刺入他的眸中,沈灼的脑子像被雷劈过一样,瞬间疼的他叫了出来。   “啊——”   识海翻涌,一股外力像钝器般狠狠砸在外壁上,沈灼疼的只觉得脑子要被劈开一样。   然而压着他的人却一脸冷漠地看着这一切,强大的神识一寸寸侵入,碾压……   然后戛然而止。   长冥怔怔看着少年眼角的那滴眼泪,眼中的冷厉渐渐散去。   他伸出手去,却被猛的咬住了手。   少年的眼眸漆黑如墨,里面尽是狠厉憎恶之色,此刻正死死地咬着他的手不放,流下的血染红了他的牙齿。   长冥像是没感觉一样,静静看着他咬,直到对方咬累了,松开了口,他才抬起手,拂过少年的脸,擦去了那滴眼泪。   片刻后,沈灼半躺在床上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沉默不语。   他起身,抬头看向床边的镜子,里面的少年俊美如画,唇边血迹嫣红,妖异冷厉。   他摸了下唇角,盯着手上的血迹,下一刻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298章 天地不再   沈灼这一晕就是个七天,醒来时看到的就是玄玉唉声叹气的样子。   “醒了?”   “……嗯。”   沈灼刚说完就觉得太阳穴一阵阵抽疼,连忙伸手去揉。   玄玉见状叹了口气,“放心,我已经去说过尊上了。”   沈灼不甚在意,不过却心烦。   玄玉见他不说话, 也有些不好意思,转而又道,“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找到办法了,以后他不会烦你了,妥妥的!”   沈灼抬头,“什么办法?”   玄玉挑眉一笑,“还是你给我的灵感,忘~情~水~”   沈灼心头一紧,哑着嗓子问,“……什么?”   “之前提起绝情咒我就想到了忘情水,所以我直接去趟阳洛一族取了瓶忘情水回来,让他忘了那谁,这样他以后就不会来烦你了。”   “……他喝了?”   “那是当然,我亲眼盯着他喝的,再这么下去你小命都完完。”   玄玉眼里泛起怜惜,“你的识海受损,要好好修养一段时间,否则……可能会影响你的记忆传承。”   她说完见少年愣愣的没有反应,以为他心里还是害怕,便掏出了一柄长剑来哄他开心,“这是我从外面回来的一柄飞剑,是元婴修士的本命法宝,你要不……”   “既然他忘记了,我可以出去吗?”沈灼忽然抬头打断了她的话。   玄玉一怔,下意识想拒绝,却又觉得没理由了。   她最开始想留下这孩子不过就是因为它能哄尊上开始,后来冲着这张脸尊上也不可能让他离开,差点把这孩子害死,现在尊上都忘了,她也没必要再留着这孩子。   再说尊上若是忘了跟沈灼的那段事,估计又要恢复到以前那副冷漠的样子,到时候也不可能再让琉璃住下去,不然迟早又会想起来。   玄玉想了想,同意了。   “行,找个机会我送你出……你要去哪儿?”   “小玄捡我的地方,我应该在那里出生的,送我去那里吧。”   沈灼估计那枚蛋当初就是掉在燕城附近的,但他不敢直接说把自己送回那里,索性装作不知道。   然而玄玉却颇讶异,“你要回北川?”   北川?   沈灼也很诧异,他根本没去过北川,那枚蛋怎么会出现在北川?虽说他不记得什么时候丢了那蛋,但也不会出现在北川。   不过北川好歹在中洲,而且离羽宿也不远,他可以借道蓬莱直接去天命阁。   “嗯。”   沈灼点头,对她笑了笑,“谢谢。”   玄玉心头一软,其实尊上说的对,她一活了万年的妖兽,哪里会心软,不过是因为这张酷似沈灼的脸罢了。   “这剑你拿着,我在上面留下神识,需要我的时候我就过去。”   沈灼将剑收进了挂坠的空间内,点点头。   玄玉摸摸他头发,“最近好好休息,我也住这里。”   “嗯。”   沈灼垂眸看着地面,心不在焉地回了句。   玄玉看他这样子也不知道咋哄,毕竟也没带过这样的孩子,大玄小玄每天也就是吃吃喝喝,玩玩闹闹,然后就长大了。   这穹兽就是不一样,受了沈灼精血的妖兽更不一样,得精细着养。   “我去给你找杭祁要点逢露。”   “……”   沈灼看着她风一样地离开后默默穿上外袍,接着走出这间偏殿,停在了那间寝殿的拐角处。   他顿了顿,然后转身往回走,走了两步后又停下了脚步。   沈灼在心里叹了口气,忽而释然般地笑了笑,抬脚往外走去。   门外大玄和小玄都在,大概是被玄玉特地叫来陪他玩的,大玄依旧懒洋洋的,小玄兴致盎然。   沈灼在他们中间寻了块石头盘腿坐下了,示意他们安静,自己要修炼。   小玄听了觉得很失落,大玄却点点头。   沈灼坐在这方灵气充裕之地缓缓闭上眼,依着之前知道的那些修炼之法,吸纳天地间的灵气。   “呖?”   小玄略带惊异地抬头看着天空,示意它哥也看。   它哥大玄自然也看到了,表面意兴阑珊,但实则心中也充满了惊讶。   它们同样身为上古妖兽一族,却无法在修炼时引动如此大的灵气波动,这几乎已经变动了一方天地的气运了。   “不愧是瑞兽啊。”小玄感叹了一句。   大玄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自家弟弟,半晌叹了口气趴下继续晒太阳,心里默默念着,亲弟弟,亲的……   沈灼闭着眼自然不知道外界成了什么样,他此刻终于感受到所谓的吸纳天地灵气是怎么个情况了。   那是一种非常玄妙的感觉,仿佛身在天地间,能感知到天地间万物的细微联系,但细细品去,却又发现无处可寻,如此愈知天地之广袤无垠。   沈灼知道这是因为自己境界还不够的缘故,心里不禁有些悲伤,原来的自己可是能看清世间一草一木的,现在只能看个鸟瞰图,糟心。   “果真是修真无岁月。”   沈灼再睁开眼时发现已经天黑了,而且看一旁大玄小玄身上覆盖的几片叶子,因为不止过了一天。   沈灼没有起身,就那么靠在石头上抬头看着天空。   清风朗月,周边都是峭壁山崖,脚下是一望无际的屋舍,灯火通明,视野极其开阔。   微凉的晚风吹来,沈灼看到自己被吹起来的银灰色发丝,月光下泛起淡淡的银色,像极了在某日夜色中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人。   “你没有喝下忘情水?”沈灼忽然说。   他身后不远的大殿下,有人孤身独立一袭黑袍,银发及地,神色无波。   “喝了。”   “没忘?”   “……”   沈灼转身看向身后的人,“你没想过我就是沈灼吗?”   “你聪明。”   长冥淡淡道,“可你不是他。”   “对,他死了。”   沈灼勾起嘴角,看起来十分天真,“他们说是被你害死的。”   “……”   一阵锐利而古怪的风突然吹过,将两人的长发和衣袍扬起,银灰色与银色格外的相似,沈灼忽然觉得自己开始变的像眼前这个男人了。   “为什么不忘?”   “忘不了。”   “忘情水也忘不了?”   “不想忘。”   沈灼目光微动,然后转过身去,“为什么?”   “……”   长冥没有回答他,反而问道,“你看到了。”   “嗯,在那枚卵中看到了。”   沈灼俯视着脚下的三途峰,姣姣明月下的无限河山,背对着他的目光冷然。   “看着神痴心妄想世人的七情六欲,最后落的尸骨无存,消散于人间,天地再也不是他的天地。” 第299章 离开   沈灼说完这句话后身后一片寂静,长冥一句话也没有说,但他知道对方还在,或许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他说出的话。   “呖……”小玄叽里咕噜地说了句什么。   沈灼心里挺平静,居然还想着原来鸟也会说梦话。   身后一直没声音,沈灼都有点不确定了,转身看去,却对上了一双近在咫尺的眼睛。   他下意识后退一步,眼前银光闪过,玄玉给他的那把剑横在了两人之间。   长冥目光从那剑上扫过,又看向他,“他在哪里?”   沈灼蹙眉,“谁?”   “沈灼。”   “……”   沈灼觉得好笑,眨巴着眼睛,“你觉得他没有死吗?”   长冥目光深沉,“他在哪里?”   沈灼盯着他看了片刻,有些好奇的样子,“你希望他活着?”   “希望。”长冥回道。   他回答的如此干脆让沈灼有些错愕,“……为什么?”   “他必须活着。”   丢下这句话后长冥转身就离开了,剩下沈灼站在原地不知说什么。   “呖?”   沈灼扭头,发现大玄醒了,正抬头看着他。   一人一鸟对视半晌,大玄忽然兴致缺缺地又趴下了,“原来是调情啊……”   沈灼:“……”   第二日一早沈灼从雪绒大床上一睁眼就是昨夜长冥那句莫名其妙没头没尾的话。   他什么意思?   他到底什么意思?   他心里乱糟糟的早早就醒了,然后就听到了小玄的声音。   他起身穿上外袍走出去,正迎上了对面走来的玄玉。   “呦,筑基了?”   玄玉一眼便看出来了他的修为有所长进,“抱歉,临时有事,没能在旁边保护你。”   “有大玄小玄为我护法。”   沈灼见她神色有异,问了句,“发生什么事了吗?”   玄玉一拍他肩膀,笑道,“送你出去的机会来了。”   沈灼心中一动。   玄玉对他笑笑,向长冥的寝殿去了,沈灼想想也跟去了。   玄玉见他跟着也没说什么,索性带他一起进去了。   “尊上?”   自长冥喝下忘情水后玄玉这还是第一次见他,不免有些好奇。   长冥坐在桌案前看着什么,此时也只抬头看了她一眼。   玄玉立时放心了,“尊上,朝日雪宫邀您相见。”   沈灼心头微动,竖着耳朵听着。   果然,只听玄玉说道,“她说新天道属意的天命之子出现了。”   里面静默许久,长冥的声音才响起,“去。”   “是,尊上。”   玄玉尽量笑的自然些,“不过我可能要多带一个人。”   “可以。”   沈灼觉得意外,又觉得不意外,不过结果不错,他总算能离开这里了。   事实上玄玉比他还要开心些,因为她家尊上这样的行为就说明他已经忘记沈灼了,想想都开心。   “走走走,带你去搜刮行李。”   “……行李?”   “过几天要出去,得带点东西,藏青那里弄点宝物法器,杭祁那里弄点丹药。”   “……奥。”   说是搜刮,但其实被搜刮的二位很自觉地上交了所有东西,玄玉觉得颇没成就感。   回去半神殿的路上沈灼忽然想到了件事,“我听说尊上很久没出去过了。”   “也不是,之前出去过一次,就是十年前。”玄玉说。   “出去玩吗?”   “怎么可能?”   玄玉被他装出来的天真烂漫给弄笑了,摸摸他的头,“是为了找一个人。”   沈灼心想,奥,姜芷。   “那个人找到了吗?”他接着问。   “找到了,可是……”玄玉不想再说了。   沈灼点点头,看来姜芷还是没办法复活。   挺好的,他听了心里特舒坦,沈灼扬起满意的笑容。   玄玉瞥见他笑便误解了,问道,“这么想出去玩啊?”   “嗯,这里没什么意思,每次出去都有人围着我看。”   “哈哈,因为整个三途峰都知道尊上最近喜欢上了妖兽,自然好奇了。”   “有这么好奇吗?”   “当然,尊上从来没有喜欢过什么东西的。   玄玉顿了顿又道,“除了那个人。”   奥,又是姜芷,沈灼心里不痛快了,觉得自己要不还是把姜芷的尸体找出来,想办法烧了吧。   两人回到三途峰之巅,玄玉进去的时候沈灼站在外面感受着嗖嗖冷风,却一点也不觉得冷,终于可以享受到一把筑基修士的福利了。   他有点过于嘚瑟,以至于玄玉出来时看到他故意站在殿外的冷风中转圈,哭笑不得地问,“做什么呢?不怕冷吗?”   “吹风啊。”   沈灼张开双手,声音呼啦啦的,表情俨然一个未成年的智障,“一点都不冷,我不怕。”   玄玉看着忽然感叹了句,“还真是不一样……”   然后她就看到了走到身旁的男人,心头一震,有些担心刚才那句话是不是被对方听到了。   沈灼那个人,最怕冷了,于是尊上的袍子时常出现在对方身上,无时无刻。   好在她家尊上并没有说什么,身上的气势也没有什么变化,玄玉感叹忘情水的作用之余又有些惋惜。   就这么忘了么?   那个因尊上而死的人可是天道的化身啊,她每次想到都觉得有些梦幻,又隐隐佩服她家尊上,连天道化身都能迷倒,不愧是是中洲第一人。   沈灼在长冥走出来时就恢复正常了,鉴于心理因素,他在长冥面前演戏装智障压力比较大,为免露馅,一般情况下他都只保持着天真无知的外表。   见玄玉召来大玄小玄后,沈灼随口问了句,“带着它们?”   “嗯,你过来。”   玄玉朝他招招手,沈灼疑惑地走过去。   玄玉把他往边上拽过去,“你这个相貌有点不方便,你有两个选择,一个呢,尽量不要化形,二呢,易容丹,当然了,这个易容丹是有时效的,所以你要是选二的话可能得背上两袋易容丹。”   “两……袋?”   沈灼诡异地看着他,“一颗易容丹能管多久?”   “一两个时辰吧。”   “……这药是你自己搓的吧?”   “那肯定——”   玄玉忽然戛然而止,挑眉看着他,“你这语气怎么跟沈灼附身一样?”   沈灼眉头一跳,“我选一。”   玄玉也就是随口一说,这会听他选一还是扔给了他一个小瓷瓶,“还是拿着吧,以防万一。”   沈灼打量着这个小瓷瓶,“这个万一……是指什么?”   玄玉抬手,让小玄落在他面前,“简单,出去后我让你嗑药你就嗑。”   沈灼:“……”   “呖——”大玄叫了一声,示意他们该离开了。   沈灼抬头看了眼,巨大的白色玄鸟已经展翅飞翔,它背上站着那个男人,一袭黑袍,银发垂地。   “走了。”玄玉站在小玄身上朝他招手。   沈灼跳上去,风飞旋而起,卷起他银灰色的头发和衣袍,他低头看着脚下的三途峰,心里忽然有些茫然。 第300章 捕兽   绛霄玄鸟祁行三万里,比中国神话中的鲲鹏也不遑多让,他们擦着灵都的边缘来到了殷山前。   沈灼看到了那道深如海谷的裂痕,时隔十年,依旧残余着凛冽森寒的剑意。   他知道这是夙天行留下的,他也知道是在什么情况下留下的,这跟原剧情一模一样。   萧无涯死了,镇天门灭门了,龙骧被虚境天带走了,秦煌……他没在三途峰看到秦煌,应当出了什么意外。   一切并没有多大变化,却又翻天覆地。   “那是剑意。”   玄玉见他盯着那裂谷不放,以为他也感兴趣,便道,“你要是喜欢剑的话回头我找人教你。”   沈灼心神微动,“找谁?”   “呃……”   玄玉也是随口提到的,说学剑她自然第一个想到了秦煌,可秦煌肯定是找不到的了,除此以外,也没谁的剑能让他看得上。   嗯……那个萧无涯的霸剑倒是不错,只是可惜也找不到了。   “回头我想想。”   “不用,我不是很喜欢剑。”   沈灼看她的反应也猜到秦煌应该是出了什么意外,心中有了计较后也不再问了。   一切皆成定局,还是他写下的定局。   这事情就是一本小说,只有他当真了,沈灼眼中闪过一抹讽笑。   殷山为界,三人落地收敛了气势,在玄玉的要求下长冥也将一头银发变成了黑色。   沈灼恍惚间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名叫应天白的少年,然后额头就被拍了一下。   玄玉挑眉,“变回去吧。”   沈灼:“……”   默默叹了口气,他乖乖变回了一只猫一样大的穹兽,蓬松的尾巴围在身后,看着非常高冷,非常不情愿。   玄玉心情大好,弯腰就要去抱,却被另一双手抢先了。   “喵!”沈灼狠厉地咬上去。   玄玉看着都疼,忍不住撇嘴。   长冥依旧毫无反应,抱的姿势还相当熟练。   玄玉看着忍不住开口,“尊上……这是我的手下。”   长冥瞥了她一眼。   玄玉默默闭上嘴,心里的疑惑翻江倒海,这特么到底咋回事?忘情水难道也有时效?   沈灼却是知道忘情水失效的事的,这会一点也不想妥协,死死咬着长冥的手不放,可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   要搁平时他也就意兴阑珊地算了,可此刻不知为何,他火了。   “呜……”   他低吼着,从喉咙里发出危险的警告声。   玄玉眉头微蹙,觉得琉璃有些不对劲,正要开口时,她家尊上已经把穹兽送过来了。   她接过穹兽,对方却像受了刺激一下,挣脱她的手跳到了地面。   “我自己会走。”   穹兽忽然口出人言,声音是清冷的少年声音。   玄玉忽然想到这小子筑基了,这样也倒方便,便也没再坚持要抱他了。   她瞥了眼自家尊上鲜血淋漓的手背,上面还有一个刚愈合不久的牙印。   “那个……”   “走吧。”   玄玉无奈,低头招呼某只高傲的穹兽,“走了。”   沈灼没搭理她,径自往前走。   十年前那一场动乱后,殷山地位变得敏感起来,在这附近任何修士都不能御空,都要徒步行走,否则就会被各方势力诛杀,所以三人都选择了徒步行走。   玄玉觉得很不爽,因为那一人一兽间的气氛非常诡异沉默,走了一个多时辰谁也没说一句话,她快要憋死了。   “哎,那个,二位……”   那一人一兽同时停下脚步,沈灼回头看向她。   玄玉想了想道,“我们要不要看看风景?”   沈灼扫视周围的荒山野岭,面无表情地回视她。   玄玉丝毫不虚,“三途峰可没有这种景色,尊上第一次见。”   于是沈灼扭头看向跟前那位,意思是你要看?   长冥转身往前走。   沈灼白了她一眼,继续沉默着往前走。   玄玉盯着最前面的男人看了片刻,快步走上去,“尊上,你是不是没喝忘情水?”   “……”   “我明明看着你喝下的啊。”   “……”   “啧,难道不管用?还是我被阳洛族的骗了?”   玄玉扭头看见某人依旧面无表情,忍不住凑过去,“尊上?你倒是理我下啊?”   尊上一声不吭地看着她。   玄玉挑眉,一脸期盼,然后感受到了后背的那道冰冷的目光。   她一扭头,就看到了穹兽面无表情的双眼,没来由的一阵心虚,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离她家尊上远了些。   那只穹兽扬起头,高傲地越过他们往前走去。   玄玉看的一言难尽,“我有时也觉得这只小崽子是他亲生的,这讨人厌的德行真是一模一样。”   没听到自家尊上的疑问,玄玉算是确定忘情水是真的没用了,不由得叹了口气。   “您是不是用修为压制了?”   毕竟东西是看着他喝下去的,而阳洛族的忘情水也不可能是假的,唯一的解释就是她家尊上用了半神修为压制住了。   长冥没说话,玄玉当他默认了,忍不住抓狂了。   “我的尊上啊,你到底想怎么样嘛?我这辛辛苦苦地替你取来忘情水,你不喝就算了,喝了还要压制住,您说您图什么?”   玄玉直勾勾盯着他,“您是不是不想忘了他?”   长冥缓步往前,保持距离跟在沈灼后面。   玄玉只好跟着走,嘴里不忘絮叨,“那个其实啊,你记得的时候肯定不想忘,可要是真忘了也就那么回事了,等忘情水一发挥作用,沈灼?那谁啊?不认识,没感觉!或者您还记得,但绝对没感觉了,也不像现在这样……”   “没压制。”长冥忽然打断了她的话。   玄玉一愣,然后瞪大了眼睛,“那水……假的?”   “真的。”长冥说。   “……啊?”   玄玉茫然地停下了脚步,一时没懂什么意思,既然没压制,又是真的忘情水,那怎么没管用?   她快步跟上去,一个劲追问,突然之间一道红色大网就朝他们面前的穹兽盖了过去。   玄玉目光一凛,一个闪身出现在沈灼面前,抬手撕破了这张红色的网。   “滚出来!”她厉喝一声。   沈灼也闻到了一股生人气息,探头朝不远处看过去,在那一堆石头后几个人走了出来。   玄玉扬了扬眉,“不错,多久没遇到人敢劫我的道了。”   “姑娘误会了。”   那几人中有三男一女,其中一个男的相貌清俊,身穿湖蓝锦衣,玉冠束发,腰配菱玉长剑,看着俨然一副世家子弟的样子。   显然不是个劫道的。   然而玄玉并不在乎,她只想动手。   “别废话了,是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上?”   “……”   男子脸色一僵,充满扬起笑容来,拱手一礼,“姑娘,在下岑梓青,大夏人,方才误以为这幼兽无主才出手捕捉,实在是误会,在此道歉,还请姑娘恕罪。”   玄玉将这四人都打量了一番,发现其中那女子的眼睛已经黏在他们尊上身上了。   “奥,那到底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上?”   “……” 第301章 血肉   “姑娘,这是个误会……”   岑梓青还试图挽救下,玄玉却已经没了耐心,面色冷然地看着那个眼也不眨的女子。   岑梓青自然发现了,咳了一声,那女子顿时回过神来,笑道,“二位得罪了,不知这妖兽可愿转卖?”   玄玉有些错愕,然后噗嗤一笑,低头对那只穹兽说,“他们要买你,你卖不?”   “卖你麻痹。”沈灼冷漠地看着眼前这几人。   几人脸色一变,怎么也没想到这小兽居然能口出人言,这至少是筑基修为了,如此年幼的小兽就已经筑基,实在是天赋惊人。   几人的目光顿时火热起来。   沈灼却毫不在意,他身旁可站着两位大佬,整个中洲的大佬,他一点不怕。   岑梓青显然也被这只小兽引起了兴趣,“不知这小兽是什么品种?”   被询问品种问题的沈灼心里骂了句妈卖批。   玄玉漫不经心地看过去,“识相点,赶紧离开,还有那边那个,再盯着我家主人看,我就挖了你的眼。”   几人顿时变了脸色,岑梓青蹙眉想要开口,忽然那女子笑着拱手一礼。   “失礼了,在下戚砚霖,无心殿弟子,不知道三位来自何处?”   “无心殿?”   玄玉皱了皱眉,三人之中她也算出门最多的了,愣是没听过这个门派,“我只听过玄同鸾天,无心殿是哪里来的?”   戚砚霖嘴角微僵,“无心殿所属大夏皇朝。”   “奥,原来是个附庸啊。”   玄玉一句话成功让对面三人脸色难堪起来,其他两个男子有些忍不住了,“不知三位又是何门何派?”   玄玉一笑,伸手指了指身后的方向,“灵都。”   三人皆是一怔,戚砚霖目光微动,“失敬。”   方才挑衅的那男子惊异地问了句,“你们是妖兽?”   “岑野!”岑梓青呵斥了一句。   玄玉捏了捏手指,“要不还是杀了吧?”   “算了。”沈灼忽然说道。   玄玉低头看了他一眼,随即道,“既然我们家宝宝说算了那就算了,赶紧走。”   岑梓青显然有些意外,却还是对着那只穹兽拱了拱手。   戚砚霖的目光却还留在长冥身上,玄玉皱了皱眉,正要动手给点教训时,戚砚霖忽然开口了。   “公子长的像我认识的一位友人。”   玄玉挑了挑眉,“谁?”   “那友人姓应,小南国桑海人。”   “……”   两人一兽都没吭声了,毕竟都是知道半神大人底细的。   玄玉略心虚,摆摆手就要离开,忽然眉心一皱,嘴里念叨了句,“烦人……”   沈灼不解,“怎么了?”   玄玉却不想多说,一个劲招呼他赶紧走,“赶紧,一会来不及了。”   对面那四人还茫然着,就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妖气弥漫而来,几人皆是脸色一白。   玄玉嘴里骂了一句,一把抱起穹兽,往长冥那边跑去,“赶紧的!烦人精来了!”   长冥二话不说,一挥手,三人便凭空消失在原地。   那四人更是后怕,如此虚空转移至少得是化神境,刚才他们真是在生死之间走了一遭,而此刻他们眼前又出现了一只妖气冲天的红衣男子。   来人红发红眸,邪魅俊朗,却带着张狂肆意,四人几乎在对方出现时就僵在了那里。   “方才这里可有其他人?”那红发男子张口便是一句。   岑梓青定了定神回道,“回前辈,方才此地有一男一女一兽。”   男子狭长的眼睛微眯,“他们人呢?”   “他们……走了。”   “奥?他们可说什么了?”   “他们……”   岑梓青有些犹豫地说道,“那女子说,快走,再不走来不及了,烦人精来了。”   男子脸上笑容越冷,“该死的臭鸟……”   于是四人只觉得眼前一花,那男子突然消失不见,漫天妖气也随之散去,一时寂静无声。   四人面面相觑,都咽了下口水。   “我们……还是赶紧上路吧?”   “……嗯。”   戚砚霖目光沉郁地看着远处,转身跟上他们。   而那边在玄玉的催促下长冥直接他们划开虚空,再睁眼时眼前是一片繁华的城镇,一眼看去拥挤的人族中还夹杂着几只妖修,看起来倒也和谐的很。   三人在一处巷子里现身,为了方便沈灼变回了人形,玄玉也没有阻拦。   “这里是北川,不要紧的。”她说。   沈灼没有多问,他当然明白为什么不要紧,因为以前的沈灼并没有来过北川,所以不用担心被熟人认出来,不过……   “我是在哪里被捡到的?”他问。   长冥忽然扭头看了过来。   玄玉心里一咯噔,拉着沈灼走到一边,吞吞吐吐道,“那个,我有个事要跟你说”   沈灼仰头,“你说。”   “之前我不是跟你说尊上喝了忘情水么。”   “嗯。”   “这个水吧……它可能放的时间有点久了。”   “所以?”   玄玉下了决心般地望着他,“所以可能不太管用了。”   沈灼睁着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望着她。   玄玉觉得自己心脏被戳了一下,“所以……我可能不能让你离开三途峰了。”   沈灼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玄玉被他如此平静的反应弄蒙了,“你不开心的别憋着,冲着尊上骂也行,反正他也不会动你一根汗毛的。”   沈灼若有所思,“为什么不会动我?”   “当然因为你这张脸了啊。”玄玉脱口而出。   沈灼毫不意外,他本来也不指望通过玄玉离开,他只要能离开三途峰,接近朝日阁主就行了。   “不过我可以带你去小玄捡到你的地方看看,你要是喜欢的话,我们也可以在北川多玩几天,你觉得怎么样?”玄玉问。   沈灼对她这样讨好的语气不太适应,当初他还是天道化身的时候也没见她这么低声下气,真是风水轮流转。   “那尊上同意吗?会不会耽误事情?”他还是挺关注新天道之子的行踪的。   玄玉大手一挥,“妥妥的。”   于是沈灼点了点头,他们开始无比诡异地逛起街来了。   之所以说诡异是因为沈灼从来没想过长冥逛街的样子,然而他现在的身份是个从没见过世面的幼崽,所以他得装作一副好奇的样子东看西看,而不是偷偷去打量高冷的尊上。   沈灼努力装作天真好奇的样子把吃吃喝喝逛了个遍,玄玉负责付钱,直到这条街都知道来了个傻大款,他正想说不逛了,就被人家抓住了手。   他抬头看去,对上了一个青年男人的脸,长的还算周正,只不过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里面的垂涎让沈灼觉得恶心。   “放手。”他说。   男人勾起嘴角,把他的手拉过去作势要亲,“不放又如——”   后面那个字他没说出来,因为他已经不能说话了。   前一刻还完整的一个人,这一刻就已经变成了地上的一堆碎肉,血淋淋的。   沈灼看着非常想吐。   他从来不知道长冥这个人这么恶趣味。 第302章 快!嗑药!   沈灼没忍住,干呕一声吐了出来。   周围尖叫之后是死一般的寂静,然后有人低声说了句,“他杀了宁家的人……”   宁家?   沈灼擦了擦嘴角,抬头看向周围的人。   这时玄玉从身后挤过来,“怎么回事?”   前面一下炸开了锅似的,那青年的随从用不着去报告,就有人过来了。   “谁杀了吾儿?!”   一个留着小胡子的瘦高中年男人眼睛瞪的老大,低头看着地上的那堆血肉,然后目光落到了眼前的沈灼身上。   沈灼往旁边挪了一步,对方的眼神跟了过来,他又另一边挪了一步,对方神色更加凶狠,抬手就要杀他。   沈灼忙后退一步,指着身后的人喊,“是他杀的!”   长冥静默地看着他,沈灼毫不畏惧地回视。   玄玉旁边咳了声,“主人是在帮你。”   沈灼没什么表情,“我当时不需要帮。”   “他摸你。”长冥说。   “你也摸过我。”   沈灼回望着他,“那我也要杀了你吗?”   长冥没说话,目光冷漠地看着他,沈灼也淡淡地对视,互不相让。   玄玉不知道这两人为什么又闹起别扭来了,只好自己出面。   “那谁。”   她看向那中年男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肯定是你儿子不对,不过我们这边也把人弄死了,说吧,要多少灵石?”   围观的人群倒吸一口冷气,毕竟这话从来都是宁家人说的,今天居然从别人口中说出来了,不是一般的猖狂。   中年男人果然怒火冲天,“贱人,我今日就让你为我儿子偿命!”   “可真是好多年没人敢骂我了。”玄玉目光一冷。   也没人看到是怎么回事,就见眼前一花,玄玉的身影就已经出现在男人跟前,一只手掐着他的脖子,轻飘飘地一拧。   “咔嚓——”   中年男人顿时没了声息,玄玉嫌弃地扔了尸体。   周围的人脸色发白,那宁无则可是金丹后期的修士啊,就这么被人一招弄死了?   宁家那几个随从慌不择路地逃走了。   玄玉擦了擦手,转身看着闹别扭的二人,叹了口气,随口问了个路边的人,“这儿有什么好吃的吗?”   那路人指了个方向,手都在抖。   玄玉点点头,拽着沈灼的领子往前走。   长冥沉默地跟上。   那人指的是一个酒楼,人不少,还都是修士,这让玄玉来了兴趣,盖因修士辟谷已久,不用饮食,能吸引到这么修士的地方绝对有不凡之处。   果然,三人一走上去就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灵气。   “不是聚灵阵,反倒是像带灵气的天宝物。”玄玉低头在沈灼耳边嘀咕了句。   沈灼心不在焉地应了声,注意力全在身后几乎听不到的脚步上。   他刚才是故意的,故意没挣脱那青年的手,因为对方姓宁,北川宁家只有那么一个,而他想知道宁飞月是不是还活着,可惜被长冥搅了局。   长冥出于好意,他自己那番话着实是无理取闹,可他就是没忍住,沈灼觉得自己对长冥还是没能放下。   那句老话说的是没错的,爱之深恨之切,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终究还是在怨,在恨,怨长冥骗他,恨长冥喜欢别人,偏偏又不能暴露身份,只能仗着这张脸刺刺他。   很幼稚,可是沈灼忍不住。   三人找了个凭栏的位置,视野相当不错,是玄玉砸灵石很别人换来的,沈灼莫名觉得自己跟在这对主仆身后干尽了土豪霸王的勾当。   店里的人送上来菜单,玄玉瞥了一眼对面二人,也没多余去问了,直接点了几个菜加一壶酒。   “客官,我们这儿的酒远近驰名,要不要多来一壶?”   “那来三壶吧。”   玄玉大手一挥,颇为财大气粗,沈灼默默撇开眼。   “放心,这里的食物都是灵材制成,你也能吃的。”   “嗯。”   沈灼犹豫片刻后还是问了句,“我们要不要换个脸?”   玄玉疑惑地看着他,“为什么?”   “我们刚才杀了人,别人要是来找麻烦怎么办?”   “……噗!”   玄玉忍不住笑出了声,“小琉璃,你真是太可爱了。”   沈灼:“……”   “啧,你怕是不知道姐的威名。”   玄玉手指朝外面的街绕了一圈,“姐告诉你啊,别说是这座城池,也不说整个北川,就是整个中洲,姐都能横行霸道!”   沈灼:“……”   那你好棒棒奥。   不过既然她都这么说了沈灼也没必要再去操心,反正还有对面那个制霸中洲。   菜上的很快,三壶酒一人旁边摆了一壶,沈灼闻了下,心旷神怡,而且格外熟悉。   “这酒我好像喝过。”   “怎么可能?”   玄玉给他们倒了杯,闻了闻,“这酒是北川的特产。”   “是吗?”   沈灼也想不起来在哪儿喝过,仔细一闻又不确定了,不过这酒是真香。   “有灵果的香味。”他这段时间几乎以灵果为生,一下就闻了出来。   玄玉将一杯推到自家尊上面前,“尝尝?”   长冥早就嗅到了那酒的味道,目光微动,拿起酒杯浅尝了一口。   “怎么样?”玄玉颇有些期待地问。   “不错。”长冥道。   玄玉仰头一口干了杯中的酒,满意之下招呼伙计又上了几壶。   旁边有人劝了句,“姑娘,这酒后劲大,多饮伤身,适度则有益修炼。”   玄玉摆摆手,捞起一壶喝起来,一边低头跟沈灼吹当年的牛逼。   沈灼默默听着,真真假假他比谁都清楚,毕竟都是他一只键盘敲出来的。   忽而脚下喧闹的街道静了静,玄玉目光微凛,摩挲着酒杯,似笑非笑,“找茬的来了。”   沈灼的酒杯一顿,有些茫然地抬头向楼梯的方向看过去,却觉得空气中多了些什么。   长冥连头也没抬,抬手间身后突然凭空出现一道裂缝,一片庞大到让人窒息的气息蔓延开来。   那气息呛得沈灼有点难受,忍不住皱了皱眉,但他刚才想事情想的多喝了两杯酒,这会脑子有点迷糊,因此只是愣愣地抬头看着那道虚空裂缝里走出来一个人。   这时玄玉一掌拍了过去,另一只手把沈灼狠狠推到了一边。   沈灼被推的往边上一倒,酒醒了三分,心里一惊,想着难道遇上硬岔子了?连玄玉都慌了?   正在他惊惶无措时,就听玄玉朝他大喊一声——   “快!嗑药!”   沈灼:“……” 第303章 沈……沈灼?   哈?   沈灼是懵逼的,因此也没来得及嗑药,其实也不需要,因为半神大人直接反手一掌把那道虚空裂缝的人打回去了,顺手还补上了那道裂缝。   沈灼几乎都听到了对方被迎面拍回去的那“duang”的一声,就像被被门板拍的那样,非常凶残。   旁边玄玉笑的跟贼一样,“那个魔主怕不是个傻子!”   “……”   沈灼捏着酒杯幽幽看着这个男人,脑子又有些混沌起来,之前想的那些事又一股脑涌了上来,不自觉的眼神里就带上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长冥被他盯着也看了过来,两人就这么对视着。   沈灼看着这张成年版的应天白又想起了十年前他抱着姜芷头也不回地离开自己的画面,心里翻江倒海地难受起来。   “琉璃?”   玄玉的一句话成功拉回了他的理智,沈灼收回目光,低头小口小口地抿着酒,双眼水汪汪的,直直地看着桌子,心里一遍遍念叨,琉璃,琉璃,他现在是琉璃,不是沈灼,他不能暴露,不能功亏一篑,他要回家……   回家……   “噗通。”   “……”   玄玉看着一头栽倒在桌上的少年,再看看旁边那半空了的酒壶,颇为自豪地夸了句,“不错,酒量挺好。”   长冥冷淡淡地瞥过来。   玄玉立刻领会,付了灵石,默默去扶沈灼。   长冥却手指一动,将少年化成穹兽模样,抬手抱在了怀里。   玄玉本喝的迷蒙的双眼一怔,随即凝重了神色。   照着玄玉的做派自然是选了这座城最大的客栈,选了最好的房间,可到选房间时玄玉为难了。   “不可能,我不同意。”玄玉冷着脸。   长冥看也没看他,抱着小穹兽进了隔壁的房间。   “……”   玄玉无奈地跟上去,“那个,他酒醒前还是继续保持兽形吧,挺好的,安全……”   门在她面前关上了,玄玉摸摸鼻子,心里很担忧,心说尊上该不会看只穹兽都眉清目秀的吧。   沈灼醉倒是没多醉,就是不能像平时那样保持着高度警惕了。   对,在那人面前他总要保持着十二分的警惕戒备,没日没夜地像演戏一样,扮演着另一个人,一个碰巧跟以前的沈灼有同一张脸的人。   很累,但他愿意,并且丝毫不会泄露,因为他要回去。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沈灼有预感,如果长冥知道他没死一定不会放他走,可沈灼不想再待在这人身边了,如果有可能的话,在他魂飞魄散的那一刻就再也不想见到这人了。   他沈灼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死,更没想过为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死,更别说为了成为某人心中的白月光而死,他一不傻二不幼稚,又不是中二期。   他沈灼一直聪明理智,还有些自私,玩不来那些死心塌地无怨无悔的把戏,上次是个意外,把自己玩进去了,上天保佑给了他一个重新读档的机会,他一定好好把握。   他有预感,这次一定能成功回家。   此话暂且不表,此时的沈灼由于酒精的原因精神有些涣散,变成一个穹兽后反应也有点慢,被长冥放到床上后才茫然地抬头看着眼前的人。   黑眼睛圆溜溜的,长冥盯着看了会,没挪开眼睛。   窗外的月光被他高大的身体挡住,让眼前这人看起来在发光,沈灼伸手去揉迷糊的眼睛,却蹭了一手的毛。   低头一看,还是个爪子。   喝了酒的人容易矫情,这时的沈灼心里就泛起一股委屈来了,他盯着自己那只爪子,声音带着哭腔,“手不见了……”   长冥什么反应他没看到,但下一刻他的爪子就变成了好看的,修长的手。   他咧了咧嘴,以跪在床上的姿势抬头看向眼前的人,黑琉璃般的眼睛清晰的映出对方的样子。   少年披着银灰色的袍子,长发垂在胸前,半露着锁骨,瘦削弱小,腰细得仿佛一只手能握住,水汽氤氲的眸子茫然地看着他。   长冥的手握了起来,对他来说不存在什么诱惑,可眼前这张脸让他无法忍住身体或者内心的欲望变化。   少年半直起身子,伸手摸上他的脸,直勾勾地看着他的眼睛,猫儿一样轻柔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迷茫疑惑。   “这双眼睛流过泪吗?”   “……”   长冥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虽然有些荒谬,但他觉得方才那句话就像有人给了他一耳光似的。   沈灼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了这句话,就是看着这双永远冷漠的眼睛,就想问问这双眼睛有没有流过泪,可问完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也对答案没了兴趣,就是看着眼前这个人。   他有点困,身体却下意识地想向眼前的这人扑过去。   但他没来得及扑,窗外突然响起了一声幽怨缠绵的吟诗声。   “问世间,情为何物?”   “……”   两人对视片刻,沈灼率先挪开了目光,好奇地看向窗子的方向。   长冥本来可以不管,但他却鬼使神差地转身走了过去,然后窗子外面那个拿着酒壶的人笑着朝他打了个招呼。   长冥漠然以对,手上正要动作时,对方连忙解释。   “哎等等!我只是来打个招呼而已,比魔主那家伙友好的多!”   长冥竟也真的没动手,淡淡地看着他,似乎等着他的下文。   这就把百里幽信难住了,他就是一路追过来的,连借口都没想,因为他没指望眼前这人会听。   然而,对方听了。   百里幽信挠了挠他那一头红毛,半天憋了句,“……好久不见?”   长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百里幽信干笑一声,仰头喝了口酒,显然放开了些,“你来中洲做什么?赴朝日雪宫的约?”   长冥已经打算转身离开了,百里幽信又有意无意地加了句。   “听说了吧?那个横空出世的天才。”   “……”   百里幽信见对方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有些狡黠地笑,“怎么,你也觉得那人可能是沈灼?”   长冥没说话。   百里幽信也不在意,他又喝了口酒,坐在对面的窗台上稍微换了个姿势,笑的有些森冷,“哎,半神大人,你有没有想过?”   “……”   “就算他没死,他也不会再喜欢你了。”   “……”   “你永远地失去他了,长冥。”   “……”   长冥静默无声地看着他,百里幽信却觉得他快疯了,快憋不住了,于是他心情大好地笑了出来,笑的十分大声,豪放。   然后就看到对面窗边就多了一个毛绒绒的,银灰色的小脑袋,对方睁着一双黑琉璃般透澈的眼睛迷茫地看着他。   “……”   百里幽信傻了,手里的酒壶掉到了地上,发出破碎的一声,在夜色里有些刺耳。   但他完全没听到,因为他看着对面那张熟悉的脸完全懵了。   “沈……沈灼?” 第304章 妖精   妖王大人的语气很轻,充满了不确定和疑惑,甚至仿佛还觉得这是个梦,生怕惊醒了。   沈灼倒是被那声酒壶碎裂的声音惊醒了几分,眨了眨眼睛辨认眼前的人,顿时又清醒了几分。   低头看看自己的手,他沉默了。   完了,暴露了。   偏偏还是这只红毛丹,死狐狸没节操的,万一缠上他很难甩的。   啧,喝酒误事。   沈灼眨巴眨巴眼睛,天真无邪,“妖精?”   百里幽信猛的捂住了胸口,指着长冥控诉,“你不是人——”   下一句跟着就是“快把这只小妖借给我!”   “……”   沈灼心里骂了一句死变态。   脸上还是笑盈盈,“你是狐狸精吧?”   百里幽信当然不觉得这小幼崽拐着弯在骂自己,鼻子动了动,有些诧异,“这味道在哪儿闻过……还是只上古血脉的呢!”   凭他妖王的本事自然第一时间察觉到了眼前这酷似沈灼的少年不是人类,自然也没有怀疑他的真实身份,不过看长冥的表情却是玩味了许多。   “半神大人真会玩啊,让只未成年的妖兽换上沈灼的脸,挺有意思啊,玩的开心不?有没有点在糟蹋玩弄沈尸体的感觉啊?”   这句话说完后他就吐了一口血,可他表情特淡定,要不是血把他的下巴都染红了,沈灼都觉得他是吐了口唾沫。   但其实他伤的不轻,长冥哪怕只是动个手指都能要人半条命,比如当初差点死在他半神威压下的可怜主角龙骧。   沈灼托着腮恍惚地想,其实就特么光这张脸也能让人送命啊。   百里幽信这话说的委实刻薄,长冥能让他说完再出手就已经是给他面子了,沈灼觉得死狐狸一点也不冤。   说到狐狸他忽然想到了曾经养过的那个蠢儿子,据说都进化成九尾狐了,看来还是妈妈的基因强一点。   他这边神游天外,那边百里幽信被打伤了也愣是蹭了过来。   百里幽信漂浮在窗前,离沈灼的脸只有几寸远,那张戏谑的脸难得多了几分认真,直到他开口。   “哎,小东西,亲我一口。”   “……”   沈灼差点一爪子挠过去,但他显然不能这么霸气,因为他现在是只妖兽,还是未成年,并且刚筑基,而眼前这个是只大妖。   所以他露出一点怯怯的样子,问了句,“……亲哪里?”   百里幽信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在夜晚的寂静下特别吵。   但长冥却没出声,更没出手。   笑声渐渐停了,百里幽信一下冷了脸,嘲讽地看着长冥,“对着这么一个完全陌生又熟悉的沈灼是什么感觉?”   “长冥,你活该,看着他死够你折腾个上百年了。”   沈灼心里颇不以为然,长冥大概是有点在意他的,毕竟他是世间独一无二的天道化身嘛,不过一百年却是夸张了,他觉得第二个十年长冥差不多就把他忘了,就算不忘也无所谓,他反正已经走了。   对,他就是这么有自信,分分钟觉得自己在演《逃离疯人院》,他要逃离这群疯子,他自己写出来的疯子。   百里幽信抹了下下巴的血,接着扭头邪肆地朝他一笑,在沈灼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捏着他的下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下一刻消失无踪。   沈灼那个懵逼,想还手都没机会,心里那个无语,怎么也没想到这重活一次被那只死狐狸占了下便宜。   他下意识抬手摸了摸,手上沾了点血,忍不住想呸呸呸,谁知道那骚狐狸有没有病。   他还是忍住了,一边若无其事地擦了嘴唇上的血,一边抬头去看身旁的长冥。   好吧,他承认他有点想知道长冥看着别人亲了自己有什么反应,毕竟他还是沈灼的时候只是抱一下龙骧这人就要毁天灭地的,至于现在……   现在人家看了一眼就走了。   沈灼心里控制不住地有点失落,他安慰自己很快就不会有这种感觉了。   无声地长呼了一口气,沈灼站在那里吹了会夜灯,觉得眼睛有些酸涩,转身时已经调整好了状态,天真无邪地看着身后的男人。   “我们可以睡觉了吗?”   长冥没回答他,直接唰不见了,沈灼撇撇嘴,心想估计是死狐狸刚才说的那番话刺激到他了,看着自己这张脸犹如看着以前的他的尸体,可不是惊悚片么。   他对着房里的镜子照了照,阴森森没点灯的情况下,这张脸越看越像艳尸,沈灼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闭眼调整了下呼吸,听着隔壁没有一点动静放下了心,然后一边跳出窗子一边忍不住吐槽。   三途峰的都什么毛病,明明不用吃饭非上酒楼,明明不用睡觉非上客栈,明明开了房还一个个都喜欢偷偷往外跑。   冬天的夜晚相当冷,沈灼猜的,因为他一点也不觉得冷了,简直想炫耀,同时也想着回家的时候能不能把这个功能也带着。   冷风中飘着若有若无的味道,沈灼循着那点味道向远处飞去。   他在跟踪一个人,当然不是长冥,会死的。   他跟踪的是玄玉。   如他所料,玄玉的身影潜进了宁府,沈灼特地学来的变身术派上了用场。   他变成了一只猫,然后在跳到墙头时被掐住了命运的后颈把。   他扭头,与对方无辜地对视。   玄玉额角抽了抽,“……解释一下?”   “喵?”   “你能追到我的气息?”   “喵。”不能。   沈灼摇头,“但我能追踪到我自己的气息。”   玄玉沉默,她想起来自己喝酒时被他蹭过好几次。   小家伙,长脑子了,敢跟她玩起心眼来了。   “有个全身红通通的妖精把尊上气走了。”   沈灼率先告状,“我来告诉你。”   “那你真是好棒棒。”   玄玉一听就知道红通通的妖精是谁,大概是又来刺激他们尊上了,真是锲而不舍,她都怀疑那狐狸看上他们尊上了。   低头一看某只小兽,她压低了声音,“跟我来,不要现原形。”   “好……”   沈灼说完就脚一踩空,从墙头掉了下去。   “噗通——”   沈灼:“……”   玄玉:“……” 第305章 亲一口?   沈灼觉得冤,自己拢共做兽也没多久,用爪子走路的时间也才那么几天,所以在这么窄的墙头上脚滑掉下去真是再自然不过。   所以他不接受玄玉鄙视的目光。   沈灼默默从一堆枯叶上爬起来,蹬着四只爪爪,发现自己掉的这个院子有点荒凉。   玄玉在她身后悄然无声地落地,一把拎起了他的颈子。   “……”   沈灼挣扎了下,“我可以自己走。”   玄玉松了手,再一次叮嘱,“不要化形。”   沈灼点头,心里更加坚定她要去见的人肯定认识自己。   这片院子很荒凉,但是并不阴森,只有一间屋子里闪烁着昏暗的烛火,玄玉变成了一个中年妇人走到了那屋前,敲了敲门。   “进来。”里面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   沈灼听的眼皮一跳,却觉得在自己意料之中。   玄玉顶着个中年大妈的脸盘子走了进去,沈灼自然也跟着进去了。   一股掺杂着药味的香火味传来,房里挂着一排珠帘,一只手撩开了那珠帘,穿藕色长裙的女子走了出来。   是的,十年过去,当年天真可爱的少女宁飞月已经变成了一个温婉纤柔的女子,只是额角到眼周的地方多了一小块暗紫色的蛛纹裂痕一样的斑纹。   剧情总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坚持己见,沈灼不是一次这样觉得了。   原剧情中宁飞月本来是在沁阳山被围时中了骨毒的,可她不应该还活着,她应该死在十年前,在镇天门被火烧成废墟时毒发死掉的,不应该此时此刻站在这里。   玄玉似是无意地瞥了地上的猫儿一眼,却见对方神色自若地仰头打量着面前这个女子,颇有些淡然。   她目光顿了顿,看向宁飞月,“这是今日的药材。”   “多谢。”   宁飞月说话间已没有了当年的那份跳脱活跃,眉目间沉淀了许多东西。   两人并没有交谈多久,宁飞月付了灵石后玄玉就带着沈灼离开了。   临走时沈灼有意无意地在她跟前晃悠了一下,但宁飞月却像没看到似的,转身走进了珠帘后,仿佛没了什么生气似的。   若是在十年前只怕这小丫头看到这样一只小猫一定开心地上去抱起来了,沈灼有些怅惘,似乎所有人都变了,唯有他少了那十年光阴。   两人回客栈的路上沈灼问她今晚是去做什么了,玄玉说送药,沈灼又问,那女子头上的东西是什么,玄玉说那是骨毒,那女人活不久了,并且每日都会疼生不如死,只能靠她送的那些药撑着。   沈灼点点头,感叹了句骨毒的可怕,然后就回自己客栈自己的房间了。   玄玉看着他走进房里,神色莫测,随即推门进了不远处自己的房间。   窗边站着她黑发的尊上,看着外面的星辰夜空。   “他没有任何反应,也没有表现出刻意的好奇,甚至都没有多过问一句宁飞月的状况。”玄玉带上门,边走过去边说。   长冥负手站在那里,一言未发。   “他不是装的,是真的漠不关心。”   玄玉忽然用鼻子嗤笑了一下,“若他识海中真有沈灼的存在,只怕也不是以前的那个沈灼了。”   屋里静默无声,玄玉没了笑容,她想问她的尊上后悔吗?可转念一想其实一切都没错,只是他们都低估了尊上在沈灼心中的地位,低估了沈灼的情。   谁也不知道他会那般决绝。   您没想伤害他,玄玉想这样说,却又觉得没意思,人都已经死了,连同头顶这片天地都换了主人。   而在另一间房中,沈灼再次化成了穹兽的模样,将自己盘在一起,钻进了被窝,睁着黑漆漆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地面。   许久后掩下一切情绪,缓缓闭上了眼。   半夜时分,窗外有风疾行的细微声音,沈灼睁开了眼,看到了……   一颗红彤彤的红毛丹。   他连头都没抬,就那么掀着眼皮望着跟前的人。   妖王大人很不满意,伸手戳了眼前的小兽一下,“果真长大了不小,真是穹兽?”   沈灼没理他,扭过头,偏偏对方又用手指戳他脑门和耳朵,他不耐烦地挥起尾巴去抽,结果被对方逮个正着。   “喵!”他直起身子龇牙低吼。   百里幽信握着他蓬松的大尾巴捋了捋。   无论什么动物,尾巴总是敏感的,沈灼顿时觉得一股电流从尾椎处窜到后脑勺,他一口咬了上去,却被弹开了。   百里幽信目光带笑,“变回人形。”   沈灼自然不会答应,可也知道自己打不过,而隔壁那二人只怕也不会动手,否则在这死狐狸进来之前就已经出手了。   从来北川开始,玄玉引他见宁飞月,百里幽信出现,不过都是试探罢了。   他不知道那日长冥在他识海中探查到了什么,但他也许是露了些许破晓。   他得尽快见到牵机,沈灼想。   脖子一疼,百里幽信掐住了他的脖子,脸上露出一丝冷意,“快点。”   若他是沈灼可能不会变,但他是琉璃,所以他露出痛苦的低鸣,然后化出了人形。   美的雌雄莫辨的少年披着一袭银灰色长袍,衬着银灰色的长发,仿佛月下的精灵。   百里幽信松了手,怔怔地看着他。   沈灼咳了几声,戒备地看着他,一点点后退。   “别动。”   百里幽信伸手摸上他的脸,端详许久后嗤笑一声,“这脸长冥给你的?”   沈灼皱眉,“是我自己的。”   百里幽信目光凝重起来,直勾勾地盯了他片刻,“你可认识沈灼?”   沈灼点头,“认识。”   百里幽信眼睛一亮,“你和他什么关系?”   “他是我爹。”   “……”   百里幽信一脸雷劈的表情,“谁告诉你的?”   沈灼一脸坦然,“玄玉,她说我是沈灼的血脉。”   另一间屋子里也沉默了,长冥漠然地看向玄玉,玄玉咧嘴无声干笑。   “噗!”   百里幽信忍不住笑了出来,“玄玉……”   见少年更加戒备的眼神他连忙放缓了目光,柔声道,“抱歉,我误会了。”   沈灼露出不信任的目光。   百里幽信挑眉,“好吧,我的确也不是好人,我一会就打算先弄残你的爪子,知道为什么吗?”   沈灼死死瞪着他不说话。   “不知道也没关系,想让我放过你吗?”   百里幽信朝他弯下腰,勾起嘴角,“亲我一下,就放过你。”   少年眼中出现一丝迟疑,“真的吗?”   “真的。”   “就亲一下吗?”   “……”   百里幽信的红眸中泛起炽热的光来,他舔了舔唇,“或许……还可以有别的,我教你。”   沈灼歪头,“你不会杀我了?”   “对。”   “……”   于是沈灼仰头,朝对方的唇一点点凑过去。   百里幽信的眼眸越来越暗沉,翻腾起汹涌的占有欲来,看着眼前天真无邪的少年他忍不住低喊了句,“沈灼……”   “嗯。”少年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竟应了。   百里幽信心跳更快,似乎连隔壁都能听到。   下一刻他的心脏就像炸开了一般疼起来,他整个人都倒飞了出去,“嘭”一声狠狠砸在了墙壁上。   原来只有两人的屋子里凭空出现了第三个人,虽没了银发,但那一袭黑衣就足以让世人震颤。   “滚。”长冥目光冷漠地看着地上的人。   百里幽信嗤笑,“我以为你真的不在乎呢。”   长冥沉默以对。   而他身后的沈灼坐在床上,神色冷漠地拢好衣服,眼中闪过一丝嘲弄。 第306章 熟悉的场景   玄玉很快跟着出现在长冥面前,却是拦住了自家尊上,眉头紧锁地瞪着百里幽信,“还不走?”   百里幽信擦掉嘴角的血,屈起一条腿撑着手臂,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我偏不走,你待如何?”   长冥周身气势愈冷,连玄玉都急了,“你——”   百里幽信却歪头看向床上的少年,笑道,“哎,跟我走好不好?”   少年看着他,没什么反应。   “其实我一进来他们就看到了,可他们就是没出来帮你,你猜是为什么?”   百里幽信朝他眨眨眼睛,“因为他们是坏人,看着你被我欺负就是不出来,你还不如跟我走。”   “可你要杀我。”少年说。   “逗你的,别生气啊,我只掐了你脖子一下而已。”   百里幽信的笑容里带上了一丝认真,“说真的,跟我走吧,只有我绝不会伤害你,更不会骗你。”   少年定定看着他,没说话,似乎在考虑。   玄玉有点着急了,“那个琉璃啊,我们刚才没注意,并不是故意不救你的,你别信他,他是个坏人。”   百里幽信大笑起来,“你们害死了人家爹还好意思说别人坏人?”   玄玉:“……”   百里幽信转而看向长冥,“半神大人,做个交易,你把这小东西给我,我告诉你沈灼的下落,如何?”   “胡言乱语!沈灼已经死了!”玄玉斥道。   百里幽信似笑非笑,“他才不会轻易死。”   沈灼心头一跳。   玄玉听了也是眼皮子一跳,“……你是说沈灼没死?”   “无可奉告,半神大人,可考虑好了?”   百里幽信看着他,“是选一个替身,还是选沈灼?”   玄玉根本不信百里幽信的话,可她拿不准尊上的意思,毕竟一遇上沈灼的事她家尊上就不正常。   屋子里一时静的可怕,片刻后,一个怯怯的声音响起。   “你们为什么都要找沈灼?”   三人同时看向床上的少年,对方茫然地看着他们,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们认识我爹吗?”少年又问。   百里幽信笑了,指着长冥道,“小家伙,你记着,就是他害死你爹的,虽然他差点成了你的娘。”   玄玉:“……”   少年微睁大了眼睛,片刻后说了句,“可是他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找他,?他一定觉得很烦吧,连死了都在被人打扰。”   三人不约而同沉默了下来,连百里幽信都没了笑意。   片刻之后躺在角落地上的妖王大人一闪身离开了,屋里又剩下他们三人。   玄玉抬头看了下窗外,叹了口气,天都亮了。   “行了,也别睡了,琉璃,起来吧,咱们赶路。”   “赶路?”   沈灼张大了眼睛,“去哪儿?”   “北川没什么好玩的了,我带你去别的地方看风景。”   “什么地方?”   “一座全是漂亮的鸟的地方,羽宿。”   “是吗……”   沈灼压下激动的心情,神色自若地笑了,“那一定很好看。”   “嗯。”   玄玉也跟着笑了,目光落在自家尊上离开的背影上心里愁得要命。   “琉璃啊。”   “嗯?”   “听姐的,以后千万别谈恋爱,就算谈,也只能找个母的,知道不?俩公的太费劲。”   “……奥。”   三人皆是修仙者,连吃喝都没必要,行李全放在储物空间里,收拾起来快的很,直到离开也没有人来找麻烦,昨日杀的那两人也似乎被遗忘了。   沈灼自然也没多问,只是看着天边朦胧的夜色,发现自己很少起这么早,也不知道以后回去了是个什么样。   东方的日出泛起艳丽的红来,逐渐渲染了天际,沈灼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下意识去看前方那人的身影,却见对方也在看着黎明之处。   心里某处一阵钝痛,沈灼皱眉扭过了头。   “发什么呆呢?”   玄玉吹了声口哨,大玄小玄朝从不远处飞来,转瞬便落在了眼前。   沈灼的长发被吹的高高扬起,他捉住了那把银灰色长发,随手用一根簪子挽了起来。   玄玉看着一怔,沈灼问她怎么了,她摇摇头,又笑笑,“你跟他越来越像了。”   沈灼佯装茫然地爬上了小玄的后背。   风起,绝尘三万里,沈灼看着脚下的城池变小,而后渐渐远离这个北川。   “以后还会回来的。”玄玉以为他舍不得。   沈灼没说话。   不会回来了,再也不会。   羽宿之地离北川并不远,至于玄玉群说的很多漂亮的鸟也是上万年前的事了,而现在,那里只有连绵不尽的上古林木,以及朝日一族。   三日后,远远看到那片莽荒古林时玄玉站在玄鸟身上停下了脚步,抬手打出一道扣门印,并传音入密。   “三途峰前来拜见!”   说完她看向长冥,“尊上,琉璃要不要变回兽形?”   “不必。”   “……是。”   玄玉不知道自家尊上又打的什么主意,只好回头告诫沈灼乖乖的。   沈灼自然乖乖点头答应。   而这时眼前的苍莽古林也打开了结界,一袭黑袍,黑纱蒙面的女子凭空飘浮在三人面前。   “见过半神大人。”   绪弯腰施礼,而后向玄玉点了点头,目光掠过沈灼时神色微变,却也很快恢复原样。   “阁主已等候多时。”   绪转身,挥手间身后已洞开一道虚空之门。   玄玉见她如此动作神色凝重起来,作为一只大妖她比外界知道的要多,比如真正的天命阁并不在羽宿,而是在一处半虚空的小世界中,更有传言说,天命阁既是天命阁主,天命一族从来不是人去继承天命阁,而是天命阁选人。   而眼前这侍女显然是要将他们带入天命阁,就连尊上都不得不重视。   “请。”   三人接连跟上,踏入那道虚空之门,眼前一瞬间暗了下来。   脚下是一块块白色的方形石板,绵延数数里,呈一个巨大的圆形平台,凌空飘浮,左侧是一处极长且宽广的道路,一直到尽头处便是一座仿佛在飘渺云岚中的楼阁。   周围一片暗淡的黑沉,却清晰可见。   沈灼猛的抬头看去,入眼的是漫天星辰,璀璨夺目,星罗棋布在头顶的黑幕之上,甚至包围了四周方向。   他向身后那圆台的边缘看去,一处巨大的星云骤然出现在面前,壮阔美丽。   无边无际,如身处宇宙中。   一股莫名的感觉在一瞬间笼罩了他,沈灼站在这片广袤的星空中觉得无比的熟悉。   是了,这与他曾在苍梧树中看到的情景一模一样,在那里他看见了另一个自己,他告诉自己不仅可以成功回家,甚至还再次回了中洲。   沈灼在心中冷笑,他怎么可能会回来。 第307章 叫我小千   “阁主。”   身后传来绪的声音。   衣袂摩挲声交错间,一个毫无感情的女子声音响起,“半神阁下。   沈灼缓缓转过身去,看到了那个黑纱覆眼的女子,一头长发挽起,脸色苍白,只露出了小巧瘦削的下颔,通透的不像凡人。   十年,眼前这人依然是少女模样。   “多了一人。”   朝日雪宫向沈灼“看过来”,沈灼下意识点了点头,“我叫琉璃。”   朝日雪宫微颔首,引得玄玉多看了一眼,连绪也多看了沈灼一眼。   “琉璃公子的声音听来有些耳熟。”   朝日雪宫抬手,眼前便出现了几方桌案蒲团,绪招呼三人落座。   “他的模样更熟,阁主见了必定诧异。”玄玉浅笑道。   沈灼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耳边却注意着几人的对话,然而朝日雪宫并没有接玄玉那句话。   “十年前天道更替,然命途犹未变,大势难改,原天道之子一息尚存,直至三月前,原天道之子龙骧命星暗淡无光,隐隐有转魔星之象,新天道之子应运而生,天地间必将另有一番浩劫,不知半神阁下作何打算?”   即使长冥从未发出任何声音,朝日雪宫也准确地面向了长冥的方向。   “阁主此话问的不够仔细,不管这天道更不更替,天道之子是谁,我们尊上都只会是站在天道对立面的那一方,所以……我们以前如何现在也会如何。”   玄玉一番话回的朝日雪宫沉默了片刻,沈灼觉得有点没意思,便提出去四下看看,朝日雪宫同意了,让绪领着他往那座亭台楼阁去了。   而他这一走气氛立马发生了变化,长冥当即开口,“他的命途与沈灼可有关?”   这个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玄玉低头喝茶,丝毫没有方才舌绽莲花的模样。   朝日雪宫端庄优雅地跪坐在蒲团上,一袭黑色长裙衣袍如莲花绽放在周围,静谧出尘。   “有。”   她一个字让在场两人都忍不住产生了波动。   “在他接受沈灼的血脉时,在他遇到你时,在他幻化出沈灼的脸时,属于他的命途的就已发生了变化,且与沈灼息息相关,或许他还会拥有沈灼的部分神识,但他永远不会是沈灼。”   “……”   长冥搁在案上握紧的手渐渐松开,他平静而漠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你当日便看到了他的未来吗?”   “是。”   “为何不说?”   “你不会听。”   “……”   她说的不错,长冥绝不会听从任何人的劝告。   “天道之子更替,天道也会更替,若你想再见到他,你必须站在龙骧这边。”   “他不会再出现了。”   朝日雪宫没有再说下去了,因为她的天命不允许自己说违心之语。   于是三人再一次沉默了。   而另一边绪带着沈灼走到了那片云岚中的亭台楼阁前,沈灼仰头看着面前这片犹如幻境的美丽楼阁,问了句,“这便是传说中的天命阁吗?”   “不是。”   绪轻轻挥手,将眼前的迷雾散去,“这只是幻象。”   于是沈灼就看着眼前的亭台楼阁真的像幻境一样消失了,眼前又是一片平坦的白色石板,尽头是近在咫尺的星海,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影缓缓接近。   “绪姐姐,我好不容易花了一个时辰构造的幻境,你居然就——”   少年清脆的声音带着一丝埋怨,却在看到绪身边的人时震惊的失去了言语。   沈灼却微笑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和他一样,十年过去,依旧还是少年模样,此刻那张稚气的脸上充满了震惊与诧异,最后只变成通红的双眼和颤抖的嘴唇。   “大大……”   “在下琉璃。”   沈灼笑着拱手一礼,打断了少年的话。   “……琉璃?”   牵机眼中泪水掉下来,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琉什么璃,大大你在逗我么?”   沈灼露出茫然的表情看向绪,“不知这位是?”   “他是牵机,是阁主的亲传弟子。”绪回道。   “原来是牵机公……”   “大大!”   牵机上前一把抱住了他,死死勒住了他,声音因激动而颤抖着,“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死的,你答应过我的,要带我一起回家的,我就知道……”   沈灼心中酸涩不已,一时间差点笑不出来,最后只好装作尴尬地拍了拍他的背,“那个,你……是不是也把我当做沈灼了啊?”   抱着他的少年身子一僵,然后慢慢松开了他,怔怔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我知道我和沈灼长的有些像……”   “大大你不要开玩笑了。”   沈灼默然,片刻后指了指自己的头发,“其实也有不一样的,你看,我的头发是银灰色的,因为我的皮毛就是银灰色的。”   “……皮毛?”牵机的脸出现了一丝裂缝。   “对,我不是人类,我是一只穹兽。”   沈灼笑了笑,“我的脸看起来也很年轻把,我才出生十年。”   “十年?”   牵机眼中突然绽出光芒来,他一把抓住了沈灼的手,“你说你是十年前出生的!”   “对。”   沈灼点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我听说,我还是一枚兽卵的时候,曾被朝日阁主赠送给了沈灼,曾受过他的血脉,所以才会跟沈灼长的如此相似。”   “穹兽……”   牵机怔怔看着他,脑海里反复回忆着剧情,却没找到关于穹兽的什么重要剧情。   所以剧情又出岔子了?   他不信,他依然觉得眼前这人是他的大大,他一眼就认出来了,绝对是,可大大为什么不认他?   直到他见到了与阁主在一起的那个男人,他一下就明白了。   “半神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牵机嘲讽地走了过去。   沈灼听了觉得稀奇,许久不见,牵机这小孩都学会刺人了。   那边绪和朝日阁主对于牵机的放肆也没有呵斥,显然也对三途峰的这两位客人没什么好感。   玄玉默默低头喝茶,心虚得很。   长冥也没出声,只是将目光投向了他身旁的沈灼,“过来。”   沈灼作为琉璃自然要乖乖走过去。   可牵机却不准,他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别过去!”   沈灼为难地看着他,又看看长冥,最后又看向绪。   然而谁也没搭理他。   沈灼无奈,只好看向牵机,“那个,牵机公子……”   “叫我小千。”牵机说。   “小千,我……是三途峰的人,那边那个是我们尊上……”   “不去!你别理他!”   “……” 第308章 你喊他什么?   沈灼无话可说了,不过既然长冥没再让他过去他也就没挣扎了,索性就任牵机抓着了。   场面一时又尴尬起来,玄玉放下茶杯,“咳,既然事已谈妥,那我们就……”   她话未说完,就听头顶一处虚空传来一道扣门声,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熟悉的声音——   “大夏夙天行见过阁主。”   沈灼心中一动,看来这次要见到不少熟人了。   那边朝日雪宫已经起身,绪在前方带路,沈灼知道这是要离开天命阁去往羽宿之地了。   “走吧。”牵机说。   沈灼点头,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的这方星海宇宙,压下那股想要深究的渴望,转身离开了这方虚空之地。   虚空之外是一方宽大的庭院,脚下是碧绿的草地,三尺之外便是一处凉亭,凉亭旁是一条天然河流,河水清澈剔透,拍打在小石头上叮咚作响,让人心旷神怡。   沈灼踩了踩脚下柔软的草地,觉得有些不真实。   牵机却握着他的手不放,忽然指着远处的河流道,“流觞曲水。”   沈灼抬头茫然地看着他,“啊?”   “……”   牵机瞪着他,然后懊恼地跺了跺脚。   沈灼心中偷笑,倒不是他故意逗小孩,实在是这小孩真不是演技派,若真告诉了他,只怕长冥也会看出端倪来,所以不到最后一刻他是不会告诉小孩的。   二人对话间面前已经出现了一方方桌案蒲团,牵机拽着他坐在了一起,沈灼看着其余几方空着的桌案心里有了数,这位朝日阁主怕是有意安排这一次宴会。   牵机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一会还有其他人来,都是熟人。”   “……”   沈灼露出几分无奈,似乎已经懒得解释了,却还是扭头看向玄玉,“我要不要……”   玄玉叹了口气,“嗑药吧。”   沈灼:“……”   好吧,他也觉得该嗑药了,可旁边牵机却不明白,神色戒备地看着他,“她让你嗑什么药?”   “易容丹。”   沈灼摸着自己的脸说,“好像说我的脸会引起很大的麻烦。”   牵机难得没有反对,于是沈灼吃了一颗易容丹。   牵机瞪大了眼睛好奇地看着他那张熟悉的脸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半晌憋了句,“这脸……没你的好看。”   废话,沈灼让他勾了道水镜让自己看,还算满意,一般般,普普通通的五官,除了那双眼睛还是本来的纯黑色外与沈灼毫无相似之处。   没过多久,夙天行便出现在他们面前,让沈灼觉得意外的是随之而来的还有夙天明,对方一见到牵机也目光亮了亮,朝他点了点头。   沈灼见他周身气息,似乎已经能与体内的白龙和平相处了。   “朝日阁主。”   二人见了礼后看向座上的长冥和玄玉,一时气氛停滞了片刻,却还是拱了拱手。   “半神大人。”   长冥没有回答,牵机发出一声的轻蔑的哼声,十分明显,其他人没有什么反应,只有夙天明尴尬地笑笑。   长冥与朝日雪宫各居上位,长冥之下依次是玄玉,沈灼和牵机,夙天行便去了另一边落座,夙天明跟着过去。   立刻便有黑衣侍女奉上灵茶,夙天明接过尝了一口,目光便投向对面的牵机,却见对方挪了桌案,恨不得黏到另一个银灰色长发少年的身上去了。   他不由得有些诧异,自十年前沈灼陨落,牵机便一直跟在朝日阁主身旁潜心修炼,少有外出,性格也冷淡了不少,难得见他对谁这样亲近。   “不知这位是?”他直接问了出来。   “在下琉璃。”   沈灼顿了顿,又看了玄玉一眼,“三途峰之人。”   夙天明心中疑虑更盛,却瞥见牵机一脸冷意,颇为不满。   “琉璃原来可是阁主送于我家大大的,只不过偶然流落了出去,如今也该物归原主落叶归根了,半神大人觉得可是?”   牵机神色挑衅地看向长冥。   夙天明心中警铃大作,连忙低头喝茶,那位可不是自己能怼的。   玄玉咳了一声,“琉璃是在我三途峰出生的,便是我三途峰的人,而且他还是妖兽,留在三途峰才算落叶归根才是,是不是,琉璃?”   “……”   沈灼想点头来着,可牵机一脸怒气地瞪着他,他只好沉默。   长冥没回话,牵机却不轻易放弃,接着道,“琉璃既然身怀大大的血脉,那就是大大的半个孩子,他应该由我来照顾!”   玄玉忍俊不禁,“你自己都是个孩子,还需要别人照顾。”   “那也比他长冥强!”牵机高声喊道。   长冥忽然抬眼看了过来。   沈灼心里一咯噔,连忙拉住牵机,“我那个,三途峰挺好的,真的!”   反正他这次出来是不会再回去了,但现在可不能让牵机惹火上身,这小子脾气太爆了。   “朝日阁主,我们商谈的事怕是不需要一个孩子旁听吧?”玄玉目光瞥到了朝日雪宫身上。   “呵,那恐怕抱歉了,没有我,你们这事怕是商讨不起来。”   牵机忽然一声冷笑,目光扫了那主仆二人一眼,“那新天道之子名姓林名斜阳,不过二十岁,却已经化神修为,很快就会出现在你们面前。”   玄玉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诧异,“你怎么知道的?”   “我知道的比你们所有人知道的都要多。”   牵机说完愤愤加上了一句,“都是大大告诉我的。”   “……”   沈灼想扶额,这个傻小子呦,剧透不是这么透的呦。   然而他这句话却是同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连夙天行都看了过来。   “此话怎讲?”   “难道沈灼之前就知道了什么?”   夙天明眼中放光,“难道他早就知道这一切会发生?”   这一句说出,长冥立刻目光冷冽地看向牵机。   牵机手一抖,额上覆了一层薄汗,沈灼都能感觉到他全身的肌肉都绷起来了,可这小子偏偏还死撑着。   “我……我可没这么说,大大只说了林斜阳的事,他要是早知道会发生什么,绝不会——”   牵机狠狠看着长冥,咬牙切齿起来,眼睛又红了起来。   “嘶——”   沈灼倒吸了口气,“手,手……”   牵机吓了一跳,立刻松开他的手,一脸歉意,“对不起对不起大大,我忘记了!”   “等会!”   夙天明挑眉看着他,一脸疑虑,“你刚喊他什么?”   “……”   沈灼扶额,瓜娃子。 第309章 再说一遍   然而令沈灼诧异的是牵机的反应非常淡定。   “嘴茬了,脑子里想着我家大大呢,就说出来了,想喊大哥来着。”   说着牵机回头还看了一眼,“是吧哥?”   沈灼只好点头,“嗯。”   夙天明点点头,便转而问起正事来,“你继续说那新天道之子的事,沈灼可有说如何应对?”   “有,但我不想说。”牵机回道。   几人皆是一滞,夙天明下意识看向朝日雪宫,“阁主,这……”   朝日雪宫却没有出声,说话的是绪,她冷漠地说,“这是牵机的自由,亦是我等命途。”   好吧,夙天明也只好放弃,“那你是什么意思?”   “简单。”   牵机脸起挂上嘲弄,手指上座的长冥,“只要你们杀了他我就告诉你们。”   玄玉脸色一下冷了,“小子,我看在沈灼的份上才一直让你放肆到现在,不要得寸进尺。”   “玄玉姐姐,我本来是很喜欢的,甚至很崇拜你的尊上大人,可那一切都是建立在我沈灼大大的存在上,可他现在不在了。”   牵机第一次称呼沈灼的名字,却是无比冷漠,“他不在,你们,包括整个中洲,都没有存在的必要。”   “这片天地,迟早会灭亡。”   席间一片寂静,无人接话。   沈灼端起茶杯浅尝一口,神色漠然,牵机说的不错,若他能回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仙途纪元》这本书删的干干净净,彻彻底底,到时候可不是一切都不存在了么。   “我虽有猜测,却一直心有不解,不知此刻诸位可愿为我解惑?”   夙天行儒雅的声音在席间响起,“沈灼,到底是何身份?”   夙天明一旁也跟着附和,似乎很是不解,“我也想知道,为何……为何他一死,天道命途都变了?”   然而他一说完,场面再次陷入了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有侍女来禀报,有客到。   绪点头应允,侍女便将人带来。   沈灼抬头一看,得,又是熟人。   凤于绯一眼便看见了座上那掩去了银发的男人,顿时眉头一皱,却没说什么,向朝日雪宫见了一礼后就坐到夙天行旁边去了。   夙天明见状连忙让座,“皇嫂请。”   “……”   凤于绯瞥了他一眼,倒也没说,安然落座了。   “抱歉,路上有事耽搁,来的迟了些。”   “无妨。”   朝日雪宫难得接了句客套话,凤于绯向她点点头,而后目光自然而然地也落到了牵机身上,以及他旁边的沈灼身上。   牵机他认识,可旁边这位却不认识。   沈灼却一副不想交谈的样子,低头漫不经心地吃起了糕点。   牵机专心致志地盯着长冥,“不知道我的提议诸位以为如何?”   凤于绯微扬眉,身旁的夙天行便凑到她耳边说了几句,她一下露出惊讶之色来。   牵机顺势看向她,“凤姐姐觉得呢?”   凤于绯微蹙眉,“此事不可儿戏。”   “我没有儿戏,凤姐姐不相信我?”   牵机正色道,“凤姐姐不记得了?我可是沈灼的弟弟。”   凤于绯不说话了,似乎是在沉思。   旁边的夙天明吸了口凉气,心说他皇嫂该不会真的在考虑吧?   之后几人又零零散散地聊了几句,还包括了人族的现状,以及龙骧的情况?   沈灼忍不住打了呵欠,昏昏欲睡地歪倒在了身旁人的肩上。   牵机受宠若惊地动了下,沈灼无意识地呢喃了一句,“小千别动……”   牵机怔住了,眼睛又红了起来。   玄玉却被他那句无意识的呢喃给吓到了,那语气,太像沈灼了,她下意识看向自家尊上,果然,眼也不眨地盯着那边呢。   席间气氛又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沈灼听到声音弱了下去下意识睁开了眼睛打了个呵欠道,“怎么了?”   “没事,你困了吗?我带你去我的房间睡。”牵机柔声地问他。   沈灼本想点头,却听到凤于绯说到了“阳洛”,他立刻摇头,“不用,我不困。”   “奥,那就是无聊了?我陪你去玩吧?”   “……不用了,谢谢。”   牵机有些失落,却还是靠着他不放,一边喂他吃东西,沈灼无奈地看着他,眼里带着宠溺。   玄玉扶额,这副模样,跟沈灼越来越像了,这血脉影响如此深厚的吗?再这么下去她家尊上怕是要疯了。   长冥如此直白的目光牵机自然能感受得到,然而他无能为力,只好听到几人在讨论阳洛一族,当即喊道,“荒帝传承!”   几人一静,同时看向他。   牵机定了定神,“荒帝传承快出世了,那个新天道之子也会去,他会继承荒帝传承,到时你们就拦不住他了。”   几人一听顿时上了心,玄玉却挑了挑眉,“区区一个化神修士,需要我们这么多人去对付?”   “错了,你们要对付的不是一个化神修士,是新天道。”   牵机指着头顶的天空,“它会想方设法地阻挠你们,就像当初的龙骧一样,纵使经历无数劫难,九死一生,也总有一线生机,最终成为最强大的修士,然后飞升成仙。”   众人沉默,心知他说的是事实,这也正是天道之子的优势。   夙天行神色凝重,“可荒帝传承只存于传说中……”   “修仙还存于传说中呢,荒帝传承也是存在的,而且还是很强大的力量,强大到……”   牵机目光落在长冥,脸色阴冷,“能杀死半神。”   “你真当我不会杀了你么?”长冥神色淡淡地开口。   牵机唰一下站起来,怒道,“你特么倒是杀啊!你今天不杀你就是个棒槌!”   “……”   沈灼目瞪狗呆。   其他人也都蒙了,夙天明更是一副见鬼的表情,真特么魔幻,有人居然敢骂堂堂半神大人是棒槌!   玄玉手上的杯子咔嚓一声捏碎了,居然有人骂他们尊上,连沈灼都没骂过,她很生气,但她好想笑……   棒槌……   她默默低下头去,真是笑死人了。   长冥目光一沉,沈灼心头一紧,连忙扑过去捂住了牵机,“不许你说尊上坏话!”   朝日雪宫也适时地出声,“牵机。”   牵机气得直喘,狠狠瞪着长冥,然后冷哼一声,“我告诉你,你只不过是大大交往的第四个人而已,大大很快就会忘了你,爱上第五个人!”   沈灼无语,为什么他都死了还要把他说这么花心风流。   “咔嚓!”   长冥手上的茶杯化为飞灰,玄玉的脸色一下沉静了。   其他人也都收了笑意,心头一紧,下意识戒备起来。   庞大森冷的威势瞬间笼罩了这片院子,周围的气息冰冷,夙天明悄悄瞥了眼,发现凉亭旁的那条河流居然全部结成了冰,头皮顿时一麻。   冰冷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   “你再说一遍。” 第310章 哪如人心   牵机打了个寒战,巨大的恐惧让他下意识地往后退去。   忽然,一只温热的手握住了他的手。   他扭头看过去,见到的就是那个陌生的少年纯黑色的眸子,即使因为易容丹,他也能一眼认出眼前这人。   他不知道为什么,但从十年开始,他就有了这种感觉,一开始只是隐隐觉得他的大大没有死,后来他竟然真的能察觉到大大的气息存在于天地间某一角落,他本以为是幻觉,直到今天见到了这人。   他知道,他的大大果然没死。   “快给尊上道歉,听到了没有?”   沈灼皱眉看着他,“杭祁说做错了,就要道歉,不然会挨打的。”   牵机心里一软,他不知道大大为什么不认他,但知道他是在关心自己。   然而让他向那个负心汉大反派道歉是绝不可能的。   “我不,我死都不会道歉,他忘恩负义,背信弃义,过河拆桥,卸磨杀驴,有阁主在,他不会杀我的。”   沈灼:“……”   特么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   “半神阁下息怒,牵机年少无知。”朝日阁主或许是真的很赏识牵机,竟直接开口为他求情。   沈灼心中微动,顺势点头,“对,他是个好孩子,还给我好吃的。”   玄玉撇嘴,小琉璃都开口了,她家尊上估计没事了。   果然,长冥沉默着,没再追究。   “牵机。”   朝日阁主微侧脸,“将你所知一一道来。”   这也算是赔礼了,牵机虽不愿意却也只好说出来,“半个月后,荒帝传承将会打开,入口在阳洛一族的忘情湖。”   “忘情湖?”   玄玉挑了挑眉,笑了,“这地儿我熟啊,前几天刚去溜了一趟。”   “去那里做什么?”夙天明疑惑,阳洛一族少有面世,三途峰难道在打什么主意?   “当然是取忘情……”   玄玉说了一半就突兀地住了嘴,低头喝她的茶。   她为何取忘情水,又是为谁而取,在场几人都心照不宣,场面一时有点尴尬。   凤于绯忽然出声,“那水我也喝过。”   夙天行心中一痛,扭头看着身旁的女子,一时无言。   “咦?那就对了。”   玄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水果然失效了,喝了一点没效果。”   凤于绯闻言眼中划过一丝惊异,抬头看向无波无澜的长冥。   牵机却是皱了眉,看着玄玉道,“那水不是忘情的吗?你喝那个做什么?”   “你管我?小屁孩。”玄玉瞪了他一眼。   牵机哼了声,“那水只能忘情爱之情,不能忘其他的情,又不是失忆水。”   玄玉意外地挑了挑眉,“呦,这个你也知道?”   “那当然,我家大大……”   牵机脸色微变,换了话题,“总之那水一般人喝了都和普通的没差别。”   “非要拥有深爱的人喝才管用?”   夙天明一句话让在场几人心中一动,同时冒出一个念头,难道那沈灼对半神长冥来说也不过一时新鲜并非深爱?   夙天行却是慌张又无措地看向凤于绯,凤于绯却神色自若地坐在那里。   “不是。”   牵机觉得自己跟一群没谈过恋爱的老不死聊爱情真是蛋疼,颇有些不耐烦,“我说了忘情水不是失忆水,它只会遵循人心底想要遗忘的愿望。”   夙天明听的迷迷糊糊,“什么意思?”   “总而言之,就是你若是打从心底想忘,那就忘了,若你忘不了,就是你心里根本不想忘。”   牵机喝了口茶,“爱的越深越不想忘,除非心死,想忘就会忘了。”   又是一阵死寂,沈灼都要习惯了,他无聊地把玩着茶杯,神色散漫。   对面夙天行看着凤于绯的眼神简直要把人腻死,沈灼简直没眼看。   玄玉看了眼向自家尊上,得,又在出神,完了,真的完了。   夙天明在心里啧啧称奇,这沈灼真非凡人,竟引得堂堂半神情根深种。   牵机却执拗地追问,“你喝那个做什么?你也有喜欢的人了?”   玄玉不想搭理他,“与你何干?”   “不可能,一定是假的。”   牵机心里其实有点慌的,从十年前那事后他真是怕极了剧情变更,喃喃道,“你明明是孤独一世的命……”   他声音不大,但在场的都不是凡人,自然听了个全。   玄玉双眼微眯,“你说什么?”   “这也是沈灼告诉你的?”   夙天明来了兴趣,“沈灼不是朝日族的旁支吗?手段如此通天?”   牵机有点慌,“这是我自己算出来的,她这么凶,肯定没人喜欢。”   玄玉:“……”   顾不得安抚那位魔女大人,夙天明春心萌动,“那我呢?你帮我算算我的道侣在何处?她长什么模样?”   “你的道侣?”   牵机一脸茫然,“你俩不是天天见么?”   夙天明也是一脸懵逼,“啊?”   牵机点头,指他的额头眉心,夙天明立刻一副遭了雷劈的崩溃表情。   “怎……怎么可能……不可能……”   见自家堂弟反应如此大,夙天行也心痒起来,他矜持着咳了声,装作随意的样子问道,“听闻牵机公子是阁主亲传,不知可否见识一下?”   玄玉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   隔壁凤于绯看着他那副德行觉得好丢脸。   牵机瞥了他一眼,欲言又止的样子。   夙天行顿时慌了,都要探出身子来了。   凤于绯实在看不过眼,伸手把人拉了过来。   夙天行后退了一步,脸上却是焦急地盯着对面的牵机。   牵机神色万般复杂,“你不是已经有了凤姐姐了吗?还要问道侣?”   “……”   夙天行的心差点吓停了,当即缓了口气道,“你误会了,我是问我与小绯以后会如何。”   牵机一脸莫名,“以后会如何那得看你们自己的啊。”   两人皆是一怔,而后对视一眼,一时间百转千回,沉默不语。   良久,夙天行起身向他敬了一杯酒,仰头喝尽,“谢过。”   “世事多变,连天道命途都可变换,唯尽人事,而后听天命。”朝日雪宫淡淡开口。   沈灼手上的茶杯“啪嗒”被他玩得掉了下去,他漫不经心地捡了起来,忽然勾起了嘴角,“世事,哪如人心多变?”   玄玉眉头一跳,猛的抬头看向沈灼,却见对方啪嗒一下倒在了桌上。   长冥手上一紧。   牵机吓了一跳,连忙去看,结果听到了一阵平缓的呼吸声。   “好像睡了,不对……”   牵机看着他满脸红彤彤的样子,“好像是醉了。”   “醉了?”   夙天明低头看了手上的茶,“醉茶?”   玄玉:“……” 第311章 犹如亲人   事后绪便告知这茶虽是灵茶,但对某些妖兽来说有着酒一样的作用,大概沈灼就是其中之一。   这个牵机倒是懂,就跟过敏一样,他家大大真可怜,换了副过敏的身体,还不是人。   由于这件事玄玉等人只好留在了这间院子里,而夙天行几人也因为什么事留了下来。   沈灼醒来后就知道了原因,他们是在等人,这次的宴会本该有虚境天的人来参与,可对方没来,并且也没有传来消息。   “可能是听说大反派在就不想来了吧。”牵机当时一旁讥讽了一句。   沈灼其实很感动,之前这孩子有多崇拜该和害怕长冥他是知道的,而现在因为他又是这副不怕死的样子,他心挺暖的。   但是绝对是在胡说八道。   沈灼发现自己住的房间一推开窗就对着那座凉亭,而此刻那几人正在凉亭里,夙天行与那位朝日阁主在下棋,其他人旁观,加指手画脚,除了那个人不在。   他目光逡巡,下一刻便看到了河流边负手而立的那人。   他走过去时牵机一眼就看到了他,停止了指手画脚,忙不迭地跑了过来。   其他人下意识抬头看过来,一瞬间都停滞了动作,震惊地看着他。   沈灼脚步一顿,摸了摸自己的脸,心说完了,忘吃易容丹了。   玄玉摆摆手,“不吃就不吃了吧,重新介绍一下自己。”   沈灼点头,朝几人道,“我叫琉璃,是三途峰的一只穹兽,沈灼是我爹,我身上有他的血脉,所以我跟他长的很像,但我不是他,之前我吃了易容丹。”   他一通说完那几人还是盯着他不放,直到朝日阁主开口,“该你落子了。”   夙天行恍然醒过来,心里还是震惊不已。   “太像了……”夙天明说出了在场几人的心里话。   牵机却意外地没有多说,只拉着沈灼到一边低声道,“你可不要再喜欢上长冥了知道吗?喜欢一块石头也不要喜欢他,你爹沈灼就是个教训。”   沈灼忍着好笑点点头,“知道了。”   河边的人背对着他们,也不知道听没听到。   几人还沉浸在沈灼那张脸带来的冲击中,也开始暗暗揣测那位半神大人的诡秘心思,就在这时绪忽然出现了,带来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阁主,虚境天出事了。”   “说。”   “龙骧逃了。”   “……”   沈灼心头一惊,却一点没有表现出来。   牵机却忍不住,“怎么回事?”   “龙骧与那只九尾狐联手毁了忘川境,伤了不少人逃出去了。”   “他到底还是入魔了?”夙天明讷讷地问,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牵机目光越发沉郁,沈灼看不下去,打断了一句,“龙骧是谁?为什么会入魔?你们要杀了他吗?”   玄玉勾了嘴角,“你觉得呢?我们要杀了他么?”   沈灼一脸茫然,“既然入魔了,而且还打伤了人,那还是杀了吧。”   他一说完亭子里的几人都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沈灼有些露怯,“怎么了?我说错了吗?”   没人说他错,只是他们的神色都有些恍惚,才意识到眼前这人不是沈灼。   “听我说,龙骧不能杀。”   牵机一脸严肃地看着他,“因为他是你娘。”   沈灼:“……”   其他人几人也是一脸震惊的样子看着他。   牵机却是再认真不过,“你相信我,你爹是沈灼,你娘是龙骧,河边那个是要破坏你爹娘感情的小三,坏人,他把你爹害死了,可能还要害你娘,你得保护你娘,知道不?”   “……啊?”   沈灼的懵逼完全不是装出来的,他是真懵逼,这傻小子忒特么能编。   “行了行了,你离我们家崽远点!”   玄玉一把把人扯到身边,警告着瞪着牵机,一边对沈灼说,“别听他扯,龙骧才不是你娘。”   “那谁是我娘?”   “……”   牵机冷哼,“怎么,你咋不说长冥是他娘了?你说啊。”   玄玉瞪了他一眼,扭头对沈灼说,“娘什么娘,你是穹兽!”   沈灼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   牵机见不得沈灼的脸做出这么蠢的样子,扭过头去不看了。   那边朝日雪宫也已经向绪下达了指示,这时也看向他们,“我将荒帝传承之事告知虚境天,届时他们会派人前去阳洛一族,明日动身,诸位可愿同去?”   凤于绯却听出了什么,“阁主同去?”   “是。”   朝日阁主点头,“此事事关重大,成败关系天道命途。”   “愿同往。”夙天行说。   “凤族义不容辞。”   牵机眼巴巴地看向沈灼,“你呢?”   沈灼自然看向玄玉,玄玉又看向河边那谁,“那个,尊上……”   长冥背对着众人,默然无声。   于是玄玉扭头,“尊上说好。”   “……”   不愧是多年的心腹,看背影都能领会意思。   沈灼看向牵机,“我应该可以去了。”   牵机咧嘴笑个不停,非要晚上跟他一起睡,沈灼答应了。   “这棋还下吗?”夙天行忽然问了句。   朝日雪宫忽然放下棋子,“其实我不会下棋。”   “……”   沈灼觉得这朝日阁主有点萌。   羽宿之地深居莽山幽林之中,族人分而居之,相隔不近,而这方土地也只有这一处院子,只住朝日阁主一家。   因为居住的都是修士,还都是修为至化境的修士,一个个自然不沾烟火,不食五谷,沈灼也只好从脖子上的坠子里取了灵活果灵泉饱腹。   夜幕降临,沈灼独自靠在那亭子里,一边啃灵果一边看着头顶的月亮。   今日大约是十五,满月如玉盘般清澈明亮,月光洒在不远处的河流上,波光粼粼,如一地银屑。   身后响起细微声响,沈灼扭头看了下,对上牵机笑容满面的脸。   “大大……”   “我叫琉璃。”   “好好好,琉璃琉璃。”   牵机无奈地坐在他旁边,手上一闪,不知从哪儿捞出来一个食盒,贼笑道,“好吃的~”   沈灼探头看过去,香味扑鼻而来,差点脱口而出“糖醋排骨”四个字,幸好及时反应过来,“好香,这是什么?”   牵机脸上失落一闪而过,“这是糖醋排骨,是你最喜……你尝尝?”   沈灼尝了口,“酸酸甜甜,好吃。”   “好吃吧?我练了整整十年呢,就学这道菜了。”牵机笑道。   沈灼一怔,“十年?”   牵机点头,“嗯,这道菜是大大教我的,大大会做很多道菜,可我最喜欢吃这个,大大做的跟我妈做的味道一样。”   沈灼定定看着身旁这个少年,一时思绪万千,“他对你很重要吗?”   “那当然了!”   牵机笑容淡了些,“最开始只是崇拜吧,后来来到中洲更是相依为命,他处处帮我,护着我,从来不嫌我麻烦,我已经把他当做我的亲人了。”   “我曾想着,就算有一天我回去了,我也不会忘记大大,十年,我永远不会忘记这段岁月。”   “……”   沈灼看着这个孩子,想说你长大了,却无法说出口,最终只能说,“他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牵机的眼睛在夜空下亮的惊人,“我也觉得!” 第312章 别想离开   “可我真不是……”沈灼把他的脸推开。   “……”   牵机撇嘴,“你一定是介意长冥那家伙才不承认的,其实有阁主在你不用怕。”   沈灼一副懒得接话的样子,低头去吃糖醋排骨,牵机见他爱吃就直接递过去了。   沈灼想了想,从空间取了份灵果递给他。   牵机顿时感动的要命,捧着那颗灵果舍不得吃,嘴里嘀咕着,“你早晚会想起来的。”   沈灼无言以对,这孩子是以为自己失忆了吗?   他低头吃了块糖醋排骨,觉得自己有点煞风景,这时候应该对月饮酒,实在不行饮茶也好,总不该在嚼糖醋排骨。   正想到这里眼角余光忽然一闪,他正要扭头去看,就听到牵机高亢的一声怪叫。   “……”   沈灼无语地看着他,以及那个鬼魅一般出现在亭子外的黑衣女子。   苍白的脸,一身黑,眼睛上还蒙着黑纱的少女,大半夜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你身后,沈灼礼貌性地起了下鸡皮疙瘩。   “……阁主。”   朝日雪宫向他点了点头,而后微侧头看向牵机的方向。   牵机缩了脖子,“阁主……”   沈灼觉得奇怪,“你们这里不许夜晚外出吗?”   “不是,只有今晚,因为三途峰的人在,阁主不让我与他们接近,很危险。”牵机低声解释。   沈灼明白了,朝日雪宫的确如他所料在保护牵机,不过动机呢?总不会是因为他们家小千聪明伶俐招人爱吧?   唯一的原因只有他沈灼。   这位阁主一来牵机就明显乖多了,坐在凉亭的石凳上,直到朝日雪宫走过来,“看”向那盘吃了一半的糖醋排骨。   沈灼试探了句,“您要不要尝尝?”   他也只是说说,没想到朝日雪宫居然答应了,她坐在那石凳上,拿起筷子准确无误地夹了块排骨,轻轻送到嘴边尝了一口。   牵机一脸期待地凑过去,“怎么样?”   朝日雪宫放下筷子,淡淡问了句,“绪呢?她让你出来?”   牵机一下蔫了,“我错了,您要不怪绪姐姐,她不知道。”   “你觉得不满?”   “没有!”   “那为何阳奉阴违?”   “……”   牵机不说话了,沈灼只好开口解释,“是我找他出来的。”   朝日雪宫微侧头,“琉璃?”   “是,昔日阁主送出去的那只穹兽卵。”沈灼笑道。   他说完这句话后就冷场了。   牵机试图救场,可却不知道说什么,一时间非常尴尬。   沈灼目光落到朝日雪宫眼中的黑纱上,手指动了动,“阁主的眼睛看不见吗?”   牵机眼睛瞪大了。   朝日雪宫却表现的很淡然,“是。”   “是为什么呢?”   “因为它只能看到一个人。”   “真的吗?”   沈灼露出好奇又惊异的样子,探头到她面前,“那你能看到我吗?”   “大大,不是,琉璃……”牵机悄悄去拉他。   沈灼却一脸笑意地望着她,黑纱蒙眼的少女无声地“看”着他,然后摇头,“看不到。”   “那可惜了,不过阁主记着我的名字便好。”   “记下了,你名琉璃。”   “是的。”   沈灼开心地点点头,忽而眼前一亮,有些惊讶地盯着她的黑纱,“阁主,你的黑纱上绣着字呢?”   “朝日族纹,大智慧者才能看到。”   牵机惊讶地凑过去,“你看到了?是什么字啊?”   沈灼憨笑道,“没有,只不过隐约看到了两个字……说明我还有些智慧吧?”   牵机笑嘻嘻地跟他扯起来。   一旁的朝日雪宫沉默地“看”着,隐在黑纱的眸子缓缓睁开,无色透明的瞳孔盯着沈灼久久未闭。   两人没敢闹太久,毕竟第二天还要赶路,沈灼很快就跟着牵机一起回房睡去了。   凉亭里只剩朝日雪宫一人坐在那里,片刻之后凭空出现了另一个人,黑袍加身,一头银发盛月光之色。   “他与沈灼的命途有关,却不相连,是沈灼影响了他的命途,若无沈灼,他当年刚出生便会夭折,可他与沈灼之命途亦止于此。”   “可他体内有沈灼神识。”   “血脉残存罢了。”   “残存血脉能抵挡我的侵入?”   “……”   朝日雪宫起身侧头看过去,“半神想要什么样的答案?”   长冥沉默片刻后道,“我想知道他在何处。”   朝日向前一步与他并肩,微仰头像是在看着那道朗朗明月。   “清风,明月,山川,大河,万物,生灵,都是他……”   “住口——”   长冥闭着眼,声音低沉,似乎已经无法忍受。   若玄玉在这里一定很惊讶,因为她从来没听过她的尊上这样无法忍受地打断别人的话,毫不掩饰自己的逃避。   “这十年来的尝试皆以失败而告终,我以为你已看清现实。”   朝日雪宫抬手,指尖溢散出无数细小的光点,“他本就是天道化身,无魂无魄,生不泯凡世,死不入轮回,既身死,或消散于天地,或归于天道,你既然十年不能寻到他的意识,那他便是消散于天地间,你又如何能寻到?”   “他既然为天道之子而来,那便会因天道之子而回归。”长冥语气冰冷。   “可他死了,天道更替,就算天道再化身成人,那人也不再是沈灼,又或者如琉璃那般,有着与沈灼一样的脸,却不曾记得沈灼曾经历的一分一毫。”   “那他也别想离开。”   长冥甩下这句话就面色阴沉地离开了。   “半神阁下——”   朝日雪宫忽然喊住了他,长冥身子一顿,听到她缓缓道,“时间乃天地法则,若再妄用,只怕半神之体也难保。”   “这一句可是为了朝日宗泽?”   “非也,是为中洲苍生,你为半神,中洲至少安宁数万载,故我这一句只是劝诫。”   朝日雪宫顿了顿,声音有些低沉飘渺,“你明明已经看到,连停滞时间都无法留住他的消散,又何必执着?”   这一句话说完,她身后已经没了人影,也不知对方是否听到了那一句。   这片庭院中的某处客房里,玄玉躺在床上听着外面那番话长叹了口气,只觉得脑壳疼,一个个谈什么不好,谈情爱,啧。 第313章 一个比一个刚   阳洛一族居烟云山之北,世代隐匿,少与人接触,族人传承上古荒帝一脉,皆修炼太上忘情一道,斩断七情六欲,一心得道飞升。   沈灼这一行人直接囊括了整个中洲最庞大的几个势力,自然完全不用赶路,半神大人直接破开虚空带着众人来到了烟云山下。   玄玉遥遥看着那片山林,甚是感叹,“也不知道那群断情绝爱的人都是怎么繁衍后代的。”   沈灼从她这句话里听出了浓浓的鄙视和不满,于是问了句,“你讨厌他们吗?”   “还行吧,反正不喜欢,性格忒讨厌,比云端那女人还要冷淡,若不是看在他们是荒帝一脉的份上,我上次来就把他们的忘情湖给填了。”   玄玉说着还有些愤愤不平,搂着沈灼的肩说,“你知道吗?他们居然想用鸟笼抓我,真是想死!”   沈灼哑然,“都把你气的想死了?”   玄玉一巴掌推到他头上,“是他们想死!”   “……”   沈灼默默凑到了牵机身边,“我们要去做什么?”   “去见一个伟大人物……的后代。”牵机慷慨激昂道。   “……”   沈灼虽然无言,却也能理解,荒帝,那在修仙史绝对是一个惊才绝艳的人,是个可以与半神长冥相提并论的人,也是个……狠人。   长冥是对别人狠,荒帝是对自己狠。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牵机一旁酸溜溜地开始吟诗,这句忒耳熟,沈灼一下想到了百里幽信来的那天晚上,他故意装作亲吻对方来刺激某人的事,一下走了神。   他应该有点在意吧,就像一个只属于昂贵的瓷器落到别人手里,总有些不喜的,沈灼这样想着又觉得心脏密密麻麻的疼,忍不住伸手揪住了胸口。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牵机一下注意到了他的动作。   与此同时,另一道目光也看了过来。   “没事,就是听了你刚才那句,胃有点难受。”   “……”   牵机悻悻地收回手,“我就感叹一下荒帝的痴情而已。”   “感叹就好,千万别学,否则……呵呵。”玄玉瞥了沈灼一眼冷笑两声。   沈灼:“……”   牵机却冷哼一声,“痴情没错,最重要的是选对人,遇上对的人,那殉情都甘愿,遇上那么渣男,那真是倒了血霉。”   玄玉挑眉,“小子,你很嚣张啊?”   牵机别开脸,“不想看到你们三途峰的人,辣眼睛。”   “你……”   玄玉没来得及揍他,因为前方出现了几个穿着一身纯白绣金纹衣服的人,长发束冠,眉间带金纹,容貌俊郎清秀,神色……那叫一个冷若冰霜。   “又遇上这么一群天天跟死了全家一样的倒霉鬼。”玄玉翻了个白眼。   沈灼看着对方冷漠的样子,若有所思,“跟尊上一样。”   玄玉被他说的一噎,“开玩笑,他们能跟尊上比吗?”   沈灼也点点头,“是,尊上比他们可冷多了。”   “……”   那边那两个阳洛族人上前一步,抬手挡住他们的路,“止步。”   牵机拽着沈灼退到朝日阁主身后,然后大叫一声,“呔!那俩眼瞎了吗?没看见三途峰半神在这儿怵着呢么?!”   沈灼:“……”   这一手仇恨拉的真是。   然而三途峰的那二位在乎么?绝对不能够。   玄玉作为一个刚偷了人家宝物的人直接大剌剌地站了出来,“我们要见你们的族长。”   那两人依旧面无表情,哪怕在听到“半神”二字也没有丝毫惧意,举着剑,“退!”   玄玉目光一冷,长发无风自起,眼前凭空出现一把匕首,如离弦之箭飞射出去,那两人的神色终于出现一丝变化,下意识拔剑,却被震的吐出血来,匕首毫不犹豫往前刺去,在庞大的灵气将两人绞死前忽然停了下来。   那惊恐的两人面前的虚空如同水面一样产生了一圈圈波纹,然后从那波纹中缓缓走出了一个人。   一个看起来只有二十七八岁的年轻男人,穿着同样的白色金纹长袍,玉冠束发,腰系金纹白色腰带,眉心一抹竖长金纹如一滴水落下。   如同冰雕刻出来的男人,英俊冷漠的面孔,不含任何情感的眼神,即使容貌俊美也无法让人亲近,反而生出几分胆寒之气。   众人下意识看向玄玉身后的半神长冥,竟隐隐觉得这两人之间如此相似,一样的冷漠如神祗。   若是玄玉知道了只怕会吐槽,她见过真正的神,low的一比。   “这人跟半神好像。”牵机在沈灼耳边嘀咕。   沈灼动了动嘴没说话,但心里却说了句,一点也不像。   来人连手也没动就将玄玉的那把匕首给打回去了,玄玉挥袖拂下,神色冷漠。   “阳洛族长架子真大,非得我这么请才出来,不给个解释?”   “……”   沈灼看着牵机惊讶的表情忍不住别过头去,心想你才见识到,三途峰的都是属螃蟹的,随时随地横着走,让别人无路可走。   对于玄玉如此不要脸的行为其他人似乎已经见怪不怪,甚至连朝日雪宫都没有对此说什么,只是上前一步点头致意。   那位被玄玉称作阳洛族长的男子眼睛看了过来,牵机终于看清了他的整张脸,以及那双带着浅金色的眸子。   “卧槽真是金色的!”   牵机激动地去拽沈灼的衣服,“大大,是奉清离,带美瞳的那个!”   “……”   沈灼本来没觉得什么,但听他说到这个莫名觉得羞耻起来,金色的眼睛,听起来略中二的设定。   不,他绝不承认,他梵天九歌的设定绝对科学,金色太浅,所以无法承受太阳光的照射,会损伤瞳膜,几乎等于是个瞎子。   但奉清离是个修士,还是个渡劫修士,论战力与玄玉不相上下,甚至隐隐要比玄玉还要厉害那么一点的修士,所以他完全不用担心眼睛带来不便,他可以用灵力包裹住眼睛,甚至不需要用到眼睛,只用神识。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和朝日雪宫有点相似,不过比起朝日雪宫来……更冷漠。   奉清离,全网票选《仙途纪元》比半神长冥还要冷漠的人,给出的理由让沈灼这个作业都很信服,长冥至少还想修仙,而奉清离,什么都不在乎,无欲无求,他把太上忘情一道修至化境,是阳洛一族有史以来最接近荒帝的人。   “半神长冥。”奉清离终于看向玄玉身后的人。   长冥冷淡地抬眼看着他,“打开结界。”   沈灼:“……”   行吧,三途峰的一个比一个刚。 第314章 石碑   奉清离却只是漠然地看着他,一副一言不合就要开打的样子。   牵机低头又凑到沈灼耳边嘀咕,“所以我之后一直有点动摇,毕竟奉清离是唯一一个敢正面刚半神的人,我差点喜欢上他了。”   沈灼心里一咯噔,他自从弯了后就有点敏感,“你喜欢男人?”   牵机茫然地“啊”了一声,然后瞪大了眼睛解释道,“没没没!我直的直的!绝对直的!我喜欢女的!”   沈灼心里松了一口气后忽然又是一咯噔,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你有喜欢的女子了?”   牵机有些无措,下意识地瞥了眼朝日阁主身旁的绪,耳朵尖有些红。   沈灼心头一凉。   牵机见他目光不对,有点不好意思,“没有……”   沈灼的笑容没法保持了,他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十年过去,眼前的少年虽然还是原来的模样,但却不是那个一无所知的孩子,十年,足够他对一个人产生深厚的感情,那感情上是爱情也好,亲情也好,都难以忘怀,他甚至不太确定,牵机是否还愿意跟他回去。   十年前的他会疯狂爱上长冥,十年后的牵机就会喜欢上别人,连如此理智冷静的他都想不到自己会疯狂地爱上一个虚拟世界的男人,牵机呢?   他不敢想象。   牵机因他而来,若他不愿离去,他要是强硬带他离开,那孩子会恨他吗?他到时又该怎么做?   “琉璃?琉璃?”牵机推了他一下。   沈灼才回过神,发现奉清离不知何时已经答应打开结界,正要带他们进去,只有他站在原地发呆,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沈灼扯着嘴角笑了笑,跟了上去。   长冥看了他一眼,沈灼扬起毫无芥蒂的笑容,待长冥转身离开他的笑容就沉在冰冷的眸子里。   要快,尽快,一定要尽快,在牵机对绪的情感彻底发酵前打开回家之路。   他攥紧了手,目光坚定,转头对牵着自己手的牵机道,“我们一起吧,我有点害怕。”   牵机看着他这张跟自家大大一模一样的脸向自己求助,顿时膨胀起来了,拍拍胸脯,“有我在,没事的!”   沈灼眼中充满笑意,“嗯,谢谢。”   牵机嘿嘿一笑,引得前面的玄玉往后扫了一眼,正好看到两人手牵手相视一笑的画面,也看到了琉璃眼中的笑意。   “啧。”   她玩味地笑了笑,低声道,“小崽子要被骗走了~”   一旁的长冥回头看了眼,然后跟没看到一样走了。   玄玉挑了挑眉,走到那两名阳洛族人身旁,“我怎么觉得气温变冷了?”   那两人冷冷看着她,转身加快脚步紧跟在奉清离一尺之外。   玄玉撇了撇嘴,正要吐槽几句时,眼前忽然忽然出现了一层淡淡的薄雾。   “到了到了~”   玄玉转身朝沈灼招手,“来,我们向前看就是享誉中洲的忘情湖了,此湖盛产忘情水,要不要来一口啊?”   沈灼点头,“好啊。”   “……”   玄玉脸色一僵,干笑道,“我开玩笑的,其实这水都臭了。”   沈灼:“……”   那两个阳洛族人脸冷得要掉冰碴子了。   奉清离却是什么反应也没有,他手轻挥了一下,面前的白雾就彻底散开了,呈现在面前的是像水墨画一样的场景。   一片水镜一样的湖泊,看不到尽头,四周都是平坦的地面,更衬的这片湖泊像一片天然纯澈的镜子,湖面依旧氤氲着淡淡的雾气,莫名的有着沁骨的寒意。   他们此刻便站在湖边的一处,沈灼估计从高空看下去他们就像是湖边的几只蚂蚁。   “这湖真的好大啊。”牵机感叹了句。   “不大点让人喝完了,你一口我一口的,天底下那么多痴男怨女。”   玄玉抱着胳膊接了句,说完想起什么又加了句,“还有痴男怨男。”   沈灼看着那平静清澈的湖,忽然问了句,“我想尝尝这湖水的味道。”   玄玉吓了一跳,“你是不是馋疯了?这可是忘情水!”   “所以想尝尝啊,我没喝过,而且我又没有要忘的人。”沈灼笑嘻嘻地回道。   假的,他太想忘记某人了,所以他想试试。   他这么一说玄玉露出恍然的样子,估计是看着这张脸下意识把他当沈灼了,当即笑了,“是奥,那你盛点尝尝吧?”   牵机听她这么说也来了兴致,探头瞅了眼那湖水,犹豫道,“干不干净啊,会不会有铁线虫啊……”   “……”   沈灼顿时脸青了,看着那湖水,忽然觉得下不了嘴。   牵机却取了个瓶子,向奉清离要了点忘情水。   奉清离比他表现出来的要好说话,直接同意了,“随意,半月后传承开启,这湖水便会暂时封印。”   牵机闻言立刻又换了个大瓶子,盛了满满一瓶,沈灼忍不住别过头去。   “诸位为传承而来还是为人而来?”奉清离看着这片湖水问。   几人闻言对他此话有些诧异。   “为人而来。”朝日阁主回道。   奉清离微侧身子,“那便请入。”   玄玉挑了挑眉,笑道,“怎么,怕我们抢传承?”   “你们抢不到。”   奉清离说完这句话后也不解释,就转身离去,众人也都无声跟上。   牵机与沈灼却是心中明白,这荒帝传承谁也抢不到,所以这也是奉清离毫不犹豫地将他们放进来的原因之一,至于另一个原因……沈灼表示要感谢三途峰螃蟹二人组。   阳洛一族避世已久,其族人亦是深居忘情谷内,众人踏过忘情湖后便看见了一块比人高的石碑。   石碑只是普通的石头,经历多年风吹雨打早已面目全非,但依稀可辨上面刻下的几个字。   “待……归故里……君……若离……”   牵机想凑上前去看却被人挡住了,他不好意思地退了一步,“抱歉。”   “此碑摇摇欲坠,皆凭历代族人以灵力术法保存,外设结界,近之恐伤性命。”那人解释道。   几人闻言咋舌,这样一块破破烂烂的碑竟设值得百代人细心守护,且还设下如此强大结界防止外界伤害,让人惊诧。   “此碑乃荒帝留下。”朝日阁主说。   “怪不得。”   夙天明忽然笑了笑,“我曾听闻一个关于荒帝的传说……”   “那个美丽的爱情故事?”玄玉扬眉接道。 第315章 阳洛一族   远在灵都从中洲分离出来前的三十万年前,天地间修士才刚建立起一个粗糙的修炼体系,但谁也没有真正踏出过飞升的那一步,有不少人卡在渡劫那一步就无法再前进,最终郁郁而终。   在这样的情况下自然会有许多修士失去对飞升的希望,也有人另辟蹊径,甚至选择了旁门左道,夺舍,兵解等等。   那个时代无形中分成了两半,一半充满希望地继续修炼,另一半堕落而黑暗,魔族趁机而入,祸乱人间,而夹在其中的人间如同炼狱,为了生存开始寻求修士的帮助,或者拜入修仙门派,就在这样的背景下,那时还是一个普通少年的荒帝踏上了拜师求仙之路。   与所谓的天命之子差不多,少年的荒帝几次拜师而不得入,因为他没有天赋,如此荒帝便回到了人间的那个山村。   “这便是当年荒帝住的那个村落。”奉清离说。   众人看着眼前鳞次栉比的庭院楼阁,雕梁画栋,一时有些无法想象三十万年前的破落模样。   “荒帝在此遇到了那个女子。”   奉清离指向不远处的一棵参天古木,神色清冷,“二人在那棵树下私定终身。”   “感觉像在旅游景点,还有一个冷酷的导游……”   牵机一旁跟沈灼嘀咕吐槽,却发现对方在走神,“你咋了?”   沈灼目光落在那棵古木上,他方才好像看到有个人站在那里,但是一瞬间又消失了,像幻觉一样。   “我……算了,没事。”他摇头。   奉清离已经说到了荒帝无意中以乐入道,辞别那个女子登上修仙之路,语气平板得像是在背书。   沈灼却是知道那二人最后的下场的,一时神色有些暗沉。   在奉清离说到荒帝修道大成回来发现那女子早已化为一抔黄土时,几人都沉默了下。   奉清离却习以为常的样子,继续说着,“而后荒帝消失了三千年,再出现时便参透了飞升的奥秘,他告知世人渡劫之上依旧有修炼之法,并为其命名聚灵,阳离,照玄,桓幽,浮尘,观世,从而成为了第一位飞升成仙的人。”   牵机撇嘴,嘀咕了句,“他才没有飞升……”   奉清离目光一冽,回头看着他。   牵机一瞬间像是被冰天雪地笼罩住般,僵在原地动也不能动。   沈灼目光微冷,不动声色地向前一步挡在牵机面前,睁着疑惑的黑眼睛问道,“就算飞升了也没有意义了吧?”   众人看向他,包括奉清离。   沈灼像是什么也没感觉到的样子,笑盈盈地继续道,“抛弃爱人,那样的人即使飞升了活着也没有意义了吧?”   夙天明惊的睁大了眼睛,站在阳洛族的地方,说人家祖先的坏话,这胆子也太大了吧?   玄玉眼中却是震惊,一瞬间竟觉得眼前这黑眸少年与那年在绛元古漠魂飞魄散的沈灼重合了。   奉清离目光冷淡,“何出此言?”   “他骗了那个女子,不是吗?”   沈灼歪头看着他,“抛弃所爱,那样的人活着也没有意思了吧。”   一阵静默,众人表情各异地看着他。   “琉璃!”   玄玉脸色难看地喝斥了一句,“不要胡言乱语。”   这句话就像利剑一样刺穿了她的心理防线,这句话,这张脸,就像是沈灼复活说出来的一样,对她的尊上。   她下意识看向身旁的人,却是心里一凉。   那双沉寂的冰冷黑眸紧盯着笑意嫣然的少年,生出暗沉的深紫来,像是蕴藏着毁天灭地般的黑暗力量,一触即发。   而被看着的少年却撇了撇嘴,嘴里嘀咕着什么,一副童言无忌的样子。   奉清离似乎才注意到这个有着银灰色长发的少年,“妖兽也懂情爱?”   “妖兽有时可比人重情义。”牵机翻着白眼回了句,他就不乐意这人一副跟长冥差不多的死人脸。   “情义无用,唯有长生飞升才是终途。”奉清离说。   “那你就错了。”   牵机忽然扯起一个诡谲的笑容来,“据我所知,自荒帝后,阳洛一族似乎从没有人飞升过吧?”   另一名阳洛族人张口便要反驳,被牵机轻飘飘挡下。   “别说近十万年整个中洲也无人飞升,十万年前总有人飞升吧?”   牵机抱着胳膊,一脸轻蔑,“为什么偏偏你们阳洛一族无人飞升呢?你们就没思考过这个问题?”   奉清离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身就往前走了。   牵机偏偏还觉得不过劲,扯着嗓子喊了句,“因为你们搞错了!”   那两个族人冷冷瞥他一眼,似乎根本没把他放心上,沈灼估计要不是有朝日雪宫在这里,估计牵机已经被弄死了。   所以沈灼拉了拉他的袖子,“你别说了,我觉得他想杀你……”   “没事,有阁主在,他不敢。”   “……”   沈灼扯着嘴角,“我怕他私下对你不利。”   牵机一脸感动,“你是在担心我吗?”   “……是。”   沈灼心说可不是么,这要搁十年前他直接一巴掌就呼过去了。   牵机显然很吃这一套,颇为开心。   绪路过他时无奈一笑,牵机难得又腼腆了几分,于是沈灼心情又不妙了,他一把抓住牵机往自己身边拉。   牵机疑惑地转头,“怎么了?”   “没事,你看着我就好。”   “……”   玄玉在身后听的神色诡异,心说这琉璃该不会真的看上牵机那小子了吧?那她家尊上不得疯?那日百里幽信只不过想亲上一口,就被打的吐血而逃,这牵机……   不对,她倒觉得尊上不太可能对牵机下手,毕竟那小子是沈灼最亲近的人,当年在凰天秘境中临走还记得把牵机接到沈灼身边,不可能会伤害他。   她忽然觉得事情有点转机,要是琉璃跟牵机在一起了,说不定尊上就看开了呢?   不对!万一尊上就是想不开,一时气愤直接把两个都杀了呢?!   玄玉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再看看自家尊上神色漠然的样子顿时被自己感动了,她真是个好属下,好心腹,连尊上的终身大事都如此操心,真是……   闲得蛋疼。   她面无表情地呸了自己一脸,“关我屁事。”   长冥扭头瞥了她一眼,玄玉连忙恢复严肃,低头凑过去,“尊上,要不要再来点忘情水水试试?”   长冥定定看着她。   玄玉有些不自在,“怎……怎么了?”   “你去找个人。”   “嗯?”   “嫁给他。”   “啊?”   “别回来。”   “……”   呵,男人。 第316章 忘情水   阳洛族的居地如同一个庞大的门派,至少其殿阁规模绝对不逊色于当年的镇天门,甚至远远超过了玄同鸾天两大门派。   沈灼站在那片巨大的水幕前就深深感受到了金钱的力量,忍不住仰头感叹。   “好看吗?”牵机问。   “好看。”沈灼说。   “我给你在羽宿弄一个,你跟我回去,怎么样?”   “……”   沈灼觉得再不抓紧回去这孩子要完,这俨然把天命阁当他家了。   阳洛族人对他们的到来并不怎么惊讶,倒是族中人对半神长冥充满了好奇,毕竟这位可以说是一定程度上取代了荒帝在中洲心中的第一地位,年轻些的修士们都有意无意过来看了眼。   而奉清离虽然为人冷淡,但到底不敢怠慢堂堂半神,直接将那主仆二人安排进了一座偏殿。   沈灼自然而然地跟着长冥走,却被对方拒绝了,“玄玉。”   “啊……奥。”玄玉也有些意外,却还是带着沈灼进自己房去了。   沈灼回头瞥了长冥一眼,对方已经进房了。   玄玉还在前面喊他,沈灼只好跟上去,结果进了房后忽然想起来件事。   “那个……我……”   “嗯?”   玄玉坐在桌子上倒了杯水喝着,“怎么了?”   沈灼抿了抿嘴,有些不好意思,“你好像是母的……我是公的。”   玄玉“噗”一声把嘴里的水吐了出来,然后哈哈大笑,“你……小崽子,你不得了啊!你知不知道你还没成年啊?”   沈灼:“……”   “没成年也不能跟你一起住。”   沈灼想了想道,“我想跟牵机住。”   他这话一说玄玉顿时笑容一敛,有些严肃地看着他,“崽儿,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看上那小子了?”   “……”   沈灼听她这句“崽儿”打了个寒战,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那个叫牵机的,你喜欢他?”   “……”   沈灼忽然有点佩服这女人的脑洞,“我……还好。”   “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什么叫还好?”   玄玉颇有些不满,“我告诉你啊,你也知道你这张脸跟你爹像的很,你要是喜欢上别人尊上可能会不高兴。”   沈灼沉默片刻,忽然问了句,“尊上……喜欢他吗?”   玄玉一副你大惊小怪的样子,“你不是早知道了吗?”   沈灼哑然失笑,“我怎么知道?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过。”   “你是不是傻?那你以为其他人为什么说那些话,还有提起沈灼为什么那副表情?”玄玉哭笑不得。   “可他们不都说,他是被尊上害死的吗?”   沈灼却只是浅笑着,“既然喜欢那个人,为什么要杀了他?”   玄玉面色迟疑,“呃……这个问题吧……有点复杂。”   “有多复杂?”沈灼佯装不解地问。   玄玉看着他一副好奇的样子,有点后悔提起这事了,“这个吧,尊上是喜欢他,但是吧……尊上有别的事要做,但这个事沈灼不喜欢,所以尊上只好偷偷瞒着沈灼去做了,沈灼他就生气了,就……气死了。”   沈灼听她说自己气死了有些哭笑不得,却还是装作若有所思的样子,“所以尊上虽然喜欢他,但这喜欢其实并不那么重要。”   玄玉立刻反驳,“也不是不重要……”   “只是比不上他要做的事。”沈灼神色平静地接道。   玄玉被噎住,因为她发现自己居然无法可说。   沈灼却点点头道,“明白了。”   玄玉有些方,“你明白啥了?”   “我明白……”   沈灼扬起笑容,“就像我喜欢一颗漂亮的石头,想把他带在身边,可晚上睡觉时那石头硌得我腰疼,我要是想睡觉就得把它放下,于是我把它放在床边了,以为第二天它还在,可它不在了,丢了,然后某天他发现了另一个相似的石头在别人手里,他就会不高兴,因为他觉得那是他的那颗石头。”   玄玉定定地看着他,“若非我看着你从那枚兽卵中出生,我真要怀疑你的身份了。”   沈灼茫然地看着她,“啊?”   “没事。”   玄玉伸手摸上他的眉心,笑道,“你若是真喜欢牵机也无妨,我会护着你的,只不过方才那番关于石头一样的话可千万别在尊上面前说,他真会杀了你的。”   沈灼神色戚戚地点头,颇为乖巧。   玄玉柔柔摸着他的额头眉头,目光深沉,而后慢慢释然,笑着离开了。   沈灼应了,待她走后笑容淡去,摸了摸自己的眉心,心中嗤笑,连长冥都没成功,她竟也想着去探他识海,好在他及时用穹兽的传承记忆笼罩覆盖了识海。   他没待多久牵机就跑来找他了,沈灼也不知想什么,抬头就是一句,“玄玉问我是不是喜欢你。”   牵机直接带着笑容僵在了那里,“……啊?”   沈灼看他那傻样一下笑了出来,心里的那些郁结也消了大半,“ 你喜欢我吗?”   牵机脸一下通红,结结巴巴道,“我……你……”   “开玩笑的。”   “……”   牵机一下松了口气,“吓死我了。”   沈灼让他坐下,“找我做什么?”   “找你玩啊。”牵机咧嘴笑。   沈灼笑笑,忽而想到了什么,“我记得你取了忘情水。”   “对啊,给你一瓶玩。”牵机取了一个手指大小的琉璃瓶推到他面前。   沈灼目光落在那琉璃瓶上,透明清澈的水映照着他的双眼。   他拿过去,笑了下,“谢谢,说不定能用的上。”   牵机也没多想,非要拉着他出去玩,可这到底是别人的地盘,两人绕着住处溜达了几圈就回来了。   奉清离也没再来管过他们,沈灼心知这荒帝传承是怎么一回事,奉清离之所以这么和气地让他们进来,也是存着让他们这群人挡住其他觊觎的人的心思,毕竟半神之名不是一般人能冒犯的。   入夜玄玉还没有回来,沈灼估计她也不会回来了,捞起那瓶忘情水就出去了。   殿外一片寂静,放眼望去一片广阔,亭台楼阁之上是一轮孤冷的明月。   沈灼仰头看着那皎月,只觉得冷意从心里沁出,他怎么会觉得自己能摘下明月呢?   他抬手举起那琉璃瓶,拨开瓶塞,仰头倒入口中。   片刻,沈灼睁开眼看去。   清透的水倾然倒下,却仿佛流入了另一个空间,凭空消失。   他垂下手,转过身去,对着来人露出惶然的表情,“尊上……”   银发的俊美男人掌心托着一团清澈的水,“你可知这是何物?”   “是忘情水……”   沈灼神色瑟缩,“我就尝尝味道。”   掌心的水化为乌有,长冥走到他跟前,垂眸看着眼前的少年,头顶的月色照映着他的银灰长发。   “你可曾记得他的样子?”他问。   “记得。”沈灼知道他说的是谁。   长冥抬手,微凉的指尖他眉心,流连在他的眉眼。   沈灼突然握住了他的手,垫起脚吻了上去。   华美寂静的宫殿与清冷月色之下,两个身影重叠在一起。   两人的唇那样轻轻贴在一起,少年黑琉璃一样的眼睛里闪烁着干净的光,充满了好奇,疑惑,害羞,唯独少了一样。   长冥静静地站着没动,看进少年的眼睛里,直到少年露出怯懦的情绪主动退后一步松开了他。   少年像只慌乱的小兽一样,张嘴想说什么,却被打断了。   “以后不要随便这样做。”长冥说。   少年仰头看着他,有些茫然。   “这种事,只能跟喜欢的人做。”   “……”   仿佛那十年并没有过去,一切只是一场梦,醒来时他站在云天雾境的那颗流梦树下,浅笑着,吻着他,对某人说着同样的。   一瞬间,沈灼的心脏像是被什么给攥住了似的,他看着那人离开的背影无声讽笑。 第317章 结界松动   沈灼不知道自己在那里站了多久,只觉得自己又变成了那个普通人,站在冰冷的黑夜里,全身冷的发抖。   等他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失去了知觉,他低头,看到地上已经流了一滩血。   他有些麻木地抬起手,发现右手已经血肉模糊,伤口里扎着细碎的琉璃碎片。   那只玻璃瓶不知何时被他捏碎了。   他动了动那只手,抬头看着天上的那轮明月,将眼中的泪水全都收了回去。   耳边有细微的风声拂过,天地间忽然产生了一丝波动,一道无形的乐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沈灼忽然觉得心中某处心弦被拨动心弦,心中那股混乱强烈的情绪忽而平和了起来,他转过身去看向眼前这片广阔幽寂的殿阁,最后落在了最前方那道巨大的水幕上。   像无声的术法一样,那道遮蔽半方天空的巨大水幕就那样静止了,一半垂落的水幕落在地面,另一半的水幕却悬浮在虚空中,一动不动。   不对,也并非一动不动。   沈灼定定看着那半道悬浮的水幕,一步步走过去,最终停在那道水幕前。   他看着那半道水幕跳动着,无数细碎的水滴像山间精灵般跃动着,时而接近时而远离,无形中存在着一种有序的规则,那规则像一只隐形的手在拨动着琴弦,发出震颤的波纹。   那波纹扩散开来,在沈灼的脑海里变成一个独特的声音。   沈灼的心脏跟随着跳动了一下,意外的安静了下来,那些纷乱的情绪逐渐沉淀了下来,过往的记忆如同蒙上了一层灰尘,模糊不清,时过境迁。   沈灼察觉到了危险,却没有退后,他觉得这状态有些不对,但他确实有些沉迷进去了。   在那一声又一声的独特音符中,仿佛天地之中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寂静无声,平静祥和,没有过去未来,只有此时此刻,并将永恒。   忽然,一个名字在他脑海里出现,像是随那乐声而踏进他的脑海里,又像是有人在通过那一个个音符在呼唤着这个名字。   沈灼目光微动,下一刻眼前的水幕静止瞬间,然后哗啦一声倾泻而下。   冰冷的水珠洒在沈灼脸上,衣服湿了一身。   沈灼忍不住笑了下,摇摇头,掀起湿衣服转身往回走,临踏入殿中时丝不经意地抬头看了某处一眼。   不远处的陡峭山壁上,奉清离负手而立,眸色冷淡地看着这一切。   青芒飞过, 奉清离猛的抬手,红芒像是撞上了一张巨大的透明网般一下停了下来。   “啧!”   一声不耐的烦躁声,青芒化成人形,玄玉从里面款款走出,“阳洛族家家教如此严,连晚上都不能出来散散步?”   奉清离垂下手臂,但那道无形的网却没消失。   “五日内,传承之地便会打开入口,届时整个阳洛族的结界都会打开,包括传承之地。”   玄玉目露惊诧,“你无法关闭那些结界?”   “谁也无法关闭,包括半神长冥。”   “……”   玄玉神色变幻莫测,最终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是荒帝留下的结界?”   奉清离没有回答,已然是默,玄玉心中一时惊涛骇浪,一方面明白奉清离之所以请他们进来的原因,另一方面却又想不明白为何荒帝这么做。   “你们为何不想办法关闭结界,或者是布下别的结界?”   玄玉不解,荒帝既然将传承入口留在阳洛一族的忘情湖,那应该是有意将传承留给自己的族人后代的,那又为何在传承开启之日打开阳洛族的入口结界?   这简直是在把传承往别人手里送,而阳洛一族却又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简直不合理,除非……   她目光一凛,“传承之地里有什么?”   “有很多,足够吸引外来者,但谁也无法得到真正的传承。”   “包括你们?”   “恰恰相反,只有阳洛一族不能。”   “传承里面……”   玄玉忽然想起了什么,“等等!五日?不是还有十一日么?”   奉清离没有回答,留下一句“请回”就消失了踪影。   剩下玄玉满腹疑惑,最后也只是皱眉转身飞走了。   事实上奉清离说的五日只是保守期限,到第三日时,整个阳洛族的结界就开始变的松动起来,忘情湖湖心中央产生了一丝波动,一圈涟漪蔓延到了整个湖面,而后陷入死寂。   一直观察着的族人看到这一幕立刻前去禀报,奉清离带着沈灼等人赶过来时涟漪已经消失了,这湖面的寂静来的有些诡异。   “大约三个时辰后,入口便会打开。”奉清离说。   沈灼抬头看了眼,三个时辰,差不多是黄昏时候。   湖面上的雾气开始变浓时,谷外终于开始传来异动。   奉清离转身看向长冥,抱拳一礼,“有劳半神阁下。”   长冥抬脚向谷外走去,玄玉扭头对沈灼挑眉,“走,打架去!”   沈灼:“……”   如奉清离所料,谷外的确有人虎视眈眈,且人还不少。   从散仙到人族修仙门派,再到妖魔二族,都死死盯着阳洛山谷的结界。   某处林子中,齐月蹙眉看着外面那看似平静的山谷问道,“师姐,你这消息打哪儿来的?这传承之地在阳洛谷内,咱们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合礼数啊?”   “荒帝传承不一样,史载八千年前荒帝传承也曾现世,当时阳洛族入口结界洞开,连传承之地的入口都畅通无阻,且没有任何等级限制,连一个普通凡人都能进,而阳洛一族并不管别人拿走了什么。”   白如映目光冷然地瞥了眼外面,“不过这些人可不这么想。”   齐月点头,表示明白,“十年前的凰天秘境便有无数珍稀灵药法器,别说飞升第一人的荒帝了。”   “人心难测,没有人不贪图宝物,这些人可不知道这一点,只怕不久就要一番厮杀了。”唐毅面容冷峻。   十年过去,这几人中除了白如映外,面容都有所变化,从当日的懵懂少年变成了刚毅果决的青年,修为也从筑基初期升到了筑基后期。   白如映之所以带他们来这一趟也是存着让他们突破境界的心思的,不过眼下这种情况却不能妄动。   目光落在那山谷的入口,前方原本暗中蠢蠢欲动的人忽然静了下来,甚至连气息都刻意放浅了,像是生怕被什么发现了似的,空气中流动着一股特别的情绪。   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却也不敢靠近。   正在她沉思的时候前方忽然匆匆划过几道流光,那薄薄的山岚时而出现几丝红芒,带着几分血色。   忽然,这方天地中扩散开来一股独特的气息霸道的气息。   白如映脸色一变,“魔主……” 第318章 白雾   自十年前魔族与妖族联手趁人族修士被凰天秘境吸引时趁机夺下晋阳城,而后凭借神器戮仙与人族分庭抗礼,最后二者以殷山为界,但魔族暗中并不可能安分待在自己的领地里,但今天对方出现在这里无疑让其他蠢蠢欲动的人恐慌起来。   昔日魔主手持神器戮仙势不可挡,若不是大夏太子夙天行请出人皇钟根本不可能与对方相抗,若魔主真的到来,只怕谁也没办法在荒帝传承中分一杯羹。   然而不等潜伏的人们作出反应,很快另一股更为庞大的气息瞬间笼罩了整个天地,比之魔主徐徐渗入的阴冷,这股气息以君临天下之势迅速席卷覆盖了过来。   齐月等人脸色煞白,钟宁下意识靠近白如映。   然而白如映也并不好过,这股庞大气息她曾经见到过,就在十年前凰天秘境关闭的那一日。   “师姐……我们怎么办?”钟宁惊恐不已。   当年在凰天秘境的事白如映到底比外人了解的多些,半神长冥明知魔主不在秘境,却伪造了魔主的魔气,促使沈灼担心龙骧,从而选择了让半神长冥进入了秘境核心,夺走了那具神秘的尸体,最后导致沈灼身死。   如今这二人相继出现,白如映心知此处怕是要沦为那二人的战场了,这显然不是他们能参与的。   “我们……”   剩下的话戛然而止,她猛的转过身去,震惊地看着眼前不知何时出现的人,“什么人?!”   “喝!”钟宁跟着转身也吓了一跳。   齐月与唐毅并肩而立,神色戒备。   青年不过二十模样,容貌清秀,并不多惊人,可看上去却无比和谐温和,黑色长发及肩,有些随意的束起几缕用一根木枝束起,一身月白衣衫,腰间别着根竹笛,正静静看着他们。   他们本来身在树林之中,可眼前的少年却偏偏干净整洁,没有一丝狼狈,而听到他们的质问后,他先是抬头看了眼他们身后的阳洛山谷。   “你们也要进去吗?”青年问。   白如映觉得这人十分怪异,便试探地问,“你也要进去?”   青年点点头,“我在找人。”   白如映微讶,“找人?”   青年点头,似乎不想再多说,径直往前走去,白如映喊住了他,青年回头看着她。   “前面很危险。”她想着还是劝了句,却没有多说。   “没事。”   青年却看了她一会儿,“一起走?”   白如映蹙眉,她本意就是要离开,张口便要拒绝,忽然青年打断了她的话。   “不要紧的。”   下一刻白如映就发现他们的气息神奇的消失了。   她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她已然半只脚踏入元婴,隐藏自身气息再简单不过,但也不可能在瞬间隐藏另一个元婴初期,更别说,连同等级的元婴修士都无法察觉,这等手段未免太过诡异!   “前辈好意心领了,但晚辈另有要事,就不进去了。”   白如映拎得清,她此来不过是为了锻炼身旁这几个师弟妹,眼前这青年修为莫测,她没必要冒险。   青年看着她,“可你们回不去了。”   几人脸色一变,白如映扭头看向四周,发现不知何时已被魔物包围了。   “这是陷阱!”齐月惊呼。   白如映来不及思考魔主意欲何为,当即选择跟在了青年身后,“走。”   其余三人自然信任她,无声地跟着她往前。   而在另一边,阳洛族的入口处,浑身魔气的魔主站在忘情湖外的结界前,神色漠然地看着眼前的银发男人。   二人都没有什么表情,隐在暗处的牵机若有所思地嘀咕,“这两人是不是在用意念打架?”   沈灼:“……”   一旁沉思的玄玉摩挲着下巴,“一会你们躲着点,尊上不喜欢这家伙。”   沈灼看了她一眼,心中疑惑,当年在凰天秘境长冥可是借了人家魔主的名头把他骗过去的,最不济也是合作共赢关系,怎么还讨厌上人家了,挺不厚道。   不过他什么也没说,因为这两人说起来都是他的仇人,打的两败俱伤才好。   他目光掠过魔主身后,传承将启,可这两人在这里挡着,他要等的人怕是难进来。   等等,奉清离难道打的就是这个主意?这次不想遵守祖训了?   沈灼有些心烦,连剧情都能变,更何况是人物?   就在他纠结时,魔主居然开口了。   “我也是来找人的。”   沈灼眼皮一跳,第一反应就是,这小子到底知道多少?!   长冥却没什么反应,魔主却露出了一个阴冷的笑容,“长冥,我们应该坐下聊聊,同样作为沈灼曾经的爱人的身份。”   沈灼:“……”   WTF?   所有暗中观察的人都目瞪狗呆,包括牵机。   沈灼看的惨不忍睹,玛德我爱人是不是他你能不清楚吗?   玄玉已经震蒙了,低头问牵机,“你之前说沈灼有三个前任?”   牵机已经傻了,呆呆点头,“嗯啊……”   玄玉一副震惊又了然的神情,“不得了啊,沈灼真是了不起的男人,撩完魔主撩半神……”   沈灼:“……”   牵机脸上露出纠结不已的神色来,咬着手指头嘀咕道,“那就不是三个了,加上魔主就是四个了,半神原来排在第五……”   “……”   沈灼觉得自己想死,明明很想骂人,但还要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长冥脸色冷的吓人,猛的挥手,下一刻两人都失去了踪影。   玄玉拍拍手,“走吧走吧,该我们了。”   牵机立刻握住了沈灼的手,“别怕,我会保护你的,找到人我们就回去。”   找到人?沈灼心中一动,忽然想明白了奉清离的目的。   于是沈灼点点头,任他牵着往前走。   玄玉瞥了他一眼,似乎是想阻止他,但看了眼牵机又没说话了。   凤于绯与夙天行对视一眼,全身的气势瞬间逸散而出,铺天盖地。   他们并不担心要找的那人会畏惧而退,因为奉清离和那个叫牵机的孩子都说过,只要荒帝传承在此处,那人就一定会来。   随着结界消散,忘情湖的雾修炼慢慢扩散到了谷外。   白如映伸手碰向那淡淡的雾,唐毅拉了她一把,“小心。”   “是普通的雾。”   白如映手指碾了碾,“有点冰。”   齐月有些疑惑地也碰了一下,“这种温度的雾应该结冰了吧,怎么还会飘动?”   唐毅目光往前看过去,发现他们跟前的青年还在往前走,身形在那白雾中有些模可糊。   “离远些,这可是忘情水~”一个漫不经心的声音忽然响起。 第319章 有人欺负我   几人下意识抬头看去,一个身影从天而降,耀眼的红色穿透薄雾格外扎眼。   三人同时惊呼,“妖王!”   白如映伸手,掌心出现长剑横在面前,目光凛然。   妖王大人抬手扒了下自己那火红的长发,神色张扬邪肆,红眸扫了眼前的四人,“玄同的几个小家伙,许久不见~”   “前辈,救——”   钟宁眼中一片绝望,张口就要向前面的白衣青年求救,却发现那片薄雾中已经没了对方的踪影了,顿时更加绝望了。   “前辈?”   百里幽信挑眉,“喊我?”   钟宁想呸他,但是没胆子,紧握手里的剑努力绷着脸。   “别害怕,我不是来杀人的,就是来要个小玩意儿。”   百里幽信看向白如映,双眼微眯,“听说蛟珠在你身上?”   几人心里一凉。   白如映却是一刻也没耽误,抬手便挥出一道剑气,汹涌澎湃直冲冲袭向妖王,另一只手也不曾耽搁,已经召出了空梭将那三人推了进去。   她挥出那一剑后转身就往空梭飞去,却被一道强大的灵力打的身形一顿,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师姐!”三人目呲欲裂。   下一刻那空梭也被打碎,三人坠落在地,口吐鲜血。   白如映召回飞剑,转身跃起,双目变成了兽类一般的浅黄色竖瞳,那一剑带着澎湃的上古妖力狠狠劈向百里幽信。   百里幽信脸色微变,眼里却多了些兴奋,“你这样的性子,还是适合用刀。”   他竟也没让,就那么空手接了上去,曲起的手掌上覆盖着强横的妖力,就那样啥掐住了那把剑。   白如映失去了情感的竖瞳猛的一缩。   百里幽信咧嘴一笑,直接捏碎了那把剑,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乖,把蛟珠给我。”他凑到她耳边柔声道。   白如映浅黄色的竖瞳猛烈的颤抖着,时而放大时而缩小,几番变换,最终慢慢变回了正常的棕色,却充满了痛苦之色。   “师姐!”   齐月双手合十,周身突然悬浮起无数细碎的银刺,齐齐向百里幽信射去。   百里幽信连看都没看一眼,那些银刺还没近身就全部碎裂坠地。   齐月的脸色灰白。   唐毅和钟宁对视一眼,忽然都咬破了自己的手指,血却没有滴落在地,而是悬浮在他们面前,二人以一种古怪的手势结起印来。   百里幽信掐着白如映的脖子挪开了些,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二人动作,觉得挺有意思,“诅咒啊,挺有意思。”   “懦弱者的手段——”   他手上缓缓用力,白如映眉心开始泛起血红的妖纹来,百里幽信勾起残忍的笑,却忽然变了脸色。   他立刻松开白如映,迅速后退,一道白芒从天而降,他方才站过的地方赫然是一道深深的沟壑,细长,却深不见底。   一个银灰色的身影半蹲在白如映跟前,而后缓缓站起来,露出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怎……怎么是你?”   百里幽信错愕地看着他,随机漫不经心地摆摆手,“你让开,我这忙着呢,忙完再陪你玩。”   “那恐怕不能如你的意了。”   少年淡淡的声音响起,唤醒了白如映的神智,她忽然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多谢……相救……”   她挣扎着爬了起来,伸手时已经出现了另一把剑。   “师姐……”   齐月哭着上前,“你没事吧?”   白如映摇摇头,嗓子疼的她说不出话来,连颈骨都裂了几块,她只能慢慢修复。   她抬头看向站在自己跟前的少年,银灰色的长发,银灰色的衣袍,身形纤细却修长,然而身上的气势却是一点掩盖不住他只是个筑基修士。   “道友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可这人乃是妖王百里幽信,断不是你能对付的,你还是……”   “听到了没有?”   百里幽信抱着胳膊,懒洋洋地瞅着眼前的少年,“让你逃呢,你们那谁也不把你看好,才筑基就把你放出来惹事?”   白如映几人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听这妖王的语气和话语,怎么隐隐透着一股与这少年相识的意思。   她正心生疑惑,就听那少年又开口了,“你们赶紧走。”   “可是后面有魔物!”钟宁喊道。   “往前走,进阳洛山谷,不会有人拦你。”   “那你呢?”白如映问。   少年似乎笑了下,然后转过身来看着她,“放心,他不敢杀我。”   白如映震惊在当场,一瞬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可身旁的齐月已经惊呼出声。   “沈灼?!”   唐毅和钟宁呆呆地瞪着眼睛,一时说不出话来。   少年露出无奈的笑来,“怎么又喊我沈灼……”   白如映却是上前抓住了他的手,死盯着他的眼睛,像是从喉咙挤出来的声音,“……你没有死?”   “我当然没有死。”   少年无奈地抽回手,“因为我根本不是沈灼,你认错人了。”   “不可能!”   白如映握着他的手不放,“我绝不会认错!”   “其实……”   “我就知道。”   白如映眼眶泛起泪花,“我就知道,你那么聪明,绝不会轻易死的。”   “……”   沈灼一时觉得自己的眼光也不是那么差,比如眼前这个刚硬的女子是真的将自己当成了朋友。   “我真的不是沈灼,但我与沈灼有些关系,你们快点去阳洛谷的入口,说是琉璃让你们来的,他们不会伤你的。”   “……琉璃?”   白如映眉头紧锁,却也知道不是细问的时候,“我们一起离开。”   “喂喂,当我瞎吗?”   百里幽信不满地扫过来,“小子,看在你这张脸的份上,给我让开,我真的很忙,不然别怪我对你做些奇奇怪怪的事了,毕竟碰不到沈灼,碰碰你也是好的。”   妈卖批,臭不要的骚狐狸,沈灼心里骂道。   白如映目光沉下来,双瞳渐渐泛起浅黄色,开始变成兽类的竖瞳模样,“你打不过他,我……”   “生命美好,不要总想着与他同归于尽。”   沈灼忽然打断了她的话,扭头笑了笑,“况且,我还有杀手锏的。”   钟宁,齐月,唐毅同时抬头看过来,“杀手锏?”   “没错。”   沈灼勾唇一笑,突然仰头高声大喊,“姐!有人欺负我!”   众人都是一懵。   下一刻,一道人影破空而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雷霆暴喝。   “谁欺负我家尊上的媳……儿子啊?!”   百里幽信听着那熟悉的声音,脸顿时黑了。 第320章 错在何处   一袭青衣的女子突然出现在几人面前,一把将沈灼搂住,“没事吧?谁欺负你了?姐帮你把他打到半身不遂!”   沈灼笑着指向对面,“他。”   “……”   妖王大人脸色十分难看地后退了一步,“这事与三途峰无关,你别瞎掺和。”   玄玉讽笑一声,“呦,瞧你这话说的,琉璃不是我三途峰的人啊?欺负了我三途峰的人就没有一个能平安无事的,说吧,卸胳膊还是卸腿?”   “玄玉你有病吧?!”妖王大人破口大骂。   玄玉揉揉耳朵,挑眉,“上次在北川的事还没算账呢,要不一起算了?”   百里幽信脸色阴沉了下来,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说,“我要的是蛟珠,东西给我我就走。”   “蛟珠?”   玄玉扭头看了眼身后的几人,还真都是熟人,当即道,“不行,滚吧。”   百里幽信冷笑一声,“那就对不住了,我非要不可!”   说着就飞身冲了过来。   “带人赶紧走,我没法完全压制他。”   玄玉一把将人推开,召出一把匕首直接迎了上去。   “走!”   沈灼自然不担心她的本事,毫不犹豫地拉着白如映等人就走。   “等等,这雾……”钟宁有些犹豫。   “妖王说是忘情水。”齐月蹙眉道。   沈灼一眼扫过去,“忘情水又不是失忆水,你们有喜欢的人吗?”   “……”   几人顿时沉默,纷纷跟着往白雾中跑去。   “别跑散了,接下来雾会更浓。”   沈灼刚叮嘱了一句就听到有人尖叫,“唐毅不见了!”   沈灼脑仁都疼,你说钟宁丢了还可能,唐毅怎么可能会丢?   他刚一回头就见白如映警醒地看着他,他往后扫了一眼,发现雾已经很浓了。   沈灼想了想,扭头大喊,“牵机!”   片刻后,不远处响起一道激动的声音,“低头!”   下一刻,眼前的白雾忽然覆盖了一片火红色,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几人立刻蹲下低头。   炽热的火焰从他们头顶擦过,连周围的空气都发生了扭曲,齐月本想抬头看一下,却被白如映一把按下了头。   “这是涅槃之火。”   “……”   齐月心一颤,隐隐觉得闻到了自己头发被烧焦的味道,十年前她曾在凰天秘境关闭时见到过涅槃之火,差点烤干了整个绛元古漠,要不是俱罗道人拎着他们逃走,怕是她今日就不在这里了,那一幕简直是她的噩梦。   火焰驱散了这一片的白雾,凤于绯与牵机出现在他们面前,白如映第一反应就是惊诧地扭头去看沈灼。   “我确实不是沈灼,只是跟随尊上一起去了天命阁认识了牵机。”沈灼知道她的意思。   白如映却是脸色冷下来,“他也来了?”   “谁?”沈灼一时没反应过来。   “半神长冥。”   “……”   沈灼忽然有点同情长冥了,因为一时渣,招了这么多人恨。   白如映忽然定定看着他,抓住了他的手,“他有没有对你……”   “……”   沈灼居然听懂了她的意思,但是他现在不是老司机,是小可爱,所以他一脸茫然地看回去,“啊?”   白如映的目光一下复杂起来,良久才恨恨地骂了句,“畜生……”   “……”   沈灼假装没听懂她在骂谁。   凤于绯将沈灼打量了一番,确认他没受伤后就让他回阳谷,自己则要带着牵机继续往前。   沈灼蹙眉,“我也可以帮忙。”   凤于绯皱眉,“牵机可以认出我们要找的人。”   沈灼心说我也可以,而且比牵机还熟悉对方的脸,我甚至还认识他,可他不能说,也说不出来……只能死不要脸地跟着,不然谁知道牵机这小子能不能认出对方来。   “不行。”   凤于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半神长冥对这少年的情感如何他们尚不能确定,但唯一能确定的是若这少年出了事他一定会迁怒所有人,所以这少年必须安然无事。   “白姑娘,带他走。”   她说完后也不管沈灼的反应,直接就带着牵机往前走去。   沈灼急了,却被白如映拉住了。   “她说的对。”   白如映心里的想法跟凤于绯不一样,她是觉得眼前这人就是沈灼,她不能再让对方出去掺和。   “我……”   沈灼刚要说什么,就见白如映的脸色大变,猛的将他拉到身后,拽下了脖子上的一个饰品,一道结界刚撑起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击成粉碎。   白如映倒在地上吐了口血,其他那三个小筑基直接昏了过去。   沈灼也吐了口血,胸口疼的像要炸开一样,躺在地上把凤于绯骂了顿,特么还不如跟上去呢,这一下把自己的肺都打坏了。   “魔气……”旁边白如映半爬了起来,脸色惨白。   沈灼挺佩服她,女人啊,每个月都流血不死的生物,他就爬不起来了。   可是……   “……魔气?”   沈灼纳闷,魔主不是被长冥撩走了吗?难道两人和解了?不太可能啊?   可这么强大的魔气到底又能是谁?魔主更新换代了?   他脑子里糊里糊涂地想着,然后又吐了一口血,接着嘴里被塞了一颗苦涩的丹药。   “培灵丹。”白如映的声音响起。   沈灼咽了,缓缓睁开眼后发现那薄雾中似乎走来了一个人。   强大到扭曲了空气的魔气萦绕在那人周身,一头漆黑的长发垂及腰侧,沾染着淡淡的血腥味,手上的那把长剑拖曳在地面,划出浅浅的痕迹,那诡异的声音伴随着人影的接近让人莫名头皮发麻。   沈灼知道情况不太对,可他连站都站不起来,只能动动手臂而已,于是他摸到了身旁唐毅的配剑握在了手里。   心里默默吐槽,mmp,平时个个都嚷嚷着要保护劳资,关键时候还是靠劳资自己。   就在他默默挣扎的时候忽然那人眼前凭空出现了另一个白色身影,手持长剑,长发飘飘,跟当年第一次见到的一样自带仙气。   沈灼差点感动的哭出来,云端妹子,救命啊!   然而云端并没有注意他,只是抬剑拦住了那个萦绕着魔气的人,对方却没有停下脚步,而是漫不经心地缓缓往前走着。   “停下!”   云端的声音似乎第一次这样带着杀气,“你可知你杀了多少人?你可知你已经入魔?!”   “知道啊,我数着呢,至于入魔,其实也不错。”那声音意外的好听,低沉磁性的成年男声,却又没有魔族的阴森,反而听起来有股活泼清朗。   沈灼却眼皮一跳,这声音……咋有点耳熟?   “跟我回去。”云端的声音带着怒气。   “回哪儿?忘川?”那人反问。   云端沉默了片刻才回道,“是他凉你托付给虚境天的,你不能再错下去了。”   “错?”   那人忽然低低地笑起来,沉沉的,忽而声线上扬,带着疯狂的味道,哑声道——   “我视他如眼爱他如命思他欲狂念他疯魔,我哪里有错?!我要见他我错在何处!”   一剑抬起,风云变色,周围的白雾如同赋予了生命一般,疯狂地卷起,掺杂着那冲天魔气袭向云端。   她接不下来,沈灼知道。   云端受了伤,她后肩处都被血染红了,连骨头都刺出来了,沈灼在她背后的角度看的清清楚楚。   玛德好绝望。   沈灼眼睁睁看着云端被打飞出去,生无可恋地看着那人朝自己这边走过来。   沈灼终于看清了那张被魔气萦绕的脸,倒不是很震惊,因为从云端的话里他已经猜的差不多了。   十年光阴,俊朗的脸庞变的更加棱角分明,眼角泛着黑气,眉宇间多了几分凌厉,只是那双眸子不再清透开朗,而像覆盖了重重乌云,阴沉寒冷,却在看向他时泛起了一丝宠溺的笑来。   沈灼感觉到自己被抱了起来,对方动作很轻柔,薄唇摩挲在他耳侧,柔声低语道,“这不是没死么,终究被我找到了。”   沈灼晕过去前一刻想的是,不得了大侄子,十年不见,你居然学会化烟熏妆了。 第321章 血雾   云端震惊地看着龙骧将人掳走,不顾重伤走向白如映,“方才那人是谁?!”   “……我不知道。”   白如映捂住胸口坐起来,神色无奈,“我刚见到他不久,他从百里幽信手里救下我们,我第一眼便以为他是沈灼,可他却不承认,他说他叫琉璃,是三途峰的人。”   “三途峰?”   “没错,我本来不信,可后来玄玉的确出现了,沈灼……那少年喊她姐姐。”   “玄玉……”   云端神色几番变换,忽然明白了什么,面色一冷,“长冥——”   她立刻要去追赶,却被白如映拉住了,“你受伤了。”   “无妨,他已入魔……”   “谁入魔了?”   一个大大咧咧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二人回头看去,神色皆是一沉。   玄玉却是心情不错,瞅见自己的对头一副重伤的样子顿时表情阴险了起来,手上也多了把匕首。   “这不是虚境天的云端姑娘么?别来无恙……奥,不对,看你这样子不像是无恙的。”   玄玉半蹲下身下,轻挑地用匕首抬起云端的下巴,“这是被谁伤的啊?”   云端冷冷看着她,“三途峰果真都是奸狡之徒,怪不得长冥迟迟不愿与我们合作,原来是妄想掌控天道。”   玄玉拧眉,“你说什么呢?”   云端在自己身上点了两下,然后掏出一个瓷瓶吃了颗丹药,剩下的直接给了白如映。   白如映道了声谢,将丹药喂给了自己三个师弟妹,而后看向玄玉,“沈灼被龙骧带走了。”   “沈灼?”   玄玉先是一惊,而后就明白了,“你是说琉璃?”   白如映点头。   “他被龙……龙骧逃出来了?”玄玉猛的起起身看向云端。   云端却漠然看着她,“琉璃?这便是你们给他取的名字?”   “你别阴阳怪气的,沈灼真的没有魂魄,他也真不是沈灼,他是……你见过的,那只穹兽,你还抱过,他化形了。”   玄玉脑筋转的快,一下就明白了她在愤恨什么了,继续解释道,“那穹兽就是当年朝日阁主送给沈灼的那枚兽卵,意外吸收了沈灼的血,所以也继承了他的相貌。”   云端皱眉看着她,显然还是不太信她的话,然而玄玉却等不及了,她家崽儿可是被龙骧那个小子掳走了,对方已经入魔,肯定分不清琉璃和沈灼,要是她家琉璃被怎么着了,且不说尊上估计得捏死龙骧,她也心疼自家小崽儿啊。   “龙骧人呢?”   “……”   云端指向前方的阳洛山谷入口,玄玉稍稍松了口气,那里有奉清离带着阳洛族人把守,应该不会让他轻易通过。   “走的动吗?”玄玉看向白如映。   白如映神色有些凝重地看着自己的师弟师妹们,“劳烦将我师弟师妹送入谷,白如映在此谢过。”   玄玉倒也干脆,似乎就等她这句话,听完就捞起齐月往前走了,她记得这丫头还是挺对她胃口的。   云端便也扶起钟宁,白如映向她点点头,扶起唐毅往前走去。   三人一路无话,快到入口时云端才忽然开口问道,“长冥为何将他留在身边?”   “总之不是如你想的那般为了掌控天道。”   玄玉这话说的半真半假,如果能掌控天道她家尊上是绝对会去干的,但留下琉璃缺不是为了这个。   真正说起来,她倒觉得琉璃的存在相当于一个心理安慰,她的尊上明知道琉璃不是沈灼,但将琉璃放在身边时依稀觉得自己还与沈灼有着一丝联系,又或者世间曾有过沈灼那么个人的痕迹的证明。   “但愿如此。”云端淡淡回了句。   下一刻忽然脚步一顿,玄玉差点撞上去,没好气地来了句,“这结界薄弱的很,挡不住你的,没那闲功夫骗你!”   白如映眼眸闪过一瞬间的浅黄色,她顿时皱眉,“有血腥味。”   玄玉神色微变,上前一步,顿时被眼前的一幕惊到了。   阳洛山谷的入口与忘情湖之间还有一段距离,由一条青石路连接而成,周围飘浮着淡淡白雾,冰凉凉的,而此刻这片雾气居然带着淡淡的粉色,看起来如梦似幻。   但此时在场的三个女子却一点也不觉得浪漫,甚至脸色都有些难看。   “是血。”   白如映伸手沾了些粉红色的雾,在鼻下嗅了嗅。   其他二人面色沉重了下来。   “他带了那只九尾狐一起逃出来的。”云端说。   哪只九尾狐玄玉清楚的很,当初也是从他们三途峰长大的呢,可惜被沈灼那花言巧语地给骗走了,如今还成了他们三途峰的死敌。   玄玉看着不远处隐约可见轮廓的湖,沉声道,“继续往前走。”   她虽这么说着,但心里已经在犹豫着要不要通知她家尊上了,毕竟龙骧这小子现在的战斗力有点诡异,她不一定能完全压制,最关键的是她也不可能下死手,云端和白如映在旁边看着呢。   “不要告诉他。”云端忽然开口说。   玄玉一愣,然后就是反问,“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听你的?”   “他会杀了龙骧,到时就算真的找到了新天道之子也无用。”   “……”   好吧,还真是这样,她太了解她家尊上了,倒不是冲动,而是根本不在乎,毕竟可是在成为半神之前就硬刚过天道的人。   然而事实上她家尊上早在沈灼失去意识被带走后就已经发现了,他本要掐向魔主的手忽然停下,而后手指微动,切开虚空将魔主扔了进去。   魔主阴沉的脸上难得出现一丝错愕,没反应过来就被扔进虚空中了。   而另一边玄玉刚走到忘情湖前就被突然出现在面前的自家尊上给吓了一跳,差点把手上的齐月小丫头给扔了。   “尊尊上?”   她有点方,难得有点事瞒着她家尊上,还与他有关。   长冥目光扫过其余几人,最终落在云端身上,发现她的伤口带着强烈的魔气,然而方才魔主在与自己打斗,一般魔物不可能将她伤得这么重。   玄玉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好主动开口将遇到百里幽信的事说了一遍,然后又说了下奉清离等阳洛族人不见了的事。   她家尊上依旧沉默着,直到她都快心虚地受不了时,终于开了口,“人呢?”   人呢……   玄玉当然知道他问的是哪个人,可她要怎么说,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只好坦白了事情的经过。   果然,长冥听完后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本来因忘情湖的存在而降低的温度又低了不少,玄玉肩上的齐月昏迷中都抖了一下。   然而长冥什么也没说,冷冷扫了她们一眼,转身就消失了。   玄玉居然松了口气,“我觉得龙骧比死比我们死好,你觉得呢?”   “你不是心悦于龙骧么?”白如映冷不丁开口问道。   玄玉一滞,竟有些尴尬起来,“咳,那什么,他不是断袖么……”   云端没空理她,眉头紧锁,心中担忧着沈灼,也担忧着龙骧。   忽然身后又响起一串脚步声,不像是修士那般轻灵,反而像个凡人般缓慢迟重,有些漫不经心的味道。   三人齐齐回头看去。   白如映见到来人面露诧异,“……是你?” 第322章 名斜阳   “谁?”   玄玉看着眼前似乱入一般的清秀男子,看这一身郊游的打扮,还有那根竹笛。   “之前在遇到妖王前偶然碰到的。”   白如映说的很谨慎,玄玉思索片刻便懂了她的意思,打量的目光变的意味深长了些。   男子对白如映点了点头,“之前在迷雾中一回头就失去了几位的踪影,后来怎么也找不到了。”   白如映听着他这番像解释一样的话心里的戒备降了些,便也友好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玄玉却似笑非笑地问了句,“不知这位公子叫什么名字?”   “斜阳。”男子说。   “姓呢?”   “……”   “公子没有姓?”   玄玉走近一步,笑的有些怪异,见他不说话又问,“公子来阳洛族所为何事?”   斜阳抬眸看着她,“找人。”   “巧了,我们也是来找人的。”   玄玉闻言缓缓勾起嘴角,目光瞥过一旁的云端,对方也已悄然无声地挪到这名叫斜阳的男子身后,断了对方的退路。   白如映终于察觉出这二人的敌意来,“你们认识他?”   “虽不曾谋面,久仰其名也。”   玄玉饶有兴味地看着他,“若我猜的不错,公子该不会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吧?”   与她的客套相比云端直接的多提剑就刺了上去,“取血占卜即可!”   玄玉目光一凛,勾起嘴角,“行吧,那就取血!”   两人直接将身上扶着的人扔给了白如映,白如映则理智地没有多问,扛着人就退到了远处。   事实证明她是对的,她刚停下就听到身后一声巨响,巨大的震荡直接把她掀了出去,四个人全部趴到了地上。   齐月等三个人直接被摔醒了,趴地上抬头一看眼前爆炸一样的漫天灰尘的场景顿时傻了。   “这……这干嘛呢?”   钟宁揉了揉胸口,皱眉道,“我有点想吐血……呕!”   他刚说完就一口血吐了出来,全吐旁边的唐毅身上了。   “……”   唐毅扭头无声地看着他,钟宁心虚地给他擦了擦,下一秒就指着那片烟尘问,“那是谁啊?”   “云端,玄玉,还有个我们在林子里遇到的那个青年。”白如映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起身观察着那边的情况。   “云端,玄……”   钟宁的眼睛一下瞪大了,大叫道,“哪个云端哪个玄玉?”   “虚境天的哪个云端,三途峰的那个玄玉,赶紧站起来,躲远点。”   白如映摆摆手让三人撤远点,自己则往前走到了那片广阔的湖边。   “这里面应该就是忘情水吧?”   齐月跟着走了过来,看着湖面上越发浓起来的白雾好奇不已,“这雾浓的有些不正常了……”   “嗯。”   白如映语气凝重,她能感觉到这片湖下面有着什么东西,让她体内的蛟魂蠢蠢欲动。   “齐月。”   “在呢师姐。”   白如映转身看着她,“计划有变,荒帝传承打开后你们三个就待在外面,不要参与任何事,等我回来带你们离开。”   “师姐!”   齐月想说万一你不回来了呢?可这话未免太不吉利,她急道,“不行,我要跟你一起!”   “你也看到了,在三途峰,虚境天面前,妖魔二族都要退缩,更别说是玄同派。”   白如映瞥了其他二人一眼,“我知道你们担心我,可若我是无法面对的事你们去了也是于事无补,甚至还可能因为拖泥带水而出现意外。”   三人沉默着,却都知道她说的不错,可往往有些道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是难的。   白如映不再理会他们,转身看向身后,云端与玄玉正面面相觑地站着,脸色都冰冷的很,第三个人却不见了踪影。   齐月看到玄玉倒是很开心,但又怕人家前辈不记得自己,便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站在一丈远的地方,干笑了声,“二位前辈……打架呢?”   玄玉:“……”   云端:“……”   见两人脸色更难看了齐月顿时也不敢说话了,默默闭上嘴。   白如映走过来,看着似乎都薄了几寸的地面,问了句,“……人呢?”   那两人对视一眼,脸色更差了。   “出了点意外。”   玄玉挥挥手,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齐月探头,“什么意外?”   “我们高估了对方后又低估了对方,错误性地动用了两个强大的修士同时夹攻对方,但同时又觉得自己一个人能对付,所以给了敌方祸水东引的机会。”   玄玉走过去,摸了摸齐月的头发,一脸慈爱,“所以那人逃了,明白了吗?”   “明……明白了。”   齐月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前辈您还记得我吗?”   “齐月么不是?”   “对对对,我叫齐月!”   齐月兴奋地跺了下脚,然后吐了口血。   “……抱歉。”   齐月擦着嘴角的血,咳了几声,讪笑道,“不好意思,受了点伤。”   “没事,我已经帮你报过仇了,妖王那小子的头被我剃了。”   “……”   齐月表示十年不久,魔女大人依旧那般霸气彪悍。   “现在怎么办?”   玄玉掐着腰看着不远处的忘情湖,有些烦,“依奉清离所说,这湖面的雾已经浓的溢出去了,传承快开了,我们现在要上哪儿去找人?”   白如映终于找到空隙插嘴,“你们到底在找什么人?”   “一个姓林的,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   看她认真询问的样子玄玉又加了几句,“不光我们,天命阁凤池大夏也在找,你知道有多重要了吧?”   “那你们如何知道是那个叫斜阳的男子?”   “呃,这个……”   玄玉有点尴尬,“直觉?”   白如映看向云端,认真的?   “卜一卦就知道了。”   云端忽然摊开掌心,一滴血静卧在她掌心,凝而不散。   玄玉眼睛发亮,看着云端的目光充满敬佩,“行啊你!”   云端当做没听到,就此席地而坐,掌心向上,那滴血凭空浮起,她双手结起印来。   好几双眼睛齐齐盯着,就见那滴血一点点缩小,最后消失殆尽,云端才睁开了眼睛。   “怎么样!”玄玉急问道。   云端拂袖起身,“算不出。”   齐月刚失望地“啊”了声,就听玄玉激动地一击掌,“老娘就知道是那小子!”   齐月三人抬头看过来。   白如映目光微动,“唯有天命相关,才能遮挡天机。”   三人恍然大悟,“那……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找呗,血都用完了,也不知道省省。”   “……”   云端冷冷瞥了她一眼,“守着入口等传承开启,他一定会进传承。”   玄玉撇嘴,“也只有如此了。” 第323章 传承开启   沈灼快醒来时差点以为自己穿回去躺在了自己那张柔软的席梦思大床上,因为身下软软的,暖暖的,光滑的触感簇拥着他整个人,舒服得他差点不想睁眼。   然而他还是睁眼了,因为他发现这床居然有心跳声。   他默默睁开眼,看到的是一片纯白色的绒毛,以及一条巨大的毛绒绒的尾巴,他的耳边是平缓有力的心跳。   沈灼居然松了口气,因为他觉得在一个怪物怀里醒来总比在龙骧那小子怀里醒过来比较好。   他心中一时忍不住感慨,中洲这地儿啊,哪儿都好,就是遍地出基佬。   “叽~”   一只巨大的白毛狐狸脑袋凑过来,湿漉漉的鼻子顶了他一下,在它伸舌头舔过来前沈灼伸手挡住了。   “这个就不用了谢谢。”   沈灼从一堆毛绒绒软乎乎中站起来,举目望去,发现自己居然是在忘情湖边,四周不远处就是草木深林,看上去还在阳洛族的山谷里。   他的目光落在了站在湖边的那个身影上。   的确长大了不少,个子至少有一八八公分了,修长有力的四肢,完全是一个健壮的成年男子模样,一头长发凌乱地散落在背后,身上的一袭蓝衣多处破损,却丝毫不影响眼前这人身上的磅礴气势,仿佛一柄利剑要冲天而出。   沈灼没出声,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然而对方却转过身来。   “醒了?”   少年,不,是这个俊朗的青年对他扬起了一个明媚的笑容,一如十年前初见。   沈灼一时有些恍惚,其实他对这十年并没有多大概念,因为他是睡过去的,而醒过来时看到的三途峰的一切都不曾变化,如长冥,玄玉,云端,百里幽信,甚至牵机等人的样貌都是不曾变化的,这让他对那过去了的十年并没有多少真实感。   然而此时此刻他见到龙骧后,才真正意识到这十年光阴有多漫长,足够一个少年成长为青年,足够一个壮年走向衰老,足够见证另一代人的崛起。   也足够当初那个坚强的少年长成他笔下主角的模样。   “其实我不是……”   沈灼试图解释,但失败了,因为龙骧直接上前抱住了他。   “我好想你。”他说。   “……”   沈灼忽然觉得说不出话来了,任对方一身寒意抱着自己,淡淡的体温覆盖在他身上。   “我辜负了你的期望,还是入魔了。”   青年蹭了蹭他的脖颈,语气温和低沉,“可我太想见你了,除了入魔我无法遏制这种疯狂的心情。”   沈灼手指动了动,下意识想抬手去摸摸对方的头发安慰他,却停下了。   他一开始就不该插手这一切,更不该插手龙骧的人生,本来就做错了。   龙骧搂着他抱进自己怀中,另一只手扶着他的脖子后面,低头与他额头贴着额头,呼吸相交,摩挲着他的嘴角唇瓣,半闭着眼睛,脸上是满足的笑意。,   “你有想我吗?”   “……”   “一定没有。”   他低笑起来,“你心里只有长冥,你只爱他……”   沈灼张口,“我……”   “我要疯了,我要被你折磨疯了,沈灼……”   他搂紧了沈灼,声音颤抖着,“你当初为什么要出现在我面前?如果我不是你的唯一,你又为何那样出现在我面前……”   沈灼心头一紧,握紧了拳头,推开了他,仰头道,“……我不是沈灼。”   龙骧无声地看着他,目光幽深的让他害怕。   沈灼连手指都在抖,却还是目光坚定地看着对方,甚至试图挤出一个笑容来,“我是当年……”   “你又在骗我。”   龙骧忽然打断了他的话,神色漠然地扯开了自己的衣襟,露出了胸口的皮肤。   沈灼的瞳孔一缩。   那块靠近心脏的皮肤像是被火焰灼烧过无数次般,伤痕累累,又像是刻下了什么符号一样。   “这是涅槃之火留下的,在看着你死去的时候它穿透了我的心脏,我死了,却看到了你现在这个样子。”   龙骧走近一步,轻吻在他唇边,“我与你命运相连,世间唯有我知道你没有死。”   沈灼僵在那里无法思考。   他不知道哪里出了错,为什么他的死会影响到龙骧?难道因为他是天道,而龙骧是被天道选中的人?   天道为什么要选这样一个人?目的为何?又为什么是这个人?仅仅是选中吗?还是二者本来就有联系?   他不知道,一片混乱。   这个世界果然不适合他。   他知道这想法是在逃避,可他已经死过一次了,他不想再经历一次那种绝望的心情,像要失去一切,世间的一切再与你没有联系,甚至不久之后所有人就会将你遗忘,谁也不知道世上曾有个叫沈灼的人。   他才二十多岁啊,一点都没活够,为什么要让他这样死去?就为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男人?   他沈灼勤勤恳恳地出生,小心翼翼地长大,是为了好好活过一生的,不是为了那么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的,他甚至还没好好看过原来的那个世界。   “……”   他推开了龙骧,抬头看着他,目光有些空洞,“我的确不该出现,包括此时此刻。”   他转身欲走,却被猛的拉了回去,他奋力挣扎,甚至忘了用上灵力,笨拙地崴倒向后摔了下去。   龙骧跟着他倒了下去,伸手垫在了他脑后,就那样目光暗沉地看着自己,像要将他撕碎。   沈灼的心中忽然又生出一股绝望来,他到底在干什么啊?   他的目光越过身上的人看向了头顶的天空,白茫茫一片,只能隐约看见一点湛蓝,无趣而晦暗。   他抬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哑声道,“让开。”   身上的人没动。   沈灼一瞬间涌起怒火,刚要开口,却忽然听到另一道冰冷的声音。   “放开他。”   沈灼一惊,下意识抬头去看,却被身上的人压的死死的,连手都不能动,只能看到一只硕大的白色的东西向声源处飞窜了出去。   “你……”   “嘘。”   龙骧朝他笑了笑,披散的黑色长发衬着有些泛红的眸子格外阴冷,“有人会去对付他的,我们有别的事要做。”   一阵凉意漫上心头,沈灼忽然有股不祥的预感。   “你想做什么……”   “……”   龙骧没有回答他,而是看向了他身后的忘情湖。   沈灼挣扎着扭头看过去,发现那片广阔的湖面不知何时出现了巨大的涟漪,湖中心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洞,像一只怪物的嘴一样不停地吸着这湖里的水。   但事实这湖里的水并没有少,湖面的水位在渐渐升高。   龙骧将他扶起来,沈灼立刻就要回头去看,却被抱进了怀中,整个身体飞速向湖中心的黑洞冲去。   他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那只巨大的九尾白狐被打飞出去,落地后露出了更前方的那个人。   一袭黑衣,一头银色长发,双眸泛着冰冷的深紫,像藏着毁天灭地的力量的深渊。   那双眼睛死死盯着他,像要把他刻在心里一样。   也不过瞬间而已,沈灼已经转过头去。   抱着自己的龙骧闷哼一声,甜腥的血吐在了他肩头。   沈灼眼前一黑,像坠入了深渊。   传承开启。 第324章 花海   玄玉等人直到传承开启时才发现忘情湖其实有正反两面,她们守着的是普通入口,而龙骧与沈灼待的才是真正的入口,相当于是一个镜面小世界。   直到传承真正开启两个片湖才会重合,而他们赶到入口时看到的就是奉清离独自站在湖边,神色漠然地看着湖中央洞开的传承之门,似乎一点也不在意有多少人冲着传承而来。   “奉族长,贵族的传承够隐蔽的啊。”   玄玉走上前搭了句话,见对方不理会,正色问道,“可看到一个全身带着魔气的男子过来?”   “进去了,带着那只穹兽。”   奉清离微侧头,“半神长冥追进去了。”   “是不是还有一个人?比如拿着竹笛的青年?”玄玉挑眉问。   奉清离没有回答,俨然默认了。   白如映看明白了,却不能理解,“奉族长……有意让外人踏进荒帝传承?”   “奉族长这是想一劳永逸,正好我们要找的那人也恰是那个阳洛族要找的人。”   玄玉将被风吹乱的长发撩开,目光落在传承入口上,“事到如今,奉族长可愿告知荒帝传承的秘密?”   “荒帝传承只属于一个人。”奉清离说完之后转身踏出一步就没了身影。   玄玉也看他,蹙眉盯着那入口好一会儿后活动了下手脚,“行吧,要进去的记得跟在我后面,中洲修为排名前十的几乎都在里面了。”   刚要开口的钟宁齐月二人顿时僵在了那里。   “如此我们三人便不拖累前辈了,但望二位前辈能照应我师姐一二。”唐毅撩起衣袍,对着玄玉云端一跪。   玄玉也没拦他,抱着胳膊笑着来了句,“你这一跪我至少得保你师姐平安回来了。”   齐月钟宁二人闻言也要跪,被玄玉制止了,“行了行了,知道了,起来吧,一会我们离开后你们就忘阳洛族去,奉清离刚才见过你们,会保护好你们的。”   “半神已进入传承之地,妖王魔主等人必定会伺机进来,你们避让着也好。”   云端说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湖面,很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玄玉瞥了她一眼,“走了,云姑娘等急了。”   云端没理她,轻踏脚下地面,飞身跳下那巨大的黑漩涡里。   “啧,这女人真是……”   玄玉扯了扯嘴角,回头一把抓住白如映的手,“走!”   三人看着她们先后跳进去一时心中担忧不定,许久后钟宁才开口,“她们应该没事吧?”   “一定会没事的。”   齐月忽然信誓旦旦道,“玄玉姐姐是三途峰的,半神也是三途峰的,所以等于是半神在保护师姐,肯定没事!”   钟宁恍然,“对奥!”   唐毅:“……”   那两人想着想着忽然振奋起来,唐毅默默转身,却看到了一人静静看着自己。   他后背一凉,竟不知这人站了多久。   “是你!”齐月惊呼出声。   此刻站在他们面前的正是玄玉和云端苦苦寻找的青年斜阳。   “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不是……”   钟宁指着那湖中心的入口瞠目结舌,“你没进去啊?”   斜阳看了眼那入口的漩涡,神色竟有些无辜,“进不去。”   钟月茫然地“啊”了一声。   “有很多人在找我,我打不过他们。”斜阳坦然道。   三人听明白了,合着这人一直在一旁躲着看着呢,一看云端玄玉等人走了就出来了。   “你……你就不怕我们吗?”齐月色厉内荏地问道。   斜阳扫了三人一眼,慢吞吞道,“我元婴期。”   三人:“……”   斜阳眼睛弯了弯,飞身化作一道光钻进了那道黑色的漩涡里,紧跟着又有十几道光跟着窜了进去。   “是妖王!”   “还有罗刹门……”   “……”   唐毅看两人蠢蠢欲动的样子心里一惊,连忙拦住,“人家元婴!”   “……”   两人哀怨地看了他一眼,唐毅装没看见,带着二人往阳洛族而去。   而另一边沈灼被冲入漩涡后经历了一段时间的黑暗后终于迎来了光亮,天空湛蓝,鸟语花香,一片平静的山谷,俨然是还是阳洛山谷的外面。   沈灼并不惊讶,但却有些恍惚,他满脑都是他跳入漩涡时长冥看他的那个眼神,他不知道那个眼神代表着什么,也不知道那个眼神是对着谁的,沈灼还是琉璃?   手被拉起,龙骧不知何时牵住了他的手,“走。”   “去哪儿?”沈灼问,心里对龙骧知道多少有些不确定。   谁知龙骧就像是听到了他心里的话一样,忽然开口道,“除了荒帝传承的真正入口外,其他的我并不知晓。”   沈灼不动声色,“你如何知晓的?”   “凤族涅槃之时会窥见一丝天机,当年凤于绯涅槃之际看见了天道溃散,而十年前那一次我在承受涅槃之火的炙烤中也看到了一丝天机。”   龙骧捏了捏他的手,“我看到了荒帝传承的开启。”   他说的轻描淡写,但沈灼却知道那种被火活生生焚烧的感觉有多痛苦,大约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写照了。   至于他看到的场景让沈灼心里起了一丝波澜,凤于绯当年看到的无非是他身死,而后天道溃散的场景,而龙骧看到的却是荒帝传承的开启,说明这与天道更替有着密切关系,更有甚者,与他切身相关。   他心中有些激动,却还是装作神色自若的样子,问道,“你想做什么?”   “这里风景很好,应当是阳洛族还未占据的时候。”   龙骧却不接他话,沈灼扭头看着他,龙骧又露出无奈而宠溺的笑,“权当陪陪我,可好?”   沈灼默许了,心中安慰自己就看在他被关了十年的份上吧。   于是两人就像普通的风尘仆仆的旅人一样,手牵手……进了山谷内。   眼下至少在二十万年前,这谷并不叫阳洛山谷,谷中住的人也不是阳洛族人, 甚至连居住的村落都是在山谷外,而不是深居谷内。   这一点是可以理解的,二十多万年前的中洲修士并不是很多,甚至大多修为只在筑基金丹,元婴已是极少数,更多的只是普通人,而普通人通常不会选择深山居住。   在他心不在焉地往前走的时候,眼前忽然多了一朵野花,沈灼一愣,抬头对上了龙骧温柔的脸。   “龙骧……”   沈灼觉得自己有必要说清楚,他并不享受这种暧昧不清的关系,“我们不可能在一起,我无法对你产生亲情友情以外的感情。”   “为什么?”龙骧反应意外地平静,低头端详那朵野花。   “因为我根本不喜欢男子。”沈灼脱口而出。   说完他就意识到不妥了,他怕龙骧反问他那长冥呢,然而龙骧没有问,只是将那朵花塞进了他的手里。   沈灼拿着那朵花,却挣开了他的手,垂眸问道,“你知道我是谁么?” 第325章 你就是天命   “其实这个问题我想过很多次,也猜测过无数次,可十年前看着你消失后,我发现其实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我身边,安然无恙。”   龙骧倾身弯腰凑过去,嘴角带笑,“哪怕你并不在乎我。”   “在乎倒是在乎的,只是可能不是你想要的那种。”   沈灼抬手把花扔了回去,龙骧抬手接过放在鼻下闻了闻,笑了笑疾步跟了上去。   二人走到村头的第一家门前,一个穿着粗葛布扛着锄头的青年汉子就走了过来,脚边跟着一只大黄狗,抬头就对二人打了的招呼,只是方言听着有些难辩,沈灼只好点头笑了笑。   结果那人看也没看他一眼,直接从他身边走过去了,这时沈灼才发现他是在跟自己身后的村民打招呼,顿时尴尬不已。   “这儿风景挺好看啊。”   “嗯。”   龙骧笑笑,目光却微凝重了些。   恰好迎面跑过来一个五六岁的小孩,直直撞过来,沈灼下意识伸手去扶,却捞了个空,那小孩竟直接穿透了他的身体跑了过去。   沈灼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这里应该是幻境。”龙骧伸手去摸身边的茅屋。   “不是幻境,是记忆。”   沈灼抿了抿唇,想起了自己的设定,应当是进入荒帝传承内部了。   “走吧,看不成风景了。”他勾着嘴唇笑了笑。   龙骧微怔,似乎惊异于他突然缓和下来的态度,却是乐见其成,跟着他继续往前走。   正是日出时分,这个稀稀落落的村庄很是热闹的时候,村民们纷纷扛着农具去干活,三两孩童们吵闹着要吃好吃的,大人们敷衍而不耐烦地应着,转身去喂吵闹的家禽。   沈灼龙骧二人像透明人一样行走在这个似真似假的世界里,如同在看一部立体电影般,真实,却无法融入。   “这是荒帝的记忆。”沈灼说。   龙骧侧头看着他,“你依旧无所不知。”   沈灼轻笑,有些嘲讽的味道。   两人走到村落街道的半路后,看到了那棵熟悉的树,只不过还只是个半人高的树苗,一个七八岁的少年提着水瓢在给它浇水,旁边站着个差不多大的少女,长发编着辫子,撑着膝盖弯腰看着。   “你浇的太多了。”少女着嘴说。   “没有吧……”少年虽这么说,手上却也停了动作。   “那再浇一点,就一点点。”   “好。”   龙骧看着那两人,又四下打量了一番,“前面没路了,我们回去?”   “好。”   沈点头,却没有立刻转身,而是看着那少年。   少年不知听少女说了什么,咧嘴笑着,忽然扭头看了过去,清秀稚嫩的脸笑笑地看着沈灼。   沈灼目光微动,也冲他弯了弯嘴角,而后转身跟上龙骧离开。   少年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笑容渐渐浅淡了下来,最后双眸蕴满了沧桑,身旁的少女身影渐渐变淡,整个村落像褪了色的山水画,一点点淡去颜色。   然而这一切沈灼龙骧是看不到的了,他们本打算离开那座村庄后根据记忆去寻找忘情湖的所在,可却看到了一片花海。   虽说当初被读者吐槽过原谅色的花海实在太鬼畜,但真正见到的时候沈灼还是惊艳的,几乎完全还原了他笔下的西岳雪荷。   五片冰绿色渐变的细长花瓣尾端打着卷儿向上聚拢,中央的花蕊部分是晶莹的冰绿色细碎,在阳光下折射出夺目的光芒。   放眼望去,这片方圆十里的地方尽是一片晶莹的冰绿色,沈灼震撼不已,恨不得拍下来给他的读者们看看,原谅色的花也可以很美的。   “此花通体冰绿,花蕊之色更夺眼,世所罕见。”龙骧的语气中也充满了一丝赞叹   “此花名西岳雪荷。”   “雪荷?”   龙骧微挑眉,“既是荷,为何不生于水中?”   “它不生于池湖之水中,唯生于情人之泪上。”   沈灼上前一步,走进了那片绿色花海之中,弯腰凑近那雪荷前轻嗅。   龙骧也弯腰去嗅,却听沈灼一旁忽然开口,“有毒。”   龙骧一滞,扭头对上他满脸笑意,顿时也弯了嘴角,低头深闻了闻,“香气清淡怡神。”   沈灼挑了挑眉,转头继续往前走,却又忽然停下了脚步,龙骧抬头看过去,前方的花海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影,再往前几步,便又能看到其实是两个人抱在一起。   那是一对十四五岁的少年少女,容貌依稀可见方才那种树浇水的孩童的模样,二人当即明了,这应当是荒帝长大了些的记忆。   “待尔归故里,妾必红妆迎,君若离心,妾死无悔……”少女软糯清脆的声音如在空谷足音,一声声回荡在这花海间。   沈灼哂笑,“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也能这般深情。”   “可笑吗?”龙骧忽然问。   沈灼沉默,片刻后道,“不可笑,只是我不信罢了。”   “我信。”   龙骧静静地看着那二人抱在一起,耳鬓厮磨,神色淡漠,“我被封入忘川时有个人曾问我为何只活了短短十几载就认定了一生会爱的人,我说,因为我不知道自己会活多久,可此时此刻,这十几年就是我的一生,而我只认定了那一个人。”   沈灼静静地听着,没有作声。   “我曾与你说过,亲情也好爱情也罢,我都愿留在你身边,那是真的,过去的十几年如云烟,说我将你当成救命稻草也好,说我非你不可也好,我愿为你做任何事,或许十年,百年,千年后我会后悔,可此时此刻,我九死不悔。”   “……”   沈看着那两人已分开,少女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久久不愿离去,缓缓开口,“以前我是不信天命的,可十年前开始就信了,很多事或许会不一样,但最终还是走向同样的结果,你有你的路,我根本就不该出现。”   “何为天命?我遇上你便是天命,我若是为你死了也是天命。”   龙骧侧头看进他的眼睛,目光深沉,“于而言,你就是我的天命。”   “……”   沈灼无声地看着这一切,却是站在龙骧三步远的身后,看着他对着空气说话,目光微动。   那花的确有毒,只不过会产生幻觉而已,迷惑修士心神,将其拖入执念深渊,有太多人被困在这一步了。   这片花海并非是荒帝的记忆,而是当初那荒帝种下的西岳雪荷的记忆,承载了那少女一世的思念,哀怨,生于情人之泪上,无论如何也要将心怀情意与执念之人留在这片花海中。   “……”   头顶传来熟悉的乐声,沈灼立刻辨认出了与那晚在阳洛宫殿前听到的那般,他转身之际身后已传来烈烈风声,看来已经有人追上来了。   想了想还是在他周围布下了一道隐匿阵法,而后飞奔向少年离开的花海深处。   眼前的绿色渐渐变淡,而后化为一片白雾,沈灼伸手拨开眼前的白雾,看清了眼前的景色。   平静广阔的湖,清澈透明的水,再熟悉不过的画面,他又站在了忘情湖边。   而湖边还站着另一个人,月白衣衫,墨发及腰,手上拿着一根竹笛,忽而转头看了过来。   沈灼对上他的脸,忽而扬起笑容,“许久不见,师父可安好?” 第326章 十年旧识   林斜阳看着他,片刻后也笑了,“安好,你呢?”   “不太好,你应当看出来了。”   沈灼张开双手,无奈笑道,“换了个身体。”   “一样的。”   林斜阳走到他跟前,笑道,“灵魂是一样的。”   沈灼笑笑,撩开衣袍席地而坐,“坐。”   林斜阳也不拒绝,在他身旁坐下。   两人静静看着湖面,片刻后沈灼才问,“何时想起的?”   “十年前,你身死那一刻。”   “你感觉到了?”   “嗯,轮回本是天道法则,我已是第十一世,他无力回天,只在天道松动那一刻我才能想起来。”   “……怪我么?”   林斜阳摇头,“是你给了我们生命。”   “……”   [若无您创世之初的一念,便无世间生灵之生离死别,更无凤族之始,亦无我。]   沈灼忽然间想到了凤于绯曾跟他说的那番话,觉得有些想笑。   “可我一开始并没有想做什么。”   “若您不在乎这片天地,那便不会有这片天地。”   林斜阳指着眼前的忘情湖,“便不会有这湖,不会有这水,更不会有我苦苦寻来。”   沈灼不语。   “滴水成海,沙石成山,一念化三千世界,孰真孰假亦在一念之间。”   “可我需要活在现实中,我一直活在现实中,那里有我的亲人。”   “那便回去。”   林斜阳说,“人活着若不为了些什么,便不叫活着,而你所为的,必定让你无怨无悔,此后无怨。”   沈灼垂眸,许久之后才开口,“可我心中亦有不舍。”   “不舍?”   “又或是……不甘?”   沈灼忽然无奈地笑了,“我本以为可以不在乎,可终究还是想问个清楚明白的。”   林斜阳扭头看着他,“那便问。”   沈灼也偏头看着他,看进他清澈干净的双眸里,“……算了,不问了。”   林斜阳面露疑惑。   沈灼笑笑没回答,转而问道,“你想起了多少?”   “不太多,只比你们方才看到的多一点罢了。”   “只是那样,你就来了?”   沈灼很是诧异,他本以为林斜阳按照剧情已经想起了大半了。   “嗯,因为已经想起了最重要的事。”   “何事?”   “找她。”   “……”   沈灼心说真好啊,这样的爱情,跟童话故事一样,转念一想可不就是故事吗,他亲手写的故事。   “羡慕?”林斜阳笑问。   沈灼捂住脸,咧嘴笑,“是啊,特么的羡慕死我了,像假的一样。”   “本来就是假的。”   “……”   “既然你要活在现实中,就把这一切当成假的,让我们在你的话本里存在便好。”   “我会努力去做。”   林斜阳满意地笑了,低头擦起自己的笛子来,沈灼见状忽然想起他曾经送过自己一个笛子,不过好像丢了。   “抱歉,你送我的笛子丢了。”   “无妨。”   林斜阳将自己的竹笛递过去,“可要试试?”   沈灼为难地看着那根笛子,又看看林斜阳,“那个,其实我对乐理方面真的不太……”   “无妨。”   林斜阳却拉住了他的的手,将笛子塞进他的手里,浅笑道,“跟着学便可。”   跟着学?跟谁学?   沈灼想问,却忽然想到了什么,接过了那竹笛放到了唇边,然后静静地等着。   林斜阳也不催他,就那样静坐在旁边,目光落在那湖面上。   不知过了多久,沈灼忽然吹了一个音出来,林斜阳看着湖面的眼睛泛起一丝笑意。   片刻后又是一声响起,平静的湖面忽然泛起了一丝涟漪,沈灼的笛声接二连三地吹了起来,一声一声,慢慢的,却连成了一串悦耳的乐符。   林斜阳闭上了眼,静静倾听着,手指瘫在膝盖上,随着湖面泛起的涟漪敲打着,带着奇异的韵律。   湖面的涟漪轻快地荡漾着,一圈一圈,扩散到整个湖面,似在应和着沈灼的笛声,这方天地间无形之中生出了一股奇特的气息。   如此,一就这样断断续续地吹完了,沈灼放下笛子,有些出神,“这曲子叫什么名字?”   “心曲。”林斜阳说。   两人又沉默了许久,沈灼缓缓开口,“十年了,居然已经过去十年了。”   “嗯。”林斜阳应道。   “当年第一次见到你并不知道你是谁,后来猿魔屠村时来不及挽回,后来才知道那是林家村,才意识到你就是那个人,没想到兜兜转转十年过去了。”   “……”   沈灼将那笛子递回去,目光却是看在那湖面上,“我见过她。”   林斜阳目光一颤,握紧了手中的笛子。   “她抱着一把琴,即使什么也记不得了也不愿堕入轮回,一直在等着你,去找她吧。”   “……谢谢。”   林斜阳看向他,“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吗?”   “有。”   沈灼鼻子嗤笑一声,“其实我就是打着要你帮忙的主意来找你的。”   “请说。”   “还记得龙骧吗?”   “记得。”   沈灼脸色淡淡的,“杀了他。”   林斜阳定定看着他,片刻后回道,“好。”   沈灼入神地盯着那恢复平静的湖面,“十年,磨也磨够了,再磨我怕是连回家的路都忘了。”   林斜阳没有接话,却忽然皱了下眉,“有人在毁坏花海。”   “谁?”沈灼问。   “好几个人。”   林斜阳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传承将要关闭。”   沈灼点点头,“希望出了这里再也不见。”   “我去杀人,你去何处?”   “找人。”   林斜阳点头离开,沈灼喊住他,叮嘱一句,“记得,一定是你亲自动手。”   林斜阳点头,“好。”   下一刻转身消失了踪影,沈灼盯着那湖看了许久觉得没意思,也起身拍拍土准备离开,却发现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玄玉姐姐?”   戏还得演,沈灼立刻扬起惊喜的笑容跑过去。   “嗯。”   玄玉却神色微冷,目光带着审视,“你怎会在这里?”   “我被那个魔族掳到了一片绿色的花海里,然后他忽然对着空气说话,我趁机想逃,可是却掉到了这里,然后这里有个人好像也将我当成了沈灼,他让我吹笛子。”   沈灼不知道她看到或者猜到了多少,却也只能这样半真半假的回答,如果还是被揭穿,那么代表对方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他也就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果然,玄玉听完后神色缓和了些,“他让你吹笛子?”   “嗯,可是我不会吹,他就让我跟着学,可我不知道跟谁学,就只好瞎吹,吹完他就拿着笛子走了,估计是知道我不是沈灼了。”沈灼咧嘴笑着说。   玄玉很显然松了口气,眉头还是微蹙着,一把抓住他的手,“尊上被困住了,我带你过去。”   沈灼一怔,“尊上竟被困住了?”   “就你说的那绿色花海!”   玄玉一下烦躁起来,又迅速平静了下来,“总之咱们先过去。”   沈灼纳闷不已,想说长冥被困住了你倒是去救他,干嘛急着来找我?   然而他没来得及问,就被拽出了这片小世界。   再次出现在那片西岳雪荷的花海中,沈灼看过去时顿时一懵——   卧槽,这是什么情况? 第327章 琴笛相闻   那片十里花海里居然直挺挺地站了十来个人,有男有女,除了凤于绯,夙天行,还有其他几个修为高深的修士,最中间的那位修为最高,半神。   沈灼看那一个个跟木头一样站着的忍不住想笑,却还是忍了下来,只是面色怪异地问了句,“他们……在干嘛?”   “谁知道,估计是玩一二三木头人呢?”   牵机心情大好地走过来,身后跟着绪和朝日雪宫,二人向他点了点头,沈灼也跟着点头示意。   他身后的玄玉瞥了他一眼,上前走过去,“人带来了,阁主想到法子了吗?”   人?   沈灼茫然地指着自己,“我?”   “对了对了,就是你。”   玄玉拎着他一起走过去,神色颇有些急躁,“怎么做?”   沈灼缩了缩脖子,“不会要放血吧?”   “放血?”玄玉手里瞬间出现一把刀。   沈灼:“……”   “你想干嘛?!你放开他!”牵机立刻冲上来。   玄玉随他把人拽走,目光冷淡地看着朝日雪宫。   绪的眸子暗了暗,“姑娘是否误会了什么?”   “奥?误会了什么?”   玄玉把玩着匕首,神色玩味,“他真的跟沈灼没有任何联系?”   沈灼心头一跳,却没露出异样来。   “这张脸便是联系。”   绪淡淡开口,“而这联系也许能唤醒半神阁下。”   沈灼趁机开口,“尊上到底怎么了?”   “被这花困在了幻境里。”玄玉说。   沈灼哑然,啥?堂堂半神居然被困在幻境里了?   夙天行那一对还算情有可原,可他长冥竟也会被困住?沈灼觉得有点幻灭,心说早知道长冥怕幻境自己也不用这么费心了。   “区区幻术竟这么厉害?”   “越厉害的幻境越真实,越能窥视人心所想,予之所愿,自然能让人深陷其中。”   沈灼若有所思,难道长冥在幻境中看到自己飞升成仙,长生不老了?   “那与他何干?”牵机一脸冷酷地把沈灼护在身后。   一直没有出声的白如映忽然说道,“阁主觉得半神大人是为情所困?”   “……”   沈灼心说,不可能,别瞎说,别说长冥只是有点喜欢他,不可能超越长生,就算长冥真的对他有那么点意思,也不至于会将他当作执念,甚至深陷其中。   半神长冥的执念永远只有一个,那便是成仙。   牵机自然也不信,当即讽笑,“不可能,他怎会懂情?”   “那便毁了这片花海!”   玄玉当即动手要毁了这里,却被白如映伸手拦住了,玄玉目光一冷,“你敢拦我?”   “她不拦你你便要闯下大祸。”   云端冷冷地说了句,“这幻境要是如此容易,凤于绯早就用涅槃之火烧了这花海,还轮得到你?”   “要不让我先试试能否唤醒他们?”沈灼问。   牵机眼珠一转,拉住沈灼的手走到龙骧跟前,“保险起见,先用他试试。”   “他?”沈灼疑问。   “嗯嗯,他也喜欢你这张脸的主人,当也是为情所困,你试试。”牵机劝道。   沈灼心知牵机的私心是站在龙骧这边的,求之不得,却还是装作半信半疑的样子,“那好吧。”   玄玉也没反驳,反正有她在,龙骧就是醒了也不能在她眼前再掳走沈灼。   沈灼站在龙骧面前,看着对方空洞洞的双眼轻喊,“喂,醒醒?”   “喊他名字,说你是沈灼。”牵机一旁出主意。   沈灼点点头,有意放低了嗓音,用靠近以前说话的语气习惯喊了句,“龙骧,醒醒,我是沈灼,我回来了……”   众人屏息以待,连玄玉都全神贯注地看着龙骧的脸,都没有注意到在二人身后的银发男人目光颤了颤。   “好像有点动静,眼睛动了下,你再试试。”牵机凑过去死盯着。   连玄玉都不禁紧张起来,走近了去看,忍不住开口,“说你喜欢他,要和他在一起。”   沈灼点头,再喊,“龙骧,我是沈灼,我喜欢你,你愿和我白头偕老吗?”   玄玉蹙眉,“说一起长生不老,说什么白头偕老?”   “……”   好吧,他下意识就这么说了。   沈灼正要再次开口时,龙骧的眼睛忽然有了光彩,像是大梦初醒,茫然地看着他,“……沈灼?”   沈灼来不及点头,牵机大喊,“真醒了!”   玄玉也松了口气,就见龙骧抬手朝沈灼而去,顿时眉头一皱,然而还未等她动手,情势陡然一变。   龙骧伸出的手还未碰到他的脸,沈灼刚要后退一步,却忽然被人从身后猛的拉了过去,转身后双唇被狠狠吻住。   沈灼震惊地睁大了眼睛,怔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深紫双眼,一时间忘了挣扎。   长冥幽暗的眸子冷寂地看着他的眼睛,将他死死扣进怀中,像要将对方吞噬般吻着怀中的少年。   众人皆震惊在当场,连玄玉都没来得及反应。   除了一人。   一道汹涌的剑气带着冰冷刺骨的魔气向长冥劈过来,长冥下意识抬手挡住,却也一只手松开了怀中人。   “放开他。”龙骧睁着一双赤红的眸子平静无波地说道。   沈灼这才反应过来,只觉得嘴唇又疼又麻,下意识摸了下,发现被咬出了血,顿时傻了,抬头怔怔看着抱着自己的人,一时心头思绪混乱,最后只喊了句,“尊上……”   这一句仿佛唤醒了长冥一样,他迅速扭头看过来,手已经把他推开了,见少年怔怔地看着自己,目光落到他流血的唇上,神色微黯。   沈灼看到他这反应便知道他是反应过来自己是琉璃了,心中又乱又气,又扬起茫然的脸,问道,“尊上不是说,只能跟喜欢的人做这种事吗?”   玄玉翻了个白眼,得,这俩暗地里已经讨论过这种事了,她还掺和什么。   牵机迷茫后就是怒气冲天,上前拉走沈灼,一边狠狠骂道,“不要脸!”   “够了。”   云端上前站在龙骧面前,“跟我回去。”   “我不是你虚境天的人。”   龙骧神色漠然,目光直直盯着跟前的长冥,“除非你助我一起杀了他。”   “龙骧!”   云端厉喝之后又压制着怒气劝道,“你不要执迷不悟,如此岂不辜负了沈灼一番用心?”   “所以我正在为他报仇。”   “可他只要你好好活着。”   云端软了语气,“是他亲口跟我说的,让虚境天好好保护你。”   “是吗?”   龙骧周身的魔气淡了些,露出了他坚毅的面孔,他偏头看向沈灼的方向,露出了笑容,“是这样吗?”   沈灼嘴角扯了扯,“虽然我不是他……但我觉得他也应该希望你好好活着的。”   “那就不要离开我,我也会好好保护你的。”龙骧笑的明媚无邪。   玄玉一旁看着忽然别开了眼。   也就在这一刻,这片花海忽然响起了一阵悠扬的笛声,众人皆是一惊,齐齐向四周看去。   三两道笛声之后,不知何处又响起了一阵琴声,琴音先是滞涩断续,而后便流畅起来,附和着那笛声一起回荡在这片花海之上。   众人眼前的花海忽然又变成了广阔无垠的清澈湖面,那些被困在花海中的人纷纷醒来,错愕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玄玉目光沉寂地看着眼前的湖水,他们又回到了忘情湖前。 第328章 通天之曲   之所以确定是回到了忘情湖前而不是幻境,是因为他们身后一大堆人都错愕震惊地看着他们,尤其在看到一头银发的长冥后,他们纷纷表示腿软。   “半半半神!!”   “是半神长冥!”   “还有大夏太子和凤于绯……”   “真的是……”   “天……”   身后一片哀鸣,原本想趁机钻进荒帝传承里捞点宝物的门派纷纷哭自己命不好,怎的一进来就遇到这位了!   遇到别人还好,至少同为人族,又都讲道理,可这位显然不是讲道理的人。   那群哀嚎的人中忽然传来突兀的一句,“……沈灼?!”   沈灼下意识看过去,连带着长冥玄玉凤于绯等人全都齐刷刷看过来。   那人心头一抖,顿时后背一身冷汗,顶着巨大的压力走了出来,“你是……沈灼吗?”   又一个熟人,不,不止一个,沈灼扫了眼人群中的俱罗道人,静安长老等等,心中忽然有种奇异的预感,他觉得差不多了,机会要来了。   “我不是沈灼,我是沈灼的儿子,我叫琉璃。”   沈灼笑着回复对方,顺便加了句,“我来自三途峰。”   樊昀听到这三个字冷汗都下来了,却也顶着万般恐惧扯了个笑来,“是吗,你们长的可真像……”   “沈灼……哪个沈灼?” 有人窃窃私语。   “是那个沈灼?”   “哪个谁?你们在说谁?”   “不知道……”   “……”   秋棠跟在静安长老身后脸色苍白,“师傅……”   静安长老目光锐利如器,紧盯着那个银灰长发的少年。   一旁的俱罗道人却是紧盯着已经长大了的龙骧,“沁阳山之乱我等虽未参与,但镇天门灭门之祸我等亦有责任,我师兄一直觉得对不起萧无涯,如今就算龙骧他叔侄二人来复仇,我们也只能受着。”   闻言秋棠脸色更加苍白了,“可沅虹师姐……”   “闭嘴。”静安冷冷地斥道。   与此同时,隐在人群中的些许人看到龙骧时也都面色各异,当年围攻镇天门的真正原因他们心知肚明,终究不过是为了凰灵玉和龙骧身上的法宝罢了,虽然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但镇天门的灭亡始终是他们一手造成的,包括龙骧的师傅萧无涯。   如今十年不见,对方就已修至元婴之境,假以时日,在虚境天的庇佑之下必定能傲视当世大能,更不用说他还有凤池与大夏的支持。   不过十年啊,当初孤立无援的小子就走到如此地步,当真天命难测。   然而外人不知,像俱罗静安等人却是知道的,龙骧之所以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因为一个人,沈灼。   那个十年前在众目睽睽之下召来雷电劈向半神长冥的青年,虽最后魂飞魄散,但他们却都觉得事情还未完,总觉得那个似乎只有脸突出的青年不会如此轻易死去。   果然,在今日荒帝传承之时,三途峰,凤池,大夏,虚境天等几大势力再次重聚,那人顶着一张稚嫩的脸出现了,却是笑着说他是三途峰的人,并不是沈灼,而是沈灼的儿子。   谁也没信这说法,十年前凰天秘境关闭,绛元古漠上的雷云还未散尽,那青年就消失了,有逃慢了的,或者没来得及反应的修士看到了青年化为无数白光的场景,可谁知道,那青年与三途峰的那位半神有着不一般的关系。   而如今他再次出现,却声称是三途峰的人,让人震惊之下又不免错愕,仿佛被一个天大的阴谋谎言笼罩着。   “笛声停了。”只剩了琴声,白如映说。   她的话音刚落,忘情湖上的薄雾中便走来了一个人影,玄玉侧身看过去,眉心微蹙。   那琴声仿若山间清泉叮咚入海,随着忘情湖上那人的脚步一声一声敲击着众人心弦,如洪荒初开时的仙乐之音,灵透通澈。   迷茫的众生仰望着头顶的天,看着皎皎的月,踏在死亡与悲伤之上,聆听着天道的声音,最终生起永生之愿,在一代代的人世更替中锲而不舍地追索着天地大秘,一步步接近头顶这片神秘的天,最终彻底远离人世。   “古籍有载,荒帝曾创天道之曲以通天道,达天意,故得修真之谜,永生之法,最终飞升成仙。”   云端负手看着那凌空踏着湖面于薄雾中一步步走来的人影,轻声道,“世人却不知此曲之名,更不曾听过此曲。”   “听你言下之意,这便是那天道之音?”   玄玉颇不以为然,哂笑着看向那隐隐绰绰的人影,“谁知荒帝是飞升了还是死了?”   然而此时也只有这几人敢出声,身后那一堆人已然噤若寒蝉,皆不敢妄动。   唯有龙骧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转身看向那薄雾中,目光幽沉地走到了几人之前。   牵机伸手去拦,却被身旁的人拉住了,他错愕地抬头,却看到沈灼神色漠然地看着这一切。   那平静漠然的侧脸让他的心脏疯狂跳动起来,那神色简直像极了他家大大!   而几步之远处,龙骧已经站在了忘情湖前,只一步便能踏入湖水之中。   薄雾中的人终于走近,露出了他的样子。   毫无坠饰的月白长袍,用树枝半挽起的长发,清秀的脸,手上拿着根普通的竹笛,就是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青年此刻站在忘情湖之上,面对着整个中洲顶端的几大势力神色自若,如闲庭信步般,最终停在了龙骧跟前九尺远的湖面上。   云端与玄玉难得默契地对视一眼,蓄势待发。   龙骧看着眼前沉默无声的青年,一股奇异的感觉油然而生,像相伴而生的亲切,又像宿命之争的战意,错综复杂,最终化为平静的对视。   二人沉默许久,林斜阳终于开口,他清秀的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来。   “你应当感觉到了,你我之间只存其一。”   “你是谁?”龙骧问。   “林斜阳。”他回道。   人群里再次发出异样的声音,樊昀身旁的青年惊呼出声,“是当年……”   “闭嘴。”   樊昀脸色苍白地拦住他,心中明白,这已经不是他们能掺和的事了,因为那二人连半神长冥都忽视了。   而那边林斜阳终于将目光放在了龙骧身后的几人身上,一一点头示意,凤于绯等人有些错愕,毕竟没多久前他们还在想办法杀了这人,对方却如此礼貌地跟他们打招呼,于是他们也都回以致意。   玄玉却挑了挑眉,上前一步,“你……”   她话未说完脸色一变,伸手碰向前方,却摸到了一堵无形的墙壁,当即目光一厉。   云端神色也是一凛,伸手去摸,“……是结界。”   “不是结界,是小世界。”   凤于绯的眼中露出震惊之色来,结界并非小世界可比,一方小世界的屏障可不是能随意打破的,同时也不可能随意地转移,可眼前的青年却轻易做到了。   “他已继承荒帝传承。”   夙天行神色平静,似乎已经接受了他们此行任务的失败。   “他要杀了龙骧,成为真正的天道之子。”   云端转身看向长冥,“半神大人,到您出手了。”   众人齐齐看向从始至终都不曾开口的长冥,他却像看不到剑拔弩张的气氛一般,淡淡看向林斜阳,缓缓吐出四个字,“通天之曲。”   “尊上!”玄玉神色大变。 第329章 执迷不悟   对于玄玉突然的喊叫众人并不理解,连同凤于绯夙天行二人在一起的围观群众们也都看向那主仆二人。   可云端和那位朝日阁主却是再明白不过的。   “世有长生,却无后悔药,莫要落的一无所有的地步。”云端冷淡地回了句。   “就是!”   玄玉难得在人前这般激动,“退一万步说,龙骧要是死了您就算拿到了通天之曲也没用了!”   此天道非彼天道。   凤于绯蹙眉,她隐约知道了玄玉所争论的问题所在,却也知道没人能劝动这位半神大人的想法,便直接看向了那位朝日阁主。   “不知阁主可窥见些许天机?”   云端和玄玉同时看向朝日雪宫,又是担忧又是期待。   “半神阁下怕是不会听从天命。”   绪忽然勾了勾嘴角,“故阁主亦勿须多言。”   “啧!”   玄玉懊恼地翻了个白眼,怒火中烧地踱步后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猛的转头看向了几步远的沈灼。   沈灼:“……”   牵机顿时一慌,将沈灼挡在身后,色厉内荏道,“你你想干嘛?!”   “你走开。”   玄玉一把拨开他,把沈灼拽到长冥跟前,一脸期待地指着他,“喏,这不是有个一模一样的吗?还是直系血脉!”   沈灼:“……”   众人:“……”   云端深吸一口气,“玄玉!”   “干嘛!”玄玉瞪了她一眼,“我认真的,我看起来像开玩笑么?琉璃又不是他沈灼跟尊上生的,怎么不能在一起了?”   “……”   但是跟父子一起谈恋爱听起来真的很丧心病狂啊……   沈灼突然同情起长冥来。   然而长冥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直接转身往后退出去。   “尊上……”   玄玉没有再劝出口,一股强大的力量就裹挟着众人往后退去,包括围观在外的人们也都神色恐惧地往后退去。   “尊上!”   玄玉大喊,却被猛的往后掀去,凭空翻了个跟头才堪堪稳住。   而夙天行却似乎一直很看得开,在长冥动手之时就直接搂住凤于绯的腰飞出去了。   一落地凤于绯就推开了他,神色很不赞同,“龙骧与我……”   “嘘。”   夙天行在她耳边轻叹,“我知道他于你有救命之恩,亦与你性命相连,可你总这般关心则乱,我心中亦不好受。”   凤于绯没料到他忽然这么说,脸一红,斥了句,“你既知道我与他性命相连,便该知道他死便是我死。”   “可凤族不会死。”   “……”   凤于绯眼中一亮,对上夙天行含笑的眼眸顿时觉得自己过于慌乱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撇嘴,“……我忘了。”   “无妨。”夙天行低头笑着吻了下她发顶。   牵机和沈灼站在一旁看的内心复杂,明明是原剧情中的高潮看点,为什么变成了这样,然后这对官配cp在这种主角都要死了的时候还在撒糖。   牵机幽幽叹了口气,然后下意识看向了朝日阁主身旁的绪。   沈灼察觉到他的视线后眼里立刻没了笑意,他使劲拉了下牵机的手,把人拽过来看着自己。   “……嗯?”   牵机眨巴着眼睛,一脸懵逼地看着他。   沈灼双手捧着他的脸,“你喜欢我还是喜欢绪姐姐?”   牵机的脸红了起来,挣开他的手一脸娇羞,“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   再不问就迟了,沈灼目光瞥向人群,却忽然在另一处偏僻的地方看到了百里幽信,对方一脸暧昧笑意地看着他,而他的身旁居然站着奉清离,两人不知说了什么,奉清离忽然朝沈灼看了过来。   沈灼蹙眉,目光落在屏障之内的林斜阳身上,示意他尽快动手。   遥遥相望的林斜阳目光微凛,抬手用竹笛指向龙骧,“请。”   龙骧拔剑横在身侧,飞身冲向对方。   冲天魔气汹涌而至,林斜阳抬起竹笛迎面挡上去,巨大的冲击震颤得岸边的尘土飞扬,沙石翻腾,可二人脚下的湖水却依旧平静地荡漾着涟漪,屏障之外的人们连一丝风都没有感觉到。   “你觉得谁会赢?”牵机悄声问了句。   “林斜阳。”沈灼毫不犹豫地回道。   牵机眼睛瞪大了,“啊?!那怎么办?”   “那人不是化神期么,那魔修才元婴,肯定会输啊。”   “可……”   牵机似乎很慌张地看着他,“你不怕吗?”   “怕什么?”沈灼疑惑地反问。   牵机看着他的眼神突然很陌生,“万一龙骧死了怎么办?”   “那个魔修?死了便死了……你认识他?”   “……”   牵机脸色苍白地松开了他的手,呆呆看着他许久没有说话。   沈灼若无其事地看着他,他必须要让牵机知道,这世界的一切都是虚假的,除了自己,其他所有人都与他无关。   因为屏障的存在忘情湖上的一场大战变的不那么真实,也让不少人失去了关注,转而将目光放在了更能吸引他们的半神大人身上。   除了十年前那次意外,这位半神久居三途峰上万载不曾出门,就算是出门了他们也不知道就是了,因此他们根本无法得见其真容,在场除了白如映一个后辈,大多数人出生后就未见过这位半神大人,却都是听着他的传说长大的。   那是最接近天道的人,也是最有可能成仙的人。   长冥独自站在那里毫不在意,玄玉却被这些好奇又敬畏的目光看的烦了,扭头瞪了一眼,又觉得没意思。   于是她不甘心地走到她家尊上面前,絮絮叨叨地说,“其实琉璃长大了也是跟他差不多的,您本来不也是要忘了他的么?就算……就算您真的找到了他的神识他也不是他了啊,他只是一道神识……”   “尊上,天道无情,他若不死,也不再对您有情了啊……”   “玄玉。”长冥出声。   玄玉一怔,“在。”   “别说了。”   “……”   玄玉怔怔地看着,像是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一样,“……你还是我认识的尊上么?”   长冥扭头无声地看着她。   “就因为一个沈灼?”   玄玉嗤笑一声,“十年而已,百年千年迟早忘得了,他是比别人要特殊些,可也没能让你情根深种那一步吧?”   “尊上,您没有情根,永远不知情爱,不要太入戏,执迷不悟。”   “……”   云端听到了那句“执迷不悟”,忽而想到不久前自己也对龙骧这么说过,一时间竟有些不懂到底执着是对是错了,毕竟连堂堂半神都深陷其中。   另一个冷然的声音陡然响起。   “他不会原谅你,更不会再喜欢你。” 第330章 千里冰封   长冥看着眼前的少年,眸深如渊。   相比最早的崇拜激动,到后来的厌恶憎恨,牵机头一次这般平静地面对着长冥,哪怕是如此冷漠。   “大大是很认真的人,他喜欢你时就会为你做一切,他甚至差点为了你放弃他最重要的东西,可偏偏你骗了他。”   “云端姐姐说的没有错,这世上没有后悔药,普通人也好,半神也好,在大大那里都只有一次机会,背叛他的人,他永远不会再原谅,欺骗他的人他会弃如敝履,你也不例外。”   牵机深吸一口气,“所以你不用再借用通天之曲去寻找大大,你没有机会了,还不如救了龙骧,走你的成仙之路去。”   几人都有些怔然地看着他,有些不敢相信,忽而想起这少年其实并不算是少年了,十年过去,他该和当年的沈灼一样大了,只不过那张脸像是停止了生长一样。   玄玉神色一亮,突然看向牵机,目前如隼,“你之前说过你和沈灼来自同一个地方是吧?”   牵机周身一寒,在身后的沈灼差点忍不住要上前时,他忽然一副不耐烦的样子道,“是啊,我们以前一起住在江卢之地。”   玄玉一听就没了兴趣,她知道沈灼什么身份,本来也没指望天道化身能有什么故乡亲人的,她也是急疯了。   沈灼悬着的心落了下去,目光看向湖面,那两人已经完全隐在薄雾里了,只能偶尔看见几丝人影,却是寂静无声的,这道屏障隔绝了所有声音和力量,他也无法暗示林斜阳再加快进度,他需要对方对龙骧露出真正的杀意来。   或许是他眼中的焦急太过明显,竟引的玄玉瞥了过来,颇有些意味深长地问了句,“你在担心龙骧?”   沈灼先是一怔,而后便知道自己盯着湖面让她误会了,便眨了眨眼睛,“为什么你们都要问那个魔修?”   “魔修?”   玄玉被他这个说法弄的一愣,脸色有些异样,“他以前与你父亲很要好,他……是你父亲的侄子。”   沈灼适时地表现出诧异,“我父亲也是魔修?”   玄玉一时有些后悔跟他提起这些了,“不是,他是后来入魔了,因为你父亲死了。”   “那太可惜了。”沈灼回了句。   玄玉看着他那淡淡的样子忍不住追问,“你不怕他会死吗?”   “他是魔修啊。”   沈灼蹙眉看着她,似乎不能理解一样,“魔修已经失去理智了,如果不杀了他,肯定会伤到其他人的。”   玄玉的眼睛里也露出了跟牵机一样的陌生来,像是第一次认识眼前这少年,许久后才扭过头去,心里觉得可笑。   在这里的所有人都知道眼前这少年不是沈灼,却又下意识将他当做沈灼,觉得他会担心龙骧,可谁知对方根本不在乎,本来也是,眼前成为魔修的龙骧对他来说只是个陌生人。   玄玉不知道自己心中的那股焦躁感是怎么回事,本以为是不想天道之子被取代,可其实她一个月前还不在乎这件事,现在却如此急躁。   不行。   她猛然抬头看向那湖面,掌心出现一把匕首,使了一半修为轰向那堵无形的屏障。   “嗡——”   巨大的冲击力将脚下这片大地都震的摇晃不止,那些围观的人犹如惊弓之鸟,连忙祭出法器四处逃窜,眨眼之间,那震荡停下后已经逃光了,就剩他们几个人了。   “呸!”   玄玉看着那毫无动静的屏障斥骂了声,随即看向云端,“你就这么看着?”   “不然?”云端反问。   “怎么,这会儿又不急了?”玄玉讽刺。   云端能不急么,但她没办法,她师傅暂时不能离开虚境天,否则她早就请她师父来了。   “一起动手。”玄玉说。   云端微怔,下意识看向一旁的长冥,玄玉哼了声,“我可没答应什么,等回去我就考虑搬家易主的事。”   云端抿唇,“行。”   玄玉看向凤于绯夙天行二人,那二人自动上前,白如映自然表示尽绵薄之力,最后也剩下朝日阁主主仆二人。   事实上希望不大,那位阁主修为是他们之中最接近长冥的,偏偏她一直没有出手,好像之前坚持要找到新天道之子的不是她一样。   牵机只好拽着绪的袖子撒娇,绪对牵机的确很好,就像个大姐姐一样宠着他,这次自然也应了。   于是沈灼就那么无语地看着这群猪队友们齐心协力地破坏他的计划,一阵无语,于是默默席地而坐。   一左一右的长冥和朝日雪宫同时向他走来,沈灼抬头用询问的眼神看着他们,有事?   结果那二位同时停下脚步,看向对方。   “朝日姐姐。”   沈灼却先开了口,“你的眼睛看不见是怎么走路的呢?”   “有天道指引方向。”朝日雪宫说。   耳边传来玄玉暴躁的声音,沈灼忽然笑了笑,“姐姐的眼睛要是完好的话,就不需要天道指引了。”   朝日雪宫没有接话。   沈灼又仰头看向长冥,“尊上惹玄玉姐姐生气了。”   “……”   “尊上如果做错了事,要好好认错,不然会失去关心你的人的。”   “……”   一片白色的晶莹的东西忽然飘到了三人面前,沈灼伸手接过那东西,发现是一片纯白的雪花。   三人同时抬头看去,发现玄玉等人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动作,都一动不动地看着忘情湖的方向。   无数白雪从湖面上飘过来,毫无阻挡地穿过屏障,纷纷扬扬地向他们洒落下来,清澈的湖水不知何时已结了厚厚一层冰。   玄玉云端等人脸色难看地望着脚下冰冻起来的坚硬泥土,连发梢眼睫都挂了一层白色的冰霜,地面已经结起了冰。   不知从何处吹起的风猛的将漫天雪花扬的满地倒是,飘满了阳洛族的整个山谷,所到之处皆是千里冰封。   远处的天空,山谷,树上算都凝固成冰雕,那些观察着这一切的修士们全都怔怔地看着这个生机勃勃的在瞬间失去了生机,换了一片冰冷的银白天地。   奉清离的身影立刻出现在长冥面前,神色冷厉,“你们做了什么!”   无人回答他,长冥玄玉云端,包括哪些远远旁观的人们全都看向了那突然结冰的忘情湖。   又一寒风吹起,湖面萦绕的薄雾骤然簌簌坠落,砸到了结冰的湖面上,碎成了无数的冰屑。   奉清离脸色更加难看。   “忘情湖水从不结冰,湖上的雾也不会……” 第331章 该回家了   只不过一瞬间,整个阳洛山谷,连同千里山脉全都冰封了起来,修士们的头发眉头全都结了一层白霜,修为低些的直接被冻住了双脚,惊恐万分。   连奉清离都覆了一层白雪,衬着他冰冷如玉的姿态活脱脱一个冰雕,他周身灵力一震,将雪花和冰凌都震落,目光冰冷震惊地看着自己的阳洛山谷,气势冰冷。   “整个阳洛……都被冰封了。”牵机语气里充满了震惊与恐惧。   忘情湖上吹来的风越来越冷,也越来越猛烈,那些被冻起来悬浮的冰雾如珠帘一样接二连三地坠落在湖面,风与雪夹杂在一起,像扭动着的巨龙裹挟着漫天雪花占据了整个天空。   牵机忍不住用手捂着脸,说起话来都直打颤,“好好冷……”   白如映动了动僵硬的手指,指尖碰到雪花都会觉得针刺一样疼痛,能伤到元婴修士的寒冷该有多厉害,大多修士都觉得难以想象,可今日他们却亲身经历了,如末日来临的前兆。   “像天谴一样。”玄玉的声音带着诡异的平静。   凤于绯看向她,在场只有她知道万年前的绛宵玄鸟一族所经历的天谴中就有这样一场毁灭所有生机的寒冷风雪,那场灾难几乎泯灭了玄鸟族的大半生命。   她张开双手召出一束涅槃之火,赤红火飘到半空中猛然膨胀成一片悬浮的火海,带来了一瞬间的温暖,然而下一刻那火焰就被风雪覆盖,瞬间变成了巴掌大小。   “小绯!”夙天行立刻出声提醒。   凤于绯脸色大变,立刻收回了那束火焰,脸色一阵苍白,夙天行伸手扶住了她。   “……连涅槃之火都能熄灭?”白如映目光震惊。   远远看着的修士们见到这一幕亦是大骇,众所周知,凤族亲天道,涅槃之火是天道赠与凤族的恩赐,不生不灭,不死不入轮回,是其成为唯一跳脱十世轮回而魂灭的种族,就连半神都不能灭尽的涅槃之火今日竟差点被这场诡异的风雪给熄灭了。   “涅槃之火乃神赐之物,天道赋予,能灭它的……只有一个可能。”凤于绯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惧。   “天道。”玄玉说。   云端双瞳一缩,猛的扭头看向忘情湖,“天道……已更替?!”   原本白雾缭绕的湖面此刻视线清楚了许多,在无声翻滚着的风雪中有一道身影负手独立,另一人半跪在湖面上。   风雪飘摇,站着的那人却丝毫没有沾上雪花,一身月白长袍不染尘埃,手上拿着根竹笛,神色淡然。   众人呆呆地看着,都失去了言语。   林斜阳缓缓抬手,朝跪在地上的人举起了那根竹笛。   玄玉狠狠砸了下屏障,却丝毫没有反应,那道屏障似乎只为阻拦他们。   她扭头朝长冥大喊,“你若再不出手便永远也见不到沈灼了!”   然而长冥却像被什么吸引了心神,他的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忘情湖……不,是忘情湖的上方,那两人的身后,   原本毫无波澜的双眸露出了熟悉的慑人的光彩。   玄玉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扭头跟着看过去。   忘情湖之上,那两人的身后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道巨大的阴影,高耸入云,似乎已经刺破了林斜阳设下的屏障,那庞大的东西在风雪中渐渐露出它的一角来——纯澈,晶莹剔透的一角飞檐。   沈灼的心脏疯了般地狂跳起来,他的指甲狠狠掐着掌心的肉,拼命保持着冷静。   他不动声色地往湖边走了一步,所有人都被那突然出现的庞然大物吸引了注意力,谁也没有注意他这一步。   除了黑纱蒙着双眼的朝日雪宫,她静静地站在风雪中,像一棵安静的古树,默然守候着什么。   那庞然大物终于露出了它的全部样子,众人遥望着它,一时间竟都失去了言语,甚至连感叹都忘记了。   如浑然天成的千层楼阁,飞檐鸱吻,雕梁画栋,高耸入云,直破天际,巍然飘浮在忘情湖上,甚至占据了整个阳洛山谷,如天降之城,静立人世千万载,神圣巍峨,震颤灵魂。   距离不远的林斜阳恍若未见这一幕盛观,抬手将竹笛刺向半跪的龙骧。   “住手!”玄玉大喊。   众人纷纷睁大了眼睛。   就在这一刻,一道银灰色的身影划过漫天风雪,穿过玄玉跟前的那道无形屏障,飞落在忘情湖面的两人跟前。   “可以了。”   清脆的少年声音没了之前的天真软糯,平静沉寂的如同暮霭老者。   林斜阳点点头,收回竹笛。   所有人都震住了,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长冥的双眸猛的一缩,随即猛然爆发出汹涌沉郁的深紫来。   “沈——灼——”   像从灵魂里喊出来的名字,长冥猛的抬手打向那道无形屏障,却被一道黑色的身影挡在了跟前。   “滚开。”   长冥脸色阴沉地低吼,全身溢散的灵力将肆虐的风雪都震散开来。   朝日雪宫静静站在那里,双眼蒙着黑纱,“你已无法阻止。”   “那我屠尽中洲!”   这一声动摇苍穹,回荡在阳洛山谷上空久久不散,修士们灵魂颤动,纷纷脸色惨白地吐出血来。   白如映单膝跪地,双耳溢出一丝鲜血来,绪一只手护住了牵机,见状另一只手也将她护在了周身灵力之下。   比之前更加狂暴的风将白雪掀开,朝日雪宫摘下了蒙在眼上的黑纱,繁复玄奥的银纹占据着紧闭的双眼的周围。   那张秀气的薄唇破天荒地弯了弯,她说,“这场赌注算您赢了。”   长冥毁天灭地的灵力转瞬即至,而在同一时刻,站在湖面上的沈灼已经站在了那座神殿之前。   耀眼夺目的光芒照亮了整个阳洛,盖过了太阳的炽芒,比火焰还要热烈,所有人都闭上了眼。   唯有长冥死死看着那个银灰色的身影,深紫的眸子像要将整个天地都吞噬毁灭。   光芒散去,朝日雪宫身子一软单膝跪在了地上,一根残破的黑纱飘然落地,她露出个无奈的笑。   若没有您的力量,只怕我真的会死在这男人手下。   屏障无声破碎,无数细碎的声音冲袭到众人耳中,风雪声,碎裂声,像一道道利刃割着众人的耳膜。   长冥破开风雪消失在原地。   那个庞大的神殿前悬浮着一枚圆形的银白光团,少年伸手握上了那银白光团。   那一瞬间似乎连天地都静了下来,汹涌的风雪静止了片刻,万物的声音奔袭而来,涌入耳中。   一道无形的力量从那银白光团中扩散开来,将少年银灰的长发衣袍猛的掀起,一瞬间蔓延至整个阳洛,北川,蓬莱,羽宿……   整个中洲的修士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头顶的天空,惊恐畏惧。   被逼出虚空的长冥突然出现在湖面上,目光阴沉地看着少年银灰色的长发变成纯黑的墨色,纤细矮小的身形一寸寸拔高成了修长挺拔的青年。   风雪不知何时停下了,天地静谧无声,那身影静静站在那里,一头墨发垂及脚踝。   那背影熟悉的让人心惊。   青年缓缓转身看过来,朝岸上的牵机伸出手,嘴角微扬。   “小千,该回家了。” 第332章 对峙   “大大……”   牵机的眼泪倏然落下。   “沈灼——”   玄玉咬牙切齿地喊出他的名字,笑的冰冷,“呵,琉璃,你可真能演啊,跟我面前装孙子装的挺溜是吧?!看着所有人被你耍的团团转你得意着呢吧!看着尊上……”   沈灼看也不看她,目光温和地看着牵机,“小千,快过来。”   牵机激动地擦干眼泪,往前跑了几步,忽然想到了什么,扭头看向一旁的绪。   沈灼心头一紧,“小千……”   牵机抿着唇,神色很纠结,“大大,我想跟绪姐姐告个别……”   “小千……”   沈灼还未说完,玄玉突然动了,她飞身冲向牵机,沈灼神色一凛,立刻出手,却见她突然换了方向,劈手擒住了毫无防备的绪。   “绪姐姐!”   牵机脸色大变,“你放开她!”   玄玉掐着绪的命脉,用眼神喝退了重新系上黑纱的朝日雪宫,然后看向牵机,阴着脸道,“小子,你要是过去一步,我就杀了你的绪姐姐。”   牵机脸色一白,“你想做什么?”   玄玉沉默了片刻,然后看向站在沈灼不远处的长冥,“尊上,您觉得呢?他骗了您……”   长冥站在他不远处,冷冷地看着沈灼。   “牵机。”   沈灼却视若无睹,从他恢复神元后他就没有正眼看过这些人,包括半跪在地上重伤的龙骧,这会他也只是冷漠地看着牵机,“她不会死,只要我愿意,她甚至可以永远活下去,你过来,我带你离开。”   “离开?”   玄玉目光一冽,“去哪里?”   沈灼没有理她,语气带了怒意,“牵机!”   牵机已经慌了,他脸色煞白地看看沈灼,又看着被挟持的绪,“大大,我……”   “你难道忘了自己来的地方了吗?!”   沈灼骤然大喊,惊的牵机脸色僵硬后他又压低了声音,“这一切都是虚假的,只不过是一场梦而已,等你回去以后就会忘记——”   “我对你来说只是一场梦?”   身后凭空出现一只手紧扣住了他的手腕,熟悉的冷香带着温热的气息洒在耳边,低沉到阴冷的声音让沈灼眉心一皱。   “回答我。”   身后的男人掐住了他的腰,将他带进怀中,冷冷地质问。   沈灼眉头皱的更紧,下一刻眸中银芒闪过,强大的力量立刻将禁锢自己的人震开来。   这是长冥第一次被动的后退,还是由沈灼出手,不知道半神大人是怎么想的,但沈灼本人是挺爽的。   他转身斜睨着眼前这个俊美的男人,没办法,心还是会乱,但却不会再表现出一丝一毫了。   他带着一丝嘲弄地看着他,“许久不见。”   长冥的眼睛更加显的深紫了,沈灼知道他这是情绪激动的缘故。   垣族作为生活在光照不怎么强的星辰之海的族群,本体的眼睛天生就是紫色的,只不过后来为了适应外界的太阳光照才变成了黑色,可其本质到底也无法变换。   “你过来。”长冥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开口。   沈灼什么也没说,就那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三尺,却远的像是隔着天涯。   身后的龙骧欲上前一步,被林斜阳挡住了,两人无声交流之下龙骧选择了旁观,林斜阳朝他笑笑,突然出现将他打进了那座神殿中。   像穿越时空一样,他立刻失去了踪影,林斜阳见状笑了笑,“你让我一个机遇,我送你一个。”   而那边的两人僵持良久后,长冥终于开口,“我骗了你,因为……”   “不重要。”   沈灼轻飘飘地打断了他,“已经不重要了,我付出一条命不是为了你一句简单的解释。”   长冥握紧了手。   沈灼嘴角微上扬,有些怜悯地看着他,“长冥,你再也不是芸芸众生里唯一独特的那个人了。”   “你与其他人,对我来说没有丝毫区别。”   “……”   深紫的双眸骤然紧缩,长冥突然闪现在他面前,握住了他的肩,一字一顿,“收回这句话。”   “你的名,你的姓,你的一切皆为我所创,就连你的爱恨都为我所控,说起来你也不过是我随手创造出来的一个角色罢了,跟那些躲在远处偷窥的蝼蚁没有任何区别。”   沈灼毫不躲避地直视着他的眼睛,缓缓露出笑意,“不过我不会杀你,死在天道之子手上,这才是我为你写下的结——”   “砰——”   长冥猛的用力将他推到在冰冷的神殿墙壁上,虽然并不会伤到,但沈灼还是因为后背的撞击疼痛而蹙起了眉。   熟悉的冷香汹涌而至,微凉的高大身体整个欺了上来,炽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额头,沈灼动了动,却发现对方是割碎了虚空禁锢着他。   “放开我!”   “放开你?”   长冥难得这般失态的动怒,他掐着沈灼的脸让对方看着自己,“然后让你离开,喜欢上第五第六个人吗?你的喜欢也是如此廉价吗?游戏人间的天道化身?”   沈灼睁大了眼睛,怔怔看着他,发现对方的眼中除了怒火还有一丝杀意。   “你走不了。”   长冥目光幽幽地看着他,伸手掐向他的脖子,神色冷厉,“没有人能掌控我的结局,包括天道。”   沈灼一惊,催动天地之力。   巨大的雷电直接击沉了脚下忘情湖的厚冰,林斜阳迅速飞离了这片湖水,玄玉戒备地看着他。   沈灼立刻后退,同时准备割碎玄玉周围的虚空,却被身处雷云中的长冥挡住,他无法施为。   他瞥了眼脚下的湖水,冰面已经开始变薄,所以才会被雷劈碎。   神墟快要消失了。   他尝试了自己曾经想过的设定,利用林斜阳对龙骧的杀意成功提前了两位天道之子对决而引出藏有天道意识的神墟。虽然成功了,但那到底也是投机取巧,神墟不该这时候出现,连龙骧都不一定安然从神墟中出来。   可他需要借助神墟的力量,神墟算是他的一半本体。   真正的神墟不只是这座神殿,而是一方世界,一个冰封的世界,那里藏着无数天谴,它的并不是简单的冰封了一个阳洛族,而是整个中洲,这是神的力量。   天道与神是不一样的,他现在只算超越于众生,半神更进一步的阶段,而不是彻底的掌握天道,否则他就能掌控一切。   但他不需要,他只要回家就可以。   [我帮你。]   一个诡异的声音忽然传入他的脑海,沈灼倏然抬头看向岸上,就见玄玉身后的虚空悄然无声地撕开了一道缝隙,一只带着魔气的手猝不及防地袭向她的后背。   玄玉本来就一直在防备朝日雪宫等人利用虚空救人,这会转身就反击了回去,然而却直接穿过了对方的身体。   她一愣,也就是这一瞬间对方已经将牵机拖回了虚空之中。   玄玉顿时大喊,“他无法承受虚空之力!”   “此事便不劳你操心了。”   沈灼踏在湖水之上,伸手从虚空中接住了凭空出现的牵机,而后隐晦地瞥了眼虚空某处。   [欠你个人情。]   [等你回来再还。]   沈灼眉头一跳,该死的魔主,千万别是乌鸦嘴。   “大大,绪姐姐——”牵机有些手忙脚乱地站在了水面上。   “她威胁的不是你,而是朝日阁主,你以为你有什么能力可以威胁她?”沈灼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牵机一顿,接着便也回过神来了,讷讷道,“对不起……”   “闭嘴。”   沈灼搂着他的肩往神殿的地方退去,目光紧紧盯在被困在雷劫中的人。   牵机随之看过去,张口结舌,“他……不怕雷劈的吗?” 第333章 一切结束   一袭白袍的银发男人飘浮在忘情湖上,神色阴沉地承受着空中无数道雷电加身,却丝毫不见损伤,只是头发衣襟凌乱了些。   沈灼看的心惊,他还是低估了这男人。   “走。”   他带着牵机转身踏向神殿,却被什么拽住了手腕,他低头看去,自己的手腕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由灵力组成的白线。   他回头望去,线的另一端连在雷劫中的男人,对方嘴角挂着一丝鲜血,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沈灼的心脏狠狠一疼。   即使雷劫不能将他怎样,却也不允许他再用灵力,可对方却为了这么一条线不惜重伤自己。   他站在神殿前看着雷劫中的人,万千思绪涌上心头。   十年前,他们牵着这条线踏上九重宫阙,他心中窃喜,却不情根深种,十年后他们再牵着这条线,却是在忘情湖上厮杀。   忘情湖,真有些讽刺啊。   他松开牵机,抬手劈断了那条白线,转身往神殿走去。   一阵诡笑想起,魔主的声音再次在他的脑海响起,[小心,他能将你召来一次,便能将你召来第二次。]   沈灼眉心一跳,迅速将还在接受传承而昏迷着的龙骧经由虚空送到了岸上云端身旁,而后迅速结印,打开时空之门。   巨大的神殿悄然消失,虚空中出现了一道方寸大的漩涡,将周围的时空都扭曲起来,沈灼拽住牵机便要往前跳,却突然被什么拖住了脚步。   “大大!”牵机恐惧的声音响起。   沈灼猛的回头,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往前踏了一步。   雷劫还未消失,无数闪电像龙蛇一般在他头顶翻涌着,然而那上面还出现了另一道虚空之门,长冥神色漠然地看着他。   “天谴灭族,万载孤寂,我会一一让你尝遍,无人能掌控我的命途,天道不能,你也不能。”   沈灼脸色一白,他一下猜到了那是什么,心中的不舍瞬间被恐惧与愤怒掩盖,他拼了命一般催动神元冲向那道门。   “你可以试试!”   他恶狠狠甩下这句话后,立刻转身抓住牵机转身踏入了那道漩涡,彻底消失在湖面之上。   雷劫倏然消失不见,长冥静静地站在湖面上,头顶出现的虚空之门一点点溃散,烟消云散。   他漠然地看着沈灼消失的地方,许久没有动弹,岸上看着这一切的人们一同沉默着,许久没有做声。   玄玉松开了绪,转过身闭了闭眼睛。   长冥站在无波无澜的广阔湖面上一动不动,而后突然张嘴吐出一口血,下一刻整个人便坠入了湖中。   “尊上!”   玄玉大喊一声,飞快冲了过去,却已经看不到长冥的身影。   忘情湖底,最深处的地方,银发的男人静静站在飘浮在那里,银色的长发围绕着俊美冷漠的脸庞,深紫的眸子如无尽的星辰海洋,诡异而唯美,像一个失去了力量的孤寂的神祗,仿佛要永远沉睡在这片湖底。   岸上的奉清离静静看着这一切,忽而开口,“传闻,忘情湖由世间情人之泪积聚而成。”   “其实不过三对而已。。”   林斜阳不知何时出现在几人身后,浅笑道,“方才那二人便是第三对。”   奉清离看着他,忽然躬身下拜,“不知您往后欲往何处去?”   “寻人。”   林斜阳眼中泛起柔和的光,“我还不曾寻到她。”   云端扭头看着这人,“寻谁?”   “如沈灼之于半神长冥那般的人。”   林斜阳抬手将一道光打进了白如映体内,“怀璧为罪,假以时日亦会助你一臂之力。”   白如映感激不已,“谢前辈!”   “若寻不到呢?”云端继续问。   “那便烟消云散。”林斜阳淡淡回道。   云端的眸子黯了黯,却听对方又道,“我说的是我的神识躯壳。”   云端哑然,“你……寻了多久?”   “十世矣。”   “……”   话音刚落,眼前已没了那人的踪影。   云端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看向奉清离,“他是——”   奉清离点头。   云端再次震惊哑然,竟真的是那人,若是如此,这一切便都有了解释了。   她低头看向昏迷重伤的龙骧,目光再次凝重起来,当年沈灼死了他尚且不愿意相信,如今沈灼离开了,只怕他更不愿放弃了。   “方才半神长冥打开的那道门,名天无。”绪忽然开口。   云端犹疑地看过去。   绪勾起嘴角,“唯有半神方能打开,召唤神明,想必此事便能让他毫不动摇地修至半神之境。”   “多谢。”   云端谢的十分诚恳,这个念头至少能让龙骧安分个几万载,那时说不定他已将沈灼忘了。   想到此处她忽然又想起了长冥,那个男人又会花多久忘了沈灼呢?   冰封的阳洛重现生机,那些围观的修士们却对过程模模糊糊,再向那忘情湖看去时却一个人也没有了。   “到底发生了何事?”   “荒帝传承呢?”   “我好像见到了半神大人……”   “阳洛的结界又开了!”   “快走!”   一群人作鸟兽散,奉清离忽然瞥了眼虚空,淡淡威胁,“滚出去。”   虚空一阵歪曲,一团魔气示威地晃了晃,而后消失不见。   奉清离负手看向恢复平静的忘情湖,只觉得发生的一切如梦似幻,他曾以为只有他阳洛一族的荒帝会为情所困,最后才忘情成道,如今看来,错极。   十世轮回尚不能忘,又怎是成仙二字能忘得了的?   倒也不用心虚,毕竟连那位星辰之海走出的半神都深陷其中而不自知,甚至比荒帝还要大胆妄为,竟妄想天道化身,实在是荒唐至极。   不过,一切都已结束了。   真的结束了?   沈灼看着自己整理干净的房间,桌上覆了一层灰的笔记本,脚下的木地板,觉得身处梦境,强烈的不真实感包裹着他。   他甚至掐了下自己,疼,但不是很疼。   他怔怔地看着房中熟悉的一切,抬脚走到房中的等身镜前,熟悉的脸,熟悉的短发,不再是加了美颜滤镜那样的完美效果,跟以前的他一模一样。   除了身上的那件银灰长袍。   是真的,那一切,沈灼忽然觉得眼睛发涩,却一点也没有异样。   突然身后响起一道碎裂的声音,一个颤抖的声音响起,“儿……儿子?”   沈灼转身,看着房门前的中年妇人,眼睛一下就红了。   “妈……”   “……”   女人猛的上前抱住了他,眼泪汹涌而出,颤抖沙哑地喊着他,“儿啊,我的儿,你去哪儿了啊!你这个死孩子你要把妈妈急死啊!小灼,我的小灼——”   “对不起,妈,我回来了……”   沈灼的眼泪跟着流下来,那些被压抑的情绪一瞬间都爆发了出来,错综复杂,最终都变成了泪水流下来。   他紧紧抱着他妈,心口像被什么攥紧了似的阵阵发疼,下一刻眼前突然一黑,他听见他妈妈哭喊着他的名字,心中焦急,想告诉她自己没事,却慢慢坠入了黑暗之中。 第334章 不写了   沈灼是在医院醒来的,除了满目的白色和刺鼻的消毒水外还有一群正常的人,不会上天不会遁地,更不会随便就杀人,他觉得无比有安全感,   另外他也知道自己消失了多久,很意外的,只有一个月,中洲的十一年在这边的世界里居然只有一个月,而这一个月也让他妈和周围的人找疯了。   住院的几天他的编辑兼好友周乐来看过他一次,牵机说的更新的确是他代发的,不过存稿也发的差不多了,这下看到他回来乐疯了,一边去警局撤案,一边催他好好调养身体。   沈灼自然应了,趁机在医院休息了几天,他妈直接搬了过来,就近照顾他,因为医生的那几句多休息就一直送各种补汤,要是在以前沈灼肯定让他妈回去了,但经过这一次离别他的心情完全不一样,只恨不得母亲一直在自己身边才好,自然不会拒绝。   “这小瓶是葡萄糖,明天就不用吊了,要多注意休息啊。”年轻的护士笑着替他拔了针头,柔声叮嘱着。   “谢谢。”   沈灼对她笑了笑,年轻护士脸红了红,转身走了。   门刚打开就走进来了一个女人,沈灼诧异地看着对方,张了张嘴,愣是没喊出对方的名字来。   女人的脸色一黑,“沈灼你不是吧?这就一个月就把我忘干净了?”   沈灼惭然一笑,“路琳。”   女人不满地哼了声,在床边坐了下来,有些不自在地拨了下自己的波浪长发,目光落在他按着手背针孔的动作,问了句,“怎么样?”   “没事,劳累过度而已。”沈灼回道。   “写小说写的?”   “……”   路琳见他不说话以为是默认了,眉头皱起又很快松开,放缓了语气道,“你年纪也不小了,好歹注意下身体。”   才二十五不到的沈灼默默点头,“嗯。”   路琳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说,“感觉你变了不少。”   沈灼抬眸,“有吗?”   “嗯,变得温和了。”路琳说。   沈灼哭笑不得,“我以前很不好相处吗?”   “不一样,你以前……算了,不提那个,你现在这样挺好的。”   路琳放下包,从床头拿了个苹果熟练地削了起来,一边说削一边说,“我听周乐说你失踪了的时候吓了一跳,还以为你被我刺激了想不开,现在想想我真是自作多情,你这样理智高傲的人怎么可能因为我自杀呢……”   沈灼失笑,“别这么说。”   没错,对于这一个月来的失踪沈灼给出的解释就是他去旅游散心了,爬山的时候受伤困在了某处野外,手机丢了,所以无法联系,之后遇到了村民才跑回来,至于身上那件古装长袍也成了戏服。   “你啊,太自我了……”   路琳切了块苹果送到他嘴边,沈灼干笑地张嘴吃了。   “……谢谢。”   “情侣之间这么生疏干嘛?”   路琳瞪了他一眼,“你不是就等着我跟你提分手呢吧?”   “路琳……”   沈灼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在对方看来他们只不过一个月没见,可对他来说却是已经过了十一年,他差点就忘了她的脸。   “闭嘴。”   路琳突然瞪着他,又递了块苹果给他,“至少去参加了婚礼。”   沈灼一愣,“什么婚礼?”   “喂喂,你没伤脑子吧……”   路琳夸张地翻了个白眼,“后天小唐的婚礼,一个月前就发请帖给你了,人家听说你失踪还特地放下婚宴的事帮忙找你来着,你居然把人家婚礼都忘了。”   “抱歉抱歉,我有点糊涂了。”沈灼歉笑地摆手。   “哎,别动,流血了都。”路琳连忙按住他手背的棉团,责怪地看了他一眼。   沈灼一怔,随即哑然失笑,路琳其实是个不错的女孩子,不然自己也不会答应跟她在一起,说来也是自己对不起人家,眼下再见到她,一时间倒不习惯受到这样细心的对待,毕竟长冥也不是会对这种小事……   沈灼脸色微变,对于自己突然再次想起这个名字很是不满。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没事,有点闷。”   “扶你出去走走吧。”   “不用,我又不是受伤……”   沈灼话未出口就对上对方不满的眼神,只好立刻改口,“那麻烦你了。”   路琳满意地挑了挑眉,开始帮他拿衣服。   待在房里并不觉得,一出来就感觉到了丝丝凉意,沈灼看着医院门前黄了几片叶子的树觉得有些恍惚,鬼知道他几天前还在经历寒冬,现在又要经历初秋。   “冷吗?”路琳说着要给他披上外套。   “还好。”   两人顺着花坛的石子路缓缓地走着,都没有说话,沈灼觉得有些尴尬,主动开口问道,“最近过的怎么样?”   “还行吧,上周出了个差,刚回来就听说房东又要涨价了,真是鸿运当头啊~”路琳耸肩一副无奈的样子。   沈灼笑了笑,“搬家的喊我一声。”   路琳抿嘴笑,“不错啊,现在有人情儿味多了,以前跟我在一起都不主动挑话题的。”   沈灼干笑了下,目光掠过不远处锻炼散步着的人们,有痛苦颓靡的,也有面带笑容的,形形色色,如此真实。   “你笑什么?”   “我笑了?”   路琳点头,眨巴眨巴眼,“知道你这样多勾人不?”   沈灼哭笑不得,“姐姐你饶了我吧。”   “你这么好看又绅士的人,怎么就不能属于我呢?”   路琳有些丧气地撇嘴,“看着你离开,喜欢上其他人,臣妾真的做不到啊~”   [放开你?然后让你离开,喜欢上第五第六个人吗?你的喜欢也是如此廉价吗?游戏人间的天道化身?]   沈灼的脑海突然冒出来这句话,他一下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路琳疑问。   “……没事。”   沈灼狠狠掐着自己的手心,神色自若,“有点冷。”   路琳闻言便带他回去,两人刚回到病房就迎来了一个访客。   “沈灼!”   周乐跟疯了似的冲进来,完全不顾被人白眼相加,一把挂住沈灼的手噗通跪了下来,泪流满面,“沈灼,大佬,你放过我吧?不过年不过节的,咱不整幺蛾子了成不?啊?”   “你起来说。”沈灼顶着病房里四面八方的视线尴尬不已。   路琳被他搬了个椅子,周乐谢过后就坐下了,可怜巴巴地望着他,“灼啊,你咋回事啊?仙途成绩辣么好,你干嘛突然说要坑?”   “之前不是已经宣布了么?”沈灼神色平静。   “你好意思说!我好不容易帮你解释清楚,代你更新,你现在又给我来这么一出?到底咋回事啊?”   周乐哀怨地看着他,“啥事你跟哥说啊,哥一定理解你,状态不好咱可以调整,你这住院的情况我也了解了,准假了,你回头……”   “我不想写了。”沈灼说。   周乐不甘心地抓他手,“你再想想……”   “不用想,我说的不是这本书,而是……”   沈灼抽回自己的手,“我以后都不会写书了。”   周乐一下懵了。 第335章 忠实铁粉来了   “……你说什么?”   周乐觉得自己耳朵可能出了点问题,“你刚说啥?什么叫不写了?是指这段时间不写了,还是……”   “永远不写了。”   沈灼往后靠在墙上,神色淡淡,“我不想写了。”   “那……那仙途呢?”   “我说过了,坑掉。”   周乐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伸手去探额头,“你……你没事吧?”   路琳在一旁似乎也想说什么,却被沈灼抢了话头。   “就是累了,不想写了而已。”   “可……这是不是有点太突然?”   周乐神色纠结地看着他,“咱要不至少先把手头上这本仙途完结了?”   “不想,我写不下去了。”   “不是,怎么就写不下去了?你的大纲呢?是不是大纲丢了?其实没大纲也不要紧,你要相信你自己,剧情都是你自己想的,你往后怎么想怎么写就可以了,我绝不干涉你,至于读者……他们就是瞎嗷嗷,你别放心上……”   “抱歉周乐。”   沈灼打断了他的絮叨,表情认真,“可是我真的写不了。”   周乐脸色僵在那里,半晌,问了句,“你给我个理由,到底为什么?至少让我特么死个明白,我回头在主编那儿也好有个借口。”   沈灼垂下眸子,低声道,“觉得……太真实了。”   “啥?”周乐提高了嗓门。   沈灼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总之他不想再接触关于那本书的一切东西,他怕自己也像一个读者一样,对结局太好奇,对某个人物太上心,越发难忘记某些事物。   “总之我不写了,违约金我会付的。”   “你……”   周乐深吸了口气,“那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出去散散心,然后再找份工作。”   “你特么刚散心回来差点人都没了,你又要去散心?!”   “那就休息休息,谈谈恋爱。”   “……”   周乐幽幽瞥了路琳一眼,路琳张口想说话,想想又闭了嘴。   “算了,你身体怎么样?”   “没什么事,累了点而已。”   周乐看着他脸色确实还好,就也没再多问,不过还是不怎么甘心地给了他一个月假期,让他再考虑考虑。   “那么多人在等你的结局啊,你不为他们想想吗?”周乐哀嚎。   沈灼目光微动,“所以我才不写。”   “哈?”   “没有结局。”   周乐无奈,他和沈灼除了是责编与写手的关系,还是大学同学兼多年朋友的关系,总不能真为了这事伤了朋友感情,便也不再追问这事,转而问起他去了哪里,沈灼只好把之前编的故事再说一遍。   半途周乐去上了厕所,路琳终于忍不住问他,“你是不是因为我……”   “不是。”沈灼回答的十分果决。   “切,我就知道。”   路琳居然颇失望,“我还以为我真有那么大魅力呢。”   沈灼无奈一笑,正要宽慰她几句时他妈妈忽然推开房门进来了,他妈一见到路琳就笑了起来。   “呦,路琳来了啊?我这刚炖的鸡汤,一会尝尝啊!”   “谢谢阿姨!”   沈母笑的眼睛睁不开,忽然想起了个事,回头招了招手,“来来,进来进来,沈灼啊,我这刚回家就遇到了你的朋友,听说你住院了非要来看你。”   沈灼闻言有些好奇地探头过去,看到了一个十穿着破洞牛仔裤,黑白色休闲外套,头上压着顶鸭舌帽的年轻人。   “你是……”   “大大!”   对方抬手把帽檐挪到脑后,露出了一张十分年轻的脸来,十六七岁的少年,朝气蓬勃,两眼放光地扑到他床前看着他。   “……小千?”沈灼惊喜不已。   “嘿嘿,是我,大大,我来看看你。”   牵机低头打量他,眉头皱着,“你没事吧?是不是长……”   沈灼下意识捂住了他的嘴,做完后他就意识到这个动作有多蠢,立刻笑着解释,“爬个山掉下去这种事就不要再提了,不然我真的要绝交了。”   牵机立刻领会他的意思,咧嘴笑道,“不提不提。”   路琳有些奇怪没见过牵机这么个朋友,随口问了句,牵机立刻表示自己是沈灼的粉丝,跟自家大大是网上认识的。   路琳虽然惊讶这两人感情看起来一点不像是网友,却也没再多问了。   沈母倒是一点没觉得奇怪,她很久没跟自己儿子住一起,对他的朋友也不熟悉,只觉得牵机这孩子性格活泼,又乖巧,十分讨喜,跟他儿子完全不一样,喜欢得不得了,非要留他多住几天。   沈灼也跟着附和,“正好下午出院,带你去我家住几天,我带你四处逛逛。”   牵机自然欣然同意。   几人正聊着,周乐就回来了,先跟沈母打了个招呼,然后就看向了陌生的牵机,一时疑惑,“这位是?”   “你好,我叫任小千,是大大的忠实铁粉!”牵机十分乖巧地自我介绍。   周乐一听也没多想,更想劝沈灼了,没看粉丝都追上门来催更了。   不过沈母还在这里他也就把话咽了下去,只说过几天再去看他,沈灼应了,心里也知道周乐没那么容易死心。   回去的时候路琳说自己有事拒绝了沈母的挽留,牵机索性开心地拉着自己大大吐槽自己回来就被他妈妈关在家里的事。   “我堂堂天命阁阁主首徒,居然被揍的屁股都肿了,岂有此理!”   牵机语气愤愤,但脸上却是带笑的,沈灼看着觉得好笑,这孩子也是想家想得不得了,偏偏还嘴硬。   “不过揍完她就抱着我哭了一个多小时。”牵机的语气酸涩起来。   沈灼拍了拍他的背,“没事,已经回来了。”   牵机重重点了下头,忽而想起什么,“大大,那个……仙途你不写了吗?”   “嗯,以后也不写了,打算转业,你刚才看到的那个男的就是我责编。”   “奥……”   沈灼挑眉,“你也想劝我?”   “那倒不是,我其实能理解的,你看,只要一想到自己笔下的人都是活生生的存在着,就没法下手,写小说嘛,尤其是玄幻,那不一死一大片么,还有像龙骧那样受尽挫折的主角……”   “……”   沈灼坐在出租车后座,听他絮絮叨叨地说着那些人的事,只觉得恍如隔世,一瞬间,那些人就仿佛成了另一个世界的了,由活生生的人变成了屏幕上的汉字了,太不真实了。   “大大?大大?”   牵机推了推他,沈灼猛的回头。   “到了。”   沈母嗔怪地笑,“这孩子……”   沈灼笑笑,有些心不在焉。 第336章 后悔吗?   作为一个铁粉,牵机对自家大大的住所表现了极大的好奇与兴趣,进门后就开始像只土拨鼠一样四下打量。   沈灼住的是自己毕业后买的一层中高档小区楼的套房,空间比较大,但他实际使用的只有自己那间卧室而已,见小孩兴致勃勃的样子就让他随便看不用拘束。   牵机自然激动不已,“那我可以去大大码字的地方看看吗?”   沈灼指了自己的卧室,然后就去厨房帮自己妈妈做饭去了。   他本来觉得一间卧室而已,十分钟不就看完了,结果他和他妈做好饭了牵机还没有出来,不由好奇地过去看了下。   结果一打眼就看到了小孩盯着他墙上的照片在看,便走过去说了句,“那是我高二拍的。”   “好像啊!”   牵机回头瞪大了眼睛,“跟你是琉璃的样子好像。”   沈灼笑容一滞,不动声色地垂下眸子,“是吗?”   “嗯嗯,除了发色真的很像,哇,想想就好神奇啊,我居然看到了少年时的大大,哈哈哈!”牵机显然很开心。   沈灼扯了扯嘴角,“吃饭去吧。”   “嗯嗯。”   “……”   牵机不愧深得沈妈妈的喜爱,在饭桌上沈灼感叹幸好自己没有弟弟,不然他绝对会失宠。   “要是真有个大大这样的哥哥我一定睡觉都笑醒了。”牵机倒是很期待的样子。   沈灼笑着夹了块排骨给他,“吃吧弟弟。”   “谢谢哥!”   沈母看着眉开眼笑的,“我一直都觉得没给你生个兄弟姐妹挺可惜的,拍你一个人孤独。”   沈灼下意识反驳,“娘啊,我哪里看起来孤独了?”   “一个人住还不孤独?”   沈母瞪了他一眼,“不是我说,你打算什么时候跟人家路琳结婚啊?”   沈灼的筷子一下停了。   旁边的牵机也一愣,下意识看向沈灼,见对方神色不对,默默低头扒饭。   沈母眼神毒辣,一看就觉得不对劲,探头看自己儿子,“儿子……你是不是劈腿了?”   “……”   沈灼差点呛到,突然发现如果他跟路琳不算分手,那他跟长冥这样那样貌似还真算劈腿。   “咳,妈你瞎说什么呢,你儿子是那样的人吗?”   “那你是什么意思嘛?我看人家路琳挺乐意的,去年还跟我提过这事呢,说你没这个意思,你到底……”   “妈。”   沈灼忍不住打断她,替她夹了块鱼肉,“这种事我自己会处理的。”   沈母不满地看着他,忽然低头眼睛又红了起来,沈灼一看不得了,连忙哄她,“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顶嘴,您说您说!”   到底有外人在,沈母也没有失态,擦擦眼角破涕为笑,“你啊,从小就这样,一直有自己的主意,谁也管不着你。”   “这话说的,我只听您的,您说,我保证听。”   “我也不是多嘴,就是你一个人这么过着,我看着……”   沈母说着说着声音哽咽了下,“你说你这消失一个月都没人知道,我要是不来看你……”   沈灼心中酸涩,知道自己突然消失一个月的确让自己妈妈受惊不小,也不知道这一个月是怎么度过的。   “对不起,妈,我我以后一定经常……要不您住过来?”   沈母惊讶地看着他,以前这儿子从来不愿意让别人进自己的房间的。   “你跟我住什么?当然是跟路琳住了,妈也不是保守的人,婚前同居也不是不好,你们都是懂事的好孩子,以后结婚就可以了,你说呢?”   “……”   沈灼想了想,还是坦白了,“妈,其实,我跟她已经分手了。”   沈母一怔,然后叹了口气,“我就怕听到这个。”   沈灼抿嘴,不敢再说话。   “这一个一个的,要不是我催你你估计都不会找。”   沈母哀怨地看着他,“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啊?”   牵机从饭碗里抬起头来,被沈灼警告地扫了一眼,立马又低下头去,心说大大就喜欢高大银发的渣男。   沈灼不知道他的腹诽,忙着跟他妈转移话题,提到了自己要重新找工作,沈母立刻点头同意,又开始数落他天天在家码子不好,都见不到人。   沈灼连连点头附和,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只有牵机憋了一肚子话。   午饭后沈母开始收拾家务,牵机大概要在这里住个几天,所以沈灼带他一起楼下超市买东西。   牵机愣是憋到了出门,一进电梯就忍不住了,张口就是,“大大,你知道我憋不住话的……”   “那就去死吧。”   “……”   牵机立刻可怜巴巴地扒着他,“大大……”   沈灼无语,“说。”   “你真的要结婚吗?”   “不然?”   牵机纠结了会后点点头,“也对,总不能为了个渣男就单身一辈子。”   “呃,那个……”   沈灼虽然一直在心里喊那谁渣男,但听别人这么说还是有些不认同。   倒不是他不想承认自己眼瞎,只是长冥那样的人根本不屑于做渣男,他们之间的事三言两语说不清。   “大大,你还喜欢他吗?”出电梯的时候牵机问了这么一句。   沈灼没有回答,其实他并不想听到牵机再谈那个世界的任何事,但他知道,他和牵机的所有交往过程都发生在那个世界,交谈之间不可能不提到那个世界的人和事,他也不能避免。   但他想着总会忘的,总有一天连牵机都忘记了那些事,他应该也就忘了。   “喜欢吧,毕竟是初恋,哪有那么容易忘的。”   “初……初恋?!”   牵机没忍住喊了出来,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不是交了三任还是四任女朋友吗?”   “三任,第三任就是路琳。”   沈灼跟小区门口的保安打了个招呼,继续道,“但是都不是真正喜欢的人。”   身旁一阵沉默,牵机幽幽开口,“大大你也好渣奥……”   沈灼失笑,“没有,我的确是认真的,只是没想过因为爱情而恋爱结婚,只是觉得该恋爱结婚。”   牵机若有所思,“怕路阿姨失望。”   “也有一部分原因。”   “那……长冥就是你第一个喜欢的人了?”   “对。”   沈灼领着他走进超市,扑面而来的暖气让他四肢酥麻了片刻,让他有些恍惚,“我之前从不觉得有那么个完全陌生的人,会走进自己的生命。”   “大大……”   “嗯?”   “你……后悔吗?后悔回来吗?” 第337章 被遗忘的伏笔   “不后悔。”   沈灼拿了块毛巾放进购物车里,笑着回道,“至少现在不后悔。”   “烂了的肉,即使再疼也要挖掉,否则迟早会蔓延吞噬整个身体。”   “……好深刻的比喻。”   牵机感慨不已,“大大不愧是是大大。”   沈灼受了他的奉承,带着小迷弟买了东西回去时接到了唐宇的电话,问他身体怎么样,沈灼表示他只是累了而已,绝对会去他的婚礼。   “大大的朋友?”   “嗯,你要一起去吗?”   牵机摇头,一脸颓丧,“在那边待了十年,我把以前的功课都忘了,现在回去还得重学,不然高考就完了,我爸妈也是怕我压力大才同意我来找你玩的,明天晚上我就要回去了。”   既然这么说沈灼也不好再留他,学习最重要,不过接下来的时间就得好好计划了。   沈灼当晚就带他去游了秦淮河,两人回来时十点了,沈母已经睡下了,牵机洗漱后猴子似的钻进了沈灼的被窝,乐的合不上嘴。   沈灼忍不住笑,“这么开心?喜欢南京的话以后也可以常来玩。”   “不是喜欢南京,是喜欢大大你。”   牵机仰头看着天花板,表情梦幻,“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能跟大大睡一个被窝,还跟你一起在书里的世界待了十年,跟神话故事似的。”   沈灼敲键盘的手停了下,“你怪我吗?没有给你告别的机会。”   “怎么可能?”   牵机咧着嘴,“其实你跟我妈一样。”   沈灼:“……”   “她逼着我学习,你逼着我成长,都是为了我。”   牵机笑眯眯地看着天花板,“谢谢你,大大,真的,在那几年里你对我来说就跟我的妈妈一样。”   沈灼勾起嘴角,“乖儿子。”   牵机闷头笑起来,笑着笑着就没声了,   沈灼心一提,推了他一下,“小千?”   “嗯……”   牵机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片刻后才抬起头来,眼睛有点发红,“有点难受。”   沈灼沉默,正如牵机所说,自己只不过陪了他一年,可绪和朝日雪宫却是真正陪伴了他十年光阴,他却连个告别的机会都没有给他。   可当时的情况不容他多磨蹭,否则他们可能就回不来了。   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想起临走时长冥看着他的冷漠眼神和他的那句话……   [天谴灭族,万载孤寂,我会一一让你尝遍,无人能掌控我的命途,天道不能,你也不能。]   似乎又变成了当年第一次见到的那个冷漠无情的半神,一切回到了原点,自己所做的一切根本没能改变那个人。   眼前的屏幕模糊起来,他知道自己又开始走神,脑海里空荡荡的一片,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大大,你……”   “我和长冥是不同世界的人,懂吗?”   牵机点头,“性格不合适。”   “不止。”   沈灼敲下回车键,继续说,“你知道的,他一直把我当天道,其实也差不多,他的族是我灭的,亲人友人是我杀的,还用一个成仙的念头让他白白等了几万年……”   “这比世仇还世仇,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拍啊,大大。”牵机目瞪口呆。   “……”   沈灼瞅他,“还听不听了?”   牵机点头坐起来,“听听听,其实我一直想问你这事来着,半神大人到底喜不喜欢你啊?”   “喜欢吧。”   沈灼神色淡然,“只是不够信任,也不适合,不是简单的努力就能走到一起的,我曾以为我走进了他的心里,可其实随便一件事就能让我们重回原点,甚至比陌生人还不如,这样的感情太脆弱了。”   牵机深以为然地点头,“对,他忒不是东西了!”   沈灼“噗嗤”笑出来,“你以前不是挺崇拜他么?”   “那是以前,现在……”   他鼻子哼了哼,“从他抱着姜芷从凰天秘境出来的时候我就不崇拜他了。”   姜芷……   沈灼瞬间又觉得心里堵了块大石头,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一股气窜上脑门,“人都死了,他还能女干尸不成?”   牵机一噎,表情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就是死了才有用啊。”   “姜芷的尸体对主角有用,对他有屁用?”   沈灼忍不住拔高了声音,把牵机吓了一跳,他也反应过来了,咳了声,低头继续敲键盘。   牵机瞅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问了句,“所以大大你把半神拦在凰天秘境外不让进来就只是为了让主角能顺利继承垣族的记忆传承?”   沈灼忽然怔住了,他定定看着牵机,觉得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   他立刻低头去翻自己的存稿,一边问牵机,“你看到的仙途更新到哪儿了?”   “临走的时候到荒帝传承了,这几天断更,停在了云端和龙骧合力闯原谅色花海那里。”   牵机脸上出现一丝期待,“大大你要重新填坑了吗?”   沈灼一顿,“你希望我继续写下去吗?”   “额……”   牵机吞吞吐吐半天才道,“想,但是如果你不开心就不要写了,我支持你的。”   沈灼没有说话,目光流连在屏幕上的存稿大纲上,许久后才仰头靠在了床头上。   “怎么了大大?”牵机问。   “没事……”   沈灼手背贴着额头,闭上了眼。   牵机凑到屏幕前想瞅两眼,却被沈灼合上了笔记本。   “剧透不是好习惯。”   “可你不是不写了么,总得让我知道结局啊你,不然多难受……”   牵机腆着脸问,“龙骧最后跟谁在一起了?云端还是玄玉?”   沈灼挑眉,“我以为我只写了一个女主。”   “可龙玄cp呼声也很高啊,虽然我比较喜欢女主云端,说起来在中洲的时候玄玉好像是对龙骧比较不一样奥……”   “……”   沈灼听着他一旁絮叨没有接话,脑海里却浮现着他刚才看到的部分大纲,一时心情又乱起来。   身为作者,他居然忘了自己埋下的伏笔,而且还是最重要的伏笔,真是太失败了。   “小千……”   “嗯?”   沈灼舔了舔唇,忽然问了个问题,“你觉得垣族为什么会灭亡?”   牵机一脸疑惑,“不是因为天谴么?”   “为什么会有天谴?”   “嗯……因为为天道所不容?”   “……”   沈灼关了电脑,缓缓躺下,“睡吧。”   “……哈?”   牵机懵逼不已,“不是大大你说话倒是说全啊,你这样很容易失去我的。”   “闭嘴,睡觉,我关灯了。”   “我晚上要上厕所!”   “我留了夜灯。”   “……奥。”   牵机虽然咋呼的挺开心,但其实白天风尘仆仆地奔波已经很累了,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沈灼听着他沉沉的呼吸声却没有丝毫睡意。   他睁着眼睛看着昏暗的天花板,脑海里飞速地思考着,食指又开始一下一下扣着大拇指的边缘,心里乱糟糟的。   如果长冥真的是因为那件事才非夺姜芷尸体不可,那么就不单单是旧情未了这么简单,可能还在谋划着别的事情,甚至与垣族,天道有关,那他只能瞒着自己,因为觉得自己肯定会阻止他,同时……还会让沈灼觉得他背叛了自己。   无声地长叹一口气,心头沉甸甸的,沈灼看了眼手机,已经快零点了,连忙逼迫自己放空大脑,赶紧进入睡眠。 第338章 婚礼   第二天起床时沈灼头昏昏沉沉的,不禁开始想念在中洲不睡也很精神的日子来。   牵机倒是精神非常好,一大早就起来洗漱,然后等着沈灼带他出去玩,沈灼也只好打起精神来。   两人去了趟朝天宫,中山陵,回来的时候从莫愁湖景区绕了一遍,回来差不多五点了,周乐又打了个电话过来,说让他看看书的评论区。   沈灼打开笔记本看了下,评论区一溜的哀嚎,都在求他继续更新的,还有直接威胁寄刀片的,他一路拉下去,不经意又看到提起半神的留言,手下意识地停住了。   [Wuli半神大人还一个人待在九重宫阙呢!大大你太狠心了!]   [好歹让我半神大人找个女朋友啊再坑啊,实在不行男朋友也行啊!]   [一想到男主已经抱上女主了,而我半神大大依然还要单身solo几万年就觉得扎心……]   “渣男的人气一如既往的高呢。”牵机凑过去酸溜溜地说。   “……”   经过昨晚后沈灼听他喊某人渣男更加别扭了,其实他一开始就预料到这个人物会比主角还要受欢迎,就像周乐曾评价的那样——比神还要像神一样的存在。   “走吧,送你去车站。”   “……奥。”   车站人并不是很多,沈灼看着他一步三回头的样子忍不住摆摆手催他赶紧进站,牵机一脸委屈巴巴,非喊着让他去看自己,沈灼笑着应了。   等人看不见了,沈灼站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忽然生出几分悲凉,不禁自嘲一句,人果然是不能孤独的物种。   要真是一直孤独下去也没什么,偏偏有那么个人曾经强势地闯入你的生活,占据你的记忆,突然有一天再离开后,似乎一切都不一样了,连空气都变得冰冷起来,再也无法适应一个人的生活。   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变回去。   沈灼拢了拢衣领,忽然又想起某人多少次替他披上那件紫极银丝织成的黑袍,暖和的像对方的怀抱一样。   他莫名其妙地在那里站了许久,抬脚时整个人都是僵的,连呼吸时都是抖的,心中觉得好笑,才十一月,怎么就冷成了这个样子?   回到家时已经天黑了,他妈妈却还没睡,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本来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一听到他回来的声音立刻惊醒了,招呼他赶紧进门暖暖。   还不到开空调的时候,屋子里也不是特别暖和,沈灼倒了杯热水捧在手心,他妈妈连忙去厨房端了热着的汤给他喝,沈灼满口答应,催她去睡觉,沈母又絮絮叨叨地走了。   沈灼自己一个人坐在客厅喝着汤,喝着喝着就停住了,拿着勺子发着呆,心中一阵阵酸涩,又觉得胸口闷的难受。   看了下时间快十点了,明天还要去陪唐宇接新娘,他赶紧收拾洗漱了下就匆匆去睡觉了。   翻来覆去,一夜浅眠,依然没有梦到某个人,沈灼听到闹钟的时候差点睁不开眼,觉得自己最近的状态一点也不好。   洗漱完毕,换了难得一穿的西装站在镜子前觉得里面的自己格外的陌生,他已经习惯看到自己穿长袍的样子了。   他捻了捻头发,连头发也在回来的那一刻变回了短发,除了那身银灰色的长袍,他什么也没带回来。   出门一路靠着导航开车去了趟路琳住的地方,他已经完全忘了去对方家的路线了。   路琳难得没有迟到,化了精致的淡妆,穿着粉色的伴娘礼服,披着一件厚大衣,踩着高跟鞋进了车。   沈灼顺手将暖气打高了点,路琳弯了弯嘴角,拿起手机对着他,“别动,让我拍一张。”   沈灼无奈地扭头看着她。   “干嘛这副表情奥,一会可不许这样啊,给我个面子,至少等我先说分手。”   路琳越这样表现的大方沈灼越觉得惭愧,他开车的时候忍不住问了句,“你当初为什么喜欢我?”   “啧啧,临分手还要让我夸你一波,那我得多掉价?”   说是这么说,路琳却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觉得这个人不属于我,可是慢慢相处下来我就舍不得放手了,想着慢慢来,时间长了总能把你捂热的,实在不行培养亲情也成啊,像你这样干净整洁又洁身自好的帅哥是真不多。”   “捂热?我冷吗?”沈灼问。   “也不是冷,就是……就是那种你一看就是对女人不感兴趣的样子。”   路琳眉头一跳,“我说你该不会是Gay吧?故意拿我当挡箭牌?”   沈灼失笑,无奈地摇摇头。   路琳也就那么一说,拿出化妆镜看自己的口红涂的怎么样,“也不是说你真的只爱你的小说,只不过我不是你眼里的那个人而已,等哪天你遇到了一个让你失去理智冲动到失去自我的人,你就是真的栽了,最好是你追不到对方,到时候记得跟我说一声,我去看你笑话。   沈灼目光怔仲,心说我遇到了,只是对方没有为他失去理智冲动到失去自我,所以他们错过了,且是永远。   他深吸一口气,觉得有些闷,但路琳穿的少,怕冷,也只好憋着不开窗。   婚礼订在市里的一家四星级酒店,沈灼把人送过去后就去找唐宇了,周乐也在那里,见到他也没再提让他继续写书的事,三个人就像大学那会一样,乐呵呵地去接新娘了。   中间的过程混乱中带着条理,双方都不是会闹婚的人,新娘很漂亮,笑的很甜,又害羞,看到唐宇时眼睛都在发光。   沈灼站在热闹的人群里看着他们俩手牵手的样子忽然眼睛发酸,连忙扭过头装作看天的样子,闹哄哄的,也没人注意他。   他眨巴眨巴眼睛,深吸了口气,忽然有人拽了拽他衣服,他看过去,是周乐,对方皱眉看着他,“没事吧?”   “没事,昨晚没睡好。”沈灼笑了笑。   周乐没再多问,开车跟在新娘后面去了酒店。   入席很早,但婚礼很漫长,沈灼和周乐被安排在了最前面家人旁边那一桌上,路琳坐在他右手边,周乐坐他左手边,台上唐宇为穿着白色婚纱的新娘戴上戒指。   “你是否愿意嫁唐宇为妻,爱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他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於他,直到离开世界?”   沈灼又喝了一口白酒,将冰冷的酒杯贴在滚烫的脸上,眼泪终于唰唰掉了下来。 第339章 一个人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台上的新郎新娘吸引去了,所以他无声地哭了好一会儿才被发现。   路琳看到他脸上的眼泪时整个人都傻了,两人交往一年多,她从来没见这人掉过眼泪,连看悲情电影时这人都是一副理智清冷的样子,从来没有一次像此时此刻这样。   只是无声地流着泪,却像是失去了一切。   连路琳都觉得自己的心被揪住了,那份感同身受的痛苦差点掩盖了她内心的震惊。   周乐也注意到了她的视线,下意识跟着看了过去,顿时也愣在了那里,呆了片刻后对面桌的人已经看了过来,他连忙扯起笑容,拍拍沈灼的背道,“这特么都高兴哭了……”   路琳也反应了过来,连忙从包里拿纸替他擦眼泪。   沈灼却像雕塑一样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低着头,额头贴着酒杯,闭着眼,眼泪无声地流着。   路琳没办法,只好看向周乐。   周乐暗中去拉他的袖子,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沈灼,沈灼,醒醒,这结婚呢,醒醒,你是不是不舒服?”   路琳一旁担心不已,“他是不是喝多了?”   “是吧。”   周乐也不确定,因为沈灼很少跟他们一起喝酒,喝了也就那么一点,他也不知道他喝醉了什么样。   “一会婚礼结束了我先送他回去。”   “好,那麻烦你了。”   “麻烦什么,都是自家弟妹。”   “……嗯。”   路琳笑的有些勉强。   台上新娘开始抛捧花了,路琳本来是打算抢这个捧花的,只不过现在不需要了,都特么没人娶了她还嫁个屁。   于是她百无聊赖地托着下巴玩着自己的手机,偏偏台上新郎给了新娘一个暗示,新娘眨眨眼,抬手把捧花扔向了最前面那一桌。   沈灼是被捧花砸回过神的,醉醺醺的脑子还不能思考,抓着那束捧花一脸茫然。   路琳看傻了。   周乐喜出望外,推了沈灼一把,“赶紧求婚啊。”   “……求婚?”   沈灼眼神迷蒙,“求什么婚?”   周乐无语地提醒,“跟你喜欢的人告白啊。”   “我喜欢的人?”   沈灼皱眉,一把挥开他的手,“我喜欢的人死了!”   路琳:“……”   周乐也是尴尬不已,见路琳脸色难看忙解释了句,“他喝醉了,脑子不清楚呢。”   路琳抿着嘴不说话。   周围的人纷纷鼓掌,唐宇一个劲示意朝沈灼使眼色,奈何沈灼根本看不见,周乐还在劝,沈灼忽然劈手挥开他的手。   力道很大,周乐一愣。   沈灼仰头,拿着酒杯的手背抵着额头,声音哽咽着说了句,“我是真的喜欢你啊……”   路琳和周乐都是一愣,然后抬头看向对方,接着都尴尬地挪开了视线,瞬间懂了沈灼说的人显然他们都不认识。   这特么就尴尬了,周乐想。   “兄弟,沈灼,哥们儿,别喝了,咱回家吧……”   周乐伸手去拉他,沈灼也没了力气,顺势靠在了他身上,嘴里还低声喊着,“劳资都那么爱你了你还想怎么样?为什么……”   周乐干笑着看向路琳,“他跟你告白呢。”   “死渣男……”沈灼又嘀咕了句。   周乐:“……”   路琳:“……”   面对路琳如此难看的脸色,周乐已经放弃了挣扎,他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兄弟已经够义气的了,尤其是这个兄弟马上就要害得他丢掉工作了。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人品杠杠的,我可真特么的有义气!   路琳这下没笑出来,她冷冷地看着沈灼,又冷冷地看着周乐,最后先走了。   周乐看着自己醉醺醺的兄弟长叹一口气,找了借口把人送回自己家去了,这么晚了总不好再打扰老人家。   结果刚到家沈灼又开始闹幺蛾子了,非缠着要码字。   周乐差点乐疯了,心说成啊,你码一夜我能笑醒,也不管他醉没醉,搬了笔记本就让他写。   他也不怕笔记本被砸了,反正沈灼有钱,会赔他的,他非常放心地去浴室接热水了,回来时一看,发现那位真的在认真地敲键盘呢。   他心中好奇,凑过去看了眼,顿时无语了,“你写啥呢?”   字倒是不少,大神写手手速也快,都不用看键盘直接按,大概也写了一千字,内容就两个字——长冥。   满屏的长冥看的他都快不认识这俩字了,周乐无语地收了电脑,忍不住嘀咕,“你就是打龙骧也好啊,打个反派的名字干嘛?”   把人放在沙发上靠着,拧了把热毛巾敷在额上,周乐正要抽手忽然听到一句,“谢谢。”   他低头一看,沈灼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静静地看着前方,看起来已经恢复了平时冷静沉着的模样,一点不像喝醉了。   “你特么装醉呢?”周乐不乐意了。   沈灼没回答他,而是拿下毛巾坐起身擦了擦脸,“抱歉。”   周乐听他这么说也没再追究,目光定定地看着他几秒,问了句,“你喜欢唐宇?”   “……”   沈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在开玩笑吗?”   “玛德你吓死我了!”   周乐一下激动,猛的拍了他下,“我特么以为你不声不响地就弯了,还偷偷暗恋了唐宇那小子这么多年呢!这要是真的以后咱们还怎么相处?”   沈灼放下毛巾,端起茶几上的水喝了一口。   周乐看他举止正常,估摸着酒也醒了,便问了句,“你到底怎么回事?你没看到,人路琳的脸都青了,那脸色难看的……”   “我们分手了。”沈灼说。   周乐一愣,“什么时候的事?”   “一个月前,我失踪前。”   “……”   周乐张了张嘴又合上,不知道该说什么,这要是唐宇他还能劝劝,但沈灼这人吧,太有自己想法,根本不会听别人的劝,果决的很,说断就断,那是一点不拖泥带水,他不只见过一次了。   他在旁边坐下,就听沈灼说了句,“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那挺……”   “男的。”   “……”   特么的他受到了惊吓。   周乐咽了口唾沫,“对方接受了吗?”   “应该是接受了吧。”   “那也挺不……”   “然后他劈腿了。”   “……”   这故事讲的,真特么带劲! 第340章 现实   “那人我认识不?”周乐惴惴不安地问。   沈灼想了想,“认识,还特熟。”   周乐心里猛的一跳,“……唐宇?”   “扯什么犊子。”   沈灼横了他一眼,然后因为胃抽搐着疼而压低了声音,“他可是个纯爷们儿。”   周乐一脸见鬼的表情,“你特么说的难道不是个纯爷们儿吗?”   沈灼捧着杯子的里热水吸溜吸溜认真地喝着,好半天没说话,眼睛发直。   周乐也不想再提他伤心事,拍拍他后背,“没事,不就失个恋吗,你又不是第一次,吃一堑长一……不是,你以后还喜欢姑娘吗?”   “不知道。”   “那也没事,换个心情,别想他的事,时间一长就忘了。”   “所以我不打算写书了。”   “嗯,没错……等会!”   周乐眉毛一竖,“这咋又说到这个了?”   “你不是让我换个心情吗?别想他的事。”   “可那跟你写……”   周乐眼睛瞪圆了,“那人是你的读者?”   “……”   “是那天那个高中生?天!人小孩还没成年吧?!你太畜生了!”   “……”   沈灼觉得自己不应该跟他讨论这个问题,心累。   周乐见他这无语的表情也看出来自己猜错了,“那你为什么不写书了?”   “写书会看到他。”   “……你特么爱上了自己的键盘?”   周乐面无表情,“我倒是不知道键盘还分公母。”   “……”   “难道是显示器?”   “……”   沈灼默默缩起手脚窝进沙发,“我说是小说里的人你信吗?”   周乐眉头一跳,“长冥?”   “……”   沈灼惊恐地看着他,周乐转身拿起旁边的笔记本给他看。   沈灼扫了眼,嗯,满屏的“长冥”二字。   他抿了抿嘴,把脖子缩了起来。   周乐挑眉,“见过拖稿的,没见过你这么拖稿的,你哪怕说自己得了神经病也比这个借口好啊。”   沈灼出神地盯着茶几上的杯子,“我知道你不会信。”   “那你还说?”   “所以直接解约吧。”   “……”   周乐转过头去,沉思了片刻,“好歹把仙途写完吧,给读者一个交代,也给你自己一个交代,我知道你写书不是为了钱,纯粹是……”   “喜欢创造世界。”沈灼接道。   周乐弯起嘴角,“你记得就好。”   沈灼默然,他从大一就开始写小说,写过很多题材,但最终走向了网文这条道路,因为他并不有意想讽刺什么控诉什么,只是想塑造一些鲜活的人物,创造一个完美的真实的世界,如今他成功了,他写的好几本书都荣登榜首,甚至《仙途纪元》的世界变成了一个真实的世界,那些人物都是活生生的,连他都深陷其中。   这是他的爱好,也是他的梦想。   “总之你再想想,过几天给我答复。”   “……谢谢。”   “谢屁,我当初刚失业,要不是抱上你这条金大腿连房子都买不起,所以大佬你千万别任性。”   周乐看着他发呆的样子,又玩笑似的来了句,“你不是还喜欢长冥吗?你忍心让他死在龙骧手下吗?好歹给他一个不错的结局啊。”   “……嗯。”   周乐收拾了下客房让他去睡,临走把笔记本也留给他了,沈灼坐在床上抱着那笔记本脑海里冒起周乐那句玩笑话。   “结局……”   他登录了写作软件的账号,看着卡在那里的章节内容,心里一片沉寂,如果他写下的剧情真的能影响那个世界所有人的命运,那么他的确还欠着那些人一个结局。   双手重新放上键盘,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敲下了一行字来。   他自嘲地弯了弯嘴角,其实所有人的结局他都已经想好了的,唯独只有长冥,他不知该如何写他的结局,他要的只有飞升成仙,却是他不能给的,打破飞升阻碍的只有一人,可以是任何人,唯独不可能是长冥。   垣族,是不容于天道的种族。   他手指停顿了下来,白惨惨的屏幕照着他的脸,他忽然想起长冥曾问他平时是如何看着中洲苍生的,他以为对方是在问自己码字的姿势,居然一本正经地回了两个字,平视。   “呵……”   他忍不住笑了笑,脑海里又开始疯狂地涌现出那人的样子,每一个充满惊喜的动作,每一句让他怦然心动的话。   那人现在在干什么呢?他想。   看着自己逃离半神大人一定气的要死,恨不得杀了所有人……   沈灼笑容一僵,忽然涌起了一股不安的预感来。   “不会吧?”   他自言自语了一句,却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看自己逃走时对方那副恨极了他的样子,或者真做的出来。   盯着屏幕上的字,沈灼目光微凝,缓缓伸手探向那些写着剧情的字,心脏渐渐加快起来……   他所写下的这些字真的决定着那么多活生生的人的命运吗?他……能通过这些字看到那个世界吗?   指尖接近屏幕,沈灼陡然生出一股莫大的荒唐感来,却在下一刻震惊地瞪大了双眼——   他的指尖穿透了屏幕,像穿透了湖面一样,在白色的屏幕上出现了几圈涟漪,他的三根手指的指尖就这样消失在了白惨惨的屏幕里。   沈灼惊恐地看着这诡异的一幕,脑子里噼里啪啦地像是炸开了花,最终一片空白。   他机械地抬起头,看向房门的方向,他想喊周乐过来看,却没能张开口。   突然,他心头一悸,猛的扭头看向屏幕,却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一双深紫的眼眸,黑暗沉寂的如同无垠宇宙,在一瞬间就要吞噬掉他的全部意识。   一股森冷的寒意瞬间笼罩了他整个人。   沈灼猛的掀开了身上的笔记本,一声坠落的声音突然唤醒了他。   房间空荡荡的,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声,他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指心脏跳的快蹦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口突然响起敲门声,他惊恐地抬头看去,把对方也吓了一跳。   “没事吧?”周乐惊诧地望着他。   沈灼尚心有余悸,反应有些迟钝地摇了摇头,“……没。”   “你脸色不太好。”   周乐裹着睡衣走到他床前,伸手摸上他的额头,冰冷,“啧,全是冷汗。”   沈灼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周乐一愣,不等对方抽回,他立刻开口,“一起睡吧。”   “行啊。”周乐一口答应,然后就开始爬床。   沈灼见他如此乖顺不禁少了些恐惧,刻意开起玩笑来,“怎么,不怕我占你便宜?”   “得了吧,您那眼光能看上我吗?咱俩睡一起指不定谁占谁便宜呢,再说大学时候咱们不还一起睡过吗?”周乐又抱了个枕头凑到他身边来。   沈灼心情平复了许多,脸上也染了笑意,“我怎么不记得,我一直都一个人睡的。”   “我就知道你不记得,就那次校庆你演祝英台那次,拿着剑把咱们班长演的马文才给削了,最后聚会时被为难,硬是灌了几杯白酒,我替你挡来着,后来唐宇把咱俩送回去的,放一张床上,第二天早上我醒过来吓一跳,玛德我以为自己酒后乱性把你给糟蹋了呢!”   周乐故意搂着他凑过去,一脸暧昧,“你不知道,你在我们系那可是身兼校花校草之位,多少汉子被你掰弯,连我都差点没抗住!”   沈灼听他瞎侃着,身后的那股寒意渐渐消散,两人就那么胡侃着睡了过去。   而在遥远的某个浩瀚威严的宫殿中,一双深紫的眼眸冰冷如深渊,它的主人脑海里闪过方才突然出现的一幕。   俊美的青年恢复了短发的样子,笑容满面地被另一个男人搂在怀中,笑的无奈而眷恋。   “通天之曲,名不虚传。”   玄玉看着银发男人突然变换的气势后背一冷,扯着嘴角干笑着夸了一句,却听对方突然问了句,“人怎么样?”   玄玉嘴角笑意一僵,“……快死了。”   “救活,还不到他死的时候。”   “……是。” 第341章 时空之门   沈灼第二天醒来时整个人都陷入一股恐慌中,昨夜的恐惧被他刻意压下,但这一晚上的梦境全部是那双熟悉的眼睛,还有它的主人,就像一个巨大的牢笼一样紧紧压制着他,让他喘不过气来。   醒来时他一脚踹开压在他身上的周乐,恍惚地走进了洗手间洗漱,目光落在镜子里的自己后他忽然又生出了那股荒唐感。   他渐渐停下了刷牙的动作,松开牙刷,伸手探向镜子里的他……   手指再次穿了过去,而这次他显然冷静了许多,没有第一时间把镜子给掀出去,而是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消失在镜子里的手指。   “咔嚓——”   玻璃砸碎的声音拉回了他的理智,沈灼猛的扭头看过去,他可怜的好友兼责编周乐正一脸呆滞地看着他的手,脚下是碎了一地的玻璃杯。   “……”   沈灼默默将手抽回来,继续刷了两下牙,然后漱口,最后他洗完脸转过身去时,周乐还呆在那里,连手上的动作都没变过。   “你洗漱吧。”   沈灼说了句后就要离开,擦肩而过时被一只颤抖着的手拉住了袖子。   他扭头,周乐脸色苍白地看着他,“我刚才……好像看见你把手伸进玻璃里了。”   沈灼看着他没说话,等着他继续说。   周乐居然松开了他的手,开始后退,一副十分恐惧的样子,瑟瑟发抖地问,“……你什么死的?”   沈灼:“……”   盯着对方看了几秒,沈灼确认他是真的吓到了,便一本正经地开口道,“你看错了,我刚才在擦镜子。”   “……是真的。”周乐脸色更惨白了。   “……”   沈灼心说失算了,这要是平时,他的反应绝对是一脸诡笑地说,啊,原来被你看到了,偏偏他是这么一副认真的表情解释,一点也不符合他的性格。   “……你先刷牙洗脸。”   沈灼丢下这么一句后就匆匆往厨房去做早餐了,等他做好早餐端出去时,周乐也洗漱完毕从洗手间出来了。   不等沈灼说什么,他自己先开了口,“那什么,有些事我其实也不太擅长,你如果真有需要我可以给你找专业的人……”   “……啊?”沈灼愣是没听懂。   周乐清了清嗓子,挑了个最远的位置坐下,“不过我可以帮忙把你的尸体带回来,你妈我也会帮你照顾的,咱们到底一场兄弟,你还是我的摇钱树……”   “我妈为什么要你照顾?”   沈灼听明白了,把早餐推过去,“还尸体,你脑洞真大,跟我一起去写书吧。”   周乐看着那熟悉的糖心蛋,忽然哽咽起来,“做鬼了还惦记着给哥做早饭,你这兄弟我认了!”   “……”   沈灼放下叉子,挑眉看着他,“你认真的?”   周乐闭了嘴,低头盯着那糖心蛋,“至少你还是我兄弟,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沈灼笑笑,低头边吃早餐边开口,“你不是想知道我失踪的那一个月去了哪里么?”   周乐唰一下抬头看着他。   “我穿进了仙途纪元的世界,学了一身道法,然后又穿回来了。”   “所以那个渣男真的是长冥?”   “……”   “咳,你会飞吗?”   沈灼一愣,“不会。”   周乐撇嘴,“难道你只会把手指戳进镜子里?”   “那应该是……”   沈灼的喉结动了动,抬头看向对面的人,“通往的中洲的时空门。”   “……”   周乐傻了,呆呆地看着他,两人就这样隔着桌子对视了小半天。   “你……认真的?”周乐咽了下口水问道。   沈灼摇头,他不确定,但是他觉得昨晚看到的那双眼睛应该不是错觉,如果真是那样,那么两个世界的通道可能会打开,而他的生活,甚至这个世界的人的生活都会被打乱,其后果他无法想象。   “那个……你要不试试?”   周乐一脸兴致勃勃地提议,“我用绳子绑着你,只要一有不对劲我就把你扯回来?”   “你当下矿洞呢?”   沈灼无语地斜了他一眼,“我可不想再回去了。”   “那里就没什么值得你留恋的?”   “……”   沈灼吃东西的动作慢了下来,有,怎么没有,他还有一个问题没有问出口,还有一个答案没亲耳听到。   只要《仙途纪元》这本书一直存在,那个人的名字就永远不会消失,哪怕等他百年老死后,那个人也会一直活在中洲那个世界里,可能依旧恨着他,但却不知道自己只是个普通的凡人,早已经化为尘埃。   而在这个真实的世界,除了牵机谁也不知道他们之间曾有过那么一段故事。   跨越了两个世界的爱情,听起来很美,但实则很悲哀,悲哀到所有人都不知道你曾经那么喜欢过一个人,甚至连你自己都觉得那是一场梦。   “别吃了,眼泪都要滴到蛋上了。”   “……”   沈灼若无其事地吞掉鸡蛋,“我从来不哭。”   “我信了你的邪,昨天婚礼上你特么哭的我衬衣都湿了,我差点以为你苦恋唐宇那小子好多年。”   周乐嘀嘀咕咕地吐槽完咬掉一口鸡蛋,“你说你喜欢上自己写的人物是不是也算自恋的一种啊?”   “你才自恋。”   “真的,我以前就说过,你跟长冥这个角色其实很像,孤独的要命,却又拿孤独当尊严,好像承认孤独会丢掉尊严一样。”   周乐用叉子指着沈灼,表情严肃,“最相似的一点,你很难喜欢上别人,他几乎不会喜欢上任何人,因为你们无法信任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   “……”   沈灼一瞬间有种被剥光了衣服的仓惶感,他下意识笑着掩饰,“说的好像我不够信任你一样。”   周乐耸耸肩,一副你自己心里清楚的样子。   沈灼笑不出来了,看着丰富美味的早餐忽然没了胃口。   “你高傲,孤僻,冷漠,理智,自私,个人主义,但因为足够聪明,所以知道掩饰自己的孤僻冷漠,形成一个适度的朋友圈子,不至于让自己一个朋友也没有,但其实你连你的母亲都觉得不耐烦,因为她干涉着你平静孤独的生活,甚至还影响着你的情绪,可你却不能拒绝,所以……”   “周乐——”   “……你只能选择远离,看上去听她话去交女朋友,但你在那些女人面前却一点也不收敛你的冷漠孤僻,最后她们只好主动提出分手……”   “周乐!”   沈灼陡然大喊,对面的人也停了下来,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沈灼木然地看着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特么会谈个屁的恋爱。”   周乐抬高下巴,一字一顿地看着他说出这句话。 第342章 谈不起谈不起   沈灼一下笑了,仿佛之前的剑拔弩张不存在一样,“你就会谈了?”   周乐神色漠然,“我喜欢路琳。”   沈灼动作一顿,惊诧地看着他,“……认真的?”   “十年,你说是不是认真的?”   “……”   沈灼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张口结舌道,“我不知道,你从来都没说。”   “怎么说?我暗恋了十年的妹子一心要嫁给我哥们儿,偏偏我哥们儿还不乐意?”周乐掀起眼皮挑衅地看着他。   “……”   沈灼感觉到一股无言的尴尬包围了他,“你……是不是讨厌我?”   “不讨厌,毕竟你那么帅,还仗义,我就是嫉妒而已。”   周乐漫不经心地戳着亮了的溏心蛋,“人嘛,总是克制不住嫉妒的,越在乎,越嫉妒。”   沈灼沉默,可不是吗,他看到长冥抱着姜芷头也不回地离开的时候,嫉妒的快发疯,恨不得毁了姜芷的尸体,再杀了长冥。   什么冷静理智,玛德他连自己的命都忘了,就想让那对狗男女不好过就对了。   “听兄弟一句话,你这辈子啊,估计也就能喜欢上这么个人了,恐怕也就这么个人能入得了你眼了,错过了,可就没了。”   “既然他跟我一样又自私又孤僻又冷漠,我们在一起照镜子吗?”   “那我不知道了,其实我一直觉得你这人特自恋,所以你喜欢上他我还真不奇怪。”   “……”   沈灼冷笑一声,“可他现在恨不得扒我的皮抽我的筋喝我的血呢。”   周乐感慨不已,“啊,果然是好带劲的爱情呢。”   “……”   沈灼白了他一眼,低头戳了戳三明治,又忍不住抬起头来,“所以你觉得我应该再回去挽救一下?”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你妈要知道了得恨死我。”周乐瞪他。   沈灼又沉默了,这才是现实问题,他不可能放任他妈独自留在这个世界。   “不过真说起来啊,你那个什么门,到底真的假的?”   周乐凑到他面前,“你要不试试用个法术,不然我总觉得你得了神经病。”   “……滚吧,我不会飞。”   沈灼低头想了想,“如果我能任意穿梭两个世界呢。”   周乐却忽然问了句,“那长冥有没有可能也通过那什么门过来?”   沈灼突然打了个寒战,转而想到天无之门已经被他彻底打碎了才松了口气,   “别瞎说。”   “瞧你那怂样儿。”   “你不怂,不怂现在就去约路琳。”   “玛德约就约,你俩都分了我还怕撬墙角咋的!”   说完他就抓着手机跑阳台上去了,沈灼哑然,然后有些黯然地笑了笑,他可不是怂么。   两盘早餐都算报废了,谁也没吃多少,沈灼收拾了盘子送到厨房,边洗边想着周乐说的那些话。   其实他心里清楚的很,只是不愿意去想罢了。   他不相信长冥不喜欢他,或许他的喜欢没有成仙那么重要,但的确是有的,至于姜芷,原因他也猜的差不多,是误会无疑了,但误会背后依旧是他与长冥之间无法调和的矛盾。   说小了只是他在书里写下的一个设定,伏笔,说大了,他与长冥那就是完全的对立面。   但如果他们互相信任就不一样了,若长冥信任他,就不会做出与他对立的行为,若他信任长冥,也就不会离开,更不用站在长冥的对立面。   可前提是他们之间或许有喜欢,甚至有那么一点爱,可偏偏却没有信任,沈灼怕输,怕死,长冥怕不能成仙,这便是死结。   真的有人会为爱情奋不顾身甚至放弃一切吗?沈灼不知道,但他显然不是,至少在他魂飞魄散的那一刻,他是后悔的,后悔喜欢上长冥,后悔相信他,更后悔选择去爱他。   那次死亡的经历仿佛成了烙印在灵魂上的阴影,就算他努力去放下自尊,但他并不觉得自己可以度过那个阴影,重新去信任长冥。   没有人能义无反顾地去做一件看不到希望的事,比如追逐一场无望的爱情。   为什么有人会不吸取教训,一再重蹈覆辙呢?沈灼觉得那太愚蠢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沈灼没有回头,“打完了?”   “……”   身后没声音,沈灼扭头,看到某人一脸萎靡地靠在门上,“怎么了?”   “我没打出去。”周乐垂头丧气地回道   沈灼一脸无语,“合着你刚才嘴叭叭的就是说给我听呢?”   周乐不睬他,耷拉着脑袋,沈灼只好安慰他,“你看你其实比我好多了,你去告最差坏就是被拒绝而已,我就不一样了,我有可能被打死,连全尸可能都没有。”   “……”   周乐神色诡异至极,“你们这是谈的什么几把恋爱,还玩命?”   “你以为?”   “谈不起谈不起。”   周乐摆摆手,转身又不知道干嘛去了。   沈灼洗了盘子后发现他一身西装革履,顿时吓了一跳,“你打算上门去告白?”   “告什么白?我上班去。”   周乐鄙视地扫他一眼,“年轻人,不要天天脑子里只有爱情,搞钱才是真理。”   沈灼:“……”   “走了,车钥匙留给你,你自己回家多想想。”   “……奥。”   等人一走房子又空了下来,沈灼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开车回了自己家,沈母显然是接到过周乐的电话,见他回来就送上了解酒汤。   沈灼没胃口,一点不想喝,沈母非说这是养胃的,他没办法,只好喝光了。   进了房间下意识打开笔记本,屏幕停在了码子软件上,他忽然想起昨晚的灵异事件,却不敢再试了,他已经确认了。   于是他就这么坐着发呆了一个多小时。   沈母进来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妈。”   “干什么呢?”   “发呆。”   沈母噗嗤笑了,“发什么呆啊?”   沈灼也笑了,忽然抬头问了句,“妈,我要是单身一辈子你会生气吗?”   沈母一下子沉默了,就在沈灼后悔问这个问题时,她忽然看着桌上的一盘水果开口了。   “儿子,其实呢,妈对你的想法就跟这吃水果一样。”   她捻起一瓣橙子,“妈一辈子就知道吃橙子好,自己也觉得吃橙子好,就希望你也吃橙子,可是你要是吃西瓜也很好,那妈绝不会因为你不吃橙子就不给你送水果了,懂吗?”   沈灼的鼻子一酸,起身抱住了她。   沈母张大了眼睛笑起来,一下下拍他的背,“没事没事,妈在呢。”   这句话他熟的很,从小听到大,独自把他带大的母亲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是这样一句话——没事没事,妈在呢。 第343章 是天道   沈母在沈灼这里待了整整半年,这半年里周乐路琳等人都默契地没有出现过,沈灼也就安心地陪伴着沈母四处游玩逛街,晚上陪着他妈看家庭剧后便回房码字。   没错,他最终还是答应周乐写完结。   既然所有人都在等一个结局,那他便给他们一个结局。   既定的结局不会改变,因为那是每个人自己走下的路,并不会因为他是执笔者就会改变。   随着他越往下写便越觉得自己没有真正割断过与那个奇幻世界的联系,他每敲下一个字都能瞥见一幕幕熟悉的场景,他本以为是穿越后遗留的既视感,可当他敲完一章章剧情后,脑海里却浮现从未见过的场景,甚至都与他笔下的剧情相反,可最终结局都走向他安排的走向。   他看见薛君觅死去,秦煌的昆岳穿过他的胸膛,也看见龙骧被囚在三途峰之下垂死挣扎,每日被涅槃之火焚烧,死去再复活,如此反复轮回无数次却不得解脱,看见玄玉与云端死斗引来了从未露过面的云钦,也看见了中洲人世过了数百年沧桑,悬沧之林一次次面临人族的围攻,生死枯荣,源源不息,却不曾有人见到那位高高在上的银发半神。   他坐在现实世界里,却像一个真正的神一般以天道之眼静默俯视着这一切,看世间唯一心存天道的天命阁遭受着三途峰的步步紧逼,蒙着黑纱的少女波澜不惊地“看”着他,静静地与他对视。   沈灼不止一次地想开口与她对话,却像被另一股强大的力量压制着,无法张口。   或许他也在别人的世界里,许是一本书,又或是一本漫画,谁又知道眼前的世界是真是假,又或者他已经疯了,不断地出现幻觉。   他平静得让沈母害怕。   她看着自己儿子像是履行遗愿职责一样陪伴着自己,甚至开始主动提起婚姻,伴侣,却从不说喜欢,又看着他笑着陪伴自己,不再提工作小说,却又觉得他与所有人都隔绝了。   “你要离开吗?”   新年伊始,周乐便打来了电话问他,“阿姨快被你吓死了,觉得你不正常。”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才响起沈灼平平的声音,“我也觉得要疯了,整整六个月,我甚至觉得自己所处的这个世界也是假的……”   周乐哑然,“怎么会这样……”   “我每写下一个字都能看到那个世界的场景,甚至能看到一个我从未见过的普通人的短暂人生,从生到死,我甚至……看到了他的转世轮回。”   沙哑暗沉的声音经过电流传来像一个大病之人的嘶吼,“周乐,我觉得脑子快要炸了。”   周乐也慌了,“你怎么不告诉我?!”   “我不知道……”   沈灼闭上眼睛,“我觉得自己好像经历了许许多多的岁月,无数无数年,什么也看不见,空洞孤寂得心慌,像永远也死不了一样的病人一样,只能天天看着时间过去……”   电话那头没了声音,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半晌,那头传来一句,“我去找你。”   在这个热闹氛围烘托下的大年夜里,沈灼将自己一个人反锁在房中,听着门外沈母低低的哭泣,觉得自己仿佛沉入了一个没有尽头的黑暗深渊,不停地坠落,风从全身拂过,没有时间,永无尽头。   耳边响起猛烈的撞击声喊声哭声,沈灼似乎听到无数人在喊着自己的名字,无数人的脸从眼前闪现,见过的,没见过的,从生到死,从死到生,一世世轮回,一世世转生,天地变换,沧海桑田,一切的一切全部冲斥着他的脑海。   他痛苦地喊了出来,却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   突然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周围漆黑平静,一双深紫的眼眸无声地出现在他面前,漠然无波澜地看着他。   “……”   沈灼仿佛整个人陷入巨大的漩涡里,猛的张口吐了出来。   一瞬间无数嘈杂的声音全部出现在他的耳朵里里,他努力睁开了眼睛,辨认出了周乐惊恐万状的脸。   “我没事……”   沈灼张口被自己沙哑的声音吓了一跳,身旁立刻有护士按住了他的手,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又被送来了医院,手上又扎上了吊针。   “……我怎么了?”   “又晕又吐,失去了意识,怎么喊你也没动静,医院方面怀疑你是食物中毒。”   周乐脸色难看的很,“你可真能折腾,差点把你妈吓死!”   “我妈呢?”   “在家,我没让她过来,一会打电话给她报个平安。”   “嗯……”   沈灼闭上眼又睁开,让护士出去了,扭头看向周乐,“稿子我写完了。”   周乐几乎崩溃,“大佬你至于吗你?你这样我很有罪恶感的好吗?我又没逼你半年完结,你不要命了啊!”   “我怕来不及,听我说,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沈灼拉住他的胳膊,目光凛然,“他在逼我回去。”   周乐一愣,没反应过来,“……谁?”   “长冥。”   “长——”   周乐瞪大了眼睛,“你在开玩笑吧?”   沈灼目光冷然地看着他。   周乐顿时咽了下口水,“你……看到他了?”   “……”   沈灼摇头,垂下眼帘,“可我看到了他想让我看到的一切。”   周乐疑惑,“什么?”   “他将龙骧囚在三途峰下,日夜以涅槃之火焚烧,不断死去又不断复活,求死不能,一面将大夏逼的寸寸后退,一面将所有朝日族人都逼退到天命阁内。”   沈灼攥紧了拳头,“连薛君觅也死在了昆岳剑下,下一个就是白如映他们……”   “……薛君觅死了?”   周乐微讶,忽然想到什么,“你更新了?”   “没有,你替我更吧。”   “等等!你想做什么?”   周乐突然慌了,“你可别冲动啊。”   “不是你说我不会谈恋爱么?”   沈灼朝他弯了弯嘴角,“我打算复习复习,回去二战了。”   周乐瞪着他,“你认真的?”   沈灼但笑不语。   “操,我这贱嘴……”   周乐直抽自己的嘴,拉住他的手,“沈灼,你把你妈忘了吗?那些人其实只不过都是书里的角色而已,假的,都是的假的,你就当做了一场梦……”   梦?   脑海里再次浮现那日在忘情湖上那人抓着他的手质问自己的模样,现在的沈灼也问自己,可以把那一切都当成梦吗?   可以,只不过那梦太真实,真实得他已经分不清真实和梦境的分界线。   “这短短半年,我像是替无数人活了无数世,几乎忘记自己是谁,还好醒过来了。”   “周乐。”   “我不听,你再冷静半年吧。”   “周乐。”   沈灼看着他,“我会回来的。”   周乐冷笑,“你当你是神么?”   “我不是神。”   沈灼勾起嘴角,“我是无所不能的天道。” 第344章 回去   “天你个头!”   周乐突然大吼一声,眼眶发红地瞪着他。   整个病房的人都看了过来,有好奇有责怪,周乐却顾不得了。   “你是不是疯了,我问你是不是疯了?你特么写书写疯了,你真以为我信了你说的那什么穿越什么长冥……”   周乐深吸一口气,“这样,你不是不想写书了吗?正好你仙途也写完了,我帮你跟网站解约,你换个工作吧。”   沈灼忽然抬手,将食指中指并起点在他眉心,“那不是梦。”   周乐呆呆地看着虚空,脑海里闪过一幕幕壮观绮丽的山河大川,无数广袖飘带的人御剑飞过,留下绚丽梦幻的白芒,一个神奇壮阔的玄幻世界就这样呈现在他面前。   “……催眠,这是催眠,对吧?”   他直勾勾地盯着沈灼,自己的好兄弟,“我刚刚看到的那些幻觉……”   “是中洲的世界,是羽宿之地。”   “……”   周乐抱着头崩溃,“我的妈……”   沈灼失笑,伸手去拍他的背,“别担心,我会回来的。”   周乐挡住了他的手,抬头看着他,“你去能做什么?”   “如你所说,给他们一个结局。”   “他们?”   “所有人?”   “包括长冥?”   “……”   周乐冷冷地看着他,“你舍得看着他死?”   沈灼扬眉笑,“我可以闭上眼。”   周乐一时被他噎的不知说什么好,半天憋出来一句,“我信了你的邪,你要不是为了他我一头撞死在你面前。”   “别撞,我不想骗你。”   “草……”   周乐喘着粗气,“其实我当初怼你那番话纯粹就是看你冷待路琳没忍住,根本没想……没想激你干什么,我错了成不?你走了你妈怎么办?”   “很快回来。”   “呸,一星期吗?”   “那倒不至于,大概还是一个月吧,毕竟我不确定自己能将时间压缩到最短比例。”   “……哈?”   周乐一瞬间觉得自己做了个四六级听力,“你说啥?”   “我离开近一年后小千才穿越过去,然后我们又在那里度过了十年。”沈灼说。   周乐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时间是可以控制的,尤其是在我的世界。”   “先不说这个……”   周乐瞥了眼他手上的吊针,“就你这样回去了确定不会刚见面就被半神搞死?”   “……”   沈灼的笑容僵在脸上。   周乐翻了个白眼,“跨越世界都要搞死你,半神真是锲而不舍,你确定你回去不会一见面就被搞死么?”   “我只有一半力量,但是……好吧,我会躲着他的。”   “真感人。”周乐冷冷地评价。   沈灼干笑,“我脑子快炸了。”   “别,记着回家就行。”   周乐斜睨着他,“他是你写出来的人物你最清楚,除了长生成仙这个结局其他都不是他想要的结局,你确定你能给他一个好结局吗?”   沈灼浅笑,“但愿吧。”   “什么时候动身告诉我一声,我看看现场跳大神。”   “……”   沈灼无奈一笑,“快了,我有预感,还差一个番外。”   周乐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却也笑了出来,嘴上不甘心地追问,“你真的不会飞吗?”   “废话,这可不是我笔下的世界。”   “啧,可惜了……”   周乐忽而笑着看他,“那真是一个很美的世界。”   沈灼心中一暖,“有机会带你一起去看看。”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窗外不远处的小区有人偷偷放了烟花,璀璨的光彩一下吸引了病房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看过去。   “走吧,去我家吃饺子。”   “你都食物中毒了,我不吃。”   “……”   “行吧行吧,看在阿姨的份上去吧。”   “要点脸谢谢。”   沈母老远等在小区门口,见到沈灼一顿问,周乐只好帮着撒了顿谎,饭桌上沈灼顺势提了自己要出去一个月,沈母立刻警醒地看着他们,周乐只好也附和,表示自己也会一起去,是去放松心情,找找灵感。   沈母虽不乐意,却也知道写书的是有找灵感这么个说法,虽然担心,但到底是儿子的工作。   “那你千万小心点啊。”   沈母想了想又略不甘心地嘟囔了句,“要是回来能给我带个儿媳就好了……”   周乐想说阿姨您这辈子都别想了,结果没想到沈灼居然应了,“嗯,一定。”   沈母眼睛一亮,“真的?”   “嗯,只不过他发色有点问题,遗传的银色。”   “银色?”   沈母哑然,半晌道,“没事没事,你喜欢的一定是个好孩子。”   周乐看不下去了,心说,是啊,好孩子,手上的人命加一块能在一个月内解决西部大开发。   沈灼一脸从容,“其实染头发也没什么,我当初还是染了个奶奶灰才能接近他的。”   “啊,真的啊。”   沈母听着儿子真的挺喜欢那女孩子,顿时心里升起了喜欢,老天保佑,她儿子终于有个喜欢的人了。   一顿饭吃的挺开心,周乐也请了个长假,任劳任怨地陪着沈灼,一直到过了元宵节将沈母送回老家,两人回来的路上沉默了下来。   回到住所时他看到沈灼在收拾东西顿时忍不住了,“你要怎么去?”   “坐高铁?”   “……”   周乐冷着脸,“不好笑谢谢。”   沈灼无奈,转进卧室待了十来分钟后再次走出来时身上已是一袭银灰色长袍,触手柔软丝滑,不像任何一种他曾见过的料子。   “这哪儿买的?”周乐摸的爱不释手。   “这是穹兽的皮毛所化,我穿过来的。”   “穹兽?”   周乐一时没想起来便没多问了,抬头看着沈灼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你要是回不来咋办?我怎么跟你妈说?”   “喊我的名字,在所有能看到倒影的地方喊我的名字,说不定我会听见。”沈灼笑道。   周乐被他笑的一阵恍惚,“我居然觉得你笑的好苏,我是不是要弯?”   沈灼忍俊不禁,抬手握住了卧室的门,轻轻推开,周乐眼看着他刚走出来的那道门内变成了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他兄弟就那么走了进去。   “哎!”他忍不住喊了声。   “嗯!”沈灼回头看着他。   “没事……”   周乐干笑两声,“有点不适应,头一次见人当我面表演穿越。”   沈灼笑笑,转身走进了那道门。   屋子里一下空了下来,没有电闪雷鸣,也没有车祸溺水,沈灼就这么离开了,周乐站在那里半天没反应过来,甚至神经质地跑过去把门打开又关上再打开,又跑到卧室仔细找了一遍,总觉得下一刻沈灼会从哪个地方冒出来笑着说,你居然真信了啊!   可是没有,一瞬间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另一个人就这么活生生地消失在他面前。   周乐终于没了笑容,开始疯狂的后悔起来。   他不知道沈灼还能不能回来。 第345章 别来无恙?   沈灼本以为自己再次穿越依旧会出现在横阳城附近的那个林子里,为此他还特地选择了自己卧室的门当媒介,至于他当初为什么会出现在横阳城附近他只以为是偶然,并没有深究过其中原因。   然而事实证明还是有联系的。   沈灼是充满了信心的,甚至是带着超度众生的心情回来的,他有着百分之九十九的信心,另外百分之一则是计划实施过程中不可预知的变故。   他甚至在穿过来时就第一时间就将短发变回了一头垂及脚踝的长发,在这个世界并不显眼。   然而他却没有料到自己会一头怼到了三途峰山脚下。   “……”   他看着因为自己突然出现而惊慌得连锄头都吓掉了的杭祁,一时间心里全是妈卖批。   行吧,都送到人家门口来了。   到底算是熟人,沈灼礼貌性地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   “你吓死我了。”   杭祁很明显的松了口气,横了他一眼捡起锄头递过来,“帮我拿着。”   “奥……”   沈灼就那么怂怂地捧着锄头,原本想象中的霸气回归彻底破灭。   “是好久不见了,你都长这么大了,这些年都去哪儿了啊?”   “呃……回家了一趟。”   沈灼也不确定“这些年”是几年,只好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杭祁却忽然扭头瞪着他,“你小子啊,真是白眼狼,说走就走,也没说打个招呼,我多少也算帮过你吧?”   “抱歉抱歉,走的太匆忙。”沈灼忙道歉。   杭祁这才满意,背着药篓往前走,“走吧。”   沈灼一愣,“去哪儿?”   杭祁睁大眼睛,“你不是来看我的?”   沈灼:“……”   他能怎么说,我只是走错方向迷路了?   不可能的,他只好认命地跟着杭祁后面往茅屋方向走,一路尽揽三途峰之景。   “这里都没有变。”   沈灼无视了某人鄙夷的眼神,有意套话, “最近这些年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吗?”   “有啊,一百年前尊上抓回来一个人族关在山下了。”杭祁随意地接了句。   沈灼心中一动,“山下?”   “就你刚才站在的那个山头下有个山洞,就关在里面。”   “你看见过?”   “没,我才没兴趣去烤火,那里常年热的要命,还有惨叫声,不过三途峰都知道那里关着一个人,是虚境天的人。”   “都知道?”   “对啊,都知道,听玄玉喝醉了说过,那人要跟尊上抢夫人,被关起来了,虚境天的天天在外面吵着要人,我都想搬家了。”   “……”   沈灼顾不得心虚,只觉得长冥此举有点奇怪,虚境天到底是上古第一修仙门派,掌门云钦的修为非常接近半神之境,长冥不该如此托大,况且他也没必要如此张扬。   就像是故意引什么人前来一样……   沈灼心头一跳,连连否决自己的猜测,在长冥眼里他是天道,不用现身就能救了龙骧,没必要为了引他前来故意放风声。   不过既然已经知道了龙骧被囚之地,他也不能再耽搁,正要开口告辞,杭祁递过来一个水壶。   “去把花浇浇。”   “……”   沈灼低头看看水壶,里面的的液体已经换成了红彤彤的颜色,看着一样鸡皮疙瘩。   “愣着干嘛?这还是你一百多年前遗留的任务呢,赶紧的。”   “……奥。”   沈灼还没反应过来,一百多年?他离开了一百多年?   等他看到那花圃后无语了,怪不得杭祁这一百多年说的跟玩似的,这几朵花都刚抽芽呢。   “一百多年都没长大,这花成精了不成?”   “你十年都能化形,它百年成精不稀奇。”   “那还不是你炼的化形——”   沈灼脸色一僵,缓缓转过头,手上的水壶“咣”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曾幻想过无数种他与对方再次见面的场景,无一不是两败俱伤,生死相搏,可此刻他看着站在花圃另一头的人却觉得恍若梦中。   银发及踝,双目已然是淡淡的紫色,俊美的面庞似乎又恢复到了记忆中初见的冷,又带着一份诡异的平静。   长冥就那样负手站在那里,目光落在那些奇花异草上。   沈灼觉得无措,对方的反应完全不在他的预料内,他站在那里就好像一个与他无关的陌生人一样。   仿佛没有那一场撕心裂肺的诀别,没有那一百多年的分离,没有两个世界的隔绝,没有一丝情愫。   沈灼的睫毛颤了颤,一股恐慌漫上他心头,他看着眼前似乎已经将自己当成一个普通故人的长冥一时间无法开口。   他仓惶地发现,其实这一刻才是他最害怕的,长冥真的忘了他,又变成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半神。   喉间一阵苦涩,沈灼穿越来前积蓄的所有勇气一瞬间全部消退,他像一个失败者忍不住想后退,甚至畏惧开口道一句“好久不见”。   不知过了多久,长冥先看了过来。   沈灼对上那双眼睛的时候差点落荒而逃,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是他长冥辜负在先,自己却这样畏惧害怕。   “别来……无恙?”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   他说完后那双眼睛的主人神色没有一丝波澜,沈灼甚至开始怀疑方才对方说的那句话只是他的错觉。   他立刻挪开了目光,弯腰捡起了水壶,喉头动了动依旧不知该说什么。   明明不是他的错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沈灼觉得喘不过气来。   他半侧过身去,垂眸故作平静地浇着水,“你抓了龙骧……”   “嗯。”淡淡的一句。   “……”   沈灼暗暗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没办法再站在这里了,这人的突然出现已经完全打乱了他的心神,他必须重新制定计划。   他突兀地加大了动作,泄愤似的浇完了水壶里的水,然后迅速转身往茅屋走去。   下一刻却似乎听到了衣袂翻动之声,他心头一惊,立刻催出滔天灵力向周围铺天盖地冲去。   然而灵力还未扩散开去就像触到了一层无形的网一样,将他的力量尽数笼罩其中。   糟了,他想。   不等他催动神元之力,脑海中瞬间如同炸开了一般的疼痛,识海深处如同出现了一头巨大的猛兽疯狂吞噬着他的神识,排山倒海的剧痛让他连喊都不曾喊出来就闭上了眼睛。   失去意识的那一刻他似乎被人拦腰搂住,隐隐听到一句冰冷的询问,充满了讽刺。   “别来……无恙?”   水壶再次“咣”一声掉到了地上,杭祁终于忍不住从茅屋里走出来警告他不要摔了自己万年沁木的水壶,却没想到没见到人。   他看着空荡荡的花圃,和地上的水壶一脸茫然,“……人呢?” 第346章 小黑屋崩了   沈灼醒来后发现自己被无情地扔在了某个布置优雅的房间的角落里,甚至离床还有一段距离,一看就是随手提溜着扔进来的。   他内心很是酸涩,亏他还特地没有太大反抗,结果还是这种待遇。   男人啊……   沈灼默默站起来,叹息着向房门外走去。   迈出两步半后他被拖住了。   沈灼:“???”   他低头看着自己被往后拽着的右脚,一脸懵逼。   他踢了几下,听到了一阵细微的金属声,他一下沉默了,弯腰伸手顺着脚腕往下摸去。   果然,摸到了一种不太和谐的东西。   他心念微动,脚腕上的东西立刻露出了它的面目,黑漆漆的锁链足有两指粗,静静的躺在地上,一头连在他的脚踝处,另一头连在不远处的那张床上。   沈灼:“……”   感觉自己误穿进了十八禁的和谐文,他差点忍不住礼貌性地喊出一句不要。   他索性坐回角落里将那锁链仔细研究了一番,发现居然是一种他无法挣断的古怪材质,虽然有金属的声音但没有金属那样沉的重量,倒像是……骨头。   他莫名后背一凉,居然下意识觉得这是人骨,而且能困住他的人似乎也只有因果了,与他因果最大的只有一个人,天道之子。   沈灼越发觉得对不起龙骧了。   抬头打量了下房间,并不是长冥的那间寝殿,是完全陌生的地方,但是布置却很像凡间普通的房间,但是太没有人气,各种摆设都有股古怪的味道。   他细细品了一番,却发觉得像一座诛神大阵,无声地心抖了下后他开始敲门,以敦煌壁画里飞天的姿势,勉强手能够到房门。   心酸,他还真以为那货已经跟他和解了。   “有人吗?哈喽?打扰一下!Excuse me?”   “……”   沈灼瞪着天花板,大喊,“我讨厌冷暴力,长冥,出来!你有本事抓人有本事搞死我啊!”   终于,外面响起了一串脚步声,门被轻轻推开,沈灼期待地抬头看过去,却对上了一张惊恐到扭曲的脸,以及一声刺耳的尖叫。   “啊——”   沈灼:“……”   他面无表情地堵住了自己的耳朵,直到对面的人渐渐冷静下来。   “你是谁?”   “你是谁!”   沈灼沉默片刻,“别以为你比我多个感叹号就赢了,你先回答我。”   “我……我是此处侍女。”眼前这看起来十六七的少女扒着房门一脸戒备地看着他。   “……”   侍女?沈灼上下打量一番,冷笑,“他还会挺会享受的,怎么,想想又直回去了?”   少女完全没听懂他的话,“你是谁?”   “我凭什么告诉你?”   “你——”   “这是什么地方?”沈灼神色冷淡地问。   “这里?”   少女想了想回道,“这里是……牢房?”   “……”   所以那个问号是什么意思?   沈灼也不拐弯抹角了,“长冥呢,你让他来见我。”   少女眼睛一亮,“你找我爹?”   沈灼:“……”   爹……   爹?   爹!   他平静的脸彻底碎裂,“……爹?”   少女点头,“嗯。”   沈灼沉默片刻,低头看着自己脚上的锁链,深吸一口气,催动全部神元抬手就要砸下去——   一只手凭空出现扣住了他的手腕。   头顶响起熟悉的冷淡的声音,“出去。”   “是。”少女立刻出去带上了门。   沈灼压下心头火气,挣开了那只手,背对着来人也不说话。   身后的人也没有说话,沈灼一想到对方离自己有多近就觉得别扭,抬脚往前走了几步,脚踝上的锁链跟着他的动作叮当作响。   沈灼莫名觉得羞耻。   “咳。”   他清了清嗓子,调整好情绪,才转过身去,以严肃的表情指着脚上的锁链问,“解释一下?”   “你可以试试用整个神元砸上去。”长冥淡淡地说完,走到桌边坐下了。   “……”   沈灼看着他自然优雅的动作心头猛跳,总觉得这人有点不一样了。   “我有很多方法逃走。”   “但你没有。”   “……”   沈灼顿时有种被看穿了的窘迫感,一股倒贴还被看穿的羞耻感瞬间笼罩了他。   他咳了声低头走到桌边坐下,硬声道,“所以你到底想做什么?”   “看来是忘了。”   长冥将茶杯送到他唇边,“我说过,我尝过的,也会让你一一尝遍。”   沈灼闻到了浓郁的酒味,下意识皱了眉头,却被酒杯强硬地挤进唇瓣,他半被迫地张开嘴喝了那杯酒。   强烈的酒精冲的他脑子一蒙,沈灼忍不住皱起眉头,头往后仰去,那小半杯酒水洒了出来,润湿了他的双唇和下巴,一直流到了脖子,最后隐没在衣襟里。   沈灼抬手擦了下,抬眼对上某人神色漠然的脸,心里除了怒气还藏着那么几丝委屈。   “我睡醒不喜欢喝酒,谢谢。”他冷着脸说了句。   长冥若无其事地将杯子放下,伸手去擦他嘴角的酒液,然后动作轻缓地抚上了他的脖子。   沈灼头皮一麻。   好在对方的手很快离开了,他顿时松了口气,他总觉得对方想把他掐死。   “那个,我有事要跟你商量一下,希望你能站在三途峰的立场上友好地接受这场谈判。”   “……”   对方目无波澜地看着,沈灼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   “我看到的那些……是你做的吗?”   “……”   沈灼再次怒火中烧,冷冷看着他,“长冥,别用这副模样应付我,你知道我是谁,不用在我面前摆谱。”   “你现在应当只算个神,只有身化天道时才拥有掌握命途的能力。”   长冥缓缓起身,走到他跟前,微凉的手抚上沈灼的脸,低沉的声音冰凉凉的,“之所以能那般决绝离开,是因为你随时高兴了就可以回来么?”   “……”   沈灼心里一揪,深呼一口气直接反问,“你是在质问我离开你还是骗了你?”   “……”   长冥放开了他的脸,直起身看向另一个方向。   沈灼觉得好笑,“你说咱俩这是算什么?明明是你对不起我,还一副要报复我的姿态,这算什么道理?非得我死在你这个坑里永世不得翻身吗?”   “如果你问的是姜芷——”   “你闭嘴我不想听到她的名字!”   沈灼的声音回荡在这个房间里,隐隐已经带上了几分灵力。   然而他低着头,并没有看见半神大人一瞬间僵硬的脸。   沈灼只顾自己愤怒着,这下不是装的,他一听到姜芷的名字就会火蹭一下冒上来,完全不想再听他的声音。   “还有……”   沈灼指着房门,冷笑道,“刚才那个女的怎么回事?行啊,一百年都造出来个女儿了。”   长冥神色冷硬,“……与你何干?”   沈灼脸色一白,整个人瞬间怒火冲天,劈手掀翻了整个桌子,“那你特么滚啊!”   长冥的背影僵硬得如同一根木头。   沈灼气的别过头去,许久没有动静,他扭头看过去,顿时气笑了。   那货居然真的就那么无声的滚了。 第347章 只有你一个   沈灼预想中的小黑屋崩了,他冷笑,想想那个万年死宅也玩不来鬼畜那一套。   他抖了抖脚上的锁链,靠在墙上看着水镜里的龙骧。   还好,是完整的,只不过看那张惨白的小脸都能猜出来受了多少苦。   “真可怜,但就是这样还是很英俊帅气,对不对?”   沈灼对着站在门外的那个侍女说。   侍女干笑着,但一句也不敢附和,开玩笑,被尊上知道会被打死的,之前硬着头皮喊尊上一声爹已经在生死关头走了一遭了。   “是不是比你爹好看多了?”   “……”   侍女脸都僵了,“那是玄玉大人吩咐的,其实我并不是……”   “我知道,玄玉现在怎么样?”   “……被罚禁闭了。”   “那我就放心了。”   “……”   沈灼想也知道玄玉是不欢迎自己回来的,不过他并不在乎。   “姑娘,可以帮我送个信吗?”   “可以。”   沈灼微讶,“真的可以?”   侍女笑着点头,“可以的,反正尊上会先看一遍。”   “……”   沈灼撇嘴,“要是他不喜欢的内容就寄不出去了,是吧?”   侍女点头,“嗯。”   “行吧。”   沈灼抬手画了道符,嘴唇微动,将一块传音玉符送到了侍女手中,“送去虚境天云端。”   侍女神色不变地点头,转身离开。   沈灼继续看向水镜里的龙骧,双眸划过银芒,下一刻神识就出现在了一处黑幽幽的山洞中。   山洞深处燃烧着一团不曾灭过的赤红火焰,火焰中隐隐可以看出一个人形,不断燃烧不断重塑身形,一遍又一遍,如此百年。   沈灼的神识化出人形穿过熊熊燃烧的涅槃之火,站在了浑身血污的青年面前。   燃烧了百年的火焰渐渐熄了下去,披头散发的青年缓缓抬起头来,看着出现在眼前的黑发青年,浑浊的双目逐渐迸发出光彩来。   他艰难地扬起嘴角,浅笑,“你来了……”   沈灼长出一口气,伸手拂过他的眉心,“你身上的魔性已燃尽,抱歉,来迟了。”   “呵呵……”   龙骧笑着摇头,身上的伤口愈合,依稀露出当年俊朗的模样,“你来了,怎会迟?”   “三日内虚境天会来人接你。”   “你呢?”   “我?”   沈灼挑眉,“我自然在我该在的地方。”   “何时再能见你?”   “待你飞升之时。”   “你可安好?”   “安好。”   龙骧的双手长出了皮肤,他伸手去摸沈灼的头发,目光温柔,“那便好。”   沈灼浅笑,“好好活着。”   下一刻他睁开眼睛已经回到了那个房间里,窗边长冥负手站在那里。   沈灼走到桌边倒了杯茶水,浅尝了口,“为表诚意,我让虚境天直接请云钦来三途峰接人,你到时候直接放人就行了。”   “对了,还有一个,秦煌呢?”   沈灼放下茶杯,神色漠然,“什么时候让他来见我一下?”   “不知道。”   “他躲起来了。”   “我看到他杀了薛君觅。”   “薛君觅命牌尚在。”   命牌?   沈灼诧异地抬头,“你替他做了命牌?”   长冥背对着他不语。   沈灼悄悄弯了弯嘴角,语气还是冷硬的,“针对大夏与天命阁的事总是你做的吧?”   “是又如何?”   “……”   沈灼莫名从这冷硬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僵硬来,心情忽然好了些,“要不那个姜芷的事,你说一下吧。”   长冥:“……”   那边沉默许久也没有声音,沈灼疑惑地看过去,语音上调,“怎么,不想跟我说?”   站在窗边的人身子又绷紧了,长冥转过身来看着他,目光幽幽的。   沈灼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一副洗耳聆听的姿态。   “她……”   长冥冷硬地吐出一个字后紧紧盯着他,接着又吐出两个字,“姜芷……”   沈灼顿时皱眉,“你结巴么?”   长冥脸色顿时不好,冷冷地看着他。   沈灼摸了摸鼻子,不满地嘀咕了句,“我都被锁起来了,还不能有点脾气吗?”   半神大人的气势一下降下来,他僵硬地开口,“会放了你的。”   沈灼来了兴趣,“奥?什么时候?”   长冥看他高兴的样子气势又冷了下来,“三万年。”   沈灼:“……”   三万年,年夜饭都凉了好么。   “云天雾境……”   “嗯?”   “修好了。”   “所以?”   沈灼不太懂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忽而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你要我付钱吗?”   “……”   半神大人离开了。   沈灼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忽然“噗嗤”笑了出来,心情大好地哼起了歌,忽而想起了什么,探头看向窗外的一片山岚云雾。   “我这是还在三途峰的那座半神殿里?”他问。   房门外侍女站在那里,脸色冷冷地瞥过来,“你自己不会看吗?”   “我觉得不是。”   沈灼头也没回地问了句,“你不是被关禁闭了吗?”   “侍女”的脸色更加难看,冷哼一声,露出了另一副模样。   沈灼回头看了眼,略带嫌弃,“一百多年而已,你居然长了三条鱼尾纹。”   “……”   玄玉咬牙,“你找死是吧?”   沈灼姿势妖娆地托着下巴撑在窗台上,“你来啊来啊~”   玄玉:“……”   她冷冷地瞪着他,“迟早用大阵炼死你。”   沈灼笑靥如花,“你家尊上舍不得。”   “不要脸,呸!”   玄玉转身就走,一步也没能踏进来。   沈灼笑容微淡去,一脸无奈地看着脚踝的锁链,叹息了句,“这特么让我怎么洗澡换衣服啊……”   三天后沈灼在水镜里看着云钦带走了昏迷的龙骧,全程长冥干脆都没出现,由玄玉一手交人,场面十分诡异。   然而云钦临走时却留下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灵山之北,隐遇亭下有一石。”   玄玉把这句话转告了她家尊上,然后她家尊上大晚上的站在了沈灼床前,沈灼半夜翻身一睁眼差点吓死。   “知道吗,你差点把天道吓死。”沈灼一脸冷漠地坐起来看着他。   长冥背对着窗外月光,挡住了所有光线,整张脸隐在黑暗中看不见表情。   沈灼心跳加快了些,揉了揉眼睛,疑问道,“……怎么了?”   黑暗中的人一言不发,忽然伸手摸上了他的脖子。   沈灼后背一凉,瞬间清醒,这个动作几乎已经成了他的阴影了。   “长……”   话还没说出口,他就僵在了那里,眼神惊惧——他被禁锢了神识。   沈灼愤怒地抬头看过去,却被握住手腕往后压倒在床上。   深紫的眸子如冰冷的水晶一样看进了他的灵魂里。   熟悉的冷香将他整个人包裹住,沈灼全身紧绷起来,催动神元恢复了自由,却被紧紧禁锢在某人身下。   “你有病?”他咬牙切齿地瞪过去。   “云钦那句话什么意思?”身上的人问。   沈灼神色微滞,没有回答。   “你能化身为人,隐忍不发,能化为穹兽,暗中谋划。”   长冥手指摩挲着他的唇瓣,“这回你主动现身又在图谋什么?”   沈灼一怔,随即讽道,“你有什么可以让我图谋的?”   “我的爱恨。”   长冥低头吻在他的嘴角,“身为天道你可以喜欢如此多的人,可我几万年只有一个。”   沈灼定定地看着对方的眼睛,“你再说一遍。”   长冥扯开了他的衣襟,吻上他的脖颈,冰冷的温度让沈灼下意识一抖,鸡皮疙瘩竖了起来。   “可你根本不在乎……”   “谁说我……嘶!”   他低头咬在沈灼的锁骨上,沈灼疼的皱起眉。 第348章 日复一日   沈灼抬手去推他,却被一起按在了头顶,这种经典姿势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长冥却毫无所觉地继续扯开了他身上的那件银灰色长袍,在看到他穿的那件四角短裤时停住了动作。   “男士内裤,有兴趣改天送你一打?”沈灼躺在那里懒洋洋地说道。   长冥另一只手掐住了他的腰,沈灼疼的直瞪着他。   “你似乎并不在乎被轻侮。”   “不然?你想看我拼命挣扎大喊不要?”   长冥手上力道加大,看着沈灼疼的皱紧眉,才缓缓开口,“你跟那些人也这样吗?”   沈灼大脑一空,“你说什么?”   长冥嘴唇贴着他的耳朵,声音阴冷,“我问你,你也会在别人面前这样毫不在乎吗?”   “……”   沈灼一瞬间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待他反应过来后只觉得全身发冷,“这是你的真心话?”   “我看到了!”   长冥突然低吼着咬住了他的脖子,像是真的要把他撕碎吞吃入腹一般。   沈灼疼的发抖,却只是死死攥住了拳头,眼眶一阵发热,低骂道,“去你妈的……”   “……”   “你看到了什么你就……这么冤枉我……”   “……”   沈灼的声音忍不住颤抖起来。   长冥松开了他的脖子,抬头注视着他的眼睛,动作轻柔地吻了吻他的眼角。   “我本来想杀了你的,因为我知道我关不住你,可是一碰到你就改变了主意。”   “……”   “除了飞升成仙,我想要的只有你。”   “……”   “可你为何偏偏是天道……”   “……”   “你不该踏入云天雾境,既然踏入了,就走不出去了,我也绝不允许你再那样笑着望着别人。”   沈灼怔怔看着他,长冥伸手遮住了他的双眼。   “第七十年,我第一次看到你却是跟另一个男人躺在一起,我差点杀了龙骧。”   长冥见他不再挣扎便松开了他的双手,往下扯开了最后那件奇怪的深色短裤,轻抚着他后腰,流连在尾椎处。   沈灼的身体忍不住轻轻发起抖来,紧闭的睫毛也微微颤着,看起来格外脆弱,他有些结巴地解释着,“你误会了……那个人其实……”   他没说下去,而是突然惊恐地睁开眼,伸手抓住了对方胸口的衣服,哆哆嗦嗦地喊道,“长……长冥……我可以解释的……其实这个世界……”   他剩下的话全部被吞了回去,沈灼疼的无声张开了嘴,额头覆上了一层薄汗,连呼吸都忘了,眼前一阵发黑。   他揪紧了对方的外袍,指节用力到泛白。   长冥停下动作,低头安抚地吻了他的眼角,沈灼含在眼眶里的那滴眼泪一下掉了下来。   “玛德长冥你个神经病……”沈灼抽泣声在黑夜里低低的响起。   长冥亲了亲他的嘴角,低声问,“他这样碰过你么?”   “你滚……”沈灼疼的嘴唇发白。   “回答我。”   “……”   “回答我。”   长冥动了动身子,沈灼慌张的声音立刻响起,“没有没有!没有!你麻痹劳资以前喜欢女人的!”   最后一句已经带上了哭腔。   “喜欢女人?所以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都是女人。”   长冥手从他的腰往下滑去,“那碰的是这里?”   沈灼察觉他手上力道渐渐加重,顿时慌起来,双手揪着他胸前的衣服,仰头吻在了他的唇上。   长冥果然被安抚了下来,手上松了力道,轻轻地安抚着他,沈灼渐渐也放松了下来,离开他的唇,想要解释,却被追着吻了上去封住了嘴唇,一点点入侵。   沈灼是真的很无措,他交过三个女朋友,但都止步于牵手接吻,连接吻都是简单的贴着嘴唇而已,他本以为自己对这种事并不热衷,但看来只是人不对。   比如他现在就很有感觉,在经历了最开始的不适应和无措后他终于开始回应某人。   似乎过了很久,沈灼隐约记得天亮了又暗下来,玄玉愤怒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又消失,身体被快感所占据,脑子被某人强势的神识所纠缠,   浮浮沉沉间他忽然想起来周乐曾经开过一个玩笑,说是长冥这种属于万年宅男,不说是最强大的修士,就是本体也是体魄和精神仅次于天道的种族,这特么要是哪天开活了不得弄个天昏地暗啊。   沈灼当时也就一笑而过,因为他根本没想过给这位万年宅男找cp,然而此刻他才发现,他给自己挖了一个多大的坑。   高冷孤傲?   不存在的,这就是个泰迪。   最后沈灼用尽最后一丝理智,召来一道雷劫直接劈开了这间房的房顶,某只泰迪非常警觉地将他用衣服裹住,然后站在一堆废墟中看到了面无表情的下属。   玄玉:“……”   不过这事沈灼是不知道的了,他已经睡过去了,梦里一片混乱,他甚至看到全身都湿锁链,正在梦里骂着长冥祖宗十八代时他恍惚着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他就发现自己躺在长冥那间寝殿中,身体并没有他想象的那样不舒服,脑子反而异常清晰,他看了眼窗外初升的日光,心里松了口气,吓死他了,他还以为过了多久,也才一夜。   万年宅男激动起来果然让人辛苦的仿佛度日如年啊……   他边感叹边撑着床坐起来,然后就发现他的梦成真了……   他看着左手腕上多出来的锁链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砰砰砰——”   外面响起咣咣凿门声,玄玉的大嗓门在外面嚎着,“起床!送洗澡水!”   “……请进。”   沈灼说完就看着空着双手走进来的玄玉,“洗澡水呢?”   “自己去洗啊,尊上都没你这么大架子。”   玄玉走过来打量了他一番,突然暧昧地一笑,“感觉如何?”   沈灼:“……”   玄玉一脸兴味地围着他走来走去,目光时不时扫过他腰部以下的地方,伴随着几声诡异的笑。   “……”   沈灼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长冥让你进来?”   “不让啊,不然我刚才咣咣敲门干嘛?”   玄玉眨了眨眼睛,“这座寝殿有你的许可才能进来。”   沈灼指着门,“出去。”   玄玉自然不会听他的,随手变出个凳子优雅地坐在他前面,似笑非笑地问,“知道你在房里待了多久么?”   沈灼心里莫名涌起一股不安的预感。   “九个月。”   玄玉笑的十分温和,“拜你们所赐,我对日复一日这个词有了新的理解。”   沈灼:“……” 第349章 天道所不知   “你们是魔兽吗?”玄玉一脸微笑地看着他问。   “……”   身为被询问的当事人,沈灼显然无话可说,他现在只担心自己的肾有没有事。   “所以……现在是?”   “夏天了。”   “……”   从冬天日到了春天,穿越后的新年就这样在床上滚过去了。   沈灼觉得好羞耻。   玄玉似乎看出了他不好意思,笑的更加不怀好意起来,“这锁链也挺配你的啊。”   沈灼:“……”   他抬手震断了那根链子,至于脚上的那根就有点麻烦了。   玄玉笑了笑,抬手扔了枚钥匙给他。沈灼接过,低头解开了脚上的锁链。   锁链打开的那一刻就失去了踪影,沈灼露出诧异的表情来,“这锁链……”   “是锁在你的灵魂上的,看起来是解开了,但其实它一直在你身上,尊上只不过是将它的另一头连在了这座寝殿罢了。”   玄玉起身,笑问,“猜猜它是用什么做的?”   沈灼不用猜,他已经想起这是什么东西了,来自一个被他遗忘的鬼畜设定——无垠之锁,亦名无疆域之锁,由古老的天命一族所创。   顾名思义,无疆无域无界限,故无垠,断不了的锁,哪怕跨越时空都阻隔不了被锁链两端连接在一起的东西?   听起来很浪漫的样子,但沈灼一点也不开心,因为这特么是用来拴仇人的。   “从朝日宗泽那里得知的?”   “嗯。”   玄玉拨了拨头发,笑意微深,“是用垣族的骨头和神魂做的。”   沈灼一惊,“什么!”   玄玉见他惊恐的样子满意地笑了,“放心放心,不是尊上的。”   沈灼松了一大口气,缓缓起身,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换成了一身白袍,看起来非常眼熟。   “这件衣服……”   他脸色实在有点不好看,因为这件衣服给他的回忆非常不美好。   “你的。”玄玉突然说。   沈灼猛的抬头,对上了玄玉似笑非笑的眼神。   “这不是……”   “姜芷的?”   见沈灼不说话玄玉夸张地睁大了眼睛,“不是吧,你真当……所以那时候把衣服撕了?”   沈灼心虚地“嗯”了声。   玄玉无力地翻白眼,“那请问你为何觉得那衣服就是姜芷的?”   “她穿的就是白的,跟这款式差不多。”   沈灼越说语气越冷酷,呸,还特么穿情侣装。   “我发觉我真是低估你了,沈灼,姜芷那件衣服的确跟这件差不多,因为……”   玄玉无语地看着他,“这件衣服是尊上照着自己的衣服做的,而尊上的衣服是垣族特有的款式,至于姜芷的那件衣服……不用我解释了吧?”   “……嗯。”   既然姜芷都是垣族人了,穿着那件衣服也不奇怪。   玄玉纳闷地看着他,“这些事你不知道?”   “知道……”   知道当然知道,只是当时忘了,沈灼不想承认。   玄玉来了兴趣,“那你可是误会了尊上喜欢姜芷?”   沈灼咳了声,目光游移。   “啧啧。”   玄玉一脸失望地摇头,“天道就这个脑子……”   沈灼:“……”   对不起,真是让你失望了。   “咳,你家尊上呢?”   “大概被你一道雷劈到腰了,偷偷疗伤呢。”   玄玉大方地摆摆手,向外面走去,“你直接去桃花谷沐浴吧,那里的泉水可以治愈伤口,还可以补肾奥~”   “……”   沈灼觉得自己一生最无语的时候就是今天了。   在他被日复一日之后,他终于获得了暂时的自由,一个闪身出现在了整个三途峰真正意义上的禁地,桃谷。   桃谷这名字其实是他自己取的,原本这地方也没有名字,甚至在他的大纲里也没有名字,当然,这只是暂时的,这地方之所以成为三途峰超越云天雾境的禁地,自然有它的独到之处,只不过不足为外人道。   甚至,连长冥都可能不知道。   他走过那些四季不落的桃花林,远远就听到了些许水声,一股熟悉的气息蔓延开来,他顿时停下了脚步,然后立刻转身往回走。   但他迈了两步就被迫停住了脚步。   脚踝上鬼魅般出现的黑色锁链将他的右脚往后悬空拽着,另一头则隐在桃花林深处。   “呼……”   沈灼无语地长出一口气,顺着那锁链转身继续往前走去。   潭水清澈冷冽,实则温和润泽,潭中一块崎岖假山,一个健硕修长的赤裸背影背对着他静静站在潭水中,一头银发微湿,遮住了一半后背,露出了另一半肩胛骨,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肌肉,线条流畅而优美。   他男朋友真性感啊,沈灼在心里感叹着,手就摸了上去。   温热紧实的肌肉,带着些水珠,像有魔力似的吸附着他的手,这具完美的身体里藏着冰冷孤独的心和强大的力量与意志。   沈灼一时有些入神,他觉得自己此生再也无法创造出第二个半神长冥来。   当年离开的他说长冥不再是芸芸众生最独特的那一个了,那话半真半假,因为他总觉得自己总会忘了长冥的,可不过半年时间……   倒也不是半年时间,若真的只有半年他是绝计不会想通的,偏偏他选择了继续写完《仙途纪元》,从而继承了天道无数万年的记忆,他如长冥所愿体会到了无数万载的孤寂,却也尝到了深深的后悔。   如果他是不死的神,那么在漫长的岁月里他只愿与长冥一起度过。   “在凰天秘境死去时,我最后看到的就是你的背影,所以我无法原谅你,不仅因为你害的我差点死去,更是因为在我临死前你都没有回头看我一眼。”   沈灼伸手绕过他的脖子抱住了他,将下巴搁在他肩上,“我那时恨不得杀了你,可惜没什么能力。”   他手上的力道重了些,声音却轻轻的,“说话,嗯?”   “玄玉说你想知道的并不是我为何抱着姜芷舍你而去,因为你是知晓一切的天道。”   长冥任他抱着,“她说你想知道的,是天道所不知道的。”   “是啊,我身为天道所不知道的……”   沈灼侧过头,温热的唇落在他耳廓上,“只有你心中所想。”   长冥举起他的手,转身看着他,“我说过,除了飞升成仙,我想要的只有你。”   沈灼目光黯了黯,嘴角却还勾着笑,“是吗,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把我脚上这锁链给我下了?”   长冥瞥了眼他赤着的脚,瘦削白皙的脚踝上绑着一串黑色的锁链,衬的皮肤白的晃眼,“可以隐没于神识中,我也可以找到你,无论在何处。”   沈灼无奈地抬手,露出上面的普通锁链,“那这个呢?情趣吗?”   长冥另一只手拽住他手上那根锁链,忽然后退一步将人拉下了水潭,然后将他两只手都用锁链缠在了一起,低头吻了下去。   “方便。”   “……” 第350章 要的更多   又一个早晨,日出升起的时候沈灼差点以为又过去了九个月,还好只过了一天一夜。   肚子涨涨的,后面某处残留着诡异的异物感,火辣辣的,都没了知觉,全身疼麻的不行,但脑子还是异常清醒。   他不敢自己在那九个月上又加了一天一夜,差点以为自己要死掉。   玄玉过来的时候他刚醒,趴在床上揉腰,看到对方他很不满。   “为什么我每次被虐完你都会出现?”   “因为你凄惨的模样让我通体舒适。”   玄玉确实心情不错,坐在床边看他萎靡的样子,“你体谅下,尊上可是几万年都一个人,难免有点激动。”   “……”   沈灼一听她说这个就气,但到底是他和长冥的私事,只好压了火气,“说吧,都晃悠两趟了。”   玄玉勾唇一笑,“百年不见,你依旧如此善解人意。”   沈灼冷笑,“不如你家尊上善解人衣。”   “咳,他也是喜欢你嘛。”   玄玉见他瞪过来连忙回归正题,“你应当也知道,当年你离开时虚境天,天命阁,大夏几乎都参与了,所以你走后尊上一个一个去算了账,眼下中洲与灵都势如水火,中洲的几大势力已经开始在结盟了,要一起反击灵都。”   “三途峰能怕这个?”   “怕倒不怕,就是……”   玄玉有些犹豫,“可龙骧已经回去了。”   她没说下去,沈灼却再明白不过,世间能克制半神长冥的只有一个人,那便是天道之子,因为那后面站着天道,玄玉再狂妄也不敢蔑视天道,包括她的尊上。   “所以关键还是在我这儿了?”   沈灼漫不经心地接道,“你是来问我要态度的。”   “不敢。”   玄玉头一次对他这般严肃敬畏,“可尊上真的很喜欢你,你应该也不会背叛他。”   沈灼笑了,“怎么,我若站在龙骧那边就是背叛了他?”   “是。”   玄玉言语果决,“尊上的眼里没有输赢,只有生死,若不能飞升成仙,他便不会活着。”   沈灼目光微黯,心中苦笑,这特么才是问题啊。   “既然你选择回到尊上身边,那就代表……”   “抱歉抱歉,你弄错了,其实我是迷路了才降落到三途峰的,不是主动来找来的。”   玄玉脸色一变,“尊上是真的喜欢你,你看不出来吗?”   “看的出来,他现在也说的出来了,可惜啊……我现在变得贪心了。”   沈灼眨了眨眼睛,“我想要的更多。”   玄玉蹙眉,“你要什么?”   沈灼却不说了,漫不经心地绕着自己的长发,“还有事吗?”   玄玉脸色几番变换,“尊上是为了你才放了龙骧的,你你至少得知道这个。”   “所以若是以后龙骧害死了长冥我得负责,是这个意思吧,知道了,走吧,赶紧的。”   “……”   玄玉走了,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沈灼这个人她从来就没看透过,更别说对方的另一层身份还是天道。   天命阁阁主世代皆眼盲,双瞳只能窥见天道,是天赋亦是天罚,她亦不敢妄探天机。   “我特么还救别人……”   沈灼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锁链忍不住感叹一声,觉得以后这身献的一点卵用都没有算了,还添了根链子,把他当狗吗?   链子被他拨的哗啦哗啦响,身后响起一阵细微的衣袂摩挲声。   沈灼头也没回地问了句,“离我远点,看见我就肾疼。”   身后的人坐在床边,手探进被子里替他揉腰。   沈灼嘴角弯了弯,其实他早就不疼了,只是觉得抹不开面子而已,别说被吃干抹净了,手上脚上还带着锁链算怎么回事。   “轻点揉。”   察觉到腰上的力道放缓了些,沈灼回头说了句,“我饿了。”   长冥挥手,床边立刻出现一张精致的檀木桌,铺着奢华的绸缎,摆着灵气四溢的灵果灵泉。   沈灼却皱了眉,“我不想吃这个。”   “想吃什么?”长冥问。   “酱爆牛肉,糖醋排骨,红烧鱼,四喜丸子,狮子头……”   沈灼说着说着忍不住咽了下口水,玛德他是真的想吃那些东西,然而他一抬头就对上了某人淡定的脸。   “听过吗?”   “没。”   “……”   想想也不可能听过,不说这些菜中洲有没有,就是有,这位估计也不知道。   毕竟人家是喝露水的小仙男。   沈灼扯去手上的锁链,穿上衣服从床上爬起来,“走,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长冥看向他的腰。   沈灼摆手,“没事……”   他话未说完就见对方眼睛忽然浮现起一丝期待,忍不住一寒,沈灼连忙改口,“这种事要适度,过犹不及,伤身的。”   “很好。”   长冥想了想又加了句,“舒服。”   “……”   沈灼耳朵根子红了又红,咬牙切齿,“我说我伤身!”   “不舒服?”   “……”   长冥执着地看着他,沈灼挪开目光,低声回了一句,微不可闻。   但长冥听到了,冷寂的眼中闪过柔和。   沈灼恰好瞥过去,将他眼里的柔和看进眼里,心中微动,走到他跟前。   “记住,这种事即使跟喜欢的人也不可以做。”   不等对方开口询问,沈灼仰头吻了下他的喉结,“跟爱的人才可以,记住了吗?”   “……”   长冥的喉头动了动,双目深沉地看着他,声音沙哑,“一会儿再吃。”   “……”   沈灼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整个三途峰都以修仙为主,更别说半神殿,自然不会有人贪图口腹之欲,连大玄小玄都不是很懂为什么要吃那些五谷杂粮,一点灵气都没有。   所以沈灼直接去了山腰处的茅屋,杭祁见到他时正要开骂,忽然瞥见他身后的人顿时腿一软,连忙低头一礼。   “……见过尊上。”   “嗯。”   沈灼上前搂过他肩膀,笑容满面,“我那天有急事先走了,不好意思啊。”   杭祁干笑着点头,目光却一直注意着他身后的长冥,丝毫不敢放肆。   “咳,我来找你借下厨房,放心,食材自备。”   沈灼把他拽过来面向自己,顺带扫了长冥一眼,警告意味十足,长冥立刻敛了气息,放缓了脚步。   杭祁虽不适应,却也看出来尊上似乎很顺从琉璃这小子,便只好应着,“只管用只管用,我昨日还打了只乜罗兽,你只管用。”   “那怎么好意思啊……我看看那乜罗兽多大。”   “……” 第351章 喜欢的   杭祁一肚子话拿不出来,待到跟沈灼一起进了厨房才低声问道,“你小子怎么回事?怎么把尊上带过来了?尊上怎么还……还……”   他不知道怎么说,也不敢说,他们尊上听过谁的话?连天道都敢刚的人,怎么可能听别人的话?更别说是一只小穹兽的话了。   “他要吃东西,当然要过来了。”沈灼一边抱柴火一边回道。   杭祁一脸“你逗我呢”的表情,“尊上会浪费时间吃东西?”   “不然?他的时间那么多不吃东西也是浪费啊。”   “……”   好吧,虽然很有道理的样子,但杭祁还是不满意这个回答,“你……”   “帮我拿个盘子。”   “……”   杭祁也知道不是时机,尊上还在外头坐着呢,想想小心翼翼地问了句,“尊上喝酒吗?”   “喝吧。”沈灼随口回了句。   杭祁于是乐颠颠地去取酒了。   鉴于用不惯柴火锅沈灼也没做太多菜,随便做了三菜一汤就上桌了,桌边坐着长冥,杭祁窝在角落,见沈灼落座才坐到他身边去了。   “吃吧。”   沈灼说完自然而然地将筷子递给了长冥,长冥抬手接过,却看着桌上的酒,抬手给沈灼倒了杯酒。   沈灼低头喝了口,笑着夹了个狮子头送到长冥嘴边,“尝尝这个,用乜罗兽肉做的狮子头,不知道跟猪肉有没有区别。”   长冥张嘴吃了,“嗯。”   这简短的一个字已经是半神大人最高的赞赏了,沈灼非常满意地低头吃自己的饭。   旁观全程两人你倒酒来我喂菜的杭祁已经呆若木鸡,假的,都是假的,这世界太虚幻了,他居然亲眼看到尊上和别人当他面调情。   “吃啊杭祁,尝尝这个排骨。”沈灼终于注意到这位小伙伴了。   杭祁却是巴巴看着,沈灼疑惑地回望,两人对视片刻,沈灼好笑地问,“你在等我帮你夹吗?”   旁边的长冥直接看了过来。   杭祁全身一凉,顿时浑身一震,“我我自己夹!”   说完他闷头就开始扒饭,沈灼看不过眼,“你吃点菜啊,我做的不好吃吗?”   “没没没,你做的菜太好吃了。”   连尊上都承认了他还能逼逼吗?不过这小子做的菜确实挺好吃。   “你在哪儿学的手艺啊?”   “跟一个大厨学的。”   杭祁笑了,“合着你去凡间百年就是去学做菜啊,你以后要修食欲道吗?”   “食欲道,这个倒不错。”   沈灼饶有兴趣地看向对面,“以后可以创个。”   长冥又“嗯”了声,然后目光又给他倒了杯酒。   沈灼挑眉,“我一直想问来着,你为什么老想我喝酒?”   长冥垂眸不回答,正当沈灼要放弃时,对面忽然冒出来一句,“喝醉了会亲人。”   沈灼:“……”   杭祁仰头望着屋顶,天,让我聋了吧。   “我哪有……”   沈灼脸微红,瞥了眼杭祁,哼了声,“那我要是喝醉了亲别人怎么办?”   长冥偏头看向杭祁。   “……”   杭祁心说顺便让我也瞎了吧,然后低头扒完最后一口饭,扬起微笑,“我吃饱了,你们继续。”   “那就喝碗汤。”沈灼现在一点也不想跟自家男朋友独处,肾疼。   杭祁想拒绝,“琉璃……”   沈灼眉头一跳,忽然想到了什么,“那个,杭祁,有件事我跟你说一下。”   “什么事?”   “小事,就我名字……原来的名字叫沈灼,你以后可以喊我沈灼。”   “奥,原来你叫沈——”   杭祁整张脸都僵住,“哪个沈哪个灼?”   沈灼心虚地挪开目光,“就你想到的那个。”   “……”   杭祁看看他又看看长冥,最后沉默了。   沈灼抬头解释,“我不是有意隐瞒,只是当时……情况有些麻烦。”   杭祁点点头,他哪能不明白,从凰天秘境那事后已经一百多年了,到现在三途峰还议论着尊上和那个姓沈名灼的不可言说的二三事,无论哪个版本都虐的不行,所以他也能理解。   只不过他希望沈灼以后不要来他家吃饭了,他怕被尊上一个不高兴给灭口了。   所以他打算给沈灼在半神殿弄个灶台,沈灼却拒绝了。   “不用了,我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想吃而已。”   杭祁想问以后你不也想吃吗?却觉得有些不对劲,便也没问了。   而对面的长冥闻言目光微动,抬眸看着沈灼神色寂然。   沈灼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朝他笑了笑,替他盛了碗汤。   吃完后沈灼拉着长冥一起去洗了碗,并亲自示范讲解,大有下次让他来洗的意思。   杭祁看的心惊肉跳,忙说尊上不用吃饭也不适合洗碗。   沈灼听了一笑,瞥了长冥一眼,说道,“那是以前,往后跟我生活在一起那指定是要习惯吃饭洗碗的。”   长冥居然“嗯”了声。   “……”   杭祁觉得自己确实多余,转身出去了,果然,那俩谁也没注意他。   身后沈灼说了那句话后就发现被某人一动不动地盯住了,顿时笑了,“怎么,不愿意跟我一起生活?”   “愿意。”长冥目光落到他手上的碗上。   沈灼一下笑出来,“开玩笑的,不会让你洗的。”   长冥的眸子忽然冷了些,“开玩笑的?”   沈灼立刻说道,“跟你生活是真的,让你洗碗就不必了,你不适合干这个。”   “我适合什么?”   “你就适合站在那里给我看着,赏心悦目。”   “你现在想要的是什么?”   “……”   沈灼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下,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偷听别人说话不太好吧,半神大人?”   “没有偷听。”长冥否认。   沈灼无奈,想想也是,人家就是站在千里之外也能听到,算光明正大的听。   “我想要的啊……你猜?”   “……”   半神大人显然不太会玩这种你猜我我猜你的游戏,就那么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以后你就会知道了。”沈灼低头擦干碗筷,目光微黯。   “喜欢的。”长冥忽然说。   沈灼抬头看着他,他又重复了一遍,“我喜欢你。”   沈灼看着他,笑了笑,转过身去,“嗯。”   “……”   长冥看着他云淡风轻的脸,握紧了手。 第352章 秘密   两人吃完饭后长冥就被赶走了,因为沈灼知道杭祁有太多话问他,他索性搬了椅子去外面晒太阳,一副促膝长谈的样子。   果然,长冥刚一走杭祁就迫不及待地追问,“到底怎么回事?你跟尊上到底什么关系?”   “狗男男的关系。”这还是玄玉给他们取的来着。   杭祁目瞪狗呆,“那你就是那个沈灼?”   “嗯。”   “那一百多年前尊上在凰天秘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就是……”   这事当年气愤不已,现在说起来居然有点羞耻,沈灼总结了下,“就是我看到他抱着别的女人,一时生气,跟他分手了,然后下场有些惨烈。”   杭祁脸色变了变,“尊上动手了?”   沈灼摇头,“我把自己给气死了。”   杭祁:“……”   他沉默片刻,“字面意思?”   沈灼点头,“嗯。”   “很强。”   “……”   沈灼噗嗤笑了出来,“是真的,我本来用雷劫劈死长冥的,结果自己先力竭而亡了。”   “雷劫?”   杭祁白了他一眼,“雷劫也是你说用就用的?”   “你要试试吗?九九玄天大劫。”   “滚滚滚……”   沈灼托着下巴,叹气,“你怎么不信我呢?”   “信信信,我听说中洲好像是有学雷法的家族,你是那里的?”杭祁问。   “不是,我是天上的。”   “……你是鸟么?”   “啧啧,愚不可及,天上除了鸟还有什么?”   “云?太阳?”   沈灼摇摇头,“自然是天道啊。”   杭祁一愣,然后看白痴的表情扫了他一眼,合着这家伙在逗自己呢。   “我若不是天道,你们家尊上怎么可能看得上我呢?”   “……”   杭祁看他漫不经心的样子莫名心头一跳,居然有那么几分信,关键……居然没有天谴。   在中洲这样的世界里,哪怕是灵都三途峰,有人妄言自己是天道绝对会遭受天谴,可他抬头,万里无云,阳光明媚。   两人莫名沉默了下来,片刻后杭祁忽然扯着嘴角干笑问了句,“哈哈哈,你开玩笑呢吧!”   沈灼笑笑,目光落在他的花圃上,手轻轻一挥,“送你这顿饭的回礼,我回去了。”   话音刚落,杭祁就看着那片花圃的奇珍花草一瞬间就成熟了,灵气四溢,甚至隐隐有化形的趋势。   他当即大惊,连忙收割了那些药草,扭头发现沈灼已经踱步走出去了,下意识喊了句,“留下来吃晚饭啊!”   “不了!家有悍夫,不敢久留!”沈灼摆摆手走远了。   “悍夫?”   杭祁愣了愣,随即噗嗤一笑,尊上真是遇到克星了。   那边沈灼一回到三途峰之巅就看到了那个站在半神殿前的身影,他下意识勾起嘴角,飞身落到他面前。   “望夫石阁下,你的夫回来了~”   长冥二话不说,低头吻了下他的额头。   “……”   沈灼耳朵一下红了起来,抿了抿唇,明明只是吻了下额头,却让他更加不好意思起来。   经历了“日复一日”后,沈灼反而对着纯情的半神大人更加招架不住了。   他低头害羞了会,抬头在对方唇上亲了一下。   长冥目光沉寂,“你想出去吗?”   “想啊,你有什么推荐的吗?”沈灼无比自然地拉着他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着三途峰下云雾缭绕间繁华盛荣。   “……”   身后没有声音,沈灼心中好笑,他方才故意在杭祁面前露了一手,就是为了告诉长冥自己并没有失去天道的力量,他想告诉对方自己没有离开并非挣不脱身上的锁链,只是他不愿意离开。   若可以,他甚至可以逆转时间,可他没有,他希望长冥能知道自己是自愿留在他身边的。   “其实在你之前我的确有过三个爱人……别生气听我说完!”   沈灼还没说完就感觉身后莫大的杀气和手上加重的力道,连忙转身拉着他的手安抚。   长冥静静看着他,眼睛黑沉沉的,泛着一点暗紫。   沈灼松了口气,继续道,“她们都是普通的女人,但我对她们并没有过什么特殊的感觉,甚至还不如我与白如映……当然我跟白如映也只是朋友而已,你不要”   “我没杀她。”长冥忽然冷硬地插嘴。   沈灼一愣,然后噗嗤笑了,“你……算了算了,总之你记着,我并不喜欢那些人,纯粹是被迫,因为别人的一些期望而寻求别人的陪伴,直到遇到了你……”   “被迫?”   “嗯,至于为何有人能我被迫做什么,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那关系着我最大的秘密,也是这个世界最大的秘密,你能理解吗?”   长冥看着他没有回答,沈灼无奈,这人真是越来越霸道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能说的秘密,我有,你也有,即使我可以假装不知道等你愿意告诉我的那一天,那你为何不能呢?”   沈灼转身抬头看着他,笑的意味深长。   长冥目光微动,“你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知道,毕竟……我是天道。”   沈灼眨了眨眼,“我能看到万物的命途,包括三途峰,包括玄玉,包括你,但我不在乎,我想知道的只有你的决定。”   “……”   长冥藏在宽大衣袖下的手缓缓握住,“你会如何抉择?”   “是你如何抉择。”   沈灼转身搂住了长冥的脖子,笑着感叹,“我的半神大人,你的名字都是我取的,我就这样爱上了自己创造的人,是不是太不正常了?”   长冥看着几乎贴在自己身上的青年,搂着对方腰的手猛的加重了力道,青年的眉头顿时一皱。   “不正常。”他说。   沈灼眉头一挑,微诧异。   “故,不要再有第二人。”   “……”   沈灼心脏砰砰直跳,天,他家老攻怎么能这么会撩?   不过他腰子疼,理智地推开了对方,一脸严肃地看着他,“我想起来一件事,要跟你说一下。”   “嗯。”长冥目光也下意识专注了起来。   沈灼反而不好意思起来,“就是你有没有觉得咱们之间的负距离接触过于频繁了些?”   长冥静静看着他没说话,显然没听懂负距离接触是什么。   沈灼只好硬着头皮又说了句,“就是……房事……”   “不觉得。”半神大人毫不犹豫地回道。   沈灼:“……”   他还试图挣扎一下,长冥却说,“才两次。”   “可你特么一次大半年啊!”   “……”   这特么也就是修仙文了,正常耽美谁敢这么写?肾都没了。   沈灼觉得太荒淫无度了,这事真得说一下,不然以后两人每啪一次就是一年,偏偏两人还都不会老,以后大半辈子都在啪啪的话太虚度光阴了。 第353章 若他错了   “不行。”   长冥第三次面无表情地回答。   “……”   沈灼努力保持微笑,“你要打一架吗?”   长冥定定看着他,沈灼无可奈何。   “岁月漫长,我们应该做点别的更有意义的事。”   “……”   “比如出去看看大好河山,游走人间。”   “……”   “我们可以一起——”   “我会死。”   沈灼的笑容忽然僵住,“……什么?”   “半神并非不死之身,而我已经活了十多万载,总有一日会消散于人间。”   长冥负手看着远处的灵都,“你是永生的天道,我只是逆天夺命的修士。”   “……”   沈灼怔在那里,脑海中一片空白,他从没有想过有一天长冥也会死去,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是……   “天道之子是不能随意更改的,否则……你也会死的。”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不可否认,沈灼很害怕,他可以确认这本书的主角是整个世界的核心,主角变了这个世界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可他不确定长冥会不会自然老死,消散于天地。   他可以改变长冥死在主角手上的结局,却可能无法改变这个世界固有的设定。   事实上,长冥本就不该活到今日,他深知这一切是怎么来的。   “天道不可更替。”   长冥背对着他,银发与黑袍被风扬起,“我不想再重现凰天秘境外那一幕。”   沈灼心头一震。   这是长冥第一次主动提起当年凰天秘境外他魂飞魄散的事,沈灼以为他永远不会提起,至少不是现在。   “在你真正消散于天地之前我回头了,看到你全身化为灵气时我便静止了天地时空,但已经迟了。”   长冥的声音在风中变得虚无缥缈,“那是你第一次在我停止时间的时候与众生一样失去了自由,朝日雪宫喊醒了我,她说天地再静止下去会降下天谴。”   “……”   “解开时间停滞后,你在瞬间就化为了飞灰。”   “……”   长冥转身看着他,“你确实该恨我。”   沈灼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一样,眼眶发热,扯着嘴角道,“可没办法啊,最终还是觉得爱着才不会后悔……”   长冥眼中漫上一丝柔和,朝他伸出手来,沈灼将手放到他掌心。   下一刻两人消失在三途峰之巅。   沈灼回过神来时眼前已是一片柔和瑰丽的橙红色,绚丽的日落晚霞染红了漫天云彩,鲜活的色彩让人心神震颤。   脚下是那块熟悉的巨大浮石,那株开满了粉色花瓣的流梦树静立在那里,硕大的树冠半遮在他们头顶,风将无数花瓣扬起,飘散至天际。   然而与之前不一样的是,这漫长的玉阶上,每隔千步一浮石,上面都有一株流梦树,花开纷繁。   脚下是矗立在翻滚云海中的三途峰,放眼望去是无垠云雾,缭绕间的九千九百九十九道通天玉阶最顶端是巍峨九重宫阙,如上古神阁掩在云端之间。   这方天地一如既往地的寂静壮丽,然而却多了日升日落,花开四季,如同一个真正的充满生机的世界。   而这世界里,只有他与长冥。   “日出日落,花开花落,四季轮回,你想要的云天雾境。”   “……”   沈灼的眼眶一下湿了,他感动着,也深深的后怕着。   若他没有选择回来,是否就看不见今日这一切?看不见这人为自己创造的天地,看不见这人在漫漫岁月中等着自己的身影?   如周乐所说,他与长冥都是孤独而高傲的人,如同照镜子般的两人,沈灼笔下的长冥就是他自己,长冥也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明明相互吸引,却谁也不能相信谁,最终唯有悲剧。   可就是这样相似的两个人,明明生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却奇迹般的相遇了,甚至在经历几次误会分离后他依然选择了回到了这人身边,幸而这人也在等着自己。   “长冥……”   “……”   “若我没有回来你会如何?”   “杀了天道之子,任天道崩溃,你总会出现。”   “……”   沈灼转身吻上了他的唇,眼角的泪倏然落下,落到了两人紧贴的唇舌间。   长冥抱紧了他,吻去他眼角的湿润,将人按在流梦树上,深深吻了上去,唇舌交缠,像要把怀中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一样。   与此同时,灵都之外三千里处的灵山之南。   一身玄衣的龙骧站在山峰最高处的尖石之上,静静遥望着远处的灵都。   “在此处看不清三途峰。”云端从他身后走过来一同眺望远处。   “我看的清。”   龙骧静静回道,他甚至感觉到了那人的气息,如同一体,不可分离。   “你身上魔性除尽不可再进忘川。”   “那里有我想要的东西。”   云端蹙眉,欲再劝,却被龙骧抢了话头,他问,“中洲如何?”   “大夏节节败退,人族遭受着灵都妖魔的侵袭肆虐,玄同鸾天蓬莱几大门派已在三日前来了虚境天意欲结盟,反攻灵都。”   “妖魔二族呢?”   “没有动静。”   “是吗……”龙骧勾了勾嘴角。   云端见他这副模样心头微跳,“还有一事,七杀被灭门……”   “是我做的。”龙骧回的云淡风轻。   “那玄同鸾天无心……”   “即使如此也不影响他们向虚境天求助,虽然他们也没有什么用。”   云端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龙骧,你可知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   龙骧闻言弯起了嘴角,露出了个堪称柔和的笑来,“大概与他们当初围攻镇天门时差不多吧。”   云端却被他笑的心头一凉。   龙骧却若无其事地继续问着,“我师兄可有消息?”   “没有。”   云端摇头,“自百年前有人看见秦煌出现在无妄之海后就没有再见到他们的踪迹。”   龙骧沉默片刻,忽然问道,“天命阁可以找到他吗?”   “也许……但机会不大,世间少有师父无法卜算之人。”   “奥,可否告知是哪些人?”   “半神长冥,你,以及沈灼。”   龙骧偏头看她,“我记得你说过当年你出现在晋阳城便是去追踪我的命途而去。”   “那是之前,现在的你的命途师父已经无法看清。”   “从何时起?”   “一百一十六年前荒帝传承开启,你从那座冰封神殿中走出之时,师父手上属于你的命牌化为了灰烬。”   龙骧勾了勾嘴角,再次看向遥远的灵都之上的那座山峰,双眸闪过冰冷的红芒。   “答应结盟,待我出忘川之日便是攻打灵都之时。”   “……嗯。”   云端看着他无面前消失,心头不安,脑海里不禁浮现起他师父的吩咐。   [不论他要做什么,你都尽管答应。]   [为何?]   [因为他时天道之子,顺应他便是顺应天道。]   [可……如果他错了呢?]   她师父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狡黠而从容?   [他若错了……那也是天道的事,不需要你我善后。] 第354章 一小妖精   鉴于沈灼对新的云天雾境这份大礼特别满意,所以最后还是半推半就的被长冥按在流梦树下来了一发,还好,适可而止,因为玄玉送来了传音符。   “大夏夙天行求见。”   长冥先看向沈灼,沈灼穿好衣服摆手,“你去吧,我歇歇。”   于是长冥扔回了传音符,“不见。”   “……”   沈灼哭笑不得,“你去见呗。”   “……”   长冥一声不吭,躺下抱着沈灼亲了下他的额头,又亲了下他的耳垂,最后亲嘴唇的时候沈灼伸手挡了。   “别亲了,再亲一会肾疼。”   长冥挪开他的手,还是亲了下他的嘴唇,然后又亲了下他的手。   沈灼:“……”   他们俩此刻躺在九重宫阙第一层的超大床上,周围也完全不像之前那样空旷简单,而是完全布置的像人生活的地方。   沈灼看过后觉得格外眼熟,半晌才想起这好像是他在镇天门住过的房间样子。   一想到镇天门沈灼忽然觉得有些事可以现在做了,毕竟他等得起别人等不起。   “要不我们一起去吧?我正好也有点事要办。”他拽着长冥的银发问。   “何事?”   “找人。”   “薛君觅?”   “还用找?”   沈灼半撑着身子,托着下巴,嘴角勾起,“我只是不想去找罢了。”   长冥看着他的眸色立刻加深,伸手探进了他的衣襟里,摸上了他柔韧的腰,“不是担心他死在秦煌手上?”   “……”   沈灼沉默片刻,“那是他的命途,我先前的干涉已经导致事情往更坏的方向发展了,我不能再横生枝节。”   “所以?”   “所以……”   沈灼把他的手从衣服里拽出来,理好衣服从床上坐起来,“我得悄悄出去。”   “……”   长冥紧盯他的背影不放,“你担心他来送死?”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龙骧,沈灼确实是这么想的,但他不能说,他家半神大人会吃醋的,然后他又会被日的很惨。   所以他转身笑道,“当时是担心有人来打扰我们了。”   虽然一下就听出来是假话,但经过这段时间的教导,长冥居然也没再追问,“一起。”   “去见夙天行?”   “嗯。”   “他应当是想让你退兵吧。”   “嗯。”   “啧,你不会真的要一统中洲吧,啊,半神大人?”   沈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可能不会袖手旁观奥。”   长冥没有回答他,自顾往前走去。   沈灼便知道他是又生气了,却也不哄他,而是站在那玉阶上,朝前面的背影喊了句,“喂——”   长冥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他。   沈灼一袭银纹白衣,长发曳地,容貌俊美如神,笑笑地向他伸出手。   长冥转身牵起他的手。   沈灼这才扬起大大的笑容,跟着他往前走去。   一黑一白并肩而立,如在云端,飘然若仙,下一刻皆消失在云雾间。   玄玉接到自家尊上那枚传音符听到那句话时丝毫不惊讶,开玩笑,本来就懒得理那群人,现在沈灼那个小妖精回来了,尊上恨不得把人绑在身上,更不会去搭理外面那群人。   她觉得很忧心,感觉自己像是凡间忠言逆耳的股肱之臣,奈何今上受美色蛊惑,天天被沈妃那小妖精缠着,根本不管外面乱成什么样。   唉,心累啊,十二部首领已经往她这里跑过好几趟了,毕竟围着中洲几座城又什么都不干真的很没劲,也不知道尊上到底想干什么。   她能怎么说,只能让人继续待命,等着尊上发话。   她站在半神殿正想着对策时,她家尊上就搂着小妖精出现了,看沈灼发间衣服里夹着的流梦花瓣她就知道两人这是刚从云天雾境回来,再看沈灼脖子上那明显的痕迹,她一时忍不住心梗,这俩都在她心爱的流梦树下干了什么?!   然而这一切都只是她在心里腹诽的,表面看起来她还是一脸冷静地向两人走过去。   “尊上。”   “去。”   “……啊?”玄玉一时没反应过来。   “见夙天行。”长冥说。   玄玉想说你刚才不是说不去吗,忽然瞄到旁边的沈灼,顿时明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整个灵都加一起都没某人一口枕头风的分量。   啧,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他……”她看向沈灼。   沈灼朝她一笑,“顺路,一起。”   “……”   她就知道。   鉴于自家尊上还在,她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后就笑着问道,“那我去通知夙天行……”   “不要提我。”   沈灼笑着打断她,“也不要提我回来的事,尽量保密。”   玄玉疑惑地挑了挑眉,下意识看向自家尊上,就听到沉沉的一句……   “嗯。”   “……”   完了完了,尊上已经完全被小妖精迷住了,这可怎么办?   “好的。”她微笑地应了,转身离开。   沈灼看着她走远的背影,笑意盎然,“她一定在心里骂我小妖精。”   半神大人显然不懂这个梗,“妖精?”   “就是……迷惑她家尊上的小妖精啊。”沈灼在他耳边低声说。   湿热的气息拂在脖子上,淡淡的熟悉的清爽气息萦绕在耳边,长冥几乎是一下子就被刺激到了,抬手就抓住了身旁人,双眸深紫的都要滴出来水来。   “……”   沈灼被吓了一跳,连忙后退,“我错了错了,你冷静!”   长冥却抓着他的手,盯了他好一会儿才松了力道,“走。”   沈灼看他似乎是缓过来了顿时松了口气,“去哪儿?”   “桃谷。”   “……”   沈灼面无表情地拒绝,“不可能,不去,绝不。”   长冥扭头看着他,“取东西。”   “什么东西?”   “……”   长冥到底也没说是什么东西,于是沈灼更加好奇了,兴致勃勃地跟着去了。   然后他看着高冷的半神大人从某个地方拿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玉盒,那玉温润中透着一点诡异暧昧的粉色,沈灼莫名觉得那不是什么好玩意儿,想要打开看看里面装的什么,偏偏长冥直接收进自己的空间去了,他到底也没看着,心里跟猫挠似的。   直到不久后他再次见到那东西时才知道了那里面装的什么……后悔当时没把那玉盒砸了。 第355章 各自生存   这一次出门时沈灼将杭祁带上了,杭祁看了下这次出行的阵仗一时沉默。   “我可以不去么?我还有……”   “不可以。”   沈灼一句否决了他的反抗,杭祁看了看他身后的玄玉,仰头长叹一口气。   “记得带上你的药,炼丹炉什么的,回头用的上。”沈灼说。   杭祁疑惑,“你们三谁会受伤?”   “有个朋友需要你治。”   “你不是那什么吗?一句话的事还用我大老远过去?”   “正因为我是那什么才更不能随便一句话就治好她,否则我可不能保证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   沈灼朝他挑挑眉,“因果轮回了解一下?”   “……”   杭祁本想试探一下结果又被他轻而易举地堵了回来,一时气结却也没有法。   玄玉在身后有些不耐烦,“快点,尊上在等。”   杭祁连忙去收拾东西,他虽与玄玉相熟却也不过是因为两人私交甚好,按辈分修为他远远是及不上玄玉的,在尊上跟前的地位也远远不及玄玉,他好不容易躲在三途峰得了庇护,可不敢忤逆尊上。   “你要去何处?”   “北川。”   玄玉身处半空中的身形微滞,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深深。   沈灼负手跟在她身后,见她回头浅笑,“当年的逞强之语罢了,长冥也好,龙骧也好,镇天门也好,哪有如此真实的梦。”   玄玉定定看着他片刻后笑了,“当年你离开时说的那番话着实让我又气又惧,气的是你无论是沈灼还是琉璃时我与尊上都是真心待你,至少不曾害你,惧的是……你终究是那高高在上的天道,若真因为对我们的恨要毁了这天地,我们便罪无可恕了。”   “我以为你惧的是我会报复长冥与你,以及整个三途峰。”   “这不是你写下的戏文,天下人是天下人,各自生存,并无好坏之分,龙骧也好,尊上也好,我们也都不舍着这中洲的芸芸众生。”   玄玉凭空立在云端,一头青丝墨发与青衣被风扬起,隔世如花。   沈灼静静看着她,仿佛第一次认识眼前的人一样,忽而一笑,“各自作活,无有好坏,你现在帅的让我为之侧目。”   玄玉忍不住笑出来,目露无奈,“你还是这个样子。”   “但愿不负你期望。”沈灼手横在身前微笑颔首。   “我玄玉自生于青璃境九千三百一十八载,生死离别爱憎别离皆尝遍,无怨无悔来这人世一遭,若不能成仙也便是如此模样,总好过当年就死在天谴之下。”   玄玉笑容渐淡,清风拂起她长发半遮住娟艳眉眼,“从前怨你恨你,皆因命运不公,如今想想凤于绯说的倒也不错,天道无情,从不曾偏爱过谁,连龙骧身为天道之子也一样尝尽苦难,我又何尝例外?倒是我身负玄鸟血脉,又得以逃生,遇尊上庇佑,如此也算是天道垂怜,又有何好怨恨?”   “……”   沈灼静静听着她这番话,只觉得每一次与这世界的人交谈都会发现自己并不因为是造物主而拥有多少优越感。   他穿过飘渺云雾俯视脚下这片大地,心中平静而感叹。   这个世界的每一个人都如此努力而用心地活着,有血有肉,七情六欲,粗茶淡饭,日出日落,爱恨别离,并不如书中那般只是一闪而过的某个主角生命中的过路人。   他庆幸自己重新拿起笔为这书写下了一个结局,也庆幸自己重新回到了这世界,没有辜负这些人的期待。   “世间万物,爱最难缠。”   玄玉缓缓转过身去,“我知道你回来另有所图,可我希望你能多给尊上一些时间,从没有人教他何为喜欢,可你教会了他喜欢,所以我相信假以时日,你也会教会他如何去爱。”   沈灼心中微震,“但愿。”   身后杭祁立刻御风而来,匆匆跟上二人,沈灼看着他远远赶来,心情莫名开阔释然,指尖微动,一道风便将杭祁一下卷了过来。   “啊——”   杭祁惊恐的声音响起,沈灼与玄玉相视一笑,转身往半神殿而去。   长冥还站在那块大石前,远远的沈灼便感觉到了紧盯着自己的那道强烈的目光,忍不住弯起嘴角。   北川,鹿城宁府。   “灵都大军并无异样,似乎无意于北川……”   中年男子面露犹疑,“至少对鹿城没有敌意。”   “爹,鹿城在北川之属,北川亦在中洲之属,中洲亡则北川不存,届时鹿城亦如覆巢之卵,宁氏焉存?”   宁飞月一袭蓝裙,白纱覆面,坐在男子右手边,神色清冽,“此事万不可心存侥幸。”   宁则眉心紧锁,面路纠结,片刻后道,“我知晓了,这就派人去回应修仙联盟。”   “不必,如今的修仙联盟鱼龙混杂,远非玄同鸾天二派能镇压的住,届时宁氏可能还会被推出去当替死鬼。”   “我宁氏难道还——”   “爹。”   宁飞月喊住了他,语音淡淡,“我已传音虚境天,届时我宁氏直属虚境天,谅他们也不敢妄动。”   宁则面露惊讶,“虚境天?虚境天那样的势力又怎会管我们死活?”   “虚境天不会,有人会。”   “你是说……”   宁则忽然想到了某人,眼前一亮,“你是说龙……他逃出来了?”   “不错,三日前——”   宁飞月突然脸色一阵惨白,额前大片青紫交错的蜘蛛纹血痕像是要裂开一般出现了许多极细的裂纹,密密麻麻的血珠从里面溢出来,瞬间染红了半边纯白面纱。   “飞月!”   宁则整个人一抖,上前扶住她,“怎么回事?药呢?你没吃药吗?药……来人!”   “爹,我没事……”   宁飞月声音颤抖着,像是从骨头缝里挤出来的,她低着头怎么也不愿抬起来,手抓着他的手,“药有些没用了,让人再给我配一副吧……”   宁则的眼睛一下红了,看着自己的女儿这般模样心中痛苦不已,“都是爹的错,爹……当年要是没有将你送去沁阳山……”   “……”   宁飞月抬手擦去额上大片鲜血,缓缓抬头,秀丽的面孔衬着鲜红的血迹,眸色冰冷。   “所以女儿更要前去攻打灵都,让那些人都一一付出代价。” 第356章 霜元丹   沈灼在水镜中看到这一幕时一下便沉默了,他知道宁飞月会改变,却在真正见到时心中愧疚不已。   当年还是琉璃的他,玄玉有心试探他的身份,他为隐瞒身份装作对宁飞月的骨毒视若无睹,甚至在之后一走了之,此后百年匆匆而过,宁飞月的那张脸已然毁的差不多了。   “我暗中送过几次药将她命保了下来,没想到她自然居然还拼命留下了一身修为,大概日夜都在痛苦着吧。”玄玉在他身后淡淡说着。   杭祁闻言亦了然,“你之前跟我说的中骨毒的人便是她啊。”   沈灼深吸一口气,“谢了。”   “谢什么,秦煌一日没死就一日便是我三途峰人,他造的孽我们不能真的装不知道,况且……”   玄玉看着水镜里痛晕过去的女子,笑了笑,“我还挺喜欢那小丫头的。”   沈灼默然,秦煌的事他一早就问过长冥,当年杀死萧无涯掳走薛君觅并非出自长冥之命,镇天门灭门之事传出后玄玉也震惊不已,匆匆赶去却已经迟了,只救下一个宁飞月来,据说是明心长老拼死留下的阵法护住了她一命,奈何却还是中了骨毒。   在原剧情里宁飞月并没有中骨毒,而是死在了那场灭门之祸里,活下来并且身中骨毒的是玖源才对,然而现在却变成了宁飞月,他心中庆幸,却又难过,那个偷偷喜欢他的少年就这么死去了。   杭祁看着沈灼沉默冷硬的样子,下意识看向玄玉。   玄玉摆摆手,示意他出去。   杭祁瞥了角落里的半神大人一眼,默默跟着离开了客栈房间。   沈灼眼前的水镜中宁飞月已经被送到了床上,镜面波纹微动,而后露出了一个十六七岁少年的模样来,笑容爽朗,容貌清秀,眉目间带着一丝羞涩,抱着一把剑抿着嘴笑看着他。   “本该活下来却身中骨毒的人是他才对,却变成了宁飞月,他死了。”   沈灼顿了顿,一笑,“他叫玖源,还记得吗?你还是应天白的时候说喜欢我的那个小孩。”   “记得,后来你便对龙骧说,若喜欢的是他倒也不错。”   “……”   一瞬间沈灼心里的那些感伤散了大半,他无奈地转身走到某傲娇的半神大人跟前,探头打量着,“啧啧,半神大人这么爱吃醋的啊?”   长冥静静地看着他,“不准再说第二次。”   “说什么?说不喜欢你?”   沈灼忽然勾起嘴角,凑到他耳边,呼了口气,“我怎么记得是第二次啊?”   长冥目光微动,居然微微撇开了目光。   沈灼心中大喜,哎呀呀,这是害羞了?   “你记起了。”   “早就记起来了,在凰天秘境那里就记起来了。”   沈灼说的是当初自己在云天雾境被封印的那段记忆,也是龙骧差点被长冥杀了的主要原因。   “你在意的是我说要离开,还是那句不喜欢你?”   “离开。”   长冥毫不犹豫地回道,沈灼闻言忽然似笑非笑地笑了,“是吗?”   长冥心中忽然一动,一下抓住了他的肩膀。   沈灼被他抓的眉头一皱,心里惊诧不已,这人果然很敏感。   长冥见他蹙眉立刻松下手,却被沈灼握住了。   “幸好想起来了,不然我就要忘记你第一次主动吻我的时候了。”   “不是第一次。”   沈灼面露疑惑,长冥伸手将人抱在怀里,“你睡着的时候吻过。”   “……”   沈灼哑然失笑,故作严肃的质问,“坦白一下,偷偷亲了几次?”   长冥沉默不语。   沈灼忍俊不禁,“不过那句话应该是第一次说吧?”   “什么话?”   “那句……天地万物,只有我可以靠近你,是吧?”   “嗯。”   沈灼弯起嘴角,“所以我说幸好记起来了。”   长冥看进他含笑的眼眸里,低沉道,“我不恨你,更不恨你创造的万物苍生。”   沈灼一怔,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说起这话来,“嗯?”   “你关心的人,我不会伤害。”   “……”   沈灼一瞬间觉得有什么充满了自己的心脏,满的快溢出来,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只觉得可爱的要死。   明明如此冷漠的姿态,却说着安慰的话,将自己方才的悲伤全看在眼里,平静地为自己做着解释。   沈灼觉得自己每一刻都在增加对这个人的喜爱。   “你……”   “除了龙骧。”半神大人冷漠地补上。   沈灼:“……”   虽然还是很小气记仇还爱吃醋,但依旧可爱,沈灼无奈而甜蜜的想。   如果我们能一直这样下去该有多好,他在心里这样想着。   而在另一边,玄玉已经换了张脸,带着杭祁踏进了宁府的门。   宁则早已方寸大乱,一见玄玉化成的那黄衣女子就忙不迭地迎上来了,“林姑娘!飞月她又流血了,晕过去了……您赶紧给看看吧!”   玄玉点头,带着杭祁踏进了宁飞月的房中。   杭祁也对自己这百年来专心钻研的病人充满了兴趣,待好奇看向床上的女子时还是睁大了眼睛。   玄玉看他表情立刻皱眉,“怎么了?”   “这姑娘……”   杭祁居然一时语塞,“她在自己体内放了一粒霜元丹。”   “什么丹?”   “霜元丹,取自霜兽元丹,霜兽能力不大,但自爆起来非常可怕。”   杭祁比划了一下手势,“修士可以自爆伤人,这霜元丹可让人自爆时甚至可以伤到渡劫期修士。”   玄玉一下明白了。   她看着床上静静躺着的女子,心里一股火气窜了上来,抬脚就要上去,却又止步。   杭祁连忙拉住她,“病人病人,息怒息怒!”   玄玉简直暴跳如雷,指着床上的人说,“我……我……这要是你我早就揍上去了!”   杭祁:“……”   突然不想管了,心好塞。   忽然,一个冷淡到微弱的声音响起,“玄玉大人何时这般心软了?”   两人皆是一震,玄玉下意识看向杭祁,杭祁一脸懵逼,“我没说她晕过去了啊。”   玄玉:“……”   床上传来一声微弱的笑,“我坐不起来,可否近前来?” 第357章 取丹   玄玉站在床前,看着躺在那里的女子,一张秀丽明艳的脸半边如恶鬼,血迹斑斑,布满可怕的青紫裂纹。   这百年来,从一个少女长成女子,宁飞月都是顶着这样一张脸活下去的。   玄玉的眼眸沉郁。   宁飞月却笑了,“其实当年你第一次来我就认出你了,宁家别的不多,识别妖气的宝物却是不少的。”   玄玉冷着脸俯视着她。   “玉姐姐……”   宁飞月出神地看着床顶,“你这样偷偷帮我若是被他发现了怎么办?”   “当年的事不是尊上授意的,是秦煌自作主张。”   “呵……”   宁飞月摇摇头笑道,“你之所以不现身,不就是因为怕我不信你么,既然如此,我又怎会信他没有参与过这件事。”   “你信或不信事实就是如此,尊上若要杀人何须狡辩?”   “因为他怕沈灼啊。”   玄玉脸色一滞,宁飞月以为她是说中了,扭头笑看着他,“他喜欢沈灼大哥不是吗?若沈大哥知道是他杀了萧师伯他们,他一定不会原谅他的。”   玄玉下意识冷哼,“可那时候沈灼已经死了。”   “沈大哥没死。”宁飞月幽幽说道。   玄玉心里一惊,却不动声色地问,“你不是亲眼看见他魂飞魄散了吗?”   “我不知道……”   宁飞月有些失神的样子,“他身为半神自然有法子留住沈大哥一魂半魄……”   “他没有魂魄。”   玄玉打断了她的猜测,“连虚境天天命阁都找不到他的魂魄,因为他根本没有魂魄。”   “……”   房中寂静无声,只有低而微弱的呼吸声,玄玉看着床上的女子睁着眼睛无声地流着泪,打湿了那毁容的脸。   玄玉舔了舔唇,有些烦躁不安地动了动脖子。   杭祁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千万不要透露沈灼还活着的事,这是沈灼再三交代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了。   玄玉更烦了,只好说道,“总之我救你的事尊上知道,镇天门的事与他无关,秦煌叛逃至今,三途峰一直在找。”   宁飞月抬手擦去眼泪,血染到了她的手上,没有回话。   玄玉气馁,示意杭祁说话。   “那个姑娘啊,我钻研了百年,终于找到了个法子治你的骨毒,但是……你体内这个霜元丹必须要去除。”   杭祁犹犹豫豫地说完后,宁飞月淡淡回了句,“不必了。”   玄玉终于忍不住了,上前抓住她的手,厉声道,“你就非要死吗?活着就不能报仇了?你以为区区一颗霜元丹就能报仇了?”   “不然呢?”   宁飞月怔怔地望着她,眼泪簌簌落下,她颤抖着问,“明心长老,萧师伯,玖源他们就白死了吗?啊?我不能报仇又能做什么?我这条被别人用命换来的命凭什么好好活着?!那些人又凭什么好好活着!”   玄玉心口堵的厉害,“那些围攻沁阳山的门派呢?他们才是主谋,你为何不留着命找他们报仇?”   “七杀已经灭门了。”   宁飞月冷冷看着他,“凡是参与围攻的人都灭门了,至于旁观的那些……也不会有好下场。”   玄玉眉心一跳,“谁做的?”   宁飞月弯了弯嘴角,玄玉心里漫上不安。   “……龙骧?”   “……”   玄玉松开她的手,转身重重呼出一口气,心烦不已,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   世事果真难料,谁也不知道身边人在想什么,她到现在都不能理解秦煌会为了一个薛君觅做出叛逃的事。   然而其实一切早有征兆,只不过她忽视了,她习惯了秦煌玩世不恭的表面,忽视了他内心固有的疯狂,也太相信对方对尊上的服从了。   秦煌那人从来都是个疯子。   不,应该说修剑道的人都是疯子,那个薛君觅也是,那两人纠缠到头怕是没有什么好结局,要不一死一活,要不同归于尽。   许久之后,她发现自己竟是一语成箴。   然而那些都是后话了,眼下这个一心求死的丫头让她很是为难。   杭祁为难地看着她,怎么办?   玄玉脸一板,“别管她,直接灌药!”   “……”   杭祁哭笑不得,“可我得先取霜元丹啊。”   玄玉袖子一掀,抬手禁锢住她的身体和神识。   杭祁大惊,“小心她自爆!”   玄玉虽已在渡劫大圆满之上,但霜元丹威力巨大,不死也会将她重伤,实在没必要。   “不会。”   玄玉却神色自若,“她不会,你赶紧的。”   宁飞月脸色一僵,挪开了目光。   杭祁见状立刻上前动手,一边在用灵力钻入她的经脉中一边叮嘱,“不要紧张,我不会伤害你的。”   宁飞月闭上了眼睛,“凰天秘境之后的第十年你来的一次,带来的那只魔兽叫什么?”   玄玉蹙眉,“那是只穹兽,当年朝日雪宫赠予沈灼的那枚卵孵出来的。”   “怪不得……”宁飞月轻喃了一句。   玄玉竟松了一口气。   杭祁见她安静下来,便开始专心去除霜元丹。   而沈灼与长冥隐身站在门外,静默无言。   长冥站在他身侧,静静看着他。   沈灼轻抬手,两人瞬间出现在宁府外车水马龙的街道上。   “虽有预料,但还是有些难受。”   沈灼仰头看着宁府的牌匾,“不过还好,她至少还活着。”   身旁没有声音,沈灼扭头笑笑,牵着他往前走,长冥无比自然地反握住他的手,丝毫没有自己正在大街上牵着一个同性的自觉。   这就是中洲世界的好处,沈灼这么想着,心情忽然好受了些。   “在我的家乡是不能这样的。”   沈灼攥着他的手举起来,“男人与男人一起牵着手,别人会说闲话。”   长冥依旧神色淡漠,但言语间表露了他极大的不能理解,“容易被杀死。”   沈灼噗嗤笑了,的确,在中洲若有人多管闲事说闲话,很有可能会被人杀了。   “但在我的家乡男女在一起才是阴阳调和,顺应天理,因为可以繁衍后代,男人与男人在一起可生不出孩子。”   “……”   长冥忽然停下脚步,目光落在他的肚子上,略认真地问,“你要生吗?”   “……”   沈灼被气笑了,“你怎么不生?”   长冥恍若未闻,“还是不生了。”   “为何?”   “不要看着别人。”   沈灼忍俊不禁,“我不生,你也不生,所以你可别乱来。”   中洲地大物博,奇物繁多,他还真相信长冥能想到办法让他们俩大男人生个孩子,他连忙杜绝了后患。 第358章 绿豆糕   耳边叫卖声一阵阵,沈灼瞥见街边的绿豆糕顿时走不动步子了。   他一直挺喜欢吃绿豆糕,所以在这个世界也写了绿豆糕的设定,只是一直没见到,不知道味道跟他那个世界的是不是一样。   “带钱没有?”他推了推身旁的人。   钱……   半神大人难得迷茫了会,然后想想掌心凭空拿出了一件青铜色的玉器。   沈灼还没接过去,那卖绿豆糕的小贩噗通一下就跪了下去,脸色惨白,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   沈灼默了默,问自家男朋友,“这什么么?”   “一个渡劫期修士的本命法宝。”   半神大人顿了顿道,“有点脏了,染了虚明神体的血。”   沈灼:“……”   渡劫修士本命法宝加虚明神体的血,他想问半神大人是要炸了这座城吗?   最后东西还是收回去了,沈灼摆摆手要离开。   长冥却没挪步,他看着那个摊子上的绿豆糕神色冷厉,差点没把人家小贩吓的撅过去。   半神大人很苦恼,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给不了爱人一块绿豆糕,哪怕整个中洲他都有能力送,真的很悲伤。   然而玄玉不在,他也不可能为了块绿豆糕就要杀人越货,沈灼也不会同意的,只好一路沉默着跟沈灼回了客栈。   玄玉回来时也发觉了不对劲,她家尊上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很明显身上的寒气更冻人了。   “怎么回事?”她问沈灼。   沈灼也很无奈,就把之前绿豆糕的事说了一下,其实他本来也不觉得有什么,没想到长冥居然会在意这一点。   不料玄玉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那也难得了。”   沈灼好奇,“怎么说?”   “你想想啊,你是谁,你是天道,整个天地都是你一手创造的,你想要什没有?尊上除了一个云天雾境外什么也送不了你,你好不容易想吃块绿豆糕,他居然没法送……”   玄玉说着说着忽然停住,“莫名尊上有点可怜。”   “……”   沈灼本来也被脑补的觉得某人可怜,可被她这么一说忽然又觉得好笑起来。   他连连摇头,虽然长冥确实可能会介意自己没能买给他绿豆糕,但不可能真如玄玉说的那般可怜,大概是想到了什么别的。   他没再追究这事,转而问起宁飞月的情况。   玄玉神色倒还轻松,摆手指向杭祁,“问他吧,他治的。”   于是沈灼看向杭祁,杭祁似乎有点神不守舍,见他们看过来有点没反应过来,“啊,她再休息一段时间,坚持服药,便能痊愈了,只是修为很难再进一步了。”   沈灼点头,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当即拱手道谢,“多谢。”   杭祁脸上露出几分受宠若惊的神色来,片刻后略小心翼翼地问了句,“你们方才说的……”   “嗯?”   “他……”   杭祁幽幽看向沈灼,“天道化身?”   玄玉拧眉,“你不知道?”   杭祁:“……”   于是玄玉露出恍然的样子,随手一指,“对,就他,把尊上和我搞的灭族的那个。”   沈灼:“……”   杭祁:“……”   这话题显然不能深究,杭祁也不想再问,于是开始转移话题,“我们明天要离开吗?”   沈灼看向玄玉,玄玉莫名其妙,“干嘛看我?尊上不是陪你来的么?”   “还是离开吧。”   沈灼并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自己已经回来的事,所以也不想节外生枝,不过想到房里那个傲娇的半神大人他挑了挑眉,“给你们做顿好吃的。”   玄玉习以为常,杭祁却还是一脸诡异,眼睁睁看着沈灼哼着歌走了,“天道化身为尊上做饭这种事我还是无法接受。”   “天道化身还被尊上按在床上日了九个月呢,没事,慢慢习惯就好了。”   玄玉拍拍他肩,走了。   剩杭祁坐在那里整个人都不好了,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半晌幽幽感叹了句,“不愧是天道啊……”   玄玉去找她家尊上了。   她一进房就看她家尊上负手站在窗前,神色淡漠地看着远处,黄昏的红光洒在他身上,如同遗世独立的仙人。   但玄玉知道他只是在走神。   她太了解他们家尊上了,根本就不是会对月吟诗的人,以前多半是在想天道的事,现在八成是在想天道化身的事。   “尊上晚上可要吃点什么?”   “……”   长冥瞥了她一眼,目光淡淡,但是透露出一种“你在说废话我什么吃过东西”的表情。   玄玉翘着腿坐下,“沈灼要给我们做顿好吃的,”   那边立刻响起一句,“嗯。”   “……”   玄玉淡定地喝茶,她家尊上在沈灼的问题上就是这么不要脸。   然后两人都安静下来,安静的房里只剩某人吸溜吸溜喝茶的声音。   长冥眸子冷冷地看过来。   玄玉撇嘴,放下杯子,一副乖巧懂事的样子,“您说。”   然而尊上大人却没声了。   玄玉抬头试探了句,“那我去给您买绿豆糕?”   长冥忽然转头看向窗外,重新变黑的双眸在落日的光彩中晦明莫测。   玄玉叹了口气,“您说您好好的谈什么情说什么爱?秦煌这样,你也这样,咱三途峰危矣。”   “不一样。”   长冥冷硬的声音传来,“他喜欢我。”   “呵呵……”   玄玉觉得有意思,她自然懂他的意思,看沈灼那意思秦煌和薛君觅是没有好结果的,她家尊上难得这么严肃认真地跟别人比较,不过……   “我知道你们两情相悦,您也喜欢他,但沈灼要的更多。”   玄玉嘴角微垂,“是您绝对给不起的。”   长冥看着她眉头微微蹙起,玄玉毫不畏惧地对视,还笑了笑,“有些事您早晚会懂的,只不过一切都要看您的选择,沈灼出现在您面前的那一刻就已经是将一切的决定权都交于您手里了。”   “天道,天命,天道之子,中洲苍生,包括沈灼自己。”   “……”   长冥静静看了她一会,“你站在他那边。”   “除非他与你站在一边,否则我永远站在你这边,这是我当年立下的誓言,永生不灭。”   玄玉忽然眨了眨眼,“不过我确实挺欣赏沈灼的,我欣赏所有光明磊落勇于活着的人,毕竟……生命多美好啊,活着才能看到未知的一切,感谢您让我活着。”   “你可以离开。”长冥说。   玄玉相信他的话,当年的三途峰并不像如今这般繁华,连灵都都是后期各种种族自发距离避难而来,尊上从不要求任何人留下,就连她当年那般拼死撞破云天雾境的结界寻求庇护,尊上也不过替她打退了人族追兵,而后给她留了一块栖身之地便不再多管。   至于秦煌更是随意,当年主动来三途峰挑战尊上,败退后就一直留了下来,以属下自称,但尊上并未真的就约束命令过他们什么事,他们不想做也就算了。   再如杭祁……   世人皆道半神长冥杀九歌,屠十万修士,却不接为何有灵都之众,三途峰之属忠心跟随,甚至只要他一声令下就向大夏各城与天命阁这等庞然大物发动了攻袭。   众生皆畏死,然灵都一众却愿为半神长冥九死不悔。 第359章 他的身份   “离开?我上哪儿去?”   玄玉横了他一眼,“三途峰就是我的家,除非哪天我得罪沈灼了你赶我走,不然我是不会走的,云天雾境那么大不够住你们夫夫的?”   “若是青璃境重现人世呢?”   “……”   玄玉目光淡淡,捏着茶杯垂眸,“怎么可能呢。”   说完她忽然心头一惊,猛的抬头看向眼前人。   长冥却已经收回目光,转身离开了。   玄玉心头余悸犹未消,她被自己方才突然冒出来的那个想法吓到了,因为她觉得尊上并不是会说如果二字的人,然而片刻后她又觉得自己想多了,毕竟那根本没有必要,尊上现在跟沈灼过的好好的,何必再多生波折,人家沈灼到底是天道化身,一次两次的,回头若真是挥剑斩情丝,化身无情天道,尊上怕是后悔也来不及。   她捏了块甜点塞进嘴里,转身跟在她家尊上后面跑去厨房了。   她一踏进那微简陋的厨房就看到身影交叠在一起的两人,沈灼站在灶台前,两只手上一边拿锅铲一边拿着菜,宽大的袖子往下滑去,十分碍事,她家尊上默不作声地站在他身后,伸手便从沈灼腰间绕到前面,弯腰替他卷着袖子,慢条斯理,看起来就像把沈灼抱在怀里一样。   沈灼有些意外,耳朵红了起来,扭头看了他一眼,嘴唇便擦过对方的脸,这下他半张脸都红了,在看到玄玉之后。   “啧,我就来请个安,夫人且当没看见过我,我这便去买绿豆糕~”   她说完就跑了,沈灼忍不住一笑,推开他,“我倒没想到你会这么腻歪,一点也看不出当初那个高高在上的半神模样。”   长冥顺势松开他,绕到了他面前,看着他手上的动作,“糖醋排骨。”   沈灼惊讶挑眉,“你知道?”   “以前做过。”   长冥顿了顿,又道,“都记得。”   沈灼愣了愣,忽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也是玄玉教你的,甜言蜜语,净捡好听的说?”   长冥摇头,“她只说,说出来。”   沈灼感叹一句,“咱们要真成了,还真得感谢她。”   “嗯。”   长冥静静看过去,“一定。”   而被二人惦记着的玄玉出了客栈还真就奔集市去了,北川之地因为灵都大军未曾袭扰,因此鹿城夜晚也一如既往的热闹,丝毫没有别的城池那般风声鹤唳之色。   而卖绿豆糕的摊贩自然也没走,正坐在树下摇着蒲扇纳凉,时而与旁边的人说笑两句。   玄玉站在人群中头一次如此深刻的体会到四季的变换,修真无岁月,对他们来说春夏秋冬并无区别,便也不在乎叶子绿了几次,又黄了几次。   只有凡人才会如此用心地注意着每一季每一年的变换更迭,因为在他们的一生里大概只能经历几十个这样的四季更替。   然而修士最开始修仙正是因为想多看几眼这天地变换四季更替,如今却本末倒置,为了修仙,他们反而彻底忽略了这世间的一切。   那修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她站那儿有些发愣。   那摊贩却向她招呼,玄玉回过神来一时痛快多买了些绿豆糕,那小贩用牛皮纸包了一大包递给她,然后就哼着歌收摊了。   玄玉低头看着那一大包绿豆糕,拿了一块慢吞吞地吃着,漫不经心地在人群中穿梭,最终停在了一个颇气派的府邸前。   她看着那匾额有些纳闷,这习惯可真要不得,下意识就走过来了。   随即隐了身便捧着绿豆糕潜进了某处闺房内,房中雅致清新,有淡淡的药香浮动。   玄玉瞥了下床上的一团阴影,心里犹豫着要不要打扰人家,虽然她知道对方没睡。   正在她纠结之时,床上的人自己坐起来了,一只纤瘦的手拨开了珠帘,走到桌前倒了杯茶,然后推到了对面的位置。   玄玉心念微动便解除了隐身,一屁股坐在她对面,端起茶就喝,绿豆糕吃多了又腻又干。   “什么法器如此厉害,还能发现我的行踪?”   “不是法器,是绿豆糕。”   宁飞月目光含笑看向她怀里的绿豆糕,“闻多了药味,乍一闻见绿豆糕的香味尤其明显,而且你买的太多了些。”   玄玉耸了耸肩,“一不小心就买多了。”   “……”   宁飞月眼中笑意微淡,“玉姐姐不是特地来看我的吧?”   “嗯,有些别的事要做,不过主要是来给你看病。”   “既然如此怎么不住宁府?那位先生于我有救命之恩,不知我可还有感谢的机会?”   “他回去了。”   “回三途峰了?”   “对对,他怕生,不喜欢出门,这次出门还是被我硬拽出来的。”   “是吗?那便是我府上的人眼花了,竟回来说看到你们住进了迎仙客栈,害我白白高兴了一场。”   “……”   玄玉拿掉手指上的糕点碎屑,又抿了口茶,才悠悠开口,“你想说什么?”   “整个北川都在宁氏眼皮底下,更何况一个鹿城,我不须多留意便能知道。”   宁飞月白得有些脆弱的手指蜷了下,“那客栈里除了你和那杭公子外还有……”   “我家尊上,你们口中的半神大人。”玄玉接道。   宁飞月手握紧,双眸迸发出诡异的光彩来,“只有他?”   “不然?”   玄玉哭笑不得地看着她,“沈灼?你可真敢想。”   宁飞月紧抿着唇,死死盯着她,依稀又是当年那个倔强的少女的模样。   玄玉看进她的双眼里,忽然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就算没有沈灼我也会帮你,当然更不是因为秦煌,只是因为你是宁飞月。”   “……骗人。”   宁飞月定定看着她,眼眶红了起来,半晌才哽咽道,“镇天门……灭门之时……你为何不帮我?”   玄玉收回手,神色玩弄,“沈灼也没有帮你啊。”   “那是因为——”   宁飞月陡然拔高声音,忽而又放轻,冷硬地回道,“那是因为他不能。”   “我也不能。”   玄玉指着头顶,眸中一片平静,“是天道定好的,谁也不能违背,包括我,也包括沈灼。”   “他曾说只要他不死便会护佑镇天门一众上下——”   “所以他死了。”   宁飞月双目赤红,眼泪摇摇欲坠,却死死不愿流下。   “你们曾疑惑过沈灼的身份,却不知真相其实是你们怎么也不敢猜的那一个,”   玄玉神色淡漠地看着她,缓缓吐出一句,“他是天道——” 第360章 来自故人的信   “——的使者。”   宁飞月睁大了眼睛,僵在了那里,眼泪啪嗒滴了下来。   玄玉看着她完全傻了的样子弯了弯嘴角,“天道无形无相,它会选择一个凡人来替它完成辅佐天道之子的任务,沈灼就是那个人,因此他不得插手甚至阻碍天道之子成仙之路。”   宁飞月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嘴唇紧抿,用力到苍白一片。   “只有镇天门灭门,萧无涯身死,龙骧才可能离开沁阳山去往虚境天,只有虚境天那样强大的势力才能保护他,才能让他好好成长,而不是一个三流的修仙门派。”   “所以镇天门的人就该死吗。”   宁飞月冰冷的声音颤抖着,“弱者就该死吗?”   “不,该死的不是弱者,是天道觉得碍事的,我出自上古青璃境绛霄玄鸟一族,尊上也出生自一个古老的种族,但我们都几乎灭族。”   玄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因为天谴。”   宁飞月双眼露出明显的震惊来。   “世间没有谁对谁错,更没有谁该死谁该活,你想想,没有天道,也有那些围攻沁阳山的贪婪人类,伺机而动的妖魔二族,疯魔了的秦煌,他们都有理由,而那理由皆是贪婪,人之本性,天道只是看着,不是你就是别人,只是恰好是镇天门而已。”   玄玉起身,递了块绿豆糕放在他面前,“丫头,别多想了,往前看,至少你还活着,世上便还有一人记得镇天门,记得萧无涯,记得那些死去的人,挺好的。”   “……”   “辛苦的不是死去的人,而是活着的人,因为活着的人要带着那些记忆怀念,哭泣,遗忘,而后岁月流逝,在某天突然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忘记那些人和事时恐慌不已,最后遗憾死去。”   “……”   “不舍不甘的人是你。”   玄玉弯腰看进她的双眼,“他们已入轮回,前世尽忘,开始了新的人生,只有你还陷着。”   “那该如何?”   宁飞月仰头望着他,朦胧泪眼里尽是迷茫,“我该忘了么?”   “为何要忘?一定要记着,因为说不定某日你就和他们擦肩而过了,到时若是记不得他们的名字,该如何道一句,好久不见,君可安好?”   “……”   宁飞月终于忍不住,泪水簌簌落下,低头痛哭起来。   玄玉没了笑意,盯着她的头顶看了好一会儿,拎着自己的绿豆糕走了。   身后一阵阵痛苦的呜咽声逐渐远去。   玄玉跳上宁府的围墙,仰头看着漫天星辰,璀璨无声,不由得感叹了一句,“果然哪里的星辰都是一样的。”   回去的路上玄玉在心里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没能说出来,她真是善良,回头去敲沈灼一笔。   她回去时那俩腻歪的人还没散,跟杭祁一起围坐在桌前,桌上摆了四菜一汤,她一走进去那三人齐齐仰头看过来。   “你上无妄海溜达买绿豆糕去了吗?”   杭祁一脸不满地看着她,“赶紧的,等你半天了。”   玄玉走向他身旁空着的位置坐下,发现桌上的菜还热气腾腾的,大概是用灵力保持加热着。   “不能加热了,再热就不好吃了。”   沈灼这话是对长冥说的,玄玉表情出现一丝崩溃,只觉得自家尊上真是没底线,居然已经沦落到为人差遣的地步了。   “喏,你的绿豆糕。”   她把那个不小的布包放到沈灼面前,然后拿起筷子,“都是你做的?”   “嗯……买这么多?”   沈灼打开看了眼,被那小山似的绿豆糕惊到了。   玄玉尝了口白灼芥兰,顿时眼睛一亮,嘴上忙回了句,“不多不多,夫人你开心就好!”   沈灼笑容加深,看向长冥,“夫人……嗯?”   长冥神色不变,夹了一片熏肉吃下去,“好吃。”   “……”   杭祁莫名打了个寒战。   沈灼笑了笑,低头吃起饭来,不再追究。   饭后没多久客栈的伙计便送来了一封书信,指明送给玄玉,沈灼看那伙计神色间有几分惶惶之色便问了句,“谁?”   玄玉打开那信扫了一遍就收了那信,“一位故人。”   沈灼微挑眉,能让玄玉称上一句故人的可不多,然而玄玉既然这么说便是不愿多谈,他也不会再问。   直到他洗好碗后,杭祁吵吵嚷嚷的声音传来,说是要去看烟火。   “烟火?”沈灼微讶。   “我方才听别人说这里有个习俗,夏天的夜晚会放很多烟火, 听说这烟火是北川宁氏独有的东西,跟爆竹相似,但升空之时会幻化出无数星光,可媲美万千星辰,刹那即逝。”   杭祁眼中充满期待,“听说是宁氏庆贺家主之女身体痊愈,特地在归燕湖那里举办了一场烟火大会,我们去看吧!”   “北川因多河流而名北川,每年仲夏之夜时分星辰明朗,最古老的北川人认为那时便是最接近上天的时候,便定下每年仲夏夜晚以烟火欢庆,不过应该是在一个月后,可能是提前了。”   沈灼低头边整理袖子边漫不经心地解释着,杭祁听的一愣一愣的,下意识问了句,“你怎么知道的?”   沈灼听的也一愣,抬头哭笑不得地回了句,“因为是我安排的啊。”   “……”   杭祁大窘,他这才想起来眼前这人是谁,结结巴巴半天憋出来一句,“这这事你也能安排的啊?”   沈灼神色诡异地勾了勾嘴角,“我什么都能安排。”   “……”   杭祁又猛的打了个寒战。   玄玉一旁看的哈哈大笑,被杭祁瞪了一眼后才收了笑容,“那去看看吧。”   沈灼瞥了她一眼,躲了顿,说道,“我去问问长冥。”   杭祁看着他离开,表情如梦似幻,“还是不能想象……”   “这个人就是天道化身。”   玄玉淡定地接上他的话,“别说你,就是我到现在也不能接受,不过也没事,尊上接受就行。”   “我有个事想问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他身份的?”   “一开始吧。”   “一开始是什么意思?”   “就是他初化身为人来到中洲之时。”   玄玉忽然想起了什么,狡黠一笑,“忘了告诉你,他是被尊上召唤而来的。”   杭祁吓了一跳,“尊上早就觊觎上天道了?!”   “……”   沈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小心被尊上听到弄死你。”   杭祁默默闭了嘴。 第361章 一场烟火   长冥自然是答应去的,这在玄玉意料之中,又在情理之外,她觉得自家尊上已经彻底完了。   然而尊上显然心情很愉悦,尤其在走进人群沈灼主动牵了他的手之后,虽然还面无表情,但她一眼就能看出来他身上的气息变得活跃起来。   玄玉看着那两人在人群中手牵手行走,牙酸不已,戳了戳旁边的人,“喂,我说……要不咱俩也谈个情说个爱?”   “……”   杭祁一脸惊恐地望着她,隐隐透露出绝望,他打不过玄玉。   他这副表情成功倒了玄玉的胃口,对方很不满,“我不够美?还是不够乖?”   “不不不,你美绝对是美,至少我成精那么多年,就没见过比你还好看的女人了,乖嘛,你在尊上前倒是挺乖的,只不过……”   杭祁苦思冥想了一会,才说,“你就不像是会谈情说爱的人啊!”   玄玉眉毛一竖,“你怎么说话的?我怎的就不是谈情说爱的人了?我克夫不成?”   “那倒不是,只是你看那两人——”   杭祁朝人群里的两人努了努嘴,“尊上为了沈灼踏出云天雾境,甚至放了可能会杀了自己的龙骧,而沈灼当年凰天秘境那般你比我清楚,你看看若是你,你能做到他二人坐的哪一样?”   “……”   玄玉便沉默了,片刻后才讽了一句,“你个人参精坏得很,什么时候学会一套一套的了?”   杭祁笑她,“你白活那么几千年,连个情郎都没找过!”   “你怎知我没找过?”玄玉睨了他一眼。   杭祁吓了一跳,“哪个倒霉催的?”   “有妖有魔也有人,看着脸不错,性格也不错,腻歪了一段时间后就没劲了,他没劲我也没劲,就散了,后来知道我是三途峰的魔女玄玉后有的躲着有的来蹭人情,被我打残了几个后就消停了。”   玄玉若有所思了会后,说道,“距离上次那个花妖,大概有三百多年了……”   杭祁心有感慨,因为他才活了八百年,其中五百年还是一棵没有感情的人参,其实说来也只有三百年而已,等于是他的一辈子了。   “为什么……”   “其实也不是没有,就是……觉得没意思。”   玄玉忽然弯了弯嘴角,“最近倒是有一个,不过应该不可能。”   “还有你玄玉俘获不到的男人?”   “他也喜欢男人。”   “……打扰了。”   “就算他不喜欢男人,我们也不可能。”   玄玉神色玩味,“你说的对,我远远看着那路走不通了我立刻便会转头,可那两人则是眼也不眨地就往前走了。”   杭祁连连点头,“是这么个理。”   玄玉噗嗤一笑,觉得这人估计也就是看了那么几本人间话本就来瞎掰了。   就在这时人群一阵骚动,有人喊着什么,人群中的沈灼下意识抬起头去,长冥却面无表情地盯着沈灼刚摸过的小玩意儿,一脸冷酷地放下一枚巴掌大的灵石,然后在摊主惊恐的目光下拿走了那个小巧的葫芦。   一束白光悄然划破黑夜,而后一声短暂的呼声后整个天空炸开了漫天璀璨的白色花朵,接着又是一道道白光炸开,瞬间照亮了头顶这片天空。   沈灼眼里映出一阵又一阵的光彩,正为之震撼时,忽然察觉到手心里被塞进来了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看,竟是个小葫芦。   他心里一暖正要说什么,忽然被握住了左手。   他一怔,抬头看过去,便看到长冥一手握起他的手,另一只手将一枚镶青雾石的古铜色戒指戴在了他的无名指上。   无数烟花在天空炸开,如漫天璀璨星辰照亮了夜色,各种光彩闪烁在沈灼的眼眸里。   这一瞬间沈灼却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他跟傻了一样呆呆看着眼前的人,脑海一片空白,心脏快要蹦出来了。   “你……”   许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怎么突然……突然……”   沈灼的脸一下红了起来。   长冥目光一顿,伸手抚上他的脸,有些热,“脸红了。”   沈灼抓住他的手,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为什么送我这个?”   “储物戒,里面有很多零食,绿豆糕也可以放进去。”长冥说。   然后他就看到沈灼那双眼里的光彩瞬间消退了下去,满满的失落。   他眉心微紧,反手回握住了沈灼的手,有些冷冽地看着他,这表情看起来很吓人,但沈灼却知道这是对方在紧张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表现。   于是沈灼便笑了出来,他抬手露出左手无名指的戒指问,“你可知在我老家,为一个人在无名指戴上戒指代表着什么意思吗?”   “不知。”长冥回道。   沈灼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道,“等我为你也戴上那一只戒指时再告诉你,可好?”   “好。”   然后长冥就朝他伸出了左手。   沈灼看的一愣,接着哭笑不得,“我现在上哪儿给你找戒指去?”   长冥放下了手,脸色有些冷,沈灼连忙凑过去亲了他下巴一口,“来日方长啊半神大人~”   “嗯。”长冥面无表情地应了声。   沈灼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爱,身后漫天烟火,绚烂美丽,可他却只想盯着眼前这人看。   “怎么不看烟火?”沈灼发现对方一直没抬头看过烟火。   “不看,看你。”长冥看着他的眼睛说。   沈灼心中不知什么滋味,只觉得甜的要忍不住抱着这人啃上两口,却还是压着嘴角的笑意问道,“奥?为何?我比烟火还好看不成?”   “嗯。”长冥将他的手包在掌心,将人拉进怀里。   玄玉远远看着那二人又黏糊到了一起,目光又飘向漫天烟火,脑海里浮现出今日送来的那封信,嘴角微微上扬。   她当年第一次见面就看出来了,姓宁的丫头聪明伶俐,虽道心不比薛君觅,却是比他们几个都要玲珑剔透,这一场烟火倒也算是离别赠宴了,只怕沈灼心中也是明了。   如此也好,无论是中洲与灵都,还是半神长冥与天道之子,宁飞月都不该参与,镇天门已然成为牺牲品,不该再有别的牺牲品了。 第362章 有参吗   第二日一早四人便动身去了天命阁,没错,夙天行所约的地方并不是中庭,而是当年沈灼还是琉璃时住过的那处庭院。   沈灼不知道夙天行是不是在暗示长冥是否还记得当年在此聚会时说过的话,做过的承诺,但此次聚会确实与一百多年前十分类似。   鉴于长冥对朝日雪宫的莫名不喜与防范,他们将杭祁留下,自己则变成了杭祁,长冥本意要他变成一只动物,然而朝日雪宫身具天眼,这变换之术只能沈灼来施行,方可瞒天过海。   然而临行前沈灼却是想起了另一件事来。   “你把朝日宗泽关哪儿了?”   他记得之前朝日宗泽一直是被关在云天雾境的来着,现在云天雾境重建,若朝日宗泽还被关在那里面的话,他跟长冥幕天席地干的那些事不等于在直播了?   越想越惊悚,沈灼笑容森冷地看着某人道,“你别告诉我他还在云天雾境,否则我真的会让你跪着搓衣板挨雷劈。”   长冥显然不是很明白搓衣板是什么,以及为什么要跪搓衣板,不过他还是认真地回答了,“不在。”   沈灼松了口气,也没再追问。   长冥却主动说了句,“不会让别人看的。”   “……”   沈灼脸一下红了个透。   还是那片广袤密林,长冥丝毫没有将对方逼入绝境的自知,直接让玄玉扣响了朝日一族的大门。   虚空出现一圈圈涟漪,绪身穿一身黑衣凭空出现,对着三人款款一礼,果然也不曾多看一眼顶着杭祁脸的沈灼。   “阁主已静候多时。”   跟一百多年前差不多的话,沈灼莫名觉得有意思,弯了弯嘴角。   绪转身带路,这回沈灼将那虚空之门看的清清楚楚,在那门后一个庞大的力量分成无数细小的部分,构成了一方小天地。   沈灼特意记着自己的身份,跟在玄玉长冥之后才走进去。   一踏进去就看到了面如寒冰的夙天行站在那庭院的亭子里看着他们。   一瞬间沈灼怀疑长冥是不是不止攻袭了大夏的领土城池,还杀了皇室的人,难得见夙天行在凤于绯之外的事上露出这么冷酷充满杀气的表情。   如此挑衅的杀气长冥自然不会无动于衷,然而在双方动手之前,一个眼覆黑纱的黑衣少女忽然出现在二人之间。   两人的注意力一瞬间被吸引去,身上的杀气也消弭大半,沈灼对朝日雪宫的钦佩愈加深沉了,除自己以外能镇得住半神长冥的人估计也就她了。   夙天行的怒火虽压了下去,表情却还是冷着的,拂袖坐在了石凳之上。   绪向长冥抬手,“请。”   沈灼与玄玉自然而然地选择了站着,朝日雪宫也站在了二人之间。   “我今日来此只问一个问题,灵都与中洲是否真的要开战?”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若不是,便请阁下说清楚你要什么。若是——”   夙天行眸色陡然冷冽,“那大夏便接了这战书,只待与灵都决一死战!”   “是以卵击石。”长冥淡淡地回道。   沈灼差点噗嗤笑出来,他们家半神真调皮。   “咳,尊上正经点。”他忍不住说了句。   绪抬头看了他一眼,沈灼顶着杭祁的脸笑啊笑,绪也回以一笑。   然后长冥冷冷地瞥向绪,绪眉头微紧,后退一步,目露疑惑。   沈灼:“……”   玄玉看在眼里默默翻了个白眼,忍不住插嘴道,“灵都虽攻袭中洲几座城池,但并没有伤人,且今日我们愿意来此已经说明了问题。”   “什么问题?”   夙天行神色冷寂,“报复沈灼因我们阻拦而离开吗?”   一阵寂静,沈灼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说来说去怪他喽?   长冥本也没打算来赴这一趟约,不过是为了怕沈灼在三途峰待的闷了陪他出来走走而已,自然不会对夙天行有什么好脸色,也不会对这场谈判的结果有什么期望。   所以他直接转身就走,沈灼也没拦他,而是笑着坐下了,对夙天行笑着拱手一礼,“阁下便是大夏太子夙天行夙公子了?”   夙天行淡淡看过去。   沈灼意会,继续笑道,“在下杭祁,成形不久便生活在三途峰山腰,久闻夙公子与天命阁阁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夙天行目光微凛,因为他看到了对方身后原本要离开的长冥居然停下了脚步。   三人一起看过去,长冥脸色冷厉地回头看着他们   半晌,他才挤出一句话来,“没错。”   没错?什么没错?几人皆是一蒙。   沈灼淡定解释,“沈灼。”   于是几人一阵沉默。   这种僵硬的转折,玄玉觉得她家尊上有点丢人。   然而既然长冥已经松口,夙天行脸色也松动了些,说来当年助沈灼逃走的他不过是旁观,长冥既然提出此事,那便是针对天命阁了,如此他便无力施为了。   “事已至此,半神阁下即使要灭绝天命一族也于事无补,何苦祸乱中洲苍生?”   朝日雪宫语气淡漠,丝毫不为其动容,“且天道归位,天道之子亦已归位,阁下并非没有对手。”   长冥眸色加深,“朝日雪宫,你在威胁我?”   “不敢。”   绪浅笑着为其代言,“天命阁族不可妄言,半神阁下,阁主所言皆是实话,沈灼对你无意,何必强求?”   妈耶,求你们别说了……   沈灼一旁听的直想捂脸,他好不容易哄好的别又特么搞砸了,他的肾真的遭不住了。   关键时刻玄玉出来救了场子,她神色从容地接了句,“短时间内退兵是不可能的人,但若三途峰与虚境天开战,希望你们可以袖手旁观。”   夙天行目光一震,他立刻便明白了玄玉的意思,对方这是要对龙骧下手了,而围攻天命阁和大夏只不过是为了警告他们不要帮助龙骧罢了。   “怪不得——”   他讽笑一声,“小绯与龙骧性命相连,天命阁为天命之子而生,怪不得半神大人会对我二人下手。”   玄玉抱着胳膊靠着柱子,无动于衷。   夙天行猛的拍案而起,怒道,“你若杀了龙骧小绯也会死,你以为谁人都像你长冥那般冷血无情吗?!”   玄玉眉头一紧,“夙天行,慎言。”   “慎言?”   夙天行语气冷酷,“当日在凰天秘境外——”   “晌午了。”   沈灼突兀地打断了他的话,目光含笑地看向绪,“不知道有没有午膳可用?”   此话一出夙天行立刻投来怒视的目光,反而玄玉与长冥却是神色漠然的样子,也不见呵斥。   绪眼中快速划过一丝意外,却很快恢复成温柔浅笑的样子,“自然有,不知杭公子想吃些什么?”   这倒把沈灼问倒了,杭祁是人参精,人参吃什么?   他想了想会问道,“有参吗?”   玄玉:“……”   夙天行:“……”   绪浅笑道,“有。”   沈灼满意地点点头,参跟肾同音,吃什么补什么,最近真的有点虚。 第363章 谁让我爱他   沈灼知道长冥是来陪自己散心的,见夙天行本就是在计划之外,更不会答应留下吃饭。   玄玉也很无语,不知道沈灼在想什么,他们是敌对方好么,一起和和气气地坐下吃饭是怎么个意思?   她也很不开心,但可惜没人哄她,沈灼那个小妖精只会哄她家尊上。   这顿饭吃的并不开心,除了沈灼,事实上也只有沈灼一个人真的在吃。   “好吃吗?”玄玉冷着脸问。   沈灼咽下口中的东西,抿了口酒才抬头回道,“好吃啊,尝尝?”   玄玉轻蔑地睨了他一眼。   绪一旁笑道,“杭公子若喜欢,可多留几日。”   长冥闻言立刻面无表情地看着沈灼。   “……”   沈灼咳了声,“不用了不用了,麻烦了。”   夙天行冷眼看着这二人之间的目光交流,一声不吭,却忽然听到沈灼喊了他的名字。   “听闻大夏又诞生了一位皇子?”   “……”   几人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大夏添了位皇子是不错,但这特么关你什么事?   夙天行也是一脸震惊,“……不错,不知杭公子想问什么?”   “啊,没事,就问问,聊天嘛,当然是要聊聊家常了。”   沈灼大大咧咧地笑着,“不知道那位皇子可取名字了?”   “不曾……”   夙天行表情似乎有些迟疑,“母后怀孕期间曾受过这伤,医师让其孕期延长了一段时间,但他诞生后依旧身体孱弱,便一直将其封印在婴儿时百年,如今方才十三岁,天命阁曾言,待有缘之人赐名之时,便是他身体康健之时,故不曾取名,只称小名施儿。”   “是吗?”   沈灼勾起嘴角,举起酒杯,“那就敬那位皇子殿下,愿其早日康复。”   夙天行虽满心疑惑,却也举起酒杯,受了他这一敬,“如此,我便代我的皇弟谢过杭公子了。”   沈灼笑笑,目光瞥过朝日雪宫蒙着黑纱的眼。   玄玉冷眼看着,忽然开口,“吃也吃了,聊也聊了,该走了吧?”   沈灼只好放下筷子,向朝日雪宫道谢,表示自己要走了。   然而沉默的朝日阁主却忽然开口道,“既然公子喜欢绪做的吃食,便留下过夜,也好再尝一尝晚膳。”   沈灼微讶,“那饭菜是绪姑娘做的?”   绪颔首浅笑。   沈灼却没有一口应下,而是看向了长冥,他已经让半神大人不高兴了,可不敢再让他不高兴了。   长冥迎上他探寻的目光,半天没吭声。   沈灼立刻怂了,转身向朝日雪宫辞谢,“多谢阁主好意,不过还是不用了,我们真的有事……”   “院内有活水热泉与一梦桃源。”   “好。”   “……啊?”   沈灼看着朝日雪宫一句话就让傲娇的半神大人改了主意,有些懵逼,热泉他知道,可一梦桃源……   他拧眉想了想没记起来,“一梦桃源是何物?”   玄玉似乎也有些疑惑,“是吃的还是喝的来着,好像……我记得味道不错来着?”   沈灼立刻被引起了好奇心,连长冥都放在心上的东西得好吃到什么程度?难道是他忘了的设定?   不过既然长冥答应了他自然乐得附和,当即也答应了。   “夙公子也留下吧?”   夙天行一怔,没料到还有他的事,但他的目的已达成自然不想再看着半神长冥的高傲姿态,客气地拒绝了。   沈灼也没有再挽留,只在他临走时笑着说了句,“那便祝夙公子一路顺风了。”   夙天行没接话,颔首一礼,凭空消失,颇有几分迫不及待的样子。   沈灼挑了挑眉,心说他男朋友似乎真的很不招人待见。   长冥却态度好了些,甚至主动与朝日阁主离开了。   玄玉见沈灼也不在意,不由好奇,“你都不吃醋的?”   “……”   沈灼无语地看她,“人家还是小孩子好吧。”   玄玉沉默片刻,问道,“你是说尊上还是朝日阁主?”   “当然是朝日阁主了,他长冥看起来像个孩子?”   “朝日阁主比我还大上一千六百岁。”   “……”   沈灼一噎,“可她看上去就是个十五六的孩子。”   “孩子……”   玄玉嗤笑一声,“凡间十五六都能为人妇了。”   沈灼面色一整,“看来回头要要改改法律了。”   玄玉白了他一眼。   沈灼不再逗她,托着下巴神色自若道,“长冥不会喜欢别人的,永远都不会,这点信心我还是有的。”   “这么自信?”   “就是这么自信。”   沈灼起身,摆摆手离去,“我信他。”   玄玉高喊,“那你跟朝日雪宫在打什么哑谜?”   沈灼身形一滞,扭头似笑非笑,“信任是一回事,但世事往往不能尽如人意,长冥既有所图我又怎能寸步不行?”   玄玉蹙眉,“你到底想说什么?尊上要做什么?”   沈灼见她真的一无所知的样子也不想再多说,摆摆手,走了。   “你去哪儿?”   玄玉连忙跟上去,却被一道光拦了下来,再抬头已经看不见沈灼的身影了,不禁心中郁闷,这沈小妖精自从拿回了神元后就没人能拿得住他了。   沈灼在瞬息之间便站在了天命阁前,脚踏在地上,头顶周身是布满漫天星辰的宇宙。   他转身走到那空地的边缘,对着眼前的星空挥了下手,而后眼前的星辰便快速旋转起来,连成了无数条线,而后一个与沈灼一模一样的人站在了他面前,飘浮在那星辰虚空之上。   沈灼伸手往前探去,像碰到了湖水一样泛起一圈圈涟漪,现在他对面的那个一模一样的人便像散了一样,五官模糊起来,如水中的倒影。   “星辰天幕,天地皆现。”   话音刚落,眼前便出现了长冥与朝日雪宫的身影,二人似是站在庭院另一端的虚空边缘,皆背对着镜面。   沈灼心念微动,那镜面的角度就往旁边侧了侧,长冥的大半侧脸便露了出来。   沈灼眉眼弯弯,啧啧,他男人真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俊美帅气。   “没有。”长冥说。   “如此……那位杭公子是半神阁下找的替身了。”朝日雪宫淡淡接道。   长冥没有回话,朝日雪宫接着说道,“阁下所做之事可还要继续?”   “……”   “他可知晓。”   “……”   “半神大人似乎是忘了百年前凰天秘境外的教训了。”   “他不会再离开我。”   长冥终于开口,目光却带上了几分杀意,“天道也好,人也好,他都是我的,天命阁,天道之子,若不想死便都安分些。”   “故半神阁下还是在利用他了。”   朝日雪宫也不可见地转身,蒙着黑纱的双眼有意无意地朝着镜外的沈灼,浅色薄唇吐出无情的话语,“他若是知晓,必定永生也不愿再见你一面了。”   沈灼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笑得无比宠溺。   “唉,没办法,利用就利用呗,谁让我爱他呢~” 第364章 夫君?   长冥与朝日雪宫二人的对话显然不太愉快,朝日雪宫说出那句话后长冥的气势就彻底冷了下来。   “朝日雪宫,你若想死我便成全你。”   “我不怕死,却也不想死。”   朝日雪宫转过身去,“我知天命,不能改天命,天道之子顺天命,尚不可逆天命,唯有你能左右天道,望你不要再辜负他对你的情。”   “我不会。”   长冥冷硬地看着她的背影,一字一顿地质问,“我喜欢他。”   为何所有人都不信。   “还不够。”   朝日雪宫背对着他说道,“半神大人,情之一字你懂的太少,太少。”   “何为情?”   “情……比起你的野心,你的身世,你的命途,你的夙愿,它高于一切。”   长冥攥紧了手,双眸泛起深紫来,“他在我身边。”   “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这一点不正是因为你的心虚么?我父亲在你手上,想必你也知道了无垠之锁,你能忍得了几时不将他锁在身边,而他那般高傲又如何愿意失去自由?”   朝日雪宫的身影瞬间消失,只留长冥一人站在那里,周身寒冷的气息让这方隐藏在虚空里的小天地都动荡起来。   沈灼站在镜前看着他这副模样心疼的不得了,瞧把他家半神大人给刺激的,都要炸了,真想过去顺顺毛。   可惜,他得假装不知道,毕竟偷偷瞒着他干些乱七八糟的事可不是一点事都没有的,总得有些惩罚。   沈灼勾了勾嘴角,他可不是没有脾气的人。   抬手挥散星辰天幕,沈灼转身一步踏出,人已在那亭子中。   他还未站稳,便被一人猛的抱在了怀里。   “长——”   他刚要开口就被狠狠吻住了唇,灼热的气息强势侵入他的口中,动作间强势又凶猛,像是要把他整个人都吞噬揉进体内,纵是沈灼早有准备却还是被吓到了。   偏偏他还不敢反抗,他一反抗只怕正触到了长冥心里的那个禁区,只好尽量不去反抗,顺着他的背一点点抚摸。   长冥的动作渐渐轻了下来,最后只搂着他,轻吻着他的发顶。   “冷静了?”沈灼懒懒地靠在他怀里。   “……”   长冥又将他搂紧了几分,听到他不舒服的声音才停下,声音低沉,“我锁着你,你讨厌吗?”   “废话,谁喜欢被人锁着……”   他还没说完就觉得腰上一疼,无奈地继续说,“不过没办法,谁让是你锁的呢,若能让你多信我几分,被你锁一辈子也愿意。”   “……我不信。”   长冥搂着他许久后才道出一句,“我不信你。”   沈灼一点也不惊讶,依旧漫不经心的语气,“我知道啊,不怪你,毕竟我们本就不可能在一起,也不可能天长地久。”   “……”   “但我会让你学着信我的。”   沈灼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浅笑,“长冥,我们之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什么也阻挡不了。”   长冥垂眸迎着他的眸子,入魔一般地看着,一手抚着他的脸,“我输给了你,不是天道,更不是天道之子。”   “我知道。”   沈灼听着他的话心疼的不得了,尽管眼前这人依旧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但其实在听了朝日雪宫那番话后已经慌了,却又不敢直说,只好一遍遍地向他证明对自己的喜欢。   他高高在上冷漠无情的半神大人如今竟变得这样患得患失了,他觉得有几分好笑,又心疼又喜悦。   这种复杂万分的情绪让他忍不住亲了长冥一下,有些无奈,“你啊……”   长冥眸色深了深,“我很好。”   沈灼噗嗤一笑,“是是是,没有人比你更好了。”   “实在不想打扰,但是二位……你们自己腻歪了一个时辰了,该吃饭了。”   玄玉的声音远远传来,带着懒洋洋的戏谑。   夙天行已经离开,朝日雪宫却像完全没有发生过任何事一样,从容地让绪为他们安排食宿,甚至在席上还敬了长冥一杯酒。   玄玉敏感地察觉到了不对,但更让她感觉到不对的是尊上居然也拿起酒喝了。   一旁的沈灼笑眯眯地看着,玄玉的心里莫名开始不安,她总觉得这几个人隐瞒了什么,而她却被蒙在鼓里,或者……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   晚饭吃的比较早,这方天地在朝日雪宫的控制下突然一下黑了下来,沈灼看着有些更加佩服他家半神了,云天雾境的天可是一点点变黑的,像真实的世界一样。   再次沉浸在我男人真棒的情绪里的沈灼心情飞扬起来,丝毫不同于其他几人的阴郁,玄玉看的心里郁闷不已。   这一顿饭吃的十分古怪,沈灼被绪带着去传说中的热泉去泡澡了,长冥则是被玄玉拉走了。   沈灼一副没看到的样子,悠闲地跟着绪走过一道长廊,然后便站在了一片雾气腾腾的池子面前,池子水汽氤氲,周围都用精致好看的鹅卵石围了起来,旁边的岸上有一块托盘,里面是干净的白袍和一壶酒,两个酒杯,空气中飘着不是硫磺的味道,反而淡淡的花香。   沈灼觉得新奇,使劲嗅了嗅,最后目光落到了那壶酒上,“是这酒的香味?”   “不错,此酒名一梦桃源。”绪回道。   沈灼恍然,“原来是酒啊,我怎么不……”   他差点说自己怎么不记得有这个酒的设定,忽然想到绪还在这里,便将那句话咽了回去,笑着道谢,然后目送着她离去才开始脱了衣服。   白色的衣袍落到地面,露出一个修长柔韧的身体,白皙的肌肤和精致的骨骼相衬,构成了别样的美感,一种不分性别的美。   沈灼看着池中倒映的杭祁的脸,再看看自己这副堪称无暇的皮肤,有些好笑,莫名有种偷窥杭祁裸体的感觉。   摇摇头,他去旁边冲洗一番后就踏入了池中。   水的温度偏热一些,刚没过他肩膀,初踏入有些不适,但慢慢的就舒服起来了,暖烘烘的,沈灼靠在岸边倒了杯酒,闻着那浓郁却不腻人的花香,将冰凉的酒倒入口中,一冷一热的感觉舒服极了。   沈灼转身趴在了岸上闭眼眯了起来,一头黑发湿漉漉地搭在白皙好看的脊背上,艳丽惑人。   长冥一踏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活色生香的一幕,当即眸子一暗,下一刻便布下了结界遮掩了天机,接着心念微动,趴在那里的人就换回了原来那张更俊美的脸。   黑袍落地,池水发出几分细碎的声响,沈灼皱了皱眉,挪动了下头,露出泛着潮红的脸,双眸微睁,慵懒地瞥了过来。   这一眼的风情成功让长冥双眸变成了深紫,他瞥了眼旁边散发着花香的酒,再看向趴在跟前裸露着手臂与肩头的青年,喉头动了动,在水中缓缓凑了过去。   “……唔?”   沈灼似乎还未清醒,疑惑地抬眼看向身前突然出现的男人胸膛,然后落在了对方熟悉的脸上,立刻弯起了嘴角,双手勾住了他的脖子,仰头吻上了他的喉结。   “是你啊……”   微哑的声音低沉缓慢,带着浓郁的花香与酒香,缠绵暧昧的让人脸红心跳。   长冥的手在水下扣住他的腰,鹰隼一般盯着他迷离的双眼,“我是谁?”   “你是……”   沈灼的声音软糯上扬,像带了勾子似的,滚烫的唇若即若离地从他的脖子游移到长冥的下巴,唇边,水下修长的腿如水蛇一般勾住了某人强健有力的腰。   “我的夫君啊……”   “……”   长冥深紫的双瞳猛的一缩,猛的低头吻上那双滚热湿软的双唇,在听到对方一声呻吟后整个人都压了过去。 第365章 矛盾   第二天早上沈灼醒来时听到了几声鸟叫,他坐起来却身体一软,连忙伸手撑住了身子。   头有些疼,整个人都懒洋洋的没什么精神,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些画面,他顿时脸红了起来。   “啧——”   他懊恼地捂住脸,简直羞耻到想死。   门外响起敲门声,沈灼还在回想昨晚自己喝醉后的各种主动没有注意,敲门声停了下来,门被轻轻推开,一个人走了进来。   “醒了。”   这冷淡的声音沈灼再熟悉不过,一下更窘迫了。   他埋着头调整好情绪,才若无其事地抬头笑道,“啊,今天外面天气不错。”   长冥站在床前看着他,忽然目光微闪,“昨夜月色也不错。”   沈灼:“……”   他不干了,转身抱着被子背对某人,一声不吭。   片刻后腰上一只大手缓缓揉着他的腰,某人冷冰冰的声音难得温和了些,“还疼吗?”   “呵,不疼,我铁打的,你尽管日,日死了算我输。”沈灼冷笑。   长冥眼里的光柔和的不可思议,他低头吻上沈灼的发顶,低声道,“情不自禁。”   沈灼的心又热了起来,嘴角勉强压着,扭头看着他,十分冷酷,“以后我说停就是真的停,绝不是欲擒故纵欲拒还迎,知道了吗?”   长冥目光深深地看着他,沈灼被他看的心跳又开始加快,心道不好,这男人长的太好看,他都忍不住想扑上去了。   于是他别开目光,“还有……以后别让我喝酒了,你也不许喝。”   长冥不说话,还是看着他。   沈灼不高兴了,推了他一把,“听到没有?”   “没听。”长冥说。   沈灼气急,“你——”   长冥却俯身压下来,手碰上他红肿艳丽的双唇上,轻轻摩挲,又按了按,眼睛黑沉沉的,又有些发紫的趋势,声音都低沉了下来,“只注意看你了……”   “你……”   沈灼被他身上传来的巨大压迫感吓了一跳,张口想要呵斥,却被对方趁机将指尖探进了他的口中,他心中大怒,合上牙齿狠狠一咬。   然而预料之中的痛呼却没有出现,长冥神色淡淡地看着他,沈灼甚至在那双冷淡的眸子里看到了一丝宠溺,那深得像海一样的眼眸让他情不自禁地陷进去……   “咳!”   一声咳嗽打破了房中的旖旎,沈灼突然惊醒,发现某人不知何时又趴在了他身上,当即一怒,一脚踹过去。   “滚!”   长冥从容地握住他光裸的脚踝,上面白皙的皮肤布满了青紫红痕,触目惊心,沈灼又脸红起来,长冥却低头吻在他脚踝上。   沈灼只觉得那处一阵酥麻,身后某个地方居然有了动静,他顿时惊恐不已,卧槽!他难道已经饥渴成这样了?   “咳咳!”   玄玉见自己的示意一点不管用,又连连猛咳了几声。   长冥松开沈灼脚踝,抬眼瞥过去,冷飕飕的,玄玉打了个寒战,“那什么,咱们该走了。”   沈灼闻言冷冷瞪向身旁的男人“我这样怎么走?!”   长冥看了他片刻,然后一把将他横抱在怀中。   沈灼:“!!!”   他不敢相信地看着长冥,长冥低头亲了下他的眼睛,又亲了下他的鼻子,嘴唇,然后抱着他往外走。   途中经过站在门外的玄玉,对方一脸啧啧啧的表情,沈灼立刻开始挣扎。   “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我好了不疼了,骗你的——”   长冥目光凉凉地俯视着他,沈灼抿了抿嘴,有些心虚,“谁让你每次都一副要搞死我的样子……”   玄玉听了低头直乐,沈灼瞪了她一眼,却还是放缓了语气跟某人商量,“而且我现在还是杭祁,你这样一会跟朝日雪宫道别我会暴露的。”   没办法,这男人平时挺顺着他,但一碰到他的事就强横的不得了,他只能顺毛捋,尤其是在昨天被朝日雪宫刺激了的情况下。   “不用道别。”   长冥丢下这么一句后眼前就突然出现了一道虚空裂缝,沈灼就这么被抱了进去。   玄玉笑笑,随手送了道传音符飞向了庭院外某处,而后也踏进了那道裂缝。   那传音符飞到亭子里,绪抬手捏碎,玄玉的声音传来,“多谢款待,告辞。”   朝日雪宫听着这句没有作声,“看”着前方的河流许久没有动。   沈灼本以为他们会直接回到三途峰,然而他们却只是离开了羽宿,落在了一处景色秀丽的海边,碧蓝色的海水卷着白色的浪花冲刷着海岸,露出细腻的白沙,阳光折射下发出晶莹的光,如璀璨的钻石。   “这里是?”   “蓬莱。”   沈灼诧异地抬头看他,“蓬莱?”   “此处潮起潮落最美。”长冥说这话的时候瞥了眼玄玉。   沈灼一怔,忽然想到自己当初似乎是提到想在云天雾境看到潮起潮落,合着这人居然把那句话记了一百多年?   “你……”   “可喜欢?”   沈灼心中酸涩,笑道,“喜欢。”   他说完这句话便牵住他的手,寻了处石头坐下。   远远站在树梢上的玄玉看着这一幕目光清冷,脑海里不断浮现着昨夜尊上说的那些话,心中沉重不已。   而察觉到这道目光的沈灼似无意地瞥了身后一眼,头歪在长冥肩头,听着浪潮声,“蓬莱的人发现我们了,不走吗?”   “不走。”   长冥手按在那细腻白沙上,灵力悄然无息地向整座岛扩散而去,海岸处隐藏那些蠢蠢欲动的妖灵们纷纷探出头看过来,碧蓝的海水中时不时闪现一点闪烁的鳞片。   沈灼眼前一亮,“那是……儒艮?”   “嗯。”   长冥随之看过去,那些妖灵们受惊般四散逃开,“蓬莱地动,万年前的阵法越发虚弱,若要重刻阵法此地便不能再四处飘浮。”   “这也是命途,万年岁月已足够这岛上的生灵强大起来,蓬莱岛可以停下了。”   “这也是天道写下的命途?”   “嗯。”   沈灼扭头看着他,脸颊摩挲着长冥的银发,有些凉丝丝的痒意,“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生灵更好的活下去。”   长冥没有回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远处的海平线。   沈灼却敛了笑意,“而垣族太过强大,它若存在——”   “那你为何创造它?”长冥打断了他。   沈灼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他看起来从容自若,可谁也不知道他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在长冥面前提起这件事的。   然而长冥却打断了他,这比将他推开还要让他难受。   或许他不该提起这件事,至少不是在今天,他有些后悔。   “走了,人来了。”玄玉的声音及时传来。   沈灼松了口气,起身离开长冥的肩头,“走吧。”   “不逛了?”玄玉问。   “嗯。”沈灼垂眸道。   玄玉目光在两人之间打量了一会,也没有多问,“那我们……”   “你们先回,我还要去一个地方。”沈灼忽然说。   玄玉目露惊诧,下意识看向自家尊上。   “走。”长冥说。   玄玉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这是同意了的意思,先是一愣,然后就释然了,沈灼身上有无垠之锁,就算跨越时空尊上都能找到人,根本不用担心。   她点点头,走到长冥身旁,两人瞬间消失。   沈灼一人站在碧蓝的大海前看着浪花冲袭,那些妖灵们又好奇地探出头来。   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大石般,沈灼捂着胸口的地方苦笑一声,“什么毛病,还学会委屈了……” 第366章 寻故   沈灼没在蓬莱岛待上多久,在蓬莱的人来之前就离开了。   他现身在一处青山之下,发现自己找不到路了,原本上山的路长满了荒草,也有绿油油的草木,偶尔能看到一两块碎裂的石板。   他看着这陌生了的地方一时愣神起来,身后远远传来一阵阵欢快有力的山歌,他扭头看过去,便看到了那个挑着柴火的汉子。   “仙……仙人!”   那汉子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眼前俊美出尘的白衣青年。   沈灼错愕地笑了笑,“不知这山可有别的路能上山顶?”   那汉子结结巴巴地指向某个地方,“那那那里……”   “谢过。”   沈灼点头致谢,而后转身向那方向走过去。   那汉子看着他一身流光溢彩的白衣,垂及脚踝的长发忍不住喊了句,“那路不好走——”   沈灼脚步顿了顿,好不好走倒在其次,不过他是真的不认识山路,又不想直接飞上山顶。   他转头看向那庄稼汉,缓缓一笑,“不知兄台可能为在下带路?”   那汉子看着他那笑容,黝黑的脸上泛起红来,答应道,“好……”   “有劳。”沈灼向他点点头。   汉子憨厚一笑,熟练地将那柴火放在了一处隐蔽的草丛里就往山上走去。   “放在这里不会丢吗?”沈灼问。   “不会,我在这里打了二十年的柴,最知道不过了。”汉子一边用柴刀清理着路旁的荆棘一边说道。   “二十年啊,那是很久了。”   沈灼看着乱糟糟的山路有些恍惚,“我也有好久没来过这里了。”   那汉子闻言眼睛一亮,“公子你以前来过这里?”   “嗯,当初这山上还住着很多人……”   “公子你怕不是逗我呢?”   那汉子哈哈大笑,“这沁阳山从我出世以来就没人住过。”   沈灼笑笑,没有说话。   那汉子却想起了什么,“不过我倒是听我爷爷说百年前这沁阳山上可是有仙人住的,前两年我那兄弟还说看见过有人站在那山顶上,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大约是真的吧。”   沈灼停下脚步,发现一缕头发被路旁树枝勾住了。   那汉子抬起柴刀就要劈树枝,却被拦住了,沈灼看着那树枝颤巍巍地自己松开了他的的头发,笑了笑,“它也不是故意的。”   那汉子看着这一幕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指着沈灼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走吧。”沈灼说。   汉子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然后问了句,“您……是仙人吗?”   “不是。”沈灼毫不犹豫地回道。   汉子想了想又问,“那是修士?”   “也不是,是跟你一样的普通人,或许力气还没有你大,我是读书人。”   “读书人?”   汉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倒挺像的,那公子您到这沁阳山上来做什么啊?”   “来见一个故人。”   “故人?”   汉子一头雾水地望着山顶,“那故人在沁阳山山顶?”   沈灼不接话了,那汉子也不好意思再问,便认真卖力地清起山路来了。   “不用了兄台,你只管带路就好。”   沈灼看他流了一头汗也不好意思,伸手变了根木簪把头发挽了起来。   那汉子擦了擦满头的汗,“不碍事的。”   沈灼觉得这人是真客气,无奈笑道,“真不用,不如你跟我聊聊家常?”   汉子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家没啥好说的,就在沁阳山脚下的那个镇子,家中除了二老外还有个弟弟,一个妹妹……”   沈灼听着耳边絮叨,目光落在了山顶的方向,一个飘渺的白影若隐若现,如鬼魅般。   他停住了脚步。   那汉子猝不及防地也停下了,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顿时吓傻了。   在那前方的悬崖之上正站着一个白衣男子,手持长剑,玉面清冷,一头长发披散着,随风飘荡,如凭空飘浮在那里,鬼魅一般。   “鬼——”   “……”   沈灼噗嗤笑出来,“怎的他就是鬼我就是仙了?”   那汉子被他笑的一呆,“那那那他在飘啊……”   沈灼低头笑,抬头看向那站在悬崖上的人,“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男子转头看着他,双眸冷寂的没有一丝生机,“我听说你死了。”   “……”   那汉子惊恐地看向沈灼,一下白了脸。   “这不是又活了么。”   沈灼上前一步,笑容微敛,“你一直住在此处?”   “嗯。”   伏阙又转过头去,看着山间云雾飘渺。   “我是来找你的。”沈灼说。   “为何?”   “劝你下山。”   “……”   “你在这里也等不到他。”   伏阙偏头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沈灼弯起嘴角,“去大夏中庭吧,那里有你想要的。”   伏阙死寂的双眸绽出锐利刺人的光芒来,“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这已是他的第四世,因在母胎中受了伤而被封印百年,如今已有十三岁,你该去找他了。”   “如何找?”   “你只要见到便会认出他的。”   “……”   伏阙双眸如利剑,直刺入他神识,“可死而复生,可召雷劫,可窥轮回,你到底是何人?”   “我是何人并不重要。”   “那我为何要信你?”   “因为……就当是我欠你们的吧。”   沈灼无奈地看着他,“当年我没能救下他们,如今只能一一弥补了。”   山风吹过,伏阙的长发被吹起,遮挡住半边脸,那双锐利双眸紧紧盯着沈灼。   “你回来想做什么?”   “很多,眼下不能告诉你,至于我回来的事也希望你能保密。”   “包括龙骧?”   “包括所有人。”   “为何?”   “因为我不该出现,会乱的,当年的事就是个例子。”   沈灼眼睛弯了弯,“天地有常,自有循环,往后的路你们都要自己走了,记得要好好地活着。”   伏阙目光深深地看着他,许久才沉沉回了句,“好。”   “那我便走了,若有事需要帮忙便喊我的名字,我会听到的。”   沈灼扭头看向身后已经呆滞了的青年汉子,“吓到了?”   汉子结结巴巴,“你你你……”   “他就是我要找的故人,一个修士。”   “奥……”   青年汉子一听是修士反倒松了口气,“那公子您也是修士了?”   “我不是,我是读书人。”   沈灼笑着取了块巴掌大的灵石递过去,“此物赠你以做回礼,多谢兄台带路。”   那青年汉子看着那块乳白色的灵石如坠梦中,正要说什么时眼前一花,发现自己居然已经站在山脚下了。   山间寂静只闻鸟语,哪有什么白衣青年,若不是手上那块灵石他真以为是场梦了。 第367章 杀   沈灼送走那个青年汉子后就离开了沁阳山,他并没有与伏阙多说什么,也没打算多说什么,之所以将身份暴露在他面前也是看准了他除了萧无涯的事什么也不在意。   如此就够了。   沈灼没有多流连感怀,直接回了三途峰。   半神殿中空荡荡的,但寝殿深处某人的气息却是再明显不过,可沈灼却没进去,而是直接去了云天雾境,然后一头钻进了九重宫阙里。   身在半神殿中的长冥察觉他的动作后缓缓睁开了眼,脸色阴冷的吓人。   玄玉靠在旁边翻了个白眼,“您要不主动去看看?”   “他关了云天雾境。”长冥冷飕飕的声音响起。   “……”   玄玉咋舌,看来沈灼这回是真的闹脾气了。   “那个,尊上……”   她试探地问了句,“您要不去哄哄?”   长冥冷着脸不说话。   玄玉撇了撇嘴,“随便吧,我走了。”   说完她也不管身后某人全身寒气四溢,威势骇人,转身就走了。   长冥盯着她的背影,然后一转身站在了三途峰之巅,却只是抬头看着云天雾境的入口,脸色冷硬——他居然进不去。   遥遥看着被关在门外的尊上苦大仇深的样子玄玉笑的肚子疼,妈耶,尊上居然被关门外了。   长冥站在入口处冷着脸许久,还是没能开口说上一句话,然后拂袖离去。   半个时辰后,他又重新站在了入口处,冷着脸道,“……开门。”   无人应答。   半神大人的脸更黑了,压低了声音,喊道,“沈灼——”   依旧无声,于是半神大人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在云天雾境外站了一个多月。   玄玉回来时一看吓一跳,她家尊上居然还站在三途峰之巅,这都成望夫石了吧?   “尊上?”   她脚尖一点,落在她家尊上身旁,一起仰头看着云天雾境的入口,十分纳闷,“这云天雾境不是你的吗?”   长冥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玄玉摸摸鼻子,开始出主意,“那个,您不是可以用神识控制云天雾境开门吗?”   她家尊上抿着嘴不吭声。   玄玉盯着看了半晌,突然醒悟,“您……不敢?!”   “……滚。”   头一次听到自家尊上发火,玄玉却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这沈灼真是不得了,把他们尊上调教的如此乖巧,被关在门外就算了,还不敢自己开门,妈耶,也太乖了!   她擦擦眼泪,到底不敢太过刺激自家尊上,咳了咳道,“我说尊上咱有错就得认,沈灼冷静理智,我就从来没见他无理取闹耍过什么脾气,更别说像这样把你关门外,所以你肯定做错了什么。”   长冥被说的无言以对,憋了老半天冒出来一句,“那……该如何?”   “认错啊。”   玄玉朝天上示意,“先进去再说,然后认错。”   长冥却神色冷硬,一动没动。   玄玉心中明白,“没事,您尽管进去,沈灼顶多不理您,跟现在一样。”   “……嗯。”   长冥盯着那入口,心念微动,接着便失去了踪影。   玄玉啧啧摇头。   而另一边长冥听自己属下的话进了云天雾境后,站在三千浮石的流梦树下一动不动地盯着上方门扉紧闭的九重宫阙,不知该如何是好——九重宫阙的门也锁了。   长冥全身冷冽的气势将流梦树的花瓣都掀出去老远,九重宫阙里传来一股柔和的力量将他气势压制住,又把那些花瓣卷了回来。   一察觉到那股力量长冥就身子僵住了,立刻撤了全身气势。   下一刻,半神大人就被漫天花瓣盖了一头一脸,但他却一点没敢动。   从水镜里看着这一幕的沈灼忍不住弯了嘴角,反应过来后又哼了声,“不要脸……”   算算也有一个多月了,他都已经追完一部剧,回家一趟,跟周乐打过一次招呼了,这货才敢闯进来,也算是很怂了。   事实上云天雾境的门他并没有锁,不过是合上了而已,可惜对方不敢推开而已。   算了,也晾了一个多月了,况且根本问题放在那儿解决不了,他们之间还会争执,永远不是冷战可以解决的问题。   这一个多月不过是出气而已,沈灼嗤笑一声。   如此又过了一段时间,沈灼数着日子继续用水镜追剧,偶尔看一下站在外面的人,对方居然真的一动不动地站在流梦下。   前后整整三个月。   三个月后,变故发生了。   “神器方赦现世,虚境天率中洲来袭!”   玄玉阴沉的声音从传音符中响起,沈灼听的清清楚楚,却依在床边没有动。   “迎战。”长冥冷寂的声音响起。   沈灼眨了下眼,换了个姿势,将带过来的手机屏幕划到下一集,手机传来宫斗剧的声音。   三途峰外,灵都八丈界碑前,一片赤红火焰遮掩了半边天空,炽热的温度连修为低些的修士都受不住。   一声高亢清亮的凤鸣划破天际,那团凤凰形的火焰中飞出来一个青衣身影,无数银色符文链接成十几道银链凭空悬浮在那身影之前。   “是魔女玄玉!”   八丈碑前站着泱泱数万人,云端身后的虚境天一众与天象道人身后各大修仙门派一众皆仰头看着头顶这场大战,都神色凝重。   除了一个人。   龙骧穿着一身黑衣,用银冠束着笔直墨黑的长发,双目平静地看着灵都尽头山岚飘渺处,右手手背上有一块鹅卵石大小的银色烙印,萦绕淡淡的赤红色气息。   “许久不见,你连躯体都没了还怎么跟我斗?”   玄玉凌空虚立,全身飘浮着的无数道银符锁链从她身体里伸出来,又伸进了那团火焰中心,银链绷的紧紧的,像是捆住了火焰庞大的本体。   在她那句话说完后那些银链陡然绞紧,生生将火焰都绞成了两半。   “糟了——”   夙天明见自家皇嫂落于下风顿时慌了,立刻便要动手,却被拦住了。   “小绯没事。”夙天行站在大夏军队前目光沉沉,却无比镇定。   夙天明看着他这模样心一下松了,是了,他皇嫂可是活了上古凤族之主,哪有那么容易出事的?   似是为了应证他心中所想,又是一声凤鸣回荡在天地间,漫天的无尽之火点燃了整个天空,连玄玉都被包裹其中。   那团熊熊火焰中踏出一个火红的身影,火焰织就的长发衬的那张高贵绝美的脸多了几分壮烈的战意。   凤于绯伸手握住一团火焰,那火焰立刻化作长矛,直指玄玉。   “真正的凤凰,是为止战之戈,战意不休,便不死不灭,而今我与天道之子同生,与天地共死——”   玄玉冰冷的双眸睁开,长发猛的掀起,手上现出一把银白长剑,化作一道青光冲了过去。   “杀。”   龙骧轻轻吐出这句话后,一瞬间身后无数凤凰化出真身,带着熊熊火焰扑向了灵都大军。   云端拔出长剑,抬手,“虚境天听令——杀!”   她身旁的重羽咧嘴笑了起来,飞身冲了出去。   十二部领主站在巨兽之上,挥下大锤,“杀——” 第368章 灭垣族   沈灼翻了个身,关了电视剧,将手机从时空之门送了回去,仰躺在那张柔软的大床上,直直看着雕刻着玄奥神秘的花纹的房顶,眼中沉沉的,没有一点色彩。   片刻后他起身走到了门前,一门之隔,他无比轻易地就能感受到不远处那个熟悉的气息,对方竟还没有离开。   沈灼笑了笑,对着那扇关闭的门开口道,“兵临城下,还不去看一眼?”   流梦树下站着的长冥眼前终于有了色彩,声音却还是淡淡的,“不必。”   “凤族,人族,各大修仙门派联合而来,妖魔二族暗中窥伺,灵都恐怕不是对手。”   “还有我。”   “龙骧有方赦,魔主有戮仙,你有什么?”   “我。”   听着这轻飘飘却充满了高傲冷漠的一个字沈灼忍不住弯了嘴角,这个人啊,真是……   “若败了呢?”   “不会。”   “你撒谎。”   “……”   沈灼眼里一片薄凉,“你必败无疑。”   整个云天雾境突然震动起来,流梦树颤抖着洒了一地的花瓣,一块块浮石纷纷剧烈抖动着,这方天地的云雾像是被什么风吹乱了似的,疯狂地流动翻滚着。   一声奇怪的嗡鸣像刺入识海深处的一把剑一样,无声无息地劈开了云天雾境的入口,一股庞大的气息就那么汹涌而来。   长冥眼睁睁看着这方天地的太阳被劈成了两半,而后才缓缓转过身去。   他看到了那个手持青铜长剑的黑衣青年,熟悉的脸,只有那双眼睛异常的平静,与一百多年前的疯狂判若两人。   在他身后云天雾境裂开了一个巨大的缝隙,在那片只有白云蓝天的地方此刻却出现了完全不同的山峦景色,密密麻麻的人站在三途峰之巅仰头看着这一切。   在对上长冥淡漠的眼神时所有人都为之一颤——那便是半神长冥。   “许久不见。”   龙骧最先打破了寂静,见对方不说话,他抬起了剑,“你不问问你那些属下怎么样了吗?”   长冥却将目光落在了他手上的剑上。   龙骧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这是我从忘川中取出的神器,名方赦,据说是以一古老种族的龙骨打造而成,专杀那一族的人。”   长冥目光微动。   “据说那一族天生传承时空之力,可静止时间,亦可掌控空间,甚至可与天道抗衡,奈何……有违天道,故遭天谴而灭族,如今只剩下了一人。”   龙骧将那剑尖指向眼前人,勾起嘴角,“长冥,看到你族人的尸骨有何感受?”   底下站在三途峰之巅的天象道人夙天明之流听到这句皆是浑身一抖,他们做梦也没想到哪一日会有人敢这样对那位高高在上的半神说话。   樊昀躲在人群中,觉得这个世界疯了,他的师门疯了,他也疯了,居然会跑来挑战这个几乎成了神的,已经横亘在中洲头顶上数万年的男人。   他们就是来找死的,甚至连轮回都不会有。   在攻入三途峰后他们甚至还觉得像做梦一样,此刻见到那个银发的男人后他们突然都彻底清醒了,怎么可能会赢,那个人可是半神长冥啊!   “我……我们能赢吗?”夙天明脸色苍白地看向身旁的人。   “不知道。”   白如映静静仰头看着龙骧剑指向那个银发男人,她的目光却看向了那座九重宫阙,心里潜藏着一股不安。   “接下来便不是我们的战斗,我等旁观即可。”   云端掌心银芒闪过,竟是直接收起了长剑,负手看向左侧的天空,那里正凭空飘浮着一个人。   玄玉冷冷地看着她,一言未发。   众人见状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又提了起来,眼下性命自是无忧,可若是龙骧败了,他们只怕都要死在这三途峰。   有人想起了当年掖鬼崖下单的十万修士鬼魂,一时惊恐不已。   凤于绯一身红衣站在玄玉的前方,夙天行与她并肩而立。   玄玉看着夙天行冷笑,“怎么,前几日还坐在一起吃饭,现在就这个样子,男人啊,果然靠不住。”   这话一说各大修仙门派皆神色有异,看夙天行的眼神也有些看八卦的意思。   当事二人却神色自若,夙天行开口回道,“我并未答应三途峰的要求,此来不为龙骧,是为了小绯。”   玄玉目光冷冽地看向凤于绯,沉默片刻才道,“其实我真不愿与你为敌。”   “奈何你我各为其主。”凤于绯神色淡淡。   “是啊。”玄玉言语间有些感慨。   凤于绯面色微动,“即使灵都战败,我等也不会伤及灵都子民的。”   她这话一说修仙门派中有人面露不满,却也知道无法反抗,毕竟自百年前虚境天出世,凤族回归,这中洲就已经不是修仙联盟的中洲了,而是那几方上古势力的中洲了。   “呵?灵都战败?你就这么有信心?你莫不是真觉得你们能打败高高在上的神?”   “……”   凤于绯看了眼云天雾境中的二人,“胜负未出,谁能知晓?”   一时间众人又都颓丧了起来。   沈灼从水镜看着这一幕,确定朝日雪宫并没有来才弯了弯嘴角,镜面一转,浮石之上的二人已经兵戎相见——   只是极其简单的挡住了方赦一剑,那青铜长剑竟像吸了血一般变成了红色,长冥挡剑的手背像被灼烧一样冒出了白烟,他立刻弹开了那柄剑。   龙骧手上的那把方赦镇住了四方时空,直接压制住了长冥掌控的时空之力,这是所有人第一次见到半神长冥亲自出手,却见到了这奇异的一幕,大惊之下不禁又大喜。   玄玉却是脸色大变,化作一道青芒蹿入云天雾境,在龙骧面前现出了原形,神色狰狞,“这剑你从何而来?!”   “此剑名方赦,我自忘川取出。”   龙骧神色淡漠地看着她,“让开。”   “怪不得找不到,原来是被云钦那老头封入了忘川!”   玄玉冷笑,“傻子,你被骗了,那剑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拿的,除了神之外谁也不能用,你放下这柄剑便会魂飞湮灭!”   “我就是神。”   龙骧面无表情地举剑,“我自神墟中获得神之传承,亦得知了天道之子真正的使命。”   玄玉瞳孔微缩,想起了百年前沈灼现身召出的那座直通天际的冰封神殿,心中一凉。   “什么……使命?”   “灭垣族。” 第369章 投降   玄玉几乎咬碎银牙,她又恨又好笑,她不知尊上如何想的,只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一样。   她本以为垣族与绛宵一族都因不容天道而遭天谴,幸而她与尊上都活了下来,然而事实却是天道要的是灭族,尊上的存活只是意外,天道想要的居然是灭了整个垣族。   换句话说,天道唯一的目的就是为了杀了她家尊上!   若在以前她也只会骂骂贼老天,现如今她知道了沈灼就是天道化身不禁怒火中烧,只想揪着那沈小妖精的衣领问他一句,你难道真要杀了尊上?!   她扭头看向紧闭的九重宫阙大门,心中愤怒,转而看向尊上,对方却依旧神色淡漠,只有手背上那一处被灼烧了的血肉还流着血。   她心中一痛,她的尊上何时受过这样的伤。   “尊上……”   “退下。”   玄玉不让,“我可不惧那把剑!”   “那把剑如同另一个我。”长冥淡淡回道。   玄玉顿时面无血色,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那把剑也可以掌握时空?   “我不想杀你。”   龙骧抬剑,“亦不会伤及灵都之人,除非有人找死。”   “你——”   玄玉脸色难看,双手结印,却被长冥抬手挥出了云天雾境。   龙骧一剑刺去,身影快的众人眼前一花,长冥却已经避过了这一剑,两人化作无数光影缠斗在一起。   底下众人已经看懵了。   “他……为何不用法器抵挡?”有人问道。   “半神自视甚高,从不用法器,如今也是自食其果!”有人讽笑。   凤于绯却朝那人扫了一眼,“世间没有任何法器及得上半神之躯。”   那人也有化神修为,平时也算是一宗之长,如今却被这一眼看的心惊肉跳,奈何众目睽睽之下不想失了面子,硬着头皮反问了一句,“那……那他怎的被神器方赦伤了手?”   “那是因为方赦正好克制了他的半神之躯。”   云端的声音有些冷,“方赦不是神器中最强的,却是最适合的。”   那人脸色苍白,一身冷汗地低了头,半天不敢言语。   白如映看着这一幕面色凝重,此一战不论胜负如何,神器方赦必会遭无数人惦记,龙骧怀璧其罪自然不能幸免,那位云姑娘此言亦是在敲打其他人,也不知有多少人心怀鬼胎。   然而这一切都不是她操心的,她只注意到了方才玄玉扭头看向那座飘浮在空中的九重宫阙一眼……   “那里面有人。”耳边突然响起一个轻轻的声音。   白如映心头一震,猛的回头看到对方时松了口气,下意识放缓了语气,“你怎么来了?”   “北川隶属大夏,宁氏自然要来。”   宁飞月脸上还戴着面纱,但额间的毒纹却明显消了不少,白如映面露喜色。   “你的毒……”   “痊愈了不少。”   白如映惊喜不已,骨毒几乎无解,若非宁飞月拥有蕴灵之体当年就已经死了,可这百年来她也亲眼看着宁飞月是如何每日煎熬痛苦的,没想到这毒居然真的有解。   “那便好,不知是如何治好的?”   “一个故人。”   白如映微怔,“故人?”   “是。”   宁飞月抬头看向那风云变幻的云天雾境,“许久不见的故人。”   白如映心中莫名沉了下来,随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正看到玄玉冲向那两道缠斗的光。   “你有本事出去打,尊上是不想毁了云天雾境,你个臭小子还真以为能跟尊上打个平手不成——”   她话音未落,那两道光突然分开,一道冲天剑意追随那银芒而去。   “哧——”   珍贵的紫极银丝黑袍被轻易破开,剑意穿透长冥的肩膀留下一个狰狞的血洞后毫不停止地劈向九重宫阙。   玄玉瞪大了眼睛,“尊上!”   众人都震惊地看着这一幕,看着高高在上强大的银发半神被那道剑意刺穿了身体。   强大的剑意直劈九重宫阙,却在洞穿之际,那扇大门却忽然从里面被打开了,一个白色身影静静站在那里。   龙骧平静死寂的眸子终于出现波澜,看着那道剑意充满了惊恐,“沈——”   方赦凶猛的剑意迎面劈来,掀起了沈灼一头黑色的长发和白衣,露出了那张熟悉的面孔。   “沈灼!”白如映震惊不已。   宁飞月看着那道剑意劈向沈灼,脸色惨白,“快让开!”   白衣青年随手挥去那道毁天灭地的剑意,缓缓踏出九重宫阙,走下那漫长的玉阶。   俊美熟悉的面孔,垂及脚踝的长发,一步步从天上走下来。   龙骧定定地看着他,像要把他烙在眼里一样。   云天雾境寂静一片,沈灼扫了眼站在三途峰之巅的熟人们,闲庭信步般走下一道道玉阶,站在了长冥身后,将人揽在了怀中,将手按在了他接近心脏处的那个血洞上。   “就算是使命,下手未免也太重了些。”   沈灼抱着怀中人坐下,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对面的黑发青年,“我会心疼的。”   龙骧的眼中爆发出惊天恨意,冰冷的眸子像刀一般刮在沈灼的身上,“……为什么?”   沈灼没回答他,而是低头吻了下怀中人的额头,目光落在他左肩的狰狞血洞上眉头皱了起来,“疼吗?”   “尚可。”   长冥神色平静的仿佛受伤的不是自己一样,就那么安静地躺在沈灼怀中。   沈灼差点气笑,手按着他的伤口一点不敢放松,黏腻腥甜的血染红了他的手掌,尽管知道这人没事,他心里还是像刀割一样疼。   “你不疼我可是要疼死了。”   他冷冷地甩出这句话,换来了某人疑惑的一瞥,沈灼白了他一眼,抬头看向龙骧,对方身上的杀意几乎要成魔了。   “此战是你胜了,灵都包括三途峰在内皆由虚境天管辖,除了这云天雾境。”   沈灼微笑看着青年,“如何?”   “如何……如何?如何!”   青年忽然大喊,赤红的双目疯了一般盯着他,“我要的是他死!”   沈灼看着他这副疯狂的样子笑容渐渐淡了下来,“你已得到神之传承,长冥战败,你且成你的仙,他不会再挡你的路。”   龙骧看着他,渐渐平静了下来,又变成了当初那个少年的模样。   “你一直在这里。”   “回来不久。”   “为他?”   “……”   龙骧垂眸,看向他怀里的长冥,“就因为知道我会杀了他。”   沈灼不语,算是默认了。   龙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答应会一直陪着我,但你违背了诺言。”   “我向你道歉,但你已经得到了应有的一切,那个诺言可有可无。”   “你永远就只对他一人心软。”   “没办法……”   沈灼抱着长冥站起来,无奈一笑,“谁让我爱他呢。” 第370章 落幕   龙骧抬手横起方赦,神色冰冷,“凤于绯,云端。”   “在。”   “是。”   一身红衣的凤于绯与白衣的云端突然出现在他身后,玄玉立刻冷着脸挡在面前。   沈灼瞥了眼底下观望着的人们,又看向凤于绯和云端,笑了笑,“许久不……”   “你可知你在做什么?”云端打断了他的话。   “我也想知道。”   凤于绯附和着,目光却十分复杂,“您不该出现在这里,更不该阻拦天命。”   “天命?”   沈灼挑眉,似笑非笑地看向凤于绯,“你应该最清楚何为天命。”   凤于绯一滞,“可……您这般……”   “我说了,他投降,灵都包括三途峰都由你们接管,一切结束了。”   “半神长冥呢?!”云端厉声质问。   “云天雾境是我的,至于半神长冥……”   沈灼眸子一冷,勾起嘴角,“也是我的,所以这二者你们都不准动。”   话音刚落,九重宫阙的大门突然关闭,流梦树的花瓣陡然停住了轨迹,沈灼抱着长冥往后退去,龙骧拔剑刺去。   凤于绯大骇,“不可!”   云端却冷着脸没有阻止。   巨大的黑色缝隙突然出现在这云天雾境之下,遮蔽了整个三途峰,沈灼抱着怀中人往后倒去。   漫天花雨裹挟着龙骧三人往入口退去,玄玉目光微动,立刻化作青芒往外遁逃而去。   龙骧被裹挟着向下坠落,完全无法反抗,就那样赤红着双眼死死盯着坠入深渊裂缝中的两人,“沈灼——”   凤于绯没时间叹息,化作无尽之火,将人护了起来,一面向底下的人们大喊,“退!”   云端仰头倒下的瞬间一剑劈向那漫天花雨,却只是堪堪阻挡了一瞬,下一刻便汹涌卷袭而来。   云端吐出一口血,不再抵抗,迅速后退。   退出云天雾境那一刻整个天空都似乎暗了下来,云端动作慢了一步,半片衣角和手中长剑留在了云天雾境中,她便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衣角与半截长剑化为了灰烬。   云端瞳孔一缩。   有人将她往后拉去,落地之后她才反应过来,转头看着一脸紧张的重羽,发现自己的额头一片冰凉。   “若再迟一步我们连轮回都不会有。”凤于绯的声音响起。   云端扭头怔怔看着她,似乎不能相信她说的话。   凤于绯却不再说了,低头看向一旁的黑发青年,对方站在三途峰之巅,背影似乎格外孤独寂寥。   沈灼方才那一招是真的没有手下留情,若他们晚了一步连神魂都会被那些花瓣的力量绞碎,连转世轮回都不可能,这对龙骧来说太过残忍了。   她走到青年身边,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周围站满了人,也有许多人急匆匆地往外逃去,已经飞了半截又往回赶,乱成了一片,却谁也不敢说话。   大部分人都觉得像做了一场梦,这场梦太过震撼,太过诡异,谁也没想到最终的结果会是这样,更没有料到会有第三人插手这场大战,而那个人居然是百年前就该在凰天秘境外灰飞烟灭的那个人族。   所以这场战斗到底是谁赢了?   他们看向那个黑发青年,凤族族长站在他身旁,却一言不发,谁也不敢去跟他说上一句,更不敢问上一句。   那个打败了半神长冥的青年此刻像是身在另一个世界,仿佛失去了一切,甚至活着的意义。   忽然,青年往前踏了一步,众人的目光随之一动。   下一刻青年从三途峰之巅坠落了下去。   “龙骧!”   云端上前追去,却被凤于绯拦住,她看向悬崖下方,那里已经没有了龙骧的身影,“他伤的不重,不会有事。”   云端微怔,恍然想起那人已经不是当年脆弱的筑基少年,而是能打败半神的天命之子了。   “悬崖底下是三途河,让他独自待着吧。”   凤于绯转身面向各大门派的人,在此地也只有这些人算是外人了。   被注视着的修仙联盟的人顿时头皮一紧,下意识将目光投向天象道人与静安道人。   天象道人心中无奈,却也只好上前一步,率先开口,“凤族长,灵都既然已投降,半神长冥败逃,不知接下来该如何宣告世人?”   凤于绯看了这老人一眼,心中颇满意,看来这人也知道沈灼的事不便对外提起,主动问起了她。   “阁下方才所见只有龙骧与半神长冥一战,并无第三人插手,云天雾境中所发生的一切我希望不要继续传播。”   说到这里她扫了一眼方才所有聚在三途峰之巅的人,目光冷凛,“否则,诸位后果自负。”   “至于诸位的损失虚境天会承担。”   云端上前一步,“丹药,典籍,以及三十年的指导应当够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愧是虚境天,果真是财大气粗,如此一来他们还真没得说了,毕竟这一战也是为了他们自己。   “那灵都的兵呢?”   “对啊,灵都的那些魔兽,妖怪该如何处理?”   “还有半神殿中的宝物……”   云端抬手将断剑插在众人面前,目光冰冷地扫视众人,“谁有能耐便来拿!”   瞬间所有人都静了下来。   重羽都打了个寒战,总觉得他师姐今天脾气格外的差。   大夏首先开始撤兵,表明了放弃三途峰所有权的态度,其他势力再不满也无话可说,心里只把夙天行这个只要女人不要江山骂的狗血淋头。   “那个故人便是他?”白如映问。   宁飞月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那座半神殿。   白如映不再追问,跟着她师父离开了,其余修仙门派也相继离开,留在山下的修士们尚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他们的师尊师兄弟们却一句也不愿透露。   “都离开了。”琦央回道。   凤于绯点头,目光落在半神殿上,扔了个结界将其封了起来,在要离开时却被人喊住了。   “留步。”   “……”   凤于绯转身看过去,对上了云端漠然的脸,她大概能猜出对方想要说什么。   “他到底是谁?”云端语气冰冷。   凤于绯没有说话,而是指着头顶的天。   云端的脸一下变了,片刻后转身离去。   重羽看着傻了,“这……怎么回事?”   “带人控制整个灵都。”   “啊……整个灵都?”   “嗯,用结界围住整个灵都,一个地方也不要放过,一直连到灵山。”   “奥……”   重羽临走看了眼悬崖的方向,无比老成地叹了口气。 第371章 夫夫   三途峰一役声势浩大地拉开帷幕,从百年前直到今日,却悄然落幕,几大修仙门派的掌门长老们对此闭口不言,似乎达成了一致协议,除了三途峰投降,其他什么消息也没有透露出来,至于半神长冥的生死下落更是无人知晓。   而凤池大夏虚境天之类上古势力谁也不敢去问,唯一能知道的就是灵都的掌控权落到了虚境天手上。   此消息一出人族修士有喜有忧,喜的是这虚境天到底算是人族修士一脉,也是第一修仙门派,忧的是终归修仙联盟才是他们的势力,虚境天何其庞大,夺得灵都后就直接用结界封了整个灵都,哪还能分他们一杯羹?   不过说到底他们修仙联盟就是去走过场的,虚境天凤池大夏才是攻打主力,那半神长冥又是被龙骧打败的,而龙骧是虚境天的人,这灵都统治权落在他们手里别人也没有异议,也不敢有异议。   众人心中明白,有凤池,大夏,虚境天的拱卫,那龙骧才是以后修仙界的首席了。   当然,也有人对龙骧打败了半神一事充满怀疑,理由也颇充分,不说堂堂半神说败就败了,还败在一个才一百多岁的黄毛小子手上,就说那两人一场大战竟是一点动静也没有,连一丝天地异象都不曾出现过,谁信?   但也只是私下非议,谁也不敢真的跑去虚境天或者三途峰嚷嚷去。   这一战虽诡异莫测,但龙骧之名却是真正传了出去,当年镇天门灭门之事再次被人提起,众人惊觉那些围攻过镇天门的门派竟都悄然没了踪影,不禁一阵后怕,似乎这龙骧也不如表面那般什么也良善可欺。   如此一天天过去,中洲的修士们也开始接受这件惊天动地的事,开始猜测虚境天下一步要怎么做,是合并灵都与中洲,还是坐拥灵都为王?   而这一切都与沈灼没有关系了,他此刻正抱着自家沉睡的男朋友躺在一个农家的小茅屋里,从窗外眺望去便是连绵不绝的大山,再近处便是隐隐绰绰的树林,而附近便是和他身处的差不多的茅屋,有垂髫孩童嬉笑而过,青年人扛着锄头打着招呼,老人抱着几根柴火往家走,身后跟着一条大黄狗,一派和乐平凡之气。   当然,也没有御空飞行的修士,沈灼十分满意自己挑选的这个地方。   简陋的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肤色微黑的朴实女人,四十多岁的模样,面容清秀,带着些羞涩,手上端着碗汤走了进来。   “公子,我煮了锅热汤,你喂你兄弟喝些吧?”   女人把汤递过去,“我放了些棘系草,可以补身体的。”   “谢谢周婶。”   沈灼接过汤,舀了一勺吹了下,送到长冥唇边,轻声道,“醒醒,长冥,喝点汤。”   长冥缓缓睁开眼,看了沈灼一眼,然后张口喝了下去。   沈灼脸上漫起一丝笑意,又舀了勺汤吹凉了送到他嘴边,长冥垂眸静静地喝着。   周婶看着这场景笑开了,“你们兄弟俩感情真好。”   长冥抬眸,目光幽幽地看向沈灼。   沈灼咳了声,对周婶笑了笑,“我们从小感情就好。”   “怪不得。”   周婶点点头,“你兄弟的伤很快就会好的,以后出门可要小心些了,外面很多猛兽的,你们这次也是运气好……”   “我知道。”   沈灼将汤碗放在床头柜,从袖子里拿出一颗牛眼大小的银子递过去,“周婶,这些天麻烦您了……”   周婶一见那银块就慌了神,“公子您这是做什么?我什么也没给您,您别……”   “周婶,这不只是给你的报答,另外还想请您帮个忙。”   “公子你尽管说,不用这般……”   “这银子您拿去换些钱,帮我找几个工匠盖两间房子,再打些家具,剩下的钱您自己留着,麻烦了。”   周婶闻言没再拒绝,而是惊讶地问道,“你们打算在这里住下来了?”   “是,这里很好。”   沈灼低头对上长冥的眼睛,笑问,“是吧?”   长冥静静看着他,微不可闻地“嗯”了声。   沈灼扬起笑容,拿起汤继续喂他。   周婶看着他们这模样竟觉得自己一点也插不进去,索性拿着那银子出去忙活了。   “这里是大夏疆土外的一处人族国家,没有修仙门派,也没有妖魔精怪,只有普通的凡人,连这里的皇室都不知道修仙者的存在,很平静。”   沈灼说到这里顿了顿,迎上长冥的双眸,“你觉得呢?”   “嗯。”   长冥此刻顶着一头不显眼的黑发,身上的黑袍也换成了朴素的衣衫,看上去还是那般冷漠,却莫名的顺从。   沈灼心中却有些沉甸甸的,一个月前他带着长冥从云天雾境破开虚空逃离后便来到了这处山村,然后被周婶收留至今,至于长冥的伤他也说是他们兄弟二人逃难过程中被猛兽所伤,这里的人多朴实憨厚,没有多问就信了。   至于长冥的伤其实早就痊愈的差不多了,只不过还需要多修养,慢慢拔除方赦剑气中所含的垣族之骨才行。   至于那场大战,这一个多月来长冥没有问沈灼也没有提,两人都默契的忽略了那件事,可此刻决定要定居的时候沈灼却问了句——   “咱们就要这么隐居下去了,你做好准备了?”   “嗯。”   长冥神色自若地应下了,目光落在了他无名指上的戒指。   沈灼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怎么,后悔了?”   “何时回赠?”长冥定定看着他。   原来是在惦记这个,沈灼扬起嘴角,“总得容我准备一下。”   说完他起身下了床,伸手,“出去走走?”   “嗯。”   他们来这里一个多月村里的人也都好奇来看过,也有好心的带着药材来过,然而大多数人 的只知道周家来了两个容貌惊艳的人,却不知道另一个长什么样,沈灼牵着长冥的手走出去的时候把那些人都惊到了。   他们只知道沈灼长的不错,不知道另一个人也长的这般好看,就是太冷了些,这两人比他们村最好看的姑娘都要好看上不少倍,怪不得是俩兄弟。   面对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沈灼恍若未觉,只对眼前的一一微笑示意,只那些人笑的都脸红起来。   站在他身旁的长冥顿时冷脸停了下来,沈灼一看他那表情就心叫不好,忙安抚道,“他们没有恶意,别吓着他们。”   长冥偏头看着他,眼里黑幽幽的,“不是兄弟。”   沈灼面露揶揄,“难道我要告诉他们,我们两个大男人是一对夫妻?”   半神大人平静地看着他,“夫夫。”   沈灼低头笑出声来。 第372章 撩不得   房子很快就盖了起来,一共三间,除了卧室客厅厨房外沈灼还隔了一个小柴房,周婶看了直夸他这哥哥会操持,沈灼谦虚笑笑。   搬进去住的时候村里来了不少人,有送吃的有送用的,热情的不得了,然而都只是对着沈灼,谁也不敢跟长冥说上一句话,总觉得命都没了。   沈灼一一谢过,留了些用的小东西,吃的退回去大半,他们俩确实不需要吃东西,偶尔吃点还好,吃多了灵气斑驳对身体不好。   待人走光了沈灼才向卧室走去,发现长冥正站在窗边看着那些人离开。   他倒了杯茶润了润嗓子,听到耳边响起淡漠的声音,“你喜欢这里。”   “嗯。”   沈灼走到他身旁,看向远处的山林,“风景秀丽,静谧幽雅,民风淳朴,你不喜欢这里?”   长冥没有说话。   沈灼目光淡了淡,“下午我要进山找一株草药,你在家里好好休息,无聊的话可以出去走走。”   “喜欢。”   “……”   沈灼脚步一顿,身后一双手将他揽入怀中,颈边落下一吻,“有你。”   沈灼扬起嘴角。   中午吃饭的时间又来了两个客人,还都是熟人,是周婶家的一对兄妹。   哥哥周武拎了一条腌好的黑鱼和妹妹周溪拎了两串腊肠上门就问他们吃过了没有,沈灼笑着说吃过了。   两人直说他们吃的太早了,沈灼笑笑,接了两人手上的咸货,他一下想到了他妈腌的东西了。   “沈大哥喜欢吃我回头再给你送些。”   周溪不过十七岁,容貌颇清秀,皮肤也比村里其他姑娘白了不少,笑起来眼睛跟月牙一样弯弯的,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滴溜溜的直往卧室里望。   “沈二哥伤可好些了啊?”   “好多了,谢谢关心。”   沈灼一眼便看透了这姑娘的心思,这也是他急着离开周家的一个原因,他倒不是吃醋,只是怕长冥一个不耐烦把人弄死了,人家姑娘情窦初开并没有什么错,他可不想因为此事就添了杀孽。   且为了清净,他还刻意将房子建在了远离村邻的地方,然而这姑娘似乎是上了心,居然找过来了。   沈灼客气的谢了,却并不打算让她进屋去看看某人。   可他还是低估了少女那颗为爱追逐的的心。   “我去看看沈二哥吧!”   说完她也没等沈灼回答就往屋里走去了,沈灼再拦也来不及,只好跟着进去了。   一旁周武憨笑着道歉,“小溪就这性子,你别生气。”   沈灼笑笑,“哪里,挺好的,活泼开朗。”   周武一见他笑古铜色的脸顿时红了大半,挠挠头不再看他。   沈灼没再注意他,目光落在了屋里对峙的两人身上。   他也不知道怎么看出来的对峙二字,但周溪那姑娘站在长冥面前三尺处全身都发起抖来了,小脸惨白,连哭都哭不出来。   沈灼心里一阵吐槽,上前挡在了两人之间,笑着扶上周溪的肩,将灵力悄无声息地送入她体内,安抚她心神。   “他身体好多了,代我谢谢周婶。”   周武也看出来气氛不太对,连忙拽着自家妹妹往外走去,“不客气,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啊,有空来我家做客啊!”   “嗯。”沈灼微笑应允。   待两人走后,他才松了口气,转身就迎上了某人冷淡的目光。   “生气了?”他凑上去搂住对方的腰仰头笑问。   “……”   长冥垂眸静静看着他,抬手抚上他的脸,低头吻了下他的嘴角,“一起去找药草。”   沈灼眼中漫起笑意,抱紧了他,脸贴在他胸口,听着那一声声绵延悠长的心跳声,心中一片满足。   这处山村叫香山村,因为背靠着一座名叫香山的大山,而这香山物产丰富,村里的人或卖药材,卖柴,都依靠着这香山维生着,而沈灼要找的那株药草就生长香山的山腰处。   “要一点点泛红的须,不要赤红的,记住了吗?”他拎着锄头一边比划一边问。   长冥看了他一眼,明明淡淡的,但沈灼却读出了鄙夷的意思来。   他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递过去一把锄头,指着跟前的两条山路,“我走这边,你那边,山腰集合,不要用法术。”   “……”   长冥转身往那边走,干脆的让沈灼一愣,而后噗哧一笑,哼着歌儿往另一条路走了。   待他吭哧吭哧半个时辰,终于走到那天山路的尽头时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沈灼顿时一愣,快步上前,还真是长冥。   “你……”   他还没说话,就见对方举起手里拿的那株药草。   他本想说对方作弊,结果却看到对方从来不曾凌乱过的那头长发有些纠缠打结,施了障眼法的黑发间还挂了几片枯叶,顿时明白了,人家还真没用法术,真的就是找到了。   “厉害啊,半神大人。”他接过那药草笑着夸了句。   “叫夫君。”半神大人一脸认真地看着他。   沈灼一怔,然后笑起来,仰头凑到他耳边轻声喊了句,“夫君。”   下一刻在对方伸手前就转身向山下跑去,长冥看着自己伸在半空的手,又看看山下那个欢快的身影,微不可闻地牵起了嘴角。   两人挖个药草挖了小半天,回来时长发都乱糟糟的,发间全是枯叶碎枝,沈灼索性带着他去了山下那条小溪梳洗去了。   “别动啊。”   长冥坐在溪边的大石头上,沈灼站在他身后动作轻柔地替他梳理着纠缠的长发,用他当初做的那根桃木簪子挽起头顶头发,长冥也就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沈灼越梳心里越痒痒,“还是银发好看。”   他话音刚落,手里的黑色长发就变成了耀眼夺目的银色,美的如月光一般。   沈灼赞叹不已,却还是让他变回去了,“我就是说说,最好看的是你,头发什么颜色都一样。”   长冥回头看了他一眼,“你也是。”   沈灼心里甜的要命,飞快扫了下四周,然后快速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长冥眼睛没眨一下,对方就已经离开,抬眼看着,有些不满。   沈灼嘴角勾着,“晚上回去再说。”   “……”   长冥握住他的手,沈灼一愣,下一刻就被扑倒在地,铺天盖地的吻落了下来。   当晚回去后某人后背被石头硌的酸疼不已,只感叹老虎屁股摸不得,半神大人撩不得。 第373章 撞乱心弦   “沈大哥,沈大哥!”   沈灼一早就听到周溪的声音不由得有些无语,幸好对方是为了正事而来。   “成亲?”   他诧异地重复了一遍,卧室里某人的耳朵动了动。   “是啊,梁伯伯家的儿子阿远哥要娶亲,请了不少镇上的人呢,你们也去啊?好热闹的!”周溪手舞足蹈地说着,似乎很是期待。   沈灼想了想道,“我去问问我弟弟。”   一听他提到长冥周溪脸上笑容收了些,露出有些别扭的样子,脸红了红,还是问了句,“沈二哥他……可娶亲了啊?”   沈灼挑眉,似笑非笑看着她。   周溪被他看的臊得慌,“哎呀”了一声,“我就问问!”   “娶了。”沈灼说。   “啊?”   周溪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一样,“真的假的啊?”   “真的。”   “啊……”   周溪皱着眉头噘着嘴,“他娘子怎的没跟着他?”   “在老家呢。”   “沈二哥都受伤了,她怎的也不来看看?”   “是他不让她来。”   “为何啊?”   “长的太美,怕别人惦记。”   “……”   周溪撇嘴,“能有多美?比沈大哥你还美不成?”   “……”   沈灼一脸微笑,“嗯,跟我差不多。”   周溪张大了嘴巴,“这样啊,那是怪不得别人惦记了。”   “……”   沈灼差点没能保持笑容。   然而对方却像是彻底死了心似的,也不再追问了,只说让他一定要去看看,梁伯伯家有些家底,那婚宴都是些吃不着的好东西呢。   沈灼连连应了,转身进了卧室,却见某人目光淡淡地看着自己。   “咳,你听见了,去吗?”他若无其事地走过去。   长冥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过来。”   “……”   沈灼只好凑上去,然后就被捏住了下巴。   “的确很美。”长冥嘴角微弯。   “……”   沈灼羞的脸通红,“到底去不去?”   长冥低头吻了下他绯红的脸颊,“去。”   沈灼抿着嘴压不住笑,只觉得这人是越来越会撩了。   周溪听到两人都去开心的不得了,又问他们有没有好看的衣裳那天穿上,没有的话他哥的可以借给他兄弟。   沈灼拒绝了,想着要入冬了,自己正好给长冥和自己做几件冬衣,还可以过年穿。   周溪离开时再三叮嘱明日一早跟他们一起,沈灼笑着应了。   转身他就去溪边把人抓回来量尺寸,长冥也不反抗,任他翻来转去。   “快入冬了,也要过年了,给你做两件新衣服。”   沈灼一脸期待地看着他,脸上泛着浅红,长冥看的目光立刻柔和起来,“嗯。”   “以前是你给我做衣服,现在我给你做衣服,不过可不如你的那件,可别嫌弃啊。”   “嗯。”   虽然是打算自己做新衣服,但第二天肯定是来不及了,沈灼也没打算等那两件衣服,他二人哪能真的连一件拿得出手的衣服都没有,长冥送的那件紫极银丝做的白袍还在他的储物戒里呢,长冥的那件黑袍自己也在。   “显眼。”长冥看着那件黑袍说。   沈灼听的挺有意思,半神大人居然也开始顾及这些事了,实在是不小的进步,不过……   “我带你来此处可不是吃苦的,更不是吃亏的,我只是喜欢这里,而这一切必然建立你我二人活的自在的前提上。”   沈灼扬眉,“你可是我的半神大人,我可舍不得你陪我畏手畏脚。”   长冥沉默片刻,看向窗外,“你喜欢这里。”   沈灼心中一暖,这人是在顾及自己。   “我喜欢的不是这里,是你在这里。”   “……”   长冥的长发依旧还是黑色,但第二日一早周武周溪兄妹还是被二人震的半天没说出话来。   倒不是一件衣服带来了多大的改变,而是一瞬间这兄弟二人身上那若有若无的气势在穿上这衣服后一下子就明确起来了,那已经不是贵气二字可形容的了,周溪只觉得自己见过的那个官老爷也没有眼前这两人有气势。   而且这兄弟二人穿着一黑一白的衣裳并肩站在那里,一冷一暖,姿容绝世,真正如天人般,又无端的甚是般配,   可这二人明明是男子啊,还是兄弟,周溪按着噗通噗通跳的心脏茫然地想着。   周武却是直勾勾地盯着沈灼,完全失了言语,直到一阵冰冷的凉意爬上他后背他才猛的醒过来,抬头便对上了长冥微冷的目光,顿时心头一冷,立刻挪开了眸子。   沈灼恍若不知,笑道,“走吧。”   周武擦去头上的冷汗,默不作声地在前面带路。   周溪只顾盯着这二人看,只觉得世间怎会有如此好看的人呢,倒也没发现她哥哥一路的沉默。   这姑娘今天也穿上了一件湖蓝色的布裙,头上别了一根银簪子,脸上擦了些胭脂,沈灼见她笑的可爱,便也夸了句,“周姑娘今天真好看。”   周溪听了开心的不得了,又期期艾艾地看向长冥。   沈灼悄悄拽了下他衣袖,长冥便冷淡着脸“嗯”了声。   周溪更加开心了,小脸乐的通红,一路都开心的不得了。   “普通人的开心很简单的,是不是?”沈灼朝他眨了眨眼。   长冥没说话,却牵上了他的手。   一旁的周武看到这一幕笑着来了句,“你们兄弟二人感情可真好。”   长冥扫了他一眼,“不是兄弟。”   周武一愣,“啊?”   沈灼忙接上,“我们不是亲兄弟,是结拜的。”   “奥奥,这样啊,那你们比亲兄弟感情还好。”周武似懂非懂地夸了句。   沈灼笑笑,目光隐晦地看了长冥一眼,小气鬼。   半神大人牵着他的手目不斜视。   香山村离镇子有一段距离,几人走走停停也都没喊累,周溪一路唱着小曲,像只快乐的鸟儿般。   沈灼随口夸了句,周溪便缠着他要唱歌,沈灼哭笑不得,说他不会唱,周溪不让,非说他声音好听,唱起歌来一定更好听。   沈灼无法,只得同意,“唱什么?”   “随便唱,想到什么唱什么啊!”   “……”   沈灼想了想,看了眼身旁的人,弯起嘴角来,“那我就随便唱了。”   “嗯。”长冥目光定定地看着他。   “劫过九重城关,我座下马正酣,看那轻飘飘的衣摆,趁擦肩把裙掀,踏遍三江六岸 借刀光做船帆,任露水浸透了短衫,大盗睥睨四野~”   沈灼清了清嗓子,迎着某人的目光继续笑唱道,“枕风宿雪多年,我与虎谋早餐,拎着钓叟的鱼弦,问卧龙几两钱~”   “……”   “蜀中大雨连绵,关外横尸遍野,你的笑像一条恶犬,撞乱了我心弦~”   “……”   “入巷间吃汤面,笑看窗边飞雪,取腰间明珠弹山雀,立枇杷于庭前~”   “……”   青年清丽微沉的声音在荒野里一声声响起,随风声消匿于山林间。   沈灼眼里尽是连绵笑意,看进长冥遍是星辰的眸子里。   注:歌曲摘录自《盗将行》,特别喜欢,听着这首歌写完这几章的,非常应景呦~~ 第374章 一拜天地   镇名香山镇,不太大,却挺热闹,对很少上街来的周溪显然充满了吸引力,周武全部都盯着自家妹妹,忙的不可开交。   沈灼与长冥并肩而行,一路尽是惊艳好奇的目光,二人却一点也不在乎,反正这里也不会有人会认出他们来,沈灼放心的很,只觉得从来都没有过的自由放松。   “我头一次能这般悠闲的看看我手下的这片天地。”他对长冥说。   长冥偏头看去,将他眼中笑意尽收眼底,目光微动,却什么也没说。   香山镇不大,很快就都知道了镇上来了两个仙人般的人,虽是男子却比女子还美,一时间引的不少无事人都凑了过去看。   沈灼不过低头买了个绿豆糕,一抬头就发现他和长冥已经被人包围了,身旁的半神大人已经冷了脸了。   他一愣,随即对着那些人一笑,“诸位可否能让让路?”   人群中此起彼伏的倒吸一口气的声音,那边周武连忙挤开人群,硬是开了条道出来,沈灼便拉着长冥离开了。   周溪嘴上说着这些人没见过世面,脸上却自豪的很,沈灼便趁机表示他们就是来看看,不去吃酒席了,兄妹二人只好同意,方才的情形他们也看到了,若他们真去了,到时候指不定看新娘还是看他们兄弟二人去了。   沈灼心中有数,也不可能真的让长冥跟一群人挤在一个桌上吃饭,那就太为难半神大人了。   周溪口中的那梁伯伯确实有几分财力,镇上几处大宅子中就有他的一个,对面便是一个热闹的长街,还有一处不错的茶楼,沈灼便领着长冥去那茶楼了。   茶楼不甚奢华,但十分幽静雅致,沈灼寻了个能看得见对面宅子的位置,要了一壶茶,沈灼便开始给某人普及婚嫁常识了。   长冥默不作声地听着,沈灼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进去。   直到说到拜天地时,半神大人才抬眼看过来,“为何要拜天地?”   “因为良缘天赐,天地为大。”沈灼说。   长冥沉默片刻,看向他,“那你我该拜谁?”   “……”   沈灼愣了会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顿时脸颊绯红,有些感叹地打量着他,“你可真越来越会撩了。”   “撩?”半神大人头一次听到这个词。   “就是你刚才那般,还有你看我的眼神,让我心乱不已,都是在撩。”   沈灼挑眉看着他,“说说,有没有撩过别人?”   长冥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他,直看的沈灼什么都不记得了。   “完了完了,中了你的毒了。”   沈灼托着下巴看着他,无奈地笑,“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喜欢你呢,喜欢到想把你藏起来,什么也不管,就只看着你。”   长冥的目光微动,握住了他放在桌上的手,“沈灼。”   这是他少有的几次喊自己的名字,沈灼笑笑地看着他,“嗯?”   长冥的目光从未有过的专注,甚至带着一丝凝重,“若我……”   一阵连绵不断的锣响将他的声音盖了过去,沈灼往外瞥了眼,果然是花轿来了,顾不得问他刚才说了什么,拽着长冥的手就往楼下去。   人群熙攘,欢声笑语,长冥被他牵着手在人群中穿梭,目光定定地看着他的脸,像是看不够一般。   周溪站在对面向他们招手,沈灼向她走过去,偏偏这时大红的花轿正走过来,沈灼只好松开了掌中的手。   掌心的温度倏然消失,长冥竟就站在那里怔怔地看着,直到沈灼喊他的名字,让他一会再过来。   长冥看向那花轿,身穿红衣的新郎笑逐颜开地踢了下轿门,伸手牵住新娘手上的红锦,窈窕的新娘盖着绣凤的红盖头缓缓踏出轿子。   沈灼向他招手,示意他可以过来了。   长冥抬脚走过去,恰在这时一阵怪风吹来,竟吹起了新娘的红盖头,一声慌张的喊叫,那红盖头竟落在了一旁只顾看对面的沈灼头上。   众人皆是一愣,连沈灼都是一愣,抬手便去掀,却被一只微凉的手握住了。   他认的那手,便顿住了。   四下一片静寂,众人看着那黑衣的俊美男子站在那白衣男子面前,缓缓抬手掀起了那红彤彤的盖头,露出了一张惊艳的脸,一头垂及脚踝的青丝墨发被风扬起,遮住了白衣人的眉眼。   长冥抬手拂去那缕长发,看着眼前人衬着红盖头眉目如画,浅笑回视,只觉得这一生都不会将这一幕忘怀。   千世,万世,千万世,一刻也不能忘怀。   沈灼将盖头还了回去,四下又热闹了起来,喜婆喊着吉祥话,新娘新郎看着这二人的模样竟都开开心心的应了,丝毫不觉得盖头吹走了有什么不吉利的。   沈灼松了一口气,回头看身旁人,发现对方还定定看着自己,像是没回过神来似的,不由觉得好笑,摇了摇他的手,“发什么呆呢?”   长冥不语,只想将眼前这人眉眼间的每一处都刻画到心上。   梁家特意派人来请他们进去吃喜宴,沈灼婉拒了,牵着长冥去了镇上的衣裳铺子选了几匹布,选了几个样式,春夏秋冬的衣裳都备上了两件,长冥乖乖试衣服,沈灼开心的不得了。   这场喜宴大约要吃许久,沈灼也看够了热闹,回去时去了趟铁匠铺子订做了两个鱼钩。   “待河流结了冰,我们在冰上凿个洞,那些鱼都急着往外透气,到时候我们就在洞里垂钓,能钓很多的鱼。”   “嗯。”   “你钓过鱼吗?”   “没有。”   “没事没事,我教你,你可要好好学。”   对于能教半神大人不懂的东西沈灼觉得十分满意,终于能够在对方面前享受一回优越感了。   “好。”   长冥伸手搂过他,“学新姿势。”   沈灼:“……”   被扑倒在床上的时候沈灼终于发觉今天的半神大人似乎有那么点不同寻常的兴奋,似乎来势汹汹,甚至连花样都多了起来,沈灼差点以为自家男朋友偷偷去哪家青楼培训过,实在太能折腾了。   天已入冬,夜晚更是寒意逼人,沈灼真正睡下时月已高悬,窗外星辰点点,长冥起身将窗子关紧,回到床上时某人便自觉地窝进他怀中。   长冥将人紧搂在怀中,低头吻了下他额头。   沈灼迷迷糊糊间听着耳边平缓的心跳,弯了嘴角。 第375章 孤独   第二天沈灼毫无悬念地赖床了,腰酸疼就不说了,某个地方酸爽的不敢想象。   他仰躺在床上长叹一口气,再这么下去他真有种自己能怀上崽崽的错觉了。   身旁的已经没了人,厨房的方向传来些响动,沈灼眼皮一跳,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连忙穿好衣服跑向厨房那边,却在路过走廊时停下了脚步。   雾蒙蒙的天空洒下了漫天白色的雪花,像轻盈的羽毛一样,飘飘洒洒地落在山川大地,松林树梢间。   他怔怔地看着,脸上忍不住挂起笑来,伸出手去接雪花,却被另一只手横空拦住了。   他扭头看去,对上了长冥微凉的目光,和他手上的那碗热腾腾的粥。   “……你做的?”他有点不敢相信。   长冥没回答,将粥塞进他手里,然后握住了他另一只手,将他往屋里拉去。   “哎——我要看雪!”   沈灼往后蹭,不想回屋里,“你给我搬个凳子出来我在外面吃。”   “冷。”长冥握着他冰凉的手。   沈灼咧嘴笑,“不冷不冷,我想看雪,我喜欢雪……”   长冥却站在那里定定看着他,眸子有些冷意。   沈灼微愣,片刻后才试探地问了句,“你不喜欢下雪天吗?”   他忽然想起来之前长冥也不喜欢被雪碰到来着。   “嗯。”   长冥看着外面纷纷扬扬的白色,“不喜欢。”   沈灼来了兴趣,“为什么啊?”   他可不记得有这设定。   “不吉。”   长冥嘴唇轻吐出这二字,把沈灼弄的哭笑不得。   “你还迷信不成?”   “雪是天道之灾”   长冥握着他的手重了些,声音微沉,“凰天秘境后,中洲曾下了十年大雪……”   沈灼心头一震,眼眶有些发热。   他想起来了,与自己对雪的喜爱不同,在长冥的记忆里,从遇到他后的每次下雪都是不祥的。   第一次下雪,他在镇天门黄字阁地下室下差点魂飞湮灭,第二次下雪,自己在他面前彻底死去,而后便是十年的雪。   所以眼前这从不曾说过爱恨的人却说他不喜欢,不喜欢雪,因为每场雪都将自己从他身边带走。   他忽然不敢知道长冥是如何看着那场十年大雪结束的,每一天每一天,那十年他在沉睡中度过,可其实那十年对长冥来说也不好过。   “我讨厌雪。”   长冥仰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像极了你离开的那一日。”   沈灼眼角的泪倏然落下。   长冥伸手替他擦,却被握住了手,沈灼定定看着他,眨了下眼,泪水掉到了地上。   沈灼握着他的手贴在脸颊上,扯着嘴角笑起来,用泛着红的眼睛柔柔地看着他,“以后每次下雪,我都在你身边。”   “好。”   长冥摸着他的脸,目光柔的不可思议。   周武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一时间竟下意识不敢出声去打扰,觉得感动的同时又觉得怪异,这对兄弟之间相处的氛围似乎总有些别扭。   跟上来的周溪却不知道,咋咋呼呼地喊着沈大哥走了过去。   沈灼神色自若地擦去眼泪,笑着迎了上去,长冥也没有离开,而是破天荒地站在那里看向那兄妹二人。   周溪颇有些受宠若惊,说起话来都有些结巴,最后还是周武开口解释了来意。   “这不下雪了么,我娘担心你俩没存柴火,让我俩给你们送了些柴火取暖。”   “谢了。”   沈灼见他们大老远送来也不好推辞,转身取了剩下的半匹布送给二人。   周武不懂这个,周溪却是一眼看出来这布料的稀罕之处,一个劲摆手说不要。   “一点柴火,不值钱的……”   “承蒙多番照料,我兄弟二人也只有这点东西回报,你们要是不收,我下回可不敢再受你们照顾了。”   他这么一说两人也没办法再推辞了,周溪脸颊红扑扑地谢过,说要给他们做两双手套送来。   沈灼忙拒绝了,说真的他们连柴火都不用,毕竟他们之前住在三途峰之巅都没感觉。   周溪没再说什么,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昨天吃酒席时好多人跟我打听你们俩呢。”   “不过我什么都没说!”周武连忙说。   “多谢。”   沈灼对外说的是自己在此等弟弟身体痊愈再上路,周家人也都相信了,这几个月来都把长冥当作病人来对待,也遵从沈灼的嘱咐不对外人透露,不过周家兄妹真的帮他隐瞒他还是挺感谢的。   兄妹两人没再多说什么就走了,沈灼看着手上的打火石笑了下,抬头却发现自家男朋友的神色有些不对劲。   至于他是怎么从对方一模一样的冷淡表情里看出情绪起伏的,沈灼已经有经验了。   “怎么了?”   长冥看着他,却没接话,而是看向桌上的那碗粥。   沈灼以为他是为了自己忽视他第一次下厨的成果而不高兴,当即端起粥喝了起来。   “嗯嗯,好喝。”   一边夸一边喝,沈灼瞄着男朋友的脸色变的柔和起来才咧嘴笑起来。   雪越下越大,沈灼抱着那堆送来的柴火去了厨房下了两盘饺子。   那边长冥已经把小木桌搬到了走廊,放好了蒲团,沈灼端来一盘饺子,两碟醋,将筷子递到对面。   “赏雪吃饺子,我早就想这么干了。”   “……”   沈灼夹起饺子蘸了下醋,送到长冥嘴边,长冥张口吃下,然后说,“好吃。”   沈灼十分满意自己的教导成果,自己也吃了一个,看着外面飘洒的雪说道,“我住在一个南方的城市里,那里的冬季很少见到下雪的,所以每次看到雪都很开心,可每次身边都没有其他人。”   “你的族人。”   “族人?你是说家人吧。”   沈灼笑着低头,“我只有一个母亲,但是不住在一起,其他人也不亲近,从很小的时候就是自己一个人住,开始还觉得孤独,后来就习惯了,你呢?”   长冥看着他。   沈灼挑眉,“你一个人在九重宫阙的时候,觉得孤独吗?”   一阵静寂,天地间只有雪花飘落时的簌簌声,落在银白色的地面,无声无息。   相对而坐的两人静默对视着,身穿黑衣的男人淡漠地看着对面浅笑望着自己的人,不知过了多久,又或者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那人就那么笑着看着自己。   “孤独。”   他终于开了口,看进对面那人的眼中,“像天地间只有我一人,不知为何而活。”   沈灼的心口猛的一疼,却硬是笑着回望过去,仿佛看见了那个孤独了无数岁月的银发半神。   “我们相遇了,往后谁也不会再孤独。” 第376章 刻意   这场雪下了整整一个月,沈灼庆幸自己提前做了冬衣,因为,新年到了。   当然这只是沈灼一个人认为的,因为在中洲是没有过年这一说法的,不过长冥却接受了,他作为应天白的时候就已经听过这说法了,不过……   “还吃饺子?”   “……”   沈灼对上面无表情的脸莫名读懂了对方的怨念,忍不住笑出来。   “不吃了不吃了。”   沈灼双手捏着他脸往外扯,用哄孩子的语气问道,“那我们半神大人想吃什么呢?”   半神大人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沈灼:“……”   “再被吃我腰都要断了。”   沈灼白了他一眼,探头看了下外面的雪已经下的若有若无后,扭头一笑,“拿上钓竿铲子,我们去钓鱼!”   长冥看着他一脸期待的样子,目光微动,“嗯。”   沈灼之前看《舌尖上的中国》里面捕鱼那集就已经跃跃欲试,看到村口那条小溪他就期待不已,现在大概有零下五六度了,那条河一定结冰了。   “快点快点!”   沈灼披上白绒大氅拎起钓竿和水桶就匆匆往外跑,长冥拎着铲子在身后跟着。   “哇!真的结冰了啊!”   沈灼远远就看到那条河闪着白色的光,是阳光和雪折射在冰面上的样子,他转身向长冥挥手。   长冥向他走过去,发现溪边有几个村妇凿开了冰在洗衣服了,其中就有周婶,对方见到他们很是开心,问他们吃过了没有。   “吃了吃了,我们来钓鱼的。”   沈灼一把撩起白绒大氅和一头长发,接地气地蹲在一群村妇身旁,眼睛盯着她们凿出来的冰窟窿,发现里面黑洞洞的。   “这里面好像没有鱼啊……”   “这里当然没鱼了,你得去那边。”   周婶指了个地方,“你有鱼食吗?”   沈灼一脸茫然,“啊?”   几个村妇闻言笑起来,纷纷说没看错人,这小公子哪是会钓鱼的人啊。   沈灼臊的不行,心虚地扭头看了眼长冥,毕竟他还跟对方吹嘘过,实在是丢人。   “你们在这儿等会,我去喊我家周武,他经常弄这个。”周婶临走时丢下这么一句。   “谢谢周婶!”   沈灼看着她们离开,又看看周婶指的地方,眼珠子转了转,拉着长冥走到了那处,蹲下开始凿冰。   “我们先把冰凿破,等他们来了就直接可以钓了。”   “……”   长冥跟着蹲下,拿着铲子一点点凿起冰来。   沈灼抬头看了眼,看到他鸦羽般的睫毛低垂着,一头黑发飘落了几片雪花,几缕长发滑落肩头,挡在了他的脸颊边。   嘴角微勾起,沈灼伸手撩起那几缕长发。   长冥停下动作看着他。   沈灼心中微动,倾身吻上了他嘴角。   一触即分,长冥却忽然拉住他的手,猛的将他拽过去,沈灼猝不及防,一下撞去他怀中。   两人的唇贴的更紧,沈灼湿热的呼吸全被吞了进去,除了双唇,脸上其他部位冰冷冷的,这种反差让沈灼舒服的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主动攫取着那唯一的热源。   长冥目光越过沈灼,瞥向他身后已经呆滞了的人,眼中泛起幽光。   而站在不远处的周武已经完全失去了声音,他震惊地看着不远处相拥在一起的人许久都说不出话来,一瞬间所有的画面涌上他脑海。   怪不得,一下所有的不对劲都解释的通了,周武心中除了震惊还有着若有若无的失落,一时心情复杂不已。   那两人已经分开,周溪的声音传来,她也拎了两根鱼竿跑了过来。   沈灼向他们挥了挥手,周武也扯起嘴角,勉强回了个笑容,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向另一人飘去。   结果却对了一双冰冷彻骨的眼眸,他一瞬间以为自己掉入了脚下的冰窟中,连骨头都透着森冷寒意。   “这鱼食直接撒进去吗?”   沈灼的声音适时唤回了他的心神,周武再看过去时那穿着黑袍的男人已经转身走远了。   后背一阵湿漉漉的凉意,周武心跳快的像要蹦出喉咙,张口便是沙哑的声音,“来了……”   几人忙活了一个下午,在两个有经验者的帮助下沈灼成功拎回了一桶大大小小的鱼,最大的那条足足有他一条手臂长。   “开春后的鱼更大呢!”   临走时周溪这样说,沈灼当即决定开春后再来这里钓鱼。   与那俩兄妹分开后沈灼便拎着东西往家赶,路上滑的不行,沈灼摔了几个屁股蹲后忍不住坐在地上笑起来。   长冥垂眸看着他,柔和的不可思议,“开心?”   “开心!”   沈灼使劲点了点头,然后向他伸出了手。   长冥握住他的手,却没有拉起他,而是转过身在他身前蹲下。   沈灼一愣,然后惊讶地张嘴,“你要背我?”   长冥背对着他,握着他的那只手往背上拉。   沈灼咧嘴笑起来,往他背上一趴,双手环住他的脖子,下巴压在他肩头,“威武霸气的半神号,可以出发了。”   “嗯。”   背着他的人低声应了句,便背着他站了起来,十分稳当。   “不要吹风。”   “嗯。”   沈灼缩回脑袋,侧脸贴在他后背处,听着熟悉的心跳,鼻间是淡淡的冷香,所有的寒风都被挡在外面似的,暖的不可思议。   “长冥……”   “嗯。”   “想睡……”   “嗯。”   沈灼迷迷糊糊的声音渐渐变小,最后变成了平稳的呼吸声。   雪已经彻底停了,远处的阳光像是不甘心就这么消失一样,硬是在这片地方停留了片刻才慢慢消失。   远处连绵的山脉被雪染成了纯白色,一直蔓延到整个村庄,只有近处的森林才隐约露出了一些不一样的颜色。   雪白无暇的地面上响起咯吱咯吱的声音,一串脚印远远蔓延向远方,风声中隐约传来几句对话的声音。   “周婶对我们挺好的。”   “嗯。”   “所以我们不应该欺负他们的儿女对不对?”   “……”   “今天周武差点被你吓死,后来一直心不在焉的,好几次都差点掉到冰窟窿里去。”   “他看着你。”   “那周溪还老看着你呢,我不也没说什……我不是不在乎你啊,只是我知道你不会喜欢她的,同样的,我也不会喜欢周武。”   “……”   “那我以后尽量少跟他说话呗?”   “……”   “行不行啊?你说话啊。”   “嗯。” 第377章 快了   冬天很快过去,春天刚到沈灼就迫不及待的去山上挖了一堆冬笋回来炖咸肉吃,后来三天两头往山上跑,漫山遍野地找各种药材野菜。   “我们可以晒干了到镇上去卖。”   沈灼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长冥面无表情的脸破天荒地出现了一丝茫然。   “为何?”   “因为我们要过日子啊,过日子就得吃喝,得买粮食鱼肉。”   “可以不吃。”   半神大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颇认真,沈灼想想只好放弃,他也是一时新鲜,不如多些时间和自家半神在一起。   春天快过去的时候他们家中来了一个几个人,周家兄妹和镇上的一个媒婆,穿红戴绿的,踩着一脚烂泥就来了,一肚子的抱怨看见屋里那一黑一白的两个人一下就没了。   媒婆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来,眼睛都直了,沈灼怕他家半神不高兴,主动开口问起对方来意。   其实这话问的半多余,媒婆嘛,还能来干嘛,可不就是说亲的么。   至于说亲的对象对方点名了是那位穿白衣的公子,沈灼一听就知道是去年凑热闹惹的祸根,未免自家男朋友发飙,当即拒绝了。   媒婆说那可是官家小姐,一个劲地劝,劝完又非要让沈灼见一面,里屋某人已经要杀人了,沈灼只好笑着说他已经有家室了。   媒婆和周溪都是眼睛一瞪,一脸不可置信,只有周武面色怪异地瞥了眼里屋。   那媒婆自然不信,沈灼笑了笑,从里屋将半神大人牵出来,说,这便是我夫君。   最后那媒婆是尖叫着离开的,周溪已经傻了,被她哥拎走的。   半神大人很冷酷地表示早该说的,沈灼无奈笑笑。   后来过了好一段时间那俩兄妹都没来,沈灼知道外面应该都在传他们的事,也就没在意,没人来打扰也挺好的,清净啊。   气温回暖又回热,第一道蝉鸣声响起的时候沈灼正坐在门口大树下的秋千上。   树是他移过来的,秋千是长冥帮他做地。   他指着树上的蝉说,就那个,听说也能吃,用油一炸,嘎嘣脆。   正在晒鱼干的长冥身子一顿,扫了他一眼,有些深沉。   沈灼哈哈大笑,然后周溪的身影就出现了。   “沈大哥……”   小丫头勾着手指低着头,十分扭捏,似乎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就来了。   沈灼也不在意,招呼她坐,“有事吗?”   “没……就来看看你们……”   周溪瞥了眼长冥,又飞快收回目光,想到以前她还喜欢过沈二哥就臊的不行,“我听我哥说,你们俩不是亲兄弟啊……”   “嗯,不是,是夫夫。”沈灼说的十分自然。   周溪这会亲耳听见了还是觉得震撼,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们……成亲了?”   这话却问的两人一愣,长冥扭头看向沈灼,沈灼心虚地咳了声,“快了。”   周溪立刻好奇了起来,“为何?”   “呃……”   沈灼避开长冥的目光,“其实成不成亲我们也不在乎,反正都自己住在一起了。”   “所以沈二哥老家的妻子也是假的了?”   周溪忽然扬起一个狡黠的笑容,“你们俩是不是私奔跑出来的?”   “……”   沈灼看了长冥一眼,严肃地点头,“嗯。”   “嘻嘻,我就知道。”   周溪捧着脸看着他们,“其实你们俩在一起也挺好的,我连嫉妒都嫉妒不起来,你们俩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像神仙一样。”   沈灼心说可不就是神仙么。   周溪走了后沈灼一转身就见长冥向他伸出了手,左手。   沈灼一怔,然后“啪”一下拍到了他手上,“走吧,去镇上买点面粉回来,包饺子。”   “……”   长冥看着他离去,目光落在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目光幽深。   两人就这么过了一段时间,周家兄妹也恢复了偶尔来看看的频率,至于村里其他人沈灼也并不在乎。   三年就这样过去,有一天周溪来找沈灼,说她有喜欢的人了,只不过那家人是官家背景,沈灼听了觉得熟悉,一问之下,果然,是当年来提亲的那家小姐的哥哥。   沈灼也不禁嗤笑,这世界可真小。   “他喜欢你吗?”   “我……”   周溪从怀里拿出一枚玉佩来,脸色绯红,“他给我了这个。”   “那就是两情相悦了。”   沈灼目光盯在溪面上的浮标,“那你还纠结什么啊?”   周溪低着头,吞吞吐吐道,“可……他已有婚约在身了……”   沈灼收钓竿的手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问,“他要你当妾?”   “……嗯。”   “呵。”   沈灼笑了笑,换了个鱼饵把钓竿又了扔回去。   周溪被他笑的不自在起来,咬着唇,“沈大哥,你说我……”   “此事还需你自己拿主意,别人可以帮你拿主意,却不能帮你承担后果。”   沈灼干脆收了钓竿,拎起水桶。   周溪也跟着站起来,“你去哪儿啊沈大哥?”   “天黑了,回家做晚饭!”沈灼远远朝她挥挥手。   周溪脸上露出一丝苦笑,“真羡慕你们啊……”   她这句话说的极轻,但哪能躲得过沈灼地耳朵,不过他却嗤笑一声,看着远处的茅屋长叹一口气。   我特么还羡慕你呢……   远远就能看见屋前的大树下站着一个黑色的人影,沈灼扬起笑容,加快脚步走到他跟前,“猜猜今天我钓了多少鱼?”   “空空如也。”长冥接过他手上的鱼竿。   “啧啧,半神大人果真神机妙算,在下佩服!”   沈灼双手抱拳,一脸谄媚,然后就被拽过去亲了一口。   这是他们每天外出归来的惯例,四年过去,每日皆如此,长冥一次也没忘记过,沈灼也已经习惯。   沈灼笑着推开他,“虽然今天没有钓到鱼——”   “沈灼。”   “嗯?”   身后传来喊声,沈灼停下脚步却没转过头。   “戒指可做好了?”   “……”   沈灼背对着他笑了笑,“快了。”   身后沉默许久,才响起淡淡的一句,“嗯。”   “那我去做饭啦,晚上有惊喜~”   沈灼挥挥手往厨房走去,眼底却没有什么笑意。   有风吹过,秋千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长冥伸手扶住那秋千,长发被风拂起。 第378章 为何而活   周溪有一个多月没来,天却越来越闷热,沈灼出门钓鱼的时候看着天有些沉,估计是雨季要来了,庆幸自己前两天勤快,把被子都抱出去晒了晒。   长冥一早就去了山上去挖药草,这会不在家,沈灼把门锁好就拎着鱼竿出门了。   天阴沉沉的,沈灼把小板凳放在老地方就摆开了架势,他刚把鱼钩甩出去天就更阴了些,他抬头看了眼,竟然看到了周溪。   她站在那里,似乎没想接近,没想到却对上了沈灼的目光,有些无措地挪开了目光。   沈灼笑看着她,“有事?”   周溪缓缓走过来,坐在他身旁的石头上,“沈大哥……”   “说吧。”   “我……答应了。”   “是吗,那就恭喜了,什么时候办喜事?”   沈灼问的理所当然,周溪却红了眼睛。   “啧,怎么,对方要逼婚?”沈灼挑眉看着她。   周溪连连摇头,一边擦眼泪一边哽咽,“我只是……我也不知道……”   一只手按上她的头,温和好听的声音缓缓响起,“既然决定了,就好好走下去。”   “嗯……”   周溪红着眼睛笑看着他,“到时候沈大哥一定要来啊。”   “好……”   “轰隆——”   一声震天的雷鸣将他的话彻底淹没,远处浓重的乌云不知何时已蔓延开来,一道白光一闪而逝,仔细再看却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   风突然吹的猛烈起来,沈灼起身看向香山的方向。   不远处收割稻子的村民们纷纷开始加快速度收拾着粮食,却看到那小路上走来一群穿着整洁的人,最中间那个年轻人样貌俊秀,一身锦衣,手持折扇,在看到那溪边那个白色身影时双眼露出异样的光彩来。   “蒋……蒋公子。”周溪怯怯的声音响起。   沈灼一转过身去便看到眼前这年轻男人眼中露出惊艳与贪婪的光,目光淡了些。   “蒋家没有小姐,只有一位公子,周溪。”   “……”   周溪猛的抬头,脸色苍白地看着他,“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   沈灼拉起钓竿,一条巴掌大的鱼活蹦乱跳的被拖了上来,“毕竟都是我一手安排的。”   众人都是一愣,没听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那蒋公子折扇敲着掌心,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三年,我想了你三年……”   沈灼将那鱼取下来,用根干草串好了递给周溪,周溪呆呆地接过,眼泪簌簌落下来。   “对不起……沈大哥……我不是故意的……”   “我许了她一个平妻之位,她就告诉我你在哪里了。”   蒋公子轻蔑地扫过周溪,而后走近沈灼身侧,声音暧昧,“沈、灼……”   “这鱼适合水煮,多放辣椒,本想带回去给他吃的,不过不需要了。”   “……为何?”   周溪怔怔地看着他,突然看向蒋公子,脸色一阵惨白,“你——”   “不是他。”   沈灼转身看向身后的那座大山,神色淡淡,“是他该走了,我也该走了。”   风吹的越来越猛,将他一身白衣和长发都扬了起来。   “你要去哪儿?”   周溪心里忽然生出不安来,急切地看着他,“你……你不等沈二哥了吗?”   “他不会回来了。”   沈灼偏头笑着看着她,“其实该羡慕的是我才对。”   周溪红着眼睛呆呆地看着他,“羡慕……我?”   “虽然他不爱你,但至少会陪在你身边,三年后他的正妻死去,你为他添了龙凤胎后便被扶为正室,你们也算携手到老,而我这四年都是偷来的,我能不羡慕你们吗?”   周溪却已经傻了,“你……你在说什么……”   “傻丫头,这是我给你写下的命途,就当我报答你这四年来陪我一起演的这场戏吧。”   沈灼说完也不管她呆若木鸡的样子,转身便往前走去。   “胡言乱语!”   蒋公子呵斥一声,“愣着做什么?还不给我抓人!”   几个随从立刻扑上来,却扑了个空,眼前什么也没有,却见周溪震惊地看着他们身后,蒋公子等人连忙回头看去,却见对方不知何时已经走到自己身后了。   “傻姑娘,那房子留给你了,记得替花浇水。”   沈灼双手展开,仰头往前走去,任风拂过全身,扬起长发与衣衫,他所过之处头顶那方天空的乌云便逐渐散去,这一场酝酿已久的暴雨竟就这样悄然消失了。   阳光再次出现在头顶时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划破长空的鸟鸣之声,整个村落的人们都看到了那只有着红纹的雪白大鸟遮天蔽日地飞过,然后化成一道光落在远处的田野上。   蒋公子周溪等人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貌美青衣女子吓的腿一软,跪倒在地上。   “人呢?”那青衣女子看向周溪。   周溪全身都在抖,“……谁?”   “沈灼。”   玄玉目光落在她手上的鱼,“这不是他送你的么?”   “他他他走了……”周溪声音颤抖地回道。   “走了……”   玄玉目光悠远地看向远处,“他可说了什么?”   “他说沈二哥不会回来了,他要走了……”   “还有呢?”   “他说羡慕我,可以跟喜欢的人白头到老……”   “……”   玄玉闭上眼睛,深深呼出一口气,低头看向跪在地上惊恐不已的女子,“他既然这么说便是真的,你后半生必定幸福顺遂。”   周溪瞪大了眼睛,“真……真的吗?”   “他说的,自然是真的。”   玄玉转身要离开,却被一个低低的声音喊住了,她回头看过去。   “他……他去了哪儿?”   周溪怯怯地望着她,眼里全是恳求,“我还能见到他吗?”   “去哪儿我也不知道,至于能不能见到他……”   玄玉哼笑一声,叹了口气,“连我都不一定再能见到他了,谁也不能了。”   毕竟,尊上这是又一次伤了他的心。   不再与这几个凡人纠缠,玄玉化作一道白芒飞入云端,最后落在了一处茅屋前。   她看着跟前站在大树下的秋千前的黑袍银发男人,一步步走过去。   “他走了。”   “……”   男人静静地看着那秋千,一句话也没有说,仿佛根本不在听一样。   玄玉低头看去,那秋千放着一枚青铜戒指,眼熟的很,看着自家尊上静默的脸心头不禁一阵酸楚,“我去把他追回来!”   “他一直都知晓。”   长冥弯腰拾起那枚戒指,声音淡淡,“知晓我所要做的一切。”   “……”   玄玉震惊地睁大了眼睛,“那他——”   长冥拨弄着那秋千,头顶的大树飘落了几片绿叶在上面,他松开秋千,看向那棵大树,而后转头看向周围的一切。   茅屋,厨房,庭院外收了一半的鱼干,角落里的一丛花,一切都像主人只是临时离开一样,似乎不久就会回来。   一阵风卷过,树下已经没了人,只有那个秋千摇来晃去。   与此同时,无尽星辰之海的飘渺尘砂中多了两个人。   即使早有准备,但在长冥挥手打开星辰之海的结界后,玄玉还是震惊在当场。   与之前看到的绝美之景不同,眼前的星辰之海才是真正的星辰之海,遭受天谴之后的星辰之海。   没有万千星辰如砂,没有飘渺星云,亦没有触手可及的星光,只有数不尽的尸骨。   碎裂的惨白的尸骨铺满了整片大地,一眼望去竟看不到尽头,死寂之气如万千鬼魂般萦绕在这方天地的上空。   “这是垣族堆积了十万年的尸体。”淡漠的声音响起。   玄玉看着全身发冷,不知这里到底死了多少人。   那片漆黑深处缓缓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一样的黑袍,一样的银发及地,唯一不同的是对方身上的孤寂冷漠,像极了遇见沈灼之前的长冥。   玄玉此刻才惊觉沈灼带来了多少改变,不知何时她的尊上已完全变了模样。   另一个长冥缓缓走来,伴随着无数怨恨的哀嚎哭泣,各种各样陌生的狰狞面孔缠绕着他身上每一处,啃噬着,哭嚎着,诅咒着。   “那是整个垣族无数死去的冤魂。”   长冥向另一个自己伸出手去,将对方纳入体内,无数冤魂哀嚎着向他扑来,啃噬着他的身体神魂,他却像没有感觉一样站在那里,看着废墟般荒芜的故乡,声音淡漠。   “我踏在一族尸骨上才得以活下,长冥是我,半神却不再是我。”   “长冥可以只为沈灼而活,半神却要为整个垣族而活。”   “……” 第379章 百世轮回   沈灼离开那个偏远的小国后去了一趟天命阁,没有经过那处庭院,直接踏入了藏于虚空中的天命阁。   无尽漆黑中星辰点点,或大或小的星球游曳在周身,这片虚空的中央飘浮着一方棋盘般的空地,一块块白石板组合在一起像无数条线纵横交错,一个身穿黑衣眼覆黑纱的少女静静站在那里,微仰头似乎是在“看”这漫天的星辰轨迹。   在她身后的虚空如同湖面一般荡起阵阵涟漪,沈灼从涟漪中踏出,站在那方棋盘之上。   少女转身“看”着他。   沈灼嘴角弯了弯,上前一步走到她跟前,伸手解下她覆在眼上的黑纱。   一双被无数银色符文记号的无色瞳孔露了出来,如琉璃般透彻,这双只能照映出万千星辰轨迹的眸子此刻却倒映出了眼前人的模样。   沈灼看着她眼中的自己一身白衣长发及踝,已经完全没了当初模样,不禁眼中闪过一丝怅然。   “您已了尽尘缘。”   “我亦是凡尘中人。”   沈灼伸手遮住她双眸,弯起嘴角,掌心银光闪过,“我答应过你,待我归来时,你这双眼便可看见除我之外的万物之色。”   他撤下手,眼前那双无色琉璃瞳亦染上了一片深沉墨色。   那双眼眸露出了一丝茫然。   沈灼迎着她的双眸露出笑意,“从今往后,天命族不再受天道枷锁,可观天命,亦可观人世。”   她目光微动,“您想做什么?”   “续写天命,为这场仙途纪元划下圆点。”   沈灼展开双臂,一步步往后退去,笑看着她,“给每个人一个结局。”   “那您呢?”   朝日雪宫定定看着他,“您的结局呢?长冥的呢?”   “我的结局从我来到这中洲就已经定下了,注定了与他纠缠不清。”   “哪怕您与他只能存其一?”   “是。”   沈灼面带笑意地看着她,仿佛拥有着无比的自信,“我相信他,也相信自己。”   “您要去往何处?”   “且去拜访一下老朋友们便上路。”   下一刻他便消失在这方天地中,同时大夏皇城中庭繁忙的街道上悄然无息地多了一个人隐入了人群之中。   晨光熹微,熙熙攘攘的人群各自忙活着,淡淡的包子的香气随着叫卖声传来。   沈灼吸了吸那香味,凑到包子铺前买了两个包子放嘴边叼着,一边下意识从储物戒中取灵石,却发现他的灵石连同储物戒一起都还给了长冥了。   “这位公子?”   包子铺的摊主扬眉看着他,“莫不是储物戒丢了?”   “……”   沈灼瞅了眼手上的包子,想起自己嘴里还叼着一个呢,这可还不了了。   二人这般尴尬地对视了片刻喉,沈灼默默开始脱衣服。   摊主吓了一跳,“公子您做甚?!”   沈灼拿下嘴里的包子,“我储物戒真的丢了,就这件衣服还算个宝物……”   摊主闻言笑开了,摆摆手道,“算了算了,俩包子而已,冲您这张脸我白送了。”   “……谢谢。”   沈灼摸摸自己的脸,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真的能刷脸吃白食。   如此这般两人也算有交情了,沈灼干脆撩了衣袍站在墙角跟摊主聊了起来。   摊主果真不愧是久居皇城根的本地人,南来北往,消息十分灵通,这边给他说到四年前三途峰那场旷世大战,那边给他说到虚境天占了灵都三途峰,龙骧一战成名。   沈灼十分给面子,啃包子的间隙捧场地惊讶几声。   摊主果然满意,说的越发起劲,手掌一拍那蒸笼,“您猜怎么着?”   沈灼立刻跟上,“嗯呐?”   “就前两天……”   “啊?”   沈灼两口吃了包子,忽然听到一阵打斗声。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摊主拉到一边去了,下一刻一道剑气便劈开了大街的地面,留下了一道浅浅的沟壑。   衣袂翻飞声起,少年清越张扬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小小精怪也敢来大夏撒野!   沈灼抬头看去,半空中一道白衣身影划过,落在那酒楼的屋顶上,地上躺着的人立刻被大夏官兵抓了起来。   沈灼却顾不得去看热闹,他只顾盯着那少年了。   一张俊秀少年的脸,十三四岁的模样,五官秀致,身姿挺拔,一头墨发用根红绳随意系着,还漏了几缕垂在胸前,一身勾金边的月白锦衣愣是染上了好几处脏污,可少年却毫不在意,眉眼间尽是肆意张扬。   沈灼瞥了眼他手上的那把剑,又看向少年那双眼睛,忽然笑了。   少年本没有看他,听他一笑便跳到他跟前,“你笑什么?”   少年看过来时那双眼睛便更亮了,微扬眉,眉宇间尽是洒脱张扬之气,熟悉的让人为之心颤。   人潮熙攘,少年背对着皇城扬眉看着他,少年的纯真与英气杂糅,与记忆中的那张脸神奇地重合在一起。   沈灼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感觉,比阔别重逢还要多了一层震撼,发自内心的震撼。   他头一次这般清醒地认识到,原来这世间真的有轮回。   “夙无涯!”   不远处响起一声呵斥,少年立刻拧紧了眉头,缩着身子,“完了完了……我师父来了!”   他转身正要讨两句乖,却见他师父看着自己身后发起了呆。   沈灼看着对面看过来人,笑了笑,“许久不见。”   “我每次听到你这话便觉得听到了枝头乌鸦叫。”伏阙冷着一张脸回道。   沈灼:“……”   纵是尴尬不已也不能真的掉头就走,沈灼看看坐在自己对面冷酷的伏阙,再看看一脸好奇打量自己的少年,只觉得自己似乎除了在长冥那里外在哪儿都讨人嫌。   “近来可好?”   虽是问的伏阙,沈灼地目光却是打量着左手边的少年。   伏阙自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面容缓了些,“……谢谢。”   少年惊诧地睁大眼睛看着自己师父,“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师父说这二字。”   伏阙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少年撇撇嘴,颇有些无趣。   沈灼见二人气氛有些不对,笑了笑,“你没有告诉他?”   “没有必要。”   “为何?”   “终究不是他。”   “若不是他你为何找来,为何陪伴?”   “只想陪着他一世又一世。”   伏阙垂着眸子,握着剑的手攥的紧紧的,“可他永远也不会想起一丝一毫。”   沈灼不语。   一旁的少年却看出了自家师父的不对,担忧地扶上他的胳膊,“师父你怎么了?”   伏阙不回答。   沈灼却笑了,问少年,“若你师父要远行,你可愿跟随?”   少年毫不犹豫,“自当跟随。”   沈灼又问,“为何?”   少年却怔住了,犹疑片刻后他扭头看向了自己的师父。   “你是大夏皇子,要多少师父没有?”   “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况且你师父只是出门远行,又不是不回来了。”   “……何时回来?”   “三五百年都有可能。”   少年扬眉,“那我更要跟随!”   沈灼依旧问,“为何?”   少年这次回答的毫不犹豫,“我要永远陪着他!”   伏阙猛地抬头看着他,“……你说什么?”   “不论以剑成道,亦或修仙之路,我总想着有师父在旁才好。”   少年白皙稚嫩的脸上闪过一丝绯红,“我也不知怎的,当年第一次见到师父您就觉得您就是来找我的……”   伏阙的眼睛一下就红了起来。   少年吓了一跳,“师父您怎么了?”   “无涯。”   “在呢在呢师父。”   “无涯。”   “徒儿在。”   “……”   沈灼笑笑,托腮看着这长街匆忙,人来人往,百世又轮回,苍苍寥寥。 第380章 剔骨   托这二人的福,沈灼又一次大摇大摆地进了大夏的皇宫,一打眼看到了那高耸的东极宫,脑海里不禁浮起当初他与长冥二人躲在封印人皇钟的房间里的画面,一时有些恍惚。   “你又笑什么?”   夙无涯从他身后探出脑袋,见他目光所及,面露戒备,“你该不会是在打人皇钟的主意吧?”   “人皇钟啊……”   沈灼说了半句便不再继续,可那言语间的揶揄却让夙无涯听的颇不舒服。   “古里古怪,我告诉你,你可别打什么坏主意,不然我的剑可不是好惹的。”   “……”   沈灼失笑,“你真是不论姓什么都这么烦人啊。”   夙无涯挑眉,“你说什么?”   “我可是你师父的好友,我若是出事了你师父会伤心的。”   “我师父说你像乌鸦,根本不想看到你。”   “……”   沈灼扭头看了眼身后的伏阙,继续问少年,“就算他不伤心,我也是他带进来的,若是出事了可是会连累他的。”   夙无涯哼了一声,“我怎会让我师父被你连累?”   “……”   沈灼后退一步,凑到伏阙耳边低语,“确定了,就是他姓萧的,就这个说话气死人的德行真是一模一样。”   伏阙看了他一眼,“闭嘴。”   “……”   这师徒真是一个样,沈灼摸摸鼻子,看了下林立的宫殿,问了句,“咱们不是去找夙天明吗?为什么要进宫?”   “他早上刚进宫觐见啊。”夙无涯说。   沈灼纳闷,“那我们为什么不去他的王府等他呢?”   夙无涯摊手,“我以为你很急。”   沈灼:“……”   是真讨人厌,这家伙。   “怎么,你有什么不敢见的人吗?”夙无涯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有啊,你哥啊。”   沈灼朝他抛了个媚眼,“你不知道我跟他之间的关系吗?”   夙无涯脸色一僵,连忙看向他师父,他师父面无表情,他立刻懂了,横了沈灼一眼,然后他一脸“意外”地看向前方走廊尽头的两人,“皇兄,这么巧啊!”   “……”   沈灼假装信了,然后就看着夙天行脸色变了。   “沈灼?!”夙天明震惊地看着他。   沈灼差点脱口而出的一句“好久不见”被他打断,只好对二人笑笑。   孰料两人更加戒备,夙天明直接大喊一句,“半神长冥来了?!”   “……”   沈灼笑容一僵,“我们分手了谢谢。”   夙天明呸了一声,“你俩一百多年分三次手了!”   沈灼想想还真是,于是沉默了。   夙无涯一旁似笑非笑地看过来,“你还认识半神长冥?”   沈灼没搭理他,朝夙天明招了招手,“我找你有点事。”   夙天明脸瞬间惨白,唰一下躲到夙天行身后,“哥救我!”   夙天行神色冷然地看过来,“你想做什么?”   沈灼:“……”   所以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你们已经把我定位成反派了吗?   他扭头看看身旁两个人也没打算给自己辩解的样子,不禁一阵无奈,“有几句话想问你而已。”   夙天明神色犹疑地看着他,“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沈灼目光落在二人戒备的神色上,目光微凝,陡然伸出手来。   “抱歉,时间不多,我还是自己问吧。”   四人闻言脸色都是一凛。   夙天行将自己堂弟往身后一揽,“你想做什——”   话未说完便已失去了动作,四人全都失去了动作,僵立在那里,一动不能动。   沈灼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夙天明跟前,双指并指在对方眉心紫府处,一点银芒从他指间窜入夙天明体内。   夙天明凝滞的双眸陡然一厉,化作一对暗黄的竖瞳,紧紧盯着眼前的人。   沈灼收回手,笑着看过去,“我有些话想问你。”   “我已告诉过你神墟所在。”“夙天明”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凤主预言,龙主传音。”   沈灼神色从容,“我的确在阳洛之西找到了神墟踪影,无音之音指荒帝的通天之音,不过我想问的是另一个件事——你为谁而传音?”   “夙天明”的竖瞳眯了眯,“你知道,只是来确认而已。”   “现在我确认了。”   沈灼轻笑一声,“怪不得另一个我会留下那二人。”   “因为你是个路痴。”白龙接道。   沈灼挑眉看他。   白龙神色自若,“你自己说的。”   沈灼嗤笑,“你是龙族最后一脉生机,可想过复兴龙族?”   “龙善独,不若凤族那般好群居,我从生下来便离开了族群,实在不愿去费神。”   “连个伴侣都不需要?”   白龙勾了勾唇,“已经有了。”   沈灼微诧异,忽然想到了什么,一下睁大了眼睛,“你……”   白龙但笑不语。   沈灼哭笑不得,“这事儿夙天明他自己知道吗?”   “应当是知道的,只是还不愿承认罢了。”   白龙脸上露出志在必得的表情,“早晚的事而已。”   “既然如此便祝你心想事成。”   沈灼抬手拂过他眉心紫府,眼前的夙天明顿时双眼迷茫起来,下一刻就惊恐地往后后退去。   夙天行震惊地看着不知何时走到眼前的人,心中大骇,他知道沈灼不简单,但从没想过自己在对方面前竟连一击之力都没有。   夙无涯更是惊讶,他可是知道自己皇兄早在渡劫境界多年,没想到这人修为居然还在他皇兄之上。   惊讶过后便是跃跃欲试的战意,他手指将剑顶出剑鞘,却被身旁的人握住了手腕。   “师父?”   “……”   伏阙警告性地看了他一眼,夙无涯满脸不情愿地收了剑。   “可怜啊,当年来时还是贵客,此刻就成了这般模样。”   沈灼说的感慨却面带笑意,夙天明本来还心有余悸,看到他这副样子心中愤懑起来,脱口而出道,“谁让你背叛了人族!”   “背叛人族?”   沈灼目光淡淡地扫过去。   “虚境天虽封锁了消息,但当日云天雾地决战之时,你救走半神长冥之事各大门派掌门心知肚明,你若没有背叛人族又为何会出现在那里?又为何要救下长冥?”   夙天明冷哼一声,“亏我大夏当年还因为在阳洛之地将你放走而被三途峰迁怒,合着你们当初就是一起演了场戏骗我们呢!缺不缺德啊你沈灼?亏我还把你当朋友……”   “我当年的确回去了,也是真的跟长冥决裂了,但是一百年后我又回来了,就撞到了长冥手里去了,被囚在三途峰大概一年多。”   “……”   夙天明一脸纳闷,“你说你回来干嘛啊?回去的那么辛苦。”   沈灼摸摸鼻子没说话。   夙天行冷冷接了句,“是为了半神长冥而回吧。”   夙天明灵光一现,“没错,你要是想逃还能被他抓住?”   沈灼羞涩地笑了笑,夙天明一脸见鬼的表情。   “你与他到底怎么回事?”夙天行问出了在场所有人的疑问。   然而沈灼却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他边后退了两步边笑道,“此事便与你们无关了。”   夙天行目光一凛,双手飞快结印,脚下金光大盛,这座皇宫上宫突然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钟鸣。   “皇兄!”   “皇兄!”   夙无涯与夙天明纷纷开口,他们没想到夙天行居然直接要动用人皇钟,那可是镇国神器,一个不小心可是会毁了整个中庭的。   然而钟声却又突兀的停了下来,一时安静的诡异。   沈灼微凉的眸子看向夙天行,“大夏虽有两个神器,也要省着些用,别等我捏碎了人皇钟再去后悔。”   夙无涯本想说你吹什么牛,却见他两位哥哥脸色难看的很,顿时心里一咯噔。   “你们留下我没用,还是赶紧备战吧。”   “备战?”   “长冥已经回去了,方赦对他不管用了,你们再寻别的法子吧,让龙骧不要冲动。”   沈灼刚说完几人就是一惊。   “方赦不管用了?为什么?他做了什么?”   “那是垣族尸骨所铸,除非他长冥不是垣族——”   “他将自己的骨头剔了。”   沈灼神色淡淡地抛下这么一句话后也不管他们震惊的表情,直接消失在众人面前。 第381章 吾名云钦   沈灼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心里涌现了一股莫大的怒意,那种滔天的怒火连他在知道长冥选择离开自己时都不曾有过。   他匆匆离开,因为他怕再跟他们说下去自己会忍不住冲上三途峰揪着某人的衣领质问一句,你特么就能对自己这么狠吗?你膈应谁呢?   可他不能。   从他选择回来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决定在这段感情中保持冷静理智,不再去犯冲动的错误,而要步步为营,让所有的事情都向自己计划好的方向走去,所以他不能再冲动。   可是他还是很生气,于是他去了晋阳城。   如今的晋阳城不是当年那座人族修士聚集的城池,而是彻底归于了妖魔二族,至于人族为何不将其收回,只能说那妖魔二主手中的神器戮仙太过厉害,大夏的人皇钟轻易不可动,寻天仪又情况特殊,而三途峰之危迫在眉睫,自然暂时放过了晋阳城,而这一放就放了百年。   当年的晋阳城人来人往,好不热闹,此刻展现在沈灼眼前的也很热闹,只不过总有种阴沉沉的感觉。   既然是来撒气的他自然不会多客气,不等那群扑过来,他直接一脚踹开了晋阳城的城门,城内形形色色的妖魔族齐刷刷看了过来。   一片诡异的静寂中,城门前凭空出现了一团黑雾,黑雾渐渐露出魔主那张阴沉的脸来。   对方直勾勾地看着他,“擅闯魔族领域,你不怕我了?”   沈灼神色淡淡,“怕你?凭什么?戮仙?”   他主动提到戮仙魔主心头一跳,有些拿不准他的意思,就听沈灼又说了句——   “百里幽信呢?”   “他是妖王,我怎么知道。”   “行了,神器戮仙是如何得到的你心里清楚,别跟我……”   沈灼话说一半,突然伸手往前一抓,凭空拽出了一个红彤彤的身影来,他一把掼在了地上。   “沈灼!”   对方一声怒嚎,顶着一头红发瞪着红眸看着他,正是妖王百里幽信。   “我心情不好就不多说了,直接走吧。”沈灼漫不经心地扫他一眼。   百里幽信神色几番变换,还看了魔主一眼,最后开口,“去哪儿?”   “你们以为我为何要留下你二人的性命,纵使你们屡次三番想要我的命?”   沈灼一句话让二人心中一惊。   百里幽信惊疑不定地看着他,然后哼了一声,“你别笑诈我们。”   魔主冷冷扫了他一眼,“蠢货。”   沈灼差点被他逗笑,心情也好了些,“行了,我不会收回神器,也不会对你们做些什么,但我时间紧迫,你们最好尽快交出我想要的东西。”   百里幽信与魔主对视一眼,最后是魔主开了口,“过来。”   沈灼心下稍松了一口气,跟着他二人进了城主府。   与此同时,三途峰之巅。   龙骧一袭虚境天的云文白衣手持方赦站在那里,仰头看着头顶封闭的云天雾境入口,不远处有什么快速接近中,耳边响起的破空之声如同快速划过血肉的割裂声。   一道白芒飞速冲了过去,在要接近龙骧周身时,另一个人影突然蹿出来撞上了那道白芒。   这两道身影在龙骧身后猛的撞在一起又快速分开,下一刻身穿白衣的云端便与身穿蓝衣的玄玉相对而立,剑拔弩张。   玄玉慢条斯理地撩起额前散落的长发,目光含笑地看着对面的人,“不过几年不见,你就成了看门狗了。”   云端双眸冰冷,手中长剑立刻覆上一层冲天剑气,抬脚踏向空中,横空劈下一剑。   玄玉双眼一眯,召出护身灵气的同时向后退去。   那一剑如同开天之斧,擦着玄玉的衣角将其绞的粉碎。   玄玉飘然落在另一处山峰之上,瞥了眼自己破裂的裙角眸子冷了下来,扬声道,“今日不是你我之战,不过你再妄动可别怪我不客气。”   云端握紧长剑,身后重羽匆匆上前拉住了她,“师姐——”   玄玉嗤笑一声,看向一直不曾转过头的人,“天道之子,你可愿接这战书?”   “谁的战书?”龙骧问。   “自然是我家尊上,半神长冥。”   “我记得他是我手下败将。”龙骧似笑非笑地转过身来看向她。   玄玉一怒,当即冷笑,“你是真蠢还是故意逞口舌之快?四年前那一战你真当尊上输了?”   龙骧一脸不以为然地反问,“难道不是?”   玄玉心中划过一丝怪异却没有多想,只被他的态度刺到了,也不再多言,直接们问道,“这战术你接是不接?”   修士之间并不兴战书这一套,但若有这战书就等于是向天道立誓,她此举不过是逼龙骧自己立誓,以免之后天道降罪于她家尊上罢了。   然而她家尊上却不愿采取她那一套,所以她才独自前来。   龙骧神色淡淡,“我,接了。”   玄玉一喜,正要掷出玉碟,却被一只手凭空拦住。   她错愕地看着眼前的人,一时愣住了。   银发黑袍,冷漠脱俗,可不就是她的尊上么。   不等她说话她家尊上就捏碎了那块玉碟,玄玉当即喊出声,“尊上——”   玉碟化为灰烬,长冥目光淡漠地看向龙骧,“你送错了人。”   这话显然是对玄玉说的,她顿时有点懵,“啊?”   长冥身上的气息变的越发冷厉起来,玄玉忽然想到了什么,目光锐利地看向对面的龙骧——   “你是谁?”   “呵呵……”   龙骧那张冰冷的俊脸忽然笑了起来,笑的很温和,玄玉一瞬间以为自己看到了沈灼。   然而下一刻她就知道不是沈灼了,因为对方露出了自己的本来面目。   一袭虚境天的云纹白袍,不过腰间袖口都多了一道金边纹路,二十五六的年纪,一头墨色长发垂及脚踝,一张好看的脸生的极柔和,双眼笑眯眯的,似有星光藏匿其中,微薄的唇上扬着,身无坠饰,双手负于身后,对他们主仆二人点了点头。   “久违。”   “你又是哪根葱?”   玄玉没好气地问,心里总觉得怪怪的,这个人的一举一动都有着熟悉的感觉,很像……沈灼。   “葱算不上,倒是能算瓣蒜。”   那人笑笑的看着他,“吾名云钦,虚境天的掌门。” 第382章 可会回来   若说当今中洲半神长冥第一,那么虚境天的云钦便是当之无愧的第二,甚至也有人说他的真实修为甚至与半神长冥相差无几,因为他还有另外一层身份——半神九歌的师兄。   玄玉听他这么一说心里自是一咯噔,云钦这么说自然是跟她家尊上见过的,而她既然不知道,那肯定就是在她来之前,那真的很久了,甚至在九歌死之前。   这样一个神秘又强大的人,此刻出现在这里,甚至还提前变成了龙骧的样子,她不得戒备起来。   她没再说话,对方的身份已经决定了自己再说什么都是无用的。   而云钦显然也知道这情况,目光含笑地看着长冥,在玄玉眼里看来那副神态更加像沈灼了,不禁更加膈应了。   “人在何处。”长冥问。   他问的自然是龙骧,云钦笑眯眯地回道,“我既然在这里,就知道你要做什么,想做什么,自然也就不会告诉你人在何处,你这句话算是白问了。”   玄玉听着他一嘴的大白话心里那股别扭劲更浓了,这语气真的挺像沈灼的,也不知道尊上什么感觉,她偷偷瞥了自家尊上一眼,没看出来。   长冥的脸色很冷淡,似乎也不在乎的样子,事实上除了沈灼,玄玉也没见她家尊上在乎过什么,很多事都是必须做而已,不是因为在乎。   “我会杀了你。”   “你当然可以。”   云钦似乎一点也不害怕,“你将一半元神藏于星辰之海重塑灵体,又借方赦剔去垣族之骨,你步步为营,你处心积虑,就是为了杀天道之子,一步成神,向天道复仇,可你不能。”   他说的如此肯定,玄玉忍不住开口,“为什么?”   云钦的脸还是那样充满笑意,可说出来的话却像一根针一样扎进了在场所有人的心里,尤其是某个人。   “因为沈灼。”   云钦眼睛弯着,“你可以不选择他,但你绝不会放弃他,他可以不怪你选择回来,因为你所背负的一切,但他绝不会原谅你杀了龙骧取而代之,那是你背叛了他,所以你绝不会。”   玄玉觉得自己错的离谱,这人一点也不像沈灼,因为至少沈小妖精绝不会对她家尊上说这么狠的话,也不会将一切说透,如此狠的戳着她家尊上的心。   当然,这人也一点不像看上去那样温和,甚至全身带着刺,每一句话都带着刺,用似乎看破一切的目光揭露出人心最隐秘的东西,叫人不堪。   “至于我也是一样。”   云钦说完了,这片山峰又静了下来,玄玉甚至能听到那个叫重羽的小子惊讶的吸气声。   她看向自家尊上,心里乱糟糟的,她忽然觉得尊上有些可怜,受了那么多苦,又孤独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却又是个不能喜欢的人。   长冥却平静的多,目光淡淡地看着云钦,问道,“你还些知道什么。”   云钦眼中笑意更深,“我还知道……你会后悔莫及。”   玄玉心头莫名一紧,一种巨大的不安感涌上心头。   长冥的眼睛不知何时已经泛起紫色来,他藏在大袖的掌心中捏着一枚青铜戒指,他一直摩挲着,这时一下攥紧了。   玄玉皱起眉来,“怎么了?”   长冥却没回答她,只是目光越发沉郁起来,眼底的紫色浓郁的吓人,他直勾勾盯着云钦,“他要做什么?”   “你会知道的。”   云钦却又卖起了关子,转身看了眼自己的两个徒弟,笑了笑,“灵都与三途峰都不曾动过,人我也带走了,这地方便物归原主了。”   说完就要走,玄玉眉头一拧,心想哪能就这么完了,但她又拦不住人,只好看向自家尊上,孰料她家尊上居然已经破开了虚空要走人了,她当即急了,也不管他要去哪儿了,跟着踏进了那虚空裂缝里。   重羽看到了这一幕不禁有些好奇,问道,“他这急匆匆的是要去哪儿?”   他刚才还以为自己要死了呢,没想到那个半神长冥真的被他师父糊弄住了,也是绝了。   “去找媳妇了。”云钦笑着回了句。   “媳……媳妇?”   重羽瞪大了眼睛,忽然想到了什么,“你是说……沈灼?他怎么了?”   “没怎么,他不可能出事,我就是吓吓他,否则怎么保下咱们师徒三个的小命?”云钦扬眉看着他,衬着他清风朗月地模样一点也不搭。   “错了,师父,是四条命。”   重羽朝自己的玉葫芦努了努嘴,里面还装着昏迷的龙骧呢。   那小子四年前跳下三途河待了整整一年后才被他师姐硬拽上来,之后三年就跟魔怔了似的,一声不吭地打坐了三年,直到三日前被他师父弄晕塞进了他的玉葫芦。   云钦不理他,淡淡看了云端一眼,“回去。”   云端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跟着离开了。   而另一边玄玉跟着长冥破开虚空后发现自己居然站在了晋阳城内,她稍加思索就明白了,“沈灼在晋阳城?”   这让她很是意外,晋阳城自沦陷于妖魔二族之手后就一直没被收回,这方圆百里内都没有任何人族,而妖王及魔主与沈灼的关系可不怎么样,沈灼来这里做什么?   然而不管如何也已经迟了,这间城主府中已经没有了沈灼的踪迹,甚至连百里幽信和魔主都不在。   她家尊上站在这座城主府的庭院中全身的气势已经都散发了出来,似乎下一刻就要将整座城池都化为灰烬。   “尊上——”   她张开结界的同时忍不住喊出了声,生怕她家尊上真的会爆发。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长冥听到她的声音居然慢慢冷静了下来,却没有说话,就那么背对着她,看着前方不知名的地方。   不知站了多久,连玄玉自己都觉得无所适从的时候,长冥终于开了口。   “玄玉。”   那声音低沉暗哑的像许久没说话一样,玄玉听的心里针扎似的,忙回道,“在!”   “他可还会回来。”   “……”   玄玉的眼泪差点飙出来,心里恨不得立马拽着她家尊上说咱不干了,咱啥也不要了,什么垣族什么天道,算个屁啊,我立马把沈灼拽回来给您带回三途峰拜堂成亲入洞房!   可她不能,也没有资格,承担背负着一切的是她的尊上,她终究不是那个亲身经历的人,自然不能理解尊上所背负的一切。   但若天下有一人能理解,玄玉无比希望那人是沈灼。   “会。”   她说,就算不回来她也要给人拽回来! 第383章 路标图   沈灼其实并没有走多久,因为他算好了时间,他知道今天在三途峰发生了什么,甚至还是他通知云钦长冥已经回去的事,所以他也差不多猜到云钦会用他当挡箭牌去拦住长冥,而长冥也会被他忽悠的以为他又要离开,从而追到晋阳城来。   所以他掐着时间走了,有那么点故意负气吓吓某人的意思。   当然,被强迫拎着的两人是不情愿的,尤其当沈灼冷着张脸吐出一句,“衣服脱了。”   百里幽信和魔主的脸都绿了,魔主阴沉沉地看着他,百里幽信直接炸了。   “你想干嘛?”   “反正不是你。”   百里幽信愣了会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顿时崩溃地看着他,许久后沈灼都要以为他要动用武力时,妖王大人忽然直勾勾地看着他道,“……你是在调戏我么?”   沈灼:“……”   魔主:“……”   事实上魔主比沈灼更忍不了,他冷冷横了身旁人一眼,“蠢货。”   百里幽信一脚踹过去,“我告诉你我忍你很久了,你今天骂了我两次蠢货了,以为老子真的没脾气的吗?!”   魔主连动都没动,对方的脚直接穿过了黑雾。   “要不是……”   百里幽似乎也习惯了,没有再追究,满脸兴味地看向沈灼,“我知道长冥回去了,你俩又分开了,对不对?”   沈灼十分淡定,“你也说是又了,我们俩分分合合很正常的。”   百里幽信一副不甘心的样子,“那说明你们根本不合适!”   “所以?”   沈灼挑眉,“跟你合适?”   百里幽信哼了声,眉飞色舞起来,“那指不定呢,试了才知道。”   “不用了,我不喜欢红毛丹。”   “……”   沈灼面无表情地催了句,“快点,脱。”   “你要做什么?”魔主问。   “自然需要我留在你们身上的东西。”   他这句话一出口,本来准备解腰带的百里幽信猛的抬头看着他,双眼除了震惊之外还有无法掩饰的期待,“你想起——”   “他没有。”魔主冷静地打断了他,目光阴森地刺进沈灼的双眸里。   沈灼却毫无所觉,“当然没有,没发生的事当然称不上想起。”   不等百里幽信眼中浮现惊诧,沈灼已经抬手将他身上的衣服扯开来,将人推过去背对着自己,而后看向一旁的魔主。   魔主瞥了他一眼,伸手拉开了衣襟,转过身去。   沈灼露出满意的表情来,看来他猜的不错,这两人果然心知肚明。   两人并肩而立,裸露着上身,百里幽信的肤色稍黑些,而魔主则泛着不见天日的白,然而他们的后背此刻都泛着一层淡淡的别人看不见的银光,那银光繁复交错在一起,形成了看起来完全没有规律的线条图根本看不出来什么东西。   但沈灼知道,那是他留下的记号,又或者说,是路标。   他伸手拂过那两幅连在一起的路标图,银光便都浮了起来,飘在两人后背上,然后化作星点钻进了他的掌心。   “你……回来吗?”百里幽信忽然问。   “会。”   沈灼毫不犹豫地回道,若他回不来也就不会有苍梧树内的那道神识化身了,所以他一定会回来。   但是他可能会忘记来时的目的,所以他要先去一个地方。   “等着。”   两人听到身后响起这么一句话后就没了动静,身后的人似乎也不见了,百里幽信有些犹豫不决,看了眼身旁的人,“我们要不要先把衣服穿起来?”   魔主没搭理他,自顾自穿上了衣服,于是妖王大人也穿上了。   两人虽被迫黏在一起但并没有产生什么革命友谊,等待沈灼的期间一句话也没有说话。   幸而沈灼回来的很快,不等百里幽信抱怨就迎面抛来了一个毛绒绒的白团子,他一把接住。   “这……”   百里幽信一瞬间闪过惊喜,下一刻又变成了嫌弃,“你怎么把这只狐狸弄过来了?”   他手上拎的正是已经生出了九条尾巴的纯狐,只是不知如何陷入了沉睡,任百里幽信粗鲁地拎着也没什么反应。   “这小崽子怎么了?”   “受伤了,好好照顾他。”   百里幽信刚想反问为什么要我照顾它,忽的脸色一变,看着沈灼震惊不已,“你的修为……你干了什么?”   “与你无关。”   沈灼顿了顿道,“你们俩最好先躲起来,长冥一会可能会来要人。”   “要人?要什么人?”   “当然是要我了。”   百里幽信眼睛一瞪,“你俩不是分手了吗?!”   “余情未了,藕断丝连。”   沈灼漫不经心地说着,双手结印,脚下凭空生起罡风掀起了他的长发和衣衫,一股庞大而古老的力量无形中扩散开来。   百里幽信和魔主两人立刻往后退去,双眸尽是震惊,他们都看出来沈灼出去一趟后整个人变得更加神秘莫测起来,也更加接近了他们遥远记忆中的那个模样。   他们也明白对方要做什么了。   “你到底在找什么?”魔主看着站在银光中的人问道。   脚下银芒如蛇飞速游动,画就了一方精妙繁复的阵法,沈灼站在其中长发飞舞,眉间神纹清晰可辨。   百里幽信怔怔地看着他这模样,一时间只觉得又看到了记忆中的那个向他伸出手的人,他伸手一把抓向沈灼扬起的衣角——   魔主眼睛一惊,心知不好。   下一刻百里幽信果然被震飞了出去,魔主飞身接住他,就见百里幽信一口血吐了出来,染红了那只九尾狐的毛发,他当即皱眉,将灵力送入他体内。   “死不了……”百里幽信作势要推开他,竖瞳死死盯着沈灼。   “闭嘴,你死了戮仙便无用了。”魔主冷冷地打断他。   百里幽信张口就要骂,突然一道光芒闪过,眼前已经没了人影。   他的脸一下僵住,盯着那空处低声道,“他会见到我们吗……”   魔主目光阴沉,抬手划破虚空,左手拽着百里幽信,右手拎着狐狸崽子,踏进了虚空。   而在他们走后不久这座城主府就迎来了另外两位客人,在发现这里空了之后也随之离开,悄无声息。 第384章 洪荒太初   在踏入那道阵法中时,沈灼看到了无数飞快转动着的星辰,它们顺着自己固有的轨道周而复始地运动着,似乎只在一瞬间,又仿佛过了许多年。   然后,他看到了一条河,一条没有尽头的长河,在漆黑如夜空中洒满了晶亮的银光,如银河般璀璨。   沈灼静静看着那条河,想起了三途峰下的那条河,也想起自己曾在那条河中看到了自己被长冥用锁链囚起来的模样,不禁一笑,这锁链虽然还在他身上,但现在却是无法找到自己的,因为他此刻并不在三界五行之中,而是身在时空洪流之中。   那两人说的不错,他的确是在寻找着什么,但他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或者说那事物该是什么样,所以他只能一点点找。   从中洲这片天地的最开始,太初洪荒之时。   眼前划过无数道光影,有别人的,也有他自己的记忆,最终静止在一片无声的混沌中,一切声音都消失了般,回到了这片天地最初的时间,一切还未开始。   沈灼站在虚空之中,静静看着眼前什么都没有的黑暗,下一刻薄唇微启。   “中洲……”   这二字像一把利剑将这片黑暗割开了一道缝,刺目的光芒瞬间绽开来,眼前一花,脚下便踩着一片粗砺的沙石,干燥炽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沈灼抬头望去是一片荒芜的红岩黄土,头顶的日头似乎没有一点遮挡,炽热的像要烤干整个大地。   这是最初始的中洲,一片荒芜,毫无生机,天地之间灵气斑驳,几乎没有任何生灵。   脚下踩碎了那枚土块,沈灼顺着远处走去,他的步伐迈的很慢,周围荒芜的一切却飞快往后退去,直到头顶忽然闪过一道白光。   “咔嚓——轰!”   震耳欲聋的雷声猛的响起,洪荒的第一场雨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打湿了脚下干涸的土地,地面润泽起来,这方天地的无数的角落里悄然生出了一丝绿意。   沈灼踏过一处荒野时瞥见了路边一株绿色的野草,再抬头时眼前的荒芜已飞快生起了一片莽莽苍林,山川叠起,河流奔腾……   “呖——”   头顶有巨大的鸟儿飞驰而过,一声高亢的鸟鸣打破了这片天地的永久寂静。   沈灼仰头看去,知道这人间终于出现了第一个生灵。   他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往前走去,然后看到了沧海变成了高山,高山又变成了沧海,这片天地的生灵越来越多,他所到之处都能看到各种各样奇怪的生灵。   “吼——”   野兽的嚎叫从山林间传来,沈灼一扭头就看到了一头小山般壮硕的野兽向他冲来。   他连动也没动,那只野兽就像撞到了一堵墙般弹了回去。   耳边响起一阵尖利的喊声,沈灼扭头看去,他看到了一个围着兽皮披头散发的人五体投地趴在自己面前,嘴里呜啦啦的说着什么。   他听不懂,但大概知道对方在对自己表示敬畏。   这是他遇到的第一个人。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本以为第一个看到的有神智的会是先天灵兽,没想到却是人类。   沈灼弯了弯嘴角,上前抬手将手指点在了那人的眉心处,一道银芒便钻入了对方的脑海里。   那人瞬间睁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他,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样,接着他浑浊双眸的黑色忽然浅淡了一些。   沈灼一怔,没有想到天命一族竟是这样形成的。   他没再管那人,转身拂袖朝着太阳所在的东方而去,在他身后跪拜的那人向着他的方向跪伏了许久。   在向东方走了不知多少个年头后,沈灼看到了一棵巨大的树木,那伸展开来的树冠仿佛从不曾变过。   他一眼便认出了苍梧树。   粗壮的树枝上栖息着许多好看的巨大鸟儿,五色彩羽,金色翎羽,长颈细腿,狭长的眸子微开,高贵如神物。   此时的凤族还不曾开启灵智,对于他的接近充满了好奇与戒备,从苍梧树上探着细长优美的脖颈打量着他。   “我在寻找天道。”沈灼说。   “呖?”   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疑惑地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沈灼笑了笑,伸手摸上它华丽的尾羽,下一刻那只凤凰的身上便出现了一圈白光,白光散去后,一个十三四岁身披彩衣的少年便出现在他面前,黑漆漆的双眼尽是懵懂。   沈灼看着他精雕玉琢的面孔不禁赞叹了一句凤族的得天独厚,“你可知天道在何处?”   少年白生生的手指向了他。   沈灼笑,“不是我,是另一个。”   少年眨了眨眼睛,然后转身指向了西方。   “谢谢,我走了。”   沈灼转身离开,再次朝着踏上旅途。   岁月飞快的掠过指尖,沈灼看了一眼脚上有些磨损的鞋子,直接抬手撕破虚空踏了进去,下一刻便出现在极西之地。   他看到了星辰之海。   是了,在那场天谴之前,星辰之海便在极西之地。   眼前依旧是那片星尘璀璨的海洋,无数亮着的星辰仿若在他指尖。   沈灼抬手碰过去,却发现那些星辰突然散了开来,他有些惊讶,正要上前忽然听到身后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   “你在做什么?”   沈灼回过头去,怔在了那里。   及腰的银色长发用一根黑绳绑着,浅紫的双眸倒映着斑斓星辰,有些稚嫩的五官依稀能看出熟悉的模样。   只不过此刻的这双眼中没有冷漠,只有平静和一丝天真。   沈灼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幼年长冥,心情慢慢从震惊激动到平静,然后他露出了一个笑容,“我在找人。”   “找谁?”小长冥看着他。   沈灼没有回答,就那么笑笑地看着他。   对方又问,“你是谁?”   沈灼反问,“你又是谁?”   少年眨了眨眼,“我是长冥。”   沈灼笑着摇头,“不,你不是。”   少年疑惑地看着他,沈灼嘴角的弧度更深,双眸陡然一凛,下一刻便闪现在少年跟前掐住了他的脖子。   “你一点也不像他。”   沈灼笑的阴冷,掐着他的脖子将人举起来,“一点也不像。” 第385章 最开始   “是的,我应该像你。”   被掐着的少年平静地看着他,毫无痛苦之色,下一刻化作了无数破碎的银光。   沈灼手中一空,周围变成了一片祥和的村落,欢声笑语,男女老少身上穿着的衣服和他身上的这件极为相似。   他心中没来由的一悸,接着便看见了无数雷云笼罩了这片天空,大地崩裂,空中网弥漫着的腥味红雾,惨叫声骤然响起,刹那间眼前已是人间炼狱。   沈灼怔怔地看着这一切,他知道,这只是回忆,是早已发生的事,他无法阻拦。   身旁细碎的银光变成了人的形态,站在他身旁,“灭了垣族的是你,杀了长冥的也是你,你才是天道。”   “你才是。”   沈灼抬头看过去,冷淡地开口,“我只是创造了你。”   那银芒组成的人形微侧身,“即使如此,我所做的一切也都是遵从你的意愿而为。”   “我后悔了。”沈灼说的毫无负担。   那银色的人看着他,逐渐显露出清晰的面目来,和沈灼一模一样的容貌。   “天道可以轮回,但不可逆转,谁也不以逆天。”   天道冷漠地看着他,“包括你。”   说完他便再次化为无数星光,沈灼没有去追,他知道那只是天道的分身罢了。   他抬手一挥,眼前的星辰之海消失不见,又是一片荒芜,他知道这才是天谴后的星辰之海,长冥给他看的只不过是……   长冥?   沈灼眼中出现一丝迷茫之色,“长冥?”   长冥是谁?   心头涌起一阵巨大的恐慌,沈灼攥紧了手,无措地看着眼前的漫天黄沙,忽然之间不记得自己为何会站在这里,又为何而来。   这天地都只剩他一人的寂寥让他害怕,他踉跄地后退了一步,突然听到了一道浑厚的钟声,像天地初开的那道光。   沈灼像是一下醒了过来,所有的记忆纷至沓来,那颗慌乱无措地心顿时静了下来。   他转身向那钟声看去,却发现自己弄错了,那不是钟声,是天地间的第一道风声。   那是一棵很普通的树,没有苍梧的高大,树枝也歪歪扭扭,但树干却非常笔直,其中一根树枝上挂了一串风铃,暗淡的黑色铜钟,看着跟那光秃秃的树一个颜色,只有在风吹来的时候那风铃才会动起来,发出一串完全不相符的浑厚钟鸣,在这片荒凉孤寂之地增添了一丝生机。   沈灼往前走了一步才看到那棵树后坐着的那个人,穿着灰扑扑的袍子,光秃秃的脑袋上有几处戒疤,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像死了一般。   他绕了过去,然后看清了那颗圆脑袋上的戒疤,一共十个,那是佛道大乘祖师才能拥有的象征。   沈灼蹲下来与那和尚平视,发现对方的眼睛其实一直睁着的,只不过是在看地面。   于是他也看地面,一片干涸荒芜的黄土,什么也没有。   于是他问,“你在看什么?”   “佛。”和尚抬起头来看着他,一张清秀的脸看着十分年轻,眼睛圆圆的,黑黑的。   沈灼有些意外,他没想到对方会这般年轻,“哪里有佛?”   “到处都是。”小和尚指着脚下的黄土说。   沈灼盯着地面看了片刻,扭头看着他,“你这般年轻,为何头上会有十个戒疤?”   “铜铃砸下的时候磕到了头,便有了第十个。”小和尚神色自若地回道。   “我在找人,你可看到了?”   沈灼看了眼他身后,“他刚从这里逃走。”   “你找不到他的。”   小和尚摇摇头,黑漆漆的眼睛看着他,“你才是后来者,而在你来之前的岁月里都是他的主宰,你怎么找到他呢?”   “可我必须找到,不然我会失去很重要的一个人。”   “是很重要,还是最重要?”   “这二者有区别吗?”   “有。”   小和尚平静的眼睛里透着异常的认真,“若是很重要,那我便没有办法,若是最重要,我便有办法。”   沈灼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确认对方没有开玩笑后,缓缓道,“最重要,是最重要的。”   小和尚却歪了歪头,“可现在的我还没想到。”   “……”   沈灼刚心冷了下来,小和尚又道,“但你可以去找已经想到办法的我。”   “何意?”   “去找未来的我。”   这时又有风吹来,钟声再次响起,小和尚变成了一堆枯骨,裹着破损的袈裟,空洞洞的眼眶看着沈灼,“万世之后的我。”   沈灼定定地看着树下的这堆白骨,问道,“该如何去找?”   “轮回。”   “轮回?”   “菩提已死,唯轮回可寻,而轮回是你的,天道无处可遁。”   “……”   沈灼仰头看着那风铃,茫然地问,“你是在等我吗?”   “我在等佛。”   “佛是什么?”   “是众生。”   “可佛已死。”   “佛可以死,众生不可死。”   “众生因何而死?”   “因你。”   “我为何?”   “为长冥。”   “……”   沈灼重新低头看向眼前的这具白骨,“你从何而来?”   白骨的声音随风传来,“从未来而来。”   “未来……”   不用再问,他便知道那是怎样一个未来,一个长冥死去后他毁了整个中洲的未来。   原来他才是毁灭一切的那个人。   沈灼看着万里黄沙沉默了许久才道,“我根本没有资格成为造物主……”   “万物皆有因果,你是为谁而创造这天地万物的,就会为了谁而毁掉这一切。”   “……”   沈灼没有说话,他忽然想起在最开始写《仙途纪元》这本书时他脑海里最先浮现的并不是主角的形象,而是一个银发黑袍的模样,那人孤寂冷漠了万世,就像他一样。   他想着若是有人能去看一看他,跟他说说话,再牵着他的手带他走出那方孤独的天地该有多好啊。   于是无数人随之而生,无数剧情随之而生,整个中洲天地随之而生,而这一切都是为了让那个人不再孤独而已。   沈灼站在这荒芜的大地上仰头看着头顶的天空,怔怔地想着。   最开始,他创造了整个世界只不过是为了让那人不再孤独罢了。 第386章 修仙者   对中洲来说,时间有开始,但没有尽头,沈灼可以回到回去,却不能回到未来,唯一的出口就是随时间流逝走到他来的那个时间点。   沈灼看着黄沙将那具白骨掩埋后离开了那个地方,踏入漫天黄沙时身后的钟声一直响着,直到许久许久之后才悄然停歇。   因为小和尚那句话沈灼彻底失了方向,他不再刻意寻找,而只是随意行走在时空岁月之间,看着人族在这片土地上行走,看着他们与先天四灵的争斗,最后天命一族站出来平息了这场战争,人族自此立足于这片广袤大地之上。   沈灼拄着竹杖路过山间遇到一头猛兽,被一个踩着长剑飞过来的青年人救下时,才惊觉中洲已经出现了第一批修士了。   虽然只有金丹初期,但也算一个纪元的开始了。   “你没事吧?”   来人一剑割下了那猛兽的头颅,负剑走到他跟前来,却见对方神色平静,并未惊吓。   眼前的人看起来有二十七八岁,面容周正,一身粗葛麻衣,头发用木簪束起,眉宇间带着几分高高在上的倨傲。   沈灼向他拱了拱手,“谢过阁下。”   说完他便要离开,却被那人喊住了。   “阁下还有何事?”沈灼看着他。   “你……”   男人目光带着疑惑看着他,他行侠仗义不少次,哪次被救的人不是感激涕零地跪下喊他仙人,唯独这人平静的有些不正常。   “前方山路艰险,多有猛兽,你一个人上路只怕不是太安全。”   “多谢阁下提醒。”   沈灼点了点头,转身继续往前走。   那人一愣,几步追了上去,“你没听见我说的话吗?”   沈灼扭头看着他,“阁下想说什么?”   那人被他问的一噎,“前面那么危险,你非要一个人去吗?不怕死吗?”   沈灼看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去。   男子见他如此不识好歹也动了怒,转身就要离开,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转身看向身后,发现那不知好歹的青年人居然已经走远了。   他低骂了声,转身追了上去。   露水浸湿了鞋面,沈灼停下脚步,看着湿润的地面上的茵茵绿草,雨后清新的空气带着充足的水汽与青草泥土的芳香融合在一起,充满了生机。   沈灼抬头四下看了眼周围的山林,寻了块阳光充足的大石坐下,将打湿了的鞋子脱下来和竹杖放在一边晾着。   空旷的山谷传来一两声鸟语,沈灼抬头看去,这时有人在他身旁坐下,沈灼扭头看着对方。   男子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咳了声,“顺路,我正好也要去那边。”   沈灼便不再理他,目光定定地看着眼前的高山。   “叽~”   鸟鸣声近了些,两人抬头看去,发现一只巴掌大的赤腹青背鸟儿绕着两人上空飞舞着。   男人面露惊喜,“此处竟有寒雾鸟。”   “寒雾鸟?”沈灼疑问地看向他。   男人终于有了那么点存在感,下意识直了直腰,“这寒雾鸟生于寒雾缭绕的悬崖峭壁之上,食雨露,沐风霜,从来不落凡世人间,传说中是仙人身边的传音使者,常人很少见到,不承想在这里见到了。”   “仙人……”   沈灼缓缓伸出手去,“如你这般乘风御剑的人吗?”   “不敢,我不过才学会御剑罢了。”   男子见他伸出手去,笑了笑,“这寒雾鸟从不亲近凡人,你别惊动——”   他话未说完就僵在了那里,眼睁睁看着那只美丽的寒雾鸟扑棱着翅膀停在了沈灼的手上。   “这不可能啊……”   他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沈灼,又看着他手上的寒雾鸟,也伸手去碰那鸟,却见那寒雾鸟立刻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   男人脸僵住了,默默地收回手。   沈灼笑了笑。   男人一下愣住了,也摇头笑笑,“你这模样竟然也敢独自一人在外面晃荡,也不怕被歹人掳走了。”   虽然是嘲笑,但对方语气却没有丝毫轻蔑调笑之意,沈灼听了也不在意,反而含笑道了句,“谢谢。”   “你不是谢过了吗?怎的又谢?”   “我已经很久没笑过了。”   男人一愣,“为何?”   “因为没什么值得笑的。”   沈灼将鞋子重新穿好,拿起竹竿,继续往前走去。   身后的人大喊了声,“你去哪儿?我随同保护你啊!不收钱的!”   前方的人没有一点反应。   男人烦躁地啧了声,又喊了句,“我要去长生门拜师,一起啊!”   已经走出去挺远的人终于停下了脚步,男子眼睛一亮,就见沈灼扭头看过来。   “长生门?”   “没错,长生门。”   男人几步跑到他跟前,“怎么样,有兴趣了吧?”   沈灼点了点头,他还真有点兴趣。   男人笑,“果然没有人不想修仙。”   沈灼目光一滞,脸上的笑容又淡了下去,男子莫名心头一跳,“你又怎么了?”   “我讨厌修仙的人,更讨厌长生两个字。”   “……”   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男子居然有点习惯了这人的阴晴不定,“那你还去吗?”   “远吗?”   “还行,御剑的话大概需要三天。”   “那还是不去了。”   “……”   男子看他又往前走心里顿时又堵的的慌,粗着嗓子喊了句,“你都不问救命恩人的名字吗?”   “问了也是白问,反正又不会再见。”   “我叫韩子宵!你呢?”   沈灼脚步一顿,转身换上了一堵温和的面孔,“恩人可愿一同上路?”   韩子宵:“……”   你这个小年轻人坏的很。   恩人自然是愿意的,并且还很热情地邀请沈灼乘坐他的飞剑。   沈灼同意了,“那就麻烦了。”   韩子宵边拔剑边问,“你要上哪儿啊?”   “不知道。”   “……”   韩子宵一脸颓废地看着他,“你到底想怎样?”   沈灼觉得这人颇有意思,“你为什么非要跟着我?”   韩子宵一滞,似乎也很茫然的样子,“对啊……我做什么非要跟着你?”   沈灼笑笑,收起竹竿,“往东去吧。”   韩子宵呵了声,祭出配剑踏了上去,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沈灼站在他身后,回了句,“沈灼。”   “沈灼……哪个灼?”   “灼热的灼。”   “这名字有意思。”   韩子宵饶有兴味地念了几遍,“谁给你取的?”   “你话真多。”   “……”   韩子宵再次被堵的一口气出不来。 第387章 韩子宵   韩子宵将他送出了山林外的一处镇上。   二人一落地便有不少人看了过来,纷纷喊着,“仙人啊!”   韩子宵得意非常,斜睨着身旁人说,“看到了没,这才是正常人的反应。”   沈灼理也没理他,他的目光都落到了眼前的这处镇子和路人上。   “看什么呢?”韩子宵问。   “人。”   沈灼有些感慨,“人族已经如此繁荣。”   韩子宵跟听到了什么怪话一样看着他,“你不是人族?”   “是,只是很久没见到这么多人。”   “啧。”   韩子宵更加认定这是个山旮旯里出来的土鳖,手一招,“走,带你见见世面。”   沈灼不语,随他往前走。   似乎万年不曾变过的喧闹声,还是那些人,那些面孔,因为天地也还是那片天地,仿佛他并不曾踏入岁月长河,还站在万世之后的凉城里。   “哎?你发什么呆呢?”   韩子宵一回头就见那人站在大街中间发着呆,一头长发,一袭白衣,俊美的比仙人还仙人,周围已经有人盯着看了许久,心里不禁感叹又无奈。   沈灼回过神来走到他跟前,神色有暗淡,“这地方有些像我以前去过的地方。”   “哪里?说不定我也去过。”   “凉城。”   “凉城?”   韩子宵蹙眉想了许久,“大荒那边? ”   沈灼没回他,目光落在路旁叫卖的吃食上,在这个修仙者还极为稀少的时代里,凡人间的交易活动更加繁荣普遍,只不过……   “要用什么买?”   “自然是金银了。”   韩子宵这回怀疑他是在山上长大的了,连用什么钱都不知道。   金银啊,沈灼颇有些意外,问了句,“那灵石呢?”   韩子宵心头一惊,看着沈灼的目光深了些,“灵石那等精贵之物非长生门那种大门派不可有,怎可能拿来当钱财?”   “奥。”   沈灼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你见过灵石?”韩子宵一边买了几个包子递给他一边不经意地问。   “谢谢。”   沈灼接过包子就啃起来,完全没有要接他话的意思。   韩子宵暗暗骂了一声,找了间客栈住下,沈灼依然跟着。   “我没钱。”他摊手。   韩子宵气结,“我也没钱,就只能住一间房。”   沈灼表示可以,韩子宵也无话可说,怎么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一时脑子不清楚非要带着这人。   不过他韩子宵到底是个善良人,心里想着他沈灼到底是个大男人,那俩包子肯定吃不饱,就让人做了些饭菜送了上去。   结果上楼后却发现房中没人。   韩子宵放下饭菜从窗子望去,便看到了那一抹白色的身影立在隔壁房间的屋顶上,墨色的长发被风吹的扬起,在夕阳下飘渺的如遗世独立的仙人般。   他一下想明白了那个问题的答案,他为什么会想带着这人,因为这个叫沈灼的人的身上带着比修士还要超脱的气息,这种气息对修士来说太过熟悉又遥远。   “看什么呢?”他喊了一声。   沈灼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走过来,一步步踏着瓦片,在高高的屋顶上如闲庭信步般走到他跟前。   韩子宵眼睛眯了眯,“你是修士吗?”   “不是。”   沈灼推开他翻进屋内,坐在桌前。   韩子宵凑过去,“那你是什么?反正肯定不是凡人,我不信。”   “我啊……”   沈灼倒了杯酒喝了口,“是神。”   韩子宵一愣,然后白了他一眼,“不说算了。”   沈灼吃了两口菜便停了,他忽然想起长冥给他做的那碗粥了。   其实那段记忆对他来说已经很久很久了,但那一幕仿佛被他刻在了心上一样,他甚至清楚的记得那片落在长冥发顶的雪花。   “怎么不吃了?”韩子宵本来在打坐,见他没了动静问道。   “不想吃了。”   沈灼看着窗外的黄昏,忽然意识到了莫大的悲伤与思念从心里涌现出来。   他在时光里走过了无数岁月,却离长冥越来越远。   夜深,韩子宵从打坐中醒来时房里空空如也,他居然已经习惯了,直接跳上了屋顶,果然看见了那个人坐在屋顶上仰头看着夜空。   “你说你这个人啊,我租这房间可是为了你,你早说你不住我就不花这个钱了。”   韩子宵在他身旁坐下,叹气,“我很穷的。”   “你以后会很富。”   “真的?”   “无数的灵石珍宝,数千弟子……”   “应有尽有?”   “对,还有无尽的孤独。”   “……”   韩子宵怔住了,定定地看着他,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沈灼扭头看着他,“韩子宵,你后悔吗?”   韩子宵一脸怔仲地看着他,心脏快要跳出来一般。   第二天早上沈灼便要道别,韩子宵却大手一摆,表示他也要往东去,长生门就在东边。   沈灼闻言面色微动,“长生门……”   韩子宵以为他终于来了兴趣,买了些干粮拖着人一起上路了。   一路上韩子宵都在说自己的修仙大志,沈灼一直默不作声地听着,直到听到那句“为登长生大道九死不悔”,他忽然开口打断了他。   “九死不悔?”   “不悔。”   “不悔?”   “……”   韩子宵被他黑幽幽的眸子看的一阵疑惑,“怎么了?”   沈灼干脆停下脚步看着他,“你为何想要飞升成仙?”   “因为想成为最强的人,这样就可以保护重要的人。”   “可你若是半途死了呢?”   “呃……不会的吧,我运气不错的。”   “若你重要人只想你陪在她身边呢?”   “我也想。”   韩子宵笑容浅淡了下来,“只是这世道活的太过艰难,我若不变强如何能护住他们。”   沈灼不语,踩着泥土继续往前走。   “你呢?”   韩子宵却跟上来追问,“你想要什么,你要去哪里?”   “你哪来这么多问题。”   “我早就想问了,总觉得你很神秘。”   沈灼扭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微动,这人是天生的修仙者,就算不为保护别人,他也有着无穷无尽的好奇心,而天地浩瀚,仙途无尽,对他来说便是莫大的吸引。   只是他不曾想过这人年轻时是这样的性格,虽然有所猜测,但他并没有细写,而这世界自己完善了对方在年轻时的经历。   果然大佬年轻时都是中二的。   “我要回我来的地方。”   “那你从哪儿来的?”   沈灼见他发亮的眼睛,笑了笑,“从来处来。”   “……”   韩子宵白了他一眼,“你上哪儿学的西方佛陀那一套?”   “你知道西方佛陀?”   “我什么都知道,除了……天道。”   韩子宵指着头顶,嘴角上扬,“不过我迟早会知道的。”   沈灼看着这人,忽然觉得有些人真的是天生就适合走某一条路,他们身上有着让人为之侧目的东西,这样的人都可以称之为主角,只是不同时代不同领域而已。   “你会知道的。”   只不过那时你会宁愿自己不知道。   沈灼虽知结局却没有说,也没有劝,且不说万物皆有因果,就说他看到这人第一眼就知道对方不是会听劝的人,他何必多此一举。   世事无常,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行了半截,两人就看到不远处人头攒动,不禁觉得疑惑。   韩子宵远远瞄了眼,眼前一亮,“是长生门的人,走,去看看。”   沈灼点头,两人走过去看了一眼,只见人群之间躺着一只全身是血的火红狐狸,嘴角淌着血,一条腿软软地扭曲着,显然已经断了。 第388章 十世之骨   “竟是只火狐!”   “快帮我把它锁进笼子里,我要带回去玩!”   女子娇俏的声音响起,一旁有人跟着附和,去拎那火狐的耳朵,那截断腿本就只连着一点皮肉,这会直接撕裂掉落在地上,狐狸哀哀地叫了起来。   沈灼的眸子冷了下来。   一旁的韩子宵难得冷了脸,“这帮人……”   “这狐狸的腿怕是治不好了,当不了灵宠了,还不如扒了皮做条毛领子。”   “行了,速将这狐狸处理了。”   身穿描金纹长袍的老者摸着胡须神色淡漠地说着,   身旁那穿粉色的少女不过十八九的模样,蹙眉道,“那便将它皮毛扒了吧,我正好要做件新衣裳,你们可记得……”   她话未说完便看到了那个拨开人群走来的人,白衣黑发,钟灵毓秀之貌,天人之姿,少女一时怔住了,她从未见过这般容貌的人。   人群也静了下来,老者抬头看去,双眸中生起波澜,“阁下是?”   沈灼看也没看他,目光投向地上的那只红狐狸。   少女立刻笑道,“公子也喜欢这畜生?”   沈灼走到那个拿着狐狸的长生门的弟子跟前,目光淡淡地接过那火狐抱在了怀里。   韩子宵在身后看的心惊胆战,生怕那弟子就对沈灼动手了,没想到那弟子却脸色惨白地站在那里,像失了魂魄一样。   少女却没注意到那弟子,一双眼睛直盯着眼前的俊美青年,语带娇羞,“不知公子叫姓甚名何?”   沈灼充耳不闻,手从奄奄一息的火狐身上掠过,银光划过,那只火狐的断腿竟凭空长了出来,身上的伤口竟也都消失了。   众人都震惊地看着这一幕,一时都没了言语。   断腿重生,可不是简单的治商,这等手段可谓通天了。   那老者的眼睛一下锐利起来,像利箭般刺向沈灼,“吾乃长生门护法长老,不知阁下何门何派?”   “好了。”沈灼摸了摸那火狐。   “叽……”   火狐跳出他怀中落到地面,飞快蹿进了山林之中,不见了踪影。   “啊!跑了!”少女喊了声。   “这是我长生门的东西,阁下这是何意?”老者的声音冷硬了起来。   “长生门的东西?”沈灼终于开了口。   少女脸一红,“公子想要便是公子的!”   沈灼却看也不看她,抬眸看向那老者,“那长生门没了,就不是你的了吧?”   老者神色一冷,“狂妄之徒。”   沈灼却转过身去,看向一脸震惊茫然的韩子宵,“抱歉,你怕是不能拜入长生门下了。”   “小子狂妄!”   老者的声音陡然响起,韩子宵立刻拔剑上前,却生生止住了脚步,震惊地看着他身后。   一片死寂,少女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祖父变成陶器一样,全身布满了裂纹,然后化为了一堆尘土落在地面。   像是哑了一样,少女软在了地上,全身都在颤抖着,看着沈灼的目光如同鬼魅般。   韩子宵瞪大了眼睛看着沈灼,“你……”   “其实你不需要拜入任何门派。”   沈灼将竹竿拄在地上,目光平静地看着眼前的青年,“二十入道确实有些晚了,但你的天资无人可比,待在这些门派里只是浪费时间。”   韩子宵一腔震惊与质问顿时烟消云散,只剩下惊喜,这还是沈灼第一次夸他来着,他忍不住咧起嘴来,“真……真的啊?”   “真的。”   “你这夸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韩子宵笑着挠了挠头,“不过我再有天赋,也得有人指导啊,我连怎么迈入下一境界都不知道。”   “那就自己摸索。”   沈灼越过众人往前走,“你我就此分道扬镳。”   “你去哪儿啊?你杀了长生门的长老,他们会追杀你的!两个人有个照应啊!”韩子宵也没再说保护他,就刚才的身手他御剑也及不上。   沈灼却停下了脚步,“你有你的路要走。”   “什么路啊?”   “通天之路。”   沈灼转身看着他,嘴角带着一抹笑,“你不是说要通晓天道吗?”   韩子宵难得见他笑,也不禁笑起来,“说实话,我总觉得我在哪里见过你。”   沈灼点头,“见过的,只是你不知道。”   韩子宵闻言一惊,“真的?何时何地?”   “在你的第十一世轮回。”   “……”   韩子宵无奈地笑,“你又开始胡说了,轮回哪有十一世。”   沈灼笑了笑。   韩子宵笑容渐淡,“总觉得再也见不到你了。”   “会再见的,若那时你能记得我的话。”   “……”   韩子宵看着他的背影久久未动,总觉得此生再也不会看见对方了。   如此万载已过,他都不曾再见过这个叫沈灼的青年,而当他站在那处荒废的村落前看到了那道经历了万载风雨的石碑时,他才明白当年那个白衣青年问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会拥有一切,也拥有无尽的孤独,韩子宵,你后悔吗?”   “……”   此时的他已是天地间第一位开辟修仙王朝的荒帝,再也没有人喊他韩子宵,更没有人喊他一声子宵哥哥。   他断了左臂,取出臂骨后将其炼成了一把骨笛,在上面刻下了通天之曲留给了他的族人。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百年又百年,他行走在人间寻找着辛离的转世,一次又一次看着她看着自己老死去。   第十世时他忽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那个白衣青年说的一句话——   “你我见过,在你的第十一轮回。”   “第十一世轮回……有第十一世轮回!”   他仿佛抓住了最后一丝生机,抱着怀中的尸体奔波于苍天极地之间寻找着轮回。   然后,他再一次见到了那个白衣的青年,他依然如当年那般年轻,从容,而自己却已经沧桑至此。   青年如万年之前那般行走在山林之中,见到自己的那一刻浅笑一声,“又见面了。”   他跪了下去,抱着怀中的尸体深深伏在地面,“我后悔了……”   声音沙哑得连他自己都没能认出来,他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了。   “集十世之骨,招其魂魄,铸其转世之路。”   青年留下这句话后便又离去,他如获至宝般紧紧抱着怀中人。   “谢谢……” 第389章 百里悦陵   不知过了多少万年后的某日,沈灼从虚境天踏出时又捡到了一只跟当年一模一样的赤狐,火焰一般的皮毛,黑漆漆的眼睛,满脸戒备地蜷在一处白色的花丛中,跟当初一样断了左前腿,朝他凶狠地龇牙咧嘴。   沈灼看着他许久后扬起了嘴角,蹲下身子抚摸着它的身体,“找到你了。”   受伤的狐狸颤抖着朝他低吼,很是畏惧。   “这赤狐已通灵智,你要养它?”云钦随他一起看向这狐狸。   沈灼点头。   云钦看着他眉目间的柔软,丝毫想象不出这人是至高天道,翻手覆掌间可动天地洪荒,“那你可要为它取个名字了。”   沈灼目光微动,目光落在眼前的这片开满了白色花朵的地方,“这百里山坡开满了幽信花,以后便叫你百里幽信了。”   “百里幽信……”   云钦指尖摩挲,神色微异,“是后世的那位妖王?”   “嗯。”   沈灼微嘴角微扬,逗弄着小狐狸湿漉漉的鼻子,“现在这模样可真看不出以后那般张狂模样。”   狐狸仰头看着眼前的人,那抹好看的笑容一瞬间烙在了它的脑海里,在以后的千百世里都不曾忘记过。   “若我没算错,应该还有另一个人。”   “是啊,路漫漫其修远兮。”   云钦摇头失笑,“不见见九歌了?”   沈灼笑容微淡,“不见了,他会知道的。”   云钦目光幽深,“你与那位半神最终可会在一起?”   “若你按照我所说的去做,就有可能。”   沈灼朝他点头告别,带着那只红狐又走过了百年,而后在一处破庙中看到了那个依靠着佛像即将死去的少年。   破旧的庙宇,残破的佛像,满身血污的少年睁着死寂的双眸看着屋顶,黑漆漆的眸子里一片空洞死寂。   三千年后阴沉的魔主此刻顶着一张少年的纯真面孔,依靠着佛像才能安然睡去。   怪异而讽刺的一幕。   “叽。”   火狐小心翼翼地探头进去,鼻子动了动,然后又缩了回去,仰头对沈灼叫了几声。   沈灼向那似乎死了一样的少年走过去,伸出手的那一刹那少年死气沉沉的眸子向他看了过来。   阴沉黑暗的如地狱般。   沈灼恍若未觉,伸手将他抱了起来。   那少年震住了,却因为不能动只能呆呆地被沈灼拦腰抱在怀中,   少年很瘦,沈灼抱着毫不费力,将对方放在稻草上后对方依旧直直看着自己,全身都紧绷着。   沈灼将他全身上下扫了一眼,肉眼可见的伤口有十多处,全是刀伤,而肉眼看不见的地方也全是内伤。   少年的眼珠动了动,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银光掠过,少年身上血流不止的伤口瞬间痊愈。   “饿吗?”沈灼问。   少年直勾勾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沈灼不再问,从随身的口袋里拿出来一个布包摊在他面前,里面是几个白白的包子,还冒着热气。   沈灼拿了一个包子掰了一半递到火狐嘴边,小狐狸一口咬过去。   少年见到这一幕后像是被挑动了神经一样,一把抓过那包子塞进嘴里狼吞虎咽地吃着。   沈灼转身出去了片刻,回来时已经拿了一壶茶来,少年似乎已经豁出去了,直接接过仰头喝起来。   夜色已深,沈灼目光投向那具墙角的尸体,身后的吞咽声忽然停了下来。   “那是我娘。”少年的声音像是被火烧过一样沙哑粗砺。   “让她入土为安吧。”   沈灼说完就走到另一边墙角靠着了,小火狐迈着脚步往他身上凑过去。   静谧夜色下响起些许声音,小狐狸睁眼看了下又闭上了,很快响起了呼噜声。   沈灼闭着眼睛却没有睡,深夜的时候身旁响起窸窣的声音,一对目光落在了他身上,许久后有低低的梦呓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是神吗?”   “……”   第二日一早,沈灼问少年,“你要跟我离开吗?”   “我要报仇。”少年摇头。   既是如此沈灼也不愿强求,说到底这一切都是已经发生过了的事实,他改变不了多少。   “等我报了仇能去找你吗?”少年却又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沈灼问。   “成悦陵。”   沈灼摸了摸他的头,“可以。”   少年仰头看着他,眸子里是不似少年的成熟平静。   “十年,十年后我来这里找你,若我不来便是死了,那时你用我的名字为我立一个衣冠冢便好。”   “好。”   相比他走过的无数岁月,十年不过弹指之间,然而对普通人来说却是一段漫长的岁月,足够少年成长为青年,百里幽信也终于化出了人形。   成悦陵归来时看到沈灼身旁那个腻歪的红发少年时脸色阴晴不定,待知道了少年就是那只红狐后脸色更是又阴沉了几分。   然而再不愿,这两人也只能暗中较劲,在沈灼面前还是要友好相处的,尽管沈灼早就知道这两人关系并不好。   沈灼见到这一人一狐时就知道时间已经走到了三千年前,可他不知道为何魔主会那么恨他,直到他再次寻到了神墟的踪迹。   成悦陵消失了。   沈灼看着眼前磕磕巴巴的百里幽信,目光冷淡,“人呢?”   百里幽信此时只是个不过几百岁的孩子,最畏惧的便是沈灼,此刻更是低下头去,“我哪知道……”   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了,因为沈灼的目光冰冷的吓人。   “他……是凡人啊。”百里幽信嗫喏道。   沈灼蹙眉,“凡人又如何?”   对他来说这再好不过,最好成悦陵一直保持这样。   “可你我都不是凡人啊。”   “谁说我不是——”   沈灼话语戛然而止,的确,只有他自己才觉得自己是个凡人,在别人眼里他从来就不是凡人了。   “他是凡人就会老死的啊,他想一直跟着我们。”百里幽信说。   然而成悦陵是无法修仙的,他的丹田被人为割裂,无法修补。   沈灼可以,但他不想,因为那么一点私心,他不想再让魔主出现。   这一世的成悦陵已经变成这般阴沉的性子,而他留下的路标图可以随轮回跟随,他已经想好让百里幽信去寻找成悦陵的转世,好好抚养他,给他一个安稳和乐的人生。   可他还是忽视了那少年的心思。   “沈灼……”百里幽信看他脸色不对,有些害怕。   沈灼心知他有些故意放走成悦陵的嫌疑在,可见以后狂妄自大的妖王此刻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不禁也没了火气。   时空之力远不如外人看到的那般简单,否则垣族也不会为天道所不容,而长冥即使剔骨也要分出一半元神去吞噬了整个星辰之海的时空之力,因为时空的力量太过强大。   上下为宇,左右为宙,万物因时间而存在,可时间无影无形,不以任何外力为依凭,连身为创世者的他在踏入时空之前都提前去了一趟神墟吸收了完整的神元才敢踏入,那些力量在打开时间之门时已经消耗了一半。   而行走在时空之间沈灼也是小心翼翼一点点存储着力量,不敢随意挥霍,几十万载的时间已经将他的力量消磨了大半,他只剩下三分之一的力量,可他还剩下三千多年。   最关键的是,原天道不知在何处窥伺着,随时会在他虚弱时趁虚而入吞噬他。   沈灼最终还是打开了自己的神识,将其铺陈到整个中洲天地,寻找着成悦陵的身影。   在看到那个阴沉的青年躺在魔气围绕的时候,沈灼也看到了那个站在他身旁的银色化身,与他一模一样。   沈灼目光冷了下去,“天道。” 第390章 戮仙   沈灼不得不承认他一直低估了天道这个存在,在他心里,甚至在所有眼里,天道都是无情无欲的,既然无情无欲便也没有阴谋诡计,所以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在优势的。   他怎么也没想到,引诱成悦陵的不是魔,而是天道。   “心魔与天道本就为一体。”   在他踏入那方魔域后,天道化身淡漠的声音响起,“你并不知晓这方天地。”   沈灼一句话也没有说,他举起手中那根竹竿,身后凭空出现了一扇顶天立地的冰封门扉,毁天灭地般的气息汹涌而来,那根普通的竹竿化作一柄染着黑色火焰的长剑。   剑劈下的瞬间天道化身无数光点奔向他身后那道纯白的冰封之门,却在离门咫尺之遥处生生停住了身形。   沈灼阴森森的声音响起,“就特么知道你惦记着神墟里的东西呢!”   天道转身,模糊一片的银色面孔看向沈灼掐着他的那只手,“神元是我的。”   “你的?”   沈灼冷笑一声,掌心溢出无数神元,将其狠狠拽了回来,“连你都是我的!”   银色人形一下散开成无数白点,钻入漫天魔气之中,逃之夭夭。   身后的神墟大门瞬间消失,沈灼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脸色惨白一片。   “玛德这下真要没蓝了……”   沈灼喘着粗气,用长剑划下一道时空裂缝,随手将百里幽信抓了出来。   “啊——沈灼?”   百里幽信一脸懵逼地站在阴森森黑沉沉的魔域,看着脸色惨白的沈灼和他身后遍体鳞伤的成悦陵,“这……怎么回事?”   沈灼拄着剑单膝站起来,“你过来。”   “啊……”   百里幽信看着他阴沉沉的眼不知怎么的有点心慌,却还是走了过去。   沈灼一把抓住他往成悦陵那边扔去,而后将长剑插在他二人身前,双手结印,一道屏障围住了他二人。   百里幽信脸色一变,伸手摸到那屏障上,“你要干什么?”   “我要你们对天道立誓……”   沈灼身体抖了一下,却努力站了起来,“无论如何,不可向任何人透露关于我的任何事情,否则魂飞魄散。”   百里幽信震惊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为什么?”   他身后的成悦陵不知何时已睁开了眼睛,全黑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对天道立誓——”   沈灼觉得胸口的血已经快要吐出来,魔气在侵蚀着他的身体,这个时空也在抗拒着他的身体。   要来不及了。   沈灼咬了下舌尖,双手成掌,凌空拍向两人,“快点!”   百里幽信和成悦陵同时吐了口血,一股巨大的疼痛蔓延到全身,像无数的刀刃在他身上刻着一般,每一寸骨头都疼的钻心,千刀万剐也不过如此。   百里幽信疼的喊出了声。   只有成悦陵仿佛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一样,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白衣青年,眼中死寂一片,最后他闭上眼,低声笑了出来。   那笑声低沉悲哀,像是在哭泣一样,最终变成疯狂的大笑。   沈灼见着他笑的将眼泪都流了下来,婶吸了口气,心中愧疚,若要不受魔气侵蚀,不被天道发现毁去,路标图是直接刻在这二人的灵魂上的,其中疼痛可想而知。   可他不能停下。   “对不起。”他说。   成悦陵停止了疯狂的笑声,冷漠地看着他。   图已刻完,沈灼连脚步都有些踉跄,却还是看向那二人。   “此地是荧荒与魔域交界处,你二人既为妖魔,往后就不要再踏入人族之地。”   沈灼看向那把燃烧着黑色火焰的剑,“此剑名戮仙,唯独你二人联手可驱策。”   百里幽信已疼的晕了过去,只有成悦陵睁着黑漆漆的眸子看着他。   沈灼心中一揪,目光软了些,“他性子跳脱,看似不羁,实则心性纯真,没什么脑子,你……多照看些他。”   说完他转身便要离去,生怕自己再心软。   百里幽信陪他两百年,甚至不比长冥陪伴他的时间短,怎么可能没有感情,而成悦陵心思深沉,却从少年跟着他直到青年,又是为跟随他才逆天成魔,从而被化为自己模样的天道蒙骗,他无法不动容。   对不起,他在心里说。   将你们封在这方妖魔之地,可若是让你们踏出这方土地,天道绝对会毁去他们身上的路标和性命。   踏出魔域时,他听到了成悦陵冰冷的声音。   “别再让我见到你,沈灼。”   “……”   沈灼握紧拳头,“三千年!三千年后我会出现在你面前,到时我给你一个解释。”   他不知道成悦陵有没有听到,但他已经将自己封入了神墟,彻底失去了意识。   成悦陵看着他离去,仰头看着头顶黑沉的天空,目如死水。   不知过了多久,身旁响起了一声低低的呻吟,他扭头看去,看到那只狐狸崽子痛苦地皱着眉,似乎在梦里也在疼。   “沈灼……”百里幽信委屈地喊了声。   成悦陵听着,然后缓缓抬起手,指尖泛着森森魔气,他掐住了百里幽信的脖子。   “疼……”百里幽信带着哭腔哼了声。   手停在那里,脑海又浮现起那人的话来。   [他性子跳脱,看似不羁,实则心性纯真,没什么脑子,你……多照看些他。]   成悦陵缓缓收回手,目光沉寂地看着百里幽信,许久后他挪了挪身子,依靠在百里幽信身旁躺了下去,目光平静地看着头顶这片暗无天日的天空。   身旁的狐狸崽子不时哼唧两声,成悦陵竟有些羡慕这只狐狸崽子,他怎么就不疼呢,因为疼习惯了,只有这只被宠坏了的狐狸崽子才会哼哼唧唧地喊着疼,还疼晕过去了。   但想想自己还不如他,若不是自己妄动邪念,想逆天成魔,沈灼怎会将他们抛弃在这暗无天日的魔域之中呢。   他一定很失望吧,成悦陵心中嗤笑。   “沈灼……”   百里幽信又开始喊了,成悦陵有些不耐烦了,半撑着身子看着身旁的狐狸崽子。   居然还没醒,比他这个人类还弱。   他没轻没重地揪起狐狸崽子的一缕红发,“醒醒,沈灼把你丢了。”   “……”   百里幽信睁开眼睛,幽幽看着他,“你滚。”   成悦陵猛的揪起他的头发,将他拉起来,让他看着周围寸草不生的模样。   “来,瞧瞧我们的新家。”   “滚!谁跟你我们!”   百里幽信一脚踹开他,爬起来往前走去,却被一道屏障撞了回来,他气的双眼更红,仰头大喊,“沈灼!你出来!沈灼!沈灼——”   “吵死了。”成悦陵冷冷地说。   百里幽信猛的回头盯着他,恶狠狠的,“都是你!都是你个王八犊子!要不是你跑来这里他怎么把我们丢下?都是你!”   成悦陵屈起一条腿撑着胳膊,神色淡淡地看着他,“那又如何?你现在似乎打不过我。”   百里幽信冷笑,捏了捏拳头,“怎么,来试试?”   成悦陵却挪开了目光,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见他这样百里幽信也没了火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呆呆地出神,“他一定很生气……”   成悦陵不语。   “啊——”   百里幽信焦躁地抓了抓一头红发,怒瞪着周围荒凉死寂的土地,“不行,我不能留在这里,我要出去!”   “你出不去的,只要有那把剑在你就出不去。”   成悦陵看他走来走去,蹙眉道,“你晃的我眼花,能不能好好坐着?”   “不能!”百里幽信狠狠瞪着他。   “幼稚。”   成悦陵斜睨了他一眼。   百里幽信眼睛一眯,“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不能往前,我们可以往后,总有路走的。”   “啊?”   成悦陵转身往后走去,百里幽信皱眉,“那是魔域深处。”   成悦陵却跟没听见似的,自顾自往前走去,身后百里幽信喊着,“那剑怎么办啊?”   “丢不了,待我踏平这方魔域,便带你回来拿。”   “……”   百里幽信目光复杂地看着他远远的背影,低声骂了句,抬脚跟了上去。 第391章 现世   沈灼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与山石融合在了一起,他的身上是泥土,身下是岩石,神识所过之处是深植于泥土的草木根系与各种岩石,生物的枯骨。   而在他头部的正上方便生长着那么一棵高大繁茂的巨树,因沾染了他的灵气而成长为了方圆百里最高大的那株草木,同时也因着这一份因果而为他遮挡着风雨雪霜,浑身灵气四溢。   他睁开眼的刹那便有一道朦胧模糊的神识向他探来,带着恭敬与胆怯,轻轻唤着他的注意,如一个初生的孩童。   沈灼心中生起一阵奇妙的感觉,仿佛孕育了一个生命般,对方的神识中充满了敬仰与亲昵。   他放出神识抚摸着对方小心翼翼的神识,轻轻安抚着,那抹神识微微颤抖一下,而后便释放出莫大的愉悦与欣喜来,欢快地在他神识旁围绕着。   [醒了醒了!]   [我睡了多久?]   [花开了好多次,雪下了好多次,我长出了好多的叶子。]   [是吗。]   沈灼听着它孩童般稚嫩的声音便知道问不出来什么了,心知它应当才生出神识不久。   心念微动,他震碎禁锢着的岩石泥土,缓缓抬起僵硬的手握住了从头上垂落凌乱复杂的根须,丝丝银芒顺着那缕根须蔓延开来,逐渐钻出地面将整棵巨大的树木都包裹在银芒中。   下一刻这方土地出现了一道道的裂缝,巨大粗壮的褐色根茎灵活地钻出来,整块土地都空了下来,银芒越盛,那棵巨大的古木逐渐缩成了一团化成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容貌清秀,一身浅绿衣衫,墨发及腰披散着,温润双眸中尽是惊喜好奇。   身后响起泥土翻动的声音,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探了出来,沈灼缓缓爬了上去,一身的泥土簌簌落下。   少年立刻转身迎了上去,笑着弯腰作揖,“见过吾主!”   “不用多礼,附近可有河流,我想沐浴一下。”   沈灼掸下身上的泥土,那身紫极银丝制的白袍依旧崭新依旧,只是他那一头长发就没能幸免了,沾满了潮湿的泥土黏在了一起,还混着些草木根须,真的不怎么高雅。   “有的,三里之外便有一处溪流。”   “嗯。”   沈灼一步踏出,天地转换,那处山坡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处清澈溪流,身后是郁郁葱葱的林子,十分幽静。   “主上……”   少年说着就上前去摸他腰带,沈灼慌忙后退一步,他这辈子除了长冥还没被其他人解过腰带呢。   “不用,我自己来。”   沈灼忽然想起来什么,一边脱衣服一边问他,“你可有名字?”   少年摇头,“不曾,还请主上赐名。”   “叫我公子吧。”   叫主上中二的让他有点尴尬,沈灼褪下一身衣衫,缓缓走到溪流的中央,微凉的溪水直没到了他腰间,“那往后你便叫木清溪吧。”   少年眉眼笑开,弯腰一揖,“谢公子!”   沈灼笑笑,心不在焉地撩起溪水洗起自己的长发,目光落在岸上长着几株野花的灌木丛上,有些恍惚地想着,又是一个春日啊。   虽然他睁开眼的刹那便知道自己已经踏出了时间的漩涡,因为从他踏入混沌时就缠绕禁锢着自己的那股力量已经消失不见,但他却不知道具体过去了多少年,他从未打算让长冥觉得他又离开了,只不过现在看来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他甚至连跟那两个孩子解释的时间都没有。   水声淅淅沥沥,透明的水珠落在白皙修长的身体上,让人移不开眼睛。   沈灼忽的停了动作,转头看向身后的林子,对上了一双惊慌的双眸。   木清溪手中一把长剑飞进那林子深处,清脆的声音呵斥一句,“放肆!”   “当——”   利刃相接的撞击声在林中响起,转瞬安静下来,一人脸色难看地走了出来。   沈灼神色微动,觉得这人好像有点眼熟,但刚从漫长的岁月旅行中醒来,一时间没能从庞大的记忆里找出眼前这人的脸来。   来人相貌端正,二十来岁的年轻模样,一身华服锦衣却染上了些许尘土,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沈灼。   沈灼越发觉得对方应该是认识自己的,便弄干了身上发间的水珠,抬手召来衣衫穿上,缓缓走到岸上,“你认识我?”   青年脸色更加难看,似乎有些不堪,“你——”   沈灼扬眉,“嗯?”   青年沉默片刻,开口道,“大夏无心殿门下岑梓青。”   岑梓青……   沈灼一下想起来了,他还是琉璃的时候,随长冥玄玉一起前往天命阁时曾偶遇的那一行人中的其中一个,当即笑了下,“是你啊。”   岑梓青目光戒备地看着他,“真是你。”   沈灼看他手都按到剑柄上了,眉头一扬,“怎么,我当初得罪你了?我怎么记得是你们要捉在先?”   “你是灵都的人。”岑梓青目光幽深地看着他。   “那又如何?”沈灼不解。   “灵都与大夏大战在即,你潜来此地怕是心怀叵测吧?”   “……”   沈灼纳闷不已,他记得灵都和大夏之间早就停战了吧,怎么又打起来了?   “我问下,你知道凰天秘境上一次打开是什么时候吗?”   “一百三十年前。”   沈灼一听这时间没错啊,对别人来说他总共也就离开了几个月啊,这咋又天翻地覆了?   “灵都和大夏何时开的战?谁先动的手?为的什么动手?虚境天就傻看着没管?”   “……”   岑梓青一脸诡异的表情,他总觉得这人每一句询问中都带着一股质问自家孩子打架过程的感觉,姿态随意到让他以为真的只是两家孩子打闹了。   “灵都早就虎视眈眈,如今魔女玄女更是明目张胆地要挟大夏皇族,至于虚境天……灵都这回对付的就是虚境天,可太子殿下非要护着那龙骧,便就成了这般局面了。”   岑梓青越说神色越沉重,沈灼见状颇有些同情他,拍了拍他肩,问了句,“真打起来了?”   “那魔女玄玉一战差点把羌地夷平,多亏太子祭出人皇钟护下了,而我无心殿更是连山门都毁于一旦。”   他说的咬牙切齿,沈灼却不是很慌,若是长冥真想的话,一个人皇钟可挡不住,现在看来只是让玄玉在虚张声势。   为何呢?又是为逼他出来?不太可能。   只有一个解释,长冥要借人族之手杀了龙骧。   他深知长冥背着他都搞了些什么幺蛾子,剔骨,分元神,这二者的痛苦远非常人可受,得来的收获自然亦非等闲可比。   夸张点来说,现在的长冥离成仙只差一步,若云钦之前还能与他比划两下,现在已经没有一点机会了。   天道之子太过弱小,说到底龙骧不过也才一百多岁,远远没有原著那样厚积薄发了几千年的修为,之前还能用方赦制止,现在长冥直接剔去了垣族之骨,修仙一派只有败势。   可只要有他在一日,长冥就不会动手杀了龙骧。 第392章 羌地   他清楚的很,长冥也清楚的很。   三途峰云天雾境那一战的内幕也好,长冥背着他的那些谋划也好,他都知道,长冥也猜到他知道一切,两人心照不宣,最终长冥随玄玉离开,他留下戒指出走,两人看似分手,但实则他们两人都知道他们之间还没完,还连着那么一丝线。   因为沈灼知道长冥为什么要那么做,知道他背负的是什么,同样也可以理解,但若是长冥真的亲手杀了龙骧,那么所有的事情就都变质了,那一丝线也就彻底断了,他与长冥再不可能在一起。   所以长冥没有一回来就杀了龙骧,倒不是真的因为云钦那三言两语,却是因为真的怕沈灼再次离开,去往他找不到的地方,所以他选择逼人族自己下手。   然而这次他长冥想错了,沈灼从来就不是逃避的人,他喜欢一劳永逸。   而这边他睁开眼的刹那,那边长冥就感觉到了无垠之链另一头的存在,他知道沈灼回来了。   长冥豁然踏出半神殿时把迎面而来的玄玉吓了一跳,她一脸茫然地看着她家尊上,“干嘛?”   长冥被她问的冷静了下来,想起自己已经不能去找沈灼了,他骗了他,沈灼可能再也不想看到他了,他深知以沈灼的本事若是不想被自己栓住一定有办法。   因此他更不敢轻举妄动,他怕沈灼真的扯断了那根连接他二人之间的锁链,那样他就真的再也找不到他了。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又沉了下来,玄玉见他神色阴晴不定的忽然想到了什么,“您是不是要去见秦煌那小子啊?”   长冥目光微沉,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件糟心事,“他现下如何?”   “吊着命呢,十二日夜盯着,要不是大夏那边实在腾不出手,我打算亲自盯着去了。”   玄玉闻言叹了口气,“怎么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了呢,这个狗东西……”   长冥没理会她,目光直直看着殿外的方向,这很明显的走神吸引了玄玉的注意,她跟着看了过去,大玄那家伙今天格外兴奋地在殿外穿梭着呢。   “我让它回去。”   “玄玉。”   玄玉以为她家尊上心烦,正要离开却被喊住了,“嗯?”   “他回来了。”   “他……”   玄玉眼睛一睁,“沈灼?”   长冥没有说话,却是默认了。   玄玉目光顿时坚定,“还愣住作甚?去找他啊!”   长冥嘴微张,却站在那里没动,“他若不愿见我——”   “那我就把他拎到你跟前!”   玄玉看了真是急死人,一手抓住长冥的衣袖,另一手破开虚空,拽着他钻了进去。   她没有问沈灼的方位,因为她知道沈灼自会找来,只要她家尊上在。   另一头岑梓青看着将一头长发编成麻花辫的沈灼神色凝重,“你真要去?”   沈灼点头,“多谢担心,但我尚有亲友在那里,必须要去一趟。”   岑梓青闻言不再劝阻,将一枚木牌递给了他,表示他可以去找自己的一位师兄,对方会照顾他。   沈灼对羌地不熟悉,便也就谢过收下了。   岑梓青要前往修仙联盟定下的约定之地,二人就此分别,岑梓青这边刚转身那边沈灼转身就已经凭着那木牌上的气息破开虚空横渡了空间到达了羌地。   木清溪头一次被拎着横渡虚空,只觉得一眨眼的功夫眼前的山林小河就变成了萧条荒凉的长街,震惊又欣喜。   “待我修至大乘也可以这般横渡虚空吗?”   “……嗯。”   只是不能这般随意罢了,时空之力最是强横霸道,纵是玄玉凤于绯那般修为也不敢随意横渡虚空。   沈灼站在街道上,看着紧闭的两边房屋与城门,空寂荒凉之气扑面而来,   “这是座空城么?”木清溪好奇地打量着。   沈灼不答,抬脚走进一处狭窄的巷子里,打眼便看到了那个趴在城墙上胖乎乎的身影,正笨拙地蹬着短腿往下够,却怎么也够不着。   木清溪当即大笑,“哈哈哈!像只偷油的胖老鼠!”   这一笑彻底吓到了墙上那人,对方一慌,手没抓稳,整个人就掉了下去。   那墙至少丈高,掉下来虽不至于死人,但骨头是要断上两根的。   沈灼一脚将旁边的破布架子踢了过去,正好接住了那具胖墩墩的身子。   “哎呦喂!”   那人呻吟着从架子上爬了下来,倒也没什么事的样子,笑嘻嘻地看向二人,“谢了兄台。”   木清溪噗嗤一笑。   沈灼点点头,上前一步,将岑梓青的木牌递了过去。   那胖子虽胖,眼睛却大大的,一见那木牌就又睁大了几分,然后便一把握住了沈灼拿着木牌的那只手,满脸笑容,“我就说兄台看着面善,果真是有缘分!不知兄台怎么称呼啊?”   沈灼笑着挣脱了他的手,“在下沈灼,这是我一位弟弟,木清溪。”   “奥奥,原来是沈兄,我姓徐,徐进进,这外面风大,我带你们进屋说!”   “多谢。”   徐进进笑逐颜开地在前面带路,木清溪低声嘀咕了句,“这人装傻可真熟。”   沈灼闻言挑眉看了过去,有些意外。   木清溪有些得意,“我天生对灵气感知敏感,方才那人握着你的手就是在探那木牌的真假,还真当我们不知道呢。”   沈灼没打击他,不过还真没指望这小子能看出其中的道道来,毕竟这小子由天地灵木化身而来,本性单纯,不过现在看来并不笨。   徐进进并没走远,在城门拐角处的房前就停下了脚步,“到了到了,就这儿了。”   “这是你家?”木清溪看着这间简陋的茅屋问道。   “不是,这是新建的无心殿。”   “那原来的呢?”   “这座城就是啊。”   徐进进边推开门往里走去边回道。   木清溪哑然,“这座城怎么了?其人呢?”   “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屋子都被大夏兵占据了,无心殿除了岑梓青就剩我了……你们坐啊,别客气。”   徐进进倒了几杯凉白开送过来,又拎了袋瓜子过来,一屁股坐下就开始嗑起来,“这儿没茶了,只有凉白开,吃的也就几袋瓜子了,还是我之前的存货,你们都辟谷了没?”   “……”   这也忒惨了,二人心想。   沈灼看他嗑瓜子嗑的欢快,索性也抓起瓜子嗑起来,一边嗑一边问起羌地的状况来。   “羌地啊……”   徐进进漫不经心地吐出瓜子壳,“这么说吧,除了这座城,羌地几乎都是灵都的了。”   木清溪纳闷不已,“那你怎的都不着急?”   沈灼淡定地吐出瓜子壳,“着急又没用。”   “哥们儿投缘啊,我也是这么想的。”   徐进进眼睛一亮,“你说这事也不是急的事啊?要真管用我现在就急给灵都那帮人看,你说是不?”   “有理。”   沈灼点头,觉得这瓜子有点好吃,“这瓜子陈皮味的?”   徐进进惊喜不已,“行家啊兄弟,我那还有二斤话梅的,我去给你拿!”   沈灼拍拍手起身,“一起。”   木清溪:“???” 第393章 尝尝?   接下来的功夫木清溪就见自家冰清玉洁出尘脱俗的主上翘着二郎腿跟那胖子一人一把瓜子,坐在那张破木桌上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也明白了这场大战的前因后果。   “所以说来说去还是那个龙骧的锅,我们这些人真是冤的慌,你说是不是?”   徐进进一边嗑瓜子一边摇头晃脑地叹气,“瞧瞧我们无心殿,殿主都死了。”   “既然如此,你们把人交出去不就行了?”   “瞧你说的,虚境天不让啊,不过就算让也没用。”   “奥,此话怎讲?”   “这三途峰在我们头顶上压了上万年,找个茬忒容易了,今天是龙骧,明天就是李骧,早晚的事,咱们反正也干不过。”   徐进进呸呸呸了几下,吐出黏着的瓜子皮,“这龙骧既然这么重要,说不定就拿着那半神的把柄呢,我们交出去了不是死定了?”   沈灼微讶,没想到这人心里明白的很,就是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想的了。   瓜子吃多了口干,徐进进灌了口凉白开正要继续唠,忽然神色一顿,神色认真地抬看向某个地方。   木清溪听他声音陡然停了,扭头问道,“怎么了?”   沈灼淡定地抓了把瓜子塞进口袋,心说还能咋的,长冥那家伙来了呗。   徐进进脸色逐渐凝重,然后扭头对他俩咧了个笑容,“哥们儿,真不凑巧,你们来了的时间真不对。”   木清溪疑惑,“怎么了?”   “你俩大概要跟我死在一起了。”   “……”   见两人无动于衷的样子徐进进以为他俩不信,于是收了笑容,一脸悲痛地看着他俩,“我说的是真的,我刚收到一个消息,你们知道是什么吗?”   沈灼低头继续装瓜子,“半神来了。”   “……”   徐进进惊恐地看着他,“你真是卧底?”   沈灼动作一停,抬头看他,“岑梓青说我是卧底?”   “……他说你是灵都的人。”   “我瞎猜的。”   沈灼起身抖抖瓜子壳,“你这么一临危不乱的人慌成这样子,也就只有半神来了,不对,我觉得你不慌……”   徐进进嘿嘿直笑,双手扒着瓜子,“我是乐的,我活了三百多年还没见过半神呢,没想到临死还能见上一回,我得去前面看看!”   木清溪一脸懵逼,“……你不怕死的吗?”   徐进进啧啧摇头,神色痴迷,“回头人家要是问起来我咋死的,别人都会说是死在半神长冥手上的,这待遇……千古流芳!”   木清溪这边一脸无语,沈灼那边已经起身,“一起啊。”   徐进进盯着他看了片刻,然后目光复杂地抱住了他,语气深沉,“哥们儿,我要是能早几十年认识你就好了,投缘!”   沈灼也拍拍他,心说得把这人护好,炒瓜子简直一流。   两人就这么哥儿俩好的往城外去了,木清溪纵是无奈也只好跟上,三人御剑越出城墙时城中的房屋里皆探着脑袋看着,无人阻止。   正如徐进进所说,除了这座无心殿外,羌地几乎都已失守,放眼望去无心殿外三百里驻守着所有修仙联盟的人,站在最前方的还都是虚境天的熟人们,连琦央都带着几个凤族人以一种独特的站位守在前方,应该是布下了结界。   而在另一面的灵都大军沈灼就不熟了,十二不在,玄玉也不在,也不知道去干嘛了。   “咱们不过去?”沈灼踩在木清溪的木剑上远远观望着。   徐进进熟练地钻在了一处林子里,收剑后朝他招手,“下来下来,你那样太显眼了!”   木清溪闻言便也落了下去,沈灼远远扫了眼,这地方离的不近,但是对想观战的修士来说却是绰绰有余的。   “能看清不?”徐进进问了句。   沈灼点头,“能。”   说着两人相视一笑,从口袋里掏出瓜子开始嗑。   木清溪:“……”   这时,一丝诡异的风忽然拂过,吹动了三人的头发,空气中一阵剧烈的颤抖,徐进进眼睛眯了眯,“凤族的结界要破了。”   沈灼也靠着棵树,漫不经心地嗑着瓜子,目之所及却是比其他两人看的更远,他看到了那方天地有两处时空都产生了扭曲,剧烈的膨胀。   果然,下一刻虚空出现裂缝,一道黑色身影自其中踏出,身后紧随着另一道蓝色身影,凤族横贯了东西两极的结界瞬间破碎,琦央等凤族的人脸色顿时惨白。   众修士看着那乍然出现的两人皆惊惧胆寒,心里那份奢想顿时都化为乌有。   他们死定了。   玄玉一拂扬起的衣摆,扬眉一笑,“还不见过半神大人?”   琦央等凤族人后退一步,云端手持长剑神色冰冷地走到最前方。   玄玉笑意添了几分凉意,掌心蓄起巨大的灵力,下一刻在二人之间凭空出现了第三人。   来人一袭白衣,长发披散,双眸淡漠,手中长剑方赦隐隐发出嗡鸣声。   无论是大夏还是灵都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来,连云端都变了脸色。   玄玉目光一滞,掌中积蓄的巨大灵力倏然消散,“呦,来了?”   龙骧的目光却越过她落在了长冥身上,“你我早该有一战,没有阴谋,没有沈灼,生死不论,尽归天命,此战之后,灵都永不再犯中洲。”   “长冥,你可敢应战?”   “……”   大夏众人睁大了双眼,震惊地看着那个站在最前方的青年,五年前对方也是这般站在他们面前,带领他们攻上了三途峰,打败了高高在上的半神,五年后他依旧站在了他们面前,挡住半神长冥前。   有人心存希望,有人却深知内幕,对面那人是天道之下的第一,连虚境天都只能避而不见,谁敢触其锋芒?   云端扭头瞪向匆匆赶来的重羽,重羽摸摸鼻子十分委屈,却还是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掌门说尽可宽心。”   云端目露惊诧,双眸中还隐着一丝激动,却硬是压下了。   然而对面的长冥却将二人的动作神色尽收入眼中,藏在广袖下的手缓缓握紧。   他能感觉的到,沈灼就在附近,可能一直在看着。   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得呼吸都急促了起来,来之前的犹豫迟疑此刻都变成了迫不及待,他想见他,无论如何,哪怕对方会用冷漠的眼睛看着他,他也想看到那张脸,握着他的手,抱着他。   深黑的双眸泛出深紫来,高高在上的半神大人缓缓开口,“若你输了,我便屠尽中洲修士。”   龙骧神色不变,缓缓拔出方赦,“你大可试——”   “别试了,你若真死了我可救不过来的。”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陡然打断了他的话语,一时万籁俱寂,只有一串轻缓的脚步声。   云端震惊地抬头,对上了玄玉狡黠的眼眸。   龙骧猛的抬头往后看去,大夏所有修士跟着看了过去。   只见那莽莽黄沙中悠悠走来一人,如闲庭信步,踏入修士之中。   这些人中其实有不少见过沈灼的,可此刻却不约而同地保持了安静,一句话也没有说,就看着那白衣青年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走到两军之间。   “呸。”   沈灼吐掉嘴里的瓜子壳,手里来回倒着一堆瓜子,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长冥,伸出手把瓜子递过去,“尝尝?”   众人:“……” 第394章 没有公平   长冥一把握住了他那只手,将人往怀中拉去。   沈灼也不反抗,就那么乖乖地被扯进了对方的怀里,微热的体温,急促的心跳,腰间肩头紧紧的双手都说明了这人有多想念自己。   多好啊,他的半神也学会了思念这个词。   “乖,我回来了。”   心中一片柔软,沈灼用空着的那只手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身后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其他人的震惊沈灼可以不管,但有道格外执着的目光他却不能不管。   拍拍半神后背,沈灼推开他往后退去,他每退一步,长冥的脸色就阴沉一分,最后他停在了龙骧身旁,似笑非笑地伸手揽住了大侄子的肩膀,“不错啊,几年不见胆子倒是变大了,一百多年的道行就敢硬刚半神,勇气可嘉。”   龙骧缓缓扭头看着他,那眼里的情意让沈灼一刻也看不下去,但他却硬是没有挪开目光,而是笑着迎了上去。   两人挨在一起对视许久,龙骧才轻轻开口,“我以为你并不在意我的生死。”   “啧,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我的大侄儿?我对你不好吗?”   沈灼一脸委屈地捂着胸口,“你这样真伤我的心。”   龙骧却没有接他的话,甚至连笑容都没有了,这个平静到死寂的青年就那么看着他,“沈灼,你如何能做到百年也不见我一面的呢?”   沈灼心口一滞。   龙骧却不愿放过他,“我宁愿你当初没有出现在横阳城,因为从来都不是为了我而来,你怎能一点也看不到我呢。”   心口那股沉郁感碾压而来,沈灼再一次觉得自己还是无法面对这双充斥巨大情感的眼睛。   “修士飞升可成仙,仙之上有神,神之上有万法诸天,最后才是天道。”   他松开了龙骧的肩,转过头迎上长冥冷厉的双眸,缓缓道,“你可知你为何修为近神却还是不能成神?”   长冥目光幽深地看着他。   玄玉心里有些打鼓,她怎么觉得沈灼这架势看起来像是要插手,而且还不是站在他们这边。   若真是如此,灵都就完了。   “因为神有一样能力你永远没有,那就是创造。”   沈灼抬起手臂,长袍被风扬起,“这里的几万修士,身后的整座城池,乃至中洲泱泱生灵,山川大河,你就是把他们全杀了,把这方天地都毁了,我眨眼之间便能复原。”   玄玉的脸色终于变了,“尊上是特意来接你的,你这又是何意?”   “我以为我们已经分手了。”   沈灼挑了挑眉,转而继续道,“神之所以为神,在于创世,而非灭世,懂了吗,半神大人?”   灵都众军僵立在那里,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玄玉脑中已经一片混乱,他上前一步抓住了沈灼的衣襟,咬牙切齿道,“沈灼,你真的要插手吗?你要看着尊上死吗?”   沈灼浅笑,“那你要看着我死吗?”   “你是天——”   “玄玉。”   长冥忽然打断了她的话,目光深沉,“撤兵。”   玄玉大惊,“尊上!”   长冥充耳不闻,双目紧紧盯着沈灼不放,似乎有许多话要说,却只是沉默。   “别这样看我,会痛,真的。”   沈灼笑着指着自己心脏的地方,“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但我会阻止你,不顾一切地。”   玄玉简直要疯,不知道沈灼突然发什么神经,这一战他们已经等了太久,龙骧只是个开始,目标的尽头是天命,禁锢了所有人的天命,为什么所有人都不懂?   “你凭什么阻止?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唔!”   玄玉眼前一黑,忽然晕了过去,往后倒在了一个人身上。   那人也没有多问,直接抱起玄玉就离开了。   这一幕看的中洲人一头雾水,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若真想救龙骧便该杀了他,否则只要他在一日,龙骧便不可能活。”云端冰冷的声音响起。   “不好意思,不过你好像弄错了。”   沈灼有些无奈地笑看着她,“我从始至终要保护的人就是他,怎么可能会杀了他呢?”   云端脸色大变,“你!”   龙骧倏然闭上了眼睛,嗓音低沉暗哑,“可明明是我先遇到你的……”   沈灼笑容微敛,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大侄子,我再教你最后一个道理,爱情这种事没有先来后到的,也没有公不公平,只有爱与不爱,虽然很对不起,但事实就是如此。”   说完也不管他是什么表情,高声道,“今日这一战就当是平局吧,千年后再战!”   说完直接抬手划破时空,踏进了裂缝中,长冥紧随其上,两人一下消失在众人面前。   不等众人疑惑,灵都大军转身就开始撤退,大夏那边云端也干脆利落地转过身去。   “撤!”   众门派皆以虚境天马首是瞻,此刻纵是心中再多疑惑也只能压在心头,各自点兵回去。   重羽尴尬地看着龙骧,“咱们回去吧?”   龙骧转身之际方赦已出鞘,他踏上方赦往灵山方向飞去。   重羽连忙跟上。   那边一直全程震惊看完全场的徐进进一粒瓜子嗑到怀疑人生,直到旁边木清溪开始着急他被自己主上丢了的事,他才反应过来,一把薅住小孩的衣服,咆哮着质问,“咋回事!咋回事!到底咋回事?!”   木清溪一脚把他踹飞了出去,正好趴在回城的众修士面前,等他笨拙地爬起来,别人已经走远了,看也没看他一眼。   徐进进捧着一把瓜子看着众人萧瑟的背影,心中万般激昂——刚才那是我兄弟啊!他那瓜子还是我给的!   木清溪看也不看他,心中只惦记着他家主上,他们可是头一次分开,他简直慌的不得了,连忙用神识呼唤起沈灼来。   [主上主上!您在哪儿?]   他家主上懒洋洋的声音半天响起来,[在外面呢,没事,你先跟着徐进进,我回头会派人去接你的。]   木清溪心中却还是不安,[外面是哪里?我去找您吧!]   [不不,你还是别来了。]   [为何?]   [咳,不太方便。]   [不方便……您受伤了?]   [没,谈恋爱呢。]   [……] 第395章 第十一世   悠扬清悦的笛声穿透重重山间,一滴晨露从叶上滴落,空灵的琴声应声而起,如空山鸟语。   沈灼远远看着那并肩而坐琴笛相闻的一男一女,一边感慨一边走过去。   笛声幽幽停下,琴声亦随之停。   “啪啪啪!”   沈灼轻轻鼓掌,走到二人跟前,笑意不减,“神仙眷侣啊。”   “承您之恩。”   林斜阳笑看着他,“回来了。”   “回来了。”沈灼挥手变出了一处小腿高的石头坐了上去。   “可有收获?”   “不少。”   “想到出路了?”   “……没。”   “那他……”林斜阳扭头看向他身后远远站着的银发黑袍男人。   “不必管他。”   沈灼满不在意地托着下巴,倾身看向他身旁抱着琴的白衣女子,笑嘻嘻地摆手,“小姐姐,可还记得我了?”   琴女不似当年晋阳城那般双目空洞无神,此刻眼里多了份好奇,以及怯懦,像初生的动物那般的怯懦。   沈灼神色认真了些,看向林斜阳,“恢复些了?”   “嗯。”   “……”   沈灼看着他却没了笑意,“你应当知道你这是第十一世吧,若再死了,我可不能再徇私了。”   林斜阳笑着摩挲竹笛孔,“不必了,心愿已成,死也不枉。”   “唉……”   沈灼哀怨地看着他,长叹一口气,伸手摸向他脸庞,脸凑了过去,“我怎么就遇不到你这样——”   他话没说完脸就撞在了一道无形屏障上。   林斜阳似笑非笑。   沈灼额头青筋直跳,暗中瞪了身后某人一眼,正要再说什么时,一把古琴就抽到了他脸上。   “……”   沈灼一脸懵逼地看着满脸敌意的琴女,对方一手抱琴一手抱着林斜阳的胳膊,小表情凶狠的一比,大有你再这样就再抽你的架势。   “噗!”   沈灼哈哈大笑了起来,直笑的眼泪出来,笑的琴女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他才停了下来。   擦去眼泪,沈灼静静看着那深山林木,“她也是第十一世了,若一直这般,你该如何?”   林斜阳看向琴女,目光温柔,“白头偕老。”   沈灼哑然失笑,“合着我是多此一举了。”   林斜阳微愕,倏然转头看向他,不可置信。   “啧啧,你身为荒帝那一世只是你的第一世,而后你虽寻她十世却也都是同一世的事情,现如今你这便是第十一世了,你可曾想过,你那九世是如何度过的?”   “……”   “奥,错了,是十世。”   沈灼手指点着他,“第十一世不叫轮回,叫重生,你是,她也是。”   林斜阳定定地看着他,竟是一言不发,琴女却感觉到了他的情绪不对,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林斜阳神色微缓,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韩子宵那一世的最后我死在了天谴之下,因为我所为是在违逆天道轮回。”   他根本没有想过自己会有第十一世轮回,他只想在自己还是韩子宵时再次找到辛离,却没想到就那样死在了天谴之下。   “我的第十一世,从何而来?”   “问她。”   沈灼似笑非笑地看向躲在他身后的琴女,“洪荒以来,逆十世轮回的除了荒帝还有一人,是个……惊才绝艳的女子。”   林斜阳倏地回头看着琴女,“她……”   “别看她现在这般痴傻模样,她这一世活的不比你的第一世短。”   沈灼掸掸衣袍起身离去,“若她能恢复修为,便能寻回神智,以及那十世记忆。”   身后寂静片刻,响起一声,“世人说天道无情,错矣,谢了。”   “别,我这是故意有所图来了,别忘了我的请求。”   “绝不忘。”   “那便好。”   沈灼笑笑,越过站立了许久的某人,目不斜视地往那莽莽山林走去。   长冥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而后又慢慢缩了回去。   静立片刻,他抬脚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沈灼嘴角微不可见地勾了勾。   二人一前一后在这片寂静的悬沧之林里漫无目的地走着,露出一片枯叶林时,身后却依然悄然无声,沈灼便随口问了句,“秦煌回来了?”   “嗯。”   “薛君觅呢?”   “死了。”   “……”   脚步声戛然而止,一堆枯叶被踩在脚底,粉碎。   “怎么死的?”   “自杀。”   自杀啊……   沈灼仰头看着头顶湛蓝的天空,飘渺的云缓慢地移动着,有着别样的静谧安宁。   “别跟着我了,长冥,回去吧,你已经做出了选择,我不怨你。”   “……”   不知何处而来的风吹起那片碎裂的枯叶,这片林子却只剩了一个人。   银发黑袍的男人一动不动地在这片深林中站了许久也没有动。   悬沧之林横亘灵山三途峰,沈灼掠过了三途峰直接去了灵山,本想去找云钦的,结果却被拦在了虚境天的大门外。   重羽一脸尴尬又无奈地看看沈灼,又看看自家的大师姐,表示真的没办法。   沈灼也很无奈,“那个……”   “虚境天不见客。”云端冷冷打断了他的话。   “我又不是客——”   “更不见你。”   “……”   好吧,人家就差挂上“沈灼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了,沈灼再不要脸也不能再厚脸皮往里闯了。   可是,他真的有正事要找云钦啊,若是不交代好,只怕他一走这天地就要大乱了。   “我……”   他正要说什么,却听云端身后传来淡淡一声,“掌门有请。”   二人侧身让过,露出了身后的那人。   沈灼目光一滞,却还是扬起了笑容,“大侄子,叔来看你了。”   龙骧转身离去,“掌门在等你。”   沈灼摸了摸鼻子,朝云端笑了笑,给重羽使了个眼色,重羽立刻带路。   虚境天这道大门真的只是一道门,由时空之力构成,横在灵山四面八方,侧面却只是薄如纸片,只有踏进去才会变换天地。   脚下是百丈悬崖,飞流急瀑,一踏出大门便是这般“景色”,纵是沈灼也小小吓了一跳,没有准备之下差点踏空下去。   待站稳后这便是一方奇景了,沈灼一边往前走一边看着脚下的景色。   旁边响起偷笑声。   沈灼瞥了他一眼,“这设计谁想的,挺不错的。”   “嘿嘿,掌门自己说是为了锻炼我们,但我们门内都觉得是掌门懒得修桥。”   重羽瞟了眼不远处的龙骧,“当初龙骧也差点掉下去。”   沈灼笑笑,没接话。   重羽本来跟着后面的一系列疑问顿时都卡住了,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默默往前带着路。   沈灼看着前方的龙骧目光有些出神,随后笑了笑,“世间从来没有两全其美,选择一个,便要放弃另一个,而太贪心的话往往会一无所有。”   重羽刚想问你是在跟我说吗,扭头就看到他们身后突然多了一个人,他顿时呆立在那里,“半半半神?!”   沈灼目不斜视地越过他,“不用管他。”   “可他……”   “你师姐不会让他进来的。”   “可我师姐打不过他啊!”   “他不敢动手。”   “……” 第396章 留不下   果然,重羽眼睁睁看着那男人不断用瞬移避过他师姐,连根头发都没碰到。   “快点。”沈灼催促道。   “奥……来了来了!”   重羽心里又兴奋起来,凑到沈灼跟前问,“你跟他现在到底什么情况啊?”   “你不是看到了么。”   “是看到了,看不懂啊。”   “看不懂就别问了。”   “……”   重羽撇了撇嘴,十分不满,却也不敢再逼逼,任谁都能看出来羌地那一战两人算是真正站在了对立面了,怕是走不到一起去了,他再问下去只怕是要被揍。   而身后的云端正如自家师弟所说,根本拦不住某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跟着沈灼踏入了虚境天。   众所周知,虚境天是上古唯一遗留下来的人族修仙门派,甚至也是上古末期的第一门派,甚至还出了一位半神九歌。   而眼前的虚境天也可以被称为真正的仙境。   云雾飘渺处悬浮着无数仙山,冰晶琼林,飞流大川自九天之上凭空垂落,流下看不见底的地面。   沈灼觉得要是刚穿越来的自己大概连虚境天的大门都进不来,进来了也是摔死,摔不死也没办法往里,就这一个个跟飞岛似的仙山他也上不去。   他记得云钦是住在最高的那座仙山之上的,但是一眼望去还真看不出来。   “留音峰在哪儿?”   “还得往前。”   重羽说完就是一愣,“你咋知道掌门住留音峰的啊?”   “所以我说跟你师傅是老熟人了啊。”   “……”   重羽扭头看了眼身后跟着的某半神,心里直发虚,心说这人该不会误会他们掌门跟沈灼有一腿吧。   留音峰的确是最高的山峰,但却半隐在云雾里,然而过了一重山峰便能看见一道长桥悬空连接着两座山峰,白石如玉砌,雕刻着上古玄奥符文,每一笔都如龙飞凤,起承转合之间隐隐有着几分道意。   脚终于踏上了实地,待走到那尽头时沈灼才发现龙骧在那里等他,这一幕像极了多年前在镇天门洗剑池之时。   沈灼缓缓走过去,龙骧却挪开了目光。   一旁云钦笑眯眯地走过来,“来了啊?”   “……”   沈灼有时候怀疑这家伙也是穿越来的。   重羽却以为沈灼跟他们掌门是真熟人,不禁有些惊讶。   “咦?”   云钦像是才发现一样看向沈灼身后的长冥,“半神阁下也来了啊,稀客稀客!”   重羽:“……”   他差点忘了,他家掌门跟谁都自来熟。   留音峰上有一座宫殿,三处暖阁,还有一处厨房,里面设备齐全的很。   沈灼表示很疑惑,“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云钦咳了声,“带你熟悉熟悉嘛。”   重羽闻言诧异地看向沈灼,“你还要长住啊?”   “嗯,怕是要打扰一段时间了。”   沈灼打量了下锅碗瓢盆,漫不经心道,“大概要到年后吧。”   云钦目光微动,随即又扯开了话题,“听说你厨艺不错,我有不少年没吃过人间美食了,听说你还会包饺子?”   沈灼笑容一滞,顿时脑海里浮现出某人跟着自己连吃一个月饺子的场景了。   目光掠向身后远远站着的那个人,果然那人也在看着他,或者说一直在看着他。   云钦眼里带着一丝揶揄的笑,吩咐重羽去为两位贵客收拾房间。   重羽点点头正要问两间房要不要挨一起,就听沈灼来了句,“多收拾几间吧,我有些朋友可能要过来。”   一下静了下来,龙骧冷不丁开口,“你要做什么?”   “没什么,好久不见了,难得聚聚。”   沈灼顿了顿,忽然道,“对了,薛师兄找到了。”   龙骧目光一震,“在哪儿?”   沈灼头朝某人那里一扬,“问他。”   “在三途峰。”长冥说。   “镇天门的人怕是不适合待在你三途峰,半神阁下。”龙骧目光冰冷地看着他。   “他死了。”沈灼忽然说。   “……”   龙骧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你说什么?”   “他是自杀的。”   “我不信!”   龙骧吼道,拔剑指向长冥,目光却看着沈灼,双眼赤红,“你已经到了他说什么你都信的地步了吗,沈灼?你真的疯了吗!”   沈灼握紧双手,垂眸道,“他确实是自杀。”   “自杀?他是薛君觅!他怎么会自杀?!”   龙骧冷笑,“镇天门几百条人命,师父,明心长老,商音长老,玖源,还有生不如死的宁飞月,沈灼,是不是在你眼中就只剩了一个长冥?别人对你来说都可有可无?!”   沈灼舔了舔唇,想扯出个笑容来却没扯出来,最终只能长呼了一口气,“你这么说就真的有点……伤我心了。”   长冥看也不看那把指着自己的剑,只顾看着沈灼,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他知道沈灼不是那样,但沈灼却真的为他放弃了许多,他却一次又一次让他失望。   “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几人齐齐看了过来,这种委婉到等于请求的话由这位半神大人说出来实在很让人吃惊。   沈灼“嗯”了声,直接走到外面不远处的台阶上,一屁股坐了下去,掏出包瓜子说,“你说吧,我准备好了。”   远远看到这一幕的众人:“……”   重羽心说能跟沈灼谈情说爱的都要心大,不然能被气死。   半神大人却跟他们不同,他了解沈灼,所以更加惶恐,他知道沈灼要做什么事,却又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长冥掀起衣摆,坐在他身边,却没有说话。   沈灼也不催他,这虚境天的光线不错,初冬的暖阳照的人懒洋洋的,以往的这时候他应该在家准备过年,搬个椅子在大门口晒太阳嗑瓜子。   “咔嚓。”   他嗑开一粒瓜子,把瓜子仁送到身旁人的嘴边。   长冥看着他,然后抓住了他的手。   沈灼也不躲,笑笑地看着他,然后长冥低头吃下那粒瓜子。   沈灼嘴笑的更开,伸手拍了拍他肩膀,一副哥儿俩的样子,“有什么事回头再说,先跟玄玉打个招呼,问她过年有没有空,过来吃顿年夜饭,秦煌那厮就算了,倒胃口。”   长冥收回了手,目光定定地看着那座悬桥,“沈灼。”   “嗯?”   “无论你多怨我,也不要一声不吭地离开,可以吗?”   “你这是在求我吗,长冥大人?”   “是。”   “行吧,我要走的话一定会告诉你的。”   不等他再开口,沈灼笑笑地看着他,又来了句,“不过我猜到时你就是知道了,也无法留下我。”   “……” 第397章 恍如隔世   中洲已入隆冬,那一场羌地大战悄无声息地落幕了,沈灼这个名字却还是传了出去,连同凰天秘境,荒帝陵墓时的诡异事迹都传了出去,在所有人都在好奇沈灼是谁的时候,中洲各地有人陆陆续续收到了一封特殊的请柬。   北川,宁府。   宁飞月看着桌上云纹白底请柬上的“虚境天”三个字,目光深沉。   她父亲宁则在旁边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忽而转身走到她跟前,“月儿,我觉得你不能去!谁知道这虚境天安的什么心?”   “龙骧在那里,他们不会为难我,况且我也没什么可让人图谋的。”   宁飞月伸手拿起那张请柬,它一早上就出现在桌上,因为考虑到是陷阱一直都没有打开看过,因此她甚至不知道这请柬用的什么名目。   “你别动!我来看!”   宁则连忙抓过那请柬,如临大敌般地打开了那封请柬,然后瞪大了眼睛看了半天。   宁飞月有点疑惑,这请柬写的这么长吗?   她凑过去看了眼,“……年夜饭?”   “我以为我看错了呢……”   宁则一脸困惑,“这修仙门派还过节?”   宁飞月目光直接落到那落款之上的沈灼二字上,一时怔住了。   宁则也看到了那个落款,觉得这名字很是熟悉,忽然想了起来,“沈灼?是外面那个传的沸沸扬扬的沈灼?他是虚境天的人?”   “不。”   宁飞月合上那请柬,目光微动,“他是镇天门的人。”   宁则一愣,正要再问时忽然听到外面有人来报,说是蓬莱的赵公子来了,说是有要紧事找她。   宁飞月心头猛跳,加快脚步向前厅走去,宁则紧随其后。   “飞月!”   赵空元早已不是当日那个任性高傲的少年,青年成熟的脸上尽是惊诧与急迫,他的手上也拿着一张白底云纹的请柬,见到宁飞月张口就是一句,“我收到沈灼的请柬了!”   他话音刚落,就看到了宁飞月手上的那张一模一样的请柬,顿时睁大了眼睛,“你也收到了?”   “嗯。”   宁飞月接过他手上的那张打开看了眼,果然,内容一样,署名也是沈灼二字。   二人面面相觑,赵空元艰涩开口,“沈灼……不是死了吗?”   当年凰天秘境外那场天谴般的灾难,以及三途峰半神隔了万年突然现身,最后都是以沈灼之死而告终的,而他也知道了一个惊人的事情——应天白就是三途峰的那位半神。   这个真相曾让他震惊了许久都无法相信,直到镇天门灭门,他因赵依云那女人的召唤提前回了蓬莱,因此侥幸逃过一劫,待赶回来时一切皆已成定局,镇天门灭门,一门上下数百人只余宁飞月,龙骧与生死不知的薛君觅,连那位霸剑萧无涯都不能幸免。   最后凤族来援,虚境天现世,妖魔二族进犯大夏,一切都像被打开了一个未知世界的大门一般,中洲突然就变了一番天地。   “他没死。”   宁飞月将请柬还给他,缓缓坐下,“他来过北川一次,跟玄玉一起,还有三途峰那位半神。”   事隔多年,赵空元再次听到这个名字还是身子一抖,他缓缓开口,“那位半神和沈灼……到底是什么关系?”   宁飞月垂着眸子,笑了声,“你觉得呢。”   “……”   赵空元震惊地张大了嘴,半晌没说出话来,他被自己脑海里的想法给吓到了。   三途峰的那位半神无疑是中洲活着的神话,那是个屠过另一个半神的半神,传闻中他无情无欲,掌管着灵都,万年不曾踏足中洲,没想到他会化身应天白潜在镇天门,更没想到……那人会喜欢上沈灼。   “那百年前凰天秘境外又是怎么回事?”   “沈灼被那人骗了,一怒之下便召来雷劫劈向半神,不想自己力竭而死,这是玄玉的原话。”   赵空元居然已经有点麻木了,那个沈灼也真是个狠的,不愧是身怀空灵根的人,居然刚劈堂堂半神,幸好当初他没有真的得罪对方,不然可能活不到今日了。   “那他怎么又复活了?是被虚境天救了吗?”   “不知道。”   宁飞月看向手上的请柬,“去了就知道了。”   赵空元张口想说什么,却又停住了,神色几番变换,最终坚定了下来,“去就去吧,我听说龙骧也在那里,就当去看看他吧,毕竟就剩他了。”   宁飞月垂眸,有些出神。   既然两人都决定了要去赵空元便直接住下了,待到期限那日两人一起御剑去到了灵山后才发现似乎不止他们二人收到了这张请柬。   看到对面的妖王魔主那一刻赵空元就拔出了剑,而宁飞月直接祭出了全身的法器砸了过去,十分干脆,连一句话废话都没有。   百里幽信大骂一句,猝不及防地竟被几件法器砸了个正着,一口血吐出来,气不过大喊,“姓成的!给我用戮仙戳死他俩!”   魔主的肩膀也被砸了一下,却躲了过去,一把抓住了百里幽信往后退去,目光冷冷地看着对面那两人,拿出了一张白底云纹请柬,“看在沈灼的份上不杀你们,不是不敢杀你们。”   宁飞月目光一凛,正要再动手时不远处又走来了两人挡在了双方之间。   “太子殿下,凤族长?”赵空元惊呼出声。   百里幽信啧了声,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怎么人都过来了?   “你们也是受邀而来?”凤于绯也算认识宁飞月,先跟她打了个招呼。   宁飞月点头,赵空元也跟着表达了疑惑。   “我们也是受沈灼所邀而来,同来皆是客,若再动手动脚的,可别怪我不客气了。”百里幽信朝几人晃悠手上的白底云纹请柬,一脸的张狂肆意。   “知道为什么请你们俩来吗?”   赵空元讽笑一声,“瓮中捉鳖,听没听过?”   百里幽信本就是个暴脾气,正要发飙,忽而听到一阵悦耳铃声,不禁扭头看去。   这声音在宁飞月赵空元听来却觉得似曾相识,却不记得在何处听过,直到那两道黑色的身影凭空出现在他们面前。   “朝日阁主……”   众人皆惊诧,没想到竟连这位天命阁阁主都被请了过来。   “诸位许久不见。”   绪一身黑衣,笑语晏晏朝众人点头示意,而在她身后眼覆黑纱身披黑衣的少女,正是万年不曾变过容颜的朝日雪宫。   她这一出现连百里幽信都敛了几分张狂,赵空元冷笑一声,转而向天命阁二人施了一礼。   “呦,都来了?”   一身青衣的玄玉凭空出现在众人面前,似是一点也不惊讶会有这么多人聚集在虚境天门前,也没有打招呼,直接结起扣门印送向灵山之上。   嗡鸣声顿起,像一面大鼓被敲击发出的闷响后,虚空裂出一道缝隙,越来越大,逐渐变成一扇高耸入云霄的大门。   沈灼站在门内,笑看着他们,“来了?”   门外的众人一时看着他没有言语,竟有恍若隔世之感。 第398章 聚首   宁飞月握紧了手,眼泪就那么掉了下来。   “一百多岁的大姑娘了,可不能哭了。”沈灼无奈地笑着上前,为她擦去眼泪。   宁飞月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瞪着通红的眼眶死死看着他。   沈灼无奈的笑渐渐成浅笑,用另一只手将她揽入怀中,轻抚着她发顶。   宁飞月怔怔地睁着眼睛,嘴唇和全身都颤抖着,双手死死抓着他的肩,指节都泛着白,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下一刻她的目光越过沈灼看向了走出来的第二人,终于泣不成声,“龙……”   “师姐。”   龙骧看着这一幕也红了眼眶,却还是扬起笑容。   “你小子——”   赵空元的眼眶也有些红,扬起的声音又落下去,如自言自语一般,“这不活的好好的嘛……”   龙骧对他点了点头,“蓬莱如何?”   赵空元目光微讶,“蓬莱岛已停下漂游……你知晓此事?”   龙骧弯了弯嘴角,“那便好。”   赵空元心中生起些许猜测,心中动容,却也没有说出来,忽而想起了什么,一把拉住了沈灼,指向对面格格不入的两位。   “这两个也是你请来的?”   “对。”   赵空元瞪大了眼睛,“你没毛病吧?那可是妖王和魔主!”   “别一口一个妖王魔主的了,他们有名字的。”   沈灼扬起笑意,指着那两个看向众人,“重新认识一下吧,百里幽信和成悦陵。”   其他人或愤愤或惊讶,而那被介绍的那两人却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你……”   百里幽信张口结舌地看着沈灼,“你喊他什么?”   成悦陵却是已经全身泛起阴黑的魔气,双眸纯黑冰冷。   沈灼却笑容依旧,走过去一把搂住了成悦陵的肩,“走吧,还差你一个解释呢。”   成悦陵身子一僵,偏头死死盯着他,一言不发。   “哎?不是……什么解释?我怎么不知道?”   百里幽信顿时慌了,伸手去扯成悦陵的手,“你们俩什么时候在一起的?那我怎么办?”   “……”   沈灼看他扯着成悦陵的手,以及焦急的模样,似笑非笑,“你这是怕悦陵抢走就我,还是怕我抢走了你的悦陵?”   “啊?”   百里幽信有些纳闷,随后嫌弃地甩开成悦陵的手,凑到沈灼身边,十分霸气地宣布,“要抢也是我抢你。”   “……”   成悦陵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如看自家的小智障。   一旁赵空元脸色难看,见龙骧竟然毫无表情后更是愤怒,硬是压着怒火道,“沈灼,你是不是忘了这两个是曾害死了整个镇天门的人?!”   场面再次静寂下来,宁飞月目光出神地看着地面,竟也没说什么。   “镇天门的事我会给你解释,包括你们所有人,我都会给一个解释,不过现在……还是先准备吃年夜饭吧。”   沈灼忽然又扬起了笑容,朝身后喊了句,“清溪。”   话音刚落,一个乖巧了啊的少年便出现在众人面前,行礼后便请众人进门。   宁飞月面露讶异,“虚境天的人居然听你的话?”   “他不是虚境天的人,是我的人,虚境天的人才不待见我。”沈灼叹气。   宁飞月刚想问为何,下一刻就知道了。   而其他人也都看到了那个站在前方等待的银发男人。   赵空元脸色大变,“应天……半神大人!”   宁飞月看着那张与应天白有七分相似的脸心头震惊不已,她虽知道应天白是谁,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至高无上的半神。   “见过半神大人。”绪盈盈一礼。   朝日雪宫外她身后微微点头致意,“半神阁下。”   凤于绯与夙天行皆一脸肃穆恭敬地拱手低头行礼,连百里幽信与成悦陵都目光严肃起来,不敢放肆。   赵空元心惊胆战地站在那里,也跟着行了一礼,宁飞月呆立在那里没有动。   然而这位半神大人的目光却只落在那一个人身上,偏偏那人还看都不看他一眼。   “走啊。”   沈灼笑拉着宁飞月的胳膊往前走去,像是没看到跟前的人一样,擦肩而过,目不斜视。   赵空元整个人都要崩溃,沈灼你个傻子不要命就吗?!那可是半神啊!就算分手了你也惹不起半神啊!   在他心脏都要被吓的蹦出来时,沈灼终于有了动静,他停下脚步看向长冥,浅笑道,“你也进去吧?”   长冥目光一动,片刻后应了句,“嗯。”   “……”   赵空元觉得自己刚渡了个劫。   穿过悬空之境,众人便看到了那如仙境般的里世界,赵空元看着眼前的一切目瞪口呆。   中洲一众门派中唯有蓬莱底蕴较悠远,凡人口中的仙山便是证据,可跟眼前的仙山一比,蓬莱也只不过是间的山罢了。   此处灵气逼人,云雾缭绕,时有灵禽飞过,如回上古之时。   “这才是仙境啊……”   “呵呵。”   一声讽笑横插进来,赵空元拧眉看去,顿时脸色一变,躲到沈灼身后,“她……怎么也在这里?”   “你一金丹修士都能来,我不能来?”   玄玉抱着胳膊站着前方的悬桥尽头,嘲弄地看着前来的众人,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沈灼不可能是把这些人都叫来握手言和的,所以他肯定是要搞别的事,还是个大事。   她不怕沈灼搞的事,怕的是沈灼的选择会伤害她家尊上。   不过虽然她一直想搓和这两人,但她又找不到他们在一起的理由。   爱吗?   不太可能,沈灼太理智,尊上太懵懂,两人若没人让步,终究走不到一起,这就是现实。   “玉姐姐。”宁飞月向她点了点头。   玄玉点了点头,目光禁不住盯着沈灼,扯不出一个笑容来。   在她身后站着一个眉目含笑的清俊男子,金边白底云纹袍,玉簪束发,站在那重重仙阁之前,云端重羽一左一右随行。   朝日雪宫上前,展臂并掌,低头一礼,“云钦先生。”   众人皆惊,亦随之行礼,除了沈灼与半神长冥,这位阁主从未向任何人行过如此礼节,一时众人也明白了眼前之人的身份。   至此,半神长冥,虚境天,天命阁阁主,三位上古遗留的势力隔了万世再次聚首。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诸位有礼。”   云钦笑容温和的回了句,而后看向沈灼,拱手道,“一切已备好。”   赵空元心里一咯噔,他怎么觉得这虚境天的掌门对沈灼也格外客气? 第399章 我的眼中   天将昏暗,夜星璀璨,虚境天被笼上一层黑纱时,被邀请来的众人依然不知道这场夜宴的目的为何,却都不约而同地被安置在了那座仙山之下。   赵空元眼看着沈灼一挥手之间,那片云雾缭绕的地方便露出了它的面目来,下一刻他们便站在了一处幽静的山谷中,身后便是碧绿山林,灵气飘渺,眼前是碧波万顷,清透明澈,漫无边际。   待他看尽这方山涧时,天际最后一缕光已西沉在那远处的湖面下,头顶的星光骤然明白了起来,柔柔的,淡淡的,远远坠在那轮高悬的明月周围。   天地彻底静了下来,湖中万千星光打破了天地界限,静谧震撼。   他怔在那里久久不曾回神,直到有人拉他的袖子他才回神,回头却发现面前已经摆上了一个十尺宽的大圆桌,每个座位前都摆着五道菜与一副碗筷,有人在他对面落座。   “诸位请。”沈灼说。   他这才意识到这大圆桌便是用来吃饭的,而沈灼俨然是主人之姿。   他呆呆坐下,心中思绪万千,纷乱纠结。   众人依次落座。   百里幽信本想去争沈灼旁边的位子,然而左侧已被长冥占据,再一转头右侧也被龙骧占了,他顿时一皱眉就要发火,却被成悦陵一把拽到了对面。   “你干嘛?!”百里幽信暴躁地甩开他的手。   成悦陵平静地坐下,抬头对上了沈灼似笑非笑的目光,双眸一沉。   沈灼却是完全笑了出来,拿起酒杯向他举起,“谢谢。”   成悦陵不语。   众人皆向魔主看去,百里幽信眉头一拧,纳闷道,“你谢他做甚?”   “谢你一直照顾着他。”   沈灼勾唇一笑,仰头喝了那杯酒,而后笑看着对面的人。   成悦陵手指摩挲着,垂了眸子,“无聊而已。”   沈灼但笑不语,就那么看着他。   成悦陵手缓缓握紧,而后缓缓端起那杯酒送到嘴边,一饮而尽,抬眸静静看着他。   沈灼依旧笑着,而后又倒了一杯酒,看向百里幽信,“这一杯敬你二人。”   百里幽信面露喜色,却还是故作高傲,“奥?这又是怎么个说法?”   “欠你们一个解释,说是三千年,却硬是让你们多等了一百多年。”   沈灼仰头喝了那杯酒,脸上染了一层薄薄的红云,坐在两旁的长冥与龙骧不约而同地扭头看过去,却正对上了对方的目光。   长冥目光幽沉,寸步不让,龙骧对视片刻后眼中闪过一丝嘲弄,而后扭回了头去,将面前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而对面的两人听到沈灼提到三千年前的事后便都沉默了下来,只静静地等着他的解释。   “你二人身上的路标图是我留下,将你们用戮仙封在魔域之内是为了不让引诱悦陵的那道意识伤害你们,不过……”   沈灼捏着酒杯,无奈一笑,“你们也知道我是如何出现在那里的,三千年后的我并不认得你们,更不知道对你们的承诺,抱歉。”   那两人沉默着,最后是成悦陵打破了安静,他又倒了杯酒,一仰头尽数喝下。   倒是百里幽信盯着酒杯神色颇难看,也也不抬头看沈灼一眼。   “怎么,还是不愿原谅我吗?”沈灼笑问。   百里幽信紧抿着唇,眉头紧拧,像是忍受着无数汹涌的情绪,最后他突然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瞪着对面的人,没好气地吼了句,“我命是你救的,名字是你取的,不原谅你还能如何?!”   说完仰头便干了那杯酒,急的呛住了喉咙,咳的惊天动地。   成悦陵抬手抚在他背后,连目光都不曾动过。   沈灼看着这一幕似乎又看到了当年那两个整天吵架的少年,一点也没变,一个纯烈如火,一个沉静似水,却又变了什么,在他不在的无数岁月里,这两人早已成了各自最重要的人,而他,已经不再重要了。   此事便算揭过,沈灼又倒了杯酒看向二人身旁的凤于绯和夙天行,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一下笑了出来。   “凤族已安,大夏稳固,我便祝你二人永世同心,再无生离死别。”   话音刚落,头顶便有一颗流星划过,天地间一股玄奥之意无声垂落在那两人身上。   凤于绯与夙天行对视一眼,起身撩起衣袖,双膝跪拜。   “谢吾主!”   赵空元吓了一大跳,捏着酒杯瞪着眼睛惊恐地看着这一幕,开始考虑一会沈灼要是祝福他他是不是也要跪?!   宁飞月虽未变色却是攥紧了手,掌心湿黏一片,全是冷汗。   “不用客气。”   沈灼看向凤于绯,目光温和,“你曾给了我一个坚持的理由,也给了我很多答案,凤族真的很聪明。”   凤于绯拱手,“您言重。”   “洪荒之初,我曾向先天四灵问路,却只有凤族为我指了路,此为第二。”   沈灼又敬了一杯,凤于绯受宠若惊,连忙又跟着回敬。   沈灼擦去酒渍,目光看向朝日雪宫,扬眉问,“为何还戴着那黑纱?”   众人闻言皆露出惊讶来,纷纷看向朝日雪宫。   “习惯了。”朝日雪宫弯了弯嘴角。   “那么好看的眼睛,可要好好看中洲的山河啊。”沈灼笑道。   “是。”   朝日雪宫说完这句后便伸手解了眼上的黑纱,眼周无数古老神秘的金纹依旧若隐若现,但那双眼却是一层淡淡的黑色,像山水画中淡扫的那一滴墨,溶入了水中,通透如墨色的琉璃般,却又映照着世间万物。   “好看,像是盛着天地万物。”   沈灼托腮看着他,脸上已带了几分微醺的酒意,如逍遥度世的仙。   那双浅黑的眸子闪过一丝无措,这位无情无欲的天命阁阁主竟有些羞涩,众人忽然发现,眼前这一身黑衣的女子其实也是纯真少女模样。   “您的眼中才盛着天地万物。”朝日雪宫说。   “不不不,我的眼中没有天地万物,只容得下一个人。”   沈灼连连摇头,笑着又仰头喝下一杯。   众人看着他仰头喝下那杯酒,又看向他身侧的银发男人,皆默然。 第400章 我心上的你   “所以天地万物与那一人,你选那人?”   玄玉微抬头,目光淡然地看着沈灼问出了这句话。   龙骧握紧了酒杯,所有人等着这一个答案,然后他们听到了沈灼的声音。   他说,“对。”   酒杯碎裂,却不是龙骧手中那个,众人抬头看向了低着头的长冥。   对方依旧一身黑袍,但那头银发却仔细地用一根木簪束了起来,宁飞月认出了那根木簪,赵空元也认了出来,一时不知心中是何滋味。   世间最难,莫过于情爱。   “今日伏阙不在,你二人便代他受了这杯酒。”   沈灼忽然起身看向宁飞月与赵空元,眼角泛着红,“我曾说护好镇天门,护好你们所有人,但我失言了。”   “沈……”   “不是你的错。”   一直沉默着的龙骧忽然开口,起身向他敬了杯酒,目光灼灼,“我代师父谢你。”   沈灼闻言一笑,“你见过他了?”   “见过了,有伏阙前辈陪在他身边,这一世他过的必定更加肆意逍遥。”   龙骧定定看着他,“谢谢你。”   宁飞月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带动了桌上的碗筷发出杂乱的声音,她却顾不得了,只等着通红的眼眶看着他们,颤着声音问道,“你们……说的可是……”   沈灼扬起嘴角,“这一世他姓夙,名无涯,生于大夏皇室,一生肆意无忧。”   宁飞月一下捂住了嘴,眼泪刷刷落下,哽咽声从喉中溢出。   一旁的赵空元低头抹了下眼角,红着眼睛仰头道,“是当年皇后腹中的那个孩子……”   “一切冥冥中自有因果循环,当年若不是萧前辈救了母后与她腹中的孩子,怕是也不会有今日的夙无涯。”夙天行释然一笑。   “是啊……”赵空元也忍不住感慨了起来。   “玖源,商音长老,明心长老他们也都入了轮回,或许哪一日便遇到了。”   “……”   赵空元心头一惊,猛的抬头看向沈灼,“……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这事儿归他管啊。”玄玉漫不经心地回了句。   赵空元一头雾水,“啊?”   玄玉一顿,扭头看了眼沈灼,再看看对面那张困惑的脸,勾唇一笑,“因为他是天道啊。”   赵空元:“……”   宁飞月:“……”   玄玉忽然心情好起来,掩唇娇笑,“呀,看来是吓到了,这么可爱的啊?”   “……”   宁飞月无视他家玉姐姐的恶趣味,看向对面的沈灼,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满脑子只有一个问题——真的假的?   天道……这也太荒唐了,她根本不敢想。   “无妨,不管我是什么,都是沈灼,也都记得你们。”   沈灼掠过虚境天的三个人,直接看向了龙骧,目光复杂而无奈,“在这世间,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了,大侄子。”   龙骧睫毛微颤,低头看着酒杯,“是吗。”   “瞧瞧,你跟长冥越来越像了,当年那个活泼开朗的横阳城少城主哪儿去了?”   沈灼拍着他的肩膀笑着,“你是天道之子,天命眷属,虽历经艰险却注定会荡平世间一切,飞升成仙!”   “可是,因为我——”   “因为我沈灼的一己之私你落的今日地步!是我沈灼对不起你,可我永远也补偿不了你,甚至不能将原本属于你的命途还给你,因为——”   沈灼微合着眼,笑着呢喃,“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死……”   “我爱他啊,龙骧,怎样都好,这天地怎么样都好,中洲灭了也好,我只要他活着,所以……”   “噗通——”   酒杯坠地摔成了碎片,沈灼步伐踉跄向后倒去,长冥伸手抱住他将他揽入怀中。   众人皆是一惊,都看了过去。   唯有龙骧没动。   玄玉也没动,她看着他低着头,泪水就那样无声地划过他的脸,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她就那样看着,看着那滴泪落在青年的手上,不自觉捏紧了手中的杯子。   “我没事……没……”   沈灼已然半醉,就那么被长冥抱在怀里,双眼迷蒙,嘴里却还喊着龙骧的名字,来回说着对不起,来回解释着。   众人看着,沉默着,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灼字字句句里都不曾提过那人的名字,他们却再清楚不过那人是谁。   在场众人中虽知道沈灼与那人有一段纠葛,却都觉得沈灼那般聪明理智,一向都表现的那般豁达冷静,不想他早已情根深种至此。   他们从来不曾看过这样的沈灼,疯狂,悲哀。   长冥抱着沈灼,手却不敢用力,谁也不知道他的手在颤抖,却不敢离沈灼再近一分一毫,他从来不曾觉得离沈灼这般远过,可明明他就在他怀中,他却觉得比对方当年离开时更害怕。   是的,害怕,半神长冥也是会害怕的,只是以前的他还不知道会在某一日遇到这么一个叫沈灼的人。   “我……我敬……”   沈灼跌跌撞撞地从长冥怀中挣出,拿起桌上的酒杯扫了一圈发现已经无人可敬,抬头便看向了头顶的万千星辰。   “那便敬这万千星辰,苍穹宇宙!”   沈灼仰头喝尽,又拿起酒壶倒满,转身又对着那碧波万顷,“敬山间清风,敬湖上明月!”   “……”   “敬虚境天!”   “……”   “敬中洲!”   “……”   “敬……芸芸众生!”   “……”   “敬沧海桑田!”   “……”   “敬如歌岁月!”   “……”   “敬天道……我自己!创造了这片天地!”   “……”   “敬——”   长冥猛的伸手将他拉到了怀里紧紧抱住,似乎用上了全身的力气,紧紧地抱着,颤抖着喊着他的名字,“沈灼……”   沈灼迷蒙的眼睛尽是恍惚与疑惑,不知道自己怎么被困住了,他费力地挣开了桎梏,仰头迷茫地看着眼前的人。   他忽而一笑,将手中酒杯送到长冥跟前,浅浅一笑,“敬……我心上的你。”   长冥的心口一痛,像是有人在上面狠狠割下一刀,深可见骨,痛入骨髓。   眼前已没了其他人的身影,所有人不知何时已离去。   天地悠悠,这片天地静的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俩。   长冥将他紧紧抱在怀,紧闭着双眸,他不知道心口的这股疼痛从何而来,却只能依靠着本能紧紧抱着沈灼,仿佛这样就能减少一分疼痛。   然而越抱紧着怀中的人,他心口上的那处伤就越痛,可他不愿放手,不舍放手。   怀中的人已睡着,嘴角还勾着,似乎梦里有着什么想见的人,有着什么美好的事,美好得让人不忍打扰。   万籁俱寂,天地静止,连星云都停在了原地。   沈灼缓缓睁开眼,看着长冥痛苦的目光,弯了弯嘴角,伸手抚上他的脸,起身吻在了他的唇上。   下一刻他便转身出现在那座离宵殿中,云钦站在走廊下静静等着他。   “我只有一刻的时间,便就不多废话了。”   沈灼弯腰拱手,端端正正地向他行了一个大礼,“这天地万物便都交付于你了。”   云钦眼中没了笑意,格外的认真,“你就这般信任我?”   “是无法不信任。”   沈灼摇头,“我还托了其他几人,届时天地动乱他们便会立即出手。”   “此意已决?”   “然矣。”   “若一去不回?”   “不愿去想。”   沈灼一笑,“总要回来再见他一面的。”   “我明白了。”   云钦叹息一声,转身离去。   沈灼却没有离开,而是笑看着那处阴影,“不曾请你入席,可是生气了?”   白如映从阴影处走出来,目光如晦,“总觉得你生错了天地。”   “何出此言?”   “在这个一心求道的中洲,你独眷恋一人,身为天道,又为凡世情爱所累。”   “是啊,太失败了……”   沈灼目光微动,抬头看向东方天际的启明星,“天亮了,我该走了。”   白如映唇微动,“珍重。”   沈灼颔首,转身时一层的光蒙上他的脸庞。   “此去一别,若再相见,必要道一声好久不见。”   “……” 第401章 还给我   长冥睁开眼的时候怀中已经没有人,他站在那山下,看着这苍茫天地,一瞬间以为自己又回到了过去的无数万年中。   他直接去了离宵殿,那里却只有一个人。   云钦负手背对着他,仰头看着“离宵殿”三个字,像是自言自语般,“虚境天立世共有三万多载,几经兴衰,可这些仙山都不曾变过,唯有这座离宵殿是唯一一座改了名的大殿。”   “当时我并不知她为何要将这座华云二字改为离宵,也不曾问过她此名由来,到她陨落在星辰之海的废墟中我也不知晓,直到我知道了那人第一世的名字。”   “韩子宵,她追了十世的那人的名字,他们在各自的第一世便相遇了,那时她还是辛离,后来韩子宵成了荒帝,她死去,那人又苦苦哀求天道,以仙途换她的第十一世……”   “长冥,我说过,你会后悔的,但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后悔的机会的。”   云钦缓缓转过身来看着他,目光平静,“他走了。”   “……”   那一瞬间,长冥突然发现自己最害怕的其实并不是自己所背负的命途的结果,而是别人轻飘飘地告诉他一声,沈灼走了。   就这样一句话,凌驾众生的半神便觉得天地都失去了踪影,在这片空荡荡的世界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此刻为何站在这里,又要做什么。   他甚至要忘了自己的名字。   他本应该逼问沈灼的去向,他知道云钦是知道的,荒帝的转世者也知晓,可此刻他竟一句也没有问出口。   因为那已经没有意义了,沈灼已经离开了,永远不会再回来,他知道。   他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样,但云钦看着眼前一瞬间像失去了一切生机的银发男人却也无话可说。   这二人是世间最不可能的一对,但沈灼却用尽了一切去争取,奈何眼前的人没有珍惜,便只有错过。   然而谁也不能说是谁的错,因为不是所有人都将情爱放在心尖上那个位置的。   长冥此人本就是苦果,沈灼终究蹉跎不得。   云钦转身欲离去,却被擒住了一只手,他愕然回头,却见那不可一世的男人看着他,颤抖着吐出两个字,“求你……”   那手都在抖,透着彻骨的冰冷。   那人却还在执着地说着,“……把他还给我。”   云钦怔在那里许久都没回过神来,他看着眼前这个无措恐慌的男人竟觉得荒唐起来,这人……是那无情无欲的高高在上的半神?   他忽的想起沈灼临走时的那个笑容,竟有些明白了那意思,眼前这人其实早已改变了很多,只是唯有沈灼看的到那颗软化了的心。   可已经迟了。   他抽回那只手,笑着回道,“他回不来了。”   长冥的手猛的一颤,怔怔地看着他,似乎不能理解他的意思。   “他断了自己回来的路,他永远也回不来了,而你也找不到他。”   “……”   长冥缓缓收回手,闭上了眼睛,沙哑着声音问,“他在何处……”   云钦还未来得及回答,虚境天的天便突然暗了下来,天地间蒙上了一层阴郁森冷的黑气,那黑气透着猩红,又交织着惨绿,遮天蔽日,竟有吞噬这方天地之势。   虚境天百座仙山之中的弟子皆鱼贯而出,齐聚离宵殿前,共同结阵驱散这股怨气魔气与死气交织的黑气侵蚀。   “嗡——”   云钦脚下一方大阵扩散至整个虚境天,将那股强盛的黑气拦在了外面。   “连虚境天都难遭侵蚀,人间怕是——”重羽惊恐地看着那漫天黑气,脸色发白。   云端脸色同样难看,目光看向眼前的银发男人,正要质问之时,一道传音符带着飞驰流光停在了他面前,不等长冥打开就响起了玄玉凝重惊乱的声音——   “三途河水倒灌入灵都,幽冥之地门户洞开,无数怨灵逃窜人间!还请尊上速归三途峰!天地将有浩劫!”   云端瞬间变了颜色,她少有见过玄玉这般惊慌无措,关键是三途峰也出事了,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三途峰之下的三途河通向幽冥界,那里有着冤魂,甚至还有上古时强大的邪修,若逃至人间……必是一场大劫!   然而传音符破碎后,那银发男人却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那双眼眸更无情了,像是什么都不能在里面留下痕迹一样。   “掌门。”   龙骧忽然从人群中踏出,走到云钦面前,“我愿去往人间界,祛除邪魔。”   云钦看着他一眼,挥手让周围的百人跟随,“去吧。”   “是。”   龙骧转身看向长冥,神色从容,“这天地是他所留,众生皆是他,我定会护好他留下的一草一木。”   说完化作一道流光往出口飞去,身后上百道流光随之而行,如璀璨霞光。   疾风掀起,长冥的衣袂却纹丝不动,他就那样站在那里,紧闭着眼眸,像一座冰冷的雕塑。   云钦隔着银芒看着他,“你真的要袖手旁观吗?”   长冥睁开了眼睛,眼中沉寂漠然,他没有回答他的话,缓缓转身往前走去,一步一步,像迟暮的老人,走向一个人的死亡。   虚境天大门打开的那一刻,朝日雪宫的声音在众人头上响起。   “天道已死,人间大乱,荧荒妖魔与幽冥冤魂冲入人间,无妄之海海水倒灌,妖兽扰乱人族,天命阁请虚境天三途峰拯救苍生!”   “……”   长冥猛的仰头看着头顶,深紫色的眸子如蓝海般幽邃。   虚境天的人怔在那里,云端惊恐地看着头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在说什么?   天道已死?   怎么可能?   她错愕地看向自己的师父,“沈灼……死了?”   “闭嘴。”   冰冷的声音陡然响起在耳边,毁天灭地的气息劈开空气冲向云端,她竟就那么站在那里失去了动作,眼看着那道黑色身影出现在面前。   一道白色身影挡在了她面前,鲜血的味道弥漫在空中。   云端瞳孔骤缩,“……师父?”   云钦站在她面前,风轻云淡的模样,张口便涌出了一口血来,染红了胸前的白衣。   “掌门!”   “掌门!”   “……”   虚境天众人瞬间列下剑阵将长冥包围,然而对方却视若无睹,只冷冷看着眼前这对师徒,淡淡道,“他不会死。”   “……”   “他是天道。”   “……”   “他昨日还在我怀中。”   “……”   长冥的五指刺进了云钦的心脏,血瞬间浸透了白衣。   “把他还给我。” 第402章 轮回   “轰——”   一道黑漆漆的裂缝割裂了中洲的这片天空,贯穿天际,天空就这样被分成了两半。   中洲某处不知名的山间,抱着琴的白衣女子猛的抬头看向天空,像是从一个漫长的梦中被惊醒了一般。   她低头看了眼怀中的琴,又转身看向身后空荡荡的屋中,那里已经没了某个身影。   “铮——”   纤长的葱白手指轻拨了琴弦,弦声铮然。   她仰头看向头顶的天空,嘴角微勾。   “……”   一滴水落了下来,落在了冰冷的脸上,猩红色,像极了血。   长冥看着那些红雨簌簌滴答打在他举起的手上,他缓缓仰头看着头顶的天空,血红色的雨静静地落在他的脸上,头发上,将那满目冰冷的银色都染成了血红色。   呼啸的风声响起,那些红色的雨争先恐后地占据了整个虚境天,像破裂的天空流出的血一样,瞬间将离宵殿前的地面染成了红色。   长冥的手垂了下来,就那么仰头静静看着头顶这片流着血的天空,直到整个人都被染成了红色。   “……”   云钦颓然跪下,捂着胸口的手很快被血染红。   “师父——”   云端红着眼睛看着他胸前的伤口,眼中全是恐慌与害怕,连碰也不敢碰,“师父……”   “没事……”   云钦单膝跪在血泊中,全身的衣袍被红雨打湿,如浴在血泊中,此刻唇色惨白,却还扬着嘴角,低声安慰着她,“师父没事……莫怕……”   云端跪伏在他身旁,佩剑丢在了一旁,发丝散乱在血红雨水中,全然没有往日的淡漠冷静。   云钦擦去嘴角鲜血,抬眼看着眼前血雨中失魂落魄的银发男人,眼中划过惋惜。   “他说他怕舍不得你,便没有与你告别,希望你不要怪他。”   “……”   男人如同没有听见一样,站在瓢泼红雨中迎接着那漫天鲜血。   “他说……”   “……”   长冥忽然低头看了过来。   云钦对上那双眸子的那一刻时心神狠狠一震,那是一双充满了死寂的眸子,一股强大的不安顿时漫上心头。   果然,长冥缓缓抬起了手。   “长冥!”   云钦瞳孔一缩,吐出了一口血也顾不上,大喊道,“这天地是他留下的最后一——”   长冥恍若未闻,掌心所过之处灵气消散,时空扭曲变形,如仙境般的虚境天如同一副将要融化的水墨画。   云钦目露利光,掌心银光闪过,长剑出现的刹那,变故突生。   “铮——”   一道琴声打破了这方天地的动荡。   云钦惊喜地睁大了眼睛,猛的站起来,云端忙扶住他,却也目光诧异地看向了远处。   长冥手上动作一顿,而后缓缓转过身去,目光穿过重重血红的雨幕,看向了那个抱着琴而来的白衣女子。   墨发白衣的女子怀抱瑶琴行走在猩红血雨中,却不曾沾上一点血色,一袭白衣如从无尘月色中走出,不染尘埃。   她停在了长冥面前,浅笑望着他,如一位许久未见的故人。   一身血色的男人目光漠然地看着她。   女子伸手拂过怀中长琴,那琴便化作了一颗纯白色的琉璃珠,她抬眸笑看着眼前的人,“久违。”   “这雨碰不到你。”   “因为下的不是雨,是世间因果,是天道撒下的因果,此后天道不再桎梏所有人的因果,而我……没有因果。”   白衣女子声音恬淡,“因为我已不在轮回中。”   “你找到他了。”长冥说。   女子嫣然一笑,“找到了,只因他也在找我。”   “……”   长冥微仰头,看着血红的天空,低声道,“可我还没找到,再也找不到了。”   “找得到。”   “……”   长冥缓缓低下头看着她,双眸一片深紫,如可怖的深渊。   然而站在他面前的女子却毫不害怕,兀自浅笑,“因为他也在找你,所以找得到。”   长冥目光猛的一颤,他张了张嘴,眼中竟是满满的期望,“……他在哪儿?”   “轮回。”女子轻吐出这两个字。   “轮回……”   长冥微睁大了眼睛,藏在袖下的手颤抖起来,“轮回——”   他从未想过沈灼会入轮回,明明是拥有不朽生命的天道,可轮回却只有十世,而十世……不过千年。   “天道也罢,修士也罢,轮回唯有十世,凡者不过千年,你若找不到他……便永世也找不到了。”   “……”   “天道有常,你欲逆天而行,天欲诛你垣族,沈灼只有脱身天道,投入轮回之中,方可为你夺下一番造化。”   女子扬起嘴角,神色中尽是从容之色,“他今已为你入轮回,你可还要选你那逆天而行的命途,弃他不顾?”   话音落地,天地间忽的静了下来,那倾天血雨就那般悄无声息地停了,若不是那一地的血泊,真像一场诡异的梦。   长冥的银发染了斑驳血色,一身黑袍更显沉重,他每踏出一步,就留下一道鲜红血迹,最终停在了女子的咫尺之间。   “十世也好,百世也好,我若找不到他,便为他造出千世万世轮回……”   “……”   女子眼中笑意加深,指尖微动,一行银字出现在他面前,“这是他第十世轮回的生辰八字,亦是他给你的最后一个机会。”   “……”   长冥看着那行小字,格外的熟悉,是那人独有的字体,最后一笔那里总是不自觉扬起,像极了他得意的笑。   “多谢。”   “且当还了当年之情,也难为你多年来背负着弑杀另一位半神的恶名。”   不等她说完,眼前便已没了人影,女子无奈一笑,“倒是从来不曾见他这般急切的模样。”   笑声渐落,她抬头看向不远处已看了自己许久的男子,抬脚向前走去。   云钦眼中激动难掩,顾不得胸前重伤,抬手拂起衣袖,展开双手而后交叠,弯腰低头一礼,“恭迎——虚境天第八代掌门!”   云端震惊在当场。   下一刻,虚境天众人齐齐躬身拜见。   “恭迎掌门!”   白衣女子,云九歌目露笑意,忽而拂起衣裙向面前的云钦跪下——   “云氏九歌来迟!”   云钦心头激荡,终是笑着回她,“不迟,永远都不迟。” 第403章 浩劫   这一场浩劫席卷了整个中洲天地,北至极地,西至古漠,东至无妄之海,南至泓露之地,异象四起。   到第四十九日人间已是魔气横生,怨气滔天,人族身处其中就如待宰的羔羊般,各城百姓眼见着天破了一个黑漆漆的裂缝,无数怨灵哀嚎撕咬,猎食人族。   “天道已死,浩劫已至,这天下……要完了。”   “怎会……”   “……”   那一场血雨来的凶猛急促,像是要倾倒整个中洲,不过一个时辰,人间便淹没在了赤红的血水中,哀鸿遍野。   御剑而来的修士们站在空中看着脚下这片人间地狱却束手无策,只能站在那滔天的血雨中,无措茫然地看着。   “为何……”   “天道何在?”   “此乃天罚……”   “……”   一声剑鸣,众人纷纷仰头看去,东方之地无数身影远远飞来,身穿白底云纹长袍的修士踏剑而来,四散遁入人世各地。   “还愣着做什么?救人!”   一声大喝,那几个修士瞬间回神,心中激荡,冲入人群开始救人。   巨大的苍梧木前,琦央带领着一众凤族守护着凤池入口的结界,抵御着邪魔之气的入侵,而在他们身后一身红衣的凤于绯身化火凰,沐涅槃之火落在苍梧木之上。   一瞬间那高耸入云的苍梧木上出现了无数凤凰的虚影,皆身染赤焰,浴火重生,赤红光芒瞬间笼罩了整个凤池。   凤于绯站在火焰中弯起嘴角,挥手传音,“凤池安好。”   这道传音符化作一道赤红凤羽自凤池飞掠到遥远的灵山虚境天。   与此同时,来自各地的传音符带着不同的光芒钻进了虚境天的大门,一一停在了离宵殿前身穿白衣的女子之前。   “北川安好!”   “蓬莱安好!”   “羽宿安好。”   “玄同安好!”   “晋阳城安好。”   “……”   “三途峰……安好!”   听到这句话云九歌眼中泛起一丝笑意,抬手间身后出现虚境天万千弟子,“虚境天安好。”   到这一步长冥哪里还看不懂,沈灼是安排好了这一切才踏入的轮回,他甚至在几个时辰前还笑着与所有人喝着酒,说着话,而现在那些话就如同一把把刀子般割进他的心上。   他所做的每一步,都在将沈灼逼入如今的地步。   天地广阔,情爱本如转瞬即逝的风,可他却算错了那么一个人。   若他当初不曾开启时空之门,不曾将那人带来自己跟前,是否一切都不一样了。   长冥不知道,他从不做后悔的事,哪怕是欺骗了沈灼而选了自己的命运也不曾后悔,可此刻……他却有些后悔了。   他若再也找不到沈灼了怎么办?   怎么办?   他不知晓。   他抬头看了眼站在台阶上的云九歌,转身离去,银发夺目,一身黑袍干净如初,“走。”   云九歌目露笑意,掌中出现一柄金色长剑,“驰援大夏!”   “是!”   各处修仙门派皆已安定好,便以此形成了一个隔断圈,一定程度上阻止了魔气怨气向中间扩散,然而身处中央的大夏却囊括了许多连普通天灾都无法反抗的普通人。   暴雨连绵数日,山石崩塌,房屋被冲毁,无数哭叫声响起,大夏皇朝将所有士兵修士尽数派出救人,连太子夙天行也随行其中。   到了第六十三日黎明时,那场血红的雨突然停了下来,天地一片汪洋,瘟疫肆虐,怨气所过之处,恶鬼横行,魔气所过之处,妖兽残害。   修仙联盟的人皆一身狼狈,精疲力尽,看着眼前这荒芜的人间心头漫上了绝望,大夏的子民们无望地仰头看向头顶的天空……   又一日黎明,旭日的光芒似乎格外的亮,甚至照进了那道横亘天际的黑色裂缝里。   旭日之东处的天际出现了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她手持长剑,眉目含笑,一步步踏向众人。   与此同时,日落之西处的天际出现了一个银发黑袍的男子,他漠然俯视着这破碎的人间,冰冷淡漠,一步步走来。   遍布大夏各处的修士们不约而同地仰起头看向了那两人,有人认出了那银发黑袍的男子,却无人认出那穿白衣的女子。   直到她举起了手上的那把金纹长剑,耀眼的金光如划破黑夜的月光,有人惊呼出声——   “月华?!”   “那是……月华剑?”   “寒川月华,云氏九歌……”   “怎么可能……”   “半神……九歌!”   “她……她不是死了吗?”   “难道是虚境天的人?”   “不可能!月华剑为半神九歌神魂所炼,当年九歌陨落,月华便随之消失,不可能有第二人能用。”   “可……”   “……”   在所有震惊的修士中,有一人身穿布衣,手持竹笛,目光柔和地仰头看着那白衣女子,一身白衣纤尘不染,连血雨也不曾浸透。   “吾,云氏九歌,虚境天第八代掌门。”   “吾,垣族长冥,灵都三途峰之主。”   所有人都失去了言语,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呆呆听着那两人合在一起的声音穿透苍穹,声震中洲八荒。   “今奉天道之命,分中洲为二,此后人间只有凡人。”   话音落下,那二人相对而立于半空中结印,中洲中央的山河大川化作了无数银纹,光芒越来越盛,最终遮蔽了整个天地,所有人都被刺的闭上了眼。   再次睁眼眼前已是暮色黄昏,日落霞晖伴随着点点炊烟,撕破天空的那道裂缝已经消失不见,脚下是干净湿润的泥土,没有血红的雨水,脚踩飞剑的修士们也不见踪影。   茫然的凡人们呆呆看着这一切,许久不曾动弹,直到沉沉黑夜来临,漫天星辰陈列其上,有犬声响起,鸡鸣两三声,一只夜莺扑棱着翅膀钻进了茂密的草丛中。   众人方才惊醒,发现周围早已换了一番天地,远处的仙山楼阁不再,换成了普普通通的高山大川,头顶再也没有飞来飞去的修士,一切陌生又熟悉,唯有静谧。   “咱……回家呗?”有人小心翼翼地问了句。   静默片刻,有人附和,“回吧回吧。”   于是无数莫名的凡人都回了自己的家,然后便发现本该死在天灾中的家人竟在门口一脸焦急地等着自己,不等他们激动,对方就骂了起来,问他怎么这么晚不回家。   人们错愕又迷茫,却最终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激动开心,那场灾难的最后只有那一黑一白的身影留在了他们记忆中。   大概是神迹吧,他们想。   而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与这方世界交融的另一个充满了灵气的世界里,所有的修士们发现凡人都消失无踪,而那一黑一白的身影却依旧矗立在那里,像雕塑一般。 第404章 晚了   这一场浩劫持续了八十一日,世间的两位半神却整整耗费了三百年,直到淹没中洲的血雨干涸,幽冥之地的怨气重回地底,荧荒之地的魔气被戮仙挡在了晋阳城以外。   直到那道横亘在头顶天空上的巨大裂缝彻底消失,那两道身影才消失在世人面前。   而众修士回首间天地已换了一番模样,他们依然能看到那些没有灵根的凡人们,却怎么也无法接近,一道无形的屏障阻挡住了他们。   纵是心中茫然无措,众人却依稀知道浩劫已过去了。   那在半空中遥相站立了三百年的两人终于放下了手。   九歌向对面的银发男人笑了笑,“他本以为会耗费上五百年,才让我将他最后一世轮回的生辰八字交给你的。”   长冥转身要离去,云九歌却喊住了他。   “当年我便想告诉你,若你不是垣族之后,天道之子该是你才对。”   “……”   长冥目光淡漠地看着脚下这片广阔的大地,陌生又熟悉,“我不如他。”   云九歌诧异一笑,“何出此言?”   “他选中的人从不是庸才,必是世间唯一的,龙骧若与我同年而生,胜负未有可知。”   “是吗……”   身后的女子一声轻笑,“可沈灼却对我说,你才是这世间唯一的。”   “对我来说,他也是唯一的。”   长冥踏出一步,目光落在另一个世界,伸手抚上了那层无形屏障,神识中的无垠之锁一头空荡荡的悬浮在那里,找不到归处。   这层屏障隔断了他的无疆域之锁,沈灼亲手隔断了它的疆域。   苍白的手掌缓缓探入那层无形屏障,另一个世界的清透气息溢散过来,身后的云九歌却只是看着,并没有阻止。   一只巴掌大的玄鸟不知从何时飞来,张口吐出的却是玄玉的声音,“尊上,幽冥之地已关闭,灵都怨气已尽数祛除,三途河归于平静。”   长冥没有回应,然而那只玄鸟却一直停在他面前没有离去,他方才开口,“说。”   玄玉的声音有些犹豫,“……秦煌醒了,他想见你。”   “他已非三途峰人,驱他出峰。”   “……”   小玄鸟瞥了一眼不远处的云九歌,扑棱着翅膀落到了自家尊上的肩上,低声道,“他已在半神殿跪了八十年,只是我一直没有时间来禀报。”   “告诉他,世间从没有后悔药,错过的,便是错过了。”   长冥静静看着那片凡世人间,那是天道赋予的轮回之地,每一刻都有无数生灵转世于在那里。   他像是对玄玉说又像是对自己说,“即使轮回,也不会再记得前尘往事,更不会记得一段不堪的往事,一个不值得的人。”   玄鸟浅绿的眼眸闪了闪,“他说……若您帮他找到薛君觅的转世,他便帮您找到沈灼。”   长冥漠然的眸子骤然一动。   在上古传说中,苍麟一族本是仙神随侍,替神灵巡察天下,传达神灵的旨意,这一族燃尽自己的血可以找到一个人的轮回。   “他为何不去寻找薛君觅的转世?”   “呃……因为……”   玄鸟用翅膀蹭了蹭头顶的羽毛,“苍麟族虽能燃血寻人,但却不能寻不愿相见之人。”   “薛君觅他……临死前以神魂立誓,永生永世不愿再见秦煌此人,若违此誓,魂飞魄散,不得轮回。”   “……”   这誓言是薛君觅所立,可字字句句却都是在威胁秦煌,用他的命来威胁,而秦煌若还是以前的秦煌,必然什么也不顾地就去找人了,只要将人抱在怀里就可以了。   可秦煌已经不是以前的秦煌,他宁愿燃尽一身鲜血后独自死去,也只想再看一眼那个人。   “……”   长冥收回了他的手,静立在那里,忽而转头看向云九歌,“你找到他了。”   “找到了。”   云九歌低头,目光含笑看向大地的某一处,对上了另一双久候的眼眸。   “即使轮回只有十世,我们也在第十一世找到了对方。”   “……”   长冥转身化作一道银光向三途峰而去,玄玉看了眼云九歌,扑棱翅膀跟了上去。   云九歌看着那二人离去,转身化作一道白芒坠落地面。   林斜阳上前牵住了她的手,目光投向灵山虚境天的方向,“回去吗?”   云九歌扭头看着他,忽而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回阳洛。”   林斜阳一怔,随即宠溺一笑,“好。”   两人就这般携手往前走去,一步踏出已在数丈之后,旁观的修士们怔仲地看着这一切。   不过半日,一个震惊世人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中洲——半神九歌重回人世。   虚境天中的离宵殿前,云端仰头看向站在灵山之巅的那个青年,对方的目光落在对面的三途峰上,又像是在看头顶的天,山风飘摇,青年的身影却纹丝不动。   她不懂,天地浩大,众生渺渺,修士的岁月何其悠远,有人不过数十年前便已忘怀前世,为何有人却历经数百世也不能放下一丝一毫。   龙骧是,半神长冥也是,连身为天道的沈灼也是。   她转身踏入身后的离宵殿,端坐在蒲团上的云钦缓缓睁眼笑看着她,“可找到了?”   云端点头,伸出摊开掌心,一只灰色的老鼠被困在一个七彩的泡泡中,抱着爪子缩着脑袋看着他们,黑漆漆的眼睛闪过锐利的光。   云钦忽而笑了出来。   云端抬头看去,“师父笑什么?”   “我在笑……天道不愧是天道,将一切都安排好了。”   云钦似笑非笑,“怪不得能将半神长冥那样的人收入囊中。”   云端垂眸不语。   外界一切纷乱躁动皆被拦在了三途峰之外,长冥回到三途峰之巅时一眼便看见了那个跪在云天雾境之下的人。   披散凌乱的长发掺杂了几缕扎眼的白发,那个自踏入三途峰就从未弯过的膝盖就那样跪在泥土和沙砾里,风霜沙石在那道身影上留下太多沧桑的痕迹。   玄玉远远站在一旁看着,目光凝重。   虽说修士一闭关便是百年,但秦煌身上的那道剑伤直接贯穿了他的心脏,甚至震散了他的一半神魂,若非她家尊上出手,根本不可能活下去,现在又这样风吹雨打地跪了八十年,早就只剩一口气吊着了。   她叹了口气,杭祁的那些补药怕是白灌了。   “尊上。”   玄玉这一声成功唤醒了那个跪着的人,像是死了一样的人忽然动了下。   他缓缓抬头,看见了那片黑色的袍脚,然后俯身深深跪了下去,将头贴到了地上,是极其卑微的恳求。   玄玉心里有些不舒服,扭过了头去。   她从未见这人向谁弯过腰,低过头,更别说是跪下,哪怕是向尊上也没有过。   可此刻,他却是将所有的尊严都丢在了身后。   “求您……”   沙哑到听不出原来模样的声音缓缓响起,像风刮过空洞洞的屋子的声音,悲凉空旷的让人心里发麻。   长冥垂眸看着伏在他脚下的前任手下,淡淡道,“晚了。” 第405章 有个人   “晚了。”   长冥说着,然后看到了他的前手下像是没听到一般,静静跪在那里,像是死了一样。   他不再理会,抬脚欲离开,却又听到低低的一声恳求,“求您……”   他止住了脚步,看着秦煌隐在乱发下的苍白侧脸,平静地开口,“你应该继续活着,然后在无尽的岁月里永远记着他,记着你是如何失去他的,记着他是如何绝望地离去的,如何哀伤地看着你的——”   “尊上……”   这些话太过诛心,玄玉实在听不下去,忍不住开了口。   长冥没再说下去,因为听的人晕过去了。   玄玉上前将人扶住,弯腰将灵力渡过去,嘴上禀告着,“重伤,加心力交瘁,又被刺激了下……晕过去了。”   她没说出口的还有一句,您未免太狠了。   不过她没有说,她可没忘了她家尊上现在心里一点也不比秦煌这小子舒服。   这片山顶沉默了许久,玄玉缓缓收手时,忽然听到她家尊上的声音响起。   “我看着他,就像是在看着自己。”   “……”   玄玉抬头,便看见她家尊上目光平静地看着脚下的三途河,那双眸子一片孤寂。   “看着自己如何把他一点点推远,看着自己如何走到了如今这一步,看着自己失去了一切。”   “尊上……”   玄玉心疼不已,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又或许是知道说什么都没用。   谁也不知道最终会走到这一步,她一直觉得这两人是会走到一起的,毕竟……沈灼那么爱她家尊上啊。   玄玉忽的想通了什么,目光怔怔地看着她家尊上淡漠的脸。   是啊,沈灼那么爱尊上,可选择权从来就不在沈灼手上,一直以来,往前的人只有沈灼,可总有无法往前的那一步。   她低头看着秦煌惨白的脸,忽然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迷惘。   衣袂摩挲声陡然响起,玄玉一惊,猛的抬头便看见她家尊上跳下了三途河。   她吓出了一头冷汗,竟下意识地觉得尊上要寻死。   不等她追过去,就听到她家尊上的声音随风而起——   “沈灼讨厌的是秦煌,不是薛君觅。”   玄玉一愣,一时竟没想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秦煌和薛君觅的事跟沈灼有什么关系?难道秦煌重伤差点死去是沈灼干的?   不对啊……   她一头雾水地拨了拨头发,将秦煌拎起来拖回了半神殿,顺手将十二喊过来继续帮人把命吊着,自己跑去杭祁的茅屋要了一堆补药。   回来时她瞥了眼三途河,想了想还是下去看一看吧。   然后就看到了站在三途河边盯着河水的她家尊上。   她一下停住了脚步,错愕而震惊地看着她家尊上。   她看到了他脸上的泪。   那一瞬间她的脑子里混乱一片,又像是什么都没有,一片空白。   最终她的目光投向了那条河,黑沉的河水无声静谧地流淌着,向幽冥之地而去。   三途河,可观过去未来。   她想,尊上看到了什么,跟沈灼有关吗,还是垣族?   她一时觉得慌乱不已,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她的尊上也会落泪。   到底是什么呢?   您在那条河中看到了您的过去还是未来?您在为何而落泪?   然而最终这些话她都没能问出口,因为她转身逃开了。   她也不想用逃,但她确实是逃开的,慌乱不已,她想尊上一定不想被看见此刻的模样的,所以她逃回了半神殿。   秦煌还在昏迷着,床边放着昆岳剑,以前这人几乎不曾用过昆岳,只把它当成命根子一样宝贝着,甚至拿它当称号。   而现在昆岳被搁置在一边,它的主人为了一个人差点丢掉性命。   “大人怎么了?”十二问她。   “没事……我出去一趟。”   玄玉心不在焉地摇摇头,转身就离开了三途峰,然后她就一脸茫然地站在了虚境天的大门外。   她下意识跑了过来,却不知道自己是来干嘛的,转身想走,却又觉得心里乱糟糟的,不知道去哪儿好。   犹豫之际,身后已经多了一个人。   她一下转过身去,讶然地看着来人,“……怎么是你?”   龙骧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走上前与她并肩,目光看向遥远的三途峰方向,“他现什么模样?”   玄玉一怔,立刻明白了他问的是谁,脑海不禁又浮现起方才三途河边的那一幕,目光一下黯了下来。   “看到你这番神色我便放心了。”龙骧说。   玄玉听的皱眉,“哈?”   “能让你露出这般苦恼模样,想必他此刻一定很痛苦。”龙骧笑的颇从容。   “……”   玄玉本想怼回去,可此刻却没了心情,目光暗淡地看着远处的三途峰,一言不发。   两人沉默片刻,龙骧再次开口,“你在他身边待了多久?”   “近万年了。”   玄玉撩起裙摆坐在了地上的一块石头上,“绛宵一族灭族后我就一直留在三途峰了。”   又是一阵沉默,玄玉忽而语气轻松地问他,“你恨尊上吗?”   “不恨。”龙骧说。   这个答案倒是出乎了玄玉的意料,她仰头看过去,“我以为你应该恨不得杀了尊上。”   “我想杀他,却不是因为恨,该恨他的是沈灼。”   “可沈灼不恨他。”   “……”   “好吧,我似乎又说错话了,那换个话题吧。”   玄玉无奈地挑了挑眉,目光复杂了些,“你……为什么会喜欢上沈灼?”   “这话你可问过你的尊上?”   “好像没有,我回头去问问。”   “每个人的答案都不同,但终究都是一样的。”   “嗯?”   “没有理由,就是在恰当的时候,出现了一个恰当的人,看到他的那一刻你大概就知道这个人跟别人是不一样的,哪怕你那时还不知道何为喜欢。”   龙骧偏过头垂眸向她看过去,问,“你可有喜欢的人?”   “……”   玄玉仰头看着眼前持剑的白衣青年,似乎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倒在自己脚下却还笑着讽刺的少年。   灵山的风吹起了她的一缕长发,她听到自己说,“有。”   “……”   “有那么一个人,我喜欢他,但我永远也不会告诉他,他也永远都不会知道。”   “……”   龙骧看着眼前这个嘴角含笑的张扬女子,最终也只道,“希望有一日,你与他能在一起。”   玄玉静静地看着他,浅笑,“好。” 第406章 春节番外   这事发生在许久以后,沈灼已经从轮回回来,高调地在中洲世人面前娶了半神大人,成功入住三途峰半神殿,灵都的子民们也都知道他们尊上夫人是个比半神还叼的人,虽然是个男人。   某日春寒料峭,沈灼从暖洋洋的被窝探出脑袋来发现身边的枕头空了。   他愣了下,除了当年那几回两人为爱鼓掌后长冥不在他身边外,他从轮回回来后长冥几乎每天早上都是睁眼看着他醒来的,反正那家伙也不用睡觉,纯粹是谁他,所以他也没有在意,可今天这货居然先起了。   沈灼想想,好像昨晚也没说他要去干什么事……不对,他忽然想起来昨晚他家半神好像是有点不对劲,抱着他一个劲问明天想吃什么,当时两人刚为爱鼓掌完他累的眼睛都睁不开,直接回了句“随便”就迷迷糊糊睡了,后来隐隐约约听到他家半神还在锲而不舍地问,但他没回,直接睡过去了。   慢吞吞扶着腰起了床,心念一动就穿好了衣服,半神殿空荡荡的,他去了正殿看了眼,那里只有一座他的雕像。   当年他在凰天秘境外陨落,长冥便为他造了这尊雕像,打算重新为他聚魂,寻找到游离于天地间的一丝神识,然后恢复他的意识,后来虽然他身份暴露了,但这座雕像也没有拆,而是一直留了下来,沈灼直接当成了纪念品了。   正殿也没有人,整个半神殿空荡荡的,前几天百里幽信跟成悦陵吵架后离家出走,直接跑这里来掳走了纯狐,到现在也没回来,之前还不觉得,现在他忽然觉得这里有些空旷孤独起来了。   “长冥?”   他站在半神殿外动用一丝神识召唤长冥,却发现那边居然没有回他,他疑惑片刻,就见长冥凭空出现在他面前,还是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但沈灼莫名看出了几分心虚。   他顿时心里咯噔一声,想当年这人瞒着自己剔骨分神都淡定的一比,现在居然能露出这眼神来……玛德肯定瞒着他干了票大的。   想想过去那些事沈灼心里就火冒冒的,有种翻旧账的冲动,但他努力压下来了。   “起的挺早。”他笑着问了句。   “嗯。”   长冥看了他一眼,然后挪开了目光。   沈灼:“……”   不得了了,敢不看他了,这才在一起多久?   才七百八十一年他就……好吧,早过七年之痒了,难道是七百年之痒?   鉴于这老公是自己好不容易娶回家的,也见了他妈了,忍着点。   他上前牵着长冥的手,笑道,“起这么早是有事吗?”   “……嗯。”   “……”   沈灼眼睛眯了眯,攥紧了他的手,“有事瞒着我?”   长冥神色不变,“没有。”   “看着我的眼睛说。”   “……”   长冥扭头看着他的眼睛,十分认真,“有。”   沈灼:“……”   他男人真是忒特么诚实,可爱的一比。   “所以?”   “但我不想说。”   “……”   沈灼挑眉看着他,“死不悔改?”   长冥目光不动,“不改。”   “……”   沈灼勾了勾手指,长冥迟疑地看着他,然后听话地低下头凑过去。   沈灼仰头亲了下他的嘴角。   长冥:“……”   “改不改?”   “不……”   长冥刚张嘴沈灼又亲了下。   “改不改?”   “……”   长冥幽幽盯着他看了许久,问了句,“今年为什么不吃饺子?”   沈灼一愣,“啊?你想吃饺子了?”   长冥沉默地看着他,而后扭过了头不看他。   沈灼一头雾水,这跟饺子有什么关系?   “你……”   他正想追问,就见玄玉大老远地拎着个东西飘过来了,走近了沈灼才看清,她居然拎着个食盒。   “喏,给你的。”   “什么东西?”   “饺子,龙骧给你做的,说今天是你老家过年的节日。”   “是吗?”   沈灼有些惊喜地接过那食盒,打开一看,里面还真是摆的整整齐齐的煮熟的饺子,特地用阵法保了温,“他还会包饺子了?”   “嗯,味道还不错。”   玄玉回忆着之前吃的口味赞赏了句,接着就对上了她家尊上幽幽的目光,“好吃吗?”   “……”   您想让我怎么回答?   沈灼却直接变出筷子夹了一个送到长冥嘴边,“尝尝。”   “……”   长冥看着他,默默张嘴。   沈灼自己又夹了个,连连点头称赞。   玄玉见了笑着说道,“他说就知道你会喜欢吃,特地送了两次,生怕你第一次吃不到。”   沈灼随口问了句,“为什么第一次吃不到?”   “……”   玄玉笑容一僵,迎上她家尊上高冷的目光,干笑道,“呃……是啊,是为什么呢?”   沈灼停下吃饺子的空档,疑惑地抬头看向她。   “呃……那个……”   “收到了。”   两人一怔,不约而同看向高冷的半神大人。   半神淡淡回视,“小玄收到了,但是被秦煌拿走了。”   “哈?”   沈灼颇惊讶,“他拿饺子做什么?”   “因为薛君觅爱吃。”半神大人说。   沈灼:“……”   玄玉:“……”   “咳,那个……”   沈灼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看向自家男人,“你知道薛君觅他还只是个魂魄吧?”   长冥神色不变,“嗯。”   “……”   好吧,沈灼大概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也不再追问,把剩下的饺子盖好。   长冥目光微动,“不吃了?”   “嗯。”   沈灼点头,“送给秦煌去。”   长冥:“……”   正抱着自家媳妇坐在东山晒太阳的秦煌莫名收到了来自尊上和尊上夫人的一盒饺子,很是受宠若惊。   “听说薛师兄喜欢吃。”沈灼说。   秦煌惊讶地看向怀中的剑,“……是吗?”   “是。”长冥说。   剑上慢慢显出薛君觅的模样来,他默默看了眼那食盒,又看了眼异常高冷的半神大人,然后点了点头。   沈灼挑眉看了自家半神一眼,“还真喜欢啊。”   秦煌显然也很高兴,难得薛君觅有个什么想要的东西,也顾不得他根本不能吃,高兴地接过饺子连连道谢。   沈灼察看了下薛师兄的魂魄状况后就带着长冥离开了。   “走,去一趟虚境天。”   “……”   身后没有回应,沈灼扭头看着半神大人,似笑非笑。   长冥看了他片刻,一把握住他的手,往山腰而去,最后落在了杭祁的茅屋前。   “带我来这里做甚?”   沈灼推门就喊杭祁,却不见人影,反而看见了桌上那盘热腾腾的饺子,两副碗筷,只有一边放着醋。   心中某处顿时软的一塌糊涂。   沈灼压着想要上扬的嘴角若无其事地坐下,故作惊讶道,“杭祁居然也包了饺子。”   “……”   半神大人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沈灼实在没忍住,一下笑了出来,低头夹了个饺子,“这饺子包的可真丑,一点不如龙骧包的好看。”   “……”   半神大人在他对面坐下,看着他。   “但是啊……”   沈灼一口吞掉那饺子,吃了一口生面粉,笑着看对面的人,“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饺子。”   半神大人紧抿的嘴唇微微弯了弯,“……真的?”   “真的。”   沈灼抬起左手,“向天道发——”   话未说完,手就被握住了。   长冥握着他的手,低头亲了一下,“之前就做好了,等你钓鱼回来吃,但是没有来得及。”   沈灼怔住,一下想明白了他说的之前是什么时候,是多年前他剔骨分神后败在龙骧手下,与他一起住在香山村的时候。   心中一阵酸楚,沈灼这才意识到他家半神其实一直都不曾放下过去的那些事,一直在意着对他做过的那些伤害,哪怕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想想也是,他家半神看似无情,其实背负的比所有人都多。   “其实——”   “比天道之子做的好吃吗?”   “……”   “说。”   “嗯……”   沈灼吃着夹生的饺子一脸无奈,到底怎样才能让他家半神放弃把龙骧当做情敌呢?   其实当晚他就知道了,因为他家半神硬是让他们换上了当年成亲的那套火红嫁衣,然后请整个虚境天吃了个年夜饭。   “红的,喜庆。”半神大人如是说。   沈灼:“……”   您是认真的吗? 第407章 人界   玄玉回去的时候秦煌已经醒了,抱着昆岳坐在半神殿前的前的台阶上。   她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看着远处云雾缭绕下的灵都,“尊上呢?”   秦煌摇头。   “我从未想过有一日你会变成这样,当然,更没想过尊上会这样。”   玄玉语气有些怅惘,然后扭头看了他一眼,“你和薛君觅又是怎么回事?”   秦煌不语。   玄玉叹息,她也知道问不出什么来,秦煌这人的心思比尊上还深,于情爱一事上尊上是涉世未深,一窍不通,可秦煌却是惯于混迹人世的,早已将那些情情爱爱恩恩怨怨看的通透,却不想还是陷进去了。   “镇天门啊镇天门,这名字委实取的气人,门里的人个个把我们三途峰的克的死死的。”   玄玉一边感慨着一边拍拍身旁人的肩,“别惦记了,尊上不会答应的你那提议的,用你的命去换沈灼的下落,尊上的自傲不会允许,沈灼也不会允许,所以,你……放弃吧。”   “见了又能如何?说清楚又如何?没有结果的事何必去多此一举,倒不如相忘于人世,各自安好。”   玄玉笑了笑,“索性现在转世轮回的凡人们都在另一个世界了,你若不想见便一辈子也见不着。”   “没有转世。”   “……”   玄玉转头看过去,秦煌抬眸看着她,“他魂魄有缺,无法投胎成人,只能化为飞禽走兽,花草树木。”   “……”   玄玉惊诧地睁大了眼睛,怪不得,怪不得秦煌这般执着。   魂魄有缺的人,轻者不得转世为人,重者……无有轮回。   而秦煌空有苍羽一族的寻人天赋却不能用,甚至不能去见他,否则对方就连最后一丝机会也没了。   这个薛君觅……太狠了。   比沈灼狠多了,她竟有些庆幸尊上遇上的是那个冷静理智的沈灼,而不是这个不顾一切的薛君觅。   她沉默之际,身旁的人忽然轻笑了一声,她抬眸看过去,见到秦煌那双空洞的眼中多了一丝嘲讽。   “尊上不该救我的。”   玄玉眉心一皱,正要说他不知好歹,就听他继续说了下去。   “我是故意死在他剑下的。”   “……”   “他的确很强,但终究差了一些,若我不愿,他便永远也不可能杀死我,但我忽然厌倦了,厌倦了他一日日变成了一把没有感情的剑。”   “……”   “我想再看他笑一笑,却已经找不到能再让他笑的东西了,他所有的东西都被我毁去了,只剩了那颗满腔恨意的剑心。”   “……”   “我想若我完成了他唯一的愿望他是否会笑一笑呢,然后我便将昆岳交给了他……”   “……”   “只有昆岳能杀死昆岳将军,这便是苍麟一族的命途。”   “可他杀了你之后也跟着自杀了。”玄玉接着说了下去。   “是啊。”   秦煌垂眸轻抚着怀中那把昆岳剑,目光柔和平静地像是在看自己的爱人,“就是用这把昆岳,死在了我面前。”   玄玉一下明白秦煌那句不该救他的意思了。   薛君觅以为自己杀了他才消弭了一切执念从容赴死的,可秦煌却没有死,不仅没有死,还看到了躺在面前的薛君觅的尸体。   若是她看到那一幕只怕也是永生难忘了。   “其实在他刺穿我胸口,说出那句不再见我的誓言时我就猜到了,可我想着,他哪怕只要对我有一丝情意的话,在我死去的那一刻会不会诚实地告诉我呢……”   秦煌将那把剑抱在怀里,垂下眸子,“可他没有。”   “那便去问。”   一个冷漠的声音忽然在二人耳边响起。   玄玉一惊,抬头便看到一身黑袍挽起及地银发的自家尊上,“……尊上?”   “凡世屏障隔断了灵气,却不曾隔断时空之力。”   长冥抬手破开虚空裂缝,径自踏了进去,“若你愿意,便去凡世寻他的转世,若不愿,便在这里守着他的一缕神魂。”   玄玉讶然看向秦煌怀中的那把昆岳,心说怪不得秦煌醒来后一直抱着这剑,看来薛君觅死后的一缕神魂残留在那剑上了。   秦煌一句话也没说,起身跟了上去。   “咱们都走了,三途峰该怎么办啊!虚境天要是又找茬咋办?”   玄玉急了,“那边现在可是也有个半神呢!”   “你留下。”   “我?我?您是觉得我能刚半神还是天道之子?!”   玄玉简直想破口大骂,“若我把灵都丢了怎么办?”   长冥连头也没回,“那便丢了吧。”   “……”   玄玉怔在那里,眼睁睁看着那二人离去,忽而无奈一笑,转身离去,嘴里喃喃道,“三途峰这样的水土居然也能种出两个大痴情种子,也是不可思议……十二!干活!”   中洲初分,修仙界与凡间的屏障并不稳定,若不修补好只怕也有邪祟趁虚而入,逃匿到人界作妖。   要说她身为反派的手下只需要作妖捣乱就可以了,哪还需要天天呕心沥血地操心天下太平,没办法,谁让自家尊上的夫人是天道呢,回头轮回回来了,一看这天地乱七八糟的肯定得找她家尊上撒娇,这枕头风一吹,倒霉的绝逼是她。   唉,苦命啊,谁让摊上了这么一个尊上呢,玄玉长叹了一口气。   十二扭头疑惑地问,“大人您怎的又叹气又贼笑的?怪瘆人的。”   “……”   玄玉一巴掌呼过去,“就特么你话多!”   十二被打了也不敢问为什么,委委屈屈地蹲在人界屏障的角落里吭哧吭哧修补缺口。   玄玉满意地抱着胳膊在旁边监工,偶尔看看十二部下面的人勤奋工作,然后便寻了个好位置坐下,一边嗑陈皮瓜子一边看那个新生的人界悄然无声地走向了与中洲完全不一样的道路。   偶尔也看着她家尊上跟秦煌站在人群被围观,笑的肚子疼。   “咦,人间建立了王朝了,皇帝居然一点修为都没有。”   “是啊,竟然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当帝王,若是有人造反了怎么办?”   “对啊,战争了怎么办?”   “哈哈哈!”   “……”   玄玉听着这些戏谑之言不为所动,对于新生的世界有很多修士都在好奇着,他们猜测着天道的用意,对那个被分离出去的世界好奇着又忌惮着,却也只能看着。 第408章 算无遗策   “哈~”   玄玉长长打了呵欠,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居然又睡去了十年,顿时有些忧虑,冬天都过了,她咋还有冬眠的感觉。   摸了摸手边的瓜子,已经长霉了。   她边伸懒腰边从洞府走出来,发现外面虽然已入了春,却还有那么点乍暖还寒的意思,怪不得她还有点不想起来。   一闪身的功夫她便站在了人界的屏障边,十二正在盯着修护进程,一见她便行了个礼,“大人。”   “嗯。”   玄玉应了声,目光落在人界的繁华上,“尊上可有动静?”   十二摇头,“不曾。”   玄玉在心中略掐算了下时间,她家尊上已离开了五百年多年,加上之前耽搁的那三百年,沈灼已经离开了八百多年,若是普通的凡人,大约已经是第九世了,可尊上却仍找不到他的踪迹,想必是沈灼有意动了些手脚,在人界烙下了修为限制,否则即使没有无垠之锁,她家尊上找个人也不该这么久。   她真有些想不透了,这沈灼到底在做什么,他等的只是尊上将他唤醒恢复天道意识,还是在等别的什么?   比如,云九歌口中的“天道”?   十二见她眉头紧锁,以为她在担心尊上找不到人,便开口安慰,“沈公子算无遗策,眼下这情况必定在他掌握之中。”   玄玉神色不变,“我就怕他算的就是不让尊上找到。”   十二一愣,“不可能吧?虚境天那位掌门不是说了吗,他若不能在十世轮回前被唤醒记忆,恢复修为,只怕就真的魂飞魄散了。”   玄玉想想也是,沈灼多聪明的人,才不可能为了跟她家尊上赌气就去玩命,正如云九歌说的,这一切到底还是为了让她家尊上能真正摆脱死在天道之子剑下的命运。   “可这都第九世了,他就不能留点提示吗?”   玄玉一说起这个心里都火冒冒的,她家尊上可是万年都不出门的人,现在为了找人被迫在那堆凡人堆里待了五百多年,他沈灼也真是舍得。   “您别急,肯定能找到的,不是还有第十世的生辰八字吗?实在不行,等第十世也好。”   “……”   玄玉挑眉看着他,“你知道的挺多,生辰八字这事我好像没告诉你吧?”   十二笑了笑,指着不远处穿着白衣,琴笛合鸣的一男一女,“这二位从您睡觉后就一直待在这儿了。”   玄玉:“……”   这特么什么毛病?跑人家门口来秀恩爱?   玄玉翻了个白眼,不理那虐狗二人组,瞥向那繁华喧闹的人界,眼睛眯了眯,“我听说大夏有个寻天仪……”   “大人不可!”   十二连忙打断了她,“那寻天仪跟人皇钟不同,听说数千年前便与大夏皇脉融为一体,不可妄动一丝……”   “听说?”   玄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耳朵怪大的,听谁说的?”   十二目光看向不远处那凑在一起腻歪的两人。   于是玄玉秒懂,她以前真不知道云九歌堂堂一半神话居然这么多。   “咳,要不大人您也去找找?”   十二一脸笑意,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来,“我听说沈公子上次失踪也是被您找回来的,说不定这回也能被您找到了呢。”   “那你得让小玄去,上次是它找到的。”   玄玉对此嗤之以鼻,转身往那秀恩爱二人组那里一杵,神色高冷,“我说二位是不是走错门了?这儿可是三途峰,虚境天在对面呢。”   林斜阳向她颔首微笑,玄玉勉为其难地点了下头,目光挑剔地看向另一个。   云九歌坐在那里,膝上放着琴,一脸笑意地拨了下琴弦,“此地风光秀丽无双,虚境天拍马及不上。”   明明还是同一张脸,可当年晋阳城前的琴女却若一具美丽的空壳,可眼前的这个只是一个轻拨琴弦的动作就充满了浑然天成的潇洒闲适。   玄玉嗤笑一声,“这马屁拍的真响,不愧是半神拍的。”   云九歌也不在意,起身抱着琴,自顾叹息,“既然主人发话了,我们也只有走了。”   林斜阳轻笑,看向玄玉,“轮回一事沈灼早有计较,也尽力将一切意外都考虑在其中,姑娘不必担忧。”   玄玉听了心中一动,“他什么决定的?”   “在他当年重回中洲之后。”   “……”   玄玉表示无话可说,说到计谋这块她真是不得不服沈灼,她一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可沈灼却是早早将一切都算在了他的计划里。   “所以尊上假意败落龙骧手下,分神剔骨……都在他预料之中?”   “姑娘何不说是天意不可违?”   林斜阳转身看向脚下的灵都,“天道常在,而天意莫测,世人每走一步皆是自己种下的因,最后结下的果便成了命途,沈灼明知会发生什么,却还是装作不知道,因为他知道自己无法阻止。”   玄玉心头发凉,她一下就明白了沈灼当时的心情该多绝望,明明知道尊上在骗他,却还要顺着尊上的计划往前走,直到真相再也隐瞒不住的那一刻。   “在长冥看来沈灼是天道,永远不会死,哪怕离开了也可能还会回来,他们便还有可能在一起。就像人世的凡人,握在掌心的时候总是不够珍惜的,直到真正失去了,才知道有多在乎。沈灼能打动他的心是因为他天道的身份,却又因为天道的身份让长冥一而再再而三地弃如敝履。”   云九歌勾了勾唇,笑眯眯地看着她,“你家尊上不是一般的渣。”   “……”   玄玉脸色难看,知道渣是什么意思,却无法反驳,因为她说的都是实话,可是……   “那本就是尊上要走的路,甚至是一生的意义所在,他的命途,他的族人,不曾经历过这一切的人没有资格说尊上做错了,从始至终痛苦的就不是沈灼一人。他沈灼可以抛弃一切顺心而为,可尊上却是真正剜了自己的肉剔了自己的骨,将自己的心都忍痛挖出来了。”   玄玉深吸一口气,声音都在发抖,“爱而不得是痛彻心扉,爱而不能相守更是痛入骨髓,尊上从爱上的那一刻起,所承受的一点也不比沈灼少!”   “我知道。”   云九歌目光含笑,“否则沈灼凭什么为他做这一切,他可不是个傻子。”   “……”   玄玉心里的那股郁气散了大半,她知道沈灼付出了多少,也知道尊上负了沈灼,可她不觉得尊上做错了,因为她知道尊上经历了什么,背负了什么,又为沈灼放弃了什么。   她本想着只要沈灼理解尊上就够了,可偏偏所有人都说着尊上的不是,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是尊上的错,她忍不了。   若是沈灼真回不来怕是她家尊上就要被这群人的唾沫淹死了。   她越想越气,索性跟十二吩咐了一声,亲自去一趟人界。   “你们俩吹你们的笛子抚你们的琴,没事别逼逼!”   林斜阳和云九歌对视一眼,看着魔女大人离去的背影无奈一笑。   “东西可放好了?”   “放好了。”   “那便走吧,再不走一会要被赶走了。”   “噗,要不我们也去人界走一遭?云钦肯定找不到。”   “走。” 第409章 人界   人间八百多年,足以那些凡人在一代又一代的更替中忘却原来那个修士遍布的世界,也忘记了中洲是何地,唯有一个个奇幻的传说流传在人世间。   玄玉站在人间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看着人来人往,盛世繁华,竟有些怔仲。   人间果真已经换了一番天地。   天地间没有一丝灵气,却有着无处不在的法则,比起那个失去了天道的混乱中洲,这方世界竟显得钟灵毓秀,得天独厚起来了。   身后有人催促让路,十二喊了她一声,玄玉蹙眉让到了路旁,便听到了身后有人问道,“姑娘可要看看胭脂水粉?”   玄玉扭头看去,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胭脂铺子前,那门口支着摊子,摆了许多胭脂水粉,淡淡的香味扑鼻而来。   “不要。”十二似怕她烦,脱口而出道。   “谁说我不要?”   玄玉扫了他一眼,低头打量着那些鲜艳的胭脂来了,最后目光落在了那盒玫红的胭脂盒上,嘴角缓缓勾了起来。   十二表情跟见了鬼似的,看着他家刚天刚地的魔女大人少女怀春般地拿着那盒胭脂看,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这人界怕是有邪气。   他这边腹诽,那边大人就问了,“这颜色怎么样?”   “好看!”   十二脱口而出,又怕不够,加了一句,“特别配大人您!”   然而玄玉根本不在乎他的建议,看也没看他,自顾自地试着胭脂,店老板还周到地给她取了个镜子。   这时旁边一对年轻男女走了过来,女子不过十八九岁,却已挽着发髻,男子看着她的目光柔和含笑,看那女子挑挑捡捡。   店里的伙计连忙迎上去招呼着,堆满了笑,“这胭脂都是从京城墨兰轩运来的,都是咱们这里没有的颜色和香味,公子给您夫人买一盒吧?”   男子扭头笑问自家娘子,“你喜欢哪一个?”   女子脸色绯红地指着那盒朱红的胭脂,男子便让伙计包起来。   玄玉在一旁看着那对小夫妻,忽然笑着掂了掂手上的那个胭脂,感叹一句,“十二,瞧瞧你家大人多可怜,都没人送胭脂。”   十二一脸尴尬,正要说那我送您成不,一个清俊的声音就插了进来——   “姑娘若不介意,我送你可好?”   十二吓得浑身又是一个寒战,哪个狗东西敢调戏他家大人?!   玄玉懒懒地斜了眸子看去,便见到那二十来岁的青年容貌俊朗,一袭锦衣玉带,手持寒梅傲雪折扇,端的风流倜傥,玉树临风,那嘴角挂的一抹笑更是让看到的女子羞红了脸。   偏偏他遇到的不是一般女子,而是一只成了精万年的玄玉。   “介意。”   玄玉似笑非笑地回了这么一句后,拿着胭脂便走,“十二,付钱。”   “是。”十二放下一锭银子赶紧跟了上去。   青年看了眼那桌上的大银锭子和店老板那惊喜的表情,笑了笑,转身也走了。   这座城并不是很大,但胜在热闹,而且难得没有一个修士,玄玉玩的颇尽兴,头一次心里不挂着那些个破事,一路逛吃逛买,看着十二苦哈哈的脸心情甚好。   “前面挺热闹,去问问干嘛呢。”   玄玉叼着小零嘴远远看着前面的一处挤满了人,房子还修的颇精致,描了华贵的金漆。   十二心说您神识一扫看的清清楚楚干嘛非得我问啊,但他不敢,他怕被揍,于是他乖乖去问了。   然后他回来告诉自家大人,前面那是一座庙宇,恰逢节日,这里的人都在上香呢。   “庙宇?”   玄玉一时没弄明白庙宇是个什么东西,在中洲也没见过这什么庙宇,“庙宇是什么东西?做什么的?”   十二觉得他家主子的脑子怕是真的有问题了,上前提醒了一句,“昔日西方佛陀灭绝前,人间的庙宇里都供着佛陀的法相的。”   “奥……”   玄玉一脸恍然,这才想起来是个什么东西,“那他们在拜佛陀?”   她刚问出口,就听耳边一声笑。   “噗!”   “……”   玄玉挑眉看向身后的人,一脸不耐,“公子有何贵干?可是想找死?”   十二一旁笑出声来。   来人正是那胭脂铺前的公子,此刻听玄玉口出恶言笑容一僵,却也不恼,很快恢复了笑容,“姑娘莫怪,只是方才听到你几句戏言,一个没忍住……失礼了。”   说完也恭敬地弯腰行了一礼。   玄玉瞥了他一眼便转回去了,本以为那人识趣离开了,不想耳边又响起那人的声音。   “那庙里的不是佛陀,是神明。”   “神明?”   玄玉脱口而出的一个滚字咽了回去,扬眉问道,“什么神明?”   “长冥,九歌二位神明。”   “……”   玄玉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听茬了,“谁?”   那公子又好脾气地重复了一遍,甚至还往那庙宇的方向拜了一拜,“乃是长冥,九歌二位神明……”   他还没说完就听的“噗嗤”一声笑,眼前这貌美女子哈哈大笑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之事一样。   “艾玛笑死我了,神明……十二,咱尊上从魔头变神明了……哈哈哈!”   玄玉笑的肚子都疼,十二也忍不住笑起来,可是不敢那么张扬,他可是知道尊上就在这个世界的,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他家大人不怕,他可是很怕的。   青年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好笑的事,站在那里看着笑成了疯子的美人儿一时有些无措。   “咳咳,没事。”   玄玉笑够了便恢复了正常,兴致勃勃地看着那庙宇,“走,咱们也去拜拜神明。”   十二点头,“是。”   青年闻言一笑,“此地我来过几次,不如由我为姑娘引路?”   玄玉方才笑的开怀,心情不错,听到这话瞥了他一眼也就答应了。   青年欣喜不已,“定不负姑娘所托。”   十二看他一脸开心的样子只觉莫名其妙,这人怕不是有毛病,给人当随从这么开心的?   “十二……”   “属下在。”   “小心着点。”   “……啊?”   玄玉勾了勾嘴角,漫不经心地扫了眼跟前的那青年,“有人要勾搭你家大人了。”   十二:“……”   有点心痛,大好青年,眼就这么瞎了。 第410章 怕不是锦鲤?   那庙里香火果真兴盛,却安静的很,云雾缭绕,檀香阵阵。   玄玉穿过旁人,站在了庙宇中那两尊巨大的雕像前。   一黑一白,一男一女,男子银发黑袍,女子黑发白衣,神色淡漠,双眸微阖,其实并不像,但她一眼就认出了这二人是谁。   耳边那青年正将这二位神明的传说娓娓道来,大约不过是天地曾有一场浩劫,众生垂危之时,这二位神明出手相助,救下了这芸芸众生。   玄玉听着他夸着这二位神明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世人果真愚昧,只看得见眼前的,只知道尊上和九歌救了这人世,却不知道真正眷顾舍不下这世间的是谁。   她并不那么偏向沈灼,此刻却忽然为沈灼觉得有些不值,瞧瞧,你创造的中洲毁了你,你救下的人界又不记得你,你说你图什么?   “姑娘……何以出言不敬?”青年惊讶的声音忽然拔高。   玄玉这才发现自己那声讽笑竟是笑出来了,那解签的庙祝已经看着她了。   “没有不敬,只是一时感慨罢了。”   “姑娘为何感慨?”   玄玉对上他好奇的眸子,回道,“感慨你话怎么这么多,是不是神明给你开过光了。”   青年:“……”   十二已经先笑为敬了。   青年这下真的有些尴尬了,忙转移话题,“姑娘可要求一枚签?”   “求签?”   玄玉挑眉,看着他手上的签筒,“做什么用?”   “可问姻缘,仕途,吉凶。”   青年将签筒递过去,“姑娘可要试试?”   玄玉盯着那签筒看了好一会,扬起嘴角,“不必了。”   “哎?姑娘,既然来了,何不试试?”   青年一脸热情,“我……已给过香火钱了。”   “既知无用,何必一试?”   “问问姻缘也无妨啊。”   “姻缘?”   玄玉噗嗤一笑,抬头看向了眼那两座雕像,“这二位自己的情路都如此坎坷,我还求他们作甚?”   庙祝的脸一沉,“不可对神明不敬。”   青年忙解释了几句,转而对她说,“不可妄言,听说这二位好像还是一对呢……”   “……”   玄玉脚步一顿,神色诡异地看着那俩雕像,“……你再说一遍?”   青年乖乖回道,“这二位听说是一对神仙眷侣。”   “……”   这回不等玄玉笑,十二已经开口笑起来了。   玄玉反而脸色难看,这特么要是给尊上知道了不得毁了这人界才怪。   她上前走到那庙祝跟前,让十二拍下一锭金子,神色高冷道,“告诉你,这二位神明可不是什么一对,而且还是仇人,长冥是有道侣的,而且比九歌好看上许多!听到了没?以后再瞎说我砸了你这庙,知道不?!”   十二顺势作凶狠模样。   庙祝吓的腿一软,啪叽坐地上去了。   玄玉让十二把人拎起来坐好,又拍了锭金子,“还有……”   庙祝瑟瑟发抖地看着她。   “这二人是拯救苍生的神明,但是……”   玄玉目光微动,淡淡道,“真正拯救苍生,将世人放在心里的,是另一个人。”   青年疑惑地探头,“谁啊?”   玄玉弯了弯嘴角,看向那银发黑袍的雕像,“长冥的道侣。”   那庙祝拿着毛笔舔湿了,闷头在纸上记着,“您继续编,我记着呢……那位道侣叫什么?”   “……”   玄玉无语片刻,吐出来三个字,“不知道。”   庙祝继续落笔,喃喃道,“道侣为无名仙君……”   玄玉:“……”   她看着那人落笔,嘴唇微动,“灼,他单名灼字,灼灼其华的灼。”   庙祝连连点头记下,一边抄走那两锭黄澄澄的金子。   玄玉瞥了眼,转身离去。   青年的步子比十二还快,寸步不离地跟上,问前问后,问吃问喝问来历。   “……”   玄玉不胜其烦,若非这人身上有那么点祥瑞之气她早动手了,偏偏在这人界她不得随意动手,还是身具祥瑞之气的人,怕是要沾因果   沈灼还没找到,这里的天道不知道谁做主,麻烦。   于是她吩咐十二将人拦住了,自己找了处客栈住下了。   结果第二天早上她一起床就又看到了某个熟悉的脸,顿时黑了脸。   “姑娘……”   青年一脸笑意在她面前停下,“昨日匆匆一别,还不知姑娘芳名,在下姓夏,名钦阳。”   说完就一脸期待地看着她,玄玉依着柜台,漫不经心地打量着他,“你这是看上了我?”   青年纵是阅尽风流,此刻被一女子这般直白地问及此事,也忍不住脸红了下,一时嗫喏起来,“姑娘误会了……在下其实……”   “我看你也不是童子身了,身上阴气斑驳,祸害了多少姑娘了?”   “……”   玄玉看他面色震惊又尴尬的样子觉得有些无聊,敲敲柜台,“送点吃的。”   客栈掌柜已经看傻了,这会连连点头,“……姑娘吃啥?”   “随便,来壶酒吧。”   玄玉扫了眼大堂,见还有张桌子,便道,“就这儿吃。”   “……”   周围看戏的人心里一阵无言,这姑娘是真彪悍,当面打人脸不说,打完了还不走,真是要命。   玄玉却是一点没感觉尴尬,一屁股坐下就颇无聊地敲起桌子来了。   十二看那青年,笑的揶揄,“夏公子,请便。”   说完也不管他,径自坐到玄玉旁边去了。   “大人可是急了,其实这里挺不错的,您可以多玩玩的。”   “嗯。”   这话说到玄玉心坎里去了,这里的确自在多了,沈灼创造了一个很好的世界,这里的人自由自在,不必忌惮修士与无处不在的天谴。   她托腮笑了笑,竟有些温柔。   夏钦阳本要离开的步子就这么停了下来,定定地看着美人垂眸浅笑,心中如擂鼓。   他鼓了鼓勇气,往前凑了过去,“姑娘可是要找人?我可以帮忙的。”   玄玉扫了他一身淡淡祥瑞之气,忽然想到了什么,嫣然一笑,“那便有劳……公子了。”   夏钦阳被她婉转的语声弄的心痒痒的,“不劳烦不劳烦的。”   十二默默翻了个白眼,婉转个屁啊,他家大人只是忘记你姓什么了而已。   然而这位公子是肯定不知道的了。   不多久饭菜和酒就已经送到,玄玉为表客气,为这位夏公子倒了满满一碗酒,“来,干。”   “……”   夏公子脸色一僵,干笑道,“姑娘,这酒挺烈的……”   玄玉眉眼带笑,“我叫玄玉。”   “……”   夏公子仰头干掉了那碗酒。   玄玉笑了笑,端起瓷碗喝了一口酒,听着门外又传来脚步声,店小二殷勤的声音。   “一间向阳的房间。”   这道温和的声音就那么穿透了客栈里喧闹嘈杂刺进了她的耳中。   “咔嚓——”   手中的瓷碗掉在了地上碎成两半,玄玉一脸震惊地看着门口走进来的人,嘴张的老大,毫无形象可言。   一旁的十二也看见那个走进客栈的人,眼珠子瞪的老大。   “大人……您怕不是条锦鲤?!” 第411章 能不能动手   来人一袭简单的白色长袍,衣领腰带都蓝色,勾着细密的花纹,不过十七八岁,容貌俊美秀丽胜过世间许多女子。   夏钦阳自问见多识广,也不得不道一句姿容绝世,可看到那青年衣襟上的花纹顿时目光深了些。   然而玄玉和十二却不是因为那张脸太惊艳,而是因为那张脸忒特么眼熟了。   就这后门开的,玄玉也是给她家尊上跪了,就这一模一样的脸还能找上五百多年没消息?!   “啪!”   玄玉当即一拍桌子,“十二!给我绑了!”   哪还用说,十二早就冲上去了,两眼直发光就扑上去了,掏出一捆绳子在对方惊恐的表情下把对方绑成了粽子,拎到了玄玉面前。   整个客栈的人都惊呆了,怔怔地看着光天化日强抢良家妇男的一幕。   夏钦阳也傻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玄玉盯着满脸惶恐被绑着的青年死死看了一会,才开口,“男的女的?”   “男……男的。”   “多大?”   “十八。”   “姓什么叫什么?”   “姓陆名沉。”   “哪里人?”   “陆家堡人。”   “陆家……”   玄玉眉头一皱,看向十二,“什么地方?”   十二想了想道,“您一出门往东南走。”   玄玉明白了,扭头又盯着眼前的青年看,目光沉沉的,“认识我吗?”   青年连连摇头。   玄玉眉头皱的更紧,吩咐自己手下,“通知尊上。”   “是!”   十二把绳子一头递给自家大人,转身往外走去,做出一副要找人的样子,其实就是找个没人角落给尊上传了个口信,报了下方位。   那边玄玉牵着绳子坐在那里盯着眼前的青年的脸不放,虽然她没有证据,但她确认没抓错人。   因为眼前这人长的跟沈灼一模一样,连身形都一模一样,手指,鬓角,眉眼,都一模一样。   “那个……姑娘?”   陆沉一脸尴尬地看着脸都凑到他跟前的女子,默默往后退,“我家很有钱,还有势,跟朝廷有关系,你……抓了我很麻烦的。”   玄玉忽然弯起嘴角,“果然一样。”   这不要脸的淡定模样,从容威胁别人的样子,真是跟那个不要脸的沈灼一个德行。   她心中狂喜,忍不住对着青年露出一个   猥琐的笑来。   陆沉:“……”   “咳!”   夏钦阳忍不住了,看着她脸都贴上去了,当即站了出来,“玄玉姑娘,不知这位……”   然鹅玄玉已经找到人,根本不想搭理他,直接摆了摆手,“没事了你走吧。”   “……”   夏钦阳脸色难看不已,阴着脸笑道,“这位陆公子可是陆家堡三公子?”   陆沉微讶,朝他看过来,“兄台认得我?”   夏钦阳似不经意地侧了侧身子,露出了腰间挂着的那枚玉佩,“在下姓夏,名钦阳。”   陆沉睁大了眼睛,“三殿下?”   “不宜声张。”   夏钦阳嘴上这么说着,却还是满意地弯了弯嘴角,抬眼看向某人,却见对方一点反应也没有。   玄玉自然没反应,她连头都没回,直接一把抱住了陆沉。   陆沉:“……”   夏钦阳:“……”   众人:“……”   客栈老板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走上前,“姑……姑娘,我们这里不给抢亲的,得……坐牢房的。”   玄玉眸子一冷,“这人本就是我们家的,抢什么抢?”   掌柜吓得腿一软。   “玄玉姑娘……”   夏钦阳可扫了眼陆沉,笑着开口,“你认识陆三公子?”   “以前认识。”   玄玉不耐烦地点了点头,心里有些焦急,想直接抱着人飞去找她家尊上偏偏又怕惊到这里的人。   “大人。”   幸好十二这时回来了,向她点了点头,表示已经通知了尊上。   玄玉松了口气,却还是有些不放心,碍于人界限制,尊上肯定不能撕破虚空过来,只怕还得有些时间。   “要不……直接带回三途峰?”十二也看出了自家大人的不安。   “成!”   玄玉当即点头,然后抬头看了陆沉一眼,露出一抹诡异的笑,“你跑不掉的。”   陆沉:“……”   夏钦阳目光微动,手指不动声色地做了个动作,客栈外一道黑影飞闪而过。   陆沉忍不住了,低头看着抱着自己的人,干笑道,“这位姑娘……我好像不认识你。”   “我知道。”   玄玉随意地应了句,一把拎起他往客栈外走去。   “……”   陆沉默默向夏钦阳投过去哀怨的眼神。   夏钦阳压根不待见他,但是更不会让他被这么抢走,当即追了上去,“玄玉姑娘,你方才不是说要找人么?”   “找到了,你走吧。”   “……”   夏钦阳笑容僵住,情急之下一把拽住了陆沉的胳膊。   “……”   玄玉神色冰冷地转过头来看着他,“有何贵干?”   十二朝他走了过来。   “……”   夏钦阳身子都僵了,扯着嘴角道,“罗尧之地风景秀丽,玄玉姑娘何不留下来欣赏一番?”   玄玉认真地看着他,诚恳地说,“你再逼逼一句,会死。”   夏钦阳:“……”   那只抓着陆沉的手一下松开了。   “……”   陆沉:绝望.JPG。   玄玉拎着陆沉转身往外走,忽然大街上冲出来几十个身穿官兵,将这间客栈都围了起来。   一个身穿黑底红云纹的青年男子持剑从中间走出来,目光瞥过夏钦阳,在对方摇头后便掠了过去,看向了拎着人的玄玉,拔剑喝道,“大胆女子,竟敢当街掳人!”   玄玉眉头皱了皱,没想到这人界的官府还这么爱管闲事,这要在中洲绝逼被打死了。   “我能动手吗?”   “……”   玄玉扭头看着陆沉,一字一顿地问,“我能动手吗?”   “……”   陆沉一脸懵逼,“你在问我吗?”   玄玉挑眉,“不然?”   陆沉当即摇头,“不能!”   “啧。”   玄玉不耐烦地啧了声,也没多说,“既然不能动手就只好逃了。”   陆沉面露喜色,“那你快放了我吧!”   “不放。”   “……你不是听我的吗?”   玄玉勾唇,“除了这个。”   陆沉欲哭无泪,“姑娘,我真不认识你,你到底为什么抓我啊?”   “抓你回去与人白头到老。”   “……”   陆沉视死如归地大喊,“可我不喜欢你!”   “……”   玄玉嗤笑一声,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他,“我难道还喜欢你不成?”   陆沉尴尬不已,“那你要我与谁白头到老?”   玄玉暼了他一眼,“你爱的视死如归的人。”   陆沉怔仲地看着她,一时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   “姑娘,你可知你所掳何人?”持剑青年眸子冷冽地看着她。   玄玉不答,拎着十二一步步后退,却发现后面也没了路,被另一队官兵堵住了。   抬头,屋顶上竟也安排了不少弓箭手。   玄玉偏头瞥了眼夏钦阳,夏钦阳竟心虚地一僵。   “玄玉姑娘,你掳的可是陆家堡的三公子,那可是当今贵妃的娘家,你若是——”   他话未说下去,便听得一声懒洋洋的话,“闭嘴。”   夏钦阳一滞,胸腔涌起愤怒,一而再再而三,这女人忒不知好歹。   “我再问你一遍。”   玄玉放下陆沉,目光淡淡地看着他,“我能不能动手?”   陆沉被她弄的莫名其妙,“你……打不过他们的。”   玄玉还是没要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直接将人推到了十二怀中,往那乌泱泱的官兵走去,“记着,我是为了你好,我所为顺应天道,不为伤人,只为自保。”   长街上寂静无声,夏钦阳的心莫名悬了起来。   玄玉缓缓抬起手,长发无风自起。   下一刻,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什么也没看清,再睁眼时,那些官兵竟已全部躺在了地上,连屋顶上的弓箭手都没了踪影。   长街中心,只有那个身穿青衣的女子从容站立。   夏钦阳脸色苍白,手上的折扇啪嗒掉了下来。 第412章 太久了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夏钦阳压制着身上的颤抖,努力保持着镇定看着那女子。   对方却看也不曾看他一眼,转身近拎起陆沉,往城门口走去。   “站住!”   纪情用剑撑着地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目光掠过躺了一地的手下,心中震撼不已。   足足上百人,竟在一瞬间就败于人下,这是他二十年来从未遇见过的。   “你是魔教中人?”   “魔……魔什么?”   玄玉蹙眉,低头问陆沉。   “就是一堆神经病组成的教。”陆沉解释道。   玄玉闻言白了纪情一眼,“你全家才蛇精病。”   陆沉心里一咯噔,他刚才好像听到某个熟悉的词语了。   这个恐怖的女人难不成也是穿来的?   纪情被骂的莫名其妙,却好歹留住了对方,“既然你不是魔教的,你为何要抓陆三少?”   玄玉觉得这问题颇没有意义,拎着陆沉就走,“走。”   十二点头跟上。   陆沉当即大喊,“救命!救我!”   玄玉皱眉,脚尖一点,凭空跃起,就那样飞向了屋顶。   陆沉震惊,“卧槽,轻功这么叼的?!”   风声呼啸过耳边,玄玉低头一笑,“轻功是什么?”   底下的纪情也震惊不已,他的轻功也不差,但却不可能这样凭地跃起丈高。   那边陆沉几乎生无可恋,“轻功就是你这样飞……”   “这也叫飞?”   玄玉笑的更开怀,“凌空踏虚才叫飞,若非有限制存在,我肯定让你看看什么叫飞。”   陆沉闻言目光一动,低头看了眼,纪情已经踩着轻功追了上来,而城门已经能看到了,若出了城门只怕纪情他们是追不上了。   “我听三殿下喊你玄玉。”   “对,以后你会想起来的。”   她说完这句话时正跃向对面的屋顶,嘴角还带着浅淡的笑。   陆沉看了她一眼,突然猛的伸手推开她,口中大喝一声,“玄玉你不准动手!”   玄玉瞳孔一缩,陡然身子一僵,看着陆沉推开她掉了下去,而她也僵硬着身子掉了下去。   “大人!”   十二眉头一皱,跟着落了下去。   而陆沉在落下的那一刻便被紧追不舍的纪情一把接住,稳稳地落在了街道上。   而玄玉却从半空中直直坠落了下去,发出砰的一声响。   众人听的心里一惊,僵硬地看向不远处。   夏钦阳立刻跑上前,目光震惊,“玄玉姑娘!”   又一道身影落了下来,十二站在陆沉和纪情面前,不满地看着陆沉,“你做什么?”   “……”   陆沉刚被自己害死了一个女人而震撼颤抖着,就被这人一顿质问,顿时吼了回去,“谁让你们抓我的!我这是正当防卫!”   十二皱眉看着他片刻,有些无奈,伸手向他拉去,“算了,咱们赶紧走吧。”   “……”   陆沉一脸震惊加懵逼,指着不远处灰尘扑起的地方,“你主子都死了你知不知道?!你还要抓我?”   十二一脸的“你不要无理取闹”表情,伸手拉他,“你老爱跟我开玩笑。”   陆沉:“……”   这特么是个什么世界?这俩是疯子吗?   忽然耳边一阵诡异的静寂,陆沉抬头看向某人刚坠亡的地方看去,那里灰尘已经落下,一个青色人影站在那里,除了裙角沾了灰,连发髻都没乱上一点,正脸色阴沉地看着他。   “你是不是——找死?!”   陆沉:“……”   哦豁,完了,丧尸来了。   别说夏钦阳,整条街的人都傻了,然后惊恐地叫着躲了起来。   “诈尸啦!”   “鬼啊!”   “艳鬼诈尸啦!”   “冤有头债有主!”   “……”   陆沉看了眼那个跑远的怂蛋,一脸平静地拽了下身旁的纪情,“我是不是眼花了。”   身旁没有一点反应,大约也傻了。   玄玉拍了拍裙上的灰尘,沉着脸一步步走过来,陆沉默默躲到纪情身后。   “你特么给我站出来!”   玄玉冷着脸撸袖子,“我今天不把你打出个花来我就跟你姓!”   “你就不能放过我吗!”   陆沉简直崩溃,“我就进京赶个考而已,不行吗?!”   “赶考?”   玄玉眉头一皱,扭头问十二,“赶考是什么东西?”   十二凑过去,“就是考核。”   “考核?哪个门派的考核?”   “听说是王朝的考核,考中了就可以当状元。”   “状元……做什么的?”   “就是给人间帝王办事的官员。”   “官员……”   玄玉若有所思地看向陆沉,“你要当官?”   虽然只是为了不想继承家产,但陆沉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不错,我有志于仕途。”   这就有些难办了,因为知道沈灼入轮回是有目的的,所以她担心妨碍了他的正事,所以听说他要入仕途,顿时也犹豫起来了,要时妨碍了正事,不仅让沈灼白轮回了,她家尊上的生命就有危险了。   所以她思索片刻后道,“一定要赶考吗?”   陆沉点头,“一定。”   呸,假的,明天一早他就跑回家躲着去,就不信这疯女人还能把他家给掀了。   玄玉点点头,“那行,你去赶考,但是你得先见一个人。”   陆沉头皮一麻,认真道,“抱歉,时间有点急,我怕来不及。”   玄玉疑问,“你要去哪儿考?”   “京城。”   见她还是一脸茫然,陆沉又加了句,“擎城。”   “多远?”   “三个月……”   “不是问你。”玄玉打断了他,扭头看向十二。   十二恭敬回道,“三个时辰。”   玄玉蹙眉,点点头,“那是有些远。”   陆沉:“……”   WTF?   夏钦阳已经无法保持笑容了,“玄玉姑娘,京城离此处有数千里路程,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也得一个半月才能到。”   “那是你,我家大人三个时辰绰绰有余。”十二淡定地扫了他一眼。   “……”   三殿下完全失去了笑容。   玄玉才不管他,伸手就要拉他,“行了赶紧跟我走吧,尊上该等急了。”   “尊上?”   陆沉眉头一跳,似乎找到原因了。   “对啊,尊上。”   玄玉朝他挤眉弄眼,“你相好的。”   “……”   陆沉能跟她一起走吗?肯定不能啊,所以他又躲回了纪情身后,并且字正腔圆地甩下一句,“玄玉,你不能动我。”   “……”   这口气一下让玄玉想起了刚才的仇,顿时脸一黑,“沈灼你是不是皮痒了?!”   陆沉一愣,“沈……什么?”   夏钦阳却是一怔,想起了之前在神庙里玄玉提到的那个人名,她口中神明长冥的道侣。   “我就说你认错人了嘛,整个罗尧之地都知道我是陆家堡的陆沉,陆三少,不信给去……”   陆沉话没说完便发现这条街上的所有人都停住了,全部震惊而畏惧地看向了自己的身后,包括玄玉。   似乎整座城都静了下来。   他心里咯噔一声,缓缓转过身去。   空荡荡的长街对面有一人向他走来,如月光般美丽夺目的及踝银色长发,黑色的长袍,俊美如神的容颜,深沉如装满了万千星辰的双眸。   世人曾说这天下再没有见过比陆家三公子更俊美的男子了,此刻陆沉却觉得自己见到了。   那人就这样停在了他面前,伸手抚向他的脸,那双眼睛的东西像无尽的海洋般让人沉溺其中,“沈灼……”   那声音仿若穿过无尽沧桑岁月,踏遍千山万水,盛满了沉甸甸的情感而来。   “……”   陆沉有些恍惚,却下意识后退了一步,“阁下认错人了。”   那只手就这样停在了半空中,许久都没有落下。   玄玉脸上笑容一僵。   长冥就这样看着眼前的人,看着那张一模一样的脸,看着那如镌刻烙印在心上千百遍不曾忘的眼睛,就那样看着,像看不够一样,一眼也不敢挪开。   “太久了。”   他上前一步,伸手抚上他的脸,将人轻轻揽进怀中,低吟道。   “你离开我太久了,沈灼,久到我已忘记了自己是否还活着。” 第413章 我们的家   陆沉定定站在那里,有些尴尬,他活了二十多年,今天被个大男人抱上了,哪怕眼前这个男人长的跟仙人似的好看,那特么也是个男人。   他默默推开对方,尴尬地笑了笑,“那个,你真的认错人了,在下陆沉,并不认识什么沈灼,更不认识兄台你……”   他话音未落就被对方握住了手,眼看着对方要送到唇边,陆沉全身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猛的把手抽了出来,后退几步躲到了纪情身后。   长冥的手再次悬空,却没有阻拦他,就那样目光深深地看着他,仿佛一刻也不愿将目光从他身上挪开。   玄玉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她不信,不信沈灼就这样将尊上忘记了,别说什么轮回,就连忘情湖的水都不能让尊上忘记沈灼,沈灼难道就因为一碗孟婆汤就忘了尊上?   她不信。   她冷笑一声,凭空消失在众人面前,下一刻便将陆沉抓在了手里,直接送到了自家尊上面前。   纪情大惊,却已经来不及,只得时刻看着不远处的那一男一女怪人。   “……”   陆沉就那么被拎着送到了那银发男人跟前,生无可恋地看着对方,“我……喜欢女子。”   “呵。”旁边响起一声冷笑。   陆沉垂死挣扎,“我……还要赶考。”   “对了,他说他要当官,为皇帝办事。”玄玉有些纳闷地接道。   陆沉连连点头,“没错没错!若不完成这个心愿我死都不会瞑目的。”   “你要当皇帝?”长冥问。   陆沉大惊,连忙摆手,“不敢不敢!此乃大逆不道!”   玄玉却是眼前一亮,“对啊!反正也是替皇帝办事,干脆让他自己当皇帝不就得了?”   夏钦阳纪情等人闻言皆是一震。   夏钦阳当即呵斥一声,“放肆!”   玄玉双眸漠然地扫向他,“你吵到我家尊上了。”   夏钦阳脸色一白,在这女子的目光下他竟有些恐惧,“你们……想造反……”   “造反?”   玄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低头看陆沉,“他竟说你造反,这天地本来不就是你的么。”   夏钦阳双目圆睁,一时不知她这话是何意思。   “别别别!我不想谋反,我就想进京赶考当个芝麻官当当!”   陆沉冤的一比,这特么招谁惹谁了?   玄玉有些为难地看着自家尊上,“我先前就担心这个,又怕碍了他的正事,尊上您觉得呢?”   “回去。”长冥说。   “那……那他要办的事呢?”   玄玉有些后悔了,她差点忘了,性命和沈灼相比起来尊上肯定是选沈灼,可她不能让沈灼功亏一篑,那样尊上依旧受天命所威胁,“尊上,要不我们陪他进京赶考吧?”   长冥沉黑的眸子看向她,“这已是第九世。”   “还有一世……您不是有他下一世的生辰八字么?”   玄玉目光灼灼,“若不能救您,他还会想出千万种法子来,您何不——”   “玄玉。”   长冥喊了声她的名字,目光却看进了陆沉的眼睛里,深深如辰,“我不能再失去他了。”   玄玉心头一震,“若功亏一篑,您往后还有可能失去他,您再清楚不过,谁也拦不住他。”   她说完了,可是听的人根本不在意,她的尊上伸手将人抱进了怀里,轻轻柔柔,如珍宝般,拥进了怀中,越过她转身往城外走去。   玄玉握紧了手,跟着转过身去。   银发黑袍的男人抱着怀中穿白衣的青年,一步一步往前走去,仿佛所有人都不在他眼中,包括他自己。   陆沉定定看着抱着自己的男人,心里震撼不已,从方才那两人的话语交谈间他听明白了些事,似乎眼前的这个男人为了自己的爱人,连命也不要了。   虽然很感动,但他真的不喜欢男人。   所以他拼命向纪情和夏钦阳使眼色求救,夏钦阳脸色难看,却没有轻举妄动。   纪情眉头紧锁,拔剑挡住了这银发男人的去路。   长冥停了脚步,低头看向怀中的人,“可否动手?”   陆沉心头一跳,一把抓住这银发男人的衣袖,目光灼灼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长冥。”那银发男人回道。   陆沉却震惊的说不出话来,磕磕巴巴道,“这是……神明的名字……”   夏钦阳脸色更加难看,他看了眼不远处的玄玉,再看向眼前这与神庙里一样银发黑袍的男人心中突然涌起一个荒唐的想法来。   “不是神明的名字,是我的名字。”   长冥低头吻在他眉心,“你才是神明。”   陆沉怔怔地仰头看着眼前这张足以蛊惑人心的脸,感受着眉心那微热的触感,心里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觉得自己应当是感动的,可心中却空荡荡的,异常的平静,没有一点感觉。   没有感动,可也没有排斥,就好像眼前的人不存在一样。   “……站住。”   纪情擦去嘴边血迹,冷冷地盯着这银发男人,“你要带他去何处?”   “这个我也想问!”陆沉怕他不回答连忙跟着附和。   “中洲,三途峰,我们的家。”   长冥抱着他继续往前走,像是没看见那把剑一样。   纪情心中既惊且惧,一剑劈了下去,却被一道劲风狠狠掀了出去。   夏钦阳腿一软,往后一步靠在了门框上。   “拦住他们!”   纪情躺在地上大喊一声,那些在玄玉手下只受了轻伤的官兵们面面相觑,却不敢动手。   陆沉心知不妙,当即抬头迎上面前这男人的眼睛,“长冥,放开我!”   玄玉心里一咯噔,“沈灼!”   下一刻长冥的脚步就停下了,陆沉心中狂喜,没想到真的管用,当即从他怀中跳下来,却在转身跑走之际被拉住了手腕。   他一怔,转身对上了一双黑的泛紫的眸子,心里一咯噔,这人难道是练了邪功?   那双眸子深沉如海,仿佛有万千星辰在其中,就那样看着他。   陆沉被看的心虚又尴尬,好脾气地劝道,“兄台,你真的认错人了,我真的不是你们要找的人,你就放了我吧……”   他边说边拽自己的手腕,奈何对方力气大的吓人,他努力了半天手都红了都没拽出来一寸。   他叹了口气,正色道,“我知道你们神通广大,可既然没有马上带我走,连动个手都要我同意,说明我如果不愿意,你们根本无法带我走,所以你们现在这样根本是无用功。”   玄玉嘴角微扬,走到他跟前,“倒有沈灼几分聪明,可惜啊,你猜错了。”   陆沉脸色不变,“那你刚刚掉到地上是在演杂技么?”   “……”   玄玉瞪着他,“真是不管轮回几次也改不了你这张毒嘴!”   陆沉眉头一跳,以为自己听错了,“……轮回?”   然而这两人却谁都没回答他这个问题,只听那女人似笑非笑的声音响起。   “你能命令所有人却不能命令尊上,谁让就凭这一点就能证明,你还是那个眼中只有尊上的沈灼。”   玄玉挥手一笑,脚尖一点向头顶跃去,“十二,回了!”   “是。”   陆沉一慌,拼命想甩开握着自己的那只手,陡然听到一声鸟鸣,一片巨大的黑影笼罩了半座城池。   众人抬头看去,那遮天蔽日的竟是一只全身纯白脖间带着红纹的巨大鸟儿,硕大的身躯便挡住了头顶半方天空。   夏钦阳震惊恐惧的滑倒在地,全身颤抖地看着城池上空飞舞的那只巨大鸟儿落在他面前的街道上。   “尊上。”十二拱手道。   长冥手上一用力便将人拉到怀中,飞上了玄鸟的后背。   陆沉已经完全吓傻,就那么被公主抱走了。   随着那巨大的鸟儿挥手羽翼,疾风骤起,众人皆掩面,再抬头眼前已是一片清明,朗日高照,什么也没有了。   方才的一切就如做梦一般。   街角一处一对白衣男女目睹了这一切,男子感慨不已,“这二人也算修成了正果。”   女子一笑,“你啊,可真是……”   男子,也就是林斜阳疑惑地看着自家娘子,“怎么了?”   云九歌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怀中琴弦,勾唇笑道,“我们的天道可是个小心眼,回到中洲后才是长冥的劫。”   林斜阳怔在那里。 第414章 只有沈灼   我叫陆沉,今年虚岁十九,周岁十八,是个神童,三岁吟诗,四岁唱歌的那种。   为什么呢?   因为我特么是个穿越者。   活的好好的一大老爷们,一不小心加班猝死,结果一下穿越到了这个叫大齐的朝代,成了陆家堡的三少爷。   其实挺好的,有钱有势还有颜值,偏偏一时兴起为了逃婚跑去赶考,然后就遇到了一个蛇精病疯女人带着她五大三粗的手下,以及一个满头银发的大帅比。   然后他就被公主抱到了一个比波音飞机还大的鸟身上。   在这天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穿的是个古代架空世界,后来才发现自己穿的是个玄幻世界。   比飞机还大的鸟就算了,他还亲眼看到了大帅比带着他穿过了一个透明屏障,然后他就看见了一个和大齐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地上全是兽,天上全是人,踩着把剑唰唰地飞,那些兽跑着跑着就变人了,包括他脚下那只。   他脚下腾空的那一刻整个人都蒙了,以至于看到那只大白鸟变成那个疯女人他居然都没什么表情。   在他被吓死前又被抱在了某人怀里,他抬头看了眼大帅比的脸,再看看自己脚下的万里高空,顿时眼一翻,晕了。   玄玉看到这一幕也是错愕不已,就这么活生生吓晕了?   长冥目光冷淡,抱着人转身消失不见。   玄玉心虚地摸摸鼻子,带着十二回了三途峰。   不到三日,虚境天那边不知怎么的就得到了消息,云端带着重羽就往三途峰而来。   玄玉手一摆,一句“不见”正要说出来,云端已经带着人站在半神殿门口了。   “人呢?”云端面色冷淡地问。   玄玉有些累,默默站到一边,露出身后走过来的人。   云端瞳孔一缩。   眼前的青年不过十七八岁,却仿若沈灼重新站在她面前似的,不只是那张一模一样的脸,对方的每一个动作,走路的步伐,都与当年的沈灼一模一样。   身后的重羽惊呼出声,一句沈灼还没喊出来,就见那青年惶恐地看着他们,然后“噗通”一声跪在了他们面前。   云端:“……”   重羽:“……”   玄玉捂着脸转过了身子,不忍直视。   云端盯着眼前虔诚地跪在自己面前的青年,眼睛在他的后脑勺上盯了许久才抬眸看向玄玉,神色漠然,“……他是谁?”   “别怀疑了,这就是沈灼的转世,前天醒来后就这样了。”   玄玉脸上布满了沧桑,“我一早上被他跪三回了,现在看都不敢看他,怕尊上把我剐了。”   云端:“……”   重羽:“……”   这边三人相对无言,地上跪着的那位已经抬起头来,满脸害怕又期盼地看着她,双眼泪汪汪,“仙人,能放我回家吗?”   “……”   云端与他对视片刻,抬头问玄玉,“你有没有查过他的神识?”   “查了。”   玄玉靠着门框,“一离开人界连无垠之锁都出现了,错不了。”   “……”   云端默默侧过了身子,跪在地上的那位拜了个空。   难以想象,这个可怜兮兮的凡人居然是几百年前那个手握所有人命运的沈灼,诡异的感觉。   “他现在的情况跟掌门差不多,或许恢复了记忆就恢复了修为了。”重羽一旁说道。   “所以……”   玄玉抱着胳膊看着他们,“你们有什么办法让他恢复记忆吗?”   重羽看向自家师姐,他师姐十分干脆地回了句,“没有。”   “云九歌怎么恢复的?”玄玉挑眉。   重羽沉思良久,语气深沉道,“大概是爱吧。”   玄玉:“……”   云端的心情却很不错的样子,目光淡淡地瞥了默默爬起来的某人一眼,“或许半神长冥的爱能感化他呢。”   “……”   重羽表示无法想象那个画面,但架不住他师姐已经开口了,他也只好表达了诚恳而美好的祝愿,“一定能感化的,一定。”   “……”   玄玉不想搭理这俩幸灾乐祸的,沈灼转世是为了她家尊上,对虚境天来说不仅没有什么干系,而且还很不利,若沈灼此行成功,尊上便不用再受天命桎梏,若失败,尊上依照天命陨落于龙骧之手,虚境天大盛,人族将会吞并整个灵都,中洲再次合并。   她越想越觉得这两人全身上下都充满了阴谋,横看竖看都不顺眼起来,当即开口赶人。   “没办法的就请回吧,我这儿照顾个祖宗够忙的了,就不招待了。”   云端跟没听见似的,“你家尊上呢?”   玄玉幽幽看着她身后,“在你后面站着呢。”   “……”   二人还没转过身去,就见陆沉惊恐地躲到他们身后去。   本来全身冒寒气的半神大人这会开始全身冒冰碴子了。   重羽看了自家师姐一眼,示意要不赶紧逃吧,让这人知道沈灼刚给他们磕了个头不得弄死他们。   云端目光动了动,还是开了口,“我回去后便请师父联系掌门大人,看看他二人可有法子。”   长冥身上的寒气淡了些,“嗯。”   这么一个字已经等于别人的感恩戴德了,毕竟眼前这人从来没正面搭理过他们这些小辈。   重羽没来得及受宠若惊就被自家师姐拎走了。   剩下的主仆二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落在了那个躲在门后的人身上。   “……”   陆沉欲哭无泪,这一醒来发现自己住在几千米高山上就算了,偏偏他还离不开这座冷冰冰的宫殿,还天天晚上跟一大老爷们睡一起,简直要逼死人!   玄玉看他这个样子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你跟我过来。”   在这两人之间陆沉心里是更偏向于玄玉的,至少她不会惦记自己的菊花,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就跟她走了。   玄玉将他带到了一个更开阔的殿阁里,四下空荡荡的,更显得冷清起来。   事实上除了那间寝殿有些人气,这里其他的房间都异常的冷清,陆沉越发觉得自己住的是个鬼屋。   如此空荡荡,陆沉便将目光放在了这间大殿里唯一的东西上,也就是眼前这个差不多与成人一样高的被华贵的黑缎子盖起来的东西上。   玄玉什么也没有说,直接抬手揭下了那块黑色缎子,底下的东西一下露了出来。   陆沉怔在那里。   那是一座不知用什么玉石打造出来的雕像,与他差不多高,与人的肤色一样白皙有光泽的玉石,点缀着逼真的及地黑色丝发,微泛着棕色的黑瞳,纯白的外袍,以及那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好看脸。   陆沉倒吸一口气,一瞬间以为自己来到了杜莎蜡像馆,不,蜡像都没这么像。   眼前这座雕像简直与自己一模一样,连嘴角的笑容弧度都是他平时的模样,而此刻的他身上也早已换上了与那塑像一样的银纹白袍。   “他便是沈灼。”玄玉淡淡看着他。   “……”   陆沉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这相似度让他实在不能睁眼说瞎话,可是……   “就算我是那个沈灼的转世,可前尘往事都已过去,我现在只是陆沉,沈灼已经死——”   “住口。”   身后冰冷的声音突然响起,陆沉整个人都是一颤。   “就算是你自己,也不可以说沈灼死了。”   一双手将他拥入微凉的怀中,冷香萦绕,那人在他耳边低声道,“没有陆沉,只有沈灼。”   陆沉整个人僵在那里,全身发冷。 第415章 那个沈灼   无论是玄玉还是十二都发现自从看了那座沈灼的雕像后,寝殿里住的那位就变的异常安静起来,他们尊上肯定也发现了,只是不在意。   只要沈灼还在他身边就够了。   长冥斜躺在寝殿的床上,手指描摹着身侧熟睡的人的侧脸,目光深沉如海,像是要将眼前人烙印在心上一样。   装睡是不可能的,这具身体只是凡人,需要充足的睡眠才能好好活下去,所以每晚到了时间他就会自然而然地让人睡过去,直到日上三竿才会醒来。   这是沈灼一直以来的习惯,他记得很清楚。   日头高挂,身侧的人睫毛颤了颤,踌躇了片刻后还是缓缓睁开了眼睛。   毫不意外地,对上了一双深沉如海的深紫眸子。   心头涌起一阵强烈的排斥,面上却淡定的很,陆沉状似不经意地抬手揉了揉眼睛,便格开了那只流连在他脸上的手。   被挡开的手主人也不介意,就那么看着他,“醒了。”   “嗯,醒了。”   这几日被迫的同床共枕下来陆沉早已习惯这人的说话习惯,永远是那种没有任何波动的语调,他也学会了从容接上,也学会了用某些技巧拒绝对方的亲近,终归对方还顾忌着自己是某人的转世不会对他动手,甚至还宠溺的无以复加。   不错,宠溺,眼前这人明明如此冷漠,却无时无刻不在宠溺他这个沈灼的转身。   不过他一点也不喜欢。   心底划过一丝冷笑,陆沉抬头看了眼窗外的日头,缓缓起身穿上衣服,正要起身时忽然被身后带着温度的胸膛揽了过去。   他顿时僵住了身子,整个人都绷紧了,手攥成了拳头,却硬生生压抑着反抗的本能。   然而身后的人却没有进一步亲近的意思,似乎就只是兴致来了抱上一抱而已,片刻后就松开了。   陆沉尽量保持从容离开了那张床,步伐稳定地离开了这座寝殿。   身后的长冥散乱着一头银发,看着离开的人背影,神色漠然,却缓缓抬手按在了心脏处。   而那边陆沉一离开那间寝殿就迫不及待地加快了脚步,不过几步就被一众伺候的侍女给截下来洗漱更衣了。   陆沉面无表情地随她们弄,也不曾说话。   玄玉一旁看着,神色凝重,心里一阵强烈的不安一直笼罩着她。   正想着的时候陆沉已经洗漱好,向她看了过来。   她当即扬起了笑容,向他招了招手,“早安啊。”   “……早安。”   陆沉已经完全确定那个沈灼肯定也是穿越来的了,之前那句“蛇精病”怕也是他教的。   说来也是嘲讽,同样是穿越者,怎么人家就能混到所有人都听他的地步,而他却连这一方宫殿都不能踏出,真是可笑。   在玄玉面前他不需要掩饰什么,所以玄玉一眼就看出来他的心情依旧不太好,当即走过来笑道,“天天待在这里很无聊吧?”   陆沉心中一动,这女人可不是会随口扯淡的人,当即不动声色地回道,“无聊又能如何?”   玄玉尴尬地咳了声,“今日天气不错,带你去外面逛逛吧?”   陆沉装作一副冷淡的样子,斜睨了他一眼,“你能做的了主?”   玄玉一怔,有些苦笑的味道,“你误会了,尊上只是舍不得你离开他身边,并没有软禁你的意思。”   “是吗?”   陆沉淡淡回了句便走到她面前,“那便走吧。”   他如此干脆倒让玄玉愣了愣,不过她立刻就反应过来了,“等尊上一起。”   她刚说完就见身旁人的脸色又僵住了,不禁在心中叹息一声,这人是真的对尊上一点好感都没啊。   偏偏顶着这么一张跟沈灼一模一样的脸,忒虐了。   其实陆沉说的不错,这种微妙时期,玄玉自然不敢随便把人带出去,主要杭祁跟她说一般唤醒记忆得让病人多接触熟悉的事物。   所以她打算把人带出去走走,接触下熟悉的事物,于是她出灵都前先把人带到了杭祁的小茅屋前。   她可记得当年沈灼作为琉璃的时候跟杭祁关系很不错。   然而……   陆沉看着这间小茅屋神色郁闷不已,“你要带我玩过家家吗?”   “……”   玄玉咳了声,上前推开小院子的门,带他进了院子,“你觉得这里眼熟吗?”   陆沉一听就知道这地方肯定又是那个沈灼来过的,当下心里又排斥起来。   偏偏杭祁这时候拎着水桶从屋里走出来,一看到他当即面露狂喜,“沈灼?你回来了?!”   陆沉心里的火一瞬间冒出来,冷冷回了句,“我是陆沉,不是沈灼!”   杭祁被他凶的一愣,随即目光幽幽道,“行吧,每次见你都有新马甲,我也习惯了。”   陆沉:“……”   他这边懵逼着,杭祁却是真的挺高兴,提着水壶就递到他跟前来了,“来,我特地给你量身定做的。”   “……”   陆沉接过那精致的小铁水壶,抬头看着眼前开心的脸,沉默片刻后还是开了口,“……谢谢?”   “谢啥。”   杭祁手一指花圃,“干活吧。”   陆沉:“???”   见他不动弹杭祁也没多想,朝他挤眉弄眼地使了个眼色,“都是你之前催生的那些灵药的后代,我一溜扦插了十八棵,长的水灵不?”   “……水灵。”   陆沉看着那小水壶,然后把它塞了回去,一脸郑重地看着他道,“兄台,我姓陆,叫沉,不是沈灼,跟沈灼也没关系,也不记得你们是谁,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   杭祁先是一脸迷惑,然后瞥了他身后的玄玉一眼,一副我懂的样子,“行,陆沉是吧,我懂,那什么,玄玉,帮我把我屋里的那小绿瓶拿过来呗!”   玄玉抬脚往屋里走。   “哎,我说你这次又是什么身份啊?”   杭祁立刻凑到陆沉身边,小声道,“陆沉?人族还是妖族的?要不去晋阳城那边弄个魔族身份?你不是跟那魔主挺熟的吗?”   “……”   陆沉生无可恋之外,居然对那个同乡沈灼产生了那么一丝莫名的崇敬,这得什么人啊,不仅能跟半神搞基,还能跟妖魔打交道,真是牛的一比。   “那什么,兄台……”   “杭祁。”   “杭兄。”   “叫全名!你说你还装的怪认真的,我告诉你玄玉估计早看穿你了。”   “……杭祁。”   “嗯?”   “沈灼到底是什么人啊?”   “……”   杭祁扭头看着他,“你这是还准备演全套了?”   陆沉面无表情地抬头,“我就不能是真失忆了吗?”   “废话,当然不能!”   杭祁白了他一眼,“尊上失忆了你都不可能失忆,你是谁啊?整个中洲谁还能让你失忆?”   陆沉心中那份怪异与好奇更加浓烈起来,“你家尊上很厉害吗?”   “整个中洲,一共就俩半神,一个在三途峰住着,另一个在对面灵山住着,这俩是是整个中洲的最高修为,但是呢,我家尊上才是最厉害的,知道为什么不?”   杭祁扬了扬眉,“因为我家尊上几千年前把灵山那位给杀了。”   陆沉:“……”   抱歉,他腿软了,但是他现在一想起每天抱着他睡觉的那人是个杀人犯他就怵。   “那……怎么又活了呢?”   “这得问你啊。”   “……”   陆沉明白了,八成是那个神通广大的沈灼干的。   “至于你……”   “沈灼。”   “行,沈灼。”   杭祁本来就蹲着,这会直起腰,扭头对他笑了笑,“沈灼比尊上还厉害。”   “……”   陆沉默默咽了下口水,“厉害上多少?”   杭祁随口一回,“大概就是想让尊上死尊上就不能活的地步吧。”   陆沉:“……” 第416章 故地重游   玄玉出来时发现陆沉脸色很不对,心知是杭祁说了些什么,便也没再问。   “你们这是要出门?”杭祁问了句。   “嗯,带他去外面转转,看看能不能想起什么。”   玄玉扭头看了陆沉一眼,“你想先去哪里?”   陆沉神色平静,“有哪些地方?”   “人族聚集的大夏,妖族魔族聚集的晋阳城,绛元古漠,阳洛山谷,灵山的虚境天,你选一个?”   “就最后那个吧。”   听到灵山二字陆沉心中微动,却仿若不经意地接了句。   玄玉看了他一眼,却也没有生疑,抬手吹了个口哨。   陆沉惊疑不定地看着她,下一刻便听得头顶响起高亢的鸟鸣,穿透苍穹。   他抬头看去,远远飞来的赫然就是当日将他掳走的那只大白鸟。   他定了定心神,故作冷静道,“这鸟看着比前几日小了不少。”   玄玉扫了他一眼,“前几日的那是我。”   陆沉:“……”   脸上冷冰冰,心里慌的一批,玛德这女的果然不是人!   玄玉不懂他心里想什么,跳上鸟背,向他伸手。   陆沉目测了下那鸟身到地面的高度,然后乖乖拉住了她的手,吭哧吭哧往上爬。   玄玉看的一脸温柔,“这画面可真眼熟。”   陆沉:“……”   杭祁挥着水壶告别,“早点回来啊!等着你浇水呢!”   陆沉冷着脸不说话,万米高空的冷风劈头盖脸地吹在他脸上,他慌的一比,根本不敢往下看好吗。   身后响起一声笑,下一刻那些冷风便都消失了,像有一堵无形的墙将它们都挡住了一样。   陆沉惊异地抬头,身后的人走到他身旁,“你现在的身体不比沈灼,若有什么不舒服的还是直说的好,中洲危机四伏,任何一个小事都能要了你的命。”   “然后你的尊上就会迁怒于你,是吗?”陆沉反问。   玄玉一怔,笑了笑,撩起鬓边的长发,“我以为我们以前的关系算来是个朋友。”   陆沉心里的感觉十分怪异,便垂着眸不说话,没了冷风扑面,他胆子也大了不少,看着脚下的山川大河心中不觉生出一阵豪迈与感慨来。   有点想吟诗的冲动啊。   然而还没等他吟诗,眼前就突然多了一个人。   银发黑袍,目若星辰,俊美如神。   陆沉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不见,整个人都冷静了下来。   “尊上。”   “……”   长冥对他冷漠的态度视而不见,像是一点都不在乎般,自然而然地站在了陆沉身旁。   陆沉见他只是站着,心里闪过一丝庆幸,却也不敢放松,一直绷着神经,连脚下的风景也没心思再看。   然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长冥的目光从没有一刻离开过他的身上。   玄玉在一旁看着,撩了撩长发,默然不语。   巨大的玄鸟穿过灵都,停在了高耸的灵山前。   陆沉跟着跳下了地,看着眼前高耸入云的山目瞪口呆,他可从来没见过这么高的山,这是擎天柱吧?   玄玉看着他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不禁又想起前天他噗通跪下的举动,顿时愁的头发都白了。   这人绝不是假装失忆,因为打死沈灼也不可能干这种丢人的事。   长冥目光落在身旁人因惊讶而张大的嘴上,目光柔的如碎了一地的星海。   玄玉在一旁看的清楚,随即又看向毫不知情的人,目光中划过一丝笑意。   陆沉难得对这世界起了一丝兴趣,兴致勃勃地回头问他们,“我们要爬上去吗?”   “……不是。”   玄玉上前结印扣门,嗡鸣声的闷响穿透陆沉的耳膜,他有些不适地皱了皱眉,下一刻耳朵就被一双微凉的手捂住了。   陆沉又僵住了,却竭力放松了身体,往前一步,若无其事道,“谢谢。”   身后沉默片刻后,响起淡淡低沉的一声,“嗯。”   那种奇怪的感觉再次出现在陆沉心头,明明心里空荡荡的,像是缺少了什么似的,让他能够这样无动于衷,心脏平静的不可思议。   在他出神的期间,眼前云雾缭绕的灵山竟然凭空出现了一道巨大的门扉,像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入口般,陆沉的心提了起来。   他看到了一角仙界。   云雾缭绕,仙山丛立,有丹鹤从容飞过,一个身穿云纹白衣,墨发云鬓的绝美女子踏空而来,如凌波仙子,步步生莲。   他张大了嘴,“仙——”   耳边陡然一声大喊,“不许跪!”   陆沉:“……”   好吧,什么感觉都没了。   他哀怨地看了玄玉一眼,玄玉警告地瞪了他一眼,这可是在虚境天,绝不能丢了脸。   云端站在门前,目光淡淡地看着他,陆沉被她这般直勾勾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礼貌地笑了下,拱手行了一礼,“又见面了,仙子。”   “……”   云端扭头看玄玉,“还没治好?”   “废话,不然我带来你这边做什么?”玄玉眉头紧皱,显然不怎么想提这事。   云端盯着陆沉片刻后,转身往前走,“走吧。”   陆沉乐呵呵地往前走,对里面的仙境十分好奇。   然而刚踏出一步脚下就是一空,他脑中一片空白,整个人往下坠去。   一只胳膊横在他腰间搂住了他,后背也贴上了某个熟悉的微凉的胸膛,淡淡的冷香萦绕在周身。   陆沉低头看着脚下,一身冷汗。   那是一片看不见尽头的深渊,他就像凭空站在几万米的高空中,比张家界的玻璃栈道还要触目惊心。   他迅速抬起头,根本不敢再往下看。   身后响起一声若有若无的笑,陆沉几乎以为是幻听了,直到身后那人温热的气息吐在他耳廓上,“我在。”   “……”   陆沉抿了抿嘴,没说话,就那么乖乖地被搂着走了过去,直到踏上一道悬桥,他才加快脚步,挣开对方的手。   “谢谢。”   “嗯。”   还是那么一个简单的字,陆沉已经习惯了,不再多关注,一心观赏起这绝美的飘渺仙境来了。   直到悬桥尽头,他忽然停下了脚步。   那里站着一个人,一个二十来岁的清俊男子,长发束起,云纹白袍,手持长剑,就那般目光沉静地看着他。   陆沉微睁大了眼睛,捂住了胸口。   玄玉看到这一幕眼皮一跳,这几个意思?难道这货记不起自家尊上却还急着龙骧??这绝逼不能!   果然,自家尊上身上的寒气顿时浓郁了起来。   龙骧目光缱绻,缓缓一笑,“回……”   眼前的人“噗通”一声跪了下去,高呼,“仙人!!”   玄玉:“……”   云端:“……”   龙骧的笑容僵在脸上。 第417章 但愿   龙骧攥紧方赦,目光如刀子般冷厉地扫向长冥,“他这是——怎么了?”   玄玉扶额,长叹一口气,上前拎起陆沉,整张脸凑过去,恶狠狠地瞪着他问,“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不是说了不要跪吗?啊?!”   她吼一句陆沉就抖一下,憋了憋嘴,有点委屈,“我……”   他话未说完,就被人拉了过去。   “你就是这么对他的?”龙骧语气冷厉,却是看着长冥的。   陆沉歪在他身边一脸委屈,小心思飞飞,很开心~   长冥目光淡淡地迎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仿佛将他的心思看的透彻。   陆沉心虚地撇开了眸子,那种奇怪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让他有些烦躁。   “行了,他轮回还没结束,被我提前抓来的,什么都想不起来呢,云端没说?”   “说了。”   龙骧目光疏离,“否则他能受欺负么?”   玄玉脸色沉了沉,“他是我三途峰的另一个主人,没人欺负他,尊上更不会。”   龙骧看了她一眼,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牵起陆沉的手,嘴角弯起,“你叫陆沉?”   “是,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陆沉一面若无其事地挣开他的手抱拳行礼,一面心里放声尖叫,妈妈这里好多基佬啊!!   “龙骧。”   “云起龙襄?”   “四骐龙骧。”   “奥……”   陆沉恍然点头,没走多远便睁大了眼睛,被眼前的云雾仙境震撼的无以言表。   “表里乾坤,山河大川,古人所载之仙境传说……竟都是真的。”   他在看这美景,其他人却都在看他,皆神色凝重。   龙骧瞥了那银发黑袍的男人一眼,目光沉沉。   “这是留音峰,是掌门居处,现今由我师父代为管理。”   云端拂袖挥去那淡淡灵气,露出了大气磅礴的离宵殿来,再次成功地震撼到了没见过世面的陆沉。   几人已经习以为常,倒是玄玉警惕地凑到他跟前提醒一会再见到人不要再跪了。   “你说你也是个男人,男儿膝下有黄金,你怎么说跪就跪?没个原则的么?”   陆沉摸摸鼻子,“长的那么好看,肯定是仙人啊,我从小就拜仙人庙的。”   “……”   玄玉想到了人界的神庙里她家尊上和云九歌的塑像,顿时无言以对。   她扭头问云端,“人呢?”   “昨晚发的帖子,得过些时辰。”   云端看了眼好奇宝宝一样的陆沉,“先带他四处走走吧。”   “也行。”   玄玉本想撒手不管,想想还是跟上,“一起吧。”   云端点头,便带着陆沉和玄玉逛起虚境天来了。   龙骧看着那人一脸好奇与惊诧跟着那两人离开,脸上的温柔渐渐消失,“他很戒备。”   身后的人没有说话。   龙骧转身看着他,“你要留下他?”   长冥看了他一眼,抬脚要走,龙骧的话却让他停下了脚步。   “若想留下他的话,就不要一味把他当做沈灼。”   “……”   长冥淡漠的声音响起,“他就是沈灼。”   龙骧皱起眉,却来不及说什么,只能看着对方远远跟了上去。   “他不会听的。”身后响起一声轻笑。   龙骧转身,点头一礼,“掌门。”   “代掌门代掌门。”   云钦背着手,一脸笑意地走到他身旁,目光投向那几人离开的方向,“没用的,他不会听你的。”   龙骧再次皱眉。   “在他眼里只有沈灼,只要沈灼在他身边就可以,这也是他跟沈灼最大的不同,也是沈灼真正想要告诉他的东西。”   “即使转世,他也是沈灼,而我认识的沈灼……”   龙骧神色凝重,“聪慧强大。”   “是啊,他也知道,只是他不在乎。”   云钦笑着瞥了他一眼,“你可知垣族为何会灭亡?”   龙骧目光闪过一丝诧异,显然对这个问题产生了极大的好奇。   “垣族拥有世间最强悍的身躯,可以无惧虚空风暴,更无惧雷云,他们甚至还拥有掌控时空的力量,行走在星辰之海,强大到独一无二,但是,他们没有情感。”   云钦眸中是揶揄的笑,“那样强大的生物却不懂情感会怎么样?他们不会同情,不会悲伤,不会憎恨,更不会爱人,也不懂,所以他们对世间的一切没有畏惧,更不会珍惜生命,所过之处,唯有死亡。”   龙骧心中震颤,他无法想象那样一个强大的种族若是没有一丝情感会是怎样毁灭性的存在。   “所以垣族的毁灭是必然的,天道容不下这样的存在,它的存在如此不合理,就像是天道一时任性加好奇创造出来的产物,它阻碍了万物的生长,所以当天道冷静下来后,它便迎来了毁灭性的打击。”   “而在那场灭族灾难降临之际,为了延续他们的血脉,这个族群主动焚烧了他们所有人的灵魂,将其化为冲天怨念灌注到唯一幸存的那个族人身上。”   云钦狐狸似的眼睛眯了眯,压低了声音,“一个种族的怨念,冲天的怨念,足以让天道避其锋芒。”   龙骧微睁大了眼睛,“连天道也要避让?”   “当然,天道是整个世界的意志,它孕育万物众生,降下雷劫,都是为了让这个世界更加欣欣向荣,充满生机,天道只是一道意识,在那样强大的怨念前它也会有所感应,会顾及自己伤及了万物生灵。”   “……”   龙骧静默着,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倒也不是同情那人的过往,只是对那人的印象变得更加丰富了。   “其实我很惊讶他能为沈灼放下垣族的一切,不过现在看起来沈灼是觉得还不够。”   云钦扬起一个诡谲的笑容来,“毕竟,那可是沈灼的转世。”   “他一直都是这样干脆,容不得一点错,在感情上也是。”   龙骧竟也轻轻笑了笑,“他看到了更长远之后,心知自己是忘不掉也放不下了,便索性想着一劳永逸了。”   “情爱可真是难捉摸啊,明明你才是良人,怎的沈灼就是看上那个木头呢?”云钦说的惋惜,却是一脸戏谑。   龙骧面不改色,“因为他是沈灼,想要的,就一定会得到。”   云钦目光含笑,“但愿吧。” 第418章 找到了   虚境天很大,但云端也没有要带陆沉逛遍所有山峰宫阙的意思,时间也不够,就只带他逛了逛留音峰的各处宫殿,考虑到陆沉作为一个要赶考的读书人便将他带到了虚境天最大的书阁里去了。   果然,陆沉一看到那些书就双眼放光起来了。   玄玉看着他一脸兴奋地穿梭在浩瀚书海里,十分地纳闷,“这转世还真是神奇,以前也没见他有多好学啊。”   “好奇的话你可以试试。”云端为陆沉介绍完书籍的分类后就出来了。   玄玉估计这一时半会的人是出不来了,干脆跟云端去外面的凉亭坐着等去了。   书阁的门被随手关上,两个女子的声音渐渐远去,一脸狂热的陆沉瞬间平静了下来,放下手中的经史典籍,转身看向了身后的书籍,目光从《术》《炼体》《上古异兽录》《阵》一一掠过,最后取下了那本《阵》低头看了起来。   结果刚反两页,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阵细微的嗫咬声,顿时吓了一跳。   玛德这声音太熟了!   陆沉惊恐地看向某个角落,正好瞥见了一个灰扑扑的细长尾巴,顿时恶心的不行。   这特么仙境里也有老鼠?!   “唧唧?”   “……”   陆沉陡然冷静了下来,脑子里只有一句话,为毛他会在那叫声后加个问号?   他重新低头,对上了一双黑豆大的眼睛,对方居然对他眨了眨眼睛。   陆沉:“……”   本来应该有的恶心居然变成了好奇与惊讶,因为他居然在一只大灰毛老鼠的眼睛里看到了谄媚。   门外玄玉和云端其实并没有走远,就坐在书阁外的凉亭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多数是玄玉吐槽陆沉在三途峰的这几天。   云端偶尔听着也搭上几句,气氛倒是意外的和谐,一点也看不出这两人好几次打起来。   风轻云淡,玄玉靠在凉亭的栏杆上,仰头望着虚境天的天空,浮云,忽然长长叹了口气。   云端目光一动,抬眸看她,“怎么了?”   “昨天陆沉问了我句话,他问我,修仙无聊不?”   玄玉笑出声来,“我当时就想这人怎么转世后就傻啦吧唧的,可后来越想越觉得这问题耐人寻味。”   云端来了兴趣,“怎么说?”   “其实吧,修仙就是挺无聊的,只不过以前事情多,我也有事做,忙来忙去的,也不觉得无聊,现在沈灼人也找到了,一下子没事做了,尊上也不要他的使命了,我忽然就觉得无聊起来了。”   玄玉又叹了声,有那么颓废的味道,“是真无聊啊,一想到以后我还要继续无聊下去,我都想去轮回了。”   云端目光一滞,“轮回只有十世,无异于寻死。”   “也是。”   玄玉忽然想起了什么,低头看她,“云九歌和那位荒弟转世是怎么来的十一世?”   “待沈灼恢复记忆了你可以问他。”   “……”   玄玉又觉得没意思了,怔怔地看着头顶的浮云出神,半晌后才缓缓出声,“云端……”   “嗯。”   “你相信至死不渝的情么?”   “掌门与荒帝,沈灼与你的尊上——”   “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相信吗?相信……你会遇到这样一份情,这样一个人吗?”   “……”   云端目光落在她茫然的脸上,“这不像你会考虑的事。”   “是啊,可能被他们影响了吧,我住的那三途峰一共住三人,俩痴情种子,都要死要活地守着一个人,我看着真是……”   “两个……那位昆岳将军?”   “嗯呐,跟那个薛君觅纠缠来纠缠去,啧啧,都能唱几出戏文了。”   “你还知道戏文?”   “当然知道,人界挺好玩的,不少稀奇有趣的玩意儿……不是,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   “……”   云端目光淡淡地看着远远走来的银发黑袍男人,缓缓道,“也许吧。”   “是吧是吧。”   玄玉笑了起来,声音有几分怅惘,“如此漫长的岁月,若能有那么个人让你觉得每一日都觉得有意思,该多好啊,真让人羡慕。”   云端看着她眼中淡淡的落寞,没有说话。   倒是玄玉自己翻了个跟头出了亭子,向自家尊上走去, “夫人在里头看书呢。”   长冥偏头看了眼亭子,坐在那头的云端心里微惊,手攥紧了些。   幸好长冥什么也没说便转过了头,推开书阁的门走了进去。   云端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她跟着站了起来,这动作引来了玄玉的目光,她当即换了方向,目光淡淡看向悬桥的方向。   “人来了。”   “奥?”   玄玉眼睛一亮,转身朝书阁喊了句,“尊上,人过来了!”   陆沉当即从书阁里跑出来,跟被狗撵了一样,后面跟着她家尊上,气氛有点冷,估计是她家尊上又干了点什么把人吓到了。   陆沉一看到她脸上更是尴尬,直接撇开了目光,向云端凑了过去。   云端瞥了他宽大的衣袖一眼,“其他客人已到,陆公子请随我来。”   陆沉连连点头,心里还有些慌,不敢回头看某人一眼,心里满是mmp,差点被个爷们儿亲了,真是日了狗。   玄玉看他那被火燎了屁股的样子,勾着嘴角问自家尊上,“您好歹忍忍,回头把人吓跑了。”   “……”   长冥没有说话,目光却冷的吓人。   玄玉一愣,一下想明白了,他们这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对尊上来说可是没日没夜都在煎熬着,恨不得把人抱怀里一刻不放。   叹了口气,她也没再说什么,不多会就到了离宵殿前,发现云钦居然也在那里,正跟夙天行说着话。   玄玉扫了眼,人还挺多的,比当年沈灼那顿年夜饭请的人还多,比如她第一眼就看到了对着离宵殿惊叹的夙天明。   她心里舒服了点,看来虚境天对这事还是挺上心的,稍微跟沈灼有点交情的都被请过来了。   “诸位——”   她上前扬声喊了句,立刻吸引了那些人的注意,“想必云端已经跟你们说过事情的来龙去脉了,对的,没错,我们已经找到沈灼了,但是他失忆了……”   陆沉一旁面无表情,呸,你全家都失忆了。   宁飞月目光怔怔地走到陆沉面前,恍然笑了出来,“回来了。”   陆沉看着眼前这姑娘泛红的眼眶和隐隐的泪花,头一次无法干脆的否认自己不是那个沈灼。   他抬头看向她身后的那些人,有男有女,无一不是眼含期盼的看着自己。   他一时有些羡慕那个沈灼了,有一个等了他几百年的爱人,有一群等他的朋友,真好。   可惜,他不是沈灼。   “我叫陆……”   “好久不见。”   陆沉突然怔在了那里,那颗沉寂的心脏像是被注入了一股热流般,烫的他呼吸都滞住了,让他连呼吸都忘了。   他甚至忘记了自己此刻站在哪里,脑海里一遍遍回荡着这句“好久不见”。   身穿浅蓝衣裙的白如映,手持长剑走到他跟前,神色从容地看着他,似乎在等他的回应。   陆沉猛的上前,抱住了她。   白如映惊诧地张大了眼睛,一时没有动弹。   周围瞬间死一般的寂静,玄玉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长冥的手缓缓攥紧,双眸死一般的沉寂。   陆沉却毫无所觉,他满心狂喜,脑子只有一句话,找到了,找到了,终于找到了,让他的心脏跳动的人。 第419章 你要的   玄玉第一反应就是按住她家尊上的手,生怕他一怒之下直接杀人,然而碰上的那一刻她错愕的发现,她家尊上竟然在颤抖。   她震惊地看着她家尊上,却只看到他那张冷漠沉寂的脸,死死盯着陆沉的后背。   她心头一怒,一把抓住陆沉的后衣领将人拽了回来,“你干什么呢?!”   陆沉被猛的拽回去,片刻便反应了过来,整张脸都红了起来,一双眼睛看着白如映,“抱歉……我……抱歉……”   说是抱歉,但围观的人却心惊不已。   凤于绯看的太清楚,陆沉看白如映的眼神就跟龙骧当年看着沈灼的眼神一模一样。   白如映摇头,“无事。”   陆沉只顾看着他,眼中的迷恋毫不掩饰,听她开口说话耳朵又红了起来。   玄玉看着这一幕直接炸了,扯着陆沉的耳朵就喊,“你特么害什么羞呢?啊?!”   陆沉被她喊的耳膜都疼,连忙往旁边躲,却被一只手握住了胳膊,很大的力道,疼的他差点喊出来。   一抬头却对上了那双深紫的眸子,那里面装满了冰冷的死寂,仿佛能像深渊一样将人拖进去,沉溺在里面。   他一时怔住了,因为他在那片冰冷与死寂中居然感受到了莫大的悲伤。   “你喜欢她。”低沉微哑的声音响起。   陆沉一下回过神来,飞快瞥了白如映一眼,冷静下来,“……没有,认错人了而已。”   玄玉闻言怒火降了大半,却还是疑惑地问,“认成谁了?”   陆沉抿了抿唇,“我的长姐。”   玄玉回忆了下,好像他这一世是有个姐姐来着,便抬头看了眼白如映,没再多问。   而长冥却没有松手,陆沉眉心皱着,“可以……放手吗,很疼。”   那只手陡然松开,连它的主人都后退了一步。   这一动作太过突兀,连云端都觉得不对劲,抬头看去,却发现长冥脚下的那块地方居然已经裂开了。   众人看着那道裂缝都沉默着,心里都清楚方才陆沉抱着白如映的那一幕刺激到了这位半神。   但对方却没有动手。   夙天明尴尬不已,“那个,我们要不要自我介绍一下?”   云端松了口气,有点感谢他主动转移了话题,“有劳诸位。”   于是十几人站成一排介绍了下自己的身份,以及和沈灼如何认识的,然后巴巴地看着眼前的人,期望着对方有点什么反应。   包括玄玉,她直勾勾盯着陆沉,“如何?可有什么反应?”   陆沉缓缓摇头,然后目光落在了白如映身上,眼中藏着欣喜,“白姑娘也是修仙之人吗?”   “是,我师从玄同派天象道人。”   白如映顿了顿道,“我与你在灵都相识。”   “关系如何?”   “你曾说我们是好友。”   “好友啊……”   陆沉笑了笑,不再看她,转而去问其他人差不多的问题。   白如映却在他转身之际对上了一道冰冷的眸子,她心头一震,却还是向对方点了点头,表示了自己的善意。   这一场认亲充满了诡异,陆沉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然而在场的有心人都看出了他对白如映的不同。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因为这是最坏的结果。   本以为最坏的只是沈灼忘了半神长冥,然而谁也不曾想到,沈灼转世会喜欢上别人。   谁也不曾想到这个可能,因为那是沈灼,是宁愿放下整个世界也不愿放下长冥的沈灼,他怎会……喜欢别人?   云钦仿佛什么也不知道般,乐呵呵地让人准备用餐,   凤于绯神色凝重地看着长冥,转身向白如映走去,“白姑娘。”   白如映心知眼前这位身份尊贵,连忙行礼,“凤前辈。”   凤于绯笑了笑,“云掌门盛情难却,这虚境天灵气逼人,不若在此多留些时日?”   白如映心中微动,抬头看了她一眼,瞬间明白了对方的好意,“谢前辈。”   玄玉一旁看着不屑地哼了声,心知他们一个个的是怕她家尊上发怒杀人,心里不舒服的同时也有点忧心。   尊上怒而杀人在其次,她怕的是沈灼一怒之下会做出什么来。   纵是转世了,她也不敢小觑沈灼的能力。   她叹了口气,扭头就对上了宁飞月的目光,不禁一笑,“有事?”   宁飞月看了眼陆沉,以及他身后的长冥,目露忧色。   “没事没事。”   玄玉摸了摸她的头,神色怅惘地看着陆沉,“他会想起来的,那可是沈灼。”   宁飞月抬头看她。   玄玉弯起嘴角,“你要相信沈灼,他只是想让尊上吃点苦头,开个窍,但绝不会放弃尊上,否则他就不会回来,更不会为尊上投入轮回。”   宁飞月微睁大眼睛,片刻后点头笑了笑,“我明白了。”   玄玉看着她的笑脸觉得自己真是无比善良,其实她心里根本一点底都没有好吗,谁让她家尊上辣么不懂事,一次次犯错,还都是不可饶恕的错,沈灼会甩了他一点也不稀奇。   话说她以前就觉得沈灼对这个白如映不一般,这一失忆果然露出真面目来了,说起来也不知道当初怎么看上她家尊上的……   玄玉满脑子的疑惑,忽然听到一个低低的声音,“那个……玄玉前辈?”   “嗯?”   玄玉扭头看了眼,慢慢从记忆里找出眼前这个人的名字来,“蓬莱的那个……”   “在下赵空元,曾师从镇天门。”   赵空元也不等她问,目光转向她身后的地方,“那个陆沉往前去了。”   玄玉有些纳闷,“怎么了?”   “半神大人也跟去了。”   “……”   卧槽,玄玉哪还顾得上问,立马赶了上去,现在的沈灼可禁不住盛怒之下的尊上啊!   那方向直通方才去过的书阁,陆沉刚推开那扇门便被猛的拉住胳膊按到了木制书架上。   木门应声关上。   他抬头对上那双深紫的眸子,冷寂之下仿佛潜伏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陆沉神色淡淡,微仰头看着他。   银发黑袍的男人握着他的肩,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近在咫尺,呼吸相闻。   “沈灼。”   “我叫陆沉。”   “沈灼……”   “陆——”   “沈灼……”   银发的男人闭上眼,死死抓着他的肩膀,倾身贴着他的额头,声音微哑,“想起来吧,快想起我吧。”   陆沉那本该无动于衷的心在那一瞬间动了一下,脑海里莫名其妙划过一句话来——   你要的是我的不离开,还是要我依旧记得你呢? 第420章 同坠轮回   他没问出来,只觉得肩膀被抓的很疼,又像是被压住了胸口呼吸不过来,然而眼前这个男人只是闭着眼,轻轻贴着他的额头,冷漠的面孔上有着难以置信的脆弱。   “你会伤害她吗?白如映。”陆沉问。   “……”   长冥微抬头,睁开眼看着他,“会。”   陆沉神色淡淡,“那我可能永远也想不起来沈灼的记忆了。”   长冥抬手抚上他的脸庞,眉眼,“不是沈灼,是你。”   陆沉静默不语。   “喊我的名字。”长冥在他耳边低声道。   “长冥。”   “……”   再次被紧紧抱住,陆沉微皱眉,目光越过眼前人的肩背,看向了斜前方的那排书架,那里有一条细长的灰尾巴一闪而逝。   他微不可见地眯了眯眼睛。   “我听杭祁说他比你还厉害,那么他也是仙人么?”   “不是。”   陆沉蹙眉,正想说难道是妖魔鬼怪,就听到耳边的声音说,“他是天道。”   陆沉睁大了眼睛。   他好歹看过几本玄幻小说,当然知道天道是个什么东西,可是……天道居然能变成人?   “若天道化人,身具七情六欲……那还是天道吗?”   “是。”   长冥起身俯视着他,目光淡淡,“你就是天道,无人可置喙。”   陆沉心头一沉,竟从这句话中听出了杀意,不禁心脏一抖,挪开了与其对视的目光,转移了话题,“那他为什么还要投入轮回?”   “为了我。”   长冥抬起他的脸,注视他的双眼,“为了救我,他放弃了天道无尽的生命,投入了只有十世的轮回。”   “……”   陆沉震惊不已,在他的世界里很少有人愿意为了自己的爱人而放弃生命,更别说在在这样一个求取长生的修仙世界里,有人放弃了永恒的生命和超越众生的力量,只为了救自己的爱人。   他无法理解,却打从心里的佩服。   “他一定……很爱你……”   “是。”   长冥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所以他一定要回到我身边,否则……”   陆沉看着他冰冷又孤寂的眸子,后背渐渐漫起寒意,“否则什么?”   “我就放弃一切,我的生命,所有人的生命,万物众生的生命,随他一起坠入轮回。”   “……”   那一刻陆沉脑海里浮现的竟是一片赤红的荒芜之景,一道铜铃声悠悠响起,一道枯瘦的背影盘背对着他坐在那一棵古木之上,那道古木之上悬着一串青铜铃。   风吹过,那铃声清脆悠远,仿佛穿过无尽岁月,自洪荒而来。   袍子猛的被风扬起,露出了一具盘坐着的森森枯骨。   陆沉眼前一黑,晕倒在身前人的怀中。   长冥抱着他,将人紧紧拥在怀中,身后书阁的门猛的被推开,玄玉惊诧地看着这一幕,惊疑不定。   “尊上……”   “他没事。”   长冥将人打横抱起,似不经意般瞥了眼身旁的某个角落,继而转身抱着人走出了这个地方。   玄玉怔怔让路,然后又匆匆跟了上去,却一句话也不敢问,只是亦步亦趋地跟着,双眼一刻不停地看着昏睡的陆沉,小心翼翼地探着他的气息,直到确定他没有生命危险才停下了脚步。   离宵殿前的人大多看到了这一幕,却都没有问,直到看着那两人离开,龙骧才看向玄玉。   “我也不知道。”   玄玉咬了咬唇,“我过去时人就已经昏了,不过应该没什么危险。”   她这话的意思就是说也可能是长冥伤的人,龙骧目光冷了下来。   “不可能。”   夙天行看了玄玉一眼,“他舍不得。”   玄玉居然偷偷松了口气。   “我们可以去看看吗?”宁飞月问着,赵空元齐月等人也眼巴巴地望着。   “还是别去了。”   凤于绯眉心微皱,目光瞥向神色淡淡的白如映,“尤其是白姑娘。”   玄玉眉头又皱了起来,右手掐了一个决,银光飞到白如映发间消失不见,“这几日你们都待在虚境天吧……都没什么事吧?”   众人齐摇头。   玄玉又看向云端,云端点点头,玄玉这才一脸疲惫地呼了口气,“你们看着吧,我回去一趟。”   夙天明心里到底对三途峰的人防备着,听她这么一说,顿时开口,“你回去做什么?”   玄玉目光可冷淡地扫了他一眼,“家里有病人要照顾,要不你替我去?”   “病人?”   凤于绯目光微动,“不知是什么病,不如让我看看?”   龙骧微侧身向玄玉看过去,握剑的手紧了紧。   玄玉看着他们片刻,弯了弯嘴角,“不必,眼下沈灼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不过一个手下而已,不劳大驾。”   说完她转身就走,脸上的笑意消失殆尽。   凤于绯看向龙骧,“应当是那人回来了,错不了。”   齐月好奇地问,“谁?”   宁飞月接了话,却不是回答她,“不可能,他死了。”   “是他。”   龙骧目光淡淡地看着远处玄玉离开的背影,“否则她不会特意解释。”   宁飞月脸色大变,咬牙切齿道,“那便再让他死一次!”   赵空元一瞬间就懂了他们说的是谁,顿时沉默了下来。   齐月被宁飞月吓了一跳,也不敢再问,默默站到白如映身边,唐毅和钟宁面面相觑后,亦是默不作声。   白如映却是看着长冥抱着陆沉离去的方向,神色怔仲,像是在出神。   “师姐?”钟宁拽了拽她的袖子。   “嗯?”白如映扭头看他。   “我想……四处逛逛。”   钟宁有些不好意思,却是说出了其他人的心里话,毕竟他们脚下站的这块地方可是传说中的虚境天,有生之年不知道能不能来第二次,当时要好好看看,往后余生可是能吹上一辈子。   白如映能理解他们的心情,便向云端提出了逛逛虚境天的要求。   云端自然应允,却是单单留下了白如映,由其他弟子领着众人去观赏了。   齐月闻言一怔,有些不想去了,“师姐不去,我也不去了……”   “无妨,我看过了。”白如映说。   齐飞月惊讶不已,“师姐来过这里?”   白如映目光一滞。   凤于绯等人皆是一惊,偏头看向她。   白如映很快恢复平静,正要开口时,忽然听的一声嗡鸣响彻云霄。   云端抬头看去,“有人扣门。”   身后立刻有弟子前去开门,云端却抬手止住他,似乎要亲自前去。   几人微讶,心里却猜到来的是谁了。   “定是朝日阁主来了。”夙天行笑道,   然而却只猜对了一半,来的却不只是朝日雪宫和绪,还有另外两个意外的人。   夙天行看着眼前两个不速之客,顿时眉头微蹙。   云端却是神色自若,“见过妖王,魔主。”   百里幽信一身赤色红衣,扬起嘴角,“见过见过,沈灼呢?”   成悦陵点了点头,“他真的回来了?”   “嗯。”   龙骧应了声,纵是心里不愿,却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两人与沈灼在一起的时间比半神长冥都要多。   若想要唤起沈灼的记忆,怕是方才那些人加在一起都不如眼前这两个。   “遇上了,便一道来了。”   朝日雪宫没有戴黑纱,一双浅墨的眸子如琉璃般清澈,一一打量着众人,而后停顿在了白如映身上。   待众人抬头看去之时,她又若无其事地挪开了眸子,径自往前走去。   白如映目光沉寂,嘴唇动了动。 第421章 有吃的吗   陆沉这一昏就睡了整整一天一夜,百里幽信听到后当即急的跳脚,非说是长冥吓的,要找对方算账,此刻玄玉不在,别人也不好压制他,最后还是成悦陵把人教训了一顿。   然而百里幽信还是沉着脸,不太高兴的样子,“他现在可是凡人,凡人很脆弱,脆弱到一不小心就会死掉。”   “比我当年还脆弱?”成悦陵反问。   百里幽信下意识想说沈灼肯定比你厉害,但这样就等于反驳他自己之前的话了,索性气呼呼地守在陆沉住的掩墨阁前,不愿再说话。   夙天明一旁看的挺有意思,他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个妖王居然如此关心沈灼,明明当年还跟沈灼动过手来着。   百里幽信闻言嗤笑一声,“我还亲过他呢。”   “……”   夙天明摸摸鼻子,不敢再问,怕里面那位大人听到。   他这般模样百里幽信颇为不屑,甚至面色有些愤愤不平,“都是他害了沈灼。”   成悦陵淡淡扫了他一眼,“闭嘴。”   百里幽信脖子一梗,正要还嘴,就听成悦陵开口,“那也是沈灼心甘情愿,你嫉妒不来。”   “我……”   百里幽信瞪大了眼睛,“我就嫉妒了怎么着?你不嫉妒?呸!”   成悦陵转过身看着紧闭的房门,不再理会他。   赵空元一旁听的内心毫无波动,这些年他听着沈灼一个又一个八卦都习惯了,那就是个能搅动天地的人,半神,妖王,魔主都为他折腰,这是顶了修仙界第一美人的地位啊。   说到修仙界第一美人他下意识看了眼不远处的那位云端姑娘,对方神色站在龙骧身旁,目光淡淡,不知在说什么,但大约也都是跟沈灼有关。   他看着眼前的龙骧,忽然有些恍惚,不自觉笑了声。   龙骧就那么转身看了过去。   赵空元还有些不好意思,在他方才的回忆里,他跟龙骧还有过几次过节来着,关系并不好,但从镇天门出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变的缓和许多了。   龙骧以为他有话说,便直接走了过来。   赵空元也的确有些事要问,“飞月说的那个人可是秦煌?”   龙骧“嗯”了声,情绪还算平静。   赵空元看着他这副冷静沉稳的样子又想起了当年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又想起了镇天门灭门时他倒在血泊中的样子。   其实他并没有看到多少,等他匆匆赶过去时看到的只是躺在血泊中的龙骧被虚境天的人带走的场景,后来他们就没怎么见过了。   “当年虚境天的人将你带走是沈灼安排的?”   “嗯。”   这事云钦早就告诉他了,他后来入魔后残余一丝清醒也是因为这个,他总觉得沈灼不会那样轻易死去,因为他那样神通广大,将所有的一切都掌握在心中,如此,凰天境外的那一幕必定也是在他的预见中。   直到后来他才知道并不如他想象的那样简单,那样从容不迫的沈灼就那样陷入了长冥的意外中。   “那些事……他真的都知道?”   赵空元说完就跟着解释,“我只是惊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   龙骧点头,“但凰天秘境外一事是个意外。”   赵空元自嘲一笑,“现在看来,好像所有的事都是从当年凰天秘境的那次意外开始的。”   龙骧沉默不语,的确,若没有凰天秘境外的那一场意外,沈灼不会魂飞魄散,镇天门就不会灭门,他师父也不会死,大师兄更不会死……   不,对沈灼来说其实还是一样的。   他忽然想到,就算那一切没有发生,沈灼恐怕也是要为长冥走这一遭轮回的,因为天命如此,甚至还会提前几百年。   心中嗤笑一声,他没再接话。   赵空元看他神色不对,便也没再问,目光扫了一圈,对上了同样无聊乱看的夙天明,便上前攀谈起来。   几人都默契地站在门前,没有说要进去看看,倒是朝日阁主前去找了云钦,没有跟他们一起干等。   这情况持续到玄玉再次回来,并且还带来了一个人。   “这厢见过诸位。”   秦丝一袭绣牡丹花勾红纹的黑衣裙,腰系白绫罗,眉目妖娆,嘴角含笑,款款给众人行了个礼。   夙天明一见这女人就瞪大了眼睛,他可是记得自己可是差点死在这女人手里的,原本见了妖王和魔主他心里就不舒服,这会见到这女人更是脸色难看。   赵空元也愣了愣,这几百年来他在蓬莱岛待的比较多,一时间竟然没想起来这女人是谁。   倒是宁飞月凉凉地来了句,“秦夫人,许久不见。”   “还真是许久不见,宁姑娘如今出落的这般标致了。”   秦丝掩唇娇笑几声,而后向成悦陵一礼,“魔主。”   成悦陵点了点头,“何事?”   秦丝笑容微淡,上前凑到他耳边道,“手下发现有人出现荧荒之地的边界。”   成悦陵眉心一蹙,“查。”   “这是自然,只是……”   秦丝面色有些犹豫,“对方的身份似乎有些古怪。”   成悦陵正要再问,就见玄玉已经敲开了掩墨阁的门,而长冥打开了门。   “一会再说。”成悦陵立刻上前。   秦丝神色玩味地看着不远处那银发黑袍的俊美男人,上前几步走到宁飞月身旁,“我听说沈灼回来了?”   宁飞月瞥了她一眼,“从何听说?”   “哎呀,自然是听别人说的了。”   秦丝嗔怪地睨了她一眼,又讨好地笑,“我这不是好奇么,我家主子在这儿呢,我还能害沈灼不成?”   宁飞月不再看她,“嗯。”   秦丝弯了嘴角,“我听说还失忆了。”   “你少听点吧,这里可是虚境天。”宁飞月说完也不再搭理她,直接进了那掩墨阁。   凤于绯也进去了,至于其他人还是不敢进去的,秦丝老远瞧着那里面有几个人,便也不凑热闹了,转身打量起虚境天的景致来了,口中连连赞叹,“不愧是上古第一修仙门派啊,果真气派的很。”   钟宁齐月沉默着,也不去搭她的话。   忽而,听到里面终于有了些动静,那个陆沉醒了。   齐月眼睛一亮,也凑了过去,就听到那静悄悄的屋子里响起了陆沉茫然而疑惑的声音——   “那个……有吃的吗?” 第422章 心痛   秦丝在外“噗嗤”一笑,“看来没什么事。”   云端瞥了她一眼,站在门前看了眼陆沉,“你想吃什么,我让人去做?”   “都可以,谢谢。”陆沉似乎就是刚睡醒,还有些惺忪的样子。   玄玉看他这一副睡饱了的样子心里有些不爽,抱着胳膊斜睨着他,“睡饱了?”   “嗯嗯,睡饱了。”   陆沉下意识回了句,又嘀咕了句,“这几日都不敢睡。”   这话别人听来没什么,玄玉却是看了自家尊上一眼,她可是知道在三途峰,陆沉都是跟自家尊上睡一张床的,这话说的委实伤人,然而她家尊上就那么默默站在人群之外的角落里,面容依旧冷淡,她却觉得有些心疼。   心里不禁又开始焦躁起来,这沈灼到底什么个意思?还是她高估他了,这事不在他掌控中?   “喂,认得我不?”   百里幽信走到床边蹲下,仰头看着陆沉。   陆沉看着眼前全身红通通的人,没忍住,摸上了那头红毛,手感颇熟悉,“好一颗红毛丹……”   “……”   百里幽信拍开他的手,面无表情地扭头看成悦陵,“没找错人,是他。”   成悦陵:“……”   “等等——”   夙天明眉头一跳,目光灼灼地看向陆沉,“你如何知道红毛丹的?”   这话一说,在场众人都是一惊。   对啊,中洲可是没有红毛丹的,他们也是听沈灼说的才知道。   玄玉眼前一亮,看着陆沉一脸阴笑,“合着你又是装失忆呢?嗯?陆公子?”   “你们也知道红毛丹?”   陆沉也很惊讶,“你们这里有红毛丹?”   “我们这里没有,人界也没有。”   云端迎着他的目光问,“那你又是从何而知?”   陆沉冷静了下,抬手做了个暂停的动作,“等会,首先我要——”   他还未说完,宁飞月赵空元几人脸色又是一惊,“你也会这个动作?!”   陆沉:“……”   好吧,他明白了。   “我想我明白怎么回事了,容我猜测一下,若猜的不对,你们可以开口纠正我。”   陆沉理了理思绪,正面看着房中众人,“若我没猜错的话,那个沈灼应该不是你们这个世界的人,也不是人界的人,他来自另一个世界。”   他顿了顿,目光扫向房中所有人,无人应答,也算是默认了。   陆沉心里定了定,“若真是如此,我不可能是你们说的沈灼的转世轮回……”   “不可能。”   玄玉淡淡打断了他,目光投向他的脚踝,“你身上绑着无垠之锁,另一头在我家尊上身上。”   “你先别急着否认,听我说完。”   陆沉不慌不忙地继续说,“我为何如此确定,因为……我和沈灼来自同一个世界,而在我们那个世界,人死如灯灭,没有轮回。”   话音落地,房中死一般的静寂。   玄玉不动声色地握紧拳头,“你什么意思?”   “我本来就叫陆沉,生活在另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没有修仙,也没有皇帝,我也不过是个普通人,一次猝死后,醒来便成了陆家的三公子,自此成就了神童之名。”   陆沉目光平静地对上人群之外的那双眸子,“诸位神通广大,应当可以查探出我乃异世之魂,而非你们口中的沈灼转世。”   宁飞月眼中闪过慌乱,下意识看向玄玉,玄玉却看向了云端。   “两种可能,其一,沈灼在中洲转世,那便只会投胎在人界,不可能是一个异世之魂。”云端垂眸看着陆沉。   “其二呢?”宁飞月急急追问。   “其二,如他所言,沈灼所在的那个世界没有轮回,那么……”   云端看向人群外的银发半神,“人死如灯灭,唯有消散天地。”   “……”   宁飞月脸色惨白。   “还有一种可能。”   陆沉垂眸看向自己脚踝,“也可能是沈灼转世中出了差错,而我这道异世魂魄顶替了他的身——”   宁飞月突然上前捂住了他的嘴,背对着众人,双目通红,害怕地看着他,连手都在抖。   他会杀了你的,她动了动嘴唇无声地说。   百里幽信和成悦陵不动声色地站在了他身旁。   陆沉默然,拉下了她的手,看向不远处的长冥,像是平静等待着审判的结果。   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长冥,心提了起来。   长冥抬手递给玄玉一个小木盒,而后转身离开了这间掩墨阁。   众人怔仲,不知他是何意。   玄玉打开那木盒,里面放着一枚印着银色云纹的褐色丹药。   “是九品云纹丹。”   云端接过那丹药看了眼,“固元培魂,凡人吃了可强身健体,延长寿元,也是凡人能吃的最顶级仙丹,不会因爆体而亡。”   夙天明等人皆惊诧不已,谁也没想到这位半神会特地去准备维持凡人寿命的丹药。   在他们看来不过是简单的昏睡,这位半神却小心翼翼地去寻了这样一枚丹药。   “吃吧。”   玄玉拿过那丹药直接塞进了陆沉的嘴,似笑非笑地看着其他人,“尊上不会认错的,因为他比你们所有人认为的都要钟爱着沈灼。”   “若你是陆沉,这话便当我没说,若你是沈灼,那你便听着。”   凤于绯低头看陆沉,“身为这天地至高无上的第一人,他已为你放弃了一切,若还不够,便最后给他一个机会,在无尽的岁月里慢慢对你好。”   玄玉瞥了她一眼,有些意外,她本以为凤于绯是站在龙骧那边的,没想到她会为自家尊上说话。   凤于绯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夙天行看了她一眼,却没有跟上去,而是看向陆沉,“你对他毫无感觉?”   陆沉摇头,“没有。”   玄玉长出一口气,转身离开。   “我明白了,你好好休息。”夙天行拱了拱手离开。   其他人也纷纷离开,陆沉犹豫片刻后还是开口喊住了白如映,“白姑娘留步。”   白如映转身看着他,“有事?”   陆沉有些无措地挪开目光,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食指,“我……还有些问题想请教,关于……中洲……”   白如映点头,转身走回来,“好。”   陆沉双目尽是欣喜,“那便麻烦了。”   宁飞月临走时看着他欣喜的模样,心中如坠了块大石。   而那边凤于绯也在离宵殿的飞檐上看到了孤身一人俯瞰虚境天的半神,一头银发如冰冷的霜雪,静谧孤寂。   她飞身踏上飞檐,随他一起看向虚境天的云雾翻滚,“为何离开?”   风声微动,拂起那一头银色长发。   “可是不敢看他?”   凤于绯弯起嘴角,看向他,“您是怕了。”   长冥不语,是,他只是怕了,他怎么可能认不出沈灼,只是怕他不认自己罢了。   只是怕沈灼后悔,不再要他罢了。   天谴时他不曾怕,灭族时他不曾怕,沈灼不要他时,他却怕了。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   “为何?”   长冥伸手抚上心脏的位置,目光淡淡,“会有一只手在这里不停撕扯。”   凤于绯微错愕,然后便笑了,“快了,他很快便会记起您了。”   长冥转身看着她。   凤于绯笑语嫣然,“因为您终于学会了心痛的滋味。”   长冥不懂,“为何?”   “为何?”   凤于绯笑问,“他明明就在您身边,您为何还会心痛?”   为何?   因为他的眼中已经没有我,不再记得我,不再对我笑,不再软着声音,猫儿般抱着自己的腰撒娇,甚至……不再爱自己了。 第423章 可找到了   白如映看着眼前这双充满了欣喜的眸子,像是会发光一样,虔诚干净,仿佛只有她一般,心中沉甸甸的。   “你想知道什么?”她问。   “比如……像你这样的仙人有很多吗?”陆沉问。   “以前并不多,直到人界被分离出去,中洲便都是修仙的人,若各大宗门想收徒,便要通过人界与中洲的结界,一切皆在天道眼中,两位半神会代天道维持秩序。”   白如映顿了顿,问道,“你可是想回去?”   陆沉一怔,随即神色淡了下来,“我还能回去吗?”   “他不会为难你,也不会伤害你。”   “……”   陆沉哭笑不得地看着她,“白姑娘啊,我喜欢女子啊,实在不习惯跟一个大男人谈情说爱,我……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真怕我哪天忍不住就反抗了,到时触怒了他,连灰都没了!”   白如映似乎也有些困惑,却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只道,“他不会伤害你的,无论你怎么做他也不会的,这点你放心。”   陆沉默了默,“那人就那么喜欢沈灼吗?”   “嗯。”   白如映认真地点头,“他就算伤害自己,也不会伤害你。”   “不是我,是沈灼,当然,沈灼也不怕他,要是我,大概一掌就被劈死了。”陆沉一脸无奈。   白如映抿了抿唇,蹙眉道,“你往后还是别再说自己不是沈灼之类的话了。”   “……”   陆沉简直绝望,“所以我还是可能会被劈死是吧。”   白如映眉头皱的更紧了,“这些日子我会住在这里的。”   陆沉心中一暖,抬眸看着她,“白姑娘……”   “嗯?”白如映抬头看他。   “你——”   陆沉张口又顿住,心脏跳的飞快,看着她好看的眼眸,轻声问道,“你为何……帮我?”   “当然是……”   白如映的话语戛然而止,下一刻便看到了陆沉失落的神色。   “也是因为我是沈灼的转世吧。”他自嘲一笑。   白如映沉默片刻后道,“不,若你不是沈灼的转世,我也会帮你,因为你和沈灼一样,都是适合当好友的人。”   陆沉心中狂喜,却还是努力压制着,“是吗?我也觉得白姑娘你很好,我一见到你便觉得亲切。”   白如映有些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你……”   “嗯?”陆沉期待地看着她。   白如映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问了,“你……可是喜欢我?”   “……”   陆沉的脸瞬间红的滴血,连忙低下头去,心跳快的要从喉咙蹦出来似的,手指掐着自己的掌心,尽量用若无其事的声音问道,“白姑娘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因为你看我的眼神有些熟悉。”   白如映眉头紧锁,凑近了他的脸,目光中满是认真与探究,“像极了沈灼以前看长冥的目光。”   陆沉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脸,仿佛闻到了若有若无的淡淡冷香,眼前恍惚出现了一双冷淡的双眸,他怔怔地望着,眼中满是迷恋与温柔。   他伸手抚上了对方的脸。   白如映惊讶地看着他,似乎有些不能理解他的行为。   “砰——”   门被踹开,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咬牙切齿地响起,“你们俩——在干什么呢?嗯?!”   陆沉扭头看过去,对上了玄玉那张盛怒的面孔,以及站在她身后目光淡漠的长冥。   陆沉突然醒悟过来似的,连忙缩回手去,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般看向玄玉,“有事?”   玄玉看他这副人模狗样的德行就牙痒痒,“你刚才爪子放哪儿呢?陆公子?”   “我……”   “我脸上沾了些灰,陆公子帮我掸去了。”   却是白如映替他解释了,陆沉心中又感激又有点羞惭,最后都变成了不自在,整个心思都在猜白如映是不是看出了他那点心思,全然没有注意到长冥一直在看着他。   “是吗,那你们感情可真好啊。”玄玉阴阳怪气地说了句。   陆沉心中生出一股怒气,却也只是暗中握紧了拳头,面上从容笑道,“白姑娘温柔宽厚,让我想起了我长姐,一时忍不住亲近了些。”   “是吗。”   玄玉淡淡扫了两人一眼,转身侧过身子,露出她身后的长冥来,“身体好了的话便出来走走吧,朝日阁主想见见你。”   “嗯。”   陆沉心不在焉地应了,也没问朝日阁主是谁,直到进了离宵殿里看到了那个一身黑衣,浅灰色双眸的精致少女时,他才错愕地停在了那里。   他看着眼前精致美丽的不似真人的少女,讷讷道,“朝日……阁主?”   朝日雪宫柔柔一笑,弯腰叠掌一礼,“恭迎吾主。”   陆沉心中的惊艳瞬间变成了怒意,他忍不住大喊了出来,“谁你的主?我是陆沉!你们都听不懂人话吗?!”   大殿中静悄悄的,朝日雪宫柔柔看着他,丝毫没有被他方才的话触怒。   陆沉胸腔中翻涌的那些情绪像是要迫不及待地升腾起来似的,双眸冷的像冰,“若你真是那个神通广大的沈灼,我早就毁了这里,毁了三途峰,再杀了你们!”   “哈哈哈!”   爽朗的笑声突兀地响起,阵阵回荡在空旷的大殿里。   陆沉只觉得这笑声来的忒不是时候,这笑的人也忒不会看脸色,脱口而出地骂了句,“笑屁啊笑?上辈子没笑过?!”   那笑声戛然而止,一人从朝日雪宫身后慢吞吞走了过来,二十七八的模样,长的颇英俊,云纹白袍,玉冠束发,仙气飘飘,一股脱尘的潇洒模样。   要不是心情太差,陆沉肯定要跪一跪,膈应这人一下。   云钦毫不在意被骂了一顿,笑意盈盈走过去,“这位就是陆公子了吧,你脚下站的这块地可是我的地盘,你好意思这么横?”   陆沉冷哼一声,不想搭理这人。   云钦围着他转了一圈,一边打量一边啧嘴。   陆沉白了他一眼,“嘴痒不成?”   云钦跟没听见似的,似笑非笑地摇摇头,“我左看右看,除了这么张脸,你跟沈灼是一点也不像啊。”   本来好不容易有个人说他不像沈灼他本该高兴的,可这话怎么听怎么欠揍,陆沉气的当下瞪了回去,“我看你也不怎么像修仙人,跟只猴子似的。”   “嘴倒是挺厉害。”云钦转身退回了朝日雪宫身旁,不再说话了。   “陆公子勿恼。”   朝日雪宫向他弯了弯腰,“我有一言想问陆公子,还请陆公子赐教。”   “请说。”陆沉说。   朝日雪宫一双浅墨色的眸子如琉璃般通透,就那么静静看着他,“你可找到了?”   陆沉蹙眉,“找什么?”   朝日雪宫静静望着他,包括云钦也认真地看着他,见他一脸纳闷,两人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陆沉觉得怪怪的,却没有主动去问。   朝日雪宫朝他点了点头,“公子请回。”   陆沉皱眉看着两人片刻,拂袖而去,临出门时听的那吊儿郎当的仙人说了句,“若觉得心烦,可以去书阁看看。”   陆沉将这事记下,离开了这大殿。   朝日雪宫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时机尚未到。”   “唉,再不到我这虚境天就成客栈了。”   云钦长叹一口气,转身看向墙上挂着的那副巨大的“仙”字,语气悠然,“若再找不到,可就来不及了。” 第424章 乍见情丝   云钦那句话让接下来的十几日都躲在了书阁里,吃喝都由重羽送进去,至于为什么只让重羽送进去,因为陆沉觉得只有他跟沈灼最不熟。   有些郁闷的重羽乖乖接受了这项任务,心里却是视死如归的。   开玩笑,谁知道哪天半神大人就憋不住嫌他碍眼就动手了呢。   然而他却想差了,足足大半个月,半神大人也没有轻举妄动,每日也不见人影,偶尔却能看到他站在离宵殿上的楼上,目光朝着对面的书阁看。   夙天明赵空元齐月等人都已经回了各自宗门,夙天行到底身负重担,待了几日便回了大夏,玄玉留守三途峰,偶尔来看看,眼下这里只余白如映,宁飞月,凤于绯等人,至于妖王魔主二位却是直接住了下来。   不过这二位显然并不像表面那般清闲,从那三不五时就来一次虚境天的秦丝就知道了。   凤于绯站在长冥身后,从栏杆往下看去,正见到那秦丝进了魔主的邀月阁,“近日秦丝来的有些勤了。”   她这么说着,却是一点也没引起跟前那人的注意,人家只顾看着书阁的方向呢。   “您倒不如去见上一面,您这般不动声色,只怕他还惴惴不安。”   “……”   对方不接话,凤于绯也无法,只道这两人都别扭的很。   下意识瞥向那书阁,却远远看到白如映敲响了那书阁,她顿时一惊,下意识看了跟前的人一眼。   果然,对方身上的寒意又添了几分。   然而让她松了口气的是,陆沉并未给白如映开门,甚至都不曾回应她。   她的心莫名又提了起来,不为别的,只觉得那人到底还是沈灼,从来不做无意义的事,这转世的“陆沉”总不可能真就只是个只知道躲避的书呆子。   还有那一直不见踪影的另一个天道……   说到底,这才是她一直担心的事,沈灼是为了半神长冥,她却知道那另一道意识可是要将沈灼取而代之的,若真让它得逞,到时候他们这些“前朝旧臣”怕是没有什么好下场。   终究是天道,万物众生皆在它一念之间,更别说那道意识变的狡猾起来,当年化出心魔将成悦陵引入魔道,差点坑害了沈灼,现今潜伏数百年,也不知在等什么。   想到这些她不得不佩服沈灼将人界分离出去的举动,天地浩劫中最无辜的永远是那些普通人,一场天谴便能彻底让他们灭族,如今人界独立于中洲之外,若沈灼真的将中洲丢了,他们这些人也能逃至人界安稳下来。   “我看到人界庙宇中您与半神九歌的神像了,下有九幽地狱,六道轮回,中有众生人间,上有九重天,丝毫不用担心妖魔仙神再扰了人间。”   凤于绯弯起嘴角,“他果真比我们聪明,早早就备好了后路,还护下了脆弱的人族。”   “我曾说天道不该化人,不该有七情六欲,如今想来他该多伤心。”   长冥往前一步,手扶在栏杆上,“他比任何人都要不舍芸芸众生。”   凤于绯深以为然,“自他从横阳而来至今,唯一让他动手的也只有我凤族的那只朱鹭,也算是这中洲第一人了。”   长冥默然,心中却觉得荒凉起来。   他跟沈灼总是格格不入一般,他只能小心地收着自己的性子,却又明明白白地知道沈灼比谁都解他,便又开始看龙骧不顺眼。   毕竟,龙骧比他好多了,半神大人心里其实是很清楚,龙骧那样的人才叫良人,自己除了一身修为外什么也没有。   那边白如映没敲开书阁的门也没多待,隔着门说了几句便离开了。   成悦陵耳边听着秦丝的话,目光一直关注着书阁的动静,忽而目光一滞,扭头看向自己手下,“你方才说什么人?”   “一个稚童。”   秦丝抬手在大腿处比划了下,“三四岁,大约这般高,眉心有一颗朱砂痣。”   成悦陵目光幽深,这段时间他并不闲,反而有些忙,可也急不得的忙,无他,皆因秦丝那日告诉他,有人出现在荧荒边缘。   那地方不该有人的。   当年沈灼用戮仙将那处封印,他与百里幽信索性掉头去了荧荒,那里是真正的混乱地带,是上古遗留下来的地方,连天道在那里都只能以心魔的姿态来活动。   而自从他们二人能驱动戮仙后,那里便以晋阳城为界,无人走动,可秦丝却说那游走在荧荒边界的人居然是一个三四岁的孩子,听来简直荒谬。   若真是个什么妖魔鬼怪的倒还好,一个三四岁的孩童,瞬间这事便充满了诡异,成悦陵便也上了心。   “查不到来历?”   “查不到,连找都难找,像人参娃娃似的,他想出来玩就出来了,不想出来我们怎么也找不见。”   成悦陵一时神色凝重起来,目光看向书阁,这事本该要跟沈灼说的,可现在沈灼成了陆沉,这事告诉他也没用。   秦丝见他目光所投之处就明白了自家主子想的什么,当即扬起如花笑容,“陆公子还没出书阁呢?”   “嗯。”成悦陵心不在焉地应了声,转身问了句,“他呢?”   “我方才看到妖王大人往玉桥峰那头去了,大约是找云端去了。”   秦丝早已习惯自家主子喊那位妖王大人为“他”,随口回了句便发现自家主子脸色冷了些,当即心中一动,扬起揶揄的笑来,“我看妖王大人和那云端似乎走的挺近,主子可要我去探探?”   成悦陵冷淡地看着她,“……你能探个什么来?”   “哎呀,主子,您怎的忘了我的拿手本事啊?”   秦丝嗔怪地推了他一下,抬手间手指跳跃翻花,一缕细长的白丝从纤长玉指间飘荡出来,千变万化,勾勒出一个个美丽的形状来。   成悦陵目光微动,却面色冷峻地挪开了目光,“别胡闹。”   秦丝嘴角一弯,玉指勾缠,转身往外走去,“属下这便去胡闹~”   身后一片寂静,秦丝再明白不过自家主子那点不通透的心思,当即要往玉桥峰去,却正好瞥见那书阁的门被推开了一角。   她当即脚下一顿,后退了一步躲到了拐角处,看着陆沉神色凝重地往离宵殿而去,大约是要去找那位朝日阁主的,她来的不多,却见了两次陆沉过去求教。   然而这次却多了另一个人。   白如映似乎一开始就未走远,敲门没得到回应后,大约是因为担心陆沉就站在不远处等着,这会见陆沉走出来当即迎了上去。   然而陆沉却是一惊,下一刻竟是后退了一步。   这反应叫秦丝饶有兴味地挑了挑眉。   白如映也是一怔,就那么停在了离他十步远的地方。   陆沉立刻便反应了过来,正要扬起从容温和的笑容,他身后不远处的秦丝媚眼中划过利芒,伸手向陆沉后心探去。   远远在离宵殿看着这一幕的长冥与凤于绯立刻便动了。   然而却还是迟了一步。   那染着丹蔻的纤纤十指中飞掠出一缕白色的细丝,迅速钻入了陆沉的身体里。   陆沉整个人僵在那里,下一刻身子一软,捂着心脏跪在了地上。   “啊——”   陆沉捂着剧痛的心脏,低吓头去,惊恐地看着胸前那一大团纠结缠绕的细长白丝,缓缓抬起头去。   那些汹涌的像蛛丝一样的白丝,像是活的一般,凭空飞向了十步之外的白如映。   秦丝讶异地挑眉,红唇勾起妖异的弧度。   长冥匆匆赶来的身影猛的一滞,目光怔怔地看着这一幕。 第425章 至死不渝   无数纠结缠绕的乳白丝线,如一道流动的河流,飘浮在半空中,尽数涌到了满脸错愕的白如映面前。   “这……这是什么?”   重羽不知何时已赶过来,目瞪口呆地看着从陆沉体内涌出的那些仿佛有生命般的白丝笨向白如映,一时不知该不该出手。   凤于绯却是当机立断,上前去擒秦丝,却被一道黑雾凭空挡在面前。   黑雾散尽,成悦陵抬手挡在她面前,眼中已是万分复杂,“那是情丝。”   凤于绯一怔,扭头看向陆沉与白如映,亦是错愕不已,“……他对白如映?!”   白如映猛的抬头看向陆沉,眼中尽是震惊。   而那头的陆沉站了起来,怔仲地看着对面的白如映,和从自己心脏处涌出的无数白丝,茫然无措。   那阵突如其来的撕心裂肺般的疼痛早已消失,他却对着自己的身体充满了疑惑,“情丝……是什么?”   “情丝,人之情爱所系也。”   秦丝笑容魅惑,声音飘渺如雾,勾动人心,指间一缕白丝浮浮沉沉,“情丝百缠,三生不忘,情丝万回,至死不渝。”   “……”   “情丝所系者,便是你倾心爱慕之人”   “……”   凤于绯猛的抬头看向不远处的人,恰看到长冥眸中一片深紫,杀意冲天,寒意逼人,顿时心叫不好。   “龙骧!”   云端大喝一声,同时飞身将白如映护在身后,下一刻便被铺天盖地的灵气掀飞出去,白如映伸手扶住她,抬头间双眸一片冷冽的雪白竖瞳,喉间涌出蛟龙低吟。   方赦横空飞出,龙骧紧随而至握住那剑柄挡在长冥跟前,“你冷静……”   “躲开!”云端嘶吼出声。   离宵殿前罡风四起,灵气翻滚,脚下石板寸寸崩裂,凭空跃起后在巨大的灵力中被绞碎,化为齑粉。   银发黑袍的身影飞掠向而来,龙骧持剑去挡,只听“咔嚓”一声,剑身崩裂出一道裂痕。   龙骧瞳孔骤缩,只觉得无尽庞大灵力铺天而来,如上古巨兽降临,瞬间就能将他吞噬。   熊熊燃烧的赤红火焰化作凰鸟的形状突然挡在他面前,这一瞬间让龙骧看见了长冥冷漠的眸子。   与此同时,冲天的寒气伴随着蛟龙愤怒的嘶吼声从天而降,这一冰一火同时冲向银发的半神,毁天灭地的气势让龙骧心惊,手中长剑却不敢迟疑,穿过烈烈火焰直刺了过去。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连灵气都凝固住,下一刻如碎石落入湖面,铺天盖地的灵气猛的爆开来,撕破这方天地的空气,打乱气运。   只一瞬间,整座留音峰草木凋零,山川枯槁,灵气荡然无存。   火焰骤然崩散,凄厉的凤鸣声响起,那团火焰变出凤于绯的样子,一口鲜血吐出,摔落地面。   云端堪堪接住了龙骧,白如映便就那样倒在了陆沉面前,口中鲜血汹涌而出,瞬间染透衣襟,和身下白色的石板。   陆沉睁大眼睛木然地看着这一幕,像是傻了一般,全身上下冷的像坠入了冰窟,许久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全身都在发抖。   耳边有衣袂窸窣声,他缓缓抬起头看去。   银发黑袍的男人一步步向他走来,眼中似是一场地狱,目光如滚烫的火焰般缠着他的双眼,烫的他生疼。   他惊恐地看着他,后退了一步,连牙关都在打颤,“你要……杀了我吗……”   长冥顿住了脚步,眼中的冷漠和杀意变成了错愕和震惊。   “你在说……什么?”   “我说……”   陆沉握紧颤抖的手,咬牙直视回去,“你要……杀了我吗?”   枯死的留音峰上,离宵殿殿上站着云钦孤零零的身影,风吹起他的衣袂和长发,掠过他漠然的脸。   那风吹起了离宵殿前的一层齑粉,又扬起了长冥鬓边的一缕银色长发。   “沈灼……”   他抬手探向眼前的人,从容平静了万年的眸中此刻满是惶然无措,“你过——”   “噗嗤——”   血肉与衣袂被撕开的声音刺耳的让人皱眉。   云端睁大了眼睛。   凤于绯震惊地抬头看过去,龙骧的瞳孔一缩。   白如映甚至来不及捂住胸口,便扭头看向跟前的人。   长冥低头看向自己被灵力贯穿的胸口,再往下,便看到了脚下那一道道血色的纹路,每一道纹路都散发着流转银色的光华,像游动的银蛇般,将他整个人包围了起来。   血滴答落了下来,长冥的身子晃了晃。   “……诛仙阵?”   他重新抬眸看向眼前的人,眼中一片荒凉悲哀,“……为何?”   “是你逼我的。”   陆沉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你是仙,是神,而我只是凡人,可即使如此,我也不是——”   “你要杀我?”长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声音暗哑地问。   “我只是被逼——”   “我问你你可是要杀我?”   “若你没有动手,这阵也不会——”   “我问你可是要杀我?!”   “……”   陆沉喉头微动,闭了闭眼睛,重新睁开时已是一片坚毅与决然,他迎着那双深紫的眸子,道,“是。”   “……”   长冥伸手捂住了受伤的胸口,血很快染红手背。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低声问道,“你也是这般疼吗?”   “……”   “当年在凰天秘境外,你也是这般疼么?”   “……”   “像天地间只剩下你一个人沉沦在地狱里吗?”   “……”   “沈灼,沈灼……”   长冥一步步走到他面前,抬手抚上他的脸,目光请求地看着他道,“不要舍下我可好,继续喜欢我可好……”   浓郁的血腥味夹杂着淡淡的冷香充斥在鼻间,陆沉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银发男人,看着这张冷漠的脸上满是哀色,看着这双眸子充满孤寂被悲伤,一片深紫中倒映着他惊恐的模样,就那么呆在了那里。   “沈灼……”   “……”   “沈灼……”   长冥轻轻捧着他的脸,低头吻在他的嘴角,泪水落在他的唇上,像烫在了他的心上一样。   陆沉整个人都在发抖,连嘴唇都在发抖。   “我错了,沈灼……”   “……”   “我知道错了,你回来吧……”   “……”   “我爱着你啊,沈灼……”   “……”   身上人就那么倒了下去,滚烫的唇倏然离开,唇上的凉意透到了骨子里。   陆沉眼前一黑,闭上眼向后倒了下去。   耳边瞬间响起无数喊声,有喊陆沉的,也有喊沈灼的,也有喊长冥的,他却什么也听不见了,只觉得自己沉入了一处没有尽头的地狱,再不见天日。 第426章 废物   云钦端坐在离宵殿的二楼栏杆边,目光从容地看着留音峰从荒芜枯萎一寸寸恢复往日生机,绿意盎然,花草树木,成群好奇的鸟儿穿梭飞跃而来,像是在安抚这座遭受了无妄之灾的山峰。   眨眼之间,留音峰就恢复了之前的模样,若不是离宵殿前那些狰狞的大坑小坑,先前的一场灾难就如梦一般。   耳边一声鸟鸣飞掠,他抬眼扫了下,见是一只落了单的红缨鸟正扑棱着翅膀往留音峰而去,不禁弯了弯嘴角。   “唉……”   身后一声哀怨的叹息响起。   云钦似乎完全听不见的样子,目光追着那只红缨鸟而去。   “唉……”   又一声叹息,悠远而绵长。   “……”   云钦饶有兴味地转头,看着倚在角落里的那个,“你要不去下面去叹?”   重羽幽怨地看着他,“我不,我就在这儿叹,非叹的您良心发现不可。”   云钦重新扭回头去打坐,“那你怕是要失望了,师叔我没有良心的。”   “那您连师姐也不顾了吗?”   “我也是被逼无奈啊。”   “……”   重羽被他气的牙痒痒,“您就真的不怕玄玉大开杀戒吗?”   “咦,此言差矣,她不过阳离境,而我可是浮尘境,再不济还有你们掌门,那可是真正的观世境,虽不如半神长冥,但他已经要死——”   “嘘——”   重羽一脸惊恐地打断了他,神色慌乱地打量了下楼下,扭头一脸怒色,“师叔您能消停会吗?!师姐还在她手里呢!”   云钦笑而不语,抬头看花看草看云雾。   重羽又重重地叹了口气,“这人到底去哪儿了啊……”   自陆沉于离宵殿前设下诛仙阵重伤长冥后已过了七日,长冥依旧未醒,陆沉却在第三日就不见了踪影,整个虚境天无一人知晓,而匆匆赶来恰好见到自家尊上重伤那一幕的玄玉得知此事后便笃定了虚境天刻意布下阴谋陷阱,以假“沈灼”引诱她家尊上,以此重创三途峰,在将长冥接回三途峰的同时还抓走了白如映和云端,之后更是命人包围了整个灵山。   如今已包围了整整四日,中洲却无一人知晓,俨然一副怕虚境天勾结修仙联盟趁机攻打灵都的姿态。   虚境天的部分人都见证了那日的画面,即使有嘴也说不清,毕竟人陆沉在三途峰好好的一凡人,到他们这来了后就知道用诛仙阵了,听说还是陆沉自己要来的虚境天,这事怎么看怎么诡异,越发说不清。   “绝逼是有人陷害咱们虚境天。”   重羽信誓旦旦地说,“说不定是三途峰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就为了找个借口攻打我们虚境天,好一统中洲。”   云钦闭着眼睛打坐,神色悠然。   “师叔……”   “嗯?”   “人是你放的不?”   云钦眼睛一睁,满脸无辜,“这话从何说起啊?你不要冤枉我。”   重羽本来只是怀疑,现在看他这副样子顿时确定了,当即瞪着他,“那诛仙阵是不是您教他的?”   “他只是个凡人。”   “他那些天一直躲在书和阁,是不是就在钻研诛仙阵?”   “他只是个凡人。”   “……”   重羽简直抓狂,“可他是沈灼啊!”   云钦睁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是假沈灼吗?”   重羽语塞,“半神长冥总不会认错的……吧?”   “连你都如此信任他的目光,他的心腹怎会不信?”   “您是说……”   重羽眉头拧紧了,满是疑惑,“那她到底想做什么?”   云钦缓缓闭上眼,嘴角还余着一丝笑意,“不过是想逼某人现身罢了。”   重羽先是一愣,然后便是满脸惊诧,“那……那她为何……不对,您的意思是?!”   云钦闭眼不语。   重羽见他如此便确定了心下所想,顿时震惊不已,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思绪万千,“这……他……”   他咽了咽口水,没再说下去,只觉得自己脑子太笨,一点跟不上这些人的思维。   二楼的外廊静了片刻,云钦的眼睛忽然睁了开来,重羽也目光一凛,抬头看向头顶的方向。   虚空一阵扭曲,玄玉冷冽的脸凭空出现在二人面前的半空中,“第四日,人呢?”   重羽默默躲到了自家师叔背后。   云钦屈起一条腿,胳膊搭在上面,目光含笑地看着头顶的影像,“我正努力找呢,正打算往虚境天外找,可惜大门都被堵了,你说你怎么不堵天命阁的大门呢?”   “因为我不信你虚境天。”   玄玉目若寒冰,“云钦,我没心思与你绕圈,三日之内若再不交人,我就烧了你这虚境天。”   云钦老神在在地抖了抖衣袖,“虚境天乃上古神器,烧了也会复原的。”   “那我就杀光除你之外的虚境天所有的人,堵着你虚境天大门千年万载,除非你虚境天再闭世千年,否则出一人,我杀一人!”   “唉,你又何苦为难我呢?”   云钦无奈地看着她,“我若知道他在哪儿定会告诉你的,可我实在不知道啊。”   玄玉目光淡淡地看着他许久,“我从第一眼看到你时便觉得你讨厌的紧,因为我从你身上看到了沈灼属于天道的那部分。”   云钦笑容微敛,目光深沉地看着她,“愿闻其详。”   “属于天道的那种高高在上,戏谑地看着世人在苦海中挣扎求生的姿态,就因为你们知道最后的结局,便以居高临下的,玩笑般的态度看着别人苦苦挣扎,甚至对别人的生离死别爱憎别离嗤之以鼻。”   玄玉顿了顿,眼中尽是疏离冷漠,“从高高在上无情无欲的半神到今天被一个凡人玩弄于鼓掌之中,你们可是觉得在看笑话一样?”   云钦静默地看着她,重羽一旁听的心惊肉跳。   “你也好,云九歌也好,这天下除了沈灼外谁都没资格嘲笑尊上,因为你们不如沈灼,他会败在沈灼手上,却不会败在你们手上。”   “三日之内不见陆沉,灵都大军登门而至!”   抛下这句话后玄玉转身面对水镜中的灵都泱泱大军,转身面若寒霜,“都听到了,三日内都给我枕戈待旦!”   “是!”水镜中喊声震天。   玄玉抬手挥去水镜,眼前站着怀抱昆岳长发披散的秦煌,皱了下眉,“何时醒的?”   “刚醒不久,尊上受伤了?”   “……”   “看来是了。”秦煌道。   玄玉瞬间目光冷厉。   “我只是想表示下担忧与关心。”秦煌解释道。   “呵。”   玄玉冷笑,拂袖便要离去,却听的一声喊。   “玄玉。”   “……”   “其实尊上比你勇敢多了,至少他敢让世人知道自己喜欢的是谁,也敢豁出一切去追求,不像你,明明喜欢着龙——”   “闭嘴听到了吗。”   玄玉猛的转身抓住他的衣襟将人拽到跟前,阴冷地看着他的眼睛,“你以为你是个什么好东西?薛君觅可是宁愿死都不愿见到你,你又有什么资格说别人?尊上是不懂情,可你呢?你就是个废物!”   秦煌毫不反抗地被她拽着,目光如死水,“所以我后悔了,也不希望你与尊上再像我这样。”   “滚。”   她甩开眼前的人,抬脚离开了半神殿。   秦煌站在空荡荡的殿中,细长的影子投在地面。   他手动了下,抱紧了怀中的剑,嘴角微扬起,“等你活过来,我便亲自动手死在你面前。” 第427章 无双岁月   “十二!人呢?!”   玄玉踏出半神殿便去了三途峰下的那间曾经关过龙骧的地牢,本以为会看见自己刚扔进来的那两人,结果面对的却是空空如也的石室,不由得心头火气。   十二立刻现身在她面前,惶恐不安地感说,“人……人在杭祁那儿呢。”   玄玉压着满腔火气,“谁让你放人的?”   十二嗫喏道,“是夫人。”   “……”   玄玉差点以为自己把耳朵气坏了,“……谁?”   “夫人啊,尊上夫人。”   “……”   玄玉眸子迸出几丝杀气来,“给我说清楚。”   “就沈灼啊!”十二顶着一身高大的体格,简直要被吓哭。   玄玉冷嗖嗖地看着他,“十二,你知道对着我睁眼说瞎话是什么下场吗?”   十二立刻后退几步,小心翼翼地试探了句,“您还记得……木清溪吗?”   玄玉保持着冷漠杀气的表情足足一息,才开口,“……谁?”   “……”   十二默默提醒道,“夫人……沈灼从在羌地现身时身旁带着一个少年,本体是炀木……”   玄玉渐渐从记忆深处挖出来这么个人来,当年沈灼投入轮回后,她考虑到沈灼既然是她三途峰的另一个主人便将那炀木妖也当做了自己人带回了三途峰,之后便扔到杭祁那里帮忙了,也好久没消息了。   “此事与他何干?”   “他是沈公子的人啊。”   “所以?”   “他拿着沈公子的信物来要人,我能不放吗?”   玄玉一惊,上前追问,“他拿着沈灼的信物来要人?他都说了些什么?”   她可不信十二是这么没脑子的,若没有足够的说服力,别说一个沈灼的信物,就是拿着尊上的信物他都要去问问自己才敢放人。   果然,十二面色认真地看着她,“他说,让你家尊上好生休息,待他回来,再无风雨。”   玄玉睁大了眼睛,呆在那里,“……他真是这么说的?”   十二点头,忽而笑了下,“大人,沈公子确实聪明的让人可怕,可最重要的是,我觉得他是真的爱着尊上。”   玄玉冷着脸站在那里,默然不语。   十二站在那里有些无措,“那我就……先回去了?”   “等会。”   “嗯?”   “那个炀木妖呢?”   “……在杭祁那里呢。”   一阵风吹过,眼前已经没了某人的踪影,十二理了理被吹了一脸的长发,默默下山,心里估摸着三日后的仗怕是打不起来了。   那厢玄玉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赶到了杭祁那间小茅屋前,听着里面传来杭祁叽叽喳喳的声音直接推开院门就冲了进去。   天气不错,风轻云淡,阳光明媚,头顶有鸟禽唱着歌扇着翅膀飞过,一切都显得悠闲懒散。   比如眼前这几个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嗑瓜子聊天的。   玄玉面无表情地看着白如映云端人手一把瓜子坐在那里,对面是杭祁和木清溪,还有一个胖子,嘴角还挂着没吐出去的瓜子皮。   “呀,这位如花似玉冰肌玉骨倾国倾城的仙子应当就是灵都第一魔将玄玉大人了吧!”那胖子伸出舌头舔掉瓜子皮,咧着大嘴就迎了上来。   玄玉冷嗖嗖地看过去。   胖子咳了声,又默默坐了回去,小竹椅发出一声不堪忍受的声惨叫。   “玄玉姑娘。”白如映起身向她拱了拱手。   云端迎着她的目光,面无表情地嗑了粒瓜子。   “……”   玄玉额头青筋直跳,“我抓你们回来是让你们嗑瓜子的?”   杭祁见其脸色不对,忙收起瓜子,“不嗑了不嗑了!”   云端将瓜子扔回小碗里,神色平静,“嘴皮子疼。”   那胖子闻言立马接话,“那可不是,你嗑的都是五香的,嘴皮子能不疼吗?你说你也尝尝陈皮……唔!唔?唔!”   木清溪在身后默默捂住他的嘴。   白如映起身走上前,“半神大人可好些了?”   “躺着呢,还没醒。”   玄玉嘴角一扯,“若是醒了你们还有空在这里嗑瓜子?”   白如映默然。   玄玉却不依不饶地看过去,“第四天,人还是没找到,你还是无话可说?”   白如映沉吟半晌,“抱歉。”   “既然说抱歉,那就代表你还是知道些内幕了,这样,我只问一句。”   玄玉目光沉沉,“他到底是沈灼还是陆沉?”   “这我并不知晓,但有一点我应当可以确定。”   “说。”   “情丝一事……应当是他刻意所为。”   “果然——”   玄玉咬牙,“所以他就是为了报复尊上之前负他之事便差点杀了尊上?”   “陆沉杀不了一位半神。”云端忽然插嘴,显然已经从白如映这里知道了些什么。   玄玉想说那可是沈灼,可又想起既然沈灼已经能预料到“陆沉”会伤到尊上,便能将预料到“陆沉”只能重伤尊上,而不是真的要了尊上的命。   她忽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她方才才批判过云钦的高高在上,可眼下却又无法去责怪沈灼的独断专行,因为有太多事不能被他们事先得知,因为他们的对手是另一个天道。   天道无所不知,连沈灼都要投身入轮回才能获得一丝转圜余地,他们又能如何?   她许久不曾有过这种无力感,上一次这般无力施为还是在久远的万年前,她于天谴下举族奔逃,孤注一掷撞上尊上的云天雾境时。   如今过去万载,她还是太弱小,在天道之下被迫蜷缩着,等待着别人的援手。   这么多年过去,她在成长,秦煌在成长,连尊上都懂得了情字,然而天道却依旧横亘在他们头顶,威不可犯。   “他要去做什么?”   “不知。”   “他可留了什么话。”   “不曾。”   “若他失败了会如何?”   “……”   “若他不回来,尊上会伤心的。”   “……”   “若见到他记得转告他,尊上在等他。”   “……”   “告诉他,尊上知道何为爱了,也知道错了,再也不会负他了。”   “好。”   玄玉没听到这句回答便已离开了三途峰,她站在灵都万妖之城的最高处,远远看着远处的灵都,眼中一片苍茫。   “说了又如何,又没有结果,他还能多看我一眼不成,何必丢那个脸。”   “人世无常,浮生漫漫,在一起的早就在一起了,苦苦求来的未必是原来那个模样。”   玄玉弯了弯嘴角,转身飞跃到地面,往灵都而去。   “天地悠悠,我所求非卿,乃无双岁月。” 第428章 唯一的天道   玄玉并未收回她的三日之约,但十二却不怎么担心,同时也把木清溪送来的那个信物交给了玄玉。   那是一枚桃木制的木簪,入手光滑温润,灵气逼人,乃是三途峰脚下那片桃谷中独有的濡灵魂木,那片山谷连玄玉都不能进,此物非长冥与沈灼所有,故十二一眼便信了。   十二不识得那木簪玄玉却是识得的,不仅识得,还知道那是她家尊上开始束发后唯一用过的木簪,因为那是沈灼亲手打磨的。   然而自八百多年前在虚境天的那一次年夜饭后,她便再没有见尊上戴过那木簪,现在看来,应当是沈灼投入轮回之前将它拿走了。   “濡灵魂木,固魂安神……”   玄玉坐在半神殿前的台阶上,举着那乌色木簪对着太阳端详着,看它浓郁之色中透出的莹润透彻,那是经由纯澈强大的灵气常年温化后的结果,她能想象尊上每一日抚摸这木簪的场景。   日光明耀的有些晃眼,她微眯了下眼,下一刻,一只大手伸过来遮挡住了那夺目的光线,拿走了她手上的那只木簪。   玄玉僵在那里,直到身后响起沙哑暗淡的声音。   “他回来了。”   “……”   玄玉怔怔看着前方,不知是日光太烈还是怎么的,她的眼里竟有些湿热。   “没有……但他让您安心等着,等他回来。”   “好。”   “……”   玄玉喉头动了动,闭上了眼睛,否则她怕眼里的泪会就这样流下来,那就太狼狈了。   “玄玉。”   “在。”   “辛苦你了。”   “……”   玄玉睁开眼睛,咧嘴一笑,“将尊上嫁出去乃属下分内之事,不辛苦。”   身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玄玉嘴角的笑容渐渐淡去,然后伸手揉了把眼睛,嘴里低骂了句,起身往山下而去。   自家大门再次被踹开时杭祁正蹲在药圃里教徐进进认草药和花,被这么一吓直接一屁股坐到身后的药圃上,压死了三株紫霄花。   徐进进扭头一看,看着那坑里的三株药草惊叹了一句,“嚯,看不出来你屁股挺大的嘛!”   “滚——”   杭祁一巴掌甩过去,扭头瞪向玄玉,“干嘛?!”   玄玉看也不看他,直接往屋里冲,“那俩呢?白如映呢?”   杭祁一慌,连忙起身,“她她们俩不在!”   他话音刚落,白如映和云端就从屋里走出来了。   杭祁:“……”   玄玉当先走到白如映跟前,一把握住她的手往屋里走,“有点事问你,云端你先在外面等下。”   原本要跟上的云端的脚步一顿,怔愣片刻后目光落在了外面的两人身上。   徐进进热情地朝她招手,“来啊仙女姐姐!一起种花啊~”   云端:“……”   屋内,两人一坐下玄玉就挥手布下了结界,见白如映看过来便解释了句,“怕云端作妖,我想问你几个问题,怕你受她影响。”   白如映表情认真,“我不会。”   玄玉一怔,看着她片刻后笑了,“的确,你比云端心性还要坚定,否则沈灼也不会选你当帮手。”   白如映垂眸不语,拿起茶壶为她们二人倒上茶水。   玄玉看着壶中琥珀色的水流不断,笑笑地拿起茶杯尝了口,“杭祁对你们倒是不错,终于舍得拿点像样的茶了。”   “他以前拿的茶不好吗?”   “他的茶壶只装过凉白水。”   “……”   白如映看着手中的茶壶,顿了顿,又倾身给她倒了点,“那你多喝点。”   “……”   玄玉看着茶杯失笑,抬头眼中含笑,“那我们便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请。”白如映说。   “我知道沈灼不会将全部的计划都告诉你,但你远比我们要知道的多,所以猜测到的东西也比我们多,但你怕妨碍或者破坏沈灼的计划,所以并不会告诉我们,无妨,我只说自己猜测的,你听着便好。”   玄玉说完也不等她的回答就直接问了起来,“第一个问题,若陆沉是沈灼的转世,他为何会突然如此爱慕白姑娘你?”   “他以前便说过喜欢我这样性格的女子,若没有半神大人,他多半会与我在一起。”白如映目光平静地回视她。   “有道理。”   玄玉笑了笑,“第二个问题,那第十世的生辰八字可是真的?”   白如映目光微动,“他从不做无意义之事。”   玄玉嘴角勾起,目光灼灼地看着对面的女子,“然矣。”   白如映避开了她的目光,垂下眼眸,“前辈可还有疑问?”   “最后一个。”   玄玉指尖敲着竹案,神色认真,“他何时回来?”   白如映摇头,“该回来时便会回来,世道无常,不是他能左右的,只有等着。”   玄玉仰头喝完了杯中茶水,放下茶杯对白如映一笑,“茶不错……谢谢。”   白如映饮茶的动作一顿,抬眸透过茶水的氤氲热气对上她的眸子,掠过一闪而逝的笑意,下一刻便是淡淡的神色,“借花献佛罢了,不必言谢。”   “要谢的。”   玄玉笑笑的看了她一眼,而后起身告辞。   白如映却喊住了她,“不知半神大人如何了?”   “尊上伤的不是是身,是心,没想到沈灼转世后不仅忘了一切还那般绝情。”   玄玉叹息一声,“终究是沈灼,不过在书阁待了半个月就能以一介凡体重伤半神,或许不久后就能恢复修为,那时他应该就能恢复记忆了吧。”   “但愿。”   白如映目光幽静地看着她,“那样,昔日的沈灼便能回来了。”   玄玉笑的眼睛都微眯了起来,“是啊。”   外面晃眼的日光忽然暗淡了下来,杭祁抬头看了眼,却是不知哪里来的一片乌云遮挡住了日头,须臾后又悄然散去。   与此同时,浩瀚中洲的一处冰天雪地中,狂风暴雪中有人踽踽独行,单薄的身板被吹的东倒西歪,几乎是走上两步便要摔一下,半天爬不起来。   陆沉艰难地喘着粗气,抬头看向头顶,凶猛的暴风雪被大片乌云遮盖,雷电的光若隐若现,仿若银龙游曳其中,巨大的雷鸣声震颤着耳膜,只在瞬间便笼罩了这片冰雪之地。   仿佛末日一般的情景,任谁也想不到前一刻这里还是一片春光明媚的山谷。   陆沉停了脚步,仰头看着这黑沉沉的天空,忽而勾起了嘴角。   在他身后风雪交加之处,隐约可见一座高耸入天际的巨大冰雪宫殿悄然出现在这方天地之间,冰封的大门缓缓打开,露出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突如其来的狂风再次将陆沉掀倒,他跌落在地,却没有急着爬起来,而是低低笑了声。   下一刻再抬起头时,那及肩的长发便突然化作了垂及地面的长发,眉心一道银色神纹如时空裂缝。   他肆意地仰头看着头顶的天空那仿佛末日般的情景,眼中是戏谑的笑,“再不来我可真就装不下去了。”   他往前踏了一步,忽然又停下,转身从那大门里看向那冰雪宫殿里内,“我可会死?”   玉雪可爱的三岁幼童站在他身后的阴影处,睁着明亮干净的眼睛望着他,“你怎么不问可会赢?”   “赢不赢尚在其次,可我得活着,因为有人在等我将这个送给他。”   陆沉抬手将一枚银色的戒指往后扔去。   那孩童伸出小手一接,握上,“因果相循,赢便是活,死便是输。”   “是吗?”   他转回身去,嘴角弯起,“那我必须得赢了,替我拿好,别弄脏了,我家那口子精贵的很。”   “阿弥陀佛。”孩童一脸纯真地道了声佛号。   沈灼迎着风雪与雷电往前踏去,嘴角含笑。   “没有佛,只有天道,唯一的天道。” 第429章 镇天   玄玉口中的第三日日光落下之时,虚境天的人都将心悬到了喉咙,重羽抓着剑站在悬桥尽头,生生睁着眼看着月上中天。   子时将至的那一刻他整个人都绷了起来,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虚境天的大门,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咕嘟。”   “……”   云钦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你真是我虚境天的人吗?”   重羽紧张的都不敢分神去看他,“什么意思?”   “我虚境天自上古末期至今时都是当之无愧的修仙第一大门派,如今更有半神坐镇,你身为虚境天嫡系一脉弟子怎的如此怂?”   “……”   重羽横眉瞪过来,“您说呢?!”   云钦恍若未闻,直摇头又叹气,“现在的年轻人啊……”   “师叔我今年一千六百岁了。”   “唉,一点也不沉稳。”   “……”   要不是为了自家师姐,重羽真想扔剑走人了。   “师叔……”   “嗯?”   “掌门何时回来?”   “不知道啊。”   “师叔……”   “嗯?”   “子时已过了。”   重羽忧心忡忡地看着他,“您说三途峰的人还来进攻不?”   云钦抬头瞅了瞅天色,也有些茫然,“应该不来了吧,都这个时辰了,一会要天亮了该吃早饭了。”   “……”   重羽愤而离去,就特么知道个吃,堂堂第一修仙门派食堂的门造的比正殿门都宽!   “都回去吧。”   云钦朝其他弟子挥挥手,看着众人都回去才摇头笑了笑。   “这些孩子可比你顺眼多了。”   玄玉穿着一身湛蓝的衣裙,外罩一件浅素纱袍,一头青丝挽成髻用一根点翠孔雀簪别着,抱着胳膊没什么表情地开口。   她这一身打扮站在朦胧月色下,衬着虚境天的飘渺云雾更显得仙气飘飘,云钦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她,“这修仙的女子就是比男子要更像仙人,看着就如仙女下凡。”   “……”   玄玉被他膈应了下,用一种恶心又纳闷的目光看着他,“你晚饭吃屎了?”   “……”   云钦正色道,“你家尊上没事了?”   “躺着呢。”玄玉斜睨着他。   “那你这是想通了?”   云钦探头往外看了眼,果真没见到灵都大军,“还是忽然想通了,打算看在龙骧的面子上放我们一马?”   玄玉冷冷瞅过去,“我是杀人的不是放马的,再说了,这跟龙骧有什么关系?”   “那就假装没关系吧。”   云钦眼睛眯了眯,负手往门外走去,“走吧。”   玄玉挑眉,“去哪儿?”   “见你家尊上,负荆请罪。”   “……”   玄玉自然是不信,然而心中却因为与白如映的一番交谈后便定了下来,索性也没有再多问,转身离开了虚境天。   云钦笑笑,拂袖跟上,掌心一道白光掠过飞向身后的山峰。   二人刚一踏出虚境天便止住了脚步,眼前的灵都大军已撤的七七八八,只剩下十二带着几个心腹,以及一些外人。   玄玉的目光从宁飞月扫到赵空元,凤于绯,再落到百里幽信和成悦陵,额头青筋直跳,“十二!”   “在!”   十二不等她兴师问罪就直接开口,“他们说有要事非要见云钦不可!”   玄玉扫了这几人一眼,果真个个神色凝重,转身把云钦让出来,“人在这儿,什么要事,说吧。”   百里幽信冷淡地看着她,没有开口。   玄玉嗤笑一声,将目光落在宁飞月身上。   “昨日午时,北川迎来了一场太阳暴风雪,明明头顶烈日高悬,但整个北川却满是风雪,寒冷刺骨。”   宁飞月顿了顿道,“这像极了宁氏一族典籍上曾记载过的一次天谴,我第一时间想到了在虚境天的沈……陆沉,就赶过来了。没想到见到了他们,才得知其他地方也发生了异象。”   有她开口其他人也不再顾及什么芥蒂,凤于绯当即接道,“昨夜黄昏时分,凤池的始祖梧树开始枯萎。”   众人皆是一惊,凤族承天道恩赐而生,生生不息,死而涅槃,乃是永恒生命的象征,而始祖梧树则是凤族一脉的象征,若它开始枯萎便代表着凤族气运在衰败,若非天道降罚,便是天道自身在衰弱,自顾不暇之下便不能再庇护凤族。   而无论是哪个原因都不是在场众人想听到的。   “荧荒呢?又发生了什么?”玄玉目光沉沉地看向那妖魔二主。   “与凤族带来的消息相比,我这消息似乎也没那么严重了。”   百里幽信语气轻松,“荧荒的结界在渐渐融化。”   几人皆是一震。   “戮仙呢?”玄玉问。   “戮仙?”   百里幽信有些自嘲的味道,“快变回竹竿了。”   他说的是当年戮仙的原型,可除了成悦陵外其他人并不知晓,只以为他打了个比方说戮仙的力量也在衰弱。   传说中的几大神器皆为天地造化而成,一定程度上也代表了天道气运,当年长冥九歌两位半神之所以能分离人界也是借助了五方神器上蕴藏的天道力量,若是连神器都要失去力量,那中洲怕是要彻底失去希望了。   沉默良久,赵空元忽然低低说了句,“幸好当年已经将人界分离了出去,否则……”   否则荧荒结界彻底崩溃,将有无数魔物涌入中洲人间,届时修士尚有自保逃离之力,可那些凡人却是只有等死了。   “你呢?蓬莱如何?”玄玉问。   “蓬莱……挺好。”   赵空元语气中也有些疑惑,“蓬莱好的有些过度。”   这话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齐齐向他看去。   “数千年前蓬莱还是一座随时会移动甚至倾倒的岛屿,凡人以为是仙人屏障,其实是它自己倾倒分散了,而后我们一族一直以来都在寻找固定它的办法,直到八百多年前……”   尽管已是元婴修士,但在场的都是修仙界的大人物,猛的被盯着赵空元有些局促,“也就是沈灼投入轮回之前,蓬莱终于固定在一片海域上了,但也只是固定住了使岛屿不再迁移,可昨夜子时后,岛上的林子里一夜间开出了许多白色的小花。”   百里幽信无语地看着他,“开个花而已,你就大老远跑到灵山来了?”   其他人虽未开口,不过也是同样的疑问。   “花是优昙婆罗,不知你们有没有见过,但我带不过来,人手一碰它就消散,我想说的是……那些花成团开在一起,看起来像是两个字。”   “什么字?”   这句几乎是所有人异口同声的询问。   赵空元的心脏莫名砰砰跳起来,“看上去像是……镇天二字。”   “镇天?”玄玉蹙眉,有些没头绪。   宁飞月却是想到了什么,下意识看向赵空元,对方也正在看着自己,似乎也和自己想到了一处。   “镇天啊……”云钦口中喃喃。   “是镇天门。”   身后一个声音突兀响起,众人回头看去,见到了手握方赦的龙骧。   玄玉不自在地咳了声,“许是同名罢了,镇天门这名字委实有些高了。”   龙骧却丝毫没有觉得前师门被贬低了,反而问道,“一个跻身三流的门派为何能取这样一个名字?”   几人一怔,倒也是,他们这些修仙门派取名时多会下意识回避过高的名字,以免盛极而衰,更不想妄言镇天,无疑会触怒天道,可镇天门却取了这么个名字,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然而诡异的是他们居然一点没有觉得不妥,就像是无意中忽略了一样,此刻猛的被龙骧提起,众人竟然觉得后背一凉。 第430章 他舍得   最终,玄玉带着云钦去了三途峰,龙骧与凤于绯往沁阳山而去,宁飞月与赵空元再三要求同行,龙骧只好妥协。   至于百里幽信与成悦陵则要回荧荒继续加固结界,能拖一时是一时。   三方各自告别,玄玉不知想到了什么,临幸时忽然说了句,“白如映和云端都好好的在那边嗑瓜子,比你们过的舒服多了。”   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说,又是对谁说的,但龙骧却看着她点了点头,似乎一点也不意外的样子,“好,麻烦你了。”   玄玉的手缓缓握紧,却神色淡淡地“嗯”了声,便转身离去了。   凤于绯站在龙骧身旁一起看着她离去,忽而问道,“其实你一直都比半神长冥聪明,尤其在感情方面。”   龙骧神色淡淡,将目光从远处的背影挪开,转身道,“走吧。”   凤于绯往三途峰的方向看了一眼,转身化作一团火焰往另一个方向掠去。   另一头玄玉已经御风接近了三途峰,目光却有些出神。   身旁一声轻笑,引得她蹙眉看了过去。   云钦眼含戏谑的色彩,疾驰的风吹拂着他的长发和衣袍,却丝毫不影响他的从容不迫,“你在想什么?”   “与你何干。”   玄玉加快了脚步往前掠去,转瞬便落在了半神殿前的那块大石前,那里站着一个银发黑袍的身影,正静静看着那块大石。   沈灼一直很喜欢在那块石头上躺着晒太阳,毫无姿态,但她的尊上却能看着对方那样一天一夜。   云钦看到行动自如的半神大人一点也不惊诧的样子,反而笑眯眯地迎上去,“惭愧,竟劳动半神大人亲自来迎。”   玄玉没理会他的自作多情,向长冥一拱手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了,这座陡峭高耸的崖上只剩下了云钦和长冥二人。   云钦一点也不拘束,甚至不想察言观色,他一副来游玩的神色,抬头看着天空的某个地方,“那处可是云天雾境的入口?”   身后没有回应。   云钦毫不在意,自顾自地说着,“听说当年龙骧带人攻上三途峰后云天雾境就一直关闭着,看来我是无缘得见了。”   “云钦。”长冥语气淡淡地喊了声。   他少有喊人姓名,哪怕是这位虚境天的前掌门,因此这一喊云钦便敛了轻巧之色,转身无奈道,“半神所问之事在下尚不能知无不言,故唯有插科打诨,还请半神莫生气。”   “我只问一句。”   长冥转过身看向他,“他可有危险?”   这一问却是将云钦问住了,他沉默片刻还是回道,“有,性命之危,亦是中洲天地之危。”   如此长冥便明了,也验证了心中猜测,他闭上眼又睁开,“如此,白如映之事可是过去了。”   虽知时机不对,云钦却还是差点笑出来,合着这位还是惦记着那事呢,就算猜到其中有玄机,心里却还是膈应着的。   看来是真放在心上了啊,他心里一时复杂又感叹。   “半神大人聪慧,想必也想通了其中关节,沈灼他用心良苦,又哪里舍得伤您?”   “他舍得。”   “呃……”   云钦被这么一截顿时有点尴尬。   长冥却目光平静地看着他说,“白如映一事,他半是故意半是无奈,若他不愿,必定有别的法子,只是要麻烦些,可他却是选择了这个法子来伤我,以此让异天道以为自己等到了机会,他舍得的。”   云钦哑然,他本想着来当和事老劝劝这位半神大人解开心结的,没想到这位还是有些怨怼?   “其实这事不能怪他……”   “我不怪他。”   长冥垂了眼眸,“是我应得的。”   云钦一怔,随即想到了什么,“你是说……”   “我欺他,瞒他,伤他,舍弃他,一次又一次,终是因为我不懂情爱,他心中虽怨怼,却也是想让我明白何为情爱,如此,他宁愿伤我一伤,叫我明白自己到底要的是什么。”   “那你如今明白了?”   “明白了。”   长冥转身,淡漠的目光落在三途峰下的飘渺景色上,“他曾几次问我,到底是将他留在我身边重要,还是他心中有我重要。”   云钦瞬间就猜到了眼前这位的答案,“你觉得前者重要。”   “不错,那时我并不明白此事有何疑问,只有将人留在身边才是最可靠的,不是吗?”   “自然不是。”   云钦摇头,“若你们只是凡间一对夫妇,几十年匆匆而过,糊涂一世那也便罢了,可偏偏你二人都是站在这天地万物之上的仙神,悠悠岁月,何其漫长,有多少情意禁得起这般蹉跎消耗?最终不过是悲惨收场罢了。”   “果真只有垣族天生不知情。”   长冥话语淡淡,却透着一丝难得的自嘲,“我如沧海之游木,余生不知几何,亦不知往何处去,难得见空中禽鸟,便心生觊觎欢喜,一心只想握之羽翼,不愿其离开,却不曾想过,禽鸟腾飞,其实是想带着游木一同上岸。”   这一番话听的云钦心中震撼,倒不是因为其内容,而是眼前说这番话的人,明眼人都能看出在与沈灼的这场情缘纠葛中,这位半神其实是心存恐慌的弱势一方,可他不曾想过这位半神会在自己这样一个外人跟前亲口说出来。   “半神大人似乎改变了许多。”压下心中惊诧,他也只能这样回一句。   “我曾无数次想过,我此生之幸并非于天谴中存活,更不是成就半神之身。”   沉默良久,待三途峰的山风徐徐吹来,扬起两人的长发衣袍,长冥再次开口,“而是在千年前的那一日,于云天雾境中见到了他。”   云钦看着眼前之人一头银丝,心中升腾起异样的感觉来,片刻也摇头笑笑。   “果真世间最难解,唯情字。”   他抬头看了眼远处的灵都,依旧是一派祥和,丝毫不见异样,无奈一笑,“灵都之外中洲各地皆生异象,唯有阁下这灵都一片升平,沈灼委实是偏心啊。”   长冥淡淡扫了他一眼,“他是我三途峰的尊上夫人,自然要偏心三途峰。”   云钦:“……”   眼见这位要离开,云钦忙上前,“半神要往何处去?”   “自然是沁阳山了。”   玄玉大约是忙完了,又回来了。   云钦心里也知道玄玉不可能瞒着长冥镇天门之事,但这时候情况未明,怎么能让长冥贸然离开沈灼庇佑下的灵都?若是坏了事该怎么办?   “你可以去,你家尊上去不得。”   “为何?”玄玉扬眉。   云钦老神在在,“去不得就是去不得,这是沈灼的吩咐。”   果然,一提沈灼顿时两人都没声了。   玄玉正拧眉,忽然听到一道低沉的声音,“我去。”   三人闻言看去,却是不知何时过来的秦煌。   云钦许久前见过这位昆岳将军一面,也知晓一些他与龙骧那位大师兄的事,心中明了,当即便拱手笑道,“如此甚好。”   长冥没有说话,算是默许了。   秦煌目光静寂,手指摩挲着怀中长剑,温柔细致。 第431章 布局   龙骧所说蓬莱岛上的镇天代表着镇天门其实也是猜测,但此刻谁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却又心知沈灼不知在何处受着苦,九死一生,只觉得有哪怕任何一丝希望都不能放弃。   玄玉自然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她却要回来知会上自家尊上一声,好让他安个心。   以前自然是不用的,可现在嘛,她真是拿她家尊上当个宝宝看,真怕他又被沈灼伤了个透心肝。   云钦回了虚境天后玄玉就动了身,秦煌一张脸往日有多浪荡眼下就有多沉寂,一路上默不作声地盯着她看。   玄玉被他看的直翻白眼,前几日两人不欢而散后这还是他二人第一次见面,说来两人共事许久却也不曾真的动过怒红过脸,因为秦煌一直是个惯会察言观色的人,从来也不会多管闲事,多插一句嘴,玄玉自然跟他掐不起来。   偏偏这人经过了薛君觅那事后越发沉寂,又越发神经了,三不五时地就冒出几句话来噎死人,玄玉本就心烦,听了他的话更是心烦。   “眼下正是紧要时刻,你若再多嘴说些有的没的,别怪我手下不留情。”玄玉先开了口。   “你不一定打得过我。”秦煌淡淡地回道。   玄玉冷笑,“可我能毁掉你昆岳上的那缕元神。”   话音刚落,秦煌一双冰冷杀意的眸子就看了过来,“你不会想尝试的。”   玄玉冷哼一声,加快了速度往沁阳山方向飞去。   秦煌抱紧了怀中昆岳,喃喃道,“要回家了,你定会高兴些。”   玄玉隐约听到身后人说了句什么,也不在意,只冷嘲一声,劈开迎面而来的风往前掠去。   不过瞬息,两人便一前一后落在了沁阳山上,眼前皆是一片荒芜,玄玉看的有些唏嘘,听得身后呢喃声,不知怎么的心里就生出一股恶意来,扭头笑着说了句,“这沁阳山风景秀丽,廖无人烟,还得亏了你啊。”   秦煌淡淡扫了她眼便掠了过去,抱着昆岳一言不发地往镇天门的旧址而去。   玄玉嗤笑一声,踩着荒草往前走去。   说是旧址,但到底是修仙门派,用的东西自然不是凡物,当年萧无涯在的时候也算兴盛,镇天门原来的那些屋舍大殿都还在,只是破落了不少,落满了灰尘,一眼看上去尽是岁月腐朽之景。   然而原本该空荡荡的演武场前除了龙骧凤于绯几人外还多了一个意外之人。   玄玉看着眼前一身黑衣的朝日雪宫有些讶然,“阁主怎的也过来了?怎么不见绪姑娘呢?”   她心里觉得怪异,绪的身份可不是一般侍女弟子,朝日雪宫无论去哪儿都要将她带着,可这次却是孤身一人前来,不得不让她生疑。   “我特地来此,与你们目的一样,至于绪……”   少女一般容颜的朝日雪宫嘴角弯了弯,“天命一脉代代相传,不该在我这一代断了传承。”   玄玉眼睛骤然睁大,抬头看向龙骧凤于绯等人求证。   凤于绯一直看着她,此刻目光沉寂,“蓬莱岛上那镇天二字应当是沈灼留下的。”   玄玉震惊不已,脑海里却忽然想起当年沈灼的确曾与她家尊上去过蓬莱岛,难道……那时沈灼就已经在布局了?!   后背一阵寒意,心中更是震撼,她一次又一次地发现沈灼的深不可测,他天道的身份,却还是被惊到了。   不用说,那两个字势必与异天道有关。   从一开始投入轮回转世就不单单是为了寻找异天道,而是引诱异天道主动灭杀已化为凡人的沈灼,然而直到第九世也没有动静,而沈灼早预料到此事,故意让“陆沉”将对尊上的爱意都移情别恋到白如映身上,而关键的暗示应该就是他二人见面时白如映说的那句“许久不见”,当年的那顿年夜饭白如映来了,却没有出席,因为沈灼给她留下了一个特殊任务,在一个特殊的时候说出一句特殊的话。   如此,陆沉爱慕上白如映,尊上势必对白如映生起杀意,而陆沉如众人所想,到底是沈灼的转世,即使转世也是天道,只要这片天地还在,神墟尚存,他的力量便在,更别说用他的血画下的诛仙阵。   足以重伤半神,却不伤其根本,可又彻彻底底伤了对方。   “我当初心里疑惑的便是此事。”   凤于绯缓缓道来,“既定命途已在沈灼的手上改变了大半,若它再不动手便会一点点消散,它应到比沈灼更急,甚至不惜化为心魔去重伤沈灼,可沈灼已轮回九世它却还不动手,必定是在等什么,我苦思冥想下亦不得其索,直到陆沉动手伤了半神阁下,后又悄然遁逃,我方知晓它在等什么。”   “它要确认沈灼真的忘记了一切,失去了力量。”   玄玉缓缓闭上眼睛,“而唯一的证明只有让陆沉做沈灼绝不可能做的事,即是诛杀尊上。”   “不错。”   凤于绯神色微顿,“至少当时的陆沉确实是想杀了半神阁下。”   玄玉深出一口气,目视众人,“还有呢?沈灼恢复记忆的契机就是在重伤尊上后?”   “……也许。”   凤于绯并不确定,不过这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沈灼应当恢复了记忆,也离开虚境天重新拿回了力量。   “他之所以不辞而别,一方面是为了隐瞒异天道,一方面也是故意刺激玉姐姐你,料到你一怒之下会将白姐姐带回三途峰,这也是他所要的。”宁飞月说。   “呵,沈灼,这便是沈灼,幸好他就是天道本身,否则这样可怕的人怕是要不能容于天地间。”   玄玉语气有些嘲讽,“倒是将所有人的心都掐算的丝毫不差。”   她与自家尊上都是被算计了,其他人也能理解她心里的不舒服,便也不再继续这话题,凤于绯直接说道,“至于这镇天门……”   “镇天门建立已有数千年,这镇天二字只怕早已暗藏了玄机,可那时他与尊上明明还不曾相识,他又是为何?”   玄玉无奈一笑,“他是真将这天地人间当做了玩具,随意揉捏。”   众人听她语气并无不善,心中也松了口气。   忽然,一道身影自玄玉身后的门外踏进来。   几人下意识抬头看去,顿时宁飞月与赵空元就变了脸色,宁飞月更是全身银芒闪过,下一刻便要祭出法器来了。   却是龙骧抬手拦住了她,他目光淡淡地看着来人,而后将目光落在了对方怀中的那把剑上。   这时秦煌也停下了脚步,倒不是要应战,只因眼前这三人也是薛君觅心心念念的故人,与这镇天门的分量同样重要。 第432章 镇压天道   “咳。”   玄玉咳了声,侧过身子将人挡在身后,“眼下弄清镇天门的秘密最重要,说不定沈灼的生死就系在此处。”   她话是对所有人说的,目光却是看着龙骧。   “我只问一句。”   龙骧目光掠过她肩头,看向身后的人,“我大师兄现在何处。”   玄玉心叫不好。   果然,秦煌在她身后淡淡一笑,“他自然是在我身边。”   龙骧目光一寒。   玄玉一惊,上前一步,“龙骧!薛君觅的事沈灼早有安排,眼下最重要的是救沈灼!”   龙骧目光如刃,下一刻却是转身往镇天门的后山而去。   “龙——”   玄玉脱口而出,却被秦煌喊住,“东西应该就在那里。”   玄玉目光犹疑地看着他,秦煌勾了勾嘴角,“他可是天道之子。”   玄玉盯着他自上山后就频繁露出的笑容,神色认真道,“秦煌,此事事关中洲存亡,连尊上亦不能幸免,你若要从中作妖我绝对会动手杀了你。”   秦煌笑容淡了下来,“若沈灼死了谁帮我救君觅?”   玄玉松了一口气,抬头见其他人纷纷跟在龙骧身后往后山而去,有意落了一步,与秦煌并肩,“你怎知沈灼有法子救薛君觅?”   “不是你方才说的么?”   “……”   玄玉瞪了他一眼,“你以为我为何那么说?”   秦煌笑了笑,“沈灼将人界分离出去,让蓬莱不再漂移倾倒,让伏阙找到转世的萧无涯,又怎可能漏了君觅?”   玄玉冷淡地看着他,“我以为你疯了呢,却原来还是明白的。”   “呵……”   秦煌目光投向不远处的悬桥,笑意淡下去,“我也奇怪自己怎么没疯了。”   玄玉猜他大概是想到薛君觅自杀的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我与尊上到时,他已经断了全身筋脉,骨髓与丹田,实在回天乏术,不过若是沈灼出手,应当是有希望的。”   秦煌没有回答,抱着昆岳踏上悬桥,一步一步,像是要让怀中人看清这里的每一寸景色。   然而这里早已没什么可看。   曾经的流水瀑布,碎玉飞珠,早已干涸,只剩一片荒芜的山石,茂密的山林,殿前杂草丛生,就连这象征着修士沟通天地的悬桥也覆上了一层灰尘沙石,脚下的白石依稀可见风霜痕迹,雨雪流下的沟壑。   也有千年了吧,眨眼之间距离镇天门灭门竟已过去了千年。   萧无涯,明心,以及那个看着自己脸红的少年,转眼已死去千年,彻底化为尘土,神魂入了轮回,如今也该有十世了。   人间,早已是另一番模样了。   她抬眼望去,目光落在前方的龙骧宁飞月身上,恍惚间与当年的情形差不多,只不过这些小毛孩子都已经长大了,甚至成了连她都无法小觑的人。   目光下意识瞥向身前的人,却是惊的瞳孔一缩。   在秦煌孤寂的背影身后,站着一个透明浅淡的人影。   那张脸有太久没看到,变了许多,比当年冷硬了许多,也坚毅了许多,真正是一个男子的模样。   “薛——”   她正要脱口而出,那道透明的人回头看了她一眼便突然消失在原地。   秦煌已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   玄玉心中错愕而震惊,却很快恢复了从容,“薛君觅醒来后你会如何?”   她本以为秦煌会沉默,孰料他居然笑了起来,“若他醒了,自然是他想如何便如何。”   玄玉笑哼了声,“他要是想再也不见你呢?”   “那便不见。”秦煌说。   玄玉一怔,没料到他会这么说,“这可不像是你会说的话。”   “你以为我会怎么说?”   “至少……和尊上怎么也不愿放手沈灼那般。”   “呵……”   秦煌扯了扯嘴角,“那是因为沈灼不曾真正死去,尊上也不如我这般无能。”   玄玉哑然,就那么看着他的背影,一路也不曾再说过什么话。   悬桥尽头,龙骧终于停下了脚步,其他人跟着停下,看着眼前身处的地方都诧异不已。   “这是……”赵空元微睁大了眼睛。   “洗剑池。”   宁飞月掩下目光中的惊诧,看着眼前光怪陆离的海市蜃楼,“那东西……在洗剑池中?”   “不。”   龙骧摇头,抬眸看向眼前真实的飞檐鸱吻,雕梁画栋,那些庄严大气的唯美楼阁鳞次栉比,半遮半掩在云雾飘渺中,如上古仙庭洞府。   “就在此处,在你们眼前。”   “这不是海市蜃……”   玄玉睁大了眼睛,忽然话语戛然而止,震惊地看着眼前的楼阁,勾起古怪的笑容来,“我现在倒是确定沈灼的确是给我们布了迷心阵了,竟连这么个小把戏我都看不出来。”   赵空元蹙眉,“什么把戏?”   “所谓海市蜃楼,与幻境不同,它是真实存在于这世间某一处,只是不在你眼前罢了,而你眼前之景皆因水雾成镜倒映而来,也便是说这片仙台楼阁是存于中洲某处的。”   凤于绯抬手送出一团赤红火焰,那片楼阁却不曾消失,反而更加清楚起来,也让人看清了它的花纹和装饰,“而这片宫阙所刻之花纹连绵不断,相互交错,纵横之间亦不重复,其中更是有一些上古符文。”   说到这里她回头看了眼朝日雪宫,“此事阁主应当比我清楚。”   “不错。”   朝日雪宫上前一步,浅墨色双眸中似有水波流动,她仰头看着那些仙台楼阁,精致苍白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崇敬,“那是沟通天道的符文。”   “沟通天道的……符文?”赵空元蹙眉。   “那是上古的说法,而现在……”   宁飞月握紧颤抖的手,“我们称之为,阵纹。”   赵空元猛的抬头,“那些是……阵?”   “一定是沈灼留下的。”   玄玉面露狂喜,大步向前,看着那些虚无缥缈的宫阙,“我们要怎么做?”   众人齐齐看向朝日雪宫。   朝日雪宫笑了笑,“当日在虚境天陆沉重伤半神阁下的阵诸位可还记得?”   凤于绯目光一亮,“诛仙阵?”   “那是虚境天典籍所载,亦是沈灼投入轮回之前留给自己的提示,不过今日此阵虽与诛仙殊途同归,却不叫诛仙……”   朝日雪宫双手结印,一头青丝无风自舞,全身的灵气鼓动,竟扰乱了这一方天地。   “此阵,名镇天,只为镇压天道而生。” 第433章 同葬天地   三途峰。   天地间一片平静,云钦站在这三途峰之巅,看着脚下的灵都,更远处的中洲人间,想象着那位高高在上的半神是如何一个人度过悠悠十多万载的孤独岁月的,最终却也只是摇头笑笑。   这般心性,古今也只有这一人,世间再无第二个。   身后脚步声响起,云钦没有回头,笑道,“他想让你留在三途峰,若你此刻出去,可能会让他功亏一篑。”   身后一片静寂。   云钦转身,抬手拂过,眼前便多出了一方石桌,棋盘上黑白棋子分明,两方石凳。   “不如手谈一局,以打发时间?”   “……”   长冥静立片刻后,转身撩起衣袍坐在了他对面。   “请。”云钦抬手,示意他执白。   长冥拿起一枚白子,落在棋盘的正中间。   云钦看着那落在天元的白子丝毫不见怪,执起黑子落在那白子旁边,顺便开口,“在下心中一直有惑不得解,今日难得能与尊上这般平静对坐,不知尊上可能为在下解惑?”   长冥几乎是跟着又落下一子。   云钦见他这般便知是默许了,便大着胆子问了起来,“尊上到底是何时喜欢上沈灼的?”   “……”   长冥执子的手停在了半空中,许久都没有动过。   云钦想笑,但是忍住了,抬眸笑笑地看着他,颇有耐心的样子。   长冥垂眸落子,“不知。”   云钦毫不意外,跟着落子,“如尊上这般无情无欲高高在上者,能让您生起一丝情绪便是动心之时了。”   长冥的动作顿了顿,继而落子,“初见。”   云钦弯起嘴角,“果然,原来是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   半神大人不得不承认这是他第一次接触这个词,而且还涵盖了他与沈灼两个人,他立刻上了心。   “您若将这句话告诉沈灼,他定会高兴上好几百年。”云钦说。   长冥抬眼看他。   云钦挑眉一笑,“真的。”   长冥继续落子,不曾言语。   云钦扫了眼一片混乱的棋盘,心中好笑,果然,不是所有修为高深的人都会下棋的。   下一刻笑容就僵在他嘴角,云钦捏着那枚黑子抬头看向远处的天空。   有风掠过这片山巅,吹拂着山林间的叶片,一阵又一阵,像蓄势待发的野兽。   东南方的天空之上弥漫着一片乌云,漆黑如墨,像是积满了雷雨。   那是沁阳山的方向。   云钦目光沉寂,将指尖的棋子捏成了粉末。   而远在那方雷劫云海之下的沁阳山上,龙骧等人各自以身作阵眼,将朝日雪宫围在中间,看着眼前的海市蜃楼化作无数阵纹连接在一起,丝毫不顾及头顶的庞大劫云。   倒是朝日雪宫抬头看了一眼,却是神色从容,“启阵。”   赵空元全身颤抖着,忍受着身处雷劫之下头皮发麻的战栗,结下最后一道印,将全部修为灌入那海市蜃楼中。   嗡鸣声如洪荒的第一道启世之音,如仙乐临天,海市蜃楼彻底消失,无数银白色的条纹如浑然天成般连接在一起,凭空浮起,悬在众人之间。   雷云滚滚,声声震耳。   赵空元的眼睛都红了起来,却是一点也不敢动。   所有人都不曾动,皆怔怔地看着眼前这方三寸大的阵法,能清楚地感受到它在源源不绝地吸收着自己体内的灵气与修为。   赵空元“噗通”倒了下去,接着宁飞月也倒了下去。   头顶的乌云翻腾,瞬间便是上千道雷电朝二人劈了下来。   被吸空了灵气的赵空元与宁飞月睁大了眼睛,就那么看着那无数刺目的雷电向自己劈来,连动都动不了。   “当!”   是刀剑入地的声音,竟是龙骧将方赦插进了脚下地面,而他自己直接扑向了那两人。   如巨龙般庞大的雷劫向他汹涌而来,宁飞月就那样看着龙骧挡在自己身上,眼睛瞪的像是要裂开般。   她连喊一句都没来得及,那些雷劫就已经将身上的人吞没。   她张大了嘴,竟觉得流不出泪来。   “铮——”   来的莫名的琴声穿透众人的耳朵,宁飞月腰上一紧,她和赵空元被凭空带出了原来的地方。   “龙——”   “他没事。”   身后的声音低沉年轻,听着并不比她大多少,却莫名的让人心定。   赵空元回头看了眼,那是一个穿白衣的俊朗男子,目光温和,腰间插着一把竹笛,看着很像人界普通的世家弟子。   “龙骧!”   宁飞月的凄厉喊声再次将他的目光拉了回去,可等他回头之时看到的却让他震惊的一幕。   浩瀚的雷劫之下,一个抱琴的白衣女子站在那里,伸出一只手便挡住了那可诛灭渡劫大圆满修士的雷劫,而龙骧则被护在那女子身后,毫发无损。   两人几乎要掉下眼泪来,拼命要过去,却被身后的人按在原地。   “别动。”   “……”   宁飞月擦去眼泪,扭头道了句谢,“谢谢。”   林斜阳笑道,“不必言谢,你是我儿的同门,我自然要救你们。”   宁飞月一愣,“不知前辈的儿……”   她话未说完,便听到一阵急促的琴声携千军万马之势向头顶的劫云冲袭而去,竟是一举冲散了那汹涌而来的雷劫。   白衣女子这才轻笑一声,转身向龙骧伸出手去,“没事吧?”   “没事……”   龙骧没去扶她的手,自己站了起来,拱手道谢,“谢前辈救命之恩。”   女子“噗嗤”一笑,“你叫我什么?”   龙骧微怔,“不知前辈名讳,若有得罪……”   “这是我虚境天的掌门,云氏九歌。”那边的云端已脸色苍白,却还是开口提点了他一句。   龙骧一惊,当即就要下拜,“参见掌——”   女子扶住了他,神色复杂爱怜,“孩子,你该叫我一声娘。”   龙骧一脸震惊地看着她,一时竟忘了言语。   云九歌目光地柔柔看了他片刻,却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踏上了他方才站着的位置,竟是以一人之力顶替了三人的位置。   龙骧看着她的背影心中的震惊犹未消失,却也知道此刻不是说话的时机,转身赶到宁飞月身旁,却没想到见到了一个熟人。   “……前辈?”   对林斜阳的记忆龙骧非常深刻,因为当年在阳洛山谷沈灼便是在这人的帮助下离开的,同样,他后来也得知了这人的真实身份,是那位惊才绝艳的荒帝转世。   “可有受伤?”林斜阳皱眉看着他。   龙骧压下心里的那股怪异感,摇了摇头,“没有,谢前辈救下我师兄师姐。”   “无碍。”   林斜阳看着眼前的青年心中叹息,却还是说起了正事,“这雷劫不过虚张声势罢了,它本体正与沈灼斗法,就算知道自己已上当,也不可能分出更多力量来阻止你们,眼下只需要时间,等这方大阵彻底开启,覆盖整个中洲,届时它便无处可逃,沈灼方能彻底杀了它。”   “若是沈灼败了呢?”   “……”   龙骧看他,“前辈,若沈灼败了呢?”   林斜阳一笑,“那我们便同葬于天地之间。” 第434章 他死了   “同葬天地……”   龙骧喃喃自语,忽而弯起嘴角,“这倒是我以前的心愿。”   林斜阳目光微滞,却见他已经飞身冲进了那方大阵之中。   他无奈一笑,真觉得这孩子像极了他第一世的年轻时候。   “前辈。”   宁飞月看着眼前这男子心中惊疑不定,“您方才说的……该不会是龙骧师弟吧?”   林斜阳没有直接回应,却是笑着感叹了句,“那该是第七世的事了。”   宁飞月与赵空元对视一眼,倒吸一口气。   他们已得知眼前这人是谁,也知道他与虚境天那位死而复生的半神九歌是什么关系,若他是龙骧的生父,那其生母是谁昭然若揭。   “可……可他今年尚未满千岁,您的第七世距今该有万年了吧?”   “没有万年,四千年罢了。”   林斜阳指尖溢出银光,将两人围绕其中,“当年九歌在去星辰之海前将他封印在九幽的轮回之木上,待人间将她忘记,那根轮回之木便会枯萎,龙骧便被送到了横阳城中城主夫妇二人身边。”   他眼中掠过无奈,“我亦不曾想过,他竟会是另一个被天道选中的人。”   宁飞月突然想到了什么,如遭雷劈,“我记得您便是……”   “不错,只差一点,我与他便要一决生死了。”   林斜阳摇头笑笑,抬头迎上头顶盘亘的雷劫云海,眸中是熊熊战意,“天道无情,实在用心良苦。”   话音未落便已消失在二人面前,宁飞月眼看着那道白芒冲向了头顶那片黑沉的劫海之中。   赵空元听的目瞪口呆,“他方才说龙骧是……他与半神九歌的孩子?”   “不错。”   宁飞月眸双眸冷冽,“天道是要他们父子相残。”   赵空元震惊之下心情复杂,“是沈灼安排的还是……”   他没问下去,终究说来,所谓的异天道也是沈灼一手创造出来的,这一切……也是沈灼原来安排好的,恐怕异天道也会觉得冤枉,他明明是按照造物主的意愿而来的,为何一切突然就变了。   “退!”   云九歌大喝一声,阵中众人迅速往后退去,只剩朝日雪宫站在中央,无数阵纹自她脚下浮起,渐渐扩散开来。   众人眼睁睁看着朝日雪宫一头墨发变成白色,那无数流动的阵纹瞬间铺展开来,向沁阳山之外的整个中洲覆盖而去。   “朝日阁主——”   宁飞月惊恐地看着阵中央的美丽少女逐渐变成了满头白发的老者。   “唯有天命族可上达天意,捕捉天道踪迹,此事无人可替。”   云九歌目光掠过众人,神色凝重,“你们皆已尽力。”   在那遥远的风雪之地,沈灼站在茫茫白雪之中,仰头看着远处飞射而来的银光眼中漫起一丝笑意。   风雪愈烈,看不清眼前的景色,在那片模糊的风雪之中,一道白色的身影向他走来。   一袭白衣,一头黑发,沈灼看着眼前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满脸冷漠憎恨地看着他,有些无奈地笑了。   “你恨我?”   “不该恨吗?”   “不,只是你不应该有恨才对,你是无情无欲的天道。”   沈灼挑了挑眉,“我只是个冒牌货。”   天道目光冰冷,“可他们都认为你是真的。”   “虽然很抱歉,但你必须得消失。”   “我不甘心。”   “我可以听你说说。”   “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天命族的缺陷,上古众族的没落,垣族的灭亡,所有人的命途都是你一手安排的,你才是罪魁祸首,你是个骗子。”   天道咬牙切齿地盯着他,“该死的是你。”   “我知道。”   沈灼神色平静,“很多事并不都能说清对错的,没有人真的公众无私……除了你,因为你是天道,可我不是,我只是个普通人,拥有七情六欲,可以大发善心去救一个路人,但却无法眼睁睁看着众生安稳,唯独我失去所爱,所以……抱歉。”   “呵。”   天道冷笑,一步步抬脚向他走去,“可你不会再见到他了。”   “我猜到了。”   沈灼扯了扯嘴角,“本想着能用心感化你一下,说不定我还能留条小命,但看来几率太小了。”   天道眼中出现狰狞疯狂的杀意,伸手向他探去。   “麻烦了。”   沈灼偏头对身后的方向笑了下,有些无奈,“他有些难哄,请你不要见怪。”   话音被吞没在无尽呼啸的风雪里,这片白茫茫的雪原裂开了一道道缝隙,如蜘蛛网般笼罩在这块雪原上,漫天雪尘铺天盖地地掀起落下,高耸的雪山倾倒下来。   雪原四分五裂,彻底沉入无妄海底,空旷无边际的海面上落满了雪白,最后只剩下了飘浮在半空中的那座冰雪殿阁,如海市蜃楼般梦幻美丽。   那四岁的孩子站在神墟之上俯视着这毁灭着的一切,低头看着掌心的那枚戒指,握紧,转身走入神墟之中。   风将这片雪原上的雪带到了遥远的三途峰之巅,一片透明的雪落在了棋盘之上。   长冥的手忽然顿住。   一道柔和的无形力量托起了那片孤零零的雪片,落到了他摊开的掌心。   云钦看着那片雪花,目光微动,他在那上面感觉到了沈灼的气息。   是真真切切的沈灼的气息,而不是陆沉的。   长冥轻轻握住了这片小巧精致的雪花,黑沉的眸子缓缓闭了起来。   棋盘上的黑白棋子都被一层白冷霜覆盖,云钦低头看着自己指尖的寒冰目光凝重,下一刻便抬头看向三途峰之巅的上空。   那平静的虚空忽然凝结出无数透明的寒冰,竟将流动的灵气都冻了起来,在这三途峰之巅仿若开出了一副绝美的百花图。   那座如冰雪雕成的巨大神雕就这样悄然无息地出现在他们面前,殿门洞开,一个三四岁的孩子光着头走了出来,黑漆漆的眼睛像一汪幽潭,平静无波,如一个看过沧桑生死的老者。   眼前的光一闪而过,那幼童转眼出现在二人跟前,那澄澈平静的目光投向了长冥,同时伸出了手。   那小小的掌心里躺着一枚戒指,银色的圆环上镶嵌着一颗精致小巧的透明石头,散发着夺目的光彩,玲珑剔透,似有七彩的光芒。   长冥摊开了手,掌心里的那片越花依旧完好地躺在那里,那稚童手上的银色戒指便飞到了他的掌心,盖住了那片雪花。   他低头看着那枚戒指,银色的指环,剔透的石头,倒映着日光,干净的像某个人的眼睛。   手指摩挲着那带着棱角的透明石头,长冥静静垂眸看着,“他说了什么。”   “他说,你有些难哄,让我不要见怪。”孩童稚嫩的声音带着不符合年纪的沉稳。   “他是怕我迁怒于你,又或者,迁怒于整个中洲。”   长冥的声音从未有过的温和平静,他低着头,静静地看着掌心的戒指,“可最该被迁怒的人,是我。”   云钦一旁震惊不已,却还是按捺着翻涌的情绪,向那孩童一拱手,“不知……沈灼……”   “他死了。”   孩童的声音清脆如风铃般,却像一把冰冷带血的刀子一样割破了这三途峰的气息。   “啪嗒。”   指尖的棋子倏然掉了下来。   云钦睁大了眼睛,一时忘了呼吸。 第435章 在人界   云钦下意识看向了对面的人,却见对方神色平静的像是没有听到那句话一般,只静静地看着掌心的那枚银戒,一言不发。   他蜷了蜷手指,对于这样平静的半神长冥他心里反而有些慌起来。   他转头看向那稚童,却见对方已经消失了。   三途峰之上再次恢复了寂静,只剩他们二人与冷肃的风声。   “……”   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便起身拱了拱手转身离开了。   这山顶静的如死地,连风都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半空中那座冰雪筑成的神殿就这样无声地飘在那里,周围是美丽剔透冰霜雪花,在这三途峰之巅的上空绘出了一方绝美通透的屏风,连绵不断的冰雪凝结在一起,一直蔓延到他跟前。   长冥缓缓收紧掌心,抬头看着眼前头顶的神殿与冰霜之景,眸中是沉沉的黑色。   白如映自半神殿中踏出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那个凌驾于众生的银发半神独自坐在漫天飘浮着的冰雪之花下,抬头仰望着半空中的那座巍峨神殿,眼中是无尽的孤寂苍茫,似乎天地间只剩下了他一人。   她走到石桌前,看见了那盘棋,棋局只下了一半,执子之人却只剩下了那一个。   “天道已定,你可以走了。”   “……”   白如映嘴唇动了动,她想说他会回来的,却又觉得没有意义,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等待在下山之处的十二伸手,“白姑娘请。”   “……”   白如映临走之前回头看了一眼,那人依旧坐在那里看着那座神殿,仿若永生永世都会静止在那里一样。   三途峰的风又吹了起来,比平时的冷了许多,风中夹杂着一些冰晶,打在人的脸上透着彻骨的寒意,像冻到了骨子里一样。   离开灵都后白如映一路疾行至虚境天,却被告知云端龙骧等人还没有回来,而云钦已经带人前去沁阳山了。   白如映心中既惊又急,又匆匆去了沁阳山之巅,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片废墟,四处都是雷劫过后的焦黑,只剩下了些许残垣断壁。   而在山峦间的一汪湖水旁,虚境天的人都围在了那里。   她心中一紧,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白姑娘?你怎么来了?”重羽一眼便认出了她来,眼中还有着惊喜。   白如映哪还顾得上回他,一边往前走一边问,“人呢?他们怎么样?”   “都挺好的,好歹保住了小命。”   身后响起一道漫不经心的声音,再熟悉不过。   白如映转身看过去,神色从容的玄玉向她走来,眉眼间是无法掩饰的疲惫。   “三途峰如何?”她问。   “……”   白如映一滞,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玄玉本就是随口一问,见她犹豫顿时神色凝重了起来,眸子淡淡地看着她,“发生了何事?”   “沈灼他……”   白如映艰难而缓慢地开口,“死了。”   原本喧闹的周围突然静了下来,许久之后,一个平静的声音响起,“你再说一遍?”   白如映转头,在人群里看到了向她走来的龙骧。   他脸上还保持着一丝疏离的笑,“你方才说什么,我有些没听清。”   白如映张了张嘴,却没有再说第二遍。   她回过头去,看向云端,以及站在她身边的宁飞月,赵空元,虚境天的人们,以及抱着剑站在角落里的秦煌。   他们都在看着她,眼中尽是不可置信与无措。   “你们都安然无恙,这便够了。”   “……”   玄玉猛的转身化作一道流光,冲向灵都得方向。   秦煌敛下眼中震惊,扫了他们一眼,也随之跟了上去。   无人说话,宁飞月睁大着眼睛,无法相信最后的结局会是这样,她扭头拨开人群,看向躺在绪怀中的白发少女。   “……绪前辈,您也能感应到天道气息吧?你能不能……能不能感应到沈大哥的生机?你能不能替他卜一卦?”   宁飞月满脸是泪,乱七八糟地说着,“求求您了,求您……他是天道啊,他怎么会……不可能的……这天地明明还好好的,他怎么会……”   “我感应不到。”   朝日雪宫缓缓睁开眼睛,苍老浑浊的目光看着她,“就在一个时辰前,天道的气息便消失在中洲大地上了。”   宁飞月脸色苍白。   “傻姑娘……”   朝日雪宫低声笑了出来,低沉沧桑的声音颤着,那双浅墨色的眸子看着她,“他去了人界,我自然感应不到他。”   “……”   宁飞月陡然睁大了眼睛,突然想到了什么,狂喜漫到脸上。   玄玉赶回三途峰时,半神殿前的神殿依然庄严地飘浮在上空,大石上的棋盘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行金色的小字。   [他在等我。]   玄玉错愕地看着这行字,忽然笑了一下,然后又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眼眶已经红了一片。   嘴里骂了一句,她眨了眨眼睛,抬头看着头顶的巍峨神殿,“咱们尊上这是要玩养成啊。”   “养成是什么?”秦煌走到她身边,一同打量着那座神殿。   “养成啊……就是跟你天天抱着薛君觅的元神一点点孕育差不多。”   “听起来不错。”   “死变态。”   “你是在骂尊上。”   “我是在骂你。”   “作为一个女人,你可真野蛮。”   “……”   身旁没了声音,秦煌偏头看去,只见其身边这张扬肆意了一世的女子此刻却露出了一个可以成为温和的笑容。   “这算是……结束了吧?”   “嗯。”   秦煌低头抱紧了怀中的剑,轻声低语,“结束了。”   “其实十八载转眼就过去了,尊上也太急了。”玄玉无奈道。   秦煌淡淡一笑,“怕是一分一秒也等不了,多等一分,便多煎熬一分,多绝望一分,哪里能受得了。”   玄玉笑容微敛,扭头看着小伙伴落寞的侧脸,忽然有些不忍心了。   “其实我觉得他对你还是不一样的。”   “什么?”   “薛君觅啊。”   玄玉勾了勾嘴角,“你可曾想过,他为何杀了你之后便选择了自杀?”   秦煌垂眸,“难道不是因为大仇得报了么?”   “啧啧,那可是心怀整个镇天门的薛君觅啊,他能放的下自己仅存的师弟师妹们毅然自杀去吗?”   玄玉摇了摇手指,“不太可能。”   秦煌直勾勾地看着她,“你什么意思?”   “你不是比我懂么?你将他掳走足有数百年,你若对他好,他不可能没有一丝触动的,当然,若你一直对他不好,那恐怕就真的只有恨了,哪怕之前有那么一点好感也没了。”   “……”   秦煌怔怔听着,忽而想起了什么,“他曾经,偷偷吻过我一次……”   “……”   玄玉表情复杂地看着他,“确定不是做梦?”   “然后他咬开了我的脖子。”秦煌静静说完了后面的话。   玄玉:“……”   不愧是薛君觅,很刚。 第436章 一直都是你   夙无涯蹲在地上一脸严肃地看着眼前十几岁的小男孩,越迎着对方那双黑漆漆的双眼看进去他眉头皱的越紧。   “你是变态吗?”   穿着一身华贵衣裳的少年一脸纯真地看着他问。   夙无涯眯起了眼,伸手掐住他脸颊上的软肉,“你不怕我吗?”   “我是大齐的九皇子,你若再不放我,小心我父皇抄了你全家。”少年扬起下巴看着他,   “我全家就我一个,但你父皇抓不了我。”夙无涯伸出另一只手掐他另一边脸颊的软肉。   少年一脸淡定地被他掐着,“你确定你全家就你一个吗?”   “对。”   夙无涯想了想道,“我叫萧无涯。”   少年扯开他的手,笑着退了一步,“萧无涯,你确定你全家只有你一个?”   夙无涯拧眉,刚要张口,便听到身后响起冷飕飕的一句。   “你全家就你一个人?”   “……”   夙无涯咳了声,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去,看着眼前不知何时出现的人,“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说你全家就你一个的时候。”   伏阙垂眸看向旁边的漂亮少年,“哪来的?”   “当时是偷来的,难道还是我生的不成?”夙无涯挑眉。   伏阙无声地看向他的肚子。   “……”   夙无涯瞪过去,“……你特么往哪儿看呢?”   伏阙挪开目光,看向那少年,“身具龙气,皇室之人,送回去。”   “……慌什么?”   夙无涯嘟囔着蹲回去,伸手扯少年的脸,“你有没有觉得这小子看着有点眼熟?”   伏阙低头盯着那少年看过去,眼中飞快闪过一丝惊讶,他弯腰也蹲了下去,一眨不眨地看着这张漂亮的脸。   端详了许久,他神色越发凝重起来。   一旁的夙无涯撇了撇嘴,踢了他一脚。   伏阙头也没抬,“别闹。”   夙无涯哼了声,狠狠一脚踹过去。   伏阙侧身让过,蹙眉看过去,“你做什么?”   夙无涯挑眉看着他,手指顶开了配剑,“这小子好看不?”   伏阙蹙眉想起了什么,“嗯。”   夙无涯冷笑一声,“呵,狗男人。”   伏阙:“……”   沉默片刻,他忽然想通了,“你误会了……”   夙无涯扫了他一眼,一屁股坐在地上,朝那少年招了招手,“过来。”   少年乖乖走到跟前。   夙无涯一把抱住少年,捏他的脸,“我觉得他有点像那谁。”   伏阙也看过去,“嗯。”   夙无涯心里一咯噔,跟被烫了一样松开手,“不……不会吧?”   少年揉揉自己被捏红的脸,淡定地看着他们。   伏阙目光沉寂,“有可能。”   夙无涯咽了下口水,默默站起来往后退了两步,看着少年的表情都变了。   “你说……他是沈灼生的还是长冥生的?”   “……”   伏阙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过来。”   “……咋了?”   夙无涯心惊胆战地走过去,“我是不是不应该说出——”   “啾。”   伏阙把人抱怀里亲了口,语气平静,“你有点可爱。”   夙无涯:“……”   你滚。   默默踹开某人,夙无涯弯腰对上那少年黑漆漆的双眼,“喂,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夏重玉。”少年说。   “你方才说你爹是谁来着?”   “大齐皇帝夏钦阳。”   “大齐……夏钦阳……”   夙无涯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爹有没有说过你是捡来的啊?”   “……”   少年黑漆漆的眼睛看着他不说话。   伏阙脸上闪过一丝无奈,拎开他,对上那少年,“你可知此处是什么地方?”   少年抬头扫了眼屋外踩着飞剑掠过的人,再看看眼前这两个仙风道骨的俊美青年,“此处可是仙界?”   “差不多,是修仙界。”   伏阙看了夙无涯一眼,见对方心虚地挪开眼睛后才重新看向少年,“你身上除了有龙气外,还有灵气护体,你可知晓从何而来?”   少年黑沉的眼睛定定看着他数刻后,忽然笑了起来,“我曾听母后说过,我出生之时曾有一位仙人降临皇宫,许是那位仙人护佑于我。”   夙无涯双眼一亮,追问道,“那仙人长什么模样?”   “银发黑袍,长发及地。”   “……”   夙无涯默默转身抱住了伏阙,头埋进他怀里。   伏阙摸了摸他的头,然后冷酷无情地推开了他,“把人送回去。”   “……”   夙无涯抿了抿唇,朝那少年伸出手去,“走吧,送你回去。”   少年看着他伸到面前的手,笑了笑,“不必麻烦仙人了,有人来接我了。”   夙无涯一愣,“啊?谁来接你?”   伏阙忽然伸手将人拉入了怀中,夙无涯不满地用胳膊撞他,“你……”   “我。”   淡淡的一声低如铜钟,却带着让人不可忽视的冷漠。   夙无涯整个人一僵,默默钻进了伏阙怀里。   伏阙单手抱着怀中人,抬眼看向踏入门前的那人。   银发黑袍,容貌绝世,双眸沉寂如幽狱。   伏阙目光微动,“见过半神。”   长冥看了眼他怀中的人,继而走向一旁浅笑看着自己的锦衣少年,垂眸迎上他的黑眸,“你知道我会来。”   少年仰头看着他,弯着嘴角,眼睛亮亮的,“我闻到了你身上的味道。”   长冥弯下身子,凑近他,“什么味道。”   银色的长发如瀑般垂落下来,少年抬手勾住一缕,“花香味。”   “噗嗤!”一旁有人偷偷笑出了声,   伏阙蹙眉,将怀里的人拎出来,“闭嘴。”   夙无涯挑眉看着那边一大一小的两人,盘算着自己要再修几百年能劈死眼前这两人。   他大概已经猜到怎么回事了, 但是心里还是很不爽,你说你找到人就算了,还不领回家,等他把人掳走了又跑来找,这臭不要脸的耍威风给谁看呢?   那边长冥却是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了眼前的少年身上,“你一直都知道。”   “知道什么?”   少年手指勾缠着他的银发,似笑非笑,“是十三年前你在我摇篮前站了整整一夜的事,还是这十三年来你日夜跟在我身后的事?”   长冥看着他的眸色愈深。   少年笑意微敛,目光灼灼地看向他,“你看的可是我?”   “……”   长冥闭上眼睛,再睁开眼时,低头吻在了他额上,“是你,一直都是你,不论你是谁。”   少年弯起嘴角,看着眼前俊美的男人,心中颇满意。   虽然时间有些长,但幸好,他家的半神大人总算学会什么叫谈恋爱了。 第437章 交代   时隔十三年后,众人再次见到转世归来的沈灼居然都不怎么震惊,毕竟身为天道的某人真死假死也死了好几回了,好像也不新鲜了。   不过沈灼十三岁的模样却是众人从未见过的,因此不少人闻讯而来,想一睹沈灼幼时的稚嫩模样。   然而,当他们赶到虚境天时看到的却是已经二十多岁的沈灼,一身跟半神长冥同款的白衣,黑色长发及地,眉眼带笑,集英气与俊美于一身,懒洋洋地坐在离宵殿前的边缘,脚垂在悬崖之外,好看的不像真人。   “怎么都一副失望的样子。”   沈灼屈起一条腿,支着脑袋,好整以暇地笑,“看到我回来都不欢迎下?”   “你太坏了沈灼。”   百里幽信一屁股坐到他身旁,傲娇地俯视他,“我特地来看你小屁孩的样子的。”   “没什么好看的,一点都没你当年那么可爱。”沈灼戏谑地朝他眨了眨眼睛。   百里幽信脸一红,别开了脸,“你笑的真猥琐。”   沈灼挑眉,“有吗?”   “当然没有。”   成悦陵平静地走上前,捂住了百里幽信的眼睛,迎着沈灼的目光道,“是他的眼睛猥琐。”   “还是悦陵乖。”   沈灼咧嘴一笑,看着百里幽信炸毛一样挣扎,意味深长地看向成悦陵,“一切都好?”   成悦陵垂眸,“尚未。”   “尚未什么?”   百里幽信狐疑地看着他俩,“你们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了?”   “没有。”   沈灼笑笑,抬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宁飞月等人,招了招手。   宁飞月紧紧看着他,深吸了一口气,踌躇地走了过来。   沈灼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噗嗤一笑,“才多久不见,就不认识我了?”   宁飞月张了张嘴,“我……只是……”   “嗯?”   “没事……”   宁飞月眼睛微红地看着他,“回来便好。”   “嗯。”   沈灼笑笑,看向一旁满脸蠢蠢欲动的赵空元,“好久不见啊赵公子?”   “不久不久。”   赵空元凑过去,一脸期待好奇,“你真的去轮回了啊?”   “嗯呐。”   “什么感觉?真的有孟婆汤吗?你喝了吗?你是天道也要喝吗?喝了真的记不得前尘往事了吗?话说你之前当陆沉的时候是真的忘了吗?你差点杀了——”   “嘘——”   沈灼手指抵在唇上,“记忆存于人的躯体中,随躯壳而逝,唯有神魂极其强大者才能留存一二,愈强者,记得的越多,而我……全部记着。”   赵空元啧啧摇头,“所以你上一世是故意装不认识我们的了。”   “情势所迫,便封了记忆,谅解一下。”   “我倒是无所谓,只是……三途峰那位,咳咳,你们和好了吗?”   “嗯,和好了。”   沈灼觉得应该算是和好了吧,虽然自己故意装作变不回原来样子,以未成年的理由拒绝了某人的亲热,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大不了回去哄哄,总比真的被拖上半身殿的那张床比较好,毕竟某人可是一激动就能啪上好几年的人,他还有事处理,暂时无法奉陪。   “沈灼……”   “嗯?”   “你和他……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赵空元表情有些扭捏,“我一直想问来着,是不是在他是应天白的时候?”   “嗯……比那个还早一点。”   沈灼抬高头,越过他看向走过来的龙骧,笑道,“比第一次见到龙骧还要早。”   赵空元诧异地睁大了眼睛,扭头看了眼龙骧,忽然蹙眉思索起来,“还有个问题,身为天道,你是凭借什么选的天道之子呢?”   “嗯……”   沈灼也难得想了下这个,盯着龙骧看了几秒,“大概……靠缘分?”   赵空元沉默片刻,伸手指着自己问,“你觉得我怎么样?”   “……”   沈灼挑眉,“你认真的?”   “咳。”   赵空元尴尬地挪开了眸子,“你不是天道吗?以后你再创造个什么小世界,我也可以当个天道之子尝尝新鲜。”   “你若想要,我可以让给你。”   龙骧坐到他身边,目光含笑,“说真的。”   赵空元悻悻地摇头,“还是算了吧,你这样的天道之子太惨了。”   龙骧无奈地摇摇头,看向沈灼,“喏,连他都觉得我这个天道之子太惨了些,你可要给我些天道之子该有的待遇?”   “你将是这方天地第一个成仙的人,连长冥和九歌都不能。”   沈灼扬眉,“怎么样,这待遇不错了吧?”   龙骧浅笑看着他,“我想要的不是这个。”   沈灼笑容不变,“但我只能给你这个。”   龙骧垂眸笑了笑,“男人啊。”   “……”   沈灼打了个寒战,“你这句话是跟谁学的?”   “师父……我是说夙无涯。”   龙骧目光揶揄地看着他,“连他都和伏阙前辈在一起了。”   沈灼假装听不懂,“其实我本来该你安排了姻缘的。”   赵空元眼前一亮,“是谁?”   “是——”   “我和她只是朋友。”   沈灼还没开口,龙骧就抢先了一步。   “看来你看出来了,不过此事终究要看你自己的心意,若不喜欢便算了。”沈灼笑笑不再看他。   龙骧抬头看向留音峰下的景色,没有接话,沈灼自然聪明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赵空元也适时问起自己的姻缘来。   沈灼莞尔一笑,“你与你那位妹妹还未和好?”   赵空元先是疑惑,而后脸色一变,别过头去不再说话。   龙骧倒是颇意外,他当初可以为蓬莱的那位二小姐与赵空元水火不容,却没想到这两人还有这么一层姻缘,并且看赵空元那脸色,似乎还真有那么一回事,倒真应了那句不是冤家不聚头。   “我这次过来是有些话想跟你们说一下的,不过还真不知道怎么说,生怕被你们中的谁骂了。”   沈灼笑盈盈地扫了他们一圈,最后落到龙骧身上,“我记得横阳城灭城之事我还没给你个交代。”   此言一出,龙骧的脸色随之一变,同时反应激烈的还有百里幽信,他一下直起身子来,下意识用手挡在了成悦陵跟前,神色警醒地看着龙骧,又看看沈灼。 第438章 有些事   “此事是我一人所为,凤于绯亦是被我杀死从而涅槃,我成悦陵从不否认。”   倒是成悦陵神色淡淡,挡开了百里幽信的手,抬眸看向龙骧,“若要报仇,随时奉陪。”   龙骧目光冰冷地看着他却没做声。   宁飞月与赵空元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其实这些事他们心知肚明,只不过在面对整个中洲存亡面前,他们都刻意忽略了,但没有谁忘记。   沈灼从凰天境消失到在阳洛山谷失踪的那百年,再到他轮回的八百年,妖魔族依旧与人族势不两立,龙骧也不曾对这二族手软过。   甚至谁都知道,在这场天道结束之后,恐怕就是虚境天和凤族与妖魔二族的战争了。   那些仇恨并不因为时间而磨灭,更不会因为误会解除而消弭,哪怕是沈灼在其中介入。   但他们并不觉得沈灼会插手双方的斗争,哪怕双方都是他看着成长起来的,可今天沈灼却特地来了,并且提到了这件事,而且听他的语气似乎还是站在成悦陵那边的,这不禁让他们的紧张了起来。   气氛忽然又剑拔弩张了起来,不远处暗中观察着的重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随时准备着呼叫他家师叔来劝架。   孰料沈灼也不继续往下说了,直接抬手一挥,众人眼前便出现了一副人间热闹的景象,熙熙攘攘,人来人往。   赵空元疑惑地看着,“这是……人界?”   宁飞月却皱着眉头,觉得那地方有些眼熟,“我好像去过……”   “……横阳城。”   龙骧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一幕,声音里带着颤抖与沙哑。   几人不可置信地看过去。   “这是……横阳城?!”   “横阳城不是——”   成悦陵偏头看向沈灼,眼中是无法掩饰的震惊。   沈灼指尖动了动,眼前景象变换着角度呈现在众人面前,他却浅浅笑着道,“既然人界都已分离出去,横阳城也不该例外。”   静寂片刻,眼前场景转到了城主府,温柔和善的龙夫人低头绣花,龙大人一旁提笔练字,门外有少年笑声传来,龙夫人笑着嗔怪了一句——   “骧儿,你今日的课业可完成了?”   “……”   龙骧的眼泪无声地落下。   “抱歉,我无法看着你们谁死谁活。”   沈灼扭头看向龙骧,“所以我也只能还你一个一模一样的横阳城,一模一样的爹娘……”   “不一样的龙骧。”   龙骧目光怔怔地接了下去,目光看着水镜中一脸天真肆意笑容的自己,扯了扯嘴角,“原来我以前是那个模样。”   “是啊,少年意气,肆意潇洒,眼睛里像是能绽出光来。”   沈灼弯了下嘴角,认真地看着他,“可以吗?”   龙骧回望着他,没有回答。   “其实它说的对,一切都是我安排的,它只不过在遵从我的旨意行事,最后却要死在我手上。”   沈灼脸上的笑容淡去,“垣族的毁灭,上古一脉的灭亡,妖魔二族的诞生,你父母的死去,这一切终究是我的安排,为了造就你,我毁了很多东西,尽管努力我已经在努力补救,但已经过去的终究无法当做从未发生过,可我也只能如此。”   “……”   “龙骧,你能原谅我吗?”   “……”   龙骧目光平静地转过头去不再看他,“即使你将全部的责任归咎于你身,也同样是在为难我,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我说的是事实,不是吗?”   沈灼笑的有些无奈,“只不过因为是我,你便选择了忽视。”   “可即使如此你也无动于衷,甚至还为别人开脱,不惜来伤害我。”   龙骧偏头看进他的双眼里,“若是长冥你也会如此对他吗?”   “会。”   沈灼浅笑望着他,“他此生为族人而活,为颠覆天道而活,可我硬是逼着他一步步舍弃他的族人,舍弃他的道,不够吗?”   “可你是为了救他。”   “错了。”   沈灼低声笑了起来,“你错了龙骧,我若只是为了他,那我便不管了,我只要和他一起灭了异天道便好,至于这中洲,我只要留他与我二人便好,其余人皆可死去。”   赵空元听的后背一凉,低头假装没听见这话。   一时静寂,沈灼拂袖起身,向离宵殿而去,“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我对这方天地所犯之错已尽力弥补,亦愿诸位能忘却前尘,余生安好。”   重羽讨好地迎上去,“沈公子,掌门在里面等您呢。”   沈灼一言难尽地看着他,“真的用得着这样吗?”   “您有所不知,其实我从小到大的梦想就是飞升成仙,您看看是不是能让我当第五第六个飞升的人呢?”   “……”   鼓励了下孩子的梦想后,沈灼便踏进了离宵殿的正殿,云钦与凤于绯并列而坐,见他过来便站起身,让出了他们身后的那个身影。   一头花白的长发垂落在地,黑色的衣裙衬的那苍白衰老的面孔格外触目惊心,身材瘦弱娇小的女子盘坐在蒲团上,苍老浑浊的浅色眸子静静地看着他,布满皱纹的嘴角缓缓扬起一个笑容来。   “恭迎吾主。”   “……”   沈灼眼眶一酸,走到她面前单膝跪下来,伸手扶住了她的肩膀,“谢谢……我回来了。”   朝日雪宫虔诚地望着他,浅墨色的眼中倒映着他的样子,像是要将他的模样记住一样。   沈灼心中百般滋味,“我有挚爱之人,亦有至亲人,却只有你一个虔诚地追随者……”   “众生感恩于父母,修士感恩于天地,而我,感恩于吾主您。”   朝日雪宫缓缓抬手交叠于身前,低下头去,“万死不辞。”   “……不必,”   沈灼握住了她的一只手,笑了笑,“我希望你们每一个人都可以为自己而活着。”   银白的光从他掌心蔓延开来,逐渐扩散到朝日雪宫全身,银光所过之处,苍老的皮肤再次变成白皙光滑,白发重新变黑,眼前的苍老女子再次变回了那个精致美丽的少女。   “谢……”   “是我谢你才对。”   沈灼扬了扬眉,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笑意,“你父亲已被送回羽宿,记得替我谢谢他。”   朝日雪宫目露一丝诧异,随即便要解释,“父亲他只是……”   “无妨,若不是他,我还见不到长冥,就原谅他的过错了。”   沈灼低声叹道,“我只是想说,只有你才如此信任我。”   “您要离开吗?”   “嗯,我在这里待的太久了。”   “何时动身?”   “……几年后。”   “还有要事?”   “不算什么要事……”   “……嗯,半神阁下有时的确有些难哄。”   “咳,你明白就行。”   “……嗯。”   沈灼顶着看起来一副少女模样的某人复杂的目光离开了离宵殿,心情极其复杂。   然而一踏出门就看到了某人一身黑衣银发站在那里等着自己,一察觉到他的出现就转过身来,向他伸出了手。   那只手修长有力肤色略显苍白,无名指上套着一枚银戒指,镶着一颗小巧的钻石。   虽然比钻石还耀眼,但其实那并不是钻石,而是他用神墟的核心所创造出来的冰,也是他掌握着中洲的所有力量。   他伸手握上那只手,抬头对长冥笑了笑,“走吧,回家。”   “嗯。”   长冥淡淡应了声,握紧了他的手往前走去。 第439章 番外一   沈灼所说的回家是真的回家,回他自己的家,南京的那个。   从他告别周乐回中洲后已经过了约千年,虽然他在中间回去过一次,但也只是为了确认自己对两边世界的时间流速比例的掌握能力而已,并没有去见过他妈和周乐,所以算起来,他真的有很久没有回家了。   不过好在目的达成了,他这次是两个人回去的。   “紧张吗?”临走前沈灼看着身旁的某人笑问。   “嗯。”半神大人面无表情地握紧了他的手。   “不用紧张,因为紧张也没用。”   沈灼狡黠地看着他,“我有没有说过在我家乡男子与男子是不能在一起的?”   长冥:“……”   银光掠过二人身上,下一刻银光褪去,眼前已经是沈灼久违了的那间卧室。   桌上的那杯咖啡还冒着氤氲热气。   沈灼抬头望去,角落的等身镜中赫然是一身白衣的他和一身黑衣银发的长冥,丰神俊秀,貌若天成。   长冥在踏入这个奇怪房间的第一刻开始就已经将神识扩散了出去,瞬间,一个完全没有见过的奇异世界便呈现在了他面前。   他张口欲问,却被沈灼牵住手,拉到了一方清晰透澈的镜子面前。   沈灼笑看着站在镜中已经变成短发的自己与俊美漠然的长冥,握紧了他的手,前所未有的彻底将心定了下来。   “我从见到你的第一眼便在梦想着这一幕,只是那时还不知道,只觉得……怎么会有人长的这么好看,像是顺着我的心意长的。”   沈灼转身看进他幽深的双眸中,低笑道,“若是那双眼睛永远只看着我一人该有多好……”   “只有你。”   长冥一手搂住他的腰,另一只手抚上他脸庞,低头吻上他的唇。   沈灼翘起嘴角,抬头迎了上去。   “卧槽!”一道崩溃的骂声打破了房中的旖旎。   “……”   两人动作一顿,沈灼默默抬头看向房门外的某人,以及地上摔碎的那只杯子,“限量白金版,现金还是X付宝?”   周乐整个人都是懵逼的,“……沈灼?”   “嗯,我回来了。”沈灼微笑着挥挥手。   “你……你怎么这个样子?不对,你你你刚刚干嘛呢?他是谁啊?!”   周乐整个人都是震惊的。   沈灼勾住长冥的脖子,仰头亲了口,转头笑道,“我男朋友,长冥。”   长冥眉头微动,“何为男朋友?”   “就是未婚夫的意思。”   “那我们何时成婚。”   “我们……”   “沈灼!你特么给我过来!”   周乐简直要抓狂,亏他还一直担心着自家发小,结果这小子一回来就直接跟他出柜了,还明目张胆地就卿卿我我,简直了!   长冥自然不会让沈灼过去,他抬眸高冷地看过去,“何人。”   “……哈?”   周乐看着眼前这个一身古装加银色长发的大帅比心里暴躁又无语,“你特么上哪儿捡的这个杀马特?你妈知道吗?你特么不是喜欢女人的吗?!你到底在搞什么?!”   “冷静。”   沈灼走到他跟前,拍了拍他的肩,柔声道,“我不是gay,只不过就是看上他了。”   周乐一脸不可置信,指着他身后那位,“你到底看上他什么了?神仙一样的脸吗?还是大长腿?还是腹肌人鱼线?”   “……”   沈灼幽幽看着他,“你眼神挺好啊。”   “咳。”   周乐咳了声,继续怒吼,“他哪里比路琳好?”   “路琳很好,但是我不喜欢她,抱歉。”   沈灼认真地看着他,“周乐,我爱他,这辈子除了他,我连命都可以不要。”   周乐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许久才崩溃地挤出一句,“你……你到底是为什么啊?!”   沈灼故作沧桑地叹息一声,“大概这就是爱情吧。”   “滚!别跟我贫!”   周乐瞪了他一眼,又瞪了他身后那位一眼,“你跟我扯什么爱情,没用我跟你说,你有本事跟阿姨说去!我特么还骗阿姨说你去旅游了,合着你是去搞基去了!真日了狗了!”   沈灼无奈地看着他,也不说话。   周乐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看他这样渐渐也冷静了下来,结果扭头一看他身后那位,半天都特么不吭声,一看就是个不敢担当的,当下心里又冒起火来。   玛德长的帅又怎么样,还不是孬种!   “那谁,你过来!”他指着那银发男人吼道。   “……”   沈灼默默为自家发小点蜡。   长冥淡漠地回望过来,一动也没动,周乐却是自己先腿软了,心里莫名发起慌来。   “咳,那谁,你跟我们家沈灼认识多久了?”   “一千五百四十一年。”   “……”   周乐冷酷地扭头看着自家发小,“他什么意思?要干架吗?”   沈灼连忙哄他,“没没,下一个问题。”   周乐瞪了他一眼,转身继续问,“你俩怎么认识的?”   长冥看了沈灼一眼,回道,“偶遇。”   “你以前一直喜欢的都是男人?”   “不知。”   “哈?不知?你自己性向你不知道?”周乐压根不信。   长冥看着沈灼,“我只喜欢过他一人。”   “……”   周乐就这么突如其来地被喂了一口狗粮,却还是要打起精神继续问,“行吧,还是初恋,挺好,男人都对初恋忘不了。”   长冥突然目光一转,扭头看向沈灼。   沈灼:“……”   一旁周乐却没有发现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觉得这人似乎也不错,到底是沈灼看上的,以后也是一家人了,便缓了态度。   “你是哪里人啊?”   “三途峰。”   “……”   周乐冷笑一声,扭头看沈灼,“呦,看不出来九歌大大你还操粉啊。”   沈灼:“……”   周乐更觉得这一头银发男人可能是被沈灼骗来的,继续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长冥。”   “……”   周乐想问发小你男朋友是不是傻子,却忽然诡异地沉默了一会,然后扭头问沈灼,“你之前说你穿进书里了。”   沈灼点头。   周乐忽然目光沧桑了些,“所以……”   “嗯。”沈灼再次点头。   “啊,这样啊。”   周乐一脸深沉地点了点头,“灼啊,一会抚哥一把。”   “啊?”   “噗通。”   周乐就那么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   沈灼:“……”   长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死了?”   “半死吧。”沈灼哭笑不得地弯腰扶人。 第440章 番外二   周乐作为一个有志青年,安稳了二十多年,唯一做对的决策就是选择了抱上自家发小的大腿,一路顺风顺水赚大钱,直到那天他家发小一下失踪了一个多月,等回来了居然说他穿进自己书里去了,并且还爱上了书里的反派boss。   他当时沉默了下,想着发小是不是码字把自己搞疯了,于是在心里反思自责了下自己以往的催稿行为后,他假装信了,并且还贴心地安慰了下发小,谁想到他家发小转身就当他面穿越了,然后还拉着个男人回来了,告诉自己这就是他喜欢的那boss。   这世界越来越魔幻了。   他躺在沙发上,睁着眼睛生无可恋地看着天花板,沈灼坐在旁边无奈地看着。   那位从遥远的中洲来的半神大人站在角落,在欣赏墙上挂的画。   “我需要缓缓。”周乐说。   “理解。”   沈灼把杯子递过去,“你……多喝热水。”   “你先把这身古装换了再说。”   “……”   沈灼换了一身米色休闲服走过来,乖乖地看着他。   周乐扭头幽幽望着他,“你打算怎么跟阿姨说?”   “照实说,我上次回来跟她打过招呼了,她反应还好。”   沈灼顿了顿,“我不想骗她。”   周乐看着他,忽然笑了声,“不止他变了,你也变了。”   沈灼笑笑,没做声。   周乐忽然问了句,“距离你上次回来过了多久,我指在中洲那边的时间。”   “差不多九百多年……怎么了?”   “没事。”   周乐捏了捏拳头,冷笑着看向角落里的那位,“半神大人。”   长冥转身看向他。   周乐从沙发上缓缓站起来,朝书房扬了扬下巴,“聊聊?”   沈灼:“……”   这约架的既视感怎么回事?   长冥看了他一眼,示意自己不会动手,便跟着周乐进了书房。   周乐就靠在门边等着他,长冥一进来他就关上了门,神色冷淡地看着他,“有件事想请教下半神大人。”   长冥回视他,“何事。”   “在你们那边大概九百多年前,沈灼回来过一次。”   周乐扬起微笑,“我想知道,是不是他在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长冥藏在华贵衣袍下的手缓缓握了起来,“是。”   周乐眼中讽意明显,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他。   “我欺瞒于他,害他身死,消散于天地。”   “……”   虽然早就知道,但从肇事者嘴里听到真相后,周乐还是心头火起,恨不得一拳砸过去。   “玛德,要不是我打不过你,我绝对揍死你!”   “……”   “我兄弟从小到大二十多年他爸走的时候他都没哭过,结果特么的被你弄哭了!我要不是拦不住绝对不会同意你俩在一起我跟你说!”   周乐一张脸气的通红,“别说你是半神,我兄弟还是天道呢!就你这种渣男,分分钟给你挂网扒了皮!”   长冥静静地听着,一言不发,目光却不曾躲闪一分。   周乐骂不下去了,也放不出去狠话了,就直勾勾瞪着他,“你跟那姜芷……搞清楚了没?”   “只有沈灼。”长冥说。   周乐心里定了定,气也消了些,他也没想整出什么事来,这人他太清楚了,什么来历成长性格,他比沈灼还清楚,都是他当年一点点分析过的,也正因为如此,他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个多么高高在上的存在,此刻却为了沈灼,被自己这么一个鱼唇的凡人劈头盖脸的骂,也特么是真爱了。   纯粹是不爽罢了,他家高冷矜贵了一辈子的发小凭什么被他那么虐,个王八犊子。   “若以后你再对不起他,你就自己离开他,能做到吗?”   “不能。”   “这就……啥?”   长冥目光淡淡,“不能,他只能在我身边。”   周乐差点一句妈卖批说出口,结果硬生生压下去后,想想这至少说明这人是很喜欢沈灼,心里火气又下去了。   再看着那张脸,最后一丝火气又下去了。   心说玛德也只有这颜才能配得上他兄弟了,这位可是真正的神仙颜值了……   “那什么。”   周乐临出门假装若无其事地叮嘱了句,“等回头见到他妈……他娘的时候你可别这么实诚了,千万别说你差点把沈灼气死了,他妈不杀了你就是心善了,绝不可能让你们在一起的。”   长冥微点头。   周乐见他这么顺从顿时心里暗爽起来,这特么可是半神长冥啊,他真叼。   他一出去沈灼就凑了上来,把他全身一通打量,然后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周乐心里感动啊,到底是自家兄弟,“果然在你心里哥的地位还是第一的。”   “你根本打不过他。”沈灼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周乐:“……”   这特么就伤兄弟感情了。   “行吧,你们这是刚回来吧。”   周乐扭头扫了某人一眼,“他这副模样不行吧?是不是得去买点衣服?”   且不说这位一看身材就比他们高大,就说这位愿不愿意穿二手衣服都悬,所以还是买吧。   “还有,他这头发……是不是也得处理下?”   他说这话其实有点不情愿,因为这人的银发真是好看的不像样,明明那么长,却顺滑有光泽,比路琳的头发都漂亮,加上这夺目的发色,剪了真是太可惜了。   但不剪就吸人眼球了,虽然那张脸就已经很不得了了。   沈灼自然考虑到了这一点,当即看向长冥,指着自己的短发,“变成我这样的就好。”   周乐正纳闷他怎么用“变”不用“剪”,就见身后那人唰一下,一头及地银发就变成了齐耳的短发。   他一下傻了。   “咋……咋回事?变魔术呢?”   说实话,那头发真没什么造型可言,但架不住那张帅脸,银色短发,配上那张禁欲系冷淡脸,能把人帅弯。   长冥目光微动,“障眼法而已。”   “障……”   周乐懵逼地看着眼前的两人,忽然想起来这俩好像都是神仙……   “卧槽。”   “怎么了?”   周乐愣愣地看着他,“兄弟,你现在是不是等于神仙?”   “呃,不是神仙吧。”   沈灼想了想看向长冥,说道,“他算是神仙,我在神仙之上。”   周乐:“……”   沈灼看他一脸震惊到惊恐的表情忍不住笑了,“怎么,怕了?”   “不是,那什么……”   周乐激动地握住他的手,“你能给我变堆金子吗?”   沈灼:“……” 第441章 前女友   金子当然是没有的,倒不是沈灼不会,他虽不是这个世界的天道,但神元却不曾消失,他与长冥都带着修为而来,只是对某些法则的掌控力消失了。   比如时间。   中洲的法则皆有天道所控,其本质上是可以由意识所主宰的,所以修为至高者,与天地共鸣,便能掌握法则。   可现实世界不同,这个世界没有天道的存在,自然不存在法则被意识所控制这样的事。   但他们的法术由体内灵力修为主导,所以并未受影响。   但影响这个世界的行为他是不会做的,所以金子什么的,沈灼毫不犹豫地让发小滚蛋了。   “得,那就刷你的卡去给他买衣服。”   周乐扫了眼半神大人,“我先去上班了,你记得给阿姨回个电话。”   “嗯。”   沈灼看着他离开,扭头看向长冥,似笑非笑,“可有什么没想通的?”   长冥沉默半晌,问道,“何为上班?”   “……就是谋生的手段”   沈灼哭笑不得地凑过去,仰头看着他,“你就想问这个?”   半神大人伸手搂住他的腰将人揽进怀里,低头亲了下他的嘴角,“你娘……可好相处?”   沈灼低声笑出来,抬头在他唇上咬了口,“好相处的,因为对她儿子喜欢的人更好相处。”   长冥黑漆漆的目光看着他,“最后一个问题。”   “嗯?”   “你家的床可够结实?”   “……”   沈灼面无表情地推开某人胸口,默默后退一步,“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出去给你买衣服了。”   身后一身微不可闻的笑声响起,他转过身去便看到长冥张开双臂,目光柔和地看着他,“这样出去?”   他方才看到周乐身上的衣服跟中洲的衣服大不相同,甚至他在那些木柜子里所看到的带着沈灼气味的衣服也不相同。   “喏。”   沈灼从衣柜里拿了套买大了的衣服风衣,“现在外面是春天,你穿这些就好。”   长冥扫了眼那些衣服,再次张开双手,目光幽深地看着他。   沈灼:“……”   不要脸的男人。   半神大人不愧是半神大人,头一次见到电梯都不带惊讶的,沈灼看着倒映在电梯门上的银色短发男人觉得自己发掘了自家男朋友新的帅气,忍不住夸了句,“你短发也很好看。”   “你也是。”   长冥顿了顿,忽然抬头看向电梯的角落,“有人在窥视。”   沈灼看了眼,笑道,“没事,大概是你太帅了。”   “帅是好看的意思。”   “对。”   “你也帅。”   长冥偏头看着他,伸手抱住了他,作势要亲。   沈灼吓了一跳,一把推开他,脸红不已,“你干嘛?有人在看!”   “你说没事。”半神大人振振有词。   “我说的是正常情况下。”   沈灼咬牙切齿地看着他,“在外面不可以随便这样。”   “哪样?”   “刚才那样,亲亲抱抱什么的。”   长冥沉默片刻,抬眸看着他,“牵手可否?”   卧槽。   沈灼的心像是被猫爪子挠了一下似的,痒的不行,看着自家男朋友,想直接扑上去压倒。   这时电梯门正好打开,沈灼一把抓过他的手往外走去,撇嘴甩了句,“废话。”   长冥顺从地被他拉着走,目光定定看着他的后脑勺和侧脸,嘴角微微扬起。   沈灼住的小区算中高档,挺清净,保安看到他也一愣,随即笑道,“回来了啊沈先生?”   “嗯,回来了。”   沈灼见他目光投向自己身边的长冥,便开口介绍了句,“我一远方表哥,过来找我玩。”   “奥奥。”   保安大叔怔怔地看着那银发的高大男人,颇震撼地夸了句,“这白毛染的可真好看。”   “……”   沈灼抿嘴忍笑扯着长冥走出小区,然后便引起了围观。   路过的人都下意识放慢了脚步,微惊诧地看向这两个男人。   “这颜值……新男团?”   “没没听过啊!这特么帅的……”   “完蛋,老娘又要爬墙了……”   “……”   沈灼若无其事地往前走,嘴角微翘起,“惊讶么?”   “与中洲天差地别。”长冥淡淡的声音响起。   “哪个是天,哪个是地?”   “此方世间为天,中洲为地。”   沈灼偏头看向他,笑问,“何出此言?”   长冥抬眸扫过周围的车水马龙,高楼大厦,最后落在头顶的天空之上,“无天道,无命途,众生平等。”   “对,亦无轮回。”   沈灼停下脚步,抬头笑看着他,“若当年我没有回去,待百年归老便会悄然死去,而你则在中洲活上千百世,此生再无相见之日。”   长冥却是牵起了他的手继续往前走,“幸而你回来了。”   身后一阵压低的惊呼声。   沈灼笑容更深,回握住了他的手。   两人只去了附近的商业街逛了圈,一路上沈灼难得兴致勃勃地逛起街来,看到一套好看的衣服都要拉上长冥试试,最后各种风格的衣服都买了些。   最后在付钱时发现了一个小意外。   “……沈灼?”一个惊讶的声音响起。   沈灼下意识回过头去,顿时脸色一僵,看到来人后恨不得马上隐身,“……路琳,邹莉。”   路琳身边站着一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女人,是她的闺蜜,长的挺漂亮,同样是御姐型的,沈灼曾经见过她几次,对方立刻朝他摆摆手,眼睛却是发光一样地看向他身旁的长冥。   “这位是?”   两人直接走了过来,路琳抬头看向眼前的银发男人,眼中划过惊艳。   “……我朋友。”沈灼说这句的同时立刻用神识给身旁传话,让他不要乱说话。   长冥淡淡看了他一眼,以神识回复了句,“嗯。”   “长冥,来我住段时间。”   “奥,原来是常先生啊!”   邹莉笑着向他伸出手去,眼中全是惊艳与喜悦,“我是邹莉,是琳琳的闺蜜,也是沈灼的朋友奥。”   长冥垂眸冷淡地看着她的手,一动没动。   “……”   沈灼忙扯出笑容解释,“他有点内向。”   邹莉耸了耸肩,若无其事地收回手,笑道,“能理解,内向的人往往很聪明,只是不屑于理会外界复杂的人际关系。”   她情商挺高,也会说话,不仅没有生气,还特地为对方找台阶下,并且还夸了一波,换个男人绝对会对她产生好感。   然而,她面对的是高冷的半神大人。   长冥连看也没看她一眼,目光直接投向路琳,“初恋。”   沈灼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路琳也疑惑地看过来,“什么?”   沈灼尴尬地笑,“没事,不打扰你们逛了,我们先回去了。”   “哎!别啊,好不容易见一面,走这么快干嘛?”   邹莉说着眼睛扫到了他们手上拎的一堆袋子,“买了这么多东西啊,挺累吧。”   沈灼顺势道,“是啊,得赶紧送回家去。”   邹莉媚眼一扫,“好歹是和平分手,喝杯咖啡呗?也顺便……介绍一下这位银发帅哥?”   沈灼刚想拒绝,邹莉立刻拽了拽路琳。   路琳心里有些不高兴,板着脸说,“别听她瞎说,找你有点正事,只不过之前找不到你人,既然遇到了就一起吃顿饭吧。”   话说到这个地步沈灼也不好再拒绝,况且,他大概也知道路琳想问他什么,的确需要聊聊。   于是他抬头看向长冥,有些无奈。   “嗯。”长冥看着他淡淡道。   沈灼惊喜不已,这特么可是难得了,这位万年高冷宅男居然答应了。   路琳没漏过他下意识的动作,也没错过他眼中的喜悦,顿时一怔。 第442章 番外三   沈灼曾经带长冥回来后最尴尬的会是他妈妈那一关,现在他才发现他错了。   最尴尬的是他的前任与现任同时坐在一起喝咖啡,并且他们还是不同性别。   场面是诡异的沉默,邹莉试图打破沉默,开始询问半神大人的信息,但半神大人连看也没看她一眼,全部目光淡淡地盯着她旁边的路琳,路琳就是再淡定也受不了对方眼中的冷漠敌意。   她直接冷着脸看向沈灼,“你这位朋友似乎对我很感兴趣。”   沈灼扯了扯嘴角,没笑出来,低头喝了口咖啡,再抬头迎着路琳的目光,认真道,“其实……我有件事没有告诉你。”   “嗯?”   “其实……他是我男朋友。”   路琳淡定地看着他们,“奥。”   “……你知道?”沈灼有些惊讶。   路琳扬了扬下巴,低头看着他的手,沈灼随之低头,看到了两人无名指上的戒指,顿时明了。   “所以,你是为了他才跟我分手的?又或者,你一开始就不喜欢女人?”   “不不不。”   沈灼可不想背上渣男骗婚的帽子,连忙否认,“我跟他是在和你分手之后的事,之前我并不喜欢男人,只不过是——”   “三位……你们能顾及下我的感受吗?”邹莉默默打断了他们。   路琳扭头高冷地看着她,“我前男友都当我面出柜了了,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   邹莉一阵无语,最后看向沈灼,又看看长冥,幽幽道,“你是不是怕我缠着你朋友,故意这么说的吧?”   沈灼默了默,抬手勾住长冥的脖子,抬头吻了上去。   长冥目光一深,直接揽过他的腰迎了上去。   咖啡厅里顿时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呼。   两人吻的难分难舍,对面坐的俩妹子已经彻底呆滞。   邹莉呆呆地出声,“卧槽,你前男友忒流弊。”   “……”   路琳冷笑一声。   沈灼掐了把某人的腰才让对方停下来,擦了下酥麻红润的嘴唇,他淡定地抬头看向对面,“我从不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也好,既然你是个弯的,我也不用怀疑自己的魅力了。”   路琳扫了眼长冥,“阿姨知道吗?”   “还不知道,我这次回来就是打算跟她说的。”   “然后?”   “结婚吧。”   沈灼笑着牵起身旁人的手,“虽然不在意,但能让身边的人承认总是好的。”   路琳低头摩挲着咖啡杯,片刻后,垂眸笑了,“也是,还是希望能得到别人祝福的,那我就在这里提前祝福你了。”   “谢谢,我也祝福你。”   “你别插手就好。”   沈灼一愣,随即就明白了,“你是说……”   “周乐。”   路琳淡定地喝了口咖啡,“这事你别管。”   沈灼目光微动,笑着点头,“嗯。”   “什么时候结婚?打算去哪个国家?到时候记得通知我。”   路琳说完发现对面那人神色迟疑,不禁嗤笑,“怎么,怕我去砸场子啊?”   “怎么可能。”   沈灼面露无奈的笑,“只不过结婚地点你可能不太愿意去。”   “什么地方?”   “中洲。”   路琳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洲?南半球北半球?”   “不是南半球也不是北半球,不在地球上。”   “……”   路琳沉默半晌,抬头问他,“你们要去太空结婚?”   “噗!”   邹莉一口咖啡喷了出来,瞪着眼睛问,“你这么有钱的?”   “虽然我是有点钱,但还没有钱到那地步。”   沈灼看了眼身边人,“在他老家。”   他这么说两人就没再问了,只当是某个小地方,只有路琳总觉得那两个字的地名有些熟悉,却一时也想不起来。   直到双方分开各自离开,邹莉随口感叹了句沈灼写的那什么玄幻还赚了不少钱时,她忽然想了起来。   “中洲……”   “怎么了?”   邹莉奇怪地看着她。   “没事。”   路琳摇摇头继续往前走,心里觉得沈灼挺不是个东西,不想让她去就直说,还拐弯抹角的说了个假地方,真怕她去砸场子吗。   那边沈灼带着长冥站在咖啡馆外,并肩看着不远处川流不息的繁忙街道谁也没说话。   身后一道玻璃墙之隔里的客人亲眼见证刚才俩美男热吻的那一幕后,都趁机明目张胆地拿着手机拍着两人。   “他们在做什么。”长冥连头也没回就看清了身后众人的动作。   “拍照,录像,发到网上。”   沈灼勾了勾嘴又敛了神色,看着那些匆忙的人与繁华的高楼街道,“这是个与中洲完全不一样的存在,而在这里,我不是什么什么高高在上的天道,只是茫茫人海里最微不足道的一个,就如中洲人界里的凡人一般,会老,会死,甚至没有轮回。”   “渺小如尘埃。”   他偏头看向身旁的人,浅笑道,“这样平凡的我你还喜欢吗?”   长冥也偏过头去,向他伸出手。   沈灼看着那只手,笑着把手放上去,身后一阵怪异惊讶的笑声议论声,他仿若未闻,只看着眼前的这人。   “纵是朝生暮死,你亦不平凡。”   长冥握住他的手,一步步走近,最后把他手放在心脏处,“你是我的天道。”   沈灼的嘴角情不自禁扬起,感受着掌心下跳动的心脏,胸腔中满的像是装满了整个世界。   “你带我看过中洲,我却还没带你看过这个世界。”   沈灼牵着他的手,笑着往后退了一步。   下一刻这条街道突然刮起了一阵大风来,路旁的叶子漫天飞舞,咖啡馆外的一块广告牌直接被掀倒在地。   拿着手机兴致勃勃的人们吓了一跳,下意识看过去,这时风又停了下来,漫天的树叶一瞬间失了力量,纷纷洒落在地,像下了一场猝不及防的雨。   这条繁华街道上行走的人怔怔看着这一幕,转而又匆匆离开。   而那间咖啡馆里的人却惊讶地发现门外的那两人不知何时已经失去了踪影,就像在一瞬间消失了一样。   与此同时,在这片繁华的城区之上三千米的空中,沈灼身着白衣一头及地墨发俯视着脚下这座城市,手牵着身旁人,目光含笑,“此景如何?”   “不及中洲之壮美无垠。”银发黑袍的长冥衣袂飘飘,淡漠俊美若仙。   “那可未必。”   沈灼勾唇一笑,拂袖转身御风而去。   长冥转身跟上他的身影,目之所及皆是人群聚集,高楼林立,直到山林越多,空气中充满了冰冷的寒意,入目尽是皑皑白雪,荒无人烟。   沈灼凌空飘浮在这万里冰川之上,忽而仰头看向头顶,却是日光暗淡,夜色笼罩,星河清晰可辨,似触手可及,斑斓绚丽的七彩光芒如薄纱般,从天际银河垂落而下,悬在他们面前。   缥缈绝美的光铺陈在无数星辰之间,美得让人屏住了呼吸,如坠仙境。   “星辰之海。”长冥忽而开口。   沈灼扬起嘴角,“这便是星辰之海的由来。”   长冥仰头静静看着这寂静绝美的盛景,忽而伸手去牵住了他的手,指尖摩挲着沈灼无名指上的青铜戒指。   沈灼低头去看他,对上了一双深紫的双眸,那里面盛满了星辰,像是头顶这方天空映下来的倒影。   天地间空旷,像是只剩下了他二人。 第443章 番外四   沈母的到来在沈灼意料之中,但当某日早晨他妈妈看到他吻向长冥的那一刻,沈灼还是心里咯噔了一下。   “妈。”   他定神喊了句,又扬起嘴角,“他是长冥。”   他妈看着他,眼泪一下掉了下来。   沈灼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长冥眸子一冷,拉住他的手将人揽在怀中隔开了两人交汇的目光。   沈母错愕地看着两人,忽而噗嗤一笑,一边擦眼泪一边笑着解释,“抱歉,我以为……妈妈有点激动。”   沈灼听的一愣,推开长冥探头看她,“激动?”   “嗯。”   沈母看着他,目露哀色,“总觉得……你离开了很久,其实也才一个月。”   沈灼心中一酸,看着她发间的白发倾身抱住了她,低声道,“对不起。”   “有什么对不起的,妈过得挺好。”   沈母拍拍自家儿子的背,眼睛却是饶有兴味地看着她儿子身后的某人。   长冥一脸冷肃地回望着她,一声不吭,藏在袖子下的手却悄悄握紧了。   “儿子。”   沈母退开自家儿子,笑眯眯地看着他身后那人,“不给妈介绍介绍?”   “他叫长冥。”   沈灼居然有些不好意思,说了这么一句后,转身对着自家男朋友介绍道,“这是我妈。”   半神大人自然听出妈就是娘的意思,显然人类的母亲与垣族的母亲是不同的,而沈灼对于自己自己母亲的感情也是他永远无法体会的。   但他愿意尝试,因为这是沈灼的母亲。   于是半神大人板着脸,拱手一礼。   沈母讶异地看着他,“他这是……”   “习俗,他老家比较复古。”   沈灼淡定地解释了一句,然后扫了眼长冥,拉着自己妈往卧室走,“我有点话想跟您说。”   沈母对着长冥笑了笑,“嗯。”   半神大人看着母子两人在他面前关上房门,瞬间将神识悄然探向那道门内,下一刻却像是撞上了一堵墙。   [不许偷看。]   沈灼淡淡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半神大人抿紧了嘴,僵硬地别过头去,却是将神识都收拢了回来。   房内沈母疑惑地看着自家儿子,“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   沈灼眼中一片笑意,拉着他妈坐在椅子上,自己一下跪了下来。   沈母吓了一跳,立刻站了起来,“你这是干什么?赶紧起来……”   沈灼也没挣扎就被他妈拉了起来,笑盈盈地望着她,“我知道您不会怪我,但我知道自己是在为难您,可我这辈子无论如何也要跟他在一起,希望您能想开些。”   沈母静静看着他,眼中无奈,“你为难的不是我,是你自己,我可以想开些,因为你是我儿子,可你呢?毕竟是你的人生,往后的路你要怎么走,不管别人说什么你也得听着,他也得听着,要是哪一天听不下去了,你们又该怎么办?”   “妈,你怎能不信你的儿子呢?”沈灼故作哀怨地看着她。   “信呗,那他呢?他可不是我儿子。”沈母扬眉看着他。   “快了,以后也是你儿子,我自己选的人,自然是信他的。”   “那就好。”   沈母说着说着就叹了口气,接着又后悔起来,立刻转移话题问了句,“他是哪儿的人啊?”   “小地方,中洲。”   “中州……”   沈母是没听过,“哪个省的啊?他家里还有什么人啊?都知道你俩这事吗?用不用妈妈出面?他们家人没打……”   “他家没人,就他一个。”   “啊?”   沈母一怔,“他爸妈……”   “他从小父母双亡,一个人长大。”   沈灼又默默加了句,“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沈母眼中尽是同情,“造孽啊,这得吃多少苦。”   沈灼心说吃个屁的苦,他净让人家吃苦去了,谁敢让堂堂半神吃苦。   房门外的客厅里,从来只给别人苦吃的半神大人神情冰冷地盯着那扇门整整看了半小时都没动过一步,直到推门而入的周乐走进来,他才冷冷地扭头看过去。   周乐被他这一眼冻的全身一抖,钥匙都掉地上了。   然后他就看着那位银发半神垂眸看了地面一眼,那串钥匙就凭空飘了起来,悬浮在他面前。   周乐:“……”   长冥抬眸看他,“何来的钥匙?”   “……配的。”   周乐硬生生吐出这两字,小腿都在抖,却努力保持着最后的颜面,“……沈灼呢?”   长冥目光更冷了。   周乐:“……”   恰好这时房门也打开了,沈灼看到周乐丝毫不意外,倒是空中飘浮着的那串钥匙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缓缓扭头看向身后。   果然,他妈一脸茫然地看着前方道,“儿子,你帮妈看看那串钥匙是不是在飘?”   “没有,你看错了。”   沈灼冷静地说着,同时扫向了自家男朋友。   接着那把钥匙就“啪”掉地上了,发出了一串清脆的响声。   这回连沈母也沉默了,她盯着那钥匙看了几秒,再次转身往房里走。   “你跟我进来。”   “……”   沈灼幽幽瞥了长冥一眼,转身进房了。   长冥喉头动了动,然后目光冷嗖嗖地看向周乐。   周乐:“???”   特么怪我喽?!   然而他不敢说,只能干笑着建议道,“您要不偷听一下?”   半神大人盯着那房门片刻,默默道,“他不让。”   “……”   周乐被这顿狗粮撑的胃疼,看着书里怼天怼地的半神大人心里复杂不已。   “那什么,半神大人,你和沈灼怎么在一起的啊?”既然已经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他才不信之前说的偶遇。   长冥安静了半晌,说了句,“他望着我,眼中有笑。”   “啊?”周乐一愣。   “他想见到我,却又努力掩饰着,看着我会出神,却又装作从容的模样。”   “……”   周乐听了满心震惊,一方面因为他无法想象沈灼会是这个样子,另一方面他惊异于这位半神大人的细腻。   作为沈灼的编辑,他对《仙途纪元》可惜以说是比沈灼本人还要熟悉剧情,因此也明白这位反派boss是什么样的性格。   他实在没想到这人居然会如此在意沈灼的一举一动,简直就是一个……春心萌动的少年。   “那个,你俩在一起多久了?”   “一千多年。”   “……”   好吧,这种神仙恋爱一般人还真谈不起。 第444章 番外五   “儿子,你跟妈说实话。”   沈母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家儿子,“长冥他是不是干那个的?”   “啊?”   “那个啊。”   沈母双手突然攥起又放开,“变魔术的。”   “啊……嗯。”   沈灼笑着点头,“对,没错,这都让您看出来了。”   沈母似是松了口气,又有些忧愁的样子,“儿子,这个变魔术它不是正业啊……”   “妈,我写书也不是。”   “胡说,怎么不是了?”   “您当初不是还反对来着吗?”   沈母眼睛一瞪,也不说他了,撇嘴道,“你带他回来可不是只为了见我吧。”   沈灼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妈,是你说要看儿媳的,男的也行……”   “儿儿媳……”   沈母慌了,“不是,儿子,我意思是不反对你们在一起,可是……你们要是……”   “我想和他结婚。”   沈灼抬起手上的戒指给她看,“我们已经交换了戒指。”   沈母怔怔看着他,“可……你们要去国外?”   “不是。”   沈灼目光定定地看着她,“妈,我想带您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长冥的家乡。”   沈母面色茫然,“那个……中州?”   沈灼笑着点头,“对,中洲。”   敲门声响起,沈母忽然想到了什么,低头凑到他儿子耳边,低声道,“儿子,你和那谁,你们俩是是怎么安排的啊?”   沈灼:“……”   就假装听不懂他妈在开车的样子。   沈母问完也很尴尬,别开目光,“我就随口问问,这不是……怕他欺负你么,瞧着比你还高半个头……”   “妈。”   沈灼一本正经地转身去开门,“这个不重要。”   身后沈母幽幽叹了口气,“行吧,我知道了。”   房门打开,客厅里对视的两人不约而同抬头看了过来,一个热情如狗,一个高冷如鸡。   沈灼无视自家男朋友纠缠不休的目光,偏头看向周乐,“最近忙吗?”   “不忙。”   周乐摇头,心说你都不开新书了,我忙个屁奥。   沈灼一笑,“之前一直听你说想出去走走。”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我受得住。”   “其实也没什么。”   沈灼神色玩味地摩挲着无名指上的青铜戒指,“只不过想邀请你参加下我的婚礼罢了。”   “……”   周乐居然第一时间看向了沈母,在对方尴尬的目光里慢慢明白了。   “在哪个国家办?”   “中洲。”   周乐眼睛一瞪,“哪里?!”   “自然是中洲三途峰。”长冥冷冷看了他一眼。   周乐却顾不得忌惮,朝沈灼吼了起来,“你真是有异性没人性啊?你去哪里办我怎么办?阿姨怎么办?”   沈灼一脸疑惑地看着他,“自然是一起去啊。”   “……啊?”周乐一下傻在那里。   “小灼说要带我去长冥的老家。”沈母一旁说了句。   周乐咽了下口水,看向沈灼,心脏扑通扑通直跳,“……真的?”   沈灼扬起嘴角,“真的。”   周乐整个人瞬间都陷入了魔幻之中,“我的妈,我要穿越了……我要发个朋友圈。”   沈灼没拦他,毕竟这种事说出来也没人信。   在场唯一毫无波澜的只有长冥,半神大人看着他们个个情绪激动的样子漠然无言。   沈母一旁看着有些不乐意,“小常瞧着不高兴吗?”   沈灼闻言也有些打鼓,因为他还是看得出来长冥那副冰冷脸庞下隐藏的情绪的,可此刻对方脸上并没有什么惊喜的情绪。   然而对方却只是面无表情地开口,“小常是谁?”   “……是你。”   沈灼扯了扯嘴角,看向他,“你不高兴?”   “……”   长冥与他对视片刻,回道,“高兴。”   沈灼却目光深沉了起来,“你在说谎。”   气氛一下僵硬起来。   沈母见状心里咯噔一下,正要开口缓和,忽然听那道玉石一样冰冷的声音开口问道,“婚礼是何意?”   周乐:“……”   沈母:“……”   “……”   沈灼默默抿紧了嘴,他怕自己在这么严肃的时候突然笑出声来。   他家半神未免太可爱。   居然在不懂婚礼为何物的情况下,硬着头皮也要说自己高兴,简直让人想太阳。   “长冥,婚礼的意思呢,就是成亲的意思,明白了么?”   沈灼眨眨眼看着他,十分纯真。   半神大人严肃地看着他,目光失去了焦距,许久后才慢慢凝聚,“你我,成亲。”   “对。”   沈灼手指向他,又指向自己,“你和我,拜堂成亲。”   长冥一把握住了他的那根手指,放在了胸口处。   沈灼感受到了飞快的心脏,不禁笑了出来,“看来是真高兴了。”   “嗯。”半神大人攥着他的手不放,目光定定地看着他。   一旁的沈母眼巴巴看着自家儿子被另一个男人调戏,心塞的不行。   周乐深知她心,上去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阿姨,您想开点,沈灼本来可是打算一辈子的,现在别说找个男人,找条狗我都为他开心。”   沈母扭头微笑看着他,“小乐啊,我改天找你妈聊聊你相亲的事啊?”   周乐:“……”   阿姨你变了,你变得有心机了。   “那个,阿姨,你知道要去的是什么地方吧?”   “不是小常的老家么?”   周乐回头看了沈灼一眼,对方正在厨房教长冥用洗碗机,像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扭头看了他一眼,笑了下,周乐这就明白了。   “阿姨,半……长冥的老家吧,有点远,而且有点特殊。”   “哪里特殊?”   “它吧,可能不在地球上。”   “……”   沈母一脸古怪地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周乐斟酌了下用词,低声道,“他是个神仙。”   沈母眉头拧的都打结了,“小乐,你是不是被你妈逼出问题来了啊?”   “……”   周乐沉默了,想着让沈母相信这种事也是不可能的了,干脆扭头朝厨房喊了一声,“你们二位倒是谁给露一手让阿姨看看啊?”   长冥先是看向自家媳妇,沈灼点了点头,嘱咐了句,“低调点。”   “嗯。”   半神大人应了,然后瞬间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出现在周乐身边的沙发前。   周乐:“……”   沈灼:“……”   沈母睁大了眼睛,捂住了心脏,一脸的震惊。   最终沈母也算接受了这个魔幻的设定,却也沉默了好几天,然后她拿出了一枚白玉石的吊坠递到了长冥跟前。   “传男不传女的传家宝?”沈灼问。   沈母白了他一眼,“我前两天去买的,人家说这个坠子男的也能带。”   沈灼笑了笑,示意长冥收下。   长冥便伸手收下,顿了顿也拿出一枚浅紫色的玉镯来,“回礼。”   沈母当时就一愣,还没见过儿媳妇给妈婆婆回礼的。   沈灼一旁却明白长冥的意思,怕是根本不懂他们这一套,只觉得有来有往,“妈你拿着吧,也是他的一片心意。”   “此物通灵,可辟邪祛灾,阻挡祸事,亦可延年益寿。”长冥说。   沈母一听这话顿时想起眼前这儿媳可不是普通人,这送的东西只怕也不是普通的东西,当即小心翼翼地要收起来。   “妈,你放心,摔不坏的,你一定记得戴着就行。”   沈灼心中一阵暖意,他这几日就已经偷偷在他妈水中放了些强身健体洗髓伐脉的灵物,可终究也不能急于求成,只能一点点改善她的身体,毕竟他只是中洲的天道,还管不到这个世界的人。   但长冥这样冷心冷情的人却也想到了这一点,不免让他心中感动不已。   沈母连连点头,将那玉镯戴在腕间,忽而想起了什么,期盼地问,“咱们……还回来吗?”   沈灼心中一酸,“回来,这里是您的家,怎么能不回来?”   “那就好,那就好。”沈母眼中漫起笑意,似是松了口气。 第445章 番外六   自从听说自己要穿越后周乐就一直处于一种强烈的兴奋中,过个一会就问沈灼他们什么出发,过一会又问他需要准备什么,问到最后沈灼直接笑眯眯地让他问长冥。   周乐自然不敢问长冥,于是就使劲憋着,可怜巴巴。   沈灼也无奈,表示只要再等一个人就可以了。   周乐问过等谁,沈灼却神秘地笑着说等人到了就知道了。   于是三天后,这栋房子终于迎来了另一个访客,门铃声响起的时候周乐几乎迫不及待地去开了门,然后就听到了刺耳的尖叫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大大我好像想你啊!!!!!”   “……”   周乐捂着耳朵躲到了旁边,然后尖叫声戛然而止。   背着小书包,一身牛仔裤白衬衫的牵机惊恐地看着客厅里那个银发黑衣的男人,迅速后退几步,“砰”一声带上了门。   长冥:“……”   沈灼哭笑不得地打开门,拎住某个想溜走的高中生。   牵机一见到他就把人抱住了,嗷嗷直哭,“我的妈啊大大我以为他把咱家都给占领了!我特么都要去报警外星入侵地球了哇!”   “没事没事。”   沈灼一边笑一边安抚他,然后带着他进了客厅,站在了长冥面前和他妈面前。   牵机瞬间如被掐着脖子的鸡一样没了声音,默默抱着自家大大的腰不吭声。   长冥冰冷的目光落在他搂着沈灼腰的手上,像刀子一样刺人。   “……”   牵机又默默松开手,躲到了沈灼身后。   沈灼扫了长冥一眼,对方才挪开了眸子,偏头坐在沙发上看他的新闻联播去了。   沈母从厨房走出来,看到牵机一眼就认了出来,“你是那个那个……小灼的朋友!”   “阿姨好。”牵机甜甜地笑着向她鞠躬。   “哎呀,长的真乖,来,坐,吃水果。”   “……”   牵机看着她指着的沙发哪里敢坐,上面可是坐着危险人物呢。   沈母见他惴惴不安地盯着长冥,笑着介绍道,“这也是小灼的朋友,长冥,他话少了些,但人不错的,你不用怕的。”   牵机听的心里震惊不已,这货居然已经骗下大大的妈妈了?!   “大大,你们不是……不是已经……”   “咳,我们和好了。”   牵机一脸失望地看着他,“我还以为……”   沈灼被他看的心虚不已,因为当初还是他强硬把牵机带回来的,现在自己打自己脸真是非常心虚。   牵机却是一脸感慨地说,“哎,没事,只要大大你幸福就行。”   沈母闻言诧异地看过去,“你也知道他们俩?”   “嗯呐。”   牵机点头坐下,表情沧桑,“想当初我可是看着他们俩相爱相杀的啊。”   沈灼:“……”   沈母一脸茫然,“啥?”   周乐却是来了兴趣,挤到牵机身旁,“弟弟,跟哥说说呗?”   “咳。”   沈灼淡定地打断了他们俩,看向牵机,“你跟你妈说好了吗?”   “说好了,我就说来找朋友玩,后天就回去。”牵机是知道他家大大可以控制中洲时间流速比例的,因此并不担心时间上的问题。   沈灼点点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已经接近黄昏了,“可以走了。”   周乐闻言咕嘟一声咽了下口水。   牵机兴奋的不得了,直嚷着终于可以回去了。   “那个……灼啊,你确定真没事吗?”周乐脸色发白地问道。   沈灼只是中洲的天道,无法干预自己世界的规则,但在中洲的万事万物却只在他一念之间,将沈母与周乐带过去自然也只在他一念之间。   但周乐还是很紧张,在打开通道前他反复询问沈灼自己会不会一不小心就被时空之力给撕碎了,他可是记得《仙途纪元》的设定的,连主角都无法抵抗的,半神长冥的大杀器,星辰之海的时空之力,可是能撕碎天凰的恐怖力量。   倒是沈母没看过网文,一旁听着云里雾里的,也不明白。   周乐见她如此淡定忍不住问,“阿姨,你……不怕吗?”   “怕什么?”   沈母一脸疑惑,“我又不是头一次坐飞机出门。”   周乐:“……”   牵机嘻嘻笑了出来,“对对,就是做个飞机而已。”   沈灼也忍不住笑了,抬眸扫了眼客厅四下的布置,伸手握住了他母亲,另一只手朝周乐伸出去。   周乐心里有点感动,却也不好意思,下意识看了眼旁边的半神大人,“那个……不太合适吧。”   沈灼挑眉看着他,“确定?”   周乐立马伸手握住他,心稍稍定了下来,“这样不耽误你结阵施法的什么吧?”   “施法?”   沈灼笑了出来,双眸漫起银芒,“不用。”   眼前空无一物的客厅忽然像水面一样流动起来,里面倒映的东西也变的透明起来,周乐好奇地伸出手指碰了一下,竟看到指尖碰到的地方泛出淡淡白光,他立刻缩了回来。   “这就是门?”   “嗯。”   沈灼偏头看向他妈妈,“我们走。”   沈母喉咙动了动,却还是握紧了他儿子的手,往前踏了一步,牵机激动地冲了进去。   周乐立刻跟上去,踏进那道屏障,直到眼前一片纯白笼罩了他。   他慌忙想喊沈灼,却听身后冰冷的一句,“闭嘴。”   “……”   周乐听到这冷酷的声音后,可耻地发现自己居然瞬间安心了,真特么令人绝望。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过了一瞬,眼前的白色突然褪去,入眼的已经是满目的苍翠。   耳边有风吹过,一阵扑噜扑噜的声音从脚下传来。   周乐低头看去。   一只比客机还要庞大的纯白大鸟倏然拔地而起,红色的纹路一闪而过,那道巨大的身影卷着狂风飞到头顶的百丈高空,化作了一个小黑点。   周乐目瞪口呆地仰头看着头顶,许久都没回过神来。   “那……那是……”   “大玄!”   牵机兴奋的声音陡然响起,周乐回头看去,正好看到小孩扔了书包,居然脚尖一点直接向头顶飞了起来。   周乐:“!!!”   他震惊地扭头看沈灼,“他他他会飞?”   沈灼弯起嘴角,“别小看他,他可是快踏入金丹的修士。”   “……”   周乐看着不远处苍茫广阔的世界,忽然感受到了一丝淡淡的忧伤。 第446章 秦薛(一)   沈灼要娶半神长冥的事很快传遍了整个中洲,当年那些还活着的知情人听了沉默不语,那些年轻的小辈们却忍不住好奇问上两句,沈灼是谁啊?竟能娶半神大人?   当年那些人现在也都成了元婴期的前辈,沉默半晌后,给他们的后辈讲述了一个日天日地的凡人的故事。   小辈们听完也沉默了,心说这个沈灼是个狠人。   “他真的是个……凡人?”   这问题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且不说千年前人族被独立出了中洲,除了修士引路,一般凡人都只生活在人界里,就是从凰天秘境开始算起,这关于沈灼的故事也有上千年了,凡人能活这么久?   这就是棵树也足以成精了。   这问题没人能回答,后来昆一派的一个小辈透露了出来,说是他师父无意透露的,那沈灼是比两位半神还要厉害的存在。   众小辈听的心惊,半神之上,那岂不是神了?   震惊之余更加好奇,一群小辈都想跟着自家长辈去三途峰参加一个月后的那场喜宴。   这事传到秦煌耳中的时候他还抱着昆岳往三途峰北面的那个悬崖爬,那里阳光挺好,也像极了镇天门后山练剑的那个隐秘地方,他能感觉到昆岳剑传来的淡淡波动。   此处是三途峰阳光最好的地方,一块突出的巨石伸出去,脚下便是万丈深渊,九幽冥府,而在这悬崖上偏生了一株双臂粗的流梦树,听说是他家尊上当初为讨好沈灼在云天雾境四处种树时无意留下的一棵,如今过去千年,这树也只长了这么点粗罢了,比那凡间十年的树粗壮不了多少,不知是灵气还是别的原因。   秦煌抱着昆岳靠在那流梦树上,狭长双眸微眯起遥望向脚下连绵的灵都十万众,低声道,“沈灼与尊上要成婚了。”   “尊上嫁,沈灼娶。”   他弯起嘴角,“世事果真无常,他二人竟真的走到了一起。”   这片山头静悄悄的,连风都是静静的拂起他的头发,不留下一丝痕迹。   “沈灼告诉我你应当可以凝出神识了,不知是他猜错了,还是你不愿见我。”   秦煌低头看着怀里冰冷的剑,笑容无奈而宠溺,“你就是不想见我,好歹也要让龙骧他们知道一下才是,可真是狠心……”   他的声音渐渐隐没下去,这方空间再次安静了下来,如同过去的每一天,他依然得不到那人的回应。   秦煌却毫不在意,自顾自笑着说着,“你可知沈灼第九世恢复记忆的关键是什么吗?不是伤了尊上,也不是尊上的告白,而是那句尊上那句‘我错了’,啧啧,真不愧是沈灼啊。”   “他那般心高气傲,先前又为尊上吃了那么多苦,肯定是要讨回来的,倒也是为难尊上,活了十几万载,破天荒给人认错道歉,好歹也给人哄回来了。”   秦煌笑容渐渐淡了下去,最终低下头去,吻着冰冷的剑低声道,“我也向你认错,原谅我好不好,我错了,君觅,我愿用命来道歉,你看我一眼可好……”   寂静的天地,唯一的声音只有他浅浅的呼吸和心跳,他闭上眼睛,抱紧了昆岳,像是一棵将要死去的枯木。   不知过了多久,他就那样闭着眼睛再次开口。   “玄玉曾问我,你可有对我动过心,我竟一点都不敢说出那个字,我连骗都无法骗出口……”   他轻笑一声,“你怎会对我动心,既是有,也早就死了吧。”   青玉的剑鞘泛起一层淡淡的白光,又在瞬间散开,像一缕轻烟般掠过,靠近了秦煌的脖颈,像在试探着什么。   秦煌静静地躺在那里,像是睡着了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秦煌缓缓睁开眸子,像暮霭老者般静静地看着头顶的天空,“怎的不动手,我在等着呢,等着死在你手下。”   风忽然大了些,带着几片流梦树的叶子呼啸着拍到了他脸上。   “脾气真不小,可是被沈灼带坏的。”   秦煌笑了笑,摸了摸怀中的剑,眸子里孤寂得如同死去的海一样,“若有一日能杀了我,千万不要手软。”   “……”   “你总是太心善,剑修不该心软的。”   “……”   “若你不心软,我就不会觉得……还有机会。”   “……”   乌云遮住了那温暖的日光,牵机那小子拖着沈灼带来的那个凡人骑在大玄身上满天空的撒野,安静的天地瞬间充满了惊恐的尖叫与兴奋的大笑。   秦煌懒洋洋地抬眸看过去,对方恰好也发现了他,那个叫牵机的小子驱使着大玄向他这里飞了过来。   “啊!慢点啊!要死了!啊!”   “已经很慢了啊,我耳朵都被你喊的疼。”   牵机满不在乎地扭过头看向秦煌,眼里尽是期待,“见过秦煌前辈!”   “嗯。”秦煌淡淡应了声。   “秦煌?”   脸色苍白的周乐听到这个名字顿时一惊,好奇地探头看过来,待看清那抱着剑依靠在树干上的俊美男子后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他有点激动。   连沈灼都不知道,他其实对秦煌这个角色一直挺好奇的,之前知道可以穿越进来他就想着有机会要去见见这位,没想到今天居然偶遇到了。   他激动地搓了搓手,上前几步笑着伸出了手,“秦公子你好,鄙人周乐,沈灼的朋友。”   秦煌抬眸看着眼前这个人,又看向他伸出来的那只手,挑了挑眉,“沈灼的朋友?”   “呃,对,我和他认识很久,这次是来参加他和长……半神大人的婚事的。”   周乐尴尬地缩回手,目光落在他怀里的剑时眼睛又是一亮,“这便是那把传说中的昆岳剑吧?久闻其名,今日一见果真……果真……厉害!”   牵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周乐扭头瞪了他一眼,熊孩子!   秦煌却也不在意他的胡言乱语,饶有兴味地打量着他,“你是凡人。”   “对……”   周乐说完觉得心虚,连忙又补了句,“我们那里都是凡人,没有修仙的。”   “奥?那沈灼又是怎么回事?”   “……”   周乐干笑,“他……他是例外。”   秦煌笑了,充满扭过头去抱着昆岳,目光淡淡地看天上的云。   周乐看着眼前这个飘渺脱尘的人深深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他记得书里那位昆岳将军可是邪魅狂狷闷骚到胜过魔主的角色,这会看着都要羽化成仙了。   “那个……”   “还有事?”   周乐咽了咽口水,壮着胆子问道,“你以前好像不是这样子的吧。”   秦煌眸子眯了眯,“依阁下看,我以前是什么样子的?”   “上天入地,张扬霸气的连半神都不惧的人。”   周乐说的毫不犹豫,书里只有秦煌这人是真的不畏惧半神长冥的人,甚至不畏惧天道,因为他是真正无所畏惧的剑修。   秦煌漠然地看着他,忽然问,“你与沈灼认识了多久?”   “他十三岁时我们就认识了。”   “是吗。”   秦煌喃喃道,嘴角勾起笑意,“那你可听他说过……我的事?”   周乐心里一咯噔,下意识挪开目光。   秦煌将他这一反应看的分明,“看来是有了。”   话都说到这一步了,周乐想着这位也算是盟友,加上自家发小的战斗力,索性一屁股坐了过去。   “对,我知道,你想知道哪一段?”   “薛君觅。”秦煌毫不犹豫地开口。   “啊?”   本想说一下对方日天日地的一生的周乐如同被掐了脖子的鸡,“薛……薛君觅?”   “对,薛君觅,他与我的结局是怎样的。”   “薛君觅……薛君觅跟你有什么结局?”   秦煌看着他一脸茫然的样子,握紧了拳头,面上却还笑着问,“对,我与他是什么关系?”   周乐虽疑惑不已,却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薛君觅……他应当是死在了你手里的,就在镇天门灭门之后的百年后。”   那一刻秦煌觉得自己像是被人将自己的灵魂抽了出来一样,整个人沉入了冰冷的无尽炼狱一样。   “你说……什么?” 第447章 秦薛(二)   彼时沈灼刚陨落在凰天秘境外,龙骧重伤尊上后被纯狐驮回了沁阳山,而那时还是少年的薛君觅在一时情急之下也被伤了筋脉,他趁着玄玉离开转身又将薛君觅截下来,带到了绛元古漠外三千里的一处林子里。   那时的薛君觅还只是个未踏入金丹的少年,稚嫩清俊的面庞,眼中有纯粹的光,就那样躺在他怀里,眉头却是皱着的,似乎在梦里也在担心着他的那群同门师兄弟们。   明明自己也只是个孩子罢了,秦煌有些恶趣味地去戳他皱着的眉心,一边戏谑道,“沈灼已死,往后没人再护得着你了,你要怎么办?”   “唔……”   像是在梦中听到了这句话一般,薛君觅痛苦地哼了一声,眉头皱的更紧。   秦煌一下缩回了手,然后自己也觉得奇怪,表情有些悻悻地将人放在了山洞里铺的干草上,转身出去了。   等他再回来人已经醒了,少年盘坐在干草上打坐,干净平静的眸子静静看着他,闪烁着锐利的光,除了苍白的脸色外,看不出一丝虚弱。   秦煌扬了扬眉,坐在他跟前,笑道,“呦,醒了?感觉如何?”   “谢谢。”   薛君觅缓缓调理着体内灵力,发现体内重伤已被修复了几分,自然猜到了是眼前这人救了他。   秦煌难得听他说一句谢,心情大好,脸上的笑意都深了几分,“那你打算如何回报于我?”   薛君觅缓缓睁开眸子,望着他,“待我杀了半神长冥,自将这条命还你。”   秦煌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一阵火漫上心头,直冲得他想杀人。   “怎么,你的命就这么不值钱吗?早知如此我便看着你死了多好。”他冷笑地问。   薛君觅看也没看他,起身离开。   “你想为沈灼报仇?”   “……”   薛君觅脚步不挺,继续往洞口走,突然身后一道气流破空而来,直袭向他后背。   薛君觅立刻侧身让过,却撞进了一个怀抱里,他猛的抬肘撞去,手上已经捏诀御剑。   长剑倏然出鞘,转头刺过来。   身后的人不屑地哼了声,就见那把剑突然停滞在空中,而后向下移了两寸,对准了薛君觅的眼睛。   薛君觅冷冷注视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剑,手上的力道丝毫不松。   “你可是觉得我真不会杀你?”   秦煌将人箍在怀里,一把拉过来面对自己,“身具剑心之人虽百年难遇,却也不是独一无二,杀了你我大不了再等个千儿八百年——”   “那便杀了我。”   薛君目光冰冷地看进他的眼里,丝毫不退让。   秦煌看着那双眼睛心脏像是要跳出来一样,他竟有些疑惑自己是因为剑心还是因为这双眼睛而生起了一丝妥协的心。   “就凭你现在的本事,怕是连三途峰的大门都进不去。”   他另一只手伸到薛君觅身后,轻拨了下那把悬在他脑后的剑,长剑轻颤,下一刻便自己钻回了剑鞘中。   秦煌缩回手捏着少年的下巴,居高临下地勾起嘴角,“看,连你的剑你都握不住。”   薛君觅就那样看着他,许久后才开口,“我会打败你,但绝不会拜你为师。”   秦煌毫不意外他的回答,目光却落在了他微张的薄唇上,因受伤而干裂,却泛着病态的嫣红。   他目光深了深,喉头微动。   薛君觅一皱眉,突然挣脱了他的桎梏,伸手推开了他。   秦煌眼里灼灼的目光还敛下去,却忍不住笑了出来,“我其实并不一定要你拜师,只是……算了,你只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帮你报仇好不好?”   薛君觅冷淡地看着他,“那是你的尊上。”   “也可以不是。”   秦煌眼里漫起戏谑的笑,“我与玄玉不同,我是自愿去的三途峰,也可以自行离去。”   薛君觅看着他半晌,转身离开。   秦煌手中凭空出现一把折扇,摇晃着跟了上去,“你应还是不应,倒是说一声啊?”   薛君觅根本不理他,祭起飞剑便踏了上去,身后那人也凑了上去,整个胸膛都贴在了他后背。   薛君觅厌烦地抬手往后撞去。   “啊呀!”   身后那人夸张地叫了一声,顺势抱住了他的腰,整个人都趴在了他身上,头也依在他肩上,说话时呼出的湿热气息都打在了他耳廓。   薛君觅眸子一冷,指尖银芒一闪,猛的往后挥去。   秦煌迅速后退,脚尖轻点,一手搭在他肩上,整个人悬空了起来,薛君觅转身劈了个空,手上匕首正要往上刺去,忽然脚下飞剑陡然腾空而起,他猝不及防往后倒去。   秦煌伸手揽住他的腰,将人抱到怀集,笑盈盈地看着他,“小心点。”   “即使你与三途峰无关,你亦是我应劫之人,你我注定是敌人。”薛君觅推开他往前一步,双手结印,御剑飞向沁阳山方向。   秦煌稳稳地站在剑尾,长发被风烈烈吹起,目光落在前面的少年挺拔的背影上。   御剑飞行的速度很快,几乎达到了某人重伤之下的极限,风声呼啸过身侧,如利刃般,那背影在微微颤抖。   “行了。”   秦煌面无表情地抓住他的手往后拉去。   薛君觅目光冷然地看着他,抬手便要拔剑,秦煌看也不看拍在他手背,将剑按了回去。   “若想活着回去就乖乖别动。”秦煌面色冷淡地将人拉进怀里,   薛君觅僵在那里,扭头看见对方眉眼间的一丝不耐后沉默地低下头去,不再说话,将御剑的控制权交给了他。   秦煌低头看去,少年瘦弱的身躯乖乖缩在他怀中,垂着眸子,鸦羽似的黑睫微微颤动着,带着一分少见的脆弱与乖巧,让他的心里某处莫名软了一下。   嘴角微不可闻地挑起,秦煌收紧了手臂将人往怀里又推了推,“风急伤身,若是伤了骨髓,以后可就别想拿剑了。”   怀中的身体僵了僵,却到底也没挣开,就那么沉默地窝在他怀里。   秦煌觉得那感觉很奇妙,这小子仅仅是靠在自己怀里却像是将他的心也填满了似的,满足的让他忍不住像喟叹出声。   然而最终他也只是微不可闻地低头吻了吻怀中人的发顶。   也不知他有没有发现,应当是没发现,否则肯定生气了,他这么想着一时间又庆幸又失落,也不知道自己希望他有没有发现自己的偷香窃玉。 第448章 秦薛(三)   以秦煌的修为即使不御剑也能在一息间到达沁阳山,可他愣是磨蹭了一个时辰才飞降落到镇天门之前。   然而这速度在薛君觅眼里已经很快了,所以落地后他纵是再担心龙骧也对某人抛下了一句谢谢才匆匆离开。   秦煌像是瞬间忘了之前的龃龉,乐的跟什么一样,换了张脸屁颠屁颠地跟着跑进了药庐。   结果刚过去就见一阵冲天火焰汹涌而出,笼罩了整个药庐,薛君觅抱着一个人从火中冲了出来,赤红的火焰燃烧了他半边身子,他却还死死护着怀中的那人。   秦煌心头火起,立刻冲上去把人接在怀中,同时一把拽出他护着的那人直接扔了出去。   “玖源——”薛君觅惊恐地大喊。   “闭嘴!”   秦煌怒斥一声,像没看见对方身上熊熊燃烧的火焰一样,直接将人抱在了怀里   “你——”薛君觅惊惶抬头看着他,下意识去推他。   “别动!”   秦煌低喝一声,语气里充满了隐忍的痛苦。   薛君觅扭头看过去,发现那些怎么也扑不灭的火焰被秦煌的身体压下去后竟然都慢慢灭了下去。   但那毕竟是涅槃之火,他甚至闻到了肉被烤焦的味道,呲呲的声音听着令人心惊。   薛君觅不敢再动,只能趴在他怀中,紧紧抓着他的衣服怔怔看着他,像是不认识这个人一样。   “怎么,被感动了?”秦煌搂紧他,低头贴着他的耳朵低声笑问。   察觉到已经落地,薛君觅一把推开了他,耳根红了一片,“胡言乱语!”   “胡言乱语?那也比你胡作妄为好。”   秦煌冷哼一声,“你别忘了你现在这条命可是我的,别轻易就为别人丢了它!”   薛君觅经他一提立刻一惊,“玖源!”   “大师兄,我在这儿呢,我没事……”   玖源确实没什么事,就是被扔了那一下,屁股摔的不轻,这会一瘸一拐地从角落里走过来。   薛君觅松了口气,转身看向已经消失在火海中的药庐神色一片凝重。   “这是涅槃之火,是凤族遇险时的自保手段,应当是龙骧重伤引起了凤于绯的戒备,所以下意识放出了涅槃之火来保护他,他不会有事。”   秦煌顿了顿,忽然看着那冲天的火焰笑了,“应当说他死不了,自凤于绯认他为主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与凤族同生同死,除非凤族灭亡,涅槃之火消弭人世,否则他永远也死不了。”   薛君觅听着却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可沈灼死了。”   秦煌一滞,没有说话。   “秦公子,镇天门适逢大乱,不必招待,请回吧。”   “……”   秦煌目光冷了些,却还是笑着说,“我可以帮你。”   “秦公子。”   薛君觅转身打断了他,“若你还想利用我的剑,便不要再靠近。”   “……什么意思?”   “请。”   秦煌眼中的笑意完全消失,啪一声合起折扇,“薛君觅,我可不是你能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   薛君觅拔剑指向他,神色漠然,“三途峰与镇天门也好,你与我也好,都只有敌人这条路,何必多生纠葛。”   秦煌听着这句话心里莫名不舒服,“就因为我是沈灼口中那个身穿青鸟羽衣的人?”   “你本就是一战而来,于剑修,败便是死,并无差别。”   薛君觅举剑后退一步,“秦煌,我不怕死,可我手中剑永远不会指向身边人。”   秦煌心跳漏了一拍,又拾起他轻浮的笑,“怎么,你是怕你哪一日不忍心对我拔剑?”   “是。”薛君觅毫不犹豫地回道。   秦煌却怔住了,他张了张嘴居然没说出话来,等他再想开口时,少年已经转过身去了。   “走吧秦煌,你我再见之日,便是一决生死之时。”   “……”   秦煌看着那背影,目光浅淡,许久没有说话。   那漫天火焰之中响起一声嘹亮的凤鸣,薛君觅目光一凛,立刻御剑向药庐跑去,踏上飞剑的那一刻他回头看了眼,身后已经没了人影。   他转过头去御剑飞到药庐上方,看着那赤红火焰中有一个人影浮浮沉沉,商音站在对面的屋顶上看着这一幕。   “派人看着,不要接近一丈之内。”   “是。”   商音紧抿着唇,神情十分凝重,“你师父呢?”   “去见印长老了。”   “掌门……”   商音冷哼一声,薛君觅低头沉默不语。   这一场火烧到第三日时,还在讨论着凰天秘境那一日的异象的中洲风波再起。   晋阳城失守,荧荒以北的妖魔二族打破千年结界正式进攻中洲人族,人族节节败退之时,最终以大夏皇子夙天行一剑劈开殷山暂时划下句点。   这场战争镇天门选择了回避,包括萧无涯都没有插手这件事,门内一片诡异的沉默,接下来的几个月里陆续有弟子退出镇天门,印子洪大怒,却也知道拦不住这些人。   毕竟,谁都知道沈灼是他镇天门的人,龙骧也是他镇天门的人,而三途峰,谁也得罪不起,想活下去的都会选择与镇天门断绝任何关系。   不过一个月,整个镇天门就只剩下了十余人。   易千回莫名死去,眼下这偌大门派又只剩下寥寥数人,印子洪气的眼睛发红,直接找上萧无涯兴师问罪,要将其他及其徒儿送去三途峰谢罪。   “呵。”   秦煌斜倚在半神殿外的墙上,看着水镜里拎着剑劈向印子洪的萧无涯笑了出来。   “我其实还是挺喜欢这种人的,跟我一样,护短。”   身旁一片静寂,两道冷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秦煌扭头看了眼,对上玄玉冰冷的眸子,笑道,“看着我做什么?”   “尊上将半神殿封了起来。”   “奥。”   “他的左臂……”   “你担心?”   秦煌眯起眼睛,笑问,“那是他自己的选择,在沈灼与姜芷面前,他选了姜芷,这便是结果。”   玄玉顿时急着辩解,“可尊上选姜芷也是为了——”   “为了能与沈灼在一起,为了摆脱命运。”   秦煌似笑非笑地打断了她的话,话音飘渺轻灵,“可命运之所以为命运,就是如此。”   玄玉握紧拳头,神色冷冽,“狗屁的命运。”   “你,我,尊上,包括那个无辜的命运之子,我们都在命运之中。”   秦煌抬手挥去水镜,往前走去。   玄玉扬声喊道,“你去哪儿?”   “找我家小君觅。”   秦煌扭头一笑,“我信命,但我不服,先走一步。”   说完他转身就凌空御风而去,脸上的笑意消失殆尽,眼中划过一丝讽笑。 第449章 秦薛(四)   秦煌一路御风飞向沁阳山也不过花了半个时辰,远远便看见了那两个缠斗在一起的人,他眯了眯眼饶有兴趣地隐了身形坐在镇天门的大殿屋顶上看着,一边目光寻找着他家小君觅。   呦,在这儿呢。   秦煌一眼就看到了对面屋檐角落里挤的那群人里的薛君觅,就像是朦胧月色下的白沙上的一粒耀眼夺目的珍珠,一眼便能吸去他所有的目光。   他不知道别的拥有剑心的修士是不是这样夺目,但眼前这人却是将他所有的目光都吸引了去。   世间竟有这样一个人让他心心念念地想着,毫不生厌地看着,他觉得这简直是天道做的唯一一件好事了。   似是察觉到了他过于灼热的目光,薛君觅突然抬头向这边看了过来,然而却只是望着那空无一人的屋顶皱了皱眉,然后目光凝重地看着与印子洪打起来的萧无涯。   秦煌勾着嘴角看着,他一贯很享受这种肆无忌惮地看着薛君觅的感觉,然而此刻心底深处却还是觉得有些不满足。   印子洪自然是打不过萧无涯的,否则他早就替易千回杀了萧无涯,萧无涯不过百招便将印子洪一剑劈裂了胸口摔到了地上。   秦煌看着他家小君觅担忧地凑到萧无涯面前,心里有些不高兴。   趁着萧无涯带着长老等人处理印子洪的功夫,趁机隐身跟着薛君觅去了药庐,却看见涅槃之火已经熄灭,那日被薛君觅从火海中救出来的那个小子守在门口,见他过来立刻面露喜色,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宁飞月就推开了门,商音走了出来。   他们说了什么秦煌不必去听,龙骧的情况他清楚的很,他只好奇面对这样的情况薛君觅会怎么做。   他很好奇,可当他真正听到薛君觅的意思后却又充满了满腔怒火。   “荒黎秘法……”   他都能听到自己咬牙切齿的声音,“薛君觅,如你这般简直辱了剑修二字之名。”   寂静的房中突然响起这么一句,薛君觅一惊,猛的转过身拔剑刺去,却在看见来人时双目露出惊讶,“是你——”   他话未说完,手中的典籍便下意识往后藏去。   “藏,接着藏。”   秦煌冷笑一声,上前一步抓住了他的手往外一拽。   薛君觅往后一退,腰撞在了身后的桌子上,顿时浑身灵气外放,秦煌动作停住,却没有一点放松,硬生生受了这一下。   两人再次僵住。   薛君觅冷淡地抬眸,“我说过,再见便是决一生死之时,还是昆岳将军觉得放虎归山,现在便要杀了我?”   “放虎归山?你是狐还差不多,用得着我忌惮?”   秦煌心口发紧,怒气还没消散,死死扣着他的手,简直要气笑了,“我就不明白了,你口口声声说不在乎我是你的应劫之人,又为何这般阴阳怪气的?”   薛君觅眼中划过一瞬间的茫然,然后猛的扭过头去,“我何时阴阳怪气了!”   秦煌看着他冷硬倔强的侧脸和长长的黑睫羽,心里的火气莫名消了大半,却还是不想软下态度来,一时间有些尴尬,目光游移间忽然瞥见了薛君觅被自己抓住的手腕上白生生的皮肤已经被捏红了。   白皙修长的手腕纤细而不柔弱,覆盖着薄薄一层肌肉,隐约可见淡青色的筋脉,此刻被捏红的地方显得格外明显,又带着一种别样的美感。   秦煌目光掠过身下人皱着的眉头,冷淡的眉眼,忽然觉得喉咙发干。   “秦煌!”   等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将人压在桌子上了,眼前是少年惊恐无措的眸子,白皙的脸上布满了红云。   他心头猛的一惊,下一刻便挂上了熟练的轻浮笑容,“啧,怎的脸红了?难道你以为我要……”   “滚!”   薛君觅红着脸怒吼一声,放在桌边的配剑立刻飞刺向秦煌后心。   秦煌顺势起身松开他让过了那一剑,他怪笑了声,转身窜到了窗外,临走甩下了一句,“若再让我见到你糟蹋剑心我便提前杀了你!”   屋里再次恢复寂静,薛君觅还躺在那桌子怔怔看着屋顶发呆,脸上依旧滚烫一片。   “师兄!薛师兄!你在吗?”   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薛君觅仿佛从梦中被惊醒一般,立刻起身打开了门。   玖源一见到他就满脸慌张地看着他,“薛师兄不好了!龙骧没了!”   薛君觅脸色大变,纵身冲向药庐方向。   前几日涅槃之火烧了药庐后后就一直只盘旋在龙骧周身,商音明心江离等人就一直在周围看着,没想到方才子时一过身处火焰中央的龙骧忽然消失了。   商音心中大惊却无能为力,因为他们是眼睁睁看着龙骧被涅槃之火给焚烧殆尽的!   薛君觅赶到时那团火焰中已经空无一人,赤焰染红了他的双瞳。   “怎么会……”玖源的声音颤抖着。   薛君觅握紧了拳头,陡然大喊,“你可是忘了你还没替他报仇!你不能死!”   宁飞月的眼泪倏然落下,林隐在她身后低声害怕地哭泣着。   萧无涯笔直地站在那团火焰前,许久没有说话,薛君觅却觉得那道身影充满了无奈。   他的师父何曾无奈过,然而在中洲第一人面前他也无能为力。   “徒儿。”   “……在。”   薛君觅怔了怔才反应过来萧无涯是在喊他,哑着嗓子应了声。   “你记着,剑修也好,修士也好,若想与天夺命,便不要轻易动情,优柔寡断者不配持剑。”   萧无涯抬手,掌中出现一把五指粗的长剑,“记着你师弟的教训,往后只为自己而活,为手中剑而活。”   薛君觅心中生出不安来,“您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讨个公道罢了。”   萧无涯笑了声,“你师弟再怂那也是我萧无涯的徒儿,哪有徒弟被欺负了师父连声都不吭的道理?”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连忙开口劝萧无涯不要冲动,却听萧无涯仰天哈哈大笑。   “我萧无涯这一生还没做过缩头乌龟!”   “师父……”   这微弱的一声呼喊极轻,却让所有人怔在那里。   萧无涯脸色一僵,抬头看向那团火焰的方向,发现它已经化作了一个人形躺在那里。   薛君觅眼眶一酸,抬脚往前走去,却突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450章 秦薛(五)   “大师兄还没醒吗?”   “是啊。”   “龙骧师弟呢?”   “昏迷着,不过身上的伤在慢慢恢复了,唉……商音师叔说是他自己失了求生意志。”   “男子竟也如此痴情,若非昨晚薛师兄提及沈大哥的名字,只怕……”   “萧师伯说的不错,剑修也好,修士也好,这一动情就是等着身死道消,你看沈大哥,再看龙骧,求而不得还是其次,所托非人才是真的必死无疑。”   “幸好咱们薛师兄断情绝爱,心中只有剑道。”   “你怎就知道薛师兄没有心上人啊?”   “你啊……不过也不知薛师兄喜欢什么样的人啊?”   “……”   薛君觅听着这些话缓缓睁开了眼睛,目光定定地看着屋顶,“何为喜欢?”   洪月吓了一跳,脸颊绯红,“薛……薛师兄,你醒了啊?”   宁飞月见她脸颊通红不禁戏谑一笑,“怎么突然脸这么红啊?”   洪月推了她一把,把手中的汤药塞到她手里转身走了。   宁飞月扭头看向自家师兄,“薛师兄也有喜欢的人吗?”   薛君觅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宁飞月也不奇怪,把汤药递到他跟前,“那你为何突然问起这事来了?”   “只是想知道……情为何物。”   他的语气平静而冷淡,让宁飞月的笑容也消失不见,她看着他仰头喝了药,语气黯然地说,“情之一字,令人生令人死,亦可令人生不如死。”   “终究要看遇上的那个人。”薛君觅目光怔怔地看着地面。   宁飞月面露诧异,“师兄……”   “嗯?”   “没什么……”   宁飞月心里充满疑惑,“总觉得你有点不一样了。”   薛君觅垂眸,缓缓坐了起来,“龙骧如何?”   “昏迷着,不过昨夜你晕倒之后凤前辈曾现身过一次,说他已无大碍。”   宁飞月抿嘴笑了笑,“至少稳住了萧师伯。”   一提到萧无涯,薛君觅脑海里就想起了昨夜他师父说的那番话,他知道,昨夜他的师父是存了一去不回的心才对他说这些的,若昨夜龙骧没有醒来,谁也拦不住他师父,而那番话怕也就成了遗言。   遗言,他从未想过这二字,更不曾想过哪一日他师父会战败死去。   他曾以为的,曾看到的,其实不堪一击,在强大的修为前,他的天赋,他的剑瞬间就能被击垮,转眼间他所拥有的一切就会变成一片废墟。   “明心长老现在何处?”   “在黄字阁,说是在研究新的护山大阵,说是要护住沁阳山。”   宁飞月说着声音低了下去,“毕竟沈大哥再也不能护着我们了……”   “会没事的。”   薛君觅握紧了手,起身往外走去。   那咋秦煌匆匆离开,等反应过来时已经远离了沁阳山,他随便落在了一处山头上,整整想了十天,终于承认自己当时有那么点落荒而逃的意思,一时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他秦煌何时这般心虚无措过,却怎么也想不透自己为何那样?难道是许久不入红尘动了凡心?可也不该是男子啊,难道他被自家尊上给影响了?   他摸着下巴想了许久,最后化为凡人去了凡人的地方溜达了一圈,特地在人美景美的金淮多待了几天,看完美丽的姑娘又看俊俏风流的公子,脑子里却满是那晚灯火下少年惊怒的眼眸。   “啧……”   秦煌站在金淮河桥上摇着折扇看着这繁华瑰丽的夜色,心里像是住了只猫般不得安宁。   最后他“啪”的一声收起折扇,就那样在婀娜多姿的少女们害羞的目光中腾空飞远。   看见沁阳山的那一刻秦煌忍不住勾起了嘴角,果然,还是他家那个有剑心的小子有意思。   距凰天秘境之事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镇天门人已经走的差不多,此刻显得格外的寂静。   世人皆道半神那日被重伤故此才没有去对付小小的镇天门,其实说的也不错,在他们看来尊上可不就是重伤么,只不过伤的是心罢了。   至于镇天门,从未在尊上眼里,更别报复回去,这世间只有一个沈灼能让半神长冥心心念念,如今世间再无沈灼,半神又怎会再多看人间一眼。   夜色静谧,秦煌越过庭院围墙抬头看向头顶月亮时都觉得此处的月更娇媚些。   那屋里的灯还亮着,那小子肯定还没睡,年轻人就是精神好,秦煌边翘着嘴角想着边隐去身形走到半开的窗边。   下一刻他的笑容便僵在了嘴边。   屋里明亮的灯火下,满脸羞涩的少女仰头看着眼前的少年,目光中尽是眷恋爱慕。   “我不怕,我愿与薛师兄死在一起,若薛师兄不走,我便也不走。”   “洪师妹。”   薛君觅目光清淡,“我受不起这份情意。”   少女眼中的光暗淡了些,却还是执着地望着他,“薛师兄……可是心中有人?”   站在窗外的秦煌莫名心提了起来。   “我心中,只有剑。”   然而薛君觅却是神色平静地说,“若真说有什么人,那便是我师父,师弟,以及整个镇天门,除此以外,别无其他。”   “我不信……”   洪月眼眶泛红,“就没有一个人曾让你动过心吗?”   “没有。”   “……”   洪月的眼泪流了下来,哽咽着说,“打扰了,薛师兄,你……且当我不曾说过……”   “不怪你。”   薛君觅低声打断了她,伸手替她擦去泪水,“我为师父所教,为师门所养,此生只有一个心愿,便是护好师门的每一寸,每一人,死也甘愿。”   洪月怔怔地看着他,任他擦去自己脸上的泪水,心中一片羞愧,“薛师兄……”   “天色已晚,回去休息吧。”   “……嗯。”   秦煌看着薛君觅将那女子送到院外才回来,低头看到窗棂被自己捏出了几道深深的指印来。   他面无表情地松开窗棂,抬头看着薛君觅回到房中静立许久,他也跟着站了许久。   直到他转身走到窗边,缓缓将木窗合上。   一窗之隔,秦煌目光冰冷地看着他关上窗户,隔绝了二人不曾交汇的视线。   夜风无声掠过廊间,卷起窗边人的一缕长发。   秦煌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握紧了手中折扇。 第451章 秦薛(六)   龙骧醒来的那天若不是宁飞月等人拦着,萧无涯差点一脚把人踢死。   薛君觅一旁看着众人吵吵嚷嚷,举目四顾这空荡荡的镇天门,恍惚间似乎看到了它化为一片废墟的模样,心里空旷无依。   “薛师兄,你怎么了?”   “没事。”   “龙骧师弟终于醒了。”   “嗯。”   薛君觅看向人群中的龙骧,毫不意外地看到了他冰冷死寂的目光。   他转身离开人群向黄字阁而去,一头长发披散的明心长老坐在台阶上百无聊赖地看着他走来。   薛君觅走到他面前停下脚步,拱手道,“长老。”   “人醒了?”明心问。   “醒了。”   薛君觅顿了顿道,“多谢长老。”   “谢我?”   明心嗤笑一声,看着眼前人露出一丝悲凉,“你可后悔?”   薛君觅垂眸,“龙骧若是死了,镇天门亦无法存活。”   “所谓天道之子,其命途与煞星相似,幼时无忧,少而丧亲,遍尝生离死别之苦,注定一生历经坎坷磨难。”   明心低头叹了口气,“他尚且年幼,你焉知镇天门不是他的踏脚石,陪葬品。”   “沈灼他……”   “我还有事,你走吧,我派人送了九血芝给你,记得每日服用,否则……”   明心摆摆手打断了他,起身往阁内走去。   薛君觅在那里站了许久后都没有动过,转身之际胸口一阵剧痛,他脸色瞬间苍白,紧抿的嘴唇漫起一片血色。   他喉头动了动,缓了缓气息继续往前走。   身后的黄字阁内明心长老踏入门内第一步就关上了门,目光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人,“阁下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那折扇一下一下敲着手掌,自暗处走来一个眉眼含笑的俊美男子,“他做了什么?”   明心目光动了动,“十年寿命。”   男子面上笑意愈深,眼中却是一片森冷,他看着眼前的老者弯起嘴角。   明心后背一冷,指尖微动,整个灰暗的黄字阁内瞬间光芒大盛,银色的线条化作无数流光纠缠交错,将那男子困在其中,而明心却是转身向门外逃去。   推开门的那一刹那,一道无形剑气无声地贯穿了他的心脏。   血染红了镇天门的那身袍子,明心怔怔低头看去,只看见了满目的红色。   那一瞬间脑海里划过这数百年来的许多景象,最后他抬头看向眼前的镇天门。   他昨日才研究出来的护山大镇就那样碎裂,无数修士冲了进来。   他无力地张来了张嘴,却什么话也没能说出来,眼中的光就那样黯了下去。   他知道,镇天门要完了。   事实上从得知沈灼死讯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这浩瀚中洲,天道莽莽,又有谁能真正走到仙途尽头呢?   皆化成了枯骨罢了。   秦煌目光淡淡地推开他,任尸体倒地,而后仰头看着镇天门山门的方向,耳边听着那些人族门派将这座沁阳山围了起来。   七日,他站在沁阳山之巅的黄字阁最高之处,漠然地看着整个镇天门化为一片血海,所有门人死伤殆尽,看着萧无涯一剑斩杀三大元婴修士,看着薛君觅眼中期待依赖的光,掌中折扇化作了一柄无形之剑。   他握着这把剑一步步走出黄字阁,走到世人面前,当着薛君觅的面,将它刺进了萧无涯的心脏。   萧无涯断气的那一刻,秦煌神色平静地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薛君觅,在他惊恐万状的目光里抬手将萧无涯的尸体钉在了镇天门的大殿之上。   “啊——”   他听到了薛君觅崩溃的喊声,像失去了一切。   他看到了从未见过的一幕,少年在他面前哭的撕心裂肺。   他有一瞬间的晃神,以至于在那一剑刺来时慢了一步,被割伤了肩膀。   但也只是肩膀而已,他曾受过比这痛苦千百倍的伤,可那一刻他站在一片血海中看向那个痛苦的少年时却觉得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似的。   少年几乎忘了十多年来所学的剑法,只拼命地向他砍来,他毫不费力地将人制住,甚至只用了一只手便折断了对方的那把配剑。   本命法宝被毁,少年口吐鲜血,染红了胸前白袍,衬着那双充满恨意与杀意的红眸,格外的触目惊心。   “往后,我会送你更好的剑。”   他抬手替对方擦去嘴边刺目的鲜血,淡漠地说,“既是我送你的命,就容不得你糟蹋,更容不得你为了那些蝼蚁而糟蹋,从今往后,你的命便由我来攥着。”   “……”   “我让你生,你便生,我让你死,你才能死。”   “我要杀——”   少年充满憎恨的话没能说出来秦煌便将他弄晕了,待将人抱在怀中时,他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   可笑,他有多少年不曾害怕过了,今日不过杀了两个人便就心虚了,果真是太久没动手了,连剑都钝了。   他抱着人转过身去,看到了从血海里爬起来的少年全身缠绕着赤红的凤凰之火,那双眸子凶厉狰狞地望着他。   “他永远不会原谅你,终此一生,你与长冥都将活在悔恨中,求而不得!这便是你们的报应!”   “……”   他仿若未闻,抱着怀中人化作流光飞向空中,将身后凄厉痛苦的喊叫远远抛在了身后。   这一切与他何干呢?他本就是这样一个人,得到的,失去的,过去,未来,命运无常,谁知哪一刻便会悄然死去,想要的终究要握在手里才最放心。   得不到的抢来便是,哪怕是死去,也要在自己的掌心里,这才是活着。   风声呼啸掠过身侧,衣袍被扬起,流云亦被落在身后。   他低头看着怀中的少年,眉目如画,清俊通透,即使是在梦中也皱着眉,像是在经历着什么痛苦的事,困在深沉的梦魇里不得解脱。   他低头轻吻着少年的发间,眉眼,鼻梁,唇角,舍不得漏下每一寸肌肤,想将这人都揉进身体里去。   从今往后,你的眼中只有我,你的身旁只有我,你的一生中也该只记得我。   恨也好,怨也好,我终归看不得你为别人而活。   即是死,你也只能死在我手中。   这一切早已注定,是你的命途,也是我的命途,谁也逃不脱。 第452章 秦薛(七)   秦煌在那处洞府外徘徊了整整十日才走了进去,也看到了那张床上躺着的少年。   少年目光空洞地看着头顶黑漆漆的洞窟,像一片飘渺的云,风一吹,便散了。   秦煌伸手遮住了他的眼,片刻后缓缓挪开了手,那双眸子正看着他。   冰冷漠然,空无一物。   秦煌想到了凰天秘境外沈灼临死前看向长冥背影的那个眼神,充满了悲伤,仿佛对这世间都失去了眷恋,再也没有什么能让他再多看一眼。   可这双眼里没有悲伤,什么也没有,也没有他。   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最终也只是转过身离开。   身后的人却突然扑了上来,他转身握住了对方拿着刀的手,少年赤红的双眸近在咫尺,另一只手死死扣进他的皮肉里,像是恨极了似的,声音沙哑而颤抖。   “我即使千万次告诉自己要隐忍着等待着足以复仇的那一刹那,却还是在看到你的这一刻忍不住想将你千刀万剐,秦煌,我恨不得亲手割下你身上的每一块肉——”   “……”   秦煌看着这双疯狂的眼睛,忽然笑了,他闭眼闷声笑着,而后睁开眼对上他双眼里的杀意,低沉着声音道,“那我便等着。”   “啊——”   薛君觅嘶吼着,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匕首刺向他,然后再次昏迷过去。   秦煌神色漠然地伸手将人接住,而后重新搂在怀中,缓缓闭上眼抱了许久后才将人放下。   他站在床边看了不知多久,转身时洞府外的天已经全黑了下去,皎洁干净的月亮孤独地挂在漆黑的空中。   秦煌站在洞口仰头看着那孤零零的弯月,轻浮俊朗的脸在朦胧月色下显得有些茫然无措。   这一夜,是镇天门灭门之后他与薛君觅第一次见面,在此之前他不敢再见那双眼睛,他也不知为什么。   第二日的薛君觅安静了许多,秦煌却没有贸然靠近他,直到薛君觅忽然开口。   “你要带我去哪儿。”   “……”   他仿佛被惊醒一般,挂上熟悉的调笑走了过去,“随便去哪儿,去能磨炼你剑心之处。”   于是薛君觅再次沉默,之后也不再说话,而当秦煌意识到这一点时,他们已经踏上了一块完全陌生的土地,这里的人全都带着剑,却不是修士,更不是剑修,他们称自己为剑士。   薛君觅第一次眼中有了什么,他看着这片土地,空无一物的眼中出现了一丝企盼,像是溺水的人看到了浮木。   秦煌也勾起了嘴角,他看着眼前人来人往的剑士道,“这便是你的第一步——在这里,不用灵气,打败一万个人。”   等打败第一万人时薛君觅几乎已经忘了自己是个修士,而转眼间已经过去了八十年。   在前五十年多里几乎每天都有人来挑战他,可越往后他的名气越大便越少人来挑战他,因为他的剑终于开始不避讳染上血的颜色,他不再避讳将对方的命在手中终结,也学会了漠然以对。   在后三十年里他已经成为了这片土地上的传说,在打败了最后一人时他只犹豫了片刻便隔断了对方的脖子。   然后他拿着剑静立了许久,久到秦煌向他走来,他才抬头看着头顶的天空淡淡道,“你想让我活成你的样子。”   秦煌看着他的背影,没有说话。   下一刻,已经长成青年模样的薛君觅扭头看着他,“可我永远不会,因为在我心里的那把剑是师父留下的。”   他丢下了手上那把传承了千万年的古剑,踏着一地血色往前走去。   秦煌低头看着那把剑,弯腰捡了起来,抬脚跟了上去。   当夜,他们便离开了那块土地,踏上了另一段旅程,薛君觅靠着一棵粗壮的大树仰头看着头顶的星辰时,秦煌走他跟前,递给了他一把剑。   那剑细长轻巧,剑身清灵似游龙,剑意凛冽如水,花纹时隐时现,如山岚云烟,飘渺不定,虽不如之前那把古剑大气磅礴,却灵气逼人。   唯一的缺点便是剑中央的部分有过修补的痕迹,剑折断过。   除了那道断痕外,那剑的每一道花纹,每一处磨损都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那是他人生的第一把剑,也是他筑基拜入镇天门时他的师父赠他的配剑。   薛君觅双手接过那剑,紧紧抱在了怀里,深深低下头去,一滴眼泪落在那剑上,长剑低鸣,似乎也为见到暌违的主人而喜悦着。   秦煌转身离去,在不远处寻了一棵树躺下,不知过了许久,他听见了低低的泣声,像哀鸣的夜莺,像失孤的雏燕。   秦煌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头顶漫天星辰,伸手抚上自己的心口。   那一刻他便知道,这一战他必输无疑。   因为他的心口像是被人剖开了般,,那一声声低泣就像一把把刀子割在他心上,毫不留情。   哀之,他终将成为别人的试剑石,幸之,那人是姓薛名君觅。   百年,再次踏上大夏的疆域,凰天秘境外的故事早已成了传说,沁阳山镇天门也成了荒山,霸剑萧无涯的名字化作了尘埃。   薛君觅坐在聚集了修士的茶楼里,听着他们说到三途峰的那位半神发兵围攻大夏与天命阁,又说到那半神身边又多了一位神似沈灼的少年。   有人好奇地问,“沈灼是谁?”   这时茶楼里便忽的静默了下来,于是便有更多人好奇,争先恐后地询问。   那说话的人抿了口茶,悠悠长叹一口气,做足了架势才开了口,“沈灼啊,那是一个充满了神秘的凡人……你们可听过百年前凰天秘境开启之事?”   薛君觅抬头朝看了过去,见到的是一张陌生的脸,于是便又没了兴趣,目光淡淡地饮着茶。   秦煌一直看着他,这是忽然笑了下,“要去见见吗?听说他现在在虚境天。”   薛君觅看也没看他,神色无波地边饮茶边看着茶楼下人来人往的街道,像是没有听到他说话一般。   秦煌早已习惯他这副模样,可这次却是他第一次提到以前的人,但眼前这人却是无比的冷静,甚至连眼神都不曾变过一下。   当初的那个少年似乎终于变成了自己想要的那个模样,眼中心中都只有剑,可他却还是觉得不够。   当夜歇息在一处山洞中时,秦煌靠在山壁上看着火堆跳动的焰苗,听着耳边是微不可闻的呼吸时,忽而开口道,“同我说说话吧,君觅,随便什么都好。”   “……”   “说你恨我,说你要杀了我,都可以,我在听。”   “……”   燃烧的火堆发出哔啵的声音,山洞里寂静一片。   秦煌扭头向身后看去,那里斜躺着一个身影,背对着他,静静的,像是已经睡熟了一样。   但秦煌知道对方没有睡,因为他们早已不需要睡眠,而这百年来,青年从没有在自己身旁睡过一次觉。   他忽然想起了许多年前两人同在一处打地铺的事情,他硬挤在对方的被窝里,汲取对方的体温与淡淡的清爽香气,少年惊怒的眸子与羞恼的推拒。   他眼中忍不住漫起笑意来。   他缓缓挪了过去,贴着青年瘦削的脊背揽住他的腰,将人轻轻抱在了怀里,脸颊凑近细软的发丝间,慢慢闭上了眼。   背对着他的人睁着眼睛,如一潭死水般安静。 第453章 秦薛(八)   秦煌半梦半醒中依稀察觉到有什么湿软温热的东西落在了他的脖子上,他的第一个反应居然是他竟然睡过去了,第二个反应则是薛君觅居然没有动手杀了他。   然而下一刻脖子上的疼痛与鼻尖的血腥味就让他清醒了,他睁开眼看着埋在自己脖间的脑袋,以及那双冰冷嗜血的眸子,居然异常的冷静。   他甚至抬手抚上了对方的后脑,轻轻摩挲了几下,张嘴想说话却失败了。   纵是大罗神仙,喉管被咬断了也是会妨碍说话的,于是他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就那么躺在地上,抱着怀中的人。   脖子上狠厉的噬咬停了下来,薛君觅松开了他,抬头静静看着他,嘴角还带着淋漓斑驳的血,一双深邃的眸子像幽潭一般。   渡劫之上的聚灵境修士的强大不用多说,薛君觅松开后,他脖子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起来,   秦煌平静地对他对视,“如果你能再卑鄙些,或许早就能报仇了。”   薛君觅冷冷看着他没有说话。   “呵……”   秦煌低笑一声,突然扣住对他的手与肩,猛的翻身把人压在了身下,在对方反抗之前就将他的双手扣在了头顶。   他低头舔去了青年嘴边的斑驳血迹,一点点啄吻着他的嘴唇。   薛君觅漠然而冰冷地看着他。   秦煌吻上了那双眼睛,许久没有离开,反而紧紧把人抱在了怀里,声音沉闷低落,“或许我错了,但既然已经选择了便没有退路,往后再艰难,我也要继续走下去,因为我知道你再也不会原谅我。”   他偏头亲吻着摩挲着薛君觅的耳廓鬓发,气息炙热而暧昧,“你说,若尊上能像我这般关得住沈灼,是否就没有凰天秘境那一日了?”   薛君觅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他偏过头避开了他的亲昵。   秦煌低笑,抬头看进他的眼睛里,“方才,你是在吻我吧。”   薛君觅看他的目光一凛,张口想说什么,却被秦煌猛的低头堵住了嘴唇。   他震惊地睁大了眼睛,手上开始反抗。   秦煌却视若无睹,来势汹汹地侵袭着他的唇,甚至撬开了他的牙关,凶猛地钻进他的口腔,勾缠着他的舌尖。   薛君觅目光惊怒,毫不犹豫咬上他的舌头。   秦煌动作顿了顿,然后指尖微动,瞬间薛君觅的双手就被一道白芒绑在了头顶,他用空出的手掐住了薛君的下巴,再次狠狠吻了上去。   薛君觅的配剑凭空出现在他掌中,直接刺向了身上压着他的人。   秦煌抬手挡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已经将身下人的衣服拉扯开来露出了大片肌肤,上面有着好几道淡淡的伤痕,他用手指轻轻抚着那些伤痕,然后低头在他心脏处落下一吻。   手中的剑消失,薛君觅忽然停止了挣扎,目光定定地看着头顶黑漆漆的山洞。   秦煌察觉到他的无动于衷,抬起头来看着他。   两人离的极近,呼吸相闻,双眼中全是对方的影子。   秦煌似乎很久不曾这样看过他的小剑士,他怕面对这双干净冷漠的眸子。   他是怕的,怕自己变成像尊上那样,真应了龙骧的那句诅咒,往后漫长岁月的无数日夜里都活在悔恨中。   他不要后悔,哪怕是继续被恨着,被折磨着,也比每日每夜的悔恨要好,因为这世上最痛苦的事就是无法改变已经过去的事,已经做下的决定,已经遇到的和爱上的人。   “我喜欢你。”   他看着对方的眼睛说,“听到了吗,薛君觅,我说我喜欢你,我将那把能刺进我心脏的剑交给了你,你要杀了我吗?”   身下的青年容貌清俊,目光冷冽而漠然,像是在看着一个陌生人般,从头到尾都不曾因为他吐露的心意而产生一丝波动。   秦煌贴着他的额头低低笑了,有些悲凉,回荡在这个黑暗空旷的山洞里显得格外寂寥。   他闭上眼睛,吻在薛君觅的额上,唇上,手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腰侧,另一只手探入他凌乱的衣服下。   薛君觅终究还是没忍住哼了一声,接着便皱起了眉,却没有闭上眼睛。   他就那么看着对方垂着眸子用无比虔诚的姿态亲吻着他的身体,充满了动情时的激动雀跃,却又连抬头看他一眼都不敢。   他就这样冷静地看着对方,下意识想伸手去碰对方的头发,却才想起来自己的双手都被困住了。   “嗯……”   他低声哼了下,便发现秦煌的僵了僵,他正要开口,却又被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席卷而倒,瞬间便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忘了自己要说什么,迷茫沉浮之间他隐约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又感觉他的手好像恢复了自由。   他握紧了拳头,紧闭上了双眼,整个人都在轻颤发抖着,被咬着的嘴唇泛着触目的惨白。   秦煌察觉到了他的颤抖,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十指紧扣,却在抬头时僵住了神色。   他看着青年无声地流着泪,无声地哭泣,打湿了鬓角,染红了冷漠的眼角。   他想着原来这就是心疼的感觉,他一瞬间觉得此刻的自己并不比亲眼看着沈灼在自己眼前死去的尊上幸福多少。   他的小剑士哭的这般伤心,他却连一句宽慰的话都说不出来,因为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他抱紧了怀中的人,听着身下失序的心跳,忽然忘了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所有的一切像开了闸的流水般涌进他的脑海里,过去那一幕幕掠过他眼前,他像一个懦弱无能的凡人一样,开始想象如果他选了另一条路的话,未来会是何样的。   他忽然想起自己成年的时候曾听他的族长说过的一句话。   那人说,每一个冷漠强大的剑修心中都有一把剑,若他哪一日甘愿将这把剑送到另一人手里时,他这一生,便彻底败了。   那时的他还是苍麟族的天之骄子,意气风发,一心求道,只觉得这话荒唐莫测,世间有哪个剑修会将剑送给别人?   更别说不战而屈,他嗤之以鼻。   可现在他明白了,剑修送出去的不是剑,是自己的软肋,是剑修强大而脆弱的心,一剑便能刺破的心。 第454章 秦薛(九)   第二日醒来时薛君觅看到的是空无一人的山洞,阳光从外面投进洞内,正好照到他身上盖着的青色外袍上。   他缓缓起身靠坐在山壁上,任那暖洋洋的阳光照在他身上。   抬头看着洞外荒芜枯黄的景色,一片落叶飘落下来,撞到了洞口处看不见的结界上,无力地落了下去。   薛君觅神色淡淡地收回目光,低头看向身上的青色外袍,抬手掀到了一边。   身上虽然清爽,但依旧有些酸痛,他盘膝开始打坐调息。   不知过了多久,他睁开眼时日已西落,明月高悬,然而洞口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他盯着那洞外的夜色默然看了许久,而后再次闭上了眼。   再次睁开眼时还是黑夜,薛君觅就那样靠在山壁上偏头看着洞口,看着静谧的夜色,清冷的弦月薄云。   他睁着眼从黑夜到黎明,闭着眼又从盎然春日到炎炎夏日,最后天地间染上了一层纯白,连洞口都凝结了薄薄一层雪霜。   他走到洞口捧了一把雪,又碰到了那层透明的结界,低头含了一口雪,寒意入骨。   洞外的天地雪白一片,万籁俱寂,只能听到簌簌的落雪声,他站在洞口处静静地看着外面万物消失的景象,而后又看着漫天的雪停下,一点点融化。   冷意入骨,连指尖都是冰冷的,他怀疑现在的自己能不能拿住剑。   他却懒得运起灵力御寒,而是转身捡起了地上被舍弃的那件青色外袍,披在了身上。   淡淡的暖意很快蔓延至全身,让他忍不住低头打量着身上的这件衣服来。   轻薄温暖,入手顺滑得就像是珍稀的鸟羽一样,淡淡的青色光泽若隐若现,只一眼便能让人看出此非凡物。   他摸着身上的衣料,背靠着冰冷的山壁蹲了下去,将头埋在了膝上。   在一个又一个暮春之日,洞外又生了一茬的野草终于传来了声响。   薛君觅却没有再抬头去看,他静静地打坐,双眸微闭着,神色从容。   秦煌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走过去蹲在他面前含笑看着他。   薛君觅缓缓睁眼看着他,对上了他满是笑意的眸子。   “想我吗?”秦煌笑盈盈地问。   薛君觅神色无波地回望他。   “三年零十八日。”   秦煌倾身过去吻上了他,“你不想我,我却很想你。”   薛君觅目光平静,也不曾避开,任他吻了上来又离开。   秦煌少见他这般乖巧,心里欢喜不已,笑道,“再亲一下,我就告诉你我去了哪儿可好?”   说完也不等薛君觅回应就已经倾身将人压在了身后的山壁上,低头吻上了他的唇。   薛君觅先是漠然以对,可当对方真正碰上他的唇打开他的牙关时,他突然变了神色,凛冽的目光刺向眼前的人。   秦煌却狡黠一笑,敏捷地扣住了他的手与肩,更加用力地吻了下去。   喉间一动,口中的东西顺着滑了下去,薛君觅也不挣扎了,就那么冷冷看着他。   “又生气了?”   秦煌看着他,伸手摩挲着他红肿起来的唇,又抚上他的脸,眼中是柔和的笑意。   薛君觅忽然抓住了他的手,目光定定地看着他,“你给我吃的什么。”   “一颗……糖”   秦煌说话间陡然身形一晃,下一刻若无其事地笑道,“我去了一趟凡间,看到有闹别扭的小孩,他的父母便买了这糖哄他,一哄就好,我就想着是不是也能哄哄你。”   薛君觅看着他略苍白的脸色,握着他的手翻上去按在他的脉搏上,然后神色淡淡地扔开,显然看出来他是不会说真话了,他也不打算问。   “君觅啊……”   秦煌嘴角弯着眼中却是无奈,他牵起青年的手亲了一下,又贴在脸颊上,“人界已是春花烂漫时,我们去看看可好?”   “……”   薛君觅抽回了手,起身将身上的青色外袍扔了回去。   秦煌被蒙了一脸,却毫不在意,紧跟上去把袍子披到了他身上。   “穿着吧,外面有些冷。”   薛君觅此时已走到洞外,抬手将那衣服掀了下去。   秦煌便又捡起,一边往他身上披一边说,“那结界其实你能打破,可你没有。”   薛君觅停下了脚步,任那件外袍披到了自己身上,却开口道,“我要的不是逃走,是你的命。”   “如此你更要好生照顾好自己。”秦煌笑意不浅,丝毫不在意他说要起杀了自己。   薛君觅缓缓握紧了手掌,却没有再说什么,抬脚往前走去。   洞外果真已经是春日之景,日头高悬却不怎么热,山野之间目之所及尽是翠绿,姹紫嫣红,眼前又是一片开满了桃花的林子,落红遍地,又随风扬起无数飞花,风流写意。   此处应当是大夏人族的疆土,薛君觅甚至看见了桃花林里穿梭的凡人身影,男男女女,笑语嫣然。   如此美景,让他心中的郁气都散了大半,眸中的冰冷化了大半。   秦煌看着他柔和下来的眼神,嘴角扬了起来,转身折下了一枝花开的绚烂的桃枝送到了他面前。   薛君觅看着忽然出现在眼前的桃枝没有做声,看了好一会儿才扭头看过去,却也没有去接。   秦煌也不觉尴尬,就那样回望着他,一动不动地举着那株桃枝,“听说尊上与沈灼的定情之物便是一枝桃木簪,可眼下来不及磨簪子了,便只好凑合着送株桃枝了。”   耳边的欢声笑语越来越近,这时一阵山风吹来,瞬间扬起了大片盛开的桃花,粉白的花瓣纷纷扬扬洒落了下来。   两人站在这场飘零的花雨中看着对方,一人冷漠以对,一人笑意浅淡,直到薛君觅垂眸看向对方递过来的那株缀满了灼灼桃花的桃枝。   耳边响起一阵倒吸气的声音,以及女子惊诧的轻呼,显然他们也看见了这凭空出现的神仙模样的两个男子。   有女子看着两人之间的那株桃花低声窃笑,竟丝毫不因眼前二人是男子而觉得怪异,反而格外相配。   薛君觅看着那株桃花,缓缓抬起手。   秦煌眼中露出期盼与狂喜。   下一刻,薛君觅便抬手并指划断了那株桃枝,转身拂袖御风而去。   秦煌脸上的笑意僵在那里,最终化为薄凉的讽笑,在身后的惊呼声中凌空而起,朝着薛君觅的方向飞去。   他在不远处那座高山之巅上找到了人,青年穿着他的青色外袍坐在悬崖边上的石头上,目光投向了千万里之外的苍莽山林。   那是悬沧之林所在,亦是天命阁人族与灵都的分界线,也是他百年没有回过的旧地。   “此处风光着实不错。”   秦煌走到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就停了脚步,对着他的背影笑道。   “三日后,你我在此相见,一决生死。”   “好。” 第455章 秦薛(十)   百年亦转瞬即逝,更不必说三日时光。   秦煌说完那句话后根本没有离开,而是站在那山顶上足足站了三日,看了薛君觅的背影三日。   而薛君觅也就在那块石头上坐了整整三日,一次也不曾回过头。   直到第四日清晨,薛君觅微仰头看着东方天际的赤红旭日,浓郁如血,染红了那一方天地,也染红了他的脸。   像极了他不愿意回忆的镇天门的那一天。   他缓缓站起身,掌中握上了萧无涯赠他的那把剑。   秦煌笑了笑,幻化出自己的昆岳来,“一把残剑可撼动不了昆岳。”   “够了。”   薛君觅缓缓拔剑指向他,“无妄之海三万年妖兽的内丹,足够了。”   秦煌毫不意外他知道自己喂的那颗东西是什么,于是他只笑着拔了剑,“你与我相差的无非是那数万年的修为,如今我给了你修为,若是输了可别再说我胜之不武。”   “没有输,只有死。”   “……”   秦煌脸上的笑意连连隐去,他不再说话,握紧了昆岳,沉声道,“我不会留情。”   薛君觅没有再说话,一瞬间便向前冲去,身影快的失去了踪影。   秦煌眸子一眯,迎了上去。   此刻的两人皆是渡劫之上的修为,剑气所及之处山石崩裂,却撞在了无形的屏障之上,山峰之下依旧是山花烂漫春光无限,隐约可听见山下那片桃花林里的人声。   而在他们看不到的百丈之高处,白衣青年的剑光凛冽划破空气,乘着磅礴灵气剑意汹涌而出,直刺身前人。   三万年的修为终究是不一样的,再辅以他的心头血,三日便可将其融会贯通,秦煌接过这一剑时嘴角禁不住上扬起来。   眼前的青年夺目耀眼,不愧是他一眼便看中的人,不愧是他喜欢的人。   “嗡——”   强大的灵气相撞发出嗡鸣声,无形的剑气四散溢开,在这座山峰上留下千百道深痕。   耳边传来悠扬琴声,秦煌翻身挡下滔天剑意,飞身向前劈下。   风扬起山下的桃花,随之而来的还有清灵悠扬的歌声。   “君子端章,玉成四方,桃之绯绯,遥寄远方……”   “灼灼桃芳,沃若其香,顾盼望之,唯我愿兮……”   “……”   “顾盼望之,唯我愿兮——”   秦煌剑尖掠过眼前人的胸前划破了对方的脖子,留下了一道血痕。   薛君觅目光不变,不曾有丝毫胆怯退让,连这道伤口都不曾躲避,直接迎着他的剑冲了过去。   秦煌勾起嘴角,瞬间失去了踪影。   薛君觅一惊,却已来不及,身后滔天剑气已刺向了他勾心。   他立刻转过身挥剑刺去。   “噗嗤——”   长剑贯穿血肉的声音伴着山下悠扬的歌声,与风声一齐飘荡在这片山峰之上,清灵纯澈。   “你的确是个天生的剑修,但可惜,百年光阴着实太短。”   秦煌浅笑看着他,“我说过,你与我差的并不只是这三万年的修为,而是……而是……”   口中吐出的鲜血挡住了他下面的话,他扯了扯嘴角,笑道,“此处风光着实不错,不失为一处绝妙的葬身之处……”   薛君觅看着刺入他心脏处的剑,睁大了双眼。   对方手中的昆岳明明已经碰到自己的心口处却生生停了下来。   不,不是生生停下来,而是被迫停了下来。   他低头看向了身上的这件青色衣服,那外袍在昆岳刺来时便已变了模样,虽还是青色,却是凭空生出了无数栩栩如生的青鸟纹来。   “苍麟一族生于昆岳山,昆岳山亦与苍麟青鸟同生共死,苍麟守昆岳不灭,昆岳亦不会伤苍麟分毫……”   秦煌就那样往前走去,任长剑一点点贯穿他的胸口,最后伸手抚上薛君觅指剑的手,笑道,“就如我,永不会伤害你一般……”   “你已经伤害了。”   薛君觅怔怔地看着他,眼泪无声往下流去,“你毁去了我愿为之活着的一切。”   “君觅啊……”   秦煌无奈笑望着他,嘴角的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襟,“我错了,原谅我吧……”   “……”   “下一次……下一次再见面,我定做个谦恭有礼的凡人,笑着……笑着问……你的姓甚名谁……是哪家俊俏小公子……”   “……”   “到时……”   秦煌身子晃悠了一下,然后噗通跪了下去,“到时……你可别再记恨我了……”   薛君觅松开剑柄,赤红着眼眶后退了一步。   秦煌却握住了他的手,贴在了脸颊边。   “我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他顶着苍白的脸仰头笑看着他,“我看不到你与我的尽头,我太怕……你终有一日会如沈灼那般让我再也找不到,若是如此,还不如……不如让你去找我……”   “我不会找你。”   薛君觅突然弯腰揪住了他的衣领,阴狠冷漠地看着他道,“我只想你死。”   秦煌低声笑了,他伸手去抱眼前的人,“记得啊,下一世再见面,可别再记恨我了……”   那个拥抱终究没能完成,薛君觅看着他双眼失去了光芒,淡淡的笑容凝固在苍白的脸上,那双手擦着他的肩无力地垂落了下去。   “砰。”   那人就这样倒在了他面前,刺目的血色占满了他所有的视线。   “下一世……”   薛君觅漠然地看了许久,忽而嗤笑了一声,而后突然拿起地上的昆岳刺进了自己的心口,“不会有下一世。”   血噗嗤随剑流出。   “我薛君觅,对天道立下誓愿,永世不入轮回,愿魂飞魄散,不见天日。”   他张开嘴,一字一顿地说着誓言,血从嘴角一点点流下,自他身上溢出的点点白光溃散于天地之间。   秦煌在这世上看到的最后景色便是这一幕,他的小剑士身上像是化作了无数白色光点消散在了天地间。   与那日在凰天秘境外的沈灼一模一样。   他以为那是死前的幻象,想着原来那些凡人说的原来是真的,人将死之前会看到最害怕的一幕。   他一无所有,本以为此生没有什么让他害怕的事了,直到那日在凰天秘境外看着沈灼消散于天地,他突然感到了深深的恐惧。   他不怕他家小君觅恨自己,也不怕他不喜欢自己,最怕的是他在自己眼前不见了。   他缓缓闭上眼,像是沉浸在一场没有尽头的漆黑梦魇中,梦里的他如游魂般飘荡着,看不到方向。   在他心中着急他怎么还不入轮回时,他看到了他的尊上。   一身黑袍,银发及地,那位半神大人站在那一片黑暗中漠然地看着他。   秦煌有一瞬间的惊讶,他没想到会见到这人,这个他名义上的主上。   他与玄玉不同,玄玉自危难之中逃至三途峰被长冥救下,因此玄玉与长冥亲厚,长冥亦对玄玉信任有加,甚至连云天雾境都准她与族人进入。   而他踏入三途峰之时已经孤身一人,过尽了坎坷,归入三途峰不过是因为觉得无趣罢了。   他的命不属于三途峰,也不属于长冥,自然,那位半神也不会对他如玄玉那般。   可此刻,这位半神却出现在了他面前。   他不认为是幻觉,若真是幻觉他怎么也不该看到这人才是。   他想开口喊一声尊上,却发现自己开不了口。   下一刻黑暗散去,他睁开了眼睛,对上了玄玉居高临下的脸。   “醒了?”她问。   “……”   他张了张嘴,喉中如火灼一般疼痛。   玄玉漠然地看着他,“睡吧,醒来再说。”   “……” 第456章 秦薛(十一)   “等我再次醒来时,便得知他已经死了。”   “那个,我问个问题啊……”   周乐表情复杂地看着他,“你既然爱他,为什么还杀人师父啊?”   这特么搁在言情文就是一桶泼天的狗血,逻辑都不通,爱就特么爱了,你还杀人师父?你这是要把人搞疯啊!   秦煌沉默着没有说话。   为什么呢?他也不知道,就突然那样做了,再也不想忍了,再也不想让那人的目光落在别的事物上,不想让那人离自己那么远,想让他看着自己的剑一样永远只看着自己一人。   于是就那么做了,接着他便后悔了,悔的恨不得折断自己的剑剖开自己的心脏。   可已经来不及了。   周乐看着这人死寂的眸子叹了口气,他若是知道这人喜欢上薛君觅,早就能预见他们之间的悲剧收场了。   剑修的一生注定不懂情,他们无心无我无天地,只有他们的剑,以及一颗从不退却的剑心。   可情字比剑复杂多了。   “你可想过他既然宁愿不入轮回也不愿见你,有没有可能此生也不会现身见你?”   “那便等着。”   秦煌对他笑了笑,“连尊上都能等来沈灼的原谅,我为何不能?”   “……”   周乐听了只觉得这三途峰的人真特么都是智障,“你家尊上可没杀人家师父。”   秦煌目光深深看着他,忽然一笑,“我明白了。”   周乐:“???”   他一脸纳闷,“我说啥了你就明白了?”   秦煌却一副大彻大悟的样子,跟抱老婆似的抱着昆岳剑起身离开。   “沈灼大婚我会去的!”   周乐懵逼地看着他飞远,然后低头瞄了眼脚下的悬崖,默默挪开了目光,向一旁的牵机招手,“扶扶扶我一把……”   牵机无情地翻了个白眼,上前去扶他,一边吐槽,“你真的不要修仙吗?”   “不不不要……我恐高……”   “……”   秦煌一路御风飞过三途峰,又出了灵都,最后停在了大夏都城中庭上方。   他放出神识将整个中庭笼罩起来,只瞬间夙天行就传音过来。   “无意冒犯,来找个人罢了。”   “何人?”   “我夫人的师父。”   “……”   夙天行的身影出现在皇宫城楼之上,抬头看向半空中的人,“你夫人是谁?”   “我夫人啊……”   秦煌轻落在他面前,摸了摸怀中长剑,“在这儿呢。”   “……”   夙天行脸色一冷,“在下没心情开玩笑。”   “没开玩笑,我惹了我家夫人生气,便特地走一趟赔礼道歉。”   秦煌抬眸扫了一眼大夏皇宫,“夙无涯呢?”   夙天行一瞬间明白了,他看了眼对方怀中的昆岳剑也不再问,“他明日才回,你可以在城中等他一夜。”   “也行,这中庭风光甚好。”   秦煌说完也不顾路人惊诧的目光直接跳下了城楼,悠悠闲闲地在大街上逛起来了。   “堂兄……”   夙天明担忧地看着秦煌的身影,那可是连三途峰都敢背叛的人。   “无碍。”   夙天行负手俯视城中,“他不敢。”   “不敢?”   夙天明拧眉,心说这人连半神都说背叛就背叛了,“他还有什么不敢的?”   “他只要还抱着那把剑,他就不敢。”   “……啊?”   秦煌走在大街上将城楼上那两人的话听的清清楚楚,不由无奈笑道,“这下好了,整个中洲都知道我惧内了。”   怀中长剑依旧没有一丝动静。   秦煌摸了摸剑柄,哼着歌儿往前走去,一路看见貌美的女修不忘露出笑意。   他本就容貌俊美,再加上一身强大不可测的修为,倒也吸引了不少女修的目光。   迎面走来的那白衣女修竟真的笑着向他走来,秦煌勾起唇角,正要伸手打个招呼,忽然掌心一疼。   他低头看去,却发现掌心不知怎么的被割了一道痕迹。   他一怔,然后疑惑地看向怀中的剑,片刻后缓缓扬起了嘴角。   “不知道友来中庭所为何事?”耳边响起那女修的声音。   秦煌抬头灿然一笑,“替我夫人寻亲而来。”   女修羞恼而去。   秦煌却心情大好,低头亲了亲剑柄,“乖,我记着我是有家室的人呢。”   长剑一动不动如死物般靠在他怀里,秦煌却觉得心里无比舒坦。   “我从来没觉得昆岳这般好看过。”   “……”   秦煌找了处客栈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便坐在楼下大堂侯着。   小二来回跑了几回,愣是没问出一句话来,反而被对方训了一句。   “轻点声,我夫人睡觉呢。”   “……”   得,长的人模狗样的,原来是个傻子。   门外人来人往,一个叽叽喳喳的声音由远及近而来。   秦煌抬头看去,正看到那持剑的白衣少年神采飞扬踏进客栈的门,身旁还站着另一个冷峻青年,只静静听着少年说话。   他抱着剑看了过去,那白衣少年也看到了他,一瞬间便失去了笑容。   那两人停住了脚步,目光冷然地看过来。   秦煌抱着剑起身走过去。   周围一下静了下来,有人认出了那少年,也有人目光惊恐地看着秦煌怀中的那把剑。   伏阙手中现出寒冰长剑,夙无涯却拦住了他。   “这账得我自己算才叫利落。”   夙无涯冷笑一声,左手朝秦煌举剑,“去城外?”   秦煌一脸微笑地走上前,然后“噗通”一声跪在了两人面前。   夙无涯:“……”   伏阙:“……”   围观众人:“……”   玛德一定是看错了,这人怎么可能是昆岳将军秦煌。   “在下三途峰秦煌,今日特来向镇天门霸剑萧无涯请罪,万死不辞!”   “……”   客栈内外众人只觉得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却也有人注意到了他说的话。   “镇天门……”   “霸剑萧无涯?”   “镇天门可是当初妖魔二族围攻人族的地方?虚境天龙骧之前的师门?”   “萧无涯是……啊,是千年前那位剑修天才!”   “……”   夙无涯放下剑,俯视着眼前人,“怎么个意思?”   秦煌双手举起怀中剑,“若能赎罪,万死不辞。”   “既然送上门了,没道理不收。”   夙无涯冷笑一声,拔剑劈向了他头顶。   秦煌默默闭上眼睛。   耳边寂静一片,他默默睁开眼,在看到挡在他身前熟悉的透明身影后,他立刻笑了起来。   “好久不见,君觅。” 第457章 伏萧(一)   萧无涯原本不叫萧无涯,甚至不姓萧,具体姓什么他已经忘了,只记得自己出生在一个叫月亮村的小山村里,家里应当有个姐姐,也可能是隔壁人家的姐姐,对他很好,时常从家里偷些吃的给他,他有时候就想着若没那些吃的是不是就没有后来的他了。   那个小村子并不是很穷,但他家穷。   他那时候还叫小七,饿的跟瘦猴一样却还是特别调皮,每天上树掏鸟蛋,下河摸小鱼,村里人挂在嘴上说的最多的就是小七,好像每天看到他没饿死就觉得新奇,然后总会哈哈笑两声,说这孩子果真不一般。   那时候萧无涯也不关心自己哪里不一般了,他只关心下一顿在哪儿吃。   十岁那年他终于跟着隔壁小姐姐吃了顿饱饭,因为小姐姐嫁人了,临走前非让家里人把他也带去吃那顿喜酒。   “姐姐答应过你,让你吃顿饱饭的。”   那个姐姐穿着一身红嫁衣给他看,问他好不好看。   “好看好看!”   萧无涯哪管她好不好看,为了那顿肉喜酒他也要说好看,他简直点头如捣蒜。   小姐姐笑的脸都红了,又说起她要嫁的那人。   萧无涯听的懵懂,忽然听她问道,“小七以后想娶什么样的娘子啊?”   萧无涯想了想,回道,“好看的,笑起来像姐姐你这么好看,还会给我吃的。”   小姐姐听到后面那句笑的停不下来,直说这小子只知道吃,“可不是给你吃就是你娘子了。”   “那怎样才是我娘子啊?”   “嗯……”   小姐姐想了想道,“若是只有一口吃的,她还让给你,那便是你娘子了。”   “奥。”   萧无涯似懂非懂地点头,心里已经开始惦记着那顿喜酒了。   小姐姐嫁的是镇上那家开面馆的儿子,人长的不错,就是有点矮,萧无涯觉得自己过两年就能比他高了。   可是小姐姐喜欢,笑的那么开心。   一顿吃了个肚儿圆,萧无涯跟过了年似的,摸着肚子就回家去了,一路走过山丘河流,眼看着要看到月亮村了,忽然听见草丛里有人声,听着跟要断气了似的。   萧无涯存着一肚子好奇,扒开草丛看了眼,发现里面居然躺着一个小孩,穿着一身破衣服,全身都是血,肚子上一道血淋淋的伤口,翻着血肉。   萧小七差点没把刚吃的那些东西吐出来。   摸了摸胸口,他喊了那人一声,“喂!”   那小孩居然缓缓侧过头来朝他看了一眼,那张脸被血染的看不清面目,只有那双眼睛亮的惊人,像利刃一样刺进他心里。   就这一眼,萧无涯鬼使神差地将那小孩拖回家了。   路上后悔的不行,可扭头看看那小孩被血染红的一张小脸惨白,顿时又叹口气,认命地往前拖。   他也没磨蹭,直接将人拖到了村里会医的瘸子爷爷家里去了,瘸子一看这架势吓一跳,也没来得及多问,立刻把人抬到床上,转身取了止血的药就往上倒。   萧无涯瞪眼看着伤口,又俯身去看那小孩的脸,小孩迷迷瞪瞪地看着他,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昏迷。   萧无涯怕他死过去,一看他闭眼就伸手掐他脸,又捏他耳朵,非把人闹醒不可。   两人忙活了大半个时辰,瘸子说这小子命暂时保住了,就看能不能熬过今晚了。   萧无涯愣愣地听着,心里没有着落,前两年收养他的爷爷当年就是这么没的,瘸子爷爷也是这么说的,可是他家老头没能熬过去,半夜发热,再也没醒过来。   萧小七把人放在瘸子爷爷家过夜,自己也死皮赖脸地留下了,就跟小孩窝在一个床睡,衣服脱光了躲在被窝里把人抱的紧紧的,生怕人冻着。   结果冻是没冻着,倒是半夜把人给热醒了。   那小孩被个大火炉抱的紧紧的,呼出的热气全扑他脸上去了,勉强推了他一把,“热……”   萧无涯睡的正熟,吭哧吭哧把人又抱紧了几分,脸都拱人小孩怀里去了,“别冻着别冻着……”   “……”   小孩还伤着,实在没力气挣开他,幽幽叹了口气,只好闭上眼继续睡。   一夜无话,太阳一出头萧无涯就醒了,两只眼睛倏然睁开,盯着怀里的小伙伴看,结果对上了一双平静的黑眸子。   两人隔着不过一寸的距离对看了半晌,萧无涯才咧开嘴对他笑了笑,“你醒了?”   “热。”对方说。   萧无涯伸头朝他额上贴过去,然后才松开了他,开始往外爬。   少年看着他光溜溜的身子有些无措地扭过了脸,“你……为何没穿衣服?”   沙哑的嗓音听起来有些低,萧无涯没听清,探头凑过去问他,“你说啥?”   “没……”   “你饿了不?”   萧无涯三两下穿好衣服跑出去,不一会儿就捧着一碗粥过来了。   “瘸子爷爷给留的,我喂你喝一点。”   “……多谢。”   萧无涯小心翼翼将人扶起,用勺子舀了一勺粥送到他嘴边。   少年靠在他怀里张嘴喝了口,然后扭头问他,“你吃了吗?”   “我一会再吃。”   “……”   少年吃的很慢,斯斯文文的,萧无涯看着看着就乐了,对上少年疑惑的目光后他又摇摇头,继续喂粥。   少年喝完粥又睡下了,萧无涯这才端过另一碗粥稀里哗啦地喝了,喝完舔舔唇,觉得没饱。   傍晚少年再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破板车上,那个救了他的小孩背着绳子在前面吭哧吭哧地拉车。   小小的身子,力气很大的样子,少年仰头就这样看着他在那一片星光月色下的背影看了许久。   “醒了啊?”   萧无涯把他扶下来,指着眼前的破茅草屋说,“这是我家。”   少年看着那栋茅草屋点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我姓萧,名阙。”   萧无涯挠挠头,“我姓……我也不知道姓啥,人家都叫我小七,你也叫我小七吧。”   “小七……”   萧阙点点头,扬起嘴角,“那你叫我小阙。”   萧无涯噗嗤一声笑出来,“小雀!鸟雀的雀吗?”   “不是,是仙台宫阙的阙。”   萧阙指了指破茅草屋,“房子的意思。”   萧无涯笑了,“你说我这破房子是仙台宫阙?”   “……”   萧阙面露迟疑,“就是天上仙宫的意思。”   “奥。”   萧小七不再纠结这个问题,推开自家破屋,指着那张木头床说,“就一张床,咱俩一起睡。”   萧阙点点头,“谢谢。”   “谢什么,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嗯。” 第458章 伏萧(二)   萧小七说的干脆,萧阙应的也干脆,两人直到半夜爬上床时,萧小七才提起这事来。   “你家里人呢?”   “都死了,被人杀了,只有我逃出来了。”   “……”   萧小七翻过身面对着他,轻声道,“那咱们俩就当一家人吧。”   萧阙扭头看他,黑漆漆的眼睛在夜色里如琉璃般,“嗯。”   萧小七笑了笑,凑过去抱住他,“给我暖暖。”   “你身体太热了。”   “那我给你暖暖。”   “我不冷。”   “别客气,当哥的照顾弟弟应该的。”   “我比你大。”   “我十岁。”   “我十一。”   “……那什么,其实一家人也不用分什么大小的。”   “……”   两人就这么抱着睡了一夜,半夜里冷风从破了的窗户洞呼呼往外钻,萧小七冻的直皱眉,最后把自己裤子脱了塞进去挡着才解决。   第二日一早他就跟萧阙说去山上砍柴给他换草药,让他在家好好躺着,萧阙应了,可萧小七刚一走,他就捂着伤口坐起来了。   等萧小七回来时便发现那窗户的破洞已经被他木条补好了。   “你说你这人……”   萧小七扔下斧头坐到床边去瞪着他,“这草药可贵了,半担柴呢,你再不好好养着,我可没力气给你换药去了。”   “没事,我快好了。”萧阙说。   “你糊弄谁呢,昨天还伤那么重,今天就要好了?”   萧无涯说着上前去看他的伤口,发现没裂开才松了口气,又从怀里摸出两颗红通通的果子来,“这个给你吃。”   萧阙低头拿起一颗果子塞到自己嘴里,尝到了甜味后,拿起另一个送到了萧小七嘴里。   萧小七笑着吃了,转身给他去烤今天打来的兔子去。   日子过的飞快,萧阙的伤好的差不多了,村里人也都知道了村里的孤儿小七多了个捡来的哥哥,长的颇俊秀,时常就有小姑娘家去看。   萧小七看着在自家门外三不五时晃悠的小姑娘心里挺不舒服,扭头对着水缸挤眉弄眼去了。   萧阙放下背上的柴禾走过去,问他,“你在做什么?”   “你看。”   萧小七指着水里的倒影,“不好看吗?”   萧阙看着水中倒影,少年十一二岁,双眸微挑如凤眼,却因身材瘦削显得有几分像小女孩,“好看。”   “那怎的那些小丫头都不喜欢我?”   萧小七不满的撇水中另一个倒影,心说这小子不就比他壮一些么,哪里比他好看了?   “她们不识美玉。”   萧阙顿了顿道,“我识就可以了。”   萧小七听了一下心里舒服多了,捏着萧阙的胳膊头嬉皮笑脸地蹭过去,“那你会不会以后就跟她们玩去了啊?”   “不会。”   萧阙低头对他眼巴巴的目光,笑了下,“她们又不是我的家人。”   “对对对。”   萧小七笑的开怀,整个人趴在他身上了,“我们才是一家人,小阙……”   “嗯?”   “既然是一家人,就应该同姓……是不是?”   萧阙目光微动,“你想说什么?”   萧小七脑袋快窝到他怀里去了,声如蚊蚁,“我还没有姓呢……”   萧阙没有开口。   萧小七哼唧了半天,抬头讨好地看着他,“萧阙,我以后……跟你一样姓萧可好?”   “好。”萧阙毫不犹豫地应道。   萧小七瞪大了眼睛,惊喜道,“真的?!”   “真的。”   “哈哈哈!那我以后就姓萧了!萧小七!萧七?怎么听着跟小七差不多?”   “都好听。”   萧阙揉揉他一脑袋的软毛,“也好看。”   后来也不知为何,那些来家门口的小丫头便没有再来了,萧小七也没有在乎,直到有天瘸子爷爷找上了门。   “修仙?”萧小七一脸茫然。   “修仙,可以长生,可以飞升,可以凌驾众生之上。”   萧阙拿着一根炭条在地上写下修仙二字,然后把炭条递给萧小七,“写。”   这些天萧阙一直在教他认字,萧小七也习惯了,接过炭条就开始学着写,“长生飞升干什么?”   “世人总觉得自己活的短,活的辛苦,修仙便可以活的久,活的高高在上。”   “活的那么长做什么?高高在上……就能过的更好了?”   “不能。”   萧阙圈出他写错的字,“但可以保护自己,与身边的人。”   萧小七眨了眨眼,定定看着他,“你想修仙?”   “……”   萧阙的动作停了下来,看着地上的字没有说话。   “你一定是想报仇,我知道,你之前说过你家人是被人害死的。”   萧小七拿过他手里的炭条重新写了个仙字,“既然你想修仙,我就陪你一起好了。”   萧阙怔怔看着他,许久弯了弯嘴角,“好,一起。”   瘸子爷爷说的那前来修仙的人是那处大夏疆域下的一个小门派,名青纲门,恰逢初春收徒来了这月亮村,萧阙与萧小七两人便赶去了村长家找那修仙人。   来的那修士不过筑基修为,却已足以让众人称为仙人,对方一眼便看中了这两小孩的资质,当即便要带人走。   临走前修士让两人与村中人告别,萧小七说不用了,他过几日就回来。   那修士噗嗤一笑,说你回不来了。   萧小七一惊,问道,你们难道还扣着人不让回家的吗?   修士摇摇头,说了句,“修真无岁月,凡人不过数十载,可修士一打坐便是十年,一闭关便是百年千年,这村里的人哪能等到你回来?”   萧小七一下愣住了,他回头看着村长,看着瘸子爷爷,又看向自己那间破茅草屋,和屋后老爷子的坟墓,忽然沉默了。   萧阙心中不忍,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抿紧了嘴唇看着他。   萧小七沉默片刻,然后向那坟墓的方向磕了一个头,又对着村里的众人磕了个头,然后起身对那修士一笑,“好了。”   萧阙惊诧地看着他。   那修士问他,“这便好了?”   “好了。”   萧小七点头,“村里人对我有照顾之恩,可我必须得走。”   “为了修仙?”那人问。   “当然不是!”   萧小七一把抓住萧阙的手,“是为了他。”   那修士讶异地看了二人一眼,然后笑了,挥手祭出飞剑踏了上去。   “走吧!”   众人立刻一阵惊呼跪拜。   萧小七拉住萧却站了上去,回头一看,萧阙还是怔怔地看着他,不禁一笑。   “还傻着呢?”   “你……你为何……”   萧小七猛的握紧他的手,“你其实不用——”   “什么不用?”   萧小七打断了他,凑到他脸前笑道,“你啊,都不知道刚才看着我时是什么样儿。”   萧阙一怔,“什么样?”   “巴巴的,生怕我说不去了。”   萧小七用额头撞了他一下,笑嘻嘻的,“放心,我既然答应了要和你在一起就不会丢下你的。”   萧阙目光定定地看着他,“……真的?”   “真的,除非我不再姓萧。”萧小七笑道。 第459章 伏萧(三)   萧阙头一次觉得萧这个姓如此顺耳,也从未想过萧家除了他还有另一个人。   可他也也没想过,会有一日是他自己舍了萧这个姓。   青纲门是个小门派,但他们在那里踏出了修仙的第一步,萧小七在那里找到了自己的剑道,同时也在那里遇到了商音。   那时的商音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少女,是掌门之女,一看到新来的两个师弟就热情的不得了,时间一长,他便听经常到萧小七提到这个师姐,于是他便经常冷着张脸。   萧小七开始疑惑不已,后来吃的闭门羹多了便觉出味来了,自己每一次提商音师姐他就生气,难道这人喜欢商音师姐?   想到这里萧小七心里更是气的不行,想他拿萧阙那小子当亲兄弟,他居然为了一个女子就跟他生份了,简直是忘恩负义!   萧小七越想越生气,索性也不理萧阙了,本想着那小子第二天便会来找他认错了,没想到第二日居然听说那小子带着商音一起去做门派任务了。   萧小七一剑劈裂了院内的石桌。   当天他站在院子外站到了天黑才看到萧阙姗姗而来,商音一路送他到门口。   两人低声说着什么,萧小七没有听,他直接拔剑朝萧阙刺了过去。   萧阙立刻将商音挡在身后,转头看到来势汹汹持剑的萧小七后露出了错愕震惊的神色来。   “小……”   “月色不错啊?”   萧小七似笑非笑着打断了他的话,“打扰你们了。”   萧阙目光落在他朝向自己的剑上,脸色冷了下来,“你向我拔剑。”   “我——”   萧小七下意识想解释,却在对上他冰冷的目光时顿住了。   他冷笑一声,“切磋琢磨而已,敢不敢?”   商音错愕地看着他二人剑拔弩张的姿态,有些不明白这二人平时那么亲厚怎么突然变成这样。   萧阙却是已经拔了剑,冷着脸回了过去,“为何不敢?”   萧小七心中的怒火皆化为了怒意,他怒笑一声,“行,那就动手吧!”   萧阙握着剑,却没有动。   萧小七却是飞身刺了上去,萧阙眼中掠过震惊与悲伤,竟然没有躲避。   “小心!”   商音见状不能再袖手旁观,立刻出手挡住了这一剑,岂料萧小七这一剑直接震伤了她的虎口。   萧阙一惊,看着那伤口不可置信地看着萧小七,“萧小七!”   “你闭嘴!”   萧小七看着商音的伤口心中后悔,却因为萧阙冷肃的表情而没能开口解释,“让一个弱女子保护你,你好意思么你?”   萧阙张口解释,“我……”   萧小七却看也没看他一眼,收了剑转身离开。   “小七……”   商音歉意地看了眼萧阙,然后追着萧小七而去。   萧阙站在那里看着二人离开的方向,许久都没有动过。   自那以后这两人便开始针锋相对起来,青纲派的门人弟子从一开始的惊讶奇怪到后面的习以为常,一天内不听到这两人打架斗嘴都觉得不对劲。   商音是那晚唯一见证两人变化的人,却也不知道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何事,又因何而争执不休,但她却能看出来两人依旧还惦记着对方。   萧阙会找他询问小七的近况,会让她代为送药和炼器物件, 而小七又会天天跑来旁敲侧击地打听萧阙的事情,偏偏这两人又从不让对方知道。   本以为日子会这样平静的过下去,而这两人之间的误会也总会解开,可事情往往出人意料。   作为大夏之下的一个小门派,青纲派行事并不高调,平时也不曾欺压凡人,甚至还和周围的百姓关系不错,谁也不曾想到哪一日会有人打着除魔卫道的名头打上门来,要除的那个魔居然还是萧小七。   事情的缘由不过是源于萧小七的一次拔刀相助,谁知对方是一个有四位元婴修士坐镇的大门派,说什么也是错。   萧阙将萧小七囚在了后山,待他赶到时青纲派一众门人已经都死了,包括他们的师尊,尸体躺在地上,血撒了一地。   萧阙正要拼死护着商音逃离时,萧小七就那么从天而降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小七——”   “闭嘴。”   萧小七留下这么一句后就向那些人冲了过去。   这一战青纲派彻底消失于中洲,可那个持剑的少年却从此占据了修仙路的一席之地。   “萧阙,你说过你要保护身边的人,我何尝不是。”   萧小七拼死杀了那些人,留下这句话后就彻底消失在萧阙面前。   再次得到萧小七的消息时已经是五年后了,那个大门派被灭门,下手的是一个筑基的萧姓少年。   萧阙与商音听到这消息后第一时间想的便是担心萧小七会受伤,两人开始四处寻找他的下落。   等他们真正见面时,萧小七已成了萧无涯。   那时萧阙也已筑基,看着那人还是少年的模样心中竟觉得如同隔世一般,许久之后才开口问了一句近来可好。   萧无涯笑着点头,又告诉他自己为师父他们报仇了。   萧阙看着他的笑容一瞬间想走过去将人抱在怀中,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商音便已经冲进了对方怀抱。   他看着萧无涯无措的动作,惊喜的目光,心中的万语千言又都咽了回去。   那一刻他便想着,往后再也不要再擅自为对方做决定了,也不要再打扰对方了,那人已经受了太多苦,他已不舍得再为难他一分。   “往后你想要做什么?”他问。   萧无涯看着他良久,“找个地方落脚吧。”   那时萧阙还不知道他所说的落脚之处便是在镇天门挂个长老名头,直到后来商音告诉他要去镇天门找萧无涯,他才知道对方去了镇天门。   他对商音说,去吧,我也有我的去处。   商音错愕地看着他,她根本没想过萧阙会不去。   然而事实就是如此,萧阙没有去镇天门,反而去了有名的剑修门派,轩辕。   入门那一日他改去了萧姓,取伏字为姓,道号伏阙。   商音问他可是因当年青纲派灭门之事而愧疚。   伏阙摇头,只说道,他身无长物,唯有这萧姓能赠与小七,往后他无论在何处总能记得他这个人。   萧无涯听到这事后沉默了整整三天,第三天他便离开了镇天门,而后就也不怎么回来,连商音都经常几年见不到他的面,只能听着外界关于霸剑萧无涯的故事。   而伏阙也不再向她询问萧无涯的近况,他们三人好像成了三条不再交汇的直线一样,不再过问对方的事。   直到某一日,萧无涯带回了那个叫龙骧的少年,以及沈灼。 第460章 伏萧(四)   伏阙时常不知道自己该感谢沈灼和龙骧的出现还是该怨恨他们的出现。   因为他们让自己与小七重新走到了一起,却也将他从自己身边永远的带走了。   镇天门灭门那一日他拼命赶了过去,也是最后一次与小七并肩战斗在了一起。   脚下是镇天门众人的尸体,远望处便是提剑拼杀的萧无涯,他的小七。   他想这次无论生死自己都不会后悔,至少这次他要护住身边的人。   说好要护着镇天门的沈灼没有出现,不该出现的秦煌却当着他的面一剑刺穿了萧无涯的心脏。   往后许多年里伏阙都无法忘记那一幕,觉得自己也在那一刻随着萧无涯死去了。   他将萧无涯葬在了沁阳山上镇天门遗址内,而后在那片废墟里住了下来。   百年后,他等来了沈灼。   那一刻他的心情并不如他表面看起来那般平静,甚至充满了铺天盖地的狂喜,他本以为自己已经接受了萧无涯离开自己的事实,可其实他还是心存不甘与期盼的,不甘自己与萧无涯错过太多岁月,期盼萧无涯重新回到自己身边。   “去大夏中庭吧,那里有你想要的。”   沈灼的这句话让他重新活了过来,几乎是一刻不停地奔向了大夏中庭的皇宫里。   “伏阙?”   夙天行曾见过他几次因此并不陌生,却有些疑惑对方如此狼狈地闯入皇宫是为什么,“你所来为何事?”   “萧——”   伏阙戛然而止,声音颤抖地说,“十三岁,第四世转世,我来寻萧无涯……”   夙天行先是一怔,随后便是一惊,“这话是谁告诉你的?”   “沈灼。”   “沈灼?他不是——”   “殿下!”   伏阙打断了他,目光急切地看着他,“当我求你,可否告诉我他在哪儿?”   “皇宫中人有不少十三岁的人,但沈灼提过的却只有一个。”   夙天行看着他这般模样,怎能不明白,不禁心中叹了口气,“你随我来。”   “多谢!”   片刻之后他便在一座殿中看到了那个锦衣玉貌的少年,容貌稚嫩,眉眼却一如当年他们初见的模样。   他竟连一句话也没来得及说就冲上去抱住了对方,将人死死扣在怀中。   少年被他勒疼了肩,不满地将他推开,皱眉看着他,“你要弄死我吗?”   “别……别说……”   伏阙眼泪流了下来,跪在地上望着他,目光尽是哀色,“别说这个字……”   少年不知是因他的眼泪所震惊还是因他目光中的悲哀,竟也没再推开他,而是替他擦去了眼泪,面露嫌弃地说,“不说就不说,你哭什么?”   “这是我第二次哭。”   伏阙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来看着他,“你若不喜欢,我便不再哭了。”   “你叫什么名字?”   “萧阙。”   “哪个阙?”   “仙台宫阙的阙……”   伏阙笑着看着他,只觉得这一幕熟悉的让人为之落泪,“阙是房子的意思。”   少年噗嗤一笑,推了他肩膀一下,“我自然知道阙是房子的意思,你当我没读过书么?”   “对,你那般聪明……”   伏阙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像是生怕他会再次消失一样。   少年被他看的不好意思,心说他皇兄这朋友怎么怪怪的,“那个,我叫夙无涯……你怎的又哭了?”   伏阙任眼泪流下去,笑问,“这是谁为你取的名字?”   “名字……”   夙无涯皱眉,“回头我问问我皇兄。”   后来夙无涯的确问了他皇兄,然后知道了一个叫沈灼的人。   那时伏阙已经留在皇宫成为他的师父好一段时间了,听到夙无涯告诉他是一个叫沈灼的人给他取的名字时居然一点也不惊讶,在他心里沈灼已经是神一样的存在……   不,是在神之上的存在。   天命阁只可以窥见别人的命运,他却可以操控别人的命运。   “你认识那个沈灼?”夙无涯看他毫不惊讶的样子不由更好奇了。   “嗯。”   伏阙也只说了这一句便不再说下去,也很快转移了话题。   夙无涯心里却留下了疙瘩,当晚他便去问了他皇兄夙天行。   “沈灼是谁?”   夙天行蹙眉看着他,“伏阙告诉你的?”   “是。”   夙无涯毫不畏惧,“我怎么说也是大夏皇子,他为什么能给我取名?”   “此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你需要知道他是比天命阁还要玄妙的人就可以了,至于给你取名一事……”   夙天行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与你前世有关。”   “前世——”   夙无涯惊诧地看着他,“前世?我前世怎么了?”   “你前世名叫……”   “无涯。”   门被推开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谈话,伏阙看向夙无涯,“天黑了,我们该出发了。”   夙无涯知道他说的是去练剑,平时也十分看重此事,便转身跟他走了。   可他到底是憋不住话的性子,一出门就问了,“你可知我前世是个什么样的人?”   “将昨日我教你的招式练一遍。”   “……”   夙无涯憋着口气将招式都练完了,然后收剑问他,“听说我前世也叫无涯。”   伏阙蹙眉看着他,“你很想知道?”   “倒也还好,不过正好问到了这个自然想弄个明白,不然心里怎么也不舒坦。”   夙无涯勾唇看向他,“师父可愿为徒儿解惑?”   “你前世姓萧名无涯,沁阳山镇天门长老,修剑道,霸剑一脉创始人。”   “长老啊,原来我前世这般厉害。”   夙无涯洋洋得意起来,“那这么说来,我还是师父你的祖师了?”   “不是。”   伏阙神色淡淡道,“我不是你霸剑传人。”   “啊?那师父为何会霸剑?难道是偷师的?”   “……”   伏阙瞥他一眼,“你我前世是好友,霸剑是你教我的。”   “那还是我教你的嘛!”   “……”   “咳咳,既然我前世这般厉害,后来又是怎么死的呢?”   “……”   “师父?”   “练剑。”   “……是。”   夙无涯无奈地拔剑,唉,谁让人家是师父呢。   伏阙负手看着他一身劲装站在院中舞剑,剑法流畅,身姿灵敏,举手间剑意自有玄奥,忽而弯了弯嘴角。   “待你学会了这套剑法,我便告诉你。”   夙无涯闻言惊喜回头,却发现对方已然不见了。   “啧,真是调皮的师父……” 第461章 伏萧( 五)   当晚夙无涯便主动去了伏阙房中询问,开口就是一句,“我学会了,你说吧。”   伏阙正坐在灯下看书,见他大大咧咧地冲进来也只是抬眸看了他一眼,便继续看书,“天色已晚,有事的话明日再说。”   夙无涯皱紧眉头看着他,然后大步走到他跟前拽走了他手上的书。   伏阙抬头看他,“放肆。”   “到底谁放肆?”   夙无涯扔了书,抱着胳膊俯视他,“出尔反尔,岂是为师之道?”   “待你学会霸剑,便可脱离师门。”   “……”   夙无涯愣住了,“师父……”   伏阙重新拾起书看起来,“说。”   “所以你只是想把霸剑教给我,是为了我的前世?”   “无涯。”   伏阙忽而弯起嘴角看着他,“夙无涯也好,萧无涯也好,前世之事由他人说来并无意义,待你自己想起自会明了。”   夙无涯被他的笑意所蛊惑,一时有点无措地挪开了目光,有些不满地撇嘴,“你……真是的,说话不算话。”   “不是都学会了吗?练一遍给我看看。”伏阙笑望着他。   夙无涯哼了声,就那么提剑在房中舞了起来,不加灵力修为,就只是单纯的剑招,在灯下的身影映在窗纸上,一旁坐着的人凝眸观望,一刻也不舍离开。   察觉到对方的目光,夙无涯嘴角又忍不住上扬,手上剑法加快了些,身形更加灵动。   三日后,夙无涯便在中庭的街道上遇到了那个名叫沈灼的男子。   他自小被人称赞容貌俊美,可当见到那沈灼后方知何为绝世之姿,偏偏那般俊秀的人一点也不显女气,反而出尘脱俗,温润儒雅。   他假装不知对方的事,对方也不曾对他解释什么,然而对方与他束缚的那番似是而非的话却是让他心中生出了不少猜测来。   “不论以剑成道,亦或修仙之路,我总想着有师父在旁才好,我也不知怎的,当年第一次见到师父您就觉得您就是来找我的……”   他有意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果然见到了他师父惊讶失态的模样。   他心中一动,知道自己大约是猜对了。   当晚二人回到皇宫,临分手时夙无涯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   他的师父伏阙顿时转身,讶异又期盼地看着他。   夙无涯笑容满面,“师父,可还有话要对我说?”   伏阙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要说什么。   夙无涯勾起嘴角,倾身上前靠在了他怀中。   下一刻他便感觉到这人的身体彻底僵住了。   “师父,伏阙……”   夙无涯额头贴在他的胸膛,轻声道,“我不信哪位好友会这样寻找我的前世,放着修仙之路不走却日复一日地教我这个顽劣徒儿。”   “……”   “师父,前世的我真的只是你的好友吗?”   “……”   伏阙抬手,又僵住,最终握紧了拳头,“你我自小相识,情义自是胜过一般好友。”   “是吗?”   夙无涯从他怀中仰头,笑看着他,“可我这一世不想当你的好友了,当然,也不想只当你的徒儿。”   伏阙目光颤动了下,垂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却又在瞬间恢复了平静,“你还小……”   “前世你也是这么对我说的?”   “……”   夙无涯后退一步,从他怀中踏出,笑道,“无妨,既然你说要等我想起来,那便等我想起来吧,就怕到时我就不喜欢你了……啊!”   伏阙突然伸手将人拉进了怀中,低头吻了上去。   夙无涯一惊,脸上漫起红云,直接愣在了那里。   伏阙却是已经停下了动作,唇贴着他的唇,最后抬头吻在他额上。   “无涯……”   “……嗯?”   夙无涯的睫毛颤动着,有些慌张无措地看着他,心脏跳动着像是要蹦出来似的。   他他他刚才是被亲了吗?   “回去吧。”   “……”   回去?回去个屁!   夙无涯当晚回去后硬是一夜没能睡着,满脑子都是某人抱着他亲他时的场景,心脏激动的像是不是他的,而他也像是脱离了身体,变成了另一个人。   前世的那个他。   自那一吻后,此后伏阙再也没有与他亲昵过,倒是夙无涯自己三番两次刻意亲近他,伏阙却也没什么反应。   所幸修真无岁月,夙无涯正式踏入筑基时也基本掌握了霸剑的精髓,一入关便是十几载,而每次出关势必有伏阙在跟前等候。   夙无涯心中欢喜,却也更加沉稳起来。   直到遇到沈灼的三百年后的某一天,那一日夙无涯正从人界游历归来,途中一时兴起便去了那个传说中的沁阳山。   他看到了那片属于镇天门的废墟,也看见了那片坟茔,以及最中间那座坟前插的断剑。   他走上前看清了那墓碑上的名字,脑海中忽然一阵空白,而后无数画面纷至沓来,接着他便晕了过去。   等再醒来时已身在大夏皇宫他自己的寝殿中,他的皇兄与他的师父站在旁边问他发生了何事。   “无事,许是之前与人切磋时留下的内伤复发了,休息下就好。”   夙无涯扭头扯着嘴角朝两人笑了笑,随即看向自家皇兄,“我真的没事,皇兄你有空还不如去陪陪皇嫂。”   夙天行定定看着他片刻,而后嘱咐了他一句好好休息便转身离开了。   伏阙垂眸看着他,“为何去那里?”   “一时兴起罢了,师父生气了?”夙无涯挑眉问他。   伏阙注视着他,没有说话。   夙无涯无奈地笑,“你怎的也不问问我为何受伤?”   “为何受伤?”   “你猜?”   “……”   “咳咳。”   夙无涯从床上坐起来,目光看向他身后窗外的秋叶,嘴角勾起笑意,“又到秋天了。”   伏阙也转身看去。   “转眼见到师父已经快四百年了,可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来着。”   夙无涯脸上没了玩世不恭的笑,神色淡淡地看着他,问道,“师父不是姓萧吗?为何要改去呢?”   少年没了往日的活泼跳脱,淡淡的神色间隐约透着熟悉的凛然之色,像极了四百年前年的那人。   “因为……”   伏阙看着这张脸一时有些说不出口。   夙无涯的脸色更加淡漠了些,“因为什么?”   伏阙心头忽地一紧,他猛的上前一步,“无涯……”   “我曾说过,只要我一日姓萧,便会与你在一起。”   夙无涯起身伸了个懒腰,不顾眼前人震惊欲泣的目光,似笑非笑道,“怎知哪一日竟是你先舍了萧姓。”   伏阙眼眶红了一片,上前伸手欲抚上他的脸。   夙无涯没有躲开,却是微笑地回道,“可惜,如今我也不姓萧了。”   一瞬间,伏阙全身的血都冷了下来。 第462章 伏萧(六)   “无涯……”   伏阙心头发苦,一时间除了喊他的名字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   夙无涯却是若无其事地问起自己转世的事来了,“沈灼告诉你的?”   “是……”   伏阙顿了顿又道,“约三百多年前,看他模样似是有事要出远门,却特地去了一趟镇天门告知我你转世所在。”   “我萧无涯从未看错过人,他沈灼虽然讨人厌却是个靠得住的人。”   夙无涯哈哈大笑几声,已然是当年霸剑之祖的潇洒模样了。   伏阙看的更是心如刀割。   “以往我还觉得他胡诌蒙我来着,现在看来,这小子怕真是天命阁的人,否则……”   夙无涯没说下去,而是扭头看向身旁的人,“你可还有话跟我说?”   “我说过了,在你还是萧无涯的前世便说过了,”   伏阙握紧了手,目光灼灼地望着他,“我此生,来生,都只在意你一人。”   “我记得我还不曾回复你。”   “……”   夙无涯上前站在他面前,因身高的差异只能微仰头看着他,“你可想好了?”   “是。”   伏阙握紧拳头,像是等待着最后的刑罚一样,“在见到你的第一眼,便已想好了。”   夙无涯诧异地睁大眼,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却原来你对我是一见钟情啊?那如何又屡次为商音与我吃醋?”   “……”   不说还好,他一说这事伏阙顿时气的咬牙切齿,“你是傻子吗?!”   夙无涯吓了一跳,茫然地看着他,“啊?”   伏阙气恼地瞪着他。   夙无涯抿唇一笑,凑上前贴着他的额头,低声道,“我们真是两个傻子啊,平白错过了几百年……”   伏阙猛的抱住了他,语无伦次道,“我……我自知品性卑劣,竟因商音离去而欣喜,只因能独占你……我……”   夙无涯一面觉得新鲜,一面又觉得感动。   “亲都亲了还说这些做什么?”   夙无涯弯起嘴角,抓住他衣领倾身吻了上去。   伏阙感受着唇上的湿软,整个人怔在那里,正要压回去时却被推开了。   “咳。”   夙天行站在门前目光淡淡地看着两人,“我有事要出门一趟。”   “……嗯。”   “……”   夙天行凉嗖嗖地扫了眼伏阙,转身就要离开,却又被喊住了。   “皇兄。”   “嗯?”他扭头看向自家弟弟。   夙无涯牵起伏阙的手,笑道,“往后我想改回萧姓。”   夙天行看起来毫不惊讶,只是看了伏阙一眼,便答应了,“父皇那里我会为你解释,你记得别再母后那里说了。”   “谢谢皇兄。”   萧无涯看着他皇兄离去的背影,有些感慨,“当年见他还是点头之交,如今却成了血亲,命运果真无常。”   身后无人应答,他扭头看过去,对上了伏阙满是震惊与感动的目光。   “可别哭了,我的师父。”   夙无涯向他伸出手,笑道,“沈灼与长冥之事足以让我为鉴,你我既两心相许,何必再蹉跎时光?”   伏阙看着他的手,目光颤了颤,哑声道,“商音她……我不曾去寻她的转世……”   “所谓生死轮回,一别既是两茫茫,她既已转世便当与前世了断,何必让往事误了她现世安稳?”   夙无涯见他不伸手,索性上前牵起了他的手,抬脚便往外走。   伏阙被他拉的受宠若惊,低声问道,“那你我的前尘往事呢……”   “你我?”   夙无涯挑眉看着他,笑着反问,“你我怎能一样?”   伏阙心头一酸,一瞬间胸口柔和的不可思议,“如何不一样?”   “你我乃是前世定情,今生来续,纵是天道也要让我们重逢,我们又怎能辜负天意?”   “……”   “走吧。”   “去……去哪儿?”   “看我那俩徒弟去!”   “……”   “怎么了?”   “无涯……”   “嗯?”   “你……只有一个徒弟了。”   “……嗯?”   夙无涯转身拧眉看着他,表情却没多大意外,“龙骧那小子还是被搞死了?”   “不是龙骧……”   伏阙觉得自己更难说下去了,“是……薛君觅。”   夙无涯一张俊美的少年脸庞瞬间僵在那里,“你再说一遍。”   伏阙张了张嘴,不再说话。   夙无涯沉默了片刻,问道,“怎么回事?”   伏阙其实并不太了解其中经过,也只是捡了自己知道的事告诉了他。   “臭小子出息被狗吃了,没给劳资报仇就算了,还把自己栽进去了。”   夙无涯脸色冰冷,怒极反笑,“自杀?他还真长本事了!”   伏阙一时无言,忽而听夙无涯又道,“龙骧命格不凡,我原就想着他纵是九死也能有一生,可君觅不同,他只是个普通人。”   “天道无常,修仙之路从未有公平二字,有人天赋异禀,却只能沦为他人脚下石,仙路之白骨,君觅若是死了……便真是死了。”   夙无涯目光木然,“可我却不曾料到天道给他的命运竟是这般残酷,竟让他连轮回也不能入。”   “无涯……”   “无妨。”   夙无涯深吸一口气,“沈灼现在何处?”   他没有去问当年沈灼为何没有死,因为没有意义。   “人界。”   “……人界?”   夙无涯震惊不已,“他怎么会在人界?”   “因为他已入轮回,化为凡体人。”   “天命一族即使入了轮回也是身具仙根,怎可能投世人界?”   “无涯,他不是天命族人。”   伏阙缓缓摇头,目光凝重,“他是天命一族所供奉之人。”   “胡说!天命一族供奉的——”   夙无涯心头剧震,“他是——他是——”   伏阙默然不语,显然是默认了。   夙无涯心头惊诧不能平复,他怎么也没想到沈灼会是那样的身份。   “我打死也想不到……其他人都知道了?”   “差不多。”   夙无涯倒吸一口气,“那他与半神长冥……”   伏阙随之沉默,“沈灼入轮回应当也是为了他。”   为了他……   “龙骧与半神长冥只能存其一,沈灼这是想两个都保下来。”   夙无涯忽然笑了一声,“我现在倒不担心我那大徒儿了。”   伏阙目露疑惑。   “他沈灼连半神长冥那般不容于天道下的人物都能救回来,别说一个薛君觅了。”   “可……”   伏阙本想问他又为何如此肯定沈灼会去救薛君觅,却又觉得沈灼连二人的事都管了又怎会不管薛君觅。   他当即一笑,“但愿。” 第463章 伏萧(七)   萧无涯转世三百多年恢复记忆,彼时沈灼已入轮回,而他的大徒儿已经历经坎坷成了一位渡劫修士。   萧无涯听到此事后竟也不怎么惊讶,只是感慨一句霸剑终究没有断了传承。   伏阙闻言无奈一笑,这人不管转世轮回多少次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剑痴。   待踏入虚境天那一刻,他的小徒儿还愣愣望着他,似乎在犹豫如何称呼他。   萧无涯哈哈一笑,负手上前,“小子,连师父都不认得了?”   龙骧听着那熟悉的豪迈笑声瞬间变了目光,当即拂起衣摆双溪跪了下去。   “徒儿……参见师父!”   这一声响彻留音峰,萧无涯脸上笑意敛去,目光深深地看着自己这个半路被迫收来的徒儿,沉声道,“好,不负我霸剑之名!”   龙骧心中一酸,缓缓笑道,“幸不辱师名。”   “行了行了起来吧,我今天就是来看看你过的怎么样,现在看来还不错。”   萧无涯笑了笑,“至少比你师兄出息。”   龙骧目光一滞,“是我连累了……”   “你闭嘴,连累个屁。”   萧无涯横了他一眼,“他自己惹的祸如何能怪到你这个师弟身上?”   “师兄道心纯粹,赤子之心,这一劫他避无可避。”   “度过了,那叫劫,度不过,那就是死。”   萧无涯嗤笑一声,“不是人人都能为天道偏爱的。”   龙骧默然片刻,扯着嘴角笑了下,目光却是淡淡的,“真正被天道偏爱的从头到尾也只有那一人罢了。”   萧无涯神色一滞,他不过随口感慨一句,却没想到勾起了小徒儿的伤心事,一时有些尴尬起来,“咳,那个徒弟……你成婚了没有?”   “……”   伏阙这时才觉得他的小七真的回来了,就这情商,真是哪里疼戳哪里。   龙骧作为当事人也沉默了,片刻后才幽幽看着自家师父,“徒儿一心求道,不想成婚。”   萧无涯居然信了,笑道,“那就好那就好!我还以为你还放不下呢!”   伏阙:“……”   龙骧:“……”   重羽噗嗤一笑,“几位进殿说话吧,我师叔有请。”   萧无涯微扬眉,“你师叔是?”   “就是这虚境天原来的掌门。”重羽说。   萧无涯来了兴趣,“那是得见见,听说他把我徒弟抢走了?”   重羽干笑一声,领着几人踏入大殿。   “我可不敢抢阁下的徒弟。”   云钦一袭流云白袍,银冠束发,含笑走到他跟前。   萧无涯似笑非笑地打量着眼前这个人,“能得虚境天掌门称一句阁下,荣幸之至。”   “我真没抢你徒弟,毕竟为师一道我可不如你。”   云钦似有些无奈,“所以阁下可别这般阴阳怪气了。”   萧无涯似乎有些意外虚境天这位掌门会是这般性子,不由起了些兴趣。   “咳。”   一旁有人咳了声,打破了对视的两人之间的寂静。   萧无涯扭头扫了眼身旁人,“嗓子痒?”   “嗯?”   伏阙神色不变,“许是不适应这里的环境。”   萧无涯没忍住笑了出来,转身对云钦拱手一礼,“多谢虚境天当年对我徒儿救命之恩,也谢过云钦阁下的栽培之恩。”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况且……”   云钦看了他身后的龙骧一眼,“他也算是我的外甥。”   萧无涯瞪大了眼睛,“外……外甥?!”   “我师父云阳待弟子如亲生,所有亲传弟子都随他姓云,我与师妹亦是情同兄妹,她的孩子自然就是我的外甥了,因此……”   “等等。”   萧无涯一脸懵逼地扭头问龙骧,“你娘不是横阳城城主的夫人吗?她怎么成虚境天的人了?”   “那位城主夫人腹中胎儿早已夭折,我们现在的这位掌门正好将自己的孩子送去了。”   重羽得意地加了句,“我们掌门就是当年的半神九歌。”   萧无涯脸上的诧异很明显,他的确没想过事情会是这样,嗤笑一声,不由得感叹一句,“了不得啊了不得,天道……不,沈灼他可真有一手啊!”   “半神九歌死于半神长冥之手,最后却要死在九歌之子手上……”   萧无涯笑意骤然停止,语气薄凉,“若是没有沈灼,怕是如今这一切都会不同。”   “若是没有沈灼,也不会有我们。”云钦笑着接下去。   萧无涯眼睛微眯,“看来虚境天比天命阁还要信奉天道啊。”   云钦笑而不语。   萧无涯也笑了笑,不再纠结这问题,转身要走时又听得重羽喊了他一声。   “阁下有位故人恰巧在这虚境天中,不知阁下可要见上一见?”   “故人?”   “对,镇天门的故人。”   萧无涯目光一凛,正要说话时,身后的人忽然握住了他的手。   “该回去了。”伏阙说。   萧无涯看着他,笑了,“怕什么,就是青纲门的故人我也不会丢下你,何况是镇天门的故人?”   伏阙没有说话,却是握紧了他的手。   “师父,您找我?”   门外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身穿白衣素裙的少女徐徐向他们走来。   伏阙眼前有些紧张地看向身前的人,却见萧无涯神色平静,像是没认出那少女一样。   “嫣儿,过来。”   重羽让她上前,而后对萧无涯说,“她叫红嫣,是我从人界带回来的徒弟,天生寄灵之体。”   “这又是天道安排的?”萧无涯问。   重羽笑意微敛,“在下并无恶意,真的只是碰巧而已,若阁下不想见……”   “不想见也见了,瞧把我们家这位给吓的。”   萧无涯似笑非笑地看着伏阙,“怎的,怕我旧情复燃?”   伏阙面色一冷,“你不是说没有旧情么?”   “是啊,那你还怕个屁啊?”   萧无涯白了他一眼,而后盯着那少女看了数息,笑了笑,牵着伏阙大门那里走去。   “多谢好意,人我看过了,告辞,还望诸位多照顾我家好徒儿,让他早早忘了沈灼娶了你们虚境天的仙子!”   “……”   伏阙被他拉出大殿,无语地看着他,“你也不怕你徒儿欺师灭祖。”   “嘿嘿,不会,他师父我如此善解人意,一心关心他的终身大事,他岂能恩将仇报?”   萧无涯伸手勾住他脖子,“倒是你,我都那么解释了,还以为我喜欢商音?”   伏阙看着他沉默半晌,“可她终究在你心里占据着最重要的位——”   “嘘。”   萧无涯凑近他的脸,笑道,“把那个最字去掉,从来就只有你能用这个字。”   伏阙心跳如擂鼓,看着近在咫尺的俊美脸庞一时心口发紧,说不出话来。   “有些事一直忘了告诉你,直到死时我都在后悔。”   “……”   “在你纠结于你在我心中的地位时,我也同样在纠结中我在你心中的位置,伏阙,你不知道我当年以为你喜欢商音时心中有多么的愤怒,却又舍不得真的伤害你,甚至都不敢质问你,只因为我怕你会离我而去。”   “……”   “冠你之姓,轮回不换,伏阙,我对你的心意从来都明明白白,我生性愚笨才不明白,你那般聪慧,为何也看不透?白白叫我苦恼困惑了数百年啊……”   “对不起,我……”   “啧,道什么歉,这是道歉的时候吗?”   萧无涯勾下他的脖子,牵起嘴角,“来一个肌肤之亲,如何?”   伏阙将人抱紧,低头吻了上去。 第464章 大婚(一)   “呸!他长冥何德何能?个不要脸的!凭什么能嫁给沈灼!”   百里幽信一屁股坐在红木椅上,咬牙切齿地骂着,偏偏耳边静悄悄的,他扭头看向书案后面那人,嘲笑了句,“你说你一个魔头,天天舞文弄墨的干嘛用?”   成悦陵写下最后一个字,目光扫过纸面,“我堂堂一魔头,不舞文弄墨难道去攻打修仙门派吗?”   “哎对啊!”   百里幽信眼睛一亮,“咱们召集兵马去攻打三途峰怎么样?”   成悦陵搁下笔,“然后被虚境天三途峰两位半神打的落花流水?”   “……”   百里幽信气的瞪他,“姓成的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成悦陵充耳不闻,抬手在纸上拂过,落下一个独属于魔主的纹印。   百里幽信一贯最恨他这德行,这会怒火中烧,一见他态度顿时火冒三丈,立刻走上前一掌拍在桌案上,“喂!说话!”   成悦陵缓缓抬头对上他的眼睛。   两人离的极近,只要再往前一寸就能碰上对方的唇,百里幽信看着那双平静无波的深邃眼眸顿时心里一阵别扭,立刻就要后退。   没想到成悦陵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襟,将人拉了回来。   百里幽信猛的往前,差点撞上去,顿时瞪大了眼睛,“姓成的你——”   “长冥不嫁他,你嫁?”成悦陵神色淡淡地问。   两人离的这般近,他说话时的气息都洒在了他脸上,百里幽信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抬手就要推人,“关你何事!”   成悦陵从容抬手攥住他的手,“既然不关我事,你又何必在我这里胡搅蛮缠?”   “姓成的你最近越来越有病了啊?你现在是要站到三途峰那边去了是吧?”   百里幽信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难道不想阻止沈灼跟长冥成亲吗?”   “他既然对我有恩,我又何苦坏他姻缘?”   成悦陵松开他的衣襟与手腕,低头继续审视那张纸。   “就是有恩才不能看着他踏入火坑,况且你不是一直爱慕于他吗?”   百里幽信撇嘴吐槽,跟着低头看他写的那张纸,发现上面画的居然是一幅雨中春景图,画中景色他十分熟悉,看到那个凉亭时他方才想起来在何处看到过这处景色。   “这不是……”   他讶异地凑过去,“当年咱们躲雨的那个亭子么?”   “嗯。”耳边有人应道。   那声音离的很近,就在他耳边,百里幽信却没注意,一心盯着那画,已经将方才的争论忘在了脑后完全陷入了回忆。   “当时我们才入荧荒百年,我已入金丹,你才是个筑基呢,哈哈哈!”   百里幽信一想起当年某人不如他的那些日子就开心的不得了,当即就要抬头嘲讽一番,“若不是我护着——”   唇上温软的触感让他的话音戛然而止,百里幽信一脸懵逼地看着眼前这张冷淡的脸。   卧槽怎么就亲上了?!   他立刻后退几步,“你……”   “没事就出去吧。”成悦陵神色淡淡地打断了他。   “啊?”   百里幽信心里的别扭顿时变成了怒意,“姓成的,你方才占了我便宜都没什么表示吗?”   “奥?难道不是你自己凑上来的吗?”   成悦陵抬眸看着他,“说来还是你占了我便宜。”   “呵呵,我占你便宜?”   百里幽信冷嘲,“你有什么便宜让我占的?”   “那你又有什么便宜让我占的?”   “……”   百里幽信本就是随口一说,现在被他这么一反问顿时哑口无言,“我……我比你好看!”   成悦陵抬眸将他上下一番打量,而后饶有趣味地问,“虽然此话不假,可你何时脸皮如此厚了?”   “……”   他堂堂妖王横行修仙界千年也是头一次吹嘘自己的相貌,结果还被嘲笑了,百里幽信顿时羞的满脸通红,恼羞成怒之下他抬手就凝了一团灵力要向书案之后那人砸去。   成悦陵神色淡淡地看着他,“这是书房。”   “……”   百里幽信抬手的动作瞬间僵住,掌心凝聚的灵力渐渐消散,最后抱着胳膊冷哼了一声,“你不去算了,我自己去。”   “不准去。”   “呦呵,你管我?我现在就去召集妖兵将,扛着戮仙……”   成悦陵冷冷看着他,“我说,不准去。”   “你……”   百里幽信脸色一僵,握紧拳头,“越活越没出息!”   说完他摔了门转身就走。   成悦陵神色不变,低头整理纸卷。   片刻后门再次被从外面打开,妖王大人冷冷地站在那里,“把戮仙给我。”   “不给。”成悦陵头也不抬。   “成悦陵!”   百里幽信一脚踹开门冲到他门前,“你到底什么意思直接说清楚!”   “你所作所为所言我会尽数告诉沈灼。”   “……”   百里幽信顿时神色尴尬不已,“你……你告诉他做什么?”   “你不是为了救他出火坑吗?”成悦陵抬头看他。   百里幽信沉默半晌,憋出一句,“他是被那人蛊惑了。”   “百里幽信。”成悦陵忽然喊了他一声。   “……啊?”百里幽信心里陡然一虚。   成悦陵却不吭声了,只是静静看着他。   百里幽信更虚了,下意识后退了半步,“你想说什么?”   成悦陵盯着他看了半晌,忽而又低下头去看那幅画了,看了片刻后又抬手拂过那画,火焰一瞬间舔上了那画。   “你做什么?!”   百里幽信一惊,抬手成风熄灭那火焰,同时上前抢过了那幅画。   还好,那画只被烧了一角,他顿时松了口气,抬头就骂,“你脑子坏了不成?”   “我烧我自己的画,与你何干?”成悦陵目光淡淡地看着他。   “你……”   百里幽信噎住,“我……这画我要了,那就是我的,谁准你烧了?”   成悦陵扫了那画一眼,“可我不想给。”   “为什么?不就一幅画么?”   “是一幅画,可我不想给。”   百里幽信一脸震惊地看着他,“成悦陵,你今天中邪了是吧?是想打架吗?”   妖王大人真的很惊讶,成悦陵这人平时冷冷清清阴阴沉沉的,说他什么他也没反应,他做什么对方也没什么反应,可他要什么这人从来也没拒绝过,更别说是一幅画了。   成悦陵似乎也觉得这话有些不妥,低头说了句,“算了,给你。”   百里幽信怒了,一把将画拍回去,“我还不稀罕了呢。”   成悦陵蹙眉看着那画上的亭子,“你出去吧。”   百里幽信张了张嘴,也皱起眉来,“你……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第465章 大婚(二)   “没有。”   成悦陵想了想又问,“你喜欢这画?”   “……”   百里幽信觉得承认了岂不是在夸对方,于是满不在乎地回了句,“还行吧,画的还凑合,当然,跟我是没法比的。”   成悦陵挑眉,“我怎么不知道你会画画?”   “你不知道的事多了。”   百里幽信将那画卷好,“走了。”   “早些回来。”   “……”   百里幽信一脸诡异地扭头看着他。   成悦陵淡淡接下去,“给沈灼挑选大婚贺礼。”   百里幽信:“……”   半个时辰后。   纵是妖王大人再不情愿也还是跟着某人一起去了仙界有名的交易坊市,天罗境。   天罗境虽以境为名,却并不是上古遗留下来的某方仙境之地,而是由大夏修仙联盟合作统辖下的一处交易坊市,后来虚境天现世后也派人参与到这块地方来了,可说是卧虎藏龙,因此出现的宝物也比较多。   百里幽信一路看过来却是一件东西也没看上,倒不是他太挑,而是他实在不知道该送给沈灼什么东西。   送的贵重了吧,显得他多乐意他跟长冥那家伙成亲似的,送的廉价了吧,那也太丢他妖王的脸,可能还让沈灼觉得自己小气。   左右为难之际,他身边的人忽然停在了一位老者的铺子前。   百里幽信扫了眼,顿时目露惊喜,“竟是芜黎珠!”   那是一颗牛眼大小的透明珠子,里面飘浮着淡淡银白云雾,隐约可见一方精致的小世界。   “二位想要?”   那老者掀了掀眼皮子,伸出五根手指,“拿五百年道行换。”   百里幽信顿时脸色一变,拉着身让人就要离开,“咱们走。”   然而他却没拉动人,成悦陵目光定定地看着那珠子,似乎很有兴趣的样子。   妖王大人顿时急了,那珠子再珍贵也比不上五百年道行,更何况……   “你以魔入道,陡然间失去五百年道行若被心魔吞噬怎么办?!”   他拽住身旁那人,急切地劝道,“你换个别的礼物送他不行吗?”   “不行。”   成悦陵挣脱他的手,弯腰打量起了那珠子,“别的东西都配不上,况且……不过五百年道行而已。”   “你——”   百里幽信心中陡然一阵怒火,见他伸手要去碰那珠子。   这坊市里有规矩,被他交易的都是宝物,交易的人都是修士,以神识便能辨别真假,这宝物一碰便是谈成了一半了。   他这一急便截住了他的手,将人拽了起来。   成悦陵蹙眉看着他,“你做什么?”   百里幽信咬牙切齿地瞪他,“你疯了不成?”   “我本就是来为沈灼挑选礼物的,不过区区五百年道行罢了,我尚且拿的出手。”   “呸,那怎么不见你送我五百年道行!”   “你想要我的修为?”   “我才不稀罕。”   “那你这是……”成悦陵挑眉看他。   “我……我……”百里幽信憋了半天没憋出一句话来。   反而坐在地上的那老者抬头幽幽说了句话,“他这是吃醋了。”   百里幽信:“……”   成悦陵作出恍然的模样,“原来如此。”   “滚吧你。”   百里幽信白了他一眼,蹲下来看着那老者,神色倨傲,“我看你寿元将尽,我拿坤元珠跟你换这个芜黎珠如何?”   “不换。”   老者从容淡定地回道,“我只要五百年道行。”   百里幽信冷哼,“老头,我看你是想提前殉道了,我送你一程。”   “不买便不买,妖王大人何苦为难我一个小小的金丹修士?”老者淡定自若。   妖王大人一下笑了,“没想到我还挺有威望的,老头,你怎么认出我的?”   “红衣红发红眸,除了妖王百里幽信没人这般打扮,太张扬了,容易被妖王的仇家盯上。”   “……”   百里幽信冷着脸,“成悦陵,咱们走,偏不买他的。”   “好。”成悦陵起身随他离开。   百里幽信一愣,“你……不买了?”   “不买了,五百年道行不太划算。”   “……”   百里幽信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他,“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在耍我呢?”   成悦陵朝他笑了笑,越过他往前走去。   百里幽信又无语又懵逼,跟着他进了一家华丽的铺子,然后就见到了一个熟人。   “真巧啊,秦丝见过二位主子。”   秦丝穿了一身银灰色烙水仙的法袍,容颜艳丽妖娆,见到二人便笑开了,“二位主子出来玩啊?”   百里幽信皱眉,“谁跟他出来玩,我们来办正事的。”   “奥?办正事啊?”   秦丝指尖把玩着一根血玉簪,笑意深深,“可是为沈灼挑选大婚贺礼?”   百里幽信扭头就瞪成悦陵,“你怎么什么事都跟手下说?装不住话的吗?”   “妖王误会了,魔主大人可没告诉我。”   秦丝风情万种地眨了眨眼,“是我猜的。”   “呦,那你挺聪明啊。”百里幽信讽了一句。   秦丝勾了勾唇,也不再看他,转身凑到了成悦陵身边,“主子想挑个什么贺礼呢?”   “你有何建议?”   “依我对沈灼的了解,他并不太看重贺礼贵重,只单看心意,另外最好能恭祝他与三途峰那位能天长地久……”   “你帮我看看吧。”   “属下遵旨,您随我来。”   “嗯。”   “……”   百里幽信看着这两人挨在一起,冷淡地喊了句,“我回去了。”   “嗯。”   “成悦陵!”   “……”   成悦陵回头看着他,“嗯?”   百里幽信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说我回去了。”   “我说嗯。”成悦陵重新转过身去。   “……”   百里幽信冷哼了声,转身拂袖而去。   “哎呀,人气走了~”   秦丝挑眉笑看着自家主子,“如何,不去哄哄?”   “我怎么不记得我有什么让你编排的?”   “啧,属下可是憋了许久了呢。”   秦丝细长白嫩的手指托着下巴,似笑非笑,“主子,有花折时堪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啊……”   “他可不是什么花。”   “噗!”   秦丝笑靥如花,“主子你可真是……笑煞我了!”   成悦陵低头看着那些宝物,“这些都不太适合。”   “是啊,沈灼要什么没有,除了你二人的出席,妖王大人还是不愿去?”   “嘴硬而已。”   “哎呀讨厌~”   秦丝红着脸娇嗔,“主子你一说这种话我就想到你把妖王大人按在床上的场景呢!”   “秦丝……”   成悦陵抬头看着自己属下,“冷静点。”   秦丝撇了撇嘴,有些不愿,“三途峰那位孤身了十几万载都老树开花了,昆岳将军秦煌也堪堪熬出头了,就咱们妖魔二主一个也没动静,唉……可愁死属下了。”   成悦陵忽然转身往回走。   秦丝一惊,“哎?主子你去哪儿啊?”   “哄人。”   “哎呀,也不知是谁嘴硬。”   秦丝把玩着一只储蓄玉佩,似笑似叹,“世间有多少人拼死也握不住缘分二字啊。” 第466章 大婚(三)   百里幽信没有回晋阳城,而是去了三途峰,他被成悦陵气到了,得去找沈灼谈谈心。   结果他这边刚踏进三途峰的半神就被迎面而来的沈灼和沈母撞上了。   沈母睁大眼睛,脱口而出,“嚯!好大一颗红毛丹!”   百里幽信:“……”   沈灼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但考虑到妖王这娃的傲娇性格还是硬生生忍下了,问了句,“来了。”   “嗯。”   百里幽信还是有些郁闷,奈何眼前这位是沈灼的亲娘,虽然他也不知道天道化身为什么会有娘,还是个普通凡人的娘,但到底是他不能放肆的人,所以他只好忍下了。   “悦陵呢?”   因这二人从来都是一道出现的,所以沈灼这句纯粹是下意识问出来的,没想到一下点燃了妖王大人这根炮仗。   “我哪知道他做什么去了?”   百里幽信冷哼一声,“我先前就同你说过,我与他对付不来,且不说一山不容二虎,就是妖也不该跟魔在一起的啊!”   沈灼哭笑不得,“没让你俩在一起啊,这不是你们自己腻在一块的么?”   “还不是因为你将戮仙的控制权系于我二人神魂之上,若你将戮仙的掌控权都给了我,我早就与他拆伙了。”   “行了。”   沈灼扶着自家妈坐下,一边用老父亲般的语气开导自家红毛丹,“我当日将戮仙的控制权系于你二人神魂就是为了让你们在荧荒魔域之地能互帮互助……”   “我知道,你看我不是把他保护的很好么?”   “……”   沈灼看着妖王大人得意的模样有点不忍打击他,当年成悦陵虽然只是个刚成魔的小魔,但他其实是更倾向于成悦陵可以保护百里幽信这小子的,因为这小子性子太散漫又粗心,只怕用不了十年就能被人弄死。   相比之下,当年的成悦陵从人化魔不过短短几十年,却比百里幽信沉稳许多,也聪明许多,在荧荒那样的地方从来不缺修为高深的人,两个初生牛犊便入羊入虎口,在真正强大起来前绝不能太高调,也不能太愚笨,而成悦陵无疑最善蛰伏之道。   “可现在不是已经过来了么?为何还要将我与他绑在一起?”   百里幽信很不满,“还是你不放心我?”   “不不,只是……”   沈灼实在有些头疼,每次面对这两人时都感觉自己养了个长不大的熊孩子,“悦陵怎么说?”   百里幽信皱眉,“我管他怎么说,总之我要跟他分家。”   沈母本在旁边吃点心,听到这里忍不住插了句,“儿子,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啊,可不能劝人家离婚的。”   “……”   沈灼差点被口水呛着,“咳咳,妈,人家不是夫妻俩。”   “就是情侣也不能劝分啊。”   沈母皱眉看着妖王,“孩子,有误会要说清楚,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可不能随随便就说分手啊。”   “说的什么意思?   百里幽信纳闷不已,“我跟成悦陵在一起几千年怎么就修个船出来了?”   沈母一听顿时更来劲了,“都认识几千年了更不能分手了啊,这得是多大的缘分啊小伙子。”   “缘……缘分?”   百里幽信一脸懵逼,抬头看向沈灼,“我跟他……有缘分?”   “……”   沈灼也是懵逼,心说我特么怎么知道。   然而他的懵逼在百里幽信眼中就成了默认,妖王大人顿时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一下子就沉默了。   沈灼见他突然沉默下来有些疑惑,“小信?”   百里幽信目光幽幽地看过来,“沈灼……”   “啊?”沈灼莫名心里有些打鼓。   “你是不是故意的?”   “……啊?”   百里幽信忽然又叹了口气,一副老成的样子看着他,“你就那么喜欢长冥么?”   虽然不太懂这孩子想到了什么,但这个问题沈灼是丝毫不会含糊的,毕竟某人就在隔壁听着呢。   于是他郑重地点头,“这是自然。”   沈母一旁点点头,“长冥那孩子确实不错。”   百里幽信抿紧了嘴唇,颇有些不情愿的样子,“那……那你大婚时可想要什么贺礼?”   沈灼心说这孩子问的也忒直白了,不过他还是很感动,于是很诚恳地回了句,“不需要。”   百里幽信:“……”   妖王大人冷着脸哼了声,“我非要送你一个你喜欢的不得了的贺礼!”   说完他就拂袖而去。   沈母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这孩子长的不错,就是脑子有点问题。”   沈灼笑笑,起身往外跟过去,“我去看看他。”   “去吧去吧。”   沈母摆摆手,转身端着一盘瓜子往寝殿走,“我去找长冥那娃唠唠嗑。”   沈灼:“……”   百里幽信果然没有走远,沈灼走出殿外时便看到妖王大人负手站在陡峭的崖边,俯瞰着遥远的灵都,沧桑的一比。   “咳。”   沈灼走到他旁边停下,“心情不好?”   妖王大人回了句,“你都要被那家伙抢走了我心情怎会好。”   “是吗?”   沈灼弯了弯嘴角,“不是因为没人陪你玩了?”   百里幽信沉默片刻才闷声道,“你怎的都不骗我一句不嫁了?”   “咳,他在里面听着呢。”   “……个死变态。”   “喂喂,那可是我未来夫人,你慎言啊。”   “哼。”   沈灼摸摸他的头,仿佛又看见当年的那只小狐狸,“你只不过想找个人陪你而已,可我终究也不能一直陪你的。”   妖王大人这回沉默了许久,才低声回了句,“那谁能呢?”   沈灼一滞,无奈道,“这我也不知道,需要你自己寻找那个人。”   “一定能找到?”   “呃……不一定。”   于是妖王大人又气馁了,“你不是天道么,为何不给我安排一个呢?”   沈灼哭笑不得,心说我安排的CP都特么被拆散了啊。   不过他为了维持自己天道大大的尊严还是努力了一下,便故作高深地说了句,“你怎知我没有给你安排呢?”   妖王大人眼睛一亮,抬头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真的?”   那小表情忒萌,沈灼一个没忍住,伸手就往那头红毛上撸了过去。   妖王大人被撸的一头红毛炸起,愣是没什么反应,而是若有所思地弯起了嘴角,“那我明白了。”   沈灼手上撸的舒服,也没心思多问,连连道,“你明白就好。”   当晚,被撸乱了一头红毛的妖王大人从三途峰急匆匆地回了晋阳城后,兴冲冲地撞开了魔主大人的书房门,张口就是一句——   “姓成的,你何时娶我?”   “……”   正在作画的魔主大人折断了手中的笔,然后不小心点燃了整个桌案。 第467章 大婚(四)   “你……再说一遍。”   坐在一张烧着了的桌案前的魔主大人阴森森地看着门口的某人问道。   “娶我啊。”   妖王大人想了想道,“还是你要嫁?这有点麻烦啊,我不太想娶你。”   “砰——”   火焰瞬间炸开,魔主大人一双眼眸瞬间阴冷下来,“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当然知道啊。”   妖王大人看着瞬间沉没在熊熊火焰中的书房,皱眉问某人,“怎么,你不愿意?”   成悦陵起身拂过眼前的桌案,周身的火焰顷刻间消失不见,下一刻书房又恢复成了原来模样。   “你房中有蕨郁糕,回房去吧。”   魔主大人说完又重新铺开了一张纸,伸手拿起笔时却被某人抓住了手腕,他抬眸,对上了妖王大人那双狭长狐眸,那双妖艳的眸子里面此刻充满了不满。   “你到底娶不娶?”   “……”   “啧,你说话啊。”   百里幽信伸另一只手去抓他衣领,却被人反制住了手腕。   “别闹了,我在忙。”成悦陵松开他的手,淡淡回了句。   百里幽信看着他又低头去忙自己的事,冷哼一声,转身回自己房了。   如某人所说,他房中的桌上真的放着一盒蕨郁糕。   妖王大人坐在桌边托腮看着那盒白色剔透的糕点满心郁闷,片刻后他弯起嘴角,手指画了张传音符,说了几句话后送了出去。   不过瞬息的功夫,成悦陵就冷着脸出现在了他房门前。   “说。”   “说了啊。”   妖王大人托腮看着他,一脸玩世不恭,“本妖王大人要招亲啊~”   “百里幽信——”   成悦陵的耐心终于被他耗尽,阴沉地说,“你是不是又欠揍了?”   百里幽信闻言居然眼睛一亮,起身摆开架势,“要打吗?来啊!”   “……”   成悦陵冷冷地看着他,“若实在无聊便去边境结界看看,再不行,便去人界走走。”   “咦,对奥,我可以去人界招亲啊。”   百里幽信忽然兴奋起来,“我可以变成一只受伤的狐狸,等有人来救时我就可以……”   “你就可以被人一锅炖了。”成悦陵冷冷接上。   百里幽信白了他一眼,继续畅想着自己的报恩之旅。   成悦陵越听脸色越冷,后面又平静了下来。   “你……”   他叹了口气,“你到底为何生出这古怪想法来了?”   “我方才去三途峰见沈灼了,我跟他说我要彻底掌握戮仙。”   “你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啊,就是想去别的地方,我一妖老跟你这魔搅在一起像什么话?”   成悦陵的声音淡淡的,“你要离开晋阳城?”   “对啊,我都被绑在你身边几千年了,也该松开了,可沈灼却不同意,还说我只是没人陪,又说给我安排了个人。”   “你觉得那人是我?”   “对啊,我身边也就你了。”   百里幽信撇嘴,“可你又不愿。”   “对,我不愿。”   成悦陵转身离去,“戮仙我让给你,你想离开便离开吧。”   百里幽信怔在那里许久没有说话,最后目光落在桌上的蕨郁糕上,伸出手指戳了戳,鼻子里发出一声不满的轻哼。   三途峰再次迎来妖王大人时,沈灼正站在云天雾境的第三千浮石上教自家半神如何种花种树以及安排一个鲜活的小世界。   半神大人全部安静地听着,在沈灼扭头时,淡定地“嗯”上那么一声,就会得到沈灼满意的微笑。   “你可有喜欢的花?”沈灼忽然想起了这么一个事。   长冥沉默片刻,“没有。”   “那可有喜欢的景?”   沈灼抬手指着脚下连绵不绝的天阶漫入云雾中,“每隔千层一浮石,浮石旁便可放置一方奇景。”   “没有。”   “……”   沈灼无奈看着自家半神,“你可别说只喜欢我。”   半神一本正经地回他,“还有云天雾境。”   沈灼正要问某个经典问题时,就察觉到了某个狐狸崽子的气息,不由疑惑,“这小崽子最近来的有点频繁啊……”   那边半神大人已经冷着脸联系了自己属下,“玄玉,放狗。”   沈灼:“……”   玄玉到底没放狗,倒不是手下留情,而是三途峰没养狗,只有一只狐狸。   于是沈灼走过去时看到的就是被纯狐用九条尾巴缠的紧紧的妖王大人,无奈中透露着生无可恋。   “纯狐,你家妖王大人要被你勒死了。”   “唧!”   九尾白狐翻身跃起,在半空中化作一个精致漂亮的白衣少年纵身落在沈灼面前。   “沈哥哥!”   “嗯,玄玉回来了?”   纯狐笑着点头,“她去虚境天了,我先回来了。”   又去虚境天了?   沈灼眉头微挑,心中有些微妙。   “牵机也跟着?”   “牵机哥哥去找绪姐姐玩了。”   “那你怎么没去呢?”沈灼伸手捏他的脸。   纯狐腼腆地看着他,“我答应早些回来陪沈姨玩。”   “乖,去吧。”   沈灼将小家伙送走后便看向脸色不好看的某人,“妖王大人这是又受气了?”   百里幽信冷哼一声,“我让成悦陵娶我,他吓得连戮仙都不要了都不愿娶。”   “……”   沈灼差点给跪下,他是不是把整本书都带歪了,“你……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   “喜欢谁?”   “悦陵。”   “不喜欢啊。”   百里幽信皱眉,嫌弃的不得了的样子,“可我身边没别人了啊。”   沈灼叹息,向他招招手,百里幽信乖乖走到他身旁的石头坐下。   “你与悦陵不同的便是,你生性洒脱,饿了便要吃,可悦陵不同,若那东西非他心头好,他是绝不会吃下的。”   “……不懂。”   “简而言之。”   沈灼扬眉看着他,“你不该为了排遣孤独就让他与你相伴一生。”   百里幽信一脸疑惑,“可他答应过我的。”   这回轮到沈灼愣了,“他答应你了?什么时候?原话怎么说的?”   身为一个脱纲的作者他顿时有点慌,这特么安排的什么鬼cp?咋一点征兆都没?   “那是许久以前了,大约是在我们踏入荧荒千年后,有次我们恰巧又去了数百年前刚踏入荧荒时躲雨的那个亭子……”百里幽信说着说着忽然怔在了那里。   沈灼疑惑,“然后呢?”   “然后我说当年见到这亭子时我们不过筑基,如今我们已是化神,不知下一个千年我们还会不会在一块。”   百里幽信声音低了下去,“于是他说,往后每个千年他都会与我在一块……”   沈灼愣住了,这话听起来实在暧昧,偏偏又那般郑重。   他忽然觉得自己想错了,他一直以为成悦陵是因为他的托付而一路护着百里幽信走来,却不曾想过这两人所相处的时间比与他在一起的时间多了好几倍。   这两人才是最亲近的。   “我……我先回去了!”   妖王大人留下这么一句后就匆匆飞离了三途峰。   沈灼宠溺地看着,“感觉像自己养了个几千岁还长不大的孩子。”   身后传来冷冷的一声,“你我生不出这般蠢的。”   沈灼:“……” 第468章 大婚(五)   书房门第三次被踹开时成悦陵已经淡定了,甚至连头都没抬。   然而下一刻某人就勾着他的下巴将他头抬了起来。   “……”   成悦陵面无表情地仰头看着他。   百里幽信一脸狂狷邪魅,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吧,暗恋我多久了?”   “……”   成悦陵开始怀疑眼前这小子被夺舍了,“你……”   “嘘,别说。”   百里幽信伸手抵住他嘴唇,似笑非笑,“我都懂。”   成悦陵:“……”   抬手将他的手挥开,魔主大人淡淡地问他,“你不是去人界招亲了么?”   百里幽信有一瞬间的尴尬,又立刻忽略了过去,抱着胳膊一屁股坐在桌案上,大大咧咧道,“因为我想了想凡人寿命太短,长的也没有多好看。”   “所以?”   “所以我又回来了。”   百里幽信挑眉看着他,有些狡黠的味道,“觉得你寿命又长长得又好看,最是适合不过。”   “乌龟成精容貌也是不差的。”成悦陵说。   “……”   妖王大人被气的够呛,直勾勾盯着他,半晌没说话。   成悦陵丝毫不怵,就那么被他盯着,目光也不闪躲。   百里幽信终究心性不如他沉着,咳了声道,“你明知我要说什么,何必装作不知,我虽是拉不下面子,可这般纠缠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成悦陵难得认真地思考了一番他的话,半晌后才问,“我们现在这般不好吗?”   这话将百里幽信问的一怔,“何意?”   “你我一路走来,虽各自看不惯却是相互扶持相互依靠,正如你要戮仙我也能拱手相让,而不害怕你会想加害于我。”   成悦陵静静看着他,“这难道还不够吗?”   百里幽信一时竟想不出如何回他的话,因他也在心中问自己,不够吗?那还要如何?沈灼与长冥那般的对立关系都能在一起也不过是因为相互信任罢了。   那他又为何还不满足呢?   他不知道,但心里却觉得不够的,即使想不出有什么不对,他也觉得缺了什么,而那缺了东西让他想接近成悦陵又想远离,像是害怕又像是刻意为之。   “我……也不知晓,可……”   百里幽信噎住,又憋出一句,“不一样。”   “与什么不一样?”   “与沈灼他们不一样。”   百里幽信忽然有些生气,“与夙天行凤于绯他们也不一样,与云九歌林斜阳也不同!”   “是吗。”   成悦陵却一如既往从容不迫,“那你呢?”   “我如何?”   “你与他们之中的谁一样?”   “……”   “夙天行,凤于绯,长冥,还是沈灼?又或是林斜阳,云九歌?”   “……”   百里幽信听明白了,却还是问了句,“你想说什么?”   “人间情爱如火炽烈,却也如雾飘渺,你明明不是渴极却偏要学别人痛饮,却顾及不到醉后的头疼欲裂。”   成悦陵顿了顿,“百里幽信,你只是无聊了。”   这话跟沈灼说的那句“你只是因为没人陪你玩了”几乎一样,偏偏沈灼说的无奈宠溺,这人却是一脸漠然,这便扎疼了百里幽信敏感的心。   “我成年以来度过悠悠五千载岁月,其中四千年都是与你在一起,我若是无聊,早便撇下你走了!”   “那是因为戮仙尚在我手中。”   “……”   百里幽信眼中红晕更盛,“姓成的你要气死我!”   成悦陵向门外伸手,“且去外面冷静一下。”   妖王大人转身就走,门被甩的咣当作响,差点拍到了前来禀报的秦丝。   “怎的又吵架了?还是一直没哄好?”秦丝笑着走进来。   成悦陵默了默,“他最近有些无聊,便想找些事做。”   秦丝摇头笑笑,将手中的锦盒放在魔主面前,“主上何必如此?”   “……”   “主上。”   秦丝见自家主上不说话,索性搬来把椅子托腮坐在桌案前,“修仙之路虽漫漫无尽头,可修士的寿命却是有尽头的,甚至在仙路面前显得格外短暂。”   “所以?”   “所以啊……若有该做的想做的事,就别再瞻前顾后了。”   秦丝手指敲敲桌案,脸上笑意凝重了些,“妖王大人与沈灼不同,你这般对他并不公平。”   成悦陵神色淡淡,“此事与沈灼无关。”   “如此说来属下倒是更喜欢妖王大人些,至少他心性洒脱,不如主上这般斤斤计较,嘴上说着与沈灼无关,心里却一直记着当年一腔情意错付沈灼反被抛弃在荧荒魔域之事,甚至……记了几千年。”   “秦丝。”   “属下整日笑语温言,这偶尔说几句真心话却要被罚也太可怜了。”   “……”   “主上,你方才为何不否认曾对沈灼心生爱慕?”   秦丝托着下巴看着他,一派天真无辜,“方才妖王大人就在门后听着呢。”   妖王与魔主实力相当,可她的情丝却能察觉到这二人的气息。   成悦目光一凛,倏然站起身。   秦丝弯起嘴角,“主上莫急,妖王大人已经走了。”   成悦陵冷冷看了她一眼,瞬间便消失在这书房中。   下一刻他人便出现在晋阳城门前,却又生生停住了脚步。   “找我呢?”身后远远传来这么一句。   “……”   成悦陵暗暗叹了口气,转身仰头看向城主府屋顶上的那个红衣红发的人。   “问你话呢。”   百里幽信抱着胳膊迎风站在那里,倨傲地问,“是不是在找我呢?”   成悦陵迎着晋阳城的阳光看着对方,嘴角却扬了起来,“不是要去人界招亲么?我陪你一道。”   屋顶的人没再回话,却在瞬间出现在成悦陵面前,挡住了头顶的阳光。   两人离的很近,百里幽信的额头几乎要贴上他的脸,在整个晋阳城的妖兵魔将众目睽睽之下,两人就那样相对而立,呼吸相闻。   “告诉我实话,那日亲上我的时候你真的如我看到的那般从容吗?”   “……”   “说话!”妖王大人恶狠狠道。   成悦陵扬起嘴角,“你呢?”   “你就是这点太惹人厌,总是一点不肯吃亏,也不肯让步,明明沈灼还让你多照顾我……”   百里幽信不满地抱怨,“可每次吵架几乎都是我先找你说话。”   “那是因为每次错都在你。”   “……”   百里幽信咬牙,“成悦陵,你是不是不想和好了?”   成悦陵无辜地笑,“我可什么也没说。”   百里幽信哼了声,转身掠过他要往城外走,却被猛的拉了回去,双唇碰上一处软而温热的地方。   妖王大人睁大了眼睛,周围一片惊呼声。   “我重新回答你的问题。”   成悦陵松开他,将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丝毫也不从容,心如鹿撞,却如猛虎欲折清花。”   百里幽信高傲扬起下巴,“本座是万妖之王,可不是孱弱清花。”   这话成悦陵一点也不陌生,当年第一次见面时这只小红毛狐狸就已经扬着头对他这么说了。   如今数千年过去,这区区红毛小狐狸竟真的成了万妖之王,而他也与这只高傲任性的红毛狐狸相处了三千多年。   “其实秦丝说的不是真的……”   “嗯?秦丝说什么了?”   “……没什么。”   “啊?” 第469章 大婚(六)   对沈灼与长冥大婚一事不满的有很多人,其中妖王大人算是抗拒程度轻的。   事实上,无论是虚境天还是三途峰的人,还是原镇天门的几个人,甚至是以鸾天为首的修仙联盟都不约而同地在担心同一个人。   谁呢?   自然是原本酷炫狂霸拽的《仙途纪元》原男主龙骧。   且不说龙骧,沈灼,长冥三人之间纠葛如何,就说当年凰天秘境外沈灼消散于天地之时,龙骧拼死击杀半神长冥时喊出的那句“你不配”便足以让整个中洲的修士们都明白他对沈灼的那一腔情意了。   世事从来难料,中洲一众看客们经过数千年前凰天秘境那一遭后本以为这挂逼凡人沈灼与半神长冥之间就此情断,三途峰与虚境天也因龙骧而再次对立。   谁曾想到,千年之后羌地一战那个挂比凡人沈灼又回来了,且在众目睽睽之下跟半神长冥强势秀了一波恩爱,众人看的眼瞎之际也不禁疑惑,这龙骧将会如何?   如今不过百年,三途峰昭告中洲天下,他们单身了十几万年的高岭之花半神长冥要嫁给那个沈灼了。   没错,是嫁,不是娶。   整个中洲的修士无形中又被秀了一脸,包括灵山上的虚境天众人。   早在沈灼归来时众人就有了心理准备,但直到沈灼将自己的母亲接来三途峰,众人来不及惊讶天道居然还有娘亲这事,开始关注起这二人的婚事。   期间整个虚境天的师兄姐弟妹们,轮番排队去看望龙骧,个个都想假装不经意地问候,然而对方表现的十分正常,一如既往地打坐修炼,偶尔出去走走,甚至还去了三途峰拜访过沈灼的母亲大人。   众人心说难道这位真的已经放下了?   “怎可能放下。”   林斜阳无奈笑叹了句,看向自己的妻子,“你我十世轮回尽,却还要逆天而行争个十一世,他是你我骨血,只怕亦是情深不移的性子。”   “可惜遇错了人。”云九歌面上不显,心中却是极尽无奈。   说来龙骧虽是他二人骨血,修真王朝第一人荒帝与修仙界第一人半神九歌之子,却从出生那一刻便一路坎坷,如今好不容易苦尽甘来,却又陷进了情之一字上。   “若是旁人我还能从中周旋,可偏偏是沈灼,是长冥。”   云九歌叹息,“当年我逆入轮回长冥也算助了我一臂之力,此恩情岂是轻易可报的,只是他不在意罢了。”   “世人道半神长冥无情,实则是无人配得上他的情罢了。”   “我儿龙骧的情亦是无人能配得上的。”   “咳,那是自然,夫人说的是。”   林斜阳自不敢跟自家夫人争辩,只是乖乖跟着她去了自家儿子所在的还音峰。   “瞧。”   “嗯?”   “还音峰。”   “……如何?”   “还音,还音,我儿还是放不下,在等沈灼回来呢。”   “夫人,这名字是你当年取的。”   “但峰头是我儿选的。”   “……”   然而这夫妇二人进了还音峰后看到的却是龙骧和一个红衣女子相对而坐下着棋。   那女子他们再熟悉不过,正是时常过来串门的玄玉,云九歌的表示顿时微妙起来。   “这女子应是对我儿有意。”   “夫人明鉴。”   “可我儿却心系沈灼。”   “那该如何是好?”   “看着。”   “夫人说的是。”   “……”   云九歌扭头看他,“你往后少去沈夫人那里听相声,现在这模样真叫我想动手。”   林斜阳:“……”   既然他们儿子感情似乎有新进展,他们自然也不好打扰,夫妻俩又默默地转身离开了。   那边与龙骧对弈的玄玉指尖摩挲着光滑温润的棋子问道,“你就这么拿我当挡箭牌好吗?”   “总归你也无聊。”龙骧落下一子,目光含笑地看着她。   玄玉的神色一滞,忽而勾起嘴角,“你果真变了很多。”   “是吗?”   “我是说你的性格,而不是脑袋,因为你一直很聪明,所以……”   玄玉目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真的放下了?”   “放不下。”   龙骧垂眸看着那棋局,浅笑道,“此生也无法放下。”   玄玉捏紧了指尖的棋子,定定看着眼前的青年,“任何人也无法代替他了吗?”   “你的尊上,秦煌,九歌前辈与荒帝,你可曾看过身边有哪一人放下了?”   龙骧抬眸看着她,目光淡然,“玄玉,能放得下的,便不是情字了。”   玄玉漠然地看着他,忽然开口问了句,“那我呢?”   龙骧落子的动作一顿,手就那样停在了那里,随即若无其事地抬头看她,笑问,“你怎么了?”   玄玉看着他片刻,也笑了,将手中的棋子扔了回去,“没什么,就是有些太无聊了,天天在三途峰看着那两对秀恩爱,忒糟心,没想到来到这里还得开导你。”   “抱歉。”   龙骧放回了棋子,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这次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玄玉挑了挑眉,“帮我想想送什么大婚的礼物。”   “此事恕在下无能为力。”   “奥?”   “我并非假装不在意,只是故意不去看不去想罢了,你怎能这般为难我?”   “我就喜欢为难人。”   玄玉托着下巴,笑的充满恶意,“我就想让你看清眼前的一切,看着沈灼与尊上在一起,而你在往后的岁月里再也没有与他在一起的机会。”   龙骧目光静静地看着她,又似乎带着一丝探究,“你也变了很多。”   “变美了?”   “变毒了。”   “……”   玄玉白了他一眼,起身伸了个懒腰,“陪你下了一上午无聊的棋真是浪费时间,陪我出去走走吧?”   “好。”龙骧跟着起身。   不过瞬间,两人就并肩站在人界熙熙攘攘的街道上,龙骧笑了笑,“自人界分离出去便许久不曾看到这般热闹景象了。”   “这话我听听便算了,若是当真就被骗了。”   玄玉揶揄地扫了他一眼,“沈灼轮回那九百多年里你能安心待在虚境天?”   “……”   龙骧故作叹息,“与你这般人聊天真是煞风景。”   玄玉看着他一派老成的从容姿态,一时竟觉得记忆深处那个倔强弱小的少年模样恍惚起来了。   毕竟,千年前谁也没能想到那个人族少年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第470章 大婚(七)   “今日怎穿起红衣来了?”   两人在人间的街道上一路走走逛逛,步伐悠闲地穿梭在人群中,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玄玉正拿着一枚簪子看,听他这么问一挑眉,“我穿红衣不好看?”   “好看,只是少见你穿过。”   龙骧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可我却总觉得你是穿着红色的样子。”   玄玉愣在那里,破天荒地有些无措尴尬,低头看着手上的簪子,问了句,“为什么会这么想?”   “红色张扬明媚,和你很像。”   龙骧也拿起了店家卖的另一只坠着红色流苏的银簪递给她,“便这样以为了。”   玄玉没有接那簪子,而是抬头笑了下,“还记得吗?你曾经送过我另一样东西。”   “可惜未能得魔女大人青睐。”   “……”   他言语中又兴起的疏离让玄玉的笑意淡了些,她接过那银簪,弯了弯嘴角,又放了回去,“对,谁让你的品味如此差呢。”   她转身往前走,龙骧看了眼那银簪,无奈一笑,跟着离开。   这一趟逛的并不久,龙骧心里也清楚,三日之后就是大婚,她早就准备好了贺礼,魔女大人只不过是找个由头出来走走罢了。   只可惜,他似乎又人家不痛快了。   “你笑什么?”魔女大人不知何时回头,冷眼看着他。   龙骧一脸无辜,“我笑了?”   “笑了。”   “那大概是因为心有感慨。”   “有何可感慨的?”   “感慨当年那个温柔的赵玉一去不复返。”   “……”   玄玉抱着胳膊冷哼了声,转身继续往前走,“我玄玉才不屑温柔。”   “沈灼就很温柔。”   “……”   玄玉没忍住,转身一脚踹了回去,“你有病不是?故意的?”   龙骧竟然没躲,就站在那里受了她一脚。   玄玉一愣,蹙眉问,“你为何不躲?”   “你三到四次帮我,被你踹一脚罢了。”   龙骧伸手拍拍本就干净的袍子,笑的温和,“无碍。”   玄玉顿时笑了,“三途峰的人再狂妄也是有两个朋友的,你有幸占得一席,且好好珍惜,说不定我哪天就瞧不上你这副为情所困的样子了。”   龙骧笑笑,忽而停下了脚步,抬头看着眼前熙熙攘攘的街道,笑意敛了起来。   玄玉毫不意外,反倒抱着胳膊问,“如何?是否一模一样?”   龙骧默不作声地看着眼前来往的人群,街道旁林立的商铺茶楼,以及不远处那座无比熟悉的城主府,终于明白了从一开始踏入这方人界城镇的熟悉感从何而来了。   何止是一模一样,简直就如时光倒流般,他一瞬间以为自己还是当年那个少年,没有经历过那些事,也没有遇见过沈灼。   “为何带我来这里?”   “自人界与中洲分离后也有千年了,可你一次也没来看过,是不敢还是不想?”   “都不是,是没必要罢了。”   龙骧目光落在那座城主府的屋顶上,“再相似,也不是我所待过的那个横阳城,也不会有另一个龙骧。”   “可是这里有另一对龙氏夫妇。”   玄玉嗤笑一声,不容分辩地拽着他往前走去,“近乡情怯罢了!”   龙骧被她拉的一怔,却也没反抗,就那么走到了那座熟悉的城主府前。   确实一模一样,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甚至……从城主府的大门里走出来的那一对中年夫妇都和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他看着那对笑着的夫妇一时竟有些恍惚,原来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几千年的时光眨眼就过去了。   “整个人界只有横阳城永远保持着原来的模样,也算是沈灼给你的补偿吧。”玄玉玩味地笑着,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   龙骧没看她,因为龙萧夫妇已经注意到自家门前这怪怪的一男一女了。   “不知二位来城主府所为何事?”龙萧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二人。   龙夫人也好奇地打量着这俊俏的一男一女。   龙骧定定看着他二人,没有回话。   龙萧蹙眉,心中觉得古怪,“二位不是本地人吧?”   龙骧还是没说话,玄玉见状只好主动接话,“我二人是来寻亲的。”   “寻亲?”   龙夫人上前笑问,“不知你找的人姓甚名谁,这城中的人家我都熟悉的很。”   玄玉看了身旁人一眼,推了他一下,“问你话呢。”   龙骧看着眼前笑容温和的龙夫人,嗓音低沉,“姓龙……”   “姓龙?”   龙夫人与自己相公对视一眼,有些疑惑,“这位小公子可是记错了,这横阳城中不曾有姓龙的人家。”   玄玉一旁笑问,“二位不就是姓龙么?”   龙夫人一愣,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倒是龙萧眉头一皱,看着眼前一男一女目光深沉起来,“二位有话不妨直说。”   玄玉正要开口,却被龙骧一把拉住转身往回走,“抱歉,我认错了。”   “二位且慢。”身后忽然一声喊住了他们。   龙骧缓缓转身看过去,对上了龙夫人柔和的眸子,“这天色已晚,二位若是没有落脚之处,便在府上留宿一晚吧。”   龙骧嘴唇动了动,似是想回绝,玄玉立刻抢在他面前答应了下来。   “如此便多谢夫人了。”   “不必客气。”   龙夫人目光委婉地看向龙骧,“不知二位姓甚名何?”   “我叫玄玉,他……”   “龙骧。”   龙骧目光定定地看着他的娘亲,“我姓龙名骧。”   话音刚落,眼前夫妇二人都露出诧异的目光来。   “竟如此巧合,我曾与夫君说过,若以后生了儿子便取骧字为名,不想公子竟与公子同名。”龙夫人笑的更亲切了。   龙萧看着眼前青年的脸色也柔和了不少,“更巧的是公子你也姓龙,不知是何处人士?”   “偏远之地,怕是说了大人也不知晓。”   龙骧按下眼中情绪,向二人一礼,“今晚叨扰府上了。”   “无碍。”   龙萧蹙眉看着眼前这个青年人,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却又想不出哪里怪,直到那两人进了府站在大厅里时,他终于忍不住了。   “龙公子……我是不是在何处见过你?”   龙骧的心头一酸,却是红着眼笑了起来,“也许真是在哪儿见过吧。”   龙夫人本也想附和,却见到青年微红的眼眶时愣住了,“孩子……你怎么了?”   玄玉神色深沉了些,没有说话。   龙骧却是已经收起了万般情绪,“无事,只是见到二位便想起了自己的父母罢了。”   龙夫人面露讶异,“你来此是找父母的?”   龙骧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嗯。”   大厅里一时安静下来,龙萧盯着眼前的年轻人问了句,“不知你父母名讳是?” 第471章 大婚(八)   “不知二位……可信轮回?”龙骧问。   龙氏夫妇皆是一怔,龙夫人却是了然一笑,“信的。”   龙萧看了下自家夫人,似乎还想再问,却被龙夫人掐了一把,疼的嘴一呲,愣是装作没事样,“咳,二位一同去用晚饭吧。”   玄玉点头道谢。   龙骧一旁顿了会才反应过来,向二人一礼。   龙夫人目光微动,带人在后厅落了座。   龙骧看了眼桌上的菜目光一颤,竟是与当年他吃的那些一模一样,可明明有些菜是夫妇二人不爱吃的,可在过去却是因为他的爱好天天摆上餐桌。   “吃吧。”龙夫人温柔的声音响起。   他抬头看向二人,张口想说什么,却发现声音已经沙哑的不像样。   龙夫人瞬间红了眼眶,却又立刻扬起笑容,抬手想替他夹菜又突兀地停在了那里,一个劲地催促道,“一路艰苦,定是饿了,快些吃吧。”   “……嗯。”   龙骧应了声,露出一个笑容来,“一路艰苦漫长,但能尝到这些饭菜便都无悔了。”   龙夫人仓促地垂下眸去,别过头悄然擦拭眼角的泪水。   饭桌上一时寂静无声。   龙骧笑着打破了寂静,“何时想起的?”   沉默片刻,龙萧拿起筷子替他夹了一片竹笋,“在你踏入门槛那一刻。”   龙夫人眼中的泪彻底决堤,龙萧叹了口气,将自家夫人揽入怀中。   压抑的哭泣声在这方安静的屋檐下此起彼伏。   龙骧心中的那些堆积了千年的悲伤却突然消散了。   他起身后退几步拂起衣摆,猛的跪了下去,头磕在地上。   “孩儿不孝,至今日才归还!”   “咣啷!”   桌上的碗筷发出剧烈的碰撞声,龙夫人起身上前抱住了跪在地上的龙骧。   “骧儿……骧儿……”   “娘……”   “啪!”   “……”   玄玉一脸懵逼地看着龙夫人顶着满脸泪水给了自家儿子狠狠一耳光。   龙骧却丝毫不曾变色,依旧定定跪在那里,目露愧色,“孩儿知错。”   “我和你爹等了你多久你可知晓?”   龙夫人泪水哗哗往外流,一边哭一边骂自家儿子,“你个小没良心的,你娘差点再生一个儿子算了!”   玄玉:“……”   龙骧笑了,抬手替她擦去眼泪,“那便生吧,往后便有两个儿子孝敬您。”   龙夫人抹着泪,嗔怒着“呸”了他一声,而后又捧着他的脸心疼起来,“疼吗?”   “不疼。”龙骧笑着回道。   龙夫人抿着嘴又落下泪来,最终叹了口气,“终是回来了……”   “行了,吃饭吧,都是你爱吃的菜。”   龙萧虽未像龙夫人那般激动,却也十分动容,说话的语气十分柔和。   龙骧轻笑一声,将自己娘亲扶起,“倒是第一次听爹这般温柔。”   龙萧眼睛一瞪,“臭小子,看来是太久没挨揍了。”   “你现在可揍不了我儿了,我儿可是仙人。”龙夫人头一扬,颇为得意的样子。   龙骧神色微滞,看了眼玄玉,见她摇摇头,便看向自己父母,“关于横阳城之事,你们记得多少?”   “都记得。”   龙萧神色从容地看着他,“直到那日大火焚城,都记得。”   龙骧目光沉寂了下来,“包括沈灼吗?”   “记得。”   龙萧沉默了片刻,“我重新恢复那一日,曾见过他一次。”   龙骧与玄玉闻言皆是一惊,龙骧立刻追问,“何时?”   “大约千年前。”   龙萧目光深沉地看着他,“他说整个人界只有横阳城是他凭空创造的,而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不会变化,直到你踏进城主府门槛,同样,他与我对话的这段记忆也只有在你踏入门槛的那一刻开始,我才会想起来。”   “……”   “这整座横阳城凝固了千年岁月,每个人都会生老病死,可下一刻他们又会活过来,整个横阳城也会重新活一次,直到你踏进来。”   “……”   龙骧目光冷了下来。   玄玉心里咯噔一下,心里疑惑不已,沈灼的这个做法虽说是为了龙骧着想,但这种将一城之人的生命任意操纵的行为却实在让人觉得反感,尤其这些人还是龙骧的亲人邻居,未免……   不对,她忽然想明白了。   玄玉心中嗤笑一声,觉得沈灼这事做的挺不错的,既卖了个人情,又拉开了距离,相当漂亮的一手。   看来这是铁了心要让龙骧死心了,难道是为了与尊上成婚做准备?   她瞥了龙骧一眼,对方脸色确实冷了些,她正要乐上一乐,突然听旁边来了句。   “那爹娘应该也知道,他不是我小叔。”龙骧一脸淡定地说。   “……”   玄玉讽笑一声,“是不是你小叔都跟你没关系了。”   龙夫人面露疑惑,“这是什么意思?”   龙骧瞥了玄玉一眼,从容地回答自己娘亲,“没什么,她饿了。”   “饿了?”   “对,她一饿就乱说话。”   “……”   龙夫人一脸诧异地请对面这位红衣姑娘用饭,并且十分热情,因为……   “你可是骧儿头一次带回家的女子啊。”   玄玉听的开心,扬眉扫向身边人,“奥,是吗?”   “是啊,我还担心骧儿这般性子找不到心仪的女子呢,没想到……”龙夫人说着掩唇笑了起来。   龙骧淡定地拿起筷子,“因为我心仪之人是男子。”   玄玉:“……”   龙萧:“……”   龙夫人:“……”   龙骧淡定地吃下一口菜,抬眼对一脸震惊的爹娘又来了句,“那人你们也认……”   玄玉一脚踹了过去,却踹了个空。   龙骧的身形瞬间消失又出现,连手中的碗筷都不曾放下,神色十分平静,“吃饭。”   玄玉怔了怔,压下心中翻腾的情绪。   龙氏夫妇却是还沉浸在自家儿子突然短袖了的现实中无法回过神来。   直到这顿饭吃完,龙夫人才凑上来试探了一句,“骧儿,你喜欢的人是沈灼吗?”   龙骧默了。   龙夫人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当即叹了口气,“你二人若是真两情相悦……”   “不是。”   龙骧打断了她的话,淡淡道,“他有喜欢的人,而且过几日便要成婚了。”   龙夫人怔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自家儿子。   “他给我的这一切,不过是因为觉得亏欠我而已。”   龙骧仰头看着这座城主府,神色漠然,“甚至还要借你们之口让我误会他,就为了让我疏远他,如此用心良苦,我又怎好意思再去纠缠。”   站在外面走廊拐角处的玄玉抱着胳膊听着这一番话,没什么表情的脸扯了个笑容出来。   也是,她不该低估这小子,对方可不是当年那个毛头小子了,如何能不懂沈灼的意思,只不过横竖也不能再接近对方,倒不如就这样顺了对方的意了。   她仰头长叹一声。   身旁有人走过来,“偷听别人的谈话应当低调些。”   “怎么,叹口气而已,打扰到你了?”她不满地斜睨着某人。   “打扰倒说不上,只是有些稀奇,三途峰的魔女大人竟也会独自伤感。”龙骧神色颇轻松。   玄玉嗤笑一声,“废话,我魔女大人当然不会让别人看到这般弱势的模样,如今你看到了,可是要被灭口的。”   龙骧笑了笑,站在屋檐下看着城主府上的天空。   玄玉也不自觉弯起了嘴角,懒洋洋地靠在墙上看着头顶这片属于人界的天空。 第472章 大婚(九)   有人说那个沈灼绝对不是凡人,有人说废话,他当然不是人,不说别的,他能娶半神长冥那就绝对不是凡人。   无论外界如何议论纷纷,啧啧称奇,三途峰的这场成婚大典在人界与中洲分离的两千多年后如期举行。   凡是收到黑底银纹的人都可以去前去三途峰见证这场大婚,传闻那请柬由半神与沈灼二人合力写成,有人甚至只为那张请柬便已掀起了一番风云。   而此时的三途峰半神殿前,白如映看着手上那张黑底白纹的请柬沉默半晌,才抬头看向桌前那个写字的人。   “临天羽锦,先天墨精,样样都是千年难遇的宝物,你就拿来做请柬?”   “可惜我没找到更稀罕的。”   沈灼想了想又一笑,“不对,最稀罕的在我身边了。”   “……”   白如映压下一身鸡皮疙瘩,收起那请柬坐到他面前,“这请柬你发了多少张?”   “九十九张。”   “……”   白如映默然片刻,看向他写的字,都是些经文,不由好奇,“你抄这些经文做什么?”   “都是欠别人的债啊。”   沈灼伸了个懒腰,庆幸自己带了把中性笔过来了,不然用毛笔写还不得累死他。   白如映蹙眉,“半神让你写的?”   “怎么可能,有这功夫他肯定拉着我上……咳,玩游戏。”   “……”   白如映就装作没听懂的样子,“那是谁让你抄的?”   沈灼朝她身后扬了扬下巴,白如映回头一看,顿时心头一惊。   在她身后三步远的地方站着一个五六岁的男孩,穿着一身纯白袈裟,头顶无发,只有十二道戒疤,眉心一点朱砂,衬的如仙童般灵动圣洁,叫人看了便禁不住屏住呼吸,不敢放肆。   “施主有礼。”小和尚向她合十行礼。   白如映也抱拳一礼,转而看向沈灼。   “中洲第一位也是最后一位佛修。”沈灼笑意盈盈地介绍道。   “佛修……”   白如映看着眼前的稚童心中震惊不已,中洲早就有西方佛修的传说,但从未有人见过,都只道佛修一脉皆在数十万年前便已消亡在这天地间,而其中缘由怕是与当初的垣族一样——不容于天道。   “垣族因其强大而不容于天道,而佛修信其所修之道而不容于天道。”   沈灼手指转着笔,“看过去辨未来,这可是抢了天道的工作,所以佛修比垣族还有让天道忌惮,但到底是人族,比垣族好对付的多,所以消失的无声无息。”   “过去未来——”   白如映微睁大眼,就连天命一族都不敢说通晓过去明辨未来,佛修此道确是逆乱天命轮回了。   她禁不住动了动喉咙,“那这位大师……”   “小僧天心。”   “那这位天心大师又是从何而来?”   “自然是从过去而来。”   沈灼指间的笔转的风生水起,面露嘚瑟,“千年前我逆时空而行至洪荒之初尽头后,因记忆被时空之力消磨,在一片荒芜的中洲大陆上迷失了方向时,凤族曾为我指了一个方向,而在那个方向的尽头我便看到了一个枯坐成白骨的佛修。”   白如映心下已明白了,“那佛修便是天心大师?”   “不错。”   天心念了声佛号,“小僧早已死去,但沈施主却与异天道相争,给了小僧一个轮回。”   “而他为我看透异天道的踪迹。”沈灼笑眯眯地接上。   白如映听他二人三言两语说完却不敢真当做是什么顺带一做的小事,眼前这二人一个是天道,一个是为天道所不该容之人。   “你难道不惧逆天之人?”她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一个疑问。   从垣族,到西方佛修,这所有的一切皆是异天道畏惧生灵的防范之举,沈灼同为天道就不怕吗?   “异天道怕逆天之人是因为它是天道,可我不怕,因为我不是天道。”   沈灼在她错愕的目光里继续说下去,“而我,在天道之上。”   天心道了声阿弥陀佛,从容道,“沈施主莫要装逼。”   白如映:“……”   沈灼哈哈笑出来,“小和尚你被小千带坏了!”   白如映一时觉得无语,憋了半天还是问了出来,“那你……到底是何人?”   这个问题只怕是整个中洲修士都想问的,沈灼到底是何人?其实这问题也只有牵机和长冥知道了。   “简单来说,我是创造中洲的人,天道是我创造出来管理中洲秩序的存在,可明白了?”   “明白了……”   白如映忽然又沉默了片刻,才抬头认真地看着他道,“只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会有这般荣幸……”   “跟我认识?”   “看到你被自己创造的存在而折腾。”   “咳。”   沈灼脸有些红,“我跟长冥那是爱情。”   白如映一言难尽地看着他,“……我说的是异天道。”   沈灼:“……”   天心小和尚一脸淡定,“阿弥陀佛。”   白如映沉默片刻后,自己转移了话题,“既然是你娶他,那么……他要穿嫁衣吗?”   “虽然觉得挺有意思的,但我不会那么残忍的。”沈灼一本正经地说。   白如映看着他半晌,“真的?”   “假的。”   沈灼默默抠桌角,“他根本不听我的。”   白如映惊了,她一直以为这两人之间是沈灼做主的,“那你们平时有分歧时如何解决?”   “一般没分歧,只要我不做什么的话,他一般没意见。”   “……”   真是出乎意料的乖,白如映心中惊诧不已,难以想象沈灼这么一个连天道都能捏死的人会这么乖顺。   “你……到底喜欢他什么?”   她问完就有些后悔了,又说了句,“我只是好奇。”   “小僧也好奇。”小和尚顶着锃亮的光头看着他,双眼漆黑如点墨。   “啧啧,这个可就说来话长了。”   沈灼朝他们眨了眨眼睛,“我们家长冥的优点三天三夜都说不完的。”   白如映默了默,忽然想起了什么,“他是不是在隔壁?”   “……”   沈灼默然,岂止在隔壁,某人从订下婚期开始就一直宅在半神殿盯着他,也只有他妈妈不知道那货的本事,还以为他们俩感情不太好。   不过他没把这事告诉其他人,只有玄玉和秦煌知道而已。   对此玄玉表示没成过亲,不懂,秦煌高深莫测地笑笑,什么也没说。   最后牵机那小子说了句,他家长冥可能是得了婚前恐惧症。   沈灼虽然也没结过婚,但也知道婚前恐惧症不是这么个意思,只觉得他家半神应该是怕他反悔。   “他该信你的。”   白如映听他说完很是认真地回了句,“你从来不是会冲动的人。”   沈灼笑笑,有些无奈,“所以啊,我只能等到成亲那日才能让他明白了。”   一墙之隔的屋中,长冥听着这番话许久没有动静。   “尊上?”   玄玉一边无奈地喊自家尊上,一边展开手上的火红长袍,“您倒是看看明日要穿的嫁衣啊。”   嫁衣……   长冥目光淡淡地向自己属下扫过去。   “咳咳,喜服。”   玄玉眉飞色舞地使了个术法,将那件喜服打开定在半空中,“这是根据垣族的衣服设计的,也加了沈夫人的一些建议,您觉得如何?”   长冥终于抬眼看过去,神色淡淡地打量着眼前的喜服,“嗯。” 第473章 大婚(十)   尽管知道自家尊上一直就是这般面无表情的样子,玄玉还是心有不甘。   “这喜服不止用了紫极皇银丝,还用了绛宵一族的羽毛。”玄玉板着脸说道。   长冥的表情这才有了变化,他的目光颇有些郑重地落在那衣服上,“很好。”   玄玉这才满意,不过她明显感觉到了自家尊上的心不在焉,不由得好奇起来,难道真如牵机那小子说的,得了什么婚前恐惧症?   “玄玉。”   “嗯……嗯,啊,在呢。”   她正胡思乱想着,就听得她家尊上的喊声,立刻迎了上去,“您说。”   长冥目光冷厉地盯着她看了半晌,直到差点把自己属下给吓到时才冒出来一句,“你与你母亲关系如何?”   “……啊?”   玄玉一脸懵逼地看着他,“我娘?我娘死好几千年了。”   长冥脸色更冷了几分。   玄玉憋不住了,“您到底想说什么,直接说吧。”   长冥心神一动,玄玉立刻感觉到了这间屋子被设下了结界,不由得好奇起来。   当然,隔壁的沈灼也发现了,也对自家老攻的秘密充满了好奇,于是开始贴墙角偷听。   白如映沉默片刻,看向了一旁的小和尚,对方已经跟着贴在了另一个墙角了。   “……”   感觉这小和尚一点也不正经。   那边长冥布下结界后表情更加冷肃,对着自己属下沉默许久后终于开了口,“我前些天……不经意间窥探到了沈夫人的梦境。”   玄玉心中清楚的很,她家尊上这个不经意她一点也不当真。   “然后?您看到了什么?”   “她……想要抱孙子。”   “……”   玄玉抬头盯着她家尊上,又看向他的肚子,“您……打算生一个?”   “……”   长冥冷飕飕地看着她,“谁生也不行。”   玄玉表示一点也不惊讶,说真的,在中洲男人生子真不算什么,更别说她家尊上或者身为天道的沈灼了,就是想让石头生子都行,关键是她家尊上绝不会同意的。   沈灼只能有一个,半神长冥也只能有一个,什么融合了两人骨血的生命半神大人无法接受,更接受不了沈灼的生命中存在一个与他一样重要,甚至比他还要重要的人。   那太不现实,不过玄玉也明白了她家尊上方才问的那句话的意思了。   “您该信沈灼的,他不会让你接受你不愿意的事的。”她说。   “可我亦不愿。”长冥淡淡地说。   玄玉一下愣住了,这才明白他家尊上心里真正担忧的是什么。   不是沈灼或者沈夫人,也不是那个莫须有的孩子,而是怕违逆了沈灼心中所想。   可若让她家尊上接受又不可能,迟早会出事,所以……   “所以您最近都在想这件事?”   “……”   玄玉明白了,一脸深沉地劝告,“您最好把这事告诉沈灼。”   长冥没有接话,不过玄玉估计他应该是听进去了,因为当晚寝殿里爆发出了沈灼惊天动地的笑声,片刻后笑声戛然而止,换上了另一种少儿不宜的喊声。   沈夫人在自己房里一脸忧愁地叹了口气,她就知道那个姓长的忍不了多久。   想她儿子这颗白菜被猪拱了也就算了,关键还是他自己跑进猪圈的。   然而想这些都晚了,明天她就要嫁儿子了,沈母想着幸亏她老头子死了,不然也得气死。   虽然不是嫁女儿,但嫁儿子也是一样的的,沈母愣是紧张的一夜没睡,第二天天一亮就起了床,朝这座半神殿的寝宫走去。   宫殿很大,沈母走着走着心里也舒坦了,至少这儿婿挺优秀,不仅有一整个山头的房地产,听说还是一个国家的领导人,是啥稀有血统的遗族,这条件配她儿子也不差了。   最关键的是长的好看啊。   “阿姨。”   周乐从门口方向走过来,身上穿着一身正式的西装,表情有些紧张。   沈母有点担心,“怎么了?”   “没事,我就是……有点紧张。”周乐尴尬地拽了拽领带。   沈母松了口气,“吓我一跳,你说你紧张个什么,我都没紧张。”   周乐不好意思地笑笑,“沈灼让我来接您,人都在外面了。”   “这么早?”   沈母惊讶不已,这也才天亮而已,她还一夜没睡呢。   “阿姨您忘了,沈灼现在可是连觉都不用睡的,他现在可是神仙。”   “……”   沈母面上出现一丝茫然,她早就知道这个世界的不同,也知道她那儿婿的不是一般人,可从始至终都不觉得自己儿子的不同。   “神仙……长生不老的神仙?”她问。   周乐听到长生不老时脸上也是一怔,随即叹了一句,“是啊,我倒是庆幸和他在一起的是长冥,不然以后漫长的生命他该如何度过。”   沈母的手一紧,“小乐……”   “嗯?”   “你说……他们俩会一直在一起吗?”   沈母的脸上尽是慌张无措,“两个男人,又没有孩子……要是有一天……沈灼就是一个人了。”   周乐一愣,随即笑道,“阿姨,这话我不敢跟您保证,谁也不敢。”   沈母一怔。   “谁不是孤独的呢,生来一个人,死去也是一个人,可爱情又不是因为孤独而存在的。”   周乐弯起嘴角,“爱情是因为某个人才存在的。”   沈母愣了半晌后噗嗤笑了,“我就随口问问,没打算拆散他们俩。”   周乐一下被看穿顿时尴尬不已,“我这不是怕阿姨您看不开么,这样沈灼也不会开心的。”   沈母抿着嘴,然后叹了口气,“当母亲的永远只想着孩子好就满意,就是看不开也得看开,而且……谁知道什么是对错,总归不能让他以后后悔。”   “那便好,我也……卧槽!”   “你这孩子怎么……卧槽!”   “阿姨……”周乐一脸复杂地看过去。   沈母脸红地咳了声,“都是被你带的。”   两人都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将目光放在了眼前的壮观景象上。   昨日还是一片空旷的三途峰顶此刻站满了人,天上地下,法器,祥云,整片悬崖之外的上空皆站满了衣带飘仙的修士,如同传说中的仙境一般。   沈母与周乐在这三途峰也待了一段时间,但并没有感觉到身边的人与自己有什么不同,因为玄玉秦煌他们对自己的态度就如普通人一样,顶多就是衣服不一样罢了。   可此时此刻,两个从异世而来的人真正意识到自己来到了一个不一样的玄幻世界。 第474章 大婚(十一)   当然,这两人懵逼紧张的时候,那些仙人们也都懵逼紧张地看着他们,心里全是猜测。   这两人是谁?为什么从半神殿出来的?穿的衣服好奇怪,为什么感觉不到一点修为?难道是大能?   “阿姨……”   周乐紧张的满头是汗,扭头去看沈母,却发现对方居然已经淡定了下来,不禁诧异不已。   “怂什么,这是我儿婿的地盘。”沈母淡定地瞥了他一眼。   “……”   周乐瞬间觉得有了底气,对啊,他可是知道的,他哥们儿沈灼可是天道,整个中洲的一哥。   他立刻端起架势来,沉声问道,“你们……找谁?”   “沈伯母,周公子。”   在那漫天仙人里白如映御剑落到了二人面前,拱了拱手后才指着身后的几人道,“他们是来观礼的修仙门派。”   “观……观礼?”   周乐一下反应过来了,合着这是那九十九张请柬请来的客人。   “咕嘟。”   他默默咽了下口水,“这阵势……有点大啊。”   白如映笑了笑,“周公子不必惧怕,这里修为最高的你都认识。”   周乐一愣,向那人群抬头看去,果真看到了远远站着的天命阁众人,牵机正跟他摆手呢。   果然,都是他认识的大佬。   周乐干笑两声,正想说自己没有害怕,忽然一道漫不经心的女子声音从身后响起。   “啧,这可是三途峰,你怕什么?”   “玄玉大大~”   不得不说,周乐一看见玄玉顿时心里无比踏实。   玄玉今日换了一身纯白描赤纹的华服,长发盘起,十分端庄美丽。   白如映拱手向其一礼,玄玉向她点了点头。   而在玄玉身后,杭祁也换了身正经的袍子凑到了沈母面前,笑盈盈地问了句,“阿姨没事吧?”   沈母笑笑,“没事没事。”   这些天周乐跟杭祁混的也挺熟的了,这会一看到当即拉住他的袖子,紧张地问,“这些都什么人,哥们儿赶紧给介绍介绍。”   杭祁头一次觉得自己也是个人物,当即给他指点,“喏,那个走过来的一男一女,男的是大夏皇朝的太子殿下夙天行,女的就是凤族之主凤于绯。”   周乐捂住胸口,激动不已,“卧槽大夏夫妇!”   那边凤于绯夙天行二人上前一步向玄玉拱手一礼,问及了成婚大典在何处举办。   玄玉嘴角一扬,抬头指向头顶的天空。   凤于绯一怔,随即笑道,“早就听闻半神长冥开辟了一方小世界云天雾境,如今能见识一二,实属幸事。”   “是啊,整个中洲,看过云天雾境的只有三人,我,沈灼,还有尊上,”   玄玉目光落在他们身后的那些修士身上,“可今天之后,整个中洲都会看到尊上送给了沈灼一个世界。”   凤于绯浅笑,下意识看了身旁人一眼。   而那边的周乐已经无话可说了,心说这半神真特么浪漫,可他最佩服的还是他兄弟,比女娲还流弊,自己给自己造了个老公,完了还这么高调秀恩爱。   “哎哎,看那边那边。”   杭祁忽然激动地撞他的胳膊,眼睛盯在走过来的神仙眷侣,“知道那俩谁吗?说出来吓死你!”   周乐闻言看过去,被那一对男女的颜值闪了下眼后,顿时也激动了,“该不会是龙骧和云端吧?!”   “……”   杭祁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看着他,“你是怎么做到把龙骧和云端配在一起的?”   周乐:“???”   难道不应该吗?那俩是官配男女主啊!   “兄台,你这就有所不知了。”   耳边响起一声嘚瑟的声音,夹杂着咔嚓咔嚓的声音。   周乐刚杭祁二人扭头看去,对上了一双眯眯眼。   “道友有礼了,在下无心殿徐进进。”   穿着一身蓝布衫的圆滚滚的青年拱了拱手,然后就开始发荷包,“小小心意,自家炒的。”   周乐看着手里的瓜子觉得这场景甚是魔化,半晌憋出来一句,“无心殿是连锁店名吗?”   “不是不是,无心殿是我以前的门派的名字,后来灭门了,我就去炒瓜子了。”   “……”   周乐莫名对这个心大的兄弟产生了一丝敬佩,因为这个人物仿佛脱离了《仙途纪元》高大上的画风。   杭祁显然对这人很熟悉,“你怎么一个人?清溪呢?”   “心里难受,躲屋里哭呢,说不愿看见自家主子嫁人。”   徐进进漫不经心地嗑着瓜子,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也不知道有几人不愿看到这场成婚大典呢。”   周乐好奇不已,“怎么说?”   “坐下坐下,听我俩跟你说。”   杭祁手一挥变出一条长石凳,招呼两人坐下,“我问你兄台,刚才你为何觉得那两人是龙骧和云端?”   周乐一阵犹豫,最后想了个合理的说辞,“我听说龙骧是虚境天的人,那云端不是中洲第一美人么?”   “这话怎么说的?”   杭祁皱眉看着他,“中洲第一美人那必须是我们沈灼!”   “……”   行吧,哥们儿得了这么一称号想想也挺开心的,周乐调整了心态继续问,“你们继续说。”   “其实云姑娘也挺美的,但谁让她不是我们三途峰的呢。”   杭祁得意非常,“说这个龙骧啊,他今天估计是不会来了,为什么呢?”   “为什么?”到底是原男主角,周乐相当关心。   “因为爱人成亲了,新郎不是他啊。”徐进进笑的十分猥琐。   杭祁接着补刀,“嘿嘿,新娘也不是他,哈哈哈!”   这笑声陡然变态,周乐心里一阵恶寒,“龙骧喜欢长冥?”   那两人齐刷刷扭头看着他,跟见了鬼似的。   “我……我说错了?”   “大错特错。”   “错的不能再错。”   杭祁暗戳戳凑过来,“你难道不知道修仙界流传了多少沈灼和龙骧那些年不得不说的二三事吗?”   周乐脸上的笑容彻底僵硬,“沈灼……和龙骧什么事?”   杭祁:“叔侄不伦恋”   徐进进:“冲冠一怒为红颜。”   周乐:“……”   他发小可真特么是个斩男神器,勾搭了反派不算,连主角都没放过。   他有些忧郁地感叹着,忽然发现周围静的出奇,不禁抬头看过去。   一个穿着靛青色长袍的男子就那么悄然无息地穿过众人,落在了林斜阳与云九歌面前,向二人弯腰一礼。   林斜阳夫妇笑了笑,却是一点也不惊讶,“龙氏夫妇呢?”   “他们不愿来,让我代为转交贺礼。”   龙骧神色淡然地看向二人身后,似不经意地扫了一圈,却没有发现要找的人。   “别找了,人一大早就不见了,说是为尊上准备聘礼去了。”   玄玉笑意嫣然地走到他跟前,“如何,扎心不?”   “……”   周乐觉得简直扎透了。 第475章 大婚(十二)   “再告诉你个消息,你别告诉别人。”   杭祁凑到他耳边嘀咕,“其实玄玉喜欢龙骧,但是龙骧不喜欢她……”   玄玉皮笑肉不笑地向这边扫了一眼,八卦三人组全身都打了个寒战。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玄玉心情特别好的样子,“你准备了什么贺礼送给我家尊上和夫人啊?”   龙骧神色不变,目光在她身上端庄典雅的华服上一扫而过,淡淡道,“白衣衬红,相得益彰。”   玄玉一下愣在了那里,而后不自在地转过了身子。   龙骧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走到她身旁,“怎么就你一个人,秦煌呢?”   “跪在昆岳剑面前,对着你师兄哭呢。”   玄玉扬了扬嘴角,“据说是前两天薛君觅凝成人形去见沈灼时被他看到了,他乐了两天后就开始缠着你师兄出来。”   龙骧神色冷淡,“他活该。”   玄玉噗嗤一笑,“对,活该,不过怕是要让他心愿得成了。”   龙骧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正好看到了伏阙与夙无涯笑着御剑而来,而在他身旁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道若隐若现的身影。   秦煌远远看着那身影,满眼笑意,压都压不住。   玄玉嫌弃不已,“你能不能收敛些,今日可是尊上大喜之日。”   “你可以当我是为了尊上大喜之日在开心。”   说是这么说,秦煌却心念一动换上了一身一身华贵青衣,“沈灼呢?”   玄玉脸一滞,没吭声。   秦煌扬了扬眉,兴致颇高,“真逃婚——唔!”   玄玉一把捂住了他的嘴,一脸凶狠地瞄了眼头顶,“我告诉你,今天尊上要是不开心,你和薛君觅也别想好好的,知道不?”   这后果太过沉重,秦煌承受不来,所以立刻就乖了,目光却还是萦绕在他家小君觅身上,温柔的不行。   而那边夙无涯带着宁飞月等人走到了薛君觅跟前,宁飞月看到身形透明的薛君觅顿时又红了眼眶,赵空元下意识想去安慰自家小师妹,结果被身边的赵依云默不作声地掐了一顿,立刻乖的跟鹌鹑一样。   “今日是沈灼大喜之日,哭哭啼啼的太不吉利。”夙无涯大大咧咧地拍了拍自家师侄女的背。   “师伯你要拍死我了。”   宁飞月抱怨了句,却是擦了眼泪,露出一副欢快的样子来,“今日不止是沈大哥的大喜之日,能看到大师兄也是件喜事,自然不该哭。”   薛君觅浅笑,“长大了,更好看了。”   宁飞月噗嗤一笑,“师兄竟也变的这般会说话了。”   薛君觅笑笑,目光落在她身侧的女子身上,端详片刻后笑道,“洪师妹。”   洪月听他喊自己顿时又惊又喜又心伤,忍着哭腔道,“千年未见,不想薛师兄还记得我。”   “镇天门的人,我都记得。”   千年已过,洪月能再次出现众人面前,且一身修为深厚,众人自然明白对方应当是有了什么奇遇。   “我镇天门虽十不存一,可这剩下来的都活的好好的,都是造化!”夙无涯哈哈笑着。   站在他身后的伏阙亦随之弯起了嘴角。   “怎的还不见沈灼?”   赵空元本想问那位半神怎的还未露面,奈何心中畏惧,便只有问问沈灼了,谁知他这一问周围立刻静了下来。   他吓了一跳,“我……我说错话了?”   龙骧眉心微蹙,回头用询问的目光看向玄玉。   “咳。”   玄玉严肃地清了清嗓子,对着众人说,“时辰未到,诸位可先观赏观赏三途峰的景致。”   这理由找的倒不错,而且到场的大部分人都是从来没来过这三途峰的,更别说好好观赏景致了,于是大部分人都被安抚住了。   但少部分知情人士就无法糊弄了。   “咋回事?莫不是真逃了?”徐进进一脸深沉。   杭祁也托腮沉思,“说不准,我当年见着沈灼时他就逃了好几回,换了好几个马甲。”   周乐:“……”   周母听着也皱了眉,“不是说去准备聘礼了吗?怎的还没来?”   她心里也不安起来,准备什么聘礼要这么久?就是座金山也该搬来了。   “阿姨你放心,大大他一会就来了,那聘礼实在有点费时间。”牵机笑嘻嘻地抱住了沈母的胳膊安慰道。   玄玉心头一跳,走过去搭上牵机的肩,“小子,你知道沈灼的聘礼是什么?”   牵机一脸心虚地缩着,“我……我不知道。”   玄玉低头凑到他跟前,笑的格外和蔼,“再给你一次机会。”   牵机怂的不行,“大大说要给半神一个惊喜。”   玄玉一怔,松开小朋友抱着胳膊抬头看向头顶的天空,似笑非笑道,“喜不喜不知道,惊肯定是惊到了。”   众人心中都是一咯噔,顿时明白某位待嫁的半神怕是时刻关注着整个三途峰呢。   云端自法器上踏下三途峰,落在龙骧面前,还不曾开口便看见龙骧忽而笑着向她看来。   他眼中的温柔让她为之心惊,在她要伸出手的那一刹那,头顶的光似乎更亮了些,她微抬头,看见了头顶那方天空的云层缓缓分开。   有点点飞花从天而降,有人惊呼。   那片天空露出了一片连绵不绝的花木,姹紫嫣红,蔓延至整个视线,而在那片绚丽的花木之中横亘着一道道玉石长阶,直通如天寰之上的九重宫阙。   一方黑袍,一头及地银发,那位中洲第一人的半神就那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众人面前,站在那凌空的玉阶上,漠然地俯视着众人。   所有人都在抬头看着头顶那方天地,只有一人看着不远处的山峰。   云端看着龙骧的目光穿过自己落在了她身后的某个地方,她转身随之看去,瞥见了那远远御风走来的青年。   白衣黑发,笑容浅淡,随众人一起目光柔和地看着头顶的那方绝美的小世界,却从头到尾不曾看向龙骧一眼。   玄玉轻笑一声,飞身至虚空之上,向着白衣青年的方向拂袖跪下,朗声道,“恭迎主上!”   众人一惊,纷纷回头看向身后的山峰。   那白衣的青年束起满头长发,抬脚踏上那道延伸脚下的玉阶。   “为了准备聘礼便来迟了,不要生我的气。”沈灼笑看着高高在上的半神大人。   他的语气柔和而宠溺,听的众人一阵惊悚,那可是半神啊。   身后百里幽信幽信一脸不开心地哼了声,“沈灼以前还抱着我哄过我睡觉呢。”   成悦陵瞥了他一眼,“奥。”   “……”   百里幽信抿了抿嘴,没声了。   那边长冥听着沈灼的话并没有什么反应,沈灼也不恼,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步步踏上那重重玉阶。   “昨日还有人问我,到底喜欢你什么。”   沈灼闲庭信步般走上玉阶,双眼一眨不眨地笑看着头顶的人,“其实这个问题我也想过,而答案有很多个,可我都觉得它们不能表达我心中所想,最后也只想出来这么一句……”   “何为喜欢,只因世间唯一。”   沈灼自然不会真的一步步走上去,他每踏出去一步便走出去远远一截,很快便站在了长冥脚下的那道台阶上。   “长冥,世人皆说你负我,其实他们不知你为我放弃了太多,多到……让我也害怕起来。”   “害怕什么。”长冥终于开口。   沈灼脸上笑容多了一丝无奈,“害怕这只是一个故事,待我最后走到这一步,猛然发现一切都是虚妄,你从不存在于我眼前。”   长冥浅淡的目光微动,缓缓向他伸出手。   沈灼弯起嘴角,一把回握住他的手,倾身上前吻住了他的唇。   与此同时,整个天空陡然暗沉了下来,万千星光倏然自脚下浮现,绚烂暗沉的星辰之光如萤火之般笼罩了整个三途峰。   众人震惊而惊艳地低头看着脚下四周飘浮着的无数星光,群峦山峰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宇宙星辰,无尽黑暗中永恒静谧的璀璨。   “半神大人,这便是我送你的聘礼……星辰之海。” 第476章 番外七   那一场盛世的婚礼轰轰烈烈落幕,三途的人心定了,因为自家尊上终于嫁出去了,虚境天的人心定了,因为龙骧终于可以死心了,整个中洲的人的心也跟着定了,因为半神长冥终于成家了,应当没空再出来毁灭天地了,他们可以安心发展门派安心修炼了。   而事实如何,只有当事人知道。   当天的洞房花烛夜,沈灼已换上了一身赤金红衣,就那么坐在云天雾境里的九重宫阙里,饶有兴味地看着水镜里众人的反应,忍不住吐槽起来。   “堂堂半神,竟如此遭人恨,可真失败啊。”   身后无人回应,却有人轻轻将他搂进怀中,轻吻他的发间。   沈灼嘴角弯起,挥去水镜,转身看着眼前的银发半神,目光落在对方那身同样的赤金红衣上,“看来真是长的好看穿什么颜色的衣裳都好看。”   长冥任他抚弄着自己的衣领,低头吻了下他的额头,又吻了下他的嘴角。   明明对方什么也没说,可沈灼就莫名感觉到了对方的委屈,便伸手搂住了对方的脖颈,笑问,“现在可以说你在我妈的梦里看到什么了吧?”   半神大人垂了眸,忽而又缓缓抬头望进他的双眼里,“她希望我们可以生个孩子。”   “噗……哈哈哈!”   沈灼直接笑出声来,“你生还是我生?”   长冥幽幽看着他,深黑的眸子有些泛着紫来,沈灼顿时不敢开玩笑了,仰头亲了下他的唇,“说笑的说笑的,谁也不生,生什么孩子,我们又不会带。”   “她说她可以带。”   “……”   沈灼的确觉得这事挺好笑的,但是自家半神显然真的很在意这个事,又或者说,只要是自己的事,他都在意。   所以他可不敢大喜,抬头认真地对自家半神说,“你可听着啊,我没打算要孩子,遇到你之前是可有可无,遇到你之后就完全不想要了。”   “要什么孩子,有你就够了。”   “……”   “是不是很开心啊半神大人?”沈灼凑上去坏笑着问。   两人本就离的极近,沈灼几乎整个人都贴进了他怀中,这时一倾身便连呼吸都洒在了长冥下巴处。   精致的眉眼,含笑的脸,白皙修长的脖颈一点点没入那火红的嫁衣里,可看见若隐若现的锁骨。   长冥的呼吸重了些,搂着怀中人的手渐渐用力。   “你叫我什么。”   “半神大人?”   “错了。”   “长冥?”   沈灼故作疑惑地看着他,直到那人的目光深邃起来,才贴在他耳边轻声道,“你可是想让我喊你……相公?”   腰上的胳膊猛的用力,沈灼眼前一花,下一刻便已经被压在了宽阔的擒火木的大床上了,床上都是周乐安排洒下的大红花瓣,与那火红的嫁衣一起衬着青年的惑人心弦。   长冥伏在他上方无声地看着他,目光深沉幽邃的如最遥远的宇宙般。   他伸手抚摸着青年的脸,“为何要修复星辰之海。”   “正如我之前所说,世人皆道你负我,可其实……从头到尾都是我在强求你。”   沈灼脸上笑容淡去,他伸手抱住了长冥的脖子,轻叹道,“我强求你放过龙骧,强求你懂得情爱,最后甚至强求你放弃整个垣族,放弃你一生要成仙的执念……”   “我也怕啊长冥,我怕你会后悔,为了我沈灼放弃了那么多,你若是觉得不值,我该如何是好?你若要离开,我又该用什么挽留你?”   沈灼低笑了一声,“所以便想着,至少回赠你一样东西,你的故乡,可还满意?”   “能让我满意的只有你。”   长冥目光定定地看着身下人,“我不会离开你,永远不会。”   沈灼看着眼前的这双眼,鼻子发酸,“我曾想过,若我与你换了位置,会不会为你放弃一切,可我竟不知道答案……”   “你不用来。”   长冥语气淡淡打断了他的话,目光却坚定如亘古的星辰,“我去。”   “……”   沈灼狠狠点了点头,双眼发亮地啃上某人的嘴唇,“来,生孩子!”   “……”   这生孩子过程中的辛酸暂且不表,总之成神已久的沈灼久违地尝到了腰酸背痛哭着喊爸爸的滋味。   虽然做好了这洞房会洞个几年的准备,可沈灼睁开眼后却还是被眼前的一幕惊到了。   床还是那张床,但房间却不是云天雾境的房间了,反而换成了半神殿寝宫里的房间,容不得他疑惑自己和长冥鏖战之时何时换了个阵地,这间寝殿的摆设之前早已经被他重新布置过,充满了生活气息。   可现在,眼前的寝殿完全恢复了之前长冥一个人独居时的风格,甚至有的地方还落了一层灰尘,看着就像是许久没人住的样子。   最关键的是,他家半神呢???   沈灼穿着中衣坐在床上一脸懵逼,“长冥?”   无人应答,整个半神殿似乎静的有些可怕。   指尖微动,身上便穿了一袭白袍,长发却是没有心思束起来,就那么披散在身后。   沈灼起身走出寝殿,下一刻却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   整个半神殿的正殿被毁了一角,露出半片灰暗的天空,浅灰色的云萦绕在半神殿上方,呈现着阴森可怖的不详之兆。   沈灼的心提了起来,他有点慌了。   他握紧拳头,用指甲掐了自己一把,不是梦,也不是幻境,昨夜他还在与长冥行大婚之礼,万人祝贺,今日一睁眼就换了一番天地……   “什么人?”   陡然一声厉喝随着冲天杀气打断了他的沉思,沈灼猛的抬头,看到来人后着实松了口气。   “玄玉,这是怎么回——”   “你是何人?谁准你进的半神殿?”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厉声打断。   沈灼错愕地看着眼前怒目而视的玄玉,对方穿着他一身纯黑的劲装,长发半挽起,脸上却是冷冽的杀意。   他还没反应过来,殿外又响起另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天道盟的人又来了?”   一身青鸟羽衣,俊美的脸庞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手上的折扇悠悠地摇晃着,待见到殿内之人时,顿时眼前一亮。   “呦,是个美人啊。”   “……”   沈灼瞪大了眼睛看着秦煌,“……你的昆岳呢?”   “昆岳?”   秦煌脸上笑意加深,“若想见到昆岳,只怕你就不能活着回去了。”   “呵,只怕你没这个能耐。”   沈灼心中又急又好笑,“你家尊上呢?还有这半神殿怎么回事?他一大早发什么疯?我不是在云天雾境吗?”   他这一连串问下来,直接让那两人变了脸色。   “我家尊上?不是让你们天道盟给抓了吗?”   秦煌似笑非笑地打量他,“不过说来我倒是没见过你,能悄无声息地进入半神殿,还知道云天雾境,看来你在天道盟的地位应当极高了。”   “……”   沈灼终于忍无可忍,特么他昨天结婚,今天老公就没了,这两人还一副不认识他的样子跟他说话。   他顿时怒火中烧,直接瞬身出现在二人面前,一把抓住了秦煌,阴森森道,“我特么问你长冥去哪儿你跟我这阴阳怪气的信不信我掐死你再断了你的昆岳?!”   秦煌瞳孔一瞬间的紧缩,他极少遇到过身法这样快的人,眼前这人至少在桓幽境!   玄玉自然也是一惊,立刻出手拍张沈灼。   沈灼一脸错愕地抓住玄玉的手,惊怒不已,“玄玉?!” 第477章 番外八   沈灼觉得自己可能是全天下最倒霉的人,结婚第二天就发现自家老公不见了,而且自家万坪豪宅被恶意摧毁,甚至老公的属下还跟他玩失忆!   “别闹了,一大早的我虽然没起床气,但老公丢了这事真的挺让我不爽的。”   沈灼压下满腔怒火与震惊,沉声问两人,“你们尊上呢?”   玄玉犹在震惊之中,眼中尽是戒备与惊恐,“尊上……尊上自然是在天道盟的深渊牢笼中。”   “……天道盟?”   沈灼听着这个名词眉头皱的死紧,“什么天道盟?谁弄出来的?”   秦煌眼睛微眯,“看来阁下不是天道盟之人。”   沈灼额头青筋直跳,“……你叫我什么?”   秦煌微挑眉,“前辈?”   “……”   沈灼深吸一口气,看着两人认真道,“我最后问你们一遍,是不是长冥又想了什么鬼主意?”   玄玉与秦煌对视一眼,秦煌目光警惕又轻挑,“阁下认识我们?”   “……”   沈灼握紧了拳头,“废话,你老婆还是我给你救回来的!”   秦煌一愣,“老婆?”   玄玉纳闷地看着他,“你哪来的老婆?”   “我也不知道。”   “……”   沈灼这下真的有点慌了,问他,“薛君觅,你不知道?”   “薛君觅……”   秦煌神色一滞,转而嗤笑一声,“若你说的是龙骧的那个师兄的话,他四千年前就已死在我剑下了。”   三千年前……   沈灼看着眼前神色冷淡的秦煌心一点点沉了下去,脑海里却浮起一个可怕的猜想来,“现在中洲是什么时间?”   “洪荒后七十八万三千六百一十六年。”   玄玉目光微动,“阁下可是闭关已久,方才出关。”   闭关?闭个的关,老公都丢了,沈灼彻底抓狂。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他这是穿到原版的《仙途纪元》里了,一个没有沈灼的《仙途纪元》,而且时间线已经发展到了接近结局的地方。   “你方才说你家尊上在天道盟的深渊牢笼中?”   “是。”   “他怎么进去的?”   “自然是被抓进去的。”   秦煌哂笑,眼中有些凉意,“被一个叫天道盟的势力抓进去的。”   “天道盟?”   沈灼咬牙,冷哼道,“真是笑话,我倒不知道竟还有人敢以天道自居?!”   玄玉眼前一亮,“阁下也看不惯那天道盟?”   秦煌懒洋洋地来了句,“看来我又要迟些日子叛出三途峰了啊~”   沈灼白了他一眼,“你敢叛出三途峰,我就替你家尊上打断你的腿。”   秦煌一噎,待反应过来忍不住笑了,“替我家尊上?阁下口气不小?”   沈灼一个眼刀子甩过去,“叫我夫人!”   秦煌震惊地看着他,“夫……夫人?”   玄玉也受到了惊吓,“阁下……你……”   “迟些再说,带我去天道盟。”沈灼冷声道。   二人对视一眼,玄玉迟疑地问道,“阁……夫人要做什么?”   沈灼冷哼,“自然是要灭了天道盟,将你家尊上接回来!”   秦煌沉默片刻,打断了玄玉要说的话,笑着对沈灼回了句,“如此,夫人请随我来。”   玄玉张口欲言又止地跟上去,沈灼自然看的分明,待踏出半神殿时,沈灼转身一拂袖,眼前被毁坏的半神殿瞬间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玄玉和秦煌心头震惊不已,他们的修为皆在渡劫之上,自然能看出眼前的景象并非障眼法,而是法则的力量,二人顿时对眼前这个好看的青年产生了莫大的好奇与怀疑。   秦煌:这人谁?   玄玉:我怎么知道?!   秦煌:他为何让我们喊他夫人?   玄玉:我怎么知道?!   秦煌:难道真的是尊上的道侣?   玄玉:不可能!   秦煌:夫人长的真好看,看起来还很强的样子。   玄玉:……滚!   一想到自家高傲冷漠的半神大人居然被一群炮灰关在牢里沈灼整个人都不好了,也等不及御空飞行,直接挥手破开了空间,抓着俩属下钻了进去。   玄玉:“……”   秦煌:“……”   横渡虚空这个事虽然他们也可以,但真的没法这么得心应手。   “天道盟在何处?”沈灼有些不耐,虽然是他的原书,但后面的剧情已经不是他本来想的,当然也不知道那个什么天道盟在哪里。   “在灵山虚境天。”玄玉连忙回道。   沈灼应了声,下一刻三人便站在了灵山虚境天的大门前。   秦煌本想提醒下这位尊上夫人里面可是有一位近乎飞升的天道之子在里面,却瞥见对方脸色忽然难看起来。   “……夫人怎么了?”   秦煌目光冷淡地勾起嘴角,“莫不是后悔了?”   “我感觉不到你们尊上的神识了……”   沈灼僵硬地扭过头来,看着二人,手心里全是冷汗,“他不会……”   二人也是一惊,随即就冷静了下来。   “夫人,我家尊上是不会死的。”   玄玉有些无奈地安慰对方,“至于你说的神识,应当是深海牢笼的作用。”   沈灼松了口气,又开始担心起别的问题来了,“万一你家尊上也不认识我怎么办?”   “……”   玄玉笑容僵硬,“可你不是说你是我家尊上的道侣吗?”   “是啊。”   沈灼叹了一口气,“可他应该不知道。”   秦煌的笑容都无法保持了,“敢问阁下与我们尊上是怎么认识的?”   沈灼看了他一眼,回忆道,“他要杀我,但是杀不掉,然后我们就在一起了。”   秦煌:“……”   玄玉:“……”   虽然不知道此长冥可能非彼长冥,但终究还是一个人,沈灼自然不舍得他受苦,心中也担忧原来的结局中长冥的下场,当即抬手挥向了虚境天的大门。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后,想说我来扣门的玄玉看着那扇破碎的山门沉默了下来。   她忽然开始相信对方的话了,这彪悍的模样跟她家尊上太配了。   玄玉的兴致一下高昂起来,当即跟着沈灼冲进去扬声喊起来,“虚境天的人滚出来!”   一声嗡鸣震耳,秦煌和玄玉顿时皱起眉来。   沈灼目光一冷,手一抬,便将一人擒在了掌心,待看见对方惊恐的脸后他不由得一皱眉,“……重羽?”   被捏在掌心的重羽自然惊恐异常,眼前这俊美青年的修为实在太恐怖,给他的感觉比他师弟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然而他师弟可是接近飞升的中洲第一人啊!   “放了他。”   一个冷淡的声音由远及近,来到眼前的却是身穿同色云纹白衣的一男一女。   沈灼松开重羽,蹙眉看着眼前神色淡漠的青年,“龙骧?”   “阁下识得我?”   龙骧神色淡淡,一袭白袍胜仙,一副无情无欲的姿态。   沈灼看着眼前这个除了脸外完全陌生的龙骧心中觉得诡异,不由得看了眼他身旁的云端,“你们在一起了?”   云端目光冷淡,“阁下擅闯虚境天,所为何事?”   沈灼皱眉盯着二人看了许久,索幸直接说了来由,“长冥呢?”   云端顿时掌心聚起一团寒冰,“原来是三途峰余孽。”   “你才余孽,你整个虚境天都是余孽!”   玄玉上前开口就骂,“有本事我们光明正大的打啊?竟还暗算我家尊上,真不要脸!”   “我等乃是替天行道。”云端厉声喝斥,手上已经举起了一柄寒冷的长剑。   “呵!”   一声冷笑,沈灼双眸闪过一丝银光,云端手上的长剑顿时化作了万千灵力溃散于天地之交,她脸色顿时惨白,嘴角溢出了一丝血迹。   “我倒不知何时让你们这群不相干的人来替我行道了!” 第478章 番外九   这一声不仅震伤了云端,还让整个虚境天的人都听到了。   “你且先去疗伤。”   龙骧看了云端一眼,再看向沈灼的目光已经带上了一丝波澜,“你适才所说是何意思?”   “大侄子,虽然知道不是你的错,但是我不得不说,你第一次真正惹怒了我。”   沈灼拨弄了下垂到额前的长发,努力压抑着怒火,笑着说,“所以,快点告诉我长冥在哪儿。”   “虽不知阁下与半神长冥有何渊源,但恕在下不能答应你的要求。”   龙骧缓缓抬手,所过之处法则动荡,灵力齐聚。   玄玉和秦煌瞬间变了脸色。   “小心,是法则!”   “法则……”   沈灼明白了,看来原书里龙骧最后还是融合了异天道的力量,“你本就很强,何必要借法则之力,从而受制于天道?”   “因为我若不借助法则之力,今日便无法阻止你。”龙骧神色淡淡地回道。   不得不说原书中的龙骧不愧是正牌主角,这副强大又高冷的样子真是格外有逼格,让沈灼心里又开始叹息自己果然是拖了人家的后腿。   玄玉冷笑一声,看了秦煌一眼,二人双双站立在沈灼身后结起印来。   “你倒是试试,看看你先杀了他,还是我们先毁了虚境天?”   沈灼看了眼,皱了皱眉,“胡闹,这阵砸下来你们也活不了。”   “……”   玄玉干笑,“夫人,你这么一拆台我们就没底牌了。”   沈灼啧了声,“你们的底牌难道不是我吗?”   两人心虚地望天。   沈灼明白了,合着这两人是拿自己当垫背的呢。   玄玉也有些不好意思,“咳,那什么,若是把尊上救出来了,回头我们会劝他给你一个名分的。”   “……”   沈灼笑笑,却见头顶天空上的浮云已经停止了流动,天地间却扬起了一阵诡异的轻风,这连白云都不曾吹动的风却拂动了他的衣摆。   玄玉神色凝重起来,双手蔓延起银色的纹路来。   沈灼浅笑一声,下一刻便凭空消失在众人眼前。   玄玉和秦煌皆是大惊,随即便睁大了眼睛看向龙骧的身后。   “龙骧!”云端厉声大喊。   龙骧却平静地转过身去,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人,“连天地法则都不能束缚你,阁下乃异世之人。”   “我是你叔,也是三途峰的另一个主人。”   沈灼弯起嘴角,“同时还是半神长冥的道侣,拜过天地洞过房的那种。”   玄玉:“……”   秦煌:“……”   龙骧目光淡漠,“垣族无心无情,阁下何必说这样的谎话。”   玄玉一脸认同地点头,对,这话连她不都不信。   秦煌:“……”   为什么他身边都是一群扯后腿的家伙?   沈灼听了心里也有点打鼓,这个世界的长冥还真不一定对他什么态度。   沈灼心中叹了口气,随即目光露在虚空中一点,抬手并指一划。   众人同时听到了一道细微的破裂声,犹如利刃割破了布帛,微不可闻,却让众人皆变了色。   “布阵!”   云端大喝一声,整个虚境天四面八方纷纷飞来白芒冲向留音峰的方向。   然而已经迟了。   那道熟悉的黑衣银发的身影出现在虚境天上方时沈灼都快哭了。   玛德有他这么惨的吗?昨晚刚结婚,今天一早老公就被关进局子里去了,还要他千里迢迢把人捞出来,完了捞出来他老公还不一定认得他,简直人不一样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然而玄玉和秦煌就没那个忌讳了,看到自家尊上安然无恙地出来后立刻凑上去迎接了。   “你没事吧尊上?”   玄玉上下一打量,可怜兮兮,“衣摆都弄脏了。”   长冥:“……”   “不过没事。”   玄玉笑的格外开怀,挤眉弄眼地对自家尊上笑,“尊上果真厉害,夫人更厉害!”   长冥沉寂的目光终于有了波动,“夫人?”   远处的沈灼一听立刻心里一咯噔,顿时就要上演一场嘤嘤嘤。   龙骧瞥了他一眼,那平静的眸子里隐藏着一丝纳闷,“你……”   “大侄子。”   沈灼委屈巴巴地看着他,“你婶他不记得我了。”   龙骧:“……”   一旁看着的云端又气又恼又震惊,最后只斥了句,“胡言乱语!”   而那边长冥看着自家两个手下目光中也有一丝疑惑,最后落到了秦煌身上,问了句,“薛君觅呢。”   秦煌笑意戛然而止,瞬间又似笑非笑反问,“不过区区一化神修士,怎的尊上也知道薛君觅?”   重羽恰好带人匆匆赶来,听到这句忍不住骂了声,“薛君觅早就死在他剑下,整个镇天门只剩龙骧一人,你还好意思问?!”   长冥漠然地瞥过去。   重羽吓的一抖,下一刻云端便瞬移挡在了重羽面前,剑指三途峰主仆三人。   长冥却视而不见,只看着秦煌,目光深深,像是要看到他识海深处般。   秦煌笑意加深,“不知尊上何出此言?”   玄玉看了远处的沈灼一眼,犹疑道,“夫人也问过了这个问题……薛君觅是谁?”   长冥于是又看向她,最终目光穿过二人看向了远处和龙骧站在一起的沈灼,整张脸阴沉了下来。   “过来。”   众人齐刷刷看向那个白衣黑发的青年。   沈灼在虚空中走到他面前,哭唧唧地哼了声,“我好惨好可怜,昨晚刚成婚,今天一早便没了相公,他不认我,只知道跟人家玩监禁play。”   “……”   长冥一言未发,双眸黑沉沉地看着他。   众人的头皮都发麻,整个虚境天的氛围都紧绷起来。   只有一个人毫无感觉。   沈灼委屈地看着自家半神,“我不管,我受到惊吓了,要亲亲抱抱举高高才能开心。”   玄玉:“……”   云端:“……”   重羽:“???”   龙骧目光淡淡地看着,一言不发。   “咳,言归正传。”   沈灼清了清嗓子,走到自家半神跟前,“你……嗯?!”   众目睽睽之下,沈灼就那么被半神大人横抱了起来,并且神色冷峻地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问道,“开心了么。”   玄玉:卧槽。   秦煌:……   重羽:!!!   “……”   沈灼一张老脸红的跟猴屁股一样,“放……放我下来!”   长冥嘴角微扬,将人放了下来,一只手却还扶在对方腰上。   玄玉目瞪口呆,“老娘的眼要瞎了……”   秦煌笑了笑,眼中划过一丝黯淡。   “行了,先回去再说吧。”   沈灼牵起自家相公的手,悄悄传声给他,“吓死我了,一早醒来你不见了,又怕你不认得我了。”   长冥目光微动,握紧了他的手,“我在。”   沈灼弯起嘴角,心里开心的不知如何是好,仰头在他嘴角也亲了下。   “……”   玄玉一脸无语地看着,“咱能回家亲么,正打仗呢。”   打仗?不存在的。   沈灼牵着自家半神,“走走走,回三途峰,我把咱家修好了。”   说完拖着人就走,别人可不干了。   “龙骧!”   重羽急道,“还不拦住他们!”   “天道拦不住他,我自然也拦不住。”   龙骧神色淡淡地看着从眼前手牵手走过的二人,忽然开口,“不知阁下名讳?”   “抱歉,我不能告诉你。”   沈灼脚步一顿,扭头对他笑了笑,“你这一世不需记得我,当我是个过路人便好。”   说完他也不看对方的神色,牵着长冥继续往前走去,玄玉和秦煌立刻跟上。   龙骧凭空站在那里,远远看着那二人携手离去,忽而轻笑一声,“这一世,竟只能是路人了……” 第479章 番外十   “我本来还担心你也会不记得我,没想到你和我一起穿来了。”   沈灼现在说起来还心有余悸,忍不住感慨,“你出现的那一瞬间我还真有些怕,想着若你真的不认得我,我该如何……”   “不过后来我觉得我可以安慰自己,那个长冥不是我的长冥。”   沈灼靠着身后人的胸口,仰头看着对方的下颌,抱怨了句,“说句话啊你,不想你相公我吗?”   高空中的风吹的衣袍猎猎作响,长冥搂着怀中人御空往前飞行,全部一言不发,即使这会听到沈灼抱怨,也只是将对方搂的更紧了些,而后继续沉默着。   全身都是熟悉的气息,沈灼弯了弯嘴角,没有再说什么,只心里感叹了句自家半神真是高冷的一比。   身后紧紧跟随着的玄玉一脸看着前面紧紧黏在一起的两人,纳闷不已,“咱夫人不是会飞么,为什么尊上还要一直抱着他?”   身旁无人回答她,玄玉不满地扭过头去,却发现她的小伙伴居然在发呆。   “喂,想什么呢,这么出神?”玄玉推了他一把。   “没事。”   秦煌神色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又重新看着前面发起呆来。   玄玉皱了皱眉头,只觉得今天这一大早三途峰的人都不太对劲。   当然,最不对劲的还是她家尊上,居然成婚了。   居然有人愿意嫁他,可真稀奇。   回到那个熟悉的半神殿时沈灼才发现不对,半神大人貌似生气了。   “啧,你能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吗?我的道侣?”沈灼揪着对方的一缕银发,扬眉问道。   此时两人站在半神殿前的悬崖边上,放眼望去便可见莽莽悬沧林与灵都十万众。   这景致倒是与另一个中洲一模一样。   长冥与他面对面站着,目光落在沈灼笑着的脸上,“我有这一世所有的记忆。”   沈灼先是疑惑,随即便笑容一僵,整个人有些无措起来。   关于中洲世界,《仙途纪元》的事他都已告诉了长冥,但唯有一件事他下意识忽略过去了,那便是《仙途纪元》原来的结局。   虽然在他穿越前这本书没有真正的完结,但早在他开书的那一刻,结局就已经在他的脑海里了。   半神长冥可能活着,也可能死了,但最终只有一个结局,那就是他败在了龙骧手下,踏上飞升成仙之路的是龙骧,因为他是主角。   “虽然他是主角,但我最在意的是你。”沈灼很无奈,但也只能这么说。   长冥却毫无波澜,只静静地看着他问了句,“周乐说,作者最爱的是主角。”   沈灼:“……”   回去就打死周乐这个大嘴巴,一张破嘴天天往外秃噜。   他努力地解释,“那只是……理想化的……”   长冥目光平静地接上,“他是你理想的爱人。”   “……”   沈灼彻底怂了,眼巴巴地看着自家半神,“虽然我觉得我没错,但我知道这件事让你心里不舒服,所以……我错了。”   长冥目光淡淡地看着他,异常高冷。   “长冥……”   沈灼揪着他的头发,摇来摇去,“半神大人~”   长冥任他摇来晃去,岿然不动。   沈灼仰头在他轮廓分明的下巴上啄了一口,认真地说道,“你知道吗,其实往往作者都是把自己最喜欢的角色写成反派的,这样留给读者的印象比较深刻难忘。”   长冥抬手替他拂开额前的一缕头发,而后手腕间出现了一道白芒连在了沈灼腕上,和当初将他绑在云天雾境的情形一样。   但沈灼却不太高兴,明明他们都是手牵手的,现在却用灵力绑着,半神大人根本没信他的话嘛。   “回去吧。”   长冥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的打算,领着他直接回了寝殿。   结果在门口遇到了一个人。   “二位可是要离开了?”秦煌笑盈盈地看着他们问道。   沈灼并不惊讶,他这么一个人凭空出现在半神殿尚还可以解释,但一段记忆却是不可能凭空生出的,这一世的长冥可是孤独了一世,何来的道侣?   不过是这两人不愿揭穿罢了,反正……都是他们的尊上。   “是啊,不然另一个中洲的三途峰会乱起来的。”   沈灼也笑眯眯地回他,“麻烦让下路。”   秦煌笑意不减,“我好歹称你一声夫人,你又何苦为难我呢?”   “因为你活该啊。”沈灼笑道。   秦煌的笑意彻底淡了下去,最后化为一声讽刺的嗤笑,“不愧是让尊上倾心的人,果真聪慧,一眼便能看穿人心。”   沈灼挂着笑容,并不搭话。   秦煌忍不住了,苦笑道,“求夫人告知。”   “告知什么?”沈灼一脸纯真。   秦煌沉默片刻后才回道,“另一个中洲的他……可还活着?”   “不算活着。”   沈灼语气淡漠,“与这一世差不多,他同样死在了昆岳剑下,甚至为了再不见你,宁愿舍弃了轮回。”   秦煌这一次沉默了许久,久到沈灼已经察觉到自家半神的不耐烦了,他才缓缓开口。   “那我呢?”他问。   “你啊,活的好好的。”   “是吗,那我可真是活该。”   秦煌笑了,很讽刺的笑,“不打扰二位了,我先……”   “不过我记得这一世的薛君觅并未舍弃轮回吧。”   沈灼喊住了要离开的人,“为何不去找他?”   秦煌停在那里,握紧了拳头,哂笑一声,“找他做什么?他可是死在我的剑下,剑心与剑魄的命途本就是生生世世互相残杀,这一世还是让他好好地过完一生吧,何苦再遇到我这样一个人。”   “你不去找又怎知道他不想见你呢?”沈灼饶有兴味地反问。   秦煌的身影一僵,猛的回过头来,张了张嘴,激动得竟没有说出话来。   “这一世我虽然不确定,但另一个中洲的你可是生生纠缠了他千年才让他在你面前现的身。”   沈灼见他这样也没兴趣再折磨他了,笑着道,“薛君觅那样的人很纯粹,纯粹到即使必须要杀了你,最后也是陪你一起去死的地步。”   秦煌一瞬间想通了他之前那句话的意思,双目中满是震撼,“他是……”   他是用昆岳自杀的……是为了我吗?   沈灼笑笑,转身跟着长冥进了寝殿,身后也早已没了人影。   “他除了害怕薛君觅对他无情,其实也在害怕自己的无情。”   沈灼缓缓躺在那张擒火木的大床上,“直到看到他家尊上都动心,他才慌了,才相信了自己也是有情的,而非一时道心动摇。”   身旁的人没有回答他。   沈灼顿时有些委屈,默默钻进自家半神的怀里,“周乐是不是还跟你说了别的什么了?不然你不会这么生气。”   “……”   “是前女友的事吗?”   “……”   “前前女友?”   “……”   “还是前前——”   “闭嘴。”   “……哦。” 第480章 番外十一   “我跟长冥二人神识太过强大,结婚当夜应该是一时大意,神识相交逆乱了轮回,最后居然去了平行时空的另一个中洲。”   沈灼庆幸不已,“不过幸好有这擒火木为标记,不然可是要废好一番功夫。”   周乐嗑着瓜子听的啧啧称奇,“哥们儿真流弊,连平行时空都能被你遇上。”   “呵呵。”   沈灼冷笑两声,“你要是再不坦白交代,我现在就送你去平行时空。”   周乐下意识缩了缩身子,心虚不已,“我……我该坦白的都坦白了,真没了,真的!”   沈灼阴森森地盯着他,“我要是婚变我就阉了你。”   “……”   周乐默默夹紧双腿,“我觉得那些事情并不会影响半神大人对你的感情。”   沈灼顿时也沉默了。   周乐都知道的事他能不知道吗?他家半神的性格他再了解不过,根本不是会乱生气乱吃醋的人,因为他家半神不管是生气还是吃醋都会把他直接按在床上操上一年,然后就好了。   想想有点残暴,但确实是这样的。   然而这次显然很不对劲。   “他最近都不怎么碰我了。”沈灼幽怨地叹了口气。   “……”   周乐表情复杂地看着他,“哥们儿,虽然我知道你弯了,还是下面那个,可你能不能不要那么……那么……”   沈灼面无表情,“字面意思。”   周乐松了口气,“刚才一瞬间我以为咱俩是闺蜜。”   沈灼:“……”   周乐咳了声,“你要不跟他沟通一下?毕竟你俩也没有结婚证,这说散就……对不起我错了。”   “滚出去吧。”   “……哦。”   周乐滚到一半想起来,“对了,之前就想跟你说来着,我想回去看看路琳,你有空送我回去下。”   沈灼点点头,“等两天吧,我先把长冥这边的事处理了,反正那边时间我可以控制。”   “成,我也不急这两天,主要天天在这里被你俩撒完狗粮就算了,出门还要被秦煌跟一把剑撒,忒恶心了。”   “……”   沈灼听他这么一说忽然觉得自己还挺幸运的,至少长冥没有变成一把剑,自己也不是单相思。   这么一想他心里畅快了不少,当即出了半神殿去了云天雾境。   最近他家半神经常往那里跑,一待就是大半天,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他一过去就看见小玄盘旋在云天雾境入口进不去,很是无措的样子,不禁皱了皱眉。   “他不让你们进去?”   “呖。”   沈灼啧了声,心里有点烦躁,这种烦躁伴随着不确定的慌乱,他觉得自己跟长冥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本该什么问题都没有了,没想到忽然横生枝节,让对方古怪了起来。   他不怕误会,甚至不怕狗血,他只怕对方有话不说。   真正和长冥在一起前他还能猜到对方的想法,现在居然都一点都猜不透了。   云天雾境的另一个主人是他,因此他进去的毫无障碍。   云天雾境完全变了模样,充满了生机,甚至与一个真正的世界差不多了,他进去的时候漫天朝霞,浅淡的云雾缭绕着玉阶,那些生长在浮石上土地的花朵还沾着露水。   长冥就站在那块巨大的浮石上,连流梦树的花瓣都落不到他身上,都被他遮蔽了,这代表他心情正差着。   沈灼叹了口气,走到他身后,“小玄被你关在外面叫的可怜着呢。”   长冥回身看了他一眼便要移开目光,沈灼却一下冷了声音,“看着我。”   长冥已经很久没听他用这般冰冷的声音说话,一时也没再挪开目光,就那么看着对方了。   沈灼心里的火气顿时又消了大半,只剩下了无奈,软声道,“你到底在气什么,告诉我可好?”   长冥嘴唇动了动,缓缓道,“不曾生气。”   “那就是吃醋?”   沈灼挑眉,“吃龙骧的醋?”   长冥沉默片刻,“抱歉。”   沈灼深吸了口气,虽然他理解吃醋这回事,但他一直觉得他和长冥之间不应该存有这种问题的。   好吧,他也吃过醋,甚至还因为吃醋丢了条小命,但是那是因为他们还没在一起,现在他们都已经成过婚,成了道侣了,长冥还这样吃醋那就是对他的不信任了。   沈灼有点生气了。   说来从另一个世界回来也有几天了,他也哄了对方好几天了,对方却毫无反应,纵是沈灼也有些火了。   说来两人在一起的时间跨越了千年了,结果这一结婚就出问题了,这才多久,就吵架了,这特么婚姻果真是爱情的坟墓吗?   沈灼越想越气,索性冷哼一声,“行吧,你真这样想我也没办法,不过我要是真跟龙骧在一起他肯定不会这样怀疑我,因为他知道我不是那种三心二意的人。”   长冥果然被他的话刺激到了,一下抬头看着他,目光幽深幽深的,泛着冷意。   沈灼却不害怕,反而转身就要离开,“周乐说要回家,我送他一程,顺便在那边陪我妈住两天……”   他话音未落,就被人从身后抱住了。   温凉的怀抱,带着淡淡的冷香,宽厚的怀抱,沈灼心又软了,只好梗着脖子不回头去看某人。   对方抱着他也不说话,沈灼心里又急又气,最后笑出来了。   “放心,我还回来,我散散心而已,不会去私奔的。”   他伸手推开身后的人,转身审视着对方。   长冥沉着脸看着他,“你在故意气我。”   沈灼哼了声,没说话。   长冥握住了他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你可曾想过,你所写下的结局并非最终的结局。”   沈灼拧起眉头,“什么意思?”   “另一个世界的半神长冥死了。”   “……”   沈灼心口猛的一疼,像被撕开了一样,整个人都是茫然的,“什么?”   “从另一个中洲回来的那一刻我便感觉到,他死了。”   长冥声音淡淡的,丝毫不像是在说自己的事一样,“飞升的才是不死的仙,否则就只是凡人,而凡人,终有一日会死。”   沈灼明白了他的意思,“你不会死。”   长冥却仿佛没听到这句话般,淡淡地继续说着,“若我死后,你必然还会遇到别的人,我不愿你孤独一人,却又不愿将你让给别人,尽管那时我已不在人世,我亦不愿。”   沈灼心中沉甸甸的,却冷着声音问,“你是觉得我没有改变结局,你依旧会死?”   长冥却没有再回他,而是抱住了他,“我看到了,那个一片漆黑的没有捏的世界。”   “你……最近一直在想这件事?”   沈灼心中软的一塌糊涂,复杂又爱怜地看着他,“长冥,你是长生不老的半神,你……在害怕死亡吗?”   抱着他的人没有说话,显然是默认了。   沈灼禁不住一笑,无奈的很,“你真是……” 第481章 番外十二   沈灼有些心疼,又有些想笑。   最后他还是笑了出来,笑着笑着又无奈了,“或许这也是一部分原因,但是,长冥,你所介意的应该不止这些吧?”   长冥目光不动,沈灼却知道自己说中了。   他凑近长冥一步,问,“周乐还告诉了你什么?”   “天地万物,草木众生,皆有归属,皆有渊源。”   长冥声音的空旷轻灵,目光却深邃如渊,“你可曾想过你为何能创造这中洲天地。”   “想过,可没想明白,便不想了。”   沈灼负起右手,偏头看向他,似笑非笑地问,“怎么,你要与我论一论道?”   “沈灼。”   长冥望着他,喊了他的名字,“你能创造第一个中洲,便有可能创造出第二个中洲。”   “再创造出第二个长冥?”沈灼勾起嘴角,眼中却没什么笑意。   云天雾境静寂无声,唯有滚滚流云,时而飘渺如烟,时而凝聚如山,朝霞散去,旭日之下,有风从这片天地的尽头吹来,穿过重重山岚云雾扬起一地的落花。   “我的确是打算写新书,因为这是我喜欢做的事。”   沈灼长呼一口气,“可就算我能创造出第二个中洲,也不会创造出第二个你,因为就算那人与你一模一样,那也不是我心中的你。”   “长冥。”   他朝对方伸出手,“我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秘密,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能创造出中洲来,可我唯一能确定的是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长冥握住了他的手,上前一步将人揽在怀中,唇贴在他额上。   两人就那样静立不动地站在巨大的浮石上,周围云雾缓缓流过,天地像是就此停止了变换。   沈灼笑了笑,仰头看着眼前人,顺手拈起他一缕银发在指间缠绕起来,“陪我回趟家,顺便看看我能否再创造第二个你让我移情别恋。”   “……”   长冥目光动了动,伸手去碰他的手背,“你在生气。”   沈灼拂开他的手,一脸微笑,“不错,半神大人长进了,会看脸色了。”   长冥手垂了下去,不再说话。   沈灼哼了声,转身往外走去,身后的人无声跟上。   沈灼抿了抿嘴,抬脚一步便踏出了云天雾境,出现在了三途峰北峰上。   “吓我一跳。”   秦煌煌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手拍了拍怀里的剑,哄道,“不怕不怕啊。”   沈灼神色自若地回了句,“薛师兄说不想你碰他。”   秦煌听了反而眉飞色舞,抱着剑一顿亲,“小君觅,赶紧出来打我一顿啊~”   沈灼:“……”   玛德蛇精病。   秦煌拼命地亲了一通,然而剑没有任何反应,他不禁失落地叹了口气,而后又宝贝儿似的抱着剑在脸上蹭来蹭去,黏糊的要命。   沈灼觉得薛君觅要不了就会现出原身了,不是被感动的,而是被恶心的。   “你就不怕他直接逃掉?”   “才不会。”   秦煌一脸笑地亲亲剑柄,“我家君觅舍不得离开我的。”   “呵呵,你确定?”   “确定,昨晚他还托梦给我了。”   “……他又没死,上哪儿给你托梦?”   “夫人有所不知,他现在是一道神识,只要想我也是可以入梦的。”   “……”   沈灼看他笑的一脸淫荡,忍不住问了句,“你到底梦到了什么?”   秦煌得意地瞥他一眼,然后猥琐地笑了。   沈灼:“……”   他大概猜到了,这个不要脸的玩意儿。   “咦,尊上今日也出来晒太阳?”秦煌忽然一脸兴味地看向不远处的长冥。   长冥看了他一眼,没理他,目光落在他前方的沈灼背影上。   明明依旧是那张冷淡如仙的神色,秦煌偏偏看出了讨好的意思来。   他看看板着脸的沈灼,再看看眼巴巴的尊上,忍不住噗嗤一笑,“呦,这是吵架了?不是刚成亲么?怎的就吵起来了?”   长冥阴沉的目光扫了过来。   秦煌却跟没看见似的,笑着打趣道,“吓得我都不想跟小君觅成婚了。”   “他并不愿意嫁你。”沈灼冷冷道。   秦煌满脸笑意,“那就我嫁他。”   沈灼想说薛君觅也不愿意娶,不过到底还是没说出来,见过另一个世界的秦煌后他现在有点同情对方了。   “他若要原谅你只怕得是千百年之后了,更别说与你在一起了。”   沈灼戏谑地问,“你等得起?”   “啧,原来千百年他就能原谅我,如此算下来,我再等个千万年他便愿意嫁我了。”秦煌美滋滋地说。   沈灼哼笑一声,有几分无奈的味道,随后他扭头看向身后的人,“看到了么,你还不如你的属下。”   长冥:“……”   秦煌一脸嘚瑟,“哪里哪里,我也不过是初涉情场,尚需努力。”   长冥冷冷瞥了他一眼,上前牵过沈灼朝南峰而去。   秦煌在身后看的摇头直笑,“这不管人啊还是神,都不懂珍惜眼前人,折腾什么,人在眼前还不满足,非得人不见了……”   他不说了,低头亲了口剑柄,嘀咕了句,“我都这么恶心你了你还不出来,该不会是被我亲习惯了吧……”   “闭嘴。”   剑身嗡鸣一声,随后便又恢复沉寂,仿佛刚才的动静从未发生一样。   秦煌颤抖着身子深深弯下腰去,抱紧了怀中的剑,哑着声笑道,“你若再没动静,我可真要轻薄一把剑了……”   透明的身影倏然出现在他三尺之外,薛君冷着脸看着他,“你还要不要脸了。”   “不要了……”   秦煌大大咧咧地瘫在身后的石头上,眼眶发红地看着眼前的俊秀青年,笑的张扬,“有你就够了,其他的什么都不要了。”   薛君觅冷淡地看着他片刻,转身化作一缕白烟飞向了南峰方向。   他刚一走秦煌就狠狠抹了把眼泪,嘴里低骂了句什么,眼泪又跟着吧嗒吧嗒掉了下来,他又忙不迭地抹了眼泪,跟着往南峰跑。   薛君觅自然没他跑的快,瞥了眼他红通通的眼眶,扭过头什么也没说。   秦煌自己却激动的要命,全部盯着他不放,连路都不看就往前飞,盯着盯着眼睛就又流起泪来,连忙抬手抹眼泪。   他边抹还边解释,“没事没事,眼睛进了砖头……”   薛君觅:“……” 第482章 番外十三   三途峰除了承载着半神殿的主峰外各自还有南北二峰,名副其实的三途峰。   南峰更高,却在北峰之侧,隔着那片莽莽悬沧之林便是遥遥矗立的灵山,虚境天的庞大结界笼罩了整座灵山方圆十里。   沈灼与长冥便站在南峰之巅看着远处的连绵壮观之景,二人皆静默不语,唯有风声萧瑟。   “你看到了什么?”沈灼问。   他的声音很轻,却在风声中清晰可辨。   “中洲天地。”长冥说。   沈灼笑了笑,毫不意外,他家半神就是这样的,不过他想要他看到的却不只是这个。   他正要再说什么,一道若隐若现的身影已经向他飘来。   “薛师兄?”   沈灼有些惊讶,笑了笑,“今日怎的出来了?”   薛君觅先是瞥了他身旁的人一眼,才道,“我有事与你说。”   这言下之意是要长冥回避了,沈灼也没顾上长冥的脸色,直接布下了道结界。   “你说。”沈灼说。   薛君觅应了声,“我想要一个身体。”   “只要再过千年你就能凝聚出身体了,为何……”   沈灼诧异之余忽然想到了什么,失笑道,“该不会是因为秦煌吧?”   他不过是开玩笑,结果薛君觅居然没有反驳,直接沉默了。   沈灼笑容微滞,有些讶异,“薛师兄,我以为你对秦……”   “与他无关,只是我有些事要去做罢了,我已荒废了千年,不想再等上几千年。”   薛君觅目光微动,“抱歉,可我只有向你求助了。”   “没事,本来我也能让你尽快凝出实体,只不过是为了折腾秦煌那家伙而已,既然你有事要做,我自然会帮你。”   沈灼顿了顿,瞥了眼早已赶来却被拦在结界外的某人,“只是,我希望你能和秦煌商量一下。”   薛君觅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嗯。”   沈灼弯起嘴角,“那便好。”   薛君觅向他行了个礼,而后示意他可以解开结界。   沈灼散去结界,就见某只哈士奇向薛师兄缠了上去,一脸猥琐。   沈灼嗤笑一声,“秦煌。”   “嗯?”   秦煌抽空朝他看过来,“夫人有何吩咐?”   “我与你家尊上要出一趟远门度个蜜月,近期不会回来,三途峰诸事……”   “夫人放心,交给我便好。”   沈灼扯了扯嘴角,“罢了,交给你的话你怕是会在背地里骂我,三途峰诸事就交给玄玉吧。”   “嗯?”   秦煌满心疑惑,“什么意……”   “走了,不用谢。”   沈灼朝他摆了摆手,而后一把牵过身旁人的手,“走吧。”   长冥目光落在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上,眼中顿时柔和一片,就那么默不作声地随他出了灵都。   身后秦煌喊了半天都没人理他,忍不住抱怨起来,“媳妇儿你看……”   薛君觅的魂体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秦煌立刻把后面的话咽回去,一脸狗腿地说,“咳,那什么,咱们回去吧,这儿风大,一会把你吹散了就不好了。”   薛君觅目光淡淡地看着他,许久没有说话。   秦煌也不尴尬,就那么笑盈盈地望着他,仿佛满心满眼都是他。   薛君觅回望着他,平静道,“我要离开灵都。”   秦煌脸上的笑容僵了下,却还是笑着说,“你身体还未好,出去的话会有危险的,等你凝出实体再离……”   “我已经可以凝出实体。”薛君觅打断了他的话。   这次秦煌的脸彻底没了笑容,他僵在那里,死死盯着眼前虚无缥缈的身影,咬牙道,“是沈灼对不对,你来找他就是为了凝出实体对不对?”   薛君觅无声看着他,目光平静。   “怎么,为何不立刻凝出实体?是怕我拦住你吗?”   秦煌嗤笑一声,眼中有些阴戾,“在你心里一直觉得我还是在关着你——”   “该走了。”薛君觅神色淡淡地转过身去。   秦煌愣在那里,“什……什么?你方才说什么?”   “我说,天色不早,该走了。”   薛君觅微偏过头看着他,透明的身魂体在晚霞余晖的照射下逐渐凝成了实体,俊秀的脸庞染上了浅浅的暖意。   秦煌呆呆地看着,像是连心都眼前这人拿了去,整个人什么也看不见,天地间只有这个人。   “我算是明白了……”他喃喃道。   薛君觅看着他,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秦煌勾唇一笑,去牵他的手,“我说,我终于明白尊上为何会为沈灼放弃一生所愿,只因……”   薛君觅冷淡地让开了他的手。   秦煌却也不在意,依旧笑的满足,“只因在看到那人时,那人便成了他的一生所愿。”   薛君觅黑眸深沉地看着他片刻后,神色平静地转过身往前飞去。   秦煌看着他的背影咧起嘴,心里又感谢起自家夫人来,接着手上捏了个传音符化作青羽飞向了三途峰山下玄玉的住处,抬脚便跟着薛君觅而去。   “我听说天心那个小和尚在极北的无尽荒漠里到处传道建佛寺,不如咱们去看看?”   “……”   “要不去南海竺垠之地?听说那里有龙族出没……”   “……”   “好嘛好嘛,你说哪儿就去哪儿。”   “……”   那边长冥一路乖乖都被沈灼牵着往前走,直到半个时辰后才发现出不对来。   “往何处去。”   “随便走。”   长冥默了默,看向脚下的土地,发现沈灼说的是实话,他们真的是在走,用双脚脚踏实地地在走。   “为何——”   “为何不飞?”   沈灼挑眉看着他,“我说长冥,别天天就是飞,偶尔也走走,不然脚会退化的。”   长冥静静听着,沉默了下来。   沈灼倒是心情不错,牵着他的手摇来晃去,一路走到了人界的一座城池前。   与大夏的城池截然不同,全然一派凡人的生活气息,没有灵宝仙草,只有柴米油盐,也没有行动如飞的修士,只有喜怒哀乐的凡人。   “此处是人界大齐的一处城池,悦城,也是我当年还是夏重玉时被夙无涯掳去的地方。”   沈灼饶有兴味地笑了笑,“想想当年我与那夏钦阳还是君臣,后来他登基后我又成了他的皇子,你可不知当年他看到我长大时的模样与第九世陆沉的模样一样时多震惊。”   长冥目光一下冷了些,周围路过的人都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沈灼睨了他一眼,摇了摇他的手,“第十世我是带着记忆转世的,他欺不了我。”   长冥没说什么,身上的寒气却散了大半。   不过两个大男人青天白日地手牵手黏糊在一起的情形实在诡异,纵是长的再美,那也是男的不是,男风终究不是正道,一时间路人投过来的目光都多了起来。   沈灼反而激动起来,直摇他的手,“看到没看到没,这在中洲根本没人搭理我们,在这里就不一样了,你看他们指指点点的,在说我们不对呢。”   “与他们何干。”   长冥声音淡漠,他并不生气,是真的疑惑。   沈灼听出来了,所以兴致勃勃地为他解释了下人界的伦理纲常,以及传宗接代的重要性。   半神一听到生娃,顿时冷哼一声。   沈灼弯了弯嘴角,故意没说话。   二人不顾目光往前走,迎面却走来了一个熟人。   沈灼眼前一亮,“白如映?”   长冥:“……”   呵呵。 第483章 番外十四   “沈灼。”   白如映在这人界见到沈灼也很开心,纵是性情沉稳也不免露出了几分欣喜,“你……们如何来了人界?”   长冥才不会听漏了她话中的停顿,心知这女人眼里只有他的沈灼,恨不得自己不在这里。   他伸手拉住沈灼的手。   沈灼疑惑地看他,“嗯,怎么了?”   长冥直直看着他,“走。”   “等会儿。”   沈灼回了他一句后就兴致盎然地扭头跟白如映继续聊了起来,丝毫不顾半神阴沉下来的脸。   白如映却是能看到的,不看到也能感受到那股朝自己袭来的寒气,心里也清楚怎么回事,自然也不好再拉着沈灼聊天了。   “我师弟他们还在等我,先行一步。”   “奥,一时忘记了,那你去吧。”   白如映点点头,忽然想起来什么,提醒了句,“对了,你们若要在人界久留的话,务必记得不要在外人面前太过亲热,以免多生事端。”   “入乡随俗。”   白如映看了长冥一眼,表情十分认真。“在人界男子与男子相恋是要被打断腿的。”   长冥:“……”   沈灼没忍住笑出了声,待送走白如映后回头看看自家半神,果然已经黑了脸。   他抿嘴笑了笑,看着这熙熙攘攘的街道,问,“你看到了什么?”   长冥随他一起看着这人潮拥挤的街道,回道,“人界众生。”   沈灼没作评价,只叹了口气,“咱们在这住一夜吧,明日一早再去其他地方。”   长冥眉心微蹙,停住了脚步,“你在想什么。”   “我想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   “重要。”   长冥打断了他,“最为重要。”   沈灼的心软的一塌糊涂,但是还是无奈地拒绝了,“先去客栈住下,乖啊,你不听话我就真生气了。”   长冥最怕的就是沈灼生气,自然应了。   去客栈的路上两人看到了垂垂老矣的乞丐,也看到了半路合离的夫妻,也看到了不得不分离的江湖少侠与大家小姐。   那大家小姐的花轿正从客栈过,那少侠就站在客栈门口看着那花轿远远走来,却一动也不敢动。   沈灼与长冥就坐在门口的那桌上,正对着那少侠的侧脸,将他那满眼悲伤不舍都看在了眼里。   “啧啧,真惨,是不是?”   沈灼端起杯子抿了口茶,对长冥使了个眼色。   长冥毫不感兴趣,连手里的粗茶都不想沾。   沈灼撇了撇嘴,将自己手里的茶递到他嘴边,“尝尝,不错的。”   于是半神大人尝了口,没发表意见。   沈灼笑笑,一抬头便看见那侠士的拳头已经握的泛了青筋了,便喊了句,“这位侠士,既然心如刀割,何不随心而行?”   那侠士本就心如死灰,自然没有听进他的话,倒是旁边看着的人给沈灼说了一番来龙去脉,却原来当初这两人是私奔过的,只是被人抓回来了,那侠士被官府抓了,后来放了回来,不久后那女子就答应另嫁他人了,其中缘由外人也能猜得到。   那人说完又叹了口气。   沈灼连连点头,扭头对自家半神说,“看到了么,多惨,简直惨绝人寰。”   长冥目光淡淡地扫了那侠士一眼,“无勇无心无用。”   “……”   沈灼无奈,“他不过凡夫俗子,又能如何?”   那给沈灼说故事的人的跟着附和,“是啊是啊,纵是再有心也斗不过权势啊。”   长冥取下沈灼手中的茶杯,淡淡回道,“那便一同赴死,来生再续。”   那说故事的人霎时愣住了,沈灼也是一怔。   那侠士却不知何时也看了过来,目光出神,泪水随之落下,却笑了起来,“是啊,我怎么不愿与她同生共死呢……”   “不过是希望她有一日能将你放下,安稳一世罢了。”   沈灼悠悠叹了口气,凑到长冥耳边低声道,“这可不是我安排的,是人界的天道太狗血。”   长冥默然不语,丝毫不反驳人界的天道就是自家媳妇安排的。   “二位可真是兄弟情深。”那一旁坐着的人见他二人举止亲密不由得说了句。   沈灼牵起长冥的手,笑了笑,“兄台误会了,这是我相公,我是他夫君。”   那人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而后尴尬地转过了脸去。   沈灼却像没看见一样,转向那位侠士,笑眯眯地问,“花轿要走了。”   那侠士拔剑冲了出去。   沈灼啧啧嘴,扭头对自家相公说,“太冲动,绝对是去送死。”   旁边的某人:“……”   “走走走,去看热闹!”沈灼拉起长冥就出了客栈。   长冥从容地拂起衣摆,任他牵着往外跑,丝毫不见凌乱。   身后客栈的人都愣愣看着,许久才反应过来,猜测着那二人如此气度,许是哪个世家的公子吧。   那女子嫁的应当是个不得了的人家,十里红妆,整条长街都热闹非凡,沈灼自己倒是可以挤,却不愿意长冥在人群里。   “你这一头干净好看的银发我才不舍得在人群里揉来挤去的。”   沈灼嘀咕了句后就拉着长冥站在人群之外看着,颇有些得意,“好热闹,不过比起我们的成婚大典差多了。”   长冥垂眸看着青年眼里的笑意和弯起的嘴角,缓缓低下了头。   沈灼只觉得脸上被轻轻碰了下,一抬头便看到了自家半神神仙般的脸,顿时晕乎乎,忍不住吧唧一下亲了回去。   两人正黏糊着,那边侠士也动起了手,送亲队伍很快就混乱了起来,尖叫声夹杂其中。   沈灼连忙推开半神大人,兴奋道,“开场了开场了!”   “……”   长冥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怀抱,对人界的好感度再次降低。   那侠士身手不错,然而迎亲队伍显然早走准备,在侠士出现的瞬间就冲出了十几个身手不错的人,为首的那个功夫尤其不错。   街上的人早已四散躲起来,沈灼一见位置空了下来,忙不迭地变了个板凳坐在旁边边嗑瓜子边看起来。   长冥看看他津津有味的样子也沉默了。   到底双拳难敌四手,那侠士很快被抓了,为首的那人脱了红衣露出了一身玄色官服。   沈灼诧异地挑了挑眉,一边嗑瓜子一边觉得这人有点眼熟。   万籁俱寂的长街上,杀气萧瑟的人群,纪情看着眼前的侠士正要开口询问,忽然一声突兀而尖锐的“咔嚓”声打破了安静。   众人纷纷扭头看向那声源处,只见那街道旁不知何时坐了一黑一白两个神仙般的人。   纪情目光落在那白衣青年脸上,顿时神色一变,“九殿下?!”   沈灼面不改色地嚼着瓜子仁,咽了下去。 第484章 番外十五   纪情。   对方开口的那一刻沈灼就想起他来了。   说来这人与他还不止见过一次,第九世时他不过是大齐先帝贵妃娘家的外甥,在玄玉掳他回中洲时对方还想救他来着,可惜没救着。   而他第十世转世为大齐九皇子时,这纪情也将近弱冠之年,入朝为官后便成了他的武术师父,对他还算不错,至少在夏钦阳对他不闻不问之时帮了他好几次。   沈灼估算了下,他作为李重玉离开的那一年才十三岁,如今也过去了十年,这纪情也从当年的风华正茂变成了一个沉稳的中年人。   “九……你可是九殿下?”纪情已然顾不得身后那人,急切地走到了沈灼面前。   沈灼连连点头,“是啊是啊,纪师父,多年不见,你老了啊。”   纪情呼吸有些急促,心知这不是件小事,当即跪了下去,“臣纪情参见九殿下,请殿下随臣回宫,皇上找了殿下整整十年!”   沈灼有些意外,“夏钦阳还没死啊?”   纪情脸色微尴尬,却还是继续说了下去了,“皇上对殿下甚是挂怀。”   沈灼拍拍手,扭头看身旁的人,“带你去皇宫里玩玩,去不去?”   长冥无动于衷。   沈灼笑了笑,牵起他的手往前走去,“等你说出我想要的回答,我们就回去。”   纪情看着二人牵在一起的手眉头皱了皱。   沈灼却不管他,让他把那侠士放了,纪情也是个聪明人,直接把人放了。   那侠士牵起女子的手,向沈灼叩了叩首。   沈灼笑问,“听说你抢了别人的妻子?”   纪情尴尬不已,“是临王要娶侧妃……”   沈灼恍然,怪不得能让纪情护卫,“临王是谁?”   “是三殿下。”   “三殿下……夏重琦啊。”   沈灼想了会才反应过来,接着就跟自家相公吐槽,“夏重琦小时候长的特别丑,嘴还有点歪,而且还笨的跟猪一样。”   纪情:“……”   临王府离皇宫不远,纪情先一步将消息传回了宫里,于是刚到宫门口就有人来接他了。   沈灼看了他眼,却拉了拉长冥,转身看向身后的长街,问了句,“现在再看,你看到了什么?”   长冥看到了那对私奔的侠士爱侣死在了山崖下,他知道那是三个月后的景象。   “俗世情仇。”   长冥偏头看他,终于明白了些,“你觉得我不懂珍惜。”   “不是。”   沈灼毫不犹豫地否决了,谁也可以这么说长冥,包括他自己,因为长冥几乎为他付出了一切。   可他要长冥看到的却不是珍惜二字。   时隔十年,沈灼再次见到了夏钦阳,对方已经是个暮霭老人,却还是穿着龙袍,目光阴鸷地看着他,几乎叫他以为自己是不是得罪过对方。   “你到底是谁?”夏钦阳阴沉地看着他。   “沈灼。”他干脆说了自己的名字。   “沈灼……”   夏钦阳缓缓闭上眼,低声笑了出来,而后又戛然而止,眼前阴狠,“你们到底是妖是魔?”   “瞧这话说的,我怎么也喊了你十三年的父皇,你就这般对我?放心,我不是妖魔,一个普通人而已。”   沈灼说完凑到长冥身边,笑道,“给你介绍下,这是我相公,你们应当见过。”   夏钦阳喉头发出怪异的笑声,“果然,你就是当年的陆沉……妖孽……”   “别妖孽不妖孽的了,我不过惦记着身为夏重玉的因果回来做个了断,你可别被我气死了,不然我也要忙活的。”   沈灼说完也不管他脸色多难看,牵着长冥的手往殿外走去,“带你去见一个人。”   “那个女人死了。”身后夏钦阳阴恻恻的声音响起。   “我知道。”   沈灼扭头冷淡地瞥了他一眼,“弄死自己的妻子你还挺自豪是吧。”   夏钦阳一噎,怒拍了下龙椅,“给我盯着他!”   纪情低头,“是。”   那边沈灼已经一路大摇大摆地带着自己男人在皇宫里转了一圈,最后站在了冷宫前。   “给你介绍下,冷宫,我当夏重玉时的娘住的地方,也是她死的地方,当然,我自已经让她转世到江湖上的一个名门大小姐了。”   沈灼找了块破石头两人坐下,将当年夏钦阳与那个女人之间的故事讲了一遍,然后又问了句,“有什么感想吗?”   “没有。”半神大人这次特别实诚。   沈灼哼了声,表示没关系,他后面还有招,“一会咱们再去些穷乡僻壤转转,你绝对……”   “沈灼。”   “嗯?”   “回吧。”   “呃……”   沈灼有点不好意思,“你是不是不耐烦了啊?”   长冥倾身抱住他,“我看到了。”   沈灼努力探头看他,懵逼道,“我什么还没说你就懂了?”   “懂了。”   “可我还没装够。”   “够了。”   “好吧。”   沈灼好整以暇地望着他,浅笑着问,“说说,你看到什么了?”   “天地虽广,却飘渺不定,众生虽苦,却喜乐心安。”   “说明白点,不然我慌。”   “……”   长冥伸手捏住他的下巴,“你觉得我活的太久,只看得到天地万物,却看不到普通人的喜怒哀乐。”   沈灼眼睛一亮,抓住他的手吧唧亲了口,“我老公真是贼鸡儿聪明!”   长冥目光幽幽地看着他,“总而言之,你觉得我矫情。”   “……”   沈灼咳了声,默默后退一步,“话不是这么说的,虽然你是有点矫情不错,但其实我也能理解你的这个矫情,而且这个矫情……”   “闭嘴。”   “……哦。”   长冥嘴角微扬,牵起他的手站起身,“该回去了。”   “这就回去了啊?”   沈灼不满地嘀咕,“蜜月才开始呢……”   “人界太过无趣,回你的世界。”   “哎,这个好,咱们回去坐游轮,坐完游轮坐热气球……不对,咱自己会飞,那下海潜水,然后再去教堂办个西式……”   沈灼的声音戛然而止,看着出现在眼前的夏钦阳默默道,“要不咱俩还是飞吧。”   飞是没飞成,夏钦阳居然神色平静地问了他一个问题。   “玄玉姑娘……她可还好?”   “……”   沈灼心里一阵卧槽,此时此刻特别想艾特一下远在中洲三途峰之上的魔女大人,快来看啊,这里有你的狂热铁粉啊!   远在三途峰正在骂自己身边一票白眼狼的玄玉突然打了个喷嚏,心下又是一怒,一定是沈灼那个小妖精在编排她!   “玄玉她好着呢,不能更好,活蹦乱跳的。”   沈灼说完又问了句,“你喜欢她啊?”   夏钦阳嗤笑一声,怅惘道,“不过执念而已。”   沈灼深以为然,不过一面之缘谈何清深,不过身为帝王便以为无所不能,却偏偏遇到了那么一个不能得到的,自然成了执念。   “走了。”   沈灼朝他摆摆手,牵起长冥的手越过夏钦阳往宫外方向感走去。   夏钦阳看着那二人一如几十年的模样,苦笑一声,“凡人之一世,何其悲哀……”   沈灼将他这句话听的清楚,哂笑一声,“我倒觉得我能遇到你就好,相守几十年已心满意足,能相守几百几千年便是运气了,何必贪心不足。”   “闭嘴。”   “……哦。”   “……”   “其实我没说你矫情……”   “乖,闭嘴。”   “……”   “回家。”   “奥。”   静默片刻后,某人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教你唱歌好不好?”   “……”   “来,枕风宿雪多年,我与虎谋早餐,拎着钓叟的鱼线……”   “走调了。”   “你不爱我!”   “爱。”   “那我继续唱了啊……”   “……”   长冥目光落在身旁人的脸庞上,扬起了嘴角。   此生何幸,得以遇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