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我把渣攻当替身》作者:慕丛歌   文案:   外表单纯乖巧实则淡漠无情的黑心诱受×前期冰山高冷后期深情偏执傲娇霸总攻   在去男友追悼会的路上,许净洲意外发生车祸,稀里糊涂穿了书。   书里的他是个十八线小演员,为渣攻付出真情实感,从身到心被对方吃了个遍。   直到最后才发现自己不过是个替身。   许净洲:我脑子长泡智商滑坡才会去当替身,谁爱去谁去! =)   看到渣攻的脸以后——   许净洲:勉强能冲OvO   ·   众人都知道魏家少爷魏准包了许净洲做替身。   许净洲天生鹿眼清澈含情脉脉,对魏准的要求无一不满足。   可惜深情也没用,   所有人偷偷数着,猜什么时候魏准玩腻了踢掉许净洲,重新回归正主怀抱。   结果某天节目直访,   摄像机忘记关掉,模糊不清的画面通过屏幕传达到每个人眼前。   男人死死攥住青年手腕试图挽留,开口时声音苦涩:   “先前不是说很爱我?还说我是你男朋友。现在想跑就跑?”   许净洲眨了下眼,眼底清亮,   “我确实有男朋友啊,但不是魏先生。”他弯起眉眼笑,   “魏先生只是跟他长得比较像。”   【O.O】   1.攻受均有前男友,但由于俩人上段恋爱均是校园恋情,所以身体双洁。   2.攻不是受的哥哥。   3.双替身题材,受执念更深,所以非传统追妻火葬场,受不憋屈。   4.不接受写作指导、ky、杠。角色均无原型。   5.小洲很乖,希望大家喜欢。   2020/4/5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破镜重圆 娱乐圈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许净洲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淡漠黑心受vs深情傲娇攻   立意:勇于接受生活的真实并面对未来 第1章 牛奶   安城清早刚下过雪。   帆布包被雪水浸得冰凉,冻得青年人指尖发颤。   许净洲被自己的哈气洇得睫毛湿润,把脸埋在围巾里取暖,半晌后又跟只小鹌鹑似的,偷偷从围巾里探出头,瞄向隔壁站着的姑娘。   半露天的公交站只有他们两个人。   妹子手里攥紧手机,摄像头对着他咔嚓一下。她忘记关闪光灯,冷白光线在无声中刺破本就尴尬到极致的气氛。   屏幕上青年望来的眉眼清澈干净,好看到让人呼吸一窒。   妹子被闪光灯晃得差点丢掉手机,弹簧似的腾得站起来,她紧张到话都说不清楚,“啊那那个,你也坐公交吗?”   许净洲盯着她,眨了下眼。   “我也坐公交!”她深吸一口气,“我,我能加一下你的联系方式吗?”   她眼睁睁看着青年仅露出的耳尖和脸颊迅速泛红,宛如被定型般一动不动。   过了几秒钟后,对方才轻声回话:   “抱歉,”他小声说:“我没有手机。”   妹子:“……”   妹子:“没关系!那你告诉我也可以!等你拿到手机后再加我。”   “但是我没有手机。”   妹子:“…………”   一辆黑色普拉特救场似的从十字路口拐来,在公交车站前停下。   许净洲再次点头致歉,抱着帆布包麻利钻进车里。   车里暖气开得很足。   许净洲坐稳后,温声问好:“青哥。”   李青从后视镜看他,视线在他那张脸上晃一圈,大抵由此想到什么事,脸上露出‘这娃怎么这么命苦’的悲悯表情。   “小洲,是青哥没本事,但你要想出头,现在只有这一条路能走。”李青拧动钥匙,打了圈方向盘,“你家条件又不好。”   “这混娱乐圈,要么用钱要么用脸,你能赶上这事,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   方向盘边的手机导航叮咚一声,提示此次导航的目的地:   “准备出发,目的地风行大酒店,全程19公里,大约需要四十分钟。”   “青哥。”身后人乖乖巧巧的唤他。   李青:“嗯?”   许净洲的音质天生就是让人心软的存在,最适合用这种无辜语气讲气人的话:   “我不去了。”   “啊不去……”   李青愣神一秒,又猛然踩下刹车,“许净洲你什么意思?!”   “我不陪·睡,”许净洲说:“先前那个是误会。”   误会的罪魁祸首是原主,不是他。   许净洲也是在发现自己穿书以后,才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是本狗血虐渣文。   文里跟他同名同姓的许净洲是个炮灰男配,混迹娱乐圈数年的十八线小明星,因为实在太想火,便答应经纪人去陪·睡换资源。   要他陪·睡的,是本文主角魏准。   起初为钱,后来上心。   为了让魏准满足,许净洲听从魏准安排,把自己从头到尾改造成另一副模样,他以为这样魏准就能永远留在他身边。   直到某天,一个叫周鲸的人出现在他面前。   “你不觉得你跟我长得很像吗?”   周鲸满眼怜悯,看着面前人不可思议瞪大眼,浑身剧烈颤栗。青年慌张缩成一团,最后实在坚持不住般崩溃大哭。   “魏准从小就喜欢我,忘不了我而已。”   对方将自己和魏准曾经的甜蜜一一讲出,告诉他:“你不过就是个替代品。”   原主因为无法接受,选择自尽。   而身为主角的魏准,到最后也没有多看原主一眼。   许净洲原本是想多了解一些故事和人物,丰富自己的演戏经历,但这篇文确实恶心的他三天三夜没好好吃饭。   在听到他说‘误会’这两个字后,李青先是狠狠捶了方向盘几下,暴怒推开车门离开。   大抵是一根烟的功夫,他红着眼坐回车内,摔上车门。   “小洲,这事你得亲自跟魏先生谈。”   李青用力拧动钥匙,恨不得把钥匙拧断似的,他照旧按照导航的指引右拐方向盘,咬着牙根说:“毕竟青哥也要吃饭,得罪不起人。你得理解青哥。”   ·   “谁!他!妈!敢!得!罪!你!啊!魏大老板,魏总!”   包间里的灯光昏暗,说话人举着高脚杯随意乱碰,视线随着话音一同落到最中央的男人身上,开玩笑:“魏总一开口,大地抖三抖!”   对方轻蔑扯嘴角,显然对他的奉承很不屑。   指间夹着的烟烧落火光,落在皮鞋旁边。   男人随意踩灭烟头,量身体裁的西装裤勾勒出近乎完美的身材线条,腿长肩宽。   那人前倾身体,原本隐没在阴暗处的五官便彻底明晰。   “那我现在开一下口,”魏准掀起眼皮,褶皱极深的双眼皮褶皱一直延伸到眼尾,光影衬得他五官愈发深邃锋利,   他懒洋洋拖着尾腔,“是不是成了让安城地震的罪人?”   气氛尴尬一瞬,   刚才说话的人笑得生硬,“魏总真幽默!成功人士的幽默就是牛逼!”   魏准没理他,自顾自从烟盒里夹了根烟。   “优秀的人都是成堆聚啊,我听说我们周鲸也和魏总关系不错?以前还是同学,”他这话说得自然,像是随口一提,“小鲸最近说想演个少爷,这不正巧!魏总手里就有个豪门剧本!你们关系又,”   啪!   已经拨开打火机的手重新把火熄灭,随手把打火机扔进一个高脚杯里。   像是恨不得把动静闹得越大越好,高脚杯被带翻,连着旁边一整排杯子都翻在桌上,噼里啪啦的清脆声响仿佛在暗示始作俑者的怒气。   所有人大气不敢出。   魏准轻嗤一声,“他算什么狗屁玩意?”   原本的哄闹气氛就此被彻底打破。   魏准冷脸站起身,转身离开。   他离开没多久,后面就跟上一个人。   “魏哥,你别生付东义的气,他也不知道你跟周鲸的关系,不是有意的。”对方好声好气劝:“不过你真不准备推荐周鲸去那个剧组?他还挺合适。”   魏准冷笑,“有什么东西非他不可?”   对方噤声片刻。   “也就嘴上狠,心里不还惦记人家?”他小声咕哝:“不然找什么替身。”   魏准闻言顿住脚步。   “话说周鲸是不是已经回来了?我今天刷微博好像看到他,”趁他停下来这片刻功夫,这人飞快找出一条微博,递给魏准看,   “是个颜值墙,每天就贴一贴长得不错的,刚才我刷到有条微博点赞居然十几万了,点进去一看,诶呦,这不就是周鲸?”   魏准瞄了眼屏幕,视线在照片上停顿几秒。   背景应该是某个公交站,青年抱着帆布包坐在长椅上,气质干净脱俗,像只小天鹅似的,后背挺得笔直。   眉眼间和那个人八分相像。   魏准眉心舒开,心情因此变得不错。   “走了,”他拍了下对方肩膀。   “去哪?”那人着急问:“你真不准备回去吃饭?不少人以后都用得到!”   魏准没理他后面的话,只针对他前面的问题给出回答:   “去开房。”   ·   “你呆在房间里就行,魏总稍后过来。”李青把人送进屋,临走前忍不住再多说几句:“小洲,你应该知道那部剧的角色有多抢手吧?”   许净洲点头。   “如果魏总肯推荐你,就凭你这张脸,指着这剧一定能小火一把。”李青忍不住劝:“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   “回去吧青哥,”许净洲垂下眼,“我跟魏总解释清楚后自己打车回家。”   李青:“……”   晚上九点。   李青走后,许净洲才从帆布包里摸出一个小本子,熟稔翻到某页。   旁边就是桌子,但他似乎就急在这几秒钟,就着膝盖用笔写下一行字:   “21:00 今日许愿:希望能再见到哥哥一面,做梦也行。”   许净洲盯着前面几行一模一样的内容,合上笔盖。   秒针不多不少正好转过一圈。   房间门外传来输入密码锁的声音,许净洲兔子似的受了惊,连忙把本子塞进包里,一动不动注视那扇门。   酒店房间隔音极好,好到他能听到自己剧烈加快的心跳声。   门被由外推开——   许净洲在和门外人对视时,心跳声骤然停止一瞬。   他虔诚许过上百遍、上千遍的愿望,似乎终于有一次被上天听到,得到神明垂怜。   “你是许净洲?”   魏准想到这人是为资源来陪·睡的,语气里掩饰不住的轻蔑。   他开了一路车,屋里暖气烘热,现在口渴得厉害。魏准脱外套的时候示意身后人,“帮忙倒杯牛奶,凉的就行。”   身后人嗓音沙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紧张,   “好。”   “你经纪人应该跟你谈过,我包你,你陪·睡,作为条件我会给你一些资源,也会给你钱。你只要负责听话。”   魏准别好衬衫袖口,抬头时正好看见青年端着牛奶走过来。   青年穿着纯黑体恤,衬得皮肤柔软细嫩。   他眉眼跟那个人像,但更精致更优越。小鹿眼清澈生动,随便一眼就潋滟生情。真人比照片更真切,更像是只不染尘俗的小天鹅。   看样子是学过芭蕾,从骨子里透出又乖又纯的劲儿。   “我都知道,”许净洲在他面前蹲下,“哥哥。”   魏准皱眉,因为他这声称呼感到不悦。   “你胃不好,本来不该喝凉牛奶,但今晚是个特例。”许净洲在递牛奶的时候突然停住,抬起视线和他对视。   这人眼圈通红,呼吸急得快要喘不上气。   气氛在默不作声中酝酿微妙。   他手腕转动,将杯口对准自己,   杯子里的牛奶被缓慢倒出,盛在漂亮柔软的颈窝里。青年颈部的弧线在牛奶中拉直伸长,一点点牛奶便溢出,沾在黑色体恤上。   明目张胆的引诱。   许净洲目睹男人眼底神色暗沉到让人心惊,如同漩涡般席卷出浓烈欲念,他眨了下眼,顶着纯情外表做格格不入的事,   “哥哥,都已经淌出来了,”他轻声问:“不喝吗?” 第2章 画册   男人盯着手里刚被热好的牛奶,怔愣出神。   车窗因为温差蒙上一层雾。   听到有人在外面敲车窗,周鲸方才回神,歪头看向雾气外的人影。他抽了张纸巾擦掉雾气,看到自家经纪人正在外面打手势。   “开一下车门,”他对前排助理说。   车锁咔嚓一声拨开。   付东义骂骂咧咧坐上车,还没坐稳就扭过头跟他告状。   “魏家那个臭小子算个屁!也就这两年风光,说到底不也是他爹在外面跟野女人生的狗杂种?等他哥缓过这两年,以后有他苦日子受!”付东义骂道:“你是不知道今天他有多甩脸,要是你在,我看他还好不好意思甩脸!”   “付哥,先喝点水,别太生气。”   周鲸示意助理,助理取出瓶矿泉水给他。   “我他娘的能不气吗?你俩好歹是大学同学,以前还谈过恋爱,他不给我面子,怎么着也得给你面子吧?”   付东义灌了口凉水。依旧没压下脑袋顶窜起的三丈怒火,“但你知道他说什么吗??你知道他管你叫什么吗?”   周鲸垂下眸,眼睫很轻的颤了一颤,   他问:“说我什么?”   “他说你算什么狗屁玩……”似乎是觉得后面的话太难听,付东义把那些字眼咽回去,翻了个白眼,“操他妈的。”   周鲸扯起嘴角,自喃似的补完后面的话:   “狗屁玩意?”   当年街道巷口处的灯还没修好,   少年每次都会默不作声陪他走一路,在最后拐角分别的时候,才会抬起头,用那双明亮热烈的眼睛注视他,   “小鲸。”   “我这次算白跑一趟了,不过没事,你跟他说说,他指定能同意。”付东义渐渐恢复冷静,“这部剧对你来说很重要,少遇到这么适合你的角色。”   周鲸从片段记忆中抽回神,点了下头。   “你别看他今天凶,我听说他最近一直在找人陪·睡,你猜他找什么样的?”付东义意味深长看向他,“专找跟你长得像的。”   周鲸这才松开眉心,不自觉笑了。   他在手机通讯录里翻来覆去找了好几遍,最后才在一个名字上停顿指尖:   “魏准。”   周鲸深吸口气,拨通那串号码。   音孔那边却始终是忙音。   ·   床头柜的手机震翻天,也没惹它主人投来一眼。   魏准抱着人钉在墙上,发了狠劲的欺负。   许净洲的手被他用领带吊在头顶,因为过度用力甚至绑出淤红。他看见这张脸在他身下露出沉迷依赖的神情,久抑在胸口的情绪像是终于找到纾解口。   “哥哥,”许净洲眼尾被做得艳红,闷鼻腔跟他撒娇:“疼。”   魏准命令道:“疼就求我。”   许净洲默了几秒,   眼底似乎有过一瞬间清明,但又很快消逝。他闷着鼻音:“那我求你。”   换来的反而是更加不留余力的蹂·躏。   冰水更能刺激人的感官,能使被揉捏到发红的皮肤更加柔嫩。   许净洲被抱着在冷水里做了一个钟头。   倒是很听话,不哭不闹不抱怨。   唯一的缺点就是太爱撒娇,这点跟那个人属实不像。   “下次不许出声,”魏准皱眉起身,走去洗漱间简单清洗。临走前听见许净洲趴在床上轻哼,以为他是不情愿。   他冷冷道:“不然我把你嘴堵上。”   他正洗着,听见身后突然传来啪嗒啪嗒踩进水里的声音。   魏准扭过头,看见许净洲歪歪扭扭走过来,身上满是刚做完留下的痕迹。他大抵实在走不稳,一下子扑到自己身上。   魏准条件反射接住他。   许净洲偏头看向他手腕,像是看到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一样,整个人僵住。   “你把表戴上。”许净洲急得视线乱飘,最后在挂钩上找到了表。   他手忙脚乱替魏准戴好表,看到对方腕骨上的小痣被藏在表后,方才松口气。许净洲人还歪着,转身想回去。   淋浴头喷洒下的水滚烫,跟刚才的冷水形成强烈反差。   他被温差刺得太阳穴吃痛,正要迈步时,却被人抓住手腕狠狠摔回浴室瓷砖上!   刚消失不久的桎梏再次笼罩。   男人压抑到极致的沙哑嗓音透过水声,“你欠操么?”   ·   期间魏准几次想把手表摘掉,但都被这人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堵回去。   他低估了许净洲撒娇的能力。   就算把这人嘴堵上,他轻轻眨两下眼,凑过来蹭耳朵,总能使出各种法子跟他亲热。许净洲在床上一点不似他外表那么安静乖顺。   魏准最后也就没摘表,反正不是什么大事。   清晨五点。   他拎起西装外套,从口袋里抽出一张名片丢到床上,   “电话在上面。”魏准说:“后天之前让经纪人帮你搬家,搬到名片背后那个住址。”   “该注意什么,到时候保姆会跟你细说,你照做就是。”   床上的人闭着眼,不知道有没有在听他讲话。   魏准也没在意,   他履行诺言,当场把电话拨出去。   “姜导演,”魏准垂眸拨弄手表,“有关剧里的角色,我有个人推荐给你,稍后我把信息发过去,你找个时间约人谈一谈。”   床上的被褥缓慢蠕动,大抵听到了他的话。   “嗯,好。”   魏准挂断电话,没再多说别的。   他掐准时间离开房间,关门时留意到昨晚有几通未接来电,   是陌生号码。   ·   “好好好!谢谢姜导!”李青倒满一杯热水,沉思几秒,“那就听您的,明天晚上我带小洲过去跟您聊一聊。”   许净洲坐在床上,没忍住打喷嚏,默默裹紧身上被子。   “我就说小洲你是个聪明人,看得清利弊关系。”李青端着热水转身,看见青年盘腿坐在床边,把自己裹成个粽子。   许净洲看向他的眼睛发红,眼底泛着血丝。   “不是,我不太懂。”李青皱眉,把热水递给他,“男的跟男的做会感冒吗?不就睡了一次,你怎么感冒这么严重?”   许净洲心虚似的看了眼浴缸。   李青:“……”   李青:“魏总该不是把你按冷水里了吧?”   他想着就心疼,自己亲手带出的艺人,自然知道身子骨有多弱。   “今明两天好好养病,明晚去见一面姜导。”李青突然想到什么,从包里取出一样东西,“还是把手机还给你吧,只要你别再发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许净洲接过手机,“好。”   “对了,你朋友刚才还跟你打电话来着,”李青说:“你正好回一下。”   是原主的朋友,叫米啦啦。   许净洲把电话拨回去,在几秒钟的忙音以后,听到了对方的声音。   “小洲你都多久没主动联系我了!”对面上来就兴奋得不行,“过两天出来玩啊!带你去看帅哥,说不定能找个男朋友呢!”   “不用。”   许净洲瞥见床上的名片,话音一顿。   他连忙从床上翻身下来,也没顾上穿鞋,直接赤脚往外间客厅走。因为走得太急,电话那端都能听到他的急促呼吸声。   “怎么就不用了,”米啦啦嘟囔,“你以前不是最爱看帅哥?”   许净洲从工具箱里翻出手工刀,听到他这话后突然笑了下。   他压低声音,像是在说什么甜蜜至极的秘密似的:“我有男朋友了。”   “啊????”   米啦啦的尖叫声直接透过音孔穿破他耳膜,“靠!许净洲你丫居然背着我脱单了!你居然!有!男!朋!友!”   许净洲飞快小跑回去,拿着手工刀,仔仔细细把名片上的“魏准”二字刮掉。   米啦啦夺命追问:“谁啊?叫什么?我认识不认识?”   许净洲从包里取出中性笔。   米啦啦又问:“长得帅不帅?”   许净洲把名片上的纸屑吹干净,在空白位置工整写下另一个名字。   他盯着那个名字出神,几秒钟后方才十分满意的闷声笑。许净洲飞快扭头看一眼,发觉李青还没回来,这才偷偷告诉对方答案:   “很帅。”他说:“叫韩昼,是个企业家。”   米啦啦一愣,“韩昼?”   “嗯。”许净洲默了几秒,有些不好意思似的,“米啦,我能求你帮个忙吗?”   “咱俩什么关系,谈什么帮忙不帮忙,”米啦啦诶了一声,“什么事?”   许净洲说:“我想做本恋爱画册。”   电话那边十分奇怪的陷入寂静。   几秒钟后。   音孔那边猝不及防蹦出一声爆笑,似乎这是个多么好笑的笑话。   “靠,我没想到啊!许净洲你居然也会搞这种酸掉牙的东西,果然恋爱中的人都是脱胎换骨。”对方笑得喘不过气,“行,没问题,那你回头把你想画的东西告诉我,我帮你设计出一个绝对高逼格的画册。”   “嗯。”许净洲弯起眉眼,“谢谢。”   ·   魏准给他安排的住址离名片上的公司很近。   因为自家艺人病的实在太重,李青闲着也是闲着,就把这次搬家的大小事务全都揽到身上,只让许净洲好好休息,准备跟姜导的见面。   据说姜导很忙,所以见面时间定在了深夜十点。   “你先看看剧本,对角色有个大概了解,稍后在姜导面前好好表现。”李青叮嘱他:“也不用太紧张,有魏总推荐你,这事本来就十拿九稳,你只要今天别发挥失常就行。”   许净洲拿起剧本翻了两眼,这才回忆起原书里的相关剧情。   “青哥,你手里是不是还有个剧本?”他蹙眉看完角色设定,合上剧本,“不是姜导的,是个校园剧。”   “啊对,”李青想起来,“我上次给你看过,那剧时间跟这部冲突,而且那部剧的热度和演员阵容都不强,最近也不热那种青春伤痛校园剧。”   许净洲垂眸拨弄页脚,若有所思几秒。   李青问:“怎么了?”   “青哥,”他温声开口:“我想演那个。”   李青愣得差点没看见前面的红灯。   “那部剧的男二很适合我,”许净洲说:“相比较而言,我更喜欢那个角色。”   李青是想不通他这个“更适合”怎么就比得过热度和流量,比得过演员阵容和幕后投资,他不理解许净洲的思路。   但还是忍着怒气问了一句:“你喜欢有什么用??”   “我喜欢的话,可以迅速表演出角色核心,可以延伸出人物真正的灵魂。”许净洲认真跟他解释:“这样才叫演员。”   李青:“……”   十字路口的信号灯变了灯。   李青连做几个深呼吸,意识到只靠自己可能说不动这人,他发动车子,很是为难的看向后视镜,“可是这剧是魏总刚给你的。小洲,你觉得你这样做好吗?魏总应该会生气吧?”   青年听见他的话,缓慢撩起眼皮,从后视镜中跟他对视。   许净洲茫然看向他,清澈干净的眼睛分外有神,他很乖的笑了一下,轻声询问:   “魏总是谁啊?” 第3章 不配   魏总是谁?   李青狐疑盯着镜中人,觉得许净洲也不像在跟他装傻充愣,没必要。他转念一想,又似乎理解了许净洲的心情。   被个男人包可不是什么好事,小洲不想提魏总,也在情理之中。   李青闭上嘴,没再出声。   “我知道青哥有难处,所以今晚会当面跟姜导说清楚,他那剧应该不少人争着想演。”许净洲敛下眸,像是突然想到谁,嘴角抿出一抹笑。   周鲸就是其中之一。   原书剧情中,周鲸的经纪人为了保证自家艺人能够拿到资源,暗通导演在今晚的见面中为难原主。原主受了欺负,想要找魏准帮自己出气,   却不料对方理都不理他一句。   许净洲在心里为魏准的脸打上金元宝形状的马赛克。   嗯,这就是个纸片人,没脸。   “那你可要好好说,”李青无奈叹气,“咱们都是小人物,谁也得罪不起。”   ·   “得罪不起魏先生,我还得罪不起他?”讲电话的男人嗓子偏粗,抬手去摸自己半秃的头顶,“你放心,我本来也是想请你家周鲸。”   “您别太为难,有难处就说。”付东义在电话那边奉承道。   “有什么难处。本来我这剧就是大角阵容,连个龙套都比他名气大。要不是魏总是投资方又是主推渠道,我怎么可能找这么个人来演我剧男主?”秃头轻嗤一声,“靠爬床上位的玩意。”   对面沉默几秒,似乎因为这句话变得微妙起来。   里面依稀传来两句对话,像是付东义跟身边人说了什么。   “那个,我多问一句闲话啊,”付东义回来,轻咳两声,“魏总给您推荐的人,您知道魏总跟他是什么关系吗?”   秃头话音一顿,“好像是他包的人?这事我不太清楚,我也是听说。”   “啊,好。”付东义说:“麻烦姜导!”他笑了笑,意味深长道:“等回头多帮您物色几个对您胃口的。”   这家酒吧专门腾出一层给高档人士用。回旋状的半透明长廊被昏暗灯光笼罩,看起来有些冷清,像是来客不多。   “姜导怎么把地方定在这,”李青狐疑看眼手机,挨个去找房间号。他最后停在一处拐角,指着尽头的房间,“应该是那个房间。”   许净洲将开好录音功能的手机放回口袋,抬头去看。   李青等他跟上来后,方才抬手敲响房门。   “进。”   李青拧开门把手,笑着走进包间,“姜导。”   诺大的房间里放着三面沙发,却只坐着一个人。   姜导抬头看向他们,在瞥见许净洲时目光有过明显停顿。   许净洲瞥见对方眼底掠过一瞬间的贪婪欲念。   他当演员这么多年,从底端摸爬滚打,对这种眼神的隐喻再清楚不过。   “你,”姜导示意李青,“出去。”   李青一愣,“啊?”   他立即解释:“姜导,我是许净洲的经纪人,我是来陪他……”   “我跟你谈戏还是跟他谈戏?你在这待着有什么用?”对方打断他的话,明显不耐烦,“赶紧出去!”   李青满头雾水哦一声,退出房间。   “小洲,”他若有所思看了眼许净洲,“你有什么事就叫我,如果,”李青压低声音,“你就提魏先生,他不敢动魏先生的人。”   许净洲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的话,没出声。   他不出声,李青就不知道这人什么意思。   总觉得这两天小洲变了不少,脾气比从前倔上许多。以前的许净洲什么事都要他来拿主意,这两天不知怎么,变得格外有主见。   大事小事都有主见,也包括一些不该有主见的时候。   李青往外走的时候,怎么也放心不下。   他停下脚步,又回头看一眼,最后还是从兜里摸出手机,决定找个帮手。   电话那边的忙音响了很久。   李青只能重拨,拨了差不多三次,从音孔那边才传出男人的声音:   “有事?”   魏准今天没什么事,所以有功夫接这位经纪人的电话。   “是这样,魏总,今天姜导安排跟小洲见面,地点约在一家酒吧。我总觉得姜导对小洲可能有些误解,可能,有点不该有的意思。”   他尽量把话说得委婉,又怕对方听不出来,“您懂吧?别再因为这事闹起来。”   魏准说:“你的意思是姜于生想睡他?”   李青:“……”   “哦,”魏准又问:“还有事吗?”   李青:“啊?”   “没事挂了。”   他几乎没给对方回答的机会,顺手挂断电话。   “……”   魏准重新拾起桌上的书,平摊膝盖上。   屋内暖气烧得燥热。   他把书上的字从头看到尾,却又不记得自己前几秒看过什么。   屋外早就开始下雪,但此时起了不小的风。   风裹着纸片大小的雪花刮在窗面上,发出细密清脆的噼啪声。魏准在这声音里晃了下神,意识不自觉放空,   青年带着满身痕迹踩进浴室里的水,扑到他怀里替他戴表。   青年在床上百依百顺,全无平日里纯然无暇不染尘嚣的架子,清澈纯粹的眸子一眼见底,仿佛无论何时都只能看见他一个人,   “哥哥。”   魏准立即打掉脑海里这些画面。   找到合适的替身不容易,   这个被抢了,下个还不知道该去哪里找更合适的。   他这样想,起身披件外套。临走前看了眼时间,决定自己开车过去。   ·   与此同时。   包间内。   李青离开以后,姜于生便更加没了束缚,肆无忌惮打量面前人。第一眼是惊艳,多看几眼,这人就是男女通吃的绝色。   他心里琢磨,怪不得魏准会包,原先觉得周鲸那个长相已经算是圈里数一数二的,可惜身上俗世味太重。   但这人跟他又不一样,完全是截然不同的气质。   拥有跟周鲸极其相像的五官,但分明更加细腻,气质也是圈里极少见到的干净。   八成是被魏准当替身了。   他心里感慨,这么好的模样,被当替身确实可惜。   “姜导,”许净洲在沙发另边站定,“我是来跟您谈有关角色的事。”   “我知道,”姜于生挑眉,“你准备怎么表现?”   许净洲满眼歉意,“我的意思是,我不打算参与您的剧。”   姜于生挑眉的动作就此定格。   半晌后,他方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什么?”   “我看过您的剧本,觉得主角性格跟我的形象有些出入,倒也不是不能演,只是对于我来说,我可以凭借更适合的角色一战而起,”他温声道:“您也应该选择最合适的演员,这样才能演绎出无可挑剔的角色。”   解释完这些后,许净洲便打算转身离开。   然而等他刚转过身,原本坐在沙发上的姜导突然起身,大步走到门口堵住他的去路,一张脸显然被气到憋红。   “许净洲!”他恼怒道:“你知道有多少人挤破头也要进这个剧组吗?”   许净洲温顺回:“知道,这是个很优秀的剧组。”   “那你他妈是拿我当猴耍??”姜于生半步不许他离开,“道歉!”   许净洲微微颔首,“对不起。”   青年低头时的鼻梁挺直,唇色在灯光下显得格外鲜嫩。   姜于生盯着他,冷笑,“这就算完了?”   “嗯?”许净洲抬头看他,“您觉得我该怎么道歉?”   男人的露骨视线盯向他的喉结,藏住许久的企图终于尽数显出,   他说:“脱衣服。”   许净洲神情怔愣,僵住一动不动。   “愣着干什么?装什么纯呢?你在魏准面前也这么装纯吗?”对方几步逼近他,似乎是要顺着他喉结往下看,“我也不会动你,毕竟你是魏准的人。我可不打算因为你冒着跟他翻脸的风险。”   青年回过神,像是只慌张无措的小兽,被急得从脖颈到耳根都泛起红。   让人忍不住想欺负。   姜于生见他还没动作,便上手扯他衣领,“我又不动你。”   解第一颗扣子的时候还算顺利,姜于生心底讥嘲,果然还是个有经验的货色,正打算往下继续时,却突然觉出裆下发痛。   他猛地停住动作,迅速低头!   许净洲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把水果刀,正抵着他下面。   “靠,”他忙不迭松开,裤·裆却已经被对方割开一条缝,   嗖嗖冷风直往里钻,不断提醒他刚才蒙受了什么样的耻辱。   “许净洲!”他彻底翻脸,“你他妈是不想混了是不是?”   对方眼睛还红着,“我自卫。”   “放屁!你等着,别以为背后有人我就不敢动你,你今天这下我迟早要你以后千倍万倍还回来!”姜于生啐了一口,“装什么清高,你爬的了魏准的床,就爬不了我的床?”   他骂到一半,突然停住。   许净洲手里依旧拿着那把水果刀,但并没退开,反而快步靠近。在他换着花样爆粗侮辱的时候,用刀尖抵住他的下腹。   仿佛在短暂几秒钟内恢复冷静,甚至冷静到可怕。   姜于生半声都不敢吭,呼吸紧绷,生怕自己不小心被一刀毙命。   就是直觉,   他直觉现在的许净洲做得出这种事。   “就算爬床,我也不是谁的床都爬。”   许净洲目不转睛盯着他,一如既往的温和嗓音,“你不配。”   他停顿几秒,后知后觉想起什么似的,加重语气补上后面这句:   “魏准他更不配。” 第4章 纹身   酒吧前台。   “让开!”李青红着眼,“这都半小时了,你家姜导在里面做什么龌龊事你不清楚?你现在拦着我是什么意思??”   面前人平静回答:“姜导的意思。”   李青:“去你妈的姜导的意思!”   乐鱼传媒名气小,他们这些人就跟虾米似的不起眼。   李青也没想到自己会被人拦在门口。他骂着脏四处扫视,最后拎起角落里一根铁棍,硬着头皮要冲上去。   酒吧的自动门无声打开,冷风猛地灌进来,把他冻得一个激灵。   李青下意识扭头去看,   看见来人是谁后又瞬间愣住神,半晌没反应过来,“魏总?”   魏准没理他,直接往里面走。   刚才拦李青的那几个人又要去拦他,只是态度有明显好转,“魏总,许净洲正在里面跟姜导聊戏,您稍等片刻就,”   魏准说:“我找姜于生。”   说话那人瞬间噤声,老老实实低头让路。   这里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魏准按照李青给的号码找到房间,眉头蹙起。他攥住门把的时候停顿一瞬,非常讨厌这种类似于捉奸的感觉。   很没面子。   甚至有点后悔过来。   魏准推开门,却并没有看到自己预料中的场景。   光线不足的包间里并无狼狈痕迹,诺大沙发上也只坐着一个人。   青年衬衫上有被拉扯留下的褶皱,脖颈处的扣子也被解开两颗。他察觉到有人开门,受惊般倏然抬起眼,整个人都往角落里缩了一缩。   刚哭过,眼睛有些红肿,明显受过欺负。   许净洲看见他,跟委屈小孩见到家长似的,眼睛轻眨间便掉下豆大的泪。偏偏哭得不声不响,乖得让人心疼,   “哥哥。”   ·   来人却并没有因为他这幅可怜模样心软半分。   气氛变得愈发紧张,仿佛有把冰冷的剑在无形中悬在他头顶。   魏准盯向他的眼神冰冷,“你跟姜于生睡了?”   “没有。”   许净洲跳下沙发,跟只小雏鸟似的一股脑往他怀里钻,脸上的泪全抹在他衣服上,“姜导让我脱衣服,我没脱,姜导被我气走了。”   魏准抬手准备推开他,动作却在他话音落下的时候倏的顿住,他刚才大抵听到什么笑话,一扯嘴角,“被你气走了?”   许净洲趁这会功夫抱住他,抬起明亮眼睛注视他。   魏准稍一怔神。   “是啊,就在之前几分钟,姜导刚走,”许净洲眨了下眼,“哥哥没看到吗?”   魏准盯着他,“你最好不要骗我。”   “姜导还说我爬床,他大概真的很生气,所以胡言乱语了很多东西。”青年像是在较真,“怎么能这么说我。”   魏准觉得好笑,“他说得不对?”   窝在他怀里的人似乎僵住一瞬,但很快恢复。   许净洲小声咕哝:“当然不对。”   他扑过来的时候动作太猛,衬衫衣角被别在袖口的扣子上,露出半截腰。   腰身窄细,肤色细白。   许净洲跟他对视,懵懂纯然的眸光跟他此时动作截然相反。   他抓住魏准的手伸进自己裤腰里,缓慢往后处挪。动作直接意图明显,丝毫不给这些羞耻加半点遮蔽布。   男人近在咫尺的呼吸灼热急促,   许净洲迎着对方恨不得食他入髓的视线,坦然道:“我跟姜导说,就算我爬床也不是谁的床都爬,我挑人的。”   魏准嗓音沙哑:“你什么意思?”   对方凑过来咬他耳尖,用讲秘密的语气小声告诉他:“我只爬哥哥的床。”   ·   许净洲这次倒是很听话。   从头到尾没出声,就黏在他身上,手臂轻轻勾着他脖颈,在他一次比一次的狠劲当中闷住哭腔,无比温顺。   像是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魏准盯着他的脸,时不时会陷入他的眼底,其间清澈干净的光格外灼人,灼人到他立即就能意识到这是假的。   “闭眼。”他哑声命令。   许净洲眨了下眼,做出今晚唯一一件忤逆他的事:   “就不。”   他不出声,一出声就这么气人,魏准直接被气笑了,毫不怜惜的使劲掐他的腰,把人掐得哭出声,后脊骨一阵轻抖。   他松开手,又捏着身前人的下巴,强迫他抬头。   许净洲抿住唇角,委屈得不行。   魏准折腾得他几乎发不出声,又刁难似的吩咐:“叫我名字。”   许净洲开口:“哥哥。”   魏准捏住他下巴的手几分用力,“听不懂?我让你叫我名字。”   他现在这个姿势对许净洲十分不友好。停在中央,许净洲吃不上力,浑身又酸得厉害,刚得上的重感冒又隐隐发作,顶得他头脑发昏发胀。   他在这片茫然怔忡中盯了男人一眼,眉头很轻的蹙了下。   但又很快恢复。   许净洲依旧没出声,也没听他的话。   他低下头,像小猫崽似的蹭开他的手,然后张嘴含住他的指尖。柔软舌尖绕着口腔里的手指温柔舔舐,最后抬起眼。   宛如无声无息中盛开的艳色玫瑰,热烈而鲜艳。   魏准喉间干涩:“算了。”   他没再执着让这人叫自己名字,也没管他不听话非要睁眼的事。似乎在那时候忘了很多本该坚持的东西。   意识不由自己控制,一些反应完全由身体下意识做出。   魏准只将这些归结于做爽了。因为许净洲够骚,会勾引人。   也确实如此。   ·   李青在酒吧门口等得昏昏欲睡。   正迷糊时,看见男人别着西装袖口从里间走出。李青怔了几秒,立即反应过来,他晃着脑袋清醒过来,紧接着就看到自家艺人也一歪一扭跟了出来。   就很像只小企鹅。   李青立即怒火上头,冲过去扶住他,“姜于生那个王八蛋居然真敢动你??”   “不是姜导,”许净洲抬头去看已经拉开车门的魏准,咕哝道:“是哥哥。”   李青:“……”   李青:“啊,哥哥?”   他以自己直男的思维揣测几秒,觉得应该是因为这次意外,魏总跟自家小洲关系进展神速?已经进展到小洲亲昵喊哥哥的地步?   李青没想那么多,更没多问,只泄愤似的唾骂姜于生,“我出来没多久就发现门被他带来的人堵上了,他一开始就想为难你。”   许净洲偷偷吸鼻子,嗯了声。   “我跟,”李青原本想说魏总,但是又想起自家小洲不愿意提魏准的模样,硬生生把名字又咽回去,“我跟你哥打电话,他一开始好像不打算来,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又来了。”   “青哥,你没事不要总给哥哥打电话,他生意刚起步,平时很忙。我这段时间都没让他来接我,”许净洲叮嘱他:“姜导的事应该还要再处理,但你也不要跟哥哥打电话麻烦他,这件事我自己来就好。”   “小洲,魏总生意都做好几年了,怎么会刚起步?他的公司现在做那么大……”李青瞪大眼睛,伸手摸他额头,“你该不会是发烧吧?”   许净洲牌倔企鹅如是说道:“我没有!”   “没有个屁!”李青被烫得缩了下手,急得直叹气,“你这额头都能直接烙饼了,小洲,不舒服怎么不早点说?”   许净洲挣开他,“哪个演员没带病演过戏?”   李青:“……”   他直接把这位敬业演员送到医院。   到医院后,医生按部就班盘问几句,愣是把这孩子问得耳朵根通红。   “都重感冒了,就不能收敛点?你家那位也真是够可以,”医生叹了口气,开出几个药给他,叮嘱:“最近一定要养着,不能再受凉了。”   许净洲红着脸:“好,谢谢医生。”   好在李青已经帮他搬好家,不需要再折腾。   因为许净洲生病这事,李青还特意跟另外一个校园剧的导演打好招呼,把约定见面的时间往后推了几天。   这个剧组整体没什么名气,导演也是最近几年新入行,很好说话。   许净洲在家养病这两天,也没做别的事,就每天躺在床上吃药喝水,眼睛几乎没离开过手里的剧本。   今天也不例外。   他早上一睁眼,就顺手拿起枕头边的剧本,闷着脑袋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小、洲!”   从卧室门口突然冒出一个人的声音,差点把他吓得从床上弹起来。   许净洲惊得扭头去看,发现来人留着一头齐耳发,五官张扬穿着个性,宛如一个行走的广告牌。   广告牌冲他举了下手里的早餐,笑着说:“没想到吧。”   许净洲也跟着笑:“米啦?你来怎么不打招呼?”   “你搬家也没跟我打招呼,”米啦啦把小桌子撑到他床上,帮他把早餐放好,“要不是青哥跟我说你发烧这事,我都不知道你居然搬家了。”   “这么生分,”他嘀嘀咕咕:“可别忘记你还有求于我。”   许净洲凑过去要抱他。   米啦啦满脸拒绝,“别矫情,你现在可真矫情。”   “那我不抱你,”许净洲立即收回手,“米啦,你是不是来找我商量画册设计的?”   “是啊,就算咱跟你心有灵犀,咱也不是你许净洲肚子里的蛔虫。”米啦啦咬了口油条,从包里取出画册,“今天先来第一步,你男朋友画像。”   许净洲不大情愿的别过头。   对方反而得意笑起来,“先前怎么死缠烂打都不肯给我看,现在还不是要乖乖交出来?”他一伸手,“放心,我又不跟你抢。”   许净洲这才摸出手机,从相册里找出一张照片。   米啦啦颇为做作的举行了一个洗眼仪式,庄重接过手机。   目光落在屏幕上的一瞬间,   他表情一阵怪异,盯向许净洲,“是我的错觉?我怎么觉得这人好眼熟。”他冥思苦想片刻,“而且小洲,你是不是给这照片胖了个脸?还微调过五官?”   面前人扳起脸,“他就长这样。”   “啊,”米啦啦觉得自己这样纠结人家男友长相也不好,立即收话,“好的好的,那小洲你还有别的细节要加吗?”   “我再想想,”他蹙起眉,“你先做别的事,我很快就想好。”   米啦啦也就随他去了。   说实话,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清道不明。米啦啦觉得自己八成是最近忙疯了,忙到开始犯糊涂。   他点开网页,准备刷点新闻洗洗脑子。   刚一刷新,   界面上突然出现篇文章,文章标题直接把他整个人雷贯全身。   “米啦,他比较爱笑,还有,”许净洲终于想得差不多,准备一条一条慢慢列举时,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愣住神。   “小洲!”米啦啦突然疯狂扯拉他,“你看看这文章!这个姜导什么人?他长一张嘴就是用来诋毁别人??”   “某许姓演员觊觎角色尽走歪门邪道,说好只聊戏,一上来就要跟我聊点话题外的事,一言难尽。望以后演艺圈都不会再出现这样的败类???”米啦啦念完微博,整个人都要被气昏过去。   他把手机递到许净洲面前,“你快看!”   许净洲没接手机,只说:“我知道了。”   米啦啦:?   米啦啦:知道了?   “米啦,”像是完全不在意这事,许净洲突然扯开自己衣领,指着脖颈偏左的位置:“哥哥这里有个纹身,纹的是X。”   说完后,这人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变得无比焦灼起来:   “他这里没有,他这里也该有的。” 第5章 顶嘴   近两年不少小爆的剧都出自姜导之手,姜于生也算颇有名气。这么条微博发出来,自然火速引发网友热议:   【跟戏无关的事?是我想的那种事吗?】   【姜导你要爆料就讲清楚,说不清楚话可是要被网友们送进幼儿园复读的!】   【借楼问,许某是谁?】   没人知道。   娱乐圈姓许的一大把,谁知道他说的是哪个许某。   却偏巧在这时候,一个营销号突然站出来,几张照片附带详细文字,连带酒吧服务人员的采访,把姜导只准备“警告”的人彻底揭发出来:   “来来来,听我把事讲清楚。”   “许某,许净洲,十八线不出名小演员,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联系上姜导,试图搏一搏姜导新剧里的主角。但大家都知道,姜导新剧主角多少家盯着?隔壁周鲸家盯得眼睛都红了,不还得老老实实排队等?”   “这位许净洲呢?人家姜导好心让他试戏,他倒好,脱裤子的动作比谁都利索。姜导什么人?当然忍不下这种恶臭风气。”   “底下附图,还有采访酒吧服务人员的视频。”   照片光线不好,但能看清上面是他和李青走进酒吧的场景。   视频也真切存在,许净洲点开视频看一遍,认出里面吐槽他的妹子就是那天酒吧的服务人员,演技倒也不错。   他没什么反应,扭头去找油条吃。   倒是李青被气得呲牙咧嘴,吹一口气都能原地爆炸的模样。   “我真没想到姜于生居然是这种人。”他面红脖子粗,“小洲,这事你不用管,交给我,我找人帮你解决一下。”   许净洲嚼油条时脸颊鼓起,“不要麻烦哥哥。”   “这不是添麻烦,虽然我很生气,但小洲,咱们得认清自己几斤几两,”李青语重心长:“为什么网友选择毫不犹豫相信姜于生?就是因为他有名气。操这么多年的耿直人设,这时候可他妈算派上用场了。”   “而且如果不解决这件事,八成还会影响到校园剧组那边,”李青皱起眉,“姜于生是要彻底断掉你的事业。”   许净洲这才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把态度放得严肃正经,“这样。”   李青:“所以还是要找魏总帮忙。”   许净洲:“不。”   李青:“……”   他彻底没了脾气,无奈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许净洲眨了眨眼,盯着李青目不转睛。   李青正在纳闷这人的小脑袋瓜里到底在琢磨什么时,突然听见对方发问:“青哥,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吕九的艺人?”   “吕九?”李青琢磨几分钟,记起来:“好像是见过一面,先前参加活动跟他聊过几句,他跟那个谁,跟周鲸是一个公司一个经纪人。”   “……”   “不对,”李青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狐疑看他,“你怎么知道?”   许净洲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一双眼睛亮晶晶,跟只生动活泼的小狐狸似的,   “青哥,”他说:“我有个办法。”   ·   李青送他去见吕九时,整个人都是僵的。   他停下车,纠结半晌后还是满脸复杂的看向身后人。   许净洲换了身无比规整的西装。   他这幅长相,穿西装也束缚不住清雅拔俗的气质,五官又生得温柔,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做助理的。   偏偏他今天就是要装一个助理。   “小洲,”李青忍不住道:“要不还是换个身份吧,你说你是魏总助理,我都不太信。况且这事要是让魏总知道了,后果会很严重。”   “我是个演员,演个助理不算难。”许净洲理所当然道:“而且青哥,你能想出更合适的身份吗?能让吕九认为自己找到靠山,并且无所顾忌讲出秘密。”他笃定道:“没有比魏准更合适的选择。”   有那么一瞬间,在许净洲提到“魏准”这个名字时,李青从他眼里看到无比陌生的冰冷。他难以置信会在小洲眼里看到这种情绪。   但又好像是错觉,眨眼工夫便又是那个乖巧温顺的许净洲。   “最重要的是,”许净洲说:“哥哥不会生我的气。”   李青心道等魏准知道这事,不把你扒层皮都是好的。   许净洲拿好公文包,走进茶馆的瞬间便收敛起身上所有柔软处。他进门时垂着眸,径直向约定好的位置走去,动作干净利索,落座便按下录音笔。   似乎懒得多看对方一眼,态度极其嚣张散漫。   吕九没有对他产生任何怀疑,“你好。”   “吕先生,先前在联系您时,我已经把来意说得很清楚。”许净洲平静道:“魏总不希望您提及任何有关他个人情感的问题。”   吕九抿住嘴角,“我明白。”   “在正式开始前,我遵循魏总吩咐,先把其间利害关系跟您讲清楚,”许净洲倒了杯茶推给他,“于您而言,害处是巨大的舆论压力以及心态创伤,利处,是魏总可以帮您报复姜于生、付东义,以及,”   他客套笑了一笑,语气疏离浅淡:   “周鲸。”   这几个名字仿佛给予面前人莫大勇气。   吕九立即红了眼,“我承认自己当时不懂事,也幼稚,总做一步登天的美梦,所以才会被付东义骗去做那种事。”   “可是,我做那种事,最后获利的也该是我吧??”   “付东义他妈的把我该得的不该得的全霸占了!我到头来什么都没有!”他攥紧茶盏,声音压抑到极致却满是愤恨和疯狂:   “我走到今天这步都是他逼的!”   ·   阿嚏!   办公室内。   魏准从文件里撩起眼皮,瞥向桌前一个劲抽纸巾的助理。   “出邪了,怎么今天一直打喷嚏。”助理嘀嘀咕咕往门外走,一抬头却正好撞见来人,立即问好:“小宋总!”   魏准又将视线投到那位小宋总身上。   “叫什么宋总,叫宋少,我可不像你们魏总一样年轻有为。”来人嘴皮跟抹过蜜似的,还没走近就已经说了满屋子好听话。   魏准收回视线,仿佛刚才看见团空气。   “魏哥,你包的那个怎么样?不是已经开过房了?”宋淋可记得前几天这人在饭店里闹出的动静,嬉皮笑脸道:“我今天可是来看热闹的。”   魏准:“有话就说。”   宋淋从手机里翻出一则新闻,点着上面的照片:“许某勾引着名导演姜于生,这事你知道吗?”   魏准瞥了眼照片,没耐心往下看文字。   “我看这许某甚是眼熟,仔细一琢磨,诶呦,这不就是那天我给你看的颜值墙上那人?”对方不怀好意坏笑着:“魏总,您这是被绿了啊。”   魏准直接拿手里文件扔他,“你闲得蛋疼?”   宋淋早就习惯他这个态度,依旧吊儿郎当,“反正有钱富二代,是挺闲的。不过话说回来,魏哥你不管管这事?”   “这事如果是真的,就让许某吃够苦头。是假的,就让姜大导演付出代价。你也好好护一护你包的那个小玩意。”宋淋说话说到半截。   魏准打断他:“有那闲工夫你就去管,反正我不管。”   “嘿,人又不是我包的。”宋淋觉得他不可理喻,想要继续和他理论,但看见魏准这幅爱搭不理的德行,嘴边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他突然一转话题,“过几天同学聚会,来吗?”   魏准没吭声。   宋淋又说:“周鲸也去。”   魏准突然失声笑起来,笑里像掺着冰碴子似的。   “你笑什么,”宋淋一愣,“什么意思?”   魏准收起手里文件。   “类似的话我说过很多次,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有跟你一样的人觉得在我面前提起‘周鲸’,就能改变我的决定。”魏准漫不经心道:“你们那么希望我跟他复合,不如代替我去跟他复合,也省了他祸害别人。”   宋淋:“……”   魏准抬起下巴,“滚吧。”   ·   加班到深夜,离开公司时已经是凌晨一点。   或许是受宋淋那几句话的影响,又或者是因为别的,魏准总能想起些不太美好的事,这导致他整个胸腔都被一股名为暴戾的情绪占满。   开车到院子门口时,屋里灯还亮着。   他拧开钥匙快步进屋时,许净洲正在厨房做饭,舀了半勺汤正要尝,一扭头的功夫却已经被按在餐柜上,围裙后的睡裤被来人一把扯到膝盖。   勺子里的汤洒在冷白皮肤上,烫出一片红。   许净洲在对方毫无征兆的闯入中疼得失神,恍惚间忘记先前被警告过的事,嘟嘟囔囔又开始埋怨。   魏准恐吓他:“闭嘴。”   “我不闭嘴!”这人气焰反而愈发嚣张,被搞得喘不过气也不忘跟他顶嘴,“你弄这么痛还不许我抱怨?做哥哥的才不会这么不讲道理!”   魏准做到一半,被他这样怼,愣是就这么退出来。   他盯着许净洲,见他又要黏过来,便毫无心软的直接把人丢下,走回书房反锁上门。   耳边一下子清净下来。   魏准却依旧没有恢复冷静,他近乎暴躁的拉开办公椅,投入办公。   大概过去半个钟头。   站在门外的人温声喊:“哥哥。”   魏准没理他。   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紧接着是重物被拖拉的声音。魏准动作停顿,下意识抬头,抬头的瞬间又听见咣当一声巨响!   书房的锁就这么硬生生的被门外人砸开。   许净洲还没把衣服穿好。   他把手里榔头丢掉,茫然模样像是哪家丢了玩具的小孩。 第6章 顺利   性·欲的刺激和自我麻痹的欺骗让整段过程变得无比荒诞。   呼吸声、心跳声、门锁落地的声音。   魏准在跟他对视的瞬间,蓦地生出一种难以描述的微妙情绪。这种微妙犹如铺天盖地的蔓草,无声息间便将怒火灭得分毫不留。   他听见自己哑声问:“你疯了?”   许净洲突然变得慌张无措起来,仿佛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   他从地上捡起被砸坏的门锁,想要重新塞进门上的破洞里。但是少两根螺丝,他又闷声不吭蹲在地上找螺丝。   魏准再生不出任何脾气。   但他也没心思继续下去,于是任凭许净洲蹲在门口找螺丝。刚才做到一半的工作还没收尾,魏准将视线重新放回电脑屏幕上。   两颗螺丝,只找到一颗。   许净洲觉得委屈,从前自己弄坏什么东西,不管是故意还是无意,哥哥都会无条件跟他允诺帮他修好,不会让他自己可怜巴巴蹲在这,找半天的螺丝。   不过他该理解哥哥。   公司刚上市,韩父韩母又对哥哥要求严格。他们希望哥哥能在半年时间里把公司做到全国五十强以内,在着名企业创始人的名单上看到:   韩昼。   许净洲咕哝一遍这个名字,勾起唇角笑。   他站起身,无比规矩的坐到沙发上,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正在办公的男人。   可能是手里的笔正好没墨,男人在笔筒里翻来覆去找了好几遍,最后挑出根钢笔,他右手还抓着鼠标,只能用左手拇指拨开笔盖,撩起眼皮看向屏幕,   啪——   钢笔笔盖掉在桌上。   许净洲怔住神。   察觉到这人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看,魏准也没在意,他这边正在打文档,旁边手机突然响起铃,是宋淋的电话。   魏准随手按了免提:“什么事?”   “上次商量过的合作,有一方刚才提到想专门跟你聊聊,我来问下你的意见,如果没问题就把他联系方式给你。”宋淋直奔主题。   “好。”魏准腾不出手,示意许净洲,“拿笔记一下,记好给我。”   许净洲点头,弯下腰,大抵是去茶几底下找笔了。   宋淋随口一提:“今天周鲸的事算我多嘴,但你包的那个,你打算怎么办?他跟姜于生的事你真不打算管?姜于生明显是要断他演戏的路。”   魏准蹙眉,“我在忙,你尽快说下号码?”   “魏准你可真够没人情味。”对方气得牙根发痒,“1847971354,你记得打。”   魏准:“好。”   挂断电话后,他又专心打文档,并没机会去注意许净洲。   完成手头工作以后,魏准方才记起电话的事,头也不抬的喊人:“刚才不是让你记号码了?把号码给我。”   伴随他话音落下的是阵踢踏拖鞋的声音。   魏准闻声抬头,正看见许净洲站在他面前。   这人还没把睡裤穿上,宽大睡衣一直坠到腿根。许净洲跳起来坐到书桌上,动作坦率直接,撩起半遮掩住腿根的睡衣下摆,   还残留欢爱痕迹的腿根内侧上留有一串黑色笔墨。   数字歪歪扭扭。   “我只找到笔,没找到纸,又想反正一会还要洗澡,写在身上最方便。”许净洲轻声询问:“哥哥现在要打电话?”   男人暗沉着眸色,抬起眸注视他。   两人目光相接。   “……”   刚被整理好的文件惨遭某种剧烈运动的波及,被从桌上推下落了满地。   许净洲后背被冰冷桌面硌得发疼,他挺直身,清澈发光的眸子如星辰般,眸光却迷离朦胧,像是沉沦在什么梦境。   梦境里的人按住他的肩膀,恨不得将他整个人融进身体中。   许净洲恍惚间想起什么,在跌宕中抓住桌上的中性笔。   他勾住对方脖颈,在男人沉沦深陷的时候偏头凑近,迅速又小心的在他脖颈后写下一个字母。笔的颜色偏巧和刺身颜色极其相近。   魏准后知后觉意识到他的动作,凝神质问:“你干什么?”   “给哥哥画了个纹身,”许净洲气息飘忽,尾音也轻而柔得勾起,像是又有意无意在撩拨,连灼热呼吸都扑洒的恰到好处:   “你纹这个很好看。”   ·   次日。   李青拎着早餐过来时,差点以为自己走错门。   他盯着满地狼藉愣了半晌,又退出去看门牌号,确认自己没有走错门后方才脱鞋进屋,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   “小洲?”他低声叫人:“魏总?”   满地水痕和半湿床单,将昨晚的暧昧昭然若揭。   李青停在卧房门口,听见里面人半睡半醒回:“青哥。”   “方便吗?”李青尴尬问:“魏总在吗?方便的话我就进去。”   “嗯。”   许净洲身上没力气,酸痛。   脑袋也昏沉的厉害,他连眼皮都不想抬。   “好家伙,我还以为魏总把你忘了。这是半年不开荤,开荤吃半年?”察觉到许净洲的视线,李青讪讪改口:“也没半年那么夸张。”   许净洲接过他手里早餐,“青哥帮忙叫个小时工。”   “好。”   李青看出他不想提,便转移话题说起正事:“姜于生会在整十点公布新剧角色名单,我从其他经纪人那里套出话,主角是周鲸。”   许净洲点了下头。   “这样行吗?魏总昨晚没说帮你一把?”李青说:“哪怕这事由魏总开口说清楚,效果都不一样。”   “他忙。”许净洲喝粥的动作一顿,“而且这些就够了。”   分针指向表盘上十的位置。   九点五十。   许净洲喝完最后一口粥,心情颇佳的眯了下眼,像是翻肚皮的猫般瘫躺在床上打两个滚,又笑眯眯看向李青,   “青哥,”他一副卖关子的架势:“你猜姜于生会在什么时候打电话求我?”   “求你?”李青扑哧一声笑了,“小洲,你想什么呢?就算姜于生怕了,求人帮忙,八成也是求魏准。”   许净洲也没解释,“万一呢。”   “行吧,”李青拿他没办法,仔细盘算日子:“这两天他在外地取景,据说很忙,八成有几天功夫不会看手机,就算来找你,也得是一周以后的事。”   许净洲抬头看了眼表,温声道:“三分钟吧。”   “什么三分钟?”   李青刷新网页界面,不出意外的看到了预料中的新闻,他冲着身后人摆手示意,说:“发出来了,你去看两眼,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不过就算这样,应该也对你那件事没什么帮助。毕竟这是吕九和姜于生之间的事,“李青诶了一声,颇为惊喜:“热度涨很快嘛,已经转过千了。”   许净洲从床上翻身下来,跑到饭桌边拿了个小汤包。   他咬一口汤包,鼓起腮帮慢条斯理嚼着,含糊说:“青哥记得按免提。”   “免提?”   李青跟他脑电波对不上,怔愣抬起视线,眼神询问。   也就在他抬起视线的后一秒,放在桌角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震得差点从桌沿掉下去。李青觉得这人怕不是嘴开过光,半惊半疑按下免提。   电话里的人竭力压抑声音里的怒气,以至于说话时几次破了音:   “许净洲!”姜于生死死盯着屏幕上的文字,“你们他妈什么意思?”   ·   整十点,电视剧《顽疾》官方微博出演员名单,并且艾特了剧中演员以及导演编剧,携全剧组和正式大家见面。   由于《顽疾》原着名气较高,只是原着粉就已经足够这部剧成为当下最受期待的热剧,再加上各路粉丝。这条微博很快被顶上热搜。   也就在流量达到高潮的时候,   一个新创建的微博账号无声无息转发这条微博,又在评论区放上两段录音链接。链接后只跟着这句话:   “恭喜《顽疾》剧组,许某在此奉上礼物:有关姜导潜规则实锤。”   姜于生第一时间被朋友告知此事时,并不以为然。先前也有人闹过这样的事,但要么是空口无凭一张嘴,要么证据没有说服力。   还是朋友火急火燎的把截图和录音送到他眼前,   两段录音。   第一段是个男人的控诉:“我是艺影传媒付东义手下的艺人,在此就想说一件事,这部剧周鲸这个角色原本应该是我的!如果不是姜于生把我从付东义手里讨到床上……虽然是很久之前的事,但他明明答应过我会给角色!”   “可是角色呢???最后反而成了周鲸的,我等这么久,连个配角都没有!”   姜于生记不清这是哪个小演员,只觉得对方异想天开。   就凭这段录音,一个人单方面控诉,算不上证据,也没办法对他构成威胁。   他只是觉得有些棘手麻烦,就又点开下一段录音:   “你就这么认错?”   “脱衣服。”   无比熟悉的男声从手机里传出。   姜于生动作僵住,脸色在短时间内迅速褪去血色。   他第一反应去看截图,发现果然是许净洲发出的内容。也顾不上身边多少人,手头多少杂事,姜于生几乎条件反射拨出电话。   电话被接通后,他也没能控制自己,忍不住破口大骂:   “谁给你的胆量让你发这些?魏准吗?你觉得他会护着你??”姜于生被气到笑,“这部剧就是魏准投资的!”   “许净洲你完了,都不用等我动手,魏准回去都会搞死你!”   他说话时声线都在抖:“你要还想给自己留退路,就赶紧给我把录音撤下来!”   “姜先生,明明是你先污蔑我。”   许净洲在电话那端温声回答:“我只不过是想办法洗净自己身上的污点,为自己解释发声,又没有什么错。”   他无视这人的愤怒,补充:“如果你觉得魏准有用,可以找他来帮你呀。” 第7章 条件   如果说先前姜于生那条“警告”微博只是让话题短暂在热搜出现,这次伴随《顽疾》演员名单的正式公布,两条录音的曝光,更是直接把话题顶上热搜第一。   #姜于生潜规则#   里面各家粉丝吵成一团,闹得不可开交。   【这锤得不能再锤了吧?吕九家粉丝早就开始闹了,先前一直怀疑吕九是有男朋友,现在怕不是眼要瞎,自家正主被导演潜了。】   【许净洲也太会搞了吧??专挑人家剧组发通告的时候搞事?】   【楼上,许也是为了站出来澄清自己好不好?前段时间你们一直说人家脱裤子歪门邪道,现在人家放出证据,你还嫌放的不是时候??】   【算了,是鲸鱼家粉,他家粉一直这德行,见不得别人好。】   许净洲这微博开得时候只有一个微博客服的粉丝。   经热搜一波洗礼,粉丝数量直接从一位数翻成五位数。不少人从其他渠道翻到这位小演员的照片,觉得自己怕不是挖到了金子。   【靠,只有我一个人觉得他跟周鲸长得有点像吗?】   【眉眼有点像但是气质完全不一样,小洲是跳舞出身吧?这气质这颜值,不火没天理,小声逼逼一句:我觉得都要碾压隔壁周鲸了。】   【什么时候演戏只看脸就能爆火?】   魏准一目三行看完这些,抬起视线。   面前人火急火燎从外地赶回来,又闯进他的办公室,从头到尾没有分毫作为客人应该有的礼仪和觉悟,甚至差点摔坏他的门。   所以,就是为这事?   “我已经找许净洲聊过了,魏总,您知道许净洲怎么说?”姜于生一路上都没心情喝口水,嗓音嘶哑到含糊不清。   魏准没出声,盯着他看。   姜于生一副替他愤懑的模样,“他说您没用,我找您也没用!”   本来以为魏准必然会发脾气,到时候自己再把许净洲的话添油加醋一番,就不愁魏准不会帮着自己收拾许净洲。   姜于生心里盘算着,抬起头,却看见魏准突然笑了。   “他这么说?”魏准漫不经心。   姜于生一愣,“是。”   “姜导,你和许净洲之间的这些破事,我原本不打算管。我和许净洲的交易只截止在把他推荐给你,也截止在你给许净洲角色。”魏准平静道。   姜于生大气不敢出,等着下文。   “但是,你解释一下,为什么这部剧的剧组里会出现周鲸?”魏准停下手里动作,冷笑,“这就是你给我的回报?”   姜于生啊了一声,不大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他急着解释:“不是,当时的情况是许净洲自己要推掉角色,他不想演,我又不能逼他演。那他不想演的角色,我当然要给更合适的人。”   “更合适?”魏准讥讽道:“吕九的床活更合适?”   姜于生面色涨红。   “我不管许净洲是接受是拒绝,还是那句老话,你跟他之间的交易怎么处理,我没兴趣插手。但在我这里,你没有给许净洲角色,就是违背合作条约。”   魏准气定神闲屈指轻叩桌面,“所以我要撤资。”   姜于生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赶飞机跋山涉水跑过来,得到的就是这么个结果:   撤资。   他瞪大眼,脑子短路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按照当时约定,我撤资符合合同条例,而且这部剧还没开机吧?损失微乎其微。除了你个人损失比较严重。”   魏准不以为然,“但这也是自作自受。”   姜于生气急张口,像是要再说些别的。   魏准敲击桌面,示意外面人进来,“送客。”   进来的不是助理,反倒是宋淋那个整日游手好闲的公子哥。他也不像助理那样会给姜于生面子,直接生拉硬拽着把人赶出办公室。   开门,扔人,关门。   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   宋淋嫌弃似的抽出纸巾插手,边跟他搭腔:“我刚才在外面都听到了,没忍住好奇心,就顺手查的深了点。”   “这事还有什么值得查的地方?”魏准淡声评价:“你真够闲。”   “啧,我闲不闲不知道,反正某人是真够口是心非。”宋淋学着他的语气装模作样,把手机拍在他面前,“你说巧不巧,我认识吕九。”   魏准撩起眼皮瞥他。   “许净洲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能拿到吕九的录音?我就问他,你猜他说什么?”   宋淋巴巴盼着这人被拆穿后的表情,“吕九说,是你助理去找的他。”   魏准神情一僵,像是没料到这个答案。   “某些人当面一口一个不管不管,背地不还是帮着自己小情人去搜罗证据?”宋淋只当他这是被拆穿,阴阳怪气排挤:“这叫什么?一人千面?”   魏准没理他。   这么说来,许净洲确实没在他面前提起这事半句。   没有求他帮忙,反而用这种手段自己解决。   他突然想起某天晚上,青年疯了似的拿榔头砸坏门锁,又茫然站在屋外。   “问你个事,”魏准蹙眉,“如果你跟一个人发脾气,把他锁到屋外,结果那个人居然拿榔头把门锁砸坏,进屋找你。”   他话音一顿,“这是什么意思?”   魏准抬起视线,在宋淋眼中看到满眼怪异时,才意识到这种话居然会从自己口中说出。他有些懊悔,蹙眉摆手,“算了。”   “算什么啊,别算了。”   宋淋却像是逮着千年老铁树开花,凑脸过来跟他解释:“这你都看不出来?这多明显啊,都快把心思写在脸上了。”   他坏笑着说:“这是对你动心了啊。”   ·   “什么时候动的心,我怎么不知道,我跟你关系这么好,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喜欢上这么帅一男的。”   米啦啦小声咕哝,又问:“他知道姜于生欺负你的事吗?”   许净洲听见他问话,从剧本里抬起头,愣了半晌才回过神。   “啊。”他解释:“没有,他不知道,他平时很忙的。”   “呸,能有多忙。”米啦啦撇嘴,“自己男朋友出这么大的事都不管,渣男。”   面前人拉下脸,“你不能这么说。”   门口传来阵脚步声,大抵是李青。   米啦啦被他这么一看,立马心软,“跟你开玩笑啊,别气。”他献宝似的把手里画得草稿递过去,“你看,这个谁,韩昼先生。”   青年变脸比谁都快,舒开眉心笑。   他接过草稿。   “你看有什么要加的?”米啦啦问他。   许净洲偏头仔细看了半晌,突然指着画里人的右手,“这里画一束花,”他比出个形状,“蓝风铃,你见过吗?”   “啊?拿一束花?”米啦啦有点嫌弃,“大男人拿什么花。”   “花什么花?你们聊什么呢?”   李青拎着两杯奶茶过来,看见这俩聊得热火朝天,忍不住好奇探头。   米啦啦眼疾手快收起草稿,跟许净洲使眼色,“明白。”   “啧,不让看算了。”李青也没在意,递给身边人一杯奶茶,“小洲,我刚才接到校园剧导演的消息,说明天想跟你见一面。”   “还有剧组里其他几个演员,应该是聊戏定时间。”他看起来心情不错,眉飞色舞,“我还接到好几个剧本,指名道姓要找你。”   米啦啦一比拇指,“许净洲要火。”   李青跟着比拇指,“我洲必须火。”   许净洲被逗得在沙发上笑到打滚,眼泪都快笑出来。   他正笑着,   楼下突然又响起阵输入密码的声音。   李青表情一僵,拉着米啦啦就往门外走。   “着什么急?怎么跟被捉奸一样?”米啦啦不满抱怨,被拽着走开没两步,在抬头看见来人时又倏然语噎。   李青立即问好:“魏总。”   魏准看了两人一眼,点头示意,旋即继续迈往楼上。   米啦啦怔神间没听清,后知后觉问李青,“你喊他什么?”   “问那么多干什么,”李青拽着他火速开溜,自言自语嘟囔:“平时这个点都不来,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许净洲还在床上捧着剧本看,   看到高潮正入戏时,突然被人拽住脚腕猛地往下拉!   他懵着被人拽到身下按住双手,看清来人是谁后又弯起眉眼笑,乖声喊:“哥哥。”   魏准望进这人噙满笑的眼,突然想起宋淋下午说的那句:他对你动心了。   照旧是生猛用力的侵入。   他不准这人在他身上留下抓痕,所以许净洲先前几次都只能扯着床单,床单被扯坏好几张,这人像是哪家野猫成精一样。   也不准许净洲出声,任何带有愉悦意图的声音都不许发出。   但这次,   可能是他自己懈怠,又或许是这小野猫得寸进尺,借他分神的功夫黏在他身上不肯下来,抓出好几道痕迹。   期间几次轻哼,呼吸羽毛似的又轻又急。   “冒充我的助理去骗人?”   魏准想起这事,找借口一般借机折磨他,恐吓:“你完了,许净洲。”   这一下大抵弄得很疼。   但这人也是真的很困,再疼再难受也耐不住困意,就这么窝在他身子底下睡着了。眼睫毛轻抖,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的话。   ·   许净洲做完一个很短的梦:   从学校到他的公司,坐地铁要两小时。   他从始发站起就闷声不吭盯着窗外。那段时间经常下雨,整个城市都被笼罩在潮湿气息里,让人轻松不起来。   “终点站:松雪站,到了。”   他猛地激灵,第一时间从座位上站起来,兴致冲冲等在下车口。   地铁缓慢停下,   车门打开。   就守在地铁口的人冲他张开双臂,“小洲。”   梦里的自己飞似的扑进那人怀里,嗅到对方大衣上明显不过的潮气。   男人狠揉他的头,笑着问:“你藏了什么好东西?”   他闻声抬头,脸有些热,迅速从包侧抽出一小束蓝风铃,递过去。   对方伸手要接那束蓝风铃时,   梦境戛然而止。   “我说过,最近没时间,回不去。”男人明显不悦的声音从身侧传来,惊扰梦境。他嗤笑道:“你们还能跟我商量什么事?”   撂下这句后,魏准直接挂断电话,   再转过身时,躺在床上的人已经醒了,眨巴着那双黑白分明的漂亮眸子看他。   “正好你醒了,跟你说件事。”魏准移开视线不去看他,表现得很冷淡,“先前和你经纪人商量过的条件,是我给资源,你听话□□。”   “但是姜于生那里出了问题,条件变得不对等。”   “我不喜欢欠人什么,”魏准说:“所以需要你再提要求。”   许净洲瞅着他,“我以后都不想要资源。”   魏准蹙眉,“什么意思?”   “都换成条件,可以吗?”青年满眼期待。   男人扣手表的动作略微停顿。   他抬起眸,目光追究。   洗浴间刚被使用过的淋浴头滴出水声,细腻动听。   魏准偏了下头,视线落在他身上那些痕迹,又不自觉想起宋淋的那些话。   名为暧昧的情绪在无声无息中束缚住什么。   他听到青年小声开口,怕打扰到谁一样:   “以后每天陪我坐地铁,”像是完全不觉得自己这个要求有多么荒诞,许净洲眨了下眼,“我还想要蓝风铃花,要哥哥送给我。” 第8章 警告   凌晨两点。   周鲸盯着电脑屏幕,翻来覆去看那些刺痛人眼的黑评。   最后将视线定在一张照片上。   照片上的人跟他很像,越看越像,看到最后,周鲸觉得这个人简直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简直就是照着自己的模子长出来的!   攥住鼠标的手抖得厉害。   他盯到眼前发昏出现重影,方才缓慢移开视线,又去看那个名字:   许净洲。   “小鲸,阿准他就是那个臭脾气,你别放心上,他说忙,那应该是真腾不出时间,要不你先自己回来看看?“   电话那边的人许久没等到回音,有些担心,“或者等下次也行,你魏叔叔迟早会把那小子揪回去,到时候你再回来见他。”   “好,”周鲸蠕了下唇,艰涩道:“谢谢魏阿姨。”   对面的人又安慰他几句,随后才挂断电话。   周鲸放下电话后,仍旧呆愣坐在床边。   分针转过半圈。   快要凌晨三点时,房屋的门铃突然响起,伴随一阵急促叩门声。   周鲸收回神,过去开门。   “周鲸,你不能仗着我跟你关系好就这么折腾我吧??大半夜的发什么疯?突然打电话又哭又闹,问你怎么回事,你也不把话说清楚!”   对方一进门就抱怨,从门口一直抱怨到客厅:   “都已经凌晨三点了!我明天还有,”   “承铭。”   仿佛压抑许久的情绪在这一秒终于崩溃。周鲸攥紧拳,又憋着不肯哭,这份纠结使得他整张脸都变得扭曲起来。   气氛一时间静得可怕。   他猛地深喘口气,声线颤抖:   “魏准他不要我了。”   ·   门口的人站在那里,似乎没什么话好讲,   就这么看了他半晌。   半晌后,王承铭把车钥匙丢到玄关鞋柜上,走过来,   “小鲸,说实话,”他顿住一瞬,在纠结怎样才能把后面的话委婉讲出口,但最终还是没能想出更好的表达方法。   他叹了口气:“我要是魏准,我也不要你。”   周鲸瞪大眼,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说。   “如果我男朋友在跟我交往时背地说我坏话,表面迎合实际看不起我,伙同其他人捉弄我,最后还,”   怎么也是多年好友,王承铭给他留点面子,“我为什么要在这人身上浪费感情?”   “而且小鲸,”他唏笑了下,“你不会忘了魏准当年的保送是怎么没的吧?”   周鲸表情不自然一瞬。   他低下头,为自己辩解似的嘟囔:“我不是故意的。”   “而且我知道自己有错,我这次回来就是想认错。我先前也已经跟他道过好几次歉,我还跟他打电话,他不接。”   王承铭看到桌上电脑屏幕正在显示的界面,凑上前。   周鲸又补充道:“他以前对我很好。”   “这点倒是没什么错,他确实挺喜欢你。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王承铭指着屏幕上的照片,“这是许净洲?”   周鲸:“嗯。”   “你说巧不巧,我跟他一个剧组。”王承铭站直身,也就明白这人为什么会大半夜发神经,后悔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他拍上周鲸肩膀,劝道:“别闹心了,这个许净洲跟你长得像,你还看不出什么?”   周鲸埋着头,似乎情绪有所好转。   “你信不信?我今天去剧组见他,稍微旁敲侧击两句,他自己就会离开魏准。”   王承铭若有深意的笑了笑,“毕竟被当替身可不是什么有尊严的事。”   ·   剧组见面的时间定在下午六点。   许净洲在车上都还在翻手里早就被犯烂的剧本,上面被用各色水笔标注出台词和情感。他紧皱起眉,也不知道在苦恼什么。   《数一二三》是部由校园题材小说改编而成的电视剧,没什么深度,本质就是一群高中生在读书期间各揣心思彼此暗恋的故事。   他在剧中饰演的也不是男主,而是暗恋女主默默陪伴的男二。   “你这段时间在家看剧本,我也跟着你看了几眼,越来越觉得这个角色适合你。”青哥在前面开车,跟他搭话聊闲。   许净洲抬头看他,脸上写着“洗耳恭听”四个字。   “你那个角色是叫付黎,对吧?”李青一条一条跟他分析:“这个付黎在原着读者心目中的理想形象,就是干净温柔,单纯到像是张白纸的好学生。”   “形象,许净洲,满分。”   “再有一点,付黎的性格其实也跟小洲你很像,他也是看着温顺,为了心爱人甘愿隐忍陪伴,但在女主受到伤害的时候,他比男主还冲动。”   李青讨夸奖似的冲他眨了下眼,“小洲,我说的对吗?”   “我哪里有冲动,我做事不都很理智。”   许净洲嘟嘟囔囔,但满眼笑意,显然也算默认这番话。他低头翻过一页,目光扫过几行后,突然开口:   “但青哥,我选这个角色的主要原因也不是因为他适合我。”许净洲说:“我演过太多角色,已经没有绝对意义上适合我的。”   李青扑哧一声乐了,“你才演过几个角色,就太多角色。”   “我喜欢这个角色,是因为他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青年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缱绻,轻得像是怕惊扰到谁:“他上学的时候也是这样,如果不是因为后来一些事,他可能永远不会把他的真实想法告诉我。”   李青听他提起上学的事,倒是好奇。   他记得小洲没谈过恋爱,怎么突然冒出个上学时候的暗恋对象?   不过李青也没多想。兴许是先前不想提,现在又触景生情。   他没再追问。   下午六点。   许净洲进影棚时,看到有几个人已经试好妆。   其中裹着灰黑羽绒服的妹子扭头看来,很是热情的摆手,“快过来。”   青年耳后发红,像是不太好意思。   “诶呀,怎么还脸红了。”妹子双眼一亮,抓住他就不肯撒手,“这简直就是我心目中的男二啊!你是不是就叫付黎?”   许净洲温吞笑,“我叫许净洲。”   “名字好听。”妹子毫不吝啬夸赞他,顺口自我介绍:“我叫齐乐乐,这部剧的原作者加编剧,你可以叫我小乐,也可以叫我乐姐。”   “我看你应该比我小吧?”齐乐乐往里面招呼,“导演,小洲来啦。”   许净洲乖巧叫人:“乐姐。”   导演也是个姑娘,言语间显得比较严肃,看见许净洲后也没打招呼,只是叫来化妆师,让他先去化妆间试妆。   “小洲化妆应该还要一会儿,我们先点个外卖。”齐乐乐说。   结果还没等她把饭菜选好,许净洲已经从化妆间出来了。   青年几乎没怎么化妆,只稍微补些眉尖和眼尾,突显出五官锋芒。   许净洲换身校服,跟个学生没两样。   “可以可以,没有问题。”齐乐乐从见到他开始就一直处于亢奋状态,跟个追星小迷妹似的抓着导演一通晃,“苏导,我真的太满意了。”   “行了,满不满意还要看戏。”苏导一脸无奈。   除他以外,其他几个演员也已经试好妆。   许净洲察觉到从旁边落来几道视线,下意识循过去看,见几个跟他穿同版型校服的人从座位边走过来。   “王承铭。”说话人眉心有颗痣,看到他时便蹙了下眉。   “他在剧里演我兄弟,你在剧里演我情敌兼兄弟。”另一个干净好听的嗓音从后侧方响起。许净洲回头去看。   看到来人时,他下意识怔神,脑中有过短暂空白,   “你好。”   青年眉眼锋利,唇薄色浅,是万般薄情的长相。他友好伸手,目光同样定在这人身上,笑不达眼底,“我叫赵宇峰。”   ·   苏导给他们一些时间,让他们自己聊戏。   许净洲环视四周,问:“女主呢?”   “她今天有事,”赵宇峰跟他开玩笑,“而且如果她来了,你跟我今天要讨论的八成都是情敌戏份,初次见面,这样多闹心。”   许净洲被他逗得低下头笑。   赵宇峰盯他看了半晌,跟着一起笑。   “咳,”旁边人故意拿着剧本翻甩两下,“别闲聊,该聊戏了。”   许净洲立即收起笑。   “这段,”王承铭看向他,指着剧本上一段很不起眼的内容,“你跟我的对手戏,我指责你背叛男主,你忍着委屈不肯解释。”   许净洲:“嗯,有什么问题吗?”   “我觉得这里是不是该再加一段台词?”   王承铭嘴角扯出一个讥讽的笑,“类似于,你这个傻逼,插手别人感情还他妈振振有词,心里没点逼数吗?”   “……”   他刻意提高音量,语气里也透出满满恶意。   许多人听到这声,停下动作,不约而同朝这边看来。   气氛瞬时间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许净洲抬起眸看他。   王承铭。   这个名字是有些熟悉。   他这会儿方才有意识深想,回忆起在原剧情里,这个王承铭是周鲸的死党。   “对了,其实我刚才就想跟你说,你跟我一朋友长得特像。”王承铭假装无意提及,但表情和神情又分明是在刻意戳痛点,   “你知道吧,我那朋友有个前男友,叫魏准。” 第9章 翻车   把话说到这种程度,   王承铭觉得,他该从许净洲脸上看到慌张或者羞愧。   然而对方只是轻轻眨了下眼,问:“然后呢?”   王承铭:“……”   不撞南墙不死心是吧?   “比较巧的是,前段时间我听说一件事。”他也不再顾及这人的面子问题,把话说得更直接:“好像魏准最近经常跟你一起?是发展什么关系了?”   王承铭唏笑,“别是包|养吧。”   “王承铭,我不明白你说这些跟今天的戏有什么关系。刚才不许聊闲话的是你,现在扯这些有的没的,你什么意思?”   没等许净洲开口,倒是另个人动了怒。   赵宇峰本身长相就颇具攻击性,只是平时待人脾气好,让人生出这人好说话的错觉。他现在板起脸,气场同样颇具压迫感。   “你那个朋友叫什么?是叫周鲸?”他卷起剧本,被气笑似的,“现在网上到处都在说小洲跟周鲸长得像,你觉得你这话很隐晦么?”   他瞥了眼许净洲,又说:“我倒是不觉得周鲸跟小洲哪里像。”   “不是,”王承铭觉得莫名其妙,“这事跟你有关系吗?”   赵宇峰回问:“这事跟你有关系?”   “周鲸跟小洲长得像,小洲跟魏准的关系,两件事,哪件事跟你有关系?”他闲闲道:“今天唯一跟你有关系的,”   这人一晃手里剧本,“是这部剧。”   “嗯,”许净洲点头如捣蒜,应和道:“峰哥说得对!”   青年应和时的模样和语气都极乖,一点不气不恼,仿佛刚才那些跟他半点关系没有。许净洲目不转睛盯着剧本,“我觉得你刚才那话有一点道理。”   王承铭:?   王承铭:是在跟我说话?   他没从许净洲身上看到他想要的反应,也没达到他原本示警的目的。这人甚至还一本正经的拿着剧本,跟他聊刚才随口一提的戏份?   “这样确实可以增加戏剧冲突,乐姐!”许净洲抬起头,眼底发光,冲着齐乐乐疯狂摆手,“你过来一下!”   齐乐乐正在吃饼,闻声凑来,“怎么?”   “刚才承铭哥说在这里加一句骂我的话,我觉得可以。”许净洲表情认真,“原来的这部分剧情是不是太淡?两个人该有的冲突没有出来。”   齐乐乐逐渐忘记手中的饼,凝神听。   “但是对应的,在承铭哥骂过以后,我也要反手揍过去一拳,”说着,许净洲转过视线盯向表情错愕的王承铭,抬手作势砸去一拳!   王承铭怔愣间慌忙躲闪,这一躲差点摔个踉跄。   旁观的赵宇峰笑出了声。   “就冲他的脸砸,砸得越狠越好。”许净洲攥紧拳头,亮着眸回看她,“乐姐你想,付黎这一拳是不是情绪的爆发?虽然表面上看付黎生性温和,不会做这么粗鲁的事。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是不是该这样做?”   “这场误会波及到他的兄弟,他的心上人。像他这样的闷葫芦,越是压抑忍耐,在被兄弟戳到痛点,挑崩最后一根弦的时候,反应就该这样激烈。”   “是是是,没错没错。”齐乐乐放下手里的饼,感慨:“果然苏导说得没错,让你们自己交流更能碰撞火花,以后你们还是得多交流。”   她拿笔标注好这句,还不忘补上:“到时候这里要真揍啊!”   许净洲跟她保证:“我从来不用替身的。”   他这话笑翻了一群人。   虽然许净洲并没有领会到其中的笑点。   等他们聊完戏,已经快要凌晨十二点。   几个人住的地方都离这边比较近,偏巧就他一个人住得远。打电话给李青也不接,大抵是正睡着,没听到。   有人转着车钥匙,走到他身边站定,“我送你?”   许净洲歪过头,正对上赵宇峰的视线。   他摇头,“不用了。”又摆一摆手里的手机,“刚才给另外一个朋友打过电话,他离这里比较近,正好来接我。”   “嗯,好。”   赵宇峰没多说什么,抬脚要迈出门。   临走前又突然想起什么,偏头过来多看他一眼,“是魏准吗?”   “不是哦,”青年笑得眉眼弯起,看着就让人柔软到心窝,“就是一个普通朋友。我跟魏总不熟,当然不会麻烦人家来接我。”   赵宇峰笑了一下,又撤回步,“我陪你在这里等吧,你一个人也不太安全。”   最后米啦啦开车过来接他,看到赵宇峰时也明显愣住一瞬。   他又看眼许净洲,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许净洲回去以后的几天里,连吃饭睡觉都在琢磨角色。他忙起来就会忘记很多事,也忽视掉某个人许久没来找过他。   演好一个角色首先要做到的就是跟他共情。   许净洲觉得自己已经把角色的情绪和感情等各个方面摸索的差不多,就是缺一点:他许多动作和反应都不像是个学生。   缺乏一种自然而然的学生气。   为了这个,许净洲软磨硬泡李青,让他帮自己争取到隔壁一家高中的特权:在周末的时候,他可以穿校服进入学校。   学校周末的人并不多,大多数留校的学生也都是待在图书馆或寝室。   许净洲换好校服,抱着书迈入校园的第一步,便完全将自己带入学生的身份。   “同学。”   独属于女生的软糯嗓音从身后传来,顺带拍了下他肩膀。   许净洲回头,看到一个女生抱着书,在跟他对视的时候愣了一瞬,旋即脸红。   “那个,你能帮我把书抱回高三九班吗?”她低着头,像是不太敢跟自己对视,“我得去值日,打扫卫生。”   “必然是去打扫卫生啊!专门把书送回去,专门跟人调值日时间,就是为了跟那个谁一起扫地嘛!”后边有人起哄:“还不快点吗,人家都快把地扫完了。”   “再晚点可赶不上跟那个谁一起回教室咯!”   “去!”妹子瞪了对方一眼,又转过头看他。   许净洲笑着接过书,“你快去吧。”   他突然有了灵感,觉得这些细节对体现角色有很大帮助。   许净洲急着把这些记下来,一路小跑找到高三九班。确认书被放在女生桌上后,他转过身,随便进了隔壁一间空教室。   空教室里没有人,桌椅板凳都不剩几张。   许净洲反锁住门,抓起粉笔在黑板上一股脑把想法写出来。   篮球场、图书馆、食堂、小树林。   “小洲,你不是要演话剧?”   每副经过精心拼凑的场景中都必不可少一个人。青年捂着他的手吹热气,像是恨不得把自己全身温暖交付到他手心,   “哥哥答应你,如果你这次考试成绩年级第一,就带爷爷一起来看你的话剧表演。”对方抬起头看他,满眼温柔的笑,“哥哥跟你保证!”   放在兜里的手机突然开始振动,   许净洲攥着粉笔发呆,等手机振动都要显出不耐烦时,方才后知后觉回过神。他从校服口袋里掏出手机。   来电显示是陌生号码,他直接划通:“你好。”   “你不在家?”   男人冷淡无波的声线从音孔里传出,质问:“你现在在哪?”   ·   晚上九点。   这么晚,魏准不明白这人在学校干什么。   他找到许净洲所说的教室,这个时候教学楼里已经不剩什么人。   连灯都没亮几个。   魏准敲了下教室门,听见里间人跑过来给他开锁。   门被由内推开。   青年穿着黑底白道校服,清澈眉眼在冷白灯光下愈显干净单纯,他笑了一下,眼睫在轻眨间落下浅淡阴翳。   魏准眸光微沉。   “哥哥来啦。”他转过身,又重新坐回教室里唯一那副桌椅。   “你来这里干什么?”魏准回过神,皱眉。   他走近去看,发现这人居然正在写一道高中的立体几何题。   许净洲没回答他的问题。   这人咬着笔杆,也很轻的蹙了下眉。   魏准顺着他视线去看,发现是道很简单的证明空间平面垂直的题。   他默不作声夺过许净洲手里的笔,几步把重点标划出来:“按照这个步骤,一步步分析。根据定理就能得出结论。”   许净洲抿着唇,不知道有没有听懂。   他有些不耐烦,索性把本子也一起拿过来,顺手写完所有步骤。   魏准把本子推回给他,伸手,“笔盖。”   许净洲摊开手心,“在这里。”   魏准伸手要去拿。   这人却又突然收回手,抬起眸子注视他。   这套校服大抵是随便找的,不太合身,衣领和腰腹部都显得格外宽大。   许净洲用手挑起衣领时,便能显出细腻漂亮的锁骨和无限风光。   他坐在魏准面前,在他眼皮子底下把笔盖顺着领口丢进去,透过衬衫可以隐约看到笔盖顺着青年脊背滚动下的弧度,落至腰腹。   有风顺着门窗涌入。   男人眼底透不出神色,   暗沉眸色纯粹到让人心悸。   “笔盖掉进去了,”许净洲盯着他,抬手点在自己衬衫领口处的纽扣上,解开。他蛊惑似的压低声音,轻声问:“哥哥要拿出来吗?”   ·   “要拿出来吗?”   记忆中的人顶着几分相像的脸,也穿一身黑底白道校服。他站在众人中间,惹尽风头又肆无忌惮:“你们是多没见过世面?连魏准写的情书都要看。”   “啊,我不是那个意思。”少年偏过身,露出校服上别着“周鲸”二字的名牌。   他扯起嘴角,“我是说,像魏准这样的人,不管喜欢谁,是不是要先掂量一下自己的身份?毕竟私生子。”   “魏准?”   不知道是谁发现了他的存在,出声提醒。   少年旋即回头看来。   魏准瞬间从记忆抽回。   他敛眸盯向地面,嗓音嘶哑:“谁教你穿这衣服在这种地方勾引人?”   许净洲猝不及防被对方捏着下巴抬起头,痛到呼吸不稳。这瞬间对上男人视线,发觉他眼底爬上血丝,红成一片。   “许净洲,”   魏准咬牙切齿:“你他妈可真够可以。”   许净洲眼睁睁看着这人拿起车钥匙,头也不回地离开教室。他懵在座位上,并不能及时从戏里抽身,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梦境里。   他红着眼圈,无知无觉开始掉泪。   哥哥以前从来不会这么莫名其妙发脾气,还是对他发脾气。   许净洲越想越觉得委屈,憋口气跑到讲台拿起手机,回拨刚才魏准拨给他的电话。一次不通就拨两次,一口气拨了几十次。   只拨电话就用了半小时。   在某次重拨中,对方终于接通,却不出声。   许净洲无视对面明显压抑的情绪,赌气般一字一字咬得清晰,“回来接我。”   对面冷笑。   “哥哥,”他重复:“回来接我!”   那边响起滴的一声,像是锁车的声音。   “你不来接我,我就找别人来接我。”像是被气到胡言乱语,许净洲威胁他:“我跟别人回家,让你吃醋。”   “我吃醋?”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魏准讥讽道:“那你就找人接你,跟别人回家。”   对面半晌沉默。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青年方才小声回:“好。”   许净洲挂断电话,这次没再回拨。   他倒是开始翻通讯录,从上翻到下,仔仔细细在找能接自己回家的合适人选。本来想找米啦啦,但又觉得米啦啦会嘲笑自己。   太幼稚了。   他准备放弃,决定还是先回家。   刚放下手机,屏幕突然又亮起来,跳出一个来电显示:   赵宇峰。   许净洲接通电话:“峰哥。”   “小洲,你在哪里?”对方在那边温声问:“是在附中吗?”   许净洲一愣,“你怎么知道?”   他刚哭过,声音明显不对劲。   但赵宇峰也没多想,以为这人是感冒了,语气不自觉带上担忧:“我听青哥说的,说你下午去附中,现在还没回去。”   “这样,我现在过去接你。”他笑了一笑,“正好我刚跟编剧聊过一些戏,你在附中应该也有所获吧?我们正好交流一下。” 第10章 吃醋   与此同时。   这边,李青刚睡醒就看见手机上几个未接来电,顺手拨回去:   “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几点了。”他睡眼朦胧一看时间,十点半。   “……”   “这么晚了不回来,跟谁打电话呢。”李青嘟嘟囔囔,起身简单收拾屋里陈设,拎起车钥匙准备去附中看两眼。   结果他刚打开屋门——   男人冷脸靠在车边,手里转着车钥匙,抬起视线跟他对视。   李青满脑子睡意倏忽间散地一干二净,“魏,魏总。”外面寒风刺骨,他讲话时下意识打哆嗦:“您怎么在这。”   魏准没理他,抬脚往屋里走。   察觉到这人身上近乎实质的戾气,李青瞬间放弃丢这位独自在家的念头,狗腿跑去厨房倒咖啡。   “您是来找小洲吗?”他把咖啡递到魏准面前,“小洲在附中,还没回来。”   魏准捻起小勺准备放糖,听见这话又蹙起眉,把小勺丢回去。   李青不明觉厉。   “我知道。”他语气发冷:“他去附中干什么?”   还穿身和周鲸当年几乎一模一样的校服。   “啊?没干什么,就是小洲最近要演一个角色,角色的身份是学生。他总觉得自己融入不好学生这个身份,非要去学校亲身体验。”   李青目睹这人脸上表情的微妙变化,试探问:“魏总,有什么问题吗?”   魏准盯他一眼,“他没别的想法?”   李青满头问号:“您觉得他该有什么想法?”   不得不说,霸总真是一种无比神奇的生物。   李青眼睁睁看着这人满身的戾气消散,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魏准眉间依旧锁着,但较之刚来时的那股子凶狠,已经算轻松不少。   也没回答他的问题。   魏准有一搭没一搭敲着杯沿,突然说:“先前允诺给你们的角色出了差错,我问许净洲,他提出一些比较幼稚的要求。”   李青:?   李青:“什么要求?他都没跟我提过。”   “我当他是开玩笑,重新给他一档综艺的主嘉宾位置怎么样?”魏准放下咖啡杯,垂眸,“综艺热度会在前三,到时候联系你们。”   李青点头如捣蒜,恨不得把头点掉。   心道虽然霸总阴晴不定,但是做金主还是相当称职的。   “所以你不准备打电话告诉他?让他立即回来,”   男人撩起眼皮,将每字间的意味都咬得无比令人遐想:“感、谢、我。”   李青:“……”   他听出魏准话里的意思,老脸一红,近乎慌张的从通话记录里找到小洲的电话,按下重拨和外放。   音孔那边传出一如既往的忙音。   依旧是:“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李青大气不敢出,偷偷抬眼瞥向面前人。   魏准冷笑一声。   “可能正跟谁打电话吧,小洲最近有点忙。”他随口扯了句解释,从对方眼里看到明显不悦的神情,便立即闭上嘴,没再出声。   魏准走回书房办公。   他也不敢走,就坐在客厅盯着表,眼睁睁把时针从十一盯到了三。   凌晨三点。   李青整个人都快熬成仙了,半睡半醒间看见书房的门被打开。   魏准端着咖啡杯,去厨房续咖啡。   准备回书房的时候也抬头看了眼表,眼底透出些难以言喻的情绪。他皱起眉,转步往客厅这边走,弯腰拾起茶几上的手机。   “魏总,”李青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您是要给小洲打电话?”   魏准眼都没抬一下,“不。”   “但是希望你以后能提醒一下你家艺人,他现在什么处境,是谁的人。”这人语气带刺,“凌晨三点还在外面鬼混,是一个被包养的应该做的事?”   然后重拨了通讯记录里重复出现几十遍的某个号码。   经纪人的电话能甩脾气不接,但总不敢不接他的电话。   魏准按灭蓝牙耳机,不紧不慢搅拌杯中咖啡。音孔那边的忙音一阵接一阵,在屋内此时的寂静氛围里被无限放大。   最后终于告一段落。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小勺碰撞杯壁的清脆声响倏然消失。   屋内一时间只剩下这句提示,用客气无感情的语调不断重复着。   ·   “哈哈哈哈哈,你们高中这么好玩吗?我上高中的时候除了刷题还是刷题,从早刷到晚,课间都不许出教室。””   赵宇峰玩笑着跟身边人打趣,便把身边人也逗得笑个不停。   许净洲笑起来,眼睛跟月牙似的好看。   赵宇峰盯着他看了会,余光注意到什么,这才轻声提醒:“小洲。”   许净洲还没止住笑,“啊?”   赵宇峰示意他身后不停晃光的手机,“你是不是有电话?”   他这么一说,许净洲才想起自己刚才赌气的时候把手机设成了静音。   “好像很晚了,”许净洲从身后摸出手机,发现对面已经挂断。来电显示是一个比较眼熟的陌生号码。   他没回拨,只看眼时间,“快凌晨三点。”   “下次你再去附中,可以叫上我,我也已经从高中毕业很久了,早忘记自己高中时候是什么感觉,”赵宇峰挑眉,“你这个点子不错。”   许净洲没多想:“好啊。”   “小洲。”   男人将开口时明显停顿,   车内暖黄色灯光映在窗上,于无声中勾勒出份隐晦情绪。   赵宇峰干笑了下,似是有意在缓和这种气氛,“你谈恋爱了吗?”   许净洲歪头看向他,眨眼。   “峰哥,你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接这部剧?”他讶然:“我以为我跟所有人都讲过这件事,怎么把你漏掉了。”   “嗯?”赵宇峰好奇问:“为什么?”   “我这个角色的性格跟我男朋友很像,他上学时也是这种闷葫芦。当时我还小吧,但也跟他在一所学校上学。”   这人眼底突然就闪出星星,如数珍宝似的放轻声音:“偷偷告诉你,我今天在附中冒出的许多灵感,都是因为突然想到他。”   “也是因为很了解他,所以我更容易走进付黎这个角色。”许净洲垂下眸,突然陷入某种情绪似的,“我一定能演好付黎。”   赵宇峰很耐心的听他讲完这些,由衷感慨:“你男朋友是个很温柔的人。”   许净洲像是自己被夸似的,低头憨笑。   “我其实很好奇,有个冒昧的小愿望,当然小洲你不答应也可以。”赵宇峰挑起眉,“我很好奇小洲男朋友长什么样。”   许净洲理所当然道:“反正很帅了。”   说完又觉得这个答案实在太敷衍,这人思索半晌,才有些为难的开口:“我因为一些意外,没带来哥哥的照片。”   “不过有一点,”他小声说:“只是可能会冒犯到峰哥。”   赵宇峰被他这幅小心翼翼的模样逗笑:“我跟你很熟了吧?已经是朋友,朋友之间不会随随便便就被冒犯。”   “嗯。”许净洲盯着他,一眨不眨,“就是,峰哥你的眼睛,”   青年生得桃花眼,双眼皮褶皱深且长,一直延伸至眼尾。   是种锋利又不突兀的美感。   他盯着那双眼,说:“跟哥哥很像。”   对方闻言抬起眸跟他对视。   气氛又在默不作声中变得微妙起来。   过了许久,赵宇峰方才转过时间,耳后根透出薄红,“是吗。”   他眼神飘忽一阵,最后无意落在手机屏幕上,下意识扯开话题:“快四点了。”他蹙了下眉,“现在是真的很晚,你该回去休息了。”   他叹气,“我就不该拖你疯玩到这时候。”   “这哪里是玩,我们在聊戏。”许净洲一本正经纠正他:“如果不是今天聊戏,我都不知道峰哥高中是安城二中人人喊爹的校霸。”   对方又被他逗笑,没好气的让他回去休息。   许净洲下车时,被外面的寒气逼得一哆嗦,便接过赵宇峰递给他的外套。   他笑着称谢,草草裹上外套,   再转身时——   男人靠在斜对角的一辆车边,盯向他的眸子里寒意刺骨。   ·   魏准本来打算回去,   临上车前瞥见斜对角的车内像是有人,也只是分神多看一眼。那时候这人正笑着跟另一个男人低语,像是在讲什么秘密。   许净洲。   所以不接经纪人的电话,不接他的电话。   就是在车里跟其他男人笑这么开心?   在寒冬深夜里站半钟头,从指尖到发梢都冷得彻底。   魏准看向他身后的车,眯了下眼。   又将视线转回许净洲身上,敲车顶,示意他上车。   许净洲点了下头。   他一路小跑过去,在开后面的门还是副驾驶的门中间犹豫一瞬。突然想起刚才在附中发生的事,有点生气。   于是拉开后座的门。   他刚把车门拉开一条缝,就被人猝不及防攥住手腕,猛力拽进车里!   路灯的光在被对方甩上车门的瞬间湮灭。   车内有很重的烟味,四周都没开窗,呛得人近乎喘不上气。   许净洲被拽进车里的时候磕到膝盖,连带着在学校受到的委屈,双层叠加,人委屈得闷声不吭直掉眼泪。   这时候被对方压在后座的逼仄角落,分毫动弹不得。   魏准掐紧他的腰,将他整个人死扣住不动。   “他谁?”对方被气得发笑,“做别的事不听话,我叫你去找野男人,你倒是很听话啊?”讥讽间还不忘狠狠掐他腰,“□□的爽么?”   许净洲疼得发抖,也只是闷着鼻腔咕哝:“跟你有什么关系。”   “跟我没关系??”魏准算是快被这人气到说不出话,咬紧牙,一字一字道:“你现在是我包的人,许净洲。”   他掐着这人的下巴,加重语气:“你物有所属。”   对方跟只展露尖牙的小兽似的咬他的手,反驳他:“你之前说让我换条件!我让你陪我坐地铁!让你送我紫风铃!你都没有做!”   魏准冷笑,“你还有理了?”   “我本来就有理!”许净洲跟他吵:“你今天在学校也莫名其妙!”   激烈碰撞过后猝然陷入平静。   黑暗中两人各自怀揣自己的思绪,让千丝万缕的线纠缠束缚。   魏准松开掐住这人的手,拉开距离。   被禁锢在身下的温热和柔软都在这一瞬间倏然散去。   他摇下车窗,从手边摸出根烟。   打火机摇曳的火舌掠过烟头,细而亮的火光掉落虚空。魏准在烟雾中逐渐冷静下来,打算好好跟这人谈刚才的事。   “哥哥,”   对方却先他一步开口,语气里带着还未散去的鼻音:   “你是不是吃醋了。” 第11章 演技   寒气顺着车窗缝隙溜进来。   魏准轻掸指间的烟,偏头看过来时,路灯的光正好落上他眼睫。   气氛有过短暂一瞬的凝滞。   魏准盯着他,“你说什么?”   “我说,”许净洲轻声重复:“哥哥是不是吃醋了。”   对方立即嗤笑出声。   “放屁,”魏准丢掉燃尽的烟头,“我花钱包你,大半夜你跟别的男人在车里不清不楚。你是觉得我不该发脾气?我花钱睡一个被别人搞过的?”   他呼吸变得有些急,有的话似乎没过脑子就讲出了口。   魏准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头脑根本不冷静,于是皱眉,没再出声。   对方似乎因为他这些话沉默下来。   魏准厌恶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纠缠感,拉住车门准备下车。   将要动作时,身边人却突然攥住他袖口。   魏准动作停顿,不大明白这人又想干什么,他收回手往后看,却正遇上某人主动凑来往怀里钻。   狭小空间里,许净洲贴着他脸侧,就这么岔开腿坐到他身上。   冬日寒气被青年细碎温热的呼吸驱逐,羽毛般从耳廓掠到唇畔。这人方才还哭过,眼圈通红,但眼底泪意此时已然消散,化成亮闪滚烫的繁星呈在眸里。   许净洲抓住他的手,摸上自己滚动喉结。   顺而,   一点点,   划至领口那颗已经半开的纽扣,   “我又不是瞎子,你有没有吃醋,我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轻声说话间,对方温软脖颈上的喉结轻缓发颤,颤得他指腹酥麻。   原本就乱成麻线的意识此时更加不由做主。   魏准目不转睛盯着他,像是想要看看他还能说出什么恬不知耻的话。   许净洲突然笑起来,兴奋小兽似的埋进他颈窝蹭摩,温热细软的呼吸掠过耳侧,带着若有若无的撩拨:“哥哥嘴硬!哥哥就是吃醋了!”   他话音未落,就被剧烈疼痛堵得哽咽出声。   魏准掐着人的后颈重新反身压制住,被戳中痛处似的泄愤,低头去咬他脖颈上的喉结。   今晚一拖再拖的事于惩罚中付诸实践,青年领口几颗碍事的纽扣被扯开。   车底隐约轻震,闹出动静。   一些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藏不住般从夜的寂静中钻出来,又被谁故作凶狠的想要堵回去,却反而变本加厉。   后来开始下雪。   清晨薄光划破天际,将角落里某些不可见光的隐晦事清晰照出。   ·   “……”   当天下午。   李青刚把人接回家,听完许净洲一番叙述后,整个人目瞪口呆。   “啊?昨天你跟魏总就在门口?就?”他一脸自愧,“早知道我该提醒魏总,你们回来总比在车上舒服。”   许净洲垂着眼皮,入定般窝在沙发里一动不动。   “我刚才把你从门口捡回来的时候吓坏了,还以为你是遭什么意外。以后还是不能放你一个人出去。”意识到这人压根没理自己,李青又唤:“小洲?”   许净洲缓慢抬起头,脑回路极长似的,闷在被窝里呆滞看他。   李青:“……”   “青哥,我好困。”这人眼底困出泪花,“昨天下午在附中跑半天,回来又陪哥哥整晚。我现在好想睡。”   李青忍不住叹气:“那就睡吧,反正你今天也没什么行程。”   “嗯。”   许净洲闷着鼻音回,临倒下前突然想起件事:“苏导那边什么时候开始?我是不是需要跟组一起去酒店?”   “后天就有你的戏,但拍摄地点就在本市,离这里不远。还是安排你回来住。”李青意有所指,“最好不要让魏总有意见。”   对方似乎忽略了这大段话里的重点,只半睡半醒皱着眉咕哝:“你老说魏总魏总,哪个姓魏的这么烦人。”   “不是魏总,是你哥,行了吧?”李青看这人都已经困糊涂,哭笑不得往门外退:“你快睡吧!”   许净洲早在他说这些话之前,就已经一脑袋扎进枕头里。   《数一二三》也是改编自原创小说,只是名气不高,多数支持者都是原着粉。   但即使关注者不多,在演员名单公布时仍旧引起不少议论。   阵容平平无奇,只有男女主还算符合期待。   整部剧中的讨喜角色除了男主,还要属另一个温柔安静的纯情男二,付黎。   在得知男二是由许净洲饰演时,超话里迅速炸锅:   【这个许净洲就是刚爆料姜于生潜规则的许某??】   【真特么太阳遇上泰迪。导演给解释清楚???前面许净洲跟姜有生那些不清不楚的事还没扯清楚呢。暂时不说许净洲个人是不是清白,单单就他不声不吭爆别人黑料的腹黑阴险程度,你是怎么觉得他能演出我白月光付黎??我付黎可是无比纯情无比干净的一张白纸啊!】   【?楼上脑子有洞?】   【有一说一,虽然许净洲形象不错,但我不看好他。他演不好付黎。】   彼时许净洲正在准备第一场戏。   因为赶上天气合适,是导演想要的晴天飘雪。   雪很小,但是落在人身上却肉眼可见。苏导跟编剧两人兴奋得在片场来回溜了好几圈,最后一摆手,决定今天让另场戏插个队。   李青看到网上这些言论,闷声不吭收起手机,“小洲能上吗?”   “可以啊。”   许净洲这两天养足精神,一进片场就像是脱胎换骨变个人似的,从骨子里透出股神采奕奕的劲,“正好我最近也在琢磨这场戏,偷偷试过好多遍。”   李青一脸问号:“你跟谁试?”   “峰哥,”许净洲说:“峰哥前两天找我聊戏。”   “是吗?阿峰跟你关系这么好。”   另个女声突然从旁边插进来,带着些意味不明的深意:“我这个女主都没能找到机会跟他聊几句。”   许净洲扭头去看,跟说话人对上视线。   对方刚从片场外走过来,手里捏着个刚开盖不久的塑料瓶,说这话时弯起唇角笑了笑,表情和五官变得不大自然。   “谭姐。”李青立即起身跟他介绍:“小洲,这位是你前辈,谭依依,也演过不少戏,你可以多跟谭姐学习。”   谭依依也只是笑,没出声。   许净洲很懂事的起身问好:“谭姐。”   “嗯,”对方挑了下眉,“那我就叫你小洲?”   许净洲点头。   “小洲,我先前就听说过你,很有名气啊。”谭依依眨了眨眼,“我想问,你是因为拒绝姜于生导演的潜规则,无处可去,所以才来的我们剧组吗?”   “……”   原本还算融洽的气氛瞬时间尴尬到无以复加。   周围许多人有意躲开,怕殃及自己,但又耐不住好奇支起耳朵听。   李青干笑了声,“我们小洲是自己喜欢,”   “不过姜于生确实够气人,选演员怎么能只看脸和身材?又不是出来卖的鸭,演员归根到底还是应该靠演技吃饭,”   对方却并没有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依旧笑意盈盈,还作出一副发自内心感慨的模样:“小洲,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话里的潜台词再明显不过。   这人先前几乎没演过戏,廖廖几部戏里也只是跑个龙套打个酱油。可即使是打酱油,也堪称是整部剧里最为亮眼的演技败笔。   说到底还是靠这张脸。   谭依依颇有兴致盯着他,想这人下不来台的样子一定很好玩。   却不料对方反而正正经经的点头,   “确实有些演员忘记了自己的本职。”他抬起眸,一眨不眨注视面前人,“谭姐,我听峰哥说,你上次没来是去医院做手术?”   谭依依表情一僵。   “是生病吗?”许净洲关切问:“怎么感觉你面部肌肉不太匀称。”   他蹙起眉,“是不是病还没好?”   谭依依突然变脸,气急似的提高音量:“不用你阴阳怪气!”   许净洲目送她扭头进化妆间,收回视线,继续看剧本。   “他那话什么意思??他不明摆着是在嘲讽我!”进化妆间后,这位终于按耐不住自己的脾气,“哪里有人这么跟前辈说话?”   旁边经纪人叹了口气,“也是你先挑事。”   “我说的不是事实?”谭依依一翻白眼,化妆的妹子差点手抖画歪眼线,“网上谣言总没有空穴来风,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姜于生想睡他,前提不也得是他自己送上门?”她冷笑,“一男的比我还骚,装什么纯。”   经纪人看她气成这个样子,只能顺着她的心意安慰:“没事啊依依,圈里有几个不在脸上动刀子?尤其是女星,脸很重要。”   谭依依眉心稍舒,“就是。”   “而且说不定他也整过,”经纪人一挑眉,“你不觉得他跟那个周鲸很像?说不定就是照人家的脸整出来的。”   眼上的妆总算勾好。   谭依依对着镜子欣赏刚画好的眼妆,闻言忍不住笑,感慨:“演戏的本领不怎么样,找医院的本事倒还可以。”   “整得确实比原主还精致。”她啧声,“为了红可真是不择手段。”   ·   这场是付黎和女主林小穗非常重要的对手戏。   “小洲,我来跟你讲下戏。”苏导显然对他不太放心,“你这应该是头次演男二,我帮你分析一下人物的心理活动。”   许净洲乖顺凑过去,“苏导您讲。”   “付黎这时候初次鼓起勇气准备跟林小穗告白,前期情感张力的重点应该放在他的紧张和期待上。他应该是非常紧张,你明白吗?因为付黎这个人物的性格如此,他决定表白之前必然经历了巨大的心理斗争。”苏导讲得很细。   许净洲点头:“明白。”   “但是在他准备开口的时候,却反而被林小穗先告知自己有了男朋友,是男主。而男主恰巧是他的好兄弟。”苏导说:“这时候情感应该有个变化节点。”   许净洲抬起眸,分析:“付黎是个心软又理智的人,他这时候的反应该是祝福大于嫉妒,同时他又是个善于揣摩心思的人,他能看出林小穗发自内心喜欢男主,判断自己应该释然放下,所以这时候的表现里没有失望。”   “没错!”苏导惊讶看他,“我以为你看不出这点,生怕你走进死胡同。很多演员遇到这种表白被拒的戏码,下意识都会演出失望。”   许净洲笑着摇头,“付黎不该失望的。”   苏导:“行,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恰巧这时候有人从化妆间出来。苏导往那边看了一眼,顺便招呼:“依依,你过来一下,我再跟你讲下戏。”   对方却像是没听见似的,只摆手,示意不用。   “行吧,”她也没坚持,“那直接开始。”   谭依依站在镜头前,看了眼正往这边走的许净洲和苏导,没好气嘟囔:“跟他是该讲讲戏,跟我讲什么。我一个老演员,这种戏也要讲?”   “行了,”经纪人劝她:“我有事先走,办完以后回来找你。”   剧组各部准备就绪,苏导在那边询问是否准备好,两人同时回以眼神。   苏导一比手势,场内迅速进入状态。   ·   细碎雪花零星落下来,在日光照射下又迅速消融。   塑胶跑道边积了浅浅一层水。   “付黎,你怎么还不回班?”林小穗从评委席上跑下来,脸边带着薄红,“我刚才去老师那边领成绩。”   付黎轻轻拉着她往跑道外侧走,避开那些泥泞和积水。   “我知道,”他低头笑,“不然怎么会在这里等你?”   林小穗盯着他,问:“你等我干什么?”   “有点事想问你。”付黎抬头看她,目光径直跟她对视。   林小穗怔愣一瞬,突然笑了,“我知道你要问我什么。”   付黎眼神询问。   “我就知道瞒不住你,”她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却掩不住语气里的欣喜,“我谈恋爱啦,付黎。和我暗恋好久的一个人。”   始终小心仔细的步伐却在这瞬不小心迈进泥水。   男生护住她动作的手略有停顿,但又很快恢复,仿佛刚才的僵硬只是因为惊讶。   付黎垂下眸,依旧只是浅淡笑了一下,眉眼弯起,   “那恭喜你啊,”他说:“我就知道小穗喜欢的人,也一定会喜欢小穗。”   ·   “我们小洲喜欢的人,当然也要喜欢小洲。”   记忆中,少年一只手撑伞在他头顶,另只手轻轻勾他的手腕,似是在回应什么。   许净洲在导演喊卡的一瞬间,若有怔神。   他在摄像机的刺眼光线下发了许久的呆,眼睫安静垂下。   “小洲加了很多细节啊,拉女主护住女主的动作细节都很贴切付黎人设,后面踩进泥水的细节也能突显付黎当时的情绪变化,我一直觉得这里很棘手,毕竟付黎的性格实在是太闷了。”苏导海豹拍手表赞赏:“可以!”   “那就是一条过?”谭依依颇为意外。   “不。”苏导看她一眼,“依依,你演得不行。” 第12章 黏人   这么简单的戏,本来就该一条过。   也就是跟这个靠脸吃饭演技堪忧的新人搭戏。谭依依原本以为会被对方拖累,翻来覆去拍这段毫无技术含量的戏。   结果许净洲亮点遍身,她反而演得不行??   “苏导,”谭依依勉强维持笑容,“我觉得我刚才没什么问题?”   “是这样,”苏导蹙起眉,“林小穗在剧中是个很内向的姑娘。”   谭依依:“跟这段戏有什么关系?”   “依依,你要动脑子啊,演戏不是只按照剧本念台词就可以,你要了解角色本身。”苏导说:“因为小穗内向而且情窦初开,她在告诉付黎自己恋爱时,应该是羞涩且犹豫的。她不确定自己这样做对不对。”   苏导话音一顿,“你刚才的反应就太突兀了。”   突兀?   谭依依没想到自己的戏也会收到这样的评价,脸色涨红。   她觉得委屈,觉得这个导演就是针对她。谭依依看了眼身边正在补妆的许净洲,愈发觉得里面一定有猫腻。   这人怕不是背地里跟导演有往来,送了什么好处。   “行了,你再想想。”苏导示意旁边机器,“十分钟后再拍一次。”   谭依依到底不敢跟导演叫板。   但她依旧不准备听取意见,自己就是没错。这段戏又没什么冲突波折,她只需要把台词念出来,凭什么不能这么演?   于是十分钟后,   谭依依照着原模原样又演了遍,心道导演总不能一直为难她。   “不是,谭依依,你能不能认真对待这个角色??”苏导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这时候耐心告罄,卷起剧本猛敲摄像机,“我刚才跟你说过没有!羞涩!内敛!你一个老演员连羞涩都演不出来??”   谭依依冷不丁被这么吼,眼圈发红。   “谭姐,你稍后试着把声音放低放小,加些比较纠结的小动作,比如揪衣袖。说话时低下头,不要看我。”   许净洲走到她身边,温声提醒。   谭依依气得像个炸|药包,不敢发作便话里带刺的呛他:“我需要你提醒?我会不知道这些?”她嘟囔:“不怀好意。”   “啊?”许净洲眨了下眼,“谭姐不要误会,我只是不想浪费时间。”   谭依依:“……”   后来的几遍里才算找到状态。   但又因为她表现出的情绪不够饱满,被苏导半吼半吵的重来。一段难度系数极低的戏码,愣是浪费了剧组人几乎一上午的时间。   苏导喊过的时候,整个剧组的人都脸色极差。   “这是怎么了?都拉着脸,剧组进展不顺利?”   王承铭进来的时候,正遇上几个在捣鼓摄像机的剧组人员。这几天没他的戏,今天也只是过来办点事。   他走到半路,正好遇见在琢磨剧本的许净洲。   许净洲礼貌问好:“承铭哥。”   王承铭没应他,错开视线径直往化妆间走。   “我演了那么多戏,从来没一个导演跟我扯什么角色性格!演员自己对角色还没个理解吗??凭什么我不能那么演?”   从里间传出愤懑不已的抱怨声,偶尔还夹带两声哭。   “你小声点。”   “我凭什么小声点?这些话还不许人讲?凭什么许净洲怎么演都是好,我演就是不好?话说得难听点,许净洲要是没做点什么手脚,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演员,导演凭什么捧他?还不是因为,”   王承铭抬手敲门,里面的吵闹声才算停歇。   他听里面没了动静,推门进去,一眼就瞥见化妆镜前坐着的女主哭得眼皮发肿,正拿用完的卸妆巾到处泄愤。   “承铭哥。”   谭依依收起脾气,抬手抹泪。   王承铭转身把门反锁,询问:“这是怎么了?”   谭依依知道前段时间这两人闹不愉快的事,很自然的把王承铭划在她这一阵营,“也没什么事,”她冷哼,“就是我觉得苏导偏心许净洲。”   “哦,是和许净洲闹矛盾了?”王承铭心领神会。   谭依依没吭声。   站在旁边的经纪人已经濒临崩溃边缘,看见王承铭就像是看见救星似的,忙不迭三言两语把刚才发生的事讲清楚。   “我当是多大的事,”王承铭笑了笑,安抚对方:“依依,你是正经科班出身,怎么拿自己跟走歪门邪道的小角色做对比?”   谭依依闻言放软态度,“承铭哥说得对。”   “况且他许净洲有什么?就算现在博得苏导两三句夸奖,他有粉丝吗?有成就吗?”王承铭引导她:“但是依依,这些你都有。”   “就算导演偏心他,但你的粉丝总要偏心你。”他挑眉,垂眸瞥眼手机,“等你在微博上一诉苦,到时候自然会有大把人帮你说话。”   谭依依若有所思,也将视线投向化妆台边的手机屏幕上。   王承铭低声嗤笑:“到时候还怕许净洲小人得志?”   晚上还有其他拍摄。   谭依依心情有所缓和,跟他道谢后便离开了剧组。   王承铭留在剧组等人,抬头看眼时间。   深夜十点。   片场外还在拍摄,好像又是许净洲的镜头。说是今天这人状态不错,所以一口气拍了很多镜头,里面还有不少长镜头。   他远远坐在这边,眯起眼看。   半晌后又觉得无聊,掏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承铭?”   音孔那边的杂音很多,像是在酒席上,对方的语气也透出十分疲惫:“怎么这时候跟我打电话,我正跟剧组吃饭。”   “小鲸,”王承铭突然低笑,“给你看个热闹。”   “热闹?”周鲸无奈问,“什么热闹?”   “今天许净洲跟我们剧组的女主差点吵起来,”对方嘿嘿一笑,“虽然不算真的吵,但许净洲铁定是得罪人了。”   听到这个名字,周鲸手里的竹筷一顿。   “是吗。”过了许久方才重新回神,他喃喃道:“这人有靠山就是不一样,想得罪谁就得罪谁,反正最后都会有人收局。”   “你瞎吃什么飞醋,”王承铭啧声,“魏准才懒得管这种破事。”   周鲸抿起唇,浅笑。   “我说真的,这个女主八成不会放过许净洲,她平时人设操的不错,所以粉丝不少,许净洲这次不死也得被她粉丝扒层皮。”他加重语气:“而且!魏准肯定不会管这事!你真以为他把这货色放心上了??”   “上次姜于生的事是因为魏准也是利益受损方,为了钱插手而已。这次可不一样,”王承铭说:“到底他也就是把这人当你的替身,最多玩肾。”   “他那个人……”   王承铭突然记起往日那些事,意味不明扯下嘴角,“可能不会再对谁真正动心吧。”   ·   周鲸觉得他说得不对。   最起码,魏准对他肯定还留有情意。   他其实也没把那个叫许净洲的放心上。一个跟自己长得像的十八线小演员,会攀上魏准,无非也就是看中魏准的钱和权。   魏准看中的也不过是那张脸。   说到底,魏准还是因为放不下他。   周鲸这样想,心情愉悦不少。   吃完饭后,剧组里的那群人又吵着要去会所玩。周鲸随便找个借口搪塞,抽出身来,也没和新交接的经纪人打招呼。   他从一个关系不错的大学同学口中得知,魏准今晚会在附近一家饭馆跟几个老同学见面。他们以前上学时就总去那里吃饭。   周鲸进饭馆时,一眼便瞥见坐在店里靠窗位置的男人。   男人低垂眉眼,正专注看手机,得体西装和锋利眉眼较之数年以前更添成熟韵味。他察觉到视线,抬起眸。   桃花状的眼型在光影下显得格外深邃,衬得那双黝黑眼瞳如漆墨般。   周鲸心跳漏了一拍。   他迅速拉低帽檐,掩着口罩找到斜对角一处位置。   是个小店,这么远的距离,他依旧可以听清那边在聊什么。   魏准习惯被人用这种眼神多看几眼,也没觉出异样。他将视线慢吞吞转回到面前人脸上,“宋淋,你今天到底什么事?”   “魏准你有良心没有?今天是我一个人找你吃饭吗?你看看,”宋淋已经喝得脸有些红,举着筷子去戳身边两人,“老驴,培根,这不都是老朋友了?”   “是啊魏哥,咱们大学好歹一个寝室,培根最近回国,第一时间可就是跑过来看你,”被他叫培根的男人一举酒杯,“今天就聊闲,不谈工作。”   “对对对,”宋淋附和:“聊闲。”   “聊闲从什么开始聊?”培根喝得一愣,突然坏笑,歪头盯向魏准,“就从我们魏哥的男朋友开始聊吧,哈哈哈哈。”   某个角落里人的动作僵住。   “谁跟你说是我男朋友了?”魏准嗤笑,“出国也改不掉你这混样。”   “混就混吧!”培根死乞白赖道:“我可是听小淋子说,咱们魏哥最近找了一个,模样身材比周鲸还绝,我……”   他话没说完,就被旁边宋淋狠狠踩一脚,愣是把后半句咽回去。   魏准眼底没什么情绪,盯向他。   像是没察觉到哪里不对,培根打了个酒嗝,含糊问:“魏哥,说说?”   气氛似乎变得有些奇怪。   但几个人醉成烂泥,也没管那么多。唯一尚且留有清醒的宋淋也已经挽回不来这幅局势,直悔得肠子发青。   魏准沉默拨弄手里酒杯。   半晌后,   他突然出声,说:“太黏人了。”   “啊?”培根没太听懂,“什么黏人?”   “他太黏人,”魏准用指尖轻敲杯沿,“不喜欢太黏人的。”   “可得了吧!太黏人?还不喜欢?魏哥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吹牛逼了??”对方忍不住似的趴桌上大笑,笑得眼泪快出来,“谁家对象黏人不是偷着乐?就魏哥你这样,怕不是小男朋友被吓得连消息都不敢发一条!”   魏准没出声。   这样,魏哥你打个电话给嫂子,如果嫂子撒娇让你回家,那我俩就相信你说的。这个不难吧?”一直没吭声的老驴酿坏水,“毕竟热恋期呢。”   眼见事情发展越来越无法控制,宋淋被吓到结巴:“不不不不别别,”   然后就看见魏准拿起手机。   ·   这边。   苏导捏准时机喊卡,许净洲抬起头对镜头一笑,瞬间从角色里走了出来。   笑得直戳人心窝。   “小洲一点都不像新人演员,你这个状态让人省心不少。”苏导递给他一瓶水,“快回去休息吧,拍了一天的戏。”   许净洲接过水,“谢谢苏导。”   “你是回去住?”苏导说:“我听你经纪人跟我提过,现在这么晚,地铁公交都停运了。你经纪人过来接你?”   许净洲怔愣一瞬,才想起还有回家这回事。   “不回去了吧,”他看眼时间,“凌晨还要早起拍摄,时间赶不及。我就在酒店住下?”   他试探着投去询问视线,“苏导,剧组在酒店还有睡的地方吗?”   “当然!怎么会没你睡的地方!”苏导皱眉,“但你也太拼了,注意身体。”   “小洲!”   那边的拍摄人员招呼他,示意座位上响个不停的手机,“快来接电话!”   许净洲应了声,一路小跑过去接电话。   他拍戏的时候太专注,慢慢就忘记自己还有个手机,早丢到不知哪里去。   许净洲盯着屏幕上的陌生号码,愣住半晌。   最后还是按下接通。   他没出声。   “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男人嗓音里带着股明显不悦的情绪,简洁直接:“你在家等着,我今晚回去。”   哦,是哥哥。   许净洲偏过头,盯着外边已经空荡的公路怔然出神,眼睫被冷风吹得轻颤,“哥哥,我今天晚上不回去。”   魏准:?   魏准:“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不回去了,我要拍戏。”他抿唇想了想,又补充:“我这段时间都要拍戏,会很忙,所以最近都不会回去。”   “许净洲?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谁??”   对方明显起了脾气,话里带着怒意:“拍个屁的戏,我让你回去。”   音孔那边瞬时间安静下来。   只剩青年轻浅呼吸声,摩擦音孔发出令人心痒的细微声响。   魏准的手机早被培根等人强行按下外放。   宋淋怂唧唧的偷瞟魏准,见这位魏总面色如霜,八成是要发火。   心里琢磨这被包养的也太不会来事,连讨好金主都不会。   大抵过了许久。   魏准听见电话那边的人轻声咳嗽,“哥哥,”   青年语气放软不少,带了许多撒娇和讨好的意味在里面。   魏准舒展眉心,紧绷到极致的冷意有所松懈。   “你怎么这么黏人。”   许净洲贴着音孔咕哝,犹如耳边低语,他大概不好意思,所以把声音压得又低又小,讲秘密似的:“太想我的话,就自己解决一下。”   许净洲哄小孩似的:“实在不行,我还可以跟你视频呀。” 第13章 微博   “太想你?我自己解决?”   魏准关掉外放,抓起手机快步往外走。   准备看热闹的宋淋等人一声不敢出,眼观鼻鼻观心。   实在是被气得厉害,魏准站在路边,在冬日寒风里气得干咳,“许净洲,”他咬牙质问:“你现在在哪儿?”   “啊,我手机快没电了!”   音孔那边的人突然话音一转,语气急切慌张:“只剩下百分之三!要自动关机了!哥哥,你等我回酒店给手机充好电,”   魏准打断他:“许净洲!”   “真的要没电了!”青年鼻音加重:“哥哥我先挂,”   魏准:“你,”   没等他说第二个字。   音孔那边的风声息下,取而代之的是急促忙音。   许净洲迅速按住关机键,等手机彻底关机后,方才小松口气。   “干什么呢?”   苏导那边收好东西,过来时正好撞见这人眉心紧蹙的发愁模样,没好气笑,“遇到什么棘手事了?怎么把你愁成这样?”   许净洲咕哝:“男朋友的电话。”   “咦?小洲都有男朋友啦?”苏导惊讶问:“什么时候有的啊,都没听你提起过。他也是圈里人吗?”   “不是,”许净洲耳尖发红,“他是开公司的。”   苏导:“哇,大老板啊。”   “也不是什么大老板,就是开家小公司,白手起家的普通人。”耳朵红得越来越厉害,许净洲索性把围巾裹上,眨眼,“他今天特别黏人,以前都不这样。”   “以前你一直陪着他,他当然不觉得。现在你忙起来,他才想起你在身边的好。”苏导啧声,“谈恋爱嘛,都这样。”   许净洲闷声偷笑。   “正好你也要回酒店,”苏导忍不住好奇,“如果小洲不介意,路上跟我讲一讲你们之前的爱情故事?我对这些特感兴趣。”   许净洲立即点头,“好啊。”   从片场到酒店很近,步行也就二十分钟的路程。   苏导把她和许净洲的包交给剧组,让剧组开车捎回酒店。   她和许净洲则不急不慌沿着路走。   “我跟哥哥是竹马,从小就认识。”许净洲整理好语言,慢吞吞讲述:“我是孤儿,小时候不听话从托儿所跑出来,迷路了,被哥哥捡到。”   苏导显然没想到这个,面露歉意,“不好意思啊小洲。”   “没事的,”许净洲温顺笑了笑,“哥哥的家庭也不富裕,所以他把我领回去的时候,叔叔阿姨都不欢迎我。”   “哥哥当时年纪也不大,不舍得扔下我,就把我交给了楼下停车场看车的爷爷。”他垂下眸,“后来我就跟着爷爷一起生活。”   “哥哥偶尔会偷偷送来钱和吃穿用品,被爷爷骂,然后继续送。”   “爷爷也是好人啊。”苏导越听越心疼眼前这个人。   “嗯,他们都对我很好。”许净洲说:“后来爷爷还供我读书,我跟哥哥上一个学校。我喜欢演戏,爷爷也支持我。”   “我喜欢哥哥。他这么好的人,谁会不喜欢。”   说这话时,青年亮晶晶的眼底藏满甜蜜。   苏导偷偷酸成柠檬,附和:“确实,这人真的很好。”   她话音落下。   街道尽头扫过车尾灯,将寂静衬得更加落寞。   许净洲突然沉默下来。   他停住脚步,突然开始剧烈喘息,像是快要呼吸不上,眼圈也逐渐泛红。   苏导觉得有些不对劲,连忙扶住他,“怎么了小洲?身体不舒服?”   “没事。”许净洲摇头,声音发颤:“我只是在想后面该怎么跟苏导讲。讲不清楚,苏导该笑话我了。”   “不会啊!就是随便聊聊!”苏导笑着问:“那后来呢?”   “后来,”   许净洲不知道咕哝两句什么,激烈反应渐渐平息下来。他像是做过什么激烈的心理斗争,又在斗争中终于说服自己:   “后来我们表白,恋爱,一直到现在。”他抬起眸,清澈透亮的眼里隐约透出红,却噙满笑,炫耀道:“他前不久还答应要送我花呢。”   “小情侣间送个花不是很正常?看把你高兴的。”苏导也很感动,忍不住跟他一起笑,“等你们结婚可一定要请我!”   许净洲坚定点头,“一定!”   到酒店后,苏导给他安排房间,需要手机输入验证码。   许净洲这才想起自己手机还关着机,连忙重新开机。结果还没等他点进短信界面,一通电话催魂似的从屏幕上方弹出来。   他没立即接电话,愣了下神。   “这么晚了还跟你打电话,是男朋友吧?”苏导靠在柜台边,半笑不笑的看他,“果然挺黏人啊。”   许净洲认出这个号码刚才打来过,眉头不自觉蹙起。   他按下挂断。   苏导眼皮轻跳。   “这个不是,是骚扰电话。”   许净洲面色平静收起手机,方才还兴奋甜蜜的神情收敛几分,多出疲惫。他带着歉意笑了笑,“苏导,我先回房间,突然好困。”   苏导也没多想,“那快去睡吧。”   ·   “还没接电话?”   宋淋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缩着脖子,跟几个大男人排排站,寒冬天里喝冷风,就为陪这位魏总给一个包养的陪|睡货打电话?   人家还不接?   就你妈离谱。   但他也不敢说啊。看魏准这模样,他觉得自己一旦出声,就能点燃这个足以炸毁世界的炸|药包。   知道魏准好面子,宋淋只能客客气气的劝:“魏哥,要不咱回家再打?”   对方冷着眸子丢来一眼。   宋淋瑟瑟噤声。   “没事魏哥,我们理解嫂子,嫂子要工作嘛,你也别为难他。”培根猛吸鼻子,被冷风冻得清醒,“嫂子这会不接电话,估计是在忙?”   老驴附和:“对,我听宋淋说嫂子是演员?演员可忙了!没日没夜拍戏。”   魏准听见这话,偏头去看宋淋。   宋淋立即低头,卑微到不敢喘气。   “我们魏大老板明天还要上班,做总裁也不能随便翘班吧?况且你手机打这么久电话,是不是快没电了?”   “回去吧,”培根眨了下眼,“说不定回去一看,人都洗好在床上等你了。”   魏准收起手机,眼里流露嫌弃,“你能正经点么?”   然后起身往车边走。   宋淋见这位总算是要开车回去,差点落泪。   “多少年老朋友,跟你假正经什么?”培根拉住正要抹眼泪的宋淋,催促他上车:“感动成这幅狗样?要哭也回去睡醒后再哭。”   店里彻底冷清下来。   原本就不剩几个客人。魏准他们一走,整个店就只剩下角落里窝着的一个人。店老板猫去一眼,见那人兜着卫衣后帽,还戴口罩,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正趴在桌上不知道干什么。   “兄弟,”店老板凑过去拍他肩膀,“该回家了啊,我还要回去睡觉呢。”   面前人抬起头,一双眼睛哭得肿红。   “这是失恋了?”店老板叹气,“得,看你也挺难过,那你再多坐会儿?我送你几瓶啤酒,喝完回去睡一觉就好。”   对方嘶哑着嗓子,“不用。”   周鲸离开的时候,满脑子都还是刚才魏准跟电话里那人都对话。   电话那边的青年语气俏皮,话里话外藏不住的甜蜜。   是许净洲吧。   而且,   魏准他居然,   就因为许净洲没接他电话!发那么大脾气!   周鲸越想越难受,觉得先前王承铭劝他的那些话都不成立。魏准这样分明就是已经开始在乎许净洲了。   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如同麻线,在他脑子里缠成一团。   周鲸顶着冷风走一路,最后狠抹把泪,从兜里掏出手机,想要找王承铭诉苦。   然而刚解锁屏幕,就看见从弹窗跳出一则新闻。   是微博热搜。   还和许净洲有关。   周鲸看见那个名字,条件反射点进去,眼睛被屏幕亮光刺得眼睛发痛,却仍旧瞪大眼逐字逐句看完整条微博。   如王承铭所说,确实是场热闹。   他咬着唇沉思许久,半晌后,又下定什么决心般。   编辑文字,转发微博。   ·   凌晨三点。   一条话题猝不及防冲上热搜,在论坛炸出巨大舆论风波:   #谭依依 被讽刺导致久病复发#   发博者是个营销号,声称收到《数一二三》剧组工作人员投稿:   “今天依依姐被气到情绪过激,说了很多吓人的话。”   “大家都知道,剧组里某演员前段时间掺和进一些不干净的事,这次又是头回出演戏份较多的角色。依依姐是前辈,一直很照顾剧组里的新人演员,当然也很照顾他,所以在拍戏过程中会格外体谅这些新人。”   “结果人家是怎么回报的??”   “一段很简单的戏,明明依依姐演得没有错,但就是非要对依依姐评头论足,鸡蛋里挑骨头!耽误拍戏进度,还自以为是!”   “自己对待演戏的态度也很有问题,在剧组里态度懒散,说走人就走人。”   “……”   “依依姐本来身体就不好,回去以后被气到高烧,刚跟剧组请假。”   从头到尾真情实感,最后还附上一张聊天截图。   以及谭依依病卧在床的照片。   “怎么周鲸也转发了??这事跟周鲸有什么关系?”李青觉得荒谬,“就算往大了说,这也就是咱们剧组内的矛盾,跟他一外人有屁关系?”   许净洲抱着被子犯困:“他说什么?”   “我看看,”李青重新点开微博,眯起眼看。   李青:“……”   李青满脸无语,“他说,依依真可怜,抱抱你。”   “咦。”许净洲评价:“这话好白莲。”   “谁说不是?”李青皱起眉,“而且周鲸他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就这样随随便便站队?他不是一直都很爱惜羽毛?”   许净洲没出声。   李青小心翼翼看他,“小洲生气了?”   许净洲低着头,“没有。”   李青:“真没生气?”   “嗯,”这人平静回他:“我没生气。”   李青松了口气,想说你没生气就好,别再因为这事影响自己的工作状态。   结果还没等他开口,   许净洲突然窜过来,从他手里夺走手机。   李青以为这人是想发微博做澄清,就也没管,走回外间拿回自己的手机,登上自己的账号刷新闻。   刚刷没几条,手机叮咚一声,提示来自特别关心的消息。   是许净洲的动态。   这人没管铺天盖地的黑粉,也没理会各种难以入耳的言论,反而阵仗颇足的发了条日常微博,还罕见的附上一张抛爱心的表情包:   “最近拍戏太忙,好久没去临幸男朋友。”   “发个微博给他看,希望哥哥看到这条微博后能消点气。”   “【发射爱心】”   李青:“…………”   李青眼珠子都要掉了。 第14章 升温   魏准偏头看眼倒车镜,反拨方向盘。   车被稳准倒入车位。   “你跟嫂子住这里?”培根探头往车窗外看,啧声,“咱们魏总现在就是有钱,随随便便一出手,就是这么好的房子。”   对方没理他,浑身气压低到让人喘不过气。   宋淋也跟着往后看,突然惊呼出声:“诶魏准,屋里灯亮着!”   魏准撩起眼皮看。   “我就说,嫂子肯定是想给你个惊喜,所以故意说自己不回来。”培根不怀好意的笑,“那我们今晚还能借住?会不会坏魏哥跟嫂子的好事?”   老驴跟着起哄:“嫂子会不会不高兴啊?”   “你们叫嫂子倒是叫得欢?我说他是你们嫂子了?”魏准眉心松动,“他不高兴,就让他出去住,反正附近多得是酒店。”   “啧,”培根挑眉,“刚才不知道是谁在马路边打电话,不打通就要炸。”   魏准没理他,推开车门,下车。   屋里确实亮着灯,而且灯火通明。   魏准走到门前按铃,表情缓和许多。他抬头看眼楼上,注意到窗帘拉着,某人大抵已经准备休息。   所以电话里说自己不在家,拍戏忙,这些都是欲擒故纵?   魏准细数时日,   有段时间没好好收拾这人,都敢跟他玩这些小花招了。   门里很快响起一阵脚步声。   “你直接输密码开门呗,还麻烦嫂子专门来开门。”培根从后面凑过来,好奇道:“让我看看我嫂子模样有多绝,一饱眼……”   他话没说完。   面前的门被推开,一个姑娘站在门口。   姑娘手里还抓着干净抹布,显然没想到这时候居然还有人来,表情仓皇又茫然。认出来人是雇主后,方才忙不迭解释:   “魏总,”她示意身后,“许先生不在家,他跟我说这段时间不会回来,让我按时打扫卫生。还说您大约这时候回来。”   察觉到面前人肉眼可见的戾气情绪,姑娘说话声音越来越微弱:“许先生让我顺便给您熬解酒汤,怕没人照顾您,所,”   “我包他是让他做这个的?他该做的事做了没?”魏准冷笑出声,“这他妈就叫心里没数。”   “……”   前几分钟才缓和下的气氛瞬间紧绷。   后面跟上来的培根俩人也定在原地不动,显然没料到事情会是这么个发展。   姑娘察觉到怒气,也不敢吭声。   “你先回去吧,钱还是双倍给你。”宋淋站出来打圆场,示意姑娘先走。又扭头去看身后两人,“老驴,你跟培根?”   “我俩也回去,”老驴干笑两声,“刚才是开玩笑,也不是一定要见嫂,不是,那个谁。见不到就算了,没必要见。”   他这番话说得乱七八糟,最后尴尬一摆手,“回头再聚!”   魏准转身进屋。   宋淋等这些人都走以后,方才不紧不慢跟进去。他想起刚才魏准那些反应,觉得纳闷又好笑,忍不住问:“魏准,”   魏准不鸟他。   “不就一个陪|睡的?你至于这样?”宋淋往沙发上一躺,拿余光瞥他,“不接电话你生气,不回家你也生气。这有什么好气的?不就几天睡不到?”   他挑起眉,“还是你魏大老板准备认真了?”   “认什么真?”   魏准毫不留情的把他从沙发上拽下来,示意他坐毛毯,闻言轻嗤一声,“我花钱包来的人,总要物有所值。”   “呦呦呦,”被丢到毛毯上的宋淋阴阳怪气,“你缺那几个钱?”   魏准眼神瞥向门口,“滚。”   “不过我也理解你,毕竟这个许净洲跟周鲸长得确实挺像,分不清也正常。”他好心提醒:“但你得记住,这人不是周鲸。”   魏准停下手中动作,抬头看他。   宋淋被这人眼里的阴戾冻得打个哆嗦,连忙摆手,“行行行,我不提周鲸。”   魏准懒得理他,走回书房去办公。   “这都几点了,不去睡觉反而去工作。魏准你再这样下去,说不定哪天就得猝死。”宋淋也没指望这人给个好态度,自顾自窝在沙发上刷微博。   突然动作一顿,眼睛旋即瞪大。   “魏准!”这人突地从沙发上跳下来,抓着手机往书房里冲,“你快看这个!你看周鲸发的这条微博!”   还没等他跑进书房,书房里的人嘭地一下甩上门。   干净利落反锁。   宋淋:“……”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想跟你提周鲸。”宋淋解释:“我是想跟你说,周鲸转的这条微博跟许净洲有关。”   屋里人依旧不吭声。   宋淋:“…………”   宋淋:“呵,我们魏大老板就是牛逼,不怕翻船。”   魏准冷脸拉开门,也没看他,自顾自走回书桌。   “魏准你真是捂不热的白眼狼,我跟你多少年兄弟?你对你兄弟就这个态度?”宋淋一脸心痛,把手机丢他眼前桌面上,“自己看。”   “后天没时间,就明天下午。务必尽快敲定这次合作。”魏准正跟人发语音,看都没看他手机一眼。   最后还是宋淋举着手机,硬生生把屏幕凑到他眼前。   魏准蹙起眉,心不甘情不愿接过手机。   许净洲的新微博无意间将这次话题彻底推上舆论高潮。   【大家都来品品,人家许某连回应都懒得回应,还光明正大秀恩爱,呵呵。】   【心疼我家依依,人美心善还被欺负,依依咱大不了不演这剧。】   【关键时刻见人品。大地粉不是一直吹自家蒸煮比周鲸还美貌还气质好吗??看看这人品?人家周鲸还知道心疼妹子,你们家许净洲可就会趾高气扬了呢。】   魏准没关注过这些粉圈骂战,很多词看不懂。   他皱起眉,“大地粉是什么?”   “许净洲的粉丝啊,”宋淋一脸无语,“你关注点是不是歪了?你难道不该关注许净洲说得那句话?”   “嗯?”魏准没看到,“他说什么?”   宋淋又亲手把许净洲的微博翻出来。   这人的微博头像是空白,微博背景却是纯黑。   刚注册不久的新账号里到处都是日常记录的微博。魏准大致扫一眼,发现都是些日常记录,除了拍戏,就是哥哥。   原本谁也不知道他口中的“哥哥”是谁。   但现在,这条微博底下已经被为数不多的粉丝翻来覆去的轰炸:   【洲洲不准备出来正式讲一下吗!到底有没有男朋友,男朋友是谁,官宣一下啊!让俺们饱饱眼福呜呜呜。】   【再见,没想到粉的第一个男演员就是被捅屁·眼的。】   【不是吧不是吧?现在居然还会有人因为同性恋爱进行人身攻击?】   魏准视线上移,看到某人原话:   “最近拍戏太忙,好久没去临幸男朋友。”   男朋友。   魏准眼皮轻跳,心口泛起一股微妙情绪。   “你得跟他讲明白,只是用钱维系的关系。别到时候他动了感情,缠上你。那时候可就不是钱能解决的问题,”宋淋语重心长:“感情上的事很难说清楚。”   魏准重新拿起自己手机,编辑信息。   “他动感情是他的事,”魏准轻挑起眉,“跟我有什么关系。”   宋淋无语凝噎。   “明天下午的会议取消,再找个时间,或者后天凌晨视频会议。”魏准发条语音,抬头时正好对上宋淋一言难尽的表情。   “能让你魏总推掉工作,”他眯起眼,“去干嘛?”   魏准:“去松阳区。”   “你去松阳区干什么?那地方荒的一批,也没什么公司。”宋淋想不通,又突然意识到什么,意味深长道:“不过许净洲好像在松阳区拍戏啊。”   对方丝毫不在意似的冷笑,“跟他没关系。”   “那你去干什么?”宋淋皱起脸:“总不能是去散心吧?”   魏准:“我去挑块地,”   宋淋:?   宋淋:“你挑地干什么?”   “挑块松软点的地,”这人心情不错似的转了圈笔,“专埋你这种好管闲事的人。”   ·   “周鲸他就是多管闲事,我刚跟他经纪人联系过,他经纪人也正在训他。”李青递给身边人一杯水,安抚道:“你专心拍戏,不要被这些事影响情绪。”   许净洲专注看剧本,以为李青递来的是笔,在半空抓来抓去。   “你瞎抓什么?”李青哭笑不得,把水杯塞进他手里,“我让你喝水。”   许净洲这才反应过来,乖顺笑,“谢谢青哥。”   今天剧组还是照常拍摄。   众人知道网上发生的事,但都心照不宣没有提及。   也是常事,哪个剧组没传过类似谣言?谁跟谁起矛盾、谁跟谁面和心不和,无非是别人用来博眼球的手段,惹各家粉丝互撕。   剧组的任务就是把剧拍好。   “小洲,”谭依依拿着剧本过来,满脸歉意,“你没事吧?”   “谭姐?”许净洲抬头看她,愣一瞬,“什么事?”   谭依依:“……”   “网上那些说你不好的话,我也不知道是谁传的谣,估计是哪个黑心的想挑拨咱们剧组的关系,你可千万不要上当。”谭依依笑意盈盈,“我可从来没跟剧组里哪个工作人员关系这么好。”   许净洲摇头笑了笑,转回视线看剧本。   没出声。   “我说真的,热搜上那个话题,真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事先完全不知道这事。”谭依依看他这样,反而解释的更认真:“那张照片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偷拍来的,还有聊天记录,都是假的。”   “这样啊,”许净洲眨眼看她,“那谭姐方便澄清吗?”   “啊?澄清?”像是意外居然会听到这个词,谭依依哑然失笑,“小洲,这就是个小谣言,过段时间自己就没了,澄清什么?”   “我平时也很忙,你看,又要拍戏又要跑代言。这一澄清肯定会多不少麻烦事,”她说:“而且咱们剧组也不想招惹是非。”   面前人眼底的耐心谦逊渐渐散去,淡声道:“不澄清是吧,”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要威胁我?”谭依依似是无意提高音量,语重心长道:“我这不也是为了剧组?你这人怎么不懂,”   “谭小姐,”   许净洲打断她的话,但语气依旧温吞:“昨天那个投稿的工作人员,是您本人吧?” 第15章 惊喜   原剧情里有关谭依依的情节并不多。   同样看不惯原主,总是明里暗里给原主使绊子,顶着小号在微博上给原主身上泼脏水,逼得原主不得已去求助魏准。   许净洲昨天看微博时有注意到,   营销号圈出的所谓“工作人员”的微博账号,实则就是谭依依在原剧情中被提及过的微博小号,甚至连头像都完全吻合。   或许谭依依以为他不知道。   “小洲?你胡说什么??”   似乎自己受了天大委屈,谭依依眼睛倏的通红,“就算我上次跟你有矛盾,但我也不至于这么做吧?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剧组这时候比较清闲,她一带哭腔,很快引来许多人的注意。   王承铭刚从化妆间出来,蹙眉问:“怎么回事?”   “昨天网上有一些对小洲不太好的谣言,跟我也有点关系,我来给小洲解释。”谭依依看向他,“但这事不是我做的。”   王承铭说:“解释清楚不就好了?”   “可是小洲非说是我挑事,说造谣的人是我?”谭依依红着脸,争辩:“怎么可能是我!我平时忙得连口饭都吃不上。”   许净洲默不作声听她控诉。   “小洲,”王承铭转过视线看他,瞥见这人红眼圈的可怜模样时又话音一顿。他想这人其实跟周鲸也不太像,周鲸可没这么好欺负。   “虽然理解你被人泼脏水的心情不好受,但是你也不能把锅甩在你谭姐身上,是不是?”他作出一副公正模样,“你这样空口无凭,也叫泼脏水,知道吗?”   许净洲小声咕哝:“我不是空口无凭。”   他声音不大,   但周遭却在一瞬间静下来,甚至连呼吸声都消弭无踪。   谭依依睁大眼看他,“你说什么?”   “好,”王承铭倒是笑了起来,“那你把证据拿出来?让我们看看,如果你能说服大家,我们一定帮你讨回公道。”   谭依依歪头看他,“承铭哥?”   “你行得端坐得直,”王承铭回以深意眼神,“怕什么?”   休息时间马上结束,后续还有拍摄安排。   许净洲不想再这么拖延时间,起身从旁边的一堆杂物里翻出手机,皱起眉,小仓鼠似的不停戳屏幕,像是在找什么。   半晌后,   他松了口气,把显示微博界面的手机递过来。   “这是昨天营销号圈出的工作人员微博,微博里除了昨晚的事,还记录了一些日常生活,”许净洲指着屏幕上显示的微博,说:“这条微博发布的时候忘记关掉地理位置显示,是在南城国际机场。”   “去年一月五号?”王承铭没懂他的意思。   “南城国际机场怎么了?一月五号怎么了?”谭依依觉得荒唐,“你该不是因为这个就断定发博人是我吧?”   “当然不是,”许净洲认真道:“这个只是线索。”   他点开这条微博附带的照片,保存。   又在微博搜索框搜索“谭依依机场驼色大衣”这个话题。   话题跳出来的时候,谭依依脸色微变,模糊记起一些不太好的细节。   “当时依依姐在外地参加活动,回来的时候被媒体在机场追拍,拍出几张效果不错的照片,还因此上过热搜尾巴。”   许净洲点开图,夸赞:“依依姐确实很漂亮。”   但对方显然已经听不进去这句夸赞,脸色无比怪异。   许净洲保存其中一张细节较多的图,又在相册里把保存的两张图同时点出。   “依依姐的穿搭都是名牌,有些还是限量款。”许净洲放大其中“工作人员”微博发布的照片,是张机场景色照。   但照片左侧有面玻璃,照不见脸,但能恰巧模糊映出拍照者的大衣一角。   “依依姐,”许净洲指着那小片虚影,眨眼,“你说世界上会有这么巧的事吗?在同一地点,同一时间,有个人跟你穿搭完全相同。”   他点出照片,指着微博右上角,“你们发微博的手机型号都一样。”   谭依依:“……”   谁也没料到他能揪细节到这种地步。   谭依依也没想到这人会翻出一年前的照片对比来打自己的脸,她确实没考虑到这个。眼下这么多人看着,她也肯定不能承认。   谭依依硬着头皮反问:“为什么不可能?”   剧组里吃瓜的人越来越多,纷纷凑过来看热闹。   “确实不可能啊,”许净洲反而惊讶睁大眼,“依依姐忘了吗?”   谭依依:“什么?”   “这件大衣上的刺绣很独特,因为依依姐是代言,所以大衣还没正式上架时只有依依姐一个人穿,帮合作方进行宣传。”   许净洲笃定道:“确实只可能是依依姐。”   “……”   谭依依盯着手机,不敢抬头,恨不得当场找条地缝钻进去。   她几乎能感觉到周围剧组里其他人投来的视线,扎在她身上,个个巴不得看她现在出丑,看她哑口无言的窘迫模样。   但她确实说不出什么,   谭依依艰难偏过头,试图向身边人求助。   “居然是这样?”王承铭仿佛对她的视线毫无察觉,一副清清白白事外人的假模样,“依依,你是不是该给小洲一个交代?”   谭依依扯起嘴角,“交代?”   交代什么?交代这些事都是你教我的?   谭依依扭过头,刚准备把事情讲得更清楚一些,好为自己出脱时,   身后突然传出苏导的声音:   “快快快!聊什么呢?抓紧时间!咱们争取今天上午把这几幕拍好。”苏导刚办完事回来,火急火燎要赶进度。   “苏导!”许净洲攥紧剧本跳起来,双眼倏的明亮。这人一溜烟跑过去,“你去哪里了?我有戏要跟你聊!”   独留身后的谭依依表情尴尬,   “王承铭,你做人没有底线?”她憋了满肚子火无处发泄,“要不是你挑唆我,我会冲动到做这种有风险的事??”   对方冷冷看她,“我威胁你了?”   谭依依瞪大眼,“这话你也说得出口?”   “怕什么,”王承铭悠哉转回视线,“许净洲可没胆子把这些说出去。”   ·   傍晚。   李青刚进片场,就被得空的拍摄人员拉到旁边,听相声似的把上午发生的事听了一遍。听得他直直愣神。   “你们说的是小洲?”李青抓把瓜子嗑,“可别驴我,小洲有那心眼?”   “这怎么能叫有心眼?小洲那孩子我们都清楚,单纯干净不挑事,但人家又不傻,”摄像大叔压低声音:“你愿意受谭依依的气?”   李青:“她也气不到我。”   “小洲聪明细心,抓住谭依依的把柄,保护自己而已。”摄像大师咂舌,“心善的人就是不一样。小洲就是太心软,又不在乎这些,上午时候也没抓着谭依依要说法,苏导一说开拍,立马跑过去。”   他话音一顿,“比我开饭的时候跑得还快。”   “噗,”李青笑个不停,“他就只在乎拍戏。”   昨晚就没睡几个小时,今天也没休息。   这人愣是在镜头底下连轴转了近乎两天一夜,现在也还在拍戏。李青守在片场等到晚上八点,才被电话铃声猛地吵醒。   他嘀嘀咕咕摸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   魏总。   李青吓得差点把手机丢出去。   “魏魏,”李青还没睡醒,舌头打结:“魏总,您有什么事?”   电话那边的男声透出烦躁:“许净洲在哪?”   李青:“小洲还在拍戏。”   “我包养的人,打电话不接,上床找不到人,你说,我包养他有什么用?”男人语气加重:“我包养他是用来睡的,”   李青:“……”   李青一张脸红成了刚煮熟的螃蟹。   “我不管他今天要拍多少戏,他该做的事必须做到,”魏准冷淡道:“否则我会考虑收回约定中的资源。”   “不不不,魏总放心。”李青忙不迭道:“您今天肯定能见到他!”   音孔那边叮咚一声,旋即隐约传出人群嘈杂声:   “先生,上地铁需要扫码支付。”   李青:???   这什么动静?   “你把人送到地铁站。”男人拿远手机,问:“扫什么马?扫马路?”   李青:…………   没等他再出声,电话已经被挂断。   “青哥,你在跟谁打电话。”   许净洲刚过一幕戏,过来找水喝,“今天应该能早点结束。”   李青眼睛一亮,“几点?”   “九点多吧,”许净洲抿掉嘴角的水,疑惑看他,“怎么了?”   “小洲,你回去一趟吧,”李青说:“刚才魏总跟我打电话,已经发火了。”   许净洲摇头,“不行,我要在片场。”   李青:“后面不是没你戏份了?”   “那也要在片场待着,”许净洲说:“这样方便随时投入角色。”   李青:“……”   他想起电话里地铁员的声音,也有些摸不清状况,“他说在地铁站等你,现在应该就在地铁站口。”   “小洲,”李青好奇问:“为什么让你去地铁站?”   他这番话以后,面前便像是彻底换个人。   “哥哥要来接我吗!”许净洲眼底亮起光,立即抓起旁边手机,把剧本塞进包里,“青哥,你知道附近哪里有比较好的花店吗?”   李青茫然问:“花店?”   ·   片场附近交通不便,也没什么商圈。   李青用手机搜索一圈,没在周围找到花店。最近的花店距离这里也有一段距离,开车去都要一个小时。   “小洲,”他试图说服:“要不别买了吧,你买花干什么?”   许净洲坚定摇头,“要买。”   于是李青只能带着这位祖宗先去十几公里外的花店买花,准备买完花后就近找个地铁口,地图导航回去应该坐几号线。   他是真想不通,   魏总为什么非要小洲坐地铁回去??   小洲还挺高兴?还买花?   买花干什么?   “待会上地铁都时候记得戴口罩戴帽子,保护好自己。”李青叮嘱:“尽量挑没有人的位置坐,不要跟人交流。”   “我又不红,”许净洲回他:“不会有人认出我的。”   李青:……   李青:这倒也是。   他把许净洲送到花店,   许净洲挑拣好一束花,递给前台老板。   “这花是要送给谁呀,”花店老板是个妹子,从前台抽出彩纸,打量面前青年。也就一句话的事,青年不好意思低头,满眼笑意。   “哦,我明白了,”妹子了然:“是送给女朋友的。”   许净洲温声纠正:“男朋友。”   “要不要试试我们店里最近新搞的活动,几百块钱,我们偷偷在花瓣里面刻上你男朋友的名字。”妹子眨眼,“送他个惊喜。”   “这花太小,是不是刻不上。”许净洲低头去拨弄怀里的花。   妹子给他解释:“我们这是新出的技术,不管多小的花都能刻上。”   “不止名字,你想刻句子都没问题,”她说得天花乱坠,各种花言巧语怂恿:“而且只会刻其中一朵,等你男朋友发现,肯定很惊喜!”   许净洲瞬间心动,“这样吗。”   “对!”   “那我想纹一句话,”这人抿唇沉思,再开口时耳根已经通红。他小声说:“就写,许净洲会永远守在韩昼身边,此花为证。” 第16章 花语   把许净洲送上高铁后,   李青站在高铁站口,做了半晌的心理建设,最后艰难接通电话。   “李经纪人,”电话那端的男声一如既往冷淡不带感情。   李青苦笑:“魏总。”   “如果我没记错,上次给你打电话应该将近两个小时前?”魏准问:“要我告诉你现在几点么?”   李青:“……”   魏准:“你把人送天上了?”   李青:“…………”   他从来就没这么委屈过,心道你们两位又要坐地铁又要买花,玩情趣玩这么嗨,最后还要怪到我一路人头上??   但委屈归委屈,李青怂得一声不敢吭。   他好声好气解释:“魏总,片场离地铁站比较远,而且小洲还要给你买花,我带着他跑了很远才找到花店。”   魏准面无表情站地铁口,被路过的各种人从头到尾打量,   他不自在转身,蹙眉,“买花?”   “是啊,小洲非要买花,估计是想给你个惊喜。”李青讪笑,“魏总,看在小洲这么用心的份上,能不能体谅他一下?再等等。”   “我体谅他?”   魏准眉间舒开些许,但嘴里吐出的话依旧不饶人:“以为买几支花就能讨好我?耽误这么长时间,就为了买几朵狗屁不是的花?”   “他什么身份?”男人语气冷淡:“一个陪·睡的,玩什么浪漫。”   李青:“……”   “再给半小时,”魏准抬头看眼时间,“半小时后如果不到,我收一部分资源。”   李青都快哭了,“那您让我给小洲打个电话?催催他?”   “不行,”魏准找回主动权,心情顿觉不错,“许净洲到之前要保持电话接通,等他到了,你才可以挂电话。”   李青:“…………”   这位数着路过的人头数,时不时冷不丁蹦出一个报时:   “二十分钟。”   李青闹心闹到死去活来。   魏准慢吞吞道:“十分钟。”   许净洲发觉兜里手机在抖,茫然掏出来看,   见屏幕上显示导航已到目的地。   他盯着那个目的地愣了半晌。   “小哥哥,你是不是到站了?”旁边姑娘见他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忍不住心软,提醒他:“导航是在提示你,你该下车了。”   许净洲这才回神,捧起花忙不迭起身。   他连忙道谢,又慌里慌张从自动门下车,下车后又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魏准随意乱扫的视线正好落在某人身上。   “人到了,”他眼神不移盯着青年,语气里那股子玩弄消失无踪,变得冷又低沉:“我睡够了送他回去。”   李青:……   他一天天都在听什么虎狼之词。   挂断电话后,魏准也没急着上前捉人。   他懒散靠在电梯边,看那人跟只迷了路的小鹿似的原地打转。   有段时间没见,这人清瘦不少。   穿件奶白色针织套头毛衣,下边搭简简单单牛仔裤,显得整个人乖又清纯。大抵来得匆忙,也没顾上收拾自己。   青年头顶还竖根呆毛。   “你好,”许净洲有些着急,跑到一个路人跟前,窘迫问:“可以问下出地铁的站口在哪里吗?我第一次来这里。”   他原本生活的世界里,地铁站不长这样。   那个人多留意他几眼,往后指一个方向,“拐角直走到尽头,有个电梯,坐上去就行,”他又补充:“你仔细找找,电梯不太容易被发现。”   “哦好,”许净洲点头,“谢谢。”   他顺着那人指出的方向望去,   男人穿件黑色大衣,气质冷而凌厉,正抱臂靠在电梯口看他。   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却仿佛恨不得隔空用绳子把人拴住。又像是知晓猎物迟早会自己钻进圈套,无声宣告所有权。   许净洲向他走近,   魏准盯着他,在距离五六米的时候开了口:“你倒是架子不小,还敢甩冷场,不想要资源就开口,我不介意换一个□□。”   许净洲突然停住,站定不动。   魏准皱眉抿唇,“说你两句还不情愿了?”   上一班地铁的人差不多走完,电梯口这时候没什么人。   耳边是其他地铁入站时的嘈乱杂音,带起刺骨冷风,吹得人有些站不稳。   魏准有些不耐烦,刚准备再开口。   站在五六米外的青年突然小鸟雀似的扑过来,冲劲猛得他后退两步!   魏准下意识把人抱住,对这人一惊一乍的举措很是无语,“许净洲你到底什么意思?你觉得我看起来像很有耐心?”   许净洲整个人挂在他身上,牢牢抱住他脖颈,偏过头。   发亮灼人的鹿眼底透出光,清澈动人。   “我想哥哥,哥哥终于来接我了,”这人把花献宝似的举到他眼前,抿起唇角笑,露出浅浅梨涡,“这是小洲送给哥哥的花。”   魏准略一愣神,   他跟怀里人对视,将对方眼里的爱意一览无余。   魏准听不到其他声音,又或许是心跳声太重,掩住了周遭一切声响。   他在许净洲眼底看到那束被精心修饰的蓝风铃,碎星似的落在眼底,温柔缱绻。   “你之前不是说很喜欢这个花?”这人得意道:“我还查过这个花的花语,”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花?”魏准声音发哑,“花语是什么?”   “AOI FURIN。”   他听到青年凑近耳边咬耳朵,话里话外满是甜蜜,   “温柔的爱和汹涌占有。”许净洲告诉他:“花语是永远的羁绊。”   ·   与此同时,   王承铭刚走到门口,就差点被从屋里丢出的杯子砸中脚。   “我都说了我心情不好!我今天不想录节目!你能不能考虑一下我的状态?”从屋里传出一人歇斯底里的吼闹声:“我要请假!”   王承铭眼瞅着一个人被从屋里赶出来,满脸无奈。   “承铭?”对方看见他后表现得很惊讶,旋即摇头叹气。   王承铭笑着打招呼:“韩经纪人。”   “你快去劝劝周鲸吧,也不知道发什么疯,前两天还好好的,这两天又不肯拍戏又不肯录节目,我让他把谭依依那条微博删了,别趟浑水,他反而还骂我一顿!”像是拨开吐槽的阀门,韩沃满脸绝望。   王承铭笑着打趣:“带小鲸可不是件容易事。”   “得,这位祖宗谁供得起谁来带,反正我不行。”韩沃连连摆手,“你快去劝两句吧,他不拍戏是想息影吗?”   王承铭点头应下:“我去劝劝。”   不用说也知道这位是因为谁发疯闹脾气,   周鲸以为经纪人又回来烦他,红着眼准备扔枕头,“以前付哥从来不像你这样,你要是不想干了就走,”   他扭过头,看见来人时略一愣神,“承铭?”   “扔啊,怎么不扔了?”王承铭最见不得他这幅作精样,嗤笑:“你以为有几个像付东义那样惯着你?”   周鲸垂下眼,“魏准以前就比付哥惯我。”   “那他现在怎么不回来安慰你?周鲸,你能不能有点出息?”王承铭叹气,“你要真想把人找回来,去低个头,闹一闹,魏准指不定还喜欢你。”   “他不喜欢我了,”这人像是想起什么,一副落魄样,“我前段时间偷偷去看他,遇到他跟那个许净洲打电话。”   王承铭撩起眼皮,“怎么?”   “许净洲只是不接他电话,他就急成那样。”周鲸越说鼻音越重:“他不是把许净洲当成我的替身,他是准备认真了。”   王承铭听他说完这些,直接笑出了声。   “放屁,”他挑眉,“周鲸,你知道许净洲现在比你赢在哪么?”   “活好有料,又主动,放得下身段哄人,这样听话的宠物,你不喜欢?”王承铭递了张纸巾给他,“魏准不是动心,只是清楚这样的宠物不好找。”   周鲸渐渐被说服:“那我怎么办。”   “你这祖宗只要稍微放点身段,给魏准点好处,让他知道还有可能。”王承铭瞥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通电话不打,见他还要偷偷摸摸。”   “他不想见我,”周鲸皱起眉,“也不接我电话。”   王承铭拿他这个智商没办法,把自己的手机丢过去,“用我的号打,随便找个借口,”他略一沉吟,“就说我和你要去见魏阿姨,问他去不去。”   周鲸迟疑道:“他要是不去,”   “去不去不重要,”王承铭说:“主要是找个搭话的机会,你明白吗?”   周鲸若有所思点头,接过手机拨通号码。   那边,   许净洲盯着桌上的手机嗡嗡嗡震个不停,也没去接。   但打电话的人似乎格外坚持不懈,一遍没打通,又翻来覆去的打。   魏准洗完澡出来时,正看见这人跟只受了惊的猫崽似的,蹲窝在沙发上,睁大眼盯着桌上手机。   许净洲听见动静,歪头看过来,“哥哥。”   魏准收回视线,往书房里走。   “你怎么不跟我讲话,从地铁站开始就不跟我讲话。”这人嘀嘀咕咕抱怨,又提醒他:“刚才有人跟你打电话,打了好几遍。”   “知道了,”魏准人在书房里,不冷不热警告他:“我要工作,你别乱我。”   许净洲:“哦。”   然后尾随魏准进了书房。   魏准知道他跟在后面,也没管他。   他今天在地铁站耽搁太长时间,多出一大堆事情没有处理。魏准编辑好一个文件,发送给手下助理,又提醒了遍注意事项。   “后天开会要用到这个文件,你把放映片做好,另外安排好下周三的行程。”魏准转身去书柜前拿文件,“下周前要把行程表交给我过目。”   他刚转身,就看见许净洲搬着椅子坐在书柜旁边,   漂亮眼睛盯着他轻眨,又不出声。   魏准看他一眼便收回目光,取出文件后便回到书桌跟前。   等把文件整理好,他后知后觉想起自己原本打算洗完澡后换件衬衫。魏准眼皮不抬,问:“我先前放在这里的衬衫洗了吗?”   不远处的人乖顺应:“洗好了。”   “放哪里了?”魏准问:“我刚才怎么没找到?”   面前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某人在他身边站定,伸手轻轻拉拽他衣领,“在这里。”   魏准抬头看他,   许净洲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换上了他的衬衫,   这人身形本来就单薄偏瘦,衬衫在他身上大了整整一号。他颇有心计的没扣好领口处的纽扣,细白锁骨在衬衫银丝衬托下显得格外诱人。   只穿了他的这件衬衫。   魏准眯了下眼,“你什么意思?”   “哥哥不是要穿这件衬衫?”许净洲弯腰凑近,停在他耳畔,白嫩颀长的脖颈近在咫尺,其下锁骨线条优美。   青年温热细软的呼吸掠过脸侧,轻声道:“自己来脱啊。”   “……”   魏准捉着人按在沙发椅里,恶劣惩罚他不知收敛的撩拨。   不大牢靠的沙发椅因为某场性·事被撞的嘎吱乱响,   许净洲被扣住手腕,便一个劲的去拱对方怀里,跟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小动物似的,变着法卖惨。   在这种事上,魏准从来不会顾及他的感受。   许净洲疼得淌泪,委屈举起手腕给他看淤青,“不能轻点吗?”   “我愿意怎么来就怎么来,”魏准反而在那片淤青上又狠狠揉捏两下,在喘息中漫不经心质问:“你勾引人的时候怎么没想现在?”   被遗忘在沙发下的手机再次坚持不懈震动起来。   魏准蹙眉,“把手机捡起来。”   许净洲倒是很听话,努力去捡沙发底下的手机,   他动作幅度有些大,偏离了魏准的控制范围,于是在他刚把手机捡起来的时候,就又被魏准抓着脚腕拽回去,   不小心接通电话的同时,许净洲没忍住在猛烈的冲撞中闷哼出声。   好不容易拨通电话的周鲸还没来得及惊喜,就被音孔那边的暧昧声响砸中,整个人愣住,眼睛倏的红了一圈。   “谁?”男人沙哑声线从电话那边传出,带着剧烈运动时急而紊乱的呼吸。那边声音隔远一瞬,应该是看了眼来电显示:   “王承铭?你有事吗?” 第17章 意外   周鲸到底还是没能开口。   他能听出电话那边是在干什么,紧抿住唇,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王承铭实在是见不得他这幅模样,索性把手机夺回来,“是我。”   “哦,”对方问:“你有什么事?”   “不是有段时间没见魏阿姨吗?挺想阿姨的手艺,小鲸也刚回国不久,我就跟他商量,想去你家坐一坐。”   王承铭抬眼瞥面前人,见周鲸满眼期待,便顺着问:“你要不要一起去?”   电话那边冷笑了声,反问:“周鲸?”   王承铭听出他话里的火|药味,没出声。   “王承铭,你旁边有人?”魏准很快看穿一些把戏,也没拐弯抹角,“是周鲸让你问的?周鲸在你旁边?”   王承铭岔开话题:“你问这些干什么,大家不都是朋友?魏阿姨也挺喜欢小鲸,就算你跟小鲸有过节,但魏阿姨喜欢,你总不能不让魏阿姨见小鲸吧?”   魏准淡声道:“他随意。”   王承铭:“……”   王承铭:“所以你是不是该一起去?”   魏准攥着手机,垂眸盯向被他压在床上的人。   许净洲眨巴着眼,满脸好奇。   他很乖,也没出声,眼角蔓延出抹惊心动魄艳丽的红,身上几处刚遭□□的痕迹红得新鲜。这人看似听话,似乎很有耐心等待这通电话结束。   藏在被子里的手却偷偷动作,挑逗似的轻蹭。   魏准腾出手按住他的不安分,拿远手机。   他俯下身,声音不自觉低哑:“就这么等不及被|操?”   刚停歇片刻的攻势更加猛烈卷席而来,许净洲自食恶果,在毫无准备的状态下被弄得哽咽出声,又开始咕咕哝哝抱怨。   魏准把手机拿近,问:“想让我去吗?”   许净洲赌气不理他。   “不说话你就别想回片场,”魏准说:“以后也别想拍戏。”   “不讲道理!你又不告诉我是去哪里,跟谁去。”本来就吃不住痛,许净洲最后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尾音颤得厉害。   魏准看了眼手机,说:“跟个人渣回魏家。”   “回家当然要回家,但是为什么要跟人渣回家。”许净洲眨眼,“如果哥哥见到人渣心情不好,就带我一起嘛。”   他认真道:“我很会调节气氛。”   魏准挑起眉,将手机重新放回耳边。   这次,音孔那边的呼吸和憋哭声便清晰不少。某些人似乎忍不住了。   “听见没?”他慢条斯理道:“那就去吧,但我要带个人。”   ·   挂断电话后,王承铭整个头都大了一圈。   身边那位祖宗早就把自己关屋里,在里面叮铃咣当乱摔东西。   晚饭也没吃。   他实在是忍不下去。   “不是,周鲸,以前也没见你这么蠢啊!”他走到门口吼:“魏准包养那货不就是为了睡??你是早没想到还是怎么?”   屋里摔东西的动静愈发刺耳。   “好,就算你现在是吃醋,周鲸你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魏准为什么答应带许净洲去魏家见我们?”王承铭绞尽脑汁,劝他:“不就是为了气你?”   这话才终于起到丁点效果。   王承铭继续劝:“你总该认清和魏准现在的关系。魏准恨你、讨厌你,都是应该的。但你现在不是想挽回吗?”   “既然想挽回,就该有个挽回的样子,”   面前的门猝不及防被人从里拉开,周鲸红着眼站在门口。   他委屈:“我这样还不够?”   “够个屁,”王承铭无语,“听见人家许净洲刚才在电话那边怎么哄人了没?你再看看你,你给魏准说过一句好话没?”   周鲸有些迟疑:“我像他那样,就也能讨魏准欢心?”   “……”王承铭叹了口气,“我的意思,不是说让你像许净洲那样。他一□□的有什么好模仿?说到底,魏准会找他睡他,不还是因为心里有你?”   周鲸松开眉心,眼底神情似有好转。   “我的意思是让你花些心思接近魏准,让魏准明白你的心意。他现在对你还在气头上呢,”王承铭苦口婆心:“你得把人哄好。”   周鲸不知道到底听没听懂,若有所思点头。   “算了,到时候你不会我再教你。”王承铭见总算把人叫出来,松口气,拉住他往餐厅走,把刚热好的菜摆到他面前。   周鲸盯着面前饭菜,依旧是副不大有胃口的样子。   他垂着眸,“可是我现在就不想让许净洲呆在魏准身边,”他夹着筷子乱戳,蹙眉,“我不想魏准身边有除我以外的第二个人。”   王承铭看着就心疼他碗里的肉,不耐烦道:“行了!”   周鲸抬头看他。   “既然一时半会改变不了魏准的想法,那就从许净洲入手。”王承铭也捡起筷子,夹出一块肉,“许净洲会缠着魏准,不就是因为魏准有资源?”   他抬起眼,话里若有所指:   “那如果许净洲名气臭到极致,魏准给的那些资源死活不肯要他呢?”   ·   屋里。   魏准打好领带后瞥眼床上,“许净洲?”   某人从被褥里探出头,眼睛被额前刘海半遮住。   看出他是要走了,许净洲眨了眨眼,雪球似的在床上打两个滚,用被褥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赤脚踩上地板挪过来。   魏准面无表情盯着他。   许毛毛虫洲碰瓷似的倒到他身上,一边拱他一边拆身上的被褥。   “闷声不吭跑的是你,缠着要的也是你。”魏准捉着人的后脖颈,强迫他抬头,“许净洲,你身上奇怪的地方怎么这么多。”   做的时候又哭又闹,停下来后却反而变着法撒娇勾引人。这人仿佛天生就有这方面的本领,在床上格外放得开。   总喜欢在被按在墙上的时候,偷偷拿笔在他身上写字母画纹身。   还不许他摘手表。   魏准把他这些奇奇怪怪的习惯归结到许净洲的独特性癖上。   “哥哥,”许毛毛虫倍觉无辜:“我没有跑。”   “改口,”魏准皱眉,“我不比你大多少,叫什么哥哥。”   许毛毛虫:“不。”   许毛毛虫:“你就是哥哥。”   魏准对这些无聊点没兴趣,松开了他。   “我包你的目的就是随叫随到,需要你上床的时候你必须在,”魏准瞥他,“最近两天不能乱跑,就得给我老老实实在这待着。”   许净洲盯他,“好凶。”   魏准:“……”   许净洲有些为难:“那剧组需要我去拍戏怎么办,我可以过去吗?”   “不可以,”魏准询问:“有问题吗?”   面前人裹着被子嘀嘀咕咕,肚子里八成把他翻来覆去吐槽个遍,最后才心服口服的乖顺应下:“好吧。”   魏准离开的时候把门反锁。   许净洲跑去洗完澡,换好衣服,坐在阳台旁边看外面发呆。   一时半会腾出空,他满脑子都是角色和剧情。   于是又开始对着镜子练戏。   台词刚念到一半时,放在床上的手机突然响铃,吓得他一激灵。   许净洲跑过去接电话,“苏导。”   “小洲,你现在在哪?”苏导有些不好意思,“本来说好这两天没你的戏,但刚才和编剧聊了聊,发现男主的一处剧情改改更合适。”   “如果改动那段剧情,你就得再加一段跟女主的对手戏,”苏导问:“你现在方便吗?咱们尽快拍完尽快结束。”   许净洲立即起身往外走,“苏导想怎么拍?”   “校庆那段,你帮男主的忙给女主惊喜,然后告诉女主,自己准备出国的打算。”苏导说:“女主就是在这里看出你的心意,开始有意和你保持距离。”   许净洲拧动门把手,没拧开。   他这才发现魏准刚才是把门从外面锁住了,里面根本打不开。他皱眉猛地扯拽几下,清透眼底浮现出少见的烦躁不耐。   苏导问:“怎么了?”   “没事苏导,”许净洲转身,视线在屋内转过一圈,然后快步走上阳台。   阳台的设计符合欧式风格,旁边有半截起修饰作用的石梯。   苏导总觉得不对劲,依稀能听见从电话那边传来叮铃咣当的杂音,但又听不出是什么。   半晌后,   电话那边咣当一声!伴随青年吃痛闷哼。   “小洲?你在那边干什么呢?”苏导忙道:“如果现在不方便也没关系,我只是觉得你刚拍完前段剧情,情绪正合适。等你回剧组以后再拍也来得及。”   许净洲勉强站起来,用湿巾随意擦掉手心处的擦伤,   他回头看了眼楼上阳台,说:“苏导先给依依姐讲戏,我马上过去。”   ·   与此同时,   剧组。   苏导刚挂断电话,就被场外的谭依依找了过去。   “苏导,”谭依依蹙眉,指着剧本,“前面的戏还好,但后面这幕我不能上。”   苏导看她指的地方,“为什么不能?”   “二楼天台啊,连个扶手栅栏都没有!”谭依依睁大眼,“今天风又大,万一我被吹下去怎么办?而且这只是个侧面的镜头。”   苏导听出她的意思,“你想用替身?”   倒也确实不是什么特写镜头。   而且今天的风确实有点大,不排除会出现意外的可能。   许净洲到的时候,剧组里基本已经准备就绪,   他一路跟大家道歉,又被化妆师妹子拽去化妆,边化妆边理顺改后的剧本,酝酿情绪。   刚进入情绪,苏导恰巧过来找他。   “小洲,”苏导说:“前面的戏就按我跟你说的演,后面几个镜头让替身上。”   许净洲一愣,“替身?”   “是,刚才依依跟我说她要用替身,说今天风太大。”苏导笑了笑,“替身演员我都已经找来了,你们只把前面对话的长镜头拍好就行。”   许净洲立即摇头,“我不用替身。”   “这一幕本来就没多少镜头,如果换替身,很容易出现情绪上的断层。虽然观众可能看不出来,但我总要做好自己的工作嘛。”许净洲眨眼,“况且只是风大而已。”   “大不了,”他歪头看向化妆师,“姐姐,稍后我换一双最防滑的鞋。”   化妆师被他逗得笑出声。   苏导也就随他去,又让工作人员把天台上的杂物清理干净。   前面的长镜头还算顺利。   自打上次在片场跟他闹过后,谭依依除了必要的演戏上的沟通,其余时间几乎不跟他讲话。   今天也是,拍完镜头后便离开片场,除台词以外没有跟他多说一句。   “小洲,怎么也在一个剧组,还是要和依依处好关系。”苏导随口一提,便抬手招呼机器,“准备下一个镜头,早拍完早收工。”   许净洲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八点。   这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下,   夜里风势更猛,冷风仿佛能吹透骨子里。   许净洲按照要求蹲坐在天台边,跟替身演员相差半米距离。   “好!就这个镜头!”苏导目不转睛盯着摄像机,“小洲你抬一下右胳膊,替演转头,机器准备好了没有?其他角度也多拍两张。”   “稍等!机器出了点问题。”工作人员在那边喊:“小洲和替演再坚持几分钟!”   许净洲维持动作不动。   他脚腕抖得厉害,呼吸逐渐变得急促。   从那半截石梯上跳下来的时候还没感觉,这时候突然开始刺痛,冷风刮在半露的脚踝处,仿佛是在伤口上撒盐,一点点瓦解掉他支撑身体的全部力量。   “卡。”苏导松了口气,摆手示意结束拍摄,“好了小洲,快回来吧。”   她的视线刚从机器画面上挪开。   同一瞬间,   身边几个管服装的妹子突然尖叫出声,彻底搅乱原本和谐的拍摄。   人群哄乱中几架机器被撞翻,靠前的人急忙跑到天台前边,黑夜里涌动一片令人窒息的氛围。   苏导愣了一瞬,听见有人扯着嗓子慌张喊:   “人掉下去了!!快去救人!小洲掉下去了!” 第18章 撒娇   深夜十点。   魏准从会议室里出来,掏出手机编辑消息。   刚从通讯录里翻到许净洲的号码,一抬眼,瞥见走廊拐角站着个人。   “魏大老板,”宋淋啧声:“这么晚了,还开会呢?”   魏准收起手机。   “我听说王承铭和周鲸跟你打过电话?”宋淋见他懒得搭理自己,厚着脸皮跟进办公室,“采访一下,魏总现在是何心态?”   魏准坐回桌前,“你很闲?”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宋淋认真道:“趁周鲸吃醋,你给个台阶。”   魏准收好文件,撩起眼皮。   宋淋对上他的视线,忍不住叹气,“何苦呢,都多久之前的事了?”   魏准懒得跟他多讲。   宋淋本来还想跟他说道说道,但刚张嘴,注意却瞬间被窗台上的花吸引视线。   “诶呦,我说呢,怪不得魏总一直犹豫。”宋淋凑过去看,“蓝风铃?谁送的啊?”   “你喜欢?”魏准说:“那你拿走。”   “别,不管谁送你这花,人家都是对你有心意。”宋淋好奇问:“谁啊?”   魏准披外套的动作一顿,似乎因此联想到什么。   他垂下眼,“许净洲。”   “谁?”宋淋有点没想到,“他送你花干什么?”   魏准拎起车钥匙,催促:“你走不走?”   “走走走,”宋淋抬脚要过去,临走时又突然想起什么,回头示意,“你不是说喜欢就拿走?那我把花拿回去?”   他话说出口的瞬间就后悔了。   身边温度像是一刹那降下大截,隔着空气都能感觉到某人明显不悦的情绪。   倒是没什么反应,表情上也毫无变化。魏准偏头看过来,视线落在他手上。   宋淋忙不迭把花放回去。   “你想拿也没问题,但是你拿这个蓝风铃,”魏准慢条斯理道:“怎么?对我有意思?”   宋淋:“……”   宋淋无语:“靠!你不想老子拿就直说,至于这么狠毒?”   魏准没理他,他就自己吐槽一路。   宋淋也早就习惯自娱自乐,没指望魏准搭理他,闷头吐槽将近二十分钟,无意间往窗外一看,这才发现是在去找许净洲的路上。   他狐疑问:“你确定许净洲在家?”   魏准:“嗯。”   “万一又去拍戏了?”宋淋意味深长一笑,“我看在人家心里,拍戏可比陪你睡觉重要。”   魏准眉心轻蹙,突然踩深油门,车速猝不及防飙升。   宋淋在副驾驶梗的差点背过气去。   “这次不一样。”魏准慢吞吞道:“去地铁站接了他一次。”   宋淋:“哈?”   魏准打过方向盘,“他提的条件。”   “啊,”宋淋脸上多了寻味,“那应该还是你比较重要。”   “想让你去接他,可不就是小男生喜欢的温柔体贴?”宋淋见目的地可算到了,活像是盼到解放,语气都欢快不少:“这是在黏你呢,暗示你多陪他!”   魏准挑眉,“我陪他?”   宋淋:“……”   魏准不甚在意拧下车钥匙,“我没那闲空陪他,花钱是让他陪我。”   以往他这么晚回去,许净洲都会做好饭等他,从来不会自己睡。   魏准拧开钥匙进屋,没看见人。   “许净洲,”魏准瞥了眼屋内,“出来。”   宋淋跟在后面看,“人呢?”   “厨房。”魏准喊过一声没得应,眉头不自觉皱起。   他换好鞋,边脱西装外套边往里间走,见厨房里干净立整,不像有人做过饭。   宋淋隐约觉出不对劲,屏住呼吸。   “许净洲?”魏准提高一个音量,有些不耐烦。   宋淋轻咳两声,“是不是出去了?”   魏准:“不会,我把门锁了。”   宋淋:“……”   以为自己听错了,宋淋一双眼睛瞪成牛眼,“魏准你说什么?你把门锁了?是我理解的那个锁吗?你把人锁在屋里出不来?”   魏准停在客厅中央,低头盯着茶几上喝完一半的水,眸光发冷。   一瞬间静得可怕。   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猫从树上跳下来,途径阳台时撞翻沿边花盆。细细软软的猫叫夹杂在花盆破碎的声音里,在同一瞬间刺破寂静。   魏准闻声看向阳台。   “要不你再找找?会不会是在跟你玩情趣?躲到哪里了?”宋淋心里苦,生怕自己被波及:“你慢慢找,我先撤了哈。”   魏准没理他,转身走向阳台。   手机铃声突兀响起。   魏准停下动作,从兜里摸出手机。   “谁的电话?”宋淋好奇问:“许净洲?”   魏准示意他闭嘴。   他划通电话,听到音孔那边的人语气慌张:“魏总,我。”   “李经纪人,”魏准突然出声打断:“我把人接回来没有半天,又跑哪了?”   “不是,魏总,您先听我说,”   电话那边无比嘈杂,需要李青扯着嗓子才能把话说清楚:“我现在在片场,小洲在片场出了意外,现在正要送医院,我是来跟您解释的。”   宋淋听不到声音,只能看到魏准的神情在倏忽间变得有些吓人。   李青焦急道:“您看我能不能替小洲请个假?就这一个月,等他拍完戏再回去陪您。”   ·   这场意外把剧组里吓得不轻。   二楼天台下面是条绿化带,正好托住许净洲。   找到人的时候,许净洲完全站不起来,倒是还醒着,就是伤得着实狼狈。小臂内侧被树枝划破一道二十多厘米长的口子,渗着血。   苏导连忙把人送到医院。   “摔得不重,只是皮外伤,但得注意伤口感染。”医生检查完他的身体,叮嘱:“最近两天伤口不要碰水,你一个演员,留下疤就不好了。”   许净洲抬乖顺点头,“谢谢医生。”   “小洲,你好好休息。”苏导也很愧疚,“早知道就该改日再拍。”   “苏导放心,我这也没什么事。”许净洲温声安慰:“况且也不是剧组的错,是我来的时候摔一跤,扭到脚腕,本来以为没什么事。”   苏导蹙起眉,“来的时候摔了?是车祸?”   许净洲摇头。   “唉,反正不管因为什么,你都要好好休息。”苏导想了片刻:“给你放两周的假。”   “别啊苏导,本来也快杀青了,您再给我放两周假?我可不想做最后一个杀青的。”许净洲说:“这些都是皮外伤,包扎好就没事了。”   苏导劝他:“不差这点时间。”   “您是不是怕我带伤影响角色形象?”许净洲眨眼,“那就让化妆师多抹点遮瑕嘛。”   苏导:“……”   说是说不过这人,只能让他好好休息。   李青打完电话回来,正遇上苏导要走。   他简单打过招呼,看见许净洲要自己下床,连忙过去扶住。   “青哥,”许净洲认真道:“我是胳膊受伤,又不是腿骨折。”   “照你这个作法,下次就是腿骨折!”李青没好气瞪他,“身体不舒服还硬上什么?”   许净洲跟他讲道理:“不舒服也要工作嘛。”   “你最近也是真倒霉,拍戏不顺利,背后也一直有人搞你。”说到这,李青突然想起什么,歪头看他,“小洲,你摔下楼该不是谭依依做的手脚吧?”   “啊?”许净洲有些茫然。   李青见他没懂话里意思,显然是还不知道那事,耐下性子跟他解释:“就两个小时前,上次工作人员吐槽你欺负谭依依的话题,又被人买了热搜。”   许净洲确实很久没看微博。   他从李青手里接过手机,粗略看了眼,发现话题热度已经被炒到爆。   旧瓜吃不出新鲜劲,始作俑者便又添上新料:   “许大明星演技未知,架子倒是够大。”   “继上次谭依依被这位气到旧病复发后,据知情人士爆料,今天下午剧组全体就位准备补戏,本来可以早就开始,结果愣是等这位等了一个小时!”   “许净洲,你身为演员,演戏就是你的职业,你能不能敬业点??”   底下附有剧组全体吹着冷风等开机的视频。   不知道是谁偷偷录的,画面里还有工作人员的讲话声,是在抱怨许净洲:“这么多人就等他一个,老是因为他。今晚不知道又要拍到什么时候。”   “青哥,”许净洲看完这些,歪下头,“你知道这些是谁发的吗?”   李青撇嘴,“还能是谁,除了谭依依还有第二个?”   “可是依依姐不是知道我手里有证据?她主动挑事,不怕惹麻烦?”许净洲抬眸看他,“我上次在片场的证据还在手机里。”   “啊,”李青愣一瞬,“会不会因为那些证据不够锤?”   许净洲按灭手机,眯眼打哈欠。   李青等着这人说后话。   许净洲往被褥里一钻,大被蒙过头:“我好困,青哥晚安。”   李青:……   李青:???   李青:“许净洲你可还在热搜上挂着呢,你能睡着?”   他话音刚落,   身后的门猝不及防被人推开,反手带上时砸出极大动静,   冷霜似的气息顺着门缝在须臾间弥漫到病房里的每个角落,压得人喘不过气。   李青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来了。   魏准在原地站定,也没走近。   他面无表情垂下眼,视线落在躺在病床的青年身上——这人陷在苍白被褥里,显得比平时更柔软可欺,露出的手臂上裹缠厚厚一层纱布。   许净洲听见动静,忙不迭把遮住头顶的被褥掀开,双眼晶亮。   他刚受过伤,脸色和唇色都浅淡到几乎透明,愈发衬托出他眼眸清澈,一眼直接看到眸底。   这人见到他一点都不害怕,也没歉意。   “哥哥,”许净洲满眼藏不住欢喜,又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无辜模样,抬起受伤的手臂给他看,“我受了很重的伤,”   他无视对方眼里的戾气,肆无忌惮撒娇:“你快来哄我。” 第19章 清醒   桌上的梨突然自己打了个滚,不合时宜滚落在地。   许净洲被这声动静吸引注意。   李青忙不迭把梨捡起来,讪笑着放回去,“既然魏总来了,那我先回去。”他拎起车钥匙,逃难似的往外走,“小洲明天睡醒记得找我!”   许净洲哦了一声。   他目送李青遁走,视线顺而落回男人身上。   魏准反手把病房门反锁,脱下西装走过来。   许净洲盯着他,原本以为他只是脱个外套,直到这人走到床边,半曲腿抵在他腰侧,突然攥住他的双手手腕扣在头顶。   许净洲这才意识到他要做什么。   “我都受伤了,你还要折腾我?”他开始发脾气,咕哝着卖惨:“我从二楼天台上摔下来,差点摔骨折,手臂上划出好长一道口子。”   魏准冷眼看他,“觉得疼?”   许净洲示弱,“嗯。”   “那你从阳台跳出去的时候就没想过疼?”魏准制住他,把人拘得分毫动弹不得,冷笑,“许净洲,你胆子挺大啊。”   “那也是你先把我锁在屋里。”许净洲不甘示弱跟他顶嘴。   “我把你锁屋里?我跟你说过没?这几天不许离开好好待着。”魏准毫不心软收紧手中力气,将人手腕掐出片痕迹。   许净洲眼圈泛红,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魏准说:“所以你就从阳台跳出去?”   许净洲抿紧唇,盯他几秒。   几秒后,   这人突然炸毛,猝不及防歪头狠狠咬住他的手腕!   魏准松开手,后退两步冷冷看他。   “你凭什么不许我出去,凭什么不让我拍戏。我是个演员,我当然要拍戏!”这人像是气极了,气到说话都有些说不清楚,控诉道:“哥哥不讲道理。”   魏准没理他。   两人间的气氛在争吵后突然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气氛中互不让步的紧绷感犹如尖刺布满每个角落,锋芒各自指向对方。   魏准将视线从他身上收回,落到地面,   平静外表下压抑着几近极致的怒火和戾气,他猛地深吸口气,突然笑了。   “许净洲,”他问:“你知道你是谁吗?”   面前人盯着他看,   一副等着人去哄去抱的可怜样,不知道是想谁去哄。   “你先是个□□的,其次才是演员。我不关心你有没有拍好戏,工作做得怎么样。”魏准淡声道:“我只关心跟你上床的体验如何。”   “你觉得你胳膊缠成这样,”魏准示意他小臂上的纱布,“我操·你的时候方便么?”   他的话像是几把利刃,破裂初春将融的冰层,将面前人眼底的委屈和依赖在字字句句中碎得分毫不剩,显出清醒。   许净洲突然平静下来,抬起目光注视他。   “哥哥,”他有些失神,“你以前不是这样。”   魏准蹙眉,“以前?”   眼前或真或假的场景瞬间破裂,模糊不清的世界迅速清晰。   许净洲盯着他,像是在这时候才看清楚谁是谁。   青年在短暂一瞬间变成了截然不同的人,眼底淡漠毫无感情,清澈干净的眼底犹如破冰,只剩陌生的寒意和疏离,   “魏先生,”他垂下眸:“您该走了,我不习惯跟陌生人独处。”   ·   “当然是独处啊,”   李青腾出手敲键盘,把手机夹在颈窝里,语气意味深长:“我估计小洲今晚上要吃不少苦,魏总去的时候,那架势,活像是要把人生吃了。”   电话那边的人不悦出声:“那你还把他留给魏准?”   “宇峰,这种事哪是我说了算?”李青苦不堪言:“算了,跟你说也没什么用,我先想办法把热搜的事处理好。”   “……”   于是,挂断电话的李青开始了新一轮绝望。   热搜话题的热度几近成倍翻涨,   许净洲本来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一点实力都没有,还是头次出演男二号。这样的小人物居然还在剧组里作威作福???   网友们代入极快,已经开始替全剧组人员委屈:   【本来就不看好许净洲演付黎,现在彻底不想看这剧了。】   【抱我家依依,怎么跟这种人一个剧组。】   【许净洲到底是怎么进组拿到男二的?导演都不擦亮眼睛挑挑演技吗?怕不是又用了什么不干净的手段吧。还不如让隔壁周鲸演呢。)】   李青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煎熬等待自家艺人的召唤。   这一等,   就等到了次日正午。   李青没等到电话,也坐不住,索性直接去医院找人。   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他又有点后悔过来。   万一小洲和魏总还没完事……   “谁?”屋里传出青年温和嗓音。   李青小心翼翼拧开门,探头往里看,却没看到魏准。   “小洲?魏总呢?”他觉得稀奇,“今天魏总怎么走这么早?”   “为什么这么说?”许净洲垂着眸,“昨晚魏总来看过后就走了,青哥难道觉得魏总会在这里过夜?”   李青:……   李青:?   李青心道我不该这么觉得吗?”   不过他现在也没心思深想这些,直接切入正题:“小洲你准备怎么澄清?上次那事就还没来得及解决,这又冒出来一茬,”   他苦笑:“咱们的公关就是废物。”   许净洲瞥他一眼,侧身去拿手机。   他把经过一晚发酵的网友言论从头到尾看了个遍,仿佛置身事外一般,没有显露出分毫激动或气愤的情绪。   许净洲思索片刻,问:“青哥觉得这是谁做的?”   李青一愣,“你昨天不是问过我?”   “今天该有答案了。”许净洲放下手机,“谭依依虽然讨厌我,但归根结底,对我紧抓不放、为难我,于她而言没有任何好处。”   “没有人会大费周折做一件讨不得利益的事,同理,一场舆论的幕后主使往往是其中获利最大的人,”许净洲平静抬眸,反问他:“是谁?”   李青差点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他怔愣几秒,在怀疑眼前人到底是不是小洲。   几秒后才反应过来,略微思索后,迟疑给出答案:“周鲸?”   舆论群体中不乏众多周鲸家粉丝,借机拉踩博得风头,为自家正主的新戏拉取流量。在所谓“许净洲”的衬托下,周鲸便成了既敬业又善良的人设。   “但这也只是猜测,你又没有证据。”李青咕哝:“况且周鲸可不比谭依依好对付,我倒希望这事是谭依依干的。”   许净洲笑了笑,“试试不就知道了?”   李青不知道这人又在打什么鬼主意,问他又不肯说,只一个劲地说自己饿了,缠着他让他去医院食堂买沙拉吃。   当经纪人这么久,李青从来没遇到过哪个艺人跟他似的,小孩一样难缠。   “对了,青哥。”   李青划拉着老长一条备忘录,上面全是些高热量食物,双眉拧成麻花,“小洲啊,你哪里都好,就是能不能再稍微注意一下身材管理?你这,”   “青哥买完这些回来后,可不可以跟我回去一趟,帮我个忙。”许净洲打断他的话,“有点着急,只能麻烦青哥了。”   李青一愣,“啊?干什么?”   许净洲温吞笑了笑,“我想搬个家。”   ·   “……”   自打把魏准从医院接出来,宋淋就没敢多过嘴。   怎么说也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不说深交也算是兄弟,宋淋还从没见过魏准这幅样子,脸色阴沉得像是恨不得炸了全世界。   宋淋还真怕他把什么地方给炸了。   于是次日正午,等处理完手头事务后,宋淋又专程跑了趟这人的公司,想着送去几句作为朋友的慰问。   结果一进公司,发现果不其然,魏准已经把公司炸了。   全公司员工,上下大气不敢喘,走路都不太敢抬头。   以往见他笑眯眯的前台妹子今日绷着脸,机器人似的跟他问好:“宋少。”   宋淋忍不住了。   他冲进办公室时,魏准正在敲电脑办理公务,一个眼神没分给他。   “魏总您昨晚到底是经历了什么??看看这公司上下让你吓的,连用咖啡机的时候都小心翼翼。”宋淋吐槽:“不就是个陪|睡的?”   魏准抬眸瞥他。   “这个不够顺心,兄弟再给你找一个不就行了?”宋淋说:“不就跟周鲸长得像?我掏钱,找人整一下脸。”   魏准冷笑一声,“跟他有什么关系。”   宋淋:?   宋淋:“跟他没关系?那就找跟许净洲长得像的。”   魏准本来就心烦意乱,这会根本没耐心听他瞎扯,随便抓根笔扔过去。   宋淋闪躲避开,跳脚:“你丫到底怎么了!”   “你说得对,不就是个陪|睡的?拽什么,”这人蹙起眉,“还说什么陌生人。”   宋淋:“噗。”   魏准都快烦死了,“你笑个屁。”   “我说,魏总,您对人家来说可不就是陌生人吗?”宋淋看出些什么,眼神意味深长,“最多是有金钱关系的陌生人。”   魏准:“滚。”   宋淋:“就你这样还说对人没意思。”   这次魏准不拿笔丢了,他把门口助理叫进来。   从早神经紧绷的助理挪着碎花步进来,以为自己是工作上出什么错,大气不敢喘的等待暴风雨降临。   “去,”老板对他下达命令:“把这人赶出去。”   助理:……   宋淋笑得更厉害了,三两下把满头雾水的助理推出去,关上门。   “你说你何必呢,因为一包|养的小演员生这么大的气,”像是很有经验似的,宋淋晃到他眼前,“就是跟你闹小别扭,你别理他,没几天就会主动来黏你。”   魏准眉心稍舒,“我气什么?”   “……”宋淋看见这人一副死鸭子嘴硬的模样就来气,但也懒得戳穿,只跟他理论:“反正这许净洲肯定喜欢你,不然前段时间又是砸锁又是送花,还让你去接他,这么黏人,肯定是动心了。”   “但你这人脾气是真臭,”宋淋一摆手,“人家闹一闹也正常。”   他这边正分析,放在魏准手边的手机突然响铃,屏幕光随之亮起,显出来电显示:   许净洲。   魏准瞥见这个名字,挑起眉。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我!就!说!”宋淋这时候比他还激动,迫不及待想要证明自己:“你快接!小情人肯定是来跟你撒娇求你回去的,我都谈过多少恋爱了?这里面门路我贼清楚。”   魏准示意他闭嘴,划通电话。   他心情愉悦不少,连带嗓音里的闷沉都散去许多,随意问了一句:“干什么?”   “啊,魏总,我是李青。”   电话那边冒出的却不是许净洲的声音。   李青怕得嗓音乱颤,但也没办法,心里默默祈祷自己能逃得一劫,加快语速把这次来电的真实目的说了出来:   “我是来跟您说一声,小洲从您那里搬出去了。”李青现在都还没搞明白,茫然道:“他可能最近,都不太想见您。” 第20章 疏离   助理原本打算进来送咖啡,走到门口时敏锐察觉到办公室里气氛不对,眼观鼻鼻观心,立刻调转方向原路返回。   魏准停下敲叩桌角的动作,   他垂眸,拨弄起桌上纸质文件的一角,沉默压抑着某种情绪。   某个瞬间——   勉强压抑的情绪最终越过底线,瞬间崩塌。   电话那边的人用力摔了什么东西,不爽情绪直接穿透音孔砸过去。李青屏住呼吸,生怕魏准从手机里钻出来撕人。   “李经纪人,”魏准把废纸揉成纸团,丢进纸篓,“我没听懂你刚才话里的意思,再解释解释?”   他话音一顿,觉得可笑似的重复:“什么叫、从我那里、搬出去了。”   李青:“……”   “魏总,您先别生气,您看,小洲刚从二楼摔下来,还受了伤,行动肯定不方便。他还要拍戏,总不能一直来回跑,”李青绞尽脑汁想理由。   魏准:“那就别拍。”   “您这话可就不对了,小洲跟您约定的就是资源和钱,您不让他拍戏,他还要资源干什么?”李青继续瞎扯解释:“况且小洲跟您一起住实在是不方便,他这人我知道,凌晨三四点都还要满客厅晃荡着练戏,”   “哦,”魏准敷衍道:“是吗。”   李青:“……”   魏准冷笑,“这些借口也是他自己想的?”   别的不会做,跟他甩脾气倒是无师自通。   魏准突然记起昨晚一些片段:青年坐在病床上看他,眼神淡漠,先前十二分的爱意和甜蜜,彼时却只剩对陌生人的冰冷敌意。   装什么像什么,演技倒是还不错。   这人是觉得拿搬出去住做要挟,会对他产生什么影响?   魏准一时间分辨不出心底究竟掺杂着多少复杂情绪,只知道愤怒此时占领上风,气得发笑,“好啊,他既然那么想搬出去住,以后就别回来了。”   李青忙不迭解释:“不是,魏总您听我说,”   “那我也应该收回一部分条件,”魏准根本没理他的话,“他既然这么想拍戏,也没必要上综艺节目。”   李青连劝的机会都没有,欲哭无泪。   “既然这么有本事,就自己去找资源。”魏准语气平淡:“以后也别求着回来。”   宋淋听见这话,从杂志里抬起头。   魏准挂断电话。   刚才被撕掉几页的文件变得七零八散,他随手拿起来,捻着页脚翻两页,然后又装模作样从抽屉里翻出根新钢笔,   “行了你,装什么装,”宋淋无语看他,“那文件被你撕的只剩封皮,怎么?你签字要签到封皮上?”   魏准拨笔盖的动作停顿,掀起眸子冷冷瞥他。   宋淋:“……”   宋淋:“得,还不让人说实话。”   他悠哉悠哉翻起杂志,“我说魏准,你骗谁也骗不了一个跟你一起穿露腚裤长大的我,我告诉你,你要真喜欢人家,就不能这么处,”   “我喜欢他?”魏准从他身上收回视线,吐字:“放屁。”   宋淋:“…………”   “行,我放屁,您老继续签您的封皮文件。”宋淋翻了个白眼,懒得再搭理这人,刚起身往门口走了没两步,就被身后人一个纸团丢中后脑勺。   宋淋条件反射,一个箭步蹿出办公室。   魏准把人赶走,反锁上门。   他快步走回桌前,从立柜里抽出新文件翻看,一个字也看不进脑子,烦得厉害。魏准甚至尝试了最近新出的扑克手游。   总共五局,四局都因为他长时间挂机强制退赛。   魏准点进来电显示、消息箱、个人账号,没看到一条未读消息。许净洲似乎真的彻底遗忘掉他,平时半小时都要骚扰一次,今天倒是消停了。   消停了好,他巴不得这人少烦他。   魏准这么想,再回神时,发现自己已经点进了某个人的微博界面。   纯白头像纯黑背景,里面几十条原创微博,全部都和“哥哥”有关。   都和他有关。   魏准眼皮轻跳,不自觉下拉界面,目光一动不动盯着底下界面。   指尖停顿几秒、松开。   “……”   界面刷新。   今天这个人没有发微博,也没有说想他。   魏准看了半晌,切出界面。   他更换账号重新登陆,又把个人信息和微博界面清空,昵称换成简单一个句号,头像改成纯黑。   这个号不常用,几乎算是新号。   魏准点回刚才那个人的微博,在界面上停留许久,他翻来覆去挑选半晌,最后选中许净洲发过的一条宣传微博,   点了个赞。   ·   “你这粉丝是不是有毛病,那么多自拍微博原创微博不去点赞,非要翻出来你半个月前的一条广告点赞?”   李青刚从魏准那边受过气,忍不住发泄:“这粉丝脑子有坑。”   “不啊,那么多条微博里只点赞一条,找起来都费力。”许净洲眼睛不离剧本,跟他唱反调:“说明这个粉丝很走心。”   李青:“……”   李青:“怎么?有个性的粉丝成功引起了你的注意?”   许净洲刚进情绪,被他这句话逗得发笑,侧身过来看,打趣道:“你看他的头像都跟我是情头,肯定是我的铁粉嘛!”   李青没好气打发他,“背你的剧本。”   许净洲挑起眉,重新集中注意看剧本。   李青盯着他看了几分钟,怎么也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劲。好像就是短短一晚上的功夫,小洲谈吐言语都变得成熟不少。   距离正式杀青只剩下两三场戏。   许净洲正在深化角色,合上剧本准备过剧情时,身后门突然毫无征兆被人从外摔开,发出咣当一声巨响!   他吓得一惊,扭头看向来人,“依依姐?”   谭依依头上还扎着汉唐发簪,显然刚从别的剧组跑过来,脸色都还涨红,看见许净洲后二话不说上来扯他衣服,”许净洲你什么意思!“   “诶,干什么呢!”李青连忙拉开她,皱眉,“谭依依你好歹也是正经科班出身的演员,一个公众人物,怎么跟泼妇一样?”   谭依依红着眼:“我泼妇也是你们逼的!”   李青怔愣一瞬,没听懂她话里是什么意思,刚准备追问时,身边人突然伸手拉住他的衣袖,把他往身后带了两步。   “依依姐,你不要着急,”许净洲温吞道:“慢慢说。”   谭依依直接把手机摔到他面前,“自己看!”   许净洲眨了下眼,低头去看。   “你们买营销号卖惨博同情,想要带黑粉节奏,跟我没关系,我也不管!但你这是什么意思??”谭依依指着屏幕上一条被赞上热评第一的评论,气到说话声都在颤抖:“许净洲你凭什么污蔑我??”   许净洲耐心顺着她手指方向去看,念出声:   “怎么可能是意外受伤,一定是被人使手段推下去的。谭依依和许净洲关系那么差劲,不用我说大家也该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吧。”   这话等同在暗示,是谭依依背地下黑手。   网络舆论最容易引导风向,发言者或许没有真凭实据,但愣是可以捏造一股歪风,把整件事的脏水全都泼到她身上。   许净洲逐字认认真真念下来,念完后又抬起头无辜看她:“依依姐,这跟我有关系吗?”   谭依依睁大眼,“你!”   她情绪激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索性一股脑往外倒:“许净洲,你敢说这不是你散发的舆论??你就不怕被我抓到把柄?”   “不是我,”许净洲平静道:“依依姐尽管去找证据。”   谭依依被气笑:“好。”   “虽然不是我,但依依姐,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我没兴趣为难你,也有的是别人想为难你。”许净洲垂下眼睫,   “我不会动刀,但不代表别人不会。对依依姐我下不去狠手,但依依姐的对家可以啊。”这人弯起眉眼笑,“依依姐,你说对不对?”   他没把话挑明,但也已经说得八九不离十。   谭依依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却完全拿不出任何对策,来时的愤怒早就被绝望浇灭,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事不是许净洲做的,就算她查,也不可能查到许净洲身上。   而对她下手的也不是许净洲。谭依依自己清楚,拍戏这么久,她自己确实没少得罪人,随便拎个对家出来,就已经足够借题发挥,彻底把她打入深渊。   “小洲,你到底想怎么样,我跟你说,我真的没想搞你,上次工作人员的事是王承铭教我的,这次的事真是跟我半点关系没有!”   她竹筒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倒出来,抿紧唇:“你想,我抓着你不放对我有什么好处?我们还是一个剧组的,我何苦?”   许净洲安静听她讲完这些,说:“我知道。”   谭依依怔愣一瞬,有些茫然。   “所以,”许净洲好奇问她:“依依姐,你知道是谁做的吧。”   谭依依:“……”   李青在旁边看着,觉得自己活像是个傻子。   许净洲做了这么多,他这两天却被瞒得分毫不漏。仔细想来,许净洲也从未对任何人提及有关这件事的一个字。   滴水不漏的埋好局,又捏准时机坐收渔翁之利。   许净洲等了几秒,没等到答案,有些失望的撇嘴,准备转身去看剧本。   “等等。”似是经历了巨大的心理斗争,谭依依深呼吸,问:“如果我把是谁做的告诉你,你能帮我?”   许净洲摇头,“不是告诉我。”   谭依依眼神询问。   青年回眸看她,眼底清透干净的像是一汪泉水,这幅单纯没心眼的皮囊无论何时都能让人在倏忽间心软,被瓦解警惕,   许净洲眼神认真,“是告诉所有人。”   ·   送谭依依走后,许净洲又在剧组待到凌晨,拍完今天最重要的一个镜头,   已经是凌晨三点。   李青总觉得他状态不对劲,担心下便陪着他拍完了戏,最后还尽职尽责把他送回住处,再三叮嘱他不许瞎吃。   自打从魏总那里搬出来后,这人突然多出个非常不好的小习惯:总喜欢大半夜灌冰水吃冰饮,几次胃痛到缩墙角。   许净洲跟他保证后,李青才算放心离开。   凌晨四点。   住处是原主被包养前一直租住的地方,很破,整个面积差不多只够放下张一米五的床,剩下地方就只够人转个身。   许净洲在原地站了许久。   他愣神,缓慢走到行李箱边,从侧边口袋掏出一个小药瓶。   掏出药瓶后又后知后觉想起什么,慌忙把药瓶丢进旁边的垃圾桶。许净洲急促喘着气,又拉出行李箱,固执翻找着什么。   最后从内侧靠里找到一个小本子。   本子前几页全都密密麻麻写着小字。许净洲翻出笔,边写边咕哝:“太久没有写,不知道还有没有用。”   【凌晨五点。】   【小洲许愿,希望能再见到韩昼哥哥。】   他把字迹写得异常工整,最后还颇有仪式感的闭眼祈祷。   “叮铃~”   放在床上的手机突然响起铃声,猝不及防打断他的许愿。许净洲不满蹙眉,不大情愿的拿来手机,   没看来电显示,他直接划通电话:“喂。”   “许净洲,”   男人语气里满是烦躁和不耐,似乎给他打这通电话有多么浪费时间:“你搬走就搬走,但能不能有点作为租客的基本素质?”   许净洲啊了一声,没接他的话。   “你是?”他小心翼翼问。   魏准:“……”   “装什么装?推卸责任?”魏准攥着手机,走到厨房抓了把盐撒地上,“你看看这满地的盐,”又端起茶几上的茶壶,随意往沙发上一倒,“还有满沙发的水。”   折腾完这些,他站回客厅,瞥眼正呆滞立在玄关的保姆,质问:“你就是这么做事的?我现在去哪里找保姆?”   保姆:“……”   许净洲听完他的话,愣了好久。   “不对啊,我走的时候明明很干净。”他蹙眉。   魏准:“那你自己过来看。”   电话那边沉默许久。   魏准冷笑,“我不是不让你走,你走没问题,但你得把这里给我收拾干净再走。”他补充道:“还有你房间那些,”   “魏先生。”   青年突然打断他的话,平静语气里透出些许不耐:“我稍后还要拍戏,没有时间去帮您打扫卫生。如果您没钱请小时工,我可以请。”   魏准没料到他会是这个回应。   音孔两端摩擦出无形□□,无声中酝酿紧张境地。魏准在这句话里气得半晌没回过神,最后气极反笑:   “我没钱?”他讥嘲问:“我没钱,拿什么睡的你?”   他话说出口才觉得不对,但也抹不开面子再挽留。   按照许净洲那个性子,八成会直接在电话里面哭起来,吵着闹着跟他争辩,说他跟以前不一样了,然后再发一通脾气。   “魏总,”   从音孔那边传出拧动塑料瓶的声音,青年喝水时的声响轻而挠人,在耳边羽毛似的轻搔。他喝好水,再开口时,话里依然是十分的冷淡和清醒:   “如果您想要钱,去书柜第二层的玻璃柜里,有张银行卡,里面是您打给我的钱。”他说:“但有一件事,我要跟您说清楚。”   他将语气里的温和与疏离控制的恰到好处,“我和您没有任何关系。” 第21章 闭嘴   “没有任何关系?”魏准觉得好笑,“谁前段时间在床上黏着我玩花样?许净洲,你腰窝那里长了颗痣,上次被我咬得出血。”   “怎么?”他胜券在握占据上风,“这就是你说得没有任何关系?”   许净洲像是没听懂他的话,“您还有事?”   魏准反问:“你闹够了没?”   “我没有闹,”对方认真回答:“我真的不认识您。”   魏准:“……”   本来这次找借口打电话就已经折了他的面子,魏准没打算再惯着这人的脾气,凉凉笑了声:“行,你不是要搬走?”   许净洲:“对。”   “当时跟你约定好的期限可是一年起步,现在还不到半年,你这算是违约。”魏准话音一顿,补充:“我换人也需要时间物色,”   他把自己的面子撑足,问:“你是不是得补偿?”   对面半晌安静。   许久后,许净洲方才重新出声:“补什么?”   “还没想好,”魏准突然觉得捉弄这人还挺有意思,“等我想好再说,但是在这期间,你得跟我保持联系。”   许净洲:“为什么?”   “万一你脚底抹油跑了,我找谁要债?”魏准懒散道:“你又不是没干过这事。”   许净洲:“……”   许净洲觉得这人不讲道理,也懒得在说什么,直接挂电话。   音孔那边的呼吸声倏地消失,忙音。   魏准也不是第一次被这人挂电话,他气得想笑,心想自己当时找这人当陪|睡真是瞎了眼,当初怎么没看出许净洲是这么矫情爱闹的性子,一点不让人省心。   ·   清晨六点。   许净洲挂断电话后,又摸去厨房冰箱里翻出冰水果,原本想好只吃两口,最后没忍住吃了大半个,还没吃完就又开始犯胃痛。   他按照以前的惯用方法,拿矿泉水瓶灌满开水,裹紧被子在床上窝成个球。   一觉睡到下午三点。   杀青戏在晚上六点拍,拍完后还要去吃杀青宴。   这次是剧组内聚餐,剧组里的人基本都在。许净洲拍完戏后,直接跟着苏导他们一起去饭馆,跟另外几个配角汇合。   苏导今天心情很好,一路上没少说笑,“说实话,我不是什么有野心的人,当初拿这个剧本的时候,也只是想尽力把剧拍好,没指望获得多大关注或者拿奖。”   许净洲抱着围巾睁大眼瞅她,听得入神。   “小洲,这剧里其他人会不会火我不知道,但是我敢打赌,这剧播出去后,你肯定要火。”苏导说:“下次有机会还找你拍戏。”   许净洲脸有些热,“苏导又夸我。”   “我说真的,没骗你。”苏导想到什么,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就是一部好剧太考验整个剧组的水平,这次剧组里还是有人水平不够。”   “关系也不是很融洽,不过你和宇峰的关系很不错嘛!”苏导笑了笑,“我昨天刷微博,还看到宇峰帮你说话来着。”   许净洲愣了一瞬,“昨天?”   昨晚他在拍戏,回去以后跟魏准在电话里吵了一架。   时间太紧,也没腾出时间看新闻。   “是啊,你不知道这事?闹得动静这么大,我以为李青会告诉你。”苏导说:“是谭依依,她把事情讲清楚了。”   “好像是对家威胁她,挖出她不少黑料,给她选择让她自己承认,最后就发了一封道歉信。”苏导嗤了声,“作恶终有报。”   旁边有人正在看新闻,就顺便把平板递了过来。   许净洲眨了下眼,“这样吗。”   他接过平板,看到谭依依确实是在昨天晚上发布了道歉声明,里面提及到她先前试图泼其他明星脏水的事,   以及上次她伪装工作人员投稿营销号,把来龙去脉说得一清二楚:   “在剧组里跟小洲确实有些矛盾,我一时冲动上头,做出这种泼人脏水的事,是我不对,在这里郑重跟小洲道歉。”   “另外,为了弥补错误,希望大家给个原谅我的机会,我顺便帮小洲澄清一下昨天那条诋毁他的热搜。当时的情况是临时加戏,小洲才从家里赶回来。”   “工作人员也不是在吐槽他,是被恶意剪辑。”   “而之所以我从事发到现在都没有发声的原因,也不是因为我想借机搞他。而是周鲸昨天打点过我,让我不要插手。”   谭依依的微博底下彻底炸了锅。   【??????】   【大姐你有没有搞错???自己下水就算了,还要拉我们小鲸下水??你没有真凭实据凭什么乱讲?我们小鲸不背这个锅!】   【真相:许净洲或成最大赢家。】   【这里刚入大地粉粉籍,想说我们洲真的是无比心善佛系,样貌好人品好,而且巨温柔可爱,入股不亏!】   【呕楼上洲粉省省吧,就你家蒸煮还人品好?】   “她这波也是在给自己转移火力,毕竟周鲸的对家可比她对家厉害得多。”旁边人跟着一起吃瓜,评价:“但是谭依依这次也凉得差不多了。”   “我听她经纪人说,她本来马上接一个着名导演的电影,现在算是彻底没戏,前些年操得人设也功亏一篑。”   许净洲看完这些,说:“我蹭到好多流量。”   “你是受害者,蹭点流量怎么了?”苏导吐槽:“况且谁愿意摊上这破事,如果不是谭依依作,你也不至于被白骂一圈。”   许净洲继续往下翻,看到热门上的第二条微博。   本来以为会是什么八卦营销号写的文章,却没想到反而刷到了赵宇峰的微博。是很早之前发的,这人转发那条污蔑他的文章,发了不小的脾气:   “小洲没日没夜拍戏,意外摔伤,你们就在背后这么诋毁他?”   “所有黑许净洲的麻烦取关我,底下任何相关辱骂言论一概拉黑。不做解释。”   许净洲满眼感激:“峰哥对我真好。”   “他是真把你当弟弟看了,”车开到饭馆门口,苏导招呼旁边人开门,扭头看向他,“拍戏的时候就总让我把你的戏份放下午,说你晚上休息不好,生物钟都耗坏了,这样下去身体迟早招架不住。”   “也难怪有粉丝嗑你们俩,”苏导笑了笑,压低声音:“要不是我知道你有男朋友,我都要跟着一起嗑了。”   许净洲愣了一瞬,“啊?”   “你想看吗?可以看两眼,挺有意思的。”苏导接过他手里的平板,在搜索框输入几个字,跳出一个超话。   许净洲茫然探头去看。   他从前就只关注拍戏,几乎很少和粉丝互动,也不太了解粉圈这些事。   苏导玩笑道:“你俩算是为这部剧的宣传做了头等贡献。”   ·   “放屁,什么叫我的头等贡献?魏准你这人什么时候学会推卸责任了?”宋淋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又不敢真的跟面前人叫嚣。   魏准眼皮不抬,“你出得馊主意。”   “我?”宋淋指着自己,“我说让你给许净洲打电话,但我教你说把人家叫回去打扫卫生这种损话吗?”   魏准不理他。   宋淋:“魏准你以为你不说话就可以不承认?”   魏准哦了一声,“我不承认。”   宋淋:“……”   宋淋:他妈的,气死个人。   “你出得馊主意,你负责解决。”魏准签好手里的文件,起身走向饮水机,“作为□□,许净洲确实比较合适。”   他接好水,回身:“除非你能给我找到更合适的。”   宋淋冷笑:“我把正主给你找过来,不比替身强多了?”   端到唇边的杯子一顿,魏准撩起眼皮。   “周鲸?”他语气变得无比刻薄,“他不配上我的床。”   宋淋盯着他,脸上表情无比复杂,显然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其实从来没有摸准过魏准的心思,   说他还对周鲸念念不忘吧,但他现在这个态度也不像还喜欢。可要说他已经把周鲸放下了,每次一提这个名字,这人的情绪就会变得格外反常。   宋淋诶了一声,扯开话题:“小男生嘛,最好哄了。”   魏准:“不哄。”   “……”宋淋一脸无语,“不用你哄,但你知不知道许净洲喜欢什么?”   魏准:“不知道。”   “……”宋淋盯着他,“魏准。”   魏准抬头看他。   “你要不给我钱,我去整个容,你将就一下?”宋淋已经在崩溃失智的边缘,睁大眼,“我问你个事怎么就这么难??”   魏准盯他半晌,眼底流露出极其强烈的嫌弃。   随后低下头想了半晌,说:“许净洲喜欢纹身。”   他一开始很讨厌许净洲在做的时候往他身上乱写乱画,几次直接抱着人去浴室里,站在淋浴头底下做。   但是这人就是很犟,洗完澡也要往他身上写,   哪怕冒着被他抓住再操一遍的风险。   “这不就简单了!他有喜欢的就行啊!”宋淋终于得到配合,高兴得瞬间端正态度:“你就去纹个身,他喜欢什么你就纹什么。”   魏准闻言皱眉。   宋淋:“他喜欢什么?”   魏准:“X。”   “咦,魏准,这你都还看不出人家的心意?”宋淋被酸的眯起眼,“这不就是许的首字母大写吗?意思不就是想独占你?”   魏准闻言挑起眉,意味不明的哼笑了声。   “但我为什么要因为他去纹身?”他可能意识不到自己的语气有多欠揍,“我又不喜欢他,凭什么去纹身?”   宋淋:“……”   宋淋瞪着他,说了句:“你孤独终老吧。”   不过很快他们就发现,世界上原来还有一种叫假纹身的存在。可即使是假的,魏准仍旧非常嫌弃,极其不情愿的表示自己还要再考虑考虑。   宋淋仁至义尽,懒得再管他,埋头刷微博的时候意外点进一个话题,整个人愣住,脸上旋即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诶,魏准,我嗑到一对西皮,贼香。”他问:“你要不要看?”   魏准正在看电脑,理都不理他。   宋淋:“我截个图,给你快传过去啊。”   魏准刚敲好一段文字发送,还没来得及关上界面,屏幕上猝不及防跳出一张图片,正横在界面正中。   许净洲穿着身黑白校服,眉眼间清纯干净,在不大明亮的路灯下抿唇浅笑,正把手里矿泉水瓶递给面前人。   那人在接水的时候揉了把他的头,似乎也在笑着说什么。   魏准目光凝滞。   消息栏里的通知跳个不停,一次次弹出,积了足足几十条。   宋淋正低头刷评论,没注意他,“这张照片是你家小情人和男主的花絮照,两个人戏外形影不离,这种照片还有很多。”   “路透视频里也有两个人的互动,”宋淋十分自觉的给他发了过去,“我顺便把话题发给你吧,你自己看。”   消息栏同时跳出宋淋的通知,   魏准瞥一眼,默不作声缓慢挪动鼠标,点开未读消息。   话题热度持续上涨。   【卧槽我看小说的时候就偷偷站过他俩西皮,文里俩人就很配,没想到拍成剧以后更配了!放心我就偷偷圈地自萌呜呜,不会舞到正主前的!】   【许净洲不是有男朋友?】   【咦,没有公开的恋爱都不算恋爱,再说了,谁知道他的男朋友是谁?(疯狂暗示),我们西皮粉偷偷嗑一下又不犯法。】   【大家快去看他俩戏外互动,峰哥太宠了!小洲也贼讲礼貌!还有峰哥转发微博帮小洲骂黑粉,姐妹们快去看啊!!!给我嗑起来!】   “……”   宋淋越看越想笑,觉得这些嗑西皮的网友们真是过于好玩,就打算也换个号在评论区蹚一蹚水。   结果还没等他动作,身前突然冒出咣当一声!   宋淋惊吓抬头,看见原本搁在办公桌上的雕刻品不知道被谁摔到地上。   “……”   哦,还能是谁。   “看什么?”魏准冷着脸,“自己掉下去的。”   宋淋:“呵呵。”   好不容易逮到魏准这幅模样,宋淋才不会装作没看见,他故意拖长尾音:“装饰品怎么能自己长腿掉下去?某些人刚才还说人家不值得,口口声声不喜欢,现在气得只能靠摔东西撒气。”   魏准瞪他一眼。   “不过也没必要这么生气,娱乐圈粉丝嗑西皮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况且就算人家许净洲真的跟这个谁谈上了,也没什么。”   宋淋戳他戳得欢:“反正我们魏总不缺陪|睡的,对不对?”   魏准阴沉着脸看他,大抵是被气得说不出话了。   宋淋计谋得逞,得意欣赏他这幅吃瘪还无法解释的德行,晃到沙发边坐下,重新拿起平板刷微博,准备为这个西皮超话贡献一份属于自己的力量。   身前重新响起敲打键盘的声音,大抵是魏准开始工作。   沉默了将近十分钟以后,这人方才冷淡道:“他愿意跟谁谈就跟谁谈,愿意跟别人上床都和我没关系。现在不是搬走了?谁也不是非睡他不可。”   “好好好,”宋淋都替他别扭,忍笑:“我们魏总当然不会在意这些。”他悠悠道:“不就是个许净洲嘛,我们魏总连前男友都放得下,”   宋淋刷新界面,注意到超话里混进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奇怪物种。   【。:嗑的什么东西,这么假,没脑子么?】   【。:为了营销故意演出来的,这也信?】   这人顶着纯黑头像,看微博应该是个小号,关注里只有许净洲,也是前段时间刚关注的,应该是个新粉丝。   在每个热门微博里,在众人嗑西皮正快乐时,冷不丁冒头恶语相向。   “这谁啊,人家圈地自萌嗑西皮,跟他有关系??”宋淋觉得无语:“这种人居然也配上网,超话主持人怎么还没封了这傻逼?”   魏准突然出声:“你还有事?”   宋淋:“啊?”   魏准关上微博界面,皱起眉:“没事滚蛋。”   宋淋也不知道这人突然发什么脾气,又不是骂他。宋淋嘀嘀咕咕收拾好东西,临走前还不忘提醒他:“记得去弄纹身。”   魏准盯着屏幕。   这两天的工作算来也不多,但就是压得人喘不过气。自己从前也不会有这种感觉,只是最近,总是心不在焉。   他想了片刻,觉得心烦,就准备做点别的事分神。   办公桌角的座机突然响铃,魏准看也不看,顺手接起电话:“谁?”   “魏准。”   电话那边的嗓音发哑,大抵刚哭过,   仿佛从数年前的夜晚穿过时光重现于此,连带当年的雨声、哭喊声、和刺入人心的厌恶嫌弃一同涌入。   魏准敛下眸,扯起嘴角冷笑,顺手掀开桌边烟盒,夹了根烟出来,   “周鲸?”他问:“怎么,有什么事?”   ·   周鲸攥紧手机,慌张抬头去看面前人。   王承铭跟他比口型:“提魏阿姨。”   “啊,阿准。”周鲸其实一听见这人的声音就委屈,勉强让声线平稳下来,“上次不是说要去见魏阿姨?我们什么时候去?”   魏准明显不耐烦:“最近许净洲有事。”   “你真的准备让他一起去?”听他提起许净洲,周鲸也顾不上王承铭在面前怎么给他使眼色,气得冲动上头,“他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见阿姨?”   “……”   这话说出口,周鲸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连忙闭嘴。   魏准凉凉笑了声,“是啊,”他意有所指:“毕竟什么人也不像你周鲸这么有身份,周家独子,万人宠惯的豪门少爷。”   周鲸快要哭了,“不是,我。”   魏准:“我一个私生子,怎么配跟您通电话?”   “别,魏准你不要挂电话。”周鲸憋住哭腔:“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这么想!以前的事是我不对,我以前太小,我,”   对面人打断他的话,淡声问:“你还有事?”   “有的!”周鲸生怕他挂电话。   他调整好情绪,央求:“阿准,能不能帮我个忙?”   在决定借谭依依的手抹黑许净洲时,周鲸并没有想过,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他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王承铭说,魏准就算再恨他,也不会舍得眼睁睁看着他被诋毁辱骂   从前就一直是这样。魏准会无条件袒护他,不管他是对是错。   “谭依依的事你知道吗,”他放软语气:“我刚回来,很多人脉都还没来得及联络,你是我第一时间想到的最亲近的人。”   音孔那边冷笑一声,不知道是何意味。   “她看不惯许净洲,说许净洲欺负她。我本来跟她算是朋友,就好心帮忙出主意,没想到她现在倒打一耙,把脏水都泼到我身上。”周鲸话音一顿,补充道:“我对许净洲没有恶意的,这是个误会。”   魏准听到某个名字,愣神。   电脑就在手边,查一查也是顺手的事。魏准点开网页,搜索了前段时间微博上有关许净洲的舆论,这才注意到最近两天发生的事。   彼时,周鲸对家明显已经下场,通过各种手段带节奏,将网友们对周鲸的恶意放大到极致。而许净洲却趁此机会狂拉了一把好感。   拍戏认真、立场鲜明、还在拍戏过程中意外摔伤。   再加上模样和气质一绝,很快导致了部分粉丝从周鲸那里脱粉,转移到许净洲这里,还光明正大的嗑起了……   许净洲和男主的西皮?   魏准迅速关掉界面,不愿意再看有关这则新闻的任何文字。   “也不需要把这件事查清楚,我只是想把风头压下去,我真的没时间去折腾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阿准能不能帮我这个忙?”周鲸苦笑了下,“毕竟,就算现在我们不是那种关系,但曾经也是很多年的同学。”   “你应该还记得吧?”他笑了笑,“以前没人陪你回家,都是我和你一起走的。”   不知道是不是提到了魏准的敏感点。   电话那边突然没了声响,对方似乎陷入某种情绪里,沉默许久后方才笑了声,笑里带着许多难以捉摸的意思。   “行,”他语气无所谓,“我帮你。”   电话那边,周鲸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忍不住上扬嘴角。他辛苦藏住语气里的欢喜:“好,谢谢阿准。”   虽然只是一件很小的事,但魏准肯让步,肯为他打压许净洲,这就说明魏准心里还是有他的。   当然,魏准本人此时并不知晓他的这些心理。   挂断电话后,魏准随手按了另外一个号码,把正准备下班的助理叫了过来。   助理一脸懵的走进办公室,“魏总,您还有事?”   “嗯,不过不是什么大事,你明天再办也来得及。”魏准把手里刚看到的新闻发过去,微垂眼皮,“最近不是都在传周鲸的事?说他连同谭依依,一起抹黑一个刚入行不久的新演员,叫许净洲。”   助理闷声不敢吭,   他虽然不敢干涉魏总的私人生活,但平时也没少听办公室里的人聊这些八卦,多少知道一些,比如这个叫周鲸的其实是魏总的前男友。   原以为魏总是要自己帮周鲸一把,助理规矩点头,这就要应下。   魏准看他一眼,继续说:“想办法找出这件事的证据,然后用最大曝光发出去,越来越好,”他笑了下,“我要看到周鲸在这件事以后无法翻身,明白么?”   ·   “能把周鲸扯进来,我也是没想到。”杀青宴结束后,李青过来接人,顺口就和这群喝得半醉的人唠起了瓜。   他扭头去看许净洲,“小洲,你也知道了吧?”   许净洲酒量不好。   他才喝几杯,脸颊两侧就红到耳朵根,耷拉着眼皮将睡未睡,“知道嘛,他讨厌我,”他含含糊糊哼了声,“但我也不喜欢他。”   苏导忍不住笑,“小洲太可爱了。”   “就是,”李青心情不错,也跟着笑:“让他不喜欢我们小洲,这次被谭依依爆出来,周鲸那些对家可算是抓到把柄。”   “怪也怪他这两年风头太盛,又不饶人,现在就算只透出个口子,对家可不会管是黑是白,”李青说:“他得出血了。”   许净洲偷偷瞄眼酒,猫似的低头,想趁人不注意再喝点。   李青直接拎着人后领拽回来,没好气道:“还喝呢!过两天该去面新剧了!今晚回去我还得跟你聊剧本,许净洲你不想接新戏了?”   他提起新戏,许净洲方才讪讪收回脖子,“你不要拿拍戏吓唬我。”   杀青宴结束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许净洲在饭桌上打了半小时瞌睡,昏沉沉间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靠在饭店门口。外面飘起雪,整条街停满私家车。   李青不在。   许净洲愣了一瞬,有些恍惚。   “小洲醒了?”身边人嗓音里带笑:“你酒量可不太好啊。”   许净洲闻声扭头,看到赵宇峰从饭馆里出来。   他手里端着两杯热水,递过来一杯,“大家都散了,青哥去停车场取车,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里,让我看着你。”   许净洲接过水,笑起来:“谢谢峰哥。”   “谢什么,都是一个剧组的,”赵宇峰替他兜上帽子,打趣道:“稍后还得麻烦你们捎我一程,我住得离你很近。”   许净洲眨眼,“是吗。”   两人正聊着,   李青开着车从地下车库出来,停在饭馆门口打双闪。   许净洲还没回神,就被赵宇峰举着手里外套护住头顶,带着人跑进了雪里。   雪下得很大。   许净洲坐进车里,听见前座的李青意味不明笑了两声,说:“你们两个刚才冲进雪里那幕特好看,被狗仔拍到后肯定是要传谣言的。”   赵宇峰把被雪沾湿的外套收好,闻言抬眸瞥向李青,“瞎说什么呢,”他转过视线看向身边人,“小洲可是有男朋友的人,我可害怕被小洲男朋友盯上。”   “他?”李青打过方向盘,“他那个男朋友不靠谱。”   许净洲刚才还安安静静的,听见这话立即炸了毛,没什么阵仗的凶起来:“怎么不靠谱?不许这么说我哥哥!”   雪下得有些大,路上很滑。   李青集中注意开车,也就没顾得上跟他理论这些。   讲完这些以后,许净洲自己又闷着头缩回角落,垂着眼皮定定出神,一副无精打采的可怜模样。   赵宇峰盯着他看了会,问:“小洲有心事?”   被他这么一问,许净洲憋不住似的,酒后劲冲上头,混杂着真真假假的情感,闷声不吭哭了起来。   赵宇峰连忙抽纸给他,蹙眉,“这是怎么了?”   “峰哥,”许净洲咕哝:“我跟哥哥分手了。”   赵宇峰:“什么?”   许净洲眼睛红得更厉害,“我跟哥哥吵架,然后我就提了分手。”   赵宇峰还是头次遇到这种情况,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为什么吵架?”他小心翼翼,怕伤到这人本就敏感的情绪,劝说道:“谈恋爱吵架是很正常的事啊,你不要随便提分手,这样很伤人。”   许净洲垂眸,“我不是随便提的。”   车开得很稳,雪花噼啪落在车窗上,成为寂静车内里的唯一声响。   许净洲不抬眼,在出神,   就仿佛仍旧身处若干年前的那个世界,他坐在车上,经纪人在前面开车,身边坐着安慰他的朋友。一切按照同样的轨迹驶入雪中,   “拍戏对我很重要,”许净洲抿唇,“我知道哥哥很喜欢我,我也喜欢哥哥。我们在一起这么久,我从小到大都只依赖过哥哥一个人。”   “可能哥哥从小就替我作各种决定,他觉得我还是个孩子,就该乖乖待在他身边。我也知道哥哥是为我好,让我考商业大学走金融专业,以后能有个稳定的工作,还能留在哥哥身边,”他越说鼻音越重,似乎又要控制不住情绪,“但我真的很想拍戏,我必须要拍戏,爷爷临死都没看到我的戏。”   起初还能听得明白,越往后赵宇峰却越听不懂,他扭头去看李青,满脸疑惑,“小洲不是已经毕业好多年了?这是在说什么?”   “不知道,”李青也听不太懂,茫然回:“可能因为喝醉了吧,他最近情绪不太好,你要想安慰他,顺着他的话往下接就行。”   赵宇峰半信半疑,“哦。”   许净洲还在嘟嘟囔囔:“哥哥前两天还吵我,说我当演员没前途,不让我拍戏,说我胡闹。他以前从来没那样吵过我。”   “……”   跟这人一起拍戏这么久,赵宇峰也不是没见过许净洲拍哭戏。他哭戏切情绪很快,几秒钟的时间就能哭得让人心酸,苏导喊卡的同时又能瞬间笑起来。   不像现在这样,让人觉得他止不住。   “小洲,”他想了想,说:“其实有关两个人未来的规划,你可以坐下来好好跟他聊一聊,你哥哥那么爱你,肯定会理解你的想法。”   许净洲听到他的话,想起什么似的,怔然抬头。   原本平稳行驶的车辆突然急刹车!   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李青忍不住骂句脏,“谁他妈在马路中央放块石头??这特么大雪天,是想要人命??”   车被迫停下,李青摇下车窗,   雪从车窗缝隙飘进来,挟着冷风,在倏忽间将人吹个清醒,   “他不是没跟你打过电话,他跟你打过啊!打不通!所以才大雪天开车去机场追你。”记忆中的哭声能穿破耳膜,“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瞒着他,不该骗他说你不回来了。许净洲你骂我打我!或者你让我去死也好!”   太平间里。   一单白布掩去一切,将所有温热鲜活冰冻于此。   许净洲在片刻停顿中缓了许久,眼底的委屈难过倏忽间消散,化作与寒雪一般的冷和清醒,他偏过头看向窗外,开口时声音很小,不知道是在跟自己说,还是在回应刚才赵宇峰的建议:   “来不及了。”   ·   李青把人送回去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也不知道是什么魔咒,今晚回来的这一路上格外不顺,先是开车撞到石头,后来送赵宇峰回家的时候,还遇到了偷拍。   “这特么都十一二点了,还蹲人家门口拍!拍拍拍,拍个屁!”李青烦得不行,顺口跟身后人抱怨:“这些人也是真不把明星当人,一点隐私也,”   李青意识到什么,到嘴边的话戛然而止,   他回过头,看向低头爬楼梯的青年,突然意识到小洲好像后半路上都没出过声,也没再哭,整个人都变得异常沉默。   许净洲走到他身边,停下。   “小洲,你是不是心情不好?”李青有些担心,“你就别想魏总了,如果不想陪 | 睡,我回头陪你一起去和魏总说,咱不陪了。”   许净洲抿唇,抬起视线,目光从他肩上错过。   李青这才觉出不对劲,回头去看。   住处是在一栋老式小区里,楼房都是很久之前的普通楼房,楼道狭隘潮湿,头顶的声控灯也坏了好几盏。   灯光昏暗,也就不怪他没有注意,原来在楼梯口还站着个人。   魏准靠在墙沿,指间还夹着根未点燃的烟,撩起眼皮跟某人对视。   “啊,魏总,您怎么,”李青想问你怎么找到这里的,但话未出口就觉得是废话。只要魏准想知道,查到许净洲的住处确实不是难事。   他在这里也帮不上忙,   “小洲,”李青扭过头,压低声音:“我先走了。”   许净洲没回话,   他盯着门边那个人,又在出神。   “看我干什么,”魏准起身,走近,“不是说不认识我了?还这么看?”   他走到这人面前,站定。   “今天随手翻了翻新闻,看到你被人为难?”他不理人,魏准也不在意,自顾自讲:“我顺手帮你查了证据,这两天就会有结果,”   他歪了下头,暗示一样凑到许净洲耳边,“你是不是、该谢谢我?”   许净洲突然后退一步,盯他。   眼神里多出些陌生的警惕,是他没有料想到的反应。   魏准皱起眉,“许净洲,你什么意思?”   许净洲:“你是谁?”   “我是谁?”魏准直接被他气笑,觉得这人甩起脾气来真是没完没了,“我花的钱、给的资源,是按这一年里每天都能睡到你来算的。”   他抬起手,把未燃的烟塞进青年唇间,又突然捏住他的下巴,“要么你把今天的钱和资源退给我,”他偏过头,“要么陪我睡今天这份。”   许净洲蹙眉,刚准备开口说些什么时,   视线偏移,   他无意间瞥见男人脖颈后的纹身,神情猛地僵滞,整个人一动不动。   魏准注意到这人的目光,明显是看到了自己脖颈后的纹身,心道这招果然是有点用,哄这种没心眼的小东西正好。   “哥哥,幸好你没听阿姨的话,今天外面下那么大的雪,你去机场找我,肯定会出意外。”许净洲目不转睛盯着那块纹身,突然出声。   “小洲说要跟哥哥分手,也是因为哥哥不让小洲演戏。”   许净洲抬起左手手臂勾住他脖颈,右手扣住他腰带,拆开。   他垂着眸,眸子里闪着光,受委屈似的自顾自咕哝:“如果哥哥给小洲解释的机会,就不会有这些天的事,小洲今天也就不用担心,”   腰间的腰带已经被解开,   青年手里攥着腰带,抬头看他,突然把腰带束上了自己脖颈。纤细柔软的白嫩脖颈在腰带紧束下勒出红印,喉结轻滚。   许净洲把腰带另端塞进他手里,说:“做吧。”   老式小区的门经不起摔打。   许净洲被拽着拉入屋里时,连灯都来不及开,他在黑暗里被折腾得几次站不住,又被抱着重新摔上门。   他抓着窗帘借力,目光片刻没有移开那块纹身。   “许净洲,”魏准心思飘忽,在准备进入的时候顺口问他:“你刚才说得那些都是什么?嗯?什么去机场接你?出什么意外?”   “闭嘴。”   被他按在墙壁角落里的乖顺人突然打断他的问题,嗓音冷淡。他呼吸还急喘着,却不耐压低声音,“再说话就滚出去。” 第22章 答案   被推至高潮的征伐在一瞬间戛然而止。   魏准掐着人的腰,在这句话后顿住动作,十二分的沉迷里显出清醒,他盯进许净洲的眼里,质问:“你说什么?”   没有开灯。   两人离得这么近,都能察觉到彼此呼吸时的温热鼻息,却无法在黑暗里看清彼此此时的真实表情。   许净洲似乎还在看他脖颈后的纹身,声音嘶哑得像是得了重感冒:“还做么?”他说:“想做就闭嘴,不做就滚蛋。”   魏准从没见过这人这样,愣住一瞬。   许净洲在这瞬里却像是失去所有耐心,推开他,自顾自往里屋走。   他按开客厅的灯,又走到厨房倒了杯水,一路走一路往口中灌,像是硬要自己清醒过来似的,水从嘴边溢出来弄了满衣服,他也没管。   魏准向灯影里投去视线,看见许净洲眼睛哭得通红,但干净漂亮的眼里却冷静到可怕,甚至显出几分令人揪心的漠然。   他呼吸一滞,心口泛起异样。   许净洲向他丢来一眼,却依旧只是在看纹身。   “抱歉,”他抽了张纸巾抹嘴角,“我刚才状态不好,”   魏准蹙起眉,“你很累吗?”   “去洗澡吧,我调整好状态。”许净洲没理他的问题,跟从前人完全是两个模样,他脱了衬衫往里屋走,声音冷又低:“我在床上等着。”   许净洲走回卧室,关上门。   前一秒还平稳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他不知道为什么魏准身上会有那块纹身,也完全没有料想。一块纹身打破他辛苦维持的情绪平衡,似乎又要摇摇欲坠。   大雪中冷清无人的机场、医院里撕心裂肺的哭声。   记忆不受控制的一点点深入,从救护车、到大门、再到医院太平间。站在两边的医生护士遗憾说着什么,有人抬手要掀开那块白布,   魏准正在洗澡,   他其实很不爽,觉得今天这趟来的实在憋屈,为了哄人做出假纹身,为了哄人主动过来,结果许净洲对他就这个态度?   魏准蹙起眉,抬手把脖颈后的假纹身撕掉,顺手丢进垃圾桶。   这边刚转过身,身后浴室的门突然嘎吱一声轻响。   魏准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某人扑着滚到了淋浴头下。   也不过是半个小时的时间,扑过来的人亲昵蹭在他怀里,扬起脖颈去咬他喉结。许净洲抬起眼看他,那双眸子便跟先前一般的明亮干净,   “哥哥以后不要丢下我了。”他舍不得似的,咕哝:“只要哥哥答应让我演戏,我以后都不会乱跑了。我真的很想演戏。”   魏准始料未及,整个人愣在原地。   他被这个人态度上的前后反差搞得晕头转向,但也没来得及深想,觉得好笑,“我什么时候不让你拍戏了?”   “不过这可是你说的,”他捉着人的后颈,挑眉,“以后再跑怎么办?”   许净洲被他掐得缩脖子,还弯起眉眼甜甜笑起来,又自顾自讲了一些:“我做了一场梦,梦见哥哥不许我拍戏,跟我生气,我坐飞机去国外拍戏,回来的时候发现哥哥出车祸,死了。”   他眨了眨眼,“好可怕的梦。”   魏准心情好上许多,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是真的,我真的做了这个梦,而且这个梦特别逼真!连哥哥身上的,”许净洲抱着他,说话间微微偏过头,   话音倏的顿住。   淋浴头下的热气水雾蒸腾氤氲,萦绕着交缠在一起的四肢皮肤。   男人脖颈后的那块地方沾着水,冷白干净,上面却没有任何其他痕迹。   没有那块纹身。   魏准托着他转过身,让灯光能充分照到许净洲身上到每个角落。他在这句话后垂下眸,盯着怀里人,“我身上的什么?”   回答他的却是猛力挣扎!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短暂几秒钟内:许净洲挣开他的动作,又二话不说把他推出浴室。魏准还没来得及反应,这人却已经把浴室的门反锁。   前几秒的亲昵暧昧在此之下显得无比荒唐。   魏准憋屈得狠狠踹了脚沙发,眼底隐约泛红,“许净洲你到底什么意思?你是觉得对我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当猴耍很好玩是不是??”他拧动门把,竭力绷着最后一根理智的弦,“把门打开!”   里面的人没有出声,却反手拍灭浴室的灯。   浴室里的水声接着停下,   一切寂静无声,仿佛里面压根没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魏准深吸口气,“你以为只有你会砸锁是不是?再不开门,信不信我也把你浴室门给砸了?”他话音一顿,“到时候可就不是你求饶就能逃,”   “我不想看到你,”   里面的人终于出声,声音里带着几分有气无力的疲惫,似乎终于受够了这场闹剧,语气烦躁不耐:“你赶快走。”   “你说让我走就让我走,说让我留下就让我留下?我凭什么听你的?”魏准拍门,“你出来,我跟你当面聊。”   许净洲:“我要报警了。”   浴室里的水龙头被打开,哗啦啦的水声打破寂静。   青年冷淡干净的嗓音透过水声,话音里叫人听不出任何情绪。   魏准以为自己听错,愣了好久。   他觉得不可思议,又问一遍:“你刚才说什么?”   面前门被打开,一股热气从门缝窜出。   许净洲随便穿件浴袍,眉眼间被冰水浸得湿润,他冷淡抬起眉眼,漆黑清澈的眸子里倒映男人的身影。   不知道刚才洗脸时用了多大的力气,脸颊两侧被搓得通红。   许净洲盯着他,重复道:“你再不走,我会报警。”   ·   “报警?他真这么说的?”   从许净洲那里出来后,魏准憋闷一肚子情绪无处发泄,最后只能报复性的回到公司,从深夜十一点工作到了凌晨三点。   五点钟的时候,宋淋给他打来电话,询问战绩。   魏准翻过手里的文件,听电话那边的人絮絮叨叨,有些心不在焉。手里的钢笔机械写字,飞速签过一个又一个合同。   宋淋半晌没得回应,有些不耐烦:“魏准?”   魏准倏的回神。   他再一定神,发现自己刚签过的文件就放在旁边,上面却写着另一个名字:   许净洲。   “我都跟你讲过一遍了,你还要我再讲一遍?你觉得这种事情很光荣??”魏准没来由发起脾气,把写错名字的文件丢进垃圾桶,重新打印。   宋淋在电话那边嘟囔:“我这不是想替你出出主意。”   “说实话,你到底做了什么啊,能让一个喜欢你的人发这么大脾气,你都做到这份上还不肯原谅你,”他说着说着,突然觉出自己似乎遗忘了某些细节。   “魏准?”   魏准蹙眉:“干什么。”   “你当时去医院都说了什么话?老老实实、一字不差的跟我重述一遍。”宋淋啧声:“我怎么给忘了,就你那张嘴,好事也能说成坏事。”   魏准懒得跟他辩驳,“我说,”他回忆几秒,到嘴边的话突然噎住。   宋淋:“你说什么了?”   说许净洲先是个陪|睡的、然后才是演员。   说自己完全不在乎许净洲演不演戏,只在乎睡他时舒不舒服。   魏准这时候才觉出自己似乎说得有些过分。他盯着笔尖,半晌也不知道该写什么,又被电话那边的宋淋逼问的厉害。   他含糊其词:“我说他是个陪|睡。”   “……”电话那边的人一阵无语,“就这许净洲居然还肯见你,也真是对你爱得够深沉了,换我早他妈拿刀,”   魏准打断他的话:“拿刀干什么?”   “我拿刀干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魏准你真的觉得你这话是人话吗?”宋淋叹了口气,“我觉得你八成追不回这位了,要不换一个?”   说这话的时候,宋淋不过脑子都能猜到魏准接下来会回怼什么话:   没有追、不喜欢、只是睡得爽。   电话那边的人沉默许久,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什么。   魏准瞥了眼被他丢进垃圾桶的文件,上面还写着许净洲的名字,又想起这人先前在地铁站送他花时,满眼爱意非他不可的黏人模样。   跟昨晚拒他于千里之外的许净洲仿佛不是同个人。   魏准抬起眼,正好望见阳台上养得那株蓝风铃。   “我是该给他道个歉,”他说:“你觉得,我怎么道歉比较有诚意?”   宋淋正在那边开车,听到他这话时,差点把刹车踩成了油门。他瞪大眼,先是不可思议刚才那话居然是从魏准嘴里说出来的,又惊讶于魏准居然真的能反思到自己的问题,亲口承认应该道歉。   就算是数年以前的周鲸,也没能改掉这人嘴毒的臭毛病。   宋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严肃起来,认认真真丢出了另外一个问题:   “魏准,”他说:“我觉得比起道歉,你现在应该先确认一件事。”   魏准将视线从那束蓝风铃上收回,询问:“什么事?”   “你也不用告诉我,我就是问问你,你自己把答案装心里就行。作为朋友,我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理智给出两种答案相对应的选择。”宋淋说:“但是我帮了你这个忙,你以后得请我吃饭。”   魏准听他啰嗦了一大堆,催促:“你到底要问什么?”   “问你到底喜不喜欢许净洲啊。”这话一出,宋淋就察觉到音孔那边翻阅文件的声响停了下来。这个反应其实就象征了某种答案,但宋淋没有戳穿,   “你喜不喜欢他,跟我没关系,我就是想说,如果你喜欢,就应该正视你对他的感情,别总拿包养当幌子。”他说:“迟早有一天,你要把人伤走的。” 第23章 匿名   周鲸接连几天的心情都很不错。   他把上学时候魏准写给他的情书一封封翻出来,从头到尾看了遍,再回忆那天打电话时,魏准毫不犹豫答应帮忙的态度。   两者结合,他愈发觉得魏准肯定还记得他、是喜欢他的。   次日下午,他新剧杀青。   “这是咱们小鲸第几部剧了?”刚唱完歌的妹子把话筒递出去,笑得谄媚,“看看人家,都是一样的年纪,怎么人家就成了大明星?”   周鲸没好气瞪她,“什么大明星。”   “大明星好处多,烦恼也多啊。”妹子继续感慨,皱起眉,“最近网上是不是又有不好的言论了?小鲸你不准备管管?”   周鲸喝了口酒,摆手。   今天一起聚会的都是当年高中玩得好的朋友,大多数家境出身都是豪门,聊起来没什么隔阂,大多数也都知道彼此那点破事。   话最多的妹子叫房凰,虽然家境一般,却是这群人里玩得最开的一个。   房凰见他摆手,嗤了一声,也没再让唱歌的人拿麦,   她二话不说突然关掉机器。   一群人投来视线,骂骂咧咧的抱怨起来。   “抱怨什么?抱怨个屁!今天是咱们周鲸小少爷新剧杀青,你们玩那么嗨算怎么回事?”房凰用力拍桌,“得先替咱们周鲸小少爷解忧!”   周鲸无奈笑,“我哪有什么忧。”   “小鲸啊,你就是这个心软的性子,人家都欺负你到门口了,你也不说让朋友帮你出出气,”房凰说:“那个许净洲,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么?”   听到这么名字,周鲸拿酒的动作一顿。   “魏准那个狗,上学的时候受了你那么多好,现在扭脸不认人,还特么找了个替身替你。”房凰一副替他恶心的表情,歪头去博众人赞同:“你们说是不是?魏准上学的时候谁愿意搭理他?不就咱们小鲸?”   周鲸摔下酒杯,皱眉,“不能这么说。”   房凰看他一眼,“也是,魏准说到底也是因为喜欢咱们小鲸才去找替身,怪也只怪那个许净洲太骚,男狐狸精转世?”   周鲸听这话,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虽然清楚这话是向着他说,但听起来就好像魏准已经被许净洲勾走魂似的,他忍不住解释:“阿准已经答应帮我了,他没被许净洲勾走魂。”   “你看!我就说,魏准肯定还是帮我们小鲸,毕竟原主在这里啊,替身算什么?”房凰笑着迎合:“魏准的魂当然还是在咱们小鲸身上。”   她这么说,在场不少人都掏出手机,开始翻看娱乐新闻。   毕竟也不是所有人时时关注这些,想要插上话,当然要临时补一补瓜。这瓜倒也很好找,自打上次谭依依爆出来以后,这个话题有相当长一段时间都挂在热搜,话题里全是鲸鱼粉和各家粉丝混战。   周鲸发现他们都在看手机,脸色不大好看,“阿准只是答应我了,现在还不知道有没有搜到证据。你们也看不到什么。”   “不是,”旁边有人打断他的话,语气有些怪异,“我看到了。”   周鲸愣了一瞬,看到了?   看到什么?   难道是阿准已经站出来帮他讲话了?   周鲸反应过来后,立即惊喜掏出手机去看,很快在热搜第一发现了自己的名字:   #周鲸黑料#   “前几天闹得沸沸扬扬的谭依依推罪周鲸,合手给新人演员许净洲泼脏水的实锤来啦!还请周鲸家粉丝睁大眼睛好好看看。”   “周鲸,人家许净洲跟你井水不犯河水,你为什么这么搞人家?”   “……”   包间里的气氛霎时间静得可怕。   话题里的热门微博第一,赫然是位十分眼熟的博主。昵称为米利集团创始人魏准第一时间转发,并且附字:   “帮一个忙。”   ·   一个企业老总插手娱乐圈的事,本来就新鲜,这一把火添上去,原本不温不热的话题直接火出了圈,引来不少路人关注。   爆料中涉及到一段视频:   “韩哥,只要你答应我,帮我把许净洲赶出圈,我以后一定好好拍戏。”音频中的青年嗓音里带着哭腔:“不然谁也别想让我回剧组!”   周鲸的声音辨识度还算高,再加上这段音频在晃荡之中还夹杂几张画面,可以看出偶尔出镜的确实是周鲸本人。   “视频还要感谢韩经纪人帮忙,从这位嘴里套出了真话。”   “现在周鲸粉还有什么话好说吗?”   怂恿谭依依污蔑许净洲,一波过后又坚持不懈的泼出第二波脏水。   实锤定音。   网上风向当即一边倒:   【先前一直闹着要为自家正主讨公道的鲸鱼粉在哪里?要不要出来认领一下打脸?不是说你家小鲸最善良最正直最无辜吗?】   【所以说,就算脸长得像,人品也可以完全不同。】   【许净洲真的太可了,这么多脏水泼人家身上,人家从头到尾都没作一次妖,知道人家在干什么吗??人家在拍戏!前段时间拍戏不用替身从二楼摔下来,胳膊上那么长一条疤,还在片场赶戏份。】   【你家周鲸呢?呵呵,心情不好就不去片场了呢,好大的架子。】   “小洲,你看这是魏总吗?”李青刷到新闻的时候,险些以为自己眼花,揉了好几下方才确定下来,“卧槽,魏总居然帮你澄清。”   许净洲正在练习戏里的一个动作,格外专注。   李青:“小洲你快来看。”   “我不看,”许净洲蹙起眉,咕哝:“我又跟他不熟,他平白无故帮我,肯定是有条件。我才不要他帮我。”   “可是人家已经帮了你,”李青说:“而且如果没有这则澄清,你还不知道要被骂成什么样呢。”   许净洲:“那我谢谢他。”   李青:“……”   许净洲:“青哥帮我谢谢他。”   李青心道我可没那个胆量谢,默默放下手机。   今天约好和一名导演见面。   这次的剧本也是许净洲自己选的,当初只是随便给他看看,这人就像是缠着家长要糖果的小孩似的,非要见这部电影的总导演。   如果说上次校园剧的角色跟这人形象还比较贴切,那李青这次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小洲为什么想接这样一个角色。   反派。   千人骂万人嫌。   “这个角色的性格极端且矛盾,戏里要展现的情绪非常丰富。”导演过来后,打量了面前青年几眼,表示怀疑:“你可以吗?”   许净洲坚定点头。   “说实话,就只是形象这块,你就有点不符合角色了。”导演态度非常真诚,“我想象中这应该是个长相妖艳的人,要能从骨子里透出魅和欲气。我也知道你上部剧接的是校园题材,演了一个很干净纯良的少年。”   他好意提醒:“反差会不会太大?你确定这是你想要的角色?”   餐刀上的芝士不小心沾上手背,   青年闻言动作顿住,眼睫微颤,他挑了下眉,小幅度动作间低头舔舐手背,舌尖极快掠过又收回唇间,懒散抬眸,   干净纯澈的眉眼带上别样意味,骨子里的诱惑和皮囊形成强烈反差,   “导演,”他笑了笑,“我理解的角色性格正确吗?”   导演愣神,被面前人猝不及防的炫演技搞得猝不及防。   几秒后方才回过神,立即改主意:“是我束缚思维了,”他感慨:“我确实没想到你这样的形象,演出来的效果居然不减反增。”   许净洲抽出纸巾擦手,闻言不好意思低头,脸侧泛红。   “我这边没问题,这个角色的首要选择肯定是你,但有件事我要跟你讲好,你应该还不知道。”导演补充:“你在这部剧里是有感情戏的。”   许净洲:“嗯,我知道啊。”   “也是很巧,跟你搭感情戏的演员昨晚才定下,就是刚跟你搭完戏的那个谁,赵宇峰。”导演笑了笑,“你们最近不是被炒西皮正火吗,演了这部电影,免不了会被公司要求捆绑营业。”他沉吟几秒,“你再考虑考虑。”   ·   许净洲不太明白,为什么要考虑这个。   他自己不担心,倒是李青替他担心得厉害,导演一走就开始跟他讲其中的利害关系:“上次你在微博公开说自己有男朋友,公司上层已经说要处罚你了。”   许净洲咕哝:“那我确实有男朋友。”   “有没有不重要,重要的是粉丝看到的是什么。”李青说:“你跟宇峰被拉西皮,公司已经尝到好处了,如果你俩再搭档演这个电影,后续可能还会做一波效果。”他话音一顿,想起某个人。   “你确定,”李青试探问:“你不怕你男朋友吃醋?”   虽然他到现在都还不确定小洲的男朋友到底是谁。   许净洲这才笑起来,“青哥放心啊!哥哥很理解我的。他知道我拍戏避免不了这些,就算吃醋,也很好哄的!”   李青啊了一声,想起前几天晚上,这人喝醉酒在车上哭闹的事,没忍住好奇问:“小洲,你跟你男朋友和好了?不是前两天还说,你提了分手。”   他只是随口一问。   也不知道这句话里哪个字眼不对劲,戳中了许净洲某个奇怪的情绪点。   这人愣住神,眼底倏忽间流露出极深极重的疑惑,似乎也在努力思索这个问题的答案,他皱起眉,一点点显露出困惑和焦急。   “小洲的男朋友是不是出差了?”从身后传来道声音,适时打断明显微妙的气氛。许净洲回过身,看到赵宇峰转着车钥匙过来。   对方笑着说:“开公司的大老板嘛,总是特别忙。”   经他一提醒,许净洲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连忙附和:“对!哥哥是出差了,他最近都很忙,”他话音顿住,又补充:“我跟哥哥和好了。”   赵宇峰挑眉,“和好了就行,你跟你哥哥关系那么好,有什么过不去的。”   这俩人一唱一和,独留李青自己愣住出神。   和好了?   难道是因为昨晚魏总来找小洲,俩人谈妥了?   “峰哥,听说你下部电影还是跟我一个剧组,我们还有对手戏。”许净洲眨了眨眼,“我有机会可以找峰哥吗,对一下戏。”   赵宇峰颇为惊讶,“你接了反派那个角色?”   许净洲:“嗯。”   “小洲你可真是喜欢挑战自己,”赵宇峰取出车钥匙往楼下走,“当然没问题啊,以后随时可以找我聊戏,要不现在一起去吃个饭?”   许净洲乖顺点头,跟着往门外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觉出手机在振动。许净洲停下来,从兜里取出手机。恰巧这时候李青从后面跟上来,下意识瞥了眼手机屏幕。   是条匿名的陌生消息。   许净洲点开看,在界面里看到一句话和一张图片:   “138****12:希望你离魏准远一点。”   图片上明显是一对情侣的亲昵照。两个少年在雨中披着同件校服,从巷子口笑着跑向另头。照片虽然模糊,但仍能看清两人长相。   少年时的魏准眉眼稍显柔和,看起来温暖许多。   李青看到这张照片,愣是半步也走不动,瞪着眼睛担忧盯向身边人。   昨天才刚和好,今天就来这事?   李青张了张嘴,刚想劝两句,说这照片未必是真的,发照片的人意图不明之类的话,然后就看见小洲垂下眸,安静打起字。   他反应平静,似乎并不觉得这张照片有什么,表现得很冷淡:   【许净洲:嗯?】   【许净洲:我和魏总本来也没多亲近呀。】   【许净洲:另外,照片拍得很好看。祝你们百年好合啊。】 第24章 采访   前段时间网上只是风言风语时,周鲸就已经受不住了。   他自打入娱乐圈开始,就被各种朋友护着捧着。周家有权有势,他又是周家的独子,小半辈子都没受过什么委屈。   更别提被人抓着黑料不放,这种事从来没人敢对他做。   但这次,   居然是魏准动的手。   周鲸不管不顾推了下午的拍摄,窝在家里,也不肯接亲朋好友的电话。他熬了一个通宵,熬得双眼都失了神。   桌上的手机沉默躺着。   周鲸一动不动死盯着手机屏幕,似乎非要等到什么才肯罢休。   “怎么样,有回信了吗?”王承铭泡了两杯豆奶过来,递一杯给他,“你也不用太着急,这么点黑料,就算是魏准动的手,想洗白也不是难事。”   周鲸这两天没日没夜的哭,快把嗓子哭废了。他勉强出声反驳:“我不是因为这个生气,我才不在乎那些粉丝。”   王承铭听他说完这句,喝了口豆奶,沉默几秒。   他思索片刻,突然冷不丁道:“周鲸。”   周鲸:“嗯?”   “如果魏准真的对他包的那个许净洲动了心,你准备怎么办?”王承铭盯着他,“我是说如果。”   他只是说了个如果,   面前人便像是泪腺崩坏似的,又开始委委屈屈的哭,眼睛肿成了桃子。   但好歹人还是清醒的。   周鲸垂下眸,说:“我不想把阿准让出去。”   “魏准肯护着许净洲,多少说明,他现在最起码不反感许净洲。”王承铭把杯子放回桌上,“不过你如果想把人抢回来,也不是难事。”   “你想想,你跟魏准谈了多少年?魏准那时候是怎么对你的?他那时候为了你做过什么,现在又为许净洲做过什么。”王承铭示意:“就算那份感情被你作没了,但也曾经存在过。你要做的不过是重新拼接,”   他笑了笑,“比许净洲要有优势的多。”   周鲸渐渐止住泪,大抵是受到启发,想到什么。   王承铭把杯子往他面前一递,“多少喝点,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他瞥眼手机,“你也不用一直盯,许净洲肯定会回你消息。哪个人看到自己床边人跟其他人的暧昧照还能不生气?他回去肯定要跟魏准吵架。”   话音刚落,   桌面上的手机屏幕光亮一闪,显示几条未读消息。   周鲸立即扑过去解锁手机,完全掩饰不住眼里的期待。但等到划开屏幕解锁,看到那几条未读消息后,眼里情绪却明显发生变化,   疑惑、茫然、失落中又夹杂窃喜。   “这是怎么了,”王承铭觉得好笑,“许净洲回你什么?”   他凑过去看,见消息界面横着几句话:   “我跟魏总本来也没有多亲近。”   “照片拍得很好看,祝百年好合呀。”   王承铭:“……”   他又专门看了眼发件人,见这几条消息确实是许净洲发过来的,又有些糊涂,“怎么是这个反应,难道许净洲不喜欢魏准?”   周鲸没应他。   这人像是抓住什么天大的好机会似的,瞬间没了刚才那副萎靡不振的模样。他从沙发上一个骨碌爬起来,随便拎件羽绒服套上。   王承铭愣神,喊他:“你干什么去?”   “我要去告诉阿准,许净洲不喜欢他,就是在玩他!”周鲸胡乱穿上鞋,“把这几条消息给他看,他就一定不会继续留在许净洲身边。”   王承铭刚想开口再说些什么,人却已经跑出了屋。   他盯着那扇门,末了还是没追出去。   周鲸事先没去过魏准的公司,只知道那个企业很出名,网上百度就能搜出具体位置。他开着地图导航走过去,一路上惹来不少视线。   出来的太着急,也忘记带墨镜和口罩,周鲸只能勉强用羽绒服帽子把自己捂住。   他坐了将近一个小时的车,才找到魏准的公司。   将要下车的时候,却看见一个熟悉人影从公司大门走出来。   男人看起来心情不太好,眉间紧锁,纯黑羽绒服显得整个人气场闷沉。他敲了下车窗,像是跟司机说了什么,随后才上车。   周鲸拉回车门,指着魏准那辆车,跟司机解释:“师傅,您帮我跟一下那辆车,我有急事要找那个人。”   ·   网上这一波迂回拉锯战,成功将《数一二三》剧组的存在感刷到极致。   恰逢发布会举办在即,官博利用这个机会,借着周鲸被广大网友骂得正惨、许净洲狂打一波好感的时机,巧妙宣传一波新剧发布会。   发布会时间定在下午。   许净洲磨磨唧唧赖在卧室,半天也不肯走。   “小洲?”李青觉得纳闷,“你干什么呢,今天怎么这么磨蹭?”   他这么问,许净洲方才从卧室里探出头,老老实实交代。   “我给哥哥订做了一件西装,说好这个时间送过来。”这人眨了下眼,“可是刚才店主给我打电话,说路上出了点事,要晚几分钟。”   李青愣神,“不就是件西装?你让楼下帮你代领。”   “不,我要亲自领到手,”许净洲解释说:“西装布料很娇贵,距离哥哥出差回来还要等段时间,我得帮忙护理好。”   李青听见他的话,从平板上移开视线。   他张了张嘴,像是想问什么。但在看到许净洲满眼期待的神情后,还是把嘴边的话咽回去。有段时间没看到小洲这么高兴了。   等快递员把西装送过来,许净洲认认真真熨过挂回衣柜。   他回头看眼时间,松口气,“还来得及。”   发布会当场来了许多娱乐记者,剧里的几个重要角色也都在。   起初还只是聊聊演员们对这部剧的看法、对角色的理解,聊到后面,记者觉得这些东西不够劲爆,又怂恿他们做游戏回答问题。   许净洲不太喜欢这种场面,只是礼貌笑笑。   “没问题啊,”赵宇峰坐在他旁边,很自然的替他揽过话题,“你们要问什么?小洲比较单纯害羞,你们问我就好了。”   女记者笑嘻嘻的答:“那我们就不客气啦!”   “宇峰跟小洲关系这么好,应该也认识小洲的男朋友吧,”女记者故作神秘:“我们知道小洲的难处,不会专门问小洲的男朋友是谁的。”   许净洲歪头盯向她。   “我们只问几个问题,”女记者清了清嗓子:“第一,小洲的男朋友平时喜欢、或者经常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这类问题其实可以推脱不回答。   赵宇峰想,毕竟是自己揽到的麻烦,便想糊弄着帮小洲答了。   “这个我来答!”许净洲却突然来了精神,眼睛里神采奕奕冒着光:“哥哥经常穿黑色的衣服,他特别喜欢黑西装。”   女记者:“那他的眼型是什么样的?”   “桃花眼!”许净洲脸颊有些红,“哥哥的眼睛很好看,笑起来像桃花瓣。”   女记者若有深意笑了笑,瞟一眼赵宇峰,“最后一个问题,那他的名字里是不是还有个首字母为z的字?”   许净洲惊讶睁大眼,“对啊!你怎么知道。”   女记者笑了笑,“不止我知道,大家都知道呢。”   她这话稀里糊涂,许净洲没怎么听懂,但也没追问。哥哥是素人,他为了保护哥哥的隐私也一直隐瞒恋情。   按理来说,不该有人知道才对。   女记者转而去问其他几个配角问题,问完后又突然把注意掉了回来,恍然道:“我忘记还有一个问题要问小洲,”   魏准从门口进来。一眼便看见台上坐着的某人。   许净洲今天的造型很别致,头发被染成颜色浅淡的金褐色,眉眼间化了柔和线条的眼妆,穿身休闲款的纯白西装,正笑得眉眼弯起。   看起来就像是个温暖的小太阳,让人忍不住想抱住。   小太阳许净洲偏过头,跟身边男人悄悄耳语什么,   男人便也跟着笑起来,没好气似的撞他肩膀,眼里却盛着若有若无的宠溺。   魏准按下蓝牙耳机,眸色发沉。   “你到了没?许净洲的新剧发布会应该是在那里进行,你想办法见到他,然后说点好话,哄哄他。”宋淋在电话那边苦口婆心,“魏准,我告诉你,我最近已经很久没碰过生意了,大把时间全用来解决你这些破烂事。”   魏准却不咸不淡回了句:“不会哄人。”   “……”宋淋懒得再教他,“那就强上,霸道总裁见过吗?”   魏准:“没见过。”   宋淋:“…………”   宋淋无语发笑:“没见过倒也没事,你本色出演就八九不离十。”   魏准没再跟他插科打诨,撩起眼皮望台中央看,   这时候许净洲接过话筒,像是要回答什么问题。这人收起嘴角的笑,一本正经的认真起来,眼底光亮灼人。   魏准调低耳机音量,盯着他。   “我跟哥哥也会吵架,但是他都会哄我,我们前两天还吵得很厉害,后来,”许净洲神情茫然一瞬,似乎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弥补这片空白。   他含糊其词:“总之现在和好了。”   “那你跟他有过未来的规划吗?”女记者说:“这次真的是最后一个问题!”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许净洲朝这边丢来一眼。   魏准得以和他短暂对视,但对方又很快移开视线,仿佛根本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等哥哥回来以后,我想和他一起住进两层的小别墅,养只萨摩耶,再养只布偶猫,”许净洲眨了下眼,“哥哥说过,到时候会向我求婚。” 第25章 默契   求婚?   魏准眯了下眼,有些惊讶许净洲会提到这个。   他细想来,自己也没和许净洲提过求婚的事,甚至连两人之间的关系都还没有确定清楚。他什么时候做过让许净洲误以为他会求婚的事?   即使是现在,他也暂时没有那个想法。   “魏准,你那边在说什么?声音太小我听不清。”耳机那边,宋淋耐不住八卦的心,又絮絮叨叨开始追问:“你见到许净洲了没?”   “见到了。”魏准压低声音,目光依旧盯着台上青年,“他还在进行发布会。”   宋淋:“哦,发布会好玩吗?”   “无聊。”魏准挑了下眉,“不过倒是有些新奇发现。”   宋淋来了精神:“什么发现?”   “刚才有个记者采访许净洲,问他跟我对未来有什么规划。”魏准懒散拖着尾腔:“他说以后要跟我一起养萨摩耶,布偶。”   宋淋:“……”   宋淋:“哦,那又怎样?”   魏准啧了声,“还说我那时候会向他求婚。”   他说这话时,宋淋正在那边喝水,闻言一口气没缓上来,直接喷了出去。   “什么玩意??”宋淋难以置信,“求婚?”   “对啊,”魏准倒是淡定许多,“你说,他为什么要撒谎?”   明明没有的事,却还要编造。   难道这人很希望自己在未来向他求婚么?   宋淋费了很大劲缓过来,又理顺思路,怔愣道:“我觉得,他八成是想借着这个方式暗示你?”   魏准:“暗示什么?”   宋淋试探道:“他其实还是喜欢你的?暗示你回去哄他?”   音孔那边,   男人不冷不热哼了声,故意作出几分将就的意思,“你说的有道理。”   宋淋:“……”   宋淋:不,应该是我说得比较合你心意。   “网友们说《数一二三》会被同档上映的《校友》全方位碾压,”有记者突然出声,问了个和此时气氛格格不入的刻薄问题:“请问许先生是怎么看待这种说法?您应该知道,《校友》的男主演是最近跟您有过冲突的周鲸。”   场内的人瞬时间安静下来。   那个男记者还在咄咄逼人:“请问您和周鲸是有什么私人恩怨吗?”   苏导在底下使眼色,示意许净洲可以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赵宇峰也皱紧眉,酝酿几秒,准备开口替小洲挡过这种敏感话题。   许净洲反而沉吟几秒,像是在认真思索这个问题,又坦率无遮掩的直言:“我对周先生没什么意见,但周先生好像对我有点意见,”   “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他笑了笑,“这个您应该去问周先生。”   “至于《数一二三》会被《校友》全面碾压这个问题,”青年自入场以来便柔和温顺的眸光倏忽间收敛,显出有些逼人的锋芒,“针对两部剧的整体情况,我不会妄加断言,但对于我个人演技以及角色的还原程度,”   他话音一顿,温声道:“周鲸不配跟我比。”   ·   这种问题一贯不好回答。   往常新人演员遇到这种被刁难的问题,都会尽可能圆滑的糊弄过去:或是说自己技不如人不如前辈、或是说些好听的场面话,避开关键问题。   谁也没想到许净洲会这么答。   不仅要比,而且要比的光明正大、明明白白。   并且言辞尖锐极端,就这么肆无忌惮的吹嘘自己演技,还藐视另个已经有了多年演戏经历的演员,相当自大且没有逼数。   发布会结束的时候,网上已然炸了锅。   李青跟在后面,被一群记者追着屁|股跑,整个人焦头烂额。   “我说祖宗,”李青欲哭无泪,“你以前胆子也没这么大啊。”   许净洲快步走在前面,从侧道通过往大门方向走去,听见他这么说便慢下步子,好奇问:“我以前胆子很小吗?”   李青见他慢下来,火烧眉毛似的推着他:“快跑快跑。”   许净洲在被他推上车前,依稀在门口看到一个熟悉人影。   但也没等他看清,车门就被李青忙不迭推上,把从门里涌过来的媒体记者揽在车外,又招呼前面的司机:“快点开。”   “什么快点开,”后座有人突然失笑出声,“小洲,你们上错车了。”   许净洲怔愣回头,这才看到后座的赵宇峰。   他穿了身黑色西装,后座也没开灯,刚才大抵是在掩面睡觉,便显得不太起眼。赵宇峰比他们早走几分钟,所以先上了车。   许净洲啊了一声,眼里流露歉意,“抱歉峰哥。”   说着就要拉开车门,迎接门外已经贴上车窗的蜂拥媒体。   “道什么歉,”赵宇峰按住他的手,把人拽回来,玩笑道:“你这会出去是要羊送狼口?就不怕外面的记者把你生吞活剥了?”   “对对对,”没等许净洲开口,李青就已经把话茬接了过来,双手合十央求:“麻烦宇峰了,能不能绕路把我跟小洲送回去?”   赵宇峰交代好司机位置,啧声:“这算什么麻烦?”   李青坐在副驾,余光扫见司机调整导航定位,一时讶然。   “宇峰,你要回公司啊?”他皱眉,“那就要绕很远的路了,少说多坐三个小时,”他话音一顿,“要不我们还是下车,”   “没事,”赵宇峰打断他的话,拍了下司机肩膀,“走吧。”   许净洲还在盯窗外,似乎努力想要找到什么。   但窗外全是摄像机和记者,他睁着眼睛找了好半天,也没看到刚才那个熟悉人影。   “小洲,”赵宇峰好奇问:“你在找什么?”   许净洲收回视线,“我刚才好像看到哥哥了。”   “你男朋友?”赵宇峰一愣,“可是他不是出差了?”   身边人歪过头,呆着眸光盯向他,看起来愣愣的,像是被他问住了。   等到车开出很远,拥挤到一群的记者被远远甩在车后。   许净洲方才哦了一声,回神,   “那应该,”他自言自语咕哝:“是我看错了吧。”   赵宇峰看他心不在焉,像是有心事,便有意聊些别的话题,好转移这人的注意力。   “怎么样?”他问:“网上现在什么情况?”   许净洲眨了下眼,这才掏出手机。   前座的李青一直都在看,闻言忍不住叹气:“两边粉丝又吵起来了,各大营销号也趁这个机会凑热闹,还发起一个什么投票。”   许净洲正好翻到那个投票。   问题是:《数一二三》的男二许净洲和《校友》的男主周鲸,你更看好哪一个?   目前为止,他获票百分之三十六,   周鲸获票百分之六十。   “小洲刚才也没说错什么,”赵宇峰蹙眉,“我见过周鲸的演技,算是在及格线以上,但跟小洲比还是差上不少。”   “但是观众能看出来?”李青叹气,“多少人是带着粉丝滤镜看剧的。”   听到李青这么说,许净洲就没再顾上去看底下的评论,一本正经回驳:“不是这样。真正好的演技可以带观众进入角色情绪,观众是可以感受到的!”   李青笑了起来,“好好好,那你把手机还给我?别再看底下那些评论了,看完心情不好,别再影响你以后的工作状态。”   魏准昨天刚帮忙作出的澄清,今天就被人压着没了热度。   倒是还有人记得他被周鲸刻意针对抹黑的事,依旧站在他的立场。但今天这场发布会一出,原本那些支持周鲸的人便又冒出来:   【原本还觉得周鲸抹黑许净洲实在是恶心,今天看到许净洲在发布会上说的话,突然理解周鲸了。我要是周鲸,我也神烦这种人。】   【我鲸不配跟你比??呵呵了,你才演戏多久??你配跟我鲸比吗?】   【许净洲也是够猖狂了。两剧马上开播,蹲等一个打脸。】   许净洲看着看着就下意识念了出来,念完后还停顿几秒,抬头看向李青,认真问:“他们要打谁的脸啊?”   李青:“……”   从发布会现场到住处,开车需要一个小时。   许净洲翻了会评论,起初还很有兴致,后来发现那些黑粉好像翻来覆去只会那几句骂词,慢慢失去兴趣。   他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等再睁眼时,车已经开到了小区门口。   “峰哥,”许净洲揉着眼往窗外看,“把车停在小区门口就可以。”   李青突然警惕扭头,食指抵在唇前:“嘘。”   他示意后视镜。   “小洲,后面有人跟踪你。”赵宇峰蹙眉,“应该是狗仔或者私生,我让司机把你送到楼底下,再跟你一起上楼。”   许净洲还没睡醒,“那麻烦峰哥。”   他下车的时候,外面正在下小雪。   雪花细密,风一刮便落上眼睫,许净洲被扑得眯眼,下车的时候险些滑倒,幸好先他一步下车的人眼疾手快,连忙扶住他。   许净洲抬手遮住眼,抬头笑了笑,“谢谢峰哥。”   关门,转身。   他转过眸光的短暂瞬间,瞥见在小路另边也停下一辆车。车门被拉开的同时,男人迈腿走出来,黑色羽绒服裹着高挑身材,气质冷肃。   两人视线隔着干枯的树、偶尔经过的车,落至对方眼底。   许净洲脚步顿住一瞬。   “怎么了?”赵宇峰觉察出不对,想回头去看,“小洲你认识?”   许净洲从那边收回视线,   “不认识,”他笑了笑,“峰哥,你不用送我了,我没事的。”   赵宇峰原本还想说两句。   他盯向青年,在看到对方眼里突然冷漠沉静的神情时怔愣一瞬,到嘴边的话突然就说不出来,打了个转又咽回去。   赵宇峰点头:“好吧。”   许净洲转过身,向楼道走去。   他住六楼,没有电梯,每次转过拐角的时候,都能明显感觉到身后不远处有人跟过来。寂静破旧的楼道里只响起两个人的脚步声。   一段心照不宣的默契距离。   许净洲走到门口停下,从兜里取出钥匙。   他在一串钥匙里来回翻了很多遍,找出一个插进锁孔,没拧动。又慢吞吞□□,从钥匙串里挑出另外一枚钥匙。   脚步声渐近,   许净洲拧动钥匙,打开了门。   外面正在下雪,屋里空气不流通,开门时会有一股非常明显的潮湿气味。许净洲脱下外套,按亮门口的灯,   扶住门把准备关门的时候,走道里的声控灯突然亮起,   昏黄灯光下,男人眉眼轮廓更显锋利,神情隐晦不明。   许净洲抬头,看向他。   魏准一手强硬抵住门,和他之间不过半拳的距离,显然也没有给许净洲拒绝的机会,他屈指叩了下门沿,嗓音沙哑:   “谈谈。” 第26章 界限   许净洲盯他半晌,依旧紧攥门把。   走道里的声控灯暗下,   又亮起。   他方才平静开口:“谈什么?”   魏准蹙了下眉,“我先进去。”   许净洲挡住他的路,问:“你觉得我想跟你谈?”   对方闻言停顿动作,偏头过来看他,数秒后又似乎觉得多好笑,闷在嗓子里笑了两声,“许净洲,”   魏准突然扶上门把,覆住某人细瘦手指,“你觉得我是在问你意见么?”   以前做的时候不知道碰过多少次。别说是手指,就是更多隐晦私人的地方,也早就被他该摸的摸,该咬的咬。   许净洲迅速收回手指,仿佛一秒不愿意跟他过多接触。   魏准心底嗤笑,也不知道这人在矫情什么。   上次来得时候,许净洲才刚搬过来,屋里空荡荡的没什么陈设。这次已然有家的氛围,多了许多细致体贴的小物件。   杯子是双份、毛巾是两条,连门口的男士拖鞋都是两双。   仿佛早就料到会有另个人住进来似的。   许净洲撕开套全新的一次性纸杯,眼也不抬,“魏总有什么事。”   “桌上不是有杯子?为什么还要给我用一次性的?”魏准打量两眼桌上的瓷杯,又抬眸去看身边人。   许净洲像是没听见他的话,照旧取出个一次性纸杯,倒满热水。   他依旧只是一句话:“什么事?”   魏准随意坐到沙发上,说:“我要搬来你这里住。”   他盯着许净洲捧起瓷杯,垂眸小心喝了口。这人像是只不紧不慢舔爪子的猫,恨不得把他性子磨完似的,   许净洲说:“不行。”   期间考虑的时间总共不过十秒。   魏准:“……”   魏准:“我没打算询问你的意见。”   “魏总,”许净洲看起来像是很累,呼吸间胸口轻微起伏,“如果您想跟我谈条件,那就好好谈。”   他认真道:“最起码您该端正自己的态度。”   魏准看向他,“我端正态度?”   许净洲:“不然呢?”   “你觉得我该用什么样的态度跟你谈什么样的条件?”脾气本来已经窜到喉咙眼,最后又被理智生生压下去,魏准好笑不笑,“你说说?我该跟你谈什么?”   许净洲默了几秒,抬眸看他。   “……”   魏准很嫌弃那个一次性纸杯,无聊间不自觉开始摆弄桌上那对瓷杯。   男人手指修长,天生桃花眼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他微垂眼皮,密且直的睫毛在灯光下落出阴翳,又在察觉到他的注视后抬起眼。   眸子里的光温柔缱绻,开口时,连话里的语气都不自觉带上无底线的宠溺:   “小洲,你怎么总喜欢买这种花样古怪的小杯子,还是瓷的,很容易碎啊。”对方笑着逗他:“你要是喜欢收集,哥哥就给你买个玻璃柜,专门用来放你这些花里胡哨的小杯子,好不好?”   和这道嗓音截然不同的清冷声调打断这段场景:   “许净洲?”魏准皱眉看他,“你发什么呆?”   面前人红着眼睛回神,挪开视线,   “你说,”他说话有些费劲,“为什么要住我这里。”   “我住你这里需要原因?”魏准这时候早把先前宋淋交代他的那些话丢到脑后,说话别别扭扭:“之前的关系还没结束。”   许净洲扯起嘴角,“怎么,还没操够?”   说完也不管魏准是什么反应,起身往卧室里间走去。   他呼吸有些急,脑子里在刚才那幕后便开始混混沌沌像团浆糊,回到卧室里就立马拉开抽屉,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又急躁拉出行李箱。   屋里叮铃咣当乱响一片,活像是哪只小地鼠在窝里打洞。   魏准起初等了一会儿,   后来见动静没有要停的意思,便起身往里屋走。   许净洲找东西找得相当投入,似乎也很着急,急得额角隐约渗出汗。   魏准看他找了一会儿,问:”找什么呢?”   许净洲在翻找东西的杂乱声响里吐出一个字:“药。”   “什么?”魏准没听清。   这人也没再理他。   许净洲找不到东西,急得耳后和脖颈都开始泛红,明明已经翻过一遍的地方,他还要坚持不懈的再去翻一遍。   桌上有瓶开过盖的冰水,他看都不看就拧开,直接往嘴里灌。   魏准皱起眉,上前几步夺过冰水,“零下十几度的天,你喝冰水?”   许净洲被他夺走瓶子,跟受委屈的小孩一样,突然泪腺崩坏似的淌起泪来。他也不出声响,就沉默睁着眼,一动不动盯着正前。   魏准这才察觉出不对劲,“你怎么了?”   许净洲依旧只是哭。   魏准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欺负人过头了。   他仔细想,也没觉得自己哪里说错做错,犹豫中把手里的冰水重新递了回去,试图用这种方式来阻止面前人掉泪。   许净洲接过冰水,猛灌一口。   魏准张了张嘴,刚准备说点什么。   青年突然扯住他的外套拉链,整个人黏上来,他偏头,眼睫半阖,在尚未缓和的情绪中咬上他的喉结,冰冷的水从唇舌间顺着脖颈流出。   “……”   先前紧绷而布满尖刺的气氛在这瞬被撕破,袒露出情欲和暧昧。   魏准呼吸不受控制急促起来,扣着人的后腰摔上床。   那瓶没来得及拧盖的冰水在激烈动作间被打翻在床,浸湿了大片床单,和皮肤相触时会觉出刺骨的冷,直钻身体的每个角落。   但魏准没精力去管这个。   ·   与此同时。   周鲸在社区大门口下了车,顺着刚才魏准的方向跟过去。   “你说说你,自打回国以后换了几个经纪人?当初说喜欢拍戏的是你,现在就因为魏准,要死要活不去拍戏的也是你。”电话那边的人埋怨他。   周鲸觉得委屈,“妈,我回国就是为了他。”   周母语气旋即软下:“新经纪人应该就在最近几天跟你交接,上岗第一件事就是帮你擦屁股。不过也是他幸运,许净洲今天居然自己往泥坑里跳。”   周鲸没太听懂她话里的意思,看见消息框里弹出一个链接。   “做公众人物,就要学会圆滑和面面俱到。像他这样不知好歹没有轻重的,就算有张好脸,也在圈里混不长久。”周母教育他:“你可要引以为戒。”   周鲸迅速看完帖子的内容,近日始终沉郁的心情总算有所好转。   “妈,我知道了。”他笑了笑,“那接下来还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你好好追你的阿准!”电话那边的人没好气道:“小准是个好孩子,当年早跟你说过要你好好珍惜,你非不听,现在也该吃点苦头。”   周鲸低下头,声音微弱:“我会跟他好好认错的。”   周母询问:“你现在到哪里了?”   到一栋破旧不堪的居民楼楼下。   挂断母亲的电话后,周鲸又在楼下等了半小时,见依旧没有动静,就起了上楼看看的念头。他实在想不通魏准来这里干什么。   这么破的小区,会有谁住在这里?   许净洲?   一旦冒出这个猜想,周鲸便再难压制满腔的嫉妒和好奇。   自打他回国以后,一直都没勇气和魏准正式见面,两次谈话都是在电话里草草说了两句,连句亲近点的问候都没有。   他是觉得,应该给第一次见面留个好时机。   最起码不会在这种地方、这种状况下。   “喂魏先生,您的外卖到楼下了,楼道底下有门禁,您能不能下楼开一下?”身后冒出一个急切男声:“要等十分钟啊?”   周鲸扭头去看,看见一个外卖小哥刚挂断电话,急得满头是汗。   也察觉到周鲸的视线,外卖小哥慌忙跑过来,央求:“先生能请你帮个忙吗?我有一单马上就截止时间了,只剩两三分钟。”   周鲸一愣,“我帮什么?”   “您就拿着这包东西,在这里等另一位先生下来取就行。”外卖小哥看了眼手机,“手机尾号是3149,您能帮我这个忙吗?”   3149   魏准的手机尾号。   周鲸抿紧唇,接过他手里的黑色塑料袋,“好。”   “另外麻烦您也把手机号跟我说一下。”外卖小哥面露歉意,“万一人家没收到,我也好找您问问情况。”   周鲸所有注意全被那个黑色塑料袋吸引过去,也没多想,就把一个不常用的手机号给了他,目送小哥从拐角处跑远。   他站在原地,盯着手里的黑色塑料袋一动不动。   身体逐渐僵硬。   什么东西会被商家刻意用黑色塑料袋包装?   盒装、轻巧、大小都跟他猜测中的某样物件一模一样。   从身后楼道里隐约传出脚步声,大抵是有人想要拍亮声控灯。楼道里的声音逐渐靠近,灯光从六楼亮到三楼。   周鲸看了眼周围,咬紧牙,迅速解开黑色塑料袋的包装。   只是一个简单的蝴蝶结,解开容易,稍后再系上时更容易。周鲸拆开后飞快看了一眼,旋即整个人愣在原地,刚缓和不久的眼睛又开始泛酸。   避孕套、润滑、还有抹擦伤的药。   魏准买的。   “你好,”身后楼道的门被推开,一个冷淡男声从不远处传来。   周鲸手忙脚乱把塑料袋系好,胡乱抹了抹眼角。他下意识把口罩和帽檐都拉得十分严实,也没敢立即转身。   魏准喊了一句,没得应。   他皱起眉,觉得这送外卖的有些奇怪,“你好,东西给我一下?”   面前人方才低着头转身,把手里的黑色塑料袋递给他。   魏准接过塑料袋,侧身。   “那个,”对方突然出声,动作间似乎要拦住他的去向。魏准停在原地,盯着这个人从身后绕到身前,看起来很焦急。   “你不能上去。魏准,你能不能醒醒,你这样是在浪费时间。”   周鲸开口的时候,便笃定魏准一定能认出他。   他从不怀疑两人之间的心有灵犀,以前就一直是这样,魏准比任何人都懂他。   直到面前人冷声开口:“你谁?”   陌生疏离的语气,在一瞬间将他自以为的亲近距离拉出十万八千里。   “我,我本来是想去公司找你,但是正好看到你上车,就只能跟着一起过来。”周鲸有点委屈,“阿准,我有急事要找你,我没想跟踪你。”   “……”   阿准?   魏准重新盯向他,这才认出面前人是谁。   “我知道以前的事是我不对,但你不要因为以前的事这么折磨自己。”反正都已经狼狈丢脸到这地步,周鲸索性破罐子破摔,“又出钱又出资源,还护着他,许净洲他根本不值得你这么做,你不要被他骗了。”   一口气说完这大段,他屏息凝神,等待面前人的反应。   几秒后。   魏准突然低笑出声,似乎这是一件多么荒谬好玩的事。   周鲸以为他是不信自己,就从手机里找出许净洲回他的消息。他特意把上面的照片截掉,只留下许净洲那几句话。   又害怕魏准会觉得他有心机,周鲸厚着脸皮解释:“王承铭觉得许净洲有猫腻,就拿照片试探他,然后他是这么回的。”   魏准垂眼去看。   “他说跟你不熟,还撇清你跟他的关系,他根本没把你放心上。你,”周鲸注意到他的神情变化,也觉出自己似乎情绪过于激动。   他深吸口气,“阿准,你别被骗了。”   屏幕上的消息字字清晰。   魏准看过两行,抬起眸子冷冷瞥他。   “被骗?”他笑了笑,“谁还能有你周大少爷骗人的手法高明?”   周鲸被这话刺得心口发痛。   雪停后,空气中弥漫着雪水消融的气息,冰且发苦。   周鲸在原地愣了很久,眼睛酸胀得难受,   等到他回过神的时候,面前人早已离开,面前的楼道门禁被解开,大敞的门宛如野兽巨口,似要将所有人情冷暖全部吞噬。   周鲸忍了半晌,还是没憋住泪。   他现在几乎能想象得到,魏准跟那个许净洲在床上缠绵做爱的场景,许净洲顶着跟他几分相像的脸,从魏准那边骗取爱意和宠溺。   王承铭剥了个橘子,塞进口中一瓣。   他隔几秒看一眼手机,仿佛早有预料似的,在吞完最后一瓣橘子的同时擦了擦手,恰巧这时候电话响起。   王承铭挑起眉,接通电话。   “我见到魏准了,魏准他,去找许净洲。”音孔那边的人哭得泣不成声,“他不听我的,我都说了许净洲是骗他。”   “你说他能信?”   王承铭丢了橘子皮,“你得让许净洲做出点什么,魏准他才能信。”   ·   魏准进屋的时候,没在床上看到人。   许净洲披了件衬衫,就这么倚在落地窗边探头往外看。他看得很专注,整个人都和窗外漫天漫地的雪景融为一体。   魏准故意用力碰门,闹出声响。   许净洲也没回头。   “药和套都买回来了,你看是先做,还是先涂。”魏准坐会床边,盯着他的背影,“许净洲,你光着站在那里不嫌冷?”   他这么说,那人才算有了反应。   许净洲转过身,也没看他。   满身刚做完的痕迹触目惊心。魏准以前是故意,现在是完全收不住力,总是会在做的时候留下许多伤。   他倒也从不介意。   魏准盯着这个人坐回椅子上,撕开药品包装。   “许净洲,”他滚了下喉结,“你刚才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这人涂抹药膏时很坦然,似乎不觉得现在这个动作有多么羞耻,也不像以前那样动不动面红耳赤,总要避着他。   许净洲不像从前那么娇气。   魏准看得出他大抵很疼,但也只是稍稍蹙起眉,唇角抿成条线。   “我看到又怎样,跟我有关系?”面前人涂好药膏,随手把包装丢到桌上,淡着眸光回头瞥他,“魏总,既然你要住在这里,我们就要事先说好。”   魏准还没从他前句话里缓过情绪。   他有些不悦,觉得许净洲多少应该吃醋,怎么会丁点反应都没有。但转念一想,又记起刚才周鲸给他看的消息。   大抵是醋吃过头了,气得厉害。   他舒开眉心,“说好什么?”   “这里有两间卧房,我现在住侧卧,你住主卧。平时用餐都在公共区域,你那间卧房有一个独立卫生间。”许净洲说:“我平时很少在家吃饭。”   “所以,”他穿好衣服,“除了有做|爱需求的情况下,你可以进入我的私人领域,剩余情况,我们应该和彼此保持距离。”   魏准闻言抬眸,盯着许净洲走向客厅。   突然觉得有些看不清这个人。   明明刚才在床上时又哭又闹,恨不得黏在他身上,被搞得呼吸不上也都不忘凑到他耳边喊哥哥,像是除了这两个字就不会说别的。   许净洲这时候才从收纳盒里找到了那半瓶药。   他盯着小药盒看了半晌,最后垂敛眉眼,把那半瓶药随手丢进垃圾桶。   “非要跟我闹脾气,是么?”魏准站起来,觉得这人幼稚到好笑,“行,那我就陪你闹到底,我看你能闹到什么时候。”   许净洲没理他。   这人显然不准备再跟他纠缠这些,自顾自拿着剧本去餐厅练戏。   魏准闲得无聊,开始打量许净洲的这个小房间。   起初只是随便看看,心里琢磨这人为什么要住在这么破的地方,明明开个口求一句,自己就能再给他找个好上成百倍的住处。   魏准视线扫过一圈,注意到旁边衣柜的门没有关好。   他走过去,想帮着把门关上,但几次没能关严实,里面明显有什么东西卡住。魏准啧了一声,只能把衣柜门拉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老式衣柜,拉门时会发出咯吱咯吱的怪异声响。   魏准抬起目光,在里面看到一套版型很正的纯黑西装。看款式是经人手工订做,西装细节处镶嵌许多银丝,袖口处吊着具体尺码。   明显不是许净洲的尺码。   魏准不自觉问:“嗯?这是谁的?”   他话音刚落,还没来得及摘下来看,突然听到从客厅里冒出一声咣当巨响!   某人像是不小心把什么东西撞翻,又急忙跑过来,脚步声慌且乱,连推门进来时都像是用肩膀撞开的。   魏准转个身的功夫,就被人拽着踉跄后退。   “你干什么?”许净洲挡在衣柜面前,像是炸了毛的猫似的,红着眼看他,“你为什么要动我的东西?我有说过让你动吗?”   魏准:“……”   他觉得不可理喻,“不就是件西装?”   “我不插手你的事,你也不要插手我的事!”这人看似镇定,但发颤的声线和抖个不停的呼吸,都暴露他脆弱到极致的情绪。   “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许净洲死死盯向门,“你现在应该离开我的房间。”   ·   魏准被赶出来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面前的门被某人毫不留情摔上,整个客厅便只剩下他一个人。魏准在那扇门前站了几秒,最后反应过来,被气得发笑。   许净洲居然敢这么跟他甩脸。   就因为一套破西装,把他赶出来,还装出一副凶到不行的模样威胁他?   前几个小时刚睡过,现在就又闹这么僵。   正憋着生闷气时,受气包宋淋十分自觉的打来了电话。   “怎么样?”宋淋在电话那边阴阳怪气笑,“现在是不是已经把人哄回来了?”   魏准回以冷笑,“差不多吧。”   宋淋:?   宋淋:“你这?哄回来就是哄回来了,差不多是几个意思??”   “让我在这里住,但不许我碰他东西,还说什么,要跟我划清界限。”魏准每说一句,都觉得自己胸口气出来的淤血重上一分。   “他刚才还因为一套西装把我赶出来了?”魏准深吸口气,勉强压下快要炸开的脾气,“我可真够给他面子。”   宋淋:“……”   他听着都觉得荒唐,“因为一套西装?西装是他的吗?”   “不是,他穿不了那么大尺寸。”魏准阴沉沉道。   宋淋闻言,扑哧一下笑出声。   他实在佩服这位魏总的脑子,怎么在情情爱爱上就这么不开窍,叹了口气,“那这套西装肯定是要送人的啊,还能是送给谁的?”   魏准盯向面前那扇门,听出他话里的意思。   “八成原本准备给你的惊喜,结果被你发现。”宋淋说出口后,又觉得不大对劲,“可是也不该反应这么大啊,而且被发现,直接送给你不就成了?”   魏准十分愉悦的接受了这个解释,挑眉,“谁知道呢。”   “哦对了,还有件事。”宋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最后索性放弃,把话题引到另一个方向,“我跟你说过我特喜欢一个导演吧?那个导演要拍新片了!”   魏准:”哦。”   魏准:“所以?”   “……”宋淋接着解释:“那部电影今天公布演员名单,许净洲就在里面,还演一个特别,”可能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宋淋最后只吐出一个字:   “涩?”   魏准:“…………”   “对,就是一个很涩的角色。”宋淋干咳两声,“我就是给你说声,你要是想关注就去看看,不想关注就不用理。”   “反正他是个演员,演戏是他本职工作,演个角色而已,这些都没什么,你,”   宋淋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电话那边猝不及防出现的忙音给打断。   魏准挂了他的电话。   那个导演的名气不小,刚出演员名单,电影名便跟着话题一起上了热搜。魏准连搜索框都不用打,一眼看见话题位置。   他点进去,又很快找到许净洲的名字。   却不是在演员名单里找到的。   魏准盯着获赞数最高的热评,想起发布会上时,某人跟对方亲昵耳语,笑得眉眼弯起,就跟以前对他笑的时候一模一样。   呼吸渐渐变重。   【卧槽!赵宇峰和许净洲!我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我磕的宇洲西皮拍吻戏吗!!】   【何止吻戏!里面好像还有床戏啊啊啊啊啊啊!】 第27章 示好   深夜十点。   许净洲缩在被子里发呆,又突然埋着脑袋在被褥里乱蹭一通,稀缺空气带来的窒息感让他得以短暂回神,这才从床上爬了下来。   他盯着面前衣柜,觉得自己应该给这个柜子上把锁。   将近十二点的时候,他穿着衬衫单裤,在零下十几度的雪天里跑了出去,找到几百米外的一家超市,买了把相当劣质的环状锁。   出来的时候,那个人好像不在。   许净洲也没在意,一路小跑回去把锁安上后,这才重新开始犯困。   次日五点就要起。   李青来接人的时候,看见许净洲上车的时候半垂着眼,困到差点撞上车门。   他忙不迭伸手把人额头护住,没好气道:“不是跟你说了今天剧组开拍吗?让你不要再熬通宵看剧本,你是不是又没听话?”   “我没有,”许净洲偷偷反驳他,“昨晚是有别的事。”   李青笑出了声,“你还能有别的事?说说,什么事能让你许净洲熬个通宵?”   躁热的风从车前座扑来,吹得人皮肤发痒。   许净洲在这句话后睁开了眼,往窗外看,清早的雪在日光下亮的扎眼,构造出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他怔忪片刻,啊了一声,   “昨晚跟哥哥打电话了,”他弯起眉眼,笑得格外甜蜜,“我就说他熬不过三天不见我,就算见不到我,也肯定要听到我的声音。”   李青正在避车,听他这么说也没多想,“魏总跟你打电话?”   “魏总跟我打什么电话,”许净洲去看后视镜,怪异眼神盯着他,“青哥你好奇怪,为什么总在我提起哥哥的时候突然说魏总。”   前面十字路口出了车祸,交通堵塞。   李青看到这种情况就烦得厉害,把车转到一段空道上停下,听许净洲这么说,便不过脑子的回:“你不一直管魏总叫哥哥?难不成你交了新男朋友?”   车刚停下。   许净洲没有再回他,整个人彻底安静下来。   李青一开始没觉得不对,后来才隐约意识到身后人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他抬起视线,从后视镜里看了眼许净洲。   青年愣神发呆,方才还跟只兴奋小雏鸟似的,满眼生动活泼,这一瞬仿佛突然被抽了魂,近乎固执的盯着角落。   李青:“……”   李青有些犹豫:“小洲,我刚才,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嗯。”许净洲揪着外套一角,垂眸咕哝:“青哥是说错了,不过小洲可以原谅青哥。以后青哥多注意就好,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李青一脸懵逼,   直到到达目的地,他也没想通自己到底哪里说错了。   好在小洲状态回来了。   进剧组的时候,导演和几个演员正在聊戏,看到许净洲后还没来得及出声,这人就一路跑一路掏剧本,活跃得像簇跳个不停地小火苗。   “你们在聊戏吗!”许净洲笑着挤进去。   “不是,你急什么哈哈哈,这人都还没到齐。”这次的导演姓路,从事这行业少说五年打底,很受人尊敬。   路导眨了下眼,“我们在聊八卦新闻。”   许净洲好奇问:“什么八卦啊?”   路导看了眼旁边人,   赵宇峰低下头,耳后根有些泛红。   “小洲,”赵宇峰轻咳两声,转移话题:“你看新闻了吗?昨天的发布会被曲解的很厉害,需不需要我出面帮你解释?”   许净洲没看出两人之间的微妙,哦了一声,“还没看呢,怎么了?”   赵宇峰把手机递给他。   依旧是跟发布会有关的话题。   昨天还只是网友们三言两语的议论,偶尔有两家粉丝吵起来,最后也在其他热搜的热度下不了了之。原本这件事都要这么过去。   结果,今天凌晨的时候,话题里突然冒出个微博账号:   “自打我洲入圈以来,我就一直在粉他。”   “昨天这个话题冒出来以后,看到这么多网友骂他侮辱他,我实在是忍不下去,就想站出来帮他说一句:你们各位的正主都算个屁!”   “我洲演技就是牛逼,实话实说也要被骂?别说周鲸了,我洲演技毫不夸张的讲,可以称得上是娱乐圈顶峰存在,实打实的演技派!”   “……”   许净洲看完这段,开始脸红。   “这夸得也太过了,”他不好意思,“我也没这么厉害。”   赵宇峰看他这个样子,被逗得发笑。   “傻小洲,”他抬手去戳这人额头,没好气道:“你看不出来吗?这是有人在黑装粉,这么极端的言论,会给你带来非常不好的影响。”   许净洲一愣,“啊?”   赵宇峰把屏幕界面往下滑,让他去看底下众人的反应。   其中转发量最疯狂的,是一段视频。   剪辑视频的人明显是周鲸家粉丝,顶着周鲸粉丝应援团的头像,把周鲸自打入圈以来,所有在镜头面前的礼貌谦逊行为都剪了下来,放下一起。   许净洲看了四十分钟,都是周鲸极其友好的对各位前辈道谢,谦虚的画面。直到视频即将结束的时候,视频内容突然转变,   镜头上的自己神情坦然直率,笑着说:“周鲸不配跟我比。”   - 第28章 吻戏   魏准愣住神,盯着面前人从客厅回到屋里。   心态从云端跌到谷底。   房间里没有暖气,有些冷。这个时间连窗外都已经没了动静,整个世界都变得格外寂静、又冷清。   魏准迟来的觉出几分愤怒。   他依旧面无表情,干净利索的把刚买来的所有琐碎东西装进垃圾袋,还有那个收纳箱,也塞进垃圾盒。   从六楼跑下去,跑到社区大门口的垃圾回收站,丢掉。   回来路上。   魏准低头走路,突然猛地踹一脚路边的树!   寒冬的风顺着他衣领灌进去,贴着后脊骨一路向下。   他被冷意冻得清醒,却依旧没有琢磨透,许净洲到底为什么发这么大脾气。   不喜欢?   不可能。   吃醋?   到底是吃了多大的醋,要这么闹翻天。   在临走到居民楼前的时候,魏准停下来,掉头。   他从车库里提出车,大半夜又自己一个人开到公司,准备转移注意到工作上。   其实该处理的公务已经差不多。   魏准看十分钟文件,突然想起某人平时还有微博记录小生活的习惯。想了想,又觉得心口发闷,凭什么要他去琢磨许净洲的心思?   手里文件翻过两页,   魏准拿起旁边手机,重新下载微博。   前两天看到许净洲的那些八卦新闻后,他索性把这垃圾软件删了,眼不见为净,几乎一整天都没有登上私人账号。   这时候重新下载,才看到话题榜上多出的热搜:   #许净洲拉踩演技#   ·   “杨姨,”周鲸端杯热茶过来,小心询问:“阿准他说什么?”   魏家和周家数年故交,两家长辈时常联系。   杨贞抬头看了眼面前人,不自觉叹气,把人拉到身边坐下。   “你儿子这么好,找谁不行?非找魏准。”杨贞将视线转到对面沙发,女人端着茶噙一口,眉头蹙起。   “以前上学的时候就劝过,让你离魏准远一点,不听,非要黏上去跟他做什么朋友,现在怎么样?”杨贞说教道:“他就是个白眼狼。”   周鲸抿了下唇,没说别的。   “也不至于这么说,”女人放下茶盏,“以前小准也不是这样。在学校被苏家那几个小子欺负孤立,小鲸帮了他。那时候这孩子还很懂事,知道报恩。”   周鲸小声反驳:“妈,那都是以前的事。”   “以前的事怎么了?”周母撩起眼皮瞥他,“以前的事就能当作没发生过?”   周鲸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再说什么。   但他看一眼杨贞,终究还是把话咽回去,只憋得眼圈发红。   周鲸默了几秒,接上话题:“所以杨姨,阿准答应回家了吗?”   只要能把魏准劝回家,见到魏家长辈,就算他没办法让人回心转意,最起码可以跟魏家长辈们撒个娇,让魏准不得不远离许净洲。   杨贞虽然不是魏准生母,但为人颇有手段,这么点小事应该也不算太难。   “按理来说,以前我找几个借口让他回去,他都是听的。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上来就骂我,”杨贞说着就生起脾气,冷笑:“最后倒是答应了。”   周鲸双眼发亮。   “但是要带那个包养货回去,也不知道是为了恶心谁。”杨贞看他一眼,“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咱们魏家长辈,当然还是向着你。”   周鲸怔愣住神。   后来杨贞又说了什么,他也没听。   杨贞带着她那个小女儿离开的时候,周鲸也没顾得上起身送客,脑子里混混沌沌,突然觉得无比委屈。   魏准生他的气,故意跟他说要带许净洲回去,也就算了。   为什么跟杨姨也这么说?难道真的准备要带许净洲给魏家长辈认识?如果走到这一步,魏准是准备把许净洲当成自己人了?   可以领进家门的人,还能是什么人?   “小鲸,我看到网上有人转发你的视频,那个视频是你剪的?”周母刚送完客,意味深长看他,“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些手段了。”   周鲸没太听明白什么意思。   他登上微博,这才看到热搜话题里所谓的那段“视频”,看起来像是粉丝剪辑,视频内容将他人设中礼貌谦逊的一面放大无数倍,   最后又拿许净洲的那句话来做对比。   周鲸看完这段视频,心情瞬间愉悦许多。   他仔细想,觉得这事八成是王承铭帮的他,便打电话过去,想要当面道个谢。   “你才发现那个视频?我不是昨天就和你打过招呼了?”那边大概刚拍完戏,剧组里的杂音很多,“我现在就盼着你赶紧消停下来,别再折腾我了。”   周鲸吸了下鼻子,“对不起。”   “追魏准的事还得你自己想主意,别人帮不了你。你看你最近不好好拍戏、也不好好吃饭。”王承铭聊了没两句,电话那边便有人叫他过去。   周鲸原本以为他是去拍戏,刚想说要挂断电话,不打扰他。   “周鲸。”   电话那边的人语气瞬间沉重下来,仿佛刚才短暂几秒内经历了什么巨大打击,一时间有些茫然无措:   “你得帮帮我。魏准他好像出手搞我了。”   “啊?”周鲸愣了一瞬,“你是不是看错了?魏准他怎么可能搞你。就算搞我也不可能搞你啊,你们又没什么矛盾。”   “不是,”对方反而急得更厉害了,“你先去看看!”   周鲸这才退出通话界面,找到王承铭说的新闻网页:   《匿名网友揭露近日风波真相|王姓明星黑装忠带节奏,只因剧组结仇》   里面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从头到尾捋过一遍。   所谓许净洲粉丝的过激言论、后面紧跟上来的节奏营销,不同账号查询,最后都将矛头指向同一个人。   @演员王承铭,能说说吗?你跟周鲸什么关系?   ·   “事情起因是洲在发布会上说了一句:周鲸不配跟我比。”   “坦白说,这句话除了猖狂一点,其实并没有其他毛病,作为一个资深混圈各大墙头来回跳的粉,我也粉过周鲸。他演技确实就那样。”   “虽然许净洲也确实太刚,不过这说到底是性格问题,没什么。”   “接下来进入矛盾核心。”   “本来这件事大家也就议论议论,矛盾激化是因为有洲粉站出来,说许净洲演技秒杀圈内所有演员,冒犯到各位前辈。”   “后续又有鲸粉做视频出来,带起一股妖风,各家都开始做视频,对比许净洲“猖狂没比数”的语气,在短短半天时间内,把许净洲推上舆论刀尖。”   “但或许,你们想不到的是,”   “那个吹嘘洲的洲粉,和做视频的鲸粉,其实是一个人。)”   文章大致内容就这些,剩下的就是由专业者打出来的代码和论据。   前后两个账号确实是一个人。   而且根据各种大大小小的线索,排除因素,最后把范围缩小到一个人身上。   【卧槽……我的智商遭到碾压。】   【……】   【服了,以后绝对不随便站队了。】   【所以这个王承铭到底跟周鲸什么关系??这么帮周鲸对他有好处?周鲸也是够恶心了,你就这么看自己的粉丝辱骂问候无辜人?】   【许净洲心态也真够好,居然没有被气到退圈。】   所谓会被气到退圈的许净洲本人正抱着瓷碗喝饺汤,清透眸子一转不转盯着面前人,活像是只守食的小雏鸟。   “也不知道是谁帮得你,做好事不留名。”李青跟他念完这些,突然想到什么,“会不会是宇峰帮的你?”   许净洲喝完饺汤,抿嘴,“应该不是峰哥。”   李青咕哝:“那会是谁。”   他话音刚落。   桌上的手机突然响铃。许净洲看了眼来电显示,又贪嘴夹了个饺子吃,吃好以后才拿起电话,划了接通:“你好。”   “看到没?”熟悉的男人嗓音从音孔那边传来,“解气了吗?”   旁听的李青:……   好了,现在知道是谁帮的忙。这位果然也不是什么活雷锋。   许净洲停顿几秒,像是没理解他的意思,看到李青在面前跟他打暗示后,方才意识到对方话里深意,“是魏总帮的我?”   电话那边有些窸窸窣窣的动静,但并没回话。   魏准扶着转椅转过角度,眉梢轻轻挑起。   他早就打好腹稿,在这人感谢以后,自己应该再说些什么,让这人能自己化解醋意的同时,还能保住岌岌可危的面子。   结果刚要开口,就听到这人又补上一句:   “但我没说要魏总帮忙,”许净洲说。   魏准:?   他的恼气已经窜到喉咙眼,“怎么?我帮你还是我的不对?”   许净洲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不喜欢欠无相关人的人情,日后几乎没有交集,还要绞尽脑汁想怎么还。这人咬着嘴唇沉吟半晌,八成是找不到最好的回应,   “那,”许净洲咕咕哝哝:“谢谢魏总。”   魏准:???   魏准直接被气笑,“你是不是特别不情愿啊?许净洲?”   “我没有不情愿,我真的很感谢魏总。”连饺子都忘记吃,许净洲觉得自己委屈,说不清道不明,“真的非常感谢。”   魏准:“所以?”   许净洲:“所以魏总,我要去拍戏了。”   魏准:……   魏准从座位上站起来,恨不得这会钻进手机里把人逮出来。   结果对方连这个机会都不给他。   魏准刚想再说些别的,一眨眼的功夫,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又是许净洲!   主动、不打招呼、随意!   挂断他的电话!   显得他费尽心思的揣测,想方设法的帮助,这些都像是笑话。   “魏总,”助理站在办公室门口,小心翼翼敲门,“晚上的会议内容已经准备好了,您要不要过目?今晚会议时间是否需要延长?”   魏准:“不用。”   助理轻舒口气,以为自己这周终于逃过加班一劫。   魏准看她一眼,拎起外套往办公室外走,“今晚会议取消,改到周末,加班费双倍。”走到门口时脚步一顿。   他扭过头,看了眼窗边那束蓝风铃。   助理得知自己周末要加班的噩耗,正欲哭无泪。   “你顺便加个班,把那束花送到我家。”魏准抬手指向窗边,眼底透出某种隐晦复杂的情绪,“顺便买个好点的花瓶,装起来。”   ·   既然电话里说不清楚,那就当面谈。   魏准知道这人最近在剧组拍戏,不会尽早回家,索性也没有开车回家,直接从李青那里逼问出剧组的具体位置,准备去剧组捉人。   路上想起刚才许净洲的态度,还是会被气到窒息。   从公司开车到剧组,需要整个小时。   魏准听完今天的商业新闻,下意识把手机调到娱乐新闻。   “……”   好像自打认识许净洲以后,他就总是关注这些十分无聊的娱乐圈动态。魏准因为这个突然冒出的念头愣了一瞬,但也没多想。   屏幕上首先跳出来的页面,叫“当下最受期待的电影宣传花絮”。   魏准瞥一眼,意外看到许净洲的名字。   “许净洲和赵宇峰,章峰和九冲。神仙西皮绝美爱情!”   “《征伐》拍摄花絮首次放出!”   “不是我说,人家许净洲前段时间在发布会上那么猖狂,也是有资本的。虽然《数一二三》还没上线,但只看这段花絮就足够看出演技功底。”   “我真的磕到了!痞里痞气勾引人不要命的章峰!呜呜呜我宣布许净洲就是章峰本人,现在就是无比期待电影正片。”   网页划到那里时,视频选择自动播放。   前面恰巧一个车流量高的十字路口,红绿灯变灯,车辆争先恐后行驶。   魏准趁着间隙瞥眼视频,倒是想看看有多夸张,   三分钟。   视频中的青年眉眼张扬,身上单薄衬衫在刻意撩拨时被刀尖割裂,冷白色皮肤经后期处理后显得更加诱人。   乖巧、温顺、内敛。   往日那个在外人面前动辄耳红,说话时语气轻且小心的青年,在除他之外的第二个人面前袒露这样一面:   用纯良眉眼做肆无忌惮不设底线的勾引,轻声开口时吐字放荡。   许净洲凑到另一个男人耳边,眉眼含笑,“要么捅死我,要么操我。”   嘀!   “前面那车你他妈是睡着了??红绿灯变多久了!到底走不走?不走就让道!”后面司机狂按喇叭,扯着嗓子毫无形象的辱骂。   魏准红着眼,猛地踩下油门向后倒车。   “你干什么??你疯了?”后面的车疯狂躲避,但最终无处可躲。   魏准在即将撞上的时候踩了刹车。   他闭下眼,猛地深呼吸,   许净洲。   你他妈行啊,够可以。   ·   下午五点。   路导从工作人员那边过来,摆手,“刚才已经把宣传花絮放出去了,你们猜就这一会功夫,咱们电影的超滑收获多少流量?”   许净洲从剧本里抬起头,眨着眼好奇瞅他。   “涨了五千粉!”路导低头时跟他对视,使坏似的笑了下,“现在微博上的小姑娘排队要给咱们小洲生猴子。”   许净洲连忙解释:“我喜欢男生。”   “噗,”路导忍不住揉他的头,“我跟你开玩笑呢!”   “不过我刚才看到已经有人帮你澄清了?小洲?”路导去看机器,跟他闲聊:“摆出的证据还挺充分,看样子像花了不少功夫。”   许净洲含含糊糊应了声。   “再加上这波花絮一放,以后绝对不会再有人敢随随便便说你演技垃圾。”路导说:“我刚才看,那个背后想搞你的人好像叫王承铭?”   赵宇峰补好妆,从旁边路过。   “诶,宇峰。”路导好奇问:“那个王承铭上次是不是跟你和小洲一个剧组?你们之间有什么事吗?说来听听呗。”   赵宇峰啊了一声,下意识扭头去看身边人。   许净洲却像是没听到他们两人的对话,指着剧本上被彩笔标出的一部分,“路导,今天不然先拍这部分?大家的状态都比较合适。”   话题很自然的被叉开。   路导看了一眼,点头,“没问题。”   是一段索吻戏码。   “也不是真的吻,让宇峰真的吻你,他估计做不到。”路导看了眼旁边人,意味深长笑了笑,“咱们要的就是那个将吻未吻的暧昧。”   赵宇峰清了清嗓子,错开视线。   “峰导,我跟你刨析一下这里章峰的心理。”许净洲只顾着看剧本,也没注意到两人刚才的神情变化,眉心轻蹙,“这里章峰发现九冲对他放水,误以为九冲已经对他心动,于是真情实感来索吻,”   “他这里应该是认真的,跟之前轻佻的撩拨不一样,对吧。”许净洲抬起头,认真看他,“所以我稍后的态度也应该跟之前不一样。”   “对。”路导原本还想再开两句玩笑话,结果愣是被这人带着进了状态。他从头到尾看遍这部分戏,扭头叮嘱赵宇峰,“宇峰,你稍后的动作不要太僵,顺应本心,九冲现在应该怎么做还要我教你吗?”   赵宇峰看了眼身前人。   许净洲已经往机器位置走去,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   赵宇峰犹豫一瞬,方才向路导点头,“我知道了。”   “那没问题了,”路导冲场内两人一拍手,“开始!”   ·   牢笼里外。   青年手腕被锁链紧铐,呼吸微弱。   章峰听到脚步声,疲惫抬眼,眼神里的涣散无光在看到来人时瞬间变化。   笑意瞬间溢满眼底,夹杂碎光。   “九先生晚好,”他挑眉,“九先生吃了吗?”   对方默不作声。   九冲走到他面前,蹲下。   他眉间锁着,自始至终都没抬眸分给这人一眼,开口时的语气也非常不客气,“早知道你迟早落网,不如放着让我抓。”   章峰亲昵笑,“九先生怎么舍得抓我。”   “舍不舍得不是你说了算,”九冲咳嗽两声,将话音放得更轻,“不然我们试一试,你跑一次,”   他从衣袖里取出样什么东西,“看我会不会抓你。”   钥匙插|入锁孔。   青年眼底笑意凝固,情绪瞬间酝酿转变。   漆黑透彻的眸子里透出深沉爱意,带着探究和渴求,章峰躲开他的动作,隔着牢笼拽住他的衣领,强迫他跟自己对视。   手腕被铁链摩擦出鲜艳红痕。   章峰眼底发亮,也通红。   “九先生,”他扬起脖颈,隔着牢笼停在对方唇边,言语间嗓音发颤,似乎压抑着极深极浓的情绪,“你是不是、”   他撩起眼皮,肆意撞进对方眼底,“喜欢我?”   赵宇峰停顿动作。   接下来,他应该挣脱,后退,然后表现出冷静持平的情绪,再找借口为自己的行为开脱,是心口不一的情绪状态。   但他没有这么做。   赵宇峰喉结滚动,稍稍低头。   许净洲察觉到异样的同时,眉心微蹙,眼底情绪瞬间消散。   “……”   轰隆!   类似于重物摔倒的巨大声响从片场右侧响起,猝不及防打断戏码。   许净洲趁机从戏中脱离出来,后撤。   “魏总。”路导那边刚察觉出情绪不对,还没来得及喊停,就被耳边冒出的动静刺得差点耳聋,再扭头时就看见了面无表情的某人。   他看到地上摔碎的仪器,心疼得不行,“您这是干什么啊?”   “抱歉。”魏准冷着眸子盯向片场中央,“不是故意的,我来找人。”   “……”路导叹气,“找谁啊?”   许净洲从片场走出来,还没来得及披外套,就被人扯着拽了出去。   片场周遭的灯坏了,出去便是通道。   许净洲混乱之中也没来得及看清,只觉得手腕生疼,他挣扎两下也没能挣出。倒是对方没再继续走,随便拉他进了隔壁储物间。   储物间有窗。   许净洲急促喘息,抬眼时才看清面前人的脸。   “我刚才要是不出声,你是不是就跟那个姓赵的亲上去了??”魏准依旧抓着他的手腕,把人逼在角落,开口时嗓音低哑,“是不是?”   许净洲在对方的质问里恍了下神,又迅速冷静。   “跟他拍戏挺得心应手啊,以前怎么不见你演技这么好?”情绪不受自己控制,魏准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气得冷笑,“该不是假戏真做?”   许净洲垂眸,沉默。   魏准手中用力,愈发紧促的逼问:“说话啊?”   许净洲:“……”   他实在是不耐烦,也忍不下去,偏头轻声嗤笑,随即径直迎向这人目光,跟他对视,“魏总,就算我刚才亲了上去,跟您有关系吗?”   魏准呼吸一滞。   “我跟峰哥是拍戏需要,峰哥很敬业。”青年眼底干净,看他时的神情却彻骨冰冷,“那魏总呢?您是也想跟我做戏?”   他认真反问:“您能像峰哥一样敬业吗?” 第29章 示威   储物间灰尘很重。   也不知道是被灰尘呛的,还是被这人陌生疏离的几句话气的,魏准偏头咳了两声,觉得胸口闷得厉害。   诸多情绪从心口涌上,冲得他头脑昏胀。   魏准在这种剧烈矛盾中松开了手,嗤笑,“随意啊,”他刻意把语调加重,一字一字咬得格外清晰:“你爱亲谁亲谁。”   “这样最好,”许净洲垂下视线,语气缓和许多:“魏总还有别的事吗?”   魏准:“……”   他看这人也不像装出来的,   先前被刺激到紧绷的神经渐渐松懈,魏准开始仔细打量面前人的神情,当发现许净洲居然是认真的、完全没有在意他的反应。   心口那种闷燥感不减反增。   “怎么,我没别的事就不能找你?床上都跟我讲过那么多话,下了床反而不认人?”魏准垂眸看他,“你这部剧里有多少亲热戏?”   许净洲闻言抬眸,疑惑看他。   “前几天和你们路导商量了投资合同,其中有一点条件,就是我可以对你的戏份进行增删,”面前人挑起眉,“我觉得你刚才那段亲热戏很不妥。”   许净洲:“所以呢?”   他眼底的神情瞬间变了。   不同于刚开始的不耐,也没有后来的冷淡。   青年平和眉眼间的情绪突然激烈起来,许净洲冷笑一声,声线颤得像是快要失去理智,“你又要插手我的戏?魏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真的很过分!”   魏准:?   他有些慌,但面上依旧装的淡定,“不是减你戏份,还会加别的戏。”他话音一顿,“先前那几档综艺我也会给你谈好,如果你想要新剧。”   许净洲:“滚。”   事情莫名其妙就朝着更加恶劣的方向发展。   “许净洲,”魏准觉得这人简直莫名其妙,“你知不知道你前段时间还在跟我睡?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想到什么,一扯嘴角,“真准备跟那个赵宇峰发展恋情了?”   面前人这次却懒得再跟他解释更多。   许净洲一把推开他!在漆□□仄的空间里挣扎几秒。魏准始料未及,蹙眉刚准备护着他时,这人就已经在过激反应中撞到了门上的钉子。   青年疼得倒嘶凉气,眼角闪现晶亮。   魏准下意识问:“你没事,”   他话没问完。   许净洲连伤也顾不上,一把拽开好不容易摸到的门,逃出去。   “……”   储物间空间不大,但足够阴冷。   两人间尚存的温热在一瞬间被门外灌进的冷风冲散,黑暗中空荡荡的,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另外一个人。   魏准站在原地,愣了好久。   他没能想通,也发不出脾气,某种难以言喻的酸涩从骨子里蔓延出来,逐渐渗透进四肢百骸,磨得他心里难受。   不知道是哪里做错了。   魏准看了眼门上那枚钉子,又收回视线。   ·   “宇峰,你刚才是怎么回事?”路导找人收拾好残局,这才想起上场戏里的异样,眉间紧皱,“暂且不说小洲有男朋友,就算小洲没有,”   路导叹了口气,“你也不该把私人情感带进戏里啊,这可是演员的职业操守。”   赵宇峰低头看剧本,心不在焉。   刚才那一幕就在眼前。   小洲对角色的领悟力强,入戏深,轻而易举就能表现出章逢深刻入骨的爱意,淋漓尽致,真切到让人很难不去相信。   所以他相信了。   赵宇峰心知是自己没把控好,也不作辩解。   “待会小洲回来了,你跟他好好解释吧。不知道他对这些有没有忌讳。”路导劝他:“就算小洲不忌讳,你以后也要收好自己那些私人感情!”   赵宇峰点头,声音发闷:“好的路导。”   路导抬手戳他,示意他去看,“人来了,你去解释吧。”   许净洲明显刚受委屈。   这人眼圈是红的,手腕处也被攥出一圈痕迹,回来后便找剧组人员要了个冰袋,蹙眉敷在小臂处。刚才气急碰到钉子,肿出很高一块淤青。   “小洲,”赵宇峰不自觉担忧:“你这是怎么弄的?”   许净洲这才察觉到他的存在。   他抿住嘴角,竭力想要藏住委屈,“刚才跟魏总聊完以后,不小心磕到了钉子。”他垂下眼,咕哝:“储物间太黑了,那里为什么不安灯。”   赵宇峰一时没有出声。   他能听出小洲是在转移话题,大抵不想跟他聊起刚才戏里的意外,也不想聊刚才跟魏准发生的事。可这些事又必须要说清楚。   “小洲,刚才拍戏的时候,”赵宇峰话音一顿,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不敢看面前人,“对不起。”   许净洲敷伤口的动作停住。   “我刚才情绪不对,没背熟剧本,稍后再过那段戏的时候,一定不会再给你带麻烦,”赵宇峰解释说:“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许净洲笑了笑,温声回:“没事。”   赵宇峰松了口气。   “峰哥,”许净洲突然又出声:“你知道我哥哥最常跟我说的话是什么吗?”   赵宇峰顺着问:“什么?”   “他说,小洲啊,你跟别的帅哥拍戏,千万不要太认真。”许净洲立即摆出一副老成语气,话里还带着笑:“拍戏多好玩,但是那个时候看到的人,未必就是真的,也未必能看透。更不要说拍戏途中生出的感情,哪里能当真嘛。”   赵宇峰盯着他,攥紧指尖。   “所以峰哥如果也喜欢上哪个演员,千万不要当真。”许净洲垂下眉眼,语气变淡许多,“大家都是逢场作戏,装出来的。”   他一扯嘴角,“谁知道你喜欢的那个人是不是疯子。”   赵宇峰开了开口,“小洲。”   “好了。”许净洲重新翻起剧本,笑的时候眼里盛满光,刚才那些委屈在短短几分钟内就消散得一干二净。   他俏皮眨了下眼,“听说咱们这部剧的后半部分要去国外拍?”   赵宇峰看他这样,只能把话重新咽回去。   他涩声开口:“嗯,”   “不知道到时候要怎么跟哥哥解释,他又该舍不得我了。”许净洲咕咕哝   哝,又盯着他看,“不过我很期待跟峰哥去国外拍戏。”   他很自在的怼了下这人肩膀,劝道:“峰哥不要想太多啦!”   同一幕戏再拍时,两人状态都比先前好上许多。   许净洲像是完全忘了刚才片场发生的意外,投入情绪非常快,原本计划晚上才能拍完的戏份,提前到下午就完工了。   李青这段时间要带几个新艺人,比较忙,也没时间过来陪他。   赵宇峰又还要拍戏。   许净洲从片场离开时,看到路旁停着辆车。   车边站着个挽高髻的女人,正拿着手机跟别人讲电话。似乎是察觉到他的视线,对方放下手机,笑着冲他快步走过来。   出于礼貌,许净洲没有避开。   “你好,请问,你是许净洲吗?”女人笑得亲切,“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杨贞,是魏准的妈妈。”   她轻挑起眉,“今天来找许先生,是有些事想跟您谈谈。”   ·   原文剧情中,有关魏准的身世再三强调,倒也记忆深刻。   许净洲没有拒绝对方的邀约,上了车。   车内香水味极其刺鼻,看起来应该是这位魏家女主人的专车。许净洲不太适应这种气味,转开车窗,想要透透气。   “不好意思,”坐在副驾驶的杨贞突然出声,笑着说:“我最近很怕冷,就不要开窗了吧,反正车程很快。”   许净洲眨了下眼,“杨夫人要带我去哪?”   杨贞从后视镜看了这人一眼,轻笑。   先前听说这个人跟小鲸长得像,她就没当回事。想着再怎么像,应该也是个高仿品,她在豪门待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哪个人比周家小少爷还好看。   这人的出现倒是个意外。   杨贞心底讥讽,怪不得魏准那白眼狼被迷得七荤八素。   “许先生都上车了,应该是能猜到我要带你去哪吧?”杨贞说:“是魏家的前辈们想要见见你,毕竟早有听闻你的大名。”   她若有深意:“听说你和我们阿准的关系很好啊。”   “是吗?”   青年乖顺坐在后座,茫然抬起视线,似乎没料到她会说这样的话,表现得有些慌张无措,“我和魏总其实不熟。”   杨贞没出声,   确实。金主和□□的关系,除了对彼此的身体比较熟悉,还能有别的?   等司机开车到魏家时,已经将近傍晚。   杨贞一路上都没怎么跟这人讲话,像是后座坐了团空气。   车停下后,许净洲解下安全带准备下车时,方才听到这位杨夫人开口,语气懒散吩咐司机,“稍后记得把车做个全面清洁,太脏了。”   司机闻言听出什么,从后视镜看他一眼。   “杨夫人,”许净洲眨了眨眼,“魏家长辈今天见我,只是因为我和魏总的那些谣言?是不是只要我解释清楚,就可以走了?”   杨贞说:“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她话音一顿,又笑了,“是心虚吗?”   许净洲跟着进屋,闻言忍不住咕哝:“我心虚什么。”   魏家企业在书里的设定很强,宅子也大得出奇。许净洲进门的时候,留意到餐厅里坐着个熟人,仔细再看,方才认出对方是谁。   周鲸。   见到他来,周鲸很熟稔的从橱柜里拿了高脚杯和餐具,又十分周到的替他摆好纸巾。细心周全的模样,活像他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这位是小鲸,”杨贞给他介绍时,若有深意的强调什么:“阿准从小跟他一起长大,两个人感情很好。”她笑了笑,“以前还总开玩笑,说他们长大后说不定会结婚呢,毕竟没谁比我们小鲸更了解阿准,了解魏家。”   对方仿佛没听到她的话,自顾自走到餐桌前,坐下。   杨贞:“……”   “杨夫人,魏家长辈呢。”许净洲问。   “没有魏家长辈,”周鲸接过话,说:“是我想跟你聊聊。”   许净洲这才转过视线,盯向他,“既然是周先生想找我聊,那我们可以去其他更方便的场所,为什么一定要在魏家?”   “还有,”他神情变得冷淡许多,“为什么要骗我?”   杨贞就坐在旁边,似乎对这场好戏十分感兴趣。   周鲸依旧是副主场人的架势,但在他问完这句话后,原本还算和善的态度有了明显变化,神情里流露出讥讽,   “找你来这里,有很多话想跟你讲清楚,但其实这么多话的目的都只有一个,”周鲸笑了笑,“就是想让你认清自己几斤几两。”   许净洲垂眸,觉得这句话有点熟悉,   好像在原着里的某处出现过。   “阿准被领回魏家的时候,第一个认识的就是我。”周鲸不紧不慢讲述道:“我当时对他很好,他也很感激我。”   “阿准身份原因,很讨圈子里其他小孩的嫌,当初也是我站出来护着他,做他唯一的朋友,”说到这,周鲸抬眸示意身后,“从我对这房子的熟悉程度,你应该就能看出来吧?我从小就生活在这里。”   他十分刻意的话音一顿,强调:“跟阿准一起。”   许净洲正在夹菜,听他讲了这么久,渐渐失去耐心,蹙眉,“周先生是在为讲故事做铺垫吗?你铺垫了很久,我听得好无聊。”   周鲸:“……”   许净洲抬眸盯他,“可以进入正题吗?”   周鲸说:“他说过要跟我结婚。”   许净洲动作一顿,   “我们相恋五年,最后因为一些意外和误会分手,他现在只是还在气头上,”周鲸看到他异样反应,以为自己的目的达到,不自觉勾唇,   “所以他才会找到你,”他把语气放得很重:“当替身。”   “……”   青年眉眼间的柔和散去,轻轻蹙起。   他天生气质干净,看起来柔软无害,原本周鲸看到他时,也没把他真正当成一个强有力的敌手。觉得就是个哭包,说两句重话可能就会坚持不住。   许净洲丢下手里的餐刀,神情里几分不耐和烦躁。   “我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解释了,”许净洲盯向他,“周先生,我不清楚你说得替身是什么意思。我跟魏准没有关系。”   周鲸没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愣住一瞬。   “况且退一万步讲,就算我是替身,或者魏总找了其他人做替身,那又怎样?”许净洲认真质问   :“你真以为自己有那么大魅力?”   “如果这是个剧本,你和魏总是剧本中角色,现在魏总对你的感情只会是仇恨和打击报复。”许净洲照着脑海中的记忆,一字不落的重复:“他找替身的初衷也并不是对你念念不忘,而是想要通过更恶劣的手段侮辱你,践踏你,”   他眨了下眼,“你以为别人不知道你的招数?”   “所谓多年竹马,彼此热恋。”许净洲啧了一声,“难道就是你想方设法从魏准那里骗取信任,又因为别的男人辜负他?”   周鲸身体骤然僵硬,整个人呆滞。   他慌张看眼旁边的杨贞,不知道许净洲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这些里,有的连魏准都不知道,更不要提其他的亲朋好友,   但是许净洲怎么会知道?   他克制不住,气急道:“你不要乱说!”   “再深情的人,恐怕也会心凉吧。”许净洲没有理会他,“也不知道得是什么样的自信,才会让你觉得自己还有机会。”   菜凉了。   许净洲讲这么多,突然觉得很无趣。   他为什么要在这里掺和另一对无关人的过去,浪费时间。许净洲站起身,随手拿起旁边座椅上的外套,准备离开。   自始至终围观的杨贞突然出声,打断他的动作   “许先生,”杨贞打量他,“就算你刚才说得是真的,也改变不了你是陪|睡。”   停在原地的青年似有怔愣。   他似乎在这句话里缓了几秒,默不作声调整情绪。几秒后,许净洲方才抬起头,重新将视线放回她身上。   柔软温顺的人这一瞬袒露危险,眼神沉戾,   许净洲盯着她,突然笑了,   “陪|睡?”他漫不经心,“那杨夫人,你呢?”   杨贞蹙眉,“你什么意思?”   “你又应该做点什么,才能改变你插足别人的第三者身份?”这人言语尖锐,开口时毫不留情面,“在这方面,”   他说:“杨夫人应该比我罪孽深重。”   ·   从魏家离开的时候,将近晚上九点。   来的时候有人接,走的时候没人送。   许净洲刚才在屋里的满肚子怒气,一出门就被冷风吹个干净,他站在大门口彷徨十分钟,最终接受了自己可能回不去的事实。   许净洲打了个电话给李青,没通。   他翻一遍通讯录,视线在赵宇峰的名字上停留几秒。   最终还是放弃。   从魏家门口到宅院门口,只走就要半小时。   许净洲开着导航,在路过魏家的一处小花园时,看到院子里坐着一个老人,正拿竹叶条编着什么。   路灯底下有成片的小飞虫乱扑,也扰不到老人半份清静。   熟悉又似曾相识的画面,   记忆突然拐入偏道。   魏老抬手扶了下老花镜,蹙眉,正要抽根新竹条继续编,   “爷爷。”   青年干净温吞的嗓音从旁响起,   魏老偏过头,眯眼,“谁啊。”   “是我啊,小洲。”青年十分热络的坐到他身边,也捡了根竹条一起编织。这孩子长得清秀干净,一看就格外招人喜欢。   “爷爷,都跟你说过了,大冬天的不要在外面久坐。你关节不好,容易受寒。”这人跟只小麻雀似的,叽叽喳喳自言自语:“哥哥不是也叮嘱过你吗?上次还给你送来了膏药,也不见你贴。”   魏老盯着他,眨了眨眼。   “啊!”他脑子也有点糊涂,附和道:“小,小洲啊。”   许净洲笑着应:“是我啊。”   他编好手里的物件,抬头向四周看了圈,“哥哥呢?”   “你哥哥?”魏老支支吾吾半晌,“他好久没来看我了,说是工作忙。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忙的,见一面都这么难。”   “爷爷,哥哥确实工作忙。”许净洲垂下眼,好声好语跟他解释:“哥哥公司刚开不久,最近都没什么时间,以后小洲陪爷爷就好啦。”   “啊?”老爷子一瞪眼,“他公司才开吗?上次不是说已经上市了?”   面前人却像是忽略了他的话,小声说:“哥哥工作忙,小洲也很想哥哥。”   老爷子依旧只是睁着一双乌漆漆的眼,瞅他。   半晌后,   他像是后知后觉想起什么,颇为费劲的从自己的大棉服里掏出一部老年机,“想他还不简单,爷爷这就给你把他叫回来。”   许净洲还在编竹条,也没听清他说什么。   魏老爷子费劲翻了半天的手机,最后才找到放手机号码的地方,   里面只有一串数字。   他按下那串数字,随即就像等待地雷爆炸似的,大气不敢出。   那边,   魏准刚睡醒,起床气还没散。   自打在剧组受了许净洲那一通气后,他连工作也沉不下心,满脑子都是这人在剧组跟别人暧昧的画面。   偏偏网上炒得正热,他找人都压不下那群西皮粉的高涨热情。   于是干脆回去睡觉。   从傍晚,直接睡到了深夜九点多。   结果某个人还没回来。   魏准心里憋闷,暗自决定就算这人不回来,自己也决不会出去找。   他是闲的?浪费时间。   察觉到震动,魏准从床头柜取过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时有些惊讶,勉强收拾好心情,划通:“老魏总,怎么还没睡?”   “臭小子,你就这么称呼你爷爷的?”电话那边的老头瞬间火冒三丈,气呼呼道:“我是你爷爷,你就该叫我爷爷!”   “哦,”魏准说:“爷爷。”   魏老:“小兔崽子。”   魏准:“您有事吗?”   他跟魏家人关系都不太好,这位老爷子还算是比较亲近的。   只是近几年,老爷子神经出了些问题,变得有些疯疯癫癫,偶尔也认不出人,还会随便跟人攀关系。病的有些严重。   魏准给他找了医生,也有段时间没回去看。   “我跟你说,从小跟你一起长大那个男孩,是叫小洲?还是小鲸?”老爷子在电话那边鬼鬼祟祟,“人家想你想得厉害。”   魏准:“……”   他不耐烦,“周   鲸?他回去了?”   “爷爷,你看我编的怎么样?”   他话音刚落,音孔那边便冒出青年温吞干净的声线,像是玩得投入,嗓音里还夹杂着笑,“爷爷,你在跟谁打电话。”   魏准翻身起床,随便从旁边拎过外套,   “老爷子,我这会过去,”刚才的脾气莫名其妙灭没了影,魏准皱起眉,叮嘱:“你把人给我看住了。” 第30章 道歉   “我给你看人?”魏老气得呼哧呼哧:“你这么跟你长辈说话,我给你看个屁的人!大晚上的不把小鲸看好,万一出点事怎么办?”   “那不是周鲸。”魏准提醒他。   “我管他是谁,反正这小孩蛮听话,比你听话多了。”老爷子嚷嚷:“你要再不过来我就把你从户口本上踹了,然后换个孙子,我看你,”   魏准:“……”   老爷子嚷嚷的动静太大,许净洲也免不了多留心些。   这人睁着眼好奇瞅他,不出声,先是想琢磨爷爷因为什么发的脾气,又开始琢磨电话那边的人到底是谁。   眼见老爷子自吵自闹,要被自己气得昏过去,许净洲忙不迭拦住,好声劝他:“多大点事啊,爷爷你这么生气。”   魏老还在瞪眼,“这小兔崽子大不孝!”   许净洲眨眼,“那爷爷说得对,咱们踹了他,小洲给爷爷当孙子。”   电话那边陷入沉默的魏准:“……”   魏老这才熄火,哼哼唧唧的没了脾气,也没再和电话那边的魏准说别的,魏老二话不说挂断电话,已经开始回忆户口本上怎么换名。   许净洲编好竹条,笑着跟老人家撒娇:“爷爷刚才是在跟哥哥打电话吗?你总是跟哥哥发这么大脾气,再发脾气哥哥就跑了。”   “跑就跑,”魏老抱怨:“我又不止他一个孙子。”   刚才发火的时候,这老爷子摇头晃脑,把头顶上的帽子晃得歪了大半。   许净洲伸手帮他扶正帽子,“以后小洲常来看爷爷。”   “你比他孝顺多了。你也忙,他也忙,怎么不见他来看过我。”魏老怎么看这孩子都喜欢,说话时忍不住偏向他,“待会那小兔崽子来接你的时候,你别跟他服软,就晾着他,让他也尝尝苦头。”   面前人一双眼睛倏的亮起,耳根泛红,“哥哥要来吗?”   路边驶过一辆车。   看守大门的保安兴许是听到这边有动静,打着手电筒朝这边晃一圈,看到魏老爷子后又立马把光收回去,笑着打招呼:“魏老爷子还没睡啊?”   “去,”魏老爷子跟他摆手,“跟我孙子唠嗑呢。”   对方诶一声,八成没多想,打着手电筒离开了。   路灯底下的光渐渐变薄,夜间起了风,倒也不算太冷。   许净洲穿得薄,窝成个球,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魏家那扇大门,数着外面大路上经过的车,期待其中某辆掉过头,   车上能走下他想见到的哪个人。   “魏总,”保安回到执岗位置,看到魏准开车进来时愣了一愣,“我还以为老爷子刚才是在跟您聊天呢,原来不是您啊。”   魏准摇下车窗,“人呢?”   “那边,”保安一指前方,“在小花园,俩人正在抽竹条。”   这段距离其实也不过几百米远。   魏准坐在车里时,就看到了小花园里乖乖巧巧的人。某人眼底亮闪闪盯着他,里面的期待都要化成黏人的蜜,像是巴不得现在就扑上来似的。   魏准一看他,瞬间没了脾气。   刚才路上翻来覆去酝酿的怒火和抱怨,突然间觉得也就那么回事。非要闹那么清楚干什么?他心里想,这次就放过许净洲。   魏准踩下刹车,推门。   许净洲站起身。   “啊,那个是谁?”魏老爷子也跟着伸头,“好像是我那不孝顺的孙子。”   他还记着仇,“你待会可不能给他好脸,这兔崽子就欠收拾。”   许净洲盯着男人从车上下来,走近。   身边老人的话绕在耳边,他吹着风,觉出几分刻骨的寒意。这丁点寒意微不足道,却轻易撕开了一角虚假。   “许净洲,”魏准走到面前时,又觉得这人好像变了个样,“你怎么在这?”   许净洲盯着他,眨了下眼。   他将那几分亲密默不作声收起,巧妙拉开客气距离,笑了笑,“魏总。”   ·   这时候已经将近十一点。   魏准找人来,把老爷子送回房间。   他一路上都在挨骂,什么不孝不敬不懂事,老头把各种难听的话往他身上丢。以往就也算了,这次还多出许净洲这么个对照组。   魏准脑袋大了一圈,“你就见他一面,哪来那么多喜欢?”   魏老倏的就噤了声。   “小洲明明跟你一起长大的,”他瞪眼,“你就糊弄我老爷子记性不好。”   魏准瞥他,“行,我糊弄你。”   他不跟得了病的老头一般计较,吩咐好保姆后便起身往外走。   许净洲在车里等他。   这人很安静,自从见他以后就没说别的,一点不像在电话里时那么叽叽喳喳。这会大约又觉得困了,斜靠在车窗假寐。   兴许是察觉到开门时有风,许净洲抬起眼皮,   “魏总。”他怔忪一瞬,坐正。   魏准坐回驾驶位,拧动车钥匙。   他没去看许净洲,总觉得心里不舒服,像是什么期待或是情绪落空了似的。魏准看了眼导航,沉默几秒。   “你很冷么?”他问。   许净洲不出声。   魏准捞过手边的西装,丢给他,“你怎么在魏家?”   他那件西装丢来就是丢来,也没引起什么别的反应。   许净洲像是没看到他那件西装似的,依旧缩在角落里蜷着,眉眼安静低垂,“今天拍完戏后,看到杨夫人在片场外等我。”   魏准蹙起眉,“杨贞?”   “嗯,”许净洲说:“杨夫人说魏家长辈要见我。”   他话音一顿,兴许是记起什么,抬头盯向他,“魏总,还要麻烦您有空腾出时间,和魏家长辈解释。”他神情认真,“毕竟魏家家风严谨,确实容不得沙子。我不过一个靠演戏为生的普通人,并无意冒犯。”   魏准也没把他的话当回事,随口问:“解释什么?”   许净洲放轻语气:“解释我和魏总的那些谣言。”   车前的扫雨器卡住石子,挡在中央。   魏准动作顿住,没出声。   他很久没和许净洲坐过一辆车,   上次坐这辆车,还是许净洲闹脾气要和别的男人走,扬言要他吃醋,最后又别别扭扭的在这辆车上勾引他。   上次,许净洲还黏   在他身上受操。   魏准关了扫雨器,扯起嘴角,“谣言?”   许净洲:“嗯。”   “你是说什么谣言,”魏准深呼吸,调整语气,“是指你被我包养,还是我跟你有什么其他关系?”   他讥诮笑,“后者还好解释,前者难道不是事实?”   这句话后,身边人在短暂沉默后,轻声叹气。   “那就后者吧,”许净洲抬手揉眉心,“随您解释。”   魏准:“……”   他本意并没有想结束这段对话,预料之外,许净洲也不该是这个反应。魏准开车的间隙里分神,怀疑自己到底是哪里想错了。   他试探问:“许净洲?”   对方没应,也没看他。   “你是不是还在生我气?”魏准偏头看他,“就片场那事,你是不是觉得我插手了你的戏份,不尊重你工作?你是这意思吗?”   许净洲依旧没理他,看样子像是快睡着了。   “如果是因为这事,我跟你道歉。”魏准蹙着眉,对自己这种极其罕见的言论感到非常不适,“我以后都不会再插手你戏份,行了吧?”   这次身边人有了反应。   许净洲闷在嗓子眼里笑了声,似乎是无奈,笑得不甚走心。   魏准对这声笑很不爽,“你什么意思?”   许净洲说:“魏总的道歉方式很特别。”   魏准:“……”   不知道为什么,就莫名其妙想起前两天许净洲向他道谢时的情景。魏准听出他话里的含义,瞥他一眼,“对不起。”   许净洲止住笑,轻抿唇角。   “我会再投资两部比较受关注的影视剧和网剧,这两天把剧本交给李青,你可以挑一挑,看有没有喜欢的。”魏准没注意他的反应:“还有上次说过的综艺,会按照原计划走,如果你还有想参加的其他类型综艺,也可以,”   身边人出声打断:“没必要。”   魏准被他噎得生生说不出话,气笑。   后半路上,两人没有再交流一句话。   下车的时候外面飘起了雨夹雪,雨颇多。老社区有一段正在修路,怎么绕也绕不过泥泞。两人回去的时候都满身是泥。   偏巧那处修的是管道,魏准屋里的独立卫生间停了热水。   许净洲闷头找浴袍。他记得先前洗好一套浴袍,但是没找到,只能选件衬衫将就,转过身时,余光瞥见魏准正把自己的洗漱用品搬进隔壁卫生间。   “我那个卫生间停水了,”魏准放好东西出来,“你先洗。”   许净洲点了下头,错身进去。   魏准坐在客厅等着。   客厅里弥漫着股很好闻的薄荷香,大抵是许净洲新换的空气清新剂。甜腻温和,仿佛能顺着呼吸勾住人的心尖,撩拨出些隐晦又难以名状的念头,   洗浴室的水声很响,彻彻底底掩住外面的雨声。   魏准在扫过一篇商业报道后错开视线,垂眸。   喉结轻滚。   “好了,”浴室的门嘎吱一声轻响。   许净洲正偏头擦头发,抬手叩了下门边,示意他可以进去,毕竟已经不早了。   魏准抬眸瞥向他,   这人今天没有穿浴袍,反而只穿了件到腿中的衬衫,型号有些大,穿着当浴袍倒也合适。他刚洗完,发尖的水还在滴,   本就半透不透的衬衫经水浸湿,黏在身上,雪白布料下隐约可见漂亮腰线,还有某些前几天因为剧烈床事留下的淤痕,   许净洲没察觉到他的注视,自顾自往卧室走。   明天上午还有戏,要早点起。   许净洲拿起旁边的剧本,打算看一两个小时的剧本再睡觉,刚钻进被窝没十分钟,又听到某人在敲洗浴间的门。   许净洲抬头,往外面看。   “忘了拿毛巾,”洗浴间里的人问他:“能不能帮忙拿条毛巾?”   许净洲在被窝里愣了几秒。   他其实不想出去,但又觉得自己完全不管似乎也不太好。许净洲犹豫几秒,还是从床上翻身下来,在客厅里找到魏准的毛巾。   他敲了下门,示意对方开门。   洗浴间的门露出一条缝,里面人伸出手,   许净洲把毛巾递过去。   一瞬间,   他手腕被人攥住,猝不及防拉进洗浴室!   洗浴室里水雾气很重,许净洲反应过来的时候,对方已经把他按在角落。烘热的空气却反而逼得他从身体里发凉,   许净洲意识到要发生什么,   几乎是下意识反应。他猛地推开面前人,立即掉头往洗浴室外走!   “许净洲?”身后人也从洗浴室里跟出来,语气里带着疑惑,“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许净洲转过身,呼吸急促,“我倒要问问魏总什么意思。”   魏准出来时,见到青年满眼的厌恶和冰冷,瞬间清醒下来。   他没顾得上擦头发,身上披件浴袍,整个人的状态都显得相当狼狈且自作多情,魏准盯着他,“我什么意思你看不出来?”   许净洲冷冷看他。   魏准被他看得浑身不舒服,蹙眉,“这不是很正常的事?”他偏了下头,眼神询问:“还是说现在连做爱也不许了?”   明明先撩拨的是这人,怎么不认账的也是这人?   许净洲听见他的话,嗤笑,“想做爱是吧?”   他转身钻进屋里,像是在翻找什么东西,闹出叮铃咣当不小的动静。差不多几分钟后,方才拿着一张纸从屋里出来。   魏准盯着他,面色逐渐难看。   这人在他面前站定,质问:“魏总不是要做爱?”   他眼睛气得发红,摔一张照片在面前,说:“那就对着这个做吧。”   “……”   照片是这人的全身照,   大抵是先前拍广告时留下的,面部五官清晰,身材线条也勾勒得十分漂亮。   “反正对魏总来说,效果应该不差多少。”许净洲连做几个深呼吸,眼里情绪渐渐淡下,“我今晚不舒服,不想做。”   ·   魏准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许净洲从来都只会乖乖听他的,甚至比他搞得还要   凶。在这方面上,许净洲从来没有拒绝过。   这次倒好。   不止是拒绝,还他妈在他的尊严上狠狠踩了一脚!   对着照片做?   魏准没忍住骂了几句脏,扭头把照片丢进垃圾桶,气呼呼钻回屋。   气得睡不着,   翻来覆去睡不着,   打开电脑工作吧,都能气得连字都看不清楚。   魏准索性穿件外套,拎起钥匙出了门,吹冷风冷雨去。   这时候已经将近凌晨。   外面雨夹雪,路上几乎没什么人,魏准挑了条干净点的道走,一边走一边想刚才的事。明明走得没多快,但喘息又急又重。   这情绪他实在是消化不了。   魏准放慢脚步,从兜里摸出手机,打算找宋淋吐槽一番。   然而还没等他拨出号码,   一则来电突然从屏幕上方跳出来,打断了他的动作。   就这,魏准还试图多看一眼,看是不是许净洲打来的电话。   他红着眼,觉得自己憋屈爆了。   电话是魏老爷子打来的。   魏准接通电话,把语气里的暴躁一压再压,“魏老。”   “嗤,你个小兔崽子,一天到晚不知道跟我换几个称呼,就是不正经叫爷爷。”电话里的老人毫无睡意,“我问你,小洲呢?”   又来。   魏准一听这名字,直接绷不住情绪,烦得几乎要怼出来,“他不在。”   “嘿,你就这么跟你长辈说话?我问你什么了没?你跟我这么冲?”魏老爷子吼他:“人家小洲比你懂事多了。”   魏准:“那你认他当孙子。”   “我就认,我迟早要认。”魏老爷子哼哼,“这年头难得遇到小洲这么好的孩子,对长辈孝顺,对哥哥也亲热。”   魏准踢石子的动作一顿。   他捕捉到这句话里某个敏锐词汇,追问:“对哥哥亲热?”   “是啊,你在小洲眼里可重要了,哼。”魏老爷子吃醋,“我在小洲眼里都没那么重要。编十个小玩意,八个留给你,自己留一个。就给我一个。”   魏准听他这么说,倏地笑了。   笑出来以后才后知后觉,立即收回去,蹙眉,“这有什么。”   “这还没什么??你知道编个小玩意有多累手吗?”魏老爷子随随便便就能被这个孙子气得头脑发热,“你要是觉得不怎么样,就把小洲还给我。”   魏准哼笑,“他本来就是我的,为什么要还给你?”   “呸!你爹就是个不要脸,你也是个不要脸。”像是想起什么,魏老爷子怒气突然消下来,嘟嘟囔囔:“当年小闽就是这样,小闽对我可好,结果你爹那个不要脸的东西。我真没养过这么混账的儿子!”   苏闽。   他的生母。   魏准眼底笑意渐渐散去,把手机拿远,没再出声。   “今天晚上又是下雨又是下雪,寒气重,小洲还陪我在外面坐了那么久,回去肯定要感冒。”魏老突然转了话题,又装出一副蛮横无理的语气:“你回去后得给小洲熬个粥!他不喝热粥肯定要生病!”   魏准想起刚才的事,啧声:“我考虑考虑。”   “考虑个屁。”魏老爷子做什么没有冲劲,唯独在骂他这件事上冲劲十足,“你要是不给小洲弄热粥喝,以后就别进魏家的门!我也没你这么个孙子,不孝,还没你爹孝顺!你爹当年还知道给,”   “行了。”魏准不想听到接下来的话,皱眉。   他丢掉烟头,从喉咙里吐出烟雾,在刺鼻气味里呛了一下,“我给他做。”   ·   许净洲钻回屋里,盯着剧本看了好久。   剧本上是路导再三叮嘱过他的戏份:章逢和九冲情深缘浅,最终在一场双方追击中先后身亡。九冲死后,章逢激烈的情绪碰撞。   他一个字也不想看,他从来没有哪个时候像现在这样,完完全全,根本就不想碰这部戏。甚至不想再继续做演员。   这个念头冒出的一瞬间,许净洲后背发冷。   他收起剧本,在黑暗中调整好情绪,选择性忘记一些事,然后钻进被窝。   睡不着。   手机屏幕泛起荧光,上面跳出一条消息。   许净洲眨了眨眼,在睡觉和看手机之间纠结几秒,最后还是捞过手机,点开了那条未读消息。   是李青的消息。   这人总喜欢把一天里跟他有关的娱乐新闻整理到一起,打包发过来。只是最近似乎太忙,李青已经许久没做过这件事。   现在忙完了,就又想起来。   【李青:小洲你看,王承铭发声了。】   【李青:网上闹这么凶,我还以为他会当个缩头乌龟一声不吭,没想到这人倒是自己站出来,还把所有责任揽个一干二净。】   【李青:他说这事都是因为嫉妒你,跟周鲸半点关系都没有,周鲸完全是受他连累。网上那群周鲸粉已经开始闹着要全网道歉了。】   【李青:不过这些跟咱没啥关系,咱现在是最干净的人。】   王承铭会这么做,他倒也不意外。   许净洲记得,在原剧情里,王承铭就几乎对周鲸无所不从,一方面是因为两人多年至交好友,还有一方面,就是王家有相当大部分的股份捏在周家手里。   王承铭讨好周鲸不过三四年,最后落个如此下场,也是家族利益驱使。   许净洲把手机捞进被窝里,脑袋也缩进被窝里,打字:   【许净洲:谢谢青哥。】   【许净洲:青哥,最近我行程上有没有要出远门的安排?或者有没有什么新的计划?我好久没问过你,最近一直在拍章逢。】   他打完这两句话时,依稀听到从厨房方向传来咣当两声巨响,   活像是谁要把锅砸了。   许净洲往门口瞟一眼,没动作。   李青那边也很快回了消息:   【李青:有啊,我正好想问你。】   【李青:现在有两档综艺,时间相冲,公司的意思是让你从这两档里面选一个,毕竟现在是时候参加些节目,宣传宣传。】   【李青:这两个里,一个是魏总给你的,】   许净洲看到这,还没等李青发第二条,就立即点出键盘,敲字回复:   【许净洲:第二个吧   。】   几秒后,   李青回了一串省略号。   【李青:你先别急着选啊……】   【李青:另外一个有点像是恋爱综艺,虽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谈恋爱,但节目里少不了会制造暧昧片段。】   【李青:如果参加那个节目,就是你和宇峰一起。】   【李青:你看看?选哪个?】 第31章 破碎   “魏准,凌晨两点。”   宋淋咬牙切齿,恨不得跟电话那边的人拼了老命:“凌晨两点,你打电话,问我怎么熬粥?我他妈,真的是。”   对面人哦了一声,“先放水还是先放米?”   宋淋:“你不如先自己跳锅里。”   魏准:“……”   “你要熬什么粥,不会自己百度吗?”宋淋觉得无语,“况且你一大老板,不缺钱吧?点个外卖不比什么都快?”   魏准说:“给许净洲做的。”   宋淋本来睡得迷糊,听到这话愣是一个机灵清醒过来,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梦里,听到的这是什么胡话。   “啊,”他不太确定:“是吗,我还以为你给自己做的。”   “今天许净洲被杨贞带到魏家,不知道问了点什么,我去的时候,他正和老爷子在院子里聊。”魏准把手机放到一边,开了蓝牙耳机,“魏老爷子应该把他认成周鲸了,很喜欢他,非说要我给他炖粥喝。”   宋淋觉得好笑,“你说这借口,是给我听?还是给你自己听?”   魏准蹙眉,“我这不是在讲借口,是在跟你讲原因。”   “原因?”别人怕他魏准,宋淋可不怕,该说什么就说什么,反正隔着电话线也打不着,“你不给许净洲煮粥,魏老爷子能怎么你?”   魏准:……   “他是能宰了你?还是能把你搞破产?”宋淋说:“就算你真怕魏老爷子,必须要给许净洲熬粥,点个外卖不行?非要亲自动手?”   魏准默不作声,攥着菜刀用力拍黄瓜。   宋淋:“就你这,大大方方承认想宠他担心他,有那么难?”   “你再多说一句,”魏准放下菜刀,语气凉凉:“接下来碎的就不是黄瓜了。”   宋淋:“……”   对方不出声,魏准也就没再开口。   锅里的水渐渐沸腾,   宋淋在电话那边,八成是坚持不住了,开始连着打哈欠,后来开始打盹。   魏准盯着锅里的水,在想刚才发生的事。   或者是不是有一些别的原因?让这人对他的态度变化翻天覆地,明明先前喜欢的要命,怎么现在突然变成这幅模样?   “魏准,”宋淋在半睡不醒的时候突然记起什么,随口提一句:“我先前听我一圈内的朋友说,周鲸到处找人要许净洲的联系方式,”   “就是,你可能从来没站在许净洲的角度上想问题,如果他被告知你有前男友,吃醋了,可能哄哄就回来了。”   魏准攥着勺,听他说话间出了神,猛地想起什么。   开水在汤勺落入锅中的瞬间溅起滚烫的水,魏准被烫了一手,仓促间拧开冷水龙头,在冷水的刺激下倏忽间想通,   “可万一周鲸真的那么厚脸皮,也不怕你找他麻烦,就告诉许净洲他其实是替身,”宋淋一愣,脑子里的几分睡意倏忽间被打断,清醒过来。   他大气不敢出,也不敢想这时候魏准会是什么表情。   过了许久。   音孔那边的男声嘶哑,开口时字字发涩:“我找机会问问吧。”   ·   次日。   许净洲出屋时,特意探头看了看客厅外面。   觉察出好像没人,他方才小心翼翼出去,拎起钥匙,准备今天拍完戏后先在片场将就几晚,尽量避免和那个人见面。   他前脚刚出屋门。   男人紧接着从厨房出来,挡在玄关口,盯着他,“走这么早?”   许净洲瞥他一眼,收步。   “我昨晚问过你们剧组,你的戏改下午了,也问过李青,你上午没有其他安排。”这人声音有些哑,不知道是不是昨天受凉。   许净洲瞪他,“你管我。”   “许净洲,”魏准靠近他一步,“你昨晚让我对着照片做,是什么意思?”   这人下意识后退,避开他。   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又或者是根本不想解释。许净洲眨了眨眼,神情却并未因为他这句话兴起多大的波动。   像是忘了昨晚发生过的事。   许净洲说:“没什么意思。”   魏准盯着他唇瓣上的破口,没出声。   昨晚回来时还没有,八成是这人昨天气到极致,自己给自己咬出来的。下午拍戏还要上妆,这么个小破口,不知道又要多久才能好。   魏准看了几秒,移开视线,“行吧,随你。”   许净洲心底暗自松口气,又猫着头要溜。   面前人却又一把捞住他胳膊,示意身后餐桌,“把粥喝了再走。”   “粥?”许净洲觉得这人今天格外奇怪,“魏总什么意思?”   “是魏老爷子让人送来的,”魏准移开视线,“他年纪大了,有点要求不容易,你赏个脸,别辜负他老人家一片心意。”   许净洲:“……”   这话说得客气,又是这么一顶大帽子,许净洲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什么,扭头往餐桌走去。横竖也就是一碗粥,喝完就能走。   他坐到餐桌跟前,拿起勺子舀一口,尝了尝。   “……”   “这真是送来的?”他蹙眉盯向魏准。   魏准点头,“是啊。”   许净洲放下勺子,“好难吃。”   魏准:“……”   察觉到他神情不对,许净洲补上一句:“魏老先生的心意我领到了,”他垂眸看眼碗,“虽然粥不太好喝,不过我会尽力喝完。”   “许净洲,”面前人突然出声,问:“如果这粥是我做的,你还喝吗?”   钟表上的指针节奏挪动,   一句话,   两人间的氛围和关系便像是发了酵的面包,亦或是变了质的牛奶,渐渐多出几分格格不入的突兀情绪。   许净洲神情淡下,平静推开碗,“我饱了。”   魏准没有出声。   “希望魏先生在学会做饭之前,先学会另一件事,就是不要说谎。”他这话不知道是在刺别人还是刺自己,抿住嘴角,   “毕竟骗来的东西都是假的。”   ·   后来魏准也没非让他喝完那碗粥。   有关魏准为什么会突然变了态度,魏准为什么要给他做那碗粥,这些问题许净洲都没有深想,他   还有很多要想的事,   到剧组以后,李青来管他要答案。   许净洲耷拉着脑袋看剧本,不情不愿:“就不能不参加综艺吗?我是个演员,只管演戏就好了,为什么要参加花里胡哨的。”   “不去白不去,”李青劝他:“你想,等宣传到位了,越来越多的导演知道你许净洲,是不是也就有越来越多的剧本来找你?”   这个道理许净洲倒是明白。   他不置可否,开始百度两档综艺节目分别是什么。   恰巧这时候赵宇峰拍完戏,从剧组里出来,看见二人后便热络凑过来,笑着问:“你们两个干什么呢?一个比一个愁眉苦脸。”   “宇峰,”李青顺嘴问他:“你想跟小洲去参加那档综艺节目吗?”   “……”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   李青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扭头看眼许净洲,又看眼赵宇峰,最终确定了自己应该是问错话,便默默闭上嘴。   许净洲温和道:“峰哥放心,我会尽量推开这档综艺。”   “为什么要推?”   意料之外,赵宇峰反而揉了把他的头,笑着问:“难道小洲也觉得该跟我保持距离?”他说:“上次可是你告诉我,想开了就好,大家都是演员。”   许净洲:“……”   “一档综艺而已,虚假营业,就当演场恋爱。”赵宇峰说:“别把你峰哥想得那么不开窍,我一直都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许净洲看他一眼,“好吧。”   “那我就跟峰哥上一档综艺,”他回头看向李青,“青哥帮我把魏总的综艺推掉。”   李青:……   李青:我太难了。   《征伐》花絮的播出在短短三天内为整个剧组拉来巨大流量。整部电影获得网友期待的同时,许净洲的名气也翻了几倍。   名气翻倍,主要体现在西皮榜。   宇洲西皮自打上榜以后就一路直取前三。   恰巧今晚《数一二三》和《校友》同步放映,前段时间吵着要比较的两路粉丝又冒出来,非要争个你死我活。   【我洲演技怎么样大家应该也看过了吧,盲狙我洲稳赢!】   【说实话章逢那个角色确实很难把握,但这也并不能说明许净洲就是演技好吧?万一他就是那么个人呢?本性出演呵呵。】   【……楼上你话里什么意思?阴阳怪气什么?】   【章逢那个角色,没□□过没发过骚,十有八九演不好呢。】   这边,许净洲刚应允综艺节目的事,还没来得及和节目组沟通。   当天他的戏份全部堆到下午,故而本来晚上就能演完的戏,愣生生熬到了次日凌晨。许净洲习惯了通宵演戏,倒也不觉得怎样。   他刚出片场,看了眼时间,又想起上午发生的一些事。   决定还是去剧组的酒店住。   许净洲合拢外套,刚准备拦下旁边剧组的工作人员,一道回酒店时,突然瞥见李青行色匆匆从大路另边跑过来,   他脸色很难看,   许净洲原地站定不动,等他过来,“青哥。”   “小洲,”对方跑得喘不过气,脸红脖子粗,“出大事了。”   许净洲递给他水。   “我刚才联系那档综艺的节目组,把你和宇峰的事说了说,然后他们居然反悔了,”李青看他一眼,张了张嘴。   许净洲笑了笑,“没事青哥,我比你想象中的心理承受能力要强很多。”   “就是,”李青难言:“有人说你脚踏两只船,交了男朋友,还跟赵宇峰暧昧。”   网上突然冒出这么个舆论,一传十十传百。   言论底下还附着照片。李青身为知情者,当然明白里面一些照片是怎么回事,但是网友们不清楚,只当许净洲真的两头踩。   李青叹了口气,讲出自己的怀疑:   “这事别是魏总做的吧。”   ·   明德茶馆。   晚十点。   按理说这时候都该关门了。   茶馆小老板守在柜台,盯着角落里男人,“今晚咱们得加个班,等魏总走了以后再关门。”他跟身边姑娘打点,“魏总是咱们老顾客了。”   “这么大晚上在茶馆待着干什么。”姑娘不满嘟囔。   魏准抬手敲了下茶盏盖,示意换茶。   小老板推她一下,“赶紧。”   从正午到现在,这位一没吃饭二没工作,就这么坐着。   这地方向来冷清。   魏准盯着续满的茶,脑子里电影放映般将许净洲搬走以后发生的事过了一遍,似乎隐约抓住什么,但又摸不透彻,   但有个念头,算是这整个下午的唯一结果。   魏准指尖触碰茶盏。   刚续过开水的杯盏烫得厉害。杯盏越烫,衬得他心越凉。   “你好,”身后的手推门嘎吱一声轻响,男人嗓音听起来很疲惫,“我来找魏总,请问他现在?”   小老板一指角落。   王承铭立即息声,循着他手指方向看去。   他走过去的时候,魏准不知道在干什么,指尖蘸上茶水在桌上乱画。他在对面坐下,魏准也没有抬头看他。   好多年没见了吧,   这人还是那副德行。   王承铭清了清嗓子:“魏哥。”   “魏哥?”对方这才撩起眼皮看他,“你这么叫我,我受得起?”   王承铭苦笑,“魏哥别打趣我了。”   “我没闲心打趣你,”魏准停下手里动作,盯着他,“怎么样,被家族利用被好友抛弃的滋味如何?”他勾起嘴角嗤笑,“当周鲸的舔狗爽吗?”   王承铭抿唇,不语。   “以前那些事的来龙去脉,不用你解释,我也都已经查得差不多。”魏准嘲弄笑了笑,“你们总把我当傻子,觉得我把情义看得比命还重要。”   “不是,”王承铭皱眉,“以前的事你该给小鲸一个机会,让他解,”   “还小鲸呢?”魏准啧声,“你隐匿娱乐圈,被家族抛弃,周鲸在这期间帮你说过半句话吗?”他笑了笑,“周鲸可真他妈有本事啊。”   王承铭:“……”   “我今天找你,也不是为了那些遭人恶心的旧事。”魏准把凉了的   茶往他面前一推,屈指叩桌,“我问你,”   他眼底神情,连带着讲话时的语气,一瞬间融进了寒冬的冷,将原本的恩仇关系消得只剩下淡漠,“你和周鲸都跟许净洲说了什么。”   王承铭被他盯得心虚,“没什么。”   “你老实说,”魏准冷笑,“真以为自己现在已经惨到头了?不会更惨了是吧?”他闲闲道:“我这几年别的没学会,但是推人进绝境的手段学了很多。”   “……”王承铭看他一眼,“我帮着周鲸给他发过照片。”   魏准盯着他。   王承铭又说:“是你和周鲸的合照。”   “我帮他的时候,就到这个程度。许净洲知道他是你前男友,但是也没什么反应,我还以为他对你不过是玩玩,”王承铭解释道。   魏准皱起眉,“没了?”   王承铭说:“我这里确实是没了,”   魏准没出声,等后续。   “但是周鲸应该又自己做了什么,前段时间杨夫人,也就是你母,”王承铭盯他一眼,把后面那个字咽回去,“他们见了一面,好像商量了什么。”   “当时我在场,也插了几句嘴。周鲸那时候的情绪很不好,变着花样骂许净洲,我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只知道一点。”   魏准问:“什么?”   王承铭错开视线,惧怕似的盯着桌面,声音变得微弱许多,   “周鲸说,许净洲都他妈知道自己是替身了,还猖狂,到底要不要脸。”王承铭原话复述,又艰难吞咽口水,补充:“大概是这个意思。”   “……”   茶馆里门窗没关严,飘过一阵穿堂风。   冷飕飕的寒风从后背顺着脊骨爬上,王承铭却依旧不敢动,他低着头,能察觉到面前人凉到极致的视线。   魏准深吸口气,太阳穴处的神经突突在跳。   他张了张嘴,刚准备再问点别的。   桌上的手机突然振铃。   魏准瞥眼来电显示,发现是宋淋的来电。   这人最近忙着家里生意,已经很少来烦他。魏准心情烦躁,但又架不住这人一个劲的催魂,只能接了电话,“你有事?”   “魏准,你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太狠了?”对面上来就是个疑问句。   魏准话音一顿。“什么?”   宋淋都还记得昨晚这人熬粥时的架势,仔细一琢磨,又觉得这人兴许真能做出这么偏执的事。他重新看了眼新闻,询问:“你是想把许净洲从娱乐圈搞出来?彻底给你当陪|睡?你这样就算得到人了也得不到心啊。”   魏准:???   魏准:“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这新闻不是你发的吗?”宋淋愣了一瞬,觉出几分不对,“你去看看,网上冒出的新舆论,说许净洲脚踩两只船,赵宇峰还有神秘男子。”   他意有所指:“神秘男子是谁不用我多说吧?”   魏准迅速打开网页,搜索关键字。   屏幕上跳出界面。   “许净洲男友情人双头踩,渣男当得可爽啊?”   “这边跟小鲜肉赵宇峰甜甜蜜蜜上综艺操西皮,那边和神秘男友瞒天过海滚床单。怪不得演得一手好涩情,原来是实战出经验啊呵呵。”   “底下放图,见图说话。”   魏准连图片都没打开,冷脸把手机丢到桌上,猛地站起来揪住面前王承铭的衣领,一把拽到了旁边的空地!   桌上茶盏噼里啪啦乱响。   “老板,”旁观的小姑娘着急要拦架,“这快要打起来了!”   老板反而拦住她,意味深长示意,“去把门关上,窗帘也拉上。”   王承铭眼睛瞪圆一圈。   上次跟这人打架还是因为周鲸。周鲸那次不小心摔碎他眼镜,他只是随口骂了两句周鲸,就被这人拽到走廊里揍了个头破血流。   “说,”魏准勒紧他脖颈衣领,“怎么回事。”   “不是我,”王承铭被他勒得喘不过气,猛地呛了两下,他勉强气音发声:“我都已经折腾成这样了,我,我还搞个屁啊。”   魏准嗤一声,“那就是周鲸?”   王承铭苦涩道:“我真不知道。”   “哦,你不知道。”魏准凉凉笑了下,“那我现在就要知道是谁搞的,目的是什么,”他话音一顿,威胁道:“不然你就替他受罪。”   ·   次日。   李青陪许净洲呆了一整天。   他当经纪人这么多年,也带过不少艺人,里面有受到比这种污蔑更严重、更难听的,那些艺人都遭了不小打击。   有的直接承受不住退圈,也有心理承受能力强的,闷在屋里哭一天就好了。   但许净洲都不是,   许净洲看了半个通宵剧本,又泡桶方便面,   吃得比谁都香。   李青看他这么自在,反倒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青哥,我怎么觉得你比我还担心。”这人眨巴着乌黑眸子,盯他。   李青:“……”   “废话,我是你经纪人,又是你哥,我能不担心?”他蹙眉,“不过你开心就行。只要你不放心上,那些舆论就不算什么。”   许净洲说:“那些又不是真的,我为什么要放心上。”   他吃完一桶泡面,打了个饱嗝,笑得眉眼弯起,“青哥,出了这么档子事,我和峰哥的综艺节目是不是就泡汤了呀。”   “是啊,”李青一瞪眼,“你还挺开心呗。”   许净洲摇头,“不是,我没那么坏。”   “唉,”李青看他这样,有点心疼,“就是因为这个舆论会黄了你和宇峰的综艺,我才会怀疑到魏总身上。不然他真不像是会使这种诡计的人。”   “确实不是他。”许净洲认真道。   他这语气很笃定,李青觉得有些惊讶,“那你知道是谁了?”   “我知道,”许净洲神秘笑笑,“但我不告诉你。”   他心情好,比什么都重要。   李青怕他状态不好,演戏再出意外,又恰巧剧组那边基本没了他的戏。李青就也没给他安排别的计划,让他自己放松放松。   许净洲闹着要坐地铁。   “诶诶诶,行。”李青被他闹得没办法,失笑,“那说好了,你只坐着玩,不许跟别人搭话,”他说:“我让宇峰在终点站接你   。”   许净洲点头如捣蒜。   李青啧声,“你怎么就对坐地铁有这么大的瘾。”   外面下雪,又是休息日。   地铁站比往常少了许多人,许净洲穿着跟上次一样的粗线针织奶白毛衣,搭了条牛仔裤,只是这次没提买花的事。   有过上次的经历,许净洲没再开导航。   他睁着眼,安安静静坐在地铁角落处的位置,盯着提示灯。   绿灯提示,本站右侧下车。   许净洲提前好久守在门口。   “终点站,到了。”   车门一打开,这人就立即跑了出去。   左拐,直走,到尽头后再右转,那里有个电梯。   许净洲急匆匆跑过去,冷风吹得他额前发丝撩起,他在即将跑到电梯前时慢了下来,目光无意识掠过电梯口的人。   男人站在那里,拿着束花。   大抵在那里等了很久,比上次还要久,手里的蓝风铃被吹得瑟瑟。魏准盯向他时,眼睛里隐约透出血丝。   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停住。   彼此都没有更近一步。   新进的地铁入站带起隆隆噪音,耳边错过人群或大或小声的对话。   近日气温转暖,风没有上次的冷,但由于外面下雪的缘故,地铁站里的地面上沾满雪水污渍,不太方便某个人像上次那样,跑着扑进怀里。   魏准盯他看了半晌。   半晌后。   他倒吸口冷气,眼睁睁看着这个人像是没看到自己似的,右拐上了电梯。电梯口上还站着另个人,眉眼含笑望向青年,   “小洲,”赵宇峰打趣道:“我可等了你好久。” 第32章 误会   地铁站外刮着风。   许净洲冻得缩脖子,笑着看身边人一眼,“本来可以早点的,但是青哥非要让我等等,等到一班人少的地铁,才肯让我上。”   “是吗,”赵宇峰煞有其事,“那我可要找青哥说理。”   许净洲撇嘴,“你不许说是我告的状。”   赵宇峰看这人小鹌鹑似的缩脖子发抖,总觉得可怜,索性把自己的围巾摘了,往他脖子上一环。他的围巾太大,许净洲戴着并不合适。   许净洲没反应过来,蹙起眉要拒绝。   “新买的围巾,今天第一次戴,买之前我也没想到戴着这么不舒服,送你算了。”赵宇峰说:“放心,我没别的意思。”   许净洲还是摇头,边摘围巾边解释:“不是围巾的事,”   “你再摘就是跟我生分了,”赵宇峰一挑眉,揪下他衣领,“大冬天穿这么低的领子,万一你挨冻感冒了,路导找我要人,我怎么说?”   许净洲:“……”   “况且也是一起拍过两部戏的同行,”赵宇峰问:“怎么?送条围巾都不行?”   他这么说,许净洲也不好再拒绝。   “谢谢峰哥,”这人裹好围巾,眨眼,“回去以后我给峰哥发红包。”   赵宇峰摆手,“随你。”   这会才中午,还有大半天的时间。   许净洲原本就只是坐趟地铁,但是下了地铁后,又觉得自己许久没来过这个区,很想念上次片场旁边的小吃街。   赵宇峰跟李青那边打过招呼后,打车带他去小吃街。   “峰哥,”许净洲扭头看一眼身后,神秘道:“我总觉得有人跟踪我们。”   他这幅模样,活像是只小仓鼠。   赵宇峰总想戳他脸,到头来还是忍住,笑着问:“你是不是前几天演戏太深了?现在还没缓过来?哪里有人跟踪你。”   “狗仔啊,或者黑粉。”许净洲板着脸,“万一又要偷拍你和我。”   “放心啊。”赵宇峰拉着他,“咱们两个裹成这个样子,不会有人认出来。你这小脑瓜里天天装些什么。”   许净洲撇嘴,“峰哥比我哥哥还要粗心。”   他提起哥哥,赵宇峰却像是没听见。   小吃街这会刚摆摊,人也不多。   赵宇峰岔开话题,跟他说:“我上次也来过这里,觉得这里的糖葫芦特别好吃,糖衣很厚,山楂也酸的恰到好处。”   他讲了没两句,这人就开始偷偷咽口水。   赵宇峰问他:“想吃啊?”   许净洲眼睛发亮,   “想吃可以,”赵宇峰盯着他,“小洲也叫我声哥哥呗。”   “……”   许净洲盯着他,眼底情绪渐渐变了味。   他错开视线,小声说:“那我不吃了,我不喜欢吃糖葫芦。也不喜欢峰哥这样,我们现在回去好了。”   赵宇峰啧声,“跟你开玩笑呢。”   许净洲依旧笑不出来,低着头。   “就是那家,我去帮你买,”赵宇峰拍了下他肩膀,试图缓解刚才的尴尬,“你要还是觉得我冒犯,就骂我两句,怎么样?”   许净洲蹙眉,“不至于。”   卖糖葫芦的在街头。   赵宇峰跑过去,一个味买了两串,分开装。买完后又跑着回来,塞一袋给他,“都尝尝吧,吃不完的话回去带给青哥。”   许净洲接过来,没拆装。   “啧,这么小气。”赵宇峰看出他还在生气,打趣:“要是小洲哥哥知道你这么小气,肯定会好好教育你。怎么随随便便就生气。”   他这么说,许净洲才笑起来。   糖葫芦放久了会化。赵宇峰从里面挑了根山楂的,递给他。   卖糖葫芦的小贩心里高兴,看见两人路过时还主动打招呼,盯着他们走远后方才收心,感慨现在的年轻人谈恋爱可真甜蜜。   再一抬头时,发现面前多了个穿西装的男人。男人五官锋利,长得很好,但脸色冷得像霜,一看就是不好亲近的人。   他客气道:“先生,要买糖葫芦吗?”   魏准跟在后面一路,   手里的花早被风刮得不成样,他也没丢,从地铁站打车跟到这里,远远看到男人把自己的围巾裹到许净洲脖颈间,   看到许净洲笑得甜蜜,接过男人手里一大袋的零食。   似乎还听到一声哥哥。   他张了张口,几乎不属于自己的苦涩嗓音发出来,问:“他买了多少?”   小贩一脸懵逼,“啊?”   “就是刚才,那,”魏准形容不出,红着眼抬眸,“那对情侣。”   “哦他们啊,”小贩心领神会,笑了笑,“他们买不少呢,一种糖葫芦买了两串,算起来买了二十多串吧。”他玩笑道:“那先生也真不怕爱人甜掉牙。”   魏准深吸口气,觉出呼吸在颤。   他低下头,看眼车里剩下的、颜色缤纷的糖,说:“我都要了。”   小贩:“……都?都要?”   “嗯。”魏准取出手机,“多少钱?你包起来吧。”   ·   下午四点。   助理坐在办公室,总觉得心里发慌。   这段时间魏总不知道在忙什么,居然也不忙工作了,从前拼了命似的做企业做生意,这两天反而闲散下来,还总是发呆。   今天更干脆,索性不来上班了。   连着一周没加班,助理总觉得公司要凉,她饭碗不保。   即使会计已经给她打了定心针,她还是觉得不加班浑身不舒服。可能是被虐惨了。   刚这么想,就听到身后的自动门滴一声。   助理忙不迭扭头,看见来人,“魏总。”   魏总今天的状态很奇怪。穿一身西装,拿着束花,手里还拎着几大兜的……   冰糖葫芦?   “去,”魏准把手里袋子丢给她,“把这些分了。”   助理哦了一声,连忙去做。   魏准坐回办公桌,连沾上雪的外套都没顾上脱,第一时间打开电脑,继续和电话那边人的通话:“查出来了?”   “魏总,查是查出来了,但那个账号背后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私生粉,据说前段时间围过周鲸,后来被送警察局了。”电话   那边的人跟他解释:“就算把这事放出去,也并不能说明这事是周鲸做的,更不能帮许先生澄清。”   魏准当然明白这些道理。   “要不您站出来?说许先生是您男朋友?再说一下你们两位有多恩爱,谣言肯定不攻自破,”对方提建议:“最起码许先生可以暂时脱离危机。”   音孔里沉默良久。   魏准似是在调整呼吸,回答:“他不是。”说完后又想到什么,苦笑着补充:“如果我这么说,他会生气。”   “啊……”那人觉得尴尬,“抱歉,我以为……”   魏准没再难为他,挂断电话。   窗台上的蓝风铃被送回了家。   助理以为他喜欢这花,就又去花店买了好多,窗台放一束,书桌角放一束。这花长得小巧,深蓝晶透的颜色跟那人的脾性正好呼应,   看着干净纯粹,实际内里酿着什么心思,谁也看不透。   没人跟他科普过花语,许净洲是第一个,   他一直都觉得许净洲那是在拐弯抹角跟他表白。结果今天这人就跟着别的男人走了,不看他一眼,也不看他手里的花一眼。   助理分完糖葫芦,硬着头皮回来,敲门。   “魏总,”她提醒道:“今晚有个会议,是谈咱们公司和魏家名下的两家企业的合作,但有两位因为一些原因不能到场,所以改成了视频会议。”   魏准突然想到什么,抬头看她。   助理被他盯得心慌,“因为会议后面会接产品宣传,所以其他老板的意思是搞成直播形式,您看您能不能接受,不能的话,”   魏准打断她的话:“可以。”   助理有些意外,毕竟这位平时一贯不喜欢抛头露面。   “我出去一趟。”魏准紧接着说。   助理一愣,“可是,”   她话没说完。   魏准已经拎着西装外套走出去,格外着急似的。   ·   魏家。   刚用完晚饭,杨贞抱着毛线团在学织围巾。最近那些富家太太也不知道脑子抽了什么风,突然开始攀比谁的手巧。   “小鲸啊,”她织着围巾,跟身边人闲聊:“你说你怎么就看上魏准了,找我们家大少爷不好吗?魏家企业以后都落他手里。”   周鲸摇头,“魏大哥应该喜欢女生吧。”   “那说不准,”杨贞压低声音:“我前段时间还见他往酒店里带男人呢。”这么说来,她恍然道:“也是,他这个人太花了。”   周鲸低下头,默不作声。   他还在想前几天许净洲的事。听说那天许净洲来了,魏准紧跟着过来接人,都进了魏家的门,也没说过来看一眼。   正想着,突然听到前门的林阿姨喊:“魏二少,您怎么过来了?”   他倏的抬起头,循声去看。   男人从雪里走出,肩头落满雪。   进屋以后,眼睫和发梢也都落满雪。魏准换了鞋,也没去看客厅里坐着的两人,径直往书房走,一路走一路取出手机。   他把手机放在了餐桌上。   周鲸一路跑过来,跑时都在喘,“阿准,”他有些不敢相信,眼睛眨了好几下,方才闷着鼻音问:“你吃饭了吗?”   “没,”魏准说:“但我不吃,问点事就走。”   周鲸立即点头,“你问,什么事?”   肯定是林姨的主意起了作用。   魏准这样一个警惕的人,视公司为命,不可能因为一个许净洲承担风险。现在许净洲被曝出脚踩两只船,就很有可能会牵扯出他魏准。   即使只有万分之一的风险,魏准也不会拿自己的公司冒风险。   所以阿准现在是回心转意了?   魏准低着头,没看他,“许净洲那事是你干的?”   周鲸的心瞬时间凉了大截。   “你怎么跟小鲸说话呢?他是你弟弟,你做哥哥的怎么随便凶他?”杨贞抱着毛线从后面跟过来,没好气:“是我干的,怎么了?”   魏准冷笑,“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我为什么要知道?许净洲身份不配,我只知道这个。”杨贞也不好说太难听的话,“他跟那个赵宇峰不清不楚,这总是真的吧?”   魏准面无表情:“周鲸一个月跟五个男男女女暧昧不清,你怎么不说他脏?”   杨贞辩解:“小鲸是演戏需要。”   魏准:“许净洲也是。”   周鲸眼圈已经红了,嘴里吐不出半个字。   杨贞看眼身边人,愈发心疼,“你就不能想想小鲸吗?他也是为你好,我也是为你好,你再和那个许净洲纠缠不清,迟早要吃亏的。”   “所以,”魏准像是没听到她说的这些,坚持问:“许净洲的事是你做的?在不清楚他和赵宇峰和我的真实关系下,随便放了两张照片扯出来的谣言?”   “是又怎么样?”杨贞被他气得头脑发热,“我就是看不惯他!什么人也敢攀豪门了,给他点教训吃有错吗?”   魏准这次倒是没怼她。   诺大魏家里没一个人敢吭声。   周鲸竭力抑制情绪,心口像是被棉花堵塞似的难受。以前只听杨姨说,魏准因为那个人跟她吵,跟魏家长辈对着干,从来都没切身体会,   但刚才,他算是体会到了。   魏准从来不会因为谁主动回魏家。   上一次,还是数年前他过生日,魏准硬着头皮来了魏家,只送份生日礼物就走了。没跟魏家任何人说一句话。   魏准拿起手机,点亮屏幕。   “刚才忘记关闭直播间话麦,如果扰乱各位清净,还请谅解,”他一瞬间恢复冷静平淡的语气,拿捏着往日在生意场上周转的架势。   杨贞这才觉出不对。   “如果各位有意继续和我洽谈合作,直播会议结束后,我们私下聊。”魏准说:“既然家丑已经外扬,那我还是要补充一句,”   他沉默几秒,   “许净洲是被魏家家丑连累,其人品无需质疑。后续我会让魏家夫人当众道歉。至于许净洲现在正在交往的男友到底是谁,”   魏准扯起嘴角,“我不知道。”   ·   娱乐圈八卦演变成豪门恩怨。   这直播一爆,立即上了头条,被各大营销号撰写文章蹭取热度。   【卧!槽!我万万没想到   许净洲的八卦新闻会跟魏家扯上关系。】   【话说有人给补个瓜吗?我怎么吃不太明白,周鲸跟魏家有什么关系?为什么魏家夫人那么向着他?还有直播里出镜的帅哥是哪位啊?】   【补瓜志愿者来了。不知道因为什么,周鲸的家世被封很死,可能很少人知道他是周家独生子。魏家夫人和他母亲是多年至交。至于直播里出镜那位,是魏家后来领回去的私生子魏准,跟魏家关系其实并不好,后来就出去单干了。】   【据说!只是据说啊!周鲸和魏准之前有过一段恋情,但没实锤。】   所以许净洲完全是被连累,   这事归根到底,就是魏家夫人想要撮合周鲸和自家少爷,又看周鲸总在吃许净洲的醋,索性使了些手段,想把许净洲搞下去。   舆论变向的时间,不过一天一夜。   “我还说跟公司商量,想办法帮你把风头掩过去。”李青有些没想到,“还是我误会了魏总,他居然肯这么帮你澄清。”   许净洲刚拍完戏,正在卸妆。   他看不到手机,刚才李青又完全是自我沉浸式讲故事,一个字都没听懂。   “怎么啦?”他好奇的不行,“青哥你把事情讲清楚呀。”   “就是,魏总,”李青尽量简练语言,“他利用自己公司的产品宣传直播会,从魏家夫人嘴里套出话。这事已经闹得到处都是了。”   刚才还笑闹的青年人倏忽间沉默下来。   某种微妙情绪在酝酿。   许净洲盯着镜子,眼底纯粹亮光渐渐淡下,“这样吗。”   “是啊,魏总下了血功夫,毕竟这场产品宣传如果出差错,会损失很多钱。”李青蹙眉,“不过确实浏览量够高,如果他单开一个直播间,不会有这种效果。”   许净洲笑笑,“何必呢。”   “我也想不通,”李青把手机递过来,点开直播回放:“给你听一听魏总的原话,我是搞不懂他这到底什么意思。”   视频上的弹幕花花绿绿,飘过。   层叠字句下依稀可见男人面部轮廓,眼底掩着极深的疲惫和倦意。   “许净洲人品无需质疑。”   “至于他正在交往的男友是谁,我不知道。”   许净洲平静撇过视线,“实话实说而已。”   “然后,”李青没注意到他的神情变化,低头点开几条未读消息,“既然现在已经澄清,之前你跟宇峰那档恋爱综艺就可以继续上了。”   许净洲沉默,没出声。   “因为之前已经给了回复,节目组虽然说想反悔,但也没真的推拒。现在见风向调转,立马改口,”李青一脸嫌弃:“这嘴脸。”   片场正在收拾东西。   这两天剧组里加班加点,忙得都没好好吃饭,恰巧今天收工早,路导鼓动全剧组上下一起下馆子,公费聚餐。   许净洲没再继续听,拿起桌上手机。   屏幕自动亮光。   许久没看的消息栏里跳出未读提示。   【陌生号码:晚上不回去?】   【陌生号码:见一面?】   【陌生号码:你发位置,我去找你。】   “我觉得魏总这么做,八成是对你走心了。”李青还在自我分析,撇嘴,“但是跟这种人谈恋爱太苦,你看他原来包你,明天指不定就包别人。”   许净洲没理他,按灭屏幕。   “走了,”他把手机丢回桌上,“去吃饭。”   李青一愣,“你不拿手机?”   许净洲笑了笑,“不拿了。”   ·   一小时过去。   魏准看了眼手机,没等到回复。   他刷新许净洲的微博,也没见这人最近更过动态。   连宣传广告都没发几条。   魏准看完微博,点出界面,直接从通讯录里拖出另外一个号码,   拨通。   李青接到电话时,整个人都是凉的。   “魏总,”他干笑了声,“好久没联系。”   对方倒也直截了当:“许净洲在哪?”   李青:“……”   “魏总,您看最近这些事,还有前段时间小洲的状态。说实话,我最开始答应帮你劝小洲陪|睡的时候,没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李青被他这么怼着问,闷在肚子里的话实在是憋不住,   “再怎么说小洲也是我手下的艺人,这孩子人好懂事也听话,很讨喜。就算我不是他经纪人,我也不舍得看这么个孩子受委屈。”   音孔那边的呼吸渐渐急促,   “所以你的意思是,”男人哑声问:“我让他受委屈了?”   李青不置可否。   “不过魏总,这次的事还是谢谢您,刚才小洲也跟我提过,等他把状态调整好,腾出时间,会专门见您一面,郑重感谢。”李青说:“我作为他的经纪人,也感谢您这次出手相助。以后您要是有什么困难,”   魏准:“我也用不上你帮忙。”   李青:“……”   “你要是实在想还人情,就告诉我许净洲现在在哪,”攥住手机的右手不自觉用力,魏准深呼吸,“我找他有急事。”   最终,李青给了他一个饭馆位置。   是家湘菜馆,离许净洲平常拍戏的片场很近。   李青告诉他,是这人剧组里办的聚餐,大概要晚上八|九点才能结束。   魏准开车到饭馆时,不过六点。   这家湘菜馆在网上的评分很高,这时候又正是饭点,人来人往。   魏准把车停在门口等着,自己靠在车边,打量门口路过的行人时,依稀听到从饭馆里传出成阵的喝彩声和欢呼。   稀稀落落的人凑过去,   “诶呦,挺浪漫啊,小伙子表白的阵仗真大。”大娘伸着脖子往里看一眼,眉眼弯起,“好像还是个剧组呢,人不少。”   魏准拨弄手机的动作停顿,   他抬起头,盯向那扇门,从身体里不知道哪个地方泛起奇怪又酸涩的痛感,久酿陈汁般愈发弥散。   “还送玫瑰花,俩人成了。待会去问问这剧组拍什么,咱们回头记得看。”   热闹人群依旧还在议论,   旁边不知道是哪家新店开张,放起鞭炮,炸得看热闹的人忙不迭跑开,笑骂几句。   周围所有   的一切都是鲜活。   魏准盯着餐馆那扇门,   他想象出男人在成群人的拥簇下献出惊喜,笑着把花递给那人。   那人一向容易脸红,尤其耳尖。许净洲面上有多内敛,背地里就有多热烈,他许是会接过花,然后在某个不见光角落向男人索吻。   “这花怎么样?”赵宇峰走在一侧,跟身边人闲聊。   许净洲拨弄手里玫瑰的花瓣,温吞笑了笑,“还好,”他一眨眼,“峰哥,我们算不算是牵线人呀?应该也能喝上喜酒吧?”   他刚说完,余光瞥过。   玫瑰烈色衬得男人肤色冷白。   魏准站在不远处,靠在车边,和他的视线隔空相撞。 第33章 让步   隔壁餐馆的鞭炮声断断续续。   许净洲收回视线,偏头看眼身边人,“峰哥,”他面露歉意,“我有点事,就先不回酒店了,你先和剧组一起回去?”   赵宇峰又不是瞎子。   周围都是衣着打扮寻常的人,一个男人穿着规整西装靠在车边,那副出挑样,他就算眼瞎也忽视不掉。   但赵宇峰没多提,只点头,“行,你早点回去。”   他走开的时候,魏准恰巧走近。   不知道是不是天太冷,   男人眼底隐约泛红,比直播视频里的模样看着还要疲惫些。晚上风大,他西装外的领带被吹得乱舞,看起来有些狼狈。   许净洲盯他一眼,蹙眉,“上车说吧。”   魏准看到他手里的玫瑰,没出声。   车里暖和许多,也没风。   许净洲坐在副驾驶,垂眸摆弄花,“魏总来前也不打招呼,等了很久吧。”他笑了笑,“今晚剧组聚餐,说要玩到很晚。”   魏准沉默拧开车钥匙,转过方向盘。   “我也看到了,魏总在直播会上帮我澄清,”似是有些出神,青年的声音放轻许多,“很感谢魏总,应该花费不少功夫。”   “我现在开车回去,你明天没戏吧?”魏准没接话茬,随意岔开话题,说完后也不等许净洲回答,“有戏再送你回来。”   许净洲没出声。   从这里开车回去,分明要很久。   两人在路上耽搁了将近一个小时,期间没说一句话。   拍了一天的戏,晚上怂恿剧组里一对情侣求婚,又废了好大力气。许净洲实在累得厉害,索性靠在窗边睡着了。   手里拿着玫瑰不方便,他索性把花枝折掉,花别在了外套口袋处。   再睁眼时,花却没了。   许净洲觉得奇怪,低头去车座底下找。   “找什么呢?”魏准正在倒车。   “那朵玫瑰,刚才我还别在口袋,怎么没了。”这人像是不太高兴,“是不是刚才不小心滚到车座底下了?我想找找。”   魏准瞥他一眼,揪着他的后衣领把人拽起来,“小心撞头。”   许净洲被他拽得坐直,眨巴着漂亮眸子盯他。   魏准仿佛没察觉到他的注视,别开门锁,“下车吧。”   许净洲倒是没再跟他顶嘴,下了车。   他有些冷,便快跑几步先进楼道,埋着头闷声不吭爬六楼。等他爬到六楼喘气的时候,魏准才跟过来。   许净洲取出钥匙,开门。   “那花对你很重要?”他听到身后人问,语气有些怪。   许净洲累得眼前发昏,也没多想,“是很重要,”他理顺思路,刚想说这是他第一次在剧组遇到这么好玩的事,亲眼见证两个伙伴从恋人走向夫妻。   门锁拧动,他拉开门。   后半句话还没来得及出口,许净洲手腕吃痛,漆黑一片中被身后人猝不及防拽着推进屋,有些年头的防盗门在剧烈碰撞里咣当一声!   光亮湮灭,巨响之后一切归于寂静。   面前男人滚烫急促的呼吸近在咫尺,重的像是要直接敲在心脏上。   许净洲抬起视线。   “我是来跟你道歉的,”面前人压抑着某种情绪,“替身那事,跟你想的不太一样,我跟周鲸确实有过一段,但早就,”   “魏总,”青年温声打断他,“你不用跟我道歉。”   魏准深吸口气,盯向他。   不知道是不是几天没见的缘故,   他好像每次见这个人,都有全新的、不一样的感觉。这时候的许净洲看起来没有锋芒,对他毫无敌意,温柔的像是变个人。   还很陌生。   “你不欠我什么,我也不欠你。本来早就该两清的事,”青年垂下眼睫,“是我又没控制住自己,扰了魏总。”   魏准不太能听懂这话的意思。   “今天青哥跟我说您帮忙的时候,我有点意外,其实这事本来不用您插手,我也不会太在意这些,”许净洲说:“很感谢,所以,”   黑暗中,两人呼吸纠缠。   尽管如此亲昵隐晦的气氛,却仍旧躲不过青年眼底的清醒。   许净洲望进他眼底,“可以结束了。”   “……”   结束?   “许净洲,”魏准追究他的视线,逼近,“我去地铁站等你、开直播会、这么远跑到片场找你,”他一字一顿,“可不是为了这句结束。”   “那是什么,”许净洲弯起眉眼,“为了让我肉|偿?”   魏准说:“你还是在怪我。”   “没有啊,如果魏总想让我肉|偿,那就肉|偿,”青年眉眼干净,笑时眼底清亮透彻的能印出影子,“不过做完以后就真的两清了啊,”   魏准拉扯他,保持出距离,   面前人眼底笑意倏然消散,冷得像是凝成冰。   许净洲嘀咕句什么,像是在抱怨,从他的桎梏中挣脱出来,拍亮了灯。   太久没回来,积出许多家务要做,这人就也没有要继续理他的意思,从卧房里抱出几件衣服,塞进洗衣机里,又开了一袋全新的洗衣液。   魏准也在这间隙里调整好情绪,问:“你要跟我两清,是因为那个谁吗?”   正在放水的青年头也不回,“啊?”   “赵宇峰,”魏准回忆起这两天发生的事,方才辛苦压下的情绪隐约又有重新泛起的趋势,“你是跟他在一起了?”   他这话愣是差点把许净洲手里的盆给吓掉。   许净洲觉得好笑,“我跟峰哥怎么又扯到一起了?”   魏准说:“刚才等你的时候闲得无聊,听说你们剧组有人表白。”   “啊,”许净洲仔仔细细搓衣服,顺口回他:“那是我们剧组一对小情侣,两人一个管摄像,一个管服装,日久生情,”   他笑了笑,“所以今天就求婚啦,说起来我还算牵线人。”   身后人不冷不热哦了声。   许净洲问:“魏总吃饭了吗?我去随便做点,算是感谢魏总帮我的忙。”   他的厨艺其实不算好。   会做一些再简单不过的家常菜,熬步骤最简单的稀饭和粥。但即使不会做,从前这人也会想方设法变这样给他做,然后甜言蜜语讨他开心。   魏准突然想起上次在厨房,许净洲因为猝不及防被他拉着做,腿上被烫出伤。他当时没管,也不知道这人后来有没有抹药。   从厨房传出细微动静,偶尔夹杂某人欢快哼唱声。   仿佛前几分钟,那个被他抵在漆黑角落,满眼冰冷漠然的人浑然不是他似的。   两人独处一室,   青年在咫尺以外的地方,有笑有唱,这种切身的鲜活感让他心情好上许多。   魏准把笔记本从卧房抱出来,在餐厅办公。   上次这人不许他把瓷杯放在收纳盒里,就自己买了个箱子装那些瓷杯。现在餐桌上一个杯子都没有,只剩下两个格外可怜的一次性塑料杯。   魏准盯着塑料杯出了几秒神,在想许净洲为什么有这么多奇怪的小习惯。   他琢磨着,打开电脑。   登上通讯账号的一瞬间,   几十条未读消息从对话框跳出来,瞬间滴爆,魏准差点以为自己账号被盗了,仔细看才发现,消息是许久没聊过的一个兄弟群。   宋淋,还有他们大学时经常玩的几个朋友。   魏准还没来得及看消息,就被迫拉进群聊视频通话。   “卧槽魏哥,牛逼啊。”拉他进来的是大学班长,常跟他扯皮,“我可听说了,咱们魏哥拿直播间给小情人澄清。”   有人插嘴:“现在就是好奇小情人长得有多绝。”   魏准轻咳两声,蹙眉:“小点声。”   “这为什么要小声说?”对方目光一转,看出什么,“诶,魏哥你现在在哪啊?这不像是你会住的地方,”他坏笑,“该不是在小情人那里吧?”   魏准打字:再一口一个小情人就闭麦。   对方立即老实下来。   因为没带耳机,只能开外放。   魏准尽量把声音调低,但是房间太小,不清楚许净洲能不能听见他们对话。他原本都要退出去了,结果又被那几个拉回视频对话。   他们几个闲聊,魏准不说话。   没过多久,又一个人进入画面,视频里多出类似于酒吧的混乱杂音。   “你们开视频也不喊我,这么久没见,都不想你李爹我吗?”讲话人粗声粗气,突然提高音量,“诶呦卧槽,魏总也在啊。”   魏准看了眼来人是谁,“嗯。”   “对了魏总,您上次问的事,我一忙就忘了给您回信。现在视频里都是自家兄弟,我也就不避讳了哈,您之前要的那些玩意。”   他意味深长,话音里带了许多令人反感的恶意。   魏准有些记不清,他仔细回想几秒,这才记起对方口中的“玩意”是什么。   身后脚步声渐进。   魏准蹙眉试图调整静音,但依旧还是晚了一步,   “就您包的那个小东西,我不敢保证您把他做得死去活来,最起码用这些玩意,能把他搞得大半月缓不过来,折磨人一绝,”   对方说:“不管您有多大的脾气,只管用这些玩意往他身上招呼,他要是能顶得住不在床上跪下求您,我都不管魏哥要钱!”   厨房里的动静早就停了。   许净洲没再哼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些话的缘故,这人突然沉默下来,周遭一瞬间变得无比寂静。   “魏哥换情人的频率估计挺高吧?什么人能禁得住这么玩,”有人打趣道:“不过也是,早听说魏总包人是当替身用,”   魏准退出视频聊天,又被拉回去。   他烦得要命,一转眼的功夫,瞥见许净洲从厨房出来,端着碗清汤面,放在他面前,“魏总在和朋友聊天啊,”   他客气道:“我就不打扰了。”   魏准张口要解释什么,   他抬眸,盯向许净洲的一瞬间却短暂失语,   这人语气平静,听着像是漠不关心,但眉眼间分明多处股难以言喻的情绪。青年垂着眸,眸底纠缠着复杂神情,   许净洲看他的时候,眼睛有些红。   魏准被他这眼看的心口抽痛。   “很久之前的事,”他只能解释:“我都记不清了,也没真的买。”   “魏总,”再开口时,许净洲的呼吸有些颤,只是语气依旧很淡,“不用觉得对我抱歉,本来也是包养关系,就算真的把那些东西用我身上,”   他笑了笑,“也是应该的。”   魏准:“……”   “但是现在不算了,您也说过,都是以前的事。”许净洲看眼碗,“魏总帮的忙,我会记在心里,这碗面肯定不够回报。”   这人咬着嘴唇,想了几秒,“等魏总有需要吧。”   说完,也没管他什么反应,扭头拎起椅子上的包,钻进房间。   许净洲大口喘息。   他反锁上门,抽了两张纸巾擦掉眼角溢出来的泪,情绪几乎不受控制的崩塌出来。到喉咙眼的声音又被他生生吞咽回去。   这次记得很清楚,   药在右手边柜子里的第二节 ,小箱子里,吃两粒。   许净洲没顾上找水,直接把药咽了下去。   “……”   夜晚漆黑。   卧室没开灯,他明明吃了药,积在胸口的情绪依旧无法消散,许净洲睁着眼休息半晌,又从包里取出剧本。   “不管您有多大的脾气,只管用这些玩意往他身上招呼。”   “不把他折腾的跪下来求您,我都不收钱!”   精心构造的虚假世界裂出缝隙,掉下来的残渣正好刺进心口。   剧本上的戏已经走过一半,还剩个收尾。路导反复、一而再再而三的叮嘱他,要在高潮部分表演出爱人濒死的绝望。   许净洲明白,他不是在演章逢,他是要变成章逢。   他收起剧本,   叹了口气。   ·   次日凌晨四点。   片场六点开始拍戏。   许净洲简单收拾好,想着李青这两天一口气带几个艺人,忙得睡觉时间都没有,就也没告诉他自己回来的事。   地铁五点开始运行,他只能现在起。   估摸对面那位也还在睡觉,许净洲无意打扰别人,就准备提着拖鞋走到门口,   结果刚一打开卧室的门,就看见魏准在餐厅吃饭,   见他拎着拖鞋,光脚走路,   魏准怔愣一瞬,“你干什么?”   许净洲:“……”   他眨了眨眼,“魏总怎么醒这么早。”   “不是说了?既然是我接你回来,那就还是我送你过去。”魏准喝口粥,垂眸,“而且我最近也要去那里办点事,正好顺路。”   他说顺路,许净洲方才哦了一声。   魏准啧声,“拎着拖鞋干什么?早饭准备吃拖鞋?”   许净洲:“…………”   他记得上次魏准做的粥,实在不敢恭维,借口自己房间里有面包牛奶,已经将就过两口,这才算糊弄过去。   从出门到片场,两人一路上又没搭话。   魏准看眼后视镜,   昨晚许净洲的反应并不像消气,明显还放不下被当替身的事。他经宋淋一番说教,用了换位思考的方式,倒也理解许净洲的心情,   如果许净洲拿他当替身,还做这种事。   魏准差点被这个想法气得心肌梗塞。   “我那个姓杨的妈,你别管她。她自打嫁进魏家,就没做过一件正经事。”魏准叮嘱身边人,“如果以后她再找你,不要理。”   许净洲还在犯困,听他说话,含含糊糊抬眼皮瞥他。   “啊,”他反应几秒,“杨夫人啊。”   魏准:“对,”   “没事,只要魏总跟她解释清楚你和我的关系,杨夫人肯定不会再为难我,”这人正正经经跟他讲:“还有周先生,”   魏准:“……”   “就麻烦魏总,跟周先生说一声,让他不要再费心思在我身上了,”这人困得闭上眼,自喃似的小声抱怨:“他不想拍戏我还想拍戏呢。大家都是同行,何必为个男人自毁事业。魏总,你说他是不是脑子进水。”   某男人:“…………”   “下周一有事吗?”魏准没接他的话,“你这部剧应该快杀青了吧。”   许净洲点头,思索几秒,“好像没事。”   魏准说:“出来帮我个忙。”   许净洲偏头看他。   “魏总,”他有些为难,“我们的关系,平时还是不要私下见面了吧?尽量避嫌,您如果有什么事情要做,我可以帮忙找人。”   “哦,避嫌。”对方不冷不热哼笑,“那许先生怎么不跟赵宇峰避避嫌?网上都炒绯闻那么火了,还一起逛街。”   他这话的意思,是想让许净洲服理。   谁料这人反而很惊讶,睁大眼瞅他,“魏总也关心娱乐圈八卦呀?”   魏准把车拐过弯,直接让某人就地下车。   片场门口。   许净洲刚进去,就看到赵宇峰和李青排排坐在旁边,看起来像是在等他。   前者神情担忧,看到他后方才松口气,“不是让你昨晚早点回来?”赵宇峰皱眉,“不回来也不说一声,我差点叫青哥一起去找你。”   许净洲笑笑,“峰哥,我都二十多岁的人啦。”   “你是不知道,大半夜这人跟我打电话,非说你很有可能被绑架,”李青叹气,“我都说了是魏总找你,你不可能出事。”   许净洲挑眉,“所以是青哥告诉了魏总?”   李青:“……”   “不是,你不知道,昨天魏准在电话里怎么威胁我!”李青跟着这人跑片场,现在演技也有提升,装得可怜,“我不说我就完了!”   许净洲被他逗得一直笑。   “这会男女主正在拍,咱们等等。”赵宇峰拉住他,突然想起件事,“对了,”他说:“小洲看昨晚新剧热度榜了吗?昨晚苏导高兴疯了。”   昨晚?   许净洲这才想起来,昨晚是《数一二三》上线三天。   “三天播了十集,现在评分平台第一,直接碾压隔壁周鲸那部。”李青一眨眼,“前段时间还有个品牌广告商,说会在你和周鲸里选一个做代言。”   许净洲抬头看他。   “你俩的剧不是有个投票吗?广告商说,谁的票数多,谁就能拿代言,”李青嘿嘿直乐,“那个代言可是各家抢着要,不少钱呢。”   “现在咱们的评分碾压周鲸,投票肯定也是碾压,”李青信誓旦旦,“我也看过两部剧,只要观众眼不瞎,就,”   他话没说完。   许净洲点开投票,把数据摆到他眼前:   周鲸《校友》:4967票   许净洲《数一二三》:2213票   李青:“……”   “没事,投票还有三天才截止。”赵宇峰笑着劝他:“不着急,还有时间。”   “不应该啊,”李青犯嘀咕:“明明其他平台都是小洲的呼声更高,怎么就这个投票不是?这也太不对劲了吧?”   许净洲听他嘀嘀咕咕半天,也没放心上。   后来一直是李青和赵宇峰在商量。两个人比他自己都还上心,他其实也不是特别想接广告代言,相比较下,还是更喜欢接剧本。   晚上拍完戏后,许净洲跟着剧组回酒店。   演员的房间离得都很近。   一层层电梯过后,电梯里就只剩他和赵宇峰两个人。   “小洲,”赵宇峰先下电梯,挡住门,“路导跟你说了没?下周要出趟国,片里有个景是在国外取的,需要你和我过去拍。”   “啊?”许净洲一愣,“还没呢。”   赵宇峰也不意外,“那应该快了。”   两人正聊着。   许净洲拐过走廊,抬头,意外的在走廊尽头看到个熟悉人影。   魏准靠在行李箱上,不偏不倚挡在他房间门口。   男人视线在他和赵宇峰之间扫过一圈,似乎没什么波动,只是唇线抿得平直。魏准眯了下眼,站直身。   “魏总,”许净洲愣神,“你怎么在这里?”   “昨天晚上不是跟你说过?”魏准盯向他,笑了笑,“我最近要来这里办公,住几天,附近只有这家酒店比较合适。”   许净洲闻言,轻蹙起眉。   “但我问过前台,酒店里没有空房了,现在无处可去,只能找你收留我。”这人有意瞥眼赵宇峰,话里若有深意,“毕竟我跟你最熟,又早就住在一起,”   他说:“你应该不会介意?”   附近酒店没有十家也有八家。   这人有车,去哪里也不会不方便,这个时候拎着行李箱出现在   这里,无非是故意的。不管目的如何,都让人觉出不适。   许净洲平静道:“我需要通宵过戏。”   魏准说:“可以。”   “魏总既然是来这里办公,如果休息不好,肯定会对工作有影响。”许净洲没有理会他的视线,说:“既然这样,魏总就住这里。”   赵宇峰偏头看向身边人,   他自然能看出魏准是因为什么非要住在这里,也清楚许净洲拍戏前后确实不习惯有人共处一室。这是怪癖,他调情绪时总要一个人。   因为这个,自己平时在酒店也很少和这人见面。   “小洲,”他蹙眉,想劝点什么。   许净洲把手里钥匙丢给面前男人,眼也不抬,“我出去住。” 第34章 直播   魏准愣了下神,没接住钥匙。   直到许净洲转身往楼梯口走时,他才猛地意识到什么,几步走过去拦在这人面前,“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紧蹙眉,“你房间很小?容不下两个人住?”   面前人温顺低垂眉眼,看起来像是毫无脾气。   却不理他。   魏准耐心告罄,“许净洲?”   “卫生间的水龙头不太好用,热水断断续续,需要等几分钟才能恒温。衣柜里有全新的床单被罩,”许净洲抬眸盯他,“魏总还有事?”   魏准:“……”   许净洲哦一声,像是看出他想说什么似的,“您住几天都可以。”   魏准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这边还没理顺思路,那边许净洲就已经拿出手机开始看附近的酒店。   偏偏旁边还有个赵宇峰,一副绝世暖男温柔体贴的德行,使劲摇尾巴,“小洲,要不要我帮忙把你送去?你别住太远,不安全。”   “够了。”魏准直接把人拽回来。   许净洲被他拽回来,眉心很轻蹙起。   他眨了下眼,看向赵宇峰,“峰哥说得对,住太远确实不方便。”   以为这人是要改口,魏准松口气,刚想说也没必要非得分开住,他可以,   “魏总,”许净洲客气道:“您看您方便吗?把车借我一下,”青年勾起嘴角,不带什么感情的笑笑,“我可以在车里将就。”   魏准:“……”   到底还是没拦住这人。   许净洲像是倔脾气上头,一句话不听他讲,也不听赵宇峰的,只自顾自往酒店门口走。赵宇峰不放心他,本来要一直跟着,在半道上被这人赶回去,   “明天还要拍戏。我一个人折腾也就算了,总不能拉峰哥一起折腾,这事又跟峰哥没什么关系。”许净洲认真道:“所以峰哥快回去休息,”   一副彼此关心相互体贴的模样。   赵宇峰这才应下,临走前还看来一眼,眼神里不知道是什么意味。   魏准脸色都是青的。   赵宇峰走以后,许净洲方才转过视线,盯向他。   这人眼里的笑倏忽间散得一干二净,嘴角也抿得平直,只冲他伸手。   “行了,”魏准把车钥匙拿出来,烦得厉害,“你回去睡,我住车里。”   许净洲笑了笑,“哪里能委屈魏总。”   魏准刚想说,你跟我住一屋,就什么麻烦事没有。   然而没等他张口说话,手里的钥匙就被面前人一把夺过。许净洲头也不回的往车的方向跑,连声招呼都不同他打。   魏准算是看出来,他又把这人惹炸毛了。   车停在酒店旁边的大路右侧。   附近连个像样的停车场都没有,路边的车一辆接一辆。许净洲眼尖,在成排的黑色轿车里找到他的车,又跟受了惊的仓鼠似的,拉开出门闷头钻进去。   魏准跟在后面,敲车门。   车里的人却死活不肯给他开门。   魏准拎着行李箱,站在自己车旁边,突然觉出十成十的无奈。   冬日冷风刮在脸上,生疼。   魏准站在车旁敲半天,没得应,里面的人睡着似的不理他。他在呼啸冷风里站了半晌,最后只能拎着行李箱先回房间。   把行李箱放好,又简单洗漱。   魏准再出门时,正好撞见披着外套往外跑的赵宇峰。   对方看到他,神情一阵怪异,“魏总。”   魏准垂下视线,瞥见他手里的剧本。   “小洲刚才给我打电话,让我过去给他送剧本。”赵宇峰察觉到他的视线,顺口解释:“明天连着几场都是他的戏。”   魏准哦了一声,伸手,“我去送吧。”   “……”   赵宇峰盯着他,像盯贼似的。   本来心情就不好,对这人也没太大的好感,魏准愣是被他盯得脾气上头,不耐烦,“你知道他在哪?许净洲跟你说清楚了?”   赵宇峰一愣,这才想起刚才通话匆忙,他还没来得及问小洲在哪辆车上。   “我又不能吃了他,跟他也没什么仇。”魏准趁他不注意,夺走他手里剧本,翻看两眼,“我会把剧本送到,你回去吧。”   赵宇峰:“……”   魏准抬脚往外走。   这个时间已经很晚,酒店走廊空荡荡的。魏准坐电梯到一楼,突然想起什么,又按电梯回到四楼,   他匆忙回房间,想要找个袋子,没找到,又觉得找服务员浪费时间,索性拿自己一件西装外套,打结成兜。   装了珊瑚绒毛毯,还有睡衣,一瓶热水。   魏准从来没做过这种老妈子的事,过程略感不适。   好在这时间没什么人。他坐电梯下去,又从大厅穿过,最后停在车边。   魏准抬手叩车窗,“剧本。”   车里人大抵听出他的声音。   先是几秒沉默,应该是在犹豫要不要开门,几秒后,车门的锁方才咔嚓一声弹开。许净洲推开车门,抬眸看他。   他反而还委屈。   青年眼底非常明显的透出不悦,抿住嘴角,像是不愿意跟他多说一句话。   “许净洲,”魏准也没急着把剧本给他,倚在车边打量这人,觉得好笑,“你委屈什么?是我抢了你睡觉的地方?”   车里人小声嘟囔:“明明就是你抢的。”   “你要是生气,就明面放开了跟我吵一架,闷着撒性子算怎么回事,”魏准啧声,“谁把你惯成这样的,不会好好说话,就会撒娇犯作。”   这人蹬他一眼,顶嘴:“反正不是你惯的。”   男人收敛眉眼,渐渐止住嘴角笑意。   “剧本呢?”许净洲打量他,瞥见他怀里西装,便顺手接过,板着脸跟他发脾气,“魏总没别的事了?早点休息。”   魏准逗他:“我要是有别的事呢?”   许净洲没理他,关上车门。   将近凌晨。   这地方本来就僻静,平时白天也没多少人,这时候更是人影不见一个。魏准靠在车边看了会,也没急着回去。   他平常工作就习惯熬夜通宵,这个时间也全然没有困意。   路边有大爷跑步,远远看见他,还甩着外套冲他吆喝。   魏准站在路边,从兜里夹出根烟。   其实工作什么,也是借口。   最近的几笔生意都将近尾声,他没什么可忙的,索性来这里找许净洲。   为什么过来,   脑海里冒出这个问题时,思路突地卡住,魏准皱起眉,咬着烟思索很久,等那大爷绕广场跑完一圈回来,他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魏准看眼时间,凌晨一点。   他把燃到一半的烟捻灭,丢进垃圾桶,准备回去休息时,   突然觉察出车里像是有什么动静,   魏准走近车边,敲了下门。   里面人没理他。   他又试着拧动门把,发觉门居然没锁。   “许净洲?”魏准喊了一声。   车里哽咽声更重,仿佛某人竭力压抑情绪,又即将绷不住最后那根弦。   魏准没管他应不应,直接拉开车门。   路灯的光晃进黑暗,   车里一角,青年把睡衣外套蒙在头上,脑袋深埋双臂间,剧本被他压在胳膊底下弄的皱皱巴巴。他整个人颤得厉害,闻声又猛然抬头,   许净洲哭得眼睛发肿,半边脸被剧本印出痕迹。   “你怎么还没回去,”这人似乎没想到他还在外面,满眼茫然。   许净洲皱了下眉,心下为自己这幅狼狈模样被发现觉出不爽,但也没发作脾气,强忍着情绪开口:“魏总快回去睡吧,都这么晚,”   他话说一半。   魏准弯腰钻进车里,未经他的允许,直接把他拽到身边。   车门被这人摔上,门锁咔嚓落下。   魏准抽了几张纸巾给他,开口询问时声音沙哑:“你哭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   “最近几场戏里,章逢的情绪都很极端,他和爱人被迫分离,难耐思念和对未知前途的恐惧,状态始终很低落。”许净洲垂眸,安静解释:“我刚才走戏入情绪,走到最后那场戏的时候,”   他话音一梗,心口酸涩似的疼。   魏准追问:“什么戏?”   “就是,他爱人死了。”许净洲猛地深吸口气,“我没能控制住情绪,入戏出不来,就成了刚才那样。”   解释时,这人还在一个劲哭,泪腺刹不住闸似的。   “这有什么好哭的,”魏准实在心里难受,索性伸手捂住他的眼,“别哭了。平时那么聪明一个人,怎么一见戏就成了小疯子。”   他放轻语气:“许净洲,那些都是假的。”   青年急促短暂的呼吸倏的止住。   似乎他这句话,有着什么出乎意料的神奇效果。   “你是许净洲,又不是别的,”魏准发觉自己讲话好像有点作用,接着说:“剧本里那个叫章逢,也不是你许净洲。”   他话音一顿,想到什么,“你爱人也没有死。”   许净洲挣脱他的手,偏过头。   “嗯。”他移开视线,情绪瞬间收敛起来,继续垂眸看剧本。   魏准夺走他手里剧本,“还看。”   对方歪头看他。   “睡吧,这么晚了,再看下去你是想晚上睡觉也做个噩梦?”魏准把剧本丢到旁边,再回头时,发现那人又开始撇嘴。   眼圈红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哭出来。   魏准真是怕了他了。   想起以前遇到过一些小孩,哭闹的时候就喜欢拿笔乱写乱画,画着画着就笑起来。魏准想,要不然也拿这套方法在许净洲身上试试。   许净洲只是在怪他不让自己过戏。   他原本打算好今晚通宵过戏,明天才能争取一遍过镜头。   眼看身边人像是在找东西,许净洲皱了下眉,说:“魏总还是把剧本还给我吧,这跟魏总加班开会是一样的,我是演员,也要加班练戏,我明天,”   他话说一半。   对方突然拽住他的手腕,拉过去,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根笔,   “你不是喜欢纹身,看着,我给你画一个。”魏准咬掉笔盖,拿着笔纠结半晌,偏头看了许净洲一眼。   许净洲安安静静注视他。   魏准突然想到什么,落笔。   冰凉发痒的触感从手腕泛起。   车窗没关严,露出条缝,冬日晚风丝丝缕缕吹进来,将脸上泪痕吹出些许凉意。路边的灯也不甚明亮,昏黄。   照不清那人画的奇奇怪怪形状。   魏准画好以后,把他的手腕搁在他自己眼前,挑眉。   许净洲垂眸去看,   一个俏皮的字母X,后面跟着条活灵活现的小狐狸尾巴。   “我做了个改良,”   身边人的声音近在咫尺,又仿佛很远。许净洲一瞬间听不真切,也在这样的恍惚中走了许久的神,   “你看,是不是比以前那个好看?”   ·   魏准觉得,这个主意还算有用。   许净洲没再倔着要剧本过戏,也没坚持赶他走。但这人也没再同他讲话,像是自觉把他隔离出自己的世界一样。   他也不在意这些。   次日醒来的时候,许净洲已经走了。   旁边的睡衣上还留着大片泪渍。   魏准睡意朦胧,盯着那件睡衣愣神几秒,想起昨晚青年崩溃似的哭,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不了解演员这个行业,不清楚是不是每个演员都这么拼命,   还是只许净洲?   这人确实很看重演戏。   魏准没深想,下车回酒店。   他最近都没什么事,索性算作放假。   上午十点,剧组里的人早就回片场,魏准原路返回房间,洗漱过后换身衣服,准备日常翻看商业新闻的时候,   宋淋的电话打过来。   魏准接通电话,“有事?”   “没事,我就是打个电话来问问,看你是否还健在。”对面人叹气,“那天视频电话的时候,我不在,不然我无论如何,”   “呵,”魏准冷笑,“你怕不是会抖出来更多。”   宋淋:“……”   “诶不是,魏准,你做人要摸着良心。你跟许净洲睡这么久,我有主动把你找替身,想着法虐人家的念头说出去吗??”本来一大早被捞起来办公就够烦躁,宋淋起床气发作,不认人的突突机关枪。   “你这人也真是,怎么许净洲都没把你臭脾气改改?”   魏准嗤一声,“我什么臭脾气?”   “许净洲脚腕和手臂上的伤,你记得吗?”宋淋反而平静下来,拿捏他的把柄,“你可能都不知道,许净洲被你那些花里胡哨的床上手段磨得落下病根,现在拍戏不能淋冷雨,否则会头疼。要吃止痛片。”   敲击键盘的声音倏的停下,   似乎有细微紧张的呼吸摩擦音孔,带起沙沙声。   “你说什么?”魏准问。   “你果然不知道,”宋淋得意笑,“这些还是我从采访里知道的。”   魏准深吸口气,“还有别的吗?”   “有啊,听说他脚腕伤还没好。主要是当时他急着跑出去拍戏,没等伤痊愈就去片场。现在还不能过度拉伸筋骨。”宋淋回忆道:“还有你刚包他的时候,根本不给人家拍戏的时间,”   魏准屏住呼吸,指尖逐渐攥紧用力。   “他当时好像不止接了《数一二三》这一部剧吧,还有很多,你当时把人关在家里几天,变着法折腾人,他身体吃不住又没时间,好像错过很多机会。”说完这些,宋淋心里那股憋屈爽快许多,“你要是还想知道些别的,我给你推过去一个博主,她经常推一些明星的采访。最近不是许净洲比较火嘛,所以推他的采访比较多,你可以……”   电话那边的男人突然吐出口气,嗓音里像是掺了沙砾,“好。”   宋淋:“……”   惊觉自己好像在踩人伤口。   “咳,”他起床气消失,人也清醒很多,“不过魏哥,你也不用太纠结这些,我听许净洲讲这些时的口吻很轻松,他自己都没当回事。”   说这些时,宋淋自己都有些违心,“许净洲应该也不会怪你。”   魏准没理他。   宋淋只能换个话题,“你不是下周要约许净洲出来?”   下周一,   情人节。   “怎么,”魏准这才像是回过魂,“有事?”   宋淋:“他答应你了吗?”   魏准想起前两天那人在车上答应的毫不犹豫,心口总算舒服一些,“答应了。”   “我总觉得他是个很喜欢小浪漫的人,你看他又送你花、又让你去地铁站接你。他的理想型肯定也是个温柔体贴的,”宋淋在这方面是老手,帮他分析:“所以你情人节那天,就想办法往这个方向发展。”   魏准:?   宋淋:“兄弟,多在细节下功夫,用点心。”   以前都是魏准说教他,少有他说教魏准的机会。   宋淋逮住这个话头就不肯放,前前后后聊了有一个钟头。对面那位魏总也罕见的没打断他,只是不怎么回,偶尔应一声以示在听。   “对了,你知道许净洲和周鲸新剧同步上线的是吗?有个广告商还说要在他俩当中选个代言,”宋淋突然想起这事,“现在网上正在投票,还是周鲸领先。”   “嗯?”魏准从商业新闻中抽回神,迅速点开网页。   “周鲸什么样你还不清楚,这些票十有八|九,要么是周家那几个长辈疼爱他,要么是背后公司捧他,多半是虚的。”宋淋啧声,“所以你家许净洲这次还真不一定能赢,他再怎么牛也拗不过人家的家世啊。”   魏准看完投票底下的评论,琢磨一些事。   “不过他好像还是想要拼一拼?我刚才看他们剧组的官博发了个直播链接,说许净洲要和那个剧的男主,叫什么,赵宇峰?”   宋淋顺手把直播间链接丢给他,说:“俩人貌似要直播营业,拉粉投票。”   ·   【啊啊啊啊啊我洲!我洲比剧里还要漂亮呜呜呜!妈妈爱你!】   【这颜我嗑爆了,隔壁周鲸素颜完全打不过。他出镜必带妆,过于油腻。】   【洲,你笑一下,我砸个轮船。】   “不不不,”画面里的青年连忙摇头,黑白分明的清澈鹿眼轻轻一眨,笑起来,“大家不要破费啊,你们要我笑我就笑嘛,笑一笑又不费劲。”   【呜呜呜阿伟反复去世,我洲跟付黎简直一模一样,好他妈温柔。】   【男主呢!赵宇峰在吗!快出来营业了!】   【磕西皮的注意点啊,不要舞到真人跟前,我洲微博说过,有男朋友的,虽然男朋友身份未知但也不能随便拉西皮。】   许净洲还是头次开直播,   他对于任何事情的第一次都会紧张,眼看着直播间粉丝从三位数翻倍到四位数,再到五位数,紧张得呼吸不稳,手心也隐隐出汗。   许净洲捋直舌头,“分、峰哥。”   【哈哈哈哈我洲好可爱,这是紧张了吗。】   【小洲,你跟峰哥表演一个当场热吻,我帮你拉一千票怎么样?】   “峰哥刚拍完戏,他还在卸妆。”许净洲忙得看不清弹幕,但也注意到最后这条,立即严肃板起脸,“大家不要开这种玩笑啊,我和峰哥是朋友,我也有男朋友。”   他这话一出,   直播间的粉丝数量瞬间掉了五百。   许净洲眨了眨眼,不明白自己说错什么。   “小洲,”赵宇峰匆忙换好衣服,从化妆间出来,笑着入镜,“大家好啊,我跟小洲刚结束今天《征伐》的拍摄。”   【嘿嘿嘿,峰哥今天和小洲拍吻戏了吗?】   【期待你们的神仙爱情哦!】   “小洲,”赵宇峰小声跟他解释:“粉丝的话不用太当真,她们看到的只是剧里,你是说不清的。就先顺着她们。”   许净洲兴致不高,“哦。”   【这样,我们不捆绑营业。】   【小洲讲一个跟男朋友的甜蜜故事怎么样?如果讲得够甜,我就帮忙把直播间砸到前三。到时候应该就能引来很多流量给你们投票啦!】   许净洲眼里亮起光,“这个可以!”   他思索几秒,   “有段时间我经常拍哭戏,那时候我又刚做演员不久,很容易紧张,发挥不好情绪,就经常偷偷自己练。”许净洲垂着眸,“当时哥哥本来工作很忙,”   “后来有一次,我练哭戏练得走不出来,把他吓到了。”   青年甜甜笑起来,“然后哥哥就推掉了所有工作,过来陪我练戏!”   【卧槽。】   【妈的,甜到牙掉。】   【洲哥,直播间已经砸到前三,请查收。】   直播间的粉丝数量翻倍。   赵宇峰顺便看了眼平台上的投票结果,《数一二三》的支持者也已经翻倍。自打直播开始,票数就一直在飞速增加,   小洲这个故事一讲完,票数直接破五千,彻底反超周鲸的《校友》。   【呜呜峰哥居然戏下也这么温柔吗,尤其对小洲,居然推掉工作专门陪着。】   “不是,”许净洲看到这条弹幕,刚想开口解释,说那个人并不是峰哥。   “小洲,”身边人突然打断他的话,兴奋道:“票数破五千了。”   许净洲偏头看他一眼,收回视线。   目光重新落回屏幕上时,注意到直播间新进来一个昵称眼熟的人,是个句号。许净洲回忆半晌,记起这个人先前点赞过自己的微博,   还被青哥吐槽过。   【。:不想看见赵宇峰。】   【。:撤一下?】   【。:洲,对镜头说“我喜欢你”,我可以把直播间砸到榜一。】   许净洲看到这条弹幕,没怎么犹豫,笑起来,“我喜欢你呀。”   直播间全体沸腾。   对方履行承诺,一笔巨款将直播间砸上榜一。   粉丝数量翻倍增长的同时,平台上的投票数也猛增一千,直播榜单第一的位置,让这部剧在短时间内同对手拉开将近三千票的差距。《校友》反而只有《数一二三》的一半。   五颜六色的弹幕溢满屏幕,大多都是土拨鼠尖叫,疯狂表白,屏幕上充斥满各路粉丝类似于“我也喜欢你”、“超级喜欢我洲”的字眼。   千千万万条中,混杂着这样一句:   “希望你永远喜欢我。” 第35章 花环   魏家。   一众人聚在会客厅,大气不敢出。   周鲸赶完通告回来,走到门口时便察觉到屋里的紧张氛围,他深吸口气,嘴角勉强挤出一抹笑,这才迈步进屋,   果不其然,主位上坐着中年男人,正低头看报纸。   “魏叔,”周鲸睁大眼,“您怎么回来了?”   魏家企业少说也传了三代,到魏深这一代时正值火热。   前段时间省外几家企业出了问题,魏深便带着自己大儿子一同出差办了些事,也就走开不到一月功夫,再回来时,魏家都上了新闻。   还是娱乐圈的八卦新闻。   魏深应一声,“小鲸最近都住这里?”   “嗯,我妈那边忙,家里没什么人,太冷清,我就想过来陪着杨姨,”每说一句话都要斟酌过脑,周鲸坐到旁边,解释说:“正好我还想见见阿准。”   “确实,”魏深说:“我记得你们两个小时候就关系很好,上学后也形影不离,”他啧一声,“不过小鲸,你能跟我解释一件事吗?”   周鲸屏住呼吸,移开视线。   “新闻上写,魏家夫人因家丑为难新人演员,魏家后代不干不净到处沾花惹草,”魏深偏头看他,“是怎么回事?”   周鲸张了张口,“我,”   “这事肯定是和你有点关系吧,”魏深笑笑,“毕竟人家说,是魏家夫人为了袒护你,插手娱乐圈的破事,制造舆论。”   他话音一顿,语气里多出许多轻蔑,“我那个外面领回来的儿子好像也下了不少功夫,为一个小演员把自己的产品宣传搞成笑话,可真有出息。”   周鲸沉默下来。   魏父其实不喜欢他。当年魏准刚被领回家,跟他对着干的时候,一直都是自己帮衬魏准,没少给魏父添麻烦。   当年还小,他不懂情情爱爱,只知道魏准跟着自己很有面子,便不加吝啬的对他好,圈养猎物似的磨着他。   他本没想到魏准会喜欢他,   更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他会比魏准更加念念不忘。   “你放心,我也不会拿你怎么样,就只是你那个妈,我都不敢在她眼皮子底下动你。周家和魏家几代关系,总不能在我这里变了味。”魏深脸上看不出喜怒,只说:“但这事总要有个结果,并且不能让魏家丢面子。”   周鲸不大明白这话里的意思。   “杨贞是我的妻子,魏家的夫人,就算是她有错,我也不许外人知道这事是她的错,”魏深说:“这些锅,该把他甩回哪里,就甩回去。”   “一个演员,不说懂得迎合现状,最起码该擦亮眼睛。这个叫许净洲的也是活该。”他放下报纸,抬头笑了笑,“就当是我帮小鲸这个忙。”   也是帮周家一个忙。   周鲸点头的时候,心里都没底。   魏父回书房后,杨贞方才从里面出来,把外人遣散。   “魏家长辈最近陆续都会回来,不会有人愿意看魏家蒙羞,这事我既然敢做出来,就是后面有靠山,”杨贞安慰他:“小鲸,你也不要太着急。”   周鲸没回话。   他其实想说,魏准现在不喜欢他了,早就被许净洲勾走魂,就算他现在把许净洲清出世界,魏准也还是不喜欢他。   周鲸每想起这事,心口都揪起似的疼。   “今天打扫房间,你猜我找到什么了?”见他还是不开心,杨贞从屋里拿出个心形礼盒,故作神秘:“这是从魏准房间发现的。”   “屋里灰太重,我就让人打扫了打扫,”她问:“你猜这里面都是什么?”   周鲸垂眸去看,“什么?”   “都是小纸条,每张上面都写满字,看字迹都是魏准写的,没想到这白眼狼以前这么用心过,”杨贞啧声,“估计还没来得及送给你,你俩就分了。”   周鲸鼻头一酸,   他接过礼盒,刚想说什么,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林闽。   他数不清第几个经纪人。   周鲸划通电话,“林哥。”   “小鲸?你现在在哪,你看到平台上的投票了没?”对方急得不行,“本来都是到嘴边的熟鸭子,我都开始给你安排档期了,广告商那边也已经开始联系,结果突然就多出这么档子事。许净洲他们该不是刷票了吧。”   周鲸没太关注这事,听从他的话点开平台,   然后就看到自己被许净洲碾压了将近五千票,仿佛他才是个陪衬。   林闽说:“我打听到,好像是许净洲在做直播,被个金主砸出流量了,”   金主。   周鲸完全控制不住自己,脑海里第一时间蹦出魏准的名字。   ·   魏准退出直播间,拎着车钥匙出门。   剧组众人还没回来。   酒店老板站在柜台算账,本来打算偷闲跟身边的小媳妇调调情,结果手还没伸出来,余光就瞥见电梯里蹦蹦跳跳下来一个男人,   起初步伐轻盈,察觉到他视线后又立即严肃起来,活脱一个霸总。   酒店老板愣是吓得忘了收手。   “剧组人大概什么时候回来?”魏准被他盯得不大自在,蹙眉。   “啊?”老板一愣,“剧组人,”   他连忙缓过神,想了几秒,“那个剧组平时回来时间不定的,大多都是在晚上八九点往后,那群人拍起戏来跟不要命似的。”   魏准点头,“知道了。”   他算好时间,回公司处理好一些事,   回来路上又看见旁边的人民公园在做活动,满地的小孩乱跑,愣是把一个十字路口堵的交通堵塞。   大路两边都是些卖小玩意的地摊。   魏准开着车龟速前行,突然想起昨天某人在车里小孩似的发脾气,偏头啧了一声。他趁前面还是红灯,索性摇下车窗,   正在招呼小孩的大娘一愣神,以为他是要赶人。   “那个,”魏准瞥眼旁边花花绿绿的玩具,“一样来一个。”   大风车、塑料飞机、布偶娃娃。   里面甚至还有拨浪鼓,   乱七八糟的小玩意一大堆,魏准看过一眼,想象某人收到这些东西时会是什么表情,嘴角忍不住勾起。   红灯变绿灯。   魏准把东西放好,加快速度回了酒店。   这时候恰好晚九点。   魏准拎着东西从电梯下来,刚拐过弯,正撞见青年包着半人高的包裹撞上来。许净洲抱得有些吃力,脑袋在后面拱来拱去,   魏准盯他一眼,抬手按住他怀里的包。   看不见路的某人活像是只被套脑袋的猫,左右乱拱脑袋,吃力从旁边偏过头,眨巴着眼瞅他,喊:“魏总。”   “嗯,”魏准示意他怀里的包,“干什么去?”   许净洲啊一声,似乎对他这个问题略感困惑。   “魏总不是要在我房间住吗,我又不能一直住在魏总的车里,所以刚才就在软件上订了一家附近的酒店,”许净洲按部就班讲,   面前人的脸色却越来越阴沉,活像是要吃了人。   他不自觉放低声音:“我就,准备,搬,”   怀里倏地空出来,轻上许多,   许净洲在突如其来的变动中怔了下神,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人薅着后衣领,连人带包的拎回房间,丢到床上。   许净洲:“……”   他不可置信盯着面前人,觉出成倍的无理取闹。   结果对方反而问他:“你还闹?”   许净洲说:“我没有。”   “跟我住一个屋就这么为难你?”魏准非要跟他把这事讲清楚,“我又不会动你,你照旧拍你的戏,我休我的假。”   这人又有些懵,“魏总不是来工作的吗?”   魏准:“……”   “我不是不愿意跟魏总住一个屋,是我过戏的时候真的很烦人,”许净洲解释:“魏总昨晚也看到了,我过完戏是哭是笑,我自己都说不准。”   他嘀咕:“有的时候都能把房顶掀了。”   魏准:“…………”   “除非您不怕房顶被掀,”许净洲盯他,“那我就在这里住。”   魏准哦一声,“那你掀吧。”   这人拎了餐桌旁边一个椅子,挡在门口坐好,又抱来笔记本工作,一副想要出屋先过我这关的赖皮架势。   许净洲上辈子下辈子,   几辈子都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   “生气了就去看看那个,”魏准抬手示意鞋架上的塑料袋,“给你买的,以后生气发脾气,就从里面捡几个玩意玩玩。”   床上板着脸生闷气的人一眨眼,   “什么啊,”许净洲从床上翻身下来,光着脚跑到鞋架边。他一贯很喜欢这种惊喜,从前哥哥就总是喜欢突然送他一些奇怪的小玩意,   许净洲双眼亮闪,拆开塑料袋。   “……”   一兜子的小孩玩具,花皮拨浪鼓上还画着唐老鸭。   魏准眼也不抬,只笑:“怎么样?”   话音刚落,   某人攥着拨浪鼓就丢过来,不偏不倚正好砸他凳子腿上!   “不是,”魏准合上电脑,笑得不行,“你还挺凶,不喜欢就不喜欢,至于这么凶吗?”他啧声,“好歹也是上一任金主给你买的。”   许净洲冷哼,“幼稚。”   房间有一个单间。   许净洲懒得跟这位大龄幼稚总裁讲道理,拿起剧本准备回屋想戏,前脚刚进屋,后面魏准紧跟着把门抵住。   许净洲抬眸看他。   这人笑着把那一大袋子小孩玩具塞进来,从里面捡了个小姑娘的仓鼠发夹,就这么别在他额前发丝上,衬得他满眼生动鲜活的情绪。   “许大明星,收好。”魏准挑起眉,“算我给你的补偿费。”   ·   这件事到底有多愁人。   许净洲忙着拍戏,每天只有九点往后的时间在酒店。   他回来的时候,总能看到在自己屋门的把手上挂着个塑料袋,袋子里装满稀奇古怪的小玩意。也不知道这人是从哪里买来的,   每次塑料袋里必有一个仓鼠发卡。   头次,许净洲把东西还回去。   后来第二次、第三次,他发现这人简直每天坚持不懈的在给他送这些,就算他还回去,第二天也还是会收到双倍的惊喜。   后来,许净洲索性不管了。   魏准在这里住三天。   三天时间,他的房间已经被这些小玩意占了一半。魏准送来的那些土黄色毛茸茸的仓鼠发卡,愣是比墙上的便利贴还要多。   许净洲干脆用这些发卡夹剧本。   当天,   他到剧组以后,李青神情严肃,正跟路导商量什么。   察觉他来了,李青冲他摆手示意。   许净洲乖顺凑近,“怎么了青哥?”   “有两件事,”李青说:“第一件事,是你和宇峰出国拍戏的事。刚才跟路导演商量了一下时间,定在下周一。”   许净洲没怎么犹豫,点头。   “你先别慌着点头,”李青没好气笑,“你知道下周一什么日子吗?”   许净洲眨眼,“什么啊?”   李青:“情人节。”   青年眼底的情绪有了微妙变化,嘴角笑意稍僵。   “你不是有男朋友吗,记得跟你男朋友说好,”路导语气意味深长,“我反正是不介意这些所谓的节日,但是不清楚你们年轻人介不介意。“   许净洲笑了笑,“放心路导,我哥哥很大度的。”   “没问题就行,”李青接着说:“这第二件事,就是前两天跟你提过的,广告商会在你和周鲸之间选一个票数高的,作代言。”   许净洲点头。   “现在不是你的票数比较高吗?已经六千多票,我本来觉得这事已经稳了。”李青紧皱起眉,怎么也想不通,“但是现在出点问题。”   有人传谣《数一二三》存在刷票嫌疑。   【一个晚上,三小时,许净洲的票数增长将近四千。你告诉我是他搞了场直播?在直播里拉四千票?真当他有这么红?】   【确实不太正常,感觉像是刷的。】   【官方要不要查一下?不查的话我可要怀疑有黑幕了。该不是早就内定好吧?那隔壁周鲸可实惨了。】   许净洲看到这里,抬眸,“那就让他们查呀!”   李青脸色难看,“查过了已经。”   “啊,”许净洲坐直身,重新垂眸看剧本,“查过不就好了,我们又没有真的做这种事,查一查事实自然就水落石出。”   “查出来的结果是,”李青叹口气,“刷了。”   许净洲闻言抬头,愣神。   “我也不清楚是哪里出了问题,官方给出的结果是这个,但是又没有详细说,我已经在找人问了。现在网上闹得一塌糊涂。”李青也是焦头烂额,“也就今天早上的事,突然爆出来,先前都还没什么事。”   许净洲听完以后,突然笑了。   这回换成李青愣神。   以为小洲是被气到失智。李青忙不迭劝他:“你可千万别着急,还是有很多人相信你没刷的,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没事峰哥,”许净洲抬手蹭下鼻尖,抬起眉眼看他,“我就是觉得好笑,没别的意思。”他话音一顿,“您也不用太着急,这事我有办法解决。”   李青持续愣神,“啊?”   “先拍戏吧。”许净洲攥着剧本,没好气戳路导,“您怎么回事,也跟着吃瓜?今天剧组的进度不着急?不急我可就回去睡觉了。”   路导本来还想给他点时间调整心态,结果反而被说教一通,啧声摇头。   今天他的戏份比较多。   一直拍到将近九点,许净洲方才从镜头底下得空歇息,去化妆间卸妆。   李青也已经回去了。   剧组里的工作人员各忙各的,暂时都不需要回去。许净洲换好衣服,准备走着回酒店,路上顺便买两个灌汤包垫肚。   他累得有些脱力,慢吞吞往外走,   外面大路上停着几辆车,看起来比前段时间要热闹一些。   许净洲低头,刚迈出门,突然觉出不对,   迎面猝不及防多出一道刺目白光!几道手电筒肆无忌惮的照到他脸上,此起彼伏的尖叫喧闹声骤然响起,甚至掩过片场里的声音,   一个装满水的矿泉水瓶割裂空气,径直朝他脸上丢过来!   许净洲偏身躲过,茫然抬头。   “就是他!他就是许净洲!”女性疯狂尖锐的声音简直要刺破耳膜,“就是他不要脸刷票想要黑幕!没本事跟我们小鲸公平竞争就不要比啊怂货!”   ·   魏准眼皮跳得厉害,   他合上书,总觉得心里不安,但是又想不起什么事没处理好,魏准抬手揉眼皮,瞥见墙上的电子表变了数字。   十点。   魏准顺手拿起手机看眼,一条未读消息。   路导受过他的打点,每天许净洲离开片场时都会跟他打声招呼。毕竟这人现在正在风头尖上,自己不注意,总要有人帮着地方。   路导一个小时前告诉他,许净洲已经离开片场。   现在还没回来?   魏准想起自己车里有点东西忘拿,正好下楼取一趟。   他拎着车钥匙下楼,出酒店以后却鬼使神差左拐方向,绕着路边往片场方向走。一路走一路留意路边,看有没有某个人的影子。   将近十点半。   整条路上都已经没什么人,只剩偶尔几条流浪狗踩着雪跑过。   “许净洲!”   魏准冷不丁听到一声喊,顿住脚步,   他意识到什么,迅速转身去看,瞥见在路尽头的一个叉口处,路灯底下,三四个女性正堵着路,像是在围追什么人。   许净洲挂断电话,神情冷然。   “看年纪你们还未成年?”他蹙眉,“父母有没有教育过你们,做任何事情之前都要经过成熟的思考判断,你们觉得现在这样做正确吗?”   “你还跟我们讲上道理了?”为首的一个姑娘模样青涩,包里还塞着某高中校服,绑着双马尾。似乎自己是在为民除害似的,一副大义凛然,“你使那些肮脏手段刷票,欺负周鲸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自己的问题!”   许净洲问:“有切实证据?”   对方回骂:“你脸皮怎么这么厚??死咬着不承认了呗?”   许净洲错开一步。   他从前也遇到过被黑粉截路的情况,比这次严重的也有,所以习惯了通常的处理方式,早在意识到后的第一时间报了警。   跟她们周旋十几分钟,警察应该快到了。   许净洲这么想,视线瞥过,无意间跟已经走近的男人对上视线。   他愣住一瞬,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魏准。   “你们三个,”魏准从后面过来,猝不及防冒出的声音把三人吓一机灵,手里的矿泉水瓶差点又要丢出去。   他蹙眉,“三个小孩,干什么?大晚上不回家写作业?”   其中一个姑娘压根不理他,瞪眼,“跟你没关系!”   她又转过身,冷哼,“许净洲,只要你答应把你刷的票撤下去,我们现在就走!你跟小鲸公平竞争,我们也不会说什么!”   许净洲觉得好笑,“本来也是公平竞争啊。”   “你不撤是不是?”几个小孩气性大,没说两句就失去耐性。   她们包里装了十几瓶矿泉水,   塑料瓶质地硬,破了还带尖刺。现在又正是冬天,瓶子里装得都是冷冰冰的凉水,砸在身上生疼,裂开还会溅一身。   眼见其中一个姑娘掏出矿泉水瓶要砸过来,   许净洲留意到旁边有块废弃的广告牌,准备拿来挡着。   还没等他动作,   飞来的矿泉水瓶咣当砸上!   男人迅速拽住他的胳膊,把他整个人拉得后退几步。魏准自己应该也是想躲开,但是躲闪不及,还是被瓶子擦到额头。   矿泉水瓶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溅起巨大水花。   几个小孩显然也没想到居然真的会是这样,一时间愣住神,仓皇失措。   警车鸣笛声迟来的从拐角处响起,打破这场荒唐闹剧。   许净洲在声响中偏过视线,盯向男人额角泛红的皮肤。   他似乎在想什么,眉心蹙得很紧,看起来心情很不好,比方才被那几个小孩子拦截时还要差上很多,眼底多出几分纠结难理的情绪。   魏准还在跟他开玩笑,“我跟你说,刚才我就眼皮一直跳,果然还是出了事,”   跟那个人相像的眉眼,却有着截然不同的神情,这人不内敛也不沉稳,身上一根根的刺恨不得袒露出来,尖端对准每一个怀揣恶意的人。   许净洲叹了口气,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我回去给你擦药,”他小声喃喃:“魏总,你总要帮我,我又多欠你一份人情。”   ·   那几个小孩被警察带回警局,说要严加教育。   小姑娘临走前哭得睁不开眼,刚才嚣张得不行,现在一个劲的跟他道歉,求他不要把这事闹大,她们也只是想出出气。   许净洲没心软,跟警察说如果有需要,他可以随时去警局。   但是今天已经太晚,将近十二点,明天又还要拍戏。   许净洲没心思再去管这些,   回去路上,他和魏准并肩走,气氛始终有些怪异。   许净洲在斟酌该怎么感谢。   他这人不习惯承情,承一点点好意都会想千百倍还回去,想着空口一句感谢实在太过空泛无力。上次魏准帮他,他还没还上。   “行了,多大点事。”魏准啧声,“我这只是红块皮,你就心疼成这样?”   许净洲:“……”   “附近最近新开家花店,”魏准也清楚这人在想什么,有意叉开话题,“就在前面,最近都是二十四小时营业,去看看?”   “啊?”这人一愣神,“可是这么晚,去花店干什么。”   魏准也没打算听他的意见。   花店刚装修好,门口还摆着装修没用完的废旧木料。   许净洲不打算进去,他也没强求,就让这人在门口等着,他很快回来。   树梢上有细碎的雪,落下。   许净洲蹲在路边,忍不住开始犯困,眼皮不受控制耷拉下来。   他自己也不清楚等了多久,   不清楚睡着没有,有没有做梦。   只知道再睁眼的时候,看到男人从花店里快步跑出来,手里拿着样什么东西。   许净洲在这样的画面里晃了下神,清醒过来。   魏准跑到他面前,蹲下。   “你怎么还睡上了,”他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往他头上一套,“新剧马上杀青,上一部剧又收视火爆,送你这个,就当我是帮你庆祝。”   许净洲盯着他,眨了下眼,   他把自己头顶的东西摘下来,借着昏黄路灯看清的一瞬间,又倏忽间出神,   蓝风铃,被仔细编织成花环。   精巧漂亮的小蓝花紧紧簇拥,仿佛活了似的,被风吹得轻颤。   男人指着花环上一个小牌子,跟他解释,   “东西是我的,送给你,也得记得是谁送的。”魏准挑起眉,“我在牌子上亲手刻了名字。花环在,我的名字就得在。”   许净洲垂下眼,呼吸急促而紊乱。   有些喘不上气。   他听见那个人说:“就是要你记住,这花环独一无二,只能是我送的。” 第36章 反悔   从半空中打卷飘下几片雪花。   起初以为是下雪,魏准抬头看,才发现是树梢在动。   麻雀活蹦乱跳的扑腾下来,正巧落到面前青年的头顶上。许净洲在这样的动静里低下头,乌漆眼睫颤得厉害。   他呼吸也在颤。   魏准觉出异样,蹙眉,“你不舒服吗?”   “不是,”许净洲缓过几秒,突然偏过头,起身,“就是我蹲太久,又很困,现在头脑有些不清醒。”   魏准抬头看他,对这话表示怀疑。   “魏总,”许净洲也把他拉起来,“我们赶快回去。”   魏准跟着他走,把花环重新套他头上。   许净洲蹙了下眉,似乎是想动手摘下来,被他眼疾手快拦住动作,   “街上又没人,不会有人看见你许净洲顶着花环满大街晃,你就全当是戴着给我看,”魏准理所当然道:“我送你的,你戴给我看不过分吧?”   许净洲没理他。   魏准继续逗人,“收了别人的东西,也不知道说句谢谢?”   许净洲说:“谢谢魏总。”   半个小时前跑过去的流浪狗又跑回来,瞅见这人头上戴着个稀奇古怪的玩意,停下来盯着,尾巴摇得欢起。   前面的路灯坏了,经过时只能借月光照亮。   魏准看不清身边人的脸,但能清晰听到对方平稳轻浅的呼吸声。   他偏过头,视线穿过黑暗落在青年脸上,“你这么谢多生分。”   “哦,”许净洲回他:“那你要我怎么谢?”   “不奢求你有什么实际行动上的回报,最起码,你称呼改一下吧?”魏准有意在这段黑暗里放慢脚步,逗他:“以前怎么叫我?”   许净洲沉默,没回他。   魏准见他没有理人的意思,嗤笑,“那天还听见你管赵宇峰叫哥,怎么到我这里就不灵。花环比不过冰糖葫芦?”   对方小声辩解:“我没有。”   魏准哦了一声,“是吗。”   这段摸不到光的路走到尽头,   前面路灯的余光扫过这里,在地上印出淡淡光圈,许净洲深吸口气,闭眼,调整好方才摇摇欲坠的心态,抬起头。   身边男人也正偏头看他。   线条明晰锋利的五官仿佛被灯光做了效果,变得有些模糊,这人眼瞳天生黝黑,形状姣好多情的桃花眼挡不住他眼底的半分冷意。   唇薄而色浅,也不算柔和的唇形。   “所以让你换个称呼也这么难?”这人啧声,“以前那么听话。”   “你是魏准。”   许净洲停下脚步,愣神似的盯向他,突然出声。   ·   后半截路上,魏准总觉得这人像在梦游。   几次差点踩进坑里,被他揪着卫衣帽捞出来,又委屈巴巴瞅他,仿佛他不该帮忙,活该他掉进坑里摔一跤。   魏准总觉得不对劲,怀疑他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结果一到酒店,这人闭眼摸到沙发趴下去,眨眼功夫就睡死过去。   魏准觉得好笑,应该确实是困惨了。   他就没叫醒这人,趁他睡熟把他抱进卧房。   许净洲凌晨四点的时候醒了一次。   他从床上坐起来,回忆起昨晚发生的事,想去厨房冰箱拿点冰水喝。但又记起外面还有人在睡,只能掐灭念头。   许净洲从床上摸起来,跑去洗澡。   洗完澡就该去拍戏了。   昨天被脑残粉堵在路边的事似乎没人知道。许净洲到片场后,没听见有人议论,就也没和李青提起这事。   李青昨晚像是也没睡好,顶着乌青黑眼圈,“早啊小洲。”   “青哥早,”许净洲眨眼,“青哥你要注意身体。”   “就这几天熬夜,事情太多。”李青抬手揉眉心,叹气,“昨晚跟公司商量了你投票那事,公司的意思是找广告方说明情况,”   “但我觉得这根本不可能啊!如果真有人背地下手,那怎么可能是商量一下就能解决的?”李青说:“小洲,我觉得八成是有人故意帮你刷了一部分票,然后又举报给官方,所以官方才会查出来这个结果。”   许净洲点了点头。   李青愁眉苦脸,“那现在怎么办。”   “青哥你想吃蛋糕吗?”面前人像是浑然没听到他刚才苦大仇深的一番话,眼睛发光,“我想订蛋糕,正好这家店有活动!”   李青:“……”   李青沉默半晌。   “行吧,”他放弃挣扎,“什么活动?你差多少?”   想着这人只是想吃一些小蛋糕。李青陪他凑单的时候才发现,他要买的是那种六寸大小的生日蛋糕。   至少两个人吃才能吃完。   本以为许净洲是买给剧组人吃,结果一直等他拍完戏,桌上的生日蛋糕也没拆封。   今天的戏只拍半天。   下午没什么事,许净洲就打算先回酒店。   赵宇峰跟他一路回去,看见他拎着个生日蛋糕,好奇:“小洲今天过生日?”   “不是,”许净洲解释说:“是我哥哥的生日,他平时工作忙,都没有人记得他生日,年年都只有我记得。”   赵宇峰哦了一声,抬眸瞥他,“你男朋友挺幸运。”   “他幸运什么,他也吃不到蛋糕。我买来只是拍个照片,给他发过去看看,最后还是要我自己吃。”许净洲不大高兴似的嘀咕,嘀咕完又笑起来,“峰哥如果想吃,可以来找我啊,反正我一个人吃不完。”   赵宇峰想说好啊,   但是想起他房间里还住着某人,到嘴边的话还是调了个头,“不了。”   到酒店时,魏准不在屋里。   许净洲把蛋糕放在桌上,准备先去旁边的小超市买些啤酒。他好不容易得出一下午的空,心情格外愉悦。   买好东西结账的时候,他接到了魏准的电话。   许净洲腾不出手,用颈窝夹着手机,“魏总。”   “你不在家?”电话那边的男人大抵刚到酒店,从里面传出输入密码的声音,“许净洲,我跟你说件事。”   许净洲问:“什么事?”   “上次不是跟你说下周要你出来帮忙?办点事,”魏准说:“刚才都打点好了,我来跟你说声,时间是下周一。   ”   “啊?”许净洲拎着两大袋子东西,闻言蹙眉,“下周一,”   他语气里的为难和犹豫,隔着电话都十分明显。   “……”   电话那边陷入沉默。   轻微的脚步声停下,紧接着是对方脱外套时的窸窣声响。即使看不到,也几乎能想象到那边的人现在是什么表情。   “魏总,”许净洲小心翼翼出声:“我下周一有事。”   “先前你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对面人大抵在压抑某种情绪,嗓音沉闷下来,“你是要放我鸽子吗?许净洲。”   “不是,先前我答应魏总的时候,也没想到路导会把拍戏的时间定在周一。毕竟一个星期七天,我也没想到你们会撞到一起嘛。”他也觉得委屈,“况且你先前也没跟我讲清楚,你现在还要怪我。”   魏准哦一声,“那怪我?”   许净洲:“……”   知道是自己理亏,况且人家前段时间还帮了不少忙。许净洲放软语气,“魏总,你不要生气,我找个人替我好不好?”   魏准说:“这事别人替不了。”   “不会的,”许净洲笑了笑,“你不要小看我,我能找到很厉害的人。”   对方索性不搭理他了。   许净洲走到电梯口。   他张了张嘴,想说自己马上就到楼上,   魏准突然出声:“我投资了你那个电影,我可以跟路导说说,让他改一个时间。”他话音一顿,“反正你们也快杀青了,况且拍戏什么时候不能拍?非要情人节那天拍?损失的钱我来出。”   “魏总,”许净洲皱眉,不大高兴,“你不能这样,拍戏的时间是要考虑各种因素。你这样也是在影响我工作。”   魏准气笑,“所以你就把我扔下?”   “我快到了,”这人利落结束对话,“见面谈。”   还没来得及再开口,   魏准听见手机里面传出忙音,气得面无表情丢出手机。   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许净洲,但就是心里不舒服。   好像自己无足轻重似的。   魏准余光瞥过,正好看见桌上摆着个没拆封的蛋糕。大概是许净洲买的,不知道因为什么买蛋糕,但按那人的脾气,让不让他吃还是另回事。   呵。   他就吃。   魏准揣着满肚子对许净洲的憋闷气,把蛋糕拽到自己面前。   ·   许净洲开门的时候都还在想,怎么跟那人道歉。   他以前没跟谁道过歉,毕竟很少做错事,从来也只会在哥哥面前做错。许净洲又开始琢磨,把哥哥惹出脾气的时候,自己是怎么道歉的。   ……   他这才发现,哥哥从来没跟他发过脾气。   这点让许净洲怔了很久的神,   甚至有种不真实感。   许净洲拧动把手,推门。   某人抬起视线。   他一进屋,正好看见魏准端着盘子在吃蛋糕。原本六寸的大蛋糕,现在已经被这人吃的只剩下三分之二!   这人还完全不知错!   魏准看见他以后,依旧没有要停手的意思,面色如常切下一块蛋糕,   “回来了?”他挑眉,“不是要跟我见面谈?”   抬眸就看见玄关处的人发脾气,把手里的塑料袋甩到鞋柜上。   咣当一声巨响!   许净洲鞋都没换,走到沙发旁边坐下,盯着他的眼神活像是要把他吃了。 第37章 重现   魏准抿口奶油,   “你发什么脾气,”本来心里憋闷得厉害,现在看到这人一副气到极致的模样,魏准反而很想笑,   “知道的是你放我鸽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抢你饭碗。”   他切一块蛋糕放到盘里,“什么日子,买蛋糕干什么?”   香甜白嫩的奶油蛋糕,   蛋糕上盛着许多水果,切起来不太方便,魏准就先帮他把水果夹进碗里。   他自觉已经脾气够好了,从来没有哪个人想放他鸽子,还能被他这么心平气和的招待。上次宋淋鸽他,他差点跟那人决裂。   魏准把餐盘推过去,抬眸。   许净洲低着头,不吭不响,   像是受了天大委屈。这人抿紧嘴角,眨眼间便开始不声不响的掉泪,衬衫衣袖被他攥出褶皱,上面落满泪痕。   魏准愣住神,有些不知所措。   “不是,”他有些想不通,“这样,我不在周一约你了,你看行吗?”   许净洲点头。   “那既然这样,”魏准蹙眉,放轻语气:“你就别哭了?”   许净洲照旧很难过,   这人的情绪没有因为他的让步好转半分,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魏总,”他有些喘不上气,张着嘴缓了好久,“您什么时候工作结束,搬回去住啊,”他伤心到声线都变了,“我们住在一起实在是太不方便。”   魏准正在吃蛋糕,抬眸看他,“怎么突然要赶我走。”   原本买给哥哥的蛋糕只剩一小半。   许净洲原本觉得,毕竟是自己亏欠人家,也不占理,本来就该想办法补偿。魏准吃他几块蛋糕他都不许,未免太不讲道理,也小气。   但这是买给哥哥的蛋糕。   魏准随便乱动自己的东西,也是他不对!   许净洲在这样的纠结里左右摇摆一阵,本来准备就这样算了,大不了自己出去再买一个。结果现在魏准全然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   他也就忍不住脾气,一下子炸了毛,   “你随便乱吃我的东西!这又不是给你买的!”魏准吃到一半,刚把奶油叉掉一块放到嘴边,冷不丁被他这么吼。   到嘴边的蛋糕愣是又被人抢回去。   “不是,”他有些懵,“我不就吃你一块蛋糕吗?”   许净洲红着眼,“这是我要送人的。”   “啊,”魏准一愣神,“送人?”   或许是剧组里哪个人过生日,打算送给朋友的?   这么想,魏准确实觉出几分理亏,蹙眉,“我又不知道,况且不就一个蛋糕?”他说:“你放我鸽子的事都还没说清,”   许净洲说:“那我周一跟你去,你把蛋糕还给我。”   “这有什么,”魏准看他一眼,掏出手机,“我现在就给你订。”   许净洲:“我不要新订的,我就要这个。”   魏准:?   他从手机屏幕上移开视线,转回面前人脸上,   “许净洲,”他问:“你这是在刁难我?”   十成的怒气,在看到这人蔫头巴脑的可怜样后瞬间消去一半,   魏准算是拿他半点办法都没有,   青年低着头,也不看他,固执的来回揪衬衫衣角,没再继续哭。魏准张了张嘴,想道个歉,但也还没等他开口,   许净洲站起来,转身往卧室里走。   他似乎没再发脾气,关门的时候也很平静,没有故意摔。   这种异样的反应和刚才又哭又闹的抱怨一对比,形成强烈反差,总给人种说不清楚的怪异感,仿佛哪里缺出一块。   魏准盯着那扇门半晌,   他放下手里餐盘,把沙发后面的行李箱拎了出来。   ·   拍戏计划照常进行,   出国前一天,许净洲拿到了剧组帮他办好的机票,全程大约要飞五个小时,落地时正值凌晨,当晚直接进行拍摄。   许净洲在剧组过了两个夜。   等他拿着机票回酒店收拾东西时,发现魏准已经离开。   酒店老板说,是他去拍戏那一天下午,魏准就拎着行李箱走了。   “小洲,这次出国只收拾一些要紧东西就行,反正拍一晚上戏就回来了。”李青帮他收拾东西,发现一个花环,“这些花里胡哨的小玩意我就先不给你带了,等拍完戏回来,你再自己来收拾。”   许净洲闷头叠衣服,没回话。   “要不是宇峰跟你还有别的安排,路导本来说跟你们一起在国外多留几天,逛一逛,”李青跟他闲聊:“当时选景的时候就觉得那里风景很好。”   许净洲打断他的话:“青哥那里最近有收新剧本吗?”   刚才还一个劲聊的李青突然沉默下来。   许净洲没再追问他。   前段时间刷票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现在网上大抵都是对他的骂声和黑料,官方又迟迟不做澄清,他现在忙,也没时间管这种破事。   收不到剧本是正常的。   凌晨十二点。   许净洲拎着行李箱,坐车到机场。   天气预报上午还说今天晴朗无风,晚上就被打脸。从天上飘下及其细微的雪花,绒毛似的慢悠悠落下来,   雪很小,所以飞机照常起飞。   赵宇峰赶过来的时候,正遇上这人蹲在机场外面看雪,小天鹅似的扬起脖颈,清澈干净的漂亮瞳孔里盛满夜空。   额前发丝被冷风吹得扎眼,青年依旧一动不动,仿佛在出神。   赵宇峰盯着他看了会儿,方才走近。   “你来这么早干什么,”他把行李箱放一边,跟这个人并排蹲在路边,“这次拍戏比上次辛苦很多,小洲一点也不娇气。”   许净洲盯着空中,不理他。   赵宇峰起初没多想,以为他只是在看雪而已。   几分钟后,   身边人突然猛地打冷颤,   许净洲回过神,连着做了几个深呼吸,他似乎迟来的觉出寒冷,拼命搓手哈热气,眼睫毛被哈气浸得湿润,   眼睛里的光也在倏忽间乱作一片,无比慌张。   “小洲?”赵宇峰蹙眉,担忧问:“怎么了?你很冷吗?”   “是,”许净洲回他,   继续抬眸盯向半空,“不知道这场雪会下多大。”   赵宇峰笑了笑,“不会太大,暴雪的话航班就该取消了。”   对方在这句话后沉默良久,   “是吗,”他轻声喃喃。   路导的车从远处开过来,招呼他们快点过去。   许净洲进机场的时候,下意识想要掏出手机看一眼,   但他又突然间想起什么,   “小洲啊,你是不是又昨晚熬夜过戏?没休息好?看你脸色差的。”路导笑着拍他肩膀,“待会上飞机后补一觉,睡好了才能有精神。”   ·   “醒醒,”   魏准开完会回来,一进办公室,就看到宋淋裹着羽绒服在他办公椅上睡死过去。这人睡没睡相,全然没有平时周家大少爷的架子。   叫一声没醒,魏准直接把人拽下来。   宋淋被他拽得一个踉跄,摔醒过来,“你干什么?”   “你说我干什么,”魏准坐回位置:“刚开完会,现在需要处理很多琐事,你不回家睡,跑到我办公室睡,你想干什么?”   宋淋不占理,抱着羽绒服滚到沙发上,   “我爹被你爹挑唆,非让我跟你那个哥学习,逼着我早上五六点爬起来去公司上班,还说什么,让我从底层摸爬滚打上去,我在公司连个人事的小助理都不如,”宋淋抱怨道:“不想回去,就来你这躲几天。”   魏准没理他。   “诶,不对啊。”吐完自己的苦水,宋淋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盯着他意味深长笑,“今天不是情人节?某些人不是说好要找许净洲玩浪漫?”   魏准眼也不抬,“他忙,拍戏去了。”   “啧啧啧,”宋淋感慨:“以前也没见咱们魏总这么善解人意。”   魏准冷笑,“上次我拿钢笔砸出来的包不够疼?”   “别,不说其他,魏准,你该不是真就以为许净洲情人节拍戏是剧组安排吧?”宋淋来了劲,裹着羽绒服兴致勃勃讲起八卦,“许净洲跟赵宇峰被炒了这么久的西皮,热度迟迟不下,你就没想过为什么?”   “能为什么,”魏准回:“不就是一群粉丝起哄?”   “粉丝爬墙比你变脸都快,”宋淋叹气,“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推着啊。”   魏准抬眸瞥他。   “公司推是肯定的,但能炒这么热,只公司推也不够,你说如果许净洲和赵宇峰,两个人对彼此都没意思,西皮能炒这么久这么火吗?”他说:“肯定有一方揣着那个心思,不是许净洲就是赵宇峰。”   面前人眼底情绪肉眼可见生出变化,冷而带刺。   宋淋求生欲旺盛,连忙补上:“当然不可能是许净洲,肯定是赵宇峰!”   提出这个话题的时候,宋淋也就只是好心提醒。   他没想着魏准会作出什么反应,也没想自己这番话会造成什么后果,毕竟跟这人处兄弟好几年了,魏准从来没把他的话当回事过,   就算有,也只是听两句,不会做出太大反应。   结果现在,   他眼睁睁看着魏准给助理打电话,说要马上订出国的机票。   “卧槽,”宋淋瞪大眼,“魏准你疯了吧?”   “我疯什么,”魏准气定神闲挂断电话,“出国一趟,顺便办点工作上的事。”   宋淋:“……”   机票订了最近一班飞机,次日凌晨的票。   魏准办好手头上的工作,准备回家带些东西就去机场,临出公司的时候接到了一通电话,还是李青打过来的。   “什么事?”魏准拉开车门。   “魏总,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小洲说过这事不让我跟您提,但现在确实找不到二人来帮忙。小洲他还出国了。”   李青这两天急得上火,本来就压力大,再加上新出的这茬子事……   “您帮帮忙,”他说:“再这样下去,小洲快在圈内混不下去了!”   ·   这场雪要下三天。   下飞机的时候,路导都还在骂骂咧咧:“昨晚还说是大晴天,结果转眼又成了连下三天雨夹雪。”   “好歹不是大雪,”赵宇峰笑着劝:“下不大的,最近快入春了,雪也是断断续续,八成落地就化。路导不用担心。”   路导点头,“也是。”   剧组的车在外面等。   路导走在最前,突然想起什么,扭头望向身后,“小洲。”   许净洲拖着行李箱,一动不动盯向机场外,不知道在看什么。   “小洲?”路导觉出异样,“刚才在飞机上没有睡吗?”   赵宇峰接话:“没有,一直在发呆。”   “这是怎么了,”他蹙起眉,叮嘱身边人,“待会你们回酒店以后,你看着他好好休息,不睡觉怎么能行,拍戏也不能玩命拍啊。”   “啊,”许净洲这才回过神,“路导。”   路导叹了口气,摆手示意没事。   等剧组回到酒店后,已经是上午八点。   原本赵宇峰坚持要盯着他睡觉,被他几句应付回去。许净洲回屋叫了点东西吃,从包里拿出剧本看。   床上的手机不停在震。   许净洲拿过手机,发现是李青的消息。   【李青:小洲,你前段时间是不是被几个粉丝堵路了?】   【李青:你现在到酒店没?】   【李青:去看看热搜,这事有点棘手了。也怪我,该在你走之前就找时间商量好这事……要不你拍完戏再看,别影响你拍戏状态。】   许净洲咬着饼干,腾出手敲字回复:   【许净洲:没事,我去看看。】   【许净洲:峰哥不用担心的,我会处理好。等拍完最后这幕戏。】   回完消息后,他点出界面。   视线下意识掠过未接来电显示那栏,出了几秒钟的神,方才移开。   热搜上确实多出一个跟他有关的话题:   #许净洲打未成年#   前段时间刷票的事还没压下,话题里到处都是带他的一大串话题。   “#许净洲刷票##许净洲黑幕官方被打脸##许净洲打未成年#,前段时间狂吹你家洲演技好的粉丝出来看看,眼瞎了吗?”   “前两天刷票的事还没过去,结果又闹这一出?”   “几个小姑娘只不   过是找你讨说法,最大的也就在读高中,还都是女生。就算她们态度不好,你身为一个公众人物、成年人,再怎么样也不该动手打人吧??况且这事还是你的错!@许净洲”   “小姑娘腿上胳膊上都有淤青。【图片】【图片】”   许净洲吃完一块饼干。   他仔细想想,不记得自己当时动了手,好像魏准也没有动手。   非要说有人受伤,也是魏准额头被蹭红一片。   李青那边发来语音:“这事我想都不用想,你肯定是做不出来的,铁定哪个王八羔子想趁机抹黑你。这几个小姑娘你能联系到吗?”   许净洲按下语音:“当时没问姓名,但是警局应该有记录。”   回完消息后,他又点回自己的微博。   很久没有发日常了,   上次有关哥哥的微博还是《征伐》开拍以前,评论区一派平和,粉丝很喜欢在他的微博底下发成排柠檬。   许净洲取出手机,仔仔细细拍外面的雪景,发一条微博。   “哥哥,下雪了。【图片】”   微博发出去以后,他习惯性刷新界面,看到底下秒多出几个评论和赞。许净洲眨了下眼,好奇点进去,   目光落在第一条评论的时候,神情瞬间冷冻成冰。   “什么样的男人瞎了眼才会找你这种暴力打妹妹的糊比??”   一秒钟后,这条评论底下多出回复:   “演员许净洲V:滚。”   ·   晚上八点。   剧组到达事先选好的地点,做准备工作准备开拍。   断断续续下的雪这时候变猛许多。清晨还是星星点点几乎看不见的雪花,这时候就成了纸片大小,漫天漫地到处都是。   片场气氛并不融洽。   路导也刚知道网上的事,揣着苹果来化妆间看人。   “小洲,”他探头,笑眯眯,“今天睡好了吗?”   许净洲正在默台词,被他吓得一激灵,弯起唇角,“路导。”   不知道是不是妆容缘故,还是因为没休息好,   路导蹙眉,“你脸色怎么还是很差,刚才在酒店没有睡觉?”   许净洲乖顺回:“我睡了。”   “是不是因为网上的事?”路导眼神担忧,“小洲,做公众人物免不了会被舆论攻击,我们应该反击,但同时也要照顾好自己。”   “放心吧路导,”这人笑起来让人有些心疼,“不是因为那些事。”   他这么说,路导也不好再劝什么。   今天是章峰和九冲的生死戏。   两人在濒临死亡的时候有过激烈的冲突。这场戏是章峰和九冲之间的高潮,故而路导只是取景就用了很大心思。   开拍之前还拽着两人又讲了遍戏。   “路导,你就放心吧,我跟小洲搭戏这么久,我们什么水平你还不清楚?”赵宇峰跟他打保票,“肯定不会出问题。”   “我当然知道,”路导笑了笑,“小洲呢?准备好没?”   身边青年在大雪中恍惚回神,眼底裹着茫然。   “啊?”许净洲一愣,“好。”   “别默台词了,打到片场开始就一直在默。小洲台词功底这么强,不用死记硬背。”赵宇峰拍掉他肩头上的雪。   路导招呼身后摄像机,“准备了,马上开拍。”   ·   雪迷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街道尽头的人影交重,趁着夜色迅速逼近。   章逢从死角走出,隐没在阴影里快步向前走。雪花逆着落上他眼睫,他像是不愿看到什么似的,始终垂眸。   急促轻快的脚步声在某个瞬间戛然而止,   章逢盯向面前多出的人,眼底情绪变化。   “我之前跟你说了什么?就是不听我的是不是?”九冲眼睛通红,愤怒藏在剧烈颤抖的声线里,“你现在要怎么办?”   章逢错开视线,“跟九先生没关系。”   “你是想带我走,还是想换组织,我都依你。但你现在能不能先听话?”九冲放软语气,“我是为你好,你现在走了,马上就会死的。”   章逢依旧不看他,“你回去吧。”   他错身从这人旁边经过,继续冒雪往前走。   风里的冷像是能顺着呼吸钻进身体里,一刀刀剐掉心头的肉。   许净洲手上没有力气,也隐约觉得哪里疼,但分辨不出来。   他自顾自往前走,   即将拐角时,   一声枪响猝不及防从身后传出!冷冽干净的空气里霎时间弥漫出刺鼻腻人的气味,他向前走的脚步猛然顿住,眼前世界瞬间支离破碎,   许净洲转身,   有人躺在一滩鲜红液体里,成了灰暗视野里的唯一颜色。   “下这么大雪,还开这么快?”   “是啊,车被撞的稀巴烂,人当场就死了。别说喘气,脸都看不清,警察到的时候说人身上全是血,最后还是从兜里找出了身份证。”   “好像超速不少。不知道开这么快干什么,本来路就滑……”   惨白聚光灯成了路边灯,聚在一起的工作人员成了围观群众。   当晚雪很大,像是要盖住所有不可直视的悲剧,   许净洲张了张嘴,喉咙堵住。   他不知用去多大的力气,   “你,”他睁大眼,呼吸被掐住似的止住,实在是发不出哭声,便只能这样勉强哽咽,竭力从嗓子眼吐字:   “你怎么走了。”   ·   这场戏确实是一遍过。   路导当时在镜头前哭得涕泪横流,上飞机的时候也还在哭。   “这么好哭吗?”赵宇峰打趣他:“平时见您情绪化,也没到这种程度,您都哭一路了,再哭下去眼睛怕是要不保。”   路导抹一把泪,“你俩状态太好了。”   “我看剧本的时候,其实没觉得章逢和九冲之间的感情有多深刻,毕竟亮点主要还是在主角身上,”他又抽了包新纸巾,称赞:“但效果很惊艳。”   “尤其在小洲最后改的那句台词。”   本来剧本里,章逢应该喊九冲的名字。   当时看得太投入,路导居然没发现异样,事后才醒过来。   “那句:你怎么走了,”他感慨:“小洲真是有天赋。”   说着顺口提了一句,“小洲呢?”   “拍完戏后我看他好像心情不好,就让他去飞机后面休息了,”赵宇峰扭头,指后面,“应该在睡觉吧。”   回程飞机六个小时。   飞机落地后,赵宇峰在座位上歇了几分钟,等人走得差不多后才起身,   他下意识回头,发现有人还在座位上。   “小洲?”他一愣神,“怎么还不下去?”   对方抬头看来时,赵宇峰心底一惊,   像是哭过一路,眼睛红得厉害。许净洲揉了揉自己的头,刚睡醒似的,“哦。”他找到自己的手机,起身。   赵宇峰在旁边跟着他。   “青哥过来接你吗?”他有些担心,“小洲你没事吧?”   许净洲闭了下眼,深吸口气,“没事。”   他长按开机键。   手机开机的一瞬间,屏幕上跳出数十道未接来电。   这人下飞机的动作猛地顿住,险些直接摔下去。   赵宇峰眼疾手快扶住他,“怎么了?”   “峰哥!”青年突然激动起来,偏头看他,“有人跟我打电话,我没接到,”   “啊,”他笑了笑,“那打回去不就好了?”   许净洲急切道:“打不回去!”   赵宇峰还想再说什么,   然而没等他开口,这人突然扭头疯狂向机场外跑去,连行李都没顾上拿。   魏准在机场外等着。   本来是打算去国外找那个人,结果问过李青才发现,时间几乎完美错开。他索性取消航班,就在机场外等着。   魏准看眼时间,抬起视线,   正好跟从机场外跑出来的青年撞上视线。   连续下了三天的雪没有要停的意思,   清晨时,机场旁边的人并不算少,不远处好像是发生了交通堵塞,有不耐烦的司机一个劲按鸣笛,盖过周遭所有声音。   魏准眯起眼,依稀看见许净洲口型有什么变化,不知道在说什么。   他挑起眉,准备过去迎,   跑到岔路口的人却突然停住脚步,像是有些站不稳似的。许净洲在人潮里晃了下身型,终究还是没撑住,   他倒了下去。 第38章 病情   医院。   走廊刚刚做过清洁,空气中充斥满刺鼻消毒味,寂静长廊猝不及防被电梯一声滴音打断,纷沓匆忙的脚步声紧接而至,   陪着急救车跑来的男人呼吸急促,一路把人送到病房。   医生在门口拦住他们,点头示意稍作等候。   魏准哑着嗓音,“好。”   面前门嘎吱一声合上,   青年在机场时茫然无助的身影,冬日冷风无意一吹,将这人落叶似的吹倒下去。   许净洲红眼看他时的场景犹在眼前。   “怎么回事?”远处紧接着追来一道声音。路导急匆匆跑过来,“刚才在飞机上还好好的,怎么突然晕倒了?小洲人怎么样?”   他话刚问出口,还没来得及仔细看,   门前男人突然转身,猝不及防伸手扯住他衣领,一把将他摔在墙上!   路导整个人都是懵的。   “路山意,”魏准死盯着他,“你他妈就是这么照顾许净洲的?”   路导连忙解释:“魏总,我真的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小洲这一路都还好啊,”说着,他才回忆起一些细节,   “就是脸色有点差,人也没什么精神,拍戏前后兴致也不高,”路导蹙起眉,“但身体上绝对是没有问题的,不然我不会让他硬撑。”   魏准也清楚是冲动,松开他。   大概半小时后,医生从病房里出来,询问:“在场有家属吗?过来聊聊。”   魏准自觉跟过去。   “人刚才醒过来了,我也问过一些比较简单的问题,”医生走进办公室,示意魏准把门关上,“你跟病人什么关系?”   魏准眼皮不抬,“爱人。”   “啊,爱人。”医生皱眉,“那你可不够称职,自己爱人身体出了问题,居然一点都不知道,现在才送到医院。”   魏准没吭声。   “病人有低血糖,身上受过的老伤比较多,再加上连着几晚连轴转拍戏,身体吃不住晕一次是正常,”医生说:“问题不大。”   魏准点头,“好。”   “但我是个外科医生,身体上的问题我就只能看到这了,”医生抬眸瞥他,“我啊,建议你还是带他去精神科看一看。”   “……”   魏准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一路着急跑来,呼吸还没彻底平稳,魏准瞬间屏息,不可思议问:“精神科?”   “刚才病人醒过来的时候,情绪非常激动,说了一些偏激并且不太正常的话。后来我问过他几个问题,他突然又不吭声了。”医生说:“前后情绪波动太大,况且我也没有问什么。这就有点不正常了。”   他抬眸瞥来,“稍后带病人做一些生化检查和脑成像,查一查总没什么错,我看你也不像缺钱的人。为了爱人嘛,防患于万一。”   魏准还是有些没能回神。   他拿着单子回到病房,一路都在想医生说的那些话。   进病房的时候,许净洲正抱着苹果吃,   他眨着眼盯过来,好奇看他手里的单子,腮帮被苹果塞得鼓起,像只小仓鼠似的。   “魏总,”许净洲笑得很甜,“您怎么来啦。”   魏准抬头看他。   “行了,我看小洲也没什么大问题,就好好休息,”路导也是个明眼人,眼观鼻鼻观心起身,招呼许净洲:“戏也拍完了!你给我好好睡觉!”   许净洲立即点头,嚼苹果。   病房的门嘎吱一声关上。   许净洲这才转过视线,重新盯向面前男人。   魏准跟他对视的时候,想起刚才医生说过的那些话,突然好像抓住什么。   青年看他时的眼神过分干净,甚至有些陌生,   明明出国前两个人还吵过一架,当时许净洲还被他气哭了,后来他直接走掉也没打招呼。怎么这人现在见到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许净洲从旁边塑料袋里掏出苹果,递给他,“魏总吃,这个很甜。”   魏准收回思路。   他走到这人面前,接过苹果放回袋子里,“待会再吃。”然后把单子递给他,“先跟我去做个检查,做完检查后带你吃饭。”   许净洲不大满意他拒绝自己好意,但还是看了眼那张单子。   单子上的字清晰且熟悉。   他整个人猛地浑身紧绷,立即抵触:“我又没有生病!为什么要做检查?”   “有没有病得检查以后才知道。”魏准说。   “我不用检查也知道,”许净洲坚持不懈跟他顶嘴,下意识往病床里缩,小声辩驳:“而且我没钱,我不做检查。魏总不要管我。”   魏准说:“我给你掏钱。”   这人眼底浮现出非常无语的情绪。   “你这个人好烦,”他撇嘴,“又不是你生病,你想检查就自己去检查,为什么,”   话没说完,   魏准上前一步,直接扣着人的腰扛在肩上,转身就往病房外走。   许净洲被他拘住,愣了几秒方才回神,惊得睁大眼,   他气到话都说不太清楚,挣扎两下,“我自己会走路!你放下我我自己去检查!”   魏准这次把他放下来,   又跟盯着自家小孩似的,半步不离把他送进医生办公室。   检查做了半个小时。   等许净洲再从办公室里出来时,这人眼睛好像比刚才还要肿,也没有看他,就耷拉着脑袋自己往病房方向走。   医生从办公室里出来,“家属进一下。”   魏准盯着那人回到病房后,方才走进办公室。   他在这段空闲时间里将和这人相处的每处细节都回忆过,依旧没发现什么异样。魏准做过许多种猜测,最后又被自己一一推翻。   “是这样,”精神科的医生是个女医生,口吻严肃,“我刚才和病人沟通过,也看了他刚拿到的那些检查结果。”   魏准耐心等后话。   她说:“病人有重度妄想症,已经自己服用过一段时间的药物抑制,现在病情加重,需要尽快治疗才行。”   妄想症?   魏准动作一滞,   平时看起来那么听话乖巧的人,走到哪里都讨喜欢,跟他相处的时候就算发脾气也生动鲜活,哭是哭笑是笑。   这样的人,有   妄想症?   他沉默半晌,一个字也说不出。   “药物治疗是必须的,但平时也要注意心理治疗。病人发病,肯定是因为受到了外界刺激。“女医生蹙眉,“妄想症患者对某些事有着病态执念,坚持相信那件事是真的。个人建议你平时最好不要随便试图改变他的想法,会刺激到他。”   魏准声音艰涩,“什么事?”   女医生笑了,“这你得问你爱人呀,刚才时间太短,我跟他又是初次见面,他对我警惕心很重,一个字都不肯多说。”   魏准没出声。   见一个大男人坐在自己面前反思,女医生心下不忍,叹口气,“诶,那我跟你说几例我见过的妄想症患者,”   魏准说:“谢谢。”   “一般这种患者,都遭受过巨大的心理创伤或打击,我见过一个上高中的小孩,从小养他长大的生母因为他的过错意外去世,他就总是幻想生母还活着。”医生一愣神,“被送来的时候,那小孩非说看到自己母亲从楼上跳下去,要闹着一起跳,还说楼底下有很深的河,跳下去不会死。”   魏准蹙眉,不大能把这些事跟许净洲联系在一起。   “还有个姑娘,是谈十年的爱人要和她分手,本来都打算结婚了,结果发现爱人这十年一直都在背叛她,要悔婚,再去跟前女友结婚。”医生说:“这个症状轻一些,只是幻想爱人还爱她,没有闹出什么大生大死的动静。”   魏准若有所思。   “我说这些,就是想提醒你什么呢,”女医生看眼时间,精简语言直接讲出重点:“在你爱人心里,一定有个无法弥补的遗憾或者伤害。”   她加重语气,“你可以多观察,但千万不能直接问,会刺激到他。”   ·   李青到病房的时候,只看到许净洲一个人。   这人用被褥把自己裹成个粽子,仰起脖子看雪,跟只猫似的乖巧漂亮。   “小洲?”李青小心翼翼走过去,担忧问:“你怎么样?”   许净洲回头看他,“青哥。”   “诶,”李青蹙眉,“怎么看你不太高兴,是因为网上的事?”   “不是,”许净洲撇嘴,“是魏总。他刚才把我带到精神科做检查,非说我有病,我都跟他说过我没有病,他就扛着我出去,”   小和尚念经似的,嘀嘀咕咕没完没了。   李青捕捉到这一大串里的重点词汇:“精神科?”   “是啊,”许净洲眨眼,“青哥,你看我像是有精神疾病吗?”   李青摇头,“不像。”   “就是,”许净洲抱怨:“他还说帮我出钱,我又不想欠他人情,他还帮我。”   虽然想不通为什么魏总要带小洲去精神科做检查,但当下最重要的也不是这个。李青摸了下这额头,又看了眼旁边医生开出的检查单,“我听路导说你是晕在机场了,明明拍戏的时候还没什么问题。”   “啊?”许净洲愣神,“我晕了吗?”   李青抬头瞥他。   “不然呢?”他觉察出什么,“你以为你是怎么来的医院?”   许净洲张口,刚要回答他这个问题。   男人推开病房的门,拎着几袋子水果走进来,抬头看向这边。   “魏总。”李青有些意外,“您还没走啊。”   魏准没出声,把一袋子水果放到桌上,从里面挑出个橘子,递给许净洲。   这人盯他一眼,冷哼。   魏准:“……”   “青哥,”许净洲就当没看见这人,扭头,“我要出院,去拍戏。”   李青刚要开口说你这还拍什么戏,   “给我好好养着,”魏准突然插嘴,也不因为刚才被冷落生气,慢条斯理剥手里的橘子,“都生病了,还拍戏。”   说完塞一瓣橘子在许净洲嘴边,指尖轻触对方柔软唇瓣。   许净洲也不躲,就这么瞪他,“生病了我也要拍戏,拍戏是我工作。”大抵是觉得这样辩解太过无力,这人还跟他举例类比:“魏总,如果你生病了,你肯定也不能不管自己的公司,对吧?”   魏准不冷不热笑,“有什么不能?”   许净洲:“……”   “你不要强词夺理,”这人气上了头,“你非要我停下拍戏,那你也别管公司。”   “行啊,”魏准挑眉,“正好我回去数数还有多少存款和不动产,够你和我一动不动窝家里活多久。”他粗略一算,逗他:“大概能活五十年?”   许净洲:“……”   魏准:“所以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待家里,把病养好再说。”   李青在旁边听着,愣是差点没忍住笑。   他一偏头,瞥见床上青年睁着眼,眼圈突然开始泛红,眨眼间就能落泪似的。   魏准看他这样,愣是一口气噎在心口。   “……”   许净洲低头吃了他手里的橘瓣,细细嚼,垂头丧气的模样。   魏准叹一口气,“你拍戏也可以。”   上一秒快要哭了的人一眨眼舒开眉眼,笑得比谁都明媚,“谢谢魏总!”他一个劲招呼李青,眨眼,“青哥快收拾东西,我们回去选新剧本。”   魏准:“……”   “魏总,你信他。”李青觉得好笑,“小洲可是个演员,哭戏一绝。”   许净洲不理他,见李青不动,就自己开始收拾东西。   他刚翻身下床,就被人又原模原样按回去,   许净洲瞪大眼,不可思议看他,   “巧了,你一个小骗子,遇上我这个不讲理的,也算绝配,是不是?”魏准看都不看他,把他用被褥裹好,   “睡一觉,”魏准被他盯得想笑,错开视线,“晚上带你回去,在家养病。”   ·   魏准就坐在病床边等他睡着,   起初许净洲还跟他犟,大眼瞪小眼的看他,后来大抵是瞪得眼睛酸涩,慢慢耷拉下眼皮,整个人往被褥里缩了缩。   也就十几分钟,这人呼吸便平稳下来,睡得很安静。   魏准起身,示意李青出来一下。   有关许净洲的事,他知道的并不多。   “小洲啊,”李青蹙眉回忆:“我带小洲时间不短了,这孩子从小就是普通出身,到现在也一直都是普通经历。”   “老家在山里,父母管不着他,他自己出来打拼,被星探发现进了演艺圈,开始演   戏。”李青说:“小洲原来的演技特别差,也是最近才突飞猛进。”   魏准问:“他有没有受过比较重大的打击?比如亲人去世,被背叛欺骗这类。”   “没有吧,最起码家庭上是没有的。”李青绞尽脑汁想,突然想起件事,“不过之前跟他聊的时候无意间知道件事。”   魏准盯他,“什么事?”   李青刚要开口,到嘴边的话却生生止住。   告诉魏总,小洲有男朋友?魏总怕不是会被活生生气死。李青心下琢磨,小洲也是最近好不容易小火起来,最近还需要魏总帮忙,   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把这事给捅出去。   “就是,”李青含糊其辞:“小洲以前谈过一段恋爱,不过听他说,他那次恋爱谈得很甜蜜,对方也没有背叛或者欺骗过他。”   魏准眸光凝滞,   他心口有些泛酸,“许净洲谈过恋爱?”他蹙眉,“我怎么不知道。”   李青:“……”   完,就只说小洲谈过恋爱,就酸成这样了。   “您跟小洲也一直只是包养关系啊,小洲只负责陪您睡,又不负责陪您谈恋爱。身体上的事身体解决,感情问题就没必要交代了吧?”李青由衷道。   对方没出声,不知道是被他说服了,还是在闷着吃醋。   “魏总,医生怎么说?”李青实在是挺不住,随意岔开话题。   魏准看他一眼,也没追问。   “说是受到刺激,再加上体力不支,所以会晕倒。”他取出手机。   “刺激?”李青想到什么,“那会不会还是跟网上造谣有关?”他想起那些言论,眉眼就忍不住拧成一团,“网上那些黑粉的嘴可真脏。”   “好像就在小洲拍戏前,他发了条微博,底下有黑粉评论。”李青叹口气,“小洲脾气那么好,居然也被激得直接大号上阵怼。”   魏准点开微博界面,“什么?”   他有段时间没看微博,   自打这人不更博后,这软件就仿佛失去了本该有的功能,一直都放在桌面角落吃灰,期间更新过好几次。   魏准轻车熟路点进界面。   空白头像底下,是张明显被精心挑选角度的雪景照,附字:哥哥,下雪了。   魏准挑起眉,   他再点进评论区,眼神肉眼可见阴沉下来。   “瞎了眼?糊逼?”男人嗤声冷笑,关上手机放回兜里,“等着。”   李青一愣,“等什么?”   魏准低垂眉眼,踩灭燃尽烟头,“等我去把真正的糊逼找过来。”   ·   今天的戏份刚拍完。   下车的时候听经纪人提了一嘴许净洲的事,说现在几乎所有人都在喊许净洲退圈,刚到六位数的粉丝掉了好几万。   周鲸嘴角浅浅弯起,心情还算不错。   虽然没能让阿准怎么样,但最起码,许净洲的下场很如他愿。   “刚才还听说一件事,不知道是真是假。”新来的这个经纪人也很八卦,喜欢讨他欢心,“听说那个许净洲在机场被气晕了。”   周鲸转身往大门走,闻言惊讶回眸,“气晕了?”   “是啊,好像是咱们的粉丝,在底下骂他,骂得有点难听。他还回了个滚。”经纪人啧声:“他就不该回,这一回,网上骂他骂得更凶了。”   本来就不占理,还这么不知收敛,挨骂也是应该的。   周鲸挑了下眉,“应该是对我有怨气吧,看到是我的粉丝,没忍住怼?”   刚拐过角,就看到院里停着辆车。   周鲸在看清车牌号时愣了下神,   魏准物欲很淡,对车和房都没有太大兴趣,当年两人还在读大学的时候,这人便出手买了辆顶尖车,但当时很少开。   魏准当初选车牌号,还专门选个带有他生日的号码。   只是现在换了。   大约看见他从拐角走过来,魏准下车,也往门口走。   “阿准,”周鲸停下来,笑笑,“你怎么来了?”   魏准没理他。   “上次你来周家还是好几年前的事,”他背对魏准,看不到这人表情,从兜里取出钥匙开门,“你记不记得,你那次在我家住了好久。”   经纪人早就识相离开。   周鲸从鞋柜里取出双新鞋给他,“穿这个吧。”   “不用了,”身后人的声音停在门外,“我就在这里,说两件事就走。”   周鲸转身的动作一顿,   他扯起嘴角,“还是因为许净洲的事?”   “嗯。”魏准开门见山,“我知道这次不是你做的。”   周鲸一愣,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脸上表情也缓和许多,刚准备回话。   “你没那本事,”魏准冷冷道:“而且就算不是你做的,也跟你脱不了干系。”   面前人笑容一僵。   “魏家那几个做了你的靠山?是又想跟周家有什么合作?这么讨好你,老头子是想钱想疯了吧。”魏准冷笑,“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欺负一个本分演戏的年轻人。”   周鲸被他说得眼圈发红,“我就不是本分演戏了?”   “你本分个屁,”魏准觉得耳朵脏了。   “魏家那边我会跟那几个把事情讲清楚,我离开魏家这么多年,早不管晚不管,现在我护个人还要插手。魏家真以为自己算老几?”他话音一顿,哦了声,“同理,你们周家还不如魏家。”   周鲸深吸口气,冷静下来,“你到底什么意思。”   魏准从兜里取出手机,把刚在李青给他看得黑粉评论点出来,放在这人眼前。   “刷票的事跟你没关系,但粉丝堵人,泼脏水造舆论骂脏话,这些都跟你有关,”他神情冷淡,“别的不说,你先发条微博,给许净洲道歉。”   公开发博道歉?   周鲸睁大眼,没想到这人肯为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演员,就把自己逼到这份上。他气得呼吸不畅,“那些粉丝身份不明,你凭什么要我道歉!”   魏准面无表情,“道不道歉?”   周鲸咬牙,摇头。   “周鲸,当年的事有多少把柄在我手里,你不记得了?”魏准抬眸瞥他,“还是你觉得我会顾及脸面,不把那些丑事捅出去。”   经他提醒,周鲸想到什么,脸色骤然变白。   “给许净洲道   歉只是第一步,”他说:“不然你和周家都别想好过。” 第39章 宠溺   连下三天的雪终于停了。   李青开车上路的时候都不敢提速,生怕车轮一个打滑撞上谁,也偏巧今天是周一,接连几个路口都堵得水泄不通。   他看眼后视镜,   许净洲半张脸缩进围巾,眸子一动不动盯着外面。   “小洲,”李青跟他搭腔,“魏总有没有告诉你是什么病?”   许净洲转过视线看他,摇头。   “魏总走得急,我也没顾上问。”李青拍两下方向盘,“你现在这个状态不适合接太多工作,小洲,你和宇峰的那档综艺我帮你推了?”   许净洲问:“什么综艺?”   “你忘了?”李青一愣,“你不该忘啊,这才多久之前的事。”   “我最近记性不太好。应该是记剧本台词太多,脑子不大够用。”后座的人自己给自己圆场,追问:“是什么综艺呀。”   李青笑了笑,“跟你说过的啊,比较像恋爱综艺。”   “哦,”许净洲低下头,“那不去也好。虽然哥哥不小气,但说不定也会吃醋,他吃完醋还要我哄,哄人好难。”   后面还说了些什么,声音太小,李青没听清。   “你有男朋友的事我没跟魏总说,你也不要跟魏总提啊。”李青提醒他:“不然魏总发起脾气,可不像你男朋友那么好哄。”   许净洲哦一声,眨眼,“为什么不能告诉魏总?”   李青:“……”   从医院到目的地,总共要过六个路口,   第四个路口好像发生场车祸,李青在那里堵了好久。车辆开过拐角的时候,许净洲盯向窗外的目光突然收回来,安静垂眸。   李青趁堵路的空隙想跟他说些什么,   刚要开口,车前手机叮铃一声振响,李青开车前忘记接蓝牙耳机,又看见是魏总的电话,便随手点了外放。   “魏总,”他说:“我这还在路上,您有什么事吗?”   “看微博。”电话那边的人应该也在开车,背景音里间或夹杂几声车辆鸣笛,“李经纪人,这事是魏家做的,大概是因为我。”   他话音停顿,发哑,“先替我给许净洲道个歉。”   “魏总不用跟我道歉,”坐在后面的青年伸长耳朵听,乖顺回:“魏总也不用太操心啦,我以前遇到过好多这种事,最后都会不了了之的。”   李青插嘴:“小洲,这话我不赞同你。艺人还是该爱惜自己的羽毛,你不洗掉黑点,以后别人就会紧巴巴抓着你的短处说事。”   “我又不是不管,我有办法的,只是要等拍完戏之后。”许净洲立即解释。   “现在拍完戏了,”李青盯他一眼,“你刚晕过一次,这事就不要插手了。有魏总帮忙走动几路关系,应该很快就能查清楚。”   许净洲说:“我自己的事怎么能一点不差推给魏总!魏总也很忙,我不能一点事都不做。魏总可以帮忙,小洲以后一定回报。”   音孔那边,青年的嗓音脆生生的、清亮干净。   像只小鹦鹉似的叽叽喳喳跟他讲道理。   魏准一想到这样的人居然有精神疾病,心口就跟被梗住似的难受,   他嗓音有些涩,“好,你说,我怎么帮?”   “魏总前段时间不是和魏家名下的两家企业有过合作吗?”许净洲语气淡下许多,“他们可能会在产品里做手脚,魏总多注意。”   他话音一顿,“另外,如果魏总有门路,还想麻烦魏总帮忙联系一下这次找代言的广告方,让他们私下查询一下周鲸获票的来源渠道。”   电话两边,   李青和魏准同时陷入沉默,   几秒后,李青方才觉出气氛尴尬,开了口:“小洲,你从哪里知道的这些?怎么就这么肯定?”他想不太通,“还有为什么要查周鲸的获票来源?”   许净洲低下头,揪衣角。   魏准生意上的事,是原剧情提过的。至于周鲸,他咕哝着开口:“我票数猛涨的那天晚上,周鲸的票数也猛涨了一千多。我是有直播引流,那他什么都没做,怎么会无缘无故突然涨一千多。”   “啊?”李青愣神,“这我倒是没注意。”   “我合理怀疑,魏总不要觉得被冒犯。我知道周鲸和魏总是老同学,以前还谈过恋爱。”许净洲说:“只是如果刷票这件事和周鲸有关,不管票是谁刷的,来源肯定都是同一处。只要查出来,我们自然会变成优势方。”   魏准倒不是因为别的,   他只是有些惊讶许净洲还会想到这些,愣了半晌神,回神后便弯起唇角,没怎么犹豫,“好。”他又问:“那有关你打未成年粉丝的事?”   “这个好办,”电话那边的人笑起来,一个劲的抖机灵,“那几个小姑娘来堵我的时候,我看到她们校服上的标记啦,三十八中。”   他说:“到三十八中问一问校长,再从孩子堆里打听一下消息,很快就能问到的。这些小孩子总会把围堵公众人物当作了不得的事,恐怕全校都知道。”   魏准挑起眉。   某个人抖完机灵,又开始卖乖求夸:“青哥!我说的对不对!”   李青听得一愣,回神,刚要开口夸他几句。   “嗯,”电话那边的男人带着笑,语气里流露出几分破天荒的温柔:“小洲真厉害。”   ·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挂断电话后,李青总觉得后座上的人眼圈变红,情绪低落许多。   他以为这人是因为舆论的事伤心,叹气,“小洲,咱们混娱乐圈的,避不开这些唇枪舌剑,你这样放在心上,最后伤得只会是自己。”   许净洲哦一声,没再说话。   “刚才魏总不是让看微博?小洲你去看看?青哥现在开车,腾不出手。”李青想帮他转移注意力,“你看完后讲给青哥听。”   许净洲摸出手机,默不作声戳屏幕。   因为私信太烦人,他干脆设置了微博通知不弹出。许净洲点进软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周鲸艾特了他。   评论数和点赞数,到处都是一片未读的红。   手机都被卡得画面顿住。   许净洲退出重进,点进周鲸艾特他的那条微博。   “周鲸V:对不起。@演员许净洲”   评论区彻底炸了锅:   【小鲸你要是被绑架了就眨眨眼呜呜。】   【闻到了瓜的味道。怎么没个前情提要?光道歉也不说为什么道歉?那这道歉可真是一点诚意   都没有。】   【盲猜和前段时间的投票风波有关,跟未成年粉丝被打也有关。】   【呵呵,许净洲做的手脚吧。】   很多人艾特他出面解释。   许净洲大致掠过一眼,看到有很多网友就这一句道歉展开了极为丰富的联想:   【本预言家在此预言:这怕不是许净洲准备洗白的前兆。刷票在先,打未成年粉丝在后,许某怕不是顶不住了,开始动用背后靠山强势压人。现在就是心疼周鲸,受委屈不讲,结果还被人威胁道歉。】   【啊这,会不会真是周鲸做的手脚?】   【楼上是洲粉吧呵呵呵呵,这么为洲粉说话。】   许净洲挑几个获赞数最多的念出来。   李青脸色都是绿的。   “这个道歉确实太没诚意,”许净洲退出界面,“我才不会原谅他。”   李青本来紧张得不行,   原先以为魏总这波操作会把网上舆论的风向拉回来,却没想到还是有这么多黑粉。他吊着一口气,听见许净洲认认真真抱怨,   李青没憋住,笑了出来,“这算什么?就算他诚恳道歉,我们小洲也不能原谅他。”   许净洲附和:“就是。”   车开到院子门口。   许净洲往外看眼,看到院子门口有另一辆车。   “这车怎么停这地方,挡路。”李青嘟囔两句,摆手示意许净洲,“小洲你先下车,我开车从后面那条路进车库。”   许净洲哦一声,“好。”   他下车往门口走,在输开门密码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出声,   “许净洲。”   许净洲转身,看到从车上走下一个将近四十岁的中年男性,穿着西装打扮考究,笑得很绅士,“我是魏准的父亲,许先生有时间聊一聊吗?”   青年盯着他,半晌没动。   对方倒也很有耐心。   半晌后,   许净洲皱起眉,“上次你夫人就找过我一次,怎么这次你又来。”这人像是只刺猬,瞬间炸起浑身的刺,“该说的上次已经说过,我不想再浪费时间。”   这是在拒绝他?   魏深在生意场上混了小半辈子,场里场外的人都见过不少,他如今这个地位,也没多少人敢把他拦在门外。   眼前青年拧紧眉输密码,几次未果,委屈给人打电话:“青哥,我太久没回来,忘记密码是多少了。”   魏深挑起眉笑。   他自顾自上前,开口:“我夫人她不会谈话,有些话还是得我来,才能跟许先生讲清楚。”他说:“不会占用太多时间。”   许净洲问到密码,打开门。   他进屋后也没急着换鞋,就堵在门口,转身:“那就在门口说吧。”   魏深也不觉恼怒,“许先生最近在网上的名声不大好啊,”他笑了笑,话里若有深意,“被舆论攻击的感觉如何?”   “没什么感觉,”许净洲面无表情,“怎么了?”   魏深颔首,“抱歉。”   许净洲挑眉。   “投票那件事是我做的,舆论也是我引导的。年轻人,我这么做不是故意跟你过不去,我觉得你可能不太清楚里面的原因,”魏深话音一顿,   “你不该跟魏家扯上关系。”   啰哩啰嗦。   许净洲不喜欢这个人,忍不住想跟他犟嘴,“你做的就是你做的,你专门跑过来告诉我是什么意思?魏家是什么,魏家又不能帮我拍好剧。”   魏深说:“你远离魏准,就能好好拍戏。”   “我想不想好好拍戏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许净洲说。   魏深没回他,   两人间陷入几分钟的沉默,沉默后,魏深推了下眼镜,   “许先生,你说你这是何苦,”他啧声,“你又不喜欢我们阿准。”   青年扶住门把的手倏的攥紧,白皙手背上隐隐露出青色血管。   “你跟他这么久,会不清楚他所有密码都喜欢设置四个零?这个连周家小少爷都知道。”魏深叹口气,“放过自己吧,也放过阿准。”   ·   这场谈话的结果不得而知。   离开的时候,青年脸色不太好看,也不像是被他说服,更不像被他戳中痛点。只发了会呆,在经纪人来时回过神,重新笑起来。   一个没心没肺的孩子。   魏深想,如果不是跟他那个儿子扯上关系,他应该会很喜欢这个孩子。   “我找他聊了。周夫人,虽然说我确实有求于你,生意上也要跟你合作,但你这样是不是太步步紧逼了?”魏深示意司机掉头回公司,把通话改成视频,“另外还有件事,我要提前跟你说声。”   视频那边的人还在会议室,头也不抬,“什么?”   “就算这个许净洲识相走了,我也不可能让周鲸进我魏家的门。”魏深说:“魏准他是个不孝子,但毕竟也是我儿子。”   “这话可就不太好听了,”周母笑了笑,“我儿子哪配不上魏准?”   魏深接过平板,开始处理新收到的公司文件,   听见这个问题,他摇头笑了笑,“你儿子什么人,你一个当妈的还不清楚?况且,周鲸他就是个小明星,”   “在娱乐圈这种地方,有权有势有靠山,混这么多年还不出头,也能看出他能力怎么样了,”他评价:“我儿子眼瞎,不代表他爹也眼瞎。”   前面的司机大气不敢喘。   视频那边的女人冷笑一声,“我看魏老总是不想跟我周家谈生意了。”   车开到公司门口,停下。   魏深还没来得及挂断视频,偏头开门时,看到车外站着个人。   周鲸弯腰敲车窗,“魏叔。”   “这么巧,你儿子来了。”魏深笑笑,往视频界面看,“挂了,我先跟你儿子聊。”   车门被由内推开,   周鲸弯腰钻进车里,低头,刚刚受到的十二分委屈,一分都憋不住。   “魏叔,您看最新发出的新闻了吗?”他眼圈憋得通红。   魏深看他一眼,蹙眉,“你可不要在我面前哭。”他别过头,“也就魏准吃你哭这套,换别的地方,谁会管你哭不哭。”   周鲸深吸口气,“不是,您先看看。”   他看见旁边放着平板,就拿过来搜索网页,点开一个界面   。   魏深看到界面上的字时,轻微愣神。   “魏氏企业插足娱乐圈投票内幕”、“一系列舆论风向引导操作”、“周鲸实乃此次事件背后最终赢家”、“魏氏企业欺骗讹诈合作伙伴”。   “近一周以来的话题核心都在这里!”   “实锤加重磅瓜,随便哪个拎出来都足够爆炸。”   只看到这里,   魏深突然猛地咳嗽起来,眼睛咳得通红,要命似的接过了司机递来的水。   “谁捅出去的?”他狼狈问。   周鲸知道他有心脏不好的老毛病,帮他把药找出来,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魏深喝了药,继续往下看。   发这篇文章的是个娱乐圈人,他点进去仔细看,才认识对方是许净洲身边的助理。可能平时不大出头,所以存在感很低。   “针对最近网上有关小洲的舆论风波,我代表小洲,在此作出澄清。”   “由于事情发生的太多太杂,所以证据会统一放在底下的图片里。现在我先一口气把事情经过帮大家顺下来。”   “前段时间小洲和周鲸周先生在平台上有过关于争夺广告代言的投票比拼,小洲为了赢得比拼,利用直播为自己拉来将近四千的票数,由于票数增势过猛,导致一些网友怀疑小洲刷票,官方给出的结果也是刷票。”   “但事实是,刷票的并不是小洲,其实是一家跟我们毫无关系的专业机构。由于机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后续我们通过一位内部朋友的帮助,查到了这家机构跟魏氏企业有关。而同时,魏氏企业也帮周鲸刷了一千票左右。”   “首先:刷票的是魏氏,不是许净洲。”   底下的证据要什么有什么。   视频、截图、甚至机构内工作人员打过马赛克的偷拍照。   “其次,魏氏做过的苟且勾当不止这一件,还对自己的合作伙伴下手。大家都知道魏准魏总已经离开魏家多年,前段时间和魏家名下两家企业进行合作,险些被坑。如果不是魏总有意留心最后的产品检查,现在他可能已经进了局子。”   “最后,有关小洲殴打未成年粉丝的事。”   底下放有一段采访小视频。   视频里是个正在上高三的男生,大抵以为自己是要上媒体报导,表现得非常积极,“那个叫许净洲的演员吗?我班有三个人前段时间刚围堵过他。回来以后就跟我们吹,说她们差点把许净洲打出伤,是许净洲男朋友挡下了。”   “还说许净洲跟他男朋友长得都很帅,准备□□头什么的。”男生不好意思笑了笑,“受伤的事?没有吧,她们三个昨天还参加了运动会,一点伤都没有。”   “……”   这波反转一口气反了三件事。   前段时间骂得欢的人,现在连冒头道歉的勇气都没有。   魏深气得呼吸粗重,吃了药和没吃一个样。他捂住心口缓很久,才喘过气,质问:“这些东西许净洲根本查不出来,是不是魏准那个兔崽子查的!”   他骂了句脏,“现在就他妈把人给我叫过来!”   ·   魏准换了张电话卡。   原先那个号快被魏深打炸了,他实在烦,索性换一张。   这边刚换好卡,   魏准一抬头,看见宋淋揣着暖手宝,穿着棉服从外面进来,大摇大摆坐在他面前的沙发上,还泡了杯咖啡。   魏准:“……”   他无语几秒,“你准备在我公司住多久?”   “住到我爹消气。”宋淋慢悠悠道:“怎么?不让我住?魏准你得我这个军师多少好处,现在连军师都要赶出去?”   魏准懒得理他。   “喝完咖啡把被子洗干净,还有你的暖手宝,用完放回柜子里,不要带坏公司风气。”他皱眉起身,拎起外套,“我先走了。”   宋淋瞅他,“今天怎么回去这么早。”   魏准瞥他一眼,“有事?”   “该是我问你,”宋淋抽出纸巾擦嘴,悠哉悠哉,“前两天不是去机场接人了?许净洲现在什么情况。”   魏准移开视线:“在家。”   现在为止,   提起这件事,他还是会想起许净洲那天在机场的状态,胸口钻心的疼。   魏准抬脚往外走,   即将离开的时候又突然想起什么,收回步扭头看他,“宋淋,”他话音停顿,“你不是交过一个心理医生?我问你,妄想症患者,”   他嗓子发涩,“做些什么,会对病情有帮助?”   “妄想症?你问这个干什么?”宋淋低头搅咖啡,“我也不太清楚,毕竟那个女朋友就交了两个礼拜,不过我听她提过一点。”   魏准:“什么?”   “精神病患者比较需要人陪着,或许会喜欢小动物什么的,”宋淋抬头想了想,“诶,说起小动物了,我前两天过你公司门口那个天桥,看到上面有个买鹦鹉的。”   他自顾自感慨:“那鹦鹉,毛色真漂亮,还聪明,学东西贼快。”   等他说完,扭头时才发现门口早就没了人。   ·   许净洲在家闷着,   他觉得把自己埋进土里,再浇点水,或许都能长成朵花。   给青哥打电话说新戏的事,青哥又含糊其辞,最后拐弯抹角把话题引到了今天的辟谣上,语气异常兴奋。   “小洲,你看了没?”他说:“你的粉丝专门为你开了个话题。”   许净洲哦一声,点开去看。   “好眼熟这个人,”他盯着话题主持人的名字,问:“青哥,这个昵称是句号的,之前是不是点赞我微博被你吐槽过?”   李青:“对,就是他。”   “之前直播也是他砸的钱,”许净洲抿紧嘴角,“找机会一定要好好谢他。”   “粉丝嘛,做这些都正常。”李青回他。   话题名称叫:向许净洲道歉。   【网上负面舆论正严重的时候,许净洲还在国外拍戏,据说当时回国,直接晕在了机场。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做澄清,可能都是在拍戏吧。】   【人家一门心思创造好作品奉献给粉丝,结果粉丝倒好,被人当枪使。】   【向小洲道歉。我是路人,之前不明真相就随便站队,也在你微博底下骂过很脏的话,对不起啊呜呜。我看过你的章逢预告,你演得真的很好。】   看到有人夸自己演技,许净洲立即眉开眼笑,   这人抱着枕头在沙发上乱打滚。   魏准进屋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换好鞋,没好气笑,“什么天大的喜事,给你高兴成这个疯样。”   “魏总,”许净洲立即坐直,眨眼,“您怎么来啦。”   “我怎么来了?”魏准一愣,“这是我的地方,我怎么不能来?”   许净洲像是没听懂他的话,开口要追问。   “送你一样东西。在路边捡到的,觉得丢了挺可惜,”魏准拦住他的话头,从背后拎出一个小笼子。   许净洲目光定住,   他跟笼子里浑身雪白的小鹦鹉对上视线,小鹦鹉两眼黑豆似的明亮,头顶竖着根红毛。看见他后还歪了下头,抖着毛:“许净洲,许净洲。”   这人眼睛都在发光。   “路边还能捡到这种鹦鹉啊,”许净洲好奇道:“魏总的运气真好。”   魏准把笼子搁在沙发沿上,缓慢拉开笼门。   小白鸟从笼子里飞出来,一个扑腾跳到青年手腕上,逗得人直笑。   许净洲笑得发颤,注意到小鸟脚腕上挂着块指甲盖大小的小金牌子,镂空,雕出一个“洲”字。   魏准盯着这人,说:“这小鸟很聪明,学东西很快。”   “这样吗。”许净洲有些惊讶。   他将视线转回,咬文嚼字的教鸟说话:哥哥。   一遍不行,许净洲连着教了好几遍。   鸟不理他。   许净洲有点失望,“魏总骗人。”   “我可没骗你,”魏准看他这幅被鸟气到的小模样,心下觉得好笑,便忍着表情跟他说:“它肯定是还没把你当主人。”   许净洲盯向他。   “我刚才在路边捡到它,只教一遍,它就会了。”魏准惦记着他的病,说话都不大敢用重语气,放得一轻再轻,   听着很温柔。   魏准清了清嗓子,用手戳下小白鸟。   小白鸟歪过脑袋看他。   “我问你,”魏准瞥身边人一眼,“许净洲喜欢谁啊?”   许净洲神情一愣,像是有些不知所措。   “魏准,魏准。”   小白鸟叽叽喳喳起来,跟某人抱怨时的神态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   “许净洲喜欢魏准。” 第40章 线索   这句话他教了好久。   离开公司的时候风正大,天桥上摆地摊的小贩走得差不多。魏准到的时候,卖鹦鹉的老头正准备收摊回家。   “我这鹦鹉可是名种,”老头打量一遍他穿着,心里有数,“三千。”   魏准也不懂这些,蹙起眉,“行。”   老头立即眉开眼笑,“那老总您扫码吧。”他很自觉的把微信二维码拿出来,说:“顺便加个微信,以后鸟有什么毛病,只管跟我招呼。”   魏准瞥他一眼,表示怀疑。   买来的时候,这小鹦鹉只会说简单的你好再见。   魏准拉着要收摊的老头,又在天桥上顶着风教足足三个钟头,才算勉强把这句话教会。老头差点都要退钱不卖了。   魏准仔细观察面前人的反应。   许净洲依旧只是愣神,   他眨了眨眼,似乎没听懂刚才那句话,几秒钟后方才回过神。亮而纯粹的眸底渐渐酝酿出复杂情绪,眉心微蹙。   魏准觉得不大对劲。   他刚要开口,瞥见这人猝不及防窜起来,一把抓住桌上还在扑腾的小鹦鹉!   小鹦鹉被吓得滋哇乱叫。   魏准心底一惊,起身追上去,“你干什么?”   “它说得不对,”青年板着脸,“我要罚它。”   魏准:?   魏准嗤一声,“它哪说得不对?”   “就是不对!”许净洲炸了毛似的凶他。   魏准冷不丁被他凶得一激灵。   他以为自己花几千块钱买来的鹦鹉就这么要被人下锅炖了。   结果却看见许净洲费这么大劲,却只是把那只鸟从客厅带到了书房,有模有样的把鸟放进去,扭头把门反锁。   魏准心口的气瞬间消没了影。   他忍住笑,“你这又是干什么呢?”   “关它禁闭。”许净洲面无表情。   “这是只鸟,又不是人,你关它禁闭,它会反思吗?”魏准把人拉过来,揉他头,“况且你就算要关它禁闭,关笼子里不行?”   许净洲抗拒被他撸猫一样的乱撸,躲开,“笼子不隔音。”   魏准彻底没忍住笑。   这人把鸟关进去后,依旧情绪低落,怎么也哄不好。   在客厅里看会电视,然后找出平板看李青先前给他发来的剧本,在客厅里又哭又笑的过半晌戏,最后迷迷糊糊睡着了。   等他睡着后,魏准才把某只惨命的鹦鹉从屋里解救出来。   许净洲冲他发脾气也就算了,连只鹦鹉也不给他好脸色,一个劲的啄他手指,在手心里扑棱出了一地鸟毛。   “真是跟什么主子随什么性。”魏准把它塞进笼子里。   处理好这只鸟,沙发上还有个人要处理。   魏准准备把人抱回屋里的时候,突然想起刚才许净洲的反应。   一只不通人性的鹦鹉而已,说什么做什么,本来就不能当真。可即使是一只鹦鹉说他喜欢自己,他都能抗拒到这种地步。   魏准动作顿住。   先前从来没有怀疑过许净洲的心意,即使是误会许净洲在和赵宇峰交往的那几天里,他也始终认为这人起码是喜欢过自己。   当日地铁站轰隆不止的杂音,青年雀跃扑来的身影。   许净洲抱着枕头,脸被压得变形,兴许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他眉心蹙了下,又很快舒展:“哥哥没事就好。”   魏准回过神,   他挑起眉,打量许净洲的睡颜半晌,最后也没等到他第二声哥哥,索性也没再等。   客厅凉,阳台偶尔会钻进来几缕风。   他把人抱回卧室,拿走了床头柜上定好时间的闹铃。   ·   许净洲习惯早上五点起。   平时没戏的时候也要早起,看些名演员的电影或者电视剧,挑选几个自己喜欢的片段练戏,还会做笔记揣摩角色。   所以等睁眼发现已经十点的时候,许净洲有些郁闷。   下楼的时候,看到昨天魏准送来的鹦鹉正在吃食。   白毛鹦鹉站在铁杆上,歪过脑袋瞅他。   许净洲想起昨晚的事,记仇。   然而还没等他做什么,楼下的白毛鹦鹉突然咋咋唬唬蹦起来,“坏蛋,坏蛋。”   许净洲:“……”   “捡来的鹦鹉还这么不听话。不知道捡来干什么,我犯不上跟一只鸟闹脾气。”许净洲一路下楼,自言自语:“魏总捡来的鸟,和魏总的脾气一样臭。”   某白毛鹦鹉:“坏蛋,坏蛋。”   许净洲:“…………”   他没再讲究什么物种高低,面无表情把这鸟的吃食丢进垃圾桶,   然后又罚它关了禁闭。   再回过身,许净洲才注意到桌上有张便利贴。便利贴上的字劲瘦有力,和他先前在合同上见到的魏准的字一样:   “粥在锅里,你记得吃。”   许净洲呼吸急促,撕下便利贴丢进垃圾桶。   他点了份外卖。   辟谣过后,李青的电话几乎就没停过。   兴许是先前舆论风势实在太足,现在打脸力度又这么足,回馈过来的流量也非常惊人。公司趁着这一波,联系路导放出了他在杀青前拍出的最后一幕戏,   许净洲盯着李青发来的视频,有些恍惚。   视频清晰度不足,但也算能看清内容。   视频中,精心作出的音效从场内响起,赵宇峰怀里的血包适时炸裂,走到尽头的自己怔愣回神,满眼尽是爱人已死的绝望。   评论区养出了一群土拨鼠:   【卧槽啊啊啊啊啊,我宣布许净洲就是永远滴神!】   【还叫许净洲呢?该改口叫章逢了傻孩子。这是不是章逢从书里钻出来拍得戏?谢谢神仙哥哥下凡,我孩子都要飞出来了。】   【今年最佳男演员,许净洲不知道能不能提名。】   “这样不好吧,”许净洲蹙了下眉,“青哥,你要不要给路导说一声?这剧里我本来就不是男主,会不会太抢主角风头?”   “路导可不在乎这些,他只在乎电影拍的怎么样,谁能火起来全看自己的造化。”李青说:“公司这波帮你营销,也是你应得的。先前骂你的人那么多,现在多几个夸你的,有什么错吗   ?”   许净洲没出声。   “我这里已经接了好几个剧本让你演男主。但你现在生着病,”李青说:“我先把剧本给你看看,等你病好以后再接。”   “我本来也没病。”许净洲解释。   《数一二三》已经稳居国内热播剧榜首。   《征伐》虽然还没上映,但也已经成了当前最受期待的电影。路导本身就颇具名气,再加上演员阵容强大,先后几次预告和花絮的推出。   许净洲看眼微博,发现之前骂他的黑粉也已经被其他人虐力回馈,淹没在评论区成千的夸赞声中,连个头都冒不出。   他虽然见惯这种起起伏伏,却仍然有些稳不住心态。   许净洲接收了李青发来的剧本,准备下载好再看。   门铃突然响起来。   许净洲愣了下神,以为是自己的外卖到了。他踩着拖鞋一路小跑过去,刚拧开门把手,就被外面的人一个熊抱抱住!   “小洲!”米啦啦眼睛发肿,“我才出国多久,你怎么发生这么多事?”   ·   因为画册里需要加入一些新奇的设计艺术。   许净洲不懂这些,只知道当时听这人说,他的能力达不到,但又不想敷衍朋友随便做一个,所以决定出国去找当初国外留学的老朋友帮忙。   “我好不容易回去一趟,他们拉着我玩了好几天,没顾上看手机,就忘了问你最近的情况。”米啦啦担忧看他,“你怎么了?我听青哥说你生病了?”   许净洲看到他也很兴奋,一个劲的把他往厨房拽,“你别听青哥瞎说,我才没有生病,就是前段时间拍戏太忙,可能有点低血糖。”   这人把厨房里冰箱里放着的零食一股脑全拿出来,堆给他。   米啦啦撇嘴,“这也就是有事求我。”   “怎么样,”许净洲期待问:“画册做好了吗?”   米啦啦把手里零食放下,从包里取出画册,“做好了。”他说:“你想要的几幅场景我都找人帮你画好了,尽可能的百分百还原。”   “还有文字,”他装出一副心疼表情,“我都是找人一点点刻出来的。”   前前后后用了将近一万。   许净洲把钱转过去后,小心翼翼接过画册。   翻开第一页,   画面上的男人眉目温润,笑的时候眼尾稍稍翘起。   许净洲盯着这一页,愣了好久的神。   “你这人,你怎么还把钱转给我了?我之前不是说过这画册是我送给你俩的结婚礼物?”米啦啦想起什么,“对了,上次我还见了画上这个人,不过他好像不叫韩昼。小洲,韩昼是不是他什么别名啊或者,”   “米啦。”许净洲突然打断他的话。   米啦啦:“啊?”   “待会就在这里吃吧,我订的外卖有点多。”面前人嗓音有些哑,不知道是因为过度兴奋还是别的,“顺便我再看看,这画册上有没有其他要修改的地方。”   米啦啦一愣,“好。”   他习惯性掏出手机刷网页,   看了还没有三行字,就被面前人打断思路,   “米啦,”面前人眼底透出些茫然,指着纸上男人脖颈后的那块地方,“这里的纹身是不是画错了?”   米啦啦探头去看,“哪里错啦?”   “后面是不是,”开口时,许净洲也有些犹豫,拧眉思索几秒,“后面是不是该有条狐狸尾巴。我记得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你当时可没说还有什么狐狸尾巴,”米啦啦觉得奇怪,“小洲,你没休息好吗?”   对方没有回话,垂眸盯画像半晌。   “嗯,”许净洲深吸口气,“是我记错了,不是他。”   ·   晚上七点。   魏氏企业被曝出对合作对象使黑手以后,生意迅速走了下坡路。先前和魏家名下两家企业的合作泡汤,不少其他公司找上门要接合作。   魏准刚从视频会议里出来,紧接着又进了会议室。   最近实在是太忙。   魏准再回办公室的时候,看见宋淋搬着板凳坐在门前,审犯人的眼神盯着他。   “我说,”他放下手里文件,“你差不多行了,好歹也是宋家公子哥,连去酒店的钱都没有?你没有我借给你行不行?别在公司给我捣乱。”   “魏准,”宋淋眯眼,“怪不得我发现你最近变了很多。”   魏准回身盯向他,觉得有意思,“我变了?我哪变了?”   “你以前脾气可没这么好。你以前特凶、不近人情的一个人,”宋淋评价:“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温柔了?自打跟许净洲在一起,”   魏准抬眸盯他。   宋淋连忙改口,“哦,我忘了,魏总还没把人追到手。”   魏准:“滚。”   “滚之前先让我把话说完,”宋淋表情严肃,“我终于找到了你性情大变的原因。”   魏准觉得这人今天怕不是脑子出了问题。   他皱紧眉,看见宋淋从兜里掏出一张病症检查单,啪地一下摔在桌上。   魏准:“……”   他很无语,“谁让你乱动我东西了?”   “我没乱动啊,我就在你办公室睡觉,从沙发夹缝里找到的这个。”宋淋睁大眼,“魏准,你是不是心虚了?你快跟兄弟说说,怎么回事,这怎么还得妄想症了?”他思索几秒,眼睛瞪得更大了,“是不是对许净洲求而不得,”   魏准:“求个屁。”   宋淋那个眼神像看傻子似的,他实在是忍不下去,   “你看病历单都不看名字么?”他示意下面,“病人名字那栏写得什么?”   宋淋这才低头去看,   “啊,”他表情更怪,“许净洲?”   他觉得更纳闷了,“许净洲怎么会有妄想症?”   魏准默不作声,端起咖啡。   他最近也在查,毕竟医生说过,想要从根彻底治疗妄想症,就要弄清楚发病来源。可就算他把许净洲的家底都查透了,也没查出什么。   除了许净洲的前男友。   “可能,”他抿唇,“因为他前男友?”   “前男友个屁,当初你包他,他跟你睡那么久,又提过关于前男友半个字吗?”宋淋蹙眉,“也不知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   魏准回头看他,“什么?   ”   “我要是那么喜欢一个人,付出感情和身体,结果最后却发现人家把我当替身。这心理创伤,”宋淋啧声,“就算他死了都弥补不来。”   听到这些话,魏准刷新网页的动作一顿,   他呼吸有些困难,后退几步靠在办公桌边,屏幕上的微博界面上转着小菊花,可能是网络不太好,转了半晌也没转出什么。   宋淋的声音从身前响起,带着歉意:“你没事吧魏准?我刚才话说太直了,你别往心里去。要不我也帮你查查许净洲的前男友?”   屏幕刷新成功。   纯白头像,黑色背景。   在雪景图的微博上面,某人新更了一条文字博,附着张表情包:   “给男朋友精心准备的礼物到啦!”   “【熊猫托腮】”   ·   凌晨十二点。   许净洲把屋里的鹦鹉放了出来,又被叽叽喳喳骂了几句,   他把鸟食续上,态度非常不好的丢到了某鸟面前。   鹦鹉这才闭嘴。   “你从哪找来这么个活宝,”米啦啦笑得喘不过气,“我还没见过这么会骂人的鹦鹉,是你教它的。”   “不是我,”许净洲撇嘴,“应该是魏总教的吧。”   米啦啦想起什么,“魏总?”   “米啦,你帮我看着这只鸟,不要让它乱拉屎,也不要让他飞出去。”许净洲噔噔噔跑回卧室,随便披了件大衣,出来就往玄关跑。   米啦啦愣神,“小洲你干什么?”   “画册最后还缺个东西,我得把东西补全。”许净洲换好鞋,“我现在就得去,不然回头来不及了。”   “……”米啦啦瞪眼,“啊?”   外面别说公交,车都没有一辆。   他来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下雨。最近天气转暖,春雨一阵接着一阵。这地方本来就雨雪天气多,换季的时候更是迅猛。   起初的小雨已经成了瓢泼大雨,他原本也是打算雨停后再走。   “小洲,你急什么?明天白天再去不行吗?”米啦啦起身要拦他,焦急道:“现在出门不安全!而且你准备怎么去,打车去??”   许净洲说:“路口到清秋街,有直达车。”   米啦啦彻底愣在原地。   他睁着眼,猛地惊醒过来,急忙跑进雨里追人。但许净洲已经拐过弯往树底下跑过去,眨眼工夫就没了人影。   “什么清秋街,什么直达车,这人是不是发烧了。”米啦啦急得不行,刚掏出手机要打电话,一扭头正好看到有辆车开进了院子。   魏准下车后,正看见一个颇为眼熟的人迎面跑来,   “你好!你是小洲男朋友吗?”米啦啦慌张道:“我是小洲的朋友,今天来给小洲送东西。刚才小洲非说要去办什么事,穿件大衣就跑出去了。”   魏准身体一僵。   “他说他要去什么,清秋街?”米啦啦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我从小在安城长大,哪里有什么清秋街,还说直达车。他该不是发烧了!”   他话音刚落,   面前男人立即坐回车里,急得连车门都忘了关,“你在这里等着,我去追人。”魏准打开地图导航,搜索“清秋街”。   结果显示:您搜索的地点不存在。   ·   怎么会不存在。   魏准以为是软件的问题,又重新卸载安装,还是找不到。   他也问过宋淋,城内现在哪条街现在还有直达车。宋淋骂他是神经病,凌晨十二点什么车都得回家睡觉。   魏准只能沿路去追。   米啦啦心里着急,也坐不住,索性跟他一起去找人。   “他之前拜托我帮忙画了一个画册,我今天是来给他送画册的。他说要送给你,但是还差什么,最后一样东西?”米啦啦蹙眉,“我还没来得及问清楚最后一样是什么,他就疯跑了出去。”   “画册?”魏准急得神情飘忽,他的话只听一半,“找我,那可能是去公司了?”   魏准给公司门房打电话,说没见过这么个人。   他连做几个深呼吸,试图平静下来,“许净洲还说过别的吗?”   “没了,”米啦啦沉思半晌,“不对。”   魏准立即调转方向。   “小洲还提过,他有个爷爷,你认不认识他爷爷?”米啦啦说:“做画册的时候除了你,他提最多次的就是爷爷,现在会不会去找爷爷了?”   魏准蹙眉,“他爷爷早就去世了。”   前两天查这人家世,确实是在四年前因病去世。   “或者,”米啦啦试探问:“去找你爷爷了?”   魏准立即给魏家打去电话。   魏家有专人看守大门,会留电话给魏家人,以防平时有急事需要联系。魏准拨了好几遍都没拨通,快开到魏家的时候,才总算有人接电话。   “魏总,”电话那边的人急喘气,“不好意思,刚才遇到点事,现在才接电话。”   “刚才有没有一个穿大衣、长相干净身材单薄的青年去魏家?”魏准心脏吊在了嗓子眼,补充:“他没打伞,很好认!”   “啊,”保安似乎有些惊讶,“您认识他?”   魏准精神一振,“他过去了?”   “倒也不是。”保安叹了口气,“就刚才,咱们魏家的安保系统响警铃了,我们出来看,就看到有个跟您描述一样的青年正在□□。”   魏准:“……”   魏准:“□□?”   “估计是从正门进不来,所以□□。”保安说:“翻得还特别快,一溜烟就没了人影,我们现在还在找人呢,肯定是在魏家。”   魏准这才算是松口气。   “知道在哪里就好,”他眼底急得泛起血丝,有些失去理智,“等把人找到,你们好好盯着,不许再让他跑开半步。”   保安连忙应允。   挂断电话后,魏准咬紧牙,“我非要在许净洲的手机里安个定位不可。”   听见他这话,米啦啦侧目去看。   但也没说什么,   现在总算找到许净洲,他松口气,心里的急切才算放下,理智慢慢回笼,“可是小洲说的那个地方到底在哪,他今晚太奇怪了。”   魏准强行镇定下来,“或许是之前的路,改名了。”   “不可能,安城改名前后   的路,就没有我不知道的。”米啦啦还在困惑这个问题,但也没再提,偏头看向身边男人,“总之非常感谢。”   “小洲以前从跟我夸你,说你人很好,很关心他,今天一见果然如此。”米啦啦笑着问:“听说你先前有过腰伤,现在痊愈了吗?”   魏准拧钥匙的动作停顿,看他一眼,“腰伤?” 第41章 饺子   魏老爷子刚准备睡觉。   外面雨下得大,屋里潮气重。魏老爷子懒得喊保姆,自己从床上爬起来,颤颤巍巍去楼下找除湿器。   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下楼的时候差点摔下去。   魏老爷子下楼下到一半,突然听到像是有人敲门。   他耳朵背,听不太清,起初以为自己听错了,后来屏住呼吸支起耳朵听,才听出是真的有人敲门。   这都快凌晨一点了。   魏老爷子皱眉,喊:“谁啊?”   “爷爷。”青年的嗓音带着鼻腔,“我是小洲,我来看看您。”   魏老爷子立即腿脚利索起来。   他提起劲下楼,还是觉得太慢,索性一嗓子把保姆喊起来,“刘妹!给开个门。”他喊得忍不住咳嗽,“小洲在外面。”   保姆外套都没来得及穿,直接从屋里冲到了门口。   开门时带进一阵雨,   青年里面还穿着睡衣,外面随便套了件大衣,单薄又可怜。因为没打伞,头发湿漉漉搭在眉眼上,扎得他睁不开眼。   许净洲怀里抱着什么,护得很严实。   “快快快,快进来。”魏老爷子心疼得不行,“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小洲啊,你是有什么急事吗?再着急也得拿伞啊,外面下那么大的雨。”   “忘记拿伞了。”许净洲被拉进屋,打了两个喷嚏。抬眸时眼里蒙着水雾,“确实有很着急的事,不然不会来打扰爷爷休息。”   “没事没事,不打扰,人老了本来就睡得晚,你来正好还能陪我说说话。”魏老爷子扶着他,“你先去洗个热水澡,这孩子,冻得浑身打哆嗦。”   他这里没有年轻人能穿的衣服。   魏老爷子就把自己新买的素色老年套装给了这人,穿着八成会宽宽大大,但也先将就着,这就让保姆去隔壁拿几套魏准以前穿的衣服。   许净洲很听话,去洗了澡。   再出来时浑身都冒着暖呼呼的热气,眼睛也清亮许多。青年身材本来就单薄,瘦瘦小小的一只,穿上他那套老年装,动不动就能露出半个锁骨。   许净洲尽量穿得规整,不大好意思。   “你晚上吃饭了吗?”魏老爷子看见他心里欢喜,但也清楚这人一路肯定没少折腾,叹气,“我让保姆去煮点饺子?”   许净洲眨眼,“爷爷想吃饺子吗?小洲可以去包。”他笑起来,“小洲包的饺子特别好吃,以前你和哥哥就总夸我,皮薄馅多。”   魏老爷子:“……”   本来是要给他做,结果听他这么说,自己倒是馋了起来。魏老爷子捂着肚子,含糊道:“那就包几个吧,我陪小洲一起包。”   这人一溜烟跑进厨房,   保姆说要帮忙,最后也被他推去睡觉。许净洲在厨房里捣鼓了大约半小时,最后捧着和好的面和拌好的馅,一颠一颠跑过来。   一老一小蹲在落地灯旁边捏饺子。   “小洲,你不是说有很重要的事?”魏老爷子眯起眼,仔仔细细捏紧饺子边缘,“快跟爷爷说一说,爷爷现在就给你办好。”   许净洲低头笑了笑,放下刚捏好的饺子。   他把手擦干净,这才小心翼翼从包里拿出画册,翻到最后一页,“以前我跟哥哥聊起结婚的事,他都会提到爷爷,”   魏老爷子愣神,“提我?”   “是啊,”许净洲垂下眉眼,神情有些黯然,“哥哥的父母不同意他跟我在一起。虽然哥哥宁愿不听他们的话,也要跟我交往。”   魏老爷子心道可能是自己脑子太糊涂了,怎么听不懂。   “所以哥哥一直都希望,我跟他能得到一个长辈的祝福。”许净洲说:“他讲过好几次,结婚的时候一定要请爷爷过来,”   “但是。”   他似乎还要说什么,但眨了眨眼,又立即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改口:“所以小洲来找爷爷。这个是小洲准备送给哥哥的礼物,很珍贵。”他故作神秘笑了笑,“后面得要爷爷写上祝福才好。”   “就这事啊?”魏老爷子接过画册,爽快答应,“没问题。”   也没顾上继续捏饺子,魏老爷子仔细找根钢笔,还捞出了压箱底的好墨水。   “我活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小洲这样的孩子,待谁都真诚,能拥有一段这样的感情也是老天爷长眼,”他感慨道:“你们一定很恩爱。”   许净洲说:“是啊,哥哥对我一直都很好。”他倒出点面粉,恍惚一瞬,“哥哥性格很温柔,以前很少跟我吵架。就是最近,他偶尔会吃醋跟我闹脾气。”   “诶。”魏老爷子笑了,“吃醋正常。”   “他有的时候对我没耐心、有点凶。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开始的,那段时间我都开始讨厌他了。”许净洲顺着思路,有些出神,“不过后来他又回来哄我。”   “哥哥不喜欢我演戏,总要插手我的工作。我还因为这个跟他吵过架,不过他也没有再坚持,还是顺着我。”许净洲话音一顿。   捋成一整条的线似乎开始分岔,哪里出了差错。   还没等他理清,魏老爷子嘿嘿笑两声,问:“那你还喜欢他吗?”   “喜欢啊。”许净洲没怎么犹豫。   “喜欢就行。小洲,以后你们结婚了,会发现这样的分歧其实有很多。只要你们两个能坐下来好好聊,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魏老爷子像是想起什么,叹气,“不像有些人,再也没机会了。”   许净洲好奇问:“什么人啊?”   “魏准的父母。”魏老爷子蹙眉回忆,“我那个儿子,先前跟人家姑娘感情很要好,不管怎么劝俩人都要在一起,快奔结婚了,孩子也生了。”   “后来,那姑娘出了意外,好像是检查出来什么绝症?不能治,就瞒着他自杀了。”他说:“这事以后,小深很久没走出来。”   他讲完这个故事,再抬头时,察觉到面前青年的脸色似乎不大好看。   知道魏深和小洲的关系不好,魏老爷子也就没多想,继续说:“当时要死要活,最后不也找了其他人家结婚?”   许净洲抿紧唇,不语。   “不过我也很欣慰,我那儿子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事,就是选择放下那个姑娘。”魏老爷子说:“人啊,一辈子不知道会有多少遗憾,走不出来就是死局,走出来才能有重获新生的机会。再怎么刻骨铭心,它也只是一段感情。”   “爷爷,”坐在他身边包饺子的青年突然出声,打断:“我觉得你说的不对。”   魏老爷子瞅他,“怎么不对?”   青年眼睫低垂,在落地灯的光亮下落出浅浅阴翳。   他眸光晦涩不明,眼下皮肤蹭上些面粉,手里□□面团的动作不停。   许净洲认真回他:“死局挺好的。”   ·   魏家门口。   保安大叔抬起眼皮看表,困得连打好几个哈欠。   街道拐角处转过一抹光。   看清开来的是什么车后,保安一个打挺坐起来,连忙拉门出屋。   车渐渐开近。   他规矩喊了声:“魏二少。”   魏准转下车门,眼底情绪复杂纠结。   “人呢?”他问。   “刚才找到了,在魏老爷子屋里,俩人现在正在包饺子。”保安说:“没什么大碍,您可以这会过去看看。”   魏准点头,“好。”   外面的雨势渐渐停下。   魏准在想刚刚米啦啦说的话。   “你没有腰伤吗?可是小洲跟我说过,他男朋友最近工作过劳,腰上肌肉拉伤,还闹着要我找人教他学按摩。”   米啦啦脸色一阵怪异,“你到底跟小洲什么关系?”   男人眼底阴戾翻涌,开口时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似的:   “包养,”他说:“和被包养的关系。”   对方陷入一阵沉默。   “李青应该跟你说了,许净洲前段时间从国外拍完戏回来,晕在机场。”魏准说话时,语气发颤,“他是得病了。”   米啦啦态度冷淡许多,“我知道,小洲说是低血糖。”   “确实有低血糖,”魏准话音一顿,“还有妄想症。”   “什么?”米啦啦一瞪眼,意识到什么,“你是说小洲现在是在幻想?”   魏准问:“他前男友的事,你还知道多少?”   “啊,我也不知道太多,”这人像是在避开什么,眼神闪躲,“我只知道他叫韩昼,也是个开公司的,对小洲很好。应该是和小洲一起长大。”   魏准呼吸停滞。   “嗯,我觉得,你和他挺像的。”米啦啦言辞含糊:“可能小洲就喜欢这类型的?”   这话有些怪。   魏准开车到门口,停下。   屋里只一楼亮着盏灯。   他走过去,敲门,等了很久才等来某人给他开门。   许净洲看到他,有些惊讶,“魏总。”   魏准打量这人全身,穿着老爷子的老年套装,手上脸上全是面粉。   “大晚上跑过来,就为了跟老头一起包饺子?”他抬眸瞥去,“许净洲,你现在吃到饺子了没?可以跟我回去了吗?”   “你怎么这个语气。”许净洲不情愿起来,哼哼哧哧抱怨他:“我来找爷爷又不碍你什么事,你管我这么紧干什么。再说我为什么要跟你回去,你,”   魏准攥住人的手腕,进屋。   许净洲就跟家里那只不长眼色的白毛鹦鹉一样,凶他,他才会乖乖老实下来。   屋里老头跟这人一样,包个饺子把自己包成了面粉人。   魏老爷子有段时间没见到自己这个孙子,瞪着眼睛认了半天,也没认出来,扭头喊保姆,“这是谁家的?来这有事?”   魏准:“……”   魏准木着脸回头,“看见没?再不把你带走,魏家子孙就要换人了。”   魏老先生:“我呸!”   “行了,这点饺子足够。”魏准把桌上包好的饺子端起来,递给保姆,“去煮一下吧,老爷子吃完也该睡了。”   保姆应下。   魏准又回头看身后人,“你还吃吗?”   许净洲一副可怜样,“魏总让我吃吗?”   魏准:“……”   “不让你吃好像我虐待你一样,”他移开视线,“那就吃完再走。”   魏老爷子不想看见他,骂骂咧咧回屋。   许净洲坐在客厅里,像是犯了错的小孩似的,规规矩矩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魏准也没跟他说话。   两人之间的气氛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僵持过。   魏准低头看消息。   【助理:没有在许净洲身边查到叫韩昼的人。】   【助理:但是许净洲好像留意过一处房产,在买房登记那里留的是韩昼的名字。大概就是一个星期前。】   【助理:差不多是同一时间,许净洲还在一家猫店预约过布偶猫。】   【助理:目前查到的有关韩昼的信息只有这些。魏总您看还要不要继续查?如果扩大范围就要加大工作量了,好难!趴。】   魏准一眼扫过这些消息。   他思索几秒,敲字:   【魏总:你再去查查花店。】   “魏总,”他刚敲完字,面前就多出个人。   许净洲端着饺子站在他面前,依旧一脸歉意,“饺子煮好了,魏总吃点。”   魏准撩起眼皮看他,“现在知道来哄我了?”   “我不是在哄你,我是想跟你道歉。”这人一点不会看眼色,还正经严肃的纠正他:“魏总这么晚还跑过来,是我没有考虑周全。”   魏准夹了个饺子放嘴里,没说话。   “我平时不常给别人包饺子吃。”许净洲说。   “……”   气氛似乎更紧张了。   魏准放下筷子,语气不咸不淡:“你之前还给谁包过饺子?”他想起自己的猜测,从喉结翻上一阵发苦的涩,   “给你男朋友包过吗?” 第42章 “Z”   有没有给哥哥包过饺子?   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许净洲愣住几秒,   魏准盯着面前人眼底浮现甜蜜,不大好意思的躲闪目光,“我当然给他包过啊,他一直都很喜欢吃饺子。”   悬在空中的心脏终究还是如意料之中般坠落。   像是被人掏空了,又硬生生灌进冷水,酸涩又难以忍受的滋味。   他放下碗,突然一口都吃不下。   “魏总怎么了?”许净洲觉出不对,有些担心,“是不是刚才淋到雨了?”   男人猛地起身,一把抓起沙发上的外套,上前几步拽住他手腕。   他始料未及,整个人被拽得打了个晃。   手里筷子不小心掉到地上,碗也被摔翻,许净洲盯着掉了满地的饺子,心疼得不行,偏偏又被人攥得牢固,分毫动弹不得。   他怒气上头,要讲道理。   “魏老爷子,”魏准随意丢下一句:“我把人带回去了。”   许净洲觉得委屈,“我不回去!”   他这边挣扎,魏准那边拎着他那身老年装的后衣出了屋。   外面雨已经停下,这个时候的夜晚寂静无声,   青年反抗他时小声嘀咕的抱怨便显得格外清晰。魏准装听不见,拉开车门,直接把人塞进副驾驶,又面无表情绕过车头,坐到驾驶位。   他上车的时候,许净洲很幽怨的盯着他,   但没再抱怨。   魏准需要时间平复心情,也没理他。   车从魏家开出去,上高速,回去需要将近一个小时。   这时候也没什么地段堵车,魏准一路开得畅快,他渐渐冷静下来,又想不通自己因为什么生气。有什么好生气的?   许净洲不过是给他前男友包过饺子。   饺子有什么?他要是喜欢,自己能一年三百九十五天不重样的换馅吃。   他抿平嘴角,偏过视线看身边人。   许净洲在生气。   “你还生上气了,”他生硬道:“许净洲,你看看时间,凌晨三点了。你不休息,还不让老人家休息?”   “你胡搅蛮缠,根本就不是因为这个。”这人别过头,像是故意不看他,“爷爷根本没说赶我走,都是你非要带我走。如果你不来,我今晚都可以跟爷爷一起住。”   魏准问:“那我呢?”   “你自己一个人住不行吗?”许净洲说:“实在不行家里还有只跟你一样坏的鹦鹉,你跟它一起住,多教教它怎么骂人。”   魏准:“……”   他听出这人话里的阴阳怪气,胸口的酸涩和怒气来得快也去得快,忍不住笑出声,“我可没教它骂人,你不要随便甩锅。”   许净洲冷哼一声。   在魏家的时候,米啦啦就已经自行离开。   走的时候太急,忘记关门。两人下车的时候,正看见某只白毛鹦鹉立在门把手上,歪着脑袋叽叽咋咋:“坏蛋回来啦,坏蛋回来啦。”   许净洲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抓鸟关禁闭。   魏准知道这人脾气,索性把鸟食和水也放在那间屋里。有了鸟食,那只鹦鹉就算在屋里待上三天三夜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魏准按照那个卖鹦鹉的老头叮嘱,给鸟换上水和食物。   他把窗户关牢,又从箱子底下翻出几本书,准备离开房间的时候,正打瞌睡的鹦鹉突然一个激灵蹦起来,睁眼。   应该是被灯光吓到了。   魏准按灭一半灯光,准备退出屋。   他这边转身,隐约听到身后的鹦鹉扑腾起来,翅膀和空气摩擦发出轻微声响,淹没在鹦鹉含糊不清的几声学舌中:   “韩昼晚安。韩昼晚安。”   ·   “韩昼?”宋淋眉头拧紧,“我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个老板啊。”   “听米啦啦说,是开了家新企业,大概还没做出头,你没听说过也正常。”魏准抿口热茶,“我在想,会不会是许净洲以前的同学。”   “不是吧,”宋淋睁大眼,“魏准你真要把人查出来?”   “不然?”魏准说:“不把那个人找到,谁告诉我许净洲受过什么样的伤?不弄清楚这些,怎么帮他治病?”   宋淋:“……”   他近乎有些不认识面前这个人,回忆起若干月前见到的冷面总裁,愈发觉得自己可能是出现了记忆障碍,“魏准,你对周鲸都没这么好过。”   魏准像是没听到他说话,自顾自从旁边抽出一份文件。   他眉头轻蹙一下,说:“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宋淋:“什么?”   “昨天米啦啦说话吞吞吐吐,应该有事瞒着我。他是许净洲的朋友,我也不好逼问什么,”魏准说:“但总觉得心里不舒服。”   “废话,”宋淋翻了个白眼,“如果许净洲问我你跟周鲸的事,我也会吞吞吐吐。”他后知后觉想起,“对啊,许净洲为什么从来不问我。”   魏准说:“还有昨晚,鹦鹉突然叫韩昼的名字,”他仔细想,“我又没有教过它,难道是许净洲教的?”   “鹦鹉!”宋淋成功歪掉关注点,“你居然真的去买鹦鹉了?”   魏准瞥他一眼。   宋淋:“……”   “那还能是谁教的,肯定是许净洲呗。”宋淋撇嘴,“可不是所有人的前男友都跟你魏大总裁的前男友一样,说不定就是人家心上白月光。”   魏准没出声,不知道在想什么。   “魏准。”宋淋知道自己说得太直接,但也没有要改的意思。他自觉魏准是应该清楚认识现在的情形,“你准备怎么办?放弃许净洲吗?”   魏准说:“为什么?”   “能为前男友得妄想症,已经是心病了。这样的感情,你确定以后就算许净洲接受了你,他心里不会还装着前男友?”宋淋诶一声,“不对啊魏准,我记得你以前是绝对的身体精神双洁癖者。”   魏准还在想刚才的两个问题,   他本来就没指望能从宋淋这里得到答案,关掉相关内容的网页。魏准合上笔记本,这才注意到宋淋刚才问的问题,   洁癖者?   他确实很爱干净。   但似乎是觉得这话好笑,魏准垂下眸,难以形容的酸涩情绪在心头打转,到嘴边确实不带感情的冷淡语气,   他说:“反正最后人是我的。”   ·   下载好的剧本都看了个遍。   许净洲抱着平板,眉头蹙得很紧。白毛鹦鹉站在他肩头,也跟着他伸脑袋看平板,也学着一副全神贯注的模样。   “青哥,”这人猝不及防出声。   鹦鹉被吓得直接倒头栽下来。   “这几个剧本都还好,但不是我想要的角色,”许净洲沉吟几秒,形容:“之前演得两部都算是悲剧结尾,我这次想演个圆满的角色。”   “小洲啊,这里面基本都是圆满结局,不挺符合你要求?”李青忙中抽闲。   “是,”许净洲说:“但是太圆满,我也不想要这样的。”   李青:“……”   他最近带的另外一个艺人恰巧出事,忙得脚后跟都不着地。李青想了想,说:“这样小洲,我帮你留意其他导演那边,有合适的角色就告诉你,怎么样?”   许净洲笑着回:“好,谢谢青哥。”   “但青哥先把丑话跟你说在前头,”李青补一句:“就你现在这个身体状态,肯定不适合跟着剧组跑来跑去,魏总那边也不会同意。”   “又是魏总,”这人烦躁起来,“为什么要征询他的意见,他又不是我经纪人。”   李青:“…………”   啊,也是哦。   好像确实没什么关系。   “那这样,公司那边也催我催得紧,小洲你不拍剧也不营业,公司已经有意见了,”李青思索半晌,“你身体不太适合跟剧组,就参加个综艺玩玩,怎么样?”他说:“也算你放松心情休假了。”   “我不想参加综艺,”这人想都不想就要拒绝。   “不是之前跟你说得那种恋爱综艺,这次的你肯定喜欢。”李青简单跟他介绍:“参加的都是圈内演员,是个飙演技的综艺。”   听到飙演技,电话那边人的语气瞬间变化,藏着欣喜:“这个好!”   “那我就也不给魏总商量了,直接帮你定下。”李青自言自语:“也怪我,养成个什么习惯,怎么你的事都要给魏总报备。”   许净洲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李青连忙回:“小洲你先休息,我这边还要再忙。”   许净洲温声应:“好。”   这边挂断电话,李青刚准备继续工作,   手机都还没放下,   手机铃声再次振响。李青无奈叹气,以为是小洲又重新把电话打了回来,下意识接通:“小洲?你还有什么事?”   “青哥,”电话那边明显换了个声音:“我是米啦。”   李青愣神,“米啦?”   他觉得稀奇,“你怎么想起来跟我打电话了。你回去了吗?”   “还没有。”米啦的语气有些怪,像是在迟疑什么。“青哥,我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我不敢问小洲,不知道该怎么确定。”   他煎熬地抓心挠肺,“但我自己也想不通,憋着又太难受了。”   李青被他这语气逗笑,端起桌上的玻璃杯,“你说吧,有什么纠结的?”   “就是,”   玻璃杯刚放到唇边,李青仰头喝水,水都到了喉咙眼,却听到电话那边的人一本正经跟他说:“我觉得,小洲是不是把魏总当替身了?”   李青一口水直接喷了出去。   片场众多工作人员扭过头,向他投来怪异视线。   李青慌忙道歉,又连抽了好几张纸巾擦衣服,眼睛瞪成铜铃,“你说什么?米啦你再说一次,”   “我说我觉得小洲是把魏总当替身,”米啦语速极快,怂得格外小声。   “不可能,”李青这次想都不想就反驳:“米啦,你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当初小洲和魏总认识,还是我做的中间人。”   “小洲混娱乐圈,没钱没势力,必然要付出点什么。他是答应了陪|睡,”话说到这,李青才隐约觉出不对。   是啊,   当初小洲明明是反对态度,而且很坚决。   怎么后来突然转了态度?   “小洲让我画过一个画册,我是按照他给的照片画的。当时他明明跟我说,那个人是韩昼。”米啦啦压低声音,语气里不可思议,“但我前两天见到魏总,那个人分明就跟魏总长得一模一样。”   李青陷入沉默。   “青哥,”他说:“我觉得我现在真的看不透小洲。我一直以为我很了解他,但他现在这样,真的不像我认识的许净洲。”   李青:“我知道。”   米啦啦情绪很激动,“我没想到我朋友居然是这样的人。”   “行了,”李青蹙眉,“这还只是猜测,你问许净洲了吗?你随便这样下定论,你有拿他当朋友?替身这种事能随便乱说?”   “乱说?” 对方愣是被他气笑,“事情已经清楚成这样,还是乱说?”   李青说:“现在绝对不能跟魏总提,不然小洲死定了。”   米啦啦不耐烦,“我知道。”   他本来脑子很乱,   给李青打过这通电话后,脑子好像突然清醒过来,本来并不清楚要和李青说什么,现在似乎有了思路。   “青哥,你想办法,让许净洲和魏总分开。纸肯定包不住火,一旦被发现,魏准绝对不会放过他。”米啦啦蹙眉,“作为朋友,这是我给他的最后忠告。”   李青似乎也很焦灼,语气含糊:“好。”   “现在确实也是我跟你自行揣测,你说得对,这事还是要他亲口承认。”米啦啦话音停顿半晌,说:“我去问他。”   没等李青再说别的,   米啦啦挂断电话。   拨通号码的时候,他还没想清楚该怎么说。知道许净洲有妄想症,不能受刺激,但他并不清楚这个“刺激”的界限到底在哪里。   对方接通电话。   “米啦,”音孔那边,青年的嗓音带着轻微困倦,像只刚睡醒的猫崽似的带着鼻腔,“我还在午睡,你没有睡吗?”   “小洲,我有个事要问你,”他绞尽脑汁,想起先前一个话题:“你不是跟我说过要纹身?纹Z,你还记得这事吗?”   “啊,”许净洲一怔,““很早之前的事,你不提我都要忘了。”   对方没出声。   许净洲沉默几秒,主动追问:“米啦是找到合适的纹身师了吗?”   “不是,”   对方的语气有些怪,许净洲一时间没听出他话里有什么情绪,只觉得不大对劲,让他凭空生出几分警惕。   “小洲,我就是想问你,”米啦啦努力装得自然,甚至带出几分笑:“只是比较好奇啊,这个Z,是韩昼的昼,还是魏准的准呀?” 第43章 差别   从公司出发的时候,已经将近六点。   魏准计较着家里还有个精神不稳定的小病号,随口把下午的公司内部会议改成线上。芝麻大小的事,差点跟人吵起来。   自打上次他利用公司产品宣传直播帮许净洲,公司董事会就对他有了意见。   魏准一向装作没听见。   路过小吃街的时候,突然记起许净洲先前跟人跑去小吃街,他跟在后面一路,看见许净洲为了得串糖葫芦叫人哥哥。   巷子太窄,车开不进去。   魏准索性把车停在巷子口,步行几百米才走进巷子,找到先前那个卖糖葫芦的。   “诶,你又来买糖葫芦啊。”大叔一眼认出他,眉开眼笑,“这次是也要一样买一串?我这小摊要是天天都能遇上你这种客人就好啦!”   “嗯。”魏准指着车里的山楂串,“这个要五串,他好像很爱吃。”   大叔替他包好,顺口问:“是给爱人买的?”   “是。”魏准想到什么,笑了笑,“就是上次您说的那对情侣。”   大叔瞬间想起来,“啊!我知道,就你问我的那两个小伙子,”   “里面那个比较漂亮比较乖的,”魏准接过塑料袋,若有深意,“他是我爱人,上次是跟我闹别扭,让你误会了。”   大叔:“……”   魏准注意到他脸上表情,笑了笑,“包好了吗?”他接过袋子,“下次有机会我带人过来,看他能不能把你的摊吃空。”   “哈哈哈,”大叔回过神,爽快道:“没问题,我回去还能接着做。”   魏准心情不错,   买糖葫芦、再加上路上耽误的这些功夫,等他开车到家的时候,已经将近八点。   魏准停好车,拨电话给许净洲。   “……”   无人接听。   他蹙起眉,加快脚步。   屋里没开灯。魏准进屋的时候并不能看清里面有没有人,他摸黑换好鞋,叫人:“许净洲?”顺手拍亮灯。   灯光亮起的瞬间,魏准愣在原地,   家里像是遭了贼,   厨房里的瓶瓶罐罐七倒八歪,沙发上的抱枕和垫子被胡乱拽拉在地上,杯子碎了几个,白毛鹦鹉正踩着水,在瓷杯碎片里叽喳着蹦来蹦去。   魏准直接往楼上跑。   一进卧室,就看见某人裹在被褥里,头发被拱得乱哄哄。   大抵是听到了开门的动静,许净洲怔愣抬头,脸侧被压出一大片红印,先前黑白分明的眸也红得厉害,双眼发肿。   魏准叹口气,“这又怎么了?”   许净洲闷声不吭瞅他,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可怜样。   魏准把人拽过来,“我问你呢。”   “我吵架了,”青年撇下嘴,把自己往被褥里藏得更深了些,像是要躲起来哭似的:“我跟米啦吵架了,吵特别凶。”   魏准把人从被褥里挖出来,蹙眉,抽出纸巾擦他眼,“他跟你吵什么?”   可能是吵累了。   许净洲倒是老实很多,垂头耷脑坐在那里任他擦,听到他问话,又不大有精神的回:“他说我做了错事,还不肯改。要因为这个跟我决裂。”   魏准问:“什么错事?”   “说我背叛了韩昼。”许净洲喃喃道:“我没有。”   魏准动作顿住,   他收回手,默不作声移开视线,“这有什么,回头解释清楚不就行了?”   许净洲像是被人顺惯毛的猫,对方冷不丁收手,反倒有些不适应。   他愣下神,哦一声。   “你把我家弄成这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养了只哈士奇。”魏准看不得他颓废,又把人从床上拎起来,“下楼去收拾。”   许净洲不情不愿下床。   鞋在楼下,这人就光着脚跑到卫生间拿扫把,去客厅扫碎瓷片。   魏准回书房找文件,   因为公司那群董事会的原因,他自打上车后就没看过手机,处理文件的时候才想起还有公司的事,魏准拿起手机。   出乎意料,董事会倒是没骂他。   他那个一向没脾气的助理反而发了飙:   【助理:魏总,您放过我吧,全城数不清多少花店,您还不如让我加班到凌晨。】   【助理:我都快跑断腿了,要不您辞了我?】   魏准:“……”   他有些无语,回消息:你不会查片场附近的花店?   【助理:许净洲拍这两部戏,去过的片场不说十个也得有五个。】   【助理:工作量还是很大。】   【助理:不过我想办法查了他的购物记录,您看有没有用。】   对方发来一大串清单。   魏准扫过眼,大多是些日常用品。他按照时间从后往前翻,在掠过一张图片时视线停顿,双击放大。   “这些也是许净洲买的?”他截图过去。   “是啊,”助理很快回复他:“我当时看到的时候也觉得奇怪。虽然他是演员,也听说过他先前好像受过伤,但好像不是腰伤。”   “我以为他是买给父母或者朋友,”助理弱弱道。   是些有助腰伤恢复和矫正的药品和器材。   魏准看眼时间,是他刚包许净洲没多久的时候。   当时这人一口一个哥哥喊得亲热,平时话里话外尽是你侬我侬的爱意,很黏人。他有段时间不许这人出门,许净洲居然也应了。   魏准想起米啦先前跟他提到过的腰伤,又想起刚才许净洲受委屈跟他抱怨,说自己没有背叛韩昼,眼睛哭肿成了桃子。   心下微妙感越来越强烈。   “魏总?魏总,”助理又连发两大串语音,想要解释自己这段时间查得有多困难,又委婉表示自己真的不想再继续查下去。   他已经打好腹稿,准备如果魏总还要他继续查,就直接提辞职。   对方很快回复语音:   “你不用查了,”对方声线掺进沙砾般嘶哑,“我自己查。”   ·   许净洲打扫好卫生。   这两天白毛鹦鹉跟他混熟了,也不随便冲着他骂骂咧咧,总喜欢跑到他肩膀上窝成个球,偶尔抖擞一下爪子,炫耀炫耀爪子上的小金片,   那个“洲”字。   许净洲叫它什么它都不应,只有喊他‘许净洲’的时候,这白毛鹦鹉才会歪过脑袋,阴阳怪气的回两声:在呀在呀。   他又不能真的跟一只鸟计较,   许净洲正在低着头自言自语反思错误,听到旁边书房门轻响,便立即偏过头,跟抱着笔记本的魏准目光相撞。   对方没有要理他的意思,上楼。   许净洲立马起身追上去,肩膀上的鸟被颠地一个飞起。   “魏总,”   魏准察觉到身后人追上来,上楼的时候好像还打了个滑,他下意识回头,看到青年连鞋也不穿,脚背上被划出道血痕,   许净洲像是没发现,只顾着爬楼梯,   “对不起,”这人眼观鼻鼻观心的认错,“我刚才不该发脾气,还摔了你的好几个杯子,还弄脏你的沙发,”   魏准盯着他的脚背,觉得稀奇,“你也知道道歉,”   这人试探他,“魏总不生气了?”   魏准抬起视线,看他。   突然想起刚才助理的话,还有他那个毫无依据的猜测。   他扯下嘴角,“气着呢,你还得继续道歉。”   “哦,那既然你还生气,我顺便再跟你说件事。”这人反而一点没有内疚的意思,追着他上楼,“我要继续拍戏了。”   魏准顿住脚步,“你说什么?”   “青哥问我一个综艺,我觉得很有意思,就接了。“许净洲说:“青哥说我告诉你以后你会生气,不许我说,但我还是觉得该和你说一声。”   魏准冷笑,“知道我会生气还告诉我?”   许净洲愣神,   将近晚上十点,外面又冷又潮,魏准拎起车钥匙出去,也不加件衣服。   许净洲盯着他出门,   他张口想要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合适。外面天气阴沉,冷风刮过时会带下树梢未融的雪,扫进屋里。   桌上的冰糖葫芦融化,多出几坨又黏又恶心的糖块。   白毛鹦鹉踩上去,爪子被糖黏得牢实,便又开始扑棱着翅膀乱叫。翻来覆去也叫不出什么,只能是他教去的几个字眼:   韩昼晚安,韩昼晚安。   许净洲收回视线,没再去追某人的身影,将面前那扇未关的门关上。   ·   准备睡觉的时候,许净洲编辑了一条短信。   先是诚恳认错,又表明了自己要继续拍戏的决心,最后告诉魏准回来睡觉,他会好好认错,以后不会再把他的房子弄乱。   发去短信后,许净洲收到了李青的消息。   有关那档综艺。   “综艺是竞赛制,总共分五轮,前两场观众投票,后两场评委打分,最后一场观众和评委都会上,拿到冠军的人会得到几个导演手里很好的资源,还有入围今年最佳男演员的名额。”李青说:“这个名额很有分量,往年拿到这个奖的,紧接着就是影帝。所以不少前辈也会来参加节目。”   许净洲听他介绍节目规则,心里却满满当当,总觉得不舒服。   他哦一声,“青哥,第一场的规则是什么?”   “按照往期来看,第一场是分组进行个人赛,两个人比拼演技,然后观众投票选出一个晋级。”李青简单跟他介绍:“具体你会跟谁比,到时候会抽签。不过这种节目为了造唬头,一般会做点手脚。”   许净洲:“哦。”   “宇峰和周鲸都会参加,”李青笑了笑,“不过你应该也不在意。”   对方没回他,像是有心事。   李青听出他心不在焉,闲聊两句后就让他早点休息。   许净洲临睡之前看眼消息箱,没看到某人的回信。   他撇嘴,赌气闭眼。   这几天一直都在看剧本,梦境里也是各种角色混杂在一起,场景胡乱切换。他是个爱做梦的人,几乎每晚都会有各种离奇古怪的梦境。   许净洲看到一个人。   不大的小房间四四方方,里面堆满各种琐碎杂物。   刚搬来的时候,韩昼还在跟家里吵架,他找各种借口出来寻自己,每次见面都像地下接头似的,搞得神神秘秘。   韩昼说要跟他一起住,所以租了个房子。   当时他刚投资开公司,自己也刚毕业,都没什么钱。   “小洲,这两天你先不要搬来住,在宿舍再住几天,等哥哥帮你收拾好,你再搬来住,”对方笑着指向角落里一个比卡丘形状的黄色大块头,   “我在网上给你买的,觉得你应该喜欢这种好玩的形状。你不是喜欢喝冰水吗?以后灌上水往这个冰箱里放,凉的很快。”   温柔宠溺的话渐渐落下尾音,   剩下的只有冰冷字眼,如同冷水般灌进后背,将人从梦里冻得清醒。   许净洲睁开眼,   他踩上拖鞋,摸黑跑到楼下,不小的动静惊扰了客厅正在睡觉的鹦鹉。   魏准还没回来,   屋外下起很大的雷阵雨,雨声噼啪打在落地窗上,像是要把玻璃砸碎。轰隆雷声重重响在耳膜上,伴随着急促心跳,   许净洲拉开冰箱门,看到里面排着整整一排冰水。   他伸手要拿,却被从身后飞来的鹦鹉抓住手指,这小坏鸟狠狠啄他手指,像是要阻止他这么晚喝冷水。也不知道是谁教的。   冰箱内侧贴着张便利贴,上午的时候还没有,   许净洲落下视线,在上面看到男人锋利清晰的字迹:   “很晚了,不许喝。”   白毛鹦鹉还在啄他手指,笨拙的模仿某人的语气,翻来覆去如机械般重复不合情境的一句,却似乎比窗外雷声还要刺耳:   “魏准想你啦。魏准想你啦。” 第44章 综艺   “啊魏总,您别骂我了,我都说了不让小洲告诉您,他怎么不听话。”李青正在开车,几次分神差点闯红灯。   电话那边,对方终于没再追问,只冷笑。   “我知道您是为了小洲好,但也不能不让他工作啊。”李青解释道:“前段时间魏家和周鲸闹了一次,小洲在《征伐》里的杀青镜头放出去,人立马就火了。你现在去网上看看,小洲现在演员榜排名多少?”   魏准问:“排名多少?”   李青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说这人关心许净洲吧,对许净洲平时的习惯爱好,工作上的发展和目标都全然不知;可说他不关心许净洲,平时又比谁都问得勤快。   “已经进前十了,”他说:“小洲才拍完两部戏,而且不是科班出身,一个半路入圈的新人,能在只播出一部校园剧后就杀进演员榜前十,这意味着什么?”   魏准:“什么?”   “意味着小洲前途不可限量啊!魏总,你忍心把一个未来的影帝扼杀在摇篮里?这两天我接邀请小洲的剧本都接到手软,如果不是您拦着不让他演,他现在早就红透半边天了。”李青抱怨道。   魏准没出声。   李青开车过拐角,往窗外看眼。   “要不我到您家?和您当面聊?”他说:“正好我今天接小洲去录综艺,您在家吗?把小洲也叫来,一起聊。”   “我不在。”电话那边,男人冷不丁哼笑一声:“被你家艺人气跑了,你自己去问,他爱去就去,我不管他。”   李青:“……”   他走到门口,迟疑抬手敲门。   门里传来某人拖沓脚步声,过了好久,方才给他开门。   许净洲从门缝里探出头,像是刚睡醒,“青哥。”   李青拿着手机,明显感觉到对面人呼吸停顿。   “你是刚醒吗?不是说今天要带你去拍摄,让你早点睡。”李青推开门,拉着人进屋,一摸到许净洲的手腕瞬间收手,“你身上怎么这么凉!”   魏准放下笔,目光无所搁置的盯着某处不动。   “昨天晚上做梦,热得我睡不着,本来想喝点冷水,但是魏总不许我喝。”音孔那边的青年乖乖巧巧,“我就只能开窗户透气,可是又忘记关。”   他蹙眉,忍不住开口:“什么脑子。”   李青差点憋不住笑。   “没着凉吧?”他伸手去摸这人额头。   “没有,”许净洲自觉撩起额前发丝,抬头,“青哥,我身体没那么弱。”   “你身体还不弱。是谁前段时间晕在机场?还住了好几天医院,也幸亏这事被魏总瞒得严,要是被媒体知道,指不定怎么说你。”李青给他倒杯热水,笑了笑,“把你放在魏总这里养是对的,你看才几天,人胖了一圈。”   许净洲正在给白毛鹦鹉撸毛,小声抱怨什么。   “行了,”李青看眼表,“时间差不多,该去节目组了。”   这人把鹦鹉往兜里一揣,抬眼瞅他。   李青:“……”   李青:“闹什么呢?许净洲你要带只鹦鹉去录节目?”   “为什么不能,”许净洲说:“我去录节目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又没有人管它。像这种鸟很容易死,很娇气。”   李青失笑,“前几天你不还很讨厌这鸟?”   许净洲没理他,揣着鸟就往玄关跑,飞快换好鞋戴好围巾和帽子。   李青这才注意到电话已经被挂断。   他没把魏总打电话的事告诉这人。大约因为很久没拍戏,许净洲在车上表现得异常兴奋,一直在问他节目相关。   “不是录播,是直播形式。”李青说:“所以参加这档节目还是风险很大,没点本事的演员来这里就是翻车。”   许净洲问:“峰哥也会参加吗?我会和峰哥打擂台吗?”   “应该不会,你们俩绑着西皮,节目组应该不会冒着被西皮粉手撕的风险把你俩凑一起吧。况且就算要比,也是留到后面,会是重头戏。”李青说:“这次来参加节目的熟人不少,很多都是先前跟你一个剧组的演员。”   许净洲印象不深,   到节目录制现场后,他小心翼翼把兜里的鹦鹉交给助理,再三叮嘱要准时投食喂水。如果鹦鹉闹得厉害,再带过来让他治。   “小洲,”赵宇峰最先看到他,过来打招呼,“你病怎么样?”他蹙眉,“上次下飞机后我直接转车去了外地,上车后才知道你晕在机场的事。”   “就是有点低血糖。”许净洲温声回:“现在好多啦。”   “这鸟是你新买的宠物?”赵宇峰好奇问。   “不是,”他眨眼,“是魏总捡来的。很聪明的鹦鹉,我不放心把它丢在家,家里没有人,就带来一起录节目了。”   听到某个名字,赵宇峰笑容一僵,“这样啊。”   节目第一轮分三天,每天八名演员两两分组比赛。   除赵宇峰以外,许净洲确实也看到许多熟面孔,只是在家休息几天,似乎记忆也倒退不少,很多人都叫不上名字。   “你好,”男人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语气随意,“许净洲?”   许净洲怔愣转身,看到个穿休闲便服的人。对方手里转着车钥匙,打量他。   周鲸也从后边跟过来,递给他一杯水,“刘轩,少聊两句,快该录节目了。”说完还扫来一眼,但并没搭话。   刘轩哦一声,拧开塑料瓶喝了两口,照旧转过视线打量面前人。   “你好,”青年眼底清澈干净,不设心机的坦诚模样,“刘先生,您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就是听周鲸总提起你,就想来找你交个朋友。”刘轩皮笑肉不笑,“看过你先前拍的两部剧,不错啊,选角眼光很好。”   许净洲弯起唇角,浅笑。   “也是你运气好,能遇到章逢这么符合你个人特色的角色,”他挑眉,“毕竟可不是所有人都能演出章逢的骚,换周鲸肯定不行。”   许净洲看他一眼,认真道:“他是不行,但不是因为角色,是演技不行。”   刘轩一口水呛在喉咙眼,咳得眼睛都红了。   他没想到这人会这么直接的怼,惊讶得眼睛瞪大一圈,“什么?”   “刘先生,我和你初次认识,本来不想把话说这么难听。”面前人眼神冷淡,“但身为演员,应该做到的最起码一点就是对角色的尊重和热爱。”   “您没有饰演过章逢,我就不要求您热爱了,但最起码的尊重也该有。”刚才还看着毫无锋芒的人瞬时间伶牙俐齿,偏偏语气温和,让人生不出恼怒。   许净洲加重语气:“不尊重角色的人,不配成为演员。”   刘轩:“……”   他一个字憋不出,憋到脸红,眼睁睁看着许净洲向机位走去。   一回到李青身边,这人就忍不住吐槽,   “那个叫刘轩的是什么人,”许净洲生气,一个劲的揉鹦鹉脑壳,“阴阳怪气不会好好讲话,骂我就骂我,骂章逢干什么。”   李青觉得好笑,“骂你你就不生气了?”   “反正不能骂章逢,也不能骂付黎,更何况还骂那么难听,章峰那根本不是骚。”许净洲说:“他根本没有看过剧本,就随便骂人。”   “别生气了。”李青挺心疼鹦鹉,快被这人薅秃毛,“这个叫刘轩的一看就是故意针对你,没看他是和周鲸一起来的?”   许净洲抬眼看他。   “周鲸家世好,在圈里有一大片好友。你可能还不清楚,这个叫刘轩的,去年还入围最佳男演员,但是被人挤下来了,一直记在心里。”李青看眼身后,“今年估计也是奔着这个奖。他演技还是可以的。”   许净洲冷哼,“我演技也可以。”   “刘轩跟王承铭是很多年的朋友,八成也是记恨你跟王承铭的事。”李青劝他:“毕竟也是录综艺,小祖宗,你收敛着点,被节目组拍到又是一笔大做文章。”   “青哥,你别叫我祖宗,我没有那么拽的脾气。你说话我肯定听。”这人盯着他,一字一字保证:“我肯定不胡闹。”   李青心道这可不是你胡闹的时候了。   “行了,别薅了。魏总送你这鹦鹉前两天还毛发旺盛,你看现在都快秃了。”李青没好气笑,拽回他的手,“快去上节目。”   许净洲讪讪收手:“哦。”   节目开始时他们的镜头并不多。   主持人在前台主持节目,节目组拿着纸箱到后台让他们自行抓阄。许净洲挑了一个,展开前还看了眼平台上的观众弹幕:   【年度最引战节目来了,希望节目播完节目组能活着,阿门。】   【节目组后台够硬,不用各位瞎操心。话说这次也是真的牛逼,周鲸、赵宇峰居然和许净洲同组同台,我仿佛嗅到了修罗场的味道。】   【压个赵宇峰和刘轩,两位都是上过几部剧且演技在线的演员。周鲸就还是算了吧,演得什么玩意连许净洲都比不过。】   【什么叫连许净洲都比不过??我洲的章逢是被你吃了?】   “她们好像都很希望我和周鲸比,”大致掠过一眼,许净洲抬眼看摄像,笑了笑,“大家不用担心我,我既然来参加了,肯定是不怕丢面子的。”   许净洲展开纸条,反应平静,   他把结果放在镜头前,念名字:“是刘轩前辈。”   【卧槽啊啊啊我洲这是什么鬼运气。】   【害怕,刘轩去年差点就拿了最佳男演员,拍了少说五部剧,里面还有一部拿了去年收视第一。唉真是可惜了。】   “抽签结束了,下面我们给每组分题目,小洲先去后面简单化妆,稍后带你到拍摄场地,”带他的主持人是个妹子,脾气很好,“只有一场戏,很快。”   许净洲跟在后面,礼貌回:“谢谢。”   等到化妆间以后,节目组才把题目递给他。   演员分开独立拍摄,打擂台的两名演员会收到同样的题目。许净洲原本以为是剧本,拿到手后才发现是相对比较自由的角色发挥。   “一个叫宋昌明的骄纵少爷,对心上人爱而不得。”许净洲念出题目,愣神几秒后一笑,“我好像确实没接过类似角色,因为不太喜欢骄纵脾气。”   “没关系,凡事总有第一次。”李青在旁边看他上妆,说:“尽力就好,这次跟你比的刘轩先前演过一部剧,还拿了奖,他那次演得就是个骄纵少爷。”   “哪里有你这样的经纪人,”主持人在旁边没好气插话:“人家都是给自家艺人打气,你上来就拔气门芯。”   “我可没有,”李青扬起下巴示意正在想角色的人,解释道:“他心态可好得很,我这几句话,在小洲那里就跟玩笑似的。”   “是,”许净洲画好眼妆,睁开眼笑起来,“而且青哥说得没错,我是晚辈又是新人,虚心一点没什么错,尽力就好。”   题目上除了给出角色身份、几句台词。   剩余的基本全靠临场发挥。   上好妆后,李青总觉得心神不宁,趁镜头走开的时候过去问人:“小洲,你现在状态怎么样?不要硬撑着。”   他想起这人上次晕机场的事,有些后怕,“你要是再出点什么事,魏总那边我可担不起责任。我现在都有点后悔带你出来拍综艺了。”   “青哥,你后悔什么,这综艺不也是我应下后你才接吗?再不出来拍戏,我就做不成演员了。”这人蹙起眉,“不拍戏怎么行。”   说起这话时,他突然想起昨晚的暴雨。   一场没有收尾的争吵,在暴雨后也没能等来结果。短信箱里的那条消息早就标上已读,却迟迟没有回信。   许净洲说:“昨晚下雨,我忘记有没有关窗户,万一雨水扫到屋里泡坏地板,魏总又要骂我。”这人垂下眸,嘟囔:“他总要骂我。”   “魏总没生你气,他还很关心你呢,今早还给我打电话问你状态。”李青以为他是内疚,劝他:“不要担心,好好拍戏。”   许净洲哦一声。   再抬眼时,镜中青年眉眼收敛温和,骄纵肆意的锋芒尽数袒露。   许净洲突然觉得,这个角色的性格有点像魏准。   “片场就在隔壁,镜头前的大家可以同时看到两位老师的表演。同一个题目,谁的表演更好一眼就能看出来,”主持人拍了下他肩膀,示意他跟着自己前去片场,   “大家不要拉踩啊,毕竟每位老师擅长的角色和状态都不一样。不是说在节目里得分低,老师的演技就不优秀了。”   许净洲回过神,跟着妹子进片场。   摄像灯光都已经准备就位,节目组也没有给他留和其他配角沟通的时间,直接抬手示意:“可以开始了。”   ·   红火的轿子横在路中。   冲天的唢呐声刺耳喧闹,飞过来的却是漫天白纸。路人避无可避的远远躲在一边,捂住自家孩子的眼,唯恐脏了什么。   冥婚。   抬轿子的轿夫表情怪异,埋头正走着,   街头末端猝不及防出现一阵急促马蹄声,一身乌黑衣袍的少年郎风风火火拦在轿子前,马蹄险些踩到几个轿夫身上。   宋昌明冷眼看众人,翻身一跃下马,二话不说上了轿子。   “不不不,宋公子。”媒婆像是早料到会有这档子事,拿捏早就打好的腹稿:“这李家和张家的婚事,怎么也跟您搭不上关系吧?抢婚可是大罪。”   “我这也叫抢?”宋昌明把那人从轿子里拉出来,质问:“你先前怎么同我说的?现在却要嫁给一个死人?你觉得我会答应?”   新娘顶着红盖头,像是没听到他的话,只字不语。   “我可不管那么多,”宋昌明眼神冷淡,就这么当街掀了新娘子的盖头,把人拽到身后瞥向媒婆一眼,“盖头我掀的,人我娶了。你要非说抢婚,那就是我抢的。”   他冷笑:“有本事就让那个入了土的新郎官找我算账,我在婚房里等他。”   洋洋洒洒一大队人,没一个赶出来拦着。   宋昌明拉马弯腰,拉着人要翻身上马时,却突然被对方挣脱。   他愣了下神。   “宋公子,”从没出过声的新娘终于开口,低着头不敢看他,声线颤抖:“我和李家公子自小青梅竹马,早就有情意在身,这婚事是我自愿的。”   宋昌明还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对他是真心,所以宁愿赴婚,对你,”姑娘抬起头,眼里十分薄情,“全当是我负你,这次以死谢罪。”   到这里,赵昌明的台词只剩一句。   原定角色的选择,是不管不顾姑娘的选择,用强将姑娘带走。这样符合赵昌明的角色设定,也顺应后续剧情发展。   主持人在旁边小声点评:“小洲这个掀盖头的情节加的好棒。小少爷耍赖不讲理的个性瞬间出来了。现在倒也真的说不准是谁赢,我,”   他话没说完。   宋昌明退一步,松开她:“好。”   主持人语噎,弹幕瞬间刷爆。   “你非说你跟他青梅竹马情意深重。我不成全你,我算什么人?”他扯起嘴角,“你拿你的命陪他,我拿我的命陪你就是。”   宋昌明挑起眉,“什么时候入棺?我好掐准时间一起死。”   ·   【卧槽牛逼,这位直接把结尾给改了。】   【……随便乱改?这符合人设吗?许净洲你就算知道自己稳输,也不能这么糟蹋节目组和其他工作人员的心意吧?】   【不是,我能说句实话吗?我觉得改了以后更好啊。】   【改了更好加一。原来设定的赵昌明太平了,从头到尾就只能看到霸道两个字,一点都不鲜活。改了以后反而能看出赵昌明的深情。】   喊卡以后,许净洲还没来得及卸妆,就被主持人抓住好一通问。   这人怔愣神,几秒后才从角色里走出来。   “小洲你这样改,不怕评委不给分?”主持人忍不住问。   “给分?”他啊一声,“我忘了,刚才拍戏的时候没多想,就觉得这么演更合适,我就这么演了。”   许净洲不好意思笑,“我平时在片场也很任性,经常被导演骂。”   “有自己的想法挺好的。我看过你章逢的杀青场,听路导说你最后那场戏也是自由发挥,台词都是自己加的。”主持人说:“路导都夸你啦。”   许净洲沉默,没出声。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演?”妹子追问:“能聊聊吗?为什么宋昌明会这么说?”   许净洲看眼镜头,表情思索。   他认真的时候眼神会有些涣散,像是短时间无法聚焦似的,停顿几秒,“节目组给出的题目是,赵昌明是爱而不得的矜傲小少爷。”   主持人:“是这样。”   “我认识一个这样脾气的人,我觉得如果是他,当时应该会说出这种话,而不是鲁莽的把人带走。”许净洲避开视线,垂眸,“角色的立体不能只局限在一个标签上,演员的本职工作就是挖掘角色。”   主持人啧声,“那他也爱而不得了?”   许净洲动作僵住。   “没有吧,”他语气微弱许多,有些茫然:“我不知道。”   ·   “不知道?”男人打趣道:“你这小情人演得还不错。”   魏准蹙眉,“你有事?”   魏清鸣站直身,居高临下看他,“你把魏家的生意搞成这样,我不该来找你谈谈?看你到底是被哪个狐狸精迷成这样。”   “我对魏家有意见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即使没有许净洲,我也会动手。”魏准眼皮不抬,“不止魏家,还有你、周鲸。”   “还记着周鲸呢?”魏清鸣嗤笑,“你个恋爱脑。”   魏准懒得理他。   魏家这代就没几个出息的。魏清鸣虽然小他几岁,但是杨贞亲生的,故而很受他那个爹的赏识,勉强也算有点手段。   但是个败类,吃喝嫖赌样样都沾。   “前段时间的事是魏家错了,爸叫我来,也是让我跟你服个软。你也得靠魏家帮衬不是?”魏清鸣好声好气劝:“或者你有没有什么条件?我看我能不能帮你一把,你考虑考虑,放魏家一个合作。”   他这么说,魏准突然想起什么。   他收拾好手里文件,漫不经心,“你不是认识个熟人?很神通广大么,”他笑了笑,“帮我把所有叫韩昼的照片找来。”   魏准撩起眼皮瞥他,“能做到这个,我再考虑你说的事。” 第45章 算计   虽然不在同一地点拍摄,但弹幕上观众的反应不会有假。   刘轩结束拍摄后,看眼弹幕上的反应,有些惊讶,“许净洲那边演了什么?怎么弹幕炸成这样。”他笑了笑,“不会是改戏了吧?”   “确实是改戏了,”负责他这边的是个男主持人,语气耿直许多,“据说是直接把收尾改了,还加上几句台词,观众正在讨论这样改合不合适。”   “每个演员对角色的理解都不同,有的新人总会把自己的思维带进角色,改错也是常事。”刘轩不甚在意,拎起瓶水。   他这边的反应就正常很多,   从头到尾规规矩矩的拍摄,该说什么词、该做什么样的表情管理,无非就是在每个点将情绪表达到极致。   “我觉得轩哥这边已经很优秀了,毕竟也是靠这类角色拿过奖的演员,很优秀。”主持人由衷夸赞:“刚才看戏的时候我都想冲上去锤一拳,真的太骄纵了。”   “多谢夸奖,”刘轩笑笑,“想捶我说明我演得好。”   每个演员的拍摄都是同步进行,隔壁周鲸他们也已经结束拍摄。   评委评分时间在半小时左右。   反正也是闲着,刘轩点开视频,想看眼许净洲到底改了什么。   许净洲妆容很漂亮,   这个人天生长相有优势,演什么都能控住,屏幕上的青年全然没有他初见时的干净温顺,五官经过刻意勾勒显出锋利,   活脱脱一个肆意放纵的富家少爷。   掀盖头的镜头一出,刘轩意外挑眉,“这个细节确实加的不错。”   不过他也加了很多细节。   刘轩继续往后看,看到许净洲后退一步,决绝松开女演员的时候,整个人愣住。他像是没反应过来,又倒回去看。   “刘轩,你怎么不出去,跟老朋友这么久没见,你就不想跟我聊聊?”周鲸刚从片场出来,心情还不错。   跟他打擂台的演员是个新人,台词都记不清,胜负几乎没什么悬念。   对方没理他,周鲸不自觉蹙眉,凑过去,“看什么呢?”   刘轩目光还定在屏幕上,问他:“这个许净洲真是新人演员?”   “许净洲?”周鲸一点不想听到这个名字,表现得不大耐烦,“是,他才拍了两部戏。之前一直跑龙套,怎么了?”   “是吗?”刘轩这才回头看他,眼神质疑:“我觉得不太像。”   周鲸诶一声,“不信你可以自己查嘛。”他话音一顿,意识到什么,不可思议睁大眼,“不是吧,难道你觉得你比不过许净洲?”   刘轩深吸口气,往后一躺。   他沉默半晌,   “不好说。”刘轩也很烦,实话实说:“我之前听你跟我描述,一个新人演员,拍了才两部戏,就压根没把他当回事。”   “但你看他揣摩角色的经验和速度,还有领悟力和细节,这些哪是演两部戏的新人演员能做出来的水平?”刘轩说:“天赋流也不过如此吧?还是说他被人魂穿了?这是不是太离谱了?”   周鲸听他这么评价那人,心里不舒服,“他给你什么好处,你这么夸他。”   刘轩扭头看他,“我什么人你还不清楚?”   这人口下不留德,平时没少损过他演技。   周鲸沉默半晌,平静抬起视线,   “演技好有什么,”他说:“娱乐圈又不是只看演技。”   “况且你是入围过最佳男演员的人,不说别的,就这点,评委总要多给你点分吧?”周鲸安慰他:“你不用太担心,他本来就站弱势。”   半小时很快过去。   这半小时里,节目组为了放大节目效果,决定在评委给出结果后,再由网上观众对评委结果的满意程度进行投票。   这样也能起到监督作用。   公布结果的时候,各个演员都要回到各自片场。   许净洲从节目组摸来了酸奶。   本来没有他的份,只节目组买给几位评委的。但这人蹲在旁边眼巴巴的瞅,眼珠子都快掉出来,实在让人心疼。   买酸奶的妹子又专程跑一趟,偷偷多给他买了两杯。   “谢谢你,”许净洲满眼感激,解释:“我本来打算节目结束后去买,还麻烦你专门跑这趟,我给你多转点钱好不好?”   妹子脸有些红,“不用啦,你给我签个名?”   许净洲答应的很爽快,但还是从节目组要来这妹子的微信,把酸奶的钱和跑路费一并转过去,还专门找了张小卡片写感谢词。   李青抱着胳膊旁观,笑了足足半小时。   节目组递来结果的时候,许净洲正在薅鹦鹉。某只白毛鹦鹉刚才趁他不注意一脑袋钻进酸奶瓶里,现在浑身黏糊糊。   他嫌弃的皱脸,把结果递给李青,“青哥帮我看眼。”   李青:?   李青失笑:“这么重要的事,别人家老师都是自己看,小洲你怎么这么随便。”   “我在忙,”许净洲索性把这鸟按在水里,“况且结果已经出来了。”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憋笑憋的难受,   李青也不想继续丢人,索性厚着脸皮拆开信封。他其实比本人还要紧张,拿出结果时连做了几个深呼吸,   虽然清楚对手很强,输了也正常。   结果单上用黑色水笔写着三个字:   许净洲。   李青眉开眼笑,把卡片怼到镜头前面,啧声感慨:“不愧是你。”   许净洲洗干净了某只鹦鹉,才放心揣进兜里。   他倒是没什么反应,像是早料到这个结果,只抬眸看了眼。青年对着镜头笑笑,规矩发表官方言论:“其实我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刘轩前辈,”   咚!   从隔壁猝不及防冒出一声摔门的巨响。   他们这个片场忘记关门,许净洲坐在这里,可以看到那个穿休闲便服的男人猛地摔门,从走廊里快步穿过,后面跟着一群跟拍摄像。   这边也连忙转过镜头。   李青趁机凑过来,压低声音:“是刘轩。”   许净洲哦一声。   “青哥,”这人突然开口。   李青以为他是担心刘轩报复,想安慰几句。   “刚才酸奶没喝够,就被鹦鹉钻进去了,”身边人叹气,“待会回去之前能不能先跟我去趟超市,我突然好想喝酸奶。”   李青:“……”   他沉默半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无奈笑了声,“行。”   ·   按理说过了首关,这人应该高兴才是。   李青带人去买酸奶,拎着大包小包从超市出来,又绕路回家。走过大半路,这人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他偏头去问:“小洲,你是有心事吗?”   “嗯?”许净洲抱着酸奶回神,盯向他,“青哥,我是不是真的很过分。”   李青:“啊?”   “我住院的时候魏总来看我,住院的消息也是魏总帮忙压下,出来以后没地方住,也是魏总收留我。魏总不让我演戏,也是为我好。”这人薅着鹦鹉头顶上的几根毛,不管它发狠啄自己手指,   “青哥,我昨天跟米啦吵架,把魏总的家给砸了。”他声音越来越小:“后来我的认错态度也不够诚恳,还气上加气,把综艺的事告诉魏总。”   这人自言自语好一阵。   李青算是听出来了,失笑,“我不是告诉你了?魏总没生你的气。”   “他有没有生气不重要,是我做得不对。”许净洲说:“我觉得我做错了。”   李青抬眼看他,“那你想怎样?”   许净洲沉默半晌,“青哥,你绕趟远路,带我去趟魏家好不好?”   魏准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   工作上的原因,在加上心底冒出苗头的猜测,他有意在公司留到九点。   平常这个时候,许净洲早该睡了。   他进屋,没看到人,眉头不自觉拧起,这就要掏出手机给李青打电话。   号码都拨了出去,没等接通又按下挂断。   魏准简单洗漱,回房睡觉。   墙上的钟表转过一圈,   魏准重新睁开眼,盯着秒针跳过数字,变成十二点。   他翻身起床,穿衣服。   这个时候还不回来,也只有那人平时通宵拍戏的时候。但许净洲最近又没接剧,就接了个综艺节目,也不至于在外过夜。   魏准刚准备拿出手机找李青问个清楚。   从屋外传来嘎吱一声门响。   青年刻意压低的声音又轻又弱:“爷爷你放心,魏总他今晚不回来。他昨天被我气跑了,气得特别厉害。”   魏准站在黑暗里,无声笑。   “他还敢生你的气?”老爷子声调拔高。   “他特别凶,谁的气不敢生。他就怕爷爷你,”这人跟只小狐狸似的算计,“明天我把魏总叫回来,爷爷你就给我帮腔,我道个歉,让他不要再生气了。”   “他气就让他气着呗。”魏老爷子纳闷。   “不行,”许净洲跟他讲道理:“我还住在魏总的房子里,魏总也帮我不少,我不回报人家就已经很过分了,怎么还气他?”   魏老爷子:“……”   魏老爷子哦一声,“好像挺对。”   许净洲看眼卧房,觉得老人家住楼上不方便,就把楼下的房间收拾出来。   屋里东西齐全,倒也不用新添置什么。   许净洲照顾好他后,顺手帮他关上灯,“爷爷好好休息。”   魏老爷子睡得比谁都快。   许净洲轻手轻脚关上门,往回走。   他这边刚转身,还没来得及往楼上走,突然被人拽住胳膊往后拉。   许净洲在黑暗里踉跄两步,吓得以为家里进了贼,刚要反手抄起东西反击,整个人就被拎着转过身,跟对方撞上视线。   黑暗中男人垂眸看他,不甚明亮都月光印入眼底。   许净洲愣住神,“魏总?”   “别的学不会,就学会找长辈过来压人了,是不是?”魏准伸手摸他额头,问:“昨晚没关窗户,有没有感冒?” 第46章 预示   许净洲避开他的手,好奇问:“魏总怎么知道?”   “上午的时候给李青打过电话,他当时正来找你,也没挂断,我从电话里听到的。”魏准的手在半空停顿,略显尴尬。   他垂眸盯这人半晌,默不作声收回手。   “哦,”许净洲眨了眨眼。   两人之间陷入一种暧昧又隐晦的氛围。   周遭的黑暗似乎是要为什么做掩饰,盖住一点点束缚住二人的、错综交织的线。许净洲在对方的注视下不大自在的避开视线,手指蜷缩。   他呼吸有些急,仓皇间想起什么,迅速拍亮走廊里的灯。   眼前场景瞬间明亮起来,   男人身上随意披着的睡袍,定定望向他的眸子,还有无比熟悉的锋利五官。   他似乎想说什么,喉结很轻滚动。   “魏总,”许净洲连忙开口:“我是真的想跟你道歉。你之前一点都不听我解释,也不回消息,我这才把爷爷接过来。”   魏准将嘴边话咽回,“我知道。”   “如果您还是觉得我住在这里太麻烦,我可以搬出去,”许净洲说:“只是我不知道韩昼在哪里,也没有搜到原来那个住址。”   他说:“我听青哥说了,魏总投资我们公司,又关心我的身体,觉得我没地方去又生病,所以才让我住在这里。”   魏准嗤笑,“他是这么跟你说的?”   “不然呢?”许净洲抬头看他。   这人离开镜头,就和屏幕上千般万般的角色截然不同,   许净洲的干净像是从骨子里净到了皮囊,让人透过眼就能看出一尘不染的无暇。好像也就只有这样的白纸,才能轻而易举捏成各种角色。   所以他认识的许净洲到底是什么样。   先前是黏人乖巧会勾人的小狐狸。   现在好像又变了。魏准总觉得,他先前认为的那个该属于他的许净洲,仿佛又不是他的,像这人披着皮又演了个别的角色。   魏准从他脸上收回视线,点头,“是这样,但你不用搬走,找不到人就慢慢找。”   “魏总人还是很心善的,”这小狐狸又乖顺笑起来,格外会看眼色的花言巧语:“我之前其实特别讨厌魏总,觉得你脾气臭不讲道理,对人也很凶。”   魏准挑眉,“什么?”   “后来发现魏总对人很好,”许净洲认真道:“不是文里写的那样。”   魏准眸光顿住,“你说什么呢?”   “我再试着找一找人。先前说他出差,可是出什么差要走这么久,”像是没听到他说话,许净洲低头往包里找什么,   魏准盯他半晌,方才心口那星点温意也散的差不多。   鬼使神差的,   他抬起面前人下颌,强迫他抬起头跟自己对视,用有些冷淡的质问口吻:“许净洲,”他呼吸一滞,整颗心脏都被钢线绷紧似的,   “你觉得,”他放慢语速,“我和韩昼像吗?”   凌晨一点。   头顶晃眼的光恰好落入两人中间,在地上照出交缠人影。明亮的光将面前人照得清透,漆黑眼睫根根分明,干净眸子也琉璃似的漂亮。   青年茫然涣散但视线若有聚焦,显出分毫冰冷清醒。   他半垂眼睫,似乎真的在认真看他,每分每毫每寸神态都要看清楚,   最后平静开口:“不像。”   ·   当天凌晨两点,许净洲才躺到床上。   他和魏准在走廊说话的时候,魏老爷子突然从屋里钻出来,眨巴着精光的眼瞅他,满脸不怀好意的笑。   魏准就也没再说别的,去哄魏老爷子睡觉。   不知道是不是没休息好的缘故,   被闹钟闹醒以后,许净洲在床上出几分钟的神,右眼皮跳得特别厉害,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眼睛里跳出来似的。   床头的电话响个不停。   许净洲翻身起来接电话。   “小洲,”李青应该正在公众场合,电话地面乱得厉害,“我今天要陪个艺人去参加活动,分不出身去找你,你要不让魏总送你去节目组?”   “不用了。”许净洲说:“我找助理送我。”   “你助理前两天说要请假,不知道有没有时间,如果没时间你就还是让魏总送。”李青说:“前两天你在节目上驳了刘轩的面子,虽然说来参加节目的多少都会有心理准备,但他一个入围过最佳男演员的,被你个新人打压,肯定不舒服。”   “我总觉得他和那个周鲸很有可能不怀好意,你多注意。”   许净洲点头,“青哥放心,你忙你的。”   李青又简单叮嘱他几句,就挂了电话。   许净洲换好衣服使劲揉眼,从门口一直揉到楼下,右眼皮还是跳得厉害。他有点心慌,也高兴不起来,耷拉着头无精打采去厨房。   正好撞见魏准也在厨房,炖开水。   他没想到魏准会起这么早,愣神,“魏总早好。”   “早,”魏准头也不抬,似乎有些着急,“你时间紧吗?不紧的话先等我给老爷子把药炖好,他有点不舒服。”   许净洲睁大眼,“爷爷怎么了?”   没等魏准再说话,这人直接转身往里间卧房里跑。   他偏头看眼这人背影,解释:“应该是昨晚起夜,被吹到了。老头本来身体就不好,还非要跟你瞎胡闹,大晚上跑过来干什么。”   屋里人沮丧认错:“对不起。”   听起来很伤心,魏准一瞬间就能脑补出个缩成小球的团子,可怜兮兮埋着头。   他把炖好的药倒出来,放到盘子里,端进屋。   魏老爷子躺在床上,脸色有些差,但精神状态还不错,“你别听他瞎胡说,我一点事都没有,我什么身体我还不清楚?要是我真那么虚弱,昨晚保姆会让你把我带走?”他没好气瞪魏准一眼,“你吓唬小洲干什么!”   许净洲接过药,小心翼翼吹热气。   “谁吓唬他了,”魏准瞥见这人乖得不行,想笑,“他就是幼稚。”   许净洲理都不理他,喂爷爷喝药。   本来说要喂完药再走,可时间又有些不够用,节目录制八点开始,路上就要耽搁一小时的时间。魏准问过他后,直接把自己的司机叫来,让先把他送去。   “我今天早起开始右眼皮就一直跳,跳得很厉害。”这人讲话时的语气非常严肃:“上一次我右眼皮跳这么厉害,   就发生了一件大事。”   魏准把围巾丢过去,瞄他一眼,“什么大事?”   许净洲:“不告诉你。”   魏准:“……”   “鹦鹉呢?”许净洲穿好棉服,小企鹅似的爬上爬下找鹦鹉。   “不知道,昨晚好像就没见,”魏准看他这幅模样,嘴角不自觉弯起,“怎么?你还要带着那只鸟去录节目?”   “你待会去上班,爷爷总不能帮我喂鸟,我当然要带着它,不然死了怎么办,我没钱赔给你。”许净洲趴下来,别着脑袋要往沙发底下找。   魏准走过去,把人拎起来,“行了。”   某企鹅眨巴着眼瞅他。   “你先去录节目,我稍后叫人过来照顾鹦鹉。”魏准推他出屋,给他看时间,“快点,你以前不是从来不迟到?这只剩半小时了。”   一听只剩半小时,许净洲才急急忙忙换鞋跑出去,差点摔倒。   昨天节目首播,引来的风波不小。   网上先前清一色压赵宇峰和刘轩稳胜,却没想到首关就折了其中一位。许净洲的赢出乎意料,带起的话题热度自然更高。   一路上,司机都没少跟他议论这件事。   “以前总听魏总拿你跟周鲸小少爷比,说你演技比周小少爷强太多,我只当是魏总还没消掉对小少爷的气,”司机话很多,开过路口的时候还在聊闲,“没想到许先生的演技当真出色,不是科班出身,还能演得那么专业。”   许净洲闻言抬眸,“我是科班出身。”   “啊?”司机一愣,像是有点怀疑自我,“那可能是我记错了?”   这两天附近路段修路,十字路口堆满了碎沙砾和砖头。   几十辆车挤在这个路口,死活过不去,明明只有六十秒的红绿灯,愣是等了将近十分钟。许净洲坐在后面,几秒钟一看时间。   “许先生,您要是太着急,要不走着过去?”司机也很为难,“我看这架势,估计还要再等十分钟左右,节目是不是快开始了?”   “反正拐个角就到了,步行应该也就五六分钟,您注意安全就行。”司机说。   许净洲一时间也想不出更好办法,只能点头,“辛苦您了。”   他下车时偏巧踩进水洼里。   雨后的空气潮湿冰凉,许净洲吸一口气,觉出喉咙里都像是入了冰茬。早起时跳个不停的右眼依旧不安生,跳得他心里发悸。   他脚下有些失力,相似的场景下伴随另些不妙感的滋生,提醒他什么。   许净洲埋头赶时间,也没多想。   快到的时候才抬眸瞥一眼,看见在节目录制现场的门口聚着一群人。应该都是记者,扛着摄像机,手里有话麦,正一个个伸着脖子往屋里看。   许净洲见惯这幅场面,以为是来采访节目组的。   他加快脚步赶时间,走近以后,方才看见节目组导演也站在门口,拼了老命冲他摆手。他似乎很焦急,竭力做出口型。   “许净洲!许净洲在那里!”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冒了头,兴奋激动的喊声刺破平静。一个姑娘举着话麦最先转身,离弓之箭般冲过来,身后跟着几个扛摄像机的男人。   许净洲一愣神,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下意识要躲,又被更多的人围住,高举话麦堵在他嘴边,摄像机甚至要怼到他脸上。他被人拥得有些喘不上气,睁大眼,唇线抿得平直。   “许先生!我们是争雀娱乐传媒的,想来采访您一件事!”姑娘几乎是在扯着嗓子喊:“请问今早爆出的您被魏家私生子魏准包养的事是否属实?” 第47章 画册   魏准也没找到那只鹦鹉。   反倒是窗外树上一直立着只乌鸦,反复聒噪的闹。   他从储物间找来棍子,打开窗户,硬是就这么把树上的乌鸦给戳跑了。那黑漆漆的鸟临飞前还在骂他,不知道在骂什么。   魏准想起某人清早就跟他嘀咕,说自己右眼皮跳。   “你拿根棍子干什么?”魏老爷子喝完药,从屋里一摇一晃出来,脸色还是不太好看,“稍后把医生叫来,看是不是我老毛病又犯了。”   “让你惯着许净洲。”魏准走过去扶他。   魏老爷子瞪他一眼,抽手,“小洲那么好的孩子,我不惯着他谁惯着?你惯着?”他冷哼两声,“别以为我昨天晚上没听到。”   魏准习惯了老爷子这臭脾气,没回话。   “小洲的父母什么情况?自家孩子都沦落到这地步,也不过来看看?”魏老爷子摇头,“演戏那么难,也没人护着他。”   魏准把热茶递给他,“我这不护着呢?”   “哦,你给人家提供一个住的地方,就是护着了?”魏老爷子翻白眼,“况且小洲还有病,你就让他继续去拍戏?”   魏准说:“是他非要去。”   老爷子捂心口,眼看又要背过气去。   “别装了,”魏准笑起来,“你倒真像许净洲,他也喜欢这么装。你不如跟他一起去做演员,爷孙俩娱乐圈出道,我给你们找资源。”   魏老爷子坐直身:“呸!”   魏家不出几个孝子,魏深也几乎不回去看他这个爹。   当年他被从外面领回来时,没地方住,就在魏老爷子那里住了段时间。当时魏深已经娶了杨贞,他这个不入流的私生子,自然备受欺压。   说要护他的有周鲸一个,还有魏老爷子。   只是后来他才知道,周鲸是别有用心,魏老爷子也只是弥补遗憾。   “你心脏上的毛病是不是还没好?昨晚来的时候没带药,所以身体不舒服吧?”魏准打电话给保姆,“待会我把你送回去,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我不回去!”魏老爷子倔道:“我要守着小洲。”   “啧,”魏准没理他,照旧拨电话,顺带扶人往屋里走,“你还真把许净洲当你亲孙子,他哪里入了您的眼?您这么喜欢他。”   保姆接通电话,答应立马就把药拿来,顺便把人接回去。   魏准这才得出空,准备处理手头上的工作。   他刚打开电脑,楼下门铃便催命似的响。魏老爷子一个劲的扯嗓子喊他开门。   魏准不耐烦跑回楼下,开门。   门外男人手臂间夹着个白色文件夹,笑起来时眉眼间透着股油滑劲,“魏准,不去公司上班,在家里待着陪情人啊?”   他问:“你让我帮的忙,还记得吗?”   魏准看他一眼,侧身。   “家里有人,你说话小声点。”他口吻冷淡:“尽快把事说清楚,说完你就可以走了,我还有工作要处理。”   魏清鸣啧声,“再怎么说我也是你哥。”   “照片?”魏准看都不看他一眼。   “不是吧?你还跟我认真了?”这人的声调突然拔高,像是多惊讶,“魏准,你该不会真以为世界上能有满足你那个离谱条件的人吧?”   魏准噙一口茶,不置可否。   “昨天你跟我说这个条件的时候,我也就没好意思怼你,你这不是摆明了要为难我和魏家?”他悠悠道:“没有魏家,你魏准能有现在的生意么?”   “我现在的生意是自己白手起家打拼出来的,”魏准冷然瞥他,“没有花魏家一分钱,也没有动用魏家的权利。”   “反正照片我是没找到,也找不到。”这人不耐烦皱眉,摆出一副十足的赖皮样,“不过我今天来,是有另外一个消息要告诉你。”   魏清鸣笑了笑,“我觉得你在看完这个消息后,或许会需要我的帮助?”   魏准盯向他,看见这个人把手里文件夹的东西甩到桌上。   乱七八糟的,有照片、也有文件。   “事先声明,这事不是我做的,你就算要发飙,也不要冲我。”魏清鸣双手投降,“我只是坐收渔翁之利的那个渔翁,来捡便宜的。”   魏准不大懂他的意思,拿起桌上那些照片,一张张看过去,   呼吸逐渐紊乱,双眼通红。   “娱乐圈是个什么地方?你白月光周鲸在里面混了那么久,你应该清楚吧?”魏清鸣啧声:“这个地方,只要你身上有墨汁大小的黑点,哪怕真相存疑,哪怕你用一辈子的时间去洗,也是洗不掉的。”   “包养,”他叹气,“这算是跳进墨缸了。”   一口气还没叹到底,   面前人猛地拽住他衣领,把他整个人从沙发上拎起来!一拳狠狠正砸向他脸侧,直接把他人从沙发砸到地上。   “操,”魏清鸣抹掉嘴角的血,瞪大眼,“魏准你他妈疯了?”   “到底是谁疯了?”   魏准走过去,面上冷静却深藏癫狂,他别起袖口,面无表情把已经躺在地上的人拎起来,勒紧他脖颈。   “你说这事跟你没关系,你以为我蠢?”他冷笑,“就算跟你没关系,在这时候趁火打劫,也欠我一顿揍。”   魏清鸣觉得不可理喻:“我没说吗?我来帮你的!”   魏准啐一口,“帮个屁。”   大抵是被他激怒了。   魏清鸣眯起眼看他,话里明显带上刺,“你说你装什么呢?啊?”他忍着笑:“当初包养许净洲,是你不情愿?还是他不情愿?”   魏准脸色白上一分。   “两厢情愿的事,就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一步?”魏清鸣讥讽看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干净东西,还嫌别人挑明。”   他提高音量:“有本事别他妈做这种龌龊事啊!”   结果是又吃了结结实实一记拳。   魏准对他本来就没什么好感,每一拳都下的格外狠。   这人也学会反击,从魏准手里挣脱出来,踉跄退两步。他身型比不过魏准,瘦的像个猴,打不过,就只能言辞尖锐,   “我本来是好心,只要你答应以后你名下公司都听魏家的,摆平这件事,洗白许净洲也就不是什么难事,”他摇头,“结果你这么不长眼色。”   魏准被气笑,“用你帮?”   “行,”魏清鸣干净利索拎起外套,抿掉嘴角的血,“这可是你说的!”   这人最后几近落荒而逃。   魏准站在原地缓了很久,太阳穴依旧跳得厉害。   他想了几分钟,   第一反应是给李青打电话,没打通,又拎起车钥匙准备往节目组走。   走前突然想起稍后保姆还要来,老爷子离不开人。   魏准只能攥紧拳留在原地,颤着手打开网页。   网上骂声一浪高过一浪,   虽然公司名气够大,但他其实很少出现在公众面前,这些人对他的印象,也仅仅停留在“魏家那个不入流的私生子”上。   骂他的多,骂许净洲的更多。   【好家伙,脏了我的眼。】   【……最近许净洲的事是不是太多了?之前一直跟周鲸掰扯不清,现在又和魏家私生子扯上了。还是被包养的那个,我可真没看出来。】   【怪不得周鲸一直卯着劲要搞他,怪不得一个新人轻轻松松拿男二。合着是带资进组啊呵呵,那昨天的节目是不是也有猫腻啊?】   【不站队,之前被打脸太多次,坐等正主给出解释。】   魏准直接摔了手机。   他这边刚摔,从里屋突然传来咣当一声巨响!   像是什么巨物倒下来,伴随老人一声痛呼。魏准立即往里冲去,一把推开门,正看见魏老爷子被挂衣杆压在地上。   老爷子脸色惨白,像是每口呼吸都格外艰难。   魏准连忙从柜子里翻出所剩不多的药,给他吞下。   “兔崽子,”他呼吸不畅,还要扯着嗓子质问,眼里血丝密布:“许净洲是你包养的?你跟我把话说清楚,他到底是谁?”   魏准拨了医院急救电话,没回答。   魏老爷子吼他:“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他是小洲,”这几个字几近是从喉咙眼里挤出来的,晦涩嘶哑,魏准勉强克制声线不抖,抬眼看向老人,“许净洲是什么人,您最清楚了。”   ·   保姆很快赶来。   把药喂老爷子吃过后,魏准还是把人送上了救护车。老爷子情绪激动,保不齐什么时候又会犯老毛病,还是呆在医院比较安全。   他没跟着上救护车,开车准备去节目组。   路上又试着给李青拨了次电话。这次总算拨通,只是电话那边格外聒乱。   “魏总,”李青扯着嗓子跟他讲电话:“您有事吗?这地方动静太大,我连铃声都听不清,刚才没接到您电话!”   魏准压住脾气,“许净洲呢?”   “小洲?”李青一愣,“他在节目组啊,出什么事了?”   “你去网上看看,”魏准加快车速,“包养的事被曝出来了。别的你不用管,现在把许净洲人看住,他精神有点问题,不能受刺激。”   李青:????   李青:“卧槽什么玩意??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这事当然越少人知道越好,你觉得你嘴巴很严?”魏准问:“况且你怎么答应我的?你说许净洲录节目,你寸步不离。”   李青自知理亏,“我突然就急事,”   他也没什么好解释的,话说到一半就咽回去,“我现在就去找小洲,那魏总网上的事您准备怎么办?这次不一样啊,这次,”   是事实。   魏准沉默半晌,“不就是关系?”   倏忽间,他心底生出些许让他自己都不齿的情绪,仿佛在这场危机里,他也会成为受益者。趁此机会把人套牢在身边,无论那人心里想的是谁,   “只要我承认许净洲是我男朋友,未婚夫,我马上就会向许净洲求婚。”他语气越来越沉,像是要沉进心里,   “这样,就不会有人关注包养了。”   电话那边的人沉默下来,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魏准挂断电话。   从这里到节目组最快也要一个小时,他只能让自己先冷静下来,思考稍后应该怎么斟酌字句,让这份澄清毫无破绽。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消息箱里多出一条未读。   魏准点亮屏幕,发现是保姆发来的消息:   【保姆:魏总,上次许先生来找老爷子,送来一个画册,老爷子写好以后一直没机会送回去,正好您来了,我把画册交给您?】   【保姆:您看现在方便吗?我去趟医院。】   ·   许净洲最后是被导演救出去的。   那群人没问到自己想知道的答案,依旧蹲在门口等。导演把人接进来的时候心疼坏了,连忙叫人递水过来。   虽然认识没几天,但他自认为眼光不会错,   “小洲啊,”导演劝他:“你不舒服的话就先休息,我已经延后节目时间了。反正运营那边也一篓子破事,她们都快顾不过来。”   许净洲接过水,“谢谢导演。”   他话音一顿,又笑起来,“我没事,我只是没有想到记者会扑这么突然,他们刚才太凶了,有点吓到我。”   “唉,”导演安慰他:“圈里最近不就你在风口浪尖吗?你就跟饿狼眼里的肥羊肉,各家都盯着你眼馋。”   许净洲被他这个比喻逗笑了。   “导演,”他放下水,“我没什么事,可以开始录节目了。”   导演睁大眼,“你不需要再调整一下心态?”   “这种舆论我先前就经历过几次,只要装作看不见听不见就行,还是拍戏比较重要,”许净洲好奇问:“导演,今天的环节是什么啊?”   “其他几位老师都在里面,今天是个人赛,分开演戏分开评分”导演比了个手势,“既然小洲准备好,那我们开始?今天要去室外拍摄。”   依旧还是抓阄。   许净洲抓出张纸条,上面写着医院。   “这一次的形式是老师们先进行表演,然后观众猜测是什么样的剧情和角色,观众感触越深,老师获得的评分越高。”这次跟他的依旧是位女主持人,笑着打趣:“小洲抽到的这家医院离节目组特别近,开车十几分钟就到啦。”   许净洲笑了笑,“那我运气很不错啊。”   因为考虑到外面那些记者,节目组最后从后门离开。   许净洲路上偶尔也会看眼弹幕,只是情绪上并没有太大波动,仿佛是在看别人的事,跟自己没有分毫关系似的。   准备离开时,场内匆忙跑来一个人。   李青认准一辆车,疯狂摆手,“小洲!”<   br>   “师傅等等,”许净洲叫停司机,惊喜往外看,“青哥?你不是说今天来不了?”   “我担心你,”李青上车后,看到车后的摄像头,硬是把嘴边话咽回去,“这期是要去哪拍摄?”   许净洲说:“医院。”   李青表情一僵。   “小洲上次去医院是什么时候?”女主持人随口搭讪。   “上次是。”许净洲思索几秒,眼底空荡一瞬。   他很快笑起来,闪躲视线,“我也记不清了,很久之前的事。”   “啊,”女主持人语噎一瞬,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她低头去看弹幕,想要找一条跟节目有关的,好引话题。   结果弹幕上全是刷这位和魏总包养的事。   女主持人瞪着眼找了好久,才找到一条,“小洲,我看到有个网友的留言。”   许净洲:“嗯?”   “他说自己的亲人前段时间刚去世,很难过,很想把自己的故事告诉你,问你能不能表演这段,”女主持人说:“是他爷爷。”   许净洲眨眼,“可以的。”   后来女主持人又讲了什么,他没太听清。   当年附中正逢毕业季,   学校组织了毕业典礼,组织全校参加活动。他达成哥哥的要求,在上次考试里拿了第一,也如愿参加了舞台剧表演。   这还是他头次上台表演。   “爷爷怎么还没来。”阳光太烈,他就躲在树荫底下,巴巴探着头往街边看,“我今早的时候右眼皮就一直跳,总觉得不太好。”   “小洲,你也迷信啊。”对方在他身侧轻声笑。   “不是,”他小声反驳:“有的时候很准,我上次右眼皮跳,结果就,”   “许净洲!”   拥挤不堪的校门口冲进来一个男人,身上还兜着围裙。男人急着要进来,被校门口的保安大叔拦住,只能扯着嗓子喊。   他听到动静,立马从楼梯上跳下去,飞跑过去。   “怎么了李叔?”他跑得太急,心脏都要跳到喉咙眼。   “你快回去看看,”李叔眼睛红的,双手慌张无措的擦紧衣服,面粉蹭了一身,“我正包饺子,结果出去买醋的功夫,回来就看见你爷爷倒在地上。”   他带着哭腔,“我把人送医院,结果就,医生说,”   话没说完,   少年一声不吭冲出校门口,撞到好几个人,拦车时还被绊倒,重重摔一跤。   “小洲?你在想什么?”李青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两下,“到地方了。”   许净洲猛地回神,“嗯?”   李青回头看一眼,发现摄像和主持人都先一步下车,便赶紧趁这个时间跟他解释:“我是看到网上的舆论才赶过来,魏总已经跟我打过招呼了。”   “那些舆论啊,”许净洲眨眼看他,“魏总打的什么招呼?”   “他说会公开向你求婚,这样舆论就会不攻自破,包养能包养到结婚的地步吗?”李青拍他肩膀,试图让他安定下来,“放心,只要魏总作出这一步,你就一点事都不会有,安心拍戏。”   本以为这些话是定心丸。   但李青总觉得不对,   面前人的眸底神情迅速变换,身上气质也在默不作声中磨出锋利棱角,先前的温和和柔软荡然无存,只剩冰冷抗拒。   许净洲说:“不用了,”   他面无表情下车,没作任何别的解释。   ·   为了不影响医院正常工作,跟拍只留下一个摄像,主持人也没有跟进,   再加上他们走的是另一条通道,人很少,许净洲一路还算顺利,一边走一边思考该怎么入手,体现刚才弹幕里所说的故事。   “得先找个老人家配合我,”这人还在开玩笑:“现场认一个长辈吧,爷爷或者奶奶都可以,我问一下人家的意见,”   他往前走,视线扫过前台。   拐角处恰巧推过来一位老人。   许净洲想要走近去看,却在几步远的地方顿住脚步,整个人僵住。   魏老爷子躺在病床上,旁边簇拥着好几位医护人员。   时空仿佛在脑海交错,   他站在原地,愣愣听着耳边轱辘车轮声碾过,脑海里却跳出爷爷挂着吊瓶躺在病房里的画面。医生正在交代病情,劝告他们放弃希望。   他们。   许净洲仿佛抓到什么关键点。   “来了来了,许老师进状态了!”主持人不在,摄像只能勉为其难担任起这个责任,偶尔会来两句解说:“他进状态真的特别,”   “快”那个字还没蹦出来。   许净洲突然扭头往旁边跑去,发了疯似的按电梯!   仿佛只要按下就得开门一样,他等了区区几秒就没再有耐心,直接转身往楼梯间跑去!一步跨三阶,飞似的往楼上冲去。   摄像只能把嘴闭上,豁出老命跟拍。   “你好!”许净洲跑到住院区,脖颈连着脸侧都蔓上血红,他似是憋泪憋得辛苦,喉咙眼都灌满酸涩似的,“刚才有没有送来一位老人?大概七十岁左右,他,我是他孙子,他现在在哪间病房?”   “啊,”护士被他盯得心疼,大脑飞速运转,“好像是有一位,但没送病房,送手术室了,”她耐心道:“您先在手术室外等候?”   面前人忙不迭点头:“好!谢谢!”   他又扭头跑向手术室。   跑到半道上时,速度突然慢下来,像是后知后觉又记起什么,   “哥哥呢,”青年茫然抬头,视线掠过四周,“爷爷生病了,哥哥怎么可能不在。他之前一直都在。爷爷住院,他一定会在。”   摄像还在对着直播吹彩虹屁,   这边一扭头,发现许净洲又开始挨个找病房,这才觉出不对劲。   “许老师?许先生?小洲?”他跟在后面跑,喘不上气,“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咱们节目组拍戏尽量不打扰别人。”   许净洲疯跑的步子总算停下。   他停在了电梯口。   那里,男人身穿工作时惯穿的纯黑精致西装,没有扣纽扣,望过来的桃花眼深邃不见底,眸里是揣摩不透的漆黑。   他手里拎本画册,边角破绽,显然已经被人翻过,甚至摔过。   魏准盯着他,眼底通红,   他几步过来,走近,把手里画册摔到他   面前,冷笑。   “找谁呢?”他声线颤得厉害,“许净洲。”   面前人抬起视线,望向他的干净眸底总算透出几分属于他的情绪。最真实、最无可欺瞒,仿佛袒露尖刺的荆棘,径直扎入他心口,   “在找我男朋友。”许净洲盯向他,平静道:“魏总跟他长得太像,所以我认错了。”他唇角翘起,疏离又恰到好处的笑起来,“抱歉。” 第48章 两清   许净洲走过来,像是想捡起画册。   魏准将画册挡在身后。   他呼吸急促,胸腔里像是摆了擂鼓重鸣,一声声敲在耳膜上。   半小时前,他刚拿到这本画册。   “您忘了吗?下暴雨那天,许先生也不打伞,穿睡衣翻 | 墙进魏家,急匆匆的找魏老爷子,就是为了这本画册!”照顾魏老爷子的保姆也已经中年,大老远跑过来,累得直喘气,还笑眯眯的恭喜:“许先生可真爱您。”   他挑起眉,嘴角噙出一抹笑。   “说来,许先生几次来找魏老爷子,都是因为您。”保姆说:“第一次在魏家和老爷子聊天,也是一直在说您。”   说着,就从包里掏出画册,递给他。   “我听说了,您已经打算和许先生结婚,是不是?”保姆挤眉弄眼,“恭喜啊!我就不奢望去两位的婚礼了,能给几个喜糖就行。”   魏准接过画册,闻言怔愣一瞬,   “结婚?”他问:“许净洲告诉你的?”   “是啊,就送画册来的那天,许先生给老爷子说,你们快结婚了,希望能得到老爷子的祝福,老爷子才翻箱倒柜的找出钢笔,给你们规规整整的用正楷写了祝福。”保姆有些不解:“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魏准有些分神,“不过我是准备求婚了,到时候会请您和老爷子来,”说到这突然想起什么,掏出手机给助理发消息,让他帮忙准备求婚戒指。   他不清楚许净洲什么时候做的这本画册,大概花不少钱。   不论做功材料还是细节,都明显用心。魏准想起那人先前在微博提过,是要送个什么礼物给他,期间又是犯病又是吵架,拖了不短时间。   魏准翻开第一页,看到黑白素描勾勒出的男人画像,   同自己十成相像的眉眼栩栩如生,桃花眼笑得弯起,双眼皮延伸至眼尾被细细勾开,显出几分鲜活的温柔和宠溺。   男人脖颈后依稀画了个字母。   魏准动作停顿。   “魏老爷子写的时候,我在旁边看两眼,许先生真是花了不少心血。据说这里面的每一幅画、每一篇文章,都是许先生自己构思,动笔写下的。”保姆还在羡慕,“我家老头子要是有许先生的一分用心,我怎么也不至于天天吵他!”   保姆的这些话,魏准没听清。   他隐约觉出不对,好像这画上的人不像他,又说不出哪里不像。   这种感觉在他翻开后续几幅画的场景后愈发强烈,   “我都还不知道,魏先生跟许先生是小时候就认识啊?”保姆正在收拾东西,“我看这画上,有不少都是你跟许先生小时候的画。”   十几岁的少年眉眼明媚,仿佛满眼满心都只装得下一个人。   魏准蹙眉,“没有,我以前不认识许净洲。”   “啊?”保姆一愣,“那可能是插画什么的?”   魏准没说话,   这几幅画看下来,仿佛在看许净洲和另一个男人的故事,他说不上来,但觉出心脏勒紧似的酸胀,   最后一幅画看完,接下来是文字。   大片大片的字被用小刀雕刻,再用金片镶嵌。一面密密麻麻大致有两千字。   “后面的文章我没看,老爷子也觉得看你俩的悄悄话不好,就直接翻过去了。”保姆不好意思笑笑,“不过我还是很好奇,讲的什么啊?”   每副画对应的场景被某人用文字一点不差的记录描写出,字句间流露出无比强烈的思念和依赖。从儿时到少年,从互诉心扉的亲人到相濡以沫的爱人。   故事中的主人公终于被写明身份,   韩昼。   窗外响起阵救护车的警铃声,闹得人心口发慌。   不知道是那个可怜人得知噩耗,撕心裂肺的哭声硬是刺破医院的寂静,每声哭都要背过气似的,让人觉出深深的绝望和无力。   保姆觉得气氛尴尬,笑着想扯个话题,   面前人突然合上画册,猛地丢向手边的水泥墙!四四方方的规整画册瞬间被砸弯一个角,四零八碎摔落在地,   魏准眼底红的可怕,又过去把画册拾起来,上万块的东西就这么被他随随便便拎着,边角被蛮力扯得裂开。   他二话不说转身离开,急得连手机都忘记拿,   “魏总去哪里?这是怎么了,”保姆急匆匆抓起手机跟上去,刚出门走了没两步,就撞见这人在电梯口遇上了眼眶泛红的青年。   数日前乖顺漂亮的孩子,此时此刻却仿佛竖起浑身的刺,陌生的让人怀疑是不是从未见过,也不像上次那样亲昵跑过来喊她李姨。   许净洲蹙眉起身,“能不能先把东西还给我?”   男人拎起画册,没理他,先上前几步走向他身后。   跟拍的摄像刚千辛万苦爬上楼,连口气都还没喘匀,镜头前直接怼上一身凶戾气的男人,面无表情推翻他的机器。   “不许拍,”魏准说:“许净洲有事,录制暂停。”   说完也不等跟拍什么反应,他转身一把攥住青年手腕,毫不讲理的把人拉上旁边电梯。电梯里没人,魏准直接按上顶层。   电梯内是镜面设计,   他透过镜面死盯着某人,对方却连一个眼神都不肯给他,始终盯着他手里的画册,平静冷淡,仿佛根本不在乎他刚才那番话,   是他妈只在乎那个韩昼是吧!   电梯叮一声,提示到达顶楼。   “魏总,”许净洲自己走出电梯,推开天台门走向空地,回身。他的声音被风淹没些许,“是一定要到这里才能把画册给我?”   对方几步将他整个人怼在墙上!   天台风大,吹得两人发丝凌乱交缠,许净洲被迷得不大能睁眼,在半昏半暗的傍晚里望进面前人几近崩溃的眼底,   “我问你,”魏准声线嘶哑,“画册里的人是谁?”   许净洲如实答:“哥哥。”   对方掐他后腰的手猛地用力!不容他挣扎的反扣他手腕,“你好好答,别讲这些含糊不清的话糊弄我!”   “就是哥哥,”这人被掐疼了,觉得委屈,“我从小到大都只管他叫哥哥。”   魏准凉凉笑声:“只叫过他?”   许净洲点头。   “那我呢?”他咬紧牙,“许净洲,你他妈是在跟我装傻?”   许净洲愣了一瞬,   “什么意思啊?”他眨眼问。   “说包   养陪|睡,你也爽到了,是不是?”魏准冷笑,“毕竟我跟你哥哥长得十分像,我操 | 你跟韩昼操 | 你也没什么大差,是不是??”   青年笑容凝滞,眼神茫然盯向他。   “我问你,”这人疯了似的扯下他裤子,指着他腿根皮肤上的一块烫痕,“这也是韩昼做的?是你哥哥拉你做的时候不小心被开水烫伤的?”   “你哥哥可真绝啊,”魏准一口一句刀子似的剜下,言语间嘴唇抖得厉害,不知道是在折磨对方还是在折磨自己,“你哥哥让你被人睡,不管你,不问你。”   面前人猛地推开他!   “你胡说!”许净洲颤着呼吸反驳:“我怎样不用你管,我跟你什么关系?跟你上来也只是想拿我自己的东西,魏准你不要太过分。”   “你自己的东西?”魏准挡住他去路,脑子里一团浆糊完全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他对上这人将哭的眼,到喉咙的话瞬时梗住,   又被更浓更深的酸涩冲破,讥嘲:“哦,那你又是要送给哥哥?”   面前人张着嘴,在呼啸冷风里大口喘气。   “是从小到大无不让你的哥哥,”他死死盯着青年的眼,像是要从他眼底得知真相,艰涩难言的话从唇边放出:   “还是拿钱和资源包养你,把你操到浑身是伤的哥哥?”   他看着许净洲一点点清醒,胸口的剧烈起伏渐渐平息。   傍晚时分。   落日残光从天际远远笼过来,将整个世界分割成或明或暗的两部分,风也慢慢停了,天台上可以看到整个城市的忙碌和喧闹。   落日的光落在青年侧脸上,将他眼尾哭出的红和唇上咬出的伤痕清晰照出,也映入清透干净的眸子里。   许净洲冷静下来。   幻觉和真相在明暗分割线中泾渭分明,他再想骗谁也骗不下去。   “是,”他说:“你是替身。”   魏准呼吸停住。   “仔细算来,从头开始,我和魏总的交易就很公平,”这人像是失了魂,语气有气无力,“你应允给我的钱、资源,我都没有收。”   “钱在卡里,在上次我和您提分开的时候就还回去了,”他喉间哽咽,“至于资源,您给我的剧本我不喜欢,也都没有演。”   “从头到尾,不过是,”   许净洲抬起视线,望向他的目光直接坦率,“不过是你陪我睡,我陪你睡的关系。”   “魏先生从我这里得到凌虐的快感,我也从魏先生这里获得了自我欺骗的苟活。”话至此处,他突然笑起来,“挺公平的。”   “只是现在,我看清一些东西,”他平静道:“这本来就是场不成文的合作,没有强制约定,没有时间限制。”   “你违约,我毁约。”许净洲说:“就该结束了。”   魏准沉默半晌,   他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很久后才从唇边低喃一句:“你一直都这么理智?”   许净洲没理他,上前要抢他手里画册。   魏准冷下情绪,后退两步,   他在寒风里抬起手,画册的每一页被风吹得乱翻,似乎随时都要跟着风一起刮下天台,要被吹散架似的。   许净洲停下动作,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魏准撕画的动作一顿,   他看到青年满眼惊慌,似乎又是要哭,哭起来没完没了,什么人也哄不来。   不知道他那个哥哥能不能哄好。   许净洲看到他收回手,提到嗓子眼的心方才放下,眼睛睁的很圆,   “还给你?”男人的声线飘忽,“那你欠我的,什么时候还?” 第49章 婚戒   公司。   “戒指我已经收到了,待会让我家老板看一眼,有问题再联系您。”助理看眼时间,已经将近晚上九点。   电话那边的服务人员语气诚恳,向他讲述这枚戒指做工如何精良。   助理简单谢过,挂断电话。   “跟谁打电话呢,”隔壁运营部的文案突然凑过来,好奇往这边看。文案是今年新招来的妹子,性子活泼跟谁都玩得来。   看见他面前排排放着三四个红绒盒子,妹子眼睛瞪圆,“哥,你这是要跟几个女朋友求婚?看不出你这么海啊!”   “不是我。”他无奈笑。   “诶,”妹子发现盲点,拿来订单看。   她眼珠子都要瞪出来,“靠,男戒?哥你啥时候交了男朋友?”   “是魏总,”助理把她手里订单夺回来,“你们不知道么?魏总要求婚了。”   妹子眼睛瞪到极致,已经惊得说不出话。   “跟那个许净洲,你们应该认识,最近一段时间总上热搜,捧他的踩他的两个极致,前两天还听你们讨论他演得那部校园剧。”助理说:“魏总也没少在办公室里跟宋少爷聊这人,所以也不意外吧,迟早的事。”   他这话过后,身后便成一片鸦雀无声。   尴尬仿佛在无声中迅速蔓延,妹子轻咳一声,阴阳怪气丢下句,“是他啊。”   助理没理他,打电话给魏总。   他这边刚拨出号码,那边电梯里就响起铃声,助理下意识抬头,正看见电梯门打开,男人从电梯里头也不抬的走出来。   头发被风吹得凌乱,肩上搭着西装外套。魏准手里抓着烟盒和打火机,指间还夹着根正在燃的烟,这幅模样看起来十分狼狈。   助理愣住神,突然有点不太敢开口:“魏,魏总。”   对方停下脚步,偏头看向他。   “您之前选好的戒指,我已经让店家加班加点给做出来了,设计材料做工都按照您的要求,戒指里面也刻了字。”助理尽职尽责把几个红绒盒子摆出来,“您说怕图片效果不好,让都做出来,我就都拿来了。”   魏准垂下视线,看向桌上几个盒子。   戒指是他从几百张图片里选出来的。   时间太紧,原本打算今晚就向那人求婚,他又不想敷衍,总觉得许净洲那么爱闹爱浪漫的人一定想要很多。   他要是随便求个婚,许净洲非要跟他闹脾气。   所以去医院的路上就让助理把公开的程序和途径准备好。戒指没时间去现场选,他就按着许净洲的气质选了几枚带蓝风铃元素的男戒。   四枚戒指,每款都经过精心设计,加上个人元素。   环内仔细雕刻的痕迹,用心程度不亚于画册上一笔笔雕出来的字。那叠画册每张上都是这种用心程度,他几乎立即能想象出许净洲为做画册费尽心思的模样。   天台上的场景犹在眼前,   在他那句话后,许净洲依旧没看他,这人天生气质干净纯粹,只需要刻意带上几分薄凉疏离,就足以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什么都不欠你。”   魏准屏住呼吸,从四个绒盒里拿出戒指。   “您是都送吗?”助理一愣,也理解,“确实,这几个都很好看,刚才每个店家都给我打了不下半小时电话,全是在吹这几个戒指,魏总你,”   他话没说完。   男人快步走到垃圾桶边,看也不看就把戒指丢了进去。   助理瞠目结舌,一个字都说不出。   “先前跟你说的澄清不用做了,你只需要做好公司的声明,”魏准强压着声线里的激烈情绪,让这些话听起来平静无波,“我那里你也不用管。”   他扯起嘴角,“他说这样公平,那就这么来吧。”   早就到了下班时间。   公司里的人陆续离开,魏准回到办公室,把门反锁。   手里原本满当当的烟盒现在只剩几根。指间的烟即将燃灭,魏准索性把烟踩灭,又从烟盒里重新拿了根新的,点燃。   冷清空荡的办公室被黑暗吞没,   打火机的光隐约照出些什么,将片段回忆猝不及防插入,   “你那么晚还不回去,我打电话也打不通,我为什么不能来这里找你?”青年披着宽大外套,被助理无奈领到办公室,脸侧耳根被冻得通红,   他不耐烦:“我只让你在家等着,没让你来公司丢人显眼。”   “我找哥哥有什么丢人的。我在家练戏无聊,哥哥以前都会心疼我,现在不陪我也就算了,还要骂我。”这人眼睛一眨,话里越来越委屈。   电脑上的文件打到一半,输入法的字还没显示完全。   某人突然脱下鞋,小猫似的翻上他的办公桌,蛮不讲理的按合笔记本电脑。   大抵出门时太慌,宽大羽绒服里只套着单薄睡衣,   许净洲坐在他面前,呼吸急促,睁大眼一动不动盯着他。   魏准十分的暴躁,“你干什么?”   “我想你了,”青年眼睫轻颤,侧脸被灯光照出薄薄阴翳,他咬着唇,眼底交杂深情依赖缱绻种种复杂爱意,   “你再不回来,我就要自己弄了,”许净洲压低声音,故意扯大衣领,露出自己锁骨上的暧昧痕迹,偏头凑到耳畔,   “我自己弄不舒服。”   助理正准备离开公司,   他家老总日常通宵工作,所以经常最后一个走。助理把外间的灯关上,正准备开自动门时,身后猝不及防响起一声咣当巨响!   像是什么东西被用蛮力砸下,动静极大。   他惊得汗毛竖起,回头望向声音来源。   男人面无表情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外套都没穿,只拿着手机,察觉到他的注视后便抬眼,眼底布满血丝。   “魏总,”他艰难吞咽口水,“刚才怎么回事?”   “没什么事。”   魏准从前台绕过,拿出个杯子泡咖啡,动作间心不在焉又想起什么,手里的杯子一个打滑,摔在地上成了瓷块,   他盯着地上那摊碎片,默不作声站着,再没下一步动作。   “魏总?”助理总觉得不对劲,有些担心,“要不今天就别工作了?最近公司也没什么忙的,您先回去好好休息?”   他看眼地上的碎片,说:“这些我来收拾,您先走吧。”   “不用了,”魏准深吸口气,蹙眉揉太阳穴,“你这周太忙,后面歇几天。”<   br>   助理愣住,以为自己是要被辞了。   “歇之前先给办公室置办一张新的办公桌,”他话音一顿,开口时十分煎熬,“要和之前完全不同的,一丁点都不能像。”   ·   “小洲,你跟魏总说了什么,怎么他气势汹汹就走了。”李青进医院的时候正好撞见魏准离开,本来想打个招呼,愣是被无视。   许净洲没出声。   他守在病房外面,眼巴巴等护士出来,护士看他急得不行,好声安抚:“没事,老爷子这是旧病复发,现在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许净洲眼睛一亮,“好。”   “但是你还是不要进去看他,刚才老爷子听到你的名字,情绪太激动。他现在不能太激动,本来就是心脏上的毛病,”护士说:“先回去吧。”   面前人乖顺点头,却依然没有要动的意思。   从傍晚一直到深夜。   保姆出来,告诉他老爷子睡着了,许净洲方才从座位上站起来,抱着画册转身。   李青担心他犯病,就也一直守在旁边,本来都要睡过去了,猝不及防被惊醒。   “小洲,”他蹙眉,“改天再来看老爷子吧,你该回去休息了。”   “不了吧,”许净洲笑笑,“爷爷应该不想看到我,我就不打扰了。”   李青心头一梗。   他看这人模样,有些心疼,但也不知道该劝什么。   许净洲说:“至于网上说魏总包养我的事,”   李青:“啊?”   “我最近也想歇一歇,就不接戏了。”他安静垂眸,“但事情还是要讲清楚,也很好讲,青哥就不用去找魏总了,这事跟他没关系。”   “好讲?”李青有些怀疑他是被刺激糊涂了,“小洲,这事才是不好讲清楚啊!不像之前的舆论,那些都是别人往你身上泼脏水。这次的可是事实。”   许净洲说:“不是事实。”   从医院出来,外面的街上车来车往,救护车红蓝交替的光晃得人焦心。   许净洲往车边走,脚步似是有些飘,脸色也显得有些苍白,   “麻烦青哥帮我找两位导演,当时选角过程公平公开,应该会有录像。再把我最近的资金支出和收入列一张清单,”他平静道:“我平时花销不多,也没什么奢侈品,收入也只有两部片的片酬,应该很好整理。”   李青一愣,“你要公开这些?”   他绕到车前驾驶位,许净洲坐上后座。   关上车门的一瞬间,这人仿佛卸下了浑身的重担和疲惫,横着卧躺下来,蜷成一团。李青从后视镜看他,总觉得心疼。   “包养不包养,说到底不过一层关系,我和魏总的私人恩怨,没必要放到公众面前让人点评,”他呼吸很轻,“对我和魏总来说,这件事是真的。但对于这些围观者来说,我和魏总的关系并不是她们眼中的包养。”   许净洲闭上眼,蹙眉,“讲清楚就好了。”   李青看他好像很困,就也没忍心再说别的。   还是要先回魏总那里,把东西收拾好,再另外找住的地方。   路上半小时,后座上的人半惊半恍惚醒了好几次,最后像是实在睡不着,又裹着羽绒服翻身坐起来,盯着窗外发呆。   李青把车开到车库,   这人还在发呆,他就没忍心催,先打开手机刷了刷新闻。   刚刷新界面,顶部就蹦出则带“许净洲”大名的新闻。   李青心沉下,凝神仔细看,眉心才逐渐舒开,   “小洲,你还记得先前那个给你直播间砸到榜一的粉丝吗?”他笑着出声。   许净洲回神:“嗯,记得。”   “这位可真是你的大粉头之一,”李青挑眉,示意手机,“这不,又来帮你澄清了。” 第50章 小字   微博简洁明了,并没有大篇幅说什么,只放出魏准近期投资影视剧以及综艺的清单,什么时候投资,投资了百分之多少都清清楚楚,   相对比的,是他最近一段时间接到的剧本和综艺。   图片右下角还有公司官方的水印,说明信息属实。   “。:一场不涉及利益往来的包养,你们也信?”   “。:拜托动动脑子。”   这条微博其实并不具备决定性的作用,最多只能让那些原本坚定不移相信的人产生动摇,舆论的风向开始转变,   许净洲耐心的从开头看到结尾,连同两张图片底下的那行小字:   “。:脱粉了,最后一份礼物。”   【说来也是,那个说许净洲被包养的营销号只是放出了许净洲长期住在魏准家、和魏准有亲昵来往的证据,这只能说明两人关系不一般,但并不能说明就是包养啊?许净洲不是说他有男朋友?万一就是魏准呢?】   【从图片对比来看,许净洲确实没拿魏准丁点好处。】   【佛了,你们看演员都不看演技吗?演员在屏幕上不就是为了让看演技?为什么要想方设法关注人家的私生活?抱我洲。】   【楼上算了吧。你家蒸煮万一真是个卖肉求财的主,我光看到他那张脸就够恶心了。还操单纯青涩人设,配吗?】   这些评论或真或假,在底下吵成一片。   许净洲按时间翻,看到有条评论问:既然你觉得许净洲没被包养,为什么要脱粉?   博主的回复风格一样利落果断:   “。:不因为别的,我不喜欢他了。”   许净洲眨了下眼,   他有过数不清的粉丝,走走留留,不知道有多少人私信跟他表过白,可能记录里还存着数十条疯狂表白的消息,下一条就是恶毒至极的咒骂。   这位还算温和,只是一句不喜欢。   “啊,我没看到,他怎么脱粉了。”李青愧疚道:“早知道他脱粉我就不给你看了。”   许净洲继续下划页面,笑笑,“没事青哥。”   “可是这人明明是在帮你说话,这些信息想要收集在一起也不是件容易事。不是因为包养的事脱粉,还能因为什么脱粉?”李青觉得纳闷,“就算是爬墙头,粉丝爬墙头好像也从来没有这种……爬了这家,就不能粉那家的说法吧?”   他话音一顿,“难道是爬了你对家?”   “粉丝不喜欢会离开,很正常的事。”许净洲说:“青哥,很晚了,你回去吧”   屋里漆黑一片。   许净洲站在玄关处,视线落进面前黑暗,在无声中站了半晌。   他脱下鞋,往沙发边走。   因为他病情程度只有魏准一个人知道,医生再三嘱咐不许他乱用药,所以魏准一直都把药分两个地方放。   一个地方放适度剂量,另个地方放剩下的药。   许净洲找到橱柜,埋头翻好久,才找到药瓶。   他又从卧室里的柜子找出信封和胶水,把这些东西规规矩矩摆在桌上。连同药和已经倒好的热水。   许净洲拆开信封,把画册仔细放进去。   邮政编码和这里的地址,他都不知道,只能掏出手机百度,等把发件人的信息填完整后,许净洲盯着收件人的空白处,目光直愣,   收信的人在哪?   破灭后的幻想支离破碎,只剩让人无法忽视的真实。   许净洲一点点察觉到自己心跳加快,气管犹如被掐住似的上不来气,他握住笔的手抖得厉害,竭力想要写下什么字。   该写什么?   写不下去。   钢笔被丢到桌上,甩出的墨水溅上信封,旁边已经放凉的水被谁慌张抓在手里,就着药囫囵吞咽入喉。   黑暗里的紊乱呼吸渐渐平息,   许净洲在药效发作后沉默下来,茫然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一动不动出神。大约过了很久,他才把画册重新拿出来。   实在是,寄不出去。   ·   节目组定好录制的时间在下午。   当天直播到一半,魏准的突然出现,几乎是在侧面肯定网上的包养传言,直播间里直接炸了锅,网上也到处流传。   许净洲早起的时候,李青已经在外等着。   “青哥,”像是有些惊讶看到他,许净洲揉了揉眼,“你不是最近都要陪新艺人吗,怎么今天来接我了?”   “前两天魏总才跟我说你病的事,我哪敢放你一个人。就算目前不接别的戏和节目,这档综艺也要录完,”他话音一顿,“你最近一定要小心,不少记者盯着你和魏总的事,很可能私下堵你问一些刁钻问题。”   说完,李青抬眼瞅他。   这人像是一夜没睡好,眼下泛起淡淡黑青。   “小洲,”他蹙眉,“你昨晚吃饭了没?”   许净洲愣神,“啊?”   “别昨晚,你昨天吃饭了吗?”李青想到什么,睁大眼,“你跟我说!我跟魏总不在这几天里你吃饭了没?”   这人心虚似的垂下头,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什么。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李青心疼坏了,“我说怎么看你状态不对,以前熬几晚都不会这样。你是因为魏总吗?你要是心里放不下,咱就,”   “不是因为他,”许净洲应付似的,从冰箱里拿出一袋酸奶,咬着吸管含含糊糊回:“就是最近胃口不大好,没事。”   李青睁大眼,”你还空腹喝酸奶?你有胃病你忘了??”   话没说完,桌上手机振铃。   许净洲看眼来电显示,是爷爷保姆的号码,一双眼睛倏的亮起,接通:“李姨!”   “诶,小洲。”电话那边的人笑笑,“我来给你说一声,老爷子状态很好,已经可以出院了。你不用担心。”   许净洲松口气,“好。”   “还有个事,昨天时间太紧,我就没来得及跟魏总说,也没来得及告诉你,”李姨话音一顿,像是有些为难,“就是吧,”   许净洲温声道:‘您放心说,”   “就是前两天,魏总走之前让我帮忙找一只鹦鹉,白毛,眼睛上有撮红的鹦鹉,”她说:’“我后来找到了,”   许净洲睁大眼,“在哪里啊?我找了好久,”   “在后院,”李姨叹气,“那只鹦鹉死了。”   李青听不到通话内容,   他无意间瞥身边人一眼,看见许净洲微微睁大眼,脸上表情连同眼底情绪一起僵住,倏忽间黯下光彩,   李青心底发凉,连忙问:“怎么了?”   “没事,”许净洲还在讲电话,抿住嘴角,“那只鹦鹉还很聪明,不过已经死了,也没办法,”他垂下视线,“您帮忙埋了?谢谢您。”   李青听到他的话,松口气,   “不就是只鸟吗,你反应这么大,吓死你青哥了。”李青没好气道,把刚拿来的面包塞给他,“今天给我好好吃饭,吃完再去节目组。”   许净洲哦一声,接过面包。   他心不在焉咬了口,嚼也不嚼就要往下咽,李青看他吃饭愣是看的心惊胆战,连忙把奶递给他,“小洲,你想什么呢?”   “青哥,”许净洲茫然抬眸,“你见那只鹦鹉了吗?”   李青动作僵住,看他。   “刚才保姆来电话,不是死了吗?”李青勉强挤出笑,“小洲,你别吓唬青哥。听话,就是一只鸟而已,你喜欢的话青哥给你买十只。”   许净洲没出声,埋头吃饭。   这人专注嚼完面包,咬着吸管喝酸奶,快喝完的时候又抬头看他,黑白分明的眼干净的像是孩子,清澈不掺任何杂物。   “青哥,”他说:“我把鹦鹉弄丢了,你见它了吗?白毛的,眼睛上有撮红。”   李青没再跟他纠结这个问题,盯着他吃完饭后,打电话通知节目组取消录制。   他想带许净洲去医院,但又心知肚明,许净洲要是听他的话就见了鬼。   李青站在门口吹半晌的冷风,前后左右想了三十六计,最后还是没想出个有用点子,他急得心口火烧似的煎熬,最后还是从通讯录里拉出一个号码。   ·   魏准刚开完会。   他连着一天一夜待在公司加班,把时间安排到连喝口水的空闲都没有。眼下有几个小时实在是没别的事,他又不想闲着。   魏准拎起车钥匙,准备回家。   给许净洲的那处住址是平时歇脚用的。虽然自打许净洲搬进去后,他也近乎把那里当成了家,没怎么回过他自己的房子。   路上的半小时,他打电话叫了清洁。   “您屋里有几朵花蔫巴了,您看要不要丢掉?”清洁阿姨在电话那边询问,“阳台上有好几株,还有书房里。”   魏准攥紧方向盘,手关节用力到泛白。   “扔了,”他深吸口气。   清洁阿姨哦一声。   她找个垃圾袋把一大堆花塞进去。只阳台上的就已经塞满一个袋子,稍后需要再跑一趟,丢书房里的那几株花。   “等等,”电话那边的男人突然又开口,像是在说什么难以启齿的话:“书房里的几株留着,剩下的扔了吧。”   “好,”她笑了笑,“您要是再晚一步,我就都扔了。”   魏准牙关咬得很紧,说不出话。   等他到的时候,清洁已经离开,魏准下意识去书房,看到书桌上的几株花还在。只是开得没有青年送他时漂亮,有些干涩。   兜里的手机振动起来。   魏准接通蓝牙耳机,“你好。”   “魏总,”李青在冷风里瑟瑟开口,语气里透出十分焦急,我有事要跟您说。”   “跟许净洲有关?”魏准垂下视线,看花,“跟他有关就算了。”   “不是,您总要听我说完,我也是实在没办法才来找您帮忙,您就当是跟我朋友一场,啊,实在不行当和小洲朋友一场也行,”李青叹口气,“小洲的病情好像加重了,刚才保姆打电话告诉他鹦鹉死了的事,他就跟记不住似的。”   “什么?”魏准愣神,“鹦鹉死了?”   “是,好像是从阳台窗户跑出去,结果被野猫咬死的。”李青说:’他一直问我鹦鹉在哪,明明已经知道死了,还是在问。”   听他三言两语,魏准都能想象到某人眨着眼,固执坚持反复问的倔模样。   “你等着,”他蹙眉,“我过去看看,顺便把医生叫去。”   李青说:“小洲他不看医生。”   “我朋友,”魏准解释:“会瞒着他,你也不要告诉他。”   这通电话结束后,他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魏准盯着手机,在书桌边沉默站半晌,最后给自己找到个再扯淡不过的借口:就算不是许净洲,就算是个普通病人,他也该帮忙。   魏准刚准备联系医生。   从窗缝里涌入一阵风,将桌上的蓝风铃吹得轻颤。   因为失去水分,花瓣明显比之前干瘦不少,分离间恰好能露出里间一些风光,显出一行被磨得快要看不清的小字。   在看到某两个熟悉字时,魏准动作顿住,   一瞬间,他恨不得现在就把许净洲抓在眼前,恨不得把他揉碎了掰开了,把自己的名字刻近他骨子里,彻彻底底覆盖这两个字!   “许净洲会永远守在韩昼身边?”   他这几天已经没力气摔打了,到头来只能苦涩笑一声,从唇齿间挤出这么句:   “怎么对别人这么深情啊。” 第51章 替代   许净洲在沙发上等了好久。   他捧杯酸奶,一眨不眨的盯着钟表秒针转好几圈,眼看距离节目录制时间越来越近,这人翻身从沙发下去,噔噔噔跑到门口。   李青挂断电话,在寒风里冷静半晌,   正准备回头。   被扒着门偷偷瞅他的某人吓个正着。   “我靠,”他惊得一个哆嗦,舌头都有些捋不直,“小洲你什么时候开的门?怎么不出声?”李青想起自己刚才那通电话,心虚,“你听到什么没。”   许净洲缓慢摇头,“没有。”   “跟谁学得扒门偷听的毛病,”李青失笑,看见这人穿得单薄,又赤脚踩地板,心疼起来,“快回去,真难为你一天天换着法作践自己身体。”   许净洲察觉到他是嫌弃自己赤脚,哦一声,歪着身子踩到好远处的毛毯上,较劲跟他解释:“我是跟小啾学的。小啾就总喜欢贴在门外偷听我跟别人讲话,我每次开门都能把它吓得乱飞。”   李青一愣,“小啾是谁?”   “就是那只白毛鹦鹉,”许净洲觉得这样不暖和,索性盘腿坐在地上,双眼亮着望向他,“青哥刚才是帮我去找鹦鹉了吗?”   李青:“……”   得,又是一遍。   他叹口气,“是,我是去帮你找鹦鹉了,你快起来,地上凉。”   许净洲就又被赶到沙发上,不大高兴,“青哥,你刚才打太久电话,现在距离节目录制只剩半小时,我们得尽快走。”   “啊?”李青假装收拾东西,避开视线,“今天不录了,改天再录。”   许净洲问:“为什么?”   “节目组那边出点意外,导演有急事,所以录制时间改了。”李青随便敷衍个借口,扯开话题,“小洲,我今天在你这里吃饭?”   许净洲也没多想,“好啊。”   李青盯着这人生龙活虎钻进厨房,捣鼓玩具似的捣鼓起那些菜刀刮皮刀,看着就心惊胆战。许净洲根本就不是个会做菜的主。   他倒是兴致不低,吵着要给他做什么巧克力炖青菜。   不知道的根本看不出这人精神有问题。李青眼神不敢移开他身上,生怕他哪个瞬间突然犯病,拿刀切了自己,便忍不住把人拽过来,“祖宗。”他半拉半拽把人拽回客厅,“您还是歇着吧,您不要命我还要命呢,巧克力炖青菜你是想毒死谁?”   许净洲说:“我跟你开玩笑,我正经给你做菜,你还没吃过我做的菜。”   “我不吃,”李青蹙眉,“你就给我在这好好坐着,中午点两个外卖就行,吃你做的菜也不急这一时半会。”   他的语气有些凶,   许净洲乖起来,哦一声。   李青就又不忍心了,觉得这人跟个小孩似的。   他眼巴巴盼着魏总带人过来,等了大约一小时,门铃才响了。   “外卖!”许净洲跑得比谁都快。   李青没好气把人按回去,“你又不穿鞋,我去开门。”   他有些担心小洲看到魏总后会情绪激动,但眼下也没别的路可走,李青开门的时候还在想,跟魏总说一声,让他不要和小洲吵架。   结果开门以后,却只看到个穿运动装的男人。   “你好,林封。”男人做了简短的自我介绍,笑着压低声音,“我是魏准叫来给人看病的,请问病人是?”   “辛苦了。”李青把人带进来,往外看,“魏总呢?”   林封一进屋,就看到穿着睡衣的青年盘腿坐在沙发上,嘴里叼着酸奶,望向他的眼瞳纯粹干净,这人笑起来时很温顺,嘴角陷入浅浅梨涡。   跟周鲸像,比周鲸要漂亮。   “啊,”他没挪视线,解释说:“魏准说他不想见病人,不肯来。”   李青一愣,“刚才在电话里不还好好的?”   “谁知道,他那个脾气阴晴不定。”林封示意沙发上人,“这位就是?”   “你好,”许净洲站起来跟他打招呼,好奇盯向李青,“青哥,这个是你朋友?是要一起吃饭吗?”   李青硬着头皮,“是。”   “饭应该还没好吧?我们随便聊聊,”林封说:“我听他提过,你是叫许净洲对吧?还养了一只鹦鹉,那只鹦鹉呢?”   许净洲低头,“找不到了。”   “是不是死了?”林封若有深意,“小洲,你没想过那只鹦鹉死了吗?”   许净洲经他提醒,想起什么,   他垂眸,扭着手里已经喝完的酸奶空袋,看起来似乎在思考。   林封也很有耐心,等待他给出答复。   几分钟后,许净洲像是没听到他刚才的话,亦或是故意避开某些话题,固执道:“我已经找过一遍,不知道在哪里。”   林封没说话,端起杯子喝水。   “哥哥送我鹦鹉的时候,鹦鹉明明很听话,不会随便乱跑。”许净洲解释说:“它身体也很好,很聪明。”   “哥哥?”林封捕捉到这个关键词,追问:“不是魏准送给你的?”   许净洲啊一声,茫然。   他似乎因为这个问题开始焦急起来,蹙紧眉头要想清楚什么。林封打断他的思路,问:“小洲,你最近是不是正在经历类似的事?”   许净洲开口时已经带上鼻音:“什么事?”   “和鹦鹉一样,明明之前很正常,一切安稳平和,但是突然有天消失了。”林封盯着他,“你是不是遇到过。”   许净洲猛地站起来,矢口否认:“我没有!”   他情绪突然变得很激动,像是平时入戏一样猝不及防,喘气时看起来格外用力,憋着一股劲不肯哭似的。   李青连忙过去安抚人,皱眉看向林封,“一定要这样聊?”   “小洲,你别着急,我只是随便说两句,你不要放心上。”林封笑了笑,“鹦鹉当然不会丢。那个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也不会丢。”   他故作神秘,“我给你看一个惊喜。”   许净洲这才渐渐平稳情绪,眼巴巴瞅他走回门口,像是从屋外拿进来什么。   “这个是我朋友托我带过来的,他说他总在路边捡到小鸟,这次又捡到了,偏巧好像跟上次捡的一模一样,”林封把手里的笼子放到桌上,拉开笼门。   从笼子里立马跳出只浑身雪白的小鹦鹉,黑漆漆的两眼正中挂着抹红。   林封问:“你看,是不是你丢的那只?”   小鹦鹉打眼看到他,像是受到惊吓,扑棱着翅膀往后退。   许净洲眼睛亮起,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那就物归原主。”林封把鹦鹉赶回笼子里,推给他。像是想起什么,神情里带上几分无奈,“既然找回来了,对它可要像以前一样好。”   ·   许净洲坚持要留他吃饭。   “不了,今天还有点急事,改天跟我朋友一起来。”林封觉得这人脾气实在倔,笑着自作主张往外走。   许净洲又追过来,“那我送送封哥。”   “真不用小洲。你看着就像是容易感冒的人,送我一趟再发个烧,我得被多少粉丝追着砍。”林封打趣道,拎起玄关外套,“我走了啊。”   说完,也不等许净洲再打招呼。   他关上门,松口气。   “聊什么了,”   从门边右侧的楼梯口传来道声音,男人靠在墙上,羽绒服毛领上沾满雪,他还叼着烟,说话间正低头看手机。   魏准不喜欢戴手套和围巾,双手和鼻尖被冻得通红。   “不是吧,”林封觉得稀奇,“你该不是在这里吹风等了三个钟头吧?”   魏准瞥他一眼,“不行?”   “车就在路边停着,你回车里等不行?”林封走过去,从他烟盒里抽出根烟,笑着说:“人确实不错,长相和性格都比周鲸强太多。”   魏准扯起嘴角,冷笑。   “你要真想见许净洲,现在还来得及,”林封刚想让路。   “我不想见他,”魏准蹙眉,“烦。”   林封:“……”   魏准夹着烟,垂眸,“他病怎么样?”   “嗤,您可真够纠结,前一句还不想见,后一句就关心病情。”林封叹气,“病是挺严重的,也不送医院,就这么拖着,迟早要出事。”   魏准翻手机的动作停顿,连烟都忘了灭。   “结合你跟我说过的那些事,我猜测啊,许净洲前男友的离开很突然,两人先前的感情应该很好,所以他才会放不下。”林封蹙眉,“而且说实话,我觉得你没什么胜算,要不就这样吧。”   魏准问:“他的病能治吗?”   “能是能,但是,”林封看他一眼,“这种病的病根在心里,本身治疗就是个非常漫长的过程,更别提你要他彻底根治。”   他话音一顿,“除非把根拔了。”   魏准把烟丢到地上,踩灭,   “那就把根拔了。”   林封听见他说这句,冷不丁笑出了声。   魏准不满看他,“你笑什么?”   “我笑魏总你,可能是生意场上太风光了,就真觉得自己无所不能。”林封挑眉,“我告诉你件事,你可能就改主意了。”   魏准不甚在意,“什么?”   “在我把你那只鹦鹉拿进屋之前,我问了许净洲一个问题。”林封说:“我问他,原来那只鹦鹉是谁送的。”   魏准想也不想,回:“我送的啊,他是幻想症,又不是失忆。”   “他说是哥哥送的。”林封缓慢开口。   新点燃的烟火光微弱,风一吹就摇摇将熄。   魏准盯着火,眸光在眼睫阴翳下化成难以分辨的情绪,今天返寒,凉风倒着从衣领后灌进去,贴着脊骨皮肤刺进去。   明明心口最暖,却仿佛从里透股子冷。   “我听他的语气,应该是说那个叫韩昼的哥哥。”林封望向路边,说:“吃力不讨好的事,我劝你还是早点放弃。” 第52章 打人   送林峰走以后,   许净洲在门前站半晌,面壁思过似的。   “小洲,”李青逗着鸟,“你干什么呢?快来看你这鹦鹉。”   许净洲哦一声,不动。   “青哥,”他说:“我总觉得外面有人。刚才峰哥走的时候,我好像看到有人在抽烟,就在旁边的楼道口。”   李青顺口回,“那地方经常有人抽烟,不稀奇。”   许净洲这才转身。   笼子里的鹦鹉被李青放出来,正在桌上扑棱翅膀,见许净洲过来,这鸟像是害怕,踩着爪子直往后退。   许净洲蹲在茶几边,一动不动盯着。   李青心里紧张,不敢说话。   他当然知道鹦鹉是谁送来的,也知道这个是冒牌货,只是单从外表上看,确实和上一只没大差,很容易混淆。   许净洲伸出手,比了下。   “青哥,”他蹙起眉,“我总觉得它变小了,是我记错了吗?”   “一只鹦鹉而已,你还能记得它身高体重?许净洲,差不多行了,别神经兮兮的。”李青拉他起来,“节目组今天有事,明天可没事。你给我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明天录节目,尽快把这档综艺录完。”   “哦,”许净洲说:“青哥,录完以后我想出去走走。”   李青点头,“行啊,我陪你一起,你想去哪?”   青年垂眸,沉默半晌。   他拨弄着桌上的小鹦鹉,声音沉沉的:“我想自己去。”   李青动作停顿,抬起头。   “有个东西,我想送出去,但是不知道人在哪里,不好送。得想个办法。”他认真道:“可能要去找一找,会很累。”   李青蹙眉,“累是因为你要自己去,我开车送你,”   “不行。”许净洲固执道:“我想单独见他,然后亲手把东西交给他。”   桌上鹦鹉被他逗急眼,狠狠叨他一口。   许净洲吃痛收手,看到手上多出道血痕,不重。   他有些生气,“以前从来都不会啄我!恼也只是抓我两下,从来不会叨我这么狠!”   “没事没事,”李青劝他,“可能是这鸟几天没见你,眼生。”他惦记着刚才许净洲的话,“小洲,咱先把节目录完,旅游的事以后再说行不行?”   许净洲抿紧唇。   李青以为他这是默认了,正要松口气。   “青哥,”面前人突然开口:“我知道我自己的病。”   李青一口气吊在半道。   “有段时间没像最近这么清醒。所以我想趁我还清醒的时候,把该做的事做完。”他说:“以后糊涂了,不知道能不能做好。”   李青忍不住道:“咱不能看医生吗?”   许净洲把鹦鹉塞进笼子里,小声抱怨:“几天没见我就眼生成这样,晚上不给它鸟食吃。居然不认识我。”   李青:“……”   这人真情实感不到几分钟,又回到原来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说今天好不容易放假,要窝在房里睡一整天,吃完饭后,许净洲就跑回房间睡觉,跟他约好明天同一时间去节目组拍摄。   李青应下时,还在计较他刚才那番话。   等许净洲回屋,他才掏出手机,准备再联系魏总,把小洲刚才的反应都交代一下,顺便问问那个叫林峰的医生,目前小洲的病情到底是什么程度。   一通电话拨过去,   “……”   无人接听。   ·   拍摄当天。   许净洲刚到录制现场,还没来得及找导演,倒是被赵宇峰抓个正着。   “上次节目的事我也看到了,”他眼神担忧,“魏准没拿你怎么样吧?”   “魏总能拿我怎么样,”许净洲眨眼,“恭喜峰哥在上轮比赛里高分碾压对手,那个老师也很有实力。”   “谈不上碾压,”他笑了笑,说:“如果今天碰到小洲,就要轮到小洲碾压我了。”   周鲸注意到不远处交流的两个人,没再上前。   他盯眼许净洲鼓囊囊的口袋,看到从里面钻出个毛绒绒的小脑袋,顺口问身边助理:“许净洲兜里的是什么?   助理平时很少有机会跟他讲话,这次居然听他主动开口,态度立马积极起来,   “鹦鹉。”他解释说:“上次许净洲就带来了,周哥不知道?”   周鲸有些记不清,“上次?”   “跟刘轩比的那一场,许净洲带来只鹦鹉,当时节目组好多小姑娘凑过去撸鸟,拍照片。”助理说:“听说是他男朋友送的,很聪明的鸟。”   男朋友?   周鲸蹙眉,冷不丁偏头,   正给他补妆的妹子一个手抖,差点把面扑打到他嘴上。   “行了,就这吧。”他不耐烦起身,“什么男朋友,哪来的男朋友。”   看他这个反应,助理也不敢再开口。   “小鲸,过来准备拍摄。”导演在那边招呼。   周鲸应一声,看眼他身边的青年。   包养的事曝出来,他还以为许净洲总该离魏准远一点。倒也不指望魏准回心转意,但他现在看见这人就烦,   因为许净洲的出现,魏家生意一落千丈,周家企业也受到影响,他在娱乐圈原本正值上升期的事业,也被这人把风头抢得一干二净。   “上次录制刚开了个头就被叫停,这次不好再用老花样,”导演笑了笑,“还是抓阄分组,两个人演对手戏。”   摄像直接怼上来,给几个人抓阄的镜头。   许净洲对规则没有异议,先抽签,   他展开字条,看清上面的名字后,神情平静,把答案展示给镜头。   直播间里瞬间沸腾:   【卧槽周鲸?啊啊啊啊啊我期待的场景终于出现了!】   【先给各位路人补个简单的关系图:周鲸是对魏家私生子魏准念念不忘的前男友,许净洲是传谣被魏准包养的小情人。俗话说得好,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许净洲眼不眼红我不知道,反正现在周鲸眼红了。】   “好巧啊,”周鲸走过来,“来参加节目的时候就听说小洲也在,没想到还有机会能一起演对手戏。”   许净洲对他的客套不感冒,“周先生。”   “你年纪比我小,我应该让着你,”周鲸看他,好脾气的笑了笑,“稍后剧本出来,小洲先选自己拿手的角色,免得大家说我欺负你。”   【看到没?我鲸气度大,怎么会跟弟弟计较这些。】   【是我的错觉吗?周鲸对许净洲好温柔,不太像是情敌。应该是有什么误会吧?毕竟选角这种事很重要,居然主动把机会让出来。】   许净洲像是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这人微微睁大眼,有些惊讶似的,“不用了。”他说:“一切按照节目组的安排就好,我也不想欺负你。”   旁边的工作人员闻言,忍不住笑。   剧本是节目组事先准备好的。   许净洲拿了剧本,去后台化妆准备,摄像机转到前台主持人那里做其他采访。他抽好角色,等着化妆师来帮他上妆。   不知道是不是节目组故意设计,这次的剧本也让人不太舒服。   李青站在他身后看,脸色青一阵紫一阵,“节目组这是想被骂出天吧?想流量想疯了?”他气得不行,“这个戏让你和周鲸演?瞎子才看不出是什么意思。”   “青哥不要生气,”许净洲倒是没什么反应,“我是演员,又自愿来参加节目,拿了钱,当然给什么演什么。”   “况且前几次因为我的原因,节目组耽搁了好久,我心里也挺过意不去。”他说:“演就演吧,就当是我还给节目组的流量。”   李青拿他没办法,“你怎么该佛的时候不佛呢?”   “嗯?”许净洲抬眸,好奇看他,“我什么时候不佛?”   李青想说你昨天丢只鹦鹉都要死要活,现在演这种没面子的戏,倒是比谁都淡定。   但他也清楚许净洲是个什么人,眼里确实只有角色和戏,哪怕对面换个别的仇家,这人怕是也会死脑筋的钻进戏里。   是场校园戏。   戏里周鲸饰演的角色郑层蛮横无理,因为喜欢的女生暗恋隔壁班的谢非,就故意处处刁难,甚至专门找人欺负谢非。   谢非的性格内敛懦弱,受欺负也不敢声张,一直默默忍让,直到谢非找人对他施加欺凌,他才忍不住反击。   许净洲抽到的角色,就是内敛懦弱的小可怜谢非。   “小洲,”在去片场的路上,女主持人问他:“你对自己抽到的角色满意吗?”   许净洲看她一眼,似乎是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好笑。   “演员为什么会对自己的角色不满意?演完以后才要问观众满不满意,”他思索半晌,认真道:“单就两个角色的优势来说,我觉得差不多。”   “虽然谢非的戏份更重,但表演难度也更强,这场戏里的情绪层次感分明,演不出就是败笔。”许净洲说:“难度高,演好后带来的亮点也更鲜明。”   “但是郑层就比较好把握了,没什么太出格的表演,但这样规矩的戏份,很容易约束演员自己。”他客观评价:“也很难。”   说完后,这人还不好意思低头,“不过我觉得想演好每个角色都很难啊,演戏本来就是件很难的事。你就不要问我啦,我说不出大家想听的答案。”   女主持人笑了笑,没再追问。   到片场后,剧组已经准备就位,   周鲸站在镜头跟前,像是在盯着什么看,察觉到他过来后便笑着打招呼。   “那就开始吧?”他若有深意,“小洲,稍后可要让着我。”   ·   放学铃已经响过很久。   教学楼后有片小树林,是回宿舍的必经路。少年在路灯旁边站了好久,做半晌心理建设,最后猛地吸口气!   疯跑起来像只兔子似的,片刻不想在这片黑暗里久留。   谢非像是预料到什么,在黑暗里一处拐角的时候放慢速度,大口喘气,紧接着就被人猛地推上了墙!   从墙后走出几个人。   “我都讲过好几次了,我跟寒依没有关系,我不喜欢她。”谢非在角落里拍好灰站起来,颤抖声线里带着哭腔,   清秀少年睁大眼看他,眼底盈起水雾,手指来回用力缠绕书包带,   郑层不为所动,“可是她喜欢你啊。”   “郑层,你这样不对。”谢非说话时声音很小,像是怕他听见,又忍不住要说:“就算你这样,寒依也不会喜欢你,她还会讨厌你。”   郑层冷笑了声,从地上捡起块石头,   向他的方向丢过去。   旁边正在看表演的主持人蹙起眉,压低声音:“我记得这幕戏里没有动手的地方?这不是故意引战吗,导演说好不动手的。”   “是啊,”旁边人话音一顿,“诶,不对,周鲸砸的不是许净洲。”   石头远远落在场外,砸中的地方迅速闪过一道白影,隐约还有翅膀扇动的声音。   许净洲一愣神,   他猛地回头去看,看清那道白影的同时,整个人动作僵住。   “你要是不跟我抢,能有今天这些事吗?”周鲸继续从地上捡起石头,依旧往场外某个方向丢去,神情散漫,“怎么样?给个准话?”   许净洲深吸口气,回过头,   他冷然抬眸,方才那股子任人拿捏的可怜样消失无踪,眼神里透出股疯劲。脚边同样有块石头,许净洲攥在手里,起身。   导演掐好最后一幕,喊:“卡!”   他这边很激动,毕竟节目效果非常到位,刚酝酿好词,准备好好点评一番刚才两位的表演,尤其是许净洲最后那个情绪变化,层次分明,两个人似的。   结果还没等开口,   场内传出一阵惊呼。   许净洲攥着石头面无表情走近,在对方准备离开的时候拽住他后领,硬生生把人扯到镜头跟前。   以前拍过打戏,学过那么一套反擒拿。许净洲扼着人的喉咙把人反摔在地,膝盖顺势顶住对方后背,在他伸手的时候拿石头狠狠压下去。   这一切发生在短短半分钟内,   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周鲸已经被人压在地上打了一回合,连连爆粗。   “许净洲你是疯了?”他要反击,没等动作就又被人挡回去,“现在是在拍节目,你有什么私人恩怨要现在处理?”   许净洲垂眸看他,“私人恩怨?”   “那又有什么私人恩怨要周先生在戏里动手?明明是剧本里没有的内容,”他松开手,盯着周鲸从地上狼狈爬起来,   青年打完人就又是那副乖顺温和的模样,问:“难道是因为角色需要?”   周鲸觉得不可理喻,“角色需   要又怎么了?我又没打你!”   许净洲没理他,自顾自走到场外,趴下来去椅子底下找鹦鹉。   那小鸟受了惊,好像被打下好几根羽毛,刚才到处乱跳,也不知道跑去哪里了。许净洲打着手电筒找半晌,才在椅子死角处找到鹦鹉。   好在没受伤,只是掉了几根毛。   许净洲笑一声,看都不看他,   “你就欠打。”   ·   虽然戏演完了,但是直播还没结束,   直播里的上千万粉丝无比清晰的看到这一幕,直接炸锅。节目组后台人员应付私信应付得焦头烂额,流量瞬间攀上顶峰,   导演想蹭流量又不敢来真的,千叮咛万嘱咐不许两个人动手,到头来还是没拦住。   【牛逼,许净洲节目里打人,娱乐圈有史以来第一位。】   【不是?周鲸做错什么?许净洲你就要打他??虽然他抽到的角色确实不讨喜,随意加戏打你也很可能有私心在里面,但你身为演员也不该这样吧?】   【好拽,好耿直,爷爱了。】   【心疼周鲸,遇到个这么没有素质的对手。微笑】   节目组实在扛不住,就先给了休息时间,安排稍后在节目结束后给出结果。   周鲸也因为受了伤,被助理护着送去了医院,走时候还扬言要递律师函。   许净洲闷声不吭坐在角落里,乖头乖脑。   仿佛惹祸的不是他一样。   李青买个水的功夫,回来以后,天翻地覆。   “怎么突然结束录制了?”他想拉导演问两句,结果导演还没来得及跟他搭话,就被门外的记者拽过去采访。   他只能跑来问许净洲:“这是怎么了?”   许净洲抬眼瞅他。   “靠。”李青瞬间心软,“周鲸那瘪犊子不会真打你了吧?”   “不是。”许净洲解释说:“不是他打我。”   李青追问:“那是?”   许净洲眨眼,“是我打他。”   李青:“……”   这人在他眼里一直都是很能忍耐的性子。   不论是戏上,还是在舆论上,许净洲的耐性和埋线的本事都不止一次让他吃惊过。所以李青就算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这人居然会在节目里、在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不顾风险的对周鲸动手??   李青愣着看他,“小洲,你是不是发病了?出门吃药了吗?”   “我没有,”许净洲蹙眉,“是刚才在戏里他突然动手,专门拿石头砸场外的鹦鹉。鹦鹉本来就在椅子底下,飞不起来,只能任他砸。”   李青纳闷,“他砸你的鹦鹉干什么?”   “不知道,”这人撇嘴,“他砸我还能说是角色需要,砸鹦鹉是为什么?就是故意。鹦鹉是哥哥送给我的,我被打都不能让它被打。”   “但是我当时在戏里,不能做出和角色相悖的行为。”许净洲说:“所以既然他动手,那我也动手,打回来就算两清。”   李青:“……”   万万没想到,居然是因为一只鹦鹉。   但他也理解,这事别人不知道,他清楚这只鹦鹉对小洲有多重要。   “周鲸也是脑子有病,不好好拍戏作什么妖。”李青蹙眉,“没事小洲,这次咱们在理,待会青哥就帮你把事说清楚。”   他仰起脖子看一圈,“片场也有监控,我找导演把监控调出来,就能找到周鲸故意砸鹦鹉的证据。”李青盯眼他口袋,“小啾没事吧?”   “应该没事,但是我刚才又看它,蔫巴着一动不动,像是生病了。”许净洲埋头,有些懊悔:“早知道我就不把它带出来,饿一天也不会这样。”   李青安慰他:“没事,明天我抽时间,送你去给鹦鹉看病。”   许净洲点头。   前门被记者堵得水泄不通,导演借口喝水的时候回来给他们打招呼,让他们从后门悄悄的走,绕个小路。   李青带许净洲去了后门。   从后门到停车场还有段距离,这段路沟沟壑壑的地方很多,旁边还有许多死角。以前是用来放器材的地方,后来又嫌太潮,就改成了杂物场。   头顶几盏黄灯泡摇摇欲坠的晃。   “刚才我从前门路过,好家伙,那记者聚一堆,像能吃人似的。”李青走在后面,跟他感慨:“守在外面几天几夜,他们也不嫌累。”   许净洲转过身,肯定似的用力点头,“就是!”   “行了,你好好走路。”李青被他逗笑,扶着他,“这条路应该没有,节目组瞒得很严实,平时只有你和几个老师会走这条路。”   “小洲,”他嘱咐:“如果真的不小心遇到了记者,”   他话音刚落,   许净洲走出这段,刚拐过角往停车场走,一抬头,正好看见车旁边守着几个扛摄像机的人。对方同样投来视线,立马朝这个方向跑来!   “卧槽,”李青忙不迭拽住人,“不慌不慌,稳住。”   已经被发现,跑也不是回事。   还好也不是很多人。许净洲仔细观察,对方是摄像比较多,记者只有一个。   “不好意思啊,打扰你们了。”记者是个妹子,显然已经等很久,冻得脸通红,她笑着说:“刚才我一同行去前门找赵宇峰,跑得比兔子都快。许先生倒是淡定,也不跑,省了我去追。”   许净洲看她冷的厉害,从兜里摸出几片暖宝宝,   “有什么问题可以等到公开场合一起问嘛,”他眨眼,“非要大冷天堵在门口问,就为了拿第一手消息吗?”   妹子很感激的接过来,分给摄像,“是啊,新闻行业第一手很重要。”她话音一顿,“我们也只简单问几个问题,知道许先生很忙。”   许净洲点头,“你问。”   “听说刚才您在录节目的时候跟周鲸动手了?”记者妹子试探问:“是真的吗?因为什么?是因为魏准魏先生吗?”   “不是,”许净洲说:“打是打了,但跟魏总没有关系,这个以后我会公开解释。而且在节目录制期间作出过激行为,确实是我欠考虑,我会向节目组道歉。”   记者妹子点头,“那可以问下,许先生和魏准的包养事件是否属实吗?”   空气一瞬间凝滞。   身后的李青脸色变幻,冷脸看她一眼,几乎立即就要拽人离开。   许净洲开口,呼吸间吞吐热气,   “不是。”他僵硬勾起唇角,   笑笑,“不是你们认为的包养。”   “既然不是包养关系,那就是另外一些非一般关系?许先生,可以问下您和魏总具体是什么关系吗?”记者口吻认真,语气颇快:“还有之前您在微博提及自己有男朋友,男朋友身份未知。”   她笑了笑,“我们也不好打探您的私人问题,就只问问,您和男朋友未来有什么打算?他支持您的演戏事业吗?他现在在,”   灯光比较暗,她起初看不太清面前人的脸。   这时候抬起头,摄像也把灯光打上去,她才发现面前人的脸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惨白。许净洲围着围巾,半边脸埋在里面。   他盯着摄像机,眼底逐渐蔓延出红,似是恨不得再往哪里躲。   总有一股力量在把他往前推,   他站在镜头前,就像真相暴露在光线下,一些他曾经装作看不见或者选择忘记的事,终于在各种不可抗力下赤|裸裸浮现出。   “我,”许净洲错开视线,试图再蒙蔽或者欺骗什么,最后又徒劳无功。他竭力想说出口,却艰难得像是吞刺入喉。   “我不知道,”他猛吸口气:“你不要问他,问点别的。” 第53章 见面   “别的?还有什么好考虑的?”宋淋瞥他一眼,跟面前人碰杯,“林封,平时你忙得连医院的门都出不来,这两天怎么有时间了?”   他啧声,“还是只陪魏准有时间?”   “说什么呢。”林封没好气笑,“刚才不是跟你说了?咱们魏总为情所困,我实在看不过去,才百忙之中抽出空来帮忙。”   他一抬酒杯,示意魏准,“他可是要掏钱的。”   魏准面无表情盯眼酒杯,再盯眼他。   “所以魏准,”林封接道:“刚才小淋问你,你还有什么好考虑的?”   大清早,酒吧里都没几个人。   前台刚上班的小妹一直往这边看,窃窃私语笑,不知道在议论什么。   魏准忘了买烟,指间空荡,垂眸安静把玩高脚杯。   “我没有在考虑,”他平静道:“许净洲我肯定会放弃,但不是现在。”   林封嗤笑,“那是什么时候?魏总可从来不说这种模棱两可的话。”   “你也是医生,”魏准冷眸看他,“医者仁心,你就忍心看许净洲这样?”   “别,您可别给我戴这种高帽子。当初学医我就是看中高工资饭碗稳,纯粹是为混口饭,没什么职业精神在里面。”林封不接他这茬,“况且退一万步,就算我医者仁心,许净洲的病我来负责,跟你没关系吧?”   “我现在走太不是人,”魏准失去耐心,“等他病好。”   林封叹气,“那等到猴年马月了。”   “我现在也不管他。”魏准也不知道自己在辩解个什么劲,只是觉得好像不说两句,心里就像是堵着棉花,   他蹙眉,“把公司的事收拾收拾,最近就走。”   他这话说出口,林封才抬眼看他。   三人间的逗趣就到嘴边,气氛突然僵滞下来,连酒吧的音乐都显得格外尴尬。   没人出声。   林封拿起酒,默不作声帮他续酒,   “都是朋友,我和宋淋也是为你好。”他放下酒瓶,说:“我是学什么的?能看出许净洲的病,看不出你心里怎么想的?”   魏准瞥他一眼。   “你要是真喜欢许净洲,别说逃出国,哪怕你买艘飞船逃到太空里,你该惦记还是会惦记。躲是没用的。”林封说:“你要么断干净,要么坦然接受。”   “为你好,是因为许净洲是个痴情的,你落到他手里,最后未必能得个好果子吃,不值得。”他叹口气,“但如果你也放不下,就别逼自己了,挺难受的。”   痴情两个字,魏准怎么也没想到会落在许净洲身上。   他从前没想过有今天,翻来覆去的品这两个字,硬是把满心口都品出了苦涩味,这两天嘴里的苦味就没散过,不知道是不是烟抽多了。   魏准想半晌,又抬手揉太阳穴。   这两天林封记不清看他做这动作多少次,太阳穴都要揉穿了。   “好,”这人喉间吐出的声音发涩,又哑,“我知道了。一个人而已,我又不是什么恋爱脑,这两天过去就把许净洲忘了。”   林封也不去跟他争,收回视线,“你能放下就行,别折磨自己。”   一锤定音后,这场酒就散了。   林封还要回医院上班,临走前跟魏准说,如果许净洲有需要,可以安排到他那里就诊。尽量还是把人送到医院,接触外界很容易造成病人情绪不稳定。   魏准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说话,敷衍似的应了声。   宋淋也要回去处理公司的事,两个人一道走了。   魏准自己在酒吧门口站着。   他打开手机,看到一连串未接来电。全是李青的。   魏准盯着那行未接来电看了半晌,突然想起上次收到这么多的未接,还是许净洲打给他的。当时许净洲嘴馋,每天都要催他买路口的煎饼。   他当时总想不明白,一个被包的货,怎么总能厚着脸皮求金主做这种事?   魏准脑子里装着杂七杂八的念头,手上也漫无目的的翻着,等回过神时,才意识到自己再翻找什么,   许净洲上次给他打电话,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   当时寒雪漫天,天气预报发布蓝色预警,许多私企都停了工作,放假。   他正拉开车门准备上车,听到音孔那边的青年声线低冷,像是推开什么极其厌恶的东西似的,毫无感情的对他开口,   “魏总。”他说:“我们不熟。”   ·   公司的事被他前段时间一口气处理完,最近确实没什么事。   员工险些以为公司要破产,自家老板这么拼命,莫不是在吊着口气力挽狂澜。有的人连下路都准备好了,才吃到人事一颗定心丸。   魏准没地方去,还是去了公司。   路上本来想打开商业新闻,但该死的大数据却自动给他推送了娱乐新闻的内容,还根据他的特关,贴心的推送许净洲相关。   “节目直播现场大打出手,许净洲和周鲸之间的爱恨情仇。”   魏准:“……”   他差点被这个标题直接雷过去,   想着又是什么唬人的自媒体文章,他本来没打算点,但视线在“打”那个字上停留半晌,最终还是放心不下。   倒是出乎意料,是那个一向很乖的人先动手。   李青也已经作出澄清,这篇文章就是用来推广的。   “本来小编也以为是许净洲和周鲸,以及魏家私生子魏准之间的三角恋,导致了这场直播车祸的发生。”   “但事实是,全程只是周鲸一个人的狂欢?”   “许净洲当天带了只鹦鹉过去,节目组很多人都知道,鹦鹉是人家男朋友送的。意义有多重要不用我说了吧?但人家周鲸偏偏要借着戏的机会,专门拿石头砸人家的宝贝鹦鹉!还给砸出了病!”   “现场监控如下,那团到处乱蹦的白球就是鹦鹉。”   “说实话,我要是许净洲我也动手,而且我都等不到导演喊卡,直接抡起拳头就砸上去了!周鲸你这干的也是人事??”   魏准蹙起眉,   虽然李青的澄清确实起到作用,毕竟监控不会骗人,周鲸也因此受到了一轮唾骂,粉丝陆陆续续掉了几万。   但并没有什么实质伤害。   他想起一件事,给助理发条消息,询问先前吩咐过的一件事是否准备充分。   就算不为许净洲,为他自己。   周鲸也欠他   够多了。   发完消息后,魏准下意识后翻,去看评论区的热评,   眼底神情迅速淡下,   【听许净洲自己说过,鹦鹉是他男朋友送的,不是魏准,他自己否认了。】   【呜呜呜好羡慕洲的男朋友,我也想和洲谈恋爱。】   【许净洲够强,就冲他赶在直播里上手锤周鲸这事,我粉他了。】   前面的红绿灯变灯,他本来该继续往前开,   魏准打过方向盘,调转方向。   ·   “小洲,你给自己看病都没这么主动过。”李青打哈欠,困得路都看不太清,“今天好不容易没什么事,你也不知道心疼你青哥。”   “对不起青哥。”许净洲蹙眉,“可是昨晚鹦鹉也没进食,状态实在太差,这种小东西耽搁不了太久,你也知道,很容易会死。”   李青听他这句话,愣是眼皮一跳,清醒了。   他睁大眼,“嗯,确实,不过你这只肯定不会死,你放心。”   车开到附近的一家宠物店。   是魏总先前私下告诉他的,如果鹦鹉有什么问题,可以带来这里看。李青一直没把这事告诉许净洲,现在也没勇气开口。   许净洲带着鹦鹉进去,看到一个穿白衣服的女人。   “你好,”他小心翼翼问:“我想给一只鹦鹉看病,请问哪位是医生?”   女人回头看他,笑了笑。   “你是许净洲吧?”对方看起来对他很熟悉,很热络的招待他,“叫我赵姐就行,先前魏总好几次跟我说你,今天总算见到人了。”   她抬头,好好欣赏面前人,夸赞:“长得真漂亮。”   许净洲听她提起某个人,低垂视线。   他把笼子递过去,解释:“是昨天受了惊,然后就一直蔫巴着,我担心它被吓出什么毛病,就带它来看看。”   “啊,”赵姐笑笑,“你对小宠物可真好,现在不少像你这样的年轻人。”   许净洲一愣,“我这样?”   “对,放在我这一辈,什么猫猫狗狗,小鸟小雀生病,都不会有人管的,死了都没什么。”赵姐说:“但我这两天见不少因为宠物死了,精神恍惚的年轻人。”   她只顾着低头看鹦鹉,也没留意面前青年的神情,   “这种小东西确实,养出了感情,就容易当成朋友甚至亲人。我还见过有的主人,死了一只京巴,将近两年没敢再养狗。”她啧声,“我其实挺不理解他。”   面前人语气有些弱,“赵姐为什么不理解?”   “这份感情放在哪里不好?非要拧巴成执念,多难受啊。”她感慨:“就比如说,你对这鹦鹉喜欢,结果它死了。”   许净洲眼睫轻颤。   “你非要把这份喜欢放在心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样的喜欢就会长成刺,扎进心里,想□□都难。”赵姐看完鹦鹉,开始往表上做记录,   “但你要老老实实的,把这份喜欢随着鹦鹉一起埋进土里,它就永远都是份值得深藏的喜欢,多美好?不比扎在心里美好吗?”她笑笑,“我觉得对主人和宠物来说,这才是最好的结局嘛。”   许净洲接过记录表,低着头,没说话。   “鹦鹉没什么问题呀,但应该是受惊了,回去缓缓就好。”赵姐似乎觉得哪里不对,嘀咕一句:“上次好像不是这只。”   许净洲拎起笼子往外走。   李青把车停在路的另一边,需要过个十字路口。   他也没急着过去,就拎着笼子找块空地,蹲下来,盯着笼子里的鹦鹉出神。   清早的冷劲过去,出了太阳。   日光将雪照得发亮,也渐渐融化,上面覆盖着一层亮晶水珠,很好看。   许净洲盯着这样的场景看半晌,记不清过多久。   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面前多了一个人。   魏准垂眸看他,   似乎只是几天没见,似乎又很久没见。   这人跟先前相比,又瘦了,脸侧清瘦干净的线条拉直,本来正合适的棉服穿到身上又大了一号,空荡荡的,肯定往里钻风。   他一忍再忍,   最后还是没忍住,伸手帮他捂好围巾。   许净洲也没在意他这些小动作,眼神平静,“魏总怎么来了?”   魏准没接他的话。   他蹲下身,也盯向笼子里的鹦鹉,问:“在想什么?”   明明也是他买来的鹦鹉,但比上只就是凶了不少。   在笼子里还不安稳的啄他的手,甚至往后扑,又冲上来用力叨他。一次两次还没什么感觉,第三次的时候,这鹦鹉愣是把他的手叨出了血,   他在默不作声中等待这人的回答。   这人也终于开了口,像是再普通不过的寒暄。仿佛之前没有那场激烈的争吵,也没有那段荒诞无比的经历,仿佛他只是和他初次见面:   “我在想哥哥。” 第54章 较劲   魏准逗鸟的动作一顿,   他呼吸有些困难,想给自己个喘口气的机会,片刻后方才艰涩开口:“你还真是时时刻刻都在想他啊。”   “也没有时时刻刻,”许净洲低着头,眼神有些空,“就是刚才跟宠物店老板娘聊起一些事,然后就想起他了。”   魏准问:“聊的什么?”   许净洲抬眼看他。   笼子里的鹦鹉跳累了,缩回角落里成个球。   男人眼睛有些红,像是有几天没休息好。   许净洲默不作声移开视线,拎着地上的笼子起身,他神情平和,话里也很客气,“只是一些照顾鹦鹉要注意的事。”   魏准垂眸看他。   “青哥还在那边等我,我先过去,魏总如果还有事,”他话音一顿,“就发消息吧,我最近都不忙,能帮的尽量帮忙。”   “哦,”魏准听他这话,莫名心底闷沉的厉害,他扯起嘴角。“所以你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在这里发呆想韩昼,就没有一分半秒的时间抽出来跟我面谈?”   许净洲蹙了下眉,侧身要离开。   他刚一动作,就被人拽住胳膊拉了回去。   魏准拦住他的路,原本想好好跟他说,在看到许净洲明显心不在焉的神情后又蓦地失去耐心,直接把人拽到车边。   许净洲被拽得急跑两步,围巾掉了一半,   露在冷风里的鼻尖迅速泛红,不知道是被冻得还是怎么,他眼圈也有些红,撇嘴在车边犟着不肯进去,睁大眼死盯魏准。   魏准被他盯得心里发酸,不自觉放轻语气:“听话,上车再说。”   许净洲质问:“魏总带我去哪。”   “我能带你去哪?你还担心我拐了你?”他盯这人一眼,到嘴边的话莫名就变了味,“你跟韩昼说话也这个语气?”   “魏总,”面前人一副要跟他吵架的架势:“你能不能不要三句不离我哥哥。”   魏准眯眼,“怎么?只许你提不许我提?”   许净洲犟不过他,   “行了,”魏准看不得他委屈,“我带你回家,不去别的地方。”   他其实也不清楚为什么会拐来这里见许净洲,   好像是在看见那则新闻以后,又好像只是下意识想来。魏准在生意上都难得这么糊涂,现在也不想深究,含糊其辞给李青发了消息。   魏准抬头看后视镜,从镜子里看到某人在生气。   “你气什么?”他攥住方向盘,把车倒头,“按你上次的话,我跟你现在没有任何关系,普普通通陌生人,也值得惹你生这么大的气?”   许净洲瞪他一眼。   “许净洲,”魏准偏开视线,没再去看他。或许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句话又正好在嘴边,他下意识出口,问:“你就这么讨厌我?”   宠物店门口的路不宽,要掉头很难。   路边几个买菜的大妈拎着篮子急匆匆从车前跑过去,前面的十字路口车辆堵塞。魏准眼见这一幕,突然想起他好像之前也遇到过类似的场景。   许净洲跟他闹别扭,他就在路边买了一大堆小孩子玩的物件,用来哄这人。   “不是,”后座的青年语气很淡:“我不讨厌魏总。”   许净洲话音一顿,又说:“原来是有点讨厌你,现在不了。”   “你原来还有讨厌我的时候,”魏准意味不明道。   许净洲沉默半晌,   他在这样的沉默里抬起眸,从后视镜中跟男人对视,坦然眸光一如既往清澈透底,   “魏总,”许净洲问:“您想听实话吗?”   魏准应一声,“你说。”   “我是演员,这小半辈子演过不少别人的戏,拿捏情绪装腔作势都是我的强项。”许净洲半垂下眼,“入戏的时候,我会忘记自己是谁。”   “从前和魏总各取所需,在我这里,也只是演了一场戏。只不过从前演得都是别人,这次演得是我自己。”他说:“在我入戏的时候,眼里是没有别人的。”   “我记不得那个人是你,”许净洲转过视线,望向窗外,“也就谈不上对你讨厌或者不讨厌。魏总,我们对彼此都不了解。”   坐在驾驶位的人默不作声,   魏准也移开后视镜中的视线,呼吸粗重许多。他开着车,从副驾驶摸出根烟,   也没点,就叼在嘴里。   他似乎想起什么,含糊不清的沙哑声线从唇边冒出:“顺便问一句,你那位哥哥知不知道你不喜欢烟味?”   他话音一顿,“韩昼在你面前抽过烟没?”   空气凝滞一瞬。   鸟笼里叽叽喳喳个不停的鹦鹉老实下来,取而代之的却是路边聒噪的小贩叫卖声。许净洲往窗外看,抿紧唇。   某些避无可避的画面在眼前浮现。   男人指间夹着燃亮的烟,单手扣住他的腰。魏准总执着于渡烟给他,他原本在激烈碰撞的床事中不得清醒,被折腾得眼神涣散神志迷离,   许净洲在一阵阵的疼痛中哽咽出声,连撒娇都带出无可奈何和求饶的意味,就算再发昏,也会在对方偏头吻来的时候避开,急忙抓住什么东西挡住,   有的时候是手,有的时候是被丢开的装避孕套的盒子。   “你什么意思?”这人冷声质问。   再沉浸的演技也总有脱离角色的时候。   许净洲也不敢保证,在过去的若干日里满眼看到的只是韩昼。确实偶尔会有那么几分几秒,他会从边角里窥见某个人,   “我,”他开口,从喉咙里冒出的声音莫名有些破音,   许净洲深吸口气,调整好情绪,说:“他不知道。”   “哦,”某人好像心情愉悦不少,偏头看他一眼,“那这么说,原来我跟你的那位韩昼还是有些不同的。”   魏准自嘲似的笑,“最起码你不喜欢烟,这个我比他知道。”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幼稚个什么劲,   在这种无所谓的小事上,跟许净洲那个不知下落不知好坏的前男友计较这些,魏准发自心底对自己生出几分轻蔑,   但他又克制不住。   “到了,”他抬手叩车窗,示意许净洲往外看,“李青说已经回去了,你敲门就行。”   许净洲点头,拉开车门。   “我听李青说你病情加重了,你平时,”男人话音一顿,瞥他,“平时还是要注意用药,别把药当糖吃。”   这个头一开,好像又有很多话要说,魏准回过头,“晚上也不许给我喝冰水。这个也是韩昼给你惯出来的毛病?你的胃病是不是就他惯出来的?”   “魏总,我知道了。”这人站在车外抓着门沿,开口间呼吸很重,许净洲半张脸躲在围巾底下喘气,只丢下句:“谢谢魏总。”   到底是有多躲着他,   许净洲走的时候甚至忘记关门,抱着鸟笼子埋头往家门跑,没回头看他一眼。   ·   “我在门口等了好久,后来才收到魏总的消息,说你跟他在一起。”李青逗着鹦鹉,问:“你跟魏总和好啦?”   许净洲正踩着凳子放剧本。   书房里的书柜很高,最上面那层魏准不常用,就分给他放剧本和影碟。他每回拿的时候都要踩很高的凳子,为此摔下来不少次。   听到李青这话时,他分一瞬神,又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   李青被吓得连忙过去扶住,“祖宗,魏准又不在,你把东西放下面能怎样?”   “不行,”不知道是被吓到了,还是别的原因,许净洲唇色泛白,蹲在凳子上缓气,“我是我,魏总是魏总,我不能随便动魏总的东西。”   李青不大明白,“你们没和好?”   “青哥,”他认真抬眸,一字一字道:“我和魏总已经分开了。”   李青:“……”   “这两天还要麻烦青哥帮忙找个新住处。”许净洲从凳子上下来,“原来是我病的糊涂,又没和魏总说清楚,才在这里住。”   “现在话说清楚了,我目前也还算清醒,就尽快搬出去吧,”他思索几秒,“也不用找太好的房子,离节目组近一点就可以。”   “小洲,你也不是第一天做公众人物,公众人物不好落脚啊。”李青有些发愁,“当然这事是得我去办,我去交代一下助理。但你没必要非在节目组旁边找啊,你回头肯定还要接别的戏,你,”   “那时候就不用了。”许净洲突然打断他的话,说:“住到那时候就可以。”   李青呼吸一滞。   他总觉得这话听起来不大舒服,跟上次这人说要出去旅游时的怪异感一样,但仔细想又说不出哪里怪。   李青哦声,“好,我让助理找一找试试。”   许净洲放好剧本,又跑去客厅喂鹦鹉吃饭。   按照宠物店老板的叮嘱,他精心给鹦鹉配好餐,过程中忘记该放多少水,就又从兜里翻出记录表。   刚才从宠物店离开时太着急,就没来得及仔细看。   “青哥,我才发现在那个店给鹦鹉看病很便宜。那家老板人也很好,像是认识我。”许净洲一行行看过记录表上的字,跟屋里的李青闲聊,“青哥,我,”   话音还没落下。   他盯着表上最后一行小字,眼睛睁大。   “宠物品种:白凤头鹦鹉。购买人:魏准。”   “购买人要求备注:帮忙把鹦鹉头顶那撮毛搞成红色,洗不掉最好。家里那位闹着非要一模一样的鸟,按照上次那只仿就行。” 第55章 归还   片场化妆间。   化妆师妹子小心用化妆蛋晕开遮瑕,遮住人脸侧一大块淤青。   “被打还要被全网骂,算什么道理。”周鲸拧眉,抱怨:“我又没有对许净洲动手,也没真的砸中那只鹦鹉,怎么就骂这么惨。”   “你也是,”经纪人在旁边埋怨:“就是只鹦鹉,你砸它出气有什么用?”   “人家许净洲看不惯你,都直接在直播里朝你动手,跟你阴阳怪气砸鹦鹉的行为一对比,你觉得谁更讨喜?”   周鲸看他一眼。   经纪人默默闭上嘴,继续低头看手机。   当时也是冲动上头。   他打许净洲,魏准说不定还要找他的事。周鲸原本想,就是砸只鹦鹉出气,许净洲犯不着因为只鹦鹉在直播里跟他撕破脸,   怎么也没想到许净洲会突然动手。   许净洲那么在乎魏准送他的东西,魏准看起来也很重视他。   两人倒是很甜蜜。   稍后要拍的是场哭戏。   经纪人抬头时,见这人正一个劲抽纸巾,以为周鲸这是在练戏,就也没多想,叫来化妆师给他补妆。   周鲸心里憋闷,连剧本都不想看,翻手机看网页的时候瞥见从顶端弹出信息。是魏家大哥发给他的。   他从小跟谁都熟,跟魏清鸣的关系也不错。   【魏大哥:小鲸,给你说个好消息。】   【魏大哥:我今天下午本来想去找魏准说魏家生意的事,你猜我看到什么了?】   周鲸心情不好,也不打算回消息,面无表情等后续。   【魏大哥:……】   【魏大哥:我看到魏准跟他那个小情人闹别扭,就在他家门口。那个叫许净洲的,抱着鸟笼一副快哭了的样子,看着还挺招人怜。】   【魏大哥:别怪我没提醒你啊,你可得抓紧机会。】   吵架了?   周鲸盯着消息愣神,一时间还有些不敢相信。   跟他搭戏的女主刚到,被人簇拥着进化妆间化妆。对方是圈里正出名的小花,看见他后便笑着打招呼:“早啊周哥。”   周鲸出神似的,理都不理他。   大家都是最近人气比较高的明星,谁没点傲气。见自己被冷落,妹子忍气坐下,又挑话题:“周哥稍后要不要先跟我对一遍戏?昨天开机后一直失误,导演都骂人了,今天可要好好拍。”   她抬起下巴,负责化妆的妹子给她上眼线。   刚要继续说,突然听到身边咣当一声重响!椅子翻倒正好砸到她脚腕,她疼得一偏头,化妆师的眼线直接画到她太阳穴。   周鲸突然冲出去,一句话也没回她。   妹子直接气得说不出话,脚腕被椅子砸出块大的黑青。   “他真以为自己背后有周魏两家撑腰就能这样欺负人了?!”虽然脾气暴躁,但她在剧组里一直对周鲸很忍让,今天这事算根□□,彻底把矛盾点炸。   “大家都是演员,拍戏是工作!周鲸这两天什么工作态度你们也都看在眼里,导演不给我一个合理说法,这剧谁都别想拍!”妹子抽张卸妆巾卸掉眼线,红着眼招呼经纪人,“走,找导演商量换男主的事。”   ·   宋淋交了个新女朋友。   也是为拉魏准出来散心,他自己一个人叫不出魏准,就想把在医院加班的林封叫出来。林封听到他聚会的理由后,二话不说就把电话挂了。   宋淋也想不通自己哪里惹到这位医生,又狗腿打了十几通电话,才打通。   “让你们看我女朋友是假,把魏准拉出来散心才是真的,”他苦口婆心:“魏准懒得搭理我,这事还得你出马。”   “呵。”这人在电话那端冷笑,“就以你换女朋友的速度,魏准能听你的才出邪。”   宋淋:“……”   宋淋:“行吧是我太无聊了。林封哥?小林哥?小封哥?”   他天生脸皮厚比城墙:“封封。”   “滚。”林封堵住他的话,“你就别带女朋友了,换个借口也能把魏准叫出来。”他话音一顿,“况且你带人来,说不定人家扭脸就看上魏准了。”   宋淋化身祖安少爷,骂骂咧咧半钟头。   林封给魏准打去电话。   将近三天,这人的手机跟丢了似的,左右打不通。公司那里又说魏总已经请了小长假,同样找不到这人。   林封跑去家里找。   他边打电话边敲门,才把人从屋里叫出来,开了门。   “你有事?”这人手里拎着本书,穿身黑缎睡衣,大抵刚午休睡醒,头发很乱,“一个这边打电话催魂,一个直接上门,你跟宋淋真够闲。”   林封看他这样,蹙眉,“出去走走?”   魏准:“不去。”   “你是又去找许净洲了吧?”林封意味深长笑,“上次不知道是谁说什么落音定锤,不是恋爱脑,两三天就能把人忘个一干二净。”   “你来这趟要是专门为了冷嘲热讽,现在,”魏准抬手画了个圈,眉眼不耐,“后转直走,滚蛋不送。”   上次跟许净洲见面时的对话还清清楚楚。   魏准当时没想清楚,还以为这人上了自己的车,肯推心置腹说番话,心里应该是有他一星半点的位置。   等他开车到公司后,才品过许净洲话里的深意。   什么叫跟他相处时是在演戏?眼里没有别人?   什么叫对彼此都不了解?   他包许净洲的时间少说有几个月,期间所有时日也不全在床上度过。许净洲平日里对他那些好、在他眼里别致独特的细节和习惯,难道都是假的?   都是演出来的?   这想法不能深想,挖得越深越让人心凉。   “我可不只是来冷嘲热讽,”林封说:“昨天我去给许净洲复诊,”   魏准停下手里动作,抬头看他。   “人倒是很冷静,也不糊涂,就是在提起你的时候,反应有点大。”林封盯向他,“许净洲还跟我说要去公司找你,不知道去了没有。”   “你怎么才跟我说,”面前人蹙起眉,起身,“他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林封啧声,“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不在公司,他去公司找谁?”魏准说:“他那个倔脾气,一天找不到就会天天去找。公司里的人又不认识,再说点什么不该说的刺激到他。”   林封看他是要换衣服,渐渐收起开玩笑的态度。   他心里明了,也就没再多说别的,“本来是找你出去玩,结果随便聊两句,你倒是要去找许净洲了。”林封失笑,“宋淋知道又要骂我了。”   魏准没理他,拎起车钥匙往外走。   林封看他下意识慌乱的动作,莫名想起五六年前的夏天。   少年人从医院门口气都不喘冲到急诊室门口,满眼慌乱。   外面瓢泼大雨,地上泥泞溅了满身,刚换上的干净校服愣像是从泥坑里挖出来,把他冷白干净的皮肤染的肮脏不堪。   急诊室的灯亮着,门口却空荡荡每一个人。   “林封!你他妈是不是骗我!”那时候的魏准十几岁,眼睛亮却灼热,什么情绪都能化作不避锋芒的刺,恶狠狠扎向身边人。   他眼底泛红,“你不是说周鲸被车撞了??人呢?周家独子被撞,急诊室门口一个人都没有?周鲸他爸妈呢!”   “我不知道啊,”林封一脸茫然,“我是看班群说的。我知道后立马就告诉你了,我也不清楚为什么,”   从身后楼梯间里传出哄笑声。   本以为在急诊室里的少年从阴影里探出身,旁边跟着其他几个富家子弟,周鲸瞥向他,又像是看什么不足入眼的泥土似的移开视线,   “怎么样?是不是半小时之内?”他笑着跟旁边人打趣:“是你答应跟我打赌的啊,如果魏准半小时之内到了,你就得给我抢到足球赛的门票。”   “林封,”已经在门外的魏准不耐烦喊他,“出什么神,你还要在这待着?”   林封猛地从回忆里抽出神,几步跟过去。   “我去公司看看,许净洲不在的话就跟你和宋淋去喝点酒。”魏准没注意他的变化,下楼,“你前两天看许净洲的病,有没有好转?”   林封没答他的话。   “魏准,”他突然开口:“其实你能再喜欢上别人,我挺意外的。”   魏准嫌弃看他,“这么矫情,你发什么神经?”   “如果不是许净洲拿你当替身,我现在肯定早就拿铁锁把你们俩锁一块了。难得见你再对谁动心,”林封苦笑,“但可惜,许净洲心里有人。”   魏准眼底情绪变化。   前几秒好不容易活过来的生气又瞬间沉寂,他转过身,“你是又要跟我说什么三十六计跑为上策吗?我不是早跟你说过,我会放,”   “不是,”林封说:“我收回之前的话。你还是自己决定吧,别放弃太早。”   魏准动作一顿。   林封叹口气,“再把许净洲错过了,我怕你孤老终生。”   ·   “许先生,魏总真的不在,我们也联系不到他。”前台盯着面前抱鸟笼的青年,被他茫然盯一眼,多狠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离得不远,许净洲套了身米白的珊瑚绒睡衣,毛绒绒的像只兔子。   他抿平嘴角,“我在这里等可以吗?”   “您等不到的。”前台耐心解释:“魏总请了小长假,最近一段时间都不会来公司,公司也联系不到他。您可以给他打电话啊。”   许净洲平静道:“我打过,关机了。”   “您是有什么急事?”前台还在试图把这人劝回去:“要不你跟我说一说?如果魏总回来了,我就帮您转达。”   “不行。”许净洲蹙眉,“这些话必须是我当面跟他讲清楚,不能转达。”   进不去,这人就等在一楼的候客厅里。   前台担心他受寒,就帮忙泡杯咖啡给他。她从前只在电视上见过许净洲,印象里的许净洲一直都是剧里温柔绅士的暖男。   今天见到本人,发现跟想象中完全不同。   “许先生好干净啊,长得干净,声音气质,连眼神都很干净。”她跟同事闲聊:“看起来很温顺的人,怎么这么犟。这是他第几次来了?”   同事掰着指头数:“第五次。”   “待会再劝劝他,总这么跑也不是回事,每次都要等几个钟头,”前台妹子翻着工作册,“魏总又不可能过来,还不如,”   她话没说完,同事突然一个劲戳起她胳膊,眼睛睁大,“魏总!魏总来了!”   魏准刚进公司,就看见某人抱着鸟笼规矩坐在沙发上,手里捧杯咖啡,埋着脑袋一口口细噙。   咖啡烘热湿润的雾气扑上眼睫,许净洲抬头,眼底像是也被热气浸得温热。   两人视线隔空相撞。   前台连忙跑过来,“魏总,许先生找你好几次了。”   “我知道,”魏准收回视线,“我把人带走,过两天再来公司。”   他走到沙发边,把人拉起来,   许净洲被他带走时也没挣扎,只是情绪似乎有些不对。他抱着怀里的鸟笼,也没抬头看他,眼睛始终看地面。   魏准把人带到办公室。   助理帮他新换了办公桌,跟先前的颜色材质都截然不同。   魏准靠在桌沿,转身。   他打量这人一眼,问:“李青没陪着你?怎么让你穿睡衣就跑出来了?还自己一个人跑出来,你不冷吗?”   许净洲没理他。   “找我什么事,”魏准也不恼,耐心道:“你要是敢说是想韩昼了,来看我几眼解解馋,我现在就能把你扔出去。”   这句话后,面前人才算有点动静。   许净洲抬眼看他,小声说:“差不多。”   魏准:“……”   他脸色倏的阴沉下来,拽着这人的手腕按在沙发上!   许净洲被他按进沙发里,也没什么反应,本来就没梳好的头发乱糟糟搭在额前,遮住大半眉眼。他平静注视面前人,不期待也不抗拒。   “魏总,”许净洲突然把鸟笼塞进他怀里,拉开两人距离,“这是你买的?”   已经冲到头顶的愤怒冷却,魏准呼吸一滞,垂眸看向对方手里精致小巧的鸟笼。   鹦鹉抓着鸟笼边缘,叽叽喳喳不知道在说什么。   “不止这只,还有上一只,也是魏总买的,对吧?”许净洲情绪平稳,话里没有质问的意思,像是在讲一件很平常的事:“知道这个后,我想起一些事。”   魏准不自觉攥紧这人手腕,心下隐约有不妙感滋生。   “有许多我原本以为是哥哥做的,结果却发现是魏总。虽然都是些小事,”   说这些时,青年眼睛越来越红,鼻音也加重。   魏准立即松开他,“你是太久没演哭戏,来我这里发挥了?”   “不是,我来是要把鹦鹉还给魏总,还有魏总先前送我的一些小玩意,也都带过来了。”许净洲又从自己睡衣兜里翻出一大堆玩具。   花里胡哨的玩具和小黄鸭发卡,都是先前他送出去的。   这人翻东西的动作像只小袋鼠,很可爱。   但魏准一点都笑不出来。   他神情僵滞,看这人把自己曾经的付出丁点不差的还回来——两人间你来我往的所有情谊,亦或是他单方面的喜欢和示好。   许净洲把东西拿出来后,垂眸,自言自语说句什么:   “假的永远真不了,”他说:“魏总,有些东西是替代不掉的。” 第56章 转折   东西太多,堆在两人中间。   魏准在愣神中轻微动作,堆成小山的玩具就像是失去最后一处支撑点,猝不及防坍塌,从沙发边缘掉下滚落满地。   气氛安静。   “你这话什么意思?”   他不知道在脑子里翻了多少词,才生硬吐出这么一句。   “我是说鹦鹉,”许净洲从沙发里坐起身,把鸟笼放到茶几上。他的态度依旧不算真诚,从嘴里说出的话也轻飘飘的,   “不过确实很像,魏总还记得把它头顶上的那撮毛染成红的,我这么多天也没发现,”他笑了笑,“我还要谢谢魏总。”   魏准垂眼,“谢我什么。”   “上只鹦鹉刚失踪的时候,我特别难过,如果不是魏总送给我这只,我可能到现在都还没走出来。”许净洲解释。   “你真就只有这个意思?”魏准竭力想调整好情绪,让接下来这段话听起来没那么让他丢脸,尽可能的把语气压得冷淡,   “假的真不了,你是在说我没法跟韩昼比,对不对?”他说:“除了这张脸,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一点比得过韩昼,也永远变不成韩昼。”   魏准两手撑着沙发边缘,目光能径直望进这人眼底,这个姿势导致他本就不平稳的呼吸无法畅通,喉咙里像是堵着什么,喘不上气。   “韩昼是你许净洲的心上人,我作为一场戏的替身,没资格跟他比,”他艰涩问:“许净洲,非要把话说这么绝?”   助理本来打算送两杯咖啡进来,到门口的时候硬生生被屋里的气氛逼到后退,端着咖啡哪凉快哪呆着去。   办公室里换了新的熏香,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   许净洲记得,他先前在原主的出租屋用过这种清薄荷的熏香。   两人依旧离得很近,   许净洲盯他半晌,从他眼里看出一些自己并不期待的情绪。他冷淡客气的往后撤段距离,笑了笑,“我本来没这个意思,”   他眼底的光像是方才热咖啡氤氲出的热气,会散,会凉,   “但如果魏总非要这么说,我觉得也可以这样理解。”于是清澈干净的眼底便只剩冰碴似的冷意,真切得让人难以怀疑,   “替身就是替身,我在魏总眼里不也是发泄情绪的对象?”   “你们是不知道,我刚才就在门口溜一圈,那气场吓得我差点把手里盘子给扬了!”助理瞪大眼,添油加醋:“我感觉屋里俩人都能打起来。”   听他吐槽的妹子啧声:“家暴现场?”   “我看许先生文文弱弱的,咱们魏总肯定舍不得打吧?”旁边有人出声:“况且许先生这次来应该是好事?他跑了五六趟呢,肯定是来找魏总和好的。”   “先前魏总丢戒指的事你忘了?”助理感慨:“谈恋爱真够折磨人。”   他话音刚落,   “你好,”从电梯口传来个喘着气的男声,“那个,我想问一下,你们魏总在不在?我有事想跟他聊。”   助理想说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个赶一个的来找魏总。   刚偏过头,看见对方的一瞬间愣住神,到嘴边的话立即打了结巴。   “啊,魏总?”文案妹子连忙打圆场,“他正在办公室里跟另外一位先生谈事情,您先等等?”   “另外一位先生?”对方蹙紧眉,不大客气的从桌上抽了张纸巾。   “对,”妹子看他一眼,对他这种不问自取的行为有些反感,但最终没说什么,“是个跟您长得有点像的先生。”   周鲸动作一顿,视线投向办公室的门。   门没关严实,从门缝里依稀可以看到两个人,   低又轻的交谈声从里间传出,不够真切,但显然双方语气都很平和。   周鲸开始怀疑魏清鸣是不是在骗他,不是说两个人吵架了?怎么还能心平气和的呆在一间屋子里?   他刚要掏出手机问,   玻璃破碎的清脆声猝不及防刺破安静氛围!整个公司上下都大气不敢出,   门被由里推开,发出嘎吱一声轻响,   许净洲从屋里走出来,看起来并不像是刚吵过架,他看了一圈公司的人,视线在落在他身上时停留一瞬,又平静移开,   青年小跑到一张桌子前,温声开口:“你好。”   “嗯?”助理愣是看他看出了神。被他轻声打断思路,还有些不好意思,“许先生,刚才发生什么了?”他担忧问:“你没事吧?”   “我没事,”许净洲笑笑,“就是想来麻烦你,有个玻璃杯碎了。”   助理点头,“好,我稍后找人去打扫。”   “嗯,还有,”许净洲垂眸,眉心很轻的蹙了一下,“刚才我和你们魏总谈话,讲一些比较直接的内容。他的情绪有点激动,”   “我不是故意的,我当时也很着急,本来是想好好跟他讲,但他非要一根筋的把话说得很偏激。”许净洲不满道:“我没想故意气他。”   助理看这人有点自言自语的意思,还怪可爱。   “所以你稍后帮我说两句好话,然后再安慰安慰他。没必要因为这些事把自己弄得很糟糕,我也会愧疚。”许净洲说:“你就告诉他,我已经把东西还干净了,”   他拨着手指算了算,嗯一声,“以后也不会再来打扰。”   ·   魏准觉得这人今天来一趟,怕不是就为了故意气他。   气得他刚才想拿杯子喝口水都没拿稳。   本来谈话的气氛就不算轻松,他这边绞尽脑汁在想该怎么把方向圆回来,碎了个杯子,许净洲就像受惊的猫似的,炸起毛扭头就跑。   这人看起来温顺乖巧,拿刀扎人心的时候也是真的果断决绝,深知什么话是他要害,每个字都拿捏得无比精准。   亏他来之前还抱了许多不该有的幻想和期望,一路上都没能专心开车。   “魏总,”助理站在门口,小心翼翼道:“还有个人来找您,就在外面。”   魏准以为是林封等不及来找,就没多想,“让人进来。”   再回身的功夫,就看到周鲸站在办公室门口。   原先就糟糕至极的心情瞬间跌到负值。   “阿准,”周鲸扯住衣角,“我回国后好像还没来过你公司。”   魏准坐回座位,没理他。   周鲸觉出尴尬,干笑了声,“你不问我来找你干什么?”   魏准依旧没出声。   “我记得你生日好像是最近?是吧?”周   鲸自顾自唱独台戏,努力让语气听起来自在一些,“我跟以前和你玩得比较好的老朋友商量了,等你过生日,我们出来聚,“他话音一顿,“好多人都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   “我记得你以前特别喜欢看赛车,你猜我给你准备了什么生日礼物?”周鲸抬起视线,期待这样的话能引起对方一点反应。   魏准从笔筒里抽出根钢笔,分神去看助理刚送来的新文件。   周鲸:“……”   嘴角最后一点笑也维系不住,他张了张嘴,将原本想好的那些嘘寒问暖的话咽回去,转而谈起另外一个人,   “很巧啊,我刚才来的时候,”周鲸有意顿住话音,“看到了许净洲。”   魏准手里笔尖停顿,抬眸看他。   面前人眼睛倏忽间通红,外套衣角被他攥得皱巴。同样都是爱哭的性子,就连哭,许净洲都要哭得比他讨人怜。   魏准烦躁挪开视线,   “你跟他吵架了?我在外面听到有摔杯子的声音,”周鲸绷着最后一根筋,勉强压制话里的颤音,“你以前好像都没和我吵过架。”   魏准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许净洲知不知道你快过生日了?”周鲸接话:“他给你准备礼物了没?”   他先前说那么多,魏准都不理人,   唯独一提到许净洲,这人的反应比提到魏家破产还要大。周鲸忍着脾气,越来越觉得自己这趟来真是脑子进水,有病。   他换着法子想要提醒魏准,指望魏准能意识到自己比许净洲的好。   本来话题拉到这里,他以为魏准好歹该缓下语气。   周鲸等了半晌,   最后只等到面前人冰冷不带感情的:“滚。”   许净洲还他的东西和鹦鹉就在旁边搁着,提醒他前半小时在这里发生的对话。许净洲会记得他生日?   这人不把韩昼的生日安在他头上,都算他上辈子烧了高香。   “在国外留学几年,听不懂人话了?”魏准冷笑,“还是要我给你解释解释滚是什么意思?你觉得我很欢迎你?”   “魏准!”周鲸实在忍不下去,濒临边界的愤怒瞬间爆发。他憋了半晌的泪,到头还是哭得十分狼狈,“我好声好气跟你说话,你凭什么对我这个态度?”   魏准冷眼看他,“我对你一直这个态度。”   “我记得你生日,还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我本来可以在国外继续发展,我是专门回来找你的!”他解释:“我也一直在跟你道歉。我以前小,不懂事。”   魏准嗤笑一声。   “如果你还计较当年保送资格的事,我,你也可以断我的路。”他猛吸口气,“我可以不演戏了,我把资源都让给许净洲。”   周鲸话音越来越低,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卑微,却已经挽回不了,他近乎失去理智,一股脑的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你记恨我当年欺负你,你现在也可以欺负我,你恨我就原原本本还回来,”他话音一顿,崩溃似的,“就是不要再拉许净洲一起,好不好?”   刚才许净洲在的时候都没这样,   现在倒像是他在跟魏准吵架。明明他没说什么伤人的话,怎么就吵起来了。   周鲸把这些话憋了好久,   一直觉得说出来没有面子,结果却眼睁睁看着许净洲把人抢过去。   魏准从他身上收回视线,依旧觉得十分好笑,   “周鲸,”他问:“你真知道我生日什么时候?”   周鲸没想到他问这个,“啊?”   “你是问了魏深?还是问了林贞?”他语气平淡:“在魏家人眼里,我的生日就是进魏家那天的日子。”说着讥讽一笑,“那也叫生日?”   周鲸愣住神,   他确实是问了林贞,毕竟从前他对魏准的事并不上心。   “另外你今天过来,应该是从谁那里听到什么?”魏准转了几圈指间的笔,问:“魏清鸣?是他跟你说的?”   他眼神轻蔑,“应该告诉你,我跟许净洲吵架了,是不是?”   周鲸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猜到这些的。   不过魏准肯跟他说话,还说这么多,他已经觉得愉悦不少。周鲸哦一声,想顺着这个话题聊下去,“魏大哥以前就向着我,是我跟他打听你的事。”   魏准打断他的话:“我确实和许净洲吵架了,也分开了。”   周鲸抬眸看他,   心底后知后觉泛起雀跃欢喜的情绪,他装作平静神情,遮掩期待,“也没什么关系,许净洲他本来也不是很喜欢你,他早就跟我说,”   “所以我现在打算重新追求他,”   魏准再次打断他的话,语气一如既往的冷而淡漠,“正追着呢,你感兴趣么?” 第57章 离开   “他真这么说?”魏清鸣从盘里挑挑拣拣,翻出块巧克力,“我怎么就不相信,魏准会说出要追人的话?”   他看热闹似的笑,“当初都没说要追你,你俩交往好像还是你主动的吧?”   周鲸已经哭不出来了。   自打回国以后,他不知道因为魏准闹多少次脾气,把眼睛哭得又红又肿,拍戏都要上好久的妆。   周鲸蹙眉,“那是他以前性格内向。”他垂眸,“魏准刚回魏家的时候,一个星期都没说几句话,最后还是我哄他去上的学。”   “诶呦,别沉浸回忆了我的周少爷,”魏清鸣实在看不下他这幅矫情样,直言:“魏家人天性就凉薄,别说五六年过去,只一年,就足够他把你以前那些好忘得一干二净。”他笑了笑,“更何况你以前可不止对他好。”   “说真的,你现在这样完全是自作自受。”魏清鸣嚼着巧克力,“你回国的时候就该看出来,魏准压根不想再和你有牵扯。王承铭那事你还看不出来?他宁愿把王承铭揍进医院,都不想见你。”   周鲸不出声。   “他追就让他追吧,反正许净洲那人这里有病,”魏清鸣指了指自己太阳穴,讥嘲笑了笑,“追到不追到的,都不是什么好事。”   周鲸觉得跟这人没法沟通,   他心里愤懑不平,想再找个人抱怨这事,就从他身边抢过来电脑,登上通讯软件。当年的初中群高中群豪门子弟群又不少,   周鲸选了一个魏准不在的群,刚开始打字。   消息栏跳出一则未读消息:   【助理:周哥,前几天综艺评分结果出了,节目组已经公开了。】   【助理:那个啥,咱就当是涨人气,不用太在意结果。】   对话框上的“正在输入”还在跳。   周鲸心脏崩紧,没耐心再看完他下一句话,立马退出界面去看微博。   他来参加这个节目,有一半的原因就是许净洲。   论演技,他自觉和许净洲不差多少。论人气,自己数年以来的积累难道比不过一个刚入圈的新人?论关系,   节目组的评委五个里有三个跟周家企业有过合作,也都知道他是周家独子。   “演技大赏官博:上周节目因为出现一点小插曲,所以本来安排在节目结尾的评委给分环节改到了线下,和网友得分综合计算。”   “现公布结果:赵宇峰94分;孙净伊90分;许净洲92分;周鲸88分。”   “诶,你不是说你家保姆今天要给你做新菜吗?还没做好?”魏清鸣抬头看面前人,发现周鲸脸色青黑一阵,像是又被气到了。   他琢磨自己好像也没说错什么话,蹙眉:“周鲸你没事吧?”   周鲸觉得丢脸,没跟他说这事。   上一轮不少人都说他是捡漏进的第二关,本来还想趁这个机会打脸,到底为什么他会和许净洲差开那四分??明明最后差点失去情绪控制的是许净洲。   四个人里,只有他没上九十,就好像从前班里唯一没及格的学生。   魏清鸣盯着这人,觉得他好像胸腔里藏着个风扇,   呼哧呼哧,随时要爆炸似的。   “清鸣,什么时候过来的?”从玄关处传来门锁轻碰的声音,魏清鸣抬起头,看到周母站在门口,手里拎着兜水果。   她把水果递给保姆,瞥眼沙发上坐着的人,说:“清鸣先去厨房吧,我有点事要和小鲸谈,你在不太方便。”   魏清鸣也习惯了,起身往厨房走。   周鲸闻声抬头,刚要转身去看。   身后人突然拍了下他后脑勺,毫不掩饰气恼之意。   “妈?”周鲸一愣神,有些没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他委屈得眼圈发红,质问:“你这是干什么!我做错什么了!”   从小到大,不要说母亲,周家上下没一个人对他动过手。即使是这样不带力度的拍后脑勺,也从来没人敢对他做过。   周母被他瞪一眼,面无表情,“你好意思问我?”   周鲸本来就在被评分的事气,现在还要被自己亲妈气。   “刚才你剧组导演跟我打电话,说你甩脸给女主,还晾了全剧组一下午?”周母冷笑,“周鲸,你可真有出息啊!”   周鲸一愣神。   “当初吵着闹着说要进娱乐圈拍戏,我跟你爸怎么劝都不听。行,你要拍就拍,反正有全家上下供着你,你不赚钱都没什么。”周母眯眼,“但你作为周家的后代,就是这么给你爹长脸的?!”   “之前你闹着要去找阿准,看不惯那个许净洲跟阿准走得近,使手段找人帮衬,这些都算了,只要你好好拍戏,”她质问:“你就是这么拍戏的?!”   他从来没在家受过这种吵。   周母为人贤淑,平时也忙自家生意,对他从来是睁只眼闭只眼。   周鲸觉得从骨子里凉到了血液,透心凉。   事业落败,爱情残破,现如今连他信以为赖的家人都这么对他。   周母看到他受委屈,要哭,居然还是一副冰冷表情。   “就是让你爸跟你爷爷惯坏了!上次我跟魏深谈生意,你知道他怎么评价你?”周母字字咬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谁家母亲愿意听到自己孩子被这么数落?我当时还信誓旦旦帮你说话,觉得魏深是瞎了眼,”周母盯着他,“现在看来,倒是我这个当母亲的戴了滤镜。”   魏清鸣刚等到菜上桌,准备喊外面那对母子进来用饭。   一口气刚提到喉咙眼,还没等出声,就听到外面的门咣当一声!   活像是要被砸烂。   他忙不迭出去,看到客厅一片狼藉,周母端着水坐在沙发上。   “周阿姨,”他睁大眼,“这是怎么了?刚才出去的是周鲸?”   “嗯,”周母笑了笑,“不用管他,你先吃饭吧。”   ·   许净洲收到这个消息时,是当天下午。   他刚和房地产那边打过电话,把首付和买房的事确定下来。小区是早先就看好的,主题符合他的预期,是个浪漫爱情主题的沿江房。   因为买房和买猫狗的事是同期定下的,差不多一小时后,宠物店就给他打来了电话,说赛级布偶猫可能要迟些才能有,但是萨摩耶近日可以送来。   李青气呼呼跑过来,   “我最近可能要换城市,所以您看到时候再把具体位置给您好不好?”许净洲说:“我还要再想想,但是钱先给您转过去。”   李青脚步停在门外,   “小洲?”他等许净洲挂断电话,疑惑问:“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要去哪?”   许净洲抬头看他,“青哥怎么来了?”   “啊,”李青停顿几秒,“是来跟你说几件事。”   “一个是节目组那边给了通知,说明天你和赵宇峰就要录最后一期。”李青蹙眉,“还有件事,是我之前给你的那个剧本。”   他心里早就有了什么猜测,起初只是冒个头,最近两天观察这人的细节行为,那种猜测便愈发强烈:“小洲,你怎么把那个剧本给拒了?你之前不是很喜欢?”   “我不是告诉过青哥?我最近不想拍戏,想好好休息一段时间。”许净洲钻进卧室,把几件衣服简单打包装好,“那个剧本时间不合适,我就推了。”   “一个剧本也就算了,其他几个导演呢?之前跟他们商量的一直都是等你状态好些再考虑,你怎么都直接拒了?”李青问:“许净洲,你别给我玩什么猫捉老鼠老虎打瞌睡,你昨天是不是去找魏总了?”   许净洲回:“是啊。”   “你找他干什么?”李青警惕问:“鹦鹉呢?你把鹦鹉给他了?”   “青哥,你今天怎么总问一些没有意义的问题,”许净洲从柜子里拿一盒洋葱饼干,笑眯眯塞他怀里,“这是上次节目组送我的,听说很好吃!”   看他这样,李青愣是半个字都吐不出。   他站在原地欲言又止半晌,最后只能闷声不吭撕开饼干包装,一块块往嘴里塞,“小洲你可别乱跑,你青哥就指望你做摇钱树了。”   “放心,”青年嗓音很轻,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我不跑。”   和周鲸的那场节目在热搜上足足挂了一天一夜。   正巧最近《征伐》即将上线,今晚剧组还准备让几个人气比较高的演员开直播互动,运营就厚着脸皮蹭了这个话题热度,事后还专门打电话向他感谢。   “周鲸许净洲正面交锋,许净洲幕前演技碾压,幕后拳头碾压。”   赵宇峰念完这个话题,直接笑出了声:“小洲你可真风光,我拍了这么多戏,可从来没哪个营销号敢写我碾压谁。”   “他们胡说的,”许净洲抬手揉耳垂。   这期节目还是对手戏,直播间里的粉丝一大半都是《征伐》粉。前段时间《征伐》的杀青镜头放出来,已经让足够多的人对他们表示期待。   “峰哥,”许净洲抬头,从镜子里看他,“你是不是还没谈过恋爱?”   赵宇峰笑笑,“怎么突然问我这个?”   “拍《数一二三》的时候,我有一次说跟哥哥吵架了,聚会回去后闹得特别凶,还是峰哥安慰的我。”许净洲看向直播镜头,打趣道:“后来峰哥跟我聊过两句。”   赵宇峰翻剧本的动作一顿,同样看向镜子,   “峰哥对我很好,”他说:“希望以后还能和峰哥有合作。”   直播间的西皮粉心碎一地,但好歹没闹太过。   赵宇峰将视线收回剧本,总觉得哪里不对。   现在正在直播,他也不好说什么。   “谁把上次那个记者叫过来的?”李青从外面回来,气得脸青一阵紫一阵,“什么时候能消停。”   赵宇峰挑眉,“节目结束就消停了。”   虽然总觉得这人状态不对,但节目里表现很好。   许净洲这次抽到的角色是仙侠剧里的小师弟,搭他干净脱俗的形象,脾气也是听话时人畜无害,炸毛时八匹马拉不回来的复杂性格。   角色占优势,许净洲发挥也很出色。   一场戏下来,直播间里几乎大半人都在喊他神仙。   “上次评分是节目后出的,这次就还是节目后出。”下场后,导演一个劲的跟李青玩贴贴:“李经纪人,回头许净洲爆火了可要记得请我吃饭!”   “啧,”李青瞥他,“你是能保证我们小洲拿到第一?”   “这说不准,但我看很有可能。”导演一眨眼,“我们节目可是公平公正公开,千万网友的眼睛盯着呢。刚才评委就对小洲的演技赞不绝口。”   许净洲没跟他们一起,跟赵宇峰回化妆间。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和节目组的大多数工作人员都很熟,互相告别问候。   “你们如果需要,可以来找我啊,我们可以加微信。”许净洲抱着帆布包,腾出手划拉屏幕,“我记得好久之前在车站,有个姑娘跟我要联系方式。”   “诶呦,小洲后来给了没啊?”旁边人逗他。   “没有,”许净洲耳根一红,“我当时没有手机,而且我喜欢男生。”   他这话说出口,空气僵滞一瞬。   “小洲,”负责道具的是个戴眼镜的男人,二十岁出头,半笑不笑看他,“大家都在一起录了这么久节目,跟我们就没必要遮遮掩掩吧?谁也不会说出去。”   许净洲愣神,“啊?”   “你说,你那个男朋友是不是假的?为了给你和魏总打掩护?”男人压低声音:“圈里这种事我们见多了,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李青还在和几个评委打交道。   许净洲自己把戏推了,他可不能看着这人自断前程,想着法子从评委那里套话,问明年有没有什么比较受期待的剧要选角。   聊得正熟络,对方刚要给他细讲。   咣当!   猝不及防冒出的巨响吓得他一激灵,   李青怔愣回头,看见化妆间门口拥堵着一群人,不知道是谁飞快跑出去,又有更多的人留下来窸窸窣窣议论。   他眼皮一跳,立马过去,   “怎么回事?”李青目光在屋内飞速掠过一圈,没看到许净洲。压在胸口数日的怀疑和揣测瞬间爆发出来,占据他整个头脑,   “刚才到底怎么回事!”他不自觉把声音提高一个度,急忙从兜里掏出手机,拨出许净洲的电话。   电话那边嘟音响了半晌。   “……”   无人接听。   这人一向很听话,电话二十四小时畅通,李青打许净洲的电话从来都是随打随接。   这刚录完节目,怎么就不接电话了?   “刚才道具问了他一嘴男朋友的事,人突然就急了。”大抵也是被吓到,化妆师妹子急得眼眶发红,“倒是也没动手,小洲把人推倒后就跑了。”   撞翻个塑料衣架。   “你问什么了?”李青重拨电话。   “大家录节目相处这么久,我   就问了问小洲他男朋友的事,”道具捂着肚子,想不通,“就是问他男朋友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李青看他一眼。   “假的也没什么,他说是真的,我就问他男朋友现在在哪,之类的问题。”道具想不通,“我就问了这些,然后人就急了!”   赵宇峰也从外面跑进来。   他差不多也能猜到发生什么,询问李青:“人找到了没?”   “没有,不接电话,”李青连拨几次不通,心里更慌了。   他看圈周围人,把赵宇峰拉出化妆间。   “你知道吧?小洲生病了,最近状态不大正常。”李青蹙眉,“前段时间就一直这样,但也没发生什么,我就只是担心,”   “这两天他状态尤为奇怪,”他说:“先是说要去旅游,后来又说不拍戏了,后来把鹦鹉送回魏总那里,原先买房和买猫的事也一直往后拖,”   李青话音一顿,“今天上午还听见他说要去外地,连着拒了好几个剧本。”   赵宇峰脸色越来越难看。   “我是觉得小洲不至于到那个地步,他最近一直挺清醒的,不像是会做傻事的样子。”李青快纠结死了,“但你要说他那么爱戏的一个人,居然说出不拍戏这种话。”   “刚才许净洲也跟我说了两句,”赵宇峰突然打断他的话,人已经往外走。   上次记者围堵的事发生后,他有意多带了几个保镖。   李青紧跟在后,“他说什么?”   “说希望以后还能跟我继续合作?”赵宇峰蹙眉,“以前小洲从来不会跟我说这些,关系都这么好了,有机会当然要一起合作。”   “你是不是觉得?”他加快脚步,眼神里透出慌张询问。   “对,我他妈就是怕这个!这孩子憋这么久,一直不吭不响,我没见过哪个精神病像他这么乖,”李青经他这一眼,心底模糊不清的猜测仿佛被确认似的。   也顾不上别的,他打电话给警察局,顺便给魏准发了消息。   ·   魏准接连几天没联系外界。   赶走周鲸的时候,公司已经快到下班时间,林封在外面催他出门。   他看眼桌上的鹦鹉,把约定推了。   后来联系一家装修公司。   原本的想法是找个借口,把房子的使用权彻底过给许净洲。反正他手里也不缺这一套房产,全当送去赔罪。   到时候直接让装修公司过去,按照许净洲的意思重新归置。   结果公司去的当天就告诉他,家里没人。   人搬走了。   连带号码和联系方式都已经被拉黑,微博也很久没更新。   目前唯一能关注到这人的途径,就是最近正在直播的综艺。最后一期许净洲还是和那个炒西皮的赵宇峰搭对手戏。   他忍着脾气看到一半,就丢到另边去做工作了。   “魏总,”助理猫着腰溜进来,“您心情怎么样?”   魏准签好文件,翻过一页。   “咳,我让人事出钱给您这里置办了一套新杯具,正好您先前那套被摔碎不是?换了套跟从前完全不一样的!”他故意把‘不一样’这三个字咬的很重。   助理一眨眼,“魏总,还有件事,我没来得及跟您说。”   “有事快说,”魏准本来就看节目看得心烦,见他半天蹦不出一句重点更烦,“你是觉得加班太少?”   “不不不,”助理连忙否认:“就是前几天许先生走的时候让我给您带几句话,当时不是快下班了吗?我就忘了告诉您。”   “哦,”魏准头也不抬,“他说什么?”   “说让您别生气,”他话音一顿,“还说以后都不会来打扰您。”   魏准皱起眉,退出直播间。   他抬起视线,重新问了一遍:“还说什么?”   助理:“……”   以为自己是触及到这位的哪个怒点,助理战战兢兢:“就说不会再来打扰,也没说别的,挺正常的啊。”   魏准收回视线,没理他。   再点开直播的时候已经结束,评论里乱糟糟的什么都有。魏准翻了两条就失去兴趣,重新琢磨起刚才助理转告的那句话。   许净洲什么时候对他这么客气了?   走就走吧,还有模有样交代一句不会再打扰?还让他别生气?   魏准看眼直播间封面上的青年,这人笑着低头写字,眉眼温顺安静。   他给李青打了个电话。   前两天打是无人接听,李青跟他家艺人一起联手晾着他。   今天打倒是不一样了,变成正在忙线。   魏准打一次没通,不大有耐心的又拨了一遍。   这次通了。   电话那边很乱,背景音是聒噪嘈杂的人群声。   “魏总,”李青好像总是在这种环境下跟人交流,嗓子扯破了天,“正好您打来电话了,我想问您,小洲在不在您那里?“   “许净洲?”魏准心口一沉,意识到什么。   “卧槽,你干什么呢你?这么着急走旁边那条路!”李青的语气听起来很着急,不知道跟谁骂了两句,才重新扯回正题:   “是许净洲,他今天录完节目跟工作人员发生点冲突,然后就跑出去了。”李青说:“我觉得这孩子是早就计划好的!”   魏准起身关上电脑。   “我刚才回去看过,小洲把衣服行李箱都拿走了,还有身份证什么的,”一个大男人,说着说着又带上鼻音:“我之前明明问过他是不是要走,他都告诉我他不走了,这人怎么说话不算话,我真是,”   魏准快步走进电梯,站半晌才意识到自己没有按楼层。   他就这么傻站了五分钟。   魏准狠戳几下按键,像是要把脾气全部甩到这么一个小按钮上。   客车站、四个火车站、飞机场。   跑完这几个地方,最起码要四个小时。   他举着手机,在喘急呼吸里胡乱理思路,脑子乱成麻线。   一种深且重的无力感从四肢蔓延。   追不到了。   电话不接、消息不回。   许净洲这次是真的打算永远不跟他见面了。 第58章 撕痂   刺鼻烟味从前座飘来,旁边窗帘哗啦一声,被猛地扯上。   许净洲默不作声把口罩拉上。   “诶,小兄弟麻烦让让地方,没座了。”大妈胳膊挂着几个皮包,转身时塑料布摩擦座椅发出难听声响,   她胡乱用包把地上蹭干净,坐下。   去临城的这趟客车要坐将近六个小时,人很多。   许净洲看眼车门,司机还在喊人往上来。   “小洲,”记者妹子显然没受过这委屈,抱着摄像机垂头丧气,“你不是说要告诉我你男朋友的事?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许净洲解释:“他不在安城。”   “那就算去别的地方,为什么不坐飞机?你经纪人应该可以帮你安排更好的交通工具,”她不满道:“坐客车又挤又累。”   妹子偏头看向许净洲。   这人似乎比她还匆忙,怀里揣个帆布包,眼上的妆还没卸干净。他戴着鸭舌帽和口罩,裹住围巾,整张脸就只露出双眼睛。   许净洲没理她。   这人像是经常坐这种交通工具,闭上眼睡觉,不多不少正好睡六个小时。   再睁眼时,天都黑了。   “前面是青鹭山旅游景点!有没有下车的?”司机在前面喊。   妹子一愣神,   许净洲飞快从睡意里醒过来,拽着她的胳膊往外走,“到了到了,”他也喊司机:“师傅我们前面下车!”   “来景点干什么?”妹子更迷惑了。   许净洲上周的时候就已经订好酒店,开导航找过去,说:“等把事情讲清楚后,你就跟着旅游团回去,我来的时候订了票。”   “那你呢?”妹子问。   “我就不回去了,”许净洲说:“这次报道的消息你可以公开发布。”   导航提示,步行需要十五分钟。   听他这么说,记者妹子陷入沉默,没出声。   或许是她的错觉,这一路上她总觉得许净洲的情绪就好像濒临悬崖的马,回光返照前有极其绚烂的一刻。   许净洲这趟当真像是带她来旅游,心情很好,安排得也井井有条。   但她刚才分明就在节目录制现场,她亲眼看着许净洲被三两句无足轻重的话刺激到情绪失控,从人群里冲出来。   到酒店后,许净洲帮她安排好房间。   “这里晚上阴冷,床上有电热毯,你记得开。”许净洲看眼她的包,“机器可以借我一下吗?明天还给你。”   妹子抬头看他,“借你没问题,但你跟我说清楚,这么晚用机器干什么?”   “你不是想要收集素材嘛,”许净洲眨了眨眼,笑起来,“我帮你呀,明天你就能知道娱乐圈新闻第一线的消息,你就不用加班啦。”   他压低声音,玩笑道:“说不定还有奖金。”   妹子半信半疑借给他。   许净洲认真道谢,还说会按规定时间给她钱。   客车上颠簸,本来就困得厉害,妹子洗漱以后立马扑上床,这才腾出时间看一眼消息,她点开微博,视线落在最近上升的热搜话题,   神情僵滞。   李青跑完四个火车站,绞尽脑汁琢磨许净洲的账号密码。   “青哥!我这边收到消息了青哥!”助理从车上跳下来的时候差点崴脚,跌跌撞撞跑过来,“有个说是记者的姑娘打来电话!说知道小洲在哪!”   李青眼睛睁大,忙不迭接过电话。   “你你好,”电话那边的人语气慌乱,嗓音里甚至带上哭腔,“我是舒亚,就是上次的那个女记者,我才看到网上的消息,对不起我我。”   “你别慌,”李青深吸口气,“你现在和小洲在一起?”   “对,他说可以告诉我有关他男朋友的事,我就跟过来了。”妹子急忙解释:“我不知道会闹出这么大动静,我没想那么多,他刚才把机器借走了。”   说到这,她猛地意识到什么。   李青急忙催:“你快去看他在不在屋里!大半夜的你借机器给他干什么??”   电话那边咣当一声,像是手机被摔到地上。   李青紧接着听到姑娘急匆匆的脚步声,几分钟后,方才从音孔那边重新传来声音:   “你们快过来,”她像是被吓到,说话语气发飘,“酒店的人说许净洲问了上山路线,好像是去山上了。”   ·   与此同时,餐厅。   “周鲸,”正在摆弄餐具的男人皱起眉眼,瞥他,“摆生日宴的事,你真告诉魏准了?他答应回来了?”   周鲸不耐烦,“答应了。”   “那怎么现在还不见人?”他一抬手腕,露出表上的时间,“你别是骗人吧,你跟魏准那点事在座的大家可都知道。”   周鲸瞪他一眼。   话音刚落,包间的门就被打开。   周鲸眼睛亮起,起身要去迎,结果迎到的却是正在打电话的宋淋。   “好,我知道了。”他拧眉拧成麻花,抬头望向满屋人的一瞬间又舒开眉心,笑起来,“各位都在啊,我来得有点晚了。”   周鲸深吸口气,“你没跟魏准一起来么?”   “魏准?”宋淋一愣,“我不知道,你打电话问问他?”   周鲸面无表情看他。   “……”宋淋被他盯得浑身不舒服,摆手,“行,我打。”   他打了魏准的私人电话,没接。   “你打他公司电话,”有人说:“最起码问清楚了,免得大家担心他。”   宋淋就又打了公司电话。   这次倒是接通。   “宋少,”电话那端传出陌生男音。   宋淋听出是魏准的助理,就直接问:“你们魏总人在哪呢?还记不记得今晚有他一个生日宴?人都在这等着。”   “啊?魏总本来也没说要去啊,那天周先生过来,不是明确说过不会去吗?”助理解释:“而且魏总今晚确实有急事,”   满屋子人将视线向周鲸。   周鲸在这种氛围下尴尬得喘不过气,脸憋红,“什么急事?”   “他去找许先生了,”助理客气道:“有什么事,您还是等魏总找到许先生以后再沟通,他现在可能没心情接您电话。”   ·   许净洲打着手电筒,慢吞吞一步步往上迈石梯。   后面背着帆布包,前面背着机器,这人还穿着白色羽绒服,看起来像只企鹅似的。走在前面的大爷没两步就要回头看他一眼,   “小伙子是要上山拍星星吧?”他笑着说:“你们年轻人就是爱玩浪漫,我见过不少跟你差不多大的年轻人,总喜欢晚上在山顶看星星。”   许净洲把镜头扶稳,笑了笑,“不是为星星,但算是为爱人。”   “那也是浪漫!”大爷说:“就是你今天上山时间太晚,平时我带人上山都是天黑之前,很少这时候来,又累又危险。”   “下班太晚了,”许净洲还想再开口,   但是累得快要喘不过气,只能应一声,调整呼吸。   他没打算爬太高。   这地方不算什么出名景点,只是空气很好,也算周围风景比较秀丽的一处景区。再往高处还有星星点点的火光,应该就是老人说的观星大队。   许净洲挑一处人不多的地方,搭好帐篷。   从包里取出画册。   “……”   山上的风刺骨,将篝火吹得乱舞。   许净洲在火前攥紧画册,指关节用力到苍白,他这次没准备热水,也没准备药,只是固执的想要把画册交给那个人。   上次想寄出去,但是失败了。   许净洲把画册放在火上,还没凑近,指尖就像是被火撩到似的,飞快抽回。   呼吸喘急。   明明爬山的时候都没喘几口气,这时候却像是呼吸不够空气似的。   “不行,”他喃喃一句,“这样他收不到。”   许净洲抬起视线,目光急切在四周掠过,最后停在山崖边。   魏准一路都在留意山上每处崖边。   李青告知他消息的时候,他就在客车站,记者妹子把具体是哪班车、目的地是哪都一五一十都告诉了他。   还说,许净洲上了山。   “魏准我早告诉你,让你把许净洲送医院治疗,你他妈当时到底怎么想的?你不送来也就算了,你就这么盯人的??”林封在电话那边把他骂出了花。   魏准任他骂,埋头往山上爬。   “许净洲为什么会去山上?”也知道这时候骂人没用,林封深吸口气,“你先冷静下来想清楚,如果他要寻死,原因是什么?”   魏准声线嘶哑,“我不知道,”   “他的执念是他前男友,你试着联系那个韩昼?”林封说:“过去这么久,你总该知道这个韩昼是谁吧?”   电话那边停顿一瞬。   他的回答淹没在山风里,“不知道。”   “魏准,”林封直接被气笑,“我再收回之前的话,真是活该你孤老终生。”   他这个时候很狼狈。   穿西装爬山不方便,紧绷布料裂开很多缝,山里本来就冷,风直接顺着这些缝隙往里灌。魏准索性把领带扯下来,绑在手上借力。   他目光掠过山边,看见从山上下来一个老人。   老人手里拿着个帆布包。   魏准视线停顿,立即冲上去,   “老人家!”他情绪激动,说话也断断续续,“这个包哪来的?”   “啊,”大爷被他吓得一愣,“是个小伙子,刚才我带他上山,他嫌包太多,就让我帮忙带下去一个。”大爷往后指,“就在前面五十米,”   话没说完,人就跑了过去。   魏准跑过去的时候,某人正蹲在山崖边,专注翻看画册。   画册每一页都被吹得飒飒作响。许净洲仔细看过,把画册放到山崖边,还捡几个小石子把画册围起来。   他起身,后退两步。   在冷风里冻了这么久,手指有些僵,许净洲正要转身时,突然被人抓住手腕!   对方猛地把他拉回去。   “你干什么??”魏准心脏提到嗓子眼,抓住这人就不松手,他转身挡住许净洲的路,提防这个人再靠近崖边。   路上想过要说的满肚子话,在对上青年的茫然视线后都荡然无存。   许净洲眨了下眼,盯着面前人满眼血丝,像是濒临崩溃一样。   他放轻语气:“魏总?”   “许净洲,你有什么对我不满的,或者对周鲸,有什么不高兴的解决不掉的,你说出来,”这人一贯在生意场上冷静惯了,现在失去控制,仿佛连最基本的组织语言的能力都丧失,“你不想我帮你,别人也可以帮你,”   许净洲注视他。   “你不想见我就不见了,我离你远远的,不管你想不想拍戏,我都不会再插手你的工作,”魏准竭力想要通过这些话说服面前人。   “你想韩昼,我就帮你。”分不清是冷风刺得他皮肤痛,还是这几句话撕得他心口痛,又或是一路奔波太疲惫,魏准猛吸口气:   “你告诉我韩昼在哪,我把他给你找回来,你喜欢他,我帮你永远跟他在一起,你们结婚,以后的住处和钱,我都帮。”   天上繁星闪烁。   被搁在崖边的画册还在被风吹着,石子压住四角,页面乱飞。   像是有什么人在翻看,   许净洲从他眼底收回神,没出声。   这人从他面前挣脱开,一如平常神情,转身往小路走。   走了没两步,   他放慢步速,辛苦坚持这么多天的清醒和冷静终究在这一刻崩塌瓦解。   “你怎么帮我。”许净洲压抑情绪,勉强问了一句。   魏准察觉到他声音里的哭腔,愣神。   “这个画册送不出去,我本来是想寄给他,但是地址和邮政编码都跟那里不一样。后来我又想烧了,但是我舍不得,”   起初只是夹在话音里的几声哭,在一个字一个字后变成了失去控制的崩溃。许净洲蹲下来,像是只有这个姿势才能让他好受些,   “我好不容易才想到一个办法,我把画册放在这里,他是不是就能看到,不管他还在不在,”许净洲哭声骤止,抬头看他。   月光映入青年眼底,照出过份的清醒和真实。   “魏准,”许净洲盯向他,像是恨不得把几辈子积攒的悲伤难过发泄出来似的,撕心裂肺:“哥哥他死了。”   魏准手脚冰凉,看着他却又半步不敢靠近。   “他不让我演戏,我就和他吵架。从小到大都是他惯着我,我被他惯坏了,甩脾气坐飞机去国外,没告诉他,”这人像是快要喘不过气,在破碎声腔里勉强讲话:“他的父母不同   意我和他,就骗他,说我永远不会回去。”   “然后他,”许净洲深吸口气,“然后他下大雪去机场追我,好大的雪,地上到处都结了冰,他还超速,”   “他是在找我的路上才被车撞死!他死的时候一点都不体面!”他像是在跟他说,又像是在跟自己说,“他是因为我才死的!”   山上烟火声接连响起,璀璨烟火衬得天上满天繁星。   人群沸腾欢呼,大抵是有什么人在表白。   许净洲在剧烈的情绪冲击后陷入麻木,自喃:“是我害死了哥哥。”   遮遮掩掩的伤疤结了痂,还被涂上涂鸦。   起先还能骗自己不存在,后来又扯各种谎言弥盖,但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一些事不是逃避就能装作不存在。   许净洲从来不觉得这是病,医生说的都是鬼话。   就算要撕开结痂,也要由他自己撕,果断□□、毫不犹豫的撕开。   许净洲在这段话后沉默了很久。   这些话用掉他浑身所有力气,他站不起来,就这么蹲着,小小的一团,连头都不想抬起来,埋在臂弯里。   所以他也不清楚,魏准什么时候走到了他面前。   烟火声沉寂,周遭陷入安静。   两人的呼吸便开始清晰起来,夹在风里,刮进彼此耳中。   “许净洲,”   男人开了口,嗓音不比他刚才撕心裂肺的时候好到哪里。他说话间还有些磕绊,像是不知道这么说对不对,显得很笨拙,   “今天我生日,我想送你个礼物。”   许净洲抬起头,哭红的双眼盯向他。   “你相信我,给我几天时间,我给你变个魔术。”魏准颤声道:“我、我帮你把哥哥变出来,好不好?” 第59章 韩总   当晚《征伐》剧组高调直播,进行宣传。   原本直播间里大半的人都是奔着赵宇峰和许净洲的西皮,毕竟这部电影无论是前期花絮,还是后期预告,都是这两位的角色热度更高。   相比较下,男女主倒是显得略微逊色。   结果直播刚开始没多久,热搜话题紧接着就上了:   #许净洲失踪#   “具体就是这么个情况,小洲最近身体状态不好,很久没接剧本。最近就在录档直播形式的综艺,结果刚录完人就跑了,”赵宇峰也在帮忙找,他这边人手不多,也找的很累,“路导,不是故意放您鸽子。”   “我这边倒是没事,”路导担忧道:“但是魏总他这么大张旗鼓的找人,小洲回来以后该怎么解释啊?总不能无缘无故失踪吧?”   赵宇峰陷入沉默。   他这边赶到医院,门口已经堵了一大群记者。   李青捂得严严实实,站在医院侧门冲他招呼,简单说了情况:“魏总刚才把人找到了,现在正在医院。”   “小洲有事没?”赵宇峰脸色泛白。   “身体上没事,但脸色很差,刚才我接人的时候,他盯我看了半晌都叫不上名字,不会说话似的。”李青眼睛也有点红,“我也不逼他接戏了。”   赵宇峰按上电梯。   凌晨三四点的时间,医院里多数病人都休息。   因为许净洲身份和某位肯花钱的原因,病房安排在不受打扰的单层,电梯口守着几个保镖,防止一些记者浑水摸鱼。   魏准坐在走廊里的塑料椅上。   助理给他送来了大衣和饭,送来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规整放在旁边没惹来这人一眼。男人白净衬衫到处沾着山上泥土,西装裤上也都是泥泞。   山路难走,今天又刚下过雨。   他脑子里装了个录像机似的,反复单调的重复着刚才在山上发生的一切。   许净洲声嘶力竭的讲述一切,活像是要把自己的心肝脾肺都掏出来,他人明明就在那里,离山崖边那么远,中间还有自己挡着,   但他总觉得,许净洲随时随地都会跳下去。   或许是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就算不是今天,也可能是以后的某个时间。   魏准从未有过如此无力的时候。   “魏总,”李青低声问:“小洲呢?”   “打过镇定剂,吃了点药,睡了。”魏准深吸口气,回神,抬头捏眉心。   “这事跟您没关系,是录节目的时候工作人员说错话,不小心刺激到小洲。”李青看着这人模样,觉得有点说不过去,“您和小洲的关系早就结束了,本来不该麻烦您,但我刚才实在是太着急。得谢谢您。”   魏准嗓子是哑的,“不用。”   “我已经打算好了,这两天准备一下,向外界公布小洲退圈息影的事,公司和我贴点钱,给他治病。”李青叹气,“先把病治好。”   闻言,魏准偏头看他,“你不让他拍戏?”   李青愣神。   “不行,”他回过头,“让他继续拍。”   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李青本来就郁闷,听他这么说愈发觉得这人不讲理,“魏总您怎么能这么说?小洲他身体重要还是拍戏重要?”   魏准咬紧牙,“你不让他拍戏才是毁他。”   面前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几个医生从里间走出,点头以示问候。   林封最后一个走出来,站在办公室门口,示意他进屋聊。   “药物和机械上的治疗,医院可以提供,我这边也能负责到底,不会出问题。”他转着笔,低头看病历,“但心病还需心药医,你得把那个韩昼给我找过来。”   魏准头也不抬,“人死了。”   林封转笔的动作一顿,瞪大眼看他,“什么玩意?”   “许净洲身上应该还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我相信他的话,韩昼确实是,不在了。”这话从他嘴边说出时一点都不轻松,字字重若千斤,   魏准张着嘴,喉结艰难耸动,“他走不出来。”   “得,看你这样应该是都知道?那我的意见就不具备参考价值了,”林封丢开笔,“你现在心里应该有个谱,准备怎么做?”   赵宇峰原本打算去病房里看看小洲,但是人已经睡了。   他刚准备和李青打个招呼,自己改日再来,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另道声音打断。林封站在办公室门口,叩了下门,“麻烦两位进来一下。”   他话音一顿,“魏准有事想请你们帮忙。”   ·   或许是药的作用,他都没听到手机闹铃响。   许净洲醒来时已经是正午,外面太阳亮的扎眼,窗台上的冰雪消融。   他垂下眼皮,往被褥里缩了缩,只露出个头顶。   昨晚在山上发生的事一帧帧掠过眼前。他发的疯,讲过的种种伤己伤人的话,被搁在山崖边胡乱翻页的画册。   “小洲醒了?”病房的门发出轻微响声,对方笑着打趣:“你昨晚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脏的,我就帮你擦了擦脸,你待会再洗个澡?”   许净洲探出头,看见李青拿着饭盒,正在盛粥。   “正好你醒了,我给你带几个好消息。”李青把粥递给他,眨眼,“昨天你跟宇峰的评分出来了!”   闭口不谈昨晚他跑路的事。   许净洲接过碗,缓慢吹着粥上热气,也没有打破这种氛围,“是吗。”   “是啊,本来网上几乎八成网友都压得宇峰赢,结果评分一出来,多险啊,你就比宇峰高一分!”李青得意道:“不过高一分也是高,最后还是你赢了。”   许净洲抬眸看他,弯起眉眼笑。   “所以你入围了最佳男演员,虽然这个奖不是顶尖大奖,但算是好多大奖的铺路石啊,咱们加把劲,说不定就能上。”李青边说边削苹果:“还有你之前不是一直想约章朋生导演的戏吗?我也帮你问了。”   许净洲喝粥的动作一顿,   他垂着眸,眸光落在碗底,汤勺有下没下的敲击碗沿。   “章导手头正好有部剧,民国的,里面有个特别适合你的小少爷角色,他相中你很久了。”李青说:“过两天去试试戏,没什么问题咱们就接。”   “再加上《征伐》票房可观,第一天就破了两亿,三喜临门,都说要给你办个庆功宴,就在今晚,宇峰他们都去。”李青又把苹果递给他,“你可不能驳大家面子。”   许净洲像只被投喂的小仓鼠似的,两颊被塞得鼓起,还要接过苹果硬往嘴里送,含含糊糊的回:“好。”   庆功宴的时间定在两天后,   晚上八点。   期间有很多以前剧组里认识的朋友来看他,都只是问他身体舒服不舒服,一个劲的吹他在节目里的表现。   七点的时候,李青来接他。   许净洲坐在副驾驶,盯着手机半晌,   还是点开了微博。   热搜第一是他和赵宇峰的节目评分,底下一溜烟的彩虹屁。   连个黑粉都看不到。   “找什么呢?”李青问。   许净洲看他一眼,摇头,“没什么。”   他打开搜索框,输入‘魏准’两个字,   显示搜索结果为空。   许净洲僵着指尖,开口:“青哥,那个女记者呢?”   “哦,”李青说:“她拿到机器后就回去了啊,小洲想问什么?”   许净洲问:“她没说要报道什么吗?”   “没有啊,”他失笑,“有什么好报道的?她什么都不知道,就陪你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后就去上班了。”   许净洲盯着他。   半晌后,他收回视线。   李青吐出口气,顺手拧开车窗透风。   到的时候,包间里已经有几个人。   赵宇峰笑着拍他肩膀,“我就说如果我遇上小洲,肯定要被碾压。”   “是峰哥让着我,”许净洲有点不好意思,转过视线,“稍后路导过来吗?”   “过来啊,还有剧组里男主女主,大家都来,连给你化妆的妹子都会来。”赵宇峰一眨眼,“还有个神秘人物。”   许净洲好奇问:“谁啊?”   所有一切接回正轨,完美得让人生疑。   许净洲没有深问也没有多想,他有点私心,觉得这样的处境就很好,不需要任何人来追问,也没有谁会再质疑他的感情经历,质疑那个人的存在。   许净洲很久没吃过肉,见服务员上了红烧狮子头,眼睛倏的亮起。   “这个菜还是他让我们加的,”赵宇峰帮他加块肉。   许净洲只顾着吃,抬头眼神询问。   赵宇峰却反而移开视线,投向他身后,眉眼舒展,   许多人都站起来,往门口的方向看去,好像是有什么人来了。   许净洲放下筷子,   他听到身边人笑着喊了一声:“韩总。”   桌上的转盘还没停下,慢吞吞转着。   那盘红烧狮子头已经转到了斜对角的位置,对面人本来是想夹菜,看到来人后也站起来,笑得自然又亲昵。   触手可及的真实。   许净洲僵住动作,在这声里愣住神,也不敢转身。   “不好意思,来晚了。”男人嗓音沉哑,但语气温和,他笑了两声,脚步从门口渐渐靠近,从身后路过时掠起一阵风。   “小洲,恭喜你啊。”他话音一顿,自言自语似的:“怎么不喝水。”   许净洲垂着眸,指尖在抖,   他看见男人倒杯热水给他,身上是那身经过精心设计的黑色西装,视线顺着对方的手、手腕、小臂,   一点点向上,最后落在男人脸上。   白净衬衫领口是冷白脖颈,男人颈侧刺着纹身,颜色鲜亮。   X 第60章 谢谢   魏准屏住呼吸,   手心因为过度紧张渗出微汗,脖颈后也渗出汗,淌上前两天刚做的纹身上,   刺痛。   “他现在的状态是挺危险,你送他来的时候,人倒是清醒,但我跟他对话的感觉……他精神绷得太紧了,被人骂一句可能都会想不开的状态。”   昨晚,在把赵宇峰和李青叫进办公室后,林封这么跟他说。   眼前人并没有动作,   为了显现一切不是那么虚假,在场的几位专业演员开始调动气氛,热络跟导演和制片人交流起来。   赵宇峰笑着催促:“小洲发什么呆呢?太高兴给乐傻了?”   魏准伸手去触玻璃杯沿,觉出水凉了。   他有些生硬的愣几秒,反应过来后从旁边拿来自己的杯子,重新倒一杯热水。   许净洲这次接过热水,抬眼看他。   魏准收回手,   他错开目光,没能做到和这个人对视。   “韩总的生意快上市了,加上这个,你们俩就是四喜临门,不如现场再求个婚?就是五喜临门了!”旁边有人怂恿。   魏准帮身边人夹好菜,说:“求婚可不是那么随便的事。”   许净洲爱吃土豆、鱼丸,尤其爱吃花生。   他这边夹,许净洲那边闷声不吭埋头吃,像是适应了这种环境。   后来这群人又聊什么,许净洲没认真听。   他正在吃的时候,听到身边男人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小洲,你不是一直想住个江边房?再养只萨摩耶的布偶?”   许净洲偏头看他。   “正好哥哥最近生意不错,我帮你置办好了,你想搬过去吗?”男人眼底有光,“如果你想,我这两天请假,专门帮你搬家。”   许净洲笑了笑,“好。”他也从盘子里夹了块豆腐过去,眨眼,“你吃。”   魏准揉他的头,没说话。   许净洲酒量不好,一直在喝水。   后来有人敬酒给他,一概都被男人挡回去,护他像是护小孩似的,连鱼肉里的刺都恨不得帮他挑拣干净,再送到他盘子里。   许净洲吃了很多,抽纸巾的时候瞥见身边人拿起手机,   “小洲,你先吃,我去接个电话。”他话音一顿,似乎想到什么,再开口时带着哄人的腔调:“哥哥最近工作忙,如果是去处理工作,可能暂时回不来,也就没办法送你回去。那今晚就先让经纪人送你回去,好不好?”   许净洲咬着筷子,清透眼底望见了底,   “好,”他说:“你去忙。”   ·   关上酒店门的一瞬间,   魏准抖着手从兜里拿出口香糖塞嘴里,蹙眉嚼了半晌,又忍不住恶心跑去卫生间。   他接了电话,开免提:“谁?”   “魏准?你人在哪,我有急事找你!”宋淋的嗓音从电话那边冒出,吃惊到连嗓音都飙高几个度,“你他妈真是疯了!”   魏准说:“我在餐厅。”   “这不是屁话你助理告诉我了,我问你在餐厅哪?”宋淋说:“听着声音你是在卫生间?等着我现在就过去找你,”   魏准说:“你来可以,别露馅。”   “您韩总机关算尽还怕我一小小富二代露馅??”宋淋拿着手机转过弯,一眼撞见脸色苍白的男人,到嘴边的狠话瞬间说不出口。   他挂断电话,沉默几秒。   魏准拧开水龙头,用冷水冲了把脸。   “至于?”宋淋不解问:“改名换姓,删了那么多老朋友老同学,连公司法人的名字都换了,”他喉咙堵住,像是要替这个人哽咽,   “你真要替那个韩昼活一辈子?”   “矫情,”魏准冷言冷语,“名字换就换了,多大点事。”   “卧槽,”宋淋直接被气笑,摇着头给他比大拇指,“那祝韩总和许净洲百年好合,说不定以后还能发展出一个庞大的韩氏企业。”   “少给我阴阳怪气,”魏准瞥他,“这些你电话里说就行了,找我干什么?”   期间门口偶然会过几个人,   魏准总担心什么时候许净洲会出来找他,时不时往外面分神,后来索性拽着宋淋进了安全通道,摸黑和他讲话。   宋淋嗤笑,“你有那么大本事,我可没有。我那老爹跟你爸多少年交情?你爸被你气得住院,可不要我帮忙把你这个改名换姓的逆子给揪回去?”   “哦,”魏准眯起眼,“你是来逮人的。”   ·   “已经去找了,老魏你消消气,本来心脏就有毛病,气出来点好歹你这么大的公司怎么办?”宋父啧声,“难道要留给我宋家收购?”   病房里,   魏家上下十几个人,连同魏氏企业的董事会,齐刷刷坐在两边,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谁都知道魏准改名的事,   魏准甚至找人把自己从魏家的户口本上抹了,连从小到大的就读院校都藏的一干二净,活像是世界上没存在过这人。   魏深年纪渐长,膝下只有两个儿子。   一个魏清鸣油头滑脑不务正业,只攥着公司股份却半点不作为。另一个魏准还有点本事,虽然叛逆,也跟魏家关系不好,但好歹是魏家的人。   这不!好家伙!   直接把姓给改了,以后他娘的就成韩家的人了!   一想到这个,魏深就气得直咳嗽,活像是要把肺给咳出来。   他咳得脸通红,杨贞上前要帮他叫护士时,   病房的门猝不及防被人由外推开,魏准解开领口一枚扣子,原本绅士温和的气质便瞬间透出股子锋利和痞气。   宋淋在身后吊儿郎当跟着,比个手势,满脸写着“人已送到有事无事都勿扰”。   魏深瞪大眼,直接要从病床上跳下来,“你还敢来!”   “有什么不敢的,”魏准在他面前站定,神情冷淡:“魏老先生?”   魏深差点一口血呕上来。   “阿准,你跟我和你爸闹别扭都没关系,随你闹,但你不能忘本啊!”杨贞蹙眉,“当初你非要出去做生意,是不是管魏家借了几十万?”   魏准瞥她,“我不早就还了?”   “你还得了钱,还得了人情吗?你爸生你养你几十年,你在魏家从小长到大,魏家长辈一直以来对你的照顾,”杨贞愤懑,“现在你说改姓就改姓?”   魏准冷笑,“你不挺乐意看到我滚出魏家?现在假惺惺给谁看呢。”   “魏准!”   一声几乎破了嗓子的沉喝从病床边传来,   杨贞当即闭上嘴。   魏准抬眸望向病床边的人。   说不恨他是假的。   当年生母去世,这人装模作样伤心没两天,扭头就娶了别的女人。他幼儿园都还没上完,魏深都已经抱了二子。   魏家祖辈传承,一堆封建家规,辈份不按年龄按正次。就因为杨贞是魏家的正牌夫人,他就得管比自己小几岁的魏清鸣叫大哥。   明明他母亲才是最无辜的,偏偏被人骂成未婚先孕的婊|子,他是被人捡回家的杂种。这些肮脏不堪的字眼打他进魏家以后就没断过。   就是因为魏深对此从来视而不见,   所以他才会年少一腔热血上头,瞎了眼似的以为周鲸肯护他就是爱他。   “你母亲死的时候把你托付给我,我自问一直尽心尽力抚养你,吃喝住行上学这些一样没少,别家少爷什么待遇你也什么待遇!”魏深红着眼,“我知道你记恨那些风言风语,但你身为魏家的人这点难听话都听不进去吗??”   魏准面无表情嗯了声,   这人被气得又重新坐回病床上。   “魏家少爷这么难当,我就不当了。几年前拿着钱离开魏家的时候我就说过,做出来的公司、挣到的钱,都是我魏准的,跟你魏家半点关系都没有。”   魏准冷冷瞥他,“你觉得你的养育之恩很重吗?”   “魏家那么多会计,大可找一个来算算,这十几年来我在魏家的所有开支和学费,做个清单发给我助理,”魏准说:“我翻倍还,当算利息。”   “但是现在,我的公司就姓韩,我就叫韩昼。公司跟我的姓,不是跟你魏家的姓,”说着,他低头看眼手机上的时间,“你也可以代表魏家发通告,就说魏家和我断绝关系,我没意见。”   气氛死一般的寂静。   杨贞也不敢开口,她记得上一个敢这么跟魏深说话的好像已经蹲大牢了。   魏深连着做了几个深呼吸,   他猛咳嗽两声,冷笑,“这是你说的。”   魏准好整以暇看他。   “行,韩总,以后魏家名下所有企业都不会再跟你韩总的公司有任何合作。我倒是要看看,一个几十年的家族企业,和一个刚做没几年的小公司,行内的老总们会选择站谁!”魏深挑衅,“到时候你可不要再跪着说什么是魏家人。”   “哦,”魏准勾起唇笑,“可真会放屁。”   ·   魏深的效率很高。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嘴里的口香糖已经嚼着没了味,胃里的反呕感才算减轻。魏准坐上车,先给助理发条消息。   魏家怎么闹他不在乎,只要别让许净洲看到。   开车的时候,林封给他来了电话。   “怎么样?”他问:“许净洲什么反应?”   魏准说:“没什么反应,看起来心情不错。”   最近立春。   绵长稀落的雨丝从车窗上划下,拉长一条条小尾巴。天气潮湿,带着冬天消弭的那股子冷气,比深冬还要冷些。   魏准分不清这股苦涩是空气里来的、还是心口来的,也习惯了。   将近一个星期,他都在适应韩昼的生活。   林封含糊应了声,又问:“你烟瘾戒了吗?”   “嗤,”魏准吐槽:“你以为这是什么?说戒就戒?”   林封:“……”   林封:“你要是实在戒不掉,就算了,反正许净洲应该不会注意这些细节。”   “你是不知道那个人,鼻子灵得很,以前保姆在家做点什么好吃的,他从二楼卧室,闻着就能跑出来,”魏准笑了笑,“跟小奶狗似的。”   林封叹口气。   魏准的烟瘾是那年染上的。当年周鲸背叛他,保送名额也丢了,他一个人拿着钱从魏家出来,做生意又被处处孤立。   烟瘾刻进了骨子里。   暂时能想到的应急办法就是嚼点什么东西。偏偏魏准最恶心的就是口香糖一类的小零食,不管什么味,他都能恶心得吐个不停。   “你再忍几天,我想想看有没有别的东西代替。戒烟糖你又不吃,魏准你说你一大男人怎么这么矫情。”林封絮絮叨叨抱怨起来。   刚抱怨一半,电话挂了。   魏准倒车入位,看眼屋里。   灯还亮着。   刚才李青给他发消息,说许净洲在他走后没能逃过一劫,被路导拉着喝了几杯。路导也不知道这人酒量能差到一喝就上头。   反正是醉了,路上还问过很多让人心惊胆战的问题。   魏准开门时,看到某人盘腿坐在沙发上,   大抵是听到他开门的声音,毛绒绒的被褥轻微蠕动,但也没转过身,只是换了个姿势,继续蜷坐在沙发上。   许净洲垂着头,半睡半醒间瞥见面前多了个人,   原先十二分的睡意散去大半,他从被褥里探出头,露出醉酒后通红的耳廓和脸侧,眼底盛着一弯浅浅水雾,笑得又乖又甜,“你回来啦!”   男人伸手揉他头的动作一顿,   他的笑不大自然,但在光影下并不清晰,略有停顿的动作很快恢复,   “嗯,我回来了。”他问:“小洲怎么还不睡?”   “在等你。”许净洲抱住他的腰,一个劲的胡乱蹭,细软发丝被蹭成了飞机场,乱哄哄的,“我想等你回来,然后跟你说句话。”   魏准托住他的脸,忍不住笑,“别蹭了,你要跟我说什么?”   许净洲被他托着下颌,抬起头。   那双眼如初见时黑白分明,里间的神情不由分辨,也不得真假。魏准自知没那个资本接受这双眼里的爱意和温柔,他承担不起,   所以对视的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许净洲眨了下眼,扬起脖颈凑到他耳边,说悄悄话似的飞快低语:“谢谢你。” 第61章 惊喜   许净洲醉得厉害。   小鸟似的飞快在他耳边说句话,然后就一脑袋栽到他身上不省人事。魏准哄了没两句,就听见从耳边传来小声呼噜。   轻浅呼吸错着耳廓掠过,羽毛似的温柔。   他扶着人一动不动,在这样的状态下沉默半晌。   “有你这样的?”他压低声音:“话说一半撩完就跑,韩昼怎么忍你的。”   怀里人睡了,不声不响。   魏准把人抱起来,就这么掂量了下,还算满意。   从景区回来后在医院养段时间,许净洲似乎吃胖不少,肉也实了许多。不像以前那样看着就飘飘欲坠。   屋里开了地暖,所以这人又没穿鞋。   魏准小心翼翼把人抱回卧室,掖好被子。   他要关灯的时候,埋在被子里的人突然翻身,迷迷糊糊又睁开眼。这人还怕冷,就只从被褥里探出手,抓他手腕。   魏准从喉咙口泛起苦涩,“小洲,我明天还要上班。”   许净洲依旧抓着他手腕,还很大方的把被褥掀起来,眼睛明亮。   魏准僵住身体不动,   他控制自己不表现出太异样的情绪,藏在身后的手几乎要把肉掐出青来。   魏准看着他,最终还是妥协,   他半靠在床上,把这人手里的被褥重新掖回去,说:“那我再重新拿一床被子,你盖你的,不然着凉怎么办?”   许净洲声腔里困意很重:“好。”   魏准从柜子里抱出新被子,靠在他身边床上的空地。   他见许净洲还在看他,伸手要去捂他眼睛,刚一动作,许净洲跟只粽子团似的裹着被褥贴上来,凑到他身边抱住。   也只是这么抱着。   青年温热体温隔着布料传来,很快暖热他这边。   魏准也记不清许净洲什么时候又睡着了。   他在这样的温暖里呼吸困难,一晚上都在做梦,梦里的韩昼温柔体贴,没脾气的容纳这人的一切任性。   梦中梦,套环似的,连着做了五六个。   起初梦的主角是韩昼,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他,他在梦境中分毫动弹不得,觉出从心口泛起浓而重的心悸。   后来甚至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他睁眼盯着茫然黑暗,某个瞬间突然发现自己能动了,   天也亮了。   许净洲大抵也在梦境中遇到什么,收紧抱他的力度。   魏准握了几分钟他的手,   “小洲,”他哑声开口,嗓音里还带着因为绝望梦境带来的疲惫,魏准眉心舒开,盯着身边人缓慢睁开眼,眼底清明,   许净洲抬眼看他,没有乱撒起床气。   魏准轻轻捏他的脸,笑起来,“早安。”   ·   试角的时间定在早上八点。   许净洲起床的时候,楼下已经摆好早餐。煎鸡蛋撒孜然,镶嵌在面包里,这种吃法自打哥哥去世后,他就没再吃过。   所以在看到早餐的时候,许净洲愣了下神。   男人从厨房里出来,袖子卷到小臂,清晨光线从窗缝落在眉眼,显得柔和许多。   “前段时间工作忙,没来得及管你,你就又不吃早饭了,”他见人在发呆,就过来拉人往桌边走,“吃完后经纪人来接你。”   对方牵他手时,手心里略有薄汗。   许净洲看他一眼。   时间其实已经有些不够用,他吃到一半,门铃就已经响了。   李青进门前也像是被吓一跳,盯着饭桌缓了几秒方才哦一声,“韩总真会照顾人,我以前都不知道小洲有这么体贴的男朋友。”   对方瞥向他,“你也吃点?”   李青:“……”   李青忙不迭摇头,“不了不了。”   “青哥,”许净洲抽纸巾擦嘴,起身,   他抱起沙发上的棉服,在路过魏准时贴上去抱了下,“我时间不够,先走啦。”许净洲偏头示意身后饭桌,恐吓:“等我回来洗碗,你不许动。”   魏准一愣神,失笑。   李青带人离开,回头时没忍住又看了魏准一眼。他低头琢磨,险些走过车。   《生在乱世》的编剧和导演均是行业顶尖。   原着一年前被告知要影视化时,就在网上引发一场轩然大波,后来的一年里书粉也向官博推荐了无数大花小花。   有近期爆火的流量明星、也有驻圈多年的实力派。   导演章朋生坚持试戏选角。   许净洲翻过原着,知道这部剧大概讲的什么。   是部大男主剧。   男主栾赢是栾家最小的少爷,自小娇生惯养成恣意放肆的骄纵性子,后来战争爆发家族落败,他满腔热血去做间谍,却一步踏错,成了自己最厌恶的人。   这部剧依旧悲剧结尾,据说原着就赚足了读者眼泪。   许净洲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演这个角色。   “这部剧也有感情戏,但不为主,跟男主搭感情戏的演员已经定好了,叫冰重,”李青说:“冰重演得是个教书先生,跟栾赢算是竹马,后来死于战乱。”   导航提示到达目的地,李青拧下钥匙。   许净洲到的时候,片场已经来了很多人。   几个人被分在一个房间等候,许净洲进屋时,察觉到不少视线向他投来,他大致扫过一圈,认出几个圈内比较出名的前辈。   “小洲,”一个留中分的男人起身,笑着向他伸手问好:“我看了你参加的那部综艺,演得很好啊,你一来我都觉得有压力了。”   许净洲握手问候,不好意思道:“赵前辈一见面就夸我。”   赵冲泽作为上届刚拔得影帝名号的实力派,自然很受在场众人吹捧。他这么说,旁边立即有人附和,   “冲泽哥就是太看得起新人,你到这里,我们就都是当陪衬的,更何况他呢?”那人变着花样拍马屁:“没什么悬念。”   赵冲泽没理他,问:“小洲跟韩总认识?”   许净洲倏的顿神,抬眸看他。   李青在旁边听着,直接一口气吊起来,忙不迭想扯开话题:“现在到谁了?是不是还要抽个签?劳烦哪位告知一下?”   “不用这么紧张,”赵冲泽笑着打断,“只是最近韩总的公司起步飞快,想找我做代言,   我又很感兴趣。”   他打趣道:“听说小洲和韩总的关系非同一般,就想来走走后门。”   李青这才松口气,心道好家伙,魏准连影帝都能收买。   许净洲垂下眸,“我会跟他说的。”   赵冲泽的到来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而这场选角的结果似乎也毫无悬念。   选角结束的当天便在网上引发热议,各家粉丝直接带着自家大名上话题吹彩虹屁,遇上对家则撕的昏天黑地。   在微博投票中有三个选项,是目前为止最受期待的选角:   赵冲泽、刘轩、赵宇峰。   【刘轩前段时间不还在节目里被某许姓演员碾压吗??】   【我轩节目里吃亏是因为太老实,谁像许净洲一样随便改剧本??我轩之前可是靠演这类角色入围最佳男演员的,实力不虚!】   【吵什么!我压赵冲泽!】   【赵冲泽加一啊啊啊啊啊哥哥冲!】   两天后结果公布,官博发布男主演照片并且艾特,欢迎入组。   结果一出,直接冲上热搜榜首。   “电视剧生在乱世:欢迎栾赢小少爷。@许净洲”   ·   “结果出来了,许净洲还挺争气,我看网上几乎没人提他的名字,”林封抬头看面前人,“不过你找冲泽给你扮戏圆场,有经过我同意吗?”   魏准正在办公,   他曲着手指敲两下鼠标,又勉强压住手机屏幕上的按键,正在跟人语音。   “怎么了?”魏准眼也不抬,“你男朋友很金贵么?”   林封没接话,“你手伤这么严重?”   前两天他在现场,知道这伤是怎么来的,但当时明明只是小伤。   有关韩昼的一切信息,除了从前许净洲留下的只言片语,大多数都来自那本画册。里面记录的倒是很详细,   韩昼还允诺过他,以后每次选角成功都会送他小惊喜。   “当时不严重,后来沾上水发了炎,又避免不掉敲键盘,可不就成这样了。”助理送茶水进来,看到自家老总正在语音转文字,   他张了张嘴,话音一顿,“韩总,要不您把这个文件分给我处理?”   林封瞥他一眼。   “行,我晚上要出去,你把其他事推一下。”魏准看眼手上的擦伤痕迹,蹙眉。   林封看出他的担忧,啧声:”戴副手套吧,不然许净洲肯定得问你。”   许净洲刚参加完采访。   李青本来说要送他,他又不肯,非要站在那里等人。   “他会来接我!他都给我发消息了。”许净洲蹲在石狮子旁边,梗着脖子眼巴巴往街头看,像是下一秒就会从那里多出什么人。   今晚市里有个大型晚会,整座城市灯火通明。   震破天的音乐从某个方向响起,李青实在是受不住,捂着耳朵跟他喊:“那我先回去了!你回家以后给我报个平安!”   许净洲乖顺点头。   他继续等在原地,盯着那个方向不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正在出神时,看到男人打伞从拐角处跑来,逆着风。   许净洲站起身,迎过去。   “小洲,”魏准有点紧张,毕竟在印象里韩昼是个从不会迟到的人,他攥紧伞把,指关节用力到泛白,“我来晚了。”   这人低头凑进伞里,笑着抱住他,“没关系啊!正好我很久没有透气了。”   魏准暗自松口气,握住他的手,   “今天没开车,”他温声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地铁站。   魏准从前始终觉得演员是个没什么技术含量的职业,也一度觉得许净洲把演戏看得那么重是目光短浅,花瓶要傍身的技艺罢了。   直到他现在拉着许净洲走进地铁站,才觉出这到底是件多困难的事。   “哥哥,你之前不是说很喜欢这个花?”   “我还查过这个花的花语!”   “先生,请扫卡或者出示二维码。”工作人员狐疑盯着他,出声提醒。   魏准猛地回神,背过身。   他专门问过宋淋怎么注册这个,有些生疏的把事先准备好的二维码打开,动作时错开身边人的视线,喉间酸涩。   脑海中仍旧是许净洲拿着花扑在怀里的场景,眼睛亮得像星辰,灼热滚烫:   “温柔的爱和汹涌占有,”他说:“花语是永远的羁绊。”   是韩昼。   “好了,”工作人员怀疑这人没睡醒,指路,“您可以过去了。”   魏准点头。   他竭力想要调整状态,生怕许净洲看出什么。   “我坐过这个地铁!我带你坐,”许净洲像是没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拉着他往电梯口走,“要下这个电梯,我第一次来的时候找了好久。”   坐上地铁后,魏准才缓过情绪。   他看眼路线图,几乎没挪开过视线,这算是他头次坐地铁,坐过站又是露馅。   心口提到嗓子眼,还没到他就站了起来。   许净洲坐在座位盯着他看。   “你不要站这么早,我们离门口很近,不会坐过的。”他拉住这人,轻轻挠他手心,好奇问:“你平时不是不喜欢戴手套吗?今天为什么戴手套?”   魏准动作一僵。   地铁门边的提示灯亮起,车速逐渐放缓。   他反抓住人的手,转移话题:“到了小洲,我们下车。”   这站早就出了六环。   地铁站边是高速,周围稀稀落落荒凉得很。再加上已经是深夜十点多,晚风从树林里溜一圈出来,成了刺骨的阴风。   附近没有商圈,也没小区。   许净洲被他拉着跑出来,笑个不停,“你是要拐卖我吗?”   “我哪舍得卖你,”男人嗓子有些哑,指尖似乎也在发抖,“小洲,哥哥先前不是答应过你,你每次选角成功,都会给你小惊喜吗?”   攥住的手一僵。   青年温和平淡的嗓音掺在风里:“是啊。”   魏准脚步有些不稳。   从天桥下去,再顺着路走两百米,就是他和宋淋几个人找了好久才选中的地方。   铁丝网不好勾,上面都是陈年铁锈,周围满是被雨水泡得湿软的泥土。   <   br>   把花从市里运过来,再被雨水一打,蔫巴了几乎一大半。他后来又找附近的花店补过一批,这才算做出了预期效果。   但是现在,他是韩昼。   这些惊喜只能由他以韩昼的身份送给这个人。   许净洲不知道这人要给他什么惊喜,目光无所着落的到处飘,在男人带他转过一处极其不显眼的拐角后,   脚步连同视线,一同停顿在夜色中。   蔓延将近十几米的铁丝网,隔开农田和城市,隔开星辰和明月。   路边昏黄的灯被切割成两截,一半投入田里,一半落上漫天遍地的妖蓝小花。铁丝网上攀着无数,翻涌成浪。   夜风一阵,   蓝风铃的香沁人心脾。 第62章 注销   次日,   《生在乱世》片场。   影视城里人挤人,跑龙套的端着盒饭挤在门口,时不时往剧组里瞟一眼。   章导翻着朋友圈,笑着感慨:“你们现在这些小年轻可真会玩,换以前,我们送朵花送个巧克力就算顶天浪漫了。”   “章导说什么呢,”赵宇峰正在跟人发消息。   从前小洲从不会在拍戏的时候迟到。   “行了,别催了,指不定人家现在正在家里腻歪呢,”章导把手机给他看:“昨晚魏、啊不韩总,韩总发的朋友圈。”   “下面还艾特了许净洲,”路导一指,“你看,估计干柴烈火,折腾到起不来了。”   赵宇峰接过手机,看到屏幕上是一张照片。   堪比星辰璀璨的蓝风铃溢满视野,似乎要隔着屏幕将满腔温柔深情送出来。   “祝我的小洲前程似锦。”   @xjz   和魏准截然不同的风格、焕然一新的微信号。   如果不是赵宇峰知道实情,他都要以为这个号的主人真是韩昼。连底下评论区的祝福都是“韩总牛逼”、“祝韩总幸福”之类的话。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许净洲从车上下来,包都没拎好就疯跑过来,额前发丝吹成了天线。他满眼歉意,“男朋友非要我吃完早餐再出门。”   “没事,才晚了不到五分钟,再说小冰还没到呢。”章导又拿着手机在他面前晃,意味深长笑,“怎么今早没起来?昨晚跟男朋友玩浪漫去了?”   青年耳尖倏的红透,笑着往围巾里缩。   他来后没过多久,冰重也来了。   跟原主一样的年纪,但冰重已经出演过多部剧,童星出道以来演技始终在线,是集演技派和流量派于一身的当红演员。   长得温文尔雅,妈妈粉多过女友粉。   “介绍一下,”章导拉着他,“这位是许净洲,《征伐》里的章逢,你之前不是要死要活也得见本人吗?”   冰重显然很兴奋,忙不迭点头,“对对对!”   “洲哥的章逢真的太绝了,”他说:“能跟洲哥搭戏是我的荣幸。”   许净洲愣了下神,   他还没遇到过这么热情的人,被对方猛不丁一熊抱吓得睁大眼。   赵宇峰友情出演,今天只有短暂几个镜头,所以安排在前面。   章导来给他们讲戏。   “因为小冰那里档期的原因,所以咱们先把片里你们两个的镜头拍完,小时候的镜头由小演员来拍,你们直接上重逢。”章导翻着剧本,“你们知道我哈,我拍戏上六亲不认,所有镜头能上真的就上真的。”   许净洲也正低头看剧本,有些出神。   “栾赢在战乱中经历家破人亡,再回来时就多了间谍的身份,他跟敌人周旋的同时还不能暴露身份,和昔日竹马,也就是小冰饰演的王文意发生冲突。”章导说:“这里看起来在吵架,其实是假的。”   许净洲若有所思,“他是间谍,所以他只能藏起对王文意的感情。王文意也清楚他一定有苦衷,默契配合他演下去。”   “对,”章导拨了个响指,“明着吵,暗地里是两人之间多年未见的思念暗波汹涌。”   冰重表示没什么问题。   章导转身交代美术那边,让他们稍后注意打光问题。剧组里忙碌起来,也就没谁注意某个人眉头轻蹙起,拿着剧本一动不动。   后来还是化妆师来催,许净洲才恍然回神。   他这次的形象又有新挑战。民国时期规整服帖的西装束腰,袖箍精妙绑在胳膊上,服装选了跟人设贴切的深褐色,显得他气质矜贵倨傲。   眉眼经勾勒变得锋利修长,   许净洲盯着新造型几秒。   “小洲,过来拍。”章导示意摄像,“开始了!”   ·   大院里空荡无人,旁边的老石榴树枝桠横生,一片叶子不剩。   王文意攥紧拳头,被气得浑身发抖,目光却片刻舍不得离开面前人,“栾赢,你以前再胡闹再任性我都能忍,我都能当你是被栾家惯坏了!”   “但你不能在大是大非上分不清啊,”他动了下手指,似乎是想抓住面前人的手,但动作又在这瞬停住,收回。   他深吸口气,声线轻微颤抖:“你要是觉得这里不好,几年前栾家落败时留在我这里些钱,你拿着,先出国避避风头。”   栾赢径直迎向他的视线,口吻冷淡的像陌生人:“你就是个教书先生,管你屋里那些小孩不够,还要来管我?”   “卡!”   许净洲收敛情绪,低头。   “小洲,你是不是状态不太好?”章导从大监上挪开视线,蹙眉看他,“那天试戏的时候明明感觉很对,今天怎么了?”   “洲哥状态哪里不对?不挺好的?”冰重帮忙圆场。   “他眼睛里是空的,没找对情绪。栾赢对自己这个竹马从小暗恋到大,应该满怀深情才对,”章导重新看刚才的镜头,说:“小洲其他没什么问题,就是眼神这里。不过我看你以前的戏,你眼睛都会说话。”   “而且你应该知道栾赢他该有这份深情,以你的水平演出来不难啊。”他玩笑道:“怎么?是对我有什么不满?”   许净洲垂着眸,道歉:“是我的问题。”   这幕戏需要阴天环境,   昨晚刚下过雨,天上还积着乌云,一幕戏拍过去的功夫,乌云就散了。   太阳光刺的人眼睛生疼,章导捂眼抬头看天,一摆手,“算了。”他招呼剧组,“先拍另外一个长镜头,这幕留到后天拍。”   院子门口蹲着成排的群众演员。   原先在吃盒饭,察觉到这边似乎起了冲突就好奇过来看,一看好像是因为某个演员水平不行,导演直接说换镜头。   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响起,有人拿着手机偷拍。   许净洲没理会,   他走到一边调整好状态,开始分析下幕戏。   接下来的拍摄都很顺利。   章导本来对他有点意见,后面一个长镜头拍出来,立即又对人有了改观。整天下来,除了和冰重的对手戏,其他戏份几乎没喊过停。   一直拍到晚上十点。   章导走的时候凑到他旁边,压低声音问:“小洲,你是不是对冰重有什么意见?”   “啊?”许净洲眨眼,“没有啊,小冰很好。”   “   那你怎么一跟他对戏,眼睛就空了。就像是,”章导蹙着眉想形容词,“就像你那个瞬间突然抽离了角色本身,你抗拒演这个?”   他咦一声:“你抗拒就不要来试戏嘛!吊我胃口呢?”   “不是,”许净洲失笑,“我喜欢这个角色。”   章导瞪他一眼,“那下次再拍这个你得给我进入状态!深情!能保证吗?”   两人走到路口。   有辆车停在路边,远远打着双闪。   许净洲一见那辆车,雀跃的像是恨不得立即扑过去,他匆忙回头补上:“章导放心,我下次会在状态的。”说完也不等人回应。   许净洲一路小跑到车边,拉开车门。   车内弥漫着清凉甜腻的薄荷香,暖风烘热。   男人颈侧的纹身泛着暗红,旁边丢了几张沾上血的纸巾。   “怎么了你,”许净洲原本只坐在副驾驶,看到那几张纸巾,人立即慌得手忙脚乱,也不顾中间拦着多少障碍物,扑过去凑近看,   青年眼底泛着红,居然像是心疼的要哭。   魏准心口被揪了下。   他深吸口气,握住方向盘的手松开又攥紧,藏住发抖的指尖,“没事。”他笑着说:“刚才哥哥流鼻血了,不是什么大事。”   “你上火了,”许净洲拧眉,咕哝:“是被我气的?”   魏准愣是颤着呼吸笑出了声。   “你有什么气我的?小洲全世界第一听话,让早睡不会熬夜,让吃饭不会挑食。”男人熟练哄着人,像是这些哄孩子的话是事先背好似的。   许净洲盯着他,没出声。   男人话说一半,戛然而止。   他张了张嘴,像是不知道下面该说什么,狼狈挪开视线,“这里不让停车。”   许净洲从他怀里起身,“哦。”   他看眼手机,发现刚才拍戏时错过两通电话。   有一个没见过。   因为最近和几个导演联系比较多,许净洲拨回去,想问问是不是哪个剧组。   “喂,你好。”电话那边传来一个甜美女声,“这里是朝阳酒店。”   许净洲有点没想到,“酒店?”   “啊,您是许净洲先生对吧。”对方像是发现什么,话音顿住半晌,“刚才我们确实给您打电话了,是想联系您取一下自己的东西。”   许净洲茫然问:“什么?”   他跑各种片场,住过的酒店少说二十个。   朝阳酒店?   许净洲回忆半晌,模糊记起一些片段:   几个小姑娘拎着塑料瓶拦住他,男人拽住他的手护在身后,塑料瓶在路灯下折射光线,错过男人的额角留下红痕。   树梢的雪、昏黄的光、路上偶尔坏掉的灯,一段漆黑中微妙默契的并肩同行。   花店。   “是,您上次是跟一个剧组来这边拍戏,剧组在这里住。当时好像是出国拍什么镜头?您走的太急,就有一些小玩意没带走,”对方说:“我这边帮您收拾了一下,看见个蓝风铃做的花环,像是很珍贵的私人物品。”   花店门口,对方开口时吞吐热气,消融寒冬的雪,   “我是想你记住,只能是我送的。”   许净洲调小音量,抬眼看向后视镜,   某人正在专注开车。   “您看您还要不要?要的话我明天给您寄过去?还是您自己来取?”对方笑了笑:“看起来价格不低,您不要的话还算我们赚了。”   音孔那边半晌沉默。   他嗯了一声,说:“寄过来吧。”   ·   到家以后,   本来说好两个人分开洗澡,洗浴室分得清清楚楚,结果某个人又耍赖,抱着浴袍钻进他洗浴室里就不出来,还把门反锁。   横竖也没什么区别。   魏准趁这个时间处理公司的事。   他手上的伤还没好,医生说本身铁丝上的细菌就多,后来又不注意,沾水敲键盘一样不落,现在想好就得养着。   这边刚打开文档,电话就来了。   魏准看眼来电显示,有点意外,“李青?”   “诶,”李青吞吞吐吐:“韩总。”   “你有事不找小洲,找我干什么?”魏准蹙眉,“是出什么事了?”   李青欲言又止,叹气。   他把声音压得一低再低:“是之前小洲被包养的事,又被翻上来了。”   毕竟这种事,从来都不是单方面言论就能说服大众。   虽然那时候有人站出来说话,许净洲也放了证据,但仍旧有一些声音表示质疑。只是这些质疑随着时间逐渐被压下。   这次《生在乱世》选角公布,不知道挡了谁的路。   “小洲今天在片场状态不对,被人录成视频发在网上,就有大片人质疑小洲角色来的不正当,是带资进组。”李青说:“这事我不敢告诉他,怕稍微一露馅,他那么聪明的脑子,肯定能看清楚,再发疯……”   魏准随便看了两条:   【早就说,那么多前辈没成功,怎么他一个形象不符没有经验的新人拿了男主?片场露馅了吧?某许姓演员可真是有本事。大拇指】   【包那什么养的事忘了??我不敢提那个人名字,妈的我号已经封没了。】   【资本的力量。微笑】   他冷下眸色,一条条翻过去,   看到最新一条:   【怂个屁都,不就魏准吗?前两天被赶出魏家的那个私生子,现在改名叫韩昼了。呵呵金主不愧是金主,这阵仗够大。】   李青打出篇小几百字的论文,都准备冲上去怼了!   他愤懑点发出,一刷新,却看到自己前面已经多了条评论。评论的主人还很眼熟,是先前他跟小洲聊过很多次的□□粉头,   【。:魏准死了。】   李青呼吸一滞,在这句里半晌没回神,   他睁大眼,脑子里产生什么猜想,但又不敢相信,小心戳开那个句号,试图进入对方主页看清楚……   “该账号已被注销。” 第63章 避吻   当然不止他一个人看到了这条回复。   深夜十一点的时候,李青眼睁睁看着“魏准疑似去世”这条话题登上热搜,被千千万万网友脑洞大开的揣测,又被其他流量远不及的“某某小花吃了寿司”这种芝麻大小的事秘密压下。   “……”   他艰难确定了一件事。   这位传说中的巨粉头头就是魏准本人。   但是账号已经被注销,以前的所有都不复存在。   带着“魏准”大字的热搜坚 | 挺冲向前排,后面跟着红到发黑的“爆”字。在这条话题热度持续将近两个小时后,有营销号发出后续:   “许姓明星包养事件疑似被人强迫,企业工作人员透出实情。”   “前段时间一直都在说许先生被我们魏总包养的事,因为我当时还是魏准公司的员工,所以不好站出来帮许先生说什么话。”   “但是前两天辞职了,今天就借机把实话讲出来。”   “许先生和魏准确实有过比较亲密的关系,但并不是许先生自己所愿,两人之间也没有任何金钱以及资源上的往来。”   “如果非要把责任归到哪一方,就是魏准的错了,具体事情的来龙去脉我不方便透露,但大家可以自由心证。毕竟圈里这种事多了去了。”   李青眼睛瞪成了铜铃。   他想再打电话给魏准,结果对方死活不接,实在按不住好奇心就又打电话给魏准的助理,问他网上这波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总吩咐的,”助理说:“包养的事不好洗,说没收钱没拿资源,别人也不会信。许先生不在意这些,但韩总不想让许先生被这些莫须有的挡住路。”   李青还是茫然:“我不太懂,您能直说吗?”   “唉,”助理忽的叹口气,语气放得熟络许多,“李经纪人,既然你打电话来问我,我就也跟您实话实说。”   “我跟魏总这么多年,就没见他做过对自己不利的事。这两天我算是见识到了,好家伙,真是从头到尾改头换面。”助理说:“他就差没按着韩昼把胳膊和腿砍成一样长,不过我看也快了。”   李青:“……”   “说起来这谣言舆论,哪个做明星的没被诬陷过?也不是事事都有澄清啊,我就觉得其实不管也没什么,反正剧本照样接,戏照样拍,”他说:“这位倒好,上赶着把脏水泼到自己身上,虽然说他改名了吧,但那又能怎样?他还是魏准啊!”   这位助理大抵是被压迫急了,趁机倒出一肚子苦水,倒完后还不忘收尾:“哦,刚次那些话不是韩总助理讲的,是我讲的。”   李青:“……”   这条微博发出后,话题重新被压下去。   只是这次没再翻上来。   李青刷新两下手机,看着表面风平浪静的界面,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现在还能想起当天许净洲在酒店和人睡过,裹在被子里得了重感冒,可怜兮兮的模样像是霜打的茄子,   他当时吐槽,魏总不会怜香惜玉,怎么能下手这么狠。   “什么魏总?谁是魏总!”这人鼻音重的快要讲不清楚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透不过气的原因,眼圈也红的厉害,   “哥哥很喜欢我,你不要乱说。”   ·   舆论的事多多少少影响到公司生意。   几个比较注重名誉问题的大公司提出取消合作,魏准也没挽留,马上要做的计划也早就确定好合作对象,并不是一定需要大牌企业。   下午和对方的负责人进一步确定合作事宜。   “韩总,”对方起身跟他握手,表情上闪过一丝不自在,“您来得还很早,我们本来约好五点才开始。”   “很早?”魏准看眼时间,“只差几分钟了。”   他本来时间就很紧张,也不打算拐弯抹角,“先前合作里的条款和细节都已经商量过了,当时确定下来,现在只差签字。”   魏准专注翻着文件,头也不抬伸手,“笔?”   “……”   对方迟迟没有动作,气氛陷入尴尬。   魏准看完文件,抬起视线,眼神询问。   “是这样,您也知道,这次合作工厂那边有高危险易燃易爆物品,上次商量的结果是风险平摊,但最近,您不是跟魏家闹得比较僵吗……”   看得出来,这位公司负责人已经把在努力把话说得委婉。   魏准扯起嘴角,“怎么,我和魏家掰了,你们那批货品就得炸?”   “倒也不是,但是魏家是大企业,我们实在惹不起。”负责人说:“您跟魏家之间神仙打架,不要牵扯我们才好。”   魏准说:“哪牵扯到你们了?”   “现在没牵扯,不代表没有这个可能。”负责人表情严肃,“我们也不是说拒绝和您合作,毕竟您也知道,最近您这边的状况确实不乐观。”   绕来绕去,拐弯抹角。   魏准单手转笔,盯着他看,听到这里愣是气笑了。   上次谈合作的时候可不是这幅嘴脸。   “只要您愿意承担七成风险,合作就可以继续进行,”面前人取出份新合同,说:“还希望您理解我们,毕竟,”   “确实应该改,”魏准撂下笔,垂眸,“你是你们公司新来的?”   对方啊一声,“什么?”   “你这么跟我谈,你家老板知道吗?他怎么不亲自跟我谈?派你来探路的?”魏准眯了下眼,“改是要改,但不是按你说的那么改。”   负责人客气笑笑,“七成可真不算多,六成我们没办法,”   “十成。”魏准抬了下手,神情散漫,“你们担着。”   负责人:“……”   脸色瞬间黑成了锅底。   “这批货本来就是你们产的,你们负责,初始地也在你们工厂里,我作为客户,体谅你们愿意做出一半的风险承担,是我大方,”魏准口吻冷淡:“但不代表你们可以得寸进尺,找什么狗屁不是的借口来搪塞我。”   “觉得魏家会为难你们,怎么,”魏准冷笑,“你就不怕我为难你们?”   他把手机调转方向,前推,手指轻点。   身边助理心领神会,“找你们老总来谈,这事你说了也不算。”   刚才还说有急事要忙,得等个半小时才能来,   这通电话结束,魏准连盏茶都没喝完,抬眼便瞥见从门口走进个人,还没落座就跟他风风火火的打招呼:“韩总!您说这算什么误会。”   男人走到桌前,瞪了刚才那负责人一眼。   “装什么,你这演技也不怎么样,还不如我。”魏准慢条斯理放下茶,“刚才的条件你这位新员工应该跟你讲过了,探路失败,也该吃点苦头。”   他笑了笑,“毕竟这样挺不尊重人的,你说呢?”   面前人脸色黑一阵白一阵,变换的格外精彩。   半晌后方才咬紧牙根,玩笑着一拍桌,“不就十成风险吗?我们自己担着!”   魏准也没再废话,干净利索签了字。   他这边出办公室,助理才压低声音开口:“韩总,肯定是有套啊,八成就是魏家那边做什么手脚,不然突然整这幺蛾子。”   “怕什么,”魏准瞥他,“钻一钻试试。”   助理:“……”   “我晚上不在公司,你把时间安排开。”魏准看眼时间,已经将近七点。   今天某人拍戏很少。   一大早就开始给他发消息,聊天框里全是片场稀奇古怪的玩意和布景,几分钟前还给他拍了张哈士奇的照片,说章导要用这只狗装狼。   【小洲:章导好不专业哦,这只狗连嚎都不会。】   【小洲:在吗在吗在吗在吗!】   【小洲:我今晚会早点回去哦,你也要早点回来,我们晚上一起看电影。】   魏准挑眉,点开键盘想敲一个‘好’。   然后就看到自己那一栏的备注上显示“韩昼”两个字。   他指尖顿住,   抹了几天药膏,指肚上的擦伤已经结了痂,边缘处被磨的翘起,按压时会带来发刺发痒的疼,又不能撕开。   魏准删掉那个好,又盯着那几句话沉默很久,才斟酌着缓慢敲下一行字。   【哥哥:小洲要早睡。】   开车到家时,八点。   他没来得及吃晚饭,也不敢再往家里用保姆。   一进屋就看到某个人趴在饭桌上打瞌睡,桌上放着碗粥。   大米粥,里面加几个红枣。   这人以前就总爱做这个,他只当许净洲是懒得学,手笨,所以只做这个。   魏准站在玄关看半晌,   他挪了下脚步,调整好呼吸和情绪。也不舍得把人叫醒,就想先找个风口站一会儿,冷静下来再进屋。   魏准这么打算,刚要转身,   有人敲门。   趴在桌上熟睡的人受惊似的抬头,睡得迷迷糊糊睁不开眼,还要下意识找他。许净洲睡得头发翘起来,脸上留着红印,“你怎么不进来。”   魏准说:“有人敲门。”   他转过身,开门,看到门口站着个快递小哥。   “您好,同城快送。”对方说:“许净洲先生的。”   身后人远远喊:“让他帮我领就好!”   魏准接过快递,点头,“谢谢。”   不像是商家邮来的,包装很简单,是个半透明的袋子。   魏准本来没打算仔细看,拎着进屋。   刚才还坐在饭桌边的人没了踪影,大概是去洗浴间洗脸。魏准听着从隔壁传来的哗啦啦水声,顺手把袋子放上饭桌,   光线充足,   半透明的袋子被照得清晰,露出深蓝色的花环轮廓。金属质的小片上刻着镂空字。   魏准一瞬间就想到这是什么。   他紧屏呼吸,几乎毫不犹豫就把袋子扔进垃圾桶!   垃圾桶不够。   魏准想了想,又把东西从垃圾桶里拿出来,藏在书柜隔层。   他偷偷摸摸做完这些,心还悬着,故作镇定往客厅走,看到许净洲已经坐在餐桌边摆好筷子,一边摆一边问:“你看到我的快递了吗?”   “嗯。”魏准嗓音发涩:“我刚才看,送错了,就追出去把快递还回去。”   许净洲正准备舀粥,   他动作一顿。   “经常会有这种事,快递员工作很忙,偶尔送错也能理解。”魏准看他似乎不大对,补一句:“好像是把一个件和你的弄混了,他给我的快递上写的不是小洲的名字。不过也没关系,小洲买的是什么?”   他喉间轻微一梗,又笑起来,“哥哥再给你买一个。”   许净洲垂着眸,说:“不用了。”   后来这人一直闷闷不乐。   平时吃饭,许净洲总要跟他说点什么,这人也就只在家里叽叽喳喳像只小鹦鹉,魏准时常怀疑是不是被他送的那只鹦鹉带坏了。   今天反而很安静。   许净洲闷声不吭吃完饭,又不管他,只跑去厨房洗自己的碗。   魏准盯着他看,打趣:“小洲不帮哥哥洗碗了?”   许净洲理都不理他。   魏准想了想,“你最近不是在拍新剧?待会我陪你练戏,好不好?”   许净洲这才肯看他,眼里闪着光,点头。   这个是在采访里看到的。   宋淋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个采访合集,里面全是些许净洲谈及韩昼时讲过的事。   魏准没陪人对过戏,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他盯着这人颠颠跑到书房里拿来剧本,“我跟你说,我今天拍第一场戏的时候怎么也进不去状态,章导都要骂我了。”   魏准失笑,“你还有不进状态的时候?”   “有啊,”许净洲翻着剧本挑戏,说:“章导让我练深情。”   魏准说:“那就练最能体现你深情的一幕。”   许净洲抬眸看他,   “那就这个,”他指着一段,把剧本递过去,“我都背好台词啦,你按着念,尽量把语气神态和动作模仿到位就好。”   魏准接过剧本,掠过一眼,   动作略微僵滞。   面前人已经红了眼眶,   他眼底泪意很明显,几滴泪溢出眼底掉下来,像是能砸进人心底。许净洲径直盯向他,抿唇抿得苍白,“你到底怎么想的?”   隐晦、复杂、交织如网般深藏的爱意。   魏准看着剧本,念:“你都知道。”   他偏过头,对上许净洲的视线。   好像从来没见过这人拍哭戏,平时都是私下哭,被他气哭惹哭做哭,许净洲哭了不知道多少次,但从没有像这次入戏似的。   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这是场吻戏。   魏准刚才还在想对戏用不用来真的,又在想自己现在是韩昼,如果是韩昼,在帮这个人对吻戏的时候会不会真的吻,   这念头一冒出来就像根刺,直接插进人心口,拔都拔不出来。   会吧。   许净洲坐在沙发扶手上,低头看他。   他最近头发长了些,刚好遮住眉,眼里的情绪在发丝遮掩下显得模糊不明。头顶明黄色的灯光带下来,将整个人笼出柔和轮廓。   穿堂风从窗钻进,吹散米粥的软糯香味,带有春季泥土青涩的苦。   沙——   一人偏头靠近,沙发布料在距离拉近的过程中发出暧昧隐晦的摩擦声。   灯光被阴影遮掩,叠出重重的阴翳。   墙上的钟表秒针在滴答声中走过三十下,   一拳距离。   停在唇畔时,两人呼吸交缠,目光同样在碰撞和冲击中跌入对方眼底。   许净洲没有拒绝、也没有躲避。   他们在难言的气氛中将吻未吻,却谁也没有再进一步。魏准反而被这样的甜腻场景折磨的心口酸胀,抓住沙发的手用力到露出青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许净洲站起身,重新拉开距离。 第64章 补吻   并没有刻意挑开刚才的微妙。   “好像找到一点情绪,”他语气平淡很多,许净洲穿好鞋,拎着剧本往里屋走,“很晚了,我先去睡。”   他进屋时头也没回,有点冷淡,“你也早点睡。”   秒针依旧在走。   回屋以后,许净洲把剧本丢回桌上,揉了揉眼睛。   他还在回忆刚才入戏时的感觉,有点分不清那种情绪到底是在对谁。是对剧本里那个生离死别的教书先生,还是……   魏准。   李青又给他分享了几个获赞数比较高的小短片。   许净洲随意点开一个,   是动画片,全长不过二十几分钟。   动画片里的小熊和小猫从小一起长大,相爱十几年,本来已经定好结婚的时间,会在全动物园的祝福下步入婚姻殿堂。   小熊却意外得知,自己身边的小猫是假的。   早在五年前,真正的小猫就被路过的坏人抱走卖了钱。他的妈妈怕他伤心,就找到另外一只小猫来顶替。   所有人都以为这场婚礼会告吹。   但小熊依旧拿着结婚戒指,郑重而深情的向小猫求了婚:   “从前是深爱,现在依旧深爱。我跟我深爱的人在一起,这没什么错。”明明是动画片,却放着格格不入的深奥台词:   “如果你不嫌弃这份深爱或许掺杂水分,你愿意接受吗?”   许净洲在这个奇奇怪怪的小短片里出了半晌神,   洗浴室的热水放太久,哗啦啦的水声越来越响,直到热腾蒸气从门缝钻出来,也淌了满地的水,他方才回神。   短片已经自动重播了不知道多少次。   “我听章导说你今天没找到状态,就想着找几个小短片给你看,放松一下。”李青发来语音:“你现在有没有好点?”   许净洲原本想发语音,   他点开语音按钮,想开口时才发现自己声音发哑,听着格外别扭,于是只能点开键盘,一个字一个字的敲出来:   【小洲:已经找到状态了,谢谢青哥。】   李青回复:“早点休息,明天我接你去片场。”   许净洲退出界面,下意识又点开那个小短片。   小熊幼稚好笑的口吻翻来覆去重复那句台词,引得评论区一片哗然大笑。网友们吐槽这部动画片三观不正,会带坏小孩子。   几分钟后,评论区多出一条回复:   【匿名网友:小熊比我强太多,他能看清楚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能说出自己喜欢的到底是谁,但是我不能。或许只有孩子才能不给自己加上种种道德和心理上的枷锁,单纯只是说出一句爱或不爱,不需要承担后果。】   后来这条评论被顶上首赞,获得了动画主创方的认可,被加精置顶在首页。有人吐槽层主表达欲旺盛,看个动画片都能逼逼叨叨这么一通。   层主却没有再回。   ·   许净洲放下手机,调整好心情。   刚才水从浴室里流出来他就没有管,这时候都快要把屋给淹了,许净洲闷头闷脑坐半晌,最后还是光着脚撸起裤腿,收拾屋子。   他刚走到洗浴室门口,就听到魏准在敲门。   许净洲关上花洒,没有去开门。   “小洲,”门外人哄骗他:“开门有惊喜。”   许净洲顺手别开门锁,看都不看门外人一眼。   他转身准备钻回洗浴室,   结果还没等抬脚,就被身后人搂着腰腾空抱起来。许净洲无知无觉被吓得眼睛睁大,下意识抓紧男人手腕。   对方踩着水把他抱到床边,丢娃娃似的丢上去。   “你这是在玩什么,”男人扫视一圈屋内,又打量他,看他撸着裤腿睡衣湿了大半,好气又好笑,“你想在屋里造个水上乐园?”   许净洲盯他一眼,   刚才踩进来的时候毫无防备,男人裤腿湿漉漉搭着,看着就难受。许净洲抿唇沉默半晌,最后扯着他的手腕,也把人拽到床上。   “你撸起来,”他去拽这人裤腿,“不然会很凉。”   魏准说:“你还没告诉我你在干什么。”   “没干什么,就是刚才发了会呆,忘记关浴室里的花洒。我本来是想放好热水直接去洗的。”面前人诚恳垂头,认错:“对不起。”   “只是因为在发呆?”魏准用手抬起他下巴,盯着他的眼睛,“还是小洲不高兴,你在生哥哥的气,对不对?”   许净洲说:“不是。”   刚才对戏时,魏准眼底就在发红,现在依旧红的更厉害。   许净洲能察觉到他撑在两侧的手在发抖,眼底神情也反复无常,他蹙了下眉,想找个借口推脱过去,今晚实在不适合再谈任何别的事。   面前人突然拽过后面的枕头,垫住他的背,把他整个人往前拽。   温柔斯文的吻一触即离,克制的好似是在做件神圣不可侵犯的事。灼热紊乱的呼吸犹若光线纠缠,还没来得及编织出什么,就又被玻璃切割,   许净洲在那瞬间垂眸看他,呼吸一窒。   “我……哥哥太久没陪你对戏,刚才脑子里装太多东西,就没按照剧本走。”两人间的距离还没来得及拉远,   魏准的目光落在他唇边,声音嘶哑到像是里面扎了刺:“我怕小洲生气,所以专门来补上这个,小洲不要胡思乱想。”   于是黏人的甜蜜又注了水。   许净洲收敛神情,闷在喉咙里嗯了一声。   “早点睡,你明天还要早起拍戏,屋里我来收拾。”男人垫着他的后脑,在额边覆上轻浅的吻。他停顿好久,反复调整呼吸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尽可能平稳:   “晚安,”魏准说:“我爱你。”   从屋里离开时,他后背浸透了汗。   整个人就像只狼狈的落汤鸡,裤腿是湿的后背也是湿的。前不久亲吻的触感还停留在唇上,却烫的像是烙下了印。   魏准在门口站了半晌,半晌后才拖着脚步往厨房走,拿拖布。   兜里的手机响起来,   他顺便按了接通。   “怎么样?”林封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带着担忧:“你怎么做的?不会真去那什么了吧?要不先别着急,说不定许净洲明天会忘,你。”   “我去哄了。”魏准掂了两下拖布。   “……”   音孔那边陷入沉默。   “还有事吗?”魏准说:“你最近要不要来看看许净洲的病情?他要拍戏,没办法住院,你看他有没有必要去医院用机器治疗。”   “这两天我去一趟,”林封口吻沉重:“魏准,”   魏准:“嗯?”   “本来这事我没必要插手,毕竟你的方法我认同,受委屈也是你自愿,”说到这,林封自己都觉得荒谬,“但你能演一时,能演一辈子??”   拖布湿透了,流下水渍。   魏准平静拧干。   “你现在能克服抱他吻他,那以后呢?以后你们结婚,上床,□□,你就还要用韩昼的身份去做这些事?”他话音一顿,“别的我不说,你就想象,你跟许净洲做到高潮,然后许净洲看着你喊了韩昼的名字。”   电话里传出扑通一声!   像是什么东西被撞翻,倒了满地的水。   林封收住话,蹙眉,“我话说得有点过,但你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对面人缓慢倒吸冷气,   魏准把盆放回去,开口时胸腔都在颤栗,“也没什么不行,”他语速很快,像是只要说的够快自己就听不见似的,“他愿意叫我什么就叫我什么。”   林封:“……”   林封干脆没理他,直接挂了电话。   魏准再回房间时,床上人已经睡了。   他想到刚才林封说得那些话,又觉得其实没什么。与其放这人疯疯癫癫过,一辈子走不出来放不下,他陪着做个梦也挺好。   许净洲睡觉的时候很乖,安安静静做梦,也不会吵到谁。   次日。   许净洲依稀记得昨晚有人在旁边陪着,睁开眼却没看到,他坐在床上迷迷糊糊愣了会神,直到闹钟响了,才冷不丁想起今天早上有拍摄。   他慌里慌张跑下去,正撞见魏准往楼上走。   “你又不穿鞋,”魏准盯他一眼,“下次再不穿鞋,我就给你买个代步车。”   许净洲直接往他背上一趴,笑弯眉眼,“可以啊,但你得买个足够大的,不然装不下我,还要买了会自己动的。”   魏准背着人进厨房,叉块香肠给他。   “青哥应该很快会来接我,”许净洲盯着他脖颈后的纹身,出神,“上次你非要我吃完早饭再走,等到片场我都迟到了。”   魏准回头瞥他,动作间纹身形状有变。   粗略看,像是字母后拖了条小尾巴。   “所以你又要跟我打商量,今早不吃饭,是不是?”魏准偏头时正好撞进许净洲眼底,跟他眼底的茫然乖顺纠缠几秒,笑着回过头,   “行吧,但你要带着饭在车上吃,我让经纪人监督你。”   许净洲从他身上跳下来,飞快跑回屋里换衣服。   再出来时,李青已经坐在客厅,   他拎着几袋子早餐,客气的不行,“韩总可真够体贴,还给我备了一份,你说这怎么好意思,我还,”   魏准瞥他一眼。   李青原模原样把话咽回去,吐槽这位不要太双标。   “走了小洲,”他点了下手表,“时间快到了。”   许净洲哦一声,匆匆忙忙跑向玄关。   魏准下意识往玄关处送人,拿着这人的围巾。所以等许净洲停在他面前时,他也没多想,摊开围巾帮这人围好,   他还在琢磨今天是打个蝴蝶结还是什么结。   面前人突然扑上来,轻而快的啄吻他的下颌。   柔软温热的触感快得好像不曾存在,魏准还没来得及回神,就被头脑中下意识弹出的警告打醒,他整个人僵在原地,陷入一种甜蜜而痛苦的折磨,   李青则像是被雷劈了,眼睛瞪成牛眼。   “我走啦,”许净洲笑起来,压低声音告诉他:“我也爱你啊。” 第65章 工厂   电台里讲得不知道是哪路笑话,操着一口听不懂的方言。   李青算好时间,没把车开太快,他透过后视镜去看后座上的人,见许净洲捧着刚才那位给他做的鸡蛋饼,吃得专注。   魏准的厨艺是速学的。   当初几个人研究画册,发现小洲的哥哥除了生意天赋超群,厨艺更加精湛,其中最擅长的就是熬甜粥、煎鸡蛋饼。   魏准那半吊子厨艺也不知道能不能糊弄过去。   李青想起刚才自己看到的那幕,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小洲,”他偏开视线,“你最近跟韩总吵过架吗?有没有觉得他哪里不一样?”说着话音一顿,“比如,你没觉得他厨艺下降了?”   许净洲吃好饼,拿出剧本准备回温今天的戏份,听他这么问便抬起头,眨眼,“没有吵架吧,他最近脾气很好。”   “厨艺,”许净洲垂眸,笑笑,“我吃不出厨艺好坏,青哥问这些干什么?”   李青:“……”   李青:“没什么。”   前段时间片场的事闹得不小。   原本已经被魏准压下风头,可背后像是总有个人作对似的,又蹭了别的话题热度带上许净洲,重新挑起有关许净洲片场发挥有失水准的舆论。   倒是没再带魏准,可能是被压怕了。   车开到电影城门口,许净洲刚下车,就看到片场附近围着几个摄像。   助理叫来保镖护着人,许净洲快步走进片场,看到章导正粗着嗓子训斥道具组的几个工作人员:“之前怎么跟你们说的!你们就这么给我布景??”   许净洲走近,刚要劝两句。   旁边的冰重急忙拉住他,使眼色,“别去,章导正在气头上。”   许净洲愣神,“怎么了?”   “啊,你还不知道?”冰重有些惊讶,“你看到外面的记者了没?”   许净洲茫然点头,“看到了啊。”   “那些都是来采访你的,先前你在片场失误的片段流出去,大家就一直在议论,几家媒体想蹭热度就过来,八成是盼着揭你的短。”冰重蹙眉,“有的媒体章导能挡回去,但有的也实在挡不住。”   章导烦得头都快秃了。   “对不起,”青年温和带歉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愣神回头,看见许净洲诚恳站在他身后,“没想到给章导和剧组带来这么多麻烦。”   章导一见他这样,多大的气也消了,摆手,“不怪你小洲,要怪就怪你公司。”   “章导,如果您愿意的话,也可以放几个记者进来,让他们近距离观察剧组的拍摄过程。大家的工作强度都很大,没什么好怕的。”许净洲说。   章导蹙眉,“你找到感觉了吗?如果待会拍戏,别说几遍不过,就算你有一丁点的失误,也会被这些记者放大很多倍,”   “而且我肯定不会放水,”他说:“主要还是担心你和小冰的发挥,对你们有影响,我当然无所谓,我巴不得有这样的机会宣传剧组。”   许净洲认真回他:“我没问题的,章导放心。”   进入剧组的记者就好像放进池塘里的鱼,扛着摄像机到处游走。   许净洲化好妆,在和冰重对戏。   因为天气原因,本来排在后面的戏份临时调到今天,冰重整张脸皱巴成一团,愁眉苦脸:“早知道今天上这么高难度的戏,我昨晚就好好练了。”   许净洲安慰他:“没事,我昨晚也没睡好。”   冰重年纪比他小,又好玩,听他这么说眼睛都要冒光了,坏笑道:“洲哥昨晚是不是跟男朋友嗯哼那啥了?嗯嗯嗯?”   “不是,”许净洲失笑,又不好意思的脸红,“你别打趣我。”他话音一顿,想起什么,“昨晚是有人在旁边陪我,我也陪着他,就熬到了很晚。”   冰重睁大眼,“你们什么都没做?”   “没有,我闭着眼,他应该以为我在睡觉。”许净洲垂着眸,翻开剧本指着句台词,“先来说戏,争取稍后一条过。”   这场戏算是全剧高潮。   作为间谍埋伏在敌营的栾赢迫于计划,不得不伪装自己,亲自动手杀了一个朋友。长时间的训练和伪装让他在那瞬间变得麻木。   而这一幕偏巧被王文意看到。   王文意攥住他的手,把枪顶在自己脑门,绝望又深情的把枪上膛。   “这里栾赢的心理发生了什么变化?”章导问他们。   “呃,”冰重试探道:“从深情变得决绝?”   章导瞪他一眼,“放屁。”   许净洲思索几秒,开口:“应该是茫然吧。”   章导将视线投向他,等待后话。   冰重眉头皱得更紧,“为什么会茫然?他这么聪明一个人”   “因为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了。在他开枪的时候,就注定他不再是以前那个栾家少爷。”许净洲顺着思路,抽丝剥茧:“包括王文意的反应,从王文意的眼里,他看到的也不再是自己,毕竟他绝对不会把枪对准自己的爱人。”   “他很矛盾,”许净洲垂下眸,盯着剧本上一处空白,“也很害怕。”   “对,是这个心理,矛盾茫然的同时,栾赢产生强烈的想要证明他就是自己的心态,所以眼里的爱意会非常非常浓烈。”章导说:“这部戏后接的就是栾赢当众自尽的戏,你们可以感受一下这个情绪变化。”   为什么会自尽。   许净洲看着剧本,入了梦魇似的怔住不动。   “来,小洲。”章导刚走到机器前就撞见了记者,不耐烦摆手,“去那边拍,别妨碍拍摄,不行就走人。”   记者厚着脸皮笑,“您放心,我们就拍一下许先生的反应。”   许净洲走到镜头前,瞥见章导向他比手势,   “……”   灯光忽暗。   ·   暴雨。   暗灰色石墙和明黄面包车突兀融进同一幅画面,被雨水反复冲刷,愈发鲜亮。   荒凉街道上横着具尸体,衣不裹体,皮肤因为冻伤遍布褶皱。   两边店铺大门紧闭,整条街上荒无一人。   栾赢心里重复任务中的要点。   他面无表情,半掩在大衣袖口的手攥紧成拳,沿路行走时险些撞到那辆面包车,跌了一个踉跄,又迅速扶着帽檐站稳。   视线落在那具尸体上时,栾赢脸色变得无比苍白。   他回头看眼身后,警惕扫视是否有人跟踪,浑身绷紧的状态像是只等待捕食的猎豹,浑身上下笼罩着股令人心悸的情绪。   尽头有道光扫入雨中,有辆车从街头开进来,车速缓慢。   但在看到他以后,那辆车骤然加快速度!目标无比明确的直冲他撞来!   栾赢让步到一边,   但那辆车却依旧不放过他,停在他旁边将他的去路挡的严严实实。   “栾赢,你还真敢来!”对方表情嘲讽,“像你这种人人喊打的街头老鼠也敢赴约,你对得起栾家吗?对得起我们这些朋友吗?”   男人面无表情抬手,露出藏在衣摆间的枪。   漆黑枪口摩擦火花,划破冰冷雨丝正中额心,在暴雨里击碎出猩红的花。   对方呼吸停止的一瞬间,栾赢原本麻木的嘴角略微抽动,眼底若隐若现涌出什么情绪。在他准备理智克制住这丝情绪时,车后座的门又被打开。   王文意裹着厚厚棉服,攥住门把的手抖得厉害,他眼睛瞪大布满红血丝,微张的嘴像是要喊出什么,又无论如何都喊不出。   他从车里出来时几乎要倒下去,靠在车边,不可置信盯着面前人。   “栾赢,”他字字如针:“你杀了你朋友。”   栾赢没有想到他也在车里,整个人僵住。   “我一直都知道你有苦衷,你要扮成谁,要完成什么任务,我从来不过问。我也跟身边许多人说,你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不分黑白,你还是以前那个栾家小少爷,”王文意一口气不喘说完这番话,眼睛通红,“但你呢?”   他盯向他手里的枪,问:“你还是栾赢吗?”   许净洲未作反应,   昨晚,卧室,   “哥哥怕你误会,所以特意来补上这个,”遍地的水倒映灯光,男人斜坐在床上,撑在身体两侧的手攥得很紧,眼里流露出几分温柔和退让。   吻里似乎也带了潮湿。   他的手无处安放,所以有些多余的抓住枕头,吻他的时候甚至不敢睁开眼,即使只是短暂一瞬间,迷离的连梦都看不清,   许净洲被扶着抬起手,漆黑枪口正对面前人的额头。   他眼睛憋出血丝,几乎抖到脱力的手勉强扶住道具枪。眼前倾盆的雨将所有虚假洗刷,甚至连这场戏一样洗得干干净净。   “晚安,”记忆中的人轻声开口:“我爱你。”   “我不是栾赢了,”许净洲没有按照剧本念台词。   记者也跟着章导在镜头前看效果,画面中的青年眉眼被勾勒出矜傲,此时不知道是不是被雨水打湿的缘故,整个人从骨子里透出股卑微到心软的深情,   察觉到台词有差,章导却并没有喊停,盯向大监的眼睛冒出光,屏住呼吸。   “文意,我不是栾赢,”许净洲再开口,说的不知道是谁的台词,又演得是哪一场戏,这些话下意识出了口:“但从始至终,我和栾赢爱的都是同一个人。”   他眼前还是昨晚种种,话音里透出认真和诚恳,“都是你。”   ·   章导适时喊了卡。   记者也评价不出这幕戏的好坏,只知道看完以后眼睛和鼻头都在发酸,又忍不住在肚子里嘀咕,先前到底是从哪传出的谣言说许净洲演技堪忧。   “我都快憋不住了,”冰重抽了两张纸巾擦脸,还没走出戏的情绪低落到极致,叹了口气,“章导,您再晚喊两秒,我可能就当场抱着洲哥痛哭了。”   他也说不清是因为什么,   从前跟别人拍对手戏,很少会有他被别人牵着情绪走的情况。在一开始发现许净洲没有按照剧本走台词的时候,冰重其实慌得一批,   但没等他慌过五秒,情绪就已经重新被许净洲带进戏里。   “我想看看小洲还会不会有更让我惊喜的发现,”章导看向身边人,笑了笑,“不过已经很好了,这种效果已经超出了我的预期。”   许净洲后知后觉抬头看他,嘴角咬出破口。   章导以为他是还没出戏,就没多说,只说趁着现在情绪恰到好处,稍后直接连着栾赢自尽的戏份一起拍了,省时省力。   许净洲点头,转身拿起剧本。   后来的拍摄也格外顺利,记者在这里没呆多久就离开了。   章导总觉得这人是急着回去,做什么事都比平常效率还要高上不少,他也没有多问,只把自己该卡的镜头卡完,然后就放许净洲回了家。   傍晚六点。   自打重新接剧后,他很少这个时间回去。   许净洲没有打电话让李青来接,开着导航自己摸到地铁站,拨通某串号码。   魏准正在看文件。   “韩总,”旁边的助理皱眉,“您真要亲自去工厂?我总觉得里面有诈,我看那公司的负责人和老总就不像揣着什么好心思。”   魏准翻过一页文件,没搭理他。   “而且许先生又不在,也不知道您去工厂的事,您就没必要亲自去了吧?”助理说:“我带几个人过去看看,没问题就行。”   “你觉得他好糊弄?”听到某个人的名字,魏准才懒懒开了口:“他可比你机灵多了,凑到我跟前盯半晌,就能猜出我今天去过哪,干过什么事。”   他笑了笑,“跟个小半仙儿似的。”   “半仙儿也不能因为您不去工厂就撂挑子不干吧,”助理嘴上吐槽,心里也清楚自家老总为什么坚持要走这一趟。   魏准没出声。   他取出手机准备给某个人打电话,结果刚按亮屏幕,从屏幕上面直接弹出来电,上面显示‘小洲’两个字。   魏准有些意外,接通电话,“小洲?”   “你在哪里啊,”电话那边有些杂音,青年的声音就有些不清楚,“我今天结束比较早,现在已经在回家的路上。”   魏准蹙眉,“你没有让经纪人接你吗?”   “没有!我想自己去找你,”许净洲追问:“你还没告诉我你在哪。”   “我要去一趟工厂,你忘啦?哥哥每次谈合作都要下工厂检查,万一出点什么纰漏,以后怎么养小洲?”魏准话里带笑。   这是韩昼的习惯,许净洲好像很喜欢那个人认真工作的态度。   音孔那边却一阵沉默,“工厂?”   许净洲正在地铁上。   在听到这个词后,他突然想起原着里有关工厂的一处关键剧情,动作僵滞。许净洲头脑有些空白,茫然抬起视线看地铁运行图。   “你到哪里了?”他声音有些空,“你来接我吧,我不想自己回去了。你来接我。”   “小洲?”男人失笑道:“你以前可没这么任性啊,哥哥已经到了。”   许净洲蹙眉,“不是,你。”   突如其来的忙音切断电话。   音孔里的呼吸声和话音都消失得猝不及防,仿佛突然被从世界抽离。   许净洲盯着面前的门打开,眼睛睁大。   头顶上的广播声近在咫尺,伴着心跳重重敲上耳膜,将所有声音拉得朦胧又模糊:   “终点站,到了。” 第66章 渡烟   宋淋打几个电话,没通。   “魏准现在可是越来越不把咱们当回事了,”他摆着手机苦笑,“以前也就一次不接,现在是打几次都不接。”   “他今天有事吧。”林封低头写病历。   宋淋啧声,“如果不是为许净洲,换以前,他才不会自己专门跑工厂,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他话音一顿,想起件事,“他烟戒掉没?”   “不是,你看不见吗?”林封被他问得有点失去耐心,示意门口病人,“您要是没什么心理疾病,就在外面等着,我看完这两个病人再跟你聊闲话,行不行?”   宋淋只好耷拉着脑袋,走到过道等着。   期间有给魏准打了个几个电话,依旧无人接听。   他总觉得不大对劲。   林封看完病人,拎着盒什么东西出来,丢给他,“我给魏准找的东西,代替口香糖。上次见他为戒烟都快咬舌自尽了。”   宋淋睁大眼,“是吗。”   “可不是,跟他在片场外面等许净洲,看见什么东西顺着他嘴角流出来,”林封摇头感慨,“好家伙,仔细一看是血。”   “为了个男的把自己弄成这样。”宋淋嘀咕两句。   林封找来的东西有点像是药。   他本来很好奇,还想偷偷拆两片尝一尝,结果一看满盒子的英文字母,约莫有不少食用的注意事项,下意识发怵。   “再给他打个电话,现在都几点了。”林封皱眉看手表,“再晚一会纹身店关门了。”宋淋一愣,“纹身怎么了?”   “你先前没发现?”林封换上便服,指着自己脖子后那块空地,“他皮肤有点敏感,刚纹的时候发炎了,出过血。”   “后来好了,但是纹身变得有点怪,很容易被看出来。”林封把他从椅子上拽起来,往电梯口走,“所以说今天喝过酒后跟他去补纹身来着。”   宋淋哦一声,从通讯记录里拉出刚拨过的电话。   正准备重拨时,   另外一则有些眼熟的号码毫无征兆插进来,打断他的动作。   “好像是魏准公司的电话,”他叫住正准备进电梯的林封,接通电话,“魏准?你怎么回事我打你手机你不接,你手机丢了?现在回公司了?”   “宋少!”   音孔那边冒出的却不是魏准的声音,反而是个哭腔很重的妹子。   宋淋记得她,哦一声,“你不是那个,你们公司新招的文案嘛,哭什么?你们老总扣你们工资了?”   “不是,”妹子抽泣着吸气,“是工厂、工厂出事了。”   宋淋嘴角笑意僵住。   好不容易等电梯楼层的数字从二十多变成五,林封往旁边撤两步,刚准备喊身后人进电梯,   结果没等动作,就被宋淋一把拉住拽进逃生通道!   林封吓得睁大眼,“你干什么。”   宋淋眼角憋出血丝,急得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慌张整理语言,最后只吐出几个字:“工厂爆炸了。”   ·   工厂意外发生爆炸事件,部分区域严重塌方。   安全问题这块一直都是对方负责,魏准这边只负责产品的交接,今天只是去粗略看两眼,没想到会撞上这种事。   林封他们急着赶到公司,见公司里乱成了一锅粥。   “韩总也在工厂!现在都还没联系上!消防也已经在现场救援了,目前没有发现人员伤亡。”妹子说:“我最近一次联系韩总是他和助理还在路上,后来再想打电话,没打通。我当时也没多想……”   宋淋在帮忙打理公司。   林封看了眼电脑,发现满页面都是对这次爆炸事件的报道和对“韩昼”的揣测。那些字看得他眼睛生疼,剧烈情绪冲击的他几乎失去理智,   “怎么办啊?”妹子咬着牙。   “这样,现在先把这些揣测你们韩总被炸死的假新闻压下去,一丁点都不能留。”林封深吸口气,“我稍后去趟现场。”   妹子忙不迭点头。   林封拿起手机,快步往外走的同时给李青打了电话。   “我正好要问你!”李青也急得不行,“你见许净洲了吗??这怎么四处找人都不在?打电话也不接。”   林封立马来了脾气,“你问我?!他是你手下艺人还是我手下艺人?”   “是我艺人啊,但他最近不是跟魏准走得近,我就想,”李青话音一顿,像是看到什么,“卧槽,魏准被炸死了?”   林封爆粗:“你他妈会不会说话?”   “不是,我是看新闻,我也不相信。”李青几乎要懵了,“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这样了?魏准现在有没有事?”   林封走进电梯,“我不知道!”   电话两端同时陷入沉默。   突如其来的意外让所有人都切身体会到什么叫做措手不及,他们原本身为这场戏里的配角,一直循规蹈矩默默配合,   现在反而成了最身不由己的人。   两个主角呢?   找不到了。   李青沉默半晌,开口:“我现在去找许净洲,这事得瞒着他,被他知道肯定要发疯不行。韩昼已经死过一次了,再死一次,”   “是。”林封深吸口气,“你看好他,咱们还得继续……”   电梯到达一楼。   电梯门缓慢打开,空荡无人的大厅地板明净。青年安静站在电梯前,一张白净脸颊沾染上灰,他身上的浅色毛衣染了泥,眼睛红的像是刚熬过通宵。   怕不是刚在泥坑里打过滚。   林封愣是把没说完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张嘴,扯出个笑,“小洲啊。”   许净洲抬眼看他,抿唇。   “你怎么来这里了?你经纪人到处找你呢,你看这还给我打电话。”林封把来电显示给他看,动作有些僵硬,“你要不要跟他说两句?”   许净洲不出声。   “啊,”林封蹙眉,意识到什么,试探问:“你是来找韩昼的吗?”   许净洲点头,“嗯。”   “他不在,他,”林封灵光一闪,飞快翻出个借口,“他出差了!”   “出差很突然,从工厂回来就上飞机了,大概得等四五天才能回来。”林封说:“这样,我先送你回去,你回去等他,好,”   许净洲说:“不好。”   他的口吻很冷淡,干净利索,没   有给任何可商量的余地。   也没等林封再说什么,这人趁他不注意,飞快钻进他身后的电梯里,迅速按上楼层!林封还没来得及进去,电梯门就关上了。   许净洲直奔五楼。   电梯门打开后,宋淋正守在电梯口。   他自己公司都从没这么忙过,宋淋那边还在处理杂事,这边就被林封一个紧急电话打过来,说许净洲过去了,让他想办法稳住这人情绪。   靠,这特么有什么办法??   许净洲像是没看到他,径直往魏准办公室里钻。   “不是,魏准他真不在办公室,他真出差了!”宋淋觉得自己做不到,这人好像已经情绪失控似的,说什么都不听。   许净洲推开办公室,空无一人。   宋淋好声劝:“你看,他不在吧?你先回去?”   身后的办公区乱哄哄的,接二连三的电话声闹耳,反而衬得这屋里冷清。窗帘拉得严实,丝缕微弱的光投进来,映在桌上。   空调明显没被开过,屋内弥漫着未被吹散的浅薄荷香。   许净洲站在原地半晌,   紧绷状态在闻到这股气味后若有松懈,垂在身侧的手依旧紧攥,他轻微发抖,又在反复调整呼吸后,渐渐平静。   汹涌的潮落下,掩住一切声音。   他听得见胸腔里心脏在跳,振聋发聩,仿佛跳在他的神经上,带起太阳穴刺痛。   要命的痛。   “好。”他艰难滚动喉结,问:“什么时候回来?”   宋淋盯着他出神,“啊?”   许净洲重复:“他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四五天?”宋淋咬紧牙,差点没绷住情绪。   许净洲轻轻嗯了声。   他走到办公室里的沙发边,规矩坐下,后背挺得笔直,眉眼干净又温顺,“那我就在这里等着好了,”他认真问:“可以吗?”   宋淋也只能劝到这份上。   离开时,他随手关上办公室的门,情绪终究还是失了控,没出息的抹泪。   说不担心是假的,他跟魏准这么多年朋友,平时再互损互骂,也都一路走过来了。刚才得知这件事时他就一直在控制,   但这种勉强控制的情绪在看到许净洲的一瞬间崩溃决堤。   在听到他说:“我在这里等,可以吗?”   处理好所有事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   宋淋忙得连看眼手机的空隙都没有,期间也没顾上照料许净洲。许净洲就始终自己坐在办公室里,没来麻烦他甚至公司员工任何一个人。   仿佛办公室里根本没有那个人。   消防队处理好工厂的爆炸事件,依旧没有发现人员伤亡。   网上有关“韩昼”的舆论也已经被压干净。宋淋发现几通未接来电,是林封的,一颗心脏直接被吊了起来,   他屏住呼吸回拨,等待音孔里那阵催命的忙音落下。   “……”   “喂?”电话里面的人声音疲惫,“宋淋。”   宋淋艰难咽口水,“怎么样?有魏准的消息吗?”   “找到人了,没大碍,就是受了一些小伤,得在医院养几天。”林封问:“许净洲呢?他有没有事?”   宋淋松口气,“人倒是没什么事,就是坚持要在公司等魏准回去。”他话音一顿,“算了,你现在在哪个医院?我现在过去找你。”   只是小范围爆炸。   宋淋到医院时,已经是将近十一点,林封把这件事的保密工作做的很好,他没在医院门口看到一个记者。   找到病房时,护士正在给魏准换纱布。   伤在小臂和右腿,虽然没有伤到骨头,但一些伤口还是比较可怕,有些深。宋淋看得都是肌肉一阵抽搐,紧拧眉,“你说你这是何必。”   魏准唇色发白,抬眼瞥他,“许净洲呢?你就留他一个人在公司?”   “没有!”宋淋没好气瞪他,“我哪敢留您韩总的心肝宝贝独处?”他嘀咕:“助理在公司陪着呢,好吃好喝供着,不会让他饿肚子。”   魏准重新垂眸,收回包扎好的小臂,“我明天去公司接人。”   “你省省吧,”林封蹙眉,“就你这样?胳膊缠三圈绷带,腿上缠五圈,然后你告诉许净洲,你什么事都没有,让他不要担心?”   魏准:“……”   “等拆了伤口再去,”他说:“反正我们说你出差四五天,你先放心养着。”   魏准看了眼他,没说什么。   “但我要说句扎心的话,魏准,你可别不乐意听。”宋淋盯他一眼,憋在肚子里整天的话实在是憋不住。   魏准:“想说许净洲的坏话就省省,”   “我他妈,我是你兄弟!我不为你为谁??”宋淋没林封那个好脾气,也没什么宽宏大量的气度,愤懑的脸红脖子粗,“说实话,如果不是为了他许净洲不犯病,你用得着装韩昼去工厂?你不去工厂还有这档子事?”   “你是不知道,我今天看到他来公司找你那个架势,他可不知道你出事!只是见不到你,就急成那个样,”宋淋说:“跟要发疯似的。”   魏准动作停顿,抬头,“他怎么了?”   “……”宋淋觉得荒谬,“你可别忘了,他眼里的你是谁。”   病房外走廊里偶尔经过车床经过的声音,   骨碌的轮子碾过地板,由远及近,又在纷沓脚步声中推远。魏准沉默勒紧手臂上的绷带,似乎勒得越紧,伤口就能好得越快似的。   外面开始下雨。   他默了半晌,开口:“这次爆炸事件要压下去,后续具体怎么处理,等我出院以后跟合作公司对接。最近得麻烦你,帮忙看着那家公司,看会跟谁在私下有往来,有没有要卷铺盖走人的迹象。”   “第二种方案我事先有准备,明天会跟助理沟通,生意上应该不会有问题。”他思路清晰,口吻也很平静:“许净洲那里,劳烦两位多照顾。”   他喉间轻微一哽,又像是习惯似的很快恢复:“别让他知道这事。”   ·   入春,天气开始转暖。   前两天接连下雨,像是恨不得把整个春天的雨都在这两天下完,阴潮空气如灰蒙蒙的雾似的笼罩整座城市。   云层堆积几天,今早终于败下阵来,被太阳撵个一干二净。   许净洲拉开窗帘,想让办公室里也见见光。   “小洲,”文案   妹子已经跟他很熟悉了,敲门,“来给你送早餐啦。”   许净洲忙从她手里接过,笑了笑,“谢谢。”他眨下眼,“大家吃了吗?你们早上都来这么早吗?”   妹子被他盯得脸红,“也不是一直都这样,最近韩总不是出差嘛,大家工作量比较大,就只能早点过来,晚点下班。”   许净洲由衷道:“辛苦了。”   第四天。   他跟章导说明原因,表示自己近期没办法进入状态好好拍戏。章导大概也从李青那里得知什么,没有坚持,只让他好好调整。   许净洲吃好早餐,开始看剧本。   他最近都是靠看剧本打发时间,各种各样的剧本,计划在拍完这部剧后再接一个电影,演个热烈活泼的角色。   公司正常的上班时间是八点半。   隔着玻璃窗,他依稀看到外面人多起来,几个员工拎着饭盒走到工位,隔着窗户跟他招手,对口型:“早小洲。”   许净洲抬起头,也回以口型:“早啊!”   他在这样平静安和的气氛里数着人,看着空荡工位被接连填满,眼神也慢吞吞收回,重新落在剧本的字里行间。   “情绪平静且暗藏思念,”许净洲认真念:“我等你很久——”   从屋外依稀传来一阵惊呼,   许净洲一怔神,偏头,看到工位上的员工们像是看到了什么稀罕物件,纷纷伸长脖子往门口看,甚至还有的在鼓掌。   有人注意到他的视线,惊喜摆手,依稀在说什么。   许净洲心跳骤停,   他挪开视线,一动不动盯向办公室的门,喉间突然干涩到发疼,也记不清自己保持这个动作这个视线有多久,只听见门嘎吱一声被推开,   男人同几天前离开时穿得衣服一样,脸色不大好,但依旧满眼温柔。   “我听她们说小洲在这里待了四天?”他放下文件,脱了西装外套,顺便拉上玻璃窗的窗帘,笑着问:“怎么不在家好好待着,来这里找哥哥干什么?”   许净洲抱着剧本,坐在沙发上,   他颤了下眼睫,收回视线,“你那天为什么突然挂电话。”   对方动作似有停顿,但又很快恢复。   “突然没了信号,还没来得及给小洲说声,电话就被挂了。”他解释:“后来又觉得这点小事没必要再打回去,况且我当时在忙,”   魏准抬起视线,正对上青年红了眼圈的目光,有些心虚,随口撇开话题:“小洲最近都没去拍戏?”   许净洲说:“没有。”他从沙发上起身,问:“你现在忙吗?”   魏准:“嗯?”   “我在这里待了四天,待够了。”他平静道:“你能送我回去吗?”   最近的会议在下午。   魏准简单处理好事务,带人回家。从公司到住处大概需要四十分钟。   他想着这人在公司待四天,确实受不少委屈,就又去厨房熬了点粥。毕竟他现在的厨艺只允许他做这个。   许净洲洗好澡,擦着头发出来。   他靠在厨房门边,眼眸半垂,“你是只会做这些?”   “嗯?”魏准端碗回餐厅,笑着说:“我会做什么你不是最清楚了吗?”   许净洲哦一声,“我尝尝。”   明明已经吃过很多次,说得好像头次吃一样。   许净洲夹着筷子咬口卷饼,细细咀嚼,吞咽。   “怎么样?”魏准很配合的问:“哥哥厨艺有没有进步?”   许净洲蓦地抬起眸,视线径直撞进他眼底,问:“你想我吗?”   空调开了暖流。   细热的风丝丝缕缕吹向后背,撩过他额前,将他眉眼间几份神情遮住。   两人并肩在餐桌边,离得很近。   魏准反应慢半拍似的,笑了笑,“哥哥当然会想你,”   良久沉默。   许净洲收敛眸光,也没有再固执要求一个答案。   “我刚才洗澡,没找到合适的衣服,随手拿了件,好像不太合身。”他声音很轻,呼吸交杂在暧昧微妙的氛围里,“你帮我换。”   魏准察觉出他情绪似乎不大对,转身,“你的睡衣不是放在沙发上了?”   “不是,”   许净洲错开一步,堪好撞到他身上。   无意碰撞的瞬间,似乎隔着布料能察觉到彼此剧烈的心跳,这人没有让开,盯向他的眼睛毫无遮掩,里面的情绪和意图尽数摆在眼底,   “我要你帮我脱。”   “你不是想我吗?”他凑到耳边,鼻息温热:“不想做?”   桌布很滑。   一开始是无意识的冲动、久久压抑的浓烈情感和思念喷薄而出,将可怜维持的清醒和理智冲个一干二净,   等冰冷桌面贴上皮肤,所有真实才倏忽间归位。   每次碰撞都不比先前温柔多少,即使他再克制也忍不住。   灼热紊乱的呼吸在偶尔的破碎哭腔里被淹没,魏准拿不清力度,他根本分不出神想这些,他时时刻刻紧绷着神经,后背紧绷到犹如待发的弓箭。   他很难去看许净洲的眼睛,即使他很想看,也生怕从里面看到自己。   松松搭在脚腕上的衣衫晃荡,被人抓住,拿出什么。   魏准闻到了浓烈刺鼻的味道。   他偏过头,把怀里的人揪出来,看到青年红透的眼尾和鼻尖,眼底水雾迷蒙,像是要将本就足够清醒的眼底彻底洗刷似的。   他指间夹着根烟,正因第一次不熟练的抽吸剧烈咳嗽,喘不上气似的发抖。   “你干什么?”魏准一时间也拿捏不准韩昼这时候会是什么反应,他下意识心疼的托住人的后腰,想从他手里夺过烟,“我才几天不在,你就学会抽烟了?”   许净洲从咳嗽中缓过神,哭红的眼望向他,某个瞬间又突然揽住他的脖颈,在偏头过来深吻的间隙吸了口烟,   唇瓣相触。   初春。   视野边缘的窗外多出新绿,日光落入时带来几分暖意,微凉的风顶着空调暖气,似乎要在这方空间里分出个冷热高低。   冰凉的吻夹杂苦涩烟味,从交缠的缝隙溢出,   许净洲在偏头喘息的时候忍住咳嗽,沙哑叫了他声:   “魏准。” 第67章 签字   喘息声略有停顿,   魏准偏过头,探究般想去看他的眼,却还没等看清,就又被这人凑上来覆吻。这样带着涩苦烟味的吻不知道黏腻了多久。   魏准攥住人的肩头,拉开距离。   他想开口讲话,冒出来的声音却艰涩的近乎听不见:“小洲刚才叫我什么?”   许净洲一瞬不移盯着他,“你把那个花环藏起来了,是不是?”他挪开视线,定在前一秒还亲吻过的唇角,“你多久没抽烟了?嘴角那个痂结了又咬,咬了又结。”   他眸光微动,轻声问:“很喜欢这么玩?”   被碾灭的烟残留星点火光,空气中荡着丝缕呛鼻气味。   魏准还抱着他,   像是生怕自己再做什么伤到这个人,他僵住动作,再不敢乱动。   “也没问过纹身具体什么颜色、什么形状,闷头去纹一个,结果还弄成皮肤过敏。发炎那么严重,”许净洲停在他唇边,声音微弱如低语:   “你觉得我蠢?还是瞎?”   他黏在这个人身上,能清晰感觉到魏准此时呼吸起伏、心跳,以至于手臂的轻抖。不过三四天,他身上的伤根本好不全。   空调吹出的热风占领高地,将两人裹在暖意里。   许净洲跟他接吻。   纠缠不清的记忆如琐碎拼图,本来就理不清楚,越理越乱,他没什么耐心的把拼图一股脑塞进盒子里,企图蒙住眼遮住耳,只存留自己想要的触感。   后来才发现自己早就过了线。   小熊喜欢的是小猫,他喜欢的也不是别人。   “魏准,”   他盯着男人憋红的眼,看他的眸子依旧如往常一样干净纯粹,闷着鼻腔试图撒娇,好让这人快点心软:“你把花环还给我,好不好?”   ·   助理觉得可真是够稀奇了。   他家老总干了这么多年,别说是风吹雨打,就是下刀子雨,也没见什么时候会一声招呼都不打就放会议的鸽子,从来都尽职尽责。   结果当日下午,这人跟从世界上蒸发似的,打电话也不接。   他找了个借口把会议改个时间,本来想改成明天。   那边,工厂爆炸的事却已经来了消息。   魏深前两天刚出院,就得知了工厂爆炸的事。   “被炸伤了?”他最近在喝中药,被苦味呛得皱起脸,又嗤声,“炸伤也跟我没关系,都不是我魏深的儿子了,我管他干什么!”   助理脸色为难,欲言又止半晌。   魏深:“你有什么话就说。”   “这件事本来跟魏家没什么关系,说起来,对魏家还有点好处。毕竟让魏二少吃点苦头也未必是坏事,他说不定就惦记起魏家的好,会回来。”助理叹口气,“但问题是,您可能不知道。”   魏深对他这一大串铺垫略感不满。   助理说:“工厂爆炸的事是魏大少爷做的,我都想不通他为什么要搞这套。”   不说还好,一说直接把人气得差点从轮椅上站起来,“你说谁干的??”   助理也很无奈,“是夫人让我跟您说的,您得帮帮他。”   魏深脸色更难看了,“什么意思?”   “魏二少像是早知道里面有圈套似的,事先就在工厂里安排了自己的人,谈合作的时候也跟工厂讲好了,让工厂承担全部风险,”他话音一顿,“那个工厂老总可能太想占便宜,脑子一热就答应了,现在又耍赖。”   “说如果魏大少不把赔偿和损失给他,他就把真相公之于众,”助理看着这人脸色,语气越来越微弱,“夫人说,大少爷一个人怎么样不要紧,但一旦这事被捅出去,关乎的就是魏家……”   “她养出来的好儿子!现在也好意思说关乎魏家的脸面!”   魏深气得胸口呼哧呼哧响,快要喘不上气,他这两天近乎把一辈子的气都生完了,几天功夫头发就白了一片。   生气归生气,他冷静下来仔细想,杨贞说得不无道理。   现在也没时间去揪着他另外一个儿子晃荡他脑子里的水,质问他为什么这么弱智,眼下只有先把魏准工厂那边的嘴堵严实,   魏深疲惫揉眉心,“你找人去谈吧,这种小工厂拿钱堵就行了。”   助理诶一声,   他这边取出手机,正准备联系人跟工厂沟通,结果一眼看见鲜红色的未读消息:   【赵总:网上那文章怎么回事?你们真干那种下流事了?】   【赵总:链接《设计陷害引发工厂爆炸,魏家居然想谋财害命》,看看这个。】   魏深本来准备休息,   他看见助理在门口杵了半晌,脸色难看的不行,要走不走要留不留的纠结样,忍不住问:“你还有什么事吗?不先去解决工厂那摊子破事?”   “不是,魏总。”助理支支吾吾:“来不及了。”   他硬着头皮,把事情简明扼要的讲了一遍。   “魏准跟这个工厂合作,目的应该就是想反将您一军。说是大少爷设圈套套人家,最后反而被人家给套上了,”助理叹气,“我刚才问了几个人,说工厂那边已经收了魏准的钱,答应把事情说清楚,”   魏深蹙眉,“那就给更多的钱。”   “不是,”助理有些不忍心,“这事已经被丢出去了……”   别的不说,单单是设计爆炸一件事,就足够那位大少爷蹲个牢,根本不是钱能解决的问题。况且这件事对魏家企业的影响也不会是一星半点。   商业平台上,已经有诸多企业表示会和魏家取消合作,划清界限。   “……”   魏深摸清楚目前现状后,蹙眉。   他脱力坐在病床上,头次觉得自己是真的老了。   ·   在让工厂说出实情后,魏准整理证据上交给部门,直接将那位试图坐享渔翁之利的工厂老板也送了过去。   先前私下联系好的另一家工厂接盘,生意继续正常运作。   他这几天都没怎么去过公司。   在许净洲开口叫过他名字以后,就像是成了精似的,每天清早准时准点守在门口,不想他出门,想着法子黏人。   魏准还是担心他,叫来林封来给他检查,得出的结论也只是病情恢复的很好,但不敢妄下定论说许净洲痊愈。   许净洲不大高兴,“你以后不要给我找医生了。”   “小洲听话,”魏准被他逗笑,揉他的头,“   只是问你几个问题,又不会少块肉,等你的病完全痊愈,我们就不用再找医生了。”   许净洲眨眼,“我的病已经好了。”   “好了?”魏准偏头看他,“怎么证明,我怎么看不出来?”   “我不知道怎么证明,”这人低着头,小声说:“但我就是不想看医生,你陪着我就好。你陪着我,我病总会慢慢变好。”   这种坦率又甜蜜的话讲出来,正中靶心,没什么人能抵抗住。   正准备离开的林封沉默转身,觉得自己亮成了白天的太阳。   魏准在这句话后愣了几秒,在这人起身时又突然回神,伸手拉住许净洲,把人拽的踉跄后退,直接栽到他身上。   “好了,以后我们不看医生。”他看许净洲挣扎着坐起来,冷脸要发飙,听到这话后又倏忽间笑起来,是个格外擅长变脸的小家伙。   魏准说:“我不上班了,在家陪你。”他瞥眼旁边假装看天的林封,“让林封养我们吃住,他有钱,不怕被吃空。”   林封:……   先前请过一周的假。   李青拿着几个剧本过来,进门就看见屋里一派热闹,他笑着跟沙发上人打招呼:“韩总,今天没去上班啊?”   气氛有一瞬间的僵滞。   旁边的林封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嗯,今天没去上班。”魏准笑了笑,“青哥是来找小洲?”   李青被他这声青哥受宠若惊,一愣,“啊对,我是来找小洲。”   许净洲起身去厨房,给他倒杯热水。   “第一件事,是先前小洲在片场的拍摄片段外泄的事。我找人查了查,你们猜我查到谁了?”李青故意卖关子。   结果只有他家又乖又捧场的小洲好奇:“是谁啊?”   李青清了清嗓子:“就是上次跟你在综艺里打擂台那个,刘轩。”   魏准抬眸,瞥来一眼。   “这次网上黑你的舆论都跟他有关,还把自家粉丝当枪使,组团跟你掐架。”李青蹙眉,“马上最佳男演员要公布了,他可能是冲着这个。”   许净洲哦一声,“那是挺过分的。”   李青:“……”   李青睁大眼,“就过分?没啦?”   “有啊,”许净洲笑了笑,“青哥,第二件事呢?”   “……”李青被他带得也没了脾气,低头,“第二件事就是先前小洲让我办的事,买的萨摩耶和房子,那边还要你,”   他话音一顿,瞥向魏准,“不对,是要韩总签个字。”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今天只要他开口,气氛就总会变得有些微妙,说不出来的感觉。   魏准接过文件,“需要在哪里签字?”   李青帮忙指出地方,“就在这里,签个名字就行。”   魏准拨开笔盖,刚要落笔。   坐在身边的人突然扑过来,抢过笔和纸,“我来签。”许净洲没跟他讲道理,霸占着地方,眨眼看他,“你不知道怎么签。”   魏准挑眉看他,“我怎么不知道?”   “那你准备签什么?”许净洲问他。   他扑过来的动作突然,把笔盖撞到了地上。   男人没有去捡笔盖,只是垂眸看他,漆黑深沉的眸子里盛着爱意和宠溺。除他以外,里面没有半点空间腾出来给任何别的。   许净洲跟他对视一眼,拿着笔在空白处写字:   “魏准。”   他一笔一画写,在写完后又停下几秒,盯着这个名字,不知道在想什么,   几秒后,他又在这个名字后面加了个小括弧:   (许净洲的爱人) 第68章 奖杯   《数一二三》位居热播剧榜前三,《征伐》冲破今年电影院票房纪录,所有人都以为许净洲该乘胜追击,接一部高流量的人气剧本时,   这人却说自己要休息,只接了部综艺。   长时间的消声觅迹不仅勾得自家粉丝嗷嗷直叫,毫无疑问也引起了多数网友的好奇心,而记者和营销号一向擅长捕捉热点,时不时丢出个虚幌子。   今天许净洲热恋,明天许净洲分手。   再过两天许净洲就换了个金主,每篇文章都讲得天花乱坠,把网上搅成一锅粥。   故而在一段实打实的“采访”视频放出来后,这锅粥又沸腾起来。   “许净洲《生在乱世》片场实访,演技精湛更上一层楼,备受章导期待!”   刘轩看到这段视频时正在录综艺,经纪人抓着空闲时间把视频塞给他,没好气问:“你在圈里也算是前辈了!怎么跟一新人过不去?许净洲不就是上次在综艺里驳了你面子?他才拍两部剧,就算入围最佳男演员又怎么可能竞争过你。”   “单他一个人确实可能竞争不过,但谁让人家背后还有个金主呢。”刘轩换好衣服,扭头看网上的采访视频。   视频里的青年穿身修身大衣,高挑削瘦的身形配合沉静气质,跟他上次在综艺里见到的人又不同了。完全不像是一个人。   “说实在话,许净洲演技确实不错。”他感慨:“就是不太会做人,要傍金主也不好好讨好人家,还在外面到处得罪人。”   经纪人瞪他一眼,“但人家打了你的脸。”   他往下翻,让刘轩去看底下的评论区:   【我刚跟朋友狂吹过《征伐》里的章逢,说章逢就是量身为许净洲订做的角色,还特么吹了一波许净洲不可能再演出比章逢跟好的人物。我跪了。】   【这里是栾赢粉,求隔壁付黎和章逢的粉们轻点,咱没有拉踩的意思!付黎和章逢也很好,只是俺现在也非常期待俺的栾小少爷呜呜呜呜呜。】   【看这段采访能看出什么?你们就又吹上演技了?】   “这也叫打脸?”刘轩瞥了眼,不大耐烦的把视线往门外投,“不点名不道姓,顶多算我耍小伎俩没成功,反而被他借风宣传了波而已。”   他擦好手,问:“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我该出去了,还等着我录节目呢。”   录的是档直播恋爱综艺节目。   节目里的大致情节都是剧本写好的,偶尔会穿插一些自由发挥的环节,他走开之前正进行到和女嘉宾做小游戏,   很俗套的真心话大冒险,他输了,该他大冒险。   “就不为难刘轩了,平时私下关系也不错,因为一个节目得罪不值当。”对方很擅长说这些引人联想的暧昧话,“你就跟你列表最近联系的一个同性打电话就可以,问他有病没有,让他多喝热水。”   节目组打趣,说这算什么惩罚。   刘轩拉开通讯录,在镜头前展示,最近联系的人是周鲸。   他拨去电话。   镜头切大到细节,刘轩攥紧拳头,刻意做出十分紧张的窘迫表情,   电话很快被接通,“刘轩?”   “周鲸,”刘轩的语气很温和:“你有病没有?”   “……”   “我有没有病你还不知道,我正想跟你打电话。”对方的口吻透出不满,抱怨:“你赶紧想办法把你前两天放出去的那些说许净洲的舆论消干净,现在他那些粉丝都来骂我了,不分青红皂白说是我泼的脏水,又跟我没关系!”   女嘉宾正在喝水,闻言差点呛住。   气氛尴尬。   导演盯着摄像机,嘴角笑容也渐渐僵住,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是直播,   谁也不可能让直播中止,数不清几千万人在盯着画面。   刘轩冒出冷汗,勉强笑了笑,也不敢立即挂断电话,会显心虚,他深吸口气,“你说什么呢?是不是还没睡醒?”   周鲸听出不对,闭上了嘴。   他后面又极力挽回,想要遮掩刚才的话,结果越遮越假。   这通电话结束后,刘轩硬着头皮录完节目,在回化妆间的路上点开网页,顺便联系经纪人和公关,忍不住心悸。   从拍戏以来就一直都是敬业认真的好演员人设,从来没沾上过什么污点。   刘轩默默祈祷,点开软件的时候还在发抖,   当视线停留在热搜榜一后,他才停下那些没用的祈祷,脚步顿在原地。   #刘轩买黑粉骂许净洲#   ·   这件事发生的契机很巧妙。   许净洲已经很久没关注过网上那些言论,微博都很少上。他是在李青告知近两天有一场电影节颁奖晚会需要他出席时,才听李青聊起两句。   “这次入围最佳男演员的除了你,就是刘轩,还有另外几个近两年新起来的男演员,竞争力不强。”李青说:“目前就你和刘轩比较被看好,结果他还弄了这么一出,我看这奖八成落你手里了。”   许净洲正跟剧组里一小男孩玩猜拳,抬起头,“峰哥没入围吗?”   “去年这个奖就是他的。这奖其实不算什么大奖,但算是小洲你入围的第一个奖,意义非凡!”李青眉飞色舞,“等你到手了,青哥请你吃饭!”   “那青哥可能没机会了,”许净洲扭过头,继续和小男孩玩猜拳。他运气不好,连个小孩子都玩不过,不服输的拧起眉,“魏准说了,我拿第一个奖的时候他要给我做一桌菜。我要吃他做的菜。”   李青:“……”   是他有罪,他不该嘴贱。   晚会当天,魏准请了假。   西装也是他找人专门为这个人设计的,纯黑燕尾服背侧绣一朵暗蓝色的风铃花,从腰腹沿着背脊向上到蝴蝶骨,矜贵又漂亮。   许净洲看到西装,眼睛里像是长出星星似的,穿上就不肯脱。   贴身体裁的布料勾勒出青年细瘦腰线,许净洲从车上一下来,就被各大媒体的摄像头和灯光追着走,仿佛万众拥簇的星。   他背挺得很直,扬起脖颈,像是要从人海里找到什么。   男人站在不远处的阶梯上,也在看他。   许净洲这才收敛眸光,走上红毯。   参加晚会的有不少先前搭过戏的演员。他不大擅长交际,开始前就只是噙笑碰杯,也喝不来酒,喝的果汁。   “小洲,”赵冲泽端着酒杯过来,眨眼,“想拿这次最佳男演员吗?”   许净洲眨眼,“赵先生   好。”   “还赵先生好,跟个小孩似的。”赵冲泽冷不丁被他逗笑,“我今天可是来当颁奖嘉宾的,你跟我说,你想不想拿?”   许净洲诚实道:“想。”   “我还以为你不想呢,看你一直都无欲无求,”赵冲泽打趣。   旁边有人往这边看,低声议论什么。   “魏准说我拿到奖后会给我做菜,”像是恨不得把这点事告诉满世界,许净洲抿住嘴角,眼底藏不住的得意,“他还没我会的多,我不信他。”   赵冲泽一哽,差点失态笑出声。   “我啊,过来是想告诉你,拿不到这个奖也没什么,你第一次入围,又只拍了两部剧,虽然都很优秀,但是拿奖这种事,你应该也清楚。”赵冲泽压低声音,瞥了眼前边几个正在交谈的人。   刘轩就在那里,跟一个女人笑着碰杯。   “刘轩的家世虽然比不上周鲸,但家里认识很多行内的人。”赵冲泽说:“你也不用太认真,这次拿不到,下次也可以。”   许净洲垂眸盯着果汁,像是不认可他的话。   颁奖典礼开始。   入围同一奖项的人选座位相近,许净洲落座后,才发现旁边坐的就是刘轩。他也没有要理会对方的意思,低头拨弄手机,在回魏准的消息。   【小洲:你要做什么菜?你想好了吗?】   【小洲:你都没问我喜欢吃什么。)】   【小洲:刚才冲泽哥跟我说让我放平心态,可是我想吃你做的菜。这个奖拿不拿倒是没什么,我反正也不缺这一个。拿不到你也给我做一桌子菜好不好?】   他这边在打字,对话框上也在不断地跳“正在输入”。   对方回给他一个捏脸的表情包。   【魏准:好。】   【魏准:不用放平心态,没有人能抢走小洲的东西。】   许净洲翻着满相册的表情包,在找先前存过的一张熊猫图。   他后知后觉发现刘轩凑了过来,   “你该不会真以为一场舆论就能把奖拿走吧?”刘轩声音很低,语气不咸不淡,“我对你没什么敌意,但你也确实该学着长眼色。”   台上刚颁发过一个奖项,   镜头给过观众席一个特写,掠过他们时略一停顿。   刘轩立即拉开距离,佯装无事,笑着鼓掌。   “接下来是最佳男演员,”女主持人卖弄关子,“大家对这个奖议论很多呀。”   掌声平息。   “就别吊大家胃口了,”旁边男主持人笑着搭话,拆开信封念颁奖词:“他是新生星,也是潜修者。温柔绅士的学长是他、勾人心魂的杀手也是他,他比所有人都能更领会人物的灵魂,他是付黎、是章逢,却唯独让人看不出,他是——”   聚光灯倏忽间投来,   无数光彩加诸于身,台上主持人的声音拔高了一个声调。许净洲在抬眸时察觉到从身边而来的无数视线,   “许净洲!”   青年从座位上站起来,不似其他人领奖时有惊喜或者激动,他平静垂眸,视线落在身上西装绣着的蓝风铃,   手机屏幕很快闪了下,上面显示出未读消息。许净洲眉稍微扬,笑起来,   【魏准:恭喜我的小洲。】   ·   刘轩离开前也没给他什么好脸色,很没面子的走了。   许净洲拿着奖退场,走到门外时,看到沿路停着魏准的车,正在打双闪。   魏准坐在车里,看着某人抱着奖杯往这边跑来,跟只回窝的小鸟似的。   他笑着打开门,把人迎过来。   许净洲近乎扑进副驾驶,倒在他身上,“你怎么在这里等我?”   “不然呢?”魏准揉他的头,“我在这里,能听到小洲领奖时底下的鼓掌声。”   许净洲安静垂着眸,保持这个动作窝了半晌。   魏准拧开车钥匙,准备上路。   “魏准,”躺在他身上的人突然出声,“我想去做一件事,你能不能陪我?”   魏准也没追问,   他像是早就想到,神情间也没太多惊讶,只是无条件的顺从,“好。”   晚会结束时,已经将近凌晨。   稀薄的云层将月光遮掩一半,笼罩出毛绒绒的边缘,河边的土地湿而柔软,一脚踩下去,像是都要站不稳。   许净洲找到一块空地。   他从旁边捡了根木头,仔仔细细在地上挖出一个小坑,进度有些慢。身边人便在他身边蹲下,陪他一起挖。   许净洲笑了笑,“你不问我干什么?”   “我又不像你,好奇心那么重,”魏准抬眸看他,又十分捧场的问:“你干什么?”   “我之前答应过他,拿到奖都会给他看一眼,我不能说话不算话。”许净洲把洞挖好,把奖杯放进去,拍了拍手上的土。   魏准盯着他,“这样他能看到?”   “我不知道,”许净洲说:“应该能吧。”   手电筒的光引来一些小飞虫,扑棱着飞近,混杂在粒粒尘土里。   许净洲蹲了半晌,没动。   “魏准,”他突然出声:“我都分清楚了。”   魏准嗯一声,“分清什么?”   “带尾巴的纹身、蓝风铃编的花环、还有那两只小鹦鹉,和前些天那片铁丝网上的花。”青年的声音轻又低,在寂静的夜里无比清晰:“那些都是你。”   河边长着很高的野草,在阵风里乱摆,发出簌簌声响。   魏准沉默听着,没有打断。   “我喜欢你是确实的事,在我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稀里糊涂的把那些心思都归在了哥哥身上,我很久都没分清。”他说:“但是韩昼是我哥哥。”   “我可以走出来,可以放下,但我不能把他忘掉,这是我的底线,跟我有没有得病没关系,”许净洲平静看向他,“你介意吗?”   他今天之所以选择和魏准一起来,而不是瞒着,也是因为这个。   有些东西需要在一切开始前就讲清楚说明白,这样才不会在日后长成畸形奇怪的形状,生出刺来扎伤彼此。   魏准突然笑起来,“这有什么好介意的。”   许净洲略一怔神。   “我爱你,所以也尊重你爱过的人、爱过的事。”他看了眼地上的奖杯,伸手用土覆盖,话音温柔低沉:“小洲,以后我陪你一起保护哥哥,”   魏准抬起眸,对上他的视线,询问:“好不好?”   过了凌晨十二点。隔壁高楼上的电子数字跳跃,变成四个零。   河上的桥经过几辆车,打着光鸣笛,在寂静的夜里显得突兀又刺耳。   面前人在微冷的夜里勾住他的手,塞给他什么东西,   许净洲摊开手心,借着光线看清,   是个镂空的“洲”字。   曾经挂在某只小鹦鹉的爪子上,被啄来啄起,啄的伤痕累累。   “那只鹦鹉还在我那里养着,这两天学了很多混账话,但不是跟我学的,倒是跟你一样聪明。”魏准话音里带笑,偏头过来,温热的吻落上他耳廓,   “小洲,”他说:“以后魏准和他的所有,都是你的。” 第69章 电话   到家时临近一点。   桌上饭菜已经凉了,现在也不是吃菜的时间,魏准本来想哄着人改日再吃,结果扭脸功夫却看见许净洲已经溜到饭桌边,   不知道什么时候去拿的筷子,也不管凉不凉,夹起一块鱼就要咬。   许净洲还没吃到嘴里,就被人从身后揽住夺了筷子,   他蹙起眉,装凶质问:“你刚才还跟我说什么东西都是我的,现在连菜都不许吃?你还答应过我给我做菜,”   魏准哭笑不得,“但是现在太晚了啊,小洲,你的胃又不是铁打的。”   许净洲说:“不试试怎么知道是不是铁打的。”   ‘啧,“魏准把人转过来,面对面教育:“以前也没见你还有当个小杠精的潜力。好声好气给你讲道理,你不听是不是?”   许净洲盯着他,并不觉得有被威胁到。   他眨了下眼,突然从旁边摸一枚草莓塞嘴里,小狗讨好似的叼到他嘴边,还有意识的拱两下,含含糊糊哼:“张嘴。”   面前人下挪视线,看了半晌。   他偏头咬住那枚艳红草莓。   许净洲问:“好吃吗?”   魏准嚼着水果,一言不发看他。   “你要是觉得好吃,我可以一枚一枚,都这样喂给你吃。”大胆放肆的话从他嘴里说出,就是小孩要糖果,带着股天真纯粹的干净,   许净洲抓住他扶在腰间的手,熟稔拿捏出一个暧昧亲密的距离,小声跟他讲条件:“只要你让我尝一口这些菜,我就,”   话说半截,   他被人抱着丢到沙发上时还在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捂着肚子。   魏准抓住他手腕,挑眉,“你故意的。”   沙发上的靠枕在两人动作间被压变形,托住青年的腰。   许净洲下意识双手撑在身后,听到他这么说便止住笑,望过来的眼里透出小狐狸似的精光。他没出声,在几秒钟的注视后主动扬起脖颈,索吻。   唇齿间弥漫着草莓的香甜。   柔软沙发陷下很深的窝,绒毛布料经青年骨节分明的手紧抓又松开。一些声音原本闷在喉咙里,最后实在克制不住,便成了小兽似的哽咽央求。   肘关节磨出暧昧的红,在重复跌宕中晕开,成就水墨似的画。   许净洲越来越像只猫,这次在他手腕上咬出带血的牙印。   结束后又巴巴凑过来心疼,不知道从哪翻来的创可贴,红着眼非要给他贴,一边贴还一边认错,说下次让他往自己嘴里塞块布,这样疼起来就不会乱咬人。   “塞什么布,”魏准被他逗得笑出声,示意他手里的创可贴,“你觉得这个东西能贴上牙印吗?小洲?”   许净洲:“……”   许净洲认真道:“不能。”   “挺好看的,少见有人的牙长这么规整,”魏准欣赏几秒,夸赞他:“以后多咬两个,出门后说不定还会有人以为这是我特意去纹的纹身。”   许净洲瞥他一眼,突然把自己的手伸过去,   青年的手干净瘦长,比他的手小一些,但手指清秀白净,被亮度不高的暖色灯光照出柔软线条,让人挪不开眼。   手背上还残留刚才被人紧抓时留下的红痕,一大片。   “那你咬一个?”他声调散漫:“算是情侣款。你也要咬的好看一点。”   当晚。   门口隔壁的小广场上像是在举办什么派对,放肆笑声远远从夜里传来,年轻人拨弄着吉他唱情歌,时不时夹杂几声起哄。   屋外不加节制的狂欢,屋内不加节制的放肆。   夜里疯长的欲望从春日香嫩的泥土里破出,比任何时节的蔓草都要诱人,将所有可说或不可说的爱意溶于跌宕碰撞中,声声黏腻。   ·   许净洲彻底没能起来。   他给李青打电话说明情况时,给出的借口是自己在进行某项极限运动时,不小心搞成了轻度残废,得在家修养两三天。   实际上确实如此,   虽然起因可能大相径庭,但两件事造成的结果其实并没太大差别。   “青哥,我有分寸的。”许净洲跟他解释:“《生在乱世》那边只差我一场杀青戏了,最近章导忙着拍男二和女二的镜头,也顾不上我。”   李青叹气,“我也不是催你拍戏的意思啊,小洲,你得照看好自己的身体,”他满脑子问好,“极限运动是什么鬼?你什么时候好上这个了?”   许净洲:“……”   “青哥,”他心虚转移话题:“上次我跟你提过的那个剧本,你和导演说了吗?”   “我跟你打电话就是这事。”李青说:“那个导演的意思,是他那里有几个人选,还是要你们去试戏。”   说到这,他又有些感慨,   但凡换个艺人,他可能就要薅着人衣领,质问到底为什么在拿了奖后、手里已经有那么多大投资大制作的资源后,非要去选一个不大起眼的冷门剧本。   但这人换成许净洲,他就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不得不说,许净洲在看角色和剧本的眼光上,比他这个经纪人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试戏时间定在三天后。   许净洲到约定地点时,屋里已经开始了试戏环节。   他先前大概了解过这部剧。   当时魏准人间蒸发,消失四天,他在办公室里焦躁到定不下神,平日里脑子里活灵活现的角色瞬间死成毫无生气的纸。   许净洲漫无目的的刷网页,刷到了这部剧的原着小说。   《久等》   小说是都市背景。   主角林一泽从上学时就在暗恋自己的学长,最后因为转学不告而别。他后来通过各种渠道试图打听学长的消息,却都没有结果,   这场没有目的的追求持续了将近十年。   最开始的喜欢渐渐变了味,他身边多出一个人,在不越线的地方沉默付出。   林一泽最后找到了学长,学长却已经结婚。   十年来的满腔热忱像是被泼冷水,林一泽没想到这个结果,却也没有自己意料中那么绝望,他似乎也在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的真正想法是什么。   小说里的林一泽像是簇火,从故事开篇烧到了结尾。   许净洲仔细想,自己好像很久没演过这种角色。他突然很喜欢这个故事,后来就一直缠着李青,让他帮忙联系相关剧本的导演。   导演姓刘,不比章导和路导在圈内名气大,是个低调踏实的导演。   “小洲,”李青从旁边跑过来,指了下门,“前面还有两三个要试镜,你现在饿吗?要不先跟我一起去吃点东西?”   许净洲摇头,“我不饿。”他话音一顿,不大好意思道:“青哥,我想给魏准打电话,你自己去吃吧,吃完回来找我就好。”   李青:“…………”   没等他再说什么,面前人一溜烟钻进旁边的安全通道,窜的比谁都快。   周鲸不情不愿过来试戏。   他很久没接过这种档次的剧本,也很久没试过戏。如果不是最近周家生意莫名其妙走了下坡路,他也不至于沦落到这地步。   “我又不知道你当时在录节目,况且这事本来就是你做的,跟我确实没关系,要怪就怪你自己没把屁|股擦干净。”他正在跟刘轩讲电话,   电梯人太多,他就走了安全通道。   刚要拐弯时,却瞥见楼梯口依稀站着个熟人。   周鲸立即停住脚步,也没来得及解释就草草挂断电话,他盯着楼梯上的人,屏住呼吸,听见几句明显亲昵的称呼和对话。   他敲字给刘轩发消息:   【周鲸:我居然在这碰到许净洲了。】   【周鲸:而且他好像在和谁打电话,不像是魏准,但是对话内容非常亲密,肯定是男朋友这类的。】   对面很快回复:   【刘轩:你怎么知道不是魏准?】   这不是废话。   周鲸虽然清楚自己不讨魏准喜欢,但也没几个人比他更了解魏准。魏准的身世和经历,他的脾气和说话语气。   【周鲸:这么给你说吧,就算魏准亲妈活过来,魏准也不可能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讲话。他就不会这么说话,以前跟我交往时都没这么说过。】   【刘轩:温柔?】   【刘轩:那确实过于离谱,应该不是魏准。】   周鲸越想越觉得生气,   他付出那么多给魏准,魏准看都不看,现在许净洲给他搞绿的,他反而去在意许净洲。周鲸盯着屏幕上刘轩的回复,突然想到什么,   “我快试戏了,”许净洲说。   “嗯?这次试的是什么?”电话那边的男音带笑,“什么时候小洲去演那种神仙剧,我还挺想看你演。”   许净洲眼睛发亮,“你想看我演神仙吗?”   “不是,”魏准打趣道:“我想看你演神仙旁边的那个什么,啊,小灵兽。”   许净洲冷言冷语:“我要挂了。”   “跟你开玩笑呢,”魏准顺着哄他:“等小洲拿到角色,我连着哥哥的那份惊喜一起给你,双份的,怎么样?”   “好。”许净洲应下,沉默几秒。   魏准正在看文件。   他积了很多天的文件没有看,今天上班后,从早上看到中午,手里钢笔数不清续了多少次墨,签字签到近乎麻木。   察觉到电话那边突然没了动静,他手里动作不停,轻声叫人:“小洲?”   窸窸窣窣的声响从里冒出,大抵是衣袖布料在摩擦音孔。   青年呼吸很轻,清晰的像是近在耳畔,   “谢谢老公。”他飞快道。   魏准笔尖顿住,呼吸也在蓦然间停滞。   纸上被戳出个格外醒目的洞,黑色墨迹仿佛胸口酥麻情绪,倏忽间晕开——   心跳重若擂鼓。 第70章 亲密   李青找了半天,最后才在安全通道找到人。   许净洲刚挂断电话,耳根后连着脖颈都是红的,忙不迭按灭手机,“青哥,”   “小洲,该你了。”李青没好气看他,“助理没找到人,就先让后面的进去试戏了。”   许净洲眨眼,“怎么这么快,不是说一个人最少要十分钟?”   “本来是这么安排的,好像是编剧的眼光很毒,有几个进屋后都还没来得及念台词,就给赶出来了。”李青啧声,“也不是多有名气的编剧,架子倒是不小。”   他抬手敲门,屋里传出声音:“进。”   许净洲推开门,视线掠过屋内,看到几个人。   “小洲,”刘导简单跟他介绍,示意身边戴银框眼镜的女人,“这位是咱们这部剧的编剧,跟你一样姓许,你叫她许姐就行。”   许净洲颔首,“许姐。”   对方看他一眼,算作回应。   “那边两位是咱们剧最大的投资方,”刘导介绍完,又扭头往落地镜边看,挑眉,“嗯?小孙去哪了?还等着他搭戏。”   “不好意思导演,”旁边有人解释:“小孙突然开始拉肚子,这会可能不行了。”   “那就算了,正好时间不太够。”孙姐整理好手里的演员资料,笑了笑,“小洲,你介不介意改天再试?毕竟还是要看你和小孙搭戏是否默契。”   许净洲点头,“好。”   剧组也很不好意思让剩下的演员白来一趟,说要请他们一起吃顿饭。   许净洲因为还要去乱世的剧组录几个镜头,就没跟着一起去,等镜头录完的时候,已经下午四点。   李青去处理手下其他艺人的事,让助理来接他回去。   自打上个助理辞职后,新助理就成了个刚满二十岁的小姑娘,说话做事都没什么经验,跟他聊闲话,“洲哥。”   许净洲嗯一声,“怎么了?”   “我看你好像和魏总的关系很好,”小姑娘总是好奇心重,忍不住八卦:“他跟你什么关系啊,青哥不告诉我。”   许净洲从剧本里抬起视线,笑着看她,“你猜?”   “反正我觉得你们关系不一般。我看网上天天磕你和别的明星,都觉得她们肤浅。”小姑娘哼一声,“我就觉得你和魏总最香。”   许净洲挑眉,“那你还挺有眼光。”   “嘿嘿,”小姑娘扭过头看他,脸上笑容收敛一些,“不过洲哥,如果你和魏总是真的,我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许净洲嗯一声。   “就是,前两天我姥爷得了心脏病住院,我在医院里呆了两天,然后我听说隔壁病房里来了个有钱人家的老爷子。”小姑娘说话声微弱许多,“是魏老爷子。”   许净洲动作一顿。   “隔壁是重症监护室,魏老爷子可能病的不轻,后来我还看到魏总来过两次。但也只有魏总一个人去,”她皱起眉,“而且魏总工作忙,一周才能去两次。”   “老爷子太可怜了,就有个护工每天送饭给他。”   她提这个,其实也没别的意思。   就是心里难受,觉得不把这件事告诉洲哥,好像亏在哪里。她虽然知道的不多,但也听青哥提起过,这人曾经大半夜冒着雨去魏家找老爷子。   前面就是高速。   路口处的红绿灯打了个晃,从黄灯变成绿灯。司机看了眼导航,踩住刹车的脚挪开位置,准备踩上油门。   “先不回去,”后座的人突然开口,有些急促似的,“掉头去医院,辛苦了。”   ·   “魏准这周来看过我吗?”   魏老爷子坐在病床上,接过护工刚削好的苹果,嘴角都快撇到地上,“他爷爷都病到下不去床了,也不说多来看我两眼。”   护工笑起来,“您也得体谅一下您孙子啊,魏总工作那么忙。”   “那小洲呢?”魏老爷子问:“小洲怎么不来看我?”   护工拧干毛巾,没回话。   她听惯了这个名字,老爷子几乎每天都要念叨。但除了这个名字,她也没再从老爷子嘴里听到有关这个人的更多信息。   果不其然。   下一秒,老爷子踹开拖鞋,莫名其妙发起火,抓着手里苹果往床上砸,“他也不是好孩子!亏我那么疼他!”   “行了,您又开始了。”护工无奈抢过他手里的苹果,哄他:“今天可要早点睡,医生都批评您了,一到晚上比谁都能闹。”   她拎着东西走出病房,   临关门的时候,护工无意瞥向走廊尽头,看见隔壁站着个穿白卫衣的青年,正扒着病房门仰头往里看,模样干净乖巧。   她忍不住问:“小伙子,找谁啊?”   “嗯?”许净洲偏头看她,眼睛有点酸,“你好,这个不是重症监护室吗?”   护工心头一软,是啊。”   “里面没人?”他这才很不舍的从门上下来,蔫头巴脑,“我想找个老人,姓魏,我听别人说他在重症监护室。”   他话没说完,面前人扑哧一声笑出来。   “小伙子你找错啦,”许净洲茫然看着面前人推开隔壁那扇门,说:“魏老爷子在这个病房,他一直闹着不肯睡,我刚盯他吃完饭。”   护工好奇问:“你找他有什么事?”   魏老爷子听见外面有动静,好奇伸脖往外看,   “是魏准吗?”他装凶,“不孝顺就不要来看我!装出个样子给谁看。”   “爷爷。”   青年温和乖顺的嗓音从门口传出的一瞬间,魏老爷子就熄了火,他拉着脸扭过头,没再看,背影就像是个赌气的小孩。   许净洲走到临近病床,坐下。   他一路上都在担心老人的病情,进了重症监护室,魏准怎么也不跟他说一声。许净洲提心吊胆一路,好在最后只是个误会。   “我听魏准说,您是心脏的问题。”许净洲帮忙收拾桌子,“心脏就不要总熬夜,爷爷要是睡不着,小洲给爷爷讲几个故事。”   老爷子嘀咕:“我不听故事。”   许净洲闻言抬头看他,笑出声,“爷爷怎么还生气了。”   “我可做不好你爷爷,你讨好我也没用,魏准那臭小子不听我话,你跟我套近乎,他也不会多给你钱!”开口就是一串炮仗,带着气,“你走吧!”   许净洲抽出湿巾,认真缓慢的擦桌上水果留下的黏痕。   魏老爷子偷   偷盯他。   “您明知道我不是那种人,非要我亲口跟您解释才能不生气?”许净洲坐在他面前,认真道:“好,那我就正经给爷爷解释一遍。”   魏老爷子哼声。   “小洲是真的把您当爷爷尊敬,如果您愿意,以后小洲就也是您的孙子,以后天天陪您聊天解闷,想吃饺子,小洲也给您包好送来。”许净洲眨眼,“这些都不要钱,您可以跟魏准说,让他不要因为这些就多给我钱,我可不要。”   魏老爷子轻咳,像是想笑又忍下来。   因为要在医院住一段时间,病房里摆了许多家里才会有的小玩意。魏老爷子也很大方,让他随便看看。   许净洲意外发现一个相册。   他不是不清楚魏准的经历,整本书的剧情他都清楚。但也仅仅只是知道,和这种亲手触碰亲眼所见的切身感不同,   照片上的少年青涩稚嫩,但眉眼已然生出沉沉气质,跟同龄人不太一样。   魏老爷子刚讲完魏准小时候黏自己的事,得意的不行,无意间瞥见许净洲在看相册,像是想起什么,突地不出声了。   少年旁边还站着个人,许净洲认得。   先前周鲸给他看过,但他那时候不当回事,看都没仔细看。   和现在的心境不大一样。   “唉,”魏老爷子突然叹气,“其实魏准这孩子挺可怜的。”   许净洲偏头看他。   “魏家亲表兄弟,大大小小的孩子,我都见过,说起来能生在魏家这么个地方,该是上辈子积来的福分。”魏老爷子说:“魏准他妈没走的时候,这孩子好歹还有个妈。走了以后,他就真是什么都没了。”   “后来也听说他跟小鲸谈过,但最后还是什么都不剩。”魏老爷子摇头,“我从小看他长大,他是真的从来没拥有过一件真正属于他自己的东西。”   路边花坛抽出嫩绿的叶,   麻雀叽叽喳喳跳下来,歪着脑袋看他。   许净洲站在车边翻了好久的手机,某个瞬间突然起身,   他头有些蒙,扶住车门缓几秒,头晕脑胀间听见车内有人喊他:“洲哥!”助理妹子忙不迭下车,扶住他,“你蹲太久了,先上车。”   许净洲没上车,先把刚从软件上翻出的店铺报给司机,“麻烦您送我去这个地方,”他眼里带着歉意,“能快点吗,不然可能赶不上。”   ·   魏准等人等到将近十一点。   他因为那一声称呼,整天都有些心不在焉,也比寻常早回来了一两个小时。到家的时候,许净洲给他发了消息,说会晚点回来。   这是晚一点?   魏准后来又发了两条消息,没得回复。打电话也没人接。   他问李青,李青又说人早就收戏回去了,对方在电话那边急躁起来,“魏总,你说小洲是不是又犯病了?要不咱们出去找找?”   魏准看了眼外面的天。   “不用,”他说:“我等着他。”   大概十一点半的时候,   旁边的手机叮铃一声,跳出条未读消息。   魏准点开看,   【小洲:我才看到,我已经到家啦。】   【小洲: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挑起眉,准备敲几个字回复的时候,门外响起输入密码的声音。   许净洲猫着腰探头进来,   “看什么呢。”男人坐在客厅沙发,半恼半笑的看他。   许净洲脱了鞋,就这么踩着地板跑过去,扑到他身上。他好脾气的笑,“魏总没有生小洲的气吧。”   魏准按住他不安分的脑袋,问:“去哪了?”   “去医院了。”许净洲老老实实交代:“我听助理说爷爷住院了,好像病重,就过去看了看,不过其实是误会。”   魏准有点惊讶,“老爷子肯见你?”   “爷爷本来就喜欢我。他是在跟我闹脾气,我哄哄他就好了。”许净洲挑眉,“我跟爷爷比你这个亲孙子都要亲。”   “哦,”魏准不冷不热哼笑,“那你怎么也不哄哄我。”   许净洲说:“你比爷爷好哄多了。”   握在他腰间的手松开一刻,   魏准刻意后靠,和他拉开距离,从旁边拿起本书,佯装冷淡。   坐在他身上的人愣了一瞬,   但也只是几秒,他手里的书很快被人抢走,某人挪着向前凑,毫不顾忌的扯开自己领口,把冷白细嫩的脖颈凑到他眼皮子底下,   “你闻,我新买的香水。”许净洲压低声音,话音里本来的随意散漫突然消失,变成带着笑的撩拨,“说不定你亲我几下就也带上这个味道了。”   魏准说:“不闻。”   面前人收起笑,突然主动偏过头跟他对视,撞进他眼底,叫:“老公。”   沙发上的抱枕在某些剧烈动作下被殃及,跌在地上。   刚送来的萨摩耶眨巴着眼,盯着男人把自家主人压进沙发里,动作有点凶。   魏准也确实认真去闻了,   香水味前调柠檬,中调凉薄荷,   等到他吻咬这人脖颈,在皮肤上留下鲜红痕迹的时候,又尝出蓝风铃的香甜。   新换的睡衣愣是被这人攥得扯出破口。   许净洲这次似乎比先前哪次都要娇气,吃不住痛,没两下就红了眼睛,挂在他身上不肯下去。   他后背脊骨很轻的抖,在两三下起伏中抖得愈发厉害。   “怎么了?”魏准立即停下,下意识伸手去摸这人额头,也摸不出烧不烧。两人身上都很烫。   许净洲半睁着眼看他,眼尾晕出红,水雾底下藏着晦涩情绪。   魏准拿来旁边毛毯把人裹住,揉他的头,“听话。”他也顾不上自己穿衣服,扭头要去找体温计,   刚动作,就被身后人伸手拉住。   许净洲拽着他,勾住他的脖颈让他低头,顺便扯掉自己身上的毛毯,露出右肩和半个背部,他的背线条漂亮,冷白皮肤覆住肌肉,沿着向下勾勒出细瘦腰肢,   多一点肉都是多余。   暖色调灯光笼着人,渲染出温暖又暧昧的情调。   暗红色纹身刺在蝴蝶骨上,后面拖着条生动鲜活的狐狸尾巴。   “Z”   魏准在落下视线的一瞬间喘不上气,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上,将浑身血   液击得汹涌,耳膜也像是充了血似的,模模糊糊听不清楚。   心脏跳动时,连带着他紧绷神经都在颤栗。   许久之后,他才听到许净洲开了口,话音温柔,   “我听爷爷说,你从小到大都没一样属于自己的东西,挺可怜的。想来想去也不知道送你什么合适。”   “是魏准的准,”许净洲话音一顿,笑着问:“好看吗?” 第71章 官宣   刺纹身有很多注意事项。   许净洲没多想。他突然生出这么个念头,就在平台上找一家评分最高的纹身店,到店里时,纹身师正在准备下班。   其中有个妹子恰好是他粉丝,就答应加个班帮他纹。   刺在骨皮处的纹身最疼。   这股疼劲本来不大显,也能忍着,后来脱了衣服吹到凉风,再加上魏准顶他时带来的疼也不比纹身轻多少。发烫的汗滚下去,就在纹身周遭带起刺啦啦的疼。   这人冷不丁还会抖两下,唇抿得发白。   魏准嗓音嘶哑,目光从那片纹身上挪开,“等我一下。”   许净洲眼神追着他,“你还没说好不好看。”   魏准从卫生间取出干毛巾,拍亮客厅里的光,   他拿睡袍给许净洲披上,把人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脸和那半个肩头   “好看。”魏准安抚似的吻他眼睛,“你纹身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想纹的话我可以带你去,万一碰到不专业的怎么办?”   许净洲说:“我送你的惊喜,提前告诉你就不算惊喜了。”说完话音一顿,垂眸,“魏准,你当时纹身发炎是不是也很疼?”   魏准用毛巾帮他擦干身体。   纹身处的皮肤脆弱敏感,他动作时能明显感觉到许净洲在偷偷吸凉气,这人胆子比谁都大,明明也不是多能忍疼。   “还好,我从小痛觉神经就不发达,拔牙都不觉得痛。”魏准撸猫似的安抚他;“刚纹身最好不要沾水,也不能吃辛辣刺激的食物,不能喝酒。”   许净洲哦一声。   他盯着这人帮他擦纹身,故意抖了一下。   魏准立即松手,警惕盯他。   这人扑哧一下笑出来,笑得倒在他身上。   “爷爷跟我讲了好多你小时候的事。”许净洲说。   魏准盯着他,“那你也跟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他突然想起来,顺口提:“之前问李青,李青知道的也不多,只说你家里条件不好。”   许净洲含糊应一声,“我家里条件是不太好。”   “哥哥总帮衬我和爷爷,我不怎么花钱。后来我上学,就开始接一点剧。恰巧我运气比较好,有赏识我的导演。”这人低着头念叨起来。   魏准安静听着,评价:“小洲以前好像很听话。”   “嗯,”许净洲不知道有没有听清他的话,还在自顾自讲:“幸亏我遇到哥哥那么好的人。我听他说当时我被人丢到卖烧饼的小摊旁边,连热水都喝不到。”   “他肯定也很高兴,”魏准温声道:“他遇到了小洲,福报所得。”   许净洲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爷子应该没和你提起我母亲?”魏准帮他把毛毯裹得更严实些,调高空调温度,“我母亲是生我的时候难产死了,我没能见到她。”   “但当时其实有过预警,医生也提醒了她生下我所要面对的风险。你知道她当时说什么吗?”魏准放轻声音,弯腰去看他的眼睛。   这人慢慢把自己窝成一团,只露出个眼睛,闷声闷气问:“说什么?”   “她说我是她的福报。”魏准告诉他:“小洲,你清楚哥哥爱你,就像我母亲爱我一样。在他们眼里,这样的感情值得做出同等付出。”   “如果是你,在大雪天得知哥哥会离开,你会不会去追?”魏准留给他几秒钟的思索时间,又开口:“我知道你会。”   空调启动时会发出嗡嗡轻响。   “这不是遗憾,这只是一个故事的结尾。小洲,你是哥哥的一个故事,也是我的一个故事。”魏准的声音像是在催眠,给人带来些困意。   许净洲安静在听。   他模糊间似乎睡着了,做了个梦,梦里像是切镜头似的错过一幅幅场景。车祸、地铁站、医院天台上男人手里的画册。   深夜的山上星辰璀璨,篝火将面前人的眼底照得清晰。男人张嘴说出什么,   梦境里还是梦境外,声音不甚清晰的传过来,   “我喜欢这个故事,”他说:“也喜欢你。”   ·   《久等》的试戏定在下午。   许净洲刚从《生在乱世》那里杀青,章导告诉他过两天会有场发布会,让他腾出时间过去做宣传。   这两天的通告很满,李青忙得发际线又高了两厘米。   他来接人的时候,没在家里看到魏准。   许净洲眼见他急到上火的模样,眨眼,“青哥怎么了?时间不是还很多?”   他穿好衣服跟在后面,关门。   李青从旁边递来手机,说:“你看看这个。”   《生在乱世》的杀青被各大营销号捕捉热点,有踩有捧,稳居热搜前排,在一个“栾赢少爷颜值全剧最高”的热搜上面,还有个莫名其妙的话题:   “周鲸解释直播?”许净洲愣住一瞬,以为是前两天刘轩直播出事故的事,问:“不都好几天前的事了?怎么才解释?”   李青帮他点开视频,“不是那次直播。”   是一段直播录像。   画面里一片漆黑,只能看到不断滚动的弹幕,也没声音,只能听到主播的呼吸声,镜头在某个瞬间向旁边一晃,无意间晃到片光。   许净洲在那片光后看到自己,正望着窗外,耳后根通红。   弹幕刷得飞起:   【小鲸你怎么突然直播!妈妈都要想死你了!你怎么不说话?是我耳机坏了?】   【就是没说话,刚开直播。】   【我靠,是我眼瞎吗?姐妹们有看到的吗?刚才在窗户边站着的是谁?】   【……是许净洲。】   直播里环境安静,   大概是发现他入了镜,周鲸挪开镜头,画面重新陷入黑暗。   同时,   背景音里猝不及防冒出青年嗓音,干净温顺:   “谢谢老公。”   弹幕彻底炸了。   【那个声音是许净洲还是周鲸?是许净洲吧没错吧??】   【许净洲不是还跟魏家某私生子扯不清?现在怎么又多出个老公?】   【谢谢老公?都这么亲昵了还谢谢?如果我没记错小鲸今天是去试戏《久等》男主吧?谢什么呢谢资源吗?合理猜测,诸位都懂。】   “小洲你,”李青话音一顿,“你当时没发现后面有人吗?”   许净洲蹙眉,“没有,我打电话为什么要看身后,而且我也没想到会有人在安全通道里直播。”他眸光发冷,“就是故意的。”   李青把手机拿回来,“走,先去试戏。”   这次跟他搭戏的男二状态很好。   搭戏结束后还说改天要跟他一起吃饭,就互留了微信。许净洲盯着他的微信号看几秒,开口:“小孙,你是不是认识刘轩啊?”   对方脸上的笑容一滞。   许净洲没追问,温声道:“我晚上没什么事,可以去吃烧烤。”   孙日燃是最近新冒出的演员,也就比他晚几个月。   年龄差不多、出身差不多,入圈崭露头角的途径自然也差不太多。但孙日燃跟他不同的是,他原先确确实实在跟一个人谈恋爱。   原着剧情里,几乎没有人知道孙日燃曾经和刘轩是恋爱关系,数年的真心相付,最后却被一部剧的资源草草打发了事。   烧烤店还是前两天魏准带他来吃的那家。   许净洲以前不碰这些东西,他虽然不刻意要求自己的状态和身材,但养成的习惯就是不碰油腻辛辣。   后来魏准带他吃了火锅、烧烤、麻辣烫。   他以坐火箭的速度涨了五斤。   “我来吃过这家,我给你点。”许净洲十分积极的拿着笔在菜单上画圈。   孙日燃眼花缭乱的看他画了足足一大串,有些窘迫,“洲哥,我吃不了太多。”   “没事,”许净洲说:“我可以。”   孙日燃:“……”   “小燃。”许净洲眨着眼看他,“我今天跟你对戏,发现你情绪不太对,你这样的状态可不行。虽然这部剧不是什么大爆资源,但我很看好你。”   孙日燃有些愧疚,低头,“我确实是,”   “你有心事,”面前人扳起脸,认真道:“如果你不介意,可以跟我讲一讲。有的心结只有讲出来才能解开,不然会一直影响你拍戏状态。”   因为身份原因,他们选在了一处隔音性很强的包间。   孙日燃喝了点酒,情绪开始上头,撇着嘴委委屈屈哭起来,“是刘轩。”   许净洲蹙眉听他讲完,拿着筷子愣是吃不下肉。   这种心情,就和他没穿书的时候看到原着剧情几乎一模一样。   有点反胃。   他放下筷子,心平气和:“我想问你,”   孙日燃抬头看他,满眼希冀。   “刘轩那种人,为什么还是他踹你,不是你踹他?”面前人撇嘴,满眼不满,“小燃,人还是要有点脾气才好。你没脾气,别人才会拿捏你。”   他翻过烤盘上的几块肉,突然想到什么。   许净洲抬起视线,“我有个建议能帮你,对我也有好处。”他笑了笑,“你要听吗?”   这顿饭吃完的时候,事情也商量的八九不离十。   许净洲摸出手机,准备给某人说一声,自己马上就回去。   他这边刚解开锁屏,微博里就跳出一条特别关心的微博,显示圈了他。   “魏准V:官宣缺个男朋友,来吗?@许净洲。”   十分钟后。   热搜榜上从天而降一条爆,将其他话题压得毫不起眼。   话题里,许净洲转发了魏准刚发出的微博,补上一张牵手照,附字:   “来陪男朋友官宣啦。” 第72章 安心   私信轰炸。   许净洲几乎每几秒就要清理一次满爆的私信,微博主页也彻底沦陷。曾经无人问津的几条生活微博被翻出来。   他耐心翻下去看,挑捡出几个问题回答:   【小洲你和魏总是真的,那你和峰哥呢!你们两个居然是假的吗嘤!】   【先前发的那些微博都是在暗示魏总吗?既然你们是恋爱关系,那为什么不再先前传包养谣言的时候就站出来官宣?】   【靠,突然发现魏准和许净洲还挺配?看了几张狗仔照突然就嗑到了。姐妹们这堵墙我先翻为敬,这可是官方西皮不来一起翻吗!】   李青开车来接他的时候,一个劲看他,却半个字也问不出口。   许净洲坐在后座上,敲出小几百字来总结答复:   “我和峰哥一直都是同事呀,先前《征伐》直播的时候就又提过,不是恋爱关系。还有我和魏准,也是最近刚确认的恋爱关系。”   “男朋友召唤我,我就出来了。谢谢大家祝福!”   许净洲又戳开魏准的微博。   这个人的大号很少更动态,不像自己喜欢啰啰嗦嗦。许净洲往下翻,看见他还转发了一条微博。就是营销号剪出的周鲸直播片段。   视频里自己叫老公的声音经过处理,变得更清晰。   营销号为博流量,配上的文字非常极端刻薄,说他“脚踏几只船”、“靠卖肉博资源”、“演艺圈无望”之类的话。   魏准回:他那是在叫我。   又回:你号没了。   李青还在思考怎么问,刚开口,就听见后座人突然笑出声,抱着外套倒在后座上,半张脸埋在高领毛衣里,笑得打滚。   他突然就觉得自己多虑了。   虽然说艺人公开恋情确实是大事,但有魏准兜着,应该也出不了什么事。李青把嘴边的话咽回去,问:“今天试戏怎么样?”   “我觉得还不错,应该能拿下来。”许净洲渐渐止住笑,抬眼看他,“青哥,我明天有通告要赶吗?”   李青思索几秒,“没吧,你刚杀青,也没接综艺广告,最近都挺闲的。”   “我明天想跟小燃去见个人。”许净洲说。   李青:“谁啊?”   许净洲歪了下头,笑了笑,“刘轩。”   前面是个红灯,路口堵着一长排车。   李青本来就有些跑神,听他这么说,差点没留意把刹车踩成油门。   “刘轩?”他眼睛瞪大一圈,“你找他什么事?”   ·   次日。   片场附近是没翻新的老式小区,菜市场都是露天的。刘轩打了个车才找到约定好的一家奶茶店,店面看起来很简陋。   奶茶店前台的妹子撩起眼皮瞥他一眼,态度很差的问:“喝点什么?”   刘轩窝了一肚子火。   他没理,起身往店里走,一眼就看见角落里坐着的人。   许净洲正抱着杯奶茶喝,抬头看他。   刘轩走过去,冷笑了声。   “好歹你也是攀上富家少爷的人,连去个高档会所的钱都出不起?约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店里,”刘轩眯眼,“许净洲,你找我什么事?”   许净洲盯着他,眨了下眼。   他没急着开口,反而偏过头去看他背后的妹子,“姐姐奶茶做好了吗?”他笑了笑,“我朋友待会还急着上班。”   刘轩扭过头,看见刚才还冷脸对他的妹子弯起眉眼,热情高涨了不知多少倍,“马上就好啦,你再稍微等一下!”   刘轩:“……”   许净洲收回视线,眼底情绪冷下许多。   “约刘轩前辈在这里,当然是有原因的。”他说:“毕竟有些事见不得光,只能避开外面狗仔的视线,找个足够隐蔽的地方和你聊。”   刘轩嗤笑,“你是说你的事?”   “不是哦,”许净洲压低声音,“我是说小燃的事。”   刘轩笑容一滞,对上他的视线。   妹子拿着刚做好的奶茶来回晃,砰的一下放他面前,“吸管在旁边,自己拿。”   许净洲回声谢谢,慢吞吞道:“小燃跟我一个剧组,喊我叫哥,跟我关系也不错。我看他拍戏状态不好,就跟他谈了谈心。”   刘轩冷着脸,“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还能说什么,”许净洲不带感情的笑了笑,“无非就是说一些,他真情实感跟你谈了五六年恋爱,结果你说把人家当床伴,给两部资源就踹了的事。”   刘轩的事在原着剧情里也有提及,只是寥寥两笔带过。许净洲依稀记得有个配角和原主惺惺相惜,也是压倒原主的最后一根稻草。   跟孙日燃聊的时候才想起来。   刘轩神情复杂一瞬,“你就这么好多管闲事?我跟许日燃的事用你插手?”   “我当然不会多管闲事,只是顺手可以帮,另外也对我自己有一点点好处而已。”许净洲眨眼,“小燃在外面车里,你想见他吗?”   刘轩冷笑一声,没理。   许净洲说:“他那里其实有很多证明你欺骗他的证据。法律上的事我不懂,但网络舆论我比较懂,”他纯澈干净的眼睛盯过去,认真问:“听说刘轩前辈最近在参加一档恋爱综艺?”   刘轩握紧面前奶茶。   “别的不说什么,单单就你隐瞒自己性取向,和别的女明星逢场作戏,肯定会拖节目组下水吧?”许净洲帮他分析:“如果我是节目组,我收到这样的证据,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跟你解约,并且还要找借口,让你成为过错方。”   “我问过朋友,好像会亏掉不少钱。”他话音一顿,撇嘴,“严重一点的话,可能你的演艺生涯就到此结束了。”   刘轩默不作声盯着他。   半晌后,   他深吸口气,问:“孙日燃呢?”   许净洲点亮手机,“我问他想不想见你。”   刘轩:“……”   “啊,“这人抱着刚才妹子送来的第二杯奶茶,微抬下巴,“门口那辆白色拉普,小燃在里面,让你过去找他。”   许净洲留在这里等。   他没什么事,就又点开微博刷动态,看到周鲸回应了那段直播。   “周鲸v:抱歉啊,我都没注意到。因为之前答应过粉丝开直播,想聊聊马上要试的戏,没想到会不小心波及到小洲。@许净洲”   “周鲸v:另外我也帮小洲说句话,谈个恋爱而已,大家不要过于关注。谁都想有自己的私生活是不是?别太关注艺人的私事了哈。”   许净洲往下划,参观了他的评论区:   【我鲸实惨,不小心而已,就被某人的粉丝追着疯咬。这回应够大度了吧?就差祝福某许姓演员和自家金主幸福甜蜜一辈子了。】   【抱走我鲸。小鲸和许净洲本来就井水不犯河水,无冤无仇勿泼脏水谢谢。】   【路人说一句,周鲸确实不是故意的,一直都是粉丝在底下无脑揣测……】   他扫过两眼,听见从门外传来两声鸣笛。   许净洲走出奶茶店时,正看见刘轩下车,身后半开的车门靠着个人。   孙日燃红着眼看过来,没出声,又坐回车里。   许净洲走近后才发现,这人嘴角破了好大一个血口。   他毫不避讳的盯着那处破口半晌,眨了眨眼,问:“刘轩前辈和小燃谈好了吗?”   刘轩也没觉得不好意思,抬手摁了下破口处,“我和他谈?说白了不就是你许净洲想利用他?他那个脑子,就上赶着被你利用。”   “话不能这么说,我想要什么,早就在来之前就和小燃提过了。”许净洲语气平静:“所以你是决定等着被逼退娱乐圈?还是老老实实把事情讲清楚?”   “行,”刘轩蹙眉,“我知道了。”   ·   周鲸盯着手机屏幕,看了整整一天。   期间保姆给他送饭,早上的牛奶搁在桌边,一直到现在都还没动。周鲸从旁边的纸巾包里抽出新的,目光依旧定在屏幕上的微博。   许净洲的官宣。   刚才那条微博还是经纪人拽着他编辑出来的。他咬着牙写出一百字,被经纪人打回来,还要他发自内心的“祝福”许净洲和魏准。   放屁。   周鲸把眼角擦干净,勉强端起碗,想喝口粥。   他刚喝一口,还没来得及缓神,突然瞥见屏幕上跳出来条新通知。   周鲸放下碗,想要仔细看时,   这条通知像是一场大仗的预警似的,在他点开微博的时候铺天盖地炸弹似的砸过来!   周鲸茫然点进最上面的一条,是特关发的微博。   刘轩。   “这人现在不该在拍片?发什么微博,”周鲸吐槽两句,点进去。   他眼睛微微睁大,下划页面的手指轻抖。   “刘轩:【图片】【图片】。”   “刘轩:昨天跟周鲸的聊天记录。有人让我放的,这事跟我无关,勿cue。”   两张截图清晰显出他昨天开直播的动机:   “我开个直播,到时候肯定会有人来扣许净洲在跟谁打电话,魏准就能知道这事了。”   “买两个营销号做通稿,正好《久等》还在选角,这事闹大了,许净洲也不好拿角色。”   “……”   【????周鲸?这特么就是你口中的“不小心开的直播”???】   【我呕了谢谢,已粉转黑,这就回去做长文来数数你周鲸这些年的黑料,等着哈。】   【难以想象如果我在打电话,背后有个人这么揣测我,还开直播试图泼我脏水……许净洲实惨,只是跟人谈个恋爱就被这么整。】   【周鲸滚出娱乐圈。顺便周家企业也请你们好好教育自家孩子,不要祸害演员这行了!】   周鲸手忙脚乱想要关私信,结果手机恰巧这个时候卡顿,半天关不上。   他看着铺天盖地的骂声涌进来,却无力做出半点反击。   “小鲸,”保姆在外面敲门,小心翼翼问:“晚上喝鸡汤好不好?夫人交代过,”   她话没说完,   门里传来一连串玻璃杯破碎的清脆声响,像是要把家砸了。   ·   等许净洲到家时,又是晚上八点。   这两天他通告多,魏准工作也很忙,两个人基本只有回家后才能见面。   许净洲还没来得及跟魏准提,自己接的这个新剧本,可能需要大半个月在外地跑,回不来。演员这个行业就是这样,总在家呆不住太久。   从前哥哥不许他拍戏,也有这个原因。   许净洲琢磨着该怎么说,偷偷摸到书房,把门开了条缝。   自从他很久之前把门锁生生砸开以后,家里所有房间的门都换成了密码锁。魏准也知道他懒得记密码,就把密码统一设置成了他生日。   开门的时候,后面一条萨摩耶呼哧呼哧吐舌头,十分不给面子的嗷呜了声。   正在敲电脑的人抬起头,望过来。   许净洲泄下气,没好气瞪了眼脚边的小白狗。   “小洲,”魏准合上电脑,“你还不睡,明天不用早起拍戏了?”   许净洲习惯性上书桌。魏准很自然的帮他收拾出一片空地,看着这人盘腿坐在他面前。   “我跟你说个事,”许净洲垂眸,“我过两天要跟新剧组拍戏,坐飞机去外地。”   魏准盯着他。   “可能很久回不来,”这人话说一半,突然抿住唇,像是说不出了。   许净洲低着头,也不敢看他。   他难以控制的想起先前争吵时的画面,一瞬间突然产生不再拍戏的念头。他先是抿唇,后来又开始咬,咬的嘴唇快破了,又说:“魏准,我不然就,”   他话没说完,   面前人抬手按住他的后脑勺,轻轻下压。   亲吻时只是极其温柔的一触,没有给他任何压迫感,魏准抹平他嘴角,觉得有些好笑。   “多大点事,就给你愁成这样。”魏准盯着他,“你是担心我跑了?还是担心你自己跑了?”   萨摩耶扫着尾巴跑到两人中间,窝下,吐着舌头抬头看他们。   魏准沉默半晌,说:“这样。”   他把电脑打开,飞快操作什么,调出几个小窗口。   “如果小洲担心见不到我,我可以这半个月就在家里办公,尽量不出门。如果离开会和你语音或者视频,保证小洲时时刻刻能见到我,”   魏准翻过电脑,给他看:“小洲只要打开手机就可以。”   许净洲愣住一瞬,攥住衣袖的手指轻颤。   他眼睛有些红,分寸不挪的盯着他。   “我暂时也想不到其他办法能让小洲安心。我也知道这是空口一句让你安心,是在为难你,”魏准哄他:“那就做出点实际的好了,小洲不用觉得夸张。”   他笑了笑,“其实在家办公和去公司差不多,现在网络这么发达。”   许净洲垂下眼睫,呼吸很轻在抖,“也不是只有这一个办法,”   “嗯?”面前人发觉他手在抖,便握住了他的手,温热感从手心传过来,他声音温沉:“还有什么?小洲说说看?”   或许是看到什么东西,萨摩耶突然站起来,兴奋叫了两声,也要跳上书桌。   索吻来得猝不及防,这次唇舌交缠,是恨不得将对方食之入髓的吻法。   紊乱急促的呼吸声交杂在水声里,轻而漫长。   后来又不知道是哪个瞬间,这个吻短暂分离。   许净洲还没调好呼吸,扯着他的领带,在这人情乱时望进眼底,猝不及防开口。   “魏准,”他问:“你想结婚吗?” 第73章 思念   剧组那边发来消息,说第一幕戏就要飞到几近对角线那边的伊都去拍,通知他安排好最近的档期,明天就飞。   许净洲收拾好行李,跟李青一起去机场。   魏准不放心他,就请假跟他一起去,在他的包里准备了很多晕机药和镇定剂,“小洲不要胡思乱想,上飞机后就睡觉。”   许净洲脸色有些发白,点头。   魏准蹙眉,又去拍李青肩膀,“必须坐飞机去吗?有没有合适的高铁?”   李青也很无奈。   他点开手机,把屏幕上今明两天的高铁票给这人看,“魏总,不是我没想办法,这两个地方离得太远了,最近又赶上假期,早卖空了。”   “而且就算坐高铁,也要坐至少八个小时,浪费太多时间了。”李青说:“您放心,如果小洲出现任何不适,我一下飞机就给您打电话。”   许净洲拽了拽他,开口:“没事。”   “就算我能避免坐一次飞机,以后肯定也避免不掉。”他眨了眨眼,“我试一试,以后说不定还可以跟你一起坐飞机,去国外玩。”   魏准说:“下飞机后给我发消息,报平安。”   剧组的人都在机场。   李青很识相的先下了车,跟前边的导演打招呼。   许净洲偏头看他,缩在衣袖里的手抓住他,跟只小企鹅似的黏到他身上。   “我想起来个事,”魏准突然笑起来,“刚认识你的时候,你在片场拍片,我打电话找你,你记得你当时跟我说什么?”   许净洲问:“什么?”   “你嫌弃我,觉得我影响你拍戏,”魏准揉他耳垂,低头,“你说我黏人。”   青年从他怀里抬起头,眼睛有点红。   许净洲愣住几秒,想了半晌才记起来,有点想笑。   他开口想说什么,   魏准吻他嘴角,嗓音有点哑,“还不走?再不走可就走不掉了。”   李青原本以为还要等很久,   结果聊了没几分钟,许净洲就下车跑了过来。可能是今天风有点大,吹得这人鼻尖有点红,感冒了似的。   时间有点紧,他们托运好行李,上飞机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八点。   剧组的安排是当天休息,第二天正式开机。   除了下飞机的时候心口发堵得难受,不太敢看周围的场景。许净洲刚打开移动流量,就接到了魏准的电话。   “小洲,”他的嗓音还是很哑,咳嗽两声,“你到了吗?”   许净洲不自觉点头,“嗯。”   魏准问:“有没有不舒服?”   “还好。”许净洲深吸口气,挤压在胸口的沉闷和酸涩好受一些,“就是心里有点紧绷绷的感觉,有点喘不上气,别的没什么。”   魏准说:“别想太多。”   李青怕他丢了,一直在旁边拉着他。   机场的信号不太好,许净洲没说两句,电话就被信号自动掐断了,他快走几步到有信号的地方,给魏准回消息。   机场外有专车送他们去酒店。   “伊都的烤红薯很好吃,你们要不要尝尝?”孙日燃一直都很兴奋,指着路边一个小摊,“我挺想吃,我请你们吧。”   许净洲还没吃过烤红薯。   他没吃过的东西很多。自打魏准带他吃过火锅以后,他就对这种没接触过的新鲜食物格外感兴趣,跟自觉的跟了过去。   大爷瞅他俩一眼,“要大的还是小的?”   “大的。”孙日燃张开手,“要五个,您拣好的来。”   许净洲好奇探头,脑袋要伸进火炉里似的。   孙日燃后知后觉发现他在,连忙把人拽回来,哭笑不得,“洲哥你干什么呢。”   “小燃,”他眨眼,“烤红薯是这么烤的?”   “对啊,用炉子,现在也有那种连锁店卖烤红薯,用机器烤。不过我还是觉得这样烤出来的好吃,”孙日燃接过一个,递给他,“洲哥尝尝。”   许净洲哦一声,“这个是甜的?”   孙日燃:?   他睁大眼,“洲哥,你该不是没吃过吧?”   大爷很热情,挑拣的时候一直在跟他们聊天,   “居然还真有人没吃过烤红薯,”他也觉得稀奇,笑起来,“我之前也遇到过一个,吃了我这红薯,上瘾似的,天天过来吃。”   “我就老拿这事逗我家老婆子,说你看,人家吃红薯都有一见钟情的,你怎么跟我处了这么久都还冷冰冰的?”他笑得咧嘴,把包好的红薯递过来。   孙日燃说:“买您的红薯还送人生哲理。”   许净洲接过红薯,捧在手里,   他在想刚才大爷那几句话,脑子里突然蹦出几个画面,模模糊糊叠在一起。   地铁站。   青年飞扑到男人怀里,捧着的蓝风铃有些扎肉,半遮半掩住男人神情。   当时爱意浓郁,亲密和甜腻融在空气里,让人呼吸不上。   他在喊哥哥的时候,看见面前人眼底透出异样的情绪,像是恨不得就那时候把他藏起来,近乎于火的偏执和热烈。   魏准当时抱他抱了很久。   ·   拍摄地点在当地一所高校。   “今天拍林一泽和学长宁冉分离的那场戏。”导演跟他们讲戏:“宁冉这时候其实知道林一泽的心思,但是他不好拒绝。所以在分离的时候,他没有跟林一泽挑明。”   “后来林一泽给学长打电话,发消息,都得不到回信,又去住处找的时候才得知学长已经搬走了。”导演说到这,抬头看身边人,“小洲,你觉得这里该怎么表现?”   许净洲又在出神。   导演蹙眉,“小洲?”   “嗯?”许净洲回神,盯着剧本思索几秒,“他的性格太活泼了,又极端。应该会发疯吧,会打电话给所有他和学长的共同好友。”   “对,”导演笑了笑,“这里我就不限制你的表现了,之前看你拍路导的电影,自由发挥就很好。应该不用我担心。”   许净洲点头。   准备拍戏的时候,他抽空翻出手机。   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昨晚是有点冲动,在魏准心甘情愿留在屋里任他监视的时候,他根本没多想,脱口而出就是结婚。   许净洲扣着键盘,觉得这种事怎么也要选个正式的场合和时间,认真提。   界面上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早上,   魏准发来照片,打卡上班。   他也发了张照片,   照片里的青年换身学生运动装,看起来青涩又蓬勃,眼里像藏着星星。   导演在那边喊他:“小洲,过来拍镜头了。”   机器绕着楼梯口摆一圈,   许净洲走到灯光底下,听见导演喊了声开始。   ·   清晨的天很高,阳光刺目。   路边树下有几处少得可怜的阴影,林一泽踩着阴影跳过去,双手揣在兜里。他口中哼着小调,眉眼弯成月牙。   “一泽,”身后有男生问:“你回家不走这条路吧?”   林一泽说:“我去找学长。”   “昨天学长都毕业了,你还去找他干什么。”男生嘿嘿笑两声,“你昨天没表白啊?不是说要表白吗?”   林一泽扭头,很嚣张的挑眉,“我用表白?学长都把联系方式给我了。”   说完,   像是为了证明联系方式是真的,林一泽就地停住,拦在身后男生面前,从手机通讯录里点出一个备注是男神的号码。   “你听着,”林一泽轻咳两声,脸侧爬上了红。   远处低年级的学生放学,哄闹。   电话里面的忙音响过一阵又一阵,在他紧张的呼吸声里停下。   无人接听。   林一泽皱起眉,又重拨。   这个动作重复了大概三四次,电话那边始终是忙音。男生实在没了耐心,敷衍他:“我知道了,这个是学长的电话,我先走了啊。”   林一泽没理他,依旧固执在拨电话。   他转过身,突然向一个方向狂奔,手机里还在重复拨电话。   学长告诉他的住处在七楼,顶层。   老式小区没有电梯,阶梯也高,他一口气没喘,等到门口时,整张脸都通红,就又开始张着嘴大口大口喘气。   林一泽猛地敲门。   没人理。   他一直在敲,最后反而把身后的邻居给敲了出来。   大娘皱巴着脸,显然很不悦,“小伙子,你别敲了!对面那人昨天就搬走啦,现在里面没住人!都吵到我孙午休了。”   机器前的导演掐着手,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大监。   这是整个镜头的关键部分。   许净洲表情的细节变化,从憧憬到失落的转变。暗恋数年以为即将盼到曙光,最后却迎来新一轮等待。   眷恋不舍。   “小洲,”   车窗关了太久,清新剂的味道重得有些腻人,魏准揉了把他的头,哄他:“你放心拍你的戏,多久我都等得起。”   许净洲转过身,   他盯着面前那扇门,明知道里面不会有人,门是锁着的,却仍旧拧了下门把。他抬手,轻轻叩了下门,   “你在不在?”声音轻的像是在自喃。   “卡!”   导演激动喊出声,“最后这两个动作真的很好。”   孙日燃睁大眼,“不是导演你让加的?”   “我可没说,”导演笑起来,“后面这段我都没说,是小洲自己加上去的。不过效果很好,点睛之笔。”   许净洲出了戏,从旁边拎瓶矿泉水。   他第一反应是去找手机,李青递给他的时候还很感慨:“你从前拍戏都不看手机,就今天,这一会功夫,你看了没七次也有八次。”   许净洲没回话,点亮屏幕。   手机显示有问题,他一开始没看到有未读消息,失落的快哭出来,后来不死心的点进界面里,才看到置顶旁边有个小红点。   大概十分钟前,魏准回了消息:   “后悔放你走了。” 第74章 等待   自打上次魏清鸣的事情曝出来,魏家企业便一落千丈,名下公司也被同行分食的差不多,只剩下零星几个分部。   最近正在计划一波新产品的推出。   “现在也就周家愿意帮衬你爸,”宋淋坐在副驾上,拨弄手机,“话说这次魏家推出新产品,好像就是周鲸他爸帮忙做的策划案?”   魏准头也不抬。   “你就没点什么想法?”宋淋笑了笑,“不觉得时间很玄妙?正好在你公司产品宣传会的前一天推出新产品,我怎么觉得不大对劲呢。”   魏准依旧不理他。   宋淋从后视镜瞪他一眼,扭头去看旁边的林封。   林封啧一声,“人家正跟自己男朋友蜜里调情呢,你会不会看眼色?”   魏准盯着屏幕上的照片看半晌,放大又缩小。   他像是完全屏蔽掉前面两个人的对话,这样的动作翻来覆去做了很多遍,最后依旧挪不开眼,索性长按,把某个人发来的照片设成了手机壁纸。   “小洲的病还可以?”他眼也不抬,问:“今天他坐飞机去外地拍摄,状态比之前好很多。我问过李青,拍剧的时候也没有出现异常情绪。”   “不是吧,”宋淋瞪大眼,“都飞外地了,你还远程观察?”   魏准冷笑,“那自然跟你一周换八个女友没法比。”   宋淋:“……”   林封说:“上次见他,精神状态和气色都比之前好很多。也跟我讲了很多有关以前的事,心病算是连根拔起了。”   说着脸还有点疼,他记得是他先前言之凿凿给魏准说,这病根本除不干净。   “待会魏家的产品发布会结束后,宋淋你帮我个忙,看公司几天,我有点事。”魏准说:“等我回来请你吃饭,几顿都行。”   宋淋无语,“明天是你公司的产品发布会,老板不在,你让我去替你?”   他就这么无语几秒,突然反应过来,   “魏准,”他不可置信,“你该不是要飞去找许净洲吧?”   车开进了停车场,场外已经多了很多人。   魏准没理他,反而摇下车窗,手指轻点窗沿,   “今天请你们两位免费看场好戏,”他意味深长,“为这场好戏我可没少做准备,你们算是有眼福了。”   ·   发布会现场。   这次项目的负责人正在台上介绍此次产品的主要性能,每个座位上都放着份产品介绍。宋淋还没落座,就拿起介绍看起来,   他看都没看完,就忍不住发出一声:“靠。”   旁边的人不满看过来。   “魏准!”宋淋忙不迭拽身边人。   魏准蹙眉,“你是易受惊体质?”   “不是,”宋淋把产品介绍递给他,“你之前不是跟我讲过你公司产品的性能吗?你看看,这不是跟你马上要推的新产品一模一样吗?”   他没敢大声说,周围都是人。   原本以为魏准会直接动手,宋淋都做好拦架的准备了。   然后他听到身边人不咸不淡说了句:“我知道。”   宋淋:?   宋淋:“你知道?你知道什么你知道?”   台上负责人笑着说:“接下来我们进行测试产品环节,这次产品的特色点都会有所展示,各位可以近距离观察。”   他们这个位置离得有些远,   旁边人起身,走到两边去看产品,宋淋原本也想看看魏家到底要整什么幺蛾子。   他刚站起来,身边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这跟苏成企业今天推出的产品不是一模一样?”有人质疑:“连操作方法都完全一致,人家还比你们提前几个小时结束发布。”   这个声音一冒出来,越来越多的人拿出手机。   台上的负责人显然也被突然发生的状况搞得满头雾水,慌张间想要稳定秩序。他张了张嘴,一句‘稍安勿躁’还没来得及开口。   台前正在运作的产品突然发出‘嘀’一声轻响。   盒子大小的物件突然自己动了,在众目睽睽下冒起了烟,砰的一声!   人群犹如沸腾的水,彻底炸开锅。   “你们看显示器,上面是什么?”众人惊魂未定,紧接着又被屏幕上冒出的照片和文章吸引注意,举起手机拍照。   宋淋这才看明白。   他怔愣中伸出手,给魏准比了个拇指:“牛逼。”   “周家独子周鲸伪造成绩,抄袭毕业设计获得全国奖项。”   “周鲸抢夺同届保送生名额,借花献佛苏家股份持有人苏鸣生,证据确凿。”   明明是场无限风光的产品发布会,最后却沦为了众人的笑柄。   接连一系列事故的发生,将三个基底雄厚的家族企业掺进泥坑的漩涡里,巨力撕扯开这些年表面上的虚华外表,露出丑陋真相。   事情很快被广而告之。   ·   第一天拍摄,剧组的任务很重。   许净洲连轴转,拍完戏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伊都昼夜温差大,晚上的时候穿羽绒服都不为过,冻得人直打哆嗦。   “有场雨戏,”导演蹙眉,“明天回温了再拍,小洲你先回去休息。”   许净洲没带羽绒服,里外三层过了好几件毛呢外套。   “导演,”他问:“我下一幕戏大概什么时候?”   导演看了眼剧本,“十点的时候吧,你回去睡一觉,睡好了咱们就拍。”   许净洲说:“好。”   导演应了声,刚准备跟他讲讲下一幕戏要注意的重点,扭个头的功夫,刚才还站在身边的青年一溜烟没了踪影,往门口方向飞奔过去。   附近不好打车。   许净洲拿了车钥匙,坐上驾驶位。他考过驾照,也开过几次车,但是平时不是司机接送就是魏准接送,他很少摸方向盘。   许净洲发了条语音:“青哥,我开一下你的车。”   对面很快回复:?   李青:小洲你这么晚开车去干嘛?疲劳驾驶容易出事,你要去哪?我这会过去接你。你开车本来就不熟。   李青:我马上就到。   许净洲拧动车钥匙,按着语音回他:“时间不够了,青哥,你直接来机场拿车,我大概早上九点回来。”   对面又秒回:??????   最近的机票在两点半。   提前六十分钟到机场办理手续,路上至少也要二十分钟,许净洲买好来回的机票,没有跟李青多做解释。   凌晨,路上车很少。   许净洲随便开了个电台。   是播放商业新闻的电台,电台主持人口吻刻薄尖锐,还起了点提神醒脑的作用。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听说两大家族企业的事,”滋滋的电流音夹杂在女声中,“魏家企业的最新产品发布会,疑似剽窃苏家名下企业的创意。”   “那不是剽窃,”旁边的男主持人纠正她:“基本已经证据确凿。”   “确实,”女主持人说:“不过如果只是剽窃创意这种事,倒也没什么看点,关键在于这场闹剧的背后,居然还牵扯到周家独子周鲸和几位豪门阔少的关系。”   “果然豪门门前是非多,”男主持人感慨:“好像是周鲸骗了谁的保送名额,还拱手送给苏家股份继承人。那位被骗的也是实惨。”   许净洲愣了下神,踩深油门。   车速突然狂飙,导航不耐其烦的提示:“您已偏离路线,正在重新为您规划路程。”   “小洲啊,爷爷知道你和魏准在一起,爷爷也欣慰。但是爷爷要跟你说,你千万不要因为周家那小子的事吃醋。”   当天在医院,老爷子抱着枕头,精神抖擞跟他讲八卦。   “魏准那时候才多大。上高中,毛头小子一个,从小缺爱,指甲盖大小的恩情就能当作头顶一把刀。”魏老爷子说:“我当时就骂他,不让他跟周家那小子谈,他不听劝。一提起来,就是周家小子本来就那个性子,对他有恩。”   魏老爷子拍了拍自己的脸,啧声,“他那个臭脾气,死要面子活受罪,让他承认自己以前那段蠢事,不如直接要他的命。”   窗外的风吹起窗帘,瑟瑟。   老爷子叹气,“但是爷爷看得出来,他对你不一样。”这句话后是短暂沉默,他又开口:“我糊涂的时候,臭小子总在我床边说你跟他的事。”   “他提起你,可真是端不起半点架子。”老爷子笑了笑,“脸皮厚的像城墙。”   两点。   因为偏离路线的缘故,他绕了一大圈才找到机场。   路上本来就黑,他开车技术也不算好。   许净洲跑进机场,因为喘息太急眼尾飞红。   他第一次来伊都的机场,对诺大的空间十分陌生,机票上显示的航班也不知道是哪层,第几个登机口也不知道在哪里。   航班三十分钟前停止办理手续。   许净洲等不及坐电梯,跑到对应窗口的时候,看到很长很长一直排到入口的位置,突然没来由的情绪崩溃。   或许是拍了一天戏,太累;也或许是路上听到电台,焦急某人现在的状态。   他站在原地,束手无策的着急,像只没处去的流浪小猫。   “那边有自助取票的地方。”机场服务人员看到他这样,忍不住过来提醒。   青年倏忽间回神,怔愣间急忙感谢:“谢谢!”   他跑到一排机器面前,按照机器上的指示取好票,又跑到电梯口。   跑得太急,他撞上个人。   许净洲疼得闷哼,捂着额头道歉:“对不起。”   “急着去哪?”对方站在他面前,说:“别着急。”   许净洲没心思跟他搭话,想绕过去却又被挡住。憋闷一路的情绪忍不住爆发出来,停不住似的淌起泪来,“你又不是我,我就是很着急!凭什么你不让我着急我就不着急,我就是要现在走,我要去找他。“   对方大抵也没料到他会这么大反应,愣了一瞬。   许净洲低着头,闷声闷气:“对不起。”   “没事,”面前人笑了笑,“你要去哪里,如果赶不上的话可以改个航班,如果你觉得时间不够用,我可以帮忙。”   许净洲蹙了下眉,“我,”   他话音一顿,意识到什么。   许净洲猛地抬头。   可能是感冒加重了,所以刚开口的时候嗓音哑得过于厉害。魏准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穿身跟平常不大相符的运动装。   男人只露出双噙着笑的眸子,黝黑沉沉,望不见底的宇宙般满是温柔。   他盯着这人扑到他怀里,抱得很紧。   机场里多得是行李箱轮子滚过的骨碌声,行人脚步匆匆,时不时往这边投来一眼。   机场上空响起航班提醒。   许净洲觉出手边有点硌,摸索着从他口袋里掏出个东西。   他说:“你的口袋好大。”   “嗯,”魏准说:“这么大的口袋,能把小洲装进去,随身带着。”   许净洲笑起来,眉眼弯着。   他从里面摸出一本书。   大概是刚买不久,塑料包装还没拆,简洁干净的封皮上印着两行字:   “我明白你会来,”   “所以我等。”   身后电梯嘀一声开门,人潮簇拥而来,蜂拥而去。   旁边似乎有人在拍照,还有人在笑,笑声里夹杂几声打趣,又随着脚步声远离。   魏准看他怔愣出神的模样,抬手捏他的脸。   “这本书看起来还不错,”他笑着说:“所以买来,送给小洲。” 第75章 陪伴   李青火急火燎赶到飞机场。   他一路上给许净洲打电话,没打通,又给魏准打电话,也打不通。将近一个小时的路程都在音孔里的忙音中度过。   李青站在机场门口,   “就是,你们见过一长得很漂亮的青年,二十岁出头,不高大概一米七。啊他演过电视剧!”李青梗着脖子着急,“刚过去,我急着找他。”   工作人员无语盯他。   “叫许净洲,或者你看到他往哪个方向走了也行,”李青话说到一半,视线从前厅飞速扫过,突然注意到什么。   “啊谢谢!”他合并双手忙不迭道:“找到了找到了,太感谢了。”   工作人员:“……”   也幸亏这人长得出挑。   李青在茫茫人海里一眼抓住某个穿好几层毛呢外套的人,跑过去,刚想开口责备两声,怎么能这么任性,不打声招呼就离开剧组。   还没等他开口。   许净洲黏在男人身边,仰头盯着对方笑,几步一跳的雀跃。两人牵着手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根本没有注意到他。   李青:“…………”   小丑竟是我自己。   “小洲,”从身后响起道声音,许净洲才回神,扭头看。   他愣住,“青哥?”   “打你电话也不接,差点以为你在路上出事了。”李青阴着脸,“我好歹算是你经纪人,你早跟我说要见魏总,我也不至于拦着你。”   许净洲眨眼,靠过来撞他肩膀,“没有跟青哥说是怕青哥担心。”他话音一顿,“况且我其实也没想好,是拍戏的时候突然决定的。”   李青瞥他一眼,“行了,没事就行。”   许净洲看他还是有点生气,就又开口:“况且我这不是没回成嘛,有人把我拦住了。”他保证道:“青哥不气了,小洲今年多拍几步剧,帮你多赚点钱。”   李青好笑不笑,“你算了吧,先给我把身体养好了。”   魏准没有打断他们的对话,沉默听  着。   凌晨四点,   外面天还是黑的,李青提了车,突然开口:“魏总这次来是工作?”他说:“我听说魏家和苏家企业的事,这时候应该是搞事业的好机会。”   “不是,”魏准翻了两下身边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外套,开口:“我是来看小洲的。”他抬眼,“小洲,我让你带的厚衣服?”   许净洲眼观鼻鼻观心,“太重了。”   “那就穿我的,”魏准帮他把扣子扣好,裹得像个小粽子。   李青有些惊讶,问:“那您要呆多久?什么时候走?”   魏准没答他的话,“你们什么时候拍完?”   “大概还要半个月吧,”李青说:“这地方不比咱们安城气候好,都入春了,还冷得跟冬天一样。魏总来也没带几件厚衣服吧?”   “嗯,”对方回他:“我等你们拍完,一起回去。”   李青:……   李青:???   他在震惊中差点忘记左拐,被导航提示才回过神。   “半个月?”许净洲蹙眉看他,开始跟他讲道理:“公司怎么办?虽然我也很想你,但是你不能这样。我又不止这一部剧,这部拍完还有下一部,以后还会飞到各种各样的地方,待更长时间,总不能每次都要你陪着,”   家里领回来的鹦鹉都没像他这样嘀嘀咕咕。   魏准看这人毫无遮掩的把肚子里的想念和担忧倒出来,抱着他刚送的书,一副懂事到不行的乖样,忍不住想笑。   魏准说:“小洲刚才说什么?”   许净洲;“……”   许净洲认真盯他,“我说你要认真工作,我也要认真拍戏!”   “不是这个,”这人挑起眉,“我坐九个小时的飞机,可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个。”   许净洲眨了眨眼,说:“我很想你。”   前面开车的李青恨不得自己化身空气人。   他现在无比后悔,怎么就嘴贱提了刚才那个话题,轻咳两声,“小洲,魏总肯定有自己的安排,你不用担心。”   “嗯,”魏准看面前人耳后飞上红,笑着揉他的头,“发布会的事我找人安排好了,这次发布会后也没什么太重要的事,我异地办公不会妨碍到。”   许净洲闷声不吭的瞅他。   “况且,小洲还不知道我是什么脾气?”他凑近一些,给他脖子上的围巾打蝴蝶结,“你才给我发一张照片,哪够我看?我就想看活生生的人。”   李青叹气,逐渐接受成为电灯泡的命运。   十点拍戏,到酒店时已经六点。   某人黏着他不肯放,最后被魏准用强硬手段拎去洗浴室洗澡。洗完后,魏准把人按在被窝里,捂着他的眼睛,威胁:“睡觉。”   许净洲眨眼,眼睫搔得他手心发痒。   魏准凶不过三秒,忍不住挪开手,“待会还要起床拍戏,不睡觉怎么能拍好戏?”他说:“我陪着小洲一起睡。”   许净洲盯着他,突然说:“你好像在哄儿子。”   魏准;“……”   “我会好好睡觉,”许净洲看他脸色发黑,笑得直打嗝,往旁边挪身子,腾出被褥里的一半空间给他,“魏总来陪儿子睡觉。”   魏准:“…………”   他躺进去,面无表情:“改口,别乱叫。”   “嗯!”这人拽着他的小臂,半边身攀上来,凑到他耳边,“老公陪我睡。”   魏准没有动他。   “起不来床算谁的?到时候导演问我要人,我说许净洲被我按在床上搞了一晚上?”他口吻生硬,“小洲听话,我来找你可不是为了睡你。”   “嗯,”躺在他身边的人呼吸清浅。   魏准拽灭灯,闭上眼。   两人在黑暗里保持这样的姿势几秒,周遭陷入安静。   魏准以为这人睡着的时候,某个瞬间,青年冷不丁开口,闷在被褥里的嗓音带着些软糯鼻腔,“魏准,”他说:“那就是我想睡你,好不好?”   于是寂静黑暗又被暧昧声冲破。   很多次都是他主动要,最后又吃不住疼。许净洲一开始哭了会,后来大抵是习惯了这种节奏,半垂着眼学会迎合。   清晨日光从窗帘缝隙透进来,   魏准没多做,扯掉第二个避孕套后便没再继续。   他托着人的腰,觉得这种姿势应该会让他好受些。微薄清透的光线照过来,正好映在青年冷白皮肤上那块暗红纹身上,鲜活灼目。   他低头去吻,偏头又正好对上许净洲的视线。   怀里人眼底澄澈,眼尾和脸侧,几乎浑身都透出勾人的淡红,小鸟似的蹭着乱哄哄的脑袋拱他,“我没想到会在机场看见你。”   魏准看着他,没出声。   “魏准,”他的声音透着哑,带些困乏和安稳,“我昨天拍戏的时候,演一个很痴情的小孩。从前演这种角色,我都会代入哥哥。”   魏准用手抹掉他额前的汗,嗯一声,“拍得顺利吗?”   “很顺利,”许净洲说:“我下意识想到你,顺着抓住情绪。然后我入戏很深,”   他的尾音很轻,在彼此剧烈的心跳中变得模糊,却很深刻,   “我走不出戏了。”   ·   魏准有意在克制,   或许因为做过的缘故,刚才还精神抖擞的小鹦鹉打了蔫,没多久就开始打呼。许净洲的呼噜声很小,听着很可爱。   魏准没睡着,就帮他盯着时间,当人工闹铃。   大概九点的时候,导演来了电话。   许净洲睁开眼,在他身边赖了几秒钟,很快就自己爬起来,去洗澡。   这人的自制力一向很强,最起码起床这件事上,魏准从来没见过什么时候许净洲赖床,叫不起来的情况。   “等我拍完戏,大概要下午一点,”许净洲吃了口酒店刚送来的早餐,草草擦干头发,目光还盯着桌上剧本,“你不要等我了,你先吃午饭。”   魏准啧声,笑着说:“被许大明星包养了。”   “嗯?”许净洲回过头,噙着笑的眉眼看他,“那你可得听话,被包养就要有被包养的自觉。不然我可不给钱。”   魏准笑得不行。   许净洲临走的时候,桌上手机响了。   以为是自己的手机,许净洲拿起来看,才发现是魏准的电话,屏幕上显示一串陌生号码,也没标注来电显示。   “你的电话,”许净洲要把手机递给他。   魏准正在敲电脑,分不出神,“小洲帮我接,按免提就可以。”   许净洲哦一声。   他按了免提,准备拎着外套出门时,   从电话那端冒出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夹杂着哭腔:“魏准,你至于把事情做成这样?你他妈到底什么意思!”   许净洲动作一顿,偏头。   是周鲸。   他很轻易的猜出这通电话的起因和目的。大概是因为魏家产品发布会上,有关他毕设抄袭和偷窃别人保送名额的丑闻。   这两件事丢出来,周鲸别说是拍戏,以后想堂堂正正做人都很难。   魏准也停下动作。   他拧起眉,原本不错的情绪在瞬间被破坏,魏准揉着眉心走过去,大概是想挂断。   “老公,”   原本已经走到门口的人突然后撤几步,回来。许净洲跟寻常一般语气,像是回来拿什么东西,很自然的喊他,“是不是骚扰电话,怎么没被屏蔽掉。”   魏准一愣,旋即没忍住笑出了声。   “我记得我接到的骚扰电话,人家语气都很好,还会客客气气跟你讲话。怎么你接到的这么凶,”许净洲附身,凑近音孔,   他口吻平淡而认真:“先生,您得跟我爱人道歉。” 第76章 求婚   周鲸没反应过来。   他愣了一瞬,立即退出来看时间。今天魏准的公司有产品发布会,他现在应该一个人准备相关事宜才对。   听声音,对方是许净洲?   可经纪人刚才还告诉他,许净洲跟着剧组去了伊都拍剧,最少要半个月回不来。怎么可能和魏准在一起?   难道魏准没去发布会,大冷天坐飞机专程去找许净洲了?   这个想法在脑子里转,却始终没能问出口。周鲸咬着唇,垂在身侧的手几乎要把肉掐出青。他本以为自己已经接受了无法挽回魏准的事实,   可是再听到魏准对别人好,比当年对他还要好,好千倍万倍。   周鲸咬碎牙往肚子里咽,“我是周鲸,我要找魏准。”   “哦,”电话那段的声音带着笑,“周先生啊。”   周鲸不想说话。   “是你的电话,那我就更不能让我爱人接了,我是魏准现男友,我为什么要把他前男友的电话递过去?”许净洲冷淡道:“我会吃醋,所以抱歉。”   周鲸:“……”   后来魏准居然也没拦着,   许净洲就这么挂了他的电话,而站在他身边的人就默认许净洲这么任性随意的对他,好像他是个跑出来做戏的跳梁小丑一样!   魏准看着他按下挂断,挑眉,“不愧是小洲,吃醋都能吃的这么理直气壮。”   “我老公的醋,我为什么不能吃?我不光吃醋了,你还得哄我,不然我就生气,晚上你自己一个人吃饭,我不给你熬粥。”许小鹦鹉又开始叽叽喳喳,偏偏满眼笑。拿出五六分演技翻了个白眼,然后拎起外套就跑。   魏准揪着他后衣领,把人揪回来亲了一下,才放走。   他顺手把那串号码拉进了黑名单,没再管。   那边,   周鲸又急着打了几次电话,没通。他坐不住,又开车去公司找经纪人。   下楼的时候看到保姆在收拾东西。   “李妈,”他拧眉,“你要去哪?晚上还要做饭,你赶得回来吗?”   李妈盯他一眼,假笑,“少爷,我以后就不在周家上班了。”   周鲸脚步顿住,觉得有些不爽,“怎么突然要走?”   他也没顾上多问,匆忙出了门。   到公司的时候,经纪人正在办公室跟其他艺人讲事。   周鲸也没顾上什么别人,门都不敲就闯了进去。屋里除了他还有公司的几个上层,几人同一时间将视线投过来,   “我的事都闹那么大了,公关呢?”他竭力让自己看起来不是在撒泼,声音发抖:“周家在贵公司的股份还在呢,各位怕不是忘了!”   经纪人皱眉看他一眼,“小鲸,你先出去。”   “我出去干什么?我是来跟你们商量事情的解决办法!”周鲸一忍再忍,实在是忍不住,“团队能拿出解决办法的方案吗?”   “能,”   旁边懒散坐着的少年抬起眼,很不给面子的反怼他:“你退圈,这就是方案。”   气氛瞬时间静下来,   也没有人反驳他的话。周鲸睁大眼,这才注意到座位上的人,认出来他是公司新收的艺人,侯家小少爷,不入流的私生子。   他冷笑,“你也配说话?”   “看来你经纪人还没把真实现状告诉你,”对方啧声,“那我就给你讲讲。”   周鲸瞪着他。   “周家在公司的股份早在前一个月就给了侯家,用于周转你家名下即将落败的重点企业。”他说:“而就在魏家发布会翻车的当天,你母亲也终于再没能力弥补破洞,本来就跌到谷底的周家股票一路飘红,简而言之,”   少年一字一顿,“周家和魏家一样,快要破产了。”   破产。   周鲸像是没听懂这两个字,整个人僵住。   “要我说,你们这两家跟老不死的蜈蚣似的霸占行业数年,几代流传,也是时候该凉了。你节哀顺变,收拾收拾东西,回去琢磨看是摆个地摊好,还是捡个垃圾快。”他毫不留情的讥讽:“反正在这里撒泼没用,公司不会留你。”   “正好你来了,”旁边沉默许久的经纪人开口,从书桌底下抽出一个文件夹,“小鲸,我们商量一下解约的事。”   好歹也是自己手下艺人,经纪人不好把话说得太极端,轻咳两声,“依照现在的形势,你除了退圈,也没别的路可走。”   ·   “别的?你还想学别的?”李青跟人一起从片场出来,偏头去看身边人,“小洲,你想吃什么,让魏总给你弄不就行了?他一个老总,什么东西搞不来。”   许净洲板着脸,“我要自己学着做。”   “哦,”李青意味深长拖着尾腔,在原地站定,笑了,“我懂,情趣,是不是?”   许净洲没好气瞪他。   本来按照剧组的安排,他确实要下午两点才拍完戏。   许净洲在想,某人大老远从安城飞过来,从前连坐个地铁都不会,现在自己一个人呆在剧组包着的小破酒店里,挺可怜的。   他想了想,试探性的给导演提,能不能把他下午的戏份一并挪到上午。   导演也是看上午的天气很合适,就答应了,但也要他这边发挥不失水准。   “要是你每天都按今天上午这个拍戏强度来,别说半个月,可能你们不到两周就能把镜头拍完,”李青变着法夸他,向远处开过来的车招了招手,   “小洲,”他不好意思笑,“我待会有事,让助理先送你回酒店。”   许净洲回到酒店时,正是中午。   他还没吃饭,进门的时候没等自己开口,肚子反而咕噜一声叫了起来。   许净洲心虚捂住肚子,探头,“魏准?”   没人应他。   许净洲一愣,几步快跑进去,没在屋里看到魏准,又连忙跑到卧室去看。   没找到人。   他坐在沙发上,蔫头搭脑的,刚才还叫得欢的肚子突然没了动静。   魏准回来时,发现屋门没关。   还以为是进了贼,他放慢脚步走到门口,才看见青年抱着抱枕坐在沙发上,脸埋得严严实实。大抵没察觉到他的脚步,许净洲一动不动。   看起来挺可怜,霜打的小茄子似的。   许净洲闷了半晌,从枕头里抬起头,准备给魏准打电话。   他刚抬头,就看见旁边多个人。   许净洲吓得一激灵,睁大黑白分明纯澈的眼,活像是只受惊的鹿。这只小鹿前一秒还惊得要跑,下一秒就掩不住的开始委屈。   “你去哪了,”许净洲眨眼。   魏准看他这样,心底下意识生出愧意,也再没拿这人打趣的念头,“是从安城邮来的东西,”他放轻语气,“早知道小洲现在回来,我就让人帮忙取了。”   许净洲哦一声,“我还以为你回去了。”   “跑这么远过来,就陪你一晚上?”魏准失笑,“我才没那么算不清账。”   许净洲凑到他身边,跟着他一起弯起眉眼笑,“本来下午要拍的镜头,我跟导演说过,一起挪到上午拍啦,所以我下午休息!”他说:“伊都有个城堡很好看,”   魏准点头,“好,下午一起去。”   这段时间过去,魏准的厨艺倒是进步不少。   他问过李青,说这人最近没日没夜拍戏,又开始随便乱吃东西,几次拍戏的时候吃胃药,也碰不得辛辣食物。   魏准回来的时候从超市买了些食材,给他做粥吃。   许净洲盯着桌上的快递箱,很好奇,“这是什么啊?我能看吗?”   魏准把做好的粥端在他面前,说:“不能。”   他说不能,许净洲也没再追问。   他的好奇心一向浅尝辄止,懂事听话的让人心软,从不会越线做不该做的。   下午六点。   许净洲不大认得路,看导航还要网速够快,否则一旦网卡,方向标慢上几分钟,他就会跟着飘到十万八千里外的方向标一起走错路。   魏准攥紧他的手,在人群里穿梭。   “魏准,”他把口罩向上提了提,大声喊:“人好多啊!”   周围音乐声和人声鼎沸,他不大声,魏准八成听不到。   魏准回头看他,大抵说了什么,他没听清。魏准就又指着不远处一处平台,低头附靠他耳边,说:“我们去那边。”   许净洲点头,满眼信任乖顺。   平台设计类似于小广场,旁边有很多贩卖的小摊。   许净洲看到有卖红薯的,还有冰糖葫芦。他好久没吃冰糖葫芦了,前几天又听剧组里人说,伊都的冰糖葫芦比安城正宗很多。   魏准像是知道他馋,拉着他到小摊前,“怎么卖?”   “八块一串,”卖冰糖葫芦的是个小哥,眼里冒着精光,“两位是情侣吧?我们广场上的商户今天合伙搞了个活动,两位要不要参加?”   许净洲接过冰糖葫芦,问:“什么活动?”   “很简单,是个小游戏。”小哥说:“就你拿着吃完的冰糖葫芦,用那个棍,去扎破那边一连串的气球。如果你和你爱人扎破气球后得到的数字一样,就有惊喜。”   许净洲眼里发亮,“好!”   他吃糖葫芦吃的飞快,腮帮子鼓得圆满。   因为魏准最近牙疼,他还帮忙把魏准的那份也吃了。魏准看他小仓鼠似的狼吞虎咽,忍不住笑,“你慢点吃,又不着急。”   许净洲把吃完的木棍递给他,飞跑过去,“我要选气球了!”   很多气球簇在广场沿边,围成一堵小小的墙。   许净洲认真挑了好久,   他扭头看魏准,见魏准似乎也选好了,正扭头示意他,比手势。   三、二、一。   两人同时扎破气球,   嘭!   破了的气球爆出碎花,看起来幼稚又可爱。   许净洲下意识往后退,几秒钟后缓过神,又立马凑上去,想看看里面有没有蹦出来什么数字。他埋头在彩条里找,   最后却在气球堆里找到个盒子。   许净洲一愣,认出盒子和中午时那个快递盒一样大。   他拿出盒子,回头去看魏准。   魏准很惊讶地走过来,“还真有小礼物?”他笑了笑,“小洲拆开看看,是什么?”   许净洲看他一眼,收回神。   盒子包装不复杂,他拆开,发现里面装的是个小册子。   是画册。   和他找米啦做的那个不同,这本画册的设计和风格偏明艳,灼热烈烈的赤红是主色调,从开篇第一幅画,一直铺到最后。   地铁站的相拥、路灯边的花圈、小房间里关禁闭的鹦鹉。   山上漫天漫地的烟花和欢呼,绵延成墙的蓝风铃,花香似乎要透出画弥漫出来。   许净洲视线迟缓,挪过这些画。   每幅画的页面上都有小字篆刻,他也能认出来,是魏准的字。   “这算是中奖了?”许净洲小声开口,垂着眸,“这个是奖品?”   他偏头,望向魏准。   魏准说:“这个不是吧,”   他帮他翻过一页,从画册精心设计的内衬里取出一样东西。   银白色的小环在泛黄的光下晕出圈,环上攀着朵蓝风铃,篆刻字母:   Z   “这个应该才是,”魏准拿着那枚戒指,笑着说:“而且我觉得,这奖品可能不是白给,小洲要是想要,大概还得答应什么。”   周围的小摊偶尔会看过来,起哄两句,又回头接着做生意。   城堡前挂着颜色渐变的霓虹灯,根本起不到照亮作用,只偶尔从夜色里穿梭过,又伴随其他一切映入他眼底。   热闹不是他们的,又好像只是他们的陪衬。   初春带着缱绻温柔,将每笔每划都勾勒出深情。   魏准呼吸一点点变重、变得缓慢,垂眸望进他眼底。一如从前许多次那样,从这双眼底望见甜腻黏人的爱意,又不受控制地陷进去,   他轻声开口:“你得答应跟我结婚。” 第77章 婚礼   凌晨三点。   李青回到酒店,没见到人,问导演:“许净洲呢?”   “小洲好像跟魏总出去了吧,”导演刚取了外卖上楼,笑笑,“你是在哪挖到许净洲这块宝的?跟我说说,我改天也去碰运气。”   李青挑眉,“那我怎么能告诉你?”   “不是科班出身,演戏还这么有灵气。我刚才看了看他之前演得两部剧,好家伙,我根本从角色身上看不到他的影子,”导演靠过来,压低声音:“我有种直觉,等马上《生在乱世》播出来,你可能要带出个影帝了。”   电梯忽地停住,提示到达楼层。   李青转了圈手里的车钥匙,经他提起,又想起之前许净洲拍戏的种种。他沉默几秒,说:“小洲以前也不是这样吧,”   导演好奇道:“说说呗,我想看看天才演员是如何诞生的。”   “我刚接到他的时候,别说演戏了,连唱歌跳舞都一窍不通,除了张脸,别的真没什么资本。说实话,我一开始也没对他抱太大期待,就希望他能慢慢成长,融入这个圈子里,”李青沉默,“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小孩突然有了天赋,”   他已经走到房间门口,想说,是在遇到魏总后才变了个样。   但顾及到小洲和魏总的关系,李青话音一顿,“不过有天赋归有天赋,我也敢说,目前圈里这几个小红的年轻演员,没一个比小洲敢拍。”   “你是他经纪人,多跟他说说,爱拍戏是好事,但也得注意身体。”导演叹气,“前两天你不在,剧组要拍场雨戏,这么冷的天,我说改天拍,他倒是不愿意,非说这时候状态好。总这样下去,身体肯定要吃不住。”   李青苦笑,“我说话他才不听。”   许净洲正在看画册。   是属于魏准个人的、非常强烈的风格,但也融入了他喜欢的色彩和设计。应该是魏准先前在那本画册上留意到的。   他从开篇翻到最后,又从最后翻回来。   脑海里的画面也跟着串成一条线,放电影似的来回播放。   “太黑了,再看对眼睛不好。”魏准攥住他的手。   银戒纤细,衬得青年手指修长。许净洲被他抓住手,也没再动作,摇头晃脑地往他怀里拱,“回去以后要找个最安全最漂亮的箱子!把这本画册锁起来。要找那种玻璃箱,这样我就可以从外面看到里面!”   魏准失笑,“好,你找不到也没事,我找人帮你做一个。”   兜里的手机嗡嗡作响。   魏准掏出手机看,发现是李青的电话,前边已经打了好几个,大抵刚才在城堡时太乱,所以没接到。他划通,“青哥。”   “魏总,”李青问:“小洲跟你在一起?”   魏准:“嗯。”   “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俩,”李青嘿嘿笑两声,“刚刚才收到准确消息,小洲入围了新鸣影帝和初意的最受欢迎男演员。新鸣虽然是个小奖,但影帝可是个好兆头!初意的最受欢迎男演员也是个很馋人的奖!”   他以为电话那边的许净洲会高兴的跳起来。   许净洲确实很兴奋,也雀跃的跟他讲:“青哥!我也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李青精神一振:“是吗!是被哪个知名导演邀请了?”   “不是,”他话里话外甜蜜,尾音勾得像是蜜蜂沾糖的尾巴似的,“是我要和魏准结婚啦!就拍完这部戏后,你记得帮我安排通告。”   电话那边像是什么东西翻了,发出咣当一声。   李青没留神从椅子上跌下去,疼得呲牙咧嘴倒嘶冷气,半晌都没缓过神。   “啊,”他惊讶好久,支支吾吾道:“那我,我让公关给你搞篇官方文章?公开一下你和魏准结婚……你们准备什么时候领证?”   许净洲一愣,“文章?可是我已经发了啊。”   李青:“……”   他脑回路迟缓的打开微博,看到热搜榜上两个无比眼熟的名字,面无表情甚至有些麻木。带了这么多艺人,许净洲是最给他省钱的一个,   从来不用他买热搜,这人会自己造。   #许净洲魏准求婚#   “许净洲v:被人求婚啦。@魏准【图片】【企鹅转圈】”   “魏准:是我。@许净洲v”   【卧槽呜呜呜呜呜呜!谁能想到我前两天才开始磕的你俩,今天就求婚了呜呜呜呜我哭!】   【老母亲落泪,比我自己结婚都高兴。】   【小洲要结婚啦,以后可不要再熬夜看剧本,连轴转拍戏不睡觉了!魏总帮我们好好监督他!我们这些粉丝都要心疼死了。期待小洲有更好的作品,也期待魏总推出优秀产品!】   【祝999~】   【跟隔壁一比,真是天堂和地狱。感慨颇多,诸位姐妹可以去看看@周鲸v】   许净洲喜欢看粉丝的祝福,他很有耐心的一条条回复,看到这条,不留神就点了进去。   页面自动跳转到周鲸的个人微博界面。   先前的所有微博已经被清空,只留下条置顶,转评数千,在热搜前排飘着。   #周鲸退圈致歉#   “周鲸v:本人承认有关剽窃毕设以及骗取他人保送资格的事实,并认真道歉。现和公司商议做出决定,放弃演艺事业。”   “周鲸v:先前所获奖项以及毕业证明都已被取消,再次向大家道歉。”   许净洲看一眼,不大感兴趣的退了回去。   “小洲,”魏准示意窗外,“到了。”   “好。”他收起手机,冷不丁开口:“魏准,以后你要是再受了谁的欺负,你可以跟我说,工作上有不顺心,你也要告诉我。”   魏准猝不及防听见这句,有些茫然,“嗯?”   “我不想只做你喜欢的人,我现在拿了你的戒指,就也要变成你的家人。听爷爷说你小时候受委屈没处说,才憋成现在这个臭脾气。”他说着说着有点歪,心虚低头。   魏准没好气笑,捏他的脸,“臭脾气?说我呢?”   “反正你要跟我说,公司哪个员工不听话惹你生气,哪笔生意赔了赚了,你都可以跟我讲。”许净洲任他捏,认真盯他,“你知道我,我也很厉害的,不会让你受欺负。”   司机师傅很有情调的挑了个夜间情歌电台,绵绵缱绻的音调放出来,催的人犯困。   夜间朦胧的光映上车窗。   魏准轻轻捏他手指,覆上那枚刚戴上不久的戒指,   “好。”他允诺道。   ·   考虑到这人的工作安排,魏准把婚礼时间定在一个月后。   伊都的拍摄也很顺利。期间《久等》放了几次路透片花,也在网上引起不小关注,这部剧的演员阵容不算出彩,平平无奇的剧组,反倒因为许净洲火了一把。   大半个月的拍摄,在全剧组默契的配合下,提前一周杀青。   回到安城后,许净洲数着自己几个剧组里关系好的朋友,一个挨着一个写请柬。《久等》杀青的时候,几乎全剧组都在管他要喜糖。   他也给原主的父母写了封信,保平安。   因为拍戏和其他一些杂七杂八的事,许净洲始终没能参与到婚礼的具体规划中,即使他提前一周结束了《久等》的拍摄,还是免不了准备颁奖事宜。   他不提,魏准也没问,   两人心照不宣。   婚礼当天,许净洲早上五点就从床上爬起来,比家里的萨摩耶起的都早。   魏准睁眼时,就看见某人跟着小白狗坐在床头,   许净洲穿着绒毛睡衣,手不停的撸萨摩耶的毛,萨摩耶也是副精神抖擞的模样,黑豆眼盯着他瞅,尾巴摇得欢起。   许净洲头上还窝着只在打盹的鹦鹉。   魏准:“……”   魏准瞬间把睡意笑没了。   “魏准,”许净洲眨眼,“今天是婚礼。”   魏准挑眉,“我知道啊。”   “我有点虚,”他蔫巴着,“我都没结过婚,之前太忙,也没来得及跟你商量。我现在连先换衣服还是先洗漱都分不清,还是先去现场?”   魏准笑得更厉害了。   他在一人一狗一鸟的注视下笑了几分钟,最后实在是承受不住,他觉得许净洲都要扑上来咬他了,便强忍着笑起床,把他头顶上打盹的鹦鹉薅下来,   “傻小洲,”他说:“跟你平时起床一样,去洗漱,然后换衣服。”   许净洲翻身下床,旁边的萨摩耶吐着舌头,跟着跑去洗浴室,又被无情踹出来。   到婚礼现场时,正好早上七点。   许净洲全程跟在魏准身后,被领到一间屋里。化妆师简单帮他铺了底妆,盯着镜子里的他看半晌,感慨:“这么好看的脸,画什么都觉得配不上,不画又觉得可惜。”   “姐姐,”许净洲眨眼,手指着脸侧,“可以在这里画个小花圈吗?蓝风铃的。”   化妆师眼睛一亮,“可以啊!”   西装是他自己挑的,款式简洁的纯白色西装,领口用银丝绣了小巧精致的“z”。   他还是很紧张。   从前拍戏、领奖,再大的场面再多的人,他也没这么紧张过。许净洲换好西装,规规矩矩坐在沙发上,从头到尾连根头发丝都不敢乱动。   “小洲,你可以出去啦,”化妆师笑着说:“去找魏总吧,魏总就在外面。”   许净洲眨眼,“不用等流程吗?”   “不用,这个婚礼的策划是魏总,可跟普通的婚礼不一样。”化妆师递给他一颗薄荷糖,“放轻松,就当是去找魏总玩。”   许净洲攥着薄荷糖,依旧很紧张。   他推开门,从楼里走出来的一瞬间,看到魏准坐在草坪里,刚才还在家的萨摩耶打着滚翻身,立马往他的方向扑来。   诺大的后花园,只有他们两个人。   许净洲被这狗扑的踉跄跌在草坪里,刚才还笼罩着的紧张感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笑得坐不起来,最后还是被魏准拉起来的。   正午时的温度恰好,阳光不刺目,也温和。   魏准盯着这只在怀里打滚的狗,问:“你喜欢它还是我?”   “嗯,”许净洲装的认真:“当然喜欢它。”   魏准很配合的哦一声,“那你没机会跟它在一起了,今天可是你跟我的婚礼。”   小白狗像是听出自己背锅似的,扭头就往他身上扑。   许净洲趁机把人压住,还没得意多久,就又被魏准抱着换了个位置。   接吻时,他从青年唇齿间尝到了冰凉的薄荷甜,和初春风里的青涩味混杂在一起。   许净洲用舌抵着糖,借着吻渡给他。   “魏准,”他偏头,呼吸轻而温柔,“我给了你糖,你要喜欢我多久?”   魏准伸手触了下他的太阳穴,很幼稚的在半空中画了几个极其复杂的圈,最后点在自己的太阳穴,笑着望他,   “这么久,”他啧声:“我算是被小洲抓得死死的,逃不掉了。” 第78章 羁绊   《生在乱世》一播出,飞速冲上热剧榜首。   有关许净洲拿下新鸣和初意两个奖的事本来备受争议。这部剧带来人物和故事,直接把乱七八糟的声音堵的一干二净。   《久等》也已经定档播出。   许净洲在和李青商量下部剧的事。   “你跟魏总结完婚,不去度个蜜月?”李青当初去吃喜酒,给包了个自以为大的红包,结果到现场一看,好家伙,别人的红包都是他的几倍。   他心下难免有些过意不去,琢磨着在其他方面给小洲补回来。   “去啊,等拿完奖就去。新鸣的奖不是明晚颁吗?我都跟他商量好了,”许净洲眼也不抬,翻完一个剧本,“青哥,不然我再接一部校园剧?”   李青愣神,“呃,好啊。”   他从旁边大堆剧本里翻了半天,最后挑拣出一个,“这个是校园,”李青话音一顿,“不过小洲,你现在手里也有三个奖,是不是该考虑大制作了?”   “这个不用我操心,”许净洲接过他手里剧本,笑起来,“有魏大总裁帮我撑腰,我肯定是能拿到大制作的资源啊。但是最近没有合适的嘛,”   李青:“……”   李青沉默半晌,最后吐出两个字:“也对。”   颁奖晚会当天,   魏准和国外一家公司签了生意,赶在晚会开始之前到后台。许净洲刚化好妆,穿着小西装坐在沙发上,一看到他眼睛就亮了。   也不管屋里有没有别的人,这人腾的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扑过来,“魏准!”   化妆师妹子见惯了这场景,还是忍不住笑。   魏准单手接住人,差点被扑的后仰,也笑起来,“穿得像只小白鸟一样。”   “我专门挑的,”许净洲解释:“鹦鹉主题,你能看出来吗?”   魏准:?   “鹦鹉主题?”他偏头认真打量他,“所以今晚的影帝是只白毛小鹦鹉?”   许净洲不大喜欢他的形容。   晚会的步骤非常繁琐,许净洲坐在观众席,将困未困的出了好久的神。   结束时,已经是晚上九点。   “先陪你一起,送奖杯给哥哥看眼。”魏准拉着他,垂眸,“穿这么厚,热不热?”   最近天气明显转暖,眼见就要立夏了。   许净洲扯松领带,解开两粒扣子,“我本来也不用穿这么厚,但不是有人昨晚在我脖子上啃了好多草莓,遮瑕实在盖不住。”   “你昨晚可不是这么说的,”魏准视线落在他脖子上的痕迹,挑眉,“也不知道是哪只小鹦鹉,叽叽喳喳闹,说一个不好看。”   “本来就是,”许净洲认真盯他,“别人种草莓都种一片,我就一个,多寒酸。”   魏准哦一声,“小鹦鹉还攀比这个?”   他带着人一起去河边。   还是上次同样的地方,河边的草足足长了一人高。   “走,”魏准说:“该去度蜜月了。”   许净洲手上都是土,又没有带纸巾,就厚着脸皮往他身上蹭,蹭两下觉得不够好玩,故意跳到他身上,伸手往他脸上蹭。   魏准脸侧被他蹭上点土,又抓住人,抹了回去。   许净洲兴奋问:“去哪里度蜜月?你背着我偷偷买飞机票了吗!”   “没有,”魏准捏他手指,“带你去吃好东西。”   先前那条小吃街翻了新。   很多年轻人喜欢来这边拍照,卖小食赚钱的摊贩更多了。许净洲记得上次来这里还只是半条街。   灯火绵延到街尾,又从两边铺开,看不到尽头。   这时候正热闹。   “我好久没吃零食了,”许净洲小声抱怨:“平时拍戏忙,公司那边又让青哥给我安排好多综艺。我平时只有时间在剧组吃盒饭。”   魏准说:“我打过招呼了,小洲今晚可以敞开吃。”   许净洲睁大眼,“啊?”   “吃不完也可以打包,反正想吃什么拿什么,”魏准看见这人满眼雀跃,笑着说:“怎么这么好哄啊,我的许大影帝。”   许净洲逛到一处卖糖葫芦的小摊。   他记得自己先前见过这个大爷,就过去想要聊两句。对方抬头看见他,一眼认出来,“是你啊,”他偏头又看向魏准,咧嘴笑起来,“您也来啦。”   许净洲睁大眼,“您认识他?”   “是啊,上次你来的时候,魏总就在后面跟着,说当时你在和他闹脾气。我当时看你和另外一个小孩,就没想到你和魏总是爱人。”大爷格外健谈。   许净洲想起来,是和峰哥上次来的时候。   他偏过头,想和魏准说点别的,魏准却先他一步开口,指着车里的糖葫芦,问:“小洲不是很爱吃这个?你要吃哪种?”   许净洲盯着他,默几秒。   他不作声,就没再提那个话题,说:“我打包吧,回去给你熬粥喝。”   魏准顶着问号:“你要用糖葫芦给我熬粥?”   大爷直接笑出了声。   “我干完今年,明年就换我儿子来卖了。“大爷叹气,又笑了笑,“到时候你们要是还来吃,就找我儿子,我让他免费给你们做。”   许净洲眨眼,“我让魏准给你们开门店。”   大爷以为他是在开玩笑。   后来等他真的把摊给儿子,在家养了没半年,某天儿子就兴高采烈的回来,说他用几根糖葫芦跟一位老总换了门店。   生意做大后,这条街被投资,包装成网红打卡街。   魏准在后续的生意中一点点蚕食掉魏家剩余的分支,收购魏家和周家名下几家公司,也因此开拓了其他领域的发展。   但是他不怎么露面,   要说露面,平时还是许净洲露面多。   许净洲靠着第二部 校园剧彻底大爆,拿了国内知名奖项的影帝。他年纪小,网上对他的偏颇之言也很多,但丝毫没影响到这人心态。   就这么拍戏拍了快两年,   许净洲某天突然一拍脑袋,拽着沙发上的身边人,猫似的摇头晃尾撒娇:“魏准,你陪我去参加这个综艺好不好?我看他们玩得很开心。”   魏准偏头去看,啧声,“我家小洲什么时候喜欢这种恋爱综艺了?”   “就刚才,”许净洲说:“我一直都在埋头拍戏,就想给自己放个假。”   魏准没怎么犹豫,“好啊。”   李青那边收到过这档节目的邀请。   但他当时想,许净洲本来就不喜欢参加综艺,魏总也不爱抛头露面,这综艺八成没戏,就没和许净洲细讲。   所以在他接到电话,听许净洲说要去恋爱综艺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怎么了青哥?”许净洲问:“是节目组那边有问题吗?”   李青猛地回神,“不不不,节目组没问题,是我没想到。”他轻咳两声,“小洲,要是参加节目,这两天就得准备了,节目组最近开始录制。”   魏准那边没什么问题。   许净洲安排好档期,收拾行李。   第一期节目的录制在外地,节目组会替他们安排好飞机和行程,录制节目当天,他起了个大早,想拉魏准一起商量怎么玩。   结果睁开眼才发现,魏准不在了。   许净洲忙不迭下床,鞋也没来得及穿。   他慌张跑到书房看,又跑到洗浴室,屋里上下跑了一圈都没见魏准,急得一直揉眼睛,他后知后觉想起可以打电话找魏准,然后才看到节目组发来的消息:   “小洲,我们先把魏总带走啦,你要跟着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一起去机场哦!”   许净洲撇嘴,有点后悔参加节目了。   他洗漱好,等节目组的人上门来接他。接他的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笑着带他往车上走,“小洲,我们要坐两个小时的飞机。”   许净洲半步不离跟在后面,盯着镜头,“好。”   妹子按照节目流程,打算跟他聊一些恋爱中的话题。   “我补过课,看你们以前的节目,嘉宾下飞机后都会做个小游戏,然后发很精致的奖品,”许净洲好奇问:“今天是什么奖品啊?你偷偷告诉我?”   妹子:“……”   “你偷偷告诉我,我不跟导演说,”许净洲依旧盯着镜头,没什么威慑力的威胁摄像,“记得把这段剪掉,应该可以剪掉吧?”   妹子哭笑不得,“不用剪啦。小洲,第一个小游戏会给奖品的,而且我们的奖品是根据嘉宾设计的,”她眨眼,“我们也有认真做功课,小洲肯定会喜欢。”   于是她一路上什么都没问到,   因为不管她问什么,许净洲都会用各种各样新奇的法子转回去,然后继续认真盯着摄像,神秘兮兮问:“你们到底准备的什么呀?”   飞机落地,   节目组的车又把他送到一处当地的风景区。   许净洲下车的时候,看到另外一组嘉宾刚刚结束游戏。男嘉宾跟他合作过一部戏,苦笑着拍他肩膀,“这游戏真的挺难,我们最后也没成功。”   许净洲没接他的话,只顾着四处乱看,“魏准呢?”   “欢迎小洲,”导演指挥镜头运转,“接下来我们该让魏总出场了,来魏总。”   许净洲立即投去视线,   魏准从另一边的车上下来,按照安排走到对面。   阳光笼在他身上,男人穿了身休闲款的衬衫和长裤,凌厉眉眼被额前的发遮掩一半,显得稍微柔和一些。   魏准双手揣在兜里,很自然的偏头看向他,笑起来,做口型:小洲。   他看见许净洲像只猫似的要扑过来,又顾及到镜头,悻悻缩回去。   “看到你们两个之间的苹果没?很简单的一个小游戏,你们问彼此一个问题,苹果就会掉下来十厘米,”导演指着半空中的道具,“等到小洲能咬到苹果,就算你们赢。这个游戏不难吧?”   许净洲刚要点头。   “但是不能问跟小洲和魏总有关的问题哦。太简单的问题不算,比如你多少岁,你叫什么,这些都不算。”导演坏笑着补充。   许净洲愣神,脑子里一下子陷入空白。   旁边的裁判吹响哨声。   许净洲下意识向着魏准快跑过去,扑到魏准怀里时,都还没想好要问什么。   他睁着眼,茫然望进魏准眼里。   魏准愣是被他看笑了。   “我先来,”魏准挑眉,“地铁二号线的终点站是哪?”   许净洲被点醒似的,立即活泼起来:“这个我知道!是松雪站!”   “不是吧,你们两位平时还坐地铁?”导演也是没想到,示意道具组放下,“还有三十厘米,你们至少还要问三个问题。”   魏准托住面前人的腰,把人抱起来。   许净洲笑得打嗝,倒在他肩膀上。离头顶上的道具瞬间近了十厘米。   “好吧,”导演耸肩,“二十厘米,两个问题。”   许净洲想了几秒,问:“纹身后几天内不能碰水?”   魏准瞥向他后颈,果断答:“三天。”   “也算,”导演抬起手,“还有最后一个问,”   没等他话音落下,   青年清澈眼底满是灼人热烈,紧搂住男人脖颈。许净洲像是早就想好这个问题,开口时笑得格外得意:“蓝风铃的花语是什么?魏准我们要赢了!”   “……”   【我以为我再也迈不过这个坎,以为我等到最后,或许只能等来又一轮梦。反反复复醒不过来,反反复复的遗憾痛苦。】   【我在这样的煎熬里难挨了很久,】   【直到你带着深情和浪漫,不顾一切决绝的站在我身边,固执要陪我挨。】   【你说你宁肯不做魏准,】   【你只想做许净洲的爱人。】   -全文完- 第79章 番外一   安城连下三天暴雨。   街口的下水道堵塞,淹了大半条人行道。路边的小学准时响铃,校门口走出一队又一队半人高的小豆丁,齐刷刷背着口号。   有粒小豆丁顶着帽子,刷的一下从队伍里飞出!   “班长,”女老师后知后觉发现,装追的时候却已经追不上,急切问:“刚才跑出去的小朋友是谁?班长你知道吗?”   “报告老师,”孩子童稚的声音奶声奶气,“是魏准。”   魏准从车缝间跑过去,避开人流。   他熟稔找到一家文具店,从兜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零花钱,踮起脚格外费力的拍在柜台上,喊:“老板。”   明明是个小孩,喊话的腔调倒是比大人还要沉稳几分。   老板从报纸里抬起头,没看到人,又站起身低头看,才注意到柜台前的小豆丁。   “诶呦,小准啊。”他笑起来,“今天怎么自己过来了?你家里人呢?”   魏准没吭声。   “外面天气不好,待会说不定要下雨,你要不在我这里先避一避?”老板说。   “不,”魏准拦到他面前,黑漆漆的眸子盯向他,“我不买东西,我想问您件事。”   老板失笑:“你问,我不要你钱。”   “附近有没有三十块钱一晚的酒店?”魏准说:“或者其他包吃住、收童工的地方也可以。您在这片住久了,应该知道。”   他从老板嘴里得知小学门口有家发廊,收童工打下手。   魏准拎起书包往外跑,   他注意到校门口有一辆车停着,经常来接他的司机正拿着手机打电话,八成是要打电话给魏深,告他第数不清次离家出走的状。   魏准瘫着小脸,把校服外套兜在脑袋上,闷声不吭从阴影里走。   周围有好多人,他绕七绕八,兜在头顶的校服不知觉中掉了下来,挡住视线。魏准抬手的时候,猝不及防撞上个人。   他撞得整个人往后倒两步,又被人扶住。   魏准面无表情说了声谢谢,扭头准备绕开。   “小朋友,你是拥有什么透视的本领?绕开了那么多人,怎么就偏偏撞上我了?”青年语气认真,听起来像是真的在跟他一个小孩较劲。   嗓音倒是很好听,干净温柔,在周遭嘈杂的鸣笛声里变得不大真切。   魏准扯下校服,毫不怯场的要跟这个大人讲道理。   阴天。   乌云密布的天幕投不出光,周遭暗灰色的楼和墙壁密布视野。青年长得白净,鹿眼黑白分明,比他身边很多小孩的眼睛都要清澈干净。   他弯腰盯过来,气质温柔又脱俗。   “小朋友,”这人笑起来,“你叫魏准,对不对?”   ·   许净洲记得自己在睡觉,   他睡之前,魏准还在跟他讲以前的事,说他小时候长得还算可爱,很招人喜欢。   许净洲盯着面前这个小团子,觉得这个形容很中肯。   小团子冷冰冰问:“你是谁?”   他说:“许净洲。”   “我叫魏准,”小团子依旧冷冰冰,“很高兴认识你,”   许净洲:“……”   他下句话还没出口,这小家伙就又猫着脑袋窜出去,小炮仗似的。   许净洲把人薅回来,“你还真要去发廊当童工?”   魏准被他揪着后衣领,倒是一点不输气势,黑漆漆的眸子注视他,喜怒不形于色,“你是半仙?怎么知道我要去干什么。”   许净洲跟他讲道理:“那种地方不安全,”   “哦,”魏准倒像是认可他的话,真诚发问:“那你安全吗?”   许净洲:?   “先生,我可以给你打工。”小孩有板有眼,有待商榷的语气:“做什么都行,但您要包我吃住。我不要零花钱,”   许净洲:“……”   这时候的魏准已经在魏家呆了段时间,   他年纪小,本来就意识不到什么豪门不豪门,只知道这个新地方让他待得浑身不舒服,身边每个小孩都管他叫私生子,保姆都说他妈妈下流。   他见到了所谓的父亲和母亲,   然而见第一面时,对方甚至没有给他喊声父亲的机会。   魏准想得很清楚,   他才不要在这种憋憋屈屈的地方待下去,他要自己出去单干。   结果单干路上的第一步就卡住了,   还卡在这么个漂亮的大人身上。魏准笃定这人就是看他小,好欺负逗他玩,被他呛两句就会放他走了。   却没想到,   几秒后,许净洲站直身,薅住他后衣领,“行啊,我包你吃住。”   魏准:?   他被薅的难受,挣扎,“你不要这么薅我,你看哪个大人像你这样?”   “你啊,”许净洲冷笑,“你可没少这么薅我,怎么?要跟我双标?”   魏准瞪大眼瞅他,满眼不可思议。   许净洲起初以为是做梦,   后来又觉得是穿越?他也分不太清,但身上还有足够的钱,支付宝里也有足够余额,最起码养个小孩没问题。   他就近找了家酒店。   魏准还睁着乌漆漆的眼瞅他。   “看我干什么?”许净洲挑眉,“晚上吃什么?我记得你这时候,好像爱吃汉堡?我去隔壁肯德基给你买个套餐?”   “许先生,”这人板着脸,“你不会真的想拐卖我吧?”   许净洲一口水梗在喉咙,呛得脸红。   他失笑,“挺聪明一孩子,看不出来我缺钱不缺?又不缺钱,我拐卖你干什么。”   “有道理,”魏准沉思,“你缺儿子?”   许净洲的第二口水又呛了。   “你知道魏家吗?那个叫魏深的,他就是缺儿子,然后才认我回去,”魏准说:“认我回去又不好好做爹,那个地方一点都不好,”   许净洲喝不成水,索性不喝了。   他偏过头,看见魏准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餐桌上,小脸苦巴巴皱成一团。   小孩还很认真的跟他说:“许先生要是也跟魏深一样,就不要认我做儿子了。别人再说我是你跟别的野女人生的杂种,对你也没好处。”   许净洲:“…………”   “写作业吧,”他有些麻木,“我去给你买饭。”   魏准跳下来,拉开书包。   “还有,”许净洲拿起房卡,垂眼,“我喜欢男的,我也有爱人。”他笑了笑,“所以不存在什么野女人私生子,你个小孩,不要乱想。”   魏准盯着他出门。   他想了半晌,从作业薄里翻出作文本,哗啦啦翻到页空白,工整写标题:   “世界上最可爱的人”   ·   许净洲买了很多东西。   他把魏准平时经常跟他聊的很多“童年遗憾”都买到了。什么电子宠物、游戏机、可擦中性笔、还有会转陀螺的橡皮。   回酒店的时候,魏准正在写作业。   小孩看见他眼里的塑料袋,活像是看到他从天上摘了星星似的,眼睛发光,面上还装的矜持有礼貌,“许叔叔。”   许净洲觉得好笑,“哦,我给你买东西就是叔叔,不买东西就是许先生?”   “别说叔叔,”魏准一溜烟跑到他面前,眸子机灵转,“您对我这么好,我叫您爸爸也不是不可以。我,”   “闭嘴,”青年快笑崩了,“叫我叔叔就可以,听话啊。“   魏准如愿以偿的得到了肯德基套餐以及玩具文具大礼包。   次日,许净洲送他上学。   魏家肯定会大范围找人,许净洲也不打算拐着别人家小孩不放。他拉着魏准进校门,觉出这人十二分的不情愿。   许净洲把他抱起来,问:“你不会是想逃学吧?”   魏准毫不避讳,“是。”   许净洲:“……”   他就这么顶着魏准要吃了他的目光,把这小孩送到教室。   老师看到他时,肉眼可见的激动起来,喜极而泣。   “小准,你昨晚去哪了?”女老师心疼揉他的脸,活像是揉自己丢掉的几百奖金,“昨晚老师都急死了。”   “抱歉老师,”许净洲说:“因为没有您的联系方式,也不太方便报警,就只能今天再把小孩送过来,”他笑了笑,“不过您也不必着急把他送回家。”   女老师这才注意到他,“您是?”   魏准从女老师怀里挣扎出来。   他一张脸被掐的发红,愈发生气许净洲把他送回来,但又想起昨晚收了许净洲那么多好处,翻脸不认人也不对。   同桌的宋淋伸长脖子凑过来,好奇问:“魏准,昨晚去哪了?”   “管的着?”魏准翻出作业本,飞快补上昨晚没写完的作文。补作业的间隙抬眼瞥向教室口的青年,在作业本背面寥寥画了两笔。   他画画水平不太好,许净洲被他画成了火柴人。   “昨晚魏家没找到你,都跑我家找人了。”宋淋咋咋唬唬跟他描述,又瞪大眼,示意门口那人,“他是谁啊?你昨晚跟他一起了?”   魏准又补上两笔,给火柴人添了个四不像的尾巴和耳朵,“嗯。”   “他谁啊?”宋淋问。   许净洲跟老师打过招呼。   他长得好看,教室里小孩一直都在看他。许净洲偶尔分神注意他,见小魏准奋笔疾书,像是在画什么。   “好,”女老师感激道:“还是很谢谢您,把小孩送回来了。”   许净洲指了下屋内,“我再去看看。”   他走近魏准的座位,   快到旁边时,听到有小孩追问:“那个人到底是谁啊?这有什么好卖关子的!”   许净洲大致能看出来,这个小孩就是宋淋。   他在旁边站定,听到魏准拽里拽气开口,扬眉,“叫许净洲,我昨晚捡到的爹,厉害吧?”魏准得意道:“他还给我买了肯德基和游戏机,你爸是不是都没给你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