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Beta他装不下去了 　　作者：零玖一零 　　文案： 　　杜默穿进了一本ABO星际背景的霸总成长向爽文。 　　他是书里极没存在感的工具人，唯一的剧情线就是打理冯异混乱的感情生活。 　　身为炮灰的他身上有两条不能违背的规则： 　　1. 不能改变剧情； 　　2. 不能违背冯异。 　　违背的后果：头疼。 　　因此面对这位冷酷残暴且薄情寡义的俊美Alpha，杜默每天都活得提心吊胆。他伏低做小、任劳任怨，做事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只期望自己能平安活到剧情结束回到现实世界。 　　后来，冯异公司年会，杜默以助理身份躲在后台。 　　原著这段他记得清楚，冯异信息素突然失衡，匆忙之下随手抓了个他看着顺眼的小明星就进了休息室，然后霸道又狂躁的Alpha信息充斥整个会场，以至于工作人员不得不提前清场…… 　　可是小明星为什么在休息室外面？ 　　下一秒，他听见冯异压抑的低吼：“杜默！！！给老子进来！！！” 　　手握炮灰剧本的杜默：原著不是这么写的啊！ 　　AB恋，冯异 X 杜默 　　CP：武力值Max但有点别扭的Alpha X 面瘫禁欲内心戏丰富的Beta 　　无生子；有狗血，整体上大概是甜文，1v1； 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 情有独钟 星际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冯异，杜默 ┃ 配角：连载文：爱豆今天掉马了吗[重生] ┃ 其它：预收文：偏执反派Beta好难当[穿书] 一句话简介：炮灰剧本突变白月光 立意：逆境之中不要放弃，坚持初心，迎难而上，创造美好未来 第1章 　　偶遇杜默刚从酒店卫生间里出来，白衬衫上沾了几点酒渍，走路摇摇晃晃。华灯初上，富丽堂皇的走廊里没什么人，隐隐能听到不同包厢里推杯换盏的声音。 　　他还得回包厢，杜默甩了甩头。同学都佩服他能拿到东森投行的实习offer，谁知这份实习的主要工作内容就是陪客户喝酒。难怪负责人在一众Alpha中选了他——Beta，随便使唤，喝多了也不怕出事。 　　电话响起，“小杜啊，你哪儿去了，上厕所这么半天？” 　　“马上回去，马上回去。”杜默连声说，他注意力都在应付领导，就没留心拐角处突然出现的男人。 　　他一头撞了上去。 　　几乎是杜默撞进男人怀里的一瞬间，马上就有好几条胳膊伸出来要拉走杜默。 　　“杜默？” 　　男人抬手阻拦，他身后几人不由得停了下来。 　　杜默抬起头，眨眨眼睛，终于看清了他撞的人是谁。 　　冯异。 　　“你怎么在这儿？” 　　杜默刚要解释，一阵难捱的头疼猛地袭来，还没站稳的他又往前踉跄了一步。 　　冯异的胸膛真是结实，他大概是磕到扣子上了，额角有个地方格外疼。 　　余光扫到从包厢里出来的赵主任，杜默深吸一口气，迅速离开冯异怀抱，站直，诚恳地说：“抱歉抱歉，先生，我不小心撞到了您。” 　　冯异伸出来扶杜默的手还悬在半空中。 　　“冲撞了您实在抱歉，我这边还有事，就不打扰您了。”杜默深深鞠躬，后颈被灯光染上一层暖意，说完也不管冯异脸上是什么表情，闷头转身就走。 　　-远离冯异，杜默头疼才算好了些。 　　不远处的赵主任不断朝他摆手，他也只好加快步伐往包厢走。 　　他穿到书里时才高二，一转眼现在都大二了。 　　原书中的杜默存在感极低，以至于他一开始都没意识到自己其实是穿书。还是开学后，在班级名单上看见冯异这个名字，他才想起好像看过一本ABO小说，里面主角叫冯异，同时还有个小配角叫杜默。 　　一个存在感低得不能再低的炮灰工具Beta，只有冯异想分手时，才有机会短暂地出来一会儿。关于这个角色的外表，作者只用过两个形容词：身体羸弱，皮肤苍白。 　　比起对待杜默的吝啬，作者对冯异的描述可谓夸张。 　　世家子弟、相貌如天神般高贵、超S级信息素霸道强横冷酷优雅、烈焰般刺激的伏特加信息素味道引人沉醉、轻而易举就能让一切未被标记的Omega腿软、众多Omega，甚至Beta的梦中情Alpha……仅用英俊来形容这个人的长相，是一种亵渎。 　　尽管杜默读过原著，心知这是个烂到根上的海王滥交狗，在面对冯异这张脸时，也不得不感慨一句：不愧是爽文男主角，老天爷真是优待他。 　　同时感谢老天爷放他一马，没让他穿成Omega。身为Beta的他尚且难以抗拒冯异的魅力，倘若他穿成Omega…… 　　杜默打个寒颤，不敢想了。 　　有点可怕。 　　听说上个月隔壁专业有一个Omega在酒吧跟冯异看对眼了出去开房，半夜就被救护车拉走了，都没挺到第二天早上。 　　赵主任热情洋溢地迎了上来，杜默刚要说话，却见赵主任越过自己，“冯先生好，冯先生晚上好。” 　　杜默懵着转身，僵硬地跟随赵主任的动作点头行礼，“……冯先生好。” 　　赵主任笑容灿烂，“冯先生忙吗，一起喝一杯？里面的是张总和小宋总，您应当认识。” 　　冯异的目光在杜默和赵主任之间环视几圈，最后在杜默头疼得受不了的时候说：“不了，今天约了人，下次吧。” 　　杜默这才看见冯异的同行人中，有一道身影与众不同，站在冯异身后，被冯异护得严严实实。 　　他撞上去的时候视线刚好被冯异宽阔的胸膛挡住，这会儿离远了才看见冯异身后有Omega。这位Omega衣着简约大方，五官清雅如水墨画，看似瘦弱，但眼神明亮，眉目中透着坚毅。 　　原来是这样，难怪他头疼。 　　杜默恍然。他也是摸索了很久才发现，一旦他行事不符合原著剧情、违背冯异命令或者阻拦冯异当海王、做出与原著杜默性格不符的事情时，他就会头疼。违反的越严重，头越疼。 　　这位Omega完全长在了冯异的审美上。根据他这些年的经验，原著这会儿冯异八成已经开始跟他身后的Omega这样那样了，他站在这儿对冯异而言是一种阻碍，所以会头疼。 　　赵主任在和冯异寒暄，杜默在心里盘算冯异身后这位Omega在原著中是否有姓名。 　　原谅他记不太清了，冯异实在太海。用排除法想了会儿，杜默感觉这人应当是冯异众多一夜情对象之一。 　　一夜情对象还好，彼此都知道走肾不走心，冯异自己就能处理，用不着杜默。而且冯异这人很大方，从不苛待任何一个跟他发生过关系的人，即便没发生，他也会打发下属送点什么，留个好印象，方便下一次。 　　大概是赵主任难得碰见传说中的冯家小公子，宁愿尬聊也不愿放冯异离开。 　　这个场合轮不到杜默说话。赵主任跟冯异寒暄的同时，杜默在赵主任身后暗中打量冯异的朋友们，试图将记忆中的有关这些人的描述跟眼前真人对上号，以缓解头疼。 　　他是没胆子站出来在这群人面前说，“赵主任我们先回去吧”，或者是“冯先生我们先告辞了”这种话，尤其是认出其中几位之后。 　　冯异的朋友们也都是Alpha，非富即贵。在这群二世祖直A癌眼中，Beta是工具人可以任意使唤，Omega是他们潜在发展对象。他们大力支持Omega平权运动，鼓励Omega走出家门走向社会——大街上的Omega多了，他们猎艳的机会也多了。 　　鉴于原著关于杜默的描述太少，他很难猜测杜默本人的真实性格，这些年与冯异相处只恪守一句话：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不错。 　　因此，杜默权衡利弊后，选择当缩头乌龟。反正冯异总是要走的，赵主任总得回包厢继续招待张总和小宋总。只是得再多忍会儿……收回视线时，杜默不小心又扫到了冯异。 　　穿着西装，没系领带，里面黑衬衫扣子还松了好几个。 　　啊，这个海王是真他妈的帅。 　　什么叫衣冠禽兽，眼前这人就是！ 　　下一秒，杜默呼吸一滞，心脏不安地狂跳起来。 　　冯异也在看他。 　　！ 　　啊草偷窥被发现了！ 　　杜默眼神迅速划走，垂眸看地砖，表面无事发生，实则头疼欲裂。 　　根据原著，杜默确实不该在这儿。他可能在办公室写报告、可能在会议室听研讨会、可能陪领导出差考察投资对象……总之，不可能在酒店陪酒。 　　他是炮灰工具Beta没错，可这只是相对于原著冯异混乱的感情生活而言。日常工作中杜默是个非常优秀的Beta——毕竟是能留在冯家小公子身边多年的工具Beta，整个东城甚至是整个帕盛根星球，也就他一个。 　　原著中杜默成绩优秀，就读于东城大学金融系，还辅修了心理学，并且一直是全系前三。 　　东城大学是出了名的保守派基地，校长是保守派核心成员，常年扯着Alpha主义至上的大旗，疯狂呼吁恢复Alpha军权制度。核心专业历来不收Omega和Beta，个别文科专业会对极为优秀的Beta开放，比如原著中的杜默；至于招收Omega的专业……只有护理学。校长认为这有助于Omega理解他们的职责，更好地履行他们为Alpha生子的义务。 　　久而久之，报考东城大学的Omega越来越少，除非家中长辈是狂热的保守派支持者。 　　尽管东城大学歧视Beta和Omega，但必须得承认，东城大学是帕盛根星球常年排在前五的顶尖大学，读出来的学生不分性别，个个都是精英。 　　杜默不知道原著中的他为什么要报考东城大学，反正他知道他为啥来东城大学——成绩太差，只能抱冯异大腿走后门。 　　过去他是理科生，也被人夸过学霸，提起学习从没怕过。可惜，他穿书了，还是星际背景，蓝星所学毫无用处。 　　杜默怕了。他想过转成政治学一类的理论课程，很快他又意识到这方面需要补的更多——帕盛根星球的历史比蓝星还长，所涉及到的疆域远超蓝星。让他两年内学完、消化这些东西，可能比让冯异转性还难。 　　好在他是冯异跟班，老大哥在感情方面是渣Alpha，但在照顾小弟方面很有可取之处。眼看就要没书读了，冯异轻飘飘地把东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甩在了杜默面前。 　　当时杜默挺崩溃的，早知道能靠冯异走后门进东城大学，他何必起早贪黑苦学两年。 　　不过他没敢问，怕冯异发现杜默芯子换了个人。 　　忍着头疼，杜默狗腿地收起录取通知书。他猜测这是系统在惩罚他违背原著杜默的想法——尽管没有真的“系统”跟他讲话或者发布任务，杜默把这种头疼当做系统对他行为的修正。 　　杜默到现在也没闹明白冯异为什么会留他这样一个Beta在身边，一度怀疑冯异那边是不是也有个类似系统的东西，逼他给自己走后门，否则堂堂S级的Alpha怎么会关心一个Beta能否考上大学？ 　　保守派的至理名言：Beta存在的意义——为Alpha和Omega服务。 　　回到包厢，杜默忽然收到条信息：冯异：【几点结束？】 　　眼前这几位大老板喝得正高兴，杜默叹了声气，回复：【不确定】 第2章 　　同乘走出酒店的时候已是深夜，杜默到酒店侧边的花坛坐下休息。 　　八月的东城已经接近晚秋了，弯月高悬，夜凉如水，杜默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白衬衫，冷风扑在身上，脑子反倒没在酒店里那么昏沉了。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忍不住去想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脱离现在这种生活。难以想象，这是他本月的第三次应酬，他只是个大二的学生，而且还是个Beta。 　　虽然东森一向号称支持平权，鼓励Beta和Omega入职并为之提供完善的工作环境，实际入职的员工依旧以Alpha为主，Omega是摆在大堂或者是会议室门口的花瓶，Beta是脏活、累活、苦活的负责人。像杜默这种，即便出身东大，也不过是酒席上的陪衬，证明东森在为六性平权做努力。 　　他所在的投资者关系部门是东森的核心部门之一，经费多福利高，但经常加班，内容以应酬喝酒为主。管理层有专车接送，实习生如杜默，只给车补。 　　等了半天还没有司机接单，杜默微微蹙眉，平时不会等这么久。一边打开通讯录想联系一位相熟的司机来接他，一边不时看向两边道口，希望路尽头有空车出现。 　　瑟瑟寒风、一肚子翻腾的烈酒还有左肩不断传来的疼痛，都是他迫不及待回床上躺着的理由。 　　今天他运气好，包厢天花板上的吊灯不知怎么突然掉下来了，散乱的玻璃珠和碎瓷片飞得到处都是。在场的Alpha们反应快，躲的及时，只有他这个瘦弱的Beta反应慢半拍，被瓷片划伤左肩。 　　赵主任和几位客人换个包厢继续喝，看杜默肩膀受伤，摆摆手就放他走了。 　　杜默表面愧疚，内心十分高兴。伤和喝酒，他选择受伤，甚至还希望伤势再重一些，最好能借机多请几天带薪假。可惜前世的知识告诉他，这只是普通的皮肉伤，都不用去医院缝合。 　　幸好他今天穿了白衬衫，只出一点血看起来就非常明显，如果他穿的是黑衬衫，可能就得陪着继续喝了。 　　穿之前杜默是医学生，刚博士毕业，还未来得及体验“多年媳妇熬成婆”的好日子，一觉醒来重回初始点。 　　呆了一段时间发现自己居然穿越到ABO世界，本想继续学医深入研究下这从没接触过的族群，熟料，他只能学金融。一来冯异给他弄来的录取通知书是金融专业，二来原著的杜默学金融，他只能遵从，无力抵抗。 　　…… 　　“杜默？”一辆黑吉普车缓缓停至他身前，车窗落下，露出一张冷峻的绝美面容，“怎么在这儿坐着？” 　　近距离看到这张帅得让人无法呼吸的脸，杜默呼吸一窒，顾不得肩膀的伤，赶紧站起来行礼，“冯先生。” 　　高中时他一直喊冯异，全班都这么叫。上大学之后，有天他在宿舍直呼冯异大名被室友听见，他的三个Alpha室友一脸“你死到临头了”的表情看杜默，“你居然直呼冯家小少爷大名？” 　　杜默从前没想过这个问题，因为头不疼，经室友提醒他才想起来这个事儿，原著中杜默对冯异好像真的只有冯先生这一个称呼。 　　作者对杜默的描述实在太少，除了第一次出场时简单交代了下身份和背景，此后再出现，来来回回就只有一句描写：杜默站在离冯异约一尺远的位置，深鞠一躬，低头说：“冯先生好。” 　　思来想去，怕头疼的杜默决定遵从原著。从那之后，杜默见冯异先鞠躬喊冯先生。好在冯异在东城大学军区进修，平时出不来，不用天天弯腰低头。 　　杜默后颈白皙光洁的皮肤就这么毫无防备地暴露在冯异的视线中，不似Omega，Beta的后颈处没有性腺，因此杜默没有遮掩后颈的习惯。 　　冯异目光一触即离，修长的手指用力握了下方向盘，复又松开。看杜默还低着头，目光又围着他后颈转了两圈，接着似是随口一问：“结束了？” 　　“结束了……”杜默有些迟疑地答，他提前结束了，赵主任和客人还在里面，这种细节应该不需要向冯异汇报吧。 　　不过冯异怎么会出现在这儿？他刚带进去的Omega呢？春宵一刻值千金……难道那位漂亮的Omega做了什么惹冯异生气了以至于冯异提前离开？ 　　杜默悄悄抬眼观察冯异，昂贵的纯手工西装外套不见了，黑衬衫袖口的扣子也不见了，只剩线头。发型也有点乱，额角垂下几缕发丝，有一种散漫的高贵感。 　　看来战况有点激烈，杜默瞎猜。 　　可这时间实在有点快，虽然目前的冯异还不是原著中Omega和Beta心目中的梦中情Alpha……杜默看手表，这才刚过去一个小时，还是有点快。 　　杜默不敢直接问冯异结没结束，停了两三秒，看冯异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杜默在心里叹气。 　　冷场了。 　　工具Beta的自我修养驱使杜默主动问：“冯先生晚上还有别的事？” 　　冯异瞥一眼杜默，杜默马上低头，暗道糟糕，问错话了。 　　不问不走，问了生气，难搞。 　　气氛渐渐凝固，杜默暗中提起一口气，以迎接那随时都有可能袭来的头痛。 　　“肩膀怎么回事？” 　　“……”杜默不自然地往后缩了下，低头说：“不小心划的。” 　　白衬衫左肩处破了大半，从冯异的角度，轻易就能看到原本藏在衣服下嶙峋的锁骨和肩膀。 　　冯异总不会是在关心我吧？杜默忐忑地想，原著中冯异对杜默挺狠的，有次杜默高烧在医院打针，冯异还支使杜默去给他一夜情对象送礼物。 　　不过考虑到此时的冯异还没进化为无情海王……也有可能？杜默看了眼自己的肩膀，伤口不深，就是有点长。流出来的血全被白衬衫吸收了，看起来属实有些吓人。 　　早知道会碰见冯异，在酒店处理一下再出来好了。当时光顾着高兴，想着反正他不是Omega，出点儿血也没事，就打算回学校再说。 　　他至少有半年没见过冯异了，听室友说他们最近半年都在进行上飞行器的训练，每天累得跟死狗似的，一般Alpha都扛不住。听闻此事，杜默主动取消了每周的“例行问候”。 　　一个合格的工具Beta该懂得为老大分忧。训练后累得要死的冯海王想必没心思搭理他，一翻手机看未读信息来自他这个半点风情都没有的苍白羸弱Beta，多扫兴，哪儿比得上娇美可人的Omega。 　　忽然，杜默发散的思维猛地一停，后脑勺仿佛被人重拳出击，疼得他不受控制地倒吸一口冷气，差点扑到车门上。 　　果然在冯异身边还是太危险了，迟早有一天他会因为头疼猝死！一边忍着头疼一边维持表面镇定太难了。 　　他肩膀就是不小心划的啊！他没说谎！又哪里得罪冯异了！杜默内心无能狂怒。 　　手机静悄悄的，一个来电都没有。今天这是怎么回事？还没有人接单？！ 　　要了命了，这可怎么办。 　　他总不能跟冯异说“您先走吧，我想在这儿吹会儿风”，Alpha说这话还可信，一个受伤的Beta，大半夜穿着坏了的白衬衫吹冷风？那不是想享受夜色，那是想作死。 　　冯异冷冷开口：“上车。” 　　杜默一愣，没反应过来情况。 　　“上车。” 　　杜默犹犹豫豫地抬起头，正对上冯异那双比声音还冷的黑色眼眸。 　　吓得他差点魂飞魄散，急匆匆地低头，“冯先生……还有别的安排吗？” 　　不对劲啊，原著里冯异还没开始给杜默安排活儿呢，没记错的话第一次是在三个月后，一个下着鹅毛大雪的恶劣天气，冯异交待杜默去跟Omega说分手。 　　唉，分手不亲自去，还选在大雪纷飞的天气，谁看了不骂一句渣。 　　哦对，酒店楼上还一个Omega呢，可能是让他去处理这个。不过杜默却忘了，酒店就在他身后，哪里用得着上车。 　　“送你回去。” 　　“啊！”杜默错愕，怀疑耳朵出了问题。他哪儿敢跟冯异坐同一辆车啊，再说他也不敢劳烦冯小公子送他，“谢谢冯先生，我这儿没事，再等等就有车了。已经联系了认识的司机来接我……” 　　酒店到学校得开四十分钟，一想到接下来要面临头疼四十分钟的风险，杜默脑子里只剩下四个字：绝对不行。 　　“上车。”冯异明显不耐烦了，直接打断他的话，尾音也比平时重。 　　杜默：“好的冯先生。” 　　这样的生活究竟什么时候能结束！ 　　右手刚碰上车后门，又听冯异声音从前方传来：“副驾。” 　　冯异的目光锋利得如有实质，杜默赶紧又一溜小跑绕到副驾驶。 　　他简直不要命了，居然敢拉后座的车门，这不把冯小公子当司机使唤了么！杜默在心里痛骂自己的不懂事。 　　黑色吉普是冯异高二的生日礼物，经由专业人士改装，底盘巨高。在原著出场率不高，也就五六次，使用频率最高的一段时间应该是他白月光从隔壁星域回来再续前缘的时候。 　　杜默对辆车有印象，是因为白月光个子不高，每次都由冯异亲自给抱上车。冯异会趁这个机会舔舐白月光的后颈腺体，然后在那上面留下一个引人遐想的咬痕…… 　　想远了想远了，工具Beta只配自己上车。 　　笨拙地踩着踏板爬进车里，由于左肩受伤，他动作极其不灵活，同时还担心弄脏冯异座驾，杜默简直无法想象自己这一套动作究竟有多愚蠢。 　　他甚至产生冯异笑了一下的错觉。 　　关上车门，杜默顿觉后颈一凉，那种被狼盯上了的感觉又回来了。 　　好像高中后他就没挨冯异这么近过了……跟S级的Alpha同处于狭小空间的感觉实在太可怕了。 　　高中时他俩前后座，正值青春期，学生们信息素波动大。老师怕Alpha们挨得太近打架，又怕挨着Omega促成点儿什么，Beta们因此成为老师维护班级纪律的工具人——隔开所有不老实的Alpha和Omega。杜默因为话少老实存在感低且学习好，终于在高二时进入老师视线然后被调到冯异前座…… 　　倏地，一件黑色外套生硬地落在他头顶。 　　？ 　　杜默定睛一看，这不是冯异那件昂贵的西装么！ 　　他一哆嗦，左肩已先一步替大脑做出了决定——往后躲，决不能让自己的血沾在冯小公子高贵的西装上。 第3章 　　尴尬“喝了多少？”冯异边打方向盘边问。 　　杜默心里“咯噔”一下，惊恐地回忆起一个多小时前他们在走廊的相遇。就说冯异怎会如此好心地照顾工具人，原是在这儿等他呢！ 　　他撞了冯小公子，还假装不认识冯小公子，说了句抱歉就溜，都没等冯小公子开口…… 　　这会儿昂贵外套给他带来的温暖统统变成了提心吊胆。 　　这可怎么办！ 　　现在装醉还来得及吗？ 　　杜默为此发愁，又不可能不回答冯异，斟酌两秒，他道：“两瓶棠酒，还有三杯琴酒。” 　　为了使自己今晚的冒失行为显得合理些，杜默故意往多说了点，反正冯异不会找赵主任核实。希望这能让冯异产生一种“他喝多了，脑回路不太正常，都是酒精的错”的想法。 　　实际他只喝了一瓶棠酒，两杯琴酒。毕竟他是Beta，还是实习生，赵主任和客人不能灌太狠，不过这也够多了。 　　毕竟他是个Beta。 　　帕盛根星球盛产一种名为“木棠”的红色浆果，用这种果实酿造出来的酒呈暗红色，味道辛辣，很受Alpha的欢迎。 　　琴酒则是在棠酒基础上蒸馏发酵而制，口感更为协调醇和，不过酒精度更高。 　　Alpha身体素质天生优越，通常喝不醉，这也是棠酒和琴酒广受Alpha好评的原因——木棠更容易让Alpha产生醉意。 　　谁知冯异听了这话完全没有要原谅他的意思，车内气氛反而更僵。 　　杜默直觉今晚可能得罪冯异了。 　　强大的Alpha可以单独对某一个人释放信息素以示威慑。虽然Beta号称不受信息素影响，但对于冯异这等格外强大的Alpha来说，如果他只针对一个Beta释放信息素，而且还在如此狭小的空间内释放信息素，杜默是能察觉到的。 　　不太明显，只是一种针扎似的感觉。杜默高中时总能受到这种压迫，不过他一直装作毫无察觉的样子，从来没被冯异发现过。 　　阔别已久的痛感突然重临，有点不适应，杜默身体不受控制地弹了一下。他隐约觉得，冯异的信息素似乎比从前更强大了——针扎的感觉比从前强烈。 　　正思考说点什么让冯异消气，高中时期的冯异很好哄，夸就完了。不留痕迹地夸到他不好意思，他就有求必应了。不过……这个节骨眼…… 　　冯异俊美的侧脸在昏暗的环境下看起来比白天帅了不知多少倍，杜默心生感慨，再等半年，冯异被调出东城大学军区，就不知道有多少Omega要被这张脸给祸害喽。 　　杜默看得出神，并未发觉这张俊脸上的眉毛挑了起来，直到他跟冯异眼神碰到一块。 　　刹那间杜默有种他这辈子时间已走到尽头的感觉。 　　冯异：“想不到，你还挺能喝。” 　　！ 　　杜默猛地意识到什么。 　　凉了凉了，彻底凉了。 　　他陷入了另一个搬石砸脚的窘境。 　　高中毕业后班级聚会，同学们起哄要集体跟冯异喝一杯。毕竟这位东城冯家小公子背后的家族势力庞大，不单在帕盛根星球有权有势，在整个普斯星系都十分说得上话。能跟这位保持联系，比在外面认识多少人都有用。 　　当时杜默正为接下来剧情苦恼，担心他会因为考不上东城大学，提前头疼而死，没心情喝酒。所有人都喝完了，还有几个额外敬酒的都结束了，杜默眼前这杯酒还是满的。 　　冯异走过来问杜默：“怎么没喝？不舒服吗？” 　　杜默仗着原著没这段，回答的略有些嚣张：“不会喝酒。”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冯异当然不能逼他喝酒，好歹是两年前后桌和谐相处（单方面“舔狗”）的交情。 　　“系统”确实没因此惩罚他。后来杜默琢磨，不会喝酒这四个字大概是符合原著人设的——原著杜默是真正的精英，进东森投行是写报告搞战投当做操盘手来培养的，从不需要参加应酬拉关系。哪像他，垃圾一个，狗屁不会，走后门进东大，撞大运进东森，只配打杂，干谁都不愿意干的活，比如加班应酬。 　　杜默支吾半晌，“实习需要么，没办法，慢慢就练出来了。” 　　有点尴尬，针扎的痛感越来越强烈。 　　装了四年，一晚破功，这下算彻底把冯异得罪透了。杜默痛苦地闭上眼睛，求冯小公子看在他受伤还喝了一肚子酒的份上放他一马。 　　冯异冷哼一声，杜默身体条件反射抖了下。 　　杜默在心里骂这具不争气的身体，虽然是Beta，可也没必要这么怕Alpha吧！你又不是Omega，怕他干啥！ 　　冯异很久没说话，等红绿灯时杜默再度感受到来自超S级Alpha的注视，心中万分局促，默默设想接下来可能面临的场景。 　　熟料当车再次发动时，冯异竟说出了在杜默想象中，最不可能的两个字：“算了。” 　　假寐的杜默如小鸡啄米般疯狂点头，想说一句“谢谢冯先生理解”，又觉得这话实在太客套了，还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虚伪。 　　冯异大概是真的懒得理他了，“歇着吧，到了喊你。” 　　-出乎杜默意料，冯异开的不算快，说真的他以为冯异是那种半夜炸街的Alpha。 　　车内静谧，特殊的材料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声音，车里只有两人浅淡的呼吸声。杜默不时闻到一股奇特的酒味儿，不是他今晚喝的两种酒，虽然闻起来也很辛辣，却让人觉得温暖可靠。 　　……等等，酒味儿。 　　杜默害怕：别是酒驾吧！ 　　他一开始是阖眼假睡，可他是到底是Beta，没法跟Alpha比。白天忙一整天，晚上没来得及吃几口菜就喝了一堆烈酒，然后还受伤流了不少血，这会儿已经一点体力都没有了。刚歇下来眼皮就直打架，不知不觉的，他竟真在冯异车上睡着了。 　　而身为S级Alpha，能力自然不是一般Alpha所能及的，冯异的洞察力比杜默以为的要高很多，杜默刚一睡着冯异就发现了。 　　他开的更慢了。 　　视线轻轻一挪就能看到缩在椅子里的杜默。 　　大概是Beta没有信息素的缘故，眼前的杜默和高中没什么区别，高中时期的杜默为学习熬夜眼底青黑常年不消；现在的杜默为了实习眼底青黑依旧严重。皮肤苍白得晃眼睛，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天天被人虐待。 　　冯异想不明白，好歹是他送进东城大学的人，怎么能混成这个样子？ 　　-再醒来的时候已是天亮。 　　杜默在一张陌生的大床上醒来，身上穿着洁白柔软的睡袍，肩膀被纱布潦草地缠了一圈，渗出来点血。 　　卧室装修风格简约，四面刷的白墙，床摆在中央，左侧是一套黑色衣柜，右边落地窗前摆着一张黑色办公桌，最朴素的款式，一张桌面四条桌腿，除了桌子上一盏黑色台灯，别的什么都没有。 　　意识渐渐回笼，脑海中最后一个画面定格在冯异那双看不出情绪的黑眸上，杜默惊惶地从床上跳了下来。 　　他怎么？？ 　　居然睡的这么死？！ 　　杜默眼睛瞪得老大，连滚带爬地窜到衣柜前，拉开衣柜门，看里面空荡荡的才松口气。接着他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看他昨晚睡的大床，另一侧没有睡过的痕迹。 　　还好，不算太糟糕。 　　卧室不是冯异的，昨晚也没和冯异同睡一张床，看来他要面对的难题只有一个。 　　门虚掩着，杜默手搭在门把手上，闭眼睛不断暗示自己：早晚都得见，早见早结束，你对他还有用，他不会把你吃了的。 　　重复三遍，杜默睁开眼睛，视死如归地走出卧室。 　　冯异坐在窗边的藤椅上喝咖啡。 　　这地方大概在郊区，窗外远山绵延，小院繁花正盛，不时听见几声鸟鸣，令人心旷神怡。客厅里阳光正柔和，杜默忽地领会了原著因何将冯异形容为天神。 　　杜默实在说不出冯异这张脸哪里有缺点，阳光落在他身上，高贵优雅，好似传说中的人物。 　　冯异裹着一件黑色浴袍，大概一直有来回走动，腰带系的不是很牢固，大半个胸膛裸露在外，隐约能看到里面沟壑漂亮的线条。两条大腿也几乎都露在外面，杜默甚至还能看到冯异穿在里面的短裤。 　　不愧是海王，还真是放荡不羁。虽然是在家里，可这家里还有别的Beta啊！ 　　……大概在冯海王眼里，他只算工具吧。 　　杜默裹紧身上宽大的睡袍，往前走了几步，小心翼翼地打招呼：“冯先生早上好。” 　　冯异瞥了他一眼。 　　身上这件衣服在冯异眼里似乎不存在，杜默感觉自己被一眼看透了。 　　他强忍着再拉紧领口的冲动，站在原地进退两难，炮灰跟班的日常太难了。 　　冯异：“去洗澡。” 　　杜默：“？” 　　他耳朵没听错吧？冯异让他去洗澡，冯异要干什么？！ 　　杜默有点腿软，脑子也懵了，这跟他想的不一样。 　　冯异声音毫无起伏：“一身酒气，等着我给你洗吗？” 　　一直被杜默忽略的棠酒味儿一并涌了上来，瞬间觉得自己身上味道糟糕到不行，Alpha嗅觉灵敏，冯异怕是憋了半天吧…… 　　好尴尬，杜默脸红。 　　冯异平静地喝光杯中咖啡，“左边第二个门。” 　　“好的好的，谢谢冯先生。”杜默逃似的钻进了左边第二个门。 　　关上门，杜默背靠在门上，平复紧张心情。 　　人每到陌生环境总是会到处打量，刚刚在客厅有冯异镇着，他没胆子到处看，这会儿进入卫生间，杜默下意识地环顾四周。 　　水汽氤氲，浴室墙上挂着水珠，镜子上还有没来得及散去的水雾，倒映出宿醉的他。 　　杜默：“……” 　　细碎的水声响起，冯异捏了捏鼻梁，他长久地注视着室内一角，空气中伏特加的香气逐渐变得浓郁，炽热又刺激。 第4章 　　尴尬X2 　　水流冲在身上，即便他小心再小心，伤口仍然沾到了水，杜默表情因痛苦逐渐变得丑陋。 　　杜默侧过头看肩膀，一脸不忍直视。 　　太特么疼了！ 　　冯异真不是Alpha，昨晚给他扔学校不就没这么多事儿了吗！现在可好，他出去还得低眉顺眼地感谢冯先生收留之恩。 　　这个澡洗得比平时久，他得洗头，还得小心不碰到伤口，杜默尝试过无视肩伤存在就硬头皮洗，可惜实在太疼，他没坚持住。 　　洗完澡，看着他刚脱下来的睡袍，杜默忽然意识到一个一直被他忽略的问题。 　　衣服呢？ 　　他衣服呢？！ 　　杜默傻眼了。 　　客厅里肯定没有，卧室里也没有，卫生间脏衣篓里也没有，院子里应该也没有…… 　　虽然这个问题暂时还称不上当务之急，毕竟还有件快长到脚脖子的睡袍可以用。睡袍是毛巾材质的，吸水，能当浴巾使。唯一需要额外考虑的就是挂空档出去还是穿昨晚上这条……需要换洗的出去。 　　……着实纠结。 　　穿出去吧，有点过不了自己心里这关。没洗澡还好，洗过澡了就觉得这内裤太脏没法穿。 　　不穿出去吧，怕过不了冯异那关。鬼知道冯海王会不会有折腾他干点啥，万一要支使他做顿饭，或者收拾昨晚他睡过的房间……而且……据他这几年生理健康课所学，Alpha和Beta也是可以发生点儿啥的…… 　　尽管杜默知道原著里他和冯异是清白的大佬和跟班关系！可他还是怕啊！ 　　杜默站着端详许久，终于在浴室雾气几乎散光了的时候，闭眼睛穿上了那条该洗的内裤。 　　走出浴室，杜默发梢还滴着水。卫生间没有吹风机，他只好就这么出来。 　　其实卫生间里还挂着两条干净的毛巾，怕惹冯异不快，杜默没碰，他记得冯异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 　　当然，杜默心里也有自己的考量。 　　万一那毛巾是冯异擦脸的，他用来擦头，有点过分。 　　再万一那毛巾是冯异擦脚的，他用来擦头，也挺过分的。 　　冯异还坐在窗边，阳光越发明媚，衬得这个Alpha宛如天神般不可靠近。 　　杜默：“……” 　　啊该怎么开口向冯大佬讨要他昨晚上那套充满酒气还沾了血的衣服。 　　杜默首先就排除了求冯异赏他一套换洗衣物的选项。 　　他压根没往这方向想，潜意识在俩人之间划了道望不到头的长河，只在上面架了座摇摇欲坠的木桥，仅容Beta单向行走。 　　滴落的水珠逐渐冰凉，睡袍开始湿冷地贴在他后背，杜默浑身绷紧——一放松就要打颤。他不得不认真思考，直接问冯异要衣服，委婉表达想把身上湿了的浴袍换下来，哪个可行度高一些。 　　托常年在冯异面前掩饰头疼的福，杜默极其擅长一心二用。脑子里思考要衣服的正确方式的同时，他也在感慨Alpha的身体优势令人难以想象，想仔细研究一下…… 　　晚秋的早晨，也敢单穿条丝质浴袍在窗边喝咖啡。 　　帕盛根星球的气候跟蓝星很不一样，春夏秋短暂，冬季严寒且漫长。刚穿来的时候杜默极其不适应，每逢换季必生病。 　　他在前座咳嗽发烧流鼻涕，从不敢回头看冯小公子。怕辣了冯小公子的眼睛，自己已经够难受了，不想再多个头疼。 　　“可以开空调，开关在墙上。” 　　忽然听到冯异冰冷的声音，杜默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颤。 　　Alpha身体素质好，冰天雪地里也敢穿单薄风衣穿梭在校园里。但他们通常耐冷不喜热，杜默亲身体会，夏天的冯异更暴躁一些。 　　还记得高三的一个夏日，那天格外炎热，冯小公子突然抽风，隔壁俩班级的八个Alpha被他信息素欺负得奄奄一息，恨不得当天转学，再没脸当Alpha了。 　　…… 　　杜默心里有一丢丢的感动，“谢谢冯先生。” 　　尽管他更希望拿回自己的衣服，而不是穿着冯异的睡袍吹空调。 　　他打开空调，站在送风口，小幅度伸展僵硬的身躯，杜默舒适地吐出一口气。虽然接下来可能会面对一个暴躁的冯异，至少他此刻舒服了。 　　客厅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些许金光，杜默终于忍不住打量起客厅装潢。 　　没看到楼梯，大概是栋平层别墅。黑白色调为主，几乎没什么多余的装饰物，总之半点传闻中冯家的奢华气派都没有。 　　原著杜默没去过冯异家里，甚至没进入过冯异的私人空间，平时联系冯异都是公事公办地找秘书预约。除了高中校友和大学室友，几乎没人知道杜默与冯异相识，私下关系有些“密切”。 　　这个角色的存在确实很奇怪，有读者在评论区问作者，杜默背后是不是有什么秘密，比如说未来会B变O成为冯异后宫、B变A揭开其隐藏了多年身份之类的，然而作者给出了明确的答案：杜默是Beta，没有隐藏身份。 　　杜默一边猜测冯异在想什么，一边思考倘若是原著的杜默，会如何处理眼前这一幕。想着想着又有些挫败，这是个无解的命题，原著杜默不会陷入此境界。 　　冯异面前竖着一道光幕，根据其深蓝色背景，杜默辨认出是东城的晨间新闻播报。 　　眼下帕盛根星球处于总体和平，但局部动乱不断的状态。激进派和保守派掐得不可开交，饶是杜默不关心时政，也知道最近一个月两党交界处至少发生了五起暴动。 　　然而——两派的大本营，东城和平区，繁华从未退却。大街上白天车水马龙，晚间流光溢彩。民众们活在两党营造出的歌舞升平中，一派祥和。 　　在过去成千上万年里，帕盛根星球一直处于Alpha的帝制之中。随着与外界星球星系不断来往，这座星球上的Beta和Omega们开始不满于Alpha的军政□□主义。经过多年潜伏，终于在十年前，与被策反的Alpha里应外合，一举攻下曾经的帝都，天盛。 　　但革命的结果出人意料，革命军竟与原先的帝国达成协议，化为两党，轮流执政。原因有二：瘦死骆驼比马大，硬要推翻帝国双方都没好果子吃；同时也是担心近年来的星系局势，为整个星球的存亡着想，再度爆发大规模内战不是明智选择。 　　革命军退了一步，保守派也要退一步。双方本约定轮流执政，四年一届，革命军让步的条件便是连执政两届。两年前，保守派的帝制终于重掌政权，虽没有大刀阔斧地抹杀激进派八年来的成果，但也没少在暗中散播激进派另有目的的谣言，这便导致了接连不断的暴动。 　　昨天下午，赵主任在开会时还说要暂缓对几个位于保守派地盘边缘项目的投资，正是由于双方不断发生的摩擦和冲突。 　　身为冯家小公子，冯异未来的道路很清晰，要么从政要么从军。考虑到冯异Alpha信息素强度无可比拟，那些Alpha至上主义者大概很乐意把冯异招进部队。而且冯家过去就是帝国军队的顶梁柱，历代子弟全员从军，十二元帅席永远有一个席位属于冯家。 　　上课学到这段的时候，杜默心情颇有些复杂。政治历史课他上得多了不稀奇，但跟能写进书中的传奇人物当同学还是头一次。他忍不住回头看冯异，那人眼窝深陷，鼻梁高挺，骨子里的傲慢悄然蛰伏在他爱答不理的眼皮底下。杜默甚至还产生了诡异的自豪感，能当这种人的跟班，也挺牛逼的，不是吗。 　　其实全班都在看冯异，不过由于位置问题，杜默转身幅度最大。同时又因为他离冯异最近，还有“系统”的存在，最直观体会到冯异情绪的也是他。 　　冯异那一声冷笑杜默到现在还记得，是半夜能把他吓醒的水平。 　　回头假装看书，书上那页照片是冯异祖父，昔日帝国第十军统帅。照片中的人坐姿端庄，淡漠的神情看着极为眼熟，他那位脾气阴晴不定的Alpha后座冷笑着的表情浮上杜默脑海中，双重暴击。 　　当然，现在已经没有“十二元帅”这种说法了，尽管冯家势力仍旧存在。 　　……等一下，杜默忽然想起什么。 　　原著里的冯异没从军！ 　　光顾着记冯异身边那些莺莺燕燕了……杜默绞尽脑汁地回忆剧情，冯异为什么离开军区？ 　　校长哪儿来的胆子把冯家小公子撵出军区啊！ 　　可也不可能是冯异主动调离军区吧……眼看战乱即将四起，冯家怎么可能允许冯异这位冯家新生代最强Alpha离开军区？ 　　杜默陷入沉思，后悔他囫囵吞枣的看书态度。 　　没进军营是肯定的，但冯异似乎也没从政？为什么他感觉冯异是从商了……要不然怎么能跟好几个小明星搞到一起。这块儿杜默记的清楚，至少有俩Omega小生，一位嗓音天籁的歌手，甚至还有一位如遗世独立的艺术家…… 　　发呆半天，冯异还在看新闻。 　　杜默心中忽然生出一个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念头。 　　冯异在等他过去？ 　　窗边面对面放着两张藤椅，冯异对面那张是空的，只摆着一个看起来很不符合冯异气质的灰色抱枕。 　　杜默屏住呼吸，踮脚至冯异面前，正犹豫要不要直接坐下的时候。 　　冯异抬起头，眸子里似乎有一丝不耐。 　　杜默不敢说话，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往下看是俯视冯异，往前看是无视冯异，杜默怀疑他其实是在主动找死。 　　睡袍紧紧地裹在杜默身上，身材单薄瘦弱，脖颈修长，半截白皙的小腿从睡袍下摆中露出来。 　　那两秒钟好似被无限拉长。 　　冯异冷淡地说：“坐下。” 第5章 　　药膏杜默心情有些忐忑，眼看晨间播报即将结束，坐下八成得聊天……他能跟冯异聊什么？他时政学得极其糟糕，总不能给冯异介绍东城大学的Omega学弟们吧。 　　说起来他确实很了解东城大学的Omega们。 　　鉴于东城大学积年累月的不良风气，Beta和Omega们不得不抱团取暖。新生入学时，高年级的Beta学长们一定要集中给新生们开短会，告知在学校生活的正确方法。而长期混在诸多Alpha中一直平安无事、甚至还颇有些地位的杜默俨然成了同级、和新生中的佼佼者，这届BO学生会长还想让他当下届候选人来着。 　　“……激进派主席近期将到访东城，双方将针对帕盛根星未来发展问题召开一系列论坛，积极探索，全面发展，推进两党派未来更多的合作……今日晨间播报到此结束，感谢您的收听，我们明日再见。” 　　随着新闻的结束，冯异指尖轻点腕间的黑金环，两人之间的光幕倏地消失。 　　杜默：“……” 　　他要不要开口？ 　　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头疼，说明冯异心情不错。 　　……昨晚冯异心情还不怎么样呢，变的还挺快。 　　冯异貌似很随意地问：“不去上班？” 　　……这地方一看就远离市中心，呆半天也没听外面有汽车驶过的声音，他想去上班也得有车啊！杜默看一眼时间，在心里腹诽：这都九点多了您问我去不去上班？ 　　表面毕恭毕敬：“有工伤假。” 　　大概因为他还是学生，赵主任特批三天，算上周末，相当于五天。 　　这是他实习以来第一个“小长假”，拿伤换回来的。 　　提到假期，杜默十分羡慕Alpha和Omega——每个月都有三天额外假期，逢发情期还有十天。一般来讲，Omega的发情期为七天，半年一次。激进派上台后，为保护Omega、鼓励Omega进入社会工作，迅速颁布了长达十天的“蜜月假”法规。 　　可惜Beta不会发情，杜默只有羡慕的份儿。 　　但若问他愿不愿意整整十天都躺在一个强壮的Alpha身下，大脑和身体完全不受自己支配……杜默是不愿意的。他专门看过这方面的书，Omega从根本上无法抗拒Alpha，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一旦被标记，就会成为Alpha的附属。 　　哪怕是现在的激进派，也只是呼吁未被标记的Omega走入社会，认识更多的Alpha——从前Omega婚嫁皆由帝国做主，根据信息素匹配程度分配。有科学研究表明，这样生出来的孩子基因优质，但着实不把Omega当人看。 　　所以杜默顶多好奇被咬住腺体是什么感觉，偶尔会产生“能体验一次就好了”这种可怕想法，但绝对不想变成一个Omega。 　　冯异不悦地皱了下眉。 　　杜默心跟着提起来。 　　不至于吧？Beta恢复能力是差了点，不至于听说我有假期就皱眉吧。 　　杜默伏低做小：“暑期实习基本上结束了，马上开学……东森不会让我参与新项目，多休几天也没什么。” 　　-一想到开学，杜默就头疼。 　　杜默承认，这回是他自身原因，不赖冯异。 　　他成绩不好，除了数学一骑绝尘，剩下每门课都将将及格，还是算上出勤分，外加老师可怜他是个Beta，才拿到的及格分。 　　上学期期末，Beta学生会长见他成绩单，恨铁不成钢：“杜默……你争口气，我等你接班，你别在成绩上给我掉链子啊。” 　　帕星的数学跟蓝星差不多，除了表述方式不一样。东城大学金融系的数学课程不难，高中就摸清帕星数学逻辑的杜默学起来如鱼得水。 　　别的科目就不是了。 　　金融学偏理论，课程或多或少地涉及历史、地理、政治等方面。他得了解帕星历史，地理泛指全宇宙，政治方面他得知道不同星球、乃至不同星系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上学期有一门星际贸易课，杜默差点就凉了。他连帕星的贸易都没弄清呢，让他研究星际…… 　　冯异一直在观察杜默，看他面露丧气，“你想参与？” 　　杜默警惕。 　　似乎不难想象到，如果他说想参与，冯异会做什么事。 　　东城大学录取通知书就是这么来的。 　　“不想。”太直白的否决冯异自己可能会头疼，杜默又补充道，“也不是，我要参与迎新……要么也没时间去上班。” 　　冯异仿佛听到什么新鲜事，感兴趣起来：“参与迎新？” 　　杜默一瞬间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高年级B带新生BO只在Beta和Omega间代代相传，很少有Alpha知道。 　　杜默突然有种他在送羊入狼口的感觉。 　　他谨慎地措辞：“就是带新生们熟悉学校，大致介绍一下校内的几个区域……”比如说绝对不能去的军区，和几座技工专业专属、整栋都是Alpha的宿舍楼。那地方门禁森严，里面的Alpha常年出不了校门。杜默一直怀疑逼急了Beta在他们眼里也能当Omega——有次杜默路过取材料路过他们区域，感觉后脖颈被盯了一路。 　　好在冯异也没多问。 　　杜默松了一口气，同时生出一阵后怕。冯异这模样，倘若出现在迎新现场，不知得迷倒多少高中刚毕业的小O。东城大学军区出来的Alpha，气势这块没输过人。 　　在能得到冯公子真心的前提下，他是个好对象——信息素强、英俊、背景雄厚……然而这位是海王。 　　杜默无力抵抗剧情，他身份是冯异跟班，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处理冯异乱七八糟的感情生活。只是希望在剧情还没正式开始的这段时间里，别让那些天真的小O们被冯异祸害。 　　想到这块，杜默得出结论：他不适合当下届会长。 　　“咕——”杜默身体一僵。 　　这声音是从他肚子里发出来的。 　　“……”杜默动了动嘴唇，也不知该不该解释。 　　他发誓他看见冯异笑了。 　　肚子饿不能怪他啊！昨晚没怎么吃东西，早上又没饭吃……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问冯异厨房里有什么能吃的。 　　冯异很少笑，原著里就没笑过几次，按原作者的说法，冯异一生的笑容，都留给了他高中的白月光。 　　意外获得冯海王笑容的杜默不自在地看向窗外，这位置阳光极好，透过玻璃照在身上还有股暖洋洋的感觉，身上那点寒意早在不知不觉间消散了。 　　明净的玻璃窗上倒映着他二人的身影，杜默意识到冯异也在看窗外时已经迟了——他们的视线碰到了一块。不知怎的，兴许是这岁月静好的氛围吧，杜默仿佛从中看出了一丝柔和。 　　心跳缓缓加速。 　　杜默心里升起一股莫名而来的期待。 　　冯异站起身：“换套衣服，送你回学校。” 　　…… 　　心跳恢复正常。 　　就知道冯海王没那么好心。 　　至少他能拿回自己的衣服了，杜默安慰自己。 　　也不知道这鬼地方开到学校要多久……杜默忍不住揉了揉自己干瘪的肚子，委屈你了。 　　冯异起身，杜默刚要开口问他衣服着哪儿，却见冯异径直走进了衣帽间。杜默很有自知之明地停在门外，直到他看见冯异拿着一套干净的衣服走出来。 　　刹那间，杜默明白了冯异说的“换衣服”是指什么。 　　原是让他换冯异的衣服。 　　也对，冯小公子怎么可能允许他的跟班穿着一身破衣服走出他家大门回学校，说出去丢冯家脸。 　　可……杜默半张着口，冒犯地来回看了好几眼他和冯异，身材差距太大了啊！ 　　他穿冯异的衣服，岂不是像小学生误穿高中生衣服一样！ 　　杜默双手颤抖地接过冯异抛过来的衣服。 　　一件卫衣，一条短裤。 　　服装风格很冯异。 　　黑色，做工精良，没有商标，大概出自冯家私人作坊。 　　杜默又开始操心，过后用不用把衣服洗净再还给冯异。 　　冯异肯定不穿别人穿过的衣服，可他留着冯异衣服也没用——不能穿不能扔，难道摆宿舍供着？ 　　躲进昨晚睡过的房间换衣服，抬胳膊的时候不小心扯到了肩膀。眼看又开始流血，杜默迟疑两秒，果断隔着房门说：“冯先生，可以给我些纱布吗？” 　　在冯异面前，杜默向来能忍则忍，不过这回情况实在不适合忍。 　　Alpha嗅觉灵敏，他瞒不住冯异。杜默不想被冯异追问伤口如何如何，干脆先下手为强。 　　因为房间和衣帽间隔着好几道墙，杜默特意抬高了音量。可惜他不知道的是，冯异早就换好衣服了，这会儿就站在次卧门外。 　　隔了半分钟，冯异敲门，接着一卷纱布伸了进来。 　　接过纱布，冯异没收回手，杜默惊讶地看到冯异掌心居然还有一小罐药膏。 　　“缓解疼痛。”冯异言简意赅地说。 　　杜默小声说了句谢谢，然后以杜默不该有的熟练手法飞快地处理了肩伤。 　　药膏外壳没有标签和说明书，杜默分辨不出里面是哪种药膏。ABO用药有区别，杜默并不认为一个Alpha家里会存放适合Beta使用的药膏。 　　冯异递给他药膏之前肯定没想那么多，杜默理解，Alpha当然不会关注这些小事。再说以冯小公子的地位，肯定没亲自买过药，而且他身体素质那么好，估计出生后就再没进过医院。 　　但又不好拒绝冯异心意，万一被冯异闻出真相怪尴尬的，于是杜默在纱布上层擦了点药膏。 　　药膏是薄荷味的，还挺好闻。 第6章 　　“冯先生……这个睡衣……” 　　冯异随意地点了下头，“放着吧，有人收拾。” 　　“好的冯先生。” 　　杜默快步跟在冯异身后。 　　冯异身高腿长，一步顶他两步。 　　车库在地下，杜默有点小期待。原著中冯异后期泡Omega时开的跑车都不带重复的，杜默还挺想见识冯异座驾的。他还脑补了一段冯异下车的场景，估计没几个Omega能挡得住。 　　然而偌大的车库只孤零零地停着一辆吉普。 　　他昨晚乘的那辆。 　　杜默：“……” 　　脑海中冯异帅气的下车画面演变成他笨拙爬车的画面。 　　上车，一股淡淡酒香蔓延开来。这气味有点熟悉，杜默后知后觉地嗅了嗅身上衣服，如出一辙。 　　车里有味道能理解，衣服上怎么还……没洗净？ 　　冯家的仆人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啊。 　　“香氛。”冯异指了下车里唯一的摆件。 　　……万万没想到自己能听到冯异的解释，更没想到，冯异竟然用香氛。 　　Alpha居然用起了香水……是嫌自己信息素不好闻还是不够浓？这玩意不都是beta用的吗？ 　　纵观市场上各类商品的代言人，统统是Alpha和Omega，唯有香氛广告独树一帜。Alpha和Omega都不愿意代言香氛广告——香氛会影响他们自身信息素的气味，即便代言了他们也不会用，因此香氛向来是Beta明星最容易获得的代言。 　　老实说，杜默头一次见到用香氛的Alpha。 　　趁着冯异开车直视前方，杜默又仔细地闻了下袖子上的味道，他十分好奇，究竟是何等味道能得这位信息素异常强大的Alpha的青睐。 　　一股酒精味钻入鼻腔。 　　等等，酒精味？ 　　这香水是不是有点廉价？？？ 　　-半个小时后，看到路边眼熟的交通指示牌和店面招牌，杜默试探地问：“我就在这儿附近下吧？” 　　冯异瞥了一眼杜默，说：“不去吃饭？” 　　杜默没懂：“……去啊。” 　　冯异：“坐着吧，没到呢。” 　　“哦哦好的。”他们俩现在的位置确实距东城大学还有一段路，只是杜默想，他乘坐冯异吉普车进校门太招摇了点，所以才斗胆说提前下车。既然冯异不介意……只好他作罢。 　　因为经常帮Omega跑腿取东西的缘故，门卫大爷认识他。想到待会儿门卫大爷看见他坐在冯异副驾上的表情，杜默仿佛有种社死的感觉。不过应该也还好？大爷是退役Alpha兵，应该很懂得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吧。 　　路边风景不断后退，杜默还在想一会儿去食堂吃什么，忽然发现，路过的风景中包括东城大学那座宏伟的校门。 　　诶？！ 　　杜默瞬间坐直，“冯先生……不回学校吗？” 　　冯异沉默两秒，“先去吃饭。” 　　……杜默大脑一片混沌，下意识地答：“哦哦好的，是要去吃饭来着。”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什么时候就变成和冯异一起吃饭了啊！他只是想回学校食堂吃一顿普通的学生餐啊！ 　　杜默不安地偷瞄冯异，那张冷峻的脸上似乎有一丝不耐，原著中冯异和杜默从没一块吃过饭。 　　“有忌口吗？” 　　“……啊没有！”杜默慌慌张张地说。 　　冯异会关心下属忌口这种事情的吗？ 　　为什么他觉得冯异对杜默的态度不似原著所写那般冷漠不近人情？ 　　车还着平稳前行，杜默双手交叉，垂眸思量。 　　原著一笔带过了冯异的大学生活，只着重描述了冯异大学期间的两任小男友；关于杜默的内容十分稀少，只知道是金融系的优秀毕业生……难道这俩人曾经关系很好，只是后来发生了什么，所以才变为生疏的上下属关系？ 　　已知条件太少，杜默想不出答案。但不管怎样，今天到目前为止自己没有头疼，说明自己所作所为没违背冯异，也没违背系统。 　　他从不指望将冯异这点高中校友情发展为真友谊。这个社会中ABO三性之间阶级地位相差甚大，杜默不幻想自己是那跨阶级革命的先驱。他就希望未来有一天，当原著剧情结束之后，他能离开冯异，去做他想做的事情。 　　比如说重修个医学，好好探索一下ABO六性别，杜默真的好奇极了！ 　　-冯异带杜默来到一家装潢古典的门店前。 　　要不是提前知道冯异是带他来吃饭的，杜默绝想不到眼前这地方是餐厅。这儿离东城大学不算远，然而他在这儿两年多，从没来过。不愧是冯家小公子，吃饭的地方都这么高端。 　　冯异看着来过很多次的样子，泊车员看清冯异车牌照后只鞠躬行了一礼，然后车位锁就缓缓打开了。 　　车停稳，冯异潇洒地走出车门。 　　没错，是走，冯异的腿直接就能落地。 　　杜默艳羡地看了眼冯异，然后低头看车门到地面的高度……其实他想尝试一下自己能不能帅气地跳出车门。 　　他跃跃欲试，却见冯异正隔着挡风玻璃盯着他。 　　杜默一哆嗦，两条腿一时间也有些不听使唤。最后，他怎么爬上车的，怎么爬下车的。 　　不幸中的万幸是有冯异在场，泊车员都不敢往这个方向看。 　　走在冯异身后，杜默心中升起一个疑问。 　　昨晚他怎么下的车？ 　　似乎只有一个答案…… 　　杜默：…… 　　他眼前一黑。 　　进店，冯异招了下手，马上有服务生走过来招待冯异。他们穿过大堂，坐进二楼包厢。 　　店里没什么人，一楼有几桌，二楼一桌都没有，至少杜默视线内没有。内里装修比在外面看还精致，一步一景，进门到上楼这一路杜默强忍着自己不要想个土包子一样到处张望的冲动。 　　摆完餐具，服务生恭敬地问：“直接上菜吗？” 　　“拿一份菜单过来。”冯异边说边指了下杜默，杜默想冯异这应该是让他点菜的意思。 　　作为既没见过什么世面、也不怎么了解这个星球历史文化的工具Beta，杜默不觉得他能点明白这家餐厅的菜，忙道：“我没忌口，什么都行，不用麻烦了。” 　　冯异微微眯起眼。 　　杜默：“……” 　　他今天好像拒绝了冯异很多次诶。 　　有点嚣张了。 　　不过冯异也没露出愠怒的神色，侧头交代了句什么，之后就摆摆手让服务生走了。 　　包厢里十分安静，杜默好像对细柄勺上的花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低头看的很认真。 　　“天盛的章纹。” 　　杜默惊讶。虽然他历史学的不好，可也知道所谓的天盛章纹其实就是过去的帝纹。原先只有帝国统治阶级的Alpha才能用的章纹，现在变成了勺子上的装饰物？ 　　“十年前，帝国败落，从那时起，章纹就变成了一种普通的装饰花纹。” 　　……拉倒吧，也就是冯异选的这地方。东城大学原身是天盛帝国大学，正儿八经地一脉相承，他咋没看见东城大学食堂的勺子上也刻个天盛章纹呢。 　　刨根问底显然不合身份，杜默打算回学校自己仔细查查。 　　半小时后，服务生推着餐车进来上菜，两个穿黑衣服的服务生后面还跟着一个带厨师帽的人。 　　待服务生摆完桌，白色厨师帽走上前，“冯先生，今天管老不在，菜是我按您要求准备的，不满意的地方您随时说。” 　　冯异扫了一眼桌上的菜，点点头，说：“就这样吧，有需要再找你。” 　　管老是谁？原著没这人吧。 　　等人都出去了，冯异拿起筷子，“吃吧。” 　　杜默看见桌上菜他基本都能吃，还有点庆幸，心说自己运气不错。 　　这座星球上有一些含有信息素的食物Beta不能吃，吃了会产生过敏、腹泻等若干不良反应，严重的还可能导致生命危险。 　　吃过饭，冯异看了看手机，又摆弄下他手腕的黑金环，突然发问：“你们什么时候开始迎新？” 　　迎新？ 　　杜默心里一突突。 　　所以冯异还是打上了新生的主意！ 　　在心里唾骂自己居然这么轻易地就吃进了冯海王的糖衣炮弹的同时，杜默含糊地说：“下个月吧，不过下周就要开始准备了。” 　　四年以来，杜默在冯异面前磨练出一套专门的话术，他可以模糊内容，但绝不能说谎。 　　算算也差不多，毕竟再过半年，东大校园里就该出现冯异这辈子第一个承认的恋爱对象了。 　　一个护理系的Omega，他们相识于医务室，冯异当场就咬了Omega的后颈。这事儿闹得挺大的，因为冯异海王本性还未暴露，嫉妒那个被临时标记的Omega相当多。 　　冯异转动黑金环，若有所思，“到时候告诉我一声。” 　　“好的，冯先生。”杜默蓦地生出一种他在帮冯异选妃的感觉。 　　回学校的路上，冯异冷不丁开口：“迎新的时候……注意点。” 　　注意什么？ 　　杜默摸不着头脑，“……是有需要特别注意的人，还是……？” 　　“算是吧。”冯异说。 　　什么叫算是。 　　杜默正琢磨，想起原著中冯异好像有个Omega朋友，比冯异小，也是家世子弟。几代都是Alpha，就这代不知怎么突然生出来个Omega，全家人宝贝的不行。 　　于是杜默明白了，那他是得注意点。这个Omega不一般，原著中冯异身边总共就俩清白人，一个杜默，另一位就是这个Omega了。 　　因为车上载着杜默，冯异就没往军区开。 　　刚停到宿舍楼下，正好遇上杜默准备去食堂吃午饭的室友。 　　杜默：“……” 　　原来原著中，室友是这么知道他和冯异认识的。 第7章 　　杜默第一反应：还好已经下来了，爬下车的那副蠢样没被室友看见。 　　室友们一脸震惊，好半天，室友A：“你们认识啊！” 　　上次他对室友的解释历历在耳：一个高中出来的么，我认识他，他见过我，不熟。 　　杜默心里一紧，面上泰然自若：“高中同学。” 　　这种“不熟”的关系他能从冯异车上下来，还穿着冯异的衣服，再想一下杜默昨晚没回宿舍…… 　　室友们看杜默的眼神变了。 　　“不是，没有，你们别多想！”杜默想多解释两句，可一想到黑色吉普还停在身后，他就有点怂，还很慌。 　　按照刚刚的推测，现阶段冯异跟杜默的关系还不错，平时冯异找杜默、或者让杜默去军区时从来不避人。只是他自己一直在小心翼翼地隐藏这段关系，不敢让别人知道他跟冯异关系还不错。 　　身为一个成绩不优秀却误入金融系的Beta，杜默本就有些忌惮被人发现他是走后门进的东城大学。所幸学校里不学无术的Alpha还挺多，多少能起到点遮掩作用。 　　其实这点是杜默想多了，学习不好的Beta却能进金融系，用脚指头想都能猜到杜默有背景，哪儿有人惹他——这便是班级里Alpha同学对杜默十分客气的原因，也是Beta会长希望杜默接班的原因。 　　这会儿室友们算彻底明白了，敢情杜默背后是冯异。 　　身后车窗落下，室友们跟冯异打了个招呼。室友A和冯异一块在军区参加过训练，有几分交情，所以格外惊讶，“我以为你们不熟呢。” 　　室友A是以金融系代表的身份去的军区，回来天天在寝室里念叨冯异，说冯异信息素怎么怎么强大、休息时打球能引来好多观众、学习能力强、自我控制能力也特别强，信息素从不随便逸散……A在寝室说这些时杜默从不搭茬，另两个室友倒是很好奇，总围着问。 　　A还开了句玩笑，“我们寝室这算什么情况？Beta不找我打听冯异，反倒俩Alpha天天追着问我。” 　　东城这边不流行AB恋，对家平区据传刮起了一阵AB恋的风潮。东城大学还特意派出研究员在非官方媒体上对平区这种现象冷嘲热讽，称之为对人类社会不负责任的行为，并让大家拭目以待十年后、二十年后平区的人口比例。 　　历史研究数据表明，AB结合生下Beta的概率远超生下AO的概率。长此以往，平区Alpha人口将大幅下降。保守派人士私下对此持乐观态度——Alpha少了，战斗力也将下降。保守派依旧坐着有朝一日干翻激进派重建帝国军权主义的梦。 　　当时杜默正在面无表情地给冯异写感情充沛的小作文，字里行间满是他对冯大哥的感谢和关心。 　　…… 　　室友A话音刚落，杜默身形一歪，这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太尼玛疼了！ 　　他抬手揉搓太阳穴，喘息，怎么回事？冯异生气了？还是他违背原著了？ 　　室友A跟杜默平时关系就不错，经常借他抄个作业什么的，这会儿发现他跟冯异关系成谜，更是贴心。一个箭步冲上来扶住杜默，“没事吧？” 　　“没事。”杜默勉强保持清醒，试着分析头疼原因解决掉，却发觉自己脑袋昏昏沉沉，越来越痛，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 　　冯异一上午都好好的，不像会生气的样子，难道是违背原著了？或许原著冯异不曾与杜默室友相识…… 　　可也不对啊……室友A和冯异的交情跟他有什么关系！ 　　“回宿舍休息吧，自己能上楼吗？用不用我送你？”室友A问，“还是去医务室看看？是不是昨晚喝多了啊？你们那个赵主任就不知道可怜可怜弱小无助的Beta吗……” 　　杜默头两侧神经一抽一抽的疼，以前也疼，可没这个疼法。他甚至有点信了室友A的话，开始怀疑这次的头疼其实无关冯异和系统，而是他昨晚喝酒宿醉的后遗症。 　　“没事……我自己上去，不用管我。”杜默习惯性地拒绝，转头跟冯异说了一声之后就独自摇摇晃晃地往宿舍楼走。 　　因为头疼，他眼前一阵阵发黑，也没来得及观察冯异的表情，只想赶紧远离冯异，越远越好。 　　室友们见杜默态度坚定，就没说非送不可。在他们眼中，Beta吃苦耐劳，还比Omega坚强；再说人在宿舍楼门口，楼里有电梯，中午来来往往的同学多得很，头疼而已，不可能有事。 　　而且杜默和他们认识的Beta不一样，某种意义上来讲，杜默更像Alpha，除了学习上有点难以解决的小问题。大多数Omega和Beta都不擅长自己解决问题，Omega遇见困难第一反应是找人求助，Beta习惯听从的命令，而不是思考。这与帕星、尤其是保守派管辖区域的基础教育不无关系——从小Omega就被灌输着他们是Alpha的附属，Alpha会保护他们；Beta是社会的重要组成部分，他们将在Alpha的领导下，为社会做贡献。 　　杜默穿的晚，躲过了帕星的基础教育。而且他穿前是外科医学生，每天跟着导师逛病房、进手术室，思考病人症状，写病历，看X光，从哪里开刀，切哪里，为什么切，切多少，切完会发生什么，切的过程中可能会遇到什么状况，应该怎么处理…… 　　他擅长思考，发现问题，然后解决问题。 　　要不是杜默从冯异的车上下来，室友A自己都想象不到他也能对着一个Beta说出那么关切的话语。 　　杜默身影消失在门口，冯异的车窗也随之升起，再看不清他的面容。接着就听见“轰隆”一声巨响，黑吉普炸街离去。 　　-杜默躺在床上歇了会儿，刚生出些困意，一翻身闻到那股若有若无的酒精味儿，瞌睡又都被吓回去了。 　　爬下床换上自己的衣服，杜默这才安稳地睡了过去。 　　…… 　　“杜默。”他被室友A拍醒，“醒醒，你发烧了。” 　　他浑身酸痛，眼神空茫，杜默下意识伸手够手机看时间。 　　“三点多。”室友A说，“我要去体育馆，正好路过医务室，我送你过去。” 　　杜默神志不清地应了声好。 　　顺从地被医务室老师摆弄半天，杜默被留在病床上休息。 　　又不知过了多久，杜默逐渐恢复清明，一个Omega在他身边忙进忙出，自己手背上还有一枚滞留针。 　　“你好……”杜默支撑着想要坐起来，结果他忘了自己肩膀有伤，“扑通”一声又重重摔回原位。 　　“刚打了药，没力气是正常现象。”Omega友好地笑了笑，拾起遥控器抬高床板，“是胳膊受伤了吗？老师说你是因为伤口发炎才发烧的。” 　　确实受伤了。杜默疲惫地点了点头，他以为无需费心的小伤，原来放在Beta身上会这么麻烦。 　　“老师说不严重，只是伤口处理的不及时，所以才一下子这么严重。”Omega停顿了一下，“你一直睡着，我就没检查你身上受伤的是哪儿……现在帮你处理一下？” 　　杜默指了指自己肩膀，“被瓷片划伤的……” 　　经杜默同意，Omega坐到床边，帮杜默解睡衣扣子。消瘦嶙峋的身体第一次在人前展露，杜默有些不好意思，尽管这是一位人畜无害的Omega。 　　“什么时候受的伤呀？”Omega小心翼翼地对待杜默，作为护理系的学生，他知道Beta其实也很怕痛。 　　“昨天晚上。”杜默瞧他有几分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名字。 　　Omega看出杜默的疑问，善解人意地说：“我们在招新晚会上见过。” 　　“哦哦哦。”杜默面色微红。金融系没有Omega，连Beta数量都十分稀少，他不太擅长应付Omega，上一次跟Omega闲聊还是在去年的迎新会上。 　　眼前的Omega笑容干净且真诚，两眼弯弯，唇角勾着好看的弧度。皮肤白皙，还透着些许红，指尖落在杜默肩膀上的触感温润，棕褐色的发丝柔顺地垂在耳后，遮住了他后颈那引Alpha遐想的地方，“你之前处理的很好呀，回去小心些，别再沾了水，还会发炎的。” 　　杜默也忍不住回报以微笑。 　　天啊，温柔的Omega简直是人世间最治愈的存在。 　　杜默装面瘫装得太久，不怎么会笑，以至于嘴角拉扯出一个奇怪的造型，“谢谢你，我叫杜默……你呢？” 　　“白意。”Omega手里端着白色瓷盘，穿着白色大褂，里面白衬衫的风纪扣系得一丝不苟，“白色的白，意愿的意。” 　　白意？！ 　　杜默有一刹那的怔忡。 　　忽然，门外响起敲门声。 　　“嘎吱——”门未经允许地开了。 　　不请自来的Alpha一袭黑衣，五官深邃俊美，眉宇间明显萦绕着不快。 　　温婉的Omega受惊转身，在Omega完全转过身的瞬间，Alpha黑眸中千年不变的森冷似乎都添上了一丝暖意。 　　那一刻，杜默仿佛听见命运齿轮转动的声音。 第8章 　　杜默感觉室内气氛发生了变化。 　　原来他就是白意！ 　　第一个被冯异承认的Omega！ 　　杜默不由得肃然起敬，原著里这位Omega可不一般。入学时是护理系学生，但因为成绩优秀，又背靠冯异，额外选修了许多医科生的课程，最后拿到了医学系的毕业证。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历史性的一刻吧——冯异和白意见面，剧情要正式开始了。 　　杜默心跳剧烈起来。 　　人生来就有满足自己好奇心的冲动，杜默也不例外。看小说时他便好奇冯异为何会变成海王，现在他认识冯异已有四年，更加好奇。就目前发展趋势来看，冯异才貌出众学习优异，受党派重视，怎么会变成原著那个吃喝嫖赌无乐不欢的海王呢？杜默直觉这位白意一定是位关键人物。 　　“你好……”Omega声音细细的，听得出他有点紧张，“这里……Alpha禁止进入。” 　　就是这个调调！ 　　杜默不禁在心里嚎叫！ 　　冯异就喜欢这样的！ 　　冯异不喜欢乖顺的，就喜欢有点叛逆的，越不容易得到的他越喜欢。 　　难怪白意会成为冯异第一任男朋友！第一次见面就撵冯异，多么与众不同！要知道冯异的名字在Omega和Beta群体中还是相当著名的，杜默敢说，校园里不存在不认识冯异的Omega。 　　杜默看见冯异视线在自己身上停了会儿，接着眉毛就蹙了起来。 　　…… 　　他是不是该走了？杜默可不想留下来当冯异和白意的电灯泡，扰了冯异兴致没好果子吃。 　　因为原著剧情先入为主的关系，杜默潜意识中已把冯异和白意当成了一对儿，尽管这俩人才第一次见面。 　　好在肩伤已经处理完毕，不用顶着冯异的死亡注视让白意给他缠纱布。 　　冯异视线还在自己身上。 　　杜默只好开口，“冯先生……晚上好。” 　　他声音干涩，一下午没喝水。 　　“你们认识？那我出去帮你倒杯水，你们聊。”白意放下托盘，脸上还挂着笑容，领地被陌生Alpha侵占，他竟一点都不生气。 　　真是一个温柔贴心的好Omega！ 　　冯异怎么忍心糟蹋这样一个美好的Omega！杜默在心里怒骂，太过分了！ 　　下一秒，杜默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我错了我错了。 　　冯异宇宙第一好，最靠谱的大哥，特别为小弟着想！ 　　我不该让白意出去倒水！倒水这种小事自己来就行，怎么能麻烦白意呢！这可是他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嫂子！ 　　莽撞了莽撞了。 　　想到这儿，他翻身就要下床，给冯异白意腾地方。 　　然而他刚打过药，没有支撑根本站不住，更别说直着走出休息室。 　　冯异大概是留意到他手背上的滞留针，“打的什么药？” 　　杜默：“……不知道。” 　　其实他挺懂药理的，有前世的基础，来这边还特意看过相关书籍。主要这回发生在神志不清的时候，没看到药瓶。 　　冯异问：“睡了多久？” 　　杜默答：“……不知道。” 　　屋里没有钟，醒来后手机也不在身边。 　　冯异又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什么时候？ 　　杜默不解，眨了下眼睛。 　　冯异：“发烧。” 　　杜默：“……可能是中午回宿舍之后吧。” 　　冯异没再说话了，视线忽然落到床边的白色瓷盘，那上面是白意拿过来的东西。杜默心想：果然还是惦记Omega！快遵从你的内心去找白意吧！ 　　杜默头又疼了起来。 　　冯异表情怪异，一贯冷漠神色中还掺杂着一点……愤怒？ 　　那难怪自己头疼，冯异生气了嘛。 　　不过这又是为啥啊！ 　　嫌他多余？ 　　杜默顺着冯异的视线望去，一瞬间僵在床上。 　　盘子上搁着刚从他肩膀上剪下来的纱布。 　　因为伤口发炎化脓，所以白意用碘伏沾湿伤口处，然后拿剪刀从侧边剪开直接揭下来的……而纱布内层，一点药膏的痕迹都没有。 　　他胆子太大了，冯异给的药膏都敢不用，还被冯异发现了。 　　杜默不禁对自己也肃然起敬起来。 　　全星际可能都找不出来第二个Beta了。 　　-抬头对上站在门口跟门神似的冯异，杜默讪讪地转移话题：“这么晚……冯先生怎么了？来医务室……受伤了？” 　　上午看着还好好的…… 　　没正式开学，医务室只有值班老师，这会儿天色已深，老师肯定下班了，估计全楼只剩白意一个工作人员。由于Alpha通常不会受伤，强悍的身体素质足以让他们在危险到临之前保护自己。但凡Alpha出事，小病不用医务室等自愈就行，大病医务室看不了得马上送医院，所以医务室敢放心大胆地留Omega学生值班。 　　杜默有理由猜测冯异大概是医务室今年招待的首位Alpha。 　　冯异冷着一张脸，没说话，眼里那点暖意早在白意出门时散得一干二净。 　　隐隐传来的头疼提醒杜默冯异此刻脾气不好，杜默在心里轻哼一声，面上毕恭毕敬，“这个点医务室的老师都下班了，白意是护理系的……但特别优秀，小毛病他都能解决。” 　　冯异意味不明地注视杜默，半晌，冯异说：“你倒是了解。” 　　哪里哪里，不过是原著记得好。 　　感觉自己身体里积蓄了些力量，杜默系上衣扣，尝试着下床，争取在白意回来前从这栋大楼消失。 　　尽管想完成这个过程他首先得经过冯异。 　　人生中总有些不得不去送的死，杜默宽慰自己，就……勇于面对吧…… 　　啊冯异就在门口好害怕瞬间头爆疼然后摔冯异身上啊！ 　　这尼玛被白意看见了还不得误会。 　　系统能放过他？ 　　杜默缓缓往冯异所在方向走。 　　一步，两步…… 　　马上到冯异面前了。 　　头非但没变得更疼，反而缓解了？！ 　　杜默心里一喜，猜对了，果然这时候离开才是正确选择。但同时也有点紧张，万一是冯异看他主动送死才变得高兴呢。 　　“怎么下床了呀？你还需要休息呢！”白意进门，双手端着两杯水，大概是给他和冯异一人一杯的。Omega总是这么贴心，换个Alpha肯定不知道准备双人份……算了，Alpha不会主动给Beta倒水的，Alpha只会支使Beta去倒水。 　　用不上了，你俩留着吧，聊天口渴刚好可以喝。杜默美滋滋地想，白意回来了，冯异应该不会把注意力留自己身上。 　　“回宿舍还有事……”杜默尽量展现出自己最温和的一面，希望能在白意心中留下好印象——小弟讨好嫂子，应该的，“今天太晚了，我回宿舍休息就行，明天再来打药，不打扰你休息。” 　　“也好，回宿舍休息更舒服。”白意迟疑一下，随即露出笑颜，“明天直接来找我就好，老师可能不在，我值班。” 　　“好的。”杜默感激地说。 　　然而就在他即将跟冯异擦肩而过的那一刻，杜默后脑勺仿佛有个小木锤，跟念经似的一个劲地敲。 　　杜默：…… 　　他忙着给冯异和白意腾地方呢，系统没道理罚他。答案只有一个，冯小公子又不乐意了。 　　什么毛病，真难伺候。 　　杜默这会儿头晕目眩，眼冒金星。 　　垂头缓了半天，感觉那木锤收了点力道，杜默想可能是自己没打招呼就离开，冒犯了冯小公子，便道：“冯先生，我……先回宿舍了，还有些事情要做。” 　　熟料冯异一把抓住杜默胳膊，“等等。” 　　等什么等！等着当电灯泡吗！ 　　他俩离得极近，杜默甚至有闻到冯异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香氛气息。 　　这距离危险！杜默脑海中立即拉响头疼一级警报，炮灰怎么能挡在Omega和冯异中间？他咬牙喘口气，做好了随时应对剧烈头疼的准备。 　　冯异居高临下地俯视杜默。杜默衣冠不整，光洁的后颈一览无余，松垮的领口处隐隐还能看到微凸的蝴蝶骨和一节纱布。 　　杜默胳膊被掐的痛，Alpha真是粗心，一点都不懂得体贴下属。也就他是Beta，换Omega你这态度试试，还不得吓跑人家。 　　头顶是阴晴不定的冯小公子，杜默不敢抬头，也不敢直说让冯异松手，只能硬抗头疼，忽然注意到前方不明所以正盯着他俩看的白意，心下有了甩开冯异的办法，“白……白意倒的水，您要不要喝点？” 　　上方传来森冷的答复：“我来医务室是为了喝水？” 　　当然不是，您是来认识Omega的……哦不，是来看病的。 　　杜默弱弱地说：“老师下班了。” 　　白意走上前，放下水杯，替杜默解围：“怎么了呀，严重吗？急的话可以留个联系方式，老师来了我再找你。” 　　嫂子人真好！ 　　看冯异没有动作，杜默忍不住替冯异着急，还等啥呢，多好的交换联系方式的机会啊！ 　　杜默偷偷看冯异，发现冯异视线正落在白意身上。 　　原来是看呆了。 　　虽然这行为有点不符合冯海王的人设，但鉴于白意是冯异第一个恋爱对象，也不是不能理解。 　　于是杜默自作主张地替冯异报出电话号。看白意记在手机上，杜默心落下一半，炮灰的首次助攻应该成了。 　　可为啥冯异还不松手？ 　　杜默不得不再次偷看冯异。 　　这回不巧，他正对上冯异的视线。 　　冯异居然没再看白意了？ 　　杜默后颈一凉，汗毛竖起。 　　冯异那视线堪比X光，谁被盯过谁知道。 　　杜默不算明显的喉结微动，呼吸粗重起来，“冯……冯先生。” 　　一向高高在上的Alpha目光幽暗，声音比平时低沉，“我来找你。” 第9章 　　夜空深邃，繁星璀璨。 　　刚来这儿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杜默总喜欢一个人在窗边看星星，排解心中苦闷。 　　他跟家人关系很陌生，父亲们是帝国匹配婚制下的典型例子，性格不和，除了每年的发情期，几乎不在一块儿住。 　　杜默总是一个人，呼吸着夜晚冰冷的空气，与漫天星光作伴。帕星的天空很低，冬日里，尤其是刚下过雪的夜晚，似乎一抬手就能触到天边的灿灿明星。 　　杜默沉默地跟在冯异身后，他觉得他这时候应该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说什么。 　　医务室位置靠近Omega的生活区，考虑到血气方刚的Alpha对未被标记的Omega的潜在威胁，离冯异所在的军区很远，几乎横跨整个校园。外面有一片小花园，细心的Omega们把花园照料得很好，已是深秋，仍郁郁葱葱。 　　他没想到冯异会特意来找自己……冯异那句话搞得杜默和白意两个人都很尴尬。感觉脱口冯异手机号码的自己像个笑话，认真记下冯异电话号的白意也像个笑话，尤其是冯异说完那话之后直接把杜默拉走，连声招呼都没打。 　　杜默挺不安的，不知道这样会不会对剧情造成什么影响……头一直疼着，他无法判断。 　　手背上的滞留针在出门前被他自己取下来了，他不需要长时间在床上躺着，血管也没有脆弱到连根针都扎不进去，带着反而麻烦。 　　“为什么不带手机？” 　　这题杜默会答：“室友送我来的，当时迷迷糊糊的，没顾上拿。” 　　杜默不是重度手机依赖症患者——没人找他。 　　他朋友很少，杜默猜测是因为系统要强化他不知名炮灰的人设，所以一直交不到朋友。 　　明明跟高中同桌关系很好，他们在学习隔壁星系，普斯星系语言时达成了相当深厚的战略性友谊。说好了毕业后常联系，结果还没等去大学报到，他们断联了。 　　他发给同桌的信息就犹如石沉大海，再也收不到回复，发给其他同学亦如此，那场同学聚会就像他高中的过往的结束，一切戛然而止。 　　刚入学那阵，杜默其实很孤独。这届金融系Beta少，除了他之外就只有两个女Beta。面对Alpha和女Beta，很难说他更擅长应付哪一类。课间休息、午休、晚上、周末……杜默总是一个人。 　　杜默觉得他一个人坐在班里，没人聊天太尴尬，就拿手机给朋友们挨个发信息，反正没有人回复。 　　万万没想到，冯异回复了。 　　看着他前几日发的那些无病呻吟的字句，再看着冯异回复的“杜默？”，杜默百感交集，神色复杂，陷入对未来的彷徨之中。 　　冯异大概觉得他疯了，可能开始觉得把他破格送进东城大学是个错误的选择，会不会不想要他这个小弟了…… 　　后续的走向杜默自己也没想到……莫名其妙地就变成了每周向冯异汇报一次生活。 　　一开始他没朋友，写的还颇为真挚；后来跟室友混熟了，在Beta学生会中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每周小汇报就变成了对冯异的彩虹屁。也不知道冯异是否有认真看，看的时候啥感受，反正杜默自己看不下去。 　　杜默看走在他身前半步的冯异，仅仅那露出来的四分之一面孔就帅得足够让人窒息。冯异走得很慢，月色清寂，星光闪烁，和着一地的枯枝碎叶和花瓣，此景此景，杜默脑子里不合时宜地生出一个念头：他们俩像在散步。 　　想着杜默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颤。 　　冯异停下脚步，侧头看杜默，“冷？” 　　杜默：“不冷！” 　　冯异表情依旧冷淡，但杜默从这张冷脸上读出了两个大字：不信。 　　这个Alpha总是一副冷漠孤高的样子。杜默忍不住怀疑，他刚刚是不是看错了，怎么可能在冯异的眼睛里看到暖意？而且，冯异走的干脆利落，也不见他对白意有所留恋。 　　多年在大佬手下讨生活的经历使杜默养成了遇事不明分析原著的习惯，他静静思索，或许没不到时候？毕竟冯异还没被调离军区……原著中冯异混乱私生活起始的标志是他离开军区。 　　松枝摇摇晃晃，灌木丛里时不时传出几声虫鸣。这片本来有很多野猫野狗，大概是动物也知道Beta和Omega好欺负，总之军区并没有什么野生动物，Omega宿舍楼下总有几只野猫晒太阳。当然也可能是Omega心善的缘故——Omega课余时间多，在楼下投喂的次数也多。Alpha整天被当狗操练，也没心思喂养那些猫猫狗狗。 　　上个学期Beta学生会牵头，请来一堆Alpha志愿者，大规模集中处理了学校里的流浪生物。杜默是负责人之一，所以对这片很熟。 　　“前面是东辉楼，我从楼里穿过去，转个弯就到宿舍了……” 　　所以就此分别吧。 　　毕竟军区和金融系宿舍楼在不同的方向。 　　冯异：“这么晚了，开门吗？” 　　“开门的，冯先生。外面不封楼。”杜默说。军区所有的教学楼，晚上八点后一律封楼，只有三栋实验楼是例外。而军区外的教学楼，除了几栋实验楼封门，剩下的，一律不封。 　　冯异点了下头，转弯向杜默所指的东辉楼前行。 　　杜默：“……” 　　跟着我干嘛啊。 　　我是Beta，不是脆弱的Omega，不用您发扬Alpha精神，特意送我到楼下。 　　平心而论，冯异这方面做得是真好。 　　从小受精英教育长大的冯异，生来就懂得为Beta和Omega承担责任，不过这种精神在杜默看来有些过于刻板印象。比如说琐事跑腿，这是Beta的事儿；班里需要出个板报宣传，Omega的活……搬重物，理当由Alpha负责。 　　高中杜默没少受冯异恩惠，起初他很忐忑，心想怎么敢让冯大佬帮他搬书。按理，应该是冯异在教室潇洒地翘二郎腿等着，杜默给他搬书才对。后来习惯了，杜默就很坦然，甚至有两回还敢主动使唤冯异。 　　记得有次学校搞活动，杜默负责收拾卫生。全部打扫完已经很晚了，走到走廊发现冯异竟在活动室看书。他见杜默出来，也合上书走出来。那时冯小少爷身上散发的冷气还不似这般足，他薄唇轻启，背起书包的动作潇洒又帅气，“送你回家。” 　　当时杜默一点都不觉得冯异帅，他心里只有一句“我草”。 　　尼玛你没走不过来帮忙，自己躲一边看书？是人吗！ 　　我用你送我？ 　　你早过来帮忙，我早一个小时趁天还没黑回家好不好，用你送？！ 　　二人无言走到宿舍楼下，冯异忽然又问：“晚上吃饭了吗？” 　　杜默一愣，后知后觉地摸摸自己干瘪的肚子，没吃。 　　今天总共就吃了一顿饭，还是在冯异面前，他想着得控制自己的吃相和饭量，根本没吃多少。至于昨天吃了多少，就更不必多说。 　　可是……食堂这个点已经关门了。 　　没正式开学，学校里的学生并不多，因此食堂关门也早。 　　冯异拿出手机点了几下，转头说：“我回军区取车，你跟我过去，还是在这儿等我？” 　　杜默刚要说上楼回宿舍随便找点什么吃就行，不劳冯先生费心，就听冯异说：“你跟我过去吧。” 　　…… 　　什么跟什么啊，都到宿舍楼下了，怎么就变成了一起去军区！杜默心里有点愤怒了。 　　冯异问：“走得动吧？”他知道杜默刚打过药，身体没什么力气，走了这么长时间，应该很耗费体力。 　　片刻寂静之后，杜默无可奈何地说：“走得动……” 　　谁让他不能拒绝冯异。 　　这该死的系统。 　　又是一路无言，看到眼熟的吉普车，杜默发出一声认命的叹息。 　　“需要我帮忙吗？”他头顶传来声音。 　　杜默下意识地就要顺着冯异答，好啊。 　　话要出口的一瞬间，他惊惧地想起核心问题，冯异怎么帮忙？ 　　原著小说里描写的场景扑面而来，杜默瞪大双眼，口中连说“不用不用”，一边手脚并用爬上副驾驶。 　　蠢就蠢吧，他可不敢跟原著白月光抢待遇。 　　坐定，冯异也从另一侧上来。杜默怕冯异生气，虽然觉得冯异是开玩笑，但他还是怕冯异不乐意。仔细想一想，被冯异抱着上车这种事情应当是很多Omega梦寐以求的。他暗戳戳地搜寻冯异的目光，好以此判断冯异的心情。 　　他擅长观察冯异的微表情，他总能准确地判断冯异此刻的心情。 　　……涉及到冯异未来莺莺燕燕的情况除外，想起刚才判断冯异对白意态度的失败，杜默及时给自己打个补丁。 　　下一秒，也就是他捕捉到冯异视线的那一刻，杜默当场傻掉。 　　那个冷厉的Alpha此刻唇角竟微微勾起，偏头看着自己，黑暗中的Alpha五官轮廓更显优越，眼神里有一丝笑意。 　　吓得杜默揉了揉眼睛。 　　没看错。 　　冯异真的笑了！ 　　他知道他上车的动作很愚蠢！ 　　可也不至于这样吧！ 　　-发动机声音响起，同时昨晚上披过的那件昂贵黑色西装外套再次落在他头顶。 　　“穿着吧。” 　　Alpha声音里似乎也有一丝笑意。 　　以至于杜默鬼迷心窍般地将那衣服披在了身后。 　　还胆大包天地问了Alpha一句：“这衣服怎么还在车里？” 第10章 　　还是中午那家餐厅。这会儿正是应酬的时间，车场停着许多车。服务生看到冯异并未觉得意外，只行了个礼，又把他们引到上午的位置。 　　一路上没见几个空包厢，杜默隐隐猜测，二楼这雅间大概是冯小公子包下来的。心中还有点后悔，中午没搜一下这家店的来龙去脉。 　　坐立不安地吃完晚饭，冯异亲自送他到宿舍楼下。 　　杜默下车，隔着车门，仰头说：“今天麻烦冯先生了，谢谢您。” 　　冯异点了下头，但并未启动车子离开。 　　杜默试探地问：“冯先生还有事？” 　　“你……”冯异微微侧头，发现他眼前的Beta一脸小心谨慎，“算了，没事。” 　　宿舍门卫室还亮着灯。这栋楼里住的都是商学院的学生，总要出去实习，因此一楼门廊的灯会一直亮到深夜。 　　夜色中的杜默五官柔美，眉目舒朗，唇色浅淡，身披冯异的西装，显得格外瘦弱。 　　冯异别扭地扯了下领口。 　　杜默恍然大悟状，连忙脱了外套抬手递给冯异，“谢谢您的外套。” 　　冯异：“……” 　　待沉默过后，冯异的语气变得僵硬，“不客气。” 　　杜默眼看着冯异一把将衣服甩在副驾，像是拿了什么脏东西似的，同时脑子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刺痛，杜默在心里给自己一个巴掌。 　　是他不懂事了。 　　正确做法应该是主动洗干净再还给冯异。 　　冯异居高临下地盯着杜默，纵使杜默闻不到信息素，也感受到了那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杜默下意识地垂头，殊不知这个举动使自己后颈又暴露在冯异眼中。 　　如果他此刻有勇气抬起头，他会收获一个足以让他做噩梦的眼神。 　　Alpha的眸色多了一抹暗红。 　　——Alpha信息素剧烈波动的体现。 　　Alpha本性是暴虐、凶狠的，无论他们外在表现得再怎么平易近人，也掩盖不了他们面对属于自己的Omega的时，那刻在骨子里的暴戾。 　　有些Alpha能对外隐藏起这一点，有些则不能，冯异这点做得一向优秀。东城大学的学生只听闻冯异信息素是极为浓烈的伏特加，却鲜少有人真正闻过。 　　冷风拂过，杜默不由得瑟缩一下。 　　头顶的Alpha冷哼一声，绝尘而去。 　　听发动机声音逐渐变弱，杜默长吐一口气。 　　回到宿舍，杜默第一件事就是拿起自己的手机。 　　他伸出食指唤醒屏幕。 　　四个未接电话仿佛当头一棒，杜默眼前一阵眩晕。 　　室友：“有好几个电话，想帮你接但没接起来。” 　　杜默看着手机，神色不明，“没事，不重要。” 　　就怪了。 　　杜默心在颤抖，那可是冯小公子的电话！他居然没接，而且一连就错过四个！ 　　难怪头那么疼，可不是他活该吗！ 　　可是冯异为什么会突然给自己打电话啊！在外面呆那么长时间也没听冯异说起什么事儿啊！ 　　杜默举着手机半天没声音，室友A进门：“回来了？” 　　“回来了。”感受到A探究的目光，杜默心中只有苦笑。早就料到跟冯异关系暴露会引发一系列麻烦，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有点快。 　　室友A：“我下午在体育馆碰见冯异了——他好像在找你。” 　　杜默一阵语塞：“……” 　　显而易见，冯异能在医疗室找他的原因是室友A，那么只剩一件事他还想不通，冯异找他干什么？ 　　鉴于刚惹冯异不快，杜默决定明天再说。 　　室友A不那么隐晦地问：“找到你了吗？” 　　“……找到了。”杜默干巴巴地说。 　　室友A眉毛微挑，“他去医务室了？” 　　“……嗯。” 　　另两个室友也凑上前来，一时间空气中充满了八卦的气息。 　　杜默扛不住三个人的视线，老实交代：“高中同班同学……” 　　“哦——”“但真的不熟！就普通同学关系，你们懂的，那可是冯家小公子！” 　　“懂——”杜默：“……” 　　不怪室友这反应，所谓的“普通同学关心”，他自己都不信。反正原著里室友知道杜默和冯异相熟的，杜默也就没太在意，画蛇添足地解释了几句，最后说：“别跟别人说——知道的人多了怕有麻烦。给他添麻烦，也给我自己添麻烦。” 　　-第二天一早，杜默接到Beta会长方宇的电话，喊他去会议室，说要分配迎新任务。 　　杜默在电话里问：“有必要这么早吗？” 　　距离开学还有将近一个月，去年只提前半个月准备，时间很充足，没出岔子。 　　Beta和Omega迎新不像Alpha那么麻烦，Beta听话，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来东城大学的Omega更懂事，顶多是个别家里有背景的会傲一些，不过最多也就甩甩脸色，实在不乐意就自行离开，总之不会故意捣乱。 　　Alpha的迎新活动就不一样了，那叫一个麻烦。Alpha天生桀骜不驯，上了大学，进入一个全新的、有大量Alpha聚集的环境，便总想决出个高下。往年总要有几个飚信息素的，BO这边再小心，难免殃及池鱼。不过听Beta会长说，去年Alpha迎新现场倒是意外的顺利。 　　“有必要。”方宇说，“你不知道？今年BO扩招，比去年多出一倍呢。” 　　“不知道……”这个杜默真没听说。他在东森忙了一假期，几乎与学校社团活动脱节了。 　　“赶紧来吧，等你。” 　　杜默应了声“好”，匆匆洗漱换衣服，赶往BO学生活动楼。 　　路上杜默想起几个月前看过的一则新闻，激进派与保守派就大学生教育问题达成一致，双方将摒弃偏见，致力于推动两派高等教育的相互促进与融合。 　　东城大学是保守派人士的大本营，大概……在这种事情上也得“首当其冲”吧。 　　虽然杜默不关注时事，但在冯异身边耳濡目染的，具体细节杜默说不明白，但两派内部的趣闻轶事他多少知道点。比如说东城大学军区，就被激进派形容为保守派孵化所——如今保守派的中坚力量，有一多半出身于东城大学。 　　到会议室，方宇正跟Alpha那边的代表沟通时间安排。A和BO的迎新时间通常选在不同的日子，不过由于今年BO扩招，而A没有缩招，因此想完美错开变成了不可能，只能进一步沟通，看能否错峰迎新。 　　Alpha派来的代表看起来很是儒雅，莫名还有些眼熟。他身着浅色休闲装，带着一副金框眼镜，后脑还扎了一个小辫子，整体气质很不Alpha。 　　方宇一抬头看见杜默，忙招手喊他过去，“快来快来，就等你了。” 　　杜默环视会议室，偌大的空间，算上自己也就五个人。电话里听方宇的语气，还以为是多大规模的会议呢。 　　“这位是Alpha学生会代表，舟一。”方宇笑着帮杜默介绍，“我未来接班人，杜默，金融系的。” 　　等等，他听见了什么！ 　　舟一！ 　　杜默心里惊呼，又一个原著中出现过的人物！ 　　冯异的好兄弟，帕星最大的传媒公司，舟星娱乐，他家开的。 　　方宇看杜默半天没吱声，以为杜默紧张，毕竟舟姓很有名，“放轻松，我和他认识很久了，不会欺负你的。” 　　舟一伸出右手，笑容友好，“你好。” 　　杜默只好也伸出右手，“学长好，我叫杜默。” 　　他不想跟冯异的朋友有过多接触，鬼知道原著的杜默在学校有哪些支线剧情。他这般跟着方宇忙前忙后，会不会导致什么蝴蝶效应——杜默不想头疼。 　　会议室里剩下的两个人杜默认识，都是护理系的Omega，一个是跟方宇同级的学长，另一个跟杜默同级，一直被当做接班人培养的。 　　看着方宇跟舟一唇枪舌剑，杜默蓦地意识到，他为什么会觉得舟一眼熟——前天酒店走廊，舟一是冯异身后那群人中的一员。 　　…… 　　要不要这么巧。 　　那天舟一穿衣风格跟冯异相似，也是一身西装，没戴眼镜，没绑小辫子，头发用发胶打理得一丝不苟，跟眼前这位儒雅随和的Alpha代表完全不一样，所以杜默一开始没认出来。 　　他这边发呆，对面的舟一冲他眨了下眼睛，好像在说：终于认出我来了？ 　　杜默迟钝地点了下头，他装作跟冯异不熟来着……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方宇敏锐地发现舟一和杜默之间的小动作：“你们俩搞什么？办正事儿！” 　　舟一笑容略带深意，“刚发现，我前几天见过杜默。” 　　方宇：“你们认识？什么时候？” 　　舟一说：“前天，舟际酒店。” 　　方宇一头雾水：“什么？” 　　怕方宇联想到什么不该想的，杜默赶紧解释：“我陪东森的领导去吃饭，走廊里碰到了舟一学长，这会儿才认出来。” 　　“这么巧。”方宇讶然。 　　“是啊，学弟才认出来我。我可是一眼就认出来你了。” 　　方宇觉得有趣，“见过舟一的人不说过目不忘，也是印象深刻，你怎么才认出来他？” 　　杜默有嘴说不出话。 　　舟一意味深长地说：“大概是我身边的人太优秀了吧，学弟没来得及发现我。” 第11章 　　为方便沟通，方宇拉了个五人小组群聊，还叮嘱杜默主动加舟一好友。方宇明年毕业，倘若杜默接任，那么明年跟舟一唇枪舌剑的人将变成杜默。 　　杜默自认为他没那个本事，不过他向来听指挥，主动地添加舟一为好友。下一秒却在方宇注意不到的角落里，把舟一划进“工作”的分组中。 　　工作归工作嘛，不需要发展私人关系。 　　杜默知道方宇是好意，只是他头顶还有冯异这座大山——他一个平平无奇小炮灰，总不能拜两座山头吧。 　　到迎新那天，杜默惦记着想跟白意提前搞好关系，因此自告奋勇地选择去Omega区域干活。 　　方宇困惑地看了杜默一眼，要不是他熟悉杜默为人，方宇差点以为杜默是看上了哪位Omega。杜默难得在工作上提出自己的想法，方宇自然不会拦着，只是在工作人员都散开后，悄悄把杜默拉倒一旁叮嘱：“你记住，如果有Omega信息素突然紊乱，一定要联系老师处理，别多管闲事。碰上来‘选对象’的Alpha也别硬碰硬，马上联系舟一，他会处理。” 　　“突然紊乱？”杜默很好奇，他认识的Alpha多，所以之前一直在Beta区域忙前忙后，没怎么接触过Omega。长久以来只听说Alpha会对飙信息素，倒是头一回听说Omega也会出问题。 　　方宇说：“和Alpha新生一样——Omega新生也是刚上大学，说不定遇到什么事就会突然触动Omega的心……要我说，就怪这几年乱七八糟瞎改的政策，以前哪儿用这么小心，算了，不提了，说多了没用……哦对，差点忘了，肯定有新生跟你打听学校里那几位著名的Alpha，遇到就说不了解，别多嘴。” 　　“什么政策？” 　　方宇对欠缺基本常识的杜默已见怪不怪，“激进派上台后颁布了一道法令，禁止政府对未成年Omega注射抑制剂。以前AO婚嫁必须听政府安排，没有合适对象的Omega会被强制注射抑制剂，控制其发情期，这很伤害Omega的身体。激进派主张释放Omega天性，呼吁将抑制剂的使用权交还于Omega。对于未成年的Omega，则一律不准使用抑制剂。” 　　杜默：“没使用抑制剂的未成年Omega……会怎样？” 　　方宇说：“不会怎样，依旧是正常的Omega。只不过青春期的他们信息素波动相对比较大，单独一两个还好，当一群Omega聚集到一块，就可能会产生麻烦。” 　　“比如说信息素紊乱？” 　　方宇说：“对。以前政府强制注射抑制剂，根本不存在信息素逸散的情况……” 　　“您支持保守派的想法？”杜默惊讶。尽管东城是保守派大本营，但在帝国陨落的十年间，大部分东城的年轻Beta都转变了想法——谁不想堂堂正正做个人，但凡能有别的选择，谁想低头当Alpha的工具。 　　“想什么呢！”方宇拍杜默脑袋，“只是说抑制剂在某些情况下很有用！禁止未成年Omega使用限制级是这几年才有的事儿——限制使用量就得了呗……管的那么严，一点都不让用……” 　　杜默：“政府管得过来？” 　　他想起了冯异，原著里他没少给被冯异标记过的Omega送抑制剂……啊这……他一个Beta从哪儿领来的啊！ 　　“当然。从源头上掐死，政府一方面严控产量，一方面将抑制剂化为处方药，成年的Omega可凭身份证去医院领取。”方宇解释完政策，还有点不放心，“我们闻不到信息素，是利也是弊。不能第一时间察觉异样，但我们能以平常心面对Alpha，其实这就是我们参与Omega活动的真正意义。舟一人很好，多接触几次熟悉了就好了。” 　　杜默表示怀疑，“您确定？” 　　尽管舟一看起来很不Alpha，但他跟冯异是一伙儿的。杜默有理由相信，跟冯异走得近的人，都不简单。 　　方宇一挑眉，“他住我隔壁。” 　　杜默：“……明白了。” 　　刚要转身离开，杜默忽然又想起什么，问方宇：“哪几位算著名的？您手里有名单吗？” 　　他只知道冯异，还有几个冯异的好哥们。 　　“没有那种东西。”方宇表情无奈地说，“……谁跟你打听Alpha，都不要理。” 　　跟方宇分开后，杜默还在琢磨原著剧情，随即他又想起冯异很久之前的叮嘱，心里更加谨慎。 　　Omega区域全是人，杜默刚进去就被抓走干活，忙了一上午，饭都没顾得上吃，更别说跟白意拉关系了。就像是方宇所说的，一上午他碰见了无数个跟他打听Alpha的Omega，其中，冯异和舟一被打探的次数最多。 　　第一次被问时杜默还有点紧张，毕竟他要说不认识。事实上这二位他都认识，身高体重信息素联系方式家庭成员常去地点，他门儿清。 　　“学长好。” 　　一听这声音，杜默就知道，又是来跟他打听人的。 　　“你好。”杜默温和地回应。 　　“您知道冯异吗？” 　　杜默面无表情：“知道，但不认识。” 　　“冯异学长参与迎新吗？” 　　“应该不参与吧。”杜默示意学弟看镜头，方便他登记信息。这位Omega学弟五官柔美，穿着浅色卫衣，紧身牛仔裤勾勒出他笔直的双腿。 　　这届漂亮的Omega真多，杜默心想。 　　下一秒，当他看到屏幕上所显示的姓名时，杜默石化了。 　　岑思！ 　　居然是岑思！ 　　这名字他可太有印象了。 　　冯异的小情人啊，非常有心计，跟冯异分手后，多次找杜默，希望他从中周旋一二。多亏这位，杜默才有在原著刷存在感的机会。 　　这人不能得罪，杜默脑海中马上出现这个念头，这位的枕头风可厉害了。分手后还好，冯异不理他，没分手时那叫一厉害，最能从冯异身上捞钱的就是他。 　　原著中冯异和岑思是毕业后才开始搞在一块，因此杜默也是此刻才得知岑思居然是东城大学的学生。 　　“那请问学长，认识舟一学长吗？我听说他是学生会的成员？”岑思眼睛水汪汪的，被这么盯着，大概没几个Alpha挡得住。 　　原著里冯异就是这么沦陷的，俩人最初在一家餐厅相遇，当天吃了什么冯异毫无印象，唯独记得这双眼，顾盼生辉，撩人心弦。 　　杜默维持着自己大三学长的庄重形象，慎之又慎地说：“认识，他是学生会的。” 　　“可以给我他的联系方式吗？” 　　给不给？ 　　说实话，杜默有点纠结。 　　如果早一点发现眼前的Omega是岑思，杜默说不定会交出冯异的联系方式，反正学校里知道的人不在少数。而且瞧岑思的架势，八成就是为冯异来读的东城大学。他极其聪明，特别懂得利用自己的身体优势，获取冯异的联系方式对岑思来说不算难题。主动告诉岑思，他能在岑思面前卖个好，今天没能跟白意加深友谊，在岑思面前留个好印象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 　　唉，太尴尬了，早晚有一天，岑思会发现他和冯异认识的！杜默胡思乱想着。 　　岑思主动问：“学长，是不方便吗？” 　　杜默表现出为难的神色，“我确实有他的联系方式，但我跟舟一学长不是很熟，这是前段时间因为工作原因才认识的，所以……我不知道他愿不愿意……” 　　他说的很认真，唯恐在岑思心里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岑思也很善解人意，“那……就不麻烦学长了。” 　　“嗯嗯。”送走岑思，杜默陷入沉思。 　　最近几天见到的剧情人物有点多，是不是意味着剧情要正式开始了？ 　　忽然，一个眼熟的Omega跑过来，他平时似乎不经常运动，不算长的一段路跑下来已是气喘吁吁。 　　杜默赶紧拧开一瓶矿泉水递过去，“慢点，不着急。” 　　说完又递过去一张纸巾，Omega流汗还是挺危险的，一旦有信息素逸散呢。 　　“会长让我找你。” 　　“找我？”杜默一愣，“什么事呀？” 　　Omega喝了口水，“舟一学长说他们跑了三个Alpha，他在群里通知了我们，但是看你一直没回复，会长让我赶紧来告诉你一声，注意点周围。” 　　“哦哦好的。”杜默点头应道。 　　这事儿年年都有，新生嘛，总是抑制不住对校园的好奇。 　　他也没太在意，直到前方传来骚动。 　　杜默刚要给舟一打电话，前方忽然变得寂静起来。杜默发誓，这是今天迎新到现在，最安静的一刻。 　　他纳闷地看过去，然后愣在原地。 　　-黑色吉普车停在路边。 　　低头看到手机弹出的最新消息，杜默一阵恍惚。 　　难怪去年Alpha那边没出乱子，原来有冯异坐镇。 第12章 　　您不在Alpha的底盘镇场子，来Omega区域干什么！ 　　杜默顿觉不妙，别是来选后宫的吧！ 　　舟一在群里说：【冯异过去了，别担心@杜默】 　　这个@就很灵性了。 　　在场的人那么多，何必单独强调一位在Omega区域干活的Beta呢。 　　杜默：【收到，谢谢学长】 　　他略微考虑了一下，并没有想到比这更好的答复。 　　舟一：【不用客气@杜默】 　　这个@更灵性。 　　一遍不够，还要再来一次。 　　杜默不禁怀疑舟一是不是想强调什么。 　　他往外望了一眼，黑车蛰伏在路边树荫处，特殊材质的车窗模使车外看不清车内，而车内的人却可以看清车外。 　　娜娜：【可以把冯异拉进群里吗？方便沟通】 　　娜娜也是大三的学生，性格好，总是笑吟吟的，一个可爱又温顺的女性Omega。杜默对她有印象，去年开学期短暂接触过几次，表面温婉可人，做起事来雷厉风行，很有Alpha风范。 　　舟一隔了好久才回：【他嫌麻烦】 　　这句回复让杜默本就疲惫的心雪上加霜。 　　所以舟一是在暗示他，跟冯异沟通的任务交给他了吧…… 　　杜默四处张望了下，周围没有岑思的身影。杜默找人临时顶替他一会儿，到一边给冯异打电话。 　　其实他应该过去跟冯异打招呼，上次见面还是冯异送他回宿舍的时候……体验到了炮灰跟班不应有的待遇。还没来得及谢谢冯异，就听说冯异所在的专业被集体拉上天实飞，全封闭环境。杜默尝试着给冯异发了两条信息，一直没收到回复，迎新又忙，谢冯异这事儿就被他搁置了。 　　然而杜默实在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跟冯异说话——场景不合适。目光所及之处皆是Omega，倘若被看见他和冯异聊了起来，怕不是要被Omega围攻。 　　而且他也不想让冯异的脸这么快暴露在新生Omega面前，冯异不是良配，还是少给冯异祸害Omega的机会比较好。 　　杜默胡思乱想着，AO人种对彼此的需求是写在基因里的，越是信息素强大的AO，越需要这种信息素的交汇。这是经科学实践验证过的理论，不过，这种对彼此生理上的疯狂渴求对于穿越前后都是普通人的杜默来说很难理解。尤其是新闻里经常出现的，某某地A或O因体内信息素不平衡陷入癫狂……杜默一直很困惑，AO被信息素所控制，真的称得上所谓的高等级生物吗？ 　　从武力值的角度来说，Alpha确实高于Beta，可在蓝星上，老虎的武力值也远超于人类啊。 　　尽管不理解，但不影响他得出结论：信息素强大如冯异，对Omega的需求必定极其强大。那么刚在太空全是Alpha的战舰里憋了一个月出来的冯异……杜默似乎想到了今晚上冯异会做什么，在心里默默给那位可怜的小O点个蜡。 　　原著中冯异处处留情，不过他勉强算有点原则的只给临时标记，可这足够Omega难受了。谈着的时候问题不大，主要是分手后——冯异信息素强大，长久不散，而且有他的临时标记在，其他Alpha不敢碰Omega。同时，感受过冯异信息素的Omega，也不是很容易被其他Alpha满足。 　　这时候杜默的价值就出现了——给Omega们送温暖。 　　电话接通，声筒中冯异声音低沉：“什么事？” 　　“没事没事。”尽管冯异应该看不见他，杜默仍条件反射地点头哈腰，“舟一学长说您来这边了……” 　　杜默忽然卡住。 　　接下来说什么？ 　　有事儿您联系我？需要什么您找我？抓到Alpha了您跟我说一声？ 　　太奇怪了。 　　对自己地位清晰明确的杜默自然不敢这么跟冯异说话。 　　于是杜默生硬地转移话题，“听说您前段时间上太空试飞了，很辛苦吧。” 　　“还好。”冯异声音淡淡的。 　　还是观察表情更直观，听声音判断不出冯异这会儿是什么情绪。 　　“伤好了？” 　　“好了好了。”杜默诚惶诚恐地说，“谢谢冯先生关心。” 　　这段对话太尴尬了，他受伤那都一个月之前的事儿了，换个Omega这么长时间也该愈合得七七八八了。 　　“嗯。” 　　冯异没挂电话，说明还有话要讲，一个合格的跟班必须等老大先挂电话。 　　“冯先生还有什么事？”杜默举着手机，安静等吩咐。 　　电话那头没传来冯异的声音，他耳边倒是传来了一道清澈的声音，“学长在跟冯异学长打电话吗？” 　　这声音他刚才还听来着…… 　　杜默缓缓转过头，岑思正站在他身后，笑颜如花。 　　杜默差点就大叫了出来。 　　“杜默？”敏锐地察觉到杜默呼吸声有起伏，坐在吉普车里的冯异微微眯起眼，冷冷地盯着杜默和杜默身边的Omega。他到的时间比杜默发现的时候要早很多，一直在车里隔着人群看杜默。Alpha的视力范围高于Beta，站在Alpha顶端的冯异视力更优秀，他清楚地看见了岑思脸上的期待，还有杜默脸上的不知所措。 　　“……在。”杜默迟疑着点头，看一眼正看着他的岑思，虽然外表还很青涩，不似原著小说里所描写的那般婉转勾人，可那眼波间流转的潋滟水光，竟让杜默瞬间不知所措起来。 　　他实在不擅长应付Omega！ 　　怎么办，一看到Omega露出这样的表情，他就忍不住答应Omega！ 　　在前世，有一个词能精准描述杜默这种心理，“圣母”。方宇也说过杜默这个毛病，但杜默绝不承认他圣母，他只是觉得，生来就要被Alpha支配的Omega们太可怜了。 　　“学长……”岑思小心地站在他身侧半步远的位置，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打扰你们了可还行……杜默赶紧摆手。 　　只可能我打扰你们俩，绝不是你打扰我跟冯异的。 　　那么，他应该怎么处理这个场景，他努力地模拟原著中杜默的思维，理性分析。 　　挂电话专心应付岑思？岑思好感度up，但得罪冯异。 　　回应岑思交出电话号？岑思好感度up，得罪冯异X2，不过冯异不一定知道电话号是他交出去的。 　　不回应岑思？得罪岑思，在可预见的未来中得罪冯异。 　　杜默心中有了主意，礼貌地点了下头，捂住话筒，对岑思比口型：“稍等。” 　　“你在干什么？”半天没等到杜默进一步解释，冯异只好自己问。密闭的空间让他烦躁，尽管他车内效果堪比太空飞行器的空气循环一直开着。 　　“……迎新。”杜默偷瞄一眼远处的黑车，小声说道。看不见冯异表情让他很不安，杜默无奈地意识到，这些年，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养成了看冯异脸色行事的习惯。 　　所谓的卑微炮灰成长史，大概就是这样的过程吧。 　　“不忙？” 　　“……不忙。”想了想，杜默又补充了一句，“上午比较忙，这会儿找人替我，不算忙。” 　　“到我这儿来一趟。”相识多年，杜默能从冯异脸上的微表情猜到冯异心情，冯异也大概摸清了杜默的脾气秉性——表面顺从，心里一堆小九九。杜默虽没直白地表示不想被人发现他俩之间的友谊，但冯异有察觉到杜默这点小心思。 　　杜默是Beta，太高调不利于他在这个Alpha至上的东城大学混，现在这个状态刚刚好，都觉得他背后有人，又找不到杜默背后的人是谁。因此尽管冯异心里一直别扭，却也没表现得很明显。 　　但是！冯异板着脸，杜默居然当着其他Omega的面给他打电话？这Omega新生跟杜默是有多亲近？ 　　冯小公子发话，杜默不得不从。 　　他将在岑思的视线中爬上冯异的车…… 　　杜默忽然有一丝紧张。 　　众所周知，Beta既能跟Alpha发生关系，也能跟Omega发生关系。原著冯异没把他当回事儿，但有几个Omega把他当回事儿，认为他只有一张脸是正经的，骨子里就是个妖艳贱货，肯定是用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勾引了冯异，才导致他们分手。 　　而岑思就是其中一位…… 　　杜默发现自己穿越后，特意拉了个表格，逐一剖析冯异那几位有名有姓的Omega。岑思这人非常聪明，精致利己主义者，信息素浓度很高。可岑思分手前后变化特别大，评论区还骂过作者，人物刻画得太矛盾——后期的岑思仿佛失了智。 　　现在杜默大概明白了，大概是信息素失衡，生理需求带来的冲动超越了大脑应有的理性。 　　杜默看向岑思的眼神多了几分同情，他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挂断电话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写下冯异的电话号递给岑思。 　　“别说是我给你的。”希望你今后的人生不要给冯异影响太多。 　　杜默以为他怒刷了把岑思的好感度，殊不知这一幕刚好被冯异收入眼底，包括岑思从杜默手里接过什么东西，然后一脸感激地想给杜默一个拥抱的举动。 第13章 　　送走岑思，杜默仿佛完成了件什么大事儿似的松了口气。虽然刚做了件“对不起”冯异的事儿，但冯异不知道，因此杜默还算淡定地往黑车方向走。 　　无知者无畏，说的就是此时的杜默。 　　他还有心情胡思乱想：幸亏现在的岑思不认识冯异座驾。 　　同时也觉得自己未来的炮灰生活应当不至于如原书那般倒霉，至少冯异人生中具有重要意义的两位Omega他都认识了，还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路过迎新点，顶替杜默干活的Omega喊住杜默，“杜默，别走——最后一批新生提前到了，我一个人忙不过来——”杜默听了心里一喜，可巧了不是。迎新是正事儿啊，可以用来拒绝冯异的正当理由。 　　他赶紧掏出手机给冯异发消息：【冯先生，迎新处这边突然有点忙，我晚点儿去找您？两个闲逛的Alpha就麻烦您了】 　　发信息时才注意到，自己跟冯异的对话还停留在上个月。 　　惭愧了，一个合格的跟班应该再积极主动点。 　　希望冯异赶紧找到他大学里的真爱Omega，这样杜默的日子也能轻松些——不用天天想怎么变着花样给老大吹彩虹屁。 　　冯异：【。】 　　隔了许久，冯异又发信息：【没事，不用担心】 　　杜默正忙着录入新生信息，只来得及余光扫一眼，看不是要紧事就没理会。待迎新结束，他检查聊天记录看有无遗漏事项未处理，才意识到冯异回的是他一个月前的问候。 　　【听室友说试飞前要检验信息素的纯度，据说过程很痛苦，您还好吧？】 　　这话不是室友说的，是杜默自己从院规里看到的。 　　出于一个炮灰的职业素养，杜默比一般的Alpha和大多数Beta都了解军区的规章制度。 　　东城大学军区规定：Alpha上飞行器前必须经过信息素检测，用针管在后颈腺体处抽取，纯度低于95%的一律不准上天。 　　Omega的腺体生来是为Alpha准备的，承受能力相当强。Alpha就不一样了，他们的腺体不适合被任何尖锐的物体触碰。并且Alpha骨子里那种奇怪的骄傲也不允许腺体被无关紧要的Beta和Omega触碰，更不允许被信息素不如自己的Alpha触碰，因此，这个抽取信息素的程序通常自行完成。 　　在科普书上看见这段时，杜默后颈也跟着疼了下。他自动带入了在蓝星时自己给自己打针的心情，虽然知道这点疼痛不算什么，可是要自己扎破自己的皮肤，心里障碍挺难跨过去的。 　　只有一种情况下Alpha的信息素纯度会低于95%，与没经过自己彻底标记的Omega发生关系。 　　杜默发这句话的本意是想探听冯异近期有无乱搞，用不用帮老大解决点什么。他又不能直接问“冯先生您最近跟几个Omega发生关系啦？”，只能换成这样委婉的方式。 　　但是看起来好像引起了冯异的误会？ 　　算了，误会也好，小弟关心老大，应该的。 　　希望冯小公子冯海王您能记得，我也曾为您鞠躬尽瘁尽心竭力，当上霸总后别忘了我。 　　正想着回复什么，抬头才发现黑车不见了。 　　太好了！ 　　杜默飞快收拾东西准备回宿舍，为了快，他还抄了段近路。 　　他可以到宿舍再回复冯异，如果冯异真有事找他，他也能借口忙一整天太累想早点睡觉搪塞一下。 　　真情实感地说，他不想见冯异。 　　再说Alpha能有什么事需要Beta？Alpha那么强大，要Beta干什么！杜默认为，只有在处理Omega相关事件时，Alpha找Beta才算合情合理。 　　天已经半黑了，他背着书包蹭蹭往前冲，一时不察，撞到人了。 　　杜默疼的倒抽口气，定睛一瞧，前方四人，两个身材高大，两个身形娇小。 　　……情况不对。 　　这是俩Alpha和俩Omega吧！ 　　杜默撞到的是更高一点的Alpha，他倒地的一瞬间，Alpha反应极快，马上伸手扶杜默。 　　只不过，在Alpha低头的一瞬间，杜默敏锐地留意到了Alpha眼里的暗红。 　　不对劲！！！ 　　成天跟Alpha打交道、将Alpha各种情况下的身体状态背得滚瓜烂熟的杜默马上反应过来，眼前的Alpha信息素不对劲！ 　　AO信息素失衡通常会引起连锁反应，尤其是未经专业训练过的AO，在人烟稀少的夜晚，非常可怕！！ 　　杜默警惕地后撤一步，“同学，你是新生吗？” 　　一般Alpha不来这片，这是Omega生活区边界，四周挨着的是护理系教学楼和Beta活动区域，总之挨不上Alpha！ 　　Alpha呼吸声粗重，“是。” 　　完了，这俩人怕不是舟一下午通知的，脱离队伍瞎逛的那俩Alpha！ 　　难怪一直不见舟一通知人已找到，这俩Alpha逛到Omega生活区了，Alpha怎么可能找得到！ 　　冯异冯先生您干什么去了啊——杜默心里极度紧张，声音却很平稳，“我是大三的学长，你们是哪个专业的新生呀？” 　　借助夜色的掩护，杜默尽量不留痕迹地观察两位Omega，心里祈祷这俩Omega可千万别是新生。 　　结果俩Omega在原地缩成一团，头也不抬，看都不看杜默一眼。 　　……行吧，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新生，要么信息素紊乱，走不动。 　　信息素紊乱的Alpha和Omega同处一地时该如何处理？急救手册上有讲，迅速带Omega离开现场，然后隔离。 　　优秀的Alpha在没有Omega信息素影响的情况下，体内异常信息素会慢慢平复；Omega则需要隔离打针才能恢复正常，所以优先带离Omega。 　　然而这地方是Omega生活区，Omega是隔不完的，带走Alpha是他唯一选择。 　　杜默看了眼时间，老师们都下班了，值班老师应该在食堂吃饭…… 　　给冯异打电话，对方不知怎的居然占线。 　　连打三个都是占线。 　　杜默急得不行，其实联系舟一也可以，可那得在通讯录里翻，眼前两位信息素异常的Alpha不一定给自己这个机会。 　　只有给冯异打电话最顺手——他设置过快捷键。 　　冯异还没回话，杜默硬头皮往前迎一步，尽量和缓地说：“我带你们离开，这边走。” 　　方宇学长，我对不起您的叮嘱，实在是眼前场景不允许我离开喊人。 　　不敢想如果自己跑了，两个Omega会遭遇什么意外。 　　迎新最怕这个，所以才拉了一堆隔离带，没想到意外还是发生了。杜默一边吐槽舟一手下办事不靠谱，一边飞快思索如何解决这件事。 　　四个待发情的AO，绝不是他一个普普通通的Beta能解决的。 　　冯异还没接电话，两个Alpha只盯着杜默不说话，杜默只好点进聊天群，压低声音道：“生活区三区，西墙外林地五号路，有两个Alpha迷路了。” 　　他这个行为其实有点冒险，当Alpha的面说对方信息素异常，是种不太稳妥的行为，会被当做挑衅——依旧是Alpha那奇怪的骄傲，决不承认自己信息素会不受控制。 　　但说Alpha迷路，也是一种“冒犯”——大多数Alpha都认为自己无所不能。迷路是什么？不存在，他们方向感是天生的，必不可能迷路。 　　发完信息也不敢看后续回复，他闻不到信息素，只能通过Alpha的举动来分辨他信息素波动的程度。他全神贯注地观察眼前Alpha，一举一动都不放过。 　　大概是Alpha刚来报道的缘故，还没来得及被东城大学里直A癌的老师们灌输“Alpha至高无上”的思想，心里还有一些高中残留的、对学长的尊重，总之，看起来并未生气。 　　“冶金专业。” 　　啊啊啊是技工类的！ 　　若问杜默最怕大学里哪种Alpha，当属技工专业的。 　　军区的Alpha万里挑一，常年被更高等级的信息素镇压，时不时安排抵抗训练和情景模拟，自控力极强；而且定期检测信息素，除非是后台如冯异的Alpha，一般人不敢乱搞。 　　技工专业就不一样了！ 　　因为专业涉密，所以跟军区学生一样常年被关着，却没有相应的训练和高等级信息素镇压，入学标准比军区低，自控能力自然也低于军区……再危险不过了！ 　　杜默紧张地吞了口口水，勉力维持镇定，引Alpha往另一侧走。 　　好在两个Alpha都跟上来了，杜默大松一口气。 　　这口气还没松完，就听身后Alpha问：“学长，那两个Omega怎么办，不用管吗？” 　　当然不用你管！ 　　你什么时候听说Alpha能管信息素紊乱的Omega了？ 　　你什么状态自己心里没数吗！瞎问什么啊！ 第14章 　　杜默克制地说：“没事，等会儿会有人过来的，我先带你们离开。” 　　他说得小心翼翼，生怕哪个字眼会惹Alpha发狂。 　　真的是，这种无法控制自己的生物为什么会成为星球的掌控者啊！冷静自持无论何时何地都能自控的Beta不好吗！Beta当科学家不香吗！一年四季无时无刻都能搞科研，不为发情期所困，所以为什么没有Beta科学家搞出来一种能控制Alpha的抑制剂？ 　　杜默为自己想了一个剧情结束后的研究课题。 　　手机终于震了两下，杜默心下一安，有人看到消息了。迎新刚结束，除了部分离开去吃饭的，剩下的应该都在附近……大概很快就会有人过来。他只需要尽快带这俩Alpha远离Omega生活区，在同事们赶来之前，别发生意外就好。 　　“不会出事吗？” 　　杜默：？？？ 　　这俩Alpha是傻的吧。 　　在Omega面前，Alpha就是最大的意外啊！ 　　杜默耐着性子说：“没事的，老师很快就过来了。” 　　两个Alpha终于迈出步伐，下一秒，不远处传来一小声啜泣。 　　！！！ 　　杜默倒抽一口气。 　　他都清楚听到的声音，Alpha只会听得更清楚。 　　杜默甚至有些不敢回头看两个Alpha的眼神，害怕看见两双血红的眼睛，晚上做噩梦。 　　可眼下这片小树林里只有他一个Beta还处于清醒，这意味着，如果Alpha失控，能暂时保护Omega一会儿的，只有他。 　　杜默握紧手机，咬牙道：“先走吧。” 　　身后没传来脚步声。 　　“学弟？”杜默转身。尽管他已有心理准备，还是被那两双红眼睛吓得一抖。 　　方宇提醒过自己，不要跟信息素紊乱的Alpha对着干，虽然对方神志不清，但也打不过。 　　杜默避开对方眼神，以免被对方视为挑衅，同时死死地盯着两个Alpha肩膀，好以此判断对方下一步行动。 　　静谧中，Omega又发出一声微弱的啜泣。 　　……彻底完了。 　　这俩Alpha明显控制不住自己，Omega的声音还在火上浇油。 　　带离Alpha的计划看来行不通了，杜默只迟疑一秒，两三步跑到Omega身前，蹲下来轻拍Omega肩膀，“别哭，没事。老师很快就来了，不怕。” 　　Omega声音发颤：“……学长？” 　　杜默又是一抖，学弟，你俩可别说话了。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至少十分钟，实际可能只有十秒钟，他听见枯枝断裂的声音。杜默觉得这段时间格外漫长，心脏扑通扑通地跳。 　　身为Beta，他一直很关照Omega，但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要在两个失控的Alpha面前保护两个Omega。 　　这时候温和示弱已经没用了，杜默厉声斥责：“这是学校——”身材更高大些的Alpha完全不予理会，一把拽住杜默胳膊，扬手向后一摔。 　　杜默：…… 　　是他高估自己了。 　　也是他低估Alpha了。 　　原来A打B这么容易。 　　杜默无能为力，但又不愿放弃。他甩甩酸痛的胳膊，拦在Alpha面前，恶声道：“你们清醒一点！” 　　失控的Alpha没理会杜默，无情地把杜默摔到一边。 　　这两个弱智！ 　　没事瞎溜达什么！想探索校园什么时候不行！逛逛逛就知道瞎逛，你们怎么不往军区里逛啊！ 　　两个脆弱的Omega紧挨着杜默，抓他手住臂不放，头发被汗水打湿，神情恍惚又痛苦。杜默看了一眼，觉得他俩的信息素应该逸散出不少。 　　这样强度的信息素，即便没人看到群消息，也会有人顺着味道过来的。 　　这样想着，杜默胆子也大了许多。慌乱中，杜默脑袋被对方重击，疼得他眼冒金星，不过他日常头疼，倒也坚持得住。 　　几乎是同时，一道黑影以极快的速度窜进林子里，接着就听两声巨响，那俩弱智Alpha一个撞到树干嘴角流血，一个半死不活躺在地上小腿直抽。 　　“你不知道危险吗！” 　　闻声，杜默一怔。随即意识到来人是冯异，他条件反射般地站起来将Omega护在身后，紧张地说：“冯先生，您来的太及时了——”冯异居然亲自来了！ 　　可自己身后还有两个不稳定的Omega！两个失控Alpha的危险系数不一定低于冯海王！ 　　结果脚腕和大脑传来的双重疼痛使杜默完全站不住，刚起来没一会儿，身体就不受控制地栽向前去。 　　许是刚刚太紧张，脚腕什么时候崴的，杜默竟完全没印象。 　　冯异接住杜默，眉头皱得很深。 　　他怀里的Beta身上沾了别人的信息素，松木的Alpha气息，还混着点甜腻的Omega信息素。 　　冯异低头，怀里Beta轻飘飘的，不停地颤抖。他发现杜默后颈还有两道红痕，大概是被树枝划的，衣服上有从泥土中滚过的痕迹。 　　他喉结滚了滚，眉头皱得更深。 　　杜默疼出一身冷汗，他心中升起强烈的不安，比几分钟前面对失控的Alpha还不安。 　　失控的Alpha会做什么，杜默大致能猜到；可生气的冯异会做什么，他猜不到。 　　只知道原著里冯异生气后会发生很可怕很可怕的事情，高中那八个被退学的Alpha就是惹到冯异生气的结局，而那只是高中的冯异，现在他面对的是剧情即将开始的冯异…… 　　杜默不敢抬头，疯狂思考拯救自己的正确方式。 　　首先要弄清楚问题所在，所以冯异为什么生气？ 　　杜默突然怔住，冯异没理由生气啊！Alpha是从舟一眼皮底下跑丢的，要不是自己误打误撞，Alpha必定犯错误……说来还是他救了那俩Alpha呢。 　　自己是Alpha的功臣啊！为什么还被冯异针对！ 　　冷风瑟瑟，光影暗淡。 　　杜默感觉自己就是那空中乱飘的枯叶，摸不清冯异想法，随时可能被踩碎。 　　方宇气喘吁吁跑到现场，“舟一派人又拉了道隔离带，先给Omega打针临时抑制剂，然后尽快把人带隔离室去……” 　　说半天方宇才发现冯异和杜默姿势奇怪，问：“杜默也受伤了？” 　　杜默小声说：“脚扭了，没事，不要紧。” 　　赶来给Omega打抑制剂的人是白意，许是来得匆忙，白大褂扣子都没系全。 　　打完针，白意侧头看杜默，温声说：“杜默，你还能走路吗？” 　　“能能能。”杜默这才想起自己居然还倚着冯异，而且还当着白意的面，这可了得！杜默赶紧松手。 　　冯异冷声问：“你站得住吗？” 　　本来是能站住的，被冯异这么一吓，杜默脑子突突地疼，一个不稳又栽进冯异怀里。 　　你去跟白意沟通感情好不好，放过我吧冯小公子！杜默在心里哀嚎。 　　-信息素紊乱的四个人被陆续带走，方宇要陪杜默去医院。但杜默想给冯异和白意创造单独相处的机会，便说去校医室就行。 　　冯异没说什么，只冷冷地看了一眼杜默。 　　杜默缩了缩脖子，其实他医学素养还不错。应该只是普通扭伤，擦点药膏就行。 　　拿到东城大学校医处出品的BO专用扭伤药膏，杜默去找白意，看看白意和冯异相处的怎么样。 　　到了才发现冯异不在里面——白意在Omega专属休息室，禁止Alpha进入。屋里是白意和今晚受到惊吓的Omega，白意正在安抚他们。 　　杜默安静听了会儿才小声问：“不需要隔离吗？” 　　“不用。”白意微笑着摇头，他双眼弯弯，像月牙一样好看，“你到的及时，他们没严重到需要隔离的程度，幸亏有你。” 　　杜默赶紧摇头，顺便在白意面前拔高冯异的形象，试图扭转前段时间冯异给白意留下的失礼形象，“哪里哪里，是多亏了冯异，幸亏他赶到了，否则再多几个我也拦不住那俩失控的Alpha……” 　　“我可以再见一下冯异学长吗？”床边传来细小的声音。 　　“……”杜默失语。光顾着提高冯异形象，忘了旁边还俩懵懂Omega新生。 　　冯小公子真不愧是爽文男主，吸引Omega芳心简直轻而易举。话又说回来，冯异那从天而降的英姿，哪个Omega看了不爱，刚入学的新生如何挡得住这样的英雄救美…… 　　“电话号也可以。”Omega看着杜默勇敢地说。刚打过抑制剂，湿漉漉的眼睛里透着跃跃欲试，这是个大胆的Omega，合冯异口味。 　　感谢救命恩人，合情合理，杜默说不出拒绝的话，“……好吧。” 　　话音刚落，就听眼前Omega惊喜地喊：“冯异学长！” 　　……？ 　　冯异？ 　　这儿是Omega休息室，冯异怎么进来的啊！ 　　就算是冯家小公子也不该有这种特权吧！ 　　杜默生无可恋地缓缓转身。 　　对于一个跟班炮灰来说，还有什么场景能出卖老大手机号，当场被老大抓住更悲惨…… 　　“杜默。” 　　这两个字冯异说得不急不缓，杜默听起来却仿佛雷霆万钧。 　　杜默脑袋疼得要命，嘴巴开始哆嗦，“冯先生……” 第15章 　　离开休息室，冯异终于开口：“谁要你都给？” 　　杜默左右为难：“其实也不是……” 　　走廊里只有他和冯异。 　　冯异一身深绿色训练服，踏着长靴，露出来的手臂线条坚硬，浑身都是Alpha的强势荷尔蒙。 　　杜默忍不住感慨：还好闻不到信息素。倘若是Omega，怕不得当场跪倒。 　　冯异盯着杜默，皱眉，往杜默方向走了一步。 　　看到黑色军靴离自己越来越近，杜默才想起来自己现在处境挺糟糕的。 　　他磕磕绊绊地说：“学弟想谢谢您……” 　　白意知道我有您电话号，我不能当着未来某一段时间的大嫂面说不认识您啊救命！ 　　冯异没出声。 　　好吧，这个解释冯小公子不接受。 　　杜默抿抿唇角，头垂的更低，“当然不是谁都给……刚刚那俩Omega谢谢您，毕竟您是他们俩的恩人，我不好拒绝……” 　　半晌，冯异问：“那岑思呢？” 　　？？？ 　　岑思？ 　　杜默心里一慌。 　　怎么回事，特意叮嘱了不要说出去的！这才过去多久？这么快就把自己给卖了？ 　　杜默不敢置信。 　　原著的岑思前期没失智啊！ 　　这…… 　　唉，也对。杜默挫败地想，自己就是个炮灰工具人，在岑思眼里，自己的叮嘱实属多余。能傍上冯小公子才是真的，谁会在乎一个Beta的话。 　　杜默有点心如死灰的承认：“是我……” 　　冯异没想到杜默是这个反应，本想连着晚上的帐一块算，看到眼前没精打采的Beta，他张了张口，倒不知说什么了。 　　然而杜默没抬头，根本不知道冯异此刻脸色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不知所措。 　　杜默这会儿的造型很狼狈，一身尘土，脚腕还缠着厚厚一圈绷带，医务室老师借了他一副拐，告诉他最近一个月脚腕别用力。 　　递拐时还提了一句建议：“室友是Beta还是Alpha？让他们抱你上床，别自己爬，你爬不上去。” 　　杜默当时很难为情，学校里跟他有交际的几个人都在场，比如说冯异、方宇、白意，甚至还有舟一。 　　他只好胡乱“嗯”了一声。 　　医务室老师差点要给他打石膏来着，说是一看他就不是喜欢运动的Beta，骨质不好，固定一下比较稳妥。 　　杜默拼命拒绝并保证一定遵医嘱，才逃过一劫。 　　走廊另一端传来方宇和舟一的谈话声。 　　方宇：“那俩Alpha怎么办？” 　　舟一：“按流程走，上报学校，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方宇惊讶：“这么严肃？学校能批吗？” 　　东城大学对Alpha极其宽容，除非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儿，一般都会安稳毕业。这俩Alpha虽图谋不轨，终究没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又是刚入学，不懂规矩，给一则警告也能含糊过去。可听舟一的意思，似乎要严惩这俩Alpha。 　　“能批。”舟一略带深意地笑了下。惹到不该惹的人了，怎么可能不批。 　　声音越来越近，舟一先瞥了杜默一眼，勾唇笑，问冯异：“你们晚上去哪儿？” 　　……？ 　　冯异晚上有安排？！杜默惊了，他忍不住抬头观察冯异表情。难道提前跟岑思约上了？也不是没有可能！否则冯异怎么会提前离开……舟一安排他在迎新点堵走失Alpha的！ 　　等等，杜默忽然又意识到，自己其实也帮了冯异啊！今晚这事儿得算冯异失职。 　　冯异还是那副冷冰冰的脸，毫无笑意，能冻死人。 　　杜默只好放弃分析冯异表情。 　　方宇没多想，他刚从舟一口中得知杜默和冯异认识，并且关系匪浅。他看向杜默的眼神更为慈爱，不愧是他选中的接班人，背后大树竟是冯异，未来两年Beta在东城大学的读书体验一定直线上升。 　　等半天冯异也不说话。 　　杜默在心里吐槽：装装装装什么装，谁不知道你是什么人！ 　　方宇问杜默：“我送你回去？还是你跟……他一块回？” 　　想了想，方宇又说：“先住我家也行。” 　　这似乎是个好主意，杜默心动。 　　下一秒，他又头疼了。 　　好好好我不住方宇学长家，我老老实实住宿舍，求室友抱我上下床，绝不随意开启支线剧情，系统您放过我吧。 　　杜默干巴巴地说：“就不麻烦学长了吧，我住宿舍就行。楼里有电梯，挺方便的。” 　　舟一晚上有事，方宇也要为明天的迎新做准备，俩人离开，走廊又只剩下他和冯异。 　　跟冯小公子独处总是令人紧张，杜默害怕这种气氛，宁愿拄拐离开也不要跟冯异独处。他试探道：“您……晚上还有事？” 　　冯异说：“没事。” 　　杜默：“？？？” 　　冯异手往前指，“走两步。” 　　杜默：“……” 　　他笨拙地拄拐往前走。 　　为什么他在冯异面前的形象总是这么糟糕啊！要么拄拐瘸着走路，要么愚蠢地爬上爬下。 　　原著杜默明明是办公室精英，几千亿资金周转眼皮都不眨一下的投行合伙人啊！ 　　突然，杜默视角一变。 　　他发现自己居然腾空了。 　　整个人被冯异的气息所笼罩，许是他白天去过射击场？衣服上有一股独特的硝烟味儿，还有一丝残留的酒精味香氛。 　　杜默：“！！！” 　　他居然被抱起来了？！！ 　　这是Omega的待遇吧！！！ 　　杜默人傻了，没有着力点害怕掉地上的他慌乱地攀住冯异宽厚的肩膀，傻乎乎地说：“冯先生您这……不用这样不用这样！” 　　冯异眸色闪了一下，依旧没什么表情，“你走的太慢了。” 　　嫌我走的慢，你别等我啊！让我自己慢慢走好不好！ 　　待冯异抱着自己走出一段距离后，杜默渐渐松手。他离家出走的大脑终于回家了，并跟他说，担心冯异抱不住，害怕掉地上，多余了。 　　就他这小身板，不存在冯异抱不动。 　　冯异大步流星地托着杜默走出医务室，跨越小半个停车场到吉普车旁边，“搂着我。” 　　杜默：“……？” 　　冯异无奈，“我要开车门。” 　　“噢噢噢噢。”杜默赶紧照做，然后又觉得不对劲，“我自己可以的，冯先生……” 　　只是脚崴没骨折也没骨裂，虽然我是Beta可没脆弱到不能独自行走！医务室到宿舍楼没多远，人少路平，我还能提前适应拄拐生活…… 　　冯异不理杜默，左手挡着车顶，将杜默放进副驾，然后把拐杖扔到后座，发出一声闷响。 　　杜默心跟着揪了一下，那是他未来一个月的生活依靠。 　　冯异开车，杜默恍惚。 　　他感觉自己今天的经历颇有传奇色彩，跟两个Alpha对峙暂且不提，他居然体验到了冯异白月光的乘车方式！ 　　有一说一，确实比自己爬要舒服得多。 　　车子驶出校门。 　　杜默一慌，“冯先生……？” 　　想问的问题永远不能直接问，太难受了。 　　冯异微蹙了下眉，“去我家。” 　　什么啊就去你家？ 　　你家那个荒郊野岭的地方，上学路程至少四十分钟！还不通车！我一个瘸子岂不是彻底被你和你这辆车绑死了？ 　　您不嫌麻烦我嫌麻烦啊！ 　　有那四十分钟我在床上睡觉香不香！ 　　冯异给杜默一个眼神自己琢磨，没再说话。 　　伏低做小习惯了的杜默自然不敢多问。 　　车子一路开到市中心。 　　原来不是去那个位于荒郊野外的平层别墅…… 　　原著里冯异极少带人回自己家，他在酒店包了三间套房，按需使用。 　　而自己竟有幸入住冯异居所，还不止一个……炮灰杜默表示很荣幸。 　　此地位于东城市中心，紧挨着过去的天盛宫殿，站在窗边，宫殿全景一览无余。原本这地方是一片空地，后来帝国被推翻，宫殿在激进派的强烈要求下变成了历史纪念馆，周围空地才得以开发。 　　——激进派要打碎帝国Alpha强加在平民心中Alpha不可违背的思想禁锢，告诉人们：帝国Alpha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看他们的大本营已经变成了博物馆，随便进。 　　保守派自然不肯轻易服输，宫殿变纪念馆不可阻挡，于是这群Alpha顺势把天盛宫殿变成了东城真正意义上的市中心，寸土寸金，灯火通宵，日夜不绝。 　　杜默也没怎么惊讶，毕竟是冯家，没几套市中心的房子才怪。 　　可冯异接下来的举动却令杜默一脸懵逼，惶恐不安。 　　门是指纹密码锁，进门后，冯异顺手就把杜默食指按住他手腕的黑金环上，等了五秒才松开。 　　黑金环是作者给冯异类金手指一样的东西，幼时他在外星系得到的，具体怎么得到的描述不多，但应用范围极广。像人工智能管家，连着冯异的飞行器，可远程操控一切连进冯异公司内网的电子设备。未连接内网的也能操控，只是需要时间破解。 　　冯异淡淡地说：“方便出入。” 　　“冯先生——”杜默抬头，看冯异，冯小公子深邃的眼睛里倒映着屋内盏盏暖灯，像极了他刚穿来时常常看的夜幕繁星，明亮璀璨。 第16章 　　杜默克制着自己的慌乱，努力组织语言，“这……” 　　话刚开头，杜默又觉得不对，他看过原著，所以才知道黑金环的重要性。眼下杜默就是个普通Beta，除了冯异压根不认识别的帝国Alpha后裔，他上哪儿知道这黑金环是干什么的！他根本不可能知道食指在黑金环上印几秒钟等于冯异对他开放了私人权限。 　　再说权限是可以调的，孤傲冷酷如冯海王，怎么可能会将权限给一个战斗能力几乎为零的Beta？自己指纹顶多能打开冯异家里这道门吧。 　　怕不是冯异嫌给杜默开门麻烦，所以才提前输入指纹。 　　杜默不禁佩服起自己的机灵，改口问道：“这样就相当于没有门禁了？” 　　冯异应了一声，“你什么时候上课？” 　　商学院课表还没出来，杜默答：“估计要等到下星期才出来。” 　　“我白天训练，要去学校提前跟我说，早上带你过去。”顿了顿，冯异又说，“你那个学长，叫方宇？他家在这儿附近，找他也行。” 　　？！！ 　　方宇学长家在这儿？ 　　杜默惊了！ 　　冯异点了下头，从冰箱里取出一瓶颜色诡异的液体，拧开，“他家是天盛旧部，文官，每代都有几个Beta或者Omega。” 　　杜默以为冯异是要自己喝，表情还挺同情，谁想到下一秒冯异竟把那瓶看着就不是正常人喝的东西递给自己…… 　　……？ 　　这明显是自制的东西！谁知道里面是啥啊！ 　　八卦的事情放一边，自己小命更要紧。当下也顾不得打听方宇学长家里具体什么情况，勉强维持着“感谢冯先生体恤小弟”的惊喜表情，杜默问：“这……是什么？” 　　冯异：“营养液，促进骨骼生长。” 　　回想起在校医室那尴尬一幕，所有人都知道自己不爱运动骨质不好……杜默不想多谈，胡乱点头，“好的，谢谢冯先生！我晚点儿就喝。” 　　晚点再倒。 　　弄不清成分的东西，杜默绝对不吃。 　　尽管他不想承认，这具身体确实有些脆弱。可能是换了个灵魂身体排斥？杜默有许多奇奇怪怪的过敏源，比如花粉、乳类、咖啡、河鱼、羊毛…… 　　入学前体检，人家的过敏源检测都是一片空白，他可好，整整印出来两页纸。当时护士贼惊讶地反复打量他，可能以前没见识过这样的Beta。 　　冯异看了眼杜默。 　　冯异十级学者杜默顷刻间读懂了这个眼神，坐在沙发上乖巧道：“一定喝。” 　　也不知道自己在冯异心中还有没有信誉…… 　　上次也说谢谢冯先生的药膏然后…… 　　冯异叫人送了两份饭来，吃完外卖，杜默懂事地伸手收拾碗筷。 　　“放下。”听到冯异的声音，杜默被吓一跳，差点没打翻手里的餐具。他手里的碗碟上也刻着天盛章纹，看着就知道价值不菲。 　　抬头看见冯异神色有些微恼怒，杜默心道用不着这样吧，我去洗盘子你生什么气？ 　　不过头没疼？ 　　杜默不明所以，但还是小心将盘子搁在原处，坐回沙发上。 　　没错，他俩这顿饭在沙发上吃的。 　　其实冯异有征求杜默的意见，在餐厅、客厅吃都行。但杜默看冯异那架势，大有要抱自己去餐厅吃饭的准备，想都没想，直接说在客厅沙发这儿吃就行。 　　于是，人高马大的冯异勉为其难地在矮茶几前用完了这顿晚饭。 　　想来，冯小公子大约从未有过如此不优雅的行为。 　　杜默也有点不好意思，他既是跟班又是借住，眼里自然得有活，主人让放下那叫待客有道，炮灰跟班不帮老大干活是失职。他正了正色，指茶几上的碗碟，“这……不用收拾吗？” 　　冯异皱眉，“不用。” 　　第二天冯异早早离开，杜默睡了个不怎么舒坦的懒觉。 　　冯异家的床实在太硬了，杜默感觉那就是一张硬板，上面铺了层近似于床单的薄垫。拐杖放在床头靠墙处，床尾有一辆轮椅，都是冯异准备的。杜默有察觉到冯异清晨进来过一趟，那时天还没亮，他迷迷糊糊的根本睁不开眼。只含糊应了几句，完全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 　　杜默拄着下巴想：轮椅有点夸张了吧，他还没丧失行动能力呢。 　　一个小时后，杜默：真香。 　　冯异几乎没有多余的陈列品，杜默坐着高科技轮椅在屋里简直畅通无阻，不过他自觉地将活动范围划了个很小的圈子，卫生间、厨房、客厅，客卧。别的地方，譬如书房主卧一类的地方，即便冯异没关门，杜默也不进。 　　——冯异家里有摄像头，连着他的黑金环，杜默可不想被冯异那张冷若冰霜的脸质问，你进我房间干什么？ 　　电脑什么的都在学校，杜默又不喜欢看电视听广播——他不太能理解电视广播里的内容，也不太能接受电视节目里其他星球奇形怪状的“人”。 　　下午，舟一在方宇最初组建的五人小群里发了条信息：【@杜默，脚腕还好吗？】 　　杜默冷笑一声，A对B献殷勤，非奸即盗。 　　公事公办地回了句：【好多了，谢谢学长关心】 　　接着杜默想起还在训练的冯异，不由得感慨：同样是Alpha，一个读艺术专业天天逃课泡夜店快活得很，一个在军区经受早出晚归的训练生活，AA之间的差别也挺大的。 　　考虑到他现在寄人篱下，杜默装模作样地给冯异发信息：【今天训练也很辛苦吧】 　　冯异隔了一段时间才回：【还好，你很无聊？】 　　杜默几乎能想象到冯异说这话时的嘴脸，赶紧回了句：【不忙不忙，随便问问】 　　冯异：【晚上想吃什么？】 　　炮灰哪儿能点菜，杜默回：【不挑食】 　　冯异：【。】 　　-跟高等级Alpha同居，那是多少Omega的梦。 　　正经历这一切的杜默却十分紧张，总害怕冯异信息素不稳突然做点什么。好在此冯异非原著冯异，同居生活还算和谐。被投喂一个星期的杜默胆子也越发的大了起来——敢在冯异面前抬头讲话了。他发现冯冰山也不是总板着脸，观察冯异细微表情变化还挺有趣的。 　　冯异喜欢在安静的环境里看书，没有早训的日子里，他会坐在阳台边喝咖啡边看书，同时还放着东城早间新闻。他像无风的海洋，平静，但深不可测。冯异也很自律，定时进健身房自虐。他房间里还有一台飞行模拟器，每天雷打不动地在里面至少转三十分钟。 　　在冯异的盛情邀请（威逼利诱）下，杜默进去过一次，一分钟没到，人差点没了。 　　在里面歇了半天，最后还是冯异伸手把自己拽出来的，当时冯异低沉的声音就在耳边，“试飞模拟，累吗？” 　　杜默恶心得说不出话，一个劲地摆手，“累，太累了。” 　　他觉得冯异在蓄意报复，并在心里暗暗发誓再也不明知故问了，什么“试飞训练还好吗？”、“信息素检测很痛苦吧”……他再也不问了！ 　　杜默中间还跟冯异一块儿逛过超市，那天客厅的灯突然坏了，冯异认为是电路故障，杜默则认为是灯泡坏了。要不是他脑子里一直绷着根“冯异是主角是老大”的弦，他就要跳起来嘲讽了，坏个灯泡罢了修什么电路，神经病！ 　　杜默坐轮椅走在前面，冯异推购物车走在后面，逛一圈下来，灯泡没找到，购物车满了。 　　在自助收银台结账，看袋子里满满的食物，杜默抬头问冯异：“灯泡呢？” 　　冯异说：“灯是定制的，买不到。” 　　杜默：“那为什么要来超市……” 　　冯异指了指购物袋里的东西，“舟一听方宇讲的，你想吃这些东西，不想吃天源的营养餐。” 　　天源就是上次冯异带杜默去的那家豪华餐厅，杜默查了下，老板姓盛，天盛的盛。昔日帝国最尊贵的Alpha姓氏。 　　杜默脸红，“我随便说说……” 　　他就是无聊的时候跟方宇提过一句而已，再说方宇和舟一的对话为什么要聊到他啊！ 　　“嗯。”冯异说，“我随便买的。” 　　杜默：“……” 　　客厅的灯还没修好，冯异说定制中，下星期才能送来。这对冯异没什么影响，高等级Alpha的夜视能力向来很好。只苦了杜默，本来就有点近视，这下更看不见什么了。 　　今天是周五，军区训练比平时结束得早，不过等冯异到家的时候，天也彻底黑下去了。 　　东城就是这样，天色亮得晚，黑得早。 　　冯异到家时杜默正摆弄阳台上的天文望远镜——冯异前天刚从帝国观测台拆回来的。 　　帝国瓦解后，观测台被封，除了几件及其珍贵的大型设备允许党派以科研的名义继续使用，剩下的都成了天盛博物馆的“藏品”。然而观测台在塔楼顶端，未被开发为景点，得以偏安一隅，给了冯异可乘之机。 　　自从教会杜默用这东西，杜默就开始整晚地沉迷星空。冯异只当杜默对太空感兴趣，高中时杜默就格外喜欢看星图，也不多问。在黑暗中，倚着玻璃门静静地看杜默，到点催杜默休息。 　　看着专注望天的杜默，冯异眼里划过笑意，他摘下手套，走到杜默旁边，道：“换衣服，去天盛塔楼看星星。” 第17章 　　杜默一怔，虽说跟冯异的“同居生活”很和谐，可也没到俩人一块看星星的程度吧？ 　　然而冯先生开口，杜默只有听从的份。一瘸一拐地回房间换衣服，轮椅和拐杖都退役了，杜默觉得那东西太夸张，脚腕已经消肿了，没必要。 　　塔楼在天盛宫殿深处，冯异黑车在大门口被拦，要求出示车辆通行证。待冯异摇下车窗，露出那张跟昔日冯元帅如出一辙的长相时，门口守卫马上放行，也不查证件了。再往里走更是畅通无阻，没等车子开到位，路障已经被撤了。 　　杜默在心里默默想：这该死的特权阶级。 　　车子停在墙根处，眼前塔楼富丽堂皇，丝毫不像十年未使用的样子。 　　“有人定期维护。”冯异解释道。 　　杜默：“你们……经常来吗？” 　　听到杜默发问，这位冷厉寡言的Alpha脸上流露出一丝笑意，“小时候常来。用这儿的设备模拟星系战争玩。” 　　杜默：“……” 　　不愧是旧帝国世家，当元帅要从娃娃抓起。 　　目的地在天盛宫殿最高处，西塔塔顶，出电梯到平台后还要爬很长一段旋转石阶。鉴于杜默还瘸着，冯异极其自然地将杜默抱了起来。 　　他过于自然的态度反而让杜默尴尬了起来，仿佛是自己过于敏感了。 　　观星台内的装修风格与外殿相比略显朴素，但棚顶缓缓转动的星图和随处可见的蓝色浮空星系坐标又给这里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调试好设备，杜默再度陷入对外太空的痴迷中。 　　也是杜默幸运，今夜空晴无云，正适合观星。 　　冯异在另一端的操作台前忙了好一阵，回来发现杜默一动没动，还在专心地看星星。 　　他问杜默：“为什么喜欢看星星？” 　　杜默随口应道：“好看啊。” 　　冯异：“真的吗？” 　　就算观星台的设备好，能看见许多光年以外的星星，可那也就是个比肉眼瞧着更大的点，天气好的话还能多看见几团灰蒙蒙的星云。 　　哪儿好看了？ 　　杜默：“……真的。” 　　他突然就被冯异这句反问弄得没心情看下去了，颓丧的情绪一股脑涌上来，心里堵得要命。 　　为什么喜欢看星星？ 　　他哪里喜欢看星星，不过是痴妄能在那茫茫星河中寻找到蓝星的踪迹罢了。 　　可这没法跟冯异解释。 　　冯异敏锐地察觉到眼前Beta情绪上的变化，却不知原因为何。观察了一会儿，他忽然想起什么，迟疑地将手搭在杜默肩膀上，“会好起来的。” 　　杜默低头看落在自己肩膀上的大手。这双手力量极大，稍微一用力就能捏碎自己的肩膀，原书里冯异这样收拾过好几个不听话的BO…… 　　他不受控制地颤了一下，垂头道：“嗯，会好起来的。” 　　你会好起来的。 　　你是原著的主角。 　　而我的未来，还什么都看不到呢。 　　我是原著里无足轻重的炮灰，能不能活到最后还不一定。 　　……我想回家啊。 　　光洁的瓷砖地上倒映着漫天星光，有的源于天上真实的星星，有的是天文台模拟出来的星星。真实与虚幻交相辉映，恍惚中，杜默脑子爆炸似地疼了起来。 　　草！ 　　我不就是想了下回家的事儿吗！ 　　为什么要罚我头疼！我又回不去！！！ 　　想想都不行吗！！ 　　狗比系统！ 　　杜默疼得眼冒金星，看不清前路，踉踉跄跄地往前栽。 　　冯异急忙拉住杜默，顺势一带让杜默靠他站着，“怎么了？” 　　杜默深呼一口气，内心反复默念我不想回家，我想留在这儿当冯异一辈子跟班。 　　“没事。”他答，“没站稳，晃了一下。” 　　冯异明显不信，攥着杜默手腕，表明了杜默不说实话就不撒手的态度。 　　被Alpha制住的感觉很可怕，杜默试探地挣扎了一下，冯异纹丝不动。他不敢挑战冯异那双大手，也不能对冯异撒谎，只好老实地说：“头疼。” 　　怕冯异还不信，杜默又补充道：“脚也疼，所以没站稳。” 　　冯异听了，视线下移到杜默脚腕，神色晦暗。 　　上大学之后，杜默在他面前总是隔着一层，特别拘谨，一口一个“冯先生”。当着外人的面喊就算了，私下也这样，冯异几次他想纠正，可杜默要么是躲着不见他，见了也低垂个脑袋，不问就不吱声。 　　就可怜巴巴的。 　　“你……有事可以跟我讲。”冯异克制地环抱住杜默，声音尽可能地放缓，以免吓到杜默——他怀里瘦小羸弱的Beta在发抖，“我一直都在。” 　　冯异还记得刚上大一时，向来安静的杜默不知怎么疯狂地给他发了无数条信息。当时他刚入学，依惯例要进太空进行适应性训练，全封闭。就算他是冯家小公子，照样拿不到手机，出来后才发现杜默给他发了两个多月的信息。 　　入眼最后两条信息那天早晨发的。 　　【你能看见我发的信息吗？】 　　【你还记得我吗？】 　　那会儿他刚出飞行器，又往前翻了几条后，冯异手心一片冰凉。 　　逐条看完，他脑子只剩一个念头，不回指挥中心报道了，就开着这架飞行器，直接冲到杜默宿舍，把人喊出来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记得你，别怕。”冯异压抑着将杜默紧拥在怀的念头，转而轻拍杜默后背，“杜默，我在的。” 　　-不惦记回家，杜默头也不疼了，飞快调整好情绪。再一看自己整个人都在冯异怀里，顿时懵圈。 　　这…… 　　刚刚发生了什么？ 　　光顾着疼和“自我催眠”，没听清冯异说了什么。 　　这个姿势显然不太合适，杜默推开冯异，轻咳两声掩饰自己的无措，小声说：“真的不疼了。” 　　冯异颇有些无奈地看他。 　　这个眼神杜默读不懂，好在天盛宫钟鸣准时敲响，杜默趁机说：“很晚了，要不……先回去？” 　　冯异点了下头，靠近杜默。 　　杜默略一想就知道冯异大概还是要抱自己下楼，虽然觉得别扭，但不得不承认那个长且狭窄的旋转楼梯确实不适合瘸子行走。将出大门时，杜默手机震了两下，因为还被冯异抱着，杜默不方便掏手机，所以等到坐进车里之后才得空瞧。 　　消息来自专业群，新学期课表排好了。 　　冯异问：“课多吗？” 　　转头看见一贯面瘫的Beta哭丧着脸，几乎要哭出来的样子。 　　冯异唇角勾起了极微小的弧度。 　　“课不多。”杜默叹了口气，“但早课多。” 　　冯异点点头，问：“几点？我送你。” 　　听到这话杜默心中觉得冯异体贴——对一个从小经受帝国Alpha军权主义教育的Alpha来说，这是极体贴的话了。然而他若真的乘冯小公子的黑吉普上学，怎么想都觉得太招摇。再说此刻冯异身边没有伴侣，送一个Beta上学没什么；再过几日，待岑思白意之类的Omega跟冯异接触上，他这个Beta想必多余得很了。 　　于是杜默拒绝道：“不用，脚腕好得差不多了，回宿舍住就行。” 　　冯异知道杜默的小心思，只以为一块住了好些天，杜默总该放松些了吧，所以才主动提出送杜默上课，不料杜默还是这般小心谨慎。 　　他淡淡地应了一声，也没说别的。 　　车里陷入沉默，没多久，杜默眼角余光忍不住往冯异那边瞟。 　　他拒绝得有点直白，冯异会不会觉得自己驳他面子？ 　　毕竟这段时间相处得还是挺愉快的……跟一般Alpha不同，冯异很尊重Beta的想法。 　　杜默在脑海里搜索话题，“你们课多吗？” 　　问完，杜默忽地在心里叹了声气。相处得太愉快，搞得俩人好像关系多好的朋友似的，以至于他有点喊出不来“冯先生”这三个字了。 　　直呼冯异大名？杜默不太敢尝试。 　　冯异说：“不多，训练更多一些。” 　　“哦……”怕话题掉地上，杜默又问：“每天都训练吗？” 　　冯异：“每天。” 　　杜默：“要训练多久啊？看你早上出门的时候天都没亮呢……” 　　“早中晚都要训练，中间上课。”正逢红灯，车停，冯异转过头，“你究竟要问什么？” 　　杜默只想随便说点什么缓解尴尬，可他对冯异的生活几乎一无所知——不包括冯海王未来的感情生活，因此除了上课训练别的也不知道能聊什么。 　　难道要问冯异觉得岑思漂亮还是白意漂亮吗？杜默问不出口，他不愿意这样评判Omega。 　　其实可以聊些时政话题，冯异对这方面很有见解，也利于杜默在接下来上课、实习中发表观点。冯小公子眼界高又广，听他一席话，胜赵主任开十场会。但杜默拒绝聊这方面。 　　他避开冯异眼神，“就……随便问问。” 　　冯异说：“再问就涉及机密了。” 　　？？？ 　　这就涉及机密了？杜默发誓他没这个想法啊！ 　　抬眼看冯异，刚要解释，猝不及防撞上冯异深邃的眼眸，不似记忆中那般冰冷，也不是想象中那般严肃。 　　倒像是有一丝温情。 　　杜默心里蓦地升起一阵没缘由的慌乱。 　　红灯变绿灯，冯异移开视线，专注开车。 　　杜默视线还留在冯异身上，昏暗的光线里，冷峻的Alpha波澜不惊。但读过原著的杜默知道，这个Alpha骨子里涌动着令人胆寒的暴戾征服欲。 第18章 　　杜默醒来时天还没亮，手机一直震个不停。 　　冯异大概是去跑步了，朦胧中听到一声门响。 　　杜默已经适应了这道每天早上都会准时响起的声音，简直比闹钟还准。 　　迷迷糊糊摸到手机，睁开一条缝看了眼屏幕：7：13，星期六。 　　未读信息：99+什么情况，一大早的。 　　杜默揉了揉眼睛，解锁屏幕看是哪群人大清早聊天，不困吗？ 　　最热闹的是他宿舍群，另三个人从昨晚到现在居然聊出来400多条信息。杜默震惊，那仨人住宿舍啊，是什么让他们宁愿打字也不张嘴沟通的？ 　　学生会的群也很热闹，自己和方宇被疯狂@。 　　还有好些私聊自己的，包括一部分他一点都不熟、只在专业课上见过几面的Alpha同学。 　　天盛帝国多年来Alpha至高无上的治理方针对东城大学影响深远，尽管帝国已是过去式，但短短十年暂时起不到太大作用，AB之间依旧泾渭分明。鲜少有Alpha主动结识Beta，除非那个Beta是大学霸、或者写作业被分进一个组里，所以杜默看见手机里这一排私聊他的Alpha十分惊讶。 　　发生了什么事？ 　　杜默纳闷地翻起宿舍群聊，聊天起点是昨晚十点多的一张校内论坛截图。 　　【转载：“平区晚间杂谈：东城大学开除两名Alpha新生？是真是假？这是属于平权党的胜利吗？” 　　楼主发言：有没有知情人士告诉我，因为什么被劝退的？这俩Alpha可以载入校史了吧？刚入学就被开除。翻了最近一百年的处理记录，只有一条Alpha被开除的记录。大四的，十年前的事儿，显而易见是因为某个众所周知的政治原因……所以这条可以忽略不计吧？也挺搞笑的嘿，这事儿平区比我们知道的还早[吃瓜]】 　　帖子发出来有一段时间了，底下评论一千多条，截图不全，杜默只能看到一条高赞匿名回复：【确实是开除了，舟一亲自报上去的[吃瓜]，事情发生在Omega生活区[吃瓜]，话就说到这儿剩下的你们脑补[吃瓜]】 　　群里剩下的聊天记录是三个室友交流各自打探来的消息，以及对杜默的疯狂@。他们认为杜默一定知道内情。事实也确是如此，杜默知道内情，不过……他皱了皱眉，当时在校医室，只听舟一提了句解决方案，他没细问。 　　居然这么严肃吗？ 　　没酿成实质性的恶劣后果也严肃处理？ 　　讲道理，东城大学早能这样，他们也不用年年费劲吧啦的准备迎新了。杜默边吐槽，边点进校内论坛，首页热帖第一条就是他要找的原贴。 　　底下被赞上来的前排评论几乎都是匿名：【再提供一条细节，某日傍晚，迎新结束之后，舟一突然派出来一堆人疯狂拉了好多道警戒线】 　　【方宇好像也在现场[吃瓜]】 　　【热评1是在暗示某位大佬的小情人被欺负了吗[吃瓜]】 　　【你们不怕被封号吗？匿名不代表安全啊——】 　　杜默往下看了会儿，楼盖得太高，多半都是吃瓜和震惊等无意义回复，还有一部分夸张的阴谋论说法，杜默也就没继续看。转头去搜索平区新闻，想看看平区是怎么说的。 　　平区和东城这股互相内涵、恨不得对方早日凉透，但表面上还要一副双方合作愉快，正在齐心协力共创美好帕星的劲头真的很有趣，不关注时政的杜默也就在这种情况下会主动看新闻。尤其这回被提到的事情他亲身经历，更能判断平区春秋笔法用得怎么样。 　　细想完全能理解平区的做法。东城大学一直由于其对Alpha的偏爱和不加掩饰的歧视BO而广遭激进派诟病，这样的东城大学居然开除了两个Alpha，平区必然要对此大肆宣传，将其形容为“激进派的胜利”。 　　——保守派接受了激进派的观点，对ABO六性一视同仁，Alpha犯错，与BO同罪。 　　吃完瓜，杜默在宿舍群里回：【没有阴谋论，就是闹事，被抓个正着】 　　室友回得飞快：【你果然在现场！】 　　【好几天没回来，别是被人关起来了吧强制灭口吧？】 　　杜默无语，打字：【明天就回去了】 　　辟了几句谣，室友们知道毫无内情后也就觉得没意思了，不再追问。 　　天也差不多亮了，杜默爬起来洗漱，刷牙时又思考起这事儿，毕竟东大真的极少处罚Alpha。 　　他上官网查了下，只找到一条官方通报，说冶金专业新生XX和XXX因触犯校规被开除。时间、地点、触犯了哪条校规……一概都没说。以前处罚Beta和Omega的时候，公告恨不得详细到被开除对象家里几口人都一并发出来。 　　门响，冯异回来了，手里提着两份早餐。杜默主动接过来搁在餐桌上，问冯异：“那两个Alpha什么时候开除的？上平区新闻了，论坛贼热闹。” 　　冯异衣服沾着外面冷气，他脱了外套之后才进餐厅，“舟一处理的，我没问。” 　　“哦哦。”冯异没说别的，意味着他不想多说，杜默就不往下问了。摆好餐具，等冯异坐下来再吃。 　　吃完饭，冯异忽然问：“论坛怎么说的？” 　　杜默先是诧异了一下，然后才想起来冯异应当没看过校内论坛。军区管理严格，发帖需审查，且没有匿名功能。以前有军区的学生作业写不出来，上论坛集思广益……后来被平区的人看到……导致泄密。久而久之，军区的学生也就不怎么上论坛了，他们有自己的内部局域网，功能齐全网速快。 　　“都在猜开除原因，学校通告写的不清楚。”杜默解释道，“什么阴谋论都有，最夸张的一条说这俩人其实是间谍，然后平区气不过间谍这么快就被抓到，所以故意把事情闹大。” 　　——东城大学信奉保守主义的Alpha自然不愿承认这是“激进派的胜利”，只能往其他方向猜。 　　杜默这么问也是试探冯异，毕竟学校处理方式跟以往相差太多。 　　冯异看一眼杜默，张了张口，好像要说点什么。 　　结果等半天，冯异一个字都没说。 　　杜默遗憾地撇了撇嘴。 　　阳光洒进客厅，落在杜默身上，泛着微微金光，尘埃悬浮在空气中，与客厅里唯一一株被当做客厅与餐厅隔断的绿植形成了冯异眼中一副温暖闲适的画。 　　他静静地看了会儿，然后想起什么，打开投影放新闻。许是今天早饭吃得比较久，只赶上了早间新闻的尾巴。冯异又点了几下黑金环，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杜默发现接下来投影里的画面正是使校内论坛热闹起来的源头——平区晚间杂谈重播。 　　杜默心想：原来他也好奇啊。 　　正漫无边际地瞎想，俊美的Alpha忽然站到他身前，手里拿着两瓶色泽诡异的饮料。高大的身形阻断了阳光，“记得喝。” 　　杜默：“……” 　　还以为冯异忘了…… 　　杜默假装抿了一口，打算说点什么转移冯异的注意力，他真的不想喝奇怪的东西，“平区会特别关注东城大学吗？” 　　“会。”Alpha倚墙而立，“毕竟是保守派成员的大本营。” 　　“那这俩开除的Alpha……会不会对舟一造成什么影响？我看平区说这是‘激进派的胜利’，这是不是相当于……”杜默琢磨半天措辞，“相当于给对方送了个政绩？” 　　冯异看了眼杜默，似是对他这个形容词感到惊奇，“……也可以这么说。” 　　杜默担忧：“那怎么办？会影响舟一学长吗？” 　　冯异表情终于有一丝变化，“有一些影响，但不用担心，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杜默松了口气，又问：“……你呢？” 　　论坛讨论越来越激烈，一方面在深扒当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能惹得脾气一向很好的舟一严惩新生Alpha；一方面在细数学校里特权阶级的存在，同时展开了一场围绕“如果两个Alpha得罪的不是舟一，还是否会被开除”的辩论。讨论内容甚至还延伸到了东城大学多年以来的“潜规则”，也就是那些遗留的“传统”真的应该存在吗？ 　　过去被洗脑的韭菜们仿佛一瞬间都站起来了。 　　看得杜默怪紧张的，尽管他觉得这种思考是正确的，但显然不符合保守派的治理观念，尤其不符合东城的保守派。 　　还有，明明是发生在学校、学生之间的事情，经平区一宣传，总觉得变成了一个相当严重的政治事故。 　　讨论到特权阶级，冯异首当其冲，谁都知道当前东城大学里最金贵的人是冯异，冯家小公子，昔日帝国十二元帅直系后裔。单是看到这个冯字，就觉得有肃杀血腥的味道。 　　而且冯异也成了当事人之一，帖子里有爆料称看见冯异当天在学校飙车。 　　冯异看着杜默，冷硬的五官轮廓似乎多了些柔软的弧度。良久，他说：“我也没事。” 第19章 　　高傲的Alpha向来不说谎，也不屑说谎，因此杜默并未多想。晚上冯异有事出去了一趟，再听见门响时，已是第二天了。 　　杜默心道：海王依旧是海王。 　　冯异送杜默回学校，在车库偶遇舟一。这么多天以来杜默第一次遇见熟人，有点惊讶，以及些许不好意思。 　　尽管他和冯异什么都没发生，但舟一的眼神仍旧使杜默有点心虚。 　　舟一挑眉，意味深长地问冯异：“昨天回家了？” 　　冯异冷淡地“嗯”了一声。 　　啊这冯异昨晚一夜未归原来是回本家了吗？！ 　　杜默心里有些愧疚，为他的先入为主。 　　冯异往后备箱里发东西，杜默眼尖，发现后备箱里摞着两箱色泽奇怪的自制饮料，看包装正是冯异天天逼自己喝的那玩意。 　　他脸有点绿，严重怀疑这两箱都是给自己准备的。正思来想去如何委婉地确认一下，却听舟一问冯异：“你家跟你说什么了？我家老爷子昨天跟我谈了两个多小时……你什么时候有空？来我家一趟呗，我爸妈一定要替我谢你。” 　　舟一大概是看出冯异有拒绝之意，急忙又道：“随便坐坐，不愿意留下来吃饭也没事，是兄弟就来帮我应付下老爷子——别说你没空，以前这话我信，以后别拿这话蒙我……” 　　冯异轻咳一声打断舟一。 　　舟一面露不解，目光滑到一旁的Beta身上，他好像明白了什么，疑虑不定地止住话头。但好像又不愿意就此结束话题，他抢先一步拉开车门跳进副驾，“我跟你们一起回学校。” 　　杜默倍感压力，东城大学两大风云Alpha亲自送自己返校，说出去巨有面子，然而渴望低调的Beta不想要这面子。学校这两天够热闹了，现在校园里几乎没人不认识冯异这俩黑吉普。杜默完全能想象到待会儿他下车时会受到怎样的注目礼…… 　　路上舟一又问：“以后去哪儿？” 　　冯异：“没定。” 　　舟一：“冯伯伯没有安排吗？” 　　“没有。” 　　舟一：“你什么想法？” 　　“无所谓。” 　　…… 　　俩Alpha仿佛打哑谜一样的聊天让杜默摸不着头脑，但他有自知之明，不该问的不问，听过也当没听过。坐在后排的杜默只看得到冯异小半张脸，不过足够杜默做出判断——冯异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不想深入聊下去，他看都没看舟一一眼。 　　杜默对自己说：记住了，不能问冯异关于未来去向的事。 　　转念一想，他也不用问，书里都写了。大三被调出军区，沉寂两年，然后突然高调出现在帕星各个领域，军事、政治、经济…… 　　等等，大三？ 　　杜默呆滞，冯异大三了啊！可一点冯异被调出军区的风声都没有……混迹在学生会的杜默自认他消息还算灵通，莫非舟一和冯异谈的就是此事？那起因和经过呢！怎么就直接出来结果了！ 　　他也太炮灰了吧！这么大的事儿完全没听说！ 　　一个急刹车，杜默没系安全带，光顾着想剧情也没留神路况，一头撞到驾驶座靠背上。 　　冯异透过后视镜看杜默。 　　“开车啊……”后面传来急促的喇叭声，舟一一脸无语，提醒冯异，“这是路中央。” 　　杜默揉揉额头，“我没事……” 　　舟一不说这话还好，说了他也觉得冯异有点小题大做。 　　车子很快开到学校门口，舟一接了个电话说有事先走，晚上再联系冯异。 　　看舟一临走前那个别有深意的笑容，再联想到电话那边提及的地点，LA酒吧——原著中出场率最高的地点之一，这群Alpha晚上的活动不言而喻。杜默两颊微微发烫，到嘴边的“学长再见”也变得吞吞吐吐。 　　车里又只剩杜默和冯异，明知道冯异晚上要去干什么的杜默还得假装不知道，尴尬得坐立不安，心想：幸亏今天坐在后排。 　　良久，杜默想起什么，试探地问：“我看车里还有两箱营养液……？” 　　冯异说：“我送你到宿舍。” 　　杜默内心：我不用你送，你搬到你自己宿舍去好不好！ 　　表面：“我让室友接我吧，宿舍楼下停车不方便，怪麻烦的。” 　　反正室友都知道我跟你认识，杜默破罐破摔地想，也知道我在你家住了好些天。 　　——方宇不小心说漏嘴了。 　　要不然室友还以为杜默回自己家住了，杜默确实考虑过这个可能性。给两个亲爸打电话，结果一个在外地疗养不能回家，一个说最近工作很忙，让杜默自己联系社区请护工。 　　-开学之后杜默骤然忙碌起来，因为脚伤躲过迎新偷了一阵闲，现下脚伤好得差不多，方宇又开始给杜默安排任务。同时东森的人事Beta小姐姐也联系杜默，问他新学期课程安排，什么时候方便回来工作。 　　东森对实习生的要求是每周出勤30个小时以上，打卡计时，加班也算。如果随领导出去应酬无法打卡，时长则由领导次日填进考勤系统。赵主任这方面挺照顾杜默的，每次都填6小时。 　　整理完日常安排，杜默绝望地发现，一周七天，完全属于他自己的时间只剩下星期日，还得是星期日东森不找他去加班的情况下。 　　星期一、三、四、五早课，八点上课；星期二没课，大概率从早到晚直接交待给东森，周六学生会例会，时长取决于方宇。 　　杜默哭泣：令人喘不过气这的时间表使他产生了自己又重新读了个博的错觉。 　　以往刚开学这段时间最忙，BO新生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要教。 　　原以为今年能轻松不少，论坛闹了那么一遭，还开除了两个Alpha，那群自诩为天之骄子、帕星最强的Alpha们该冷静些吧？不料更麻烦。论坛辩论激起了Alpha们的逆反心，他们奇怪的骄傲不允许自己被BO的观念驳倒。同时，这届BO扩招，招进来一群支持平权的BO，远不如以前乖巧听话。 　　针锋相对的两边天天吵，先是校园□□拉横幅，被学校禁止后，转为开讲座宣传各自思想理念。 　　杜默目瞪口呆地看着两边你来我往无休止的斗争，跟方宇交流：“会长，求您换个候选人吧，这届学生精力太充沛，我觉得我带不动。” 　　他内心是支持激进派平权斗争的，但受“系统”束缚，他是保守派核心冯家小公子，冯异的跟班。支持激进派？杜默也就敢现在想想。等冯异走上霸总路，发现自己手底下带这么一群日常想“造反”的人，头不得疼死。 　　方宇拍拍杜默肩膀，颇有些幸灾乐祸地笑道：“还好我今年就卸任。” 　　杜默配合地挤出一个笑容，“我觉得那几个带头开宣讲会的都不错，您多关注一下，能说会道敢打敢拼。” 　　没多久宣讲会也被学校限制了，双方不得不把战场转移到学校论坛，于是论坛也变得乌烟瘴气，热帖一个接一个。 　　杜默这边忙于工作，也没忘记按时给冯异发消息。只是冯异回得不多，倒是符合原书中冯异的习惯。 　　-“杜默，你认识白意吧？” 　　“认识。”杜默扶了下眼镜，他跟白意后续相处得还不错，上个月白意还借了他两本分析AO信息素的书，“学长找他有事？” 　　他们正在开例会，舟一卸任在即，手头的事儿早都交给他继承人了。很久没来开例会，今天不知怎么突然过来，还找杜默打听一个Omega。一般Alpha跟杜默打听Omega，杜默一律回答不认识。这回问的人是舟一，打听对象又是白意，杜默才实话实说。 　　“帮个忙，替我一个朋友给他送点东西。”舟一明显松了口气，塞给杜默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最近学校太乱，我不方便去他那边，你跟他认识，正好。” 　　杜默只得无可奈何地应下，今天例会开得久，一点多开始，六点多才结束。抱着礼盒走出教学楼，发现天地间一片朦胧。 　　几片冰晶缓缓落在手心。 　　下雪了。 　　东城今冬第一场雪。 　　白意在医务室，接过礼盒，他双眼暗淡，神情恍惚又怔忪。 　　猜测送礼人大概是Alpha，杜默决定留在医务室陪白意一会儿。想问发生了什么事，需不需要帮忙，可又瞻前顾后地担心他问的话会对眼前温柔娴静的Omega造成二次伤害。 　　“别担心，杜默，我很好。”善解人意的Omega说，脸上挂着勉强的笑容，“意外罢了。” 　　是什么意外？看着眼前无精打采的Omega，杜默不由得在心里暗骂那个送礼的Alpha。 　　谁啊！当面送礼的胆子都没有？杜默瞧不起他！ 　　杜默明天要交报告，只陪了一会儿便不得不离开。走之前，白意叫住杜默，精美的礼盒搁在他腿上，更衬得Omega精神不济，白意声音小小的：“杜默，帮我跟冯异说一声谢谢吧，谢谢他。” 　　！！！！！ 　　伤害了白意的Alpha是冯异？！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杜默傻在原地。一时间脑子都不转了，僵硬地点头然后回答；“好的。” 　　走出门被冷风一吹，杜默渐渐想起剧情，大概真的是冯异……剧情和时间都对得上。 　　下雪天。杜默替冯异跑腿、送礼提分手。 　　白意是冯异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男朋友。 　　可这……什么时候的事儿？ 　　杜默开始怀疑人生，他真的穿书了吗？为何事事都慢半拍？ 　　晚上，杜默捧着手机辗转反侧，聊天框里打了删，删了打，愣是想不出怎么替白意说谢谢。 　　正发愁，忽然收到几条信息，舟一发来的。 　　【有件事一直没告诉你，冯异离开军区了。有人威胁冯家，说冯异因为一个Beta而毁了两个Alpha。如果冯异不离开，那个Beta会被曝光、会受到很多关注。更重要的是，冯家的地位会受到影响，保守派决不允许Beta侵害Alpha的利益】 　　【冯异目前是保守派新生代的核心，冯家、保守派都会不遗余力地维护冯异，为此牺牲一个Beta、Omega也未尝不可】 　　【冯异不让说，但我认为你需要知道】 　　……所以，冯异是为了保护杜默不被牺牲才离开军区？ 　　冯异牺牲自己救了杜默。 　　这几个字不断在杜默脑海中回荡。 　　防止杜默被保守派人士暗中处理掉，也杜绝平区、保守派以及冯家拿这事儿威胁冯异的后患。 　　我离开军区，我不走军队这条路，你们还想怎么闹腾？ 　　杜默参透这点，身体不住地颤抖。 　　冯异让自己住进他家，是因为早就想到了这些后果吗？ 　　他痛苦地抱头，他以为自己会头疼，可事实上一点也不疼。 　　——他没违背原著，冯异也不在身边，即便生气也影响不到自己。 　　杜默心头沉重，他怎么也没料到，冯异离开军区的根本原因竟是自己。 　　可笑他还觉得是自己挽救了失职的冯异和舟一。 　　细想也对，在这东城，Beta和Omega哪里比得上Alpha。 　　难怪原著中杜默对冯异死心塌地，难怪冯异那么折腾杜默。 　　原来如此。 　　冯异在部队的坦荡前途、从军的这条路是被杜默断的。 第20章 　　两年后。 　　杜默刚走出东森大门，走廊里一股寒气扑面而来。东城的冬天越来越早，才十月份，已下过两场雪了。 　　没等进电梯，杜默被追出来的同事叫住，“等等，杜默——帮我个忙。” 　　同事名叫韦恒，跟杜默同一批进东森的实习生，一个外表偏艳丽的Beta，很多人第一眼见他会误认为他是Omega。那一批十多个人，只有杜默和韦恒两个人成功拿到正式员工合同。不过杜默跟韦恒相处不来，韦恒认为Beta的最佳归宿是找一个可依靠的Alpha，他来东森的目的就是找一个厉害的Alpha结婚对象。 　　韦恒也看杜默不顺眼，因为赵主任喜欢带杜默参加应酬。他想不明白，都是Beta，他还比杜默好看，赵主任为什么不带他。 　　这问题杜默可以回答，但他懒得跟韦恒解释。 　　——赵主任是去谈生意的，我是当成工作去应酬的，而你是去勾搭Alpha的。赵主任又不傻，带你这个心思不纯的Beta他图什么？ 　　图得罪客户？就算你长的再好看，你也是Beta。 　　但毕竟是相处了两年多的同事，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叫住，刚转为正式工的杜默只好返回办公室，“好的。” 　　还以为今天可以提前下班，杜默在心里叹了声气，他逢换季必生病这毛病一直没好，鼻子堵了好几天，耳朵也一直嗡嗡的。 　　赵主任原计划今晚请客户吃饭，带杜默去。这两年杜默酒量练出来了，即便是跟Alpha比，杜默的酒量也排得上号。许是上午开会时状态不好，病恹恹的，赵主任不忍心继续支使他干活。总之，晚上陪客户吃饭的人临时换成了韦桓。 　　他请假过程还挺顺利的，没想到临走前被韦恒坑了一把。 　　韦恒发给杜默两份行研报告，说之前实习生数据算的不对，得改，下午就用，十万火急。 　　改完第一份，杜默刚站起来活动活动，韦恒隔空喊：“杜默，还差多少？领导那边急等着要呢。” 　　“改完晨升那个了，还有一个。” 　　韦恒话里有点埋怨，“怎么不先改一星那个，那个更着急。” 　　杜默心说你也没跟我讲啊。 　　他点开第二个文档，看见公司logo，怔住。 　　【一星文娱】 　　有点眼熟，似乎是舟一的公司？ 　　翻到第二页，果不其然，公司股东列表里头一个就是舟一。 　　杜默呼吸一滞，但很快恢复镇定，重新拉个工作表开始计算收益率等各种数据。只是注意力难以集中，总是不受控制地发散思绪。 　　自打两年前舟一给他发了那几条信息后，舟一就好像忽然从东城大学里消失了一般。后来才听方宇说，舟一出去“自主创业”了——借家里的钱、家里的关系，创自己的业。 　　一块消失的还有冯异。 　　尽管俩人有保持联系，但他不知道冯异在忙什么。原著这块一笔带过，只知道冯异这期间一直在外星系打转，经历颇为传奇。 　　中间他问过几次冯异人在哪儿，得到的回复十分笼统。以至于杜默经常怀疑自己，他真的穿书了吗？有这么没存在感的穿越人士吗？整整两年，除白意之外，几乎没跟其他剧情人物有接触！ 　　刚过来的时候他天天希望剧情人物离自己远点，自己当个炮灰混到剧情结束就行。然而真当了两年路人之后杜默又开始不安起来，担心冯异给自己忘了。不接触剧情人物、不知道剧情发展，他怎么回家啊！ 　　如今他毕业三个多月，按理说该到原著正文开始的时间点了。 　　报告后面还列出部分一星文娱具有发展潜力的艺人，杜默有目的性地一行一行往下看，目光定格在倒数第三行。 　　找到了。 　　【玉浅清】 　　——剧情人物。 　　玉浅清是一星文娱旗下的Omega模特，跟过冯异一段时间，分手时极不情愿，态度非常恶劣，一度怀疑杜默是骗子，合伙其他Omega把他欺负走让别人上位。 　　就发这么一会儿呆，韦恒又来了：“杜默，还差多少？急着交呢。” 　　杜默：“……” 　　舟一的公司诶，背靠家大业大的舟家，有什么好分析的？投就完了呗，与其在这儿算一星文娱的年回报率，不如先认真考虑下对方愿不愿意要东森的投资吧。 　　舟家会缺这点投资？ 　　严重怀疑韦恒是故意的，没事找事。 　　边吐槽边改完给韦恒发过去，杜默问：“这回没事了吧？” 　　“你倒是没事了。”韦恒站在杜默工位前，一副不高兴的样子，“真羡慕你，我晚上还得跟赵主任陪一星文娱的人吃饭……行政那边非要定江澜，说什么一星文娱是大客户，必须得是江澜这档次的饭店。真的是，我跟一星的人接触过好几回了，哪儿有行政说得那么严肃认真。还以为今天可以早点回家……定在江澜，唉，十二点前别想到家了。” 　　旁边一个实习生惊呼：“江澜！那一星文娱的艺人会去吗？总能看见明星在江澜吃饭的图……” 　　“不知道有没有艺人，行政定的是十五人的台……唉，江澜哪儿都好。”韦恒扒拉一下头发，假模假样地说，“就是离我家太远了，我家挨着市中心，江澜太偏了。” 　　杜默面无表情：“……” 　　太能装了。 　　他不想搭理韦恒。 　　江澜是东城最有名的餐厅之一，装修得富丽堂皇，在那儿吃饭的人非富即贵，上回就是和赵主任陪客户吃饭，偶遇了冯异和舟一等人。 　　见杜默没什么反应，韦恒又不舒服了，冲杜默翻个白眼，不知在琢磨什么。 　　杜默火速关电脑，管韦恒琢磨什么，总之不能给韦恒继续折腾自己的机会，飞快收拾好个人物品拎包就走。 　　熟料，他又没走成。 　　这回是赵主任给他打电话，说公司新到两个实习生，一个Beta，一个Omega，让他带着熟悉一下公司。 　　——东森近几年才扩招BO，之前楼里清一色都是Alpha。 　　Alpha不能带Omega，一来信息素不和谐，容易吓到Omega；二来会被社会上关爱Omega组织声讨东森不够人性化。可目前战投部门能带实习生的Beta就俩，杜默和韦恒，韦恒得准备晚上用的资料，所以只剩杜默。 　　赵主任都发话了，杜默认命地返回办公室。前台的Omega小姐姐看杜默拎包进进出出的，投来了一个同情的眼神。 　　拖着沉重的步伐去行政销假，然后进隔壁小会议室领人。 　　Beta叫明硕，东城大学同系学弟，也在学生会干活，之前就认识，杜默跟他交换了一个友善的眼神。 　　接着杜默看向Omega的简历。 　　刚看到第一行，杜默目光就停住了。 　　【姓名：池静】 　　池静！ 　　又一个冯异的小情人！！！ 　　池静居然是东森的实习生……难怪会被冯异瞧上，学金融的Omega很少见，激进派那边或许很多，然而在社会风气保守的东城这边，几乎没有。 　　眼前冲他礼貌微笑的Omega生了一张娃娃脸，两颊的小酒窝可可爱爱，招人喜欢。 　　太久没接触到剧情人物的杜默忽地紧张起来，轻咳一声，先做了个简短的自我介绍。看一眼时间，中午十二点半，杜默问：“吃午饭了吗？” 　　明硕跟杜默熟悉，有什么便说什么：“没来得及吃。” 　　池静没说话，待杜默视线移到他身上，池静才轻轻答：“还没。” 　　东森没有食堂，也不提供盒饭，只给餐补，让员工们自行解决。去哪儿吃都行，总之不能在办公室里吃——据说东森有个业务董事对饭味儿过敏。 　　杜默邀请明硕和池静一起吃午饭，考虑到池静是冯异的小情人，虽一时间无法判断他现在和冯异什么关系，但杜默也不好怠慢，特意定了一家氛围安静菜品也广受好评的餐厅。 　　一顿饭下来，杜默意识到池静只是表面上看着甜美可爱，实际上有点不好接触。 　　不爱说话，被杜默问到才轻声答几句；饭菜也没怎么吃，只挑了几盘样式好看的拣了几口。 　　幸亏池静跟冯异的时间不长，杜默暗自分析，这个Omega一看就不好伺候。不过池静居然是他手底下的实习生，关系有点复杂，不好处理。万一分手之后被池静记恨，向东森领导举报说他给池静穿小鞋…… 　　接着杜默又想到一种可能性，该不会是自己向冯异介绍的池静吧…… 　　下午先给俩人安排工位，然后领着参观公司，讲注意事项。杜默给俩人各发了一份年报和一份行研报告的模板，让他们试着写写。 　　明硕在学校里学过，上手很快。池静却看起来兴致不高，要么对电脑发呆，要么摆弄手机。 　　就算你认识冯异，也不能这么摸鱼吧……不是我苛刻，被领导看见我没法交代啊！ 　　杜默走到池静身边，手指向屏幕里的年报，“怎么了？” 　　池静抿唇，直白地说：“不会写。” 　　杜默刚要问是哪里不会写，池静手机响起。 　　无视旁边站着的杜默，池静接通电话。语气跟中午截然不同，明显是在跟什么人撒娇，表情生动，“……上班了，管我的人是Beta……他们安排了好多活呀。” 　　“……中午吃了，可是好难吃呀。” 　　“……天源？嗯……哥哥，你来接我好不好嘛？” 　　杜默：…… 　　电话对面那个人……不会是冯异吧？ 　　原著里，池静对冯异的称呼……似乎……就是……哥哥…… 第21章 　　哥哥哥哥就知道哥哥，哥哥也不能帮你写报告！ 　　你冯异哥哥不会！ 　　妈的冯异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说一声。 　　杜默掏出手机，愤怒地敲下一排文字：【回来了不知道说一声吗？！！！】 　　然后默默删除，重新打了一排：【你回来了吗？】 　　杜默以为他得等一段时间才能收到信息，不成想，下一秒就收到冯异回复：【嗯】 　　果然是回来了！！ 　　等一下。 　　这……池静电话还没挂呢。 　　看看池静，再看看手机，屏幕里又跳出来一条信息：【你在哪儿？】 　　杜默茫然。 　　莫非池静不是在跟冯异打电话？ 　　正琢磨，又一条来自冯异的信息：【东森？】 　　杜默迟疑地输入：【嗯……】 　　冯异：【几点下班？我去接你】 　　诶？！ 　　这走向不对啊！ 　　怎么变成冯海王来接我了？难道不应该是接……池静吗？！ 　　纳闷中，池静那边的撒娇结束，冲杜默眨眨眼睛，“我不会写。” 　　杜默：“……” 　　好家伙，撒娇撒到自己头上来了。 　　一分钟前你还说我给你安排的活多、中午饭难吃…… 　　他应付不来温柔体贴的Omega，还应付不了作精型Omega吗！ 　　杜默微笑着问，“晚上要跟男朋友出去吃饭呀？” 　　“听说这里经常加班，实习生也要加班，可不可以不加班呀？”池静大方地点头，皱了皱鼻子，“男朋友来接我，不想让他等太久。” 　　这么理直气壮？ 　　“当然可以不加班。” 　　Omega圆圆的眼睛眨呀眨，一脸期待。 　　“该做的事都做完了，提前下班都行。”杜默毫不留情，“写完报告再说吧。” 　　实习生每周工时够30就行，平均一天六小时而已，杜默实习时，每周都远超40小时。 　　池静瞬间变脸：“……” 　　明硕没憋住，“噗嗤”一下笑出声。他工位紧挨着池静，自然一句没落全听到了，甚至还隐约听了几句电话那头池静男朋友的声音。 　　虽然不太待见池静，但杜默心善，向来不愿难为Omega。而且他身体不舒服，也不想陪池静加班，便耐着性子问：“你哪里不会写？” 　　他给明硕和池静发的是一星的年报，毕竟学生嘛，普遍对文娱类公司更感兴趣。再一个他刚看过一星的年报，业务不多，无负债合并收购一类的重大事项，好写。 　　池静爱答不理：“就是哪里都不会嘛。” 　　要不是他刚正式入职，他一定杀到人事部门，问清楚是哪位大神招进来的这位啥也不会还不愿学的Omega！ 　　教完池静，杜默生无可恋。 　　为什么要听赵主任的话回来啊？ 　　假装没听见电话响直接回家好不好？！ 　　下午太阳刚有山落迹象，池静又开始打电话，“哥哥，天都黑了呢，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呀？ 　　“……好像还没到下班的时间？没关系嘛，你来接我就行了呀，上司不好意思继续留我的呀。” 　　“……哥哥，你跟他们老板说一声嘛，别让他盯着我了呀，他看了我一下午，好累呀。” 　　人不可貌相，瞧着可爱的Omega实则难管得一比。 　　杜默：……这个Omega他带不下去了。 　　临下班的时候，韦恒跟在赵主任身后趾高气扬地路过杜默工位，“杜默，江澜太远，我们提前出发啦，明天见~”杜默：“……” 　　真希望明天也不见。 　　想念方宇，想念白意，想要正常的同事。 　　天彻底黑了，杜默终于下班，明硕一脸“您真不容易”的表情迎上来，“学长，辛苦了。” 　　杜默精神不振，“漫长的一天。” 　　明硕问：“跟一星文娱谈业务，学长怎么没去？” 　　杜默后知后觉，明硕也在学生会工作，当然知道他认识舟一。 　　这答案说来话长。原本是他去，但是他身体不舒服想请假，所以换成韦恒，结果新来两个实习生他就没走成……啊——如果他没请假就好了！那样带实习生的人就是韦恒了！ 　　后！悔！了！ 　　杜默让明硕先走，他在办公室纠结地等待。 　　——等待冯异。 　　同时也在思考，要不要给冯异介绍池静。 　　介绍的话，感觉怪怪的——池静现在有男朋友，仿佛变相让冯异当小三……显然不太合适。 　　不介绍的话，又好像会违背原著的样子，他不想头疼。 　　少顷，在介绍与不介绍之间反复横跳的杜默等来冯异的信息：【我到了】 　　杜默猛地从位置跳起来，【马上下楼！】 　　进电梯时他很忐忑，自从得知冯异因为自己而被迫离开军区后，他再没见过冯异。给冯异打电话，冯异也只说没事，让他别多想。 　　电话里的冯异声音低沉，莫名可靠。 　　走出电梯，杜默一眼就看到了那个高大英俊的Alpha。 　　两年多未见，感觉冯异变了很多。 　　更符合原著中的形象了，冷漠、严酷、沉稳、不近人情…… 　　五官容貌其实没什么变化，但气质着实变了太多。也就杜默是Beta，只感受得到冯异气势夺人。如果是Alpha或者Omega，体会必然更加深刻。 　　杜默心跳漏了两拍，不得不承认，冯异比从前更吸引人了。 　　昏暗且寂静的地下停车场，高傲的Alpha锋芒内敛，眼底深不可测。让人忍不住想靠近，可Alpha身上冰冷的气势又让人退缩。 　　杜默张了张口，心想剧情都开始了，他是不是得喊冯先生？ 　　又想冯异为自己牺牲了那么多，叫冯先生岂不是很生疏。 　　可自己其实也就相当于冯异的附属品，原著那么优秀的杜默在冯异面前也是温顺臣服唯唯诺诺，何况自己远不如原著杜默那般优秀…… 　　杜默黯然神伤。 　　“上车。”冯异的声音打断杜默思绪，他点了下黑金环，副驾车门随即自动抬起。 　　杜默这才注意到冯异换车了，没开那辆底盘巨高的黑吉普，换成了一辆黑色跑车。看到车标上那个倒写的“F”，杜默立即想起来，这车在原著出场率还挺高的，外星系进口，全帕星只此一辆。几乎是冯异的标志，见车如见人。 　　车里还是那股奇特的酒精味，说不出来什么感觉，但很熟悉。 　　“在想什么？”冯异眉峰微蹙，他察觉到杜默状态不是很好，无精打采的，看起来很疲惫。他嗓音里有一丝关切的意思，然而杜默没听出来。 　　“……没什么。”杜默神情略有些不自在，他只是稍微想了下冯异这两年都在干什么，没想到就这短短几秒也被冯异捉到了。 　　原著的杜默在冯异面前总是寡言少语安静听吩咐，但现实中杜默隐隐觉得他和冯异不至于生硬至此。冯异会主动找自己……说明自己在冯异心中，应该还有点儿地位吧。 　　不知道冯异回来多久了，跟舟一等人联系了没……杜默完全没意识到，他的思绪又走远了。 　　片刻沉默之后，冯异征求杜默意见：“去天源？” 　　天源？！ 　　池静跟他男朋友今晚去的也是天源诶！ 　　池静刚走不久，现在过去肯定能碰见，难道说……这就是池静和冯异的初相逢？ 　　心头大事有了着落的杜默拼命点头，“好啊好啊！” 　　一直在注视杜默的冯异此刻终于露出一抹笑意，他以为杜默很高兴跟自己去天源吃饭。 　　他提醒杜默：“安全带。” 　　独一无二的黑车跑在马路上格外吸引眼球。尽管明确知道外面行人看不清里面，杜默还是有点紧张。许是当炮灰久了，他心态也跟着有点炮灰，总不习惯当人群中亮眼的存在。 　　到饭店，还是二楼老位置。 　　杜默张望好几圈，愣是没找到池静身影。 　　“在找什么？”用完饭，冯异终于问。 　　杜默被吓了一跳，抬头，对方轮廓分明的五官、冷峻的神色以及无可挑剔的深邃眼眸在天源精致的吊灯下展现出了极为强大的魅力，令人感慨原著作者对眼前Alpha的偏爱。 　　无论什么时候看见这张脸，杜默都会不由自主地被其吸引、失神。然后不断提醒自己：这人是海王，不要被他外表骗了！！！ 　　忽然，杜默发现冯异左边眉尾有一道浅淡的伤痕。其实在停车场时他就瞧见了，不过那地方光线不好，他还以为冯异故意做了个断眉的造型。 　　什么时候受的伤？ 　　“有个新来的实习生，说也在这儿吃饭，还以为能碰上。”顿了顿，杜默有些拿不准地说，“……是个挺可爱的Omega。” 　　池静在自己面前不听话拒绝合作，但在冯异面前……应该会表现得听话又可爱吧？ 　　杜默想不出什么样的Omega敢跟冯异耍性子。 　　“关系很好？”冯异断眉微挑，语气似有不悦，眼神一瞬间锐利起来，“你喜欢Omega？” 　　这怎么说？ 　　正喝水的杜默停下了，他并不觉得自己跟池静的关系能称得上好，现在不能，以后怕是也不能。杜默确定，他绝不喜欢这样性格的Omega。 　　他更喜欢白意那样的Omega，相处起来很舒服。 　　可是……若他说关系不好，冯异别直接就对池静不感兴趣了啊！ 　　杜默进退两难。 　　说实话，他一点儿也不想看见池静搭上冯异——这个Omega现在就够烦人了，再成为他大嫂……杜默打了个寒颤，打心底里抗拒这段可预见的未来。 　　他一直没抬头。 　　所以没看见，冯异那霸道却也复杂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第22章 　　“关系谈不上多好。”杜默谨慎地说，“今天刚分到我这儿的实习生……就……挺可爱的。” 　　“你对他感兴趣？” 　　嗯？我对他感兴趣？冯异在问什么啊？ 　　我一个Beta怎么会对Omega感兴趣啊！ 　　真的是。 　　杜默一阵无语，心说你一个Alpha不关注Omega，关注我干什么。又拐弯抹角地往池静方向引了几句，冯异依旧不感兴趣，杜默只好作罢——反正没头疼，至少系统认可他的行为。 　　这是冯异不感兴趣，可不能怪自己。 　　杜默搁在桌子上的手机震了下，桌子是木制的，震起来声音格外大。 　　赵主任：【小杜，池静是Omega，对他别太苛刻】 　　杜默：“……” 　　看来这就是池静理直气壮说不会并且还有理的原因了。 　　不过他对池静哪里苛刻了？ 　　不会写报告，他手把手亲自教。 　　想提前下班，自己睁只眼闭只眼，也没为难。 　　杜默简直没法回复赵主任的信息，这会儿解释自己并未苛待池静，倒像是推卸责任了。 　　也不知道池静跟他那个“哥哥”说了什么…… 　　看一眼时间，七点多。赵主任跟一星这顿饭肯定没吃完，居然还有空给自己发信息？如此说来……池静的哥哥不简单啊。 　　杜默不禁头疼起来。 　　“谁找你？”冯异目光探究，晚上见到杜默起他就想问，东森工作究竟有多忙，怎么累成这个样子，“有事？” 　　杜默：“……领导。” 　　不能对冯异说谎，接下来怎么答？讲实话仿佛自己刻意在冯异面前抹黑池静……万一俩人以后好上了…… 　　转念一想，没准就是池静这矫揉做作样子才吸引到了冯异。 　　有可能！杜默几乎瞬间就坚定了这个想法。冯异情人总体上都是清隽如竹、淡墨如画那一挂的，鲜少有池静这般时刻让人想硬拳头的。 　　他避重就轻地答：“还是那个Omega的事儿，可能是家里对他比较娇惯，领导让我照顾他一些。” 　　冯异领会到杜默话中深意，“不好管？” 　　这三个字直逼核心问题。 　　杜默无可奈何，“……不太好带。” 　　冯异：“既然如此，你还觉得他可爱？” 　　杜默无语凝噎。 　　半晌，他艰难地承认：“为人处事方面确实不太可爱。” 　　冯异问：“你想继续带他吗？” 　　那当然是不想的。 　　可他应该得为冯异和池静创造见面机会吧……应该得吧？ 　　杜默犹豫地说：“我不带他的话，可能也没更合适的人了，他毕竟是Omega。”倘若今晚东森跟一星达成合作意向，后续必然是个大项目，韦恒绝不可能半途撤离，所以带新人这项艰巨任务八成还是他抗。 　　“我在问你的想法。”冯异目光灼灼，声音沉稳，“我也可以让你的领导照顾你一些。” 　　！！！ 　　一楼的钢琴师开始了他今晚的工作。琴声悠扬婉转，不尖利也不突兀，和着室内小桥流水的淙淙声，和谐又美妙。 　　杜默差点尖叫出声。 　　这话听起来太爽了！ 　　这就是有个大哥当主角的好处吗！ 　　太想点头了啊！ 　　然后他就可以把池静甩得远远的爱谁管谁管啊！ 　　然而，读过的原著提醒杜默，还没到时候——在赵主任面前掉马是两年以后的事情。 　　“……算了。”杜默忍痛说，“一个Omega小孩儿，东森那么忙，过几天可能就待不下去了，没必要。” 　　冯异看着杜默，“好。” 　　有了这段插曲，这顿饭余下的时间忽然也不那么尴尬了，吃完服务生后送过来的水果和茶饮，外面飘着小雪，冯异提出送杜默回家。路上，冯异电话响起。 　　他当着杜默的面接通，电话那头声音熟悉，“下周我公司有个活动，有空吗？来玩玩啊？” 　　杜默猜测舟一指的是一星文娱的周年庆。 　　原著庆典当晚，冯异遇见一位信息素是铃兰花香的刚出道的小爱豆，名叫兰风。此后兰风星途一飞冲天，舟一看着冯异的面子力捧兰风，同时兰风很懂事，会讨冯异欢心，冯异也乐得给兰风花钱砸资源。 　　如果杜默没记错，兰风是在冯异身边呆了最久的Omega。他性格温顺，随叫随到，冯异说什么是什么，即便闻到冯异身上有其他Omega的信息素也不耍性子。分手时也是好聚好散不哭不闹，只不过眼尾红红的，说话声有些哽咽，以至于心硬如铁的冯海王都生出了些许不忍，安排原著的杜默联系舟一给兰风送两个好剧本。 　　冯异答应得很快，又跟舟一多聊了几句才挂。拉风的黑跑车停在杜默所住的公寓楼下，杜默拉车门，车门纹丝未动。 　　杜默扭头，转向冯异。 　　冯异貌似随口一提，“要去看看吗？” 　　看什么？ 　　一星文娱的周年庆？ 　　舟一公司的周年庆他去干什么…… 　　现场大概率就认识俩人，舟一和冯异。 　　舟一是大老板，得顾着全场，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肯定没空搭理他这个普通无名没钱也没资源的Beta；而冯异嘛……杜默在心里哂笑一声，当电灯泡不小心干扰到剧情，头疼算谁的？ 　　他才不去呢。 　　不过拒绝也是讲究方法的，杜默先问：“舟一学长公司的活动吗？哪天呀？” 　　冯异说：“下周二。” 　　杜默煞有介事地想了会儿，说：“现在不确定，感觉周二晚上会加班……就不去了吧。” 　　虽然又被拒绝，可冯异眼里却染上了笑。就是这个坐在他花大价钱弄回来的跑车上的Beta，一个晚上连着拒绝了自己两次。他放松地靠在车座上，头侧着，目光跟着杜默的脑袋走，享受这令人愉悦的安静。 　　冯异“嗯”了一声，“如果改主意又想去了，随时告诉我，我去接你。” 　　杜默听了，心中产生疑虑，原著冯异有这么闲？ 　　“不忙吗？”见冯异依旧没有解开车门锁的想法，他试探地问。 　　“不忙。”他指尖轻点腕间的黑金环，“家里事情不用我管。” 　　家里的事…… 　　如果那件事没发生，冯异就该参与冯家内部议事了。 　　这段时间保守派和激进派掐得还挺热闹，年轻一代纷纷登上了政治舞台……冯异也该是其中一员。 　　“之前的事……谢谢。”杜默慌乱地躲开冯异眼神，当面致谢的场景其实早在他脑子里演练了无数次，只不过每次要开口时，都会有一种难言的情绪阻止他开口。冥冥中有个声音告诉他，捅开这层似有若无的隔阂后，他就没法再与冯异像朋友一般相处，又要回到很久之前，毕恭毕敬地喊冯先生。 　　杜默镜片后的眼神低落又不安。 　　冯异内心深处有个地方动了一下，酸涩的情绪不知不觉蔓延开来。 　　车内的安静不再令人愉悦。 　　“没事的。”冯异缓声道，“已经过去了。” 　　“……嗯。”杜默怀里抱着公文包，陷在为高大Alpha定制的的副驾驶位里，格外地瘦小。 　　低平的车窗上落了一层雪花，已快要看不清窗外的世界。冯异好像终于想起来杜默应当很累了，解开车门锁，放杜默回家。 　　杜默匆匆道了声谢，这回是谢冯异送他回家。 　　马上走到台阶时，杜默听见身后传来车门抬起的声音。 　　他回头。 　　冷峻的Alpha下车，迎着纷扬的雪花大步迈向自己。 　　路灯下，他的身形高大。 　　杜默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得厉害。他抿唇问：“怎么了？” 　　他还是不太想喊冯先生。 　　冯异俯视他，喉结上下滑动，“有事的话，随时找我。” 　　杜默点头，笑了笑，“我没事的。” 　　冯异却没离开，又问：“为什么不想去舟一公司的周年庆？方宇应当也会去，别怕一个人孤单。” 　　原来自己瞎找理由被发现了。 　　杜默缩了缩肩膀，很快想出第二个合情合理的解释，“舟一公司和东森有业务往来，那个项目是同事接的……他们应该会去现场吧，我怕他多想……” 　　冯异注视着他，黑眸深沉如海。 　　周遭是散漫飞扬的雪花，杜默呼吸着冰凉的空气，担心自己是不是又被看透了。 　　静谧之中，他脑后忽然多了点什么。 　　是冯异的掌心。 　　他声音又轻又低，好像还有些无奈，“总是这么小心。” 第23章 　　天空一片漆黑，公寓楼里千家灯火影影绰绰。 　　杜默心中缓缓升起一个疑问：这氛围是不是不太对？ 　　好在冯异一触即离，后脑勺那抹温热来得快，去得也快，以至于杜默怀疑那场景是不是脑子凭空幻想出来的。 　　他身子颤抖一下，应当不会，他正常的脑子想不出这种诡异的情景。 　　可现实中冯异做出这样的动作好像也不太对啊！！！ 　　杜默抓紧手中公文包，好半天，憋出来半句话：“倒也不是你想的那样……” 　　白雪覆盖了整条街，冯异看见杜默头上落着雪花，鼻尖微微发红，黑白分明的眼睛随他的动作忽地睁大而后变得茫然。 　　他还记得五年前的这双眼睛，眼神单纯而懵懂，好奇地探索世界。 　　其实冯异很忙，冯家的事情不用他管，但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原本没打算这么快回东城，杜默发信息那会儿他还在天上商讨下一步行动。只是收到杜默发来的那几个字时，冯异好像昏了头，脱离主飞船开着私人飞行器就回来了。 　　【你回来了吗？】 　　那个Beta在等他回去。 　　见冯异久久不说话，杜默只好主动开口，“那……我回家了？” 　　他心里有些局促，冯异怎么还不走？ 　　难道在等我开口邀请他上楼喝杯水？ 　　杜默被自己心里突然钻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 　　但不得不说，冯异这个动作有安慰到杜默。 　　——原来冯异知道他一直很小心。 　　怎么说呢，就……有种虽然是炮灰，但，被主角承认了的感觉。 　　第二天上班，池静穿了身崭新的套装，瞧着比办公室里一些正式员工还有精英范。杜默看到池静时是有点惊讶的——居然提前到了。 　　不过也无所谓，杜默冲池静点了一下头，继续忙自己的事情，打算等九点之后再去给明硕和池静安排今天的任务。 　　没一会儿，韦恒“噔噔噔”地卡着最后一秒打卡进办公室，脸上宿醉后的疲惫十分明显。 　　也是不容易。杜默到的早，听见前台八卦：这群人昨晚喝到十二点多，要不是赵主任散伙态度坚定，一星那边还想继续安排点什么。 　　一向在杜默面前跟个大公鸡似的韦恒也没劲儿了，杜默以为至少能清净一天，没想到，下午韦恒就恢复原样了。 　　他手里抱着一摞刚印出来的文件，斜倚着杜默办公桌，“一星的Alpha们太能喝了，昨晚真的好累。” 　　这话是真的，谁去谁累。但杜默没吱声，韦恒跑到他面前，必然不会只为诉这一句苦。 　　韦恒：“我再也不期待跟Alpha的邂逅了，一点儿都不美好，那群Alpha都不知道尊重一下Beta的，还是工作使我充实。” 　　杜默：……这话你去赵主任面前说好不好啊。 　　韦恒整理手中并不算乱的文件，发出“稀里哗啦”的声音，“下周一星周年庆，邀请我们公司参加呢。” 　　杜默看都没看韦恒一眼，“是吗？安排谁去啊？” 　　“没定下来呢，赵主任是想让我去来着。”韦恒还在扒拉手里那摞文件，最上页和最下面都印着一星都Loga，只要杜默抬头就能看见，“我可不想去，去了又要喝酒，累死人了。” 　　然而杜默就是不抬头，“那你跟赵主任说一声，赵主任不会逼你的，毕竟我们是Beta嘛。” 　　池静响亮地笑了一声。 　　显然韦恒不知道池静有后台，他不客气地白了池静一眼，问杜默：“你手下实习生没事做吗？” 　　杜默终于抬头，先看了眼池静，然后是后面不时抬头看热闹的明硕，“可能是有事要问？”他停顿一下，视线最后才落在工位前的韦恒，“……在排队？” 　　池静突然来了兴致，配合地说：“可不是嘛，我等了好久的呀。” 　　韦恒脸色发黑：“……” 　　当小作精能跟自己一致对外的时候，还是挺可爱的，杜默想。 　　到周年庆那天，杜默在茶水间遇到韦恒，一身白色修身正装的韦恒看上去确实很吸引人眼球，只是他说的话不怎么动听，表情也让人不舒服。 　　看到杜默，韦恒又换上另一副嘴脸，先叹声气才说：“赵主任还是没放过我——他说我一直负责这个项目，周年庆最好也是我去参加。” 　　杜默面无表情，“真辛苦啊。” 　　韦恒：“是啊，我好羡慕你哦，带两个实习生，没业绩压力不说，他们还能帮你分担工作。” 　　杜默：……我好幸运哦。 　　细想是挺幸运的，难管的池静上司发话不用管，明硕是自己亲学弟聪明又懂事。 　　正想着，明硕走过来，问杜默：“学长，你真的不去吗？” 　　韦恒不待见总故意怼他、长相比他好看、并且货真价实是Omega的池静，连带着也不给同期进东森实习的明硕好脸色，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嘀咕：“赵主任又没要求你学长去。” 　　杜默无视韦恒，“晚上约了白意。” 　　明硕刚要说什么，韦恒又插进来，“杜默，你也想去？早说呀，我帮你跟赵主任提一句就行了。” 　　杜默：？？？ 　　什么玩意就我想去了他一脸看神经病的表情看韦恒，“我没说我想去吧？” 　　“哎呀，我们认识多久了，还能听不出来你故意找理由呀。”韦恒捂嘴轻咳一声，“没名额就说没名额呗，还跟你手下实习生说约了别人。” 　　杜默：“……” 　　他觉得他忍不了这个智障了。 　　为什么韦恒就不明白，并不是所有人都觉得跟一群Alpha喝酒是值得夸耀的事儿呢？ 　　深吸一口气，杜默道：“你听说过吗？一星的老板毕业于东城大学。” 　　“碰巧，我也毕业于东城大学，明硕也是。”杜默拿过接满水的白瓷杯，“他是Alpha学生代表，我和明硕是Beta学生代表。” 　　“所以，我们和一星老板认识许多年了——不比认识你的时间短多少。” 　　说罢，杜默神清气爽地转身离开。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韦恒跟在东森几个大领导身后提前离开。 　　这还是杜默第一次看见大领导下到普通员工这层，心说不愧是舟一的公司，领导这么重视。 　　也难怪韦恒得意忘形，这项目完成后奖金多少暂且不提，对他个人履历相当有帮助。 　　平时那些董事总监合伙人都在楼上，上班乘专属电梯地下车库直达，有事吩咐秘书和助理。楼上楼下仿佛两个世界，员工手册里第一句话就是禁止无故上楼。 　　他只上去过一次，那会儿他刚进东森没多久，赵主任让他往楼上送文件。一身白卫衣牛仔裤的杜默从密密麻麻的员工区闯入穿西装打领带的世界，看到眼前视野开阔的豪华大办公室，差点以为自己又穿越了。 　　手中文件被一个女体Alpha接过去，门都没让进。 　　那时他才真正意识到，什么是等级森严的Alpha社会。 　　在东城大学，他背后有冯异，又是方宇钦定的接班人，没有Alpha敢对他不客气。 　　他和白意约在附近一家西餐厅。白意毕业后进了东城第一医院，目前在Omega内科工作。整个科室就他一个Omega大夫，很受器重——医院里ABO之间的阶级感不像外面那么强烈。厕所都根据不同性征，划分出了六个互不相通的区域，由此可见一斑。 　　而且白意待人亲切，就像春风一样和煦，信息素也是有助于稳定情绪、缓解压力的檀香味儿。去医院看病的Omega、尤其是还处于分化期的小Omega们特别喜欢找他。 　　白意还没到，杜默没在意，前世他也学医的，很能理解。医院忙起来是真忙，晚下班再正常不过，准点下班才是不正常。 　　他给自己点了杯柠檬水静静，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白意借他的书。十分钟之后，白意抵达。 　　看着那位风尘仆仆的Omega，杜默嘴角上扬，一贯没什么表情的他脸上浮现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有段时间杜默一直担心白意会忘记自己——就像高中其他同学那般。 　　毕竟严格地说，白意的剧情已经结束了。 　　好在他担忧的事情并未发生，两个人一直保持着稳定的联系。至于关于他代舟一送的那件礼物，白意不提，杜默自然也不会故意戳白意伤心事。 　　晚饭吃到一半，白意表情一变。 　　杜默不解：“怎么了？” 　　白意也有些惊讶，他示意杜默往后看。 　　杜默转头，然后腿肚子一软，眼前一黑，脑袋不受控制地疼了起来。 　　冯异怎么在这儿？！ 　　身后好像还跟着一个Omega？ 　　是兰风吗？ 　　他想起什么，抓起手机看了一眼，三个未接电话。 　　前几天韦恒总借着一星项目太大忙不过来的名义找杜默帮忙友情加班，杜默烦得不行，就改成了静音…… 　　这可糟糕了。 　　杜默心凉半截，称职的跟班怎么可以不接老大电话啊——难以忍受的头疼中，杜默恍惚地想：白意，兰风，冯异，海王带着他的新旧情人偶遇，算火葬场吗？ 　　接着又忍不住吐槽：不是去参加舟一公司周年庆吗，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啊——杜默捂着太阳穴，冯异周末又问过自己一次，周二有没有时间，他想都没想就说没时间。 　　——这不算骗冯异，最多是有意误导冯异。那时他已经跟白意约了周二晚饭，所以是真的没时间。 第24章 　　冯异走向杜默。 　　杜默视死如归。 　　为何这么巧。 　　怎么就碰上冯异了啊——按原著剧情，这个Alpha此刻该在舟一公司周年庆上的啊——这尼玛他自己从周年庆里跑出来，剧情乱的锅也得我背？ 　　杜默疯狂辱骂那个虚无缥缈好像存在又好像不存在的系统，换来的只有一波更比一波强的头疼。 　　“加班？” 　　冯异开口的那一瞬间，杜默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又被抓到了。 　　杜默咽口水，微微低头，避开冯异那冰冷的视线。 　　因为头疼，他说话断断续续，“实习生工作效率比想象中的高……工作内容提前完成……所以，正常下班了。” 　　“你怎么了？” 　　这个冷静的Alpha实在是太解杜默，只一眼便发现杜默状态不对。他矮下身子，看见一贯平和淡定的Beta五官因为疼痛已扭曲到一块，声音陡然变得焦急，“哪里不舒服？” 　　看到那双锃亮的皮鞋停在自己面前，杜默深吸一口气，心道：我怎么了，先问你自己吧——你生气，所以我才头疼的。 　　见杜默一直捂着头，冯异追问道：“头疼？” 　　杜默狼狈地点点头，疼出一身冷汗，白衬衫被汗水洇湿，后背瘦到凸起的蝴蝶骨格外显眼。 　　他断定冯异肯定生气了——冯异问出口的同时，他头疼程度暴涨。 　　如果说没问之前头疼等级是1，问之后头疼等级至少有3。 　　两年没经历过系统惩罚的杜默一时间难以承受这突如其来的疼痛，他双手抱头，半天说不出话。 　　白意要陪他回医院做检查，杜默摆摆手，想说不用。 　　他脑子没病，头疼是系统强加给他的。只要冯异不生气，他马上就能好。 　　下一秒，他发现自己被抱了起来。 　　意识到冯异要做什么，杜默抓住冯异袖口，“……不去医院。” 　　“你不舒服。”冯异低头，他很久之前就发现了，杜默总是无故头疼。看着怀里Beta疼得面色惨白，他也着急，不舒服还不去医院，这个Beta在想什么？但现在显然不是训斥杜默的好时机，他一边抱着杜默往外面走，一边耐心地劝：“去医院做检查，很快就好。” 　　杜默固执：“……不去医院。” 　　万一被医师检查出来，他的头疼是因为某种神秘力量导致，被抓走研究怎么办。这些年身为白意朋友耳濡目染，他发现这座星球上的医疗水平很发达。 　　冯异：“你头疼。” 　　杜默态度坚决：“……一会儿就好。” 　　许是看杜默乖乖跟冯异上车了，冯异怒气值下降，杜默头疼缓解许多。 　　“那个……我头不疼了。”鉴于刚刚是被冯异抱上车的，他不可避免地想起来两年前那一幕，那段时间他和冯异相处得十分愉快，甚至会产生一种，时间就停在那一刻也不错的感觉，“别去医院了吧，没必要。” 　　冯异很明显地犹豫了几秒，这对这位杀伐果断的Alpha可谓是少见，他转头看向杜默，仔细观察杜默的神情，“真的？” 　　其实还有一点点疼，大约是原著的冯异不该出现在这儿吧，但问题不大，那点细微的疼痛可以忽略，杜默说：“嗯，不疼了。” 　　送杜默回家的路上，冯异接到舟一电话。舟一那头吵吵嚷嚷，“你去哪儿了？怎么还没到？” 　　“路上有事。”冯异说，“现在过去。” 　　舟一：“什么事儿啊耽搁了这么半天，兰风都到了——”冯异看一眼旁边缩在椅子里的杜默，说：“有点事。” 　　舟一不依不饶：“什么事啊？比我这边重要？” 　　冯异停顿一下，单手捂住话筒，“你想去吗？” 　　杜默：“……” 　　合格的工具人这会儿是不是该为老大排忧解难啊？ 　　可是他不想去啊！ 　　冯异懂了，收回眼神，对舟一说：“我有事，晚点去。” 　　……所以冯异决定继续绕路先送自己回家？ 　　杜默心里突然还有点感动。 　　舟一一个星期前就跟冯异约好了，结果遇到自己突生变故不得不迟到…… 　　在大脑做出反应的前一秒，杜默嘴巴主动道：“那就去庆典看看吧。” 　　…… 　　说完，杜默合上了嘴巴。 　　啊他怎么说出来了！ 　　怎么就被这个Alpha的小恩小惠感动了呢！ 　　冯异电话还没挂，舟一那边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没料到杜默会这样说，侧头发现那个Beta好像很后悔的样子，却也很可爱，不禁无声地笑了笑。 　　舟一：“你身边有人？是谁——”杜默像个鹌鹑，也不抬头。 　　“没什么。” 　　冯异挂断电话。 　　一路狠踩油门，俩人还是迟到了，被守在门口的舟一堵个正着。 　　冯异面容并无歉意，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一脸“我来了就够给你面子了”的表情。 　　舟一先跟杜默打了声招呼，然后拉走冯异说有事要谈。 　　杜默衣着跟晚宴灯红酒绿的世界格格不入，冯异叮嘱杜默：“在后台等我。” 　　因杜默埋着头，便没看见冯异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关心。 　　而跟冯异视线平齐的舟一却发现了，他心惊，跟冯异谈谈的想法更为迫切，不耐烦道：“让服务生帮他找一套衣服就行了——你赶紧跟我过来。” 　　跟舟一来到二楼阳台，舟一推开古朴的雕花木门，外面空无一人。前夜的雪铺了一地，冷风拂过冯异身侧，他神情淡漠，问：“什么事？” 　　舟一问：“你们怎么又碰到一块了？两年前的教训还不够吗？” 　　冯异眸色深了一下，“你听说什么了？” 　　舟一没好气地道：“我听说什么了？听说冯家小公子因为一个Beta自请离开军区流放天外——”冯异打断舟一：“没那回事。” 　　舟一：“那请你跟我说说，为什么，才刚回来，就又看见你们俩在一起？还一块儿来参加我的年会？还嫌知道的人不够多吗？” 　　冯异说：“刚好碰上了。” 　　听了会儿呼啸的风声，舟一冷不丁问：“你不会是喜欢他吧？” 　　冯异没说话。 　　没说话其实就代表了默认的态度。 　　“我看你是昏了头了！”舟一倒吸一口气，“你是冯家的人！你们全家都是保守派的，你竟敢喜欢一个Beta？！” 　　冯异终于开口：“你想象的事情，不会发生。” 　　舟一反问：“我想什么了？” 　　冯异又不说话了。 　　这就更可怕了。 　　舟一一脸不敢置信，“你清醒一点冯异——你是冯家人！你把他当朋友处相没关系，我不会拦你、还可以替你遮掩，可你不能喜欢他！” 　　“我知道。”冯异手搭在阳台的黑木栏杆，积雪不可避免地沾到他衣服上，“我离开军区……不全是为他，有其他原因。” 　　“什么原因？” 　　冯异说：“保守派势不如从前，激进派更得民心，东城民众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但你我都知道，东城再也回不去从前，保守派也回不到过去的天盛了……” 　　“所以呢？你离开东城大学军区，只等下次激进派上台，让这段AB恋为你的政治优势？这就是你喜欢Beta的理由？”舟一压根不信冯异这番话，拿手机拨出一串号码，“他现在在我手里，你猜他得知这番话什么反应？” 　　“你敢动他？！” 　　冯异瞳孔骤然一缩。 　　“我有什么不敢的？”舟一冷笑一声，“收拾一个Beta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冯家小公子都敢喜欢Beta了——”空气中似有无形的压迫感弥漫开来。 　　那是独属于冯异的信息素味道。 　　冯异的信息素居然逸散了？！ 　　舟一震惊地看向冯异，“你还说你不喜欢他——冯异，信息素不会骗人的！” 　　衣角随风翻飞，死寂般的沉默之后，冯异说：“我知道我该做什么。” 　　骤然闻到那突然炸开的信息素，舟一以为冯异要揍他。他是搞艺术的，断然打不过这个军区训出来的Alpha。听到冯异这句话，舟一终于松口气，缓和气氛道：“他Beta，又不是Omega。既然你喜欢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嘛，何必那么纠结？” 　　冯异不解，似是看不懂舟一这前后截然相反的态度。 　　舟一道：“没人会在乎一个普普通通的Beta，只要你也不在意他——”冯异好像明白了什么。 　　舟一说：“跟Omega谈恋爱，还得担心腺体中留下的信息素，万一被激进派拿来做文章。Beta就不一样了，怎么玩都行，没有后顾之忧——”冯异喉结微微滚动。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喜欢一个Beta……对待Omega小心翼翼我可以理解，对Beta大可不比。”舟一拍了拍冯异肩膀，“AO相吸是天性，早晚有一天，你会遇见你命中注定的Omega，到那时，你根本不会记得这个Beta。” 　　“所以，别太把他当回事，趁你还没遇见那个命中注定的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越想保护他，关注他的人就越多。”舟一话锋一转，饶有兴趣地关注起了别的，“Beta和Omega的感觉还挺不一样的，你试过吗？” 第25章 　　你试过吗？ 　　……你试过吗？ 　　“砰！” 　　空气中传来一记沉闷的声音。 　　好像什么东西坏了。 　　舟一不可思议地看向冯异。 　　黑色木屑混着积雪，在冷风中纷纷扬扬。 　　围栏断了。 　　二楼阳台下面是座小花园，因已入冬，满园便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杈，仅供一人行走的石板小路上印有两串脚印。现在又多了几块木头，在一片白的雪地中很是突兀。 　　园子里只有几盏地面灯亮着，高处的路灯、树上的彩灯都没开——避免夺了里面宴会的风头。远处是重叠起伏的东山，山顶离天空极近，好像紧挨着月亮。那里有一座塔楼，昔日天盛帝国的观星台现在的位置。 　　冯异松开衬衫扣子，手腕处有一蜿蜒的血痕，被木屑扎的。 　　但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眉毛都没皱一下，“你说完了吗？” 　　冯异信息素强大，那烈焰般刺激的伏特加味信息素总能让Omega为之沉醉，但他自控能力良好，轻易不泄露。尽管舟一也是一名强大的Alpha，但在比他更强大的冯异面前，他经常不自觉地落入被压制的那一方，尤其是冯异散发信息素的时候，比如说现在。 　　血液使这个严谨的Alpha信息素疯狂外泄，再加上刚刚情绪波动而逸散的信息素，这个阳台俨然成了一个对Omega而言极其危险的地方。 　　“说完了。”舟一从口袋里摸出条手帕，左下角有一个金线绣的精美花纹，递给冯异，“擦擦吧，顺便收敛一下信息素——里面Omega不少呢。” 　　冯异没说话，接过帕子擦干手腕上的血迹，露出一个略显古怪的表情。 　　袖口已经沾上了血迹，舟一蹙眉，“再给你找一件衬衫换上？你可以穿我的。”说罢他上下打量冯异，“不过你穿我的衣服，可能小了点儿。” 　　四周没有人，风又很大，所以其实也不必太担心信息素逸散的问题。 　　冯异说：“我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不必为我操心。反倒是你，最好不要打他的主意，离他远一点，少替我传话。” 　　“你比我想象得还要在意他。”舟一眼睛眯了一下，丝毫不为当年所作所为而感到愧疚，顿了顿，他看一眼墙上挂钟，发现已经在这儿跟冯异聊了很长时间，显然这不是他身为一星文娱大老板应有的行为，“我先下去了，需要换衣服去我的休息室。” 　　舟一走之后，冯异在冷风中又站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空气中那股伏特加气息完全散尽。 　　楼下大堂里信息素成分更是复杂，里面既有甜美的Omega信息素，又有令他反感的Alpha信息素。他隐藏在无人的角落里寻找许久，看到了舟一，看到了方宇，甚至还看到了东森的赵主任，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Beta的身影。 　　冯异心底涌出一股无力感。 　　他永远都不能凭借信息素找到杜默。 　　高中初分化为Alpha时，家庭医生笑眯眯地检测完他的血液，说他的信息素浓度高到罕见，未来会很招Omega喜欢。 　　那时冯异眼前闪过一个瘦小的身影，他心里清楚，那个身影是Beta，对他高到罕见的信息素不会有任何回应。 　　冯异一直很抗拒去想这个问题。 　　“原来你在这儿？” 　　身后传来那道他听到就会心情愉悦的声音，“我看舟一学长早就回来了，找了你半天。” 　　冯异转身，低头看黑暗中的Beta。 　　Beta眼里有光、有欣喜，好像看见了天上的星星一样。 　　被服务生领走后，杜默毫无抵抗能力地被按着换上一套不算合身的西装，一个漂亮的Beta女孩儿还帮他头发吹了个据说很时尚的造型。 　　这趟庆典来得，杜默后悔至极。 　　怎么就一下子想不开决定陪冯异过来了呢！ 　　韦恒跟个花蝴蝶似的满场乱逛，赵主任都看不住他。杜默还认真思考了一阵，韦恒明天会挨多少骂。 　　没提前跟东森的人打招呼要来庆典，又不敢破坏剧情提前暴露他跟冯异的关系，杜默只好躲起来等冯异。 　　原本是打算着休息室呆到庆典结束，结果休息室被一个他不认识的明星大张旗鼓地据为己有，杜默也只得离开。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后台休息室不能呆，大堂不方便去，楼上Beta禁入，后花园太冷一身单薄西装的杜默不能去，他甚至想碰碰运气能否去冯异车里呆着——万一冯异忘了删掉黑金环的权限呢。 　　冯异问：“躲在这儿干什么？” 　　杜默有点不好意思，“里面太吵了。” 　　冯异看了杜默一会儿，突然道：“那就走吧。” 　　“……啊？”杜默一怔。 　　“我也觉得里面吵。”冯异的动作比平时粗暴，他一把抓起杜默的手腕，大步流星地往外走，杜默要一溜小跑才能跟上。 　　回到车里这一路冻得杜默瑟瑟发抖，他大衣落在休息室里了。 　　冯异把空调开到最高好让杜默呆得舒服一些，结果没等杜默彻底暖和起来，冯异先热得受不了了。 　　他扯开身上昂贵的手工订制西装，甩到后排，带有血痕的袖口晃过杜默眼前，杜默问：“你受伤了？” 　　冯异应了一声，那伤口其实很小，只不过被木屑扎得深，所以才流了点血。对于他这般强大的Alpha来说不值一提，伤口已经在愈合了。 　　车子已经在启动状态了，但冯异迟迟不开。杜默先是有点困惑，随即他想明白了，冯异可能是在等人吧。 　　按理说他今天得跟那个叫兰风的明星发生点什么。 　　杜默正琢磨他继续留在这儿会不会影响剧情，却听冯异问：“想过以后做什么吗？” 　　以后做什么？ 　　当然是想回家了啊——不过想到他在这儿生活了很多年，还交到几个好朋友，竟有些舍不得。 　　杜默脑子里掠过一大堆想法，没等他答，就听冯异紧接着问：“你想学医？” 　　“……诶？”杜默又是一怔。 　　冯异居然知道自己对医学感兴趣？ 　　“我看到你在读医科的书。”冯异道，“白意借你的？” 　　噢噢噢噢原来是听白意讲的，那难怪。 　　杜默点点头，“比较感兴趣。” 　　冯异问：“想重新学医吗？” 　　说实话，他确实有这个想法。可他做不到啊——系统要是能让他去学医，他甚至可以考虑一下继续留在这儿。 　　探索ABO的玄妙实在令人心动。 　　话又说回来，今天的冯异奇奇怪怪，舟一跟他讲了什么？ 　　杜默忍不住看向冯异，也不知是在外面冻得太久还是别的什么缘故，他手心一片冰冷。 　　顶着Alpha可怕的眼神，杜默硬头皮答：“不了吧，在东森也还行，工作氛围挺好的。” 　　“是吗？” 　　冯异长久地看着杜默。 　　四周没有人，停车场里只有这一辆车子处于启动中，Alpha深邃的眼底中只有一个Beta。 　　就在杜默以为冯异可能会做点什么奇怪动作的时候，车子启动了。 　　杜默有点迷茫的问：“不等人了吗？” 　　冯异冷漠：“等谁？” 　　杜默：“……没谁。” 　　送杜默到公寓楼下，这回冯异跟杜默一块下车。 　　冯异说：“如果在东森呆得不开心，可以来我的公司。” 　　杜默受宠若惊，原著杜默可没这个待遇。 　　……也可能有过，被原著杜默拒绝了，毕竟原著杜默在东森混得风生水起，一分钟几百万上下。根冯异混……天天看Alpha眼色行事，伏低做小任劳任怨，哪里有在东森舒服。 　　杜默：“我会认真考虑的！” 　　对于他这个水货来说，显然是呆在冯异身边更舒服。 　　他在冯异面前，鲜少是抬头的姿态，因此便错过了冯异眼中的笑意。 　　他身前的冯异看到杜默露出来的后颈，舟一那句话蓦地在他耳边炸响。 　　“你试过吗？” 　　他当然没试过。 　　这个Beta那么瘦小、那么脆弱。 　　冯异压抑地吐了口气，想抚摸Beta脸颊的手在半途拐了个弯，落到肩膀上，“尽快给我答复。” 　　他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个Beta纳入自己的保护圈，放在自己眼皮底下。 　　舟一的话令他不安，杜默周围潜在的危险太多。 　　杜默胆子那么小…… 　　杜默穿得少，只在寒风中站一会儿便冻得受不了。 　　冯异低声说：“上楼吧。” 　　“嗯……你也早点回去……？”杜默尾音略微上扬，他有点迟疑，拿不准是不是该这样说，因为冯异过会儿可能还有事吧…… 　　再说冯异突然冒出来送自己回家，也不知道他怎么跟舟一交待的。 　　冯异：“嗯。” 　　看杜默身影消失在楼宇门中，他闭了闭眼，只穿一件衬衫的他仿佛不怕冷，任由冷风肆意吹拂。 第26章 　　天气愈发地冷，楼下积雪越来越厚，在杜默多次以有项目暂时不能走为由拒绝冯异后，冯异便很少提起让杜默去他身边工作的事儿，不过冯异经常去东森接杜默下班。 　　东森大楼底下的车库里最不缺的就是豪车，因此冯异进出并未遭到广泛关注。同时杜默也有意识地隐藏冯异来接他这件事，宁愿加班，也要等人少时再走。 　　其实一开始杜默对冯异送他回家这事儿也是拒绝的——他怕影响剧情。后来，鉴于天气实在太冷，穿多厚的大衣都挡不住那直往骨头缝里钻的寒意，在一个暴风雪刮了一整天也不见停歇迹象的工作日晚上，杜默没禁住诱惑，答应了。 　　他破罐子破摔地想：大不了就头疼，最多疼一路。自己搭乘公共交通回家只会更惨，哆哆嗦嗦冻一路，浑身冰凉得大半宿才能缓回来。 　　如此便也能理解为啥过去的东城只有Alpha——这种要命的鬼天气，只有Alpha会喜欢。他们不仅不难受，反而觉得这温度正好。 　　每次见到冯异只穿一件单层风衣行走在风雪中，杜默就会犯他那忍不住替别人担心的毛病——他控制不住地替冯异感觉冷。 　　有回跟冯异去天源吃饭时碰到了池静，之后池静对他的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主动约杜默和明硕共进午餐不说，还经常帮杜默怼韦恒。 　　怼韦恒这事儿一度成为池静坚持天天上班按时打卡的动力源泉。 　　杜默以为是池静背后的“哥哥”告诉了池静冯异的身份，所以池静才客客气气地对待杜默。 　　时间一长，杜默细品，觉得池静好像把自己当成了“好姐妹”。 　　因为池静不时地会给他分享一些奇怪的“科普文章”。凭借杜默多年以来对Beta的了解，他觉得自己应当是不需要了解、也没机会用池静发的那些东西。 　　然而池静还是锲而不舍地给杜默发，并执着地认为杜默早晚有天用得上这些，到时候在去感谢他也不迟。 　　同时还叮嘱杜默，可以早点适应一下，以免以后遭罪，搞得杜默再也不敢直视池静。 　　他感觉他和池静的角色反了。 　　根据原著，应该是他照顾池静……吧。 　　原著的杜默代冯异给池静送过许多东西，最珍贵的当属一份长期持有直到去世的基金，产生的收益足够池静不工作快活过一生。 　　但现在…… 　　看着池静发来的那些奇奇怪怪配图诡异的文章，杜默唯一能做的就是装作无事发生，少去天源，别再跟池静和他“哥哥”碰上。 　　这天杜默到的比平时早，赵主任交代有个新接触到的大客户想咨询私募投资业务，韦恒主要跟一星的业务，这个大客户便落到杜默头上了。 　　杜默到公司就开始整理大客户发来的投资需求以及资产信息。一通看下来，才大致明白，这位大客户家里原先是搞地产投资的，因为保守派和激进派近两年掐得太厉害，房子盖了也卖不出去，干脆就收拢一部分资金到手里。 　　而身为东城实力最强的投行，东森自然是大客户的首选，先来投点儿试试。 　　但大客户要求也高，既要灵活取用，还要高收益。杜默在心里默默吐了个槽，下一秒看清大客户的预购金额，杜默把所有的槽都咽回肚子里了。 　　五千万天盛币。 　　什么概念？ 　　杜默在东森工作两年多，算上在前台营业部门搞销售的半年、后来跟赵主任混酒局的一年半，以他名义卖出去的基金还不到两千万。 　　杜默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份预案，心说赵主任是不是看走眼了，这么大一单客户居然就给自己了？ 　　这金额在赵主任手里肯定不算什么，关键这大客户他指定有后续啊！ 　　先投点儿试试就五千万了，那后面…… 　　而当杜默接到客户，得知客户全名的时候，杜默心里的槽，又汹涌澎湃止不住地吐了出来。 　　宋菖隽。 　　冯异小情人啊。 　　难怪这么有钱，财大气粗五千万说买就买——原来是宋家。 　　宋家靠帮激进派倒腾军需用品起家，近两年激进派攒了些底子，用不上宋家了。宋家又怕被两党一致打压，这才逐渐转型，其实也是为了把那些年赚得的黑产洗成白产。 　　许是黑心钱赚得太多，这一代宋家只有宋菖隽一个孩子，还是个Omega。 　　宋家怕得不行，再怎么有钱的Omega，他也是Omega，到发情期除了能给标记的Alpha，别的一概不认。 　　原著宋家就是这么倒的。 　　被冯海王一段情后不幸落入贼手，诺大家产被一个啥也不是的Alpha给哄了去。还是杜默不忍心，暗中在交易上动了点手脚，这才给宋菖隽留下些资产。 　　看着宋菖隽的资料，杜默陷入沉思，主要觉得自己没本事不留痕迹地帮宋菖隽留财产。 　　宋菖隽巴掌大的小脸埋在毛茸茸的帽子和围脖间，看着便惹人怜爱。待他摘掉帽子，将整张脸都露出来，高挺的鼻梁和偏细长的眉眼又给这眼前这位Omega添了份英气。 　　原著宋菖隽是为冯异来的东城，这俩人在贝河沙滩“一见钟情”。然而冯海王一见钟情共度美妙的一晚后就不打算有然后了，宋菖隽却迷恋上了冯海王的信息素，宁愿忍受严寒也要追到东城。 　　捋顺剧情，杜默心里有数了。 　　领宋菖隽进会议室，空调开到最高温，开始给宋菖隽介绍种种值得投资的项目。 　　他对宋菖隽耐心，宋菖隽却对杜默爱答不理。所幸合同签得痛快，当然，这跟杜默帮宋菖隽申请到最优待遇不无关系。 　　“你是东城大学毕业的？”签完字，宋菖隽问杜默，看杜默点了下头，宋菖隽下巴一扬，轻笑一声，“听说过冯异吗？” 　　一猜宋菖隽就得问这个，杜默答：“听说过，那么强大的Alpha，东城大学里都知道他。” 　　宋菖隽：“他有过几个Omega？” 　　杜默：“……” 　　妈呀这个Omega好直白！ 　　顿了一下，他答：“好像……没几个吧……” 　　要他数原著冯海王有几个Omega，他能一口气说十个名字，不带重样的。 　　可现在这个冯异…… 　　好像真的没几个诶。 　　宋菖隽神情不耐，“含含糊糊的心虚什么？到底几个？” 　　杜默是乙方，好脾气地解释：“我是Beta，不了解Alpha的生活。” 　　“行吧。”宋菖隽又问，“听说过冯异跟哪个Beta走得比较近吗？” 　　杜默：“……” 　　emmm……这个问题嘛，他怎么觉得……宋菖隽说的这个人……大概也许可能……是自己……呢…… 　　除了自己之外，冯异应该不认识其他Beta吧…… 　　半晌，杜默艰难地说：“不知道……” 　　宋菖隽瞥一眼杜默，“他离开军区，不是因为一个Beta？” 　　杜默：“……” 　　这问题没法答啊。 　　说实话不等于送死吗！ 　　杜默干巴巴地说：“……没听说过。” 　　好在宋菖隽看不起Beta，杜默生平头回觉得性别歧视也不全是害处。 　　他说不知道，宋菖隽竟信了——宋菖隽看不起杜默，打心底里觉得杜默一个Beta不配了解Alpha，因此不知道这些信息也正常。 　　发觉从杜默口里问不出什么，宋菖隽很快带人离开。 　　杜默抱着材料回工位，一边写投资报告，一边思索冯异什么时候去的贝河，他一点儿也没察觉到。 　　……是不是说明剧情重回正轨了？ 　　重回正轨好啊，杜默心想，他无需担心那随时会到来的头疼了。 　　可也不好，杜默又不太愿意面对这点，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蹭不到车了。 　　不知不觉忙一整天，快下班时，杜默收到冯异信息，问他几点下班。 　　不去找宋菖隽？！ 　　杜默有点惊讶，回复：【七点左右】 　　冯异：【好的】 　　想了想，杜默问：【晚上其他没事吗？】 　　比如说跟Omega约会之类的。 　　冯异很干脆地回：【没有】 　　所以说宋菖隽还没来得及找冯异？ 　　冯异抵达到停车场的时候赵主任突然找杜默，说要交待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毕竟是自己顶头上司，杜默没法，只好跟着赵主任进办公室。 　　讲完已是七点半，赵主任大手一挥，“天色不早，下班吧。” 　　天色哪里是不早，分明是很晚。心早就飞到地下停车场、飞回家里的杜默硬头皮道：“报告还差点儿，我写完再走。” 　　——冯异在车场等他，他不能跟赵主任一块下电梯……会暴露的。 　　终于走出办公室，冯异的车停在电梯口，车门敞开的，车窗落下来，露出冯异半张脸，“上车。” 　　杜默麻溜爬上车，解释迟到原因。虽然手机里已经解释了一遍，但杜默下意识又解释了一遍，“赵主任喊我有事，所以晚了。” 　　冯异“嗯”了一声。 　　杜默才发现冯异今天穿了一身训练服，大约是刚洗过澡，头发梳得很随意。 　　他心跳漏了半拍，军绿色格外适合这个冷峻的Alpha，比黑色还适合。 　　杜默忍不住问：“你今天……去训练了吗？” 　　“嗯。”冯异说，“去了躺新兵营。” 　　车子停在公寓楼下，冯异看了看一直阖眼倚着车门，好像快睡着的杜默，说：“过段时间我会很忙，或许没时间接你。” 　　杜默坐起来，“……哦哦好的。” 　　怎么突然忙起来了？ 　　脑海中蓦地闪过白天那个毛茸茸的Omega，杜默似乎明白了什么，了然地点点头。 　　冯异还有些不放心，“有事一定给我打电话，无人接听就给我办公室打电话。还有你们那个赵主任安排的应酬，能推就推。” 　　杜默点头，他知道轻重，从不随便打扰冯异；但真需要打扰时，他也绝不含糊。 　　可不知怎么，他心里好像有点空落。 　　车门锁解开，往日杜默就直接下车了。 　　今天杜默磨蹭了一会儿。 　　杜默的小动作总是很可爱，冯异眼里划过一丝笑意，“怎么？” 　　杜默抿唇，犹豫地问：“你见过宋先生了吗？” 　　“谁？”冯异眉间一皱，杜默什么时候又见了个宋先生？ 　　杜默一愣，有点摸不着头脑，冯异的表现怎么跟从来没听过宋菖隽似的？ 　　他仔细地观察冯异的神情，“宋先生……宋菖隽，呃……你不知道？” 　　冯异：“？” 　　几天不见，杜默身边怎么又多出来个宋先生？ 第27章 　　杜默一脸懵逼，冯异不认识宋菖隽可还行？ 　　他到底是不是穿书？ 　　这剧情是什么玩意啊？！ 　　冯异眯起眼睛，声音微沉，“他是谁？” 　　“……一个Omega，新来的客户。”杜默莫名地紧张，有点不敢看冯异，车门锁因半天没动静，“咔嗒”一声重新锁上。Alpha声音放沉，这对Beta来说是个危险的信号。紧张的气氛迫使他疯狂调动大脑，寻找在冯异面前不算说谎还很顺理成章的理由，“他白天跟我打听你来着——他他他问我你有过几个Omega！” 　　紧要关头，杜默终于想起来宋菖隽说过的话。 　　是宋菖隽先打听的冯异！ 　　不是他！ 　　可是他后面又说了什么啊！ 　　冯异有过几个Omega这种话他怎么也复述出来了啊！ 　　天啊——杜默闭着眼，彻底不敢看冯异，只竖起耳朵听声音。 　　冯异胳膊肘拄着方向盘，侧头看杜默，嘴角扬了起来。 　　Beta脸颊微红，长且翘的睫毛一抖一抖，他好像屏息了很久，至少在冯异盯着杜默的这十多秒里，杜默没有呼吸。 　　Alpha深不可测的眼里只有那个Beta，“你在紧张什么？” 　　他紧张什么？ 　　是啊他紧张什么？ 　　乱搞私人关系的又不是自己。 　　可他就是紧张啊——杜默艰难地睁开一条缝，不知道为什么，他脑子已经不转了，“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他声音也有点抖。 　　冯异笑了笑，低沉的声音仿佛有催眠的功效，“你想知道什么？” 　　“……没什么。”说这话时杜默心跳得厉害，他甚至怀疑冯异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大约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杜默缓缓抬头。 　　抬到一半就已经对上了冯异的视线。 　　Alpha目光熠熠，黑眸清晰地倒映出自己惊惶无措的表情。 　　一瞬间杜默怀疑自己是不是变成了Omega，否则怎么会那么顺从地重复一遍宋菖隽的话。 　　“他问我你有过几个Omega……” 　　冯异靠近了些。 　　他手落在杜默后脑的位置，稍稍往下一挪就是后颈。 　　如果他是个Omega，这会儿大概被冯异这动作撩拨的浑身无力瘫软在座椅上。 　　幸亏他后颈没有性腺。 　　等等他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想法——Alpha勾了下唇，暗哑的声音就在自己耳边，“你想知道吗？” 　　杜默说不出话。 　　怔愣地看着这个俊美的Alpha。 　　没有人能在这个Alpha面前保持神志清醒。 　　如果有，要么是跟他一般强大的Alpha，要么是已被标记过的Omega。 　　他听见Alpha说：“一个也没有。” 　　？？？ 　　怎么可能！！！ 　　理智似乎一瞬间回来了。 　　白意呢！ 　　大二那个被救护车拉走的Omega呢！ 　　一星文娱的兰风呢！ 　　还有酒吧里偶遇的Omega！ 　　舟一还给他安排过一个秀气的酒保Beta！ 　　…… 　　杜默脑子里划过一长串名字和人物。 　　他以为一个都不记得，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他其实全都记得。 　　校园里流传的那些消息、风言风语，曾亲眼见过的场景……他都记得。 　　他猛地睁开眼睛，当下也顾不得维持原著中上下属的人设，疑问脱口而出，“一个都没有？” 　　冯异笑了笑，掌心在杜默后脑流连，迟迟不往下落。 　　“一个都没有。” 　　迎着杜默的目光，他说得缓慢又认真。 　　“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 　　什么玩意？ 　　他听错了吧？ 　　这个Alpha在说什么啊！ 　　海王说他不海了？ 　　杜默又开始怀疑他到底是不是穿书。 　　莫不是穿了原著的同人小说？ 　　这个冯异跟原著差的有点多啊。 　　原著冯海王都不知道渣了多少个Omega了。 　　杜默深呼吸，这回理智是真回来了，他躲避冯异的视线，掩饰地咳嗽一声，“你是Alpha，怎么可能没有Omega……” 　　冯异刚想说点什么，冷不丁看到后视镜里舟一扔在他车里的营养品。 　　还有眼前脸憋通红、大气不敢出一下，明显在躲自己的Beta。 　　他都说了什么？ 　　冯异为一分钟前的草率而后悔。 　　他竟然差点就说出口了。 　　舟一说得没错，他果真是昏了头了。 　　他什么时候有过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 　　明明已对自己说了无数次，在冯家、保守派与激进派之前的问题没解决之前，不能干涉杜默，否则只会害了杜默。 　　他不能将杜默束缚在自己怀里。 　　这个Beta聪明，喜欢思考，有自己的想法，他不能把杜默束缚在自己怀里，这个Beta值得更广阔的世界。 　　——尽管他曾无数次动过这样的念头。 　　冯异长吐出一口气，收回放在杜默后脑的那只手，趁自己还清醒，解开车锁，说：“时候不早了，你上楼吧。” 　　杜默瞧冯异的脸色有些难看，其实挺他想关心一下冯异，毕竟这个Alpha总是很关照自己。只一想到冯异刚刚说过的话，他又不敢问了。 　　他飞快地打开车门，逃离这个有Alpha存在的密闭空间。 　　台阶上一直有积雪，不知道谁什么时候在这儿洒了瓶水，雪变成了冰。 　　正常状态下的杜默肯定能发现并避开，然而现在杜默满脑子冯异说过的话。 　　以前没有以后也没有是什么意思啊——这个Alpha在瞎说什么？ 　　别的杜默没见过现场不敢保证，舟一安排的那个Beta他确定啊！ 　　他就在事后现场，那叫一个凌乱。 　　“扑通！” 　　杜默实诚地摔在了冰面上。 　　他摔惨了。 　　事情发生得突然，他还有点没反应过来，直到尾椎处的疼痛上达至大脑。 　　因为是摔在台阶上，他还不幸地往下滑了两层。 　　疼上加疼，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杜默！”冯异追出来。 　　杜默：“……” 　　他挣扎着扭过头，不想被Alpha发现自己疼出了眼泪。 　　好倒霉啊，又被冯异看见了！ 　　冯异一把握住杜默被冰面擦破的手，“你没事吧？” 　　“我没事……”杜默摇摇头，略有些涣散的目光落在他俩交叠的手上，冯异的手上有很多伤痕，新伤旧伤重合，很粗糙。 　　他以前竟没留意到。 　　“你……还没走啊……”杜默讪讪道。 　　冯异微微颔首，他半跪在地，这个姿势从远处看起来杜默好像靠在他怀里，但俩人之间其实还有一些距离。 　　他每次都看着杜默身影从门口消失，然后等杜默公寓灯亮起来之后才会离开。 　　膝盖处一片冰凉，冯异冲过来时已经明白了杜默摔倒的原因，他语气里多了丝无奈，“怎么又不小心了？” 　　杜默脸色“腾”地一下又变红了。 　　前段时间，也是在这儿，冯异说他总是很小心。 　　冯异皱眉，“很疼吗？” 　　杜默别过脸，休息了一会儿后，不太情愿地承认了这个事实。 　　冯异轻叹了一声，“我送你回家。” 　　杜默尝试了下自己站起来的可能，感觉有点小，刚要点头说好，接着他意识到一个严肃的问题——他见过的那个现场是冯异和一个Beta，而自己的问题是冯异有过几个Omega。其他几位并非亲眼所见暂且不提，那个Beta肯定是真的！所以……冯异说他曾经没有Omega，以后也不会有Omega…… 　　刹那间他尾椎也不疼了，撇开冯异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勉强笑了一声，“我没事了！” 　　说罢，杜默抱着自己公文包走得飞快，根本不敢回头看他身后冯异。 　　原著冷酷残暴薄情寡义的Alpha，眼前宽和可靠善解Beta意的Alpha……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冯异？ 　　杜默几乎要被这乱七八糟的剧情搞疯掉了！ 　　最可怕的是他居然没头疼？！ 　　冷风中的Alpha缓缓站起身，望着归于黑暗的楼宇门。他捏了捏眉心，又捏了捏手指。 　　他要加快动作了。 　　进电梯，离开了Alpha的杜默冷静下来。 　　他陷入纠结，刚刚逃什么？ 　　镜子中的自己狼狈，衣领上也沾着雪。 　　他轻轻跺脚，甩掉身上积雪。输密码开门，杜默走到窗前，那个冷峻寡言的Alpha还在楼下。 　　他在黑暗中往楼下看，Alpha在黑暗中仰头往上看。 　　杜默住24层，按理说彼此看不到对方。 　　可他们的视线似乎交织到了一块儿。 　　-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冯异果真没出现在东森地下停车场里，他似乎很忙，信息回复得很慢。 　　宋菖隽的下属中间来找过杜默一次，追加了一大笔资金，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虽然得到了一星的大项目，但与两笔堪巨额绩效奖金失之交臂的韦恒连着在杜默面前翻了一个星期的白眼。 　　杜默得了便宜也不卖乖，但池静非常乐意替杜默展示这些，他故意带着“哥哥”买给他的天价项链和手表，上面镶着的钻亮得晃人眼。平时他也不戴这些东西，只有怼韦恒时才露出来。 　　池静：“哎呀，一星的项目那么好，谁不羡慕呀。这大客户投的多，可他不稳定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撤资了呢，而且这种投资在简历上也就占一行——曾管理过金额过亿的私人投资。” 　　这话正是韦恒前段时间说的，只变了几个字，“杜默，你别看大客户投得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撤资了。还是得跟领导打好关系，找机会跟一个像一星这种大项目，能写进简历里，而且走到哪儿都拿得出手。” 　　韦恒跟池静互掐，杜默和明硕在后方为池静摇旗呐喊。 　　今天韦恒白眼翻得格外大，因为宋菖隽又来了，亲自来的，又投了一笔钱。 　　说实话杜默也没想到。 　　冯异说他不认识宋菖隽，那么宋菖隽留在东城干什么？ 　　杜默琢磨不透宋菖隽，又直觉冯异不会骗自己，于是思路便僵在这里。 　　……那么那个Alpha最近在忙什么？ 　　宋菖隽现在跟冯异联系上了吗？ 　　联系上了吧，否则为什么还留在这寒风凛冽万里冰封的东城。 　　杜默打开手机，他和冯异的聊天记录还停在上个星期。 　　那个Alpha说工作很忙。 　　他在忙什么？ 　　看着桌子上的台历，杜默脑子里忽然生出一个过去自己绝对不敢想的主意。 　　要不去看看那个Alpha？ 　　冯异早就把他公司的地址发给杜默了，并欢迎杜默随时去…… 　　只是杜默不太敢让别人知道他认识冯异，所以才一直没去…… 第28章 　　去不去找冯异这事儿杜默纠结了一个星期，在宋菖隽第四次未经预约冲进东森直言找杜默之后，杜默终于下定决心——去找冯异。 　　宋菖隽要求愈发的苛刻，杜默心说冯异是主角，我在他面前伏低做小也就罢了，在你面前也要低三下四？ 　　赵主任是上司不能得罪，韦恒是同事虚假情谊得维持着。 　　你能给我带来什么？年底奖金？韦恒在乎这个，我可不在乎——丰厚的绩效奖金对杜默这位穿越人士毫无意义，赚多赚少都带不走。 　　而且东城的大环境也不适合Beta大手大脚的花钱，他不像方宇那样出身世家，在这到处是爷的东城里，Beta还是低调为上比较好。 　　杜默想尽快确认宋菖隽和冯异到底是什么关系，同时也想试探一下，这个剧情，到底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后天是冯异生日，原著里这晚是宋菖隽陪他过的。这是一个关键时间节点，宋菖隽希望他和冯异的关系能更进一步，然而冯海王并不愿意为了一个宋菖隽放弃帕星上那么多他还没来得及认识的Omega。 　　杜默觉得，如果宋菖隽和冯异还不认识，这段剧情应该就混过去了，他可以把宋菖隽放一边了。 　　能下决心还有一个原因，也是池静天天在杜默耳边“煽风点火”，叨咕什么“你背后有人，怕那个Omega干什么”、“绩效不够就去找他呀，你又不是Alpha，那么卖力气干什么”…… 　　趁午休时间，杜默给冯异打电话。 　　十秒，二十秒，三十秒…… 　　无人接听。 　　杜默：“……” 　　一个星期的心理建设白做了。 　　池静在他旁边，一双杏眼狡黠灵动。杜默原是想找个没人的角落悄悄打电话，结果池静非得跟着，说能帮杜默出主意，他最擅长对付Omega！ 　　杜默无语，他给Alpha打电话，又不是给宋菖隽那个难伺候的Omega打电话。 　　池静表情三分无辜，七分准备收拾Omega的跃跃欲试，“你那个Alpha这么长时间不找你，你就不怕他身边多了什么Omega吗！”说罢，池静还有些发现杜默小秘密的得意，“我可是看到了的，最近两个多星期你都是自己回家的！而且你都好久没去天源了——”“……”杜默先张了张嘴，合上，伸手要比划个什么手势，又放下，抿抿唇，张张口，竟不知接什么话。 　　不去天源是他主动提出来的。 　　冯异身边出现个Omega对于原著来说是正常的。 　　不过冯异刚说他身边不会有Omega来着…… 　　可冯异身边出现Omega关他什么事啊！需要池静帮忙对付什么啊！ 　　emmmm但那个突然出现的Omega若是叫宋菖隽，那么池静在旁边帮着出主意似乎也挺好的，杜默不符合原著地想。 　　池静伸手帮杜默点重拨。 　　依旧无人接听。 　　池静眨眨眼睛，“他公司的电话号码是多少呀，你知道的吧？” 　　杜默：“……” 　　他知道，只是在犹豫要不要拨。 　　因为座机那头接电话的人八成不是冯异。 　　原著负责在冯异办公室门口接电话的是个声音娇俏的Omega，整天跟冯异打情骂俏没羞没臊…… 　　杜默脸颊烫了起来。 　　“哎呀，不就是给办公室打个电话嘛，你害羞什么嘛，脸都红了。”池静忽然凑近，还伸手戳了下杜默，“他公司的人难道不认识你？” 　　应该……是不认识的吧？杜默不确定地想，他跟冯异公司里的人没有接触。 　　“真的不认识？那更要打了啦！我哥哥公司里的人都认识我呢！” 　　在池静的连声催促中，杜默拨通办公室号码。 　　接电话人的声音很正经，一听杜默的名字，马上就说冯异不在公司，出去了。还说冯异已经一个星期没出现了，不出意外的话后天会回来，到时候再打电话通知杜默。 　　-冯异公司也位于东城的中心，离东森很近，两栋大楼地下甚至是相通的。 　　这栋大楼去年翻修后，一直没挂牌，因此杜默也是这会儿到楼下了，才把这栋每天回家都会经过的28层大高楼同冯异之前发给他的地址对上号。 　　一楼空荡荡的，没有陈设装饰，也没有人，只有数道蓝光不间断地扫来扫去。读过原著的杜默知道，这是楼内的警报系统。 　　经过蓝光时杜默有点紧张——万一楼内的智能AI系统不认识自己怎么办？ 　　顺利通过蓝光，进电梯时杜默也有点紧张。冯异办公室在第28层，要想直达28层，则需要读取乘坐人的生物信息。杜默比较担心，他头一次来这儿，也不知道自己的生物信息在不在数据库里。 　　他一路心惊胆战，生怕触发警报。 　　看电梯提示屏停在28楼，杜默松口气，以为一切顺利。 　　下一秒，他整个人差点背过气去。 　　“哔——”刺耳的警报响彻整栋楼。 　　同一时间，电梯门开了。 　　28层整层只有两个房间，一个是冯异的办公室，墙体高科技材料，想黑还是想透明，均由冯异掌控。另一间则是全透明的大会议室，出电梯就是。 　　许是今天有什么重大事项，会议室挨着桌子的一圈全是人。 　　警报响起来的那一瞬间，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电梯，也就是杜默所在的位置。 　　当炮灰小透明惯了的Beta工具人杜默受不了这大场面，瑟瑟发抖：“……” 　　尽管闻不到信息素，但杜默能通过对方的身体特征判断性别。 　　很明显，会议室里的人，都是Alpha。 　　这是什么情况？！ 　　杜默一脸惊恐，来之前打电话通知自己的人不是这么说的啊！ 　　那人说冯异在公司，来了就能看见冯异啊！ 　　啊啊啊啊啊！ 　　这场面太吓人了吧！！！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杜默条件反射抬手想按关电梯门的按钮。 　　里面的Alpha还不像东森楼上大领导的工作区，人人西装革履，虽然崇尚暴力，至少看起来文质彬彬。 　　而他眼前所见的Alpha，就两三个穿得立立正正像文化人，有几个穿了身军装，一身煞气，还有俩上半身就穿了件黑背心，肩颈处虬结的肌肉看着极有爆发力，杜默有理由相信，自己这小身板在那双铁臂下活不过一招。 　　但要说最吓人的还得是门口那俩，一左一右跟门神似的，肩上背着大黑匣子，像极了教科书里的描述的非战争时期不可出部队的重火力武器。其中一个是光头，后脑勺有一道长长的、像蜈蚣似的伤疤。杜默简直怀疑，脑袋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活下来，那得是什么可怕的Alpha啊！ 　　被这样一群人盯着的杜默简直慌死了。 　　这难道就是原著杜默从不主动去找冯异的原因吗？ 　　杜默后悔了，他应该遵从原著的。 　　冯异呢！！！ 　　救命！ 　　警报还在响。 　　并且，因为警报响了的缘故，电梯门……关不上了。 　　杜默欲哭无泪。 　　他为什么要突发奇想来冯异公司啊。 　　好好在东森呆着，等冯异安排不好吗？ 　　杜默心思百转千回，但其实也不过十几秒钟。 　　“你是什么人——”这是一道威严的声音，杜默分不清是哪个Alpha说的，猜测是里面穿军装的一位，因为听起来很像上位者。 　　“我……”杜默讷讷，感觉跟这群人解释自己是杜默毫无意义。 　　随即杜默想起来什么，又忽然觉得有些好笑，里面的Alpha怕不是跟他一样茫然。 　　杜默确定自己肯定没走错，内部装修跟原著描写一模一样。 　　能上到这层的人就那么几个，要么是A要么是O。上来的Alpha是冯异公司核心成员，上来的Omega是冯海王的小情人，定期清理，过气的上不来。偶尔也有Beta，但那是相当优秀的，身体素质能跟Alpha有一拼的Beta，绝不是杜默这种……瘦弱型Beta…… 　　他僵硬地挤出一丝笑容，这对不擅长做表情的他来说很难，小心翼翼地踏出电梯，唯恐哪个动作触怒眼前这群吓人的Alpha。 　　实际他大可不必这般小心，能通过正常途径上到这层的，甭管是什么性别，必然是得到冯异许可的。就算他是Beta，也没人敢动他。 　　只不过A对BO气势上的压迫是刻在血液里的，在强势的Alpha面前，杜默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疯狂生成的恐惧。 　　“砰”的一声，冯异办公室猛地弹开。 　　里面倒飞出来一个Omega。 　　所有人的视线又齐刷刷地看向冯异办公室，包括杜默。 　　所以这才是警报响的真实原因吗？ 　　这个Omega是谁？ 　　分辨出那身影是Omega的一瞬间，杜默心里咯噔一下。 　　难道冯异真的约了个Omega留在身边？ 　　他心情复杂起来。 　　“谁带进来的？”冯异揉着手腕走出办公室，神情不耐。高傲的黑眸中凝聚着寒霜，身为Beta的杜默都好像感受到了空气中充满□□味儿的信息素。 　　杜默患得患失地想，他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下一刻，Alpha看到电梯口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杜默，脸上不耐渐渐淡去，寒霜顷刻间化为笑意。 　　“杜默。”人前不苟言笑的Alpha快步走向杜默，看都不看那个Omega一眼。 　　可他发现杜默视线却还停留在地上的Omega。 　　Alpha的表情不禁变得微妙起来。 第29章 倒v开始 　　Alpha越走越近,杜默回过神，竟然觉得冯异的表情有点……难以…… 　　冯异表情十级学者的杜默惨遭滑铁卢，半天没品出来到底冯异这表情代表他什么样的情绪。 　　他好像有点尴尬,还似乎有点不满？ 　　然而杜默也不敢问。 　　尤其不敢当着这么多疑似冯异下属的Alpha的面问。 　　万一真给这个Alpha问尴尬了咋整。 　　再说一旦问到什么不该问的，Alpha当场翻脸怎么办？ 　　虽然杜默直觉冯异不会翻脸。 　　也不知道他哪里来得自信。 　　冯异走至杜默面前,低头看杜默,“跟我来。” 　　杜默迟缓地点了下头。 　　当着这么多Alpha的面，被冯异拽进办公室的感觉……有点奇怪。 　　但对于大多数时候都被忽略的杜默来说，被重视的感觉很好。 　　当然,如果那些Alpha能不盯着自己看就更好了。 　　只是地上的Omega有点可怜。 　　看冯异冷淡的态度便知，肯定不是特意约来的。就不知这位楚楚可怜的Omega犯了什么错,被冯异这样不留情面地撵出来…… 　　这种行为很不符合冯家一贯的“绅士”教育,强大的Alpha理当照顾弱小的Omega。 　　当然,这不过是拥有古老传承的世家贵族对其血腥残暴内核的一种掩饰，在过去Alpha至上的年代，冯家的权势允许他们对Omega为所欲为。但在那之前，他们要征求Omega的意见——可在那Omega被称为Alpha的附属品的年代,哪里有敢拒绝冯家Alpha的Omega呢。 　　进办公室,杜默好奇地打量内部陈设，原著中说冯异办公室里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是帕星上没有的，有的是星球上的稀有矿石，有的是先进高科技产品,也有精巧奇妙的手工艺品。 　　一个全是银白色长方体组成的像个城堡一样的建筑物模型引起了杜默的兴趣,他专注地看了半天，想弄清楚里面的构造。 　　“乌列星球的传统建筑物。”冯异说。他见杜默感兴趣，便耐心地给杜默解释起陈列物品的来历,杜默眼神转到哪儿，冯异就解释到哪儿。一圈看下来，杜默倒觉得这办公室更像是纪念馆，风格很不冯异。 　　——他记得冯异的住所，屋里什么多余的东西都没有。 　　问什么冯异答什么，这和谐的环境给杜默极大的勇气，他大胆开问：“刚刚那个Omega怎么了？” 　　“手下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带进来的，不重要。”说这话时冯异微微蹙眉，视线紧跟着杜默，嘴角却勾起了微小的弧度。 　　然而杜默就问了这一句。 　　…… 　　半天等不到下文的Alpha嘴角弧度降了下来。 　　冯异问：“怎么突然过来了？” 　　杜默底气很足：“有点事情想问你，给你打电话没人接，办公室接电话的人让我今天来找你。” 　　“前几天有些事，去外空了。”冯异示意杜默坐下来，从冰柜中取出一瓶浅粉红色液体，拧松盖子递给杜默，“什么事？” 　　这瓶液体外观看起来像前世所喝的草莓果汁，但杜默确定，帕星没有草莓这种水果，说过敏就过敏的他不敢随便吃东西，谨慎地问：“这是什么？” 　　“梅德思星球的一种营养液，当地特产莓果萃取制成。”冯异解释道，“对身体好，味道酸甜，喝一点尝尝看。” 　　冯异这么一解释，杜默更不敢喝了。 　　这个Alpha怎么就这么喜欢给他奇奇怪怪的东西喝啊。 　　随便给他一杯温水不行吗？ 　　看着杯壁上的寒气，杜默想到一个完美的拒绝理由，“这个太凉了。” 　　杜默眼神诚恳，他绝不是骗冯异，这具弱不禁风的Beta身体喝不得凉东西。 　　隔了会儿，杜默轻咳了一声，引出今日主题，“那个……之前跟你提过的，有一位姓宋的Omega，你还记得吗？” 　　冯异点点头，刚舒展开来的眉心又皱到一块儿，他冷冷地问：“他又找你了？” 　　许是杜默性格太好，又有主见，不像别的Beta那么没主意，杜默身边总是围着一群Omega。 　　大学时杜默身边围着以白意为首的护理系Omega，这便算了，冯异能理解——杜默是Beta代表，他像个大家长似的，一直认真负责地努力维护学校里所有的Beta和Omega，学校里的Omega愿意找杜默再正常不过。 　　毕业后，杜默的工作地点，东森投行，一家几乎都是Alpha的公司，杜默身边依旧围一堆Omega，这冯异就有点不理解了。 　　那天匆忙分别后，他立即派人查宋菖隽。属下向他汇报宋菖隽家世背景的同时，还顺口提了一句话——宋菖隽把资产交给东森管理的条件是让杜默当宋菖隽的客户经理。 　　这让冯异甚是恼火。 　　以前听杜默喊自己冯先生时他只觉得疏远、别扭，不想听，然而当他从杜默口中听到“宋先生”这三个字时，又恨不得把杜默的嘴堵上。 　　他想抬手抚摸杜默的后颈，然后在那个光洁没有腺体的后颈上印下宣告他所有权的咬痕，叫那个姓宋的Omega远离杜默。 　　Beta没有腺体，尽管科学研究证实Beta遇A则O，遇O则A，但在“临床表现”上，Beta跟O比不如O，跟A比不如A，并且难以产生后代。 　　对与Beta而言，遇A比遇O痛苦，尤其是男体Beta。大多数情况下，Alpha的舒服都是以Beta的痛苦为代价的。 　　正常的男性Beta都不会愿意选择一个Alpha，他们更倾向于选择一个女体Beta。当然，身体素质强大、或是家世背景很好的Beta也会有机会选择Omega，比如方宇。 　　杜默立即察觉到冯异语调上的变化，刚要说什么，办公室门被敲响，走进来一位女性Alpha。 　　Alpha是公认的、ABO六性中基因最完美的存在——虽然杜默不这样认为。但目前帕星上所有的研究都支持这一观点，主要论点之一便是AO通常都很好看。面容丑陋粗鄙的AO少见，而丑陋的Beta并不少见。 　　走进来的这位女体Alpha脚下踏着一双军靴，身穿迷彩服，英气十足，她先看了一眼杜默，然后才说：“有一位姓宋的Omega要见您。” 　　她也没什么表情，以至于杜默心生感慨：不愧是冯异的手下。 　　产生这种感慨的同时杜默隐约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但一时没想出来，他被对方口中所说的“姓宋的”夺去了所有注意力。 　　姓宋的Omega，杜默心里浮现出一个名字。 　　所以这俩人还是见过了……？ 　　冯异说：“不见。” 　　杜默：？？？ 　　这个答复听起来有点无情啊。 　　那么这俩人究竟是见了还是没见？ 　　难道闹别扭了？ 　　莫非他今天私自来找冯异，却一直没头疼的原因，不是系统也觉得剧情乱管不过来，而是让他过来……当助攻？ 　　别了吧，我想跟那个用鼻孔看Beta的Omega说再见。 　　这念头刚一冒出来，杜默后脑勺马上就疼了一下。 　　杜默措手不及，忍不住发出“嘶”的一声。 　　冯异立刻看杜默，重复说了一遍不见，示意女Alpha先出去。 　　女Alpha不走，面无表情，“他说您最近在查他，过来是想问问，为什么大名鼎鼎的……”女Alpha又看杜默一眼，见冯异并未出声阻拦，才继续说，“茵莱海盗团会去查他。” 　　茵莱海盗团？ 　　杜默开始搜寻自己脑子里的记忆。 　　好半天，杜默终于想起来，原著提到过几句，说冯异跟这个海盗团关系匪浅，后期星系战争爆发，冯异伙同这个星际海盗团大赚一笔，还趁机掐住了帕星隔壁两座星球的经济命脉。 　　杜默一直生活在和平的东城中，不太关注外星系。也是没必要，他对这儿没什么归属感，只等剧情结束回家。外星系再乱与他何干，他只要弄明白冯异的感情线就行，战火烧不到他身上。 　　…… 　　想到这儿，杜默有些惭愧地低下头。 　　对不起，失职了。 　　——他并没有弄明白冯异的感情线。 　　早年战火所及之处定有星际海盗的存在，钱给到位，星际海盗什么都干。他们游走于不同星系间，掠夺财富，走私飞船、武器，偶尔也充当雇佣兵赚笔佣金。 　　发展到今天，星际海盗们文明了许多，早年间提起着四个字便觉得残忍血腥。现在的星际海盗们更像游走于不同星球间的商人。上学时历史书中有讲，如今星际中有几个著名的佣兵星球，便是早年星际海盗占下的地盘。 　　然而杜默读原著的时候没怎么关注这条线。 　　他看这本书，主要因为作者写在简介上的几个字：【ABO主攻成长向爽文】 　　ABO看什么？看AO。 　　成长向爽文看什么？看主角冯异虐菜。 　　谁关心星际大背景啊？那一大堆名字稀奇古怪的星球星系，哪儿记得住啊。 第30章 　　冯异和女Alpha探讨的具体内容杜默因走神没听全,只听到冯异最后一句话，“让他上来吧。” 　　坐在沙发上发呆的杜默差点儿没弹起来。 　　他错过了什么？！ 　　宋菖隽这就要进来了？ 　　那他得消失吧！ 　　杜默心跳一下子变得剧烈。 　　潜意识告诉杜默，接下来的场景他最好消失。 　　要是被宋菖隽发现…… 　　他不合时宜地想起四个字：捉奸在床。 　　脚步声越发的近。 　　杜默一方面惶恐于他为什么会想到这个不着边际的词,一方面担心被宋菖隽撞破他与冯异独处一室，遭系统惩罚头疼。 　　他左右张望,视线定格在冯异身后一扇虚掩的门上。 　　纵使他第一次来,也猜得到那门后是冯异私人休息室。 　　一个在原著中出场率极高的场景…… 　　要躲进去吗…… 　　别……了……吧…… 　　敲门声响起。 　　杜默瞪大眼睛，心道这个姓宋的怎么来得这么快！每次宋菖隽去东森找他，迟到半个小时都算准时。 　　冯异不懂杜默慌什么——一个Omega罢了,最多家庭背景豪横一点，有他在呢,杜默慌什么？ 　　刚要说话,却见那个Beta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我不想看他。”杜默小声说着,手忙脚乱地收起自己的东西，“嗖”地一下窜进冯异休息室，趁冯异还没放宋菖隽进来，他又从门后面伸出小半个脑袋,解释道,“我一直跟他说我不认识你来着，被他发现就麻烦了。” 　　说这话的同时他还在扫视沙发和茶几，嗯，带进来的东西都藏起来了。只有茶几上那个他没敢喝的粉红色果汁，放在这间黑白色调为主的办公室里,看着不太协调。 　　但也来不及了。 　　“你好,冯异。”杜默听见宋菖隽说，他几乎能想象到宋菖隽的嘴脸，在冯异这样强大的Alpha面前,宋菖隽一定温顺有礼，“早就听说了你的大名，百闻不如一见。” 　　冯异冷淡地说：“你好。” 　　俩人寒暄几句，聊起了杜默听不懂的外星局势。 　　一开始杜默强迫自己听得很认真，当后面他判断出冯异和宋菖隽之间不存在某种特殊关系后，他就松懈地打量起室内装饰。 　　原著中，这间屋子有许多“私人”用品，比如说一些适用于特殊场景中的道具，刺激Omega信息素的药剂…… 　　坦诚地讲，杜默是有点好奇的。 　　毕竟前生现世都没见过原著中那么夸张的“大场面”。 　　不过……杜默站门口端详半天，脑补出来的东西屋里一概没有。 　　屋里弥漫着淡淡的酒气，落地窗前挂着黑色窗帘，中间摆着一张巨大的床，紧挨着门口有一套黑木衣柜。杜默若有所思地看了会儿，心说假如冯异突然变身原著冯海王，带宋菖隽进来，他还能在衣柜里藏一会儿。 　　宋菖隽和冯异还在外面聊，屋里没有椅子和沙发之类坐的地方，思忖两秒，杜默在瓷砖地面与床之间选择了床。 　　环顾一圈，看到床头下摆着一个小小的黑色磨砂瓶，里面插着两根白色藤条，大约就是屋里酒气的源头？ 　　这牌子厉害。杜默凑上前，想看看是什么牌子，让一个信息素强大的Alpha数年如一日地用这家香薰。 　　浓烈的酒精味窜入鼻腔，杜默喉咙一痒。 　　糟糕！ 　　想咳嗽！ 　　他紧捂住自己口鼻，实在憋不住了才埋在大衣里闷咳两声。 　　然后仔细地分辨门外动静，大多数Omega听力都不敏感，但偶尔也有天赋异禀、听力超强的Omega。万一宋菖隽就是那种天赋异禀的呢，杜默不太放心。 　　“你也喜欢梅德思星球的果汁？”宋菖隽发现营养剂，问冯异。杜默发誓，他从未听过宋菖隽如此欢喜动听的声音。 　　冯异答：“不喜欢。” 　　宋菖隽问：“那怎么摆在这儿？” 　　冯异却不回答了。 　　杜默心里微微一动。 　　那果汁似乎是冯异特意拿给自己的。 　　仔细回想一下，冯异好像确实没喝，只给自己拧开一瓶…… 　　这么一走神，宋菖隽和冯异又聊回了自己听不懂的话题。 　　刚好嗓子不痒了，杜默屏息观察手里的香薰瓶，瓶身干干净净，一个字都没有。 　　想想也对，高傲矜贵如冯小公子，怎么可能会使用市面上买得到的东西呢！ 　　那这是哪儿来的？原著也没说过。 　　杜默把瓶子放回原处，为自己失去了一个拍大哥马屁的机会而遗憾。 　　无聊的他看向窗外风景，外面阳光灿烂，隐约可见远处的天盛宫殿塔尖，周遭一片大同小异的写字楼，东森的招牌在其中还挺显眼。 　　到处都覆着积雪，初看时觉得风景不错，看久了便只觉得刺目，两眼发花。 　　杜默赶紧收回视线，没一会儿，他又惦记起瓶子里香薰的味道。 　　前调浓郁又刺激，后调却有一股甘甜与芳香。 　　他拿起瓶子又闻了一下。 　　这回他有提前准备，使出当年闻试剂的法子，手轻轻在瓶口煽动，将少量酒香送入鼻腔。 　　像猫遇上猫薄荷似的闻了半天，杜默忍不住怀疑，这真的是香氛？说这玩意是酒也有人信啊！ 　　外面宋菖隽和冯异的谈话不知何时结束的，一心闻酒味儿的杜默全然不知。 　　安排属下送宋菖隽离开，冯异拿着一本黑皮书进休息间。这是一本在外星系流传许多年的信息素成分学著作，现已停印，被帕星政府列为禁书——全书内容一多半都是关于Alpha信息素的提取、分解、化验……这在过去Alpha至上的帝国统治时期简直罪不可赦。冯异也是这趟远航时无意间在黑市中看到的，当时他想着杜默喜欢看书、还喜欢医学，就高价买下来了。 　　“你躲起来干什么——”话还没说话，冯异发现瘦小的Beta正靠在他床头，皮肤在黑色床单的衬托下更显白皙。 　　闻声，杜默心里一慌，私动别人东西被抓个正着。 　　手一哆嗦，香氛洒出来大半瓶。 　　浓郁的酒香扩散至整个房间。 　　杜默：“……” 　　他本来就紧张，因为还没来得及想这会儿该怎么应付冯异。眼下又不小心弄翻了冯异长期使用的香薰……他更慌了…… 　　杜默艰难转身，“嗯……” 　　冯异喉咙发紧，天知道他有多想把眼前这个Beta按在床上。 　　他躲起来干什么？ 　　不想见宋菖隽啊。 　　可他怎么趴在冯异的床上了？ 　　杜默觉得自己解释不清。 　　还好宋菖隽没一块儿进来。 　　否则系统不罚他头疼都说不过去。 　　正常情况下，杜默紧张的反应是手心变凉，出冷汗。 　　然而现在的他脸颊发烫，呼吸急促。 　　清晰地察觉到自己身体做出的异常反应，无措的杜默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冯异往前上了两步，走到杜默身前。 　　休息室空间不大，床就占了一半。 　　一个站着一个坐着，杜默抬起头，正对上冯异那双深沉的黑眸。 　　空气是不是凝固了？ 　　否则他怎会呼吸困难——冯异克制地紧了紧拳头，坐在杜默旁边，“为什么躲起来？” 　　“被他看见太麻烦了。”杜默吞了口口水，“他每次来都向我打听你……我……” 　　冯异接过话头，“你每次都说不认识我？” 　　杜默：“……” 　　他尴尬地点了点头。 　　冯小公子名声显赫，多少个人想巴结冯异还找不到路子。眼前这个Beta可好，就怕被人发现他认识冯异。 　　他不反对杜默保持低调，一个Beta在东城，确实低调点儿好。 　　可事事都低调，就有点没必要了。 　　尤其是在宋菖隽面前，倘若杜默说他认识冯异，再赏宋菖隽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欺负杜默。 　　冯异垂眼，杜默身上酒香浓郁，而最浓郁的地方就是左手——洒出来的精油溅到手上了。他视线落在杜默左手上，“认识我……很困扰吗？” 　　困扰？ 　　那必不可能。 　　被系统发现那还了得？ 　　杜默赶紧表忠心：“没有不是不可能……我就是怕给你添麻烦。” 　　冯异：“不麻烦。” 　　杜默讷讷道：“怎么会呢……我是Beta……” 　　要不是因为他，冯异也不会被针对，调离军区…… 　　忽然，他脑门疼了一下。 　　杜默茫然地抬头，这倒不是系统罚的，是指节敲击带来的疼痛。 　　冯异轻敲杜默脑壳，他看着杜默，语气颇为无奈，“你都在想什么？” 　　我在想什么？ 　　杜默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很快，大脑反馈出一个答案，但杜默不敢说——他日常揣测这个Alpha又跟哪个Omega好上了。 　　因为身处原著中发生过很多香艳场景的冯异私人休息室，又碰上冯异这个问题，杜默脑子不受控制地生出许多画面。他脸色微红，“……没想什么。” 　　冯异目光再次投向杜默左手，“你喜欢这个味道？” 　　杜默连连点头，“喜欢。” 　　老大喜欢的，小弟能说不好？ 　　再说确实挺好闻的。 　　一室酒香，杜默为证实自己是真的喜欢，又使劲儿嗅了两下，“真挺好闻的。” 　　冯异眸色深了一下，杜默恍惚看见一抹暗红。 　　Alpha低低开口：“……你喜欢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大家……昨天……忘更新了……光顾着修改前一章了…… 　　放存稿箱……忘设定时间了……【愚蠢的我晚点儿或者明天白天应该会多更一章…… 第31章 　　“……啊。”杜默愣愣点头道,“喜欢。” 　　有什么特殊的吗？ 　　冯异笑了笑，没说别的，将书递给杜默,“无意间看到的。” 　　黑色皮革封面，触感细腻,左上方用烫金工艺刻着一串杜默看不懂的字母,大约是哪种外星文字吧。 　　杜默以为要暴露自己“文盲”属性了，不抱希望地翻开，里面竟还是传统的帕星文字。 　　又往后翻几页,他惊讶地发现，居然是本医学书。 　　端着手里质感高级的黑皮书,杜默终于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冯异,“……今天是你生日吧。”他局促地解释，“上次跟池静一起约见客户时，他推荐的一款领带夹。” 　　说完杜默也不好意思再看冯异，一开始是想借送礼物的名义来打探消息,原也不想赶在这么个特殊的日子,结果冯异那个属下偏就今天给他打电话，让他过来。 　　就，赶巧了。 　　要不是冯异送他本书，杜默都不打算把领夹拿出来了…… 　　奇奇怪怪的。 　　过去那么多年不见他给冯异送什么东西，这节骨眼,他突然送起礼物来了。 　　唉,送出去也好。 　　那玩意挺贵的，不送冯异，放自己家里也是摆设,他带不出去。 　　……但好像冯异平时也不带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啊？ 　　印象中冯异即便穿西装，好像也不怎么打领带？杜默不确定地想。 　　冯异眼里带笑。 　　低头瞎想的杜默没看到冯异的眼神，他清清嗓子，转移话题，“你们聊了什么？” 　　冯异不答反问：“你觉得他怎么样？” 　　杜默：“……” 　　啊呀，这问题有点不好回答呀。 　　觉得宋菖隽好，属于欺骗冯异，会头疼。 　　答宋菖隽不好，影响宋菖隽在冯异心中的印象，属于违背剧情，会头疼。 　　冯异读懂了杜默无声的答复，起身，顺势揉了揉杜默头顶，“以后不要管他了。” 　　诶？ 　　杜默一怔，所以这俩人关系没有进一步发展？ 　　虽然跟原著剧情不太一样，有头疼风险，但杜默还挺高兴听见这句话的。 　　——一个讨厌的Omega客户，和一个讨厌的Omega嫂子带来的后果是截然不同的。 　　女Alpha又开始敲门，外面坐做了一屋子的Alpha，一看就是有正事。杜默也不便继续打扰，反正自己核心目的已经达到，杜默收拾收拾回东森。 　　冯异要送他，被杜默拒绝。俩地方地下相连，走不了几步路，没必要再折腾冯异一趟。 　　路上手机响起，信息一条接一条——池静：【杜默杜默你什么时候回来呀？见到你亲爱的Alpha了嘛~那个讨人厌的Omega又来啦！快回来打他的脸~】 　　赵主任：【收到回复】 　　明硕：【学长，宋先生来了，发现你不在挺不满意的，然后韦恒过去说了什么，现在赵主任好像也生气了……】 　　杜默：“……” 　　宋菖隽在大会议室等杜默，他身后两个Alpha护卫，面前摆着三杯咖啡，都是满的。 　　韦恒一把把杜默推进会议室，“也不知道你去拜访的是哪门子客户，最大的客户在这儿呢，还有心思乱跑。” 　　池静坐在对面，看见杜默的一瞬间脸就跨了。往日精神奕奕神采飞扬的小Omega这会儿瘪着嘴巴，哭唧唧地看着杜默。要不是怕影响杜默前途，他才不要热脸迎对面仨人的冷屁股呢。 　　杜默心一软，留出个空隙，偷偷摆手让池静先出去。 　　池静背后有人，一般不招待客户，偶尔招待几位客户，也都是他“哥哥”安排来的自己人，估计是头回应付宋菖隽这种刁钻的Omega。 　　宋菖隽冷笑一声，“我等了你十多分钟。” 　　杜默：“……” 　　好想怼一句，我等你，一等就是一小时…… 　　而且，你今天，没！预！约！ 　　冷静，杜默对自己说，会议室里有监控。可以不理宋菖隽，但他不能离开东森，面子工程该做还得做。 　　他深吸一口气，“不好意思，刚刚临时有事，回来晚了，您见谅。”在宋菖隽对面拉出一把椅子坐下，杜默问：“您这趟来，是有什么吩咐？” 　　从杜默进门起，宋菖隽就一直在打量杜默，看杜默脱掉外套，他视线微凝，“你刚刚去哪儿了？” 　　杜默：“……” 　　我刚刚去哪儿了？ 　　我去找冯异了这种事情能告诉你吗？ 　　我难道嫌自己还不够炮灰吗？ 　　杜默为难地说：“见了位客户……” 　　“撒谎——”他被宋菖隽尖锐的声音打断，“你到底去哪儿了？” 　　杜默：“？？？” 　　我去哪儿了还得跟你汇报？ 　　没这个必要吧。 　　杜默陪着笑脸，小心翼翼地说：“见了个朋友。” 　　Omega薄唇抿成一条线，视线直勾勾的，神情严肃。 　　杜默忽然一阵心慌，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应该不会吧……宋菖隽再嚣张，也不至于在这么多人面前收拾自己吧。 　　这层都是普通员工，楼上可是有一堆大佬的。 　　宋菖隽那点资金在自己眼里是钱，在楼上那群人眼里可不是。对楼上那群人来说，Alpha的地位、东森的面子比什么都重要。 　　想到这儿，杜默心下稍定，稳了稳神，他说：“不好意思，迟到是我的原因。向您保证，绝不会有下一次。” 　　宋菖隽又上下打量杜默一番，冷笑道：“你是个Beta。” 　　杜默不懂宋菖隽这句话，他是Beta怎么了？ 　　赵主任倒是提过一句，说正因为自己是Beta，所以宋菖隽才选他一个新人当客户经理…… 　　“你是Beta，你闻不到自己身上的Alpha信息素。你瞒得住别人，瞒不住我，那信息素的主人是谁——你清楚。”宋菖隽眯起眼睛，十指相对，“我竟被你这个Beta骗了这么长时间。” 　　？？？ 　　他身上有Alpha的信息素？冯异的？ 　　东城大学两年，室友都没在自己身上闻到冯异的信息素。这个Omega是狗鼻子？这么灵的吗？ 　　杜默一时失语，情急之下，他想起袖子上沾的香薰，“不小心沾了点儿酒，您是不是闻错了。” 　　“酒和信息素，你居然觉得我弄不清这两者的区别。”宋菖隽嘲讽杜默，“你果然就是个Beta，我劝你最好收起那些不该有的心思——你不配。” 　　池静一直没出去，他不怕宋菖隽，听见这句话，他炸毛了，“关你什么事！” 　　“我不知道你怎么弄出来的，我承认，你袖子上的酒确实很像他的信息素。”宋菖隽并未理会池静，他死死地盯着杜默，视线像蛇一样冰冷狠毒，“但是，你是Beta，你不配这个味道。” 　　杜默：“……” 　　等等。 　　他关注的重点可能不太对，袖子上的香薰味道像冯异的信息素是什么情况？！ 　　“还在想怎么撒谎？”宋菖隽逼问杜默，这个不起眼的Beta几次三番地骗他，要不是他今天突发奇想来一趟东森，还不知道要被骗到什么时候。 　　想起杜默此前说的那些话，“我不认识冯异”、“我是Beta，跟Alpha们不熟”、“不了解Alpha的生活”……宋菖隽越想越气，顺手抄起桌子上已经冷了的咖啡，泼向杜默。 　　他竟被一个Beta骗了，这是对他的羞辱！ 　　！！！ 　　事发突然，杜默又没有Alpha那样优秀的反射神经，自然是用脸完完全全地接下了这杯冷咖啡。 　　两颊瞬间就麻木了。 　　闻这味道好像没加糖没加奶也没加巧克力……难怪宋菖隽不肯喝，Omega们喜欢甜食，这杯八成是池静故意泡来恶心宋菖隽的，杜默下意识地想。 　　冰凉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又疼又痒，杜默渐渐难受起来。 　　预感是对的，呜，真的发生了不好的事情，他不该怀疑Beta预示危险的能力。 　　池静赶紧拿手纸递给杜默，还帮杜默擦衣服，边擦边问：“你要不要去洗一下呀，啊呀算了，直接回家吧，衣服都脏了，还怎么工作呀，我去帮你跟赵主任说！” 　　说着说着，池静惊呼一声，“杜默，你脸怎么了——”杜默两颊通红，下巴、脖子、锁骨……一切沾到咖啡的地方都起了一排排细密的小疹子，看得池静一阵难受，他密恐。 　　“咖啡过敏……”杜默尽量清晰地说，但有点难，麻木的嘴唇不太听他使唤。 　　原著杜默也被泼过咖啡，但……眼前这一幕发生的时间、地点、人物都跟原著对不上。 　　啊他不会白被泼一次吧！ 　　不要吧，过敏好痛苦的啊。 　　杜默在心中哀嚎。 　　池静要打急救电话，杜默拦住池静，“我没事，过敏而已，休息一段时间就好。” 　　杜默熟悉自己的身体情况，对什么东西过敏、过敏后产生什么症状，恶劣到什么程度，他都亲身试验过。 　　尤其是咖啡这东西，原著杜默就被泼过，他自然得提前准备。 　　看着吓人，但隔天就好，问题不大，就是过程比较难受。 　　捂着围巾回到家，他离开会议室的时候也没搭理宋菖隽，池静说宋菖隽脸色黑得像碳。路上收到明硕信息，说宋菖隽去找赵主任了。 　　找吧找吧，换人才好呢。 　　杜默翻出两片药服下，因为药片有助眠成分，再加忙了一整天，困意袭来，他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朦胧间，他仿佛听到有人敲门。 　　幻听吧……杜默困顿地翻了个身，没搭理，深更半夜的谁来找他？神经病。 　　“咚咚咚……” 　　敲门声响个不停。 　　杜默不情愿地从被窝中爬出来，空调自动关了，室温略低，他打了个寒颤。 　　拉开门，对方身上浓烈的酒气瞬间让杜默清醒。 　　“冯异……？” 　　杜默揉揉眼睛，难以置信——这个孤傲冷峻Alpha居然出现在了自己家门口。 第32章 　　“……你怎么过来了？”杜默结结巴巴地问,冯异身上酒气很浓，这个他倒是闻得出，是棠酒和琴酒的味道,看样子还没少喝，“……你喝酒了？” 　　冯异淡淡地应了一声,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眼神有些涣散，但还一直集中在杜默身上，“家里的宴会。” 　　哦,明白了，生日宴,今天是冯异生日来着。 　　白天杜默有想说一声生日快乐,话到嘴巴莫名羞耻,怎么也没说出来。 　　杜默后撤一步，让冯异进来说话。 　　走廊里气温比室内还低，杜默睡衣略薄，他冷。 　　放冯异进来的时候杜默有点自惭,自己这间小公寓全部面积加一块还不如冯异办公室大,可能刚好够个休息室叭。 　　关上门，密闭没开空调的环境里，酒气更浓。 　　杜默看了眼时间，十点半。 　　冯异应该是提前出来的。 　　帝国后裔的宴会总要开到下半夜，除常规性的觥筹交错外,还有一些略血腥的深夜活动。激进派上台后,废除了一切不人道的行为，但由于激进派手不够长，伸不进东城,刚消停没两年，残酷可怕的传统狩猎活动就又开始了。 　　杜默问：“你……提前出来没关系吗？” 　　你是寿星呀。 　　冯异摇了下头，身子竟跟着晃了一下。 　　杜默不禁微挑了下眉，目光惊奇。 　　这位自控力极强的Alpha是喝了多少…… 　　“没事。”冯异声音低哑，“下半夜的主角不是我。” 　　不是你还能是谁？杜默心里纳闷，但没问出来。 　　客厅很小，一眼看清整体布局。把冯异请到沙发坐下，杜默试探地问：“我给你找两片药？还是先喝点水？” 　　也不知道这样说会不会冒犯Alpha。 　　一般来讲需要醒酒药的只有Beta。Alpha身体新陈代谢快，不需要；至于Omega，都知道Omega身体弱，不会有人恶意让Omega喝到需要醒酒药的程度。或许以前有，但现在绝对没有——灌醉Omega算违法。 　　Alpha斜倚着靠背，长腿被茶几的位置所限制，蜷在狭小的空间中。 　　杜默：“……” 　　冯异低声说了什么，声音又哑又低。 　　“什么？”杜默凑上前，俯身问，“我没听清。” 　　冯异说：“好。” 　　杜默先给冯异倒了杯水，然后在抽屉里翻Alpha能吃的醒酒药。 　　翻着翻着，杜默想起原著一段剧情。 　　冯异好像喝不醉啊？ 　　他信息素就是烈酒，比什么酒精含量都高。 　　杜默转身，眼神诡异。 　　那个人前冷漠严谨的Alpha改坐为躺，无处安置的长腿被他搭在沙发另一端的扶手上。领口的扣子都松着，眼睛半阖，左手抓着手机，不时看上一眼，像是在等什么消息。 　　别说，看这个状态，像是真醉了。 　　冯异看着突然停下来的杜默，问：“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杜默赶紧说。 　　这是个秘密，原著里没几个人知道，杜默也是上帝视角看过文章才知道。 　　翻出药盒，看还没过期，杜默迟疑地递给冯异，“……需要吗？” 　　冯异支起身体，寂静的深夜中，杜默的呼吸声清晰可闻。他脸上红疹已褪了不少，但还有些红肿。 　　“不是说别理他吗。”冯异轻声说。 　　“毕竟是公司客户嘛，他以后不会再找我了。”杜默一愣，笑了笑表示自己不在意，“而且也好多了。”他微微扬起下巴，侧过脸，让冯异看，“药吃得及时，只是看着吓人，过两天就好了。” 　　冯异握手机的手不自觉收紧，他眼前的Beta苍白到透明，皮肤下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这个Beta有时候躲着自己，应该是明白自己危险性的；可有时又迟钝得令人想抛弃理智。 　　比如说现在。 　　“嗯，他不会再找你了。”冯异伸出手，触碰Beta泛红的脸颊。他动作轻柔，担心伤到这个Beta，“不会了。” 　　杜默这才发现俩人离得太近，是一不小心就要被系统惩罚的距离。 　　“那个……”杜默搜寻话题，“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冯异看了杜默一会儿，没回答。 　　他没法告诉杜默，他想见他。 　　从他得知杜默被宋菖隽泼咖啡、导致过敏，不得不提前回家时起，他就想见他。 　　可他不能说。 　　他也不能半途离开自己的生日宴。 　　冯异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出生的不是时候。 　　他就这样看着杜默。 　　“听说你受伤了，顺路，来看看你。” 　　“……哦。”杜默不知所措地点点头，下意识地顺着问，“你怎么来的？” 　　冯异说：“开车来的。” 　　杜默一怔。 　　“刚喝过酒……没关系吗？” 　　冯小公子喝不醉这事儿不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吧……？ 　　“嗯。”冯异也仿佛想起什么，笑了下，指尖滑到杜默后脑，“路上没人。” 　　杜默硬着头皮，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你这不是醉了吗……” 　　暖光灯下的Alpha格外夺人心魄，额前碎发凌乱。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 　　“嗯。”俊美的Alpha看着杜默，他双眸深邃，“我醉了。” 　　啥啊你就醉了。 　　你偏谁呢——这样想着，心跳却完全不受控制地疯狂加速。 　　鼻尖尽是冯异身上的酒香，琴酒、棠酒、还有自己身上残留的香薰交织在一起，杜默大脑也渐渐变得空白。 　　……怎么办，感觉自己也醉了。 　　-杜默脸烧了起来。 　　……这个Alpha是什么意思！ 　　深夜跑我家来，对我说他醉了，是什么意思——他明明不会醉！ 　　杜默脑子不转了。 　　也是不敢再往下转。 　　继续分析出来的答案似乎有点危险……杜默不敢想。 　　害怕头疼的杜默不敢在危险边缘试探，然而眼前这位似醉似醒的Alpha气质撩人，英俊的眉眼透露出他身为世家继承人的矜贵和高傲，杜默根本抵抗不了。 　　啊不能再看了——杜默艰难地咽了下口水。原著杜默不知道冯异喝不醉，所以他现在应该相信冯异说的话，冯异真的醉了，所以他得照顾冯异，不能放一个“醉酒”的Alpha开车离开…… 　　可这个Alpha根本不会醉啊——杜默思绪乱糟糟的，这个Alpha根本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应该怎么办？难不成要主动留Alpha在这儿住一晚上吗？！ 　　他的小公寓太简陋，怕是配不上高贵的冯小公子…… 　　忽然，冯异一直握在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点亮屏幕，是下属发来的信息：【已解决】 　　这时候谁的信息都有可能拯救自己，甭管是谁，只要能把冯异喊走就是好人，即便那人是宋菖隽也行。 　　！！！ 　　天啊差点忘了原著今晚冯异要和宋菖隽共度良宵，还发生了不可描述的事情…… 　　现在……冯异在自己家里…… 　　还说了那样的话……以及白天宋菖隽所说的，那个跟冯异信息素味道一致的香薰……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杜默僵硬了。 　　他干巴巴地说：“……这么晚了，找你有事吧。” 　　“没事。”冯异把手机放到茶几上，“你见过的人，白天那个女Alpha。” 　　杜默：“……” 　　显然冯异对AA恋没兴趣。 　　不过为什么还要解释一句给你发信息的人是女Alpha啊——不知怎么，杜默觉得冯异的神色跟接到短信之前不太一样，虽还处于微醺的状态，可他似乎……放松了许多？ 　　之前冯异总是绷着的，现在…… 　　这个认知使杜默汗毛倒竖。 　　他不敢抬头，余光扫到水杯已经空了，有点磕绊地说：“我……我再去到点水。” 　　拿起水杯就要走，冯异拽住他手腕。 　　杜默倒吸一口冷气，拼命在心中默念：去倒水别乱想去倒水别乱想…… 　　原著杜默和冯异没有感情线，冯异这种行为无疑使杜默这个“炮灰”在悬崖边反复试探。 　　“马上……马上回来。”杜默不住地颤抖，他甚至觉得脑袋已经疼了起来。 　　看着杜默慌乱无措的表情，冯异松开杜默，“抖什么？很冷吗？” 　　室内温度的确不算高，对于Beta来说。 　　“有一点，但没关系。”杜默逃似地溜进厨房。 　　往脸上泼些冷水，杜默才觉得大脑功能回来了。 　　接下来怎么办？ 　　一边弯腰接水，一边琢磨身后Alpha在想什么。 　　他磨蹭了很久才出来，厨房到沙发只有几步远，去时三步并两步冲进去，回时小步小步挪到冯异不耐烦。 　　其实也不算不耐烦，他只是问了杜默一句：“打算什么时候过来？” 　　“来了来了。”杜默轻咳一声，将水杯递给冯异，“您喝水。” 　　接过水杯但没喝，冯异把杯子搁在茶几上，“明天上班吗？” 　　“……上班吧。”赵主任没通知自己可以请假，刚得罪那么大一客户，赵主任肯定很生气。 　　冯异眉宇微皱，拉杜默坐在自己身边，“怎么不请假？” 　　若是平时，杜默肯定实话实说，刚得罪完大客户他不能继续得罪领导。 　　但现在…… 　　杜默沉默了，不知道说什么。 　　良久，冯异轻拍了拍杜默头顶，强忍着把这个Beta搂进怀的冲动，“别怕，有我在呢。” 　　就是因为你，我才束手束脚。 　　而且今后只会更糟糕。 　　杜默绝望地想：他怀疑自己抢了原著Omega的剧情。 第33章 　　千钧一发之际,冯异手机响了。 　　杜默偷瞄一眼，来电显示舟一。冯异攥着手机，迟疑两秒,起身去阳台接通，他担心舟一说什么不相干的事惹杜默多想。 　　“你去哪儿了？”舟一劈头盖脸地问,“这么久才接电话——你怎么半路溜了？这么重要的时刻你居然不在场？你干什么去了！” 　　冯异回身看杜默,那个Beta一脸惊魂未定，不知脑子里又想了什么，吓成这样。他不自觉地露出笑容,对舟一讲话的语气便没那么生硬，“我有事。兰歆在盯着。”兰歆就是杜默见过的那位女Alpha。 　　俩人又聊了几句,舟一想起什么,问：“外面怎么样了？” 　　冯异说：“很乱,但快结束了。” 　　临挂断之前，舟一突然问：“你是不是跟杜默在一起？” 　　“……”冯异目光悠远，窗外白雪覆满天地，路两旁点着路灯,橱灯也都亮了起来,连着天尽头的星星。 　　他笑了一下，说：“是。” 　　然后直接挂电话，不给舟一教训他的机会。 　　因为屋子里空间不大，尽管冯异在阳台接电话，杜默仍不可避免地听到了几句。 　　冯异今晚有大动作,他接下来还得去太空,过两天要见个什么人…… 　　杜默试图将这些只言片语拼凑起来，与记忆中的剧情相对照。 　　……算了，啥也对不上。 　　杜默打了个哈欠,分析星际局势不是件容易的事，至少对他来说并不容易。 　　作为一名长期浑水摸鱼等待剧情介绍的炮灰Beta，实在是没料到他竟要面对这种场景。一想到这位出自保守派重要成员、绝不容许AB恋存在、甚至不允许AB交朋友的冯家……杜默就头疼不已。 　　他缩了缩脖子，冷风顺门缝灌进室内，本就不算温暖的客厅寒意更浓。 　　他又思考起冯异今晚说过的话，和从前的冯异没什么区别，只是说了一句谎…… 　　也没准儿是冯异要保密，宁可承认酒驾也不承认他不会醉。 　　望向阳台，冯异刚结束一个电话，又拨了另一个电话。 　　要……等下去吗？ 　　好尴尬啊…… 　　回房间？一个Beta于深夜中在卧室等待一个正打电话的Alpha？不太对劲。 　　等下去？在客厅等一个打电话的Alpha回来继续聊天？也有哪里不对，他又困又冷，而且他也不是很有勇气继续刚刚的谈话。 　　感觉随时可能暴雷。 　　杜默并不想在半夜被一身酒气的冯小公子拉进医院检查脑袋。 　　要不回去装睡吧。杜默这样想，也这样做了。到最后他也不知道冯异什么时候打完的电话——不知不觉就陷入了真正的睡眠。 　　第二天醒来时卧室空无一人，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昨晚只是一场梦。睡眼惺忪地拉开卧室门，入目是门廊摆着的一双明显不合自己脚码的黑皮鞋……杜默一激灵，困意尽散。 　　再一转头，那个冷峻的Alpha坐在自己的小沙发上，面前一道光幕，星星点点的坐标构成了一道复杂的航线图。 　　Alpha早就听到了动静，侧头，眼带笑意，“早。” 　　“……早。”杜默呆呆傻傻，招招手，“你没走啊？” 　　这句话不太友好，像撵人一样，杜默给自己找补，“……地方比较小，你休息好了吗？” 　　Alpha说：“没事。” 　　他游历星际两年多，舒适的环境也有，但更多时候都在飞船上，空间小、资源单一、作息时间不定。装修办公大楼时，他们那群人不约而同地提出同一个要求：休息室里的床大一点。 　　装修团队是兰歆额外找的，没借冯异的名义，听说他们预定了二十多张巨大无比的床放办公室，负责人看兰歆的表情一言难尽。 　　洗漱出来，冯异面前的航线图变成了早间新闻。 　　杜默不敢看他，却又忍不住偷瞄冯异。 　　新闻里的发言人面容严肃：【近期反动派暴力活动频繁，昨夜西方边境、加纳尔地区某超市发生爆炸，伤亡严重。当地及周边地区局势复杂危险，各地居民如无必要，近期暂勿出远门。当地居民如有需要，请尽快联系官方，我方现已做好安全防范、一系列应急准备，将随时提供撤离帮助……】 　　杜默惊愕，东城保守派居然正儿八经公开边播报缘地区的暴动行为了？什么时候的事，他才多久没看新闻……电视台负责人换人了？ 　　“……暴动严重吗？” 　　原著里有没有这一出，杜默不知道，也不记得，但眼前这位家族居高位的Alpha一定了解详情。出于对局势的好奇，杜默一时忘了尴尬，“赵主任已经完全不让我们接触边缘地区的投资项目和客户了。” 　　冯异下巴冒出了些胡茬，发型也有点乱。他低头整理袖口，“局势确实很乱，晚上别独自出门。” 　　“会影响到东城？！”杜默震惊了，原著东城很和平，到他穿越前看的那章，东城也没出乱子，外星系倒是挺乱的。 　　“不确定。”谈论到正事时的冯异气质深沉，“局势并不明朗，激进派的思想传播得很快，民众们不满保守派目前的政策，也就东城加上天冷，一定程度上影响了Beta和Omega发起的平权运动，思想相对保守。激进派这些年虽不是执政党，但一直在积蓄力量，反观保守派——吃喝享乐，一样不落。” 　　杜默问：“会再次打起来吗？” 　　他想起了校园论坛，言论确实越来越开放。 　　“应该不会。”冯异说，“保守派打不动对面。” 　　“那……你支持哪一方？”原著冯异后期跟两边关系都不错，也是没人能得罪他，都不想被资源制裁。 　　“我？”冯异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哪一方都不支持。” 　　他看着杜默，“但非要选一方的话……激进派吧。” 　　杜默后背莫名一凉。 　　谁敢信堂堂冯家小公子，保守派未来顶梁柱，居然对着一个Beta说他支持激进派。 　　他躲闪冯异的目光。 　　有了昨晚那一出，他总觉得冯异看自己的目光里还有点别的什么。 　　可冯异又不说明白，全靠自己瞎猜，万一是自己自作多情…… 　　忽然，一只大手划过眼前，覆盖了自己后脑。 　　以前没多想，现在细想，冯异是喜欢对自己做这个动作……杜默也没看见冯异对别的什么人这么亲近。 　　这样的动作放在AO上，下一秒就是临时标记。 　　杜默紧张地眨眨眼睛，目光下移，仿佛对冯异衣角的纽扣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冯异固定住杜默的脑袋，“你躲什么？” 　　我躲什么你心里没数吗——杜默在心里怒吼。 　　“看着我。” 　　杜默：“……” 　　妈呀他受不了这个。 　　杜默慢吞吞地抬起视线，缓缓落在冯异领口，他还是不太敢直视这个Alpha，在这种情况下。他发现这个领口松了好几颗扣子的Alpha喉结十分明显。 　　“别怕，杜默。”冯异说，“如果一定要出门，记得找我。”说着他想起什么，“过两天我还得离开一段时间，有事找兰歆，像昨天那样。” 　　杜默抿抿唇，轻轻点头。 　　“别担心宋菖隽，他不会再来去你了。” 　　杜默继续点头。 　　“也别管你们那个赵主任说什么。”冯异说，“他敢为难你，直接来找我。” 　　杜默点头。 　　冯异眼里划过笑意，“怎么只知道点头？” 　　杜默条件反射点头。 　　然后摇头。 　　杜默：…… 　　感觉自己像个蠢货。 　　“……要吃点东西吗？”杜默仓促地问。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高大的Alpha终于松开他的手，放杜默进厨房准备早餐。 　　此时的东城还处于冬季，天蒙蒙亮，太阳没完全升起，月亮也没彻底落下。因为天冷的缘故，杜默一直是起床困难户，早餐通常很糊弄。基本上就煮个鸡蛋，吃两片面包，时间充裕的话就再吃点水果。 　　今天就属于时间充裕的情况，昨晚睡得早，睡眠充足；早上没磨蹭，一骨碌就爬起来了——想验证昨晚是不是梦。 　　当杜默把早餐端上餐桌时，新闻刚好告一段落。 　　“一会儿去上班吗？”冯异问。 　　“……去吧。”杜默正在喝水，差点呛住。冯家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完全没想到冯异会在吃饭时问自己问题，“也差不多好了。” 　　冯异微叹了口气，说：“我送你。” 第34章 　　刚到东森就得知宋菖隽昨晚已撤资离开,并且由于杜默当初提供的极其利他的合约，宋菖隽几乎没有任何损失。 　　赵主任脸色难看，给杜默好一顿训。 　　杜默只能默默听着,心说合约我也打过报告，您同意了的。 　　见杜默丢了大客户,韦恒又支棱起来了。一上午从杜默桌前路过无数次,要么抱着一星的企划，要么跟一星的负责人打电话。 　　事情第二天就有了转机，当杜默看见兰歆身影出现在东森会客室时,差点没从椅子上翻过去。 　　兰歆旁边还坐着一位Omega，杜默认识,全公司的人都认识,他叫兰风。 　　杜默还在犹豫要不要进去,韦恒抱着一摞材料冲进会客室，“你好，我叫韦恒，负责对接东森和一星的业务……” 　　对哦,兰风是一星的艺人。 　　杜默停下脚步。 　　池静刚从会客室里出来,兰风是Omega，照顾兰风情绪，池静比韦恒进去的还早。池静在旁边嘟囔：“切，让他白捡个便宜。” 　　杜默不解地看向池静。 　　池静说：“那个女Alpha要投资，兰风是她弟弟,介绍她来东森——又不是一星的业务,凭什么让韦恒去嘛！” 　　……兰歆要投资啥啊。 　　原来是姐弟…… 　　许是兰歆报出来的数字比较夸张，韦恒刚进去没一会儿，出来把赵主任喊进去了,隔了会儿赵主任又从楼上喊下来两位领导。 　　池静小声尖叫，揪着杜默衣袖使劲儿扯，“啊杜默让你不主动——这客户一看就很有实力！跑了个大单子——啊啊啊给谁不好为什么要给韦恒！明明那个女的是Alpha！” 　　正聊着，韦恒又出来了。 　　池静幸灾乐祸，“茶倒完了，水果上完了，还有什么他能干的？” 　　杜默煞有介事地想了会儿，“印材料吧。” 　　韦恒朝杜默走来。 　　池静警惕：“我们可不帮你印材料！” 　　韦恒点点杜默桌子，“赵主任让你进去一趟。” 　　周围人不约而同看向杜默。 　　整天在同一个办公室坐着，谁都知道杜默刚丢了个大客户，昨天被泼咖啡浑身过敏，早上被赵主任叫走好一顿训。 　　众目睽睽，杜默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 　　他点点头，起身走向会客室。看似面无表情，内心实则汹涌澎湃，迅速琢磨起当前情况。 　　兰歆要投资，赵主任把韦恒赶走，喊自己进去。 　　情况似乎很明朗，无需多加分析。 　　其实刚看见兰歆进会客室时，杜默心里有怀疑过。但冯异没提前说，兰歆过来前也没告诉自己，再看韦恒都进去了，杜默就没再深想。 　　冯异有很多赚钱的法子，理财投资不是冯异首选，至少原著的冯异更倾向于自己牵头搞个什么机构，自己管自己的钱。 　　进会客室入座，杜默位置在赵主任旁边，正对着兰风。兰歆在他斜对面，对面是楼上下来的领导，杜默第一次见。 　　兰歆微笑着冲杜默点点头，杜默回报以微笑。 　　在这样正式的环境里跟兰歆见面感觉好奇怪，对面还是兰风——原著中冯异的情人，太奇怪了。 　　——怀疑自己抢了原著Omega剧情的杜默很心虚。 　　兰风笑容温婉，“你就是杜默？” 　　“是的，兰先生。”杜默轻点头，声音柔和，“我就是杜默。” 　　这种情敌见面的诡异感是哪儿来的啊…… 　　兰风简单介绍了他们的来意，接下来就是一路绿灯地签代理合同。 　　楼上领导亲自送兰歆离开，回办公室路上，赵主任眯起眼睛，问杜默：“我记得你是东城大学毕业的，你认识兰风？” 　　杜默斩钉截铁，“不认识。” 　　赵主任大概以为杜默通过舟一与兰风相识，兰风与兰歆是姐弟，帮熟人介绍资源顺理成章。 　　自己明确表示不认识兰风，不存在私人关系，那么赵主任肯定得研究，兰风为何无缘无故给自己介绍这么一大客户。要知道韦恒跟兰风此前是认识的，他们一起参加过多次活动，虽然一个是嘉宾负责美美美，一个负责后台打杂。 　　且琢磨去吧。 　　另一边，领导也在旁敲侧击地跟兰风打听，公司这么多人，为什么非得挑杜默——兰歆是Alpha，没必要特意挑个Beta管理她的资产。强大的Alpha总是很高傲，尤其是东城这传统思想占上风的城市，很看不起Beta的。 　　常年跟冯异混的兰歆身上有股子残暴的血腥味儿，刚刚是杜默在场，她得收着，早就不耐烦了。她根本不想接这个任务，冯异非让她来，说她长得像正常人。 　　可不是么，满屋子扫一圈，外表整整齐齐的就冯异和兰歆。剩下的要么体型健硕异于常人，要么凶神恶煞的一看就不是好人。 　　兰歆早知道冯异心中有个Beta白月光，这等英雄救美的高光时刻她能抢？便道：“你自己去啊。” 　　熟料冯异表情竟有一丝犹豫，“……算了，你去吧。” 　　杀伐果断的茵莱海盗团团长，瞻前顾后当断不断的冯家小公子，都是这个Alpha。 　　兰歆只好接下这道团长发布的私人任务。 　　…… 　　兰歆眼皮一掀，不客气地道：“我乐意。” 　　领导还得保持文雅笑容：“……” 　　天降业绩，同事看杜默的眼神又变得不一样。 　　池静悄咪咪问：“是你那个Alpha介绍来的嘛？” 　　平时杜默肯定是否认的，但今天不知怎么，他听见池静说“你那个Alpha”时心里一动，鬼使神差地点了下头。 　　也差不多嘛，冯异是Alpha，兰歆也是他介绍来的。 　　“他早该这样的！”池静轻哼一声，又凑上前检查杜默皮肤，昨天看时还有点过敏残留的红印，今天看只有一点点起皮，确实好多了，“但凡他早点来，你也不用遭这种罪。” 　　说着说着，池静嘴巴又一瘪，“早知道你咖啡过敏，我就不给他倒咖啡了，哪怕给他加点儿料呢……满满一杯，纯咖啡粉泡的，一点儿糖和奶都没加！” 　　杜默觉得好笑，安慰池静别多想。 　　池静是真把自己当好姐妹了，上回听杜默约白意去图书馆，他非得跟着，说他也是杜默的好朋友，聚会不能不带他！ 　　结果刚进去十分钟，池静就蔫儿了。 　　当时那场景也是挺好笑的，一个Beta身边俩Omega，一左一右，杜默收获不少嫉妒又羡慕的的眼神。 　　-这天到傍晚时，池静又自己安排自己提前下班，还想拉着杜默一起走。自从多了兰歆那一单，赵主任对杜默客气多了。 　　那之后杜默见过冯异两次，提起这事儿，冯异轻描淡写地问：“够吗？” 　　杜默：“……” 　　这个答复反倒让杜默不自在起来。 　　“走嘛，杜默。”池静小声说，“你业绩够了呀，赵主任难为你，你就吓唬他！” 　　杜默很是心动。 　　已是深冬，然而东森内部以Alpha为主，傲慢的Alpha们并没有调整下班时间的想法。最近冯异又不在东城，自己回家这一路实在难熬。 　　每当这时候，“抢原著Omega剧情的感觉也不错”这种想法就在杜默心里会如野草放肆生长，直到系统带来的头疼降临，才稍稍停止蔓延。 　　“……那就走吧！”杜默禁不住诱惑，决定翘班。 　　赵主任问起，他就说去见客户！ 　　当他走出东森大门时，脑海中莫名其妙浮现出四个字：恃宠而娇。 　　杜默猛地一摇头，火速否决这种可怕想法。 　　然而再看他前面蹦蹦跶跶一脸活泼等着Alpha来接的池静，杜默沉默了。 　　除了没人接，他和这个Omega还有什么区别？ 　　就在这样微妙的心态中，杜默手机响了。 　　怕是赵主任找自己，杜默赶紧翻出手机。来电显示却是个陌生号码，接通后对面的声音也很陌生。 　　“你就是杜默？” 　　池静在旁听，他眨眨眼，对杜默比口型：“谁呀？” 　　杜默微微摇头，表示他不知道，“你是？” 　　对方似是笑了一下，“我是祝宇，冯异的朋友，你应该是第一次听到我的名字，我来自佣兵星球。” 　　杜默：？！ 　　还真不是第一次听。 　　这位是著名BO平权运动支持者，为不受Alpha信息素影响，他做手术切除了后颈的腺体，还破坏了体内的生殖腔。 　　祝宇动手术之前没遇到过让他心动的Alpha，动完手术，在一次远航中遇到冯异，从此沉迷于冯异的信息素，一发不可收拾……但冯异对祝宇毫无兴趣，一个Omega，没有腺体，还有什么意思？ 　　祝宇不疾不徐地说：“我刚到帕星，有时间吗？见一面吧。唔……你是Omega吧？晚上出门不太安全，明天白天怎么样？” 　　池静缓缓抬头，仿佛在说：我怎么不知道你是Omega。 　　杜默：我也不知道！ 　　杜默蹙眉，原著里祝宇也是炮灰小配角，比自己还炮灰的那种——好歹自己一直能出来刷存在感，祝宇就出来那么一会儿，单纯为烘托冯异的吸引力，连切了腺体的Omega为之着迷。 　　“你找我什么事？” 　　祝宇轻笑一声，“当然跟冯异有关，你不好奇他为何频繁离开帕星？不想知道他在外星都见了谁？还有……他为什么离开军区吗？” 　　杜默瞳孔放大，池静也惊愕地瞪大双眼。 　　但俩人震惊的不是一件事。 　　待杜默挂断电话，池静抓着杜默肩膀疯狂摇晃：“你的Alpha居然是冯异！你竟然瞒我到现在！你居然不告诉我他是冯异——啊啊啊你连我都保密！我不要跟你做朋友了呀啊啊！” 第35章 　　也不知东城发生了何等大事,竟实行起了交通管制。走出东森到站台这一路，杜默看见一堆路障和隔离带。这还不算最糟糕——他乘坐的公车不幸被拦在半路，到家时已经快九点了。 　　路上漫长且寒冷的等待使他筋疲力尽,胡乱吃了口东西，倒床便睡。 　　对于一个Beta而言,充足的睡眠是恢复精力的最佳方案。 　　早上七点,闹铃准时响起，长久以来的社畜生活使他在闹铃响起的一瞬间便脱离睡眠。他艰难地从被窝里伸出条胳膊，抓到手机,半眯着眼查看昨晚没来得及读的信息。 　　居然有个好友申请？杜默疑惑地点进去查看对方信息。 　　他很少收到好友申请，也说不明白原因,身为东城大学Beta负责人的他,好友不过百,谁听了都觉得奇怪。对此，杜默也只好归结于他是炮灰，得不到同学注意。 　　【祝宇】 　　看到这个名字，意识还有点朦胧的杜默彻底清醒。 　　星际时代这点就很讨厌,除了一部分身居高位的Alpha,其余人几乎没有隐私。所有个人信息均被写入数据库，查个联系方式不要太容易。 　　杜默爬起来去洗漱，心里在盘算加还是不加。 　　他没打算见祝宇，冯异明确说了别见不相干的人，身为坚定主角党的他,自然不会违背冯异。当然,也是为避免头疼。 　　不过，杜默隐隐觉得，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在冯异面前，头疼是免不了的。 　　八点，杜默准时出门，抵达车站时，却被告知东城还处于交通管制中，公车禁行。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吧。 　　东城的治理观念是在稳定的前提下维护Alpha至高无上的地位。甭管外面怎么乱，东城一定得和平，虚假的和平也是和平，很少有这种大规模实行交通管制的情况。 　　他住的公寓勉强算市中心外围，从昨晚管到现在……管制到这种程度，肯定是出事了。 　　原著也没提过这档子事——显然冯小公子不属于被管制的对象。 　　杜默看了眼手机，东森还未发布相关公告。 　　冬天站台只有机器人值班——Alpha高傲，不屑于这种“低贱”的工作，BO怕冷，当不了站台值班人员。 　　问来问去，只有两句冰冷的机械男声：“交通管制中，出行不便，敬请谅解”和“恢复时间暂定，请耐心等待通知”。 　　空中通轨禁行，地上轿车呢？杜默向下望去，好家伙，十步一卡，百步一哨。 　　虽都是便装，但瞒不过杜默。 　　尽管他一直觉得自己不如原著的杜默，相比之下平凡许多，但他其实也是东城大学优秀毕业生，毕业典礼上被校领导点名表扬。后两年学生会的工作使他经常与Alpha和Omega接触，再加上冯异的缘故，杜默对军区十分了解，很清楚东城的Alpha军人是什么状态。 　　就那种希望装得像普通Alpha、大隐隐于市，然而个个出身不凡，无时不端着自己那身为Alpha的高傲。有一个算一个，绝对是东城保守派教出来的Alpha。 　　东城作为保守派的核心，普通Alpha很难加入东城护卫队，现役成员大多出自世家贵族。 　　护卫队选人没有考试，全靠负责人在数据库里选。看长相是否合眼缘、信息素味道是否正常，以及家世背景。 　　背后家庭跟天盛帝国有关的，毫无疑问，是被优先选择的对象。 　　——所谓激进派改革后，民主的“世袭”。 　　军区领导人怎么选？民主投票。 　　投票权在谁手里？Alpha手里。 　　哪种Alpha？曾经为帝国工作的Alpha。 　　为什么？他们经验丰富。 　　下一代领导人怎么选？从现役军队中选声望高的。 　　如何从现役Alpha中选？ 　　逻辑满分。 　　初次听冯异讲这些时，杜默差点就鼓掌了。 　　没毛病，毫无破绽，多么优秀的闭环。 　　等等，他什么时候和冯异聊过这些……？ 　　杜默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陌生的画面。 　　盛夏。 　　东城的夏日并不热，对于部分体弱的Omega来说，是还需要穿长袖的温度。 　　那时他刚穿过去不久，对身边环境不熟悉，时常一个人呆着。身边同学接二连三分化，课间闲暇时的聊天内容变成了彼此信息素是什么味道、哪个Alpha信息素等级更强、隔壁班的谁谁谁居然分化成的Omega…… 　　他本就不爱说话，换个芯之后话更少，早知道自己是Beta的杜默在这个时候便显得很孤单。 　　那应当是节AO生理课，刚分化的未成年AO去阶梯教室上课，不为信息素困扰的Beta自由活动。不远处是隔壁班正在上体育课的Alpha，一群人分成两伙打球。 　　冯异过来时，看到杜默一个人坐在树下看书，一地落花，铺满了青石板阶。草丛间点缀着碎花，微风拂过，鼻尖也萦绕着清香。 　　“咚——”一颗黑色圆球破坏了这和谐的场景。 　　球砸在杜默脚下，带起几片碎花，擦着他脸颊高高弹起，然后滚远。 　　杜默被吓一跳。 　　没等找到罪魁祸首，第二颗球又飞过来了，正中他小腿。 　　疼痛使他站立不稳，摔倒在地，膝盖磕在石阶上，发出一声闷响。 　　远处传来嬉闹声，杜默听不清他们在笑什么，总归不是什么好事情。 　　他想起同学间的私下议论，“离九班男生远点儿——那伙人全分化成了Alpha，正得意，天天欺负Beta。” 　　…… 　　一瘸一拐地回到教室，同桌问他怎么了，他说不小心摔倒了。 　　再听到有关那群人的消息是翌日中午，那八人齐刷刷地提交了退学申请。 　　同学们拍手称快，夸冯异为民除害，是个好Alpha。 　　冯异在班级里跟杜默有一些相似，他与同学之间也存在隔阂。但也不同，杜默是表情不多，给人距离感，冯异则是太著名，存在感太强。 　　激进派上台后主要执政方针——打破阶级和性别偏见，呼吁六性平等，高官与平民平等。 　　冯异是第一个被激进派盯上的Alpha，出身高贵，过去就读于天盛皇家学院，接受精英教育，谦逊有礼，不欺压BO、不飞扬跋扈，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 　　…… 　　杜默一阵恍惚，记忆中那个模糊的身影，竟然是冯异。 　　他忽然就好难过。 　　桥下一排警车飞驰而过，警笛声久久不绝，杜默脑袋毫无征兆地疼了起来。 　　跟从前的疼法不一样，这次像有个什么人拿铁皮刮他的脑袋，一抽一抽的疼。 　　值班机器人还在重复那两句话，地上只有Alpha没有BO，杜默感到一阵不安。 　　他相信自己的直觉，犹豫半秒，杜默转身回家。 　　杜默用力捂住头，顶着难以忍受的头疼往家走，刚想起的画面开始模糊，阳光灿烂的午后变成不辨时间的黑白景象。 　　他掏出手机，指尖因寒冷而颤抖，刚输了没几个字，他很是突兀地怔在原地。 　　再低头看手机，屏幕只有四个字和一个标点符号：【冯异很好，】 　　刚进家门就收到东森集体通知：【全城管制，今日远程办公。请员工们打开投影、电脑等相关设备，内网已启用，用户名和密码将由系统于五分钟后发送至员工信箱。注意查收，一人一号，禁止外泄。】 　　居然……是全城管制？ 　　究竟发生了什么？ 　　打开电脑，头回在自己电脑上登陆东森内网，速度很慢。等待的空隙中，杜默给冯异发信息：【东城发生什么事情了？】 　　三分钟后，手机震动。 　　他急切地抓起手机，结果是祝宇。这位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的Omega又发来一条好友申请，并附言：【我知道东城发生了什么】 　　第四次忽略祝宇的好友申请后不久，池静给杜默打电话，“那个叫祝宇的来找我了诶。” 　　杜默：“……” 　　难怪原著冯异不喜欢祝宇，他似乎摸到些原因了。 　　池静说：“他说他跟冯异关系很好，有些事情要告诉你……话又说回来，我跟哥哥打听这个人来着，都说他是个聪明人，很有手段，可我怎么感觉他有点蠢——他真的以为你是Omega诶！” 　　“他约你见面，你要去嘛！” 　　杜默拒绝，“我不认识他。” 　　“可是他认识你的Alpha诶，你不担心嘛……”池静困惑地问，“我才知道冯异常年在外空，难怪酒会上总也见不到他……”想起什么，池静兴趣盎然地提议，“去嘛去嘛！捍卫你的地位。对，既然他以为你是Omega，干脆就装成Omega去好了！腺体贴我来准备！保证跟真的一样！” 　　池静越说越兴奋，“你喜欢什么味道？花香果香还是木香？跟冯异同款酒香也可以！我还可以给你准备一个带咬痕的腺体贴——刚好祝宇切了腺体，他不会发现的！” 　　杜默：“……” 　　听说过O装B，倒头回听说B装O。 　　杜默想都没想地否决了。 第36章 　　一个星期后,城区解禁，杜默被池静按在某据说只接待Omega的私人会馆里，为伪装Omega做准备。 　　杜默面无表情,看为自己发型忙来忙去的池静，心说自己真是中了邪了。 　　池静很亢奋,他带来一大盒假腺体贴,豪迈地铺在桌子上，“想要哪种！你随便挑！” 　　杜默：“……” 　　尽管是用于伪装成Omega的腺体贴，但贴内信息素由人工模拟的Omega信息素制成,也就是说，身为Beta杜默仍旧闻不到味道。 　　对他来说,那就是片轻薄透气的仿人工皮贴纸罢了。 　　一贴贴看过去,杜默眼角不住地抽动,果真如池静在电话里所说，花香果香木香酒香……他能想到的味道，盒子里都有。 　　忽然，他目光停在一个表面画着浅白色花朵的包装盒上,左下角标签写着“寒地木兰”。 　　没记错的话,原著冯异白月光的信息素就是这个味道。 　　杜默有些狼狈地移开视线。 　　他对Omega信息素了解不多，而且也闻不出区别，看了会儿，杜默说：“你觉得哪个味道闻起来舒服？” 　　“都很好闻呀，难闻的早被我扔出去啦,怎么可能留到现在。”池静眼睛亮晶晶的,手指在盒子里扒拉一会儿，捡起来一片递给杜默，“这个吧！我蛮喜欢这个味道的！” 　　定睛一看,上面写着四个字：寒地木兰。 　　杜默：“……” 　　他挣扎：“要不换一个吧……” 　　“就这个吧！”说话间池静已撕开包装，“清新淡雅中还有一丝冷冽，再适合你不过啦！再说，也只有这种清冷的信息素跟冯异比较配嘛——他那么强大的Alpha，还是那么特别的信息素，你一定要选个‘遗世独立’的味道！” 　　杜默思维迟了一瞬。 　　这种信息素跟冯异比较配…… 　　池静一顿，掩唇，不敢说话了。良久，他扯扯杜默袖子，小声说：“……杜默，我不是那个意思。” 　　AO对彼此的吸引源自血脉，池静潜意识认为寒地木兰与伏特加更相配，也是正常的。 　　他也觉得这两种信息素很匹配。 　　一个是生在高原雪地洁白无瑕的木兰花，一个是如火焰般炽热的烈酒，一冷一热，再相配不过。 　　池静举着假腺体贴有些不知所措，“要不……换一个吧。” 　　“没事。”杜默说，“就这个吧。” 　　反正他和冯异……也没什么发展的机会吧。 　　随时可能到来的头疼像一座大山，死死地压在杜默身上，将他束在这儿，日复一日地扮演一个炮灰Beta。 　　池静小心翼翼地将腺体贴粘在杜默后颈。 　　杜默对着镜子瞧这一幕，神情淡然得好像在旁观两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 　　他这个穿书者也是蛮可悲的，明明剧情已崩到不能再崩，他还得演下去。 　　手机静悄悄的，从全城戒严等到回归正常，就是没等来冯异的回复。 　　杜默呆怔地看着手机屏幕，这个炮灰Beta，他感觉他快装不下去了…… 　　-太空，军用航空舰船。 　　指挥室里的Alpha眉心紧拧，听闻地空通讯系统还要两天才能修好，他烦躁到不行。 　　整间指挥室里还有三个Alpha，兰歆是其中之一，她抛给冯异一瓶刚从冷藏室取来的冰水，“大兄弟，冷静点。” 　　“嗯。”冯异拿着水瓶没喝，调出航线图眯眼睛看了会儿，“让他们再快点回来。” 　　兰歆对另两位Alpha耸了耸肩，做出一副她也没招儿了的表情。 　　至于没办法的原因…… 　　冯异进入了Alpha的……易感期。 　　刚意识到这事实时，兰歆兴奋得要调出团队频道发布这个消息，打算叫所有人都知道。 　　——他们私下有个赌注，关于冯异会不会进入易感期，以及什么时候进入易感期。 　　兰歆压的是今年。 　　舰船副手，就是杜默在会议室见到的那个光头赶紧拦住兰歆，建议她即便想拿赌注，也等冯异这段情绪极不稳定的时期结束后再说，以免人财两空。 　　但其实也无所谓——舰船里酒气冲天，傻子都明白怎么回事，压根不用她发布。 　　Alpha易感期源于A对O的渴望。腺体发育成熟后，Alpha们每年都会经历一次约7-10天的易感期，高等级的Alpha自控力强，如若未曾标记过Omega，易感期可能会无限延期。 　　茵莱舰上的Alpha们十分好奇这事儿，之前大家比较一致地认为冯异没有易感期，依据有二：冯异没有Omega，也不接触Omega，变没有对Omega的渴望；冯异自控力极强，信息素极少逸散，有些刚来的成员还没闻过冯异的信息素呢。 　　半个月前，兰歆修改了她的赌约——在她见到冯异对杜默的态度，从兰风口中听到一部分八卦之后。 　　第一次进入易感期的Alpha看什么都不顺眼，从出任务的成员飞行速度太慢，到兰歆拿来的矿泉水不够冰……浓烈的酒味扩散至舰船每一个角落，几个信息素等级不高的Alpha见冯异跟耗子见猫似的，就差躲着冯异走了。 　　偏巧舰船上的地空通讯系统又出了点毛病。半年前坏的，不耽误用，就是信号不好，想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就一直没修。不成想，这回彻底坏了，想联系地面上的人？放弃吧，联系不上。 　　于是压力便被转嫁到出任务的队员身上，联系不上地面，但能通过卫星找到飘在太空中的他们。兰歆近几日发了无数条消息，催促他们尽快搞定任务赶回舰船，否则后果自负。 　　得到准确回复说两小时内即可抵达舰船，兰歆暗暗松口气，也敢调侃冯异了，“您这可怎么缓解啊？” 　　易感期可以提前结束，摄取到足量Omega信息素即可。 　　然而，冯异没有Omega。 　　并且，他喜欢的那个人，是Beta，没有信息素。 　　刹那间，指挥室里伏特加信息素浓度猛增。 　　光头副手脸色一黑，想把兰歆嘴堵上。 　　兰歆跟冯异认识得早，又通过兰风认识了舟一，偷听了不少八卦，“这回回家，得开始参加交际酒会了吧？” 　　交际酒会是保守派和激进派中倾向于和谈的那拨人牵头举办的，为各党年轻有为的AO提供一个认识的机会。每次冯异都会收到邀请，但他从来不去。以前能说他没有易感期，不需要Omega，今后这个理由不好使了——只消一次信息素检验，报告中剧烈波动的信息素浓度足以说明一切。 　　他当然也可以呆在天上，等易感期结束、浓度异常的信息素代谢掉后再回东城，但显然冯异等不到那时候。 　　光头副手轻咳一声，暗示兰歆闭嘴。 　　兰歆看向航线图，上面有个移动的白点，是队员实时坐标。估计等这队人回来，舰船就要返航了。 　　冯异收紧拳头，矿泉水瓶被他捏的咯吱作响。 　　易感期使他浮躁，舟一说过的话回荡在他耳边。他克制不住地想起那个Beta在他办公室时的模样，身上沾着浓烈的酒味儿，脸颊上染上红晕，耷拉着的双睫一抖一抖……他想咬那个Beta的后颈，即便那里没有腺体。 　　他还会想起那个Beta睡着时的样子，安安静静地陷在床里，他忍不住去猜测，为什么杜默会安心地让一个Alpha留在隔壁。 　　队员终于回归母舰，紧接着舰船便进入跃迁准备状态，准备返航。 　　时隔两年，母舰终于返航了。 　　兰歆问冯异：“任务结束，你接下来去哪儿？” 　　许是返航让冯异心情好了不少，他眉心松了松，“听安排。” 　　兰歆问：“听谁的安排？” 　　冯异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兰歆挑挑眉，闭目养神，也不说话了。 　　他们长达两年的任务源于保守派政要的突发奇想，眼看帕星的资源已被激进派占得七七八八，保守派只得另寻他法。 　　他们瞄上了被迫提前离开军区的冯异，根正苗红，是保守派的人；信息素等级高，去外星也没几个Alpha能压得住他的信息素。 　　不过冯异这两年小动作不断，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听话。兰歆原以为是冯家有什么想法，直到她得知杜默的存在，这才得知，冯异是为了爱情。 　　“你不怕遇到其他Omega吗——就算你信息素等级高，难匹配，总是能找到的……”兰歆想起什么，“我竟然才想到这个问题，你家里没在数据库里帮你匹配Omega吗？” 　　舰船刚脱离跃迁网，茫茫黑暗中，被白雾笼罩的帕星越来越近。 　　这属于私人问题，涉及到特权阶级的实际应用，兰歆以为她得不到回答了，却没想到冯异回应了。 　　“匹配过。”冯异说，“有合适的。” 　　兰歆震惊脸，“那你……” 　　“我抵抗住了他们的信息素。”他低声说，“在他们发情的情况下。”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可能要虐一下……就一下下，很快就甜！我保证！ 第37章 　　兰歆简直不敢相信她听见了什么。 　　身为一个标记过Omega的Alpha,　AO之间源自血脉、超越灵魂的吸引力有多可怕她再清楚不过。 　　她也算东城年轻一代强大的Alpha之一，否则不会被选进冯异的队伍。整支队伍只有三个女体Alpha，另俩是文职后勤方向的成员,只有她在行动部队。 　　曾经兰歆也为自己优秀的自控力而自豪，直到她遇见自己命中注定的Omega,她才发现,她引以为傲的自控力在信息素绝对匹配的Omega面前不值一提。 　　光头大副也震惊了，一口冰水喷到他前面穿一身笔挺军装的队友后背上。 　　“你居然能抵抗？”兰歆像看怪物似的看冯异，半晌,她想到什么，“等等,你们家搞什么,找发情的Omega来试验你？太嚣张了吧！一不小心就会演变成恶劣政治事件诶——不过,只是为了试探你？居然不强迫你直接标记他……吗？” 　　舰船刚出跃迁网，舱内电流不稳，明明暗暗的光线打在冯异脸上，更凸显他优越的五官轮廓。 　　“强迫了。”冯异说,“没成功。” 　　平平淡淡六个字,在场的Alpha听起来却惊心动魄。 　　难以想象冯异是如何在外界强迫的情况下，抵抗一个跟他信息素完全匹配、并处于发情期的Omega…… 　　难怪他对Omega没兴趣，跟他最匹配的Omega放面前，他都能保持冷静，就别说其他Omega了。 　　兰歆问：“那你家……就放过你了？” 　　那可是冯家啊！怎么能允许AB结合！ 　　冯异不回答了。 　　落地,按规矩他们该检测体内信息素浓度,远航归来的Alpha都需要做这个测试，为防长期远离人群的集体生活对他们造成心理上的负面影响。被选中进舰船的Alpha不说万里挑一也差不多，如果心理出现什么问题,不进社会回军区的还好，回归社会的话，没经过训练的ABO都得遭殃。 　　兰歆一直关注着冯异，想知道冯异打算怎么混过这步。 　　结果她眼睁睁看着冯异举着针头往自己脖子上一扎，那力道她看了都觉得疼。 　　光头大副也不时地偷瞄冯异，问兰歆：“他一会儿回大本营吗？” 　　“没说。”兰歆摇摇头，迟疑地问，“你觉不觉得，他更暴躁了？” 　　可能是觉得这句话不严谨，兰歆补充道：“我怎么觉得，他的易感期，比一般Alpha来得更凶啊。” 　　敏感的腺体挨了一下，冯异神色如常，就好像扎得不是自己。 　　他落地第一件事就是翻阅军区报告，当他看到七天前，东城全城戒严的记录时，赶紧翻出了手机。 　　接着便发现自己有一条七天前未读信息，来自杜默。 　　冯异眉毛狠狠地拧到了一起。 　　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给杜默回信，刚打没几个字，兰歆隔着安检台喊：“冯异——你的报告出来了。” 　　“知道了。”冯异极不耐烦地说。 　　兰歆：“冯家电话也过来了，让你参加晚上的酒会——”“不去！”冯异忍耐不住，想都没想地说。 　　说完，他闭上眼睛，深呼吸，吸气、吐气，反复几遍，才勉强压下心中的燥火，“知道了，我去接电话。” 　　-冯异抵达大本营，也就是那栋挨着东森的办公楼时，杜默刚结束他跟祝宇的会面。 　　池静选了一家金碧辉煌的咖啡厅，说祝宇来意不善，得选一个安全的地方。于是便定在这儿，离天盛宫殿不远，对面就是保守派的议事大楼。来来往往的是保守派政要，借祝宇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搞花样。 　　去时杜默还以为池静在开玩笑，到了地方才意识到池静是认真的。 　　池静知道杜默咖啡过敏，点了杯温水，并吩咐不准给这桌上咖啡。 　　当时杜默看着面前精致咖啡杯里氤氲雾气不断的清水，心中阵阵无语——为什么要选在咖啡厅陪祝宇喝热水？ 　　从咖啡厅里走出来，杜默精神不善，祝宇倒是趾高气扬，还彬彬有礼地送杜默和池静两个人坐上车。 　　祝宇穿了一身白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带着一副金边眼镜。看起来的确不像大众心中的Omega，他身材颇为健硕，说他是位体型瘦弱些的Alpha，兴许也有人信。 　　池静对这样的Omega没什么好感。 　　杜默倒是有些好奇，AO身材差异巨大，除基因外，也有一部分是AO信息素差异所导致的。 　　祝宇应当是成年后才切除的，毕竟全星际也没几个医生敢给未成年Omega做这样可怕的手术。 　　那么倘若切除腺体，Omega外表会逐渐向AB演化吗…… 　　“你们都聊了什么？”在驶向东森的车上，池静问。 　　杜默摇摇头，“没什么。” 　　没聊什么，总共才呆了二十分钟不到，白瞎了池静帮他化妆的功夫。 　　除了电话里提到的那三个问题，祝宇只饱含深意地夸了下杜默的信息素——和冯异信息素结合的不错。 　　杜默听到时还有些心虚——都是假的。 　　也就能糊弄切掉腺体，O不O、B不B的祝宇了。 　　池静挑选的腺体贴上有一道不算新鲜的咬痕，边缘处微微泛红。刚好符合冯异离开东城的时间，临走前，高傲的Alpha给他心爱的Omega留下了一道深刻且难以愈合的标记。 　　在会所里，池静端详半天，“真是真，就感觉差点什么……” 　　Omega服务生来给他们送茶饮，池静一拍手，“对！缺Alpha的信息素！” 　　杜默：“？” 　　让服务生离开，池静压低声音问杜默，“你有没有他的信息素呀？” 　　杜默缓缓抬头，“……？” 　　Alpha的信息素？ 　　“哎呀！”池静拉扯杜默袖子，“你们俩在一起那么久，你肯定有他的什么东西吧，就比较能留存信息素的……贴身衣物之类的也可以啦！” 　　贴身衣物…… 　　他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 　　他和冯异又没真的在一起。 　　那夜没醉装醉的Alpha忽地浮现在他脑海中…… 　　池静戳杜默脸颊，“脸又红啦。” 　　杜默：“……” 　　他张张嘴，欲言，又止，欲言，又止。 　　误会似乎越来越深了。 　　从池静第一次撞到他和冯异在天源吃饭起……接二连三“偶遇”多次……在池静的“鼓励”下去找冯异…… 　　诶，冯异办公室……那个香薰应该可以？ 　　宋菖隽说过，那个味道跟冯异信息素一样，能瞒过Beta，但瞒不过Omega。刚好祝宇不是常规意义上的Omega…… 　　反正冯异不在公司。 　　…… 　　“怎么可能！”池静打断杜默思绪，“你脸上明明就写了三个字，‘我有事’，那个讨厌的Omega肯定说了让你难过的事情！” 　　杜默勉强地笑了下，“……没事。” 　　午后阳光正盛，杜默心里一片灰蒙。祝宇的话萦绕在他耳边：冯异离开军区，是因为保守派启动了一个保密项目，考虑到冯家的影响力和冯异的能力，这个项目的负责人便落到了冯异头上。 　　说这话时祝宇笑容优雅，目光锐利，不紧不慢的话语像刀子一样扎在杜默胸口。 　　祝宇：“仔细分析一下，你觉得他是自愿提前离开军区……还是不得不提前离开军区呢？” 　　当初舟一告知他冯异因自己而离开军区时，他消沉了许久。 　　一方面怀疑舟一所言的真实性——他能有那么大分量？让一个前途无限的Alpha为自己离开军区？ 　　同时又控制不住自己去相信舟一，拿那两年他与冯异相处时发生的桩桩件件去印证，冯异待他确实是不同的。 　　他紧接着又想起那年在LA酒吧见到的场景，屋里一片狼藉，薄毯和枕头都在地上，酒瓶碎片溅得到处都是，纸团满地，床单上还有暗红色的血痕。 　　酒吧服务生告诉他，这间房昨晚住的是冯异和一个舟一送进去的Beta。那Beta下半夜被一辆黑车接走的了，冯异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没人看见。 　　…… 　　杜默看手机，冯异还没回消息。 　　聊天记录停七天前。 　　车子直接开进地下车场。东森正门口这两天在修路，禁止停车。刚好司机之前来过，熟悉地形，便驶进底下，好让这“两个羸弱的Omega”少遭些寒风。 　　杜默先下车，然后扶池静下车。 　　上班的时间，停车场一个人也没有。 　　嘴里说着天气好冷的池静一瞬间变得安静。 　　“怎么了？”杜默问。 　　池静瑟缩一下。 　　“……冯异，你的Alpha。”他从喉咙里挤出来几个字。 　　他闻到了S级Alpha的信息素，躁动不安，暴虐、血腥，令人不安…… 　　杜默猛地一回头。 　　消失了一星期的Alpha正在不远处盯着自己。 　　久违的头疼传来。 　　杜默慌乱地捂住额头。 　　冯异大步流星地走近，看见杜默细腻光滑的脖颈后面多了什么，他伸手捏住杜默后颈。 　　杜默好似被烫了下，忍不住向后躲。 　　隔着一层假腺体贴，竟还有种被烫到了的感觉……两颊恍惚也烧了起来。 　　“杜默。” 　　“……嗯？” 　　蓦地，杜默想起祝宇的话，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他不自在地躲避冯异放在自己后颈的手。 　　冯异注意到了这一点。 　　易感期的Alpha自控力不太好，而杜默又是这位Alpha喜欢了很久的Beta。 　　深邃的眼瞳逐渐变红，他几乎要抑制不住心中躁动——“你在躲我？” 　　作者有话要说：全程1V1双洁，没有其他人~下章可能还有一些虐……然后就好了！ 　　再也不虐，只有甜！ 第38章 　　池静悄无声息地离开。 　　看池静走时那惊惧的模样,杜默庆幸自己是Beta，体会不到被Alpha支配的恐惧。可也有些落寞，仅凭信息素就能发觉冯异在附近,那是什么样的感觉？ 　　“……没有。”杜默心里发毛，不敢看冯异,“……没有躲你。” 　　虽然也不知道为什么发毛。 　　明明不回消息的人是眼前这个冰冷的Alpha。 　　突然消失的人也是这个Alpha。 　　杜默咬了下唇。 　　有一股酸楚涌上鼻腔。 　　为刚刚的自己而难过。 　　他还在想,冯异是不是忘了自己。 　　——刚上大学时，自己发给高中同学的信息总是无人应答，他害怕再经历一次。 　　为自己脖颈后的假腺体贴而羞耻。 　　冯异手指还在停留在那儿。 　　酥酥麻麻的。 　　冯异是不是也觉得自己可笑？ 　　一个Beta,贴着寒地木兰的假腺体贴，里面还填充了少许他休息室里的香薰。 　　再怎样伪装,他终归是Beta。 　　再一想到原著里冯异那个白月光也是这样的信息素。 　　杜默更加无地自容。 　　冯异力道越来越大。 　　“为什么贴这个？” 　　-刚进办公室没多久,兰歆敲门,递给他一份出入者生物信息报告。 　　冯异表示没兴趣，这种东西不需要他看，属下定期检查就够了。 　　“看今天的就行，你看看。”兰歆执意要他看,调出具体片段投屏到空气中,然后赶在冯异变得更暴躁前迅速逃离办公室。 　　光头大副在电梯口等兰歆，以免电梯门关闭，兰歆来不及溜。 　　兰歆比了个“OK”的手势，“搞定！” 　　光头大副：“他情绪怎么样？” 　　“显然更糟糕。我严重怀疑，他没法出席晚上的庆功酒会——他怎么去啊？简直一点就爆。”兰歆一边在手机上打字,一边感慨,“压抑多年的Alpha突然爆发，你说，那个Beta可怎么办啊。” 　　“……”大副不太想在电梯里讨论具体细节,被冯异发现就完蛋了。余光注意到兰歆手机屏幕，问：“你在跟冯异说什么？” 　　兰歆“啊”了一声，“我让他克制一下，谨记他是Alpha，他喜欢的对象是一个弱小又可怜的Beta，看完监控千万要保持理智。” 　　发完信息，兰歆收起手机，发愁地说：“我真的认为他没法出席晚上的庆功宴。你闻，我身上都有他的信息素了。” 　　光头大副：“要不，给他准备两支抑制剂？” 　　“别了吧。”兰歆快速转头看大副，满脸写着拒绝，“要给你去给，我可不想挨揍。” 　　对于高等级的Alpha、尤其是冯异这种S级Alpha来说，使用抑制剂是耻辱，代表着他们无法控制自己。 　　冯异从没用过这种东西。 　　兰歆也没用过，她的易感期有她家娇软可爱的Omega陪着，才不需要抑制剂呢。 　　办公室里，冯异目光被光幕中的小人所吸引。 　　那个小人蹑手蹑脚地上到28层，刷指纹打开他办公室大门，直奔他的休息间……里的香薰瓶。 　　他看那个小人从瓶子里沾了点香薰精油，先弄了些点在衣服上，然后往后颈上抹了几下。 　　因是视频，冯异只能看到那个Beta后颈处有一道快要愈合的齿痕。 　　许是咬时太过用力，齿痕边缘还有点泛红。 　　易感期的Alpha当时就忍不了了。 　　拿上衣服直奔地下，启动车子的时候，他拿出手机看了眼杜默实时位置，在往东森去的路上。 　　他心爱的Beta往后颈的假腺体上抹从自己信息素汲取出的香薰…… 　　一想到这儿，冯异简直要爆炸。 　　大脑不再由自己控制，他好像变成一个被Alpha天性所支配的野兽。 　　冯异舔了舔因易感期到来而变得更为锋利的犬齿。 　　易感期意味着Alpha迫切地需要他的Omega，锋利的犬齿使Alpha们可以轻易破开Omega腺体表层皮肤，深入地汲取其中信息素。 　　-迫于眼前Alpha的威慑，杜默磕磕绊绊地解释：“去见了个人……” 　　“见谁？” 　　“……”杜默迟疑。他有些担心，祝宇这个名字会让冯异变得更……杜默不知道怎么形容此刻的冯异，这个冯异跟记忆中的不一样。 　　太强势了，他无法抵御。 　　像暴戾的君王。 　　杜默忽地领会了，为什么都说Alpha骨子里流淌着凶残与征服。 　　他吞了口口水，“……祝宇。” 　　“祝宇？”冯异大手扣在杜默肩膀，易感期的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情绪，厉声问，“他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了好多啊。 　　杜默心里忽然有一丝委屈。 　　我身边发生什么你都要知道。 　　可你什么都不告诉我。 　　他呼吸凌乱。过了一会儿，他含糊地说：“也没说什么，就说你们在佣兵星球见过。听说我和你是……认识许久了，想见我。” 　　处于易感期的Alpha直勾勾地盯着Beta张闭开合的唇，那上面泛着晶润的水光，以至于忽略了杜默话语间生硬的转折。而“认识许久”这四个字又一定程度上取悦了这位冷厉的Alpha，空气中的威慑渐渐消减，眼神中的暴戾也逐渐收敛。 　　冯异食指点了点假腺体贴，薄唇勾出细微的弧度，“见他需要这个？” 　　杜默：“……” 　　这说来话长了…… 　　“他以为我是个Omega。”杜默小声说，然后，他卡壳了。 　　以为他是Omega，所以就装成Omega去吗？ 　　显然不合逻辑。 　　合正常人逻辑的做法说明自己其实是个Beta。 　　故意伪装成Omega去见祝宇……还不是他心里有什么想法。 　　别赖是池静撺掇的，手腿长在自己身上，受自己控制，真不想装Omega，他自己随时都能撕掉那层薄薄的人工黏膜。 　　何必还偷摸去一趟冯异休息室，只为让这张假腺体贴看起来更为逼真…… 　　这样摊开来剖析自己内心，杜默头疼不已。同时，他心里也难过极了。 　　他猜不透这个Alpha在想什么。 　　冯异消失的那七天里，他经常会想，那晚他听到的，冯异说他醉了，是不是幻觉。 　　受系统限制，他离不开冯异，可也无法更进一步。 　　杜默迷茫，接下来他应该怎么做？ 　　“上车。”冯异忽然开口。 　　“嗯？”听到冯异声音，杜默下意识一缩。 　　“要……我跟你去哪儿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处于易感期的冯异本就对杜默这样下意识对自己的躲避十分不悦，眉拧成结，可当他听到杜默的问题时，他又沉默了。 　　他只是想带这个Beta离开，到一个没人的地方，锁在自己怀里，不允许这个Beta离开自己视线。 　　至于去哪儿……他没想过。 　　冯异捏了捏眉心。 　　易感期真是……令人烦躁。 　　他还从没有过像现在这样，头脑不清醒的时候。 　　随着冯异情绪稳定，杜默呼吸平缓下来，“我……还没到下班的时候。” 　　他见祝宇是趁午休逃班，多亏兰歆那一大笔资金，赵主任近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什么时候下班？” 　　“六点左右？”杜默想了下，“赵主任下午要开会，让我们做工作总结……” 　　刚冷静下来的Alpha又有躁动起来的迹象。 　　他从杜默口中听到了另一个Alpha的名字。 　　他认定的Beta不愿跟他走，因为另一个Alpha的命令。 　　这样的想法出现在一个易感期的Alpha脑海中，对当事人杜默来说，是件危险的事情。 　　但杜默不是Omega，他感受不到冯异信息素的变化。他当然可以通过神态判断，然而杜默这会儿不敢抬头。 　　冯异瞳孔一缩，眼底渐红，“你要去见他？” 　　我去见他？ 　　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 　　但也差不多算是这么回事吧，确实是要见赵主任。 　　杜默点点头，“他早上强调的，晚上必须交。” 　　“不去了。” 　　冯异紧绷多年的理智在这一刻，被杜默身上混合了自己信息素的寒地木兰腺体贴，以及杜默宁愿去见另一个Alpha，也不要跟自己离开事实剪断了。 　　他眼神里又布满阴霾，空气中那令人惧怕的压迫感再度降临。 　　……不上班可还行。 　　气氛紧张，杜默惴惴地抬头。 　　对上一双暗红色的眼眸。 　　！！！ 　　眼底发红，情绪暴躁。 　　这是个进入了易感期的Alpha！ 　　远离易感期的Alpha，帕星儿童在成长期最常听到的一句话。 　　Alpha的易感期期没有规律，有幸福的Alpha一辈子都没有，也有倒霉的Alpha会经历许多次。但有一点毋庸置疑——进入易感期的Alpha等于行走的人型武器，威力巨大。 　　赶紧跑。 　　……迟了。 　　这个念头萌生的一刹那，他被冯异一把抱了起来。 　　腾空恐惧感使杜默惊惶地抓住冯异肩膀。 　　他被冯异重重扔进车里。 　　才发现冯异又开回了那辆底盘巨高的黑色吉普…… 　　Alpha站在车门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杜默，那双永远冷静的眼中带着一丝疯狂。 第39章 　　与冯异四目相对。 　　对方眼眸中的红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杜默,这个Alpha极度危险。 　　杜默有点腿软，心说冯异给自己扔车上到也不全是坏事，总比他被吓得瘫在地上来得好看。 　　此刻杜默算是彻彻底底的感受到了,什么叫S级Alpha的支配力。 　　他有点骑虎难下。 　　拒绝冯异，回去上班,肯定会刺激这个不理智的Alpha,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好说，但指定是挺恐怖的。 　　但答应冯异，一同离开……陪一个信息素不稳定的Alpha……池静发给他的文章一一出现在脑海中。 　　杜默一僵。 　　面红耳赤。 　　冯异指尖围着假腺体贴描摹,终于，他找到一个豁口,然后顺着那豁口撕开。 　　“嘶……”疼得杜默倒抽一口凉气。 　　怕露馅,池静在周边额外覆了层仿真皮。连贴带皮被冯异一并撕下,假腺贴不透气，捂了大半天，白皙的皮肤泛红、发皱。 　　竟有几分像真腺体了。 　　冯异反复按捏那一小块皮肤，知道一个Alpha做出这种举动意味着什么的杜默哆哆嗦嗦,不知所措。 　　是,他之前怀疑自己可能抢了原著Omega剧情来着，可这一下子有点……快啊。 　　他还没做好准备啊！ 　　啊不是等一下他为什么要往那个方向想！ 　　得说点什么转移冯异注意力。杜默组织语句，“那个，你……刚回来吗？” 　　“嗯。”冯异看着杜默说。 　　当一个在外被形容为“冷漠、不苟言笑、难以接近的Alpha”眼底只有你时，你是什么感觉。 　　杜默想说,他整个人都要陷进那双眼睛里了。 　　他觉得他什么都能答应,只要冯异开口。 　　原来上天如此厚待Alpha，赋予他们强大的体魄还不够，非要让BO都臣服于他们才够。杜默恍惚地想,他还是Beta，就已经这样了……那……Omega……会什么感受？ 　　那张五官优越的脸距离他越来越近，杜默被身材高大的Alpha投下的阴影所笼罩。 　　杜默被Alpha粗暴地揽进怀中。 　　这是他第一次真真正正，意识完全清醒的情况下，被冯异抱在怀里，一个极其亲昵的姿势。 　　鼻腔里尽是Alpha身上的气息，他闻不到信息素，却能闻到冯异身上硝烟的味道，还有一丝残存的酒精味儿。 　　冯异下巴垫在杜默肩膀处，略微一侧头，便能触碰杜默后颈。 　　杜默心道不妙。 　　果然，头疼降临了。 　　随之而来的还有后颈处一个尖锐的什么东西。 　　那一瞬间，他头脑一片空白。 　　心脏也几乎停止跳动。 　　一个不需要Alpha的Beta，被生生注入最强势的S级Alpha信息素。 　　他瘫在冯异怀中，浑身发烫，后颈抽痛。他甚至能感受到冯异牙齿正一点点破开后颈皮肤，扎得更深。 　　很难得出结论——头和后颈，哪个地方更疼一点。 　　体内无处安放的信息素释放出去部分后，冯异冷静下来了。 　　他不应该这样，他做了很过分的事情，回归的理智这样告诉他。 　　但他贪恋这个姿势、这样的感觉，迟迟不愿起身。 　　良久，他抬起头，修长的指尖轻轻拂过杜默后颈。 　　因为不是真正的Omega腺体，血痕顺着牙齿印记蔓延，冯异指尖染上一丝血迹。 　　目光在上面停留了会儿，他侧头，轻轻舔舐。 　　没有什么能比Alpha唾液更适合修复这样的伤口了。 　　在这一幕没真正发生之前，冯异也没料到他有朝一日，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Beta在他怀里瑟瑟发抖，他紧了紧拳头，为自己的冲动而懊恼。 　　亏他还看到了兰歆的消息。 　　冷静自持的冯小公子给出了他人生中第一个临时标记，给一个Beta，而且是在未经这个Beta允许的情况下。 　　他克制了那么多年，眼看就要成功脱离冯家掣肘时，他失控了。 　　“是不是……很疼？”Alpha声音艰涩。嘴里残留的血腥味在对自己叫嚣，继续撕咬，不要停。 　　冯异非常不想承认这个事实。 　　——他沉溺于此刻失控的感觉。 　　杜默：“……” 　　老实讲，被这个Alpha舔舐的感觉比被直接标记还难受。 　　酥麻、火热，他仿佛喝了一大杯伏特加，如烈焰，灼灼燃烧。 　　这个感觉很难形容。 　　疼，也不疼。 　　就，很难描述。 　　杜默一动不敢动，生怕自己哪个动作会进一步刺激到这个Alpha。他还有点懵，冯异怎么就……突然…… 　　也是他头疼，脑子早就不转了。 　　“没有不回你的信息。” 　　杜默一怔。 　　“我在太空。”Alpha低沉的声音响在他耳边，他忽然一阵没缘由的心定。 　　很放心、很安全的感觉。 　　……这就是传说中，Alpha通过标记、注入信息素对Omega的安抚吗？ 　　“地空通讯系统坏了。”冯异拥着杜默，一只手环在腰间，另只手护在杜默脑后。他怕杜默听不懂，又补充了一句，“我收不到地面的消息。” 　　所以，冯异是……在跟自己解释为什么没回信息。 　　“对不起。”冯异念他的名字，“杜默。” 　　他在跟我道歉…… 　　杜默脑子又空了一瞬，在冯异怀里呆了很久，他才想起来什么，“没事……” 　　…… 　　淦！ 　　没事什么没事！ 　　他一个Beta被强制标记了啊！ 　　说什么没事啊！ 　　道歉有用吗！他已经被标记了啊！ 　　…… 　　好像……也确实没事。 　　就，疼那一下，没两天就愈合了。 　　Alpha没法标记Beta，咬得再深，终究会在Alpha的舔舐下愈合。 　　当然，不舔舐也会逐渐愈合，只要那个Beta不介意在后颈留下一个丑陋的伤疤。 　　换个角度想，他也是厉害。 　　原著里冯异可没说过对不起这仨字。 　　东城的Alpha也极少说这仨字，他们高高在上，不把普通的Beta放在眼里。 　　杜默胡思乱想，什么都想了，就是不敢去想冯异为何突然标记自己。刚刚短暂地想了下，收获对应时长的头疼。 　　冯异发现杜默走神，“在想什么？” 　　他恰好想到那晚冯异留在自己家，说他醉了的那一幕。 　　不可能醉的Alpha一身酒气，对自己说他醉了。 　　杜默不过脑子地答：“……你说你醉了。” 　　“嗯。”冯异喉结上下滚动，他声音沙哑，“我醉了。” 　　他Alpha指尖轻柔地落在杜默后颈，血已经止住了。 　　杜默被烫了下。 　　刚被咬过的后颈比较敏感。 　　冯异想起高中时的杜默。 　　差不多快入冬的时节，校园里花叶枯萎变黄、凋零，只剩球场边几株寒地木兰，在冷风中孤独绽放。 　　那晚舟一和几个朋友来找他，他们在学校附近聊到天黑。回家路上，他们头顶星空，脚下是青石板路间破碎的横斜树影。不经意间，冯异看到不远处趴在阳台望星星的杜默。 　　杜默也看到了冯异。 　　他手里端着一杯什么，遥遥举了下，迎风喝了小半口，然后猛烈地咳了起来。 　　冯异忍不住笑。 　　旁边舟一问他笑什么，冯异答没什么。 　　冯异对杜默有印象，这位坐在他前面的Beta总不时地看自己。 　　藏不住内心好奇的Beta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殊不知，每一次偷看都被那位敏锐的Alpha收入眼底。 　　他觉得杜默是一个矛盾的Beta。身上有一种无所谓、事不关己的漠然，却也对外界十分好奇，尤其好奇他。 　　一个叫冯异的Alpha。 　　有回他问杜默，“看我干什么？” 　　瘦小的Beta被吓一跳，愣了两秒才说，“……好奇你的信息素？” 　　…… 　　“杜默。” 　　“……嗯？” 　　冯异揉了揉杜默脑袋，感觉体内信息素好似乎又有躁动的迹象，他挪开眼神。 　　他深吸口气，松开杜默，关车门，从另一边上车。 　　回过神来的杜默：“……” 　　他们干了什么？ 　　车门没关，一个在车里一个在车外、车场有监控、随时可能有人路过，居然就在这地方…… 　　系上安全带，黑吉普车启动。 　　杜默忽然想到一件事。 　　原著中那位与冯异久别重逢的白月光，与冯异第一次见面，好像就差不多这样的……激烈。 　　想到这个词的杜默面色一红。 　　其实脑袋一直疼，但他好像被冯异的信息素安抚到了。 　　——发生这么“意外”，头也没疼到无法忍受的程度。 　　仅用“抢原著Omega剧本”显然已不足以形容这一刻。杜默琢磨一会儿，觉得“撕剧本”这个词更恰当。 　　冯异开得飞快，杜默心里想着事儿，便也没留意冯异往哪儿开。 　　直到一个陌生的红绿灯路口，杜默才发现不对。 　　当即傻眼，这不是他回家的路。 　　问不问？ 　　杜默问自己。 　　这事儿有点不好办。 　　问吧，显得他不信任冯异。 　　不问……那接下来的事情就很恐怖了啊！！！ 　　易感期的Alpha想恢复正常只有两种方式，要么汲取到足量的Omega信息素，要么完成一场标记，临时标记那种不算。 　　这两种方式大可以合并一个，反正怎么着都是汲取Omega信息素。 　　杜默是Beta，显然，Omega信息素这种东西无法在他身上找到。 　　他不由得向冯异投去异样的目光。 　　冯异控制住了他自己？ 　　还是…… 　　看着前方陌生却也有些熟悉的景象，杜默陷入恐慌。 　　救命，这不是送他回家的车。 第40章 　　到冯异家楼下,冯异示意杜默不要动。他先下车，然后抱杜默下车。 　　杜默：“……” 　　天啊之前羡慕白月光待遇的时候，为什么不仔细想想这个动作的羞耻程度！ 　　好好一个Beta,手脚俱在，被一个Alpha抱来抱去,成何体统！ 　　杜默唾弃自己,然后老实趴在冯异身上。 　　比起自己的羞耻心，他更担心刺激到易感期的Alpha。 　　显而易见，他是能让冯异恢复正常的对象,尽管他不是Omega。 　　然而，这意味着他要付出比Omega更……惨痛的代价。 　　杜默心情挺复杂的。 　　原著的海王他不海了,放弃Omega选择自己。 　　面对某些可能要发生的事情,对ABO人体结构还算了解的杜默表示十分恐惧。 　　抛开那些,他还有点…… 　　脑子里闪过很多与冯异独处的画面，相识多年，从高中到现在，一张张一幕幕,最后定格在地下车场。 　　从不随意散发信息素的Alpha黑眸染了红,凌乱衣衫和发型使他颓然又暴虐，充满占有欲的眼中倒映着自己的身影……杜默心跳加速。 　　怎么说…… 　　就…… 　　啊…… 　　内心深处蠢蠢欲动的欢喜好像要压不住了。 　　可同时，不曾休止的头疼也在提醒他。 　　停！ 　　不要想了！ 　　破坏剧情，危——进门，杜默依旧没调整好心态——以视死如归的态度面对冯异,还是采取积极主动的态度以换取一个温和的解决方式。 　　AB已经很难了,易感期的A和B，困难加倍，痛苦加倍。 　　不料,这个易感期还没过去的Alpha轻柔地摸了摸杜默头顶，说：“你好好休息，我晚上有事。我尽量早回来。” 　　杜默：“……？” 　　也就他是Beta了。 　　换个Omega来你试试。刚标记完，连个名分都不给，送到家转身就走？典型冷暴力Omega案例，举报到Omega保护协会，冯异一点儿理都不占。 　　嗯……但仔细想想，似乎，也挺好的…… 　　毕竟他是真的毫无心理准备。 　　这么一想，杜默心情更复杂了。 　　“很快，等我回来。”冯异说。 　　等我回来…… 　　杜默瞎琢磨，这话里没什么别的意思吧…… 　　Beta的眼睛蒙了层水雾，皮肤泛着潮红，这是刚被标记过的表现。 　　冯异握紧拳头。 　　没标记杜默之前，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难怪兰歆总要求调回地面，舟一天天想给他安排个Omega或者Beta，让他试试。 　　浑身缠绕着自己信息素味道的Beta就在自己身前，很近，是能听到彼此呼吸声的距离。 　　不安分的信息素在体内乱窜，催生无数疯狂且粗暴的念头。 　　杜默好像有点不好意思，那双雾蒙蒙的眼睛里写着点儿委屈，Beta抿抿唇，小声地问：“你去……干什么啊？” 　　冯异伸手，想落在后颈的手临时拐弯，停在杜默肩膀，他声音有点哑，“回公司一趟。” 　　顿了顿，冯异又说：“出来得太急，还有些事没处理完。” 　　一看到杜默溜进自己休息室，后颈上还有一个被咬过的印记，他脑子里什么正事都没有了，只有杜默。 　　杜默松口气，那看来不是去取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他点点头，送冯异离开。看冯异那辆黑车消失在路尽头，他从衣袋里掏出被遗忘许久的手机。 　　屏幕上满满一排来自池静的未读信息。 　　大概猜到池静所说内容的杜默：……算了，别看了。 　　不过这排消息倒是提醒了杜默什么，此刻，他应该坐在东森办公室，上班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 　　旷工旷得明目张胆，太嚣张了。 　　赵主任都没法睁只眼闭只眼。 　　-这房子他两年前来过，在客房住了一个星期。 　　主卧门敞着，黑木高脚床铺得整整齐齐，风格像极了休息室里那张。 　　杜默脸一红。 　　啊——这地方没法呆！ 　　脑袋里想什么他控制不住啊！ 　　进客卧躺了没一会儿，又弹起来。 　　摸摸后颈，好像有哪里不对。 　　他需要一个掩盖齿痕、阻断信息素的仿真皮！ 　　如此明显的齿痕，八成还残留着冯异的信息素……办公室里一大堆Alpha，更别说还有自愿全勤只为找自己聊天的池静了。 　　杜默摸出手机，点开冯异对话框，想了想，关掉，不能让冯异去给自己买这种东西。万一被误会自己不想要他的信息素，激怒那个Alpha就糟了。 　　池静应该有这东西——假腺体贴都存了一大堆的Omega。 　　打开与池静显示有十七条未读信息的聊天窗口。十七条消息刚读到一半，杜默不由得发出一声“被池静看透一切但又毫无办法”的叹息，无奈地关掉聊天窗口。 　　不难想象到手机那头池静兴奋的样子，找池静帮自己带一个仿真皮绝不是明智的想法，继续旷工大概才是最稳妥的方案。 　　东森的Alpha们肯定要猜，谁标记了杜默。 　　——在思想颇为传统的东森，AB是异端。 　　而那烈焰般刺激且强大的信息素全帕星只有一个Alpha拥有。 　　冯家小公子，冯异。 　　几乎是想到冯异的同一时间，头疼猛地袭来。 　　后颈的信息素在消散，杜默脑袋越来越疼。 　　不要想了，杜默对自己说，想点儿别的，比方说工作。 　　可那个冷峻的Alpha已深深印在他脑海中。 　　怎么办啊。 　　杜默头疼地翻了个身。 　　手机忽然震了下。 　　【冯异返航，他去找你了吧】 　　【仔细考虑下我说过的话，很重要】 　　发信人：祝宇。 　　天盛帝国原先有十二元帅，激进派打进来被迫转为保守派之后，十二元帅变成七个世家，冯家是实力最强的世家之一。 　　原著中，冯异前期利用冯家的力量，收拾了东城其他几个世家，成为东城的实际掌控者。无论是军事还是资本，都是冯异说的算。后期他借住茵莱海盗团的星外力量，掐住帕星的经济命脉与矿产资源，彻底成了帕星的帝王。 　　这是杜默记得的剧情。再后来就不知道了——原著没写完。 　　祝宇说冯异因一项秘密任务离开军区，并不是为保护自己，其实另有目的。 　　保守派思想落后，势力日渐衰微，除了被灯红酒绿粉饰太平的东城。然而，随着东城大学扩招BO学生，东城的学生们逐渐开始接受激进派思想，眼看他楼要塌。 　　当初激进派肯退步、同意两党轮流执政，也是一时之计，当前星际形势不乐观，持续大规模内战只会吸引外敌。冯家和另几个世家对一味享乐、不愿面对现实的盛家越来越失望，因而不愿将全部身家压在保守派上，才趁机让冯异离开军区。 　　如果保守派能经营下去当然很好——甭管怎么说，Alpha始终是保守派的最佳收益者；若保守派败落，那么冯异将会成为东城未来执政人——一位亲BO的Alpha，出身平民高中，大学期间为救Omega而自请军区，后两年为政党和人民远征天外，毫无瑕疵的人设，再合适不过。 　　祝宇建议杜默离开冯异，并解释这是为杜默好。显而易见，冯家的决议富有先见之明，冯异成为东城执政人一事指日可待。到那时，冯家必然要为冯异挑选一位合适的联姻对象。 　　要么能促进保守派、激进派的联合，要么得利于冯家与外星系的连接。 　　说这话时祝宇的笑容意味深长，仿佛那位合适联姻对象指的是他——来自佣兵星球、背后势力强大，在平权运动中相当有话语权的Omega，祝宇。 　　杜默不信这个，他对原著有信心，祝宇是冯异最不待见的Omega，跟谁联姻都不可能选择跟祝宇联姻。 　　再说，原著的冯异身上主角光环亮得闪瞎人眼，征服帕星用得着联姻？这是对主角的侮辱。 　　他只是纠结一件事，冯异……离开军区的原因。 　　倘若当真是因为冯家才离开……杜默会觉得他之前的愧疚、不安就都成了笑话。 　　刚被标记就被“抛弃”的Beta患得患失地想。 　　-刚到大本营，冯异被迎面而来的兰歆和光头大副架住，塞进后排，直奔冯家。 　　兰歆负责开车，“冯叔找你。” 　　大副在后排，负责盯冯异——以防冯异半路跳车，“事关接下来您的去向。” 　　冯异易感期还没过，被兰歆和大副这么一弄，火气当即就上来了。车内信息素飙升，兰歆与大副通过后视镜交换了一个隐晦的眼神，然后大副从身后掏出一支注射用针剂。 　　大副毫不犹豫，针头快准狠，直接扎进冯异后颈。 　　“你竟敢——”生平第一次被注射抑制剂的冯异浑身难受，信息素被压制，他张着嘴，大口喘气，“谁让你这么做的——”大副拿来的抑制剂乃是东城军区出品，效果显著，且考虑到冯异信息素强大，用于分解Alpha信息素的成分临时调高了十个百分点。 　　冯异捂着后颈，如天神般俊美的Alpha额头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眉宇紧拧，体内信息素急速消退，这对Alpha来说无异于失血过多。 　　他怒不可遏，厉声喝首：“谁让你这么做的！”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的晚，抱歉抱歉 第41章 　　算到冯异会生气,没算到冯异这么生气。兰歆一紧张，差点撞到路缘石。大副也紧张，快速地解释：“您去见冯元帅,这一身的信息素不行吧。” 　　“我什么时候说要去见他了？”冯异怒视大副，“你替谁办事的？” 　　大副缩了缩脖子,眼神飘忽,这动作搁在这位身材壮阔、脑后有疤的Alpha身上显得格外滑稽，“您报告都那样了，还能瞒过去冯元帅？” 　　冯元帅这个称呼现已不多见了,帝国解散，元帅一职自然也该随之消失。现在的冯元帅是保守派军事委员会主席,保守派的成员大多随帝国改制,改口称“冯主席”。 　　大副过去是冯元帅护卫队成员,脑后伤疤便是当年在太空为保护冯元帅落下的。冯异被任命为秘密项目负责人后，冯元帅便安排大副到冯异身边，协助冯异。 　　冯异：“你告诉他的？” 　　“您真是被信息素冲昏了头脑。”仗着冯异不能对司机下手，兰歆肆无忌惮地挖苦冯异,“您那报告信息素异常得要突破天际了,还用我们向冯叔报告？只超一点儿还能遮掩下，您那都爆表了，还想瞒着？” 　　冯异：“……” 　　体内信息素被分解，冯异渐渐恢复理智，他疲惫地按了按额头,好像全部力气都被抽空了似的,半天不说话。 　　大副悄悄藏起用过的针管，不想惹这位暂时处于虚弱中的Alpha不快。 　　“您放心吧。”兰歆快打方向盘，转过一个夸张的弯道,“就冯叔一人知道。” 　　车子开到一座奢华恢弘的庄园前，门口两个侍卫远远便瞧见这辆与众不同的吉普车，看清车牌号后，赶忙撤离路障。兰歆路过时，两个侍卫齐刷刷地抬手敬礼，行注目礼。 　　庄园内部结构错综复杂，布局精妙，沿路又开一阵，经过一座天盛风格的喷泉后，黑吉普车停在城堡门口。 　　兰歆跳下车，这会儿她不皮了，老实地帮冯异开车门，一副任凭吩咐的样子。 　　但也晚了——冯异到家了。 　　上次回家是什么时候？他想不起来了。 　　冯异捏了捏鼻梁，双手攥紧、松开，思考等会儿该怎么跟自己的父亲谈话。 　　他与自己亲爸、亲爷爷观念不合，见面必要对飚信息素一决高下。两个亲哥因为曾在天盛帝国中担任要职，而激进派为限制帝国旧世家的力量，禁止一家多人在政党中担任要职。 　　冯元帅出任保守派军事委员会主席，曾为帝国工作的两个哥哥便不能担任保守派的实权职位。现在这俩人是保守派的议员，日常在议事大楼办公室里喝茶听热闹。 　　这便是冯异备受关注的原因——他出身高贵，背景清白，不曾为旧帝国效力，且是亲BO的Alpha。 　　今天被扎了抑制剂，在对飚信息素这方面必然讨不到便宜。预想到接下来要面对的事，冯异扭头，斥责走在他身后的大副和兰歆：“你们俩到底给谁办事的！” 　　“给您办事。”大副为难地说，“但冯元帅是老上司，又是您父亲。” 　　他脸上写着五个字：这不能怪我。 　　兰歆拼命点头，表示大副说的都对。 　　-走进大门，看一路熟悉的景象，冯异不可避免地回忆起从前。 　　两年前。 　　深夜，冯家庄园灯火通明，守备森严。冯元帅有令，严禁任何人出入。 　　冯异却一路横冲直撞，全然不把冯元帅命令放在眼里的样子。庄园门口护卫要拦，结果被冯异一句话吓瘫。 　　“你敢拦我？”素来冷傲矜贵、注意收敛他S级信息素以防无意间伤害到其他人的冯家小公子眼睛通红，血腥味和暴戾又野蛮的信息素混杂在一起，构成了独属于S级Alpha的恐怖震慑力。 　　“冯元帅有令……”侍卫颤颤巍巍地说，“……任何人不得进出。” 　　“你看清楚，我是谁。”冯异神色狰狞，死死地盯着侍卫，控制不住音量地吼，“滚开！” 　　被冯异盯着的侍卫手脚发抖，旁边没被盯着的侍卫们亦是如此，静了两秒，侍卫搬开路障，放冯异进庄园。 　　一脚踹开书房大门，在长廊里顺手抄起的古董花瓶被他狠狠地砸到墙上，鲜血顺着肌肉线条分明的手臂流淌，落入地毯，然后消失不见，唯余令人胆寒的血腥气。 　　当然，这点血腥味对于在沙场上征战杀伐多年的冯元帅来说不算什么。 　　冯元帅坐在黑皮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琴酒，面容平静，“急着回来做什么？” 　　冯异喘着粗气，躁动的信息素使他思绪混乱，全靠手臂上不断传来的疼痛维持大脑清明，“为什么要给我送来一个Omega——”冯元帅抿一口酒，淡淡反问：“他的信息素与你匹配，刚好到了发情期，试一试，不好吗？” 　　“我现在还不想——”“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想！”酒杯重重地落在茶桌上，发出一声闷响，打断冯异接下来要说的话。 　　冯元帅的声音中多了一丝压迫，来自顶级Alpha的信息素在这个密闭的空间中疯狂蔓延，“等那个Beta接受你之后再想吗？” 　　“父亲！”冯异咬牙道，他正处于失控边缘，被发情期的Omega撩拨的感觉并不好受。 　　“你还知道我是你父亲？你还记得你姓冯吗！”怒喝完这句，冯元帅气势忽然又减了下来。顿了顿，冯元帅说，“他叫什么？杜默是吧？” 　　冯异捏紧拳头，因为用力，刚有愈合迹象的刀伤又崩开了，“是。” 　　“他是Beta。”冯元帅强调。 　　“我知道。”冯异说，“我清楚这一点。” 　　听罢，冯元帅重新端起酒杯，不紧不慢地喝了起来。 　　他在观察自己小儿子的反应，庄素的军区制服被撕扯得破破烂烂，手臂鲜血淋漓，显而易见，他的儿子为保持清醒付出了不少代价。 　　一室寂静，只有暗流涌动的信息素。门外是冯异的两个哥哥，未经冯元帅允许，也不敢直接闯进来。只好在外面装模作样地喊，让书房里的两个人冷静一些。 　　“好吧。”死寂过后，冯异咬牙道，“我接受你们的计划。” 　　冯元帅挑眉，“你答应了？” 　　“我答应了。”冯异收回自己的信息素，他俯视自己的父亲，这位从不在孩子面前露出笑容的冯元帅，“但我有一个条件。” 　　“离他远一点。”冯异沉声说。 　　收回思绪。 　　时隔两年，冯异终于又踏入书房，屋里装潢与昔日无异。墙上挂着一排油画，那是冯家的祖辈们，个个都是帝国元帅。 　　他大概知道父亲要问什么，无非两件事：保守派的任务，杜默。 　　太阳还未彻底落山，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天边夕阳，看了半天，也没等到冯元帅开口。 　　这便是等自己主动汇报了。 　　冯异避重就轻地说了些海盗团的战绩，其实保守派并没打算让他建立一支海盗团，只希望他能探索一些矿产资源丰富的星球，为帕星、为保守派输送资源。 　　然而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出了帕星的冯异根本不听管。再加上保守派军事行动由冯元帅统一指挥安排，对于自己孩子势力越来越强大这种事情，冯家自然喜闻乐见，便也不拦，还大开方便之门。 　　待冯异汇报完战绩，冯元帅主动问起杜默。他还是希望冯异选择一位Omega，不全是为冯家利益，也是一个父亲的想法——得不到Omega信息素的Alpha未来会很辛苦，无法永久标记他心爱之人的Alpha也会很辛苦。 　　“我从未改变想法。”看着自己的父亲，冯异脑海中浮现出杜默的身影。那个Beta还在等自己回家，想到这一点，冯异忽然急了起来。 　　“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达到我的目标。”他坚定地说，“感谢您在军事上的协助，我会继续走下去。” 　　-躺在客卧，沐浴在同款夕阳下的杜默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他做了一场梦。 　　梦发生在一座古老的城堡中，那天刚下过雪，红砖披上白衣，银装素裹。 　　那似乎是一场学校组织的活动。 　　天气很冷，班级里大部分刚分化的Omega都选择不参加，只有Alpha们、少部分Beta以及还没分化的同学参加。 　　杜默旁边站着一位Alpha，他们座位挨着，进城堡时参观时也被分在了同一组。他们距离很近，可不知怎么，杜默怎么也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只觉得十分熟悉。 　　他眼神不断地往那Alpha　身上飘，原本是参观古城堡，听讲解员讲历史故事，但杜默什么也没记住。一天下来只记得那Alpha身材高大，替自己挡了不少寒风。 　　——年久失修的城堡四处透风。 　　梦里，他听见那Alpha问自己，“为什么一直看我？” 　　他看见自己当场愣住，脸颊泛红，大约是在寻找借口，憋了半天才说：“……有些好奇你的信息素。” 　　“伏特加。”那个Alpha俯身，小声在他耳边说，“一种很烈的酒。”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有事，到家比较晚，让大家久等了，抱歉抱歉。 　　谢谢你们的鼓励！感谢你们！！！ 　　明天九点更新。 第42章 　　“伏特加。” 　　“一种很烈的酒。” 　　这两句话在他耳边萦绕。 　　纵使他看不清那个Alpha长什么样子,听到这话也明白了过来——整个帕星，拥有这个味道信息素的只有一个Alpha，冯家小公子,冯异。 　　梦中的他头顶、肩上落着几片细碎的雪花，是风从高处吹落的,衬得他耳根愈发地红。 　　他心里涨涨的,在原地呆了半天。当面容冷峻的Alpha轻轻拂去他身上雪花时，才恍惚回过神。 　　梦醒了。 　　心里涨涨的，还有一丝酸涩。 　　涨涨的情绪他感受到了,梦中的心动延续到了现实，但那股酸涩从何而来,杜默有些想不通。 　　鼻尖缠绕酒香,他出神地望着天花板。 　　也是没想到,高中去参观古堡那回他竟跟冯异在一个队。 　　那时冯异分化期结束已有一段时间，但学校里没人知道他信息素是什么味道。杜默早就知道，但他以为是自己读过原著有上帝视角。 　　原来，冯异告诉过自己…… 　　可为什么他对这段记忆毫无印象。 　　杜默若有所思,还有,他为什么会用“好奇冯异信息素”这么烂的借口啊——床头摆着一个黑色磨砂瓶，酒香大约就是从这儿飘出来的。 　　困意朦胧，又不知过了多久，稀里糊涂像看走马灯似的看完一堆琐碎片段，离奇的梦境终于被梦中突然而至的一场暴风雪打断。 　　暴风雪来势汹汹,交通部发布暴风雪红色预警信号,学校不得不提前放学。 　　当同学们接二连三离开后，教室里只剩他和冯异。 　　红色预警信号意味着未成年BO不可以独自在外行动，然而杜默的两个父亲都没时间管他。杜默孤零零地在学校等父亲忙完想起自己,或者等再晚些时候，乘校车回家。 　　只有两个人的教室气氛尴尬，杜默不时地往冯异所在的方向看一眼，然后在快要被冯异发现的时候匆忙移开视线。 　　杜默想问冯异还留在学校干什么，但又不好意思问。未成年BO不能在户外独自行动，未成年Alpha可以。对于部分拥有优质基因的Alpha来说，恶劣的外在环境有助于他们分化为更强大的Alpha，显然继承了冯氏血统的冯小公子属于拥有优质基因的那类Alpha。 　　那阵子他刚穿越不久，跟冯异不熟，满脑子都是原著中形容的那个冷酷凶残暴戾且薄情寡义不把BO当人看的星球霸主。 　　想跟冯异打好关系，又害怕提前惹怒冯异，心知自己是炮灰工具人的杜默心里忐忑极了。 　　还是冯异先开的口，他声音冷澈，“为什么不回家？” 　　杜默讷讷道：“……我两个父亲都没时间接我。” 　　顿了顿，杜默鼓足勇气，转身问冯异：“你怎么也没走呀？” 　　瘦弱的Beta嘴唇也很苍白，稍显落寞的眼神被藏在镜片后。冯异蹙眉，这是什么不负责任的家庭？ 　　出身世家、被告知到新环境要跟同学好好相处，注意影响，尤其不能欺压BO的冯小公子抿了抿唇，“我送你回家。” 　　杜默眨眨眼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跟他读过的原著不太一样。 　　而且，冯异怎么送自己回家？冯异也是个未成年，还没分化……他需要一位成年Alpha或Beta男性送自己回家。 　　冯异和杜默都不算健谈，但冯异叫来的司机健谈。司机问杜默：“你家人呢？” 　　杜默小声答：“他们很忙，没时间。” 　　“那送你到家，你也一个人待在家？” 　　杜默：“……是。” 　　司机问：“他们晚上回家吗？” 　　这话问住杜默了，他还真不确定。自己的两位父亲都另有住处，穿越过来也有几个月了，他见到自己父亲们的次数一只手查的过来，“……应该不回吧。” 　　“红色预警，未成年BO不能独处。”司机神情严肃，“联系你父亲，让他们回家，这是他们的责任。” 　　杜默神情窘迫，他跟两个父亲都不亲近，“……他们很忙。” 　　年少的冯小公子沉默地听杜默与司机对话，他一直在看杜默。隔了几秒，冯小公子说：“或许，你可以来我家。” 　　杜默知道冯家那个豪华庄园，据说里面连侍弄花草的仆人都是Alpha。虽然好奇那到地方底有多奢华，但杜默不想去，也不方便去。 　　司机也没想到冯异提出这种意见，想拦已经晚了。是要跟BO友好相处，但友好相处不等于邀请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Beta到冯家庄园做客。 　　车内气氛有一瞬的尴尬。 　　“没事，不用的。”杜默赶紧说，“我让父亲回来就好……他们会回来的。”杜默不那么自信地说。 　　其实他不需要父亲们回家，见到父亲们他反而会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的“父亲们”，他不是原来的杜默，他害怕被发现。 　　杜默家楼下有几株寒地木兰，前几日刚开出漂亮的小白花。在萧瑟的冬日中，也算一抹亮眼的风景。 　　他惋惜地看过去，枝杈摇摇欲断，更别说上面的花瓣——早被肆虐的暴风雪吹跑了。 　　变故就发生在那一秒，树枝猛地断裂，呼啸着砸向杜默和冯异所在的位置——风雪过大，楼宇门被积雪堵死，仅靠杜默那点力气，甭想拉开门，冯异下车帮忙。 　　粗枝砸来时杜默整个人都是懵的，躲也不躲，但要说他大脑一片空白却也不准确。他当时在想：如果能砸死自己，是不是就能回家了？ 　　冯异猛地一拽杜默，俩人一块陷进松软的白雪中。杜默趴在冯异身上，Alpha五官俊美的一丝瑕疵都没有，黑眸明亮。 　　“杜默，你没事吧？” 　　“……没事。”杜默有些后怕地说，逃过一劫才知道活下来的好，“谢谢你。” 　　那一瞬间仿佛被无限延长，杜默在心里恍惚地想，这个冯小公子好像也不是原著中描写的那么冷漠、不近人情。 　　“谢谢你……”杜默又重复一遍。 　　冯异“嗯”了一声，顺手抓把雪洒在杜默身上，“注意安全。” 　　…… 　　杜默挣扎着睁开眼睛，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晚上五点半，天已经黑了。 　　屋里也一片漆黑，静悄悄的，冯异还没回来。 　　也没收到来自冯异的未读信息和电话，侧头盯了会儿，黑暗中刺目的光线导致他眼角沁出几滴泪水。 　　这回是彻底醒了，梦中片段从他脑子里闪过，暴雪中的他们、寒地木兰花丛中的他们、古堡被雪覆盖的旧石板路、夜空下对视的他们…… 　　他全都没有印象。 　　杜默忽地想起有天走在大街上，手机便签里显示的讯息：【冯异很好，】 　　当时他就觉得奇怪，但着急回家，到家就开始上班，也没来得及细想……杜默陷入沉思，自己是不是遗忘过什么？ 　　一股酸涩从心底喷涌而出，一同到来的还有头疼，是陌生却又熟悉的疼法，好像有个什么东西在反复地刮蹭大脑内部。 　　杜默痛苦地攥住床单，喘息声自唇边不住地泄露，他蜷缩在被子里，全靠鼻尖那股酒香维持神志。 　　……酒香？ 　　混沌间，杜默想起什么，他伸手去够床头那个黑色磨砂瓶，抽出藤条放在枕边。 　　他颤抖地嗅着藤条，咬牙回忆梦中的场景。 　　要想起来，他不可以忘记。 　　还有什么是他没想起来的…… 　　正回忆着，门铃响起。 　　响一段时间了，只是杜默一直处于难以忍受的头疼中，他听不见门铃声。 　　这会儿缓解了些，才意识到门铃一声接一声，已经响很久了。 　　谁啊？他昏沉地想。 　　是冯异回来了吗？ 　　杜默心跳剧烈，支撑着坐起来，不想被冯异发现自己头又疼过。 　　……等等，是门铃响。 　　这是冯异家，冯异不用按门铃啊！ 　　那么……谁来找冯异？ 　　杜默按揉太阳穴，看看门口，再看看自己混乱的状态，要去开门吗？ 　　简单整理一下，杜默走出客卧。门外响起一道爽朗的女声：“杜默，是我，冯异让我过来接你。” 　　什么情况？冯异让兰歆来接我？ 　　不是说很快就回来吗？出事了？ 　　兰歆进门先打量一圈屋内陈设，然后冲杜默一笑，“我带你去找他。” 　　杜默问：“他还在公司吗？” 　　“他有事，不在公司，他不放心你，所以让我来接你。” 　　杜默不疑有他，只是略微感到奇怪，既然有事，还喊自己过去一趟干什么。他一个Beta，手无缚鸡之力，拖后腿是他能起到的唯一作用。 　　看出杜默在迟疑，兰歆直白地说：“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儿。只是觉得，有你在他身边应该会好一些。” 　　杜默好像明白了什么，又有点不敢置信，半张着嘴，欲言又止，强烈的羞耻心导致他不敢在兰歆面前提起那几个字。 　　……是了，除了拖后腿，他还有别的作用。 　　“是的。”兰歆咧嘴一笑，“易感期的Alpha，我们一致认为，你在留他身边比较好。” 　　杜默：“……” 　　他的确想见冯异，尤其在回想起一些记忆后。只是他还有些犹豫，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冯异。 　　忘了那么多回忆的他，和记得一切的冯异。 　　…… 　　半晌，他轻轻点头，“麻烦你了。” 　　然而，当杜默看到前方铺着的红毯和灯火通明的建筑物，他呆滞了。 　　——像极了一场酒会。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抱歉，又晚了不敢说明天九点更了……害怕再次打脸T　T 第43章 　　刚一进门,兰歆就被室内浓郁的伏特加气息吓一大跳。 　　其实没进门之前兰歆就有点慌，敲半天门也不见杜默开门，她几乎要做最糟糕的打算了——初次经历易感期的Alpha和他心爱的Beta同处一室,怎么想怎么危险。 　　好在杜默来开门了，看外表似乎也没经历什么可怕的事情,除了身上源于冯异的信息素有些浓,一看就是被标记了。 　　只是面色苍白，眼睛红红的，似有泪痕,这让兰歆思维不受控地发散：冯异下手有点狠啊，都给人弄哭了。 　　-东城里信奉享乐主义的AO们一年到头要举办无数场酒会、舞会,逢年过节办团圆宴、谁家孩子分化、长辈过生日办庆生宴、外星来客人举办联谊酒会,甚至就连下场大雪也可以成为举办酒会的理由——敬这令人心旷神怡的天气。 　　杜默缓缓转头,看兰歆，“……？” 　　“没事别担心。”兰歆也扭头，她冲杜默笑了下，“我们不在这儿下车。” 　　杜默：“……” 　　他担心的问题是在哪儿下车吗？ 　　尼玛关键问题是他为什么要来这儿啊！ 　　车在灯光照不到的角落里停了一段时间才开走,期间杜默见到无数西装革履的Alpha和他们光彩照人的Omega,也有些Beta，但是少数，帝国对Beta的歧视数年如一日。 　　兰歆看了眼手机，快速地说：“今晚酒会是冯家举办的，除保守派那七个不动如山的大世家和议会里的重要人物外,还有一些商界人士,很多都是冯异这些年在外认识的朋友；也有外星过来的——如果看见什么长相奇特的生物别叫出声，会被认为不礼貌；哦对也有激进派的人，剩下的就是一些耳熟能详的明星、和赶来拍照的媒体……” 　　她手机里刚收到兰风的信息,读完，兰歆敲了几个字发回给兰风，然后启动车子，“一会儿让兰风带你进去，有人问起，说你是他助理就行。” 　　杜默心中觉得奇怪，但似乎也能理解。 　　放眼望去，都是Alpha和Omega，仅有的那几位Beta要么是保守派的议会成员——为政治正确，体现保守派对激进派平权政策的认可，要么是激进派过来的人，更是平权思想的表现。 　　他这样没有政治背景的Beta直接进去确实很怪异，尤其他穿着也不太“合群”。说自己是兰风助理便显得合理多了，兰风是Omega，找个Beta当助理，没毛病。 　　车停在后院，兰歆提前到副驾旁边扶杜默下车，兰风在玻璃窗里头等杜默，三人快步穿过廊厅，进入休息室。 　　宴会尚未正式开始，多数客人在正厅寒暄闲聊，也有少数显贵在楼上私人包厢谈话。留在后台的人很少，主要是邀来凑数当花瓶的明星，注重外在形象，忙着做造型。 　　明星们与政界人士不熟，对于他们来说，当花瓶与否不重要，在宴会厅、红毯上拍几组美美的照片，回去在公开媒体上说自己受到了冯家宴会的邀请，就足够了。当然，如若能碰巧“邂逅”一位单身的政界人士，也能为这晚添上一丝浪漫的回忆。 　　兰风刚出道没多久，跟其他受邀而来的明星相比，只能勉强说小有名气。刚进后台时引起了一大波注意力，都纳闷兰风怎么会出现在这儿。此刻看到这仨人非典型ABO组合更觉得稀奇，纷纷投来惊讶的目光。 　　同公司一个气质清冷的Omega艺人掀了掀眼皮，问：“谁让兰风来的？” 　　他叫玉浅清，是一星文娱旗下最红的模特，身材比例极好，信息素像雪后的清晨，有种清冷而疏离的气息。 　　然而玉浅清这个人一点儿都不清冷，如果杜默听到这个名字，肯定得在心里琢磨一会儿。 　　——原著冯异的情人之一，脾气恶劣，原著杜默就是因为玉浅清的一杯咖啡被迫请假，以至于工作上出现失误，被领导训。那是原著精英版杜默唯一一次失误。 　　玉浅清身边助理答：“听说是舟总安排的，具体我也不清楚。” 　　“还以为他有多傲，平时接个戏还挑挑拣拣的。”玉浅清嗤笑一声，“结果还不是来参加冯家的酒会咯？”仔细打量几眼，玉浅清又问：“他旁边那个是Beta吧？哪儿来的？兰风身边没这个人。” 　　助理在一星文娱工作快一年，没见过杜默，只能摇头。 　　玉浅清翻了个白眼，故意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吐槽，“什么都不知道，真不明白留你在我身边干什么。” 　　“刚招进来的吧。公司里那么多人，你家助理哪儿能都见过。”他旁边还一个正化妆的女Omega模特笑着说，“比起Beta，你不好奇那个女Alpha吗？” 　　玉浅清爱答不理地说：“那女的一看就是安保人员，这种场合都不穿正装的Alpha，关注她干什么。” 　　经纪人姗姗来迟，正听见玉浅清和女模特最后两句话，呵斥道：“不该说的话别说，瞎议论什么。” 　　玉浅清不高兴地撇了撇嘴，不在多言。心里却盘算起兰风休息室的位置，左边是另家公司的几个小花，对面是当红小生……算到最后，他不爽地皱起眉头，兰风休息室在最里面的单人间，既宽敞又安静。 　　他忿忿地喝了口助理递来的温水。 　　“呸——”刚喝小半口，玉浅清吐了起来。 　　“你给我的这是什么东西！这么酸。”玉浅清捏着水瓶看，“太难喝了！” 　　助理接过水瓶，“……柠檬水。” 　　玉浅清翻了个更大的白眼。 　　随兰风进休息室，进更衣室换身衣服的功夫，再出来兰歆就消失了。 　　杜默还有话要问兰歆呢，如此，便只好问兰风：“你姐姐去哪儿了呀？” 　　“她有事。”兰风端起一杯升腾着热气的巧克力啜饮一口，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她是宴会安保负责人，不能一直留在这儿。” 　　化妆师进来，帮兰风补妆，看杜默眼睛有点肿，便提出帮杜默弄个造型的想法。 　　当化妆师碰到他后脑勺时，杜默猛地意识到什么，一把抓住化妆师的手，“不用弄了！” 　　化妆师不解，头发造型刚弄到一半就停，前后不一致，也不好看啊。 　　以为是什么时候不小心扯到杜默头皮之类的，杜默不舒服，化妆师劝道：“我小心些，很快就好，您再忍忍。” 　　杜默耳朵发红，目光四处飘，“……不用弄了。” 　　一想到眼前同为Beta的化妆师可能会发现自己刚被Alpha标记过，杜默就有点……羞涩。为掩饰内心的紧张和后颈的咬痕，他还压了压后脑勺的头发。 　　给Omega做造型时才会涉及到规避后颈，化妆师动手做造型之前必得问清楚要求和注意事项。然而化妆师看杜默是Beta，压根没往后颈可能有标记这种事情上想。 　　身为Omega的兰风恍然，又想起兰歆离开之前的叮嘱，对化妆师说：“你先出去吧，剩下的我来。” 　　化妆师跟兰风合作很长时间了，总能遇到奇奇怪怪并且凶神恶煞的人来找兰风。久而久之，特别会看眼色，当即就收拾东西出门。 　　兰风从包里翻出个小盒子递给杜默，“我帮你贴？” 　　杜默：“……” 　　上午是池静帮自己贴假腺体贴假装自己后颈有咬痕，现在是兰风帮自己贴仿人工皮假装自己没被咬过。 　　……心情复杂到难以言喻。 　　“冯异在楼上跟别人谈事情。”贴完，兰风主动开口，“等会儿会下来……酒会的主角是他，他还得上台致辞呢。” 　　说着，兰风想起什么，又笑了起来，“他易感期还没过，刚被我姐姐硬扎了针抑制剂，要不也没法上台讲话。” 　　抑制剂！ 　　杜默心里一惊，也顾不得自己心里的复杂情感了，满脑子都是冯异被扎抑制剂这句话。 　　那得多难受啊，Alpha的抑制剂和Omega的抑制剂原理不同。杜默研究过这个，Omega抑制剂是模拟温和的Alpha信息素，以抚慰躁动的Omega信息素。Alpha抑制剂是分解Alpha体内信息素——信息素都没了，自然也没什么好躁动的。 　　“那他现在……” 　　“不用担心他。他很强大，要知道，普通的抑制剂对他毫无用处。”兰风一直在观察杜默，话语间饱含深意，“与其担心他，不如担心你自己。” 　　杜默：“……” 　　他给兰风表演了一个眨眼间脸红。 　　ABO是什么可怕的世界啊！杜默在内心疯狂尖叫。 　　闻不到信息素太吃亏了啊——全世界都知道你和那个Alpha做了什么，做到什么程度，只有你不知道！ 　　杜默脑袋忽然又抽痛起来，他忍不住想起了被冯异标记的感觉。 　　还有与那双泛红眼眸对视时，心脏不受控制的感觉。 　　以及……梦境中的那个少年。 　　杜默捂着脑袋，心中反复默念不想了不想了不想了——兰风：“你在想什么？” 　　……在想冯异。 　　想那个进入易感期被扎了抑制剂的Alpha。 　　那个默默守护自己许多年的，友好又体贴，与原著截然相反的Alpha。 　　完了完了，杜默绝望地想。 　　头疼止不住了。 第44章 　　月光静静流淌,依稀可闻大厅里悦耳的钢琴声。当杜默刻意将注意力集中到兰风手中白瓷杯时，脑袋终于不疼了。 　　兰风很会观察：“……给你也点一杯？” 　　杜默：“……不用了。” 　　服务生进门，通知兰风去拍照,这是参加宴会艺人要走的流程。兰风对镜子整理妆容，开门出去时杜默感觉到阵阵凉风,吹散了他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 　　廊厅只比户外温度高一点——Alpha们喜欢低温,只有休息室开空调，照顾体弱的Omega们。 　　杜默没去看热闹。兰风邀请杜默去，但杜默拒绝了。 　　——听说舟一也在现场,说不定会去拍摄现场溜达一圈，杜默暂时不想挑战舟一对冯异信息素的敏感程度。 　　兰风没说什么,只柔柔地笑了笑,并建议杜默好好休息。 　　看兰风意味深长的笑容,杜默头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ABO世界太可怕了！ 　　一点隐私都没有！ 　　所有人都一副“冯异进易感期了，接下来你会很辛苦，真是个可怜的Beta啊快好好休息”的样子看杜默，他想假装无事发生都不行！ 　　——身上的信息素和咬痕已然说明了一切。 　　从穿过来就在庆幸自己是个Beta的杜默在这一刻忽然特别想变成一个A或者O,闻闻自己身上究竟是什么味道,为什么每个人，看到他，都是一脸怜悯又心疼还有那么点羡慕的表情！ 　　说每个人，一点儿也不夸张。 　　比方说进大门时门口的守卫，也是个Alpha,似乎跟兰歆关系不错,没降车窗之前还开玩笑问兰歆怎么敢让别人做她的副驾驶。 　　结果兰歆刚把车窗落下来，守卫瞬间变脸，一脸严肃地检查兰歆证件,最后才压低嗓音问了一句话。 　　外面风太大，杜默没听清，只断断续续捕捉到几个字，“……Beta？冯……被标记……” 　　他就只能僵硬向前看，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闲坐了会儿，杜默觉得无聊，刚想起来在休息室里溜达两圈，看看屋里有没有什么可以打发时间的小东西，毕竟他不方便出去。 　　事实上这是杜默多虑了，冯家主办的酒会，杜默这个名字和对应的面孔早被大多数冯家的侍者们记住了。 　　——冯小公子因为一个Beta怒砸了冯元帅收藏的价值过千亿的古董花瓶，必得小心对待。 　　刚站起来又感觉到阵阵凉风，一回头，休息室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 　　门口站着两个人，靠前的那个神情淡漠，一身深绿色复古西装，眼尾斜斜地上挑，瞧着有几分刻薄。另一个人位置稍稍靠后，神情略显不安。 　　门都不敲？ 　　来者一O一B，想着与会人员非富即贵，杜默问：“……您有事吗？” 　　神情淡漠的Omega双手环在胸前，反问：“你说呢？你为什么在兰风的休息室？” 　　原来是找兰风的。杜默道：“我是他助理，兰风去拍照了，在三楼……” 　　Omega不耐烦地打断杜默，“是他助理就行，跟我过来，帮我搬点东西上楼。” 　　杜默：“？？？” 　　您是哪位啊？ 　　“你不认识我？”Omega声音有些尖锐，他狐疑地看杜默，“公司招你进来时没有培训？” 　　说完他“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对身后助理说，“看样子你比他强，我真得谢谢杨哥——至少没把这个傻乎乎的Beta安排到我身边。” 　　杜默：你才傻乎乎。 　　也是怕给兰风添不必要的麻烦，他补救道：“认识认识，当然认识。” 　　Omega身后的Beta凑过来跟杜默说：“轮到我家艺人上去拍照，他需要的东西多，被排在最后……这层艺人都去得差不多了，还好兰风把你留下了。” 　　杜默：“……”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跟上——”艺人在前面说。 　　“走吧走吧，帮帮忙，回头请你吃饭。”助理在后面拽。 　　助理态度诚恳，比艺人会说话，杜默不好意思拒绝，虽然还是纳闷这人是谁。 　　抱着箱子到三楼，准备返回休息间时他目光被窗边风景吸引，不由得凑过去多看了会儿。雕着天盛章纹的木质栏杆上有层薄薄的积雪，造型古朴的窗帘想随风起舞却碍于自身重量只能飘起一个角，后院种了满园的寒地木兰，素雅的香气被风吹拂着送入鼻腔。 　　深吸一口夜里冰凉的空气，杜默顿时觉得脑子清醒不少，忽地想起个一直被他忽略的问题。 　　兰歆把自己带来干什么？ 　　明明说是冯异让自己来的，希望自己能留在处于易感期的他身边……杜默红着脸想，可他来了快一个小时，也没见到冯异啊！ 　　当然，杜默绝对不会承认他确实有点迫不及待见到冯异的想法。 　　“杜默——”是祝宇的声音，杜默蹙眉，心道一句阴魂不散，不情愿地回头。 　　“我猜你也会出席这场宴会。”祝宇伸出手，笑道，“又见面了。” 　　杜默勉强点头，视线移回院子里的寒地木兰，多一秒都不想放在祝宇身上。 　　这个原著没什么戏份的Omega，跑自己面前疯狂加戏来了。 　　顺着杜默视线，祝宇也发现了满园的寒地木兰。联想到什么，他眼神微动，接着视线落到杜默后颈，他收回悬在空中的手转而搭在栏杆上，“为什么把腺体藏起来？” 　　因为那里没有真腺体，只有一个血淋淋的真牙印，杜默想。 　　“很久之前我就听说了你的名字，在佣兵星球的时候。”祝宇指尖划过栏杆上的花纹，“那时候冯异刚离开帕星不久……我一直认为自己不会对Alpha产生想法，直到我见到冯异。命中注定的感觉实在难以抵抗——哦不，你们的匹配度应该也很高，否则冯异没法标记你……但也不好说，那样强大的Alpha，想标记谁都有可能。” 　　杜默面无表情。 　　祝宇嘴边噙着淡笑，“你身上有他的信息素，很浓厚，这方面他从来都不吝啬，不是吗？” 　　杜默：“……” 　　这方面从不吝啬是什么鬼啊！ 　　祝宇打量杜默，“怎么就穿成这样？冯异致辞时你不打算下去观看吗？还是说，冯异依旧没有把你介绍给其他世家的想法？” 　　对于面无表情的杜默，祝宇似有些困惑，“或许你不太了解星际局势——我听他手下提过，你并非出身世家，对吧？由于不可抗力的政策原因才幸运地跟他读了同一个高中，幸运地上了同一所大学，才有今天……” 　　“佣兵星球的力量对他未来会有很大的助益。”祝宇侃侃而谈，“我知道他想要什么，他想要整个帕星，想走得更远……佣兵星球可以帮他。” 　　杜默：“……” 　　真搞笑，主角诶，主角想要帕星，需要你这个炮灰的帮助吗？他想要整个宇宙都行。 　　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杜默倚着栏杆，说：“……那，谢谢你的帮忙？” 　　“不用谢。”祝宇僵了一瞬，似是没想到杜默这么好说话，“我以为你会再犹豫一阵。” 　　杜默看着祝宇，忽然觉得祝宇着实可笑。 　　一个呼吁平权、Omega要觉醒、要独立，要有自己想法的Omega在这儿对着自己说什么他被冯异的信息素所吸引，想举佣兵星球之力帮助冯异。那些疯狂追随祝宇的BO们知道祝宇的真实想法吗？ 　　连BO都分不清的Omega平权党？太可笑了。 　　冷风又送来一阵寒地木兰香，他脸上有些凉意，大抵是树上的积雪吧，被风吹落的。 　　杜默心里一阵烦躁，他对星际局势真的没兴趣。顿了顿，他开口道：“其实，你脑子里在想什么，你和冯异发生过什么，我不太在意。” 　　祝宇一怔。 　　“佣兵星球对他有多大助益、你那被切掉的腺体跟他有多匹配，你有多沉迷于他的信息素……这些我都不太在意。”杜默看着祝宇，目光平静，“但怎么说呢，就……很高兴你喜欢他的信息素吧，对，也很高兴你告诉我星际外有多少人迷恋于冯异的信息素。” 　　“说实话，我一直不太清楚冯异信息素究竟有多强。”杜默说，“都是别人告诉我，他好厉害啊，信息素太难抵御了，冯小公子真是太强大了——我也是见了你才意识到，哦，原来他真的这么强，连被切掉腺体的Omega都喜欢他。” 　　“毕竟，我是个Beta。”杜默发出致命一击，“说起来还挺难过的，我这辈子都闻不到他的信息素。我经常会幻想，他信息素什么味道、闻起来什么感觉，都说Omega们闻到了会腿软……可是，我闻不到啊。” 　　杜默遗憾地耸了耸肩，看着面露惊愕的祝宇，他心里忽然生出一个更绝妙的主意，不出意外能给祝宇气半死。 　　他歪头，做出正在思考的表情。 　　“哦，对了。”杜默像想起什么似的，一边说，一边抬手摸向后颈，“怕你不信，还是让你看一眼吧，我确实是Beta。上午的是假腺体。” 　　但现在的是真咬痕。 　　祝宇目光一敛，死死盯住杜默露出来的后颈，一语不发，面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虽切了腺体，但不影响他闻到那咬痕中强势霸道的信息素，且独属于冯异。 　　“谢谢你的好意。”杜默模仿记忆中池静气韦恒的动作和语气，优雅地行了一个欠欠的礼，“让我知道冯异原来为我做了这么多。你大概不知道，他刚回来就来找我了，给我了这个。” 　　他指着后颈的咬痕，佯装苦恼地说，“怎么办呢，冯异总患得患失的，他没法标记我，所以……唉，可能就是这样，所以才让你误解了吧。” 　　正说着，兰风忽然进来。 　　杜默：“……” 　　……要不要这么巧。 　　一想到刚刚那些话被除祝宇之外的人听见了，杜默尴尬得能在地上抠出来个两室一厅。 第45章 　　兰风表情像在憋笑,但也没说别的，表面上只是普普通通长相好看的小明星的他不认识祝宇，目光坦然地越过祝宇,“杜默，我们下去吧。” 　　实际上身为冯异身边得力属下兰歆弟弟的他对祝宇是个什么人再清楚不过,已经掏出手机向兰歆打报告了。 　　不过在这之前他懂事地给冯异发去了一小段录音,刚录的，在杜默不知道的情况下。 　　下楼时，兰风对杜默临时被抓当苦力一事表达歉意,是他安排不周。实在没想到，玉浅清居然这样无礼。 　　杜默还陷在脚趾抓地扣两室一厅的尴尬中没缓出来,听兰风这样说,他不由得剧烈地咳了起来。 　　兰风：“杜默,你怎么了？” 　　杜默为自己找补：“……没事，阳台冷风吹的。” 　　剩下一路杜默便琢磨起了玉浅清，心道原来那个Omega是玉浅清，难怪脾气那么差。 　　仔细回想之前看过的一星财报,好像是有这么张脸,看长相、脾气也都跟原著那个刻薄不易相处的玉浅清完全一致。 　　那…… 　　剧情…… 　　身为合格的炮灰跟班他应该为玉浅清和冯异创造机会。 　　杜默表示他不想当一个合格的炮灰跟班为这俩人创造机会。 　　回忆梦中场景，他其实早就对冯异心动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竟把俩人相处的点点滴滴全忘了。记忆中冯异的角色要么模糊不清，要么只是同学间的平淡日常,没有任何特殊经历。 　　仔细想想,有心动感觉才对嘛。 　　跟那样一个英俊、优秀、教养好家世更好的Alpha当三年同学，咋可能不心动！看到那张脸，心动才是正常反应！ 　　尤其是你在那个Alpha身边拥有特殊待遇！ 　　杜默有心事,心不在焉到致辞结束，心里还惦记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外面忽然骚动起来。 　　Alpha的酒会上发生什么都有可能，杜默没太在意。直到他听见兰歆的声音：“杜默呢——兰风，快快快，快把杜默喊出来！！！十万火急啊啊啊啊啊要出人命了！！！” 　　“咣”的一声，休息室大门被踢开，兰歆一身衣服乱糟糟的，平日里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也散开了，头顶军帽往左歪，她焦急地喊，“杜默！跟我来——”踉踉跄跄被兰歆连抱带拽到五楼休息室。因为十万火急，兰歆连电梯都没做，一路冲上五楼的，到三楼的时候杜默还不幸地被楼梯栏杆刮掉一只鞋。 　　想捡来着，兰歆不给机会。 　　五楼是这栋典型传统天盛风格建筑物的顶层，大平层的结构，除大厅外就只有一个房间。大厅里乱糟糟的，房间门口蹲着两个穿白大褂的医生，他们身前躺着一个人，看体型大约是Omega，不过Omega的脸刚好被医生的背影挡住，看不见。角落里有两个人在打电话，包括找杜默搬东西的玉浅清助理。 　　那么躺着的那位大约就是玉浅清吧，杜默想。窗户开着，丢了一只鞋的杜默感觉自己的脚都要冻僵了。 　　他闻不到信息素，想来这地方此刻应当充斥着Omega信息素，要不也不至于大敞着窗户。 　　他蓦地想起一段被遗忘很久的剧情。 　　冯异公司年会，冯异交代杜默在后台等着，说散会后有事要安排。结果冯异信息素不知怎么突然失衡，匆忙之下就在现场随便抓了个他看着顺眼的小明星进休息室……然后任劳任怨的炮灰杜默就帮忙清场来着。 　　后来要交代什么事儿冯异也没说，不过第二天上午杜默确实等到了冯异的电话，电话里，冯异声音冷酷无情，“那个小明星叫玉浅清，你处理一下。” 　　…… 　　对上了。 　　冯异处于易感期，信息素失衡。 　　玉浅清是一星艺人，在现场。 　　这是一场宴会，虽不知道是不是冯异公司的年会，但确实是冯家主办的。 　　……他也确实以助理的名义躲在后台来着。 　　都对上了。 　　杜默心里酸酸涩涩。 　　半小时前嘲讽祝宇的话就在自己耳边。 　　“说起来还挺难过的，我这辈子都闻不到他的信息素。我经常会幻想，他信息素会是什么味道，都说Omega们闻到了就腿软……可是，我闻不到啊。” 　　“怎么办呢，冯异总患得患失的，他没法标记我……”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他闻不到冯异的信息素。 　　冯异也没法彻底标记他。 　　梦境中的酸涩一并漫上心头。 　　面对冯异，他心态上一直有种小心翼翼的卑微。 　　他知道冯异是主角，他的征途不仅是帕星，而是整个宇宙。他知道未来冯异身边会有无数个年轻漂亮的Omega，可尽管如此，他还是无可救药地爱上了那个Alpha。 　　为那Alpha的一举一动而心动。 　　感受到那个冷峻的Alpha待自己与众不同时，他心脏会随着Alpha的举动而扑通扑通地跳，尽管那时候脑袋也在一抽一抽地疼。 　　他愿意。 　　那时候他会觉得，哦，他还活着，真的活着。他穿越了，认识了书里面的主角，和主角关系很好。全校第一个知道冯异分化后信息素的人是自己，虽然自己是原著里的炮灰Beta，但在冯异眼中他不是无关紧要的人。 　　“还这么多人？不是让你们疏散人群吗——”兰歆随手抓了个跟她打扮差不多的护卫，“都聚在这儿干什么？等着围观冯异发情？不怕他过后揍你吗——”兰歆闻到什么，眼尾扫到地上趴着的玉浅清，眼神一变，厉声道：“这个Omega为什么还在这儿？！还嫌不够乱吗——”护卫一脸无奈，“刚来了个叫祝宇的外星客人，说什么冯异涉嫌虐待Omega，不让我们动地上这个……非要等专业人士来取证。” 　　“这时候了还取什么证！”兰歆又气又急，这样一个浑身散发着能使Alpha血液沸腾的信息素的Omega放在休息室门口，只会让事情更乱，她暴怒道，“既然要取证，人呢！这么长时间还不过来，他是打算等冯异压不住情绪，直接冲出来彻底标记这Omega之后直接获取最终证据吗！” 　　“那个叫祝宇的，手里有外星人豁免通行证，我们拿他没办法。他说去喊人……”护卫表情讪讪，看兰歆表情越来越黑，手往房间门口指，“他看着还行，你没回来时短暂地开过一次门。” 　　“他出来干什么！”兰歆不敢相信，“他也嫌不够乱？” 　　“让我们去盛地七号楼接一个叫杜默的Beta。”侍卫声音弱了下去，“……刚派人去了。” 　　盛地是冯异公寓所在的位置。 　　兰歆有些狼狈地转头，杜默明白了什么，平静地看向兰歆。 　　杜默很淡定，他一贯没什么表情。忽然之间，他想明白了许多事情。 　　难怪兰歆把自己找来，他却一直没见到冯异。 　　致辞也是在后台看的转播。 　　原来，冯异根本不知道自己来了。 　　站在这里，许是这地方冯异的信息素太强，而他又刚被标记过，恍惚间，他仿佛感受到了来自Alpha的……安抚。 　　很熟悉，好像回到了从前。 　　半天没想通的事情现在想明白了。 　　失去记忆大概是系统动的手脚吧，觉得自己与冯异相处的太和谐，剧情崩坏，于是只好抹掉他脑子里有关冯异的记忆。 　　高中时总被冯异针对，他还以为是冯异看自己不顺眼，故意拿信息素压迫自己。 　　现在回想，那大约也是冯异对自己的安抚吧。 　　被系统所干扰，才误以为冯异在针对自己…… 　　“杜默，要不你进去看看？”兰歆轻咳一声，“也不会很危险……他还知道给自己关在屋里，是神志清醒的状态。” 　　“通过信息素分辨出来的吗？”杜默轻声问。 　　兰歆：“……是。” 　　“你们现在什么感觉？” 　　兰歆有些懵，“我们什么感觉？” 　　杜默“嗯”了一声，“他的信息素闻起来是什么感觉？躁动不安？很血腥？吓人吗？还是别的什么感觉……你们不是给他扎了抑制剂吗？为什么还会这样……” 　　说这话时他表情很从容，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在这些Alpha眼里就是工具人，即便看在冯异的面子表现出尊重自己的样子，实际自己还是工具人。 　　他的想法？不重要。 　　冯小公子的人身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杜默正在这儿伤春悲秋，钻牛角尖一时无法自拔。突然，一道异常愤怒且暴躁的声音响彻大厅。 　　“杜默——我听到你的声音了！！”那声音低吼，其中之痛苦杜默都不忍心听下去了，“杜默，进来！！！” 　　额…… 　　杜默一秒破功。 　　淡定的神色维持不住了。 　　瞬间成为全大厅人视线焦点的杜默脸色爆红。 　　这算什么…… 　　兰歆轻推了把杜默。 　　杜默僵硬地向前蹭了一小步。 　　这算什么。 　　所有人都在期待他去安抚一个信息素异常的Alpha。 　　让我带抑制剂进去吧。 　　我不心疼他了。 　　我应该心疼我自己。 　　后颈尚未完全愈合、不时抽痛一下的咬痕如是提醒杜默。 　　作者有话要说：周五倒V！ 　　吭哧瘪肚走到这一天，谢谢大家支持！ 　　没有你们的评论就没有我的今天！！当初差点就弃坑了15551真的好谢谢你们！你们都是小天使！！！！ 　　感觉明天似乎有希望赶上九点更新emmmm 第46章 　　杜默往前蹭了一小步。 　　身边人群的目光仿佛在对自己说：去吧,你可以。 　　后颈那块人工皮也仿佛在提醒他欲盖弥彰的搞笑，在场的基本都是认识冯异的Alpha，谁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好在兰歆会做人,冯异声音刚一传出来，就马上轰人。连被扔在门口当证据的玉浅清也不放过,毫不客气一针抑制剂扎进去,塞进护卫送走。 　　祝宇要采集证据？去休息室采集。 　　两个医生留给杜默一个怜悯的眼神，然后往他手里塞了一个冰凉的东西。 　　想看一眼手里是什么东西，但过于紧张的他手脚有点不听大脑使唤,半天手也没抬起来。 　　走到门口，推开门,里面一片昏暗,景象跟自己脑补出来的不太一样。 　　他以为屋里会很乱,比方说他之前见过的，LA酒吧楼上。 　　但一点儿都不乱。 　　那个易感期应该很混乱的Alpha仰头坐在沙发上，头发凌乱，眉毛紧蹙,五指抓着沙发扶手,细腻且延展力极好的皮革几乎要被这个Alpha撕碎。茶几上有两个酒瓶，是空的，旁边搁着一个酒杯，里面残存几块老冰。 　　Alpha神情中痛苦，粗重的喘息声不住地从他唇齿间逸散。 　　听到声音,那个Alpha转头看向杜默。 　　“杜默。” 　　Alpha的声音沙哑,深不见底的黑眸中掺杂着红色，直勾勾地看着他。那其中蕴涵的、某种毫不掩饰的意味看得杜默心惊胆战，大脑一片空白。 　　一会儿想着冯异要干什么都行,一会儿又觉得冯异太危险了，他得远离冯异。 　　可他又感觉自己像是被野兽盯上的猎物，逃不掉。他唯一的出路是乖乖到冯异身边，柔顺地到那个Alpha怀里，争取个宽大处理。 　　“咔哒……” 　　声音从身后传来。 　　门被兰歆关上了。 　　杜默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又走近了些，看到冯异脚下的浅色的羊毛地毯上一片深红。 　　杜默愣了下，头没疼，心反而疼了起来。 　　难怪护卫说冯异很清醒。 　　他在用这样的方式保持清醒。 　　冯异转过头，看杜默空白的表情，只觉得他真是又呆又可爱。 　　“到我身边来。”他说。 　　杜默看过去，冯异身边确实有一小片空着，可那是单人沙发……上头已经坐着一位身材比绝大多数Alpha还要高大的冯异了，还能再坐一个自己？杜默不确定地想。 　　然而他好像被蛊到了，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快到冯异身边时，想起手里的东西，已经不怎么凉了，他下意识地把那东西放在桌子上，以免被冯异误认为他有其他想法。 　　易感期的Alpha不好惹，随便哪个动作不顺心，都会发脾气的。 　　他身体绷得很紧，正纠结要不要真的坐过去的时候，他被一双大手扯过去，跌入一个浑身散发着酒精味的宽厚怀抱里。 　　杜默条件反射想爬起来。 　　“没事。”头顶声音低低的，“别怕。” 　　杜默心跳如雷。 　　不怕个鬼啊。 　　你当然没什么好怕的——看杜默的反应，冯异忍俊不禁。 　　良久，他长长吐了一口气，“别怕我。” 　　杜默不知道说什么，就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头顶柔软的发丝擦过冯异下巴，那个Alpha不舒服地动了动，留意到什么，指尖轻轻挑起杜默脖颈后面的仿真皮。 　　杜默也想起来了，顿时僵直。 　　已经挑开给祝宇看过一次了，因而第二次挑起便更加容易。印有Alpha标记的后颈被露了出来，上面残存的齿印和其中干涸的血痕五一不在挑逗这个Alpha的神经。 　　易感期被扎抑制剂，又被Omega信息素侵扰过的Alpha舔了舔他的犬齿。 　　对于一个Alpha来说，反反复复最为致命。 　　-三十分钟前。 　　在冯元帅的要求下，冯异致辞结束。之后冯元帅上台讲话，隐晦地表达了保守派的下届军事委员会主席将由冯异担任这件事。 　　遵循激进派民主观念，重要领导人需定期改选。而冯元帅自改制以来一直担任军事委员会主席，已然违背了两派一开始签订的合约，因此换人已迫在眉睫。 　　关于下届军事主席人选，保守派内部也一直议论不休。一方面有人支持冯元帅连任，认可他的铁血政策——最能维护Alpha的地位和荣耀。 　　另一方面也很多人表示拒绝冯元帅连任，毕竟冯元帅真的在这个位置坐了许久，就连保守派现任党魁都没有他的任期长。这个观点的支持者在一个多星期前、东城突然实行交通管制，却拒绝公布真实原因时暴涨。 　　被温水煮惯了的东城居民仿佛一瞬间意识到自己身边其实很危险，闹着让相关人士给个说法。 　　身为军事委员会主席的冯元帅，在这样闹哄哄的情况下应该站出来说话，但他身上源自帝国的傲慢不容许他对平民解释上层决议，隔了好几天，才发了一则不痛不痒，什么也没说的公告。 　　还是后来，保守派里一个年轻Alpha偷偷递出风声，其实是有外星人潜入帕星，不知来者是敌是友，加之激进派小动作不断，保守派也只能管制到把人揪出来为止。 　　消息一出，全场哗然。虽细想也能理解——没有比冯异更合适的人选，信息素强大，且出身世家的他既能维护帝国Alpha的面子，又利于弱势群体BO的发展。然而这跟骑在年轻、认同平权理念的ABO们脸上跳舞没什么分别——说好的选举，你却内定。 　　下台后，议员、媒体、激进派代表，以及各家无主想找位良人的Omega一窝蜂涌到冯异身边。体内抑制剂效果快消失、即将恢复易感期状态的Alpha没有耐心，强忍着把他两个哥哥推出来回答问题，独自去冯元帅要手机。 　　他手机在冯家庄园时就被冯元帅扣下，趁他信息素被分解、处于虚弱的时候。 　　冯元帅说等酒会结束再还给他，冯异除了怒吼就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元帅身边近侍都是好手，一打一打不过冯异。多对一，还是打被扎抑制剂状态下的冯异，倒没什么大问题。 　　玉浅清遇到冯异时，冯异正在阳台跟大副谈话。他穿着一身华贵的西装，上面绣着天盛章纹，世家贵公子的形象油然而生。 　　他俩有矛盾，否则那个高高在上如天神一般的Alpha眉毛不会皱成那个样子。玉浅清这样想，他从未见过比眼前人更英俊的Alpha。 　　他不该来这儿的，一个奇怪的Omega指引他到这儿。 　　那个Omega说阳台上有一个强大的Alpha，正处于易感期，只要自己操作得当，就能被标记，然后后半生无虞。 　　玉浅清本不信，他出道早，勾心斗角见得多了，一眼就认得出这位Omega是为切了腺体的O。无缘无故对自己说这些必然另有图谋，但他好奇心重，心说如果能被强大的Alpha标记，倒也不亏。半信半疑走过去，当他看见冯异身上衣服那一刻时，什么都信了。 　　普通Alpha绝不敢将天盛章纹穿在身上，连他老板舟一都不敢呢。 　　玉浅清躲在暗处眯眼睛看，只一秒钟便做出决定。一咬牙，用力按压后颈腺体，当腺液冲破皮肤疯狂逸散，自己也被体内清冷的信息素和身前Alpha如火焰般起伏波动的伏特加撩拨到无法维持神志时，他如愿以偿地看到了两双通红的眼眸。 　　…… 　　冯异指尖重重擦过杜默后颈齿痕，他听到了兰风发来的录音。一听便知杜默在故意气祝宇，可那些话也属实触动了他的心，催生无数疯狂的念头。 　　他想标记这个Beta。 　　一次不行就再来一次，直到完全标记。 　　“我又食言了。”杜默听到他身边的Alpha这样说，另一只手落在他腰间，收紧了些，使二人的距离更近，“答应你要早些回去的。” 　　这是什么诡异的老夫老妻既视感对话。 　　但听在耳里，却觉得无比欢喜。 　　“……没关系。”杜默抬起头，闻不到信息素的他总下意识去寻找冯异的表情。 　　这便猝不及防撞进冯异那双泛着血色的深邃眼眸里。 　　其实他对不起冯异的地方更多，尽管归根究底，这个锅得由那个看不见摸不着的系统背。 　　“我本不打算参加今晚酒会。”冯异说，“父亲一定要我来……” 　　Alpha呼吸声很重，说出的话却异常平稳，除了有些许哑。杜默发誓，只听声音，绝不会发现这是个处于易感期的Alpha。 　　如果杜默是Omega，他便能发现此刻屋里充斥着伏特加信息素，比他刚进屋时浓郁得多出好几倍。 　　然而他不是，也因此，面对这样的冯异，他依旧能拥有理智。 　　“杜默。不要怕我。”四目相对，冯异说，“不要怕我。” 　　他声音低沉，杜默招架不住。 　　被反复说起的“别怕”二字让杜默心中更为忐忑，觉得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可怕事情似的。 　　那个Alpha紧绷的身躯、紧蹙的眉宇、近乎赤红的眼，抿成一条线的薄唇……无一不在诉说一个事实：静水流深，说话平稳，不代表信息素也平稳。 　　——冯异快到极限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什么都没说T　T另外，加更什么的，不敢说，怕打脸QAQ 第47章 　　冯异一口咬了下去。 　　牙齿划破皮肤的时候,杜默还在拼命想说点什么打破寂静，总不能把脖子伸到冯异面前说您咬一口，放出来点儿信息素缓解缓解吧！ 　　结果没等想出合适的话题,他已经被咬了。 　　第二次被咬的杜默明显没那么仓促，然而他还是顷刻间软在冯异怀里,后颈传来的酥麻感延伸到脊椎,直冲大脑，不受控制地发出一声自己从没听见过的声音。 　　那声音发出来时杜默慌乱地捂上了自己的嘴巴。 　　冯异收拢手臂，眼眸深了深。 　　杜默却再不肯发出声音了。 　　开玩笑,身后这个Alpha在易感期啊！ 　　冯异故意用力，猛烈的Alpha信息素刺激得杜默浑身发烫、无力,被遗忘的记忆又一窝蜂地涌了上来。 　　“……冯异,我记起来了。”杜默咬唇,小声说道。 　　“什么？”冯异还咬着杜默后颈，说话含糊不清。 　　杜默拽了拽冯异的衣角，“我想起来了……我……” 　　他说不下去了。 　　冯异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昏暗的环境中，对方眼眸中印着自己的轮廓。 　　那个下着大雪的冬日里,清隽的少年轻吻自己的指尖,眼眸中是藏不住的笑意，他说他喜欢他。 　　然后他转头就忘了。 　　冯异胸膛剧烈起伏，他定了一瞬，接着便又无法自控地咬起杜默后颈，他反反复复地往里注入Alpha信息素、标记杜默,好像那里真的有个腺体一样。 　　他想问杜默想起来了什么。那会儿杜默突然去找他,也不说发生了什么，口中颠三倒四地念叨着什么“不要忘记我”、“我害怕自己会忘了你”、“如果我忘了你，你还会记得我吗”……再之后就是下飞行器收到杜默的信息的那天,他不知道杜默恐慌由何而来，怎么问杜默都不肯说，逼问得太急，杜默就捂着头不说话。 　　…… 　　窗边的月亮映照着杜默泛红的脸庞。 　　冯异忽然觉得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能忍耐，他其实很恶劣，Alpha骨子里该有的征服欲控制欲、嗜血、残忍……他一个不缺，一点儿不少。 　　察觉到信息素催生的恶念，冯异克制地松口，只还抓着杜默不放，不给他逃跑的机会。 　　他真的很想逼问这个Beta都想起来了什么，明知道杜默总是很害羞，肯定说不出口，可他还是想狠狠地逼问杜默，哪怕把杜默逼到哭泣，他也要从杜默口中听到答案。 　　手臂青筋暴起，冯异眼里充斥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看得杜默瑟缩了下。 　　这个动作有一些挑衅的意味了。 　　一个Alpha永远不能接受自己的Omega躲避自己，尤其是刚被标记后的几分钟里，Omega换成Beta也不例外。 　　忍耐半晌，冯异伸手固定住杜默后脑，然后粗重地吻上杜默的唇。 　　！！！ 　　发生了什么！ 　　嘴唇上那个软软的触感是什么？ 　　什么东西在咬他嘴唇？！ 　　杜默大脑好像炸开了，心脏狂跳。 　　他被冯异吻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个充满自己血腥味的吻，杜默不合时宜地想。 　　冯异越来越用力，简直不能说是亲吻，杜默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为即将要发生的事情。 　　这个Alpha是他的世界，因为这个Alpha，才有了那本书，他才来到这个世界。 　　浓郁的信息素之下，杜默头好像也不疼了，无力地沉溺于其中。 　　“冯异……”空隙间，杜默无意识地喊。 　　他手抓着冯异肩膀，不敢睁眼，也不敢与冯异交换他泛着浓郁酒气的呼吸。 　　冯异一边压着杜默不准杜默躲，一边轻抚杜默被咬过的后颈，那里被注入了大量的Alpha信息素，是杜默此刻浑身上下最敏感的地方。只消轻碰一下，杜默就会发出细弱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冯异骤然松开杜默。 　　他在怕他…… 　　浑身颤抖，可怜巴巴的，让他心生不忍，同时也滋养出诸多可怕的冲动。 　　冯异声音沙哑，浑身绷得硬邦邦的，“把桌子上那个东西拿过来。” 　　“……什么？” 　　还陷在Alpha气息中无法自拔的杜默很茫然。 　　“你带进来的那个东西。”Alpha极有耐心地说，他这辈子全部的耐心大概都给了怀里这个Beta，他摸了摸杜默头顶，又亲了下杜默额头，“进来前医生给你的那个。” 　　“……哦哦哦好的。”杜默爬起来，脚落地时软了一下，全靠冯异拽一把才没跌坐到地上。 　　Alpha真是太可怕了，说他们是世界上最可怕的生物也不为过！！！ 　　杜默踉跄两步拿到冯异要的东西，借着月光，杜默看清手里东西全貌。 　　Alpha信息素缓释剂。 　　俗称：抑制剂。 　　“给我。”冯异伸出手，暗红的眼眸闪过一丝挣扎。 　　杜默犹豫……Alpha打抑制剂很难受，而且，兰歆刚给冯异扎过一针来着。短时间内又扎第二针，对Alpha也不太好，即便这个Alpha是冯异。 　　“会不会……很难受。”杜默抿抿唇，没直接把抑制剂递给冯异。 　　冯异注视杜默，神色不明。没几秒，他笑了下，说：“没事。” 　　记忆中的孤傲冷峻的身影与眼前被易感期折磨的Alpha重叠到一块儿，杜默心脏钝痛起来。 　　“别怕，杜默。”冯异看着杜默，“我不会伤害你。” 　　杜默没动，回忆起许多事情后的他其实不怎么怕冯异。 　　“我没事。”冯异温和地劝说杜默将抑制剂递给他，扯开领口，这个不开窗户、关闭了通风系统的密闭空间让他觉得热，“抑制剂对我作用不大，只是暂时缓解一下。” 　　他一边说话，一边摘掉胸口的族徽，这东西隔在他与杜默之间很多余。同时拉下衣领，露出结实的手臂，以便注射抑制剂。 　　做这一系列动作时，他有意识地用衣服遮掩小臂——不想被杜默看见上面的伤口，尽管已经在愈合了。那是他在刚受到玉浅清信息素干扰时亲自用酒瓶碎片划的。疼痛能保持清醒，这办法总能奏效。 　　整管药液推入肌肉，冯异闭上眼，仰头靠在沙发上，轻轻喘气。虽有心理准备，但抑制剂注射进体内的那股难受劲儿终归不能避免。 　　少顷，他看回杜默，唇角微微勾起，似是在对杜默说：我注射抑制剂了，信息素平稳，你别害怕。 　　在看到杜默主动走向自己时，冯异唇角勾起的幅度更大。看准角度，一用力又把杜默拽进怀里，轻吻杜默，“都想起了什么？” 　　杜默趴在冯异怀里耍赖，不说话。 　　可能是体内Alpha信息素浓度过高的缘故，这会儿他不自觉地想依偎着冯异。杜默确定，清醒状态下的他绝做不出这样的行为。 　　闷头等了半天，不见冯异再次发问。他头一直埋在冯异颈窝里，借微弱的月光，不经意间看到了冯异后颈的腺体。 　　Alpha的腺体，他只在医学书上看过。Alpha通常生得高大，源自血液的傲慢又使他们拒绝弯腰屈膝，因此非超特殊的情况是看不到Alpha后颈的。大学四年，杜默也只见过三个室友其中一位的后颈腺体。 　　也是仗着刚被标记，冯异纵容，杜默好奇地探出食指碰了下。 　　冯异喉结滚动，这样的杜默实在太乖、太可爱了。刚扎那针抑制剂应当不是兰歆从军区带出来的特制版，效果不怎么好。 　　他看向杜默的目光沉着冷静，脑海中却闪过了无数杜默听了要昏过去的可怕的念头。 　　听冯异心脏跳动声，杜默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睡之前还黏糊糊地喊了一声“冯异……” 　　是这样的，被注入大量Alpha信息素的Beta事后总是想睡觉。 　　冯异舔了舔他的犬齿，心中每天起床、睡觉前都要咬杜默一口的念头疯狂生长。 　　-等杜默睡熟，冯异带杜默回家。 　　酒会已经结束，一路无人，他那辆黑吉普停在大门口，想必是兰歆特意留下来。 　　街上飘着小雪，迎着朦胧月光，车子最终停到他在郊外的平层别墅。 　　冯异侧头看杜默。 　　他睡得很熟，唇微张，泛着晶润的水光。 　　冯异眼里划过笑意，杜默信任他这件事令他心情愉悦。 　　冯异先下车，到副驾，抱起杜默。经过客厅准备进卧室时，他迟疑了一下，理智上他应该把杜默放进客卧——抑制剂的效果是暂时的，情感上他却不愿意松开杜默。 　　忽然，他听到杜默呓语，“不行，不可以……” 　　冯异心里微微一动，担心他今天接二连三的举动是不是吓到了杜默。 　　“没事，别怕。”冯异轻拍杜默，尽可能地释放出体内信息素安抚杜默，虽然没多少——抑制剂药效还没过，“我不会伤害你。” 　　杜默听到声音，勉强睁了下眼，许是发现他在冯异的卧室里，挣扎着要起来。 　　冯异按住杜默，“要什么？告诉我，我帮你拿。” 　　杜默没睡醒，含糊不清地说：“不行，不行的。” 　　冯异想到一些事，慢慢伸出手，握住杜默的手，“什么不行？” 　　“睡在你房间呀……”杜默愣了下，似是觉得冯异明知故问一样，晕乎乎地说，“你是Alpha，我是Beta……你是主角，我是炮灰……怎么行呢……会头疼的……” 　　月光下，似有泪水划过脸颊流向鬓间。 　　冯异怔住。 　　作者有话要说：保三争六保三争六万更让我分几天写吧T　T，争取周末写出来。 第48章 　　“什么？”冯异问。 　　杜默却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 　　“杜默？”冯异轻声喊。 　　没有应答。 　　这个Beta平稳的心跳告诉冯异,杜默是真的睡着了。 　　看着熟睡的Beta，冯异一阵暴躁。 　　——杜默说得太含糊，他没听清全,就听了句什么他是Alpha杜默是Beta，后面只是几个断续的音节,完全不成句子。 　　想给这个Beta揪起来问清楚,又不忍心叫醒杜默。 　　为什么哭？他咬牙想。 　　-第二天杜默醒得很早。 　　许久不曾有这样高质量的睡眠，睡饱的感觉真舒服。 　　结果一睁眼，发现自己身上搭着一条胳膊,再一转头，旁边胳膊的主人、那个俊美如天神的Alpha正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 　　杜默心里一跳,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 　　他居然跟冯异睡在同一张床上了！ 　　啊！！！ 　　还有！他跟冯异接吻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杜默心跳如擂,大脑一片混乱。 　　身上衣服倒还算完整,是他昨晚穿的衣服，身体也没什么不舒服的，除了后颈发酸。 　　不过……冯异只穿了件睡袍，其间漂亮的胸腹肌隐约可见。 　　杜默微微红了脸。 　　视线相接,冯异笑了下,也知道杜默脸皮薄，他只看了会儿便移开视线，轻拍杜默肩膀，“我去洗澡。” 　　浴室就在隔壁，听着细碎的水声,杜默翻身把自己蒙进了被子里,“啊啊啊”地低叫了一阵。 　　他以为这样叫出来冯异听不见，可惜他低估了一个Alpha的听力——几声“啊”罢了，冯异听得很清楚。 　　当他眼前世界重新暗下来的时候,杜默才恍惚地意识到自己大概埋进冯异平时盖的被子里了，里面充斥着令人面红耳热的酒精味。 　　许是昨晚被咬得太深，杜默甚至怀疑自己其实有闻到点儿冯异信息素的味道。 　　冯异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杜默还没爬起来，他在门口看了一阵，眼底是藏不住的笑意。 　　擦了擦头发，冯异走到床边，蹲下身问：“去洗澡吗？” 　　杜默脸又“腾”地一下变得通红，隔着被子应了一声，“等会儿就去。” 　　听到门响和远去的脚步声，杜默才磨磨蹭蹭地从冯异的被子里爬出来，他确实要洗个澡，还得换身衣服。 　　飞快地窜进浴室，洗了个有史以来最心惊肉跳的澡——害怕外面的Alpha随时冲进来，杜默手忙脚乱地换上冯异拿给他的衣服。 　　可能冯异也怕他自己失控，所以给杜默准备的是睡衣和睡裤，而不是上次那件易穿也易脱的睡袍。 　　换上睡衣，杜默忆起上次来这儿的时候。那晚上他倒霉到家了，被灌一肚子酒，肩膀被碎瓷片划伤，深夜在路边打不到车，冷风萧瑟他穿得还少，幸亏冯异路过。 　　也是次日早晨在这儿洗了个澡…… 　　当时镜子里的他一脸宿醉后的疲惫，现在镜子里的他…… 　　眼里氤氲着水光，双唇饱满，神采奕奕…… 　　典型的被标记过后的状态。 　　稍稍侧过身，撩起头发看后颈齿痕。 　　他还是第一次观察Beta被标记后的状态。 　　齿痕边缘泛红，不疼，只觉得鼓鼓胀胀的。 　　医科书里只有Omega被标记后的表述，AO双方在彼此不同状态下，Omega被标记后，腺体应处于什么状态。东城这边向来没有AB恋的习俗，政党不鼓励，甚至排斥，因而也没有AB这方面的文献。 　　杜默不知道他该怎么“处理”这个齿痕，可能是晚上又被冯异咬了一次、注入了更多信息素的缘故，总觉得咬痕比昨天下午时的存在感更强，碰一下会有种异样的感觉。 　　洗澡时不可避免地被热水淋到多次，说实话，那感觉还挺奇怪的。 　　杜默在浴室里呆了将近一个小时。 　　原打算想好怎么面对冯异之后就出去，然而这个问题他想了足有半个小时。 　　自然地面对，他做不到。 　　像昨晚那样撒娇耍赖，也做不到。 　　就这样一会儿想这一会儿想那的，当他意识到时间问题时，一个小时过去了。 　　还是发生的太快、突然了，被标记一次也就罢了，每隔多久又被二次标记，还跟那个Alpha睡在了同一张床上。 　　他一点儿准备都没有。 　　“你还没出来？” 　　百般纠结间忽听到冯异声音，于是杜默又被动进入面红耳赤的状态，“……马上马上。” 　　啊啊啊怎么面对啊！ 　　他要是再咬我一口可怎么办！ 　　冯异他易感期结束了没啊！ 　　刚醒的时候冯异眼神是什么样的？ 　　杜默使劲儿想那双黑眸里有没有红色，怎么也想不起来。 　　浮现在他脑海中的只有被睡袍遮掩的躯体，以及Alpha皮肤上的伤疤。 　　刚醒那会儿神志不太清，无心思考。现在想起来，杜默心里一阵难受——Alpha的恢复力很强，得是什么样的伤，能留在冯异这样强大的Alpha身上？ 　　冯异在天外都经历了什么…… 　　杜默手搭在门把手上，犹豫着。 　　真要说起来的话，杜默也不是那么反感被标记。 　　只是……对于自己昨晚那样依赖Alpha的状态……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这一犹豫又是好久。 　　冯异早已将天源送来的早餐摆在餐桌上，倚着隔断墙，面对紧闭的卫生间门口，“杜默，你在害羞？” 　　冯异声音里明显带着愉悦。 　　许是他体内还有冯异信息素残留？杜默也莫名其妙的觉得欢喜。 　　意识内心之欢喜后，杜默：“……” 　　被！戳！穿！了！ 　　他就是害羞啊不敢面对冯异啊怎么办！ 　　那抑制剂只能顶一会儿啊，鬼知道冯异还有没有其他需求啊呜呜呜！ 　　那是可帕星最强的Alpha啊呜呜呜！头顶万丈主角光环，原著里多少Omega被他迷得不要不要的…… 　　啊——这种不上不下、明知道未来必定会发生，却又不清楚究竟会在什么时候发生的感觉太难受了！ 　　而且Beta和Omega的生理构造他不一样啊——杜默掩面，无声呐喊。 　　又迟疑半天，听到脚步声，怕冯异直接进来的杜默两眼一闭，顶着浴巾开门——挡脸。在里面呆了那么长时间，头发早就干了。 　　浴室都快干了。 　　冯异在餐厅，神色自然地问杜默：“在这儿吃，还是窗边？” 　　窗边有两把小藤椅，这会儿阳光初升，客厅里金灿灿的，院子里覆了薄薄一层雪，昨晚新下的，尚无人涉足，看着的确漂亮。 　　可早餐已经摆在餐厅里的桌子上了……杜默挣扎地想。 　　潜意识里，他还是把自己当冯异跟班，下意识选择听从冯异命令，脑子里没有拒绝冯异这个概念。 　　冯异瞧出什么，走近些，隔着浴巾拍了拍杜默头顶，“想说什么都可以。” 　　杜默：“……” 　　啊——晨光下的冯异太好看了，简直无法呼吸了。 　　救命——冯异眼中多了份笑意。 　　他似乎很会利用这身漂亮的皮囊，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杜默，在浴室里呆了一个小时的杜默没料到这个场景，想挪开眼神，但莫名地舍不得。 　　空气渐渐升温，杜默红透了脸。 　　最让他感到羞耻的是后颈。 　　被咬过的地方一跳一跳的，好像在期待着什么。 　　杜默想伸手按一下，然而身前Alpha的动作比他快。 　　居高临下的Alpha掀开浴巾，伸手捏住杜默后颈被自己咬过的地方。昨晚想法漫上心头——再咬杜默一口，好叫这个Beta乖乖的呆在他怀里，黏糊糊地叫他“冯异”。 　　被掐后颈这个场景杜默倒是想过，典型的AO之间促进彼此感情的动作，可惜他没琢磨出对应的解决方案。 　　后颈传来的、陌生的感觉直令他站不住，自己触摸是一种感觉，被热水淋到是一种感觉，被冯异指尖捏着，又是另一种感觉。 　　杜默抿唇，克制着不要发出奇怪的声音。 　　大脑能控制嘴唇，却控制不在他脸红到耳根。 　　冯异看着杜默，眼中笑意越发地深。 　　信息素躁动，他忍不住，俯身又在杜默唇上吻了一下。 　　啊啊啊啊啊！ 　　杜默又在脑子里叫了起来。 　　屋里弥漫着淡淡的酒香，冯异克制地松开手，转而放在杜默脑后，微微矮下身子，“无论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告诉我。” 　　杜默咬唇点头。 　　冯异吻过来的时候好似有电流经过，留下点点酥麻。 　　最后这顿饭是在窗边吃完的。 　　在冯异的提议下。 　　吃完早饭，冯异习惯性地调出光幕准备看新闻。不过在这儿之前，冯异从冰箱里取出一瓶奇怪的饮料。 　　杜默心中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这难道就是传统贵族Alpha的生活吗？ 　　为什么总要喝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啊！ 　　杜默面露一丝痛苦，他不想喝。 　　想起冯异刚说过的话，杜默清了清嗓子，问：“那是什么东西——”“平衡信息素的。”冯异答。 　　“……不喝好不好？”一听那东西是平衡信息素的，就以为是用来平衡自己体内Alpha信息素的。 　　毕竟他是个Beta，真的不需要Alpha信息素那种东西。 　　冯异微怔。 　　以为是冯异听见自己明确提出不喝的想法所以才怔住的杜默又有一丝害羞，难得明确表达自己的想法诶，干嘛是这个反应！他又试探地拽了下冯异衣角，“……看着就不好喝啊。” 　　冯异却笑了下。 　　仿佛品出一丝嘲笑的味道，杜默大胆地“怒视”冯异。 　　冯异笑了起来。 　　笑了几秒，冯异将杜默捞进自己怀里，气息扑在杜默耳边，“那是我喝的。” 　　作者有话要说：或许九点左右还有一更。 　　【再晚点也是有可能的 第49章 　　杜默脸爆红。 　　淦。 　　以前都是拿给他喝,冯异从来不喝，不怪他误会啊。 　　…… 　　而他居然在劝冯异不要喝。 　　杜默：“……” 　　冯异笑出声，又捏了下杜默后颈,感受到怀里Beta软下来之后说：“易感期还没结束。” 　　这句话似乎颇有深意，话中有话。 　　杜默动都不敢动了。 　　隔了半天,他稍稍转了下头。 　　然后就看见了冯异眼里的促狭。 　　啊这个Alpha跟原著里的不一样——等等,头疼呢？ 　　害羞了一早上的杜默终于想起来这个问题。 　　一直没头疼啊！ 　　难道，系统也觉得剧情救不回来了，放弃了？杜默瞎猜。 　　反正他是早就觉得剧情没救了,从冯异对自己说他醉了的那一刻起。 　　想到那晚的冯异，杜默呼吸又滞了下。 　　“在想什么？” 　　Alpha总是很敏锐,在他们面前,自己的一举一动都逃不掉。冯异早发现杜默在走神,只是觉得这样的杜默很可爱，才没打断。 　　“……没什么。” 　　杜默下意识的答。 　　后颈力度加大，杜默身体一抖。 　　没几下他就受不了，勉强维持着平稳的呼吸声,赶紧随便找个话题搪塞冯异,“就突然想起上次来这儿的时候了，那会儿还是秋天，院子里树叶还没落。” 　　太可怕了，AB之间居然也存在如此强烈的反应。 　　他以为AB除在某个特殊场景外，跟双Beta恋没太大区别的。 　　冯异没说话,只带着些许惩罚意味地重重按了下后颈。 　　……太刺激了！！ 　　杜默无能狂吼：受不了啊——想到他昨晚居然还胆大包天地戳了冯异的腺体。 　　谢冯小公子留自己一命！ 　　杜默知道冯异这会儿的动作是为什么,肯定因为他忘了曾经的事儿。也是想破坏一下这旖旎的气氛，他说：“还好那天有你在……也是巧，吊灯坏了……否则也碰不到你。” 　　冯异也想起来了,想看杜默肩伤，手才抬到一半，感觉这举动会吓到杜默，便问道：“留下伤疤了吗？” 　　杜默摇头。只剩一道细细的白痕，得认真盯着找才能看见，刚刚在浴室对着镜子好半天，他都没留意到伤痕。 　　冯异浅淡地笑了下，放过杜默，揉了揉杜默头顶。 　　他不会告诉杜默，那吊灯是他在楼上故意弄坏的，目的是希望结束楼下酒局，让杜默早些回宿舍。只没想到，吊打砸落的碎片划伤了杜默。 　　“巧遇”也是他人为制造的，吊灯碎后，他立刻通过员工楼梯出酒店到车场等杜默，通过监控看到杜默出来，他才启动车子…… 　　监控有点模糊，他只看到杜默受伤了，没想到杜默伤得那么重，流出来的血染红了半件衣服。 　　…… 　　若不是那时的杜默防备他，总躲着他，走廊相遇时他就要带杜默离开了。 　　不过是个主任，即便东森的高层董事过来，他都不放在眼里……杜默这辈子都不会知道，那晚他见杜默衣服上沾着酒渍，摇摇晃晃，人都站不稳了，还得回包厢陪那个什么张总宋总的喝酒时有多生气。 　　冯异收拢手臂，薄唇贴在杜默后颈，正当杜默感觉冯异可能绷不住，要咬下去的时候，杜默手机响了。 　　手机嗡嗡嗡地震，杜默为找到理由离开冯异怀抱而高兴。 　　而当他真的拿到手机时，不由得产生一丝困惑。 　　他高兴什么？ 　　在冯异怀里坐着的时候他内心其实也很高兴啊！ 　　——啊这是什么矛盾的心理！ 　　杜默破罐破摔地想，还不如就直接一点，也省的他整日提心吊胆。 　　窗边的Alpha正在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杜默慌乱地低头。是池静的电话，他得接。不过这么一耽搁，电话没接起来，自动挂断了。 　　…… 　　池静的电话！ 　　再一看时间，差十分钟九点。 　　杜默表情忽然惊恐起来，他终于知道自己忽略了什么。 　　他没去上班！！！ 　　就说他怎么会这么闲！ 　　还有工夫跟冯异看新闻？ 　　他没去上班啊！ 　　他居然一点儿都没想起来要去上班这回事？ 　　都怪这难以言喻的气氛！ 　　他大概是东森有史以来最嚣张的Beta。 　　不请假早退，不请假旷工。 　　池静一个上头有人的Omega都不如他嚣张。 　　好歹人池静还知道提前请假。 　　杜默缓缓转头，坐在藤椅上的冯异也在看他。 　　这回他无心欣赏美色，心中只有旷班带来的……心虚。 　　紧接着又想起昨晚上冯异那声低吼，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喊自己进去……也不知道被多少人听了去。 　　在场人那么多，会不会到处传播…… 　　上层Alpha社会里，正经消息传播得慢，偏就这种花边新闻传得快，尤其这次新闻主角是冯家小公子，一个没有Omega的Alpha。 　　“社死”这两个字蓦地出现在杜默脑海中。 　　东森不缺与上层Alpha打交道的工作人员，甚至顶楼里有相当大比例的Alpha来自世家，否则怎么能那么准确地掌握投资信息、党派政策…… 　　杜默石化了。 　　虽说有些羡慕池静在公司的特殊待遇，但他不希望用这种方式换来。 　　他更希望能像原著杜默那样，凭借真才实学换来，尽管这约等于一个渺茫的梦。 　　冯异视线一直跟着杜默走。 　　他留在浴室的那套衣服穿在杜默身上并不合身，松松垮垮、晃晃荡荡，杜默大约以为这样穿就很安全了，其实不然。 　　这其实给他一种……想撕开一看究竟的冲动。 　　冯异目光微闪。 　　电话又响了起来，久久不绝的震动声在寂静的早晨格外突兀。 　　还是池静。 　　杜默纠结是否要接听。 　　接了又能说什么……他无话可说。 　　冯异看杜默不对劲，问：“怎么了？” 　　杜默干巴巴地说：“……今天星期三。” 　　冯异偏了下头。 　　这是在问“所以呢？”，冯异微表情十级学者杜默瞬间翻译出来，答：“所以我应该去上班。” 　　冯异：“……” 　　冯异又笑了起来。 　　一早上竟连着好几次听到这位以严肃、冷峻而著名的Alpha的笑声。 　　平时冯异最多是扯嘴角笑一下，通常都很短暂，倒是头一回听见冯异如此清晰的笑声。 　　不由自主的，杜默也笑了起来。 　　一阵风吹过，卷起院子里的薄雪，飘打在玻璃窗上，金灿灿的客厅里多了几个斑驳的黑影，只一会儿便散去了。 　　喝光药剂，冯异在藤椅上静坐了半晌，顿了顿，问杜默：“还要去上班吗？” 　　去不去上班，杜默也没想好。 　　无故旷工总是不对的，不过仔细想想，这节骨眼上公司应当没人在意他有没有上班……吧，除了八卦的池静。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知道的也没必要知道……吧。 　　杜默直觉楼上的高管会知道他和冯异的事儿，会跟赵主任打招呼，放自己一马。 　　毕竟冯异是处于易感期的Alpha。东城的Alpha一向有优待，进入易感期后会得到长达10天的假期，相应的，他们的Omega也有相等的10天假期，尽管解决易感期只需要一次完全标记。 　　虽然他其实是Beta，然而他现在被冯异标记了……也就相当于是冯异的附属物，杜默闷闷地想。 　　他一向觉得自己是有独立思考能力的Beta，不太愿意被当做Alpha的附属物对待。 　　“你很介意ABO之间的地位差异？” 　　杜默抿唇，他几乎不与冯异谈这种话题，上次谈及平权问题，得追溯到高中了。 　　ABO的地位差异是天生的，血脉赋予Alpha支配Omega的力量，使AO相吸，使平庸的Beta只能在社会中扮演工蜂的角色。这不是他一个人说介意，就能改变的。 　　不知该怎么回答，他只好摇头。 　　“杜默。” 　　沉默良久，冯异忽然叫他，阳光使这个Alpha看起来更加英俊。如果说这一刻冯异身上宛若天神的高贵感使杜默生出些许不真实，那么下一秒从冯异口中说出的话就真真切切令杜默体会到了他与冯异之间存在的遥远距离。 　　“我是Alpha，你是Beta，这是事实，我无法改变。” 　　杜默像已有心理准备了似的，掩饰性地低下头，躲不掉往耳朵里钻的声音，不看你总行了吧。 　　“但你不要担心。”冯异直直地看着杜默，语气前所未有地认真，“我不会有其他Omega，我的家庭也不会成为阻碍。” 　　杜默有点懵，是不是听错了？ 　　他缓缓抬起头。 　　沉吟半秒，冯异又补充：“保守派也不会。我的确有很大可能会担任保守派下届军事委员会的主席，但那不重要。我向你保证，我们之间不存在任何阻碍，你是最重要的。” 　　杜默不敢相信他听见了什么。 　　眼眶有点热，鼻腔也酸酸的，他快速地眨眨眼睛，不想让那股酸涩留出来。 　　冯异：“相信我。” 　　-杜默仿佛被冯异这一连串的话给砸晕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还是冯异走到杜默身边，摸下他脑袋，杜默才回过神。 　　时钟滴滴答答，窗外风声阵阵，他面前的Alpha俯身，轻吻自己。 　　“不想让别人知道，不说也可以。”冯异笑了下，轻轻抚摸杜默的后脑和后颈，“来得及。” 第50章 　　冯异开车送杜默到东森楼下,杜默后颈贴了块人工皮，完美遮住冯异留下的咬痕。 　　当杜默看见冯异家里居然有这玩意的时候是真情实感地表现出了惊讶，冯异也没解释什么,只说了句军区出品，没有破绽,让杜默放心。 　　杜默对镜子观察好一阵,还来回摸了几下，属实比兰风给自己贴的那块更真实。而且摸不到边缘，与自己的皮肤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发梢再一遮，毫无破绽。 　　杜默小声问冯异：“……那,信息素呢？” 　　谈及这方面事情时他还是害羞。 　　“无需在意。”冯异说,“能闻出我信息素的Alpha不会乱说话,闻不出来的……你后颈没有咬痕，不会乱猜的。” 　　他轻柔地抚摸杜默后颈，眼底有晦暗的情绪在翻涌。他的信息素无法留在杜默身上，昨晚他向杜默后颈注入那么多信息素……到现在,几乎不剩多少了。 　　当然,他不会对杜默说这些。 　　冯异只柔和地勾了下唇，告诉杜默什么都不要担心。 　　副驾驶的杜默小幅度地挥了下手，然后拉车门要下车。 　　咦，车门锁没解？ 　　杜默看向冯异。 　　手腕被这个Alpha强势地抓在手里。 　　杜默不自然地躲了下冯异视线，“……还有什么事吗？” 　　他看冯异眼睛还是黑色,因此也没有很紧张。只是在这曾发生过一些事情的密闭空间中,冯异随便什么动作都能引起他的无限遐想。 　　“几点下班？”冯异很正常地问。 　　“……五点半吧。”杜默不确定地说，迟到两个多小时，按理他应该加班补回来,不过，赵主任大概不会管自己吧，“如果加班的话可能还要晚一些。” 　　再说，管就管嘛，系统都不在了，杜默也没必要按部就班地跟着原著杜默的生活轨迹走。还没跟冯异提，他有那么一丢丢辞职的想法，想弃金融学医。 　　冯异没松手，力道也并未减轻，“我来接你。” 　　“……好。”杜默微微红了脸，冯异来接自己，接自己去哪儿？回谁的家…… 　　其实从冯异家到东森用不上多久——冯异是军区车牌，序号靠前，一路绿灯，开得飞快。 　　之所以会迟到两个多小时，是因为到公司之前，又回了趟杜默的小公寓——杜默得换衣服。冯异家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适合杜默穿的衣服。 　　换完衣服，他在卧室书桌上翻上班要带的文件。结果也不知是哪个动作触动了这个Alpha的神经，猛地把自己按到墙上。 　　…… 　　杜默轻轻挣了下，然而冯异还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冯异！”杜默声音里稍稍带了点儿恼怒，但底气不足。一直被冯异这样抓着，他莫名的心虚，害怕卧室那一幕重演，不紧张也紧张了。 　　冯异才终于松开杜默，仿佛无事发生地摸杜默头顶，顺着滑到后颈，“加班提前告诉我。无聊可以来找我，兰歆在公司，以拜访客户的名义来就行……你知道怎么进来。” 　　杜默：“……” 　　糟糕，冯异是不是知道自己偷偷进他办公室了？ 　　“那个……没来得及跟你说，我去了一趟你办公室。”杜默轻咳了下，稍稍侧过头，“取了点儿香薰。”接着他又忽然警醒过来，“你办公室的香薰……” 　　冯异看着杜默，等他说下去。 　　杜默说不下去了。 　　很久很久以前，他们还在高中当前后座的时候，他说他好奇AO信息素的味道，他是Beta闻不到，太遗憾了。 　　冯异当时没说什么，隔了一段时间，在一个万里无云的午后告诉杜默，通过些特殊的科学手法，Beta也能闻到AO的信息素。 　　穿越而来，不知道这代表什么的杜默无知地向冯异表达他的兴奋，并说如果真的可以的话，一定要让他闻到。 　　…… 　　空气凝固，杜默呼吸困难。 　　只是想看杜默害羞时可爱模样的冯异措手不及，略显慌乱地轻拍杜默肩膀，下意识地要释放出自己信息素安抚杜默，毕竟后颈牙印中有自己信息素残留，虽不多，但也能起到些作用。结果又担心杜默身上Alpha信息素味道太浓，进公司之后引起注意力——这不是杜默想要的。 　　末了，持续遭受从后颈提取腺液并制成香氛痛苦的冯异反过来安慰杜默，“别难过。” 　　杜默眼睛有点红，“书里说Alpha腺体很……是不是很疼？” 　　“不疼。”冯异说，“每次从天上回来都要检测信息素，已经习惯了。” 　　不说还好，这一说杜默又觉得难受，“……那不一样吧。” 　　小针扎一下提取那么零点几毫克的腺液用于检测，和用针管从中抽取大量信息素为制成香氛的感觉能一样吗？冯异越表现出无所谓、不值一提的样子，杜默越心塞。 　　感觉冯异白疼了那么长时间，他心疼地看向冯异，“以后别做了……闻不到，也没关系的。” 　　已经当了这么多年Beta，他习惯了。 　　这便是在冯异神经上跳舞了，他本就处于易感期，情绪和信息素都不怎么稳定，用药物才勉强控制住。杜默还这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每个Alpha必然都曾幻想过自己的Omega被逼到哭泣的场景——那是Alpha骨子里的征服欲在作祟。冯异咬牙，后悔为什么要留杜默在车里多待会儿。 　　半晌，冯异开口：“没事，别多想。” 　　杜默还想说点什么，至少要驳倒冯异这个思想，怎么能没事呢？刚要开口，却听冯异低低喊自己，“杜默。” 　　“……嗯？” 　　“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冯异眼睛里似是闪过一道红光，“我是Alpha。” 　　一个不擅长在心爱对象前保持理智的Alpha。 　　杜默毫无防备地被冯异拽进怀里。 　　下一秒，他听见“咚咚咚”的声音。 　　有人敲车门。 　　冯异先反应过来，不悦地蹙眉。 　　杜默后反应过来，余光扫到在外面趴车窗的人是池静。 　　啊——被发现了！ 　　杜默还在思考是继续趴在冯异怀里假装无事发生，还是迅速离开冯异怀抱下车去上班，冯异说：“外面看不见里面。” 　　……对，理智慢慢回归，杜默也想起来了，外面确实看不见里面，他亲自试过的。 　　恋爱使人失去理智，是真的。 　　虽不高兴被人打断，但冯异略松了口气。池静来得及时，再晚点儿，他可能就要掀开人工皮再咬杜默一口了。 　　标记杜默这念头在他脑子里盘旋了一早上，从他醒过来，看杜默乖巧地缩在自己身边那一刻起。 　　他伸手抓杜默的手，杜默还迷迷糊糊地回应了一下。 　　那会儿他就有些忍不住…… 　　闭了闭眼，冯异解开车门锁，“上去吧，晚上来接你。” 　　-池静也是碰巧路过，他家哥哥今天中午有空，来接池静出去吃饭。杜默看一眼时间，了然地点头，逃班早退，池静正常操作。 　　聊了几句，冯异车还没启动，池静视线扫了一圈，非常自然地邀请杜默：“一起去吃饭呀？” 　　杜默：“？” 　　“一起去嘛，都是熟人呀。”池静摇晃杜默胳膊，有些撒娇的意味，“我家哥哥也认识冯异呀，他们都是那个什么委员会里的。” 　　“额……” 　　杜默复杂地看池静，也是才想起来，他是池静上司来着，居然被下属撺掇着翘班，还不止一次。 　　“没事的，不要觉得不好意思呀。”池静脑子里想的和杜默想的压根不在一条线上，“我们聊我们的，他们聊他们的。” 　　杜默：“……” 　　他可能会对冯异和池静哥哥聊的东西更感兴趣些，说实话，他对池静一天到晚给自己发的那些东西着实没兴趣。 　　想起池静发给自己的些文章连接，杜默掩面，也不想有兴趣！ 　　“去嘛去嘛！”池静四下看了看，凑近杜默，压低嗓音说，“我和哥哥昨天也有去冯家的酒会哦！我都听说了……昨天就想给你打电话来着……哥哥非拦着不让。” 　　池静撅嘴巴看杜默，他太想知道传闻中的冯异进入易感期后是什么样子了，便豁开脸皮说：“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吧，求求你了，杜默！” 　　杜默：“……” 　　有什么可好奇的！ 　　不准好奇！ 　　池静食指往冯异车那边点，“你看，他还没走呢。” 　　说着，视线又不住地往杜默后颈瞄。杜默怀疑，若不是冯异车还没开走，池静可能就上手摸了。 　　池静问：“他有给你临时标记吧——”杜默别扭地点点头，此刻他俩之间的氛围像极了Omega茶话会。 　　“昨晚是第一次？” 　　杜默心虚地点头。 　　下午和晚上也没什么区别，反正第一次被标记在昨天。 　　池静正色，煞有介事地给杜默科普：“都说Omega依赖Alpha，其实Alpha也很依赖Omega的。” 　　杜默：“……” 　　救命，他不要聊这种话题。 　　“不要不信。”池静表情认真，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否则的话，怎么会有易感期存在呢——Alpha真的也很需要Omega。”想起杜默是Beta，又紧忙强调了一句，“Beta也一样，你被Alpha认定了，无论你是B还是O，都一样的，他需要你。” 第51章 　　“知道帝国为什么禁止AB通婚嘛？”池静问。 　　杜默摇头。 　　“AO之间存在双向需要彼此信息素的关系,　AB间不存在，只能勉强说A需要B，B却随时可以换人——只要他不怕从此生命中多出来一个甩不掉的疯批Alpha。”池静说,“被标记后，Omega离不开Alpha,　Alpha离不开Omega……也不能说得太绝对,　Alpha能勉强能离开Omega，但过程极其痛苦。” 　　“看起来除了信息素，BO没有其他区别。Omega能做到的,　Beta也都可以……”池静略有深意地说，边说边观察杜默表情,满意地看到杜默脸憋通红后,继续道,“其实不然，在一段AB的关系里，Beta最多承受身体上被反复标记的痛苦……唔，倒也不一定是痛苦。Alpha却要遭受来自身体和灵魂的双重痛苦——Beta体会不到那种,无法标记心爱对象、得不到满足的空虚感。” 　　杜默猛地想起他嘲讽祝宇的话。 　　池静讲的这些……他其实是知道的,　ABO人体医学书他没少看，不时也看些前沿论文。 　　“很多年以前，大概一百多年前？那时候东城不禁止AB恋。”池静歪着头想，“直到一位出自盛家的Alpha爱上了Beta，开始他们感情很好……后来,　Beta被Alpha折磨疯了。” 　　杜默赶紧追问,　Beta为什么疯。 　　池静：“盛家的Alpha每天都要标记那个Beta，跟疯了似的往Beta身体里注入信息素，Beta到那儿他都要跟着——他无法标记Beta,便总觉得Beta随时有可能弃他而去。” 　　“后来，Beta真疯了，盛家Alpha就有点活不下去了。”池静说，“他爸是当时的帝国君主，兴许是觉得堂堂盛家Alpha居然被一个普通的Beta搞到活不下去，很耻辱？一怒之下，颁布法令，禁止AB通婚。” 　　杜默：“……” 　　原来东城不流行AB恋的根源在这儿。 　　这段话听得杜默后背直冒凉气，一个劲儿地往冯异车的方向看。 　　黑车蛰伏在原地，还没启动。 　　“我不是吓唬你哦！”池静郑重地说，“一定要关心你的Alpha！他们也很脆弱的！” 　　……虽然但是，说Alpha也很脆弱就不必了吧。 　　杜默心神不定地点下头，表示听进去了。 　　池静：“所以！一起去吃饭吧！” 　　嗯？ 　　怎么感觉这才是池静的核心目的？ 　　池静：“上班什么时候都可以啦，工作不会逃，一直在工位等你！但是！你和你家Alpha共进午饭的机会就不一样了！人生苦短，错过一顿少一顿！” 　　杜默：“……” 　　也是有一些道理，杜默不坚定地想。 　　“反正赵主任也不管我们，走嘛走嘛。”池静继续劝。 　　杜默代入自己想了下，假如冯异说离开，但又突然回来陪自己……自己肯定是高兴的。相应的，如果冯异看见自己去而复返，还提出要他陪自己吃午饭，应该也很高兴吧…… 　　应该吧。 　　脑海中浮现冯异坐在小圆桌对面吃早餐的场景。 　　那个不爱笑的Alpha，笑起来是真好看，尤其在阳光下的时候，帅到无法呼吸。 　　而且冯异还没走呢…… 　　心里有个声音对杜默说，先去看看冯异再做决定也不迟。 　　看出杜默在动摇，池静索性直接替杜默做决定，“去嘛去嘛，你去找冯异！我去跟我家哥哥说一声！他肯定很愿意！” 　　说完池静就跑没影了，杜默杵在原地，略显茫然。 　　真的要去找冯异吗…… 　　他看不见车里是什么状况，不过大约想象得到，冯异一定在看自己。 　　杜默脑子里好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大声吼去，一个说不去。 　　最后，喊去的那个打赢了。 　　杜默小步小步蹭到车窗旁边，没等他敲车窗，车窗已抢先落下，露出冯异那张俊美无暇的脸。 　　“怎么了？”冯异问。 　　杜默只有一点点脸红，“嗯……池静要翘班。” 　　冯异耐心地听杜默讲话。 　　“你要不要……也陪我逃个班？” 　　杜默视线乱飘，原著时间线早乱得不成型，但这个时间段，冯异在东城大概已有相当大的话语权，所以……逃避一会儿工作应该也没什么？ 　　冯异搭在方向盘上的手骤然捏紧。 　　他深吸一口气，说：“先上车。” 　　所以是有空喽？ 　　杜默爬上副驾驶。 　　几乎在他听到车门锁合上的同一刹那，他被冯异拉进怀里，强势的吻顷刻间落了下来。 　　他世界只剩冯异，杜默揪着冯异衣服，小臂被冯异抓得很牢，有一种……自己是被需要的感觉。 　　脑子里那个喊去的小人在啊啊啊啊地尖叫，说不去的小人阴阳怪气：这就是你的目的，达到了，满意了吧！ 　　……满意了。 　　沉浸在Alpha身上好闻的气息中，杜默恍惚地想。 　　池静没说错，Alpha也需要自己。 　　良久，粗暴的吻在不断震动的手机信息提示音中结束。 　　杜默面向窗外，红着脸平复呼吸。并不想看冯异——他知道那个Alpha在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感受到灼热的视线了。 　　池静说考虑到现在东城世家后裔们有一个算一个，甭管是A、B、还是O，都格外关注杜默，选个安静的地方比较好，因而将地点定在天源。鉴于他家哥哥按了半天喇叭也不见冯异给个反应，所以他们就先出发了。 　　杜默抿抿唇，偷瞄一眼冯异，清了清嗓子，“池静约我们去天源吃饭。” 　　冯异好像有些失望，但他声音里有笑意，“不去上班？” 　　杜默这会儿却不承认了，纠正道：“是见客户！” 　　兰歆是他最大的客户，冯异是兰歆的上司，四舍五入冯异是自己最大的客户。 　　冯异：“好。” 　　吉普车发动，驶出地下停车场，开到阳光普照的大道上。路边积雪白得刺眼，杜默莫名其妙想起一句古诗：从此君王不早朝。 　　喊去的小人哈哈大笑，不让去的小人一脸嫌弃。 　　-池静一直挂在嘴边的哥哥也是一表人才、高大英武，是保守派议会成员，在商务部担任要职。 　　杜默心声：那难怪池静在东森横着走，属实有这个资本。 　　两位保守派中对激进派制度有好感的异端Alpha在餐桌上聊了起来，一顿饭结束，俩人达成了某些合作意向。 　　池静对政治、商业上的事情一贯没兴趣，只拉杜默聊些旁的。杜默有些感兴趣，但也受不了一直听，一边应付池静，一边不时地听几句两个Alpha之间的对话。 　　送杜默回公司路上，冯异随口提起：“接下来东城与平区要开放更多的贸易渠道，会与东森合作。” 　　杜默不太明白，开放贸易渠道与东森有什么关系……东森业务很多，但好像没听说过东森有对外贸易业务，“前段时间不是还打仗来着……边缘区域各种□□？我看新闻说的。” 　　冯异惊讶地看一眼杜默。 　　杜默怒，干嘛这副表情！他偶尔也会关注星球大事的！ 　　冯异笑，伸手摸杜默后脑，“之前是有□□，这段时间会陆续停下来。” 　　看杜默一脸困惑，冯异解释：“保守派改选，而且内部最反对激进派的那位梁家老长辈上星期过世了。” 　　杜默：“……” 　　杜默显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这消息新闻肯定还没公布，没听谁讨论。梁家是军事委员会的重要成员，帝国遗留糟粕——七个世家之一。这种显然是机密的消息告诉自己，合适吗？ 　　他这样问冯异，得到的回答：“没关系，最迟明天也该上新闻了。” 　　杜默：“……这样。” 　　“他们选我继任，总要答应我的条件。”冯异单手打方向盘。身为冯元帅钦点的继任者，又是茵莱团长，拥有一支全副武装的星际舰队，他在保守派的话语权比杜默想象得大很多。冯异又摸杜默后脑，“所以胆子大一点，有我在。” 　　“……你专心开车！” 　　冯异收回手，“好。” 　　他这话其实多余，这会儿路上车少。还有一点，车牌代表身份，就算冯异在路上横着开都行，只要这辆车做得到——路人都躲着这辆黑车。 　　到楼下，又要分别。 　　想起两个小时前的经历，杜默又有些害羞。 　　然而这回冯异直接解开车锁，“晚上来接你。” 　　这反而让杜默有点……有那么一点点失落。 　　“嗯。”杜默磨蹭地说，“如果加班，我提前告诉你。” 　　他在心里唾弃自己的行为。 　　回到工位没多久，杜默收到一份赵主任发来的策划案文件，简略地扫了一遍，涉及到的公司有些熟悉，仿佛午饭时听冯异和池静的Alpha提过。 　　想去找池静确定一下，刚一转身，熟悉的疼痛传来。 　　什么情况！ 　　为什么！ 　　杜默瞳孔一缩。 　　为什么头又开始疼了！！！ 　　作者有话要说：回来晚了，抱歉抱歉！ 第52章 　　为什么……还会头疼？ 　　头疼愈发剧烈,杜默越来越恐慌。 　　为什么还会疼？ 　　昨天……都没头疼啊？ 　　一想到他可能又要忘记冯异，而冯异也不得不再次面对一个什么都不记得、只把冯异当成“恶霸海王”而伏低做小毕恭毕敬的杜默，他心疼到无以复加。 　　酸楚一股脑地涌了上来,记忆才刚找回来，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回顾一遍…… 　　他不想再失去冯异了。 　　为什么？ 　　头疼没有丝毫缓解的趋势,反而变本加厉。 　　所以,系统还没消失……杜默绝望地承认这一点。 　　他不自觉地抬手抚摸后颈贴了人工皮的咬痕，已经好多了，又隔着一层假皮,摸上去什么感觉都没有。 　　冯异…… 　　杜默在心里默念。 　　难道是因为自己体内冯异信息素消失了缘故？ 　　平区那边有研究表明，Alpha信息素最多能在Beta体内留存24小时……杜默忽地想起,昨天第一次被标记时也有头疼,后来不知怎么突然就不疼了。被标记、沉迷于冯异盛世美颜的他对什么时候彻底不疼了毫无印象,就记得当时他产生一种被冯异信息素安抚到了错觉，也没多琢磨。 　　莫非头疼真的可以被冯异信息素缓解？ 　　想到这儿，杜默面色微红。 　　如果是真的，那他今晚岂不是要主动找冯异咬自己一口……试一下……如果冯异没有再次标记自己想法的话。 　　莫名又想起池静讲的历史故事,出自于盛家的Alpha也能被Beta逼疯…… 　　“出自盛家”,可以把这四个字理解为一个形容词，用于形容这个Alpha优秀，自控能力好。同理可证冯异，出自冯家，没进入分化期时就有人说冯异未来绝对是个相当优秀的Alpha。 　　果不其然,分化期结束,医生根据他体内信息素浓度、身体情况推测出结论：冯异将是东城未来最优秀的Alpha之一。 　　虽然那时候冯异还未成年，但这句话也很能说明一些问题——年纪大的Alpha各方面都比不上年轻的Alpha。 　　未来优秀，跟直接夸他现在优秀没什么分别。 　　杜默趴桌,不想被别人发现自己脸红。 　　有些不好意思呀，送上门让冯异咬这种事情。 　　冯异会主动咬自己吗？ 　　宁愿承受头疼，杜默也忍不住去思考这个问题，就好像想到冯异，头疼都会减轻几分似的。 　　其实早上他有感觉到，冯异差点就要标记自己了，只差一点，最后被自己装傻混过去了。 　　之所以装傻，是因为他想起了昨晚的自己，明明没喝酒，却仿佛喝醉似的，失了智般地窝在冯异怀里……他有点不敢面对。 　　穿越来这么长时间，杜默从没想过自己会有那样的举动，无论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 　　“小杜，过来一趟——”杜默惊醒，匆忙应了一声，强迫自己从思绪中抽离，前往赵主任办公室。 　　赵主任交代杜默写个人年度销售额和投资报告，另外再汇总整个部门的业绩，写份总结报告交给楼上。年底，各类年终报表是时候做起来了。这种琐碎、麻烦且又没有技术含量的活自然轮不到Alpha，显然要由Beta来做，韦恒还在忙一星相关业务，忙得脚打后脑勺，只能杜默整理了。 　　除此之外，赵主任还略有深意地点杜默，说杜默的个人业绩不如韦恒，要知道杜默是被两位大客户先后钦点的资产管理人。 　　杜默心说韦恒接的是一星项目，跟着投资了不少电影电视剧，眼看年末要集中上映，那收益可不得疯涨。自己这儿前有脾气不好难伺候的宋菖隽，后有完全是自己人的兰歆，收益自然不好看。 　　是，他也能从兰歆这笔巨款里多“坑”出来点儿收益，可那是冯异让兰歆投过来的，杜默才不想替东森赚冯异手里的钱呢。 　　走出办公室，杜默揉揉发涨的太阳穴，撞上迎着他走过来的池静，池静要去茶水间，“赵主任找你干什么呀？吃饭时提到的项目定下来了？找你负责嘛！” 　　那当然不是了，杜默扶了下眼镜，表情中有一丝无法掩饰的痛苦，“赵主任找我写报告。” 　　说完在赵主任办公室发生的事，池静忿忿道，“啊真是的！那个讨厌鬼收益居然比你高——你为什么不主动接一星的项目！你肯定认识舟一的！熟人好办事，我也能陪你多逃几次班。” 　　杜默：“……” 　　一下午都因头疼而在请假与不请假之间徘徊的杜默终于写完赵主任要的东西并上交，他长吐一口气，天色已晚，该下班回家了。 　　给冯异发送一条“我下班了”的信息，杜默按摩太阳穴试图缓解些许头疼，瘫在椅子里，琢磨假如冯异真没有标记自己想法的话，他应该怎么主动一点。 　　办公室其他人大多都没走，年底是交报表的时节，也是冲业绩的时节。不少人在压着嗓子打电话，通过对面大楼的玻璃窗，大约能看出东森这栋楼从上到下，灯火通明。 　　杜默不打算加班，没早退已经很称职了。 　　——他的Alpha处于易感期，要不是他暂时不想被人发现自己正处于一段AB恋之中，他该有十天假期的！ 　　目送赵主任上楼，杜默拎着大衣和公文包下楼。 　　冯异那辆黑吉普停在老地方，今天出门的时间稍赶上下班高峰期，过路人不时地看向冯异的车。 　　杜默意识到什么，以前冯异的车牌比较朴素，挂在军区名下，但没换军区专用车牌。现在换成专用车牌，开在路上没人敢管，是方便了，可同时，出于对保守派军区的“尊重”，是个人都想一窥究竟。 　　他不由得庆幸，最近乘这辆车上下班只偶遇了池静…… 　　额……可能也遇到过别人，但别人应该没池静那么大胆子，敢过来敲军区专用车的窗户。 　　趁人少时溜上车，冯异也没多问，车子直接开到盛地小区。吃完饭，冯异手机响，跟杜默比了个手势就进书房了。 　　模模糊糊的，杜默听到冯异问电话那头：“……郑尘？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正在收拾餐厅的杜默一怔，不由得止住脚步，侧耳细听。 　　郑尘……是原著里冯异那个白月光呀。 　　原著中冯异与郑尘认识得很早，郑尘身体不好，预估分化期本就比旁人晚。结果临分化前，郑尘又因家庭原因搬到另一个星系。原也不是什么大事，以冯家财力，跨星系出游很容易。然而郑尘没告诉冯异他要搬家，他选择不告而别。等郑尘再回帕星时，冯小公子已变身冯海王。 　　郑尘悔不当初，想跟冯异复合。冯海王来者不拒，沉迷于郑尘信息素一段时间后，他又很快找到下一个目标……然后走向其他星系，将战场投向整个宇宙。 　　不过那后面的剧情杜默就不清楚了，他穿越时原著还没写到。 　　冯异声音越来越低，低到杜默听不见。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冯异不是原著的海王。原著里那么多跟冯异有牵扯的Omega，实际上都没牵扯。 　　但杜默就是有点别扭，尤其他之前还往后颈贴了块寒地木兰的假腺体贴……冯异还特意进书房接这个电话……顿时，更别扭了。 　　收拾好厨房，洗完澡换上睡衣，冯异电话还没打完。书房门虚掩着，空中悬着一幅航线图，上面除了蓝色航路，还多了好些红色和黑色、类似于航线的东西。 　　不知代表什么，杜默看不懂。商科没有开设看星际航线图的课，军区和技工区才有。 　　他头一直疼着，冯异忙来忙去也无暇顾及自己。看冯异状态那么正常，看着跟易感期已经结束了似的，杜默便更不好意思提出自己的想法。 　　明明是个Beta，却找Alpha要临时标记，太羞耻了。 　　站在两个房间门口中间，杜默神色有几分怅然，客卧or主卧，是个问题。 　　在门口站了会儿，见冯异压根没往自己这边看，加之他心里还别扭着，杜默咬唇，转身进了客卧的门。 　　不知过了多久，他几乎都要睡着了。 　　冯异走进门，他脚步声很轻，但杜默还是发觉了。 　　他背对门口，假装熟睡。 　　床边陷下去一块，大约是冯异坐下来了，杜默打定主意不回头。 　　一个灼热的手掌覆上他额头，接着是一股好闻的气息，最后才是冯异的声音，“怎么在这儿？不冷吗？” 　　冷！当然冷！！！ 　　客卧没开空调，全靠客厅的热气往里飘，冷死了！ 　　冯异早发现杜默没睡装睡——他见过杜默熟睡的模样，许多次。他笑了下，俯身横抱杜默回主卧。 　　在这个过程里，杜默面色由苍白变红润。 　　冯异还是没有要主动标记自己的想法。 　　良久，被头疼折磨得受不了的杜默拽了拽冯异的睡袍，小声试探：“你要不要……标记我一下。” 　　说着他还往被子里缩了下，快速地补充道：“池静说你在易感期，需要释放信息素！” 　　他还是没好意思说出池静的原话——Alpha需要Beta。 　　冯异在看书。闻声，他将书搁在一边，低头看身边不敢睁眼看自己的Beta，眼眸深不见底。 　　“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53章 　　冷峻的Alpha手肘拄在杜默枕头旁边,目光熠熠，凝聚在杜默身上。装修风格冷淡的卧室里充斥着如烈焰般的信息素，倘若杜默是Omega,这会儿必然被烧到理智全无。 　　当然，现在的杜默也跟理智全无没什么分别了。 　　他一只手抓着被子,另只手揪着冯异睡袍,完全不敢看冯异，只觉得下一秒就要被这个Alpha给生吞活剥。 　　除此之外，他复杂地发现,冯异信息素的确有用——头不疼了。 　　也不知道是冯异信息素麻痹了自己的头疼，还是信息素安抚了自己情绪,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就是不疼了。 　　杜默心情复杂到难以言表,　Alpha信息素只在自己体内能留存24小时，岂不是意味着…… 　　杜默又想把脑袋蒙进被子里尖叫了。 　　这回不为害羞，为他未来要不断主动向冯异求被标记的……生活。 　　现在冯异处于易感期，还能打着标记自己释放信息素是为冯异好的旗号。等冯异易感期结束呢？他……说什么？ 　　这个姿势持续许久,杜默推了一把冯异,“……你继续看书吧？” 　　“不看了。”冯异神色不明地看了会儿杜默，半晌，他摸摸杜默头顶，“早点休息，明天还有很多事情。” 　　杜默以为冯异会顺势躺回去,熟料冯异却下床走向门口。 　　“……你不睡觉吗？”他喏喏问。 　　“我去冲澡。” 　　明明也没说什么,杜默脸却红了。 　　其实挺正常一句话，而且冯异从书房出来后，看主卧没人,直接就进了客卧找自己，属实还没洗澡呢，然而杜默就是…… 　　他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也没说别的，等冯异都走到门口了，他又从被窝里探出个脑袋，“刚刚电话里提到的事情吗？” 　　“嗯。”冯异侧头看杜默，眼里带笑，“睡觉吧。” 　　当浴室细碎的水声停下来时，杜默还没睡着。他挺困的，但心里有事，就睡不着。 　　冯异回来时明显有些惊讶，被标记后的Beta应当嗜睡才对。 　　“怎么还没睡觉？”冯异关掉卧室主灯，室内便只剩了盏床头小灯，盛在他深邃的眼眸里，格外漂亮。 　　杜默面色还有些潮红，是被标记的后遗症，他摇摇头，不说话。 　　冯异看着杜默，对方湿漉漉的眼睛、灯光下泛红的脸庞……无一不令人躁动。他紧了紧拳头，要不是这个Beta主动提出来想被标记，他怎么可能控制不住自己。 　　“在想什么？”他耐心地问。 　　在杜默面前，他总是格外的有耐心。 　　然而杜默还是不说话。 　　昏暗床头灯下的冯异五官没那么冷硬，倒似有几分柔和。他发梢在滴水，大概是刚冲完澡没来得及擦就回来了。 　　杜默伸出指尖接冯异发梢落下来的水珠。 　　“怎么了？”冯异好像也察觉到今晚的杜默有些反常，他捉住杜默的手，暖和起来了。刚抱杜默从客卧出来时，杜默手脚冰凉，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虐待了杜默。 　　“嗯……”杜默有些想躲，没躲开。 　　他不知道怎么描述心里想的事情。 　　只因一通电话就觉得别扭是不是太小心眼了？ 　　可冯异特意避开自己接电话，之后还去书房忙了好久…… 　　刚被标记过的Beta心里一阵惆怅。 　　之前跟冯异呆在一块儿的时候，冯异很少避开自己接电话，两年前在这儿借住时，也没见冯异关过几次书房门…… 　　往下又想到那通电话，冯异提到了郑尘，旁人也就算了，郑尘对冯异的意义非同寻常。 　　要问冯异郑尘是谁吗？ 　　他为什么要关注一个叫郑尘的人？ 　　以前他从不过问冯异私事的。 　　虽然但是，以他们现在的关系……稍稍过问一下应当也不算过分吧？ 　　可他为什么会知道郑尘这个名字呢？那就得承认他偷听到冯异打电话了。 　　杜默不该知道郑尘。他对郑尘耿耿于怀，是因为他是穿越者，知道郑尘与冯异之间有很多故事。 　　若冯异仔细问起来他该如何答…… 　　没多久，他开始顶不住冯异的视线，先一步败下阵来，咬咬唇，“没什么。” 　　冯异不信。 　　Omega对他的Alpha是绝对臣服的，当Beta被标记后，信息素存在体内的那段时间里，也差不多。虽比Omega强一些，但也只是一些。 　　实话差点儿脱口而出的杜默只能转移话题，问一些冯异无法拒绝回应的问题，“……那个，你有没有好一些？”他挪开视线，轻咳以掩饰尴尬，“我是说易感期……” 　　“……有。”冯异喉结滚动。 　　事实上他很难评价是好了一些，还是更糟糕了一些。 　　但冯异好似明白了杜默反常的原因。是因为主动索求标记而感到别扭、害羞？ 　　很久以前就开始了，杜默总是愿意为他做很多事情，也不图回报，这样的杜默总令他心疼。一想到他眼前的Beta因为担心自己易感期难受，而主动要求被标记，冯异就觉得他骨子里那属于Alpha的劣根性和征服欲又争先恐后地钻了出来。 　　他眼神暗了暗，良久，灼热的手心重新覆上杜默额头。 　　“好多了，睡觉吧。”冯异声音沙哑，“明天还要上班呢。” 　　那眼神看得杜默浑身发毛，忙不迭点头。是的，明天要上班，不能再迟到了。 　　点头时后颈传来的奇异痛感蓦地提醒杜默，他今晚又被标记的事实。就这个样子，明天上班绝瞒不过池静，肯定会被打趣……而晚上又要因缓解头疼而向冯异索取标记，次日再被池静调侃……这样的日子将日复一日地持续。 　　杜默心情低落，无声叹气。 　　冯异没察觉杜默百转千回的心思，擦干头发，看杜默还没睡，躺下来将人拉进怀里，“是后颈疼吗？” 　　杜默：“……” 　　这个感觉不太好形容。 　　不过冯异的动作一定程度上安抚了杜默别扭的情绪，呼吸着冯异身上的气息，他睡意渐浓。 　　冯异不经意间碰到杜默后颈咬痕，以至于半梦半醒中的杜默下意识地唤了几声“冯异”。 　　之后，这位冷厉的Alpha静默许久，才按耐住再捏几下的冲动。 　　不太对劲的气氛持续到次日。 　　又是临睡前，临时标记杜默后，冯异又因为一个电话离开卧室。杜默清晰地听到两声门响，第一声关客卧门，第二声关书房门。 　　刚被标记过、还浑身发软，正是需要Alpha怀抱的Beta郁郁地翻了个身。 　　脑子里只剩下“被自己Alpha抛弃了”这样令人伤心的想法，而忽略了冯异临走前其实有轻吻自己，还说了一句“很快就回来”的事实。 　　冯异牙齿划破皮肤，深入后颈的感觉似乎还在，只是身后空落落的，缺了那个灼热的怀抱。 　　白天在公司诸事不顺，因头疼精神不集中，昨天交给赵主任的报告里出现了错误。 　　他很少犯错，知道自己水平差，便格外谨慎，进东森以来唯一的失误就是宋菖隽那一单，还不能完全赖在自己身上。 　　赵主任被楼上领导们好一顿训，下楼后自然不肯放过杜默，也给杜默好一顿训。 　　不像池静，明确打过招呼不能苛责。杜默没后台打招呼，只是手握得罪不起的大客户，当杜默无法从大客户身上创造更多利益时，杜默显然就没那么值得重视了。 　　走回工位那一路，连一向不招人待见、总要跟自己比个高下的韦恒都投来了同情的目光。 　　“怎么了？”冯异打完电话，回来看杜默动作依旧不正常，问，“发生什么事了？” 　　杜默头埋在枕头里，“没事……” 　　他这个姿势刚好露出刚被标记过的后颈，连着好几天被标记，白天又要贴人工皮掩饰，即便是出自军区、透气性良好的人工皮，仍旧不利于伤口恢复，所以此刻他后颈看起来很凄惨。 　　咬下去时冯异犹豫半天，还是杜默揪着他衣服摇晃他胳膊，声音低到几不可闻，“……你咬呀。” 　　然后冯异那引以为傲的自控力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定有事。”冯异确定地说，“一整天了，从昨晚到现在。” 　　杜默沉默，他不想说。 　　白天他已经想开了，根本没纠结这事。只不过刚又被标记一次后，也不知怎的，竟又患得患失了起来。 　　他忽然明白了池静故事中盛家的Alpha和那位相比之下稍显平凡的Beta为何会双双发疯。 　　那个Beta，兴许也不全是因为Alpha执着地要标记他才疯的。 　　——自己被标记前后，几乎可以称得上截然相反的两种心里状态，已经使杜默产生了他是不是存在精神分裂前兆的怀疑。 　　被标记前，无事发生，避开自己打电话很正常，自己又不爱听那些东西。 　　被标记后，患得患失，无论冯异做什么，都觉得那个Alpha有事刻意瞒着自己。 　　不知道Omega会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应该没有，池静很信任他的哥哥。 　　理智告诉杜默莫要多想，但那股不受控制的情绪却在疯狂滋长。 　　沉默许久，在冯异快要忍耐不住，打算进一步“逼问”杜默时，杜默终于小声问：“你昨天……还有刚刚……在跟谁打电话呀？” 第54章 　　冯异视线微怔,大概是没想到杜默居然关心起他的电话内容，“舟一和兰歆。” 　　“昨晚是舟一，他说有个……”说到这儿时冯异停顿了下,于是杜默心也跟着提了起来，斟酌半秒,冯异说,“以前的朋友回帕星了，希望周末聚一下。之后是兰歆，我们在书房开了个视频会议。刚刚也是兰歆,她问我一些事情。” 　　周末聚会，今天星期四……那不就是后天？杜默忍不住问：“你要去吗？” 　　“没时间。”冯异简短地答,他最近很忙。要不是亲眼见冯异确实出现了易感期的症状,兰歆绝不放冯异离开总指挥室。 　　梁老前辈离世,保守派中坚决维护Alpha霸权地位、致力于复辟天盛帝国的声音又弱了三分。冯异这边紧锣密鼓地指定发展计划的同时也在策划下一步行动，茵莱海盗团是全队人接近三年的努力，不能因他回归帕星而就此消失。就在几分钟前，在冯元帅练兵演习的掩护下,一个10人小分队悄无声息地飞上了太空。 　　事关帕星未来局势,本该严肃对待，但真正讨论细节时，气氛也没那么严肃。近期重点集中在冯异身上——团员们纷纷催促冯异尽快接任军事委员会主席，他们也好在大树下乘凉，至少让进太空的行动名正言顺一点。 　　说实话,比起星球之间残酷的掠夺战争、帕星两党边界不断的冲突和党派内部铲除异己争权夺位,冯异继任与否反倒是最无关紧要的一件事——冯异不继任，也不耽误这群人上天。 　　不过这些他都没打算告诉杜默，徒惹杜默担心。 　　惊心动魄的星际战争到冯异嘴边,就只剩轻描淡写的五个字：已经解决了。 　　第二天上班，池静直奔杜默工位，说今天有好事要发生。想细问是什么好事，嘴没把门的池静却一声不吭。直到下午，赵主任喊杜默去开会，杜默才明白怎么回事。 　　他对赵主任喊自己开会这事有心理阴影，一听赵主任隔空喊“小杜”，他就浑身难受。 　　进会议室，除两位来自楼上的领导，池静和他家在商务部工作的叶议员竟也在。 　　还没来得及分析什么情况，就听赵主任说东森被批准加入保守派、激进派之间的商贸合作。考虑到激进派那边平权思想占主流，为方便沟通，便临时调杜默加入项目组。 　　接着看池静冲自己眨眼睛，杜默恍然，这应当就是池静早上对自己说的那件好事。 　　算好事吗？杜默发出来自灵魂深处的质疑。这一听就是个长期项目，接了就得一直干，像韦恒手里的一星项目似的……整天忙成狗。 　　咸鱼惯了的杜默想说他其实不太需要项目。他不了解东城和平区需要搞什么贸易往来，东城的新闻说平区那边的工艺制品质量差；平区那边认为东城的食材贫瘠不够丰富……他也说不清两党之间目前还留着哪几条贸易线。 　　大学学过，学完就忘。 　　“您怎么也选杜默？”跟议员套了会儿近乎，趁周围没人，赵主任问道。楼上虽以Alpha为主，却也是有几个Beta的。 　　即便是权贵世家，亦不能保证他们的孩子都是Alpha——科技尚未发达到能决定未出生孩子性别的程度。而且ABO分化玄之又玄，有经验的医生能根据体检报告估测孩子大约何时进入分化期，却没有哪位医生敢打包票判断一个婴儿未来会分化成A、B、还是O。 　　“也？”叶议员一挑眉。 　　“之前有两个客户指明要小杜当客户经理。”赵主任一拍脑门，什么都说，“您应当也认识，宋菖隽宋先生和兰歆兰小姐。” 　　确实都认识。叶议员若有所思，摇头，笑而不语。 　　叶议员在商务部工作，里面净是人精，话不说透全靠品。赵主任虽只提供了两个名字，叶议员却根据这俩名字外加池静转述给他的工作日常相对应，察觉到更多信息。 　　难怪宋家大张旗鼓进东城，没几天就灰溜溜地退出东城，也难怪兰歆这个不缺钱的人突然搞起了投资，还偷偷摸摸的，跟怕人发现似的以她弟弟名义搞，原来背后都有个叫冯异的Alpha。 　　想到这儿叶议员忽然又笑了一下，之前说把这个项目交给杜默，冯异还迟疑，装给谁看呢。 　　他这一笑却引得赵主任心里直犯嘀咕，心说这议员一会儿摇头，一会儿乐的，那杜默到底有没有后台？ 　　到星期六早晨，杜默不加班，想睡懒觉。昨晚也不怎么触到了冯异，这个看起来冷酷但对自己非常温柔的Alpha咬得格外狠，后颈一抽一抽的，好久才睡着。 　　感觉还没睡多久就被这个Alpha无情地喊醒，杜默迷迷糊糊的任凭冯异摆布，待他脑子清醒过来时，人已经在冯异车上了。 　　“……去哪儿？” 　　“公司。”冯异一边打方向盘，一边说，“办公室里有床，可以继续睡觉。” 　　杜默还有点睁不开眼睛。 　　道上一片漆黑，两边路灯还亮呢，杜默迟疑地问：“……现在几点？” 　　“七点。” 　　杜默：“……” 　　七点…… 　　上班也就这个时间起床，大好周末，他居然七点就出门了？ 　　车里一下子就静了，半梦半醒之际，杜默猛地想起昨夜，瞌睡虫瞬间消失。 　　好像是……他自己……主动提出……要去冯异公司的…… 　　他……又因为那个叫郑尘的白月光……闹起了别扭。 　　好巧不巧，叶议员给他的资料里有郑尘的名字。郑尘被商务部以翻译的名义邀请来帕星，也是接下来东城与平区合作项目的重要成员，意味着杜默接下来要经常跟郑尘打交道。 　　白天他想的是这么快就摸清了郑尘的底细，真好，多亏叶议员；晚上被标记之后就患得患失地想冯异会不会遇见郑尘再续前缘然后突变原著冯海王。 　　被咬之后还赖在冯异身上不动弹，非等冯异同意，周末带杜默一块去上班才罢休。 　　杜默无声尖叫：……这该死的信息素。 　　冯异不时地看杜默一眼，也没说话，仿佛是有意给杜默一些时间回忆昨晚上。 　　杜默目光游离一阵，最后，他闭上眼睛，装睡。 　　不敢面对昨晚。 　　呜，好羞耻，他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 　　公司里没人，问过冯异才知道，人都在外执行任务。这令杜默松了口气，直奔休息室补眠。 　　空气中那股淡淡的酒味似要与后颈残留的信息素打招呼，抽痛的感觉又回来了。 　　被咬多次的杜默已习惯了这种感觉，不耽误睡觉。睡了没一会儿，太阳升起，嫌阳光刺眼影响睡眠，他还爬起来拉了个窗帘。 　　几点醒过来的也不知道，他摇摇晃晃地走出休息室。办公室没人，想着冯异在外面，刚起床想要亲近自家Alpha的Beta想都没想地走出办公室。然后，这个刚睡醒的Beta傻在原地。 　　——对面会议室，冯异正在跟几位杜默从未见过的Alpha开会。 　　似曾相识的一幕。 　　杜默不禁问自己：为什么不长教训呢？ 　　一身冯异信息素味儿的杜默杵在办公室门口，这跟上次还不一样，上次他从外面来找冯异，只是找冯异问些事情，没别的想法，当时他和冯异也没别的关系。 　　这回他从冯异办公室里走出来，后颈被咬得一塌糊涂，还没贴仿真皮，他和冯异做了什么不言而喻。 　　还不太能直面ABO社会中情侣双方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瞒不过身边人的惨痛事实的杜默：“……” 　　不幸中的万幸，会议室里的人没有上次多。 　　长会议桌上方展着星图，旁边还有一艘巨大的飞船实况投影，左边一排人像投影，右边是张地图，像平区政区图。 　　等等，人像投影。 　　冯异别又在开视频会议吧！！！ 　　杜默惊恐。 　　那……这有没有上回人多就不好说了啊！ 　　是不是再开视频会议暂时无法确定，但冯异在打电话毋庸置疑。看杜默出来，冯异自若地比了个手势，让里面人继续。 　　走出会议室，冯异的声音清晰许多，“没时间。” 　　电话那头又说了什么，冯异蹙眉，“……再说吧。” 　　“……我问问他，如果他愿意的话。” 　　走到杜默身边时，电话刚告一段落。 　　杜默脑子还有点懵，但也知道不能在大庭广众下跟冯异对话，拉冯异进办公室。 　　冯异顺手关上门。 　　会议室里的Alpha相互交换眼神，纷纷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冯异倚着书桌看杜默笑，“睡醒了？” 　　“……睡醒了。”杜默有些许恼怒，“你不是说公司没人吗！” 　　“他们突然过来的。”冯异也很无奈，“我哥听说我不想继任军事委员会主席，非要找我谈话。” 　　“……你哥？！”杜默眼睛瞪得溜圆，紧接着又想起什么，“……你不想继任军事委员会主席？” 　　一时间，杜默竟不知先关心哪件事才好。 　　——是突然见家长更吓人一点……还是冯异未来仕途发展更重要一些呢？ 第55章 　　嘴唇微张,杜默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他十分焦虑，曾经看过的豪门狗血剧、听说过的东城世家日常生活一一浮现在。总觉得冯异哥哥下一秒就会来敲门,勒令自己这个Beta离开冯异。 　　幸亏来找冯异谈话的只是冯异哥哥，那个能写进教科书的冯元帅没来。 　　冯异倒是觉得这样的杜默可爱,一味地笑,待杜默露出些许羞恼的神色后，他才说：“记得之前舟一要组织聚会吗？他还在找我……问你要不要去。” 　　杜默：“……” 　　舟一找自己指定没好事。 　　尤其在他和冯异目前关系基本跟昭告天下没什么区别的情况下。 　　刚要回答不想去，突然又想起郑尘,杜默迟疑。 　　冯异瞥一眼手机，“明天晚上,你想去吗？” 　　杜默犹豫不决,没回答。 　　冯异明白了什么,他笑了下，说：“那就不去。” 　　但杜默直觉他和冯异想的可能不是一个事儿。 　　冯异一直在忙，送走他哥哥没多久又迎来兰歆，送走兰歆又接回来几个穿军装的Alpha。 　　中间冯异来找杜默,说杜默可以先回家,不必一直在公司等他。杜默觉得今天这事儿是他自找的，不好再麻烦冯异，便说他在办公室呆着就行。回家也是一个人呆着，跟在冯异办公室没什么区别。 　　最重要的是，杜默暂时没有当着一堆Alpha的面同冯异一起离开的勇气。 　　看了会儿书,手机弹出人事通知：部门明晚聚餐,地点江澜。 　　杜默叹声气，回复收到。 　　这是惯例，每个部门年底都要聚这一次。投资者关系部门赚钱路子多,因此领导们毫不吝惜地将年底聚餐地点定在了江澜。以前是实习生，可以不参加；今年是正式工，逃不掉。 　　回复完，杜默盯着通知上的时间陷入沉思，明晚，那不就是星期日吗！ 　　舟一定在哪天来着？好像也是明晚？ 　　那群人聚会，要么江澜酒店要么LA酒吧…… 　　回家后杜默把这事讲给冯异。 　　冯异说：“那就一起去吧。” 　　杜默：“嗯……我去部门聚餐，你去朋友聚会，然后我们一起回家。” 　　正在移动沙盘，不时还跟通讯器那头说些什么的冯异听到这话，忽地回头看杜默，半天，冯异说：“好。” 　　杜默这才意识到他说了什么。 　　我们一起回家…… 　　这事儿吧……虽彼此已心中有数、并且执行了好几天……但好像还真是……第一次说出来。 　　话从嘴里冒出来之前也没想那么多，就下意识那么一说。 　　杜默抿唇，抓起桌子上水杯喝了一口。 　　他总是顶不住冯异的视线。 　　冯异没说话，却放下摆到一半的沙盘走向杜默。 　　他将杜默拉进怀里，灯光下的Beta领口松松垮垮，被□□好些天的后颈就那么暴露在他眼前。冯异重重地捏了一下，动作意欲为何显而易见。 　　牙齿深入皮肤，杜默有一瞬间的失神。 　　这两天冯异没怎么喝药水，显然是易感期结束了。 　　正发愁还能怎么“勾引”冯异标记自己的杜默松了口气，沉溺于被标记时难以形容的痛苦与酥麻酸爽相交织的感觉，同时模模糊糊地想：太好了，不用主动找冯异要标记了。 　　好像是发觉杜默走神，冯异又恶劣地用了一下力。 　　疼得杜默小声叫了出来。 　　客厅里传来兰歆遥远的声音，“冯异——你又去哪儿了——大伙儿在等你下命令啊——”杜默不安地动了动，回神，也不知道兰歆有没有听见……他尴尬地撇开头，“正事要紧。” 　　冯异失笑，仗着身高优势在杜默唇上亲了一下。 　　这一下很短暂，一触即离。 　　“很快就好。”冯异拍拍杜默后背，温声说。 　　当冯异放杜默离开他怀抱的一瞬间，他眼里闪过一抹红。 　　因为杜默眼里闪着水光，乖巧又懂事地看着自己。 　　以至于从不受私事影响的冯?冯家小公子?茵莱海盗团团长?军事委员会下任主席?异只想关了通讯器，抱着他的Beta从此不撒手。 　　部门聚餐定在晚上八点，冯异那边约在九点。人事订了一间宴会厅，虽常跟赵主任来这儿吃饭，但杜默还真是头回进宴会厅。他提前二十分钟抵达，餐厅里已有很多人了。 　　除了平日里总能看见的同事，还来了几位只在官网上见过照片的高级总监和董事。底层员工并未规定席位，杜默随便挑了个熟人多的桌子坐了下来。 　　韦恒也在这桌，娴熟地喊服务生要来一杯气泡水，主动跟杜默打招呼，“你学长今天也在这儿，进来时我看见他的车了。” 　　舟一？杜默脑子转了几圈…… 　　因为是跟冯异一块儿来的，为免人多眼杂传出什么流言蜚语，杜默特意让冯异车停得远点儿，他不介意多吹一会儿冷风。也是巧，舟一那辆骚包的跑车就停在他们旁边。 　　杜默不认识舟一的车，还是冯异说，他才知道的。 　　韦恒是怎么看到舟一车的？肯定不是顺路偶然看见的，八成是在停车场里转了一大圈。该说不说，烦人归烦人，韦恒今年能有显著业绩也是他功夫下到位了。 　　杜默不咸不淡地应付了几句，显然韦恒有去跟舟一打招呼的想法，然而杜默没这个打算。 　　他巴不得离舟一那群人远点儿，虽然对郑尘十分好奇。 　　杜默以为这事儿告一段落了，结果饭吃到一半，不知谁提了句看见一星的艺人在隔壁吃饭。这段时间一星和东森关系很好，前阵子东森搞活动，一星还派来好几位艺人帮暖场。 　　领导便想请过来喝几杯，韦恒立即自告奋勇：“我去请，我是一星项目负责人，跟他们都熟！”然后看到坐在他斜对面吃饭的杜默，想起什么，补充道，“让杜默跟我一起去吧，领导您可能是不知道，杜默跟舟总认识，他们是大学同学呢。” 　　舟一是什么人，在场没人不知道，他在娱乐圈、金融圈的名声就跟冯异在军事政治领域的名声一样出众。 　　一不小心又获得全场注目礼的杜默：“……” 　　心中暗骂韦恒王八蛋真小人，不就是没跟你去找舟一，至于在这种场合拉我下水吗？去别的包厢请几个艺人也要拉人陪着，真不怕同事笑话。 　　他悻悻地点头，“……称不上同学，顶多是校友罢了，不熟，真不熟。” 　　出宴会厅门，杜默微怒道：“你瞎说什么。” 　　韦恒翻了个白眼，没有池静在身边，他身上那股烦人劲儿发挥得淋漓尽致，“事实啊，我瞎说什么了？不是你自己说的嘛，你认识舟总啊，舟总是你学长，不止你认识，明硕也认识……” 　　认识是认识，可学生时代的交情能用在这场景吗？再说他一个Beta，能跟舟一有什么真交情……细掰扯这个就太无聊了，杜默也不愿意，反正最后尴尬的一定是韦恒，“我认识他，跟我要去请一星艺人过来有关系吗？” 　　大概是喝了点酒，再加上最近与冯异关系突飞猛进，杜默不似从前那般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行事。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互怼到包厢门口，韦恒敲门，杜默往后退了半步。 　　留意到杜默动作，韦恒问：“你真认识舟总？别是学校里听说个名字就拿出来显摆吧……我都没听舟总提过你这个人。” 　　“……你跟舟总见过几面？你们很熟吗？他为什么要跟你提起我啊。” 　　其实杜默内心没表面这样淡定，一想到门后面就是冯异舟一等人的聚会，里面还有郑尘那位原著里的白月光……他手心直冒汗。 　　——他这行为跟查岗似的。 　　门开，不似他们那儿富丽堂皇的宴会厅，这个包厢一眼望到头。 　　里面没几个人，冯异不在、舟一也不在。 　　杜默看韦恒，“？” 　　韦恒看杜默，“……” 　　原来就是一星几个艺人的私人聚会，跟舟一、冯异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俩人阴阳怪气那一路全是无用功。 　　好在里面人有韦恒打过交道的，客客气气地请到宴会厅喝了几杯算交差。 　　杜默酒量不错，但架不住韦恒劝酒总要带上他。赵主任也默许，毕竟投资者部门就他俩是今年新来的正式Beta工，赵主任有意让他俩多露露脸。 　　你来我往敬了一轮又一轮，到聚餐结束，杜默难得地有了醉意。 　　这状态不太对劲，从没喝多过的杜默对自己这摇摇晃晃非得扶墙才能走直线的状态感到十分的不安，摸出手机想给冯异发消息，约个地方好叫冯异来接自己。 　　后面走过来一个人，“小杜！真没看出来，酒量不错啊，难怪赵主任愿你带你出去，你看那边……” 　　是同层的前辈，杜默目光有点迷离，顺着对方手指方向望过去，发现韦恒已经站不住了。 　　“一会儿没别的事儿吧？”前辈拍了拍杜默肩膀，眼睛直偷往杜默手机屏幕上瞄，“瞧我这话问的，你是单身，能有什么事儿？这样，你也别急着回家。后面有温泉，跟大家一起去吧。”看杜默有拒绝的意思，前辈又说：“不要怕起不来，今晚去泡温泉的，董事给半天假。” 　　杜默：“……” 　　你才单身，你全家都单身。 　　虽然肯定不去，但他还是不可避免地想了一下，后颈人工皮的防水效果怎么样？ 　　应该……不怎么样？ 　　好像每次出汗之后……都更容易揭下来的样子。 　　杜默不留痕迹地躲开前辈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我喝多了，不太舒服，就不去了……” 　　同性AB之间没有很强的性别意识，要不东城大学也不会允许AB同宿舍。不过Alpha们生得高大壮实，瘦小的Beta们总是会对Alpha的靠近心生抵触，尤其这位Alpha前辈喝得醉醺醺的。 　　正研究如何能悄无声息地离开现场，张董事注意到了杜默和同事之间的动静。 　　“那个……叫杜默的Beta是吧？”张董事隔着一大堆人点名，“来来来，你别走，我听说你很久了。” 第56章 　　是他喝多了听错了？还是脑子转的方向不对？ 　　为什么张董事会听说过自己？ 　　杜默一头雾水。 　　张董事就是那种能在公司官网上看到照片、拥有一段个人介绍的大领导,若能被这样的大领导记住，且留下好印象，那对他在东森的未来发展有相当大助益。 　　混乱却也有序往温泉方向去的人群流速变得缓慢,目光也渐渐投到杜默身上。 　　“……张董事，您找我？”杜默脸发烫,尴尬地点头。这还不算最尴尬,人群居然自动分流，给他和张董事之间留出来了一条空隙。 　　张董事身上酒气浓重，但眼睛很有神,瞧着是没喝多，“听底下人提过好几次,说你总能被大客户瞧上。丢一个没关系,没几天就又来一个。” 　　杜默勉强地答,“……是……都是运气好。” 　　一会儿被同事打断，一会儿被领导叫住，断断续续的，总算把消息发给冯异,他绝对不要跟一群Alpha去泡温泉！ 　　原因嘛……有很多。 　　杜默不自然地捂了一下后颈。 　　这边张董事按着杜默不让走,话里话外猛夸杜默运气是真的好，以至于杜默新生困惑：张董事到底醉没醉——大领导怎么能这个样子？ 　　刚刚叫住杜默的前辈可下逮到跟大领导近距离接触的机会，一个劲儿地恭维张董事，还“贴心”地给旁边不知情的员工解释为什么说杜默运气好。 　　舟一、冯异、郑尘一行人正巧从楼上路过，酒店是天井式的,从他们所在的位置,刚好能看见走廊里喧喧嚷嚷的东森员工。 　　“这东森是越做越大，部门聚餐，还我把家艺人喊过去敬酒……给那几个孩子弄得怪委屈的。”舟一望着楼下,嘲讽地说，“给你们看他发来的信息，恨不得让我当场跟东森解约……真是给他们惯坏了。” 　　“这是喝了多少……信息素都散出来了。”一个染了红头发的Alpha嫌弃地说，回过头看一行人中唯一的Omega，“郑尘，你没事吧？” 　　这群人非富即贵，压根没把东森放眼里，说话便很不客气。但其实大部分杜默都见过——基本上就是他与冯异第一次在江澜偶遇时的那些人。只是多了个郑尘，少了个眉目如画的Omega。 　　郑尘优雅地摇了摇头，投向楼下的目光中多多少少也带着点嫌弃。 　　Omega信息素失控情有可原，Alpha信息素失控，只能被认为能力不足、或者是恶意欺压弱小。无论哪种，都令人不齿。 　　——当然，出身世家的Alpha们本质是双标的，他们对“欺压弱小”这种行为在不同情况下有不同的定义。 　　这群Alpha居高临下地看东森热闹，只有冯异，视线在人群中一排排扫过，好久，才定格在一个被Alpha们围在中间的Beta身上。 　　每当这时候，冯异总是会有种被针扎心脏的感觉。 　　他多么希望有一天能像兰歆那般，仅凭信息素能瞬间在人群中找到自己的爱人。 　　跟身边一溜身材高大的Alpha一比较，Beta看起来更加弱小无助。 　　冯异眼神好，看见Beta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眉宇渐渐蹙起，深沉的眼眸里写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冷漠。 　　舟一终于想起来什么，“……冯异，杜默是在哪儿上班来着？” 　　冯异冷冷道：“东森。” 　　舟一：“……” 　　旁边Alpha也都说不出话了。 　　红头发Alpha直给舟一递眼神，舟一满脸苦相：要问你问。 　　上回他建议冯异离杜默远一点，差点没挨打。 　　前阵子倒是没听说冯异的AB恋有啥进展，结果再听到冯异恋情相关的讯息，就是易感期的冯异当众把杜默喊进了一个没有其他人的密闭空间里。 　　看看楼下的杜默，再看看旁边明显不快的冯异，舟一心道这个麻烦事儿他不接。 　　之前冯异只是冯异，现在冯异可不一样了——眼看就是保守派掌实权的大人物。再严谨点儿说，冯异现在就可以说是手握实权的保守派政要——平区那边一直盯着冯异来着。 　　因为保守派最精锐的太空作战部队，几乎是冯异一手带出来。听起来有些夸张，但真相就是如此。 　　舟一只是搞文娱衍生文化产业的生意人，不掺和这些。要不是郑尘找他帮忙，他绝不会赶在这个节骨眼喊冯异出来聚会。 　　本来他还挺纳闷，说好的不参加，怎么又突然改主意……舟一虽不参与党争，但政商不分家，该懂的都得懂。 　　现在明白了，这是刚好赶上东森聚会，杜默也要来江澜，冯异顺便来参加自己牵头办的老朋友聚会。 　　捋顺思路后，舟一不禁为楼下那个抓着杜默不放的Alpha默哀。 　　又仔细看两眼，像是熟人？ 　　冯异大步走向楼梯，这在舟一预料之内，他颇有些自得地看红头发Alpha一眼：看吧，没法管。 　　然后他就被冯异身上散发的信息素吓了一跳，急忙跳起来追冯异，“诶诶诶冯异！你干什么，公共场合你收着点——你是要继任主席的啊！收着点儿信息素，注意影响——”冯异全然不理，暴戾又冷漠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那个掐着杜默胳膊不放的Alpha。 　　毕竟是看到被自己标记过的Beta被其他Alpha抓着。这种情况下，再优秀的Alpha也难以保持冷静。 　　落在人群后的郑尘不解：“杜默是谁？” 　　旁边人迟疑地答：“……或许你可能没听说过，冯异……他标记了一个Beta。” 　　冯异走过去的时候，东森这群人已经静了下来。 　　超S级的信息素实在太强大，没几个Alpha能顶住这种震慑。即便有那么几个厉害的Alpha抗住了，也得被后面舟一一叠声喊的“冯异”给震吓住。 　　在东城混的，谁没听说过冯异这个名字？ 　　只有张董事还掐着杜默胳膊没放——他觉得他不怕冯异。当然，也是他想错了——冯异要找的人不是他，其实是杜默。 　　张董事眯了眯眼睛，也没站起来，大模大样地靠在软椅上，“冯小公子？找我什么事？” 　　“松手。”冯异冷声道，他见过张董事，本想点名，话到嘴边才发现，他压根不记得张董事的名字，只好忽略，“我不是来找你的。” 　　他声音很冷，但信息素却又如同燃烧的烈焰，在场人仿若冰火两重天。 　　看这架势，舟一也不敢劝了。 　　张董事愣了一下。 　　年纪轻轻能做到东森总经理董事这个位置很不容易，全靠原生家庭在背后使劲儿才有他今天。 　　张董事祖父是梁家幕僚，改制后，梁家转型，幕僚解散。他祖父靠着跟梁家的这层关系在议会里谋了个不大不小的职位，张董事则依靠他祖父多年积累的人脉在东森混到现在这个位置。 　　他家无脑追随梁家，支持复辟帝国的议案。政治上他们两家是对手——张董事自以为是的那种，因此不怕冯异，更要摆出一副跟冯异对着干的样子。 　　当冯异走过来时，他内心有些许窃喜。张家与冯家在保守派内的地位堪称天差地别，能被冯异针对，算是一种肯定，能成为他以后的政治资本。 　　结果没料想，冯异是来找杜默的。这无异于狠狠打了张董事一巴掌，说出去谁信？冯异，堂堂Alpha，拿信息素压人，只为找一个Beta？ 　　张董事受不了这种羞辱，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今天在冯异面前低头，以后还怎么在员工面前当领导？他家怎么在议会立足？他站起来，指着杜默，“你找他？” 　　冯异没理会张董事，他不屑于在张董事面前说多余的话。 　　他心里烦得很，假如兰歆在场，定要准备驱散人群——她会认为这种状态下的冯异随时可能动手打人。 　　“他是我们公司员工，你说带走就带走？”说着张董事又想起什么，“呵，听说兰歆给他投了一大笔钱，底下人摸不清兰歆底细，我可知道她是干什么的……”张董事话中有深意，“难不成他们俩真有什么关系？我还琢磨呢，东城和平区的合作项目怎么就指明让这个Beta接……多少人惦记这个差事。” 　　涉及到党派大人物的小道消息，气氛尴尬起来。 　　员工们不知兰歆是何人，但不难从张董事的话中分析出兰歆是个Alpha，于是落在杜默身上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变了味儿。 　　前辈可能是想缓解气氛，拉杜默，示意杜默表个态。 　　杜默接的这几个项目他都知道，私底下也琢磨杜默哪儿来的这么多资源。不过杜默跟池静走得近，池静又没人惹得起，因此只说几句便过去。今天赶上张董事打听，他才顺势多说了几句。 　　夹在领导和男朋友之前还挺难办的，杜默试探着往回抽自己的胳膊，纹丝不动。 　　注意到杜默动作，冯异目光终于滑到张董事脸上。 　　从在楼上看到杜默起到现在，冯异心里一直压抑着什么。 　　这一瞬间终于被张董事不肯松开杜默的动作引爆，信息素疯狂往外冲，他厉声喝道：“我让你松手——” 第57章 　　这句话配合冯异冷得冻死人的表情太有杀伤力。说出口的一瞬间,全场寂静。就连跟他认识多年的舟一都有被吓到，身为冯家直系，冯异从小被教育克己守礼,舟一几乎没见过冯异当众发怒。 　　张董事冷汗当时就下来了。 　　但他还是仗着冯异顾忌影响，必然不敢在公众场合闹起来,而故作强硬地说：“冯异,你管的太多了吧？” 　　“你很想知道杜默运气为什么这么好？”冯异抬手捏了捏眉心，他下颌线条利落，身材好个子高,一身黑色正装的他居高临下地做出这个动作时有股特别的魅力，“好奇杜默和兰歆之间有什么关系？” 　　张董事心头一跳。 　　“兰歆是我安排过去的”冯异冷着一张脸,冰冷地说,“你说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兰歆来投资时张董事就派人查过杜默一回,属下说兰歆是经兰风介绍来的。当时半信半疑，不过那之后没后续了，他就把这事儿暂搁一边了。 　　张董事马上想起前两天闹挺大的一事儿，说冯异在酒会上突然信息素紊乱,送到嘴边的Omega不要,非大张旗鼓地派人去接一个Beta。 　　……冷汗流得更厉害了。 　　态度强硬也是分时间，分场合的。 　　政治、经济金融领域的碰撞他不怕，但牵扯到这种私人感情关系时，张董事显然有点怕。闹大了对彼此影响都不好，而且现在是自己掐着人家Beta不放,错在自己。 　　Alpha对什么最敏感？对自己Omega。 　　他不想承认也得承认,冯异是比他强大许多的Alpha，在信息素这方面，他打不过冯异。 　　张董事松开杜默,猜来猜去，杜默居然是冯异的人。 　　好不容易离了张董事掣肘，杜默抬脚就要往冯异身边去。迈了半步，想起来不对劲——同事们还在啊。 　　冯异这话…… 　　他后知后觉地看着冯异，发觉同事们都在看自己。大抵是他和冯异在这儿的原因，竟然没人敢离开。于是他只好硬头皮走到冯异身边，好在冯异虽看着很生气，但情绪总体上是稳定的，信息素应当也正常，否则这群人不会是这样的状态。 　　杜默用了极大的努力让自己走直线，假装镇定地走到冯异身边，他拽冯异的袖子，“……那，我们先走？” 　　离开人群时刚好路过韦恒，当时他跟冯异走在前面，舟一在后面，这位一星大老板反倒成了“跟班”。 　　杜默还有心情想些杂七杂八的事情：这回韦恒应当信了，他和舟一是真认识。 　　-楼上都是小型私人包房，冯异对舟一交代了一句什么，就拉杜默随便进了个空包厢。暖色灯光下，杜默白皙的皮肤好像泛着微光，直叫冯异移不开眼。他挽起杜默袖子，果不其然在上面看见了几个清晰的指印，衬得周围皮肤更白。 　　“为什么不告诉我。”冯异问，他面容还是冷硬的，看着似有几分怒意，“东森一直这样对你？” 　　杜默：“……”那倒也没有，他今天第一次见张董事。 　　而且，我跟你说了啊！ 　　杜默头微微歪着，提醒冯异，“你看手机。” 　　看完手机，冯异：“……” 　　“东森对我还好，没你想象得那么严重。除了赵主任太爱开会，总体上很好的。同事之间也挺和谐的……之前那个难应付的Omega你见过，现在他跟我关系特别好，天天出勤只为上班找我聊天……”想到池静，杜默笑了一下。他摇晃冯异手臂，抬手摸杜默紧蹙的眉心，不想看冯异皱眉，“想让你去门口等我来着，结果正好被你撞见了……” 　　冯异低头看杜默，就这么看着，看了好半天，才慢慢地说：“我是不是……” 　　他好像无意间扰乱了杜默的生活。 　　一时冲动下。 　　难得看到这样……无所适从的冯异？许是喝多了，他脑袋转速有点慢，思索了一段时间才选出这样一个形容词，杜默心里涨涨的。刚喝的酒烧嗓子，他声音有些干涩，“……没关系。” 　　冯异等杜默继续说。 　　“原本也打算……过段时间辞职的。” 　　说这话时杜默脑补了下继续去上班会有什么后果，刚想个开头他就忍不住摇头。 　　通过被标记这种方式，杜默对ABO产生了全新的认识。这实在是种奇妙的体验，被标记后的他总想靠近冯异，渴望亲密接触。好似每一次接触，都会令他与冯异的关系更进一步。 　　被Alpha盯上、反复啃咬后颈的感觉不会令他觉得被冒犯，心脏咚咚跳的感觉也不会让他感觉难受，只会让他更想接近冯异；反而那种先天的、仿佛生殖隔离一样的设定却使杜默无法完全地感受到冯异，令他难过。 　　“……要不要去学医？”冯异看着杜默，冷不丁问，“你一直想学医，不是吗？” 　　这是真的，杜默还想怎么跟冯异说这事儿，没想到冯异先提出来了。 　　冯异：“我之前以为你想学金融……” 　　杜默：“……” 　　这一说，杜默想起来了。 　　突然穿到一个各方面都颠覆大脑认知的未知星球，杜默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学习之余，还得恶补帕星语言、习俗、科学技术……以免被同学当成傻子。 　　可能是那段时间看社会经济方面的书比较多，以至于让冯异产生了他对商科感兴趣的错觉…… 　　如果那时候他多看些医书……没准儿就能去东城大学学医了。 　　考虑到原著杜默未来学金融，他自作聪明地看了很多金融书，把医学这方面搁置了——穿越前是学医的，虽说这是个ABO的世界，人体有种六性这事儿也很颠覆他认知，但总归还算人的范畴，一个鼻子两个眼睛，一个心脏两个肺。 　　杜默暗暗咬牙，悔不当初，欲哭无泪。 　　半晌，杜默说：“……是有这个想法来着。” 　　冯异问：“有想去的学校吗？” 　　帕星人口少，高校不多，但整体大环境很鼓励民众学习，多少岁学习都不算晚。因此杜默也不必担心他学个金融再去学医会不会年纪过大，他最多需要考虑，有一个在保守派内担任重要职位的男朋友是否过于惹人注意。 　　杜默摇头，“还没想好。” 　　他不太想回东城大学读书，一来那地方他太熟悉，二来东城大学是保守派基地，里头老师或多或少跟保守派官员有关系，怎么想都不太合适。 　　可要他去别的地方吧……又觉得离冯异远了。 　　帕星这些大学里，平区那边更注重新技术新思想，这些年又陆续从外星引进不少先进器材和设备，鼓励创新，再适合杜默不过。 　　然而那地方更不合适——没听说哪个议员把爱人送到对方大本营上学的。 　　冯异摸杜默头顶，四目相对，又捏杜默后颈，轻吻杜默额头，“你想去哪儿都可以。” 　　杜默一颤，冯异一条胳膊自他脑后穿过，这是个被搂在冯异怀里的姿势。他刚喝了许多酒，体温偏高，身体因酒精的作用而软绵绵的。感觉冯异动作似乎是要挑开人工皮，他不由自主地揪住冯异西装领，“回……回家再说吧。” 　　他小声说。 　　冯异牢牢地将杜默固定在自己怀里，低头亲吻杜默，他知道这环境不太合适，也明确地知道自己远没到失控、非在这儿做些什么的地步，他就是单纯的不想忍耐。 　　暧昧的气氛使屋里信息素浓度暴涨，就在这时，有人敲门。 　　郑尘不请自来，“你不回去了吗？大家还在等你。” 　　“不回去了。”冯异淡声说。 　　郑尘看向冯异，这个冷峻的Alpha身上的信息素令人心动，瞥见埋在冯异怀里的杜默，貌似随口问道，“这就是你标记的那个Beta？” 　　杜默本就对郑尘的存在有点别扭，从中听出轻蔑的意味后，抓在冯异身上的手下意识地收紧。 　　冯异却道：“他是我的伴侣。” 　　杜默抬头看冯异。 　　他和冯异很亲密，已经到了那种允许冯异随时给自己临时标记的程度，但首次从冯异嘴里听到这个词。 　　这是平区那边新流行起来的说法，跟外星学的。AO登记结婚后，为表AO平等、A对O的尊重，A与O可互称对方为自己的伴侣。不像从前那般，婚后的Omege不算独立个体，被称为“XX的Omega”，是Alpha的附属。 　　郑尘是外星来客，对这个词汇很熟悉。他先是愣了下，然后面色发白，但还勉强地露出了一个完美的微笑，“既然是你的伴侣，带过去让大家见见……” 　　他这句话很失礼——把杜默当成冯异附属品，问都不问杜默一句就让冯异带杜默去见朋友。关系好的朋友也便罢了，然而郑尘只是个多年不曾见过的、童年时因长辈关系有过几面之缘的熟人。 　　冯异做事向来有分寸，几乎不拿冯家的身份吓唬人。他只是看上去很冷、不好接触，实际上是个……很温柔的人。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冯异也没有对他童年朋友翻脸，只是有些警告地打断郑尘，“郑尘，这里不适合你。” 第58章 　　走出酒店,冰凉的空气顺着鼻腔深入肺里，酒顿时就醒了一半。 　　冬天没来的时候，杜默天天盼下雪,他觉得雪后的东城像蓝星。大雪一盖，什么奇怪的文字和建筑都没有了,只剩那一眼望不到头的白。可当冬天真的来了的时候,他又嫌冷，只期望早早迎来春天。 　　三个多月了，可这对于东城的冬天来说,才刚走过三分之一。 　　牵着冯异的手，杜默恍惚觉得,这个冬天没记忆中那么冷。 　　郑尘后来被匆匆赶来的舟一带走,不怪冯异说话无情,那个环境的确不适合郑尘逗留——包房里充斥着Alpha信息素，郑尘是Omega，呆久了会出事的。 　　正如原著描述的那般，没几个Omega能在冯异信息素下保持理智。郑尘离开的时候,已经要控制不住他的信息素了。 　　杜默闻不到信息素,他之所以发现郑尘不对劲，是因为那时冯异明显不快地冷哼了一声。 　　“你们认识了很久吗？”郑尘走之后，杜默问冯异，他垂着头，看不见冯异表情,等了几秒钟没听见回答,又没头没脑地补了句，“……其实我听见你们打电话了……舟一说他回来……想见你。” 　　话刚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心说这叫什么事儿,冯异话都说到那份儿上了，他还想这想那。杜默讨厌这样的自己，但又找补不回来，末了，心虚地将这事儿归在刚喝下肚的那些酒里，打定主意，如果冯异继续问，他就说自己喝多了。 　　“小时候认识的。”说着，冯异止住话头，好像突然想通了什么似的，失笑，低头看杜默。 　　听见自己打电话？要见郑尘？ 　　为什么杜默一直别扭，好好的主卧不呆，偏要独自跑没开空调的客卧呆着；难得的周末不在家休息，非要跟自己一起来上班；听见郑尘说话的时候抓紧自己……再联想到郑尘想约他找个别的什么安静地方谈话，还着重强调单独，想咨询东城平区之间贸易问题……顷刻间，冯异全明白了。 　　他好笑地揉了揉杜默头顶，不住地吻杜默，却没解释别的什么，只做了个保证：“以后不见他了。” 　　情侣之间需要坦诚和不保留，但许多时候也不必把话说得那么透。至少，对于现在的情况，这句话足够了。 　　杜默就缺这样一个承诺，他额头枕在冯异肩膀上，闻声，他轻轻“嗯”了一声。然后也有些不好意思，怎么也不肯抬头。 　　俩人这样呆了很久，杜默才抬起头，小声说：“回家吧。” 　　-第二天杜默没去上班，也没陪冯异上班，他选择在家看书。 　　冯异家中的书多到数不清，书房摆了整整两面墙，卧室里有一个大书柜，客厅里也有。这样的情况在这个极度依赖电子设备的年代着实少见，相比于成熟的电子模拟、投屏技术，传统纸质书占地方、不易携带和储存，目前市面上已很少有纸质书了。 　　身为军部重要人员、又经常在外星系间飞来飞去的冯异自然是高新技术的最先使用者，如此，还能存在他家中的书自然不是简单的纸质书。多数是他从外星收集来的，比如早期星际海盗的的航线日记录、禁书原稿、科学家实验笔记等…… 　　在那个混乱无序发展的年代，没有星际协定，只有早早进行科技革命的高等发达星球和依赖特殊矿产资源在强势星球之间苟存的落后星球……有类人型生物，也有外表古里古怪看了会做噩梦的非人型生物。基于这样的大背景，早年间骇人听闻的残忍实验层出不穷。 　　冯异家里有很多这种书，团员们多数出自军区，学得是飞船操作、太空作战，没人看得懂那些笔记。冯异认为这些实验笔记不能流入黑市，但又觉得这些东西上交给保守派顶多落一个被粉碎的结局，于是就自己收了起来。 　　不想，杜默对这些十分感兴趣。当冯异逐一检查过书籍里不存在对人体有害的物质、也没有那些“科学家”留下的机关，才允许杜默随意翻看。 　　杜默囫囵吞枣地看了许多，很多都只翻了几页便搁在一边。他要找以后的学习方向，所以没必要全篇阅览。通读个大概就行，有兴趣、值得继续研究的放一堆儿，没兴趣的放一堆儿，过时的研究再放一堆儿。 　　当冯异晚上回到家里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杜默赤脚坐在地毯上，背对着门，领口开得不算大，但刚好露出了咬痕。周围散了一堆书，背景墙上是几本当前最新期刊杂志目录，粗略一看；旁边还有个3D人体解剖图，密密麻麻地点开一堆解释框，上头还有杜默做的笔记。 　　屋里空调温度调得很高，所以杜默敢只穿一套单薄的睡衣坐在地上。这温度让冯异不舒服，没呆一会儿就觉得身上仅有的这件丝质睡袍多余。 　　他倚着门，不想进这间“高温”的屋子，“看了一天？” 　　杜默被吓一跳，放下手里的东西，回头看冯异，“也没有，中午睡了一觉。” 　　该说不说，有午睡的感觉真好。 　　辞职信他一早就发给赵主任了，还托池静转交了一份纸质版的到赵主任办公桌上。 　　听说杜默要辞职，池静电话里啊啊啊地嚎了好半天。说这消息来得太突然，接下来他没有上班的动力可怎么办。不过池静也很理解杜默，有昨天那一出，上班好比是送进动物园被圈养的动物——等着被围观。 　　池静绘声绘色地给杜默描述了今天同事们是如何议论杜默的，不敢在他面前议论，却想找他打听情况，场面一度非常搞笑。还说既然杜默不在东森，他也打算辞职了。 　　他去东森完全为打发时间——叶议员白天没时间陪他，才提出这么个“馊”主意。要不是遇见杜默，池静早干不下去了。 　　到该睡觉的时候，杜默手里还捧着一本书，平时都是冯异看书，杜默躺着放空大脑，今天变成了冯异催促杜默早点睡。 　　躺在床上，回忆一整个白天他都干了什么，杜默也觉得不可思议。难以想象，曾经一杯茶一包烟一篇文献看一天的他居然也能高效率地整理一整天文献。 　　思想果真是不断进步的。 　　黑暗中，冯异开口道：“观星站今天传来报告，说近日帕星周边大气层活动频繁，预计下星期会出现奇异天象，你想看吗？” 　　杜默一直喜欢看星星，从前是当寄托，现在是习惯。听到这个邀约他很开心，但他还是踌躇了一下，“……会不会太耽误你时间？” 　　冯异很忙，尽管杜默不太清楚冯异具体在忙什么。 　　思来想去，杜默忽然觉得他这个穿书者实在拉胯，主角忙什么，他一无所知，白瞎了上帝视角。 　　他不知道冯异忙什么，冯异却知道他喜欢看星星，想学医。 　　所以其实也不怪郑尘语气轻蔑……吧。 　　这一刻杜默蓦地意识到他谈的不是一场普通的AB恋，他的Alpha是保守派军事方面重要领导人，冯异的一举一动、每一个决策都与保守派辖区的民众息息相关。 　　回想一下保守派那些领导人的配偶和伴侣都是怎样做的？光彩照人的陪着他们的Alpha爱人到处视察，出席各种商务、公益活动，还有酒会…… 　　杜默一阵心虚，还有些对未来的迷茫。 　　冯异说：“没关系。” 　　他的Alpha翻了个身，“我不打算接任主席，所以不会很忙。” 　　经冯异提醒，杜默才想起来冯异好像跟自己说过这事儿。 　　他“啊”了一声，“……我以为你就那么一说。” 　　这种事情是可以说不继任就不继任的吗？ 　　还有，冯家居然同意？ 　　许是他眼神中不敢置信的意味太浓，冯异笑了一声，抚摸杜默头顶，顺着滑到肩膀。 　　冯异动作引起杜默一阵颤栗。杜默反应过来了，他这句话不对劲——在自己面前，冯异什么时候随口一说过？ 　　什么时候不是说到做到？做不到的事情他绝不会说，说出口的必然做到。 　　“我以为你家人不会答应。”杜默解释道，他对政事不感兴趣，但关于本职工作，他一向认真对待，叶议员给的资料他都有认真读，“那……那个东城和平区的项目呢？那不是因为你答应继任，才通过的合作吗？我看策划案简介写你大力支持的，所以才得到双方广泛关注……” 　　“提案已通过，没关系。”冯异说。 　　杜默：“……不会被说挂羊头卖狗肉吗？” 　　对方冲冯异来的，结果冯异不干了。 　　冯异说：“交给兰歆负责了，一样的，她形象比我好。” 　　还没等杜默想通冯异这句话，他就被冯异拉进怀里，头的位置也被固定住，只能被动地迎接来自Alpha的吻。 　　浸在冯异的气息里，他恍惚闻到了伏特加那醉人的香气。 　　当冯异终于放开他，允许他睡觉时，杜默才得空思索冯异那句话的含义。 　　为什么说兰歆的形象比冯异好？ 　　长相这方面他对冯异相当有信心，绝不输任何人……那难道是政绩方面？兰歆的名声比冯异好？ 　　这个问题到不久之后，他俩从山上看星星回来，杜默才知道原委。 　　作者有话要说：难得赶上了九点 第59章 　　“杜默,你真的要去学医吗？”天源餐厅里，池静手捧一杯鲜榨果汁，坐在杜默对面问。 　　“嗯。” 　　“学习多累呀！”池静看着杜默,欲言又止地问。他是不喜欢学习的，因而也不太理解杜默这种自讨苦吃的行为。 　　杜默说：“还好吧,想给自己找点儿事做。” 　　距离杜默辞职已过一个星期,冯异似乎已经把事情完全交给了兰歆，这几天特别有空，前天还帮杜默申请开车上路许可证来着。 　　在帕星开车是件很容易的事儿,即便是从没开过车的新手，也能在人工智能的辅助下顺利抵达目的地。然而购车需申报,没有许可证禁止开车上路。当然,在Alpha大过天的东城,这个规定几乎只针对Beta和Omega。 　　今天是杜默拿到许可证的第一天，池静不从哪儿听说这事儿，约杜默吃午饭，让杜默去东森接他。 　　杜默自然不会拒绝,出门时从车库里选了一辆最朴素的车。出发前反复询问冯异,确定这辆车绝不会引起交警注意，跟军区毫无关系，路上不会被某些特殊部门拦住。 　　冯异被杜默谨慎的想法逗笑了，低笑两声，再三保证,就是普普通通的一辆轿车,除了挂在他名下，没其他值得注意的地方。 　　听说车在冯异名下，杜默明显犹豫了一下——挂在冯异名下约等于不普通。 　　冯异一句话打消杜默的犹豫,“上路不会被查。” 　　对此，冯异的解释是最近保守派领导人改选，平区那边有些想法，蠢蠢欲动，保守派不得不加大安检力度。 　　跟池静聊天，提及接下来打算。 　　“你要去哪儿上学？”池静眼中有几分不舍，“我猜你肯定不会去东城大学……啊——之后没机会约你一块儿吃午饭了！” 　　“还没决定。”杜默说，“假期总会回来的。” 　　他俩唠了大半天，一星期不见，池静攒了一肚子八卦，“赵主任快气死了——你辞职，项目不得不交回到楼上。”说着他面露哀色，“然后公司把我调进项目组了。” 　　杜默憋不住笑，前几天池静怎么劝他，他就怎么劝池静：“这项目好啊，机会难得，好好把握。” 　　“本来我也要辞职的！”池静瘪嘴，一脸委屈，蔫蔫地说，“这下好了，哥哥肯定不让我辞职了。” 　　不知不觉午休时间结束，虽说迟到早退是池静正常操作，但也不能太过分。回东森路上池静又强调好几次，一旦杜默确定学校，必须第一时间告诉他。 　　杜默笑着答应了。 　　东城、平区都不大合适，杜默能想到这点，冯异也能想到。 　　他就纠结在这儿，身为冯小公子的伴侣，宁可不读，也不能随便挑一所平平无奇的学校。学习可以不好，学校必须好。然而好巧不巧，帕星医学排前几的大学分别坐落在东城和平区，是的，就这两个城市。 　　杜默不想回到东城大学——保守派成员的摇篮，顶着冯异光环进学校只有被围观的命；又不好去平区，他是冯异伴侣，一样是等着被围观的命。 　　冯异不想给杜默上“枷锁”，只说杜默自己决定就好，无所谓是哪儿，只要杜默想去，就能去。 　　冯小公子说这话时完全没考虑杜默成绩背景之类的事情，要知道他是一个大学都靠走关系才进去的……学渣，杜默郁闷地承认这一点，而且过去四年他学的东西与医学二字毫不沾边。 　　杜默不禁感慨：特权阶级的世界。 　　这话他没说出来，然而冯异好像从他脸上读出来了似的，坐沙发上勾唇笑，仿佛在说：欢迎加入。 　　看似冯异给予杜默极大的择校自由，那道来自阶级地位的枷锁其实还是架在了杜默身上。 　　无论冯异说什么，他冯小公子的身份摆在这儿，注定杜默未来要广受关注。冯异心里也清楚，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将这一天往后推。 　　于是这晚上冯异提出了个杜默压根没想过的建议：“如果帕星没有特别感兴趣的学校，不如考虑一下外星？或者其他星系。” 　　一时间杜默还没反应过来，在脑子里过了两遍，他缓缓转头，不可思议地问：“你是认真的吗？” 　　他心说冯异这主意也太异想天开了点儿，上个学罢了，敢情帕星都装不下自己了。 　　冯异端着茶杯，平平静静地看着杜默，“只要你想。” 　　外头彻底黑了，傍晚时候冯异看兰歆传来的报告，杜默窝在冯异身边懒得动。冯异没出声，他就没动弹，从头到尾跟着看了份机密战报。冯异不时讲解几句，俩人就这么呆到现在。于是客厅便一直没开灯，墙角的几盏地脚灯是此刻室内唯一光源。 　　两年前因脚崴来那次还没有呢，这回来就有了。 　　Alpha夜视能力好，不需要地脚灯，这几盏地脚灯为谁而备不言而喻。 　　但凡冯异说出口的话，必然是经慎重考虑过的。杜默分析了一下，去个没人认识他的地方从头开始，好像确实是个好主意。 　　“……那，往返会不会不方便？”杜默也就问问，其实他知道往返于星际间对冯异而言不过小事一桩，但从原著杜默的视角来看，他应该不了解这些。 　　“很方便。”冯异没有多加解释的意思。 　　“……那……我看看有什么学校……”杜默晕乎乎地说。穿越前没赶上出国留学，想不到穿越后还能体会一把星际留学，他可太厉害了。 　　一声细微的电流声，偌大星图突兀地展在杜默眼前。 　　幽幽蓝光填满整间屋子，为这间没什么装饰的客厅添上了几分梦幻。 　　这副星图跟日常接触到的不一样，虽已有意无意见过许多次，但摆面前仔细看真是第一回 。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星系坐标点，民用、商用、军用航线交织。 　　一下午政治小课堂不是白上的，现在的杜默知道，红线是冲突频繁的航线，黑色则是海盗们的秘密航线。 　　冯异点出来几个局势稳定、科技发达的星球，还调出该星球知名高学的官网、学校排名、教学资源等供杜默参考。 　　看了会儿，杜默迟疑地问：“……出去上学的话，我是不是得学当地的语言？” 　　“课堂必须使用星际通用语，无需担心。”冯异想了想，又笑了下，“不过，这种愿意接收外星来客的学校……包罗万象，学生来自哪儿的都有。” 　　这是在提醒自己，他会遇见许多从未接触过的外星生物。 　　从前他也没有留下来的想法，因此也不怎么关注外星。近几日翻阅冯异家中书籍，才稍有所了解，为宇宙之神奇和广袤而折服——在蓝星没见过这。 　　冯异开灯，接着他们面前弹出来一个小屏幕，是些学校的照片，“也不必紧张，我陪着你。” 　　杜默惊讶，“你也去？” 　　冯异：“……” 　　“不是不是。”杜默连忙补救，声音有几分弱，“我的意思是你要陪我一起上学？还是……” 　　这句话听着也不对劲，冯小公子日理万机，哪儿有功夫陪自己再上四年学……而且，搞医学研究这事儿吧，学几年还真不好说。 　　眼前的Beta眉目中有几分说错话带来的慌乱，冯异不禁笑了起来，他心里一动，把杜默按进自己怀里。下巴搁在杜默肩膀上，是张口就能咬到后颈的位置，“我陪你去。” 　　杜默很意外。 　　担心自己理解的意思跟冯异想表达的不一样，他又问了遍：“你真的要陪我一块儿去？那你家……还有东城这边……” 　　他有点语无伦次。 　　“都交给兰歆。”尽管感受到了杜默在自己怀里不断挣扎的小动作，冯异还是不肯放开杜默，“冯家有我两个兄长，不用我操心。” 　　“……你真的不当那个主席了？” 　　“不当。”冯异放开杜默，俩人额头相抵，“接下来东城发生什么事情，都与我无关。” 　　因室内温差过大的缘故，玻璃窗雾气氤氲，映着室内繁复的星图和暖色灯光，俩人穿着同色系家居服，一室温情。 　　杜默还是没忍住，又问了句，“……真的？” 　　“真。”冯异捏杜默后颈，陪杜默去外星求学怎么了，很难相信吗？ 　　杜默的表情告诉他，就是很难相信。 　　冯异无奈，“你为什么认为我必须接任军委主席？放不下冯家？不得不留在帕星？” 　　杜默：“……” 　　三连问给他问倒了。 　　杜默眨眨眼睛，这不是应该的吗？这什么好问的…… 　　下一秒，他倏地意识到原委。 　　他是穿书者，原书中的冯异星际征途浩浩，从未因感情牵绊而停下脚步。所以他潜意识里觉得冯异放弃帕星、陪自己去外星读书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 　　可这怎么告诉冯异…… 　　杜默看着冯异，这个Alpha是天生的衣架子，居家睡袍都能穿出睥睨天下的感觉，脖颈间漂亮的线条直延伸到衣襟深处。同居这些时日，杜默曾多次看到过冯异身上的伤疤，深深浅浅、交错纵横，直叫人怵目惊心。 　　良久，杜默想通了什么，慢慢地问：“……你在外星，都做了什么？” 第60章 　　冯异明显被杜默这句话弄得愣了下,大概是没想到，明明是他问杜默，怎么就成杜默反问他了。 　　之后杜默的动作更令他骨子里暴虐征服欲发疯似的叫嚣。 　　向来脸皮薄的杜默居然上手扒开他睡衣,手指沿着身上疤痕一点点滑过。 　　杜默动作很轻，跟挠痒痒似的,他微凉的指尖搞得冯异信息素躁动不安,浑身难受。 　　冯异伸手攥住杜默手腕，低声问：“你在想什么。” 　　杜默吃痛，陡然回神,看到自己指尖所在位置，以及被冯异攥着的手腕,脸颊后知后觉地爆红,直红到耳根,窘得锁骨都染上了红。 　　妈呀他干了什么！ 　　只是想问冯异在外星都经历了什么，他怎么突然上手了——啊——杜默犹如五雷轰顶。 　　他俩都是内敛的人。像冯异，除非是受Alpha本能驱使，他几乎没有直白表达情绪的时候。杜默亦如此,没有信息素的他,脸红大概是他唯一暴露内心真实情感的方式。 　　同居这些天，除开始几次杜默顶着巨大的羞耻心找冯异索要临时标记，后来都是水到渠成，气氛到了自然而然……杜默喜欢这样的相处模式，循序渐进的,一点点融入对方生活。 　　……诶,等等，这两天是不是都没有临时标记？ 　　头也没疼啊！ 　　彻底好了？ 　　杜默下意识用空着的另只手摸后颈。 　　殊不知这动作却仿佛给了冯异某种暗示。 　　攥着杜默手腕往身前一带，单手将杜默手扣在身后,低头亲吻杜默，他动作越发粗暴，按压后颈咬痕的力道也在加重。 　　杜默一直不太理解Alpha这种行为，明明没有腺体，还要假装有腺体存在似的反复咬他后颈。 　　这算Alpha的本能吗…… 　　刚刚还想循序渐进的相处模式很舒服，结果没过几分钟就要往限制级跳。最难以接受的是这结局他自己搞出来的——好好的干什么不好，居然去扒冯异衣服。 　　许是冯异总能很好的克制住情绪？以至于杜默忽略了和Alpha同处一室其实是很危险的事实。尤其对于Beta而言，更危险。 　　脑海中朦朦胧胧要臣服于冯异的想法越来越强烈，他磕磕绊绊地解释：“我……我就是突然想起来你身上的伤疤……那都是……都是……”他差点又要说不下去，还是被那双隐约泛着点儿红的眼眸吓得心里直突突，才强迫自己接着往下说，“你离开军区之后留下的吧……你一直在外星，都干什么了呀……” 　　要不是两只手都被冯异制住，杜默讲话还能再顺畅点儿。 　　“怎么问起这个？”这话题果然有用，冯异手中力道减轻，稍稍分开些距离，低头看杜默。 　　星图因长时间无人操作而变得暗淡，客厅渐渐只剩下暖色吊灯散发出的光芒，梦幻的虚拟世界消失，回归现实。 　　问题被抛回来了。 　　为什么问这个，他脑子里闪过许多片段——他还记得的原著内容。 　　他对冯异的初印象源于原著。自从大学时断了那每周例行彩虹屁，他再没关心过冯异的日常生活。 　　仅有的那么点认知，全靠冯异有意无意透露，还有池静传来的小道消息。现在剧情发展照比原著已面目全非，他自然不该通过原著冯海王去认识眼前的冯异。 　　杜默觉得他有必要重新认识一下冯异，身为对方伴侣，至少该知道冯异这一身伤疤是怎么落下的。 　　于是他说：“……想多了解你一些。” 　　冯异看了看杜默，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伤疤。他呼吸平复得很快，仿佛刚刚压着杜默几乎失去理智的Alpha不是他，事实上他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冷静。 　　杜默总能让他引以为傲的自控力轻易瓦解。冯异声音有些沙哑，“用这种方式？” 　　“……嗯。”杜默没什么底气地应了一声。 　　好像不太对劲。 　　是的，不太对劲。 　　-最后这场对彼此的“质问”以冯异去冲澡而草草收尾。在那之前，冯异坐在沙发上给杜默讲了一遍他身上伤疤来历。 　　冯异腰腹间有一道严重的贯穿伤，穿越前杜默是学外科，虽说来这个世界后他并未专门学过这方面，但ABO终究还在人的范畴内，差别不大。因而在听到冯异轻描淡写地说那是训练时不小心被器械划伤的时候，杜默惊奇地扬起了眉毛。 　　冯异左臂还有一道细长的烫伤伤疤，对此，冯异的解释版本是在舰船上，兰歆瞎胡闹不小心按到高温枪，因处理不及时，才留下了这道疤。 　　然而杜默眼尖的看到冯异小臂上那几道为保持清醒自己划的刀伤已愈合如初，只剩几道浅淡的白痕，想来再过一个月就该找不到痕迹了。 　　如此，可轻易反推出这道所谓的因处理不及时才留下的伤疤当时到底有多严重。 　　诸如此类，冯异严肃地睁眼睛说瞎话，给身上每道伤疤都找到了不小心、无意间、疏忽大意等不痛不痒的理由。 　　涉及到他老本行，杜默有绝对的把握，才不信冯异鬼话，他只信自己多年的学习经验。 　　他意有所指地问：“那你胳膊上的伤好的很快呀。” 　　冯异：“……” 　　他面前的Beta脸不红了，心跳也正常了，反倒是他不自在了起来。 　　冯异凝视杜默，为给杜默“介绍”他身上伤疤来历，他睡袍大敞。 　　少顷，杜默终于意识到不妙，好不容易成功转移话题，兜兜转转又被自己转回到限制级。 　　在这个ABO的世界里，□□繁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因发情期而放假更是许多Omega最期待的时光——与自己的Alpha共同度过一段亲密的时光，是很快乐的事情。但对于杜默来说，这等同于社死，所以他想都没想地就递交了辞职信。 　　穿书前从没觉得自己保守，来到ABO的世界后……杜默感觉路上随便抓个老头老太太问，这方面指定比他开放。 　　他倒也不是不愿意……只是……有些许恐惧。 　　他被冯异按在沙发上，体温升腾，稀里糊涂地从沙发到床。冯异失去理智，杜默觉得他也被这不断攀升的温度烧到理智全无。 　　好在冯异是很优秀的Alpha。 　　隔壁传来哗哗的水声，杜默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内心在保守起见睡客卧、相信冯异睡主卧和顺其自然等冯异三个想法中反复横跳。 　　他翻了个身，心想倘若冯异没停下来，他会如何应对…… 　　冯异带着一身水汽回来，喊杜默吃晚饭。 　　一看挂钟晚上七点半，杜默老脸一红，还没吃晚饭呢，他居然思考起了晚上的住宿问题。 　　想早了想早了。 　　杜默完全不饿，他吃了一下午水果，几乎把冯异家里的水果吃光了。 　　政治军事小课堂有用，但无聊，使人犯困。中间有一段像是星际局势分析之类的东西杜默实在撑不住，即便有冯异在旁边解释，他也困。为给自己找点儿事儿干，便洗了好几趟水果。 　　当时冯异吃着他洗好的水果，边吃边笑。杜默问他笑什么，冯异说：“你懒得动弹，才说留这儿陪我看报告，结果呢？”冯异视线往矮桌上瞟，上面杂七杂八摆了一堆东西，都是杜默搬来的，“你是懒，还是不懒？” 　　听罢，杜默“胆大包天”地往就着冯异的手，往他嘴里塞水果，企图堵上冯异的嘴。 　　晚饭是天源送来的，除了晚饭和新烤的面包外，还有两兜水果。 　　看看水果，看看矮桌上只剩果核的空盘，再看看冯异，杜默心里直琢磨冯异此举除了满足他想吃水果的愿望还有没有其他特殊含义，是对他下午行为无声的讽刺？还是想鼓励他继续陪着看报告。 　　也是关系更近了，杜默发现冯异是个挺有意思的人。少说多做，各种小细节安排的明明白白。 　　因为肚子里装的水果还没消化，晚饭他有些吃不下去。不时拣几口，主要看冯异吃。吃着吃着不怎么想起了第一次请池静吃饭时的情形，自己现在这吃法大约就跟那时的池静差不多少。 　　吃完饭，冯异问杜默：“明天有事吗？” 　　杜默心道你明知故问，我一个待业在家的人能有什么事儿，最多是看书罢了，“没事。” 　　冯异眉宇朗朗，“要不要搬家？” 　　杜默被问得一懵，愣头愣脑地反问：“搬什么家？” 　　然后才反应过来应当是让自己彻底搬到这儿来住的意思……这个表达方式真的很冯异。给你选择，也不给你选择。 　　他难道还能拒绝吗？ 　　当然，对于一向寡言少语的冯小公子，杜默也确实想象不出来，冯异张口对自己说“跟我一起住吧”的模样。 　　懵了不到半秒，他点头同意。 　　关于AB之间如何更进一步的问题他顾忌有点多，同住一个屋檐下这事儿他倒不矫情，早就想好了。 　　即便冯异不提，他这几天也打算回趟自己小公寓取些东西。是，冯异这边什么都有，但毕竟不是自己惯用的，凑合一两天还行，时间长了，别扭的感觉就出来了。 第61章 　　考虑到大多数他的个人物品应当是入不得冯小公子的眼,刚好冯异上午有些私事，于是杜默自己开着冯异那辆朴素的轿车回公寓收拾东西。 　　约好了冯异中午来接杜默，也省的杜默开的那辆小轿车装不下。 　　一开始冯异还想借一辆小型皮卡,杜默赶紧拒绝。 　　他东西不多——之前对帕星没什么归属感，因而也不怎么买东西装饰房间。 　　而且他还得扔很的东西,比如说餐具一类的,自己公寓里那套普通的白盘子自然跟冯异家里那套精美的骨瓷餐具没法比，硬搬过去放一块儿也不好看，自然都得扔。 　　收拾一上午,杜默还是整理出来好几个大箱子。其中有一个箱子是学习笔记，扔了可惜留着没用,犹豫好半天,杜默最后决定带到冯异家里落灰。 　　办完退租手续,看着空旷的房间，杜默目光微露不舍，才刚搬进来半年，就要搬走了,当初他精心挑选许久才定下来的。 　　扔了几趟垃圾,杜默给冯异打电话，“我这边收拾好了。” 　　“我这边也好了，马上过去。”事实上冯异这边没结束，兰歆手头有一大堆事情排着队等冯异拿主意，然而冯异充耳不闻,执意要走。 　　兰歆打不过冯异,投降，“那你明天再来一趟？我一个人应付不来那些老头子！你爸他也不帮我说话啊——”冯异看着兰歆，露出他无能为力的表情,“我明天去后山。” 　　他答应要带杜默去看星星。 　　东城后头有一座山脉，全名帕加什山脉，不过那些自小生在东城的帝国残余Alpha们喜欢称之为后山——他们的“后花园”，秋季去狩猎，四季去滑雪。 　　说是在东城后面，其实还很远，开车要七八个小时。在那个天盛帝国统治的年代，平民难出城、城外交通不便，能去帕加什山脉玩的只有世家显贵。 　　兰歆对冯异这种行为很愤怒，冯异甩了乱摊子给她然后带杜默到处去玩，她却要守在军部，过起了和她Omega同城却不得不分居的悲惨生活，她一拍桌子，“你有什么毛病大冬天带杜默去后山！你能不能重视一下我们的前途问题，万一老头子们突然反悔背后将你一军——”冯异淡定地纠正兰歆，“将你，不是我。” 　　-回到冯异家，杜默又花了两个小时给他个人物品在冯异家中找个合适的位置。 　　过程很累，但当他看见冯异的物品旁边多了自己的物品，虽画风不太一致，但就是很开心，好像自己和冯异的生活已融入到一块儿了。 　　收拾完东西杜默去冲了个澡，头顶浴巾出来时，冯异又在看报告。 　　冯异抬头看杜默，似乎在向自己发出邀请：来一起看？ 　　杜默吸取昨天的教训，摇头，指客卧，“我去收拾带过来的书。” 　　之前的客卧被冯异简单改装了下，书房满满当当，容不下多余的架子。只好把客卧腾出来给杜默自由发挥，反正这家里再也不需要客卧了。 　　——冯异不是随便带外人回自己家住的Alpha。 　　冯异点头，重新投入工作。 　　半个多小时后，门铃响起，冯异早上定做的书柜到了。 　　帮杜默搬完书，冯异问：“明天去看星星吧，观星台传来消息，时间差不多了。” 　　“明天？”杜默眼神里充满期待。 　　“嗯。”冯异说，“一会儿去超市买些吃的——路上要花很长时间，当天赶不回来……如果你喜欢那儿，多留几天也可以。” 　　路上要花很长时间？当天赶不回来？ 　　杜默不解地看过去，从这小区到天盛宫殿一个小时足够了吧？感觉一个小时都说的有点保守，顶着军区车牌……半个小时就能到。 　　冯异揉了揉杜默后脑，“去后山，帕加什高峰——你应当没去过那边，很漂亮，但很冷，记得带最厚的衣服过去。” 　　帕加什高峰…… 　　确实没去过，地理书里学过，东森接过相关项目，杜默有印象。 　　因为海拔高，气温低，山顶积雪终年不化，是个滑雪的好地方。过去是帝国私产，平民不得进入。革命后，倒是在激进派的要求下开始对外开放，但因为那地方位置偏远、开发不到位，实际还是没什么人去。 　　——开发权在世家手里，世家多Alpha，身体强悍，玩的就是一个刺激，不要安全防护，越刺激越好，平民游客没法比。 　　“那边开发成旅游景点了？”杜默问，“我记得东森投资过一个雪山旅游山庄项目……我们策划案都写完了，结果被两位领导否决了，认为东城的雪足够多了，没必要再开八个小时的车去山上看雪。” 　　“也有道理。”冯异眉毛微挑，回答杜默问题，“只开发了山下一部分，我们去山上……看星星。” 　　听到这话，杜默莫名有点烧耳朵的感觉。 　　俩大男人去山上看星星，啧，整的还挺浪漫。 　　第二天中午出发，开出城区就是笔直的公路，越往北走车越少。开出东城两个小时后，公路上只剩三三两两的旅游大巴车，偶尔能看见零星几辆越野车。 　　路两旁覆着白雪，原野茫茫无际。 　　把车调成自动驾驶模式，冯异从副驾储物箱里拿出两副墨镜，示意杜默戴上，“小心雪盲症。” 　　杜默鼻梁上已经架了一副近视镜，换上墨镜，眼睛里的世界变得模糊又昏暗。好在他近视度数不高，勉强能看清冯异轮廓。 　　只可惜看不清窗外风景了。 　　冯异抓住他搁在腿上的手，车里气温不是很高，杜默的手在冯异掌心里感受到了温暖。 　　他们俩又聊到之后去哪儿学习的事儿，杜默觉得梅德思星球就很好，风景优美，人口不多，光照充足，离帕星近，学校排名也高，说出去不会跌冯异的份儿。而且两座星球间航线稳定，没出过意外。 　　杜默问冯异：“你陪我过去，你到那边干什么？” 　　冯异笑。 　　他想过这个问题，但也没具体做出决定。他的人生一直处在冯家的支配下，外头看他是冯家小公子无限风光，其实他什么都无法做主——就连上学都得受激进派干涉。 　　选择杜默是他人生中第一件出格的事，自那以后，“离经叛道”的想法越来越多，他开始想主宰自己的人生，想摆脱束缚。 　　他可以做的事情有很多，宇宙那么大，他可以继续当星际海盗，垄断帕星与梅德思星球之间的贸易航线；可以对帕星施行封锁政策，把当年激进派施加在他身上的枷锁百倍地还回去；也可以跟杜默一样申请入学，当一个正常的学生……最重要的是，杜默在他身边，他可以毫无束缚地放肆生活。 　　冯异抓紧杜默的手，笑着看杜默，铺天盖地的白，衬得阳光格外刺眼。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好似成了琥珀色，闪闪发亮，“还没想好……或许，陪你上学？” 　　“怎么总是说陪我？”杜默蹙眉，很破坏气氛地问，“你没有自己的想法吗？” 　　冯异还是笑，也不出声，就是很自然的笑着，许久才说：“想和你在一起。” 　　黑色吉普车在公路上飞驰，凭借优越的性能将一辆又一辆车甩在身后，杜默仿佛听见呼啸掠过的风声。 　　杜默忽地想起多年前他们，刚摸清东城ABO之间阶级地位潜规则的以及保守派与激进派间暗流涌动的他总是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冯异——他觉得冯异与质子无异。 　　幸运的是他被押在老家，依旧享受高质量生活；不幸的是未成年的他被迫替肩负起整个帝国的责任，一举一动都被监视。 　　当时他心想：先苦后爽，你是主角，你的好日子在后头。 　　后来，他们渐渐熟络起来，他开始说一些“挑战东城旧秩序”的思想，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几乎都是原著冯异的想法——他好奇眼前正直好少年如何变成了那个残暴冯海王，总忍不住问。 　　…… 　　杜默也笑了起来，他似乎明白不再头疼的原因了。 　　早上他还没彻底清醒，冯异怕吵到他，去客厅处理事情。背景音是东城早间新闻，他隐约听见了一句，“经议会实名制投票表决，上将兰歆将于三日后正式接替冯元帅出任军委主席……她将是东城有史以来第一位女性军事领导人……” 　　——见实与原著终究是不一样的。 　　杜默回握冯异的手，主动拥抱冯异，交换彼此呼吸。 　　“我也想和你在一起。”他回应道。 　　“嘟——”冯异不小心触到方向盘上的喇叭，旖旎的氛围就此为止。 　　杜默脸有些红，心说真是两个不要命的人，还开着车呢…… 　　虽然自动行驶功能很完善，那每年车祸率也不见得有多低。 　　他掩饰地清了清嗓子，想喝口水，忽地想起来昨晚买的东西都在后排。他回头望了眼，感觉是自己胳膊够不到的距离，有些懊恼：为什么要放后座，他咋不扔后备箱呢？看不见也不用惦记了。 　　冯异笑，回身轻松够到袋子，拿出矿泉水递给杜默，“需要别的吗？” 　　杜默摇头，表示不需要。 　　冯小公子总是这样细致，让人不知不觉陷进去，再也离不开。 　　又过了好久，快到休息区，冯异问杜默要吃什么，问完冯异不知道想起什么，又无缘无故地笑了起来。 　　杜默问半天，最后饭都吃完了，冯异才好笑地摇摇头，“又没有自己的想法了。” 　　作者有话要说：平安夜快乐~【快要完结啦！ 第62章 　　年底是帕星上人民最放松的时间,既是结束，也是开始。 　　到山脚下时天彻底黑了，路旁石雕灯稀稀落落,好像撒种子似的，撒到哪儿算哪儿——完全不成排。 　　“这就是目的地？”杜默扯冯异袖子问,前方有建筑物轮廓,一盏盏灯照亮了黑夜。在寒风肆虐的冬夜，显得很温暖。 　　“不是这儿。”车子却还是驶向前方，冯异答,“今天太晚，明天再上山。” 　　如果是一群Alpha来,肯定连夜上山,盘山道上开快车,要的就是这个刺激。 　　若是冯异独自过来，他也会连夜上山，这点夜路对Alpha来说不算什么，他向来不喜欢住酒店。 　　但今天带着杜默一块儿来,稳妥起见,还是等白天在开上去吧。他不想让杜默太累——Beta的身体素质跟Alpha没法比。白天他就有察觉到，杜默不住地打瞌睡。 　　不过窗外景色单调，的确也是使人犯困的原因。 　　冯异去办入住手续，杜默到处闲逛，从服务台处拿了几份传单。 　　这附近总共有三座像这样的庄园,都是近几年新盖的,山上有几座著名的城堡，是很久以前建造的，不过一直有维护,其中几座还成了旅游景点。 　　冯异扫了两眼，指其中一座不对外开放的城堡，“我们去这儿。” 　　杜默讶然，低声叨咕了句什么。 　　冯异没听清，“什么？” 　　他只是感慨了一下Alpha世家的力量，没听清最好，他可不想说第二遍。杜默岔开话题，推冯异进电梯，“没什么，快上去吧，我好困。” 　　他俩举止亲密，这在ABO的社会中很正常。早年激进派没打过来的时候，还有当街给自己Omega临时标记的Alpha呢。 　　因此完全没留意，庄园大厅角落里有两人拍下了他们的照片。 　　-翌日，太阳初升，冯异准时睁眼。 　　杜默困得不行，这不符合他的生物钟习惯，要不是冯异执着地喊，他至少还能再睡两小时。 　　昨天也是，本计划九点出发，冯异车快，即便是算上进休息区的时间，也能赶着落日余晖抵达半山城堡。结果杜默没爬起来，中午才出发，晚上十点多到山脚，只能在山下临时住一晚。 　　面对冯异温和的眼神，杜默非常羞愧，感觉是自己拖累了冯异。 　　冯异军区出身，家族从上到下都在军营里滚过，是那种恨不得连Omega女性也要送进军队历练一番的家庭，时间观念非常严谨。 　　他就着冯异的手从床上坐起来，仰脸看冯异，阳光在他脸上打了层金光，杜默迷迷糊糊地揉眼睛，“……又起来晚了。” 　　冯异帮杜默整理凌乱的衣衫，语气轻松，“没关系，我等你。” 　　杜默不知道，其实冯异也心虚。杜默嗜睡，锅在冯异——冯异没完没了地给杜默临时标记，Beta不需要Alpha信息素，只能通过大量睡眠自我调节。 　　不久后杜默去梅德思星球上学，学习到AB事后注意事项，才得知真相。 　　当时他二话不说马上给冯异发信息，打算就临时标记一事对冯异做出限制——整个教室都在认真听课，就他昏昏欲睡。 　　他还以为这事儿怪他水土不服、年纪大了找不到学习状态……总之，就是没料到归根溯源是由于冯异的临时标记。 　　结局被冯异无情镇压。面对不想被临时标记的Beta，冷肃的Alpha动作粗暴且凶狠，强势到杜默几乎以为自己会像Omega一样被撞开生殖腔，被完全标记。 　　爬起来去洗漱，想着山上诸事不便，本想提前冲个澡，可惜屋里电压不稳空调时好时坏，热水器也不怎么好，怕着凉生病更麻烦，只好做罢。 　　冯异坐在床上，熟悉彼此的生活习惯后就这点好，一个小动作、一个眼神，他就知道杜默在想什么，“山上设施齐全。” 　　杜默半信半疑，山下都这样了，山上能好到哪儿去？昨晚跟池静聊天也断断续续——信号不好。 　　冯异站起来拿行礼，“这儿是民用标准，上面是军用。” 　　杜默：“……哦。” 　　对不起，是我没见识。 　　山庄没有车库，在户外停一整晚的车第二天没法坐人——车里温度比车外还低。冯异拿着行李提前下去暖车，并叮嘱杜默多穿点儿。 　　雪山路杂，路旁有不少指示牌，民军皆有。因这一路还是平坦，冯异说起城堡的历史——与宣传手册上的不太一样。 　　城堡在山上屹立数十个世纪不倒，最初为躲避天灾和人祸，依靠天险当做天盛的最后一道防线。因为是帝国皇室住所，建造标准极尽奢华，数代君王不停地往雪山拨款、修葺、完善，直到激进派打进东城。 　　然而真到了需要退居雪山的那一刻，帝国的Alpha却无人肯退——丢不起那个脸。 　　Alpha写在血液里的高傲不容许他们溃逃，宁愿死，不能退。 　　对方派到前线打仗的也是Alpha，自是理解这一传统思想，于是决定给帝国一个台阶，选择和谈。 　　成果喜人：当他们提出要让帝国世家后代入读平民学校，也只是在最开始的时候遭受了些阻碍。冯异入读普通高中后，接下来几位重要领导人的孩子便无路可走了。 　　路上游客挺多，多数要乘缆车到平缓的南坡滑雪。当车子驶离缆车起点所在的平台，便再也见不到人了。 　　前方是铺着雪、未曾有人涉足过盘山公路，后方是他们吉普车压出来的车辙，一眼望不到头。 　　这一路弯大、坡陡，冯异亲自开车。杜默知道危险，也不干扰冯异，看着四周风景，晃晃悠悠的，又睡着了。 　　再醒来时车已停在城堡大门前。城堡内只有一个五人执勤小队，再没其他活人。 　　进入城堡，廊厅里到处燃着长明灯，很有上世纪的韵味。桌台一尘不染，储物室里堆满食物，厨房用具齐全，就是没有使用过的痕迹。 　　杜默忍不住关心起执勤士兵的饮食和住宿问题，冯异答：“他们住另一个城堡，离这儿大约一小时的车程。每日一巡逻，定期有佣人来打扫。” 　　行吧，他又没见识了，杜默：“……哦。” 　　打完招呼，执勤兵离开。临走时说有事随时联系，晚上最好不要出门，这几日未下雪，山里有野兽。当然，他们也就走程序随便一说，军区出来的兵哪个没听说过冯异？区区野兽能奈何也。 　　他们住在城堡三楼的主卧，天文望远镜放置在塔楼，以前是放哨望远的地方，上星期被冯异临时改成小型观星台。 　　倒也不算麻烦，星空模拟系统是现成的，只是从另一座山上的观星站拆过来两个高倍数天文望远镜而已。 　　参观完城堡，冯异问：“先冲澡？还是趁天黑前出去转一圈？” 　　看面冰天雪地，杜默毫不犹豫地选择热水澡。 　　东城本来就冷，山上海拔高，更冷，从车里出来走过大厅沿着长廊楼梯到卧室这一路差点儿没冻死，一度后悔跟冯异上山看星星。 　　——城堡太大，寒风总能轻易找到钻进来的入口，中央空调带不起来。总之，除了卧室之外，别的地方也不怎么暖和。 　　星星这东西在哪儿看不一样？反正都是几个点，现在想想在天盛塔楼凑合看看也挺好，至少不用挨冻。而且他也不再那么执着于寻找蓝星——他有新的牵绊了。 　　杜默看着身侧俊朗的Alpha，如是想。 　　-习惯了浴室里被水蒸气带起来的温度，出来后便总觉得有股冷风顺着衣领袖口往身体里钻。刚进卧室时还觉得暖和，这会儿便觉得卧室也冷得要人命。 　　冯异在门口等他，看杜默出来瑟瑟发抖的可怜模样，无奈地笑了下，一块浴巾兜头盖到杜默身上，“擦干了再出来。” 　　杜默胡乱擦了擦头，“里面水气太大，要喘不过来气儿了。” 　　他眼里泛着水光，脸颊被热气蒸得绯红，脖颈白皙修长，弧度优雅漂亮，种种痕迹清晰可见。 　　“……”冯异拽过浴巾帮杜默擦头，顺手遮住他留下来的各种印记。 　　冯异格外喜欢这个状态下的杜默，不戴眼镜，视线茫然，看起来十分好欺负，惹人怜爱。 　　他手指摩挲杜默后颈，眼底含着笑意，然后俯身亲了亲杜默的眼睛。 　　这一连串动作搞得杜默好像不冷了；但又有种被盯上的感觉，后背直冒凉气。 　　就……冷，又不冷。 　　因为信号不好，冯异“顺理成章”地关了随身一切通讯设备，以免兰歆又抓他帮忙。他不怕出事，反正兰歆联系得到执勤士兵，城堡里也有卫星电话和作战指挥系统，真到逼不得已的危急情况也能联系到他。 　　在此刻的冯异看来，没到要搬出来指挥系统处理的事情，都是小事。 　　冯异都这样了，杜默也只好把手机搁到一旁。他更没什么正事，目前最大的事不外乎学习，还得等大半年才能拿到入学Offer确定下来。再有就是冯异，眼前这位抓着自己不撒手的Alpha。 　　情侣待在一块儿总是腻腻歪歪的，ABO的世界更是如此。 　　当杜默多次被按在沙发上动弹不得，后颈被咬得红肿发烫疼痛不已时，难得找回会儿神志的他忍无可忍地提出出去走走，回来一起准备晚饭。 　　“好。”冯异唇角微翘，帮杜默整理衣衫，“换一件吧。” 　　杜默：“……” 　　啊啊啊啊啊这个该死的Alpha。 　　这是被冯异扯坏的第几件衬衫？他总共才带来几件？杜默隐隐怀疑，等到回家时他可能找不出来完整的上衣了。 　　作者有话要说：圣诞节快乐~~~谢谢你们一路的支持！ 第63章 　　他俩在风景漂亮但温度不宜人的雪山上享受安宁的二人世界,外界网络炸了。 　　炸到什么程度？不夸张地说，上一次引发这么大规模关注度的新闻是激进派打进东城，双方是打是和,尚无定论的时候。 　　兰歆焦头烂额，给冯异打电话,已关机无人接听；给杜默打电话,对方不在服务区。 　　熬了一天，可算等到冯异接电话，兰歆劈头盖脸一顿埋怨：“大兄弟你终于接电话了,你出门咋不注意点儿啊——你们不是去城堡吗？怎么被人在山下庄园拍到了啊？” 　　冯异手里拎两瓶酒，肩膀夹着手机跟兰歆对话,“什么？” 　　昨晚看星星下来得晚,杜默还在补觉,冯异进酒窖拿酒。这种天气没什么比一杯烈酒的驱寒效果更好了，如果喝了一杯还觉得冷，那就再来一杯。 　　他在酒窖里停留了一段时间，因为看到墙边摆了一排橡木桶装着的精酿果酒,想起杜默不喝咖啡也极少喝果汁等饮品,但似乎还挺能喝酒，便选了两款口味清甜不那么烈的果酒一并带到餐厅。 　　餐厅是老式长桌，两个主位离得老远。昨晚他俩围在桌角两边吃的晚饭，伴着寒风飒飒。他倒是没什么，觉得挺舒服,杜默却裹着棉大衣吃的晚饭。 　　城堡最初为Alpha而设计,高傲的Alpha们丝毫没有考虑到弱小怕冷的Beta和Omega。在他们眼里，能在卧室里添一个空调系统已是相当体贴的行为了。 　　迟疑两秒，冯异带着酒回到卧室。 　　所以一直没收到兰歆的紧急呼叫,“什么被拍下来了？” 　　“图片发给你了，你自己看吧。”兰歆欲言又止，“你俩多少注意点儿，这回没被拍到正脸，我还能压下去……” 　　“……”冯异翻看手机里的图片，神色复杂。 　　一来没想到他和杜默的照片被发到网上去了，二来没想到兰歆启动紧急呼叫系统只为通知自己：全星球都知道你在和一个Beta谈恋爱啦——因为是紧急呼叫系统，所以每一次通话都要被录音。 　　冯异：他不该单方面切断联系的。 　　照片上冯异只露了半张脸，右手提行礼，左手搂着一个人。杜默背对镜头，幸而躲过正脸被曝光的劫难。但就冲这俩人的动作，不多说也知道是什么关系。 　　下放写着标题：【东城冯异——AB恋支持者？！】 　　“你们怎么去外面住了？”兰歆满腹疑惑，从她看见照片起，就觉得怪异。山上那么多城堡，随便挑哪个住不行，非要住外面。 　　冯异沉默，这事儿解释起来有些复杂，考虑到录音问题，他总结道：“天气不好。” 　　兰歆：“……” 　　和平年代的人们总是愿意关注各种娱乐新闻，而在这个世家子弟被以平权的名义推到风口浪尖时，他们的婚恋问题无疑是最能引发大量讨论的话题。 　　冯异则是其中最受关注的Alpha。 　　都知道他至今没有Omega，不成想，这位出自东城，家族世代为帝国中坚力量的冯家小公子，居然爱上了一个Beta。 　　当然，照片上只露出一个背影的人是A是B还是O无法判断，再牛逼的人也不能通过照片获取对方信息素。 　　但架不住底下评论多，八卦的网友们顺藤摸瓜地找到了所有跟冯异有关的新闻，从高中到大学。甚至还有知情人士爆料，冯异确实跟一个Beta关系匪浅。 　　冯异个人信息保密度高，杜默的个人信息保密度也高——自从得知祝宇随随便便就能挖到杜默的联系方式。 　　此刻这却成了印证二人关系的有力证据，一个普通的Beta，何德何能拥有这么高的保密权限？ 　　挂了电话之后好久，兰歆发来信息：【需要澄清吗？军部例行记者会那边接到不少电话】 　　冯异捏紧手机，目光顺着门缝投向还在熟睡的杜默。公开还是否认？他没想好。 　　他以为这一天还很遥远。 　　瘦小的Beta安安静静的睡在里侧，他的睡姿就跟本人性格一样谨小慎微，只要冯异不刻意“捣乱”，杜默就能保持一个姿势睡到天亮。 　　少许阳光成功穿过厚重的窗帘，映照在杜默身上，苍白的皮肤多了几分透明感。 　　冯异叹气，他大意了。 　　只想在东城这地界没人敢乱说话，杜默交际圈小，认识杜默的人不多，他控制得住。没想到…… 　　冯异回复：【等我回去再说】 　　收到明确指示，兰歆松了口气。转头对不请自来看热闹的队友们说：“等他回来处理。” 　　她话音刚落，这群队友们纷纷掏出手机发信息。 　　兰歆脸黑了。 　　-冯异没告诉杜默这件意外，既然早晚逃不过，那就晚一点儿，等他们回东城再说。 　　结果睡醒的杜默看冯异不在身边，就不老实地翻出了自己的手机，看到池静发过来的信息：【杜默！！！你和冯异的关系被曝光了！！！】 　　杜默一脸懵逼。 　　他手机信号不好，冯异没帮他接卫星信号，图片半天刷不出来。 　　杜默又急又好奇，但信号偏要跟他作对似的，越急越差、越发不出消息。尝试几次，就收到几次“消息发送失败”的提醒。 　　杜默无可奈何，拿着手机套上大衣出去找冯异。 　　出门时扫了眼时间，下午两点半。 　　杜默：……他好像越来越能睡了。 　　独自走在昏暗的走廊里，两边长明灯随吹拂过的冷风摇曳，光线明明暗暗。 　　杜默打了个寒颤，心道也不知这城堡世世代代招待过多少人，不都说皇室贵族里面弯弯绕绕多，一年不知道枉死多少人…… 　　原本他坚定的唯物论者，不信鬼神之说，然而他自己就是个穿越者，不敢不信。 　　步子越迈越大，频率也越来越快，终于在厨房里找到冯异，杜默一头扎进冯异怀里。 　　冯异在准备晚上吃饭的材料，他刚把肉从冷室里拿出来化上，双手冰凉，便不好回抱杜默，“怎么了？” 　　他隔着衣服虚抱杜默，发现大衣下的杜默只穿着单薄的衬衫，还是昨晚的那件。杜默太困，懒得换睡衣，想着衬衫也是棉质的，上头又不剩几颗扣子，冯异便没折腾杜默换衣服。 　　冯异蹙眉，“穿的这么少？” 　　随后他看见杜默手里攥着手机，明白了什么，笑容有几分无措，“……你知道了？” 　　感受到冯异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杜默安下心，抬头，想起来找冯异的目的。张嘴要问，话到嘴边竟又不知道问什么。 　　问啥？为啥全世界都知道咱俩在一起了？ 　　额……杜默不傻，这天或早或晚，总之躲不掉，特意点出来问倒显得他很介意似的。 　　冯异拿出他的手机，调出和兰歆的聊天记录后递给杜默，“抱歉……是我疏忽了。” 　　看到照片，杜默：“……” 　　他也没想到，这荒郊野岭冰天雪地的，个个捂得溜严，居然还有人有心思偷拍他俩。 　　照片背景里还有几个路人，杜默仔细看了看，又看了看冯异。 　　……也是，冯异太与众不同了，路上遇见谁都想多看几眼。 　　即便他闻不到Alpha信息素，杜默也有自信，能在茫茫人海中一眼找到冯异。 　　这个Alpha不擅长敛藏锋芒，尽管他时常希望达到这样的效果。 　　那一身傲骨，冯异无论如何都掩藏不住。 　　冯异就是这样的Alpha，眼神坚定，背脊笔直。 　　冯家煊赫的家境到他这儿也只能起到些锦上添花的作用，他的强大源自内心。 　　杜默扑在冯异怀里，关掉手机屏幕，塞回冯异口袋，“不用道歉，没关系。” 　　他声音不大，因埋在冯异怀里，听起来还有些闷。这样坦白内心真实想法令他感到羞涩，“没关系，冯异……我可以……” 　　可以陪你一起面对。 　　我不介意被外界知道。 　　我现在还不够优秀，未来我会努力变得更优秀。 　　我会陪着你，你不用一个人面对那些冷漠、审视的眼神。 　　我陪你一起面对。 　　-有这一出插曲，已经习惯与冯异“动手动脚”的杜默反而别扭了起来。每每冯异触碰到杜默，杜默都要微微脸红，以示冯异魅力之大。 　　冯异失笑，倒也不为难杜默，只是直勾勾地看着杜默，“晚饭在卧室吃，餐厅温度低，回房间等我。” 　　说完，他腾出一只手摸杜默头顶，看到杜默又脸红到耳根，顺着一推，俯身轻吻。 　　很温柔的方式，就是不太冯异。 　　杜默脸烧得更厉害了。 　　晚饭后他俩又上塔楼看了会儿星星，来这儿的初心不能忘。 　　只不过刚看没一会儿就冷得受不了，抿了两口冯异拿上来的烈酒，感觉好些了，才勉强多呆了会儿，看到了天文台所说的“特殊天象”。 　　的确很美，值得一看，如果天气不那么冷就更好了。 　　细心如冯异，当然有发现杜默冷到不行，然而当他提出别在看了的建议时，杜默却固执地说：“看完的吧。” 　　冯异知道杜默喜欢看星星，也没多想，站在旁边帮杜默挡寒风。 　　其实是杜默不忍心拂冯异的好意，他以为这特殊天象跟流星没啥区别，几秒钟的事儿。然而那绚丽的色彩在天上挂了十分钟还没结束。感觉烈酒已不起作用、手脚都冻僵了的杜默不得不告饶，一心想进浴室泡热水澡。 　　冯异抱杜默下楼，就像两年前那样。 　　水需要放一会儿，而且杜默手脚冰凉，也不适合直接泡澡。 　　杜默依偎在冯异身边，Alpha们天生不怕冷，刚在塔楼时感觉不强烈，这会儿回了卧室，才发觉这个冷峻的Alpha身上有多温暖。 　　冯异亲吻杜默，面对这样乖巧又可怜的杜默，他总是很容易失控。当他感觉又要失控时，他稍稍分开杜默，声音沙哑，“去洗澡吧，早点睡觉。” 　　杜默被吻得浑身发烫，后颈也一跳一跳的。大脑因酒精而变得慢吞吞的，他伸手环住冯异，不经意间擦到冯异的腺体，引得冯异发出一道闷闷的声音。 　　他身上披着的用于御寒的大衣滑落，里面只剩件单薄且凌乱的衬衫，上头丢了好几颗扣子。 　　空调送了一下午暖风，又紧挨着冯异，也可以不需要大衣。 　　他好像很害羞，脸红还不够，身上露出来的皮肤都泛着些许粉色。冯异重重抚上杜默后颈，一路下滑。 　　“这儿太冷了，不适合你。早些休息，明天下山。” 　　杜默颤栗起来。 　　他的Beta在发抖，他依旧怕他。 　　冯异深吸一口气，打算把杜默放到床边再说。 　　然而他刚有所动作，环在他身上的手忽地一紧。 　　他钟爱的Beta面红耳赤，咬着嘴唇，“……那个……也可以晚点儿睡。” 　　英俊的Alpha凝视他怀里苍白的Beta。 　　杜默真的很瘦，好像只剩骨头，他一只手就能把杜默举起来。 　　喝过酒的Beta看着胆子是比平时大，可到关键时刻仍旧不敢与他对视。头稍稍侧着，想转回来又不敢转回来，眼睛被他刚刚欺负得泛着水光，看起来懵懂又无辜。 　　“……冯异。”他听见Beta小声喊，好似在催促自己。 　　杜默侧头的动作仿佛故意把后颈齿痕露给冯异看，那儿下午被他咬过，上面属于他的信息素还很浓厚。 　　冯异要压不住体内躁动的信息素了。 　　明明杜默没有Omega信息素，他却能点燃冯异的信息素。 　　杜默不止一次幻想过这一刻。从意识到他可能爱上了冯异的那一瞬间，他就在为此刻要发生的事做心理建设。 　　每次都因书中描述的痛苦而退缩，脑海中无数次的幻想都停在这一步。 　　…… 　　想象不出来的疼痛真的降临了。 　　杜默无法形容用语言形容这一刻的感受，大概就是，瞬间清醒了吧。 　　喝多少酒都没用，麻痹不了这一瞬间的疼痛。 　　难怪东城不提倡AB恋，难怪故事中的Beta疯了。 　　杜默下意识要逃离Alpha的控制，他哭泣、求饶、推打，竭尽所能地想结束这痛苦。再不停下来，他要疯了。 　　但是这个Alpha似乎先他一步发了疯。 　　Alpha骨子里涌动的本能顷刻间解锁，过去用疼痛缓解、被抑制剂镇压、被药水分解的某种情感统统爆发在这间屋子里。 　　给杜默讲述城堡历史时，冯异怕杜默不自在，故意略去了一段——之所以主卧设施完备，什么都有，那是因为设计师考虑到了君王的Omega会有发情期。 　　所以卧室的卫生间里会有一个舒适的双人浴缸，浴缸对面刚好有一面边缘刻着天盛章纹的镜子；室内会有一个带滚轮，易推拉的床上桌…… 　　杜默声音喊得沙哑了，“冯异……停……我不行……我不是Omega——”这句话似乎刺痛了冯异，他更加疯狂。 　　后颈被咬出鲜血，沿着脖颈流淌到枕头上，杜默怀疑后颈那一阵阵灼热就是信息素被注入体内的感觉。 　　泪水和鲜血，最能刺激Alpha感官的两种东西，此刻杜默身上都有。 　　意乱神迷间，城堡外飘起雪花。 　　又起风了。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卡章手动狗头 第64章 完结章 　　后来的事情杜默毫无印象,只知道再清醒过来时他人在浴室，水汽氤氲，朦胧又梦幻。 　　旁边是令人惧怕的Alpha,还压着自己后颈不放手，直叫他害怕那难以忍受的痛苦会再次发生……然后他不知怎的又失去了意识。 　　也不知是睡过去了,还是昏过去了。 　　那晚他睡得很沉,只留下些许混沌的记忆。 　　当太阳初升，夜空还没完全褪下，只透出那么一点光亮时,英俊如天神的Alpha睁开了他的眼睛。 　　他怀里的Beta呼吸声浅淡，睡得很熟,眼圈红红的,眼角还挂着泪痕。 　　冯异有一瞬间的…… 　　他看着杜默,眼睛里好像盛着他们昨晚看到的璀璨繁星。 　　冯异轻轻动了一下，他想去倒些水来，过会儿杜默醒了肯定要喝水。 　　“……冯异？” 　　这两个字杜默几乎是用气声说出来的。 　　没想到杜默会醒，不会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个Beta昨晚累成了什么样子,他以为杜默至少要睡到下午。 　　冯异轻吻杜默额头,“怎么了。” 　　“放过我吧……”杜默嘴唇嗡动，冯异凝神细听，才听出来杜默在念叨什么。 　　几乎是分辨出杜默说话内容的同一时刻，冯异猛地意识到杜默是在做梦，至于梦到了什么…… 　　这位自制力极强的冯小公子眼底又泛起红色,信息素围绕着杜默蔓延。 　　昨晚他俩不约而同地忘了拉窗帘,于是阳光顺着镶嵌在墙里的斑驳玻璃窗试探地闯入房间，将卧室填充得恰到好处。 　　窗台上的高脚花瓶里插着几支寒地木兰，他们从外面顺手折回来的。大抵是这屋里温度太高,昨日看还挺精神的花瓣这会儿竟已枯萎，只隐隐留下一丝香气，逐渐被冯异灼热的信息素所淹没。 　　当后颈被尖利的牙齿划破时，还没睡醒的杜默身体一瞬间绷紧。信息素缓慢注入，他才渐渐放松下来。 　　他下意识想要抓住什么，随手捞到一个什么柔软的东西，他以为是床单，不由自主地收紧，想借此转移注意力。 　　事实上那是穿在冯异身上的睡袍，他这一拽倒也刚好，省了冯异的事儿。 　　恍惚间，他看到一双暗红的眼眸。 　　那里面暗藏的红好像比昨晚深了些？ 　　他昏昏沉沉地想。 　　跟昨晚感觉不一样…… 　　他内心深处漫出来什么，像是……对这个Alpha的渴望。 　　睡到下午，杜默才算彻底清醒。 　　偌大的床上只有他和阳光，冯异不在身边。 　　许是怕他冷，室温调得很高，睡姿良好、没有蹬被子习惯的杜默捂出一身汗。 　　昨晚和早上的记忆一并浮现……于是，Alpha不在身边应该感到不安的他反而安心了。 　　他费力地下床，想喝水，还想冲个澡，双脚落地的那一刹那他差点儿没跪地上。 　　浑身酸痛，大腿根也在不疼颤抖。 　　杜默忍不住暗骂冯异。 　　喝了几口水，目光不可避免地扫过位于房间正中央的床……然后他看向卧室门，尽管腿在颤抖，但杜默仍毫不犹豫地多走了几步路——锁门。 　　泡进热水里，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 　　洗完澡出来，冯异也回来了。 　　上了锁的门只短暂地阻挡了这个Alpha几秒钟。 　　热水似乎冲走了杜默身上属于他的味道，这让这位昨晚才稍将他可怕占有欲和征服欲放出来些许的Alpha再度失去理智。也不管杜默刚洗完澡换好衣服，他大步走上前，强势地把人揽进怀里，不住地亲吻，粗暴地在后颈烙下他的痕迹。 　　整齐的衣服又变得凌乱，杜默没法拒绝这个Alpha，也无力拒绝。 　　衣服被暴力撕开，一身狼藉，洗澡时都不敢看镜中的自己，而这个Alpha却还可以用衣冠楚楚这四个字来形容。 　　杜默声音哑得快要听不清，“……你冷静一点。” 　　冷静吗？ 　　眼眸暗红的Alpha做不到。 　　在杜默的请求下，他只是稍微温柔了一些，但依旧强势，不容拒绝。 　　混乱的一下午过去，夜幕再度降临。 　　冯异终于放过杜默，亲手帮他换上完整的衣服，遮了一身狼狈、引人遐想的痕迹。 　　鉴于杜默真的找不到完整的衣服了，所以他此刻穿的是冯异的衣服。 　　这其实更让杜默害怕。 　　换衣服时他有认真权衡过，扣子不完整的衬衫和冯异完好无损的衬衫，哪个更安全？ 　　他没想出来答案。 　　正确答案是两个都危险。 　　看到穿着自己衣服的Beta，冯异喉结滚动。 　　很久之前，他第一次看见杜默批上他的外套时，他就曾想象过，如何再帮杜默脱下去。 　　当时他不能这样做。 　　现在……可以了。 　　信息素沸腾，冯异脑海中闪过无数疯狂的念头。 　　又是一夜暴风雪。 　　狂风携大雪呼啸着砸在窗上，杜默没心情关心天气，也无力思考他们还要在这儿住几天，明早吃什么…… 　　他只想离这个可怕的Alpha远一点，但当室温降下来的时候，他又没出息地钻进了那个Alpha的怀里。 　　黑暗中，Alpha声音低低的，“杜默，不怕，我在。” 　　杜默含糊地发出了几个音节，冯异没听清。 　　他牢牢地攥住杜默的手，十指相扣。 　　“我一直在。” 　　冷峻的Alpha许下他的誓言。 　　-由这晚开始的大雪下了整整两天。 　　雪后的天空湛蓝如海，城堡外积了厚厚一层雪。站在窗口往外看，一片平坦的白，来时的车辙和散步时留下的脚印已无影无踪。 　　也是应该的，他们在城堡里呆太久了，即便白雪未能掩盖他们的痕迹，寒风也能很好地完成这项任务。 　　他脑中浮现出一幕幕穿越后的记忆，高中的那场暴风雪，校园里寒地木兰，古堡铺着薄雪的庭院，江澜富丽堂皇的走廊，天盛宫中的天文台，东森的地下停车场，郊区外的平层别墅…… 　　还有这几日…… 　　冯异走进来，带着一身的雪。 　　“明天能回去吗？”杜默仰头问。 　　脱掉满是雪的大衣，冯异里面只穿了一件黑色衬衫，配上工装裤和军靴，锋锐又沉稳。他揽过杜默，深吻下去。 　　“回不去。”间隙中，他低声说，“雪太厚，车库门打不开了。” 　　到了晚上，竟又飘起小雪，杜默陪冯异在楼下做了顿简单的晚饭，中途半开玩笑地问冯异，“食物吃光了怎么办？” 　　“还够很多天。”冯异又低头吻杜默，“吃光了就让兰歆开飞行器进来，空运。” 　　杜默笑，“她是军事委员会主席。” 　　冯异也笑起来，空气中有浓浓的温情，“那她也会来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兰歆的确比冯异更合适。 　　兰歆是女性，虽是传统AO婚姻不具有冲破传统思想枷锁的独特性，但她的Omega是东城送到平区的第一批交换生，成绩优异，名声不错。 　　冯异毕竟是冯家人，即便平区不介意，东城这边不得不提防——接连两任□□都是冯家人，听起来就令盛家人感到不安。 　　“让□□亲自开飞行器进来……只为给我们送补给吗？”杜默笑了一会儿，“不觉得多此一举吗？她完全可以接我们出去啊。” 　　“……”冯异堵上杜默的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下午时冯异有给天文台打电话，问这场突如其来不在预料内的雪什么时候停。天文台给不出具体时间，却说今晚还有异常天象，百年难得一遇，值得一观。 　　在旁边听电话内容的杜默：“……” 　　他发誓他再也不想看星星了，他满脑子只有俩字：睡觉。 　　那晚他们在开阔的阳台上呆到下半夜。没去塔楼，那儿墙体薄，真不是Beta能呆的地方。 　　但冯异还是怕杜默冷，特意从地窖里搬出来两台大功率暖风机。看冯异搬东西时，杜默忽地意识到，看星星也挺好的——总比留在卧室强。 　　今天杜默能在中午前起床还得谢谢昨晚冯异手下留情。 　　他看杜默身上青青紫紫实在可怜，虽然翻滚的信息素还在发疯似的逼他冲上去继续标记杜默，让这个瘦小的Beta身上永远缠着属于他的信息素，却还是勉强克制住了心中暴戾的想法。 　　冯异看向杜默，“在想什么。” 　　杜默紧了紧大衣，单穿自己外套不够保暖，他外头又裹了件冯异的大衣，“说好的来看星星，结果……” 　　其余时间都做了什么……不消多言。 　　帕加什高峰是帕星上离天空最近的山峰，而他们所在的城堡又是帕加什高峰上海拔最高的建筑物。 　　他们背后是黑金环投放在半空中的星际航线图，每一个蓝点都是冯异曾涉足的地方，他们约定以后一起再走一遍。 　　身前是一望无际的森林，漫山遍野的枯枝上开着雪凇，星空下的她们银光闪烁。 　　冷风吹过，送来一阵寒地木兰香，这个季节只有倔强的寒地木兰肯开花。 　　呼吸着冰凉的空气，他们在星空下接吻。 　　这一刻，时光好似无限延长。 　　就像月光下，他们被无限拉长的影子。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 　　第一次连载着写完一篇文，打出来【正文完结】这四个字的时候还有点激动23333感谢你们看到这儿，谢谢你们的喜欢，你们的评论是我日更的动力！！ 　　大概明后天会有番外？【大概，明后天最后给自己打个小广告2333【专栏预收，下一篇写《[重生]影帝他指定是有点毛病》 第65章 番外1 　　人生无处不巧合,杜默去梅德思星球上学，又碰到了祝宇。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位切除腺体的Omega,居然是梅德思大学的优秀学生。 　　看到官网后台，本专业老师发布的讲座提醒,杜默脑袋久违地痛了起来。 　　学校是他自己选的,专业是自己挑的，不幸撞上祝宇，能怨得了谁？ 　　杜默：“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祝宇也在这儿上学！” 　　猝不及防天降大锅的冯异：“……” 　　其实也影响不到他什么。 　　不去就行了嘛,杜默这样想。 　　结果，杜默隔日就收到了专业负责人的邮件,洋洋洒洒一大篇。大意为祝宇学长为医学院捐赠了许多先进仪器,要对祝宇学长心怀感激,向学长学习，不能缺席祝宇学长的讲座云云。 　　杜默面无表情地删了邮件。 　　他才不要听祝宇的讲座。 　　然而人生就是无处不巧合，就是你越不想见一个人，就越能碰见这个人。 　　教他们基础Omega药理学的教授是个白头发老头,年纪大了身体不怎么好,走路也颤颤巍巍的，总请假。 　　考虑到近两个学期老教授总临时找别的教授代课，学校便给这门课额外安排了两个助教，以免影响学生学习进度。 　　老教授在邮件里表示抱歉，并补充说明两位助教都是梅德思医学院的优秀学生,一个是博士在读,一个博士已毕业，在梅德思公立医院上班，水平绝对没问题。 　　这套路杜默熟悉,当年蓝星的时候他没少当助教、帮老师批卷子，也没在意。 　　他打开电脑，坐在后排等老师来上课。 　　距离上课还有五分钟，走进来一个白大褂里面穿西装的青年，戴着一副眼镜，发型梳得一丝不苟。 　　看清来人，杜默整个人都不好了。 　　为什么是祝宇？！ 　　老教授说的那个助教是祝宇？！ 　　这个玩笑不好笑啊！ 　　梅德思医学院招生门槛高，所以教室里总共也没多少人。上课前必须要签到，所以……祝宇一定会看到自己，也会看见自己的名字。 　　果然，祝宇盯上了杜默。他好像认准了杜默似的，就挑杜默回答问题。 　　自由讨论的时候也格外关注杜默，班级里分成六组，总共才二十分钟的小组讨论，他在杜默旁边站了十五分钟。 　　课间，他又堂而皇之地走到杜默身边，报以微笑：“好久不见。” 　　一瞬间杜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偏偏他俩的师生身份注定自己要暂时低祝宇一头。 　　“……好，好久不见。”他咬牙说。 　　杜默发出来自灵魂的呐喊：为何这个Omega阴魂不散！！！ 　　明明是原著里最没存在感的Omega，为什么成了他面前最有存在感的Omega！！！ 　　好不容易捱到下课，平时杜默会跟同学交流一阵课上讲的内容，今天他用最快速度收拾东西逃离教室。 　　祝宇在他后面，边回答学生问题边往外走。他俩距离不远不近，刚好是杜默能听见祝宇声音的距离。 　　“快走快走。”出教学楼看到冯异等在外面，杜默赶紧上车并连声催促冯异。 　　虽不明白杜默在急什么，但冯异还是听话地发动车子，直到余光扫到一个眼熟的Omega。 　　冯异明白了，腾出手揉杜默脑袋，“怎么又碰上他了？” 　　“他是我这门课的老师。”杜默郁闷，“三天两头来开讲座也就算了，我可以选择不去。可怕的是他居然成了我专业课的助教老师……专业课不能缺席。” 　　“讲座？”冯异侧头看杜默一眼，他平时在文学院上课——冯家小公子选了个哲学专业，真叫杜默跌破了眼。文学院都是老学究，不兴讲座那一套，不了解医学院发生的事儿，因此也没听说祝宇成了医学院的助教。 　　“对。”杜默叹了声气，竹筒倒豆子把这些天发生的糟心事儿给冯异说了一遍，“他居然是我的学长……他那个腺体切除手术就在梅德思公立医院做的。” 　　冯异：“……” 　　杜默心情郁郁，但他明白冯异跟祝宇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纯粹是祝宇想恶心他，才搞出这些事。 　　——那年酒会之后，听过兰风录音的冯异清醒后想都没想，直接派人把祝宇架上飞行器，遣送回佣兵星球。 　　冯异什么都没说——跟祝宇相关的事儿他多一句都不想说。 　　祝宇大约也觉得这事儿丢脸，一直没声张，但梁子还是结下了。 　　顾全大局，双方不能明着打，暗地里搞些小动作倒还可以。 　　这不，杜默自己送上门了。 　　杜默条理清晰地分析现况，告诉自己这事儿跟冯异无关。 　　然而下午还只是稍有些憋气、但能控制情绪的杜默晚上就不这样了。 　　他脸上红晕未散，微长的头发散乱着，抱着冯异胳膊不撒手，“那个祝宇好讨厌。” 　　冯异顺势把杜默拉进怀里，轻吻他额头、鼻尖，最后落到泛着晶润水光的唇上，“嗯，他讨厌。” 　　“都是你招来的！” 　　冯异失笑，轻抚杜默，“那把他赶走，好不好。” 　　杜默眨眼，在冯异怀里蹭来蹭去，“可以吗？是不是不太好，院里邮件说他给学习捐了好多设备，能赶走吗？” 　　他嘴上说着感觉不太好，但表情丝毫没传递给冯异这种感觉。 　　冯异勾唇，“你们学院今年盖了两栋楼。” 　　头两秒杜默还没明白冯异强调这事儿干嘛，然后，他目光迟缓地从冯异胸口抬到脸上，“该不会是……” 　　冯异“嗯”了一声，眼里带笑，没承认也不否认。 　　“……”杜默想到了更多，想着想着心里忽然有些挫败，声音也低了下去，“所以这才是我能申到梅德思医学院的根本原因吧……” 　　杜默有点抬不起头，就说他怎么可能那么厉害，轻松拿到梅德思医学的offer？原来还是冯异从中做了手脚…… 　　他挣出冯异怀抱，想滚回自己的位置。 　　刚爬到自己被窝边缘就被冯异扯回去，“你学得很好。” 　　学得好有什么用，还不是全靠冯异，他低落地想。 　　刚要反驳，又听冯异说，“你们院领导说你学习不错，上学期全系第一，让你这学期继续加油。” 　　杜默：“……” 　　他一脸黑线，平时起作用的Alpha信息素好像瞬间失效，他现在清醒得很，祝宇都被他抛在脑后。 　　院领导跟冯异汇报自己的学习成绩？ 　　搞什么！ 　　自己又多了个家长？？？ 　　“以前不知道你喜欢医学。”冯异略一停顿，“以为你在商学院会比较轻松，所以才……” 　　这一说杜默更没脸见人了，他学习是有多差？连着两次上学都要靠冯异托关系走后门，要了命了。 　　反正也挣脱不开，他破罐子破摔地把自己埋在冯异怀里，声音听起来有几分痛苦，“……谢谢你，有你真好。” 　　冯异笑，他喜欢杜默表情鲜活的样子，便故意逗杜默，“你想给大家做个演讲吗？” 　　杜默一愣，茫然抬头，“什么？” 　　“演讲。”冯异煞有介事地说，“祝宇只是捐了点儿器材，学院就邀请他给大家做演讲……你也可以。” 　　稍稍脑补一下那场景。 　　杜默尖叫，顺手抄起枕头砸冯异，“你开什么玩笑——”Alpha也不躲，就看着杜默，笑出了声。 　　-帕星整体大环境和政策都不太支持星际留学，但架不住星球上人多，星球间通航越来越方便，因此梅德思大学里也是有几个帕星老乡的。 　　对于这位差点儿成为帕星重要领导人的冯小公子，他们都认识。当然，单方面认识。 　　半个学期后，一则关于冯异和杜默的论坛讨论贴截图登上了帕星网站头版。 　　论坛背景很熟悉，确认过背景花纹，是东城大学校内论坛。 　　【八卦一下，朋友刚发给我的，不保真，就是八卦一下，求管理员高抬贵手莫要封号！删帖您随意】 　　【去年军委换人的事儿大家都知道吧？冯家退出后，那个人就带着他的Beta消失了！刚收到线报，那个Beta在梅德思医学院上学！ 　　说到这儿你们肯定要好奇，一个商科生，怎么能申请到梅德思医学院？我朋友告诉我，冯家那位给医学院捐了两栋楼…………………… 　　按理说这事儿得保密，至少不能被学生知道，对吧。结果他们今年新来个助教，因为给学校捐了好多设备，天天做演讲，闹腾学生也闹腾老师。然后这事儿就莫名其妙地传出来了……后来那个助教也不见了。 　　当然学校那边流传的小道消息只说有一个Beta和他的Alpha爱人低调地给学习捐了两栋楼，没说别的。 　　外星人不认识冯家那位，我朋友认识啊——身为一个合格的帕星人，怎么可以认不出来那位！ 　　好了，其实我一点儿都不好奇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发这个帖子就是想问问这种自掏腰包壮大外星学校实力的行为两边执政党真的允许吗[狗头]，大家千万别歪楼，讨论正事儿】 　　文字底下还有一张照片，正是冯异捐的那栋楼。 　　然而热评还是歪了。 　　【还记得几年前学校突然开除了两个Alpha吗？[图片]那个Beta在现场，仔细看，角落里，抱着的那俩人，就是他俩绝不会错！！！】 　　【所以平权大势不可逆了吧，冯家带头[狗头]】 　　【也可能是被流放吧？冯家怎么可能允许AB恋，而且雪山之后都没有出来说明情况】 　　…… 　　【刚入学新生表示热一操作很眼熟，冯学长高中就逼退了八个Alpha学生，名义上是他们霸凌Omega，实际上嘛……那八个Alpha主要欺负的都是Beta（没有说欺负Beta很正常的意思，单指这个事儿】 　　【……好像磕到了】 第66章 番外2 　　最近杜默总觉得睡不够。 　　自从祝宇被送走,他心情舒畅了，上课也积极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总犯困。 　　这天风和日丽。 　　这阵子老教授身体不错,连着给大家讲了两星期的课。 　　按课程安排今天该讲第三章 ，杜默翻开书,困顿地打了个哈欠。 　　自从得知他竟是全系第一,压力骤然就上来了，以往不怎么爱预习、主要靠课上听和课后复习的他变得极其认真。不过最近两个月，他有心无力。想学习,但就是怎么都睡不够，没精神头学习。 　　他不止一次地在图书馆自习时趴桌子睡着,而且他能一直睡到傍晚。再跟来接他回家的冯异一起出去吃个晚饭,到家刚好可以继续睡。时间安排得一点儿毛病都没有,严丝合缝，令想洗刷在冯异心中“学渣”印象的杜默一度非常抓狂。 　　老教授戴上他的老花镜，“今天不讲第三章 ，书翻到第665页,第八章——Alpha信息素的量效关系。” 　　这块杜默没接触过,也没预习过。他对这方面不再怎么感兴趣，他主要还是比较关注Omega腺体、以及AO标记的原理。 　　杜默一边吐槽老教授不按套路出牌，一边硬头皮啃书里陌生词汇。 　　关于Alpha信息素的研究历史悠久，因此许多词汇都是根据古星际语改编，他一个穿越者根本看不懂。 　　早知道老教授提前讲这章,他肯定要早做准备的。 　　“众所周知,　AO天生一对，他们的信息素相互影响……那么AB、或者BO呢？Beta不需要信息素，当Beta接收到大量信息素时,他们的身体会产生什么反应？”老教授柔和地抛出问题，让学生们思考。 　　这个问题关系自身，杜默感兴趣起来。他也好奇，冯异天天咬自己后颈，明知道自己用不着那玩意还要标记。冯异肯定是舒服的，他嘛……其实也有一点，经常这样会对他有影响吗？ 　　学生们议论纷纷。听到学生们提出的想法，老教授和蔼地笑，告诉大家正确答案，“AB和BO不同，接受到大量Alpha信息素的Beta会变得嗜睡，而获得了大量Omega信息素的Beta却会变得更强壮。” 　　“医学上我们把Beta的这种生理反应称为‘自我调整’……自发地将身体调整到更适合伴侣的状态……” 　　老教授也是Beta，研究了一辈子Alpha信息素的量效反应，发表的论文基本上都关于这方面，因而很有见地。深入浅出地讲了许多，不过杜默后面没怎么听。 　　他满脑子都是老教授的第一句话——接受到大量Alpha信息素的Beta会变得嗜睡。 　　好家伙。 　　尼玛害他天天犯困的罪魁祸首原来是冯异！ 　　而那个Alpha居然还天天跟没事儿人一样地抓着他标记？ 　　杜默掏出手机，发信息给冯异：【听说Beta体内Alpha信息素含量过高的话就会变得嗜睡】 　　冯异隔了会儿才回：【是吗？】 　　杜默怒气冲冲敲下两个字，外加一排感叹号：【是的！！！】 　　冯异百分百在装傻！ 　　他才不信冯异不知道这些！ 　　冯家小公子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 　　他还以为是自己过了学习的最佳年龄，一学就犯困；也考虑过可能是他身体不好，无意中又对什么东西过敏了，打算有空去医院检查一下来着。毕竟换了个新环境，空气成分、重力水平等等都跟帕星不一样。 　　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因为冯异！ 　　放学后杜默直接回家，没告诉冯异。 　　然而没有什么事能瞒得住冯小公子。 　　他俩手机连着冯异私人飞船的指挥系统，卫星定位，彼此所在位置地图上显示得一清二楚。 　　而且他们家里安装了同款智能系统，无论谁先回家，另一个人都能接到提醒：【你的爱人到家啦，快回去陪他吧！】 　　收到提醒，文学院上课的冯异不由得一笑。 　　文学院Omega多，看到冯小公子这个帅到炸裂的笑容，窃窃私语——“啊啊啊他好帅！” 　　“你们知道在跟谁聊天吗？感觉他笑的好宠呀！” 　　“不知道……我第一次看到他笑诶！平时都冷冰冰的……” 　　“说起来，你们闻到过他的信息素吗……好好奇呀……” 　　“……没。” 　　…… 　　到家，杜默正在睡觉。 　　冷峻的Alpha露出一个稍显心虚的神情。 　　他相信杜默一定是想跟自己算账的，只是抵挡不住身体中的疲惫感，就像他压抑不住想要标记杜默的冲动。 　　没体验过标记杜默是什么感觉的时候尚能忍住，然而后来……那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屋里温度不高，杜默却没怎么盖被子，左手还虚抓着本书。 　　冯异上前取走书，抓起杜默的手，放进被窝。 　　“……冯异？” 　　冯异轻轻应了一声。 　　“……你今天回来的好早。”他声音里有种刚醒来的沙哑。 　　杜默不撒手，冯异便顺势坐在床边，“嗯，下课就直接回来了。” 　　平时冯异课后也会留在学校看书，身为星际中历史最悠久的星球之一，梅德思大学的藏书十分丰富。 　　梅德思大学校园里总共有三座图书馆，一座是建校之初盖的中心图书馆，一座是后续扩建的主图书馆，另一座便是文学院的自有图书馆，藏书量相当之冯府，中图和主图完全没法比。 　　文学院图书馆对外开放，但只有文学院的学生才能借书、进图书馆自习，并且禁止带纸质书出图书馆，除了电子版。 　　所以他俩只能分居两地自习。 　　冯异俯身亲吻杜默，“饿了吗，我带了晚饭回来。” 　　他俩很少在家做饭——冯异懒得做，杜默更懒得做。因为杜默过敏原多，冯小公子对吃这方面比较挑剔，所以他俩只在固定几家餐厅订餐。 　　亲自下厨的时候也有，很少。只有在需要营造点儿节日氛围、或者是大半夜他俩中有谁饿了想吃饭，外面餐厅又关门了的情况下，才亲自下厨。 　　当然，多数情况下半夜会饿的是冯异，因此，做饭的也是冯异。 　　“……还好吧，不怎么饿。”杜默迷迷糊糊地承受了一个绵长的吻，然后被冯异拉进怀里抱住，他问，“带了什么回来呀。” 　　后来，冯异其实有些后悔——他怀疑杜默可能是被自己吻清醒的。 　　杜默眨眨眼睛，想起来什么，猛地一推冯异，“你还好意思——”无论身高、体重、还是力量，他俩哪方面都不在一个量级。所以，就出现了这样一个尴尬的画面。 　　冯异一动不动，杜默反而往后仰，要不是冯异动作快，捞了他一把，他就要磕床头了。 　　“我们必须谈一下！”杜默怒，“关于临时标记的问题。” 　　“好。” 　　冯异看着半躺在他怀里的Beta，眼里笑意很浓，“都听你的。” 　　这个天天按着自己，不咬一口就不睡觉的Alpha居然这么好说话？ 　　杜默不敢相信，狐疑地看冯异一眼，清清嗓子，“……考虑到你是Alpha，这方面需求是客观存在的，我也不能太过分……就，第二天有课的时候不可以……” 　　冯异一直笑着看杜默，听他说到这句时才有点反应，“……你每天都有课。” 　　杜默理直气壮：“周末没课！” 　　冯异低笑，搂着杜默，不开口，等杜默继续说。 　　杜默气哼哼地戳冯异腺体，“就这么定了！” 　　“……”任由杜默戳了几下后，冯异忽然抬手攥住杜默不安分的手，他脸上还挂着笑，“不再商量一下吗？” 　　如果杜默是Omega，他会察觉到危险，改不改的暂不细究，至少他会不吃眼前亏的说“那就再商量商量吧”。 　　然而他不是，他对屋子里浓度几乎爆表的信息素浑然不知，甚至还不知死活地说：“没得商量！” 　　于是他发现冯异的笑容变了味道，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也充斥着某种他不敢言说的渴望。 　　情况不妙。杜默赶紧转移话题，“……我饿了，去吃饭吧。” 　　冯异很不给面子，“你刚说了不饿。” 　　…… 　　这个Alpha是不是疯了？ 　　被迫承受那说痛苦很痛苦但痛苦的同时还有一丝……酸爽的Beta断断续续地想。 　　这一走神，就被他身后的Alpha发现了。 　　他重重地叼住Beta后颈，有几分惩罚的意味，依旧不说话，有意让这个Beta自己反省。 　　夜色漫长。 　　往日冯异会在杜默忍受不住时停下来——毕竟杜默不是Omega，没有腺体。 　　这晚，无论杜默怎么求饶，冯异都不肯停，最多是在杜默实在受不了的时候，冲他后颈狠狠咬一口——帮这个可怜的Beta转移注意力。 　　跳过了晚饭的夜色更加漫长。 　　…… 　　杜默睡到第二天上午，直接跳过老教授的早课。 　　昨晚的记忆连带着浑身的酸痛直冲上大脑。 　　…… 　　杜默蒙头尖叫。 　　他好像知道老教授提前讲第八章 的原因了！ 　　上周，他太困了，没坚持到图书馆，课堂上就睡着了，被老教授敲着桌子喊醒。教授对他寄予厚望——能成为全系第一的Beta不多见。 　　当时他没贴人工皮，老教授很可能看见了他的咬痕…… 　　医学院里Alpha多，他们班里总共才三个Beta，一个Omega…… 　　教授该不会以为他私生活混乱，跟同学瞎搞吧——啊啊啊啊啊！ 　　昨天被提醒了还不知收敛，今天直接旷课……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冯异！！！！！ 　　冯异头顶着浴巾进来，“怎么了？” 　　杜默往冯异身上砸枕头，“我早上有课——”冯异刚从浴室出来，听到杜默喊他，也是着急，随便裹了件浴袍就出来了。 　　偏巧最近杜默砸枕头这招数练得不错，正中冯异胸膛。 　　于是浴袍散了。 　　冯异肌肉线条漂亮的身躯半遮半掩地暴露在空气中，身上还有杜默留下的抓痕。 　　杜默老脸一红。 　　他还没意识到，他身上的痕迹其实更…… 　　他皮肤是那种不健康的苍白，因而随便一点儿青紫落在他身上都格外明显，更别说肩膀和腰间那几个手指印儿…… 　　冷峻的Alpha眼睛里又染上了红，但在爆发之前，他很体贴地抱着杜默去吃了顿早饭。 　　昨晚杜默就晕过去了。 　　一个合格的Alpha，不能把给自己的Beta弄晕过去这事儿当成荣誉。 　　想要减少被临时标记次数的Beta却仿佛承受了好几次完全标记，他双目失神地看着天花板…… 　　讲道理，他是来上学的，这一天天的，要么旷课，要么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还有一章带点儿刀子的番外，然后大概就结束了…… 　　【突然还有点不舍QAQ，码新文时总条件反射打出来冯异和杜默2333………… 第67章 番外3 　　七点半,闹钟准时响起。 　　有早课的日子令人痛苦，杜默挣扎着按掉它，闭眼睛等下一个闹钟。 　　当七点四十的闹钟响起来时,杜默终于睁开眼睛。 　　身边是空的，杜默不意外——习惯了。 　　冯异这个从小在冯家军事化管理中长大的Alpha,只能接受为杜默打破他的原则,其他时候想看这个Alpha改变生活习惯？不可能。 　　他每天雷打不动地负重晨跑，跑完还要进行一系列个人训练项目譬如引体向上俯卧撑仰卧起坐深蹲等…… 　　完成这些后，刚好是杜默起床的时间。他们共进早餐,如杜默有早课，那便一起去学校；若杜默没早课,那便等杜默睡够了再一块儿去学校。 　　冯异似乎很享受在梅德思星球,“普通人”的生活。 　　在去学校上课、上自习这方面,永远比杜默积极。 　　当然，顶着那样一张脸，冯异注定不普通。 　　只不过学校里的人目前还单纯地认为他是个长相异常英俊、却不走寻常路爱上了一个Beta的Alpha，而不是把他当成家世高贵的冯家小公子,亦不是拥有一支战斗力强悍的星际舰船的总指挥官。 　　杜默倦懒地翻个身,准备起床。 　　他经常会翻到冯异那边再躺一会儿，尽管他闻不到冯异的信息素。 　　不过，今天他翻了个空，差点儿掉到地上。 　　杜默一下子就醒了，睁眼,然后惊恐地发现周围的一切都变了样子。 　　这是哪儿！ 　　他猛地掀开被子坐起来,环顾四周……这个场景不陌生。 　　这是…… 　　杜默低头看自己的手、身上穿的衣服，从床头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熟悉又陌生的文字：7：08AM,　9月28日，星期一。 　　杜默：！！！ 　　他又穿回蓝星了？！ 　　这儿可不就是他住了四五年的博士生单人宿舍！ 　　杜默惊惶失措地冲进卫生间，镜子里的人也有些许陌生，像他，又不像他。 　　穿越多年，他几乎忘了自己原来什么模样。 　　杜默恍惚起来。 　　难道，在帕星的一切经历只是一场梦吗…… 　　此处是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蓝星，应该是真实的，那帕星……都是假的吗？ 　　他手摸向后颈，冯异格外喜欢□□这个地方。 　　梅德思星球社会风气开放，他几乎不贴人工皮，只把头发留长，能遮多少遮多少……冯异总喜欢撩开缠绕在后颈上的头发，然后用力地咬。 　　后颈皮肤好像不怎么光滑？ 　　杜默微微侧身，后颈处似乎有个什么痕迹。 　　他瞳孔骤然一缩，害怕是错觉，他像疯子一样扒开自己上衣，身体扭成了一个古怪的姿势。 　　确实……有个咬痕。 　　隐隐约约的，跟在梅德思星球上常年“血肉模糊”的状态比起来不太清晰。 　　所以，帕星发生的一切……也是真实的？ 　　杜默稍稍松了口气，接着又慌乱起来。 　　他怎么回帕星？ 　　蓝星跟帕星不一样。 　　帕星科技先进，星际旅行技术成熟。 　　而蓝星…… 　　杜默想到黑暗森林法则和费米悖论。 　　他只是个普通人…… 　　终他一生都不可能有飞上宇宙的机会。 　　抱着天文望远镜看星星可能就是他离宇宙最近的时候吧。 　　杜默咬住嘴唇，泪水顺脸颊无声流淌。 　　意识到他很可能再也见不到冯异，杜默悲从心起，跌坐在地。他死死地按着后颈那个咬痕不放手，就像冯异过去对他一样。 　　他怔怔地看着镜中的自己，然后发出悲恸欲绝的哀叫。只刚哭了几声，他又想起这儿是宿舍楼，不是梅德思那座独栋小别墅，隔音不好。 　　他只好又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哀嚎传出。 　　杜默跌跌撞撞走回床边，捡起手机搜索他穿越前看的那部小说。 　　作者还在连载，最新章显示冯异又暴力镇压了两座星球，展露出他要当星际霸主的野心。 　　……这不是他认识的冯异。 　　杜默不断地摇头，心痛难耐。 　　这不是他记忆中的冯异，完全不一样，他们就是两个人。杜默看不进去，但这又好像是他唯一能接触到冯异生活的机会……他强迫自己往下读，但其实也只是无意识地戳屏幕翻页，他打心底里抗拒这本书里的冯异。 　　不知过了多久，同门师弟敲门，“我老板找我，先走了啊。” 　　杜默没回答。 　　良久，沉浸在悲伤中的杜默终于回神，意识到他该上班了。八点半到岗，现在快八点了。 　　往脸上泼了几捧冷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眼睛又红又肿，他简直没法见人。 　　换衣服时，他又忍不住看自己后颈。直觉那咬痕浅得危险，再过几天很可能就消失了。 　　杜默心里一阵恐慌。 　　上班也魂不守舍，他发现一个合格的外科医生该懂的东西他几乎都忘光了。 　　看到病人，他第一反应是判断对方是Alpha、Beta、还是Omega。看病人拿来的化验指标异常，他下意识去想ABO不同性别该对应的指标。有回一个年轻小姑娘找他看病，他感觉不好判断，差点闹出笑话。 　　“你是什么？”看着小姑娘拿来的诊断报告，“B……”冒出一个音节后才堪堪止住。 　　他不太擅长判断女性ABO的性别，冯异还特意“请”兰歆到梅星给杜默传授经验…… 　　于是杜默心脏又开始疼了。 　　他苦笑一声，送走小姑娘后，垂眸歇了很久才喊下一位病人进。 　　这样如同行尸走肉的日子过了一年多，杜默废了很大力气才改掉条件反射分析对方是A是B还是O的毛病。 　　为转移注意力不去想冯异，他投身学术，让自己生活忙碌起来。曾在外星系统学习过另一套理论的他仿佛开了金手指，连着发好几篇文章，很受科室主任青睐。 　　除了在医院上班时他看起来有几分正常人的样子，再有就是去天文台观星的时候。他成了当地民间天文爱好者协会中的一员。 　　“小杜，看新闻了吗？”会长是个退休老大爷，曾在航空研究所上班，啐了口茶叶沫子，“咱国家航空航天技术有新突破了。” 　　杜默失落地望向天空，对会长的话不为所动。 　　技术突破又能如何，他一介普通人，连幅完整的星图都看不到。有生之年，他还能见到冯异吗？ 　　他还迷恋上了伏特加的味道，一个又一个空瓶填满了他的家。 　　其实他不怎么喝，只是每天临睡前和出门前倒出来半杯闻闻味儿。他是医生，他得对病人负责，他不能酗酒。 　　…… 　　又是一个冬天，杜默站在阳台上，遥望星河。 　　今夜多云，月亮不怎么清晰。 　　-蓝星上的杜默失魂落魄，星际中的冯异几近崩溃。 　　他歇斯底里，无间断、不休息地在星际中穿梭，当飞船需要补给时才会就近降落。 　　冯异至今不曾忘记那一日的情景——晨跑回来，家里空无一人。 　　他以为杜默临时有事出门，但紧接着他发现杜默没带手机。 　　查门口监控，也没有杜默出门的记录。 　　活人怎会无缘无故失踪？冯异百思不得其解，但杜默就是失踪了。 　　最令他绝望的是，除他之外，没人记得杜默。 　　冯异忽地领会了当年杜默给他发信息时的绝望心境。 　　【你还记得我吗？】 　　可是已经晚了。 　　冯异回了趟帕星，杜默人消失了，所幸东西还在。他翻出所有杜默曾使用过的东西，最后在杜默大一的笔记中发现端倪。 　　【还能回到蓝星吗？】 　　【……想回家】 　　在寻找杜默的旅途上冯异不曾停歇过，指挥系统里已经堪称巨大的星图又整整扩大了两倍。兰歆说他这份图至少值五座星球——没见过比这更大、更全的。 　　也见识到不少新奇事物，他们所在的星系于这偌大的宇宙而言不值一提，宇宙神秘，值得探索的区域太多了。 　　但冯异提不起兴趣。 　　他只想找到杜默写在笔记本角落里的那座星球。 　　当他的飞船停在一座通体蓝色的星球边缘时，冯异心跳剧烈。 　　应该是找到了吧，他想。 　　可他忽然不敢靠近，期望越大，失望越大，这种心情他在过去三年里经历太多了。 　　操作屏上的蓝星看起来不大——他距离这个星球还很远，还需要一次短距离跃迁。 　　冯异深吸一口气，开启飞船隐形模式，短跃迁后直接进大气层。 　　这座星球上的智慧生物以类人型为主，文明程度很高，冯异很快做出判断，只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一直没加入星际联盟。 　　这个结论令他高兴，忍不住升起一丝期待。 　　将飞船停在人烟稀少的森林中，冯异独自走向人类社会，接入网络，全网搜索与杜默长相相匹配的人。 　　这一套流程冯异也执行过无数次，只是每到最后就只有一句冰冷的机械中性声音：“匹配失败，不存在目标对象。” 　　他等了许久，当他以为希望又落空，打算离开前往下一座星球时——“叮——”耳中通讯器短促地响了一声。 　　“匹配成功。” 　　“姓名：杜默；性别：男；29岁，现居P国M城，就职于省立第三医院，外科医师。” 　　一瞬间这个从血与火中历练出来的Alpha心神巨震，险些站不稳。 　　他找到杜默了。 　　-冯异抵达M城时太阳刚落山。 　　杜默也刚下班，最后在病房走一圈，拿上个人物品准备回家。 　　医院大厅，杜默不敢置信地看着人群中那个挺拔的身影。 　　……好像冯异。 　　他抬手摸向自己后颈。 　　咬痕一直在，虽然越来越浅，但一直在。 　　他把这个咬痕当成最后的慰藉，告诉自己帕星不是幻觉。他时常担心，若哪天这咬痕消失了……他怎么办…… 　　杜默缓缓走向那个身影。 　　他相信自己，他绝不可能认错冯异。 　　但毕竟多年不见……还有，他要如何跟冯异解释自己莫名其妙到蓝星的问题……他自己都不知道。 　　杜默双手不安地握在一起，路上又松开，整理发型，在医院忙碌一整天，刚下班的他状态应该不怎么好看。 　　又怕冯异认不出来自己，忍不住去摸后颈，那儿只剩一道浅浅的咬痕，不知道里面还有没有信息素…… 　　那个高大的身影蓦然转身，他也看见了他，“……杜默。” 　　心绪一直在剧烈波动的Alpha大步走到杜默身边，想都没想，一个用力将杜默拽进怀里。 　　“……杜默。”他搂的很紧，反复地念他的名字，“杜默，我找到你了。” 　　冯异手抚上杜默后颈，看见那个浅淡的痕迹，他呼吸一滞。 　　指尖旁若无人地沿着咬痕走，杜默心脏跟着跳了下，严重怀疑冯异会当场咬他。 　　“杜默？这是哪位啊？”隔壁科室同事下班路过，问杜默。 　　杜默有一瞬间的慌乱，“……我……朋友。” 　　冯异来得突然，他没想好如何介绍冯异！ 　　先不说蓝星不流行同性恋，单身快三十年一直没有对象的他乍然冒出来一个帅到爆炸的男朋友？ 　　而且这个男朋友他没有合法身份！ 　　在这处处需要身份验证的时代，没有合法身份寸步难行啊——看来冯异只能当黑户了。 　　对不起，高贵的冯小公子。 　　杜默失败地想：我没有您在帕星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 　　同事看他的眼神饱含深意，“哦……” 　　“……”看见冯异太激动，一个没忍住淌了点儿眼泪，因而他不敢抬头。但又觉得被按在冯异怀里这个姿势太…… 　　好在同事放过他了，留一句意味深长的“你和你朋友关系真好”就离开了，只不过没走出几步，同事就掏出手机，还频频回头。 　　杜默：“……” 　　眼看扶梯上又要下来一波同事，杜默顾不上害羞和紧张，拉起冯异就走，“医院人太多，我带你回家。” 　　说出这句话时，他突然还觉得自己有点霸气。 　　从前都是冯异带他回家，现在冯异坐在他的副驾驶位，即将一起去他的小房子。 　　杜默忍不住笑，眼里的泪还没擦净呢，可嘴角的弧度也压不下去了。 　　当然，他也不想压。 　　到家，不等杜默把东西放下，一阵眩晕，他被重重抵在门上。 　　“杜默。”那个Alpha沙哑地念他的名字。 　　“……冯异。”杜默主动环上冯异，头稍稍侧着。 　　这个动作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冯异也清楚。 　　冯异没犹豫地咬了下去。 　　牙齿划破皮肤，杜默身体一颤，他身体可能不太适应Alpha信息素，浑身热得厉害，几秒钟就发了一身汗。 　　他粗重地喘息，这次标记跟过去不一样，他确定。不是他忘了被标记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他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他胡乱地抓冯异，想求饶，又舍不得。害怕这又是一场梦，梦醒后冯异就该消失了。 　　他想要疼痛，疼到位了冯异还没消失，那说明这一幕不是梦。 　　从门到沙发，再到床上。 　　当杜默能正常喘气的时候，他后颈已狼狈得不忍直视，身上也一塌糊涂。 　　冯异紧紧地搂着他。 　　杜默闭上眼睛，幻想许久的重逢突然成真。激动过后，他反而不知道说什么。 　　不知冯异怎么找到这儿的……他们在星际中游历那么久，没见过任何与蓝星相关的消息，他以为他是穿越……原来，他们还在同一个时空。 　　杜默抓住冯异的手，眼睫颤抖，“……是不是很辛苦。” 　　冯异看着杜默，眼神很温柔，答非所问，“我找到你了。” 　　是了，他简直是明知故问。 　　怎么可能不辛苦呢？只是守在蓝星数剩下日子的生活，他都觉得辛苦。 　　何况冯异要在茫茫宇宙中寻找一个不知是否真实存在的星球，那种没什么希望的无力感……冯异一个人怎么坚持下来的？ 　　杜默睁开眼睛，他想看冯异。 　　一向注意个人形象的贵公子下巴上冒着乱七八糟的胡茬，头发也长了，胡乱地散着。 　　冯异擦去杜默眼角的泪水，系统通知他匹配成功的同时，他也看到了那部以他名字为主角的小说，看到里面有一个名叫杜默的炮灰，他隐约明白了杜默一直那么小心的原因。 　　他俯身轻吻杜默，“……再也不分开了。” 　　-门铃声响起。 　　冯异停下动作，看杜默：谁来找你？ 　　杜默挣扎着爬起来，久违的标记令他浑身发软，“送外卖的。” 　　他点了一堆外卖。 　　帕星天寒，食材单调；他过敏源多，吃东西总得小心翼翼；冯异又钟爱口味清淡的天源，所以，在吃这方面，他一直很难过。 　　当年他俩在星际中到处游玩时他就想过，如果能回到蓝星，他必得让冯异体验一把什么叫美食盛宴，帕星是美食荒漠，梅星是饮食盆地，不接受任何反驳。 　　结果一直没找到蓝星，也只能作罢。 　　没想到，峰回路转。 　　不知道冯异是否擅长吃辣，杜默故意点了一堆麻辣食品，反正冯异饭量大。 　　当杜默第五次离开冯异怀抱，开门去取餐的时候，冯异问：“……这就是你在路上用手机预约的？他们不能一次性送过来吗？” 　　杜默：“……不好意思，商家不同，没这个服务。” 　　冯异没见过这种“发达”的点餐方式，对此表示不理解。 　　杜默也觉得哪里怪怪的，吃上饭才想明白，冯小公子居然一本正经地用“预约”这个词。点个外卖罢了，不至于这么高大上。 　　冯异对麻辣食品的接受度比他想象中的高。目瞪口呆地看冯异吃光所有外卖，杜默试探地问：“……要不，我再订点儿什么？” 　　看向来只认天源、讲究生活品质的冯小公子在他家捧着塑料盒吃外卖，杜默莫名有些心虚。 　　这个画风与冯小公子的档次不太匹配。杜默心说冯异好不容易找到蓝星，一路不知吃了多少苦，没请吃一顿符合冯小公子饮食标准和审美的“国宴”就挺过分了，他总得让冯小公子吃饱…… 　　接着又一想，幸亏刚涨了工资，否则他可能养不起这位巨能吃的Alpha！ 　　其实冯异就是单纯的想吃东西。 　　因为一直找不到杜默，整日在宇宙漂泊，他只能靠营养液满足身体机能需要。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有味道的都好吃，尽管这些麻辣食品确实有点刺激味蕾。 　　不过……不到半年，冯小公子真情实感地爱上了蓝星的食物。他非常认可杜默的说法，承认帕星梅星都是美食荒漠……一度不想回帕星，当然，这是后话。 　　饭后，杜默兴致勃勃地给冯异科普蓝星，还说要请年假带冯异出去玩。 　　他俩攥着对方的手不放，都迟迟不肯闭眼睡觉。 　　后来还是杜默坚持不住先睡着了。 　　他在梦里带冯异走遍蓝星大江南北，还回了趟东城，他们并肩站在天盛宫墙上，迎着万家灯火看漫天繁星。 　　窗外小雪飘到天亮。 　　晨光落在脸上，杜默惊醒，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往身边看。 　　……还好，冯异还在。他放松下来，后怕地想。 　　冯异老早就醒了，没去晨跑。他看着杜默，等杜默睡醒，他胳膊环过杜默肩膀，把人拉进自己怀里。 　　好像有什么东西落到了杜默后颈，有点凉，他没敢摸——自己也快忍不住了。 　　杜默用力回抱冯异，他顺从地露出后颈，那儿有一个血淋淋的咬痕。 　　Beta和普通人类还是有区别，昨晚冯异留下来的痕迹到现在一点儿没见好，一碰就疼。 　　冯异有察觉到这一点，但他只迟疑了一下，还是重重地咬了下去。 　　听到杜默痛苦的喘息声，冯异也跟着疼。 　　晨跑这项活动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生命中了，他想。 　　作者有话要说：差不多就完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