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在末世文搞修罗场》 　　作者：荔枝薄荷味 　　文案 　　我，丛郁，一个平静又普通的老实上班族。 　　日程表就是我的爱人，听从命令就是我的毕生追求，虽然儿时也有着龙傲天的梦想，但终究熬不过现实带来的降维打击。 　　因此就算是不小心穿进了末世小说——感情流末世小说——哦我的老天，这是耽美末世小说——我也一定会一步一步跟着剧情走，让我在这里作为炮灰发光发热！ 　　等等、这不是我看过的原剧情…… 　　……算了，可能，走上人生巅峰才是我的道路吧。 　　- 　　按照剧情，丛郁得爱上主角受。 　　他虽然不爱，但为了剧情也只能试图深情款款：“……我……” 　　主角受大大咧咧亲了他一口：“男人在感情这方面就得冲！” 　　主角攻脸一黑：“……” 　　丛郁：……你在你的攻面前不是含蓄又纠结吗？？ 　　- 　　按照剧情，丛郁得为主角受挡伤而死。 　　他服从命令相信命运，披荆斩棘来到主角受面前一个闪现就要赴死—— 　　主角攻：“不行，我不允许。” 　　看着主角攻开了挂一样大杀特杀，主角受和一众队友互相埋怨着来安抚他的模样，丛郁：…… 　　他…… 　　他的，剧情！ 　　崩了！ 　　这不是感情流，这是修罗场啊！ 　　- 　　【食用指南】 　　1.主攻/攻身穿/攻控文谢绝ky/全员跪舔攻宝 　　2.强迫症清秀攻 x 崩坏冰山（？）美人受 　　3.各色炮灰受出没请注意 　　3.体型差：受比攻高/受腹肌人鱼线齐全只有脸美。 　　4.gk姐妹信我，我的美人受不雷。 　　5.攻宝是极端强迫症。 　　预收文案： 　　身为前·街头小霸王的祁倾，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毕业后会沦落到在街头开花店。 　　每天依靠美色陪着笑脸，就想给家中老父赚点儿养老钱。 　　但他更想不到的是，曾经在他脚边求收留的小乞丐，会摇身一变成了财阀继承人。 　　季欲一身高定西装，人模狗样地往他跟前一站：别卖花了，我养你。 　　祁倾笑的明艳动人：呸！不吃嗟来之食！ 　　“……” 　　于是祁倾收获了一只兢兢业业给他996的霸道总裁。 　　总裁能打能奶能护夫，还总是开着劳斯莱斯帮他送快递。 　　祁卿发现自己无论什么要求对方都会无理由应好。 　　直到某一天，他浪过了头：“宝贝儿，你朋友里边有没有能推荐给我的暖床人选呀~” 　　下一秒他就被季欲冷着脸按到了床上：“我就可以。” 　　- 　　【食用指南】： 　　1.主攻/攻控文谢绝ky/祖传受比攻高 　　2.划船不用桨的美人攻 x 以攻为光的混血受 　　3.炮灰受出没，正牌头顶草原 　　4.只有受对攻单箭头的1v1HE 　　内容标签： 末世 甜文 穿书 升级流 　　搜索关键字：主角：丛郁 ┃ 配角：左万 ┃ 其它：受宠攻、受追攻、弱强、攻控 第1章 　　Z市，中心地段。 　　半空中漂浮着土色的烟尘，半遮半掩将城市的残骸露出些许。水泥块中伸出些扭拧的钢筋，胡乱枝杈出惨淡的样子。 　　前些天的一场大范围地震，将这片城市摧毁了大半。 　　“哥哥！商场！商场！” 　　陆晴先一步看到那边仍算是屹立的半边建筑，商场两个字残缺不全地挂在要倒不倒的平层水泥楼边缘。她有些兴奋，扯着自家哥哥迈开小短腿一路飞奔：“我想去商场！哥哥！不过那些怪物会不会追过来啊……” 　　“走吧。”陆然捻了捻手指，对于自己突生的那股能量仍然心有戚戚。但在天真的妹妹面前他自是只能摆出强大的样子，“放心，就算怪物追过来，哥哥也能把他们烧干净！” 　　小女孩儿笑嘻嘻地点头，眼睛里都是对兄长的信任。她脚步更快，只想快速拉近自己和那幢大楼的距离，去吃她馋了很多天的零食。 　　自从六天前的灾难爆发，她的一切都好像步入了低谷——先是突如其来的大地震摧毁了她生活成长的城市，还没等国家对他们伸出援手，不知从何处起悄然传播出来的病毒全面爆发，整个国家的动物和人类一同成为了感染源。 　　动物大批死亡失控、人类出现奇怪的病症、短短六小时后便会成为那种可怕的没有意识的怪物…… 　　幸好她还有哥哥。 　　并且她哥哥在灾难过后似乎突生了强大的能量，让原本就优秀的哥哥更加成为了他心中的强者。小女孩儿一边跑一边兴奋地报出那些零食的名字：“我要吃巧克力！还有曲奇！我想想……还有薯片！啊——有人——” 　　“……” 　　“……哥、哥哥……”陆晴一个急刹车站住脚步，扯得他哥也是一个踉跄。她楞楞抬眼看那个守在残缺的商场大门前的高大男性，怯怯地扯起了陆然的袖子：“……他好好看哦……” 　　陆然：“……” 　　是挺好看的。 　　陆然心里好笑，他平常最疼爱的妹妹确实还是小孩儿心性，在这突发的灾难面前还能每天想些有的没的。他扬了扬下巴，看出对面男人眼里的戒备，索性举起双手：“我没被怪物感染，只是想带着妹妹去拿点吃的。” 　　男人不为所动，阴柔的面上毫无表情，上挑眼尾勾出的本该是诱人的弧度，此刻却像是裹挟冰雪，嗖嗖地让人心里发冷。 　　“不是，兄弟，”陆然有些头疼，他并不想伤害到普通人，况且他的那股奇怪能量似乎还有些不可控：“你一个人一直守着这里吗？我们不会待很久，只想——” 　　“……滚开。” 　　对方张口，饱满唇瓣吐出的却是饱含鄙夷的话。 　　“……” 　　这人怎么回事。 　　陆然抓抓头发，想不明白这个看起来跟个娘炮似的男人怎么能这么冷酷无情。明明长了一张很适合温柔的脸，非得说些令人生厌的话：“我只是想拿点吃的。” 　　食物，在这个时间点就是硬通货。 　　显然，有人来抢占硬通货让对方很是不爽，眼看着对面男人好看的脸拧出了黑线，陆然才终于后退一步，表现出自己的无害：“兄弟，通融一下……都这会儿了，咱们还不该互帮互助吗？” 　　“不需要。” 　　对方继续冷脸说话，顺便随手往旁边一指，勉强算是给陆然陆晴两人提供了一条可选的路。 　　陆然顺势看过去，对方所指的方向有一所半塌陷的板材房，顶上斜挂着摇摇欲坠的烟酒小铺四个字。 　　“……好吧。” 　　陆然一哽，拍了拍身边妹妹的背，把满脸担忧的小姑娘推到一边，起手就是一个硕大的火球砸向对方的脸。 　　这奇异的火能量还是他最近两天突然拥有的特殊能力，只需要费些力气调动就能发动——虽说他也不知道这能力是什么原理，但总归来说，用来杀那些追着他不放的怪物很好用。 　　他倒是头一次用这种力量威胁人类。 　　火球带着滚滚热浪堪堪停在对方脸前，那人挺翘的鼻尖几乎都要被灼伤，却仍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就好像这火球只是个不中用的玩具气球，只要伸手就能戳破。 　　反观陆晴，倒是比对面正在被骑脸威胁的人还要着急。她显然对于那个大火球很是恐惧，但仍是努力跑去前边抱住了陆然，声音噫噫呜呜的：“呜……哥哥，不要打架……妈妈会批评我们的……” 　　“晴晴！” 　　陆然一个机灵差点把火球烧得更旺。他蹲下去把小姑娘抱起来，只觉得头大到不行：“你——” 　　滋滋两声。 　　一道细小水柱对准了悬在空中的那个火球，惹得几人全部顺着水柱的方向看过去。 　　先入目的便是一头乱蓬蓬的自来卷。 　　细软，干燥，蓬松，好像手感很好。 　　陆然不自禁地把目光下移，顺势看到一个看起来只到他鼻子的小男生穿着一身廉价西装，清秀的脸带着和长相不符的几分淡然，手里动作不甚标准地举着一支水枪，正努力在给他“灭火”。 　　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抱歉。” 　　男生恭恭敬敬把水枪放下，抬腕看一眼手腕上那只过于闪眼的橙色电子表，旋即换上了稍有些困扰的表情：“不好意思打扰两位了，但是现在是午餐时间，可以请你们不要打扰我珍贵的用餐时刻吗？” 　　“……”陆然“呃”了两声，感觉自己失了语。他一时怀疑自己遇到了两个神经病，嘴角抽了抽后退一步心说还是先撤退为妙，下一瞬却发现原本冷言冷语像个冰山似的那个阴柔娘炮也默默后退一步，垂着眼睛没了刚才的不通人情。 　　他一把捂好了自家小妹的眼睛：“……晴晴，别看了，我们换个地方吧。” 　　虽然可能是他想太多——但这两人，着实怎么看怎么奇怪啊。 第2章 　　眼看着对方撤退，虽然尚有些不明所以，但丛郁并未多想，而是把用过的水枪扔到一边，微微仰头看一眼身边人的脸便加紧脚步走进了超市。 　　一顿健康、适时的午餐是一个标准社畜应该遵循的生活作息。哪怕现在这个世界所有人所有事都乱了套，也别想有谁能打乱他的时间表。 　　丛郁漠然抬腕，刚才回来超市的路上遇到了几个丧尸，意料之外，因而耽误了时间。 　　十二点半，超出预计午餐时间三十分钟，现在用超市里残余的食物做饭显然会耽误更久。 　　他更多出几分不爽，脚步加快，几乎快要把另一人甩在身后，手上动作利落地从路过的货架处扫下两桶泡面来：“拿好。” 　　“……” 　　一双白皙的像是艺术品一样的手犹豫着接过那两桶花花绿绿不知什么牌子的泡面，丛郁眯着眼睛看过去，第不知多少次吐槽这手怎么看都不像男人的。 　　不，就连这个人的长相，说起来也并不男人。 　　左万，一个有着一张异常美貌面容的男性——这本末世小说中的主角攻——狭长的上挑双眸应该含情，如墨眸子应该含笑，睫毛浓密诉说心语，锋利眉梢细长尖锐，鼻梁线条柔和又高挺。加上不笑也上扬的唇角和丰润唇珠，怎么看都该是美人坯子。 　　可是又身高腿长，肌理分明，除去脸只看身体妥妥的是个荷尔蒙爆棚的强势男性。更别说这人的性子像是不化冰川，上边所说的那些含情含笑都只能成了“应该”。 　　以及觉醒后过于强力的异能，称之为人型兵器也不为过。 　　而此时这位还未觉醒的人型兵器像是在和丛郁对着比制冷功能：“我做了饭。” 　　“嗯。”丛郁听也没听，这少爷没说过什么有用的话。反正目前为止，拥有剧本的他没什么难以预料的突发情况。 　　哦，今天遇到的丧尸除外，那个剧本没写。 　　“……嗯？” 　　等等，他好像听见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某位习惯大小琐事全部登入日程表、凡事都要按照计划走的社畜表情一呆，被打乱了计划：“你说？” 　　左万把泡面放回去一桶：“你没按时回来，我就先做了饭。”他也是个我行我素极了的人，平日里能够和丛郁友好相处都算是老天开眼，因此此刻他能做到的最多不过是平静叙述：“你吃不吃都行。” 　　“不吃。” 　　丛郁并不买账，瞥一眼对方手里的面便自顾自向着曾经的超市管理员宿舍走去。 　　按照他所掌握的剧本，左万这个人在末世前是个真正的财阀大少爷，从小到大都是家中长辈的心中宝掌中珠，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以至于七岁过后就再也没了什么东西能让他提起兴趣。 　　他能够趁着末世爆发在对方身边混到位置属实不易，往白了说就是丛郁占了个雏鸟情节的光。 　　当时丧尸病毒初次爆发，丛郁又是最早觉醒异能的那一批幸运儿。在他了解到自己手握炮灰角色且拥有剧本后，首先便跟着剧情走对初陷“困境”的主角攻伸出了援手——从此在对方身边有了一席之地。 　　而这样纯粹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能够做饭？ 　　原谅他第一反应竟然是先去看看宿舍里的小厨房是否还健在。 　　“好吧。” 　　左万的面部表情像是被上过强力胶，无论何种情况都能保持磐石般纹丝不动。 　　被大地震摧残过的超市本就没余下多少空间，从入口走到宿舍也不过短短几十步路。丛郁拍着袖子将残余的粘液弄掉，又在路过洗化区时分秒不差地抬手从三层货架上顺下自己常用的那种洗手液。 　　这个一向强迫症和洁癖拉满的家伙对于穿进末世小说这件事已经不满很久了，奈何他按部就班的性子让他也做不出什么反抗的举动来。 　　他皱着鼻子，努力去忽视空气中飘荡着的那股腐臭气味，恍惚间无比怀念自家散发着香草清香的床铺。 　　从小到大，他人生最大的变数便是不知为何遭受了一出穿越大戏，做过的最大反抗——是什么来着？ 　　大概是小时候不满自己过于清秀幼稚的长相，在众人反对之中剃了光头以衬托男子气慨。 　　他是个甘于屈服于命运的人，也是愿意服从命令的人。日程表给他的安全感无人能及，因而就连初次得知自己会在这本小说里死亡之时，给他带来的冲击也没有比今天晚了半小时吃饭更大。 　　当然，如果死法不是因为爱上主角受替对方挡伤就更好了…… 　　区区死亡。 　　命运给他什么，他接着就是了。 　　至于儿时那些点家风格的梦想，都不过是梦想而已。 　　左万已经去小厨房摆弄那些饭菜了，丛郁捂着空荡荡的胃坐下，从一边的保温壶中倒出些热水来泡面，这才终于从被打乱日程的烦躁感中脱离出来，开始细想今天的剧情。 　　剧本，是他最初在这个世界醒来之时就拥有的东西。虽说只有大致情节和人设大纲，但在这个让他一头雾水的异次元空间内，剧本的存在总是让他比其他手忙脚乱的人从容了太多。 　　它也并不是真实存在的物品。若是硬要说来，这东西更像被强行灌输到他脑子里的一段记忆。 　　——！ 　　丛郁一把撂下刚抬起的塑料叉子，深吸一口气，推开椅子立时起了身。 　　今天是个巨大的剧情转折点—— 　　攻受相遇的转折点！ 　　刚才在他烦躁时被他赶走的那个人—— 　　不会是主角受吧？！ 　　“我弄好了。” 　　小厨房的门被拉开，左万一手端了一只托盘活像个高级酒店的侍应生：“你不吃？……等等，你去哪？” 　　丛郁烦躁得快要跳脚，细嫩的眉头都拧出个结来。他动了动鼻子，意料之外地发现这少爷还颇有烹饪天赋，只可惜此时实在没时间了：“找陆然。” 　　“找谁？” 　　“……” 　　说漏嘴了。 　　丛郁更难受了，“刚才那个人。” 　　“陆然？”左万没能在自己脑海里搜索到这个名字，再一抬头时却见那个颠颠的小身影已经气鼓鼓地走远。 　　想到这人今天回来时身上被溅到的血液和不知名粘液，左万没等心思转换就先开了口：“我和你一起——” 　　剧情脱轨的事实让丛郁的烦躁终于悠悠到达了顶峰，他连脚步也没转向，只是回了回头，背着光，眼里明确写着对左万的警告：“别动。” 　　“……” 　　“你就在这里，站着等。”他又吐了口气，勉强冷静下来整理自己那头怎么也弄不顺的自来卷：“我很快回来。” 　　他要把剧情拐回来，就让主角们在这超市门口重新相遇。 　　“……” 　　“听见了吗？” 　　“……你看。”左万从微妙的震惊中回过神，单手一抬指着超市玻璃门外的远方。 　　那边，火光冲天，烟尘四起。 　　着火了，而这火原本该在超市内部烧起来的。 　　因为对火系异能掌控的不够精确，陆然在超市里对追兵丧尸大开杀戒时不慎点燃了这里的易燃物，连带着把超市的供电系统烧毁。 　　可惜现在因为他的介入，陆然被他赶去了其它的地方，追兵追了过去，自然点燃的也就不是超市。 　　单是陆然一个人逃出火场倒是没问题，陆然不怕火。可他不怕火，却也不能控制所有的火，再加上他怀里抱着的陆晴却是什么也不会的普通小女孩。 　　为了保护那个小姑娘…… 　　远处传来“轰隆”的建筑倒塌声，丛郁眼神愈发崩溃，当机立断敲碎了消防柜的门，脑袋空白地抱起灭火器就要冲上前，旋即被左万一把扯住。他暴躁起来：“干嘛？” 　　“你才是，要干嘛？”左万指了指灭火器：“这玩意儿能灭那个火？你要送死？” 　　“……” 　　“真要去？”看着对方坚定的眼神，左万稍微松了手：“可能会死的。” 　　“……” 　　“……那你去吧。”大少爷捏了捏鼻梁，最终放开了眼前人的手臂。他和丛郁初识不久，为了他送死实在不值得。 　　丛郁虽说有着异能，却是被火焰相克的木系。而他就更别提了，连异能都没有的普通人一个。哪怕打丧尸他可以凭借格斗技巧和力量取胜，但烟火缭绕下，连他也无能为力。 　　丛郁根本不在意，若是让主角受死在了剧情的开场，他也差不多可以自刎谢罪了。他抱稳了怀里的灭火器，用了自己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往不远处的火场跑。 　　小女孩的哭声隐约传来，越是靠近这个火场，空气中的温度越是滚烫，事物燃烧的刺鼻气味混着吱吱作响的声音，五感的反馈都在告诉他此地不宜久留。 　　但他必须把陆然救出来。 　　“哥哥……疼……呜呜、呜……疼！” 　　女孩儿脆生生的哭腔引得丛郁一个激灵，他大梦初醒般意识到自己做了些什么，呆呆地转脚半步去看那边的情况。 　　“忍着！”陆然大咧咧把小女孩儿抱起来：“你都几岁了？这点小伤，忍忍就过去了！” 　　丛郁：“……” 　　好像和他想象的情景不太一样。 　　“呜呜对不、对不起……但是哥哥一个人、一个人杀了那么多怪物，哥哥好厉害！” 　　小女孩儿一边掉金豆豆一边表达着对自家哥哥的崇拜，丛郁定睛看过去，发觉小女孩手臂上有着两块巨大的烧伤。 　　“那可不。”陆然声音也有点抖，他最怕的状况还是发生了。 　　他的能力，伤到了他的妹妹。 　　“放心，哥哥之后会更厉害的！也不会再……诶？你不是刚才那个？” 　　丛郁：“……” 　　“怎么，看到我这么厉害，又回来找我了？哦？灭火器……” 　　剧情很快就能圆回来了。 　　舒服了的丛郁很快又回到了原本那副平静又漠然的模样，乖乖巧巧地往那里一站，不卑不吭看着陆然一语不发。 　　“来救我……的？”见丛郁点头，陆然一懵，“我……” 　　“跟我回去。”丛郁又一次看表，推算着下午的剧情他能不能赶上。 　　“哦、哦哦。”陆然承认对这家伙多了几分好感，但是这并不影响他觉得丛郁的精神还是有那么点问题。他抱好陆晴，控制着不碰到妹妹受了伤的手臂，还没等开口就见丛郁已经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一块还没拆封的纱布丢给他。 　　他连忙接稳，像个小跟班似的跟在面前小男生的身后往超市走：“那个……兄弟，你叫啥啊。” 　　丛郁随手就想摸胸前的口袋：“丛郁，丛林的丛，忧郁的郁，在中环银河分公司——” 　　“我叫陆然。” 　　陆然嘴角一抽，连忙打断他的话：“就那俩字，很简单。这是我妹妹，陆晴，晴天的晴。” 　　摸名片摸了个空的丛郁一怔，意识到自己又干了蠢事。 　　无奈，从前的他递名片成了习惯，来到这里后只是身体和灵魂穿了过来，身家却没来。天知道当时在一张可怜巴巴的小床上醒来的他有多无奈和绝望。 　　西装和手表几乎成了他的本体，不穿不戴就浑身不舒服。然而他在这原主的家里翻遍了也只找到这一身廉价西装和文艺复兴一般的橙色电子表，只能勉强穿上。 　　他隐藏尴尬地点点头，一语不发埋头往前走。 　　“诶诶，慢点，兄弟？这附近丧尸可不少，你直往前冲谁顶得住啊！” 　　“……” 　　丛郁瞥他一眼，周边的地面忽然颤动起来，轰隆隆的还有着些要碎裂的痕迹。 　　陆然一惊，“地震？又地震了？” 　　只见地面上裂开缝隙的水泥砖块之间若隐若现地游走蜿蜒出去几条暗色的东西，倒是中心地带的丛郁不慌不忙，站定了脚步像是在等待。 　　见此情景，陆然也意识到了什么，摒住了呼吸没再走动：“喂喂，”他压着声音，傻乎乎地用气音小声叨叨：“兄弟，你也会这种……这种……呃？” 　　“异能，不知道什么原因，被病毒感染后有人会成为丧尸，而有些人则会觉醒异能。” 　　丛郁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勤勤恳恳做起了科普：“你没见过其他异能者？” 　　“没有。”陆然感慨，随即就被一只冰凉的手捂住了嘴巴：“唔唔——” 　　“有动静。”丛郁开始暗自怀疑这人为什么会成为主角受，并且为左万默哀了三秒。 　　刚才的晴空万里在一场大火过后飘起了烟尘，火光的吸引和烟雾的掩盖之下，不免会有些怪物伺机而动。 　　丛郁脑内迅速推算，忽然觉得不妙。 　　……他记得，这场大火引来的怪物，只有被他扔在超市里的“人型兵器”能杀。 第3章 　　这怪物并不是寻常的丧尸，而是变异后的…… 　　陆然终于注意到了远处那个小山一样的阴影。 　　那东西大得出奇，也不知在这空旷城市里是怎样躲藏的，又或者那玩意儿根本不用躲藏，只是一路横冲猛撞就能来到Z市。他把差点一嗓子嚎出来的陆晴抱紧，竖起手指“嘘”了几声，憋了几秒却还是率先把话问了出来：“那是什么啊？！” 　　丛郁表情难看。 　　说起来这个巨物根本不需要他用藤蔓去感知，只要有眼睛就能看到：“……穿山甲。” 　　不得不说世界的剧本之力的奇妙无法言说。 　　哪怕主角们并未结成一队，该来的怪物也还是会来，且出现在他完全无法掌控的位置……一旦那些剧情的发生超出了他的掌控，那么之后这些剧情只会像蝴蝶效应一样越偏越远—— 　　“为什么城市里高楼林立的会有穿山甲啊？！”陆然意识到小声已经不能解决问题了，索性劈里啪啦倒豆子一般吐槽：“这玩意儿是从野生动物园跑出来的吗？哪个动物园可以养这么大的穿山甲啊！” 　　这也是我想问的啊。 　　丛郁抹了一把脸，耷拢着表情试图去理解这个小说作者的意图。 　　这种文案放在公司年会是会被同事嘲笑一年的——不，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这头变异穿山甲并不是单人可以应付的，但即使他们两个再加上陆晴，也最多只是把他们变成一顿饲料的时间延后一会儿罢了。 　　难道要往超市跑？ 　　丛郁觉得额头冷汗开始往下滴。他抬手去看表，意识中的剧本写得清清楚楚，这个时刻主角攻的异能还未真正觉醒——他的金属异能从末世爆发之初便已经在体内隐藏，但直至此刻仍未变得可控。 　　也就意味着，如果他此刻把穿山甲引去超市，只会让他们一行人全军覆没。 　　……所以说到底他到底都维护了些什么啊！ 　　“喂、喂！你干嘛啊！” 　　陆然傻眼，一眼没看住，这人竟然迎头就往穿山甲的方向跑过去了！他怀里抱着陆晴怔愣几秒钟，最终还是一咬牙把妹妹放下：“晴晴，你在这里别动。” 　　“哥哥？” 　　陆然调动着能力做了一道火墙出来，硬生生将陆晴划在火墙内部。他也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但想到刚才那家伙抱着灭火器呆呆傻傻的模样他就放不下心：“一步也别动，哥哥很快就回来。” 　　说罢，他又不舍地看了看熊熊烧起的大火屏障，不去听里边自家妹妹逐渐大声的哭喊，咬牙去追丛郁的脚步。 　　那人是个疯子也就罢了，他怎么好像也跟着疯起来了…… 　　就当是还了被“救”的人情好了。 　　另一头，藤蔓和荆棘几乎裹了丛郁满身以作防御，这个一向喜爱风平浪静的上班族忽然讽刺地意识到，此时的自己好像是盔甲加身的英雄。 　　那怪物足有两层楼那么高，四肢粗壮的像是巨柱，浑身鳞片也生着尖刺，该有眼球的位置也已经腐烂到只剩眼眶。 　　幸而这东西看起来并没有人类丧尸恐怖。 　　丛郁脑袋里胡乱地想着，毫不犹豫将催生出的藤条直直向着穿山甲的脖子缠绕过去。穿山甲似是预判到了他的动作，迅捷的一个扭身，一尾鞭便扯断了他的藤条！ 　　没关系。 　　丛郁忽视自己越发紧张的心跳，他只要能够拖住这怪物——按照这剧本的重现能力，主角攻也定然会在该觉醒的时刻觉醒！ 　　他嗖嗖地延展出更多更结实的藤蔓，分成几个方向想要缠住穿山甲，余光一瞥却看见一个一边跑一边朝他挥手的身影。 　　“……” 　　丛郁脑袋一热：“你跑啊！！” 　　这人脑子有问题吗？ 　　“藤蔓！藤蔓！收回去！”陆然挥着手大声嚷嚷，“我要放火啦！” 　　丛郁：“……” 　　实不相瞒，他现在很想念他中午时拿的那把水枪，那样或许能给这人醒醒脑。 　　但他也清楚单凭自己的力量拖住这穿山甲完全就是玄学，索性便暂时撤了藤蔓，揉着开始刺痛的太阳穴站在一边看陆然要搞些什么。 　　异能的设定是消耗精神力存在的特殊能力，他身为一个完全的配角，在异能强度方面自然也是只有平均水平，稍加使用便会脑袋刺痛，而另一边那个傻大个儿…… 　　大火呼呼乱放，看起来没有丝毫的不适。 　　“看好啦！”不管什么时候，陆然都忍不住去显摆他的能力：“哥哥这就给你看个厉害的！” 　　焰火卷成几团席卷过去，周边空气温度逐渐升高。而那穿山甲不愧是野生动物，虽说被火光和烟尘吸引而来，却又天性惧怕直面火焰，尖啸几声就摇头摆尾想要撤退。 　　陆然大喜，加大火力，看起来当场就想活剥了这怪物做一顿烤野味：“别跑，别跑！”他得意洋洋回头去看丛郁：“怎么样，还是我——诶，你咋了？” 　　丛郁低垂着脑袋，头顶的卷毛看起来都透着无奈和不忍。 　　陆然：“？？” 　　丛郁深吸一口气，捂住眼睛不想看接下来即将到来的智熄场面。 　　“不是，啥情况啊？”陆然满脑袋问号，两秒之后手里的火焰突然没续上。 　　“！” 　　他慌张重新调动异能，刚才那是意外，意外！ 　　然而穿山甲也在疑惑一秒后忽然左右转头扫视自身。 　　陆然懵了：“……我操，怎么搞的……” 　　穿山甲的盔甲冒着烤过火的缕缕白烟，但是看起来却丝毫没有受损。显然，陆然带给它的只有威慑而没有实际伤害。 　　两人一怪面面相觑。 　　“兄弟！！帮帮我！！它为啥不怕火啊？！”回过神的陆然疯狂输出，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处，巨大的穿山甲就那样顶着他的火焰一步一步走过来，张大了嘴就要把人吃下去。 　　丛郁目光一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催生最坚固的藤蔓，三两下将怪物的下颚缠了个结实！ 　　“好！”陆然竖起大拇指。 　　丛郁扯紧了牵着巨型穿山甲的藤蔓，挣扎间一个回头，吓得陆然举起的大拇指默默萎了下去。他觉得头更痛了：“来帮忙。” 　　“帮、帮啥？” 　　“……随便放点火，引起它的注意。”丛郁转动脑袋，在周围寻找能帮着拖时间的物件：“拖住它，怎样都行。我们轮流吸引它，它没有神智。” 　　末世后空气中的气味本就难闻刺鼻，此刻这头巨大野兽的每一口呼吸都像是要把人熏晕过去。丛郁皱着眉毛艰难的呼吸着，只觉得这穿山甲拉扯藤条的力道就好像在拉扯他的脑子。 　　半晌的混乱几乎搅乱了他脑海里默数的计时，而这周围又空空如也，在超市里的左万定然轻松就能看见这边的状况。 　　幸好那人是个事不关己的—— 　　——不对。 　　如果对方是个事不关己的，他要怎么才能确保对方在异能真正觉醒之时冲过来杀掉这穿山甲？！ 　　原剧情里，左万的爆发是危急关头的保命之举，而如今那人分明可以早早就逃啊！ 　　完蛋了。 　　他的剧情，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 　　这么多年来日复一日的固定行程，让丛郁的脑袋里甚至已经铺设出一整条他即将经历的剧情：被杀掉，要么回家，要么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 　　他不能死。 　　至少死之前，要让剧情先大致回到正轨啊！ 　　“陆然。”丛郁下定了决心，忽然松了手。而那穿山甲一个踉跄竟然后仰过去，“控制它！” 　　“啊？啊啊？”陆然满脸懵逼：“兄弟，我控制不住——”他下意识去看丛郁的表情，却在对方白净的脸蛋上看到了几道灰痕，细看之下似乎还有石砾带来的细小擦伤。 　　初见时这人虽然穿着落魄，却仍是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哪里像是在这末世摸爬滚打一个周的模样？ 　　而现在，这人终于有了普通人的气息。 　　他有点慌：“你要干嘛？” 　　“救你。” 　　这是实话。 　　丛郁脑袋里徘徊的只有剧情，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忽然间说了什么奇怪的东西，而是匆匆回应后一个转身便重新冲向了仍未熄灭的火场，毫无犹豫地将藤蔓伸进仍然燃烧着的房屋废墟，用足了力气卷起水泥块。 　　这周围的废墟当然够用，但……这座废墟，是他们最近的选择了。 　　幸好催生出的藤蔓并无痛感。 　　听着耳边火舌舔舐藤蔓的滋滋声，他把那水泥高高举起，随后竟然当作武器一般暴力地向着被火焰热浪略微阻止的穿山甲砸过去！ 　　而穿山甲的鳞片经过病毒的侵袭和变异早已变得如铜墙铁壁般牢固，水泥块在其上也只能磕出几个碎块来。 　　这一举动终于激怒了怪物，它脚步缓慢却威慑十足，无视丛郁一刻不停向他砸去的水泥块，滴答着腥臭涎液一步一步走来。 　　遮天蔽日的身形像是催命符。 　　“喂喂！兄弟！丛郁！！”陆然表情都快要裂开，“你先躲一躲啊！！换我！！你惹怒它了！！” 　　丛郁又看这没脑子的家伙一眼，继续坚定不移地扔石块。 　　“……我这里吸引不住它啊！！” 　　“所以你先跑吧，我改变主意了。”丛郁拧着眉毛，他觉得今天一天他已经可以长出来一脑门的皱纹了：“这东西行动慢，你跑就是了。对了，回去超市，如果左万没跑，带上左万。” 　　失策。 　　原本计划是等待左万觉醒杀了穿山甲推回剧情，结果却把左万这个最大的变数给遗忘了。 　　他的确可以和另外两人一起逃跑，但…… 　　他并不想面对之后面目全非的剧情。 　　当然，也可以让陆然回去叫左万救他。 　　丛郁抬眼，几乎快要对上穿山甲满是鳞片的巨嘴了。 　　可惜看来是来不及了。 　　野兽的臭味浓郁到让人窒息，太阳穴一跳一跳的刺痛，藤蔓也无法再举起来了。 　　丛郁默默捂了捂眼睛，希望这怪物能给他留个全尸，最好整个吞下去。 　　“这个疯子！” 　　陆然四顾周围也没能找到任何可以救人的东西，最终也只能愤愤地一锤地面：“疯——呃？” 　　“……” 　　冰凉的血溅了满身。 　　“……我操。”陆然看着对面那个已经成了血人的家伙，只见对方有点愣神地放下捂脸的手，整个人只留下脸上是干干净净的。 　　一片巨大的金属片从穿山甲鳞片的缝隙间穿进去，锋利无比的边刃斩断了它的脖颈。 　　这过于科幻的场景看得陆然一愣一愣的，一时间除了“卧槽”竟然什么也说不出来。 　　丛郁默默动了动鼻子，闻到自己身上非常不妙的味道。他眨眨眼，额上摇摇欲坠的血液便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引得他更加嫌恶地皱起脸，却成了个恶性循环。 　　“我之前欠你个人情。” 　　左万冷冰冰的，站在不远的地方。怪物头颅落地掀起的气流吹乱他原本一丝不苟的碎发，火光映红了他的半边脸：“这次扯平了。” 　　“……” 　　“回来，吃饭。” 　　见丛郁并无反应，他也懒得走近，而是不知怎地又想起了最早那茬事儿：“我做了，吃不吃随你。” 　　丛郁：“……” 　　大哥，这话你说两遍了，真的随我吗？ 第4章 　　变异后的穿山甲看起来唬人，虽说完克丛郁和陆然两人的异能，但面对觉醒了金属系异能的左万来说却也不过是一只没爪牙的野生动物罢了。 　　巨大的铁刃斜倚着它脖颈处的截面，看得陆然啧啧称奇：“这玩意儿，你从哪弄来的？”他就算意识到了这是对方的异能，也想不明白这人从哪里搬来这么大一团铁——难不成这所有的异能都是凭空出现的？ 　　然而目前他面前这两人，一人心思完全不在这里，另一人非万不得已绝对不会回他的话。见没人给出半点反应，陆然也只能尴尬一笑，跑去解救自家还被困在火墙里的妹妹。 　　丛郁一声没吭，扭头就往超市走。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至于午餐，既然错过了就只能错过了。 　　已经这个点了。 　　更何况当务之急，是他要去洗掉自己这一身血污。 　　陆晴已经被陆然又抱在了怀里，此时软乎乎的脸蛋上还挂着两道白色泪痕，一双大眼睛却是扑闪扑闪地四处看着，好像连手上的伤也给忘记了。 　　她伸手想去摸左万弄出来的巨大铁刃，被陆然慌忙阻止。等陆然安抚好了妹妹，再一抬头时左万却已经不见了人影。 　　“你有异能了？” 　　回程路上，丛郁时不时擦一把脸，听着身后跟上来的脚步声，平静叙述着他该有的台词。 　　左万漫不经心，“嗯。” 　　一开始确实想过要逃跑。 　　但很奇怪的，等他真正从超市后门想要离开时，却又莫名地总想起那家伙无论做什么都认真过头的样子，连带着踏出后门的脚步无论如何也迈不开。 　　他二十三年的人生中见过的人和事很多，但他周围的人，除开像他父母那样的商界精英只手遮天的顶层人物，就只剩下那些满面谄媚和讨好，只为了在他这里得到各种各样的利益的家伙。如同丛郁这样，执着的可怕又普通到令人奇怪的人，他却是从未见过的。 　　“金属系。”丛郁稍微动了动嘴角，想做出些惊讶的表情——按照他对剧本的理解，此时的他应当是惊讶的，只可惜这位演技为零的上班族实在演不出什么情绪，被迫退而求其次地只念出台词：“你是怎么弄出那铁刃的？” 　　反正他清楚，得不到这人的回答。 　　若是换成陆然，一定会加大力度吹嘘自己是如何急中生智控地操纵小型金属物件融成一块巨大的铁刃，指不定还要再添油加醋地描述一番这事情多费力多难搞。 　　但他所知道的主角攻永远不可能和他炫耀这些。 　　果然，背后的人只是沉默地跟着，却一句话都不说。 　　“挺好，可以保护自己了。”丛郁犹豫了几秒，还是回过头，勾着嘴角对对方一笑：“刚才谢谢了。” 　　左万一怔，忽然意识到这个人或许并不像他一开始想象的那样普通。 　　至少这个笑容清清淡淡的，算是挺好看。 　　丛郁的笑只维持了三秒便很快垮了下去，毕竟刚才那算是他毕生来最为出色的演技了。他在剧本没有写到的细节处犹豫着多说了几句话，仍是很有礼貌：“……虽然很抱歉，但我要快些回去了……我想弄掉这些脏东西。” 　　腥臭的气味和湿漉漉的触感让丛郁的忍耐即将到达极限，不得不说虽然明白刚才那危急关头左万的做法很对，他还是有几分埋怨对方为什么选择帮那头穿山甲“分头行动”。 　　……他没有多余西装可以穿了。 　　超市内部看起来还有些地震残余的狼藉景象，但外界方才的战火并没有对这里产生什么影响，原本超市里剩余的物品都还好端端地在原位放着。 　　只是可惜这里的东西原就没剩下多少。 　　另外两人还没回来，不知在外边发生了什么。丛郁默认他们正在进行主角攻受之间的友好交流，自己则是站在衣物区的超市货架前进退两难。 　　想去确保剧情的发展没有问题，又完全无法忍受自己这一身狼狈的东西。 　　最重要的是—— 　　这个位置阳光刺眼，空气因为空间的开阔而清新，且三面透风。 　　……衣物区的衣服多数已经在末世爆发的时候被仓皇逃窜的人们带得四下零散，一阵地震过后这里又刚巧是整个超市剩余空间的边界。 　　简单来讲，货架上只剩下几件白乎乎的连体睡衣，而其他正常款式的衣服都已经连带着钢筋水泥被埋在了土地里。 　　裸奔和穿这件白兔连体睡衣，哪个更加无法接受？ 　　一再被打乱日程表的丛郁站在货架前，陷入了沉思。 　　- 　　“兄弟，你这儿有啥能消毒的东西没啊。”陆然抱着小姑娘跟在左万后边走，心说这会儿看这家伙总算比刚才顺眼了不少：“我妹受了点小伤……” 　　“……” 　　左万在超市门口站定，回头，一切又好像回到了中午时的那一刻。 　　陆然挠挠头，盯着对方的脸看了半晌，试图看出些动容的微表情来：“你朋友刚才让我……” 　　左万眉头轻蹙，没说话。 　　“……让我跟他回来，你俩是商量好了，允许我踏进这个超市了，对吧？” 　　“……” 　　小姑娘已经在陆然怀里被一晃一晃地睡着了，今天她委实受了不少惊吓，此刻昏昏沉沉地睡着倒也情有可原。陆然摸了摸她的头，又一次对上对面人冷漠的眼神：“我就讨厌你这种性子，但是今天没办法——中午是我太唐突了，抱歉……” 　　一直以来都大咧咧没什么心眼儿的陆然想着陆晴手上的伤，“求你了。” 　　Z市中心应当是繁华的地带，但是现在整座城市几乎都被混在了一起，像他面前这座超市这样还算保留完好的建筑并不多了。 　　再加上这地方在前几天病毒刚爆发时就被幸存者们洗劫过一遍，想要短时间内找到另一所如此健全的大型“粮仓”的确困难。 　　“进来。”左万顿了几秒，一回头，揣着口袋就往超市里走，“酒精怕她用了疼，碘伏吧。” 　　“哎，谢谢谢谢！！”陆然喜出望外，几步踏进超市之内：“哎呀，你人还是很好的嘛……不过我还是更喜欢你朋友哈哈哈哈，那家伙逗起来——” 　　猛地对上前人的眼睛，陆然一个激灵收了声：“哎，当我没说，当我没说。” 　　超市里原本就没什么医疗用品，陆然跟着左万一路走进一个小小的宿舍，里边布置简陋东西却是齐全。 　　对方打开一个21寸的行李箱，里边摆满的都是各式各样的必备伤药。 　　这些东西都是丛郁外出扫荡回来的。 　　毫无疑问，在主角觉醒异能前，丛郁在原剧情里的作用便是当作主角身边的工具人护他安危。 　　丛郁对此并无怨言，每天勤勤恳恳地出门扫荡打怪，通常都能按时按点完成剧情内容，只是今天大约是剧本里写的含糊了，这才导致他毫无准备地晚了半小时用餐。 　　沥沥水声之中，丛郁挤了两泵洗发水，趁着洗头用的两分钟重新梳理剧情。 　　忙碌的一天过后进行当日反思也是一个老练的社畜应该做的工作，虽说今天一天还没有结束，但这短短的不到两小时却让他比之前的六天过得还要疲惫。 　　关水，擦拭，出门。 　　小卧室和洗漱间挨在一起，踏出门就能走进卧室。 　　里边的两人齐齐回头看他，“哟，洗完啦？”陆然压低声音，丛郁这才注意到床上躺着的陆晴。 　　小姑娘的伤也是剧本里写到的东西。 　　丛郁走近了些，看到床头的碘伏：“用烧伤药了吗？” 　　两个没有生活经验的人最多也就是想到消毒包扎，但是这种大范围的伤口对于一个只有六岁的小姑娘来讲却是痛苦得很。 　　听那两人都没什么反应，丛郁自觉地蹲下，从行李箱里摸出一管药膏来回过头：“之后要用这个——” 　　两人看着他的眼神都有点傻。 　　丛郁不明所以：“怎么？” 　　显然他没明白自己此刻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毛绒兔子睡衣特意做得是宽松的款式，胖嘟嘟的，和丛郁这样一直不苟言笑的正经做派似乎很不搭，又好像意外地无比和谐。 　　——这人根本不适合穿西装。 　　这是同一时间一同出现在左万和陆然脑子里的想法。 　　丛郁虽然不是一眼就让人注目的那种惊艳又标志的人物，却也耐得住看，再加上长得白嫩又年轻，25、6岁了还能水嫩嫩地去冒充高中生。此刻套着这连体睡衣的小模样的确是让见惯了他正经样子的两人目瞪口呆。 　　这衣服的连衣兜帽在穿上后会自动被戴在头上，而像丛郁这样绝无多余动作的人根本意识不到……他顶着一只带着兔耳的兜帽，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两人面前。 　　“没、没啥……”陆然忍着笑意，从对方毛乎乎的露指手套中接过烧伤药：“我来吧我来吧，兄弟你这估计也不太方便。” 　　丛郁看一眼自己带着仿真肉垫的手套，一言不发算是默认。他仍未明白这两人一起昂着傻乎乎的脸是在作什么，也不想多问。 　　反正今天的剧情只到他向左万道谢为止就结束了。 　　“我去拿吃的。” 　　左万自主站起身，眼神不自觉地从丛郁身上扫过去。 　　两人到现在为止都只在早上简单吃了些食物，丛郁没吃午餐，被丢在超市的左万自然也没吃。 　　见人起身走向厨房，满身积蓄已久的疲惫感菜终于席卷而来。他靠着墙壁坐下，抱着自己的膝盖埋头在毛绒绒的睡衣里，直到头顶忽然一凉才下意识抬头。 　　陆然嘴角有些抽：“兄弟，虽然你这帽子挺可爱的，但你再戴下去，另外那位看你的眼神就不对劲儿了。” 　　“啊——嗯？” 　　某正经上班族抬头，其实没太明白他在说什么，但还是煞有介事地点头。 　　陆然：“……” 　　得，敢情这位原来是个天然呆。 　　“停电了。”厨房的左万把门半拉开，“我出门时还是好的。” 　　丛郁愣着神没说话，倒是陆然一惊一乍的：“啊？” 　　“停电了。”左万又重复一遍。 　　“嗐，也正常，这天灾都这样了，停个电哪还算大事儿啊。” 　　左万并不买账，端着两盘冷透了的炒菜出来放在房间里的小桌子上，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丛郁：“这里的供电系统我检查过，短期内不会有问题。” 　　……的确是不会有问题。 　　但是剧本里的那场大火烧毁了供电系统，这才有了之后的剧情，若是供电系统不坏，之后的情节根本无法推动。 　　丛郁眼观鼻鼻观心，没说自己洗澡的时候偷偷用了藤蔓把发电机弄坏了。 　　毕竟在常人看来他这一举动根本不合理，无论怎么解释看起来都像是有什么阴谋的样子。 　　但这主角攻干嘛盯着他不放？ 　　“所以你有什么想法吗？” 　　丛郁眨着眼睛装傻，只是他演技差到可怜，这一举动怎么看都是知道点什么的样子。这次连心大的陆然都看不过去了，“哎，你不会是探测的时候不小心弄坏了发电机吧？” 　　丛郁：“……” 　　好主意。 　　他点点头，“对不起。” 　　认错态度良好，下次绝不再犯。 　　“探测？”左万停顿一会儿，忽然问道。 　　“你不知道？”陆然声音都扬高了，意识到陆晴还在睡这才又压回去：“你俩一块儿多久了？” 　　“五天。” 　　“……他那藤蔓能当蜘蛛丝用，感知到周围的动静，你不知道？”陆然忽然意识到自己初见时对这两人的误解大了去了，他感慨地拍拍丛郁的肩膀：“可怜你了兄弟，这几天一定过得很苦吧。” 　　“……” 　　丛郁抬眼看看主角攻若有所思的脸，总觉得主角攻受的关系进展有些不对劲。 　　可惜他前生二十多年都在勤勤恳恳走日程表，恋爱结婚的计划还没走到就来了这末世，对于人与人的关系相处仅限于队友和上司两种理解，因而也只是稍微多想了两秒便将之抛去脑后—— 　　有剧本在，有他在，这两人走到一起应该不难。 　　说起来左万不知道他的异能作用的确是他也没想到的，但细细想来似乎又有那么点道理。 　　之前左万异能并没有觉醒，丛郁出门去扫荡物资时总不好带上他。再加上这些日子的剧情剧本中只是匆匆带过，两人之间除了必要的台词，其它交流也少得可怜。 　　若不是今天他晚了半小时回超市，他和这两人的交流应当还是仅限于剧本寥寥无几的几句台词。 　　停电带来的影响自然不止不能吃热菜这么简单——随着时间推移、夜晚的降临，本就四处透风的超市温度下降得极快。 　　空调系统不能再使用，哪怕人多温度高，这一间小小卧室里挤了四个人睡，也没能阻止冷空气带来的凉意。 　　就算是三人挤在一起。 　　这所员工宿舍小的可怜，仅有的两张床原本还能轻松分配，而现在受了伤的陆晴单独睡一张床，剩下的三个大男人也只能挤在同一张小床。 　　左万和陆然两人都是一米八五以上的大个子，而丛郁——虽说身材勉强称得上娇小，但穿着连体睡衣的他躺在床上并不比另外两人体积小。 　　丛郁紧巴巴地侧身躺着，想悄悄往身前的左万身上贴一贴，蠕动两下却又尴尬地缩了回来。 　　再怎么不会阅读空气，他也知道那两人将来是要在一起的—— 　　但是真的好冷。 　　毛绒睡衣的作用聊胜于无，他试着环抱自己，几分钟后却还是猛地坐了起来。 　　“陆然……” 　　丛郁轻手轻脚下床，听到另外两人悠长的呼吸声，虽然抱歉却也还是走去了陆然那一侧：“陆然……” 　　“啊？”陆然惊醒，一眼看见一只大兔子站在床前：“啊、丛郁。” 　　“抱歉。”丛郁有些愧疚，打扰别人的睡眠确实不地道：“但是我真的太冷了，可以麻烦你帮我生些火吗？” 　　说着，他从身后拿出刚刚弄出来的荆棘条，扔进备好的铁桶：“真的麻烦你了。” 　　“……” 　　陆然挠挠头，帮他点了火，倒头就睡。 　　丛郁感激地道谢，又轻手轻脚回来，把桶放在床边。他本以为这次可以一觉睡到天亮，结果没等多久就再次睁开了眼。 　　……火灭了。 　　但是第二次叫醒别人会被厌恶的吧…… 　　他犹犹豫豫地起身，还没等动作就见陆然先一步坐了起来：“行了行了我给你点火！” 　　“……” 　　梅开二度。 　　丛郁道了谢，坐回床上，躺下时却忽然对上身边左万睁开的眼睛，“！” 　　“……别动了。” 　　宿舍里的火光勉强照出点他的人影，大约是角度问题，丛郁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他下意识以为惹了人生气，“实在对不起——” 　　“躺下。” 　　“……噢。” 　　“过来。” 　　“……？” 　　左万压着声音：“你这样反复起，我们谁都别想睡。” 　　“……” 　　“过来。” 　　丛郁开始怀疑这家伙是个人形复读机，但还是犹豫着往前靠了靠，随后被身边人一把抱住。 　　确实有点尴尬，但也确实暖和了不少。 　　这高冷冰山的体温倒是不低，丛郁抬了抬抬头，“……谢谢。” 第5章 　　末世爆发之时已经是夏过秋初，白日的温度勉强算得上暖和，昼夜温差却是很大。 　　还好毛绒睡衣和高体温同胞能将难熬的寒夜变得不那么漫长——尽管因为姿势的蜷缩让丛郁这一觉睡得腰酸背痛。他悠悠转醒之时天已经大亮，宿舍的门也开着，给这间没有窗子的小屋带来些暖光。 　　受了伤的小姑娘还在睡，看手臂上的纱布大约是已经换过了新的。不知为何有了微妙老父亲心情的丛郁检查一番床头的烧伤药，确保那两个人有好好给陆晴换药，这才下了床。 　　这间小宿舍和厨房的门是联通的，因而丛郁只是微微转头就看见那边在忙碌的两人。 　　若不是当前这个凄凉的大环境，看起来还真有几分岁月静好的安心。他没去打扰那对主角，而是一边去洗漱一边开始在心中过剧情。 　　剧本里没写下一个故事节点的发生日期和时间，只用了一个轻描淡写的转场就将几天时间一带而过。但小说里是一种写法，现实生活中却远没有那么好过。 　　水管里流出的水冰凉，浇在脸上冻得人嘴唇发麻。他匆匆洗了脸便去看手腕上的电子表，却是一愣：这表经过昨天的折腾，时间已经停留在了今日凌晨。 　　“早啊兔子。”陆然笑嘻嘻地端出来一块烤得微焦的面包：“来吃饭了，这面包可是我亲手烤的。” 　　他旁边站着的左万就好像一尊好看的雕像，抱着手臂一动也不动，但身边的台子上却放了一杯还在冒着热气的牛奶。 　　丛郁动了动耳朵，对于“兔子”这个称呼充耳不闻，毕竟一个称呼对他来讲并不重要：“我的表坏了。” 　　他的手表，几乎就是他的本体。 　　没了手表他就无法精准掌控出门扫荡物资的时间，无法推算自己在战斗中又多用异能支撑了几分钟，无法像原本那样强迫症一般地将所有日程项目都精准到秒数。 　　“那有啥，这超市里……” 　　“今天我们跟你去扫荡。” 　　“哈？” 　　陆然一个回头，莫名其妙地看左万：“你说啥？” 　　“我说我们跟他去。”左万的嘴角微微下撇着，精细的弧度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几分不满：“你爱去不去。” 　　“……诸位，”丛郁用指节揉了揉太阳穴，“我说，我的表坏了。你们谁还有手表之类的吗？” 　　“没有。” 　　这次几人终于重新对到了一个频道上，陆然沉默着没说话，自然就只剩下左万还在回应他：“所以今天去帮你找表。” 　　剧本里没写到的地方的确可以由他自由发挥。 　　丛郁皱着眉头思索，按照从前的经验来讲，只要不做得太过分，后边的剧情就不会发生改变。况且在下一个情节里左万会主动要求出门——所以按照逻辑推测，这人有了异能之后偶尔出一次超市门应当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昨天一个不慎引来的一连串效应惹得丛郁有些精神过敏，但他又一次看一眼自己腕上那只彻底停了的电子表，还是表情复杂地轻轻点了头。 　　“……我就不去了。”陆然撇嘴，大步流星走去陆晴床边倚着坐在地上，“我妹，我不管是带着还是把她自己放到这儿，都放不下心。” 　　丛郁不□□宁地把牛奶喝完，又咬了几口面包，临离开超市宿舍前还认真看了眼这里摆着的小闹钟，以方便之后随时计时，而左万则是看了他一眼，忽然从口袋里拿出一只手机来递给他：“当表先用着。” 　　在这个无线电并不太灵光的时间点，手机这种东西带出去战斗只能算是累赘，一个不慎摔了碰了连维修都找不到人。丛郁不太情愿，但鉴于他自己计时定然没有手机钟表精准，索性便接过对方的手机来收进了毛绒睡衣的肚兜里。 　　“……” 　　睡衣。 　　穿着这行动不便的睡衣去扫荡——一时间这位上班族也想不到今天究竟是哪一件事能称得上“最糟”。 　　这城市之前的繁华已经在病毒爆发后烟消云散，留下的空荡地形和没有人烟的街道马路让人辨不清方向。但丛郁身边这位曾经是在Z市吃得开的大少爷，至少在识路这方面看起来比丛郁强上不少。 　　“这附近不远就有购物城，”左万走在他身侧，但是因为腿长的缘故没几下就超过丛郁一个身位：“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手表，也不知道那些东西还能不能用。” 　　丛郁垂着眼睛，默默小跑两步跟上。 　　他一米七出头，这人少说一米八五。 　　左万没有要放慢脚步的意思，“这附近的怪物一直这么少么？” 　　四下无人，与病毒刚爆发的日子相比，如今的Z市荒凉了太多。这里原本该是人流密集丧尸爆发最严重的地区，但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在病毒全面爆发前，这里先经历了一场大地震。 　　当时的Z市仍有可以居住的地方，但迫于对余震的担忧，多数有条件的居民都提前搬去了外地，唯有这大少爷为了寻找失联的父母跑来Z市。 　　于是等待第二波地震来袭、丧尸病毒爆发后，Z市反倒成了相对丧尸不多的城市。 　　丛郁点点头，忽然意识到走在前边的人应当是看不见的。他接着小跑追了两步，才轻轻“嗯”了一声当作是回应。 　　“挺好。” 　　好什么？ 　　丛郁瞥他一眼，又拿手机看了表，9：32。 　　为了能在正午时赶上午餐，他们至少要在十一点半前返回——那么就是还有两个小时。他想了想，发动异能让一些藤条顺着地面蜿蜒而去。 　　这些他催生的植被并不能感应到无机物，但在提前预判丧尸和野兽方面却是很好用。 　　为了确保今天不会再像昨日那样突发意外，他还需要更加谨慎才行。 　　“这是陆然说的探测用的异能？” 　　见到那些灰绿色的藤条，左万却是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他的眼睛本就像猫，此刻再面带怀疑的模样让丛郁忍不住联想到豹子，随即有些不太舒服地后退了半步。左万见此放松神态，好似什么都没发生那样又正常向前走去：“没什么。” 　　只是，总觉得这东西看起来脆弱得不堪一击，他有些难以想象前些日子对方独自在外的情形。 　　这世界设定中的异能力并非以量为至高标准——虽说是有那么一部分佼佼者天生拥有着非常强大的精神力，使得他们的异能看起来比其他人的更加能打出伤害，但若是想用异能力延伸出花式不同的作用，还是需要异能者对于异能的“精确控制”。 　　丛郁又小跑几步，忍不住去看自己催生出的那些藤条。 　　他的木系异能，并没有升级的空间。 　　人类异能的存在是由于病毒侵染，加强了不同类型人类对于各种自然元素的亲和度。就像在病毒爆发前有些“超能力者”天生就更加吸引电一样，这些异能者更加吸引其他的元素。 　　而原本就没有任何亲和度的人则在体能和体质上产生了质变，这便是所谓的力量系或者速度系异能。 　　只是上帝总是偏爱一部分人的。 　　有些异能有着强力的发展空间，有些异能却在一开始就定下了天花板。而丛郁既然已经拿了配角剧本，自然便是不受偏爱的那一方——他的木系异能在起初显得还算强悍，等到其他人的异能开始进一步升级，他自然也就会被落在这末世的死角不为人知。 　　“拿着。” 　　面前忽然直直地抛来一把小型匕首，锋利小巧，不过巴掌长，还带了刀鞘。 　　丛郁将那刀拿到手便愣住了，这东西看起来并没有那么精细，甚至连刀鞘都是和刀柄、刀刃同色同系的金属。 　　丛郁几年来的职场生涯让他的观察力飙升不少，两人顺便路过的那些钢筋水泥都在他的观察范围之内。他注意到一块水泥中支棱出来的钢筋截面整齐，顺手便将匕首的长短搁上去对比了一番。 　　“……我又不会害你。”左万开始有些微妙的不爽了。 　　给你的你就接着，这是他作为大少爷一贯的作风，而面前这人却一而再再而三的不领情。 　　“谢谢。” 　　丛郁只是语气淡然地朝他道谢，将那匕首一并收起来后多余的话却是没说。 　　社交经验告诉他，哪怕刀具在他这里的作用除了砍瓜切菜就再无其他，也没必要将这话告诉对方。 　　更关键的是—— 　　两人身侧数十米之外，忽然拔地而起四条粗壮枝丫，将几个扑棱着的丧尸困在空中动弹不得。 　　好弱。 　　这是左万的第一反应。 　　他有了异能后自然地就对自己的能力有所认知，清楚地知道这四个怪物甚至不需要他动用异能就能杀掉。 　　卷着丧尸的枝丫愈捆愈紧，几秒钟之内就精准地将那几颗已经腐烂一半的头颅勒断了扔在地上。 　　弱。 　　左万皱眉，冷不丁地忽然对上了丛郁有点发亮的眼睛和微微握了握的拳头。 　　对方一向是冷静、淡漠的，好像什么事都没有他心里那张精准到变态的时间表重要。但此时，左万第一次看见了这人有点儿像小孩儿的一面。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左万想了想：“挺厉害的。” 　　丛郁绷着嘴角，好像还是那副礼貌又疏离的样子，重复地道着谢，但左万分明看到他眼里闪烁着小星星。他没拆穿，而是只留给丛郁一个转身的背影，一路顺着记忆中的道路去找他们今日的目标。 　　多亏了这里的地理位置位于Z市中心，各大商场中展示售卖的东西都不会是像丛郁原本手上戴的那块残次品那样经不起折腾。 　　至少，只是被埋在土里几天并不会让那些号称坚固防水耐用的高级表损坏。 　　街道上散落的食物和衣物多数早已被掠夺过一番，所剩无几。但像是手表这一类对常人来说可有可无的用品却是无人问津。两人不过是循着断裂的广告牌一路找过去，很轻松就在废墟之下找出几块手表来。 　　但确实没有能穿的衣物。 　　丛郁穿来这些天来第一次有了郁闷的情绪，在随后的几个剧本没有写到的日常中也只能尽力忽视自己的不便，就这样光明正大地穿着一身连体睡衣在外边扫荡。 　　另外两人提出的轮班陪他出门收集物资的建议也被他婉拒——为了不让剧情进一步偏移，这位勤劳上班族付出了太多。 　　末日爆发后的时间其实过得很快。 　　每天除了固定时间出门扫荡、剩余的几个钟头都用来在超市里躲着苟且偷生。 　　只是随着时间推移，这断了电的超市显然已经不宜久留。 　　昼夜温差多裹些铺盖总能解决，况且他们这里还有陆然这个人形暖炉，问题倒也不算太大。 　　但食物没了冰箱却无法储存。 　　丛郁久违地踏进厨房，只为了听听那两位讨论的要紧事：“不能吃了？” 　　陆然捏着鼻子拎着一块肉：“前些天这些东西还只是有点不新鲜，今天就臭了。” 　　超市里食物储存本就不多，仅有的那些也多数是生鲜和奶制品。虽说还留有些泡面和火腿，但长此以往这些东西总是会不够吃的。 　　此时正是一大早，丛郁没等到早餐，正胃里空空的难受：“还有些罐头粥。” 　　“储备不多。” 　　左万很少露出这种凝重的表情，而他又是对这间超市最为了解的人，此刻这话一出，几人的心情都沉了下去。 　　他看着另外两人不知所措的表情捏紧了手里的叉子，一个不慎之下那可怜的叉柄都有些扭曲：“我们换别的地方吧。” 　　这场灾难刚来，他不甘心就这样在这方小超市憋屈到死。 　　丛郁一早就知道对方会说出这席话，却是头一次看出来对方细微的表情。通过剧本的文字描绘出的主角虽说也算生动，但并不能和他所见到的真人所匹敌：“换去哪？” 　　“我们甚至没有车。”陆然苦笑起来，几秒之后又精神抖擞：“不然，我们去抢——” 　　“啊！！哥哥！！哥哥！！！” 　　突然爆出的小女孩声嘶力竭的尖叫让陆然几乎一跃而起，丛郁一愣，立即意识到剧情终于又发生了。他一转身跟上陆然的脚步就跑，半程时忽然一顿，回过头来。 　　左万没动。 　　方才因为食物短缺而出现在他面上的凝重表情已经消失不见，此刻对方站在那里时又成了原本那种冰美人的模样，让人打心眼里发寒。 　　丛郁只是看了他一眼便不再关心，重新追出门外。 　　“哥哥……哥哥，我手疼……” 　　陆晴被一个满身肌肉纠结的大汉死死抱在怀里，那人可不管小姑娘受了什么伤，扛麻袋一般扛着陆晴就往外跑。 　　陆然眼睛都红了：“我□□二大爷！放手！”他几乎咆哮着扔出一个大火球朝着那大汉打过去，又担心会再次伤到陆晴，只能朝着对方底盘揍。 　　然而大汉虽然身高体胖，行动却是敏捷得很，轻松几个翻滚竟然就躲开了火球的追击。 　　“嘭”地一声响，就在火球和大汉之间蓦地隔开了一道水墙，将火球撞得爆裂开来。 　　“操！”陆然暴躁地一锤旁边的门，歪歪斜斜的玻璃门差点碎了个干净。 　　怎么他找人的时候没这么多异能者，被找事儿的时候这一个个花样多得很的家伙都冒出来了？ 　　还有完克他的水系异能者！ 　　丛郁当机立断，催生了韧性极强的藤条穿过水墙想把陆晴夺回来，然而藤条刚进到对方的区域便被对面另一个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女生一手抓住了，轻飘飘地一扬，连根拔起。 　　力量系。 　　熟读了剧情却没记清人物的丛郁咬了咬嘴角，没想到这小姑娘才是这里边的力量增幅异能者。 　　幸好这藤条与丛郁并不相连，不然按照刚才那小姑娘的力度，就连丛郁也能被这群人掠去了做人质。他拦住红了眼要往上冲的陆然，见对方似有话要说，便往后轻轻退了一步。 　　“哎哎~” 　　几人中的另一个女性走了出来，步履间摇曳生姿，踩着高跟短靴，短短几步楞被她走出了T台的味道。 　　她朝着两人抛了个媚眼：“小弟弟们，让姐姐进去拿点东西好不好啊？” 　　陆然脑袋发昏，“把晴晴还我！” 　　“啧，”对方看起来还委屈上了：“怎么听不懂话呢。让姐姐进去拿点东西，这小姑娘我就还给你。” 　　“放什么屁呢，是谁听不懂话？” 　　那女性可惜地咂咂嘴，纤纤手指伸出点着自己下唇，“哎，你们可没有谈条件的权利噢~” 　　“你看，这可爱的小姑娘也在我们这里。是你的妹妹吗？” 　　“我们还有水系异能者。” 　　角落站着的那名阴郁男性歪着嘴笑了笑，顺便招了招手。 　　“噢，那边那个木系的……感觉挺弱的，宝贝儿？”她回头，亲昵地摸了摸另一个小女孩的脸蛋：“我家宝贝儿应该就能对付你了。是吧？” 　　小女孩儿乖巧地点点头，眯着眼睛笑得很可爱，丝毫不见刚才扯断藤条时的暴力模样。 　　她开心地轻笑两声：“所以呢~为了你们三人的安危，我建议你们稍微让一让路噢——” 第6章 　　陆然从没想过二十多度的天气也能冻得人发抖。 　　他也不知道自己抖，究竟是因为降温带来的冷气，还是妹妹被带走的愤怒—— 　　又或者是忽然发觉，在这天灾爆发的危难时刻，人心比鬼更可怕。 　　“小弟弟们，考虑的怎么样了？” 　　姜烟，也就是前来交涉的女性，轻松写意地歪着头哼歌，小调悠扬好不快活。她扭了扭手腕，好心地给陆晴擦了擦眼泪，无视对方惊恐瞪大的双眼捏了捏小姑娘带着婴儿肥的脸：“你哥哥在考虑要不要你哟~” 　　“我考虑你妈！” 　　半人高的火几乎刹那间就一路如熔岩般燃烧到姜烟面前。对方轻巧向偏后方向躲过一步，拦住想要出手的水系异能者，眯着眼睛笑得像狐狸。 　　一道十几公分厚的土墙破土而出，将险些烧到她包臀裙裙角的火围挡在外。见陆然还想从侧方围攻，她又摇了摇头，顺势将自己围在了土墙内。 　　陆然捏紧了拳头，连带着呼吸声也逐渐粗重起来。若不是周围碍事的太多，他今天就能把这不要脸的给做成一只叫花鸡！ 　　“哎？”姜烟在土墙内部声音瓮声瓮气的：“怎么不继续了？” 　　丛郁不甚灵敏地借了围墙遮掩后退一些，冷静地将睡衣肚兜里的匕首扔出来。他一边用稍粗壮些的叶片卷了匕首绕开视线，另一头则是从更远的地方操纵着植物孢子催生，纤细的丝状植物绕到了侵袭者的背后。 　　从天而降的火焰如流火瀑布兜头而去，却又被姜烟多堆砌出的土墙挡开，好像是大猫怀着游戏心态在逗耍自己新到手的小玩具。 　　她在这边玩的开心，另外四人也就在一边抱着手站着欣赏。他们的想法很简单，陆然和丛郁两人没一个看起来能打的，随随便便就能放倒。老大想玩，那就让老大玩个开心。 　　突然一声裂帛轻响，抱着陆晴的大汉就如被针扎了般跳起来，潜意识地就松了手：“啊！！干！” 　　一把仅有巴掌大的奇异匕首一刀捅进了他的背。 　　陆晴迈着小短腿，一落地就飞速地往远处跑，紧接着却被最后一名面容普通的男性给追上了。 　　刚刚那一击虽说把这大汉激怒了，却没给他造成太大的损伤。他愤怒地一回头，速度奇快地从植物上扯下捅了他一刀、还在滴血的那把匕首：“你小子！”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出手的就是躲去一旁的丛郁！ 　　体质也有所变异。 　　丛郁眉头的川字愈发明显，如果是元素系异能者的体质实则没有太大的变化，受了这样的刀伤定然会行动不便。 　　但纯粹的体质异能者整个人都会被强化，除非致命伤，其余的伤口很快便能自愈。 　　愤怒很快冲昏了那大汉的头，他气疯了一般没头没脑地就直往丛郁这里冲，一路灵巧闪躲开丛郁阻拦他用的各种植被。只是丛郁虽说拦不住他、却也不怕他。 　　他操纵的植物在力量和强韧度方面都能够完胜这个速度变异的异能者，两人你来我往之间竟然不分高低，互相闪躲又攻击地打在了一起！ 　　“丛郁！” 　　陆然回过头给丛郁递了个眼神，而丛郁皱了皱眉头，带着疯狗一样攻击他的那名异能者就撤出了超市的范围。 　　……所以说那些小说里写的，两人之间一个眼神就能全部理解对方的意思，究竟是真实存在的吗？！ 　　方才陆然朝他拼命眨眼点头，要不是他明白后续剧情，急死在这里也对不上话吧？！ 　　“行了行了，这样我就能施展手脚了。” 　　陆然终于回味儿过来自己这是被对面的敌人给耍了。 　　他深吸一口气，周身稀稀疏疏地燃烧出几绺火焰，接着就像是接触了什么助燃物一般越烧越旺。 　　姜烟深知自己的异能多用于防御，在攻击方面很是不行。她见惹恼了陆然，颇有自知之明地继续缩在自己的土盾里：“首先，你就对我无可奈何。” 　　“那我换一个人不就得了？”陆然看神经病一样瞥她一眼，转身就面向了力量变异的那个小女孩儿：“你，就你。” 　　小女孩儿乖巧朝他一笑，轻轻松松举起一块巨大的水泥板“嘭”就砸了过来。 　　陆然一闪身轻松躲开，“干嘛呢干嘛呢？你又打不过我。” 　　这群人已经让他不爽很久了，再听着另一头自家妹妹的哭号，他放大了声音：“晴晴！别哭啦！跟人小姑娘学学！” 　　说着，陆然就趁那小女孩儿去捡另一块水泥板时，绕在了姜烟土墙的视觉死角处，嗖嗖朝人放火星子。 　　小女孩就是小女孩，手臂上几个火烧火燎的大水泡让她眼睛一挤就嚎啕大哭。陆然“嘶”了一声：“哎，晴晴，这个别学。” 　　“卫宏图！”土墙里的姜烟忽然感觉到一丝不妙，她尖声叫了身边人的名字：“你动手啊！” 　　“……” 　　那名水系异能者额上冒了两滴冷汗，又绕着土墙转了个圈：“我在动手了……” 　　“欸嘿嘿~打不着~” 　　“……” 　　“大姐姐你出来呗？你出来我就给他打。” 　　陆然直接将姜烟的防御土墙当作了天然屏障，一招秦王绕柱走硬是躲过了无数对面水系异能者打来的高压水刃。 　　他正在这边浪的厉害，忽然却被一捆藤条打了包扯走，紧接着原本他站得位置就被几道水柱同时攻击—— 　　若是丛郁没把他弄走，刚才那一下足够把他捅成筛子。 　　正和那位速度系大汉打得难舍难分的丛郁此时已经从白兔子变成了灰兔子，满身脏兮兮的皱着脸。 　　为什么跟着走剧情会把衣服搞得这么脏？！ 　　超市里还有没有合码的睡衣都成了问题！ 　　……好想洗澡。 　　今天没吃早餐。 　　还弄得一身脏污。 　　丛郁精准闪开对面大汉速度拉满的一拳，没等站稳脚步就见陆然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头：“没事，脏了下次哥哥带你去找别的衣服穿。” 　　“……？” 　　这个对话，剧本也没写。 　　“你这表情，”陆然许是对自家妹妹那边放下了心，语气里也多了调侃的味道：“写的满满的都是‘衣服好脏’，和我妹嫌弃我的时候一模一样。” 　　反正守着陆晴的男人就是个普通人——若是那家伙有点什么本领，看着这边的战况早就该入了局，哪还会像现在这样冒着冷汗干站着？ 　　“好。” 　　“啊？” 　　丛郁看着陆然一边躲避水系异能者的攻击，一边帮他围剿面前大汉的样子，顺手织了一张植物网挡住那边的水刃：“我说，好，麻烦你了。” 　　“……噗。” 　　看起来嫩生生的“男孩儿”穿着兔子装，满脸严肃的模样只能惹人发笑。陆然忍不住了：“年纪轻轻的，干嘛总是这么一本正经？” 　　“我快26岁了。” 　　“不就是——什么？？！”陆然一激灵差点撞上那边大汉的拳风：“26？！” 　　现场的战争几乎只剩下了几个互相克制的异能者的死循环，按照这么下去，最终的胜者只会是精神力更强大、能使用更多异能的一方。 　　当然，当前的人们尚未给“精神力”这种东西命名，也没有意识到它有着什么样的作用。 　　“……老大，”一直抱着陆晴的男性终于脸色铁青地开了口：“咱们比不过他们。那个火系的，看起来没有丝毫……” 　　他们这边的异能者一个受伤，一个只能做防御，剩下两人已经在战斗中稍显疲态，显然是撑不了多久了。 　　“附近有吗？” 　　姜烟静悄悄地从自己造的壁垒中走出来，艳丽的脸上阴郁神色让人心悸。 　　男人抱着怀里一直打着哭嗝的陆晴，犹犹豫豫：“老大，我觉得这样不太好——” 　　“废物！”姜烟起手便是一巴掌扇在他脸上，那人左边脸颊顿时浮出了五个清晰的手指印：“你自己数数，这儿还有别的资源吗？还能找到比这里更好的地方吗？我们能走出这个城市吗？” 　　“老大……” 　　“别跟我说那些有的没的。这都什么时候了，把你的烂好心给我收一收，不然你回头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给我！” 　　“……” 　　“你给还是不给？”姜烟毫不犹豫地踹在男人膝盖上，尖细的鞋跟带来的痛感让他无法忍受地往后一仰蹲坐在地。 　　她顺手从对方怀里抢走陆晴，小女孩儿的哭闹声引来了另一边正纠缠着的异能者们的注意。 　　“操！”陆然被两人缠得死紧脱不开身：“你他妈要去哪？！” 　　姜烟头也不回地一路往空旷的地方走。 　　她振动土地，只不消几十秒钟，周围废墟的犄角旮旯里就站起来不少被压着或是躲藏着的丧尸。 　　“哥哥！！哥哥！！有怪物……呜呜呜有怪物！！哥哥我害怕！！！” 　　陆晴拼命的在姜烟怀里挣扎，可是任她如何扭动软弱无力的身躯也无法挣脱那个女人的钳制。 　　她哭得眼睛肿成了桃子，受了伤的手又没有力气，踢打抓咬姜烟的力度都轻的可怜：“哥哥……” 　　“我杀了你！！” 　　陆然强行从两人的包抄下挣脱开来，胳膊上瞬间被水刃割了一道深可见骨的痕迹。他顾不得血流如注的右臂，只是蓄了力积攒着能够杀光那些怪物的火力。 　　“喂，小子。” 　　“……” 　　背后，传来水系异能者的声音。 　　陆然回过头，一眼看到丛郁软绵绵地被他勒住了脖子，脆弱又白皙的颈边紧贴着一只匕首。 　　“我劝你还是把这地方让给我们吧？” 　　“……丛郁……”陆然的瞳孔都在抖，他满怀期望地用眼神去看丛郁。 　　然而丛郁只是平静地摇摇头。 　　他确实是没力气施展异能了。 　　怪物被杀掉了，但是只要陆晴在姜烟那里，陆然就无法离开她半步。 　　“没关系。”丛郁沉默几秒，按照既定台词，说出口：“陆然，你救她，不用管我。” 　　“不可能！” 　　“嘿，你们几个死到临头屁话还挺多。”刺着丛郁脖子的那个异能者把匕首按得更紧：“赶快滚出这块儿地方不就皆大欢喜了吗？” 　　“是吗？” 　　众人皆是一顿，齐齐向传来声音的地方看去。 　　那声音沉着中带着些磁性，倒是给这几乎没了人性味道的战场带来几缕清新。 　　丛郁暗暗呼了一口气，为这个情节自己戏份的结束而感到放松。演戏这事儿，对他这个职场中人来说着实是地狱难度，也不知这个世界到底为何要强塞给他一本剧本。 　　他抬眼，就见左万站在超市半坍塌的平层房顶俯视众生，满脸的无趣。 　　“哎？哎呦？”姜烟矫揉造作地又摆起了造型：“这个哥哥长得好看~你看，你把超市让给我们……或者，你加入我们的队伍怎么样？” 　　左万皱眉，顺直超短发和细碎的刘海不知怎么就给他的脸衬托出了一股子不羁的味道。 　　但显然，他现在不太高兴：“你说什么？” 　　“我说，哥哥好看的~” 　　姜烟确实是没见过这样漂亮又莫名强势的男性，不禁稍微走近了些，已经开始幻想这人跪倒在自己脚下做狗的愉快事情：“哥哥加入我们队伍怎么样？” 　　丛郁在不为人知的角度默默地闭上了眼，不打算看后来的场景。 　　“滚。” 　　一支金属飞镖犹如破竹之势利落地穿透了姜烟的脖子，她引以为傲的土墙在这利刃之下竟然软成了泥，被轻松扎了个贯穿。 　　“我最讨厌别人说我好看……你不知道么？” 第7章 　　几个侵袭者磨磨蹭蹭十多分钟都没能真正做出任何一个成就来，却在左万出场后的一分钟内就死了一个队友。 　　人心虽然难以直视，但真正冷心冷情到对人命漠不关心的家伙最终还是少数。 　　“老大！” 　　剩余几个小喽啰几乎腿都软了，连滚带爬就去看那边姜烟的情况，就连一直拿匕首威胁丛郁的人也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生不起幺蛾子。 　　然而颈动脉被贯穿，那女人早已瘫在地上没了气息。 　　“对不起……对不起，”伴着那名力量系小女孩儿的哭声，筋肉纠结的大汉一句话几乎要鞠上三躬：“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们吧……” 　　左万没搭理他，回身先去扶脸色苍白瘫坐在地上的丛郁：“受伤了？” 　　“没有。” 　　只是第一次见到人类互相残杀。 　　丛郁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正巧陆然抱着陆晴回来，他这才意识到不对：“我没事！” 　　不对啊！ 　　左万应该先去问陆然才是——先来问他算是个什么情况？ 　　他左右算不准这剧情究竟又有哪里偏离了剧本，才会导致如今这一小小变化，也只能拼命眨巴眼睛试图让左万回身去慰问一下差点丢了妹妹的陆然。 　　“……眼睛不舒服？” 　　“……我真的没事！” 　　此时的他已经顾不得回去超市洗澡了，被日程表堆满的大脑清晰了几秒，只想搞清楚剧情偏离的原因在哪里：“谢谢你的关心，但我……” 　　“哎兄弟，你这都吓成这样了，不如赶快回去休息算了。”陆然看不过眼，拐回头来推着丛郁的肩膀就往回走，徒留丛郁暗自抵抗着他的力道。 　　见鬼的休息！今天剧情没走完啊！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好啦好啦别担心，我手上这伤口不算严重，随便包扎就能好啦。” 　　见对方推拒着他还频频回头的模样，陆然默认他是担忧自己手臂上的伤口。他自认为贴心的把那道让丛郁见了几乎要昏过去的伤露出来摆了摆：“你看，真没事，都不怎么流血了！” 　　丛郁：“……” 　　我当然知道你没事，但我的剧情它有事儿啊！ 　　那些侵袭者的求饶声在丛郁脑袋里都飘远了，逐渐和空气中轻微的气流混为一体成为嘈杂的背景音。 　　他抵不过陆然推着他的力道，又不能把自己的忧虑讲出来，抓心挠肝地浑身都淌着暴躁因子。 　　直到背景里大汉一声戛然而止的惨叫才让他醒了神，告诉自己千万不能回头。 　　所谓末世，并不单指病毒爆发生灵涂炭，更多的则是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同类相残、人心不古的混斗。 　　丛郁在平平无奇度过的和平年代时，亲眼所见识过的最残忍的死亡也不过是飞来横祸降临，就连新闻报道中的那些穷凶恶极的杀人魔似乎都与他相隔甚远。 　　这书里所写的世界，直到今天，才是他第一次真正的见到“人杀人”。 　　前几分钟姜烟的死亡还能称之为自作自受，而左万却在离场时轻描淡写地将余下的大汉和水系异能者一并除了去。 　　他不能责怪左万。 　　弱肉强食才是这个世界的规则，不过是书中的原住民将这个规则适应的更加良好罢了—— 　　幸好，他记得左万并未将那名普通人和小女孩儿除去，甚至还给了他们些金属制的武器用来保命。 　　剧情绕过了左万安抚陆然的情景，但却顺利进展到了下一个小节点。丛郁又抬头看了一眼笑嘻嘻推着他走的陆然，决心将没发生的剧情推迟。 　　只要在今天结束前，把左万赶去关心陆然，他的任务就算是不那么完美地完成了吧？ 　　做不完的工作就加班做，做错了的工作就用心改正，这是一个心智正常的上班族应有的觉悟—— 　　嗯？ 　　丛郁回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地的小萝卜头陆晴正用一只还有些胖的小手捏他的兔子尾巴。 　　“谢谢大哥哥！”陆晴的家教在这个年龄的小朋友里算是上上层，乖乖巧巧的一点也没有熊孩子们皮痒痒的样子。她笑得唇角冒出两个小酒窝来，虽然脸上脏脏的，却也丝毫不影响她的可爱：“谢谢大哥哥一起来和哥哥救我！” 　　“……” 　　“大哥哥也好厉害啊，只有晴晴什么都不会。” 　　“……你也会这么厉害的。”丛郁蹲下来，摸了摸小姑娘头发乱蓬蓬的脑袋。他注意到了自己不太方便的睡衣松散着耷拉在地，但大约是小姑娘说得话实在是暖融融的—— 　　好像就连脏兮兮的衣服和又一次脱轨的剧情给他带来的坏心情也消失了不少。 　　他起身，回头，身后的左万已经处理完了现场，正漫不经心地迈着长腿往两人这边走。 　　见状，丛郁自作不经意间向一旁移开几步，给两人腾出些位置来交流，哪知紧接着后腰的位置就被一只暖乎乎的手摸了一把。 　　“嘿嘿，就是觉得这尾巴看着挺软的。” 　　陆然鼓着半边脸顾左右而言他，没敢说自己一不小心抓的有点多，摸到了不该摸的地方。 　　显然是他自己也觉得这事情做得不太对劲儿。 　　灰兔子尾巴被揉的有点炸毛，丛郁回头去看，那上边还有从陆然手上蹭上的血迹，尾巴尖上的一点红很是扎眼：“你的伤口又出血了。” 　　哈？ 　　陆然一愣，“你关心这个？” 　　按照这兄弟洁癖的特质，第一反应不该是嫌弃地想办法弄掉那血迹吗？ 　　他莫名地就有点儿不好意思：“没事儿，真没事儿，小伤。” 　　“……” 　　我知道啊，我就是想让左万再关心你一句—— 　　丛郁无话可说，面色不太美妙地回头看向自己尾巴上突然多出来的另一只手。 　　“脏了。” 　　那手此刻和他灰扑扑的兔子尾巴一比简直白的刺目，但是又好像毫不在意被灰尘和污渍弄脏，轻抚着把刚染上不久的血迹擦拭掉。 　　丛郁心情复杂地转了转身躲过左万的手，“他受伤了，我们快点回去。” 　　——你倒是快点关心他啊，那血呼啦的我看了头疼！ 　　但是此刻左万看了看他仍然苍白的脸和紧缩的眉头，又隐晦瞄一眼陆然活蹦乱跳精神饱满的样子。 　　忽视那人胳膊上的伤口，丛郁看起来才更像需要被保护被关心的那个。 　　“嗯，”左万点头，垂下睫毛，“快点回去休息吧。” 　　果然，这种弱小的家伙在这大灾难之中就是一朵风中摇曳的野花。他忍不住第不知道多少遍开始好奇丛郁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看刚才他哄孩子的模样，似乎还有点温柔的特质。 　　……但是弱者施予的温柔真的有存在的必要吗？ 　　丛郁是弱者吗？ 　　弱者，应该活在这场大灾难之中吗？ 　　刚刚求他放过的那个没有异能的男人，看起来软弱的很。瘦得像猴，满脸倒霉相，还被女人欺负。 　　还有那小女孩儿，分明还没有自己的是非观，在还不能独自生存的年纪却跟了一群人渣，被上不了台面的观念左右着。 　　左万承认，他迟疑了。 　　他选择让那男人和小女孩儿活着，却没有给他们活下去的足够的条件——原本他是想再送给那男人一些能够自保的武器的。 　　但他没有。 　　他和丛郁这样的人，是不同的。 　　他鄙视弱者，厌恶随波逐流的灵魂，认为这世界本就该适者生存弱肉强食，却在灾难爆发的第一天被一个普通到让他诧异的人“救”了。 　　那天扑上来的怪物凭他自己就能消灭，但丛郁却在满眼绝望地自身难保之时，看见他，并选择了先救他。 　　“终于回来了。”陆然长舒一口气，拍丛郁肩膀的动作日渐熟练：“快快，去睡觉。” 　　“我想和大哥哥一起睡！” 　　陆晴不知怎地突然就黏上了丛郁，这一路都是揪着他的兔子尾巴回来的。此刻更是一伸手，眼巴巴地把面无表情的丛郁抱了个满怀：“大哥哥软软的~” 　　小家伙对于今天的事情印象颇深，哪怕最终还是左万救了他们全部，她也一心想着一开始只有丛郁大哥哥追出来救她。 　　……救命。 　　丛郁面对陆然，眼神死寂。 　　“呃……”陆然看他一会儿，忽然一拍脑袋，“晴晴，你先去睡，让大哥哥先洗澡好不好？” 　　他自以为摸清楚了丛郁的意图：“一会儿大哥哥就去找你玩。” 　　“……” 　　这人靠不住。 　　丛郁迅速把目光转向左万。 　　左万二话不说，直接拉着丛郁的袖子把人带去卧室：“休息吧。” 　　“……” 　　你倒是去问问陆然怎么样了啊！ 　　丛郁生无可恋地倚着墙站着，不想弄脏屋子里的床：“你去看看陆然的情况吧。” 　　“为什么？” 　　“他伤口挺严重的。”丛郁撇着嘴：“也不像今天另外一个人那样，很快就能自愈。” 　　“我觉得看起来没问题。” 　　仍然是活蹦乱跳，一脸他最讨厌的傻子样。 　　“那，”丛郁绞尽脑汁，终于在呐呐半天之后亮了亮眼睛：“我想帮他上点药什么的……他受伤在右手，看起来不方便。” 　　“嗯？” 　　丛郁慢吞吞地抬脚，佯作要往床边走：“但是我今天很累了……左万，你帮他上个药吧？” 　　“……” 　　身后的人迟迟不动身，丛郁也就只能硬着头皮穿着脏衣服往床上坐：“谢谢你了。” 　　“行。” 　　左万盯了他好一会儿，才终于一个转身离开了房间。 　　好累。 　　丛郁垂头丧气，忽然觉得，这日子过得比他初入社会时九九六的生活还要辛苦些。好在左万去和陆然交流让他松了一口气，他怔愣片刻，几乎是弹跳起来一把揭下床单——这东西被他的脏衣服坐过了，今天是说什么都不能要了！ 　　- 　　“哟，出来了？” 　　陆然正在厨房忙活，拿了些易燃物垫在锅子下边，手动给那些汤汤水水的东西加热。 　　左万瞥了一眼，里边大概是些燕麦片一类的食物，被煮成了粘稠的糊状。他左右看了一圈，“陆晴呢？” 　　“你前脚出来人后脚就进去卧室了。”陆然见手上的汤锅烧得差不多了，停下手来顺手撕掉一条自己的T恤，牙齿咬着一个角落，利落地就往右臂的伤口上缠。 　　“别阴着个脸，陆晴不会打扰他睡觉的。”陆然斜着嘴角一笑，“我妹，那可是我爸妈从小打到大的，听话的很。” 　　“砰砰”几声轻响，灶台上空余的地方就多出来了一小捆纱布和一瓶医用酒精，左万把东西丢给他就转身回宿舍看情况：“丛郁让我给你上药。” 　　“嘿！”陆然呲牙咧嘴地盯着那一瓶酒精，觉得自己的伤口已经隐隐作痛了。但他也没犹豫，毕竟是丛郁的好意。 　　兄弟的好意总得接着。 　　他看了看锅，确认没问题，接着三两下又把自己刚刚绑好的布条扯开，为下一步上药做准备。 　　“……对了。”左万临踏出小厨房前又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停下，偏了偏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陆然手下的火焰：“给伤口止血，我更建议你用火烧一下伤口。” 　　“啧，真狠。”陆然撇撇嘴，并不采纳他的建议。 　　左万没继续说下去，反正他也就是一时不太喜欢这人。 　　带了个小拖油瓶，嘴上还没个正经，办事儿也是冲动地让人头疼。如果他没来到这超市，单凭他自己和丛郁两人守住这里也是轻轻松松—— 　　停了电的超市比其之前还要更加寂静几分，只有厨房里汤锅咕嘟嘟的冒泡声，没了各种残余电器隐约的嗡嗡声，死气沉沉的。 　　左万三两步绕回宿舍门前，见房门被虚掩着才放了心——至少那小姑娘还算有礼貌，知道别人入睡时要帮人关门。 　　他动作极轻地推开门，里边淅沥沥的水声听得他一怔，转眼看见陆晴已经贴着墙壁睡得四仰八叉。 　　而他们的床边则整整齐齐地摆着一块床单——方正得像是豆腐块，边边角角都对得齐整。 　　再往边上去，则是那件看起来灰扑扑的兔子装。 　　“丛郁？” 　　“啊？” 　　洗漱间里传来带着回声的回应，大约是有水声氤氲的关系，那声音听起来黏糊糊的：“辛苦你了，帮陆然上药了吗？” 　　左万面不改色：“当然。” 　　“那就好，太感谢了。” 　　“你不是要睡了吗？” 　　“……” 　　下一刻哗啦啦个不停的洗漱间便传来叮叮咣咣的声音，听起来是有些杂乱。丛郁按着瓶子顺序一个个去捡那些洗浴用品，头上的泡沫还没来得及冲掉：“我觉得这么脏和你们睡在一起不太好……” 　　虽然近两天不再是他们三个男人挤在一张床上，但鉴于宿舍依然只有那么可怜巴巴的两张床，丛郁还是需要和左万睡在一起。 　　陆晴那边的伤口在缓缓愈合，陆然见此也没好意思再和另外两人争床睡，而是主动地跑去另一边和自家妹妹一起。 　　“我不介意。”左万说话时就绷紧了唇角，他不该会说出这种话的：“而且你把床单揭了——” 　　我们难道直接睡床垫？ 　　“那床单也脏了。”丛郁一本正经继续道，“万一有病菌呢？我们先睡一段床垫吧。” 　　“……” 　　门打开，丛郁裹了一条白浴巾，带着一身寒冷水汽从里边走出来。 　　停电之后这宿舍便再也不能供应热水了，在这天气转凉的初秋，他们洗的都只能是冷水澡。 　　左万看见他的样子就皱起了眉头：“衣服呢？” 　　“忘拿了。”丛郁甩了甩头发上凉飕飕的水珠，把牙齿发抖的瑟瑟声音吞回去：“我去拿……” 　　左万顺手脱了自己的衣服给他披上，“你别动。” 　　于是一脸懵逼的丛郁裹着对方的黑衬衣站在浴室门口，有点傻眼。 　　大步离开的左万走出去几步又拐了回来：“不准再洗第二遍。” 　　想到这个强迫症又洁癖的家伙穿到别人的衣服之后很可能会再傻乎乎地跑去洗一遍澡，左万满眼认真：“我的衣服不脏。” 　　丛郁：“？？？” 　　诚然超市中留有的睡衣不多，但大概是丛郁在此难得地幸运了一次，在披着过长衬衣等待几分钟后，左万还是给他拿回了一件全新的睡衣。 　　虽然还是兔子装，但白兔子总比灰兔子强。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有了“新衣服”穿又活过来的丛郁在某天一大早迎头撞上几个落单的侵袭者后也没那么意外了，按照剧情，从他们遇上的第一波侵袭者到他们离开超市中间，还有几个前来送人头的炮灰要出场。 　　他对于自己异能的操控倒是逐渐熟练了起来，战斗过程中偶尔陪着陆然插科打诨也算是得心应手，唯一让他有些介意的便是剧情总会在一些奇奇怪怪的小地方产生微妙的变动。 　　就比如这次—— 　　“这小白脸的样子真…… ” 　　某吊三角眼的炮灰脸上带着恶心的笑，还没等说完一句话就被左万顺手割了人头。 　　丛郁用来阻碍对面行动的藤蔓都险些下错了地方，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男主，原本有这么冷酷无情么？ 　　剧情的进展又在哪个他不知道的犄角旮旯里煽动了蝴蝶翅膀。 　　又是一日清晨，陆然从床上坐起来，一翻身看见左万和丛郁双双清醒地瞪着眼。他苦笑一声：“这地方真不能待了。” 　　停电几天之后，整个超市的气味也变得愈发诡异起来。原本这天灾之下空气中就飘着腐败的臭气，再加上超市里边的冰柜一个个罢了工，从冰柜中散发出的奇异味道，几人每天几乎都在煎熬之中生活。 　　丛郁难得认同了一回这剧本里的台词，他点点头：“我们之前说的，离开这里，可行么？” 　　不只是食物短缺和环境降级，更主要的是随着温度愈发降低，半夜时陆然的“篝火”已经不能让他们安稳地睡上一个放松觉了。 　　左万下了床，到宿舍门边往外看：“最近路过的异能者越来越多了。” 　　并且不管是谁，似乎都想来他们这里分一杯羹。 　　那些异能者多数都从同一个方向赶来，再一同向着西南方向而去，这样过于规律的行动已经不能用巧合来解释了。 　　“有人吗？” 　　超市门外响起了一声虚弱的呼喊，引得室内几人统统向外看过去。 　　那是一个面黄肌瘦的女性，身材原本就娇小，此时应当是严重的营养不良让她看起来佝偻着腰背，两股战战也要往超市里走：“有人吗？” 　　丛郁一个激灵起身，拦住就想掏武器的左万：“她没恶意。” 　　“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 　　丛郁停顿一会儿：“她已经饿成这样了，根本没有还击能力。” 　　“她之前看到了我探测用的藤蔓，但……” 　　“但？” 　　“但她只是摸了摸它们。”丛郁心里有些难受：“她摸了摸那些叶子。” 　　这些都不是剧本里写到的内容。 　　丛郁回忆着剧本，那里边只写了左万并没有对这个女性出手，而是用一碗泡面和她交换了情报。 　　至于这名女性的做法，则是他切实用藤蔓“看”到的。 　　那人极尽温柔去抚摸藤蔓的样子，就顺着丛郁操纵的那些植被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他很久没在这末世见到这么温情的举动了。 　　“……” 　　“喂，有事么？” 　　陆然拨开挡了门的两人，自顾自地走上前，笑嘻嘻地看着来人：“要夺地盘可不行，其它的我们斟酌考虑。” 　　“……谢谢……你们这里，有……” 　　女人的表情看起来很拘谨，她尴尬地搓着骨瘦如柴的手指，“有吃的吗？” 　　“一点就行，我不会要太多的。” 　　“……一口饼干也行……” 　　她耳朵上还戴着珍珠耳钉，手腕上的镯子看起来也价值不菲，就连身上衣服的布料都高人一等，此时却因为这场灾难沦为了街头的乞丐：“……真的不能给我吗？对不起……打扰你们了。” 　　从头到尾，超市里的三个人都在沉默地看着这个女人自说自话没有回应。她眼睛里闪烁着失落，讪讪地退后几步想要离开，嘴上却还是一直道着谢：“打扰你们了，谢谢你们没有驱逐我……” 　　丛郁拐回头从货架上抱了一桶泡面回来，在背后悄悄塞进左万手里。 　　主角自己始终不动，他只能尽他所能去让剧情变得和原剧本相似。 　　左万拿了面，看了他一眼，低垂着眸子不知道想了些什么，紧接着一句话没说地将面送给快要走出超市门外的女人。 　　“啊！这个！”对方的眼眶一瞬间便湿润了，她点点头，“太谢谢你们了……太谢谢了……我这一路都没什么吃的，只能去路边捡……还会被别人抢走。”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絮絮叨叨地，眼里全是感激：“谢谢，谢谢……” 　　丛郁从左万背后冒出头来，“不客气。” 　　女人一边鞠躬一边退出超市，朝他们摆了摆手：“对了，你们……怎么不往西南方向赶呢？” 第8章 　　热腾腾的雾气顺着气流飘起来，透过一层水汽，对面人的面容也变得缥缈起来。丛郁沉默坐着，看陆然烧开了水帮那名女人泡上面。 　　这两人一个两个的都一语不发，他的剧本怎么办？ 　　丛郁的眼神飘向该念台词了的陆然，紧盯着对方的样子就好像那人欠了他一篇会议报告似的，把人盯得硬着头皮开了口：“姐，你说那西南方向是咋回事儿啊。” 　　他们这些天也观察过，确实，大部分的人都急匆匆地往西南方向赶。 　　有的结成小团队，有的做着独行狼，但多数看起来不那么落魄的都是开着车的，一路停也不停直接路过这里向那个方向而去。 　　女人看起来饿得不行，狼吞虎咽吸吸呼呼地把一桶看起来烫嘴的泡面吃下肚，连汤水都喝得干干净净，才终于顾得上回话：“你们没听说？” 　　“没有呢。” 　　“怎么会啊，”许是吃饱了，女人的脸上终于有了些活人的样子。她呼了口气，“唉，外边人都在说呢。” 　　原来是这次天灾病毒爆发虽然覆盖面极广，但由于传染源是人类和动物的原因，在那些原本就人烟稀少的荒凉地方便算是安全区。 　　西南方向的W市，水源丰富植被茂密，虫鸟繁多，原本就算是一个旅游城市。那地方原住民少得可怜，又刚巧灾难爆发在旅游淡季，现在多数小道消息都在说，各种异能者都去那边抱了团。 　　“那些异能者啊，特别厉害。”女人满目憧憬，好像还闪烁着点点的泪花：“外边那些丧尸，我躲都来不及，他们却能轻轻松松杀好几个。” 　　待到她絮絮叨叨地把外边的情况讲明白了，时间几乎已经到了大正午。丛郁起身把人送走后回过头来：“你们觉得呢？” 　　左万单手托腮看他，陆然则是大咧咧往后一仰。 　　“……那个，你们，是怎么考虑的？” 　　丛郁眨着眼睛把下意识揣进口袋的手拿出来，两手交握着放在身前，做出了一副标准的训话站姿来。 　　“走呗。”陆然吹了两声口哨，又一吸溜鼻子：“这超市都成这样了，难道你们还想待下去？” 　　这里的环境越来越不适合生活了——尽管他们要走出这个超市就需要克服各种各样的困难和险象，再在这里待下去，在几天后怕是比风餐露宿也好不了更多。 　　最早提出离开建议的左万这时就像是个乖巧的哑巴，他也不说话，也不反驳，就静静盯着丛郁看，惹得丛郁莫名地不自在，看了看表又坐回椅子上。 　　“我们需要准备。”此刻到了丛郁的主场。他老练地拿出来纸笔，在另外两人的围观下一条条写下众人的需求：“背包之类的储物用品我一早就搜集了不少，食物——我们每人分配一部分带上，尽力将这里的东西拿走完。” 　　此刻的他终于有了点成年人的样子，办起事来有条不紊的姿态让陆然终于信了这人并不只是个逃家的学生。 　　原本空空如也的白纸上很快便东拉西扯地写出了一张大纲，日用品、食物、工具，整整齐齐的分类一眼就能看明白。丛郁郑重地在白纸角落写了“交通”两个大字，又标了一枚星星在旁边：“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我们没有车。” 　　在这凭借自己的力量寸步难行的末世，三个人想要徒步穿越连续几个城市几乎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那也得先走着。”陆然在这件事情上意外的果断，他大咧咧地伸个懒腰，“车到山前必有路，咱早点走说不定还能赶上旅行大部队。” 　　越是靠近年末，夜晚来临地也就越早。这边超市里的几个人行色匆匆，一人背上背着一只硕大的登山包。 　　丛郁单独负责食物这块的储备，还是另外两人体谅他的小身板，分配给他了相对轻松的任务。 　　整理东西对于一个强迫症来说简直不要太简单。 　　相对较硬的压缩饼干放在最下，柔软一些的糖类放在之上，最后再将易碎的泡面和容易融化的巧克力安置在上。他反复调整几次位置，直到将整个登山包装填的快要爆炸才停手，再一回头时另外两人已经收拾好了行囊在宿舍门口等他。 　　“明早出发。”左万看着他的眼睛，语气沉着。 　　将背包放在门后，丛郁怀着难言的心情洗漱完躺下。他的剧情离彻底杀青还远得很，而一旦踏出这间超市走上旅途，就是噩梦难度的开始。 　　某位兔子睡姿一动不动地缩在床上，看着左万的后背，听着耳边其余三人的呼吸声，又是一夜难眠。 　　第二日天刚有了些亮光的时候，三人已经爬起来，沉默地吃好了早餐准备离开。 　　另外两人身材高大还好，巨大的登山包背在他们背上还不算违和，而丛郁默默无言地背着几乎快有他那么高的包裹，心情复杂。 　　他直到今天之前的25年来，从未觉得自己长得矮是件痛苦的事。 　　“让我看看，西南方向……”陆然拿着丛郁的手机，小心翼翼地捧着转了一个圈，最终左右晃着站定脚步：“嗐，这个方向。就先顺着这边走，往W市还远着呢。” 　　那手机也是方方正正干干净净的，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陆然绝对会认为这是一部老年机。 　　幸好他们之前都没怎么用手机，这才在停电之后好歹保留了些电量还能继续使用。 　　另一边的左万在自己手机屏幕上划拉了两下：“错了，左边这条路近。” 　　“哟？”陆然无视左万的皱眉，凑过去看人的手机：“哎呦我靠，地图！！” 　　“……” 　　陆然是个惯于扫兴的，“哎，不对，你这是挺强的，但之后万一路上没电了呢？” 　　“我来画。”丛郁插嘴，举了举手又放下：“你们有带纸笔吗？” 　　“嗯？看不出来啊兄弟，你竟然还挺万能。”陆然语气随意地笑，顺手想拍人肩膀的时候就见丛郁漠然着表情没说话，静静跟在了左万的身后。 　　剧本里总不会写出他的站位，但他总觉得自己应该多在这位主角攻面前看着点——别让他总弄出些脱离剧情的奇妙操作。 　　“嗯。”左万看了看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兔子，心情好了不少，竟然出口解释起来：“平常偶尔去玩越野。” 　　他在从前也是有一套自己的朋友圈的，只可惜那些朋友早就天南海北地分散在了全国，如今也不知道过得怎么样。 　　左万这里有着一整套的国内地图，当然，他常去游玩的城市地图也有。按照那张全国地图来看，他们从Z市到W市一路途径四个省份，单线距离就有两千多公里。 　　“这根本不是人能走完的路吧。”陆然表情都变了，单是他自己走就算了，他手边还带着这么一个可怜巴巴什么都不会的妹妹—— 　　他叹息着摇头，快要为自己掉下两滴眼泪来：“我也太惨了。” 　　“走吧。” 　　目前为止，丛郁在三人的小队里还充当着和事佬和鼓动人员的角色，他适时跨出去两步为小队打头阵：“趁天色还早。” 　　“哎不对，哪能让你打头阵啊。”陆然一看就撇起了嘴，三两步走上前，把陆晴随手往丛郁这里一塞：“带好她，在后边帮我们提前探路。” 　　“……” 　　可是剧本它不是这么写的。 　　丛郁默然想着，也不知作者原本设定的这个“丛郁”是怎样的人物。但看“他”做事打头阵、交流全靠他、再加上时不时还要被两个主角抓去做工具人的样子，就知道作者对这个配角塑造一定不上心—— 　　在“丛郁”存在的半本小说里，甚至都没怎么描写他的想法他的神态，以至于丛郁看完了也没明白这是个什么样的人。 　　时间还早，六七点钟的时候赶路的人是极少数。因而几人就算是大张旗鼓地一路杀着落单丧尸往前走，也没什么人来阻拦。 　　丛郁又勒断了一个丧尸的脖子，忽然意识到了些什么，一抬头。 　　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竟然盘旋起了些黑压压的鸟。大概是变异后的鸟声带受损，本该吵吵闹闹的飞行竟然显得安静，细细听去才有翅膀扇动的声音。 　　快了。 　　丛郁捏紧了自己肩上背包的带子。 　　“鸟？” 　　陆然盯着那群鸟看了半晌，莫名地一缩脖子：“不然咱赶紧走吧。” 　　他莫名觉得这东西不好惹。 　　左万冷着脸将路边的钢筋融成了钢针的模样备在手边：“走。” 　　几人加快脚步试图从这群鸟之下路过，可显然那些东西并不想放过他们。随着领头鸟的一个俯冲，紧接着所有的鸟都劈里啪啦地直往下坠！ 　　“哇！！啥情况啊！！”陆然慌里慌张地往鸟群里打火球，可无论是他的火龙卷还是火球，在这群长了翅膀行动极快的飞鸟面前竟然都失了准度！ 　　丛郁一把拉了他就跑：“不行，打不过。” 　　他跑了几步才忽觉不对，回头看到左万正冷静地一边用钢筋铸成的“盾牌”躲避，一边试着攻击那些鸟。 　　“左万！”他一急，“走啊！” 　　什么情况？！原剧本里左万不是跟了他一起跑吗？！ 　　“不。”左万异常冷静，无铸面容眉头紧锁，“能往哪里躲？” 　　“……” 　　虽然你说的很对，虽然你是主角，但剧情真的经不起你这样折腾啊！ 　　丛郁飘飘忽忽地只能又甩开陆然，回去重新拉住了左万的手腕：“你跟我走就行了。” 　　“……” 　　“啪”地一声，鸟群里忽然有一只瞬时间冒出一片青紫色的电光，焦糊成一团后掉在了地上。 　　丛郁立时扭头去看，不远处有一辆灰扑扑的悍马，正往这边开。他自以为别人看不见地松了口气，再拉着左万跑的时候果真对方就顺从的跟着他跑了起来。 　　身后的鸟群一只只之间好像生出了一张电网，没一会儿这片区域就被清理了个干净。身后的悍马发出粗旷的喇叭声，丛郁带着另外两人站定回头，看见那辆车刚好停下。 　　驾驶座的门打开，一个及其壮硕的男人走了出来，寸头，浓眉，加上一双刚毅的眼睛，看起来不太好相处。 　　那人停了停，忽然招手：“哎，老弟！” 　　丛郁：“……” 　　这个人的人设他真的不太明白。 　　“愣着嘎哈呢，再遇上点儿啥咋整啊？” 　　“……” 　　这次是全员沉默。 　　“哎，不好意思嗷，习惯了习惯了，我换普通话。上车！” 　　“……” 　　那男人挤了挤眼睛，原本刚正不阿的脸立即就有了几分“大哥”的味道：“我叫任辰卓，认识一下。要不要一起啊？” 第9章 　　来路不明的好意，放在从前，或许丛郁一行人并不会接受。但前些日子见过了那位讨食的女人后，丛郁总在明里暗里的试图告诉左万：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不要把人心相隔那么遥远—— 　　“谢谢您。”丛郁背着硕大的包，刚才逃跑时剧烈运动那几步让他此刻没了太多体力，微微喘息着走近任辰卓：“您是要……？” 　　任辰卓一把从他背上接过登山包，像是拎了个轻飘飘的塑料袋似的甩了甩：“别您啊您的，就叫名字就完事儿了嗷。”他热心肠地把悍马后备箱打开，方方正正的大家伙两米宽，轻松把丛郁的背包给存了进去。 　　“你们的呢？” 　　这人一转头，伸手：“来啊。” 　　“……” 　　左万一手拧在背包肩带上，另一手松松扶在牛仔裤口袋边，动作松散，整个人看起来却散发着由内至外的谨慎。 　　就连从来都没什么心眼儿的陆然都皱着眉毛，一手拦着想往前走的陆晴，一边跟丛郁说话：“你就这么跟着人走啊？不怕他把你卖了？” 　　丛郁：“……” 　　怎么连你也开始了？他还以为只有左万悄悄变了人设呢，现在看来就连主角受也不太正常了。 　　“哎，怎么说话呢？”任辰卓一听就不乐意了，啪地扣上后备箱扯着丛郁软绵绵的袖子就上车：“小老弟，咱俩走。” 　　“那不行。”陆然哐哐几步跑来拦着人：“你这二话不说的就要我们跟你走？你谁啊？” 　　当然是你未来队友啊。 　　终于在多方剧情逼迫下觉醒了吐槽属性的丛郁沉默了。他一烦躁就想看表，这一看不打紧，单是几人在这里已经僵持了近十分钟。 　　任辰卓看起来凶巴巴一人，打心眼儿里却是个热心肠。他跟陆然对着干瞪眼几秒钟，忽然又泄了气：“嗐，你就说吧，你们去哪？” 　　他拉着丛郁走也就是一时气话，此时就跟摸小朋友似的呼噜了一把丛郁的小卷毛，“我不跟你们争这个。我车上，吃的喝的啥都有，跟你们抢个啥，我图啥啊？” 　　见几人都不开口，他挠挠头，呼啦拉开自己车门，一抬腿踏了进去拎出来几个零零散散的巨大蛇皮袋：“这不是嘛。” 　　“哎，那边那个长得特别……” 　　任辰卓抬眼，想让一直戒备着他的左万也过来看看，却在“漂亮”两个字出口前莫名后颈一凉止住了话头：“……特别白的小老弟，你也过来呗，我又不会吃人。” 　　左万冷眼看他，还是一语不发。 　　“诶我说你这个人！”连着吃了几回瘪，任辰卓的火气呼腾就窜了起来。他放开丛郁的衣袖，迈出去的一脚犹豫了几秒钟又收了回来，看起来是在压制自己的情绪：“从这儿，到W市，少说两千公里。你们仨咋的，害想走着去啊？” 　　“我就好心看你们怪难的，还带个不大点儿的小姑娘。咋，我是长的像狼啊还是干的事儿不地道儿啊？” 　　长得像狼。 　　丛郁悄咪咪抬眼，被对方接近190的身高压得喘不过气。 　　怎么说呢，这人长得真挺好，浓眉俊目一股子正义气息，只可惜那肩膀看起来有他两个宽，入秋了还单穿一件黑色工字背心露着满满的腱子肉—— 　　要是那些心术不正的看见了他，也不知道该跪下求饶还是鞠躬喊老大呢。 　　左万的目光往丛郁这边扫了一道，终于向着这辆悍马走了过来，面色也算是舒展开来，不再阴沉着表情一副狠毒的模样：“行，谢谢。” 　　“嗐，这哪儿叫事儿。”任辰卓立马笑嘻嘻地坐回了驾驶座，一腿还在外面耷拉着呢就摆摆手：“来来，上车，走了。” 　　陆然和左万一人一边，把登山包扔进悍马后备箱。这两人倒是默契，在后排座位自动地一左一右坐下，把软乎乎的丛郁搁在中间当隔离。而陆晴则是乖巧地坐在陆然大腿上，像一个被随身携带的布娃娃。 　　丛郁本能地觉得哪里不太对。他左看一眼右看一眼，总觉得这俩人应该在一起坐着才对。 　　“诶中间内小兔子，别那么紧张，放松点儿。”任辰卓一拧钥匙发动汽车，悍马动力极强的发动机嗡鸣震耳。 　　某兔子全当没听见，不说话。 　　他这根本不是紧张，只是下意识地就把腰背挺得笔直。 　　“哎行了随你吧。你们都叫啥啊？之后估计咱得一块儿走一段儿路了，总得有个名字是吧？” 　　“丛郁。”丛郁克服了自己摸名片的手，简单明了地介绍了名字，旋即看向另外两人。 　　安稳如山，一动不动。 　　气氛一时有几分尴尬。 　　他面无表情地伸手，在左右两人腰上一边戳了一下。 　　“哦哦，陆然。” 　　“左万。” 　　“好嘞，知道了。”任辰卓安心开着车，“这破路也不好开，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出Z市呢。对了，咱还得看着点儿，刚才那群丧尸麻雀是群居的，只要有那么一小群，就肯定还得来一大群。” 　　他独自一人在灾难爆发后过得久了，出于生存需求，对这大灾难之中的大致资料都打听得清楚，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另外几个人聊天。当然，多数情况下会跟他搭话的只有丛郁。 　　悍马H2单看车的大小就是一辆庞然大物，内里空间当然也是富足，后座的三人之间相隔几十公分。 　　丛郁静坐着在脑海里梳理剧情，显然这几十公分的距离并不足以给他带来清净。 　　身旁，座椅上，左万轻轻推过来一把新的匕首。 　　丛郁转过头去看对方，眉眼间流露出几分困惑——前几天，不是给过他一把了吗？ 　　此时正介于清晨和上午之间，光线正好。左万低垂眼睫，遮住被光线打成琥珀色的眸光：“之前那把脏了。” 　　——被丛郁用来捅了别人一刀，沾了血的刀，丛郁肯定不想要。 　　这次对方送他的刀已经不能简单称之为匕首了，而是一把56式的□□。这东西虽说在战场上已经被淘汰，但偶尔用来偷袭一次的确可能会出现意想不到的作用。 　　丛郁低头接过来细细揣摩，这东西刀身呈棱型，有三面樋，刀尖也并不太锋利，如果用在实战，大约会给敌人带来小范围的撕裂伤。 　　“谢谢。”他再一次简单地道谢，将军刺放进口袋里，脑袋里却在寻找下一次这刀会出现的场景。 　　一边的陆然正和陆晴玩着简单的小游戏，兄妹两个乐得开心，就好像他们是出来郊游的一个旅行团。 　　“我啊，也就带你们到W市。”任辰卓皱着眉头看路，似乎是堆满了废墟的马路让他很困扰，“那边儿的情况估计你们也妹咋的听说……” 　　之前的女人带给丛郁他们的消息不过是来自普通人的片面道听途说，而任辰卓身具雷电系异能，能够在这末世打听到的消息自然也就不止简单的表面信息。 　　W市不仅是病毒少，能够让异能者们在此扎堆的重要原因归根结底还是那边的资源丰盛——听说还出现了具有异能的、能够通人性的变异动物供人驯化。 　　“我平常也自己过惯了，给你们带到地方咱就分道扬镳嗷——对了，”他忽然一打方向盘，在一个转盘大路口拐了个弯：“你们介不介意去一趟A市？” 第10章 　　“不介意。” 　　丛郁莫名其妙地成了几人中最好说话的那个。他轻轻摇摇头，把自己“好脾气”的人设展示的淋漓尽致，“能够让我们坐你的车已经非常感激了，何况拐去A市并不算太远。” 　　这话倒是确实。 　　A市和另一个距W市直线距离最近的N市只是相邻，区区绕出去的这点路并不能算什么。 　　陆晴那边依然在咿咿呀呀地和哥哥玩，剩下的左万则不置可否，仅仅是用寓意不明的眼神盯着丛郁看。 　　怎么了么？ 　　丛郁正在扒拉刚才左万给他那把刀的意图，半天没找到这个剧情。他迷茫地看回去，左万便又将目光移开，侧着脸看窗外缓缓倒退的景象。 　　——剧情怎么还多出来了一截呢？ 　　“嗨呀！你这老弟说话咋还文邹邹的呢。”任辰卓哈哈笑了几声，好像心情不错：“我啊，拐去A市拿点儿东西。到时候咱几个也轻松点儿，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全靠内个啥……异能！” 　　车上搭理他的人着实没几个，他叨叨地说了半晌，随手抄起来身边的军用水壶灌了几口，腰板挺得笔直，“那我就顺着这条路一直开下去了嗷。” 　　“能快点吗？” 　　左万突然出声，目光还盯着窗外。 　　“开不快啊。”任辰卓一锤方向盘，那个看起来沉甸甸的方向盘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这破路，就算我这悍马也飞不过那堆——哎我去！” 　　他一惊，手一不小心就砸到了喇叭，发出一声把一边的兄妹俩都惊到的巨响。 　　果然，刚才打跑的那群变异麻雀也只是一小部分。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因而这群早已“死了”的鸟依然维持着生前的生物钟，一大早地就乌泱泱地出来觅食，闻着人血味儿就寻到了丛郁他们这里。 　　开不快的越野车在这群变异麻雀面前就只能当个移动堡垒，在远处时还好，任辰卓还能开了车窗操控雷电做个远程法王。 　　而这群麻雀此刻已经悄无声息地贴近了龟速前进的车，甚至有些动作快的鸟类已经劈里啪啦地啄起了车窗。 　　“哎，这群弄不死的玩意儿。”任辰卓叹了口气，转头看见后座中间那小白兔担忧的眼神，只能又摸摸鼻子讪讪笑了起来：“没事儿没事儿嗷，咱这车改装过的，那群崽子弄不开。” 　　只要他们不开窗户慢慢往前开，这群麻雀总不会一路追着他们咬到A市的。 　　可丛郁并不是在担心这种事情。 　　他不停地去看手腕上的表，虽然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漠然，但眼神里燃起来的焦虑却显而易见。他掐了一把自己，把心思重新用到剧情上去，转头对负责带工具的左万开口：“纸和笔。” 　　“包里。”左万眼睛都不转一下，一手直指后备箱：“在登山包外层拉链包，打开就能看到。” 　　这车的后座和后备箱相连，只要翻过座椅就能直达后备箱的载物平台。丛郁拍了拍衣服站起来，转了个身往后备箱拱。 　　他得把几人之后可能会用到的地图给画出来。 　　“坏了。” 　　正开车的任辰卓突然一个急刹车，让正往后爬的丛郁一个没站稳，顺着座椅又趴了回去。 　　他幽幽抬起头，被左万和陆然左一下右一下的扶好，回头去看前边突然停车的任辰卓。 　　“前边有人。” 　　“……” 　　剧本不是这样写的啊？ 　　丛郁不可置信地去番记忆中的剧情，他们四人被任辰卓带上车后确实只打了那群变异的麻雀，原作者对于路上提到的这个受难者却是只字未提。 　　几个人都探着头往车窗外看，几十米开外的地方有个少年，正一个人拿了一根钢管在几只丧尸之间艰难求生。 　　那应当不是个普通人，但显然也没有元素系的异能。 　　他手里的钢管已经血迹斑斑，虎虎生风的几个来回之下颤巍巍地就有些要断裂的趋势。而少年只是啪地把钢管掰成两段，一手一边反而动作更利索了。 　　只是双拳难敌四手，周身这小十个丧尸一股脑地涌上来，单是躲避还来不及。 　　“绕过去，”左万很冷静，只是瞥一眼就不再继续看下去，而是双手抱在胸前低着头，“你现在下不了车，外边的鸟越来越多了。” 　　外人的生死总是与他无关的。 　　陆然张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但他看了看自己怀里紧紧搂着他脖子的陆晴，又转头去看刚才只是走了一小段路就满头是汗的丛郁，最终还是沉默下来。 　　要救吗？ 　　丛郁捏了捏拳头，手指骨节喀拉喀拉响了两声。 　　这人不在剧情内——况且他也没能力救下一个人。在这末世，他自身难保，更无法开口去拉其他人下水。 　　“说啥呢，那哪儿成啊！”任辰卓火急火燎的，坐立不安地熄了火。 　　外边的变异麻雀已经黑乎乎一片，快要把他们的车窗遮住了。劈里啪啦叨啄车窗的声音逐渐密集如雨点，让人听了心生烦躁。 　　——越野车也不能往前继续开了，离得距离远，这些麻雀还只是追着车攻击。若是离那少年近了些…… 　　原本就险中求存的少年怕是不用再挣扎了。 　　任辰卓嗓门都大了，啪啪拍着方向盘：“这些玩意儿可不止吃人，他们都跟那丧尸一样，被叨上一口你就也得变丧尸！” 　　简单来说，他们若无其事的开着车路过，就把那个本来还有几率能活下去的少年处以了死刑。 　　“开窗户。” 　　日程表还是人命？ 　　丛郁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选择。他不过是个有着强迫症的普通上班族，会遇到人命关天的选择却是他连想都不敢想的。事关自己，他可以轻松做下别人看似不可思议的决定。 　　但现在，他不能替自己做决定。 　　“又来了。”陆然叹了口气，看着一脸坚定的丛郁：“怎么着，你还想自己喂这些变异鸟？” 　　“任、任辰卓？”丛郁往前动了动，半蹲在前后座的通道，对上回过头来任辰卓的目光。这人皱着眉，想去开窗户的手踌躇着来回试探。 　　他眼里都是焦虑，明明是一副暴躁的性子，却又看不得其他人受苦受难。 　　“没事，你开窗户……”丛郁转头，看向窗外——其实是看不见什么的，透过鸟群能透进来的光也不过只够他们看清彼此的神色罢了：“我的藤蔓，已经把这车全部缠上了。” 第11章 　　变异麻雀的鸟喙并不锋利。 　　啄在人皮肤上，或许能造成伤口。能把铁皮啄地凹陷、把硬脆的玻璃弄碎，但对于韧性极佳的催生藤蔓的确无可奈何。 　　特别是这些藤蔓互相纠缠交错着织成了一张网，之间留下的缝隙仅仅够那些麻雀把不太好用的鸟喙戳进去。 　　丛郁这话一出，其余几人都不太明白。 　　“那藤蔓能顶个啥用啊？”任辰卓摆摆手：“收回去收回去，我再想想法儿，真不成咱就给车窗开点儿缝，跟它刚就完事儿了。” 　　要不是担心打开缝隙的车窗压强不平衡容易被弄坏，他们几个也不至于被这群破鸟追着折磨一路。 　　“你开。”丛郁的眼神平静得很。 　　按理说现在发生的事情并不在他的日程表之上，他应该是烦躁又焦虑的。 　　被怪物骑脸的恐惧、面临他人性命的选择，这些东西早早地就该让他抓着脑袋崩溃了。 　　可事情已经发生，目前最应该做的，不是恐慌烦躁，而应当是沉静下来出主意。 　　许是他的表情过于冷静，眼神里的坚定也带着奇异的令人信服的能力，原本不赞同的左万默默移开了视线，陆然轻轻点头，而任辰卓则是拍拍他的肩膀：“老弟真有你的。说吧，怎么着？” 　　“陆然，”他对着陆然抬了抬下巴，“他打开车窗你就从四个口往外烧。藤蔓包不住火，能透过去。” 　　“啥？”陆然傻眼：“你那藤蔓……” 　　“你烧就是了。”丛郁无视身边左万嘴唇张合似想说点什么的样子，“然后任辰卓，趁着外边有空隙、视野能看清的一瞬间，用异能——雷电系的，对吧？” 　　“好嘞。” 　　隔物不能操纵异能，如若不然，任辰卓在车里隔着玻璃就能将这些变异丧尸鸟一网打尽。而车窗直接打开时，一旦有一丝的失误，车内的人就可能受伤。 　　他们经不起这种失误的可能性。 　　除了左万，剩下几人勉强算是全面通过丛郁的提议。 　　“放心，就算任辰卓没打准——”丛郁看了看自己的掌心，“我也能迅速催生第二波藤蔓，足够我们自保。” 　　“左万，我知道你不愿意，但我们就试这一次。一次不行，我们就立即启程。” 　　“……” 　　“拜托。” 　　“……别惹出麻烦。”左万脸色不太好，“剩下的随你。” 　　任辰卓松了一口气，有点担心外边那个还在和丧尸苦斗的少年，同时又对这边看起来像个小白兔的丛郁放不下心。 　　但情况危急，他能做的也不过是按照丛郁的说法做事：“……3，2，1，开窗了！陆然！” 　　火焰顺着四个透风的口子烧出去，一瞬间焦糊的味道便冲破防线直窜几人的鼻腔。 　　不仅是丧尸麻雀被烤的味道，还有植物燃烧时呛人的炭火味儿。 　　车里的空气顿时就不那么新鲜了，丛郁皱着鼻子拍掉自己袖子上飘落的烟灰：“加大火力。” 　　他的藤蔓韧性佳便意味着纤维多，而陆然不知怎么地似乎就是下不去手烧。 　　“……这不是怕你……” 　　“你烧的是草，又不是我。” 　　对上陆然担忧的目光，丛郁先一步移开视线。他跟这位的工作不一样，得随时盯着藤蔓的状况，哪里不对劲了还得逆着火舌补上一部分。 　　这一招看起来鲁莽又粗暴，却意外地很好用——至少周围群魔乱舞的“麻雀球”被烧出了一个巨大的断层。 　　“停手。”丛郁盯紧了外边的情况，手上动作完全是无意识的。他啪地拍上陆然僵硬放在腿上的一只手，“陆然，停，任辰卓！” 　　火焰不停，让任辰卓放电的话，他怕搞出个小型爆炸——那就得不偿失了。 　　“……” 　　虽然时机不太对，但陆然低头看自己手背上搭着的那只冰凉凉的小爪子，那股子不好意思的情绪又别别扭扭地翻了上来。他目光四下游移，正巧对上另一头的左万垂眸看手的模样。 　　……看的还是他手背上搭着的，丛郁的手。 　　“来了来了！”任辰卓很是上道儿，找准了时机劈里啪啦地就放出去一道闪着紫色雷光的闪电，一碰到变异麻雀就飞速在这群丧尸鸟之间传播开来，眨眼之间就做出一张电网来。 　　“成了！” 　　几只想往远处飞的零星的鸟也被任辰卓瞬时发作的电火花炸到了地上。 　　这边的动静不小，足以勾起远处仍在奋战的那少年的注意了。 　　少年自己撑了许久，这会儿脚步都有点儿颤。 　　他一回头，看见远处一辆汽车又是发火光又是放电网的，一瞬间眼睛都亮了，举起双手高声喊救命。 　　并一脚把一只扑过来的丧尸踹出去十米远。 　　那力道让丧尸的肚子开了个大洞，内里的脏器泛着坏死的青白和黑紫色，稀里哗啦垂落在外。 　　只可惜这些怪物只有被爆了头才能停止行动。 　　刚刚下车的丛郁一抬眼刚好看见那边拖着肠子走的丧尸，以及从车这里走到那少年那边这一路上狼藉的地面，他停顿几秒，又反身上了车。 　　还在下边的陆然一挑眉，半边身子探进车里，去看规规矩矩坐在后排的丛郁：“怎么了？” 　　“……” 　　丛郁压着自己反胃的欲望，不想说话。 　　“上车吧。”左万见状也重新坐回去，把上翘的唇角压下去：“开车过去，在车上就能把那些丧尸杀了。” 　　闻言任辰卓挠挠头，也跟着回到了车上，等几人都坐稳才又发动车子往前开。 　　虽然他没太明白这是个什么情况，但同一队的人既然开了口，他也没有不听的道理。 　　“哥哥？” 　　小姑娘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本来能下车去玩她还挺高兴的。见大家都又坐了回来，她也只好又爬上陆然的腿：“我们为什么不下车啊？” 　　陆然和任辰卓都去看左万。 　　“车会丢。”左万仍旧双手抱在胸前，信誓旦旦：“万一别人看见这车里没人，很危险。” 　　“……” 　　信你个鬼！ 第12章 　　无论左万的说法多么无厘头，几人最终还是重新发动了汽车，驾车驶过这短短的几十米路程。 　　庞然大物的接近使得外边那些正在围攻少年的丧尸转移了大半的炮火，也终于能让连续御敌许久的少年喘了口气。 　　几人中还是当属任辰卓最为热心，车子还没停稳便打开车门，对付那些被少年打得七零八落的丧尸。 　　——对付丧尸的手段并不能与对付小型变异动物相比。人类原本的骨骼和皮肉就比多数的小型动物要强悍的多，对付麻雀时一击足矣的电流并不能对丧尸造成什么威胁。 　　这些感染了病毒成为丧尸的人类不知为何强悍得很，只要不是将头颅砍落或是打碎，就无法彻底杀死它们。 　　“嘿！嘿！救救我！” 　　少年继续对周围的丧尸拳打脚踢，能爆头的爆头，无法爆头的就让他们暂时失去行动力。 　　这丧尸多得有些异常了。 　　原本只有十个左右的丧尸此时反而越杀越多，不知是从哪个方向涌来的。 　　左万当机立断：“别打了，上车。” 　　在这里浪费异能大可不必，只要把少年拉上车，几人完全可以把这悍马当作绞肉机开，一路碾压过去不成问题。 　　丛郁迅速催生植物网，将少年一把裹了拉回来：“快走。” 　　车内因为方才的一通操作还残余着放火后的高温和烟灰，气味和温度都很微妙。 　　他皱着脸将少年带上了副驾驶，自己则又跟着其他人上车，重新坐回了原本的位置。 　　“呼，我还以为死定了……” 　　小孩儿嘴快，一开口就叭叭叭说个不停，满头满脸的汗水让他原本脏兮兮的扮相更加狼藉：“我叫司风，唉，也不知道怎么就来这里了……这啥情况啊咋回事儿啊？天天都有各种怪物追着我跑，太吓人了。” 　　“……” 　　“啊对了，你们都是那个什么……异能者吗？好帅啊，放火放电还能玩儿植物，如果我也有就好了！” 　　“……” 　　“对了对了，谢谢你们刚才救我……”他说了半天，总算说出了一句让其他几人脸色好些的话来。 　　丛郁这会儿是全车最淡定的一个。 　　大约是日程表被打乱了太多次，他悚然发觉自己竟然已经开始没那么焦虑了，甚至还能静下心来去后排拿了纸和笔，认认真真画起地图来。 　　任辰卓救了人很开心，乐呵呵地开了口：“看你年龄不大，估计还在上学？” 　　“唉，高三呢。”司风叹口气，“本来以为上高三够辛苦了，哪知道现在这情况还不如回去上学呢。” 　　“那你的父母呢？”任辰卓左右转着方向盘：“高三这年纪的小孩儿，应该跟父母——” 　　他偶然一瞥，注意到司风蓦地黯淡下去的表情，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哎呀，对不住嗷。” 　　“没事儿没事儿，”司风摆摆手，“不过我亲人也没了，现在就想去外地找个人——啊！” 　　“嗯？” 　　“你们都是去哪来着？我可能要去A市一趟……好像大部分异能者都去的W市？” 　　丛郁从全神贯注关注着的地图中抬起头来，发现其他几人也正面面相觑。 　　虽说他感到诧异的地方大概率和其他人不太相同。 　　他总觉得这剧情进展有些异样——剧本里没写到的这个少年，竟然也是要去A市。 　　再加上在这剧本中，路人角色都是不会自报家门的，作者都是用几个潦草的形容词带过。就像前些日子他们遇到的第一波侵袭者，直到对方团灭丛郁也只知道“姜烟”的名字，还是作者直接提到的。 　　“哎？那真是巧了。”任辰卓有些惊喜：“我们先去A市，再往W市那儿走。没事儿，你先跟着我们吧，咱不会亏待你的嗷。” 　　前排两人像是一见如故般，天南地北说得起劲儿。而后排，四人里除了陆晴是个好奇宝宝，其他人的脸色都平淡的过了头。 　　丛郁是一向如此，左万显然不满任辰卓的救人行为，而陆然——陆然纯粹是抻着脖子在研究丛郁画的地图。 　　“小兔子，咱都坐上车了，你咋还画地图啊。” 　　他不知不觉就把一口一个兄弟的习惯改了，或许是和丛郁、左万两人渐渐熟识起来，最近他叫左万都是原名，叫丛郁则偶尔会变成“小兔子”。 　　别问，问就是好玩儿。 　　车上的供电系统足够他们几个给手机充电了，尽管如此，丛郁还是一边充电一边把左万手机上保存的那些地图给画成简版。 　　丛郁头也不抬，手上动作飞快，“以防万一。” 　　“哎？老弟你还会画地图？” 　　前排的任辰卓忽然发问，顺便还伸了一只手过来：“能让我看看不？刚好我这车上的导航不知道咋的不管用了。” 　　丛郁眨了眨眼，把纸递过去。 　　“这画的真不错嘿。”任辰卓惊讶于这纸上地图内容的清晰丰富和简约，“有点儿军事背景？” 　　那地图上虽然没有常规军事地图该有的等高线和各种详细的地形标注、经纬度，但寥寥几条线就把他们可能走的各种路线给清晰地用箭头标注了出来，比原本地图里繁琐的大街小巷要容易辨识得多。 　　“没有。”丛郁还真没想到这一茬，他纯粹是必须要把这地图画到自己想象中最好的模样才能罢休。 　　“唉，那你可真是有点天赋。搁到以前啊，我非得给你弄到军校去。” 　　任辰卓这人是有着军事背景的，家里父母都是高干，此次前往A市自然也有他自己的道理。 　　这点丛郁熟知剧情，早早地就知道。但车上其余几个人并不清楚，此刻都带了点儿奇异的神色去看他。 　　司风更是大声嚷嚷起来：“军校！那大哥你知道A市的第一军校吗？！” 　　“那必须的啊。”任辰卓好脾气地笑笑：“这不就往那儿去的吗。” 　　司风一喜：“哎呀，那太好了！” 　　他原本就是要去第一军校找人，这会儿又正巧跟这群人顺路，还是个小孩子的他自然高兴得不得了，嘻嘻哈哈又开始叨叨起自己那些奇闻异事来。 　　从Z市到A市当真不远，等车辆驶出了废墟堆积的Z市，再上了高速，离A市也就只剩下几十公里的距离。 　　A市和Z市相邻，但距离当初Z市的震中又不算特别近，因此一旦出了城，路就好走很多，至少没了那些几乎碎成渣的水泥块挡路。 　　路上车内氛围还算不错，一路勉强有说有笑地来到了市外郊区。 　　但刚一出城市，几人就敏锐地感觉到了不对。 　　如果按照这里丧尸的数量来算—— 　　A市的情况，他们完全无法预料。 第13章 　　A市，国内存在感最低的城市。 　　并不是说它的经济农业均不发达，而是这个城市有着国内最好的军校和新兵训练营。 　　平日里因为某些不可言说的原因，A市几乎在国内隐形了——新闻报道不提，流量网站不说，只有人们或许会在茶余饭后偶然提起：噢，那个军事化城市？ 　　丧尸病毒爆发后，国内新闻界的瘫痪让这座城市彻底淡出了民众眼球，但现在看来…… 　　这地方，全城沦陷。 　　天空偶有奇怪的飞鸟掠过，街道上肤色青白的丧尸蹒跚前行，不多，但也足够普通人望而却步。 　　悍马缓缓从入城的高速口进入，在这片诡异的城市行驶，莫名带出几分荒凉—— 　　“这地儿……唉。” 　　任辰卓眉头皱的老高，目光四处在窗外看着。 　　街道上的丧尸或许都在这些天顺着道路离开了A市，而街边，有栅栏或围墙的地方总能传来让人心颤的嘶吼。 　　“丧尸数量也不多啊……”陆然挠挠头，咋咋呼呼的，“刚才搁市外的时候，我感觉那丧尸数量能把咱一车给活吞了。” 　　“可别说了老弟。”任辰卓的眉心就没放松过：“你往路边儿上那小区、学校里头瞅瞅？A市估计没几个人逃出去的，这地方儿多数都是封闭式管理，像那军校、训练营，哪个里边儿不是人口密集？” 　　“一定要去军校？”左万终于问出了声，他这一路说话都很少，大概率是对于任辰卓乱捡小朋友的行为很不满意。 　　但他们几个又是被任辰卓捡回去的“小朋友”，因此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这一出。 　　丛郁仍旧是乖乖巧巧地坐在后排一语不发，反正剧本没有的台词他能不说就不说——这剧情，他已经有点儿无能为力的意思了。 　　“那可不。”任辰卓晃晃脑袋，从后视镜里对着后排笑笑：“去拿点儿必要的装备。枪啊衣服啊，唉，可不是普通的枪和衣服嗷。” 　　一听到枪，陆然就来了劲。这车里的氛围瞬间就没那么压抑了，吵吵嚷嚷的终于有了人气儿。丛郁刚画完一张小地图，心满意足地把那张纸折好压进悍马后座下边，想了想又抬头去看前排坐着的司风。 　　这人让他不得不在意。 　　他所拥有的只有他杀青前的剧本，在他死亡之后的剧情走向则是他完全不了解的。 　　而这个司风——他现在高度怀疑，对方是剧本里的人物。 　　有名字，有异能，性格很好，似乎还挺招人喜欢。 　　“你在看什么？” 　　“嗯？” 　　丛郁一激灵回头，对上左万的眼睛。 　　对方动作一顿，半歪着头，随即往前一趴竟然贴在了丛郁耳边，说话时带起的细小气息流过他的耳廓：“司风，有什么问题么？” 　　丛郁耳朵一痒，被主角这么一贴总觉得难受。但他清楚左万应当只是对司风起了疑心，因而犹豫几秒钟后还是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只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没想。 　　“嘿！”陆然一巴掌拍上丛郁肩膀：“俩人在这儿窃窃私语什么呢！” 　　“没什么。” 　　左万冷眼看他，上挑眼尾勾出的弧度很是锋利。 　　丛郁也继续沉默着，摇头。 　　“啧啧。”陆然抱紧了自家妹妹，“咱可是快到地方了啊，你们俩就别在那儿眉目——呃——” 　　眉目传情？ 　　陆然一咬舌头，他在说啥？ 　　“……” 　　丛郁现在很想摇着他的肩膀把他按在左万怀里。 　　拜托，你们两个才是一对儿好吗？ 　　几人要去的军校就近在眼前，坐在车里都能看见不远处那栋大楼上的警徽闪闪发光。当然，顺便也能隔着军校的栅栏门看到校区内部人头攒动乌泱泱的丧尸。 　　“……小兄弟，你要找的人……” 　　任辰卓看着这个状况就两眼一抹黑，他尬笑着去看身边那小孩儿的表情，却见对方两眼亮晶晶的：“没事儿，我要找的人强得很，肯定早就跑啦。” 　　“那也成。”任辰卓呼了一口气，“那你之后是？” 　　“我能不能先跟着你们走一段儿啊。”司风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回过头来又扫视一圈后排的三个大哥哥：“虽然有点麻烦你们……但找到人后我就跟她走啦。” 　　这次反倒是只有丛郁没说话，左万跟陆然都随意地一点头当作了同意。 　　“当然行。”任辰卓笑笑，“哎陆然，你妹妹咋办啊。” 　　他们几个必须要冲进校区内部找物资，这车铁定是开不进去的。况且一旦把原本圈在栅栏里的丧尸放出去，反而会变得更难控制。 　　但在这丧尸群里带上一个没战斗力的小姑娘，那简直就是带了一块香喷喷的肉，行走的丧尸诱捕剂。 　　“……放车里？”陆然摸摸陆晴的脸，“反正肯定是不能带出去。放车里，门窗锁好，停在街边……” 　　他也担心，但他总不能在天灾来临时把自家妹妹扔掉不管—— 　　“就车里吧。”左万主动开门，长腿一迈下了车。 　　“哎哎哎老弟！咱还没商量对策呢！”任辰卓伸出的尔康手不太管用，他一拍大腿：“哎我去！个冲动的！” 　　其他人都跟着下了车，就剩陆然若有所思地把陆晴好好安置在车里才追上他们的脚步。 　　这一下车，就看见左万正拆了路边施工的铁门，铸成一个个铁筒。 　　“一人两个。” 　　铁筒刚好可以套在小臂上，勉强算是让人最容易受伤的地方套上了保护层。 　　丧尸病毒的毒液通过丧尸的唾液才能传播，抓伤倒不会造成感染，但一旦有了伤口、又被那些丧尸的涎液滴到，就离变成丧尸不远了。 　　丛郁默默把铁筒套在胳膊上，跟在几人之间往军校的方向去。他在战场上又做T又当DPS，任务繁多，每一场打斗都要把剧情背熟了才敢上场。 　　而这次他们的打斗不仅艰难，身边还多了个人—— 　　他又一次去看司风，不知道这人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 　　“走了。” 　　左万拍了拍他头顶。 　　离军校近了，几人才终于隔着铁门看清了内部的情形。 　　青面獠牙的怪物们嗅到了人血的气息，推搡拥挤着一股脑涌向铁门。 　　它们涎液滴垂，发出嗬嗬的奇怪声音，互相踩踏着试图翻过铁门出来将“食物”们拆分吞噬！ 　　门内的广场上、后方的楼道里、再远处些看不见的地方，几乎全被人山人海的丧尸围满。 　　“……都穿着军装啊。”任辰卓有些感慨。 　　他出身军人世家，着实不愿见到这些祖国未来的栋梁痛苦至此。 　　后方走廊上的丧尸也循着味道追过来，但那些家伙已经没了正常思考的能力，一个接一个地翻身直接从几层高的楼上跳下来，摔断胳膊腿也依然一瘸一拐地追着人血味儿跑—— 　　“去哪？”陆然点起了一束火苗在手心玩着，目光不离前方乌泱泱的丧尸群。 　　任辰卓自知他是在问自己，“十三栋楼，校内东边，三层——你们跟着我走。” 　　说着，他先一步放出异能，起手几乎就用上了自己最为强悍的电球爆炸能力，杀掉了小群的丧尸：“对不住了，兄弟们。” 第14章 　　栅栏的那边是人叠人的丧尸群。 　　丛郁穿书以来，这是第一次和这么多的丧尸面对面。 　　腐朽的喉咙能发出的声音像是破了洞的玻璃被呜呜地鼓着风，有些刺耳又让人心底打颤。 　　目光所及之处都是残肢断臂和拖着七零八落的身体的丧尸，视线无论转向哪个角落都被这些难以直视的怪物填满。 　　他是真的没见过这样的场景，只能面无表情地往后靠一靠，将自己能控制的植物孢子催生在对面。 　　“先把门前清理干净。”左万手腕上不知何时缠上了一只腕包，里边装着的都是他提前整理好的各类金属工具。 　　钢针和钢刃的力道足够他扫荡收割门前丧尸的人头，再加上任辰卓的雷电球和陆然的火焰，竟然快速地就清理了不少丧尸。 　　“怎么进去？”陆然上前看了看铁门，这几条栅栏上空空如也，也没个能攀附的地方，想要从栅栏翻进去都不好办。他笑嘻嘻地回头准备拜托丛郁搭个藤梯，下一刻背后的铁门咔哒一声便被打开了。 　　“？！” 　　对面的丧尸群被丛郁的各色植被暂时拦截，左万趁此机会一把拉开铁门，一行五人大摇大摆地进门后，那铁门便又悄没生息地锁上了。 　　“……” 　　丛郁有点儿楞。 　　讲道理，按照剧本，这里确实是他搭藤梯带大家进去的—— 　　陆然下巴掉了一地，回头看看锁，又盯着冷漠得好像仙人似的左万：“大兄弟！你这异能会不会也太好用了！” 　　还能开锁！ 　　左万没搭理他，反倒是先去看丛郁的表情。 　　果真，一副意料之外的样子。 　　他的异能是操控金属，往大了说，只要他能力够强金属又够用，当场给这一队的成员造出来一座金属堡垒也不是不可行。 　　往小了说，开锁、修理这些事情都不在话下。 　　一般他是不会这么使用异能的，但现在，他发觉只要他不按照既定套路走，丛郁就会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为什么？ 　　左万盯着丛郁看了半晌，发觉对方额上渗出了些细密的汗珠。 　　他在担心什么？ 　　丛郁深吸一口气，回头看他：“这么多丧尸，你不杀吗？” 　　左万：“……” 　　“你们倒是动手啊！”他总是波澜不惊的语气终于有了几分波动：“这丧尸，我要捆不住了啊！” 　　“……” 　　铺天盖地的腐臭味夹杂着不太新鲜的血腥味道，混在冷风里直窜人脑门儿。 　　丛郁抬手用手臂格挡开一头丧尸的撕咬，顺势用藤条缠了它丢出去当流星锤使。 　　他想不明白，这样危机的关头，这群队友为什么会因为左万一个微小的举动愣在当场？ 　　“大哥！东边儿是哪儿啊！” 　　双拳舞得虎虎生风的司风戴了左万给他的铁袖套便如虎添翼，原本有力的拳风此时更是一拳能给丧尸开瓢。 　　他一通盲打，顺势把一头快要咬上任辰卓肩膀的丧尸扯开，“大哥您倒是带路啊！这东西南北的我们也分不清！” 　　任辰卓挠挠头，啪地一个电火花从某头丧尸后颈炸开。 　　几个人从进入这军校到现在的几分钟之间，才刚勉勉强强地前进到了主教学楼的位置——丧尸太多，军校学生又各个体壮，想杀死它们都要比杀死外边那些豆芽菜要有难度得多。 　　全校几万学生人传人地都变成了丧尸，此时主教学楼这边原本存留的几千丧尸几乎已经全盘聚集在了小队面前。 　　丛郁早早地就料到了这个状况，不紧不慢地站在队伍中心，随时控制着植物把其他人视觉死角的丧尸抽出去。 　　大家这会儿正在主教学楼下绝地求生，越来越多的丧尸顺着人堆往上爬，不管不顾地几乎盖满了仅仅三层高的可怜小楼。 　　“操！这楼要塌了！” 　　陆然贴的离墙最近，先一步感受到了岌岌可危的墙体的震动。他一回头，果然发现墙上的裂缝正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震后残留的危房经不住千百丧尸横冲猛撞的打击，显然是寿命将尽。陆然四处一打探，几乎他们五人都被丧尸挤在了房檐下的角落！ 　　“丛郁！左万！还有那俩兄弟！赶紧的往外边儿冲！” 　　这哪儿冲的出去？ 　　楼房在几秒钟内已经开始稀稀疏疏地往下掉落着小碎块，砸在人身上生疼。他肩膀一痛，回头便发现自己斜方肌的位置被碎石块儿划了个口子。 　　“陆然！”丛郁迅速地用了一条带着大叶子的藤条缠上他受伤的肩颈，“别受伤。” 　　这么多丧尸包围，受伤就意味着感染的可能性被无限放大。陆然感激地要对丛郁道谢，却忽然意识到对方面容前所未有的苍白。 　　左万紧贴着丛郁身边，自然也见识到了这家伙时时刻刻盯着陆然看的模样。 　　他低头，仅从侧颜就能看出丛郁眼里的忧虑和强撑之色，再加上显然体力不支的司风和被团团围住的任辰卓，还有身后这栋摇摇欲坠的楼—— 　　头疼。 　　丛郁拧着眉心晃晃脑袋，连脚步都开始不稳。 　　这是这么久以来他打得最累的一场，可按照剧本来讲，这场战斗甚至还没进行一半。 　　难道他的精神力还不如原剧情里“丛郁”的精神力？ 　　但他的事情还没有做完。 　　丛郁虚虚地扶了扶身边人的手臂，把注意力集中去丧尸包围他们的地方。 　　破土而出的粗壮荆棘顶着丧尸的踩踏缓缓生长，甚至沿着地面和墙体蔓延到了楼房的承重柱顺势而上，作为防护网撑起了快要散架的房顶。 　　“先跑。”他扶着左万的手掌从虚握换成了紧抓，指节凸起的筋脉泛出青白色：“趁丧尸过不来，先跑。快点！” 　　左万手臂被他捏得生疼，终于意识到这人撑不住了。 　　四周丧尸被荆棘拦住，总算是给大家留出来了些喘气的时间。任辰卓一马当先冲在前边，边开路边引着众人向目的地过去：“赶紧的赶紧的，拿到衣服咱就轻松多了嗷！” 　　躲开零星的丧尸，所有人都用上了全部的力气在逃，只除了软趴趴的丛郁—— 　　太阳穴刺痛，喉头发堵，两条腿也好似变成了果冻，不听使唤。 　　——当初他穿越的时候，怎么没能直接用原主的壳子？ 　　他脑袋里晕晕乎乎地还在盘算着剧情，只觉得自己似乎被旁边的人牵起了手在带着跑。 　　——不对！ 　　他忽地挣扎起来，几下甩开左万的手：“你先跑，跟着他们！” 　　拦截了丧尸的荆棘围栏全线崩塌，在坍塌边缘的教学楼也终于支撑不住，轰隆一声自底开始崩溃，扬起遮天蔽日的尘土。 　　左万正操纵着钢刃去收割身边丧尸的人头，未来得及把脱手的小兔子拉回来便心中狂跳、突生警觉，在漫天烟尘之中回了头，眼睁睁看着又变成了小灰兔的丛郁被扑来的丧尸狠狠撞了一下。 　　正巧被埋在了塌方的废墟之下。 　　他瞳孔紧缩，那张艳丽而又冷漠的脸终于有了一丝龟裂。 　　“小兔子！” 　　陆然隔着厚重的尘土也不知怎么看到了这边的景象，一声几乎破音的嘶喊让忙着开路的任辰卓也回了头。 　　他连滚带爬地大步回来，然而失去了荆棘围堵的丧尸群已然失控，黑压压地一片片涌上，刹那间便将分散的几人间隔开来。 第15章 　　“……” 　　一片黑暗。 　　丛郁抬起仍有些发抖的手，在周身摸索。 　　外围的声音乱糟糟的，但轰然倒塌的教学楼发出巨响过后，他再去听外边那些声音，似乎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四周的空间摸起来像是一个球体，带着微微的潮气，冰凉、不算平滑。 　　藤条？ 　　这东西裹成了一个坚韧的球，刚好够把他塞在球里，余下的空间让他连翻身都困难。 　　丛郁索性闭了闭眼又坐了回去，抬手看表，只可惜这里没有光线，什么都看不清。 　　剧情……还在好好走吗？ 　　原剧本里，他独自在后边为大家支撑着丧尸，直到所有人都跟着任辰卓离开他才终于撑不住。 　　但原剧本里的他并没有像现在这样虚弱无力，反倒会从坍塌的废墟爬出去，再主动追上那群家伙再一次帮他们御敌。 　　“……” 　　丛郁揉着太阳穴，感受着空空如也的异能和精神力，忍不住想问为什么他和原剧情人物的异能差距会有这么大—— 　　甚至就连他临危自发催生出的这些用来保护自己的藤条，他也无法控制了！ 　　“我操！你为啥不拉着他啊！” 　　废墟之外，急上了头的陆然一路横冲猛撞地释放着异能，又看见左万仍是万年不动的面瘫脸，没忍住一把揪住了左万的衣领：“人呢！” 　　那小兔子一直这么护着大家，怎么轮到他们保护小兔子了，却一个个都在这儿掉链子呢？！ 　　“放开。” 　　左万拧眉，后退，扯开陆然的手，“有这功夫你不如控制着丧尸让他们别来碍事。” 　　他操纵着钢针连着贯穿了几个丧尸的脑袋，终于腾出些空来，迈开步子试图去挪动砸下来的水泥块。 　　不应该。 　　左万一步步上前，脑子里好像刚发生了一场大爆炸，嗡鸣着提醒，他的做法不应该。 　　他不应该因为“队友”的受伤而紧张至此，他应该毫不犹豫抽身离开，而不是把自己放在如今的险境中—— 　　但丛郁可能有危险！ 　　管他应不应该！ 　　陆然眼里泛起了血丝，看左万发着抖去挪动那些大大小小的碎块儿，恨恨地一回头放出异能杀了不少丧尸：“妈的，早干嘛去了！” 　　四个人被埋在丧尸群里实在显得渺小极了。 　　火系和雷电系的异能还可以用所大范围杀伤，因此任辰卓和陆然两人自保时都勉强称得上轻松。但在周围丧尸人挤人的环境中，想要突破重围的难度简直呈指数上涨。 　　任辰卓原本一直带着司风往前打，这会儿听了后边的动静，二话不说地就拐回了头：“他们有危险。” 　　刚才他可是看清楚了，他们能冲出丧尸群还是那做事儿认认真真的小孩儿在后边顶着。现在对方有难，他没有不去支援的道理：“老弟！你也跟过来！” 　　这边陆然还在跟丧尸群死磕，一抬眼就看见不远处劈里啪啦的雷光闪烁。 　　再加上新来那小男孩儿吵吵嚷嚷的喊叫，终于让他被恐慌占满的脑子清醒了些：“司风！来帮忙！” 　　力量变异的异能者果真不能和普通人相比。 　　左万努力了半天也没清理多少的水泥块被司风轻轻松松扔走了大半，很快就露出下边一片绿色和灰褐色交织的植物网来。 　　那植物网缠得尤其致密，竟然让司风完全无从下手，怎么也弄不开。 　　“……小兔子？” 　　陆然抖着声音上前，单膝跪在地上，拍了拍露出来的“植物球”：“小兔子，你没事儿吧？” 　　正在想怎么离开的丛郁傻了。 　　这群疯子在干嘛啊？！ 　　他想把球弄开，但无奈现在他自己也操纵不了这植物，再加上一开口全是沙哑的气音，外面大约也听不到分毫。 　　“没动静……”陆然急得只想捶地，要不是怕放火烧伤了丛郁他都快把这片学校给烧了：“小兔子！出来了！” 　　“让开。”左万拎着他的肩膀把他扔去一边，抿唇蹲下来，放出钢刃去切藤条。 　　但是一下手，他又迟疑了——这球看起来勉强能装下一个人，万一他的钢刃下手没了轻重，岂不是还要伤到里边的人？ 　　“……” 　　球里传来微弱的声音，听不清晰。 　　左万不管不顾地趴上去，刚凑得近了些，脸颊上便是一痛—— 　　植物球从里边被丛郁破开，用得正是他之前给丛郁的那把军刺。 　　“……” 　　“开了！啊啊啊小兔子！你吓死我了！” 　　陆然一个飞扑上前，没等动手就见左万先他一步，生生顺着军刺划开的口子把植物球扯开，露出里边蜷缩着正举刀的丛郁来。 　　对方额前的卷发汗湿带着水汽，再加上精神力和异能的虚脱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软成一团。 　　唇色苍白，眼含雾气，举着的军刺还颤巍巍的，让人看了直担忧他是否会伤到自己。 　　丛郁把刀放下，叹息一声缅怀自己彻底崩坏的剧情：“……谢、谢谢……辛苦、你们了。” 　　声音微不可问，还带着隐约的沙哑。 　　左万不说话，只是伸手把人从植物球里抱出来，两手托着他的腰等他站稳。 　　而丛郁这才注意到左万脸上正往外滴血的伤口，他脚步有点飘忽，勉强勾着左万的肩膀才站直了身体，随后目光就盯在了对方的脸颊上。 　　什么时候受伤的？ 　　主角竟然受伤了？！ 　　左万被他盯得喉咙发紧，默默转过了头，不想说这是丛郁用军刺给他划的：“没事，刚不小心蹭到……” 　　“嗐，还等啥啊老弟。” 　　任辰卓大咧咧走过来，一把把丛郁打横抱起来，身后是他和陆然合力杀死的成片丧尸：“走了嗷，少了个战力，咱还是下次再来吧。” 　　丛郁：“……” 　　公主抱。 　　虽然这大哥一身的汗味儿，丛郁还是默默把脑袋埋进任辰卓壮硕的胸肌里以遮挡自己开始发热的脸，没看见身后左万和陆然两人莫名黑下去的脸色。 　　浪费了这么久的时间，想要拿的东西却没拿到手，因此回到车上的五人神情都有些微妙—— 　　至于大家都在微妙些什么，却又各不相同。 　　自己在车上玩了许久手指的陆晴百无聊赖地伸了伸懒腰，撑着胳膊腿就爬去了丛郁身上，又被身后陆然的无情铁手拎着后颈给拽回去：“别打扰大哥哥睡觉。” 　　陆然瞥了一眼那边正垂眸凝视丛郁的左万，冷淡地转回头看窗外。 　　幸好今天小兔子没什么事儿。 　　“呜……大哥哥怎么了鸭。”陆晴想去摸丛郁的手也被陆然给控制住了。她想了想才点头，“好吧，大哥哥看起来好累了……” 　　兔子哥哥正半歪着身体睡觉，衣服也脏脏的，但是已经连嫌弃衣服脏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又看向另一边那个很好看的左万大哥哥，对方逆着光注视丛郁的样子让她朦朦胧胧地感觉到了什么，却又不明了。 第16章 　　“我说，”司风见车里氛围沉寂得很，爱热闹的他有些受不住：“大哥，那个……咱这，军校，必须去吗？” 　　他清楚作为一个外人说这话可能不太合适，但…… 　　司风隐晦地回头，后排左万和陆然两人之间就像凝聚着风暴，随时都像是能下车打一架的模样。 　　中间的丛郁又看起来虚弱得很，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恢复到可以进行下一场突围。 　　“必须啊。”任辰卓挺乐观——他就是单纯地有点担心丛郁的体力，“老弟，咱要拿的可不是普通衣服和枪。” 　　司风对这些还蛮感兴趣，闻言眼巴巴地去看旁边坐着的大哥。 　　“防弹服，霰/弹/枪。”任辰卓掰着手指：“霰/弹/枪就不说了，那威力咱都明白。你一把丛郁一把，杀丧尸跟玩儿似的。防弹服，你想想，要是穿上那玩意儿，还怕丧尸咬？” 　　像是他、左万又或者陆然这样有着大范围杀伤异能的还好说，对于司风这样力量变异和丛郁那种专打辅助的异能，遇上稍多的丧尸就免不了惹一身骚。 　　当然，若是遇到今天那种数量的丧尸，霰/弹/枪大概率也是没什么作用的。 　　待到丛郁醒来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车里空荡荡的，能感觉到空气很凉。 　　丛郁揉着脑袋坐起来，身上厚厚的大衣往下一滑，惹得他打了个哆嗦。 　　……这衣服是？ 　　窗外亮着微弱的火光，透过玻璃影影绰绰的。丛郁轻轻打开车门，从门缝中探了探头：“……晚上好？” 　　“哟！醒了老弟！” 　　夜色中，四大一小五人围坐在升起的篝火旁边，看样子是正在交谈着些什么。 　　丛郁裹了裹身上的大衣，又看一眼仍然只穿工字背心的任辰卓，两手颤巍巍地把衣服解下来递过去：“谢谢。” 　　“嗐，穿着吧你！”任辰卓忙不迭站起来又给他把衣服裹好，“今天我们这不都得感谢你呐，要不咱早在那房子下边儿压着了嗷。” 　　丛郁没吭声。 　　他也不知道这剧情该怎么挽回，但是看样子再进一趟军校是少不了的——霰/弹/枪暂且不说，防弹服在后期作用极大，是必不可少的道具。 　　“但咱还是得看看，啥时候再去一趟军校！” 　　果真，任辰卓又坐了回去，顺便把丛郁扯到他旁边：“老弟，你感觉咋样？能恢复不？明天？后天？” 　　一边听着他说话的左万禁不住皱眉：“你就不能再等等？” 　　“……不，不用了。”丛郁感受一番自己的精神力和异能，一下午的休息其实已经让他恢复了大半。他往任辰卓身上又贴了贴好暖和一些：“明天下午吧，中午好好休息，下午再去，不能再有差错了。” 　　“这次好好制定一下计划。”丛郁斟酌着用词，“任辰卓和司风对这里最熟悉。除了正门，你们是否还知道其它的，距离目标近的入口？” 　　“没有。”任辰卓摇头：“这军校严格的就离谱儿，除了正门，其他地方都是十几米的高墙。” 　　“等等等等——”司风忽然想起了什么，大叫着打断任辰卓的话：“大哥，这学校的东边是不是离女寝挺进的？” 　　“哎？你咋知道？那十三栋就跟女寝挨着边儿呢。” 　　司风眼睛突然一亮：“那好办！女寝旁边有个位置，可能是因为贴着楼，墙不高——” 　　“嗯？老弟？” 　　“……我这不是，经常翻进去找我女朋友嘛。”司风腼腆地笑笑，露出的小虎牙显得有些奶气，“那边原来看管不严的时候搭个梯/子就能翻进去，明天我们去看看，没梯/子的话……” 　　“没梯/子的话，我搭藤梯带你们进去。”丛郁连忙接话，显然是还没放下对剧情的执着。 　　原剧本中的藤梯他还没忘记，若不是今日发生了太多事情，丛郁简直就想把这群人带回去重新翻一遍墙。 　　而现在，机会来了。 　　正午过后，正是一天中最暖融融的时刻。 　　任辰卓要找的十三号楼果真就在女寝旁边，而女寝正贴着司风带到的那片墙。 　　一层楼再多一些的高度，只需要丛郁稍微搭一些藤梯就能解决。 　　他苦大仇深地站在搭好的梯/子前，跟面前其余四人大眼瞪小眼。 　　“我。” 　　“当然是我！” 　　“……我觉得我也……” 　　丛郁：“……” 　　昨夜和大家一起做计划时，他详细地列出了今天的完整作战计划表，唯独漏了一条——派谁去保护丛郁？ 　　墙内的状况难以预料，众人的最终决定是让司风带着两名元素系异能者打头阵，丛郁在后支援，身边再跟一名元素系异能者保护丛郁，坚决不在后背留敌。 　　然而几人商议过后早早地便和衣而睡，直至今天中午到了藤梯前，才忽然发觉他们并未定下谁在丛郁身边帮助他。 　　“你们两个的异能效率更高。”左万面不改色地站在了丛郁身边，破天荒地承认了自己的短处：“我可以帮忙辅助。” 　　陆然瞪他一眼：“就你昨天那个鸟样，能帮点儿啥？” 　　任辰卓则是纯粹担心丛郁，他虽然也想盾后，但见了另外两人争执起来的样子，还是挠挠头往旁边儿一站，不争不抢，一副听从安排的表情，拘谨得有些好笑。 　　“……任辰卓。”丛郁表情麻木，“你帮我吧。” 　　他潜意识地低头看表，这会儿却不知道自己看了个什么，好像表盘上的指针根本就没有过脑。 　　既然原剧本稍微有亿点点偏移，他也只能尽其所能地撮合莫名其妙互相看不顺眼的左万和陆然：“你们两个和司风打头阵，配合一下。” 　　几人里唯一的一个未成年——司风，左看看右看看，微妙地感觉自己似乎来的不是时候。 第17章 　　鉴于丛郁已经主动开了口，纵然左万和陆然两人再怎样脸色铁青，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丛郁冷漠地转脚，缩去了任辰卓身边。 　　他偏头抬眼，正对上任辰卓的目光：“辛苦了。” 　　尽管目前的他心情着实复杂的很，也还是需要着重目前的剧情—— 　　强迫症并不意味着他要从一个自己根本不可能做到的角度死磕。 　　既然从正门走无法达成剧情圆满，那么换一个角度，只要拿到了大家所需要的道具，后期的剧情也还是可以走下去。 　　辛苦了？ 　　任辰卓目光里带上了三分疑惑。 　　这家伙自始至终礼貌至极，所有属于他的工作也都会被有条不紊的做好。 　　办事认真，态度不卑不亢，完全就是他最欣赏的性子。若不是这样，他也不可能对丛郁这样的文弱书生多分出一丝关怀，顶了天的在对方遇到坎坷的时候拉上一把。 　　他们俩到底谁比较辛苦？丛郁眼中的疲态几乎要溢出，却还是为了小队的成败不辞辛劳地陪他去找那还是个“饼”的防弹服和枪。 　　“……” 　　另一头，被陆然呛了一句的左万本想反驳，停顿几秒，又看了看已经缩到任辰卓身后看不见人影的丛郁，闭上了嘴。 　　他先一步迈上藤梯，一个翻身单手撑着墙头蹲坐在上边，反身低头，蔑视一般看着下边还在笑嘻嘻讨好丛郁的陆然：“上来。” 　　陆然一脸问号：“……拽屁啊。” 　　就算你在这里耍帅，小兔子能多看你一眼吗？！ 　　几人按照排好的队形先后上了藤梯，丛郁被夹在两个大个子之间，看着下边的情形倒吸一口冷气。 　　就算他在原地精修个十天八天，想要一次性从正门打到十三栋也至少需要陪进去两条命。 　　剧本真的是按照既定剧情在走的吗？又或许从一开始，他带着自己的壳子穿过来时，这一切就已经偏离了原定的轨道？ 　　“呃……”司风被左万锅底黑的脸色给吓退了些：“陆然哥，你们看……谁先稍微清理一下道路？” 　　下边的丧尸已经闻到了味道，又无法爬墙，只能一波又一波地撞墙后叠人堆。 　　它们腐朽的血肉和骨骼咯吱咯吱摩擦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陆然表情嫌弃地放了一把火进去，很快的便又飘出些诡异的焦糊味道。 　　丛郁顶着火焰把挣扎的丧尸们往后推了一把，总算是给前排的冲锋组们清扫出一片净土来：“可以了，左万先下，清理第一波丧尸。” 　　前排的丧尸应声而倒，左万紧贴墙边，周身浮空的钢针稀稀拉拉地把黏上的不知名液体滴落干净。 　　他抬头随意地够了勾手指，示意司风和陆然也跳下来。 　　“陆然别一次放太多火焰。”丛郁看着对方一伸手就是一大片火海的模样眉头抽了抽：“你们还有司风，放火太多他怎么单打？” 　　见陆然不好意思讪笑的模样，丛郁正想再说些什么，身边的任辰卓忽然跳下了墙，仰着脸：“老弟，要帮忙吗？” 　　“……谢谢，不用了。” 　　这墙头撑死了不到四米高。 　　丛郁心情复杂地跳下去，挥出藤蔓去控制丧尸：“速战速决。”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精神力撑不了多久，甚至昨晚他们还在计划中详细罗列了返程时怎么把“没有异能的丛郁”带出军校。 　　这群人压根就是默认了他撑不了一个来回——虽然不得不说，他们预测的并非没有依据。 　　几人的背后始终保持着贴墙，沿着女寝下方的楼沿，坚决不用后背对敌。 　　这方法似乎很是奏效，至少几人终于摆脱了被一路围攻四面对敌的状态，视野都连带着宽敞了不少。 　　或许是因为他们有备而来，又或许是主角光环在起着什么其妙的作用，这个几乎算是菜刀队的组合直到来到了女寝边缘也还保留着大部分体力体能。 　　摸到成功的边缘线了。 　　丛郁不眨眼地看着相隔三十米的十三号楼，平日里只需要走几步就能达到的距离在此时变得异常遥远。 　　“接下来是我……？” 　　陆然思索几秒昨晚的计划，“这一段路，我不保留体力和异能，直接用最大火力冲过去……没错吧？” 　　他曾经在对付那头变异穿山甲时尝试过将异能最大化使用，出来的效果虽然强力却也不可控。 　　幸而这军校中到处都是沙土，几人拿到物资回头时只需要等火灭就能原路返回冲回去。 　　另外几人自然也各司其职，左万和任辰卓两个远程负责单点行动力强悍的丧尸，丛郁负责把着火成片的丧尸间隔开来做出通路，而司风则紧贴丛郁，做最后的保护。 　　就快了。 　　丛郁两眼紧盯对面刷成砖红色的十三号楼，这个剧情他们已经拖延了一天，还不知道之后会动到剧本的哪根筋骨。 　　此时的他只想迅速把防弹服拿到手好解决这个棘手的剧情节点—— 　　然而异变总是突如其来。 　　“快到了快到了！”笑嘻嘻的陆然回头，忽然眸光一凛，借力跃起一个飞踢直踹丛郁身边：“左万你——！” 　　嗯？ 　　正忙着开路的丛郁敏锐地垂下视线，看见一团红白相间的东西正滴落在自己袖口。他原本因为剧情扭转而有些发亮的眼神猛地一僵，悄悄转了转头。 　　“……” 　　一头脑门上开了个血洞的丧尸因为陆然的飞踢倒仰出去，顺便从额上那个血洞里溅出了不少不知名的内容物。 　　“你他妈是个废物吗？！你的异能是用来作秀的？” 　　陆然显然被左万三番两次的保护不利给惹毛了，虽然这被遗漏的丧尸也有任辰卓和司风一份责任，但或许是昨天留下的心理阴影太大，他满肚子的怒火都直冲左万：“能不能行不行就滚！” 　　此时几人已经到了丧尸较少的十三号楼下，距离胜利也是一步之遥，小队里却忽然搞起了内讧。 　　丛郁接着盯着自己袖口的污物，想下手把那团东西弄掉又下不去手。 　　“老弟，老弟！消消火儿，我这儿也有错——”任辰卓连忙去把差点挨揍的左万揽回来。 　　丛郁皱了皱鼻子，开始从四周寻找能用来下手的物件。 　　“……放开。”左万把身后那个打圆场的推开，忽然恐慌地发觉他想保护丛郁就必须时时刻刻把这家伙拴在裤腰带上，至少中间隔着这么几个人是不太行的：“之后再有这种事情，计划我定。” 　　丛郁抿抿唇，寻到了一块小块儿的不知名碎片。他悄摸摸用小段藤蔓卷了碎片回来，正要铲掉袖子上那团脏污，碎片就被突然暴起的陆然给撞掉了。 　　“你定个——”陆然脑袋一热就想去打人，下一秒就被藤蔓缠了腰腾空而起。他懵了几秒，低头去看丛郁。 　　“……不好意思，但是……你把我的衣服弄脏了。” 第18章 　　“……不是，小、丛郁！” 　　陆然无奈地撑了撑藤条：“小兔子，讲讲道理好不好，我这边正忙着呢……” 　　他现在甚至有点搞不清丛郁究竟是为了不让他打架、还是单纯地觉得自己弄脏了他的衣服，才会做出这样不加思考的举动。 　　又或者两者都有？ 　　看着丛郁那张处变不惊的脸，总让他觉得对方的所有行为都应当是深谋远虑的。 　　他想的当然也没错，丛郁这边尽管对于他弄脏了自己衣服的事情有些上火，但在这危机四伏的军校里边，但凡是个脑袋清楚的正常人都知道这不是纠结洁癖的时候。 　　陆然见说不通他，只能兀自叹息一声又面向哑巴似的左万，反正从初见开始他就不喜欢这娘炮：“……左万你自己的事儿，就不能主动出来认个错？” 　　“认什么错？” 　　“那丧尸不是你杀的？脑门儿上楞么大的血洞，除了你还有谁能搞？”陆然睁大眼睛，对于这人的睁眼瞎不敢置信。 　　嗯？ 　　几人此时已经到了十三栋教学楼内部。所幸这楼楼道是封闭的，算是个能够短暂避难的安全区。 　　丛郁摸摸推开了旁边的门，顺手杀了里边徘徊的丧尸，带着其余几人就溜了进去。 　　这么看来，陆然还是很了解左万的——果然是要走感情戏的一对儿。 　　……虽说陆然的情绪看起来不太对劲就是了。 　　“你杀就杀彻底，别让这些玩意儿再跳起来咬人行不？前一秒被当做死尸跨过去的怪物后一秒飞扑过来，这谁顶得住？”激愤的陆然翻着白眼叨叨，这才算是让一众云里雾里的听众勉强弄明白了来龙去脉。 　　“是我？” 　　“对啊是你！” 　　“……” 　　原来是这样。先前左万还只当陆然对他是迁怒，没想到他是真的办错了事情：“……我的错，”他眉心拧成结，原就暗沉沉的眼睛在昏暗的屋子里更写进了几分说不清的情绪：“……对不起。” 　　这么快？ 　　虽然丛郁知道原剧情里高傲的冰山攻很快就成了陆然的舔狗，但他怎么记得直到他杀青都没见过左万道歉来着？ 　　他默默把陆然放了下来，隐约觉得自己此刻不该搅和到这两人之间，不成想下一瞬左万主动拿了小铁片上前帮他弄掉了衣服上的污物：“下次不会了。” 　　丛郁：“……” 　　好像剧情的走向不太对。 　　袖口的脏污虽被清理掉了，但毛绒睡衣表面沾染的血迹并不好弄干净。左万擦拭两下不起作用，随即动作轻柔地把他的袖口卷起，露出一截被金属护臂保护着的小臂来：“等有空再去找新的衣服。” 　　……主角攻你的职业道德呢？ 　　兢兢业业走剧情的丛郁被左万的做法惊呆了——之前左万各种奇怪又冷酷的做法他勉强可以理解为剧情的细微偏移，可这时候他不该去稍微平息一下陆然的怒火吗？ 　　——等等。 　　这么说来，似乎从第一次陆然受伤，左万就没太表露出关心。 　　自觉明白了问题所在的丛郁面无表情地把手臂从左万那里抽回来。 　　所以只要下次陆然受伤的时候，他把这两人按在一起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把主角攻受两人晾在身后，丛郁转身去寻另外两个已经傻眼的队友：“楼梯在哪个方向？” 　　“……走廊尽头。”任辰卓目瞪口呆地看着丛郁背后那两个同样傻眼的人，尤其是陆然，看起来一口气上不来又下不去的，难受得很：“一会儿出门……小心点嗷，这地方虽然封闭，偶尔也还是可能会遇到一屋子的丧尸……” 　　他简直想给丛郁竖起个大拇指来。 　　总觉得这家伙看起来什么都没做，却意外地拉住了差点打起来的队友。 　　走廊这种地方狭窄得厉害，面对行动不利的丧尸们无论攻防都是很好的选择。 　　只要别随意打开旁边那些发着怪声的教室门，突进到三楼的储物间还是相对轻松的。 　　这军校不仅仅是单纯的学校，它也常常作为军事演练基地来使用，因而像是任辰卓这样稍微有些等级的军人都能掌握一些内部消息。 　　比如，这间从不开放的储物间里储存着学生并不知道的真枪实弹。 　　紧缩的门还未等得及左万开启，就被司风暴力地踹倒。这点倒是和原剧情相同——丛郁满意地看着任辰卓嗷嗷上火地批评司风做事儿冲动，先一步进了里边四处搜寻起来。 　　其中一角的柜子抽屉里放着军火箱，任辰卓迅速把那箱子拎出来，打开仔细研究。 　　“运气不错嗷老弟。”他笑着揉了揉丛郁的脑袋：“一发入魂哎，这就是霰/弹/枪的箱子——12号18.5毫米的，一枪能打死熊。” 　　“……” 　　一枪能打死熊的枪，为什么会被放在军校里？ 　　丛郁莫名其妙又想起了曾经见到的那头穿山甲——那么大的怪物，作者也能面不改色地安放到剧本里——这么看来，似乎军校里有这种东西也没那么稀奇了。 　　“来来发枪了发枪了，一人一把。”任辰卓弄出来五把枪仍在地上，转头又去找子弹：“唉，子弹得多备点儿，不然咱这一路就可劲儿折腾绕路了。” 　　“不用。” 　　左万率先拿起来一把枪，盯着枪口看了看：“给我看看子弹长什么样。” 　　“8个8.38的铅弹，或者就这种18.4的独头弹。” 　　这两种不论哪个分量都不轻，就凭他们几个人想多带子弹也带不了几发。左万默默把子弹拿在手里把玩几下，另一手随意地把刚才找来的金属物件摆在手心。 　　于是那金属物件在众目睽睽之下变形成了子弹的样子。 　　“嗐！可以啊老弟！”任辰卓眼睛一亮，把左万造出来的子弹拿在手里研究，“真行！那我们几乎就不需要带子弹了。走了，去找防弹服——” 　　丛郁从他们背后冒出来：“这儿呢。” 　　他只要知道了剧情正在走就放下了心，也尽职尽责地跑去做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工作，从另一边的收纳柜里寻来了衣服。 　　防弹服这种东西里边添加的都是瓷片、金属和各种高等纤维，对速度低的弹头弹片都有抗阻作用，更别提区区丧尸的一口烂牙。 　　这衣服并没有对腿部的保护，但打丧尸时更多时候还是用上半身受敌，因此哪怕只有对上身的保护也作用可观。 　　丛郁自觉地拿了小码的衣服套在身上，又去捡地上的枪。他拿着枪管来回倒腾几下，总觉得硕大的这么一杆枪怎么拿都不顺手。 　　“……嗐，没事儿，等咱出去A市了，找到下一个歇脚点我再教你们打枪嗷。”任辰卓哭笑不得地看着其余四人歪七扭八的拿枪姿势，尤其是丛郁，抱着沉甸甸的霰/弹/枪违和极了：“对了，这玩意儿的后坐力估计也有你们受的……” 　　他又忙手忙脚地从一边翻出来几个□□给枪口套上：“□□别摘，声音太大了引来的不止是丧尸，还有人呐。” 　　历经几番周折，小队的五人才总算是拿到了想要的物件。 　　回去的路上众人的精神力多少都有所亏空，但归功于身上的防弹服让他们少了很多弱点，凭借着仍然生龙活虎的任辰卓和司风两人，他们也很快回到了女寝旁边的离校点。 　　丛郁重新搭了梯/子把几人送上去，最后自己默默跟在大家背后想剧情。 　　这次的剧情偏移的比之前更多，让他眼睁睁地看着剧本朝着脱轨的方向飞奔而去不复返。 　　他对此颇有些头疼，任凭他用了最大的努力也没能把原剧本里所有的内容走完，比如说主角攻受间的温情互动。 　　温情互动没见着，倒是差点打一架。 　　他勤勤恳恳跟在后边盯着陆然的后背看——主角攻什么时候开始在意主角受，他也就需要开始在意主角受了。 　　哪怕现在主角攻不讲武德，不按剧本走，他也得把自己的剧情走完了。 　　“还在生他的气？” 　　左万不知怎地一闪身挡在了丛郁面前，单手揣在口袋里面朝丛郁倒退着走。 　　“……” 　　丛郁奇异地从对方的面色里感觉出了一丝不爽。就算那张脸上的表情依然不动如山，但从他纯黑的眸子里总是能透出些什么的。 　　这是吃醋？ 　　他想不明白了。 　　左万看起来也没在意陆然，为什么要吃醋？还是说现在这些主角们的感情线是他所不能理解的？ 　　“等到了下个城市，我帮你找新的衣服。”左万停下了脚步，站定，忽然把穿好的防弹衣解下来，顺手脱下里边的加厚冲锋衣递给丛郁：“现在可以先披上这个，眼不见心不烦。” 　　“……” 　　这场景似曾相识。 　　丛郁摇摇头把衣服推回去：“你穿好。” 　　这家伙身上除了冲锋衣就只剩一件薄衬衫，哪怕加上防弹服也不够这深秋冻上两小时的。 　　况且……如今左万这反应似乎和吃醋两个字也扯不上关系了。 　　“后边两个老弟！” 　　任辰卓忽然招了招手，丛郁立时从左万身边绕过去，连带着还对他礼貌地点点头。 　　左万：“……” 　　“过来过来！”任辰卓压着声音：“先别说话嗷！车边有人！” 　　几人都朝着悍马车看过去，正瞧见一个黑衣男人鬼鬼祟祟地绕着车走了几圈，趴在车窗往里看。 第19章 　　悍马车的玻璃上贴了防窥膜，因此就算黑衣男人贴在玻璃上、两手遮挡着光线，也很难看清车内的状况。 　　他三番尝试，又不死心地在车的附近绕着圈打探起来，哪知一抬头正好撞见打完胜仗回程的小队：“你们好。” 　　我不太好。 　　丛郁扒着剧本找了许久，没能找到这人是属于剧情的哪一部分，只能不情愿地明白了他不过是脱轨的剧情衍生出的额外内容，就像司风一样。 　　见到对面的五人脸色都不太和善，黑衣男人反倒是率先笑了起来：“我就是流浪至此……还以为这车是没主的呢。原来是你们的吗？” 　　“流浪？” 　　热心市民任辰卓先生听了这话就皱起眉毛来。 　　“是的，流浪……”黑衣男人接着挠头，脸上的笑容带上了尴尬：“这不是，只有速度变异，不太好杀丧尸，也没有队伍收留。” 　　这话倒是确实。 　　几人一路上遇到的小队很少会有人收留普通体质变异的异能者，强者们多数都抱了团。 　　剩余少数带上普通人、又或者体质变异异能者的也多数都是在病毒爆发前就认识的亲朋好友。 　　果然，任辰卓立即便换了脸色。他带上了些热情的笑意，扬了扬手就想说些什么，过了几秒才意识到不对，回头去看小队里大家的面色。 　　他们已经是一个团队了，至少需要在做决定前和大家商议一番。 　　“收起你的想法。”左万第一个开口，冷冷瞥一眼任辰卓，“他很奇怪。” 　　陆然为数不多地对左万的做法表示赞同，努了努嘴随意地示意自己也不愿意这么个人入队。 　　那头的男人还立在原地等着，任辰卓为难地去看余下的司风和丛郁，“你们……” 　　司风眼睛滴溜溜转了两圈：“任大哥，我说吧，这人确实挺奇怪的！啊不是！好像当时的我也挺奇怪的……唉，这事儿——” 　　“任辰卓来决定。” 　　丛郁一锤定音。 　　男人的长相是温和派的，慈眉善目一看就很好相处。 　　即使刚才他的行为有些诡异，应当也翻不出什么大浪。 　　更何况，这车原本就是任辰卓的，他们几人能走出Z市都还是依靠了任辰卓。 　　小队里不知不觉就把丛郁当做了策划的主心骨，此时丛郁都开了口，剩余几人再不情愿也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反正他们这么多强者守着，还能让这奇怪的男人害他们不成？ 　　“哥哥们回来啦！” 　　车里的陆晴见大家有说有笑的回来，也开心起来。她好奇地看看新带回来的黑衣男人，“为什么还有一个……叔叔？” 　　“哟，我还没自我介绍呢。” 　　前边的座位已经满员，新来的这位就只能在任辰卓的声声抱歉中坐在后备箱放枪支和储备物资的地方。他盘着腿，显然是不太舒服：“单嘉致，我的名字。” 　　众人的下一目的地是D市——只要踏上了D市，就算是真正迈上了前往W市的路途。而新来的单嘉致并没有什么目标，只说自己随便去哪里都好。 　　他倒当真是做了个尽心尽力的杂役，就连帮忙泡泡面这种小事也一手包揽了。其余几人乐得清静，也就聚在一起等饭吃，只把单嘉致撂在一旁干活。 　　D市是这两千公里路上几人定下的落脚点之一，在灾难爆发前也曾是个相对繁华的城市。虽说赶不上Z市近乎首都的地位，但也有着不小的财力，荣登一线城市宝座。 　　从A市到达D市大约也只需要一天，排除了夜间时间，算起来他们第二天下午就可以到达D市。 　　由于车上的成员越来越多，他们不得不多补充些日用品和物资回来。再加上之后的天气愈发寒冷，过冬用的服装也需要收集起来备用。 　　这次丛郁也不再纠结单嘉致是否有名字这个问题了——他们都要成为同一个小队的人了，互相之间当然也要知晓姓名。 　　与此相比，他更愿意去纠结剧本里他对陆然的感情线。 　　“这边儿上有河水！”任辰卓嚷嚷着把车停在应急车道附近，打开窗子抻着脖子往外看。 　　路边上不仅有着村庄，还有一条不知名的小河。 　　丛郁自觉地去翻后排包裹：“矿泉水不多了，可以用空瓶去接一些回来烧着喝。” 　　这一路上小店里的水和食物都被洗劫的干净，只能寄希望于D市有足够的资源供大家补充。但大家都担心在他们找到资源前为数不多的纯净水会被喝光，因而此刻全员一致同意下车接水。 　　原定的是任辰卓和陆然下车，其余人在车上等候，然而丛郁却主动提出自己更能够侦测周围的情况，希望他能和陆然一起去接水。 　　下边的小河大约是周围村庄公用的打水点，等两人来到了河边才发觉这水虽然干净却也深得很。 　　“小兔子你小心点儿啊，掉下去了我还得捞人。” 　　陆然的嘴贫得厉害，尽管他很开心丛郁能主动跟他出来，但不调侃丛郁两句就好像要了他的命。 　　“好。” 　　丛郁乖乖巧巧地背着包，从里边拿了几只水壶和矿泉水瓶出来，蹲在河边接水。 　　两人手里都有不少瓶子，忙于接水的同时陆然还不忘记叨叨：“我说你就该好好地在车里坐着，没事儿出来跑什么跑。这周围视野又不全，遇到丧尸我还得护着——” 　　他正吐槽怪附身般地念叨着，忽然感觉到了什么似得抬眼，正对上丛郁认真凝视他的目光。 　　丛郁摇摇头，额前卷发一摇一晃：“没关系。” 　　陆然盯着对方淡然又认真的眼睛忽然出了神。 　　“任辰卓做不到侦查，但我可以。”丛郁回忆着台词，这里原主应该是怎么说的？一脸担忧和深情？但他要怎么做到担忧和深情？ 　　他面上维持着自己最自然的淡泊面色，但唇角又似有若无的勾着点柔和的弧度：“我知道你足够强大，但你也需要一个人来帮你开路——我就可以做你的辅助，在你身边。” 　　很好！ 　　这次演技应该满分了！ 　　陆然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无措地点头后低头继续接水，但直到手里的水瓶已经咕噜噜地接满他也没回过神。 　　他觉得自己好像变得比之前还要更加不对劲了。 　　小兔子一直在帮他。 　　丛郁满意地看着陆然“冷漠”转头不再看他，心知对方这时一定是在心里给他打上了“不合格者”的标签。 　　他还有其他任务要做，毕竟这水深不见底，在这末世也算是暗藏杀机—— 　　催生出的藤蔓迅速又敏捷地顺着水下追踪出去，紧接着迸溅出四散的水花，哗啦啦地从水下扯出来几个丧尸杀掉。 　　而在藤蔓延伸出去的一瞬间，丛郁自己却是一怔。 　　“！” 　　陆然猛地松手，一只水瓶顺着河面飘了出去。 　　一条藤蔓卷上水瓶，犹豫着正想拿回来的时候却被陆然阻止了：“别了小兔子。” 　　“怎么了？” 　　“……这水下有丧尸。”陆然的神色一言难尽，把几个已经接满的水瓶直接踢进河里：“不仅是这水不能喝，怕是连这些矿泉水瓶也不能要了。” 　　“好。” 　　丛郁没有多言，同样把自己手里的水瓶扔了出去。 　　这里的剧情是他知道的，但是…… 　　他有些迷惘地撤回刚杀过丧尸的藤蔓。 　　在他用异能侦测杀死那头丧尸的时候，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他能够通过藤蔓感知到的范围似乎更加广阔了。 　　“回去吧回去吧，下次也不用琢磨着接水了……还是去找矿泉水吧。” 陆然先一步抱着还没接过水的水壶往回走，转身看到丛郁目光无神地跟着他，不由好笑地牵起他的手腕：“看路，你要摔了。” 　　丛郁被他一拉才算彻底清醒，还没细想就先瞥到了自己被陆然拉着的手。 　　“……” 　　这什么情况？ 　　主角攻还没有这个待遇呢？！ 　　他迅速在陆然笑盈盈的目光里把手抽回来，下定了决心要把推进主角攻受间的感情线提上日程。 　　“大哥们你们回来啦！” 　　司风正在车里逗得陆晴咯咯笑，他收起鬼脸探头去看陆然和丛郁手里的瓶子：“咦？水呢？” 　　丛郁轻轻摇头，陆然则是一摊手：“你们想喝丧尸泡水吗？” 　　“……” 　　众人脸色都有点儿微妙。 　　“嗐算了，走吧！”任辰卓叹了口气，等两人坐稳后一脚油门踩下去：“今天晚上就能到D市嗷，听天由命，赶紧的祈祷那边儿还有剩下的水资源吧。” 　　D市当前尚且还是一个完完整整的城市，只是在众人逃乱下变得有些狼藉。 　　街道上碎玻璃四溅，各类垃圾满地，多数店门都被暴力地砸破了，里边空荡荡的凄凉得很。 　　当然，残肢断臂也成了无处不在的背景。 　　经历一整天的车程，丛郁和陆晴两人都有些昏昏欲睡。那边陆晴睡倒在他哥怀里，而这边的丛郁就只能自己歪着脑袋打瞌睡：“今晚估计不太好找能住的地方，我觉得大家今天先住在车里就挺好。” 　　灾难之下夜晚的D市盲区太大，高楼林立的连拳脚都施展不开。 　　众人全票通过丛郁的提议，不到九点车里就静悄悄地没了声音。 　　只除了左万。 　　他在手上反复变换着金属物件的模样，却总在一些细小的地方操纵不完善。 　　这就意味着，他的能力不足以…… 　　身边丛郁似乎已经睡熟了，悠长的呼吸轻飘飘地传进他的耳朵。他又想到白天时丛郁毅然决然跟去陆然身后的模样，忍不住眸色暗沉。 　　秋日的天亮的还算早，在晨光透过窗户打进车内的时候，左万也清醒过来。 　　其他人都还在睡。 　　车里的空气凉飕飕的，但并不只是温度低——甚至还刮着几丝冷风。 　　左万一翻身忽然坐起来，看着空荡荡的身边，整个人通体冰凉无比清醒——丛郁呢？！ 　　“醒醒。”他速度极快地把其他几人全部叫醒：“快点，丛郁……” 　　…… 　　单嘉致也不见了。 　　睡眼惺忪清醒过来的一队人脑袋都还有些懵，唯有陆晴伸着小手往后扒了扒：“哥哥！！有个包……背包没了！” 　　背包？ 　　后排放着的三个登山包只剩下两个，丢失的那个正是丛郁负责的食物储备。 　　左万面容一凝，迅速拉开车门下了车。 第20章 　　丛郁周身张牙舞爪地探出去一地植物，大叶小叶的又或者是藤条的，都在顺着单嘉致留下的蛛丝马迹追踪。 　　他眉头皱起，意识到自己是好心办了坏事。 　　若是当时直接拒绝那男人上车，或许也就不至于让他为难至此。 　　简单来说，凌晨五点钟，按照生物钟准时惊醒的他发觉车上少了个人——单嘉致，带着他们的食物储备，在半夜逃跑了。 　　“……” 　　他当然第一时间想叫醒其余的人，只是想到濒临崩坏的剧本、再加上他大概还能隐约探测到单嘉致的气息，他也只能压制着满肚子的火气独自起身追踪。 　　他的异能适用范围比原来要扩大了些。 　　剧本设定里植物系异能并没有精进的空间，因为普遍的异能精进是指“更为精确的操作”，而这也直接导致他直到刚刚追踪单嘉致之前都还认为自己昨日感知到的异能精进是错觉。 　　丛郁看一眼手表，盘算着车上的人起床的时间。 　　幸运的是，他能够在单嘉致偷东西逃走后的短时间内醒来。 　　否则按照那家伙的速度系异能者身份，就算丛郁把异能施展到极致怕是也只能任由对方逃之夭夭。 　　再加上昨夜任辰卓还在提他们停车的位置不太好，尘土飞扬的容易吃灰，没想到今晨他就顺着逃兵留下的脚印追出了两条街。 　　但同时——不幸的是，虽说他顺利地循着信息追了很远，也没能真正地把人追回来。 　　四周的街巷寂静无人，单嘉致的所有踪迹也在追踪到这个小巷之后消失得干净。丛郁四处看了看，最终还是沉默着收回了藤蔓。 　　速度系异能者开足了异能想在两个小时内跨越整座城都是有可能的，会限制住他们的只有异能和体力的余量。 　　丛郁盯紧了旁边玻璃橱窗中映出的自己的影子。脸上带着沾上的灰痕，头发睡得炸起来四处乱翘，衣服脏兮兮的。 　　再想到昨日自己对单嘉致的长相给出的评论——慈眉善目很好相处，他只觉得自己仿佛被打了脸。 　　冷静下来。 　　他烦躁地又看一眼手表，意识到主角团应当已经醒来了。 　　现在不止是剧情脱轨的问题了。他甚至因为自己的掉以轻心让整个团队丢失了食物储备，哪怕大家现在正身处D市，剧本里让他们补充的资源也不足以让整个小队支撑到下一个可以落脚的城市。 　　他垂着头，颓唐地倚了倚墙，紧绷了半个月的神经竟然在这个节点上不合时宜地放松—— 　　他要放弃剧情吗？ 　　这是他埋下的祸根，当然就要由他自己来解决。 　　“他不会有啥事儿吧……唉，我就不该让单嘉致上车。” 　　另外一行人这边，任辰卓正懊恼不已地自责：“我爹一早就说我这是个烂好人……唉，下次我还是……” 　　“大哥，你先别说话了……” 　　司风弱弱地吞了吞口水，隐约觉得后边两人看着任辰卓的目光像是要杀人。 　　那两张脸臭得堪比他生气的女朋友，甚至可能比他女朋友还恐怖上一星半点儿。 　　幸好下车之后几人顺着丛郁离开的脚印还能寻到些信息，并且丛郁足够聪明，在脚印消失之后也留下了小小的植物碎片供他们寻路。 　　于是等忧心忡忡的四人外带一个小朋友一起找到抱着头坐在超市边上的丛郁时，见到的就是对方沮丧地靠墙，把脑袋埋在膝间的模样。 　　可怜兮兮的一小团。 　　“老弟！你没事儿吧！”任辰卓絮絮叨叨地上前，半蹲在丛郁身前：“哎你见到单嘉致了吗？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丛郁闻言抬头，两手垂在小腿前没什么力气地交握：“我跟丢了。” 　　“……跟丢了？”任辰卓一愣，这才想起来他们还丢了个包。他们几人仅仅是看了一眼少了背包的后备箱就被冲出去的左万带着跑，一路追过来才真正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单嘉致？” 　　“……嗯。”丛郁又低下头，好像不太敢面对他们：“对不起，我当时应该反对的。” 　　“我们拿来的食物被他偷走了。” 　　“……而且我也没起到该有的作用，没能在他跑掉的第一时间——” 　　一块儿巧克力忽然被杵在了他的鼻子下边。 　　丛郁顺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看上去，左万正垂眸看他，眼神里半分责怪也无：“到了你吃东西的时间了。” 　　巧克力大约是被捂在口袋里久了，看起来有些变形。丛郁摸了摸空荡荡的胃，和左万对视：“我把吃的弄丢了。” 　　“这本来就是我给你留的。”左万另一只手无处安放似的揣进了口袋：“如果什么时候你在外边又饿了肚子，必须要吃些东西。” 　　“……我把吃的弄丢了。”丛郁一字一顿，“我没追到单嘉致，这是我的错。” 　　左万没说话，直接蹲了下来剥开巧克力外皮递到丛郁嘴边：“吃。” 　　直到见丛郁小猫似得就着他的手一口一口吃完了巧克力，他才收了手：“我们是同一个小队。” 　　“……” 　　“对啊大哥，犯错的又不是你一个……你看我之前不还总被任大哥教育嘛！”司风叭叭了半天，忽然觉得自己说的话似乎有点问题，连忙改了口：“哎呀，何况这事儿也不能怪你呀~这是大家都没看透那个小偷！” 　　“老弟，这事儿责任最大的应该还是我吧……” 　　“小兔子别想那么多，没有你咱哪儿能走到现在呢。” 　　没有他？ 　　丛郁在想他的定位。 　　他在这里就是作者钦定的工具人和炮灰，到死也没有谁真正地注意过他，也没有谁认认真真地和他道过谢。 　　“丛郁”依靠着弱势的异能在队友们封神之前为他们铺路，活成了一个傀儡，甚至连属于他自己的人设都是模模糊糊，被作者用了几个含糊的词语一笔带过。 　　可是当他真正地在这个小队里、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这个小队里的时候，分明他是受着大家的喜爱的。 　　他也是必不可少的一员。 　　他如此执着地顺着剧本的意思走下去，哪怕穿越了穿书了也过着和从前一样一成不变的生活，试图成为一个茫茫社会中毫无存在感的透明人。 　　强迫症真的只是强迫症吗？不是他对人生未知道路的逃避吗？ 　　“谢谢你们。” 　　他撑着左万伸给他的手站起来，忽然郑重其事地颔首：“但我做错了就是做错了，我试着挽回——”他的目光飘到旁边超市的大门，“没能找到补充食物的地方。” 　　“那有啥啊。”任辰卓安慰地过来把他的头发揉得更乱：“吃的我那儿还有呐。单嘉致那兔崽子只拿了一包，剩下的还够咱们撑上……撑上一会儿的吧……” 　　他原本带的东西就是单人份的食物，经历了这些天的消耗也所剩无几：“嗐没关系，咱再找嘛！” 　　这么大一座城市难道还能找不到一口粮食？ 第21章 　　事实告诉大家，话真的不能说得太满。 　　D市是从东北前往西南的直线路线上几乎必经的一个城市，此时灾难降临已经至少半个多月，从这里路过的逃难者数不胜数。 　　就如被洗劫过一般，这座城中留下的食物和水资源少得可怜。 　　一行七人开车又或者步行寻遍了几条街，丛郁跟着剧情带大家拿到了某处的小部分食物和水，而其余再多也就只在角落里翻出了两袋泡面。 　　他踢踢拉拉地拖着脚步走路，没精神的样子写在了脸上。 　　起初他还能在路过每一家超市时亮起眼睛冲进去搜寻，在接二连三的打击过后却是再也提不起神。 　　“……走。”左万突然驻足，转身停在商场门口，勾着头偏过来一点侧颜：“去收集衣服。” 　　就算在穿书前的工作中，丛郁也从未产生过如此重大的失误，而这样的失误对于一名敬业的上班族可谓是重大打击。 　　一蹶不振的丛郁站的拘谨，吸吸鼻子，看左万。 　　“走了走了小兔子，换新衣服！”陆然立即反应过来，一把抱起自家妹妹第一个冲进商场：“这边衣服还留下好多啊！快来！” 　　“大哥哥要换新的兔兔睡衣吗？” 　　惨淡的气氛霎时间活跃不少，司风任辰卓两人也都是行动派，很快就只剩下丛郁和左万还在门前不动。 　　“怎么？不是想换衣服了吗？”见丛郁无动于衷，左万上下扫视一遍对方带着灰尘的睡衣：“衣服脏了，没问题吗？” 　　“嗯。” 　　丛郁点点头，又摇摇头，“想换。” 　　他浓郁卷发中支棱出来的耳廓泛着淡淡粉红色，忽然为自己刚才像个孩子似的闹脾气而羞耻不已—— 　　那不是一个成年人该做的事情。 　　很奇妙的，就在左万转移话题这短短的一分钟间他忽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比如剧本也许只是给他指出了一条更便利的通路，而人物设定也只是“人物设定”。 　　真实的人无法用简单的几个字概括，他遇到的这些人在他穿书后就不再只是书中的“主角”和“配角”，而是从npc变成了活生生的人。 　　他或许还会走完自己该走的路，那是他的使命。但他也该试着去理解剧本发生的偏差，因为他不是机器，做不到一丝不差地把生活演成既定剧本。 　　“走吧。”丛郁低头，从左万身边路过：“谢谢。” 　　左万忍不住弯了弯眼睛——他感觉，这句谢谢和以前不太一样。 　　听起来真诚多了。 　　商场里的衣物都还整整齐齐码放在货架或柜台。由于病毒的爆发，这里边总是会残余些早已腐烂的尸体和零星丧尸，多数都构不成威胁。 　　丛郁又被挤在了几人中间，大家渐渐地也都发觉他是个见不得恶心事物的洁癖，因此偶然间遇见了什么不太好看的东西还会带着他一起躲着走。 　　这商场是国内有名的集资企业，里边各种衣物多是价格比天高的大牌，此时放在这里也是凄凉地无人问津。 　　——当然高定西装少不了。 　　丛郁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西装衬衫，他眼巴巴地用藤蔓勾来了一件清清爽爽的白衬衣，还没开口就被左万按了回去：“容易脏。” 　　“……” 　　其他人的目的出奇地一致，动作迅速地给自己拿完冬装后就忙活着帮丛郁挑选可以用来储备的衣服。就连陆晴这个小萝卜头也知道兔子哥哥不喜欢脏衣服，主动地提了一只硕大的购物袋被被陆然牵着走。 　　大家拿来的衣服更是奇妙的长在了同一个萌点上，花里胡哨地都是年轻人喜欢的款式。 　　丛郁在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看陆然拿来了一套带猫耳帽子的卫衣。 　　左万不甘示弱，顺手按给他一条画着黑白色动物爪爪的围巾。 　　而司风看了半天总觉得自己喜欢的那些款式不太暖和，只能眼巴巴地递给他了一对耳暖。 　　“……” 　　救命。 　　他真的是个成年人了。 　　一转眼又看见任辰卓兴致勃勃拿来了一件短款的白色羽绒服，款型圆滚滚的很是可爱：“老弟！这个带上！过冬的时候暖和！” 　　“……这个不怕脏吗？”丛郁清清嗓子，环视四周不太靠谱的队友们，所有人都心虚的低了低头。 　　等到大家踏出商场的时候，早晨笼罩在他们身上的阴霾早已消散。大家对于没找到食物没什么多余的想法，反倒是因为拿了不少衣服有说有笑很是开心。 　　左万见丛郁实在眼巴巴地盯着正装店铺看得可怜，临出门前才终于带着他跑去试了几件衬衣西裤换上。 　　“开心了吗？” 　　随着秋风飘过耳朵的是左万微不可闻的问话，丛郁裹着身上码数偏大了的军绿色夹克，抬头看对方的背影：“开心了。” 　　“那就好。”左万停了停脚，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步伐有些过于快了。他刻意放慢脚步等着丛郁颠颠地追上来，再和他并排：“早上的事情不用担心。” 　　“我们搭了任辰卓的车，到达W市也就还需要三四天。” 　　等到了W市，那里异能者聚集资源丰富，听闻还能打猎——到那时他们哪里还需要担心食物储备？ 　　丛郁很快理解了他的意思，把身上左万给他挑的外套裹紧。 　　主角攻看起来并不是人设中写的那样高冷冰山……分明是个很好的人嘛。 　　由于食物和水源的短缺，在丛郁的提议下，大家决定只在此多停留一天就继续踏上前往W市的行程。今日下午他们也可以继续在城周围偏远的地方寻找些物资，等晚上再找个水电完好的地方休整。 　　他暗示着任辰卓一路寻到了剧本中写出的地点，那是一间从前生意火爆的快捷酒店，位于城郊，环境优越。 　　不仅如此，酒店中还有不少旅客逃难时剩下的物资。 　　食物不多，酒店里免费的矿泉水还有不少。 　　“大哥，咱住几楼比较好啊……”司风手里还拎着从商场顺出来的斜挎包，仰着脖子研究这酒店的天花板：“高一点会不会比较安全？” 　　越高层的地方丧尸越少，低层虽然也不多，但是一旦有丧尸闯入，率先攻击的一定是住在一楼的人。 　　不出意外，今晚会有重要剧情发生。 　　丛郁默默希望着今天的剧情在经历之前那么多事情之后还能正常顺下去：“二楼。” 　　“哎？”司风有点惊讶：“会不会太低了啊。” 　　他们现在正身处酒店的十四层，他还以为丛郁最少带他们在五六层楼住下，哪知道对方已经径直走进了电梯：“丧尸不会上主动二楼，除非它们能在一楼闻到味道。” 　　更重要的是，如果他们往更高层楼走，今晚怕是会遇到意外或错过剧情。 　　小队众人对于丛郁还是信任的，此刻都跟随着他一起进了电梯下行至二层。 　　空余的房间当然很多，但是干干净净无人入住过的却没有多少。 　　无需多言，几人挑选了半天最终也只有四个标间可以入住。陆然兄妹一间，剩下的三间房分配却出了问题。 　　若是司风没来，他们三人刚巧按着剧情一人一间。 　　可现在他们也不能把小队里的某一人赶去其他楼层，只能挑出两个人来睡在同一间房。 　　“老弟，唉，我也不好说……”任辰卓摸了摸鼻子，主动往旁边站了站。他自知丛郁、左万和陆然他们三人平日里就是一个小队伍，此刻当然默认丛郁要和左万一间。 　　丛郁异常主动地依靠过去拍了拍任辰卓的小臂，在左万沉默的目光下理所当然开口：“我和任辰卓一起。” 　　本来主角间的感情线就岌岌可危，他更加不可能主动去和主角攻睡在同一间房——不然等之后陆然回过味儿了，他夹在中间可怎么做人？ 　　“啊……真的？”任辰卓还有些迷糊，“当然行，那老弟咱俩去隔壁？” 　　司风对于这种神奇的局面早已见怪不怪，倒不如说他是第一个看清了局势的人，此刻早早地就撒丫子跑了路：“大哥们，我睡角落那间！明儿早别给我忘了啊！” 　　“……” 　　眼看着丛郁被带离房间，左万在原地站了一分钟，终于暴躁地一脚踹上了房间门。 　　他当时离开Z市之前就该听陆然的去抢一辆汽车过来！ 　　酒店的夜晚哪怕没有暖气空调也比室外车内要暖和的多。 　　洗过澡换了衣服的丛郁推开浴室门，拿了毛巾把头发擦到半干：“我洗好了。” 　　任辰卓皱着眉看他裹着浴巾走出来，一身薄薄的肌肉附在骨骼之外，细胳膊细腿看起来柔弱的很：“老弟，你这也太瘦了。” 　　“……” 　　没想到莫名其妙遭到打击的丛郁偏过头，并不想看任辰卓大咧咧脱完衣服在他面前秀身材。 　　“快去洗吧。”他闪身到一边等任辰卓进了浴室才换上睡衣，忍不住捏了捏自己腰上嫩生生的肉。 　　……真的很瘦？ 　　他放开手侧躺在床边，抱着被子蜷成一团等待。 　　末世后的夜晚总是很寂静，哪怕外边丧尸偶然爆发出一两声短促的怪叫，也传不到酒店。 　　因此在这缄默的夜晚，楼下突然阵阵传来的响声尤为明显。 　　丛郁一激灵从床上跳下来，抬手看表，夜间九点。 　　忽然的一声巨响让酒店灯光也跟着闪了一下，浴室里传来任辰卓暴躁的声音：“外边儿咋回事儿呢！” 　　“不知道。”丛郁推开门探了探脑袋，外边几个队友也都打开门正在观摩：“你洗好了就赶快出来吧，楼下好像有异常情况。” 　　“大哥哥，怎么了呀。” 　　陆晴揉着眼睛站出来，左右看了看：“啊！楼道里有烟！” 　　丛郁回忆着剧情，目光不自觉地就飘到了陆然身上。 　　这人不愧是主角，走到哪烧到哪。他面上没有把心中所想暴露分毫，只是冷静地叫陆然先去看看情况，再一回头就对上了左万的眼睛。 　　丛郁疑惑地歪头：“？” 　　左万应当也是刚洗完澡，这会儿一头短发还没干透，湿漉漉像刺猬似的炸着，但水汽之下那双本该潋滟的双眼却写满了阴沉：“为什么又是让他先去？” 第22章 　　这你就问住我了。 　　丛郁眨着眼睛：“他不怕火。” 　　难道还能有别的原因吗？在这么紧要的关头，当然是派出最有用的人上场——这是来自一名26岁的成年人的社会经验。 　　见左万仍是盯着他看，似乎不要一个结果不罢休似的，丛郁只能皱了皱眉：“你在那里只会受伤，对事情的进展起不到作用。” 　　司风见此唰地缩回了蠢蠢欲动的脚步，留下的声音仿佛带着销魂的波浪号：“大哥们我先回屋里换个衣服！你们有什么安排一会儿叫我啊~” 　　原本这里的剧情当然没有司风什么事儿——剧本里此时根本就没有司风这个人。但等丛郁理顺了解下来他们要去做什么，他反倒是先一步给对方下了命令：“换完衣服就出来找我。” 　　楼下的声音更加繁杂，陆然捂着鼻子从布满烟尘的逃生通道里冲出来：“下边好像有人！” 　　“我大概看了一眼，有个男生正在救人，火场里还堆了不少丧尸尸体……”他犹豫一下，遗憾地摇摇头，“但他救的人估计是已经死了。” 　　虽然谈论死者不太礼貌，但……烧成那个鬼样子，还活着的话能把他吓厥过去。 　　“咋了咋了？啥情况啊？”任辰卓这会儿才披着衣服从屋里冲出来，可是一身的腱子肉在窄小浴巾下根本藏无可藏，像是要溢出来一样：“楼下着火啦？” 　　“陆然，”丛郁在旁边左万愈发不对劲儿的眼神里继续道：“你要不要看看……去帮他一把？” 　　“啧。”陆然咂咂嘴，“小兔子还是心地善良。刚被骗得裤子都差点没了，现在还想着救人呢。” 　　“……” 　　“好了，逗你呢。”他见丛郁立即垮下脸，呸呸几声立时道歉：“我的错我的错——我下去看看，把他救回来吧。” 　　任辰卓和左万的脸色这会儿都不好了，尤其是容易冲动的任辰卓，在陆然下楼之后还竖了个中指：“不会说话。” 　　没看人丛郁老弟已经够伤心了，这害搁这儿哪壶不开提哪壶呐！ 　　几人在二楼又等了几分钟，还没见到陆然上来。刚从屋里出来的司风是个急性子，连着在酒店走廊里徘徊了三圈：“陆大哥没事儿吧？” 　　“没事。” 　　左万和任辰卓异口同声——那是个火系异能者，在火场里简直如鱼得水，能有什么事儿？ 　　唯有丛郁毫无所觉地扯了扯任辰卓岌岌可危的浴巾：“我们还是下去看看吧。” 　　任辰卓一把裹紧了浴巾，看一眼正盯着他的左万，那种后颈凉飕飕的感觉又回来了。他讪讪一笑：“老弟等我穿个衣服嗷，马上。” 　　说着，他脚步一转，咚地推开门窜了进去。 　　像头狂奔的野牛。 　　待到丛郁安置好哈欠连天的陆晴，又带着另外三人一同下楼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分钟。 　　他心里有数，但其余几人却是没有，因而到了这会儿就连任辰卓也有些忧虑了：“啥情况啊？” 　　丛郁担心楼道里的烟尘会害得他要重新洗头，此时提前把卫衣上的兜帽带好，两支橘色的猫耳朵支棱在头顶。 　　他摇了摇头忽略隐约的别扭，打开手电一路探照着下楼，直到来到了一楼的逃生通道门口，才发现那门口被一块儿巨大的石头给堵了。 　　“小兔子？是你们过来了吗？” 　　另外一边的陆然立即听到了动静，咣咣踹了几脚大石头：“我的天说起来你们肯定不信！这一楼的天花板破啦！！掉下来啦！！” 　　“……” 　　“下边又吵得很，我喊了半天也没见你们下来，都准备拉上旁边儿这货出门避难了！” 　　丛郁忍不住眯着一只眼睛揉了揉耳朵。 　　好吵啊。 　　他眼神示意司风赶紧帮忙搬石头——那块儿掉下来的房顶不知怎么地刚好卡在门框，若是司风不在，他们就只能按照原剧情里的做法，让左万制作金属杠杆去撬门框了。 　　可现在他有了更好的方法，也就不愿再按着剧本来了：“你们等等，这边马上好。” 　　司风正要动手，就听石块儿对面传来了一长串天书一样的话，语气冷清地像是他们高中物理老师：“……根据这块石头的形状和位置，我建议你们使用工具利用杠杆原理去撬动门框自底向上数的176厘米。” 　　众人：“……” 　　“我服啦！这人老是这样，刚还和我提什么丧尸的脑干位置，什么延髓脑桥啥啥脑，枕骨大孔与什么玩意儿相连处……呜呜呜小兔子你快救救我！我不想听他叨叨啦！！” 　　司风手上青筋暴起，云里雾里地把石块儿推了出去：“行了大哥，进来吧！哎？火灭了？” 　　外边大厅的温度极高，但放眼望去却是一个火星子也没了。丛郁早知剧情如此，正要客套地跟新人物打个招呼，就被陆然一个熊扑带的后退两步。 　　“啊啊啊啊小兔子！！这人绝对不能跟我们走！！绝对！！” 　　他会被这种人烦死的！ 　　后边站着的青年戴着金丝眼镜，样貌还算出众，顺滑的黑发刚刚过耳，薄薄的刘海盖在眼睫之上，身高倒是不太突出——虽然还是比丛郁高了那么几公分。 　　对方抬手推了推眼镜，一张口就是冷冰冰的语调，薄唇张张合合：“顾秋，水系异能者。” 　　“水系异能者是怎么弄着火的啊？！” 　　陆然翻了个白眼，抱着小幅度挣扎的丛郁不撒手。 　　等到陆然被左万拎着领子从丛郁身上撕下来，丛郁才终于顾得上跟对方打了个招呼。 　　“我在攻击那群丧尸。”顾秋大致把对面的几人挨个看了一遍，才继续和他们解释：“但它们躲开了，而我的计算出现了失误，把水线打进了通着电的插座口。” 　　“……” 　　“引发了爆炸。” 　　“……” 　　丛郁每次想起这人弄出火灾的场景都觉得不可思议。 　　对方是个外国外科phd毕业归来的高材生，回国后在国内一线的医院做医生，年纪轻轻就即将上升到副主任的位置，却仍然犯了这种低级错误。 　　大家互相交换了名字就算是认识了，最多再在这里站着寒暄两句。再之后，不仅丛郁没再开口，顾秋也沉默着不再说什么了。 　　直到丛郁在逐渐变冷的大厅中打了个哆嗦，小队队员们才打着哈哈回了楼上。 　　“大哥们竟然没说要招他入队……”司风吸了一口气，看着走在前边的几个人，表情微妙。 　　左万跟陆然不主动提那是肯定的，丛郁今天刚被背叛了一遭或许还在难受，但一向热心肠的任辰卓竟然也没说话，这就让他感觉不可置信了。 　　不过原剧本也确实就是这么发展的，初见顾秋时这人的确没跟他们一起走。 　　丛郁在其他几人幽幽的眼神里大摇大摆跟着任辰卓进了房间，把被子踢上假寐。 　　原本剧情走到这里时，任辰卓当然是满腔热血邀请顾秋跟他们一起来，但那人是个不善于和“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们交流的怪人，当场鞠躬道谢后坚决地就离开。 　　至于今天——他相信是因为车上的储备粮实在不够吃。 　　任辰卓再怎样烂好人，也不至于把已经跟在身边的兄弟们置于危险的境地。 　　由于食物储备的急速锐减，小队一行在第二日一大早便启了程，原定的在中途落脚点休整也变成了快速扫荡，只寻找有没有能备上的食物和水。 　　所幸两千多公里开车统共也就需要四五天，他们已经走出去了四分之一的行程。 　　余下的食物，省吃俭用也是能撑到W市的。 　　越往西南方向走，气候就越是潮湿养人，植被和虫鸟也就越多。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偶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头变异了的野兽也够小队的他们喝上一壶。 　　“……快没油了。” 　　任辰卓面色凝重。 　　他们上一次加油还是在A市，连续跨越几座城市之后，这辆喝油的悍马车已经开始有了需要二次进餐的预兆。 　　丛郁趴在前座靠背附近看了看油表，又把左万的手机拿出来：“没事，附近会有加油站。” 　　此时已是正午，众人为了节省口粮并没有吃早餐，而是改为一天一顿饭。因此待到汽车进了加油站加油，他们还会空出些时间用来插科打诨放松神经。 　　丛郁先一步下车，进到加油站的便利店里搜寻有没有能用的储备物资。 　　同时也是为了给后边的主角们留出交流感情的时间。 　　此处毫无疑问是紧接着的另外一个剧情点，剧本中一直作用不太大的左万也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优势，被陆然破天荒地夸了一句。 　　安心等着躺赢的丛郁手里捧了两盒牛奶从便利店走出来，正看见外边那些从野生动物园跑出来的狮群弓着腰，一步步贴近他们的悍马车。 　　“你疯了？” 　　左万一把将差点放火的陆然拉回来：“这里是加油站。” 　　在加油站玩火玩电都是在找死。 　　司风把车窗打开一些，“丛哥快回去！关上门！” 　　他这一嗓子嚎地几头母狮如离弦之箭一般直扑他面门，吓得他瞬间把车窗又关上。 　　母狮脑袋撞车门时“咚”的一声，听得人牙酸。 第23章 　　“唉，丛哥咋办啊。”司风关切地趴在车窗上，看着不远处的丛郁退回小超市里边之后，刚想松一口气就和外边只剩半边脸的母狮子深情对视了三秒钟：“……！” 　　车停在加油站旁边，跑吧还得带上丛郁，不跑吧雷系异能和火系异能又都不能用。 　　众人一合计，四双眼睛齐齐盯在了左万身上。 　　“赶紧的，用你没用的异能想想办法。”左万看他一眼就移开了实现，紧张地注意着外边乖巧蹲坐在便利店玻璃门后的丛郁。 　　“右边两头母狮。”左万拿着手里的钢针抛了两下，“打开右后车窗。” 　　任辰卓顺意将车窗打开四五公分，刚够左万手里奇粗的钢针飞出去。 　　只听两下轻微的破空声，钢针就直接从母狮的眼睛扎了进去，再从另一边穿出来，带出一串飞溅的脑花。 　　被捅了对穿的母狮瞬间没了声息，另一头则是嚎叫着躲开几次那支钢针，找准了时机伸爪想抓车窗！ 　　“关窗。”左万冷静道。 　　前后左右此刻都有母狮包围，九只狮子伏低胸腔炸着毛对汽车哈气。等车窗被彻底关上，那些暴戾的母狮转眼就去撕咬掉在地上的钢针。 　　他把钢针浮空在窗边，又看一眼仍在左边窗边徘徊的母狮，自主按下身边的车窗开关：“这次换左边。” 　　其余几人干等着看他像遛狗似的耍着那群母狮玩，本以为他应当一口气把这些狮子全灭，没想到他忽然起身按下陆然那边的窗户：“丛郁！” 　　正准备悠闲看戏的丛郁警惕抬头。 　　“我没异能了。”左万说这话的时候顺手把爬起来想咬他的母狮一针钉在地上：“要靠你了。” 　　“……” 　　九头母狮已经被左万杀了四头，剩下的几只要么被他用钢针耍得气喘吁吁、要么正嫉恶如仇逮着被扔在地上的钢针撕咬。 　　众人先是不明所以地看他一眼，接着在几秒钟之内接二连三地回过神来。 　　“对啊老弟，这边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靠你了老弟！” 　　“我没法用异能你知道的吧小兔子？” 　　“大哥快救我们！” 　　丛郁：“……” 　　虽然，他清楚这些人是好意想让他重新振作。 　　但是，主角们，你们的感情线呢？ 　　你们两个温情的互相夸赞呢？ 　　这剧本不对啊！ 　　丛郁反复地把手里的两盒牛奶颠来倒去重新组合，最后狠狠地叠在一起，几条枝丫蛇行至那些母狮之间，趁其不备一口气将它们一网打尽。 　　颈骨碎裂的响声伴随着母狮哀嚎透过了车窗。 　　他埋头闷闷不乐地径直回到车里，跨步上车的时候甚至还不小心踩了陆然一脚：“……抱歉。”他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来递给陆然：“擦一下吧。” 　　“不用了不用了，”陆然连连摆手，“本来也没多干净。再说了小兔子你才几斤重啊，踩了也没啥感觉。” 　　“……” 　　丛郁垂着头往后排中间一坐，不说话。 　　“大哥哥？”陆晴昨天才洗得干干净净，这会儿身上带着些小朋友的奶香味儿就往丛郁身上钻：“大哥哥不开心吗？” 　　丛郁摸摸小姑娘的脸，自认为悄没生息地看了一眼左万，却正好和对方的眼神对上。他感觉不太对劲，为什么几乎他每次回头都能被主角戴个正着？ 　　再不然，难道是他挡了左万去看陆然的视线？ 　　他不着痕迹地往后靠了靠，引得陆晴软软地又在他胸口拱了拱：“大哥哥别不开心，晴晴给你唱歌好不好~” 　　小姑娘勾着两个甜甜的小酒窝，唱着不着调的儿歌，边唱还边笑着讨要丛郁的夸奖。 　　此时的大家已经又一次踏上了征程。 　　刚才在加油站时周围的环境让他们吃不下饭，此刻车里的空气算是干净了，丛郁才从那股子腐烂的臭肉味道中解脱出来。 　　陆然见他看表，三两下从后备箱里任辰卓的蛇皮袋中拿出一桶泡面来：“前边儿的，不介意大家拿你的吃的吧？” 　　“那当然的不介意啊。”任辰卓从后视镜里看他们后排的动静，直到陆然唰唰扯开了一桶泡面的包装，他才终于忍不住道：“我说老弟，你拿泡面没问题，但咱这也没水啊？” 　　他们手头的水本就剩余不多，去D市也只在酒店里搜刮到了八瓶没开封的纯净水。距离W市还有四天车程，这四天里吃干粮喝水还能勉强撑一撑，若是人人都拿来泡面，怕是两天也撑不过去。 　　“大家都吃饭吗？”丛郁打断他们的交流，看了一圈人，最后把目光定格在拆了封的泡面上。 　　“你先吃。”陆然理所当然，“平常只有你准点吃饭，我们饿一会儿倒是都没问题。” 　　丛郁把他的泡面按上：“那我也不吃。” 　　一车人都干看着他吃饭，甚至连只有六岁的小朋友也要排在他之后，没这个道理。 　　“你们倒是先考虑考虑要不要换成其他食物呗！”任辰卓在前边崩溃地拍了拍方向盘，“再不行咱一块儿吃不就完了，纠结啥呢。” 　　“行行行，吃吃吃。”陆然挠挠头被说服了，转身又从蛇皮袋里拿出来几块压缩饼干，再转回头来的时候面前就放上了一碗泡面和半杯水。 　　泡面是刚才差点被丛郁收回去的那桶，这水……？ 　　他看看丛郁，却发现丛郁在看左万，于是他只好又把视线转移到左万身上。 　　“烧开。”左万手里揉捏着调料包，对陆然下命令：“泡面不够，给他做一碗拌面还是够的。” 　　这次车里除了丛郁以外再没谁反对，而面临其他几人期待的目光，丛郁也只能面无表情地捧起那一碗闷得发白的“拌面”。 　　他忍不住又去看左万，这个主角攻最近的行为他真的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怎么了？” 　　又被抓了个正着的丛郁摇头：“没。” 　　大家坐了一天车，此刻都有些乏累。任辰卓精神紧张地开着车，司风在副驾驶打瞌睡，陆然兄妹两人则相拥着倚靠在车窗上。 　　“我在想，”左万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转过头来，不含表情的艳丽容颜这时却带着让人胸口沉重的认真：“我真的什么都做不到吗？” 　　丛郁一愣。 　　这话竟然会从左万嘴里说出来？ 　　他全然忘记了昨夜自己是怎样理所当然告知对方他的无用的，而是愕然开口：“怎么会？” 　　一边的陆然悄悄掀了掀眼皮。 　　“我痛苦了一整晚，直到昨晚之前我从未被否定过。”左万垂着眼睫看起来安安静静的，“也同样的，直到刚才，我第一次有些明白了你的痛苦。” 　　“……” 　　“所以，我把这个机会让给你。” 　　这个机会指的自然是刚才他们杀掉的那群母狮—— 　　“我只是想告诉你，”他忍不住抬手，抚上丛郁好像透着薄红的耳廓：“我们的存在都有意义。如果你需要，我也可以把我的意义让给你。” 　　——然后让你成我存在的意义。 　　为什么要救我呢？ 　　他看着丛郁迅速透出绯红色的脸颊，看着对方眼神震惊想躲又不知该躲去哪里的样子，忽然间好像什么都明白了。 　　他是污浊的，冷酷的，阳光世界的阴暗面。丛郁就好像茁壮生长的小树苗，用自己羸弱的枝桠异想天开地想要驱散这个世界的阴霾。 　　而这棵小树苗，只用了短短一个月的朝夕相处，就在他的生活里扎了根。 　　他喜欢丛郁吗？ 　　应当是喜欢的，但不该是现在。 　　丛郁是个胆小鬼，所以他应该再走近一点，再一点一点地看透这个奇怪家伙的内心，最后再毫无保留地把自己奉上。 第24章 　　不对。 　　这不对。 　　丛郁惊慌失措, 往后靠着去躲避左万的手。他耳根烫得厉害，动作间还不慎撞到了身后正睡得一脸口水的小妹妹。 　　小女孩朦胧间的哈欠声引得他下意识回头去安抚对方，却又和陆然幽幽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丛郁：“……” 　　完了。 　　虽然说不出究竟哪里崩坏了，但他好像确实把这个剧本的感情线搞砸了。 　　他, 应该不会, 被陆然给灭口吧……？ 　　单凭刚才左万对他那一席话来说, 他就觉得左万这个主角攻的人设大概是走偏了——你好好的, 对他一个炮灰表达什么好感啊？ 　　这近乎表白的话已经让他羞耻不已, 他也没法再骗自己说是左万隔着他再和陆然对视。 　　更何况……左万的话, 竟然意外地，稍微安抚到了他。 　　丛郁忧心忡忡又面红耳赤, 心中急得想挠墙面上却只能假装淡定得很：“我们都只是我们自己，不需要别人来赋予我们存在的意义。” 　　“是吗？” 　　左万的表情很奇怪。 　　其实他也没想通究竟是什么打动了他。或许是初次见面时对方不管不顾地倾力相救的模样触动了他，或许是这家伙每次一边暴躁一边挽救逐渐不可控的生活时看起来有些可爱，又或许只不过是他努力生存的样子太可怜。 　　丛郁点头, 脸色还是发红：“没必要。” 　　他回忆着这些天来主角们愈渐奇怪的行动，反复推敲着到底是哪一步出了差错，才会导致如今这样的结果。可无论他怎样回忆，也只能记起自己几乎走完了全部该走的剧情。 　　那就是说，这一切从他穿越进来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脱了轨。 　　只要“丛郁”是他, 剧情就会坚绝不回头地朝着如今这个愈加诡异的方向而去。 　　“那么，”左万轻笑一声, “没关系，我可以等它变得有必要，也愿意去等。” 　　于是丛郁脸上刚刚褪下去的绯色肉眼可见地卷土重来，轰地一下把他的思绪炸得七零八落。 　　这样下去绝对不行，也幸好左万的说辞并没有到达不可挽回的那一步。 　　丛郁呆呆地坐着, 目光从左万身上撕扯下来，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 　　待耳朵上的热度消了下去，他终于表情空白地往陆然那个方向转了转眼睛，动作拘谨地起了身，随即被身后左万一把抓住手腕：“怎么？” 　　“我想……”丛郁深吸一口气，清清嗓子：“咳，我想坐在靠窗的位置。” 　　“来呀。”陆然兴致勃勃地起身，把这边两人都吓了一跳：“刚好晴晴喜欢坐中间。” 　　当然，更主要的原因还是他希望丛郁坐在边上别跟左万挨着。 　　然而抓着丛郁的那只手并未松开：“坐在边上不舒服。”左万面不改色：“车窗和车门都很硬，不如在中间。” 　　“……我……”丛郁卡了壳，张了张嘴，“我晕车。” 　　“嗐，老弟，你晕车早说啊！”前排任辰卓突然一笑，“等司风醒了你来前排？” 　　丛郁内心的石头落了地，点完头一句“行”还没到嘴边，陆然和左万两人就自觉地各自行动起来。 　　一个主动放开了他的手，另一个抱着小妹妹起身磨蹭到中间：“小兔子，快快快坐边上~” 　　“……” 　　行吧。 　　众人当前朝向的下一个目的地本该是R市，但若是按照剧本直接走，几人就要凭借着为数不多的资源储备一路在R、P、N三个城市分别落脚。 　　先前尚未实践时丛郁还可以冷静地计划他们的路线，哪知一经今日真正上了路，才算是知道了他们手里存留的资源究竟有多惨淡——省吃俭用的确足够撑到W市，剩余剧情中会遇到的丧尸也确实不多，尽管如此也不能让大家饿着肚子去和丧尸打架。 　　何况按照现在的剧情偏移程度，等他们到了W市会发生什么？如果食物储备仍然不够该怎么办？ 　　当前的情况已经让不做准备不动身的丛郁感到了些许危机，他仔细权衡几番利弊，还是拿出曾经被他压在车坐下的地图来。 　　剧本后期，在他快杀青的时候，主角团曾经去过一个距离W市不远的城市——K市。 　　由于中后期丧尸的变异，主角团在K市做任务时差了一点就团灭在那里，但同时那地方也有着足够多的食物储备。不过届时的主角团已经不再发愁食物的储备，因而也只是匆匆扫了一眼便离开了任务地点。 　　“K市？” 　　听到丛郁的建议，任辰卓皱了皱眉：“……那可是个小地方啊。” 　　丛郁把地图举在手里，另一手拿了铅笔在上边画线：“拐去K市最多需要两个小时的路。” 　　那里在后期虽然有变异的丧尸，可在如今这个时间点应当只是些普通的小怪物。他往中间转了转身，把手里的地图标注给大家看：“我是说，来回一共两个小时。” 　　“这地方虽然是小县城，但也或许多数人都会像你们这样想，然后一路开车径直路过这个城市不停。” 　　“对哎！”司风不知道什么时候睡醒了，这会儿揉着眼睛正听他们讨论。少年心性的他话稠得厉害，听闻能有新的可能找到食物就眼睛亮晶晶的赞成丛郁：“饿着肚子万一没力气打怪物怎么办啊！” 　　“我们只要提前商量好。”丛郁一举一动看起来都条理分明，“这一路至多耽误两个小时，哪怕到时候找不到需要的资源，也不至于浪费太长时间——我们还是会在明天中午左右到达R市。” 　　刚巧高速上的路牌正指向K市，这会儿只要变道就还来得及拐路。丛郁斩钉截铁的语气显然打消了大家的多数顾虑，任辰卓思索三秒钟，一拍大腿打了转向灯：“行，那就去一趟呗。” 　　这城市里果真人烟稀少，初一下高速几人就感受到了不同。 　　街区中的楼房多数只有五六层，偶有一两座十层高楼就在这城市里显得格格不入。 　　街上丧尸也确实不多，孤魂一样游荡着追逐几人的车。 　　剧情里的任务点是市中心一片中高档小区，丛郁心里也有些茫然，担心在此会遇到那头后期出现的变异丧尸，因此也只是撺掇着几人暂时别下车，先在车里四处探探情况。 　　居民区之外的小商超和小饭店还有许多锁着门，一看就知在末世前也不曾打开。 　　这次车上的大家都有些兴奋了，对于他们来说，这份物资近乎可以称作意外之喜，相对的也当然更加钦佩丛郁的“未卜先知”。 　　被派去拿物资的司风和任辰卓两人乐呵呵地活像两个丰收的老农，一把食物一把水地把东西往车上运。 　　左万皱着眉头看不下去：“陆然去把后边的背包清了。” 　　把背包清空，他们就能更加方便的来回运送食物，而不是这样一堆一堆地般。 　　“……使唤谁呢。”陆然冷哼一声，无动于衷。 　　丛郁见状叹息一声，主动勾着手往后备箱爬：“你们休息，我来。” 　　这两人一路上都在莫名其妙的较劲，哪句话没说明白就一定要互相呛一句。他现在对于这两位老老实实按剧情走已经不抱希望，只能从自己的角度下手——按照剧本去对陆然表现出独特的好感。 　　他对陆然的感情线在某些程度上铺垫了原剧本的剧情线，到达基地后很多剧情都是依靠“丛郁”对“陆然”的好感才能推动下去。因而现在的他算是把自己卡在了半路，骑虎难下进退两难。 　　另外最重要的是，最好能悄无声息地把左万的那点不对劲的苗头杀死在摇篮。 　　结果最终还是左万主动滚去了后排把两个生活用品的背包清空。 　　车里的后备箱此时已经混乱不堪，各种杂七杂八的用具、满堆的衣物，外加上几把锃光瓦亮的枪都随意地堆放在那里。 　　于是等任辰卓第三趟搬了两件水回来后，见到的就是左万皱着眉毛轻手轻脚抱着一把霰/弹/枪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的样子。 　　这是迫不及待想打枪了？ 　　他把两件水咣当放进后备箱，勾出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大手啪啪拍在左万肩膀上：“这附近刚好也没人，不然咱几个就在这儿练练？” 　　“练什么练什么？”司风始时插话进来。 　　“枪啊！” 　　“啊！我想练！”司风咋咋呼呼两句忽觉不对，讪讪地才又捂了捂嘴：“附近不是有个小区来着？我刚才路过看里边零零散散的几只丧尸，能不能用来练练手？” 　　左万：“……” 　　他这回还真没这个意思。只不过他收拾了半天，也没能让丛郁这个挑剔鬼对他收拾过的后备箱满意，这才手足无措地又来重新摆置这些杂物。 　　“嗐！”任辰卓见左万黑了脸，才把手撤回来，不好意思地在自己的工装裤上擦了两下：“老弟不用不好意思，就教你们打个枪，万一下次需要了咱心里有数。” 　　“我没——” 　　“嗨呀上次答应你们去打枪了，这不是害没去呢吗。”任辰卓不由分说把枪拿出来递给司风一把，又对着车里不动弹的陆然和丛郁挥手：“走啊！” 　　“……我只是在收拾东西。”几次被打断话头的左万脸色微妙，他又看一眼司风眼疾手快扔进后备箱里显得散乱的那堆吃的，几乎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丛郁当然知道任辰卓这家伙是个一根筋缺心眼儿的，见此也迅速解围：“走了，练练也好。” 　　从剧本里跳脱出来的他前所未有的轻松，大致剧情该走的还是要走，但很多情节也许就没必要卡那么死。 　　——反正等他杀青了之后世界怎样又与他有何关系呢。 　　……说起来，都已经想到这一步了，杀青这件事还是必要的吗？丛郁下车之后抱着任辰卓递给他的枪，对自己一直以来的目标产生了怀疑。 　　何况他杀青之后会去哪？彻底消失？还是再一睁眼就发现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呢？ 　　“看远处。” 　　任辰卓背着手在排成一排的几人背后徘徊，总是“亲切可人”的他这会儿才终于有了几分符合军官身份的模样：“霰/弹/枪可以加瞄准镜但没必要，你们只要盯准了要打的丧尸脑袋，把枪架在肩窝儿，扣动扳机——” 　　“顶牢。”他又转了一圈，回到丛郁背后，“枪托紧贴肌肉，不然一会儿能把你打哭。” 　　“……” 　　丛郁默默把枪托又搁得牢固了些，右手放在机匣，左手紧托枪管。 　　几人此时的位置正是在小区之外，先前街道上已经被大家清了场，小区内部的丧尸飘来飘去，终于在某个呼吸间嗅到了这边新鲜血肉的味道。 　　“！” 　　丛郁眯起一只眼睛瞄准，在那头丧尸磕磕绊绊地冲过来之时猛地扣动了扳机—— 　　疼。 　　他憋了好大一口气才勉强把一声尖叫给压回肚子里，整个人却已经受不住地往前弓着腰，顺手就把枪给扔了。 　　其余几人相继开了枪，“砰砰”几声过后小区里残存不多的丧尸就又倒下了两个。 　　准头不行啊。 　　任辰卓皱着眉，再一回头丛郁已经蹲在了地上抱着肩膀。 　　“哎呦老弟！”他满脸担忧地跑了过来：“你这……” 　　“……我没事。”丛郁忍了半天没抬头：“你们继续、继续。” 　　他当然知道霰/弹/枪的后坐力很大，奈何空有理论知识并不能让他提前明白这东西捶到人身上有多疼。 　　隔着防弹服都好像有个泰拳选手照着他的肩膀来了一拳头——旁边那些主角们为什么都跟没事儿人一样啊？ 　　难道真是任辰卓所说的，他太瘦了？ 　　左万也蹲了下来，忽地心中一动，趁着丛郁没防备轻轻用手指勾着托起他的脸来。 　　“……” 　　清澈的杏眼含着点水汽，薄薄的眼睑带着雾一样的红。应该是疼得狠了，连眼泪都没能含住，咕噜噜在眼眶里打了个转，还是顺着颊边流下来了。 　　丛郁迅速捂住眼睛：“别看。” 　　“……” 　　好像有点可爱。左万一时不察脱了手，木呆呆地站起来重新握好了枪。 　　“……成年人也是会哭的。”丛郁思前想后还是不甘心，低头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来擦干眼泪，“并且我这是——” 　　“生理性泪水，我懂。”陆然贱兮兮地砸了咂舌，“算了吧小兔子，等有机会让任辰卓给你找个后坐力小点儿的。” 　　“哦哦，行！”任辰卓回过神来，看着丛郁的小表情不知道怎么地就有点心痒痒。但他自知是个大老粗，因此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默默给几个人安排新的任务——除了丛郁之外。 　　其他人人手一把枪练准星的时候，丛郁就跟在他们背后胡乱扔藤条，测试他最近的藤条使用范围。 　　等其他人玩枪玩累了，丛郁就抱着手里那朵无趣时催生出来的多肉植物坐在他们中间思考人生。 　　剧情走到现在已经比原剧本偏离出了一大截。虽然整体走向还是原文没错，但一旦扣细节来看这些细枝末叶的地方似乎哪哪都不太一样。 　　额外多余出来的人物、主角感情寄托的偏移，甚至还有他莫名其妙有所长进的异能。 　　这一桩桩一件件组合起来都在把他的道路往一个奇怪的地方推。 　　“要不要再试试近战？” 　　站在远处打了半天活靶子，任辰卓明眼就能看出这些人都有些提不起力气。 　　他倒也能理解，虽说枪械对于他来讲就长在他的“审美观”上，但对于外行人来说，枪械军火这些东西都是兴奋一时的新鲜玩意儿。 　　但凡上了手，新鲜劲儿一过，就没了对它们投入激情和热情的理由。 　　“也行。”果然，几个人的回复都兴致缺缺。 　　一直站在远处打丧尸就和过去玩FPS游戏没多大区别，玩得久了就只剩下麻木扣动扳机的动作。 　　再加上K市这个地方人口不多居民生活安逸，哪怕病毒爆发之后也没见城市被侵染多么严重，此刻安安静静的荒凉得厉害，同样的景看得久了自然无趣。 　　丛郁乖乖地又把枪抱在怀里，跟着大家一起往社区里边走。 　　他提前就用藤蔓探过了路，社区里的丧尸不多，以至于让他有些怀疑剧本后期那群变异丧尸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这里看起来也不像是人流会经过的地方，而丧尸大多数时候都是追着人跑，如何才能产生成千上万个高等级丧尸聚集在一起？ 　　“等等。” 　　一直在他身边走着的左万忽然叫停他的脚步，丛郁很快停下，回头就见左万单臂夹着枪，另一手正摸索着把自己的防弹服解下来：“你把这个也穿上。” 　　“诶？”丛郁面上多了几分茫然，拿着防弹服不明所以：“挺危险的，就不用了吧。” 　　左万不由分说把厚重的衣服给他套上。 　　原本这一队里就只有丛郁穿得最厚，这会儿再多加一身衣服更是鼓囊囊的像个小粽子。他有些难受地扯了扯领口，忽然被左万扶了一把肩膀：“把枪端好。” 　　“……” 　　他一头雾水地把枪重新架好，灵光一现才明白过来什么。 　　难不成，这家伙以为他是在为不能玩儿枪而沮丧？ 　　左万动作极快，说话间就亲手扶上他握着枪管和机匣的手，一点点帮他把每根手指的位置调整完美。 　　“……谢谢？”丛郁毛骨悚然地一抽，还是强忍着没把手挪开。 　　虽说此刻对方的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旖旎氛围，但约莫是今天中午时左万的话给他的冲击有些太大了，他反应过度就觉得面上颇有些臊得慌。 　　“再试试？” 　　左万心情美丽地起身，歪头闭上一只眼睛算作瞄准，接着一手随意地一指前方：“打那个丧尸。” 　　一声轻响，远处的丧尸脑袋炸成了血花，应声而倒。 　　丛郁惊喜地摸了摸肩膀，垫得东西更厚了之后，确实没再疼的厉害了。他禁不住露出些笑容来，兴奋地又用同一种手法砰砰砰几枪，连续倒下了不少丧尸。 　　“很厉害。”左万盯着他唇角的笑意移不开眼，脑袋里却乱七八糟地想着很久之前丛郁的笑。相同的，也是在被夸奖之后，也是像个小孩子一样忽然为自己帅气的一面开心：“我们的枪法也没这么准。” 　　“真的吗？”丛郁舔了舔唇角，又一次执起枪来瞄准：“这个——很好玩。” 　　前边几人没人开枪，见丧尸挨个倒下，任辰卓这才有些惊喜地转回来：“哎？老弟？” 　　他目光在左万和丛郁俩人身上兜了个来回，最终定格在丛郁身上：“有天赋哎！这真是你第一次玩？” 　　刚才丛郁打得第一枪就很准，不过因为体格的原因，几人都没能等到丛郁开第二枪，也就不知道那第一枪能准是不是撞了大运。 　　“嗯。”丛郁抑制住开心的情绪，“是左万把防弹服给我了。” 　　“行啊老弟。”任辰卓乐呵呵把他带到前边去，还不忘回头对左万叮嘱：“别急嗷，等回去我给丛郁想想办法，这会儿丧尸不多，你小心着点啊。” 　　他对于这种有天赋的新人当然是极为看重，此刻更是马不停蹄地带着丛郁往前排赶，可怜丛郁穿着两套防弹服圆滚滚地跟着他跑。 　　刚才最来劲的司风这会儿最无趣，鉴于陆晴小朋友又被几人留在了车里，此刻陆然身边空空荡荡，他也就踢踏着脚步跟在陆然身边慢悠悠的晃荡。 　　陆然没看他，目光无神地放空自我。他不想去任辰卓那边凑热闹，只在背后随意盯着丛郁身上两套衣服看。 　　今日在车上他就在听左万的说辞。 　　其实也多亏了左万，若不是这家伙主动把对丛郁的态度摆在了明面上，他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回过味儿来。 　　毕竟他从小到大都还没真正在意过谁，一时在感情的开窍程度比不上左万那个玩得开的纨绔少爷也算是情有可原。 　　——再者说，现在看起来，或许是他的胜算更大？ 　　“……大哥，陆哥，你在听吗？！” 　　司风崩溃地抓头发，这群一个比一个更不对劲儿的大男人们天天在他眼前上演情感大戏，可怜戏中最关键的那个人物目前无欲无求谁都不爱，只把他这个看戏的给愁得不行。 　　他想吃个午餐，要看那两位争着抢着给丛郁倒腾吃的。 　　他想睡个午觉，一觉醒来刚好撞上表白现场。 　　他这会儿就想让他陆哥回个神，好家伙这人满脸傻兮兮的笑着魂不守舍！ 　　“啊？”陆然突然回了魂，“怎么啦？” 　　“……陆哥，咱该去打近战了。”司风无奈叹气：“也不知道任大哥抽得什么风，非得让咱现场演练一番游击战——进去单元楼里找丧尸。” 　　“单元楼？” 　　面前几幢只有六层的小楼里连个电梯都没有，几人想进去闯荡还得一层层爬楼梯。 　　司风这会儿开始后悔自己刚才莽撞的要求了，他就该拿完吃的就好好跟着大家往别处走，没事儿练什么枪法啊。 　　“不好么？”丛郁听着忍不住回过头来，眼神里写满了明晃晃的期待。 　　他对霰/弹/枪的兴趣突生之后就连带着也想试试用除了异能以外的东西杀丧尸——这种事情本体力速双A的男主们或许可以做到，但对他来说就是天方夜谭。 　　此刻难得有了“大杀四方”的机会，他当然是要抓紧了不松手。 　　“不——错啊。”就想赶紧回到车里的司风一句不好还没出口就被身边的陆然拧了一把脖子，脱口而出将后半截话转了个弯。 　　待到左万也追上来，大家确认了要闯荡的单元楼号后迅速动身，在任辰卓的带领下破开了单元门。 　　大男生的快乐是真的很简单。 　　末世之中，天灾人祸一桩接一桩，这一行人却依然抱着游戏心态，能够在简单的事情中寻出趣味来。 　　丛郁逐一扫过几双渐渐染上热情的眼睛，忽然明白了这些人是主角的原因——不止他们强大的能力，或许强大的心态也是一种高光。 　　能在炎凉末世维持本心本就是不易的事情。 　　“准备了。”任辰卓警惕贴着墙，缩在视觉死角。他身躯微弓，像是一头埋伏的豹子，全身肌肉隆起的线条让人看了汗颜，“这可能是你们这辈子唯一一次擅闯民宅的机会嗷。” 　　“……” 　　这话怎么这么不中听呢。 　　丛郁默不作声发动异能，纠缠几股的藤蔓顺着楼梯扶手一路探了上去。他再一次惊叹自己确实有所长进的异能，“三五六三层都有丧尸。” 　　“三层西户，三个。”他沉静下来仔细感受着植物们回馈的信息：“五六层都是东户，五层四个，六层两个。” 　　“楼道里没有异常——不，五层有个老鼠洞，里边大概率有变异的老鼠。” 　　“老鼠洞？”任辰卓的脸皱巴起来。 　　这小楼里环境确实可怜，角落里蜘蛛网密布，墙体上也四处泛着青灰色的霉斑，小楼梯角落还偶尔散落几块儿墙皮。 　　这种环境下，有老鼠洞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几人眼神相互示意，一鼓作气冲上了三楼，再由司风一脚破开房门。 　　里边几个丧尸已经徘徊了很久，此刻猛然有了突破口，自是张口就朝着小队扑了过来。 　　丛郁下手稳准狠，一枪就打掉了其中一个丧尸的脑袋。 　　司风和左万也分别弄死了一头丧尸，尚未来得及高兴就先看到丛郁愣在了当场。 　　两人朝向屋里被丛郁打死的丧尸看过去，也愣了。 　　那是个只有半人高的小朋友，没了头发的情况下连男女都看不出。他缺了半只手臂，一边脸皮也被扯下来半挂在皮下组织上，大概率是被另外的一男一女给咬伤吃掉，又在痛苦中转变成了丧尸。 　　而女性丧尸只穿了一条吊带裙，露出来的身体组织能看出被撕扯得伤痕累累——多是背部。 　　母亲护着孩子，天经地义。 　　可母亲为什么不在病毒爆发时带着孩子逃跑，就成了值得深思的问题。 　　“小兔子别乱想。”陆然及时过来安抚地揉了揉丛郁的脑袋，带着他想往楼上走。 　　但丛郁也只是又多看了一眼就面无表情地跟着主角们上楼梯。 　　他穿书以来不止一次在心底告诫自己这是末世，是灾难，早就明白了这里什么都可能发生，也早就建设了心理防线，自己打死的都是曾经活生生的人。 　　不过先前遇见的丧尸，不是远远就被杀掉就是情况危急根本来不及看。 　　这还是他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到丧尸，也只有通过这样的近距离接触，他才算是真正反应过来，这些怪物曾是同类。 　　“走吧。”他手里玩着从刚才起就一直缠绕在扶手上的藤蔓，“五楼，先去把老鼠们清理了。” 　　那东西用霰/弹/枪可不好打，还不如陆然一把火烧掉来得快。 　　“得嘞！”陆然又在掌心玩起了焰火，调动好异能就等着上楼之后直接放火。他性子急，这火系的异能对他来讲简直再合适不过——不用绞尽脑汁去研究策略，管他三七二十一烧就完事。 　　丛郁倒是没想到自己不仅探测范围扩大了，就连探测的精准度也变得更高：“里边老鼠的数量不少……你们先等等。” 　　几人眼睁睁看着那堆纠结在一起的藤蔓无根生长，一点点变得更加粗壮，又在安静的空气中凝滞下来。 　　丛郁不自在地整了整衣服：“好了，我……暂时把老鼠洞堵上了。” 　　他承认这做法看起来很蠢，但变异老鼠行动速度应当是极快的，一旦异能者一马当先冲上去免不了一番苦战，倒不如他和陆然打配合走老本行。 　　果然，陆然抿着唇忍不住笑了几声，才在大伙儿的目光下率先上了楼：“走了走了，小兔子不愧是小兔子。” 　　丛郁长舒一口气，调整一番怀里枪支的位置，抬脚就要跟着上楼。 　　身后的左万已经沉默了许久，也冷脸看了很久。他手指微动，踌躇着犹豫几秒才抓住丛郁的衣袖：“我能做什么？” 　　丛郁微微蹙眉：“杀丧尸。” 　　不然呢？ 　　“……除了杀丧尸之外。” 　　左万自认为找到了问题所在。 　　他也知道此刻自己的异能在小队里并不讨巧，凭借单调的金属系异能着实做不出什么成就。他当然也在尝试着进步，可异能的精进又哪是如此轻易就能达成的？ 　　他想像陆然一样再为丛郁做些什么。 　　说来很不可思议，从前的他找不到这世间让他感兴趣的事物，而如今的他竟然觉得能亲手帮到另一个人也是一种乐趣甚至于奢求。 　　如果丛郁能依靠他的地方更多就好了，他就不用在背后看这家伙异常努力去生活去生存，去—— 　　可怜兮兮的，从另一个方向向世人展现自己。 　　“除了杀丧尸之外？抱歉，我没太明白。”丛郁回想着剧情，事实上在主角攻的异能彻底觉醒之后，整队的DPS都是他带动的。就连先前看起来很强势的陆然和任辰卓都只能沦为了躺赢的背景板。 　　但，仔细想来，除开杀丧尸和讨好主角受，这位主角攻真的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了。 　　眼见丛郁的表情逐渐垮下来，左万迅速明白现在的自己就是在为难他。他连忙摇头：“不，那就……杀丧尸也行。” 　　只是杀丧尸也没关系。 　　丛郁注意不到的事情，他也许都可以去试着做。 　　两人在楼上几个队友的催促下沉默着先后上了楼。 　　五层的老鼠洞很快被陆然加大火力解决，就连房间里的四个丧尸也被几人轻松点杀。 　　经过这些时候的洗礼，丛郁已经能够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看着丧尸在自己面前炸成烟花。 　　他躲在墙后射击以躲避丧尸被霰/弹/枪击中脑袋后四溅的脑花，顺手用藤蔓卷了一瓶这家人桌上放着的可乐来装在防弹服的巨大口袋里，这才继续跟着大家上楼。 　　霰/弹/枪确实好玩。 　　“这是最后的了吧？”司风垂头丧气地叨叨，得到丛郁的肯定回复后才算是又提起精神来。 　　车上那一堆食物还没收拾，社区门前的超市也还没来得及搬空，他们单是在这社区里已经耗费了半个多小时。 　　丛郁脑内迅速计算着时间，该有的剧情无论早一天晚一天都会一样不少的发生，只有偏离剧情之外的突发状况是他无法预料的。 　　他心中有了底气，自然对于在这K市多耗上一小会儿没什么意见。唯独就是没想到最初嚷嚷得最起劲的司风竟然是最先泄气的那个。 　　最后这户人家的房子看起来比先前几家还要破旧，门锁锈迹斑斑，门板上也满是划痕，更别提入户处那条脏兮兮的地垫，看起来用了十年不止。 　　司风暴力踹开房门，嘴里还忍不住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 　　这次这户不像是先前那样，一开门就有丧尸嚎叫着扑过来，反而显得静悄悄的，只有悉悉索索的动静在房间靠里的地方响着。 　　丛郁把枪架好，像上次一样停在门边墙后，等丧尸扑过来再近距离爆头。 　　里边的丧尸似是终于闻到了新鲜血肉的味道，停顿了足有半分钟才磕磕绊绊从房间里扑出来。 　　举枪，瞄准，扣动扳机—— 　　“……等等！！” 　　司风突然的大喊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丛郁手一抖差点开枪，连忙把枪口朝上抱好防止走火。还没等他这里收拾好，身边几声惊呼就唤回了他的注意。 　　他往墙边站了站去看门内的状况，这一眼却是通体冰凉：“你——！” 　　“别打她！” 　　司风这一声叫喊已经带上了哭腔，他一手掐着丧尸的脖子把人按在地上，声音抖个不停：“别打她，别打她……” 　　“……” 　　另一个看起来年老一些的丧尸已经被爆头躺在了地上。 　　司风身下的却还在挣扎，从残存的面容来看能辨认出来是女性。 　　“……她是我女朋友……” 　　丛郁表情凝滞，去看司风。 　　那小孩儿在短短几秒内就湿了眼眶，“……我就是去找她的啊。” 第25章 　　女朋友。 　　早在几天前他们初次见到司风的时候, 这小孩儿就说过他要去A市军校找人。 　　见过了军校内部混沌状况的司风还能笑着安慰大家他要找的人很强，一定不会有事—— 　　怎么会在这不见人影的小县城就刚巧遇见了她？ 　　司风在来之前也是从未想过，几人不过是一时兴起在这里安排了一场“演练”，就能刚巧碰上他心心念念要找的人。 　　听着司风逐渐崩溃的抽噎声音, 丛郁艰难地在众人的沉默之中走上前：“……司风, 你先……” 　　“你们先走吧。” 　　“不行。”丛郁的语气头一次严厉起来, “怎么可能把你单独放在这里？” 　　“……我真的只有她了。”司风仍然死死按着丧尸脖子, 把全凭本能在挣扎的丧尸完全控制住：“我父母早早就没了, 剩下的几个亲戚也在灾难之后失联——我只剩下她了。” 　　见他情绪不对, 丛郁态度强硬地把人从地上扯起来，同时用植物控制着藤条束缚丧尸。然而司风一个力量变异的异能者挣扎起来丛郁完全无法控制, 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又摆脱他的手去贴近丧尸。 　　“你们不帮忙吗？” 　　努力没起作用让丛郁不愉起来，“就看着他在这里不走？” 　　“老弟……”任辰卓懵了半天才理顺了情况。他表情纠结地想了一会儿，“你会不会是，认错人了？” 　　“不可能。” 　　司风斩钉截铁。他不好对丛郁用太大力气, 只能在丛郁的三番阻拦之下歪着头去看一点点被卷起来的丧尸：“绝对不会认错，我只是不明白她怎么会在这里……还是说，这是她家？” 　　“你先跟我们走。”丛郁退后了些，给司风留出些空间。他语气这会儿平淡多了，又恢复成了那副给小辈提建议的模样。 　　“等把所有的情况摸索清楚, 知道了前因后果，你想再回来也不急。” 　　“……” 　　“我们也都还在。”丛郁认真道：“我们不能取代她, 但也不会将你弃之不顾。”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这座城市当然也就不能久留。幸而之前他们已经收集了一部分食粮，就算没能把那两只硕大的登山包塞满也仍然拥有不小的底气继续走下去。 　　丛郁当机立断，带着暂时松口的司风离开城市，也没再安排人去搜寻其它的物资。 　　从这里到达W市只剩下三天的路途。 　　按照剧本, 其间这一路会遇到的丧尸并不多，只在几个落脚点停留时象征性地清理了周边。 　　与此相对，剧本里更常见的剧情则是丛郁有意对陆然表达好感，再被左万恶意针对。 　　——他倒是希望左万能恶意针对他。 　　眼见着主角攻越长越歪，丛郁已经可以在左万把陆然踢出去再主动要求和他同行时做到面不改色：“不太方便。” 　　左万：“……” 　　也不知道只是一起去商场囤货究竟哪里不方便了。 　　前一天时间虽然稍微耽搁得多了些，但或许是任辰卓这边油门踩得急，大家在第二日正午时分还是及时赶到了R市。 　　并未多做停留，众人大致扫荡一圈这座看起来已经干干净净的城市后便是匆匆地启程踏上了前往下一城市的路。 　　只是等他们再一日清晨在某个服务区醒来后，发觉队伍里又少了一个人。 　　“……司风，你还在吗？” 　　房门紧锁，里边毫无动静，隔着门板就能感受到里间的冷气。 　　左万直接打开房锁，推开门，房间里不见人影，唯有床上堆着少量的衣物和食物，一瓶功能饮料之下还压了一张字条。 　　丛郁顿时产生了不妙的预感，快步上前拿起字条。 　　“感谢几位大哥这些天对我的照顾。不辞而别我也很抱歉，但还是希望大家能够原谅我，我要回去找女朋友啦！会和她好好在一起的！” 　　“……” 　　他脱力般把那张字迹东倒西歪的纸条递给身边的那些人，连具体是谁接过的字条都没在意。 　　小孩子果真还是小孩子，做事冲动不考虑后果。这根本不是去找女朋友，倒不如说是去赴死来得比较贴切。 　　他丢了魂一样跟在大家身后飘飘荡荡地走着，直到上车启程前才被任辰卓呼噜一把脑袋。 　　“别想了老弟，他去就去吧。” 　　别人的路他们是管不了的。提点归提点，腿长在别人自己身上，他们再怎样惋叹也没有作用。 　　迷迷糊糊打了一早上瞌睡的陆晴直到上车才意识到他们又有一个大哥哥不见了，但四周的大家看起来都不太高兴，她也就缩在自己哥哥怀里不说话。 　　她这边乖巧得紧，奈何她哥嘴快，随口就提到了司风的离开。小姑娘左右看看，竟然比陆然还要明事理，小肉手直接捂上了陆然的嘴。 　　“……” 　　“哥哥，我想吃巧克力~” 　　搜集来的食物里有巧克力，她眼尖的早早就注意到了。 　　“……吃什么巧克力，”陆然点着她的鼻子：“吃饭！” 　　“那大家来吃早饭吧~晴晴饿了。” 　　丛郁把前天从加油站顺来的牛奶递给陆晴一盒，另一盒问了一圈没人要，最终又自己打开吸溜着喝起来。 　　其实他还真的没有大家想象得那么脆弱——司风原本就属于剧情之外的人物，这会儿离开了小队反倒是让剧情回到了正轨。 　　唯独有些难受的是，他才刚下定决心勇敢踏出剧情牢笼，现实就给了他重重的一闷棍。 　　前两天还在身边的小队友转眼就走进了死胡同，这几乎把他好不容易迈出去的一只脚给又吓了回去。 　　没有预兆的生离死别和不能看透的剧情发展同样让他恐惧。 　　他拧着眉毛坐在边上贴着窗户，随着汽车震动磕着脑袋在小地图上写写画画。 　　自打他们几个进入了气候潮湿的这半边省市，天空就是阴沉沉的不太明朗。 　　这会儿的天空眼瞅着是要下雨，路边的虫鸟低飞，偶然间还能遇见那么一两只变异了的巨型昆虫。 　　“记得开双闪和雾灯。”丛郁默默提醒前排皱着眉头开车的任辰卓。 　　这条高速原本就是事故多发地，他的提醒也算是不无道理。但躲开左万和陆然的目光后他低下头，脑海里却在盘算着剧情点。 　　顾秋这个人，前期在队伍里可以算是非常不讨好的角色。 　　日常最喜欢把其他队友贬作草履虫，认为科学进步才是人类发展的唯一道路。 　　只可惜异能并没有那么强悍，眼高手低，还差点被暴躁的任辰卓扔出去喂丧尸。当然，自那之后他也算是学乖了，捏着鼻子在小队里做了智囊团。 　　……他倒是不怕相对无用的自己被这人针对。 　　只是，按照现在左万和陆然两人的性子，再加上一个任辰卓，他很怀疑顾秋能不能在队伍里活过一个星期。 　　毕竟他们刚到基地的第一周可就被分配了不得了的大任务。 　　“开了，放心。”任辰卓感叹于这个小老弟的贴心，再定睛去看路时远远地就看见前边放着一个三角警示牌。 　　他猛地一踩刹车，“啥情况啊！” 　　这次就连他这个大咧咧的大老爷们儿也开始怀疑了，这一路会不会也太多灾多难了些！ 　　左万往后仰了仰脖子，“你直接开过去不行吗？” 　　“哟，那可对不住了。”任辰卓无奈笑起来，“我就这样儿，要是遇见坏人咱自然不会让他好过，但万一错过了真需要帮助的呢？” 　　这回丛郁是没再说话了。 　　老实说，他之前救的那个单嘉致算是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若不是清楚这回会来一个队友，连带着他指不定也要劝任辰卓开车继续走。 　　他们这边还没下车，前边大约是遇到困难的车主就主动往回走了过来，敲了敲窗户。 　　车窗上贴的防窥膜能让车内人看清外边，车外却看不见里边。 　　而贴在车窗附近的那张脸，大家却都是见过的。 　　陆然的脸一瞬间就绿了：“赶紧走！赶紧的！” 　　这不就前几天那个罗里吧嗦的水系异能者嘛！叫啥来着？顾秋？ 　　“嗐！”任辰卓的反应跟陆然简直就是两个极端。在这种状况下看见熟人算是让他悬着的心落了地。 　　毕竟万一是个陌生人，他们就还得好好寻思寻思这人值不值得救。 　　“这不是前两天遇见过的老弟嘛。”他无视后排左万的黑脸和陆然的绿脸，顺手把车窗摇下来：“咋的了老弟？” 　　顾秋一皱眉：“老弟？”他表情不快：“你还是好好叫我的名字比较礼貌。” 　　“……”任辰卓被他一噎，不高兴了，“顾秋。” 　　“嗯。”顾秋一点头，推眼镜：“天气潮湿，我的车由于不明原因在前边抛锚了。如果可以的话，麻烦你们去帮我看一看可以吗？虽然我对你们能修好它也不抱希望。” 　　“……” 　　这话说的虽然很有礼貌，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让人想打他。 　　“不看不看，滚滚滚。”陆然皱巴着眉毛：“任辰卓赶紧走吧，听他说话我就烦。” 　　这回任辰卓也有点尴尬了，老实讲这老弟的语气让他很想摇上车窗走人，但活了二十多年的礼节告诉他应当至少下车去帮人看看情况：“行吧。” 　　车子当然是修不好的。 　　丛郁从头到尾缩在角落里画圈圈，对方的车大概是撞了变异的昆虫，把发动机和里边一些小零件给烧了。 　　于是他转着笔等到那两人回来的时候，就见顾秋直接拉开了副驾的门上了车，胸前还斜挂着一个大背包。 　　陆然当即就崩溃了：“任辰卓！” 　　这人是什么样儿他们又不是没见过！怎么的还把人往车上带呢！ 　　可怜其他两人都是不置可否，尤其是一向对这种事不满的左万，竟然还破天荒地没表达自己的态度。 　　丛郁新奇地悄悄瞥一眼左万，终于没再被正主当场抓到。他挠了挠耳朵，不再管车上吵吵闹闹的氛围，而是闭上眼睛休息。 　　W市，就在眼前了。 第26章 　　天空最终还是在一声惊雷过后落下了雨水来。 　　异能的设定, 是对于对应自然元素具有更加密切的亲和力，所以才能操纵那些元素。而在这个设定之下，自然中元素粒子的多少也就能够决定相符或相克异能者的舒适程度。 　　简单来说，雷雨天气时, 雷电系和水系异能者的异能被大幅增强, 而金属系和火系异能者则会被相应地削弱。 　　丛郁倒是没感受到什么——他一个木系异能, 说白了在所有的天气都有被克制和增幅的点, 因而他的异能无论在何种天气下都没有优势和缺陷。 　　“老弟, 估计今天下午咱几个就能赶到W市了。”任辰卓说这话时还有点不舍, 他原定的计划是到达W市就和众人分离，这会儿却在想自己究竟还要不要按照从前的想法继续走下去。 　　丛郁浅浅地应了一声, 继续恹恹地窝在后座角落。 　　他身边的左万和陆然两人这会儿都躁动得很，大概率是天气带来的不适让他们不太/安分，连带着陆晴小姑娘也要时不时来骚扰他一番。 　　“为什么前边的大哥哥不说话啊~”陆晴从陆然怀里爬到丛郁怀里，又觉得窝得久了腿麻, 自觉下地穿上了小鞋子扒着前排，伸手点了点前排副驾的顾秋：“大哥哥叫什么呀？” 　　“顾秋。” 　　对方冷着脸，对小朋友毫无耐心。 　　可惜陆晴也看不到他的面色，“秋！”她讶异地叫了起来，“像女孩子的名字呀！” 　　“……” 　　唯有前排的任辰卓见了顾秋额角鼓起的青筋, 他哈哈大笑着拍了拍顾秋的肩膀：“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嘛。老弟别生气嗷。” 　　“你也别碰我。”顾秋臭着脸, “我也只搭一段你们的车，到了W市就分道扬镳。” 　　丛郁吸了吸鼻子，把无措的小姑娘抱回来：“晴晴别打扰大哥哥，他喜欢自己待着。并且，对男孩子说名字像女孩儿很不礼貌。” 　　小姑娘乖乖点头, 埋在丛郁怀里不说话了。 　　倒不是丛郁主动替顾秋和陆晴解围，而是任辰卓和顾秋两人需要认真开车看路。他回忆着剧情，视线飘向左万那边的窗外，稍微眯着眼睛等下个小怪到来。 　　剧本没出错的话，这应当是前往W市的最后一个小怪物了。 　　任辰卓笑着笑着忽觉不对，把灯光又开大了些，探着头看窗外：“哎哎！后排几个老弟！还有顾、顾秋！” 　　大家都被他这一嗓子喊得精神不少，尤其是左万，视线来回在窗外远方和丛郁之间兜转几个来回。丛郁的奇异行为他一早就有所怀疑，只是始终抓不到更加有力的证据。 　　“远处那是个啥啊！”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水里，一条深红色的巨物一拱一拱向前移动，速度不算快，但单凭它的身形就让人感到生理性不适。 　　顾秋盯着那东西看了半天，头一次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不确信：“蚯蚓？” 　　“蚯蚓？那玩意儿能长这么老大？”要不是在开车任辰卓就想揉眼睛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毫不犹豫地猛踩油门就要离开，没想到那条巨物却是突然加速，拐了个弯就要直冲几人车前。 　　刚加速的越野车在刹车踩死的情况下猛地打了滑，旋转几圈后勉强在撞上“蚯蚓”之前停了下来。 　　说是巨物，这东西也就四五米长，看起来顶天不过他们的悍马车那么大。顾秋眼疾手快，一道水刃扔出去，蚯蚓就被断成了两截。 　　“……” 　　理所当然的，断成两截的蚯蚓变成了两条，迅速一前一后夹击起悍马车来。 　　任辰卓当即重新发动车子，寄希望于能够直接冲出去将这条怪物甩在后边。然而那条蚯蚓瓷实得很，前后两条扭来扭去竟然把悍马车牢牢卡死在中间。 　　这次几人都望向了顾秋，左万表情微妙，陆然则是阴阳怪气地嚷嚷起来：“……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不知道蚯蚓这东西切断了还能活吧！” 　　全车唯独丛郁没什么反应。他一言不发地推开一丝车门，调动异能试图去控制蚯蚓。 　　这东西越切只会越多，雨天里以陆然当前的实力，火系异能也凑不上数，因而只能他用植物捆了那怪物来：“任辰卓，电它。” 　　“得嘞！”任辰卓又瞥一眼顾秋。 　　先前不知道，如今一打交道，他才真正摸透了顾秋这眼高手低鼻孔看人的性子。 　　而他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不干实事儿的人。 　　雷雨天里雷系异能的增幅让他不费什么力气就将挣扎蠕动的蚯蚓电得麻痹不能动，但大约是这东西实在皮糙肉厚，半晌过去也只是隐约透了几处焦黑出来。 　　丛郁索性推门下车，戴上帽子，淋着雨往路边走了走，又扯着藤条将怪物往高速之外的平原上拖。 　　左万率先下车淋着雨去帮他推藤条，任辰卓和陆然也先后都跟着动了起来。四人合力，这才算是把这庞然大物给扔去路边不再占地方。 　　“你呢？”左万回来后一把扯开了副驾车门，站在顾秋面前。 　　他能允许这人上车，就是看在丛郁想救人又不好开口的份上才不做反对，但这家伙再这样臭屁下去，他怕是会第一个把顾秋扔出去。 　　顾秋慢斯条理地扶了扶眼镜：“你们四个的能力足以把它推出去，为什么我要帮忙？” 　　又不是谁都和丛郁那个受气包似的，处处都要掺上一脚。他隐晦看一眼丛郁，眼神却比心中所想的要复杂得多，似是带着几分隐藏在鄙夷之后的艳羡。 　　“老弟，这话……”任辰卓皱起眉头，脸上这就带上了凶相：“这话，我劝你还是少说。” 　　其余两人对于他说的话没什么想法，首先注意到的还是他看丛郁的眼神。刚抬脚要上车的陆然这就不乐意了，推开握紧拳头的左万上前拎起了顾秋的衣领：“你看屁啊？” 　　那眼神当谁看不懂呢？ 　　他们小兔子也是这人能嫌弃的？ 　　果然。 　　丛郁捏了捏鼻梁，一手一个搭上左万和陆然的肩膀，把两人拉回车里：“回去吧。” 　　“丛郁！” 　　“……他说了，他到W市就走。”丛郁无奈，只能自己先回到车里，缩好手脚：“勉强把他带去W市让他走就行。” 　　几番拉扯之后几人才总算是回到了车里重新上路，虽然众人表情都不太好，但即将到达目的地的兴奋也还是在几个小时后冲散了大家之间的阴云。 　　越到W市附近，路上装备充沛的车辆就越是多了起来，甚至于在大家下高速时还被堵在了高速口—— 　　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人们重新建立起一套简陋的规章制度，所有通过高速进入W市的人都要前往简易房里接受全身检查，以确保没有伤口和变异前兆。 　　丛郁一行人平静地跟着一名穿着朴素的男性进了安检房间，而陆晴则被另外的女性安检员带走。 　　就算小女孩只有六岁，也不能跟着他们一群男人一起脱衣服接受检查。 　　“脱。”那男人表情冷漠，只在上下扫视到几人身上穿的防弹服时才眯了眯眼睛，“所有的衣服，都脱。” 　　大家对视一眼，心知制度之下暂时也没必要和他们对着干。何况如今的状况复杂，W市这样的做法也不是不能理解。 　　任辰卓最先扯下衣服，双臂展开，在男人的目光之中转了一圈。见有人领先，剩余的大家也果断地跟着做。 　　男人一个一个看过去，到陆然时停下了脚步：“你，别动。” 　　丛郁默默把眼睛转到没人的角落。 　　他周身都是赤/裸的大汉，这让一向含蓄的他简直不知道该把视线落在哪里好。 　　“咋？”陆然毫不在意歪头：“我有问题？” 　　“肩膀上，还有右手手臂。”男人不善的眼神从上看到下，“有伤，你不能进去。” 　　“嘶——我说，病毒感染六小时变异你不会不知道吧？我身上这伤口都多久的老伤了你也看不出来？” 　　他肩膀上是在A市被碎石块刮的擦伤，这会儿只有几道血痂，更别提右臂上的伤口都已经只剩下了粉红色的伤疤。 　　“规矩就是规矩，有伤就不能进。”男人一脚把地上扔着的防弹服踢到墙角，冷眼走向下一个人：“行了，你出去吧。对了，防弹服留下。” 　　“……啥？” 　　陆然这会儿总算是听明白了，差点没被气笑：“敢情你跟我扯皮半天就是为了防弹服啊。” 　　这一屋里只有丛郁一个小队和那个负责安检的男人，除了任辰卓之外，其他几个已经被安检过的人都沉下去脸色，手上各式异能忍不住就要扔到男人脸上。 　　这其中唯有顾秋和丛郁两人看起来最生气。丛郁自然是为了“心上人”抱不平，而顾秋，纯粹是鄙视这种没脑子的管理者。 　　并且他…… 　　他看一眼丛郁，面无表情地转回头来，看安检员的表情就像是在看单细胞生物。 　　“像你这种脑袋如同草履虫的生物大概是看不出新伤和旧伤的区别的。” 　　“我和草履虫自然也讲不通医学知识，只希望我能够尽微薄之力帮你冲一冲脑子，别被病毒感染了。” 　　说着，他随手凝出一个透明的巨大水珠漂浮在空中，在男人青黑的脸色里对他倾头浇下。 　　“……行。”男人深吸一口气抹掉脸上的冷水，一手指向门口的方向：“那今天你们谁都别进去了，门外请吧！” 　　“等等老弟。”半晌没说话的任辰卓忽然打岔，“你们W市里有没有谁叫任余贡的？” 　　男人一愣。 　　“应该是J市军区高级干部吧，病毒爆发之前他来W市出任务来着……嗐，谁能记住那老头子的职位啊。” 　　这回所有人都把目光聚向了任辰卓。 　　“组织……组织基地建设的头儿？”男人嘴唇有点抖。 　　“哟！”任辰卓颇有些惊喜：“老头子害挺厉害啊！” 　　“……” 　　见男人面色逐渐变得惊恐，任辰卓笑嘻嘻爽朗得很，“那这位老弟，不介意我带着朋友们进去探望探望我老爹吧？” 第27章 　　“不、不敢！”男人惊恐了半晌, 忽然回过味儿来似的在三秒钟内变了脸：“大哥，您看，不然……” 　　任辰卓给大家打了个手势，小队的几人都跟着他沉默地穿起衣服来。 　　丛郁事先知情还算镇定, 左万皱着眉不言语, 陆然和顾秋的脸上则是刻满了不可思议。 　　只见任辰卓弯腰把陆然的防弹服捡回来抛给他, 几个人悉悉索索地收拾完毕：“嗯？” 　　男人脸上都是谄媚的笑：“您看, 是我之前有眼无珠, 不如给大哥们一点补偿, 让手下的小弟直接把大哥们带进去？” 　　城市里只要有规章制度的地方就有贿赂。 　　他心里小算盘打得劈里啪啦直响，若是把这哥几个给讨好了, 之后物资权力还不是手到擒来？ 　　“嚯！”任辰卓似笑非笑，第一个去推开了简易板房的门：“那就没必要了。规矩就是规矩，不然，我也按照规矩, 把我这身上有伤的朋友给你留这儿，你看咋样儿？” 　　不再理会身后面如菜色的男人，小队几人沉默地离开，从另一边接回陆晴，开着车径直通过了安检。 　　这人心里想的什么, 队里的大家无人不知。在这其中又当属任辰卓最看不上这样的龌龊小人，当然不能随了他的意。 　　初进城市周遭还是荒凉的一片, 这也容易理解，毕竟这样的旅游城市原本就没有多少居民区，想要依靠成片的楼房建起异能者基地也要挑选好地点。 　　车里的大家一个两个上上下下地打量任辰卓，把他看得老脸一红：“咋的？” 　　“你早就知道？你父亲，是基地建立人？”陆然表情诡异。 　　当任辰卓说出任余贡这个名字的时候, 大家的表情就不太对劲了。丛郁又面无表情地扫视一圈车上神态各异的众人，维持着面瘫脸。 　　任余贡这个名字在国内并不算响亮，但家里稍微有点权势的也都多少得了解点边边角角——毕竟是12军区总司令。 　　大众再怎么引申，也不敢把同姓的热心肠老哥给想到任余贡那边去。 　　“这我还真不知道。”任辰卓抓抓脑袋，像个朴素的憨厚老实人：“我只知道我家老头子最近在这边儿工作，官职不小，也就是随口一猜堵堵运气。” 　　灾难爆发后无线通信渠道全部瘫痪，电话打不出去，网络不能使用，相隔异地的亲人自然也互相联络不到。 　　说起自己的父亲，任辰卓眼睛亮了亮，看起来松了一口气：“现在看来老头子应该能力不小，他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 　　随着车子逐渐深入城区，里边高高低低的建筑逐渐多了起来，路边也偶尔会有些行人路过，单枪匹马或是小队同行。 　　这些人手臂上各自带着不同形状的金属徽章，更加细节的地方看不清，但一眼看出所属不同还是非常容易。 　　左万支着下巴盯了半晌窗外，“你之前提到过的，这边有异能者基地？” 　　“那些应该都是基地徽章。”任辰卓把车又往里继续开，没过多久就看见路边竖了个简易旗标，旗面上“招募处”几个字丑得好像被狗啃过。 　　“不去找你父亲吗？” 　　“找他？”任辰卓一脸问号，“找老头子干啥？” 　　“……” 　　“我出来不就是为了自己混嘛。嗐！到时候看运气，能遇到他就遇到了，遇不到咱自己也没问题！” 　　“那基地？” 　　“基地就进个我喜欢的嘛。” 　　大块儿头说得理所当然，脑子里实则在盘算着怎么跟大家讲他不打算做独狼了。 　　这些天的相处让他忽然觉出了小队行动的甜头，离开这些有意思的队友，他也舍不得。 　　幸好众人没再追问下去，只想着人各有志，在一边看着任辰卓顺着别人的指挥把车停去了停车场。 　　丛郁跟着大家下了车。到了W市，天空虽然还阴沉着，但雨好在是停了。 　　这边道路两边到处都是小帐篷，帐篷前再摆上一张小木桌，有些甚至连桌子也没有，胡乱拿石块在地上划了几个白字就算是招募信息。 　　他很久没见到过这么多正常人类了，此刻见到这样的场面，心中模模糊糊地竟然联想到了大学时各种社团拿着大喇叭招人的样子，一时间有了几分感慨。 　　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再次回到正常生活。 　　几个人下意识地就把小小一只的丛郁围在了中间，走在侧边的任辰卓思想斗争了一路，这会儿也不再提自己最早时提过的离开，反而就当作无事发生似的主动帮着问各种基地的情况。 　　最靠里的那个基地帐篷前聚集了不少人，都在排着队等候。丛郁挨个看过去，见那些等候的人手臂上都没有徽章，便心知自己算是找到地方了：“最里边那个人多。” 　　他朝着那个方向抬了抬下巴：“人多的，肯定有它自己的原因。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除了顾秋以外，大家自然而然地就跟上了丛郁的脚步。而顾秋在原地站了几秒钟，迈出的脚终是收了回来。 　　他之前把话说得太满，事情也做得太绝，此刻再跟上去也未免过于丢面——况且，他一早就决定了独自行动，哪怕加入基地，也定然要进那种规模极小的基地。 　　“新来的？” 　　单是在这个基地帐篷前排队就花费了大家十多分钟。 　　丛郁明白此时不是自己说话的时机，他乖巧跟在前边几个队友身后，等大家在登记手册上写下名字和拥有的异能。 　　负责安排登记的工作人员掀了掀眼皮，一整天坐在这里的无趣工作耗尽了他的耐心，随意要求几人分别展示了异能就安排他们继续往里走：“找这个图标。” 　　他呼啦抛出五个徽章到桌面上，待大家把徽章一一戴上就不耐烦地挥手：“里边走，下一个。” 　　丛郁把徽章折腾好，忍不住意味深长地把目光投向那个等级人员。 　　原剧本中入市处的安检员因为对主角团抱有怨念，想要让他们被基地人员刁难，因而并未将任辰卓的身份传开。再加上末世消息滞塞和任辰卓本人的压制，直到他们和任余贡偶遇前也没谁给过他们好脸色。 　　他深吸一口气，沉寂的表情被走在一边的左万捕捉了正着。 　　“不要在意他们。” 　　很意外地，常年混迹于上层社会的左万竟然看懂了丛郁的心情：“有领导和高层在的地方就会这样，像任辰卓那样不在意的才是少数。” 　　“哟，老弟又说我坏话呢。”任辰卓大摇大摆转了个身，把徽章递给最后一个安检区域的检测人员。 　　这基地不愧是W市人流量最大的基地，单是楼房就独立地占据了一整个社区。加之里边的建筑被各色异能者稍微改建，分区分明，各区域各部门分级管理。 　　这次的安检人员是个女性，笑盈盈地比外边那群人态度好得多。她眼睛大致在丛郁一行人身上挨个扫过，最后目光一亮地停在左万脸上：“你是你们小队的队长吗？” 　　正站在前边递徽章的任辰卓：“……” 　　好家伙，长得最好看的那个直接被定义为队长。 　　“是这样，”她无视左万黑下来的脸，见丛郁一行人背后也聚集了不少新来的异能者，索性对着大家普及起了知识：“在狼烟基地，大家按照能者多劳、劳者多得这样的规定去赏金社接任务。” 　　“为了确保大家的安全，所有人不得单独行动，任何任务都需要自行找人组满至少三人。独行者在任务之外单独负责自身起居和任务组队——若是形成固定小组，则需要安排一位队长负责整个小队。” 　　说完，她笑着又看向左万：“所以你是小队队长吗？” 　　“……” 　　左万已经生理性厌恶地在皱眉了。 　　她清楚这女孩子没有恶意，甚至还可能只是在开玩笑，但是无论是谁对着他的脸说这些话，难免让他有些反胃。 　　“他才是。”丛郁从后边挤过来，抓着任辰卓的手臂扬了扬：“你们需要登记吗？队长名字之类的？” 　　“这里不用。”大约是看出了左万的不喜和丛郁的解围，安检的女孩儿感激地朝着丛郁笑了笑：“从这里进去，左手边是赏金社，你们在那里登记。另外，请各小队队长、以及独行者都跟我来，选择你们的宿舍钥匙。” 　　今日到达基地已经是下午六七点的时间，再去接赏金任务似乎也不合时宜。 　　大家经过一番商议一致选择先住下，等到第二日早晨再去赏金社看情况。 　　宿舍是一个四四方方的房间，水电齐全，除了稍显潮湿外没有任何缺点。丛郁迈进房间后径直选择了最靠内的床垫——是的，没有床，只有一张光秃秃的床垫铺在地面——小队几个人，就可以从发放物资的地方领来几张床垫。 　　他并不喜欢人来人往都要经过自己的床铺，其余人自然表示理解，收拾自己东西时连带着帮他也一起收拾得干净。 　　连续几天的奔波让大家的生物钟几乎都被定在了早晨的五六点钟，因而第二日一早，醒来的大家简单洗漱用餐后便结伴去赏金社打探情况。 　　不过首先，要把没有能力的陆晴小朋友给安排好。 　　“大哥哥？”陆晴乖乖被丛郁牵着，带去了一间只有二层的小楼。 　　这基地人性化得很，有异能的小朋友可以跟随作战，而没有异能的小朋友则聚集在一栋小楼里一起玩游戏。 　　“晴晴别怕，”丛郁把她送进门，恍惚间有了送小孩儿上学的错觉。其他几人率先去了赏金社，他则代替陆然来送小朋友：“我们中午就来接你。” 　　陆晴点点头，露出一个笑脸，埋头在丛郁怀里蹭了蹭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转身出门，丛郁看一眼时间，脚步匆匆向着赏金社赶去，几分钟之内就成功和大家汇合。 　　大家先后脚来到柜台前，接待的男人猛地抬起了头。 　　他眯着眼睛从头到脚把走在最前边的任辰卓打量了一遍：“一个队的？” 　　“对。” 　　男人撇了撇嘴，低头从废纸成堆的文件里翻找半天，终于扒拉出来一张破烂兮兮的半截纸：“就这个，拿着。” 　　“不好意思啊老弟，我们刚来，能请您给讲讲这边的——” 　　任辰卓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听男人不爽地嚷嚷起来：“任务换功勋功勋换物资，说了多少遍了怎么还要讲呢。” 　　“……” 　　“你先把这任务接了吧，做一次就什么都知道了。” 　　“……” 　　丛郁早知道会是这么个进展。他看着任辰卓僵在脸上的笑容，摇摇头上前把任务单拿回来。 第28章 　　被基地的前辈刁难几乎是每个地方的固有传统。 　　左万一把夺过被丛郁接回来的任务单, 大致浏览过去：“捕捉两只变异老鼠？” 　　变异动物的皮毛和鳞片经过筛洗缝制，可以成为好用的衣物材料——只要把其上隐藏的病毒消灭，就会变得完全无害。 　　因此基地里的任务除了猎杀周围城市的丧尸，最常见的还是捕捉变异生物并拿回有用的素材。 　　但, 尽管他们几个是刚来的新人, 也远不应当安排了一个抓老鼠的任务给他们四人小队。 　　陆然也凑过脑袋去看, “只有一个勋章？” 　　这里的勋章兑换规则, 他们路过物资兑换处时曾隐约瞥到一眼, 一瓶矿泉水就要五个勋章。 　　“新人就好好接新人的任务。”男人头也不抬, 抱着手机玩单机贪吃蛇：“这儿没你们能接的大型任务，去去去赶紧的, 我这里忙着呢。” 　　他手里的好任务都得给基地里那几个大佬留着，哪有空余留给这些小喽啰。 　　“不好意思，”丛郁无奈地掺和到中间：“一个勋章实在是……” 　　原本这里根本不该他说话，可是另外三人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这会儿统统一言不发地看起来像是要打人。他就担心再这么下去，这几人把这前台揍一顿，那可就不好收场了。 　　男人不屑地冷哼一声。 　　他见的人多了，自然一眼就看出来这一队里就丛郁是个软柿子。 　　柿子当然要挑软的捏。 　　“不想做的话这个任务也别做了。” 　　“你什么意思啊！”陆然瞬间被点着了火，滋滋往外冒的火星子惹得四周零零散散的异能者们都朝他们小队看了过来。 　　而左万大约是个行动派, 丛郁一个没拦住就直接翻身跳进了柜台，把任务单拍在他的脸上, 顺便幻化出来的钢针也贴上了男人的太阳穴。 　　这基地里，就是以权力为尊。权力不够，实力来凑也行。 　　男人一呆，重新再看了一遍这个四人小队。两人都是异能者，那另外两人…… 　　臂膀上青筋凸起的任辰卓爽朗一笑, 轻轻在他脸前炸了个电火花。 　　而丛郁——丛郁心态崩了。 　　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啊？说好的刁难呢？说好的任辰卓苦口婆心说服对方呢？ 　　事已至此，他也只能默默地跟着用藤蔓伸进男人桌上的废纸堆里，挑挑拣拣地翻出一张原剧本里的任务单来。 　　男人见此立即换上笑颜如花的脸：“哎呀不好意思，原来你们全都是异能者啊。” 　　他脸上笑嘻嘻心里却早已泪流成河——异能者很多他知道，异能者会抱团他也知道。 　　但讲道理，多数情况下都是一到两个异能者带一整只队伍，带队的异能者还多数只有少得可怜的异能强度。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一队新人四个全是各系的强力异能者啊！ 　　左万轻哼一声放开他，从柜台后边走出来，接过丛郁递过来的任务单：“选好了？” 　　“……选好了。”丛郁面无表情，总觉得对方这个问话不太对劲。 　　确认单子上的任务是他们能够完成的大型任务，其余几人心满意足地留下了自己队伍的手牌给前台的男人。 　　手牌，用来和任务单做交换，接任务时把手牌存在赏金社，等交任务时则是连带着附随的功勋一同拿回来，随后销毁任务单。 　　他们抢下的任务难度在同类型里并不容易，需要完整地带回许多种变异动物的皮毛，任务地点则是曾经旅游景区中尚未开发的一块山区。 　　“……猪皮也是能用的？” 　　曾经过了很久少爷生活的陆然再看见任务单的一瞬间就露出了嫌弃脸。 　　任务要求他们猎杀变异野猪并带回猪皮。 　　其他几项，像是鹿和虎，那样的皮毛勉强还在他的认知范围之内，但到了这野猪猪皮，他怎么就看不懂了呢？ 　　“我去找鹿。” 　　丛郁对此不作答，他还在想他们如今靠着异能威胁了那个男人之后，他是否还敢在几天之后的任务交接中作祟。 　　今天这一举动可是吓惨了对方，他委实不敢确信对方之后还是否敢于干涉它们小队。 　　……还是当前的事情要紧。 　　丛郁皱着眉毛感知自己的异能。 　　他的植物异能在这深山老林里意外地好用得紧，甚至丛郁还有几分怀疑是否是他的异能精进后同样也拥有了亲和自然时的增益buff：“他们要的变异动物应当都不太好对付。” 　　任辰卓大咧咧地呼噜一把他的脑袋：“不怕嗷，咱几个一块儿。” 　　几人领完任务先是回到宿舍中拿了枪。 　　对于瞬发型的异能来说打猎时枪支的用处的确不大，但像是丛郁这样的辅助系，一旦遇到了高速移动的动物，倒不如一枪瞄准来得迅速。 　　森林里各种虫鸟密集，虽然没有人，但感染了病毒的小型动物时不时也会出来惹人心烦。 　　这病毒感染在动物身上会让他们产生不确定性的变异。 　　虽说原理相同，作用方向却是不同。体质大幅增强的动物通常会在体型上产生数倍增幅，但同时又和人类的体质变异者相同，不具备元素系异能。 　　“西边岩石后。”丛郁根据藤蔓探测到的模模糊糊的影子，转了个身，面向西方：“有鹿。” 　　他感测不出那家伙是怎样的变异，对于对方的能力尚不清楚也不能随意出手，“体型不大，活动时产生的热量不足，是变异鹿，元素系——” 　　嗯？ 　　自从他的异能更加强力之后，他还从未尝试过在探测具体数值上做到极致，最多只极限地尝试过探测范围。 　　任辰卓张了张嘴似乎是想夸他，但丛郁轻飘飘斜看他一眼做出个噤声的手势，他也只能点头往旁边移动了些，从石头侧面看过去。 　　果真，石头后方一头鹿角壮硕的雄鹿正蜷着腿跪坐在地栖息。 　　它看起来没有其他变异动物那么具有攻击性，除了眼睛翻白，蹄和角上都有腐朽的痕迹之外，橘色皮毛甚至都仍是油光水滑漂亮得很。 　　想要不损毁皮毛地杀死这头鹿，似乎在场的也只有左万能够做到了。 　　众人示意之下，左万静悄悄地摸出一根极细的钢针，毕了还像是展示般在丛郁面前亮了亮。 　　他动作利落，面朝着丧尸鹿轻轻地松开了紧握钢针的手，那支尖锐无比的钢针就一声轻响地扎穿了雄鹿的太阳穴。 　　整个过程安安静静地，几乎一点响声也没发出来。 　　丛郁松了口气，藤蔓卷紧雄鹿的脖子再带领着大家上前检查。见它确实死透了，这才安排左万去给鹿剥皮，自己则是继续向其他方向探测。 　　他一脚踩死一只想爬腿的蜘蛛，还没站稳脚跟就见左万和另外两人一起拎了一张湿漉漉血淋淋的鹿皮回来。 　　“左万剥的。” 　　见丛郁懵然看向那张鹿皮，陆然挠挠头，语气不觉就有些酸溜溜：“要不是任务要求皮毛完整，我也能剥皮啊。” 　　这件事只能算是他天然地在异能上输给了左万，绝不可能是因为左万比他强吧！ 　　“呃……嗯。”丛郁克制着抽搐的唇角，转身回去继续把注意力集中在探测异能上。 　　他不过是稍有些意外，左万这样的大少竟然能够在给动物剥皮这方面做得又快又好。 　　与之相比，目前还是专注于他自己的事情比较重要。 　　经过这些天的推测，他反倒是有在关于自己异能的方面有了不得了的推测——或许植物系异能本就该可以继续精进的，只不过异能精进的条件对于专攻辅助的异能者们来讲过于苛刻，很少有人能做到—— 　　他不正是在上次用空了异能之后才首次感受到异能的精进么？ 　　或许，这剧本中有关于异能的设定，是用进废退也说不定。 　　“这附近没有任务单上要求的猎物。”他稍微移动控制着的藤蔓和各种寄生植物，“半径四十米之内都没有。” 　　虽然他也感受到了一头独行的生物，但从模糊的剪影来推测，那大概率是一头狼——并不在任务要求中。 　　“那再继续往前走走呗。”陆然两手揣在口袋里大摇大摆往前走，“怪物来了咱还能怕他不成？” 　　“……请让我走在前边。”丛郁迈开小短腿追上去：“我需要第一时间……野猪！” 　　这次不需要他用植物探测了。 　　变异野猪看起来比那头鹿要凶残得多，一路横冲直撞，冲过来的这一路上甚至都还隐隐结了些冰霜。 　　“……元素变异？”左万一闪身跳上旁边的石头，顺手抓着丛郁的小臂把他也带了上来：“冰系……有这样的异能吗？” 　　他故技重施，仍是控制着腕包中的小道具去攻击野猪，没想到它动作异常迅速，周身竟然凝结出冰霜将钢针粘死在一侧的草丛中。 　　来了。 　　丛郁眼神深沉一瞬，就是从这里起，他们意识到了—— 　　“我觉得不对，那好像是水系变异。自然元素里也没冰这一说吧？”任辰卓观察地最细致，野猪周身结出的冰霜没过多久还会再化作水，“但顾秋老弟可没这个本事。” 　　四人一个对视，面色都变得不好看起来。 　　异能会进化，这里边包含的意义就多了去了。不止野生动物，就连丧尸里也说不定会进化出有异能的高级丧尸。 　　陆然二话不说尝试着朝继续狂奔的野猪放出一小绺火花，果然被野猪用水墙给挡了回来。他脸色一黑：“这怎么玩？” 　　金属会被冻住，雷电和火焰又烧毁皮毛…… 　　丛郁默默抬了抬手，“我来吧。” 　　大家都在等他用异能控制住野猪的动作，没想到却等到了丛郁从背后把枪摸出来架好：“这个——” 　　他眯起一只眼睛，歪着头，微微弓着身子，雪白手指扣在扳机上轻轻一动：“比异能要好用！” 　　他的肩窝处被热心的三人组专门垫了厚厚的衣物布料——曾经那套兔子睡衣光荣牺牲，被剪碎了夹进了防弹服和卫衣之间。 　　嘭地一声，子弹击穿了野猪的冰霜，直打进野猪额头正中。 　　“好枪法！” 　　传闻中能一枪打死熊的霰/弹/枪在此当然也有着不小的作用，秤砣一样的子弹高速打过去，野猪凌空一个翻滚就倒在了地上。 　　丛郁舔舔唇，率先跳下石头过去检查尸体。看着几乎被掀起了整个头盖骨的野猪，他也不知为何竟然莫名地有了几分兴奋，从前那些看见血腥场面就胃酸上涌的感觉也消失了大半：“左万！来帮忙剥皮！” 　　“好。” 　　在另外两人愣神的功夫里，左万弯了弯眼睛，声音柔和：“很厉害嘛。” 　　“嗯！”丛郁没发觉不对劲，摩拳擦掌又摸了摸枪管：“一会儿的虎皮和虎牙也让我来吧？” 　　“……都可以。” 　　左万操控着的钢刃一歪，险些弄坏了皮毛。他佯作无事发生，重新集中了注意力。 　　或许丛郁本人没意识到。 　　他出神地在想，丛郁真的变了很多。他好像从被动地生活变成了主动地去寻找生活。 　　被大家纵容着在任务时间里玩儿打猎的丛郁满足地背了多数的战利品回去，一时间差点连自己还要注意的剧情都给忘记了。 　　任辰卓主动地分走了他背上的大部分重量，大步流星带领大家往回走。然而走了两步又觉不对，停下脚步看身后的三人。 　　丛郁正站在方才雄鹿尸体的周围，驻足盯着什么看。 　　他也跟着凑过脑袋，“哟，狼？” 　　一匹被毛灰白的狼正俯下/身凶狠地撕咬他们留下的雄鹿尸体。 　　大约是任辰卓这一声声音大了些，那头丛林狼抬起头来朝着几人呲牙嘶吼。 　　眼神清澈灵动，并不是丧尸狼。 　　丛郁从口袋里拿出两支火腿肠来抛过去，随即紧张地面朝野狼后退两步，示意自己的无害。 　　“嘶——小兔子！”陆然扯着他就往回跑：“虽然这家伙没什么恶意，你也不用这样对它吧……” 　　丛郁沉默了几秒，他刚刚就探测到了这狼的存在。 　　它大概率是一直躲着人走的——任辰卓曾说过，这边出现了具有异能、可以驯化的变异动物，如果被贪婪的人类寻到，说不定会用尽各种手段将它带回去圈养。 　　“挺可怜的。”丛郁顿了顿才继续道：“也说不定它吃了丧尸鹿，就会变成丧尸——就当是它的最后一餐吧。” 第29章 　　第一日的任务交接很是顺利, 拿回了数值高达170的功勋后，众人稍一商议便决定暂时在基地打探打探情况。 　　这座基地单是占地就是整个W市所有基地中最大的——从前这里是风景区前供以游客住宿的旅馆民宿区，占地面积并不是其他随随便便的小楼可以比拟的。 　　几人先是拐去西北方向的小洋房接回陆晴——那里便是用来托管没有异能的儿童的地方。 　　“基地是挺大的，就是工作人员都不讲人话。”陆然甩着手往前走, 一路停不下来地吐槽这地方的不好, 直到烦不胜烦的左万拧着眉吼他才算是安静下来。 　　见证了全过程的丛郁表示自己已经不想拯救这两位之间的感情线了。 　　“先去接陆晴, 然后带着她在基地的各个区域转一转怎么样？” 　　丛郁叹息一声, 一本正经地规划着路线：“西北方向是托管处, 往南走大概是宿舍, 也没什么好看的。我们需要去的是赏金社旁边的物资兑换处。” 　　他们手里尚有的物资在昨日就被搬进了宿舍暂时储存，尽管如此, 丛郁也还是一门心思地提前为队伍的物资储存做着计划，毕竟足够的存粮是后期剧情发展的底气。 　　托管处的小朋友们正在门前被小姐姐带着一起玩耍，三两成团跳格子或是做着不知名的小游戏。 　　这个时间点多数异能者都还没有交接完任务，因而托管处的小朋友并不少, 粗略看去就有六七十个。 　　“这么多？！”任辰卓上午没来，万万没想到被带来基地的小朋友数量远超他的预期。 　　“基地里的人数应该要有几百了。”左万想到的却是另一个层面：“目前刚到天灾降临第二个月，也不知道这场灾难会持续多久。” 　　灾难越久，平民的生活就会愈加糟糕。 　　或许物资会在人类逐渐度过灾难初期后变得丰富起来，但在这样弱肉强食、制度混沌的世界中, 底层的人类渐渐地就不能被算作人类了。 　　另一边正在和另一个小男生玩儿得开心的陆晴抬头看到朝自己走来的小队，立即丢开小男生颠颠地跑着过来：“大哥哥！” 　　陆然张着手等把自家妹妹抱起来, 接着眼睁睁看着陆晴一个熊扑趴进丛郁怀里。 　　“……？” 　　陆晴笑嘻嘻地对着陆然做了个鬼脸才回来牵着他的手：“大哥哥还是软软的~” 　　陆然黑人问号脸：“你家大哥哥这会儿一身硬邦邦的防弹服，哪里软了？” 　　“你家？”左万忍了许久，还是蹙眉回头。 　　他的直觉向来准得离谱，早早就意识到应当将丛郁和陆然分开些。奈何丛郁本人是个带不动的闷葫芦，谁性子更跳脱些他就会不自觉地被对方带着走。 　　“陆晴家！”陆然恶狠狠顶了一嘴, 忽觉不对，又傻兮兮笑起来：“哎？那也是我家来着。” 　　丛郁：“……” 　　他思索了几天才终于真正意识到了自己都维护了些什么——都是成年人了，这两人的意思其实都挺明显的。 　　那么问题来了，相似的事情如果发生在工作中，他该怎么做？ 　　让剧本回归原位是目前的他做不到的，他无法控制别人的思想情感。那么唯一的做法便是想方设法让这两人都讨厌自己。 　　太难了。 　　丛郁默不作声跟在队友身后，盘算着自己的戏份。 　　让两人都讨厌他根本就是和剧本相悖，无法达成。 　　“……丛郁？” 　　丛郁抬头，才发觉自己不自觉间已经和另外三个大个子拉开了不少距离。他撇撇嘴加快脚步跟上去，没等开口左万却先垂眸看他：“你不喜欢这样吗？” 　　“嗯……有点。” 　　左万垂了垂眼睫，把眸子里奇异的神色遮住。 　　丛郁塌下肩膀棱模两可讲着自己的想法：“我只是想着，或许你们可以更注重自己一点……” 　　“诶？” 　　“就是这样。”丛郁抿了抿唇，怀疑和这两人交流比和上级交流还要艰难：“其实有时候我的选择也是错误的，我的计划也不一定完全合理。” 　　他更多的时候都在按照剧情提出一个稍有漏洞的提议等待其余人的反驳，但最后总能等来这三个家伙毫不犹豫的点头。 　　每次的结局都是他还要在自己的计划之上打上补丁，以防这群做事全听他的主角们一个不慎团灭在某个角落。 　　现在看来，唯一能期待的竟然是顾秋这个角色——希望那人入队时能够好好地像是剧本那样和他大吵一架。 　　闻言左万重新静静凝视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 　　他只是觉得丛郁偶尔意气风发的时候都会很开心——如果丛郁真的错了，他们一定会指正。 　　可这家伙说出的那些漏洞百出的计划简直就是在特意为他们送上辩驳的机会，他也只能不明不白地等下去，等丛郁再重新说出更好的规划时发亮的眼睛，再为他送上称赞。 　　为什么他一直在隐藏自己，这是左万始终不能想明白的事情。他唯一确信的是，隐藏真实自己的丛郁并不开心。 　　小队间的氛围好像突然就沉重了下来，见他人都不回答，丛郁也渐渐失了兴致，“走吧，刚才不是说要去看物资兑换？” 　　“老弟！”任辰卓往远处看了看，忽然扬高声音：“那边路牌指着的！这里有食堂！” 　　丛郁盯着他看，没动。 　　“不想去啊？” 　　“……想。” 　　“那走了！” 　　任辰卓作为ky第一人，无视缄默的空气拉上丛郁就走：“害，都多久没吃过一顿正常饭菜啦！天天泡面泡面的，我都快吃成泡面味儿了！” 　　这人是个雷厉风行的，说走就走，没等其他几个人跟上就唰唰带着丛郁跑路。 　　好在食堂距离食堂的位置也并不远，走最北边的一条小路径直就能到达。 　　任辰卓率先推开门，里边稀稀疏疏坐着几个成年人，数量还没有后厨的工作人员多。 　　久违的饭菜香味扑鼻而来，终于勾得丛郁也蠢蠢欲动起来，主动抬脚去玻璃橱窗前看情况。 　　“辛苦了。” 　　里边坐着的女孩子恹恹地，头也没抬，递出来一张手写的菜单，“看看吧，后边都有标价。” 　　矿泉水和泡面的价格在这里也有标注，分别是五功勋和十功勋。但后边那些简单的小菜看起来则贵的离谱，一道简单的炒时蔬就需要四十功勋。 　　左万他们三人也终于跟了上来，跟着一起看菜单。 　　或许是左万注意的点总是不一样，他盯着菜单里仅有的几道菜和主食看了半晌：“蔬菜和米饭的来源，我可以问问吗？” 　　女孩儿抬头随意看了一眼，低下头去，正要开口忽地又再次直视左万的脸：“呀！是你！” 　　“……” 　　“哎？你们还不知道吗？”女孩儿弯着眼睛笑了起来，神色里还带了些顽皮：“昨天女孩子们之间就传开了，新来了一个小队里有个特别好看的哥哥。虽然这个队伍平均颜值高的离谱，但是队长的美名还是被传了更远诶~” 　　任辰卓无言以对：“……其实我是队长。” 　　女孩儿一噎，“……” 　　“回答问题。”左万不太爽地皱起眉头。 　　女孩儿又悄悄吐了吐舌头：“脾气果然也是一绝的差。” 　　见左万快要压制不住爆发，她才算是摇头晃脑地回到了正题：“木系异能者催生的呀？你们不知道么？只要有植物种子，就可以迅速产出可食用的植物。” 　　于是几个队友的目光齐齐凝到了丛郁身上，看得他后背一凉：“我没说我不会呀。” 　　但是剧本里根本没提过这一茬——他全程都在努力的做一个合格的探测员，哪有空余时间去种菜啊。 　　“你们有木系异能者？那就很简单了，只要在基地买植物种子和各类柴米油盐，就能自己做饭了。” 　　说着，她又拿出来另一张单子，清晰地列着各种辅料的价格。 　　丛郁只是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眼神：“算了，我们还是先去兑换物资怎么样？” 　　陆然好奇地也跟着凑过来看。 　　食用油：3500功勋。 　　盐：4000功勋。 　　“……哈？”他瞪大了眼睛：“你们怎么不去抢？！” 　　他把自己身上存着的几张功勋牌子拿出来颠了颠，“再说了这玩意儿不就是金属牌嘛，左万你应该就能造出来？” 　　左万看都没看他，“不能。” 　　他回头去看丛郁的眼神，显然，这家伙还是很想吃这边的炒菜的。他顺着丛郁的目光看过去，忽然夺过陆然手里那张面值50的功勋递过去：“一盘土豆炖……炖火腿？丛郁你是要……” 　　“……是。”丛郁面皮薄，没想到自己想吃点东西也能被看出来：“但是这太贵了。” 　　“嗯，就要这个吧。”左万继续把功勋递出去。 　　女孩儿左看看右看看，一脸懵逼地接过功勋：“呃，请你们稍等……我让后厨做。” 　　“为什么不能啊！”陆然在后边继续嚷嚷。 　　“闭嘴。”左万嫌他聒噪，“我试过了。” 　　那功勋的物质并不是纯粹的金属，饶是他怎样努力去调动异能掌控功勋都并不能改变其形状的一丝一毫。再加上这功勋模样的特殊，灰褐色中参杂着深铁锈红的斑点，面值雕刻其上，他根本找不出同类型的金属去伪造。 　　“你们不用考虑啦，这么多金属系异能者都尝试过了，并没有谁能造出假功勋的。” 　　女孩儿刚刚回过神，眼神在左万和丛郁之间飘呀飘，透露着难以言喻的兴奋：“这东西好像是W市里的大佬做出来的特殊合成材料……并不属于金属。” 　　无论如何，几人算是在食堂中吃了还算愉快的一餐。 　　基地中各处重点位置他们也大致挨个浏览过去，只剩下西南角落里一栋特殊的小楼门窗紧锁，完全看不出里边是什么。 　　就连丛郁路过时也好奇地看了几眼——他的剧本里并没有提到这栋楼的归属。 　　到了W市之后的时间就好像快了许多，无需再每天奔波，只用在风景区内打猎换功勋就足够他们每日晃晃悠悠的打发时间。 　　但他们的日子过得越是轻松写意，丛郁反倒是越焦虑。 　　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周，该发生的剧情仍未发生。 　　难道那个前台男人真的不打算继续为难他们了？ 　　丛郁又一次给森林里遇到的灰狼投喂几根火腿，再被慌里慌张的陆然带着逃跑。 　　“小兔子啊——你每天到底在干嘛啊啊啊为什么总要喂那头狼啊！！” 　　陆然崩溃地回头看一眼那匹突然追上来的狼：“你看看你看看，引狼入室！” 　　这狼也是有趣得紧，每次都只追着他们离开森林，随后就乖乖巧巧地蹲坐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开。 　　丛郁临走前又好奇地回头，正看见灰狼尾巴一甩一甩地对着他吐舌头。 　　“……” 　　好像不太对。 　　他麻木着一张脸和几个队友一起赶回赏金社交任务，然而今天的情况似乎和往常不同。 　　四周回来交任务的异能者们投来的不再是羡慕的目光，反倒是一见他们就迅速做完了手上的工作后作鸟兽散。 　　丛郁理了理心情，盯着前台的男人看。 　　“完成了。”左万对这个前台并没有好感，冷着脸把战利品拍在柜台：“043号交任务。” 　　“哎，别急啊新人。” 　　柜台前仍是那个男人，只是不知为何，此时的他看起来比之前有底气得多：“任务交接总要核验吧？” 　　“……快点。” 　　“好嘞，何先生？”男人笑眯眯地不怀好意：“麻烦您来核验吧。” 　　何先生？ 　　丛郁抬头，这又是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人物？剧情里—— 　　…… 　　剧情里还真的出现了。 　　他脸色有点微妙，这位何先生出现的时机几乎已经在他杀青之前才对。 　　“嗯，我看看。” 　　柜台后的小门打开，从里边走出来的男人一身低调的烟灰西装，领带腰带一眼就能看出做工不凡的精致，发型在这物资缺乏的末世仍用发胶固定在后。 　　他身形颀长，宽肩窄腰，长相是透着冷意的无铸，但再怎样英俊，也总还有一股子斯文败类的味道。 　　何融天低头，随手拿着那三张兽皮翻了翻，忽然就勾唇笑了：“不合格。” 　　说罢他摆摆手，一转身又回到了小屋里，一个多余的文字都没有。 　　剧本剧情是什么来着？ 　　丛郁难受地扭了扭脖子，开始为这种莫名其妙的发展头痛了。 　　他们的下一个任务是剧情转变的关键点，而接取任务的条件则是他们一队人被狼烟基地顶层放生—— 　　前台交接任务的男人对于他们的啰嗦唠叨心生不满，最终在某一次任务交接时给他们发放了足量的功勋，却交给上层核验部门残次品的皮毛。这一出惹得核验部门以为这一队新人是在骗功勋，直接将他们发放去了那个无人完成的任务。 　　专门用于“放生”做错了事的基地异能者。 　　基地资源有限，不够强力的异能者或是不听话的异能者都可以被当作异类杀伐。 　　到目前为止，接到这个任务的小队无人生还归来。 　　“怎么，看什么看？”男人继续翘着脚看左万。 　　这小队看起来厉害，但听闻还有个没有异能的小妹妹被放在托管部门。 　　他也不会人渣到要用小姑娘来威胁这群新人啦—— 　　“何先生说的话，我个人真诚建议你们该听听、该信信，就不要有那些不该有的歪心思。” 　　作者有话要说：　　别问，问就是受（。 　　容貌描写的就是受。 　　不过这个何先生可能会被直接送去火葬场:D 第30章 　　柜台后边的小门嗡地一声破开一个洞来。四四方方, 每一条切边都光滑地浑然天成，竟然没有任何碎屑落下，就好像那块门板直接消失了。 　　男人背后一凉，迅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回过头, 点头哈腰像条狗似的：“何先生抱歉, 是我……” 　　“小心你的舌头。” 　　室内的何融天偏过头来, 一双眼睛在暗中好像也熠熠生着狠毒的光, 盯他几秒才又从容地去翻自己手里的书。 　　“功勋。”左万仿佛没听到刚才何融天的那声不合格, 随手撕了手里的任务单, “还有队伍手牌。” 　　这次房间里的何融天坐得就不是那么舒服了。 　　丛郁一扶额，又来了。 　　他往前站, 试图去先把显然脾气上头的几个队友拉回来。 　　何融天这个人的异能诡异，并不是凭借他们几个人就能打过的。再想到他阴沉的性子，一个不慎被当众处决都是有可能的。 　　空间系异能，能开辟空间, 自然也能关闭空间。而被他关闭的空间会消失在这个三维世界中，直接成为某种存在与不存在之间的悖论。 　　至于空间系异能存在的法则，丛郁对着剧本研究了许久才算是勉强明白：空间的本质是所有物质粒子，而极为罕见的空间系就是可以操纵粒子间张力的异能。 　　“我不是说了？”何融天撩了一把碎发，徐徐又向着门外走来：“你们的兽皮不合格。” 　　“总得给个理由吧？”陆然嘴角一撇, 两手揽着丛郁把人放去一边：“小兔子乖乖别碍事儿，今天我非得跟他讲清楚这个理！” 　　丛郁：“……” 　　哥, 你讲不清的。 　　果然，何融天一耸肩膀，“不需要道理。”他认认真真把这个小队的人物从高到矮挨个扫过去，最后停驻在丛郁脸上：“看起来你们中有个小朋友……比你们大家都要懂事多了。” 　　“末世里本就凭能力说话，没人会因为你多祈求几句就留你一命。” 　　左万不想听他说那么多, 冷着脸正要再说些什么，忽然被丛郁扒上了肩膀。他一怔，偏头去看。 　　“末世？”丛郁踮了踮脚，刚说出一个词又忽觉不对，话头一转换了方向：“凭能力说话并不是你无缘无故压榨新人的理由。” 　　为什么这人会提到末世？ 　　“看来你们还不知道。”何融天顿住几秒钟，竟然微笑起来。他随手把已经瑟瑟发抖的前台男人推去房间里，关上了门：“啊，我们说的是同一件事吗？” 　　丛郁瞳孔紧缩，后退了半步。 　　直到他的死亡，末世中的人们还将这场灾难称之为“天灾”，唯有何融天理所当然地说出了一个奇怪的词语。 　　大众都说这是末世，那么他说这是末世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近乎全民都默认这次灾难叫做“天灾”—— 　　何融天的身份忽然就变得清晰明了起来。 　　他甚至就这么慢斯条理地在椅子上坐下了，双手交叉撑在下颌：“没关系，我重回刚才的话题。我没有无缘无故压榨新人，只是凭借能力拿到我该有的资源罢了。” 　　“我寻思你这老弟搁这儿叨叨半天，一句话没说到点子上。”任辰卓挠挠头，猛地朝着何融天发动了攻击：“这破基地咱也没待下去的必要了吧？” 　　他现在就想把功勋拿回来走人，带着丛郁他们几个人去另寻出处。 　　“可能没有。”何融天一动不动，直戳他面门的雷击就在他眼前诡异地凭空消失：“但你现在这一击也彻底打掉了你们投靠其他基地的希望。” 　　“并且，”他看向丛郁，表情奇异地带着惋惜：“我还以为你是个识时务的，没想到会和他们几个是同一种货色。” 　　“……” 　　“那么我直说吧。” 　　见众人对他的能力都有些摸不准，不敢出手的模样，他轻笑两声：“你们能打败我，功勋给你们，我不再掺和。” 　　“打不过我，就接受一个新的任务，怎么样？” 　　话音未落，各式不同的异能顺势而发，几乎是同时朝着他打过去。除了丛郁以外的另外三人看起来尤其愤怒——又有人贬低他们的小兔子！ 　　为什么这些初见的人都喜欢拉踩一脚丛郁？ 　　只是愤怒归愤怒，在异能强弱的天堑之间想要打败何融天近乎是在痴心妄想。 　　所有的异能接近何融天就会被他切掉在空间中，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个人的异能只要能一直支撑下去，就是无敌的。 　　“给我撑住！”陆然一咬牙，一个箭步想要往前冲，被发觉不对的丛郁一把扯回来。 　　“别冲动。”丛郁率先放弃了攻击何融天，他退后一些，忽然朝着何融天颔首，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遇到了旗鼓相当的对手。 　　何融天一愣，唇角翘起。 　　有点意思。 　　“你冲过去的结局就和那些异能一样，直接消失干净，什么都留不下来。” 　　丛郁当然清楚现在的他们与何融天完全不是对手，况且他对于如何打败何融天也毫无头绪，“答应我，先别冲动。” 　　“……噢？”何融天这次直接轻笑出声，“很聪明啊。” 　　所有人都逐渐停了手，在何融天越发薄凉的表情中心口发堵。 　　“停手了？” 　　“……嗯。”丛郁一手扯着陆然，一手扒着左万，只觉得自己操碎了心：“你说任务吧。” 　　这次何融天看起来终于满足了，他转了转手腕站起身，“去Y市一趟吧，找线索。” 　　来了。 　　丛郁精神一振，惊觉这竟然和管理层给他们布置的任务相同。 　　这还是剧本的自我修正吗？ 　　“话说明白！”任辰卓也后退一步，“什么线索？” 　　“没关系，你们去了就知道了。实在不知道的话，所有有用的信息都带回来给我吧。” 　　仿佛是和丛郁一行人说话让他感到疲倦似的，何融天轻声舒一口气，“祝福你们。” 　　“啊，对了。”他进门前忽然停下脚步，并未回头，声音却是阴森森地传来：“一定要去啊，如果你们想的是直接逃跑……应该也是跑不掉的吧。” 　　言罢，他随意地打了个响指，赏金社门外竟然接连飞进来两只猎隼，“就让它们跟着你们怎么样？也千万别想着杀掉这两只小可爱——它们和我是同种类的异能哟。” 　　小门砰地一声被关上，透过刚才被何融天打出的四方形口子可以清楚看到里边的灯光熄灭，变得黑黝黝一片看不清晰。 　　丛郁及时在身后推着几个人的后背，把谩骂声就要脱口而出的几人推出赏金社之外：“那就去找线索嘛。” 　　“当初就不该来这基地！”陆然翻了个白眼。 　　“这崽子连让找什么线索都没说。”任辰卓也跟着点头，眉头一拧：“咱真就这么去？Y市又是哪里啊？” 　　唯有不做声的左万停顿半晌忽然摘了自己臂上的袖章：“去其他基地。” 　　他有预感，这次任务并不会特别简单。 　　丛郁不置可否，乖乖地被几人带着走。 　　现在的他知道剧情，他的队友们却都不清楚。 　　任辰卓还曾提议要不要把陆晴带出来一起，却被丛郁认真拒绝了：“等我们安定下来再去接她。” 　　他没说的是，短期内大约是安定不下来了。若是现在把小姑娘接出来，之后该把陆晴托管到哪里都还是个问题。 　　在基地招募处问过一圈后，理所应当的，没有任何一个基地敢于收留他们。 　　“……不然，我们还是去——” 　　见主角团们仍未有离开这里的意思，丛郁渐渐地又开始有些着急。这些人的脾气应当一个比一个冲，见大家都跟躲瘟神一样躲着他们，早就该一甩袖子开车离开了。 　　他弱弱地扯了扯左万的衣角：“他们应该都不敢收下我们吧，不然……” 　　“老弟别急！”任辰卓贴过来，大手在丛郁脑袋瓜上揉一揉：“真不行我们就去打听打听我老爹那边的情况嘛。” 　　他块头大，声音也爽朗，此刻微微倾身安慰人的样子让人特别有安全感。 　　但丛郁一滞，“不、不用了吧，你不是想自己……” 　　“现在情况特殊嘛这不是！” 　　丛郁：“……” 　　你的钢铁意志呢？！说好的不投靠父亲呢？ 　　虽然后边的确是偶遇了任余贡，但不该是现在啊？！ 　　“啊……小兔子，”陆然刚从另外一处拒绝他们的招募处跑回来，见大家都围着丛郁，“你是很想去做那个任务？” 　　丛郁心底一颤，安安静静摇头：“你们问到去处了吗？” 　　“没呢。”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心情都多了几分沉重。 　　“……不然我还是去找老头子算了。”任辰卓苦笑，没想到他铁骨铮铮说是自己出来闯荡，刚到W市就碰了一鼻子灰。 　　其实单是他自己的话没点犹豫就会去做那个任务，但他现在身边多了一群队友，他怎么可能把个人情绪放在最前？ 　　况且他还有些奇怪——分明任余贡的名号大家是知道的，但他们进入W市半个月了，也没听谁真正提起过任余贡的位置。 　　那个老头子难道还得躲起来？ 　　“你不喜欢。”丛郁抬头，“你只要遵从你的本心就好。” 　　他确实有些担心剧本，但他也明白任辰卓这个人。热心、暴躁，有时候大咧咧，也有时候其实很会看人心思。最重要的是，他不喜欢什么事情都依靠别人，反倒是更偏爱给他人提供帮助。 　　左万猛地看过来，心中警铃大作。 　　这家伙又在不自觉地撩人。 　　任辰卓这边却是呆呆地看着他一直都挺欣赏的小家伙。他出来这一路，从头到尾能够认同他观点的就只有丛郁一个。 　　他们遇到的人又少，一朝隐约给了他全世界就剩丛郁在理解他的错觉。 　　“而且我很在意何先生说的线索。” 　　丛郁嫌弃这样和他说话太累，不由得站远了些省得抬头：“他看起来不像是会说谎的人，既然说是有线索就一定有。” 　　“那就去吧。”左万心中所想其实和丛郁大差不离，之所以一心想寻出其他基地也是出于安全角度考虑。 　　他一点头转脚向基地内走回去：“跟陆晴讲清楚，再把东西收拾好。” 　　“诸位就这么走了吗？” 　　背后传来的声音让陆然猛觉不妙。他像只被抓了尾巴的猫，警觉回头，果真看见顾秋刚从旁边的帐篷后边出来：“听说你们被狼烟基地赶去做任务了。” 　　丛郁松了口气，“是的。” 　　“介意带上我吗？”顾秋随手一推眼镜，往前走了几步，面朝丛郁勉强勾起一个笑颜：“之前的情况中不作为是我不对，我在此给各位道歉。” 　　“……” 　　“尤其是要对丛郁道歉。”顾秋无视众人的冷漠脸，“如果我的态度对你造成伤害，对不起。” 　　丛郁：“？？？” 　　不对啊？剧情不过是延后了一周，你的臭脾气人设就没啦？ 第31章 　　事已至此,多一个人总是对于队伍的战力更有利的。 　　纵使陆然百般不情愿也只能臣服在丛郁有理有据的说辞之下，将自己耷拢的脸色调整到“待客”的水准去看待顾秋。 　　天上果真有着两只鹰隼时时跟着，飞得极高，攻击都有难度。一旦他们偏离前往Y市的固定路线,其中一只继续追踪,另外一只则是急速返回报信。 　　此种情况下,他们也只能苦涩地按照何先生给出的路线开车。 　　“你知道任务内容吗？” 　　丛郁努力调整剧情，任辰卓和陆然在调整心情,唯有左万沉默几秒后抬头问出了正事。 　　他们不过是刚被发放去做任务,顾秋就知道了。 　　再加上顾秋的基地——左万瞥一眼顾秋冒出来的帐子和顾秋手臂上相应的袖章,那基地的招募处看起来寒酸得很，连人也没有几个。 　　就连这样的小基地也能迅速收到信息。 　　“找线索。”顾秋冷冰冰的,似笑非笑从副驾回过头来，“被‘放生’的任务从来都只有找线索。” 　　见大家都在皱眉,他颇感无趣地才又认真看着前路：“我昨天加入了你们附近的另一个小基地。匿名加入，众人之间可以聊的话题就更多了。这些无脑的长舌怪嘴很快，放生的事情,昨晚我就有所听说。” 　　“……” 　　“只是没想到今天中午就听说你们荣幸地成为了第四个被放生的小组。”顾秋看起来是一脸的不在乎,“前三个都没回来，自然也没带回来什么线索。” 　　放生任务，在整个W市又被称作死亡任务。任务目标只有一个，前往Y市，寻找一条不知道是否存在的线索。 　　“那你就不怕回不来啊！”陆然一翻白眼，“有事没事瞎凑什么热闹！” 　　他身边一个左万一个任辰卓就够他受的了，这神经病似的顾秋又三番两次来搅局。 　　只是这次车上却没人再搭理他了。 　　听闻前三个去往Y市的小组都没回来，他们根本没有心情去和陆然拌嘴，只是各做各的事情忙碌着。 　　丛郁又开始在脑内背剧情——这次如果他的异能再出了差错,主角团分分钟就能团灭。 　　Y市距离W市其实并不远，但由于地方小名声小，没有何先生给的地图，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路线。 　　这是一座拥挤的小县城，奇异的是入城口上却竖着一块带着荧光黄色的警示牌，将窄窄的一条路完全堵上了。 　　“这咋的还堵路呢？”任辰卓停了车，开门去搬动警示牌。 　　“……说明有人来过。”顾秋盯着那面空白的纯色警示牌，“进入Y市只有这一条路，前三组有去无回，也不可能开车进入后还将牌子放回去。” 　　左万微一沉吟，“何先生？” 　　“应该是。”丛郁垂着眼睛，手里无意识地转着笔：“何先生，应该是把所有事情都明说的人。” 　　何融天不是会搞阴谋的性格——他喜欢把万事摆在明面上。 　　既然几人接了任务，他也就很乐意直接告诉大家，他在Y市内安排了“惊喜”等着众人。 　　“你们说的何先生是谁？”顾秋在此前只知道他们做任务，完全没听过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丛郁假装迷惑：“不知道，就是他要求我们去做任务。” 　　另一边的任辰卓已经挪好了警示牌，此时汗津津地回来车上：“好了，走着！” 　　顾秋并没有追问下去，而是沉吟着思索这位何先生有没有出现在基地的八卦里过。 　　显然，“何先生”这个人平日里算是低调，任凭他翻遍了记忆也没找出与之相对应的人。他索性暂时将其抛之脑后，反正此刻也不是思索其他事件的时机。 　　这城市有些像是山区，就连其中的道路也是绕来绕去、上上下下的不好走。但即便再怎样不好走，也不该进城几分钟了还一个人影也见不到。 　　不仅没有人，还没有怪物。 　　丧尸也好、变异动物也好，统统都没有，就好像这城市始终只是一座死城。 　　见了这个状况，众人都免不了回忆起A市那种大多数怪物被圈在同一片区域的状况。 　　丛郁悄悄打开一点窗户，在行进过程中控制着植物反馈信息。 　　他对于具体地图也并不清楚，只知道剧本里粗略写到了一片废弃的工厂，而那工厂就是此次几人的目的地。 　　也是这个城市唯一拥有丧尸的地方。 　　“朝东南方向，那边有异能元素的活动。”丛郁给出信息，不等任辰卓夸他就继续蹙眉道：“异能元素……异常多。” 　　“没有活动时产生的生物温度，大概率是变异动物。” 　　“异常多？变异动物？” 　　左万摆弄一下手里的钢针，在针尖的位置做了一个小小的钩爪出来，更能确保丧尸的死亡率：“其他位置呢？” 　　“没有发现生物活动迹象。” 　　“那就是那里了。”左万轻声道：“往那边去吧。” 　　这城市从外到内处处透着诡异，让他不得不多想，顺手又在腕包里补充了不少道具。 　　越是靠近丛郁所指出的地点，空气越是安静得可怖，只有空气细微的气流声。 　　许是朝内走时免不了接近深山，与城市之外其他地方的喧嚣间隔开来，导致这里成为了一块封闭的区域。 　　直到贴近某个十字路口时，才终于见到了些不太普通的东西。 　　那是一栋灰褐色的巨型建筑。 　　离得远了还看不出具体，等走进了才能看到其上还有锈红色斑点——竟然是和基地中使用的勋章是同一种材质。 　　建筑的形状就是通体密封没有出口的封闭圆柱，顶层看不到，但大概率也是被封闭着的。 　　小队将汽车停靠在一旁，下车来到门前。未等接近，那扇门就自动打开来，露出门内的模样。 　　“……这，能进？”陆然看了一眼，其中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但四处都有着暗门，就好像把“我是陷阱”四个大字刻在了门上。 　　他当即抬头看天：“还不如咱想想办法杀了那两只破鸟呢。” 　　猎隼还在空中徘徊，滑翔的高度是他们的异能能力范围所不能及的，就算想杀，也要思考自己有没有那个能力。 　　门内先是一道极高的金属网，左万率先试这控制，惊觉这材料竟然和外墙不同，是纯粹的金属丝。再往内去则是一条一望不到底的漆黑长廊，也不知那所谓的线索究竟在哪。 　　“算了吧老弟。”任辰卓硬着头皮往门里走：“咱几个都走到这儿了，伸头一刀缩头一刀，难不成还能栽在这儿？” 　　顾秋跟在队伍最后，“长廊里前两个门不会构成威胁。” 　　没人回应他，但大家也算是承认了他的说法。 　　等到所有人都进入这栋诡异的房子，身后的大门轰隆关闭。 　　走廊顶端刹那间打下一束一束惨白的射灯，但也仅仅照明了几人前方十几米的位置，看起来阴森森的。丛郁立即尝试着催生探测用的藤蔓——这地方是完全封闭的空间，只有隐藏在暗处的通风口赠送着氧气。 　　而异能的操作需要控制各类元素，元素少了异能力自然也会减弱。 　　“小兔子有检测出来什么嘛~”陆然眼睁睁地看着丛郁把藤蔓放出来一瞬间就又撤了回去，他惊异几秒：“怎么？” 　　“……你们都试试用异能……？” 　　左万率先控制着手里的冷兵器浮空，然而仅仅是刚操纵着金属刃弹射出去，他就眯起了眼睛：“消耗太大了。” 　　这空间里的各种元素粒子多得恐怖，异能作用被增幅数倍。而与之相对应的是，任何异能的使用都会对精神力、或者说异能储备产生比平常多数倍的消耗。 　　身后的门已经无法打开，左万再次尝试去操控制作这建筑的合成材料，却仍然是失败的。他上前一步，融掉了前方的金属网，回头：“只能往前走了。” 　　“嗯。”丛郁点头跟上，尽可能走近了才用上侦测植物：“门内……全是变异动物。” 　　“不用探测。”顾秋吸了一口气，偏着头好似不屑：“用脑袋想，也能知道前边几扇暗门根本不会有什么恐怖的东西。我建议你们直接向前走，在第四道门前——” 　　他活动一番手指，做了个小小的水龙卷出来：“提前做好战斗准备。” 　　“神经病。”陆然翻了个白眼，但见丛郁和任辰卓两人确实是皱着眉先备好了异能，这才无语地也燃起一个火球来等着。 　　丛郁顺势催生出可以爬墙的吸附植物，顺着墙壁一路蜿蜒过去，直数到第四扇门才停下。 　　前三道门果真毫无动静。 　　丛郁对着众人比了个准备的手势，见大家点头，他才继续调动异能。 　　延伸出去的藤蔓霎时间就像是触及了什么暗藏的机关，一道速度极快的火焰像流星一样顺着门缝冲出！ 　　伴随着痛苦至极的凄惨呻//吟声，顾秋立即跟上，用足了异能才将火焰抵消掉。 　　几人甚至尚未来得及深想，而后左右两侧的暗门接踵打开，刺耳的□□吵得人鼓膜都在痛。丛郁根本来不及反应，近乎本能地开足了藤蔓网：“丧尸！” 　　“操！这丧尸全都有异能？！”陆然后退一步，借用这室内空气中异常丰沛的粒子硬生生推出去一道极厚的火墙：“外边的怎么没有？！” 　　“……来不及了。”丛郁没空回答他，只用尽了全力配合队友的异能抵挡着对面的异能攻击。他额上才不过数秒便渗出津津冷汗，或许是异能和精神力的急速损耗，又或者是各种异能消耗的氧气让他虚脱—— 　　狭小的回廊根本没给他们留出后退的余地，也幸好这是走廊，让他们天然就能将攻击集中。 　　丛郁深吸一口气，鼻腔里全是灼烧的痛感。 　　顾秋适时分出异能来给他们周身降温，只暗恨自己对异能的掌控尚不到位。 　　他们完全被困在了进退两难的境界，离开的门无法打开无法破坏，前进的路又被攻势猛烈的变异丧尸围堵。 　　还有什么方法？ 　　左万咬紧牙，将手里几乎所有能用到的道具都掷了出去。 　　前方的战况已经被淹没在乱七八糟的各色异能中，他只能操纵着金属刃和针一同组出了一场金属风暴来，在不见底的幽深走廊里席卷。 　　在异能的交织之中，丛郁一步一步后退到贴着铁丝网。他静下心去听，终于在其中捕捉到一阵微弱的爆炸声：“有动静！” 　　“有了！”顾秋几乎是和他前后同时注意到了那动静：“制造爆炸！” 第32章 　　“制造？”任辰卓正满头的汗往里边丢雷电球,异能如此迅速的消耗之下就算是主角们也仍然吃力：“那咱自己呢？” 　　“这里地形合适，大家向两边躲，在墙后！”顾秋说着已经拉上了陆然和丛郁躲向右边的墙壁之后。 　　这座工厂里的布局是凸字形，刚进入时有一片方形的空间,再往里走则是一条极狭的通道。而大家只需要躲在通道两侧的墙后—— 　　“任辰卓和左万去左边。” 　　越是危急情况,顾秋反倒是越冷静：“金属针换成金属丝,陆然加热金属丝。” 　　丛郁没等他提到自己就向着内里的火场中催生藤蔓，试图将已经狼藉的战场燃烧得温度更高。 　　“这倒是没错。”顾秋看他一眼,语气莫名带了些让人不适的味道,这才继续指挥：“任辰卓用最大电流在金属丝产生电弧,左万用最快的速度把金属丝扔进靠内的地方！” 　　高热之下，加上强力电流,只听嘭地一声响，走廊内部的嘈杂声音顿时清净不少。 　　陆然目瞪口呆：“爆了？” 　　“电爆炸。”顾秋一撇嘴角,“如果左万能学会改变金属性质，威力会更强。”他在几人躲避的地方弄出水雾来降温，随后推了推眼镜,等里边的火焰逐渐熄灭后竟然走进了走廊内部：“跟上。” 　　所有人里除了顾秋,最胆大的就是陆然。他抽了抽嘴角，还是迈步跟了上去。 　　狭窄的走廊甚至只能堪堪容许两人并肩走过，任辰卓看了半天，小跑过去挤在陆然之前，因而后方的空间里一时只剩下了左万和丛郁。 　　“……他没有在故意说你。”丛郁见另一人低头琢磨什么的模样，大致能懂他在想些什么：“异能的掌控并不是那么容易的……顾秋自己也只学会了低级异能不是吗？” 　　“……嗯。”左万摸了摸他的头，先一步抬脚也跟着往里走。 　　他确实是因为顾秋的说辞有些难受，但难受的点或许和这家伙想的不太一样。 　　如果他能学会更多，就能保护丛郁了。 　　至于顾秋,一个外人，说些什么又有什么关系？ 　　“但是，他说的改变金属性质，”丛郁跟在左万背后小跑，努力做着对方的思想启明灯：“也许你可以尝试一下？” 　　左万一顿，突然回头：“性质？改变状态呢？应该也可行对吗？” 　　“对。” 　　这个状态并不是指把固态的金属转变成其他状态，而是逆向思维，将已经溶解在万物中的金属离子重新融合。 　　不过这需要的异能精度会大大提升。 　　“明白了。”左万看一眼身边的墙壁，“……谢谢。” 　　“停。”顾秋的声音从最前方传来，“这里应该是第二道分水岭了，再往前的怪物——” 　　有什么东西从头顶滴落，他一抖，抬头。 　　侧边墙壁上，一团阴影中八只大大小小的眼睛滴溜溜地转来转去，正和他对视。顾秋后退一步，那八只眼睛也就跟着他的动作一翻。 　　蜘蛛。 　　平日里最大不过巴掌的蜘蛛此时就连张张合合的口器都能被看得清晰，诡异的脸上，两根弯刀一样锋利的小钳子中吐出的是粘稠的透明液体。 　　顾秋甚至都不想去看占据了头顶的那八只毛茸茸的节肢状腿，他脑袋空白一瞬，迅速用水刃切掉刚被沾上粘液的一小缕头发：“后退！后退！！” 　　变异丧尸完了是变异动物？！ 　　这工厂里到底存放了多少变异的动物和丧尸？！ 　　被切掉的头发上沾染了粘液，即使经过水的稀释也还是在随后的十几秒钟内融成了一团——这只变异蜘蛛直接将消化液喷出，几乎是强酸性的物质让房间的地面都在嗞嗞作响！ 　　“快走！”顾秋迅速赶着其他人回头跑：“不想死的赶紧逃！！” 　　可是又能逃去哪里呢？ 　　他几乎绝望地计算着前方可能出现的危机。他们才不过走过了寥寥十道门就已经耗空了大半异能，而工厂内部的模样对于他们来讲却还是遥不可及。 　　这还只是蜘蛛，再往后去会是什么怪物在等着他们？ 　　一道粘液喷射而来，丛郁眼疾手快用藤蔓卷了和左万拉回来。他回身，在蜘蛛缓冲着想要喷吐第二波攻击时迅速结出网挡在所有人身后，还能分出些心思将任辰卓和顾秋也统统换位到自己之后—— 　　这个时候，场地空间越广阔，胜算越大。 　　植物网很快被腐蚀干净，丛郁边跑边勾着藤条去扯陆然的袖子：“陆然！放火！” 　　“到空地再放啊！你也要先出来！”陆然气喘吁吁和左万互相挤着肩膀，一齐从狭窄的走廊冲出来：“小兔子快点快点！！” 　　大家都清楚此时已经来不及说更多的话去指挥了，所有人目光紧盯着倒粘在墙上的巨型蜘蛛，等到它出现在刚入门的空地处时，几个异能者迅速打出一套配合——嘭地一声巨响震得人耳朵都有些痛。 　　第二波爆炸！ 　　原本贴着墙壁行走的蜘蛛顿时炸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倏然间滚落在地。 　　但是没人敢放松。 　　丛郁将藤蔓伸出，试探着去捆绑那只火球。 　　藤蔓不等贴近火球就被烧了干净。 　　并不是被火焰燃烧的状态，而是遇到了粘液被腐蚀后一丝一丝断掉的模样，惹得大家几乎是同时后退：“它还没死！！” 　　这蜘蛛的体态扭曲的离谱，八条腿蜷缩着能将自己完全包裹起来。而腿上那些细细的“绒毛”也并不是绒毛，而是不知名物质组成的极细倒刺。 　　丛郁迅速给出结论：“它腿上有护甲，先切腿！” 　　一时间，各种各样的异能直攻蜘蛛的弱点，然而刃状的东西根本不足以和坚硬的铠甲相比拟，饶是众人再怎样努力去控制这巨型蜘蛛，也只能在它时不时喷吐的粘液中四处逃亡。 　　异能真的撑不住了。 　　越是精细的操作耗能越大，更别提这间工厂中本身就像是给大家加上了加速耗能的Debuff。 　　变异蜘蛛像是被大家几番的攻击惹怒了，一声尖啸过后竟然连续地在四周吐起粘液来，地面、墙上，各处都被它的粘液腐蚀得不成样子，坑坑洼洼。 　　丛郁一闪身躲开一个巨坑，算准了时机抬眸，正看到蜘蛛将口器对准了另外一边正艰难躲闪的两个主角。 　　来了！ 　　危难关头，人总是会偏心的。 　　他本人当然没有这些偏心的情绪，甚至也没搞明白原剧本里的丛郁究竟为什么会“喜欢”陆然。 　　但不走剧本左万就无法成为更强的那一个，更何况他的能力也只够救下一人…… 　　“陆然！！”他大喊一声近乎破音，爆发出异能将陆然拉扯回来，另一支稍后伸出去的藤蔓却顾不上另外一头正面对蜘蛛的左万了—— 　　在最后一秒，他清晰地看到左万投向他的目光里带着错愕。 　　——然后再垂下眸子，遮住其中余下的情绪。 　　丛郁忽然就不敢看他了。 　　他距离左万事实上比距离陆然更近，真要救人当然是先救最好救的那个。 　　“好吧。” 　　隔着空间，他好像听见左万这样说。 　　蜘蛛的腐蚀粘液全部向着左万喷洒过去。 　　“哎我！嘶！”任辰卓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样救人，他下意识去看丛郁——如果左万受了点什么伤，他敢保证这位又会开始自责起来。 　　陆然脚步都还没站稳就被丛郁催着放火：“等等！啊等等啊！”他也焦虑得很，“操！来不及了！！” 　　这次蜘蛛喷洒的粘液近乎是呈扇形，它约莫是正在怒火之中，就连攻击也武断了很多，几乎把左万堵死在了墙角，而丛郁之后再延伸过去的藤蔓也统统被蜘蛛抬脚一划就切断了。 　　“嗞——” 　　腐蚀金属的声音。 　　墙角的位置，左万身前，凭空从地面中析出了一面极厚的金属墙。 　　与此同时，原本牢固的工厂一角轰隆隆地崩出几条裂缝来，随即就如同风化了的岩石一般变得酥脆，分离崩析。 　　“……” 　　突然重现的阳光一时显得过于刺目。 　　除了丛郁抿唇压下自己过于平静的眼神，其余队友无一不膛目结舌：“什、什么情况？” 　　丛郁一把牵了陆然的手往外跑：“别想了，先逃。” 　　被小兔子带着逃跑的陆然一时间觉得自己好像赚了个大的，心中那点死里逃生出来的庆幸此刻都被甜呼呼的草莓泡泡给沾满了：他就知道小兔子果然还是最喜欢他嘛！ 　　看看，逃跑还要先拉上他！ 　　变异蜘蛛一旦到了室外就再没了优势，只听砰砰几声轻响，几人再回头去看时那蜘蛛的八条腿已经被拆了干净，在地上蠕动着。 　　天上的猎隼也不见了。 　　丛郁假装自己不知情，仍然牵着陆然向左万的方向走。 　　“不问问我是怎么做到的么？” 　　左万微微一笑，长睫弯弯的模样在下午暖色的阳光下似乎很温柔。 　　但他手上动作却不停，在丛郁讶异的神色中径直出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将丛郁牵着陆然的手掰开。 　　丛郁直觉不妙，眼神根本不敢去看一边呆滞的陆然：“……怎么做到的？” 　　“我学会了新方法。”左万无视他挣扎的动作，十指相扣地拢住丛郁小了一号的手掌：“我能够从其他物质中析出金属了。” 　　“我还能直接用金属的分解制出小型爆破——它的腿就是那样被炸断的。”他指了指几米开外正在汩汩流着绿色粘液挣扎的蜘蛛。 　　“……” 　　是的我知道，我知道你的异能变厉害了。 　　丛郁一脸空白，听左万声音低沉而温柔地告诉他：“我的异能更有用了。” 　　“……” 　　左万低头，“能……夸我么？” 　　作者有话说：电爆炸确实存在，大概也就是这个意思，但这里电爆炸的威力被我无限放大了:D 　　左万已经被我按头变成半个炼金术士了。 第33章 　　理智告诉丛郁他该拒绝。 　　但现实是,被左万紧握的手就好像被钳制住了般根本抽不回来。 　　“可以是可以啊。”丛郁喉结滚动，一脚退开些，“你能不能先放开？” 　　“不能。” 　　“那我不夸了？”丛郁踌躇着伺探左万的神色。 　　“……” 　　左万盯着他，乖乖放开了手。 　　……啊这。 　　丛郁的目光在完全懵掉的其余队友和左万之间回转,反复推敲着左万的人设,三秒钟之内得出了结论。 　　这个人的人设崩掉了。 　　契机在哪？ 　　他想着刚才自己选择先救陆然时偶然间看见这人好像破碎掉的眼神。 　　“现在可以了吗？” 　　丛郁随口敷衍：“可以啦,很棒。” 　　并不是他看不出对方眼里真诚的期盼，反倒是那期盼实在过了头,让他无比担忧自己真诚地夸奖完对方后会得到一个怎样的回应。 　　“……” 　　太敷衍了。 　　左万舔了舔下唇,忽然轻笑起来,倒也不再追究。只要把丛郁和陆然分开，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不行！！小兔子！！你不能委曲求全！” 　　陆然飞速上前揽着丛郁的肩膀把人带到身边,“左万你恶心人也有个度吧！” 　　他承认他酸的厉害，自己到手的小兔子还要被别人抢走。 　　是男人就该冲上前夺回来！ 　　“恶心吗？”左万打量一番陆然揽在丛郁肩上的手。 　　丛郁没敢点头也没敢摇头——他的确不恶心,但讲道理，他的人生计划里暂时还没有“谈恋爱”这个选项。 　　别问他为什么就快进到谈恋爱了，主角们的感情线都歪到他身上了,主角攻甚至主动去牵他的手了,这怎么看也不再是纯粹的革命友谊了啊。 　　“那就是不排斥。”左万看着丛郁漠然的脸迅速得出结论，没再把丛郁从陆然怀里扯出来，而是淡然转身。 　　也就只有陆然那个傻子才会以为丛郁是真的在喜欢他。 　　“咳、咳。” 　　等所有人都回到了车上，任辰卓才在诡异的氛围中做了出头鸟：“天上那俩破鸟好像……走了？” 　　“它们应该是被训练了固定指令。”顾秋静静向后靠了靠，坐姿却还是很规矩：“如果我们进了刚才的工厂，它们就会回去复命。同时，根据Y市入口的路标来看，你们所说的‘何先生’一定会来复查。” 　　“所以呢？”任辰卓瞥他，按他这脾气能被这说话没重点的人给急死：“下一步咋整啊？” 　　“不能回去W市了。从正门过就会有身份登记,一旦被‘何先生’发现，就连我也想不到该怎么救你们了。” 　　“……你们，没人觉得奇怪吗？”丛郁沉默许久才复又开口：“刚才那座工厂中的变异怪物。” 　　他努力忽视一边左万黏在他身上让人毛骨悚然的视线，缩了缩肩膀，“暗门、怪物，合成材料建成的工厂。这些东西，都是人为的吧？包括……异能？” 　　这次丧尸病毒的确是人为做出的东西——科研事故。 　　疯狂的科学家并未销毁偶然制造出来的怪物，反倒是将其掩藏起来继续研究，最终才造成了如今这个结局。 　　他如今见了何融天，更是觉得这些和政府有关联的人都是疯子，同时也隐隐开始怀疑工厂里的线索究竟是否是他所了解的那个“线索”。 　　被他这么一提，陆然生生打了个寒颤。他刚才只顾着跟大家打怪，这会儿仔细想来才终于明白了些什么：“所以说，何先生让我们去找的线索是？” 　　“我怀疑你们口中的何先生是个变态。”顾秋一扶眼镜下了定论。 　　“不对啊老弟，咱回不去W市，那陆然他妹咋整啊？” 　　任辰卓这会儿把车停了正在研究丛郁递给他的地图，忽然转回头来盯着陆然看。然而陆然这个没谱儿的挠了挠头才意识到自家妹子还被扣押在W市：“除了高速入口，w市还有其他入口吗？” 　　虽然不知道可不可行，但他们回去一趟W市接回陆晴显然是必要的。 　　如果可行的话，还得从市里边顺点物资出来。 　　“走山路。”左万沉声：“W市的风景区有一条能躲开别人的山路，但车开不进去。” 　　他过去天南地北玩的疯，W市也来过，当然也就把景区里的内容探索了个遍。 　　此刻整支队伍也就只有左万有方法，其余人也只能按照他给出的路线去寻找那条山路。 　　“……就这？”陆然看着面前被埋藏在灌木丛中的小道，“这路能过人？” 　　左万一刀将挡路的灌木清理干净，想去牵丛郁的手却被对方躲开了。他回头看一眼，竟是在丛郁不可思议的目光里露出一个柔和的笑来：“走吧，我带你。” 　　“……” 　　“哎哎哎干嘛呢干嘛呢！”陆然迅速插到两人中间，“兄弟你追追人也看人愿不愿意吧？” 　　……追人？ 　　丛郁把到嘴边的反驳又咽了回去。 　　“你们也别追人不追人了，再晚会儿天都黑了嗷。”任辰卓云淡风轻地往前走，“再晚一会儿今晚咱就得被怪物追着跑！” 　　他不得不承认他稍有些羡慕这些年轻人了，大胆热烈，喜欢什么就去争取。 　　像他这样三十多岁的青年，大概是早就被这些年轻人给拍死在了沙滩上。 　　他也配不上那份年轻和认真。 　　“我觉得……也是。”丛郁弱弱地出声，尽可能的离两位主角远了些，却又贴到了顾秋附近。 　　他无言抬头，正对上顾秋悄悄看他的眼神，见他看过来才佯作无事发生地偏过头去往前走。 　　丛郁：“……” 　　剧情还有救吗？ 　　下午的山林里虫鸟鸣声大作，时不时还有大型动物走过时草丛发出的草叶轻响。 　　丛郁的藤蔓始终延展在林子里。他吊在队伍中央，尽职尽责为大家爆出些变异动物的点位，“东南五十米，老虎，体质变异。” 　　“好嘞。”任辰卓摸摸他的脑袋，换了个方向继续绕过去：“左万老弟，咱离能下山的位置还有多远啊。” 　　左万凭感觉报数：“直线距离两三公里。” 　　“嘶——直线距离？那麻烦咯。等咱这绕来绕去拐下山，市里边基地也该封了！” 　　左万不理会他的担忧，反倒是俯下身子用手捻了捻地上的泥土：“没关系。” 　　“回不去的话，在山里住就好。” 　　这山里土地中的金属有很多，他的金属加上一部分丛郁控制的植物，造出一座简易帐篷还是容易的。 　　“那陆晴小妹妹呢？晚上了没人接她，基地会把她咋样啊？”任辰卓挠着脑壳，头痛不已。 　　“……诸位，先稍等一下。”丛郁停下脚步，一声令下整支小队都跟着站定在了原地：“正前方，二百米左右，有东西正在高速移动……” 　　“什么东西？”陆然皮肉一崩，站直了用气音问话。 　　“蛇。”丛郁声音也轻飘飘的：“朝着我们的方向，高速移动，体质变异。大概率是速度——来了！！” 　　这里，正是左万第一次高光时刻。 　　丛郁莫名有了几分养成主角的欣慰，象征性地用藤蔓去攻击几次那条蛇，却统统都失败了：“能看见它吗？” 　　“只能看见草叶。”顾秋试着打过去些水刃和水龙卷，但因为蛇的行动轨迹是s型，他根本无法捕获具体位置，连续几个攻击都偏移了。 　　“速度型变异本来就很……很、快……！”丛郁眼睁睁地看着左万正要出手，那片细细簌簌动着的草叶忽然就不动了。 　　他一句话收声都没收好，目光呆滞地盯着从巨树后跳出来的那匹灰狼。 　　“……” 　　灰狼动了动鼻子，一跃上前，把蛇的尸体叼了起来，蹦蹦跳跳地带着它来到丛郁面前。 　　众人这才看到那蛇七寸的位置被砍断了大半。 　　眼见灰狼要再向前走，几个人眼疾手快地护着丛郁后退一步。 　　然而灰狼只是压出一对飞机耳来，歪着脑袋看大家：“嗷呜~” 　　“它……”丛郁艰难往前挤了挤：“它好像没有恶意？” 　　果真，灰狼兴奋地凑过来，滑溜溜的大舌头刺溜舔上丛郁的裤腿。 　　“……” 　　丛郁想了想，又从包里拿出了火腿，丢给灰狼。 　　然而这次对方却没有愉快地收下火腿大快朵颐，反倒是呜呜叫着把火腿推了回来，顺便也推了推那条蛇。 　　“快吃”两个大字好像就写在它圆溜溜的蓝眼睛里。 　　丛郁心情好了些，蹲下来摸上对方的毛脑袋，看它一脸享受地蹭着自己的掌心，手感还不错。 　　他意动几分，最终还是有些遗憾道：“这个，我们不能吃。” 　　变异动物的肉同样含有病毒，并且不同于浮在表面的皮毛、鳞片或是牙齿，肉质里的病毒难以去除，并不能食用。 　　说罢，丛郁也并未收回火腿，而是又撸了一把狼脑袋，站起身来有些依依不舍：“我们继续走吧。” 　　虽然主角攻的高光时刻被这头狼抢了去，但是——反正之后还有那么多机会。 　　更偏爱毛绒绒的丛郁头一次心安理得地看着剧情脱轨。 　　他走了两步，没听见其他人的动静，这才回头去看，却惊异地发觉几人背后不知何时站了个人。 　　“哟，我可是逮这头狼好几天了。” 　　那是个中年男人，虽然长相普通，但气势上却是令人不敢小觑。以他的身高，一眼望去竟然比任辰卓还要猛上一些，如松站姿显得他意气风发，“结果看起来……这崽子早就认了其他主人？” 　　几乎所有人都摆出了警戒的姿态，唯有任辰卓一怔，目瞪口呆。 　　“嗐，别怕别怕！”中年男人和蔼地笑，挠头的动作带着与气质不符的憨厚，却又让人免不了联想到另外一人。 　　丛郁第一个意识到什么，不可思议地向着任辰卓看过去。 　　……不会吧。 　　“我不抢你们东西，就是来看看这狼崽子到底想跟谁……”中年男人继续笑得慈眉善目，忽然又在下一刻一变脸，“臭小子你不是说自己单独出去混的？！” 　　“……” 　　见到任辰卓还在发呆，中年男人叹了口气，面容在一瞬间就变成了另外一副样子：“怎么，不认得你老爹我了？” 　　这变脸的戏法在场众人可统统没见过。但是仔细看去，其实确实五官长相又是相似的。 　　丛郁想着这男人的身份有些出神。 　　光系异能者，能够通过改变光线在脸上折射的位置来达到“易容”的效果。更是在异能使用到极致的时候可以达到隐身的作用，不过维持时间极短。 　　这位可不就是任余贡么？！但任余贡要出场，怎么着也该一月之后了啊？！ 第34章 　　“哎,我这不是，意外么……”任辰卓挠头，尴尬地笑笑：“倒是老头子你怎么会在这里啊？刚才那又是啥技能？还能变脸呐？” 　　“哟？意外？”任余贡看着自家兔崽子撇撇嘴。 　　他可太清楚这小崽子的脾性了，那哪儿能是意外啊,必须的是人被什么事情或者什么人绊住了脚步。他摇摇头没回答任辰卓的问题,反倒是扫视一圈在场的五个人：“你朋友啊？一块儿来坐坐？” 　　一边的灰狼尾巴摇的像是电风扇,正伏低了身子窝在丛郁脚边发出呼噜噜的声音。 　　丛郁无奈，只能又去摸了一把狼脑袋,才算是让它安静下来。 　　“不了,朋友这边有事儿,我们得先去W市里一趟。” 　　“W市？”任余贡皱起了眉头，“你们有基地吗？” 　　“原来是在狼烟基地……”任辰卓正要把事情说出口,目光一瞥看到他爹眉心的川字越拧越深，连忙改口：“不过现在没基地了。” 　　“没了？那正好。”任余贡往前走一步,大掌啪地拍上任辰卓的肩膀：“下去办完事儿就回来嗷，来跟爸混。底下那群人啊，哪个都靠不住。” 　　“哎,你这群朋友,也一起来么？” 　　任辰卓有些惊喜地回头用眼神征求大家的意见。正巧他们在市里边没了容身之地，若是能得了他爹的帮助也算是给了未来一个希望。 　　况且，只要他们在W市，想了解一些东西确实比在其他地方方便。 　　其他人都没什么意见，唯有丛郁答应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有点尴尬。 　　剧本的时间线，又跳了。 　　生生把和任余贡的偶遇提前了一个月。 　　那这中间，他们去其他城市躲避的剧情怎么办啊？ 　　尽管丛郁心中有所不安，众人还是在全票通过的情况下约定了等接陆晴回来后一起前去寻找任余贡的地盘。 　　有了任余贡的带领，小队来到基地的时间都比原定计划要早了许多,也幸而有了他的带领，几人这才能不用趁着安检换岗的时间偷偷摸摸将陆晴带出来。 　　“啊，是任司令！” 　　安检的仍然是原来的那个小姑娘，还是笑容可爱地对所有来基地的人表示欢迎：“任司令今天来这里是有什么事情呀？”她大致扫一眼任余贡身边带着的五个高矮不一的年轻人，相貌平平，都是没见过的生面孔。 　　“身边这几个小辈来接一下小孩儿。” 　　任余贡笑了笑，气势上顿时就有了几分/身在官场时的胁迫感：“他们朋友今晚估计不回来，不放心小姑娘自己在基地待着，就干脆让人给接出来。” 　　这事儿虽然少见，但也不是没有。 　　女孩儿的笑容带上了几分尴尬，“可是，规矩上……” 　　任余贡冷笑一声，“规矩？” 　　他身边的几个“小辈”，自然也就是在他异能帮助下换了脸的主角团们。 　　“那，那行吧。”女孩儿有些犹豫，但还是把几个人给请了进去，“如果一会儿就要离开的话，还请您在……”她抬手看了看表，“七点半之前将大家带出来。晚上会有检查人员……” 　　“那没问题。”任余贡大咧咧摆摆手，一边催赶着身边五个“小辈”：“走了走了，赶快去。” 　　直到进到了没人的基地内部，几人才终于能大口地喘气儿了。陆然猛吸一口气，“憋死我了！” 　　“……我说老爹，你这能力也太好用了……”任辰卓咂了咂舌，“等回去可得跟我好好地讲讲嗷。” 　　“可不，”他爹满脸无奈，“你看我这身份，不管往哪站都能有人认出来……只能换脸。行了，你们赶紧去接小妹妹吧！” 　　此刻正是多数人做任务归来接小孩儿的时候，托管部门前聚集了不少异能者。陆然趁乱恢复了几秒钟面容，示意陆晴不要声张，迅速地带上小姑娘就走。 　　当然，再一次路过安检时，顺带着将陆晴的面容也改变了不少。 　　这异能哪里都好，唯独就是夜色中不太好用——白日里凭借改变光线角度干扰他人视线，夜里却没了大量的光线，自然也就改变不了面容。 　　秋冬的天本就黑的早，大家趁着夜色还未降临迅速地回到了风景区。 　　不过丛郁倒是没想到那头灰狼就按时按点地蹲在附近等他，还摆着尾巴尾随他一同去到了深林中任余贡住的帐子。 　　“行啊小子，”任余贡对于丛郁的无所适从调笑几句：“看来这蠢狗还真就跟着你了？” 　　他可是观察过，这丛林狼还不是普通的变异狼。它身上有着土速双系异能，今日捕获那条蛇也是靠着加速了的地刺直接砍了蛇七寸——这可是打猎的一把好手。 　　“谢谢伯父，我也觉得挺不可思议的。” 　　原本这林中就任余贡自己住，自然也就只搭了一个帐篷。虽然任余贡那里还有储备，但这会儿大家都懒洋洋地不想动，生了火堆聚在帐子前的空地上闲聊。 　　丛郁歪头看了看那头蠢狼翻着白肚皮给他摸的模样，温柔地上手抚摸两把。 　　任余贡在社会上混的久了，一眼就能看出来丛郁这小子并不是喜欢主动和人搭话的性子。他隐晦地将这支六人小队挨个打量过去——那个叫左万的青年全程不是盯着地面发呆就是盯着丛郁发呆，心思好猜得很。 　　叫顾秋的大概率是个书呆子，脾气臭，看不上他们官场的人。 　　至少这人见到他起就没给他什么好脸色。 　　陆然，带着妹妹，虽然异能挺强，看起来却像个只知道傻乐的少年，要不是他自我介绍任余贡根本不信这孩子已经23岁了。 　　有意思的是这孩子全程对左万黑着脸—— 　　再之后就是自家的兔崽子了。 　　他看看任辰卓，叹息一声，“来吧，之前的事儿咱没讲清呢。你们怎么就不能在W市待下去了？” 　　“何先生，这个人，您听说过没有？”任辰卓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只能先问最基础的情况。 　　“何先生？没有。”任余贡皱了皱眉头，“W市里，有这个人吗？” 　　丛郁在一边默默地听着整理信息。他的剧本中，何融天是在他杀青前才跳出来和他们小组开始作对的，而在那之前主角团明面上的敌人始终都是政府部门。 　　至于开始作对的原因，他死的不明不白，自然也对剧情不明白。 　　但现在他心中有数了。 　　虽说没有证据，何融天大概率就是和政府一伙的。 　　“他在狼烟基地名声不大吗？”陆然没忍住问了出来，“之前我看他面对我们那模样儿，尾巴都翘到天上了！” 　　“狼烟基地名声是很大，但何先生我是真的没听说过。”任余贡苦笑一声，“我这边和政府还有些牵连，很多事情都不能跟你们细讲。” 　　“但是W市这个地方，你们最好是不要久留……” 　　“老爹，他的异能是空间系。您俩可真是有一拼，一个比一个罕见……” 　　“可别。”任余贡忽然站起身，看起来并不想谈论自己的异能。他拍拍屁股上的草叶，转身回帐子里抱了一把冲/锋/枪出来：“我这异能，还没这枪来的有用呢。” 　　听着大家对于何先生的说辞，就连他也忍不住皱眉。这么强悍的异能他竟然还没听说，这何先生究竟是不是和政府一伙儿的？ 　　还是说……任余贡不动声色地思索，难不成他自己已经被当成弃子了？ 　　他面上仍然爽朗的笑，但心底却是细细地盘算起来：“来来，时间也不早了，你们也不想跟我一个大老爷们儿睡一个帐篷吧？” 　　正喝水的陆然闻言被呛得咳嗽几声：“搭帐篷搭帐篷。”他一扭身自顾自抬起丛郁的手腕，在丛郁僵硬的表情里笑嘻嘻地调侃：“这可到了我们小兔子睡觉的时间了。” 　　“……” 　　“还有几个帐篷？” 　　唯有左万的关注点始终和众人不在一起。 　　任余贡一怔，大笑出声：“别慌小老弟，保证你跟你们丛郁睡一块儿！” 　　丛郁：“……” 　　“哎哎哎凭啥啊！伯父我不行吗？！” 　　“老爹，您可省省吧。您就不怕丛郁半夜被左万吃了啊？” 　　这次任余贡是实打实的震惊了几秒，他回头去看自家儿子，再转回头时嘴角就不做声地挂上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来。 　　任辰卓的性子跟他一模一样，热心肠，大老粗。不过他本人是表面上的热心肠，任辰卓却是从里到外都是个烂好人——尽管如此，也改变不了他大咧咧啥都注意不到的粗神经。 　　这会儿能看出来左万的心思，没把这份感情误以为是兄弟情，只能说平丛郁这小伙儿确实有点什么不一样的。 　　连带着也吸引了自家兔崽子。 　　“那还能真吃了？”任余贡笑眯眯地返回去翻行李：“我这边……让我数数，还有两个帐篷。你们自己分？” 　　“不用。”左万婉拒，“我带上丛郁，自己搭。剩下两个你们分。” 　　他新进化的异能这会儿就显出了作用来，从土地里析出的金属、甚至石头中含量巨大的钙都被他控制着组合到一起，迅速地被组成了一间小巧的平房，刚巧够两个人睡。 　　丛郁已经懒于拒绝了，他对于拒绝的结局心知肚明，“……我们好像少带了毛毯。” 　　深秋本就寒冷，夜里的山上更是湿潮的凉风刺骨，即使生着火，也不能就在这破房间里单独睡。 　　可惜毛毯这种东西太占地方，任余贡那里委实没有多余的。他左右看看，也只能叹了口气，提枪跟上众人下山。 　　灰狼牢牢地黏在丛郁身边，陆然挤了半天也没能把狼弄开，还险些被挠上一爪子。而另一边位置则被左万占了个全，两面威胁之下，要不是丛郁拦着，他当场就想杀狼证道。 　　任余贡跟在大家背后，背了一排子弹和一杆硬气的冲/锋/枪，“大半夜的，你们走路……可还得小心点。” 　　这山里怪物多，夜晚时更是有不少的夜行野兽守着准备捕猎。 第35章 　　林中的植被偶有挡路,一行六人在山林中夜行劈开草木的声音格外清晰。 　　“你们的车停在哪啊。”任余贡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走在队伍后边。他身为光系异能者在夜晚时最为不利，扛着枪行动也并不方便，“这边儿晚上乱七八糟的动物可多了去了。” 　　什么狼啊豹啊都不是事儿，反倒是那些群居的毒虫最为可怖。 　　“这边小路一路下去,”任辰卓拿了左万给他的冷兵器大刀阔斧地在前边开路,“还是左万老弟知道的这小路,要我们自己还不知道咋上来呢。” 　　他又一刀劈开一丛灌木和半人高的杂草，忽然愣住了：“……你们有没有听见啥声音？” 　　“你开你的路吧。”陆然正忿忿不平跟在后边儿,心情差得要命,臭着一张脸怼人的模样竟然跟顾秋有了几分相似：“杂草的声音,别听错了。” 　　左万停脚，皱着眉头：“真的,有声音。” 　　丛郁叹息一声也跟着讲：“我探探看吧……” 　　陆然：“……” 　　打脸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对于原剧本的掌控，丛郁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丢失了大半。原本的几人在接回小妹妹后趁着天没黑透就下山拿了毛毯回来,一路上也没遇见什么危险。 　　而现在他们和任余贡坐在一起喷了两三个小时—— 　　“地面没有……”他有些犹豫，将藤蔓顺着一棵粗壮的大树缠绕上去往顶层去探：“群居，变异动物,元素变异。好像是……蝙蝠？” 　　那群东西飞行速度极快,上下左右来回移动，根本无需体质变异就已经能够在速度上超越了许多动物。 　　“那好办，烧了就完事儿。”陆然摆好了架势就要放火，一眨眼被任余贡给拦了下来：“干啥？” 　　“小老弟你异能掌握的咋样？”任余贡背着手摇了摇头：“这山里秋冬季节可全是枯叶枯草，你这是准备放火烧山牢底坐穿呐？” 　　“你也别想。”他一转头把正要说些什么的顾秋给堵了回去：“老弟你的异能也不太行，那点水花对付不了山火。” 　　“……” 　　那是要咋办你倒是说啊。 　　丛郁在任辰卓即将出手的时候拦下他，旋即扯了扯左万的衣服，在对方看过来的时候歪了歪头：“你来？” 　　当然。 　　左万眼里含上了点笑意，动了动手指,“能知道是什么元素变异吗？” 　　“还不行。”他还只能探测到有异常能量，但是具体是哪种能量想要探测却很难。 　　“好。” 　　左万琢磨几秒钟，等着不远处黑压压的那一团铺天盖地地飞扑过来的时候，不慌不忙地出手从地里析出一张铁网来。 　　提前一步拦截了向着这边飞来的蝙蝠群。 　　他隔着铁丝网观察一番：“应该不会逃了。” 　　“是不会。” 　　“嗯，”左万在丛郁的认同下点点头，“那就这样吧。” 　　他的异能精度提高之后，似乎是本体强悍的原因，就连异能发动的速度也比原先快了不少。虽然仍旧比不上速度异能者，但也算元素变异里的金字塔顶端了。 　　那铁网从四面八方附上去，很快将一团蝙蝠群一网打尽。 　　他回想着曾经自己打不中的那群变异麻雀，漠然出手将腕包里备好的各种冷兵器全部丢过去。 　　多件金属同时从离子层面解体，无差别地直接将蝙蝠群达成了筛子。 　　“……” 　　看着不远处血肉模糊的一团，顾秋脸色铁青：“你能不能找个更文明的方式？” 　　不得不说丛郁虽然有对左万的新技能有了思想准备，仍是被惊得沉默了下来。 　　唯有任家父子俩同时露出了惊奇的神色。 　　“牛啊小老弟！”任余贡对他竖了竖大拇指，“这还怕啥变异动物，干他就完了！” 　　“……怕了？”左万摸了摸丛郁的耳朵尖让他回神，意识到他的皮肤冰凉凉的，又假装正经地将丛郁的爪子也提过来暖着：“那下次换个方式。” 　　丛郁摇摇头。 　　他心情复杂看一眼自己被牵牢的手，就算对方掌心确实很暖和，他也还是默默把手抽了回来。 　　大家都看着呢。 　　“继续走吧。”他小声催促：“很晚了。” 　　蝙蝠过后也确实再没了其余的威胁，拿了毛毯回来的众人也就就着星光迅速入睡。 　　如今这环境和事态之下，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那头灰狼自当日起果真就日日跟在丛郁身边不走了，像条合格的忠犬，甚至偶尔还会帮着捕猎——犬科本就聪明，意识到这些两脚兽并不吃变异动物后它还会偶尔抓些尚未被感染的野兔回来。 　　亲眼见证了它捕猎方式的丛郁忍不住想扶额：这种两系异能的变异动物竟然认了他做主人。虽然原文没出现这匹灰狼，但是怎么看这种高智商的变异动物都应该跟在主角们身边才是合适的。 　　小队的大家带着一匹狼，跟着任余贡就这样在山林里过起了野人生活。 　　不过偶尔任余贡还需要还原自己的总司令身份去往W市完成些他该做的事情——基地的布置还是他来下发。 　　又是一日清晨，任余贡不在，留下的五人小队便轮流守营，剩下的人跑去捕猎。 　　不得不说任余贡的异能真的很有作用，他们甚至将顾秋换了个身份安排进下边的小型基地去领任务拿功勋换物资，营地里那些零零散散的装备几乎全是从狼烟基地里薅出来的。 　　“又在研究这个？” 　　丛郁撑着地在左万身边坐下，看他在手里反复摩挲的功勋牌。 　　今日是他们两人守营，剩余三人则是带了灰狼去林子里看有没有能抓回来的猎物。 　　“嗯。”左万再一次捏了捏那枚面值为1的功勋，接着，这功勋就在两人的眼皮底下碎裂开来，变成一团金属合成物和另外几块不知名合成物。 　　“何先生的异能是什么？”左万盯着除了金属物件以外的部分，忽然问道。 　　“啊……异能……？” 　　丛郁忽然发现这个时间大家都还对于“何先生”这个角色毫不了解，也不知道这时候直接说出对方的异能是对是错，“空间系？” 　　“有可能，一个人不可能克制所有属性的异能。” 　　左万忽然将手掌握起来遮住了那堆碎片：“所以，空间系异能……可以做到什么地步呢？” 　　丛郁肩膀一抖，“不知道。” 　　“……” 　　左万对着他的眼睛看了过去，又笑着回过头。 　　这家伙一定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到底有多清透，至少能让别人一眼看出他在隐藏着什么。 　　丛郁无言地垂下眼睛，看着地面上自己用藤蔓编织出来的草垫，像是要把这坐垫盯得开出花来。 　　他对于何融天的异能也仅仅是一知半解，说出来也只能误导众人。 　　如果他将自己知晓何融天秘密的事情说出去，只怕是会带着整支小队一起死得更快。 　　保护秘密的唯一方式就是将秘密烂在肚子里，谁都不要说。 　　“没关系。”左万反倒是看出了他的无措，“我们再一起找就好了。” 　　“我们……一起？”丛郁反问他。 　　“是。” 　　“我想，你是不是……误解了什么？”丛郁仍不能理解左万的情感从何而来。他见左万转向他认真倾听的模样，想要将两人间的事情摊开了说明白，然而延伸在外用于探测的藤蔓却忽地隐约感知到了异能者。 　　人类，异能者。 　　“什么？”左万还想问他，但丛郁的表情一凛，竟是直接起身趴在了门缝处。 　　异能者离得还远，至少二百米开外。但他根本拿捏不准这是前来做任务的基地成员还是何融天手下的搜索队。 　　至少，目前为止，他还从未见过来做任务的异能者。 　　距离他们逃离Y市已经过去了小一周，何融天也定然已经去重整过Y市的工厂，发现了他们成功逃脱的事实。 　　“准备……准备一下，”丛郁估算着这里的位置。 　　风景区深处，一般是不会有异能者前来做任务的。一是这里的地形尚未被人为开发，二是深林里发生什么异状都在可控范围之外。 　　他基本能够确定这是搜索队。 　　“无线电，联系顾秋他们，”他从身后的背包里翻出对讲机来丢给左万，“让他们尽量减少动静。” 　　他要尽力将藤蔓的感知用到最大，来探测来着的情报。 　　脚步越来越近。 　　百米距离不过眨眼之间，留出的时间也只够左万向另外三人解释清楚情况。 　　异能者距离丛郁越近，他能感知到的信息就越多，以至于在某一个瞬间他清晰地听到了两名异能者的对话—— 　　“老大让找的人，怎么可能藏在这里啊。深山老林的，嫌命太长？” 　　“那可不一定……说不定咱俩就立功了呢。我操！帐篷！” 　　……果真。 　　丛郁埋伏的藤蔓突然暴起，最快的速度直接扭断了其中一名异能者的脖子，但是全力用在一条藤蔓上便会造成另一条藤蔓异能不足，发出攻击的一瞬间就被另一名异能者躲开。 　　杀人了。 　　……这可不是丧尸。 　　丛郁的手忍不住抖了起来。 　　另外一名异能者是雷电系的，见到同伴被杀也只是惊愕一秒。他抬眼，藤蔓就是从前方其中一座金属帐子里延伸出来的！ 　　“怎么……”左万见他唇色和面色都白得令人心惊，立时明白过来，一闪身直接冲出帐篷之外。 　　“妈的真有！” 　　那名异能者脸上都是发财了的喜悦，当即用了最强力的一击朝着左万攻击过来。 　　见左万朝他扔出的只是几支金属针，他顿时松了一口气，一个横跳躲在树后顺便放出电网。 　　金属针遇上电流，密密麻麻难以躲避的群攻被吸附成了一捆无用的铁针动弹不得。 　　“就这？放弃吧，你打不到我。” 　　他冷笑一声，没等做出下一次攻击，就被对方脸上的冷漠给惊得心中一凉：“……怎……啊、啊啊嗬——” 　　他遇到的金属系异能者中，从未有人能够从土地里生出地刺来的啊！ 　　自底贯穿他的金属刺暴力地打了个弯，呈镰刀状从他的喉咙破出，几乎将他钉死在了地面。 　　左万没空搭理他，回神进到帐篷里去看又蜷缩成一团的丛郁。 　　他两眼紧盯着自己的鞋尖，显然是陷入了某种不能名状的恐惧之中，两手骨节用力到发青，发着抖。 　　已经末世两个月，他却是第一次杀掉活生生的人类。刚才被发现的恐惧让他肾上腺素激增，根本来不及细想就做出了最本能的攻击。 　　而藤蔓贴紧人类脖颈时反馈给他的温热触感、再加上颈骨断裂时的脆响，简直像是噩梦，久久徘徊在他的脑海里消散不去。 　　“……” 　　这种情况，该怎么安慰他？ 　　左万伸出去的手几次停滞，最终还是收了回来。 　　都是成年人，他明白心结都需要自己打开才行。 　　先前的自我厌弃也好、现在的恐惧也好，他不能每一次都诱哄着将这只小兔子从心魔里骗出来。 　　“……对不起。”丛郁忽然吸了吸鼻子，抬头看他，“你把他们几个叫回来吧……我马上就好。” 　　马上。 　　他也知道自己这样的状态绝对是错误的。 　　在异兽横行的末世因为杀个人就胆颤心惊成这副模样，太不成体统了。 　　他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 　　两个月怎么会够一个衣食无忧的普通人突然转变成杀人也不会有什么感觉的npc？ 　　“准备走吧。”丛郁默默收拾着背包，把被揉乱了的行李一件件归置整齐，“这个地方，不能留下了。” 　　既然已经有异能者寻到这里且没有回去复命，那么何融天下一步就一定会追到这片山林。 　　他们继续留下去的话，被抓只是时间问题。 　　“小兔子你真的没事了？”陆然聒噪地在一边跳来跳去，直到得到丛郁一个安抚的眼神才算放下心。 　　“谢谢。”丛郁看了看他，认真道谢。他确实很喜欢这种被大家在意着的感受。 　　他们是同一个小队，而这样的感受在他人生的前25年从未有过。 　　他一直负重前行，将所有的责任都扛在自己身上，熬了那么多年也没能等来父母的一句夸赞甚至是关心。 　　顾秋独自收拾着自己的行囊，“都什么时候了，杀个人也能花费你几个小时的时间来平复心情。”他有些讥讽的笑了笑，虽然终是忍着没将那样的表情露给丛郁看，却仍是被站在侧方的任辰卓给逮到了。 　　“……” 　　这老弟一天天的到底有什么毛病？ 　　根本不会说人话。 　　然而根本没人搭理顾秋。 　　左万把包背在身上：“今天就走？” 　　“对。”丛郁并为把顾秋的态度放在心上，他看了看表，“已经三个小时了，他们发现后一定会派出下一波搜查队来这里的。” 　　而到时候会来什么样的人物就不能确定了。 　　“今天，连夜就走。任辰卓你给伯父留个——” 　　“留个啥？” 　　任余贡忽然出现在门前，表情一言难尽：“我门口那惨不拉几的尸体不会是你么们搞的吧。” 　　“伯父。” 　　完全冷静下来了的丛郁脑袋运转高速，他认真朝着任余贡鞠了一躬：“现在情况有些复杂，我们可能遇到了追兵，这里不能继续留下去了。请伯父您也多加注意。” 　　“哟？这就走啦？” 　　任余贡笑眯眯摆摆手，和蔼的姿态看得丛郁一怔。 　　“咋的，看不上我这个老头子啊？带上咱一块儿走呗。你说那情况复杂能有多复杂，还不就是被‘何先生’给追了。” 　　任余贡回身，去了自己的帐篷里。小队的人追过去看，就见这位人到中年的异能者身手利索地收拾着小帐篷，里边的各类日用品也正以神奇的速度被摆置收纳整齐。 　　等他收拾完了，单手将硕大的包裹斜挎在肩膀上：“走了啊，一起呗。刚好我那儿还有辆车，能装的东西更多！” 第36章 　　任家父子两人不愧为军人世家, 两人在军火和车辆的审美上都出奇地一致。 　　顾秋被分去乘坐任余贡的车，顺带着将变异狼也带了过去，这倒是让陆然的脸色好了很多。但真正上路之后，他便又重新不开心了起来, 原因无他——左万这次主动先一步上车抢占了小兔子身边的位置。 　　而丛郁见这幼稚的两人争吵不休, 主动下车去了前座的副驾。 　　前些日子副驾总是坐着人, 他想换位置还要征求他人意见。而现如今他只需要勇敢踏出车门将那两人扔在背后, 就能收获一场愉快的“旅途”。 　　“老弟在看什么？”任辰卓一边开车一边用余光去瞟丛郁, 见他抬头看天, 自己也忍不住抬头去看。 　　稍显雾灰色的天干干净净的，啥也没有。 　　“我有点担心何先生会继续放猎隼出来。” 　　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城市是H市, 沿海，其他不提，至少还有着干净的海洋和丰富的鱼类资源可以食用。 　　唯一的缺陷就是这城市建筑太过空旷，可能并不是个适合躲避的地方。 　　这做法是丛郁提出来的“赌局”, 就看他和何先生能否互相预判到对方的招数。 　　“暂时应该还没有。”任辰卓又看一眼，“放心嗷，这临近傍晚，应该还没到那俩异能者回去复命的时候。” 　　“嗯，之后也要注意。”丛郁拿了本子又在写画, 没动两笔就被中间空隙处挤过来的小姑娘吓了一跳。他回头去看，正看见陆然不动声色地推着陆晴的背把小孩儿送过来。 　　丛郁：“……” 　　虽然小姑娘看起来是挺开心的, 但从前陆然不是向来都阻止陆晴擅自来打搅自己么？ 　　“大哥哥在画什么呀？”陆晴见丛郁不阻止，主动地爬上丛郁的腿，去看那张快要被写满的白纸。 　　这次纸上都是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对于她来说能够准确认识的并不多，支支吾吾半天也只蹦出几个字来。 　　“异能精进。”丛郁主动拿了纸, 给后边的两人看。 　　他对于自己的异能精进速度很感兴趣，最近就时不时地记录着自己能够探测到的数值。 　　而每当他记录的数值能够达到一个新的高峰的时候，他一定刚刚大幅度地消耗了一次自己的异能。 　　显然，他这个理论也引起了另外几人的兴趣。 　　他们并不清楚植物系异能在剧本设定里不能精进，而是将其当作了和自己的异能相似的东西。 　　几个人中只有左万最近获得了较大幅度的晋升，他沉思半晌，忽然点头：“上一次，我能够掌握更多异能的时候，的确先透支了异能。” 　　他的操作在那间工厂中最为精细，异能消耗自然也是最大——丛郁了然地看他一眼，将手中的记录收了回来。 　　到达H市时正是深夜。 　　海边的星空最为好看，在如今这样天气时常被污染的时代也偶然能看到星河。 　　趁着这边没人，几人自然是优先选择了海边度假村中的海景房去住，也算是给无趣的逃亡生活找了些乐子。 　　海滨城市的昼夜温差大得像是两个极端。 　　正午时分，艳阳高照，紫外线的强度高得能把人晒褪一层皮。 　　按理说是不该来这种地方的。 　　丛郁坐在小板凳上，随着汽艇的一摇一晃甩了甩脑袋。身边的灰狼也蜷在他脚下晒太阳，时不时抬起脑袋舔舔他的脚踝。 　　他只想在酒店中蜗居一整天，但闲不住的其他几个人就好像已经把来自W市的威胁给抛之脑后，从渔具店顺了鱼竿出来生拉着他来海钓。 　　而海钓这种事情——丛郁把目光转向亮橙色的浮标——真的不如让他继续窝在酒店分析剧情更有趣。 　　天上偶然间飞过几只海鸥就能让他警惕不已地抬头。 　　前些日子何融天放出的猎隼是真的吓到他了，毕竟原剧情里对方可没有那样类似于实时摄像头的东西一直盯着主角团看。 　　“别想了老弟！”任辰卓随手给他细嫩的脖颈上搭上一条毛巾：“真来了咱能躲得掉？还不是得跟他打嘛。” 　　这话的逻辑赢得了在场大多数人的赞同。 　　除开过于刺目的阳光，习习海风带着些微微的腥咸，吹得人脸都发皱。终于在丛郁第三次皱眉被顾秋先一步注意到之后，几人才动了回程的心思。 　　丛郁有些嫌弃地扒拉着自己快要结块儿的头发：“这渔具，我们还要放回去吗？” 　　“……你看它还像是有人要的样子吗？”顾秋凶巴巴地把丛郁手里的渔具夺过来拿着，“不爽就赶快回酒店。” 　　他是真的不明白这个被整支队伍宠着的家伙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 　　身后的海浪一声高过一声，丛郁又一次抬眼看天，然而这次还真的被他抓到了异常：“有东西！” 　　大家跟着抬头，茫然地看着远处天空中朝这里飞来的两个影子。 　　“那不是海鸟。”顾秋推了推眼镜，状似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先躲避……还是先打它？” 　　不是海鸟的禽类来到海边搜寻，也或许它们和之前的搜寻队伍相同，只是广撒网。 　　“当然是先打它啊想啥呢老弟！”任辰卓迅速缩到一颗椰子树下，幸而他们先前离椰子林已经很近，天然障碍物帮着他们躲过了猎隼极广的视野范围。 　　可惜猎隼非得太远，以其余几人的能力，根本无法伤到它。 　　“它们好像还没发现？”丛郁也缩在树下，“或者还不能确定？顾秋！” 　　这地方正是顾秋的主场——成片的海洋足够给顾秋叠上强力的buff。 　　“知道了。”顾秋的回答却是不紧不慢，就好像此事与他无关：“我试试看。” 　　他掩过眼里的复杂神色，随手调用了些海水想要去攻击两只巡逻的鸟，然而这一击看起来却是软绵绵的，还不如他在山林里时的攻击来的有力道。 　　这道攻击在无人的海岸过于显眼，瞬间吸引了两只巡逻鸟的注意。见它们鸣叫着朝自己的方向俯冲而来，任余贡大手一挥迅速将除了灰狼以外的几个队员揽到一起。 　　“嗷呜——”灰狼一跃而起，即将捕杀巡逻鸟的时候却忽然停了嘴。他甩甩尾巴，往后退开些。 　　巡逻鸟从他们身边冲过的气流几乎就在耳边，丛郁最先抬头，注意到那两只鸟已经朝着其他方向赶了过去。 　　似乎不是W市。 　　他有些犹疑：“它们没看到我们？” 　　任余贡放开了手，往后退开：“应该是没有，我刚才帮你们隐了个身~” 　　他说这话时带着几分得意，没帅过三秒却又萎了下去：“但是这隐身也太消耗异能了，唉……” 　　眼睁睁看完了顾秋全部表现的任辰卓却是没空去回应他老爹的话，手上发力直接将顾秋抓了出来。 　　任余贡嘴角抽了抽，“哟哟，臭小子别……” 　　“我就不明白了你这一路上都在那儿别扭点儿啥？！” 　　将顾秋甩了个踉跄，任辰卓仗着身高居高临下盯着顾秋的发旋看：“老爹你也别说啥，我也跟这人相处一段儿了，他什么德性我清楚得很。” 　　如果刚才顾秋用了全力去攻击巡逻鸟但没攻击到，他定然是不会说啥，甚至还会安慰对方两句。但这老弟显然心思就不在这儿，这就让他憋了一路的火气着实不能再憋下去了：“从头到尾，我说，从头到尾，你办事实儿了吗？” 　　“……没有。” 　　顾秋自知理亏，轻描淡写地拍了拍肩膀，就好像刚才任辰卓把他的衣服抓脏了似的。 　　这次就连任余贡也不帮他说话了。 　　左万和陆然自然都是冷眼相对，甚至直接抛下了战场带上仍在纠结的丛郁跑路：“小兔子，我们不管他们！” 　　“回去洗澡。”左万也帮着他整理一番被海风吹结块儿了的刘海。 　　“……” 　　丛郁勾着头去看后边的情况，刚好和顾秋复杂的眼神对上。作为在场唯一一个稍微理解对方的人，他其实明白顾秋的意思。 　　前几次不提，这次确实是任辰卓太草率了。 　　若是他们直接将鸟杀死，发觉少了巡逻鸟的何融天一定会重新派人来H市追踪。 　　“没有？没有？！没别的想说的了？！”任辰卓火气更大了，绕着顾秋转了一圈几乎想打他，但还是深吸一口气收住了拳头。 　　“没了。”这次顾秋的语气更加理所当然。见丛郁也不回头的走了，他似乎就没了别的念想似的，百无聊赖地随意往沙滩上一坐，满身沙子也无所谓：“你想怎么处置，随意。” 　　“……滚！” 　　任辰卓承认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生气：“给老子滚！什么玩意儿！” 　　说罢，他一把扯上任余贡，头也不回地跟上另外三人的脚步。 　　再次到了晚上的时候，酒店里就又只剩下了六人。 　　丛郁擦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见到一众队友各自靠在房间角落的模样不禁眨了眨眼，“怎么？” 　　“我们要不要换城市？”左万最先问出口。 　　“对啊小兔子，我开始后悔了……今天就不该躲藏，就该趁那破鸟冲下来的时候直接杀了它!” 　　“……不要吧。”丛郁把毛巾放下，炸着一脑袋湿漉漉的卷毛：“它不是没发现我们吗？” 　　“这也说不准……”任余贡是这么多人里最年长谨慎的，此刻对于午时发生的事情也是越想越后怕，干脆就想带着这些小孩儿们换城市跑路。 　　“那么，我换一个思路吧。”丛郁也在床边坐下，“何先生会为了巡逻鸟带回去的并不准确的信息亲自出动吗？” 　　“……” 　　“还有，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是任伯父您的异能在这个时候就显得很好用——就算他们真的来了，我们也可以换个身份光明正大地在他们面前逃脱。” 　　见大家有几分要被说服的样子，丛郁这才放心了些。 　　剧本里也并未提及换地图的事情，不知原来的主角团究竟是如何考虑的，但丛郁确实是认可了剧本这种做法。 　　他在大家沉默的眼神中思索着缓缓道：“况且，不可能只有这个城市有队伍搜寻。难道我们从此的每一天都要在逃亡路上吗？我们偶尔也会需要讨论该如何对付那位‘何先生’吧？” 第37章 　　是个正常人就不会喜欢自己被别人追着打压。 　　丛郁皱着眉毛拨弄两下自己仍然潮湿的头发, 最后还是起身去洗漱间里用了吹风机将其吹干。 　　H市算是相对安宁的城市—— 　　病毒爆发后并不只有W市是异能者聚集的城市，准确来讲，整个西南地区都在聚集各种逃难者。 　　不过是W市有了政府人员的管理，相对制度比较其他城市更为完善罢了。 　　主角团在H市避难时时常还能见到这里原本的居民, 他们不需要逃往其他地区, 只要守好自己的小家就能在末世来临时得过且过。 　　于是等丛郁吹干了头发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甚至见到他们的房间来了一位陌生人。 　　那只是一名路过的逃难者, 见到同一个房间里挤了这么多人有些好奇。当然, 热情好客的任家父子一如既往地将陌生人迎进了屋子。 　　这人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中年妇人, 常年在海边的生活让她的皮肤都比常人要黑上许多。 　　“对, 我们之后还要走。”陆然试图去撸一把正翻出肚皮的灰狼，然而被它一个翻身给躲开了。他不信邪地蹲下去继续跟灰狼打闹：“大姐您要是不忙的话, 能不能给我们讲讲这边的情况？” 　　此话一出，丛郁新奇地看了一眼陆然。 　　他倒是没想到这人也能有主动打探情报的时候。 　　“怎么说呢，”那大姐摆了摆手就在门前倚着，“这天灾来的突然, 病毒都不知道是从哪里出现的。大家这两个月都光顾着恐慌了，谁有空去了解外边的世界啊。” 　　“好吧……” 　　“不过硬要说的话，我们那边可是有小道消息……你们是逃难的是吧？W市，千万别去。” 　　丛郁一怔，迅速打理好仪容从洗漱间出来：“姐, 我们刚从W市里出来。” 　　“啊？”这回轮到那位大姐愣了。她疑惑地眨眨眼，“哎呀, 看来我们这群姐妹们传的还是不靠谱……不是说进去的都出不来么？” 　　丛郁迅速抬眼去看任余贡的表情，然而什么也没能捕捉到。对方仍然是一副笑得亲切的样子，好像看他们这群小辈聊天让他很开心似的。 　　但丛郁始终觉得不对劲，他见其余队友都反应不大，只能自己硬着头皮继续问下去：“出不来？” 　　“对呀, 那边管的可严了。我也有亲戚不听劝，自己跑去W市，从此就失联了……唉，这都多久了，还是各种信号不通网络不能用。” 　　“最早的时候说各种部门遭到了丧尸袭击，这都多久过去了，怎么水电还能用，信号却还是不能连呢。” 　　……是这样。 　　被这位大姐一点，丛郁才终于反应过来目前的情况。 　　水电管理的人员始终都还在岗位，然而两个月过去了，通信部门还在待业。 　　他所知道的原剧情中，根据任余贡给出的消息，这次病毒是科研部门研究药物时不慎制出丧尸病毒，科研部全军覆没，甚至在病毒初期感染方式是通过飞沫传播来造成的全国性感染，潜伏期过后病毒才变异成为体/液传播。 　　工厂里的线索他们也始终未曾拿到，只在任余贡那里听说是科研记录和病毒样本。 　　何融天更不只是一名反派，更多来讲，他是单纯的科研部投资商，为了资金才和主角团作对。 　　现在何融天的身份被他标上了问号。 　　上次他就在怀疑何融天的真实身份和工厂的“线索”是否可信，如今更是凭借着一连串细碎的线索敏锐地感知这情况不对。 　　剧本前期给出的剧情，有没有可能根本就是错误的？ 　　“那是挺恐怖的。”陆然尬笑着不想在和这大姐聊下去了，那些一听就不太真的小道消息哪是可以用来交换的情报啊。 　　至于失联，那不是肯定的么？手机又不能用，难道这大姐还和亲戚飞鸽传信？ 　　“哎呀，不早了哈！我得赶回去做晚饭了。我家姑娘成了异能者之后特别能吃，唉，从前多文弱一小姑娘……” 　　大姐很快和众人道了别，愁眉苦脸地转身走了，留下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 　　“嗐，还是这些普通居民有意思。”任余贡随手把房间窗帘拉开，让外边火红色的天空映进来，“今天咱也早点儿休息？白天帮你们隐身那一遭可用了我不少异能。之后几天还不知道会咋样呢，毕竟这位小兄弟建议咱不要乱跑，是吧？” 　　“是的。”丛郁认真点头，“另外，我们也要稍作对策，至少要准备迎击何先生下一步的……抓捕。” 　　“何先生的进抓捕……”任余贡沉吟一番，“嗯，关于他我不太了解，但你们之前不是说你们做了那个放生任务？” 　　“能从那个任务里逃出来，恐怕追你们的不止何先生。还有……” 　　“嘶，算了，暂时也不好跟你们讲。”他在一众不解的眼神里轻巧一笑，把话题绕了过去，“累了累了，休息！” 　　丛郁沉默地盯着任余贡离开的背影，思索着任余贡离开W市的后果。 　　原剧本里，这位可是偶然间来到H市一回，将他们一起带回W市的——以这位的身份，各个城市来回跑难道不会引起上层的注意？ 　　无论如何，今日的白天已经几近末尾。 　　白日的大家兜兜转转也算劳累，到了夜晚当然是各自占上一间屋子就在此休息。丛郁半下午时就洗了澡，勤勤恳恳坐在桌子前罗列线索，忙碌到上床的时间时伸了个懒腰，一回头，呆住了。 　　“下来。”他冷漠盯着床上窝着的那只蠢狼。 　　那家伙平常就脏兮兮的四处乱跑，雪白床单被它一滚顿时落下一连串的梅花印和灰土痕迹来。 　　“嗷呜——” 　　灰狼扬高了脑袋朝他嚎，压平了耳朵装作听不懂。 　　“……那我走了。”丛郁哂笑一声，自嘲自己跟匹狼闹什么别扭。他拿了手里的本子一转身出门，心说再寻一间房间就是了，然而刚搭上门把的手就被灰狼刺溜舔了一口。 　　他回身，灰狼蹲坐在地，圆溜溜的蓝眼睛熠熠生辉，里边的纯真无辜溢出，好像一朵风中摇曳的小白花。 　　“……不上床了？”他点点狼脑袋。 　　“嗷呜~” 　　灰狼耸耸鼻子，忽然一转身顶开了浴室的门，自主跳进浴缸，甚至咬着水龙头开关自己打开了冷水。 　　丛郁：“……” 　　动物变异原来是成精了的意思吗？ 　　他严肃地抱紧了怀里的笔记本：“洗了澡你也不能上床。” 　　灰狼可怜巴巴地继续压着耳朵朝他甩尾巴，啪嗒啪嗒地把浴缸里的水溅得哪里都是：“嗷呜……” 　　“……” 　　丛郁默默想了想这匹狼的腹毛柔软的手感。他稍微心动了一秒钟。 　　可能就是这一秒钟的心动，让他把本子放去了一边，“好吧，那洗了澡立刻上床。” 　　“嗷呜！” 　　帮动物洗澡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哪怕这匹灰狼听话得离谱，想到洗澡时偶尔会砰溅出的水花，丛郁毫不犹豫地脱掉了自己的衣服，只穿一条薄薄的短裤就来帮着灰狼洗澡。 　　他调出温水来试了试温度，又从墙壁上的挂式收纳盒里挤出些洗发水，一脸认真地给灰狼搓泡泡。 　　“丛郁？” 　　外边传来任辰卓的声音，对方礼貌又小声地敲了敲门。 　　大家都知道这会儿应该快要到了丛郁的睡觉时间，但他注意到这家伙的房门仍是虚掩着，因而试探着问道：“我能进吗？” 　　“进来吧，”丛郁头也不抬，“没事。” 　　任辰卓推门进来，被房间里湿漉漉的水汽吓了一跳，转眼才看见丛郁在帮那匹灰狼洗澡，没关浴室的门。 　　“……我就是想说……顾秋的、呃……”他原本是有正事要提，但这会儿丛郁被水雾环绕的身子就在眼前，让他不得不移开了眼睛：“……你能不能先把衣服穿上？” 　　这家伙本就肤白，在暖黄色灯光下更是白的扎眼。原本两个大老爷们儿互相看鸟在他这里都不算事，但不知怎地，丛郁这时候满身水雾再加上热气熏红皮肤的模样就是让他脸热。 　　“太湿了，衣服会脏。” 　　丛郁皱着眉头冲掉了手上的泡沫站起身，在任辰卓飘忽的眼神中冷面将洗漱间的门推上隔离了对方的视线。 　　某位大老爷们儿这会儿才觉得自在了点，他挠挠头，想着白天自己干的事情：“我跟别人也不好提。你说，白天那会儿我是不是不该那样跟顾秋说啊？” 　　他气归气，过后了又觉得稍有点儿后悔。毕竟把人撂在这么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按照那家伙的臭屁性子，肯定不会腆着脸回来酒店找他们。 　　“单论今天的事情，稍微有点过分。”丛郁的声音就着哗啦啦的水生隔着门板传出来，瓮里翁气的，“但把以前的事情都加上，也没什么大问题。” 　　“单论今天的？” 　　“嗯。”丛郁垂着眼睫抖落凝上去的水珠，终于给这匹不安分的灰狼搓洗完毕，解下来就差冲掉泡沫了：“如果是我，今天不会让他杀掉巡逻鸟。你记得之前在W市找我们的搜寻队伍吗？如果把巡逻鸟杀了，同理，队伍会立马追来H市，这里也就变得不安宁了。” 　　“嗐！是这么个理……”任辰卓有点沮丧，没想到自己压制着还是有些冲动了，“那咱明天再去找找他？我给他道个歉？” 　　“可以。” 　　冲完了。 　　丛郁起身，一把拉开门，毫不在意地暴露在任辰卓面前，忽视对方飘忽的视线，“通通风，然后帮它吹毛。” 　　他拒绝了任辰卓要帮忙给灰狼吹毛的提议，自己认认真真帮这匹巨狼吹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算是满意。 　　将狼的四只爪子全都捆上毛巾以防再次踩脏，带着它来到隔壁房间重新整理，他这才算是埋在灰狼香喷喷的腹毛里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几人便全城市地四处搜寻着顾秋，然而那家伙昨天一走了之之后就再没了消息，偌大一个城市就连找人也不方便。 　　又不是像Y市一样的死城，这里边四处都是逃难的人，想要在其中寻找顾秋的难度不亚于大海捞针。 　　虽然丛郁并不担心就是了。 　　他发动了大家在四处询问路过的异能者，自己则是沿着一条街道径直往前走。 　　“阿雅！阿雅你打他啊！！” 　　街道尽头的拐角处，隔着几十米都能听见一个女性的惊声尖叫。丛郁眼睛亮了亮，往前跑了几步就将藤蔓延伸了出去，顺着感知寻到一只追着那两人的丧尸绞死。 　　“那边！！” 　　女人继续惊叫，这次不等丛郁出手，另外一名叫阿雅的女性就已经用了藤蔓将剩下一只丧尸也一并杀死。她悠悠收手，安抚地拍了拍尖叫女性的手背：“谢谢了。” 　　“不，没什么的。”丛郁微微颔首，等自己的队友跟上来了才状似刚想起来什么似地发问：“不好意思，我们正在找人……一个水系异能者，戴金丝眼镜，穿的灰色羽绒服——” 　　“哎？” 　　另一女性惊异道：“那个，我们刚才好像见过？”她伸手，在丛郁头顶五公分左右的位置比划一下：“大概这么高？” 　　“啊，是的。”丛郁露出一个标准的职场笑容来：“他往哪个方向去了呢？” 　　“啊、啊……嗯……”她支支吾吾半天，在丛郁愈发淡漠的表情里低下了头，指向隔壁的街道：“往那条街。” 　　“好的。”丛郁再次道谢，领着一众队员往那个方向走过去，却在半途又被身后的人叫住了。 　　“我建议，你们还是别去了……我们遇到的这两个丧尸就是从他那里带过来的……他被、被围攻了，不过好像也没有人出手相救。” 　　“我们能力不足，也没有救他……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元旦快乐鸭宝贝们！ 第38章 　　……这是什么剧情？ 　　丛郁茫然一瞬, 原剧情，这两个女生不是想要和顾秋一组被拒绝才会见过顾秋的吗？ 　　他张了张嘴，有些失语地看着左万最先反应过来，朝两个女性颔首道谢, 旋即拉上他就跑去寻找顾秋。 　　虽说顾秋的性子真的不讨喜, 他也不想看到自己身边有任何人遇险。 　　一开始还算是左万带着他在找人, 直到半途他猛然清醒, 立即放出藤蔓去寻找大片丧尸聚集的地方。 　　顾秋果然在那里。 　　水刃能带来的伤害太过渺小, 哪怕顾秋想方设法地改变水流攻击的压力试图让其更加具有攻击性, 也还是被几十只丧尸围攻得动作受限。 　　他的身上也没有任何能够防护的东西，单凭自己去抵挡已经让他体力降到最低, 眼看就要撑不住了。 　　“左万，左万！救他！”丛郁停脚，一边自己放出异能去引开一部分丧尸，一边催促跟他最紧的左万一起攻击。 　　相较之下果真还是左万的异能更为强悍, 他手掌微微一握，四周建筑中能用到的金属就被他融成了一副白金色带着钩爪的巨型金叉，从丧尸群中一路碾压而过，捅穿了几串丧尸的脑袋。 　　确保那些丧尸倒地后，金叉才算是随风散去, 一丝痕迹也没留下。 　　丛郁大步跑上前，一把扯起顾秋, 在他身上翻来覆去的检查：“你是疯了吗？” 　　“……没受伤。” 　　后边陆续跟来的队员跟上时，就见左万站在三米开外的位置盯着丛郁皱眉。 　　任余贡“啧”了一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往前走了些：“小老弟，你这是闹得哪一出啊？” 　　偌大一个H市统共没有多少丧尸, 能被这人一次性吸引来一群，他也算是佩服极了。 　　“我不是离队了？”顾秋犹豫一下，还是甩开了丛郁，转身就想走。 　　“放屁！你那叫离队？你那是被我赶出去的！”任辰卓站在后边朝着他吼。 　　见顾秋驻足，他才再次憨笑两声，“昨天是我说的不对嗷，我道歉。既然是我赶你出去的，我也道歉了，老弟你看能回来不？这人生地不熟的，是吧！” 　　“……” 　　顾秋偏头回来，认认真真盯着丛郁看了一会儿，“你跟他说的？” 　　丛郁：“……” 　　你怎么连这都能看出来。 　　“就他那四肢发达的样子能看懂我的意思吗？” 　　任辰卓：“……” 　　啊这…… 　　他默念这是自己理亏。 　　“所以你回队里吗？”丛郁默认了顾秋的说辞，正在等答复的时候忽然被左万一把牵了往回带。他疑惑地回头去看，左万沉默盯着顾秋的模样让他心里一慌，悄悄地往陆然身后躲了躲。 　　虽然这两位都奇奇怪怪的，但是陆然看起来傻乎乎的，对他也构不成什么威胁。 　　“回队？”顾秋目光转向了一边的地面，就好像那里的地缝突然变得特别迷人，能够让他不吃不喝盯上三天三夜：“我的异能太弱了。” 　　“那能咋啊，咱哥几个还不是一样罩着你——对了，只要你能出点儿力，就都不是事儿。” 　　“我还很嫉妒你们。” 　　“……啊？” 　　这一个大喘气唬的几个人都没明白过来。 　　“我还杀过人。” 　　“……啥跟啥啊。”任辰卓皱着眉头，三两步走上去扶着人肩膀带着他往回走，“行了行了别说有的没的了，回来吧嗷。” 　　几个人又分别坐上了两辆车回去酒店房间，这次灰狼不愿意去任余贡那边了，死皮赖脸地跟着丛郁跳上了车，把幽怨的陆然挤得只能带着小妹妹坐在前排。 　　丛郁坐在后排，一手揽着身边手感良好的狼毛，一边凝视窗外倒退的景象发呆。 　　顾秋说的嫉妒，大概是指嫉妒他。 　　那个一直被望子成龙的父母苛刻教育着的顾秋和从前的他一样，从来没享受过爱——无论是友爱、又或者父爱母爱。 　　他在原剧情里并没有嫉妒谁，只是单纯的性格如此，而在现在的剧情里，丛郁轻而易举就能看出顾秋对他的“特殊关照”。 　　嫉妒他如此无能又能获得这么多人的关心。 　　顾秋所说的杀人，原剧情里确实有，也同样被任辰卓误解为了末世之后杀的异能者或者丧尸。 　　——但他其实是亲手了结了自己的父母。 　　下班回家见到正在丧尸化的父母，他无视那两个人祈求的眼神，毫不犹豫砍下了他们的头。 　　小队找回了顾秋的当天就回去酒店休息，随后的几天里也是同样，白日里在城市中转着收集物资或是随手救下街头异能不太强悍的逃难者们。 　　在H市的日子还算平静，但这生活越是平静，丛郁就越发不能理解任余贡的悠闲。 　　“可以啊小老弟！”任余贡惊喜地看着顾秋新学的技能，“你这几天进步可是不少。” 　　顾秋盯着自己的手掌看了半晌，仿佛不相信刚才那道威力强悍的高压水线是他打出来的：“……还真让丛郁给说对了。” 　　他承认之前的自己的确嫉妒丛郁得到的特殊关爱，但相处得越久，这人的优点也就越多地展现在他眼前。 　　“丛郁？”任余贡回身去看另外一边那个小子，对方看起来一头一脸的汗水，刚才一场和丧尸的战斗让他出了不少力，这会儿正被陆然抢先了替他找纸巾擦汗。 　　“嗯？” 　　顾秋眯了眯眼睛，有些担心小队里的大家没和任余贡讲异能精进的原理是有什么特殊原因，于是将差些出口的问话压回了肚子里。 　　可惜任余贡显然已经知道这群小辈对他有所隐瞒了，忙不迭跑去扯自家臭小子的袖子：“你们几个还有什么事儿没跟我说？” 　　“啥？” 　　任辰卓一脸懵圈，从口袋里拿出来湿巾递给丛郁擦手，这才拍了拍自己裤腿回过头来。 　　“顾秋那小子说，丛郁说的对。”任余贡笑出一口大白牙，像是一个知道了什么秘密的小孩子得意洋洋的：“丛郁小老弟说了啥？” 　　丛郁挥开几只在他面前忙活的手，微不可查地拧了眉：“有关于异能精进的事情吗？” 　　“异能精进？！”任余贡先是一惊，随即高深莫测地拉长了声音“噢”了一声，“说起这个……你们知道精神力吗？” 　　在众人懵懂的反应中，任余贡沉吟一番，还是斟酌着出了口：“你们的异能强度，应该都和精神力有关。” 　　这东西按照他的身份其实不该和这群孩子讲明，但是既然他们连异能精进的方法都摸索出来了，再往深处说应当问题也不会太大。 　　丛郁默默跟在队伍中间听着任余贡的讲解，几人今天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开车，顺便鉴于这边城市还算安宁，连陆晴都被他们带了出来放风。 　　精神力这个东西，说白了就是一个人的异能上限。 　　精神力之下，才有异能强弱这一说。异能由病毒感染而来，精神力却是一个人天生的能力——像是主角们的精神力上限显然应当在世界的金字塔顶层附近，而他这种炮灰角色顶天不过中游。 　　因此一次一次地高强度使用异能，就能够将原本就有、但是开发不完全的精神力锻炼得更加坚韧，自然也就能更轻松地多元化操纵异能。 　　当然，后边这个结论是丛郁自己得出来的，任余贡碍于身份根本不敢和他们讲太多——出于自保，也为了保护他们。 　　返程这一路上任余贡也就跟这一群小年轻叨叨了一路。他怀里抱着陆晴小姑娘，摸了摸小家伙的脸蛋，这才想起来怼一句自家兔崽子：“所以臭小子以后有什么事儿别瞒着你老爹我！” 　　他恶狠狠地训斥着任辰卓，却得到对方一个不屑的反驳：“老头子您还不是瞒着我们嘛。” 　　看他爹这模样一早就知道异能精进的事情，面对他们却是只字不提，就等他们自己发现了再去研究。 　　任余贡自知理亏，摸了摸鼻子没说话。 　　连续几日的平静放松了小队的神经，唯有丛郁还时时刻刻绷紧着探测周围的环境。 　　他心中清醒地知道小队随时都能再碰上搜寻队，因此今日终于在酒店附近探测到了前来搜寻的队伍，他反倒是松了一口气：“有人来了。” 　　“搜寻队？” 　　“是的。”丛郁回应左万的询问，“十二个异能者，我们打不过。” 　　幸好这时候还是白天，任余贡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而是大大咧咧地调动了异能将他们的容貌全部做了改变：“走了，去跟他们对线！” 　　他久居高位，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此刻这点小事也只不过让他嘻嘻一笑，顺手拉了任辰卓就一起往酒店里边走。 　　果不其然，大厅中就候着一群异能者。 　　丛郁一眼就在其中看到了一个木系的异能者，但那人的异能作用范围显然远不如他的。 　　“干什么的？” 　　大厅里只有六个人，剩余的六个约莫是在酒店内部搜寻，因此这会儿齐齐摆出了警戒态度面对丛郁他们。 　　“在这边住啊？还能干什么？”任余贡莫名其妙地瞥了那群人一眼，随后对着小队成员使眼色，示意大家跟着他进去：“走了走了，累死了。” 　　上级要求找的人是四个成年人带一个小孩儿，而目前小队里生生多出来了两人，显然和上级的要求对不上。搜猎队中一个像是队长的人物见此也就点了点头，放他们直接进去。 　　“等等。” 　　待到几人开始向酒店内走的时候，搜猎队里的一人却突然站了出来，“你们四个，都是什么异能？” 　　他凭直觉觉得不对劲——虽然上级没能给出要找的人的照片，但是对于那些人的体型和异能还是给出了详细的描述。 　　这支小队里其中四个人都委实让他产生了怀疑之心。 　　“谁？”陆然大爷一样回头，朝他翻了个白眼。 　　那个队员视而不见，直接点出了体型对得上的四人组。 　　如果他们的异能对得上，直接杀掉应当也没什么问题。 　　就算杀错了，也不过是这灾难之中的四条人命。 第39章 　　“我们四个？行啊。”陆然咧着嘴冲他笑, 打了个响指，点出了一簇风中飘摇的小火苗。 　　搜猎队员眯着眼睛一一看过去。 　　木系，对得上。 　　金属系，对得上。 　　还差最后那个大块头。 　　几人中最高的那个人撇了撇嘴, 控制着照射进酒店大厅的阳光偏移了几分, 顿时在酒店大厅中打出一片碎玻璃一般的反光。 　　光系？ 　　光系异能在异能者群体中当真罕见, 搜寻队员们也只是听过这种异能, 实际上连他的能力作用都不清楚。 　　他心中虽然还有疑惑, 但鉴于木系、金属系和火系都算是常见的能力, 仍是放了几人离开：“走吧走吧，别碍事儿。” 　　丛郁惴惴不安地跟着大家往深处的房间走。 　　估计是基地里给出的信息不准确, 再加上任余贡的光学干扰让任辰卓刚才隐藏在暗处不太起眼，那名搜寻队员才认错了人，误把队伍里最高的任余贡当作了任辰卓。 　　但即使他们躲过了外边这几个异能者，这里触发的剧情也是他未曾见过的。 　　何融天定不会在一切都不确定的时候一次性派出十多个强力异能者, 那些人精确地找到了这个酒店，就说明是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消息。 　　酒店走廊的灯在白天应当是被这里居住的逃难者关闭的，此时却明晃晃的亮着。 　　不过也正是因此，避免了任余贡的麻烦操作——无光环境下他的异能并不起作用，还要考虑如何躲过剩下的六个搜寻队员。 　　“他们白天都不在的啊！你们慌里慌张来找有什么用嘛！” 　　靠近酒店房间的位置有着中年女性的声音, 丛郁立时便听出那是当初那名好奇的路过逃难者。 　　“嚷嚷什么！”搜寻队员的声音很是不耐，“白天不在这不是就来蹲点儿了？” 　　那队员的声音大了点, 把本就害怕的陆晴吓得顺势往任余贡肩窝里埋脑袋。 　　灰狼在见到那名女性后顿时炸了毛，伏低了身子冲她呲牙咧嘴地低吼。连灰狼都能想明白的道理，小队成员们当然也都看透了：就是这嘴碎的中年女人泄露的他们的信息！ 　　这边的动静终于引来了在房间蹲点的搜寻队员的注意。 　　“是他们？” 　　搜寻队员扯着女人肩膀把她拉出来，“快点。” 　　“干嘛呢干嘛呢……”女人嘟嘟囔囔的不满，一抬眼和外出归来的小队成员们对上了眼睛。她先是有几分不可置信, 紧接着迅速把情绪压下去：“哎？你们谁啊？” 　　“新来的。”顾秋勾出一个和善的笑容，“早上见这房间没人，我们就先住下了。现在这是怎么了？” 　　“哎哟我跟你们说，这群人来抓人呢！差点连我也给抓了——哎呀！” 　　搜寻队员不满她的念叨，随手把她扔去一边，一个电击直击她身边的墙壁，把女人吓得不轻：“人呢？！别在这儿跟我装！你不是说他们会过来？” 　　“你抓我有什么用啊！”女人皱着眉毛喊，“不都说了，我好几天没见过了，也就知道这群人早出晚归的。现在他们跑了你不抓，还在这儿楞着呐！” 　　“……操！” 　　队员恶狠狠一捶墙，打了个手势，六个异能者这才不情不愿地从房间里出来，小跑着出去跟外边的人汇报。 　　小队成员们当然是保持着易容没变，在女人难言的目光中从容地各自回到房间开始收拾东西。 　　这地方自然不能久留，他们还进来房间就是想要把留在房间里的少量物资拿走。 　　“……那个，对不起啊。” 　　女人搓了搓手，也没回去，就看这几人忙忙碌碌地收拾，想上前去搭把手还被左万给挡开了。她脸上带了点尴尬：“我这不是，哎，他们一问，就不小心给说出去了……不过你放心，我也就只说了见过他们找的那四个人……” 　　“闭嘴吧大婶儿。”陆然翻了个白眼，拎起包：“我是不是还得感谢您刚才没再把我们也给报上去啊？”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不然，你们先去我家躲一躲？” 　　“谢谢您。”丛郁安抚着给灰狼顺毛，手里提好了自己所有的物件，“不过我们该走了。” 　　说罢，他将房间窗户打开，一翻身跳了出去。幸好海边酒店多是一层的小平房，逃离也算是方便，甚至连异能都没用上。 　　众人都心知肚明不必在和这位妇女多说什么，沉默着各自去开车。 　　她或许确实没有坏心——这一点从刚才她帮忙隐瞒就能看出来了。但身边有这样一个说话不经大脑的人也着实恐怖，不知道哪一天自己就会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被卖了。 　　H市一经此境自然变得不太/安宁。 　　万一那群前来抓人的搜寻队忽然清醒杀个回马枪，当场就能把主角团一行人给打傻。 　　原剧本里离开H市的原因是主角团救人的行为太高调，最终被一些图利益的家伙给举报了上去。而这次虽然和原剧本不太相同，大体上也还是同一种走向。 　　又到了正午休息的时间点，两车人马坐在加油站附近补充能量。不过这次大家之间的氛围多了一丝沉重—— 　　丛郁盘着腿窝在灰狼蜷起来的腹毛中，自己怀里还抱着软乎乎的陆晴，盯着任余贡看。 　　“真要走？”任辰卓又掂了掂他爹时刻不离手的冲/锋/枪。 　　“当然。”任余贡摸了摸鼻子，“我在W市那边的身份不能丢，出来这么多天了，也得回去看看情况。” 　　“行吧，那老爹你自己保重。”任辰卓倒是洒脱，在他看来跟他爹的相遇本就是偶然，“不过我们短期内应该是不会回去W市了嗷，怪吓人的。” 　　“我也建议你们别来。”任余贡在大众疑惑的表情里皱着眉头——他很少做出这种凝重的表情，多数时候都是开朗又乐观的：“你们说的那个何先生，我回去还要再调查。我觉得他有问题。” 　　“另外，你们不是之前去过那个工厂？” 　　他把目光转向了丛郁：“我看小老弟你挺感兴趣的，这话我就直接跟你们讲了，之后，能不去，就别再去。那里边没什么好看的，上边让你们去做任务纯粹就是不好直说要处理你们。” 　　“懂了？” 　　丛郁垂着眼帘，轻轻点头。 　　任余贡所知道的情况究竟是真是假，他还搞不清楚。面对如今扑朔迷离的剧情，他也只能尽他所能去完成自己的使命。 　　前路不明，他所知道的剧情又太具有迷惑性，根本无法和小队成员共享来出主意。 　　况且目前的剧情已经近乎错乱，半真半假掺杂着让他根本不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只能跟着大致的路线继续暗示成员们沿海岸线走。 　　原因无他，顺延海岸线行驶这一路因为水分充足，顾秋的能力可以得到大幅度的晋升。 　　随着几人行程的逐步增多，车上一路累积起来物资也变得更多了，以至于一车六人带上一匹狼都显得有些拥挤。 　　丛郁一路上都在忙着侦察附近的敌对数目，等终于寻到下一个住宿点时月亮都已挂上了夜空。 　　“这边看起来有灯，应该没啥问题吧？”任辰卓单手转着方向盘把车随意横停在酒店前，回过头来就见丛郁歪到在一边人的怀里睡着了。 　　他打眼一扫看过去，“左万老弟，叫他，咱该——” 　　嗯？ 　　他重新把目光聚焦，对上陆然暗中窃喜的脸，然后再往下看过去。 　　丛郁一头小卷毛松松软软地炸起来，正埋在他腿上睡觉，而一向被当作工具狼的灰狼则是哼哼唧唧地蜷缩在后备箱，和零零散散那一堆吃的喝的瘫在一起，陆晴也在它身边委委屈屈地缩着。 　　“趁人之危。” 　　旁边的顾秋也回头看了一眼，果然，除了灰狼以外，左万也在一边撑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 　　不过左万竟然没有在这短浅的福利中和陆然争执，这倒是让他多了些惊异。 　　至少，如果换做是他，今天就不可能让丛郁倚在陆然腿上睡着。 　　温水煮青蛙总是有用的。 　　左万状似漫不经心，目光飘向窗外，却在复盘自己过去这些日子的做法。 　　丛郁原本就对感情的事情并不敏感，他索性想方设法在平日的相处中加入点滴的亲密之举。 　　偶尔的触碰、危及时的牵手——这些让陆然和任辰卓做起来都是大大咧咧宛如兄弟情，但他不同。 　　他要一点一点的把这些事情从寻常变得不寻常。 　　“那……下车不？”任辰卓犹豫一会儿。 　　他也知道丛郁每天大幅度的使用异能几乎都会将他为数不多的异能储存消耗干净，每到晚上总是尤其疲惫。 　　“当然。”左万点头，打开自顾自打开车门，翘了翘嘴角。 　　陆然盯着他坦然又不在意的动作，总觉得哪里不对。 　　分明先前那局是他赢了，但危机感却仿佛一把剑一样时刻悬在头顶，让他目光完全不敢离开一步步走得淡然的左万。 　　只见对方动作悠然自得地绕到他这一侧的车门处，拉开车门时还不忘用了异能托住丛郁垂下来的小腿：“我来吧？” 　　说着，他动作自然地微笑着俯身，一手轻轻托住丛郁的头，另一手勾着他的腰，腕上稍一用力就将丛郁抱进了自己怀里。 　　不敢乱动生怕吵醒怀里人的陆然：“……” 　　淦！ 　　他怎么没想到这一层！ 　　到嘴的兔子也能被抢了！ 第40章 　　陆然这边有多懊悔暂且不提, 左万这里却是毫不犹豫地带上怀里的小兔子，将他放在了自己床上。 　　从别人手里抢来的更须珍惜。 　　他试探了那么久才能接触到一点丛郁的内心，如果在半途被那些个没脑子的家伙截胡，他大概也不清楚自己会做出些什么来。 　　就像之前。 　　生死危机之中丛郁会选择先救他更加偏向的那一人, 其他队友的生死在丛郁眼里就变得无关紧要。 　　但这些都没关系。 　　他可以尝试着继续忍耐, 直到丛郁真正明白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 　　日子还长。 　　丛郁再次迷迷糊糊地醒来, 时间已是第二日的清晨。 　　他半梦半醒间翻身想要去够自己日常放在枕边的手表, 一身手却碰到了掌下光滑的皮肤, 惊得他立即想要起身, 却是挣脱了原本搭在自己腰间的束缚—— 　　“……” 　　眼下这个情况，让他捋一捋。 　　清晨, 从床上醒来，手表的位置对不上，这些都没问题，以往他不慎睡熟了被别人拖到床上时也是这个结局。 　　但是清晨从床上醒来、不, 从左万怀里醒来，两人还是毫无间隔物地搂在一起，这就出了大问题。 　　他的第一反应当然是一言不发地跑路，然而刚刚起身准备下床就被腰间忽然收紧的手臂揽得又坐了回来。 　　“早。” 　　左万单手撑着床铺坐起来，雪白的被子顺着他的肩膀滑落而下, 坦诚地向他展示着线条精致的胸肌腹肌，眼神微微含着些晨起时的朦胧, 歪着头看他。 　　“……早。” 　　丛郁眼角有点抽。 　　他承认从单纯的美学角度来论，这是一幅还算不错的风景。但老实说目前的他只想听“穿上衣服”的左万好好跟他讲清楚当下的情况：“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睡着了，我把你抱进来，就这样。” 　　“同一张床？” 　　“对。” 　　“……” 　　这个人的坦诚让丛郁一时失语, 根本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他。同一张床并不是问题的根源，他在认识左万的第一个星期就和对方同床共枕过。 　　问题是，这个人，为什么要顺手把他也扒光了抱着他裸睡？ 　　他深觉就着这个问题纠缠下去只会得到更多的自己不想听到的回应，没再说话，从另一头的床头柜取了手表便表情平静地穿衣，步履匆匆进了洗漱间。 　　纠结这种事情还不如纠结接下来的剧情发展。 　　他们因为逃出了Y市的工厂而被何融天四处通缉，起初劣势还并不明显，然而在他们连续路过了几个城市都被搜寻队前脚后脚地跟踪之后，整支队伍都有些泄了气。 　　唯有丛郁反倒更冷静了。 　　何融天追踪他们越紧、越急迫，他就越是知道何融天定然和政府有着不该有的交易或是关联。 　　况且那工厂中如果真如原剧情所说只是科研病毒样本，他究竟为何要紧张至此？ 　　要么是剧本在他杀青之后有了巨大的反转，要么就是他对于自己拿在手中的剧本产生了误解。 　　从前发展的那么多剧情，一桩桩一件件即使在一开始偏离了轨道，在最终也还是都绕回了原点——或许这些偏离又绕回的剧情根本就是世界给他的障眼法。 　　他搂着怀里的小妹妹，神思却已不知飘去了哪里。习惯于生活和规定压迫的他猛然间有了新的生活目标，就好像小时候那些壮志凌云的报复理想又冲破了压抑的保护圈，在他心里生出了幼小的嫩芽。 　　有些兴奋。 　　至少，他要解开何融天身上的秘密。 　　“别想着救人，就我们几个现在的状态，救一个人指不定就把自己搭进去了。” 　　稳坐副驾的顾秋时时刻刻都维持着令人生厌的一张臭脸，见任辰卓犹豫着又想去帮外边被丧尸围攻的老弱病残，他语气不善道：“有这功夫，你倒不如看看满大街小巷的通缉令。” 　　这话虽然残忍，然而在这末世也是保命的守则。 　　“或者你要是累了，我们去找个淡水湖放放松怎么样？” 　　陆然把一脸茫然的陆晴从丛郁的怀里抱出来。 　　长时间的驾驶，开车的人累，坐车的人也累。他们这些身强力壮的就不提了，丛郁那小身板已经在他眼皮底下翻了好几次身，显然是久坐让他的腰不太舒服。 　　至于最柔弱的陆晴，反而因为体型最小，四处翻腾着玩儿，并没有出现什么不适的症状。 　　尽管如此，陆晴也还是第一个响应自家哥哥的话，举起双手摇了摇以示兴奋：“出去玩！” 　　淡水湖？ 　　丛郁虽说有了想要寻出何融天身份的想法，但究竟如何执行他却是半点头绪都没有。面对这么一个打不过的怪物，他所能想到的唯一方法反倒是接近对方。 　　剧本里这个人神秘得像个背后灵，而如今他已经正面出现在了主角团面前，这分明应当是他们的优势才对。 　　反正过不了多久，他们又会在搜寻队的逼迫下不得不踏上“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W市的风景区。 　　那里安全的原因自不必说，有何融天在前边为他们把守，就相当于有政府在掩护他们。 　　这也就意味着，他只需要暂时按照剧情，被抓到他们的搜猎队逼迫返程就可。 　　小队寻到的这处淡水湖是附近最大的湖泊，四周幽静。 　　末世之前定然是一片情侣约会居家旅行的好地方，可如今却因为四周聚集的丧尸和变异动物变得一片凄凉。 　　“放松”这个词完全是薛定谔的放松。 　　“左边林中四十米，樟树下有变异昆虫。” 　　左万应声而动，微弱的声音从几十米开外传来，丛郁就明白他已经解决了那个大家伙。 　　一众队友对于他的急速进步纷纷表示惊异，但左万并不为其所动，只全神贯注地等着丛郁探明了四周怪物的方位给他报点。 　　陆然、顾秋任辰卓三人在背后想出手都来不及——他们只在刚下车的时候帮着杀了几个丧尸，异能就再也没了用武之地，只能像灰狼一样缩着脑袋蹲在湖边一脸沧桑。 　　“……他是不是有点过分啊。”陆然撸了一把灰狼的狗头，似乎是同病相怜的原因，灰狼也哀怨地趴在地上随他动手动脚。 　　顾秋索性寻了片草甸厚实的地方坐了下来，观看不远处两人配合默契的异能。 　　说不嫉妒是假的，只是这会儿是在嫉妒谁又不好说了。 　　饶是他每日耗费了大量的精力去练习异能的操纵，他的进步也只是微乎其微——他的天花板好像也就在这附近了，再不能做出更多壮举来。 　　“已经很强了。”丛郁抚一把额上的汗，在左万期待的眼神里抬腕看一眼手表：“速度如果再快点，我们会更容易取胜。” 　　“取胜？” 　　丛郁点头，从宽松的牛仔裤口袋里摸出一个巴掌大的笔记本，“你看，我们首先要明白何先生的动机。” 　　笔记本上罗列出来的重点词被用箭头互相连接着联系在一起，“他为什么要我们去做任务？” 　　后边几位摸鱼选手也磨磨蹭蹭跟过来，盯着本子看了半晌。 　　顾秋双手抱在胸前，摆出一副傲慢的姿态，“都让你们去做‘放生’任务了，还有什么目的？当然是你们因为某些原因惹怒了他，他要杀死你们。” 　　“我在想……”丛郁沉吟，“你们还记得那个妇人说的，W市是一个出不来的城市吗？” 　　“嗯？”陆然好奇地看他：“那不就是中年妇女之间的八卦？” 　　“不……异能者并不稀缺，不是什么需要保护的资源，但在其他基地也不会出现随意就诛杀异能者的现象。” 　　他们一路走来遇到的异能者自然不少，别处的异能者都是处处抱团，一起抵御外敌，唯有W市像是把异能者当作外敌。 　　人言轻微，任何一句不慎惹怒了上级的话都有可能被分配去做极度危险的任务不说，就连基地里资源的兑换也显得抠门至极。 　　“他为什么要杀死我们暂且不提，又是为什么在我们从Y市工厂逃脱之后不惜耗费大量兵力来追捕我们？” 　　“我们并未深入工厂内部，他一定能看出来。” 　　顾秋这次却是怔住了几秒钟。 　　工厂内部的线索或许重要，但——何先生从未想过他们能从Y市的工厂里逃脱，一旦逃脱又要追捕他们。 　　何先生不止知道工厂里有那些变异怪物，还很担心看到了变异怪物的他们在怀疑什么。 　　至于那个“怀疑”，刚从工厂出来的时候就被他们随意地提了一嘴。 　　“人为制造？”顾秋眨了眨眼，傲慢的表情终于换上了科研时认真的神态：“不，不可能。他们根本没有人为制造怪物的理由。” 　　制造怪物是为了什么？ 　　总不能是毁灭人类吧，那不是自取灭亡吗？ 　　“我倒是觉得，人为制造怪物这个可能性待议。”丛郁慢吞吞地在工厂线索这四个字周围打了个圈：“这个，也很重要。” 　　原剧本都没有拿到的东西，他想试试看去寻来。 第41章 　　人造怪物的存在在第一次出现时, 只被大家当作了调侃的字眼。 　　如今面对各个城市大力的追捕和通缉，此刻正窝在淡水湖边商议的众人只觉得周身一阵阵发冷。 　　“小兔子你可别待议了……”陆然动动手，见丛郁不介意，主动扑上去和丛郁贴贴：“真像你们说的那样, 我们又该往哪逃呢？人类的敌人又是谁啊？” 　　“丧尸啊。”丛郁理所当然。 　　“丧尸都是人为制造的了。”陆然继续还想趴在小兔子肩膀上说点什么, 却被左万一把扯了下来。 　　他不忿地回头, 瞪人的时候又总觉得左万这会儿成了个人型制冰机, 看起来凉飕飕的。 　　……就算这样小兔子也还是会先主动贴贴他！ 　　“有病。”他翻了个白眼, 拍了拍手, 却不再继续蹭在丛郁身边惹人烦，而是一本正经跟着分析起来：“当然如果小兔子真的很想知道的话, 我们大概……还是要回去W市？” 　　打败敌人就要了解敌人，了解敌人就要接近敌人，他还是懂得这个道理的。 　　几人商议了半晌，最终得出的结论也不过是找到合适的机会回到W市。 　　而这个机会, 在短暂的几天逃亡生涯之后很快来临。 　　何融天施加的压力之下，哪怕如今的城市之中各种监控已经成为了摆设、无线通讯也不能使用，也能做到各城市对这四个异能者的多方追捕。 　　逐渐被动员起来的异能者们，虽然不懂得其中弯弯绕绕，但见到何融天给出的利益足够, 也会一窝蜂地涌来追捕主角团。 　　物资、权力，哪怕是虚假的权力, 对于各种强度的异能者都是足够他们趋之若鹜的交可换资源。 　　没了任余贡的光系异能，主角团众人走在街上就像是在裸奔，无论到哪里都能引来一波又一波的注意。 　　“……左万。”丛郁垂头，用纸巾擦擦汗，“虽然这有点冒犯, 但你要不要考虑遮一下脸？” 　　他是不介意被这些人追捕，毕竟他的最终目标就是在打败一个特定的异能者小队，顺便从他们那里获得有关于W市的信息。 　　但左万走在街上就像一个行走的发光体。 　　他的脸实在是引人注目，有些不太确定这一行人身份的异能者小队，也会在看到左万的脸时一口咬定他们就是被通缉的团队。 　　这可比原剧本要面临的追捕多得多了。 　　左万对此的反应只是觉得有趣。 　　他从前是极为厌恶他人注意自己的脸的。 　　只在丛郁面前，他倒是第一次希望这个人能因为他这副还算好看的皮囊来多注意他一些。 　　甚至于左万还在某些对方并未注意到的时候，刻意摆出对自己有利的造型——只为了让丛郁多看他两眼。 　　……嗯，没什么效果就是了。 　　这也是丛郁吸引他的地方之一。 　　不过当前他们周身着实没有什么可以用来遮脸的物件，帽子口罩一类的还需另寻商场，也就只能把丛郁这一句给当作吐槽一笑而过。 　　他们已经为此减少了下车的次数，然而遇到不得不停车的时候，比如，晚间休息，还是会有些赶巧的异能者嘴脸贪婪地出现在他们周身。 　　“啊呀？！” 　　为首的男性异能者是个戴眼镜的小个子，哼哼两声吹了口哨以示惊讶：“巧了。” 　　前些日子从H市传来消息，W市高层下令追捕的反叛小队就出现在H市中某个度假村庄。 　　不过由于官方搜寻队员的追捕不利，不慎放逃了反叛小队。 　　高层因此对这反叛小队下了通缉令，只要能将他们抓回W市，那么整个W市的资源会对抓捕者无限开放。 　　“反叛小队”一行人大约有4-7人，其中有一个六七岁大的孩子，并且另有一匹变异灰狼。 　　再加上这小队的异能已经被大家摸了个门清，他特意组来了一队克制对方的异能者。 　　火、土、金，雷，每个系别两名异能者。 　　左万把丛郁往自己身后拉了拉，“你们认错了。” 　　“……噗。” 　　那男人竟然扑哧笑出声，“单是你们身边那头灰狼都足够我确信你们的身份啦！” 　　“要我说……”他身边的两个土系异能者相识一眼，调动异能，“你们就别想着跑啦，还不如跟我回去W市来的轻松一点呢。” 　　“不是说认错人了。”左万忍不住皱眉，嫌弃这人烦得很，打扰他们小兔子睡眠时间：“我们，不是反叛队。” 　　具体情况，他当然不会在线索不够清晰、证据不够锤死的时候随意告诉别人。 　　但被这些不知道哪里蹿出来的歪瓜裂枣怀疑人格，这就让他不舒服了。 　　这些人，还不如丧尸和变异动物呢。 　　四周土墙拔地而起，转瞬就将他们所有人围在了其中。 　　男人有了几分得意，想要在反叛小队眼中看到些惊恐的神色，然而他等了半天，也只等来丛郁没忍住的一个哈欠。 　　“困了。” 　　接下来的剧本发展他都能想到了，只希望这群搜寻队志愿者能够尽快把那些针对他的异能使出来—— 　　左万像是揉小朋友一样揉了揉他的脑袋：“别担心，我来就好。” 　　土地里含量最多的是什么？ 　　除了48％的氧和26%的硅，余下的百分之二十多的成分都是金属物质。 　　他几乎已经是半个土系异能者了。 　　“……！” 　　男人嘴角得逞的笑容还没凝聚完整，四周的土墙就脱离了两个强力土系异能者的控制。 　　再加上灰狼——土速双系的反控，这些土墙一瞬间反噬而上，反而带着成片闪着寒光的金属刺将土系异能者包围！ 　　男人刹那间急了眼，自己着急忙慌地甩出金属冷兵器去攻击丛郁，“其他人给我上！” 　　异能，本就是相生相克。 　　主角团能够成团，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在于这个团队成员异能的相辅相成。 　　“哟，小老弟，这你就不对了。”任辰卓吊儿郎当地往丛郁面前一档，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打了个转，靠近丛郁的金属冷兵器就被捆成了一团，啪叽落在地上。 　　再周围的金属刀刺也被同样可以控制金属的左万眯着眼睛急停：“蠢。” 　　说罢，那些攻击而来的金属统统顺着原弹道反向而去，吓得几个异能者四散逃脱。 　　丛郁在没人看见的地方悄悄看了看表。 　　再说一遍，精神力上限所造成的异能力差异就是天堑，就连平日里在主角团中显得最废的顾秋也能轻轻松松将那些个火系异能者压着打。 　　他不得不承认这场战斗自己在划水，也幸好原本这就是一场他划划水就能打赢的战斗。 　　唯一需要他来担心的则是目前的陆然大概率根本不会在这场战斗里受伤，他也总不能故意放水让队员战损。 　　正当他脑海里天人交战头脑风暴之时，一条手臂搂着他的腰直接把人抄去一边：“小兔子发什么呆呢！” 　　对面异能者差点打到他啦！ 　　一手抱着陆晴的陆然头痛不已得一边一个小朋友转身，放下丛郁，再回来面对攻过来的家伙。 　　他匆匆一个上勾拳，直接揍上了好不容易挣脱束缚的一个土系异能者的下巴，带着炙热火焰的拳头和皮肉接触时冒出的烧烤味道让人直皱眉。 　　角落里的灰狼一跃而起，从一旁凶狠咬上另一个要偷袭的雷系异能者大腿。 　　那人吃痛，嗷嗷叫着想要把狼踢开，顺势发动异能想要去电击灰狼。 　　“嗷呜？” 　　灰狼抖了抖毛，周身浮起一层尘土来，于是那电击就这样顺着尘土导进了大地，半点痕迹都没留下。 　　“我草！老大！这狼是土速双系！！” 　　“滚蛋！都啥时候了！” 　　一直神色挑衅的异能者百忙之中抽空给他比了个中指：“睁大你的眼看看咱现在还有那闲工夫没！” 　　都火烧屁股了还想着偷人家的狼！ 　　这位老大大约是整个队伍里最识时务的，打眼一扫就明白了自己带的这群根本不是人家反叛队的对手。 　　他临时一举手，“停停停！” 　　结果他手下的人倒是都停下了，任辰卓这边正打在兴头上：“停啥啊，继续啊老弟！” 　　他跟逗小孩儿似的把对面老大电成了爆炸头的新造型，“刚才你们几个儿不是挺起劲儿呢嘛？” 　　“哎，这不是，这不是哥几个眼睛不太好，”那人摸了摸自己的爆炸头，心中苦涩：“我们也就是想要点权力，能把人从W市给换出来……您几个，不如，大人不记小人过？” 　　“换出来？” 　　左万本想迅速处决他们的手一停，“什么意思？” 　　把人从W市里换出来，这话有些耳熟。 　　“哎？您几个还不知道呐？”对面的人一瞪眼，忽然觉得自己多了点生的希望：“不然，不然咱交换交换情报？” 　　没等其他人说话，丛郁第一个站了出来。 　　他听到这人的说辞时也是吓了一跳。 　　原文里这一队人想要交换的情报应当是W市目前掌权者的消息，虽然是小道消息，也聊胜于无。 　　这次怎么却换了个说法？ 　　他对此自然是不犹豫地点头答应：“说。” 　　“行，”对面长舒一口气：“现在上边对你们的通缉令你们知道吧？说是你们对抗政府……哎我就不明白了，看你们也不像恶人嘛，好好的基地你们不待着，跟国家对着干干啥啊。” 　　“……说重点。” 　　“是是……啊，我家有个远房亲戚的小妹妹，异能者。说白了我也不太想管，就给她委托到另一个异能小队了。” 　　“不过那个小队的人好像还没我强呐，那时候我单打独斗的，野惯了，带个小孩儿不方便。没想到再次偶然见到就只剩了个没异能的倒霉男人带着小妹妹，俩人说要去W市。” 　　“我也不想进W市啊，搁外边多舒服啊，就让他俩进去了。大概十来天之前，我又见到那个倒霉男人了……” 　　说到这里，对面的老大终于有点犹豫了，他面上的表情不太确定，“那会儿那男的已经被丧尸咬了，脏兮兮地过来跟我说，让我去救救小姑娘……不过别去W市里边儿。” 　　“话还没说完，这人就变丧尸了，我这儿啥都不知道，一头雾水地去四处打听，才听到别人说异能者在那边要强制进组，被安排任务。听说出来基地要办理非常麻烦的手续，不过那里的物资太丰盛了，也没谁想要离开。” 　　“可能是那倒霉男人觉得小姑娘没人管吧，担心她受伤？我也不知道啊，这不是就去找人问。 　　最后听说，能把你们这群反叛组交给W市，就能在里边有立足之地？我就想着是不是能把小姑娘给换出来，毕竟还是远房亲戚呢。” 　　“……就这些？”陆然一挑眉：“你现编的吧。” 　　“哎哎！！”对面一怂，当即双手抱头：“真事儿啊！不过我也确实眼馋那个、W市的资源就是了。但这妹妹是真实存在的啊！” 　　丛郁拦住冲动了的顾秋和左万，“小妹妹和没异能的男人，你们……不觉得有点耳熟？” 　　“你那个妹妹，是什么异能？” 　　“力量变异，喜欢扎双马尾，挺小的。我当时把她委托给一个看起来挺厉害的土系女人了。” 　　“……”丛郁忍不住嘴唇抖了抖，“好巧啊。” 　　任辰卓懵逼地看他，“啥？” 　　丛郁接着抬眼，去看左万，“我们还在Z市超市的时候，遇到的第一波来抢物资的。”他心里有些不安，忽然紧握着左万的手臂：“你当时给那个没异能的人兵器了吗？” 　　左万回忆几秒才从记忆深处勉强记起曾经那个让他恶心的小队，他摇了摇头，疑惑看向丛郁颤抖的瞳孔。 　　“我们走吧。”丛郁沉默了，半天才重新抬头，随手拉上几个人就往车的方向走：“随便去哪里，先逃。” 　　说罢，他返回头来，顺手把几个来抓他们的异能者捆了：“你们决定怎么处理吧。” 　　…… 　　原来这里剧情转变的原因早在两个月前就埋下了伏笔。 　　刚才那个男人说的，W市进去的异能者全部被安排了强制任务。 　　但他们在W市快一个月，除了“放生任务”，根本没听说过哪个基地要强制别人做任务。 　　离开基地时要办理的手续更是离谱。 　　为什么W市在其他城市被传得神乎其神？就连H市那个陌生妇女也在说，进去的人都出不来。 　　“咱去哪？” 　　发动了车子，任辰卓漫无目的地随便往一条路上开。他不太懂当下的情况，但还是顺了丛郁的意，先跑。 　　这大半夜的，往那里跑都是个问题。 　　幸好他们一早就把车牌给扔了，离开时丛郁还特地四处探了情况，附近的视野之内除了他们并没有活着的生物。 　　“W市。”顾秋代替丛郁回答了问题，他似笑非笑看一眼在后排抓着头发的丛郁：“对吗？” 第42章 　　“先绕路, ”丛郁小声地把路线说明，“不能直接往W市的方向走，这一路的方向要一直变。” 　　就算他的异能能够一直探测四周的情况，也要提防着会在去往W市的道路上留下蛛丝马迹。 　　“你要是累了, 我们就换人开车, 今晚不能停车。” 　　刚才那些异能者他并不知道左万有没有杀掉, 也没去在意。 　　大概率为了确保安全, 主角团们还是倾向于将人封口保平安。 　　“我来？”左万主动道。 　　一路上任辰卓几乎就是这一车的专属司机, 但今天一整天他都没怎么休息, 再开车下去，丛郁也担心他的精力能不能承受得住。 　　“那行, 咱商量着交替来。”任辰卓也知道这并不是该逞能的地方，大大方方地就让出了方向盘。 　　“……小兔子你要不要睡会儿？”陆然往这边靠了靠，看丛郁低垂着眉眼，沉思的模样引人注目。 　　他拍拍对方单薄的肩膀, 一掌下去全是充了空气的羽绒服：“已经挺晚了，先别想那些事情。” 　　“我有点担心。”丛郁接着小声说话，缩成一团。 　　他开始不喜欢自己手里的剧本了。 　　剧本带给他的除了压力只剩下恐慌，“W市那边，我们再回去的话, 会遇到什么？” 　　原定剧情，他们回到W市, 获得任余贡的庇护，在其麾下自成一个小队。 　　后来还是任余贡告诉他们K市出现了大批量聚集的高等级丧尸，这个任务交给他们来做他比较放心。 　　任余贡保证做过这个任务，自己就能将他们从政府的追杀中解救出来，然而真正做完任务后, 任余贡就回到了政府那边、再也没出现过。 　　这也是丛郁在剧本里死亡的原因——没了任余贡的能力保护，他们还未逃出W市就被政府派来的剿灭军团给围攻了，丛郁也在此做了人生中最后一件事，光荣杀青。 　　但是现在呢？ 　　任余贡在哪？ 　　W市吗？ 　　可是不回去，他们又该往哪里逃呢？ 　　逃亡的话，W市里看起来越来越不对劲的情况该怎么办呢？ 　　他知道的剧本已经不多了，就连这少数的剧本也被乱七八糟的事情篡改得千疮百孔，真真假假半遮半掩，让人看不清楚。 　　知道的越多，反而越是成为了负担。 　　偏偏这负担不能和身边的人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步一步靠近危险。 　　“小兔子？回魂啦。”陆然点了点丛郁的肩膀，见他仍是低着头发愣，不由得把声音放柔和了一些：“怎么了？从刚才起你就很不对劲诶。” 　　丛郁慢吞吞抬起了头。 　　陆然从他眼睛里看出了一闪而过的绝望，还没等看清，忽然见这家伙又捏了捏鼻梁，清嗓子：“大家，我……有事情要说。” 　　没办法了。 　　除了感情线不能说，剧情线，他一定要告知大家。 　　把秘密隐瞒在心的他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他还想活着，就算最后迫于人性他选择了以命换名，他也想让别人知道真实的他是怎样的，而不是拿了别人的剧本活成别人的模样。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W市危险，但找到我老爹就没问题对吧 ？” 　　任辰卓仰着脑袋揣着手臂听了老半天，半合着眼睛靠在后座。 　　“其他暂且不提，我倒是建议大家跟着重新捋一遍解下来原本可能要发生的事情。”顾秋在前排的抽屉里翻出一个本子，大概是丛郁用剩下的：“一条一条写？” 　　“你们不问问真实性吗？”丛郁将那些说出来连他自己都感觉玄幻的事情讲出来，就已经做好了想方设法去证明的方式。 　　却是万万没想到，这群人一句话都没有多问。 　　“唉，小兔子你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陆然哄了哄什么也没听懂的陆晴，“我们还能多问什么？” 　　他们当然要无条件信任丛郁。 　　因为他们的丛郁从未出错。 　　左万此刻成了车里唯一沉默着的人，听着身后的大家讨论着那个玄而又玄的“剧本”，忍不住抿紧了唇。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在此之前谈起的那些对丛郁的了解都是虚无。 　　他做出的很多事情——应该都给丛郁带来了不少困扰。 　　那些为了试探而做出的举动，到底让丛郁经受了多少个迷惘的瞬间？ 　　“不过我倒是想先知道我最后能有多强！”陆然兴奋地拍拍座椅：“我和左万是主角对吗！一定都很厉害啊！” 　　“……” 　　小兔子忽然的沉默让他一怔：“怎么了？” 　　“我知道的，只有这些。”丛郁盯着陆然的下巴不敢抬眼：“后边的剧情我没有拿到。” 　　他看着这些人染上兴奋的眼睛，根本不敢和他们讲自己只有不到一个月的剧情可以存活了。 　　陆然仍然兴奋着揉他的脑袋：“没关系！我们小兔子知道这些已经很厉害了！” 　　“有人在听吗？”顾秋额头皱起：“我说，会不会是当前的事情比较要紧？” 　　“啥事儿？”任辰卓好奇地看他。 　　“……” 　　顾秋一声叹息：“回去W市还是继续逃。” 　　“当然是回去W市。”任辰卓毫不犹豫：“我家老头子肯定在那边，你们就放心吧！” 　　按照丛郁的说辞，他所知道的剧情都成为了不确定能够发生的剧情。 　　何融天这个人，也根本就是意外之中出现的人物。 　　现在所有的不确定性多数都来自于何融天，他们自然也要去和那个何融天直接对线，才能知道下一步该做些什么。 　　“那么，如果这场事故只是丛郁说的科研事故，政府正在寻找解决病毒的方法，我们究竟为什么要和那个何融天过不去？” 　　顾秋沉吟半晌，继续道。 　　“当然是因为W市的异常。”丛郁接话，“事已至此，政府的态度根本不像是在解决病毒，反倒是在解决异能者。” 　　解决异能者。 　　这个说法很荒唐，但对应在W市的情况中似乎又意外地显得合理。 　　丛郁试图去抓脑海里一瞬间闪过的那种可能性，但可惜这念头来得快去得快，没等他深想就像是滑溜溜的泥鳅一般溜走。 　　他摇摇头，被陆然亲切地按进自己怀里：“睡觉！” 　　“……” 　　折腾半宿，他确实头疼的厉害，但这并不是他主动趴在别人怀里睡觉的理由。 　　“陆然。”沉默许久的左万忽然开口：“换你来开车，我累了。” 　　“凭什么！”陆然瞪着他：“顾秋不行吗？” 　　“我还在列线索。” 　　“任辰卓！” 　　“哟，老弟，我刚换下来。” 　　“……” 　　情景重现。 　　陆然哭笑不得地又把丛郁摆回去，他算是看透了，这一群人都不愿意他和丛郁亲近半分！ 　　左万理所当然地下车，来到后座，把陆晴往无言瞪眼的任辰卓怀里一塞，又用目光警示后排哼唧着的灰狼，这才安安分分坐在了正中间，闭上眼睛像是真的要睡觉。 　　其余人明里暗里地打探，直到听到他绵长的呼吸，才算是确定他睡着了。 　　陆然也就放心地不再总是去看后视镜。 　　开夜车唯一的好处就是不担心路上遇到追捕他们的异能者。 　　公路两旁的田野或是城市中，也是寥寥夜色，偶尔的月光透过窗子注入车内，在靠窗斜倚着的丛郁脸上打下一片片流离的破碎阴影。 　　车中静谧氛围里，陆然头脑空空地顺着丛郁给的路线往前开，时不时还潜意识地回头去看丛郁的睡颜。 　　他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在听到另一个人讲出荒诞说辞时毫不犹豫地相信，并且为之共鸣，为他心疼。 　　以这只闷兔子的性子，到底在心里累积了多少压力，才终于走投无路地把埋藏心底的秘密讲出来？ 　　对方眼睛里一闪而过的绝望只让他觉得心脏好像都在发着抖。 　　然而想到这里的陆然却又忽然喉头发紧。他在小兔子身上栽得彻彻底底，奈何这个不安宁的时间点根本不能让他去追寻—— 　　他眼神一瞥。 　　追寻把左万的狗头锤进肚子里的方法啊啊啊啊啊！！ 　　谁能想到，小兔子的确是放心地睡着了，左万这条狗却学会了假寐！ 　　他咬牙切齿地看丛郁被左万一点一点勾进自己怀里，再紧握着方向盘看左万抬头对他微微一笑。 　　把这个男人扔下车有可能吗？ 　　……还是说，他要不要去赌一把？ 　　赌这只小兔子会不会上钩，乖乖地跟着他探出的胡萝卜走。 　　他怎么说也是当年陆家玩世不恭的少爷，虽然没追过男人，但身边莺莺燕燕的女人总是少不了的。 　　唯一让陆然心中苦笑的是，他向来嫌弃那些女人脏，没想到到头来自己却成了主动去想着倒贴的那一个。 　　冬季的夜短得可怜，车上的众人不过是一人轮了一回班，就到了天蒙蒙亮的时刻。 　　丛郁从毛茸茸的灰狼被毛上爬起来，伸手准备揉眼睛，先被一条打湿了的毛巾擦了一把脸。 　　他懵了一瞬，接过毛巾顺着本能工工整整地将其叠好，听见耳边传来“扑哧”一笑。 　　“……” 　　“总算醒了。”顾秋声音凉飕飕地，从他怀里拿走毛巾，又不屑地看一眼主动想要把丛郁惯成废柴的左万，“快要到W市的周边城市了。” 　　见丛郁还是不甚清明，他掀了掀眼皮，“这附近，有什么会发生的事情吗？” 　　就算不那么准确，他们也好提前做准备。 　　丛郁忍不住蹙眉：“我们应该是在这附近偶遇了任伯父？” 　　“老头子？”任辰卓来了兴致：“怎么遇到的？” 　　“大概是……呃……”丛郁想着那个场面，不知怎地就有些难以启齿：“呃……任伯父拿着枪，追着帮一个年轻人打丧尸群？” 　　任辰卓：“……” 　　好的，这确实是他家老头子能做出来的事情。 　　丛郁正在发愁这里的剧情是否还会发生，耳畔就飘来一阵一阵的“哒哒哒”声，震得他不住皱眉，回头去看窗外。 　　不远处的小树林里，正有一个年轻人满脸恐惧地向外逃，身后追着的几十只丧尸速度极快。 　　但显然让年轻人恐惧的并不是丧尸，而是身后任余贡手里的□□：“啊啊啊啊啊你停手！停手！！” 　　“得了，不用想了。”陆然半死不活地趴在方向盘上，他刚被左万针对着又轮了一次夜班：“那不，除了那位还有谁会这么干啊。” 　　作者有话要说：　　有关这里攻宝是否要将剧情讲出，我犹豫了很久…… 　　但是我太心疼他了QAQ存稿已经写到五十多章了我还是拐回来改文了。 　　所以在不影响后续剧情发展的情况下（因为剧本基本已经崩了），我选择改掉了原本攻宝崩溃的状况，让大家毫无障碍地接受了攻宝的异常。 　　如文中所说，并没有把感情线说出来，也只是根据队员的推理说出了部分接下来会面临的状况。（就是这一章里写到的原剧情。） 第43章 　　“啊啊啊啊啊你别打了！！”年轻人继续边跑边嚎叫, 他连头也不敢回，只觉得身后的丧尸被枪打中倒地的声音就是对他的催命符。 　　场面狼藉得离谱，任辰卓忍不住拉开车门对天放了一枪：“老头子！” 　　“哟！又见面了害！”任余贡眯着眼睛把最后一个丧尸放倒，“你们咋的又回来了？！” 　　“……” 　　想到丛郁昨日讲出的事情, 几个人免不了回头去看他的表情。 　　要不要把事情告诉任余贡, 需要丛郁来决定。 　　丛郁低着头, 凉飕飕的手被旁边的人抓起来捏了捏。他转头去看, 左万望着他的眸子里全是安抚, 这才对着大家摇了摇头。 　　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这不是放心不下您嘛。”任辰卓立即领会丛郁的意思, 将枪往车里一扔，“要不要再一起走啊？” 　　“你们现在就回去W市？”任余贡也放下枪, 往前走了两步，把刚才被他追着跑的家伙拎着领子提溜回来：“这小子好像也是单打独斗的，不如和你们一起怎么样？” 　　“咦咦咦？”那年轻人一双眼睛里全是迷惘，左右看了一圈, 恭恭敬敬地对着任余贡先鞠了一躬：“不管怎么说，还是先谢谢您。” 　　“但是下次还请不要拿枪打人、啊不，打丧尸啦！很吓人的好不好！” 　　丛郁看着那个年轻人带着些奶气的脸，一双眼睛熠熠生辉填满了元气。 　　这又是谁？剧本里虽然说是任余贡救下了一个人，但主角团们并未和那个被救的人发生任何交集。 　　其他几个队友免不了先去看丛郁, 见丛郁本人也是满脸茫然，这才懂得那个“剧本”又发生了偏差。 　　“任伯父您这性子……”陆然忍不住吐槽, “果然和任辰卓是一家子。” 　　两人同样都是喜欢乱捡小朋友，在路上哪里遇到了阿猫阿狗都要带回自己身边养着，也不考虑人情世故。 　　“啊……没关系，没关系！我自己走也可以！”年轻人继续点头，大步向前走了两下, 朝着丛郁伸出了手：“我叫辛允，你们都是一个小队的吗？好厉害啊！我平常跟我一个表哥一起，也挺好的啊哈哈哈哈……” 　　“……丛郁。” 　　丛郁表情微妙，轻轻跟他握了握手。 　　“哇你们还有这么帅气的一头狼！超厉害的！” 　　“……” 　　说起来，这人为什么放着显然更有威严的任家父子不理，反倒跑来跟他握手——丛郁自我介绍完就默默收回了手，忍不住思索。 　　“啊？这有什么好疑惑的吗？”辛允莫名其妙地忽然扫视一圈小队众人：“就，他看起来最稳重啦。稳重，你们知道吧？和威严是不一样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 　　“很好猜啊？看你们的表情就知道啦！”辛允继续用着少年人的语气说话，茶色眼瞳让他在阳光下看起来像是一头带着敏锐直觉的小兽。 　　“任伯父，他的表哥呢？”左万眯着眼睛盯着辛允看了几秒钟，忽而将目光转向任余贡：“您刚才打那些丧尸的时候只见到了他吗？” 　　怪不得他多想，这个少年的直觉莫名准得可怕，看起来虽然没什么防备心，但全身时时刻刻都是紧绷的，似乎在随时准备奋起反击。 　　“哦哦、那个啊，我没看见。”任余贡也被这小子的观察力惊了一瞬，他大咧咧朝着辛允一笑，“小老弟，既然你要跟着表哥一起，那不然，我们就先走了？” 　　“好呀！”辛允语气欢快：“那我就先去找我表哥啦，我刚和他走散了。啊您放心！不是您的原因。” 　　“对了，虽然先生您的枪法很准，但下次看到有人在的时候还是别……” 　　“……知道了知道了。”就连任余贡也被他说得面子上挂不住，不得不抓着脑壳将人赶走，这才对着小队成员们尬笑：“那，你们接下来是想去哪？” 　　W市的山区作为天然的屏障，是躲避追捕的完美胜地。 　　没想到短短几日的逃亡之后，小队成员竟然又重聚在了W市，这原地打转一般的发展让顾秋频频皱眉，显然是不满意。 　　“你有想法就说。”陆然面对顾秋的时候白眼总是翻上天：“别在背后唧唧歪歪的。” 　　顾秋眼角一抽，忍住握拳的冲动：“劝你少说两句。虽然这做法看起来蠢，但是就连我也不得不承认W市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这场追逐战，反倒更象是斗智斗勇的游击战——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因而小队众人静悄悄地，趁着各方神通追捕他们的时候，往何融天的眼皮子底下一躲。 　　世界和平。 　　甚至于有了第一次山林生活的经验，这一趟几人还能往W市风景区更深处躲一躲。 　　说来有趣，在山林稍靠外的位置，走得越深，越有强悍的变异动物。 　　但当这几人统统躲进了从来没人经过的无人区，四周就基本没了变异动物的骚扰，就好像他们只是一支前来野营的小队。 　　“还有什么肉好吃啊！”陆然坐在树下，生了火堆，手里一条穿起来的巨大猪后腿，“野猪肉吃腻了……” 　　他百无聊赖地往旁边一歪，自然而然倾倒在丛郁身上，又举了举手里的后腿肉：“来一口？” 　　趁着左万带着任辰卓去打猎，他当然是要多和小兔子凑在一起。 　　不然等那个铁面如山的家伙回来后，他想碰碰小兔子都成了难题。 　　丛郁犹豫一下，挑了一个陆然没咬过的地方小小地撕下来一条鲜嫩的瘦肉。 　　起初几人在山林里彻底过成了野人，靠着山后纯净的水源和山里的动物过活。好在就连任余贡也看不下去他们这样惨兮兮的生活，没过两天就从山下背来了成堆的生活物资。 　　基地里的物资看管极严，现在又因为何融天对于他们的全力追捕，易容后混进去做任务也变得不那么容易了。 　　基于此，任余贡背来的物资只能是政府直接下发给高级干部的福利——他对于这些东西一贯看不上，发给自家儿子和儿子的朋友们也没什么问题。 　　“山鸡。”顾秋坐在一边串着肉串，那些被切过洗好的小肉块儿在他手里就好像经历过了什么神奇的计算，被他轻轻松松穿成了间隔相等的模样。 　　“鹿，鱼，野兔，哪个不能吃？” 　　“……你是不是就非要和我对着干。”陆然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他就是想找个话题和小兔子玩一玩，这家伙就非要来顶一嘴。 　　丛郁从顾秋手里接过被串好的肉串，看顾秋起身随便见了几根树枝回来就做成了一座完美的支架，这才又把手里那些完美得让他感到舒适的肉串递回去，淡然看着其他三人给他烤肉。 　　陆晴在后边和灰狼玩得开心，任余贡下山去工作，山里就他们几个人在这边一天天过得清闲。 　　不过虽说身边暂时性的没了追兵，该做的工作也还是要做的。 　　线索整理仍然是必要的，丛郁日日夜夜就守着自己手里的小本子从前往后连接逻辑链。 　　上次偶遇的那一队追兵让他忽然意识到了整个剧情的连贯性，或许就在他注意不到的地方，某些可用的线索就在等他发觉。 　　至于另一边，任余贡听闻了何先生的事件后对此很是上心，早在自己提前回来W市之后就开始了研究调查。 　　政府这边能够对他透露的信息也同样少得可怜，不止一次让他重新思索自己的身份。与此同时，他也在先后打听到了两种消息。 　　一种来自官方，说何融天是科研计划的投资人。另一种，则来自他关系还算好的同僚。 　　那位朋友面对他状似无意的打听，最终也只是支支吾吾给出了一个不太明确的说法：科研计划从来没有投资人。 　　那么这事情就很有意思了。 　　笔记本上的线索日渐清晰，所有的逻辑箭头最终都指向了Y市的科研所—— 　　只要进入那座奇异的工厂，能够拿到何融天口中真正的线索，他们就离真相不远了。 　　又是新的一天。 　　连续几天没回来的任余贡今天难得一大早就摸来了他们附近，把帐篷前的各种金属制品敲得叮当响：“起床了老弟们！” 　　丛郁炸着毛从小房子里钻出来，睡眼惺忪地看他，半晌才意识到了什么。 　　果真只见任余贡欢天喜地地摸出一张来自赏金社的任务单：“这边有个大任务嗷！奖励丰厚，老弟们考虑一下？” 　　众人第一时间想到了丛郁所说的任务。 　　难得有了走在剧本正轨上的剧情，自然大家也都是兴高采烈地接下了。只剩下任余贡抓着头发想不明白：“哎哎？我还没说任务奖励呢？” 　　“这次任务挺难的，好像是K市那边出现了丧尸群，但里边混了些高等级丧尸——那玩意儿你们知道吧？最近开始在外边零星出现了，大多数都有异能，跟人类的差不多。” 　　“不过这任务是我的单人任务，不然奖励还能更多！唉，要不是你们几个小子惹了人……” 　　“奖励是什么？” 　　左万最先从这奇怪的剧情中回过神，冷静拿过了单子研究起来。 　　任辰卓凑过来，指着单子靠下几排的任务奖励备注，“就，功勋啊！我想着物资不是挺丰厚嘛，就接下来了。你们自己选，做不做都行。” 　　功勋？ 　　丛郁了然。 　　原本剧情是任余贡申请到了被政府庇护的权力，但这次明面上追捕他们的人已经成了何融天，任余贡自然也就不会直接向政府申请。 　　基于前几次剧情的改变都能有重大的发现，这次的任务当然也还是要做的。丛郁毫不犹疑地应下了任务，草草收拾一番就和一众队友一同出发了。 　　前往K市剿灭丧尸的任务让他免不了想起曾经在K市的思考，也不知道这次的任务能不能给他们带来更多的益处。 第44章 　　此次任务车程又是长达三天, 丛郁自然而然地揽过了规划行程和物资消耗的活，将所有事宜准备充分，这才和其余人一起匆匆地收拾起来。 　　在仍要防备何融天的状况下，任余贡的异能在此刻就显得异常重要。 　　山林之外的地方广阔平整, 随意走上两步就可能遇见知晓他们身份的追兵。 　　在这样的状况下, 身边再带上一头狼和一个小姑娘就让他们尤为显眼。 　　灰狼还算好办。 　　丛郁哄着可怜巴巴的狼崽子把它留在了山林里, 见对方夹着尾巴一步三回头地呜呜咽咽, 叹息一声又转向了任余贡。 　　“任伯父。”他踌躇几分, 先后看向任余贡和陆然：“您……能不能带着陆晴, 先在山林里等我们回来？” 　　这话当然不是随便说说——任余贡在先前还特地告诉他们，这是他自己的单人任务。 　　把任务主人踢出队伍显然显得有些过分, 但是为了小姑娘的安全，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去商量：“陆晴没有异能，跟着我们去也无法自保。” 　　“啊？”任余贡也是没想到，他此刻还正抱着小姑娘呢, 就被这位给逐出了小队。 　　“这也不是不行……但你还是得看陆然老弟的意思吧？” 　　光系异能当然在行程中极为有利，但他们也分不出另外的人去领着陆晴了。 　　若是带上这么个没有异能傍身的小姑娘，他们还需时时刻刻帮着照看陆晴。 　　相对权衡之下，陆然自然也不会违背了丛郁的意思，只是和陆晴仔细叮嘱了才和小队一行人一同离开。 　　离开山林这一路上自然是顺利的, 只是一旦出了山，五人就要时刻提防着外人的注意, 丛郁更是时时刻刻将异能调用到了极限：“我们的车附近，有人。” 　　从小路下去这片山林之后，在末世之前是一片足够荒芜的小村庄。 　　末世之后更是再没见人经过过，因此车前会有人这件事足够丛郁惊异了。 　　然而待他仔细感知过后，却又迟疑起来：“只有一个人？” 　　“那应该没事儿吧？”任辰卓掂了掂枪, 默认单独一个人就构不成威胁。 　　至少不应该是追兵。 　　唯有左万时刻维持着该有的警惕，一手已经从左手的工具腕包里摸了工具出来：“那也做好准备。” 　　他稳稳地把丛郁勾到自己手边，虚虚在丛郁腰身周围拢了一圈，看架势像是时刻准备把人抱起来，惹得另外三人纷纷频频侧目。 　　“那个人……没动？”丛郁静心感知的时候很少能注意到别人对他的动手动脚，只是一心扑在自己的异能上，“有些奇怪，他在等我们。” 　　“走吧小兔子，咱只在这儿等也等不到什么啊！”陆然微微偏头注意一番左万的举动，似是随意地拎起丛郁的手将人往前带。 　　这次就连一向和他不对付的顾秋也稍微对陆然投来了些认同的目光。 　　“哎？” 　　任辰卓不做声地走在最前边，努力不去看后边那些明争暗斗，“老弟，我好像看见那边有人了……看身形有点儿眼熟哎？” 　　眼熟？ 　　丛郁撤回藤蔓以防打草惊蛇，乖乖跟着陆然往前走了一小段，直到能看见对面的人影了才终于站住了脚步。 　　这次不止是他，小队全员，除了顾秋，都对这人有点眼熟。 　　……单是对方身上破破烂烂的防弹服就足够让大家认出来他了。 　　“司风？哇你小子怎么在这儿啊！”任辰卓脸上带了些惊喜，加快脚步上前，正要拍那小孩儿的肩膀，却忽然看见司风眼睛红了一圈。 　　“哎哟？这是？”他赶忙对着后边的人招手，等所有人都到齐了才兴致勃勃地叨叨：“小老弟你怎么找到这儿的啊？嗨呀，这附近可是够偏的！” 　　“……帮忙。” 　　“啊？大声点儿呗我们又不吃人。” 　　“我来，求你们帮忙。”司风放大了声音，抬起眼睛，挨个儿顺着小队的几个人看过去，“我回不去K市了，那边丧尸太多了。” 　　最终小队的大家还是让司风也上了车。 　　听这小孩儿上车之后就一刻不停的叭叭着说话，刚才在外边儿时满脸的绝望也被焦急所取代，丛郁听了半天才从他颠三倒四的语序里划出来关键词。 　　原来是司风独自一人单枪匹马杀回了K市陪他女朋友，想着他自己的未来也就交到了女朋友的手上—— 　　但可惜人濒死的时候求生本能过于强大，他又是个力量系变异，甚至都没办法让他女朋友那个普通丧尸近身。 　　思维古板的小孩儿虽然临时决定出门带上女朋友那份好好活下去，但踏出K市的他又像是只固执的雏鸟，一定要回到最能给他安全感的人身边。 　　他就这样往返在不同城市和K市之间，想到女朋友了就回去看看对方，直到突然有一天，他发觉自己回不去K市了。 　　里边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丧尸，而这次，这些丧尸已经是他打不过的家伙了。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思维有问题，却仍然腆着脸凭着直觉寻来了W市，踏遍了W市四周才在山脚下寻到了任辰卓的车。 　　再之后，就是刚才的事情了。 　　现在的司风看起来比几个月前要憔悴得多，脸上挂着两对极深的黑眼圈，发型也乱七八糟像是惨遭过强风蹂/躏。 　　单独生活的他已经没有闲工夫去打理外表了，每日的奔波和打怪就够他头痛，更别提此时又遇到了难以解决的棘手问题。 　　因为这家伙目前只能坐在后备箱，丛郁也只好暗暗从后视镜里观察着他。 　　没想到，司风还活着。更没想到，剧情可以这么凑巧地把司风又送到和他们相同的路线上。 　　“丛郁。” 　　“嗯？” 　　丛郁回头，见左万微微侧着头，用余光一瞥后备箱的司风。 　　他当即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却只是轻轻摇头。 　　司风从头到尾就是剧情中没有出现过的人物，根本不用谈及是否偏离剧本轨迹——从几个月前司风上车的那一刻起，这一条剧情线就已经彻底被崩坏了。 　　“你们不觉得有什么异常？” 　　顾秋仍然在副驾坐着他的专属位置。他的观察力也很强，坐在这里也算是合适。 　　此刻的他微微沉着声，“周围的怪物，会不会太多了？” 　　司风的事情他并不关心，大概听一听再随意一观察就能得知这家伙和小队成员的过往渊源。 　　目前更能引起他注意的，是高速四周越来越多的变异怪物和丧尸。 　　因为高速公路的人员稀少，灾难过去这么久之后很少再有人常常在各个城市之间来往，高速公路的周边应当也是空荡荡的，连变异动物都少得可怜。 　　但是自从他们这一程上路之后，公路边上的丧尸和变异动物就有越积越多的趋势。 　　从一开始的偶然闪现在路边扑车，到现在有明显的群体攻击行为—— 　　他微微拧眉：“何融天不会变态到安排变异生物来追捕我们吧？” 　　这个说法荒诞过了头，自然是引来了陆然的嘲讽。 　　然而丛郁和左万两人看起来都比他沉默得多，坐在一边垂头不言语。 　　“可别说了老弟。”任辰卓“嘶”了一声：“咱前边儿这堆怪总不能是何融天弄的吧？” 　　顾秋只是轻飘飘瞥他一眼。 　　“嘿我说你——”任辰卓就受不了他这副眼高于顶的模样，把火气压下去才能接着好好跟大家汇报情况：“前边可是有不少怪物啊，照这么下去咱又得开压路机了。” 　　每当他们遇到成群的丧尸或者不太强大的变异动物时，总是开着这辆悍马不管不顾地一路碾压过去。 　　除了车会变脏，也没什么其他缺点。 　　“这才刚上路！”陆然拖着尾音嚷嚷，嚎了半天也没人理他，不由得先去看坐在另一边的小兔子。 　　无奈，左万近些天来直追猛赶，迅速地就在好感度比拼上反超他不少——而他就连坐在小兔子边上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虽然小兔子看起来还是一副不问红尘的仙女模样，在左万的行动力之下他也还是焦虑得很。 　　万一，他是说万一，小兔子哪天忽然就开了窍呢？ 　　“还有三天车程。” 　　丛郁抬眼看窗外，将视线能及范围内扫视一圈，才将车窗开了缝隙探出藤蔓去，“任辰卓，放慢车速。” 　　这边的怪物多得有些异常了。 　　他在高速之外的村庄里也催生了些植物，感知清楚了植物传递给他的消息，旋即猛地一愣。 　　“变异丧尸？” 　　“哈？” 　　陆然正明里暗里盯着他看，见丛郁忽然变了脸色，自己也是跟着一惊。 　　“村庄里的群体活动迹象不具生命气息，大多数都拥有有异能，看影子来说不是动物。” 　　丛郁低声快速报出一串信息，烦躁起来。 　　任余贡说过，最近四处都冒出了零星的异能丧尸，但这句话里“零星”才是重点，只说明了丧尸们已经开始出现高等变异。 　　像是他们曾经见到过的掌握了冰系异能的野猪，就属于高等变异的范畴之内。那时这种情况只能算作偶然，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也逐渐变得普遍。 　　这一整个村子的变异丧尸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K市也是这样吗？ 　　“变异丧尸也没关系。”左万明显感知到了他的情绪不妙，试着在他背上理了两下以作安抚：“我们先去做任务，这边的情况不需要理。” 　　“我同意。”顾秋虽然感知不到情况，但他的推理能力足以让他根据附近的变异动物数量，测算出丛郁所担忧的状况。 　　他从后视镜看向后排左万弓着腰轻声和丛郁说些什么的模样，不太自在的推了推眼镜。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可以拥有一声生日快乐吗ovo 第45章 　　无论周遭状况多么诡异, K市的任务也还是要做。 　　只不过队伍众人的目的已经从最早的求生变成了揭秘，这些任务统统成为获得线索的便利渠道。 　　丛郁一边担忧着四周的变异丧尸群，一边还在悄悄摸摸地探查着身后司风的状况。 　　这个人自从回来之后，身上能被探测到的内容就多了一层模模糊糊的信息, 却又有一层迷雾覆盖一般看不清晰。 　　K市的经济状况一如从前, 大老远还没进入其中就能感受到里边经济的落后。不过这次不同的是, 大批的丧尸似乎都在其中来来往往地穿梭着, 漫无目的。 　　任辰卓又把任务单拿了出来：“所以这个任务的意思是, 剿灭这里所有的丧尸呗？” 　　单子上任务内容那一栏只写了短短的一行清剿丧尸, 具体数量不提、具体情况也没提。 　　这样的任务，若不是丛郁知道这里有着线索, 他们是不可能踏足这片危险之地的。 　　“应该是特指变异丧尸。”丛郁细细地盯着单子又看一番，怎么想都觉得这似乎和剧情有所出入。 　　变异丧尸的数量比原文多了暂且不提，这里丧尸们的状态同样也是和原文不同。 　　丧尸原本就是没有了自我意志的行尸走肉，平日里多是循着血肉味道横冲直撞。 　　他们四周的丧尸, 的确是因为他们的到来就死命扑车，但更远一些的丧尸好像“思维”比普通的丧尸更加混乱了——他们甚至在自相残杀？ 　　亲眼目睹一个强力的水系丧尸放出水刃杀掉了四周的一小片普通丧尸后，就连自始至终都很稳重的左万也开始困惑了。 　　扑车的丧尸中并没有变异丧尸的存在，这些东西只要他们打开车窗就能一清理一大片。 　　而不远处的变异丧尸活动起来却是游刃有余。 　　丛郁观察半晌它使用水系异能时将水的形态操纵自如的模样，确信了这东西的强悍不是小队成员能够比拟的。 　　始终想不通的事情就换个思路想。 　　丛郁向后转了转面向仍然在发呆的小孩儿, “司风？” 　　“唔？”司风抬头，勉强朝着丛郁笑了笑：“怎么了丛哥？” 　　“你上次过来, 他们也是这样的吗？”丛郁嫌弃地躲开些外边丧尸蹭到窗户上的脏污，一开窗拨走一片丧尸。 　　“这样？”司风的反应好像有些呆愣愣的模样。 　　他闭上眼摇了摇头，才像是终于反应过来那样抬眼去看，“抱歉抱歉，我可能是太想女朋友了嘿嘿嘿……脑袋里一直在想她呢。” 　　“外边那群丧尸的话, 我上次就在想，它们要是能内斗就好了。原来丧尸里也有恃强凌弱的吗？” 　　丛郁正要用大叶植物去擦窗户的动作忽然顿住。 　　他先是侧过身，郑重其事地去看余下的四人。见他们都没有注意到自己这边，各自忙碌着清剿窗外的丧尸，才慢吞吞地又面向司风。 　　“你能让我看看防弹服吗？”他扯出一个柔软的笑，小声的，像是哄着不听话的高中生那样，伸出一只手：“我看它好像已经有些破损了。” 　　“啊？”司风显然没明白。 　　但是既然是他信任的丛哥——更何况这防弹服还是他当时离队时顺走的道具——他还是将看起来有些凄惨的防弹服解了下来，递给丛郁。 　　“嘿嘿嘿当然可以啦！”他没多想，反正不管丛哥要干嘛，总不会害他。 　　丛郁心情复杂地从小孩儿手上接过防弹服。 　　这东西被丧尸咬上一两口或许不成问题，但是也经不起许多丧尸同时撕咬。 　　他这才真正意识到了司风身上有什么违和的地方。 　　分明头上脸上都是脏兮兮的，防弹服也是有着明显的破损，但衣服、裤子乃至鞋子看起来都是新换上的。 　　他从哪里换的？为什么连个人卫生都不能注重了，却仍然坚持换衣服？ 　　手里的防弹服忽然似有千斤重，丛郁翻来覆去的看，最终还是在靠近腰腹的位置寻到了一小块儿透光的地方。 　　那是一条一公分多的口子，仔细看过去还能看到些干涸的血迹。 　　“好了。” 　　丛郁觉得自己的心脏从来没有跳得这么沉重过。 　　他将防弹服递回去的手都是颤抖的，哆哆嗦嗦地交接不稳，直到司风接过防弹服疑惑地关心他，才让他回过些神来。 　　“你……”丛郁看着对面小孩儿始终清澈的眼瞳，竟然想不到该怎么开口，“你这几个月，经常遇到丧尸吗？” 　　“对啊！！”司风啪啪拍着汽车后座，手里的防弹服都来不及重新穿上：“哇那些丧尸真的恐怖！我走到哪他们追到哪！打也打不完躲也躲不过！” 　　“不过最近我好像变强了不少诶！”他得意地吸吸鼻子：“能轻松打过追着我的怪物们了。” 　　“我草！老弟！！”前排任辰卓惊天动地的一声吼让大家齐刷刷看向了正前方。 　　能让从未爆过粗口的任辰卓也骂出一句脏话的着实令人震惊。 　　陆然差点没磕到车顶：“他他他他在？清路？” 　　“这不可能。”顾秋眯着眼睛，“打他。” 　　刚才那头一直在杀丧尸的水系变异丧尸此时正规规矩矩地清理那些扑上来的普通丧尸，甚至都没有伤到小队的车辆一丝一毫。 　　“帮我掩护。”左万抿唇，和丛郁对视一眼。他看出了丛郁眼里有些其他的情绪，但现在情况紧急，根本来不及细想，就在丛郁织出的植物网之后利索地瞄准了变异丧尸的头部攻击。 　　然而丧尸连续几次躲过来自小队众人的攻击之后，仍然只是规规矩矩地杀着普通丧尸。 　　它的动作看起来很是怪异，似乎想要凭借本能扑来咬人的行为被强行压制了，取而代之的是根据另一套被下达的指令行动。 　　“丛、丛哥！这是什么情况啊啊啊！”司风本人显然也很是震惊。 　　“……” 　　丛郁不知所措，只让任辰卓继续把车往里开，去寻找更多的变异丧尸。 　　如果他的理解没错的话，临近司风女朋友所在的小区附近，应当会有很多丧尸，并且都和这只变异水系丧尸相同，是拥有异能的丧尸。 　　“这很不对。”顾秋始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他下意识就回头去看丛郁。 　　那个一向稳重又沉默的受气包正侧身坐着，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他的目光正锁死在司风身上。 　　那就是司风有异样的地方。 　　顾秋顺着他的视线打探过去，在对方迷惑的目光里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司风对吗？” 　　“对的！大哥你也是新加入这个小队的成员吗？！丛哥你们队伍怎么越来越强了！” 　　“你要去哪里找你的……女朋友？”顾秋的眼神也同样注意到了后备箱堆积着的那件破破烂烂的防弹服：“平常就经常来K市吗？” 　　“唔，我不是都说过了嘛。”司风看起来有点讪讪的，“就是，经常在K市和其他城市来回跑……但每次过来都会在这……诶？就是这个小区附近——” 　　“下车。” 　　顾秋面上神色忽然变得冷凝，双眸眯起，又从上到下将司风细细看了一遍，“你，下车。” 　　丛郁立即回过头来，有些焦急地想要让顾秋冷静。 　　“你明明看出来了。”顾秋看着丛郁泄气的表情：“让危险留在车里，果然是思路不清晰的蠢货。” 　　“……” 　　“老弟，你干啥啊，好端端的就让人家下车。”任辰卓看不过眼，也跟着劝：“而且咱都快到了，是吧？” 　　眼见着陆然和左万也开始沉默，顾秋深吸一口气：“我就不该指望你们这群草履虫。” 　　“要证据是吗？司风把上衣脱了。” 　　“啊？” 　　“脱。” 　　“……啊……为什么啊？”司风傻愣愣的，不太情愿：“这么多人，还挺不好意思的。” 　　左万忽然想通了什么，他看一眼顾秋，复又看一眼仍然沉默的丛郁，一回头，“为了向我们证明，你没被丧尸咬过。” 　　“左大哥你开玩笑的吧。”司风瞪大眼睛，见一车人的目光全都黏在自己这里，最终还是嘟嘟囔囔地把上衣扯了下来：“脱就脱，怎么可能被丧尸——” 　　他刚刚才脱掉上衣就意识到了不对。 　　肋骨附近，有一个他未曾注意过的、浅浅的粉红色的疤痕。 　　形状不规则，但是看起来已经是愈合了很久的痕迹。 　　“……” 　　“咋了老弟？”任辰卓探着头去看那个疤痕，“啊你这？你你、你这？？这不是丧尸整的吧？可千万别是嗷！” 　　“……丛哥，我不知道……” 　　司风的大脑也麻木了，他下意识就去看队伍里最好说话的丛郁，好像突然就成为了一条丧家之犬那样无措。 　　“我不知道这个疤是哪来的……” 　　“你……下车。”丛郁终于还是深吸一口气，往一边让了让，顺便把身边的左万也推出去些，给司风留出来翻过来的空隙。 　　“我……” 　　“下车，没事的。” 　　此时汽车已经开到了任务点的社区附近，司风犹豫着打开车门，颤巍巍地抬脚下车。 　　左万迅速倾身过来，将车门一把拉上，冷眼看司风惊恐地拍着车门求救。 　　然而，四周的丧尸似乎对于刚刚踏出车门的这具“新鲜血肉”完全不感兴趣。 　　司风茫然的看着那些和他擦身而过的丧尸，忽然就想明白了。 　　他甚至傻傻地在一群丧尸面前挥了挥手，然而那些丧尸就像没看见他一样，仍然直扑向悍马车或是其他的变异丧尸。 　　情况明了。 　　司风早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转变成为了丧尸，又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或许是病毒变异，又或者是其他什么，他并没有成为普通丧尸，而是成为了有自我意识的“高级丧尸”。 　　看样子，这小孩儿自己还不知情。 　　潜意识中他换掉了身上被弄坏的衣服掩盖身份，自己又迷迷糊糊不懂为什么。 　　“他有精神变异。”丛郁盯着车外司风愈发湿润的眼眶，呼吸也闷闷的，“这四周的丧尸都是他不自觉控制的吧。” 　　“并且他不自觉的精神控制会让丧尸们聚集在一起……外边那些集中起来的变异丧尸也是同理。” 　　顾秋同样理顺了整个事件，点着头接话：“所以他看起来特别……困？累？应该就是这个原因。” 　　或许政府的目的根本不是清剿这里的变异丧尸，而是躲在其中的司风——不过原剧本中的他们没能找到司风，只是将变异丧尸清理完就回去交了差。 　　但这也只是丛郁对剧本的猜测。 　　做了错误任务的他们怎么会领到奖励？ 　　……原剧本的司风尚且不提，他所认识的司风，什么都没做错。 　　这会不会太残忍了。 　　他定定看着外边司风傻里傻气地去引诱丧尸咬自己，三番五次都没能成功，终于在最后崩溃地抱头蹲下。 　　一瞬间，四周各式来自变异丧尸的异能统统朝着悍马车打过来—— 　　“我靠！司风个傻x！”陆然在最后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手忙脚乱烧掉扑过来的丧尸。 　　精神崩溃的高级丧尸失去了对于变异丧尸的掌控。刹那间聚集而来的丧尸一齐恢复了本能。 　　失控了！ 第46章 　　变异丧尸掌控异能的速度甚至赶超了人类。 　　或许是病毒本身在丧尸身上更容易变异的原因, 丧尸得到的异能也比人类的要高级些。 　　人类异能者用尽力量获得的异能精进在丧尸身上显得不值一提。 　　“陆然和左万一起对付雷系丧尸，顾秋去打火系，任辰卓你看着控制小区门后的金系。” 　　丛郁迅速挨个点出大家的任务，“你们不到特殊情况不下车, 我去对付水系, 顺便把司风拉回来。” 　　原文里主角团只是面对零星的变异丧尸都差些团灭, 他们根本不可能消灭这么多高级丧尸！ 　　首当其冲的, 应该还是控制好司风。 　　这小孩儿还是太冲动了。 　　丛郁又为悍马车挡下来自水系丧尸的一记水鞭, 溅落的水花将车窗沾湿, 朦朦胧胧的看不清外边的模样。 　　透过三指宽的车窗缝隙，左万和陆然两人的群体攻击、再加上任辰卓轰隆隆的雷霆四起, 周身的普通丧尸消失的速度的确很快。 　　“丛郁！” 　　左万百忙之中抽空回过头，一眼瞥见丛郁竟然在大家都忙乱的时候荆棘缠身就下了车。 　　他连陆然那边的大片丧尸也顾不上了，在陆然的骂骂咧咧中不耐烦地打掉一片丧尸，推开另一侧车门去扯丛郁的袖子：“等等！” 　　“来不及了。”丛郁拧眉回头, 不想和他多纠缠。 　　小队的大家根本撑不了很久，他要用最快的速度让司风恢复神智，至少稍微控制一下这群丧尸！ 　　“别动。”左万把人一把捞过来固定在怀里，表情凝重地从上到下拂过，竟然就在他的身上附了一层金属盔甲。 　　这东西消耗的异能太多, 为了保证人体的正常活动需要在每个关节处都安装精细的小零件——这样的操作比之简单粗暴地做出金属武器要复杂得多。 　　丛郁怂巴巴地缩了缩：“谢谢。” 　　这个人对人好起来的时候当真是无微不至。 　　就连他自己偶尔的那些小心思，也只有左万能够第一时间看出来——只能说, 不愧是上流人物，在察言观色这一方面根本不是他的生活经验可以比拟的。 　　“别受伤。”左万叮嘱：“也别想太多，我是说有关于司风。” 　　丛郁重新下车的脚步一顿，但却没有再回头。他对于司风这个角色的怜悯和纠结，果然还是被看出来了。 　　他不再多想, 心情却是好了很多，又认认真真地在金属盔甲之外裹上了一层荆棘，一俯身躲过来自水系丧尸的攻击—— 　　木系本就是克制水系的。 　　化柔为刚的水在坚韧植物面前又成了绵软无力的水花。 　　附近的植物全部是可以利用的资源。 　　丛郁四处巡视一番，迅速将视线范围之内的植被催生，一时间各种植物的根系疯狂生长起来，在其他人看不到的地下涌动着。 　　丧尸无知无觉，仍然一股脑地攻击着面前这个人类，全然不觉地下狂乱生长的植物根系已经在暗处将他包围。 　　“……怎么会……” 　　丛郁唯独没想到的是，经过这几个月的精进，他的异能已经被锻炼到了这样的地步。 　　他忍不住抿唇，意识到自己的精神力或许比自己想象中要强大的多。 　　就算不能和主角们比拟，应当也可以做一个合格的配角了。 　　丧尸继续不懈地和丛郁对击。 　　然而想要静下来和司风交流，首要的事情就是将这头打扰他行动的丧尸扫去一边。 　　“司风！”他勾着藤蔓试图去把蹲在丧尸群中的司风扯回来，但其中障碍太多，他也只能抬手挡开扑咬的丧尸暂时退回。 　　“司风你先回来，我们慢慢讲……” 　　眼见着水系丧尸又操纵着水龙卷想要攻击他，丛郁烦躁地将埋伏许久的植物根茎一条条扯出地面。 　　水花迸溅，他当即转身用植物网护住自己——衣服脏了湿了回去都还要换，面对如此状况当然要先保全衣物！ 　　水系丧尸一击不成继续攻击，它被丛郁连续攻击许久，对于丛郁的仇恨值自然是拉满，像是疯狗一样所有的攻击都朝着丛郁打来。 　　“司风！”丛郁仍然试图去叫那个关键时刻还在自闭的小孩儿，另一边则是将破土而出的植物根茎以最大的速度绞紧，牢牢缠绕着水系丧尸的双脚将其绊倒在地面。 　　“丛哥……”司风抬头，一眼看到四周的狼藉。 　　除了他丛哥这边还算从容，另外几个队员那里都遇上了不小的危机—— 　　悍马车的半边门已经被火系丧尸烧得发红，也幸而顾秋始终护汽车重要的前段，才算是保证了他们的座驾没在火焰中炸成烟花。 　　司风忽然反应过来，一个激灵跳起来帮丛郁把仍在地上挣扎着躲避藤蔓的丧尸一拳锤爆头颅。 　　“你控制他们。”丛郁松了口气，抬手格挡下扑过来咬他的普通丧尸。他手臂上的荆棘裹得足够结实，丧尸的一口牙并不能伤害到他，“快，那边撑不住了。” 　　“丛哥！我不知道怎么控制！” 　　他的精神控制一直都是凭借本能自我操纵，这会儿他绞尽脑汁全力去让丧尸停下，也没见周围的丧尸有任何要回到最初状态的预兆。 　　“怎么办啊丛哥！” 　　“……” 　　这状况丛郁是真的没想到。 　　另一边汽车那里的状态已经岌岌可危，丛郁连思考都来不及，扯上司风就往回跑：“你去杀了丧尸。” 　　丧尸根本不会攻击司风，当然是要让司风主动出击，将丧尸挨个打死。 　　慢一些也没关系，总能成功的。 　　……他们可是主角团！ 　　……他们也是一个小队的朋友。 　　小队大家竭力的攻击全部被另一边火力更猛的丧尸阻挡下来，半晌也只勉强杀死了一个雷电系的丧尸。 　　丛郁瞳孔紧缩，去看火系丧尸瞄准了汽车内部放火的模样。他连植物攻击也没敢放出，生怕助涨了本就剧烈的火墙。 　　能够操纵火焰的陆然在对面丧尸更强的异能下对于那火焰无从下手，顾秋也正在面对另外一边差些灼烧到车内的火焰——等等，两头火系丧尸？ 　　“顾秋！” 　　这次就连司风也喊了起来，他跑过去也来不及了：“顾大哥！！另一边！！” 　　丛郁一口气提到了胸口，只觉得自己憋闷的难受。他无能为力地看着那边的变异丧尸群，顾不得更多地用藤蔓去瞄准丧尸的脖颈。 　　万一就能杀掉他呢？ 　　他延展到半途的藤蔓在见到下一刻发生的事情时又整个顿住，不敢置信地看着另外一个火系丧尸的脑袋在空中炸成了血雾。 　　没了各色异能的涌动，空气一时间安静的让人不适应。 　　司风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瞠目结舌地看那些倒地的丧尸。 　　“……” 　　丛郁若无其事地收回藤蔓。 　　丢人了。 　　他是真的在为这些队友担心，以至于一时之间都没空去想剧本—— 　　顾秋把车窗放下，冷着脸朝还在外边的司风和丛郁勾手。 　　此刻的情况没了刚才危急，司风僵硬地跟着丛郁想要回去车上，却发觉外边的丧尸又被他控制住了：“丛哥，我还是不懂。” 　　既然主角团面对的威胁暂时消失，丛郁也没了时间和他讨论这个。 　　他随意说了两句算是将司风先稳住，又让任辰卓继续将车往小区内部开，好让司风去见他的女朋友。 　　“顾秋，恭喜。”他身上的盔甲被左万一点点卸除，化作粉砾消散在空气中，也没躲开左万帮他暖手的动作，而是慢吞吞地向着顾秋表达祝贺，再示意其他人和他道谢。 　　“异能精进，我知道。”顾秋对于他的说辞作态不屑一顾，暗地里却忍不住来回搓捻着手指：“我有了新的发现。” 　　“嗯？” 　　这倒是丛郁不知道的。他也假装自己没看到对方掩盖不住的欣喜，往后靠了靠，全身放松下来。 　　“异能精进的方向，每个人都是不同的。”顾秋思索着将刚才看到的景象一一叙述，“雷系异能，任辰卓还没有精进我不知道。” 　　“火系，”他看向陆然，“你的异能也有所精进吧？能力是什么？” 　　“掌控？”陆然将火焰放出：“我没有更多的能力，但操作的精准度提高了。”他现在甚至可以隔着很远直接放火烧掉丧尸的眼睛、再控制着火焰进去精准灼烧他们的大脑。 　　“刚才那头丧尸的能力是小威力爆炸。”顾秋一扶眼镜：“另一头，我不确定，已经杀死了。” 　　“水系丧尸的能力是操纵水的形态，他甚至可以将水和空气一同凝聚成水鞭。” 　　“我们还见过冰系的变异动物。”丛郁将几人曾经在山林中的见闻讲出，“应该也是水系异能的一种。” 　　“很对。”顾秋垂了垂眼睫：“我的能力，不知道怎么说——大概，是操控血液。” 　　单纯的操纵血液说起来也不那么准确。 　　准确来讲，是他可以更方便快捷地操纵混合液，从水系异能者，变成了“液体异能者”。 　　“知道了知道了别装了。”陆然知道他刚才救了他们全车人一命，然而他依旧看这个人不顺眼。 　　就凭他自始至终的态度，就没法让人看他顺眼。 　　他见司风脚步沉重地下车上楼去找女朋友，噫噫呜呜着去和丛郁诉苦：“小兔子我刚才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丛郁推开他的脸看向窗外司风离开的方向，没心情和他搭话。 　　“那咱……等他不？”任辰卓有点儿犹豫。 　　他也没想到司风这小老弟出门溜达几个月就成了“丧尸”，“这，唉，咋说呢……” 　　“丛郁决定。”左万低垂着眉眼显得很温和。 　　他的想法倒是简单。既然司风这个人是当初丛郁救回来的，那么丛郁就有权利决定是否继续带上司风。 　　虽然对方成了丧尸，但看起来尚未失去理智，仍然可以交流。 　　“当然要带上。”丛郁思索着，“只有把他待在身边，才足够安全。” 　　司风对于丧尸们的控制是大家共同见证了的，若是把他放出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再经历一次他的崩溃——那么其他城市岂不是要陷入危险？ 第47章 　　“所以这里的任务, 我们要带什么回去兑换功勋？” 　　返程途中，陆然在前排代替任辰卓开车。他坐在前排见不到小兔子就浑身难受，自然要想方设法引起小兔子的注意。 　　“对哦老弟。”任辰卓把也坐了起来，突然的动作把最后边坐着发呆的司风也吓了一跳：“以前不都有动物皮毛嘛。这丧尸, 咱难道还得带上它的脑袋？” 　　闻言, 左万重新从怀里拿出先前的单子, “没说。” 　　单子上根本不像他们之前做过的任务那样, 将交接任务需要的东西写得清楚。而是空空荡荡的, 只列出了任务内容和任务奖励。 　　他转头就去看丛郁, 心知这种东西只有丛郁清楚：“还是说上级对于这个根本没有要求？” 　　“没有要求。”丛郁根本没接他递过来的单子，“那个任务很可能就是个幌子。” 　　不然不可能做完任务任余贡就从此失联、先前保证的利益也再不提起, 反倒是因为知晓了他们就在W市内部，对于小队更加穷追猛打。 　　“那这次任务……”任辰卓有些纠结，“我爹的身份我也只知道一个J市总司令，他和政府的纠缠我是真搞不懂。” 　　顾秋顺势接过话头：“也不用太纠结。” 　　“为什么？” 　　“像丛郁说的。”他单手支着脑袋, 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和偶然因为司风扑过来的丧尸：“那任务只是个幌子，真正的目的或许根本不是剿灭变异丧尸，而是其他什么事情。” 　　“但他们既不能向我们详细说明暴露身份，也不能亲自前去探查，当然是否可以亲自探查这点仍然待议, 所以……只能随意给了功勋打发我们了事。” 　　“这次任伯父说是上边给官员的福利任务，我也很怀疑。” 　　“按照K市丧尸的变异程度和数量多少, 与其说是福利任务，倒不如说是为了让始终单打独斗的任伯父……” 　　剩下的话他没说，但其余人都敏锐地察觉了这个意思。 　　显然，虽说原因不明，政府仍然将对于主角团的针对炮火转移到了任余贡身上。 　　车上沉默了不少, 后排司风为此抬了抬头，好奇地去听前边大家的交流。 　　他离队太久，小队里的商议他几乎已经听不懂了。可见没有人把注意力放在他这里，他也不好开口去问，只能摸着鼻子沉默。 　　“这次来K市最大的发现就是司风了。”丛郁回过头瞥他一眼：“我们有了一个非常重大的认知：丧尸病毒和人类意识可以共存。” 　　虽然不知道契机是什么，但司风的存在确实给了他一些灵感。 　　人类对于病毒的适应性不可能让大家在短短几个月内，就发展出这样可以和病毒共存的体质。 　　与此相对，将病毒出现的原因和人类对抗它、控制它的时间对调一下，或许可以得出完全不同的结论。 　　像是之前倒置剧本的思路那样重新思考，能够得到的信息就很多了。 　　“所以K市的事情暂时可以过去了。我所知道的……消息，”他顿了顿，由着司风的存在没将剧本的事情说清楚，“实在不多了，倒不如我们仍然继续去研究先前Y市的工厂。” 　　他对于那座工厂的事情始终念念不忘，时刻等待着一个能让他们重新进入工厂的机会。 　　顾秋灵光一现，忽地回头去看司风。 　　那小孩儿还在低着头鼓捣着什么，不太想说话，也可能是不知道说什么。他并不在意，而是佯作不经意间提起什么的样子。 　　“丛郁？” 　　“那座工厂里的暗门是不是无法检测到丧尸？” 　　这话，他就是说给司风听的。 　　提到丧尸，司风才动了动耳朵将注意力拐回来些。他大概知道这个小队先前一直在商议着什么大事，但却听不懂细节。 　　丛郁一时间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只是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我们进入的时候，一定把丧尸打得后退过。但是后边关押变异动物的门却没有打开。” 　　——这也就意味着，丧尸进入Y市工厂不会引起其中变异丧尸和动物的群攻。左万当即明白，当然，说出这句话的丛郁也反应过来了什么。 　　但左万仅仅是看一眼丛郁就知道他根本说不出口这样的话，那无疑是让司风去送死。 　　他心中一沉，点头：“里边的线索也很重要，所以……如果有丧尸可以进去的话……” 　　没关系，丛郁不想做的坏事，不想当的恶人，他统统可以代劳。 　　“丧尸进去哪里？”果然，司风被吸引到了。 　　“……” 　　丛郁张张嘴想说什么，却也不敢说更多。 　　这简直像是把那个高中生骗进陷阱，摆好了圈套就等他上钩。 　　“Y市，有一座工厂。”顾秋对此最为冷漠，他和司风没什么小队情谊，理所当然就能将话讲出口：“里边有很重要的线索，但是我们进不去。司风，你应该……” 　　“可以！” 　　司风眼睛亮了亮。 　　他发觉自己成为丧尸后之所以会崩溃，就是忽然发觉寻找不到自己的身份了。 　　人类和丧尸，哪边都不能接受他。哪怕他可以精神控制丧尸了，他也依旧无法和丧尸们交流—— 　　如果人类这边有他可以帮忙的事情，他当然会义无反顾地去尝试。 　　“进去工厂，拿到什么？”他主动地对眼神迷惘的丛郁笑了笑，露出两颗看起来很阳光的小虎牙：“丛哥，没事儿的！我现在也很强的！” 　　…… 　　根据上一次他们进入工厂所打探到的情况来看，那里并没有人员常驻把守。 　　工厂前的自动门不知道能不能对丧尸开放，但是那也无所谓，总归让司风前去一试是没关系的。 　　鉴于W市那里他们还要回去向任余贡复命、再加上四处追捕他们的追兵，小队众人根本不敢临时绕路再次去往Y市。 　　丛郁给出了不同的几个方案，分别是遇到追兵、不能进入工厂和拿到线索这三种情况的应对方案。更多的情况他也罗列出不少，零零散散地简易写了一大张交给司风。 　　即便如此他也还是不放心，又腾出来了一个包裹给司风拿上了成堆的备用物资，才在临近Y市放了司风下车。 　　约定好在W市后山风景区见面，几人都明白成败在此一举了。 　　“他肯定没关系啊。”陆然已经从临时司机的位置换了下来，此时正黏糊糊地贴在小兔子身边，任由左万怎样对他放冷刀子也不撒手。 　　不放！就是不放！ 　　他都多久没和小兔子贴贴了，都是左万那条狗，在背后玩儿阴的！他的专属位置都被骗没了！ 　　再加上这次在K市险中求胜的战斗，让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如果不尽快表明心意—— 　　这危机四伏的灾难之中，每多活一天都是幸运。如果什么时候他出了什么事情，临死之前还要吐着血在丛郁怀里跟对方表白，那他也太惨了！！ 　　想明白这一条的他当即一不做二不休，趁着丛郁歪着头睡觉把人从临近车窗的位置又抱回来，放在了他和左万正中间。 　　“你的脑子什么时候才能拥有高于涮火锅的价值？” 　　顾秋不想说自己也很好奇他们为什么时时刻刻都在争抢丛郁两边的位置。 　　他在前排坐得太久，猛然间回去争抢后座当然会显得很奇怪。 　　陆然心底认定了这人就是嫉妒——虽然这次他的认定也没什么错——他才懒得搭理顾秋时不时的毒舌，抓紧时间和左万抢丛郁才是正事。 　　在丛郁满心只有剧情的时候拼了命地刷存在感，才能在万事尘埃落定的时候在这家伙身边拥有一席之地。 　　他心底免不了有些郁闷——想他什么时候在一个人面前这么卑微过，也不知这小兔子究竟是哪里来的魅力，把身边的几个人全部招惹了一个遍。 　　“老弟。”任辰卓，半眯着眼睛懒洋洋地看着后排他们几个人的动作。 　　“干啥？” 　　“……你再这么捣腾一会儿，人都要被你弄醒了。”任辰卓看着他们在后边折腾，自己心里也不太对味儿。 　　他对自己的定位倒是清楚得很，几人中年纪最大的那个，不管这其中真正的领头人是谁，每当遇到了危险遇到了需要交际的事情他都得第一个往上冲。 　　就像先前在W市基地里的时候，分明真正出谋划策的多数都是丛郁，但他还是得对外宣明自己就是那个“队长”。 　　原因？ 　　当然是因为他看起来最可靠，最能说服人。 　　也是这个原因，他就没了去和年轻人们争抢的资格。 　　队伍里的小辈们打打闹闹也就算了，他一个人明面上的领头人也掺和进去，队伍的人心就散了。 　　何况他也配不上去参与这些修罗场。 　　论异能，他并不是队伍里最强的。甚至他已经感觉自己的能力到了自己的天花板，无论怎样努力也无法更加精进。 　　论才智，他同样也比不上其他人，甚至多数时候他还会有些冲动。 　　各个方面都一瓶不满半瓶晃荡的他哪来的能力去争去抢？ 　　眼下也根本不是多愁善感的时候。 　　他又从后视镜里去看，陆然嘟囔着“知道了”，显然不想搭理他。 　　再看前方不远处拦截在高速公路的那个车队，他叹了一口气。 　　来者不善啊。 第48章 　　“你们两个啥时候能把心思用在正事儿上一会儿？”任辰卓撇着嘴让左万动作轻点叫醒丛郁, “前边可还有人看着呢。” 　　丛郁从陆然怀里坐起来，揉完眼睛还差点拱了拱“枕头”，一转头发现这是别人胸膛才止住动作。 　　他看一眼手表，动作自然地从左万衣服口袋里拿出手机对着时间调整分针：“什么人？” 　　这个位置已经是在W市周围, 追兵更加疯狂的追捕当然是合情合理——毕竟前来抓他们的多数都是W市基地内部的人。 　　在W市内部更易得到有关于抓回丛郁他们的奖励的消息, 那可是整个基地的所有物资使用权。 　　前方蹲守在高速岔路口的是连续的几辆越野车, 和曾经在外边追捕他们的人一样, 也是几个零散的异能者小队组在一起, 想以人数优势取胜。 　　大家没下车, 任辰卓更是单手掌在方向盘上，另一手在膝上手指敲出节奏, “这次呢？直接跑？” 　　这个岔路口一边是前往W市的必经路段，一边是绕路去后山的偏路。追兵更多火力都集中在必经路段那里，直接从偏路绕也是有可能突破重围的。 　　“我发现你的脑袋果然是不太聪明。”顾秋冷哼，“怎么跑？跑了他们不会追？往哪跑？当然是直接杀。” 　　“……老弟你早点儿也是这么直接说方案, 咱也不至于整那一遭别扭嗷。”任辰卓也不火，慢悠悠地把车窗摇上，“那，老弟们，咱……下车？” 　　丛郁坐起来, 从左万膝头拱到车窗边上，先探情况。 　　这群追兵的情况是剧本里没有的, 敌情不明，贸然和人数比他们多的敌方对上，只会自己吃亏。 　　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他们在用对讲机。”丛郁轻声制止任辰卓要下车的动作，“可能是向W市内通报……我看到有人上车了。” 　　“那还等啥？追啊！” 　　“左万，攻击他们的车轮。”丛郁一点儿也没意识到此刻的自己动作有多奇怪, 他几乎是主动地窝在了左万的怀里跟人讲话，一手还撑在左万紧张握着门边把守的小臂上。 　　他把车窗打开，回身，对上左万不知原因凝视他的眼睛，“动啊！” 　　“……好。” 　　左万没舍得挪开被小兔子冰凉爪子按着的手臂，反而用了另外一只更不方便的手探出窗外，轻轻一握。 　　几声巨响，四辆越野车的车轮全部摧毁在轮辋的变形之下。 　　这个攻击距离是对方始料未及的，丛郁明眼看着对面要逃的人暴躁地踹一脚被废掉的车，正有金属异能者上前要修，车前盖又一个凹陷贯穿了发动机。 　　“……草！” 　　发动机这东西，容易摧毁，修复却需要专员来指挥。 　　追兵骂骂咧咧地继续想用对讲机讲话，再一抬头只看到自己和对面汽车中间站了五个人。 　　他还没反应过来，手里的对讲机便嗡地一声报废在来自对面彪形大汉指尖的雷击中。 　　“愣着干屁啊，去把他们的车也给我废了！” 　　领头的那个啐了一声，挥着手让自己这边几个不中用的金属系异能者从边上绕路去偷袭对面的车子，自己则是带着一群人去正面硬刚。 　　丛郁站在队伍最后，被任辰卓的高大身形挡得严严实实。 　　他计算着对面人的视野，紧贴着悍马车将藤蔓延伸出去，悄没生息地顺着高速两边栅栏的根部掩埋进路旁的草木丛中，轻轻一绕就拦下了终于找准位置的那些金属系异能者。 　　当前多数异能者的异能使用范围都还不到十米，而主角团这边三十到五十米的范围完全可以将其他异能者吊打。 　　因而丛郁从未担心自己这边会输——他心里想的都还是司风那里的情况，也不知道那个小孩儿能走到哪一步。 　　顺利的话，这个时间点，他应该差不多快要到达Y市了。 　　不过他这一出手，对面的人算是彻底可以确定他们这一车人的身份了。 　　的确就是老大要找的那几个人。 　　丛郁在顾秋轻轻的拉扯之下从任辰卓背后探了头出来，偏了偏身子，收回藤蔓。 　　打架之前先沟通，有助于减少伤亡—— 　　“你们可是让我们老大好找。”对面领头的率先站出来，额头上一个x型疤，也不知道是什么武器才能搞出来这么奇怪的造型。 　　他掰着手指头算时间：“这……逃了得有一个多月了吧？” 　　这一个多月，W市里边可是人人自危。 　　那个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何先生”一天天揪着他们的小命要他们去找人，抓回来有重赏，抓不回来——重罚倒也不至于，但免不了被扔去做任务，甚至还有些什么人就那样人间蒸发了。 　　可是高压统治之下也没谁敢于抵抗，毕竟何先生诡异的异能在那里放着。 　　就算是他们一城的人一起上，也搞不定一个何先生。 　　“差不多。”陆然掏掏耳朵，把玩世不恭的态度做大，笑嘻嘻地得了丛郁的杀人许可，起手先控起一个巨大火球烧了两个人以示尊敬：“你们看着办，我们也不打扰你们，就是想图个安宁。” 　　“……” 　　被火烧死可以称得上极刑了。 　　左万贴心地帮忙捂上丛郁的耳朵不让他听见惨叫，“你能不能把动作做小一点？” 　　陆然也不好意思地揉了揉小兔子的脑袋以示安抚，“这不是威胁他们一下嘛。” 　　“可别威胁了老弟。”任辰卓一个闪身前往车的另外一侧，将攻击他们的人电晕才顾得上说后半句话，“也不数数对面多少人。” 　　这次这群人不知怎地几乎派来了二十七个异能者，各种系别齐全，就算是他们的异能更强打起来也真的是应接不暇。 　　一个人平均应对五六个人，还要保护着汽车以免行驶工具被破坏。 　　真正打起架来用不了几分钟，原本规整的队形就被对面给打散了。 　　丛郁依然是调用着各种植物的感知能力。 　　除非特殊情况他需要藤蔓去控制，如今的他完全可以将探测藤蔓催生在高速两边的田野和小林子里边，防止被其他人窥探察觉。 　　他将各种探测异能施展开来，在陆然的掩护之下缩在了汽车尾测，“左手边樟树数起第二棵冬青树后、右边顾秋打两点钟方向的火系异能者。” 　　“小兔子果然强！”陆然兴致勃勃听着他的指挥冒出去烧掉一个雷系异能者。 　　有了丛郁，他们的战斗比对面那些家伙要轻松得多——毕竟普通的木系异能者完全做不到丛郁这样的精准探测，更别提用于控制的藤蔓和枝丫，那速度在如今的主角团看来简直比蜗牛还要不堪。 　　“任辰卓躲开正右方的攻击！” 　　“下一步呢？”任辰卓一跃闪开一路突破过来的地刺，他的攻击对土系根本无效，只能去打其他人。 　　若是以前的他定然是会觉得这有点窝囊，可他反而是在问完话后轻轻笑了两声。 　　对面的异能者们很快意识到偷袭根本不起作用。 　　原本还想用人海战术取胜的刀疤脸将左万试图凝聚在他身边的金属工具给用电磁反手凝成“绳”，一鞭抽向看起来最没防备的悍马车，又被丛郁的植物网拦下。 　　他忽然站定了三秒钟，就连陆然用来取他眼球的火星子都险险躲开，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一手扯过一个不知所措的速度变异异能者说了些什么。 　　对面的小队众人各司其职地忙活着对付其他接力攻过来的异能者，他则是趁此机会大喊一声叫回一个金属系异能者的领子：“异能借我用用。” 　　“啊？” 　　“少废话。”刀疤脸满脸阴鸷地将那个异能者控制着的金属冷兵器用电磁控制着织出一张布满了尖刺的高压电网，朝着零散几人之中最好控制的丛郁打过去。 　　这个植物系异能者的地位他很容易就能看出来。 　　再加上这位的异能比他们这边的木系异能者强悍得多，无论是攻击还是探查都能成为他们这里的威胁—— 　　他必须先把背后灵一样无时不在报点的丛郁控制了。 　　“丛郁！” 　　左万立即发觉，起手抵挡那些闪着寒光的金属网。他三两步上千把丛郁抱紧。 　　他这次不觉得紧张了，反正他有这个自信能去保护好丛郁，反倒是另外一种更为强烈的愤怒情绪迅速占领了他的心智。 　　已经有很久，他都没有过这种愤怒的情绪了。 　　当然左万的一声喊也同样引起了其他队友的注意，一时间所有人都把攻击目标对准了敢去偷袭丛郁的刀疤脸。 　　“别太得意。”刀疤脸正对上左万看他时燃烧起熊熊怒火的眼睛，临死之前也是轻蔑一笑，随后就被来自多方的异能爆了头。 　　“……” 　　丛郁还有些茫然，他推了推左万自己站好，正面对向着快要被他们杀完的异能者车队的方向：“有人要跑……先别管我！” 　　速度系异能者…… 　　正在往W市内的方向逃。 　　通风报信？还是有交接人员？为什么直到现在才跑去通报？ 　　太多的疑问占据了他的脑子。 　　他根本没来得及思考就率先就着异能的极限位置去追击那名想要返回的速度异能者，可是那又怎么能跟上呢！ 　　“我草什么情况！”陆然正准备回来检查丛郁的状态，再一转头刚好看见那名异能者逃跑的身影。 　　就算他现在再想和小兔子贴贴，也要先把正事办完——想通了的他当即叫上任辰卓，一把扯开车门，推着左万和丛郁上车：“追啊！” 　　没看丛郁都着急得恨不得长翅膀去追了嘛？！ 　　“你追得上才有鬼了。”顾秋也想不通原因，“不如趁着这个时间赶紧绕路才是正事。” 　　“……对，绕路。”丛郁这会儿也不想和另外两人讨论座位问题了，乖乖地往中间位置一坐双手抱膝：“现在绕路，去后山和任伯父交接还来得及。” 　　“你们等等……”任辰卓在前排被后边急昏了头的大家催得也想骂人，他使劲按了两下喇叭才总算是让众人冷静下来，“你们！给我好好看前边儿！” 　　“……？” 　　丛郁抬眼看过去，正赶上那个速度变异异能者莫名其妙地一个翻滚向后倒下去。 　　血花和碎肉四溅，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在他们视野范围之内被大卸八块儿。 　　“……不是，我可没让丛郁看这个嗷，”任辰卓嘶了一声，对上其他几人阴郁的目光和丛郁逐渐凝固的脸色，讪讪道：“谁能想到这人这么狠啊。” 　　岔路口那人看起来也是个他们认识的。 　　细细看过去，这路口有两个人。 　　倒不如说两个人都是他们认识的。 　　“……单嘉致。” 　　丛郁做梦也忘不了这个偷了他们食物的中年男人。对方背上还背着当初从他们车上顺走的登山包，那个包已经变得有几分破旧了，却仍然被他很是珍惜的好好背着。 　　“还有另外一个。”左万皱眉，看那个不太高的小孩儿模样的人对他们大幅度的挥着手，“辛允？” 　　任辰卓见了单嘉致也不太高兴，黑着脸把车开过去，打开车窗。 　　没等他说话，对面的小孩儿就一刻不停地感慨起来：“好巧啊，又遇到你们了。对了，之前那头很帅气的狼呢？” 　　“辛允，”丛郁打断他的话，面色冷漠地看向他身边那个神色无比尴尬的中年人：“这是你表哥？” 　　“对啊对啊，我表哥，速度系异能者，可厉害啦！之前还听他说从一群坏人手上抢了一堆吃的，这不是——唔唔唔表哥你干嘛！” 　　“……” 　　气氛沉默得诡异。 　　坏人？ 　　“……表哥？”辛允拨下单嘉致捂着他嘴的手，凭借着直觉把目光从单嘉致身上移到车里众人铁青的脸色上，声音弱了下来：“不会吧？” 　　“……对不起，小允。” 　　“不会吧表哥！你竟然骗我！！你竟然骗过我了！！！”辛允一声比一声难以置信，眼睛圆溜溜瞪得像是小野兽：“你怎么能偷东西呢！这群大哥哥哪里是坏人啊，你不会骗他们了吧？！” 　　“……是。” 　　“演完了吗？”陆然不屑瞥了两人一眼，“演完了赶快滚，我们还有事儿。” 　　要不是看这两人算是救了他们一命，他现在就想一把火把两人烧了走人。 　　“没有演啊，”辛允转头过来满脸真诚，“我真的只是想帮你们，但……哇表哥你真的！！” 　　“丛郁，你去哪？”左万拉住另一头想下车的丛郁，对方的心思根本不在辛允和单嘉致这里，只是一心放在刚才逃跑的异能者身上。 　　“检查那个速度异能者。”丛郁甩了两下他的手没甩开，“我觉得不对……” 　　“那我去。”左万当即下车。 　　他知道丛郁并不喜欢见到那些血腥的玩意儿，看到另一头那异能者的尸块儿肯定还要难受好几天，索性自己主动去检查。 　　“别说了别说了。”陆然翻了个白眼，招呼着任辰卓把车窗关上，“走了，咱得快点。对了，你能把他俩电晕不？” 　　任辰卓刚想答应，抬头，忽然看见那边左万在地上挑挑拣拣地真的扒拉出来一个什么物件。 　　“对讲机！”辛允咋咋呼呼地先一步讲出声，一眨眼没了影子，再一眨眼他手里就举了个被关掉的对讲机回来众人眼前。 　　这一记着实看得几人愣住了。 　　“……你也有异能？”丛郁呆了呆，“我能问问是什么异能吗？” 　　辛允好像很喜欢丛郁，莫名地就觉得这个大哥哥看起来很靠谱的样子。他往后排站了站，无视另外一边一头雾水往回走的左万。 　　“有的有的！”他一笑，阳光地露出两颗小虎牙来：“风系，还有速度和力量变异！” 　　丛郁：“……” 　　现在两系变异已经不够看了？ 　　“对了大哥哥们，这个对讲机还有用吗？”辛允看大家的面色有愈发僵硬的趋势，嘴巴一刻不停地试图暖场：“我刚才打开了，但是没有任何消息。” 　　话刚说完，他推开对讲机的电源，就听里边冒出一声低沉的“收到”。 　　“……我草！收到啥了？”陆然懵了一瞬间，抱紧了丛郁：“刚才那个速度变异的给他们通风报信了？” 　　“显然。”顾秋顾不上更多，打开车窗和左万招手示意对方回来，“让他俩上车。” 　　“妈/的单嘉致偷过我们的东西！” 　　“那也让他上车。” 　　等所有人都在车上坐齐了，他才在左万阴沉沉的目光里解释：“等我们到了地方再处理他们也不急。现在这里随时会有人或者巡逻鸟过来。” 　　“是的。”丛郁窝在两人中间目光忧虑看向陆然，把对方看得一愣一愣的：“陆然，你也别太……” 　　“行行行我懂了！”陆然不耐地做了个拉上嘴巴的手势，把头转去一边。 　　小兔子的行为他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分明之前那家伙都是更加关心自己的……怎么现在好像丛郁又把试探的小手给收回去了似的，再也没对他多表达过特别的情感？ 　　那个说好了要在他身后给他辅助的小兔子呢？ 　　还是说，因为其他人更强了，所以他终于抛弃了自己去了其他人身边？ 　　他罕见地没有直接地把视线黏在丛郁身上，而是从车窗倒影不紧不慢地将丛郁有些又缩回去闭上嘴的模样尽收眼底。 　　陆然心底一抽，把自己对于对方的质问又收了回去。 　　刚才他的恶劣情绪好像让小兔子委屈了。 　　……要不然去道个歉？ 　　丛郁做事毕竟也有他自己的考量——他在脑内疯狂给丛郁开脱，想着怎样自己才能张嘴道歉，完全没注意到丛郁的目光已经变得复杂起来。 　　当然不是委屈。 　　丛郁自始至终都知道陆然这种性子，也没指望他怎样改变，他只是在纠结—— 　　这剧本的感情线已经崩了，他也没再走剧本了，那么他还有必要对陆然特别关注吗？ 　　刚才对方的眼神显然是将他的意思给误解了。 　　甚至，陆然会对他有特殊情感，或许都是他前些日子兢兢业业走感情线的结局。 　　“小兔子。”陆然犹豫了半天，见丛郁一直躲躲闪闪地瞥自己，终于忍不住了。 　　“你……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草草草不是这个，不是这个！ 　　引来了一车人的注意，陆然心态显然崩了。他只是想道个歉，说句自己不该态度不好，怎么就往无法控制的方向一路狂奔而去了呢！ 　　这回岂止是左万，就连后座沉默的两个新人也把目光投了过来。 　　“……啊？”丛郁另一边还被左万暗搓搓地牵着手，却又不得不盯着看起来不对劲的陆然看。 　　在诡异的气氛之下他突然有了点不妙的预感，怔愣愣地去看陆然犹犹豫豫把话别再喉头的样子。 　　“陆然大哥是不是喜欢丛郁哥啊！” 　　辛允左看看又看看，忽然恶劣一笑把手里正反复把玩着的小旋风散掉：“陆哥，表白啊！” 　　“……啊？？”丛郁这会儿算是看明白了。 　　他回想起剧情，“丛郁”似乎就是在回程的某一次和丧尸对战之中受了点小伤，可怜巴巴地向着陆然隐晦表白，然而被正在怀疑自己性取向的陆然心烦意乱地冷漠拒绝。 　　剧情的不可抗力他好像是懂了。 　　但这……是不是哪里不对啊？ 　　“闭嘴！”陆然凶巴巴地让后边的小屁孩儿闭嘴，给自己壮了壮胆就想着一不做二不休，趁着丛郁对他“余情未了”干脆冲一把试试。 　　但他冲的方法大概不太对。 　　丛郁迷茫地看着陆然个傻子眼睛一闭直接往他这边歪过来，旋即反应过来，惊悚地向后躲过去：“不不……不是……” 　　喂喂喂你亲错人了啊啊啊！！ 　　原谅他一个应该处变不惊的上班族，此刻心灵受到了极大的震撼，根本想不到自己应该一把推开这人才是。 　　任辰卓原本对后边的状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此刻见情况不对，一脚对准了刹车踩下去，“哟，对不住嗷老弟们，路况不好！” 　　“……” 　　被一个急刹差点甩下座位的陆然猛然意识到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他免不了有点尴尬，怀疑刚才的自己是被魂穿了：“对、对不起啊小兔子……不过……” 　　不过他是真的很喜欢丛郁啊。 　　想一直看他开开心心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他应该是从容的，不该是像现在这样每日为了活命奔逃。 　　他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自己这边的车门猛地被拉开，冷风灌了进来，而左万手上不知怎地一绕就将丛郁换去了另外一边，自己动作利索地一脚把他踹下了车：“滚。” 　　“……？” 　　拉开车门的是顾秋。 　　拍拍裤腿站在外边的陆然迷惑地对上顾秋的眼。 　　左万生气他还能理解，这书呆子跟着凑什么热闹呢？ 　　顾秋从容地又坐回副驾，一推眼镜隐下眼中不明的光：“这个时间点不适合谈情说爱。” 　　陆然：“……？”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一个单身小技巧：不管不顾就是莽 　　———— 　　今天把结局写了……突然发现我应该把甜文标签去掉：） 第49章 　　无视陆然懵逼的表情, 顾秋动作优雅地拉上车门，“你要是继续这样每天满脑袋恋爱，我倒是建议你去和何融天对线以醒醒脑。” 　　“陆然……”丛郁面带纠结，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和陆然讲清楚。 　　说出剧本的存在已经去了他半条命, 若是再让他顶着道德压力讲出自己和陆然之间感情线的存在, 还不如给他一刀来得痛快。 　　“……小兔子你不、不喜欢我吗？”陆然咬了咬舌尖才把在嘴里轱辘许久的话说出来。 　　眼含纠结的丛郁并没有回应他, 而是往前爬了爬脱出左万的怀抱, 递出一只手将陆然又拉上车。 　　“他不喜欢你。”左万面上无喜无悲, 内心里却已经将人贬低到了败者的一方。 　　在丛郁什么都没有认清的时候莽然出手, 获得的只能是这个下场。 　　左万的声线平稳得冰冷无机质，“你在想什么？” 　　“老弟啊, 好好看看时机。”任辰卓也开口，等陆然揉着摔痛的后腰重新坐回位置上，才发动车子：“也好好想想自己身边儿的危机。” 　　危机？ 　　是指W市的追兵？还是指…… 　　陆然眯着眼睛将左万、顾秋甚至是任辰卓微妙的神色一个个看过去，最后猛然看向后边蜷缩着的突然低头的辛允。 　　另外那三个人的心思他算是全明白了, 敢情他的情敌根本不止左万一个。 　　而最后的辛允—— 　　这小子，故意的。 　　“大哥哥别看我。”辛允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是怂巴巴的，然而看不清晰的表情里却夹杂着得逞的笑意：“我这不是想帮你吗？” 　　他只是一见这群人，就明白了丛郁在其中过得有多艰难。 　　身在天灾之下，仍然每天想着情情爱爱。 　　陆然或许很强, 能保护自己也能保护丛郁。但有了这个能力却不是用来帮忙出谋划策，而是一头热地满脑子只有感情—— 　　这样的人, 他看不上。 　　辛允大约是对丛郁的印象太好了，他本能地认为这样认真生活的人不应该被周身这些无谓的情感所困。 　　“那可真是谢谢你了。”陆然不想理他，撇了撇嘴自己又跑去跟小兔子套近乎，却在对方眼睛里看到了抗拒。 　　“……小兔子？”他有点慌，没敢继续贴着对方。 　　丛郁轻轻摇头, 当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他可以无视陆然这次不太成功的告白，可以当它从没存在过，但他却不敢继续跟陆然靠得太近了。 　　曾经他还当做这人傻乎乎地没什么心眼儿，如今看来反倒是没心眼儿的人最让他心里没底，不知道下一步就会搞出怎样一个惊天大动作来。 　　“大哥没事儿，这次不行还有下次嘛。”辛允继续挤眉弄眼地煽风点火，终于就连一边的单嘉致也看不下去了，轻声呵斥着让辛允别太掺和。 　　辛允索性一鼓嘴不说话了。 　　因为这次意外，车上的氛围在接下来的一天内都没能好转过来。 　　丛郁本人倒是因为考量剧本和担忧司风很快转换了心境，其余几位身在修罗场的角斗士则互相之间将空气温度降到了冰点。 　　好在W市本身已经不远，在第二日清晨，天空刚褪去星光的时候，悍马车已经行至了山脚下的村庄之中。 　　车子还没停稳，众人却已经发觉了不对。 　　这次又成了靠窗坐着的丛郁趴在车窗上，将先前因为寒冷而戴上的兜帽摘下，“这边是不是多了几具尸体？” 　　村庄早已是个无人踏足的荒地，突然出现的尸体虽然不是人类的，但只要这里有过尸体，就说明有过异能者踏足。 　　“会不会是老头子啊？”任辰卓也觉出味儿来，但没多担忧。就算有人发现了这片村庄，也没谁会发现那条被各式荆棘附满了的山路入口。 　　丛郁仔细回忆着，“任伯父没从这边走过吧。” 　　光系异能从某种程度上将可以操纵他人的视觉，对于任余贡来讲只需要改变容貌从正路下山、再换回总司令身份光明正大出现在W市内部就好，根本无需小心翼翼从这条幽深小道走。 　　“那？” 　　“总之已经有人来过了……”丛郁继续沉吟：“地上的尸体属于丧尸，应该是之前司风召唤过来的。” 　　无论如何，再加上之前发现的对讲机里那句“收到”，都意味着小队的大家需要更加谨慎。 　　“那他们呢？现在怎么解决？”顾秋一歪头对准了后备箱两个不出声的家伙。 　　之前左万声称将他们带回来解决，顾秋就算是默认了左万有解决方案。 　　没想到这已经临近下车，左万还是低着头不出声，好像已经把后排两个可疑人员给遗忘了。 　　“丛郁。”左万双手十指交叉着相握，垂在膝间细细摩挲着，“看你的意思。” 　　“别想。”丛郁看他一眼就知道左万在想什么，无非就是趁着时间不紧张了索性将这两人灭口，再好好消灭尸体。 　　他疲惫地弓下了腰，不知道心善的主角们为什么歪成了如今这个模样：“辛允三系异能很有用。他和单嘉致都有速度变异——” 　　“对啊大哥哥！我们很好用的！”辛允适时点头，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而且我也会看好我表哥！如果你们不需要他，我这就把他踢出去！” 　　单嘉致：“……” 　　“他们会在不确定事态的情况下帮我们，就说明他们也不是什么坏人……而且单嘉致……”丛郁把目光对上那个中年人的眼睛，对方立即回以他一个温和的眼神。 　　单嘉致看起来真的不坏。 　　末世前期那样民众慌乱的时候，这个家伙只是拿走了他们的一袋食物，大概率也是走投无路。 　　他们的车上其他有用的东西，生活用品，武器，这个人一样都没有碰。 　　“啊大哥哥你可别想那么多！”辛允立即看出了丛郁的心思，“我表哥做错事了就是做错了，这没的说。我早知道他的食物是偷来的话我也不会要的。” 　　他左右看一眼，又嘻嘻笑起来：“而且哥哥们应该……遇到了难处吧？” 　　第一次他和这群人相遇的时候，那个看起来很有威严的大伯就让他加入这个小队。他当然不愿意生活被束缚，干脆就拒绝了大家，也没谁强迫他。 　　而这次，这些人却是进退两难。 　　如果带上他和单嘉致，他们似乎在害怕某些不可告人的事情败露。不带，他们又不忍心直接下手灭口。 　　是好人。 　　辛允迅速下定了结论，阳光灿烂的笑着把手交出去并在一起：“你们也可以把我和表哥捆起来，我们绝不挣扎。” 　　“对了，如果你们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们封表哥的口。” 　　他的异能比他表哥还要强上许多，困住一个单嘉致并不成问题。 　　“……” 　　丛郁无言看对方探出来的手，催生了藤蔓将他捆了个结实，还叫左万做了一对金属镣铐给他拷上。 　　虽然他清楚，这些东西，如果眼前这个小孩儿真的想挣脱，完全不能构成一丝一毫的阻碍。 　　风、力、速，三系异能，相辅相成，互相增益增幅。 　　是个不可多得的强力异能者。 　　大家前前后后一行一起上山，刚回到了风景区深处，丛郁就被迎面扑来的灰狼撞得差些后仰过去。 　　他使劲撸了两把又变得脏兮兮的灰狼，这才被心满意足的灰狼放过，终于不再用滑溜溜的大舌头对着他拼命舔舐。 　　“哟，这狼崽子一跑出来我就知道你们回来了。” 　　任余贡抱了陆晴远远地朝着大家招手，过了几秒钟才一愣：“这两位是？” 　　“先生好！您不认得我了吗？”辛允自主站出来，往丛郁身后缩了缩挡住自己被捆着的手，顺带着和单嘉致使眼色让他也快点躲着。 　　他还想跟这位先生留些好印象，别一出场就被定性为战俘。 　　“是你啊小老弟。”任余贡又走进了些才看清这边的状况，他一弯腰把陆晴放下来，看小家伙蹦蹦跳跳地先去拥抱陆然，再去牵丛郁的手。 　　“那旁边这位，是你表哥？” 　　“对的先生！我还是加入他们的小队了啊哈哈哈。”辛允笑起来，手上动静一松。 　　他一怔，发现自己手上捆着的藤蔓已经消失，金属镣铐也在丛郁和左万不动声色的眼神交流中被解开，于是顺势将两条劲瘦的手臂环上丛郁的肩膀以示亲昵。 　　“行。”任余贡寒暄两句算是打了招呼，确认了当着这两人的面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这才领着这一队人又往山林深处走。 　　“任伯父。”左万把始终揣在怀里的任务单拿了出来，“我们之前在K市——” 　　“嘘。” 　　任余贡接过单子，却没有像是领奖赏之前那样将任务单直接撕毁。 　　他仔仔细细地按照单子的折痕将其又叠好放进胸前的口袋。 　　“任伯父，这是？”丛郁不明白。 　　左万先前是想和他说司风的事情和在K市的见闻，但，怎么看任余贡的样子，这事情他根本不想提？ 　　任余贡一反之前满面嘻嘻哈哈的表情，忽然地严肃起来，惹得小队的几个人都是正襟危坐：“这任务，你们就当没做过。” 　　“为什么？” 　　“别提，别向外说。我会找机会把任务退回。” 　　“我之前和你们提过的，Y市工厂里不让你们看的东西，你们还有印象吗？” 　　“那个啊，可能跟我设想的不太一样。”任余贡面色微僵，“我现在也不知道里边是什么东西了。” 　　丛郁呼吸一窒，静静等待着他的下一句话。 　　果真，就见到任余贡苦笑一声，“退回任务之后，我可能和政府也要脱离开来了。” 　　上一次任辰卓打听情况，还能隐约从和自己同一单位的伙伴那里听来些小道消息。而这一次他继续试图去寻找些新的线索，却发现所有的可用渠道都将他拒之门外。 　　身居这个位置的他不可能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何况他对此早有怀疑，这会儿三番两次打听也不过是为了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 　　他的确已经成为了政府弃子。 　　“任伯父，我不明白。”丛郁认认真真放下手头所有事情。 　　他所知道的剧情已经没必要和任余贡去讲了，目前这个状况看来他手中的剧本，有和没有并没有什么区别。 　　“啧，我还是……从头开始说吧。” 　　面对辛允和单嘉致两人，他也不知道是否能够将所有的事情讲出。幸而那两人足够识趣，主动地要求被关在小屋子里不打听。 　　“你们见过其他的光系异能者吗？” 　　丛郁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会是用这么一个疑问开头。 　　光系异能者在剧本中他所见的也不过任余贡一个，空间系也同样——只有何融天一个。 　　小队成员纷纷摇头表示没见过，而任余贡轻轻一笑：“我这个异能，是科研部门人为给我制造的。” 第50章 　　众人都被震得愣住。 　　丛郁最多只能想象到丧尸是人为制造的怪物, 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异能究竟是如何被人为制造的。 　　这也和他理解的逻辑不符合——如果异能已经可以被制造了，实验还有什么继续下去的必要？ 　　“老头子你可千万别拿这事儿说笑！”任辰卓手里正擦着的枪都险些被吓掉在地上。 　　他始终认为他爹不愿意详细提起异能，是因为他当真觉得没什么好说的。这臭老头也确实是这个个性，当他认为什么事情不值一提的时候就绝对不会多言。 　　“没那个必要吧。”任余贡帮他捡起来枪, 扫视一圈小队众人, 把目光定格在丛郁脸上：“小老弟, 你看起来好像没什么震惊？” 　　“……” 　　不, 我震惊得要失语了。 　　丛郁两手都在抖, 他反复张口, 最终才轻轻出声：“我们小队，已经对于丧尸的存在产生质疑很久了, 这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异能也有需要质疑的地方。” 　　勉强听完了任余贡条理分明的解释，他这才算是把任余贡那边所知道的剧情版本和自己的对上。 　　按照像是任余贡这个级别的这群军官的理解，这次大灾难的确是一场科研事故。 　　任余贡给出了曾经的“上级”给他的解释： 　　为了研究某种针对性的特效药，科研所的疯子们宣称制出了一种可以杀死所有病菌的病毒。 　　这种病毒只能寄生于其他的病毒病菌之上, 只要破坏人体均衡的病毒死亡，这种被研制出的病毒也会随即死去——第一批用在动物身上的病毒获得了完美的成功，连续几次实验之后，大家终于准备人体实验了。 　　却出了岔子。 　　这病毒成功杀死了其他细菌病毒，却没有自然死亡。但鉴于实验者都声称并无不良现象, 担心担责任的科研所将所有的事情统统隐瞒。 　　接着就是大灾难的出现。 　　病毒出现了传染，同时拥有长达一个月的潜伏期, 足够它伴随着当前人们的科技水平踏遍全球后再统一爆发。 　　按照任余贡所得到的消息，成为丧尸的人事实上才是病毒成功杀灭体内所有病菌的人——他们不老不死，永无病痛，唯一的问题就是失去了作为人类的意识且极具攻击性。 　　任余贡作为一心向着国家的司令官，在政府秘密号召的时候贡献了自己作为研究病毒疫苗的实验者。 　　上边的意思是说, 他们研制出了可以克制这种病毒的疫苗，现在已经在感染者身上实验过了，只需要在未感染者身上继续试验就能得出结果。 　　他毫不犹豫地接受了“疫苗”接种，获得了光系异能，却在需要接种丧尸病毒的时候被上层打发走。 　　所用的理由是，光系异能非常稀缺，他们不希望这样的人才流失，不愿意看到不好的结局。 　　那时的政府将逻辑链整理得太过圆满，任余贡自然也一心为政府卖命。 　　直到他前些日子跟随高级官员前往W市内部隐藏的研究所的时候，无意间发觉了并非所有的“疫苗”接种者都是自愿的。 　　无论是异能者还是普通人，只要符合一定的条件——好掌控，听话，这样的人都会被拉去接种疫苗。 　　那么曾经的上层，给出的解释，就全部变成为了圆谎的假话。 　　任余贡并不清楚那些人接种疫苗的结局，然而在了解到外界对于W市的评判的时候，他能够想象到那并不会是固定的好结局。 　　“我也知道了那时给我注射药剂的初衷，根本不是接种疫苗。” 　　任余贡看起来没了初见时意气风发的样子，取而代之的是沧桑的神情：“我唯一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他们只给我注射了其中一种药剂？” 　　“他们明明研制出了两种，颜色不同，起初也是准备来给我注射第二种的，却半途放弃了。” 　　“任伯父，那Y市的东西呢？”丛郁继续在对方的说辞中划出关键词。 　　他现在一心只想将这个剧本里所有的矛盾点捋顺，连刚才的震惊都顾不上了，迅速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东西来记录。 　　“任何事情都是有逻辑的。”任余贡朝他走过来，把他两边的左万和顾秋挥开。 　　那两人见此时事情重大，根本不是争风吃醋的时候，自然而然地把身边的位置让给了任余贡。 　　“老弟，一件事情有因就有果。”任余贡从他手里拿过笔，将本子上一道一道用箭头串联起来的逻辑事件打了个叉。 　　“如果给我注射‘疫苗’的初衷根本不是为了研究疫苗，而是为了获得好掌控的人，那么咱设想的前情就全部作废。” 　　“什么科研事故、动物实验，统统成了不定论。”他反向从最后一排的疫苗两个大字往前推：“只有‘控制’是最重要的。这也就意味着，科研事故可能是有计划的医学研究，动物实验也根本不是为了确保病毒能否杀死疾病。” 　　“而是为了确保，这种病毒能否变得可控、甚至说是……能否让物变得可控。” 　　“能控制动物，某种程度上也就能控制人类。” 　　“那老弟你说，Y市里边的东西，还会是简单的病毒样本么？他们的科研记录也得篡改吧？还得有能控制丧尸的东西吧？” 　　“……” 　　“……任伯父。”丛郁的心脏几乎悬到了嗓子眼儿。 　　他想到了司风，孤身一人前往Y市工厂的司风这次的结局，会是什么？ 　　“我们派了一个人去Y市工厂，看能不能拿点有用的东西回来。” 　　“老头子，那人是个丧尸……”任辰卓抓着头皮，总算有了危机感。他的各种口癖都没再加上，而是难得把话说得利索：“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变成丧尸了，还有正常人的思维。” 　　“啥？”任余贡一激动直接站了起来：“哪遇到的？” 　　丛郁犹豫了几秒钟，决定还是省去那些来龙去脉：“K市。” 　　任余贡皱着眉头来回转了两步，“完了，完了……你们这个丧尸朋友，我咋觉得他被盯上了？” 　　这个设想丛郁一早也有过。 　　但既然他们已经商议好就在W市后山见面，丛郁也只能日日感知探测着进入风景区的小路口，等待司风回来。 　　眼见着他的心越悬越高，就连顾秋都不忍心维持之前那副唯我独尊的作态了，反倒是对着丛郁好言相劝：“他是个丧尸，你放宽心。” 　　“丧尸我才不放心。”丛郁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手已经被身边的左万给抓在掌心把玩了许久，也没发觉自己几乎习惯左万时不时的触碰了。 　　“任伯父说的我赞同，这次政府派任余贡去K市，目的到底是什么？” 　　他们到底知道司风的存在吗？想要消灭谁？又或者是干脆让他们两败俱伤？ 　　几面夹击之中，主角团的成员在山林中只能更加瑟缩，夹着尾巴不能露出丝毫破绽，在山间的生活也彻底依靠几位队员的异能勉强提供着水火电。 　　另一边，辛允和单嘉致两人这些日子以来兢兢业业帮着主角团的忙，完全没有二心的样子让一队人都放心不少。 　　虽说大家对于曾经偷过东西的单嘉致仍有所防范，但时时刻刻像个小太阳似的辛允却轻易取得了大家的信任。 　　唯一的问题是，辛允凭借着小动物一样的直觉，对着丛郁拥有天然超高的好感，让丛郁自然而然地也对他回以了很高的亲昵度。 　　看在他仍然是个“小孩儿”的份上，其余几人对此勉强算是咬牙切齿的认了。 　　唯有陆然最近过得不太好。 　　他被丛郁彻底排在了“可亲近名单”之外，被丛郁日日防狼一样地防着。 　　深山里的河水是自高向下层次流动的，哪怕在深冬也是淅淅沥沥的流动着并未结冰。 　　丛郁做了网，延伸到河水的两岸，在火堆旁边坐着捕了不少鱼。 　　“谢谢。”他接过左万递来的剥成鱼柳的烤鱼肉，靠着身后灰狼温暖的皮毛，正要下口却对上了陆然盯着他的眼神。 　　“……” 　　尴尬地朝着陆然一笑，丛郁又往灰狼卷起来的柔软腹部缩了缩。 　　“小兔子真的不吃嘛。”陆然拿了鱼，等着丛郁把手里的东西吃完，才小心翼翼地往前递给他，“我挑过刺了的……” 　　他知道自己做错了。 　　把没有丝毫准备的小兔子吓得又缩回了窝里。 　　看丛郁面对他时带上一丝别扭的眼睛，他将鱼收回来，“我以后——” 　　“嗯……”丛郁瞥一眼正在搭另一个烤架的顾秋。 　　对方刚刚才对着陆然翻了翻白眼，把不屑一顾和鄙夷表现得淋漓尽致，很难说这里边会不会有幸灾乐祸的成分。 　　“不了吧。”丛郁决定还是把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我不想让陆然你误会了。” 　　“我们是队友，更多的事情就暂时先不要提了吧？” 　　“……好。”陆然勉强掂起一个笑来，再不复之前一头热往前冲的模样，只能暂时作罢，之后再重新想办法：“我的错，我不该那样的。” 　　其实目前这个状况的解决方法太简单了——他只要表明之前的事情全部是误会，两人之间的各种纠结和尴尬情绪就会一笔勾销。 　　可他不想那么做。 　　那是他对自己的不负责，同样也是亵渎小兔子的认真。 　　直到回到山林的第四日傍晚，丛郁才总算是探测到了入口处有人上山。 　　他确保了对方只有一个人，这才带上所有成员去迎接司风的到来。 　　对方看起来比先前那次见面的时候干净了许多，没再将自己搞得像是个野人，连带着眼神也重新变得清澈起来。 　　“大哥们！！我找到啦！”司风笑着举起背后的背包状似要摇一摇，又恍然停下，把背包重新抱好：“工厂里的东西是挺奇怪的——” 　　他一样一样地从背包里拿出自己顺来的东西，却让在场的小队人员们各个凝固了表情。 　　这傻孩子，怎么把小型的研究仪器也给搬来了？！ 　　这不是摆明了让何融天加大对他们的抓捕力度吗？ 第51章 　　司风带回来的东西零零散散摆了一地。 　　几个密封的试管, 里边装着淡黄色像是油脂一样的粘稠液体。 　　一本白皮书，其中密密麻麻画着大家看不懂的公式和图片。 　　再加上一边摆着的一架四四方方的小型仪器。 　　辛允在一边看了半晌，和单嘉致对视一眼，“表哥你要不要回避一下？” 　　“……” 　　“算了。”丛郁拦下辛允要把单嘉致打去一边的模样, “你也看着。” 　　他的异能现在完全可以在睡眠时间也维持着对外界的警惕, 并不担心辛允和单嘉致会有什么另外的动作。 　　反倒是如果一直这样对他们隐瞒下去, 丛郁他们也会生活得繁琐。 　　“这个机器, 这边的按钮按下去应该会弹出放置试管的支架。”辛允自主上前蹲下, 指着隐藏在仪器一侧的按钮, 随后又从螺丝孔位和仪器组装方向仔细看过去：“顶端这个按钮会弹出目镜和载物台，用于观察。” 　　“……” 　　“另一台仪器大概是能够混合溶液的机器, 应该也有破壁机一类的功能。” 　　“辛允。”丛郁看着对方轻车熟路的样子，忽然对于这孩子的年龄产生了怀疑：“你……” 　　“大二啦！”辛允笑眯眯地：“L大机械工程专业，本来已经申请到了D国研究生，结果突然就出现了这场灾难。唉, 谁能料到啊！” 　　见丛郁一副不相信的样子，他又重新思考了一遍自己的话术，终于意识到了哪里出了问题：“对了，我今年18岁。跳级上的大学……大概。” 　　“……” 　　这孩子究竟是哪里冒出来的天才？ 　　丛郁对于书中世界的情况不了解，不知道L大是怎样的大学, 但这并不影响他从对方说的其他条件里判断出这小孩儿的能力高低。 　　“这书上，写的是一些生物公式。”顾秋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从一边捡起来了那本白皮书, “我还不太明白，但基础的东西我大概知道。” 　　“那司风带回来的东西就先交给你们？”丛郁把那些散落一地的物件一起塞给顾秋和辛允，“我们其他人，对这些东西也是一窍不通。” 　　他只是个金融系的普通人，另外四位, 两个是商场大佬，两个是军方重要官员，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去研究机械和生物学的样子。 　　“我先研究。”顾秋一推眼镜，郑重地将几个试管抱在怀里：“但是司风你需要把情况讲清楚，别把大家都拉下水。” 　　“情况？” 　　“你在Y市遇到了什么？工厂里能看到什么？”顾秋一样样和他列举，“还有，回来时是否有被什么人追踪。” 　　任余贡在这种情况下又和司风简单讲了他的猜疑和遭遇，这才让司风隐约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两方将消息匹配过后，丛郁这才从司风口中大致了解到了Y市工厂内部的模样。 　　那条走廊果真对于司风并不起作用，令人奇怪的是，门口的感应门和内部的金属铁网全部在司风接近后自动打开——最外部的感应门也放了丛郁一行人进入，这暂且不提。但内部的金属铁网竟然也是感应门，就让他们想不到了。 　　“往里边走的确是一条非常深的走廊。”司风一点点回忆着里边的模样，“单是你们说的关着怪物的门应当就有七十到八十扇。” 　　这也太多了。 　　丛郁皱着眉细算门的数量，这么多的门里关着的全是怪物。无论是人类又或者动物，这些难道都是科研所的疯子们实验的结果？ 　　“最里边所有的门都有锁，但很奇怪的是我贴近之后它们就自动打开了。” 　　这是让司风最不能理解的地方。 　　分明那些门都是密码门，有些还是指纹识别，但是只要司风在门前一站，这些门就全部可以自主打开。 　　“我进过了每个房间，有些里边关着一些舱体，链接着各种奇怪的管子直通墙壁——我没敢去摸那些舱体，那里边还挺阴森的。” 　　而其中一扇门则就是他找到这些战利品的地方。 　　“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你把所有的试管都拿来了。”顾秋嘴角一抽，看向自己手里整整齐齐的八个粗大试管。 　　“哪敢啊。”司风摸了摸脑袋，“我就……拿走了一排？” 　　“……剩下的呢？”顾秋无力吐槽。 　　“我……打坏了所有的试管。”司风瑟缩着往后退了退，“所以才要拿回来这么多嘛。就连试管的密封口我也全部碾碎了，目的就是为了混淆他们的消息。” 　　他也不傻，当然知道拿回试管是铁定要被发现的。更别提那些对他大开的门，简直就像是诱鼠器一样等着他往里跳。 　　既然如此，倒不如彻底损坏所有的样品，让对方根本不知道被拿走了多少试管—— 　　当然，司风也在其中发现了亮着灯的监控，不过他清楚此刻的网络是被完全隔断的，那个监控顶了天不过起个录像的作用。 　　他只是轻松地把录像机取下来弄碎，接着就大摇大摆地一路返回直接离开了Y市。 　　“还行。”顾秋做出评判：“至少说明你不是傻子。” 　　“……大哥你……”司风挠挠头不知道说什么，也只能先跟上听完了线索的丛郁回去风景区深处继续当他们的野人。 　　至此，小队对于W市机密的研究才算是彻底拉开了帷幕。 　　顾秋的医生身份和辛允的机械工程师学位在此用处颇丰，若不是这里的环境过于艰苦，丛郁甚至怀疑这两个科学狂人用不了一周就能直接破解政府的机密。 　　可另一方面，现在完全不是放松的时候。 　　按照剧情和剧本的不可抗性，下一场大战应当很快就会打响。原本的政府对他们的强力追杀应当会直接换成何融天本人亲自上阵，时间也就是最近几天了。 　　对此感到忧虑的丛郁坐在自己和左万的小房子里，帮着推断司风带回来的白皮书的内容，身边一左一右分别坐着的左万和单嘉致则像是两尊门神，不苟言笑地互相释放杀气。 　　“……你们两位，麻烦能不能稍微、和善一点？” 　　“小朋友，这可不是我要这么干的啊。”单嘉致立马推脱。 　　他只是一如既往地在从与身边被严管，就要每分每秒都持续经受来自左万的精神攻击。 　　“那应该是你有了什么不该有的小动作。” 　　毕竟和左万相处的时间较长，他默认左万并不是毫无证据就会盯人的无聊家伙。 　　“……” 　　看着左万默默转过头去偷偷翘唇角的模样，单嘉致表示丛郁看人的眼光一如既往地不靠谱。 　　对面这个总在跟他放冷气的家伙明明只是听着他的呼吸声就能生气起来，恨不得让他立马自杀谢罪，怎么就成了他有不该有的小动作了？！ 　　“门口陆然又来了。”丛郁不想搭理两位门神，但更不想接近门口接近的那个衰神，“谁去把他——” 　　“小！兔！子！” 　　陆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个飞扑进了门，险些把丛郁手里的笔给摔折了，“你能不能管管灰狼啊？！” 　　嗯？ 　　竟然不是那些奇怪的事情？ 　　丛郁挣扎着把人推去一边，自己装作毫不关心地低头继续演算，实则竖起了耳朵好奇地想知道这人能搞出什么动静来。 　　怨不得他不想见陆然，实在是近一段时间这个家伙尤其地烦人。 　　夜晚就不提了，白天时只要丛郁超过三个小时不跟他说话，陆然就一定要来丛郁面前可怜巴巴地绕上一圈刷个存在感。 　　什么今天又抓到了好吃的鹿啊、今天异能提高了多少啊、甚至昨天晚上做了几个梦梦到了谁都要事无巨细地和丛郁汇报。 　　最过分的是，这家伙还学会了拿陆晴当挡箭牌——就连陆晴想要丛郁陪她玩的说法都被陆然拿来用了三次。 　　当然，为此，左万已经不止一次把钢针针尖压在陆然太阳穴作为威胁了。 　　左万拦下丛郁想要起身的动作，在陆然愈发阴沉的目光里亲昵地揉了揉丛郁的脑袋，主动站起来：“灰狼怎么了？” 　　“……” 　　本想撩起袖子、把自己被灰狼挠出来的爪痕给丛郁看以求安慰的陆然，连续张嘴几次都没能说出来话。 　　“大哥哥！”辛允适时地探头，兴致勃勃地在门边扒着：“他刚才被灰狼挠啦。” 　　……妈的这小子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这是你自己的问题。”左万当然明白陆然的小九九，立即又坐回了丛郁身边，模样乖巧地低垂着眼睫看丛郁在纸上写下的各种计算公式。 　　那支笔，似乎不太好用了，出水并不流畅，磕磕绊绊地在纸面上留下不少划痕。 　　“可可可……”陆然可了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可是这已经不止一次了……” 　　“……” 　　“呜——小兔子真的不帮我管吗？” 　　陆然能够想到的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让他和丛郁的关系回到那日之前。 　　他要重新再来一遍追求，实在不行就等一切尘埃落定再讲，再不行，最坏也不过向他之前设想的那样在丛郁“怀里”吐着血告白——搞不好还能偷到一个吻。 　　好烦。 　　丛郁皱着眉头，从前在公司努力做统计时却被同事拍着肩膀邀约晚餐的烦躁感卷土重来。 　　虽然他知道这人真的没坏心—— 　　他没注意身边左万紧张的注视，而是抬眼，“你还有别的事情吗？” 　　陆然一愣：“……啊。” 　　“没有的话等我不忙了再来。”丛郁从口袋里重新摸了一支出水更加顺畅的签字笔出来。 　　“……好吧。”陆然垂下眼睛，沮丧却没绝望。 　　他认了。 　　谁让从前的他那么蠢，把小兔子的好心当做其他情感，热血沸腾就往前冲，只把自己撞得鼻青脸肿。 　　他临回头之前还面无表情地看一眼左万，似乎在告知对方这场无声战争并未落下帷幕。 　　赢了。 　　与此相对的，左万却是朝着他皮笑肉不笑地弯了弯眼睛。 　　他知道自己的战术还是起了作用，也根本不急于一时去和丛郁确认什么关系——在这灾难之下，什么约定都是屁话，都不如真切的陪伴来得靠谱。 　　“……不，等等。”丛郁第二次甩了甩手里的水笔。 　　或许是他心境不顺，就连写字的笔都在和他作对。 　　他无奈地把手里零散的东西全部放下，在左万突然僵硬的表情里朝前招手：“过来。” 　　陆然的神色好像忽然就活了过来。 　　丛郁在手边催生出了一束他研究过的药草，“伸手，我看看。” 　　左万反复向自己强调这只是丛郁的善良。 　　袖子被撩上去之后，露出来的麦色手臂上三道伤痕翻出血肉，看起来有些严重。 　　“左万也帮帮忙。”丛郁无言叹息，顺势将左万也当做了工具人，借了他的工具将那些药草剁碎成泥，给陆然敷上。 　　“呜呜呜谢谢小兔子！！”陆然兴奋地看着自己手臂上被丛郁认真打了蝴蝶结的地方，把袖子放下来，决定就算这处伤好了也不拆绷带：“小兔子果然还是——” 　　“这边还很忙。”左万冷着脸起身，顾不得对方还是半个伤员，直接将人推出了小房子。 第52章 　　近日的一个星期之中, 顾秋和辛允的研究始终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现在小队成员们不止要从山中抓回来可以食用的动物，同时也要尝试着活捉一些变异动物用来提取病毒做研究—— 　　丛郁当然也从这里想到了W市里奇怪的基地任务。虽说上级的说法是变异动物的皮毛、鳞片可以用来做出衣服，可是他们布置下来被异能者小队们接受的任务数量极多。 　　基地之中的物资兑换处确实能够兑换皮毛做出的服装，但数量和异能者们带回的战利品数量远不能敌。 　　“只是这可能不够实验使用。”顾秋接过任余贡拿给他的皮毛, 往旁边让了让给他看实验用的材料：“司风带回来的样本原本就少, 我能观察到的——等等, 司风！” 　　“啊？”另一边的司风近日正巧和任余贡组队去山里“狩猎”, 这会儿忽然被点名, 一个激灵站直了去看顾秋。 　　“过来, 我要采血。你身上的血液应该很有研究价值。” 　　“……哦。” 　　“别不情愿，如果这事儿可行, 回头能把你女朋友再变回来呢。” 　　丛郁闻言忍不住侧目，果真见司风满面兴奋冲过来，完全不像刚才那样提不起兴趣的样子。 　　“快！用我的血！” 　　顾秋：“……” 　　用了左万制出的针头、再加上高温消毒过后，顾秋这才从司风身上取到了血液一同做研究使用。 　　他作为年轻有为的医学生, 自然对于医学实验很是感兴趣，早在研究生和博士期间就在医学界发表了不少论文。 　　再加上司风的血液样本，仅仅是依靠对比就足够他得出不得了的结论了。 　　“丛郁。” 　　丛郁正手捧着白皮书研究得起劲。 　　里边的生物公式他看不明白，一些科研记录却是可以用逻辑来回推理的。 　　见顾秋难得拜访他这栋小房子，他也抬起脑袋举了举手里的白皮书：“我有了新发现。” 　　“我也有。”顾秋一扶眼镜, 由于背光让人看不清他的目光：“司风的血液起了大作用。” 　　他将一个本子扔在丛郁面前，等丛郁慢吞吞地把东西捡起来才继续开口：“血清本身几乎不具备活性, 但是它和司风血液提取出的血清拥有同样的RNA成分。” 　　本子上就是他近些天来所写下的实验记录，他分别单独测定了实验血清、病毒、和司风血清里病毒的RNA，毫无疑问它们是同样的物质。 　　有趣的是，实验血清加上病毒后组成的物质短暂地于司风血液里某些未被认证过的活性细胞相同，但维持稳定的时间不能超过两小时。 　　两小时之后, 这些已经稳定下来的细胞又会重新被病毒吞噬，成为狂暴的丧尸病毒。 　　“也就是说，Y市的这些东西是用来抑制丧尸病毒的。”丛郁转着手头的笔，把本子还给他，抬眼示意他过来坐下。 　　这意味着他们的思考方向又与现实相悖了。 　　任余贡起初说这里应当是研究疫苗的实验材料和样本，在众人起疑心之后自然将其当做了生产病毒的原材料。 　　却没想到，科研所研究的这些东西真的能够相对抑制丧尸病毒。 　　此刻的小房子里只有他一个人，左万和单嘉致都和陆然、司风两人一同去捕猎了，而任余贡和任辰卓则带着陆晴和灰狼防止他们来给丛郁捣乱。 　　顾秋也只是微不可查地停顿一瞬，就顺从地盘腿坐在了丛郁身边，看他认真将白皮书摊开。 　　“这里，前一段的内容是有关于病毒活性的研究。”他拿了笔在文字下划了一条线，细心讲解的模样和顾秋不耐烦的作态成了天壤之别：“里边只写到了活性时间太短，再之后却在这段话的末尾打了对勾。” 　　根据他从之前研究记录的内容来看，这是这个问题已经被解决了的意思。 　　但在这之后并无科研记录，而是顺势进入到了下一个问题，“之前的问题解决后都有详细录入，这个问题却没有。” 　　同样的，在这之后的几个关键问题，例如血清分别对于丧尸和异能者的作用效果，全部都没有被标注出来。 　　“这本白皮书并不完整——司风一直办事马虎，可能……他有什么情况忘了告诉我们。” 　　“不止是这样。”顾秋思索着说辞：“根据这些内容，我确信我们完全可以用现有的材料做出疫苗。” 　　“但是我们还缺少了重要的处理病毒的原料。” 　　根据科研记录，科研所早已制出了能杀死丧尸病毒的原料，但是出于某些事故或是原因并没有将其投入使用—— 　　同时，Y市工厂内部也保留有那些已经被研究出的药剂才对。 　　今日司风并不在现场，两人因此也只能等到傍晚时他回到营地才问起了关于Y市的更详细的内容。 　　而司风这个马马虎虎的小孩儿一抓脑袋，果真傻兮兮笑起来：“我好像……是忘记跟你们说了。” 　　放置这些材料和血清的地方的确有着一个看起来非常隐蔽的嵌在墙里的柜子，就藏在摄像机之后。 　　只是那个柜子的结构过于巧妙：司风虽说是力量变异，也难以对于方方正正没有缝隙的保险柜下手。而如果用上了工具蛮力撬开它，则可能会引发墙体崩塌，他只能将其暂时放置，先按照先前的约定回到W市和大家回合。 　　虽然很想干脆让司风再去一趟Y市工厂，丛郁也明白现在并不是最优时机。 　　司风刚才从Y市回来，何融天在这么多天之后还没有找到他们已经是奇迹了，定然会重新加强对于Y市的监管。 　　“所以老弟，我寻思……咱要不等下次跟何融天玩儿一波大的？”任辰卓听了半天，终于得出了结论。 　　“什么？”丛郁还在思索如何能让司风再次进入Y市拿出东西。 　　而任家父子不愧是军人出身，做事都是大胆又果断。任余贡当即明白了自家兔崽子的意思，嘿嘿笑了两声：“何融天肯定还会追你们吧？” 　　“等下次他追你们，咱就试着把他从老虎洞里引出来——然后趁着那边用了最大火力追捕咱几个，再让司风老弟去Y市工厂不就完了？” 　　一般的异能者根本拦不住他们几个人，来的人再多也是无济于事。 　　说得明白些，现在除了何融天，根本没谁能够真正阻止丛郁他们这支小队。 　　而司风就更不用提，只要不遇到何融天，周边的丧尸甚至都能为他所调用。 　　“那保险柜呢？”司风想了半天，苦了脸。 　　要不是上次他打不开柜子，根本不会有当前的困扰。 　　“司风，你看的保险柜是电子锁还是普通锁？” 　　“电子锁，指纹和密码……有摄像头，也可能还有虹膜识别。” 　　“……那是有点难办。”这次连两位军人也苦了脸，没想到有一天他们会因为打不开别人家的锁而发愁至此。 　　“如果你们放心的话，让我试试吧。”单嘉致在一边听了半天，也算是明白了那个保险柜的状况。 　　见大家都把目光聚集过来，他尴尬笑笑：“小允是机械工程师，我是高级建筑工程师。” 　　“如果司风你能把当时那里的建筑图示大概画给我，也许我能……帮你找到最佳着力点。” 　　“左万，那你记得给他准备好小型撬棍。” 　　事已至此，丛郁只能信任单嘉致。他只是轻飘飘地看一眼对方，就将这件事盖棺定论。 　　至此，对于下一次潜入Y市工厂的规划才算是告一段落。 　　连续在小房子里憋闷了几天，就连丛郁也终于有些坐不住了，第一次主动要求前往深山狩猎。 　　由于异能天赋的原因，过去的他通常都是坐在营地里探测周围情况，时刻准备联络前去狩猎的队员。 　　终于放下了手中签字笔的他要出门狩猎，其余队员当然不放心——就算这家伙是个神枪手，捕猎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众人也还是思前想后地几乎要派上全体劳动力和他一起。 　　“……所以说陆然真的不用跟过来。”丛郁一声叹息，“我只用一个队友就好。” 　　人多了难免吵闹，他只想清清静静地出去散散心。 　　“顾秋和辛允回去好好做研究，司风去守营。”他挨个把那些满脸期待的家伙点回去回归岗位，在看着任余贡和任辰卓：“你们两个继续看着灰狼和陆晴。” 　　“……那小兔子我为什么不能去啊！”陆然不情不愿一步三回头，“我也很强的啊！” 　　“所以你要留在营地帮他们的忙。”丛郁推着他的背把他推回人更多的那一边：“营地里不能没有强力的攻击异能者。” 　　可醋意上头的陆然此刻话稠得离谱：“为什么不能是左万留下？” 　　分明丛郁身后的左万才是一天到晚真正黏着丛郁不放的那个，就因为左万用的方法更温和一点，丛郁这只傻兔子竟然就什么都看不出来：“小兔子你就不觉得左万这个人也很值得远离吗？” 　　丛郁一回头，看向左万。 　　对方什么都没表示，只是面无表情把头转过去，整理着手上的工具包。 　　……好像很正常啊。 　　丛郁没有觉出丝毫不对，就算他心中清楚左万对他也有那么点不明不白的意思，但这个人更能够隐藏自己的内心，也更不会屈服于自己的傲慢。 　　从成年人的角度来说，在当前一切都还不那么安定的时候，他确信这人不会做出更加冲动的举措。 　　换句话来讲，等到所有事情都结束的时候，他才有心思去思考感情上的问题。 　　所以目前的他反而对于左万更加放心：“我觉得，还好吧？” 　　陆然再抬头看左万暗中带笑的眉眼只觉得更难受，但做错了决定的他也只能咽下这口气，挥着手：“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们去吧去吧。” 第53章 　　介于顾秋和辛允的研究已经步入正轨, 对于各类病毒样本的需求也有所减少，今日左万和丛郁进入山林也只是为了抓些能够给他们换换口味的动物满足口腹之欲。 　　野兔和鱼实在是吃的太多，就算丛郁对此并不挑剔，也要稍微顾虑到大众的口味——任余贡都把调味料搬来营地了, 他们当然要变着花样做好吃的。 　　深林之中的变异动物比风景区外沿少了太多, 仅仅是捕获一些可以食用的动物并不需要消耗太多的异能。 　　丛郁的探测能力加上左万对于猎物的一击必杀, 两人只是刚刚来到这里不久就收获了一头肥硕的雄鹿外加上一只看起来胖到走不动的山鸡。 　　他三两下用了藤蔓将这两样猎物捆在一起, 又将能够拉扯猎物的藤蔓断口/交给了左万。 　　“……” 　　对方看向他的表情莫名带着些复杂, 不知为何, 丛郁甚至从其中看出了几丝莫名其妙的欣慰。 　　“……谢谢？”他想了想，试探着首。 　　左万轻声：“不用。” 　　于是在即为短暂的合作性、工作性对话之后, 两人又陷入了某种奇异的沉默之中。 　　为此丛郁特意抓了抓头上因为运动有些炸起来的卷毛，试图把它们打理柔顺，借着这样的动作缓解尴尬。 　　“不觉得我的异能，又有了新的使用方法吗？” 　　左万却是先开了口。 　　“啊……是的。”丛郁一呆, 回眸看他。 　　他没理解错的话，这人应当是想要求得他的夸赞？ 　　“我见到你用金属粉尘组成相吸相斥的锁链了。” 　　该说不说，左万作为剧本的主角之一，能够凭借自己想到的异能使用方式是真的花里胡哨—— 　　各种离子爆破、金属风暴、武器炼成，这会儿甚至学会了掌控金属碎屑组成柔韧的锁链, 凭借各种粒子之间的张力扭转成为一条坚不可摧的束缚绳。 　　这事实上是丛郁第一次认真去看左万对于自己异能的掌控能力。 　　先前左万当然也一步步向他表明过自己的强大，但由于先前的时机总是巧妙地卡在各种微妙的危急时刻, 他根本没有那个空闲去感慨主角的强大：“确实很好用啊。” 　　左万忍不住又摆弄起自己腕上那些武器，“比他们都要强。” 　　丛郁：“……？” 　　“丛郁。”他眼神里都是认真，“我可以成为有用的角色了吗？” 　　丛郁忍不住皱眉：“当然了。” 　　这家伙一天天的一边自我怀疑一边信心爆棚，幸而面对他时又从未带给他过负能量，这才让他对于左万多了几分认同, “所以拿上猎物，我们要返回营地了。” 　　“不能再多捕些猎物吗？做储备粮。” 　　“不需要，就算这是冬天，我们也还没有学会做储备粮的必要。”丛郁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甚至你要知道，我们在这里会不会停留很久都成了问题。” 　　按照曾经的剧本来说，此时的他们应当是正陷入围剿军团的大幅围攻中，甚至还没等他们逃出W市丛郁就已经下了线。 　　然而目前并没有预想之中的超大型战场出现，甚至连小型追捕团和搜寻队都没有找到过他们。 　　他认真地和左万解释了当下的状况，没等两人再往前踏出一步，丛郁腰间挂着的对讲机就忽然响了起来。 　　“丛哥丛哥你在吗！” 　　这声音一听就是司风的。 　　“怎么了？” 　　“丛哥，我刚去路边摘果子，看见有人带队从风景区正门方向往山里走了！” 　　“我们经常走的那条小路呢？”丛郁沉默三秒，心想这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刚派辛允去看了，他……诶他回来了！” 　　对讲机嗡地一声响，看来是换了人。丛郁迅速跟左万打手势，自己率先尝试着催生半径几百米之外的探测植物查看情况，迈开了脚步往回赶。 　　“哥哥！他们都是从正门进来的，还是没人发现后边的小路。” 　　“辛苦了。”丛郁下意识点头，忽然意识到自己身边的人不见了。他茫然地回过身，看到左万一手拖着雄鹿一手扛着山鸡正任劳任怨地做着搬运工。 　　目光朝着地面，阴沉沉的好像含着杀气。 　　通体上下一丝不苟的男人此刻的模样怎么看都荒唐得可笑，丛郁却是有些笑不出来：“你……” 　　“有人找来了？” 　　等丛郁点头，他顺着对方复杂的目光看向自己身后拖着的猎物，“不碍事。我刚刚只是……不太高兴。” 　　两人难得的独处时间就这样被破坏，他的心情迅速地跌到了谷底，这才因为想着如何处置那些来搅局的搜寻队而放满了脚步。 　　见他确实很快就又跟上了自己，丛郁这才没再次劝他把猎物丢下。 　　“丛哥你还在吗？他们人好多啊！大概看来有三十个不止……” 　　三十个？ 　　那么问题不大。 　　剧本中的剿灭军团可是有着一百多个异能者，就算主角团一行的异能在这书中是天花板也应接不暇。 　　三十个异能者，凭借陆然和左万两个人应该就足以应付了。 　　“但丛哥我不太理解……为什么何融天还不出现啊。” 　　“因为何融天目前只能出现在和他有密切接触的人面前。” 　　“哦哦……”虽然不太明白，但司风还是点着头，“你们要快点回来呀，这边他们快要走到这附近了。” 　　丛郁自己说完这番话却是又仔细琢磨了半晌，总觉得里边好像有什么一闪而过的重要线索。可惜现在时间紧迫，他只能持续加快脚步，“方向。” 　　“正东。” 　　“那我们直接过去。”确认了他们无法赶上那边的开战第一线，丛郁也只能暂时放下了对讲机，领着左万迅速往那边赶。 　　对讲机半晌没有传来回应，丛郁明白对方这是已经和搜寻队员们对上线了。他免不了更加焦急，在植物能够探测到搜寻队员的时候就先发制人杀死了一个异能者。 　　这次他倒没了什么心理阴影——反正这种你死我活的情境之下，杀掉了敌人才能给自己留下活路。 　　“这不就找到了？” 　　另一边的搜寻队已经看到了先一步出来的陆然和任辰卓。 　　任余贡被安排了保护陆晴的任务，躲在稍远的地方蹲守，偶尔或许还能帮忙干扰敌方的视线。 　　此时此刻根本无需多言，只要见了面就能够开战。唯有辛允还记得刚才丛郁临时让他问的问题：“你们抓了我们这么久，到底是谁在指使你们？” 　　搜寻队队长眼角一抽：“小屁孩儿，这个你就没必要知道了。” 　　撒谎。 　　辛允迅速用了风力借了速度异能拧出一条空气鞭，手腕轻轻一甩就将四个异能者抽趴在了地上。 　　但他没再继续问下去。这些人有意回避这个问题，同时从他们大多数人的眼神中辛允就能看出，这些人只是奉命行事，根本不知道自己真正的上级是谁。 　　“辛允你别跟他们废话。”陆然忙不迭点出火焰直攻对面异能者的眼珠子。 　　他有些嫌弃这小孩儿的话多，再一回头就看见辛允一个箭步上前，手起刀落将刚才被他抽趴在地上的异能者剁成了碎块儿。 　　当然，用的是气刃。 　　“……” 　　赶到现场的丛郁刚巧见证了这血腥的一幕，顺便也看到了辛允始终带着的笑容——带着小酒窝和小虎牙，看起来天真无邪。 　　他向后一缩，禁不住汗毛倒竖。 　　“……东南方向松树之下，任辰卓帐篷之后，任伯父依次遮挡顾秋左万和我。” 　　小队成员们有了他的报点攻速更快，就连四周试图躲藏起来偷袭的异能者也被揪出来一并解决。 　　而任余贡则是帮忙在敌方攻击之时改变光线折射角度，确保对方放出的小范围异能全部失效。 　　众人合力击杀三十七个异能者完全不成问题。 　　小小的营地很快又沉寂下来，没了各种异能者的惨叫声和异能发动造成的响动。 　　“哥哥，我刚看了他们的反应！”辛允蹦蹦跳跳地上前来跟丛郁汇报情况，还带着一脸被飞溅上的血沫，“他们也不知道上边的人是谁，何融天确实没和他们暴露身份。” 　　“小老弟，你稍微站远一点嗷。”任辰卓上前一步微微阻拦辛允愈发贴近的身位。 　　还是左万先一步带着丛郁后退他才一同意识到了什么，再去看辛允满脸满身的血迹隐隐约约明白些许。 　　辛允脸上笑容一僵，向后退了一步。 　　“别看了，”顾秋也拦了拦他的视线：“丛郁不喜欢血腥的。” 　　“明白啦。”辛允憨笑着抹了抹脸上的血迹，只是将其越弄越脏。 　　他一贯的作战风格就是如此，单嘉致作为“长辈”纠正了几次都没能成功也只能作罢。 　　而他曾经还能对着单嘉致振振有词地讲那是他的暴力美学，现在看到丛郁漠然的表情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解决了这批搜寻队之后，小队的众人经过商议，最终还是决定继续留在这片风景区。 　　原因无他，何融天身位此时最该现身的人却迟迟不出现，司风也根本无法调出时机前往Y市拿到保险柜里的材料。 　　同时，丛郁手头所掌握的剧情也已经全部走完——他对于后边会发生的事情再也没了猜测的能力，贸然出行只会增加小队遇险的概率。 　　“小兔子。” 　　天空已经全黑，凭借着营地里微弱的手电灯光，陆然一路抹黑磨磨蹭蹭地往丛郁这边走。 　　他过去黏丛郁最紧，根本不能接受此刻被小兔子拒之门外，因而趁着还未到丛郁的休息时间，他总是要来丛郁这里刷一刷存在感。 　　左万和丛郁共同搭建的小房子也成了他的眼中钉，奈何他本人的异能在建筑这方面着实没有半点用处，只能作罢。 　　平日里为了小队成员交流方便，丛郁主动将房子的金属门换成了植物制成的门帘。 　　陆然头也没抬地掀开帘子：“我们之后还要——” 　　还要留在W市吗……？ 　　屋内并无灯光，今天的丛郁大概是有些疲惫，早早地就裹着毯子入睡。 　　他本该自觉地退出屋子的。 　　“……” 　　但看着俯身在小兔子唇边的另一个人，他的脚就好像被钉在了地面。 　　饶是他的夜视能力赶不上猫科动物那样强大，也在这并不算漆黑的屋子里正看清了左万的动作。 　　分明另一边还有另外一张床，左万却换了衣服已经轻手轻脚地躺在了丛郁小床的内侧，甚至准备躺下之前还在小兔子的唇角轻轻吻了一下。 　　对方刚刚才揉着嘴角坐直了身子：“……看到了？” 　　“我——” 　　想到小兔子还在熟睡，陆然强行将滚到口边的脏话咽回了肚子：“多久了？” 　　他只想知道，他妈的左万到底偷偷对他的小兔子做过些什么？！ 　　他们已经在这个小房子里零零总总一同住了半月，丛郁有多少便宜都被左万占尽了。 　　陆然只觉得怒火涌上头让他克制不住地想要发泄，但丛郁呢？丛郁醒来会怎样？生气，还是—— 　　“我没有义务告诉你。” 　　“别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只告诉我，小兔子平时对你的信任都让你喂狗了？” 　　左万对他愈发激烈的言辞不作回应，但却感知到了什么似的提前轻手轻脚从床尾下来：“你声音小点，别吵到他。” 　　“小点儿？”陆然差点没给气笑了。他看着眼前这人动作利落地迅速整理另外一边那张没住过人的小床，还没明白过来：“现在回去睡了？左万我告诉你，就你这样子，等丛郁发现了，你就跟我一个结局。” 　　尽管他有意去压制自己的声音，但逐渐燃烧起来的火气还是让他压着的气音也显得音调高昂。 　　再加上离开时没控制住的脚步声和放下门帘的动静，最终还是将床上的人给吵醒了。 　　“左万？”丛郁朦朦胧胧半坐起来，拿了手表看一眼：“……你怎么还没睡。” 　　陆然离开的脚步一僵，忽然计上心头，重新回去掀起门帘：“小兔子！” 　　“啊？” 　　“他刚从你床边下来，你们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啊。” 　　丛郁：“？？？” 　　他傻乎乎地下意识去摸自己床铺内侧的温度，那边他没睡，应当是冰凉的，但此刻摸起来还有些余温。 　　联想到上次自己从左万怀里醒来的情景，他一瞬间苦了脸色：“这边……” 　　“我白天把毯子放在你床上了，刚才去拿回来。”左万语气平淡，将自己的床铺好，“倒是陆然不知道半夜来这边干什么。” 　　毯子白天确实是在丛郁的床上。他想了想，松懈下来，“没事，陆然你也回去睡吧，这么晚了。” 　　这显然是陆然没能想到的。 　　他眼睁睁看着左万就那样安然地躺下，丛郁似乎也重新裹上了毯子不打算再追究，一瞬间就明白自己输在了哪。 　　他在小兔子面前根本无法隐忍、一丝一毫，让别人沾到光的可能性都无法忍受。 　　学不会退让，也无法控制自己冷静。 　　“丛郁，先别睡。”陆然只有遇到正经事的时候才会叫出来丛郁的本名。 　　等丛郁重新揉着眼睛坐起来看他的时候，陆然轻巧一笑，大步上前撕扯着左万的衣领将他拉起来，一拳砸向了对方那张漂亮的脸。 　　“你看好了，他也是个禽兽。” 　　丛郁满脸呆滞。 　　这是怎么了？ 　　“我有错我承认，”等左万用指关节擦一把自己颧骨上受伤的位置，陆然才终于放开他：“我半夜来找你是我的问题，我的错。但他趁着你睡着——” 　　“吻了你。”左万满不在乎地接上，在陆然震惊的神情中直接走上前，朝着丛郁弯了弯眼睛。 　　接着抬手，轻柔勾起丛郁的下巴，偏着头在对方唇角落下了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他回头，和陆然对视。 　　“有什么……问题吗？” 第54章 　　风景区深处应该是寂静无声的。 　　凌晨时分, 只有虫鸣鸟叫和偶然间狼嚎深林却是先后亮起了几盏灯，接二连三的，营地的四个帐篷和一座小房子全都吵闹了起来。 　　“老头子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任家父子在部队久了，本就觉轻, 风吹草动地都能让他们清醒。 　　“可不。”任余贡表情复杂。 　　他已经听了半天了, 小队里的那两位最近一直不对付, 但是能在半夜直接打起来却是他没想到的。 　　任辰卓一翻身爬起来, “不行, 咱还是去看看吧。” 　　发出吵闹动静的显然就是左万和丛郁共同搭建的那座房子。 　　营地小, 两人刚出帐子就见到外边零零总总站了一票人，大大小小排着队在这边看。 　　陆晴这个没心没肺的见了自家哥哥和人打架也再不像早些时候哭哭唧唧地害怕, 而是拿了饮料蹲在灰狼旁边看着战场。 　　“你们这群没心没肺的，都不能拉个架？”任辰卓迅速上前试图把纠缠打斗的左万和陆然拉开，然而这两人已经打红了眼，此刻拳拳到肉就想把长久以来的不满给发泄出来。 　　“……啥情况啊！咋回事儿啊！”他扯了两下没扯开, 还差点被左万踹过来的一脚踢到，不得不退开了些许，“司风！哎我操司风呢？算了辛允！老弟！” 　　“大哥，就让他们打吧。”辛允歪着头，一手拦着自己身边无奈的单嘉致, “要不是怕出人命，我也想打人呢。” 　　“……” 　　“您不如问问里边的哥哥, 看他怎么说？” 　　里边的哥哥指的就是丛郁。 　　这会儿那家伙正手足无措地站在两人身后，偶尔一句弱弱的“别打了”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有什么问题？你他妈问我有什么问题？！”陆然被打出了几分血气，“丛郁是让你这么挑衅人用的？” 　　他一翻身重新将左万掐着脖子压到地上，专挑最让人疼的地方下手揍。 　　左万硬生生接下他几拳，没还手：“你理解错了。” 　　“错你妈！”陆然被他一说更来气：“就你丫天天装的人模狗样, 啊？！问过人意见吗？听过丛郁的想法吗？” 　　“……” 　　“你跟我装逼就算了，他妈的你就这样直接亲人？你当丛郁看不出来？？人心里门儿清，我忍不了就算了你也忍不了啊？左万！！” 　　“……” 　　左万一怔。 　　他一偏头躲过陆然没收力道的那一拳，皱着眉头翻身起来。 　　本来，他让陆然打是想博取丛郁的同情的。 　　但他好像用错了方法。 　　“……丛郁。”左万轻轻松松固定住愤怒上头的陆然，回身，看到丛郁下意识一躲的模样又止住了话头。 　　“我困了。”丛郁垂下眼睫摇摇头：“都睡吧。” 　　这次还真的让陆然给说对了，他确实是有些难过的。 　　他还以为左万会是懂他的那个，也承认自己很喜欢这种被认同被理解的感觉。 　　最重要的是，目前的他并不讨厌左万，但也还暂时没打算去考虑喜欢这件事。 　　左万只是偷偷摸摸做些什么的时候，他当真没有那么生气。他还当对方和他想法相同，在忙于逃亡时不会把情感摆在明面上。可以暗生情愫，可以有小心思。 　　或许有人觉得他偏执、他古板，但他一直以来的性格就是这样。 　　现在的他只想把手头的事情做好，完全不愿意卷入这场纷争中去——活着，已经很累了。一边忙于苟活、一边谈情说爱，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左万怎么可能不明白，一旦真正迈出这一步就回不了头了。 　　直到见到丛郁收拾自己的床铺出了小房子，他才迅速整理情绪，深吸一口气小心拉住丛郁的衣服：“你去哪？” 　　外边营地角落已经冉冉建起一只藤蔓缠绕而成的帐篷，“我想自己睡。” 　　这次就连吸溜溜喝着牛奶的陆晴都停下了手头的动作，眨着眼睛看丛郁甩开左万自己抱了东西蜷缩进小帐篷。 　　“……哈。”陆然还在嘲讽：“小兔子果然生气了，你满意了？” 　　“……” 　　其他的小队成员沉默着也离开，顾秋临走之前还不忘翻着眼睛骂了他一句活该。 　　毕竟这两人打起来的时候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可全都说出来了，一朝让所有人都把来龙去脉摸了门清。 　　甚至大约是陆然和左万两人谁都没讨到好，其余的队员们心情还up了一个等级。 　　只是，这份心情在第二天一早顾秋醒来的时候就被消耗了干净。 　　他默然抱着自己的毛毯扫视空荡荡的帐篷：司风，不见了。 　　还顺便在昨夜趁乱偷了任余贡的车钥匙，把他的汽车开走了。 　　“这小老弟咋的还是这么冲动。”任辰卓不免联想到上次对方一言不发拐回去找女朋友，“都几个月了也没点儿长进！” 　　“他去K市了。” 　　这次司风离开也没再留下纸条，但是丛郁进了顾秋的帐篷后只是四处探查一圈就推测出了对方的去向：“辛允，你们那边的研究做得怎么样了？” 　　“不太顺利……缺了材料。有足够的东西，应该是可以做出药剂成功控制丧尸，甚至把没受到致命伤的丧尸再转换成为人类。” 　　“你们平常和司风提过这事？” 　　“我提过。”顾秋皱眉，“我和他一个帐篷，难免说到。” 　　“他又把之前我们给他准备的包背走了，走之前还翻过你的实验记录。”丛郁迅速说出自己的推断。 　　“当然最关键的是，左万曾经给过他的工具也一同消失了。如果让他自己去的话，他可能会有危险——我们要帮他一把。” 　　先前众人的计划便是调虎离山，并且这计划尚不完善。 　　没人能确定小队的大家可以在W市吸引来大部分的火力，按照何融天的警惕性，Y市始终都应当是有人把守着的。 　　丛郁禁不住眼皮一跳，“我们下山。” 　　“丛郁。”左万皱眉稍微拦了拦他：“先——” 　　“先计划，我知道。”丛郁推开他的手，不想和他接触：“何融天先前是在狼烟基地，为了掩人耳目他不可能跑去其他地方。” 　　但他们直接冲下去进入W市还不知道会是个什么状况，鉴于此，丛郁把目光转向了老实蹲坐在一边的灰狼，还有辛允和单嘉致两人。 　　这两个人尚未正面出现在W市基地人的面前，完全可以带上灰狼下去声称自己从小队众人手下逃脱。 　　按照顾秋给出的计划，让辛允、单嘉致带上灰狼去对于丛郁一行人的能力进行夸大，尽可能引出更多何融天的火力。 　　最好的情况则是他们能够引出何融天。 　　有了任余贡的隐身能力，他们根本无需与何融天直接对线，完全可以凭借隐身暂时逃离前去接应司风，之后再在其他地方继续做他们的实验研究就好。 　　而辛允他们则暂时归属于何融天那边，因为辛允他们手上有着丛郁一行人的一线信息，何融天应当也不会将他们怎么样。 　　山上能够隐蔽的地方到山下狼烟基地的距离可以控制在五公里以内，是对讲机能够作用的范围。 　　丛郁跟在任辰卓身边的，手里死死捏着对讲机等辛允他们的消息。 　　“哥哥，我们下来了，没人认识我们！” 　　辛允笑嘻嘻的声音很具有识别度，“但他们好像都对灰狼很感兴趣，刚还有人问我是哪里抓的。” 　　“不要管他们，只做你们的任务。”丛郁忽视自己身后两道幽幽的视线。 　　“好的哥哥。” 　　辛允一口一个哥哥叫得开心。 　　对讲机里传来的对话显然是辛允在和基地的安检人员做交涉，而那位一开始无论如何不肯将人放行的安检人员在听到反叛小队四个字后竟然直接松了口，甚至还安排了专员带他们去见人。 　　“你们怎么会知道反叛队？” 　　这声音出自陌生人，大概是被安检人员安排的领路人。 　　“我们刚从你们口中的反叛队手下出逃出来。” 　　这次说话的是单嘉致。 　　他拍拍手下的灰狼脑袋，“就连这狼也是从他们那里顺过来的——可能这东西养不熟吧，我们也就喂了点吃的就跟着跑了。” 　　灰狼一压耳朵，对着单嘉致呲起了牙。 　　丛郁甚至从对讲机里听出了那狼崽子低沉的呼噜声，好似下一秒就要跳起来咬人。 　　“哎表哥怎么说话呢！”辛允立马给灰狼顺毛：“动物的心思哪是你能猜的啊！” 　　“……” 　　“行了，你们既然见了反叛队，那我也不啰嗦。接下来你们要见的人是何先生，话先说好，见了何先生都把态度给我放端正。” 　　“到时候他问什么，你们直接回答就是了。” 　　领路人弓着身子来到赏金社附近的那栋独立小楼，若是丛郁他们在场就能认出，这就是他们之前疑惑过的那座建筑。 　　辛允敏锐地注意到原本不透光的窗子在他们推门的一瞬间变得灯火通明，就好像触动了什么特别的机关。 　　“何先生？” 　　领路人探着头叫了一声。 　　“进来。” 　　——来了。 　　丛郁竖起耳朵，意识到这冷淡的声音正是属于何融天。 　　他不自觉地屏住呼吸，等着看何融天会怎样和辛允他们交流，下一刻就听对讲机里传来刺耳的一声响—— 　　“坏了老弟，”任余贡经验丰富，立刻明白过来：“你们说的何融天那边儿，估计有信号屏蔽器！” 　　丛郁立即反应过来：“别听了，趁这个机会赶紧走。” 　　“……不管怎么说，何融天在基地里，就说明司风那里暂时没什么危险。”顾秋点明了目前的状况，撺掇着大家赶紧回去收拾东西，尤其是实验器材一定要统统带走——之后还需要用到。 　　丛郁立马转身，“趁着那边还没商议好，任伯父，麻烦您用一下异能，带我们离开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郁郁这个性格肯定是有原因哒。 　　至于左万，他就是冲动了，才会把事情摆上明面。 第55章 　　阴雨、加上雾天对于想要逃亡的小队算是有了很大的益处。 　　能见度不超过五十米的雾气之下, 再加上任余贡的隐身能力，在一个小时之内众人便将行李收拾妥当，马不停蹄地开车赶离Y市。 　　“准备好。”丛郁拿着签字笔点了点笔记本：“上次司风是靠着两条腿从Y市走回来的，自然很慢。而这次, 他开上了任伯父的车——” 　　“我们和他到达Y市也就是前后脚的关系。”顾秋沉声叮嘱, “一会儿到了地方, 我们就在工厂外边等。那边一定会有守卫, 做好战斗准备。” 　　Y市距离W市很近, 在他们和司风先后错开的这个时间段也仅仅够司风进入工厂取出材料。 　　进城入口的地方那块亮黄色的牌子果真被暴力推开了, 显然是有人闯入过。 　　见此众人反倒是松了一口气，只要进入之后确认任余贡的车还在工厂附近, 那么他们和司风就不会错开。 　　只是四周的情况—— 　　上次来到这城里的时候，这里空荡荡的没有任何生物，而此刻却是变异动物和变异丧尸一齐在城里守着。 　　“竟然没人？！”任余贡看了半天发出一声惊叹：“他们咋想的啊？不安排人守城？” 　　“这些丧尸就是守城的。” 　　顾秋叹息一声，“不过他们看起来, 并没有要攻击我们的意思。” 　　“说明司风还在里边。”丛郁放心了些，“像之前在K市一样，他不自觉地就能控制丧尸。” 　　或许甚至还能控制变异动物。 　　外边行尸走肉一般四处飘荡的丧尸群之间还夹杂着大大小小形状奇特的各色变异动物。 　　食草动物本身对于人类并无攻击性，看到丛郁他们的车子还会象征性的躲一躲。 　　食肉动物则偶然会有些胆大的前来扑车——但看行为举止不像是变异动物那样毫无规则的疯狂，更像是出于动物本能。 　　“哥哥, 天上有鸟！” 　　陆晴这会儿被陆然推去了丛郁那边，正趴在窗子上往外看。她个子小, 视野范围也就更大，自然能看到侧后方的天空中徘徊着的两只鸟。 　　她这一喊，全车人都绷紧了神经。 　　丛郁更是眼疾手快地直接开窗探头出去。 　　“危险。”左万把他拉回来，直接试着用金属去攻击两只不知是否被司风控制的鸟。 　　但它们起飞速度极快，陆晴看到的正好是刚刚从树梢起飞的它们, 此刻却已经超出了左万能够控制的范围。 　　等丛郁回头看他时，左万才后知后觉放开了手，神情拘谨得可悲：“我没有那个意思。” 　　他不想去束缚丛郁的。 　　被冷落了几天之后，他整个人都颓唐许多，就连面容也都憔悴下来，像一朵缺少浇灌的花，失了艳丽的颜色。 　　“……” 　　想什么呢。 　　丛郁根本没心思去看他眼里的情绪，转眼去喊顾秋：“雨天，你应该可以攻击到那些鸟。” 　　“不管它们有没有被控制都打死它们，万一这些鸟回去复命了，辛允他们会有危险。” 　　顾秋经历了先前几遭怀疑，此刻没等丛郁说完就先一步出手：“知道了。” 　　雨天空气中水分充足，他的异能增强不少。只是远距离的血液控制而已—— 　　天上的两只飞鸟在他发动异能之后直直坠落，众人刚松一口气，驾驶位的车门那边就发出一声金属相蹭的刺耳声响。 　　“啥玩意儿啊。”任辰卓开窗，一低头差点被迎面射进来的金属刺扎进眉心。他凭着极强的肌肉反射偏头一躲，关窗。 　　锵地一声，金属刺扎进了绒布车顶，牢牢固定在那里。 　　“司风又失控了？！” 　　差点丢了命的他惊魂未定，喘着粗气去看四周的变异丧尸。 　　仍然是悠闲地在逛街。 　　“……豪猪？”丛郁看了外边的情况，“好像是我们开车惹到它了。司风那边应该没问题。” 　　前方不远处已经可以看到巨大的工厂。 　　等几人开车上前，就能看到较为偏僻的位置任余贡的车，孤零零地停在那里。 　　“司风这老弟有意思。”任余贡咂舌，“明明是来办正事儿，一动手又偷偷摸摸的不像好人。” 　　“年轻，冲动嘛。”任辰卓接话，刚把车停稳熄火，就见后视镜里一个黑压压的团子小炮弹一样直挺挺地朝着他们的车子撞过来。 　　他一惊，迅速电击对方试图让它停下，但大约是不甚下手过轻，那点电击不仅没能击停对方，还把小炮弹给惹怒了，动作更快地直冲过来—— 　　一声巨响，整辆悍马车都是一抖。 　　任辰卓面无表情：“完犊子了。” 　　车胎，被这玩意儿给弄爆了。 　　“……” 　　丛郁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个结局。 　　他不管不顾地推门，下车，看见那头撞破了他们车胎的豪猪还在单腿扒拉地面，似乎想要第二次攻击，立即催生一条藤蔓出来将豪猪绊倒在地。 　　其他人当即也跟着下车，看那头豪猪一翻滚还想再次起身，左万迅速调动了异能—— 　　这豪猪显然是金属变异，一身尖刺都成了金属。不仅把汽车车身划出几条一愣一愣的痕迹，连他们的右后车胎也一并毁了彻底。 　　那些金属刺在左万的异能之下忽然不受豪猪控制地反向生长，眨眼功夫豪猪便在他的控制之下彻底成了个血淋淋的刺球。 　　“嘶。”陆然烦躁地踢了两下地面：“那咱的车怎么办？” 　　“没办法了，就开我的吧。”任余贡决定的迅速，回头就开始搬运起车上的行李：“这两辆车型号一样，咱这么多人也能坐下，没事儿嗷。” 　　趁着司风尚未从工厂出来的时机，大家提前将车里的物资和器材全部搬到任余贡车子的旁边。 　　丛郁把胳膊上挂着的手提袋递给一边儿候着的任辰卓，朝他笑了笑以示感谢。 　　他现在很少再去主动找左万或是陆然帮忙了，那两人在他这里都成了洪水猛兽。 　　倒不是说他本人有多讨厌他们—— 　　只是危机当前，他希望那两个人能够看清形势，将灾难当做头号敌人去对待，冷静一下被恋爱泡泡塞满的脑子。 　　然而他这冷落的举动在那两位眼里就是妥妥地把他们打进了冷宫。左万还好，短暂的冲动过后很快回到了原本的状态。而陆然…… 　　丛郁怀疑他双商不怎么够的样子。 　　“丛郁，这个要拿吧？”左万从后排座位缝隙里摸出来一个对讲机，在丛郁面前扬了扬。 　　“当然。”丛郁拿过对讲机，又从后备箱抬出来一件水递给汗津津跑过来的任辰卓。 　　顾秋的水系异能也能够从空气中凝聚出纯净的水资源，但是那样效率着实太低，还不如他们直接搬运成件的矿泉水来得迅速。 　　“对讲机是常用工具。”丛郁不明白左万是怎么回事，这点小事儿都还要来问他一嘴。 　　“……” 　　其实只是想要多说两句话罢了。 　　左万默认了丛郁投来的怀疑目光，大大方方朝他笑了笑，好像反倒是丛郁想多了。 　　不过这也很有效，丛郁当真没说什么，耸了耸肩膀又继续忙碌。 　　见此陆然受不了地推开左万，主动上前接过丛郁又搬出来的行李，一句话也没说扭头就往任余贡的车子方向走。 　　但他刚回头，就听见身后一声刺响，不由转身去看自己是不是不小心碰到了丛郁。 　　丛郁一手拿着手里的对讲机，忽然呆住。 　　“嗡——” 　　那东西继续发出动静，显然是收到了信号的样子。但是和这部对讲机信号相同的只有远在W市基地内部的辛允，何融天再怎样心大也不会把辛允他们直接放出来。 　　“他们……”丛郁把对讲机关上，才继续说话：“他们好像，追过来了。” 　　任余贡回头，“谁？” 　　“何融天，应该是他们。”丛郁脑袋里一片混乱，完全不明白怎么就这么巧，刚好撞见了何融天前来Y市拦截。 　　他们根本没有听说过最近有人来做放生任务。 　　“辛允把咱卖了？”任辰卓一握拳头：“单嘉致那崽子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早说了不该相信他们！” 　　“我觉得不是。” 　　其他人面色都不太好，唯有丛郁有些担忧辛允他们的状况。 　　那小孩儿看他的眼神明明干净得很，他想相信辛允：“会不会是何融天自己本来就时不时要来Y市一趟？” 　　“那也太巧了。”顾秋阴沉着面色：“而且对讲机在辛允手上，何融天要来为什么要带上辛允？” 　　“小兔子，你别再对这些人抱有什么好的想法了。”陆然蹲下去嘀嘀咕咕的，“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还是想想怎么快点让司风出来吧。” 　　对讲机的作用范围只有五公里，哪怕是何融天他们开车另外需要绕路，过来的时间也不会超过十分钟。 　　“不对。”左万盯着丛郁无措的表情看了几秒钟，将目光移开，“对讲机并不是强迫开机的东西。” 　　“如果辛允背叛，应该不会给我们信号，直接关上对讲机、趁我们不备直接围攻不是更好吗？” 　　丛郁抬眸去看他，左万自然也坚定地和他对视一眼，才去看其他人：“你们至少该学着相信别人。” 　　“别说了，赶紧忙吧。” 　　任余贡最早看出这些年轻人之间的弯弯绕绕，在所有人沉默的时候适时地将气氛回暖：“我的钥匙还在司风小老弟手上，咱跑也跑不了，还不如先想想对策呐！” 第56章 　　“何先生, 我们之前是在W市山上遇到的反叛组。” 　　辛允脸上挂着笑，一手按着单嘉致不让他动。 　　他这个表哥性格温和，远不如他会为人处世。再让这位对上这何先生，他担心两人会一起栽在这里。 　　“我这边还有别的事要办。”何融天坐在司机正后方的位置, 手里拿着一本书摊开在腿上, 将从容的姿态做了十足十。 　　“您就不担心——” 　　何融天一扬手打断他的话：“你之前还说他们暂时不会离开。” 　　辛允表情不变, 仍然是一副忧心于民的模样：“但城里消息传得快, 我们逃出来的时候又被很多人提及了。就算您派去了守卫把守风景区, 以他们的实力也说不定能逃跑。” 　　“你想说什么？”何融天终于有些不耐烦了。 　　辛允确信他根本不会看自己, 这才关注了路边的牌子一眼，手下悄悄按开了对讲机：“我们距离Y市只有几百米了, 您完全可以给手下指路让他们去办事。” 　　“W市那边的反叛组真的不是普通人……” 　　“你在隐瞒什么？” 　　何融天合上书，狼一样的目光盯紧了辛允的眼睛。 　　这小孩儿看起来不过十几岁的样子，眼神清澈又干净像是藏不住事儿。 　　他凭经验知道这样的孩子根本逃不过他的眼睛，默认对方并无隐瞒而是一心投靠自己, 但凭直觉又总认为事情不对。 　　“何先生，您在说什么？”辛允迅速松开对讲机，生怕微小的动静也将他暴露了。但他面上仍然从容，丝毫看不出问题。 　　何融天又继续低头看书，不再跟他说话。 　　这两人, 再加上后边那辆车上的狼对于他来说都还有用，无论他们是否有异心, 短时间内他都不会傻到直接把人杀死。 　　丛郁这头听完了对讲机里的话，抿唇看其他队员。 　　能透露这样的消息过来，辛允绝无可能背叛他们。 　　“道歉。”左万冷声，扫视一众稍显尴尬的队友。 　　“……不用了。”丛郁摇摇头，往工厂那边又靠近了些：“里边有动静, 司风快出来了。” 　　此刻还在下着毛毛雨，他一边用大叶植物给大家挡雨，一边还分出些藤蔓贴在工厂外边的铁壁上探查着情况，能感受到司风一路小跑地正在往外赶。 　　藤蔓被适时地收起来，不出所料，司风手里大包小包地往门前一站，那扇门就自动打开。 　　他明显愣了一瞬，脸上很快挂上了兴奋的情绪：“我拿到了！” 　　“赶快走。”任余贡往他跟前一站，摊开手：“钥匙。” 　　“哎哎哎？！这么赶的吗？”司风目瞪口呆地看着一群人把行李往车上搬，顿了几秒钟才想到要问清楚情况。 　　等他回头又绕着那辆被爆了胎的车转了一圈之后，还没等发出什么感慨就被陆然一把拽上了车：“赶紧走！” 　　形势紧急，这小子在这儿玩儿什么呢！ 　　“有……有点挤哈。”司风有点尴尬地在后排和任余贡挤着，手脚一动就会挨到四周的行李。 　　在外边淋了许久的物件带着水汽，他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腿盘好，刚想和大家说这次他拿回来了什么，却被前边开车的顾秋一个急刹撞了脑袋。 　　“来不及了。”顾秋猛打方向盘开始绕路，但那边的两辆车显然也看见了他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留就拐了弯追过来。 　　雨天本就地滑，车轮和地面摩擦的声音极为刺耳。 　　丛郁担忧回头，后边两辆车像疯狗似的紧咬不放。他也不确定对方究竟派了几辆车过来—— 　　Y市出入口只有一个，想要离开的必经之路如果被堵了，就意味着他们必须和何融天正面对上。 　　顾秋油门越踩越深，眉心紧锁：“不行，有人。” 　　果真，贴近出口的地方停了一辆车。 　　他原本想直接撞过去，然而对面猛然突刺过来两排地刺让他一踩刹车，差点侧翻过去才勉强稳住了不被伤到车胎。 　　对面的越野车门打开，下来两个异能者。 　　丛郁做好了防御的姿态，但左万先把他往自己身后捎了捎：“车里还有人。” 　　“何融天。”丛郁仔细看过去，后排三个人都还没下车。靠近他们这边的是何融天没错，另外两个却看不清。 　　“你们两个，都是什么异能？”何融天一指随意敲了敲书面，面向不动声色的辛允和单嘉致。 　　“风系。”辛允笑了笑，戳了一把单嘉致。 　　“速度变异。” 　　何融天勾起半边唇角：“挺好的。” 　　“现在时机也不错，对面他们清楚你们的异能，可能会被你们引出来？” 　　他在辛允不变的表情中将车门解了锁：“你们两个，去把他们引出来。” 　　“如果可以的话，最好再给他们造成点麻烦。” 　　“是。” 　　辛允毫不犹豫推着单嘉致下车。 　　对面的悍马还没有动静，但是看到他们出现，丛郁还是试探着打开了些窗子，给辛允使眼色。 　　辛允找准了时机一个风刃直切车内，同时迅速在何融天看不到的角度给他们打手势。 　　“他们现在还是何融天那边的人。”丛郁松了口气：“暂时应该没有暴露。” 　　“何融天应该是想引我们出去。”顾秋喝了一口水，清了清嗓子：“下车。” 　　“顾秋？”丛郁看他。 　　“我有主意了。”顾秋自顾自道：“他一定还会去工厂里边检查情况。司风你拿了多少东西出来？” 　　“把保险箱扫空了。”司风咧嘴一笑，拍了拍后边鼓囊囊的包：“东西不少呢。” 　　“而且为了让他怀疑偷东西的是先后两拨人，我这次把工厂后边实验室那边打了个洞——” 　　“别傻笑了，搁在从前这方法挺蠢的。”看着他阳光灿烂的笑脸，顾秋忍不住嫌弃道：“但是现在就显得还挺有用。” 　　“司风你要下去，让他知道是你拿了东西，先把物资还给他一部分。” 　　“任伯父随后接上，帮忙隐身——司风你能控制丧尸了吗？” 　　“比以前强一些……”司风近些天来一直试着掌控他自己的精神异能，“但是还不太稳定。” 　　“没关系。等隐身了你就把周围的丧尸控制起来，用来针对他们的人。任伯父带上我们隐身逃跑。” 　　这方法是否可行不知道，但在当前的紧要情况也确实值得一试。 　　几人知道辛允不会恶意伤害到他们，等后边两辆车也停下将灰狼一起放出时才打开车门。 　　“呀，哥哥们好久不见。”辛允笑眯眯地上来，原本还想叙旧，一边的单嘉致却对着他眨了眨眼。 　　何融天要求他们速战速决，他们自然也只能迅速表演。 　　问题就是，怎么让司风无意间暴露自己拿了东西。 　　丛郁站在司风身后，趁着拉开的车门还未合上，他动作突兀地一指被专门放在后座的登山包。 　　辛允迅速接受了他的消息，一道风刃打出，故意偏移少许，直击丛郁所指的包裹。 　　里边咕噜噜地滚出一支试管，啪地砸在地上，碎了一地的黏液。 　　空气立即安静下来。 　　辛允拉着单嘉致停手，旋即回头去拍何融天的车门。 　　趁着那边何融天还在开门，司风立即慌慌张张地收拾背包，却被身后何融天沉声叫住。他回头，神色躲闪去看何融天。 　　“丛郁！回来！”任辰卓坐在车里叫人，状似想让他们都回来好上车逃跑。 　　然而只是眨眼之间，另外几辆车里原本在车里待命的敌人全员出动，几秒之内将他们围了起来。 　　各式异能朝着小队呼啸而来，势如破竹就想将他们当场拿下。 　　丛郁往后退了一步，四周破土而出的植被铺满地面，连带着缠绕了一半自家的悍马车：“左万、顾秋！” 　　“停。” 　　一如既往，打向何融天的异能全部消失在空气中不留痕迹。对方慢斯条理，伸手示意所有人都停下，歪头看向司风：“你是不是从我这里，偷了什么东西？” 　　“……” 　　司风闭口不言，把害怕的姿态做足，抱着包缩进车里。 　　“别让我亲自去拿。”何融天往前踏了一步，直接踩在丛郁的藤蔓上，而藤蔓也在瞬间消失在他的空间里。 　　他的周身几乎是时刻打开着空间的。 　　他对着丛郁微微一笑，然而丛郁却盯他看了几秒、又看了看司风，怔楞一瞬。 　　“给我。” 　　司风好像是怕极了，在周围来自队友的目光之中拉开背包递给他，手抖得像个鹌鹑。 　　何融天草草一翻包：“你拿了多少？” 　　“什么？”司风满脸无辜，往后继续缩着，恨不得把自己揉成一团小到让人看不见。 　　“……” 　　何融天本想细问，但看司风已经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还是沉默下来，继续翻看着包。 　　上次工厂被偷袭，除了这一队人，他想不到还有其他家伙会对那个工厂感兴趣。 　　但目前的情况让他又有些不理解。 　　之前工厂里已经丢失过一遍基底血清和放在外边的科研记录了，他却仍然在司风的包里找出了血清和科研记录，和上次丢失的是同样的东西。 　　血清不够用再拿还算合理，科研记录的复制本为什么也要拿上？ 　　无论偷东西的是否另有其人，他已经可以确信这群人没了更多作用了。 　　何融天最后又看了一眼自己踩着的藤蔓，顺着藤蔓看到丛郁的脸上，随后垂着眸子感到些许可惜。 　　本来他还挺想把丛郁招来自己这边——现在看来也没必要了。 　　“杀了吧。” 　　随口命令过后，他把血清之类的东西扔进背包，带着东西转身。 　　周围的异能者随着命令而动，丛郁看准了时机拉上司风就缩回车里，“任伯父快用异能！” 　　司风和任余贡同时调动能力—— 　　周围埋伏许久的丧尸暴起，强力的变异丧尸突袭让异能者手下防不胜防，而灰狼、辛允、单嘉致，甚至连带着他们的悍马车都在同一时间被改变了光线，消失在视野之中。 　　“走！”丛郁接应着上车的两人一狼，从早就铺满的藤蔓之中扯出司风新带回来的材料，“快走！” 　　停在Y市出入口的车直接被任辰卓暴力撞开，但在守卫的几个异能者视角却是什么都看不到。 　　他们茫然地对着四周一阵忙乱攻击，什么也没打到，只能抖着腿去看脸色铁青的何融天：“何先生……” 　　何融天一语不发，对着那两个异能者扯起一个微笑，随后一抬手发动异能，这两人就各自只剩了半边身子在地上挣扎。 　　空间异能将事物“关闭”在空间中的能力，让他可以轻松将人削去一半——不是说不能让人整个消失，而是这样似乎更具有观赏性。 　　“何、何先生——”地上的异能者只剩上半截身体，已经痛得麻木：“何先生对不起！！” 　　“……任余贡啊。”他低头，感受着刚才脑子里一瞬间的嗡鸣：“还有……那个偷东西的人。” 　　任余贡他早就知道。而另外一人，就是他一直在找的丧尸王了吧？ 第57章 　　悍马车一路横冲直撞, 直到远远离开了Y市的方向才稍微减慢了速度。 　　“我拿齐了吗？！”司风刚从工厂里完成任务出来，又演了一场可以拿小金人的戏，此时恢复了些孩子气的兴奋。 　　唯一的问题是这辆车上的人从来没有这样爆满过，陆晴坐在成年人的腿上也无法让车里的拥挤减少一丝一毫。 　　不仅有包含着两个一米九大汉的八个成年人, 还带了一匹不怎么安分的灰狼。饶是悍马车再怎样宽敞, 当后排座位挤上四个人的时候也失去了优势。 　　丛郁一早被几个考虑他身形的人安排去了独立的副驾, 只要带着小妹妹坐在前排帮忙出主意就好。 　　而驾驶的人, 则是辛允——这位来到前排之前还和另外几个人争抢了好一番, 最后用一句“你们的异能都比我强, 更适合攻击和防守”取得了决定性胜利。 　　丛郁柔声哄着刚才被吓得惊魂未定的小姑娘，半晌才去看后排手忙脚乱翻整材料的情况：“司风, 这次都带回来了什么？” 　　“那箱子里和丛哥说的一样，还有一份科研记录，和外边的不同。” 　　“丛哥之前叮嘱过的我也都记得了，把搁在外边的东西再拿一些回来, 最后我们只留下保险箱内部的一根试管就够。” 　　他们只是需要证据，并不是真的要做出疫苗去造福大众——这个时代之下，凭他们的力量根本做不到。 　　两人刚才和何融天演戏的时候，丛郁悄悄将藤蔓铺满地面同时也有着这个作用，能够趁乱将藤蔓拐进背包里卷出一支试管和科研记录埋住。 　　但想到之前何融天贴近他的藤蔓时那股特殊的感觉, 丛郁看着神情兴奋的司风，面无表情地将藤蔓又缠绕到了他的手腕上。 　　“……丛哥？怎么了？”司风抖了抖, 感受着四周朝着自己唰唰投射过来的目光，如芒在背。 　　“我有个想法……你把科研记录给我。” 　　丛郁又细细感受一次通过藤蔓感知到的司风身上那层阴影，突然严肃的神色让原本在后排推搡的几人都安静下来看他。 　　原本的白皮书和这次新拿到手的科研记录一同对比之下，信息就明了了不少。 　　先前缺失的重要信息和科研结果记录都在保险柜里的那份记录上写得清楚，甚至从保险柜里的记录来看, 科研所的人们一直有一个神秘人给他们提供固定的丧尸血液以确认科研的进行。 　　“今年的3月2号，这个神秘人就已经提供了丧尸血液给科研所。”丛郁拿着记录将里边的数据逐条读出，“3月2号，科研所收到邮件和随附的血液。” 　　“10号，神秘人催促科研所进度，并声称‘短期内无法制出控制病毒的药剂，科研所就再也无法收到这样的血液’”。 　　“19号，初步研制出控制用的血清。” 　　…… 　　“上一次神秘人提供血液是一个月之前，科研所提供血清同样也是这个时间。” 　　“……不会吧，那群疯子真敢啊？”任余贡在高层待的最久，却是怎么也想不到早在三月份就已经和“丧尸”搭上了线。 　　“重点是，他们到现在仍然在给那个神秘人提供血清？”顾秋每次都能最早抓到重要信息：“科研所还在进行研究，我们已经去过几次了，都没有见过他们。” 　　“科研所的人应该避开了白天吧。”任余贡对此最清楚：“白天那会儿政府还得往里边塞被处死的异能者，他们绝对不在。” 　　“不对。”丛郁叫停他们的对话：“顾秋，你之前是不是说这种血清加上某些活性材料是可以将丧尸病毒彻底清除的？” 　　顾秋神色一凛：“可以。” 　　那么，问题就出在这里。 　　科研所已经有了能够将丧尸病毒清除、让丧尸恢复人类身份的药剂，神秘人却仍然要使用过去那种只能短时生效的药剂。 　　政府究竟站在哪一边？ 　　还是说，科研所在神秘人那里有了把柄？ 　　“……还有别的事情，”丛郁把从刚才起就缠在司风小臂上的藤蔓收回来，“司风，你控制丧尸群的时候能感知到自己都控制了谁吗？” 　　“大概有感觉。”司风思索一番才回话，试着去感应外边的丧尸和变异动物。 　　但是因为车速太快，他对于那些家伙的控制距离太远，完全无法锁定自己究竟控制了哪个个体：“丛哥，你们能不能放慢车速……？” 　　“我是说，我怀疑何融天是丧尸。” 　　丛郁的话像是惊雷炸在众人耳边，“辛允先别急着停，我们要把事情理顺。” 　　何融天平日里很少在W市里出面，也只有狼烟基地的人知道他的存在。 　　只是普通的高阶异能者大可不必做至如此，就连政府官员在W市内也有一定知名度，所以何融天的身份只能比政府官员还要更加机密。 　　定期前往Y市、在基地中神出鬼没、罕见的异能、这些都只能成为推测用的普通条件。 　　真正让他起了疑心的是何融天接近了他的藤蔓之后，丛郁探测到的，那种和司风极其相似的“状态”。 　　“这里的神秘人也很可能，就是何融天本人。”丛郁继续将推测缓缓道来。 　　“哥哥，我之前还去过何融天在基地的住所。”辛允心思活络，立即将自己观察到的事态讲出：“很有趣的是，何融天在屋子里的时候不喜欢开灯——” 　　“如果哥哥你说的是真的，他会不会根本不需要灯光，所以意识不到这个？” 　　见大家都在看着自己，司风立即举起双手：“别看我啊，我可是要灯光的！” 　　“……” 　　“不过我倒是可以再练习练习对丧尸的感知啦……”他放弱语气，等辛允在丛郁允许之下放缓了车速，趁着任余贡继续帮忙隐身的一瞬间，几人拐进了旁边的树林。 　　刚才精神控制丧尸的时候，他确实从何融天的方向隐约有所感知，但并不明确。 　　借此机会，他也想要将丧尸控制过来再重新模拟一遍刚刚的情景。 　　“小老弟你确定这招可行？”任余贡叉着腰站在旁边。 　　荒郊野岭的丧尸确实多，他们就算不怕大部分的丧尸和变异动物，如此一举也像是在引火烧身。 　　“我应该可以吧……”司风也是下定了决心。 　　他太想让这些事情赶快结束了——一想到他女朋友或许还能变回人，他们还能继续在一起，他就迫不及待想要把全世界的丧尸杀光！ 　　丛郁往后边退了退，站在任辰卓旁边。 　　这人个儿高，给人的压迫感十足，但与此同时当他温柔起来的时候也让人觉得无比可靠。 　　他不止一次地感慨过，队伍里还有其他的成年人真是太好了，“没事，让他模拟练习一下。” 　　如果真的能确信何融天的身份，这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一大进步。 　　许是当下气氛太好，左万和陆然两个家伙一人带了狼崽子，一人带了小姑娘，上来往丛郁身边凑。 　　但任辰卓一早就看出了他们之间的状况，这会儿自家小朋友受了委屈当然要护好，索性大手一揽把丛郁捎到自己身后去。 　　“……任辰卓你至不至于啊。”陆然当即将陆晴放下来，试图靠小朋友讨得丛郁欢心。 　　任辰卓懒得看他，他一早就觉得陆然是个不靠谱的，因而也更愿意去研究左万的态度。 　　“至于。”他撇撇嘴，回头看丛郁蹲下来温柔陪着陆晴玩的样子。 　　另一边的司风控制了些丧尸在感应，而丛郁也不闲着，一边敷衍应付两张狗皮膏药的举动一边将植物催生在外围时刻感应。 　　“任伯父，您的异能状况怎么样？”他暂时没在周围感知到危险，推开扑上来舔他的狼，这才有空去看一边稍显恍惚的任余贡。 　　对方刚才连续两次使用隐身异能，高强度的消耗让他稍微有些担忧，只想在这边速战速决。 　　任余贡当然知道信息的重要性。 　　他大概看了一圈现场的几个人，大家都刚才有了些放松的神态，如果他现在要求大家返回，大概是有些扫了这些年轻人的兴。 　　原本他一个人中年高官在这些人其中就有些格格不入…… 　　“没问题。” 　　他笑眯眯地：“你们尽管实验，一会儿我帮你们兜着嗷。” 　　“不行啊丛哥……”司风有些沮丧：“我还是只能模糊感知，想精确自己控制了谁真的太难了。” 　　“没事。”丛郁安慰他：“我们时间还长，慢慢推测总能有结果。” 　　“好嘞！” 　　“既然是这样，不如我们先继续逃。”顾秋在四周探测了一圈，语气不太好：“本来我们逃出来的就没太远，现在又被司风浪费了这么久的时间。” 　　“我让他来练习的。”丛郁忍不住拧眉，“走就是了，你没必要这么说。” 　　左万早就在一边凝视丛郁许久。听到这话，他忍不住眯了眯眼睛，“走吧。” 　　他可不愿意丛郁承担什么责任，到时候丛郁又要自责。 　　何融天的身份就此被几人打上了重点标记，再次上车逃跑，也不忘了想方设法去证明对方真的是和司风一样的半人半丧尸。 　　“完了，老弟，后边好像有车。”任辰卓这会儿又坐会了专属司机的位置，他们刚刚才在高速上拐过一个弯，他就在后视镜里看见了一闪而过的黑车影子。 　　“没事儿，一辆车而已。”陆然撇嘴，“难道还真能让何融天追——我草！” 　　“加速！任辰卓！你开快点儿！”陆然话说了一半就止住，紧急去看后边的车，好像还真有点眼熟：“他他他他们怎么会追来！” 　　“……丛哥，我有个想法。”司风抖着嘴唇，可怜兮兮去看丛郁：“如果何融天真的是丧尸的话，他会不会能感觉到我的精神控制啊？” 　　丛郁一懵。 　　左万皱眉想让这小屁孩儿闭嘴，他这话肯定能让丛郁心态不稳：“你的有效控制范围不会很远。” 　　“是、是吗？”司风讪讪笑笑，“那丛哥没事儿没事儿，咱赶快跑就行了。” 　　“可这条高速，没有岔路口啊。”任余贡皱眉，抬头看见一边的高速路牌子，“咱隐身跑也不知道怎么跑呐。” 第58章 　　追击的车辆数目仍然与刚才相同, 不知是否还有其他追兵在路上。 　　仅仅是这三辆车已经让他们不好逃跑了——哪怕在某条岔路口趁机消失，也要继续面对追击。 　　同是汽车，在无人的高速公路上能达到的速度基本相同。 　　“兔崽子你开快点儿，能撑过几个岔路口咱就可以暂时甩掉他们！”任余贡随时在一边准备调动异能。 　　第一个路口被他们勉强甩开了一辆车, 然而下一个岔口却遥遥无期。 　　任辰卓勉强躲过一次来自另外两车的夹击, “你们也赶紧的想想办法, 何融天咱没法儿跟他刚啊！” 　　“丛哥丛哥, 这附近有不少丧尸。”司风感受了半天, 抢在顾秋之前把话说明白：“咱躲过去不容易, 实在不行要不要试试借丧尸来帮忙打何融天？” 　　“风险太大了。”丛郁紧张地一直在搓捻手指。 　　他沉默几秒钟，又在四周的目光之下翻身向另外几人要求：“把东西收拾了, 只带实验器材。必要的时候我们可能要弃车。” 　　就算他知道这本书中陆然和左万是主角，总能战胜何融天，也会在这时六神无主——他很久没有过过这样没有规划、每天都在走钢丝的生活了。 　　前方即将又是一个岔路口，全车人都在紧张地等待这场博弈的结局。 　　只听“咣当”一声, 一辆车子已经猛然一个拐弯撞在了悍马车的左前方，另一辆也在后夹击，精准地把小队的车挤在了栏杆和两辆车之间。 　　“司风！精神控制！” 　　顾不得考虑风险，丛郁迅速要求司风将四周的丧尸引来，而他们趁着任余贡隐身期间带上背包跳车四散躲避。 　　悍马车在大家的注视下被追来的异能者们迅速打成了筛子, 四个轮胎被尤其关照。 　　屏住呼吸。 　　丛郁就连呼吸也不敢放松，小心翼翼地沿着路边的栏杆走, 就连左万主动拉着他往前走，他也没有躲开。 　　不仅要召唤来四周可用的丧尸和动物，他们也要摆好了位置，在任余贡异能失效之前，尽力将所有的异能者一击必杀！ 　　被捅穿的悍马车已经在原地现了形。 　　一名异能者上前检查, “何先生，他们……” 　　“跑了？”何融天自始至终没下车，不过他车上的两个异能者刚被他扔去了异次元，此刻也只有他自己开车：“肯定还在附近。那个光系异能者我知道，撑不了太久。” 　　突然被点名的任余贡一呆。 　　何融天知道他？ 　　并且何融天不敢和大家说出他的名字？ 　　“光系异能者”这个称呼一定是被刻意隐瞒过。 　　“四周，无差别攻击。”何融天看起来总是疲乏得厉害。 　　异能者们迅速听令，往四周打出的全部是大范围杀伤能力。 　　丛郁早已被左万带着跳下了高速两边，进入农田掩藏。 　　还是不能出声。 　　他皱眉看同样贴着墙站着的任余贡，对方摇摇头表示已经撑不住了。 　　辛允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哥哥，我先探路。” 　　他的空气鞭无形无色，最适合在背后偷袭。 　　“何先生，这四周我们都探过了，没有发现——啊！！” 　　他话还没说完，何融天就冷眼看着他被腰斩。 　　四周的异能者也在一瞬间死了三个，剩下的五个人一对视，立即更加警惕起来。 　　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异能并不是来自何先生的惩罚。 　　而是来自不能被他们所理解的某种异能。 　　“继续啊。”何融天慢斯条理地在自己周身打开了空间——任何攻击都无法贴近他。 　　这次他的目标是要对方全灭。虽然困难，但是绕后逐个击破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那群人可能会有的诧异表情，他心情颇好地喝了一口茶水醒神，自己队伍里的异能者眨眼之间只剩下两个也没能让他有着丝毫的担忧。 　　任余贡的能力有多少，他可太清楚了。 　　这不。 　　他回头看，窗边已经出现了隐隐约约的影子，看这身形，不是他要找的司风、就是最近新把他惹恼的那个小子。 　　叫什么来着？ 　　“辛允，危险！快回来！” 　　丛郁立即看出任余贡精神不支，然而另一侧辛允已经距离何融天的车极近，一个不慎就可能被对方卷进空间。 　　他顾不得隐藏，哪怕自身暴露也探出了粗壮的藤蔓，将辛允拉扯回来：“我没说过他的异能——” 　　“说过了说过了。”辛允嘿嘿傻笑，轻轻拥抱了丛郁一下以示感谢：“我这不是好奇嘛。” 　　以丛郁的性子，早就把何融天的异能告知给了大家。 　　最后两个异能者也被前去偷袭的单嘉致顺手扫尾，不仅如此，他还有了心思从那辆破破烂烂的车里顺了几袋压缩饼干出来。 　　“老本行了。”陆然嘲讽地朝他数起大拇指。 　　何融天一眼便看见了他们几个，打开车门信步走来，两手慢悠悠地转了转手腕。 　　“任伯父您先负责带——” 　　“带陆晴我知道。”任余贡无比自然地接过陆晴，他的异能并没有太强的攻击力，在人多的时候乱用枪还容易伤到友军。 　　多数时候，在战场上，他只要在一边负责带好小朋友就行。 　　丛郁摸了摸身边灰狼的脑袋，“司风你控制多少丧尸了？” 　　“挺多的。”司风眼神忍不住和何融天相对：“丛哥……我觉得，不对劲。” 　　“他知道你是丧尸了吧。”顾秋冷哼：“有利有弊，你控制丧尸，然后躲好。” 　　“他想杀你。”辛允吹了个口哨，语气带上了几分兴奋：“他看起来可是紧盯你不放啊司风。” 　　“来了来了，唉……”司风有些郁闷：“我只想赶快完事回去见女朋友嘛，怎么老被卷进稀奇古怪的事情里。” 　　四周的农田村庄里，能用到的变异动物和丧尸全都被他调动过来。 　　车轮战是他们与何融天拼异能的唯一可行方式。 　　“果然是你。”何融天站在高处，居高临下俯视着他们，“很多消息你知道了反而对你并不好。” 　　“您可先别说话了。”陆然嗤笑，他最近就是个一点就炸的□□桶，除了在丛郁面前，面对谁都暴躁得很，“先看看周围有多少您的同类在吧。” 　　“……” 　　何融天眉头一皱，随便推出去一手按在扑过来的一头丧尸脑袋上。 　　一声轻响，那丧尸的脑袋便凭空消失，只留下尸体仰面倒了下去。 　　“跟他耗。”辛允很快看出了什么，加速带着丛郁先往后躲：“他好像不希望这些东西近身……或许耗掉他的异能会有用？” 　　仅仅是发现四周来了这么多丧尸就足以让何融天烦躁起来。 　　“你们也一起用异能！”顾秋不爽自己出谋划策的地位被辛允抢占，但危机当前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他看一眼紧紧搂着丛郁的辛允，又不动声色去看其他人——除了任余贡和单嘉致，剩下的可都紧盯着辛允的小动作呢。 　　“灰狼！”丛郁还在努力地往何融天的空间里送植物，一个没看住就见灰狼恶狠狠地几步越上前。 　　他心底一颤，深吸一口气才意识到灰狼还有速度系异能。 　　“它……” 　　它灵活在四周被司风控制而来的丧尸之间穿梭，偶尔顺带着飞踢一脚那些移动慢吞吞的丧尸。 　　“它能给人加速。”顾秋观察了几次，忽然明白过来：“他碰到过的那些丧尸，普通丧尸行动加快，变异丧尸攻速加快。” 　　何融天被灰狼这样加速的攻击扰得心烦，只想速战速决。但灰狼给四周一大片变异生物加速的操作让他寸步难行，只能蹲守在原地防御。 　　他不惧怕这些丧尸的撕咬，但是成群丧尸足以把他按在原地动弹不得，因此也只能和小队继续耗着。 　　尤其是那个队伍里的……丧尸。 　　很复杂，也对他有威胁。 　　而这样一来，双方又陷入了死局—— 　　小队显然不可能凭借双脚离开这个地方，他们还需要回去抢了何融天他们的车。 　　再者说他们就算真的要逃、也不可能在何融天开车追击之下躲过有可能接踵而至的异能者。 　　丛郁继续用藤蔓找着各种角度攻击他，但何融天所开启的空间称得上毫无弱点，严丝合缝将他本人保护在了空间之内：“我觉得我们……还是得抓紧时间。” 　　再等下去，谁知道对方有没有叫来更多人围攻。 　　他们的异能在此也消耗了很久，再继续面对更多异能者只会更加危险。 　　“现在？”左万迈了一步向前，“他的异能总不会是无底洞。” 　　几人已经和他僵持了几分钟，那个被开启的空间却始终没有丝毫削弱的迹象。 　　“但我们的异能也不能撑很久。”丛郁皱眉：“他的异能简直就是在吞噬我们的异能，司风？” 　　“什么？”司风仍在全力操纵周围的丧尸。 　　一次性控制这么多家伙让他分不出更多心神去思考。 　　“那家伙防守的时候没有攻击手段。”丛郁总结着自己的看法：“他的防守和攻击是两套体系，你先操纵强力些的变异丧尸远离——或者，你能尝试控制何融天吗？让他放弃防御？” 　　“你叫司风？”何融天百忙之中抽出空来盯着司风看了半晌，又颇有兴致地去看丛郁警惕的表情。 　　他被这些小将们搞得有些烦了，但不影响他对于这些人的观察。 　　司风没理他，“丛哥你接着说，他过不来。” 　　“先在周围牵制他，他的空间无法开启太远，只要确保汽车不会被他弄坏，我们就能绕开他走！” 　　“等我们上去公路，让所有的变异丧尸一同围攻。” 　　“当然，如果你能控制他就直接尝试……我们同时进行两个方案。” 　　说做就做。 　　辛允和单嘉致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闪身上了公路去寻找稍远些的那辆汽车，打了火就往丛郁他们的方向靠拢。 　　跑。 　　丛郁的体能在近些日子来的锻炼中，已经强化了太多。尽管如此，他仍然是觉得自己的喉咙好像都跑得在出血。 　　为了躲避何融天可能的攻击手段，他们几乎站在了自己攻击距离的极限，此刻想要在几十秒内上车简直难如登天。 　　“丛哥你们先，我再试试看”司风回头看一眼正被牵制着的何融天，推了一把丛郁的背让他往前站。 　　他的精神控制能力并不熟练，何况多数时候他操控丧尸都是借用了那些丧尸的攻击本能。只要给丧尸们下定一个攻击目标，那些没有意识的行尸走肉就会一窝蜂地扑上去。 　　想要违背何融天的意愿让他放弃攻击…… 　　司风觉得这可行，但他做起来确实太困难了。 　　“司风！”丛郁脚步也没敢停，偏过头去想看看对方情况，却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冲动到敢停在原地尝试：“别试了快过来！” 　　“丛哥！” 　　“他太厉害……我没法控制他。”司风傻乎乎地还在首歉。 　　丛郁只感觉无力。 　　他第二次回头就发现这孩子离他们太远了，不由得心脏狂跳：“先别管他了！我的错，你先回来！” 　　辛允一个急刹漂移把车转了向，背对着何融天的方向拉起手刹。 　　爬上高速路边的斜坡，丛郁一手被左万紧紧扯着，终于踏上车之后一回头，刚好看到何融天忽然放弃了防御。 　　他要干什么？！ 　　司风能感应到何融天，那何融天当然也能知道司风的存在是个威胁。 　　眼下根本来不及细想，司风这家伙还在后边爬着高速旁边的斜坡。 　　他惊觉不对，一边的何融天已经重新站了起来面向了车的这边，“司风，司风！！跟上！他在攻击你！！” 　　空间异能的残忍之处，就是你能听到它，却无法判断它攻击到了哪里。 　　“躲开！！” 　　丛郁喊破了音，伸手想去把司风扯进车里，但是探出去的手臂被身后的左万死死地按在了自己怀里，只剩下藤蔓还在无意识地想要把司风拉回来。 　　一步之遥。 　　他甚至感受到了门外划破空间的攻击带着凛冽的风，亲眼目睹了司风瞬间的消失。 　　“——” 　　辛允完全没有停顿，没等后排车门关上已经一脚油门踩了下去。 　　车门外的藤蔓被削去了半截，破空而过的空间攻击几乎贴着汽车的后备箱擦过去。 　　“你干嘛、你凭什么啊！？”丛郁挣扎许久也没能脱开左万的控制，他眼眶倏地就红了，回头去看车窗之外：“司风他——” 　　何融天悠哉悠哉地拍去身上的污渍。 　　没了司风的控制，那些丧尸果真对他完全不感兴趣，又在四处没有灵魂地游荡着。 　　陆然紧紧抱着陆晴不让她回头看。 　　“司风他……”丛郁停了半天，目光充满希冀地在渐行渐远的后窗景色中搜寻。 　　什么都没了。 　　没能上车、又被何融天的空间击中。 　　上次那家伙从队伍里逃出去，他还能安慰自己这小孩儿兴许能活着。 　　这次却是活生生在他眼前消失、永远留在了这片空间。 　　丛郁的眼睛里蓦地填上了水光，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 　　“……” 　　空气沉默得可怕。 　　“他只是想去看他女朋友啊……” 第59章 　　车里分明拥挤得放不开手脚, 空气却仍然是结着冰。 　　“丛郁。”左万本想放开怀里人的手，仔细感受了对方的颤抖之后还是强硬地又把对方的双手握紧。 　　“……丛郁？” 　　“你……别怕。” 　　见他仍然唇色苍白睫毛颤抖，左万只觉得无措：“超出预期的事情没有那么可怕，丛郁。” 　　“司风也早已变成丧尸了, 他……” 　　“他是我们的朋友。”丛郁不能理解：“他变成丧尸了, 但他还是他, 你真的觉得因为这个他的死亡就无所谓了吗？” 　　“当然不是。但我们还是要往前走, 丛郁。” 　　“……” 　　丛郁三番两次张口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的眼泪根本止不住, 完全无法接受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在他面前消失：“你们……” 　　“我们都很难过。”顾秋冷言。 　　“……” 　　“丛郁，没用的。”顾秋手里捏紧了被带上车的科研记录和仅剩的几支试管：“这里, 大家都是成年人。就算你想缅怀司风，也要挑一个不那么紧迫的时候。” 　　“我们还在被追击。” 　　“……科研记录，能给我看看么？”丛郁小幅度地伸了伸手，顾不得脏乱地用袖子随手擦掉眼泪, 但下一秒眼眶还是止不住地变得更加湿润：“我想……” 　　“不必。这东西之前在你手上——” 　　顾秋指节泛青，想要转移丛郁的注意力：“你拿着它看了一路也没研究出什么所以然。” 　　“顾哥？”辛允声音轻飘飘的，“我觉得您虽然是这车里学历最高的，但还没太学会做人。” 　　丛郁做了些什么、用科研记录研究了些什么是他们有目共睹的，这人怎么能就这样诋毁丛郁的努力？ 　　灰狼从后排扒着座椅硬挤去了前边, 呜呜低声叫着想把自己庞大的身躯缩在丛郁怀里。 　　顾秋已经觉出不妥，仍是硬着头皮说下去：“他研究出了什么？” 　　“顾秋你没事儿找事儿是吧？” 　　“老弟, 咋又搞这一套啊，你之前是还没被削够？” 　　“我搞什么了？”顾秋也不好受，刚想再说两句就被左万的钢针几下钉穿了袖口和裤子，贴着他的皮肉而过将他固定在座位上。 　　“顾秋。”左万抬眼，眉梢都好像含着冷气：“你再这样闹下去, 研究也不用做了。不如现在就滚下车。” 　　再找来一个实验人员也不是不可能，为什么非顾秋不可？ 　　“够了……”丛郁受不住地叫停：“我静静也好。” 　　他只是不能接受。 　　不能接受司风死去得这么突然，更不能接受这群家伙在一个活生生的人死亡之后的几分钟之内就好像调整好了心理状态。 　　没了剧本、没了既定的道路，他的生活总会变得一团糟。 　　是他错了，还是这些家伙有问题？ 　　他无意识地摸着灰狼的耳朵，感受着手下的柔软，目光无神在车内扫视。 　　任辰卓唇角紧抿着，和自家老爹在后备箱面对面垂头坐着。 　　辛允在前排一言不发地猛踩油门，换挡的右手都用力得像是要把变速杆折断；顾秋一言不发低头看着档案，好像很平静，翻书时颤抖的手指却也暴露了他的情绪。 　　丛郁将这些人挨个看过去，又认真回头将其余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忽然意识到自己在他们之间太像个孩子了。 　　生气了就发脾气，伤心了就哭，心情不好就要所有人来忍让他。 　　“……丛郁，我知道你可能不适应这样的生活。”左万在旁边，声音小小的。 　　知道丛郁难受，他甚至没敢继续动手动脚：“但是人总要走出牢笼的不是吗？” 　　丛郁忽然抬眼看他。 　　就是这样。 　　每次都只有左万准确看出了他究竟在恐慌些什么—— 　　“先前的你找不到你存在的意义，那么我来告诉你，你的意义就是你自己。” 　　“现在的你把自己锁在‘剧本’带给你的牢笼里。丛郁，你能调整好心情的我知道……” 　　“你在害怕。” 　　“我不知道从前的你经历过什么，也没必要害怕。我们所有人都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甚至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 　　“丛郁，你不用背负任何责任。在这个时候，每个人都只需要为自己而活、为自己负责。” 　　“……那你们呢？”丛郁忍不住鼻酸：“司风没了，你们呢？我们能赢吗？我们承受得住吗？” 　　他甚至不知道司风是不是剧本里的人。 　　不知道司风的死亡是意外还是既定剧情。 　　“我们……”左万张口想说我们一定能赢，可他顿了顿却改了说辞：“我们一定会陪着你。” 　　“我们都很喜欢你，所以无论如何，我们一直都会在你身边。” 　　…… 　　从何融天手下逃脱之后，许是他们赶得急，一直都没有新的人追上他们。 　　“哥哥，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辛允咽了咽口水：“你想听哪个？” 　　顾秋头也不抬：“好消息是我们没被追上，坏消息是你迷路了。” 　　辛允：“……” 　　“你也别看我，我知道你跟丛郁说话呢。”顾秋跟辛允对上的时候，永远都在互相抢夺话语权：“先前可能是我的说法不对——丛郁，你对科研记录当然有所研究，当然也是有用的。” 　　“但是当时时间紧迫，你一定是忽略了一些信息。” 　　他手上是两本科研记录，拼凑之后就是完整的一份报告。 　　司风找来的第二份报告，丛郁看时，只凭借着对第一份报告的印象匆匆翻了一遍，很多消息他都没能从其中看出来。 　　“例如，提供血清的神秘人是政府唯一知道的，能够将丧尸病毒维持稳定一月以上的原病毒。” 　　丛郁刚从刚才的情绪中回过些神来，“我认为这个神秘人就是何融天。” 　　“赞同。”顾秋扬了扬手里的签字笔：“里边有写，病毒的提供者是目前他们能发现的最强空间异能——提供者给科研所的人提供了详细数据。” 　　“根据对比，光系异能和空间系异能同样属于稀有异能，植入异能并不只有这两种可能性，普通的元素异能也可能出现。” 　　“所以？” 　　“所以附近城市出现的大批变异丧尸根本就是人为制造的。” 　　丛郁垂了垂眼睛，无奈地认同顾秋的话。 　　“最有趣的是，有一句话里提到了两个百分比：一个是能够人工植入异能、同时不变异成为丧尸的几率百分比。” 　　“而另一个是，能够人工杀死丧尸病毒，而不消除异能的百分比。” 　　辛允终归还是年轻人，表现欲极强，在顾秋不善的目光之下抢话道：“我猜这两种百分比的数额都很……极端？” 　　“一个是0.2%，一个是0%。” 　　“唯一的百分之零点五，是一个光系异能者——应该，就是任伯父您。” 　　“另外，在丧尸病毒清楚后，异能还可以有效保留一段时间……但目前最高纪录是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之后，异能就会完全消失，感染者会成为彻底的普通人。” 　　丛郁不得不承认顾秋的做法真的有用，迅速将他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别处：“如果，我是说如果，何融天就是病毒提供者的话，他和政府之间应当是互相牵制的。” 　　“任伯父，”丛郁把目光转向任余贡，在对方不敢置信的神情中缓缓道：“他们当时，应该采了不少您的血液吧？” 　　所以才会将任余贡当做了弃子。 　　他们只想要研究出一种能够产生异能、消灭病毒的药剂，任余贡成功地只产生了异能，那么拿了他的血清之后，任余贡就再没了研究的价值。 　　如果任余贡足够木讷听话，就会被政府作为珍贵的实验材料所保护。 　　如果他对于政府的动作有所感受，就会毫不犹豫地抛弃他、处死他。 　　“我只想知道，”陆然在后边抱着陆晴沉默了很久才再次出声：“没了司风，我们该怎么打何融天？” 　　那家伙的异能就是个bug，想要和他真正打起来，就要用上无数的人力物力去填堵他开出的空间、消耗他的异能。 　　他们一队，只有这么几个人，根本不够那无底洞吞上一次的。 　　“集结。” 　　丛郁毫不犹豫敲定了方案。 　　政府和何融天互相牵制利用，团队里唯一和政府有关系的人也成为了政府的弃子，国家方面他们根本无从下手。 　　主角团再强，在可以被称之为病毒一般存在的反派面前也不能凭一己之力战胜boss——除非，他们继续祈祷左万和陆然两人的异能升级到顶层。 　　“集结W市其实是最好的方针，因为那里的人最能感知到‘压迫’。但显然我们……”丛郁有些说不下去，“我们……不适合回去W市。” 　　那里情况未定，也说不定已经变成了何融天一己之力统治的人间炼狱。 　　思来想去，竟然只剩下从外界开始集结异能者这么一条出路了。 　　然而这种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更何况他们仍未摆脱“反叛组”的名声。 　　“老弟老弟别打！！”任辰卓抱着脑袋勉强跟对面的人放了个电火花，“我给你们看点儿……” 　　那边几个异能者原本也就是来碰碰运气，这会儿一看显然打不过，自是吓得转头就要逃：“大哥！我们就随便打一下呜呜呜——” 　　“……” 　　任辰卓手里的科研记录还没来得及拿出来，对面的人就跑了个没影。 　　他也不好意思再拿着东西上去追，只能垂头丧气回头跟队友们汇合：“丛郁……这……是不是我长得太凶了嗷？” 　　丛郁：“……” 　　他上前想安抚地拍拍对方肩膀，踮了踮脚才觉得身高不太符合，只能傻兮兮地又退开：“我凶吗？” 　　“不、不啊。”任辰卓一呆。 　　“我给他们看，看是看了，但没人会相信。” 　　丛郁叹了口气。 　　这科研记录里边涉及的弯弯绕绕太多，普通人一般根本就看不懂。 　　就算看懂了，也有那么几个人满脸嘲讽：“得了吧，我算是知道你们咋会是反叛组了。” 　　“……原来一早就被阴了啊。”辛允也跟着老成在在地叹息：“哥哥，你们怎么就成了反叛组啊，我不明白！” 第60章 　　“我们早就被定性成为反叛组了。”丛郁声音平淡, 但旁边的人就是能从他面上细微的表情中看出不同的情绪。 　　“何融天在发现我们从实验基地逃出时，就已经为我们的行为下了定论。他早就确信了我们会用这些材料集结众人……” 　　“不如……”任余贡在一边犹豫了一阵子，“我出面试试？” 　　他总司令的徽章还在，军官证虽然丢失, 但总归应当还是有人认得他才对。 　　先前因为担心舆论愈发难以控制, 他始终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现在看来舆论本就偏向了始料未及的方向, 还不如他直接出手。 　　一个一个人当街询问着实是个极为愚蠢的主意。 　　在顾秋的建议之下, 小队的大家带着灰狼迅速在城里的广场中央搭了一座台子。 　　他们本就惹眼, 是正在被追捕的“反叛组”，一众出于恐惧不敢上前的市民三三两两很快围聚在了台子之前, 试探着向他们攻击。 　　当然，全都没能起什么作用。 　　“哎——我说，你们有没有觉得那边那个大高个儿有点儿眼熟？” 　　“是吧？我也觉得……好像过去在电视上看到过？” 　　“是明星嘛！” 　　“哪儿能啊！我觉得好像在新闻里见的，是新闻吧。” 　　四周的丧尸早就被丛郁他们清了场, 也正是因此这些摸不准他们脾气的民众才敢于跑过来嘀嘀咕咕。 　　但任余贡的想法显然也失败了——他的身份对于普通民众来讲就是一生都不会特意关注的，仅仅是拿出来一份军徽并不能证明什么。 　　甚至还有几个激进的家伙认定了他们就是叛徒，怎么拦截都没用，只能让辛允上前三两下把人打晕—— 　　于是四周的谩骂声就更多了。 　　丛郁面无表情看着这些顽冥不化的市民，心情却是平静。 　　他都能理解, 危难当头没什么人愿意和最顶层的势力对着干。 　　何况他们也确实拿不出什么有利证据。 　　真正体验到了内情的只有W市，目前也只有在W市内部, 任余贡才有着几分知名度，能够让大家都信服。 　　但现在回去W市无异于找死。 　　“我们当下……”顾秋被这些蠢材搞得黑着脸，憋了半晌才把骂人的话咽回去：“还是先注重手头的疫苗比较重要。” 　　只要能用记录里的这些材料制出疫苗，并且在群众面前公布这份疫苗，他们就有了足够的证据去证明某些阴暗面。 　　唯一的问题是——他们制作成功的那些药剂, 和科研所已经被销毁的成品疫苗相同，能够将丧尸转化成人类、并且不消除异能的概率都低至了0点。 　　要不是有任余贡这么一个存在，科研所或许一早就放弃了继续调配比例、研制药剂。 　　“等等，你们先别走。” 　　在一众市民围观之下重新回到车里的小队忽然听到了来自身后的喊声。还未上车的左万眯着眼睛回头去看，那人的面容……他有印象。 　　来人显得有些讪讪的，约是因为围观群众的注视让他不好直接开口，而是和小队的大家打了招呼，旋即动作迅速地去路边开了一辆看起来有些破旧的两厢小轿车，跟在了他们的屁股后边。 　　“这老弟，想干啥？” 　　刚刚失去了一个队友的他们警惕心被拉到了极致，若不是丛郁和辛允两人拦着，其他人看起来就想直接把他的车炸了。 　　“我之前提过的，我妹妹，你们还记得不？” 　　等他尾随着大家来到一处无人的小巷，小队才算是停下来等他。 　　丛郁一早觉得他那边有什么不对劲，随即点头听他说完。 　　“我妹妹真的在W市里边消失了……”那家伙吞了吞口水，“我找到了能问的人，问起她的名字，但是那个工作人员认真帮我核对了很久也没能找出她所在的基地。” 　　“登记错名字我也想过，可是名单里也没有相似的名字——” 　　“带我妹妹进去基地的人分明说过他们两人已经在W市里生活过一段时间了，可……” 　　“……” 　　“你们找到的证据，能让我看看么？” 　　这次连丛郁也蹙起眉。 　　这人之前是抓捕他们的追兵，还不惜聚集了一群队友来围堵主角团，这会儿二话不说就要看证据。 　　他要怎么确信这人是敌是友？ 　　“我叫谢易。”见大家犹豫，他挠挠头：“那好歹也是我表妹，我就想知道她怎么样了。” 　　“你表妹应该也已经变丧尸了。”顾秋回头，朝着那边车窗随口说了一句，无视对方错愕的神情，示意任辰卓直接开车走人。 　　无论他是好是坏、是否和何融天有过联系，都不重要。如果这个人继续跟着他们不放，他们完全有能力直接让他再也开不了口。 　　丛郁回头看，谢易果真没再跟上，而是在原地停顿半晌，沉默着回头，开车往反方向拐去。 　　“小兔子，我们别被他们影响。”陆然看出他心情不好，哪怕自己被嫌弃了很久，也还是歪着头让丛郁回神：“他们不信，那是他们蠢。我们只要做我们自己的事情就好啦！” 　　“我知道。”丛郁回过头来定定看他，那神情看得陆然忍不住颤抖。 　　他的小兔子好久没这样看过他了！ 　　果然那些冷言冷语的时候都是寒冬！ 　　“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把疫苗先做完吧。”丛郁垂眸看自己袖子上那只袖长的手，最终还是没把手臂抽回来：“顾秋，你可以的吧？” 　　这些人的善意他都懂的。 　　“哥哥！明明我也可以嘛。”辛允从后边不甘心地凑上来，在自家亲表哥不可名状的眼神里亲昵地去环丛郁的脖颈。 　　动作之间竟然和丛郁怀里那头狼有了几分莫名其妙的相似。 　　“嗯。也拜托你了。”丛郁把他当做了小朋友，并没有觉得这家伙的接触有什么不对。 　　然而离丛郁最近的左万警惕心极强，像是被侵略了领地的野兽一样三两下把辛允掀翻，让人一屁股又坐到了后备箱去。 　　“……” 　　“哇哥哥！这人真的超级凶的！比灰狼还凶！”辛允哼哼唧唧地和丛郁告状，恃奶行凶，仗着自己甜腻腻的少年音不服输地又缠上来。 　　丛郁果真还是对他们这些年纪小的孩子很有耐心，闻言抿着唇角将左万推开些：“过分了。” 　　“可他……”左万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他用的那点力气顶多把辛允的手臂从丛郁身上扯下来，怎么也不至于把人直接掀翻过去。 　　但他又看一眼丛郁的神态。 　　好像因为他们之间这样一来一往的拉扯，反而从之前的坏情绪之中脱离出来不少。 　　他复又闭上嘴，任由辛允在背后絮絮叨叨说他的坏话，而丛郁也点头回应着，偶然提两句他的不是。 　　好像也不错。 　　辛允还是个小孩儿，就算想和他们争也没有那个资格。 　　反倒是如果对方能让丛郁开心起来，他稍微的忍让也并不是不可以—— 　　只要他还是赢家。 　　小队的车辆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在这周遭寻觅起来。 　　偌大一个国家仔细算来竟然没几处能够安生的地方，他们甚至有了去东北方向的意图。 　　那里与W市向背，除了路程稍远几乎没有其他的缺点——当然，目的地会较为寒冷也算是缺点之一。 　　“那就这么定了？” 　　此刻的他们已经在W市周围兜兜转转好几圈，能够停留的地方也被侦查过几遍。 　　丛郁点头，“但是去东北地方的L市可能会特别冷吧。” 　　“我们还需要再去拿些御寒的衣服，至于食物倒是不太发愁……” 　　他们一队的人几乎把能够产生的异能者种类给集齐了，野外生存已经不成问题。水金火电、再加上丛郁提供的作物，最多他们也不过是有些缺乏淡水资源。 　　“淡水好说。”顾秋异能精进之后确实变得更有用了，“去沿海城市，海中没有病毒，我能从海水里析出纯净水。” 　　而附近最近的沿海城市—— 　　大家互相对视，“H市？” 　　和之前相同，这个城市居民仍然过得相对安逸得多，天灾在他们这里波及范围并不广阔，城市里的几个异能者让他们有足够的能力抗衡丧尸。 　　但在这份安逸之中，众人却也发现了与过往相比不同的地方。 　　这城市安静得过了头，四处偶然潜伏着变异丧尸和变异动物的样子，竟然给了小队大家Y市的既视感。 　　想要取到海水，就需要前往海边沙滩。而这里到海岸线之间还隔离着一个密密麻麻的椰子林，汽车最多只能在距离海岸线二百米的地方停下。 　　左万出手将挂在椰树上准备偷袭他们的变异动物打下来：“这东西……” 　　已经看不出形态了。 　　大概是变异太久，它的身上甚至长出了各种各样的触须和毛发，被扎成刺猬贯穿后落在地上蠕动的样子让灰狼都炸起毛呜呜直叫。 　　“不管它，我们先取水。”丛郁照常在四周能延展到的范围极限布置下探测植物，拉了任余贡、陆晴和灰狼跟他一起在原地守车，其余人则跟着顾秋去海边取水。 　　左万和陆然两人对于他都很是忧心，但是见丛郁信誓旦旦的模样也不好多说，只能顺从地拐去取水。 　　如此一来，方圆几百米之内的风吹草动他都可以进一步侦查——他可以用来侦查的植物早已不再局限于藤蔓，只要他能控制的植被，都可以用来告诉丛郁信息。 　　这当然得益于他日复一日对于精神力的锤炼。 　　托了这个小队一直在逃亡的福，他们这一路上丛郁有空就在控制着植物帮忙探测信息，早就不再是早起那个稍微用一用异能就要头晕眼花的小可怜了。 　　“大哥哥……”陆晴揉着脸摇头晃脑半天，她已经困惑很久了：“为什么司风哥哥之前没有跟我们一起上车呀？” 　　他们这一路赶得太急，小姑娘根本没有能张口问话的时间。 　　“……司风哥哥有别的事情要忙。”丛郁没把情绪带给小朋友。 　　何融天的异能之下，司风离去的也突然，六岁的小朋友根本无法理解这种状况也是正常。在陆晴的角度看，司风完全就是凭空消失了。 　　“好吧。”陆晴摸了摸自己的脸又去戳丛郁的，她模糊感觉到大哥哥并不喜欢这个话题，只能继续奶声奶气地往后问：“那其他哥哥呢？” 　　“他们也……”丛郁正要耐心跟他解释，而四周的植物忽然模糊给了他外来者的影子。 　　有人来了？ 　　灰狼耳朵一转，绒毛抖了两下，才站起来抖了抖毛准备战斗。 　　“去，通知他们。”丛郁拍拍这家伙的背。 　　灰狼温柔舔了舔他的手背，脚下动作放轻立时冲了出去。 　　“任伯父，一会儿还得您帮忙。”丛郁拉着陆晴的手站起来，提前跟任余贡打好了招呼。 　　他们逃跑多数都依靠任余贡的隐身能力，屡试不爽。对方即使有了准备，想要在广阔范围之内精准围堵隐了身的他们也还是有些难度。 　　任余贡对此适应良好，甚至还因为自己能够帮到这些小辈而有些开心。 　　不远处的大家已经取了几壶淡水回来，见丛郁和任余贡一同警惕地站着，也不含糊，当即分配好了淡水就寻找自家的车辆。 　　来者是谁根本不重要，只要有搜寻队的嫌疑，他们就应当提前离开。 　　“不不、等一下！”丛郁整个人僵在原处：“这附近有一个人我之前没探测到……” 　　那不是异能者，身上毫无变异元素，便被他的植物探测给忽略了过去。直到此刻那人走得有些过于近了，他才感受到了不对。 　　陆然拔腿就要拉上丛郁离开：“那还等什么，赶紧——” 　　“哎？是你们啊？” 　　“我还想着会不会是丧尸、要不要跑呢。”来人一身家居棉服，在寒冬的季节显得尤其暖和。 　　丛郁盯着对方的脸看了半晌才认出，这又是之前他们在H市遇到过的熟人——那位险些出卖了他们的中年妇女。 　　左万皱眉不太舒服，只想赶紧离开：“我们现在还有别的事情。” 　　“啥事儿啊？”妇女倒是热情好客，丝毫没有自己是个ky的意识，乐呵呵地笑：“你们不是在被追捕嘛。” 　　任辰卓一马当先站在了最前边的位置——这大姐这话一说，敌友身份可就不好分辨了。 　　“别急别急——我哪能相信你们是他们说的什么反叛队啊。” 　　那大姐看起来有点儿着急，“W市的传闻在我们这群姐妹之间都传了多久了，不过别人都当我们中年嘴碎不相信呢。” 　　“……” 　　丛郁思索几秒，等着这位大姐的下一句话。 　　他们现在就在汽车附近，想要逃跑随时都可以离开。 　　况且从椰子林之外往里进的那群来人速度并不快。 　　“现在外边传的沸沸扬扬你们都是坏人，但我跟你们接触过啊，你们有没有那个坏心眼儿可太容易看出来了。” 　　“我也没别的意思。”她有点不好意思，“你们现在是没落脚点吧？刚好我家没什么人……” 　　“之前不是给你们造成了麻烦嘛……” 　　“你们，要不要来我家躲一躲？” 第61章 　　这中年女人对于搜寻队的态度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她虽然称不上非常靠谱的好人, 但也绝不是会将小队大家的存在上报的恶人。 　　辛允勾着乖巧的笑容讨得那妇女的不少好感，几人竟然就这样在这人的家中定下了居所。 　　“我家客房还是有两间的，不多，但也够你们睡了。不过我可能要帮你们打打地铺什么的……” 　　妇人一边满脸欢欣笑容一边拿出钥匙打开了门, 直到这时大家才看出这人竟然还是有些家底的。 　　双层小洋房合起来的面积足有二百多平, 装潢也是华丽的欧式风格。 　　“妈？回来啦！” 　　从二层卧房里探头探脑地冒出来一个小女孩, 猛一看见稀稀拉拉这么多人还有些懵：“这是？” 　　“我之前跟他们有点交情, 这些人都会在咱家暂住。”妇人继续满面笑意, 回过头来跟丛郁她们介绍：“我姑娘, 花小露。” 　　“哎？我好像还没介绍呢。我叫简秀云，之前那些事情真是不好意思了。” 　　大家互相点头算是招呼之后, 迅速就各自在简秀云她家里选定了各自的房间住了下来。 　　顾秋因为要做实验，再怎样不舍也只能搬着仪器自己跑去另外一间屋子长蘑菇，而剩下的除了任余贡和单嘉致主动离开，竟然都想要跟着丛郁挤在一间屋子里。 　　“不可能。” 　　丛郁斩钉截铁, 抱紧了手边乖巧蹲坐的灰狼，不想参与他们那档子破事儿：“你们自己选，除了灰狼，其他谁出去都行。” 　　目前的他们不带灰狼一共十个成员，一间五个刚刚好。 　　“……” 　　见大家都把目光投向自己, 陆然抱紧了陆晴往墙边站了站：“我有选择权的吧？” 　　显然没有。 　　陆然带上妹妹两人出去刚刚好，总不能让他陆家一家占两个丛郁身边的位置吧？反了天了！ 　　于是留下来的辛允和左万两位幸运儿便开启了无休无止的无声战争——当然还有任辰卓, 但这位大哥一心只顾着对丛郁好就行，也不打算去搅他们的局。 　　生死关头，没几个人有那个心思每天去玩闹。丛郁的多数闲暇时间都用来和顾秋泡在一起研究实验，根本没多余的功夫去和其他人拌嘴。 　　得益于他们手里有着司风的血液存留，实验进度在静下心研究之后的短短三天之内就取得了巨大的进步。 　　“这药剂用来做证明应该没错吧。”顾秋翻着手头的科研记录, 还是对于几人的将来有几分担心。 　　丛郁也不看他，而是在顾秋的教学后观察着显微镜下那些细胞的互相吞噬：“如果W市还没沦陷，我们就有机会。” 　　只要那里还未被掌控，或者说政府、何融天的消息没有先一步被公布，他们就可以凭着自己制出的药剂获得大家的信任。 　　兴许这药剂会引发大众哄抢，但那些应当都在可控范围之内。 　　“哥哥？” 　　又是新的一个夜晚，丛郁的卧室之中却还没有熄灯。虽然丛郁确实是有些乏累，但他坚持说还没到自己的睡眠时间，其余几人也就遂了他的意，开着灯放任这家伙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哥哥今天在画什么啊？”辛允贴着丛郁的耳畔，双手撑地，跪坐在他身边，把亲近姿态做了十足十。 　　一旁的两人动作天差地别，左万一个翻滚就从靠床的地铺坐起来，时刻准备守卫自己的领地，而任辰卓则是悠哉地眨了眨眼，双手抱在胸前状似随意地看着辛允这个小老弟。 　　他有预感，这小家伙会有大动作。 　　“……”丛郁不知道怎么回应他，索性将手里的本子往他那边推了推：“这些。” 　　他每晚要做的事情很固定，就是将一天的经历拉成一份时间表。 　　有空闲了，甚至还要将近些天来每个时间段所做的事情做个对比。 　　事实上自从他彻底不再考虑剧情之后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 　　原先按照日程过活的他根本无法体会到现如今这种随心所欲的日子，他已经尽可能地去更改自己那些将事情精准到秒的极端作态了。 　　“哥哥一天都好忙啊。”辛允小声道。 　　“还好。” 　　“……” 　　辛允分出些心神去看丛郁。 　　他可能是孤寂太久，从小就被各种各样的人打上了天才标签。 　　和他同一层次的人各有各的目标虚与委蛇；比他更厉害的人认为他就是被捧出来的赝品；而比他低一层次的人则把他当做了怪胎。 　　但很奇妙的，他天然就对丛郁这个人感到亲昵，好像是对方和他的气场相融似的。 　　对方是什么层次的人他看不出，但丛郁就像是温泉，只要靠近、交流，就能让他感到由内自外的舒适和从容。 　　“……你怎么了？”丛郁被他盯得耳朵发痒，不自在地把卷发理了理，确保它们不会擦到耳朵。 　　“没有没有，就是觉得哥哥的日程表里好像少了什么……” 　　丛郁眉头一皱，立即低头重新复盘自己的日程表。 　　“应该我帮哥哥填日程表的。”辛允声音仍然轻轻地，但少年音不可避免地清脆：“哥哥的日程表里会有我吗？” 　　“……！” 　　丛郁震惊看他，只觉得自己脑内嗡地一声又炸出了回音。 　　辛允笑意盈盈，丝毫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有问题的话，大大方方地贴过去抱了抱丛郁完全僵住的身子。 　　他知道，丛郁不会像对付其他人那样对他。 　　只因为，他还是…… 　　“……你还小。” 　　丛郁扶额，按住想要跃起的左万，“你可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知道的，我在说我很喜欢哥哥。”辛允在丛郁看不见的角度对左万咧出一个挑衅的笑：“但是我知道现在情况不合适，所以我想等事情都结束了，让哥哥给我一个机会。” 　　不是现在就好。 　　丛郁松了一口气，不知哪里来的底气认为这事还有反转的余地，竟然从容地揉了揉辛允的头：“你果然还小。” 　　“……” 　　“等事情都结束了再说。” 　　辛允声音软软的：“好~” 　　丛郁把本子一收，也没了写东西的心情，站起身来去关灯。 　　“小伙子们，来吃晚饭了！” 　　又是一日傍晚，简秀云做完了晚饭在外边大声招呼。 　　她从来也不随便踏进这些年轻人的房间，知道那些都是他们的隐私，也教导着自家小姑娘不要给人添乱。 　　“知道啦！”辛允大声回应。 　　他人小，嘴甜，平常就属他和简秀云关系最好，从对方那里听来了不少周围的小道消息。 　　丛郁被辛允拽着袖子一同出来，身后还跟着一大票人。 　　这房间再怎样大而空寂，在塞满了十来号人之后也显得拥挤。 　　“顾秋呢？”丛郁坐在椅子上才意识到不对，看了一圈没找到目标。 　　“他说实验快成了。”单嘉致点到为止，顾忌着在场的简秀云和花小露，朝着房间的方向努了努嘴。 　　但那两人状若未闻，只是如常进行着母女之间的对话。 　　辛允一个没拉住，就见丛郁噌地从椅子上坐起来，拔腿就往顾秋的房间跑。 　　“丛郁？”顾秋没回头，一手慢悠悠地摇了摇手里那管颜色诡异的药剂，听脚步声就知道是丛郁：“我们有希望了。” 　　这就是将从Y市工厂带出来的材料进行各种处理培养之后制出的药剂。 　　丛郁手有些抖，接过试管。 　　“科研记录上说销毁了所有的成品，所以这种药剂，是目前世上唯一的能够稳定杀死丧尸病毒的药剂。” 　　“确认了吗？” 　　“当然，我用了一小部分在显微镜下，对比了所有在记录中的活性物质特性——也包括可以观察到的外部特征。” 　　“确认这就是已经被实验室销毁的那些药剂。” 　　“……” 　　“怎么？” 　　“我只是……有些，犹豫。”丛郁第一次被除了剧本之外的东西束缚住手脚：“我们真的只能去集结W市的人了吗？” 　　“何融天还会变强吗？”顾秋没回答他，反问了他另一个问题。 　　“……” 　　“丛郁，我们要的是速战速决。”他声音沉稳了很多，“我们知道想要打倒何融天就要用人海战术，可我们没有人海。” 　　“科研所、政府，他们都和何融天是一起的。一旦他们回过神来，我们的处境只会更加危险。” 　　“我突然想到，顾秋，这场灾难还有没有给更多人带来利益损害。” 　　“或许政府只是想要研究出来能够让人类拥有异能的药剂、或许他们已经有了能够控制丧尸的方法——” 　　“你在想什么啊！”顾秋猛一拍他的肩膀，算是勉强让他清醒了一些：“丛郁！” 　　“你不能因为司风的死就给自己带上镣铐。” 　　“如果科研所愿意、政府愿意，如果他们有了合适的方法应对，外边现在就应该没有丧尸、大家安居乐业、网络通畅，而不是把所有人瞒在鼓里。” 　　“……” 　　“别想了，丛郁。”顾秋说完又有些难过，他扶了扶丛郁，靠上去试着拥抱丛郁：“我们明天就动身……你还是继续休息吧。” 第62章 　　除了丛郁, 所有人都认为他应当是累极了。 　　大家在当前更愿意理智做事而非未加思索便拍脑袋决定，而顾秋经过深思熟虑的意见在此刻更加符合大家的想法。 　　第二日一早，他们便挥别了收留它们一周有余的这一对母女。 　　丛郁独自抱着灰狼窝在角落，放空神思。 　　他明白大家都在为他好, 也接受大家这样的好意, 可是心中某些惴惴不安的情绪也让他不能平静。 　　那母女两人确实为他们考虑了不少——见他们九人一狼挤在一辆车里, 甚至友情为他们提供了一辆小巧的轿车, 虽然能载的人不多, 也让他们从当前拥挤的情况中脱离出来。 　　想到简秀云临别前对他们鼓励的微笑, 以及那一声祝你们成功，他也是感慨万千。 　　这灾难之下, 还是温情居多。 　　对方也许一早就看出了他们在做些什么，却从不过问，只在生活上给他们提供帮助。 　　已经是新的一年了。 　　他看看沉默的其他人，只把情绪压在心底。 　　“奇了怪了……” 　　这一车是陆然在开车, 任辰卓坐在后排带着陆晴。 　　前边的陆然在进入W市周围较近的位置后原本还有些紧张，这时却又对着前边空荡荡的高速公路发出疑问：“咱之前回来都有人把守，怎么这次打了何融天，反倒没什么人了？” 　　左万拿了对讲机和后车确认情况，无论他们怎样侦查, 附近竟然真的没有任何防守。 　　原本到了此处，就应该已经有W市的安检人员在指挥前往W市的道路了。 　　“他们在让我们直接进去。”丛郁粗略一看就明白了原因：“我猜, 后山的小路已经被堵死了。” 　　“……” 　　“你们还要去看吗？”他苦笑一声。 　　“不必。”左万眉眼冷凝，“从正门直接进。” 　　他们的丛郁当真从未出错—— 　　就连W市内有什么在等着他们，也被他一并预算到了。 　　“你们不绕路了？” 　　对讲机里传来顾秋的声音，“怎么想的？” 　　“大哥你别说话了，前边的情况看不到嘛。”陆然打着方向盘二话不说直接拐进了前往W市的下路口。 　　他现在就是懊恼, 先前怎么没听了小兔子的话，随意就跟着顾秋那个书呆子行动。 　　这下好了，明看着是个陷阱，他们还得往里跳。 　　对讲机里很久没有传来回话，众人立马看出就是陆然呛得对面不开心了。丛郁没想那些只是从左万手里拿过对讲机：“顾秋。” 　　“怎么？” 　　“等下别急着公布疫苗。”丛郁在大家看来的眼神中垂下睫毛，推测着可能会出现的状况：“我担心他们会对你……对我们不利。” 　　“在W市内情况不明的情况下，我们最多只告诉他们可能进行过的那些人体实验。明白吗？” 　　“行行。”顾秋好似不耐烦似的，停顿几秒钟，对讲机才又嗡嗡传来响声：“对不起，我鲁莽了。” 　　“……” 　　“是我考虑不周。” 　　“嗯。” 　　丛郁抿了抿唇，不想说那么多，也没再回应。 　　走W市正门这条通路已经是四五个月之前的事情了，此时倏一进来还让他们感到了些许陌生。 　　果真，就连原本安检很严格的入城口也没了任何拦截的人和物，就好像敞着薄弱的大门等着他们进入。 　　“里边也没人……”任辰卓往前趴了趴看情况，“太诡异了这。” 　　外边静的可怕。 　　通过这一段七拐八绕的羊肠小道之后就该是基地集中的市中广场。 　　那地方很适合埋伏——等大家将车开至了原本是基地招募处的广场，才算是明白了这群人的用意。 　　丛郁下车，在门边等了许久。 　　小队的几个人面对着对面满满一广场的异能者，内心只剩下了震撼。 　　“……反叛组？” 　　对面的人群里好像出现了什么声音。 　　随着那一声“反叛组”的出现，越来越多这样义愤填膺的声音组成了声势浩大的抗议。 　　他们声音一浪盖过一浪，就好像想要用语言直接诛杀小队成员似的。 　　“都是你们害得！都是你们！” 　　“如果不是你们惹了何先生生气，我们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 　　落到这个地步？ 　　“你们为什么要和何先生对抗？凭什么？你们和他对抗，剩下的就是我们身在基地里的人来承受！！” 　　“我爱人都被他们带走了……带走了！！你们不知道吗？那是人体实验！！” 　　“……” 　　丛郁缩了缩脖子，忽然从这些人愤怒的语言中察觉了。 　　他们已经知道了上层在做人体实验？ 　　“我呸！” 　　陆然胆大声音也高，他一开口，对面的那些异能者却像是商量好了似的渐渐闭了嘴。 　　“敢情你们这群人一早就知道！知道了你们还他妈不反抗，他们不得逮着你们可劲薅！” 　　“反抗个屁！”对面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站出来，让身后吵吵嚷嚷的异能者群彻底安静下来：“怎么反抗？谁能反抗？” 　　何融天对此根本无所畏惧。 　　他的背后是政府撑腰，科研实验就靠他一人提供血清，不过是拿一个W市的人做实验又有什么问题？ 　　甚至这个家伙已经把他们背地里搞得人体实验摆在了明面上。 　　被带走做实验的没一个拥有好结局，他们也不是没有想过反抗——可那何融天的异能根本参不透。 　　打不过、甚至根本打不着，如何才能反抗？！ 　　“杀了他们！”刚才那男人继续慷慨激昂地高声喊：“杀了他们，何先生就不会迁怒于无辜的人了！” 　　“杀了他们！” 　　左万直觉不妙，迅速带了丛郁就想上车先逃。何融天直至此时都没有出面，只能说明他在角落观察着大家的□□。 　　然而他们的车甚至也来不及发动，来自背后的另外一批异能者已经冲了出来，理智全失的疯狂模样就好像末世初期的丧尸潮！ 　　丛郁看着这些人，只觉得荒谬。 　　一个W市中不过几百几千异能者，竟然已经全员出动来试图剿灭他们。 　　没想到当剧本里初政府派下的剿灭军团，最终竟然成为了这些异能者组成的志愿者，只凭借着那些玄而又玄的理由就要让他们葬身此处。 　　“不能在车里……”任辰卓也懵了，连带着尚未能发挥任何作用的任余贡都是满面茫然：“在车里无法发挥异能……” 　　“也不能开车冲出去……” 　　灰狼嚎叫一声用了最快的速度为所有人增加了攻击速度。连动物都能明白的道理他们怎么会想不通——现在只能和这群疯狂的异能者打了！ 　　“兔崽子不准杀人听到没有！”任余贡立即反应过来，帮着改变光线造成视觉错位：“杀了他们就回不了头了！” 　　杀了他们，小队就彻底和这些W市的异能者割裂开了，他们的希望自然也就随之磨灭。 　　“给我躲！” 　　灰狼和丛郁制出的防御网足以抵御大部分攻击，但仍然偶有漏网之鱼从犄角旮旯里冒出来，恶狠狠地就想咬他们一口。 　　丛郁一边躲还要一边整理四周这些人给出的信息。 　　有一边攻击他们一边道歉的，有疯到极致只想杀了他们的，当然也有少数理智派：“你们停手吧！” 　　丛郁反射性一个低头躲过不知哪里的冷箭，看向站在人群中并未攻击他们的一个年轻女人。 　　那人眼含泪水，手上聚拢的火焰迟迟无法下手向他们打过来，“只要你们停手，科研所的研究很快就会结束的……” 　　“……” 　　“我的孩子都被他们带去做实验了……他才四岁，他们怎么忍心？” 　　“……所以他们怎么可能停手？”丛郁迅速划出重点反问她，顺势将差点被攻击到的左万拉扯回自己身边：“倒是你们，到底在疯狂什么？” 　　“我们打不过……” 　　“我们也想反抗，可根本打不过。” 　　“何先生的异能就像无底洞，耗费了多少人命都没法填满。碰都碰不到他，何谈反抗？” 　　丛郁沉默地想到了司风用精神力召唤来的那些丧尸。 　　丧尸群数量庞大，甚至已经是主角团都难以招架的境界，但是何融天面对起来没有丝毫不适——他的烦躁更像是被飞舞的小虫扰了清闲，而非被爪牙锋利的异兽伤了心神。 　　“何先生说了，只要你们停手，他们的科研很快就会结束的……你们这样斗下去只会害人害己啊！” 　　她说，实验会停止。 　　丛郁思索她这一番话，一时间连防守都忘记了，差些被四周的异能打到。他从左万的保护中挣脱，沉默下来。 　　“……” 　　“停！”丛郁一咬牙：“都停！” 　　“我们放弃！” 　　“丛郁！”顾秋不可置信地看过来。 　　但是丛郁这一声“放弃”似乎如了那些疯狂异能者的意。 　　他们竟然真的渐渐稳定下来，一传十十传百地将消息散播，不过短短一分钟后就狂欢起来。 　　上一秒还是十恶不赦的罪人，这一刻就成了千百异能者的恩人。 　　“……我们放弃。”丛郁无力地又重复一遍，心思千回百转不过一念间。 　　那个女人说得是对的。 　　现如今他们也无法策反这群异能者，反倒是不如—— 　　他眼睛一转，看到陆然身后刚才那个跳得最厉害的异能者正做足了姿态，眼睛里剩下的只有仇恨。 　　他要用异能？！ 　　距离陆然过近的丛郁甚至只来得及把陆然推开，自己脑内只剩下一片空白。 　　“你们还我妻子！！” 　　有手忙脚乱的异能者帮忙阻拦，但异能一旦出手哪里轻易拦得住？大家又几乎是挨在一起地站着，连躲闪的位置都没有。 　　丛郁一声没吭，只在推开陆然之后回头有些茫然地看了一眼背后的小队。 　　所以，他的结局还是这样没有变化……吗？ 　　“别想。”左万额角绷出青筋，异能一瞬间使用到了顶点。 　　四周的地面轰然塌陷，一座极厚的金属堡垒瞬间将小队笼罩在内。 　　外边想要偷袭小队的异能者被他暴力虐杀，如果不是时机不对，他甚至愤怒地想要一拳一拳直接把人打死。 　　地面和土壤都被他的异能所破坏，倏然坍塌的地面让大家没有防备地跌下，有些倒霉的瞬时就被破碎的水泥块儿砸碎了脑袋。 　　但左万对此已经不在乎了。 　　死了也好，死了反倒就没了威胁。 　　留这些异能者一命，也不过是出于丛郁的想法。但他们竟敢…… 　　他恶意地又用异能在外感知着，无法冷静地在四周无差别攻击，哀嚎和惨叫立即遍布了这片广场。 　　这次小队中却无人阻止了。 　　“别想着丢下我们。”左万喘息着，感受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 　　他感到惊恐。 　　丛郁刚才甚至是自愿去寻找那个死亡的结局，这让他难受到无已加复。 　　丛郁推开的是陆然又或者是谁已经不重要了，只要丛郁想，他永远拦不住这家伙大度到舍己为人、一命换一命的做法。 　　金属堡垒被他缓缓消散，左万深吸一口气，几乎说不出话。 　　周身也只剩下一片狼藉。 　　他又一次动身，暴躁地一脚踩在一个想要起身的异能者的脊背，一点点转过头来，伸手想要触碰丛郁却又收回，忽然就软了声音。 　　“也别丢下我。” 　　丛郁迷茫了。 　　“……求你了。” 　　他听到左万这么说道。 第63章 　　这场景荒唐得像一场闹剧。 　　丛郁缓慢转动视线, 听着自己剧烈的心跳和越发粗重的呼吸，扫视百米范围之内的狼藉，脑内只剩下茫然。 　　左万一举几乎将这片土地全毁，他们费心费力想要保全的那些异能者也死伤无数。 　　他想不明白了, 他们究竟在做些什么？ 　　剧情到底在做什么？ 　　任辰卓捏了半天拳头, 才从刚才那种窒息感之中回复些力气, 冲破背后任余贡的阻拦掐紧了陆然的肩膀：“你他妈脑子有病啊不能多看看旁边儿？！” 　　“我的错……”陆然显然也吓得不轻, 怎么也没想到小兔子竟然会率先把他推开了。 　　他回身就要去抱住丛郁, 还没出手先被辛允扯去一边。 　　“……” 　　辛允好像被惹急了, 像极了炸毛的兽：“我就是站得稍微远了点！你们一个个怎么都好像老年痴呆似的没点反应？” 　　“别吵了。”丛郁声音小小的，他嗓音莫名其妙地沙哑, 嘴唇好像也干得厉害。 　　他舔舔唇，深呼吸着，想去把那些快要打起来的人拉开：“……别吵了。” 　　然而并没有什么作用，除了顾秋还能保持些理智, 立即上前询问丛郁的状况，那边三人就好像在泄愤一样推推搡搡。 　　“……任伯父，您拉一下他们。”丛郁无奈把其余看起来还有神智的人全派去拉架。 　　发狂的左万他实在无力去管，只能是阖了阖眼睛，无措喘息着蹲下：“晴晴……” 　　陆晴被这样的情景吓呆了, 正睁大了眼睛，眼眶里的眼泪要掉不掉。丛郁温柔从口袋里拿出纸巾, 稍显褶皱，但还勉强能用。 　　“晴晴别哭，很快就好了，很快就结束了。”丛郁这话也不知是在说给谁听。 　　他好像是在安慰陆晴，又似乎是在安抚自己, 就连看向陆晴的目光也是空洞的，引得陆晴忽然看他，靠过来亲昵地蹭蹭他的脸。 　　“……陆然，我们根本打不过他……” 　　……哪里的声音？ 　　好像是左万的？ 　　丛郁回身，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可是这声音就在他脑海里持续的响着，紧接着又变成了模糊的画面。 　　“打不过也他妈要打，用人命填也得打！”陆然愤怒地向着远处何融天制出的那个小型黑洞扔着火焰异能，可是却显得渺小极了。 　　四周的景象只能用狼藉来形容，如狂风过境一般遍地碎屑和废墟。 　　可何融天始终只是不言语地站在那里——只要他不出手攻击，没人可以攻击到他。 　　“你们还是输了。”何融天轻轻开口。 　　丛郁去看脑海里的景象。 　　顾秋和任辰卓早就战死，只剩下缺了一条手臂的陆然和左万还在战斗。 　　而其他的异能者……大概是被主角团集结起来了，仍然不要命地往何融天的空间里冲。 　　“我说了，没用的。”何融天无奈看着那些试图填他空间的异能者：“这是天赋，不是异能。” 　　……这是什么？ 　　丛郁看了半天才终于意识到，这或许是剧本。 　　不知原因地，竟然让他看到了所有人的结局。 　　原著的结局。 　　没人能活下来。 　　左万和陆然在最终也被何融天轻松团灭，连遗体也不曾留下。 　　原著，根本就没有杀死何融天的方法，而是何融天重建了这个世界，让它变成了一座血肉炼狱。 　　强者为尊。 　　“……” 　　丛郁抬眼，在废墟之外看到另外一个影子。那人西装笔挺，发型一丝不苟，一手拿了一只怀表正在计时。 　　他想叫身边的人注意那个影子，可是一开口就见对方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威胁意味满满。 　　刚看完团灭结局的丛郁沉默了。 　　他拍了拍陆晴的头：“哥哥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你自己乖乖的。” 　　说罢，他便放开陆晴，独自起身，轻手轻脚地向着来人的方向走过去。 　　前路未知。 　　“停下，都给我停下！” 　　“……丛郁呢？”终于冷静的任辰卓一拍脑袋，往周围看。 　　“嗷呜——呜呜——” 　　原本不起眼的灰狼一跃扑在左万身上，撕扯着他往另一个方向带。而勉强停手左万一转身，就看到一辆纯黑的商务车车门刚刚关上，绝尘而去。 　　“……” 　　“我靠都是你们他妈的搁这儿嚷嚷！”陆然一甩手扔开其他人拉扯着他的手，顾不得整理被拽得皱巴巴的衣服：“还看屁啊！” 　　“追啊！” 　　- 　　“你到底是聪明，还是蠢呢。” 　　商务车中，丛郁沉默地缩在后排一个角落。 　　身边何融天仍然是慢斯条理的，翻着一本永远也看不完的书：“我就随便一招，你真的就跟来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我？”何融天没什么表情：“获得……权力？财力？” 　　“……” 　　“你叫丛郁对吧。”他叹息一声：“我们是同一种人，但好像又不太一样。” 　　丛郁掀起眼帘去看他，不明白他说的同一种人是指什么。 　　这人果断、残暴，不惜滥用人命，而他自己不过是个想过平凡生活、按部就班活下去的普通人。 　　就算现在的他愿意去体会和过去不同的生活，也不意味着他会成为一个做人体实验的变态。 　　“这没什么好疑惑的。”何融天一耸肩膀：“我们都很极端。你在刚才主动选择了放弃对抗，我能否理解为，你为了保全某种你想要达成的结局，不惜放弃一些人……” 　　“……别说了。”丛郁低头。 　　他刚才在战斗之中对那些异能者低头的时候已经经历过了一次痛苦，而这个人一定要让他再次回忆起来。 　　“好，那换个话题。” 　　他饶有兴致地把书合上，两腿位置交叠，“我是丧尸，你们一定早就看出来了。对，就和你们队里那个小朋友一样，司风……是吗？” 　　“或许唯一不同的是，我的病毒来源不明。 　　我也不知道这种变异从何而来，我发现的时候，自己已经成为了一个有异能、有意识的丧尸。” 　　“你已经杀了他了……还想做什么呢。”丛郁想到司风只觉得无力。他还有远远留在K市的女朋友，在丧尸的状态下永远地煎熬着，失去意识成为行尸走肉徘徊着。 　　由此一对比，他甚至不知道司风和他女朋友到底是谁更凄惨。 　　要不要……等一切结束了，去帮他女朋友结束生命呢。 　　“他必须死。” 　　何融天勾了勾唇，这果决的一句话听得丛郁愣住了。 　　“研究记录你们也都看过了，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科研记录里所展示的东西已经足够说明科研所的目的。他们用了何融天的血清来搞研究，自然就要纵容何融天的做法。 　　此刻何融天一句轻巧的“他必须死”，让丛郁瞬间明白了原因。 　　唯一性。 　　何融天只有保证了自己血清的特殊性、唯一性，才能真正和政府互相制约。 　　而另一个凭借自己能力，成为丧尸病毒和人类意识共存的“丧尸王”自然也能够为政府提供血清，何融天为此便不得不杀死司风。 　　“……” 　　没想到，最终竟然是他们自己亲手把司风送到了敌人嘴边。 　　一切都是陷阱。 　　但这还不够，应当是还有原因的。遇见司风之后何融天的烦躁不似作假。 　　丛郁果断询问：“为什么？” 　　“因为很有趣。” 　　“……” 　　“因为权力、财力，我想要的东西，已经得到了。剩下的就是筑建一个我能掌控的世界了……吧？”他缓缓转头，“差不多到了……” 　　车外是一座独栋别墅。 　　丛郁一早就注意到这地方极为偏远，四周每隔几十米就有一座堪称小型基地的地方把守。 　　而这独栋别墅，就像是孤立在这座“城市”之中，一个被遗忘的孤岛。 　　“这地方原来应该是总统的房子吧。” 　　丛郁不可置信地看他。 　　“现在是我的了。来看看？” 　　骗子。 　　他和W市那些人承诺的，研究目的达到了就停止实验、就结束末世…… 　　何融天已经走到了这个位置，怎么可能结束？ 　　倒不如说，那些没能成为何融天一派的人，最后或许都会被他放出去的变异丧尸处决。 　　丛郁这才算是听懂了对方那句“筑建我的王国”，他的志愿远不止简简单单的小权小钱，而是索性统治一个新的丧尸王国。 　　他神情麻木地跟着对方踏上别墅的楼梯，在对方绅士地为他开门时都没有做出反应。 　　“怎么了？” 　　何融天往前走了两步，一回头看见丛郁正在原地发呆，眼眶里似乎还凝聚了一汪眼泪。 　　他觉得有趣，回过头来用拇指帮丛郁擦了擦眼角：“别急，我还没打所做什么呢。” 　　“分明是你们几个一直以来，都在打扰我的规划。而我还没有杀死你们。” 　　丛郁挥开他的手，摇头：“你要杀死他们吗？我是说，左万、陆然，他们几个。” 　　“也许吧。” 　　“那你要杀死我吗？” 　　“……”何融天先是皱了皱眉，接着不可自抑地笑了笑：“应该不会吧。” 　　这家伙让他很好奇，所以他暂时不打算将丛郁怎么样。 　　丛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你，还会放我回去吗？” 第64章 　　回去？ 　　何融天被对方的想法惊呆了。 　　他两次张口都没能想到应该说些什么, 最后才轻咳着笑了一声：“不可能。” 　　丛郁这个人太让他好奇了。这样一个普通人究竟是如何做到如此胆小、又如此勇敢的？ 　　这家伙就像是反复勾引着他的一块肉，让他每每都在纠结到底应不应该利落一点、直接把丛郁杀死。 　　“如果我们无法战胜你，何融天……” 　　“等等……你知道我的名字？”何融天有一瞬间的怔楞，“你从哪里知道的？” 　　他对外永远都只自称何先生, 具体的名字也只有科研所知道。 　　“这不重要吧。”丛郁沉默, 旋即继续道：“我知道我们无法战胜你, 所以今天你叫我来、暴露自己的目标…是为了招揽我？” 　　何融天只对他为什么会知晓自己的名字而感到抓心挠肝：“你还真的挺有趣的。对, 招揽……哈, 我希望你能来加入我。” 　　“原因呢？” 　　“没有原因。”何融天仍是说着那句话, “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有原因的。” 　　“那就在这里杀死我。” 　　丛郁更坚定了。 　　他不可能遂了何融天的意思，真的跟着对方做一个无法无天的反派, 那和他平淡的人生信条相悖——更重要的是，他不愿意。 　　所有事情，都抵不过一句他不愿意。 　　他应当是凭着自己的意愿活下去的，应该活成他自己的。 　　“……” 　　何融天低头看他, 眼神里充满了暴戾，却又有着莫名其妙的怜悯：“也不可能。” 　　丛郁毫不畏惧对上他的眼睛，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对方扯着胳膊想着房间内部带去。 　　这屋子分明装潢的富丽堂皇，却连一盏灯都舍不得开, 凭借着外边照射进来的零散日光才能让丛郁看清全貌。 　　他吃痛想要甩开何融天的钳制，但对方握着他手腕的手掌滚烫又有力, 他根本挣脱不开。 　　“何先生？” 　　丛郁这才注意到屋子的角落竟然还站着一排医生模样的人，各个面无表情神色空白。 　　“给他注射。”何融天微笑，只是轻声下令，接着就被周围几个医生一齐上阵捆住了手脚。 　　“我给过你机会了。”何融天表情里都是惋惜，他坐在一边的椅子上, 双手交握优雅放在膝头，“但是你没有听话。” 　　“那么就来尝试一下病毒吧……或者，赌一赌你的运气，丛郁？” 　　“像是之前的那些实验者那样，我会给你注射丧尸病毒。” 　　丛郁瞳孔放大，呼吸急促，盯着身边几个训练有素的医生。 　　他们手里拿了针管，分明这房间昏暗得很，他却觉得那针头闪着凛凛寒光。 　　“运气好的话，你不会有什么问题，甚至说不定还能多出来一种异能。” 　　“运气差的话……这药剂生效比丧尸传染要快多了……大概，二十分钟不到吧。” 　　“别……” 　　就算他们有疫苗……就算他们有已经稳定的药剂，注射药剂之后他也会成为普通人，怎么还有勇气在这末世之中存活下去？ 　　“怕了？”何融天打了个手势，那极细的针尖就在他脖颈旁边轻轻贴着，稍一用力就能刺破血管扎进静脉。 　　“……别不出声。不过就算你这么倔强，好像也还是挺有意思的。” 　　丛郁眼眶通红，“那你会放我回去吗？” 　　“变成丧尸你就没用了。”何融天收了表情，“所以，当然。” 　　“……” 　　“没意思。”何融天叹了口气：“注射吧。” 　　药剂涌进血管带着冰凉的痛感。 　　丛郁闭上眼睛，放松了肌肉只等着注射完毕。 　　大不了就是变成普通人——他的朋友们一定不会放弃他的。就算变成普通人，他也还有头脑可以用，而非一无是处—— 　　“应该是没什么感觉吧……”何融天挥了挥手让医生拿上材料出去收拾：“只是觉醒异能的话，算你好运。但如果感染病毒，经过十分钟，你应该就会陷入沉睡。” 　　“……然后，再有十分钟，再次醒来的你就能获得‘新生’了。” 　　“恭喜。” 　　“……那么，你要以这副面孔去面对你的朋友们吗？” 　　丛郁捂着因为注射而开始僵硬的脖子，看他一眼，跌跌撞撞往门外跑。 　　没关系。 　　果然如他所想，他得到了许多可用的信息。 　　比如确认了原本这个世界的结局，再比如他确信了何融天的异能和司风的相同，属于天赋的一种——想要用异能上限去和他打就是天方夜谭。 　　但他们还有希望。 　　司风的死亡也给他们带来了有用的消息：何融天的攻击和防守不能同时进行。 　　他们明明有这么多线索可以用，有这么多希望可以杀掉何融天，怎么也不该落到原著的那个结局。 　　十分钟。 　　十分钟之后是沉睡…… 　　他往外逃跑的这一路都没有人阻拦，何融天似乎真的放弃他了，甚至把原本留在这里防守的人也给撤离了。 　　他在脑内把所有的线索重新排列了一遍，本想等到他被队友救回来后再告诉他们，但又担心自己变成丧尸后没有意识地四处游荡。 　　那样他的朋友们找到他的可能性就太渺茫了。 　　他抖着手，从口袋里摸出随身携带的便签，什么都顾不得地跪坐在地上，就着路边的石头哆哆嗦嗦地写着字。 　　“……” 　　丛郁又看一眼自己在便签上最后写下的那句话。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可能，只是，因为那些人、那个人对他的保护欲，而感动了吧。 　　将便签贴在树干上还算醒目的位置，他拿了手表，仔细计算着时间。 　　困意来袭。 　　终究还是没有那样的好运躲过丧尸病毒啊……他想。 　　- 　　啪地一耳光。 　　丛郁随着那力道被打偏了头，感觉到了脸颊迅速热乎乎地肿起来，却没什么表情。 　　他呆滞地看着自己的手——肉乎乎的，小小的，是属于小孩子的手。 　　“又把衣服弄脏了！滚去洗了！” 　　面前一对高大的成年人气势汹汹地，见他没回应，抬手又是一耳光：“发什么呆呐！个败家玩意儿！” 　　……这是，他的父母。 　　丛郁从地上捡起溅上了泥点的衣服。 　　今天下雨，他刚被同学恶意地推了一把。为了让衣服别弄太脏，他还试图收了手臂去保护衣服，结果把额头磕了一小块儿伤口。 　　因为衣服脏了会挨打挨骂，这是他四五岁就懂得的道理。 　　——他是这对不育的夫妻领养的孩子。 　　他麻木地把衣服洗完，冬天的冷水刺骨，手上的疼痛让他皱眉去检查，周围的空间却忽然一阵扭曲。 　　他再次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好像已经长高了不少。 　　“丛郁，这次考试分数怎么样？” 　　……这到底是什么，走马灯吗？ 　　丛郁默然，捧着手里的单词本一步一步来到饭桌前坐下。 　　他的父母正分别坐在他的对面，“我们已经计划好了，你将来只管去报考A大的金融系，未来的工作也不用担心。” 　　“爸妈都帮你安排完善了，虽然你才17岁，但是你距离步入社会只有这四年的时间了。” 　　“四年？” 　　丛郁听见自己开口去问。 　　“大四你的实习，我们已经跟你的梁伯伯商量好了。到时候你就去他的公司，能拿到不错的实习证明。” 　　“……嗯。”丛郁点头，在说话时绝不抬手碰碗筷：“我这次还是723分，年级第一。” 　　先前父母说过的，他下一次保持这个排名，就允许他选择一台属于自己的游戏机。 　　而年级第一，他已经拿了两年了。带上初中和小学，还要再多出来九年。 　　“喔，下次继续努力。你还没考上A大，那才是你短期内的目标。” 　　烫着卷发的中年女人拍拍手：“吃饭，六点半之前结束用餐，六点四十我要看见你在桌前开始学习。 　　今天的一百个托福单词背完了吗？一会儿吃完饭把手机交了，不然就是三心二意不好好学习。知道吗？” 　　“……” 　　丛郁摸了摸胸口。 　　那其实是失落吧，小时候的他还会努力会挣扎，长大了的他却只能听着父母的话，走上他们安排好的人生。 　　他也想听见父母的一句夸赞、一次褒奖。 　　他们对他不好，但他却固执地认为这对夫妻把他从孤儿院带了回去，给他了一个家。 　　因此挨打挨骂也没什么，被规划被利用也没什么，都是因为他自己不好，都是他的错。 　　他只有按照父母的意愿生活了，才能看见他们施舍给他的一个笑容。 　　“丛郁丛郁，这次考试让我抄抄呗？” 　　这次是在学校。 　　他同桌临考试前挤眉弄眼地想要看看他的试卷。他有些犹豫，自己已经很多年没有做过“出格”的事情了。也因此，他被同学们称为怪胎。 　　但这个同桌对他还不错，给他抄一次……应该也没问题吧？ 　　“谁的？” 　　考场上，监考老师精准抓到了那个同学拿着抄的小纸条。 　　丛郁耳朵一抖——没关系，这人说过不会出卖他的，也说了他们是朋友。 　　“丛郁的。” 　　背后传来的声音让丛郁回过头去看，只在他的“朋友”脸上看见了诡异的笑容。 　　“年级第一这次因为作弊得不了年级第一了吧？” 　　直到考试结束，他的同桌笑嘻嘻地趴在他旁边，“喂，你可是害得我也被抓了作弊啊。” 　　“嗯。”丛郁心底一抽，但还是点头：“对不起。” 　　“我草哈哈哈哈哈哈他竟然道歉了！！果然真你妈是个书呆子！” 　　哄然四起的嘲笑声一浪一浪扑向他。 　　丛郁去翻书的手一抖，那些能给他安全感的课本忽然变成了怪物。 　　画面再一转，已经到了一间安静的办公室。员工都在安静的忙碌，丛郁自然也算其中一员，正在整理手上的PPT。 　　“喂，今天下班一块儿去酒吧坐坐？” 　　丛郁回头，看向来人。 　　那是公司里向来玩世不恭的二世祖，这会儿看向他的表情也带着令人恶心的笑意。 　　丛郁轻声拒绝：“我还有事。” 　　他下了班还有一串事情要做，家里的父母也等着他回家做饭。 　　“有事儿？不能陪小爷玩玩儿？”对方继续脸上带笑：“相信我，比你在这边做这种垃圾要赚钱多了。” 　　“……” 　　四周的员工都冷漠地继续忙碌着自己的工作。 　　丛郁捏了捏拳头：“我……” 　　那二世祖一伸手，把他做好的PPT直接拖进了文件粉碎软件：“不去的话，你就继续做这个吧。” 　　“……” 　　“拜、拜！” 　　…… 　　是了。 　　这就是他穿越前的人生。 　　老实、软弱、无人疼爱，被父母安排好了一生，利用了小半辈子，却顺便也把他的性格磋磨成懦弱的样子。 　　没了那份精细到分秒的日程表，他一步也迈不出去。 　　他很感谢，自己能来到这里，能遇到那些朋友。 　　真心实意的朋友。 　　也很感谢来自他们的爱。 　　那是他从未体会过的感情。 第65章 　　“他们……为什么都撤离了？” 　　辛允暴力地把人切割成块儿, 一抬头就看到前边一辆辆车正排着队，擦着他们的身侧而过。 　　他们一路勉强追着那辆车跟到了这荒郊野岭，没搞明白情况就被沿途的守卫攻击。 　　好不容易打了一半，这里的人又收拾东西转头就走。 　　“丛郁……”左万眉头紧蹙, 四处环视：“他会不会有危险。” 　　“陆晴说他是自己跟着何融天走的。”陆然拉着陆晴, 小姑娘抽抽涕涕的。 　　“先往前开, 在这儿等着也不是事儿。”任辰卓慌里忙张地拉开车门招呼着大家都上车。 　　“等等。”左万叫住他, 回身把灰狼放出去：“找他。你能听懂的, 对吧？” 　　“嗷呜——” 　　灰狼仰天嚎了一声, 转身向着林子深处跑过去。 　　这里边弯弯绕绕许多岔路口，他们在同一棵巨树之外生生绕了四五圈, 才最终凭借着左万莫名的直觉，寻到了丛郁留下的便签。 　　那张橙黄色的便利贴在褐色树皮上显得尤为扎眼，辛允一眼看到它之后就招呼着任辰卓停车。 　　“这上边……都是有关于何融天的信息。”陆然匆匆撕下便签，“写得很匆忙——我靠！” 　　左万抢过来便签, 只一眼眉头就皱了起来：“顾秋，药剂你带了吗？” 　　“带了。” 　　“注射器，你应该……也有存留吧？”陆然抖着嘴唇：“快说！” 　　“我他妈上哪找注射器？！”顾秋被他们连番追问却没个重点的样子惹恼了，“到底怎么了？” 　　“丛郁被注射了丧尸病毒。” 　　“……你说什么？”顾秋摇了摇头，怀疑自己耳朵出现问题了。 　　“何融天把他放出来了, 他说如果现在他不在这个位置……就说明他已经变成了丧尸。” 　　“……” 　　“别发呆了！”左万把便签仔细折叠好想要塞进口袋里，但折叠时才发觉这便签竟然有两张。 　　本来这只是一件小事, 但不知为何，他重新打开那便签时竟然觉得自己应该是小心翼翼的。 　　他抬眼，等其他几个人向着车的方向冲回去，自己才吊在队伍最后一点点把便签的第一张拿掉。 　　便签第一页，写有关于何融天的线索时, 分明字迹潦草又凌乱。 　　而第二页便签的末尾处，却认认真真一笔一划地用正楷写了小小两排字。 　　“谢谢你的喜欢。” 　　左万心头一颤，忽然觉得鼻腔酸涩起来。 　　“如果还有机会，我也想试着喜欢你们。” 　　他复又把这张纸认真折叠，好像担心会折坏了那字迹似的躲着笔墨位置，把它放进口袋。 　　才不只是喜欢啊。 　　也不只是如果，他想，他一定是有机会能感受到丛郁的喜欢的。 　　“左万你磨叽什么呢跟个游魂一样！” 　　陆然一声大喊，终于让左万跟着他们上了车。没往前开上几百米，就见到灰狼匆匆冒出头来，在车前一个急刹。 　　辛允眼睛都亮了，“它找到了！” 　　一行人在灰狼的带领之下放弃了车子，下了车迈开脚跟着它往树林深处钻。 　　大老远就能看见丛郁孤零零立在那里，脸上好像全是茫然，看起来只能让人心疼。 　　没有受到外伤，因而即使他变成了丧尸看起来也没有那么可怖，只是皮肤更加苍白、泛着带了死气的灰色。 　　眼睛也是灰白色，像被蒙上了一层雾。 　　“停、停——”顾秋深呼吸着，把声音压低，带着大家在安全距离停下脚步。 　　现在的丛郁，单从外观来看就能确信已经被感染成为了丧尸，根本是没有神智的。 　　他们贸然上前，一定会被攻击！ 　　一时间所有人都定住了脚步，呼吸放轻。 　　只觉得难受。 　　左万就想上前，却被其他的几个人一齐给拦了下来。他无奈地在原处，一点一点认真去看丛郁当前的模样。 　　这家伙，就算变成了丧尸，也是安安静静的么？ 　　从胸口泛上的酸涩之意让他手足无措。 　　“有什么用？”顾秋把紧紧攥着的药剂拿出来：“没有注射器……有什么用？” 　　“别哔哔了，这药只能注射？”陆然急的想抓头发：“口服行不行？” 　　“胃里残余的酸性物质足以杀死药性，必须注射。”顾秋摇头，竟然抱着药剂蹲了下去：“左万，你能不能制出注射器的样子？” 　　“注射器中间的橡胶活塞没法造。”左万握着拳试着让自己冷静，但却被灰狼呜呜叫着贴上来咬他的裤腿。 　　“呜呜——” 　　灰狼带着他想要往另一个方向去，单嘉致却主动站了出来：“我觉得它好像发现什么了……” 　　“你们相信我的话，让我去试试。” 　　他和灰狼同样拥有速度变异，辛允虽然也有速度变异，但攻击力却远比他强大，更加适合在这里守着丛郁。 　　此刻根本不是犹豫的时候。 　　左万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去，速度快一些。” 　　这时候他只能选择相信对方。 　　“是。”单嘉致回头看一眼仍然定定站着的丛郁。 　　直到他动身离开时，丛郁似乎才终于移动了一次，慢吞吞地随意选了一个方向走过去。 　　这家伙…… 　　想着自己最早落魄那时，被这群人收留上车——他一开始真的没打算偷这群人的东西。 　　甚至想过放弃昏迷在家的辛允。 　　但是一边是相处了许久的表亲，一边是陌路相逢的路人，在辛允饿着肚子找不到食物的情况，他只能偷了这些人的物资。 　　单嘉致安静跟在灰狼身后，一路将异能调动到最强，才终于在山林之中看到一栋别墅。 　　无人看守。 　　“你是觉得这里边会有东西？”单嘉致总觉得不对劲。 　　这栋别墅豪华得过了头，怎么也不可能像如今这样大门敞开等他们。 　　灰狼急的想转圈圈，它也不过是闻到了何融天的味道，才能一路追着这味道寻到这栋别墅。 　　变异之后，它的智商早就超过了普通的哺乳动物，几乎就差能够口吐人言。 　　“但这里边……”单嘉致原本还在犹豫，转念想到另一边还在等他的药剂的丛郁。 　　他一咬牙，“进去吧。” 　　大门的位置还装着监控摄像头，他看见了也无济于事，只能把明处的几个摄像头摧毁后，硬闯这座空荡荡的别墅。 　　幸而他速度足够快，一阵翻箱倒柜之后竟然真的被他寻出了几支注射器来。 　　左万站在一边等着单嘉致的返回，焦虑之间一转头，正看见灰狼叼着注射器、领着单嘉致返回。 　　他一言不发快速上前，一把抢回注射器确认之后才将其交给顾秋。 　　给人注射药剂这种事情，还需要专业的人员来，就算他把自己急成了热锅蚂蚁也无济于事。 　　“装满。”顾秋一边操作一边招呼身边的人帮忙：“你们得有谁能控制住——”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愣住了：“能控制住丛郁……” 　　他们只有一支药剂，万一、他是说万一，控制丛郁的人被咬了，要怎么办？ 　　“左万，”他回头，声音有些颤抖：“你能用异能控制住他吗？” 　　其他人的异能完全没有控制能力，在场的人细细算下来竟然只有左万有希望将丛郁束缚。 　　“我试试。”左万喉结不自已地上下滚动一下。 　　他不想伤了丛郁的。 　　但他们至少要试探出来丛郁现在的能力—— 　　金属镣铐被他远远地控制着，试探着朝向丛郁而去。 　　下一瞬，那副镣铐就被丛郁突然暴起的藤蔓一击抽了出去。 　　“……小兔子原本的速度有这么快吗？”陆然崩溃大喊。 　　他们已经被丛郁发现了，再压低声音根本没有用：“左万你再——我——” 　　不仅是四周的植物都在暴动。 　　忽然警觉的丛郁像炸了毛的大猫一样转身回头，甚至从他身上蜿蜒着长出了无数的植物，触手一般急速朝着左万这边无差别攻击！ 　　“他异能加强了！”顾秋往旁边躲闪过去，放出水刃切掉一部分丛郁的藤蔓，反倒是让那些藤蔓更加疯狂地生长起来。 　　“有眼睛的都他妈能看到好吗？” 　　如今这状况陆然和任辰卓根本放不开手脚，他们两人的攻击一不小心就会伤到丛郁本人，因此只能被动站在一边挨打：“都想想办法啊？！” 　　左万试着让土地里析出金属牢笼，控制着移动速度不快的丛郁，然而那根本没有用！在这树林之中，所有植物都能成为了攻击他们的手段，仅仅控制丛郁反倒还让对方发了狂地去撞击铁笼。 　　他真的心疼了。 　　变成这个模样，理智全无的丛郁只让他心底抽搐着痛。 　　左万无奈地继续试图阻拦他的攻击，然而打重了说不定要伤到丛郁本体，打轻了又不起作用。 　　他额角直冒青筋，只觉得脑内乱七八糟的像是要炸开，却还是对此一筹莫展—— 　　到底怎么才能不伤到他又控制住他？！ 　　顾秋躲开丛郁抽打而来的藤蔓，手里装好的药剂忽然被抢了。 　　他一惊，抬头，看到辛允竟然一手扯住藤蔓，顺势被丛郁卷去了他面前。 　　“辛允你——！”他声线都颤抖起来，看到丛郁真的一口咬上了辛允试图控制他的手臂。 　　“不行……顾哥，扎哪啊？！” 　　辛允视若罔闻，完全没去看自己手上的伤，甚至眉头都没皱一下：“静脉？动脉？啊啊啊我完全不懂啊！” 　　顾秋心一颤。 　　他没躲接下来朝着他打来的藤蔓，而是心情平静地被那东西卷走，一手护住脖子以防受到致命伤，一手从辛允手里接过药剂。 　　辛允的力量变异让他能够直接制住丛郁本体防止他挣扎，却仍然无法阻止他转头去疯狂撕咬。 　　“听话，丛郁。”顾秋手臂一痛，被丛郁凶狠咬下一块儿肉来。 　　他忽然明白了刚才辛允平和的表情了，因为此刻的他心中也好像平静无波：“打一针就好了。” 　　“别动，乖一点……” 　　“别动。” 　　“……” 　　另外的几个人已经完全静默了。 　　药剂生效很快。 　　短短几分钟，丛郁就从刚才疯狂的状态脱离，陷入了新的一轮沉睡。 　　肤色还是苍白，但面容静谧熟睡的样子完全看不出异样。 　　左万心底一沉。 　　他能做到的太少，也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话只会很残忍，但还是轻声开了口：“他承受不住。” 　　他走上前，平静看着顾秋手臂上那个已经开始发黑的伤口。 　　“……”顾秋低着头，看丛郁的睡颜。因为他性子的原因，这几个月来都像是游离在队伍之外。 　　他不屑于和那些人搅在一起，在此刻却第一次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他应该，一早就对丛郁说清楚，他究竟有多在意、多喜欢丛郁的。 　　“为了把他救回来牺牲你们两个，这样的消息足以杀死他。” 　　左万蹲下来，轻轻摸了摸丛郁的脸，声线颤抖。 　　“没关系的。”辛允声音仍然是清脆的少年人，他站起来，看着左万出手把丛郁轻柔地抱起，第一次什么都没说地默认了。 　　左万搂着睡熟的丛郁后退一步，看向两人，沉默。 　　“……我们不会留下的。”顾秋定定看着手腕上还在汩汩出血的伤口。 　　这场疯狂来得快去得快，让他头脑根本无法冷静，只能眼睁睁看着左万退开。 　　这是为了丛郁，他们都明白。 　　他不甘，但他更不愿意让丛郁背负无穷无尽的罪恶感。 　　“如果你们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们建一座堡垒。”左万转身走了几步，才回身过来，“如果，将来有可用的药剂了，我会回来给你们注射。” 　　“真的？”辛允眼睛亮了亮，始终都在笑着：“那真是太好了。” 　　他偏头看到单嘉致表情复杂地看着自己，也只是向自家表哥把眼睛弯成了小月牙：“没关系的表哥，就当这是替你赔罪。谁让你偷哥哥们的东西呢！” 　　“……你快点建。”顾秋低着头催促：“建完了赶紧走。这药剂也就十多分钟就能生效。” 　　…… 　　林中小路上。 　　少了两个成年人的越野车一下空旷起来，为了前行方便，小队甚至将当初简秀云送他们的那辆小轿车就这样扔在了树林中。 　　“有车追上来了。” 　　后边悄无声息地跟上了一辆黑色商务车，仅仅是一眼左万就认出了那辆车的所属：“何融天。” 　　单嘉致坐在后备箱，“刚才灰狼带我去的，可能就是何融天的住所。” 　　“他们应该已经知道了我们拥有药剂……” 　　他抬手把眼角湿润的痕迹擦掉，抬头，“要小心。” 第66章 　　……头好疼。 　　浑身酸痛, 尤其是后颈，动一下脖子就好像去了他半条命。 　　丛郁慢吞吞从撑着的柔软大腿上爬起来，顾不上去想自己究竟是睡在了哪里：“何融天——” 　　“小兔子你醒了！” 　　每每陆然都是第一个拱过来的狗皮膏药。他满脸惊喜：“十七分钟！” 　　“……啊？” 　　“药剂生效的时间，十七分钟。”左万扶着他的肩膀让他坐好, 趁他还没回魂, 顺手帮他整理头发和衣服。 　　药剂生效。 　　劫后余生。 　　丛郁没说话, 先是试着调动了异能。 　　他手中缓缓生出一株柔嫩的小芽, 生长速度和感知范围都小得可怜。 　　而就算这小得可怜的嫩芽, 最多能维持多久来着…… 　　“……” 　　左万自然看见了他的举动, “没事，还有我们。” 　　丛郁扫视一圈, 没在车内看到顾秋和辛允，自然认为他们是在另一辆车上。他拿起对讲机，慢悠悠地：“顾秋，记录里写的异能存留时间是多久？” 　　“顾秋, 记录里写的异能存留时间是多久？” 　　另一个对讲机在车的后备箱响了起来，丛郁被这动静弄得一惊，回头去看。 　　车里的声音突然消失了。 　　“……怎么回事？”他心底发冷，去看大家的表情。 　　“顾秋和辛允逃跑了。” 　　左万表情没变，甚至嘴角紧抿的弧度都没变：“不用想着找他们了。” 　　“你留下的线索, 政府已经被何融天挟持了——” 　　“重新说。”丛郁盯紧了左万的眼睛。 　　“……” 　　“重新说！” 　　他放大声音重新提了一句，忽然目光一转, 看向左万裸露在外的手背。 　　那只白皙到耀眼的手背上此刻有着两道红痕，像是被什么抽打过的痕迹。 　　再加上细小的凌乱血丝，他莫名就能联想到自己的藤蔓：“这是什么？！” 　　“……” 　　“……左万，重新说。”他心底已经有了某种猜测。 　　只是，他不愿意那两人背负上这样的名号离开。 　　叛徒, 这太沉重了。 　　“……” 　　左万原本信誓旦旦的说辞忽然堵在了喉咙。他看着丛郁的眼神，“丛郁……” 　　“小老弟。” 　　轻易不开口的任余贡却在此时发了声，他像是看不懂当下的氛围似的，一条条把丛郁先前写出来的那些有关于何融天的线索背出来。 　　“我们后边还跟着何融天他们的车。”任辰卓也跟着讲话，总算让丛郁吸着鼻子放弃了先前的话题。 　　他们都知道，这根本不是说那些事情的时候。 　　“……何融天，越快打败他越好。” 　　丛郁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眶早已通红，他控制着自己不去想顾秋和辛允发生了什么，“他的攻击和防守不能同时进行……” 　　“只要我们想办法让他出手攻击……” 　　“……” 　　“……可是，”陆然苦笑，“怎么让他攻击？” 　　何融天的异能如果可以被称之为天赋，就说明他的异能几乎不具上限。 　　只要他不愿，没人能够强迫他放弃防守来攻击他人。 　　这事情，只有司风能够做到。 　　“不，等等，老弟！”任辰卓一路猛踩油门，忽然在某个拐弯的时刻看向后视镜：“他们拐去Y市了！” 　　“他想做什么？” 　　“他们知道我们拿到药剂了吗？”丛郁立即发问。 　　“应该已经知道了。”单嘉致重复刚才自己提过的话，试着去猜测何融天的意图：“他想做什么……毁掉工厂？” 　　只要毁掉工厂，他们转移了科研所的位置，丛郁他们就算活着，下一次想要找到可以制作配方的地方也是犹如大海捞针。 　　“转移工厂——然后继续做实验。” 　　“何融天已经控制政府了，这样下去这世界只会变成一个大型角斗场，每天只有无休止的生死之争。” 　　丛郁没时间和他们再次讲出自己看到的故事结局，只能斩钉截铁地告知他们关键信息：“必须阻止他……怎么阻止？” 　　四周的变异丧尸越来越多了。 　　丛郁回眸，埋伏在荒郊野外的丧尸多数都是实验废品，被像垃圾一样丢出来就再没了用途。 　　追击和被追击的双方忽然就互换了位置。 　　那辆轿车的目的极为明确，在大家的注释之下堂而皇之地进入了Y市，一路不停地来到那座工厂。 　　丛郁的双眼几乎一刻不离地盯着前车。 　　轿车车门打开，何融天竟然是独自一人。 　　他动作从容地下车，来到工厂附近，而感应门灵敏地随之打开，等着他的踏入。 　　但何融天却在门前驻了足，斜斜地倚靠在门上。 　　是在等他们。 　　“我们……下车。”丛郁率先打开车门。 　　小队的大家一个个紧随其后也走了下来，想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真正冷静地面对面。 　　可惜有三个人已经不在了。 　　“最近来的有些频繁了。”何融天没看他们，而是一手抚摸着工厂墙壁喃喃自语。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似的，“当初我一人造出这座工厂的时候，科研所那群小傻子还不敢置信呢。” 　　“你们为什么就不能听话一点……” 　　何融天叹息一声，把目光投向了丛郁：“尤其是你，丛郁。没想到，仅仅是几个小时，我们就又见面了。” 　　“……” 　　“喔，我看看——还少了两个人？” 　　“……” 　　丛郁忍不住阖了阖眼睛。 　　“我猜你在想，怎么才能让我出手攻击你们之中的谁……对吧？” 　　“不会的，我现在只想去把里边的器材毁掉。” 　　他笑眯眯地，一转身，踏入了工厂之内。 　　那扇门之内黑漆漆的没有声音，在何融天踏入之后也迅速地关上。 　　“就是今天了。” 　　陆然撸了撸衣袖，不过这寒冬天气的，羽绒服他也撸不上去，最终只能作罢。 　　他们几个守了丛郁这么久，一个没看住就让丛郁跑去跟何融天对线，甚至被何融天注射了病毒、经历了那么多煎熬。 　　想杀死何融天的欲求愈发强烈，但他们杀不掉，也对此没有半点头绪。 　　怎么做？ 　　左万皱眉上前，伸手就要直接毁掉这间工厂外部的墙体，把何融天逼出来——像是之前那样，只要将其中的金属提取出来，剩余的部分就会变成分离崩析的碎块。 　　“不不别——”丛郁跑动着跟上去，一把抱住了他的手臂：“你把这里毁了，我们就只能放任何融天离开了。”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却隐约感受到这工厂内部的光线有所变化，旋即又往前踏了一步。 　　里边那扇封闭的铁丝网门，就像司风说的一样，自动为他们敞开了。 　　“……” 　　他呆滞地退出工厂，那扇门便自动合上，像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后边的几个人还在商量对策，唯有丛郁和左万两人发现了这异常。 　　丛郁忍不住手抖。 　　他和左万对视一眼，收获了一个安抚的眼神。 　　随即左万往前踏了一步。 　　——铁丝网没有反应。 　　“……我……” 　　“……” 　　不会吧。 　　不可能吧。 　　丛郁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在颤，他茫然反复去尝试里边的铁丝网是否会为他敞开，然而无论他踏入工厂多少次，结局都是一样的。 　　他的异能也还在。 　　或许不如原本的他强悍，但比起他刚刚苏醒时的异能也明显强悍了许多。 　　“怎么回事儿？” 　　任辰卓看出这里的不对劲，领着其他几个人一起上前，“丛郁？” 　　这小家伙这会儿满脸茫然好像丢了魂，他连着叫了几声才终于清醒过来些。 　　“……我不知道怎么说……”丛郁试着去控制工厂四周的植物。 　　像他曾经做过无数遍的动作那样，用那些植物去感知四周的变异动物和丧尸。 　　果真，它们都像是受到了吸引一般正缓缓地向着工厂的方向移动。 　　“……我好像，变成司风了……” 　　他不仅像司风那样成为了拥有个体意识的丧尸，甚至他同时拥有了司风的精神“天赋”—— 　　就算他什么都没做，低等一些的丧尸也会被他的精神所感染，向着他围聚过来。 　　“我……想到了……” 　　是喜是悲？ 　　他忽然之间就想到了该怎么去解决何融天：“虽然这听起来很好笑……” 　　“但是我竟然，感谢他让我变成了丧尸一次。” 　　谁能想到十几分钟之前，他还在想如果有司风他们就能杀死何融天，而十几分钟之后，他自己就成为了司风。 　　是司风的血清啊。 　　他们手里唯一的一管药剂，是用司风的血清造出的。 　　司风，也是唯一的。 　　“……” 　　左万牵了牵他的袖口，见人毫无反应，这才把他带得离工厂远了些。 　　“咦？” 　　工厂的门，再次打开了。 　　“你们还没走啊。”何融天歪了歪头，似是有些疑惑，“我说了，没用的。就连科研人员我也可以再换一批，你们几个还在这里傻站着……” 　　他表情一变，挡下了来自任辰卓的突袭。 　　“还不放弃？” 　　“不可能放弃的。”丛郁吸了吸鼻子，一开口竟然已经成了哭腔：“何融天，你刚才真的应该杀死我的。” 　　“……” 　　何融天皱着眉头，根本不理解他在说些什么。 　　“你的攻击范围不远、能够同时攻击的人数也不多，至少不超过五个人，不能一次性将我们杀死。” 　　丛郁目光定定地看着他，“现在我们一共不过七人一狼，还要包含一个六岁的小姑娘。” 　　“所以你不能攻击。” 　　“可那又如何？”何融天还是不明白他的想法：“只要我不出手攻击……你们能怎么样？” 　　“……哈。” 　　丛郁回头，向大家温柔地笑了起来。 　　他声音很小：“我试试让他放弃防御吧。” 　　“你们做好攻击准备。” 　　几乎所有人都听令地做好了攻击姿态，唯有左万忽然浑身紧绷，“丛郁……丛郁！” 　　他猛地抱紧了丛郁，但在对方的目光下根本无法说出更多。 　　他知道把丛郁的意图说出来只会让大家都陷入危险，因而只能含糊地试图阻止怀里的人：“别……别！！” 　　“左万你什么毛病。”陆然不懂他们在干嘛，但紧迫的攻击节奏也容不得他分出心神去想。 　　丛郁却是一边用着来自司风的“天赋”，一边忍不住揣摩左万的情绪。 　　这是他第一次知道这个人的情绪，还能有这么大的波动起伏。 　　但那又能怎么样呢。 　　“——” 　　何融天皱眉，脑子里忽然响起来的嗡鸣让他眉心一跳。 　　这样啊。 　　这个丛郁，果然比他想象中要有趣多了。 　　也比他想得要强地多。 　　至少司风都不能直接做到让他心神动摇……但是，“还不够。” 　　他扶了扶额头。 　　精神控制也要看控制的对象是谁。 　　所有人都在想尽了方法地攻击何融天，一刻也不能停下，生怕错过了何融天放弃防御的一瞬间。 　　“放弃防御这个指令，你无法传达给我。”他眉梢一挑，少见地丰富了表情，“丛郁，虽然你真的很有趣——” 　　话音未落，他的瞳孔忽地紧缩。 　　下一个指令是，攻击。 　　精神控制成群丧尸攻击他人很容易，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丧尸的本能，就是攻击人类。 　　直接让他对空攻击是天方夜谭，但一旦有了人类作为目标，他很轻易就能被破防、放弃防御动手攻击。 　　这也是何融天先前必须杀死司风的原因之一。虽然当时的司风还没有直接控制他的能力，但他无法确信成长过后的司风可以控制他多少。 　　何融天不可置信地去看丛郁的表情，对方还腾出空来给身后愈发起劲的队友投以安抚的笑容。 　　但除了他，谁都不知道丛郁对他下达的指令根本不是放弃防御，而是——攻击他。 　　攻击丛郁。 　　“你疯了？！”他大喊一声，但还是无法自控地顺着丛郁的命令，将全部的异能用于攻击悄悄离他近了些的丛郁：“你他妈绝对是疯了！丛郁！！” 　　他不想杀死这个人。 　　他也不想死！ 　　他为什么被感染了丧尸病毒，为什么要被迫接受这些他不想要的？ 　　如果……他不是丧尸就好了。 　　“那就杀死我。”丛郁用口型向他重复了一遍这句话，这句曾经让他一口回绝的话。 　　“丛郁！！”左万根本没攻击，全程都在注意着何融天的攻击，时刻准备带着他躲开。 　　可空间系异能来得太快了，那根本不是人能够反映过来速度！ 　　他咬牙使劲想要把丛郁从怀里推出去。带人逃跑的速度不够，推人的速度却是够的，只可惜他还没道别—— 　　“呜——” 　　身侧一重，丛郁被左万带着，两人一起摔倒在地，而左万还记得翻了个身垫在下方。 　　旁边传来噫噫呜呜的哀嚎，顾不得更多，丛郁头脑空白一片，爬起来，看向身侧，跪趴着膝行过去，扶起灰狼。 　　他和左万一起，被灰狼用前腿踢开了。 　　“……” 　　他怀里抱着灰狼的脑袋，苍白如纸的面容毫无血色，眼神呆滞地看着灰狼。 　　“嗷呜——” 　　灰狼乖巧地又把耳朵压平，任由他抚摸两下。 　　“你……” 　　丛郁含了许久的眼泪瞬间落了下来。 　　“……” 　　他摸着灰狼逐渐因为失血变得冰凉的半身，目光接触到灰狼被整齐斩去的腰腹，盯着地上蔓延开的血淋淋一片不愿眨眼。 　　“……为什么啊。”他看着自己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灰狼的眼睛上、鼻头上，最后还是只能简单地张口，只剩下了泣音。 　　他从前，不该喂它的。 　　是他的错。 第67章 　　“死了。” 　　任余贡走上前, 踢了踢脑袋开花的何融天。 　　确认这家伙死亡后，他才回过头来看这边的几个年轻人。 　　心情有些复杂。 　　每一场战斗总免不了伤亡，他嘴上说着要适应它接受它，但事情真正发生在了自己身边时, 谁都不是冷血动物, 都会痛苦会难过。 　　丛郁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为谁而哭。 　　他看着周围大家七手八脚试图把他搀扶起来,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担忧和关怀, 自己能想到的却只剩下一个疑问： 　　他做对了吗？ 　　司风、辛允、顾秋, 现在就连灰狼也是这样。 　　他们打赢了一场荒唐的仗, 四座却无人为之庆贺。 　　甚至他们在几小时之前还是全民追击的“反叛组”。 　　是该善后的时候了。 　　左万看着他面无表情的样子，甚至为自己的无能羞愧。没想到他们所有人最后还是要靠丛郁拯救。 　　但他也不得不尝试着开口说点什么, 三番两次开口，最后也只能说些无力又苍白的安抚：“他们都不会希望你这样伤心的。” 　　“……别说了。”丛郁低头，推开他，“我去工厂里边看一下。” 　　他犹豫着抬脚踏入, 里边却没有任何一扇暗门打开。 　　这座工厂毫无障碍地接受了他。 　　丛郁想自嘲都做不到，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现在像是坠了一块石头。 　　里边像是司风先前所说，走到尽头之后是几扇能够自动打开的门。 　　显然这里的门全部是为丧尸设计的——只有丧尸才不会触发关押怪物的暗门，才能触发让人通过的自动门。 　　他们早就该从司风口中明白这件事的，而不是等司风已经为此付出生命才后知后觉。 　　最左边是实验室的门。 　　里边的全部器材都被何融天销毁, 半点痕迹都没留下。 　　而右边那些门—— 　　他一个一个进入，最终在角落里寻找到了几个拉杆。 　　这里边全是连接着各种管子的长方形舱体, 丛郁盯着拉杆基座上写着的“off&on”字样，最后还是没有拉下它。 　　里边……只可能躺着那些已经成了实验材料的人。 　　“丛郁，我们在想……” 　　丛郁走出门，见到任余贡搓着手在门口等自己，面上的表情沉重：“要不要把灰狼……” 　　“葬了吧。”他走过去, 最后抚摸了一把灰狼已经变得冰凉的耳朵。 　　手感一如从前，只是这小家伙再也不会眯着眼睛给他回应了。 　　“我们要在这里等着科研人员。” 　　他忽视大家踌躇着想和他说话的模样，自顾自在灰狼旁边的树下蹲坐，用了破土而出的植被顶开水泥地，旋即竟然用手一捧一捧地挖起了土壤。 　　“药剂全被何融天毁掉了，需要科研人员重新制作……然后给大家分发。” 　　“……别看我，何融天之前已经掌控了最高层，小小的科研所他会放手不管吗？” 　　丛郁还是在挖着土，顾不得自己两手的脏污。而众人在沉默之后也还是上前，跟着他一起为灰狼做出墓穴。 　　直至天空已经被夕阳烧得火红。 　　明明已经是新年，寒风却还是刺骨凛冽。 　　丛郁默默把兜帽摘下来。 　　他的眼泪已经在脸上留下了干涸的痕迹，风一吹更是生疼，但他好像无知无觉那样只是无神地立着，就在原地看他们给灰狼堆起来的那座小土包。 　　左万沉默一会儿，走到他旁边站着：“我为之前的事情道歉。” 　　“顾秋……和辛允？” 　　“嗯。”左万垂下眼睫。 　　无关情爱，他也敬佩那两个勇者。 　　相较之下，承认了自己无能的他才是逃兵。 　　“你转化成丧尸的时候，失控了。”他缓缓地把那些事情一字一句说出，“为了控制你，给你注射药剂，辛允和顾秋都被感染了。” 　　“……” 　　“不过我们还有机会补救。”他看丛郁又要控制不住地流泪，迅速把下一句话接上：“我把他们关在原地了，只要我们拿到了药剂，就能把他们转变回来。” 　　“……嗯。” 　　丛郁的眼泪还是没包住。 　　这大概是今天唯一让他开心的事情了。 　　“那个……”单嘉致在一边看了半天：“你们是说，辛允还有救对吗？” 　　丛郁面向他。 　　这个男人也只是个末世之中的可怜人罢了。 　　对方面容僵硬地笑了笑：“天色也不早了，我刚才去外边看了，有人正开车往这边来……是一辆很大的车。” 　　“应该是科研所的人。” 　　和大家所想的相同，那辆车果真在工厂附近停下了。 　　是研究人员。 　　这些人平常应该是不见人久了，猛一看到这边聚集了这么多异能者当场就要上车逃跑，还是左万一马当先上前拦住了他们的车：“何融天死了。” 　　于是左万亲眼见证了这一车科研人员的变脸——从麻木，到震惊，再到呆滞过后的狂欢！ 　　他们直到见到地上何融天的尸体都仍然不敢置信，“你们真的杀死他了？！” 　　科研人员们和这个怪物接触最多，亲眼见证了这家伙是如何统领了所有的上级。 　　打不死、消不灭，他甚至谨慎到只要面对政府人员和科研人员就一直用着自己的异能、或者说天赋，周身无时无刻不开启着一个空间。 　　攻击速度又极快，所有试图趁他休息偷袭的人都被他瞬间反杀。 　　许多高官就是因为得罪了这人，直接被他在暗处一击必杀。 　　“我们研制出来的药物他统统回绝，也试图长时间不给他提供控制丧尸病毒的药物……但所有拒绝提供药物的研究人员都被杀死了……我们没有异能，只能就这样忍受。” 　　“他说，要让所有人类进化。” 　　“除非我们能够生产出只产生异能、消灭丧尸病毒的药剂和疫苗，他不会停手，也不会让药剂公布于世……” 　　“国家呢。”丛郁忍不住发问：“他的空间不能同时防御和攻击，你们围攻他、将他关起来，怎样都行。为什么不尝试？” 　　科研人员也沉默了。 　　人总是贪婪的。 　　明知留着何融天后患无穷，也还是鬼使神差地听了他的话，纵容他胡作非为，只为了拿到那种不知道能否真正被研究出的药剂。 　　直到，何融天本性暴露，一步一步吞并了上层的领导人。 　　这时候政府终于慌了，可是再回头去看，突然发觉已经没了可用的人。军队？军官阶层已经被何融天从内部瓦解了，谁来下令？ 　　听完了事情的全部，丛郁才终于感觉到了疲惫。 　　“你们还有配方存留吗？” 　　“工厂里的药物都被何融天销毁了。” 　　“有的！” 　　科研人员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遥控器，对着大门方向随意一按，接着便径直向内走。 　　“这是电磁控制的装置……”见小队的人都有些怔楞，科研人员中的一个回过头来解释：“这地方平常普通人进不来，但埋在地下的电磁装置可以被特定频率关闭。” 　　“关闭之后里边的暗门也就不会再打开了……放心来。” 　　Y市的所有工作算是暂告一段落。 　　丛郁也得到了科研人员的承诺，等药剂制造成功会第一时间交到他们手上。 　　末世……这就结束了？ 　　丛郁坐在车上只觉得不可置信。 　　网络通讯恢复，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在铺天盖地的消息之中被讲解明了，曾经全国追捕的反叛组短短两天之内反转成为了他们的救世主。 　　两周的整顿之后，任余贡也重新回到了自己总司令的位置，又收获了一枚荣誉勋章。 　　一切似乎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只有他好像还在梦中尚未醒来。 　　“老弟们，我家老头子邀请咱们去个宴席，今天先去他给安排的地方住着？” 　　任辰卓高兴地给大家倒着可乐。 　　药剂的配方出了些小问题，又变得不太稳定。 　　科研所的人打来电话表示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的研究，顾秋和辛允可能暂时还是要做丧尸，因此在场的人只剩下了丛郁、左万，陆然兄妹和他自己。 　　单嘉致没留在他们之间，而是独自回到了自己的家乡等着辛允的消息。 　　“行。” 　　左万皱皱眉，本想拒绝，但一转眼看到丛郁的样子还是给应了下来。 　　对方自从事情结束，就一直是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让他担忧了很久。 　　能够去见更多的人，散去些心头的阴霾也是好的。 　　“你那边的宴会……不会都是军方的人吧？”陆然咂舌，想想那样的会议就觉得可怕：“那得多严肃无趣啊。” 　　“哪能呢。”任辰卓摆摆手，试图跟面无表情的丛郁碰个杯：“还有政府官员呢。” 　　“……那更可怕了好吗？！” 　　他一个普普通通富二代，平常跟其他家族的少爷们聚在一起就足够让他毛骨悚然了，此时还要想尽了法子去面对那些高官！ 　　陆然一转头下意识就想和丛郁诉苦：“小兔子你劝劝——” 　　话还没说完，他却先看见了丛郁暗自思索的模样。 　　“唔，算了，我也觉得去了挺好。”他忽然就明白了许多，叹了口气，“丛郁，事情都结束了，都过去了。” 　　餐厅侍者安安静静地给他们这一桌上菜，丛郁也安安静静地拿筷子夹菜。 　　“嗯。”他认真按照营养配比挑出足够自己一顿的菜量：“都过去了。明天一起去吧？” 　　他知道自己想得太多了。 　　可是事情一旦结束，他就不得不去面对、去回应来自这些人的情感。 　　如果他能一直留在这里，似乎……和爱他的人一起生活下去也不错。 　　第二日的宴会是在下午举行，即便如此，几个人还是早早地起床忙碌着。 　　要收拾仪容仪表，整理可能会用到的发言稿，需要办理的事情委实不少。 　　清晨七点，是丛郁的固定起床时间。 　　左万收拾洗漱完，从洗漱间出来，直拐向丛郁的房门，轻轻敲了几下：“丛郁？” 　　“……” 　　他心口一瞬间狂跳，甚至连第二次敲门都不想做，直接用异能打开了门锁，一把推开门。 　　房间内空荡荡的，丛郁的行李衣物都还在。 　　他颤抖着走进房间里，在床头柜上看到了丛郁的手表，和它压着的字条。 　　依然是秀气的正楷。 　　“这是最后一次道谢。” 　　“本来想留下机会喜欢你的，但命运好像总是对我有些特殊照顾啊。” 　　“我要回家了，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完结。 第68章 正文完 　　七点, 闹钟扰人清梦。 　　丛郁准时从床上坐起来，划掉闹钟，穿衣，去洗漱。 　　随后, 动作熟练地在出房做出三个三明治, 来到自己对面的房间敲敲门：“爸妈, 早饭在桌子上。” 　　“这都几点了你还不上班？！” 　　屋子里传来女性尖锐的叫喊：“我们把你养大只是为了让你当保姆？！” 　　不。 　　丛郁没什么表情, 只在心底想着。 　　你们是为了让我给你们赚钱。 　　不过大学时期出了点意外——他因为为人太过懦弱老实, 被别人泼了脏水, 大四了却还被拉去做替罪羊，被学校开除。 　　家里没钱没权, 而让他退学的那位却是城里小有名气的少爷。 　　父母收下了对方的封口费，转头就来责怪他为什么不反抗。 　　他收拾着公文包，临出门前套上了挂在门口衣架的大衣，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直到掐着早班车的点踏上那辆永不迟到的公交。 　　……但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头疼得厉害。 　　下班之后还是去看看医生吧。 　　“小丛？” 　　丛郁进门时打卡的动作被部门经理叫停，“过来一下。” 　　“……” 　　丛郁垂下睫毛，满脸乖顺地走过去。 　　“这份文案，领导说不太合格, 你得帮忙改一下。” 　　丛郁接过文件夹草草翻了几眼：“经理，这不是我写的文案, 是小刘的。” 　　“小刘现在还有别的活要忙。” 　　经理一听他的话就变了脸，强硬地把文案塞进他怀里：“今天下班之前你得改出来。” 　　丛郁回头，看向正靠着椅子玩手机的小刘。对方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甚至挑衅地把电脑屏幕歪过来给他看。 　　屏幕里正放着当红的电视剧。 　　丛郁动了动手指，想把文案扔到小刘头上——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我草！你疯了？” 　　小刘额角被锋利的文件夹磕出个口子, 他一动，猩红的血就跟着流了下来。 　　“你他妈的——” 　　对方抄起手边的马克杯朝他砸过来，丛郁动作极快地偏头躲开，随后自己也愣住了。 　　……这一下，他应该是躲不开的，但刚才身体的反应就好像他已经经历过千百次战斗似的。 　　他也从来没觉得这么委屈、愤怒过。 　　不是说以前他没受过委屈，甚至今天这件事放在过去根本就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而是那些委屈他都默默忍了下来。 　　这次他忽然就不想忍了。 　　丛郁转头就走，把脖子上的员工证扯下来扔在地上，打开手机查询自己的余额。 　　六万。 　　他辛辛苦苦工作了四年，每月工资上万，也只攒下了这么一点钱。 　　但是这够用了。 　　他动作迅速地在附近查到了可以拎包入住的长租房子，敲定租期和租金后打车回家。 　　“你怎么回来了？” 　　女人叫了一群姐妹在家里搓麻将，见他开门回来满眼不可置信：“工作呢？” 　　“辞了。” 　　丛郁意简言赅，当做没听见身后女人歇斯底里的喊声，加紧脚步进入卧室，反锁门。 　　卧室里清冷得像个出租房。 　　统一的灰白调，除了阳台上放着的一盆绿植，再没了别的颜色。 　　生活用品也只有零星几样必备品。 　　和外边房间里堆满生活气息的用具截然不同，小小一扇卧室门，就像是隔绝了两个世界。 　　他只收拾了衣服电脑和必要证件，窗台上的绿植他临走前看了一眼，还是没带。 　　身材矮小的女人根本留不住他，丛郁也不想看她，任其在背后撒泼打滚哭喊叫闹。 　　直到到了出租房，他才终于闲下心来，给那个男人打了电话：“爸，我自己出来住了。” 　　“什么？” 　　“当年宋家给你们的一百万封口费还有多少我不知道，也不想问。” 　　“再加上这些年来我每月给你们留下的工资，够你们养老了。”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 　　“没事，就是告诉你们，从今往后别再联络我了。” 　　“也别问我要钱——一分钱我都不会给。” 　　他没听对方最后的话，直接把电话挂断，这才瘫坐在椅子上放空神思。 　　不是没想过把钱要回来，也不是没想过断绝父母关系，但这两件事在法律层面都太难做到了。 　　他不想为了那对男女付出更多。 　　……好像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头还是一阵一阵的疼……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但是还能忘记什么？他不过是睡了一觉起床罢了。 　　丛郁打开电脑，最终还是决定先投简历。 　　在招聘网站上投出几份简历之后，他才拿上了身份证，叫了车前往医院。 　　“顾秋？” 　　挂号时，他不可避免地看到了脑外科今日的坐诊专家。名字看起来有些女气，但不得不承认还挺好听的。但仅仅是头疼就挂专家号实在没必要——丛郁犹豫了一下，还是选了普通的医生。 　　“……没什么事，你应该只是缺乏睡眠。”面容慈祥的医生仔细听了他的症状，又做了简单的检查，最后只是给他开了些安神的药物：“需要的话，可以试试这些药。” 　　“谢谢。”丛郁礼貌颔首。 　　他推门而出，对身后等着就诊的患者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随即感觉手机震动起来。 　　是来电。 　　“丛郁先生您好，这里是御天集团的人力资源理事。我们收到了您的简历，认为您很符合我们人事部的需求。如果有空的话，请您于这周末上午十点前来公司面试。” 　　“集团位置之后会通过邮箱发送给您。” 　　丛郁礼貌应下，挂断电话，顺势看到了手机推送的新闻：何家太子爷何融天掌权。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丛郁怀里抱着安神补脑的药，最后还是回了家。 　　等周末去看看再说吧。 　　不过还没等到周末，他的生活就又一次发生了巨大转变。 　　丛郁买了菜回家，此时已经是晚上六七点钟，正是人流量最大的时候。 　　可他身后…… 　　他回头，皱着眉毛，看那只脏兮兮的狗。 　　看不出品种，只是一路可怜巴巴、呜呜咽咽地跟着他走，尾巴还摇得像是电风扇。 　　丛郁在自己身上翻找了半天，最后才从购物袋底端拿出一小袋火腿肠来打开，扔给那条狗：“吃吧，吃完了也别跟着我。” 　　他一个人过惯了，根本没能力再多养一条狗。 　　……虽然，这狗看起来，的确让他莫名地有不少好感。 　　“呜呜——” 　　大狗把耳朵压平，歪着头。 　　丛郁不可自控地伸手摸了摸它，最后还是小声嘀咕着把它带回了家。 　　看来他真的要多赚钱了，毕竟今后还要养这么大一条狗…… 　　周末。 　　是面试的时候了。 　　丛郁出门之前抱了抱大狗，“小灰灰在家等我。” 　　这狗一身灰褐色毛发，让他最终还是给这家伙定下了一个啼笑皆非的名字——小灰灰。 　　不过对方对此也没什么意见，事实上只要丛郁一声招呼，无论叫什么名字，这家伙都会飞奔而来。 　　大狗呲溜在他脸上舔了一口，惹得丛郁面无表情拐回卫生间洗脸。 　　下次的抱抱要酌情取消了。 　　他穿好西装打好领带，把自己收拾得干净利落才出门，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上了出租车。 　　挤公交容易把服装弄乱，毕竟今天是面试——他还是需要重视一些。 　　“唉，堵车了啊。” 　　丛郁正低头回想着面试措辞，身边的司机一声叹气，拉起了手刹：“小伙子你运气……不太好。” 　　“……” 　　丛郁皱着眉头去看，但前边被堵得死死的，什么也看不出来。 　　“师傅，麻烦您绕路吧。”丛郁拿出手机查着地图，“我今天有面试，还是挺着急的。” 　　“行，不过这边儿好像也不太好绕……” 　　丛郁满口跟他道着歉，顺便想查查这边的堵车情况。 　　毕竟这么大规模的堵车一般都是有大型事故的。 　　他点开微博，果真，已经在热搜里有了消息：东北大哥帮忙疏通交通堵塞。 　　……嗯？ 　　这走向怎么不太对？ 　　丛郁被勾起了点好奇心，点进了热搜。 　　置顶的那条是一张照片配上简短的文案。 　　而照片中，丛郁堵车的这个路口两辆大车相撞，旁边还停了一辆军牌车，一个极高的大汉在人潮中鹤立鸡群。 　　而网友……纷纷在吐槽这位大哥说话的口音太好笑。 　　无论过程如何，丛郁最终还是准时准点到了场，并且在HR的“盛情招待”之下迅速被安排入职。 　　这公司的老板听说也是前一段时间空降下来的，不过能力极强，果决的手段让几个不老实的员工都收了心思，安安分分做着打工人。 　　丛郁小心翼翼收拾整理手里的员工资料。 　　“哎，你是新来的？” 　　旁边跟他挨着的应该是个实习生，小姑娘家看起来性子不错，见丛郁回应就兴奋地拉着他谈天说地。 　　“……” 　　“听说今天还有对手公司派人来交接订单呢。” 　　“……” 　　“哎呀你怎么才来！”小女孩儿没等到丛郁说话也不恼，只当他害羞，随即一抬眼睛看见匆匆跑进来的另一个少年。 　　“起晚了起晚了。” 　　那少年摸摸鼻子，讪笑一声，随后走过来大大方方跟丛郁握手：“你好，我叫辛允，是这里的实习生。” 　　丛郁握了握那只手。 　　他抬头，目光撞进对方的眼神里。 　　“唉，别这么警觉嘛哥哥，我就是觉得你看起来很靠谱……”辛允一番话说到一半，自己都有些接不下去。 　　丛郁明显在对方眼睛里看到了湿痕。 　　他从口袋里拿出纸巾递给辛允，对方下一秒就露出来阳光灿烂的笑容：“果然还是哥哥最温柔啊。” 　　“……” 　　“咳。” 　　一声轻咳，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是个面容英俊的年轻人，意气风发，目光在屋子里扫了一圈，精准定位到丛郁脸上：“小……呃，这位朋友，你们的总裁办公室在哪里？” 　　丛郁：“……” 　　他开始怀疑自己进入的这家公司正经与否了。 　　“哎呦我的陆少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从后边慌慌张张跑来的另一个员工上前，不好意思地对着办公室的大家点头：“我家陆少刚刚就职，今天第一次来交接……请多担待哈。你们忙，你们忙！” 　　他絮絮叨叨地道完歉，还没等带着自家少爷去找总裁办事，再一抬头就看见那边传闻中的左万少爷整理着领带已经信步走来。 　　“……” 　　这叫什么事儿啊。 　　他苦着脸：“左总您好，不如……” 　　“不用，也没太多事要交流。” 　　左万已经露了面，直勾勾盯着丛郁：“你是新来的？” 　　“……” 　　丛郁嘴角抽了抽，点头。 　　“正好，我这边有些事情要跟你讲。” 　　左万朝他伸手，“来听听？” 　　丛郁觉得自己在头疼。 　　不知道是真疼、还是他的错觉，事实上从他上次一觉醒来过后他的头痛就没断过，他几乎已经麻木了。 　　“好。” 　　在其余人，尤其是辛允和陆然的注视之下，丛郁起身跟上。 　　窗明几净的办公室内只有左万和他两个人。 　　丛郁双手交叉撑着下巴，在办公桌对面坐着和左万面对面。 　　一时之间，这片小小的空间竟然只剩下了呼吸声。 　　“……总裁，您有什么要说的？” 　　“我要说，”左万想着自己来这里前，那个奇怪声音对他说的话，“我不只是喜欢你。” 　　丛郁：“……” 　　那声音告诉他，丛郁可能会暂时丢失记忆，不过问题不大，是整个躯壳穿梭时空导致的后遗症。 　　只要他能给予对方足够的刺激—— 　　“我……” 　　丛郁脑袋里好像突然被塞满了。 　　突然涌入的巨量信息让他忍不住抓起头发，光怪陆离的景象在脑内如信息爆炸一般侵入。 　　末世、剧本、异能、丧尸？ 　　还有那些……让他熟悉的名字。 　　他是怎么回来的？ 　　对了，就是那一日清晨，突然有个声音告诉他，他必须要回去原本的世界了，就给他道别的时间只有十分钟。 　　而当时的他坐在床前犹豫了一半的时间，还是放弃了当面道别这种愚蠢的做法。 　　想着大家对他的照顾，想着来自这些可爱的人对他的感情，他最终平静地写下道别信件后离开。 　　丛郁趴在办公桌上，半晌抬起头，再看向左万时，觉得自己好像又成了那个本该无名的炮灰。 　　可是一切又好像都不同了。 　　至少，他自己终于走出了牢笼。 　　“让我说完。”左万难得强硬，一双熠熠生辉的眸子凝视着丛郁。 　　他能从对方眼神中看出，这就是他等了许久的人。 　　他，还有其余的几个人，大家都是在不同的时间线来到这个世界的。他本人已经在此又生活了三年，而在这之前，应那个声音的要求，他们都不能和丛郁见面。 　　丛郁怔楞看着他。 　　左万张口，低沉声线里都是缱绻的余音：“我爱你。” 　　“……” 　　“……你可以不给我回应的。”左万等了几分钟，最终还是忍不住继续道：“我不急一时的回应。我想要的是……” 　　“不，总裁先生。”丛郁朝他笑起来：“我只是觉得，事情都结束了……对吧？”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 　　又一个不伦不类的故事产生了…… 　　明天全部番外放出，只有番外一是现实世界，其它两个都是if线：如果丛郁没有【被强迫】回到自己的世界。 　　请大家根据喜好选择观看owo 　　给自己撒fafa！ 　　—————— 　　本来打了很多有关攻受的解释，最后还是删掉了。 　　作者君的确很不会写文，故事平淡无趣，非常感激能看到这里的大家。 　　至于这本的逻辑问题， 　　我尽可能圆了一部分，剩下的实在不知道怎么改。 　　特别是何融天的死，如果不是强行给攻宝开挂我真的杀不死他了。 　　下一本会开美人攻和霸总的小甜饼学一学写感情线， 　　提前说明，下本的攻大概会瓜不洁，受双洁。 　　之前忘记加在文案上了，现在已经加上了，有雷这个的姐妹赶快弃坑保命QAQ 　　什么时候开就随缘啦。 　　希望到时候大家还愿意来看。 　　谢谢大家（鞠躬） 　　最后提前新年快乐啦！ 第69章 番外一 　　“喜欢吗？” 　　丛郁慢吞吞地关掉正在使用的软件, 低头看被放在办公桌上的手表。 　　那是他托左万帮忙选的。 　　表盒精致到边边角角都充满了细节的设计感，打开盒子，里边的石英手表更是处处泛着完美的光泽，表盘里还有特殊的设计师签名。 　　他面无表情：“喜欢。” 　　左万忍不住笑了, 丛郁的喜好从未变过。他曾和丛郁一起去商场挑西服时, 见到了对方两眼发光看这款手表的模样。 　　没等他再多说几句, 丛郁就把表推了回来：“下班再给我吧？” 　　“……” 　　“您的部下布置给我的工作我还没完成, 有什么事我们之后后再说好吗？” 　　“……李经理布置的？” 　　丛郁摇头：“虽然是他, 但这是正常的工作量, 请你不要随便干扰。” 　　左万：“……” 　　四周刺来的目光带着试探，左万一抬头, 艳丽的脸上是不苟言笑的寒冰：“别看了，工作。” 　　说罢，他低头，目光带上了几分无奈：“那么, 下班时我来接你。一起去吃晚餐？” 　　丛郁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他卡里剩下的余额：“公司的员工餐就行，你可以和我一起。” 　　“……行。” 　　- 　　就职、升职，这是一个正常男人应该走的人生道路。 　　攒钱、买房、娶妻——嗯，最后一条暂时划掉。 　　丛郁破天荒用公筷夹了一筷子西蓝花塞进左万碗里，低头继续吃饭。 　　他们两人……应该是在交往。 　　如今已经是他从那场末世梦境中醒来的半年过后, 若不是自己曾经的队友，都一一出现在他身边, 他大约真的要把那些经历当做了梦。 　　虽然这些人一个个带着记忆，跑来这个世界找他确实让他惊讶就是了。 　　丛郁当然记得自己临走之前对左万许下的承诺。 　　他并不是没有感情的石头，在这人一步步小心呵护之下理所应当地认为自己应该给出些正面的回应，因此在今年的白色情人节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左万的交往请求。 　　丛郁等了半天没见左万开口，最终还是决定自己把话摊开来讲：“今天那只表多少钱？” 　　“……一百三十万？” 　　左万还是没敢把设计师签名要加钱的事情说出来, 少报了一百万。 　　丛郁停住筷子：“……” 　　他只是想让左万去帮他挑一块能带得出门的手表，但显然他忽略了两人之间的阶级之差。 　　“丛郁，我们是恋人。” 　　左万抿了抿唇，郑而重之地坐好，双手叠放在桌上，像个认真听课的小学生：“恋人之间根本不用在意这些钱财。 　　难道你还没有意识到，我目前是公司总裁，未来会是公司的董事长吗？” 　　“我当然明白，因为上午我还在做着你的部下分发给我的任务。” 　　丛郁理所当然道，随后停顿一会儿，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耳朵忽然红了：“等晚餐过后，我们去看电影怎么样？” 　　- 　　左万对于他少有的主动邀约，自是欣喜若狂地应下。 　　两人在电影院选了一部悬疑解密的电影，共享着一桶爆米花，在选定的位置坐好。 　　频频侧目的左万始终注视着对方粉红色的耳朵尖。 　　影院并没有什么灯光，全靠荧屏亮起的丝丝光线衬托，原本该是粉色的耳尖被光晕成了血红色，让他禁不住地想要伸手去触摸。 　　他根本想不到幸福会来得这么突然。 　　嗯……如果丛郁能够不遵循他心里的那些条条框框就好了。 　　什么交往多久拥抱、多久接吻，多久本垒。 　　趁着电影还没开场，他垂眸瞥一眼两人之间碍事的那桶爆米花，一把将其拎来自己这边，就连洒出来几粒也没有去管。 　　丛郁疑惑回头，正对上左万被偏光打得深邃的迤逦面容。 　　左万：…… 　　他就想偷偷亲一下。 　　两人已经按照丛郁的计划走过了接吻的那一步，但对于丛郁来说这件事情就好像……例行公事，而非情之所至水到渠成。 　　尽管他在心中告诫自己很久，不应该去怀疑两人的感情——但在对方一次又一次的冷水之后他还是免不了患得患失。 　　何况两人身后还有虎视眈眈的一大票人，就在等着他们分手。 　　丛郁抬手，竖起一根手指，在他唇边比了比：“能不能先让我说？” 　　左万眨眨眼，点头同意。 　　“如果我们还在你的世界里，所有的一切都要从头开始。”丛郁往后退了退试图让阴影遮住自己的脸，“我们之间就没有身份之差。” 　　“而在这里，你是权势滔天的公司继承人，我只是一个连饭都要吃不起的穷人。” 　　“可是——” 　　左万试图向他重复自己“恋人”的那一套说辞。 　　他也是带了自己的壳子直接空降在这里的，有着一对豪门父母，他也早已和父母出柜成功。 　　并且托了他原本就是家中公司继承人的福，掌管企业是他从小就在学的东西，即使空降这里他也丝毫不慌。 　　只要丛郁愿意，他们随时可以结婚。 　　“别。” 　　丛郁垂了垂睫毛，“我不再是之前那样懦弱了，但我也仍然有一套自己的生活规律。” 　　“就像你曾经问过我的，为什么不要多余的工资，为什么还要从底层做起，业绩足够了才升职。” 　　“因为我也是个独立的人，不是你的附属品，更不是你的所有物。” 　　“左万，你是了解我的。”他在左万逐渐严肃的神情中仍然一脸认真，“我们可以属于彼此，但不能附属于彼此。” 　　电影已经开场，音响发出的巨大声音盖过了两人交流时刻意压低的声音。 　　左万向后退开些许，约莫是泄了气：“我们要一直这样下去吗？” 　　幸好他在面对丛郁时总是有着打不死的小强精神，尽管如此，也还是趁着丛郁不注意，强行凑过去偷了个吻。 　　“没关系，你的想法最重要。” 　　事实上他一向都是懂丛郁的。 　　对方的意愿他当然明白，只是…… 　　或许在这场感情里，他用情比对方深、比对方久，早就将丛郁规划在了自己的未来里。 　　他顺手又把刚刚被他拿走的爆米花塞到丛郁面前，连带着把奶茶也扎开口子放在两人之间的杯架里，正前前后后地忙着，忽然听到旁边的丛郁似乎说了些什么。 　　但那声音太小，他实在没听清：“什么？” 　　丛郁停了半天，终于鼓起些勇气趴过来和他咬耳朵：“我还想要攒钱的。” 　　“攒钱？” 　　攒什么钱？左万茫然了。 　　他委实想不到这家伙有什么攒钱的必要。 　　丛郁的存款他当然清楚，除非他想买房买车，他是真的没有必要存下很大的款额。 　　但是感受着丛郁贴在自己面上的温度，他转了转眼睛，突然发觉对方的耳朵正红的要滴血。 　　于是他的心底忽然就出现了某种可能性，这样的可能性让他心软得一塌糊涂，强行忍住了凑过去、舔咬对方嫩生生耳尖的冲动。 　　怪不得丛郁会带他来电影院。 　　这里灯光昏暗，丛郁还当他能够隐藏自己说话时面上的绯红。 　　“……结婚。” 　　丛郁一本正经。 　　只是他颤抖的声线还是暴露了他的不安。 　　他张张口，还想说些什么，就被左万大力地勾着下巴转过头去旁若无人地接吻。 　　唇瓣滚烫相贴，舌尖湿软相缠，急速升高的温度几乎要把两人灼烧。 　　丛郁急促喘息着，等对方终于吻够了、一路贴着他的面颊舔吻到耳垂，发出的声音低沉得让他心颤：“跟我结婚……” 　　“不用聘礼。” 　　他自会带上资产，连人带财全部献给这个认真得过分的人。 　　“我一直都是你的。” 　　“只会是你的，也只能是你的。” 第70章 番外二 　　“丛郁？” 　　已经是丛郁起床的时间, 而这家伙的屋子里还没有丝毫动静。 　　想到几个小时之后大家还需要经历的宴会，尽管有些不安，左万还是老老实实地站在门前，又抬手敲了一遍门：“我们要起床准备了。” 　　“哟, 他还没起床啊？” 　　擦着头发路过的任辰卓毫不在意地裸着精壮的上半身, 路过的时候抖动的肩膀带得斜方肌暴起青筋。 　　左万头都不想回, 仍然面朝着丛郁的房门, 像是在面壁思过：“你把衣服穿好。” 　　“……” 　　什么人嘛。 　　任辰卓嘁了一声, 还是回去卧室勉强套了件居家的短袖出来。 　　他也知道丛郁……估计是不会想看那么多。 　　“……丛郁。”左万最后敲了一遍房门, 皱着眉想要发动异能直接开门了，下一刻房间大门倏然打开, 屋子里溢满的阳光给背光而立的丛郁镀了一层金边。 　　“来了。”丛郁往旁边让了让，允许他进门。 　　左万这才注意到他发型凌乱，衣服也还是浅灰色的居家服，显然是刚从床上爬起来, 不由有些担心：“没事吧？” 　　现在已经过了七点将近半小时，这家伙才刚刚勉强爬起来。 　　别是……病了。 　　“当然。”丛郁点头，又摇头，说完之后弯腰看床头柜的手表，又像是跟自己重复一遍那样：“当然没事。” 　　“醒了啊小朋友？” 　　任辰卓又一次冒出头, 扒在门缝露出半张脸：“快来，挑衣服了。今天可是得从了你的意, 穿点儿正式的！” 　　幸而丛郁在这些天已经在左万的带领下，定制了几套高级西装——至于金钱问题，那是左万需要考虑的事情。 　　灾难之后的重建社会需要各式各样的高级人才。 　　丛郁他们小队更是无论原本身份高低，都因为在抗灾过程中起到的关键性作用而被重用。 　　他本人被调度到国家财政部门工作，任辰卓晋升了军衔。 　　而像是左万和陆然这种, 丧失了父母的企业继承人，政府甚至给了他们一笔不菲的启动资金用来重建商业帝国。 　　至于今天的宴会…… 　　丛郁他们接受了表彰，又在任余贡的带领下发表了演讲，无非就是对于这次国家创伤过后重建的期望和感言。 　　当然，与之相比，娱乐新闻那边反倒是更关注另一张照片：在陆然演讲的时候，丛郁和左万的手是紧紧牵在一起、十指相扣的。 　　“小！兔！子！” 　　陆然看到那张照片心都凉了半截：“你你、你们、在一起了？” 　　这会儿只有丛郁独自安静地在房间里坐着看书。陆然低头看了一眼，国家历史？ 　　他没放在心上，而是一心专注于丛郁的回复。 　　“还没。”丛郁并未抬头，想也知道陆然此刻定是一张天塌地陷了的蠢脸。 　　“那这是什么啊啊啊？！” 　　不等丛郁回答，后边左万已经轻手轻脚推开了门走进来：“他紧张。” 　　“……” 　　“我安慰他罢了。”左万理所当然拍拍他的肩：“让一下。” 　　陆然懵逼起身，旋即左万光明正大往他跟前、准确讲是丛郁身边一坐，低头去看丛郁手里的书。 　　而丛郁刚好翻了个页。 　　“历史文献啊……”左万轻轻用指尖敲了敲散发着油墨香的纸页，抬眼看陆然，像是不理解似的皱眉：“你在这里干什么？” 　　“……跟你干一样的事情。” 　　不就是过来摸摸蹭蹭贴贴，他们几个都是这么干的，丛郁也早就习惯了。 　　毕竟心态稳定、未来也变得安定，他也就不会那么抗拒和这些人的深入接触了。 　　“任辰卓刚才叫你去帮他整理资料。” 　　左万气定神闲地歪头指了指门外。 　　“整什么资料？为什么不能是你去整？” 　　“之前被科研所隐瞒的药剂配方。” 　　说这话的时候，左万微微侧目去看丛郁，见对方果真提了些兴趣，这才继续悠悠道：“任辰卓说你的异能比我的好用。” 　　等陆然撇着嘴出了门，他才回头对上丛郁的眼睛。 　　“科研所隐瞒的药剂配方不是早就被销毁了吗？” 　　“嗯，对。”左万理直气壮，站起来去反锁了门，“可是他信了，我有什么办法？” 　　“……” 　　“丛郁，来聊聊你的事情？” 　　“……好。” 　　左万的目光重新投向对方手里那本历史记录，“宴会那天早晨你比往常多睡了半小时。” 　　“开门时你刚从床上爬起来，却毫无刚睡醒时的朦胧之意。” 　　“所以半小时前你就醒来了，却一反常态地躺在床上。” 　　他每说一句，丛郁就往后缩上一分，最后索性拿起了书本挡脸。 　　“现在你又在看这样的历史书，而在这之前你的兴趣都在——”他朝着一墙壁的书架耸肩：“时间管理和财务管理。” 　　“我有了新的兴趣。”丛郁默默把书从脸上移下来一点，露出一双小鹿一样的杏眼。 　　“丛郁……我有没有说过，你的眼睛骗不了人？” 　　“……” 　　“所以，已经到了现在了。”左万走到他面前，蹲下，自下向上抬着头看他：“灾难结束了，你也有了新的……家。” 　　“还有什么隐瞒我的必要吗？” 　　丛郁还是不说话。 　　为此左万不禁失笑，上前轻轻抽走了他手头的书，下一瞬却看见了丛郁瑟缩着肩膀试图遮挡面颊的模样。 　　他脸红的厉害，连带着脖子和耳朵都染上成片的粉色，也依然倔强地抿唇，看向旁边的地面。 　　“那我就放心了。”左万抬起手臂揉了揉他的耳朵尖：“至少不会是什么坏事。” 　　“……我想留下。”丛郁喃喃道。 　　“你当然可以留下。”左万起初还没太明白，担心自己态度表露得不够，他甚至试图去执起对方僵硬的手：“我想让你留下。” 　　丛郁俯身，探手，把床头柜上的便签本拿过来，定定地看着它：“那天早上有个声音问我，是想要选择继续回到现实，过我原本的生活，还是留在这里。” 　　“我连告别的话都写好了，但它突然让我看了一遍我过去的生活。” 　　丛郁一点一点地把自己看到的画面描述出来，他父母曾经的歇斯底里和不闻不问，身边朋友逐一的沉默和背叛，来自同事和上司的欺压。 　　他忽然想不明白这样的生活，究竟为什么他要回去重新忍受。 　　“所以我和它说了我想留下。” 　　丛郁被左万的目光看得更加羞耻，忍不住把两条腿也盘上了床，“但它又问我，如果我回去之后，从前的一切都会改变呢？” 　　“……” 　　“我会有更好的生活，也有了勇气摆脱现状。” 　　“可我最后还是放弃了。” 　　左万唇边已经不住地勾起了笑意。 　　他已经想到了，丛郁会给他的回答。 　　“我想……”丛郁一边忍不住头晕脸烫，一边却是满眼的认真和谨慎：“为了你们，留下。” 　　了解历史也好、努力去做国家分配的工作也罢，他想要认认真真地在这个世界生活下去。 　　左万在他给出的便签上看到了清秀的正楷体： 　　“我要回家了，谢谢你们一直以来的照顾。” 　　“我很喜欢这个世界。” 　　“更喜欢的是你们。” 　　“再见。” 　　他起身，一步步上前，忽然单膝跪在床上，一手将他试图抽走的手腕扣在柔软的床铺。 　　身高和体型的差距给丛郁带来的是溢满的压迫感，贴近的面容放大，能让丛郁在那对流光溢彩的眼眸中清晰看到自己的倒影。 　　“你愿意为了我留下吗？” 　　左万贴近了他的唇瓣，声音温柔。 　　“愿意。”丛郁眨了眨眼，顺势躺下。 　　直到左万钳制着他的双手，也轻轻压上来之后，他才偏头凑在对方耳畔。 　　“但是……” 　　感受着下半身稍微顶住了自己的某个部位，他忍不住气闷地鼓了鼓脸颊，“一周牵手，一月拥抱，三月接吻，半年本垒。” 　　左万：“……” 　　后边两个暂且不论。 　　前边两项，他们似乎已经做过很多回了？ 　　甚至算上他曾经偷来的那些吻，他们之间该做的不该做的本也就做得差不多了。 　　现在关系没有进一步他就不提了，怎么还倒退回到了陌生人的状态？ 　　“对。” 　　丛郁理直气壮：“从现在起，按照上述条例执行。” 　　“那这个呢？”左万挑眉，将手指摸索着上移，和他十指相扣。 　　“下次不许了。” 　　“……那，这个呢？”左万低了低头，轻轻舔吻他的唇角。 　　丛郁：“……” 　　“下次！不许了！” 　　左万忍了许久才没有笑出声，然而胸腔嗡鸣的震动却还是暴露了他的不理智。 　　见丛郁瞪着眼睛看他，他才终于轻咳一声止住笑意：“好。” 　　“下次，再说。” 第71章 番外三（全文完） 　　灾难过后五个月。 　　最近的新闻版块被“药剂”和“清除异能”这样的关键字霸了版。 　　最新研究出的药剂作用极其稳定, 无论是丧尸、变异丧尸，又或者是异能者，只要注射了药剂就会回归成为普通人。 　　全民对于几个月前的那场灾难的关注也极大幅度地降低，取而代之的是担忧自己身上携带的异能的去留。 　　大多数异能者不愿意被清除异能, 而普通公民则全民请愿, 希望将异能者们的异能废除——这很好理解, 作为一个普通人类, 谁都不喜欢被其他人有意为之地分出个三六九等。 　　国家对此则是快准狠地决定将痛点切除：他们率先透明公开了高层的异能者名单, 接着通过全网直播为这些高层清除了异能, 让他们回归了普通人的身份。 　　有些激进的公民甚至认为这是一场“退化”—— 　　“想啥呢。”任辰卓坐在自己老爹旁边儿，看着新闻报道直拍大腿, “这是非得让国家再来一次人体实验呗？” 　　任余贡不做声。 　　年轻人嘛，好不容易有了新鲜的能力，还没开心几个月就得被按头消除能力，不开心也是正常的。 　　他拍了拍任辰卓的肩膀, 正要跟这臭小子说他们两人被安排的注射药剂的时间，忽然看见对方摸出手机，低头愣愣地看屏幕。 　　“丛郁的？” 　　知子莫若父，任余贡草草一眼就看出这兔崽子在看谁的短信。 　　“左万。” 　　任余贡一挑眉，重新问：“那就是丛郁的事儿？” 　　“……老头子你别嚯嚯我了。”任辰卓苦笑一声：“左万说, 丛郁生日呢。” 　　军方的事情忙完后，丛郁自然也就不再在他家留着, 而是去了外边另谋出路。 　　起先丛郁还自己在外租了房子，没过多久却又搬去了左万那里—— 　　听说，这两人还是在一起了。 　　果然，在一起了。 　　他叹了口气：“老头子，我先去接顾秋和辛允他们。中午应该不回家吃饭了, 去给丛郁过生日。” 　　前些天，顾秋和辛允接受了新的药剂注射，已经确信他们恢复了常人身份，只要把他们接回，这件事就算是了结了。 　　也算是解开丛郁一桩心结——对方这两天都在心心念念地问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他们接回来。 　　“刚从里边出来就是他的生日啊。” 　　顾秋坐在后边，拿着任辰卓给他的新手机鼓捣。 　　辛允则是把手机放去了一边，“我想给哥哥准备生日礼物！” 　　“礼物？钱呢？”顾秋瞥他一眼，自己继续在屏幕上扒拉，却是莫名其妙地紧张，一直重复着锁屏、解锁这个过程。 　　“……” 　　对哦。 　　辛允一噎。 　　他和顾秋两人现在都是身无分文的穷光蛋，刚从隔离房里出来，还没等国家安排，就马不停蹄坐上了任辰卓的车。 　　“得了吧，你俩去到场他就开心得很啦。”任辰卓猛打方向盘，绕过这个转盘之后的郊区就是左万他们家，“他想要什么东西，左万还不得都给他备齐了？” 　　空气凝滞。 　　这话听起来，怎么感觉……还挺有歧义的？ 　　辛允往前坐了坐，状似不经意间趴在任辰卓后座，却是从后视镜里观察起来任辰卓的脸色。 　　“嗐，你们还不知道。”对方微微眯了眯眼睛，好像是想要掩盖什么，辛允却还是从其中看出了几分不同寻常的不甘：“他俩，几个月前就在一起了。” 　　顾秋手一抖，手机没拿稳摔在了地上。他面无表情地重新捡起来继续拨动屏幕，拇指的动作却更加上了几分烦躁。 　　“哈哈哈哈任大哥你这玩笑，可一点也不好笑啊。哥哥……怎么会……” 　　辛允尬笑着试图得到一个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解释。 　　“跟你们开什么玩笑呢。” 　　“……原来是真的啊。”辛允抓了抓头发，把颤抖的声音压下去，又嘻嘻哈哈笑起来：“我们什么时候能到？” 　　- 　　北欧风格装修的双层小别墅里，本该稍显清冷，却因为丛郁异常充足的装扮欲望，而摆满了具有生活气息的小物件。 　　丛郁在客厅的懒人沙发里窝着，手里捧着装了热牛奶的马克杯，勾着头去看在流理台前忙碌的左万。 　　今天事实上应当是他的工作日，但他花费了不少口舌去和上司请了个假，就因为任辰卓说顾秋和辛允今天也会来。 　　请假，在他从前的人生里，被他的父母设为了绝对禁区。 　　毕竟他曾经顶着39度的高烧进行过期末考试，以三分的差距领先年级第二，而在那之前他比年级第二多出来的分数绝不会少于30。 　　丛郁把最后一口牛奶喝掉，拿了杯子去水槽旁边，随手把杯子扔进左万正清洗着的玻璃杯堆里。 　　结果或许是力度大了些，水花溅出，迸得满地都是，连带着一些带着泡沫的污渍也飞了出来。 　　左万眉头也没皱一下，本能地把丛郁往背后拢了拢，随后动作极快地将手里的各色物件洗完，回过头来勾着丛郁的下巴交换了一个轻柔的吻。 　　“中午在家聚餐，晚上一起出去玩。” 　　他又在对方唇角轻轻啾了一下，等丛郁终于忍不住微笑起来才继续询问：“中午想吃什么？” 　　“家常菜。” 　　这个范围可大了去了。 　　左万无奈地塌下肩膀，再向对方看去。 　　“好吧。”丛郁耸肩妥协：“好吃的家常菜。” 　　“……” 　　“……红烧……小黄鱼？”丛郁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话不太对。 　　“还有呢？” 　　“可乐鸡翅？” 　　“……还有呢。”左万笑着看这家伙蹦豆子似的往外蹦菜名。 　　分明比他还要大上两岁，很多时候的行为举止又可爱得让人发笑。 　　他有些时候对丛郁那对素未谋面的父母恨之入骨，恨他们害得丛郁被欺负了二十年。 　　而又有些时候竟然迷茫地对此感到感谢——若不是丛郁身边曾经存在的那些垃圾，他也永远没有机会去珍藏他只对自己流露出的这一面。 　　“……想不出。”丛郁终于恢复成了面瘫脸，“你做就好，我只要家常菜。” 　　左万明白他只是太喜欢家的感觉，先前也不过是忍不住逗弄丛郁：“好。” 　　和丛郁在一起的这些时间，早就把他的厨艺练得炉火纯青，区区家常菜自然不成问题。 　　自觉商议完了一件大事，丛郁懒洋洋地往台边一靠：“你有帮我和他们提到不要礼物吗？” 　　“当然。” 　　“那就好。”丛郁停顿几秒钟，转身去角落的储物柜拿了各式各样的蔬菜种子出来，逐一摆在台前，催生。 　　他和左万的药剂注射被安排在了一周之后，也就意味着从此他都没了这种方便的能力。 　　正默默不舍的丛郁没看到背后左万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神：“为什么会不要礼物？” 　　“唔，这几种菜都要炒。”丛郁冷漠抱了满怀的新鲜蔬菜扔进刚刚被收拾干净的水池。 　　有问题。 　　左万眯了眯眼睛，一步上前，仗着体型差把丛郁抱在了怀里去咬他软乎乎的耳垂：“为什么不要礼物……？” 　　怀里的兔子完全僵住了。 　　左万仍是想笑，反正他见了这个人就总是忍不住笑的：“说呀。” 　　叮咚—— 　　丛郁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整一把自己的卷毛，跑去开门。 　　留下左万在背后若有所思摸了摸下巴。 　　“小兔子生日快乐！！” 　　陆然手里拎着个巨大的蛋糕盒，也仍然单手揽着他的背和他抱了抱。等丛郁认真地弯着眼睛道了谢，他才让开些身子到一边去：“看看谁来啦~” 　　后边跟着的三个人一一进门，左万歪头看了看，立即整理跟着去了门前宣示主权。 　　这些人在丛郁面前都乖得很，可是一旦单独和他对上…… 　　想着来自陆然和任辰卓的那些明里暗里的“祝福”，他微微一笑走上前把丛郁重新牵了回来：“谢谢你们能来。” 　　陆然白他一眼，把蛋糕放去桌子上：“谢什么，又不是给你过生日。” 　　丛郁动了动脱开他的手，还没上前，先被蹦跳着冲过来的辛允抱了满怀：“哥哥！呜呜呜哥哥有没有想我！” 　　“……” 　　本来是有些想的，被这小屁孩儿一幢，顿时就把那点儿念想给撞没了。 　　“想你啦。”辛允太知道丛郁的性子了，嬉皮笑脸地退开就当刚才只是玩笑：“生日快乐！” 　　“手给我看看。” 　　丛郁扯过他的手臂，把袖子撸上去，手腕的位置果真有一组粉色的齿痕。 　　这还是他当时失控时给对方留下的伤疤。 　　“……对不起。” 　　这句道歉迟来了小半年。 　　他抬头，对上后边顾秋平静的眼神，又一遍道歉：“对不起。” 　　“别啊哥哥！”辛允立马就心疼了，手忙脚乱把袖子放下，“这是哥哥给我留的痕迹呐哈哈哈哈哈，有什么可对不起的？” 　　“你们悲春伤秋的时候也差不多该过去了嗷。”任辰卓大咧咧往里边走，“今天就该高兴，剩下那么多屁话等回头再说吧！” 　　- 　　既然是生日餐，除了寿星四处游走着探头探脑，其余一众人都在各司其职地忙碌着。 　　丛郁的教养告诉他，其他人在厨房忙碌时，贸然前去打扰并不礼貌。 　　但这些乐意纵容他的大佬们一个个敞开了怀抱，可了劲儿地诱惑他：“红油鸡丝刚刚拌好，来尝尝？” 　　丛郁抿唇，后退一步，想要先去看看属于自己的生日蛋糕。 　　“很香的！” 　　陆然端着漂亮的玻璃碗试图把丛郁引诱来：“反正迟早都要吃嘛。” 　　“……” 　　丛郁吞了吞口水，上前一步，伸手，随后手心里就被塞了一根串好的海带包肉。 　　“陆然，油都要滴到地上了。” 　　顾秋看着丛郁把东西吃了下去才满意回头，顺手把陆然又推回去继续做菜。 　　“……拜托，刚才连肉馅都搅不好的到底是谁啊。”陆然无语瞥他一眼，最后还是把玻璃碗塞给丛郁：“想吃就先去，这边脏。” 　　丛郁摇摇头，趴在任辰卓和左万两人中间探头。 　　这两位都在负责主菜，无论是处理鱼虾还是果蔬都极为娴熟，就连刀工也漂亮得很，好像能把那些食材片出花来。 　　他自己当然也是会做饭的，但按照曾经父母的要求，也只能做出些勉强入口的简单饭菜——因为学得多了会耽误学习和工作的时间。 　　所以此刻，被切后炸成章鱼形状的小香肠、又或是松鼠鱼，都足够让他目不转睛地盯上许久。 　　左万看得有趣，给他投喂一口香肠之后正想趁机偷吻，手上还没动作，丛郁就被任辰卓一揉头发吸引了注意力。 　　他眯着眼睛抬头，任辰卓在和丛郁说话期间还顾得上朝他微笑一瞬。 　　却怎么看都不怀好意。 　　不想在今天发飙的左万默默压下情绪，心里想的却是该怎么在之后的日子找回场子。 　　“你们两个，这就算是定下了？” 　　听着任辰卓的疑问，丛郁红着脸点了点头，总算是下定决心从厨房逃走，去看自己心心念念的蛋糕。 　　这种场景交给左万来就好。 　　等人向着客厅的方向跑远，打开电视，确定那边听不见声音了，左万才把刚才一直挂着的礼貌微笑垮下，点头。 　　“唔，左哥，你这事情……可是有点先下手为强的意思了？”辛允状似不经意地随口问话，但是在左万听来无疑就是挑衅。 　　他也不想多说，“我觉得没什么问题。” 　　“是吗？” 　　“嗯。” 　　左万面无表情地从冰箱拿出酱料：“你们和他，也都是好朋友。” 　　他特意加重了好朋友三个字的语气，其中意图再为明显不过。 　　顾秋继续捣鼓着手里的汤锅，目光却是放空的：“当然，我们大家也都是朋友。” 　　“朋友在某些时候，也不能无底线退让。”左万轻描淡写接下他的话，再抬头时脸上就都是完美的笑意：“午餐准备的差不多了吧？” 　　他承认这支小队一同经历了一生难忘的生死相伴，但关乎于丛郁，他却是不能让步分毫。 　　等大家一同应了声，他才继续开口：“丛郁的生日，我邀请了你们，就是想要他开心。” 　　换句话说，也只是为了他开心。 　　辛允将这句话暗含的意思提炼出来，不太明显地撇了撇嘴。 　　“所以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就都别提了。要提，也不是今天。”他脸上的笑意丝毫不减，率先端了手里的鱼离开。 　　丛郁对于这些人之间的暗潮汹涌一概不知，在大家拉了灯为他唱生日歌的时候还许了愿望。 　　希望大家都能开开心心地生活下去。 　　而在今天之前，他从来不知道原来生日原本就该是这样热闹的—— 　　能遇到他们，真的太好了。 　　- 　　已是傍晚。 　　深蓝和火红两种颜色奇妙地在天边交融，丛郁坐在电脑前盯着外边的风景。 　　在他固定的工作时间，左万一般是不会进来打扰的。对方会在临近他睡眠的时间敲门进来，索要一个晚安吻后再搂着他睡觉，乖巧地遵循着他的所有意愿。 　　但今晚……似乎有些不同。 　　左万一早问了他晚间的规划，在下午带他去约会归来后就总有些神神秘秘的。 　　今天的生日假他也确实是没什么多余的工作需要做，因此这会儿也就安静地坐在这里看风景发呆。 　　他需要一定的时间来独处，用来放空自我，排除塞满脑袋的那些工作和日程表。 　　颇有节奏感的敲门声响起，丛郁从空想中回过神来，托着脸不在意地喊了声“进”。 　　他的房门一向都不锁，总归左万也不会过多打扰他，还愿意给他保留了足够的个人空间。 　　只是，这次，房门被无声推开之后，原本房间里暖黄色的壁灯却轻响一声，熄了。 　　窗外的光线艰难地照进来些许，让丛郁一时间不能适应地揉了揉眼睛，借着微弱的光，执着地伸手想要打开台灯。 　　“嘘。” 　　带着清爽薄荷味道的怀抱蓦地将他拢进了胸口。 　　黑暗中，对方愈演愈烈的心跳声如擂鼓，隔着血肉温热地响在他耳边。 　　一声一声的，引得他呼吸都放轻了。 　　不妙。 　　丛郁本能预知到了什么。 　　他小幅度地动着脑袋，却只是像小猫一样，把毛茸茸的发旋贴着对方的下巴蹭了蹭。 　　“丛郁。” 　　“嗯。” 　　“我们是五个月前在一起的。” 　　“……嗯。” 　　“你答应的那些……恋爱条约？”说到这里时，左万忍不住闷笑一声，埋头将双唇贴在了对方温热细嫩的脖颈：“什么时候可以执行？” 　　他原本是可以等的。 　　直到今天，发觉那些虎视眈眈的饿狼仍然在背后潜伏，他才终于等不下去了。 　　“半年，六个月。” 　　丛郁推了推他的脸：“还有一个月呢。” 　　然而埋在他颈间的脑袋却一动不动，自顾自细细地吮咬起那些敏感的肌肤：“可是今天是你的生日。” 　　“唔——又不是你的生日！” 　　丛郁被他的舔咬惹得发出了细小的声音，顿时炸了毛，动作大了些挣扎起来。 　　奈何他在力量这方面从来没赢过，三两下就被左万弄得丢了魂，免不了有些害怕了：“左、左万！” 　　“……” 　　左万没说话，只是勾着唇角轻啄他平日里试出来的敏感处。 　　直到终于把人给勾得不再多说拒绝的话，只能喘息着瘫软下去，他才尝试着把丛郁从椅子上抱起来，压在旁边的床上。 　　“……先等等……” 　　丛郁下意识弄出了些藤蔓把左万不规矩的手缠住。 　　左万却怔怔看着他。 　　适应了昏暗的光线之后，丛郁再去看对方的脸，总算能借着微弱的光看清了对方眼底暗沉的欲望，不由得眉心一跳，悄悄松了松藤蔓。 　　发觉丛郁态度软化，左万遏制着笑意，又重新偏头，出口的声音喑哑：“因为是你的生日。” 　　“……” 　　“所以我才想让你快乐。” 　　“……” 　　手腕上缠着的最后的藤蔓也松懈下来，消失不见。 　　丛郁赌气一般抬了抬头，羞耻地吻上对方唇角。 　　- 　　清晨的门铃声无疑会让人火气上涌。 　　特别是好不容易才等来的温存时光被人打扰的时候。 　　左万满脸阴沉地坐起来，蹙眉。 　　丛郁还在睡，侧着身子把脑袋埋在勾起的臂弯，散下来的头发和深色的被子交叠，半遮半掩盖住脖子上零星的几个红痕。 　　于是再次响起的门铃声也就变得不那么刺耳了。 　　就连腰部隐隐的不适也成了甜蜜的符号。 　　他轻手轻脚下床，去开门。 　　门外的小哥笑得灿烂：“您好，请问是丛郁先生吗？” 　　“……” 　　左万把目光移到对方怀里抱着的那个笼子上。 　　里边硕大的草窝里，一只灰色的垂耳兔盘成一团正在睡觉。 　　“我是他男朋友。” 　　小哥一噎，迅速重新挂上专业的笑容：“好的，没关系。” 　　“我是xx代跑腿的专送员，这里有四个属于丛郁先生的包裹。” 　　“带上这只兔子，算是五个。不过不用担心，兔子是我从其中一位先生手里接到的，很健康。” 　　左万把包裹一一接进屋里，最后坐在了沙发上看着那只兔子发呆。 　　他曾经问过丛郁要不要养一条狗，被对方一口回绝了——狗和灰狼太像，丛郁大概是不想再经历任何的失去了。 　　这兔子，应该是没问题的……吧。 　　他又看一眼表，回去卧室想要躺下再陪丛郁睡一会儿，却在打开门时和对方四目相对。 　　丛郁的脸顿时晕开薄红，后退着缩了一步，重新躲进被子里。 　　“早。” 　　左万上前在他额上轻吻，“外边，有你的包裹。” 　　“是什么？” 　　见对方如此镇定自若，丛郁的胆子才大了些，往前拱了拱，下床。 　　“等着你拆。”左万已经猜到了那些包裹的来源，牵着他出门，“还有……一只兔子。” 　　丛郁的眼睛顿时亮了。 　　他甩开左万上前，拿了壁柜里的小刀划开最大的那个包裹，里边露出的东西让他一惊，差些不自觉后退一步。 　　是一把枪？ 　　他镇定了些，上前，看到枪托的位置贴着的便签。 　　苍劲有力的字体，内容却很简单： 　　生日快乐。 　　“是任辰卓。” 　　丛郁忍不住微笑，抬眼去看左万：“我不是说，不要礼物了么？” 　　他继续拆着剩余的包裹，分别是新款的机械表、按摩仪，以及一整箱的宠物用品，想来是配给旁边那只无辜睡觉的垂耳兔用的。 　　“辛允、顾秋、陆然。” 　　“……” 　　丛郁莫名觉得鼻子有点酸。 　　这些礼物都是匿名，他甚至不知道要不要去说一句谢谢。 　　“所以，现在可以跟我讲了么？”左万摸摸他的头，也跟着蹲下来和他额头相贴：“为什么之前不要生日礼物？” 　　丛郁：“……” 　　他清了清嗓子，又看一眼旁边的垂耳兔：“灰色的，就叫小灰灰吧。” 　　“……” 　　“我去查查怎么饲养垂耳兔，别跟过来。” 　　丛郁站起来，没等左万拽住他的袖口就一溜烟窜回了卧室，留下左万在背后哑然失笑。 　　这其中的原因，他迟早要找出来。 　　- 　　丛郁独自在卧室的椅子上坐了半天。 　　忽然前倾身子，双手捂住了脸，指缝间透出的绯红颜色带着滚烫的温度。 　　他从来没有拥有过生日礼物。 　　所以礼物这种东西在他看来代表的含义太过复杂了。 　　该怎么说呢。 　　那些人的心思他不会不懂的。 　　拒绝他们的礼物也不过是想从另一个角度告诉左万—— 　　他只想要来自男朋友和家人的礼物。 　　但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告诉左万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 　　郁郁在26岁这年重新找到了六岁时缺失的童年。 　　嗯……他会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