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炮灰男主他搞到禁欲大佬了?[穿书]   作者:涂团团   文案:   阮予邱穿到了一本娱乐圈重生爽文里,只有两个任务:   一是夺回自己的事业, 二是抢回自己的爱人。   事业都好说,阮予邱哼哧哼哧——   娱乐圈万人嫌改头换面,成了万众瞩目的新晋影帝;不受宠的豪门小可怜摇身一变,成了手撕渣爹后妈的小霸王。   至于他那重生的哥哥,早就不知道躲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哭了。   可问题就是,他那原本的爱人,有点难搞。   毕竟见到江岂的第一眼,场面就不太好看——原主主动送上门,然后像垃圾一样,被这个冷酷禁欲的男人狠狠丢了出去。   *   -最开始,阮予邱爬床,   江岂:“滚!我他妈这辈子都不会睡你!”   -后来,阮予邱被诬陷有金主,   江岂:“无稽之谈。不择手段也要黏上自己的人,怎么可能会喜欢别人。”   -再后来,阮予邱生日喝醉,神志不清要抱,   江岂:“又在耍心眼了。算了,看他这么可怜,实现他的生日愿望吧。”   最后,阮予邱从被窝里钻出脑袋,笑盈盈看向江岂:“又在可怜我了?”   江岂脸热,堵住他的嘴:“是你可怜我。再可怜一次吧。”   阮予邱:“%$3^!8(*6^%$!!!”   口嫌体正直靠脑补攻略自己的禁欲总裁攻×爱情白痴莫名其妙躺赢又美又软爱豆受   1V1主受,本质狗血甜文。   内容标签: 娱乐圈 系统 穿书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阮予邱,江岂 ┃ 配角:钟优,于晓磊等等 ┃ 其它:追妻,真香,甜文   一句话简介:禁欲大佬今天可怜我了吗?:D   立意:追求属于自己的东西,永不丧失爱与被爱的勇气。   ================== 第1章 直播爬床?   “滚出去!”   一声怒吼袭来,阮予邱被吓得猛地一颤。   他大脑一片混沌,眼前也是空白,只有身体如动物受惊般,瑟缩了一下。   随即脑内忽地激疼,像是丝丝电流猛窜。   过了好几秒,疼痛渐退,他的意识逐渐清明,眼里的白色褪开,浮现出实物的模样。   他似乎在一个高档套房里,视线齐平处,是男性劲瘦的小腿,肌肉匀称,黑色的毛发延伸至膝盖下方,被白色浴巾的一角遮住,布料像是被谁拉扯过,松散地挂在胯部。   往上是男人健壮的腹肌和蜜色的胸膛,水珠沿着肌块慢慢往下流,留下濡湿的痕迹。   这无疑是一副极具压迫感和力量感的身体,是任何男人女人看了都要暗暗吞一口水的身体。   但此时的阮予邱却没有什么反应,他整个人都像刚开始运转的机器,迟钝缓慢,片刻后才僵硬地仰起脖子,向上看去。   正对上一双漆黑暴戾的眼睛。   阮予邱的心脏轻颤,再迟钝,他也明显地感受到这人眼里的汹涌的怒火。   “你……”   “你听清楚了!”男人厉声打断他,声音中夹杂着深抑的火气,浓密的剑眉狠狠皱起,他俯视着地上的人时,像是在看着一团垃圾,“我对你没兴趣!”   什么?什么没有兴趣?   阮予邱的大脑缓慢运作,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不是被刚回国的同桌拉着参加派对吗?   是他高中的同桌,两人关系不错,毕业后也断断续续地联系着,这次回来说要带他见见世面,于是拉着他去了派对,那里人很多,他不小心喝了一点酒……   然后呢?   然后发生了什么,他完全没有印象了。   阮予邱愣着一张脸,下意识出声:“这是怎么回……咳咳,咳咳。”   开口才发现,他这嗓子跟破锣似的,沙哑得不成样子。   而且满嘴都是醇厚浓重的酒气,还有些反胃,阮予邱垂头掩嘴,目光一下移,剩下的咳嗽瞬间全被堵在了喉咙里。   棕色木制地板上,两条白皙修长的腿搭在上面,往上是独属少年人的单薄腰肢和清瘦胸膛,皮肤通体雪白,还透着点不同寻常的粉色。   显然是个引人遐想的美人坯子。   关键是过于显然了!   他浑身上下,□□,就这样晾在床脚!   阮予邱倒吸一口凉气,手比脑子快多了,一把扯过身边的床单,将自己围了个严实。   怎么回事?!他撑着两条酸软得腿慢慢站起来,这是什么派对?他怎么不穿衣服?谁给他弄这种限制级……   等等。   “邱儿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像没开窍似的啊?等着,哥今天就带你这个小少爷见见世面,看看什么叫真·男人世界!”   同桌吊儿郎当的话回荡在脑海里,阮予邱脸上空白了一瞬,随即一股血气上涌,他僵硬转头,看向这屋里唯一的男人。   刚才他咳得昏天黑地的时候,这人都没有分给他半个眼神,倒是现在他扯床单的动作吸引了对方的注意力。   男人看他里三层外三层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像是看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面露讥讽,嘴上倒没多说别的,只再一次命令:“装够了就滚。”   “不是……”男人这种态度,阮予邱下意识地想要上前解释,结果步子刚跨开,尾椎处立即传来一阵酸痛。   “嘶——”他疼得直皱眉,内心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刚洗完澡的男人,松散的浴巾,一丝.不挂的自己,嘶哑的嗓子,疼痛的臀部……   真·男人世界。   阮予邱内心地震,他因为好奇才答应参加派对,也听说过这个同桌后来完的比较疯,但怎么也没有想到,他这么大胆子,竟然直接给自己找了人!   他看着屋里裸着上身的男人,这人都快高他一个头了,少说也有一米九,麦色皮肤,肌肉健壮,一双眼睛极尽锋利,眼里闪烁着怒火,湿润的短发肆意支楞着,露出了额角处浅浅的伤疤。   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攻击的美感。   此时的阮予邱却无心欣赏,他有些怕,又有些欲哭无泪,该感谢同桌还顾及到他的性向和爱好,给他找了个超级大帅哥吗?   但这帅哥实在有些凶了,他抓紧了身上的床单,想着如果按照正常流程,这种事情应该怎么处理。   他这边心情风暴大脑浆糊,那边男人已经被他看得更加烦躁:“听到没有?!”   阮予邱又被他这声震喝吓得身体一颤,回过神来,便突然有些委屈。   虽然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但不管怎么看,他也是下面那个吧?   自己浑身都还疼着,这人现在这么凶干嘛?他是没给钱还是怎么样?   阮予邱愣住,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了,也不记得有没有给过钱。   但印象中,专门从事服务行业的人,一般都对客户态度很好的,除非忍不住了。   而忍不了的时候,大多都是因为报酬问题。   或许,真的没给钱。   阮予邱脸热得不成样子,他低头朝四周望去,看到了散落在地的衣服,除了外衣外裤,还有内裤。都是自己的。   身上围着床单,走路下蹲都不方便,他便闷声使唤男人:“钱包在裤子口袋里,你自己拿。”   “什么?”男人似乎没听清。   “劳务费……”阮予邱抿了一下嘴唇,小声换了个更通俗的说法,“睡,睡一晚的钱。”   这下总可以了吧。   他第一次做这种事,不熟练流程而已,又不是不给钱了,这人大可不必这副凶巴巴的样子。   阮予邱暗自腹诽,却没有想到,男人不仅没有走过去拿钱,反而隔着几步看着他,像是看着什么奇怪的东西。   几秒后,男人笑了。   气极了的那种笑。   看着男人变了脸色,不知为何,阮予邱心里突然有些慌。   “好,好,”一连两个“好”说完,男人脸上的笑容却消失殆尽,一双漆黑的眼里满是戾气,“阮予邱,我真是小看你了。”   他边说边靠近,阮予邱下意识往后退。   “你要做什么?”小腿撞到了床沿,退无可退,他只好捏紧了身上的布料。   “应该我问你才对吧,”男人欺身上前,大手一把抓过阮予邱后颈处的床单,盯着他因惊慌而睁大的双眸,声音阴沉:“贴我的人,爬我的床,还要买我?”   他嗤笑一声,声音却冷得不成样子:“就这么想要我睡你?”   “没,没有。”阮予邱拽着后领,被迫仰起头看着男人,他被男人的话震惊得不能思考,只张着嘴要反驳。   但男人根本没有给他机会,他被粗暴地拎着,往门口拖去。   是真的拖。   男人走得太快,阮予邱根本跟不上,脚下的床单拌得他差点摔倒,又被拎起来继续走。   “你!”他真的慌了,完全不明白这人为什么突然发疯,只得一手护着胸口的床单,一手去硬掰男人的手,“你到底干什么?!”   但他这点挣扎在男人眼里根本不够看,男人像拎着小鸡仔一样将他拽到了门口,然后一脚狠狠踹开了房门。   “我告诉你,我他妈这辈子都不会睡你!”他俯视着阮予邱的脸,眉眼狠厉,“要是还敢玩这种把戏,叫你经纪人等着收尸吧。”   说完,还不等阮予邱反应过来,后颈的桎梏就突然松开,随后一股大力,他被人狠狠扔出了门。   “啪!”关门声震耳欲聋。   重重地跌在大理石地板的那一刻,阮予邱的尾椎骨再次传来钻心的疼痛。   他摔懵了,这熟悉的痛感,他恍惚间想到,屁股疼不一定是因为那种事,还可能因为被摔狠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爬床???   被包鸭这种事已经够不可思议了,他什么时候还去爬过别人的床啊?!   这是什么灵异事件?   阮予邱内心震惊崩溃到无以复加,脑袋里一团乱麻,他前二十几年的从来没有体会到这样的情绪。   就在此时,脑海里又传来了一阵电流声,没有之前强烈,同样转瞬即逝,但好在不疼。   正当他不明所以时,脑袋里却突然想起了一个声音。   “喂,您在线吗?”   什么东西?阮予邱一惊,没等到抬头寻找声音的来源,声音便又出现了。   “你不要慌,我在你脑内说话。”它又补充道,“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这声音安抚完,又立刻摆出一副播音的腔调,念道:“欢迎来到异时空“主角平反计划”栏目,拯救悲惨主角,维护世界和平,我是您的专属系统,本次我将竭诚为您服务。”   谁?系统?是我幻听还是精神失常了?这怎么回事???   “请您放心呢,您没有幻听,也不是精神失常,您是死了。”   “……”放心?   “……”系统卡顿一秒,似乎也觉得这话不大对劲,连忙解释:“您在另一时空的身体已经身亡,但灵魂通过SFC066号检测,具备EX.C资格,故特邀纳入本时空,参加我司专项计划。”   阮予邱满脸“你在说什么胡话?”的表情。   “您可以理解为,您去世后穿书了,穿成了娱乐圈重生文中的原主角——男团爱豆阮予邱,目标就是扭转他的惨淡人生,夺回一切。   还有疑问的话,稍后再为您详细解答,这边建议您先处理目前的紧急情况呢。”   阮予邱愣住,穿书……他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紧急情况是什么?   他觉得自己从睁眼到现在,满脑子都是问句,他呆呆向四周望去。   然后他就明白是什么情况了。   长廊五米处的拐角,一排排的摄像机正明晃晃地对着他,后面十几个人,全都一脸震惊地望着这边,一个个嘴巴里能塞下鸡蛋。   “……”   鸦雀无声。   阮予邱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因为刚才的挣扎,他身上的床单散了一半,露出大片白皙的胸膛,和光洁清瘦的小腿。   ——这副摸样,谁都看得出,里面根本没有穿衣服!   或许是刚才一连串魔幻事件,阮予邱现在都能离奇地镇定下来了,他默默拉拢了胸前的布料。   刚才那个自称系统的人说,他现在是男团偶像阮予邱,偶像明星的话,这副衣衫不整样子肯定不能被拍下来,更不能播出。   得去和摄影师沟通。   阮予邱咬着牙,忍着尾椎的疼痛站起来。   但还没等他迈开步子,就听到对面人群里突然传出了一声惊呼。   “还愣着干嘛?快把直播关掉啊!”   哦。   直播。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啦,抱歉隔了那么长时间,不知道还有没有人在。   这次是个新的故事,希望大家能够喜欢,所以求个收藏啦哈哈。   感谢陪伴,爱你们。 第2章 任务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卧槽卧槽卧槽!】   【我没有看错吧这他妈是什么情况啊!阮予邱这是,爬我江神的床吗???】   【麦艾斯!麦艾斯!!麦埃斯!!!】   【我去,实锤了吗?这谁给的胆子啊,江神的床也敢爬,是个狼人Resp】   【这他妈托马斯回旋雷霆疾风捶!他身上这条黑色床单绝壁是江神床上的!节目上期拍到过!】   【阮予邱这也太不要脸吧,刷新下限,这里面要不是真空,老娘倒立爬!】   【哦豁,软糖们知道他们哥哥爬床被嫌弃,还被一脚踢出来了吗哈哈哈哈哈。】   【不是吧不是吧,阮予邱这种人现在还有粉丝?】   【u1s1,这个身子我还是可(人就算了。】   【也就这副皮囊了,里子烂透了。】   【不意外,看他之前的做的事就知道这是什么垃圾人了吧,团内欺压队友,杂志耍大牌,绯闻满天飞,演技就,呵呵,视觉污染没人有意见吧,总之#阮予邱滚出五等份#、#阮予邱滚出娱乐圈#就对了。】   【还有谁不知道阮予邱为嫩模手撕合同,害得全员差点丢了饭碗吗?真·团内毒瘤,听说最后还是我们小优哥哥托人去善后的呢,麻烦精。】   【众所周知,五等份是四个人,阮予邱不配谢谢。】   【直播慢放有惊喜,还能听到你江神的怒骂,啧啧啧,江神实惨。】   【真的有!‘我他妈这辈子都不会和你睡!’江神那样的人也会爆粗口我的天,看来是出离愤怒了,阮予邱垃圾人脏得要死,口区!】   【江神这是倒了什么血霉啊卧槽,息影三年了好不容易来参加个综艺,结果碰到这种事,估计恶心坏了,江神实惨。】   【话说江神为什么参加这个节目,都成神的咖位大可不必吧,有没有江粉来说说?PS:江神实惨。】   【江粉支持江神的一切决定,尊重江神的所有合作伙伴,谢绝各路捆绑与营销,始终维护网络文明与安全,禁止过激行为与言语暴力。除非忍不住了,艹!】   直播被迫掐断后不过几秒,微博上就已经炸开了锅,都被阮予邱出人意料的无耻行径给惊呆了,而当事人此时却一无所觉,刚换好了衣服,站在镜子前。   镜子里的少年白衣黑裤,身形清瘦,微湿的黑发随意地搭在额前,五官小巧精致,肤色暖白,桃花眼下一颗小小的痣,隐隐透出矜贵的媚意,偏偏眼尾却有些圆润,又平添了一份孩子气的纯真。   是他的身体,是他的脸。   “事情就是这样,您还有什么疑问吗?”系统说。   阮予邱走出浴室,在沙发上坐下,视线低垂,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   沉吟了片刻,他简单地总结了一下:“因为主角的执念,符合条件的我穿到了这本书中,只有扭转原主角的悲惨命运,才能获得奖励,否则就是飞灰湮灭。”   “可以这么理解,我们的奖励很丰厚,什么都可以的!”系统停顿了一下,补充道,“您要是想复活,回到原来的世界,也行。”   阮予邱点了点头,他倒没有特别想要回到原来的世界,父母早亡,亲缘淡薄,在那个世界他没有亲人,只有数不尽学不完的规矩教条,早就厌倦了。   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模糊背影,一闪即过,阮予邱都来不及抓住。   他没有在意,顺手给自己倒了杯水,确认道:“不做任务真的会灰飞烟灭?”   “是。”系统冷酷道,“死无全尸。”   说完不等人回答,它又立刻补充:“你和重生的配角一样,手上也有剧本,你不要害怕!”   闻言阮予邱眉梢轻佻,将杯口抵在唇边,他倒不是害怕,只是觉得,有些麻烦。   但来都来了,不完成任务就是死,那还是先保命吧。   “我要做什么,你说具体一点。”   “任务书已经发送至您的脑海,请您注意接收。”   阮予邱点击接受,书本大纲和他的任务便都一股脑清晰起来。   娱乐圈配角重生文,书中内容和标签差不多,男配钟优强势归来,光环开的比天大,金手指粗得不能看,完屠新手村原主角,成为娱乐圈顶级流量,赢得了圈内圈外一众大佬喜爱后,潇潇洒洒毫不care,转头高调追求主角攻,最终事业爱情双丰收。   而他,重生文原主角,配角同父异母的弟弟,富家小少爷闯荡娱乐圈,活脱脱变成了失智儿童,心机白莲又蠢又坏,怎么作死怎么来,最终众叛亲离,潦倒一生。   阮予邱一目十行,到结尾处终于看到了自己的任务,只有简单的一行字:   夺回原本属于主角的一切。   字简单,但任务绝对不简单,原本的一切,至少包括事业和感情吧。   “对,事业上重回巅峰,感情上……”系统似乎在措辞,几秒后说道,“让江岂全情爱上你。”   “全情?”   “嗯!”系统再次肯定。   阮予邱眉心微蹙,想起原主之前干的傻事,内心一阵无语,又是耍大牌撕逼,又是欺压队友,竟然还为了抱大腿去爬床!这都要怎么洗?   “……”   等等。   阮予邱猛地顿住,系统也跟着沉默。   过了许久,被拎着脖子扔出门的画面不再脑海里回放,他才开口问:“刚才那人是江岂?”   “嗯……”系统小声回答,半秒后又急忙道:“没有关系,由于情况特殊,您本身性格和原主相差比较大,所以我们为您设置了缓冲期,您可以旁观一段时间,在适应新环境和人物特征后,再进行任务。”   系统说得没错,虽说都是小少爷,但原主和现在阮予邱完全是两个人,他从小被家族管教,一言一行都要按着规矩,明显安静内敛得多,要他立刻适应新的角色也并不容易。   “不用了,”阮予邱轻声道,“直接开始吧。”   但他并不喜欢规矩过头的自己,要不然也不会因为好奇参加派对,他想过的,他想要过不一样的人生。   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生,但肯定不是像从前一样,牵线木偶般,浑浑噩噩的生活。   闻言,系统沉默片刻后,向他说明目前的情况:“您现在是偶像男团五等份中的一员,目前正在参加综艺《温暖家园》录制,目前钟优重生半年,您的事业受到重创,您的爱人也对您极端厌恶。”   当然厌恶了,谁也不会喜欢强行黏到自己身上、还去爬床的人。   “情况已经汇报完毕,我司不会干涉您的行动,必要的时候,我会再次出现,祝您成功。”   说完,脑内不再有任何动静,阮予邱知道,系统离开了。   他躺在沙发上,有些发愁,要搞事业,要谈恋爱,还要随时提防和他一样掌握剧情的重生哥哥。   感情,想到江岂那张阎王似的脸,他就头大;事业,肯定是和重生哥哥绑定在一块。   阮予邱这样想着,又想到刚才看的大纲信息,他这哥哥钟优上辈子并不起眼,甚至不在主线,但重生后成为实质主角,抢走原主的人生,还把原主打压得抬不起头,可谓有点手段。   那就比比看吧。   阮予邱垂眼想着,正要仔细研究一下,却听到门口突然传来了敲门声——“笃笃笃”。   他忙停下念头,打过去拧开房门。   一个和他身高相仿、带着棒球帽的男孩站在门外。   帽檐下露出了半张脸,下巴莹润,嘴角平直,和阮予邱有三分相似,但当这人抬起脸,露出眼睛时,这点相似却完全消失了。   刚刚才看的画面瞬间涌上阮予邱的脑海,重生的配角,他同父异母的哥哥——钟优。   作者有话要说:  钟优上线~ 第3章 禁欲者   四目相对,钟优的眉头立即紧皱了起来:“小邱,导演要见你。”   他似乎很忧心:“现在可怎么办?你说你,到底怎么想的?竟然敢去爬江哥的床……也怪我,我那时候就不该心软,纵着你喝那么多酒,我也没想到你真的,哎,算了,现在你要怎么向导演组和江哥交代啊?”   他一连串的问号砸下来,语气神情毫无破绽,似乎真的在为这个脑袋被驴踢了的傻弟弟担忧。   钟优的形象一直都是这样,误入娱乐圈的豪门小少爷,误打误撞成了顶流男团的队长哥哥后,学会了责任与担当,却还保留着一颗赤子之心,单纯又善良。   粉丝惯常将他比作春日微风、冬日暖阳之类的存在,人人都爱他,原主也不例外,哪怕明知道这人是自己父亲的私生子,却依然信任他,甚至在遇到烦心事时,还会找他倾诉。   钟优每次都会认真地安慰,时不时给出建议。   至于建议的效果如何,看阮予邱现在的情况就知道了——这次因为江岂,他去找钟优喝酒,然后钟优状似不经意地说,“小邱啊,我虽然没有喜欢过什么人,但也知道一点,喜欢就要主动争取嘛,江哥平时那么照顾你,难不成还会赶你出去?”   阮予邱当时已经被酒精冲昏了头脑,还真的去了,结果可想而知,也是真的被赶出来了。   钟优现在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要是以前的阮予邱,肯定连忙推说不关他的事,说不定还会安慰他别多想。   阮予邱内心一哂,看向钟优的眼里多了一丝哀怨和委屈:“哥说喜欢就要立刻表白,江哥不会赶我出来的。”   想不到这傻子突然灵光,竟然把事往他身上扯,钟优嘴角一顿,忙道:“我也喝多了,就是随口一说,哪知道你还当真了……”   “哥说的话,我都当真的,”阮予邱睁大眼睛看他,“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对不对?”   “……”钟优嘴唇动了动,“我当然是为了你好……”   “那这次你说错了,可害惨了我。”阮予邱低下头,叹了声气。   “……话也不能这样说——”   “算了,”少年打断他的话头,声音闷闷的,“不说了,我找导演组去了。”   说完也没给钟优辩解的机会,耷拉着肩膀,便向楼下走去了。   在钟优看不见的地方,少年的嘴角悄悄勾起,装模做样谁不会?   他知道,这件事要真算起来,也怪不到钟优头上,这人怎么样都有说辞,但现在就想模糊重点、撇清关系,他偏不让他那么顺心。   阮予邱走到一楼,果然看见客厅中间围满了人。   《温暖家园》是一档休闲类真人秀,七位嘉宾在这栋山间别墅里共同生活,自行解决衣食住行等问题,由此引发冲突与笑料。   本来这节目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创意一般,布景一般,人员配置也一般,流量最大的也就是他们男团五个人,外加一个二线女演员安云,和早已过气的男星周廷。   节目组本来还在为最后一位嘉宾找谁而发愁,太红的请不来,主动要来的人又没有看点,因此迟迟没有定下最后一个名额。   结果没有想到,喜从天降,息影三年的影圈神话,江岂的人竟然联系了他们,主动说愿意加盟这档综艺。   这可真是走了狗屎运,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江神加持,本身就是爆点!   果然,节目未播先火,播出了之后,火得一塌糊涂。   为了维持这波热度,节目组也是花样百出,各种物料,衍生节目都出来了,甚至还搞起了直播,看看大家休息时候的真实状态。   结果首次直播就翻了车。   导演组一个个愁眉苦脸,围着茶几坐了一圈,倒不是担心阮予邱,而是怕江岂发飙。   其他嘉宾也都坐在旁边,不过脸上的表情各有各的精彩。比如两位演员一副事不关己,看好戏的样子,周廷见阮予邱下来,还上下打量了他几眼。   再比如他们男团的另外三名成员,高个子单眼皮帅哥韩鸣冷着脸,见阮予邱走过来也没说话,只冷冷地瞟一眼便起身走开了,另一位个子稍矮的男生蒋阳阳一见到他,愤怒的眼神里还夹杂着几丝幸灾乐祸。   还有一位长着小雀斑的男生于晓磊,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见到阮予邱就上去一顿骂:“你他妈脑子有病吗?又搞事情!你不把我们大家拖下水你不罢休是吧!你看网上怎么说的,张姐都怎么说的……”   于晓磊骂得口无遮拦,甚至要上手去拽阮予邱的袖子,却在碰到对方的眼神的瞬间,突然停了动作。   阮予邱趁机移开手臂,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   于晓磊有些发愣,刚才那一瞬间,他竟然觉得这人眼神有些冷,完全不像平时的样子,但他定睛看向沙发上缩着肩膀的人时,又觉得阮予邱还是那个阮予邱,表面张狂,内里有病又懦弱的傻逼。   刚才果然是他看错了。   “对不起,我做错了。”阮予邱低着头,主动承认了错误,“我不知道开着直播。”   导演和副导演对视一眼,彼此眼里都有些惊讶。   阮予邱是谁?这个闯祸精哪次不是挑了事,就无理取闹地死撑面子,或者冷处理,什么时候这么乖地低头道歉?   不过也能理解,江神的事,和他之前那些小打小闹怎么能一样,导演想,正要激情说教一番,又听到阮予邱低声开了口。   “现在网上肯定都在骂我吧?也挺好的,节目组关注度又要上去了。”   “……”   他说得对,这样的事,对节目组来说,不仅不会造成损失,而且会再次引发爆点,只会得到更多的利益。   导演心里门清,但他们担心的是别的事。   “不是直播的问题,主要是江神,你在节目里做这种事,要我们怎么和江神交代?”副导演瞪了阮予邱一眼。   “平时你明里暗里黏着江神也就算了,他也不计较,但你怎么还能干出这么,这么难看的事呢?”   这就是明晃晃地指责阮予邱,就差直接骂他不要脸了。   这事,的的确确是他干的,也的确不光彩,他辩无可辩,但被人当面指责,又想到当时房间里的场景,脸上也泛起了热意。   江神,江岂,他未来要去追求的人,竟然一见面就是这样尴尬的场面。   “抱歉,我那个时候喝醉了,脑子不清醒。”他做的事的确给别人造成了困扰,阮予邱也无话可说。   “我也要说声对不起,”一个清润的声音插了进来,众人看过去,是钟优下楼了。   他站得端直,眼里满含歉意:“晚上我们喝大了,我是队长,是我没有看住小邱,我也没想到……真的很对不起,我去给江哥赔罪,江哥肯定知道的,这本来就和节目组没什么关系。”   短短几句话,既不明不白地先交待了情况,以后即便阮予邱再提起喝酒的事,别人也不会怪到他身上,又体现了他作为队长的担当,还顺便帮节目组说了话。   果然,导演又不满地瞟了阮予邱一眼,然后走到钟优面前,摆手说道:“这跟你也没有关系,你道什么歉?不用不用。”   说完停顿一下,补充道:“不过还是要和江哥好好解释清楚,这里就你还能和江哥说得上话了!”   钟优眼里露出不易察觉的笑意:“我会的,我现在就去找他。”   他说完就立刻要转身上楼,还没等他跑上楼梯,他们口中的当事人就突然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江哥!”   江岂站在二楼,他换上了一身黑色西装,肩宽腿长,身形笔挺,衬衫的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袖扣扣在手腕最下方,极少有裸露在外的皮肤。   之前肆意的湿发已经被打理得一丝不苟,向后梳去,露出了他锐利的眉眼和坚毅的轮廓,眼神向下扫时,莫名有种居高临下的意味。   所有人都下意识站直了身体。   阮予邱仰头看向他,男人和他之前在房间里看到的完全不一样,如果说,之前他是愤怒暴戾的□□桶,现在则是冷若冰霜的……禁欲者。   但不可否认的是,同样有着致命吸引力。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第4章 我喝醉了   江岂目光下移,对上阮予邱视线便瞬间移开,仿佛多看一眼,也会脏了自己的眼睛。   他的助理替他整理好了行李,正往楼下搬。   “江哥,你这是?你要走了吗?”钟优第一个迎上去,满脸焦急。   江岂没说话,助理替他回答:“嗯,节目也只剩最后两期了,我们就先走一步了。”   “不是,许特助,江哥,”导演立即也跑上前,急道,“您不用走啊,这事,我们再商量商量,想别的办法嘛。”   可以让其他人走啊!   导演不是没想过,江岂很有可能心情不好一走了之,也知道没人能左右江岂的决定,但站在他的立场,他肯定得挽留啊!   他这节目虽然已经是爆中之爆了,但江岂还是不一样,走江岂还是走阮予邱,这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问题。   况且当初是江岂工作室主动来找他签约,肯定不是看中了他这半吊子团队搞复出,不然八百年也轮不到他们,那么绝对是有别的目的。   既然有所求,说不定还能争取争取,反正都只剩两期的录制了。   导演这样盘算着,但许特助还是礼貌地拒绝:“江总还有安排,就不奉陪了,合同上的问题到时候盛江法务部会与您联系。”   话说到这份上,就是没有回转的余地了,一屋子里的人谁也没有说话,也不敢说话,静静看着江岂和助理走下楼梯。   钟优踌躇片刻,最终还是跨步上前:“江哥对不起,小邱他,他知道错了,……节目也只剩几天了录制了,大家都不希望您走,对吧?”   他能见到江岂的机会本来就不多,按照正常剧情,下次见面又得费一番功夫。   他开了一个头,其他人也立马纷纷附和起来,说着“是啊”、“留下来吧”之类的话。   “大家都很舍不得您。”钟优恳切地望着江岂,内心忐忑,又带着隐隐的期待。   经过半年多的努力,江岂对他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冷冰冰了,甚至在节目中,比起阮予邱,也更愿意和他待在一起。   说不定他对江岂,已经是不一样的了。   他心底期望着江岂说出他想要的答案,但很可惜。   “不了,”江岂淡淡道,“你们玩。”   他脸上表情没有半分变化,说完也不给其他人挽留的机会,径直向别墅外走去。   钟优的心落下去,默默望着屋外江岂的背影,不敢再纠缠,却没想到,身边一道黑影突然冲了出去。   “阮予邱,你——”他一惊之下叫了阮予邱的全名,但慢了一步,对方已经跑出了大门。   阮予邱看了半天的挽留情景剧,终于克服了尴尬癌,在江岂上车之前追了出去。   他跑得有些急,挡在江岂的车门前,先喘了几秒。   夜色浓重,路灯昏暗,但这也丝毫不妨碍他发现,在看到自己的一瞬间,江岂的神情又沉了几分。   看来这人真的很讨厌他。   阮予邱轻咬了一下唇角,有些尴尬,也有些别扭,但还是在对方要赶人之前急忙道:“我不做什么,就是想来跟你道歉。   “对不起,那个时候,我喝多了酒,脑子不太清醒……我对你没什么意思,就是发酒疯。”越说声音越小,倒像心虚。   江岂冷冷看着他。   “是真的,我一喝酒就做傻事,我自己都控制不了!”阮予邱被他看得紧张,又不自觉提高了音量,“我那时脑袋糊涂了,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不是故意爬你的床,也没有真的想要、想要和你睡觉——”   “呵。”江岂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阮予邱想起来原主在江岂床上脱光,然后哭着喊着扑向江岂的画面。   “……”   “好吧,我的确,的确,”阮予邱认命,话到嘴边却突然卡了壳,两秒后才接上去,“喜欢你。”   声若蚊呐,也不管对面的人有没有听清,最后的尾音都消失在夜色里。   阮予邱脸热,他想,自己还是太不熟练了,又不是真的喜欢。   但对某人表达爱意这种事,他以前是没有机会的,因此此时说出口时自然有些慌乱,再加上对面的人跟块冰山似的,完全无动于衷,他便有些无措起来,捡到话就说。   “我喜欢你,对,我就是喜欢你,所以喝醉了才偷偷跑到你房间,才会做出那样的事……对不起。   “我做错了,你想要什么补偿都可以,罚我报复我也行的。”   他理亏,做错了事情该认罚,江岂想要怎样都可以,只要不断了联系就行,毕竟还是他还要做任务。   但前面他说了一长串,甚至还表白了,江岂的表情都没有半分变化,倒是此时听到他的道歉,嘴角扯了一下。   “报复你?”江岂嗤道,“你想的倒美。让开。”   “那,那我做什么你才肯原谅我,你说吧,我都可以做。” 阮予邱急道。   “我说了让开!”   “真的,你信信我。”   他在这纠缠不休,江岂已经不耐烦了,也不管他是不是在车门挡着,径直就抓住把手,向外拉开了车门。   阮予邱的身体本能地要后退一步避开,但顿了半秒,他克制住了后退的脚步。   车门打开的作用力将他向后摔去,他脸上露出惊慌失措的神色。   他站的地方是水泥平地,但是身后一米处是草地,周围又是小石撴,这一摔下去,就算没磕到脑袋,身上也得青一块紫一块。   舍不找孩子套不着狼,阮予邱一咬牙,任由身体往后倒了下去。   但他并没有摔在石阶上。   他的手腕被人紧紧拉住,脸贴在男人的西装上,鼻尖萦绕着不知名的男士清香,还能听到宽厚胸腔传来的温热震颤。   阮予邱有瞬间的怔愣,下一秒,他就被再次用力推开了。   “江总,您怎么样,没有撞到吧?”   阮予邱踉跄了几步才堪堪站稳,闻言看向对面的男人。   这人对上前询问的助理置之不理,视线低垂,看着自己的手——这只手刚刚拉住了他的手腕,没让他摔个鼻青脸肿。   但阮予邱看江岂的表情,这人应该是后悔了。   怎么跟要砍了自己手似的,洁癖吗?   阮予邱不知所措,下意识地在裤兜里掏了掏,掏出一团皱巴巴的卫生纸。   他看向江岂,正巧对方的眼神撞了过来。   “……”他手里的卫生纸没敢递出去。   “我去拿湿纸巾。”许特助老人精了,立马转身去车里拿纸。   江岂眉毛皱得死紧,肉眼可见的烦躁。   不等于助理拿来纸巾,他便单手解了西装扣子脱下来,仿佛不是自己的衣服,也不是自己的手,狠擦了好几下,擦完毫不犹豫地将西装丢到垃圾桶。   “你——”   “闭嘴!”   阮予邱闭了嘴,看他阴沉着脸,半分眼神都没给自己,转身就上了车。   不过几秒钟,汽车尾气喷了他一脸。   阮予邱捂着鼻子,看着黑色豪车扬长而去,又回头看了看垃圾桶上的高定西装。   别墅垃圾桶也干净得不像话,江岂又只丢在了盖子上面,西装根本不脏。   他想了几秒,还是将它捡起来了。   回到别墅时,不出意料,所有人的眼神都聚集在他身上。   “阮予邱,你又和江哥说什么了?做了这种事你还敢上去惹他不高兴?你自己不想好就算了,别害我们啊!”于晓磊是个藏不住话的愣头青,率先冲了上来,问了大家都想问的问题。   “没什么,和他道歉而已。”阮予邱说。   “你手上拿的什么?”一旁的蒋阳阳突然问。   阮予邱不想回答,转头问导演:“我是继续录制,还是现在离开?”   导演抬眼,没想到阮予邱会自己提出来。   他摸了摸下巴,几秒后回答:“先按之前的安排住着吧,剩下的我和你经纪人联系。”   不管怎么说,节目录制还有两期,肯定是必爆无疑,但是话题嘛,显然是越多越好,现在江岂已经离开了,还有另一位当事人……   “嗯。”阮予邱心里明了。他在这里人缘不好,众人虽然好奇,但也没人主动搭理他,他便打算回房间了。   刚上楼梯,背后一道声音叫住了他。   “小邱,你以后要注意一点,不要再喝酒了,也千万不能再做这种事情了,”钟优突然说道。   “虽然我们团还有几个月就要解散了,但我一直觉得我们就是一个整体,我当一天队长,就要尽一天责任,我真心想要我们团好,你是我们的一份子,也要学会要谨言慎行,以己度人,以后做事为大家考虑一下。”   “就是,别拖别人下水。”于晓磊翻着白眼附和。   “呵,队长别异想天开了。”蒋阳阳冷笑一声,“人家可不这样想。”   “阳阳,别这样说,”钟优看向阮予邱,“行吗,小邱?”   阮予邱迷惑了,他都要被逐出五等份了,队友一个个也都不待见他,钟优竟然能够两边讨好,不仅得到其他队友得拥护,也能把原主哄得晕头转向。   也是个社交人才了。   行不行的,钟优哪句话,阮予邱说不行过?   他点点头:“行啊,哥。”   “嗯,做了事情就要承担后果,但不管是什么后果,我都和你站在一起,”钟优像哄小孩一样,打一棒再给个甜枣,说完又皱起眉头,“但张姐说我们不要插手,她要单独和你谈,现在她联系不到你,电话都打到我们这里来了,你上去记得给她回个消息。”   阮予邱听出钟优话里的意思了,简而言之就是,哥想帮你,但有心无力,你还是自己去收拾烂摊子吧。   他心里一笑,也不想再和钟优多说了,敷衍应了一声,转身回房间了。   张姐是他们经纪人,他出了这么大的事,也的确需要联系一下。   阮予邱回到房间,将江岂的外套挂在衣柜里,又开始找手机,结果半天没有找到,这才突然想起来,他穿着衣服去江岂房里,又光着身子出来,手机很可能掉在了那里。   在沙发边上站了好几分钟,阮予邱才向江岂的房间走去。   江岂的房间也在二楼,就在他的隔壁,之前就是因为他洗澡的时候房门没关紧,才让阮予邱有机可乘,溜了进来。   江岂刚走不久,房间还没有人收拾,里面的一切都和他之前看到的一样,简约现代的家具,灰白两色的墙壁,黑色的丝质被套,下面是白色的床垫,没有床单。   床单现在还在阮予邱的浴室里。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哪怕现在这房里根本没有人,他还是觉得,江岂的气息无处不在,之前那种丢人的尴尬也无处不在。   阮予邱又不自觉地抿唇,手指在裤缝上轻轻点了几下,便连忙捡起了自己散落在地的衣服,在裤子口袋里找到了手机。   他指纹解锁后,果然发现里面有许多的未接来电和短信,最近的一封短信显示在十分钟前,张姐要他立刻回电话。   阮予邱拿好了衣物,边走边摁屏幕,却没想到,他电话还没播出去,江岂的房门倒先从外面打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啦 第5章 危机公关   “你怎么在这?”蒋阳阳猝不及防看见屋里有人,吓了一跳。   阮予邱见是之前对着自己阴阳怪气的队友,印象中这人和原主的关系也一般,便不想多说,只淡淡应了句:“拿东西。”   “拿什么?” 蒋阳阳狐疑地看着他手上的衣服,“你是不是偷拿了江哥的东西?”   阮予邱掀起眼皮:“拿我自己的东西。”   蒋阳阳明显不信,他双手抱臂挡在门口,满脸鄙夷:“真恶心。”   “你以为你做出这种事,江哥还会理你吗?别痴心妄想了,江哥最恨的就是你这种不折手段黏上来的人。”   “自己怎么样心里没点数吗?瘌□□想吃天鹅肉。”   阮予邱静静看着他,他不招惹蒋阳阳,这人倒是不依不饶了。   “你怎么知道?”阮予邱问。   蒋阳阳没想到他会冷不丁反问:“什么?”   “你怎么知道江岂最讨厌黏上去的人?”   蒋阳阳一愣。   江岂其实没有对仰慕他的人表现出过多的情绪,他一直都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让人望而生畏,本来就不敢靠近,所以他身上很少有这种传言,也没人知道他的喜恶。   但蒋阳阳知道,因为他见过。   黏上去,然后被残忍地扔开。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倏地一白。   随即又意识到那件事不会有任何人知道,阮予邱也不过是在当杠精,装腔作势罢了。   他重振旗鼓:“谁会喜欢一条癞皮狗?再说了,江哥和我难道不比和你熟吗?我当然知道。”   说完,他仿佛有了底气一般,厌恶地看过去,而对方也看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阮予邱平静的眼神,他突然觉得浑身不自在,皱着眉头想要质问阮予邱是什么意思,却听到对方先开口了。   “也是,”阮予邱笑了一下,“你肯定比我了解他。”   明明是顺着他的话,蒋阳阳却依然觉得莫名火大,不自觉提高了音量:“你说什么废话,那当然了。”   “嗯,毕竟我不像你,那么长时间……”阮予邱说完了剩下的话,“像老鼠一样。”   闻言,蒋阳阳的瞳孔迅速瞪大。   “你胡说什么?!”他梗着脖子,脸上胀起红色,“你自己不要脸,还要污蔑别人?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狗皮膏药似的,我告诉你,江哥绝对不会——”   “笃笃笃——”   敲门的声音响起,蒋阳阳的叫骂被打断,他连忙转头向身后望去。   是韩鸣,他们男团的成员之一,单眼皮帅哥。   韩鸣个子高,杵在门口时都要接近门框顶了,他一脸冷漠,声音也冷:“你们干什么?”   “我们,”蒋阳阳卡了一下壳,才继续道,“我们就聊聊,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啊,听到我们说话了?”   韩鸣默了默,抬眼回答:“没,刚路过。”   蒋阳阳暗暗松了口气,连忙解释道:“我看江哥门开着,就过来看看,结果碰到了他。”   阮予邱对上他们的目光,淡声道:“我拿手机。”   他不想再和蒋阳阳纠缠,说完便向门口走去,作势离开。   “哟,你们团在这开小会呢!”门口插进一个洪亮的声音,是男演员周廷。   他扫了一圈众人,又看了一眼屋内的阮予邱,呵呵笑道:“江哥这地儿风水宝地啊,都喜欢凑这里,欸我哪儿也不错,下次去我那儿也坐会呗!”   “周哥说笑了,我们就是路过,”蒋阳阳应和着笑,“正好看到阮予邱在这里,我们要回去了,周哥明天见啊。”   说着他便向门外走去。   阮予邱早想回去了,他向周廷简单打了声招呼,便一边打电话,一边向房间走去。   电话刚接通,一声怒吼就从传了出来。   “你他妈手机负5G的啊?两个小时才能收到信号??等你接通老娘人都过来了!”   右耳是手机听筒的吼声,左耳是真实耳膜震动,阮予邱向楼下望去,果然看见他们经纪人拿着手机走进了门。   他们经纪人张姐是个瘦小的女人,长着张娃娃脸,藏着个汉子魂,行事雷厉风行,圈内知名。   她看到楼上的阮予邱,先狠狠瞪了一眼,然后才挂了电话,笑着和导演组的人一个个打了招呼后,才一把抓着他进了房间。   “你!你要我说你什么好!”张姐一关上门就开始数落他,“你说你脑袋你怎么就少根筋呢,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还要我教你吗?!平时那些事也就算了,老娘八百个营销号让他们捕风捉影!结果你他妈搞地狱难度,直播爬江岂的床,江岂的床!我他妈!我!你玩我呢?!”   “不是不是,”阮予邱连忙否认,给张姐倒了杯茶递过去,“你先消消气……”   “我他妈!”张姐看着他,一把夺过杯子灌了口水,然后将杯底重重砸在茶几上,“我消气!”   阮予邱玻璃杯底碰出的声音吓得一缩,赶在张姐再次咆哮之前,立马双手合十认错:“对不起,我这次真的是喝多了,我知道错了!下次绝对不会了!”   张姐本来就是心里积气,骂一顿就好了,看阮予邱这次态度出乎意料的好,也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重点是怎么处理。   “得尽快运作起来,”张姐快速调整好了情绪,冷静道,“你说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跑江岂床上去了?说仔细一点,危机公关部好做判断。”   “我就是喝醉了,脑子不清楚,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就,”阮予邱顿了顿,“就被江岂丢出去了。”   “真醉假醉?”   “……真醉。”   “过程中发生了什么?”张姐抱臂向后一仰,一双火眼金睛盯着他,“你记得发生了什么吧,都说出来,包括你和江岂说的每一句话,江岂每个表情,都告诉我,别扭扭捏捏!快点,老娘要救你也得赶时间。”   “……”   于是阮予邱就事无巨细地都跟她说了,包括哭天喊地的表白,腆着脸投怀送抱,还有最后要给服务费用,结果被拎着脖子扔出去的事情。   说完后,阮予邱脸红了一片,张姐脸青了一片。   “你记忆力不错……”张姐咬牙切齿,最后还是忍不住说道,“你真这么喜欢江岂?”   “……”阮予邱问,“很明显吗?”   “醉酒后的行为都是本能,”张姐看了眼对面低着头的少年,淡声道,“但也要有自知之明。”   喜欢江岂是很轻而易举的事情,大半个娱乐圈都喜欢他,但从没有任何人得到过回应。   更别说像阮予邱一样采用这种手段的人,哪怕他并非故意。   “行了,这不是我们讨论的目的,”张姐停下划拉手机的手,抬起头来,“刚刚的谈话和公关部同步共享,他们的处理方式和我之前想的一样——公开道歉。”   这事本就上不得台面,要是私下,可能江岂那边也不屑于与他们计较,但坏在坏在,被直播了。   上千万双眼睛看着阮予邱披着床单被丢出来,听着江岂扔人时的怒吼,再怎么狡辩、模糊,都行不通了,倒不如真诚地说出事实。   况且阮予邱是醉酒,这并不是一场有预谋的情.色活动,一切并非不可扭转。   只是江岂那边是再不可能合作了,张姐心里不免遗憾,这么大的树,这么大的流量,以后都别想蹭了。   但没办法,艺人是自己家的。   张姐叹了口气,说道:“去拿纸和笔来,手写道歉信,写得一定要真诚,表面说你是因为醉酒神志不清,但字里行间,一定要表达你对江岂情不自禁的爱意。”   “……”真诚?   阮予邱有些犹豫,手捏着裤缝,没动。   “怎么了?去拿啊。”张姐皱眉催道。   “一定要手写吗?”阮予邱说,“我看也有人视频道歉的,大家都说很真诚。”   张姐无语:“你以为我还会让你乱说话吗?发视频道歉,你每个动作、每句话的语气都会被抠出来分析,我哪有那么多美国时间来教你?少废话,快去拿纸写,写了还得发给公关部审核。”   阮予邱无法,只得磨磨蹭蹭地在行李箱里找笔记本。   他手上找着,但脑子却想着别的事情。   他和原来的阮予邱并不是一个人,笔迹不可能完全一致,还是得想个方法,说服张姐换个方式道歉。   方法还没想到,他翻笔记本的手突然停了下来。   阮予邱的目光地黏在了纸页上,里面的内容只是一篇简单的日记,没几行字,写得也很潦草。   但每一横每一竖,都和他自己的笔迹别无两样。   阮予邱怔愣片刻,随即反应过来——可能是系统做了手脚。   他暗暗呼出一口气,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他在看自己以前的日记。   阮予邱撕下一张纸,又拿了笔走过去,问张姐:“我自己写吗?怎么写?”   “嗯,你先写一遍,后面再改,一定要诚挚,突出醉酒、神志不清,和隐晦的爱。”张姐再次强调。   “……”   “怎么了?”张姐问,她身体往沙发后一仰,“这对你应该很容易吧,就让人感觉这一切表面上是酒精驱使,但实际上是你不可抑制的爱!一定是那种想克制但克制不住的爱,那个度,你一定得把握好。”   “……”笔给您?   等到阮予邱写出来时,内容又再次让张姐开始怀疑。   “爱呢?爱呢?!你这他妈隐晦得都无影无踪了!你说实话,你爬江岂的床,果然为了资源吧?”   “……”   最后,阮予邱被勒令重写了一个小时,看到他最后一次写出来的内容时,张姐才嫌弃地发给了公关部。   -   城北静安别墅,堵了半天车,脸色冷得不成样子的江岂刚回到家,便收到了国外好友的信息。   “江大少,都息影这么久了,听说您会又挂在热搜上了?等我,这就去为您下载微博。”   “你去参加综艺了?大老板当腻了?哪个综艺这么有排面啊,请得动您?”   “…………”   “我去我去,这爆料真的吗?有人爬你的床??这艺高人胆大的小子哪里来的?江阎王的床也敢爬???他人没事吧?”   “哇哦,我刷出他的道歉信了。”   “还是手写的,挺有诚意的,稍有一丝酸楚与做作,啧,你要看吗?我发给你啊。”   江岂扯开领带,随手扔在往沙发上,又单手解开灰色衬衣最上面的扣子,露出来的喉结轻微滚动。   “不看。”他面色冷硬地回复完,手机也丢在了沙发上,转身向浴室走去,并没有看到手机屏幕上几乎秒回的消息。   “好吧,遗憾。”   “江大少果然魅力不减,到哪里都有人凑上来。”   “等会,这人,怎么,似乎,是不是,有点眼熟?”   “卧槽!这就是之前你让我查的那小孩吧?就是他对不对?对不对??”   “我刚去看资料了,我天……”   “回国,参加综艺,爬床,直播,手写信道歉……”   “要素有点多,您怎么想的?”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明天见啦。 第6章 娱乐圈神话   【要素太多了吧!阮予邱怎么想的?】   【这是明晃晃道歉,还是暗搓搓表白?】   【呵,阮予邱成年人,他都要。】   【糊逼阮予邱滚出五等份,滚出娱乐圈!】   【啧,有爱而不得的舔狗那味儿了。】   【江粉拒绝捆绑,拒绝CP,请某些粉丝自重!】   阮予邱的道歉信刚刚发出去,不过几分钟,便再次轻松占领了各大热搜榜。更有“怎么看待阮予邱连夜手写道歉信?”登上某乎榜首,下面紧跟着的就是“阮予邱直播爬江岂的床,他的后路怎么样?”以及“阮予邱人品”、“阮予邱做过的十大傻逼事盘点”等相关问题。   “别看了,”张姐一把夺过阮予邱的手机,放在茶几上,说道:“接下来公关部门会实时监测舆论导向,有问题会报告,你不用担心。”   “嗯,谢谢张姐。”阮予邱真心实意地道谢。   “不用谢我,工作而已,”张姐又喝了一口水,着急忙慌半天,她也有些累了,背靠在沙发靠垫上休息。   她看着面前乖巧的男孩,半响后,突然低声道:“你刚签约的时候,我说你不适合娱乐圈,后来我觉得是我看走眼了,现在——”   她扯动嘴角,露出了个无奈地笑:“你让我重新相信了自己的职业判断。”   阮予邱也笑:“说不定您以后又会有不一样的判断。”   听到这话,张姐心下了然,他还是不愿意离开这个圈子。   “行吧,希望如此。”张姐不再废话,直起身,又拿出了工作的态度,“你也知道,你这半年做的事情都太过了,之前和你聊,你也不听,现在希望你多多少少听进去一点。”   “公司不需要如此高风险、不可控的艺人,所以你们团解散后,不会和你续约。”   大公司不接受,又没有背景的话,以后就只能去那些小作坊公司,那么混不混得下去,就完全看个人运气了。   张姐看了阮予邱一眼,见他低着头不说话,又想起一年前,刚见到这小孩时,他仰着脸朝自己笑的样子,羞涩又坚定。   “但公司之前答应给你的项目,还是会给你的,”张姐暗自唏嘘,但还是公事公办,“目前就只有那部网剧了,下个月进组,剧本等你们综艺录完了发给你们。”   这已经是争取过后的结果了,阮予邱领情:“谢谢张姐,我会好好演的。”   “……”张姐回忆了一下阮予邱的灵异演技,难得宽慰他,“不要有压力,公司自制剧而已。”   “行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去看看其他人,你少看手机,安分录制,想闯祸前先联系我。”   阮予邱笑了,露出了小小的虎牙:“好的,收到。”   隔天,《温暖家园》继续录制。   录制地点在郊区农地,他们的任务也没什么特殊的,就是体会田间生活,包括但不限于种地、浇菜、采摘蔬果、解决晚饭等。   阮予邱以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哪怕他想要体验,家族也绝对不会允许,因此有机会亲自下地做活,他觉得新奇又好玩。   少了江岂,节目组便把镜头冲着他这个爆点脸上可劲儿怼,阮予邱周围时时刻刻都是摄像头,可偏偏他骨相皮相都极好,360度无死角的镜头愣是给他扛住了。   但插秧的时候就有些麻烦了,他双脚陷在泥里,每次□□就要半天,加上天气又热,不一会儿就就累得满头大汗。   偏偏节目组还给他们五等份男团布置了任务,晚饭之前必须要将这亩田插完,还给他们每个人划分了赛道,说要激发他们的积极性。   他们团几乎每个人都寸步难行,只有于晓磊,跟个人体插秧机似的,一来一回轻轻松松完成了任务。   上岸脱鞋的时候,还冲正在艰难拔脚的阮予邱轻蔑一笑:“菜比。”   “……”阮予邱一气之下,奋力拔出了脚,然后重心不稳,摔倒在田里。   男团其他人纷纷笑起来,阴阳怪气的。   等到他们插完秧,天都已经黑了,一个个累得跟死狗似的,话都懒得说了。   阮予邱身上都是泥,正打算去洗澡,就听见周廷走了过来:“小邱,你也太脏了,脸也是,跟个花猫儿似的,赶紧去洗洗,我那屋浴室大,快去快去。”   阮予邱稍愣,还没说话,就听到了安云的声音。   “你把这外衣脱下来就好洗澡了,衣服我正好拿去河边过过水,”她拿着洗衣盆走过来,又冲周廷甜甜一笑,“周哥你们先吃饭吧,别忘记给我留一份啊哈哈。”   “好,少不了你的。”周廷笑着回应。   阮予邱便连忙向安云道了谢,脱掉外衣,会房间洗澡了。   接下来就是常规流程了,每个人吃着饭谈着感想,一天也就过去了。   结束录制后,阮予邱累得不行,倒在床上就要迷迷糊糊入睡,结果被电话铃声吵醒了。   看到手机屏幕上的“妈妈”两个字时,他有一瞬间的恍惚,他哪有妈妈?   随后他立即反应过来,他穿书了,这是原书中,阮予邱的妈妈。   阮予邱轻轻晃了晃脑袋,赶走瞌睡虫,又张合嘴唇几次,仿佛在练习什么,等觉得差不多了,他才按了接通键:“……妈妈。”   “……”电话那边一片沉默。   没听到回应,阮予邱心里一紧,再次试着喊道:“妈妈?”   听筒里突然传来了女人低低的啜泣声,阮予邱更加慌神了,他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又怕多说多错,只好别扭地安慰:“你别哭……”   “我没有哭,”女人抽了一下鼻子,似乎在克制,但下一秒又带着哭腔道:“你都半年没给妈妈打电话了……”   系统给的大纲里,对阮予邱的家庭描写得太少了,他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听女人哭的委屈,他便下意识地道歉:“对不起,我,我,你别哭。”   “妈妈那时候,不是要跟你吵架的,我不是要管你……你做什么我都支持的,我那时候说的都是气话,你都听不出来,还那么狠心,我给你打了电话你都不接,你都干什么去了……”   一段话说得断断续续,阮予邱听懂了,莫名觉得很难过,像真的是自己辜负了母亲一样,再次道:“对不起。”   “你不要对不起,你要来看我,”女人抽泣道,“妈妈很想你。”   “好,”阮予邱应道,一秒后又轻声补充,“……我也想你。”   “嗯嗯,”女人终于止住了哭泣,“秋秋工作忙,我也知道,你有空了再来看我,但一定给我打电话。”   听到那声亲昵的“秋秋”,阮予邱并没有感觉不适,甚至心里突然有些热,他点头:“好,我会经常给你打电话。”   “真乖,”电话那边破涕为笑,说起了这通电话的来意,“薛伯母的生日宴快倒了,她给我寄了请柬,你想不想去?”   阮予邱微楞:“薛伯母?”   “就是,就是江岂的妈妈,”女人犹豫片刻,还是说道,“你之前要回国,还要进演艺圈,就是因为他吧,我看到你的影像记录了,都是他的电影和采访。”   明明是发生在原主身上的事,被母亲当面点破,阮予邱现在却有些共鸣地脸热起来,他小声地“嗯”了一声。   “没有关系,你喜欢什么人都没有关系的,”他妈妈立刻柔声道,“你开心就好了。请柬我明天寄给你,你就可以见到他了。”   阮予邱心里很热,莫名觉得眼睛也热了起来。   原来这就是有妈妈的感觉。   真的很好。   他陪着妈妈聊了很久,到了深夜才结束通话。   第二天的录制行程和之前差不多,几人又劳动了一整天,导演组才在晚上宣布,《温暖家园》倒数第二期的录制结束,最后一期将在十天后录制。   五等份一行人都回了公司,其他人都各有各的工作,要么拍戏拍杂志,要么录歌,都忙的脚不沾地,只有阮予邱一个没人敢要的,被勒令回宿舍休息反省。   他也乐得自在,一个人在宿舍里玩手机查资料,接收网友的铺天盖地的臭骂,也了解到很多有用信息。   比如江岂。   昏暗的房间,他窝在沙发上看了江岂所有的电影和采访,才知道“娱乐圈神话”这种夸张的头衔,并不是白叫的。   江岂在影五年,产出并不多,不过三部电影、一部电视剧,但每部作品问世,都包揽了各大主流奖项,他本人更是拿奖拿到手软。只要有眼睛,没瞎,就没有人会质疑他得奖的真实性。   出道封神,往后便一直是神。   哪怕知道这只是虚拟世界,阮予邱依旧被深深震撼,他在深夜里反复观看这些影像,完完全全被吸引住。   在那一刻,他突然有些庆幸,还好这样的人是他的目标。   如果江岂没有那么讨厌他就更好了。阮予邱又想到那天晚上,自己被拎着脖子扔出房门的画面。   他顿时有些失落,江岂现在对他的印象太不好了,连拉了他的手都要擦干净,他碰到的西装都要扔掉。   想到这儿,阮予邱突然起身小跑,将江岂的西装从干洗袋里拿了出来。   他用手将黑色西装上微小的折痕展平,然后挂在了衣柜里,自己坐在床边,对着西装看了半响。   周五,阮予邱收到了妈妈寄过来的请柬和贺礼,两天后,他按时参加宴会。   偌大的宴厅金碧辉煌,往来的宾客觥筹交错,阮予邱的目光在人群中寻找,不消片刻,便正对上了一道锋利的视线。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第7章 阮家   江家这种名门望族,当家主母的生日宴必定是办得气派,地点就在江家主宅,占地极大,全按江母的喜好,摆放着各类花卉装饰,整个会场布置得高雅别致。   江岂和弟弟江衡一起,陪着母亲应付上前祝贺的宾客。一般人到了江衡面前,都笑呵呵攀谈许久,到了江岂这边,便连身子也站得直了一些,正正经经地问好,同辈联络硬生生弄得像公司汇报,没几句话便自觉离开了。   江岂早已习惯,并不放在心上。好友刚给他发了信息,说已经进了宴厅,他便抬眼寻找,结果人没有找着,倒是看到了另一个意料之外的身影。   往来宾客中,每个人都盛装出席,三三两两凑在一起,推杯换盏,言笑宴宴。   只有一个人落了单,端庄的西装也掩饰不了少年劲瘦的身段,平添一份贵气,他正仰着修长的颈脖来回张望,不像是来参加宴席的宾客,倒像是谁家走失的小少爷。   少年张望了许久,终于对上了他的目光。   随即眼睛一亮,嘴角扬起,脸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江岂眉头紧皱。   阮予邱见他脸色,放下了自己要朝他打招呼的手,又见对方和身旁的人低声说了句话,然后迈步朝他走来。   昨晚他还在看江岂的电影,今天这人就穿过人群向自己走近,阮予邱莫名觉得心跳有些快——这可能就是突然见到偶像本人的反应吧。   正当他屏住呼吸,期待江岂停在他面前时,对方却径直从他身边走过,还隔了半米距离。   “过来。”丢下这句话,男人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好吧。   阮予邱乖乖跟过去,进了会客厅。   “我说过什么?”男人声音很冷,像一盆冰水浇下来。   阮予邱见到偶像的那点兴奋火苗被浇了个透心凉,连忙解释:“我是来给伯母祝寿的,我带了礼物。”   他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了小小的丝绒礼盒,一边说道:“是我妈妈准备的,她和伯母是朋友,但没法回国祝贺,我替她来了。”   他把礼盒打开,里面立着一枚翡翠戒指,透亮玉润,苍翠欲滴。   但江岂看都没看一眼,他盯着阮予邱:“你究竟来做什么,自己心里有数。”   “……”   阮予邱不再说话。   他站在江岂面前矮了一截,又瘦,低着头的样子便有些可怜,双颊微微鼓起,负了气一般,像是不明白江岂为什么要把话说得这样透。   会议室突然安静下来,两人沉默对峙。   过了许久,江岂眉眼一敛,目光不耐地移开了。   “别耍花样。”他厉声说道,然后大步向门外走去。   阮予邱看着他的背影,微愣一瞬,而后笑了起来,两颗小小的虎牙里尽是狡黠。   他将礼盒放进口袋,也开门出去,他是来祝寿的,理当先去向寿星祝贺。   他向宴厅走去,路过卫生间时,没想到碰到了两个认识的人。   “小邱?你怎么……”钟优瞪大了眼睛,看着一身正装的阮予邱,连扶着父亲的手都不自觉顿住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阮予邱怎么会出现在江家的宴会上?他哪里来的请柬?   钟优心下震惊,阮予邱为什么还能像上一世一样参加宴会,他已经和江哥和好了吗?这怎么可能!   他脑中满是疑问,手上的动作滞住了,身旁的男人自己顺了酒气,晕乎乎地抬起头:“怎么了?谁?”   “哦,哦,”钟优回神,扶着父亲说道,“爸,是小邱。”   男人听到这个名字,瞬间皱起了眉,朝对面看去。   “你怎么来了?你怎么溜进来的?”阮国涛快步上前,“你来像什么话?快给我回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的确,不管他再怎么不喜欢阮予邱,但好歹是他正儿八经的儿子,还是婚生子。   他这边带着钟优参加宴会,那边阮予邱自个儿也过来了,一家人拜两家贴,这让他面子往哪儿搁?让别人怎么看他?   现在宴会还没开始,得赶紧让阮予邱回去!   “听见没有?!”阮国涛急道,“我不管你有什么毛病,你在外面随你怎么疯!现在这里不行,都不是你能得罪得起的!赶紧给我滚回去!”   阮予邱看着阮父气急败坏的样子,心里冷了下去。   一个不幸的家庭,大部分都是因为有个糟糕的男人,阮国涛就是这样的男人。   骗他妈妈怀孕结婚,给他取了这样充满爱意的名字,让他妈妈死心塌地为自己的公司注资,让自己的家族起死回生,然后转头被爆出来,人家早就心有所属,孩子都有两个了,还都比他大。   阮予邱的妈妈心死,愤然出走国外,私生子一家便登堂入室,还在他刚回国时,红脸白脸唱了一出好戏,让原主这个棒槌觉得,钟优他们都是好人。   “哥,你也觉得我要离开吗?”阮予邱看向钟优,淡声问。   “废什么话!别磨磨蹭蹭了,你从后门走!”阮国涛抚着太阳穴低吼道。   “爸你别生气了,待会头又疼了,”钟优低声说道,又看向阮予邱,“小邱你还是先回去吧,爸身体不舒服,你也体谅一下,晚上我再跟你打电话细说,好不好?”   不要让阮予邱和江哥见面,一切还是会按照他的想法发展的,钟优暗暗想到,阮予邱虽然平时跋扈,但只要他哄一通,他都会听的。   “小邱,听哥的话,先回去吧。”   但这次却不能如他所愿了,阮予邱笑了笑,说道:“不要。”   “为什么要我回去?我也是家里人,你们都来,我不可以来吗?”他看向钟优笑道,“而且,我还姓阮。”   “你——”钟优的脸色沉了几分。   因为阮予邱母亲,他和哥哥一直没有办法认祖归宗,只好冠着母姓,不伦不类的,跟着父亲出去时,也要被别人意味深长地打量几眼,姓氏一直都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你来什么来,你来了我们像什么样子?!”阮国涛见他不配合,气得眼睛瞪得老大,“你是不是来找事的?还嫌在外面做的丑事不够多是不是?”   “小邱,江哥不会高兴的。”钟优眉眼有些微不可察的冷意,“你刚做了那样的事,现在又找上门来,江哥会怎么看你?”   就算阮予邱不顾及他们,也应该会害怕再一次惹恼江岂。   但他不知道,江岂已经见过阮予邱了。   “江哥没怎么看我啊,他叫我不惹事就行。”阮予邱说道,江岂刚刚的语气包装一下,是这个意思吧?   “你见过他了?”钟优震惊,“他没赶你走?”   阮予邱摇头:“为什么要赶我走?我拿着请柬进来的。”   “你从那里弄来的请柬,我只收到了一份,你还能——”阮国涛说道一半,突然想到什么,瞬间哑了声音。   “是啊,我妈妈给我的,”阮予邱冷冷看着他,“放心,我不跟你们挣阮家的名头,你们代表阮家,我代表邱家,谁也别招惹谁。”   “邱凡蓉她,她还好吗?”阮国涛刚才的气势都泄了气,呐呐问道,“她过得怎么样?”   阮予邱轻嗤:“关你什么事。”   “小邱,你怎么能这样和爸爸说话?”钟优皱眉。   “爸爸?”阮予邱知道,钟优心里巴不得他和阮国涛吵起来,关系越恶劣越好,这次就如他所愿了。   “你说的是这个骗婚骗孕骗财,自己没本事,靠女人起家,又抛妻弃子,在外面养了一堆私生子的人吗?”阮予邱冷眼看着他们,“我没有这样的爸爸,谁爱要是要。”   “你他妈——!”   “咚咚。”   “里面有人吗?”房门被人敲响,服务员在门口询问。   阮国涛的骂声被打断,整张脸都气成了绛红色,钟优连忙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   “行,你能耐,” 阮国涛喘着大气,“老子也没你这个儿子,大逆不道的东西!以后你跟我阮家没有关系,死在外面也不要来找我!走!”   说完他便转身大步向外走去,钟优跟在他身旁,边走边说着:“爸,你消消气,消消气。”   他们关门后,服务员也没有进来,整个回廊突然安静了下来。   阮予邱背靠着墙面,半响后,慢慢红了眼框。   他突然觉得有些难过,不是因为他刚刚和他名义上的父亲断绝了关系,而是因为他的妈妈。   昨天叫他“秋秋”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他的妈妈那么温柔,那么好,为什么要遇到这种人渣,被伤了心,还气坏了身体。   他以前没有亲人,现在有了妈妈,才明白亲人受到伤害时,自己也会很难过。   不管原来的阮予邱怎么想的,他现在就是一点也不想把阮国涛当成自己的父亲。   他低头静站着,一边为自己母亲难过,一边骂阮国涛不是人。   走廊另一头,昏黄的灯光下,两个穿着西装的人影并立。江衡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男孩,又偏头看向身旁:“哥?”   他身旁的高大男人默了两秒,低声道:“走吧。”   江衡连忙跟了上去。 第8章 洗澡   没过几分钟,阮予邱便整理好了情绪,他可没忘记自己来这里是干嘛的,没必要因为那些人渣扰了心情。   江母那边祝寿的人很多,他正愁着什么时候去送礼物比较合适,但刚出门,就见侍者迎面走来:“是阮予邱先生吗?”   “嗯。”他回答。   “请您跟我来,我带您去见夫人。”   阮予邱微讶,江家的侍者都这么周到吗?亲自带每位宾客见主人?   他连忙跟了上去,进了会客室,才知道江母是私下见他。   江岂近三十了,按理说江母也应该五六十岁了,可她看起来才不过四十出头的样子,穿着一身高定旗袍,身姿丰腴,妆容精致。   见人进来,江母连忙起身相迎,一边推着阮予邱转了两圈,一边讶道:“你就是秋秋吧?哎呀都这么大了!阿姨得有十几年没有见到你啦!”   鲜少面对如此热情的长辈,阮予邱有些无所适从,手指摩挲着裤缝,站得笔直:“阿姨好。”   江母笑着应声,她身旁一个身形高大,面色俊朗的男人也朝他打招呼:“你好,我是江衡。”   那声“江哥”在嘴巴里饶了绕,阮予邱最后答道:“江衡哥好。”   江衡笑着颔首。   “好,好,都好,快过来坐,”江母一边拉着他的手带他坐下,一边问,“听说你都回国一年啦?真是的,凡蓉也不跟我说!我有十几年没见到你妈妈了,她在那边还好吗?身体有没有好一点?”   好久没有见到故人子女,江母的话匣子一时间打开了,拉着阮予邱问东问西,又是关心邱凡蓉的近况,又是说起他小时候的事,情到深处不免红了眼眶。   江母问问题时,阮予邱还能勉强应付,但哭的时候就让他不知所措了,笨手笨脚地拿出她妈妈准备的礼物。   江母一看到那翡翠戒指,便扑哧笑了一声,说还是凡蓉知道她,她就喜欢翡翠。   阮予邱这才松了一口气,又陪着江母聊了好一会了,等到侍者敲门提醒,说到了切蛋糕的时间,江母才放他出去,让化妆师过来补妆。   他一出门,便见江衡朝这边走了过来。   “……秋秋?”江衡迟疑。   阮予邱浑身一僵:“叫我小邱就好了。”   “小邱,”江衡笑道,“跟我来吧,带你去那边坐着。”   “嗯,谢谢江衡哥。”阮予邱跟着他走,不一会儿便落了座,离主桌不远。   “不谢,我先忙去了,你好好用餐,不必拘束。”说完便离开了。   阮予邱一坐定,便又开始寻找江岂的身影,其实也用不着找,主桌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他。   他还是一身得体肃正的西装,身姿挺拔,和几个明显比他年纪大的人站在一起说话。他听得多,说得少,脸上的表情始终没怎么变过,侍者将酒杯放在他桌边,又被他不着痕迹地推远了几寸。   烟酒不沾,坚持锻炼,生活习惯真好,阮予邱支着下巴想。   没有好身体也不能完成那么高强度的戏吧,阮予邱突然想起了江岂的第一部 戏,虽说是男主角,但并不是多么光彩的角色。   他在里面饰演一个瘾君子,无奈误食毒.品而被抓起来,后来决定协助警方办案,最后牺牲了自己,围剿了毒窝。   里面有一个片段,他毒瘾发作,死死咬着牙齿,痛苦得青筋暴起、满头大汗,但眼神里,一面是无尽得渴望,是欲望最忠实得奴隶,另一面,却是深深得压抑与克制。   两种情绪生死搏斗,那种灵魂与□□被拉扯的感觉,被表现得淋漓尽致。   这个片段被誉为超越教科书,让人灵魂震动得演技,至今仍被很多人视为经典,当时也有人怀疑他是本色出演,说他吸了毒,但马上被他两个月后的采访状态打了脸。   阮予邱看着此时与人从容交谈的江岂,这人衬衫扣子扣得死死的,手腕袖口也扣得板正,浑身都充满了“生人勿进”的气息,或者说,禁欲的气息。   拍戏的时候,那种极致的欲望,究竟是哪里来的呢?   阮予邱望着他,目光也不由得带了几分好奇与审视,没想到下一秒,对方像有所感知一样,突然回了头。   两道视线相撞,阮予邱一愣,接着便看到江岂眉眼压低,似乎在警告他。   他连忙低下头——偷看被抓到,怪尴尬的。   为了缓解尴尬,阮予邱目光乱瞟,结果抓到了偷看他的人。   钟优,还有蒋阳阳。   他们坐在下方桌次,钟优身边除了阮国涛,还有一个和江衡差不多年纪的男人,正在和别人相谈正欢,那是他的哥哥,钟睿。   阮予邱无语,他们男团天天营销团魂,但实际上对彼此了解并不多,他原以为大家都只是普通家庭,现在看来,这团不仅是江岂迷弟集中营,还是富二代集中营。   蒋阳阳见他看过来,马上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钟优似乎已经调整好了情绪,和阮予邱的眼神对上,也没闪躲,反倒是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   像之前原主和阮国涛吵架后,他上前安慰的笑容一样。   阮予邱没理他们,转头看向了主场。   这时仪式已经开始,江母在众人的拥簇之下入了场,所有宾客都站起身,举起了酒杯。   她在祝福声中切了蛋糕,并发表了感谢,最后还表明,要将今天收到的所有礼物折合的资金,都捐给江氏慈善基金会,将大家的祝福带给更多的人。   会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接下来自由活动时间,江氏不再有安排,但会场会为宾客开放到十点,有其他安排的客人可以先行离开,但这样好的交际场合,谁会主动放弃?宾客们心思活络起来,开始寻找参加这次宴会的真正目标。   阮予邱的目标是江岂,可惜对方转眼就不知道去了哪里,没给任何人机会。   他悻悻地打算瞎逛一圈,但还没迈步,就有人找上门来。   “阮予邱,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从后门溜进来的?”蒋阳阳不客气地笑道。   “阳阳,小邱拿请柬进来的,”钟优说完又上前一步,柔声道,“小邱,之前我们都太冲动了,话说得重了些,你不要放在心里。”   “你们家得事还真复杂。”蒋阳阳嗤笑一声。   阮予邱和钟优都向他看去,他又举起了双手,作投降状,“好好好,我又不会乱说,咱们都是自立自强的人设,明白!”   “但是阮予邱,不靠阮家还能搞得到请柬,厉害啊,来,我敬你一杯。”他又拿了一杯红酒递了上来。   阮予邱看着他:“不用了。”   “怎么,不敢喝酒了?”蒋阳阳笑道,“没事,就一杯,醉不了你的,要是这你还能跑到江哥床上,就是真是……欸你别走啊!”   阮予邱一点儿也不想听他废话,抬脚向一旁走去,没想到蒋阳阳还跑过来拦他。   他手里拿着两杯红酒,拦得急,正好后边又有人冒冒失失撞了一下,他一个踉跄,杯子里的酒泼洒出去,去了大半。   阮予邱抹了一把下巴上的酒,又低头看了一眼胸前,全是红色的酒渍。   “……”   “欸我可不是故意的,是后面的人撞的我……你没事吧?”蒋阳阳忙道,他身后撞他的人也立即上前,连连道歉。   钟优拿了纸巾:“怎么这么不下心呢,先擦擦……”   阮予邱侧身,避开了钟优要替他擦拭的手,他瞥了一眼蒋阳阳,道:“我去洗手间”。   蒋阳阳被他冷淡的目光看得一怔,反应过来时,这人的背影已经走远了。   江家的宴会厅太大了,阮予邱绕了一圈,洗手间没找到,倒先把自己给绕晕了。   脸上的酒渍已经干了,但胸前还湿着,黏糊糊的,难受极了。阮予邱看着眼前完全陌生的长庭,决定接下来无论看到谁都要去问路。   下一秒,江母和江衡,还有两个佣人,从拐角走了过来。   “秋秋,你怎么在这里?”江母喊他,见他满身酒渍,惊讶道,“你这身上怎么回事?怎么湿成这个样子了?”   江衡也诧异地看着他。   “别人撞到了,酒不小心泼在我身上了,”阮予邱问,“伯母,您知道洗手间在那边吗?我想去洗把脸。”   “谁这么不小心呀!”江母皱着眉说道,“这身上得多难受啊,你赶紧去洗个澡吧,再换身衣服。”   说完她又对身边的佣人说道:“张妈,这边少爷的房间最近,你带小邱过去,衣柜里有少爷小时候的衣服,应该大不了多少,你给小邱拿一套。”   “好的,夫人,”张妈上前一步,对阮予邱恭敬道,“小邱少爷,往这边走。”   阮予邱有些犹豫,他看向江衡。   江衡以为阮予邱不自在,便鼓励地笑道:“去吧。”   阮予邱放心了,跟着张妈到了里屋的一间大居室,他没多看,顺着指令去了浴室,脱衣服洗澡。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有点忙,但更新不会断哒!   谢谢每位在看的小可爱,爱你们。 第9章 留宿   晚上九点半,宴会开始收场,宾客们也都陆陆续续离开,江岂累了一天,终于可以休息一会了。   他回自己房间,没开灯,单手将颈间的领带松了一点,便背靠着客厅的沙发垫,闭上了眼睛。   没多久,他便听到不远处轻轻的敲门声。   江岂眉心微皱,正打算去开门,又听到一声清细的叫唤:“张阿姨,衣服在外面吗?”   不是房门,是浴室。   江岂眉头皱得更深,大步走上前,果然看到浴室的灯亮着,玻璃门后有个模糊清瘦的人影。   他面色冷了下去。   阮予邱等了半天,没有得到回应,便想着张妈也不能守着他洗澡,肯定是把衣服放在门外就离开了。   他提前打了招呼,现在也没有谁会过来这里,阮予邱便拉了浴巾,随意地围在腰间,拧开门走了出去。   室外没开灯,只有浴室投出去的昏暗光线,打在门前不远处的挺拔身影上。   猝不及防看到这么个人,还扯着张阎王脸,像恐怖片似的,阮予邱的肩膀瞬间被吓得抖了两下,身体下意识后退,结果他拖鞋带水打滑,整个人猛地向后摔去。   “啊——”   阮予邱摔了个屁股蹲,尾椎骨,又是可怜的尾椎骨。   “又是你?”江岂走上前,半隐的身体出现在光亮处,他看着阮予邱,脸上似乎也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随即面色彻底沉了下来,“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阮予邱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上次把他扔出去的时候,江岂说“再有下次,就不会有这么好简单了。”   “……”   “我可以解释。”阮予邱定声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这次没想……没想那事,是我身上不小心被泼了红酒,找洗手间的时候碰到了江伯母,她叫王妈带我来这里,洗个澡换身衣服,真的。”   他怕江岂再误会,连忙一股脑地都说完了。   江岂却没有回应,只静静地打量着他,似乎在掂量他话里的真实性,阮予邱连忙摆上一副“真的是这样”的表情。   数秒后,江岂沉声问:“为什么来我房间?”   “因为江伯母说,这里最近。”阮予邱有口难言,当时江衡也在旁边,他以为“少爷的房间”是江衡的房间,还向对方确认,没想到这人骗他!   他上一次还没洗白呢,这要是让江岂再误会他一次,他还怎么搞爱情!   好在这次不管江岂信没信他,至少没想再把他扔出去,只是俯视着地上的人,冷声道:“洗好了就滚。”   阮予邱也想走了,可这次似乎摔得有点狠,他尝试站起来,结果让他疼的忍不住“嘶——”   尝试没成功,他只好苦着脸,如实地对江岂说:“我摔倒尾椎骨了,可能要缓一缓,要不……你先出去一下,可以吗?”   在人家的地盘,叫人家出去,阮予邱有些理亏,但江岂本来就讨厌他,只看了他一眼,便头也不会地走开了。   听到门口传开关门声,阮予邱才叫了出来:“哇啊,好疼——。”   江岂为什么要大半夜的装神弄鬼吓他!疼死了!   阮予邱坐在地上缓了大半天,感觉屁股上的痛感消散了一点,才扶着门框站起来,慢慢走到椅子旁,拿干净的衣服套上。   穿裤子的时候又让他在心里嘀咕了一阵。   衣服估计是江岂高中时候的,简单的T恤和运动裤,都太大了,不过阮予邱此时也顾不上合身的问题,他又扶着椅子坐下,缓解疼痛。   直到门口传来不耐烦的敲门声,他才苦着脸,挪着步子去开门。   江岂站在门口,看到阮予邱的一瞬间,似乎顿了一下,没说话。   “怎么了?”阮予邱没想到他还等在门口,惊讶地问。   “跟着。”江岂又这样,丢下一句话便冷着脸向前走去。   阮予邱无法,只得抬步跟着他,但没跟几步,他的屁股就又疼了起来。   “你慢一点……”阮予邱哭丧着脸叫他,“我跟不上……我疼。”   “……”   江岂转身看他,没再走了,阮予邱便连忙扶着尾椎,向他走近。   阮予邱身上的衣服真的太大了,白色T恤有一半是空的,下摆都快盖住臀部,灰色的长裤也是,裤脚太长了,全堆在他脚踝处。   最好还是折一折,免得再被绊住脚。   “我来了,”阮予邱离他还有一米多的距离,便急忙道,“我来了,你可以走慢一点吗?我真的走不快。”   江岂移开目光,没理他的请求,转身继续向前走。   “哎,等等——”   江岂没停,阮予邱只好皱着一张脸,再次追了上去。   但接下来,他始终没追上江岂,就算中途他忍着痛,突然加快步伐,他们之间也一直隔着一米多。   好在江岂要带他去的地方并不远,阮予邱不至于因为奇怪的竞技精神而时不时贸然加速,增加疼痛。   江岂带他去了江家的内厅,江母还有江衡,都在那儿等着。   见阮予邱跟在江岂后面,一瘸一拐地走进来,众人都惊讶了。   “你这又是怎么了?”江母连忙迎上来,“腿怎么了?怎么走路奇奇怪怪的?”   江衡缓慢地转头,看了他哥一眼。他哥明明面无表情,他却突然觉得有些瘆人,灰溜溜挪回了视线。   “洗澡的时候不小心摔到了,”阮予邱回答,又安慰江母,“过几天就好了,没事。”   “你这孩子,怎么在我这边尽受罪了呢!”江母急道,“要不叫安医生过来看看,你走路没问题吗?”   “不用了不用了,走路没问题的,”为了让江母信服,他当场走了一个圈,笑道,“过两天说不定都能跳了呢。”   没想到江母看他走路没问题,又发现了新的问题:“你这裤脚怎么回事,这么长绊着脚,又摔着了怎么办?来个人给卷卷。”   佣人们忙去了,这边就两个少爷,阮予邱对上江岂冷硬的目光,又飞速移开,心想这哪敢让他们给自己卷裤腿。   “没关系,我自己可以来。”阮予邱说着便试着弯下腰,结果才弯下一点,他后面更疼了。   “别动了。”   一道温厚的声音传来,阮予邱抬起头。   “你站好。”江衡温声说道,等阮予邱听话地直起身子,他便蹲了下去,仔细地帮他捋顺脚踝处多余的布料,然后再一层一层地叠起来。   这样的动作让阮予邱有些无所适从,他眼神下意识乱瞟,瞟到江岂时,却发现对方看着窗外,根本没有注意到这里。   江衡将阮予邱的两个裤脚都挽好了,才起身道:“我哥的衣服还是太大了,你穿着不合身,我那边有小一点的,待会拿给你?”   “拿什么拿,明天再拿。”阮予邱还没开口,江母就先说话了:“秋秋,你今天住这里,明天再让小衡给你拿衣服。”   “我……”阮予邱一怔,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江岂的脸色,还是拒绝道:“不了伯母,我自己……”   “别不了!”江母打断他,“你腿又不方便,自己怎么回去?派车送你也麻烦,反正伯母这里房间多得是,给你收拾出一间就是了!张妈!”   江母说着就叫来了佣人,叫她赶紧就近收拾出一间房,让小邱少爷住。   张妈接了吩咐,便连忙利索地收拾去了。   阮予邱看着张妈的背影,最终闭了嘴。   是好事,这样就有更多机会和江岂相处了,他在心里默念着,但另一边,又想着,江岂会不会又误会他了?会不会又觉得他搞事情?会不会从此更加厌恶他??   任务进度该不会越走越负吧??   阮予邱欲哭无泪,偷偷抬眼看了一眼江岂,对方脸色还是和平时一样冷。   可以了!没有更冷就可以了!   他自我安慰般呼出一口气,又和江母聊了一会,等张妈说房间收拾好了,才和江母道了晚安,各自回房休息。   张妈安排的房间比江岂的房间更近些,但也有一段同路,张妈扶着阮予邱,在后面慢慢走着。   而江岂,早就不见了踪影。   作者有话要说:  小秋:走得快了不起哦。 第10章 变态   第二天一大早,阮予邱就醒了。   他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尾椎,鼓起的包还没消,走路的时候还是疼,但已经比昨天好多了。   随后又有些苦恼,身上穿的是睡衣,屋子里也只有昨天穿的、江岂那套衣服,今天还要穿这身吗?   江衡昨天说给他送衣服,不知道到了没有。   阮予邱出了房门,正打算问一下佣人,没想到佣人一见他,便要他等一下,然后快速跑开了。   阮予邱听话地在门口等着,不一会儿,佣人回来递给他一个袋子:“阮先生的衣服已经洗好了,您先换上吧,我再带您去前厅吃早饭。”   阮予邱微讶,他的衣服昨天是脱在了江岂的浴室里,是……   “衣服是谁拿过去洗的?”他问。   “王妈吧,昨儿晚上洗的。”佣人回答。   “哦。”阮予邱点头,转身进屋换衣服。   怎么会是江岂呢,这人上次不过是碰了一下他,就像要剁手似的,挨过他脸的西装,看都不看一眼就往垃圾桶里丢,现在估计是觉得自己的衣服丢在那里,污染了他的浴室吧。   他有这么可怕吗?是什么生化武器吗?   阮予邱撇着嘴想,那浴室还让他洗了澡呢,难不成还要消毒个千百遍?还是干脆再也不用了?   说不定江岂还真有可能这样做。   想到这里,阮予邱又蔫了,鼓着脸穿好西装,便跟着佣人去了前厅。   江家的前厅很开阔,餐桌摆在大面的落地窗前,光线极佳。   阮予邱走进门,看见江岂和一个年长的男人相对坐着,一人手里拿着报纸,另一人拿着平板,各自阅览。   他走近时,江岂头都没有抬一下,倒是年长的男人朝他打招呼:“早,坐吧。”   “江伯父早。”阮予邱应了一声,犹豫了片刻,还是坐在了江岂一侧。   他总不能坐在江父那边吧。   阮予邱偷看了一下江岂,对方还在看着平板,仿佛旁边坐的是空气。   行吧。   他落座后,餐桌依然沉默,只有报纸翻页的微小声音。   他忍不住观察起来,昨天江父应酬多,没机会和他相处,只远远地看了一眼,当时便觉得江岂是随了他,不仅相貌上,还有性格上,一样地正经严肃。   现在看来,岂止是一样,江岂简直有过之而不及。   江父好歹和他打了招呼呢。   的确如此,江父好歹是经过了江母好几十年的调.教,怎么可能还跟个活阎王似的。   他看完了报纸,叠好放在一边后,见阮予邱呆呆坐着,便说道:“菜马上就上了,别拘束。”   虽然脸色没变化,但话是安慰的意思。   “嗯,”阮予邱认真应道,又随口问了一句,“怎么没有看到江衡哥?”   “说有急事,昨天半夜走了。”江父答。   “哦,这样啊。”阮予邱点头。   那边江岂的报告可能是看完了,把平板放在了桌子上,啪嗒一声。   “哎呀,我起床晚啦,你怎么也不叫我!”   阮予邱听到平板的响动,下意识地转头看向江岂,此时又被江母的声音转了回来。   她嗔怪看着江父,在他身旁坐下,又朝阮予邱笑道:“秋秋早上好,昨晚睡得怎么样?”   “睡得很好,您呢?”阮予邱撒了个小小的谎,他屁股疼了半宿。   “我昨天太累了,倒头就睡了,”保姆端上了粥,她一边盛一边说道,“年纪大了真是不服不行,熬个夜就受不住了,我年轻的时候,泡夜店一整晚都没有问题!”   “行了,你就去过一次,在夜店里睡了一整夜,还是我抱你回来的。”江父拆台道,像是想到了那副画面,微微笑起来。   “你怎么这样呢?”江母佯装愠怒,也开始揭江父的短,餐桌上的氛围由此热闹起来。   因着这份热闹,阮予邱早餐吃的不少。   离开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昨天那套衣服,便和江母打了声招呼,说先回房间拿件东西。   江岂刚刚接了个电话,说要出门,估计等他回来,人早就离开了。   阮予邱想好了,自己把衣服拿回去洗洗,江伯母还要的话,他就再送过来,不要的话——   他可以自己留着。   阮予邱提着袋子走过来,江母果然好奇地问他袋子里是什么,他笑着回答:“是昨天穿的衣服,我洗了还给江哥。”   他刚说完,便看到江岂从屋内走了出来,闻言眼帘一掀,满是轻蔑。   你怎么还没走?!不是很急吗?   “哎呀不用啦,江岂不穿别人穿过的衣服,也不知道遗传谁的臭毛病,你扔掉就好了。”江母说道。   江岂突然一声冷笑。   “你笑什么?”江母疑惑地看着他,不等他回答便继续问道,“车到了吗?”   “在门口。”江岂只回答了后一个问题。   “好呀,”江母也不在乎,转头就朝阮予邱说道:“秋秋你坐江岂的车回去吧,他顺路,你们再等一会,我拿点东西给你们。”   说完她便连忙走进屋,门前只剩他们两人。   刚才听到江岂的那一声笑,阮予邱的脸登时热了起来,不敢看他,现在听到江母的安排,更加不敢再多言,怕他又误会了。   沉默半响,江岂突然冷声说道:“不准用我的衣服做恶心的事。”   “嗯?”阮予邱愣了两秒,才明白江岂的意思,顿时脸不仅热,还迅速红了起来,“我没想做什么,我,我又不是变态。”   “那你做什么?”江岂反问。   “我……”阮予邱涨红了脸,急道,“你要是担心,我洗完了就还给你,不对,现在就给你。”   他说着便将手中的袋子递到江岂面前。   江岂低头看了一眼,没理。   “你们干嘛呢,快过来帮我拿一下。”江母回来了,胸前还抱着两大捧花,“太大了。”   江岂鼻子动了动,微不可察地后退了半步,他不接,阮予邱也只好放下了袋子,上前帮江母拿过了一捧花。   “园艺师说花园里的话太多了,不摘浪费,干脆就做成了花艺,好不好看?”江母说道。   “好看。”阮予邱闻了闻,大声赞扬道,“还很香,组合的也美。”   “哈哈,是吧,都是我做的,”江母骄傲地笑眯了眼,把另一捧花塞到江岂怀里,“都带回去好好养哦,我学了好久呢!”   阮予邱连声说着“好”,又夸奖了几句,江母才放他们离开。   两人手里各捧着一大束花,一言不发地并排走着,中间隔了近一米的距离。   走到车前,司机已经为他们拉开了后门。   “可以把花都放前面吗?味道大,有人不耐受。”阮予邱说。   司机说可以,立即拉开副驾驶的门。   阮予邱弯腰,把花和那袋衣服都放了进去,又直起身看向江岂,朝他伸出手,示意他把花拿过来。   江岂没动,只看着他。   不是吧!花也不能碰?顺手挨一下也不行?   任谁被这样当作脏东西一样嫌弃,心里都不会好受,阮予邱抿了一下唇,收回手,侧身往旁边走去,为江岂让出位置。   但他刚低头走了一步,一大捧鲜花突然都杯塞到了他怀里,他下意识地拿手抓住,满眼都是娇艳欲滴的花朵。   阮予邱惊诧,连忙抬起头,却见江岂背影宽厚,已经弯腰上了车。   他愣了两秒,才呆呆地把花放进去,跟着上了后座。   司机怕他们受不了花香,将挡板升了起来,后座完全是个单独的空间,他们一个坐在最左边,一个坐在最右边,中间还隔着近半米的距离,气氛沉默。   豪车远离别墅,江岂才像想起来一般,突然问:“你怎么知道的?”   “什么?”和他独处,阮予邱的神经一直很紧绷,几乎是立刻回话。   “我不喜欢那种味道。”江岂微微抬了下巴,示意前面的鲜花,然后又转过头,盯着阮予邱,目光低沉:“我从没说过,你从哪里知道的?”   连他的母亲都不知道,他从小就不喜欢这种花香,但阮予邱却知道。   阮予邱怔了两秒,连忙摆手:“你不要误会,我真的不是变态,不是跟踪你或者买来的消息,是你的采访,每次桌边有花,你的鼻子就会动一动,身体也会离得远一点。”   没想到是这样,江岂有一瞬间的诧异,随即更加狐疑地看向阮予邱。   看他眼神,阮予邱才反应过来,有谁会看着别人的视频时,还像拿着放大镜一样,观察这些微不可察的习惯,这比跟踪什么的,更像变态啊!   “不是,我,我没有要观察你,我就是,就是看到了!真的不是特意去看的,” 他欲哭无泪,闷声道,“……反正我不是变态。”   江岂还是没说话,斜着眼看了他半晌,收回了目光。   阮予邱不懂他这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这位大爷有没有相信自己的话。   “不是的话,为什么要爬床?”江岂突然出声。   “……”   他果然没有相信自己!   阮予邱深呼吸了一下,还是决定从根源解决问题:“我那时是真的喝醉了,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莫名其妙就,就……”   他说不下去了,低头重复之前的话:“我向你道歉了,说了做什么都可以的。”   江岂看向窗外,几秒后沉声道:“那就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车内再次沉默。   片刻后,阮予邱闷闷的声音响起:“这个不行……你换一个。”   江岂没有换,他没有再给任何回应。   直到车开到阮予邱的小区门口,他下车去副驾驶拿花时,才再次听到江岂的声音:“把你的东西拿走。”   阮予邱的关门的手一顿,又弯腰拿起了那袋衣服。   关上副驾驶的门后,不过两秒钟,豪车便立刻开了出去。他看着扬长而去的车影,撇着嘴站了一会,才转身朝宿舍走去。   丝毫没有注意到,暗处亮了许多下的闪光灯。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第11章 10   五等份成立之初,公司就给他们安排了集体宿舍,就在这栋小区里,环境不错,安保也还过得去。   最开始他们倒都乖乖听话住在这里,但后来,团越来越火,工作越来越忙,房子也就自然越来越空了,上次阮予邱回来,就是一个人在这呆了四五天。   他以为今天也是这样,便直接开门进去,没想到看到了其他人。   于晓磊坐在沙发前,手机放在茶几上支着,正笑呵呵地说说着什么“打赏”、“破费”之类的,见阮予邱进来,突然顿住了。   不愧是靠颜值出道的人,就算是素颜也异常能打,还有这一身西装,显得气质非凡,天生就有吸引聚光灯的能力。   哪怕于晓磊再看不惯他这个人,也不得不承认,阮予邱他娘的,确实长得好看!   他这边正在忿忿不平,那边阮予邱望着他挑了一下眉:“直播?”   “啊?”于晓磊没想到他会主动说话,下意识回答,“是啊。”   虽然阮予邱长得好看,但是个脑子有坑的纯傻逼。   于晓磊回想了一下他干的傻逼事,刚才那点颜值惊艳瞬间烟消云散了,他见阮予邱这副打扮,手里还捧着花,便嘲讽般问道:“你干嘛去了?大半夜买花?”   “不是。你播着吧,我上楼去了。”阮予邱边说边走,他对直播有阴影,近期还是不要出现在公众视野里。   但他不知道,于晓磊的镜头对着楼梯,他早就入了镜。   于晓磊看着他上楼,见他姿势怪异,忍不住又问:“你怎么跟个瘸子似的?”   “……昨天摔了一下。”阮予邱回答,不想再让这人再提问,快步消失在楼梯口。   于晓磊见他离开,嘴里嘟哝了几句“神神叨叨”、“莫名其妙”,又将视线投回手机屏幕,结果满屏都是弹幕。   【快跑】   【快跑】   【快跑】   他不明所以,又看了下别的弹幕:   【不要靠近他,爬床警告!磊磊快跑!】   【毒瘤出没,前排出售巴斯消毒收护目镜】   【他来了他来了,他穿上一身帅气西装回来了,结合跛脚,现在可能是个大人摸样了】   【早就是了好吗?不会真有人相信他那封道歉信吧?都这样了还装什么为爱献身】   【阮予邱是个老爬床了,还有人不知道?】   【保真消息,阮予邱各种勾引圈内大佬,不知道和多少人睡过,人家玩得可开了】   于晓磊一键清理弹幕,对着视频笑道:“你们对我都不感兴趣了吗,继续聊我那次在片场吧真的很好笑……”   阮予邱回到房间,换了身便装,先找了个好看的瓶子,将鲜花插好,又给干洗店打了电话,叫人来取衣服。   他的西装和江岂的衣服本来混在一个袋子里,在递给洗衣店员工之前,他顿了一下,重新拿了个袋子,分装成两拨。   在家休息了两天后,《温暖家园》节目组发来消息,最后一期开始录制。   阮予邱和于晓磊一起出发,于晓磊在出门前皱着眉嫌弃地问:“你不会不知道我们这期要爬山吧,你腿好了吗?可别到时候拖累人。”   阮予邱无语,直接拖着行李箱绕过他,大步向保姆车走去。   他尾椎好的差不多了,包也消了,只是看着青了一块,走路没有问题,爬山的话,勉强应该也可以。   也不是大问题,工作还是得继续,他可不能让自己的名声再差下去了。   一到节目组的别墅,机器就开始拍了,他们早上十点到的时候,发现钟优、蒋旭阳和韩鸣已经在了。   毕竟一个团的,五个人各自打了声招呼,都敷衍得不行,只有钟优依然热情,口罩也阻止不了,一上来就问他们最近怎么样。   于晓磊答了下近况,又问道:“队长,你声音有点哑,感冒了吗?”   “有一点,今天起床发现喉咙有点疼,不过不严重,没关系。”钟优笑道。   “你少说点话。”韩鸣给他递了杯温水。   钟优朝他一笑:“谢谢。”   “你们也太拼了吧,跛脚的要工作,感冒的也要工作,我们团是不行了吗?”于晓磊叹道,又转身朝向摄影机的方向,假装正经地说,“冲着这份精神!观众们请把“爱岗敬业”四个字打在公屏上!”   周围的人都笑起来,笑完了钟优又问:“谁腿受伤了?”   “他啊,”于晓磊朝阮予邱努努嘴,“摔了个狗吃屎,疼了好几天。”   阮予邱想翻个白眼,他哪有摔个狗吃屎?他正要解释一下,便看见钟优投过来的关切视线:“小邱,你摔着了?去医院看了吗?”   他简直佩服钟优的情绪管理能力,前两天在宴会上撕破了脸,闹得那样难看,现在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阮予邱也不是喜欢下别人面子的人,便简单回答:“快好了。”   “不疼了吗?怎么这么不小心,什么时候摔的啊?”钟优追问。   阮予邱想随口应付口去,但还没开口,就被于晓磊抢了先:“就前天呗,大清早回来,穿得人模狗样的,走路像个瘸子,哈哈。”   “前天?”钟优惊讶道。   他刚要问阮予邱,就听到门口传来了动静,是演员周廷和安云过来了,他只好将问话咽了下去。   人都到齐了,众人寒暄了一会,导演组便开始说话了。   “还记得节目组刚刚成立的时候,一穷二白,手里只有一个方案,没有资金,没有人脉,没有方案,但是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也依旧有人愿意信赖我们,五等份男团的各位,优秀的演员——周廷先生和安云小姐,还有虽然不在现场,但心始终和我们连在一起的江神,就是因为有大家的帮助和支持,节目组才走到了今天,回顾我们以往相处的点滴……”   导演一边放录像,一边强行煽情,讲了大半个小时,大半人都敬业地湿了眼框。阮予邱的人设不需要流泪,他就观察了一下,发现演员和爱豆还有壁,人家就哭得有层次多了。   “《温暖家园》节目经过一番磨难,才获得了这么多观众的喜爱,其实我们的生活也是这样,在黑暗中踽踽独行很久很久,最终才能收获最美丽的日出,今天就是节目最后一期的录制了,我希望能够把着美丽的日出,送给你们,也送给屏幕前的所有观众朋友们。”   “所以,《幸福家园》最终期的主题是——奔赴那轮圆日。”   “哇啊!”、“可以可以,有深度!”、“太棒了!”   众人纷纷鼓起掌来,眼神里都是期待和赞美。   期待不一定是真的期待,但赞美一定是的。节目组的说得天花乱坠、情真意切的,其实就是他们这一季下来,把附近能拍摄的素材都用完了,现在就剩那座山还没爬。   白天爬山又没什么新意,所以干脆改到了晚上,夜爬看日出。   导演这一通铺垫、润饰下来,自己都信了,正拿了张纸巾在那儿抹眼泪,就见自己的助理拿着手机,突然急匆匆跑了过来。   “有什么事一会再说,先把这趴录完。”导演抽了下鼻子。   “不是,江哥那边来了电话。”助理在他耳边急道。   “什么?”导演瞬间变了脸色,一把从助理手里夺过手机,向室外走去。   阮予邱一行人不明所以,都坐在沙发上等着,又听副导演演讲了一番,然后才见导演回来了。   导演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子去了,笑容完全收不住,一上来就大声喊道:“向大家宣布一个好消息!”   “江神回来了!” 第12章 住宿   “什么?”   “啊??”   “江哥要回来???”   除了阮予邱和韩鸣,其他人都瞬间站了起来,有的是因为惊喜,有的是单纯惊讶。   江神上次都气成那个样子了,现在竟然还要回来参加节目??   有人将暗暗看向当时爬床事件的另一当事人,目光带着不可置信。   阮予邱也不可置信啊,他呆坐在沙发上,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江岂怎么会突然过来?上次见面时,他明明要自己再也不要出现在他面前,现在怎么会……   难道,难道……   “谁给江神说的我们要去爬山啊?我之前给他们部门递策划,还被挡了过来呢!是谁这么有本事说动了他?”导演兴奋地问。   “啊!我想起来了!”钟优突然喊道,随即脸上露出了不敢相信的表情,“我上次碰到江哥,就顺嘴提了一句……”   是在宴会当天,他好不容易找了机会,去和江岂说话,他说节目组的策划已经下来了,要一起夜爬庆山,然后看日出,说到时候景色肯定很壮丽,如果江哥能来就更好了。   当时江岂的表情淡淡的,只说了句“你们玩就好”,便不多言了,他以为江岂肯定不会来了……   “哎哟小优!你可太优秀了!真是我们的小福星!”导演高兴地说道,“多亏了你!有了你,我们节目真的是不爆不行!”   钟优被夸得有些上头,羞涩地笑了一下:“也没有,可能是江哥对爬山比较感兴趣……”   “怎么可能?江哥每天忙得要命,哪有时间啊,再说了,他喜欢也不用和我们录着节目爬。”周廷说道。   “就是就是,肯定是因为你邀请他了,可以啊队长,原来你和江哥私下关系这么好啊。”于晓磊附和。   “没看出来,江哥对你挺好的。”蒋阳阳淡淡说道。   巨大的喜悦朝钟优袭来,没过了他的所有神经,他极力克制着表情,但嘴角根本控制不住地往上翘。   他便没再说话,笑着接收大家的赞扬。   阮予邱坐在沙发上,心凉了到了湖底。   他还以为,江岂过来,是因为原谅他爬床的事了,他刚刚都要开心得冒泡了。   结果根本不是因为他。   阮予邱咬着嘴唇,看着钟优喜悦自得的样子,凉透了的心底又冒了一团火。   这个江岂!   他正打算眼不见为净,但他还没起身,沙发另一头先轻了,他侧头看去,是韩鸣起身离开了。   十多分钟后,吵闹的客厅终于平静下来,导演重新开始宣读策划,这次没再掉眼泪了,脸上的笑合都合不拢!   剩下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该说的话台本上都有,因为江岂要来,节目组估计还要做点准备,便放他们先回去休息补眠,养足精神,晚上好爬山。   阮予邱几乎立刻就想走,但摄影组要拍一下他们五个人的合体照,便只好留了下来。   然后便听见导演特意关心钟优的感冒,说节目组有备用感冒药,问他需不需要。钟优推辞,说问过医疗组了,没有他平时常吃的那种药,但没关心,他可以坚持。   当然得坚持了,江岂都来了。   阮予邱撇着嘴想,拍团体照的时候,挤出来个难看的笑。   从城区开车过来别墅,少说得要两个小时,堵车的话时间更长,因此他们也没有特意在客厅等着,吃饭后,都回了自己的房间。   脸上还带着妆,阮予邱不敢洗脸,便从冰箱了拿了瓶冰牛奶,降火。   他不是不知道,让江岂喜欢上自己是件很困难的事情,也明白要人改变固有印象绝非易事,江岂不可能这么轻易地原谅他。   但是,但是,听到江岂要来的时候,他是真的抱有这种希望的。   后来听到他是因为钟优才来,阮予邱也是真的有点生气。   就算知道自己现在没有资格。   他又吸了一口牛奶,冰凉的感觉直击心底,总有一天会有资格的。   下午两点多的时候,楼下突然传来了汽车引擎的声音,阮予邱耳朵尖,马上丢下手机,开门向楼下跑去。   估计钟优也一直关注着,开门的速度只慢了一点,但他腿比阮予邱好使,一个箭步冲在了前面。   “江哥!”钟优站在江岂面前,一双大眼睛里满是兴奋,“你来了!”   江岂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抬起眼帘,正好和楼梯口的阮予邱对上。   阮予邱只恨自己跑得慢,让钟优抢了先,他忿忿看过去,不想正好对上了江岂的好看的眼睛。   他愣了一秒,随后立即摆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江岂却移开了视线。   他的助理帮他把行李拿了进来,导演一行人也连忙赶了过来。   “哎呀,哎呀,江哥过来应该提前跟我说一下嘛,我好等着。”他笑呵呵说道,见江岂他们站在门口,阮予邱也在客厅,便顿时觉得气氛有些尴尬。   “呃,江哥,我们临时才接到通知,准备得有些仓促,隔壁还有栋小别墅,东西大致是全的,要不,你们今晚住那儿?   这屋子发生过这样的事,估计江岂会觉得恶心,不愿意住这里了,导演想。   这阮予邱也真是的,怎么就没有一点眼力见呢,这时候跑出来干嘛?这不故意碍眼吗?万一江岂见到他,又一个不开心,要走了怎么办?   想到这儿,导演不着痕迹地瞪了阮予邱一眼,示意他快点回去。   结果阮予邱朝他笑了笑,没动。   这,没点眼色!   阮予邱当然知道导演的意思,但硬着头皮顶住了,他想知道江岂会住到哪里,他不想他去隔壁别墅住。   很显然,钟优也不想,他皱着眉对江岂说道:“江哥不住这里吗?我们这里还有空房子的,我隔壁就空着。”   我隔壁也空着,阮予邱默默地想,没敢说。他隔壁就是江岂原来住的房间。   “是,这里也有空房间,就是小了点,江哥想住的话,我们就收拾出来,也很快。”导演笑道。   他主观上当然希望江岂还是住在这栋别墅里,一来拍摄方便,二来,“爬床事件”两位当事人同住一屋,爆点多足。   但客观上,都得看江岂意愿。   “江哥,你想住在哪?”钟优仰着脸问道,又没忍住加了一句,“住我们这边吧。”   江岂看着他,片刻后点了点头:“住这里吧。”   钟优脸上瞬间笑开了花。   阮予邱抱着楼梯口的柱子,咬着嘴唇瞥开眼,他是希望江岂住这里的,可是对方是因为钟优答应的,他就莫名很不爽。   对着自己的时候恨不得搞隔离,对钟优倒是百依百顺,就那么待见他吗?   他抬眼向看江岂,和对方的视线刹那交错,他下意识先转开了头。   “好,好。”导演还在继续说道,“那江哥住楼上楼下?都各有一间空房,楼上的在钟优旁边,楼下在这里。”他指了一个方向。   “别麻烦了,住之前的地方。”江岂说道。   说完,他的助理便上前一步,问导演:“还方便吗?我们把东西搬上去?”   “啊行,方便的,”导演答道,又不放心地补充,“阿姨之前已经彻底打扫过了,也消过毒了,随时都可以住人。”   助理点点头,转身指挥人把全新的寝具和行李都搬上去。   阮予邱看着工作人员利索地把东西往楼上搬,顿时有些迷惑,以江岂的脾性,竟然能够忍受继续住在那个房间里?   他困惑地朝江岂看去。   对方已经走进客厅,在乌木椅子上坐下了,钟优和导演坐在他对面,正在说着节目的事。   江岂穿着一身挺拔西装,打着领带,浑身上下都挑不出一丝错,像是刚刚才开完了一场重大会议,他静静听着对面的人说话,也会偶尔回应一下,都是单音节。   不知道为什么,阮予邱突然觉得,他好像有些累。   像工作了很久会累,坐了很久的车会累,听了很多话,也会累。   但江岂并没有任何异常,脸上也没有丝毫疲惫。   阮予邱默了片刻,走向了茶水间。没有人注意到他。   他拿了好几个一次性玻璃饮水杯,洗干净后消毒,其中一个消毒了好几遍,然后才去接水。   茶水间里有咖啡机,也有上好的茶叶,但阮予邱只要了温水。   当阮予邱把杯子放在江岂面前的桌子上时,所有人都默契地止住了声音。   阮予邱这时候献什么殷勤!太岁爷上动土,老虎头上拔毛!   江岂抬头,冷冷地看向他。   “杯子我洗了很多遍,也消毒了很多遍,很干净的。”阮予邱连忙说道。   众人心想,这不是杯子干不干净的问题,是你的问题啊。   果然,下一秒,江岂将杯子推远了几寸。   桌前的气氛凝固。   “哈哈,小邱我来帮你,”钟优站了起来,问:“大家要喝什么,我去拿。”   众人都说水就好,钟优便对阮予邱笑道:“你休息去吧,我来就好。”   阮予邱点头,其实他倒不是那么尴尬,主要是习惯了,好歹这次,江岂还碰了他拿过的水杯。   已经是进步了,阮予邱边上楼边想,要学会循序渐进。   关上房门前,阮予邱又往楼下看了一眼,钟优给所有人都倒了水,包括江岂。   两杯水放在江岂面前,他都没动。 第13章 夜袭   这期节目得重头戏都在半夜,白天拍摄任务不多,节目组要他们好好休息,并明说了,会在半夜十二点搞突袭,一个一个叫醒,拍摄他们起床的临时反应,让他们做好准备。   当然,江岂和女演员安云除外,节目组会打电话叫醒他们。   这也是综艺节目的老套路了,众人没什么异议。   阮予邱没有下午睡觉的习惯,便出去逛了一圈,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有车开过来。   他看向门外,韩鸣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塑料袋,似乎印着医院的名字。   他没多看,韩鸣也没多说,各自上楼去了。   半夜爬山是个大体力活,阮予邱现在不睡,到时候又熬不住,便强迫自己躺在床上背乘法口诀,背着背着,倒真的迷迷糊糊失去了意识。   这一睡,就睡到了半夜十二点。   他睡觉的时候有个习惯,喜欢在怀里抱个东西,有枕头就抱枕头,没有就是抱被子。   睡梦中,他隐约感觉自己怀中的被子被人轻轻扯动,下意识皱着眉扯回来,还手脚并用地将一旁的被子全部盖在身上。   但接着,又有一只手从上方伸进来,伸到被子里,他的胸口与枕头之间。   靠近心脏的位置传来摩擦的声音,阮予邱身体一抖,瞬间从梦中惊醒。   于此同时,那只手迅速从他怀里将枕头抽了出去。   “醒了吗醒了吗?回神了,嘿!”   是于晓磊的声音,阮予邱的思绪回笼,意识到这是节目组在拍摄。   他从床上坐起来,脑袋还是有些沉,他扒拉了一把头发,声音微哑:“几点了?”   “零点多了,小邱竟然没被吓着,”钟优笑道,“真厉害。”   “哎呀没意思,快起来快起来,还得去吓下一个人呢。”于晓磊催他。   “嗯……”阮予邱揉了揉眼睛,屋里只有摄影灯开着,除了摄影师,还有钟优、于晓磊和周廷三个人。   他向四周望去,他的枕头躺在地上。   “刚才谁扯我的枕头啊?”他笑道,“力气太大了,一下子给我弄醒了。”   “谁叫你睡得跟个猪似的,怎么叫也叫不醒,”于晓磊做了个掏东西的手势,“多亏了周哥,稳准狠。”   “对不住啊小邱,没吓着你吧?”周廷朝他笑。   阮予邱看着他,半秒后也笑道:“有一点。”   “别废话啦,赶紧下一个吧,赶时间呢。”于晓磊一边说着,一边将阮予邱从被窝里拉了出来。   他都来不及整理一下,就跟在了队伍后面,一行人鬼鬼祟祟地开门,打算突袭下一个目标。   阮予邱隔壁是江岂的房间,再下一个是韩鸣。   经过江岂的房间时,不需要任何人提醒,所有人自觉放轻了脚步,跟做贼似的。   走完了那一小段路,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兴致勃勃地打算整蛊韩鸣。   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身后的房门,被轻轻推开了。   于晓磊打头阵,举起钥匙欠欠地笑着,摄影机在旁边,挨得很近,打算拍开锁特写,其他人都排队似的凑在一起,阮予邱在最后。   “嘿嘿,创作才子冷面帅哥韩鸣的睡照,大家准备好了吗?”于晓磊一边开锁,一边小声地笑道。   然而正当他打算拧开房门时,门突然从里面拉开了。   “我cia——”于晓磊猝不及防对上韩鸣,被吓得猛地后退一步。   他这一退,就撞到了后面的钟优。   然后像多米诺骨牌一样,钟优撞到了周廷,周廷,撞到了阮予邱。   阮予邱刚起床,本来就有些不清醒,脚步都还虚浮着,被这么突然猛地一撞,整个人都退了几步,身体向后倒去。   我后面没人,我又要摔了,阮予邱睁大了眼睛,我怎么这么倒霉!   正当他闭上了眼睛,以为这次真的要摔个狗吃屎时,后背突然抵上了一个温热的躯体。   似乎是谁的胸膛,比他的要宽阔得多,这样抵着他时,完全可以把他圈起来,气息也能将他完全包围住。   他闻过这种味道。   阮予邱抬起头,果然看到了江岂冷峻的脸。   对方应该刚醒,头发罕见的有些乱,短发随意搭在额间,狭长的眼睛似乎也带着一丝睡意。   他穿着黑色丝质睡衣,扣子依旧扣在了最上面一颗,露出小半截麦色颈脖,下颚线清晰硬朗。   对上阮予邱眼神的下一秒,这人的剑眉又皱了起来。   接着他便被人用力向前一推,温热的胸膛远离,腕间的桎梏也刹时消失。   阮予邱堪堪站稳,手垂在身侧,觉得手腕刚刚被握过的地方,有些发热。   这才意识到,江岂刚刚贴着皮肤,直接抓住了他的手。   他看向对面的人,意外又忐忑。   好在江岂没有像上次一样,碰到他就要砍掉手似的,这次只皱了皱眉,什么也没说。   “江哥,你没事吧?”钟优赶紧上前,“撞到你了吗?撞疼了吗?”   “没事。”江岂淡淡道。   “江哥对不起,我们正在录节目,”于晓磊看到江岂的脸就莫名有些怵,连忙说明原委,“我被吓到了,撞到了后面的人,结果又撞到你了,不好意思啊。”   江岂没说话,视线转向阮予邱。   “真的是这样,一不小心。”阮予邱连忙道。   “我看到了。”江岂说。   “……”   你看到了为什么要用那样的眼神吓我!   “我们动静太大了,你要不再去睡会?”钟优问道,“人到齐了我们再叫你。”   江岂穿着睡衣,明显是被吵醒的。   “不用,”江岂的声音有些睡醒后的沙哑,“你们继续,待会楼下集合。”   他说话也像命令,一行人连忙应着“好”,目送他回到卧室后,不约而同地加快了录制的速度。   凌晨一点,所有人穿戴整齐,带着装用的爬山设备,在一楼集合。   为了增加节目的看点,八位嘉宾将分为两组,抽签组成战队后进行比赛,率先全员到达山顶的队伍将获得神秘大奖。   在抽签进行之前,节目组进行提问,问每位嘉宾最想和谁组成一对。   江岂:“都行。”   安云:“我说实话吗?我想和江神哈哈哈,一看就是拿第一的体格。”   周廷:“不总说我是保姆吗,我继续带孩子吧。”   钟优:“我也都行。”   韩鸣:“都行。”   蒋阳阳:“都行。”   于晓磊:“我不能都行,我要腿脚利索的,我可是冲着奖品去的。”   众人又笑了起来,话筒递了一圈,终于递到了阮予邱这里。   其他人表面上不甚在意,其实心底都在暗暗期待。   这一趴的看点,不就是江岂和阮予邱嘛!   导演虽然不太待见阮予邱,但他大胆行径、黑红特质,的确为节目组吸引了很多流量——大家都统一战线骂他去了,还随时关注着他还能怎么作妖。   眼下就可能是作妖的时候。   果然,迟疑片刻后,阮予邱不负众望,朝镜头浅浅一笑,露出了小小的虎牙。   “我想和江哥一组。”   管他呢,节目组想要搞事情,他就搞给他们看,反正大家都心知肚明,他讲出来了而已。   话是这样说,但阮予邱还是有些脸热,不敢看江岂的反应,跟小学生一样端正坐着,目不斜视。   饶是如此,也无法忽略他话音落下后,安静客里涌动的暗流。   导演是个人精,想要话题又不敢得罪人,暗戳戳观察江岂的神情,见江岂脸色也并未因此有半分变化,不像是不悦的样子,这才松了口气。   他连忙哈哈笑着打圆场:“当然啦,谁不想和我们江哥一对呢!江哥魅力太大哈,但能不能如愿,就要听天由命啦!”   他转身喊道:“道具组准备好了吗?我们要开始抽签了!”   工作人员迅速布场,然后将抽签箱推了上来,导演宣布规则,箱子里面有红、白两种颜色的乒乓球,颜色相同的自动组成一队。   自然是江岂先抽,他的手伸进去不过一秒,就立即拿了出来,白球。   导演请他到白色区域入座。   安云紧随其后,抽到了红球,嚎叫一阵后,去了对面的红色区域。   接着又有两个人陆续抽取,轮到了钟优。   钟优神情紧张,在箱子里摸索了好一会,才像放慢动作一样,掏出了球。   红球。   他无奈,朝众人扯了扯嘴角,又看了一眼江岂,才向红区走去。   见他吃瘪,阮予邱觉得自己现在运气正好,得赶紧抓住,便连忙起身,先一步跑到了抽签箱前。   他在心里默念了几声,快速从箱子里他拿出了球。   看到球颜色的一瞬间,他立刻向江岂看过去,脸上笑开了花。   真的是白球!   江岂正对上他的笑脸,没有任何表示。   不需要表示,其他人过来的时候江岂也没有表示,他只要不反感就行了!阮予邱心里雀跃,连忙飞快地跑到白区坐下。   他速度太快了,导演组还来不及说什么,阮予邱已经过去了,便只好按流程,叫后面的人继续抽签。   很快,所有人抽签完毕,白队有江岂、周廷、阮予邱和蒋阳阳,红队有安云、钟优、于晓磊和韩鸣。   阮予邱对这样的分组结果很满意,正当他高高兴兴等着节目组出发时,副导演突然凑到了他跟前,小声地叫他出来一下。   他以为是要准备什么,结果没有想到,副导演说:“阮予邱,你还是和小优换个队吧。” 第14章 爬山   “换?”阮予邱立刻皱眉,“为什么?我不换。”   “还能为什么?你之前那样做……现在还敢凑在江哥跟前,这合适吗?”副导演说。   阮予邱斜睨他一眼:“你们不就是想看这个吗?”   要不然也不会在那边打擦边球,暗搓搓地拍他和江岂的互动。   “哪能一样吗?”副导演被他指出心思,也是坦然,“让你口嗨一下就算了,江神不会计较,但现在你非要凑到他身上,万一他真生气了呢?”   阮予邱低头,没说话。   副导演一看有戏,连忙加了把劲:“喜欢人家也不是你这样的,搞得黏黏乎乎的,距离才能产生美,懂不懂?”   “你难道不想让江神开开心心来,高高兴兴走吗?这都最后一期了,上次把江神气得那样,这次你还想怎么样?”   “小优是你队长,人又好,江神挺喜欢的,和你换换正好,到时候剪辑一下完事,皆大欢喜。”   “……”阮予邱看向副导演,“你要是这样说……”   那我还能同意个鬼啊!   本来他还有点担心,江岂万一真生气了怎么办,会不会因此更加讨厌他。   但就像副导演说的,这都最后一期了,他还不抓紧点和江岂相处,以后又要费工夫找机会。   况且,和钟优换?皆大欢喜?   一万个不可能。   “我不换。”阮予邱脸色不变,“我凭本事抽到的白球,凭什么要换?”   “你这人!怎么说不通呢?!”副导演以为他都要答应了,结果没想到临时杀了个回马枪。   “你非要碍江哥的眼?非要到时候闹得他不愉快?”   “他又没说我碍眼,”阮予邱反驳,“我和他分到一组,他也没生气啊。”   “那是……”副导演顿了一下,想了下江岂当时的表情的确如此,但还是不放心。   “那是表面上,待会还要爬山还要三四个小时,那个时候保不准就觉得你碍眼了。”   “而且你为什么非要凑上去?”导演狐疑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又要搞事情?”   没等阮予邱说话,他又着急道:“劝你最好不要!你上次已经够出格了,再来一次,别说江神了,这圈子都容不下你了!”   “……”   所有人都以为他对江岂图谋不轨,丧心病狂了吗?   虽然图谋不轨是真的,但理智尚存,他呼了口气:“我真的不做什么,也不搞事情,就爬个山而已,我还能干嘛?”   “而且我也不想惹他生气,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那你换个队,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副导演固执道。   “那不行,”阮予邱还是拒绝,又缓和道,“我保证不会做什么,不会给节目组惹麻烦,更不会惹他生气,只要他生气了,我就立刻离开,可以吗?”   “况且我和他一组,话题不能再爆了吧?”他悠悠道。   “江哥和小优在一起也很有看点,他们的CP很多人喜欢。”副导演说。   “看点,爆点”阮予邱问,“不同吧?”   副导演眯了眯眼睛,没说话。   阮予邱耐心地等着。   “你真的能保证不搞事情?只要江哥不乐意,你就立马走人?”   “保证,他说我就走。”阮予邱催促,“快一点吧,再不出发就来不及了,还看不看日出了?”   导演默了片刻,最终说道:“你先回去,我和导演商量一下。”   这是答应了,阮予邱心里明了,转身进了屋。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开门时他感觉有道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等他抬头时,却又不见了。   是错觉吧,或者是钟优。   阮予邱无所谓,乖乖地坐回自己原来的位置。   没过几分钟,导演宣布准备完毕,出发前往庆山。   庆山距离别墅并不远,也就十几分钟的车程,但节目组要拍摄,各个组都要到位,人多,东西也多,到达山脚时也已经一点了。   庆山海拔2000米左右,在当地称得上有名,尤其是其日出美景,也被誉为一绝,这里旅游资源开发得还算完整,爬山路线清晰,防护措施完备,山间都装了照明灯。   由于是夜间,又是工作日,前来夜爬得游客基本没有,这也大大地方便了节目组的录制。   导演组先让每位嘉宾都发表了一下感想,让两个队伍互放狠话,最后还弄了个赛前仪式,掐着秒表宣布,比赛正式开始。   于晓磊跟上了发条一样,马上快步冲了出去,安云在后面叫他慢一点,保存体力,但还是跟着不自觉加快了脚步,整个队伍都在前面。   江岂他们并不着急,主要要江岂不着急,稳步走在石阶上,不慌不忙,轻松从容,其他人便自觉跟在他后面,各自隔着一米的距离,按着这个节奏爬。   还没开始爬多久,周廷放慢脚步,走在阮予邱身边,问道:“你之前不是说摔到腿了吗?怎么样,累吗?”   “还行。”阮予邱回答。   “我还是你一起走吧,你要是累了就跟我说,我扶你。”周廷温柔道。   “这才刚开始,你就走不动了?菜鸡。”蒋阳阳转头鄙视地看着他,他们之间相隔不远,说话的时候,前面的人都能听到。   “没说走不动。”阮予邱加快了步子。   “就你这小身板,还是慢慢爬吧。”蒋阳阳又嘲讽了一句,转头继续走。   阮予邱不想理他,却突然听到周廷突然笑了一下,小声说道:“你们团挺有意思的啊,我之前和钟优晓磊他们相处得多,了解也多一点,对你还比较少。”   之前阮予邱跟个刺头似的,除了江岂和钟优,他谁也不爱搭理,周廷那时候觉得没什么意思,便也不太招惹。   现在想来,当时还是看走眼了。   “不少了周哥,都在节目里相处一季了。”阮予邱淡声道。   “哪有,你的眼睛都不放在我们身上,”周廷开玩笑一般,侧身凑近阮予邱,压低了声音,“哥是过来人,告诉你,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周围还有大片森林呢。”   他身上喷了男士香水,有些多,突然靠近的时候,味道直冲鼻腔。   阮予邱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跟他拉开距离,笑笑没说话。   “你现在不信,是还没见过好的呢,”周廷看着他,笑道,“等节目完了,哥带你见识见识。”   阮予邱确定自己之前的感觉没有错,这人真的有意无意在暗示他。   一股反感油然而生。   周廷在外人眼中是细心体贴的老干部形象,虽然演艺作品水平一般,但一直有工作勤勉、乐意提携后辈的美名,现在看起来却这样油腻。   “不用了,我还要拍戏呢。”阮予邱再次加快了步伐。   “还有戏找你?哪部戏?”周廷惊讶地跟了上去,阮予邱现在都全网狙击了,竟然还有戏约?   现在影视寒冬,他都有好久没接到戏了!   “嗯,节目录完了马上进组。”阮予邱说道。   周廷不依不饶地追问:“这么快啊,那你们公司……”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被上方传来的冷淡声音打断了。   “快点。”   夜色中,江岂站在石阶上,回头看向他们,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夜风太冷,吹得他脸色也有些冷。   “你俩说什么悄悄话呢?都等你们半天了!”蒋阳阳站在中间的台阶上,“阮予邱你什么时候和周哥关系也这么好了?”   “一直都很好啊,”周廷笑着朝他喊,又对阮予邱说,“小邱,我们加快点。”   根本不用他提醒,阮予邱早就走上前了。   走到蒋阳阳身边时,这人又嘴欠地笑道:“你和周哥聊什么呢?要凑这么近?”   周廷说话的时候声音压的很低,摄影机根本没听见他们说什么,只拍到两人挨得很近的画面。   “没说什么,也没凑近,你别瞎说。”阮予邱反驳。   他一个劲地往前走去,突然加速让他胸口有些喘,不过好歹追上了江岂。   “行了不跟你废话了,前面一组早没影了,赶紧吧。”蒋阳阳说道。   等所有人都跟上了,江岂二话不多说,转身就往前方走去。   他们已经走了快一个小时了,此时第一程的山路已经爬完,接下来的石阶慢慢变得陡峭起来,爬起来越发费力。   阮予邱并不像其他人一样,平时就有锻炼的习惯,因此体力本就差了一截,再加上,不知道为什么,江岂突然开始加速了。   刚开始爬山的时候,他走的不紧不慢的,落后另一组那么多也不在意,到了现在,却开始搞竞争了。   这就苦了后面的人了,为了跟上他,阮予邱不得不喘着大气,拼命往上爬,偏偏还有个蒋阳阳,像是要跟他battle一样,不肯落后他半步,两人跟在江岂后面,周廷杵着登山杖紧随其后。   就这样,一行人爬了半个小时,所有人都累的气喘吁吁,只有江岂,任何工具都不用,也不说废话,稳稳当当地走在最前面。   阮予邱脸上红了一片,额间满是大汗,他的双腿跟被灌了铅似的,每抬起一步,都是折磨。   好不容易看到了不远处的平地,江岂站在那里等他们,他正打算一鼓作气,赶紧爬上去休息。   结果他用力太急,突然眼睛一花,腿软了下去。 第15章 受伤   “喂!你怎么了?”   阮予邱脑袋发懵,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回过神来。   接着他便模模糊糊地看到,江岂蹲在他正前方,目光微沉。   “低血糖,扶他过去休息。”高大的身影站起来,又离他远了一点。   “江哥。”阮予邱下意识唤了声。   穿着黑色冲锋衣的身影停顿了一瞬,未作停留,走开了。   “我去!你没事吧,怎么突然倒了?”蒋阳阳大喊大叫,“走,先过去坐着。”   他一边说一边扯着阮予邱的衣袖。   “别动,让我缓缓。”阮予邱眼睛还是有点花,忍不住把头埋进膝盖里,整个人缩起来。   蒋阳阳还在聒噪:“行行,你缓缓,吓死我了,我说怎么突然就跪了呢,莫名其妙行那么大礼。”   阮予邱身体乏力,脑子也有些供血不足,他不愿意说话,便没搭理他。   不知道过了过久,他才感觉身上力气回来了一些,视线也渐渐清晰起来,才抬起头来。   “你怎么样了?好了吗?”蒋阳阳立刻问道。   “膝盖疼。”阮予邱低声说着,一边坐在石阶上,一边将黑色运动裤的裤腿向上卷了起来。   果然,左腿膝盖处磕了好几道口子,破了皮,正糊着血。   “我去!你这,”蒋阳阳突然卡了壳,几秒后才接上,“你腿真白。”   夜色浓重,周围的一切都有些昏暗,而他的裸露在外的小腿却白得反光,像一块上好的莹白奶玉,散发着清亮柔和的光泽。   这样一来,他膝盖处的红色血迹,被衬得尤其扎眼。   “……”阮予邱冷冷抬眸,“你有病?”   “你才有病,夸你还不让了,”蒋阳阳刚才只是一时嘴快,此时翻了个白眼,又不冷不热地说道:“江哥说扶你休息,快起来。”   他说到江岂,阮予邱便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一旁的男人。   江岂距他几步远,摄影师也不敢靠他太近,他就这样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夜色中,视线低垂,落点的位置,好像是他的膝盖。   这个念头浮现在脑海的一瞬间,阮予邱小腿轻轻一颤,裸露在外的皮肤莫名开始隐隐发热。   但下一秒,江岂和他的视线对上,又似乎没有任何情绪,冷淡地转开了。   又是这样。   这时,之前落在后面的人也陆陆续续追了上来,周廷见他坐在地上,连忙走了上来:“小邱这是怎么了?磕到了?”   他说着上前,便一眼看到了阮予邱还流着血的小腿,眼神停留了好几秒,没说话。   阮予邱立刻冷下脸,把裤子卷了下去。   “欸,你这还流着血呢,不能闷着。”周廷喊道。   “我冷。”阮予邱说。   山间风大,更别说是晚上了,除了他们要穿着节目组准备的服装,其他工作人员都已经在加衣服了。   “是有点冷,山顶更冷。”蒋阳阳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过来,“江哥刚问了,队医还在后头,前面就是坐的地方,你过去歇着吧。”   闻言,周廷蹲下身,一把抓住了阮予邱的胳膊:“我扶你,来。”   哪怕是隔着外套,阮予邱被他抓着手臂,也觉得不舒服,他轻轻挣动,将手臂抽出来:“不用,我可以自己走。”   说着,他便撑着石阶站了起来,和周廷拉开距离,自己往前面走去。   周廷一顿,看着阮予邱扶着腿离开的背影,眼神暗了下去。   蒋旭阳叫他,他才回过神来,连忙和众人一起跟了上去。   不同于刚才上山时陡峭的石阶,前方是一大片开阔的平地,好几个凉亭坐落,专门供爬山爬到一半的人休整。   队医很快就过来了,他麻利地给阮予邱的伤口用双氧水消毒,又涂上碘伏,最后贴了一块无菌敷贴。   知道阮予邱突然发昏的情况后,又勒令他补充能量,还告诫他,体力不好就不要做剧烈运动,慢慢爬就是了,不要突然加速,否则很可能脑缺血缺氧,是很危险的。   阮予邱耷拉着脑袋,乖乖听从教诲,还吃了好几片压缩饼干。   其他人也都坐着休息,喝水的喝水,吃东西的吃东西。   阮予邱本来还担心,因为他自己暂时走不了,就要所有人都陪在这儿,这样可能耽误队伍比赛成绩,所以刚坐下来的时候,他便对对蒋阳阳说,要不他们先走,自己随后再跟上。   结果蒋阳阳朝他嘲讽一笑:“装什么体贴小白莲呢?只准你休息啊?我们也快累死了好不好?”   说着他便自己找了个空亭子坐下,将腿平放在长椅上,开始揉捏起来。   阮予邱无语,的确,江岂那时候走得太快了,他们追了那么久一段路,他累得头晕眼花,估计和他一直较着劲的蒋阳阳也好不到哪里去。   想到这里,他突然意识到,江岂之前走那么快,肯定是想要争第一的,现在被他拖累在这里,会不会不高兴?   他连忙抬头看向江岂。   男人在和他对面的长椅上坐着,双腿肆意叉开,正仰头喝水。   他手掌很大,把矿泉水整个瓶身都握住了,手指骨节分明,是手控也会觉得很好看的类型,他仰着头时,整个喉结会从衣领里露出来,因为吞咽的动作,而上下滚动。   似乎是发现有人的目光投在他身上,他将瓶身一捏,停下了喝水,同时眼神斜睨过去。   偷看被抓包,阮予邱顿时背脊挺直。   江岂没管他,手腕一转,将矿泉水瓶子准确地投到了垃圾桶中,然后才看着他:“什么事?”   阮予邱一愣,没想到他会主动和自己说话,连忙问:“你是不是想拿第一?”   是他非要和江岂一队的,还和导演保证过不会惹事,不会惹江岂生气,虽然这只是综艺性质的比赛,本质不是竞争,但万一,江岂就是挺看重的呢?   那他估计又要让江岂更加讨厌了。   他有的时候怀疑,自己做的所有事情,是不是都适得其反了,不仅没有让江岂对他改观,还让他更加厌恶。   但现在的确是他拖累了队伍,拖累了江岂,也没什么好说的,讨厌就讨厌吧,反正他在江岂那儿的形象本来就不好,再差还能差到哪里去?   抱着这种破罐子破摔的奇异心情,阮予邱想向他道歉。   可接收到他充满歉意的眼神,江岂却没有像之前一样转头漠视他,而是扯动了一下嘴角,冷声反问:“我在意这个?”   阮予邱眼睛一亮:“你不在意?”   江岂又是一声嗤笑,拒绝回答他这种无脑问题。   “太好了!”阮予邱立刻笑道,声音都清亮了许多,“那你待会可以走慢一点吗?你走路真的太快了,路又陡,我爬得太累了,还是跟不上……”   他顿了顿,补充道:“其他人也跟不上。”   并不是只有自己体力不行,其他人都一样的,阮予邱委婉的为自己辩驳了一下。   但江岂好像根本没听出来,他刚才扯起的嘴角又扯了回去,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身,走了过来。   他真的很高大,站在阮予邱面前时,影子可以罩住他。   阮予邱坐在在椅子上,抱着一只膝盖,在月色中仰着脸,疑惑地看向他。   突然过来干什么?   江岂垂眼,看向他的膝盖,已经不再往外渗血了。   “走了,出发。”他冷声说道,率先向凉亭外面走去。   “啊?等等!”没想到他这样说,阮予邱连忙将裤子拉好,追着他走出去。   好在这次江岂走得不快。   休息了近半个小时,众人的体力已经基本恢复,为了赶上日出的时间,一行人再次出发。   依旧是江岂打头阵,其余三人隔着几米的距离跟在他身后,由于这次他控制了速度,这一段路也挺平坦,大家走得还算轻松。   但到了最后一程时,一个拐角过后,山路突然陡峭起来,石阶也变得只有半个脚掌大,两侧都是岩石,仅剩的过道狭窄,两人并行都有些拥挤,只能一个个过。   “谁先?”蒋阳阳问。江岂已经进去了,他们三人挤在路口。   “我和小邱两个老弱病残,我们走中间,你垫后,行吗?”周廷说道。   蒋阳阳耸肩,表示无所谓。   阮予邱正打算跟在江岂后面,第二个进去,但被周廷抢了先。   他上前一步钻进山道,对阮予邱笑道:“刚走半天了,我看你膝盖又渗血了,这一段路更加不好爬,我扶着你吧,免得你一不小心又摔了,摔在这可不是小事。”   说着,他朝阮予邱伸出了手。   “我也走不快,你也扶着我点,”周廷笑道,“我们两个老弱病残互帮互助,好不好?”   他笑得温和又坦荡,任谁都会觉得,他真的一个关心后辈,体贴后辈的好大哥。   在摄像机前公开作出这副样子,阮予邱要是再拒绝,就是故意忽视别人的好意,是不识好歹了。   阮予邱低头看着他递过来的手,默默地想,他不是一直都不识好歹吗?还怕人说?   他抬起眼,扯出一个冷冷的笑,刚要说话,却突然看到,那只伸过来的手旁边,突然多出了一根黑色手杖。 第16章 难堪   阮予邱的目光在黑色手杖上停留了两秒,缓缓看向它的主人。   江岂不知道什么折返回来了,站在比他们高几个的台阶上,一张俊脸像染了霜,黑眸垂眸,看不出情绪。   他把自己从头到尾都没使用过的登山杖递到阮予邱面前,软木手柄朝向对方。   登山杖和周廷的手,并列摆在阮予邱面前。   其他人和阮予邱一样,没有反应过来,冷冽的空气有瞬间的凝滞。   下一刻,在周廷尴尬地放下手的同时,阮予邱一把抓住了登山杖的手柄。   山路狭窄,两侧都是石壁,壁间悬挂的路灯投射出的光线有些昏暗,照得一切都有些模糊,但恰巧,阮予邱站的地方透出了光,照得他脸上的笑容格外清晰。   “跟上来。”江岂的声音自上而下传来,在石壁间还有些的回音,很轻。   阮予邱点头两次:“嗯!”   接着周廷好像说了什么,似乎是一边给自己找台阶下,一边侧身让出了空间,但阮予邱都听不到了,也不想听。   等他刚系好腕带,便立即感受上方一股拉力,他连忙跟了上去。   石阶陡而窄,他们走得很慢,江岂握着杖尖,阮予邱抓着杖柄,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着。   有人在前面拉着,阮予邱省了很多力气,因此走得很稳,甚至还产生了一种,这段路比前面要轻松很多的错觉。   而实际上,落在他们后来的周廷和蒋旭阳早就开始气喘吁吁了。   阮予邱在在心中默默许愿,希望这段路可以长一点,他后一段再多爬一个小时也没有关系。   但幸运之神并不总是眷顾他,十几分钟后,像是突然拐进狭窄山道一样,石阶又突然拐出去了。   两侧的石壁消失,前方一片开阔,和他们刚从山脚爬上来的时候差不多。   看着前方平坦的路,阮予邱撇嘴,不太想走。   他被江岂带着走,一直都领先众人,因此抵达这里时,后面的人都还没有跟上来。   他看着江岂在平地上站定,侧身回头,视线落在他握着黑色手柄的手上。   阮予邱下意识握得更紧了一些,因为摩擦和湿汗,他的手掌还有些热。   被盯着的手背也有些热。   “我、我觉得膝盖还是疼,好像又开始流血了。”阮予邱红着脸胡扯,反正爬山的时候,他的脸一直都是红的,也看不出差别。   江岂剑眉微挑,似乎在等着他的下文。   阮予邱他抿了抿嘴唇:“刚才那段路有点陡,爬得好累,我现在感觉腿都没有力气了……”   江岂静静看着他。   “这段路好像也不好走,我怕我走不了几步,又该头晕了。”   “现在这样走就挺好的,我都习惯了!”他耳朵也开始发热,他小心地看着江岂,“要不,你继续带带我,可以吗?”   江岂愿意和他组成一队,让摔倒的他休息,还主动伸手拉他——虽然没有真的伸手,但登山杖也差不多啊。   这是不是意味着,江岂或许,在慢慢原谅他?   或许真的就像他偶尔的直觉一样,江岂其实并没有他表现的那样,那么讨厌他?   夜色催人昏聩,阮予邱某名感觉自己抓住了某种信号,像是突然窥到了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这种隐秘的刺激让他心跳加速,胆子也大了起来。   “我真的走不动了,你带着我,求你。”他小声说道,带着隐隐的期待。   但“期待”这个词发明出来,很多时候,不是用来满足的,而是用于落空。   山腰夜间寒冷,江岂的眼神更冷,他望着阮予邱,薄唇勾起笑:“阮予邱,你在想什么?”   阮予邱一愣。   “别装出这副样子,”江岂说,“也别想耍心眼。”   “我,我——”他想说“我没有”、“我只想想跟你一起”。   可是如果对面的人不接茬,并不想跟他一起走的话,他可不就是在耍心眼吗。   阮予邱的脸登时热了起来。   “有心思就放在正道上,”江岂声音冰冷,“别白费力气黏着我。”   “放手。”   触碰到对方的眼神,阮予邱看懂了里面的轻蔑,刚刚还紧紧握着杖柄的手,突然像握到了热铁一样,瞬间弹开了。   他看着江岂把登山杖收缩起来,连同刚脱下来的手套一起,单独放进了一个袋子里,装进背包后,又重新拿了一副手套戴上。   阮予邱的脸烫得可怕。   他还想说什么,被风吹得干燥的嘴唇张了张,却没能说出半个字。   他以为的都是错觉,都是他自欺欺人,痴心妄想。   真是难堪。   阮予邱咬住下唇,看着江岂再次独自往前走的背影,没有跟过去。   偌大的平地空无一人,只有山风,他静静站着,直到后面的人追上来。   他重新加入后面的大部队里,和其他人一样,自己使着劲爬山,疲累也缓慢。   等到阮予邱他们一行人抵达山顶时,所有人都已经到了,嘉宾们各自找地方坐着,节目组正在调设备、找角度,打算拍摄最完美的日出。   江岂站在围栏前,钟优在他身旁,兴奋地和他说着什么,他微微侧头听着。   阮予邱只瞟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离预估的日出时间还有五分钟左右的时候,导演组召集嘉宾,到观景台上拍照,并等待太阳东升。   众人纷纷走了过去。   按理说,江岂是最应该站在C位的人,但他并不喜欢周围都是人,导演组也不敢勉强他,他想站哪里就站哪里。   因此,江岂站在了最左边,钟优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站到了他身旁,C位给了安云和周廷。   阮予邱坐的位置离观景台比较远,等到他过来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站好了,他要么选择站在最右边,或者最左边,就是江岂的另一侧。   所有人都知道,按照阮予邱这人的脾性,肯定会屁颠屁颠地往江岂那边跑,都打算整体向右边挪一挪了。   但没想到,阮予邱停顿了一瞬,径直向最右侧走去。   他身旁是蒋阳阳,见他在旁边站定,诧异道:“你站这儿?”   阮予邱睨他一眼:“不行?”   蒋阳阳一愣,乖乖转回了自己的脑袋:“随便你啊,凶什么……”   导演组似乎也有些惊讶,卡了一瞬,才继续播报。   最后日出按时升起,所有人惊起欢呼,拍照,发朋友圈。   阮予邱扶着栏杆,愣愣地地看着太阳慢慢升起,慢慢变大,心想,算了,爬得要死要活的,也不算白来。   他想,在黑夜中踽踽独行很久很久,才能见到最美的日出,节目组的文案或许没有瞎说,但有时候,黑夜中的路太不好走了,没有光亮,没有尽头,看不到希望。   他暂时不是很想见到太阳了。   阮予邱垂下目光,转身的一瞬间,突然有种直觉,似乎有人在看自己,下意识地抬头看去。   是人群的方向,蒋阳阳兴致勃勃地盯着手机,钟优正微笑地和于晓磊说话,江岂还在看日出。   周廷对上他的视线,朝他温柔地笑。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第17章 周廷   日出结束后,导演组又拍了一些特写,然后正式宣布,《温暖家园》第一季最终完结。   半夜从山脚爬上山,主要是为了综艺效果,现在节目也拍完了,大家纷纷选择坐缆车下山。   没了镜头,嘉宾们的状态明显松弛很多,一个个脸上带着倦容,话也没有之前多了。   导演组让大家回别墅后好好休息,他们不着急退房,睡到明天都没关系。   话是这样说,但他们这样的明星,哪有这么多空闲时间在这睡觉,后头都有别的通告等着呢。比如安云,刚下山就匆匆坐车离开了,只能让助理改天过来取行李,至于五等份一行人,考虑到他们有的人过几天要进组拍戏,有的人还要去录别的综艺,为了能有更多的时间休息,公司也立即派车来接,大概中午就能到了。   五个人在客厅里对视一眼,彼此都累了,没有什么好说的,回房间补觉的补觉,收拾的收拾。   阮予邱爬了一夜的山,运动量严重超支,浑身上下都酸酸疼疼,只有脑子还清醒,异常清醒,完全没有睡意。   他在沙发上发了会呆,闲着没事,想给自己揉一揉腿,结果裤子一卷起来,膝盖处的纱布上都是血。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膝盖上的口子又裂开了,浸出来的血染红了纱布,早已经凝固了。   那个时候,他跟江岂说自己膝盖疼,好像又开始流血了,江岂不信,他自己也没有在意,没想到,是真的流血了。   阮予邱盯着那块红色的方块看了几秒,又将裤子卷了下去。   挺好,还好那个时候没有发现,不然当时又得让他疼一阵,现在这样后知后觉,血都干了,至少不疼。   但纱布还是得换,否则容易感染。   阮予邱本来也不想睡,干脆决定现在就收拾好行李,去队医那儿上个药,再去客厅等公司的车。   这次节目录制的时间短,他带的东西不多,也没什么可收拾的,拖着个半空的箱子就打算去还钥匙。   刚拧开门,便看到周廷站在门口。   他换了身衣服,温和的浅色系,手上正做着敲门的动作。   一见到阮予邱,周廷的嘴角便扬了起来:“这么巧啊,我这正要敲呢,你就开了门。”   他脸上的笑意深了些:“挺有默契。”   阮予邱嘴角抿直,没说话。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见他不接腔,周廷也没计较,朝屋内张望了一眼。   “不了,我要去还钥匙。”阮予邱淡淡道,他将行李箱从门槛拖出来,顺手带上了房门。   “啪嗒”,锁舌与锁腔相合,金属碰撞的声音在长形走廊里有些明显。   此时大家都在房间里休息,还有人还在补眠,整个别墅很安静,只有一楼有几个工作人员在整理设备,偶尔低声交谈几句,动静不大。   “现在还钥匙?”周廷挑眉,似乎是不经意地侧了一下身体,“你们公司的车不是过会儿才到吗?你不去休息一会?”   阮予邱前面的路被挡住,他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拉开与周廷的距离。   “果然还是年轻人,爬了一晚上的山还这么有精神。”周廷低声笑了笑,又继续道,“不过现在统筹不在,要不你把钥匙给我,我待会帮你转交给他们。”   说着,他便向阮予邱伸出了手。   掌心朝上,手指微曲,像之前在那段狭窄的山路里一样。   阮予邱脸色更加冷淡:“不用。”   “没事,小忙而已,不用客气,”他笑道,说完停顿了一下,收回手的同时,突然弯腰凑近,放轻了声音,“或者,你帮我个忙,我的钥匙给你好不好?”   阮予邱立即就皱起了眉,猛地向后退了一大步。行李箱被陡然拽动,轮子在木制地板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声音。   “滚开。”他一边冷声说道,一边用力拉着箱子,径直朝前方走去。   周廷当然不会让他就这样离开,连忙转身一把抓住他放在行李箱上的手:“我话还没说完——”   “啪!”   在两手相触的一瞬间,阮予邱应激反应一样,迅速抬臂,将他的手猛地打开了。   空气刹时安静,周廷愣了片刻,才慢慢放下自己的手,面色阴沉下来。   “你装什么呢?一个爬床的腌臜玩意儿,还不让摸一下了?”他冷笑一声,在镜头前温厚老实的形象全然消失,脸上都是恶意,“爬谁的床不是爬,江岂你想不着,老子也一样能让你爽……”   他说到一半,见阮予邱突然退后了一步,皱着眉道:“你干嘛?”   阮予邱提了提手上的行李箱,面无表情地看向他:“你再说一句。”   “我说又怎么样,你他妈就是个……”   “砰!”   二十四寸的行李箱猛地飞出去,不偏不倚地砸到周廷身上,周廷躲闪不及,猝然向后倒去。   行李箱并不重,阮予邱单手都能拎得起,却一下子把周廷砸得倒地,可见对方也只是个外强中干的废物罢了。   这废物倒在地上愣了两秒,才突然呲牙咧嘴地捂住自己的下巴,再放下手一看,都是血,瞬间青筋都暴起来了,低吼道:“我艹你他妈——”   “谁在吵啊!知不知道别人要睡觉!”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周廷瞬间禁了声。   他从地上爬了起来,捂着自己流血的下巴,对着阮予邱怒目圆睁,却在听到不远处脚步声的时候慌了神,只来得及恶狠狠地丢下一句“你等着”,便飞速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阮予邱呼出一口气,牙齿松开,刚才微微鼓起的腮帮也松了下来,他走上前,正要弯腰将行李箱扶起来。   与此同时,他侧前方的房门突然打开了。   他下意识地转身,看见江岂站在门口,穿着一身睡衣。   他皱着眉,面色不虞,看着阮予邱冷声道:“你干什么?”   阮予邱愣了愣,没说话。   “阮予邱!是你搞出来的声音吧?大中午的你搞什么鬼呢?!”不远处,于晓磊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正打算找阮予邱兴师问罪,结果眼神一瞟,看到了门前的江岂。   他顿时拐了脚步,离那扇门远了点,随后震惊地朝阮予邱看去:“你又,又做什么了?”   阮予邱没理他,弯下身将自己的行李箱扶起来,看到轮子上的血迹时,眉心微微蹙起。   “你说呀,你是不是又对江……”   “没做什么。”阮予邱打断于晓磊的话,又闷声道,“我回去了。”   说完,他便拖着行李箱,回到自己的门前掏钥匙。   整个过程中,没有看江岂一眼。   于晓磊还要追问,跑到了他门口,被他毫不留情地堵在了外面。   阮予邱在门前站了半响,才又将行李箱里的东西取出来,把箱子拖到洗手池,打开水龙头,看着急促的水流冲刷轮子上的血迹。   确认冲干净了之后,他才把箱子拿下来,将物品重新放回去。   做完这一切,阮予邱才终于觉得有些累了。   迟来的困意袭来,他连衣服都没换,就这样躺在床上,抱紧他的枕头,头埋进被子里,放任意识昏沉。   这一睡,又睡过了时间。 第18章 僵持   直到手机催命般地响了半天,阮予邱才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   他刚抓过手机,想看下时间,便又新的来电立即跳了出来,阮予邱手一抖,按了接通键。   “小邱,你睡醒了吗?”是钟优的声音。   阮予邱抓了一把头发,声音还带着点鼻音:“嗯。”   “醒了就收拾好下来吧,公司的车马上就到了,”钟优说,“好好收拾,别落东西了。”   阮予邱又应了一声,才挂断电话。   他的东西早收拾好了,洗了把脸便拖着行李箱下来了。   刚下楼梯便正好对上要去喝水的钟优,对方一脸惊讶:“你怎么这么快,两分钟你就收拾好了?”   不等阮予邱说话,他又说道:“会不会有什么东西忘记了?你这么快收拾得肯定不仔细……”   “没有忘记,”阮予邱打断他的话,“我之前就收好了。”   钟优一愣,随即笑了起来:“这样啊,以前我就跟你说,什么东西都要提前备好,你都不听,现在终于听进去了。”   “嗯,你说的是对的。”阮予邱也朝他笑道。   “你才知道啊。”钟优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欣慰的笑容,然后才端着杯子向茶水间走去。   阮予邱又打了个哈欠,走向客厅中间的沙发。   五等份的其他人早到了,在沙发上坐成一排,韩鸣正在拿着手机回消息,于晓磊和蒋旭阳正在打游戏。   见他过来,于晓磊立刻不冷不热地哼笑一声:“别人睡觉的时候您搞事情,到了集合的时候您倒睡得跟死猪一样,作息这么反常,您属蝙蝠的?”   阮予邱掀起眼皮:“我属猫的。”   于晓磊属鼠,他被噎了一下,反击道:“就你这样儿,也就队长疼你,让你多睡会儿,换做我,早就抡锤子上去砸门了,免得又跟上次一样,被说放鸽子耍大牌,得罪人了还要队长去说情。”   他说得是五等份之前的一次杂志拍摄,公司和杂志方提前说好了,上午十点开始,到点的时候,设备、灯光都准备好了,人也都到齐了,就剩阮予邱还没到。   这种商业拍摄,专门租的场地雇的人,都是按小时收费的,到点了就得走人,每浪费一分钟都是钱,而他们这次又是明确的团队合体拍摄,人都凑不齐,还叫什么合体?   等了一个小时,杂志方的负责人脸都黑了,钱是一方面,面子是另一方面,他们也是业内有名的杂志,多少明星求着上他们一期内页?被这样放鸽子,看不起谁呢?   又玩了半个小时的手机,负责人终于撂摊子不干了,冷着脸叫各部门收工,并对五等份的其他人放了狠话,扬言以后绝对不会再接洽他们的任何活动。   当时他们刚出道不久,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慌得六神无主,于晓磊急得一边骂娘,一边给阮予邱打了无数个电话,到最后终于接通了。   阮予邱慌慌张张地说他一不小心睡过头了,现在人已经到楼下了。   于晓磊恨不得捶死他,现在到楼下有屁用啊,和刚下去的杂志负责人打声招呼吗?   那天他气得咬牙切齿,对着上来的阮予邱就是一顿臭骂,认定他以前乖巧的样子都是装的,本质就是这样一个不负责任的人,从此不再给他好脸色。   而阮予邱被骂成这样,从头到尾也没有说一个字,跟个木头一样。   他们都以为这次是彻底凉透了,不仅拍摄泡汤了,还得罪了杂志圈的大佬,日后时尚这条路肯定很难走。   但是没有想到,隔天钟优突然跟他们说,杂志方的负责人松口了,同意再次给他们安排拍摄,以后也不会因此而打压他们,该怎么样还是怎样。   阮予邱除外。   这个时候谁还管阮予邱啊!机会失而复得,于小磊听到消息的时候都惊喜得要跳起来,激动了好一阵,才问钟优是怎么做到的。   那时候钟优淡淡一笑,说自己去杂志负责人家门口等了两个小时,对方才给他开门,然后他才有机会好好道歉。   他当时眼泪都要流出来了,队长说得这么风轻云淡,但他们都知道,肯定没有容易。   他感动得稀里哗啦,觉得有这么好的队长真的是太幸运了,明明自己也不是很强大,但对队友却是这样包容,还永远这么坚实可靠。   而对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他自然而然地更加讨厌了。   因此半个小时前,公司打电话说车快到了的时候,于小磊就想给阮予邱打电话,叫他别磨磨蹭蹭赶紧下来,但钟优拦下了了,说小邱爬了一夜的山,腿还受伤了,让他多休息一会儿,等车到了再叫他。   想起昨天晚上,阮予邱膝盖上的伤,于小磊也没再坚持,只耸肩腹诽,队长真是溺爱他。   听到于小磊的话,阮予邱明显也想起了这件事,心中暗骂原主给他留的坑还真多。   “以后不会了。”他找了个单人沙发坐下,低声说道。   不管后来钟优实际上用什么方法说动杂志负责人的,但迟到、放人鸽子确实是他的不对,以前的事无法改变,他只能保证下一次不再发生同样的事。   “什么?”于小磊不知道是没听清他的话,还是出于惊讶反问。   “我说,”阮予邱看向他,又重复了一遍,“以后不会再迟到了,放心。”   于小磊一愣,片刻后,又哼笑了一声,朝他翻了个白眼:“只要不拖累我,我管你迟不迟到呢。”   说着他便又将眼睛挪回了自己的手机游戏上。   阮予邱也不再多说,可能是睡得太久了的缘故,他觉得喉咙有些痒,便想去给自己倒杯水喝,起身走过门口时,突然碰到路过的队医。   队医站在别墅门外,一见他就问道:“你怎么没找我来换药呢?你自己换了?”   阮予邱这才想起来,他那时候出门,是因为膝盖上面糊了血,要去换纱布的。结果遇到了周廷,他打完人,回到房间后又睡了过去,一觉醒来,完全忘记这回事了。   他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膝盖,黑色的裤子看不出什么痕迹,伤口也不疼。   “我晚上回家了再换可以吗?”阮予邱问道,公司的车快到了,他不想让其他人都等着他。   “时间隔得太久了,闷着容易感染,”队医说着,走进了别墅,“我现在给你换吧,也用不了几分钟。”   听到他这样说,阮予邱才点了头。   等队医找到了别墅的医药箱,走过来的时候,阮予邱已经坐在沙发上,撩起了左腿裤脚。   “怎么又流血了?什么时候裂开的?”看到他膝盖上被血渗透的纱布,队医皱着眉问道。   他们就在客厅里,没避着众人,此时听到这话,其他人都看了过来。   “不记得了,可能是爬后半程的时候,”阮予邱回答,“可以快点换吗?我们公司车快到了,谢谢您啊。”   “不急不急,等一会也没关系,”钟优看着他的伤口,满脸担忧,“这要好好处理一下。”   “就是,免得到时候化了脓留了疤,怪我们不让你换药。”于小磊附和道。   什么话到了这人嘴里,都变得阴阳怪气的,阮予邱白了他一眼,让队医赶紧给自己换。   队医连忙拿了工具,要将他膝盖上的纱布取下来,他之前血流了不少,后来又凝固了,纱布都和皮肤粘在了一起。   伤口裂开的时候他不知道,之前那么长时间也没有感觉,敢情都是留到了现在,纱布撕开的时候,阮予邱疼得整张脸都白了。   蒋阳阳还在那儿幸灾乐祸,说这么点疼就受不了了,是不是男人。   阮予邱咬着牙没理他。   忍着疼取了纱布,后面处理就好多了,队医给他消了毒,涂了碘伏,又重新换上干净的纱布,然后叮嘱他,晚上一定要记得再换一次。   阮予邱点头,乖巧地说了谢谢。   这时,公司的车也已经停在了门口,几人纷纷起身,去找自己的行李。   阮予邱刚站起身,就听到钟优叫了一声:“江哥。”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见江岂站在二楼,他已经换下了睡衣,穿着一身板正的西装,头发也打理得一丝不苟,跟平时一样,整齐得像是马上要去参加国际会议。   他静静站在那里,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门的。   见钟优打招呼,他随意应了一声“嗯”,而后他的目光扫过阮予邱,却看到对方背对着他,正拖着行李箱往外走。   江岂的眉毛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阮予邱出了别墅大门,才发现不仅他们的车到了,在公司的车旁边,还停了一辆高档豪车。江岂的助理从车上下来,径直往屋内走去,路过他也当作没有看见。   他无所谓,把自己的行李箱放到后备箱后,就打算去车上坐着,但于小磊突然喊他。   “你这时候这么急干嘛?过来一起打声招呼再走啊。”   闻言,阮予邱转身看过去,别墅的门大开着,他站在外面也能看见屋内的场景。   江岂下了楼,背对着他,等着助理替他把行李拿出来,钟优站在他旁边,站的距离明显比别人要近。   其他人应该是想要最后道个别,把周廷也叫了出来,周廷没下楼,在二楼朝他们招了招手。   他下巴带着伤痕,说话的时候也缩着脖子,怕别人看到。   “谢谢周哥这段时间对我们的照顾了,有机会请您吃饭。”钟优带着其他人朝二楼的周廷道谢,接着又回头对阮予邱招手,“小邱快过来,和周哥说再见。”   阮予邱抬眼,正好和二楼周廷的视线对上,对方脸上依然挂着笑,眼神里却不见任何笑意。   他扯了嘴角,朝周廷轻蔑一笑。   周廷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了。   没管于小磊和钟优的催促,阮予邱转身毫不犹豫地上了车。   又过了几分钟,五等份的其他人终于道别结束,各自拖着箱子出门,钟优和江岂在后面,两人并排走出来。   车门开着,于小磊他们放好行李就上车了,只有钟优还在外面。   于小磊一坐在阮予邱身边,就冷笑一声开始骂人,说阮予邱刚才说的倒好听,说什么以后再也不会了,结果转头就下别人面子,这样下去迟早要把圈里的人都得罪,人家讨厌他没关系,别到时候又连累整个团。   “他不是好人。”阮予邱冷声解释了一句。   “就你是好人,周哥人挺好的啊,在节目里也挺照顾我们的,怎么得罪你了?”   阮予邱不想跟他说周廷的事,便不再说话了,目光透过挡风玻璃,看向外面。   车前,钟优和江岂面对面站着,钟优背对着他们,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江岂没什么表示,但耐心地听着。   都说了三分钟了。   于小磊没有得到回应,他又骂骂咧咧了几句,顺着阮予邱的视线看过去,也看到了江岂和钟优。   “队长和江哥的关系真是好啊。”他感叹一句,羡慕钟优能这么从容地和江哥说话,他每次见到江岂就觉得浑身紧绷,比他小学时见到年纪主任还发怵。   阮予邱没接他的话。   又过了几分钟,车前那两个人才像终于说完了一样,钟优朝江岂摆摆手,转身向车门这边走来。   看着钟优脸上掩不住的笑意,阮予邱的唇角抿得更直,抬起眼帘,却看到江岂还站在车前。   隔着轿车的挡风玻璃,阮予邱突然和他的视线相撞,他愣了一瞬,随即转开了头。 第19章 江母   回到公司时,已经下午三点多了,张姐没磨蹭,迅速召集他们,临时开了个会。   一上来张姐就先恭喜他们,节目录制结束,大家现在热度正好,身价也都涨了好几倍,过来找她谈合作的品牌多了许多,形势一片大好!   她说这些的时候,看都没看阮予邱。   当然,阮予邱不用想也知道,这个“大家”必然不包括自己,他身价不仅没涨,还跌了,暴跌。   本来他就在被全网黑,身上早没有什么代言了,现在更加没有哪个品牌愿意来找他,毕竟谁也不知道他接下来还会干出什么傻事,会不会给品牌方抹黑,更重要的是,犯不着得罪江岂。   恭喜完之后,张姐才进入了正题,通知他们每个人之后的安排。   蒋阳阳还要继续录综艺,公司的一档嘻哈综艺正在筹备,马上就要进入录制阶段,他这个rapper正好可以去找场子。   韩鸣除了短期的杂志和广告拍摄外,不再参加其他商务活动,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准备新歌和舞台,为两个月以后开始的国内最大偶像团体比赛做准备。   五等份毕竟还是男团,本职工作不能丢,加上他们现在人气太高,又是解散前的最后一次舞台,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呢,到时候同期的好几个团体一起同台竞争,肯定不能太拉跨。   韩鸣是队内综合实力最强的人,还是个创作型天才,这些肯定都还是他来弄,他自己本来也就想专心搞音乐,求仁得仁了。   至于其他三个人,都要进组拍戏。   阮予邱和于晓磊的戏约是早在签约的时候就敲定了的,公司承诺在团期间会至少让他们拍两部戏,能不能更多,就得看他们自己的表现了。   阮予邱就是不能更多的,在《温暖家园》录制之前,他已经拍过一次戏了,拍完后被黑出了表情包,全网嘲笑,就再没有人找他拍了。   于是他就又砸回了公司手上,公司只能把他塞进自家的网剧《无妄》里。   而于晓磊和钟优,他们是主动要求拍的。   于小磊是为了挣钱,他演技一般,在别的剧组只能跑龙套,片酬太低,在这里还能混个男四号,好歹活的时间长,拍摄时间长,拿的钱也多,而且现在阮予邱也来了,就没人再说他的演技辣眼睛了。   而钟优,他是推掉了其他的上星制作的片约,特意过来的。   他给的理由有两点,一是因为是自家公司的剧,团里的弟弟也在,他要支持一下,二是他喜欢这个剧本,觉得能红。   当然能红了!   阮予邱想了一下书中剧情,按照原本的发展,这个不起眼的自制网剧,后来异军突起,因为好几个名场面出圈,在网络上掀起一片浪潮,成为当时最热门的电视剧。   而上辈子脑子正常,形象尚好的原主,拿到了这部剧的男三号,饰演小公子林时一角,前期天真骄矜,不谙世事,后期师门衰败,家破人亡,从高贵小少爷变成阶下囚,本就惹人怜爱,最后还为救大师兄男主身亡,更加让人意难平。   而他挡剑身死的画面,导演拍得极美极震撼,也是这部剧里最著名的场景。   就是因为这个角色,原主才真正打开了演艺界的大门。   阮予邱拿过演员表,林时的饰演者果然不再是他了。   变成了钟优。   他知道这个角色会出彩,会成为这部剧里最大的爆点,所以毫不犹豫地拿走了。   演他演过的角色,走他走过的路,取代他站上巅峰,夺得所有人对他的爱。   阮予邱垂眸,并没有太多感触。   他来的晚了,这个角色已经落入了钟优的手中,那就不用再多纠结了。   再说了,如果他还要按照原本的轨迹走,那和在他自己的世界里,按照那些乏味的教条行事有什么区别?   他不想再那样了,他是阮予邱,但不是以前的阮予邱了,他可以再开辟一条新的路。   至于钟优,能不能按照原主角以前的轨迹,走出一条一模一样的康庄大道,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阮予邱不再多想,看向自己即将饰演的角色,男五号,应该是上辈子钟优饰演的角色,一个平平无奇的反派刺客。   刺客没有名字,只有一个代号“十七”,从小被反派培养大,是个冷血无情的杀人机器,最后去暗杀男主时,林时挡剑,他任务失败,被男主给一刀了结了。   前面都是正常的人物设定,阮予邱一目十行,快速浏览,但看到最后一栏时,他突然一愣。   他一个字一个字默读了一遍,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这上面真的写着“因角色设定,十七的饰演者必须全程佩戴面具。”   原角色没有这个设定,阮予邱确定。   他举手,说道:“张姐,我演十七这个刺客是吧?”   “演员表是不都写着吗?”张姐反问他。   “写了,但这个十七,有什么设定,为什么全程要带着面具?”阮予邱真实地无语。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刚说完,于晓磊和蒋明明两人就大笑了起来。   “全程戴面具,那还要你演什么?不过也挺好,你要用替身,别人肯定看不出来!”   “不会是编剧知道你要演,临时加的设定吧哈哈哈哈——”   于小磊笑到一半,突然发现张姐和阮予邱都看向他。   张姐用眼神让他“闭嘴”,阮予邱皱眉。   “这不挺好的吧!”张姐大声说道,“你戴着面具,怎么演都没关系,不是在为你降低难度了吗,你放心发挥就可以了。”   “而且实话实说,我觉得你带面具上比你本人上好一点,至少不会再有那么多人骂你灵异演技了。”   阮予邱的上一部戏,校园青春偶像剧,只要有他的场景,网友就说在看精神恐怖片。   于小磊想了一下他当时的可怕演技,附和道:“虽然但是,我觉得张姐说得对。”   “我也觉得。”蒋阳阳也附和。   “小邱这样压力小一点,轻松一点啊。”钟优笑着附和。   阮予邱下意识看向最后一个人,韩鸣冷道:“我不会演戏。”   无语,阮予邱无奈地合上了剧本。   “行了,有问题到时候再和编剧导演讨论。”张姐扯回了话题,对他们三人说道,“给你们两个星期的时间,回家好好看剧本,仔细琢磨琢磨,别总让人说爱豆演戏像搞团综。”   “今天就到这里吧,各做各的事去,有事及时联系我,我手机24小时开机,别惹了事后还要我找你。”说完她重点看了一下阮予邱。   阮予邱乖巧地点头。   开完会后,公司送他们一行人回了宿舍。   头两天,他们五个人倒是都呆在了宿舍,和之前录综艺的时候也没什么两样,阮予邱和于小磊蒋明明阴阳怪气几下,和钟优扮演虚假兄弟情,其他时候都各玩各的。   两天后,韩鸣说这里设备不行,他要去工作室搞创作,钟优和蒋阳阳也都称家里有事回去了,宿舍便又只剩阮予邱和于小磊两个人。   阮予邱晚上和妈妈视频,他妈妈说看到了网上对他的一些评论,叫他不要在意,说网上说得都是假的,她的秋秋不是这个样子的。   她说到这些的时候,明明掩饰不住地生气和难过,可是却还是安慰阮予邱,说不要紧的,大不了我们就回来,妈妈有很多钱可以养你。   阮予邱笑了,心里暖洋洋的,也告诉她不要在意,不用担心他,一切都会好的,还承诺等到打歌舞台一结束,他就立刻飞到过去看她。   妈妈很高兴,又和他聊了许久才挂断电话。   隔天,阮予邱看了一上午的剧本,下午写人物小传的时候,意外地接到了江母的来电。   江母说,她在创意园上花艺课,一个人太无聊了,问阮予邱有没有时间,能不能来陪她一起上课,晚上再一起吃个饭。   阮予邱听着江母的语气,很容易就想起了自己的妈妈,他本能地觉得亲近,不想拒绝她,而且他的剧本也已经看得差不多了,便一口答应了。   挂断电话后,他连忙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按照江母发过来的地址,出门打车。   江母说的创意园离他的宿舍有点远,他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进去的时候,和前台说了自己的名字,便有侍者领着他去花艺教室。   说的是教室,但其实更像是一个高档私人花房,阮予邱进去的时候,里面只有花艺师和江母两个人在,江母穿着一条月白色的绸花裙,正在跟着花艺师的指导插花。   看到阮予邱进来,江母月牙一样的眼睛弯起来:“秋秋来了,快来这里坐。”   阮予邱笑着和她打招呼,然后坐在了她身边。   “哎呀,他们一个个都是大忙人,整天工作,没有人愿意来陪我上课。”江母开始抱怨起家里的男人们,又说道,“还好你过来了,我上得无聊死了。”   阮予邱又笑了一下:“我最近不忙,您无聊的时候可以叫我,我陪您一起。”   江母喜笑颜开,又问了一下他的境况,得知他要去拍戏的时候很惊讶,说等上映的时候,她去包场。   她还以为阮予邱的拍戏和之前江岂一样,都是电影,阮予邱愣了一下,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告诉她,自己拍的是网剧,只能在视频网站上看。   江母便又问他哪个视频网站,她到时候买会员看。   阮予邱笑着说了一个视频网站的名字,又和江母随意聊一聊,才开始上课。   一节花艺课上了两个多小时,阮予邱听着花艺师讲了半天的设计理念,色彩原理,又在老师的指导下,和江母一起实际操作。   在以前的世界,阮予邱被安排着上过各种各种各样的培训课,虽然没有接触过花艺,但他学习能力强,审美在线,上手也很快,修剪花枝,搭配插花都不含糊,不一会儿就和江母一起完全了一件花艺作品,老师也连连夸赞。   江母开心极了,晚上吃饭的时候还在一个劲地夸阮予邱,要他以后一定多陪陪自己上这种课。   阮予邱被他夸得都不好意思了,连忙笑着答应。   他们的晚餐就在创意园的一家西餐厅吃的,味道很正宗,阮予邱吃的不少,等到服务员上甜点的时候,江母迟疑了片刻,突然问他:“秋秋,你是不是喜欢江岂?”   阮予邱拿着叉子的手一顿。   他不是没有想过,江母怎么会没有人陪她,她特意将他叫出来,肯定是想要和他说什么的,只是之前的氛围太好,他和江母都很开心,他便忘了这一茬。   现在江母提起来,阮予邱便知道了,她肯定也看到了网上的那些消息,或者有人告诉她了。   之前在寿宴上,他是阔别多年的好友的儿子,江母才对他这么好,但现在,知道了自己喜欢她的儿子,还去做了爬床那样的事,她会怎么看他呢?   阮予邱放下了叉子,心里不可避免地紧张起来。   他很喜欢江母,也愿意和她待在一起,不是因为他是江岂的母亲,而是因为她和他的妈妈一样,能让阮予邱感到温暖,那种来自长辈的,很亲近的温暖。   以前没有人给他这种感觉,他的长辈只会无休止地给他安排课程,冷冰冰地像个机器。   但是,他懂人情世故的,知道爬人家儿子的床,这件事有多么不堪。   所以,如果江母因此讨厌他,他也可以理解,虽然有点舍不得,但他也会尽量避免再出现在她面前,至少在追到江岂之前。   阮予邱做好了心理准备,他咬了一下下唇,然后才看向江母,刚打算道歉,就听到江母先说话了。   “哎呀秋秋,你别这个表情,我不是要骂你的,你别紧张。”江母看他这副可怜的样子,赶紧说道。   “我就是问一句,他们的感情我都是不管的,喜欢男孩女孩都没事。”   阮予邱一愣,随即意识到,江母可能只听说了自己喜欢江岂,还不知道自己爬过江岂的床。   他顿了几秒,还是坦白道:“伯母,我,我还在节目里……”   “我知道我知道,”江母打断他的话,“你喝醉了嘛,不是故意的,也控制不了。”   她这样的态度,阮予邱惊讶:“您没有看网上的消息吗?”   网上的所有人都在骂他,他那封手写的道歉信作用也不大,一部分人相信他是醉后情不自禁,就骂他没有自知之明,癞□□想吃天鹅肉,而大多数人更愿意说他是假装喝醉,就是想趁机抱上江岂的大腿,骂的话就更加难听了。   江母这样为他开脱,事没有看到那些评论吗?   “我看到了。”江母挑了勺小蛋糕,说道,“但别人说的又不一定是真的,我相信我自己看到的秋秋。”   见阮予邱诧异地睁大了眼睛,她又连忙说道:“真的,以前江岂还在演戏的时候,我还特意去看评论,结果所有人都说他多么好啊,多么完美啊,要把他夸到天上去一样,但根本都是假的!大家都不知道他身上臭毛病一堆。”   说完,她狐疑地看向阮予邱:“你该不会也是被骗了吧?”   听她这样问,阮予邱连忙笑着摇头。本来听江母说相信他,他心里真的很感动,结果又听到是因为这样,她才不相信网友的评论,不由得又笑了起来。   “那你为什么喜欢江岂?”江母又问道。   阮予邱一愣,为什么会喜欢江岂?   因为是任务,他的任务就是让江岂再次全情爱上自己。   这应该是全部的答案,但阮予邱的脑海里,却突然出现了江岂在车门前把花扔到他怀里的画面,还有江岂在走廊里扶住他,不让他摔倒的场景,还有江岂要他松开登山杖时,轻蔑的表情。   阮予邱怔了片刻,随即把这些画面抛出脑外。   “他很好。”阮予邱小声回答,用一个可能是饱含情意,也可能是敷衍的答案。   江母明显认为是前者,她叹了一声,说道:“也就你情人眼里出西施,看他什么都好,我看他就天天跟个活阎王似的,忒闷了。”   她说完,又好像觉得在阮予邱面前这样说自己儿子不好,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他也有很多优点。”   阮予邱笑着应了一声,只有自己母亲才敢这样说说江岂,其他人哪里会说他半点不是。   “我是不会插手他们感情的,谁追都可以,只要他们自己也喜欢就好了。”   “但你以后要少喝点酒,不要像上次那样了,江岂很讨厌黏着他的人,”江母告诫道,“以前就有不知道哪里来的小粉丝,好像叫什么,私生粉,偷偷跑来缠着他,那时候还叫了警察呢!”   阮予邱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没多说,只认真点了点头。   江母便也不提这事了,又和他聊起了今天的花艺课,等到聊完的时候,已经晚上七点多了。   江母接了个电话,说江父过来接她了,车正在园区外面停着,要阮予邱和他一起下去,待会让司机送他回去。   阮予邱说着好,和江母一起出了园区。   江家的车正在路边停着,阮予邱看不出是什么牌子的车,只感觉车型很高级流畅。他和江母一起走过去,便见江父摇下了车窗下了车。   阮予邱走近,透过车窗,却发现驾驶座上坐着的不是司机,而是江岂。 第20章 狠话   两人目光交汇,阮予邱瞬间想起了那时候江岂收登山杖和手套的冷漠表情,他脱口而出:“我去打车。”   说着就要往旁边走去。   但刚跨出一步,便被江母连忙拉住了手:“打什么车呀?说好了送你回去的。”   阮予邱转身看向江母,不知道该怎么说明情况,她的儿子现在极其厌恶他,而他虽然刚刚说了喜欢江岂,但实际上,现在也并不想见到他。   那晚爬山的时候,自己的可笑言语,江岂的眼神、动作,他都记忆犹新,并依旧觉得难堪。   这样的阮予邱无法勉强自己自如地追求江岂。   至少现在不行,他得缓一缓。   阮予邱站着没说话,江母却好像从他的沉默中看出了一些端倪,她没松手,反而弯下腰,对着车里的江岂问道:“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江岂淡声回答:“回来拿文件。”   “哦,这样啊,那你待会走的时候,顺便送秋秋回去吧,你们顺路。”江母继续说道。   “不用了伯母,我自己打车……”   “打什么车!这边不好打车的,你看这半天都没个车影。”江母打断阮予邱的话,皱着眉说道,“而且你今天特意来陪我,怎么能让你自己回去呢。”   她说完也不给阮予邱回话的时间,又接着问车里的人:“行不行,江岂?”   江岂看向她,默了两秒,然后点了一下头。   江母满意了,直起身对阮予邱笑道:“行,上车吧秋秋,先送我们回家,然后再送你,可以吗?”   她态度坚持,这附近也的确不好打车,阮予邱无奈,只能说好,依言上了车。   园区离江家并不远,半个小时就到了,一路上除了江母偶尔和阮予邱说说话外,车内一片安静。   等车停在了江家大门,江岂要进去拿文件,阮予邱便一起进了屋,没过十分钟,两人便又一起出来了。   上车前,阮予邱本想和刚刚一样,坐在后座,但手还没碰到后座车门,就看到江岂的视线瞟了过来。   他才反应过来,江岂开车,他坐后座,好像江岂给他当司机一样。   阮予邱无意冒犯他,乖乖地坐进了副驾驶。   然而他坐上了副驾驶,车也没发动,阮予邱等了好几秒,才疑惑地看向江岂。   “安全带。”江岂冷冷说道,目视前方,半点眼神没分给他。   闻言,阮予邱这才发现自己的安全带忘了系,便沉默地拉着安全带扣上,扣合的时候金属碰撞,发出了“咔哒”一声响。   他刚扣好,身体还没坐正,江岂就立刻发动了引擎。   刚刚江母在的时候,车内还偶有交谈声,现在车里只剩他们两个人了,瞬间一片死寂。   阮予邱不想说话,也不想看江岂,他靠在椅背上,默默地望着窗外。   江岂就更不可能主动开口了,两人便这样坐着,谁也没理谁。   半个小时后,车上了高架没多久,前方路段不知道发什么事故,道路封锁,车队堵成了长龙。   等了将近二十分钟,还是一动不动,江岂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望着窗外车水马龙,彩灯闪烁,又拿起平板看了会报表,最后终于把视线放到了旁边的人身上。   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副驾驶上的阮予邱已经睡着了。   少年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胸前的卡通图案被抱紧的手臂挡住——他睡觉的时候真的喜欢抱着什么东西,没有别的话,就抱紧了自己。   他的脸朝向窗外,由于重力,脑袋微微低了下来,这是个不太舒服的姿势,但当事人没有察觉,眼睛依然闭着,睫毛纤长,在眼下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   江岂看了一瞬,收回了视线。   前面的车终于有的动静,应该是路障被清除了,整条道路再次流动起来,江岂一路通畅,不到十几分钟,便抵达了阮予邱的宿舍。   他将车停稳,微微侧头,阮予邱还没醒。   少年呼吸平稳,睡得正酣。   江岂看着他,默了几秒,想要弄出声响的手又收了回去。   好歹今天陪了他母亲这么久,就当抵消了。   他重新拿起平板,低头看起下属刚刚发过来的资料。   夜色寂静,车厢昏暗,车顶投射下来的暖光微弱,像被打散了一样,四处散落,落在阮予邱紧闭的双睫上,也落在江岂放大报表的指尖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阮予邱突然极轻地吸了一下鼻子。   江岂看过去,他没醒,但双手放在臂间裸露的皮肤上,不自觉地摩挲了两下,随后把自己缩的更紧了一些。   应该是冷了。   最近天气转凉,上午的时候还下了小雨,晚上的气温更低,这样的环境的确不适合睡觉。   江岂抬手按开了空调。   按键发出“嘀”声,他皱了一下眉,看向副驾驶的人,眼睛依然闭着,但眉间微微蹙起,好像不太舒服的样子。   空调刚打开,制热的速度没有那么快,他可能还是冷。   江岂的目光瞟向后座,他母亲留下的毛绒毯子还安静放在那里。   他只看了一眼,没动,低头继续查看报表。   没多久,耳边再次传来了吸鼻子的轻微响动,江岂顿了顿,侧头看去,少年的眉心果然依然皱着。   真吵。   江岂面无表情地想,打算一次性解决这个问题,去后车门拿毛毯。   “啊嚏……”   轻细的声音突然传来,江岂收回了刚放在车门上的手。   阮予邱打了一个喷嚏,终于悠悠转醒。他睁开眼睛还有些懵,一时没搞清楚自己在哪儿,迷糊地转头看到江岂,才想起来,他在对方车上,他送他回家。   他看到江岂一手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车也没动了,便下意识地问道:“到了?”   他刚睡了一觉,声音里还带着一丝慵懒,眼皮也有些重。   江岂余光看他,也没说话,只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嗯”。   “哦……”此时的阮予邱反应还有些慢,说完后呆了两秒,才想起来应该下车离开。   他一边低头解开安全带,一边道了声谢,说完也没看驾驶座的人,就打开了车门准备下车。   然而跨出去的腿还没落地,他突然被人拉住了。   他的皮肤太冷了,江岂的又很热,对方抓住他的手腕时,阮予邱像是被烫到了一样,他脑袋里空了几秒,等他回过神时,已经将江岂的手甩开了。   随即两人都愣住了,车厢安静。   阮予邱的睡意瞬间消散,他刚刚完全是下意识地挣脱,或许大脑自发调动了江岂当时冷着脸戴手套的画面。   他不喜欢那样的江岂,不喜欢那样的江岂带给他的难堪,所以身体也拒绝他的触碰。   但这个动作,拒绝的意味太过明显了。   阮予邱可以缓一缓,不见江岂,来调整自己的情绪,但不能真的拒绝江岂,因为他还要做任务。   沉默了几秒,阮予邱觉得需要解释一下,他舔了一下下唇,小声说道:“我刚刚睡——”   “欲擒故纵?”   他们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阮予邱刚才的声音被盖过,解释也没有说完,但他停下了话头,睁大了眼睛看着江岂。   等了片刻,江岂像是已经从他的沉默了找到了想要的答案,突然笑了,随即又冷冷朝他说道:“我应该说过,不要再耍花招了吧?”   “我没有。”阮予邱反驳,默了两秒,又闷声问,“是不是不管我干什么,你都在觉得我耍花招?”   “难道不是吗?”男人嗤笑,明显不相信阮予邱的反驳,他认定了就是这么一回事,之前的一切问题都找到了答案。   阮予邱垂下目光,嘴角抿直,没说话。   江岂像是看穿了他的小伎俩一般,再次冷声警告他:“少做这些没用的事,我说了,我对你没兴趣,你花时间在我身上,不如去干些正事。”   说完他便收回了目光,目视前方。   该说的都说了,希望阮予邱自己能醒悟,不要再做这些无用功。   阮予邱不知道有没有醒悟,他低着头,下唇咬得有些紧。   他沉默着不说话,也不下车,江岂倒也没催。   片刻后,阮予邱突然抬起头,直直看向江岂,大声说道:“对,我就是在欲擒故纵。”   江岂转过头,皱眉看他。   “我就是要耍花招,我天天都在耍花招。”   “我就喜欢做没用的事,就喜欢花时间在你身上。”   “我就不干正事,我以后还要继续。”   说着,阮予邱推开车门下车,转身看着江岂越皱越紧的眉头。   “你等着吧!”   他狠狠说道,说完用力关上了车门,转身大步向宿舍走去。   江岂看着他快步离开的背影,面色冷硬,拧紧着眉好久都没有松开。   心中突然升起一阵燥热,他眼不见为净,立即驱车离开。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车开离了许久,这股燥热依旧没有半点消散,反而让他觉得什么身体也热了起来。   开了车窗,还是热。   江岂深呼吸了一下,打算打开空调降温,手放到按键上面才发现,空调原来一直都开着。   他愣了片刻,随即才想起,阮予邱睡觉的时候冷,所以他当时打开了空调制热,后来忘记关了。   难怪这么热。   江岂冷着脸关了空调,脑海中又突然浮现出刚才阮予邱瞪大眼睛看着他,两颊微鼓,像个正在宣战的小兽一样,朝他放狠话的画面。   真是。   冥顽不灵。 第21章 无妄   阮予邱憋着一口气,快步走回宿舍,打开门就看见于晓磊正在客厅里敷着面模看综艺,要笑不笑的,跟个傻子一样。   一见到他进来,于晓磊就问道:“你干嘛去了啊?这么晚才回来。”   他们同吃同住了这么久,都知道彼此平时都没有什么社交活动,休息的时候基本宅在宿舍。   近些天宿舍就他们俩活人,话都只能对着对方说,于晓磊是随口一问,也只指望阮予邱随口一答,但没想到,阮予邱理都没理他,径直就往楼上走去,然后关上了房门。   听着他关门的响动,于小磊回头嘟哝道:“吃了□□桶了啊,脸这么难看。”   说完他也没多在意,继续看着综艺傻笑。   阮予邱回到了房间,心里依旧不痛快,又去冰箱找了瓶水,猛地灌了两口。   冰凉的水浸入脾肺,冷得他一个激灵,这才将他心里的燥意抚平了些。   江岂,江岂。   阮予邱捏着矿泉水瓶身的手紧了些。不是说他耍花招吗?那就耍给他看,不是不喜欢他黏上去吗?他偏偏就要!   还要拼命地黏上去,恶心死他!   阮予邱愤愤地想着,把没喝完的矿泉水瓶又丢回了冰箱,转身脱了衣服去洗澡。   -   网剧《无妄》开拍前,导演要求先进行剧本围读,时间定在周六,所有主创都要到场。   国内的剧组都有剧本围读这一传统,因为这是彼此交流,熟悉剧本的大好机会,演员对角色理解有问题,或者有什么建议,都可以和编剧导演直接沟通,也方便提前做调整,否则等到开拍后,改起来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虽然这个程序很好,但很多剧组都流入形式了,因为时间、人员难以聚集到一起,沟通也不顺畅,像阮予邱之前拍的那个青春偶像剧,剧本围读的时候,就导演和几个配角在,男女主都没来,这还沟通什么?   但《无妄》的导演特意询问了每个人的时间,显然很重视这件事。   阮予邱也很重视,他有些话想对编剧说说。   因此,周六一大早,他便和于小磊一起,前往剧组安排的地点。   于晓磊看他这么积极,在车上无语道:“你又不是主角,一个男五号,再差点都可以叫龙套了,这么早过去干嘛?”   说完,他又像突然想起来什么,立刻警惕地看向阮予邱:“你不会要去找编剧麻烦吧?”   阮予邱奇怪地转头看他。   于晓磊明显理解错了他的眼神,急忙说道:“你别不自量力了!你又不懂戏,管人家怎么设定的?你演就是了,别又去搞事情得罪人!”   虽然阮予邱这段时间看起来安分了不少,但于晓磊还是不放心,觉得他肯定又是装的,到时候肯定要搞个大事情!   最近他们就这部戏要拍了,阮予邱要作妖肯定也就在戏上,说不定记恨编剧让他全程蒙面演戏,要去跟编剧撕起来。   于晓磊越想越不对,惊惶地看着他:“你就算不想蒙面也要好好说,可别跟编剧吵起来!吵起来了千万别带我们!”   “……”   阮予邱无语,看他着急的样子,又解释道:“不会和编剧吵起来,你放心,我可以蒙面。”   “真的?”   “真的。”阮予邱回答。   他没有骗于晓磊,这几天在家里看了好几遍的剧本,他琢磨了好久,觉得编剧临时加的,蒙面这个设定,说不定是个好事。   如果按照原本的人物设置,十七就是个平平无奇的刺客,整天跟在反派身边杀人,没有出彩的点,但蒙面的话,就增加了点神秘感。   好歹观众会好奇,为什么会蒙面?面具下是怎么样一张脸?   有了兴趣就会关注,他同样可以吸引别人的目光,阮予邱想着,但全程蒙面不行,他得和编剧商量商量。   于晓磊得到了阮予邱的保证,依旧持怀疑态度,进会议室前,忍不住再次警告了他一遍。   阮予邱没理他,推门走进会议室。   定好的时间是十点,他们来得早了半个多小时,屋里还只有导演和编剧在。   导演魏一言很年轻,长者一张娃娃脸,看起来比他们大不了几岁,见阮予邱和于晓磊走进来,愣了一瞬,随即和于晓磊打了声招呼,问道:“这么早就过来了?”   “嗯,早一点好,不迟到。”于晓磊笑着回答。   导演便也没有多说,让他们自己找凳子坐下,然后又转身和编剧讨论去了,整个过程都没有和阮予邱说过一句话。   他其实是故意的,任谁突然接了这么一个烫手山芋在手上,都不会有好脸色吧,更别说他本来就不喜欢阮予邱。   爬江岂的床,撕合同,耍大牌,这些他可都是听说了的,这人就是个□□,放在哪里都很危险,说不定哪一天,就会炸了他这个小剧组。   听到投资方说要把他塞进自己剧组时,魏一言脸刹时黑了下来,但他有没有办法说不,他是个刚出校门的年轻导演,有这种剧让他拍已经很不错了,好歹男女主都是他自己定的,其他角色只能按投资方说得来。   就算是塞进阮予邱这样的人,他也只能捏着鼻子接受。   但今天,导演喝水的间隙,转头看了阮予邱一眼。   少年穿着一身白衣黑裤,头发也打理得清爽,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安静地看着自己的手机,看起来挺乖一小孩。   但绝对不能放松警惕,魏一言收回视线,这种看起来越乖的人,搞得事情越大。   没过多久,会议室的门再次被人推开了,一个带着鸭舌帽的青年走了进来,已经来就和众人笑呵呵地打招呼,看到阮予邱时,扯起嘴角笑道:“好久不见。”   这个人叫李柯,和阮予邱在上部青春偶像剧中合作过,阮予邱演男二,李柯演他的小跟班。   阮予邱对他还有印象,但印象中他和原主的关系不太好,当然,原主当时那个样子,他和所有人的关系都不好。   但李柯还是比较特殊的,因为他演阮予邱的小跟班,对手戏多,而阮予邱那个演技,一个片段总要NG个几次,他演技也不行,两人一天下来,得对无数遍戏,烦都烦死了。   这还不是重点,更可怕的是,电视剧播出后,网友到处剪辑阮予邱灵异演技的片段来辣眼睛,传播极广,他每次都在这些视频里面!每次都要被跟着骂!   他气都要气死了,更别提最近,他又听说另外一件事。   李柯忍着恶心,坐到阮予邱身边的座位上,冷笑了一声:“你真是勇气可嘉,上次都被骂成那个样子了,现在还能出来演戏,佩服。”   阮予邱看他一眼,说道:“彼此彼此。”   李柯被他一噎,脸上的笑容更深了:“我可不跟你彼此,我演男二,魔教教主,你呢?”   他看过演员表,当然知道阮予邱演谁,小刺客十七,他的狗腿子。   当时看到十七的饰演者是阮予邱时,他真实的惊讶了,随即又笑了,真是风水轮流转。   上次他演阮予邱的跟班,这次他都演男二了,阮予邱却要演他的跟班。   挺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2-08 19:57:44~2020-12-22 10:41: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娇娇不娇娇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娇娇不娇娇、紫薯酱油 20瓶;tca循环 5瓶;fy枫叶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欲擒故纵   他不怀好意地笑着着,想看阮予邱难堪,可对方根本没有什么表情,只看了一眼他手上的剧本,示意他,有眼睛就自己看。   你就得瑟吧,李柯坐正了身体,等开拍了,有你受的。   临近十点的时候,陆陆续续所有人都到了,各自打了招呼落座,钟优还和阮予邱说,本来想和他们坐在一起的,但这边没有位置了,只能和男女主坐一起了。   人都齐了,导演立即宣布围读会开始。   导演先发言,大致说了一下他想要展现的内容,然后编剧详细说明故事脉络,每个人的角色设定和人物情感,最后演员发言,说明自己对饰演角色的理解,进行深入的交流。   阮予邱听了一上午,对整个剧情的理解更加清晰了些。其实《无妄》要讲的故事很简单,孤儿男主从小被正道名门苍云派收养,成为首席大弟子,和小师弟林时一起无忧无虑地长大,后来突变巨变,家破人亡,开始走上复仇之路,最后又和身为魔族公主的女主相爱相杀,又相互治愈的故事。   简单地吃过午饭后,下午又继续开始,首先是男女主交流,然后男二女二,一连串的人说下来,等轮到阮予邱时,时间已经不早了。   上一个人刚结束,阮予邱还没开始,编剧突然说道说口干了,先去喝杯水。   阮予邱没说话,静静地看着他走,又静静地看着他回来。   “小邱,其实蒙面这个设定,我想了很久,也纠结了很久。”编剧做好了心里准备,坐下来就直接说道,“但最后还是决定用,主要是为了丰富十七这个人设,让他不那么单薄,你可以理解的吧?”   他其实也没撒谎,他的确想过蒙面设定,但很早就作废了,一是没必要,剧情主要还是集中在男女主身上,配角当好工具人就好了,二是因为,他们又不是那种逼格很高,或者必火的戏,就小网剧,人家演员也要靠脸吸引粉丝的,一直让人蒙着面算什么事?   但当他听说,是阮予邱来演这个角色时,瞬间觉得,蒙面非常有必要,工具人也是人,不蒙面十七这个人他不完整,整个剧都不完整!   所以他非常果断地改了剧本,但面对阮予邱时,还是有一点心虚。   他可听说过了,阮予邱这人奇奇怪怪的,并不好惹。   正当他打算接受阮予邱的发难,甚至在心里已经打好了回应的草稿,却听到对方突然说道:“嗯,理解。”   “啊?”编剧懵了。   “我可以接受蒙面这个设定,一直蒙着也没关系。”阮予邱说道,“但最后一场戏,他被刺杀身亡的时候,我要露脸。”   编剧坐正了身体,默了默下巴。   这其实是再正常不过的诉求了,演员演戏,让人全程不露脸也说不过去,更何况,戴面具的爽感不就在揭下面具的那一刻吗?难道他自己不知道吗?   于情于理这个要求他都必须答应,但编剧还是迟疑了片刻,最后才说道:“这样,我们看你到时候的状态,好的话就露,不好的话就继续戴着,你拍摄压力也小一点。”   他当然希望能露,这样角色的完成度更高,但他又想起阮予邱之前的演技,太可怕了,他心有余悸,不能冒这个险答应他,否则演不好,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阮予邱明白编剧的想法,也知道只要自己前期演的过得去,编剧就会答应他,因此也不再多做辩驳,到时候看他表现吧。   一场剧本围读会从早上十点开到了晚上六点,结束时众人都有些累了,于是导演召集大家,直接去楼下酒店用餐,就当作开机宴了。   众人纷纷过去,在吃饭的时候,餐桌上突然爆出一声惊呼。   “袁诚导演回国了?他终于要重新导戏了吗?!”   听到这个消息,人群中又是一阵惊呼,然后都跑到了说话的人身边,连导演过去了,问他哪里来的消息。   阮予邱不明所以,低声问了一下旁边的于晓磊。   于晓磊正往人群那边张望,看样子也想挤过去,听到阮予邱的话,大惊:“你说什么?你问我袁诚是谁??”   阮予邱拉住他,叫他小点声,然后点了点头。   于晓磊震惊地看了他好几秒,然后突然问道:“你,假粉?”   阮予邱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懒得问他了,自己拿出手机打算搜索。   但于晓磊不依不饶:“你说你那么喜欢江哥,怎么能不知道袁诚是谁呢?你不会告诉我,你根本没有看过江哥的电影吧?”   阮予邱一愣,随即立刻想起来,江岂在影期间,拍的三部电影,导演好像都叫做袁诚。   “想起来没有?就是江哥御用导演,拿了很多很多奖,后来和江哥一起隐退江湖的袁诚。”于晓磊说道。   阮予邱点了点头:“想起来了。”   得到回应,于晓磊又立即八卦道:“欸,如果袁诚导演真的回来了,你知道着意味这什么吗?”   不等阮予邱回答,他又抢先道:“这说明江哥可能也打算回归影圈了,他们俩之前就是最佳拍档,袁诚要拍戏肯定要找江哥。”   “难怪啊,难怪江哥之前要参加我们那个破综艺,原来是为了造势,”于晓磊感觉自己窥到了真相,“原来江哥真的打算复出啊。”   阮予邱没答话,江岂参加综艺是不是为了造势不知道,但在他的印象里,江岂最后并没有再回来拍戏。   不过也说不准,系统给他的本来就是大纲,很多事情不完善,比如就从来没有说过江岂参加综艺的原因,而且,因为钟优的重生和阮予邱之前的作死,剧情早就崩的不能看了,现在一切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阮予邱想起了江岂演电影时的画面,那些曾经深深震撼他的影像,现在想起来,依然让他觉得触动。   如果江岂真的要回归……   对于一个看过他电影的人,或者影迷,阮予邱肯定是绝对支持的,对于他个人……   阮予邱皱起了眉毛,跟他有什么关系?   就现在他和江岂这种两看相厌的状态,江岂就算真的回归影圈,也不会跟他产生半毛钱的交集。   更何况,他现在也不想主动去招惹他。   虽然那时下车的时候放了狠话,说就要黏着江岂恶心他,但实际上,阮予邱一点也不想见到他。   反正也用不着勉强自己,追求江岂又没有时间限制,他可以先搞他的事业,等整理好了心情再去追人也不迟。   -   盛江摩天大楼。   江岂电话响起,他看了一眼屏幕,随即放下文件,按了接通。   “我回国了。”电话里的袁诚声音平静。   江岂问道:“今天?”   “嗯。明天——”   “明天出来见一面啊江大少。”一道轻快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打断了袁诚的话,“今天也行,我们晚上九点的飞机,你要来接我们吗?来吗来吗?”   “不来。”江岂冷淡地拒绝,“明天老地方见。”   “等会等会!不要挂!”他像是知道江岂要挂电话一样,连忙阻止,“多久才和你通一次电话,不要那么无情嘛,先满足一些我强烈的好奇心。”   江岂将手机重新放回耳边,问:“你好奇什么?”   “就那小孩儿!”电话里的人声音高昂,似乎很感兴趣,“最近有什么新的情况吗?热搜上怎么没动静了?”   闻言,江岂心里微微一动。   小孩儿,阮予邱,好像真的很久没动静了。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快十天了,阮予邱再也没有出现过。   走之前扬言要耍花招,要继续缠着他,结果现在人都不知道去哪儿了。   江岂摘下眼镜,抬手揉了揉眉心。   “喂?还在吗?信号不好?”电话地传来疑问。   他冷着脸回答:“没情况,挂了。”说着也不管对方的反应,直接挂断了电话。   江岂丢开手机,重新拿起手边的文件,看了片刻后,嘴角突然扯出一个冷笑。   还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无聊。 第23章 偷拍   剧本围读的第二天,全组人员试妆,拍摄定妆照。   拍摄的地点在本市最大的影视城,寸土寸金,化妆的场地不大,除了男女主角,以及钟优有单独的化妆间外,其他人都是挤在一个大屋子里,共用一个场地化妆。   节目组给阮予邱安排了化妆师,但一看就没怎么上心,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站在一旁,跟个木头桩子似的。   她也没办法啊,临时被叫过来,连个人物性格特征啥的都不给她,就说随便画画就行了,这么草率的吗?   而且,她低头看了一眼安静坐着的少年,这个脸,这个颜值,她怕自己技术不到家,给随便画毁了呀!   看屋子里其他人都忙得热火朝天的,就自己干站着,小姑娘有些无所适从,对阮予邱轻声问:“要不,我先给你上个粉?”   阮予邱点头,任由她操作。   小姑娘立即挤了粉底液,拿上粉扑一顿抹,抹完后,隔远看了看,片刻后,又尴尬道:“要不我还是给你卸了吧……粉底颜色太深了……”   这已经是最白的色号了,可涂到阮予邱脸上,依旧深了一个度。   她沾上卸妆水,一边轻轻地给阮予邱卸妆,一边在心底暗道,这个皮肤状态,说句吹弹可破没人会反驳吧?   小姑娘羡慕极了,面上依旧紧绷着脸,阮予邱误会了,以为她为上错了粉底沮丧,于是宽慰道:“没事,我到时候要戴面具的,你怎么画都行,不画也行。”   “带面具?”小姑娘诧异。   这样一张脸,戴面具?   这是哪个小机灵鬼想出来的点子?这不是暴敛天物吗?这脸就是放着当花瓶,他也是个完美的花瓶啊!   小姑娘还是网上冲浪太少了,没看过阮予邱上一部当花瓶的剧。   “嗯,所以随你发挥。”阮予邱笑道。   小姑娘心都被笑化了,但职业素养还在,她仔细地端详了阮予邱的脸好几遍,然后说道:“我其实建议不画,你的脸很上镜的,不露出来可惜了……你是带那种露出嘴和下巴的面具吗?”   道具组还没给阮予邱看面具,但编剧之前提过两句,应该就是那种,阮予邱点了点头。   “那我给你加深一下唇色吧,虽然你本身的唇色就很好看,但镜头吃妆。”   阮予邱说“好”,又嘱咐她不要涂太红了,自己演的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刺客。   小姑娘愣了一下,连忙说着好。   阮予邱的妆发过于简单,十分钟就都给搞定了,他便打算直接去换衣服,走之前看了一眼还在化妆的于晓磊。   于晓磊正在和化妆师激情讨论,他饰演男主的二师弟,一个爱财如命的小咋呼,便要求化妆师给他整得明白点,突出这种特质,化妆师一边给他打阴影,一边笑着打趣他,说他的面相本身就很有财迷味儿。   阮予邱觉得化妆师说得很有道理,也跟着笑了几下。   十七是个刺客,穿得衣服便也是最寻常的黑色,腰间束着一根银色腰带,脚上一双黑靴,整个人十分利落。   阮予邱第一次穿这样的衣服,不免觉得新奇,上下看了好几圈,才去道具组拿自己的面具。   面具果然是那种遮住上半长脸的,通体黑色,表面有些暗纹,他试着带了带,没镜子也看不出来什么,便又取下来,拿着它去摄影棚拍定妆照。   阮予邱速度快,去的时候工作人员还在调试机器,导演正在和摄影师沟通想法,抬眼见到他推门进来,室内有半秒钟的安静。   少年一身黑衣,劲瘦纤长,黑色的马尾高高束在背后,两缕碎发自额间散下,搭在鬓边,整张脸清润白皙,未施粉黛,但唇色红润,唇珠饱满。   这本应该是一副清俊少年郎的好模样,导演有一瞬间觉得,他或许也很适合那个天真骄矜的小公子。   但当他抿直唇角,一言不发时,又似乎有一丝属于刺客的淡淡疏离感。   “还没开始吗?是在这儿拍吧?”没有人说话,阮予邱问了一句。   “哦,哦,”摄影师回过神来,连忙应道,“就这儿,你来得真早,先坐会儿吧,我们把光调一下。”   说着就赶紧叫各部门准备,不要磨磨蹭蹭了。   等都调试好后,阮予邱依言站到灯光下,抱了把剑在怀里,又把自己的面具戴上。   摄像机前的摄影师看得练练皱眉,这比例,这骨相,明显是一张受摄像机宠爱的脸,怎么拍都好看,偏偏要遮起来!可惜!   导演也在摄像机后面看着,虽然他不喜欢阮予邱,但这颜值不得不服气,同时也更加觉得,戴面具是个好事了,不管他演技如何,就这张脸,他也不能就单纯是个刺客,遮起来合情合理!   阮予邱跟着指挥摆动作,拍了二十分钟左右,摄影师便说可以了。   他走过去,看到了电脑上拍出来的硬照,还有一丝不习惯,但看着也挺舒服的,便笑着对摄影师说了谢谢,拍得很好看。   摄影师有些不好意思,板正着脸没说什么。   接下来,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弄完了妆发,依次过来拍照,阮予邱也不着急走,因此便坐在那里看了一会儿。   男主是正气凛然的剑客造型,女主是古灵精怪的魔族少女,李柯是邪魅狷狂的魔教军事,而钟优,他一身白衣胜雪,满身挂着叮叮当当的法器,是个养尊处优,不谙世事的小公子。   他的脸本来也挺年轻,扮演这个年龄的小少爷并不违和,但偏偏一双眼睛搅了局,过于细长,便削减了几分幼态。   不过他本人似乎挺满意的,在片场乐呵呵的,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消下来过。   等到定妆照都拍完,已经下午五点了,阮予邱和于小磊一起坐公司的车回宿舍,问钟优要不要一起,钟优说不用管他,他待会还要和导演他们去吃饭,就不回宿舍了。   于是阮予邱和于小磊便一起回去了。   一切都准备完毕,导演通知正式开机的时间在三天后,后天,也就是周日,他们会在网络上放出定妆照,先把热度炒起来。   他并不是随意定的时间,周日,也是《温暖家园》最后一期播出的时间。   五等份男团两个大事一起搞,当天果然把话题都刷爆了,整个热搜有一半都和他们相关。   #江岂温暖家园最后一期#   #江岂阮予邱分到一队#   #钟优带病夜爬#   #幸福家园最美丽的日出#   #五等份男团无妄#   #阮予邱面具演戏#   #无妄编剧的求生欲#   ……   一系列的话题层出不穷,网上粉黑狂欢,粉主要有各家的粉丝,黑的目标就很明确,认准阮予邱一家猛狙,路人也纷纷跟着骂上几句,网路上一片欢腾,两边的导演都乐得合不拢嘴,白花花的流量啊!   等到晚上九点,网上热度达到顶峰的时候,一条话题突然空降到热搜一个不起眼的位置,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占领了榜首。   #阮予邱情断江岂?深夜豪车接送疑似车内激情# 第24章 丑闻   【娱乐圈爆爆龙:惊天大瓜!8月5日早上7点,阮予邱从一辆豪车上下来,面露疲态,走路姿势怪异,疑似后面有伤[图片]。不久前又有记者拍到,另一辆豪车送阮予邱回家,车在公寓前逗留近三十分钟后,阮予邱才从车上下来,慌张快步离开[视频链接]。两次都是不同的限量款豪车接送,阮予邱这次可[牛][啤酒]了!还记得上次阮予邱在《温暖生活》直播爬江岂的床,也不过一月便已调整好了心态,重新……】   图片是动图,是阮予邱穿着一身西装,手里还拿着一大捧花,从车上下来,然后跛腿离开的背影,视频则是一个长达三十分钟的偷拍记录,还配有醒目的文字解说。   今天阮予邱一个综艺完结,一个剧组官宣,热度本就高得不行,此时又正是晚间流量最大的时候,这条微博不过几分钟便迅速登上热门,许多营销号闻风而来,纷纷转发相似内容,各家粉黑路人都赶上来吃一口热乎瓜,网络上一时间像是炸开了锅,沸反盈天。   【O.M.G!这个走路的姿势,事后没跑了】   【是……车那个震吗?第二个视频,车在门口那么久,阮予邱才出来】   【哇啊绝壁是啊,不然在门口停这么叫干什么,纯聊天?】   【指路于晓磊8月5号直播[链接],57分32秒拍到了阮予邱上楼,实锤,看完记得洗眼睛】   【原来如此……那天他一出现在磊磊直播间我就觉得不对劲了,我还以为我自己太污浊了,看来还是单纯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有什么意外的吗?阮予邱这个老爬床还有人不知道??】   【不是早就有圈内大佬爆料,阮予邱勾搭金主吗?别说了#阮予邱滚出娱乐圈#就对了】   【只有我一个人关注豪车吗,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阮予邱真牛逼!】   【呸!欺骗老子感情!看他那手写道歉信,还以为他真的多喜欢江神呢,没想到下家都特么找了几家!】   【哈哈哈还有人相信阮予邱真爱是江岂啊,姐妹醒醒!】   【这速度也太快了吧,他爬江神的床也没多久吧,现在都已经傍上两个富豪了?牛逼!】   【江神实惨,本质海王备胎罢辽】   【江神实惨】   【江神实惨】   【江粉严正申明!无关话题请不要带上江岂!不要带江岂!不要带江岂!】   “啪!”   于晓磊猛地推开阮予邱的房门,手里抓紧了手机,双目圆睁,满脸震惊。   阮予邱刚洗完澡,穿着一身睡衣,正在拿着毛巾擦头发,见他突然闯进来,吓了一跳:“你干嘛?”   于晓磊震惊到说不出话来,愣愣地盯着他看了将近一分钟,看得阮予邱越来越不安,他才早有所感般呐呐道:“我一直觉得你要搞个大事,看来这就是了……”   “什么东西?说清楚。”阮予邱皱眉,他完全不明白于晓磊的意思。   于晓磊一边看着他,一边递上了手机。   看着他这副诡异的表情,阮予邱直觉不是什么好事,他狐疑地接过手机。   屏幕是微博的界面,正是那条热门微博,发不出来不过十几分钟,评论已经破了二十万。   阮予邱点开微博内容,眉头越皱越紧。   刚快速地看完一遍,他放在沙发上的手机就猛地响了起来。   他和于晓磊同时看过去,于晓磊忙道:“肯定是张姐!”   阮予邱也知道,他把手机还给于晓磊,走到沙发前拿起了自己的手机。   “我先问你,爆料是不是真的?你有没有找金主?不准撒谎!”张姐的急促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   一旁的于晓磊也明显听到了,怀疑又紧张地看着他。   “不是真的,没有找。”阮予邱定声回答。   那边的张姐好像松了一口气一般,两秒后才说道:“好,好,你等我过来,还有十几分钟,你先想一下,待会立刻和我解释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阮予邱应了一声,张姐便挂断了电话,抬头便看见于晓磊还在惊讶地看着他。   “真的不是真的?”于晓磊问完,觉得自己问得有些绕,又补充道:“就是爆料都是假的?”   “废话。”阮予邱不理他,说道,“我要换衣服了。”示意他赶紧走。   “哦,哦,那我在楼下等你。”于晓磊说完,就立刻退了出去。   阮予邱迅速地换好衣服,到楼下客厅等着张姐过来。   他坐在沙发上,把那条微博看了好几遍,又低着头点开视频,二倍速从头看到尾。   “重新播放”的提示刚跳出来,于晓磊的声音就悠悠传来:“这就是你像吃了火.药筒的那天晚上吧?”   阮予邱拧头看他:“什么火.药筒?”   “哎这这不是重点,”于晓磊迅速说道,又抱着抱枕坐近了些,“重点大半夜谁送你回来的?你干嘛去了?好好的不进屋,在门口停三十分钟干嘛?”   一连串的问号砸下来,阮予邱被问得有些懵。   也不是懵,就是疑惑。   江岂送他回来的,他去陪江母上花艺课,这两个问题都很好回答,但最后一个,在门口停了三十分钟……   他仔细回想了了一下,当时他睡醒过来,和江岂说话,拢共也不过五分钟的时间。   前二十五分钟,他都在睡觉。   他根本不知道那二十五分钟里发生了什么,当时他被冷醒,睁开眼睛时,看见江岂手还放在方向盘上,就下意识地以为,车刚刚才到门口。   原来早就到了……那江岂,是看着他睡了二十多分钟??   为什么不叫醒他?   阮予邱真实地疑惑。   于晓磊没有得到回应,又停不下话头,继续说道:“还有我直播那次,你一晚上没回来,回来穿成那个样子,还瘸腿……真的很容易让人误会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阮予邱刚想回答他,这时他手上的手机突然又响了起来。   是钟优。阮予邱按了接通。   “小邱,你怎么会……那天是什么场合,你不知道吗?这太不合适了,这要让江哥知道了,他怎么想你?”钟优语气里满是担忧,还有一丝恨铁不成钢,都拿捏得很到位。   “还有,不管你私下里怎么玩怎么疯,在公开场合,你,你怎么能……怎么就不能收敛一点呢?”   阮予邱静静地听着,没说话。   对方以为他犯了错,此时正六神无主着,便继续说道:“要不我先帮你联系大一点的公关公司,或者雇水军,把这些帖子删除,还是……你自己去找你,你的那些主顾,看怎么处理?”   “反正得先压下去,免得这件事再发酵开来,等到所有人都知道了,你这辈子就完了!”   他说得情真意切,好像真的在为阮予邱着急上火,在拼命想办法保全他。   要是以前的阮予邱,可能真的要被他这番话吓得慌不择路,急匆匆就去网上找水军压制舆论了,但他毕竟不再是以前的那个人了。   “不用,我等张姐来了再商量。”阮予邱冷静道,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钟哥怎么这样,都不问问爆料是不是真的。”于晓磊说道,他坐得近,钟优刚才声音又大,他听了个十成十,说完又感叹道,“可能是关心则乱吧,钟哥一直包庇你。”   阮予邱翻了个白眼,钟优包庇他?   估计钟优看到这条热搜的时候,都高兴得蹦起来了吧,刚才也丝毫没有质疑爆料得真实性,直接就开始出馊主意了。   可能是刚才阮予邱拒绝得太直接,钟优没达到想要的答复,再一次打了电话过来。   阮予邱看了一眼,手机按了静音。   这时,门口响起了敲门声,应该是张姐终于到了。   于晓磊连忙飞奔过去开门。   张姐火急火燎地冲进来,一坐下就把还在猛响的手机禁了音,直接朝阮予邱道:“说吧,怎么回事,开车送你的人是谁?”   她其实心里还是有些忐忑,哪怕阮予邱之前明确说了爆料是假的,他没找金主,但是,这小孩虽然一直没说自己的家庭背景,公司也不强求,但她多少能看出来的,阮予邱能安安分分地住宿舍,坐公司安排的车,也不用私人助理之类的,估计家里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就算是他为人低调,财不外露,但送他回来的那两辆车,都是限量版的顶级豪车,不是一般富裕家庭能消费得起的,哪怕真有这个钱,也不一定能有资格买。   所以真的不怪她怀疑阮予邱,不然还能有什么可以解释?   “真的不要骗我,是谁你都直接说,”在阮予邱开口之前,张姐揉着眉心再次强调,“什么情况我都可以试着为你操作,但你要是撒谎,我就真的无能为力了。”   张姐恳切且痛心地看着他,她是真心希望这些小孩都能好的,但如果阮予邱真的走了歪路,那她也没办法了,不能让阮予邱体面地离开娱乐圈,至少让他在金主那儿尽量多争取点利益。   当然,不管她怎么想,如果阮予邱自己不配合,非要隐瞒,那一切都是白搭,她也犯不着再为他费心费力了。   好在阮予邱并不是不识时务、不分好赖的人,他只迟疑了片刻,便在张姐的劝慰的目光中交待了。   他喉结微微滚动,轻声道:“是江岂。”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感谢在2020-12-28 17:54:23~2021-01-01 17:14: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wander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紫薯酱油 16瓶;tca循环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得罪   “谁?”   “什么?”   两道声音同时惊起,于晓磊都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你说谁?江岂?江哥??”   阮予邱点头。   张姐的身体向后仰去,脸上的表情也收了起来,审视的眼神看着阮予邱,没说话。   “你有病啊!这个时候还遮遮掩掩干什么?还拿江哥当挡箭牌?”于晓磊不可理喻地看着他,急道:“到底是哪个混蛋?你个傻逼连自己都保不住了还保他干什么?你快告诉张姐啊!说不定还能想想办法!”   阮予邱被他劈头盖脸骂了一通,看向张姐,对方也是一脸不相信的样子,他无奈,只得加重了语气保证:“真的是他,我没骗人!我认识他母亲,他母亲要他送我回来的!”   “你他妈故事变得还挺圆!我还跟江哥爸爸是拜过把子的兄弟呢,我怎么没说?!”于晓磊都要被他的话气笑了。   “这将是你刚刚想的说辞?”张姐失望地摇了摇头,“你如果这样,我真的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看他们这副反应,阮予邱真的急了,他皱着眉说道:“不是,你们为什么不信我?真的是他!”   他急忙想着有什么方法可以证明,脑袋灵光一闪,忙说道:“我有江岂助理的电话!”   于晓磊悠悠看着他:“我没有吗?录综艺时统一给的。”   张姐淡淡道:“我还有他以前经纪人的联系方式。”虽然是官方联系方式。   阮予邱更急了,他深吸一口气,又想了片刻,突然喜道:“我有江伯母的电话,江伯母给我打过电话的!”   说完他就立刻拿起了手机,可是点开通话记录时,他却突然愣住了。   通话记录里只躺着三个已接来电,一个是刚才钟优的,一个是张姐的,还有一个是白天送外卖的。   当时他接完江母的电话急着出门,便忘了保存号码,后来也忘记了,昨天手机好像是有通知他,说内存不足,是否清理。   他按了“是”。   阮予邱沉默了。   张姐和于晓磊也沉默了半响,片刻后,张姐最后一次问道:“你真的不打算说……”   “我拿人头担保,或者随便什么其他的,”阮予邱绷直了嘴角,低声说道,“我没有说谎,真的是江岂,我可以发誓。”   张姐狐疑地看着他。   “而且,他那两辆车,我看网上说都是限量款,要查的话应该也查得到吧。”他说道,“真的是他。”   他低着头,眼睛也低垂着,两颊微微鼓起,像是受了气一样,从来最后的话中,张姐莫名听出了一丝委屈。   她看着面前的小孩,默了片刻,又端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然后问道:“行,你给我说说当时的情况,先说8月5号那天早上。”   阮予邱抬头看向她,眼神里带着一丝讶异。   张姐看了一眼,继续说道:“说清楚一点,他为什么送你回来,你前一天晚上去哪里了?”   这是相信他,愿意听他解释了,阮予邱刚才绷紧的心松下了一丝,说道:“前一天是江伯母,也就是他母亲的生日宴,我妈妈和他母亲是旧交,所以也去参加了,宴会上不小心被人泼了酒,去洗的时候又摔到了尾椎,走路不方便,所以江伯母要我留宿了一晚,早上江岂顺路,就叫他送我回来。”   “宴会的时候,钟优和蒋阳阳也在,你们要是不信,可以打电话问他们。”   “他们也在?”他刚说完,于晓磊就咋呼了起来,又迟疑地问道,“江哥母亲的宴会,是这么容易去的吗?”   张姐白了他一眼,公司不要求艺人交待家庭背景,但以钟优和蒋阳阳平时的作风,她早就猜到他们或许哪个豪门出来的,只是没有想到,平时一声不响的阮予邱,也有能拿到江母生日宴邀请函的背景。   她拿起手机给钟优和蒋阳阳发了消息,随后说道:“继续,第二次呢,也是江岂?在门口停了那么久干嘛?”   “是他,我陪江伯母去上课,他正好过来接,就顺便把我送回来了。”阮予邱答道。   张姐看他一眼,没让他模糊重点:“车在门口停了半个小时,你们干嘛了?”   阮予邱突然卡了壳。   张姐静静等着他继续,目光如炬,于晓磊的表情已经称得上惊悚了,他想起了那条热搜词条,还有下面的评论……   阮予邱看着他越来越震惊的表情,自己也想起来营销号意味深长的“车内激情”,他的脸瞬间染上一层薄红,连忙解释道:“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江岂那么讨厌我,怎么可能跟我干,干那种事?!”   张姐想想也是,照之前阮予邱爬床后,江岂的表现看,怎么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和阮予邱这么亲密,她刚想追问,于晓磊就大声替他喊了出来。   “那你们在干嘛?纯聊天?三十分钟??”   阮予邱耳朵也慢慢红了,他回答道:“没什么了,就在睡觉。”   “啊???”于晓磊震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阮予邱这才发现自己的话有歧义,红着脸急忙道:“不是那个睡觉,是困了的那种睡觉!我睡着了!我不知道他在干什么!醒了我就下车了!”   他这一番话说完,整个卧室再次安静下来。   片刻后,张姐消化了他话里的内容,重复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江岂送你到门口,发现你睡着了,然后没叫醒你,看着你睡了三十分钟?”   阮予邱红着脖子点头,又小声补充道:“也不定是看着我……”   张姐没听他说话了,深深吸进一口气,又呼出来,真实地疑惑:“江岂真的讨厌你??”   阮予邱想着当时的场景,脸上的热度降了些,他板着脸说道:“是,那天我下车之前,他还跟我说,对我没兴趣,叫我不要再白费功夫了。”   张姐看着他,没说什么,但心里持着深深地怀疑态度。   这时,钟优的短信也回过来了,他说生日宴的事情是真的,又问阮予邱现在怎么样了。   张姐看了一眼,没回消息,但对阮予邱的话信了七分。   “好,是江岂就好办多了。”张姐送了一口气,“你没干什么,我们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发律师函。”   她顿了顿,又尝试地问道:“其实最好的办法是江岂那边肯替你解释,那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你能联系到他吗?”   阮予邱迟疑了一瞬,他没有江岂的电话号码,便给他的助理拨了电话。   张姐和于晓磊凑在茶几边,都紧张地等着电话接通。   没过几秒,倒真的有人接了,是许特助。   阮予邱礼貌地打了招呼,然后简单地说明情况,又问江岂在不在,能不能和他通话。   于特助那边顿了两秒,才告诉他,江总今晚飞德国,现在人正在飞机上,等他见到江总,他可以替他传话。   阮予邱无法,只得说了谢谢,接着挂断了电话。   张姐有些失落,她是抱了期待的,她直觉江岂或许不是那么厌恶阮予邱,说不定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江岂愿意帮阮予邱说话呢?   但她也知道,这个几率毕竟还是太小了,况且他们也没有这个时间等了,危机公关如果在12个小时内攻不下来,那后面只会更加麻烦。   她站起身,对阮予邱说道:“我现在去联系律师,大概会在半个小时之后发布律师函,你记得转发,舆论我们也会尽力往下压,但不可能压得那么干净,你做好心理准备。”   她看着阮予邱,目光里带着微微遗憾:“按理说,狗仔偷拍后会先联系我,但没想直接就爆出来了,我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针对你,不管怎么样,这次挺成功的,我们态度虽然强硬,但也堵不住悠悠众口,你可能以后都要一直背着这个污点了。”   张姐其实是想,他未来的路不好走,还不如直接离开这个圈子,看他家里条件也不简单,离开了一样也可以过得好,但这个问题他之前问过阮予邱了,也明确地知道了答案,便不会再浪费口舌了。   “行吧,转了微博之后就早点睡,不要在网上瞎看,更不要回复。”张姐警告道,边说边往屋外走去,“接下来交给我们就好,你不用管,小磊你今晚多看着他点。”   于晓磊连忙应着“好”,阮予邱也认真地道了谢,两人一起送张姐出门。   门关上,屋内再次安静下来。   于晓磊站在门口,默默地看了他几秒,忍不住说道:“我也是没想到,竟然真的是江哥。”   阮予邱不理他,去沙发上坐继续着看手机。   “不过也对,我刚刚仔细想了想,也觉得你不大可能找金主,”于晓磊再次在他身旁坐下,“就你这个性格,哪个金主会这么想不开花冤枉钱,包你还不如包我呢,我这么听话。”   他说完,便看见阮予邱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   于晓磊顿了一下,也觉得这话不太对劲,又转移了话题,凑过头看他手机:“你还在看微博啊,别看了,看了也没用。”   “随便看看,等着转发公司微博。”阮予邱翻了下评论,全是花式骂他的话,也的确没什么意思。   “那我陪你一起等吧,挺刺激的。”于晓磊说道。   两人便一起等着,期间于晓磊还八卦了一下钟优和蒋阳阳去江母生日宴的事情,终于意识道他们不是一般的有钱,而是非常有钱后,悲伤地流下了贫穷的泪水。   张姐也没让他们等多久,不到半小时,他们公司便发了严正声明。   阮予邱看了一下内容,大致意思是,私下聚会,友人接送,因为摔倒,所以他那天走路姿势怪异,车在门口停了那么久也是因为他睡着了,别的啥也没干。最后强烈地谴责狗仔的偷拍行为,警告营销号和网友不要造谣,传播子虚乌有的事情,否则必将拿起法律的武器捍卫自己的权益。   下面附了张律师函。   声明刚发出来一分钟,下面就有了很多评论,都是不信任或嘲弄的话语,目前热评第一是“天天律师函警告,有本事上法院告啊!”   阮予邱盯着这条评论两秒,才移开视线,按了转发键。   转头便见于晓磊目光迟疑,见阮予邱看过来,他连忙抱住了手机说道:“我可不会给你转发的啊,你不要想太多。”   这种事情,最忌瞎站队,谁来都是趟浑水,网友不会管你对错,以后只会带着你一起骂,因此阮予邱也能理解。   他无所谓地“嗯”了一声,上楼回房间。   “你不要看太久手机啊,真的没用,还心烦,不如早点睡觉!”于晓磊在身后喊道。   阮予邱又应了声,回去换了衣服,刷了牙,去床上躺着了。   他倒没有多想去看评论,都是不堪入耳的话,看了也没用,于是只简单地刷了刷,便发现热搜已经迅速降了下来,营销号的微博也肉眼可见地在减少,很明显,张姐他们开始运作了。   或许等到明天早上,这些评论也会被删得差不多了。   多想无益,阮予邱放下手机睡下了。   然而第二天,阮予邱又被疯狂的电话铃声吵醒了。   这次他接的很快,铃声只响了一下,他就从床上立即从床上坐下来,按了接通。   还是张姐,她似乎忙碌了一夜,声音都有些沙哑,也有些无力:“阮予邱,你究竟得罪了多少人……”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第26章 反击   阮予邱皱眉:“怎么了?”   “你先打开微博看看吧,我一会就到你们宿舍。”张姐疲惫地说。   阮予邱说了好,挂断电话后,立刻打开了微博。   昨晚才降下去的话题,现在又重新升了回去,不过没升到榜首,而是在第三名。   榜首是#周廷阮予邱年轻人的确缺少界限感#   第二名是#《甜蜜宠妃》制作人发长文谈行业乱象#   看到自己的名字和那人的名字放在一起,阮予邱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忍着恶心点了进去。   是个视频,是周廷昨晚接受一个娱乐小报的采访,主持人估计是为了博热度,试着问了一句,怎么看待热搜上阮予邱疑似抱金主的新闻。   他就是开玩笑地问了一句,估计也没有想过周廷会回答,问完后就收回了话筒,但周廷跟着大笑,然后说道:“这没有什么意外的吧?”   主持人一看有戏,眼睛都亮了,忙问道:“不意外吗?这是正常的事情吗?”   “我反正不是很惊讶,”周廷摸了摸下巴,不小心摸到下巴未消的疤痕,笑道,“对他来说应该挺正常的。”   “您怎么会这么认为呢?你们一起录的综艺刚完结,录制的时候他对您做什么了吗?”主持人继续追问。   “哈哈哈这个倒没有,”周廷边笑边摆手,“小邱嘛,年轻人的确是缺少点界限感,跟谁都比较亲,这个我不好说的,你不要再问我了。”   说完,他立刻做了个“拜托求放过”的手势,让主持人不要问了,主持人已经得到了意外之喜,便也不再勉强,笑呵呵地换了个话题。   这段视频是被人单独截下来的,只有这一小段,播完就结束了。   阮予邱退出视频,又看了一眼下面的评论。   【关键词:缺少界限感,跟谁都亲,可细品】   【这是打脸吧,是吧是吧?阮予邱昨天发律师函发了个寂寞,今天就被前辈实锤!】   【讲个笑话,阮予邱说“友人接送”】   【周哥在圈内这么多年,口碑一直很好,很少这样说小辈的,反正我信了】   【听说周哥昨晚采访完,回家的路上遇到车祸了……细思极恐,希望是我想太多】   阮予邱默默地看到这里,又退出去,手在键盘上飞快打字,然后按了转发。   过了几秒,他觉得不对,又编辑了一次,然后才点进下一个热搜。   《甜蜜宠妃》这个剧他也有印象,原主阮予邱的黑点之一,为嫩模撕合同,撕得就是这个剧组的合同。   这部剧在他那个校园青春偶像剧之前,那时候阮予邱不仅没被全网黑,而且还是个讨人喜欢的干净小少年,是五等份当时人气最高的成员,因此这部剧选中了他,钦定他演男主角。   一出道就是上星剧的男主角,这个分量可不低。   但是谁也不知道,阮予邱脑子里究竟抽了什么风,竟然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N号,直接和制作人开骂,撕掉了合同,也丢掉了男主。   后来这部上星剧的男主凭着这个角色一炮而红,从查无此人的小透明变成了当红炸子鸡,而他阮予邱,去了个二流偶像剧组,演的还只是个男二。   而今天这位制作人发文,谈的是行业乱象,可明嘲暗讽的,都是他。   阮予邱粗略看了一遍文章,大致就是从昨晚的热搜有感而发,说这种抱金主的行为,极大的破坏了影视圈的生态平衡,让许多真正有才华,有能力的人被埋没,也是近几年国内影视行业低迷,产出质量不佳的主要原因!   说到这里都没有什么问题,但他接下来又继续道,为了抵制这种行业乱象,他作为制作人率先开始了行动,只要是这种劣质艺人,就算是当初钦定的男主角,他也毫不犹豫地踢了出去!   他还明里暗里补充了一些细节,暗示当时是阮予邱勾引他未果,反倒被他看出了本质,这才坚决不再和他合作。   最后,他再次呼吁,要抵制这种行业乱象,必须要全网、全社会一起行动起来,才能创造干净的影视环境,才能带领这个行业,迎来美丽的春天!   这一番义正言辞的长文煽动了很多人,评论区全是一水的支持言论。   至此,由一个狗仔捕风捉影、恶意杜撰的不实新闻,演变成了抵制乱象、净化行业的正义活动,而阮予邱,则顺理成章地成为了被全网讨伐的对象,成为了全民公敌,被钉在了耻辱柱上。   看完这些,阮予邱放下手机,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然后去洗了把脸。   他收拾完下楼的时候,正好听到门铃声响,他立马过去打开了。   张姐看过来比昨天要疲惫得多,眼底青黑一片,进来就说道:“你们宿舍干脆也给我留一间房得了,省的我成天跑来跑去,还没地儿睡觉,刚在车上眯了一会,可难受死我了。”   她边说着边转动脖子,看起来的确不是很舒服。   阮予邱给他拿了杯热牛奶,放在桌子上。   “我多大了,不喝牛奶了,给我泡杯咖啡。”张姐是真的累了,身累,心也累,说话都有气无力的,说完又躺在沙发上眯了眯眼睛。   阮予邱又依言给她泡了杯咖啡,真心实意地说道:“辛苦了,真的很谢谢。”   “嗯,”张姐闭着眼睛应答,没过几秒,又强行打起了精神,问他:“看热搜了吧,说真的,要不是我一路带着你,了解你,我也要信网上说的了,你解释一下吧,都是怎么回事?”   说完,她灌了一大口咖啡,等着阮予邱说话。   “首先,我没有勾引过任何人。”阮予邱说道,顿了两秒,“江岂除外。”   “嗯,那是你和周廷有过节?”张姐问道。   阮予邱皱眉:“是,他言语猥亵我,被我打伤了。”   “什么?”张姐惊讶,“什么时候?拍到了吗?”   与此同时,二楼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卧槽——!”   下一刻,于晓磊冲出了房门,他穿着睡衣,盯着窝窝头,眼底闪着网上冲浪遗留下的乌青,望着楼下的阮予邱,想见到了鬼一样。   “别叫了,我神经衰弱了要。”张姐揉着太阳穴说道。   于晓磊“蹬蹬蹬”跑下了楼,眼睛死死盯着阮予邱,手机递到了张姐面前。   张姐现在怕看到手机,向后缩了一下才接过,低头看了几秒,又看了好几秒,才瞪大了眼睛抬起头,惊讶地看着阮予邱。   看着张姐和于晓磊两人的眼神,他不用猜也知道他们看到了什么,但也没作解释,静静地拿起桌上的牛奶喝了一口。   “我一直觉得……我是我们团的阴阳怪气担当,”于晓磊迟疑地看着他,佩服道,“没想到您才是呢,大师。”   阮予邱斜了他一眼,对于晓磊原来还是有自知之明这件事有点意外,他放下牛奶,舔了一下嘴边的奶渍,说道:“你还是继续担着吧。”   张姐放下手机,再次深深呼出一口气,幽幽看向阮予邱:“没想到你还挺刚啊。”   手机屏幕上是阮予邱的微博主页,最新一条微博是二十分钟前。   【五等份-阮予邱:@演员周廷我没有界限感您不知道吗?看您下巴上的伤好得差不多,恭喜。另,听说您回去的路上出车祸了?善有善报,希望您人没事[蜡烛]/转发微博……】   蜡烛还是编辑后加的。   “不是,周哥为什么要这样说啊?在节目里不是挺好的吗?”于晓磊呐呐问道,有些失落,周廷在节目里的确对他不错。   “小邱说周廷猥亵他。”张姐说道。   于晓磊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周哥他看起来那么老实,怎么会……而且你为什么要提他下巴的伤,这有什么事吗?”   张姐低头叹了口气,都明白了。   阮予邱看向他,说道:“你知道伤怎么来的吗?那天中午。”   于晓磊愣了一瞬,随即立刻就想起来了,最后一期录完后的那天中午,他们都在睡觉,突然走廊一声钝响,他跑出去,看见面色冷硬的阮予邱,还有滚落在地的箱子。   后来他们和周廷道别的时候,周廷下巴上的新伤……   于晓磊惊得张大了嘴巴。   阮予邱和张姐都没再管他,张姐稳下心绪,继续说道:“那制作人的事,虽然你以前问你的时候,你不肯说,但我多少能猜到,不只是因为那女模特拍戏没拍好,你才和制作人吵起来吧?”   那都是半年前的事情了,当时阮予邱撕合同离开剧组,对方给的解释是女模特拍戏不敬业被骂,阮予邱怜香惜玉,一怒之下撕了合同,才导致合作中断,他们剧组是受害者。   这件事给阮予邱带来了巨大的负面影响,张姐他们当然想过要公关,但那时不管他们怎么问,阮予邱就是一个字都不多说,无奈之下,不了了之。   但张姐在圈子里混了这么多年,真真假假也听了些传言,现在再看这位制作人发的长文,明显是倒打一耙。   “制作人当时是想潜规则那女模特吧。”张姐说道,“或者那女模特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阮予邱一愣,看向张姐,随即点了点头。   “行,不说也可以,现在事情就这个样子了,也不能更坏了。”张姐叹了口气。   说完,她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又响了一下,她拿起来看了半响。   “果然还可以更坏,”张姐苦笑了一下,双手抹了把脸,说道,“是《无妄》剧组,说想换掉你,他们顶不住压力,也可以理解。”   闻言,一旁的于晓磊也担忧地看向阮予邱,阮予邱低着头没说话,似在沉思。   “我看你也不是完全没有主意的,你有什么想法?”张姐问。   阮予邱默了片刻,才抬起头看着张姐,淡声说道:“我没做过的事情,我不想认,也不会认,周廷和制作人的事,直接上法院吧,费用我自己出。”   张姐和于晓磊诧异地看着他。   “那些营销号也是,可以的话就直接告诽谤吧。”   “最根本还是狗仔偷拍到的图片和视频……我待会会去找江伯母,联系江岂,看他能不能帮忙澄清。”   “江岂会帮你吗?”张姐立即反问。   阮予邱轻咬下唇,片刻后才回答:“不知道,他可能不会帮我,但至少我要说清楚情况,求他试试看,再不行,我就去求江伯母……”   他说完,客厅瞬间再次安静下来,谁也没有再说话。   过了两分钟,张姐才抬起头,定声说道:“好,按你的想法走,我立即联系事务所,但我要告诉你,上法院告这个过程比较繁琐,可能最后结果出来,这事早过了,你也凉透了,没人再会继续关注,并不划算。”   “跟划不划算有什么关系?”阮予邱疑惑地看向她,“他们这样造谣诽谤我,难道我要让他们好过?告吧,没人关注我也要告的。”   张姐知道,他就是想出着一口气,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行,那就告,马上就让他们等着接传票!”张姐愤愤道,她这一晚上也被折腾得够呛呢!   想着这事最好速度还是快点,她便出言催促阮予邱:“你快回房间换个衣服,我们正好一起出门。”   阮予邱“嗯”了一声,立即转身上楼。   虽然刚才说是这样说,但他心里其实还在隐隐担忧,如果江岂根本不接他电话,或者接了电话,还是不愿意帮他,让他该怎么办?   他要怎么求他,怎么说动他?   上次见面弄得那样不愉快,江岂会不会压根就不想理他?   那就要去找江伯母,其实他昨天就已经想好了要去找的,只是昨天太晚了,不方便打扰。   如果要去求江伯母的话,他应该怎么说?   要是江母答应劝江岂,那江岂会不会觉得自己在拿长辈向他施压?会不会因此更加厌恶自己?   阮予邱脑子里有一箩筐的忧虑,下楼的时候,眉头依然微微蹙着。   “我收拾好了,走吧。”他说道,说着便从柜子上拿了口罩戴上,又走到玄关处,将黑色帽子拿在手里。   一切都准备好了,却发现沙发上两个人还低头坐着,一动不动,也不说话,跟两座石像似的。   阮予邱喊了一声:“张姐,走了。”   没人回答他。   等了几秒,还是没人说话,阮予邱疑惑:“张姐?”   张姐这才慢慢转过头,直直看向他,喉咙里像是卡了壳,顿了一下才轻声说:“不用去了。”   “嗯?”阮予邱不解,皱着眉头走过去。   “不用去了,”张姐手里拿着手机,呐呐开口道,“江岂工作室发微博了。” 第27章 道谢   断更三年,形同废号的江岂工作室在早上六点突然更新,瞬间力压所有话题,冲上热搜榜单第一。   【江岂工作室:近期,有非法拍摄的一系列视频和图片在网上传播,并引发许多不实的恶意言论,给我司江岂先生的名誉造成一定的损害,故在此澄清说明:   图片和视频中的两辆车均为江岂先生的私人财产,通过合法途径购置,拍摄当天均是受长辈所托,送阮予邱先生回家,期间并未发生任何肢体接触,更不存在亲密行为,请媒体和网友切勿造谣传谣,无中生有。   网络并非法外之地,我司坚决反对因捕风捉影,不实报道而导致的任何网络暴力行为,并对严令禁止非法偷拍行为,余下处理请见盛江法务部……】   微博一出来,吃了两天瓜的网友和围观群众目瞪口呆,纷纷惊掉了下巴。   【啊这,就……挺秃然的】   【这,是真的吗?江神你被绑架了就眨眨眼……】   【虽然我不想相信,但江神工作室发的,肯定是真的!工作室连之前去年江神得奖都没有发博……】   【所以“友人接送”是真的……友人还是江神……车内30分钟,也是江神……】   【楼上能不能说得不要这么恶心!不是说了吗,没有任何肢体接触!没有亲密行为!不要造谣!】   【所以,爬床的事情过去了?江神原谅阮予邱了?】   【一码归一码吧,只是公布这件事的实情而已,江神人一直很好】   【我斗胆说一句,这不搞个CP很难收场】   【磕尼玛的,没看到江神撇清关系呢,举报了!】   【拒绝CP,糊逼不要蹭江神热度,guna!】   【江粉坚决反对任何偷拍行为,以及任何形式的造谣传谣,拒绝CP,拒绝捆绑】   ……   “看完了吗?”张姐的声音幽幽传来。   阮予邱愣了一下,这才抬起头,嗓子有些干涩:“看完了。”   “有什么想法?你没有事先联系他吧?”张姐问。   阮予邱摇头。   张姐又深深呼出一口气,拿起桌上的咖啡猛灌了一口,随即说出她从刚才就一直想问的话:“我觉得这事不简单,江岂对讨厌的人可不是这样,他是不是已经原谅你爬床那事了?”   阮予邱一愣,江岂,原谅他了吗?   “再大胆点,可能不止,”没得到回答,张姐兀自猜测,“结合之前的事,以及我诡异的直觉,或许他对你还有,那么一丁点,一丝丝,一指甲缝儿,的好感。”   阮予邱眼睛睁大:“真的吗?”   “要不然他现在为什么帮你?为什么之前到地儿了还等你睡醒?”张姐反问。   “可能因为本来就是个好人……”阮予邱呐呐说道。   江岂会在他摔倒的时候扶住他,会在他爬山爬不动的时候拉着他,会在他睡觉的时候不吵醒他,本来就是个很好的人。   这一次,很有可能也是因为,事情与他相关,他还被造谣包养阮予邱,还和他车,车内激情……所以才忍不住捏着鼻子,说明事实。   还有可能因为自己和江母的关系,江岂不得已而为之。   不管是因为什么,阮予邱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他脑袋好像变慢了一点,胸腔也像是被温水浸着一样。   听到他的话,张姐赞同地点点头:“江岂人品的确是没话说。”   她是经纪人,圈子里龌龊的事情见多了,但江岂在影五年,从来都是行得端坐得直,没有任何乱七八糟的传闻,没有个人社交账号,也不和粉丝接触,只要下了戏,就永远是一副端正威严的样子,让人下意识地开始仰望。   他突然进这个圈子,又突然离开,都干净利落得不太真实。   多想无益,张姐搞不清楚江岂工作室发博的动机,但她知道,这个澄清一出来,的的确确帮了他们大忙。   “行了,搞正事吧,”张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一边活动腿脚,一边嘟哝道:“折腾了老娘一整夜,跟他妈过山车似的,这下还叫你们好过。”   活动完了,她站得笔直,朝阮予邱扬声说道:“这事从源头上面说清楚了,一切都好办了,你平白被诬陷被网暴,老娘现在就去讨说法。”   阮予邱笑了,看着她点了点头。   张姐灌完了最后一口咖啡,眼睛亮了起来,露出了从昨晚到今天第一个笑容,说道:“我现在就和公关部拟回应声明,拟好了发给你看,等着!”   说着她便拿了外套,风风火火地向外走去,不一会儿,车都没影了。   阮予邱关上门,转身就见于晓磊正愣愣看着他。   “你干嘛?” 阮予邱问他。   于晓磊从刚才开始,就一句话都没说,极不符合他爱叨逼叨的属性,此时又是一副呆呆的样子,嘴皮子动了动:“我……”   他张嘴就卡壳,然后才慢慢说道,“我就是觉得很梦幻,从昨晚到今天,过于梦幻了……”   “多得是我不知道的事情,”于晓磊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转身向楼上走去,“我得消化一下……”   见他这副样子,阮予邱笑了一下,随后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着面前的手机,有些犹豫。   是应该打个电话过去道谢吧,毕竟帮了自己这么大忙。   道谢也不够,好歹要请他吃个饭。   但现在打电话是不是不太好,阮予邱看了一眼手机,快7点了,德国那边,应该也快凌晨一点了。   这个点,正常人都已经睡觉了,自己打过去肯定没有人接。   就算助理真的接了,然后吵醒了江岂,他肯定会生气的,谁都不会喜欢睡到一半被人吵醒。   阮予邱纠结了片刻,不打过去的理由很充分,大半夜的,用不着招人烦。   但也有打过去的理由啊,万一江岂没睡呢?   他迅速拿起了手机。   按了拨通键后,阮予邱莫名觉得心跳有些快,等电话一被接通了,他就立刻说道:“许特助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您,我是阮予邱,请问一下江,江哥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一股脑说完后,他便轻咬下唇,静静地等着回复。   可是等了好一会,对方也毫无反应,阮予邱握着手机的右手紧了紧,正打算再问一句,就听到电话里传出了低哑的声音。   “阮予邱,你知道现在几点吗?”   听到这个声音,阮予邱的脑子瞬间懵住了。   这次轮到他没动静,可对面的人却没有他这么耐心,没过几秒,便冷着声音催促:“说话。”   像是被叫醒了一样,阮予邱立即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说道:“哦,哦,是你啊,怎么是你接的电话,助理的手机怎么会在你这里?”   他下意识地问话,完全没有想到这可能会涉及到一点隐私,但江岂也没在意,他只是顿了一秒,然后淡淡回答:“在工作。”   “这么晚还在工作啊?”阮予邱皱眉,拖长了声音问道,他以为是他们一起工作,于特助看到是他的电话,便直接递给了江岂。   “这么晚你还打电话过来。”江岂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也有些冷,不跟阮予邱废话,直接问道:“什么事?”   阮予邱这才想起了他打电话的目的,又觉得江岂这么晚还在工作,肯定特别忙,便长话短说:“我来谢谢你,我看到你们工作室发的微博了,谢谢你的澄清,帮了我很大的忙,真的很感谢。”   他一句话说了三个谢谢,对面却似乎没有什么大的反应,声音也没有起伏,依旧冷淡:“我不是为了你。”   阮予邱很小声低“嗯“了一下,他早料到,哪怕别人根本不知道车主是谁,江岂可能也不想和他扯上这种不正当关系,被人意.淫,所以才会发文澄清。   现在猜想被证实,他也没有什么意外。   但他依然很感谢,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结果就是江岂帮了他。   “那也还是要谢谢你。”阮予邱低声说,然后兴冲冲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请你吃饭吧?或者请其他的也可以。”   问完后,他的心跳更快了些。   空无一人的清晨客厅里,阮予邱窝在沙发上,怀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抱枕,他一只手紧紧抱住,另一只手握紧了手机。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是有意无意,让他等了好几秒,才突然冷笑一声,说道:“这就是你要黏上我的手段吗?”   听到这话,阮予邱呆了一瞬,随即才想起来,上次和江岂见面的时候,他放了狠话,说就要耍花招,就要黏着他,让他等着。   可现在他没这么想啊,阮予邱连忙解释:“不是,我现在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   “别做梦了。”江岂硬着声音打断,根本不信他,“对我没用。”   说完,不等阮予邱有开口的机会,他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阮予邱怔住了,这人怎么这样!他再打过去,对面却是已关机了。   阮予邱无法,大半夜的也不想打扰他工作,无语地将手机丢在一旁。   -   德国,柏林。   江岂无视屏幕上的来电提示,将手机关了机。   他嘴角扯起一个冷笑,阮予邱的心思,他还能不知道吗?   说着感谢,不过是想趁机耍些小手段罢了。   这样费尽心机,每时每刻都想黏上他的人,怎么可能会喜欢别人,和别人牵扯不清,还找金主?   无稽之谈。   但也的确挺可怜的,又是死乞白赖,又是欲擒故纵,耍心机玩手段,却对自己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不仅如此,还被人误会了。   反正顺手的事情,澄清事实而已,发了也就发了,并不麻烦。   江岂随手将助理的工作手机丢到床头柜上,熬夜过后的眼睛有些干涩,他抬手揉了揉,才上床睡觉。   做过的项目要验收成果,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哪怕只是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也需要等到回应,才能算圆满完成。 第28章 打戏   张姐一向雷厉风行,离开他们宿舍到一个小时,就迅速拟好了回应声明,但这次不是以公司得名义发的,而是以她本人的名义。   站在阮予邱经纪人的角度,去看这一场荒诞的闹剧。   她先是大义凛然地表明了态度,坚决抵制任何抱金主、要资源的行为,同意驱逐真正的劣迹艺人,让好的演员被看见,好的作品被产出,也支持影视行业自我净化,支持网友在内的所有人监督批评,支持抵制行业乱象,并也为此一直在做出努力。   然后话锋一转,只有这种乱象吗?这场声势浩大的抵制活动,它的起源,难道不是一种乱象吗?偷拍视频,恶意造谣,罔顾事实,肆意辱骂,这都是正常的吗?借助一个罪名,披上正义的旗帜,对准一个目标,然后开始不断地泼脏水,不断地煽风点火,不断地诅咒驱逐,这都是对的吗?   更何况借助的罪名,本身就是莫须有。   张姐花了不少的篇幅在讨论这件事,从头到尾没有提阮予邱的名字,也没有刻意卖惨,但达到的效果却不减分毫。   之后,在后续处理问题上,重点@周廷和那位制作人,明言有问题就直接说,不要扭扭捏扭,说些似是而非的话误导大众,如果他们同意的话,可以开一场发布会,当面对质,否则就不要再说三道四。   同时,鉴于他们这种歪曲事实、无凭无据的话已经造成了一定的社会影响,所以我们已经向法院递交申请,届时请务必注意接收传票。   最后,还@江岂工作室,对其愿意澄清事实表示真诚感谢。   愿影视行业和网络环境都迎来真正清明。   阮予邱仔细看了一遍,张姐写的清晰果断又情真意切,对那些营销号与周廷等人的处理也和他想的差不多,便没有多说什么,让张姐直接发。   这条微博发出去,又在网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从昨晚到今早,不过十几个小时的时间,这件事已经反转了好几次,但网友们依然热情高涨。   有的人惊讶于阮予邱这方怎么这么刚,竟然直接上法院解决,可能的确是被误会后逼急了了,有的人持观望态度,说豪车那事的确是搞错了,但后面的事不一定,有的人还是不愿意相信他,说他黑点还多着呢,之后又扯出了完美受害者等一系列的言论……   一时间,网上再次沸反盈天,但张姐这边证据确凿,态度强硬,而之前诬陷他的营销号,周廷以及制作人之流,纷纷哑了火,屁都没放出一个,因此大多数人还是相信了,在这场闹剧中,阮予邱确实无辜。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挽回了多少路人缘或者粉丝,只是因为这事,还有江岂,大家的反应发生了些许微妙的变化,讨厌他的人依旧讨厌,黑他的人还可以找别的点黑他。   但阮予邱也不在乎,这已经算是很好的解决结果了,他挺满意的。   大清早被惊醒,昨晚也没有睡好,他上楼补觉去了。   隔天,他和于晓磊一起去了剧组。   其实昨天才是《无妄》剧组正式开机的时间,原本要求所有演员都到场的,但阮予邱情况特殊,当天也没有他的戏,导演便也强求,让他在家好好看剧本。   所以今天阮予邱去到片场的时候,一切设备、道具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演员到场开拍。   导演还在和场记讨论,见他大清早过来,脸色有瞬间的凝滞。   昨天他火急火燎地给制作方发消息,说要抵制劣迹艺人,不让阮予邱再参演,结果他消息发出去没多久,江岂工作室就发了微博,再过没多久,张姐也发了微博。   一时间形势反转,抵制劣迹艺人这种话,现在听来就稍微有些讽刺。   导演脸上有些热,他尴尬地和阮予邱打了声招呼:“这么早就过来了?”   阮予邱的戏排在上午十点,现在才八点不到。   “嗯,来学习一下。”阮予邱回答道。   他没有演戏的经历,之前看剧本的时候就对着镜子自己琢磨,也不知道好坏,今天于晓磊有早戏,他便也跟着过来了,想看别人怎么演的。   导演惊讶,他从来不知道,阮予邱对演技竟然还有要求,竟然还要学习?   “你不用紧张,待会就几场文戏,你台词不多,还带着面具,放心演吧。”导演干笑了一声说道。   本来演员有上进心,想好好演,他作为导演应该高兴,但对于阮予邱,他实在不报任何希望。   他曾经有幸点进去过阮予邱上部戏的剪辑视频,然后捂着眼睛退出来了。   听到他的话,阮予邱却皱起了眉头:“都是文戏?我的剧本上写着,上午是一场打戏。”   “哦!我忘记让场记通知你了,你上午都不用来,”导演拍了一下脑袋,“上午是打戏,但难度有点高,又要骑马又要剑斗,所以早请好替身了,你不用上场。”   这也是他们让阮予邱戴面具的考虑之一,脸遮住了,替身上的时候,拍摄难度也小一点。   他本以为阮予邱会乐得清闲,乖乖去一旁站着,但没有想到,阮予邱停顿了两秒,然后平静说道:“我可以上场,不用替身。”   “你?”导演又笑了一下,委婉道,“不用了,不用逞强,伤到了可不好,让替身来就行了。”   他其实想说,就你这小胳膊小细腿了,骑个马都怕被马给扔下去了,还打戏?   别搞笑了。   但阮予邱似乎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低头顿了片刻,还是说道:“我试一试吧,行就自己来,不行就替身来。”   此时不远处有人喊了一声,似乎是机器有问题,导演连忙应了一下,他不想再和阮予邱废话,便敷衍道:“那你去武术指导那里,让他教教你,不行就算了。”   让他吃点苦,才知道打戏不是人人都能上的。   阮予邱点头,导演便匆匆跑过去了。   他来得早,去试衣间的路上没碰到几个演员,等换上了自己的一身黑衣出来时,正好看见钟优从另一间房迎头走来。   他应该是有早戏,也是刚穿上戏服,一身素白,金线镶边,腰间挂着许多玉石铃铛,走起路来叮叮当当的,本来是个俏皮小公子的模样,但看到阮予邱的一瞬间,眼色不可抑制地暗了几分。   阮予邱装作没看见,淡淡地打了声招呼:“早。”   钟优愣了一秒,反应过来后迅速说道:“早啊,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他眸间暗色褪去,脸上挂起了亲切的笑容,却总让人觉得,笑得有些勉强。   阮予邱掀起眼帘看他,想起张姐之前说的,或许有人在针对他,他当时想到了钟优,但后来转念一想,觉得不太可能。   江岂开车送他回去,这事是临时发生的,钟优就算知道原本的剧情,也猜不到现在的发展,不会之前就算准了时机,找狗仔拍他,也不太可能让狗仔一直在宿舍门口蹲点,毕竟他自己也偶尔会回去住两天。   虽然狗仔也可以在偷拍后联系钟优,但这也是完全没有理由,没有根据的事。   可能是原主之前还得罪了别的人,更可能是狗仔觉得直接发出去更有利。   阮予邱收回眼神,不再多想,低声回答道:“上午要拍戏。”   “不是请替身了吗?你还去干嘛?”钟优诧异地问,他倒是把阮予邱的戏份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我想试试能不能自己演。”阮予邱说道。   “费那个劲干什么?打戏很累的,”钟优皱了一下眉,又劝道,“你在旁边看着就行了,放心,你带着面具,到时候没人会看出来是替身,都以为是你自己演的。”   阮予邱对他的这种话都免疫了,也不想多说,只道:“我想试,我先去找武指了。”   他说着就往门口走去,但钟优立刻叫住了他。   “等一下!”钟优连忙跟了上来,“昨天那事我还没跟你说呢,恭喜你啊,还好最后是解决了。”   他笑着恭喜,阮予邱便也笑了一下:“是啊。”   “这次造谣的人真的太过分了,还闹得那么大,”钟优一脸后怕,“还好江哥最后给你澄清了,不然还不知道怎么收场。”   他看向阮予邱,好奇地问道:“所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江伯母生日宴第二天,江哥怎么会送你回来?还有那天晚上,你们怎么在车里呆了那么久?”   他倒是找到了重点,这都是阮予邱和钟优那两封澄清里没有明说的事情。   问得这么详细,眼里的迫切都要溢出来了。   阮予邱看了他半响,突然笑了一下,小声说道:“你去问江哥吧。”   他笑得腼腆,说得也小声,好像真的有一些不可言说的事情一样。   钟优一时愣住了,回过神来还想追问,却见阮予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远了。   而导演那边已经在催他上戏了,无法,他只得先去了片场。   上午八点钟开始的戏有三场,都是男主角、钟优还有与于晓磊三人的戏,拍他们小时候在苍云山潇洒自在的日子,没什么难度,到九点半都拍完了,导演宣布中场休息一会儿,十点再开始。   替身演员已经在走了过来,导演看到他,这才想起来早上和阮予邱说的话。   他心想,被武指练了一通,就阮予邱那小身板,现在应该知道厉害了,说不定正在哪个地方摸鱼呢。   但他在片场扫视了一圈,却没有看到阮予邱的人影,便疑惑地问了旁边的助理一句。   助理说,人还在武指那儿呢。   导演微微皱眉,还凑那儿干嘛?他将手里的本子丢给助理,自己向武指那边走去。   剧组有个专门的庭院,四四方方,干净空旷,很适合武指给演员做动作指导,所以这里平时就分给他们了,只有特别需要做场景的时候,才会用一下。   导演抬步过去,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似乎有打斗的声响,他疑惑,随即想到可能是武指正在指导其他演员,便轻声推门,走了进去。   庭院中央,一个身穿黑衣,面戴面具的少年正在和人打斗,他手执一把银色长剑,从地面破风而出,与挥舞过来的大刀猛地相撞,发出一声“锵”的声音。   随后他突然后跨一步,长剑顺势划开,对面那人一柄大刀迎面袭来,他腰身刹时向后弯去。   少年腰肢柔韧,他就这这个姿势,长剑反手一挑,大刀被掀落在地,他立即直起身体,剑尖直至对面那人的喉咙。   “好!”武指拍手喊道。   导演在他身后,微微张开了嘴,瞪大眼睛,看着少年收了剑,还顺手在空中挽了个漂亮的剑花。   阮予邱喘了口气,把剑递给刚才配合他打斗的人,又低声说了句谢谢,才一边向武指走来,一边摘下面具。   他应该是练习了挺久,额头上闷出了细密的汗珠,白皙的脸庞上也透出一点运动后的薄红,嘴唇也很红,嘴角本来抿得很直,但摘下面具后,立刻弯了起来。   阮予邱和武指打了声招呼,又对他身后的人笑道:“导演,你来了。”   导演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上前一步,惊叹道:“可以啊,你以前练过吗?”   “学过一点击剑和舞蹈,没学过武术。”阮予邱如实回答。   “那很不错了,你底子好,身段好,学起来也快,”武指笑着赞道,“这招式在影视剧里面绝对够用了,舞起来好看。”   说完,他又看向导演,问道:“哪里找来的好苗苗啊?还真不错。”   导演尴尬地笑了几下,再次看向阮予邱:“打戏是不错,但你会骑马吗?我们有好几段马戏的。”   阮予邱走到一旁的亭子里,那里系着一匹他们剧组今天刚租来的马。   他走到棕色大马的身边,那马就立即低下来头,阮予邱笑着摸了摸它的鬃毛,对导演说:“是这匹马吗?我会骑马,但没有骑过它,不过我觉得可以,它很乖。”   导演看着纤瘦少年身边的高大骏马,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是说阮予邱什么都不会,是一无是处,成天顺水摸鱼的窝囊废吗?不是说他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弱智菜鸡吗?   网络造谣骗人。   他看着阮予邱走过来,认真地朝他说道:“我试了下场戏的所有动作,感觉可以自己上,不用替身可以吗?”   “你要用替身?”武指闻言惊讶地喊,随即又说道,“替身那小子我也指导过,动作还不错,但身段没有他好,打起来没他好看。”   武指都这样说了,导演还有什么好说的,他笑着点头,让阮予邱准备一下,十点正式开拍。   阮予邱的戏只有两场,一场骑马,一场打戏,当他自己带着面具,亲自上场时,除了导演和武指,所有人都长大了嘴巴了。   李柯立即提出抗议,他和阮予邱有对手戏,怕阮予邱一时不查,刺到了自己怎么办?   导演驳回抗议,表面上说让阮予邱试一试,安全措施都会做好的,让他放心,心里暗道,人家耍的可比你好。   于晓磊甚至要奉献出自己的护膝,让阮予邱多垫几层,免得待会从马上掉下来,摔断了腿。   阮予邱无语,没理他,直接走了过去,不一会儿,便示意导演,准备好了。   导演点头,场记打板,摄影开拍。   所有人都闭了嘴。   剧组正式开工后,节奏就快了起来,阮予邱虽然番位低,总戏份不多,但他前期活的时间长,所以基本上也是每天都有戏,每天都要去剧组。   导演没再说过替身的事,所以他所有戏都自己上,打戏他完成得游刃有余,而文戏,虽然他大多数时候只是跟在男二身边,跟个木头桩子似的,也没几句台词,但他是在认真演,希望能尽量演得像一点。   其他的时间,他便在一边候场的同时,观察别人的演戏,以别人来做参考,倒也有些发现,比如男女主角虽然都是新人,但演技明显比钟优李柯他们这种偶像要好,他们表现情绪的手段很丰富,并不总是靠瞪眼或撇嘴,再比如演他们师尊的前辈,只要一开拍,整个身体都似乎被调动了起来,眼神里面都是戏。   每当这种时候,阮予邱总是情不自禁地,想到江岂。   想到江岂在那三部影片里面的表现,以前是他单纯作为观众在观影,觉得深深震撼,现在作为演员在学习,这才觉得叹为观止。   他很好奇,江岂总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看起来那么冷,那么不可靠近,为什么在戏里,他演出来的情绪,却是如此浓烈?   他不得其解,或许这要问江岂本人才知道。   想到这里,阮予邱的思绪突然顿了一下,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江岂本人了。   离上次通电话已经有一周左右了,上次见面更是在很久之前,自从江岂在网上替他澄清后,他其实还是想见见他,和他当面道谢的。   所以昨天,当江母给他打电话,说听说了网上的事,又怜惜他一个人在国内没个照应,问他周六要不要来他们家,一起吃个饭时,他只迟疑了片刻,便立即说了好。   他想见江岂。   今天就是周六,他之前已经和导演请好了假,下午就过去。   拍完了上午的戏后,阮予邱快速回到宿舍,洗了澡,又换了身衣服,确认浑身清爽整齐后,才打车前往江宅。   江母本来是想派车过来接他的,但他怕下戏的时间不确定,不好让别人等太久,再加上从宿舍到江宅也不是很远,他便婉言拒绝了,说可以自己过来。   坐在出租车上,看着红绿灯一个一个过去,人影、建筑慢慢向后掠去,然后,江家低调古朴的宅邸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阮予邱不自觉地咬了咬下唇,没由来地,他突然有些紧张。 第29章 淤青   车停在了江家大宅外,管家早在一旁等候。   阮予邱下车,一路跟着管家来到主宅,大门敞开着,他便直接走了进去。   偌大的客厅里,电视机传出低低的人物对白,江衡坐在沙发上,不远处的红木桌前,江父看报,江母在他身边站着,手里捣鼓一套紫砂茶具,正在低声和江父说着什么。   江衡先看到他,朝他招了一下手,笑道:“来了啊。”   阮予邱笑着点头:“嗯。”   “秋秋到了啊,快来快来!”江母连声喊道,一见到他,眼睛便弯了起来。   阮予邱应声走过去,乖巧地向他们问了好,江母便皱着眉怜惜地看着他,好好把他看了一圈,说平时娱乐新闻看得少,才知道发生了那样的事,宽慰了他几句,又问他最近拍戏忙不忙,累不累。   阮予邱笑着听她说,刚准备回答时,突然看见江岂从楼上走了下来。   今天不是上班,他没有像平时一样穿西装打领带,而是一身随意休闲的打扮,简单的黑T恤和同色短裤,身形高大健硕,露出的手臂肌肉紧实而不贲张,小腿紧实流畅,力量感十足。   看着他腿上微曲的黑色毛发,阮予邱脑子一懵,突然想到他第一次见到江岂时,第一个画面,也是他的小腿。   那时江岂刚洗完澡,身上只系着浴巾,还被他扯乱了。   双颊不可抑制地微微热起来,阮予邱看向他,却见对方也在看自己。   江岂眼帘掀起,目光淡淡的,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看见阮予邱也没有打招呼,沉默着径直走了过来。   他越走越近,阮予邱的脸就越来越热。   当江岂快走到面前时,阮予邱的喉咙突然有些发紧,他下意识地想要说些什么,刚要张嘴打招呼,却见江岂突然笑了一下。   他嘴角一勾,眼神瞟向阮予邱薄红的脸,随后迅速移开,脚步不作任何停留,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阮予邱一愣,转身回头看时,却见江岂完全没再管他,已经在阳台上坐下了。   他戴着眼镜,低头看书。   阮予邱这才发现,江岂刚刚下楼时,手里是拿着眼睛和书的。   他看着江岂的侧脸,发现他带着眼镜的时候,和平时也是完全不一样的,像是他眼里的冷漠和锋芒都被暂时收了起来,放在了一边,整个人看起来,很安静,很平和。   像画一样。   “秋秋,你在听吗?”   江母的声音传来,阮予邱瞬间回了神,却不记得刚才江母在说什么了,嚅嗫了片刻,只得红着脸老实说道:“您,您刚才说什么,我没太听清楚……”   “你呀……”江母了然地看着他,片刻后说道,“我说,我园子里的花开得不错,我们可以一起摘了插花,我去拿工具,你先去阳台等我好吗?”   江岂就在阳台上看书,阮予邱看向江母,却见对方朝他笑了笑:“快去吧,我马上就来。”   说着,她拍了拍阮予邱的手臂催促,随后慢步走开了。   阮予邱在原地站着,舌头轻轻咬了一下下唇内侧,然后转身向阳台走去。   他抬着胳膊,推开了阳台的玻璃门。   江岂闻声掀起眼帘。   “江岂,”阮予邱朝他笑了一下,“好久不见。”   是很久没见了,上次开车送他回家,都半个多月以前的事情了。   江岂的眼睛垂下,重新回到手中的书本上,喉咙可有可无地发出声音:“嗯。”   见他这副冷淡的样子,阮予邱也不在意,反正他一直都是这样,自顾自继续说道:“之前的事情谢谢你,谢谢你肯发微博澄清,不然肯定不会这么顺利就解决,张姐又要忙得够呛。”   怕江岂不知道,他又补充道:“张姐是我经纪人,人很好,她也很感谢你。”   “我说了用不着。”江岂淡淡说道,眼睛都没从书上抬起来,“不是为了你。”   “但结果就是帮了我很大的忙啊,”阮予邱扬声说,“不是你主动澄清,这事解释不清楚。”   没有江岂的话,他这边不管怎么解释,别人都会认为他在狡辩。   “所以还是想当面和你道谢,上次打电话也是,是想谢谢你,才说请你吃饭的,你不愿意就算了。”阮予邱小声说道。   他是想感谢江岂,也想和他吃饭,但如果江岂不愿意,那强迫也没有什么意义。   果然,江岂低着头嗤笑了一声:“别做梦了。”   “我不澄清,”,他抬起头,眼神透过镜片看向阮予邱,声音低缓,“你就不会找上门了吗?”   阮予邱的耳朵登时有些热了起来,他那时候,是打算去找江岂的,如果江岂不愿意的话,他还会找江母的……   江岂看他脸色,就知道自己的猜对了,他无所谓地笑了一下:“省得麻烦而已。”   所以,江岂主动发声明,不仅是怕别人误会他和自己扯上关系,还是怕自己找上门来,不想见他,所以才那么及时的吗?   阮予邱脸上也笑不起来了,他舌头抵着上颚,双颊微鼓,硬邦邦地说道:“那就谢你省了麻烦。”   说着,他也不想再待在这里,闷声说了一句“我走了”,然后就要转身推门。   阳台上正好起了风,他转身的时候凑得近,一阵味道突然吹入江岂的鼻腔。   他鼻翼动了动,眉头微微皱起:“等等。”   阮予邱门都推开了,听他叫住了自己,便闷着脸转身回头:“干嘛?”   江岂的鼻子又轻微动了动,确定没有闻错,这才抬起头看向他:“身上有药味。”   阮予邱一愣,随即低头猛嗅自己,却没有什么味道,茫然问道:“有吗?”   这时江衡也走了过来,他只听了阮予邱的最后一句话,便边走近边笑着问:“什么有吗?有什么?”   阮予邱自己闻不出来,便问江衡:“我身上有药味吗?”   “药味?没觉得,我仔细闻闻。”说着,他便凑近了阮予邱,低头在他肩膀处使劲嗅了嗅。   江岂看着他们,眉头皱了一下。   江衡没闻多久,嗅了几下便抬起了头,说道:“是有一点,你擦药了?又摔着哪儿了?”   他身上是有一种很淡的药味,明显是某种跌打损伤类的外用药,不难闻,很好识别。   阮予邱回答:“没有摔着,是拍戏的时候有打戏,要吊威亚,所以有点勒着了,之前擦了药酒。”   但他今天没涂药,来之前特意洗了澡,以为不会有什么味道的。   “嗯,吊威亚的确累,一不小心全身都是伤,一定要做好防护措施,”江衡闻言说道,又问,“你现在在星光对吧,在拍哪部戏?”   江衡年轻,上面又有江岂顶着,江氏的事务并不需要他多操心,他目前只主管传媒那一块,旗下的沅江娱乐是国内最大的娱乐公司,每年的效益也十分可观,因此江衡也挺上心,对娱乐圈了解得比较多。   “嗯,在星光,拍《无妄》。”阮予邱回答,星光娱乐是他现在的经济公司。   “这部戏啊,我听说过,你们公司自制剧对吧,”江衡问道,突然又像想了起来,笑道,“你们那小导演我还有印象呢,有次我去电影学院找人,去教室等的时候,就见这小子可积极了,抓着映云哥问问题,害我等了好久。”   他说的映云哥名叫许映云,是国内首屈一指的电影摄影师,也是江岂那三部影片的专用摄影,之前在电影学院挂名任教了一段时间。   自从上次因为他不认识袁诚,让于晓磊怀疑他是假粉后,阮予邱又认真把江岂电影的所有演职人员都认真记了下来,以防再闹笑话。   因此现在听到江衡的话,他也算是听的懂,笑着答道:“是的,是他。”   “他虽然年轻,但水平还不错,你好好演,能学到点东西。”江衡朝他说道。   阮予邱点点头。   他又补充道:“可能他还是第一次导戏,很多事情照顾不到,让你们吃苦了,你自己注意着点,别再伤着了。”   话音刚落,阮予邱还没有回答,一个声音就突然插了进来:“什么伤着了?”   是江母,她手上拿了一个花篮,还有两把专用花剪,见他们都凑在这边,便也走了过来,听到江衡的话,连忙又问:“谁伤着了?”   “是小邱,我哥狗鼻子,闻出他身上有药味,结果是吊威亚时勒着了。”江衡回答。   “哎呀,那勒到哪里了呀?严不严重?疼不疼?”江母大惊失色,急忙问道。   见江母这么着急,阮予邱连忙说道:“已经不疼了,不严重的,就是起了一点淤青,不要紧的。”   他撒了谎,几场威亚吊下来,他全身上下都疼,第一天的晚上根本没有睡好觉,到现在也是一碰就疼。   “怎么会不不要紧?吊这东西很疼的。”江母不信他,皱紧了眉头,一脸心疼。   以前江岂拍戏的时候,她也是知道一点的,虽然江岂一声不吭,跟个没事人一样,但她那时候看到他身上的伤,光看着都要疼死了,怎么会不要紧呢?   “是不是腰上腿上都有?我看看。”她说着就立刻放下了手中的东西,上来就要掀阮予邱的衣服。   “伯,伯母不用,真的不疼——”   “我就看看腰上的,看严不严重,你别动!”江母一下子打断阮予邱的话,不由分说地掀起了他的衣服下摆。   阮予邱脸上又热了起来,他无法,只得僵直了身体任由江母动作,眼神像是找不到落点,像别处飘忽。   江岂还在这里。   阮予邱的耳朵尖尖都红了起来。   江岂早就被他们吵得眉头紧皱,低头看书也忽略不了他们的声音,此时又是一阵喧闹,他不由得抬起了眼睛。   入眼就是阮予邱纤瘦的腰肢,少年的衣服被撩起来,露出来的皮肤白皙顺滑,像上好的奶玉,温和莹润,旁边却散着一些明显的青紫痕迹,拇指大小,颜色刺眼。   有些延伸到了腰侧下方,上方便是腰侧凹陷,不深不浅,手放上去应该会很适合。   江岂镜片后的眼睛微不可察地眯了一下,他看见面前的那段凹陷中,有一颗很小,很小的黑痣。   作者有话要说:  咦。 第30章 理由   “啪!”   书本猛地闭合的声音传来,所有人都停住了动作,转头看江岂。   江岂摘下眼镜,扔在面前的茶几上:“你们太吵了。”   阮予邱回过神来,连忙将自己的衣服下摆往下扯。   江母刚才看清了他腰上的淤青,知道伤到什么程度了,便也不再勉强,由着他放下了衣服,朝江岂不满道:“大白天的,说话也能吵到你!”   “秋秋我们走,别惹着这个活阎王了。”她一边拿起了茶几上的工具,一边朝阮予邱说道:“家里还有些活血化瘀的药,我待会找出来,你带回去用,现在真的不疼了吧?”   阮予邱的伤没有她想象的严重,不像江岂之前那个样子,她也放心了不少。   “不疼了,我们走吧。”阮予邱连忙说道,他到现在都没敢看江岂。   江母应了一声,提起篮子,又分给他一把花剪,兴冲冲往前走去:“秋秋快来,我带你去看我们家花园,可好看了,快过来。”   阮予邱连忙跟了上去。   阳台上一下子少了两个人,顿时空旷不少,江岂转头看向旁边的江衡。   “别催我,我现在就走。”江衡举起了双手,作出投降的姿势,说完便立刻退了出去,还替他拉上了门。   阳台刹时安静下来。   江岂满意了,重新拿起桌上的眼镜,戴好后,低头继续看书。   但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刚才真的太吵了,哪怕现在阳台已经安静下来,江岂还残留着后遗症,总觉得耳边还有声音。   他看了一会,什么也没看进去。   心里莫名升起一股燥意,江岂将书扔在茶几上,抬眼想放松一下,却正好看见,远处的花园中,阮予邱和江母正在挑拣花朵。   阮予邱穿着一身白衣长裤,微微弯着腰,手里拿着剪刀,神色认真地剪下一只粉色玫瑰,似乎不确定自己剪得正不正确,他抬手将玫瑰举了起来,朝江母问了一句。   午后阳光温和,带着丝丝暖意,花圃中央的少年长身而立,细瘦白皙的胳膊高高举起,指间开出了一朵淡粉色的玫瑰。   江母不知道说了什么,他脸上得疑惑转变成笑容,将手放了下来,然后低着头,小心地不踩到其他花朵,走到一旁的桌子前,将粉色玫瑰放在花篮里。   桌子齐他腰间,离开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桌角。   他立刻弯下了腰,手扶着桌子,身体半躬,脸上皱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腰上的痛感缓和下来,他才慢慢直起身体,呼出了一口气,转身向别处走去。   撒谎精。   江岂垂下目光,拿过桌上的书继续看。   片刻后,又缓缓抬了起来。   江家的花园很大,品种也多,有专门的园艺师打理,看起来美观又舒服。看得出江母是非常喜欢这里,兴高采烈地带着阮予邱逛了一圈,半个多小时后,两人才提着一篮子花出来。   随后江母又带着阮予邱,按她之前在花艺师那里学过的技法,修剪花枝,处理花朵,插花装饰,两人一起讨论合作,再次完成了一件不错的花艺作品。   等剩余花枝收拾好后,也到了做饭的时间。   江母很高兴,兴致勃勃地说她今天要亲自掌厨,给大家烧一桌子好菜,还问了阮予邱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或者忌口的,平时在家自己会不会做饭?   阮予邱没什么忌口的,什么都可以,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说,不会做饭,只煮过饺子。   他以前吃饭是有专门的厨师烧的,没有机会去厨房,来到这里后,也不能天天吃外卖,于是也学会了自己煮些速冻食品,虽然煮的次数也极其少,通常都是他买,于晓磊煮。   没想到,江母听到这话,立刻说道,那今天就一起包饺子,让秋秋煮!   说完不等阮予邱反应,便迅速招呼厨娘拿食材调馅料,自己去拿饺子皮。   江家的厨房,自然什么都有,厨娘手脚也麻利,不一会儿,饺子皮和调好的各种馅料都放在了客厅的餐桌上。   江母有心要让阮予邱和其他人熟络起来,便把江岂、江衡还有江父都叫了过来,命令他们赶紧包,她和厨娘去做晚饭,饭做好之前,饺子都要下锅。   于是,他们四个男人围坐在餐桌前,看着面前的各种馅料和几叠饺子皮,陷入了沉默。   片刻后,还是江衡率先开了口,尝试着问:“你们会包吗?”   江岂和江父看向他,一副“你在说笑”的表情。   江衡意料之中,不作指望,目光投向阮予邱。   作为让江母有了包饺子这个想法的人,阮予邱有些心虚,小声回答:“会煮,不会包。”   江衡立刻喊了妈,但妈说,这么简单的事情,还需要教?自己看看视频不就学会了吗?   江衡无法,只得打开了液晶显示屏,搜索包饺子视频教学。   视频播完一遍后,江衡说自己学会了,江岂和江父虽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明显都是一副不在话下的样子,阮予邱在脑子里面过了一遍步骤,也点点头,说可以了。   于是江衡关了电视,众人洗手后便开始包。   等到他们包了第一个饺子之后,餐桌上再次沉默了。   阮予邱手上的饺子是最好看的,一水儿的顺褶,和刚才视频里的没什么两样,江衡包的也不错,褶没有那么好看,但也过得去,江父的就不太行了,歪七扭八的,只能说是成了型。   而江岂,他的饺子没有褶,或许是本来有褶但后来消失了,现在只是闭合的一团,在众人的目光中,又慢慢张开了。   完全没有型。   特别是阮予邱坐在他身边,两人手上的饺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江父嗤笑了一声,五十步笑百步,也满是嘲弄。   “多沾点水。”阮予邱小声说道。   江岂默不作声,放下了这个失败的作品,重新拿了一个新的饺子皮。   这次他沾了不少水,但馅料放进去后,皮还是裂开了。   “少放点馅料。”阮予邱又说。   江岂便又重新包了一个,沾了很多水,馅料也很少,还是裂开了。   阮予邱没说话,偷偷看江岂的脸色,他这边手没停,现在已经包了七八个了。   他没说话,江岂却问了,声音平平的:“这次是什么原因?”   阮予邱愣了一下,才赶紧回答他:“要捏出几个褶,好固定一点,就不会裂开了,像这样。”他说着便动手快速包了个样品,手指灵活,形状完美。   江岂看了一眼,低头又拿了张饺子皮。   阮予邱低头看着他的手,掌心宽大,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这么好看一双手,怎么就包不好饺子呢?   他眉头微蹙,看着江岂的手将饺子皮的一面捏出一个褶,又散开,再捏出一个褶,再散开,然后这双手顿了顿,换了个方向,再次捏褶,再次散开。   “像这样,”阮予邱拿过他手上的饺子,“这边的皮像花一样折叠,折完了再把它和另外一半粘合在一起,这样就好了,看。”   阮予邱将快速包好的饺子放在手心,展示给江岂看,却不见对方有任何反应。   他这才意识道,刚才他看江岂的手绕得慌,一时心急,站起身凑过去,抢过了他手中的饺子。   阮予邱脑袋一懵,看到他的手下方,就是江岂的手,这双手还维持着包饺子的姿势,比他的大了许多,和他挨得很近。   真的很近,他都能感受到对方手上的温热气息。   然后这双手缓缓放了下去,与他拉开了距离。   阮予邱回过神来,立即丢下了手中的饺子,站直身体:“我就是示范一下,你,你……”   他想说你不要生气,我不是故意要碰你的,但是江父和江衡都在这里,都正在看着他,他说不出口。   “嗯,”江岂突然应了声,淡淡道,“包得很好。”   闻言,阮予邱愣了一秒,随后才小声“哦”了一下,坐回了凳子上。   江岂也不再多言,重新拿起饺子皮,低着头照阮予邱刚才教的动作,重新开始捏起来。   阮予邱偷偷看着他,见他捏出的褶又一次裂开,忍不住小声说道:“我刚刚看下一个视频封面,好像是另外一种包法,不然换那种方法?”   江岂转头看向他的手,示意他动作。   阮予邱连忙拿起了饺子皮,想着刚才那个视频的图片,手上一捏一合,果然包出了一个马蹄状的饺子。   他笑了起来,一边重新示范,一边说道:“把饺子两边对折捏紧,然后把头尾沾合起来,像这样子。”   这种饺子不用捏褶,江岂包起来应该轻松一点。   果然,江岂自己试了一遍,终于自己成功包出了第一个合格的饺子。   “对,对,很好看!”阮予邱欣喜道,比自己包出了那么多好看的饺子还要高兴。   但江岂表情依旧没有什么起伏,又迅速地拿起另外一片饺子皮,边包边低声道:“不早说。”   之前也没想到,您学不会捏褶的饺子啊,阮予邱干笑了两声。   四个人一起包,速度便快了起来,加上包多了,手法也熟练了许多,不一会儿,第一叠饺子皮就包完了。   阮予邱将包好的一碟饺子拿到厨房,江母诧异道:“为什么有几个不一样的饺子?”   他笑着说那是江岂包的,江母便反应了过来,偷偷问他,是不是江岂不会包打褶儿的。   阮予邱惊讶,江母狡黠地笑了,说了句“我就知道”,然后便把厨房交给了他,自己出去和厨娘折菜去了。   阮予邱在厨房里的经历有限,江家的设备又都和他之前用过的不一样,看起来就大了很多,他有些紧张,脑海中回想着之前做的步骤,笨拙地开了火,又给锅里倒上水,便站在锅边等着。   几分钟后,水还没开,门却开了。   阮予邱转头看过去,见是江岂进来了,他手里拿着一碟饺子,应该是他们刚才又包好的。   江岂看他一眼,没说话,将饺子放到台面上,然后转身出门。   阮予邱便回头继续等着水开。   没想到江岂的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起:“别凑那么近。”   “嗯?”阮予邱回头,明白了他的话后,解释道,“我要看水有没有开。”   说着他便又一次看向锅里,透明锅盖上都是水汽,看不清里面,以阮予邱浅薄的经验,他小声嘟哝道:“应该是开了吧。”   这样想着,阮予邱便伸出了手,小心地捏住盖帽,要把盖子揭开。   然而在他揭开一瞬间,他的另一只手臂突然被人拉了一下,身体被拉得向旁边踉跄了两步,避开了迎面而来的水汽。   但那锅盖的那只手还是被灼到了,净白的小臂泛起了一层红色。   “说了别靠那么近。”   低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阮予邱抬起头,见江岂正皱眉看着他红了的手臂。   “我没想到这么大水汽……”阮予邱呐呐说道,他们在宿舍煮的时候都没有大水汽。   江岂松开他的手臂,看着锅里沸腾的气泡,说道:“火关小点。”   “哦。”阮予邱依言走过去,将火调到了低档,然后又回头看向江岂,似乎在等待他下一步的指令。   “你不是会做吗?”江岂看着他,沉声问。   阮予邱反应过来,连忙将饺子倒进了锅里,又用筷子拌开,再转过身时,江岂已经不在厨房了。   他回头,看着锅里两种不同的饺子被热水煮得轻颤,又将锅盖盖上,这才觉得,刚才被水汽灼到的小臂又红又热,而刚才被拉着的另一只手臂,同样在隐隐发热。   不一会儿,厨娘就进来了,她看了一眼阮予邱的饺子,笑着说好得差不多了,然后帮他盛了起来。   他把煮好的饺子端出去,让大家尝尝,江衡笑着说,包得那么辛苦,一定要到自己包的饺子,说着就在一盘饺子中努力分辨。   阮予邱包的饺子不用分辨,最好看的都是他包的,但他拿了筷子,筷子却鬼使神差地转了个弯,夹起来一个马蹄型状的饺子。   他以为自己静悄悄的,大家都在吃,没有人会发现他,当他把饺子放进嘴里,抬起头时,却突然看见江岂正看着他。   “咳,咳。”阮予邱差点被这个饺子噎到,连忙将它吞了进去,捂着嘴,侧向一边咳了两声。   再抬起眼时,却发现江岂早就移开了目光。   阮予邱低下头,脸微微发热。这种饺子也不一定是江岂的,他自己也包了两个呢。   他们饺子包得多,自己也吃不完,便在尝了第一盘后,将后面煮的都分给了江家的佣人们。   等到饺子分完没多久,晚饭也做好了。   江母说的是亲自下厨,但其实也是厨娘将食材、调料都按份准备好,她中途炒一炒就好了,也没费多大功夫,因此做完了依旧兴致高昂,要阮予邱他们赶紧尝一尝。   满满一大桌子菜,阮予邱每样都尝了一下,每样都说好,特别是江母最后做的一道甜品,他很喜欢,吃了很多。   自己做的饭菜得到肯定,江母开心极了,整个晚餐都笑得合不拢嘴,嘴也没有停下来过,一直在讲话。   她问了阮予邱最近拍戏感觉怎么样,累不累,同事好不好,相处得如何,事无巨细,甚至还问到了剧组的饭菜吃不吃得惯,反正比江岂那时候去拍戏的时候问得详细多了。   阮予邱一一认真地回答,后来江母又聊到他小时候,突然像想到了什么,问道:“秋秋,你的生日是不是在秋天,我记得好像是。”   因为和阮予邱的名字有些重合,她一直都记得。   阮予邱点点头。   “是在什么时候?过了吗?”江母忙说道,“没过我们可以给你一起过。”   家里两个孩子长大了都不爱过生日,江母已经很久没有为别人操办生日了。   “还没有,9月30号。”阮予邱回答。   听到这个日期,江母一愣,随即脸上露出遗憾的表情:“月底啊,我和爸爸答应了朋友要飞国外。”   她看向身旁的江父,确认般问道:“不能换个时间吗?”   “不能。”江父淡淡回答。   “没有关系,我不过生日的。”阮予邱笑了一下,连忙宽慰道。   不知道和他同一天生日的原主如何,但他以前似乎从来没有过过生日,每年每天的日子都是一样,没有什么特殊的。   “太可惜了,等江伯母回来了再帮你补办好不好?”江母惋惜地说道。   阮予邱心里真的很暖,声音也软了下来:“真的不用了,我已经很开心了,谢谢江伯母。”   闻言,江母也不再勉强,只嘱咐他生日那天一定要好好过,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犒劳一下自己。   阮予邱认真地说了好。   晚饭结束也快七点了,江母留他们又休息了一会,才让他们离开。   要走的时候,江母突然想起来,她还没有给阮予邱找药膏呢,便要阮予邱在等一会,她马上走开了,叫上张妈一起去找。   阮予邱便乖乖等着,但没等到江母回来,却见江岂手上拿了个袋子,从楼上下来。   他仰头看向江岂,刚想说今晚可以不用麻烦他捎自己回去,他已经和江母说好了,坐司机的车回宿舍。   但刚张开嘴,还没说话,就见江岂把手中的袋子扔在了他怀里。   “快点。”他丢下一句话,便直接朝门外走去。   阮予邱连忙接住袋子,低头一看,里面是各种活血化瘀的膏药,还有一些阮予邱认不出来的药品。   他抬起头,疑惑地看向江岂立在门口的背影。   “我哥给药你了啊,”一旁的江衡走上前,看了一眼他手里的袋子,说道,“也是,你们这种拍戏受伤的药,谁也没有他多。”   阮予邱皱眉看向他。   “你知道我哥以前拍电影吧,那也不是轻易就拍好的,”江衡见他不解,便低声解释道,“很多动作难度太高,他要求也高,非拍好才行,所以有的时候全身上下都是伤,身上也总是带着药。”   阮予邱看了他的电影好多遍,当然知道里面有多少高难度的戏,只是看他在戏里面完成的那么游刃有余,便以为对他来说也不是那么困难。   看他的表情,江衡也知道阮予邱在想什么,他笑了一下,说道:“你也跟我以前一样,以为他是铁人之类的吧,但他也是人啊,那些动作拍下来,怎么可能轻松?”   “那,为什么要拍?”阮予邱的声音有些干涩,嘴角绷得紧直,“为什么要拍电影,要进演艺圈?”   不拍也可以的吧?   阮予邱看过江岂的资料,知道他上的并不是影视类院校,而是国外顶尖大学,本硕都是经济类专业,他从小没有展露出对娱乐行业的兴趣,离开的时候也毫无留恋,说明这并不是他的心之所向,不是梦想。   他的家庭也完全不需要他进到这个行业,反而进来了,花了五年的时间,对他自己,对江氏,都没有多大益处。   那为什么,还会在21岁的时候,毫无征兆,又毅然决然地来拍电影呢?   阮予邱早就心有疑惑,听说他拍得这么拼命的时候,更是不解。   为什么一定要拍呢?   明明那么辛苦,明明要受那么多伤,明明那么疼,明明那么累。   有什么必须的理由吗?   听他这么问,江衡愣了一瞬,随即缓缓说道:“以前我爸也这么问过,问他为什么一定要拍。”   “他说,他站得高一点,再出名一点,想要找他的人,说不定就能看得到他了。” 第31章 刁难   直到从江岂的车上下来,躺在宿舍的床上时,阮予邱依然在想这句话。   出名一点,想要找他的人,就能看得到他了。   江岂,是在等着谁来找他吗?   他进娱乐圈,拼了命的拍电影,获奖拿影帝,让他的名字被所有人熟知,都是为了某一个人知道,然后去找他吗?   后来呢?   那个人知道他了吗?来找他了吗?   应该没有吧,不然江岂也不会到现在,身边都没有任何人。   那个人还是没有听说过江岂吗?   五年的时间,他在国内外拿了那么多奖,也算是远近闻名,怎么会有人还没有听说过。   那听说了,为什么没有来找他呢?   是不能来,还是不想来?   江岂三年前那么果断地离开娱乐圈,是彻底放弃了,还是发现这个方法不行,还要换别的方法?   阮予邱脑子里思绪繁杂,像是一团乱麻,怎么也解不开,莫名扰得他心脏苦涩,不能入眠。   不知道过了多久,夜已经深透,他躺在床上,强迫自己闭眼了许久,才模模糊糊地睡了过去。   意识快要消失的时候,阮予邱脑海里的最后一个念头是,   江岂有喜欢的人,他一直在等他。   -   隔天,阮予邱从床上爬起来,脑子还在隐隐作痛,像是被胀满了,却又什么都没有。   他去楼下找了止疼药,就着冷水咽下去后,才感觉稍稍好了一些。   于晓磊顶着鸡窝头迷迷糊糊地下楼,一见到他,便大声叫了出来:“卧槽!你昨晚做贼去了?”   阮予邱又喝了一口冷水,将余下的痛感压下去,这才看向他:“你才做贼。”   “那你怎么跟大熊猫似的,黑眼圈这么明显,你昨晚不是回来得挺早的吗?”于晓磊说着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水。   说完,不等阮予邱回答,他又拿着杯子,兴致勃勃地八卦:“说说,你昨天去江哥家有什么新鲜事吗?江哥家里一定很气派吧,是不是那种大户人家的感觉?”   之前江岂送他被造谣那事,于晓磊全程都在旁边,自然知道他与江家的关系,阮予邱也没有瞒着他,昨天私底下和他说了,是要去江家。   至于有没有什么新鲜事……阮予邱的睫毛低垂,很轻地颤动了一下。   “没有。”他闷声道,将杯子钝在桌面上,“我换衣服去了,喝你的水吧。”   于晓磊嚷嚷着还要问,但阮予邱根本没理,直接上楼回了房间。   想了一夜都没结果的事情,再想只会更加让人心烦意乱。   阮予邱不想心烦。   更不想意乱。   他们早早到了片场,导演抽空补了他昨天没拍的两场戏,然后按照原定计划,拍其他演员的场景。   阮予邱便在一旁乖乖等着,按照场记安排,他下午还有一场戏。   但没有想到的是,下午先开拍的是一场大群戏,许多人一起讨伐驳斥后,再打起来的场面。   人多了就容易出错,不是这个人台词错了,就是那个人表情不对,导演拿着喇叭,一遍一遍地拍,花的时间比他预想的还要长,直到晚上七点多,才勉勉强强算过了。   他吃了午饭又吃了晚饭,等了一整天,也没轮到自己。   这也是很正常的情况,毕竟演员拍戏的时候并不总是最佳状态,有的时候一场戏拖很久,后面的人就得乖乖等着,导演也只能说尽量控制进度,但场地使用的时间毕竟有限,这边拖得时间长了,就得用别的时间补上去。   现在也是一样,都拖到了晚上,导演一狠心,打算干脆再啃下一场夜戏。   反正人也都在,提前拍也一样。   这场戏主演是李柯、阮予邱和几名群众演员,拍摄内容是李柯饰演的男二为了阻止女主的人去营救重伤的男主,假意和他们一起坐船渡河,然后让十七伪装成其他门派的刺客,在水下埋伏,只要他打了手势,十七就会跳上船。   众目睽睽之下,他先和十七过几招,假装不敌受伤,无力阻止十七刺杀女主的心腹。这样,他既解决眼中钉,也不会得罪他的心上人。   开拍之前,导演事先问了演员的情况,主要还是问阮予邱能不能拍,因为他要夜间下水,是要吃苦受冻的。   像这种戏份,导演最开始是想的是都让替身上的,那时候他还以为阮予邱是个好逸恶劳的废物,根本对他不做任何指望,但这么多天拍下来,他不得不改变了自己的看法。   阮予邱不仅不是个吃不了苦的废物,相反,他比谁都认真努力,自己演戏的时候绝不偷懒,哪怕只是演个看不到脸的木头桩子,他也依旧尽力去调动身体和情绪,很认真地在入戏,更别说在其他打戏了。   全部真身上阵,骑马、打斗、吊威亚,都自己完成,而且完成得很漂亮。   过程中难免有许多磕了碰了摔了,他都挺下来了,看得出他也是个娇养出来的孩子,每次伤到哪儿了,身上就特别明显,脸上也疼得皱成一团,但嘴上却从不抱怨,喷了药之后继续来,绝不会拖累剧组的进度。   自己没戏的时候,也会乖乖在旁边看着,观察别的演员演戏,有时候还会去问老演员和导演一些问题,他自己学得也很快,没多久也就像模像样了,和之前在那个青春偶像剧里完全是两个人。   任何导演都会喜欢这样的演员,肯上进又吃得了苦,演技也过得去,省心省事,更别说长得还这么好看。   他以前不喜欢阮予邱,一是被他之前的演技吓着了,二是他爬了江岂的床。   对于他这种电影学院毕业的人来说,袁诚就是他的偶像,是他的导演生涯目标,爱屋及乌,江岂便是他最喜欢的演员。   但现在,阮予邱的演技并非那么糟糕,网络造谣事件后,江岂还帮他澄清,看起来也没有那么厌恶他,导演也没有什么理由不喜欢他了。   他觉得,阮予邱是个不错的苗子,以后或许也会是个不错的演员。   他去问阮予邱能不能下水拍戏的时候,对方没有犹豫,立刻点了头。   导演一笑,随后立即准备道具开拍。   浓浓夜色下,阮予邱穿着一身夜行衣,潜伏在水里。   他没戴之前的面具,而是蒙着黑色的面罩,遮住口鼻,靠近耳际的位置绣着一朵妖冶的鸢尾,一双好看的眼睛露了出来,眼尾圆润天真,左眼下的小痣却冷冷清清。   实景拍摄,河是真的河,水是真的水,冷也是真的冷,阮予邱身上的衣服本就单薄,一跨进水里,他整个人都忍不住抖了一下。   他静静地潜入水中,大约二十秒后,就听到了导演的指令,他悄无声息地从游到船边,浮出水面。   夜色寂静,他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   李柯一身暗色锦衣华袍,背对着他站在甲板上,正和女主的人谈笑风生,放在身后的手却在悄悄做了一个手势。   阮予邱露在外面的眼睛如同夜里的猫一样,轻轻眯了一下,然后整个身体就要破水而出——   “卡!”   蓄势待发的身体被迫回归原位,阮予邱呼出一口气,回头望去。   导演上前两步,皱眉说道:“李柯最后一句话台词卡壳了,再来一次。”   “对不起对不起,我刚舌头打结了,我重新再来一遍。”李柯连忙摆着手道歉。   阮予邱收回视线,咬着嘴唇再次钻入水里,不一会儿,慢慢冒出了头。   这一次,他看到手势后,立即破水而出,跳上甲板的同时拔出了后腰的短剑,径直向李柯刺去,李柯顺势往后退出,从身侧掏出扇子,要挡住他的招。   可谁知,他扇子刚掏出来,手一抖,又掉了下去。   阮予邱双目睁大,赶紧将短剑转向一边,惯性太大,他收回剑的时候还踉跄了两步,差点摔倒。   “不好意思,我手抖了!”李柯连忙蹲下身,一边捡起扇子,一边迅速道歉,“他刺得太猛了,我都懵了,没反应过来。”   他向大家说完,又朝阮予邱笑了笑:“不好意思啊,你不会介意吧?我下一次一定拿稳了,放心。”   阮予邱浑身湿透,站的地方已经滴了一滩水迹,没说话。   导演的眉头紧皱,没多说别的,号令机器再次开拍。   这一次李柯倒没有出什么幺蛾子,阮予邱顺利地上了船,但在和他打斗的过程中,一个群演的台词明显喊错了。   导演不得不再次喊停。   连续NG三次,导演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了,要是一般的戏,他就让演员先去调整一下再开始了,但这种下水的戏,一下子拍不好,中断了之后还是要重新再来,阮予邱还是要受罪。   于是他咬咬牙,问阮予邱,不然继续来,拍戏了直接休息?   阮予邱来来回回下水三次,每次都要在水里泡半天,浑身湿透,冷意都要渗进皮肤,他面罩下的嘴唇都发白了。   但他和导演想法一样,现在停了,待会还是要拍,不如一鼓作气,拍完了直接换衣服。   他想是这样想的,但身体根本不允许,下一次开拍的时候,所有人都没出错,只是他从水里跳上船的一瞬间,脚步虚浮,不小心打了个趔趄。   工作人员连忙上来扶他,挨着他才发现,他浑身都在发抖。   这下想拍也拍不了了,导演立即喊了停,让他赶紧上了岸,回休息室暖和一下。   阮予邱回到房间,工作人员立即把空调和制热气都打开了,又给他拿来了厚毛毯,倒了热姜茶,还问他要不要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免得浑身湿得难受。   阮予邱凑近了制热器,身体还是止不住轻颤,他抓紧了身上的毛毯,说不用了,他休息一会就继续拍。   不是他硬要逞强,主要是现在换了衣服,待会还是要下水,没什么意义,不如等自己身体调整好了,赶紧拍完这场戏。   工作人员也知道,便也没多劝,只说好好休息,不着急,要什么就喊他们,说完便也出门去忙别的事情了。   阮予邱坐上小凳子上,把自己蜷缩成一团,手不断地摩擦着双臂,想要尽快暖和起来,红色的电暖光打在他脸上,照得他的唇瓣终于不再发白。   他在这边暖和了几分钟,休息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是李柯。   “不好意思啊,我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还是状态不太好。”李柯边走近边说道。   阮予邱抬眼,冷冷看向他。   “我也是第一次演男二,加上又是和你对戏,你知道的,我有点紧张。”他笑道。   上次阮予邱是男二,他是跟班,现在正好对调了。   但今天也不是他第一次和阮予邱对戏了,前面已经拍了好几十场,他也是小动作不断,不过阮予邱没与他计较就是了。   可这次有点过分了。   阮予邱睫毛都是湿的,看人的时候便多了份冷意,他说道:“你故意的。”   声音毫无起伏,用的是肯定句。   “哪有,你可别瞎说,我就是状态不好,”李柯立刻反驳,“状态不好你懂吧?你以前拍戏的时候也经常状态不好,应该能理解的吧?”   在那部青春偶像剧里,他们经常卡戏,一段戏往往要拍好久,最后导演喊过都不是因为戏可以了,而是真的累了,知道继续拍下去也就这个熊样,干脆放弃了。   虽然因为阮予邱的缘故, NG的次数比较多,但他们演技半斤八两,都好不到哪里去,他出错的时候也不再少数。   况且,青春偶像剧,基本没有什么特别难拍的戏或者动作,重拍也不过是重复几遍台词,多走一些路,没有这种需要反复下水的。   “不能理解我也没办法了,反正我也不是故意的。”他笑得很欠,肩膀无所谓地耸了一下,转身打算出门。   “你以为导演不知道吗?”阮予邱平静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李柯回过头,见阮予邱朝他扯了一下嘴角,淡淡道:“你以为其他人都看不出来?”   看见这个笑,李柯下意识地皱起眉,随即觉得阮予邱无凭无据的,不过是在吓唬人罢了,便也轻松地笑道:“看出来什么?我又没做什么。”   “你平时那些小动作,在场的都不是瞎子,都跟过那么多场戏,真的假的,还分辨不出来?”   闻言,李柯的笑顿了一下,但还是勉力维持着,反驳道:“我做什么小动作了?你可不要诬赖人!”   阮予邱不理他的问话,眼神冷淡地看向他,继续说道:“你耽误的是我一个人吗?”   “你说什么鬼话,我没——”   “整个片场都跟着熬,导演摄影场记,所有工作人员都因为你重复,你当人家都是傻子,都不知道吗?”阮予邱打断他的话,冷冷说道,“你耽误得起我,你得罪得起他们吗?”   李柯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了,声音也提高了许多:“我说了没有!你耳朵聋了吗?再说了,你耽误得还少吗?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我没资格说,”阮予邱漠声说道,“你也没资格这样做。”   “下一场戏,你要是再故意出错,你等着吧。”   李柯看着阮予邱冷厉的表情,要叫骂的话到了嘴边却突然说不出去,他直觉阮予邱并不是恐吓他,只要他再故意,这人是真的不会轻易放过他。   心里涌起一股惧意,李柯立刻觉得面子上过不去,赶紧嗤了一声:“还想拿我怎样?老子没故意就是没故意……”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门外走去,一打开门,正对上导演的脸。   “导演……”李柯愣了一瞬。   导演偏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径直向屋内走去。   李柯在门口呆站了两秒,连忙灰溜溜地走开了。   “好点了吗?还冷吗?”导演一进屋,便向阮予邱问道。   阮予邱还是冷,毕竟一身的湿衣服,怎么也暖和不起来,但好歹不再抖了,刚才又和李柯一顿刺,精神也好些了。   他用毛毯抹了把脸,站起身道:“可以了,继续吧。”   “真的吗?”导演诧异地看着他,“你不要勉强,多休息会也行,别到时候感冒了,更麻烦。”   阮予邱吸了一下鼻子,还是坚持道:“不勉强,我想早点拍完早点下戏,穿着这身不舒服。”   闻言,导演笑了笑,同意了:“那快点开始,争取一次过,完了都去休息。”   阮予邱点点头,跟着导演再次来到片场。   同样的场景,同样的河水,只是夜又深了些。   阮予邱听到指令,慢慢游到船边,悄然无息地浮出水面。   看到李柯手势的一瞬间,他如同蛰伏已久的兽类,猛然破开水面,跃到了甲板上,接着拔刀朝李柯刺去,李柯掏出折扇格挡,几个回合后,不敌落败。   阮予邱快步冲入船舱内,狠厉的目光锁定为首的那一人,然后瞬间闪身过去,手中短剑精准地刺入了他的胸膛。   鲜红色的血弥漫开来,浸透了那人的衣襟,染红了阮予邱的手。   “过!”   群演一阵欢呼,阮予邱扶起刚刚被他刺倒的人,笑着说了句抱歉,又将可折叠的短剑拔了出来,向船舱外走去。   刚出来的时候,阮予邱抬起眼,见李柯正拧眉盯着他。   看到他目光对上来,李柯又赶紧移开了,催促撑船的工作人员快点靠岸,夜里风吹得太冷了。   等到船一停,他就立刻迫不及待地冲了下去。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他走得太急了,不小心绊到了船边的绳子,他脸上惊慌,一个重心不稳,身体向旁边倒去。   “扑通!”   重物突然掉入水中的声音响起,众人纷纷惊呼,赶紧围了过来。   阮予邱低头小心地将绳索拨到一边,慢慢走下船。 第32章 娇气   深秋的大半夜,在河水里来回泡了那么多次的结果是,阮予邱感冒了。   尽管晚上一下戏后,他就立刻去洗了澡,换了身干净衣服,还喝了一些预防药,感觉自己没多大事才回了房间,但毕竟凉水刺骨,他泡了那么久,又贴身穿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湿衣服,所以第二天早上一起床,他还是发现自己喉咙肿痛,额头滚烫。   他第一时间就去和导演请了假,去医院输了一上午的液,体温才慢慢被压下来,而后又拿了很多药,下午就直接从医院回到了剧组。   没办法,他们这小网剧,一共也就十二集,租的时间场地都有限,拍摄的周期本来就短,像阮予邱这种小配角,个人拍摄时长一个月都不到,每天都有拍戏任务,完不成就只得往后挪,打乱别人的拍摄计划。   阮予邱之前已经请过一次假了,现在又是一次,他不想耽误拍摄进程,也不想打乱计划,给别人添麻烦,自己感觉输完液后除了嗓子嘶哑,讲不出话来,身体其他都还行,便直接去了片场,拍下午的戏份。   导演确认他没事后,便也不多说,直接开拍了。   好在阮予邱之前武戏拍了挺多,余下的多是文戏,十七的人设也用不着他多说话,只要站着就可以了,实在要说话的话,也可以后期补录音,影响不大,所以拍摄也还算顺利。   阮予邱就这样一边吃药一边拍着,竟然也将感冒硬扛了下来,拍了三天后基本上好得差不多了,只是之前扁桃体发炎比较严重,他的喉咙依旧疼痛,说话声音沙哑。   但已经好得比他想象中快多了。   这天,拍完下午的戏份后,他正打算再去医院拿点药,彻底压下感冒,却没想到,刚换下戏服,就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是许特助。   阮予邱低头看着手机上的来电显示好几秒,才缓缓按了接通。   “阮先生您好,我是江总助理,您之前坐车回去的时候,有东西忘在江总车上了,您还记得吗?”于特助说。   闻言,阮予邱稍愣,随即才倏地想了起来。之前去江家吃饭,要离开的时候,江母说要给他找药,结果还找到了一堆补品茶叶之类的东西,便都一股脑塞给了他,说他太瘦了,身体也不好,得回去好好补补,反正家里这些东西太多了,吃都吃不过来。   阮予邱当时脑子里只有江衡的话,还不及反应别的事,便迷迷糊糊地接过了,然后又坐上了江岂的车,对方送他回家。   最后下车的时候,手上好像是只捧着江岂给他的药包,没其他东西了。   阮予邱拿着手机,眼睫低垂:“记得。”   “好的,您什么时候过来拿?我把地址发到您手机上,”许特助说完,又补充道,“最好现在,江总正好有空。”   阮予邱抿了一下唇,几秒后哑着声音说:“可以等江岂回江伯母那儿的时候,顺便帮我带过去吗?我到时候会去那里拿的。”   他说完,电话那头顿了一瞬,随即听筒被拉远了,似乎那边的人正在和其他人说话。   片刻后,许助理的声音再次响起,礼貌地拒绝他:“不可以,江总很忙,没有时间回去,您最好今天晚上过来拿。”   阮予邱无法,只得闷闷地“嗯”了一声,说他现在就过去。   挂断电话后,手机立刻来了短信,是许特助发来的地址。   阮予邱他看了一眼,换好衣服,出门打车。   影视城建在郊区,而许特助给的地址在市中心,距离本来就远,此时又赶上晚高峰,阮予邱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抵达。   到了园区门口,出租车也不让进,他只得自己下车,向门厅内的管理员报了名字,管理员打电话确认之后,才准许他进去。   虽然这里地段显示的是市区中心,但阮予邱走进去,却完全没有这种感觉,两边树木林立,中间道路宽敞,环境自然优美,旁边都是带有花园的独栋别墅,彼此之间隔得挺远,四周安谧。   照着手机上的门牌号,阮予邱一栋栋找过去,最后在一栋灰色别墅面前停了下来。   与周围装修复杂,色调辉煌的小洋房不同,这别墅占地就比别人大,一栋两层,整体灰黑色调,建筑线条干净利落,表面也没有别的装饰,但却绝对不会让人觉得敷衍粗糙,反而有种高级的美感。   只是在这昏暗天色下,显得有些冷清。   阮予邱走上前按了门铃,按了一次,无人响应,他又接着按。   按到第三次的时候,门才突然从里面被拉开。   江岂站在门口,身形高大,手握着门把手,目光低垂看向他。   他似乎才洗过澡,额前头发又粗又硬地支楞着,发尖还挂着水珠,身上穿着一身黑色家居服,长袖长裤,颈间的扣子依旧扣得死死的,没有露出一寸多余的皮肤。   他真的很高大,灯光将他的影子投下来,能遮住阮予邱,他剑眉微蹙,冷声道:“进来。”   说完就立即转身,向屋内走去。   挡在他面前的阴影消失,阮予邱睫毛微颤,低头跟了进去。   他进了屋,又将门轻轻带上,没关死。   屋内的风格和外面差不多,都是冷色调,家具倒都齐全,但装饰少得可怜,反正不像是经常居住的地方,没什么人气。   阮予邱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见江岂正一边拿着毛巾擦头发,一边往客厅走去。   他便也走近了一些,紧声问道:“东西在哪里?”   江岂在沙发上坐下,将微湿的毛巾扔在旁边,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直接打开了电脑,一边打字,一边状似随意地问:“声音怎么了?”   阮予邱的喉咙一直不舒服,一说话,声带就颤动得隐隐发痛。   他的感冒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嗓子一直哑着,说话的声音也紧,但他不想和江岂多说这事,便瓮声道:“感冒了。”   闻言,江岂突然嗤笑一声,淡淡说道:“一天到晚浑身都是毛病,你们剧组还敢用你?”   演戏这种事,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体力活,对演员的身体素质要求比较高,特别是一些动作戏。   以往在拍摄时,因为演员自己不注意,搞得身体病了痛了,开拍后不得不拖累剧组进程的不在少数,给全组人员都带来麻烦,别人还不好怪罪,只是下次会尽量避着点。   但阮予邱又不是这种。   “我不是自己感冒的,是拍戏要下水,”阮予邱皱着眉头辩解,下唇微微翘起,又补充道,“而且我也没有拖累剧组,我好好拍了。”   他又不是故意生病的,又没有要因病停拍,都有在好好赶进度了。   江岂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也不知道有没有相信他的解释,脸上一直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在盯着电脑片刻后,慢慢说道:“打戏受伤,下水感冒,拍个戏那么多事。”   他转头看着阮予邱,眼神带着一丝鄙弃,语气冷淡:“这么娇气,当什么演员?”   阮予邱兀自站在一旁,双手绞紧,被他说得脸上微微发热,却说不出话来。演员拍打戏、要下水,这都是常有的事情,但很少有人会像他一样,打戏全身都伤得显眼,下了水隔天就开始发热。   但他也有没有说什么啊,他不是都坚持下来了吗,凭什么还说他娇气,说他不能当演员?   阮予邱不服气,低着头站着那边不动,也不说话,咬着下唇,两颊微鼓,看起来有些委屈,也有些可怜。   江岂的目光早就回到了电脑上,也没有说话,客厅刹时安静下来,只有他快速敲击键盘的声响。   过了片刻,不知道是不是手中的邮件回完了,江岂又抬头看着他,顿了几秒,才动了动嘴唇,淡声道:“东西在库房,自己去拿。”   他下巴微抬,指了一个方向。   阮予邱站了一会儿,觉得自己有些傻,想说什么又说不出,也不想再看见江岂了,只想着拿完东西走人,因此立即便转过身,朝他指的方向走去。   那个方向只有一扇门,没上锁,阮予邱拧开门,走了进去。   江岂家大,库房也很气派,墙壁四周都摆着许多等高的柜子,有的存放只需常温储存的酒,有的存放茶叶,还有的放着阮予邱看不出品类的东西。这里明显有专人打理,物品存放整齐,柜子一排排立着,很有气势。   他家其他地方都是白光,库房这里的倒是有些昏暗的暖光,打在质地上乘的木制货柜上,更显格调。   阮予邱回忆着当时江母塞给他的东西,一行行货柜找下去,倒也费了点时间。那些补品、茶叶倒是都好拿,不一会儿他便都找齐了,只是一罐保养品让他犯了难。   不知道是不是专门存放的佣人认为,江先生肯定不会吃这种东西的,于是便毫不犹豫地将它放在了柜子的上层。   阮予邱不矮,176的个子,往上伸直了手臂也有两米多,可是仍然差了那么一点。   他踮起了脚尖,伸直手臂,费力地往上面够,可还是只能够到那层柜子的边缘,根本拿不到装保养品的罐子。   阮予邱提着气尝试了半天,还是够不着,便想着算了,先去别的地方找个□□再来拿。   灯光昏黄朦胧,正当他收回手臂,放平了脚尖时,鼻尖突然窜进一丝很淡的、很轻的沐浴露的味道。   阮予邱一愣,下一秒,背后突然传来了一阵温热。 第33章 新娘   背后的胸膛宽广,很轻易地笼罩住他,对方与他隔着距离,没有一寸皮肤与他相贴,但他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温热气息,还隐隐夹杂着浴后的湿润水汽。   阮予邱的大脑瞬间空白,等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猛然转过了身。   他被困在江岂的胸膛和货架之间,手足无措,仰头睁大了眼睛,呆呆望着江岂,而江岂也因为他突然的动作,低下了头。   昏黄的灯光下,阮予邱和他淡淡的目光对视,突然听到了自己胸腔的震动。   一声一声,很响,很快,很清晰。   然而此时,一个念头突然猝不及防地闯入了阮予邱的脑海:江岂有喜欢的人,他在等他。   阮予邱倏地怔住,下一秒,他不由自主地向旁边闪身,逃出了这个狭小暗昧的空间,却因动作太大,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柜子。   木制柜架发出震颤的声响,他惊慌地看过去。   还好货架自重大,抓地牢固,被突然撞到,也只轻微地震动了两下,便没什么反应了,也没有任何东西掉下来。   但江岂仍然皱紧了眉头,声音严厉了许多:“这么毛躁!不会看着点吗?”   阮予邱被他突然加大的音量吼得心脏一颤,随后又低着头站着,没说话。   他自己撞到的柜子,没什么辩解的,活该被骂。   脑子里这样想着,但脸上却鼓起了双颊,目光低垂,牙齿紧紧咬着下唇,明显是一副负了气的摸样。   他又不是故意的。   他不就是过来拿点东西吗,江岂凭什么说了他一次又说第二次,又是嫌他身体不好不能做演员,又是骂他毛毛躁躁不会看着点,他是什么都不会做吗?   又不是没有好好拍戏,又不是故意撞到架子的。   江岂凭什么要这样说他,凭什么有了喜欢的人还要叫他过来,凭什么要突然靠近他,凭什么要低头看他?   阮予邱正在气头上,脑子全是乱麻一样的问句,根本没有意识道,他的这些凭什么都没有丝毫逻辑。   此时江岂也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只看他像个木头桩子一样站着面前,瘦瘦小小的,低着头绞着手,看不清表情,但面上鼓鼓的,被骂之后,看起来委屈又可怜。   江岂喉咙紧了紧,好几秒没说话,随后声音比之前小了点,但依旧严厉:“别装可怜。”   之前故意在他面前露出淤青,今天又带着感冒来,现在又摆出这副样子,不就是想要故意装可怜,让他同情怜惜吗?   想多了。   江岂眉头拧紧,阮予邱这些停不下来的小动作搞得他心烦,他心里莫名升起一股燥意,干脆眼不见为净,冷声道:“拿了东西赶紧走。”   正好,阮予邱此时也不想再听他说半句话,闷着头一把夺过他手里的保养品,又回头拾起自己刚才找到的东西,紧绷着脸走出去,而后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江岂在库房站了半分钟,才出门去了厨房,给自己倒了杯冷水。   冰凉的冷水浸入脾肺,才稍稍抚平心里的那股燥热,他顿了片刻,走出厨房,望向玄关处。   阮予邱走得太急,也没有给他关上门。   江岂放下水杯,沉着脸走过去,要关上门的瞬间,又停顿了一下,拉开了些许。   浓浓夜色中,灰白路灯下,少年穿着单薄的短袖长裤,手里提着好几个袋子,背影瘦小,走得仓促又飞快,不一会儿就到了门口,站了片刻,又钻进了出租车。   直到出租车混入车流,消失在门口,江岂才垂下眼帘,轻轻关上了大门。   阮予邱回到了宿舍,哪怕手上这些东西知道是江母的好意,他此时也不太想看见,便全都一股脑地塞进了柜子里,没再管它们。   余下一周,阮予邱都在紧锣密鼓地拍戏中,有的时候有夜戏,还会经常留宿在剧组安排在影视基地附近的酒店里。   他的感冒彻底好了,嗓子也不再疼了,加上之前被江岂的话刺到,他拍得越发卖力,连导演也频频投来诧异地目光,问他是不是被什么刺激到了,怎么跟打了鸡血似的。   阮予邱摇摇头,只说想尽量演得好一点。   演员有这种觉悟,导演当然也高兴,抓紧了时间开拍。到了这时候,演员与演员之间,演员和导演之间都拍出了默契,李柯等人也不敢再搞事,众人配合得挺不错,拍摄进程加快了许多,至少之前慢下来得进度都赶上了。   这样一连好多天下来,根据剧本安排,阮予邱的戏份也拍得差不多了,除了后期部分需要补拍的镜头,就只剩最后一个场面了。   十七受命刺杀男主,却不小心误杀了他的小师弟,而后男主悲痛欲绝,狠狠将他反杀。   这是阮予邱在整部剧里的最后一个镜头,也是钟优最后一个场景。   按照原文剧情,小公子身死的画面,将会成为这部剧的名场面,而小公子这个角色,不仅成为了男主的白月光,也成为观众心中的意难平。   而作为杀死他的反派十七,自然是遭至了许多人的反感。   这是对男主的性格产生重大影响的情节,也是他至此黑化的关键契机,导演有心要将这个场面拍摄得动人心魄,因此也提前下了很多功夫。   不仅在剧本上和编剧来回琢磨了很多遍,分镜废稿都画了不少,而且,还邀请到了国内外知名的电影摄影大师——许映云,特地过来指导。   听到导演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阮予邱还有些惊讶,随即立刻反应过来,他听江衡说过,许映云是导演在电影学院读书时的老师,还时有夸奖他,关系应该不错,导演能把他邀请过来,也在情理之中。   但所有人仍然因为这个消息而振奋,尤其是导演,跟个要评优的学生似的,力求每个环节都尽善尽美。   在多次商讨和推敲后,导演确定这个场景的拍摄在夜晚进行,男主带着小师弟,去营救被魔族抓走的新嫁娘,经历重重险境,终于到了关押的地方。   男主大喜过望,匆匆上去救人时,才倏地发现,新嫁娘早就被掉了包,面前这个穿着红衣,带着面具的人,是专门来杀他的刺客。   而后,趁着他愣神的一瞬间,十七陡然跃起,红衣脱落,黑装劲发,一剑刺向了他。小师弟上前挡剑,被刺穿胸膛,鲜血浸透白衣,如晕染开来的红墨。   同时,他也一剑挑开了十七的面具,沉默的少年第一次露出了脸,瞳孔睁大的瞬间,被因愤怒而迸发出惊人力量的的男主一掌击飞,吐血身亡。   导演和编剧早就同意了阮予邱最初想要露脸的提议,他们给十七最初蒙面的原因设定为,因为他从小天资聪颖,武功高强,魔族首领有心将他作为刺客培养,但又因他相貌过于引人注目,实在不便于行事,所以不得不让他从小开始蒙面。   而最后,面具揭开,阮予邱的脸露出来,无疑让这一理由有了十足的说服力。   就是这场戏前一小段,阮予邱要穿着新娘的嫁衣,男扮女装,虽然现在这也是现在挺常见的场面,足够吸引眼球,但还是有部分男演员心里会膈应,尤其是对男爱豆来说,动不动就可能被女化,因此之前导演还特意问了阮予邱。   这场戏拍肯定是要拍的,问只是走个流程,就算阮予邱介意不拍,他也会用替身,只是内心还是希望阮予邱能够自己上,毕竟他的脸,他的身形,替身模仿不来。   好在阮予邱也没有让他失望,直接说可以来,没问题。   导演便放宽了心,让他可以先去服装组看看衣服,然后再去搞妆发,等都弄好了之后,直接来片场。   阮予邱点头,先去了服装组,一进屋最显眼的就是那件大红嫁衣,其次是旁边放着雪白长袍,那是钟优饰演的小师弟的衣服。   一个艳丽似火,一个纯洁如雪。   他走过去,上下看了这件红衣服好几眼,然后又抬起手摸了摸料子。   导演组这次是真的是上了心,服装做得毫不含糊,请了专人设计,用料都是上好的红色绸缎,凤穿牡丹图案上下贯穿衣身,都是用金线手工勾廓,衣摆宽大,边缘也勾绣着花型,丝毫不会觉得繁复赘厚,反而尽显辉煌大气。   阮予邱暗自惊叹,又侧头看了看,不仅有嫁衣,导演组还准备了红色头纱,薄薄的一层,朦朦胧胧的,连他的面具也是一贯的黑色了,而是黄金般的颜色,与嫁衣上的金线相呼应。   阮予邱又看了两眼,没说话。   不过是嫁衣而已,有什么不能穿的,演员应该是什么都能演的。   看完衣服后,他又去了化妆间。   还是之前那个小姑娘,她本来是专门负责阮予邱的妆发的,但无奈人家天生丽质,平时带着个面具也没有需求,所以她咸鱼了大半个月,基本在为其他化妆师打杂。   想不到到了最后,还给她来了个大的,她终于有机会大展身手,对着阮予邱的脸摩拳擦掌,还叫他不要紧张,肯定给他画得很好看。   阮予邱笑笑,说不紧张,随她弄。   因为是新娘妆,她画得大胆又仔细,认认真真地瞄眼线,勾花钿,不敢太浓也不能太淡,所以尽管阮予邱一动不动很配合,她也花了大半个小时才完工。   画完后,她叫阮予邱睁开眼睛。   阮予邱依言睁开,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也瞬间愣住了。   化妆师和他一起愣,片刻后,才轻声问道:“怎么样?”   “很好。”阮予邱扬起嘴角,笑了一笑。   化妆师小姑娘被他笑得微红了脸,连忙说道:“我,我再给你做头发吧。”   阮予邱点头,小姑娘便在他头上动作了起来。   因为还有打斗的场面,不方便带任何的头饰,所以他的妆发并不复杂,额前的头发全部往后梳,如乌瀑一样披散在身后,鬓边打了隐形的辫子固定,只留下两绺细发垂在胸前。   小姑娘手脚麻利,不一会儿便弄好了,阮予邱便又回到了服装间,换上他的戏服。   由于他还要穿着自己的一身黑衣,嫁衣又有些复杂,里面一层,外面还有个大红披风他琢磨了好一会,才堪堪穿好。   一出门,便见钟优正好从对面的房间出来。   他也是刚换上戏服,最后的这套衣服虽然也是白衣,但和他之前的并不相同,身上少了很多叮叮当当的装饰,反而增大了衣摆,加厚了衣料,看起来如同仙君下凡,有种纯洁素雅,不可侵犯的美。   这是他家破人亡后,重逢后的师兄见他穿得落魄,心下难受,特意花了大价钱给他买的。   钟优见到来人,一瞬间也怔愣住了。   阮予邱简单和他打了声招呼,他才反应过来,笑着应了句,两人一起向片场走去。   阮予邱这身衣服摆太大了,他走路有些不习惯,差一点就踩到衣服摔倒了,旁边的工作人员连忙上前,搀扶着他往外走去。   他们刚回到片场,就听到外面一阵喧闹。   并不是冲着他们的,而是门口的方向。   阮予邱心下了然,应该是许映云到了。   导演他们正在迎接,身旁的钟优也立即快步走上前去。   这么多人,也不缺他一个,况且他现在走路都不方便,这样想着,阮予邱便也没急着过去,只一手扶着工作人员,一手提着裙摆,低着头,小心地往前走。   走了一小段路,他再抬起头时,却突然和远处人群中,正静静凝望着他的目光对上了。 第34章 惊鸿   阮予邱脚步一顿,江岂怎么会在这里?   随后立即反应过来,江岂、袁诚还有许映云一起合作了好几部电影,被称为“铁三角”,据说也是从小就认识的,关系很不错,现在可能是陪朋友过来的。   思及此处,阮予邱也不再诧异,微微垂下了视线,避开江岂的目光,继续提着裙摆往前走。   此时导演一行人在门口和许映云打完招呼,正招呼着他们进来。   钟优看到江岂也跟着过来了,意外之喜,问好后连忙站定在他身边,脸上也一直挂着笑容,看导演拥簇着他们进去,便说道:“江哥,我带你进去吧。”   但他并没有得到回应,身旁的人也没有动作。   “江哥?”钟优疑惑地抬起头,见江岂根本没有在看他,而是将视线远远投向了别处。   他皱起眉,顺着江岂的视线看过去。   阮予邱一身大红嫁衣,满头黑发披散如瀑,脸上妆容精致,额间细钿如花,眼尾小痣若勾,红唇似血。   他正低头提着衣摆,在旁人的搀扶下,一步一步地走着,片刻后,似乎是觉得可以自己走了,他抬起头,微微侧身,对身旁的人说了句什么,然后脸上扬起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扶着他的人明显看呆了一瞬,随后才松开了手,退开了,他便两手拎起裙侧,自己慢慢往前面走。   钟优的眼神嘴角的笑容凝固,他收回视线,又侧头看向江岂,对方根本没注意到他,眼神一直放在前方那人身上。   他的眼神彻底暗了下去。   在众人走了好几步之后,江岂才默不作声,抬脚跟了上去。   导演因为是第一次导戏,又听说许映云回国了,便试着邀请他过来看看,只是试一试,没做多大期望,毕竟许映云也忙,但没想到,他不仅答应来了,现在竟然还带来了江岂。   一时间,片场来了两尊大神,导演兴奋得合不拢嘴,他是铁三角的忠实粉丝,整个影视城大部分人都是他们的粉丝,他之前在学校的时候,上过许映云的课,也偶尔见袁诚来接许映云,却从来没有机会近距离接触江岂。   没办法,就算是在影期间,非必要情况下,江岂也几乎不太出现在公众面前,当然他也不需要,只要他拍的电影出现在公众面前,热度就已经居高不下了。   导演连忙招呼着,许老师、江老师地叫着,叫人拿椅子,又自己去端茶水,激动得忙前忙后。   江岂没注意这些,也没说话,许映云摆手制止:“行啦,别跑来跑了,我们坐这儿就行,就是顺便过来看一下,帮你盯下拍摄,别紧张。今天拍哪一场戏?”   闻言,导演便停下了脚步,给他递上了剧本。   许映云接过剧本,却没有低头看,他目光望向不远处,眼前一亮。   导演跟着他看过去,便见阮予邱终于慢腾腾地走了过来,刚想开口介绍,却见许映云已经迈步走了过去。   “你是……阮予邱?”许映云看着他一身的装束,有些疑惑地问。   刚才导演那么大声,阮予邱也知道他是谁了,点头回答:“嗯,我是,许老师您好。”   许映云脸上立即就笑开了,他声音高昂,热情道:“别您啦,久仰大名,不用这么客气。”   他说久仰大名,阮予邱便顿时有些尴尬,以为是之前网上江岂送他被造谣成金主包养的那事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他才说听了他的名字,他干笑了一声,道:“久仰……”   许映云倒没有注意到这些,他对阮予邱似乎很感兴趣,兴冲冲地问道:“江岂他有没有——”   “许映云。”冷冷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打断了他的话,许映云抬头,见江岂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神里似乎还带着警告,声音低沉:“看不看剧本了。”   根本不是问句,凉飕飕的,许映云做了个“被冷到”的夸张表情,接着又转头对阮予邱笑道:“待会再和你聊。”   说完,他便回到了座位,拿着手里的剧本看了起来,看完后,他要导演先按原来的安排,试一下。   导演连忙应了,摆正了脸色,召集所有演员、灯光、摄影,准备开拍。   镜头的一开始,就是男主带着小师弟,匆匆杀到庭院内,见院中亭四周都被红红的薄纱笼罩着,里面似乎放着一张喜床,床上坐着个身穿嫁衣的女子。   满目皆是红色,夜风将薄纱轻轻吹起,隐约透出那女子的朦胧身姿,女子虽然背对着他们,但背影已然芳华绝代。   男主愣了一瞬,随即大喜,以为自己找到了遗失的新娘,让小师弟在门口好好等着,他这就去营救这名女子。   他快步跑过去,一把撩开帷幔,见那女子带着薄红头纱,他身为男子,不便靠得太近,便远远说道:“姑娘,你可以出来了,我带你回去见你的家人。”   可这姑娘像没有听见一般,不回应他,也没有半点动作,仿佛像个木头人一样。   男主的皱头皱了皱,再次喊道:“姑娘?”   还是没有回应,男主察觉到了异样,连忙大步上前,一把掀开了女子的头纱。   却见红纱下,一张带着金色面具的脸突然抬头看向他,眼神冰冷锐利,虽然这人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和下半张脸,但显然是个男人,根本不是他要救的新嫁娘!   男主面色惊滞,未等他反应过来,这人突然跃地而起,满身红衣褪下的同时,拔出了一柄银色长剑,直直向他刺了过来!   红色帷幕倏地破开,两个黑影冲了出来,一个长剑直指,一个连连后退。   逼到门口时,男主脚下一个不稳,眼见那柄闪着冷光的长剑就要刺向胸口,突然,一道白影闪了过来!   长剑刺穿面前人的身体,男主怔怔低头,见剑尖冷光不再,鲜红一片,正往下滴血。   片刻后,他才愣愣反应过来,小师弟替他挡了剑,小师弟被刺穿了。   巨大的惊惧袭来,男主猛地抬头,颈间青筋暴起,双目通红,看向已经被揭了面具,面露惊讶的人,止不住一掌拍了出去。   黑色的身影飞出去,倒地身亡,同时,男主面前的白衣人也支撑不住,往下倒去,他连忙上前扶住,目眦欲裂:“师弟!”   “卡!”   导演做了个停的手势,随即立刻跑到许映云身边,急忙问道:“怎么样?有没有什么要改的?”   这个场景他其实排演了好几遍,这次演员的动作、神态、走位都到位,但他心里就是隐隐觉得,少了点什么,还可以更好,因此更加期待许映云的点评。   许映云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他笑了笑,柔声道:“等演员都过来了再说吧。”   阮予邱从地上爬起来,他刚刚被猛地摔倒在地,虽然地上已经提前放了软垫,这个动作也提前演练过多次,但毕竟是实打实地摔,他身体被震地一疼,好几秒才缓和过来。   他整个背都是麻的,抬起头看向导演那边,见男主和钟优已经到了,又不小心瞥见,江岂的目光似乎放在他身上。   阮予邱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他抿唇低下头,走路的速度都快了起来。   他憋着一口气,不想让江岂觉得自己摔一下就受不了了,觉得他吃不了苦,做不了演员。   他明明可以的。   等主演都过来了,许映云道了句辛苦了,才笑着问他们:“刚才拍的时候,有没有觉得不对,或者比较麻烦的地方?”   三人思忖片刻,阮予邱先开了口:“衣服不好脱,我解了了半天才从里面钻出来。”   “对,我在那等了你挺长时间,惊讶得太久了,”男主跟着附和,又补充,“还有我们杀出亭子的时候,你一身黑,在夜里我都看不太清,就剑还亮着。”   许映云点点头,转头看向钟优:“那你呢?”   “我没什么,都可以配合,”钟优笑得温顺,顿了一秒又说道,“非要说的话,剑刺得太猛了,胸口震得疼。”   “小邱下回下手轻点,下手不要那么猛。”导演接话,朝阮予邱说了一句,然后又看向许映云,等待他的下文。   许映云朝他笑笑,赞扬道:“可以啊小魏,拍得很不错,没把我以前教的东西给丢掉,第一次拍成这样,有大导的潜质啊!”   要说导演没有期待许映云的夸奖,那肯定也是骗人的,但真的听到他这样说,导演又忍不住微微红了脸,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说道:“还有很多要学的地方,这个镜头我总觉得还可以更好一点……”   “很不错了,真的,”许映云再次肯定,随后说道,“要是画面还想再震撼一点,为什么不让他直接穿嫁衣呢?”他指向阮予邱。   “省的他还得脱半天,脱完了之后,和男主都是黑衣,画面不够有冲击感,不如一红一黑一白。”许映云说完,又问道,“不过我没看你完整剧本,这样影响剧情人设吗?”   导演一愣,摇了摇头:“不影响,但我怕显得拖沓……”   他说道一半,便停下了话头,低头忖思几秒后,定下心来:“行,就按您说得拍一遍,小邱,直接穿,没问题吧?”   阮予邱摇头,反正这身衣服都穿在身上了,直接穿和里面有件黑衣服区别不大,而且行动起来更利索。   导演说了句“好”,又笑着问旁边的江岂:“江神有没有什么要指点的?”   江岂人都来了,说不定对他们这个剧组挺感兴趣,他自己演技那么牛逼,保不准也愿意为演员们指点一二。   导演这么一说,其他人便都先江岂看了过去,阮予邱也不例外,但他只瞟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照江岂的性格,哪里会愿意指导别人,估计半句话都不会多说。   但这次他却想错了,江岂不仅真的开口指点了,指点的人还是他。   “最后的表情太空了,”江岂看着阮予邱,声音没有什么起伏,“这是你这个人物死前最后一刻,想想他的一生。”   阮予邱怔住,抬头望向他。   江岂竟然愿意指点他,之前不是说,他不能当演员吗?   他还来不及多想,便被导演打了岔:“江神说得有道理,我只注意打戏了,神情疏忽了,江神还有什么吗?”   江岂却没有再说话了,摇了摇头。   “好,谢谢江神,小邱你跟我来,我跟你说说……”导演说着就往前面走去。   阮予邱跟上了导演的步伐,走之前他又看了一眼江岂。   对方面色冷淡,也没看他。   或许是因为他问题最大,演的最不好,江岂才只说他的。   导演又拉着阮予邱讲了一下十七这个人物的性格,教他怎么表现,阮予邱理解得很快,导演便要他们抓紧时间换衣服、补妆了。   之前拍的时候做了防护措施,衣服都还是干净的,阮予邱这回贴身穿上,才突然觉得有些微微别扭。   他没有穿过女装,更别说嫁衣了。   他脸上染了层红,脖子也红,好在红色薄纱罩上,别人什么都看不见。   出去的时候,看见工作人员在他要摔倒的地方扑东西,好像是在加软垫,阮予邱看了一眼,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许映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监视器前,可能是好久没有摸过这些设备,想要体验一把,正兴致勃勃地指挥摄影安排机位,江岂安静地站在他身后,目光却不在监视器上。   等一切都安排好后,他让阮予邱再次坐在院中亭中间的床上,扯下四周的红色纱帘。   但在机器开拍前,他盯着屏幕里的画面,突然眉心微蹙,默了数秒后,突然朝亭子方向喊道:“阮予邱,披风脱下来一点,露个肩。”   闻言,红纱后的背影明显一顿。   “许映云。”江岂皱眉,低头看着监视器前的人,声音严厉。   “别叫别叫,这样画面更美。”许映云头都没回,解释完一句就继续盯着屏幕。   江岂眉头拧的更紧,张嘴还想说话,却突然见不远处的人有了动作。   火红薄纱扬风轻飘,亭心影影绰绰,嫁衣上的金丝凤凰隐隐约约,少年手腕细白如凝脂,手指轻轻抓住衣襟边缘,慢慢向下褪去。   红纱朦胧,肩影暗昧,满目旖旎。   江岂刹时没了声音。 第35章 夸奖   他看他端坐大红喜床,衣衫轻褪,圆肩半露。   看他贸然揭了头纱,红色暖光下一张带着金色面具的脸,眼神清冷又绸缪。   看他长剑出鞘,如一只惊起的火红凤凰,从纱影中冲了出来,在寂静的夜色中,翩然又惊绝。   看他金色面具被挑开,一双桃花眼缱绻媚惑,眼下痣妖娆多情,眼尾却天真圆润,仿佛不知为何突然露了相貌,眼神里皆是茫然。   看着他无所适从之际,被一掌击中,像一只被扔弃的败蝶,火红的身影在夜色里轻轻划出弧线,又重重跌落在地。   看他躺在地上,红唇似血又染血,眼神空茫而非空,懵懂如孩童,随后睫羽微颤,眼帘轻阖,这一生也不过如此。   面具落地,十七身死。   片场死寂。   不知道过了多久,导演才暗暗吞下口水,叫道:“卡!”   听见声响,阮予邱睁开了眼睛,旁边的工作人员也反应过来,赶紧上前扶他站起来。   导演都来不及去看监视器的回放,径直跑到许映云身边,激动道:“太美了,太美了!这绝对是电影级别的美感!许老师太牛了!”   许映云笑笑,倒也没客套,说道:“还不错。”   “哪里还不错,简直是顶牛逼!”导演兴奋道,说完又立刻转身喊,“阮予邱钟优快,快过来一下!”   阮予邱和远处的钟优对视一眼,两人一大红一纯白,身上都带着伤,嘴角都流着血,没说话,向导演的方向走去。   “演得太棒了!这绝对是你们在这部剧里最美的一个镜头,绝对是名场面!”   他们还没走近,导演就笑呵呵道,“你们俩都快杀青了,我也不藏着掖着了,你们的演技都出乎我的意料,打我脸了!”   他对流量明星有阴影,本以为这些人过来只能搞噱头带热度,对其他的根本没作指望,结果没有想到,本剧到目前为止最好的镜头就是他们呈现的!   闻言,阮予邱和钟优都笑了,钟优笑得和煦:“谢谢导演夸奖,是导演指导得好。”   “你们自己悟性也高,画面出来真的惊呆我了!”导演说完,又加重了语气,“尤其是阮予邱。”   阮予邱嘴边的血浆有点黏,又不好用衣服擦,正想着道谢后去拿点纸巾,没想到又被导演点了名。   “哎,我以前洗脑包吃多了,还以为你演戏就是玩票,来片场就是来当大爷的,”导演想起自己之前的种种夸张行为,不由得也笑了起来,“就是没想到,你真的来认真演戏的。”   “我以前看走眼了,你演得很不错。”他说道。   说完,他又赶紧拉着阮予邱,转身看向许映云和江岂,语气诚恳:“小邱真的很不错,打戏水戏从来都不喊累,摔伤了感冒发烧也没说停工,硬扛着拍完,真的不容易,演技也明显提高很多,是个有潜力的演员。”   他特意向江岂和许映云说这一番话,是有私心的,这么多天下来,他真心觉得阮予邱是个不错的苗子,性格也挺好的,自己以前的偏见太多了,也知道江岂他们对他或许也有一些偏见,想为他说说好话。   但他这么一说,被他突然拉着的阮予邱,却瞬间有些懵圈,随即脸上隐隐发热。   江岂之前还说,他动不动就受伤,说剧组不敢用他,说他做不了演员,现在导演不仅说他肯吃苦,没有拖累剧组进度,还说他是个有潜力演员!   阮予邱心里升起一股奇异的肿胀,一身隆重嫁衣下的腰都挺直了些,下巴微微抬起,眼神瞟向江岂。   听见没有?   我不是你说的那个样子。   我也可以做一个好演员的。   江岂低头看着他的眼神,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喉咙却突然有些干渴。   阮予邱被夸奖得有些脸红,眼睛却很亮很亮,像只被肯定了的小兽,骄傲地扬起来头,似在向他证明,他可以的。   又像是在等待他的一句承认。   江岂的喉结动了动,声音低磁:“演得不错。”   他说完,这张骄傲的小脸又突然换了表情,很惊讶的样子,诧异地看着他半秒,又突然移开了目光。   江岂眉心微微蹙起,不是要他肯定吗?   他肯定了,不应该说一句谢谢吗?   阮予邱不知道江岂在等着他的道谢,他只知道,听到那声“不错”时,他的心跳好像漏了一拍。   他应当是想要证明自己,打脸江岂之前的话的,可是当江岂真的说出了那句话,真的肯定了他,他又觉得,胸口有些涩涩的。   不只有涩,很复杂的感觉,阮予邱形容不出来。   他的情感经历太贫乏了,在以前的世界里基本没有,来到这里之后,也只有他的妈妈和江母带着他的温暖感觉,但这些,都完全不足以面对现在的情况。   太奇怪了。   他想不明白,只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面对江岂了。   阮予邱轻轻甩了一下头,他一贯会将想不通的事情先放在一边,这次也一样。   导演又拉着他们说了很多话,许映云偶尔笑着回两句,钟优也会搭话,江岂不会,他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阮予邱也没有再看他。   许久后,导演终于放过了他们,简单祝他们杀青快乐,又说后面有些镜头可能还需要补拍,后续再通知,现在赶紧先去换衣服卸妆,回去好好休息。   阮予邱应了,低着头回到试衣间,换下了一身火红嫁衣,又去了化妆间,让化妆师帮他卸妆。   化妆师小姑娘先替他摘了头套,用发圈将他额前的头发扎起来,才去拿棉片沾卸妆水,在他脸上擦拭。   他的妆看起来并不过分浓厚,刚刚好的样子,但实际上,化妆师给他叠加了好多层,还有些地方又描又勾的,画的时候费力,卸的时候也不轻松。   等化妆师终于给他卸完了脸上的粉底时,化妆间的房门突然被推开了。   他们拍的是夜戏,主演只有三人在场,而男主和钟优都不和他一个化妆间,现在一般不会有人过来。   化妆师正在给他卸眼妆,阮予邱不方便转头,只挪着眼珠侧目,看的范围有限,等人走进了,他才发现,进来的是许映云和江岂。   他突然和江岂对上视线,心里一紧,眼睛眨了好几下。   “别眨别眨,让我把你眼妆先融掉。”化妆师说着,就拿着两片沾有卸妆水的棉片,压在了阮予邱的眼皮上。   阮予邱眼前一片漆黑。   但还能听得见,他听到许映云笑了一声,说道:“别慌,我们就是来和你说说话,你先卸着吧,听着就好。”   说完,他仿佛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事,再次笑道:“你这个发型还挺可爱的。”   接着阮予邱便感觉到自己头上的小揪揪被捏了一下。   他知道是许映云,不是江岂,但想到江岂可能正看着,还是免不了红了耳廓。   “嗯。”阮予邱小声应了一下,问道,“有什么事吗?”   许映云似乎自己找了把椅子,在他旁边坐下了,声音清亮:“我今天也是顺便过来看看演员的,你演得不错,形象也好,感觉有个角色挺适合你的,有没有兴趣?”   闻言,阮予邱一愣,身体下意识向前倾了些许,又被化妆师连忙制止:“别动,马上就好了。”   他只得又坐了回去,但心里依然兴奋,忙问道:“是你们正在筹备的新电影吗?”   他说的“你们”,指的是袁诚、许映云和江岂,谁都知道他们三个常在一起拍电影,最近又有很多传言,说他们正在筹备又一部现象级大电影。   现在许映云这样说,说明传言是真的吗?他们真的要拍电影?江岂真的要复出?   阮予邱心里腾起小火苗,正打算烧起来,就被许映云给浇灭了,他笑道:“不是,我们最近没打算开拍。”   说完又顿了一下,调侃道:“江大少爷人忙事多,不肯下凡,我们到哪儿去找主角?是我师弟打算拍的电影。”   “别乱说。”淡淡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阮予邱眉心微动,感觉到江岂在他侧后边方向,离得不远。   “哦……”他低声应道,不是他们要拍新电影,他便平静了许多,这时化妆师也将他眼睛上的棉片拿开了,他眼前亮堂,见许映云果然坐在他旁边,江岂站在他身侧。   阮予邱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说道:“您的师弟是……?”   “龚泉。”许映云笑道,“也是新人导演,第一部 戏,但他能力不错,我看了剧本,也挺好,有个角色挺适合你的。”   闻言,阮予邱睁大了眼睛。   龚泉,他听说过的,在原本的世界线里,原主就是出演了龚泉的电影,才获得了新人奖,拿到了演艺生涯的第一个影帝。   而这,也是系统说的,他在事业上要达到的高度。   按照原小说发展,阮予邱形势一片大好,演技也受到众人好评,早就收到了来自龚泉的橄榄枝,这时候基本已经确定了由他出演其中一个角色。   但换了一世,阮予邱被全网黑、万人嫌,直到现在,他也没有收到有关这部电影的任何消息,原本以为,他肯定已经错过了这部电影,要拿到影帝,日后可能还要费一番功夫。   却没想到,兜兜转转,竟然又碰上了。   “是……《落日》吗?”   “你知道?”许映云挑眉地看向他。   阮予邱点头:“嗯,在网上看到过消息,我很喜欢那个故事。”   他没有说谎,他的确上网查过,虽然只能看个概要,但他的确被故事所吸引,还特地去查了有没有试镜的可能。   但很可惜,落日剧组那时没有公开选角,他才以为早就选好了人。   听他这么说,许映云嘴角扬了起来,轻快道:“那就好办了,他们有个角色一直没定下人,让我帮忙看看,我觉得你可以去试试。”   “真的吗?现在还可以去试镜吗?”阮予邱问。   “当然可以,他们正在安排呢,我把你推给选角导演。”许映云说完,拿出了手机:“给我个联系方式。”   阮予邱连忙应了,在口袋里四处找了手机,但摸了半天没摸到,他这才想起来,他开拍之前把手机交给了工作人员,下戏后就直接过来了,手机根本不在身边。   “没带啊?”许映云理解道,“那报个号码吧,我加你微信。”   阮予邱看着正等待着的许映云,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他没特意记过自己的号码。   他想了片刻,也没记起来完整号码,正打算和许映云说一声,然后去找工作人员要手机,然后再回来。   但他还没张嘴,侧上方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发你了,自己看。”江岂说道。   阮予邱一愣。   许映云“哦”了一声,随即把手机举到他面前,问:“是这个吗?”   他低下头,看着屏幕上的一串数字,脑袋上下点了一下。   “行,我加你了,你记得通过。”许映云发送了申请,说道,“试镜听说还要大半个月,你到时候直接和选角导演联系。”   阮予邱答了声“好“,又礼貌地朝许映云道了谢,但脑子里一直在想的是,江岂怎么会有他的电话号码?   之前不都是许特助和他联系吗?他什么时候保存了自己的号码?   还是他刚才找许助理要的?也有可能,于助理都是24小时待机的,老板问,他肯定能立即回复。   这样想着,但他还是忍不住,视线上瞟,瞄了江岂一眼。   却似乎正好碰上江岂低头,两人视线对撞,江岂立即转开了头。   阮予邱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又上来了。   “那没什么事了,我们回去了,一起吧。”许映云站起身,又突然瞟了一眼江岂,回头笑道:“听说你和江岂顺路,正好。”   他可没少看八卦,之前还追问过为什么江岂要亲自送阮予邱回家,江家又不是没车了,结果被江岂一句“顺路”搪塞了去。   好嘛,顺路,干脆在他眼皮底下再顺一次,他倒要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许映云原以为阮予邱肯定会欣然同意,毕竟他也听说了不少他赖着江岂的传闻,但没有想到,阮予邱顿了一瞬后,摇了摇头。   “谢谢,不用了……你们先回去吧。”阮予邱小声地拒绝道。   “为什么?”许映云诧异,”你们公司的车还在?应该早走了吧?”   听他问话,阮予邱有些不自在地舔了一下嘴唇,公司的车确实是早回去了,他一般拍夜戏,都不会让别人等着他,就住剧组的酒店了。   “我住剧组酒店,今天不回去了。”阮予邱连忙说道。   “还住剧组?不是都杀青了吗?”许映云问。   “嗯……我明天再走。”阮予邱还是摇头,又觉得拒绝得太过明显了,低头补充道,“……还有东西要收拾。”   见他不肯松口,许映云也看出点什么了,冲江岂轻微地挑了一下眉。   江岂面色冷硬,看不出什么情绪。   “行,那你好好收拾,我们先走了。”许映云收回目光,笑着和阮予邱摆摆手,“下次有机会再见。”   阮予邱点头,和他说了再见,正要看向江岂时,却见对方突然转了身。   江岂没给他一个眼神,率先迈开了步子,大步向外走去。   许映云连忙跟了上去。   -   车上。   许映云坐在副驾驶,偷偷瞄着江岂拧紧了就没有松下了的眉心,片刻后,试探地问:“你在生气?”   江岂脸色冷下一度:“没有。”   说是没有,但许映云看他这副样子,心里果断下了结论,他不解,身子往后一躺,问道:“你生什么气啊大少爷,不是你自己要跟着我来的吗?人也见了,你气什么,气人家没跟你回去?”   “你叫我来的。”江岂沉声纠正。   “我就是随口一说,哪想到你真的要来,”许映云耸了下肩,下一刻又八卦地凑了上来,“不过你和那小孩到底怎么回事?又是上综艺又是帮忙澄清,你和他有戏?”   闻言,江岂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嘴角不屑:“不可能。”   “别这样说嘛,可不可能的以后再看。”许映云说完,又疑惑道,“但不是说他很喜欢你吗,今天怎么都没和你说话,你终于惹着人家了?”   他说完便见江岂的脸更黑了,顿了一秒后,只对他前一句话做出了回应,态度恶劣:“说了不可能,再问下车。”   “怎么这样!”许映云瞪大了眼睛叫道,随后忿忿道,“你这脾气,活该人家躲着你!”   他说完又翻了个白眼,懒得再从江岂这个活阎王这里八卦出什么,自己玩手机去了。   江岂也没管他,他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面色冷硬。   躲着他?   阮予邱怎么会躲着他,他这样的人,找到了机会,扒上来还来不及。   他不过是来看看,什么样的剧组会用这种娇滴滴吃不了苦的人。   脑海中浮现出红纱遮掩下,阮予邱穿着嫁衣的背影。   江岂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眉心更加紧蹙。   打扮成这样,故意不和他说话,还假装不肯坐他的车,却总在背地里偷偷看他。   江岂轻嗤一声,不过又是在玩些小手段罢了。 第36章 生日   阮予邱卸完妆,回酒店的时候收到了许映云发来的名片,他立刻点了添加好友。   对方同意得很快,几秒后发来了消息:【你好,我是《落日》的选角导演吴庆,许老师让我加你,大力推荐你来试镜呢,请问您是何方神圣?[呲牙]】   阮予邱在对话框输入自己的姓名。   发送前,他手指顿了顿,怕人觉得自己不够热情,便也学着导演,在后面加了个表情:【您好,我是阮予邱[微笑]】   聊天框突然没有任何动静了。   等了近十分钟,对面都没有回消息,他以为导演手头临时有事,便也没再干坐着,放下手机先去洗澡了。   等他快要睡下的时候,微信才终于有了提示。   【……好的,试镜预计在十月份,具体时间到时候再通知你,行吗?】   看到能去试镜,阮予邱的嘴角扬起小小的弧度,快速打字:【好的,谢谢[微笑]】   【不用,毕竟是许老师推荐的……】   话虽如此,但阮予邱还是再次道了谢,才放下手机。   这一天折腾下来,又是摔又是打,身体和情绪都严重超支,他明明已经很累了,但睡下去,还是做了一晚上的梦。   梦里都是江岂说他演得不错的画面,还有他转身离开的背影。   脑袋似乎被填满了,又似乎什么都没有,阮予邱紧闭双眼,在床上躺了许久。   他实在睡不着了,便早早起床回了宿舍,进屋的时候,碰巧和正要出门的于晓磊打了个照面。   于晓磊的戏份还没有拍完,他演的二师弟别的没有,就是跟在男主身后,活得时间比较长,因此还有近一周才能杀青。   他正泡着咖啡打哈欠,就看到阮予邱推门进来了,便眯着眼睛打了声招呼:“怎么这么早回来?都拍完了?”   阮予邱放下双肩包,看于晓磊打哈欠,一晚上没睡好的他没忍住也跟着打了一个,声音带着困意:“嗯,还有几个镜头过两天再补。”   “真好,我今天晚上还拍大夜,太惨了。”于晓磊苦着脸悲伤道,又问阮予邱,“那你接下来干嘛啊?应该没谁找你接通告了吧。这么闲,你要去准备舞台吗?”   说完,没等人回答,他就自己先笑了,摆手:“算了,你还是别去了,我怕去了韩鸣被你气死。”   “怎么了?”阮予邱眉头微挑,有些不服气,但他回想了原主之前的两次舞台,只得咽下了这口气,勉强为自己辩驳,“……我好歹舞蹈不错吧。”   原主出道的时候,靠的就是颜值和舞蹈,至于别的……   “拉倒吧!”于晓磊无情大笑,“你后来跳的那舞还好意思说?再说了,光跳舞好有什么用,一开嗓就跟外星人似的,调跑得妈都找不到你了,去年就是因为你这诡异音感,我们还被Bingo那群傻逼嘲讽……”   说到这里,他手上动作顿了一下,突然问:“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你生日是不是快到了?”   阮予邱被他一顿嘲笑,脸色好不起来,语气也不冷不热:“我谢谢您还记得。”   “嗐,主要是去年你生日就是我们第一个舞台,老子激动死了,结果还他妈被公开嘲讽,我可不得记着嘛。”于晓磊喝了一口咖啡忿忿地说,说完又看向阮予邱几秒,幽幽补充道,“那个时候你还在装乖,把我们骗得死死的,后来才知道你还有另外一副面孔。”   他说的是五等份刚成立不久的舞台,那时候阮予邱白白嫩嫩的,人也正常,很讨人喜欢,和后来作天作地,净干傻逼事的人完全是两个样子。   想到这里,于晓磊便有些感叹,阮予邱这人真是,动不动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以前伪装的太好了!完全让人看不出来是个傻逼。   好在他现在安分了一点,虽说指不定什么时候再发疯,但目前至少看起来正常,人也没之前那么怪了,挺好相处的。   本着防止阮予邱再次搞事,连累到他初衷,于晓磊觉得自己要时刻盯着他,便问:“你生日打算怎么过?有什么想法吗?”   “队长他们挺忙的,估计不能过来,我那天正好杀青,可以勉为其难陪你一下。”他说道。   阮予邱乜了他一眼,想说用不着,他不过生日,但话到嘴边,突然又想起了江母之前说的话,便突然改了口:“……做我想做的事情吧。”   于晓磊看向他片刻,目光渐渐警惕起来:“你想做什么?”   他这么问,阮予邱一愣,又回答不出来了。   他其实没有什么特别想去做的事情,他来到这个世界,除去系统交给他的任务,还有妈妈和江母以外,并没有和其他人,或着事,建立过很深的联系。   江母和妈妈都不在身边,任务对象……   脑海里浮现江岂冷冷看向他的眼神,阮予邱轻轻甩了甩头,将他抛出脑海。   任务对象让他心烦,他暂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那去干什么呢?阮予邱正经过生日的经历太少了,他看别人都是要吃蛋糕、许愿的,便想说,这样也可以。   但看于晓磊的眼神,他直觉说出去会被笑话。   “做什么到时候就想到了,今天又不过。”阮予邱搪塞道,又催于晓磊,“你还不出门,上午没戏?”   “有啊,十点。”于晓磊随口回答,放下咖啡杯,低头看了一下表,“卧槽!怎么跟你说了那么久,我要来不及了我的妈,走了走了。”   他连忙背上包,匆匆跑向门外,关门前又喊道:“你快想想到时候干点什么,我好久没出去了,一定要玩个痛快!”   人都跑远了,声音还在喊。   阮予邱轻笑一声,也没再多想这件事,到了那天可能就知道了。   他回到房间,把自己的东西收好,又打开冰箱吃了点面包,填饱肚子后,拨通了张姐的电话。   他刚刚杀青,肯定要给经纪人先报备,万一张姐给他接了什么活动,他还得统筹一下。   但事实证明,没有万一,就像于晓磊说的,就这个风评了,还有哪个品牌敢来找他?   张姐敷衍地祝他杀青快乐,让他把剩下的镜头补拍完后,就好好休息一阵,之后再去找韩鸣。   重点嘱咐他用心把舞台搞一搞,不要像上次一样,跳得跟个鬼似的,又被其他男团笑话,还被网友群嘲。   她和于晓磊说的不是同一件事,是半年前五等份的一个舞台,阮予邱唱的恐怖也就算了,一向见长的舞蹈也跳得稀烂,与其他专业男团相比,简直垮掉,他们团因此被嘲了好一阵,而他自己也落下了“团内毒瘤”的恶名。   张姐知道,他不是没有实力,就是脑子跟拧着了似的,完全不上道,现在好歹人正常了点,希望他能好好练,不要为团队拖后腿,也多少为自己扳回点印象分。   阮予邱知道张姐是为他好,乖乖应了,说过两天就去会韩鸣那看看。   说完后,他迟疑了一瞬,还是告诉张姐,他要去参加《落日》的试镜。   “落日?”电话里的张姐反问,随后说道,“我听说过,又是新人导演,但他们不是不公开选角吗?你去哪里参加?”   没等阮予邱回答,她又继续道:“这和《无妄》可不一样,不是咱们公司自制的,我手上也没有这种资源,可没办法帮你搞到试镜名额。”   “不用,我和他们选角导演联系了,可以去参加试镜。”阮予邱说。   闻言,张姐惊讶了一瞬,随即自己想通了,阮予邱家世也不一般,哪怕他现在在圈内处境艰难,但要搞个试镜名额,或许还是可以的。   她根本没有往许映云那个方向想。   知道阮予邱不喜欢谈家事,张姐便也没多问,只再次给他打预防针:“他们那导演我也听说了,导二代,人比较傲,也不缺钱,估计还得看你自己的能力,你要有心理准备。”   不是他对阮予邱不自信,近些天她也听了不少《无妄》导演对他的好评,对他的演技有了进步这点是很欣慰,但是,网剧和电影,差的还是太多了。   阮予邱从没上过大荧屏、没有经验不说,他的演技能不能入了龚泉的眼就是个大问题,更别提他现在的风评依旧没有好转很多,不是非他不可的话,剧组大概率会选择形象更好的演员。   张姐自己觉得这事没什么希望,但过去试试镜也好,攒点经验,因此也没多说,只要阮予邱放平心态,正常发挥就好,公司对他也不会有什么限制,把双方之前签下的任务都完成了,等合约一到期,一别两宽。   阮予邱听进去了,认真地应了,随后便挂断了电话。   《落日》剧组并没有给试镜演员剧本,试的就是演员的临场发挥和自己对角色的理解,因此阮予邱看了好几遍网上的零星消息后,也没什么好看的了,只等导演到时候通知。   在家休息了一天,他又回到了无妄剧组,把之前需要补拍的镜头都拍完了,才算是正式杀青。   因为别的演员还要拍摄,弄什么杀青仪式也不合适,导演只简单地嘱咐他以后好好拍戏,联系方式都有,有机会以后再合作。   阮予邱笑着点头,感谢导演这段时间的照顾与指导,导演摆摆手,没说什么。   戏拍完后,他听了张姐的话,特地去了韩鸣的工作室,韩鸣不愧是公司重点栽培的苗苗,光工作室占了半层楼,录歌室舞蹈室都配套齐全,各类乐器也一应俱全,看起来就是搞创作的。   韩鸣本来就话少,看见他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先给他听了一小段新歌的demo,阮予邱听着听着,就要跟着小声地哼唱。   结果一个音都还没发出来,就被韩鸣冷声遏制住了:“别唱。”   阮予邱只得作罢,他和原主一样,天生音乐细胞为零,唱歌没有一个音在调子上,这对歌曲创作者来说,无疑是折磨。   他无意折磨别人,对歌曲创造了解的也不多,只知道听着悦耳,便也不能有什么异议,转头去了舞蹈室。   到这里阮予邱就如鱼得水多了,他虽然早早放弃了唱歌这门课程,但舞蹈还是学了挺久的,基本功都在,哪怕舞种不同,他多少也能跟得上。   于是接下来好几天,他便呆在舞蹈室里,新歌的编舞还没有出来,他便练习旧歌的舞,毕竟到时候打歌,都是要表演的,总不能再扯后腿。   等到他学完了五等份第一首歌的舞蹈,他的生日也到了。   于晓磊上午杀青了,回宿舍睡了一下午,晚上精神焕发,拉着阮予邱兴奋道:“你想好生日怎么过了吗?没有对吧?那太好了!我们去酒吧!” 第37章 恋爱   “男主哥哥今天早上给我推荐了一家,你看你看,”于晓磊把手机图片凑到阮予邱脸上,“环境不错吧,私密性超好,完全不用担心被狗仔偷拍!”   阮予邱抬眼看去,图片上是从酒吧入口处往里面拍摄,和其他喧闹嘈杂的店不同,这家店整体木质色调,环境清幽,灯光昏黄,卡座之间相互隔开,互不打扰,从图片上就能感受到安谧与格调。   “看起来就很高级对不对,而且我查了,安保特别到位,一般人进不去,不会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人,特别适合我们这种小白。”   于晓磊兴冲冲地说完,又连忙补充道:“是适合你这种小白,我只是去得比较少。”   阮予邱没理他后面的话,问了关键问题:“一般人进不去,那我们怎么进去?”   “哼哼,”于晓磊得意地笑了,他就等着这句话呢,闻言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金色的卡片,“怎么样?看到了吧,金卡。”   “男主哥哥给我的,他忙着拍戏没时间去,说让我随便用。”于晓磊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而且还有券,有券不用无耻,我们去用吧!”   阮予邱抿了一下唇,有些迟疑。   他不是没有喝过酒,只是每次都是在酒会或者品酒课上,浅尝辄止,还从来没有去过酒吧,而且他的酒量好像也不太好,上次就是好友带他去派对,他喝醉了,结果穿到了这里……   见他面露犹豫,于晓磊忙劝道:“今天你生日啊,还不放松一下!我看你最近跟个陀螺似的,心情也不好,来吧,小酒一喝,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阮予邱被他的语气逗得一笑,暗暗有些诧异,于晓磊看着大大咧咧的,其实心很细,这几天两人见面并不多,却还能看出来他心情不太好。   他的确有些烦心,哪怕他真的已经尽力不去想了,可是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或许在他练舞的间隙,或许在他回宿舍的车上,江岂总会擅自闯进他的脑海。   总是些零零碎碎的片段,比如在江家,江衡和他说那句话时,江岂站在门口的寂寥背影,又比如在化妆间,江岂发了他的号码,低头和他对上视线,又瞬间移开的画面,很多很多,在他的脑海盘旋打转。   这些画面又会引起他的心情波动,有的时候很好,有的时候又莫名很差,他去搜索引擎上查了应该如何调节,有人回答,运动或许能有改善。   于是阮予邱就去运动了,天天按时去舞蹈室打卡,跳得浑身发软,发现的确有一定成效,但效果维持的时间并不长。   一醉解千愁,酒是一个好方法,也有回答这样写。   看他表情略有松动,于晓磊连忙继续道:“过生日嘛,不就是开心最重要吗!忘记烦恼难道不是你最想的做吗?”   阮予邱眉心微蹙,是他想做的事情。   “来吧朋友,放纵一次,生日就该就做你最想做的事!”   “我不能喝太多酒……”   “没关系,又不会强制你喝,”于晓磊像个推销员,还能拿金牌业绩的那种,一边保证一边洗脑,“放心,我打听过了,人家高端酒吧,不干灌酒这种事,你想喝多少喝多少,重点在于忘记烦恼,重获快乐!”   阮予邱笑了,反正也没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干,上午和妈妈打电话时,妈妈也说只要他开心就好,既然本来不那么开心,生日就应该去找点开心的事。   他这边刚点头,于晓磊就立即笑开了花,赶紧催他上楼换衣服,不一会儿,两人就各自戴好了帽子口罩,一起去了酒吧所在的地址。   路程并不远,晚上堵车也还好,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阮予邱和于晓磊两人出示了贵宾卡,便有专人带领他们,向屋里走去。   这里和他们之前在照片上看过的没有什么不同,环境优雅,灯光偏暗,室内很安静,能看见的顾客很少,只有一个调酒师在吧台静静地调酒。   他们走进去也没有引起任何动静,两人选了一个相对而言更加私密的角落落座,除了服务员,没有人会注意到。   “怎么样,我就说不错吧。”于晓磊得意地冲他眨了一下眼。   阮予邱环顾四周,点了点头。的确,这里不太像酒吧,更像是一个私密空间,昏暗、安静、轻松。   服务员端上酒水,除了他们各自点的,还有好几杯非常好看的液体,于晓磊问了句,服务员便回答说,这是贵宾卡的配套特权,要是不喜欢,可以放在一边。   他默不作声地点了下头,在服务员离开后,立马端起了其中一杯凑到嘴边:“这我哪能不喝?有便宜不占是傻子,我必须都喝一口。”   看他这副样子,阮予邱眼睛弯了起来,也拿起了一杯无色的酒,笑着提醒:“你不要混着喝,小心喝醉。”   “不会,我酒量超级好,从小跟我爸练的,”于晓磊喝了一口,面不改色,喝完后突然叹息了一声,“我爸顶喜欢喝酒,但他没来过这种地方,都是去那种小酒馆子,或者是黑馆子。”   他笑了一下:“你知道黑馆子是什么吗?”   阮予邱想了几秒,诚实地摇了摇头。   “就是那种会赌酒、赌钱的地方,”于晓磊解释,说完又喝了一口,“你们这种少爷肯定没去过,不过也没啥必要,哎不说这个,说说你吧。”   “你不是烦心才来的吗?说吧,说出来让我开心一点。”他欠欠地笑道。   阮予邱也笑着白了他一眼,话题扯到他身上,脑海中立刻又浮现出那个身影。他轻轻摇头,抿了一口酒,醇厚的苦味在嘴中化开,随后又变成了淡淡的酸甜调。   阮予邱很喜欢这个味道,又喝了一口,低声问于晓磊:“你为什么不开心?”   “明明我先问你的,怎么这样,是不是来消愁的啊?”于晓磊嚷嚷,也没继续追问,自己先回答了,“我也没什么事,就是单纯好奇。主角哥哥把这说得那么好,我就想来看看,这么高端的地方,我来的可不多。”   阮予邱“嗯”了一声,轻轻晃动酒杯里的无色液体,等着他继续说。   “算了,也没什么好瞒的,我其实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于晓磊说,“像你们这种有钱人,应该经常有机会来吧?”   被划分成为有钱人的阮予邱愣了愣,随后摇头:“我也是第一次来。”   于晓磊似乎没有太在意他回答了什么,一只手撑着下巴,一手拿着酒杯,忧愁道:“哎,以后来的机会估计更少了,等团解散了,钱就没有这么好赚了。”   “不是以后更好赚吗?”阮予邱说,“现在还要和我们平分。”   他们个人的活动算个人的酬劳,但团体活动,钱都是要分成五等份的。   “你怎么这都不懂呢?果然男团黑洞,”于晓磊扯着嘴嘲笑他,完了又解释道,“团的热度在,我还能顺便捞代言捞商演,还能演电视剧,等团没了,这些肯定都会少很多。”   一想到这,他心疼得真皱眉,又闷了口酒。   阮予邱跟着他喝了一口,低声说:“那也不一定,说不定解散后,你个人的热度会更高。”   “呵,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心里没点数啊。”于晓磊冷哼了一声,没等阮予邱说话,他自己脑袋先耷拉了下来,长长地叹了声气,“算了,你比我还惨,用不着安慰我。”   他说着又喝了一口酒,他心里有数,自己颜值不算出众,能力也一般,当时出道都是拼着一股勤奋劲儿卡位,结果一年过去了,却没有什么值得说的成绩。   他知道公司还在考虑要不要签他,也知道大概率是不会了。   “艹,不签就不签,娱乐圈有什么好的,钱难赚,屎难吃,谈个恋爱都要逼逼叨叨,麻烦死了。”于晓磊低头忿忿地嘟哝。   他嘟哝完,又突然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谈过恋爱,连被逼逼叨叨的机会都没有,顿时更加失落了,但他不能一个人失落,还得拉个人垫背,便问阮予邱:“你也没谈过恋爱,对吧?”   阮予邱晃着酒杯的手一顿,转头看着他。   “就正常谈恋爱,不是你追江哥的那种,有吗?”于晓磊问。   阮予邱摇头,酒杯举到嘴边,抿了一口。他自己的情感经历一片空白,原主的也好不到哪儿去,除了明恋个江岂就没别的了。   “哎,我就知道你没有,太好了,我也没有。”于晓磊心里平衡了,都是半斤八两的,也用不着遮掩,他坦白道,“我其实还挺想谈恋爱的,就是没时间,也没机会认识女孩儿。你呢,你想不想?”   脑海中闪过江岂的冷脸,阮予邱又匆匆洇了口酒,没说话。   好在不用他答什么,于晓磊也可以自己说下去,他毫不留情地笑道:“你估计挺想和江哥谈的吧,哈哈,我还是觉得不太现实,你不如换个人,可能性还高一点。”   换谁?系统又不让他随便换人,就算真能换,阮予邱迟缓的脑子转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一个可以让他换的人,郁闷地喝完了杯底的酒。   “但要我看,江哥人算好了,你都爬床了,他还愿意帮你澄清,听说上次还去片场了?也没避着你,搞不懂。不过也可能他根本不当回事吧。”   不当回事?   “江哥这样的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不把这点事放在眼里也说得通。但真的很奇怪,你说江哥也快三十了吧,身边竟然一个人也没有,苦行僧一样,为什么啊?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的男明星。”   因为他心里有人,阮予邱眼眸低垂,又拿起一杯淡蓝色的液体。   “不过这样也好,看起来就一身正气,哎,就是我每次看了都有点怕,但总比那些随便乱搞的人要好多了。”   他一点也不好。   “你说,江哥到底喜欢哪种类型的人?他自己那么优秀,得要什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他啊?肯定是那种特漂亮特有才华,学历也特别高的豪门千金。”   “话说你能想象他喜欢人会是什么样子吗?就江哥那样,我看他西装熨得都没有一点褶,扣子也要系到最上面一颗,说实话,我怀疑他性冷淡。”   “完了,不能想象,真的不能想象。要是把那些bot里的男朋友行为套到江哥身上,整段完全垮掉,哈哈。”   “欸阮予邱,你不是和江哥家里人认识吗?江哥在家的样子见过吗,难道也那么冷?他小时候就这个样子吗?”   “还有还有,西装是不是他的本体,他在家也穿西装打领带吗?”   “阮予邱,你怎么不说话了?”   于晓磊自言自语了大半天,终于发现阮予邱一直没搭话了,他抬头看过去。   阮予邱正坐得端正,一副安静倾听的模样,神色也没有半点异样,但细看,就会发现他眼睛微微睁大了些,眼神有些木,手也是软的,食指和拇指轻轻捏着酒杯底座,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酒,现在是一杯橙色渐变的液体。   于晓磊默了半晌,开口叫他:“阮予邱?”   阮予邱脸色依旧没有变化,软绵绵的手指拿着酒杯晃着,他似乎还记得自己的名字,睫毛微微颤动,然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哼,算是他的回应。   看着他面前空了的三个酒杯,于晓磊难以置信:“就这?就这你就醉了?”   对方的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呆呆看着他,几秒后,突然很小声地说道:“他不穿的。”   “什么?”于晓磊没听清楚。   “他在家不穿西装,也不打领带。”阮予邱提高了声音,耐心地解释,“他穿的短袖和短裤,都是黑色的。”   “……”这是真的醉了,脑袋慢了大半拍,还在想前面的问题呢。   于晓磊看着他微红的脸颊,还有嘴角轻轻勾起的笑,又叹了声气:“行吧,醉就醉了吧,反正你生日,你开心就好。”   他拿起一杯酒放到嘴边,肆无忌惮地嘲笑阮予邱:“你也太垃圾了,就三杯酒,就醉成这个样子,我喝了四五杯,感觉比来的时候还清醒。”   “哎,我酒量真好,我真的牛逼。”于晓磊叹道,“我这么牛逼的人,公司要是不要我,真的是他们这一辈子的遗憾,我反正自由了,我天天上热搜,上给他们看,气死他们……”   他一边喝着酒,一边对着毫无反应的阮予邱自说自话,大半个小时过去了,阮予邱更醉了,而他依旧清醒的不得了。   于晓磊挺满意阮予邱醉酒的样子,不吵不闹,安安静静的,跟个只会眨眼的洋娃娃似的,看起来挺乖,待会送他回去也省力一点。   他又喝了一会,等觉得喝回本了,才放下酒杯,打算撤了。   然而他还没站起身,手机铃声突然响了,他低头看了一眼,等着来电显示慢慢暗了下去。但下一秒,又重新催命一般响了起来,他只好按了接通。   电话里的人慌慌张张,一句话说得颠三倒四,他勉强听懂,随即眉头越皱越紧。   他的神色是在阮予邱他们面前从来没有过的严肃,冷着声音说道:“我没办法赶过去,我要送朋友回家。”   那头又说着什么,带着明显的哭腔。   于晓磊脸色彻底沉了下去,不得不挂断了电话。   他不敢有片刻耽搁,转头看了乖乖坐着的阮予邱一眼,便立即拿起手机打电话,打算让张姐派人送他回去。   然而他电话没播出去,阮予邱口袋里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或许叫阮予邱亲近的人过来接他更好,于晓磊这样想着,便连忙替他掏出了手机,结果来电显示的是一串未命名的号码,他疑惑,但还是按了接通。   “喂,您是?”于晓磊匆匆问,他怕是陌生人,用不着自报家门。   听到他的问话,对面似乎愣了一瞬,几秒后才说话,声音冷肃:“阮予邱呢?” 第38章 揽人   一听到这个声音,于晓磊脑袋一懵。   他记得的,他刚才还在背地里讨论了人家半天,跟阮予邱说不太现实,结果本人现在竟然打电话过来了!   “江,江哥?”于晓磊结巴,说完连忙一骨碌交代了情况,“我我是于晓磊,阮予邱他喝醉了,没办法接电话,我正要找人送他回去。”   说完又补充道:“我家里有点急事没法送他,宿舍也没人,我正在给张姐打电话,您要是找他有事,我叫他明天回电话给您,行吗?”   江哥打电话过来肯定有事,但现在阮予邱醉成这个样子,也不得不耽搁了,他已经做好了江岂挂电话的准备,却没有想到,对方默了片刻,突然冷冷丢出了两个字:“地址。”   “什么?”他愣声问。   电话那边声音低沉,重复了一遍:“地址给我,我去接他。”   闻言,于晓磊更懵了:“啊这……”   不是他不信任江岂,上次阮予邱自己送上门去都被丢了出来,完全不用担心江岂会对阮予邱做什么,怕就怕,阮予邱会对江岂做什么。   于晓磊看了一眼呆呆坐着的阮予邱,现在看着挺乖的,但过会儿就说不准了,说不定又搞出什么事,再次捅了马蜂窝。”   “不用麻烦了江哥,我这就给张姐打电话。”于晓磊还是不放心,决定稳妥起见。   但一手拿着阮予邱的手机放在耳边,一手拿起自己的手机,要给张姐打电话。但号码还没播出去,自己的手机又响了。   他看了下屏幕上的来电,眉头又皱了起来。   而阮予邱电话里的人也似乎不想再跟他废话了,直接命令道:“报地址。”   两边夹击,于晓磊心里慌乱,江岂的语气又强势,他下意识就报了一串地址。   “嗯,”江岂应声,“十五分钟后到。”   说完电话里就没了声音。   于晓磊举着被挂断的手机,有些无所适从,江哥真的要过来吗?   来不及多想,他自己的手机又催了起来。   算了,江哥马上就到了,张姐派人过来不知道还要等多久,于晓磊心里着急,他看向阮予邱,都醉成这个样子了,应该惹不了事,再不济,到时候真发疯了,他也打不过江哥,最多他自己吃点苦头。   没有更好的选择了,他只好坐在旁边等着江岂过来。   说的一刻钟,江岂一分钟也没有迟到,他依旧穿着一身正装,身姿挺拔高大,面上带着黑色口罩。   于晓磊一直留意着门口,江岂一进来,他就立即发现了,连忙迎了上去,边带他往卡座走,边着急道:“江哥麻烦你了,我家里有急事,要立即赶回去,麻烦你送阮予邱回去了,他喝醉了,在这里。”   他指向正趴在桌子上,似乎在安静睡觉的人。   见江岂的视线望过去,他连忙道:“您放心,他不发酒疯,喝醉了特别安静,您把他丢进车后面就行,要是他在路上惹事,您,您不要管他。”   于晓磊一边给江岂保证,一边又打预防针,话音刚落下,他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江岂的目光并未转动,只低声道:“你去吧。”   “哎,好,好,那我先走了,麻烦江哥了!”于晓磊说,又道了声谢,这才一边接起电话,一边急匆匆地向外跑去。   于晓磊离开,卡座再次安静下来。   灯光昏黄,江岂静静站立,眼睫低垂。阮予邱趴在桌子上,手埋在臂弯里,露出了小半张侧脸,脸颊微红,眼睛轻轻阖着,睫毛挺翘。   他看了半晌,声音又低又磁,喊了一声:“阮予邱。”   阮予邱并没有睡着,他只是脑袋晕乎乎的,不想动,也不想睁开眼睛,恍惚间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也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哼,很轻很轻,跟奶猫叫似的。   江岂不知道听到了没有,他盯着阮予邱紧闭着的双眼,突然说道:“别装了,睁开眼睛。”   阮予邱没有理他的话,眼睛也没有睁开。   “别耍花样了,我知道你在装睡。”江岂声音又冷了下来。   但他依旧没有得到回应,阮予邱的姿势没有丝毫没有变化,像是没听到一样。   江岂皱眉,靠近了一点,似乎正在观察阮予邱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一旁的服务员正好路过,看见这副情形,明白这位先生是过来接人的,但又看他干站着,迟迟没有动作,便上前了一步,迟疑地问道:“您好,需要帮您将这位先生扶起来吗?”   江岂看他一眼,没说话,身体往旁边挪了挪,腾出了空间。   服务员连忙上前,俯下身体叫了两声“先生”,没有得到回应,便抬起他的一只胳膊,扶着他站了起来。   正当他要搀着阮予邱走出包厢时,一直手突然伸了过来,揽走了他身边的人。   服务员诧异,不知道刚才站了半天,不愿意扶人的先生,现在怎么又突然愿意了。   昏暗灯光下,江岂的表情模糊不清,他简单向服务员道了声谢,便揽着怀里的人,径直向外走去。   他相信阮予邱是真的醉了,被他亲手搀着竟也没什么动静,不吵不闹,手也不乱碰,只是身体软得厉害,只有倚靠在他身上才能走路。   江岂口罩下的唇角越崩越直,他将阮予邱推开,下一秒,这人又靠了上来,而且脑袋就搁在他肩膀,呼吸全在他颈边。   重复了两次后,江岂站定,鼻腔深深呼出一口气。   随后他一把穿过阮予邱的后背,将他从腋下揽了起来,让他紧贴着自己往外走。   好在阮予邱瘦,没多少重量,人也不闹腾,江岂揽着他也毫不费劲。但不知道为什么,把他放到副驾驶,又给他系好安全带后,江岂的鼻息还是微乱了。   马路旁的白光下,才看清他面色冷得不像话,眉头也拧得有些紧。   他坐上驾驶座,一声不吭地发动了引擎。   阮予邱刚刚被半拎着走了一段路,脑袋更加昏沉了,他自己在副驾驶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然后眯着眼睛,真的睡了过去。   江岂开车,他面色冷硬,目光始终直视前方。   直到车稳稳地停在了宿舍门口,他才转头看向旁边的人,阮予邱闭着眼睛,呼吸平稳,微红的脸颊上还有之前在酒吧扒出来的印子,很小的一块,比周围的颜色要深一点。   江岂喉咙一紧,低沉的声音在车厢里响起:“阮予邱,到了。”   当然没有任何人回应他,阮予邱动都没动。   他顿了几秒,加大了音量:“钥匙给我。”   可这也只让阮予邱眉头微皱,很轻地砸吧了一下嘴,然后仿佛要躲避这个一直说话的声音一样,他自己换了个方向,背对江岂,还用袖子捂住了耳朵。   看他浑身身上,只有裤子有口袋,江岂无法,只得将他叫醒。   阮予邱的肩膀被晃动,倒真的从睡梦中醒来了,只是掀开了眼帘,他的神情依然木着,像是搞不清楚状况一样。   “到了,自己下去。”江岂坐直了身体,冷冷命令道。   阮予邱脑袋里仍然是一片混乱,他循着声音看向江岂,眼神又呆又愣,还有一丝睡意,反正不像是听懂了话。   江岂皱眉,硬着声音重复:“到你宿舍了,你钥匙呢?”   他加重了语气,阮予邱也隔了半天才回过神,跟着喃喃道:“钥匙……”   “口袋里有没有,自己找。”他沉声说。   “口袋……”阮予邱又跟着重复,随后才像听从指令,但慢了半拍的木偶娃娃一样,在裤子口袋里摸了半天。   摸到江岂都烦了,他才将手掏了出来。   看他握成拳头的两只手,江岂眉头皱了起来,还没说话,又就他自己轻轻地松开了,白净的手心一片空白。   “没有钥匙……”他声音又软又慢。   江岂鼻息微重,目光深沉地看了他的脸好几秒,突然闭上眼收回了视线,然后猛地踩下了油门。   因为惯性,阮予邱的身体倏地向旁边歪去,安全带勒得不太舒服,他也没生气,自己重新坐好了,低着头叽叽咕咕。   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江岂一个字没听清。他冷着脸再次将车开向马路,方向是自己的公寓。   一路上,阮予邱坐得端端正正,双手放在膝盖上,还是保持着之前张开的状态,他低着头看着手,嘴唇微动,却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   江岂中途偏头看了他一眼,见他乖乖的,眉头微不可察地松了一些。   在等红灯时,江岂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是他母亲发来的消息:【给秋秋打电话了吗?不要忘记祝他生日快乐哦】   之前就是江母催他,说阮予邱一个人在国内孤孤单单,过生日也没有人陪,太可怜了,要江岂打个电话问一下。   江岂掀起眼帘,看向安静坐在旁边的人,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低头在聊天框里回了个冷淡的【打了】,便放下了手机。   他坐正身体,目光移向窗外,却突然看到,马路边有家蛋糕店。   店面很大,粉蓝色调,门口的灯光偏暖,左边橱窗放着蛋糕架,上面摆着造型各异的蛋糕,充满了甜腻的气息,右边则挂满了许多可爱的玩偶装饰和彩色气球,用以吸引路人的注意力。   江岂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红灯变绿,他踩下油门,继续向前开去。   -   蛋糕店店员小妹新交的男朋友是个车迷,总爱她科普,为了能有共同语言,她也开始留意起车来,店里没事的时候,她偶然会坐在窗户前,看马路上各式各样的汽车。   今天晚上打理货架时,她不经意抬头向窗外望了一眼,就正好看见了一辆豪车。   真的是豪车,她不懂那么多品牌,但看着车型就价值不菲,她平时也会看男友的杂志,隐约觉得和上面某款顶级豪车很像。   她正想仔细瞧瞧,却发现红灯突然绿了,那辆车立刻就开走了。   店员只看得到一个车影,微微有些遗憾,但也没多想,继续打扫去了。   没想到,十多分钟后,她刚把店面打扫了一遍,那辆黑色豪车又突然开回来了,正停在他们门口。 第39章 哭泣   江岂将车停稳,默了片刻,手才从方向盘上放下来。   他解开安全带,抬眸看向阮予邱,声音有些低哑:“坐好,不要乱动,我一会回来。”   听见有人说话,阮予邱的脑袋转向声源,脸上的表情有些茫然,数秒后,才慢悠悠回答:“哦……”   语气有些不情不愿,江岂没管他,戴好了口罩下车,走进蛋糕店。   店里粉红的装饰、暖调的灯光,还有甜腻的气息,都和他一身沉肃的黑西装完全不搭,收银台前的店员瞪大了眼睛。   不愧是能开那种车的人,这身西装,真的好,好——   她想说好帅,又觉得不仅仅是帅,但刹时之间,又想不出更多的形容词,只能呆呆望着。   男人没在意她的目光,脸色依旧冷淡:“买生日蛋糕。”   声音也好有味道!   “啊……”店员下意识应声,随后才突然回过了神,“好的好的,您,您这边请。”   她连忙从收银台出来,跑到蛋糕货架旁,快声道:“这里都是的生日蛋糕,各种样式都有,您看有没有喜欢的?”   “定制也可以,拿图过来我们都能定制的,就是要等两天。”她补充道。   江岂站在货架前,奶油和糖类的气味扑面而来,他口罩下的鼻尖动了动,看向那些摆放整齐的蛋糕。   样式不少,单层双层都有,图案花里胡哨,卖相不错,年轻小孩儿应该会喜欢。   见他光看着没说话,店员莫名有些紧张,问道:“是谁过生日啊,多少岁了?我可以为您推荐一下……或者他平时有没有喜欢的口味?”   闻言,江岂眼帘轻抬,突然想起了上次的家庭聚会,她母亲亲自下厨,阮予邱捧场的画面。   片刻后,他低声道:“爱吃甜食。”   “呃,”店员愣了一下,干笑道:“这些都挺甜的……”   江岂眉心微微蹙起,默了好几秒,才补充道:“喜欢巧克力、草莓。”   这样说就好办多了,店员脸上露出笑容,连忙指向其中一款蛋糕:“这个怎么样,巧克力打底,味道很醇厚,草莓果肉夹心,都是新鲜的,很多顾客好评。”   她指的是一款简单的可可蛋糕,不大,上层铺满了巧克力碎,中间点缀着几颗新鲜草莓,边缘用奶油勾出了“生日快乐”的英文字样。   江岂转头看了几秒,微微颔首。   “欸!那我给您包起来。”店员笑道,连忙手脚麻利地行动起来,不过几分钟,蛋糕递到了江岂手上。   他付好了钱,食指勾着盒子上的粉色丝带,一言不发地出了门,抬眼便看见副驾驶的人正趴在车窗边。   阮予邱双手抓着窗户边缘,下巴抵在手背上,跟个小狗似的。   他脸又是真的白,在夜晚更是显眼,双颊还透着红晕,眼尾也飘了些红。   江岂眉头轻拧,快步走了过去。之前怕人呆在车里闷,他走时便没把窗户给关上。   “坐好。”他挡在了车窗前,好歹是个明星,这副样子不合适在大街上露脸。   但喝醉的人哪有这个觉悟,阮予邱的视线突然被遮住,他眉毛皱起来,嘴唇也翘着,一边小声嚅嗫着“走开”,一边伸长了脖子往旁边瞟。   江岂移脚,再次挡在他面前,冷声斥道:“要么进去,要么戴上口罩。”   平时他这副语气,阮予邱可能还会听话,但此时,阮予邱脑子里一根筋,被挡住了就是不高兴,两颊气得鼓起,甚至敢伸手拽着江岂的衣角,把他往边上推。   但他这点力气,哪能推动江岂,更何况身体还在车里,也不方便动作。   不管他怎么用力,挡在眼前的人还是纹丝不动,阮予邱的脸越皱越紧,眼尾急得更红。   他使劲扯着面前人的衣摆,都扯皱了,这人却还是没有任何反应,阮予邱气红了眼,泄气般一下子松开手,不想再理他了,然而与此同时,男人却突然转开了身体。   眼前突然亮堂起来,阮予邱愣愣地睁着眼,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也没管那么多,立即将目光转向原先的地方,还好,还在。   他脸上又挂上了笑容。   江岂站在旁边,看了他几秒,问:“看什么?”   这时候阮予邱的脑子能听懂话了,但他不是很想和这个刚才挡住他的人说话,所以故意紧闭着嘴,不理他。   然而过了好一会儿,旁边的人也没有动静,他忍不住了,还是伸出食指,指了一个方向,闷声道:“那个,那是我的。”   江岂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发现是蛋糕店的橱窗,挂满了玩偶的那一扇窗。   太多玩偶了,江岂分辨不出来他指的哪一个,但也不重要,他声音冷淡:“不是你的。”   “是我的。”阮予邱反驳得很快,他拧眉看向江岂,加重了声音强调,“就是我的,你不要乱说。”   生怕这人不信他,他睁大了眼睛解释,“他是我的朋友,我们每天晚上都一起睡觉。”   他匆匆说完,又像想起了什么,大大的眼睛突然顿了一下,随即暗了下去,脑袋也耷拉着,声音很小:“可是他不见了,他被抢走了。”   说道最后,江岂竟然觉得他声音里带了哭腔,很失落的样子。   “……被谁抢走了?”江岂突然问。   阮予邱趴在车窗上摇头,眼睛转得很慢,摇头的频率也很慢,好一会儿才嘟哝道:“坏人。”   这是不知道是谁了。   江岂摆正了脸色,心想跟醉鬼说什么废话,应该他赶紧坐回车里去。   但他垂眸看向扒拉着窗户的人,话到嘴边,突然卡了壳,又突然拐了个弯。   “哪一个?”他声音有些干涩。   他问话没问全,阮予邱根本没听懂,眼睛都没抬起来,只低着头自顾自地轻哼了一声。   江岂站了片刻,挺拔的身影微微弯下来,硬着声音问他:“哪个是你的朋友?”   阮予邱这才明白他的意思,下巴抵着车窗,眼睛缓慢地转过去,很小声地回答:“小兔,小兔是我最好的朋友。”   闻言,江岂看向橱窗,只有左上角挂着一个毛绒兔子,挺胖,手臂长,在一堆玩偶里并不显眼。   他直起身,对上阮予邱呆愣愣的眼睛,低声道:“你坐好,我去拿。”   阮予邱没有反应,茫然望着他,眼尾还红着。   “进去坐好,头不准出来,也不准说话,”江岂命令得详细了一点,两秒后又补充,“……否则不给你兔子。”   阮予邱呆了片刻,理解了他的话后,苦着得小脸瞬间笑开了,连忙收回了头,身体坐正,手端正放在腿上,跟小学生似的。   他张开嘴想说什么,又想起江岂的话,接着立刻闭上了嘴,紧张地看向对方,眼睛是亮的。   江岂的嘴角轻轻扬了一下。   他把蛋糕放在后座,又回到了店里,以十倍的价格买下了这个只作装饰用的非卖品,然后拎着兔子的两只长耳朵,回到了车里。   这回阮予邱很乖,坐在副驾驶上很安分,手放得整齐,眼睛也没有乱动,一直紧紧跟着江岂,后来又黏在了江岂手中的毛绒玩具上。   江岂坐在车上,侧头看着他,过了好几秒,才把玩偶递给他。   阮予邱早就准备好了,双手连忙抓了过来,他高兴得不得了,抱着兔子一个劲地蹭来蹭去,脑袋都要埋进去了。   江岂本想制止,不卫生,但嘴唇微张,却没有说话。   等阮予邱兴奋劲儿过了,才仰起脸看向江岂,眼睛亮晶晶的,嘴里“唔唔唔”地叫着,他还记得不准说话的命令。   江岂眸光微动:“可以说话了。”   “谢谢!”阮予邱立刻激动大喊,同时身体向他扑去,“谢谢你找回小兔!”   但安全带勒着,他转不开身,于是退而求其次,斜侧着身体,伸长脑袋,在江岂的肩头蹭了蹭。   跟他刚才蹭玩偶没什么区别,只是姿势限制,他动作很轻,嘴里还低声呢喃:“你真好,我喜欢你。”   江岂的身体一顿,嘴角刹时凝固,随即肩膀猛地向后撤去。   蹭着的东西突然空了,阮予邱眼神呆了一瞬,随即也没有在意,他已经表达完了自己的感谢与友好了。   他摆正了脑袋,朝江岂灿烂一笑,又抱着他的兔子玩去了。   车内安静,江岂的脸色冷了下来,他沉默地看着旁边的人,眸色深沉。   数秒后,他皱着眉发动了引擎,没再看阮予邱一眼。   回来折腾了这么久,回到别墅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江岂停好车,便径直下车往前走,只冷冷丢给阮予邱一句“跟上”。   阮予邱现在很听话,让跟着就跟着,只是他人还醉着,步子也不稳当,一段路都要慢腾腾走半天,江岂进屋后喝完了整杯的冷水,又去卫生间洗了把脸,他才晃悠进来。   他抱着他的兔子,站在客厅中间,也不知道该干什么,眼睛追着江岂转。   皮肤白、酒精敏感的人就这点不好,醉了就很明显,脸颊、眼睛都是红的,半天也褪不下去,跟被欺负过了一样,更别提他眼神木木呆呆的,看起来无辜得很。   江岂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他哪里无辜?连醉着都不忘记耍手段勾引人,简直心机到了骨子里。   想起刚才的事,江岂的脸色更黑了,声音也冷了下去:“去洗脸。”   得到了指令,阮予邱迈开脚,朝卫生间走去。   “兔子放下。”江岂眉毛又拧了起来。   但刚刚一直都乖乖的人现在却没有听话,阮予邱立刻将手中的毛绒兔抱得更紧了,小脸皱着,睁大了眼睛盯着江岂,一个劲地摇头。   “随你。”江岂嗤了一声,转身向书房走去,只留给阮予邱一个背影。   他推开门,打开电脑,开机等待过程中,听到了卫生间传来了水声。   水声一直在响,有些急促,水流时不时被手截断一秒,随后又立即恢复正常流速,江岂听了一分钟,还在响。   过了半分钟,还在响。   江岂推开椅子站了起来,心里莫名涌起一股燥意,沉着脸向卫生间走去。   洗个脸把水开这么大,故意的吧。   他一把推开虚掩着的门,便见阮予邱懵然转过脸来,湿漉漉的。   阮予邱还是不肯放下兔子,他一手抓着兔子放在背后,另一手去接水,然后往脸上扑,结果脸湿了,头发湿了,胸前也湿了一大片,只有兔子没湿。   江岂看着他胸前的大片深色,又看他鼻尖上、睫毛上都挂着水珠,心里的火气更甚。   他冷着脸关上水龙头,又找了条干毛巾,压低了声音,对呆呆站着的人喊道:“过来。”   阮予邱抬脚慢慢向前走,没走两步,胳膊突然被拽住,他被猛地拉了过去。   他脚下踉跄了一下,还没站稳,后颈脖又被一只大手抓住了,他被迫抬起头,随即视线也被一团白色遮住了。   有人在揉擦他的脸,毛巾很干,很粗糙,一点也不舒服,刮得他脸很疼。   江岂嘴角绷直,狠皱着眉头,替阮予邱擦干脸上的水迹,他心里烦躁,手下也没个轻重。   等来回擦了几遍,正打算拿开时,手掌隔着毛巾,却突然感受到毛巾下的脸在轻轻抽泣。   哭得不明显,只有鼻子轻微抽动,发出一声一声,像小动物的呜咽。   江岂心里倏地一颤,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瞬间松开了手。   他放在阮予邱脸上和后颈处的手都拿开了,可阮予邱还是保持着仰头的姿势,脸上还盖着皱起来的毛巾,随着抽泣轻轻抖动。   “你……”江岂怔怔看着他,手指无意义地动了几下,两秒后,才抬起手,将他脸上的毛巾拿开。   阮予邱果然哭了,鼻尖眼底全是红的,眼角闪着泪光,遮挡的东西不见了,他才睁开眼睛,眼里全是水汽。   江岂一愣,有一瞬间恨不得将毛巾再给他盖上去,遮住这双眼睛,可他的手却动不了,眼睛也挪不开。   阮予邱嘴角向下撇着,鼻尖微红,一抽一抽的,眼里水光氤氲,直直看向对面的人。   见状,江岂和他对视,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什么话来,过了好几秒,他才涩声道:“哭什么。”   如同委屈到了极点的小孩,有人劝着,就更加忍不住了,阮予邱的泪水本来是含在眼框里的,他这么一说,瞬间全溢了出来。   “你,”江岂哪知道他会哭得更凶,一贯平静无波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慌乱,抬着手不知道如何是好。   但也只是一瞬,下一秒他便皱紧了眉头,捏着毛巾放到他脸上,一边替他擦拭泪水,一边低声道:“别哭了。”   他这次擦得很轻,没用什么力道,但阮予邱却反而哭得更汹涌了,泪水像开了闸一样,至都止不住,连身体都跟着颤抖起来。   江岂“啧”了一声,捧起他的脸颊,拇指指腹拭去他的泪水,却说不出其他哄人的话,只一直重复:“别哭了。”   说了好几遍,阮予邱也停不下来,反而变本加厉,他一边抽着鼻子,一边还要控诉:“你,你太,太凶了。”   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被抽泣中断好几次,声音里满是委屈,身体也在轻颤。   江岂无法,只得扶住他,哑着声音说道:“我没凶。”   “你有。”阮予邱反驳,瞪大了眼睛看向江岂,像是在说他竟然不承认,眼泪流了满脸“你明明就有……”   江岂鼻间呼出一口气,眼睛无奈地闭了一眼,声音干涩:“好,我有。”   阮予邱这才满意,还重重地点了几次头,下巴抵在江岂的手心。   过了会儿,他流泪的架势终于小了点,抽泣的声音也低了下来,他泪眼朦胧地看着江岂,任凭对方抚着他的脸,轻柔替他擦拭,半晌后,他突然喃喃道:“你,你好像……”   他话说到一半,脑海里却是一片空白。   江岂等了半天,没听到他下半句,随口问道:“像什么?”   “像,像……”   阮予邱呐呐重复着,应该是像什么的,肯定是像什么的,他混沌的脑子转了好几圈,就是说不出来像什么。   心口没由来地一阵酸疼,阮予邱看着江岂,一眨眼泪水又落了下来:“我想不起来了……”   “我忘记了……”他颤着声音说,眼睛圆睁,泪水再次汹涌,“我想不起来了……”   他哭得那样突然,又汹又急,手紧紧揪着胸口湿透的衣襟,身体微微躬下去,看起来很难受,很难受的样子。   江岂站在他面前,低头看着他,心口疼涩。   他不知道究竟忘记了什么事,会让阮予邱哭得这样可怜,但他知道,今天是他的生日。   如果能许愿的话,阮予邱的生日愿望肯定和自己有关,说不定就是让他抱抱他。   过生日的人一般有特权,旁人会尽量满足他的要求,江岂想。   于是他上前一步,慷慨地实现了阮予邱的生日愿望。 第40章 离开   风吹动深灰色窗帘的一角,昏暗的室内泄进了一丝光亮。   借着这点亮,可以看到被褥散落的柔软大床上,一个蜷缩着身体的少年正在沉睡,光打在他轻薄的眼皮上,他睫毛轻颤,随后又不耐地卷着被子翻了个身。   但被打扰的梦境无法再继续,阮予邱的意识迷迷糊糊地回笼,但仍然皱着眉不肯醒来,又抱紧怀中的枕头。   不是枕头。   他闭着眼睛,手掌覆着一层毛绒,又下移了一寸,摸到一个圆形的凸起,真的不是枕头。   阮予邱眉头蹙得更紧,极不满意的样子,挣扎了片刻,他才半掀起眼帘,向下看去。   灰灰黄黄的一团,毛茸茸的,像某种动物玩偶。   他从来没有过玩偶。   迟钝的大脑反应了好几秒,他才从床上坐起来,手软软地拎着玩偶,眼前逐渐清晰。   是一只穿着嫩黄色背带裤的灰色兔子,耳朵被自己拎着,他刚才是摸着它的脸。   哪里来的兔子?   宿醉后的脑袋还有些懵,转了半天,阮予邱才逐渐想起来,昨天是他生日,他和与于晓磊去酒吧喝酒,他喝了很多酒,于晓磊说了很多话,后来还一直说他不想听的,一直说江岂的事——   江岂!   阮予邱一个激灵,笨重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画面。   昏黄的车里,江岂一身西装,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手自然垂下,拧眉对他说:“到你宿舍了,你钥匙呢?”   钥匙……什么钥匙?   宿舍钥匙吗?江岂在送他回去?   阮予邱一头雾水,想搞清楚这是哪里冒出来的画面,可他敲着脑袋想了半天,脑子里还是空空如也。   果然不该喝酒,他也不知道自己那么容易就醉了,还一醉就断片!   既然有印象,那说明他昨天喝醉后,应该还见过了江岂,对方可能还送自己回了宿舍,那现在是?   阮予邱环顾四周,房间色调冷淡,家具简约高级,不是他的房间,也不像是于晓磊会带他去的地方,倒是和江岂那栋大别墅的风格有点像。   想到这里,他的瞳孔慢慢睁大,难道是他没有找到钥匙,江岂带他回家了?   阮予邱的大脑瞬间清醒,他一骨碌从床上爬了下来,朝门口跑了过去。   江岂怎么会把他带回家过夜?不可思议,他得去确认一下。   然而刚打开门,他还没走下楼梯,便听到了下面有交谈的声音。   “你别嫌他唠叨,他也知道你不会复出,就是嘴闲不住。”浑厚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   “我知道。”   江岂的语气平静而温和,阮予邱下意识转头看了过去。   他和一个身高相仿的男人站在客厅,那人穿着一身挺阔西装,背影高大,似乎打算离开了,弯腰将手中的杯子放在了茶几上。   阮予邱只看了侧脸,便知道这就是袁诚了,江岂以前的御用导演,他之前看过照片。   他无意偷听,打算先回房间洗漱,等袁诚走了,他再出来找江岂。但他刚转身,便听到袁诚突然问:“听映云说,你突然回国,又参加综艺,是为了找人?”   阮予邱的脚步刹时顿住。   “怎么样了?”袁诚问。   阮予邱静静站在楼梯口,手放在楼梯扶手上,眼睛直直看向江岂的背影,嘴唇抿得很紧。   江岂突然回国,原来是为了找那个人吗?参加综艺,还是为了让那个人看到他?   他根本完全没打算复出,却毫无征兆地参加了那样一档综艺,还能有什么原因?《温暖家园》节目虽然无甚特别,却有当时人气最高的男团参加,再怎么样热度也不会低,有了他加盟后更是火爆,只要上网的人都有所耳闻。   那个人听说了吗?阮予邱唇角绷直。   八年前入行是为了他,现在突然回归,还是为了他。   你费了那么大力气,你找到他了吗?   没有,他根本不想见你。   阮予邱望着江岂的背影,有些冷酷地想。   他不想见你,你永远都找不到他。   果然,楼下的江岂沉默了很久,才低声说道:“没怎么样。”   阮予邱扶着栏杆的手轻轻松了松。   他不想回答,袁诚也不会勉强,他和江岂简单地告了别,便拿起公文包打算离开,结果一转身,就正好和二楼的阮予邱打了个照面。   两人都是一愣,谁也没说话。   见袁诚还没走,江岂便也回了头,视线一碰到阮予邱,他的眉头就又蹙了起来,只是这次略有些不同。   袁诚挑了一下眉,随后偏头看向身旁的江岂,但对方的目光不在他这里,他也不像许映云那样八卦,没多说什么,继续向门外走去。   关门的声音响起,阮予邱才收回了目光,对上江岂。   他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但看外面天色,肯定是上班时间,但江岂此时却仍然在家里,穿着一身灰色家居服,显得休闲又慵懒。   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依旧冷淡,看向阮予邱时,眼神却有些微不可察的别扭。   但阮予邱此时发现不了,他脑海中盘旋着别的事,心里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情绪占据,使他不太想主动和江岂说话。   其实也是想问的,但不知道为什么,阮予邱看着他,话都到嘴边了,可就是说不出口。   人类的语言功能明明都是由大脑支配,可阮予邱此时却对此持怀疑态度,他根本无法支配。   两人一个在楼上,一个在楼下,沉默了许久。   最后,竟然是江岂先开了口:“把袜子穿上。”   阮予邱微愣,低头才发现,自己跑下床的时候太着急了,不仅没穿袜子,也没穿拖鞋,就这么光着脚出来了。   他“哦”了一声,脚趾不自在地动了动,抬头见江岂还望着他,便又涩声说:“……我回房间穿。”   说完便移开了目光,逃似的回到了他刚才醒来的卧室。   这里应该是次卧,没有那么大,但东西都一应俱全,家具都崭新,从使用程度来看,应该少有人居住。   江岂的家,阮予邱想了想,可能没有人住过,只有他。   但也没什么用。等江岂找到了那个人,肯定不会让他睡次卧的。   阮予邱垂下眼帘,默了两秒,将紧闭的窗帘拉了开来,大片日光照进卧室,房间里一片亮堂。   外面视野开阔明净,他轻轻吁出一口气,随后去了浴室洗漱,洗脸的时候,水开得不大不小。   江岂能收留他已经让人难以置信了,不可能再替他收拾,所以阮予邱还穿着昨天的一身衣服,沾满了酒气,贴在身上有些粘腻。   他觉得不舒服,想快点回去洗澡。   快速地叠好了床上的被子,他把那个灰色的长耳兔子端正地放在了床头。   虽然不知道江岂的家里为什么会有这种软绵绵的玩偶,但他尊重别人的喜好与隐私,不会多问。   况且还陪着自己睡了一晚,阮予邱轻轻摸了摸兔子毛茸茸的脑袋,才转身出门。   他下了楼,看见江岂正坐在餐桌旁,手里拿着平板划拉,桌子中间放着一个似乎是煲汤用的瓷罐,餐具只有一份,放在他面前。   现在可能是吃饭的点,阮予邱的手机早就关机了,他没看时间,可肚子却闹了铃,他饿了。   见江岂向他看过来,张嘴似乎要说什么,他下意识先抢了话头:“谢谢你带我回来,给你添麻烦了……我现在就回家,改天再正式向你道谢好吗?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他没想过江岂会留他吃饭,只想快点回去吃,也不想招人烦,所以在江岂开口赶人之前,自己主动离开好了。   至于道谢,他多半又会觉得自己耍花样,得了便宜还卖乖,不会给他机会。   随便他怎么想吧。   江岂根本没想那么多,他皱眉,那句“去拿碗”被堵在了喉咙里。   他的目光移回平板上,沉默半晌后,沉声道:“我没时间送你。”   “我自己打车就好。”阮予邱说,“不用你送。”   江岂眼眸低垂,餐桌顶部的灯光打在他的额前的头发上,在他脸上投下了一片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盯着平板,迟迟没有说话,阮予邱本来不好直接离开,但此时他肚子又叫了一声,从昨晚开始就没有吃什么东西,他实在饿了,忍不住迟疑着又问了句:“那我先走了?”   江岂还是没有看他:“随你。”   语气很冷,很沉。   阮予邱没有心思注意这些,他得了指令,便又道了声谢,转身立即向门口走去。   刚打开门,身后却又响起来江岂的声音:“把你的东西拿走。”   阮予邱一愣,他昨天出门就带了手机,没有什么东西会落下,便朝他如实应道:“我都拿好了。”   闻言,江岂终于抬起来头,眼睛直直看向阮予邱,反问:“都拿好了?”   他表情明明没什么异样,但阮予邱莫名觉得他心情不好,便再次仔细回想了一下,还是没有想出什么,只好点头:“嗯。”   “那只兔子呢?”江岂声音低沉。   阮予邱想起了他昨晚抱了一夜的毛绒长耳兔,不明白江岂为什么这么问,皱着眉回答:“那不是我的,我好好放在床头了。”   “不是你的?”江岂面色更冷了,他放下平板,站起身走近了一些,看向阮予邱的眼睛,“你忘记了?”   醉酒后断片的人最怕听到这句话,阮予邱此时感同身受,他脸色尴尬起来:“我昨天做什么了?”   他不知道自己喝醉后会做什么,有些紧张地等待江岂的回答,但对方根本没有应他,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阮予邱被他看得心里发毛,生怕自己做了什么很严重的事,就像原主之前爬床一样。   他顿了一下,补充道:“我酒品不太好,喝酒了可能有些麻烦,要是对你做了过分的事情,真的很抱歉,我真的不记得了。”   除了道歉,阮予邱想不到什么别的话了,江岂又不屑于他的补偿,只会认为他别有用心。   他总是这样认为,不管他做什么事。   明知道自己醉后可能造成了麻烦,是不对的,但阮予邱心里却还是奇异地生出了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态。   反正他本来就不喜欢我。   就算做了不好的事,他无非就是更讨厌我。随便了。   江岂不知道阮予邱此时的想法,他看着低头站在面前的人,眸光暗沉,片刻后,他突然笑了一声。   但说出来的话却没有丝毫笑意,像是咬着牙蹦出来的,夹杂着火气:“拿走。”   说完,似乎不再想多看阮予邱一眼,冷着脸转身就向楼上走去。   阮予邱看着他的背影走远,看着他走近房间,然后听到了猛然关门的声音,门边和门框砸在一起,很响。   他心里一颤,江岂这么生气,看来自己昨晚真的又惹到他了。   阮予邱皱着眉头,却实在想不起来,站了几秒后,迈步向二楼次卧走去。   一个玩偶而已,拿走就拿走。不用再气他。   他拎起坐在床上的灰色兔子,带着它出了门。   二楼书房。   江岂冷着脸灌完了一杯冷水,又在书架前站了片刻,才迈开脚,向窗边走去。   他拉开窗帘,便看到了阮予邱的身影。   少年身形单薄,衣服也是皱巴巴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但一点也不显得拖沓,他拎着两只长长的兔耳朵,走得轻快。   江岂眸光微动,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来,蛋糕还在他车上。   阮予邱二十一岁的生日,没有吃上蛋糕,但也不重要,反正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窗帘被倏地关上了。 第41章 系统   阮予邱打车回宿舍,又找物业开门,进屋后才发现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他在江岂家睡了快一天。   于晓磊还没有回来,电话没人接,信息倒是回了,匆忙说“有点事”。   阮予邱没再打扰他,一个人在寝室随便找了点面包果汁应付,然后去洗了澡,拿着毛巾擦头发时,突然又看见被他放在床上的毛绒兔子。   小兔子灰灰的,穿着黄色的背带裤,眼睛瞪得很圆,两只长长的耳朵耷拉下来,耳尖垂在床上。   江岂说这是他的东西,让他拿走。   可阮予邱此时又努力回想了一下,还是没有丝毫印象。   他向来对这些毛绒玩具不感兴趣,路过也不会多看一眼,以前生活的地方从来不会有这些,只有数不尽的书和各类实用模型。   他不可能去买的,但江岂也没有理由非要把这种玩偶塞给他。   或者是于晓磊买的。阮予邱想,于晓磊有急事,让他先拿着玩偶,又被喝醉了的他带着去了江岂的家里。   江岂或许是出于什么迫不得已的原因收留了他,和他的兔子,却不愿意让他们留下一丝痕迹。   所以他忘记了,江岂很生气。   如果是那个人,他还会这样吗?   阮予邱看着兔子黑漆漆的眼睛,和它对视了好一会儿,对方始终无动于衷,片刻后,他缓缓垂下眼帘。   与此同时,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阵很细微的电流,随即开始隐隐作痛。   熟悉感的痛感涌上来,阮予邱一怔,他手指轻按着太阳穴,静静地等待。   果然,几秒后,疼痛如潮水般瞬间褪去。   平白的机械音出现:“您好,程序监测到您情绪反常,存在强烈的消极怠工倾向,极不利于任务开展,请宿主迅速调整。”   是系统,把阮予邱带到这个世界的,生命体。   阮予邱敛了表情,放下毛巾,背靠在床头,没接话。   系统又问:“阮先生,您的情绪似乎很反常,是遇到了什么问题吗?”   它之前说过,为了避免干扰宿主的任务执行,系统一般情况下不会出现,除非问题严重。   “你们连情绪都能检测出来,检查不出来是什么问题吗?”阮予邱反问。   “是您的情绪波动太大了,影响到了任务执行。”系统回答,“正常情况下检测不了的。”   阮予邱眼睫低垂,默了几秒,他闷声道:“我不想再追江岂了。”   “为什么?”系统立刻问,细听之下显得有些急切。   “我追不到。”阮予邱嘴角抿得很直,声音也很平,“他不喜欢我,他喜欢别人。”   “怎么可能,”系统连忙反驳,似乎觉得很荒谬的样子,随即又放缓了声音安抚阮予邱,“江岂是你的官配,怎么可能会喜欢别人?你好好追,肯定能追到的!”   “官配?”阮予邱的眉头皱起来,“他是官配,为什么会喜欢别人那么久?”   “所以是你搞错了。”系统肯定道。   “我亲耳听到的。”阮予邱说,“他喜欢那个人很多年,入行是为了他,这次来参加综艺也是为了他。”   说完,他又疑惑反问:“你不知道?”   身为穿书系统,还是爱情攻略类,竟然不知道男主的如此重要的情感倾向?   阮予邱的眼神犹疑起来:“原来的阮予邱真的是主角,真的是江岂的官配吗?”   “是的,”系统急忙开口,“他是你的官配,这是肯定的。”   “那他为什么会拍电影拍综艺?”阮予邱问。   前面的问题系统答得飞快,此时却突然沉默了。   阮予邱等了数秒,没得到回复,他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你不知道这些,因为大纲上没有写。”   系统最初交给他的情节大纲,只有重大事情节点,像这样的细节根本没有。   阮予邱当初以为,这是为了让他有自由发挥的空间,但现在看来,似乎不全是这样。   “你是系统,却也不了解这里的全部,只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却连主角的心理都不清楚。”阮予邱低声陈述,几秒后,问,“这真的是一本书吗?”   “……”系统像掉线了一般,没有丝毫动静,阮予邱静静地等着。   片刻后,它才重新找回了声音:“……是。”   “这是一本书,你不用怀疑,只要你好好努力,一定可以完成任务的。”系统定声说道。   但阮予邱却没有说话。   “不要想太多,也不要担心,只要你做,就一定会成功。”它补充道。   “那你为什么不知道那些事?”阮予邱问,“比如江岂在等别人的事。”   闻言,系统又顿了一下,但这次它反应得很快:“我是不知道,因为这都不重要,不会对你的任务产生任何影响,你只要做就是了,其他的不用多想。”   “不重要?”阮予邱眉毛拧起,“江岂那么喜欢那个人,这对我追他这件事不重要?”   这怎么可能?   明明心里有了别人,还可能会爱上他吗?何况照江岂现在的样子,就算没有像之前那么厌恶他,至少也不会喜欢。   而且,他不想要他的喜欢了。   阮予邱是这样想的,但系统却和他认为的完全不一样,它不知道哪里来的信心,再次出言肯定:“对,不重要,我保证。”   见阮予邱还是犹疑,它停顿了一秒,继续说道:“而且,这只是一个任务,你为什么执着这件事?”   阮予邱一愣:“我没有……”   “因为这会影响任务,江岂喜欢别人,肯定不会——”   “会。”系统打断他的话,“他会。你相信我,不管那个人是不是真的存在,但他绝对不会影响到你的任务。”   “你只要做任务就好了,这只是一个任务,不要想太多,完成了之后,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   阮予邱没有说话,他低着头,额前的湿发在他脸上投下了一片阴影,看不清他的表情。   系统也不再多言,安静地等着。   过了许久,阮予邱才呐呐开口:“这只是一个任务……”   都是假的。   “嗯。”系统轻声应道,“所以不要想了,做完就可以了,到时候你想干什么都行。”   阮予邱眼眸低垂,沉吟不语,他不自觉地抱紧了身边的长耳兔,连系统什么时候离开的都没有发现。   只是任务而已,做就好了。   -   隔天,于晓磊终于回来了,他眼底青黑,满脸疲惫,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阮予邱便也没问,只是向他提了兔子玩偶的事情。   于晓磊摆手,说不知道,没买过,说完就回房间补觉去了。   阮予邱愣了愣,但只有一瞬,下一秒他便不再多想了。   管它是从哪里来的,给他就给他了,别想太多。   过了几天后,五等份的新歌终于完成了,韩鸣主导,是一首充满爵士风情的情歌,讲述了一个克制爱意的故事,音乐部和市场部的反馈都很好,说必火无疑,阮予邱不懂歌,他只觉得好听,又有些悲伤。   舞蹈的部分也都编出来了,因为歌曲调性和编舞想要创新的想法,舞蹈融合了多种风格,难度很大,还有些细节需要在训练中调整。   张姐很看重这最后一次的舞台,为了让他们有足够的时间训练,和他们商量后,把所有人的长期邀约都推了,只留下了一些短期的杂志拍摄,还有蒋阳阳的两期综艺,其余时间都去训练。   阮予邱无所谓,他本来就没什么商务活动,近半个月都泡在了训练室,歌曲不用他上心,加起来也没有几句词,他的重心就放在了舞蹈上。   他觉得这样挺好,每天都很忙,很累,回到宿舍也是倒头就睡,不会再多想其他的事情。   反正他的事业也是任务之一,也不算浪费时间。   到了离打歌舞台还有半个月左右的时间,阮予邱已经熟练了他们团的所有舞蹈,和其他人配合也完全不会拉跨时,突然收到了来自《落日》剧组的试镜邀约。   源盛酒店1046,上午十点,自行前来。   阮予邱前一天向舞蹈老师请了假,晚上也没有什么好准备的,落日剧组依旧没有给任何剧本,无从下手,隔天阮予邱便收拾清爽,径直去了酒店。   他到的时候不算晚,离十点还有二十分钟,工作人员带他去了等候室,便看见屋里已经有了两个人。   一个人是近年来在各大影视剧里作配,稳定输出的科班演员,另一个是最近风头正盛,演技也还尚可的流量明星。   见阮予邱推门走了进来,坐得相隔挺远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不过两秒,科班演员勾唇嗤笑了一声,流量明显也没说话。   没人和他打招呼,阮予邱也不在意,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了,静静等待着试镜开始。等了近十分钟的时候,等候室的门突然再次被推开了。   看清来人,众人再次面露诧异。   是钟优。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可能要开始修文,但情节不会大改,小可爱们看见“有修改”的标签可以忽略哈。   然后就是近期更新时间有些不固定,大概率都在晚上,我还是尽量日更~   感谢一直在的小伙伴们,鞠躬。感谢在2021-01-01 17:35:27~2021-01-24 19:58: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江支队长在线喝茶、紫薯酱油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紫薯酱油 20瓶;涂团团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试镜   阮予邱倒是没有太惊讶,连个小网剧的角色都要抢过去,钟优又怎么会放过这个可能拿奖的电影。   只是他脸上的表情有点明显,两人天天在训练室见面,却丝毫不知道对方会参加同一个试镜,突然碰面,气氛单方面尴尬起来。   科班演员看出来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笑道:“你们团挺有意思啊,不仅来抢我们演员的饭碗,和自己人也要抢一抢。”   钟优干笑一声,心口不一地应付:“哪有,我们就是试一试,比不过你们。”   他说着拉开阮予邱身旁的椅子,说:“小邱,没想到你也来参加落日试镜,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我也没听你说过。”阮予邱没什么表情,声音淡淡的。   “我临时接到的邀约,没来得及。”钟优张口就来,他笑了一下,“你好好演,不要紧张,加油。”   这句鼓励听不出多少真心,阮予邱心知肚明,便也敷衍了一声“你也是”。   等候室再次安静下来,没有人再说话,氛围有些微妙。   十点一到,工作人员立刻安排他们依次去隔壁房间试镜。   阮予邱安排在最后一个,钟优排在他前面。   流量明星像是赶鸭子上架,试镜前有些紧张,不知道被说了什么,试完就匆匆离开了,而科班演员和钟优就明显从容多了,像是有所准备一样,试完后眼里也带着笑意,钟优掩饰得更好,他朝阮予邱浅浅一笑,便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轮到阮予邱了。   他面色没有什么变化,算不上很紧张,但心还是被提起了一些,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参加试镜。   他走进房间,里面很大很空,灯光稍暗,几个工作人员在旁边忙碌,长形会议桌前坐了四个人,应该就是导演们。   见他进来,其中一人站了起来,介绍道:“阮予邱对吧,我是吴庆,之前和你联系过的,这是我们导演和副导演,还有男主角海源歌。”   阮予邱闻言一一打了招呼,副导演没说什么,导演龚泉也只是面色严肃地点了下头,倒是张海源朝他和善一笑。   “都中午了,我们就不浪费时间了啊,你试这个片段,海源哥和你搭戏,你准备好了就说一声,我们直接开始。”吴庆说着,上前递给他一张白色A4纸。   阮予邱接过,纸上的内容也非常简单,不过几段文字而已,要他演试镜角色——李凡,第一次反抗父亲的场景。   《落日》是一个生活化的故事,通过典型人物表明现象特征,讲了男主角李远阳从小山村考出来,到了大城市工作、结婚、晋升,成为了所谓的成功人士,由此对自己的为人处事法则坚信不疑,哪怕时代变了,他也不肯改变,不肯松手,不肯成为落日,却又因此落得更快。   李凡是李远阳的儿子,也是他妄自尊大,思维僵化的一个证明。   他想要儿子不凡,因此给他取了一个相反的名字,但当儿子真的不平凡时,他又不肯相信。   李凡是个很聪明的少年,甚至称得上天才,课本上的知识他基本上看一眼就明白,这本是一件好事,但却与李远阳一直信奉的法则不符。   不花时间,不勤奋,哪里就能真的都懂了呢?伤仲永的故事也不少见,这世界上就没有真正天才,还是得像他上学时候一样,拼了命的用功才行。   秉承着这样的想法,李远阳让李凡继续上着学校的课,还给他报了许多个辅导班,哪怕辅导班的老师都说不需要,他也不信。   不仅如此,除了学习,在生活上他也极力控制,中断了李凡感兴趣的业余活动,认为这是不务正业,教导李凡要和同学老师搞好关系,八面玲珑才能在社会上立足,反正凡是都要按照他的想法才是对的,因为他成功过,他有经验。   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李凡长大到16岁,终于和父亲发生了争执。   阮予邱要饰演的片段,就是李凡在逃了所有的辅导班,独自在家听音乐时,李远阳突然闯进来质问他的画面。   吴庆给的纸上只写了这些前提信息,别的什么都没有,要怎么和父亲争执,怎么表达情绪,都要看试镜演员自己的理解,自由发挥。   阮予邱低头沉吟,半晌后,说:“好了。”   他把纸交给工作人员,饰演李远阳的张海源便走上前来,朝他点了一下头,试镜正式开始。   阮予邱没有照搬上辈子原主演这个角色时,又乖又固执的样子,他和原主不一样,难以演出同样的效果,因此刚刚思忖片刻,还是决定按照他自己的理解来表演。   他的李凡同样固执,但肉眼可见的冷淡,面对父亲的质问,他连反驳都懒得,脸上面无表情,低头干自己的事。   父亲开始说教,他无动于衷,父亲气极,甚至要动手时,他抬眼望过去,眼里平静无波。   对方被他的眼神惊到,手上的动作下意识止住,他便沉默着拿起了自己的包,径直向外面走去。   像之前许多年一样,听从父亲的话是为了避免麻烦,现在背着包离开,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   一切都很无趣,他不想就是不想。   片段结束,摄像机停止拍摄。   阮予邱从角色中抽身,脸上的笑意,但依旧有些冷淡,他朝和他搭戏的男主角弯腰道谢,对方没说什么,只多看了他几眼。   导演龚泉盯着他,表情反而更严肃了,他紧紧皱着眉,双手撑着下巴,似乎在思索。他不发话,其他人也没出声。   阮予邱便静静地等着。   过了好一会儿,龚泉似乎还是无法抉择,只得沉声道:“你先回去吧,结果后续再通知。”   阮予邱应了声“嗯”,他早有预料,和钟优竞争,对方大概率会选择上辈子这个角色最终呈现出来的样子,而导演那时候用了,说明是认可的。   就看钟优能不能试出上辈子电影中的效果了。   多想无益,他尽人事,听天命就好。   阮予邱回到隔壁等候室,发现其他两人早离开了,只有钟优还坐在椅子上,明显在等他。   见他进来,钟优连忙问道:“怎么去了那么久,你试的哪一段?”   他一边说着,一边暗暗观察阮予邱的神情,见他脸色冷淡,便稍稍松了口气,但仍然放不下心来。   “反抗他父亲的片段。”阮予邱回答。   “啊,”钟优诧异,预感被证实,他笑了一下,慢慢说道,“那我们试的是同一个场景。”   “嗯。”阮予邱点头,对上钟优看过来的目光,不想再多说,淡声道,“我回去了。”   说着他便拿了自己的东西打算离开,走之前却又被钟优叫住了:“对了,爷爷七十大寿就在这周六,你收到邀请了吧?”   阮予邱顿足,想起阮国涛和阮家老爷子的嘴脸,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   钟优追上来,站在他面前,笑道:“到时候一起过来吧,你好久没回家了。”   阮予邱上一次回阮家还是一年前的事,那时候闹得不愉快,现在也懒得理,他冷声道:“我不去。”   “怎么能不去呢?”钟优睁大了眼睛,“这次是爷爷的整寿,他就希望看到我们这些孙辈都好好的,尤其是你。”   “是吗?”阮予邱眉头微挑,不知道他怎么说出来这种话的。   阮老爷子当年明知道他儿子的那些烂事,还竭力促成了阮国涛和他妈妈的婚姻,闹到最后还倒打一耙,说他妈妈带走了他,让他阮家的孙子流落在外,他心疼得日夜睡不着。   可实际上呢,阮予邱回国这么久,阮家压根就没有找过他。   希望他好?无稽之谈。   “是啊,你是他孙子,不望你好望谁好?”钟优笑道,“上次还跟我一直念叨你呢。”   他也没撒谎,阮老爷子上次的确提到了阮予邱,不过是在骂他没良心而已。   “等我下次回家,给你带一份请柬过来,你到时候进门就没人拦着了。”他目光柔和,语调温柔。   上次闹翻时,他父亲放了狠话,说不准阮予邱再踏入家门一步。   阮予邱看着他得眼睛,沉默了片刻后,突然也笑了,“行,那我去看看他。”   钟优脸上绽放出笑容:“嗯,爷爷一定会很高兴。”   阮予邱笑着没接话。   想见自己?他心里泛起冷意,那就去见见好了。   晚上回宿舍后,阮予邱给他妈妈打了电话,提起了这件事,并且说了他要去的想法。   他妈妈起初不太赞同,不愿意她的秋秋和阮家的那些人接触,但后来阮予邱再三保证自己不会被欺负,她才松了口。   阮予邱笑了笑,他妈妈永远那么好,不管他做什么,她都会支持,犹疑了片刻,他还是问出心底的疑问,她为什么不离婚?   她和阮国涛的婚姻长达二十一年,其中有一大半的时间都是决绝分开的状态,既然完全没有婚姻之实,那为什么不和那个人渣彻底撇清关系?   阮予邱心里是有担心的,他查过,一段婚姻无法终结,多半是因为其中一方还有留恋,他怕他的妈妈对阮国涛还有感情。   但好在他的担心是多余的,他妈妈嗤笑了一声,说完全没有那回事,不离婚单纯是因为想恶心阮国涛的小家庭,既然他们那么看重名分和姓氏,那她就偏偏不让他们名正言顺。   至于阮国涛,她没有心思去关注,这人过得是好是坏都与她无关,当然,过得坏最好。   阮予邱微微惊讶,随即放下心,不再拿这种事打扰妈妈,转而说起了其他有趣的事情。   隔天在训练室,他就收到了钟优递过来的请柬,对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叮嘱他一定要过来。   阮予邱也笑着应了。   周三中午十二点,网剧《无妄》更新到了第八集 ,刺客十七暗杀男主,小公子挡剑身亡。   此时的《无妄》早就不是当初那个被唱衰的小成本网剧了,自开播以前,热度就从来没有下去过,远超同期许多倍。   这主要是因为剧情精彩紧凑,画面制作精良,看得出导演组是下了狠功夫的,但更令人出乎意料的是,演员的演技竟然也都在线。   阮予邱不用说了,众所周知的灵异演技,所在的五等份是流量男团,爱豆演戏就是跨界,钟优还好点,但也只是一点,再加上男女主也是没有多大水花的新人,这部网剧当时没少被嘲,说是演技废物回收厂,年度金扫帚最佳辣眼睛奖预定。   但播出后,却完全不是这个样子。   男女主毕竟是科班出生,受过专业训练,演技在线说得过去,但五等份男团的几个流量,竟然也没拉跨。   尤其是阮予邱,当时被嘲得最厉害的是他,现在最让人惊讶的,还是他。   黑粉本来闻着味儿赶过来,想喷他个落花流水,路人们也想赶在吃瓜第一线,还有稀稀拉拉的几个粉丝,心情万分忐忑地打开视频,打算再次接受恶评攻击,反正闭麦躺平任嘲这个流程,他们已经很熟练了,但却万万没有想到,阮予邱演得,还是那么回事儿?   不仅没出戏,好像,还挺不错?   黑粉按着键盘疯狂输出的手突然顿住了,路人吃瓜到一半,突然觉得这不演也挺好的嘛,而阮予邱的粉丝们,开始感动地呜呜呜,不求夸,不用被骂就谢天谢地了。   当然,或许阮予邱突然开了窍是一方面,但大多数人更愿意把这个归功于编剧的奇思妙想,戴面具演戏这个想法,妙啊。   但今晚这一集播出,却让所有人再次都看呆了眼。   【这……我喷不出口了,楼下来吧】   【啊,这个眼神,真的,挺牛逼的吧,反正我代入了】   【我也,这个眼神戏绝了,对不起我叛变了组织】   【嗯?只有我关注的是衣服和身子吗?流下了羡慕的口水……】   【我是楼下我来!女装就是作弊!穿嫁衣就是博眼球!不就是占着一张脸吗,长得好看了不起啊!】   【虽然我不喜欢他,但面具真的是个好设定,特别是揭下来那一刻。啧,还是编剧牛逼!】   【+1,编剧牛逼!】   【+∞,编剧牛逼!】   评论里一片讶然,虽然还是有不少骂他的人,还会拿他上一部戏里的演技出来鞭尸,但大多数人都不会否认,在这部戏里,阮予邱合格了,在这个画面里,阮予邱惊艳了。   当晚,#阮予邱嫁衣#、#无妄编剧导演牛逼#、#钟优白衣小公子#、#网剧的水准#等多个相关话题冲上了热搜前排,热度居高不下,其中阮予邱的话题更是登上了榜首。   许多人惊讶他竟然混到这种地步了,竟然还能有机会起死回生,更多人的则是关注起他后续的动作,不管是粉还是黑。   不仅是一周后的打歌舞台,还有他去试镜《落日》的事。   不知道是谁爆的料,阮予邱和钟优试镜同一个角色的消息突然在网上散布开来,立刻再次引起了轰动。   前脚出演同一部网剧,还双双表现出色,红衣刺客和白衣小公子谁更惊艳的话题吵翻了天,后脚又是一起抢夺下部电影的同一个角色。   这种团队内明争暗斗的戏码就是大家最喜欢看的,能撕起来更好,不过没关系,哪怕阮予邱和钟优都没有回应,网友也能自行脑部一出大戏,然后将他们双双送上热搜,一挂就是好几天。   阮予邱由于反差更大,粉黑路人都喜欢插一脚,加上他在《无妄》里的表演的确出色,后期讨论度明显压过了钟优,风评隐隐有好转之势。   然而,这种趋势没过多久,就迅速又被另外一条爆闻给压了下去。   #钟优钟红蕊 母子#   钟红蕊是上一代红极一时的大明星,是许多人的童年女神,她在正当红的时候突然隐退,据说是嫁入豪门回归家庭,后续就鲜少在娱乐圈活动,没有想到,她的儿子竟然进了圈,还是正当红的男团成员,钟优。   这条消息一出来,不仅是钟优的粉丝沸腾了,许多中年网友也冒出了头,纷纷感叹爷的青春回来了,有的人更是表示,女神的儿子就是他们的儿子,冲着钟优从来不拿这点来炒作的态度,也必须支持。   一时间,各大热搜论坛都开始讨论起这件事情,钟优的热度瞬间反超阮予邱,并且一骑绝尘,更有消息爆料,为了支持儿子,钟红蕊决定在《落日》里特别出演,母子同台,一起合作一次。   网络再次掀起热潮,认为这事板上钉钉。   阮予邱眼眸低垂,手指上滑,掠过这条消息,车停稳,他摁灭了手机屏幕。   他一身正装,眼眸明亮,唇角轻勾,从车上下来后,走向热闹的阮家别墅。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第43章 寿宴   他拜了帖子,管家一连看他好几眼,才带他往里走。   阮国涛和钟红蕊在主屋门口迎接宾客,突然看见阮予邱走近,两人脸上的表情都滞了一瞬。   他们原本压根没想过让阮予邱过来,钟红蕊一家都在,他过来像什么样子?让别人说闲话吗?   但钟优跟他们说,阮予邱不过来,难道别人就不会说闲话了吗?反而会说得更凶。这是阮家正经的公开宴席,婚生子却连来的资格都没有,别人反倒会说钟红蕊没有容人之量,阮国涛苛待恩妻的孩子,横竖也落不着好名声。   倒不如让他来,给大家看看,他阮家光明正大,从没亏待过谁,她钟红蕊问心无愧,委屈了这么多年,却还是愿意大方接纳别人的孩子,至于之前传言的那些龌龊,那是有难言之隐,是有苦说不出。   这话一出,钟红蕊思忖片刻,也跟着劝起来,阮国涛虽然还是有些不情不愿,但经不住劝,也只得应允了。   答应是答应了,但此时真的见阮予邱一身正装,利落地站在面前,他又想起来上次自己在江家放下的狠话,顿时面子上有些过不去,冷哼一声转开了头,半个好脸色也没给。   阮予邱也不在乎。   倒是钟红蕊上前了一步,冲他温和道:“小邱过来了啊,好久没见了。”   面前的女人妆容精致,脸上端着笑意,却不及眼底。   阮予邱勾了勾唇角:“是啊。”   “以后还是常来走动,今天人有点多,也不方便招待你,”她撩了一下耳边的碎发,微笑慢声道,“你不要介意,把这当自己家就好。”   女主人的架势倒是摆的很足。   阮予邱应了一声。   他如此识趣,钟红蕊脸上的笑终于真了一分,她叫了钟优过来,让他带阮予邱入座。   钟优一上来就笑得灿烂,打完招呼后嘴巴也没停下,说他们招待客人有多么忙,今天会有谁谁谁到场,阮予邱左耳进右耳出,被他带到了餐桌旁。   客桌。   还不是上等客桌。   钟优笑着解释,桌位半个月前就安排好了,他过来得突然,宾客又太多了,不好再调动,问他不会介意吧?   阮予邱摇头,说了句“没事”,便拉开椅子坐下了,钟优满意地离开了。   他不仅不介意桌位,连主桌上阮家那些亲戚、场内其他宾客频频投来的异样眼光,他也全当没有看见一样,坦然地晃着酒杯,看向主屋上台。   待会阮老爷子要在这里切寿糕,半人高的蛋糕已经摆好了,台上装点着各类祝寿礼花和贺联,中间放着话筒,用于寿星本人及亲属致词。   阮老爷子迷信,要求宴会八点过八分开始,图个吉利,早一分钟开始也不行。   此时离开场还差一刻钟,客人们都差不多到齐了,屋内座位几乎坐满,宾客们觥筹交错,谈笑风生,都在暗暗等待着。   阮予邱不吃点心也不喝酒,没人来搭理他,他也不去搭理别人,就静静地坐着,偶然看下手机打发时间。   网上现在都是钟优的消息,说他人生赢家,星二代起点高,家世好人品也好,《落日》剧组捡了宝,不仅有了演技热度一样不差的大明星,还附赠上一代国民女神的回归首秀,绝对又是一部未播先火的大制作。   此类言论层出不穷,都在夸奖钟优,说《落日》有他绝对会去电影院支持。阮予邱去关注了电影官博,见官方还是没有回应。   吴庆也还没有联系他,他倒也没有太着急。钟优的这些手段,导演组不会看不明白,但龚泉却依旧没给出确定答复,说明也不是很在意,他是许映云的学生,有实力有傲气,也不缺那点热度,应该还是会以角色匹配作为选角的第一标准。   阮予邱低着头,一目十行地浏览页面,片刻后,突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阵骚动。   宾客们纷纷起身离席,朝门口涌去。   他起初以为是贺寿开始了,但看了下手机,刚到八点,他便也疑惑地抬头望过去。   主屋大门口,阮国涛一家脸上都笑开了花,高声恭维着,各路宾客都迎了上去,却又不敢靠得太近,只围在外圈,而中间的人,是江岂。   阮予邱心脏倏地一跳。   他好久没见他了。   一个月了。   阮予邱看着不远处江岂挺拔的身影,这一个月里,他尽量避免想起他,避免与他相关的任何消息,一旦有这个苗头,脑中便会强制浮现系统的话。   他不断地劝诫自己,说服自己,一遍一遍。   现在看来,效果还不错,他的心只乱了一下,便可以平静下来了。   只是任务,别想太多,可以完成。   江岂助理的千万年薪拿得没有水分,这种场合都是他在应酬,而江岂本人只需要静静地站在一旁,偶尔开下金口,应付一下就行了。   阮予邱看他脸上一开始没有什么表情,后来阮老爷子大张旗鼓地出来了,挨得很近,过分热情,他的眉毛便皱了起来。   助理立即上前一步挡开,让他们保持着超过正常的社交距离,江岂便连应付也懒得了,他下颚微微抬起,目光转动,似乎在寻找什么。   几秒后,他和阮予邱对上。   淡漠的黑眸望过来,阮予邱心里一顿,面上未显分毫,扬起唇角朝他笑了一下。   但江岂对他的笑向来免疫,没多看一眼便转开了头,阮予邱没得到回应也不在意,意料之中。   只是让他意料之外的是,片刻后,江岂朝他走了过来。   他不知道和阮国涛说句了什么,那一家子的表情都有些凝固,干笑了几声,江岂当然不会管他们,他抬步往里走,人群中就自动分出一条道,他便在众目睽睽之下,站到了阮予邱那一桌。   阮予邱身旁的宾客呆了两秒,随即极有眼力见地让了座。   直到江岂在他身边落座,不容忽视的气息笼罩,阮予邱还愣愣望着他。   什么意思?   突然出现在这种小宴会上,不去贵宾桌,反而坐在他这种此等客桌,就好像是——   阮予邱一怔,“就好像是冲着他来的”这种想法闪过又被摒弃,他镇定下来,低声问:“你怎么来了?”   江岂坐得端正,身体都没侧一下,黑眸向下瞟向他,随即又下了一分,落在了他手边的酒杯上。   “喝酒了?”声音低磁浑厚,答非所问。   阮予邱的手指轻轻一动,碰到了高脚杯的杯壁,指背传来凉意,他下意识回答:“没有。”   “嗯。”江岂喉咙里发出一个音节,听不出什么情绪。   阮予邱不知道他为什么一上来就问这个,也许是被自己上次发酒疯的样子吓着了,但这个不是他的重点,他又提醒道:“你还没回答刚才的问题呢,今天怎么会来这里?”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听到他再一次追问,江岂的脸色似乎顿了一下,随后才沉声答:“我妈让我盯着你。”   阮予邱讶了一瞬,随即心里了然:“哦……”   原来是江母,应该是听说他要来阮家,怕他被欺负吧。   他心里升起一股暖意,身体微微侧向江岂,放低了声音:“谢谢江伯母,你让她放心吧,我不会有什么事的。”   江岂没说话,也没动。   此时阮国涛他们那边已经安排妥当,阮老爷子因为江岂的突然到来而破了吉利,但兴致却明显更加高昂了,他举着拐杖,红光满面地上了台。   他先是感谢众多来宾来为他贺寿,重点强调江岂的拔冗前来,说完又开始回忆往昔,讲了他阮家的峥嵘历史,仿佛阮家就是这市里最有名望、最清白的家族,快半个小时过去了,他才终于开始切寿糕。   切寿糕只是走个仪式,并不会真的分蛋糕,他一边切,宾客们一边站起来鼓掌。   接着他便下来坐在了首位,由他的儿子孙辈上台致辞。   阮家家世不大,排场倒摆的很足,直系男丁都要讲话,内容大同小异,先祝寿后吹嘘。   阮国涛笑得满面春风,大谈阮家这些年风雨兼程,钟睿主要讲阮氏的商业发展,总的来说就是形势一片大好,未来定会飞黄腾达,而钟优则是感谢这个感谢那个,让大家期待他以后的发展。   阮予邱支着下巴听了大半天,全是废话,听得他昏昏欲睡,周围的宾客也没有好到哪里去,都凭着肌肉记忆微笑鼓掌,实则提不起兴趣。   谁爱听他阮家不断吹捧,抬高自己,真正是什么样的大家心知肚明,实在无聊至极,没半点新鲜刺激的。   阮予邱也是这样觉得的,所以在钟优快讲完的时候,他的双手从桌沿放了下来。   但他身体还没离开椅子,只是腿动了一下,垂着的手腕就立刻被人突然抓住了。   阮予邱侧身看向江岂,又低头看了一眼被大手完全握住的手腕,小声道:“……你干什么?”   江岂从来不会主动碰他,第一次碰到他时,都恨不得把自己的手砍下来。   阮予邱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抓住自己,但肯定是一时不查,反应过来就会立即松开,说不定还会嫌弃地拿纸巾擦干净。   但他这次却完全猜错了。   江岂不仅没有松开,他手心干燥,贴着阮予邱细瘦、温热的手腕,一动不动,还反而问他:“你要干什么?”   阮予邱一顿,手轻轻地挣动了一下,没挣脱开,他默了几秒,低声说道:“我想上去说几句话。”   江岂没说话,眉心微皱,不太赞同的样子。   阮予邱嘴角撇了撇,直直看向他:“……可以吗?”   他眼睛睁得大,眼尾圆润,长睫轻敛,还是一副征求同意得语气。   江岂脸色没有丝毫变化,眼神依旧冷硬严肃,唇角也绷得平直,但紧贴着阮予邱皮肤的手掌却松了一下。   算了,他在这里,总不会让他吃亏。   宽阔的手掌松开了他的手腕。   阮予邱的另一只手下意识地覆在被抓到的地方,他朝江岂轻轻笑了一下。   然后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大步向主台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感谢在2021-01-24 20:01:04~2021-01-28 12:12: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herry 10瓶;陌上桑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撕破脸   台上的钟优正要下来,见他迎面走近,一声讶然:“小邱?”   “你过来干什么?”他快步走下台,拦在阮予邱面前,“有什么事吗?还是找我?”   阮予邱眼睛看向他,勾唇道:“不是致词环节吗,你们都讲完了,该轮到我了吧?”   钟优闻言一愣,随即脸上摆出了为难的神色:“现在时间不够了,你之前也没说,我们都没做准备,这个点了,下一个环节都要来不及了……”   “下回吧,下回我们安排好,再让你发言,好吗?”他目光真诚,仿佛真的打算下回弥补,但谁知道下回是猴年马月。   “还是不了。”阮予邱拒绝他的敷衍,“你不是说爷爷想我了吗,我现在还没跟他说上话。”   “待会再说吧,”钟优立即接道,“现在客人都在呢,我待会带你私下见他。”   他一面说着,一面伸出手做出要推人的动作,阮予邱侧身避开,经过他身边时,轻轻吐出了两个字:“不要。”   钟优一顿,迅即皱眉:“小邱!”   他立马转身要拦,但已经来不及了,阮予邱几步一跨,已经站上了主台中央。   主台上的光线打得很足,照下来就成了众人焦点,宾客们惊诧片刻,眼睛都不约而同地亮了起来。   陈词滥调一大堆,现在才终于要来点有意思的了。   阮予邱站在话筒前,望着台下许多双兴奋的眼睛,浅浅一笑:“大家应该都认识我,就不介绍了。今天大寿的是我爷爷,但很奇怪,嫡亲孙辈讲话环节,却没有我的名字。”   “既然没人邀请,我只好自己上来了。”他自上而下地看向阮国涛,眼帘半掀,声音平淡,“不介意吧,父亲?”   阮国涛板着脸,目光低沉,声音克制威严:“有什么话待会不能说?现在要给你爷爷读寿联了。”   “哦,爷爷。”阮予邱唇角勾出一丝浅淡的弧度,像是被提醒了一样,看向主位上的阮老爷子,“我和爷爷也有十几年没见了,听说您很想我?”   阮老爷子双手扶着虎头拐杖,长而稀疏的眉毛敛去了神情,他直直看着主台,声音浑浊:“是啊,这么些年,你也不来看我,怕是忘记还有我这个爷爷了。”   “那倒不至于。”阮予邱慢慢说,“只是您不知道吗?我爸要把我逐出家门,我想见您也进不来,再说我回国这么久,您也没联系,我以为您不想见我呢。”   这话一出,台下传来一阵唏嘘。   私生子登堂入室过得安逸,婚生子却要被赶出家门,当真是鸠占鹊巢啊。   鄙夷与探究的视线暗暗投过来,阮国涛的脸色黑了下来,他沉声辩驳:“我什么把你逐出家门了?别说瞎话了,赶紧下来!”   “是啊小邱,爸不是那个意思,你看你现在不是站在这里吗?”钟优连忙跟着安抚,怕阮予邱再抖出他父亲之前在江家说的话。   那话他听着舒服,但让所有人都听到,场面就不太好看了。   好在阮予邱闻言,倒也没继续了,但目光转到了他身上。   “你不说我都忘了,我还要感谢你,”阮予邱俯视他,黑眸直视他眼底:“谢谢你送来的请柬,让我站在这里,还有特意安排的座位。”   “不愧是阮家的少爷,礼数周到,我这个客人很满意。” 他赞扬道。   钟优的脸刹时白了一分。   他是想要借这种方式,折辱阮予邱,让别人看看,谁才是阮家真正的少爷。   就算阮予邱占着名头又怎样,还不是随他们安排,连坐在主桌的资格被剥夺了也不敢多说,而他却可以以孙子的身份公开致词。   谁亲谁疏,一目了然。   这是他上辈子没有的得到的待遇,这辈子,江岂的他无法得到,至少在阮家,他是赢了的。   他想炫耀,想暗暗压阮予邱一头。阮予邱上辈子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这辈子又是个脑子不好的笨蛋,随便骗一骗也就应付过去了,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他这样想着,所以敢真的这样安排,却没有想到,阮予邱已经不是以前的人了。   他不仅当众说了出来,还以这样的方式明扬暗讽,钟优脸上的肌肉动了动,没能说出话来,而台下已经有人在说他不安好心,故意给人难堪。   “你误会了,小邱。”钟红蕊连忙上前一步,细柳般的眉毛微微蹙起,张口就解释道,“这不是看你忙,怕打扰你嘛,而且你年纪小,性子冲动……毕竟是爸的七十大寿,我们也不想闹出什么事……”   这话说得,好像阮予邱一来,就一定会搞事情,所以才不邀请他。   不过她倒也没说错,阮予邱现在就站在这里,他眉头轻挑,等着她继续。   钟红蕊果然还有下文,她微微低着头,小声说道:“再加上,你不是,不想见到我吗……”   “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这也不能怪你,”她面上隐忍,仿佛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你还小,不懂这些,我也不说了……”   “但国涛是你亲生父亲,你总该偶尔回来看他一下,钟睿钟优也是你亲哥,他们没做错什么。特别是小优,他那么照顾你,是真心想为你好的,你这样误会他……”   这一番话砸下来,又是说他不明事理不待见她,又是怨恨亲生父亲和哥哥,凡是都是他不对,他们可怜极了。   “您不要乱攀亲戚,”阮予邱说道,“我家户口本上就我一个人,哪里多出来这么多哥哥?”   钟红蕊神色一暗,嘴角还强挂着笑:“他们就是你哥哥,你明知道……”   “我不知道。”阮予邱打断她,面色平静,“我亲生父亲十几年不过问我,还要把我赶出去,倒是带了些不相关的人带在身边,可能是博爱吧。”   “既然如此,不如我让个位置,让他们在阮家的族谱上挂着吧。”他淡声说道。   闻言,钟红蕊脸上的表情终于挂不住了。   他明知道他们根本上不了阮家的族谱,还要往她最痛的地方踩!   这些年来,别人都以为她嫁了豪门,飞上了枝头,可实际上她连结婚证都没看到过。   阮国涛不肯离婚,她就始终名不正言不顺,她的孩子加没法成为真正的阮家人,连收养都不可以。   再精致的妆容也挡不住她眼底的怨怼,她转头看向阮国涛,可这个他望了一辈子的男人,却还是冷着脸,半句反驳的话都没说。   倒是站在他旁边的钟睿突然开了口:“你倒有自知之明。”   他一副商界精英的打扮,看向阮予邱的目光带着蔑视:“父亲带着我们,因为我们有能力。家里的产业你半点不懂,不做一点贡献,整天混迹娱乐圈不务正业,要你又有什么用?”   他神情倨傲,语气高高在上,丝毫没有注意到把自己同样混娱乐圈的母亲和弟弟也骂进去了,也许在他的潜意识里,他们也是一样的。   阮予邱看向他,明明年纪相仿,还都是穿西装,人和人差别怎么就那么大呢。   “你倒是没有什么自知之明,”阮予邱将他的话还给他,“你那么有能力,应该知道手里的产业是怎么来吧,是你打拼出来的吗?”   他目光侧向一旁,声音泛起冷意:“不知道的话,也可以问问你父亲,他一清二楚。”   话音刚落,周围的宾客也一阵哗然,阮国涛面色不能再难看了。   谁不知道阮家是怎么发迹的啊,不就是靠阮国涛傍上了富家千金,人家出钱出人出力,他阮家才有今天这副样子吗。   现在倒是都转手到了私生子手里,人家还要反咬一口,说富家千金的儿子不做贡献,合着整个底盘都是人家给的,还怪人儿子没有当牛做马?   可笑。   宾客中们窃窃私语,夹杂着嗤笑,有些都传到阮国涛和钟睿的耳朵里了,他们却涨红了脸,却忍着没有说话。   要辩驳就又要扯出以前的事情了,阮国涛没脸,心虚。   人群中的议论更加多了起来,都在小声地指指点点,回顾阮家以前广为流传的丑事。   “够了!”首座突然传来了一声威喝,众人下意识住了嘴,目光集中上前。   阮老爷子面色铁青,脸上的肌肉垂下来,像两块死皮,他目光暗沉,朝阮予邱说道:“我阮家当初不过是虎落平阳,受了邱家一点小恩小惠,你们就死咬着不放,到现在还在纠缠!”   “小恩小惠?”阮予邱直视他的眼睛,目光丝毫不惧,“那倒是快还回来。”   当初邱家的重心已经移到国外,邱凡蓉当时也走得匆忙,根本没计较留在阮家得资产,那些对邱家算不了什么,但要现在的阮家还,依旧是要出点血。   阮老爷子心里门清,反咬不成便立即转声说道:“那也是我们和邱家的事,自然会和他们谈,轮得到你一个小辈管吗?!”   阮予邱冷笑:“我母亲的事,让我随意管。”   阮老爷子一噎,随即拐杖在地上重重一锤,摆出了长辈的威严:“你懂什么!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些事,丢人现眼!你妈就是怎么教你的?”   提到他妈妈,阮予邱的眼神冷了下来。   “邱家不过是有点钱,人还是跟以前一样,”阮老爷子急于争回面子,越说越激动,“我早说不该让你跟着邱凡蓉,一个女人能教出什么好苗子。”   “没半点教养,跟长辈也敢这么说话,我阮家还真没有你这样的孙子!”   他高声洪亮,唾沫横飞,话音落下后,大堂内到时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阮予邱眸光低垂,面露厌恶,似乎被恶心到了,几秒后才开口道:“谁想做你们阮家的人。”   “您会教儿子。” 他声音不大,但冷若冰凌,“教自己儿子骗婚偏财,孩子都有几个了,还去勾引别人。”   “您有教养,你们阮家名门正派,祖祖辈辈靠傍女人延续家族,还敢看不起女人。”   “您怕是忘了,自己也是靠骗女人的钱才起来的。”   他说完,台下议论声立即复而又起,更加热烈了,都在问阮老爷子做了什么,身边有年长的长辈知情,便意味深长地低声告知。   一时间,宾客间都在讨论他年轻时候的那些丑事。   阮老爷子气得怒目圆睁,胡子都翘起来了。多少年没人提的事情了,阮予邱竟然给他翻了出来。   他年轻时候的婚姻也是一笔糊涂账,比阮国涛好不到哪里去,这些年,相关的人老的老死的死,他年纪又大了,没人再敢在他面前提起这些。   现在竟然被一个小辈这样劈头盖脸地骂,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阮老爷子最看重的脸面被揭了个干净,他再也忍耐不住,满脸通红,咬牙切齿:“你个孽障……”   “我打死你!”   谁也没料到他突然疾步上前,抡起拐杖就要冲上去打人,人群一阵惊呼,宾客们惊讶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阮予邱冷眼看着,丝毫不惧,在他跨上台阶之前,用力绊了一下桌角。   桌身受力倾斜,桌上半人高的寿桃蛋糕向下倒去,重重砸向地面。   像是一滩劣质白泥,倒在了主台下方,奶油向四处溅起,众人纷纷退后,惊叫声此起彼伏。   场面一片混乱,阮国涛一家被蛋糕贱了满身,还没有反应过来,阮老爷子也好不到哪里去,下耷着得眼皮上面都是白色奶油。   他脚步顿了一瞬,随即眼底通红,咬着牙高高举起了拐杖,就要朝阮予邱用力扔过去:“畜生!”   但下一刻,他的手就被猛力擒住了。 第45章 偏护   人群中又是一阵惊嘑,阮老爷子的手动不了,转头就骂:“哪个不长眼的敢拦——”   然而,当他看清抓住他的人是谁后,话音就像瞬间被吞了一样,都卡在了喉咙里,转而道:“江少爷……”   江岂轻而易举地擒着他的手,比他高了近两个头,黑眸自上而下地看着他,眉心皱起,威势十足。   阮老爷子被他看得心头发凛,手一软,藤木拐杖竟然掉了下去。   四周一片安静,拐杖掉落在地的声音清晰可闻。   江岂松开他的手,助理连忙递上了纸巾,他一边擦拭一边看向主台。   主台上的阮予邱站在靠后的位置,他倒是机灵,踹了桌子后就立即退开了,蛋糕没溅到他分毫。   他远远站着,脸上的表情还没有收回去,有些冷,但望向江岂的目光却没有凉意,只有一丝惊愣。   江岂目光压低,半晌后沉声说道:“过来。”   阮予邱的身影似乎顿了一瞬,两秒后才抬起脚步走上前,站在他面前。   他走得近了,阮家那一伙人紧盯着他的目光就更明显了,像是带着尖刀利刺,犹如实质。   阮予邱倒是无所谓,反正都刺不到他,但江岂却突然伸手拽过他的手腕,将他拉到身后。   他护着人的动作如此明显,不仅是阮予邱怔住了,阮国涛一家脸上也是掩饰不住地惊讶,随即更加难看了。   “江少爷,你这是什么意思?”阮老爷子笑容僵硬,刚才他被江岂这个小辈给震慑住,面子不好看,现在哪怕心底还在发怵,也要强撑脸面。   “你刚才也看见了,这小子实在太过分,我们得管教。”他说。   “他是成年人。”江岂声音冷淡,听不出情绪,他黑眸转动,斜睨了一下身侧的阮予邱,“轮不上你们管教。”   阮予邱被他眸光一掠,身体刹时有些发紧,突然莫名想起以前上学时,其他同学做了坏事,然后被家长护在身后的画面。   可他明明没做坏事,江岂更不是他的家长。   太奇怪了。   江岂的话说得毫不客气,阮老爷子脸色又青了一分,还要扯着嘴角干瘪的肌肉干笑:“怎么会轮不上我们?阮予邱虽然顽劣,但毕竟还是我阮家的人,以后出去让别人笑话。”   “不是被逐出家门了吗。”是个问句,但江岂语气却没有半分疑问,他的目光扫过阮家一行人,眸光冷冽。   说完后,他似乎不想再废话,抓着阮予邱手腕的大掌收紧一寸,声音强硬,如同命令:“人我带走了。”   说着便不管众人惊诧的目光,拉着人往屋外走去。   阮老爷子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立马转身大喊:“江大少爷!”   他声音焦急浑浊,还带着一丝气极败坏。阮予邱的脚步一滞,转头看他。   阮老爷子脸色青灰,腮帮抖动:“这是我家家事!”   今天是他七十大寿,阮予邱却在他的寿宴上这么大闹一场,让他们家丢尽了脸面,被众人耻笑,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放过他!   这是他们阮家的事,他江家的少爷怎么管得那么宽,说把人带走就带走!   阮老爷子这一晚上受够了气,气得脑子也不清醒了,只强撑着面子说话,根本没想过,江大少爷想要护着的人,又怎么会管他是谁家的?   果然,江岂头都没回,声音也没有丝毫变化,低磁浑厚:“那又怎样。”   “你,你……”阮老爷子没想到他这么嚣张,一时间嘴里卡了壳,没能说出话来。   江岂也不可能等他,说完手上就加重了力道,拉着阮予邱走了出去。   没人敢拦他,所有人看着他们的背影,鸦雀无声。   众宾客们暗自讶然,阮国涛一家脸色难堪无比。   阮老爷子的七十岁生日宴,宾客们看得尽兴,阮家毕生难忘。   屋外,十月夜色微凉。   江岂沉默地拉着阮予邱往外走,夜色下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步子大,走得又快,阮予邱勉力才能跟上。   走到了车前,他才突然转身,训斥道:“你就是这样上去说几句话的?拐杖扔过来不知道躲?”   他声音不大,沉厚威严,隐隐透出一丝火气,但阮予邱没有发现,他低着头,像没听见一样。   江岂没有得到回应,眉头皱起,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才发现阮予邱看的是他们的手。   阮予邱的手腕细瘦,表面皮肉温热细腻,并不硌手,但可以被完完全全圈在手心,加之江岂没有他白,修长的手指贴着他的皮肤,尤为显眼。   江岂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立即松开了。   拉力消失,阮予邱的手臂自然垂下去,落在身侧。   他真的太白了,不过是被抓了一下,手腕皮肤上就泛起了一层薄红。   很轻很淡,江岂的眉心更紧了一分。   不知道是不是注意到了他的视线,阮予邱的手腕突然一颤,随即从身侧向后移,被他背在了身后。   江岂抬起眼帘看向他。   “我知道躲的。”阮予邱对上他的目光,后知后觉地回答,“不会被他打到的,我一直看着他呢,他扔过来我就躲,但——”   但阮老爷子的拐杖还没有扔出去,就被江岂抓住了。   阮予邱停住了话头,江岂和他对视一秒,也突然也移开了视线。   夜里安静,两人也没有说话。   好在沉默不过片刻,江岂的助理就跟了上来,他两眼来回一转,立即恭敬说道:“江总,那我就先回去了?”   江岂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助理便知趣地离开了。   他的目光在阮予邱身上一扫而过,沉声道:“上车。”   车内顶灯打开后,暖调灯光照亮了昏暗的车厢,比夜色亮堂,江岂一转头,突然看清了他眼角的微红。   阮予邱脸上的皮肤白而薄,下眼睑靠近眼角的一小块地方,赤色浅淡。   江岂眉心陡然一跳:“你又要哭?”   低磁的声音在车厢内响起,阮予邱扣合安全带的手一顿,转身看向江岂,莫名其妙:“哭什么?”   从今天江岂出现在这里开始,阮予邱就觉得他很反常,又是毫不介意地拉他的手,又是突然问这样莫名的问题。   他觉得奇怪,根本没有注意到江岂话中的“又”字。   江岂的喉咙卡了一瞬,干声道:“你眼睛红了。”   “哦……”阮予邱微愣,随即抬手揉了揉眼角:“可能是刚才和他们吵架,有点激动了。”   “过一会就好了,”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动不动就哭呢,他连忙解释,“不是要哭,我不爱哭的。”   江岂闻言,看着被他揉得更红得眼角,眉头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   不爱哭。   那是谁不过被他挡住了视线,看不到那只笨兔子,就在车里急红了眼?又是谁,因为想不起来事,就在他家浴室里委屈得稀里哗啦?   江岂拎着嘴角一声轻笑,没多言语,转而问道:“回哪?”   见他无缘无故就笑了,阮予邱更加不明所以,但还是回答了他的问话:“回宿舍啊。”   他语气理所当然,江岂的眉心却微微蹙了起来:“不安全。”   阮予邱刚让阮家丢了这么大脸,难保他们不会追上来报复,集体宿舍的安保系统又好不到哪里去,至少钟优可以随便进来。   阮予邱知道他的意思,但也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便只好说道:“我自己会很注意保护的,反正只有一周了就要搬出来了,到时候我再去找房子。”   “搬出来?”江岂问。   “嗯,我们团就要解散了啊,我又不续约,宿舍肯定不能住了。”阮予邱解释道,“到时候再看看吧。”   听及此,江岂沉吟了几秒,给出了评价:“租房更不安全。”   这里不安全,哪里也不安全,阮予邱笑了,他觉得今天的江岂真的很奇怪,便问道:“那哪里比较安全啊?我现在要去买房吗?”   他真心的笑的时候,嘴角的弧度扬得更高些,右边有个梨涡,很小,不深。   江岂没回答他的话,一秒后收回视线,突然发动了汽车引擎。   自己多看着点,也没人能动他。   阮予邱没有得到回应,也不在意,看车辆驶往他宿舍的方向,便也放下了心,躺在椅背上不再说话。   轿车平稳行驶,在等红绿灯的间隙,江岂侧目看阮予邱,见他闭着眼睛,脸上有些疲累。   刚才在阮家大堂里那么斗志昂扬,讽刺这个挖苦那个,把那一家子都气得不轻,现在安静下来了,倒还是一副乖巧温顺的模样。   本来就挺乖的,不气他就好。   今晚路况还好,并不拥堵,半个小时后,江岂的车就停在了阮予邱宿舍门口。   他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手放下,侧身看向阮予邱,见对方还闭着眼,一动不动。   阮予邱说得没错,他眼角的红色现在已经消褪,白皙的皮肤干净透亮,只有眼尾下方,有一颗很小的痣。   车厢安静,灯光昏黄,江岂看着他,没有说话。   数秒后,他垂下的右手突然抬起,向阮予邱的小痣靠近。   人的五感平衡感知世界,如果一感关闭,其他的就会尤为明显,频繁投过来的视线、手臂抬起的悉萃声音,还有慢慢靠近的,手掌心散发的温热热度。   阮予邱的睫毛轻颤了一下。   然而等了很久,皮肤依旧没有任何被触碰的感觉,只有他心脏跳得激烈。   然后江岂的声音突然响起,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还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眼皮动了。”   阮予邱装睡的技术实在太差,他的手靠的越近,阮予邱的睫毛就颤得更加明显,等到他离那颗小痣还有一寸的距离时,他眼珠滚动,轻薄的眼皮也跟着动。   装睡被揭穿,阮予邱心里一阵尴尬,脸颊上也泛起了红,但他愣是紧闭着眼睛,好一会才慢慢睁开。   “到了啊,”他像是没有听到江岂的话,也不敢看江岂的目光,只干笑着,“谢谢你送我回来,也谢谢你替江伯母来看我,我会给她打电话的。”   “……”江岂眸光微不可察地闪了一下,低声道:“别给她打。”   “为什么?”阮予邱不解,补充道,“我最近一周没有时间去拜访她,想先给她打个电话……不行吗?”   江岂没说话,唇角闭得很紧。   阮予邱等了好几秒,见他依旧没有要回答的样子,思忖片刻,决定先顺着他,毕竟是他的母亲。   “好吧,那你替我向江伯母道谢,我忙完这一阵了就去看她。”他说道。   说完,江岂也没有回应,只沉默看他。   阮予邱被他看得不自在,刚才装睡得尴尬又冒了上来,他找不到别的话,便直接道:“那我先走了,你回去注意安全。”   他语速飞快,说着就立刻解开了安全带,要拧开车门下车,但没想到,他身体刚刚侧过去,手臂又被人抓住了。   阮予邱回头,正撞进了江岂的眼睛里。   江岂眼尾狭长锋利,极具威严,而眸色极黑,像是一潭深水,要把人吸进去。   阮予邱不自觉地望着他,听到他叫他的名字,然后冷声说:“你可以追我。”   作者有话要说:  好中二哦(捂脸) 第46章 追求   “什么?”阮予邱瞳孔放大。   惊喜太过突然,阮予邱反应不过来很正常,江岂可以理解。   他放开他的手,抱臂垂眸,耐心地重复了一遍:“你可以追我。”   他不得不承认,阮予邱的确有一手,在他面前醉酒大哭,转头就忘的一干二净,如果不是故意的,那他就是天生会惹人心烦。   江岂心烦了一个月,而烦人精又故技重施,玩欲擒故纵,故意不出现在他面前,他只好自己找来了。   只是来看看而已,顺便拆穿他的伎俩,江岂原本是这样想的。   但他看到了阮予邱在自己家的宴会上,还孤零零坐在客桌,一见到他,就傻傻朝他笑,江岂隔着很远的距离,看着他的笑脸,突然改了主意。   玩这么多手段,还不是因为太喜欢他,倒也不必都揭穿。   不仅没拆穿,江岂甚至还给了点福利,他主动坐在了阮予邱身边。   而阮予邱果然又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接着江岂便察觉到他的异动,又放任他上台发言。   阮予邱家庭不幸,阮家人也不是善类,要闹就闹吧,总要宣泄一下。   他以为阮予邱只是说话刺一下,没想到闹出了那么大动静,气得阮家人鸡飞狗跳,宴会算是彻底毁了。   吵架虽然是吵赢了,可他在车上还是红了眼睛,满脸疲惫地躺在椅背上,低着头不说话。   阮予邱是个谎话精,不爱哭也是假的,说不定正闭着眼睛,偷偷难过。   难过也不忘记装睡,还想让自己碰他。   可笑又卑微。   算了,江岂宽容地想,不过就是一个机会而已,他这么可怜,给他吧。   “但有条件。”江岂补充道。他可以准许可怜的阮予邱追他,但不能给他太多希望,毕竟他爱上阮予邱的可能性实在微乎其微。   “……什么条件?”反应过来的阮予邱问,声音有些干涩。   “不能黏人,不要经常往我身边凑。”他应该是想起来之前在录制《温暖家园》综艺时,阮予邱扒着他的画面,皱起眉心批评,“很烦。”   “也不许耍花招,玩什么欲擒故纵,”他严声说道,“我说了没用,别白费心机。”   阮予邱闻言也没说话,他微微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不要装可怜,你是怎么样的人我知道。”   “平时不要碰我,保持距离。”   “更不要想着借助我的家人来获得我的好感,没用。”   “……”   江岂可能很少说这样长的话,说道一半自己就皱紧了眉头,决定不再浪费口舌,索性道:“明天我让助理发一份文档到你邮箱,注意查收。”   阮予邱惊诧,第一次听说,追人需要得到允许,并且还要用文档规定条件。   他有些无语,但此时却顾不上这些,从听到江岂说“允许追求”的话开始,他脑海中就只绕着一个念头。   就算有喜欢的人,也可以接受其他人追求自己吗?   阮予邱不知道别人的恋爱是怎么回事,或许这种行为也很常见,但在他的潜意识里,总是固执地觉得,心里有了人,是无法再让其他人住进来的。   也会强硬地拒绝别人的追求,就像江岂之前拒绝他一样。   所以今天的江岂真的太奇怪了,明明人还是这个人,却和阮予邱印象中不太一样。   他抬头看着他,眼睛迷惑地睁大,确认般问道:“……真的让我追你吗?”   看他这副呆呆愣愣、不敢相信的样子,江岂又勾起了唇角,随意“嗯”了一声。   那你喜欢的人呢?   你不找他了吗?   阮予邱的嘴唇轻轻动了动,看着他带着笑意的眼睛,却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或许真的是很正常的事情,是自己太过古板了,江岂总不能永远等着一个找不到、也不愿意让他找到的人。   他也许想给自己一个机会,想要排解,想要开始新的生活。   这都再正常不过了,都是正常人会做的事情。   阮予邱应该是要高兴的,他的任务有了很大的进展,江岂不仅不讨厌他了,甚至还愿意尝试接纳他,这是很好的事情。   就像系统说的,他可以完成任务。   想到这里,阮予邱突然怔住了。   难怪系统当初那么自信、那么笃定地说,只要他继续,他就会完成任务,江岂就会爱上他。   原来是这样吗?   原书中江岂会和阮予邱在一起,而且丝毫没有他找的那个人的痕迹,是因为江岂放弃了,他不找了,他像现在一样,打算接纳阮予邱了。   只是上辈子他接纳阮予邱的时间更早些,没有因为别人的重生而拖到了现在。   那之前的阮予邱,有没有发现,江岂心底有人呢?   现在的阮予邱不知道这点,但他明白了,原来不是说是官配,就一定彼此深爱,或许只是妥协罢了。   他看着江岂,眼睫微颤,心底突然没由来地,觉得难过。   而后是索然无味。   原书中的感情尚且不真实,他一个穿书的,又何必计较这么多。   任务而已,系统说得没错,做完了就完了。   阮予邱的鼻腔重重地深呼吸了一下,将心头的酸涩压了下去,整理好了情绪才抬头。   “好“,他朝江岂展颜一笑,“我追你。”   看着他的一系列动作,江岂只觉得他未免太过激动,不过是允许他追而已,又不是答应他,就高兴成这样。   太好满足了。   江岂饶有兴味地看着他,沉吟半晌后,突然问:“你要怎么追?”   不等阮予邱说话,他又强调道:“不准违规。”   阮予邱撇了撇嘴,有些无语。   他的追求应该是像最开始穿过来一样,努力地改变江岂对他的看法,笨拙地获得好感,但江岂说那是耍花招,严令禁止。   那就算了,反正现在的他也没有那个心情了。   阮予邱思索片刻,突然想到了什么。   “你等我一下吧,我拿个东西给你。”他连忙说道。   “拿什么?”江岂问。   “待会就知道了。”阮予邱说着就拧开了车门,“我马上回来。”   他关上车门,向宿舍跑去。江岂看着他的背影,眼睛一弯,极其难得地笑出了声,笑声很低,很好听,可惜没有任何人听到。   不过几分钟,阮予邱就再次出现在江岂的视线里。   他没再打开车门,站在副驾驶的门前,微微弯下腰,隔着车窗,递进来两张粉黑色的卡片。   “我们打歌舞台的门票,就在下周,邀请你过来看。”他笑着说。   江岂垂头看了一眼他手上的门票,没接,反而淡声问:“你就是这么追人的?”   语气也听不出来是满意,还是不满意,阮予邱脸色一滞,干笑道:“是……追你的第一步。”   “没违反条件吧?”他补充问。   江岂略一思索,的确没违反,很光明正大,于是伸手接过了那两张薄薄的纸片。   “怎么样,你有空吗?”阮予邱两手扒拉着车窗边缘问他。   江岂低头,扫了一眼门票上的时间,周五晚上八点,他懒声回答:“看行程,有会。”   “还有开会啊……”阮予邱闻言,有些遗憾地叹道,他放下窗边的手,刚想说“好吧”。   但话没说出口,就先听到了江岂的补充:“有空就去。”   阮予邱立即抬眸看他,眼睛微微亮了起来,他脸上绽放出一个笑:“好,那我等你。”   江岂将门票随手丢在车前,没接话,对阮予邱的道别也只是若有似无地“嗯”了一声,随后便发动了引擎,驾车离开。   回程的路上没有堵车,一路通畅,江岂觉得满意,握着方向盘的右手食指有规律地敲击,指腹与柔软的皮革接触,发出了很轻很慢的响动。   -   两天后,五等份一行人去舞台现场彩排。   从阮家回来的第二天,阮予邱就去了训练室,他照常排舞练歌,跟个没事人一样,但钟优明显不是,他当天没有来。   寿宴的事不算大,毕竟市里这样的豪门不少,阮家排得上名号,但算不上出众。但这事也不能说小,毕竟当时阮国涛为了扩大影响,还请了不少媒体。   那天晚上的场面混乱不堪,阮家人一个个气得火冒三丈,根本没心思留意其他,所以也不知道,当时就有记者将通告发了出去。   报道一发出,就因为内容的狗血程度,在小范围引起了轰动。哪怕阮家发现后,立即采取了行动制止,但依然有不少人知道了事情始末。   娱乐圈和豪门向来联系紧密,圈里富家子弟本就不少,这种消息自然也逃不过他们的耳目,当天晚上就了解得一清二楚了。   当红男团的两位重要成员,不仅在事业上相互竞争,粉丝天天battle,抢夺同一电影角色,在出身上,竟然还是同一个爹生的,还有豪门婚生子和私生子的戏码!   狗血,这样的事情简直戏剧,众人吃瓜吃得津津有味,没过多久,圈内也都传遍了。   而五等份作为当事男团,自然有许多人会和他们联系,连于晓磊都收到了消息,更不论其他人了。   所以彩排当天,五人聚在一起,气氛微妙。   阮予邱和钟优自然没什么话说,脸已经彻底撕破了,再假装友善也没有必要了,没给对方使绊子已经很不错了。   两人冷着脸,谁也不理谁。   至于其他人,于晓磊还有意修补这支离破碎的队友情,可当事人根本不搭理,蒋阳阳早就略知一二,惊讶过后便也不多说,至于韩鸣,他本来就话少,现在更沉默了。   在这种低沉压抑的气氛中,五等份终于迎来了最后一次舞台。   周五,晚七点,星耀体育馆。 第47章 舞台   灯光璀璨,群星闪耀,万众瞩目。   一年一度的大型明星打歌音乐节,不仅是偶像团体们同台比拼、争奇斗艳的重要舞台,更是粉丝们摇旗呐喊、声嘶力竭的狂欢日,毕竟是证明自家爱豆人气、实力等各方面,最直观的地方。   偶像的本职是舞台,没有哪个团体会放过这样极大的曝光机会,许多人从上一年就开始准备,打算趁此机会一举成名,而其他公司自然也不会松懈。   明星、公司、粉丝,每一方都卯足了劲。   此时离八点还剩一个小时,观众已经陆续进场,几万人的座位,座无虚席。   台前幕后的工作人员忙前忙后,拿着对讲机、大喇叭跑来跑去,又是测试投票机器,又是沟通直播流程,忙得热火朝天。   这种紧张的气氛感染了每一个人,阮予邱也能明显察觉,不仅身边的人往来匆忙,连化妆师在他脸上扫粉的速度都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他们正在化妆,准备待会的开场表演——和往年一样,粉丝投票人气最高的两个男团将进行开场battle。   今年是五等份和Bingo。   他们两团从出道开始就不太对付,此时又都是团体解散前的最后一次舞台,他们重视,粉丝也重视,早就在明里暗里开始较劲了。   五等份近来队内出了事,外界也有所耳闻,纷纷等着看好戏呢。   五个人在同一个化妆间里,气氛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尴尬,谁也不多说话,更别提一起加油打气了。   好在张姐也不来这些虚的,她之前和每个人都单独谈了话,只有一个要求:这是最后一次舞台,不管他们台下怎么闹,只要上了台,都给我好好表演。   阮予邱应允了,钟优应该也是,所以算是暂且达成了共识,维持虚假和平。   临近上场间隙,阮予邱悄悄去台前看了一眼,二楼贵宾席上,他的座位上没有人。   江岂没来。   这样的场合,江岂其实不适合过来,毕竟他的咖位比在场所有偶像加起来都大得多,到时候引起了轰动,反而不好。   但阮予邱当时头脑一热,票就送出去了,虽然江岂说的是“不一定来”,但他接过了票,阮予邱莫名觉得他应该会到场。   他也考虑过位置的问题,特地和现场导演沟通,要了最隐蔽的贵宾席,单独落座,离普通观众席很远,只要江岂做好了防护措施,就不至于被认出来。   他给江岂发了短信,提醒他注意遮掩,并告知他最佳的进场路线。   江岂没回,但阮予邱看见信息旁的“已读”字样,便放下心了。   却没有想到,江岂到现在还没有来。   阮予邱敛下眼睫,现在还没正式开场,他可能还在路上。   没有时间多做停留,在开场前十五分钟时,导演便召集了他们两队人,在舞台后廊候场,准备开场。   为了表现出梦想和PK的主题,今年的舞台设计成两军对垒的形式,椭圆形主场两侧,各加了副舞台,形成展翅飞翔的姿态。   开场舞台一边红一边蓝,为了配合主题,他们的服装也是,五等份一水儿的雾蓝,Bingo则是烈红。   五等份先到了候场区,一个个站得老远,彼此沉默,于晓磊站在中间,本想缓和一下,但想起近几天训练时的情况,只好又闭上了嘴。   Bingo的人打扮得跟火凤凰似的,红彤彤一片,两队人一碰面,都没有好脸色。   “又是你们,”Bingo的队长嗤了一声,“真是晦气!”   闻言,五等份众人不约而同皱起了眉,他们和Bingo结怨已久,谁也看不惯谁。   近期没人和于晓磊阴阳怪气,可把他憋坏了,此时正好有人撞上来,他怎么会放过呢。他立马反击,忧愁道:“是啊,知道你们又是第二后,我们都不想来了,谁想遇见傻逼呢?”   几乎在所有男团偶像的排行榜上,五等份都是第一,Bingo第二,差距悬殊,Bingo因此被黑粉戏称为万年老二,明明出道得更早,临近解散了却都没拿到个首位。   这是他们的痛点,于晓磊一踩一个准。   Bingo队长得脸色霎时更加难看了,忿声道:“不过是靠脸卖人气,有什么了不起的?还给你们得意上了?”   “可不是吗?”于晓磊反问,随后又悠悠说道,“人气这东西和脑子一样,不能因为你没有,就说它不好啊!”   “你他妈——”   “再说了,”于晓磊打断他的叫骂,冷冷笑道,“你以为凭实力,你们就能赢过我们了?心里没点数?”   这个还真不好说,Bingo虽然出道的时间长,号称舞台王者,但五等份是后起之秀,除了阮予邱之前的自毁操作,整体实力并不容小觑。   何况这么久过去了,谁也不知道对方退步了多少,成长了多少。   但这时候面子还是要撑起来的,Bingo队长咬着牙说道:“当然,赢你们绰绰有余。”   他说完,似乎怕于晓磊再明嘲暗讽,自己先怼了过去:“你是你们团代言人吗?够资格和我说话?”   他目光转向钟优,眼里带着玩味:“你们队长呢,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哑巴了?”   钟优侧头看向他。   Bingo的队长笑得更开了:“要说我最佩服你们团的一点啊,就是会搞新闻,前脚抢角色,后脚连爸爸也开始抢了!”   “抢个屁,你有病?”蒋阳阳声音加大,其他人也冷下来脸。   “没病啊!”Bingo队长耸肩道,他好不容易抓住了五等份的小辫子,那不得可劲儿嘲讽,“就是敬佩!牛逼!还有点好奇,”   “要不你们搞个直播,给大伙详细说说,到底是谁爸爸?你们家财产打算怎么分?”他笑道,“保证人气一定爆,大家肯定感兴趣!”   “你——”   “准备上场倒计时了——”   于晓磊的话音和工作人员同时响起,现场导演立刻走了进来,还有其他人纷纷涌进,给他们补妆、整理服装。   五等份的人禁了声,看着Bingo一行人讥诮的嘴脸,不得不忍下了这口气,先上场了。   现场一片黑暗,鸦雀无声。   五等份在舞台上摆好姿势,跟着耳机里的声音,默数倒计时。   “5、4、3、2、1!”他们睁开眼睛。   灯光乍现,尖叫骤响!   真正上了台,阮予邱才发现,根本没有心思想其他的,杂念、恩怨都抛到了脑后,观众、对手也消失不见,只要舞台,只有舞步。   他们表演的是各自团队自出道以来,所有歌曲舞蹈的串烧,红蓝两军对峙,一方唱罢,另一方立即接上,粉丝摇旗呐喊,谁也不愿意输给对方,助威声此起彼伏,一阵高过一阵!   阮予邱心里涌起一股热浪,仿佛胸腔里有火焰熊熊燃烧,大脑停止思考,身体不受控制,不是他的,是舞台的!   每一个细胞都开始沸腾,每一寸肌肉都自发调动,每一个动作都淋漓尽致,他耳朵里只有音乐,看台下一片光亮,反射到他的眼睛里,也瞬间亮了起来。   节拍、舞步、汗水、尖叫。   这就是舞台的力量。   当最后一个定点动作做完,额头的汗水流至眼角,粉丝的呐喊震碎耳膜,阮予邱才真正感受,这是他们的舞台。   声势浩大,热血沸腾。   现场的气氛彻底被点燃,灯光变幻,开场的音乐响起。   主持人从幕后走出来,站在聚光灯下。两队刚刚表演完的队伍分别站在他们身侧,一边平复过度运动后的混乱气息,一边等着接下来的环节。   等开场白和感谢词都说完,观众互动也结束,两位主持人才按照流程cue到了他们,微笑着问他们作为人气最高、最先表演的两个队伍,有什么要对对手说的。   这也是一般舞台竞技常有的流程,俗称放狠话环节,增加比赛的刺激,一般就是装逼,让对手等着瞧之类的话。   但两方是五等份和Bingo,这就稍微有点看头了。   这两团本来就不对付,各类榜单、粉丝、代言,什么东西都要竞争,早就两看相厌了。   再加上这两队人马都不是善茬,之前还公开嘲讽过对方,这回他们又凑在了一起,大家也更加期待了他们会怎么放狠话了。   Bingo先来,他们的队长一开腔就提他们解散的事情,幽幽地说:“不过解不解散也没什么差别,反正你们跟我们不一样,本来就……”   他笑了一下,仿佛一切都在不言中。   对一个男团来说,团魂当然是最重要的,但五等份内部怎么样,大家都心知肚明。   他本来想拿这点刺一刺他们,但很可惜,五等份队员都撕破脸了,还有什么避讳的?   而粉丝们,也早就心死了,管你们心齐不齐,好好表演就完事儿了。   之后Bingo其他队员又对五等份的实力、八卦都嘲了一遍,总的来说,就是他们靠绯闻没实力,人气虚高,肯定是他们的手下败将,并且还话里话外地八卦钟优和阮予邱的家世,想和之前在候场区一样,再噎他们一次。   五等份男团闻言,的确都冷了脸,连一贯以温柔形象示人的钟优,也不再伪装了,眼神阴沉了下来。   他看向Bingo一行人,淡淡说道:“也没什么好说的,就对前辈们刚才的问题做个回应吧。”   钟优冷声吐字:“专注自身,少闲吃萝卜淡操心。”   于晓磊立即接上:“狗拿耗子猫护院。”   阮予邱:“管好你自己。”   蒋阳阳:“别住太平洋。”   韩鸣总结:“关你屁事。”   ……   这样放狠话的方式也不多见,现场的气氛有瞬间的凝滞,观众不说话,主持人也卡了壳。   好在他们毕竟是专业的,临场反应极佳,在Bingo的人皱紧了眉头要回嘴之前,及时制止了,并三言两语打了圆场,结束这个环节。   台下五等份的粉丝还一脸懵逼,没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大家都这么冷淡了,连他们随和的小优也是,都被韩鸣传染了吗?   还有一部分老粉丝,瞪大了眼睛的同时,竟然还莫名其妙的地get到了一种,久违的团魂。   虽然有点怪里怪气。   接下来才是这场比赛的重头戏,正式的打歌比拼,各大团体一起角逐本年度最佳男团,五等份和Bingo都要下场准备。   在拉开幕布退场时,阮予邱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脚步一顿,转身向斜上方望去。   那是贵宾席的位置,而贴了他名字的座位上,此时已经有人落座了。   江岂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他坐得端正,双腿交叠,仿佛这里是盛江集团会议室。但他采纳了阮予邱的建议,穿着便装,带着口罩,又不像平时那样正经严肃。   阮予邱看过来,就立刻和他的目光对上了。   那双眼睛远远望着他,似乎已经停留了很久很久。   作者有话要说:  舞台比赛请勿对标现实,都是作者瞎写的。 第48章 决赛   阮予邱的脚步刹时停住。   身后的蒋阳阳被挡住了路,催促道:“干什么,走不走了?”   阮予邱被他推了一下,回过神来:“在走了。”   他说着就收回了视线,继续向前走去,却不自觉放慢了脚步,让蒋阳阳他们绕过去,自己走在最后面。   在关上幕布之前,他又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江岂还在。   但眼里平静,表情也冷淡,仿佛阮予邱刚才的感觉,是错觉。   隔得太远了,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但都不重要,他来了就好了。   阮予邱嘴角勾起来,脸上扬起了一个笑容,随后闪身退入幕帘后。   昏暗灯光下,江岂眼角弯了一瞬。   他们下场回到团队的休息室,五个人坐在一间屋子,虽然刚才短暂地同仇敌忾了一下,但钟优和阮予邱依旧无话可说,连对视都懒得,只有于晓磊和蒋阳阳在吐槽Bingo那帮傻逼。   休息了不到十分钟,他们就立刻马不停蹄地换造型弄妆发,准备新歌舞台。   新歌才是重点,这才本次打歌比赛的核心内容。   每个团体都必须表演最新的舞台,让观众和网友进行实时投票打分,按比例进行统计,票数最高者,才能拿到一位,成为本年度的舞台最佳团体。   只有一位,没有其他名次。   因为赛制残酷和绝对公正,这种打歌舞台才成为了偶像团体内部最具公信力的赛场,几乎每个团体都会参加,就算知道不一定有机会获奖。   但只要上场了,就是实打实的曝光。   本次举行的男团专场,节目组资格筛选完后,共留下了14个团体,按抽签顺序进行表演。   五等份之前抽到的序号是12,Bingo抽到了7,在他们之前表演。   等到阮予邱他们的妆发和造型都打点好后,现场的表演已经进行到了第五个。   他们在后台观看,视角不是很好,但能看到正在变化的实时票数和排名,目前依旧是第一个出场砸场子的男团排名第一。   其他几个紧随其后,但整体都没有很高,说明表演反响一般。   阮予邱接连看了两场表演,觉得他们整体实力一般,可以超过。然后轮到了第七位,Bingo。   毕竟是人气拿到第二的老牌男团,多年积攒的粉丝数在这里,上一个团体刚下台,他们还没上场,观众席就传来了振奋的呐喊声,和之前的鼓掌声音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Bingo的新曲依旧他们拿手的劲歌,快节奏快舞台,动作大开大合,还飚了个高音。   这样的歌曲在这种竞技舞台上实际上是很吃香的,容易吊起现场观众的热情,增加互动感与体验感,博得票数。   果然,Bingo再次点燃了本来疲软的舞台,和全场的观众一起high了起来,音浪一浪强过一浪,排名一升再升,还没等他们跳完,就已经攀升到了第一位。   然后与第二名的差距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五等份一行人在后台不自觉皱起了眉头,就算他们看不惯Bingo,也不得不承认,这次舞台他们是准备充分的,所呈现的效果也属于上等水平。   Bingo表演完,回头看见自己的惊人的票数,都瞪大了眼睛,随即立刻笑开了花,下台的时候看见五等份众人,一个个脸上的傲慢都藏不住。   路过时,他们的队长甚至还嚣张地挑了一下眉,丢下了一句:“手下败将。”   “你说什么——”蒋阳阳张嘴就要反驳,但竟然被于晓磊拦住了。   于晓磊平时自己是一个嘴不过门的人,但现在却清醒得很。   打嘴炮没用,舞台赢了他们才是硬道理。   他们都懂,便也不再说话,一边看着舞台,一边在脑海里回忆自己的部分。   阮予邱又看了两个舞台,其中有一个团体的票数超过了第一个出场的团队,但和Bingo还有很大的差距。   后出场的不具优势,现在的情况并不乐观。   到第九个舞台结束,五等份去后场准备时,团队助理突然走了上来,将手机递给阮予邱,说有电话打过来。   这个时候打电话,要么是不知道他们要表演,要么是要急事,这个节骨眼上可不能掉链子,其他人纷纷看了过来。   阮予邱也不明所以,他拿过手机解锁,界面显示是一串号码。   没有备注,但他认识这串数字,江岂。   不是在现场吗,给他打电话做什么?阮予邱不解,但江岂的电话不能不接。   “喂,怎么了?”他放低了声音说道,马上就要上场,现在也不好去别的地方,他便只稍稍走了几步,和其他人站远了点。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电话里的江岂声音低沉,还有些燥意,明显是等得不耐烦了。   阮予邱这才发现自己忘记告诉他出场顺序了,连忙说道:“我们是第十二个,下下个就是了。”   闻言,江岂没说话,轻浅的呼吸声从听筒里传来,阮予邱不知道他什么情绪,便先道歉问道:“对不起我忘记说了,你等急了吗?座位边上应该有水,你先……喝一口?”   “我是来喝水的吗?”江岂反问。   虽然隔着手机,但阮予邱都能想象他脸上此时的表情,无奈道:“真的快到我们了,还有十几分钟,你再等一等……”   他放软了语气,蒋阳阳他们听到了,像他投来了惊诧的目光。   阮予邱脸上莫名有些发热,唇角又抿得紧直。   好在江岂没再多说了,淡淡道:“你先准备。”   “好,那我挂断了?”他连忙说道。   听筒里传来一声从喉咙里发出来的“嗯”,浑厚磁性,阮予邱松了口气,再打算放下手机,却又听到这个声音再次响在他耳边:“好好表演。”   阮予邱拿着手机的手一顿,两秒后,才低声应道:“好。”   他挂断了电话,将手机再次交给助理后,才再次走过来。   此时第十个团队已经表演完毕,几人的心情都更加紧张了,阮予邱一走过来,于晓磊就问道:“谁呀?这时候给你打电话,没什么事吧?”   阮予邱摇头,只回答了他后一个问题:“没事。”   “那就好那就好,”于晓磊松了口气道,“这时候可不能出幺蛾子了。”   “最好是这样。”钟优突然插话,冷冷斜睨了他一眼,“别再拖我们后腿。”   自从上次阮家一闹,钟优对阮予邱就突然像换了个人似的,不再装模做样了。   他这样态度,阮予邱反而自在些,不用再跟他互演了,也冷声说道:“放心,我跳得比你好。”   钟优嗤笑一声,一副懒得多说的样子。   不过几分钟,第十一个舞台结束——轮到他们了。   上了台,所有的呛声都被咽回了肚子了,只为了最后一次舞台的荣光。   和其他人的团体拼命外放,吵热场子的快歌不同,他们的新歌是一首充满哥特风情的情歌。   一切都很克制。   单薄的少年们穿着黑色的衬衫,如同一只只孤傲的黑天鹅,游走在无人区的角落,目之所及,一片灰黑。   而在一片暗淡中,却盛开着一朵火红的玫瑰。   天鹅情不自禁地爱上它,靠近它,可近了才发现,玫瑰也是惨败不堪,它的叶子不再新鲜,它的花瓣被虫蛀过,只有花茎上的刺依旧健康,拒绝他的接近。   天鹅痛苦万分,玫瑰的缺点太多了,不是应该被呵护的珍稀品种,它残破、丑陋、不值得被爱。   可那依然是他昏暗世界里,唯一的一抹色彩。   天鹅靠近不了,远离不了,难以自制,拼命克制。   少年们的歌声空茫,舞步轻盈,竭力控制着力道,压抑着情绪。   却同时把最强烈的感情献给了观看者。   几万人的场馆,寂静无声。   等到最后一个节拍落下,阮予邱听到韩鸣沉抑的腔调轻唱:“你是虚无美梦,你是恐怖恶梦,我灵魂献祭,愿不再做梦。”   在他磁哑的歌声中,阮予邱不知为何,突然抬起头,找到了江岂的位置。   江岂也在看他,目光对视的瞬间,他鼻尖突然有些酸涩。   他眼里莫名染上一层薄雾,让他难以识江岂的表情,只看得到他虚妄的影子。   下一秒,掌声轰动。   阮予邱瞬间惊醒,所有的情绪如潮水般来了又退,他连续眨了好几下眼睛,再睁眼,眼里便是一片清明。   莫名其妙,他暗自腹诽,韩鸣不愧是创作才子,歌曲感染力太强了,他全身心投入演绎,便自己也感同身受。   不仅他是如此,其他人也一样,就算表演结束,每人脸上的神情依旧落寞。   主持人说的串场词他们也听不真切,只记得下场时,五等份的票数排在第六。   这种沉浸式的表演太耗精力了,身心都是,比他们开场表演时还要累得多,几人低头下场,也没有心思再看另外两个团的表演,沉默着回到了休息室。   等到他们缓和过来时,最后一个表演早已结束,已经进入了投票最后的冲刺阶段。   助理告诉他们,他们下场后不久,观众们才像反应过来了一样,票数猛增,目前已经超过了第二名,但和第一名的Bingo还是有很大一段距离。   就看最后十分钟的投票了。   五等份他们早就做好了铤而走险的准备,选择这种类型的歌曲上偶像台,本身就是冒险,但毕竟这是最后一次,真正让观众印象深刻,留下点什么,比他们拿惯了的名次更重要。   话是这么说,但现在的第一名是Bingo,之前还在嘲讽他们手下败将,现在要是真的输了,倒也膈应。   所有人都在静静等待着,气氛无声焦灼。   十分钟后,投票结束。   所有男团重新被请回舞台,主持人现场宣布结果。   十几个男团在宽敞的舞台上一字排开,Bingo和五等份作为夺冠的热门人选,分别站在主持人一左一右。   两队人这次见面,倒没有再相互呛声了,但谁也没有多给一个眼神给对方。   主持人宣读了公证词,随后工作人员将最后的名单递了上来,他们看了一脸,面露惊愕。   随后立刻敛了表情,念了一长段的品牌感谢词后,开始宣读结果:   “感谢现场所有观众的观看和投票,还有各位网友的大力支持,现在我们票数的结果已经统计完毕,答案就在我手中,让我们一起来见证,本年度最佳男团就是——”   场馆安静,几万人屏息等待。   “他们就是——”   作者有话要说:  喊出他们的名字! 第49章 奖励   “——The Fives!”   一瞬间,沸水投石,银瓶乍破,全场轰动。   尖叫声、欢呼声、掌声、祝贺声,所有声音一齐涌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震撼,阮予邱的耳朵有短暂的耳鸣。   他脸色呆愣,下一刻,眼神下意识地飞向右上方。   坐在椅子上的江岂,身体微微向前倾斜,手掌合十抵在下颌处。   见阮予邱看过来,他嘴角勾起一丝弧度,双手换成抱臂的姿势向后躺,嘴唇轻轻动了动。   沸腾的场馆让阮予邱思绪缓慢,他反应了好几秒,才看懂了江岂的意思。   “不错。”他说。   阮予邱一愣,心头刹时像温水涌进,丝丝缕缕,填满所有缝隙。   他的眼睛弯了下来,嘴唇微微分开,正想回应什么,却被身旁的于晓磊给打断了。   于晓磊激动万分,把他们每个人都拥抱了一圈,嘴上带着笑,眼底闪着泪,一个劲地说着“太好了太好了”。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热烈的氛围将他笼罩,阮予邱脸上的笑容更开了,他轻轻回抱了一下于晓磊,对其他人投过来的兴奋眼神予以回视。   和钟优的眼神对上时,两人没有说话,顿了一下便分开了。   这是属于五等份的荣光时刻,与其他无关。   他们在一片欢呼声,接过冠军奖杯,发表获奖感言,以及解散通知。   五百天,这是限定团的期限,最后一天,正好撞上了比赛当日。   粉丝们早有心理准备,也知道他们内部其实并不和谐,天天嚷嚷着赶紧解散拉倒,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时,不管是曾经真心爱过他们,还是黑过他们的人,都不约而同,默了声音。   整整五百天,他们捧回了最高的荣耀,也为五等份画上了句号。   观众们潸然泪下,几个粉丝开始小声地呼唤返场,然后一个接着一个,呼声像是会传染一样,越来越大,越大越大:   “echo。”   “echo!”   “echo!!!”   整个场馆,呼喊震天。   如此浓烈而真挚的情绪,排山倒海一般扑面而来,阮予邱的眼睛慢慢睁大,他愣愣望着台下,说不出话来。   这就是粉丝吗?   他以为他不会动容的,他一直是游离在外的。   阮予邱以前没有参加过任何团体活动,穿越也是半路过来,对这个团本身就不熟悉,他没有感情,也从没有想过要投入感情。   反正这几个人关系本来就不好,粉丝也天天吵架,尽快解散挺好。   但这短短几个月下来,他竟然模模糊糊,有了一种真实感。   团是真的,粉丝的热情是真的,团里的人,也都是真的。   尽管他们性格不和、各有缺点、阴阳怪气表里不一,但都是真实存在的人类,都愿意为了这个团体,这个舞台,拼尽全力。   早在不知不觉中,阮予邱已经融入了这个团体,这个世界。   现在团体解散,他看着台下彩色灯牌此起彼伏,流着泪的观众热情呼唤,他的眼睛竟然也酸涩起来。   其他人也是一样,除了韩鸣沉默凝望,其他人眼里都闪了泪花。   五百天,为五等份,为自己,为粉丝。   台上台下,无声默契涌动。   好在主办方本来就安排了返场的备选方案,此时也不算慌乱,主持人立刻把控全场,让观众们安静下来,说休息片刻,由本次冠军团体带来的最后一个舞台,将在二十分钟后继续。   所有男团们纷纷和粉丝打了招呼,五等份一行人九十度鞠躬了很久,才慢慢退场。   下场时,他们正好和Bingo的人对了一眼,对方神色难看,冷哼一声便转开了脸,大步离开。   五等份回休息室,准备返场。最后表演的是他们出道的第一个舞台,衣服和妆发都用不着换,只需要他们平复心情,保持状态。   几人喝了口水,化妆师便立即上来给他们补眼妆,他们刚坐在椅子上没多久,门口就响起了敲门声。   钟优离门口更近,开门后,看到站在面前的人时,他瞬间面露惊愕。   “江哥……?”   闻声,所有人都转头看了过去。   江岂穿着一身黑色便装站在门口,身形高大,他带着口罩,上方露出的双眼狭长淡漠,没给钟优一点回应,抬眸向室内望去。   阮予邱一怔,立即放下水杯跑了上来。   “你怎么来了?”他站在他面前,连忙问道。   江岂目光放在他身上,没说话,眼神淡淡的,似乎在说“我不能来?”   阮予邱被他看着,悄悄抿了一下唇,又感觉其他人的视线都停在他们身上,他有些不自在,便一个闪身出了房间,下意识地拉着江岂的袖子往前走,嘴里还低声说着“去那边”。   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个动作在外人眼里看来有些亲昵,也没有注意到,门口的钟优盯着他们的背影,暗下来的眼神。   后台嘈杂,阮予邱只能把江岂带到人稍微少点的过道。他松开江岂的袖子,让他站在靠近墙壁的内侧,自己挡在外面,仰着脸笑着说:“我看懂你刚刚说的话了。”   江岂微微低着头,看着他脸上泄出的一丝骄傲,声音平静低沉,问:“我说什么了?”   “你说‘不错!’”阮予邱立即接道,眼睛弯弯的,“你说我表演得很好!”   他脸上还带着妆,笑起来的时候,一切都像被渲染,身上还穿着表演时的黑衬衫,明明都是黑色,他和江岂穿着却时完全不一样的效果。   江岂抑下唇角,淡声说道:“我没说你。”   “那你说的谁?”阮予邱睁大了眼睛反问。看着他的眼睛说的唇语,还能不是说给他听的?   他这么一问,江岂又不说话了,只掀着眼帘看他。   阮予邱心里暗笑,也不逼着他承认,转而问道:“那你怎么过来了?我们待会还有一个返场,你不看了吗?”   “……台下看。”江岂说道,只回答后一个问题。   刚才在台上还一副眼睛飞红,要哭了的样子,现在一见到他,就笑得跟花似的。   没心没肺。   “台下哪里?万一被认出来了呢?”阮予邱问。   “导演安排好了。”江岂回答。   “哦……”阮予邱应道,放下了心。   江岂和导演沟通过了,那安排得位置肯定足够隐蔽,用不着他瞎操心。   他点点头,迟疑半秒后,突然又问:“那你晚上怎么回去?”   “……等我一起吗?”阮予邱小声问道,说完又立即补充,“张姐刚刚发消息了,庆功宴在明天,我可以不坐公司的车回去。”   江岂斜睨他一眼,声音冷淡:“又要我给你当司机?”   “不是,不是,”阮予邱连忙说道,仰着头皱眉望着他,“我又不是这个意思,你——”   话说到一半,腰上突然一股大力压近,他被猛地一带,身体迅速向江岂的方向扑过去。   阮予邱猝不及防地撞上江岂胸口,余下的话都被卡在了喉咙里。   他听到背后车轮滚动的声音,还有工作人员在喊:“让开点,让开点,别挡道了!”   应该是工作人员在推运货物,他挡着路了,阮予邱愣愣地想,随后脑子里又毫无由来地冒出了别的念头。   明明靠的这么近,他的脸只隔着一层布料,贴着江岂的胸口,却听不见江岂的心跳声,一点也听不到,反而是他自己,胸腔里一直在咚咚作响。   阮予邱疑惑,他在江岂的怀中仰起头,目光落在他的薄唇上时,突然又想起来刚刚在舞台上,隔着人海和空气,这两片唇瓣一张一合,说他“不错”。   鬼使神差地,阮予邱圆睁着眼睛,听见自己的声音说:“你知道吗,我们得了第一名的人,都会有奖励的。”   闻言,江岂低头看他,眉梢挑了一下。   他似乎没有想到阮予邱会突然说这个,正要开口,眸光却突然停顿了片刻。   他们贴得很近,阮予邱比他矮了将近半个头,又瘦,身上的黑色衬衫有些空,第一颗扣子也没扣。   江岂低下头时,正好能看见他领口处微微凸起的锁骨,和下面的一片白腻。   江岂瞬间松开了手,抬眸直视前方。   腰上的桎梏消失,阮予邱身形晃了一下,才堪堪站稳。   他看向江岂,见对方表情淡漠,眉心皱起,有些恼火的样子。   怎么又惹着他了?违反他的规定了?   阮予邱大脑一滞,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话,双颊顿时隐隐发热起来。   向江岂要奖励,他是怎么说出口的!   毫无逻辑,这是他自己的比赛,和江岂没有半点关系,他怎么就想到找他要奖励?这是什么道理?   江岂现在这样,怕是不仅觉得他无理取闹,还会认为他得寸进尺。   阮予邱的耳垂微微红了起来,得寸进尺失败,他不好意思再看江岂,便低着头小声补救:“我,我刚刚瞎说的,你当作没听见好了。”   江岂没有应声。   “我没别的意思,”阮予邱舔了一下下唇,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又说道,“我说错了。”   他默了好几秒,也没有等来丝毫回应,片刻后,他的肩膀微微下落:“算了,时间差不多了,我要先去准备舞台了……”   他说着就转身要走,但脚步迈开没两步,手腕就突然被人牵住了,阮予邱回头。   江岂抓着他,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只有眉心皱得更紧了,但说得话却和阮予邱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他声音沉厚低磁,还似乎带着一丝不耐烦,问:“你要什么?”   “什么?”阮予邱没反应过来。   “不是要奖——”   “阮予邱你快点!返场要开始了!”   江岂的声音和于晓磊的同时响起,于晓磊的更大,他们同时抬眼看去。   于晓磊和钟优站在几米处的门口,正朝他们这边看着,见阮予邱回头,便再次喊道:“时间来不及了,要准备上场了,你快一点。”   阮予邱应了声,转身看向江岂,眼睛睁得很大。   江岂闻言,松开了手:“去吧。”   但他的手还没有收回来,就被阮予邱反手抓住了。   阮予邱紧紧拽着他的衣袖,声音急切:“你待会等我吧?刚刚说的还算数吧?”   仿佛很怕他就这样走了,或者说话不算话。   这副样子,把自己当作什么人了?江岂自认为没有办法,喉咙里只好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嗯”声,应了。   于是阮予邱又笑了起来,他一边说“那我下场后去找你”,一边向前方跑去。   江岂看着他的背影,嘴角抑不住一般,轻轻勾了一下。   离上场几分钟了,阮予邱直接去休息室喝了口水,回头便见所有人都看着他。   “你和江哥怎么回事?”蒋阳阳皱着眉问。   “我老早就觉得奇怪了,”于晓磊幽幽补充道,“那次还特意来接你……”   阮予邱脸上刚降下去得热度又升上来了,他连忙道:“没什么,不是急着上场吗?快去啊。”   说着他率先走了出去,于晓磊他们还想问,但现在明显不是时候,便也不再多说,纷纷出了门。   钟优落在最后面,从看见江岂开始,他的脸色就没有好看过,胜利的喜悦已经被冲淡得一干二净,只剩灰败。   团队已经解散了,该完成的都完成了,那他自己呢?   一塌糊涂,重生一场,还是什么也没有。   钟优的心往下沉了一些,正打算关上房门出去,突然听到了自己手机的信息提示音。   他脚步一顿,迟疑半秒,还是转身拿了起来。   是《落日》剧组的消息。   钟优目光低垂,将那短短的几行字看了好几遍。   室内的灯已经关了,手机屏幕上淡蓝色的光反射在他脸上,显得有些冰冷,而他的眼神,已经彻底暗了下去。   返场表演的是他们出道的第一首歌,其他人唱过很多遍,阮予邱也练了很多遍,难度不大,胜在一个情怀。   几人一出场便掀起了热浪,随着唱跳的节奏,更是一浪高过一浪,全场观众跟着沸腾尖叫,五等份也异常卖力回应。   一曲终毕,他们仍然极力与现场的观众互动,纷纷走到副舞台,与两侧的粉丝摆手打招呼,粉丝们的热情更加高涨。   快节奏的舞蹈跳得阮予邱腿部肌肉有些酸痛,满场的尖叫声也让他耳鸣,而他心里依旧热切激动,心跳的速度快了很多,所有的一切都让他的大脑有片刻的恍惚,眼睛又瞬间看不真切。   而就在这一秒,他感觉脚步被绊了一下。   台下兴奋的呐喊顿了一瞬,变成了刺耳的惊呼。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知道为什么粉丝宁愿叫土土的“五等分”也不愿意叫官方英文名了吧。   团粉真的卑微( ????? ) 第50章 解散   “阮予邱——”   身体下坠的过程中,阮予邱听到了许多声音,听过的、没听过的,都满是惊恐。   他的大脑有刹那的空白,随后便什么都听不见了。   疼痛自下肢涌上来,如潮水般迅速席卷了每一根神经,疼得他说不出任何话来,只能蜷缩起身体。   周围人群喧哗、靠近,阮予邱什么都顾不上,闭紧着双眼咬着牙齿,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才几秒,他感觉到自己被扶着坐了起来,后背靠在那人怀里。   这个人扶他的动作很轻,似乎弄疼了他似的,胸膛很宽厚,身上有着阮予邱熟悉的、好闻的、很安全的味道,他下意识地往对方缩了缩。   他的头乱拱,这人也没有不耐烦,低哑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很轻,很近,问他:“哪里疼?”   阮予邱皱着脸,手紧紧揪住对方的衣襟,声音像小猫一样细,还带着颤抖:“腿……”   他的腿搭在地板上,右腿姿势有些怪异。   江岂目光低沉,唇角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他的手定定伸过去,撩起了阮予邱黑色的西装长裤。   修长的小腿细白莹润,本该是光洁一片,现在腿侧却青红了一大块,还掺着血丝。   江岂的手还没有碰上去,阮予邱抓着他衣服的手又收紧了,脚却动不了。   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大概率是骨折了。   江岂的沉密的眉心一跳,迅速收回手,一把抄过阮予邱的腿弯,将他打横抱起来。   阮予邱不矮,但太瘦了,抱在怀里也没有什么分量,显得小小的,江岂低头看了他一眼,见他依旧皱着脸,便也没说话,抬眸向台上看去。   眼神却完全不一样了。   台上众人都还呆呆站着,事情太过突然,来回不过几十秒,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   除了钟优。   他和江岂的视线对上,身体猛地打了个寒颤。随后像被点了穴一样,一动也动不了。   刚刚是他、阮予邱和蒋阳阳在同一侧副舞台。   江岂看到了什么?   钟优看着他的眼神,背后忽地窜起冷意,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颤抖起来。   江岂没有时间跟他追究,他眸色暗沉地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抱着阮予邱,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步向外走去。   没人敢拦他,围着的工作人员自动腾出了道,找了最近的紧急通道,带他们出了场馆。   几万人愣愣地看着,等他们出去了才反应过来,随后现场就像炸开了锅一样,一片哗然。   主持人也惊愣着,拿着话筒不知道说什么,现场导演便直接上台抢过了话筒,安抚观众的情绪,保证意外事故会随时通报,然后按照原定流程,安排观众有序离场。   五等份的其他四人惊魂未定,跟着工作人员的指引,呆呆下了场。   直到再次回到休息室,他们才回过神来。   最先是蒋阳阳,他突然猛地转头,不敢置信般瞪大了眼睛:“队长……”   台下的观众可能看不清,但他们三人在同一侧舞台,那时候,他好像看到……   休息室的气氛刹时凝固。   韩鸣没有说话,眉心却皱了起来,脸色难看。   于晓磊原先不明所以,可看着蒋阳阳的目光,也渐渐明白过来。   联想起了最近的事情,他心里猛地一跳,却依旧不愿意相信,眼睛看向钟优,哑声道:“不是吧,队长……”   钟优是他们的队长,是温柔善良的好队长,是对他们体贴入微的好哥哥啊。   尽管这些天来,他听说了不少传闻。说钟优以前是故意让团队陷入麻烦,然后凹拯救人设,也知道杂志社事件的原委,根本不是他在人家门口等了两个小时才求来的机会,而是靠他母亲施压。   诸如此类的事情有很多,总的来说,就是钟优骗了他们,后来在训练室爱搭不理的样子,才是真的他。   于晓磊都明白,可以前的相处是真的,钟优的好也是确实存在的,他不愿意那完全是假的,也不愿意相信现在钟优会做这样的事情。   他希望他们的队长说些什么,反驳一下,今天明明是他们成团500天的日子,是他们夺冠的日子。   于晓磊殷切希望,可他注定要失望了。   钟优面色未变,声音又冷又硬,嗤道:“我不是你们队长。”   “团早就解散了。”他丢下这句话,便不顾众人惊诧的目光,转身大步走出了休息室。   没有否认,就是变相地承认。   于晓磊看着他的背影,眼眶的颜色渐渐深了。   钟优的背脊挺得笔直,咬紧后槽牙的脸颊微微凸起。   直到侧身进了卫生间,走出了众人的视线范围,他的腿才骤然软了下去。   什么也没有了。   儿时惊鸿一瞥的爱情,奋力追赶的事业,都没有了。   这一切都是阮予邱的,不管重来多少次,还是阮予邱的。   明明是一样的年纪,同一个男团,同一个父亲!为什么这一切不能是他的?   就因为阮予邱是婚生子,而他是私生子?   钟优扶着墙壁,慢慢蹲了下去,双手掩面。   上一辈子,他只能默默看着江岂,看着江岂和阮予邱在一起,看着阮予邱拿到那些角色,看着他拿到影帝。   而他,不被导演重视,不被家族重视,活得一声不响、毫无起伏,只能站在电视机前,看着阮予邱和江岂一起走上领奖台。   谁能想到,一觉醒来,他竟然重生了。   他竟然重新回到了男团还在的日子,阮予邱刚回国不久,他们还在同一起跑线上,江岂也还没有参加综艺。   惊愕之余,他看到了转机。   这一切也可以是他的,只要他先抢占先机。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的,阮予邱脑子跟撞傻了似的,被他牵着鼻子玩弄在掌心,所有的资源都到了他手中,家庭、事业,还有江岂的关注。   哪怕江岂没有喜欢自己,但他厌恶阮予邱了,这就排除了一大障碍。   这样下去本该很好,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却又像脱离了轨道——阮予邱不傻了。   他不仅不傻了,还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让所有的东西都回到了他手中,粉丝、《落日》、江岂。   而他钟优,还是什么都没有。   钟优蹲在地上,头埋在膝盖里,所有的不甘和心酸涌上心头,他喉头哽咽,但还在极力抑制,发出几声浑浊不成调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指缝间的光亮消失,周围黑暗——他的头上被人轻轻罩住了一件外套。   随后是关门的轻微响动。   室内空无一人,眼前一片黑暗,钟优的手终于慢慢攥紧牛仔布料,捂住了眼睛。   门内是细碎难抑的呜咽声,门外是沉默伫立的身影。   休息室里是红着眼睛的两人,场馆外是驰往医院的救护车。   五等份,The Fives,就此解散。   -   救护车一路飞驰,前往最近的仁江医院。   阮予邱被江岂抱在怀里,手死死地揪着对方的衣襟。   他不耐疼,这些伤放在江岂身上,可能他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可是阮予邱还是痛得咬紧了牙关,额头直冒冷汗。   江岂没有说什么,面色依旧冷硬沉肃,护士频频看过来,他也没有将怀里的人放下来,反而用手轻轻拍打着对方的背,一下一下,很有规律,很轻。   见阮予邱额头上都是汗,他便将他的头发向后撩去,大手一抹,替他擦了汗。   医院并不远,不过十分钟便到了。   此时阮予邱的小腿已经见肿,青红一片,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他疼得眼睛通红,眼角都有了水光,但人还算乖,只是揪着江岂的衣服不放手,拍X光、核磁共振都很配合。   他脑子一抽一抽的,旁人的话也听不太清,只隐隐约约地听到医生在说什么“骨折”、“位移”,然后又听到江岂的声音,低沉浑厚,说“先止疼。”   接着他便被喂了药,很苦,他吐了一次,又被耐心地喂了一次。   吃了药后,腿上的疼痛感慢慢消褪,他的意识也渐渐模糊,最终陷入深眠。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阮予邱喉咙干渴,腹中空空,难受得睁开了眼睛,看见室内昏暗,只有床头的一小盏灯还亮着。   淡淡的消毒水的气味先窜进了鼻尖,随后便上腿上酸酸麻麻的痛感。   他的腿似乎被吊了起来,还裹了层东西,严严实实的,不是很舒服。   阮予邱皱起眉,下意识地挪了挪尾椎,想要撑着上半身坐起来。   双肘撑着床榻,发出了一声“吱”的声音,很轻微,但隔壁床上立刻有了动静了。   他循着声音望过去,正和江岂的目光对上了。   江岂半躺在床上,似乎刚眯了会儿就被吵醒,眉眼间有一丝倦意,他还穿着白天的那一套黑色便装,浑身上下都很整洁,只有胸前的衬衣布料像是被狠狠揉过,皱得不成样子。   见阮予邱醒来,他从床上坐了起来,喉头清咳了一声,但嗓子依旧有些干哑,低声问:“醒了?” 第51章 看护   阮予邱望着他,愣愣地“嗯”了一声。   江岂走上前,将床头柜上的水杯往前推了推,声音平静低沉:“还疼?”   他的腿部已经处理过了,打上了石膏,但依然有些密密麻麻的刺痛,阮予邱顿了一秒,如实回答:“有点疼,麻,不舒服。”   “正常。”江岂说,他声音冷淡,说完还要责备人,“别太娇气,不能总吃药。”   没有说要吃药啊,不是你问我,我才回答的吗,怎么又娇气了?   阮予邱撇了一下嘴角,没说话,端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口。   纯净的温水浸下去,整个喉咙都被滋润,就是他喝得有些急了,干涩的喉管做吞咽这个动作时有些不适,下意识皱了一下脸。   然后便听到江岂不耐烦的声音响起:“再疼就叫医生。”   “不用,”阮予邱清咳了一声,见江岂眉头蹙起,连忙放下水杯解释,“不是腿疼,是被水呛着了……”   这么说也不对,他改口道:“腿也疼,但没那么疼,不用叫医生,也不用吃药。”   他说了一通,江岂没答话,弯腰把床头的暖光调亮了一点。   阮予邱静静看着他的动作,默了几秒后,还是没忍住:“你怎么还在这里?”   江岂瞳孔侧到眼角,斜睨着他,直起身不冷不热道:“赶我走?”   “不是!”阮予邱立刻反驳,他皱起了眉,小声嘟哝,“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怎么老误解人呢……”   之前在场馆里也是,他明明是想要江岂等他一起走,不是要他当司机,这人又不是不知道,还偏偏这么反问他。   他不知道江岂的脑子里怎么想的,或者想听到什么样的回答,只知道对方闻言,拧着的眉心好像平展了一点。   但下一刻他便又冷嗤了一声,低声道:“有人抓着我不放。”   阮予邱一怔,随后明白了他的意思,热意瞬间上涌,从脖子到脸颊。   他那时疼得迷迷糊糊,但还记得是江岂赶上前抱起他,一路将他抱到了医院,也记得他紧紧抓着江岂的手,做检查的时候也不肯松开。   想到这里,阮予邱的不自觉抿了一下嘴唇,牙齿的下唇轻咬了几秒,才慢慢抬起眼眸,结果正好对上了江岂衬衣胸口,那里早就皱着了一团乱麻。   是谁抓的,不言而喻。   阮予邱的耳尖红了起来,连忙移开了目光,嘴唇紧闭,半个字也没说出来。   江岂站在床侧,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看了他半晌,似乎欣赏够了他这副低头窘迫的样子后,才开始说正事。   “你手机一直响,”他从柜子里拿了手机,递给阮予邱,简言道,“我接了一个,是你母亲。”   从工作人员把阮予邱的手机交给他,他的电话的铃声就没有停过,江岂在医院里顾不上,等到阮予邱睡着了,石膏也打好了后,他才抽空接了电话。   阮予邱的母亲心急如焚,江岂如实应付了几句,又安抚了一句,说等人醒了,再给她回电话。   现在估计也一直在等着。   听到江岂的话,阮予邱一愣,随后连忙接过了手机。   他这才想起了自己和妈妈之前的约定,说比赛结束后,会和她汇报,然后再商量去看她的事情。   他之前和妈妈说好了,比赛完就出国去看她。此时阮予邱看了一眼自己缠着石膏的右腿,估计又要推迟了。   他眉心微蹙,无奈地叹了口气,正打算回电话时,肚子突然叫了一下。   夜晚的病房很安静,两人又都没有说话,肚子的“咕咕”声清晰可闻。   阮予邱的手下意识捂上肚子,同时抬头看向江岂。   “回电话吧。”江岂淡淡道,说完便转身离开,将整个房间留给他。   阮予邱的手隔着衬衣,揉了揉空空如也的腹部,他今天中午吃完午饭,就没吃别的了,在舞台上的体力消耗又那么大,现在的确是饿得有些胃疼。   待会找值班的护士要点吃的吧,他静静想着,拨通了妈妈的电话。   他妈妈所在的国家现在天还没亮,许多人还在睡梦中,但是他的电话一播出去,对面几乎是瞬间就接通了。   “妈妈。”阮予邱乖巧喊道。   听到他的声音,邱妈妈的声音就带了哭腔,没说话就先抽泣了一下。   紧接着又问他疼不疼,怎么这么晚醒了?是不是疼醒的?   阮予邱顿了半秒,才明白过来,江岂刚才说和他妈妈通了电话,想必把他摔伤的情况也一并说了。   “不疼了,不是疼醒的,我口渴才醒的。”阮予邱连忙说,一一回答了她的问题,又柔声安抚道,“你不要担心,只是打了石膏,应该没有大事。你没有睡觉吗?”   现在这个时间,这么快接电话,肯定是等了一夜。   阮予邱心里泛起酸意,有些愧疚,对着听筒小声说道:“对不起,你不要担心了,快去睡吧。”   “我在医院陪你奶奶,你不要管我,”邱妈妈不理他的话,抽了一下鼻子,“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怎么可能没事!你就会骗我。”   “等过几天,奶奶病情稳定了,我就过来看你。”邱妈妈说。   闻言,阮予邱一怔,讶声问:“你要回国?”   自从上次远走他国后,邱妈妈已经有十几年没有回来了,就连当初阮予邱回国,她也是极力反对的,甚至还吵了架,后来也没有丝毫要回国的意向。   他妈妈不想再回来这个伤心地,不想再见到那些糟心人,阮予邱是知道的,也支持她的决定,却没有没想到,他妈妈现在说要回国了。   “我真的还好,都没有动手术,也不是很疼,”他连忙解释,“等我腿好了,我立刻就飞过去看你,好不好?”   不是什么大事,用不着为难他妈妈回到不喜欢的地方。   他是这么想的,但他妈妈明显不是:“你上次也是这么糊弄我的,说比赛完了立刻过来。”   “我快两年没见你了,你受了伤我也联系不到你,电话也打不通……”邱妈妈抽泣着,又难受得吸了一下鼻子,说道,“就这么说定了,你不要拦我。”   她态度这么坚决,阮予邱说不出拒绝的话来,更何况,他其实也很想见见妈妈。   不是隔着电话和视频,而是面对面,真正见见这个给予他温暖的女人。   “好的,那我等你。”阮予邱轻声回应。   邱妈妈这才满意了,说等奶奶好转一点了就立刻回来,叮嘱他在这段时间,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有情况随时要和她报告,不许隐瞒。   阮予邱轻笑一声,一一认真地应了,再三保证后,对方才挂断了电话。   他握着手机,内心隐隐期待起来。   通讯软件上的消息通知已经变成了99+,阮予邱点开看了看,大多是慰问和担忧,有张姐的,于晓磊的,竟然还有《落日》剧组的。   他连忙点开吴庆导演的对话框,看见两条未读消息。   一条是他们舞台返场前发来的,通知他试镜成功,诚邀他饰演李凡这个角色。   另一条是几个小时前,询问他的伤势,并告知开机时间,嘱咐他尽快养好伤。   这真是今天的第二个好消息,阮予邱心里悬了很久的一块石头落地,嘴角的笑容立即咧开了。   见到江岂开门进来,他也没忍住,高声道:“我拿到试镜的角色了!导演给我发消息了!”   他这样兴奋,根本没有想到,他从来没有和江岂说过任何试镜的事情,对方可能并不知道他在无头无尾地说什么。   但奇怪的是,江岂也没有问,他将两份精致的餐盒放在桌上,淡淡应了声:“恭喜。”   “谢谢!”阮予邱眉梢都是喜意,话音也扬了起来,说完又连忙问,“我的腿还好吧?医生怎么说的?我什么时候能走路啊?”   问句一连串,江岂瞥了他一眼,反问:“摔成什么样,自己不清楚?”   疼得时候满头大汗,直往他怀里钻,现在听到个接戏的消息,倒是跟个没事人一样了,眉开眼笑的,还惦记起下地了。   不长记性。   他声音不冷不热,阮予邱顿了一秒,声音不自觉低了下去:“我觉得还行,现在也没那么疼了……”   摔下去的时候他其实没多大感觉,那时候在舞台上,他脑子本来就木,迷迷瞪瞪地看不清,只记得走位,有人从他身边窜过去,接着就有东西踢到了他脚边,他没注意绊住了……   阮予邱脑子一怔。   他想起来了,按舞台走位,当时那个动作,窜过去的人应该是钟优。   又细细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场景,阮予邱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   但他也没多说,回过神来后,就继续追问江岂:“医生到底怎么说的啊?我还得去拍戏呢。”   “骨折,断裂。”江岂将手上的包装袋“哗”地一下撕开,转头冷冷看向阮予邱,“没一个月走不了路。”   阮予邱没注意,闻言只皱着眉,不满低喃:“啊……”   剧组年前就要开机,满打满算也就一个月的时间,他的伤不知道还要养多久,能不能赶得上开机。   就算能拆石膏,到时候肯定还要复键,又要耽误时间,阮予邱眉头微皱。   这个时候受伤,还是太不凑巧了。   “别想了,养你的伤。”江岂凉凉打断了他的思绪,一边没什么感情地说着,一边弯下腰,将他床上的桌子支了起来。   这样的姿势让他们靠得很近,气息入侵,阮予邱又嗅到对方身上的味道,如冷木松般,很沉,很好闻。   他脑子一木,倏地想起来,那时候他缩在江岂怀里,鼻尖全是这种气息。   刚才的担忧全被抛在了脑后,阮予邱脸颊微热,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拉开了距离。   江岂偏眸瞟了他一眼,直起身,将粥放在他桌上,淡声道:“自己吃。”   当然是自己吃啊,阮予邱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好像自己还要人喂一样。   但他也没多在意,拿起汤匙便吃了起来。他是真的饿了,哪怕只是简单的青菜粥,也吃得津津有味。   没多久,一碗粥就见了底。   空荡的胃部被填满,阮予邱心里油然生出一种幸福感,眼尾也稍稍眯了起来。见江岂帮他收拾了碗筷,还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江岂没理他,丢下一句“睡吧”,便转身开门出去了。   吃饱了的人容易困倦,加上之前的药劲也还没有过去,阮予邱躺在床上,倒真的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连江岂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   只知道再睁眼时,已经是白天了。   室内温度适宜,窗帘紧闭着,没什么阳光晃眼,只有被刻意压低了声音,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阮予邱睡眼惺忪,循着声音望过去,见江岂背对着他站在门口,许特助站在他面前,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然后便将手里的袋子和电脑都递给了江岂,转身离开了。   江岂拿着东西转身,正好和阮予邱半睁的眼睛对上。   他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将电脑放在办公桌上,又从袋子里拿出了一套衣服后,才朝床这边说:“护工马上就来,我去洗个澡。”   “嗯……”阮予邱轻哼道,声音带着一丝早起后的懒意。   江岂顿了一秒,哑声道:“再睡会吧。”   说完就拿着衣服,转身向前走去。   阮予邱思绪缓慢,也来不及答话,呆呆看着他进了浴室,而后目光又移到了不远处办公桌上。   江岂安排的病房和豪华酒店没什么区别,所有家具一应俱全,包括办公设施。   他看着正在缓缓开机的电脑,脑海中慢半拍地冒出了一个念头:江岂,是打算在这里常住吗?   他要住院就算了,江岂这个架势,是打算陪他吗?   阮予邱迷惑地歪了一下头。果然起得早了,脑子就会混乱,心里也好像不对劲。   但他还没得及细想,护工就推门进来了。腿脚不方便的他被照顾着洗漱、换衣——许特助竟然还记得给他也准备了一身的衣服。   阮予邱听话地配合着,等一切收拾好,他刚重新躺在床上,病房的门就又被推开了。   他扭头望过去,见江母带着江衡,风风火火地进来了。   阮予邱一愣,连忙坐起身要打招呼,但江母立刻过来把他摁下了,皱着眉头拉着他的手,一个劲地问他这是怎么搞的,怎么又受伤了?   江母是真着急,类似的问题一连串,阮予邱还没反应过来,浴室的门突然被大力拉开了。   所有人闻声看过去。   江岂已经换下了昨天那套,被阮予邱抓得不成样子的便装,又换上了一身挺括西装,板正严肃,就是头发刚洗过,还没有吹干,湿哒哒的支楞在额前,有种不羁的美感。   他一边拿着毛巾擦拭湿发,一边皱着眉头走了过来。   “你怎么还在这?”江母惊讶道。   站在旁边的江衡也明显怔了一瞬,望着他哥刚洗过澡的样子,迟疑着问:“哥,你昨晚住这儿?”   江岂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嗯”,将毛巾随意地搭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目光又落到江母紧紧抓着阮予邱的手上。   “他早餐还没吃。”他淡淡道。   闻言,江母愣了一下,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连忙松开阮予邱的手:“啊,伯母给你带了早餐,都是好吃的,你上次还没补好,这次又受伤了,赶紧多吃点。”   阮予邱刚想抬手阻止,想说他昨天半夜才吃了东西,现在还不怎么饿,但看江母已经手脚利索地拆了餐盒,嘴里的话也咽了回去。   他转头看向江岂,见对方已经坐在电脑前,一副心无旁骛,已经开始认真工作的样子。   阮予邱撇了一下嘴,只得接过江母递过来的餐食。   他一边小口小口地吃着,一边回答江母的问题,并向昨晚安慰他妈妈一样,再三说自己没事了,不疼了。   但江母也和他妈妈一样不信,拧紧的眉头就没有松下来过,说到一半,突然灵光一现,决定让阮予邱住到她家里来。   理由很简单,阮予邱的宿舍要回收了,房子都没有着落,一个人住在外面没人照顾,哪里比得上江家。   再说了,邱妈妈拜托她照看一下阮予邱,她答应了当然要好好做到。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家里多个人而已。   她是这样想的,阮予邱却惊住了,刚想连忙摆起手说不用,话头就先被其他人抢先了。   “不行。”   江岂声音冷淡,他的手还放在键盘上,侧眸看向江母:“他住我那里。” 第52章 回家   气氛再次凝滞,比之前更甚。   江母愣愣看着他,嘴唇张合了几次,才呐呐道:“你又不常住那里……”   江岂那栋房子,她也是去过的,冷冰冰的,固定的佣人都没半个,他自己也不怎么回去,就当个睡觉的地儿而已。   这么冷清的地方,阮予邱一个病号,过去干嘛?他腿又不方便,还需要人照看着,难不成还指望江岂自己照顾吗?   江母不可思议地望着她大儿子。   她大儿子面不改色,像是应对工作一般,冷静道:“我住,护工医生都会过去。”   “不是,你跟我争什么?你怎么突然要——”   “你问他,”江岂打断江母的话,抬眸看向她旁边的人,声音低沉缓慢,“看他愿意跟谁回去。”   被突然点到名的阮予邱身体一顿,对上他的目光,眼里也和江母一样,满是疑惑。   怎么回事?   江岂之前避他,跟避病毒似的,碰一下都受不了,现在虽然不至于了,但竟然会愿意让他住到家里?   阮予邱奇异地看着他,想从他眼里看出点什么,可对方神情依旧冷淡,什么也看不出来。   他轻咬着下唇,没说话,江母却先开口了。   “小秋想去哪儿?回老宅还是江岂那儿?” 她柔声问道。   阮予邱一愣,他本来那个都没打算去,但选择题都已经摆出来了,江母态度又坚决,那他肯定要选一个。   望着江母看过来的殷切目光,明显在等待他回答的样子,阮予邱又舔了一下嘴唇,脸上微微发热。   半晌后,他喉咙里蹦出来几个字:“江岂那里。”   房间一时沉默,江母不说话了。江岂哼笑了一声,满意地转过身,重新开始处理工作,手在键盘上敲击得啪啪作响。   阮予邱微微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刚想说些什么,便听到江母先开口了。   “……好,那你去他那里。”江母干笑道,“他那里挺合适的,地方大,你有什么需要随时跟我说,江岂他对你不好也跟我说……”   她说着说着,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当年她嫁到江家,她婆婆好像就是这么跟她说的。   江母一顿,连忙打住了话头,又闲聊了一些别的事情,听说他公司合约到期了,还要江衡多看着点,但近期就不要想那么多了,安心养伤就行,阮予邱乖乖地点头。   这一聊就聊了大半天,临近中午的时候,江母和江衡才离开。   等他们都走了,房间才再次安静下来。刚才话说得多,阮予邱喉咙都有些干了,他默了片刻,叫了一声“江岂”。   江岂的工作似乎永远都处理不完,闻声也没有转头,眼睛依旧停在电脑屏幕上,只可有可无地应了声“嗯”。   “我口渴。”阮予邱说。   江岂敲击键盘的手像是突然顿了一下,随后椅子从地板上划过的声音传来,他站起来,沉声道:“等着。”   不一会儿,一杯温水就被递到了阮予邱手上,他刚接过,递水的人就立刻转身要走。   “等等——”他连忙叫住了对方。   江岂转身,眉头微拧,状似有些不耐烦:“还有什么事?”   阮予邱坐在床上,只能仰头望着他,他嘴唇轻抿了几下,才小心翼翼地问了出来:“为什么要我住到你家里?”   闻言,江岂眸光闪烁了一下,微不可察。   但阮予邱捕捉到了,他突然有一种“江岂早料到我会问这个问题”的想法。   或许他也在暗暗考虑着要怎么回答,阮予邱心里想,便耐心地等着对方的答复。   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的等待含了一丝期待。   江岂眸光低垂,静静看着床上睁大了眼睛的人,半晌后,才终于开口了。   “你别想太多。”他声音冷硬,似乎毫不在意的样子,目光也偏向了别处。   阮予邱眉心抽了一下。   “回去了安分一点,不准来事。”江岂低声警告了一句,随后又转过了身,背对阮予邱。   “不是要奖励吗。”他往前走,轻飘飘的声音传来,“给你了。”   阮予邱一怔,看着江岂重新坐回办公桌前,才慢慢回过神来。   奖励,他之前比赛的了第一,江岂夸他好,于是他脑子抽了,找江岂要奖励。   所以他的意思是,让自己住到他家里,就是奖励?   “……”   阮予邱无语,这算什么啊?奖品是这样直接塞过来吗?难道不是根据当事人的意愿,颁奖的人来满足吗?   他握着杯子的手一顿,突然反应过来,江岂好像还真是考虑他到了的意愿——刚才在江母和江岂之间,他选择了他。   倒也不是说不通。   阮予邱撇了一下嘴角。   这本来是件好事,不管是什么原因,结果就是他和江岂住到一起,这对他的任务来说肯定有助力,但阮予邱就是觉得有些奇怪。   他躺回床上,咬着指甲翻身,怎么都有些别扭。   行吧,奖励。不想太多。   阮予邱安抚自己,但接下来的一天,都没怎么和江岂说话。   而江岂也觉得,自己实在过于纵容,什么要求都答应了,这样阮予邱难免会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所以还是适当冷落一下比较好。   于是这两个人,彼此都默契地没理对方,哪怕夜里又住了一晚。   一夜过去,江岂才觉得差不多了,阮予邱吃过早餐的时候,便跟他说,准备出院了。   “出院?”阮予邱放下汤匙,诧异问道。   他睡了一觉醒来,昨天那点别扭的情绪早就烟消云散了,此时听到江岂的话,也只是有些奇怪。   看之前江岂的架势,电脑衣服都带过来了,好像要在医院常住似的,搞得他以为自己的腿摔得不轻,没想到,现在就可以出院了?   “医生怎么说的?不是还要观察吗?”阮予邱问。   “静养就好。”江岂简单回答,说完又补充,“家里也有医生。”   “哦。”阮予邱点了点头,虽然江岂的家他也只去过两次,并不熟悉,但对比医院,他还是更愿意去那里。   他不喜欢医院,不管多么豪华。   “好。”他应了一声,又仰头问道,“那我衣服怎么办?我能回宿舍拿吗?”   不只是衣服,还有其他的一些零碎物品,他们的宿舍过不了多久就要被回收了,阮予邱的东西总得先搬出来。   “现在带你回去,钥匙带了?”江岂问。   “没……”阮予邱摇摇头,那时候他们是去比赛,舞台的衣服都换了好几套,哪里会随身带着钥匙。   这也是情有可原,但他见江岂的眉毛又要不赞同地皱起来,又连忙说道:“于晓磊在寝室,我刚和他发过消息。”   江岂这才没说什么,开始指挥助理开始收拾。   才住了没几天,没多少东西,助理不一会儿就整理完了,但到了阮予邱这儿,他便犯了难。   阮家小少爷这腿是走不了路的,石膏没打两天,拄拐也费力,轮椅倒是在门口,但总要有人把他扶下床。   助理思索了片刻,便默默走到了一旁,站着没动。   阮予邱手指微动,有些尴尬。   虽说之前都是江岂抱他过来的,但那也是在他意识不太清醒的情况下,现在□□,还有人在场,他有点不好意思。   本想着助理会扶他一把,可这个平时极有眼力见儿的人,此时却跟个木头桩子似的,站着一动不动,后来还突然干脆地拿着行李,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两个人,江岂站在他床边,没说话。   阮予邱低头窘迫,手下意识地撑着床垫,但无济于事——他之前也尝试过,没护工帮忙,根本下不了地。   这样僵持着也不是办法,他沉默片刻,又咬了好几下嘴唇,才最终横下心来,小声叫道:“江岂。”   “嗯。”江岂应了一声,声音低沉浑厚,听不出情绪。   阮予邱抬起眼帘,和对方低垂下来的目光对上,他的脖子开始泛起热意,又停顿了好几秒,才朝江岂张开了双臂:“扶我一下。”   声音很小,如同蚊呐,阮予邱觉得应该只有自己能够听见,但他又怀疑,江岂或许也听到了。   因为江岂本来就听力极佳,而且,似乎还笑了一下。   很短暂的一下,阮予邱没太看清,正愣着神想询问,突然见江岂的身影靠近过来。   江岂很高大,凑过来时,影子能挡住阮予邱,他掀开了被子,大手从阮予邱的腋下和腿弯穿过去,然后轻而易举地,将他抱了起来。   阮予邱的身体腾空,嘴里的问句瞬间被堵在了喉咙里,被抱起的过程中他重心不稳,双手下意识地揽住了对方的脖子。   江岂的眼神立即斜睨下来。   阮予邱被他看得脸红,低头垂着视线,手顿了一下,没松开。   好在江岂也没有说什么,眼神从他飘红的耳垂掠过,便抬起头,把怀里的人抱得稳稳当当,大步走出了房门。   见人出来了,助理正要推着轮椅迎上去,却见他的老板直接从他身边走过,径直走向了电梯。   怀里还缩着人,挡的严严实实。   助理愣了一瞬,看着老板的背影,等着他们下去了,才默默地把轮椅推过去,等待下一班电梯。   作者有话要说:  想起写上一本的时候,这个字数番外都完结了(>﹏<)   谢谢在看的大家呀,让我有动力继续更新。 第53章 追究   回到宿舍时不过上午十点多,阮予邱提前和于晓磊打了招呼,说要回来收拾东西,但他没说,江岂也来。   于是当于晓磊顶着鸡窝头,叼着面包片,踏着拖鞋拧开门,看到近身扶着阮予邱的江岂时,嘴里的面包差点掉下来。   阮予邱及时提醒了一句,他才回过神来,双手连忙接过嘴里的面包片,愣愣地将大门打开了。   虽然是团体宿舍,但这里平时只有阮予邱和于晓磊两个人住,阿姨还每天准时打理,屋子里倒还像模像样。   现在团解散了,公寓要回收,阿姨也用不着来了,而放假后独居的于晓磊已经彻底丧失了偶像的自我修养,自己都懒得收拾,更别说住的地儿了。   一片混乱,沙发上乱丢着杂志和游戏手柄,茶几上的可乐罐歪七竖八,还有几个掉在了地上。   于晓磊自己都不好意思,连忙捡起杂物,给沙发腾出了个地儿, 干笑了几声:“有点乱哈,你们别客气,坐这里。”   这种地方,江岂看都不会看一眼,更别说让他坐了。阮予邱心里忍笑,也不想为难他,便让于晓磊拿了自己房间的钥匙,递给江岂,拜托他和助理上去收拾一下。   反正他走得时候房间收拾得很整齐,东西也不多,到时候收拾完了,他上去看一眼就行。   看得出来,江岂也并不想呆在垃圾场,立刻拿过阮予邱手心的钥匙,一言不发地带着助理上了楼。   楼下只剩两个人,等人一坐下,于晓磊就迫不及待地发动连环问句攻击。   阮予邱的伤势他已经了解过,知道是骨折了,但运气还算好,没到开刀的程度,见他不像当初那样疼了,便简单问了几句后,聊起了他真正感兴趣的八卦。   “我去!江哥怎么来了?还有上次舞台他抱你……天呐你是不知道,后来现场和网上都沸腾了!你们到底怎么回事?!”于晓磊双手攥拳,激动得眼神发亮。   他这副样子,阮予邱看得轻笑一声,问:“你又在网上看什么了?”   “还能看什么?当然是看黑子打脸啦!我去之前你那些黑粉说你和江哥的事,那个嘴巴脏的呦,现在呢?”于晓磊摊手一笑,“一个个干瞪眼,跟哑了火似的,熄了半天才缓过劲来。”   他只说的是好的方面,但其实这些黑粉们回过神来,该黑的还是照样黑。   说江神不过是偶然去看个比赛,结果就撞上这种倒霉事。江神的为人没人不知道吧?他正义助人,把阮予邱送去医院,有什么不对吗?   只有阮予邱的粉丝抓着这点洗白,但谁都知道,当初他爬床,江神愤怒退出综艺的事可是直播得明明白白,没得洗!   更有人猜测,这一切都是阮予邱的阴谋,连摔下舞台说不定也是故意的,就是为了在江神面前卖惨!   各种各样的言论层出不穷,只要江神没公开表态,他们就找得到理由继续黑。   阮予邱自己也知道,他不甚在意,问:“就这些吗?”   “其实也不止……”于晓磊小声道,目光突然变得有些迟疑。   “还有什么?”阮予邱有想问的事,听他这么说马上来了兴趣,催促道,“快说。”   “就……”于晓磊还在犹豫,但看着阮予邱鼓励的目光,还是释然了,“哎你都那么喜欢江哥了,肯定不生气,说不定高兴还来不及呢!“   “就CP粉,CP粉你知道吧?”他凑近了说道。   阮予邱一愣,他混娱乐圈的,当然知道CP粉是什么了,只是于晓磊说的事,和他刚才期待的事,完全不是一回事。   “你和江哥以前的CP粉,就那么想不开的几个人,俗称界内危房,谁入股谁血亏,糊到了地心,但现在,世道变啦!”   于晓磊“哇”了一声,拍着胸脯,兴奋道:“你去看看,但凡是混圈子的,有谁不知道我江秋盛世!”   “……”   “是吗?”阮予邱扯了一下嘴角,凉凉道,“我怎么不知道?”   “大哥,我之前就奇怪了,你平时上网都在看些什么?但凡你看看微博超话、看看私信,也不至于连自己的CP名都要我告诉你。”   阮予邱的确不怎么看这些,以前点开私信,大多数都是骂他的,用词难看,语气恶毒,他就懒得再看了,每次看微博也就是瞄一眼热搜,感兴趣的才会多翻一点。   所以哪怕他这几天都在上网,但的确没有发现这个与他相关的群体壮大了。   “……我回去看看。”他低声呐呐道。   “哎呀别回去了,我现在就分享给你!”于晓磊喜笑颜开,说着就立刻到处找手机,一边找还一边小声嘟哝着,“妈呀我要搞到正主身上了……”   不一会儿,阮予邱的手机便收到了好几条消息。   “不对,”他狐疑地看着于晓磊,突然反应过来,“你怎么这么兴奋,还知道得这么清楚?”   于晓磊一脸骄傲:“我是谁?二十一世纪特级冲浪选手,我能不知道?”   “再说了,我算是元老级人物了吧,还是你队友,近水楼台,近距离超高清,”他一脸理所当然,“这种天然优势得天独厚,多少人羡慕不来,我先来磕个CP,不过分吧?”   他倒是毫不避讳,阮予邱笑了一声,没接话。   “那你快点告诉我,”于晓磊又坐了下来,兴冲冲凑近了,问,“你和江哥现在怎么样了?我的CP什么时候能结婚?”   “你说什么呢?”阮予邱睁大了眼睛,被他夸张的用词惊讶到了,耳尖却不由自主地热了起来。   刚才在医院里,江岂抱着他的画面浮现在脑海。   “哎,就是问问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于晓磊说完,突然一顿,恍然道,“江哥今天还来帮你搬行李,难不成……”   “没有!”阮予邱立即热着脸打断他的话,“现在还没有。”   “这么说,以后会有?”于晓磊瞪大了眼睛,“真的假的?我知道江哥对你不一般,但其实心里没底,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有信心?”   他这样问,阮予邱愣了一下,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按照系统的说法,只要他继续努力,江岂就会爱上他,最终会答应了他。   实际上也是这样,他不想太多,继续做任务,哪怕是稀里糊涂的,江岂对他的态度也的确有了转变,而且是很大的转变。   所以对江岂未来会和他在一起这件事,他应该是有信心的。   可是,他依旧难以说出口。   江岂出于什么原因突然转变态度,他是知道的,但江岂以后会因为什么原因和他在一起,他不知道。   可能是出于那么一点点的真心,也可能因为将就。   阮予邱没有信心,也说服不了自己。   “以后再看吧。”他淡淡说道。   结局既然确定,过程再怎么令人迷惑、混乱,或许也不必赘述,更不必分享。   “别说这个了。”阮予邱岔开了话题,突然正色问道:“那天我离开后,团里还发生了什么事没有?”   于晓磊本来还兴致高昂地想追问,但听清他的问话后,瞬间卡住了声音。   “你指什么?”他哑然道。   “队长,钟优。”阮予邱再没兜圈子,直接问了出来。   闻言,于晓磊脸上的兴奋劲也消散了许多,肩膀突然耷拉下来了一点。   “他说不是我们队长了,”回想起当时的场景,他依旧觉得有些难过,闷声道:“反正团已经解散了。”   阮予邱“嗯”了一声,等着他继续说。   于晓磊不是能藏得住话的性格,更何况阮予邱还是当事人,不应该被隐瞒。他一边拿起桌上的可乐,一边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蒋阳阳那时候回过神来,也想问来着。”   “他没有否认。”于晓磊低声说,“只说不是队长了,就离开了。”   “我没有想到他真的会那么做,我们还以为你们只是有矛盾而已,家里的事虽然不愉快,但成团了这么久,至少能好聚好散。”   “没想到最后闹成了这样,还是在这么重要的场合,他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算了,说这些没有意义。”于晓磊长叹一声,又灌了一口可乐,转头看向阮予邱,“我们后来也去看了摄像视频,他把握得很好,完全看不出来是故意的,你又正好走到了那个位置……”   他话没有说完,阮予邱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沉默着点了点头。   那段摔下舞台的视频,他在病房看了很多次,如果不是刻意回忆,他也不会觉得钟优有任何过错。   其他人也是这样认为的,于晓磊之前的话已经印证了,网上只有各路粉丝大战,没人对他的摔倒提出质疑,都以为他只是一时不慎。   钟优只是按动作扔道具,是他自己倒霉,正好撞上去绊着了。   概率问题,巧合而已,无法定罪。   阮予邱早就知道,因此之前反应过来后,没有立刻没说出来。此时来问于晓磊,也只是核实一下,清楚不会获得什么直接证据。   但已经够了,钟优没有否认。   就算只是私下的问话,无法作为凭证,但至少他已经知道这实际上是怎么回事了。   知道了,那就没有白白受伤的道理。   他对钟优本来就没什么情绪,对方不来惹他,就互不干扰、相安无事,但对方都做出这样的事情了,他也不会忍气吞声。   “你想做什么?”见他脸色微沉,于晓磊小心翼翼地问,见他看过来,连忙焦急道,“你不要闹得太大啊,别犯法啊!”   “你不会去雇人揍他吧?太傻了!再说我们,我们……”他想说我们至少相处了这么久,不要做到这个地步。   可是到底没有什么立场,毕竟先做到这步的人,不是阮予邱。   于晓磊又叹了口气,皱着眉难过:“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最开始明明不是这样的……”   最开始的时候,他们刚成团,阮予邱还不疯,是个乖巧安分的小团子,他们队长也很好,是温柔善良的知心大哥哥,那时候他们团明明还很和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不一样了。   于晓磊是真的难受,又灌了一口可乐,企图借可乐消愁。   阮予邱看着他这副模样,也不知道安慰什么,只淡淡保证道:“我不做违法的事,不也会找人揍他,你放心。”   当时夺冠时的心情不是假的,他同样对那个本就不像样子的团有感情,但对钟优却没有什么好说的。   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他没有白白吃亏的道理。   于晓磊闻言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了。说到底这还是阮予邱和钟优两人的事,他没有资格插手。   只是有点惋惜,为他们小破团。   两个人静静地坐着,阮予邱等着他喝完了这一罐可乐。   之后,他便让于晓磊扶他上楼,去看看楼上收拾得怎么样了。   于晓磊嫌扶着麻烦,一把将他背了上去。   虽然两人身高差不多,但于晓磊和阮予邱不一样,他满身的肉都很实在,人也是真正干过活的,背上多个人也走得稳当,到了门口才将他放下。   阮予邱推门进去,便见江岂跟个大爷似的坐在他的沙发上,完全没动手,低头看着手机。   而助理则在认真替他收拾,大大的行李箱已经装满了一半,此时整理完了一个衣柜,正要拉开另外一个。   看着他的动作,阮予邱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什么,他猛地一怔,慌忙喊道:“等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勤奋.jpg 第54章 西装   然而已经晚了,助理拉开了衣柜,所有人茫然地转头看向他。   阮予邱脸色绯红,一把松开于晓磊扶着他的手,连蹦带跳地就要过来。   “别动!”看着他那打着石膏的腿要落在地上,江岂眉心直跳,立即大步走了上前。   他沉着脸,不由分说地揽过阮予邱的腰侧,将他整个人一下子提了起来,放在沙发上,避开了他的小腿,但手上动作粗鲁。   说话的语气也不好,眉头紧拧,声音严厉:“腿不要了就滚回医院!你急什么?”   阮予邱被他吼得一愣一愣的,回过神来后,又有口说不出,只涨红着脸,半天蹦出几个字:“我自己收拾。”   这都快收拾完了,现在说这话,也有些太迟了。   反倒是像要遮掩什么。   江岂看着他薄红的脸,目光渐渐狐疑,半晌后,突然转身走向衣柜。   “你——”阮予邱在身后着急出声。   但他又动不了,拦也不拦不住,助理侧身腾出位置,江岂已经站在了柜子前。   和刚才整理过的衣柜不一样,这里没挂几件衣服,除了阮予邱自己的几套常服,还有一套过于宽松的深灰色家居服,和一件西装外套。   西装是黑色,衣身挺括流畅,穿插在几件浅色卫衣中,格外显眼,至少江岂是一眼就看见了。   更何况衣服很大,显然不是阮予邱自己的尺码。   是他的。   江岂眸光下垂,在那件西装上停留了片刻,眉头微微挑起。   家居服他记得,是阮予邱第一次在江宅留宿时穿的,穿完后也舍不得扔,非要带走,还被他撞见了。   但这件西装,他却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穿的了,阮予邱又是什么时候偷偷留下的?   他转头看向沙发处。   阮予邱已经羞红了脸,在江岂站到衣柜前的一瞬间,就掩耳盗铃一般,拿起身旁的玩偶,捂住了自己脸。   ——从江岂哪里拿回来的那只小灰兔子。   但阮予邱此时并没有心思想到这个,他整个脑袋都要冒烟了。   那时候他刚穿过来,接到任务还斗志昂扬,又不明白追人的章法,就稀里糊涂地想着,喜欢一个人,应该要把与他有关的东西留下来吧。   于是被江岂扔掉的西装,少年时的睡衣,他都要了回来,好好存放在衣柜里。   他当时存了小心思的,留下来自然是为了日后让当事人发现,用以表明自己的心意,可后来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又发生这么多事,他早忘了这一茬。   现在江岂真的发现了,表心意的念头早就被他抛到了脑后,只觉得羞耻。   偷偷藏着别人的私人衣物什么的,太奇怪了!   阮予邱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也想再穿回那时候,敲敲自己那进了水的脑壳。   偏偏他遮住了眼睛,耳朵却还能听得见。他不知道江岂什么表情,只听到对方声音低沉,低声说“收起来”,然后便又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证据被保存,阮予邱闭上眼睛,整张脸都埋进了小兔子软绵绵的肚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还没安抚好自己,脸上的布料突然被人动了一下,像是有人在拽着兔子耳朵。   “别闷着了。”江岂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听不出什么情绪,提醒他:“看看还有什么没带。”   阮予邱的手停顿了一秒,然后突然直起上半身,拉下抱枕,露出了双眼睛。   他不愿意和江岂对视,便径直看向行李箱的位置。   虽说在宿舍住了挺长时间,但阮予邱的行李依旧不多,一个大箱子就能装下。他简单确认了一下助理举起来的证件,发现没什么遗漏的,便回答道:“没有了。”   他的声音被兔子捂住,听起来闷闷的。   但江岂还是听清楚了,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阮予邱听着他的声音,想重新缩回自己的壳里,但还没来得及,就见江岂突然绕到了他身前,随后一片黑影笼罩下来。   对方弯下腰,再次将他抱了起来。   身体贸然腾空,阮予邱下意识抓紧了能抓住的布料,他脖子上红了一片,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来。   于是,阮予邱便在于晓磊呆滞的目光中、在助理见怪不怪的眼神里,一手拎着小兔子,一手抓着江岂的西装前襟,被江岂抱着出了门。   江岂路过于晓磊时,淡淡朝他说了句“多谢”。   于晓磊一愣,下意识接了句“没事不用谢”,等人都下楼了,他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   不是,谢什么啊?江哥为什么要和他道谢?他也没帮江哥做什么啊。   于晓磊二丈摸不着头脑,呆呆地看着他们上了车,随后扬长而去。   直到进了江岂的家门,阮予邱依旧紧紧抓着手上的玩偶。   他被安置在一楼小阳台的藤椅上晒太阳,新来的家庭医生正给他检查小腿,时不时问他两句,但阮予邱答得心不在焉,眼睛总忍不住往客厅里瞟。   客厅的风格依旧和他以前看到的一样,灰白冷淡,但现在多了点人气——助理和工人正把他的东西往卧室般,护工正在整理他的用具,厨房竟然也开了火,锅铲翻炒的声音传来。   江岂话很少,偶尔指挥一下助理,大多数时间都在电脑前干自己的事。   等一切都收拾好了,时间已经到了中午,厨娘把菜都摆上了桌,护工扶着阮予邱坐下后,便纷纷离开了。   江岂在隔壁单独置办了一栋楼,除了护工晚上睡在这里,其他人都不会过来打扰,随时待命中。   客厅里只剩下两个人了,气氛便安静了许多,阮予邱低头沉默吃菜。   江岂就坐在他对面,本来吃得好好的,过了一会儿后,突然出声问:“这么喜欢兔子?”   阮予邱一怔,手里的筷子的手紧了一下。   他瞥了一眼放在身侧的玩偶,两秒后,终于抬起眼,对上了江岂的目光。   江岂的神情看起来和往常没什么不同,但阮予邱就是觉得,他在笑。   至于在笑什么,显而易见。   阮予邱大半天心理建设不是白做的,被取笑一下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事情已经做了,发现了就发现了。   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阮予邱放下手里的筷子,抿了一下嘴唇,朝对面的人,低声道:“衣服还给你。”   江岂扬眉看着他,没接话。   “我不是变态,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阮予邱有些受不了他的目光,解释完又闷声说,“衣服都很干净……你拿走。”   尽管这事怎么听怎么别扭,阮予邱自己也明白,但还是觉得有必要为自己辩驳一下。   天地良心,他真的没有做什么,衣服洗得干干净净的,就挂在那儿而已。   他说得坦荡,但江岂却不知道相信了几分,不仅没什么表示,还反而移开了目光,气定神闲地夹了块鱼片。   阮予邱看着他的动作,等了一会儿都没有等到回应,还想再说点什么,话音却被对方先截住了。   “吃饭,”江岂垂眸,声音平静,“食不言。”   不是你先说话的吗?阮予邱皱起眉看他,见他低头夹菜,真的没有再说话的意思。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阮予邱不得不停下了话头,拿起筷子戳着米饭,扒了几口。   直到午饭结束,江岂也没有再提起这件事。   阮予邱当然也不会主动提,他觉得窘迫,打算改天等阿姨收衣服的时候,再让她一起还给江岂。   食困过后,他想回自己的卧室看看,便请江岂将他带了过去。   他腿脚不便,上楼也吃力,卧室便被安排在了一楼。虽说是客卧,但明显也经过了打理,东西一应俱全,环境干净整洁,甚至和他之前的房间陈设有点相似。   阮予邱坐在宽大的浅灰色沙发上,来回张望了片刻,然后转头看向身旁的江岂,顿了片刻,还是说了句“谢谢”。   江岂好像没听到一样,将他的剧本递了过去,说:“我在隔壁书房,有事叫我。”   阮予邱点头,他便转身向门口走去。   门都拧开了一半,却不知为何,江岂的脚步突然停下了。   “还有什么事?”阮予邱不解地问。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江岂回过头时,嘴角好像勾了一下,然后他就听到对方温沉的声音响起:“捡到了就是你的,自己留着吧。”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但阮予邱只愣了半秒,便霎时明白过来。   随即浑身热意上涌,直到江岂关上房门,他脸上依旧滚烫。   “是你的,留下来。”   阮予邱脑海里重复着这句话,呆坐了片刻。   几秒后,他突然用力甩了甩头,又用双手搓了搓自己的脸颊。   默念了系统的三句箴言好几遍,他才终于抛开了这些不知所谓的奇怪感觉,勒令自己拿起了剧本,看了起来。   在医院的时候,他已经和《落日》剧组说明了情况,导演那边也能够理解,便将他的戏份协商着往后挪了挪,给了他充分的时间康复,只叮嘱他,一定要好好看剧本,有问题及时沟通。   阮予邱诚恳道了谢,便马不停蹄地让江岂的助理替他打印了最新版本。   整个下午加晚上,他就在卧室认真看剧本,江岂在书房工作,偶尔过来看他一眼,倒也相安无事。   到了夜深,江岂洗完澡后没上楼,而是去了他隔壁的房间,换了身衣服出来,阮予邱这才发现,他也搬到了楼下。   他有些诧异,晚上护工住在一楼,自己有人照应,江岂用不着搬下来的。   阮予邱看了他好几眼,见对方坐在客厅里沉着脸看书,很投入的模样,便识相地没有打扰。   他的腿不能沾水,洗澡都要护工帮忙,但也只是倒水、拧毛巾而已,其他的阮予邱也不好意思,能自己来的都自己来。   等他慢慢腾腾地穿上睡衣,站着门口,等护工倒完水再扶他回去时,江岂的目光突然从书上抬了起来,落到他身上。   阮予邱和他视线对上,见他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不太赞同的样子。   不知道哪里又惹到了这位大爷,他有些奇怪,随后又见对方突然起身迈步,方向似乎是他这边。   阮予邱看着江岂走近,站定在面前,淡声问:“回房间?”   他点头,江岂便弯下了身。   都抱过这么多次了,再不可思议也慢慢习惯了,阮予邱已经不会再大惊小怪了,只是揽着对方的颈脖时,心跳还是快了一点,只有一点点而已。   他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安分地被抱着,似乎已经适应了的样子。   江岂垂眸看了他一眼,脸上的表情丝毫未变,抬眼向前走去。   躬身把阮予邱放进柔软大床时,两人凑得极近,江岂正对着他颈侧,突然看见他棉质睡衣领口,泄出来了一小节锁骨。   很白,很细,不深。   江岂突然想起了那件西装。   他记起来了,是阮予邱爬他床的那一天,后来阮予邱追出来道歉,故意扑进他怀里,他嫌脏,便把西装脱下,丢进了垃圾桶。   没想到竟然被他捡了回来。   江岂抬眼,和阮予邱有些疑惑的眼睛对上,目光微沉。   突然,他脑海里刹时闪过一个画面。江岂陡然收回手,身体站的笔直。   他唇角绷紧,转身就要走,但脚步迈开之前,又兀自停了两秒。   阮予邱正疑惑着,还没开口问,就看到他喉结上下滚动片刻,哑着声音蹦出两个字:“晚安。”   “……”   阮予邱一时讶然,不知道江岂突然中了什么邪,也忘了回应。   好在对方似乎也并不想要他的回应,说完就立刻抬脚离开了,步子竟然还罕见地有些急切。   只是他人走得急,离身后的阮予邱越来越远,但脑海里却仿佛中了魔咒一般,始终摆脱不了他。   一闪而过的画面不受控制,又闪了回来,这次久久盘旋不散。   久到江岂杂念丛生,久到江岂下腹发热。   阮予邱这个人,浑身上下都是毛病,心眼多、爱撒谎、喜欢装可怜、黏人又烦人,总在明里暗里向自己传达爱意,无时无刻不在耍小聪明,企图勾引他。   品格不佳,身体也不好,太瘦、不高,一点小伤就娇气得飞红了眼框,其他地方却白得要命。   即便如此,江岂不得不承认,阮予邱穿正装的时候,还是像模像样的。   说不定穿他那件黑色西装,也会合适。   作者有话要说:  ……江哥,你不对劲。 第55章 别扭   江岂关上门,便和浴室门口的护工对了一眼。   护工呆站着,面露不解,他不过是去拧个毛巾、倒个水的功夫,放在门口、这么大一个男娃,怎么就不见了呢?   更让他想不通的是,刚刚才洗过澡的雇主,怎么冷着脸又进了另一间浴室?   这么爱干净?   而当江岂洗完离开后,他从那间浴室门口路过,直感冷气扑面而来,浴室内降了好几度时,就更加惊愕了。   大冬天的,洗冷水澡??   护工摸不着头脑,摇了摇头,有钱人的生活可能就是这样吧,精致且难以理解。   他用不着理解,干好自己的活就行了。   第二天一大早,阮予邱刚走出卧室,正好看见江岂从外面拧门进来,看着对方的一身装束,他微微张开了嘴。   十一月的清晨,气温不过十来度,他还穿着毛绒卫衣和长裤,江岂却是一身短袖短裤,手上带着护腕,额间发根冒着薄汗,像是举完铁又跑了十公里。   和自己的视线撞上时,他似乎顿了一下,随后眉心突然皱了起来,像是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似的,一言不发地立刻回了卧室。   阮予邱的那声“早上好”被卡在了嘴边,心想昨天晚上还那么温和,还会和他说“晚安”的人,怎么今天又是一副冷面阎.王的样子了?   他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这样冷脸的江岂才是常态,他没多想,只暗暗惊叹对方旺盛的精力和的高度自制力。   ——现在才早上六点多,冬日夜长,外面天都还没亮透,阮予邱以为自己已经起来的够早了,却没想到,江岂更早,还是一副已经运动了很久的样子。   大半夜不睡觉,还能有精力起来跑步,这得需要多么强大的自制力,江岂对自我的要求真的非常严格。   阮予邱佩服,想着等自己腿好了,运动计划也要提上日程。   他们都起床了,早早过来的厨娘就开始准备早餐了,不一会儿,丰富的餐品端上桌,看起来美味精致,但大多是清口。   阮予邱被护工搀扶着坐下,江岂也推门出来了。   他刚洗完澡,一身运动装备褪下,又换上了一贯的西装领带,浑身包裹得严严实实,头发也吹成了干练的发型,一丝不苟,得像是随时可以开场国际会议。   他打扮得这样正经,和之前在医院的样子都不同,阮予邱有些诧异,问:“你今天要出门吗?”   “工作。”江岂简单回答,声音莫名有些干涩,低头拉开椅子坐下。   “哦……”阮予邱应了一声,江家这么大的产业,江岂又是个工作狂,前几天为了照顾他,都没有去公司,今天估计也待不住了。   他理解地点点头,刚想出言谢他一下,但话还没出口,却又突然先被对方截住了。   “我没时间陪你,”江岂说,眉眼间似乎有些躁意,目光迅速在对面的人身上掠过一秒,冷声提醒,“别黏人,记好规矩。”   他之前让助理给阮予邱发过很详细的相处规则,里面规定得清清楚楚,哪些不能做,阮予邱却还是不安分,总想着越界,现在连他去哪里都要过问了。   这样不行。   “……”   阮予邱睁愣着眼睛看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了。   工作就工作,他明白的呀。   而且自己也没说要人陪啊,什么时候又黏着他了?   还有他那一套规矩,那么长,不准这个不准那个的,什么都要禁止,又没有个明确的界限,他怎么黏人到什么程度才算犯规啊?   他严重怀疑,这个标准其实完全是看江岂的心情,就像他现在心里可能不大痛快,所以无故指控自己。   莫名其妙。   阮予邱撇了撇嘴,也懒得再去跟他辩驳,低头剥了个鸡蛋吃起来。   “对了,”他吃到一半,突然想起了什么,随后脸上咧开一个笑,“我妈妈大后天要回国了!”   “周五早上的飞机,你方便派个人去接她吗?”他兴冲冲问。   江岂正喝着粥,闻言,抬眼斜睨了他一眼,冷声反问:“我很闲?”   迎头被浇了盆冷水,阮予邱一顿,觉得他的语气有些怪异,但还是连忙解释:“不是,不用你亲自去的,助理或司机去就可以了。”   他说完,又看着对方的脸色,小心补充道:“我妈妈订了酒店的,但她想先来看看我,让助理先把她接来这里,可以吗?”   这里毕竟是江岂的房子,他要带人回来,哪怕是自己的妈妈,也需要提前知会一声。   他原本应该自己去接妈妈的,但他的腿不方便外出,便想着请江岂帮个忙,他家的助理和司机都很多,人也放心。   一句话的事情,没有那么麻烦,所以他才提了出来,本以为江岂会答应的,但他此时看着对方的表情,又不是那么确定了。   果然,江岂神情漠然,根本没管他的请求,只冷嗤了一声,再次反问:“你的助理?”   阮予邱一怔,再次感觉到冷水浇了下来,他看着对方,眉头拧紧。   从刚才开始,他就发现这人不对劲了,话里话外带着刺,很看不惯他的样子。   自己这几天也没做什么,没惹到他啊。   阮予邱不明所以,不知道他一大早上的不知道从哪里受了气,火气旺盛,还往自己头上撒。   一次两次,令人不适。   他嘴唇抿了一下,收回了目光,心里也涌起一股火气。   倒不是因为被拒绝,毕竟是自己在请求,被拒绝也无可厚非,但是江岂有必要用这样反问的语气说话吗?   好像他多么搞不清自己的身份,不自量力,得寸进尺。   自取其辱。   阮予邱唇角抿得紧直,低下头喝了两口粥,便也喝不下去了。   问话没有收到回应,江岂声音一顿,看着阮予邱乌黑的发顶,嘴唇动了动,也没能说出话来。   两人沉默着用完了早饭。   之后,阮予邱在客厅沙发上坐下,一边等着这位大□□桶出门,一边默默看着剧本。   在卧室不方便随时叫人,书房未经允许他也不能去,只有客厅最方便。反正江岂马上就要上班去了,不会和他共处一室。   他是这样想的,但江岂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坐在了他旁边的沙发上。   这个明明起那么早,说没时间呆在这里陪他、要去上班的人,此时正低头看着平板,不说话,也不动。   阮予邱坐了半天,见他丝毫没有着急出门的样子,便懒得再等了,让护工扶自己回房。   结果刚走到门口,江岂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了。   “……航班信息发给我。” 他声音干硬。   阮予邱脚步一顿,头也没回,回答:“不用了,我自己找人去接。”   说完他便没再管江岂,进屋关上了门。   阮予邱给张姐打了电话,请她周五早上安排辆车,去机场接他妈妈,张姐一口答应,又关心了一下他的伤势后,才挂断电话。   此时门外已经没了动静,他也没心情留意,拿起手上的剧本琢磨了起来。   接下来两天,他和江岂住在一个屋檐下,气氛怪异。   江岂每天都要上班,他也有护工照顾,实际相处的时间并不算多,有的时候视线撞上,江岂看着他不说话,可阮予邱也不想多言,转头就移开了目光。   就这样不尴不尬地过了两天,终于到了周五——邱妈妈回国的日子。   阮予邱一大清早便起了床,匆匆吃完早饭,又等江岂出了门后,他就立刻给拿起了手机发消息。   张姐安排的人,是之前负责他们男团的小助理,阮予邱早把航班信息发给了他,此时再嘱咐他接到人后,记得打电话。   他打算等小助理接到妈妈后,他便让护工陪着他,打车去酒店碰面。   折腾是折腾了点,但他也不想再去问江岂,能不能让妈妈先来这里了,省得这人一个不高兴,再丢出一句“这是你家?”   不是他的家,所以他也不想再自寻难堪了。   阮予邱早早坐在客厅等候,一边催促护工帮他收拾护具和拐杖,一边看着电影打发时间,但其实什么都没看进去。   他妈妈要回来了,他很期待,甚至有些迫不及待,没有心思去干别的。   可等了大半天,电影都快结束了,小助理却还没有打电话过来。   他又看了下时间,发现航班都落地快半个多小时了,人应该出来了。   可能是航班晚点,阮予邱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会,手机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他放下遥控器,忍不住想要拿起手机打过去时,对方的电话终于播了过来。   “小邱哥,阿姨是十点钟的飞机没搞错吧?”小助理那边人声嘈杂,困惑问道,“我在这都举了半天的牌子了,没看到人啊!”   “是十点。”阮予邱连忙回答,“三号出口,你在那里吗?”   “对啊,我正对着三号口,出来就应该能看见,阿姨不会是迷路了吧?”小助理急道。   阮予邱皱眉,抓着手机的手紧了一点,半秒后说道:“你先别着急。”   门口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   阮予邱一边下意识循声望去,一边嘴里说着话:“我打个电话问一问,麻烦你在那边先等——”   车门打开,有人从车里走下来。   看清来人,阮予邱余下的话突然卡在了喉咙里。   作者有话要说:  江 · 自己挖坑自己填 · 岂 第56章 妈妈   “喂?小邱哥?”小助理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那我先在这里待着,等你再打过来?”   “不用了,”阮予邱看着窗外,江岂拖着行李箱,和女人并排走过来,他怔怔道,“人已经接到了……抱歉辛苦你白跑一趟,我待会再给回电话。”   小助理诧异应了一声,他便立即挂了电话,从沙发上站起来,拄着拐就要往门口走去。   护工惊呼一声,赶紧上前扶他。   两人着急忙慌地往前走,但还没到门口,大门就从外面打开了。   江岂先进来,抬眼就和阮予邱怔愣的目光对上了,他顿了一秒,随后移开了视线,一言不发地拖着箱子进屋。   接着便是阮予邱的妈妈。   她穿着一身低饱和度的红色碎花裙,外面罩着浅棕色的风衣,微卷的秀发披在双肩,面上妆容淡雅,和阮予邱如出一辙的桃花眼原本弯得温柔,但在看到来人的一瞬间,突然红了眼眶。   阮予邱心里热意饱胀,莫名有些局促起来,他轻咬了一下嘴唇,涩声喊道:“妈妈。”   邱妈妈眼角霎时有了水光,她用手掩住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上前几步,抱住了她的孩子。   这样亲密的动作,阮予邱有些不知所措,但在听到耳边传来的低低啜泣声时,他的手下立即回抱了过去。   他的妈妈依偎在他肩头,紧紧抱着他。   不需要说很多,阮予邱能感受到她的心疼,妈妈也能懂他的安慰。   他们母子久别重逢,抱了没一会儿,突然听到江岂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他腿不能久站。”他凉凉道。   闻言,邱妈妈的身体明显一怔,随即立即放开了阮予邱,一边抹眼泪,一边小心扶着他坐在沙发上。   她看着阮予邱打着石膏的腿,眼里的疼惜都要溢出来,想碰又不敢碰,只紧紧抓着他的手,责怪他说话不算话,不好好爱惜自己,又说他非要回国,也不来看她,她在国外要担心死了。   这么长时间不见,邱妈妈积攒的情绪开了个口子就停不下来,抽泣也停不下来。   阮予邱手忙脚乱,只好一边给她递纸巾,一边乖乖地听着,不多时,自己的眼睛也红了。   这么好的妈妈,他却和她吵架,执意抛下了她,一个人离开了这么久,也没回去看她一眼。   这是原主做的事情,与现在的阮予邱无关,他没有资格评说,但依然觉得愧疚。如果那时候的原主能冷静说开就好了,至少不能一声不吭就回了国,让人担心。   他忍不住鼻酸,很认真地道歉,妈妈哽咽着说没关系,然后又抱住了他。   客厅里只有他们母子二人,江岂让所有人都出去了,自己也去了书房,把空间留给他们。   等邱妈妈的眼泪好不容易止住,他们的情绪平复下来时,时间已经到了中午。   江岂这才出来,打电话让厨娘将午饭送过来,放下手机后,又转身对邱妈妈说:“您的房间在二楼,行李放上去了。”   闻言,阮予邱一愣,立即转头看向他。   “麻烦你了,”江母柔声说道,“秋秋这些天也多谢你照顾了,我们都住在这里,真的不打扰吗?”   “没事。”江岂回答。似乎察觉到旁边一直望着他的视线,他快速瞥了一眼阮予邱,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声音干硬,“吃饭。”   家里多了一个人,厨娘早就接到了安排,连忙将饭菜都端上了桌,还特意照顾到了邱妈妈久居国外养成的口味,不仅烧了味道地道的中餐,还加了几道西餐。   邱妈妈很开心,在国外中餐吃得不多,此时多尝了几口,但她食量小,不一会儿也就饱了,便说要去楼上收拾一下东西。   阮予邱陪着她过去,到楼梯口的时候有些迟疑了,妈妈身材娇小,扶着他这么大个男人有些费力。   他刚想开口喊一下护工,却见江岂突然走了过来。对方站在他面前,身形似乎顿了一秒后,朝他伸出了手。   阮予邱抿唇看他,片刻后,才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   他本以为江岂是要扶他上去的,因此想要抓着对方的上臂袖子,却没有想到,江岂将他的手顺势一带,让他往脖子上揽去。   两人的距离霎时拉近。   江岂弯下身,另一只手越过他的后膝窝,将他抱了起来。   不是那种拦腰抱,而是像抱小孩那种。   阮予邱的脸上瞬间热意上涌,他的身体僵硬,直愣愣地被抱在江岂怀里。   两人身体相依,他的双手下意识圈住了对方的脖子,眸光慌乱向下瞟去时,看见他妈妈惊讶得张开了嘴巴,上楼得脚步也停下了。   阮予邱的脸更红了。   抱着上楼的速度就是比扶着快多了,阮予邱还整个人没有回过神来,江岂就已经稳稳地停在了二楼卧室门口。   被放下来的时候,阮予邱的手从他的衣襟处滑下来,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有些别扭的声音说:“谢谢。”   “嗯。”江岂声音温沉,开门扶他进去。   此时,反应过来的邱妈妈也连忙跟了上来,她站在门口,眼睁睁看着那个来机场接她时,半个字不多说、板着脸坐得老远的江家大少爷,现在动作小心地将她儿子安置在沙发上,又转身去到了杯水,放在他手边。   “我在隔壁,有事叫我。”他低声朝她儿子说。   虽然语气依旧冷淡,但比起和其他人说话时,已经好多了。   邱妈妈讶异得说不出话来。   她看着江岂转身,朝她简单地点了一下头后,便抬步出去了。   邱妈妈迷迷瞪瞪地关上了门,本来是要来看房间、收拾东西得心思也没有了,连忙坐在了儿子面前。   “秋秋,你和江家少爷怎么样了,你们是已经在一起了吗?”邱妈妈忙问。   阮予邱一愣,知道妈妈是看到江岂刚才的举动,所以误会了,但他还是有种感觉。   最近好多人问他,他和江岂怎么样了,江母的眼神在问,于晓磊明着问,现在妈妈也问。   就好像他和江岂,真的已经有什么了一样。   可实际上呢?   “没有,”阮予邱再次回答,“没有在一起。”   “那他怎么对你这么好?”邱妈妈皱着眉问,让他儿子住在家里,细心地照顾他,还那么亲密。   阮予邱不可置否,但想起前两天江岂反问他的样子,忍不住问:“好吗?”   “我看着还挺好的,”邱妈妈说,“本来我是要住到酒店的,但江少爷邀请我住到这里,说方便照顾你。”   无缘无故,总不会随意让一个外人住到家里,还是因为顾及到了阮予邱。   有这样的考虑,刚才还那么不避讳地抱人,怎么看也不像普通关系。   邱妈妈看着眼睫低垂、抿嘴沉默的儿子,突然问:“你们这个样子,他没有和你说什么吗?”   “他说是看我可怜,才允许我追他,”阮予邱撇了一下嘴,凉声回答,“住在一起是因为,我比赛得了第一名,这是奖励。”   “……”   邱妈妈难言地看着他,没忍住皱眉道:“这都是什么……”   话说到一半便没继续了,她牵着阮予邱的手,柔声问:“那你呢,你还要追他吗?”   阮予邱望着她关切的目光,缓缓点了点头。   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这是他的任务,要完成的。   邱妈妈其实早有预料,但此时听到他的回答,还是免不了叹口气,皱眉道:“辛苦我们秋秋了,追人那么累。”   “但能有真正喜欢的人,这也是好事,”她拍着阮予邱的手,脸上露出一个温柔的笑,而后又叹道,“只是妈妈自己的感情一塌糊涂,也给不了你什么建议,只希望你能够幸福。”   阮予邱笑了,回握住她的手,认真点头。   “还有追人可以,但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要因为太爱别人,而丧失了自我,更不要做极端的傻事。”邱妈妈郑重道。   “嗯,我知道的。”阮予邱应着。   “好,知道就好,妈妈也没什么要说的了,”邱妈妈看着他,笑道,“有什么事都要和我说,妈妈永远都在的。”   听到这话,阮予邱心里暖意蔓延,他上前轻轻抱住了他的母亲,像小狗狗一样,靠在她单薄的肩膀上,用力点头。   “怎么还是这么黏人,”邱妈妈摸了一下他的后脑勺,笑道,“还像小孩一样,动不动就要抱。”   闻言,阮予邱脸红,有些不好意思地松开了手。   “我们秋秋这么可爱,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呢?”邱妈妈亲昵捏了一下他薄红的脸蛋,“江岂可真是瞎了眼了。”   虽然妈妈可能带了滤镜,但第一次有人这么夸张,又真心实意地夸阮予邱,他的脸不可抑制地更红了。   “好啦,快跟我说说你的其他事情,视频里都说不太清,你给我仔细讲讲。”邱妈妈说道。   于是阮予邱便兴致勃勃地给了讲了很多事,他拍的戏、他赢了比赛,还有他试镜落日剧组。   大多是之前提过一嘴的事情,阮予邱这次说得事无巨细,他妈妈也听得很认真。   晚饭后,他们又坐着聊了会天,阮予邱担心她妈妈这几天都没有睡好,昨晚又是坐飞机奔波过来,人肯定也累了,便让她早点回房睡觉,好好休息。   第二天是周六,江岂没有去上班,傍晚的时候,江母一家人也过来了。   江母和邱妈妈一碰面,就感慨得眼圈发了红,十几年没见的姐妹俩,互相拉着彼此的手,情谊还是在,话也说不完。   厨娘也很高兴,毕竟家里平时只有江岂的阮予邱两个人,她一身厨艺没法大展身手,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连忙烧了一大桌子的好菜。   所有人围坐在餐桌前,跟过年似的,江母和邱妈妈高声交谈,江衡和阮予邱偶尔搭话,而其他两个人,没提到他们的时候,基本没有言语。   江岂这栋房子估计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但他也没有多说什么,还应声去开了两瓶上好的红酒。   侍者在每个人面前都放了一杯酒红色的液体,但递到阮予邱面前的,却是一杯葡萄汁。   阮予邱都用不着喝,也能明显看出来里面装的是什么,他瞟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江岂,见对方手指挑着高脚杯,极随意地抿了一口。   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江岂眼眸微转,正好和他对上。   阮予邱一顿,赶紧拿起桌上的葡萄汁喝了起来。   他仰着头,没看到江岂紧闭的唇角轻轻勾了一下。   晚饭过后,所有人吃饱喝足,邱妈妈说给江母带了礼物,兴冲冲地拉着他上了楼。   其他人都在一楼客厅,室内灯光适宜,巨大的液晶显示屏放着某部经典电影。   阮予邱和江衡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了一会,后来突然谈到了他工作的事。   江衡的意思是,既然他已经和星光解了约,如果没有特别中意的公司的话,不如就签在延江,或者挂牌个人工作室。   毕竟延江的实力有目共睹,背靠着盛江,发展前景不可估量。   阮予邱自己也有查过,延江在业内的名声确是比其他的公司比不上的,对他而言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他点点头,刚想回答江衡,没想到江岂就先插了一句,让江衡把合同拿过来了再说。   闻言,江衡愣了一下,随后朝阮予邱笑道:“我难道还会让你吃亏吗?就我哥瞎操心,行,我到时候把合同拿过来,你们俩都过目了再说。”   阮予邱被他说得脸热,尽量克制着神情,平静地应了声“好”,又说“谢谢”。   江衡笑着点头,又和他说起了其他事情,说着说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转头问江岂:“哥,是你放话说,要和阮家彻底终止合作?”   问到江岂,又是阮家的事,阮予邱下意识朝他看了过去。   “嗯。”江岂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又不甚在意地问,“你怎么知道?”   “我能不知道吗?阮国涛都找到我这里来了,”江衡扬声说,“估计是实在联系不到你了,病急乱投医,但我又不管这些。”   江家产业大,各个领域都有所涉及,和当地的豪门都多多少少有些合作,阮家涉及到的只是其中极小一块,以往都是职业经理人在打理,完全用不着他们操心。   “怎么回事啊?”江衡笑问,“是什么让您这个大忙人屈尊纡贵,亲自叫停合作了?”   那块产业对庞大的江家来说不算什么,但对阮家,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阮国涛都拼命找上了他,估计也是急昏了头,所以江衡很好奇,是什么让他哥突然对小小的阮家下手了。   更别说中间还有个阮予邱了,很难让人不多想。   当事人阮予邱也同样好奇,睁大了眼睛看着江岂。   两个人的目光都黏在身上,江岂的表情也没有半分变化,淡淡道:“江家不需要和心术不正的人合作。”   “心术不正?他们怎么了?”江衡问。   他却没有再回答了,眸光从江衡身旁掠过,又转开了。   江衡身旁的阮予邱怔了怔,突然想过来,当时返场的时候,江岂是在台下的,后来他摔下舞台,也是江岂率先冲过来抱他的。   “你看见了?”他连忙问道,“看见钟优故意丢道具了?”   闻言,江岂还没来得及回应,江衡先扬声接话了:“钟优?”阮国涛那小儿子?”   他皱眉道:“你是说,你在舞台上摔下来,是因为他故意——”   “你说什么?”一道女声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是邱妈妈的声音,阮予邱立即回头望过去,见他妈妈和江母正站在楼梯口处,满脸惊愕。   “你说你摔下来是怎么回事?”邱妈妈急步跑过来,一把抓过他的手腕,“是阮国涛的儿子做的?”   “妈妈,”阮予邱连忙握住她的手,说道,“我已经没事了,你先别急——”   “我怎么不急!”邱妈妈眼睛都气红了,她咬着牙问,“你跟我老实说,是阮国涛他们做的吗?!”   “……”阮予邱没法撒谎,只得道,“是,但是没有证据。”   听到这句话,邱妈妈的身体瞬间软了一点,抓着人的手都开始微微发抖,声音也在颤抖:“好啊,阮国涛,好啊……”   阮予邱没想到她会气成这样,顿时慌了神,连忙扶着她在沙发上坐下,江母也立刻坐了过来,一边拍着她的背顺气,一边低声安慰。   “他!他怎么可以这样!”邱妈妈眼睛红了一片,手死死地揪着自己的胸口,又愤又恨,“秋秋难道不是他的小孩吗!他怎么能这么对他!”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并没有对阮国涛抱任何期待,不闻不问就算了,孩子是她自己的,她养就可以了,但她却没有想到,阮国涛竟然放任私生子欺负到她的秋秋头上!   孩子是她的底线,她不能容忍。   阮予邱还没有和她说过,之前在阮家聚会时的情景,估计说了之后,她会更加生气。   其实摔倒这件事的原委,他也没打算和妈妈说的,没有证据的事,平白让她伤心,就像现在这样。   他无奈地抓着妈妈的手,一个劲地安抚着,说他现在已经没事了。   好在邱妈妈只是一时急火攻心,气急了才这副样子,过了一会儿,就缓过气来了,人也平静了下来。   毕竟她也不再是那个娇养在深闺里,那个被男人几句甜言蜜语一忽悠,就傻乎乎跟着走的小姑娘了。   生气解决不了问题,得能让阮家付出代价。   她抚着心口给自己顺气,又喝了一口江岂倒过来的温水,转头看向被她吓得不知所措的孩子。   半晌后,她突然说道:“秋秋,妈妈离婚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赶紧离吧姐姐! 第57章 离婚   阮予邱一愣,睁大了眼睛:“离婚?”   十几年了,邱妈妈是对阮国涛没了感情,但两家多少还有些利益牵扯,不是一句两句话能说得清的,况且中间还夹着个钟红蕊一家。   别的暂且不谈,他妈妈性子固执,宁愿让婚姻就这样名存实亡,也不想让姓钟的称心如意。   她一日不离婚,钟红蕊就不能如愿嫁入阮家,她的儿子也名不正言不顺,一家子如鲠在喉,偏偏阮国涛还不敢多言。   这种方式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是不值当,但这是她的决定,别人不能置喙,所以阮予邱也没有多劝过。   想不到,这么些年都过去了,邱妈妈此时突然肯离婚了。   “真的吗?” 阮予邱抓着她的手,惊讶问道。   “真的,”邱妈妈扯着嘴角,冷笑了一声:“敢让钟家人欺负到你头上,阮国涛也没把我放在眼里,我不如跟他断个彻底!”   阮家和邱家,真要断个彻底计较清楚,谁的损失更大,显而易见。   阮予邱看着妈妈愤怒而坚定的样子,突然觉得,这腿摔得还有点作用。   打一个月的石膏,换他妈妈答应离婚,和阮家划清界限,值了。   他脸上露出笑容,表示强烈支持,江母也在一旁附和,说早该如此了,还要江岂帮忙盯着,让法务部仔细准备,离婚协议上定要让阮家出一桶血。   江岂点头,江母又陪了邱妈妈坐了一会,到晚上九点过了,才带着江父和江衡离开。   隔天,法务部和律所的人都来到了家里,和邱妈妈详谈了好几天,才基本拟定好了离婚协议。   邱妈妈的财产很早之前就转移到了父母名下,阮家分不到半点,没有后顾之忧,倒是他们那份,至少也得拿出一半。   还有那些本该还回来的,一分也不能少。   一切都协定好后,江岂让助理答应了阮国涛多次拜帖会面的邀约,并嘱咐他带好自己的家人。   阮国涛不明所以,那次宴会上,江岂明显是站在阮予邱那一边的,为什么还特意让钟家人一起去?   他想不通,但由于江家突然终止合作,近些天他已经急得焦头烂额,现在好不容易求到了个见面的机会,当然对方说什么是什么。   当天,阮国涛特意选了个古香古色的高档茶宴厅,一家人打扮得正式,提前一个多小时就过来等候了。   他嘱咐钟家人,一定要举止得体,不要说任何让江大少爷不高兴的话,争取扳回之前在宴会上留下的印象,最好能让江岂答应重新和他们合作。   大儿子钟睿跟着他浸染商场这么些年,用不着他多说,小儿子钟优平时也嘴甜贴心,还和江岂合作过综艺,他本来也挺放心的。   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钟优从早上开始,脸色就不太好看,勉强跟着过来后,人也似乎有些焦灼,约定的时间都快到了,他竟然说要先去上个厕所。   关键时候来事,阮国涛皱眉,但是自己一贯疼爱的小儿子,便也没多说什么,只让他快去快回,别到时候让江少爷来了,见人不齐,还以为他们阮家不尊重人。   钟优的笑容装都装不出来了,敷衍应了一声后,就闷着头往外面走,结果还没出门,就看见一行人迎面走来。   他登时愣在了原地。   江岂身形高大,推着轮椅走近,轮椅上坐着阮予邱,他身旁站着还一个女人,相貌和他有五分相似。   擦身而过时,明明没有任何人看他一眼,钟优却不由自主地背脊发凉,莫名惧意涌了上来。   门口传来动静,阮家的其他人赶忙高声上前迎接,然而当看清来人后,声音顿时卡住了。   在一片沉默中,阮予邱他们来到正厅。   阮国涛惊得张开了嘴巴,竟然忽略了他等待多时的江大少爷,眼睛只紧紧盯着旁边的女人。   这么多年不见,她还是跟以前一样,披肩长发,喜欢穿淡色,一张小脸天真娇俏,举手投足又落落大方。   让他移不开眼。   他看得出神,一旁的钟红蕊心都在滴血,望着阮国涛的眼神像是要戳出一个洞,可对方却根本没有留意到她。   对阮国涛这样的男人来说,日夜陪在身边的人早变成了蚊子血,远走他乡的,倒成了白月光。   他兀自愣了半晌,回过神来后,见多年未见的白月光朝自己走近,连忙大步迎了上去,柔声道:“凡蓉……”   “啪!”   一声耳光清脆响亮,偌大的宴厅刹时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停住了动作,被这出乎意料的一幕惊呆了,不仅是钟家人,就连阮予邱也没有反应过来。   他睁大了眼睛,望着前方身材娇小的妈妈,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力气,打这么一耳光,又怕阮国涛这个人渣出手回击,连忙推动轮椅想上前,却被身后的江岂拉住了。   江岂双手放在他轮椅后的手柄上,垂眸没说话,但阮予邱也懂他的意思,回头继续看着。   阮家的当家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女人打了一巴掌,脸都打歪了,手上却不敢有别的动作。   他顿了一下,回过脸还想说话,却没想到,又一巴掌甩了上来。   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响亮。   厅内空气再次凝固。   这一巴掌的力道更大,阮国涛被打得眼前有片刻虚影,嘴里也一阵腥甜,他还没回过神来,就有人率先冲了过来。   “你干什么!”钟红蕊慌忙上前,拉着阮国涛的袖子看他的脸,见左边脸颊都出了血,又急又愤,“邱凡蓉!你凭什么打人?!”   邱妈妈斜睨她一眼,其中冷意让人心惊:“我只打管教的人,没打你儿子已经不错了。”   “你什么意思?”钟红蕊气红了眼,“我儿子怎么惹着你了?!”   她忿忿道:“我儿子安安分分打理家业,又哪里让你邱凡蓉不痛快了?一回国就不分青红皂白要打人,还有没有天理了?”   这话说的,好像她儿子做了多么大的贡献,多么委屈似的,邱妈妈一嗤:“你不说我还忘了,我家的事,你们钟家人插什么手?”   “你——”   “红蕊!别说了!”钟红蕊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人厉声打断了,袖子也被扯着往后拽。   阮国涛将面前的女人拉了下去,自己上前一步,放低了声音道:“凡蓉,你什么时候回国的?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平时那么死要面子的人,现在被当众打了两巴掌,却也丝毫硬气不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该夸他一句能屈能伸。   邱凡蓉看着他,难以想象自己就是跟这么一个废物耗了这么久,她冷声道:“那得要去问问你安安分分的好儿子了。”   阮国涛眉头拧了起来,回头望向他的大儿子,钟睿满脸一无所知,他又看向钟优。   钟优没去厕所,此时依旧站在门口处,他愣愣看着阮予邱腿部的方向,察觉到有人的视线投过来后,立即转开了眼,脸上闪过一丝惊慌。   阮国涛一顿,心下了然了几分。   上次宴会,阮家和阮予邱撕破了脸,钟优和他也有些不快,可能不小心伤了他的腿,他就找凡蓉,过来要理了。   一个是跟他丝毫不亲、两看相厌的婚生子,一个是爱他敬他,说要给他养老的私生子。   阮国涛皱了一下眉,回头又轻声道:“都是小孩子不懂事,说的也不一定是真……”   “不懂事?”邱妈妈反问:“他几岁了不懂事?”   她简直要气笑了,没想到这种时候,这人还在偏袒别人。   本就凉透了的心此时更硬了,邱妈妈突然半个字都不想多说了,她将包里的离婚协议拿了出来,丢在桌子上:“离婚吧。”   又是一阵安静。   之前脸上被打出了血,阮国涛的神色都忍了下去,此时看见桌子上那几张薄薄的纸,他的面色却霎时变了样。   “凡蓉,你这是干什么?”他将目光从协议书上移了回来,嘴上强笑道。   “离婚,听不懂吗?”邱妈妈冷冷说道。   阮国涛看着她脸上坚决的表情,沉默了片刻,突然回头,朝钟优厉声喝道:“过来!”   音量突然加大,钟优被吼得身体一颤,随即在父亲阴沉的目光中,硬着头皮走了过来。   “你做的好事!我平时就是这么教你的?”他还没有走近,就被阮国涛拽了一把,命令声响在耳边,“快给你邱阿姨道歉!”   钟优被他拉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他身体僵直,站在女人面前。   “用不着跟我道歉。”邱妈妈皱眉说道,不想再看他们一眼。   阮国涛却会错了意,以为她是要儿子舒心了才肯罢休,于是又拉着钟优,到了他平时看都懒得看一眼的阮予邱面前。   “小邱,钟优跟着他妈没学好,不小心让你受伤了,你别跟他一般见识,我让他跟你对不起。”   说完,他又推了钟优一下:“还不快点跟你弟弟道歉,尽给我丢人!”   钟优被推着站在阮予邱面前,两人的眼神正好撞上。   他身上的西装已经皱了,脸上脖子都是红的,完全没有以往在电视屏幕前,那温柔微笑的小哥哥模样。   他低头看着阮予邱,嘴唇紧闭,眼里满是倔强。   阮予邱目光冷淡地看着他,就在阮国涛要拍他的背,再次催促时,说:“不用了。”   “我不需要道歉。”他将眼神移开,转向钟优身后的阮国涛,“离婚就行了。”   听到这句话,阮国涛的脸色霎时铁青。   “不行。”见阮予邱这边行不通,他立即丢下钟优,又跑回邱妈妈跟前。   “结婚这么多年了,怎么能因为这么一点小事离婚?”他克制着表情,劝道,“凡蓉,你不要冲动,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   “小事?”邱妈妈都要被气笑了,“我儿子摔断了腿,在你眼里就是小事?”   “不是,不是,我说错了,”阮国涛连忙改口陪笑,“是大事,你要怎么办都可以,就是不要拿婚姻开玩笑。”   他和邱凡蓉的婚姻虽然名存实亡,但有这层关系在,的确给他开了很多便利,更别说邱家就邱凡蓉一个女儿,只要不离婚……   “有什么事我们都可以商量,我不同意离婚。”他站直了身体,面色坚决。   “呵,不离婚,你对得起身后这一群人吗?”邱妈妈抬眸看向钟红蕊,“有人等了几十年,到现在还没个名分,你不心疼,我都要可怜了。”   钟红蕊被她讥讽得脸色通红,几乎是咬着牙说道:“是,你最好是赶紧——”   “住嘴!”阮国涛厉声打断,回过头来时,神情阴沉可怖。   钟红蕊被他的脸色一下子吓住了,浑身都颤抖了一下,险些要不认识这个天天睡在她身边的人了。   “她胡说八道,”面对邱妈妈时,阮国涛却立即换了面孔,“你永远是我的妻子,阮家的儿媳妇,没人能动摇你的地位,你不用可怜她。”   这话一出,本就惊愣着的钟家人,脸色霎时更加难看了。   邱妈妈顿了一秒,又苦笑着摇了摇头,看向他身后的钟红蕊,淡淡道:“这就是你爱了半辈子的男人。”   钟红蕊还没有回神,嘴角都在轻搐。   “不同意也没用,我不是来和你商量的。”邱妈妈冷眼看向阮国涛,正色道,“详细的材料我会让律师再发给你一份,你最好都签字,否则——”   “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她说完,没等阮国涛反应过来,便回到了阮予邱身边,示意可以走了。   话是用来和人说的,和畜生用不着再浪费口舌。   阮国涛愣了一会,脸色立刻灰败下来,见人要走,连忙不死心地追了过去:“凡蓉,你听我说……”   但他根本没有机会追上,江岂便转身回过了头。   望着对方投过来的视线,阮国涛的脚步像是刹时被定在了地上,说到一半的话也不由自主地顿住了。   “江氏的人会和你联系,目前是合法途径。”江岂说。   闻言,阮国涛的身体麻了一半,脚下也动不了,眼睁睁看着他们一行人出门了。   来的时候,天空还飘着小雨,此时出门,外头却突然放了晴,天朗气清。   阮予邱轻轻拉了一下他妈妈垂在身侧的手指。   妈妈低头,朝他浅浅一笑,如释重负。   作者有话要说:  拜拜了您嘞 第58章 温暖   离婚程序进行得很顺利,邱家和江氏双重施压,阮国涛作不了妖,咬着牙也得在协议书上签了字,还同意了邱凡蓉开出的所有条件。   这下子,阮家本就不宽裕的家底,瞬间被分去了一大半,还多了一笔欠款。   不仅如此,阮国涛前脚刚离婚失财,后脚内院也起了火——钟红蕊要跟他分家了。   经此一遭,钟家人彻底寒了心,加上阮家落魄,还背了一身旧债,就是继承遗产也分不到多少钱。   钟红蕊多年夙愿一朝破灭,失落几天后,便马上狠下心来,带着两个儿子说走就走,还让钟睿从阮氏挖走了一大批骨干精英。   毫无准备的阮国涛应对不及,他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公司就破了产,家也散了。   至此,昔日的豪门阮家,再也无力回天。   不过这些都和邱家没有关系,邱妈妈的婚离得干净,儿子的腿也在渐渐好转,国外事务繁多,她不能再耽搁了。   明明回国都大半个月了,和儿子天天呆在一起,到了临走时,邱妈妈还是舍不得。   她拉着阮予邱左看右看,叮嘱这个叮嘱那个,说完感情又聊工作,生怕他委屈了自己,还拿他当小孩呢。   阮予邱一一笑着应了,保证都作了无数回,妈妈也还是不放心。   和他说了这么多话,到了机场要下车时,她突然说,想和江岂单独聊一聊。   于是在阮予邱诧异的眼神中,他被留在了车里,另外两个人下了车。   十二月份的天气,寒意料峭,江岂的西装外罩了一件黑色大衣,质感挺阔,及到膝处。他站在轿车后,眉眼低垂,静静地听着邱妈妈讲话,偶尔点一下头。   阮予邱转身将后窗上的雾气抹去,透过厚厚的玻璃偷偷看他们。   其实什么也听不清,江岂又不说话,他连嘴型也看不到,正打算收回视线时,却突然瞥见对方看了过来。   江岂在车窗外,抬眼的时候似乎有些惊讶,但看见他的姿势后,眉眼又压低了一下。   阮予邱立即转回身,乖乖坐好了。   不多时,两人便回来了,江岂扶着阮予邱下车,坐上轮椅后,一起送邱妈妈去登机口。   机场的人没有很多,手续早已办好,当登机信息播了第二遍时,邱妈妈才松开他的手。   “宝贝,妈妈要走了。”邱妈妈站在他面前,浅浅笑了一下,“之前和你说的都要记住,照顾好自己。”   她说着说着,眼角就浸出了泪花。   阮予邱再次重重地点头,然后朝她张开了双臂。   一个长久拥抱过后,邱妈妈起身,朝江岂笑着说了句“麻烦了”。   江岂摇头,她便提着行李,再次和儿子道别后,转身向登机处走去。   直到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拐角处,阮予邱才收回目光,他垂下眼眸,心情怅然。   江岂推着他往外面走,要出机场大厅时,突然停下脚步,绕到了他身前。   面前被阴影挡住,阮予邱仰头。   他看着江岂依旧沉着脸,眸光触到他时,似乎顿了一下。   阮予邱不明所以,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看着自己——他根本没有意识到,因为情绪感染,他的眼尾飞了红,在薄薄的皮肤上,还挺显眼。   他面露疑惑,正想开口询问,却见身前的阴影突然靠近。   江岂弯下身,抬手替他整了整刚才拥抱时松开的围巾。   阮予邱愣愣地由着他动作,等脖子重新被围得严严实实时,他听见对方声音温沉:“下次可以去看她。”   阮予邱一怔,在江岂直起身要走开时,他一下子拉住了对方的手。   “……我妈妈跟你说什么了?”他问。   到底说了什么?江岂怎么会突然这么温柔,还安慰他?   阮予邱睁大了眼睛,不解地望着他,但江岂却好像没有听见他的问题似的,目光在他牵着的手上顿了顿,然后回过身。   他将阮予邱的手反握住,放回他身前。   “秘密。”他淡淡说道,然后抽回手,绕回轮椅后,推着他出了大厅。   阮予邱一个走不了路的病号,还不是由着他动作,但从他嘴里听到这两个字,又无端觉得有些好笑,没再多问了。   A市的冬天的确冷,气温已经降到了零下,呼出的气都变成了白雾,街边的绿树也失了颜色,景观不佳,道路却依然拥堵,给每天出行的人带来了很大不便。   可能就是因为这些原因,江岂最近一直在家办公。   家里就舒适多了,暖气开得十足,但据说是为了节约用电,他又在书房加了一张桌子,让阮予邱待着。   阮予邱倒是哪里都可以,但书房明显比客厅和卧室更适合看书,因此过去时也挺高兴,后来才发现,还是有些弊端的。   江岂的工作都在书房里,不同的人过来报告述职时,看见阮予邱在一旁的小桌子前,披着毯子闲适地坐着,总会先诧异一番。   更别说江岂有的时候还要开视频会议,书房就那么大,他总会入镜,有一次他就看见了。   视频里的人西装革履,江岂也神色严肃,镜头后面,却有着他身披卡通毛绒毯子,一边吃水果,一边打游戏的画面。   他抬眼看见后,腿又动不了,给江岂暗示了好多次,等到会议都快结束了,对方才注意到他,随后才转开了视频方向。   他总觉得有些奇怪,毕竟是这么正式的场合,他一个闲人在这里,有些不对劲。   但当他和江岂正经提了一下后,对方却根本没怎么理他,只淡淡说“没事”,然后又继续看邮件去了。   阮予邱看他忙碌的模样,便也没再出言打扰。   没事就没事,反正开会的不是他,要尴尬也是江岂自己尴尬。   他放宽了心,不再计较这些,和江岂互不打扰就行了。他安心干自己的事,看看剧本看看书,有时候还看电影玩游戏,过得挺舒适。   只是这样在家里待了快一周,一直没有出门,他还是觉得有些闷了。   上次家庭医生来给他检查时,说他的脚恢复得比较好,虽然石膏还不急着拆,但拄拐走路不成问题,他自己也感觉良好,都不疼了,于是便向江岂说了,想要出去转转的想法。   江岂那时正在低头回消息,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两秒后说道:“许映云他们想过来吃饭。”   “好啊,”阮予邱笑道,“那我们可以出去买菜吗?我好久没去超市了!”   他光顾着出门,没注意到对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询问。   “嗯。”江岂沉声应道,又低头在屏幕上按了几下,才把手机收起来,对阮予邱说,“下午带你去。”   阮予邱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扬声道:“好!”   江岂的目光默默回到电脑上,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嘴角轻轻勾了一下。   下午两点,他们便一起出了门。   选的地方是一家高档地下超市,会员制,人很少,两人便没作多少伪装,进去后,口罩也拉了下去。   阮予邱身上穿着白色的长款羽绒服,把他整个人包得像蚕宝宝似的,脖子上裹着一条淡蓝色的围巾,坐在轮椅上,推着购物车。   江岂在后面推着他。   江岂现在倒没有穿着一身西装了,他藏蓝色的羊绒毛衣打底,黑色长裤,外面罩着颜色更深的风衣,整个人依旧高大正经,但少了一丝严肃,显得松弛多了。   他们推着车,漫无目的地穿梭在琳琅满目的货架前,两人都不会做饭,还指望他们能真的买菜?   阮予邱瞎选,看着长得好看的东西就往购物车里放,也不管厨娘到时候能怎么搭配,做出什么菜,江岂也不管,他更加没有发言权,由着阮予邱将各种奇怪食材塞了半车。   菜品选完后,他们又去休闲食品区。   阮予邱以前饮食严格,基本不吃零食,但后来和于晓磊住在一块,客厅冰箱里都塞满了这些吃食,他们训练消耗也大,便时常会吃些零嘴。   很好吃,他很喜欢。   因此,好不容易出来一回,他便将之前尝过好吃的,现在看着好看的,都拿了一些放进购物车里,大多还都是甜食。   看着被零食堆起来的购物车,江岂眉头越皱越紧,在阮予邱研究了半晌,还决定把一盒曲奇饼干放进去时,终于抬手阻止了。   他捏着阮予邱的手腕,另一只手将饼干拿过,冷着脸放回了货架上。   “干嘛呀?”阮予邱看着他的动作,蹙着眉心说,“我选了好久的。”   “超标了。”江岂淡淡说,又看了一眼购物车里那堆花里胡哨的膨化食品,毫不留情地一一放了回去。   这样一来,购物车里瞬间少了许多,江岂满意,回头却见阮予邱翘着嘴,大大的眼睛瞪着他。   江岂垂眸,和他对视几秒后,唇角微动:“……下次再来买。”   还有下次?   阮予邱一怔,回过神来后,嘴角向上扬,脸上笑开了:“好。”   江岂的低头看着他,眼尾松了一下。   “咔嚓。”远处突然传来快门声。   作者有话要说:  唔好像把逛超市的场景画下来。 第59章 电影   两人同时侧头望去。   是两个穿着冬裙的小姑娘,脑袋凑在一起,满脸兴奋,其中一个举着手机,摄像头对准了他们。   看到屏幕里的人突然看了过来,小姑娘们一怔,“唰”地一下放下手机,目光和他们对上后,脸颊立即红了一片。   江岂眉心微皱,伸手勾住阮予邱的口罩边缘,往上一拉,将他的大半张脸囫囵罩住了,才抬脚走了过去。   “江江江江江神……”女孩语无伦次,看着江岂走近,紧张得心跳要蹦出来。   江岂站在距离她们半米的位置,眸光下垂,落到她紧握着的手机上。   女孩的手指一下子收紧了,声音小得跟蚊子似的:“啊!我们,我们……”   她应该说“我们马上就把照片删掉”,可是刚才那副画面,她,她,她不想删啊!   女孩偷瞄着男神冷峻的脸色,几秒后,哭丧着脸说:“我们这就……”   “别传播。”江岂淡淡道。   女孩的话哑在了嘴边,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后,立即使劲点头:“我我我我们不传播!就自己看看,谢谢江神!”   江岂随意“嗯”了一声,正要转身,却又被另一道声音叫住了。   “江神——”卷发女生突然喊道,她急得上前了一步,但当江岂的视线看过来时,她又顿时卡了壳。   她咬着嘴唇犹疑片刻,最后才像鼓足了勇气一般,用极小的声音问:“我,我可以要签名吗?”   江神欸!退圈的神话啊!这样近距离见到他的机会可太不多了!!   还是和她的小邱在一起!!!此时不上什么时候上!   女孩的不堪重负的心脏要爆炸了,脸上一片通红,眼神闪着亮光。   闻言,她江神的脸色也没有丝毫变化,半秒后,才丢了一句:“找他要。”说完便转身回去。   不远处,阮予邱愣愣看着江岂走过来,身后还带了两个小尾巴。   小尾巴们估计还是畏惧这人的气场,隔着老远跟在后面,半天才站在了他面前。   知道她们是粉丝,阮予邱便将口罩往下拉了一点,柔声打了声招呼,又问:“有什么事吗?”   “小邱好小邱好,“女孩们连声应着,随后结巴地回答,“想要,要签名……”   阮予邱看着她们紧张的样子,眼睛弯了下来:“好,签在哪里?”   他一笑,女孩们眼睛都看愣了,几秒后才回过神来,轻呼一声后,慌忙在身上搜寻起来。   搜了半天也没找到纸笔,女孩们涨红了脸:“忘记带笔了……小邱可不可以等一下,我我们现在就去买!一分钟!”   阮予邱又笑了一下,说好,女孩们便飞似的跑开了。   他转头,看向一直站在他身侧、沉默不语的江岂。   不是不喜欢和粉丝接触吗?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被拍了也不恼,还带人过来要签名?   他的眼神带着询问,江岂低头看了一眼,只冷声道:“戴好。”   阮予邱怔了一下,明白过来后,心里莫名有种奇异的感觉流淌,他不再问,只低下头,默默把刚才扯下来的口罩又拉了上去。   女孩子们果然快,不一会儿就跑了回来,拿着好几个本子和许多笔在手心一字排开,激动地说,他喜欢哪个就签哪个。   阮予邱好笑,拿了一只黑色的水笔,又挑了个简单的纯色纸页,问:“写什么呢?”   “秋月寒——”卷发女孩脱口而出,说到一半就立刻被她的同伴捂住了嘴巴。   阮予邱眉心一跳。   秋月寒江,他和江岂的CP名。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面前这两个清秀的女孩,本来以为都是自己的粉丝,结果没想到,竟然都是CP粉?   现在的CP粉,是可以光明正大,找正主签名的吗?   好在不仅只有他一个人觉得不妥,旁边的女生也是这样认为的,她阻止同伴后,两人又互相扯着袖子低声嘀咕了一阵,最后在几秒内达成了共识。   “就,就写,‘祝小桃和瓜瓜,粉的CP是真的!’”女孩低头害羞,“这样就好……”   “……”哪里好了?   阮予邱口罩下的嘴唇轻抿了一下,只好装作不知道他们粉的CP是谁,抬手在纸张上写字。   签好后,两个女生又捂着胸口激动了好一阵,才和他们道别离开。   她们走后,阮予邱悄悄瞥了一眼江岂,见对方神色正常,不想要多问的样子,他这才放下心来。   在超市逛了半天,回家时已经五点多了,他们把买来的东西都交给了厨娘后,便都当起了甩手掌柜。   厨娘手脚利索,没多久就处理好了食材,等许映云和袁诚他们过来时,菜和火锅都正好上桌。   “我天,这不是江大少爷吗?这么久不见,您还认得我吗?”一开门,许映云便夸张地叫道,“我叫许映云,这位是袁诚,都是您微不足道发小罢辽。”   江岂瞟了他一眼,懒得搭话,拉开门让他们进屋。   “说真的,你最近干嘛了?约你也不出来,许特助说你连公司都不怎么去了。”许映云不需要人搭话,他自说自话也可以聊半天。   何况工作狂不工作,成天窝在家里不出门,这可是个稀奇事,他当然要过来瞧一瞧问一问。   “见你一面比古代见皇帝都难,”许映云一边进屋一边笑道:“你家里难道也有后宫?那我倒要看看了,你这里到底藏了什么美人——”   他的话音戛然止住。   阮予邱被护工搀扶着从浴室出来,抬头正好和他的目光撞上。   见他神情惊愣,阮予邱不明所以,但还是礼貌道:“许老师好。”转头向袁诚也打了声招呼。   “啊,你好。”许映云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不消半秒就收回了表情,忙应道,“好久不见。”   说完,他便看见江岂上前,动作自然地将阮予邱从护工手里接过,扶他坐到餐桌前,又确定他的脚放好后,才转头看向他们这边,面色冷淡:“坐。”   许映云心头海风呼啸,表情不动如山,只暗暗朝他身旁的袁诚挑了一下眉。   袁诚没理他,应声落座。   江岂家的厨娘是个能人,什么样的食材到了她手里,都能化成无上美味,桌上的佳肴精致可人,各类餐点都有,桌边还放着美酒。   许映云一坐下便倒了几杯红酒,笑道:“来来,这么久没见,总得喝一个,袁哥要开车,我和你们喝。”   他说着就把酒放到了江岂面前,又招呼着往阮予邱那里放。   手都伸出去了,却又被人截住了。   “他不喝酒。”江岂说道,顺手接过了他手里的酒杯,放在了自己面前。   许映云一愣,见阮予邱朝他抱歉笑道:“我酒品不太好,你们喝吧。”   “好,好,”他忙说道,“不喝酒是好事,省去了一堆麻烦事,我平时喝得也少,今天放纵一下,江少爷就当是陪我了。”   他笑着向江岂举起了杯,江岂应着他,也举杯喝了一口。   好友久未见,依然能够说上话,袁诚和江岂随意聊着公司、股票之类的事情,许映云搭了几句便没了兴趣,转头又问起阮予邱拍电影的事。   听到阮予邱说,《落日》剧组已经开机,他年后也要进组时,他脸上染上愁云。   “比我们后立项的电影的开机了,我们却连演员都没定下,不知道要等猴年马月呢。”他支着下巴忧愁道。   他们的电影回国时就已经通过审批了,陆陆续续也试镜了一下演员,但都不尽人意。   毕竟之前的标准已经被拉得太高,口味都被养叼了,怎么会还看得上一般俗物。   许映云又灌了一口酒,转头望向江岂:“你说你,拍拍屁股就潇洒走了,让我和袁诚死活找不到合适的人,你还投资我们,投资个屁啊……我们缺的是钱吗?我们缺的是人!”   江岂看了他一眼,低头没说话。   “欸,其实我们刻意放低了标准,有的演员也的确不错,”许映云自言自语,“就是没有那意思,演戏就是演,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   “小邱你知道吗?以前江岂拍电影的时候,那个劲儿……”他咂舌道,“我到现在都记忆深刻。”   阮予邱闻言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全身心投入都是说轻了,他完全就是戏中的人物,活脱脱站在眼前,一开始我们都惊呆了!”   许映云笑了一下:“谁能想到平时一声不响,像是没有七情六欲的江阎王,也能有那么感情充沛的时候呢?”   “后来隔了好久,我们才慢慢习惯,可谁又能想到,这人说退圈就退圈,原先扎在戏里不出来的疯子,西装一穿上,就又变成了这副人模狗样。”   “幸好还被我们抓着拍了几部片子,小邱你有机会一定仔细看看,好好琢磨,他那影帝拿的绝对一个不亏,你不看才亏。”许映云或许有些醉了,话很多,说完嘴里还嘟哝道,“谁知道他下一次发疯在什么时候呢……”   阮予邱听得认真,见对方说着说着又转开了话题,拉着袁诚说其他事,他这才收回目光,缓缓转向江岂。   哪怕是被议论的当事人,这人的脸色也没有多少变化,默默地拿着杯子,酒已经见了底。   察觉到身边人的眼神,他侧目过去,半秒后,放下了手里的酒杯。   杯底与桌面发出一声很轻的钝响,他对阮予邱说:“吃菜。”   阮予邱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夹了一块虾仁放进嘴里,却没有吃出什么味道,后来也不记得吃了多少。   只知道等袁诚搀扶着烂醉的许映云离开,江岂受不了一身的味道去洗澡时,他和护工说,去影音室。   许映云说让他有机会去看看,但实际上,江岂的那几部电影,他已经看过很多遍了。   每个人物、每个情节他都早已烂熟于心,尤其是江岂的角色,他为之动容,被深深震撼,以为是江岂的演技绝佳,却不知道,电影背后的他是什么样子的。   会情感充沛,会彻底投入,会,疯狂?   这样的形容词,怎么有人会用在江岂身上?   江岂是冷漠自持的、无限克制的,他的西装永远整齐熨帖,他的神情永远严肃冷静,这样的人,也会有疯狂的时刻吗?   这和阮予邱所认识的根本不是同一个人,他没法不好奇、不去探究。   影音室没有开灯,巨大的屏幕上挂在墙上,放着好几年前的片子,蓝白色光线昏幽,反射到沙发上的少年身上,把他宽大的家居服映得看不出颜色。   他整个人缩在坐垫上,再次完全沉浸在情节里,连门被开了都没有注意到。   江岂站在门口,瞥了一眼屏幕,又淡淡收回了。   他看向沙发上的人,眉心微拧,转身走了出去。   阮予邱根本没发现有人开门又出去过,等到江岂再次回来,在他身边坐下来时,他才回过神来。   电影里的角色本人突然出现在眼前,阮予邱愣了一瞬,刚想说话,便见对方目光低垂,手伸了过来。   裸露在外的皮肤触上温热,他的脚踝被握住。   阮予邱小腿一颤,霎时浑身都僵硬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除夕快乐呀,今天大家守岁吗,晚上我再更一更 第60章 亲密   江岂的手很大,轻轻松松圈住了他的脚踝,手指骨节分明,掌心干燥,温度偏高,覆上来的时候,阮予邱那处皮肤也热了起来。   他一动不动,半个字说不出来,只能任由对方握着他,往对面方向带。   随后江岂松开了手,拿起沙发上的黑色袜子,往他脚上套。   袜子是新的,但是尺寸不对,阮予邱的脚没有那么大,脚踝也细,导致袜口处贴合不住,布料堆了几层,脚上也是松松垮垮,有些滑稽。   但江岂却没有任何不满的样子,穿好后,又躬下身,小心抬起他打着石膏的腿,穿另一只。   冰冷的脚上暖和起来,阮予邱愣愣地看着他手上的动作,等他直起身时,突然闻到了沐浴液与酒混合的味道。   干净、冷冽、微醺。   阮予邱的脑子可能是被这味道冲晕了,他人木木的,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你为什么要演戏啊?”   电影放到了一场打斗的场面,场景嘈杂,他的声音很轻,但江岂还是听见了,眼神望了过来。   灯光昏暗,江岂眸光沉晦,阮予邱和他对视,却看不懂他的意思。   几秒后,他移开了视线,半个字没说。   见他坐沙发上,眼神看向屏幕,不想回答的样子,阮予邱嘴唇轻抿了一下,没再明知故问,而是换了个问题。   “那你以前拍戏的时候,真的那么投入、拼命吗?”他问,“为什么啊?”   他这次提高了声音,但江岂都连没有转过头来,眼睛盯着电视屏幕,光线打在他脸上,照得他面色冷硬。   阮予邱静静地望着他,等了片刻后,放弃一般收回了视线。   就在这时,耳畔响起了声音:“因为精力过剩。”   阮予邱抬头望过去。   江岂的身体坐的端正,只有黑眸冷冷瞥向他,声音肃凛:“发泄。”   阮予邱一怔,不明白这算是什么理由,他下意识地反问:“发泄什么?”   他这一问,江岂眉心骤然压紧,看他的眼睛也仿佛更冷了些。   室内安静,只有电影台词在放着,阮予邱莫名觉得气氛有些奇怪。   他的肩膀微微缩紧,不知道哪里说错了,想要说点什么缓解,却见江岂突然转开了头。   “别废话了,看你的。”他冷声道。   “哦……”阮予邱应了一声,乖乖转开了头。   江岂心情不好。   虽然不明白原因,但他能够感觉到,这人火气大,呼出的气都是热的。   还是不要再去招惹的好,他直觉。   但或许是被感染了,哪怕不再说话,阮予邱还是觉得自己的也有些热了。他抬手扯了扯领子,让空气从领口进来,缓了好久才降下热度,他才继续看电影。   能够获得国内外最高荣誉的片子,必然是值得反复品味观看的。尽管之前已经看了很多次,现在又被打断了,但再次继续时,阮予邱依旧能够被吸引,看得出神。   他的注意力渐渐都回到了屏幕上,却不知道,有人的目光,渐渐放到了他身上。   放了很久,很久。   阮予邱看得是合集,一部电影结束,下一部便会接着放,等待间隙中,他回过头,见江岂眸光微动,紧盯着屏幕,很认真的样子。   时隔多年,主演本人都还能看得津津有味,果然是佳作啊,他暗自感叹。   他愣愣地想着,却见身旁的沙发突然空了,江岂站起身。   他太高了,站起来的时候影子笼罩了一片,阮予邱不得不仰起了脖子看他。   “去睡觉。”江岂垂眸,声音低哑。   “现在吗?我想看完。”阮予邱蹙着眉心嘟哝道。   “明天再看。”江岂不为所动,伸出手作势要扶他,“起来。”   对方一副不容拒绝的样子,阮予邱无奈地撇了一下嘴,抓着他的手站起来。   他坐了太久了,姿势都没怎么变过,放在沙发上的腿本来就麻了,现在一落地,立刻软了下去。   另外一条腿又使不上劲,他一下子重心不稳,整个人向前扑去。   阮予邱虽然个子不大,人又瘦,但毕竟还是个男孩,突然撞过来的冲击力不小,加上江岂此时也没心思留意,就这样猝不及防被他扑了个正着。   一瞬间,沙发猛地凹陷。   这次,阮予邱清晰地闻到了那种微醺的味道,混合着江岂独有的气息,就在他嘴边。   和红酒瓶里的味道完全不同,明明浅淡,却又似乎很浓烈,很奇怪。   很奇怪很奇怪。   他眼睫低垂,大脑晕晕乎乎,根本不受理智控制,完全凭着本能行事——他伸出舌尖,触了一下。   浓的,他确定了。   这个认知不过一瞬,就被手上同时传来的痛感盖过了。   他垂在身侧的手被骤然握紧,对方突然加大力道。   指骨传来疼痛,阮予邱眉心皱起,掀起眼眸时正和江岂的眼睛对上。   相隔不过一寸。   江岂也正在看着他,漆黑的双眸像是一潭深水,像是平静无波,又像是风暴隐隐涌动。   和这样一双眼睛对视数秒后,阮予邱的眼睛缓缓睁大,终于明白过来。   不是气味奇怪,是他们很奇怪。   他和他贴得很近,他吻了他。   这个意识出现在脑海的一瞬间,阮予邱的脸霎时一片通红,他呼吸急促,下意识要起身,却又霎时僵住——   隔着布料,腿上的触感依旧清晰。   阮予邱一愣,明白过来那是什么后,全身热流猛窜,瞬间席卷全部神经。   他慌张直起背,相贴的嘴唇分开,交融的气息分离,他坐在沙发上,手脚无措,眼睛也不知道往那里放,闪动了片刻后,又回到另一个人脸上。   江岂脸色没有什么变化,只有唇角绷得紧直。   他镇定地从沙发上起身,又站了起来,仿佛刚才的意外不算什么,下面的一团东西对他也没有丝毫影响。   他站得端正,没再看阮予邱一眼,沉默着转身走了出去。   阮予邱愣愣坐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   不一会儿,护工便推门进来了,说大少爷让他来扶人。   阮予邱此时说不出话来,身上热意泛滥,等稍微将下去一点了,他脑子也清醒了些,才把手递给了护工。   护工连忙上前,一边扶着他起身,一边随口嘀咕道:“大少爷又去洗澡了,这才刚洗完没两个小时吧,真是太爱干净了。”   阮予邱的扶着他的手一僵,脸上的热度瞬间又升了上去。   一夜也没有再降下来。   阮予邱在乱七八糟的梦中来回穿梭,第二天醒来后脑子还是一片混乱,在床上呆坐了半晌后,才掀开杯子下去。   等他洗漱好后,江岂已经坐在餐桌前了。   他又穿上了一身正装,浑身上下整整齐齐,正拿着平板低头看消息,看到前方动静,他抬起眼眸。   目光一对上,阮予邱的身体立即一紧。   好在江岂也只是随意一扫,下一秒就立即移开了,回到了平板上。   看他这样从容淡定的样子,仿佛昨天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阮予邱咬了一下嘴唇,突然觉得自己太过了一点。   不过是一场意外,又不是什么大事。   那种情况下,有生理反应也很正常,毕竟是个男人。   当事人自己都不觉得有什么,他用不着尴尬。   阮予邱想着,将这些东西抛到脑后,尽力平复着心绪,在江岂对面坐了下来,语气平静地和他打了声招呼。   江岂眼睛都没抬起来,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阮予邱便也不再多说了,低头吃起了自己的早饭。   之后,为了表明自己也并不在意,阮予邱还是和往常一样,跟着江岂去了书房。   在自己的小书桌前坐好后,他抬眼看见江岂打开了摄像头,而小小的自己又出现在了画面里。   阮予邱这才知道他又要开会,连忙提醒:“我好像入镜了,摄像头最好往右边偏一点。”   江岂头也没回,大手把电脑推了一下。   “再往右一点点。”阮予邱看着他的动作,直到自己完全消失在了屏幕里,才说道,“好,可以了。”   江岂公司的会议,让别人看见他这个闲人多不好。   他看着江岂调整好后,已经开始了会议,正很认真地听着下属汇报,便也不再说话了,安心忙自己的事。   他腿上的石膏打了快一个月,医生也说恢复得还可以,等过几天石膏拆下,再复健一个星期左右,基本上就可以恢复正常了。   那个时候也差不多年后了,他正好进组拍戏,现在已经在和剧组的人沟通事宜了。   吴庆导演的消息一条一条的发过来,后来估计觉得打字太麻烦了,直接发来了语音。   为了不打扰江岂开会,阮予邱条了听筒模式,一边听着一边记着。   中间别的消息进来了,也是一条语音,他看着前文的聊天记录笑了一下,点开语音,把手机放在耳边。   可不知道是他不小心错按了哪个按钮,听筒模式变成了扬声器,安静的书房内突然传来一道娇滴滴的女声:“……宝贝想你啦,想见小邱哥哥——”   阮予邱一怔,瞬间摁断了语音,而前方的江岂已经转过了头。   作者有话要说:  大过年的,大哥让我过吧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第61章 模特   阮予邱连忙站起身,用气音朝他说了句“抱歉”,然后马上按响了桌面上的铃。   江岂长眉拧得更紧,他看着向阮予邱的手机,嘴唇刚动了动,门口就立即传来了敲门声。   护工推门进来,礼貌询问有什么事情。   “我出去一下。”阮予邱小声示意,说完便招呼让护工过来,让他扶着自己往外走去。   他走得有些急,因为江岂还在开会,被他打扰了不好,但他是这样的考虑,其他人可不是这样想的。   江岂盯着他着急忙慌的背影,眉眼骤然压紧。   阮予邱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又听了一遍完整的语音:“我们安安宝贝也想你啦,想见小邱哥哥了对不对?”   女生声音软软的,哄孩子的语气,接着真的传来了小婴儿咿咿呀呀的声音。   他嘴角向上扬,打字回复:“安安真可爱。你们过来真的不麻烦吗?我腿快好了,不用特意过来的。”   女生是原主的朋友,一个女模特,就是为了她,原主第一次拍电视剧,就和制片人闹掰了,还撕掉了自己男主的合同。   这件事在当时闹得沸沸扬扬,各种各样的绯闻层出不穷,大部分都时是针对原主和女模特的。   说他们有奸情,说原主耍大牌,说女模特不正当……更难听的也有。   顾及到女生,有些事情没办法放到明面上来说,原主吃了个闷亏,而那时他正当红,大部分火力便也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这也是他人设崩塌,星路下行的开始。   虽然原主之前作死那么多次,次次把自己往火坑里推,但阮予邱却觉得,至少在这件事上,他没有做错。   只是脑子不好使,方法没用对,把自己整个搭进去了。好在女生是全身而退了,退出剧组后又拿了一笔钱,去了别的城市生活。   她一直都很感激阮予邱,看到他受伤的消息后,第一时间就过来慰问,还说要过来看望,被阻止后,也还是时不时地关心他。   网络上一直有联系,对方还过来很多照片,因此阮予邱对她还算熟悉,也能感受到她的好意,便把她当成了好朋友。   最近女生说她打算带着孩子出国了,以后大概率不会再回来,说什么也要过来看阮予邱一眼。   阮予邱仍是推迟,觉得一个女生带着小孩大老远跑过来,还是太麻烦了,可他的消息一发出去,手里的电话便立刻响了起来,他无奈摁了接通。   “麻烦什么呀,不麻烦!我们都快两年没见了。”好听的女声从听筒里传来。   “向枣,”阮予邱笑着应了一下,问,“真的吗?你还带着行李,还有——”   “真的!”他话还没说完,向枣就打断了,“你就别担心了,我现在有钱,还专门雇了个保姆跟着,放心吧!”   说完,没给对方答话的时间,她又补充:“我票都买好了!你不要再拒绝了。”   “买好票了?”阮予邱惊讶。   “早买好了,周日下午的。” 向枣说完,又抱怨道,“隔天我就要飞美国了,说不定以后都见不着了,就这样,你还不愿意和我吃个饭啊。”   “没有。”阮予邱笑了一下,没有再多推迟了,“那好,你过来的时候注意安全,到了和我说。”   “我都是当妈的人了小邱,还把我当小女孩呢,”向枣打趣道,“等着啊,我带我家真正的小女孩来见你。”   “好。”阮予邱柔声应道,“都是小女孩。”   女孩被他的语气哄得心里灌了蜜,又开心地聊了些别的话。   快挂断时,阮予邱再次叮嘱她注意安全,话还没说完,身后突然传来了关门声。   动静不小,他一手还拿着手机,一边下意识循声望去,见江岂站在书房门口,面色冷硬,不知道站了多久。   见他看过来,这人又移开了目光,抬脚向餐厅走去。   阮予邱愣愣看着他,手机里传来向枣疑惑的声音,他才回过神来,说完了刚才的话后,便挂断电话。   他望向餐厅,见江岂倒了杯水,喝了一半,又放下了杯子往回走。   仿佛就是因为口渴,才特意出来喝水。   可书房里又不是没有水,干嘛非要出来喝?阮予邱不解,见他又要关门了,连忙叫住他,喊道:“我周日下午要出去一趟。”   江岂脚步一顿,转身回头,冷眸瞥向他:“约会?”   “不是……”阮予邱眉头轻皱,莫名他语气有些怪里怪气,解释道:“一个朋友要过来,我想和她去吃个饭。”   “什么朋友?”江岂问。   话一出口,没等阮予邱回答,他自己便先顿了一下,随即眉心皱紧,眼睛从阮予邱的脸上移到腿上:“现在就想着出去,你不要腿了?”   “腿快好了,我后天就可以拆石膏了。”阮予邱看着他,这人又不是不知道,怎么明知故问呢?   他耐心地再次重复了一遍医生的话:“拆了石膏就可以慢慢走动了,有助于恢复。”   但听了他的解释,江岂的脸色也没有半分好转,反而似乎更黑了。   阮予邱看着他的神色,搞不清楚这人怎么一下子一个样,正想说什么,就见对方推门进屋,冷冰冰丢下了两个字:“随你。”   莫名其妙,奇奇怪怪,他想道。   不过江岂这样也不是第一次了,阮予邱在迷惑之余,竟然也适应了,以至于对方在接下来两天,也一直不冷不热的样子,他也没有觉得不习惯。   谁知道他在想什么,过几天就好了吧。   到了阮予邱拆石膏的那天,他问江岂要不要一起去,当时对方正在书房看一份财务报表,闻言头也没抬,似乎还冷哼了一声,说:“不是腿好了吗,去个医院还要这么多人陪?”   站在门口的阮予邱一怔,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的确用不着这么多人陪,而且对方看起来也忙。   于是他便说了声“好”,只让护工扶着自己出门。   他人都上车了,司机也准备发动引擎,后座的车门却突然被拉开,然后又被猛地关上了。   阮予邱睁大了眼睛,看着身旁的一言不发的人,活脱脱一坐大冰山,对上对方的眼神后,他识相地没有说话。   轿车一路飞驰到医院,护工忙前忙后,江岂寸步不离。   他的腿恢复得还不错,毕竟年轻,小腿得肌肉没有萎缩,表面也看不出来什么痕迹,除了刚落地时,腿软绵绵地使不上劲外,一切都很正常。   医生建议可以适当站立,也可以做些康复训练,不要过量就好。   阮予邱一一记下,又看向身旁得江岂。   江岂面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依旧冷着脸,扶着他回去了。   将近一周的康复训练过去,阮予邱已经可以独自下地走路了,基本生活不用别人再帮忙了,散步也可以,别走太多就行。   但江岂依旧没有把护工、厨娘等人辞退,一切都照旧,只有他自己时不时有些奇怪,和之前去医院一样,说了不去又反悔,有的时候上班也是,早上出门了,结果中午又回来了。   捉摸不定。   到了周日那天,阮予邱起床就发现江岂又不在,他也没有多少惊讶,随口问了下厨娘,厨娘说先生上班了。   工作日待在家里,周末倒要去公司了,阮予邱搞不懂他,到了傍晚,便收拾了一下,去赴向枣的约了。   虽然他已经说了很多遍,自己的腿好得差不多了,哪里见面都可以,但女孩不信,还是将餐厅选在了离他很近的地方。   是一家很颇有格调的中式餐厅,店面大气,装潢优雅。阮予邱的车一停在门口,便立即有人迎了出来。   一个身形高挑纤瘦、长相可爱的卷发女孩跑了出来,看到来人后,即是是带着口罩,也能看到她笑弯了眉眼。   “小邱!好久不见!”向枣欣喜地迎上去,伸手就给了他一个拥抱。   阮予邱轻轻地回抱了一下,便立即松开了手:“好久不见。”   向枣用力点头,一边说着话,一边拉着他往餐厅走。   或许是之前聊了不少,所以哪怕是第一次见面,阮予邱也没觉得尴尬,反而被她的热情感染,跟着她进屋了。   他们走得很快,丝毫没有注意到,对街的某辆车上,亮了好几次的闪光灯。   作者有话要说:  叮!您的醋精上线!   新年快乐呀各位,本来有一些话要说的,就等到完结后再说吧!新的一年,祝大家身体健康,达成所愿!   晚上再更一章(绝对不会再锁了!!! 第62章 澄清   女孩是真的很热情,肉眼可见的高兴,一坐下就拉着阮予邱说个不停,还叫保姆把女儿带过来给他看。   是个一岁多的小宝宝,睫毛成精,眼睛黑不溜秋,不认生,远远地盯着阮予邱看,一眨也不眨。   阮予邱觉得新奇,试探性地去戳她的小脸蛋,但当向枣把宝宝放到他怀里时,他又手忙脚乱,满脸无措了。   向枣笑了好一会儿,说感谢他的帮忙,让她有了这么可爱的小天使,感叹了一会以前后,又说自己从人渣那里讹了好大一笔钱,打算以后带着宝宝独自美丽了。   阮予邱笑着看她,他对女孩最初的印象,是脑海中原主的记忆,但她现在的模样,已经完全不同了。   更自信,也更洒脱。   他由衷地祝福,然后对方话题一转,到了他身上。   “我一直都在看你的消息,但之前没太敢问,现在应该差不多了,”向枣笑问,“你和江神怎么样了?”   之前网络上的消息,全是阮予邱倒贴之类的事,各种恶言相向,她怕他难过,也不好多劝,现在这消息虽然还是有,但已经好太多了。   至少不是那种一边倒了,而她看了新闻,也找到了组织,还和阮予邱聊了那么久,多少有一点感觉。   阮予邱见她眼睛笑眯眯的,也不是很意外——被问得太多次了。   他想起江岂这几天的样子,回答:“还好,不冷不热的。”   “谁?谁不冷不热?”向枣追问。   “还能有谁?”阮予邱笑了一下,拿起杯子喝了口水,“不知道在想什么......”   “顺其自然吧。”见对方还要问,阮予邱先截住了话头,“我说不准,还是说你吧。”   女孩一愣,随即会意过来,转向了别的话题。   他们聊了很多,以前、未来、孩子,向枣说得多,阮予邱听得多。   到了结束的时候,向枣还是没有忍住:“不管怎样,我都希望你能幸福,真的。”   阮予邱看着她的眼睛点头,说“好,你也是。”   他坐得太久了,起身时腿一软,身体向旁边歪了一下,向枣立刻上前扶住他。   “没事吧?你不是说好了吗?”女孩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眉心紧蹙,“走得了吗?我扶你。”   “没事,刚使上劲,缓一会就好了。”他回答。   保姆带着宝宝去换尿布了,护工也在门外等着,他只好扶着女孩,小心地往门外走去。   但刚走没两步,一只大手就突然插了过来。   阮予邱身形一晃,被揽进了宽厚的胸膛,又被稳稳地扶着了。   闻到熟悉的气息,他抬起头来。   江岂穿西装打领带,还戴着口罩,露出来的双眼极具压迫感,没看他,冷冷看向他身旁的人。   搀扶着的人被突然拉走了,向枣抓着阮予邱的胳膊,一时不知所措,最终在来人的威严的目光中,不自觉松开了手。   “你,你是……”向枣怔愣地望着高大的男人,不敢置信,“江神?”   江岂没答话。   阮予邱看着他漠然的神情,忍不住也惊讶道:“你怎么在这里?”   江岂垂眸看他,片刻后,声音像是被冰过一样,冷得吓人:“路过。”   路过到餐厅里来了?阮予邱睁大了眼睛。   “真,真的是江神啊,”向枣连忙打招呼,“江神你好,我是小邱的朋友,我叫向枣。”   她说着,阮予邱便感觉到揽着自己肩膀的手不断收紧,他都要贴着对方了。   向枣的话音落下,江岂却一个眼神也没给,只低头朝他说道:“完了吗?回家?”   阮予邱一愣,向枣也忘了尴尬,不自觉微微启唇,目光呆呆地在他们之间巡视。   阮予邱从来没有说过他和江岂住在一起,给的地址也是个大概的区域,没有想到,他和江岂竟然是住在一起的?   回家?!   向枣震惊了,尴尬的人变成了阮予邱,他也没有想过,江岂会把这件事说出来。   虽然他们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但别人不知道啊。   “不是你想的那样,回头再说吧。”阮予邱朝女孩干笑了一下,“我们先走了,再见。”   说完,他看着女孩呆愣的神情,又补充道:“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去,到酒店了和我说,以后也要照顾好自己。”   女孩点头后,他才转头看向江岂,结果被对方冷冽的眼神吓了一跳,嘴边的话也突然卡住了。   好在江岂不需要他说“走吧”,这人似乎早就不耐烦了,阮予邱的话音刚落,他便黑着脸抓着他往外走。   虽然走的急,但步子迈得并不快,阮予邱正常情况下都能毫不费力地跟上,更别说现在,他半边身体都倚靠在对方身上。   向枣愣愣地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江岂长臂揽住阮予邱的肩膀,把他紧紧圈在怀里,但又扶着他,让他走得稳当。   望着江岂的姿势,她直觉那里哪里不对劲。   等到人都消失在了视线,她脑子一闪,突然想起了江岂刚才看过来的眼神。   她浑身一颤,有那么一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上了车,阮予邱被安排在副驾驶,又见江岂径直走向驾驶座,疑惑道:“司机和护工呢?他们还在外面等吗?”   江岂关上车门,低头发动引擎:“走了。”   “走了?”阮予邱惊讶,“打车回去了?”   他转头看向江岂,对方目视前方,神色冷硬,听到他的问话,头也没有转一下。   等一会儿都没有得到答复,阮予邱猜想护工他们应该能顺利过去的,同时也确定了,江岂的心情又不好。   这几天都是这样,情绪时好时坏,有时候对他爱搭不理,有时候又会突然出现。   比如刚才。   阮予邱侧头看他,数秒后,突然问:“江岂,你是在生气吗?”   江岂握着方向盘的手一顿,没说话,唇角抿得更直了。   阮予邱小心地观察着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直觉。   “为什么啊?”他小声地问,“我又哪里惹到你了吗?”   江岂总是这样,莫名其妙地生气,又莫名其妙地恢复正常,他本来是想等的,可是一个星期过去了,好像并没有好转。   他更生气了。   阮予邱其实不太喜欢这种感觉,有的时候自己也会跟着气,但江岂又什么都不说。   所以现在他问了,他看着江岂的侧脸,静静地等着他回答。   好在这次没有等太久,江岂似乎也早想说了,他眉头一拧,语气不善:“交朋友要学会分辨,别什么人凑上来你都信,你这么闲?”   阮予邱愣了一瞬,随即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你说向枣吗?”他解释道,“她不是坏人,挺好的女孩。”   “好人会和制片人搅在一起?”江岂反问,冷声下了定义,“心术不正。”   “她没有,她那时候太小了,是被骗了......”阮予邱皱着眉为好友辩解,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你调查她?”   他睁大了眼睛看向身旁的男人,可对方根本不在意他后面的话,反而冷冷问:“你这么维护她?”   阮予邱又是一怔,哪有维护啊,他说的是事实啊。   但不等他回答,江岂眉眼冷得像是要结霜,吐出三个字:“喜欢她?”   这下,阮予邱话都说不出来了,震惊地看着他,不知道这人脑子里在想着什么!   他迟迟没有出声,江岂像是极不耐烦似的,眉头皱得死紧,声音阴沉:“说话。”   “你在说什么啊?”阮予邱回过神来,不可思议道,“人家孩子都有了!”   “你不是去调查了吗?你都查到了些什么?”   闻言,江岂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顿。   “事情没搞清楚就算了,还污蔑人。”阮予邱小声嘟哝道,“还说我喜欢她,这怎么可能?”   “我喜欢谁……谁心里没数吗?”   听到这里,江岂的嘴角终于绷不住了,往上扬了一分。   几秒后,他转过头,看着阮予邱不满的小脸,神色依旧不耐:“不用一直强调,烦。”   “……”阮予邱瞪着他,“你先误会的。”   “嗯。”江岂倒也没反驳,不轻不重地应和了一声后,转头继续开车。   阮予邱解释了一通,还被嫌弃烦人,他看了半天,见江岂虽然脸色稍霁,却丝毫没有再说点什么的样子。   胡乱误会人,爱瞎生气,还不爱道歉,没有礼貌。   他撇了撇嘴,鼓着脸颊坐正了身体。   江岂一路都没怎么说话,快到家时,他才突然出声问:“去超市吗?”   他车开得稳当,阮予邱都快要睡着了,此时突然停下,他迷迷糊糊地转头:“啊?”   “买吃的,去吗。”对方言简意赅。   阮予邱微愣,随后才反应过来,家里的零食他都还没有吃完,但多多益善也可以。   虽然不知道江岂为什么突然这么大方,但既然都开口了,那哪有不去的道理。   “去。”他一边解安全带,一边打着哈欠说,“上次那个奶酪蛋糕很好吃,我还想买。”   他话音含糊,不管对方是不是能听清,手上的动作也不利索,按了好几次,都没按对位置。   正当他低头,打算好好看清楚了再解时,却见身前突然投来阴影。   江岂半个身体抖侧了过来,修长的胳膊横过他的胸膛,手腕放在他坐着裤缝处。   阮予邱霎时清醒,一动也不动。   修长的手指拨开金属,将安全带弹了出来,江岂把带子从他身上放下来,然后才抬起头。   他眼睫乌黑,低垂的时候在眼睑投下一片阴影,而灯光打在他身上的阴影又投在了阮予邱身上。   他看着他的眼睛,唇角弯了一下:“好。”   作者有话要说:  咦,姓江的果然有一手。   顺便有个哀报,小涂的存稿彻底告罄了!接下来要开始每日更了,我要搞快点! 第63章 小麻烦精   阮予邱的心脏砰了一下。   还没反应过来,江岂已经坐直了身体。   他从车上跨下,又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说:“下来。”   阮予邱抬眸看他,夜色下对方面色平静,看不出来刚才笑的样子。   他暗自深呼吸一下,活动了一下腿,自己跨下车。   “能走吗?”江岂问。   阮予邱活动了一下小腿,已经不像刚才那么软了,便小声说:“还可以,能走。”   江岂便没再搀扶着他,但靠近了一步,站在他身侧,与他并排。   已是寒冬十二月,夜里低温,少有人出行,但前几天才过了圣诞节,各种色彩的装饰还未拆除,也有种冷清的热闹。   他们并肩走在街上,走得很慢,寒风吹过,阮予邱拢了拢自己的羽绒服,觉得还好。   也没有想象中的冷。   这家超市和上次不是同一家,但依旧高档,人不多,货品很多,有阮予邱想要吃的奶酪蛋糕,还有许多被他塞进购物车里的甜食。   江岂像个搞质量监控的管控员,盯着阮予邱拿东西的手,防止他拿的太多。   只是这个管控员的标准向来随意,这次可能松了许多,只把一些糖分过量的食物排除了,结账时,他们依旧买了满满一袋。   回去的时候,天上突然飘起了雨。   阮予邱仰头,雨水滴落在他的眼角,随后又一下一下,滴在他脸上。   雨慢慢大了起来,他们站在路中间,马路对面才有遮挡的地方。   他愣了一下,刚想转头叫江岂,就见头上被遮挡住了。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是江岂的大衣。   “自己遮好。”他说。   阮予邱抬起双手,将挺阔的衣服撑在头顶,见对方站在雨下,下意识抬高手,想把江岂也罩进来。   但江岂没让,他避了一下,大手将阮予邱的手放下:“不用。”   他一只手提着袋子,一手揽住了阮予邱的肩膀,将他整个人都裹在了大衣里,说:“走。”   阮予邱被带着,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不远处就是公交站牌,他们穿过斑马线和绿化带,不一会儿就到了。   大雨突如其来,路上行人稀疏,站牌下只有他们两人。   确定淋不到雨了,江岂才松开怀里的人,他转身,将一袋子零食放在长椅上,又拿出纸巾,来回擦拭座位。   阮予邱一边看着他的动作,一边将大衣脱下。除了最开始那点雨星,他从头到尾被护着,身上半点没沾上水。   而江岂的衬衣全湿了,雨水洇透面料,贴在皮肤上。   阮予邱看着他擦完了凳子,向这边走来,皱眉问:“你冷不冷啊,先把衣服——”   轿车疾驰而过,溅起一片污水。   他被人轻轻拉了一下,溅起来的污水没有撞上他,他撞进了那人的怀里。   阮予邱脚下不稳,抓着对方的袖子才站定,他抬起头,见江岂正垂眸看着他。   他的头发被雨淋湿,眼眸似乎也被墨水洗过,极黑,极深。   阮予邱愣愣望着头,片刻后,他感觉到抓着他胳膊的手往下几寸,握住了他的手。   手指温热,掌心宽大,包住了他冰冷的手背。   “过来。”江岂拉着他,让他坐在了凳子上,自己也坐在了旁边。   阮予邱的乖乖坐下,他一手抱着怀里的西装,一手被握着——江岂并没有松开。   片刻后,他的手轻轻挣动了一下:“你把衣服穿上,冷......”   “不冷。”江岂抓住他要抽离的手,转头看过来。   夜色下,站牌里的广告发着蓝色的光,打在江岂的脸上,映得他眉眼越发深邃。   他双腿自然分开坐着,额角还有水珠,神色却没有丝毫狼狈,对阮予邱说:“你比较冷。”   说完,抓着阮予邱的手又紧了一分,完全被圈住。   或许刚才是比较冷的,可现在,阮予邱飞速收回视线,目光望着雨帘。   不冷了。   好热。   他抿紧唇角,不看江岂也不再说话,试图让自己脸上的热度降下来。   又不是第一次牵手,为什么这次这么奇怪,他轻咬着下唇,尽力平复心跳。   江岂也没有再说话了,他转过头,目光眺向远方。   雨声滴答,车辆疾行,小小的公交站牌下,却格外安静。   不知道过了过久,雨才慢慢停了下去。   阮予邱被带着往外走,直到上车前,他们交握的手,始终都没有分开。   到家后,江岂立即把阮予邱推到了浴室前,低头看他紧紧抱在怀里的衣服,抬眼时长眉轻挑。   阮予邱一愣,脸上热度更甚,他一把将揉皱的大衣塞进江岂怀里,转身逃似的进了浴室。   水很热,脑子也热,他不知道冲了多久,只知道从一屋子热气里踱出来时,整个人晕乎乎的,像是缺氧。   脚步虚浮地晃荡到房门口,才发现有人在守株待兔。   “过来。”江岂坐在床边,手里拿着吹风机,“吹干。”   阮予邱真晕了,不知道怎么就发展到了这一步,今天下午的时候江岂还气呼呼地不理人,现在竟然要给他吹头发?   他坐过去,柔软的床铺下陷,江岂靠在他身侧,好闻的沐浴露香味包裹着他,耳边传来电吹风的声音。   江岂的手指修长,穿过他的软软的头发,还像摸小狗一样摸他脑袋。   不一会儿,阮予邱被吹成了炸毛的小狗。   他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抬头看向江岂。   对方猝不及防,手歪了一下,热风从他的额头转向他的领口。   阮予邱穿着T恤样式的睡衣,领口本就宽大,这样被风一吹,衣服全鼓了起来。   自上而下看,一览无遗。   “啪”地一声,江岂关掉了吹风机,目光转开。   “早点睡。”他硬声说完,便要起身离开,走到门口却又突然停下了脚步。   “明天见。”他说。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吹了热风,余温未散,阮予邱的脑袋和胸口还是热,他呆呆地点头,“嗯”一声。   江岂走后,身上的热度还没有褪,甚至在阮予邱的梦里,持续攀升,以至于到了第二天,他根本没能起来。   江岂在餐桌前等了半天也没见他出来,忍不住去敲门,没人回应,他便径直走了进去。   阮予邱还在床上,毛绒被子将他盖的严实,哪怕怀里抱着枕头,远看也没有多大一团。   “十点了,阮予邱。”江岂说。   可却依然没有得到回应,他这才意识到不对劲,长眉一皱,快步走到对方床前。   阮予邱把自己埋在被子里,露出来的只有一头蓬松的黑发和小半张脸,眼睛紧紧闭着,眼下一片酡红。   江岂扯他的被子,想让他呼吸顺畅,却被他皱着眉躲过了,嘴里还哼哼唧唧,极不满意地想把自己埋得更深。   江岂没准,大手撩开他的头发,覆上他光洁的额头。   果然,滚烫。   昨天一点雨也没让他淋着,顶多吹了点风,没想到阮予邱还是感冒了。   真是有够娇气的。江岂低斥一句,连忙一边去拿体温计,一边给医生打电话。   明天就元旦了,法定节假日,江岂昨晚就给所有人放了假。   刚走一晚上就被叫回来,医生没有半句怨言,以符合他薪资水平的速度赶了回来。   一通检查下来,阮予邱没大问题,就是吹了风受了寒,发热而已。   医生叫江岂不用担心,开了些退烧的药,并嘱咐他照顾好人,要是温度还下不来,就物理降温一下。   江岂点头,送走医生后,又去厨房温了粥,喂给阮予邱喝。   他把阮予邱扶起来,靠在自己怀里,一勺一勺喂到他嘴边,阮予邱不配合,两只手软绵绵的还要闹腾,江岂一手抓俩,都给他钳制在胸前,还凶巴巴地恐吓:“老实点。”   阮予邱头脑晕沉,却并不是毫无意识,被一吓便软下了头,乖乖地张开嘴。   一碗粥见了底,江岂又给他喂了药,这才让人滑进被窝里继续睡觉。   此番下来,两人前胸贴着后背,灼人的热度相互传递,江岂感觉自己身上都出了一层薄汗。   反正本就没有打算去公司,这下倒好,还要照顾病号,江岂干脆把电脑都搬进了次卧。   可一天下来,工作没有做多少,倒是阮予邱这小麻烦精的脸让他看了许多遍。   到了半夜,阮予邱的温度不降反升,江岂赶忙从他床边起来,又是拧毛巾又是擦酒精,还要哄着人不闹腾,折腾了半宿才堪堪睡去。   隔天一早,日光从窗帘缝隙中照进来,江岂幽幽转醒。   冬日的被窝永远是最温暖的所在,更别提怀里还有个暖烘烘软绵绵的人,江岂睡意惺忪,下意识揉了揉下巴处蓬松的脑袋。   怀里的人似乎被他揉得要醒,身体不适地乱扭,嘴里还咕噜了几句,热气全喷洒在江岂喉结。   江岂连忙安抚,手无意识地顺着他得背脊轻轻拍打,头低下,在对方额头上碰了碰。   做完这一系列的动作,怀里的人也终于安静下来,江岂才发现,不对劲。   他倏地睁开双眼,缓缓往下看。   入眼是阮予邱狗儿一样的乱发,而后是他挺翘的鼻头,还有红润的、似乎还冒着热气的嘴唇。   江岂浑身僵硬,木着半边身子,将腿往后挪。   可就像跟他作对似的,阮予邱感到他的撤离,不满地追了上来,脑袋还在他胸前乱拱!   江岂险些被他压到,涨得更痛,嘴里忍不住斥骂了一声。   手里的动作却很轻,拉过被孤零零闲置在一旁的另一个枕头,又小心翼翼地拔开阮予邱腿和胳膊,这才得以脱身。   抱着的东西从会发热的人变成了冷冰冰的枕头,睡梦中的阮予邱仍是不满,皱着眉嘟哝了好几声,才翻身睡去。   江岂看着突然背对自己的后脑勺,有口难言,只得憋着气快步奔向浴室。   他带着火气进去,大半天后,又带着火气出来,看阮予邱依旧睡的跟个小猪崽似的香甜,忍不住拿手戳了戳他的脑袋。   阮予邱小脸红扑扑的,被戳也没醒,只哼哼了两声。   江岂无法,又摸了摸他的头发,在他身边坐下。   他拿起放在床头的手机,却发现有许多的未接消息。好巧不巧,正与他身边的小麻烦精有关。   【阮予邱夜会“合同门”女模特,疑似旧情复燃[图片][图片][图片]】   作者有话要说:  江岂:什么复燃???感谢在2021-02-04 17:54:56~2021-02-13 14:03: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娇娇不娇娇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江支队长在线喝茶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江支队长在线喝茶 5个;yukino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紫薯酱油 20瓶;陌上桑 5瓶;熬夜易猝死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过年   阮予邱昏昏沉沉大半天,到了中午才醒来。   闷了一晚上的汗,他的烧早退得差不多了,只有喉咙还有些不适,干得涩疼。   一坐起身,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杯温水就递到了嘴边。   来人和他坐得很近,几乎将他半边身子都拥住,低头问:“还有哪里难受?”   阮予邱知道是江岂,也模模糊糊记得昨天一直是这人在照顾自己,他没多说,摇了摇头。   江岂的手从身后伸过来,一把覆上他额头。   这个姿势无疑让他们挨得更近了,阮予邱的脑子慢半拍地顿住,身体微僵,只有眼珠子往上飘。   江岂低头,对上他的视线也没有什么异样,放下手平静道:“不烧了。”   “噢。”阮予邱应道。   明明不烧了,可不知为何,他脸上还是有些热,看向江岂的时候更甚,他撇开目光,小声说:“我饿了。”   是真的饿了,虽说昨晚江岂按时给他喂了粥,可都是些流食,现在都中午了,他的肚子自然咕咕叫了。   “一醒来就使唤人。”江岂瞥他一眼。   不等人说话,他便从床上坐起来,拍了一下阮予邱的后脑勺,说:“先去洗澡。能站起来吗?”   阮予邱动了动腿,烧退了,力气也都回来了,他点头:“可以的。”   他真的可以的,尽管脚步有些虚浮,但走路不成问题,但江岂似乎不信,等他从床上下来,便二话不说扶着他,将他送到浴室门口,又给他拿了家居服过去。   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阮予邱身上早就不舒服了,痛痛快快地冲了个澡,出来时不像之前那样头脑发晕,反而神清气爽。   他在客厅没看到江岂,转而去了厨房,果然见他在拆外卖的包装盒。   外卖包装搞得跟宫廷御宴似的,阮予邱认得这个商标,是一家口碑极佳的老字号餐厅,排号非常难,却没有听说他们还提供外卖服务。   “是这家啊!于晓磊跟我念好多次,说他们家松子鱼是一绝,他们还送外卖呀?”   “嗯。”江岂不轻不重地回应,手指拆着包装盒,问他,“喜欢吃松子鱼?”   “喜欢。”阮予邱笑笑道,似乎还在回味,“鱼很嫩,配上饭我能吃很多。”   他的“很多”还不够自己开胃的,江岂低笑一声,打开包装递给他,“现在不能,吃萝卜去。”   “……”阮予邱接过还冒着热气的胡萝卜青菜粥,拖长的声音回答:“哦。”   “以后带你去。”江岂跟在他身后补充。   阮予邱露出了笑容,浅浅的梨涡荡漾开来:“好!”   两人对坐着喝粥,阮予邱突然想起来看手机,他一感冒就是两天,不知道有没有人找他。   匆匆喝完了粥,和江岂说了一声,他便马上去拿了手机。   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就吓了一大跳!   无数条信息电话一拥而上,占据了真个屏幕,于晓磊的消息最为显眼,不知道发了多少条,阮予邱点进去,仿佛听到他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妈呀我搞到真的了!阮予邱牛逼,阮予邱赛高!】   阮予邱不明所以,往上翻消息,便看到“热搜”、“江岂”、“女模特”的字眼,他赶紧退出微信打开微博。   一看热搜榜,瞬间全明白了。   他和向枣见面的时候被拍到了,经l有心人一番渲染,成了明星与模特的爱恨纠葛。   还特地选在元旦晚上爆料,赚够了流量,实打实的开年第一瓜。   吃瓜人门喜闻乐见,在瓜田里上蹿下跳,将这条绯闻最大范围的传播,还将他以前为向枣撕合同的事翻出来鞭尸。   明星的情感纠纷向来引人注目,人人都喜欢掺合指点,更不论像阮予邱这样刚拿了第一、体质黑红的人,一时间,网络上沸反盈天。   ——然后江岂发了文。   是昨天晚上,他在床上烧得不省人事的时候,江岂接管了自己工作室账号,直接转发了营销号的信息,回应阮予邱的绯闻。   内容很简单,只有短短几个字——   【一派胡言。   他的事直接来问我。】   江岂工作室的账号停更三年,近期却频繁发了两条微博,还都是因为阮予邱!   还是这样的内容,怎么不引人遐想啊!   问问问,这谁敢问他江神啊?这不是表明了阮予邱的事情归他管,旁人都悠着点吗!   意识到这个事实,吃瓜人们更加不淡定了,哪怕向枣后来立刻发文澄清,也没有多少人在意了。   ——这时候谁还管女模特啊,江岂都出来说话了,阮予邱的绯闻对象早换人啦!   众人纷纷吃起阮予邱和江岂的陈年老瓜,连平台都贴心的整理了他们感情的时间线,综艺、爬床、澄清等等等等,不亦乐乎。   更让他们惊讶的是,一向被称为“绯闻绝缘体”的江神,此时却没什么动作。   没有澄清,没有拒绝——似乎是默认。   网络炸了,更多遐想与新闻层出不穷,火光延伸到了现实,不仅于晓磊,但凡认识阮予邱的人,大部分都向他发了消息,问这是什么情况。   阮予邱哪知道啊!   他呆呆着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看向对面的人。   “怎么了?”江岂喝了口粥,问。   “……没,”阮予邱愣愣地说,端起碗又忍不住:“有,有的。”   “你帮我澄清绯闻了。”是个肯定句。   “嗯。”江岂答。   “现在网上都是,”他顿了一下,继续道,“你和我的绯闻。”   “嗯。”江岂又说,脸上表情未变分毫。   阮予邱睁大眼睛:“不要紧吗?不要找人撤吗?”   洁身自好如江岂,难道会允许自己和别人传出这种桃色新闻?   他饶有兴致地看向对方,却见江岂从容地放下碗筷,平静道:“悠悠众口,堵不如疏。”   阮予邱想笑,以前怎么没见你疏通一下呢?   他忍笑道:“噢,明白了,那我也不管了,他们想知道什么就去问你,是吧?”   江岂看他笑容狡黠,压下上翘的唇角:“嗯。”   小病新愈,阮予邱精神足,腿也好了许多,走路不成问题,因此元旦和江岂在家窝了几天后,他决定如约去《落日》剧组。   江岂看样子还是不赞同,但也拗不过阮予邱,剧组的进度的确紧张,他便不再多说,只将自己以前的经纪团队和助理都配给了阮予邱。   看着新来的两个助理,阮予邱想起了之前的接机事件。   他近来不知为何,胆子大了起来,眉梢一挑,冲着江岂原话奉还:“你的助理?”   江岂不看他,却抬手快速抓了一把他的头发:“你的。”   阮予邱这才满意了。   虽说如此,去剧组的那天,江岂还是一言不发坐上了他的车,美名其曰“顺路”。   的确顺了一小段路,阮予邱也不多说,只是到剧组的时候接受了众人的注目礼,还有过于隆重的欢迎仪式。   他知道这些不是看在他的面子上,都是拖了身边这位大佛的福。   但有什么关系呢,大佛没说不乐意,他当然也不会说。   《落日》和之前的《无妄》不一样,他饰演的李凡是个内敛孤独的天才少年,文戏居多,他的腿伤不做大动作看不出来,因此拍摄还算顺利。   再加上阮予邱养伤一个多月也不是白养的,剧本不知道读了多少遍,人物小传写了一本又一本,他学习能力强,还有江神从旁指导,对李凡的理解更加深刻。   如果说之前演小十七的他只是入门,那么现在的他,已经是个合格的电影演员了。   摄影机一开拍,他就是李凡。   导演自然高兴,又给他加了好几场戏,好在阮予邱悟性高,戏拍不了几遍就过了,一个多月过去,他的戏份接近尾声。   此时已接近农历新年,腊月二十九,阮予邱拍完最后一个夜戏,换下衣服时已经快十一点了,他快速卸了妆,出门时果然看见一辆黑色的车停在影视城门口。   夜色霭霭,冒着寒气,他一路小跑过去,倚在车边的人便马上迎了上来。   棕色的围巾套住他的颈脖,将他往前面带。   “怎么不戴围巾。”江岂皱着眉说。   阮予邱被他拉近,站在他面前:“太慢了,我想快点出来啊。你等多久了?”   既然早上送他是顺路,那么晚上来接自然也是顺路了。   两人心照不宣,日日同出同进。   “没多久,”江岂帮他把围巾打了个结,说,“车上暖和。”   阮予邱应声跨上副驾驶,扭头朝正在启动的人报告:“今天是最后一场戏,只拍了两遍过了哦。导演说春节放假,初六再回去补拍几个镜头就可以了。”   “嗯。”江岂回答,又随手摸了一把他的头顶,“不错。”   阮予邱刚想说不要总摸男孩子的头,但话还没说出口,对方的手便撤开了,还赶在他前面说话:“明天早上回家,今天好好休息。”   “好啊,我也好久没看到江伯母了。”阮予邱应道。   他外婆一家都在国外,妈妈春节也回不了国,江母便早早开始张罗,嘱咐他们过年务必回江家老宅。   尤其是阮予邱,江母重点强调,两次三次下来,他便也不再推诿,乖乖应了。   江岂说的是第二天早上出发,但阮予邱起床时,发现已经快十点了。   他拍了夜戏,到家时已经快一点了,虽说昨晚在江岂的车上睡了一会,但回来还是困得不行,倒头就睡。   没想到隔天睡过了。   他慌慌张张起来,边穿袜子边开门冲客厅叫唤:“十点了!你怎么不叫我?还来得及吗,几点出发啊??”   江岂坐在客厅喝茶,气定神闲:“叫过了,你没醒。”   “我,我,”阮予邱理亏,“我不跟讲了!”说着就急忙回去洗漱。   “别慌了。”江岂在他进屋之前叫住他,“说好了下午再过去。”   “啊?不是早上吗?”阮予邱问。   “这么早干什么,”江岂淡淡道,“又不是新媳上门。”   作者有话要说:  情人节快乐!   最近的更新可能都要晚一点,大概在三的倍数的整点,比如六点、九点、十二点(因为想蹭一个叫玄学的榜单涨点收藏哈哈)   感谢在2021-02-13 14:03:01~2021-02-14 20:02: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江支队长在线喝茶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娇娇不娇娇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紫薯酱油 2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往事   “……”   江岂最近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总是说些似是而非的话,阮予邱有时觉得他在暗示些什么,可仔细一想,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搞不懂这人在想什么,他前段时间拍戏也忙,便随他去了,顺其自然。   可新媳上门什么的,阮予邱的脸还是腾地红了:“当然不是!”   说着也不管客厅的人什么反应,快步回到了卧室。   中午江岂热了厨娘准备好的饭菜,他们简单解决了中饭,便提着礼物去了江家老宅。   江家家大业大的,江家二老当然不会缺什么,但该讲的礼节还是要到位,所以阮予邱提了一大推的保养品和好酒过去,下车的时候拿了满手,还不小心踉跄了一下。   江岂及时扶住他,沉声叫他看路,又将他手里的东西全部卸走了,却没卸开他的手。   大年三十,江家老宅挂灯笼贴春联,张灯结彩,年味十足,各路的叔伯亲戚自然也不少,光是年夜饭就摆了好几桌,热闹又气派。   阮予邱和江岂到的不算早,厅内早有许多人候着,听说江岂到了,都连忙一骨碌出来迎接,结果正和被江岂牵着的阮予邱打了个照面。   江家亲戚刹时眼睛瞪得像铜铃,原先准备好的恭维话、祝贺词都卡在了嘴边,倒是江岂面不改色,轻轻松开阮予邱的手后,将几件礼物塞回他手里,示意他自己拿给江母。   阮予邱反应过来,连忙朝江家的一众亲戚点头,笑着说了句“各位新年快乐”,便被侍从带着去了江母的房间。   大过年的,江母穿着大红色的绒毛大衣,看起来温柔又喜庆,一见阮予邱,便高兴的不得了,拉着他的手嘘寒问暖。   到了宴席的时候,江岂亲自过来接人,牵着还在懵然的阮予邱,二话不说,就给他拉开了自己旁边的椅子。   众人又是惊掉了下巴,这当然不合规矩!一个来路不明的外人怎么能坐在江家主桌呢!   亲戚们心下震惊,却没人敢出言置喙。   且不说他们家族还得靠着江岂过活,就是他们活到这份上,都是老人精了,人爹妈都没说什么,他们又怎么敢多言。   但他们懂事,底下那些小辈可就没这么明白了,私底下眼色来回,手机上叽叽喳喳,都在谈论他们江大哥和阮予邱这个小明星。   但现在的阮予邱毫不知情,主桌就主桌,坐了便坐了,反正是江岂安排的,江家二老也高兴,总归他在意的,也只有这几个人。   他面露微笑坐得端正,姿态从容,问话答话,谁也挑不出错处。   一场年夜饭下来,暮色黑沉,亲戚叔伯们也应酬得差不多了,守岁只是个仪式,主家不强勉,他们便也都自行活动去了。   江母和亲近的小姐妹们聊了一阵,慈善事业、珠宝豪宅,家长里短各有涉猎,又免不了聊起来各自的孩子,有人感叹时光飞逝,当时沉默寡言的江少爷如今如此出息,她们夸江母有福气,会教导,又隐隐问起婚配的事。   阮予邱的亮相众人都看见了,此时旁敲侧击,不过是想了解得更清楚些,顺便看看自己那些侄女外甥是不是真没机会了。   往年问起这些,江母笑着推脱“哎呀这些我可管不了,江岂的性格你们也知道,喜欢哪家的孩子找什么对象,这都得看他自己的意思,我掺合不上的。”   但今天,她却只是笑笑,说:“你们不是都看见了吗?”   众人心里便都明了。   聊起孩子们的往事,江母面上不显,心里却难免有所动容,散场后,她在卧室沉思许久,又将阮予邱叫了过来。   她拉着阮予邱的手,说也要给他讲讲江岂小时候的事。   说完便拿了本相册,指着上面穿着骑术服、骑着一批白色小马的小男孩,说,这是江岂。   不仅有骑马的,还有搭模型的、下象棋的、弹钢琴的……   阮予邱惊讶,倒不是因为照片上的人和现在的江岂相差很大,毕竟五官都有迹可循就是,骤然看到江岂小时候,小小的个子,骄傲的神情,还有婴儿肥的脸蛋,就很,难以置信。   江岂那副冷面阎王的样子,仿佛他生下来就直接跳到了那个年纪,完全和“婴幼儿”“儿童”这样的状态沾不上边。   “好看吧?没想到这是他吧?”江母笑眯眯地问。   “嗯。”阮予邱嘴角的笑也止不住,甚至伸出手指,戳了戳照片上软乎乎的脸蛋。   “那时候他还没这么臭屁呢,顶多跟他爸一样,不怎么爱说话,但还是可爱的,同辈的小孩儿们又怕他,又喜欢他,都爱跟在他后头……”   江母说着说着,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将相册又翻了一页。   阮予邱正疑惑着,突然发现,新一页的江岂,和之前的有些不一样。   照片很少,很多都是偷拍了,小小的个子长高了,脸上的婴儿肥也褪了,最重要的是,眼神不一样了。   最开始的大半册照片,江岂的眼神有懵懂的、有温暖的、有冷淡的、有无意义的,有像个早熟沉默的孩童般的情绪和光芒,可最后两页,江岂不喜镜头,神色冷峻,仿佛属于孩子的那部分,消失了。   阮予邱不自觉抚上那双冷漠的眼睛,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他看向江母。   “……是一场绑架,宴会上我们没注意,绑匪带走了江岂……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绑匪畏罪自杀,江岂他,他自己回来了……”   江母闭上眼睛,双手扶额:“回来后他说了很多胡话,说要找什么人,医生说是什么创伤,我们听不懂他的话……后来他也不说了,人却变得越来越,越来越……”   “但他的是个好孩子,是我没有看好他,才让他变成了这样的性格……”   她抬起头,眼里闪烁着泪光,看到阮予邱惊愕的表情,扯动嘴角笑:“是不是不敢置信?竟然还有这样老套的事……”   阮予邱摇头,倾身上前,默默抱住了江母的肩膀。   的确是不敢相信,江岂要找人的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   他原本以为,江岂要找的人,或许是他幼时的青梅竹马,是他年少时的情窦初开,是他成年后的砰然心动。   却从来没想到,这源于一场绑架。   彼时的孩童不过七岁,如何被绑匪掳去,经历了什么,又是如何只身一人回到家中,无人知晓。   阮予邱也不知晓,可是就像他莫名其妙的,从江母的几句话中,就认定江岂要找的人始于这场绑架,他也莫名其妙的,感到难过。   现在的江岂也很好,很好很好,可他还是还会为照片上粉雕玉琢的小小江岂感到难过,眼睛湿润。   感同身受这种事明明是不存在的,可现在阮予邱的心却也涩得慌,像是一块笨重的石头,下坠下坠,却总触不到实处。   安抚好江母后,时间已经不早了,但阮予邱还是立刻去寻找他的实处。   他急惶惶地找上找下,眼角还带着水光,问这个问那个,仿佛慢了一秒,这份实处就会消失不见。   他在三楼的露台找到了江岂。   阮予邱喘着粗气,栏杆旁背对着自己的人挺拔高大,西装整齐,肩膀伟岸宽厚,仿佛无坚不摧。   他顺过气来,走近的脚步塔塔作响,对面的人闻声转过身来。   冬夜夜风萧瑟,吹开江岂眼底闪过的惊讶,又吹动他的发梢与衣襟,却在下一刻,衣襟被压平。   阮予邱扑向他,给了他一个拥抱。   胸膛相贴数秒,他松开双手,退后一步,在对方惊愣的眼神中,为这个贸然的举动露出一个抱歉的笑。   但由于眼角水色未干,石头尚未落地,笑得并没有多么好看。   阮予邱想说好多话,说刚刚的拥抱、说儿时的绑架、说他要找的人、说他们的关系……可是他刚动了动嘴,远处却突然一声巨响。   “砰!”   接连不断的响声传来,万千烟花在夜空中炸开,新的一年到来了。   阮予邱双眼睁大,明净瞳孔里倒映出江岂沉静的面孔,和他身后绚烂的人间烟火。   而江岂眼里,只有他。   漆黑的眼睛里映出自己的身影,阮予邱所有的话像随风飘走,只剩下了一个笑。   他在江岂深邃的眼神里笑开,大大的眼睛弯得像皎月,他说:“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江岂喉头干涩,看着眼前明媚的人,全身的细胞像是被激活、要沸腾,关节也像被牵引,被操纵,不听他的指挥,不受他的控制。   阮予邱久久得不到回应,疑惑地歪了一下头,脸上的笑容未腿,却见江岂突然变了神情。   一贯冷淡克制的脸上,竟然露出来放弃的无奈神情。   他惊讶,正要问,对方却先开口了。   “……阮予邱,新年愿望是什么?”   “嗯?”   “不管是什么,我替你实现吧。”   下一秒,阮予邱的手肘被握住,大力牵引,他猛地跌在对方的怀抱。   一个融着夜色与烟火的吻落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江哥的套路还是一如既往呢:D   (大家久等了!今天走亲戚,晚上才回家碰电脑。明天也一样,有家庭活动,可能要很晚很晚或者第二天才写完,大家不要等噢,隔天中午再看吧,写完我就立刻发。)感谢在2021-02-14 20:02:13~2021-02-15 22:53: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紫薯酱油 1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爱人   冰冷的、微热的、薄硬的、柔软的、浅的、深的。   像是跌落在一场绮丽的梦境,所有的感官都搅拌在一起,不明不识,混乱不堪。   阮予邱被迫仰着头承受,抓着江岂衣襟的手一点一点收紧,呼吸却越来越急促。   漫天的烟花升空、盛开、又落幕,一次一次,最终终于平静,夜色恢复了本来的模样。   江岂的唇终于放开他,手却没有,紧紧箍着他的后脑和腰间,阮予邱缺氧,呼吸热烈,全与江岂交织在一起,于是他又吻了上来。   阮予邱反应不及,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唔”,便再次被撷取。   好在这次江岂并不贪恋,轻吻数秒,便松开了他。   阮予邱的头发乱了,浑身热意上涌,呼吸不畅,心脏像是要蹦出来,可脑袋却一片混乱。   他说不出话,只能低着头,抓着江岂的衣襟急速喘息。   江岂静静等着,一言不发,胸膛起伏。   不知道过了多久,阮予邱突然仰起脸,漆黑的眼珠在夜色里发亮,他盯着江岂,开口声音却依旧不大:“……你什么意思?”   江岂低头,似乎不明白他的问题。   “你得说清楚,不能总让我猜……”阮予邱抓着他衣服的手更紧了,脸上也肉眼可见地更红,“你要干什么?”   江岂嘴角微动,几秒后开口:“实现你的愿望。”   “我什么愿望?”阮予邱被吻的七荤八素的,早忘了之前刚刚说了什么。   “……”江岂撇开视线,下一秒却又回到那张脸上,对上那双眼睛。   数秒后,他败下阵来。   箍在阮予邱腰间的手臂骤然收紧,他被人紧紧拥在怀里,对方的头颅低下来,埋在他颈侧,气息洒在他耳际:“和我在一起。我答应了。”   “在一起”者三个字敲击着阮予邱的神经,他大脑一钝,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和他在一起”是自己的新年愿望,“答应了”是江岂的回答。   “……”   阮予邱想咬他一口,最后却只是嘟起嘴小声说:“江岂,表白不是你这样的!”   江岂一顿,温磁的声音在阮予邱耳边响起:“那是什么样的?”   “是要精心准备,有大排场、有鲜花,还要说我爱你——”   他复述着自己在电视上看到的表白现场,说到最后,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一声轻笑。   他这才意识到上了当,可拥着他的怀抱再次收紧,他的脑袋只能趴在对方肩膀,使他说话的声音也软软闷闷的:“你骗我。”   “嗯。”江岂毫不掩饰,直接承认了。   阮予邱这下也没话说了,脸色更加红,由着他抱着。   冬夜冷冽,相拥的怀抱却格外保温。   阮予邱最后不知道怎么回房间睡去的,只知道额上仿佛映了微热的吻,再一睁眼,便已经是隔天早晨。   大年初一,难得好天气,冬风歇止,太阳冒出了头。   阮予邱拉开窗帘,大片日光洒进室内,他眯了眯眼,呼吸了一下鼻尖青草的气息,这才转身去洗漱。   卜一出门,正好撞见了个人。   来人住在他隔壁的隔壁,约莫二十岁,一身黑衣,脚上却踩着一双亮色球鞋,一头黑发细看还能找到挑染的痕迹。   阮予邱知道昨晚有人留宿江家,却不知道眼前这个桀骜的少年是哪位亲戚,便没多言,微微点头算作打招呼,转身离开。   可后头的人却叫住了他:“喂,你站住!”   阮予邱回头。   “你认得我吧,昨儿隔壁桌的,岂哥堂弟。”   昨天人太多了,阮予邱能记住自己这桌的人就不错了,再加上他根本没这个心思,自然不记得面前的人。   但实话实说这人可能会炸,他便轻轻点了一下头。   “记得就好,我问你,”堂弟仰着下巴,“你真和江哥在一起了?”   昨晚刚确定了关系,今早就有人问,阮予邱压下嘴角,矜持地再次点头。   “靠!竟然是真的,那我表姐怎么办!”这人眉头一皱,似乎很忧心的模样。   片刻后又抬头冲着阮予邱:“我听说过你,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岂哥顶多就是一时兴起,他不会真的喜欢你的。”   阮予邱没说话。   “真的,我们这样的家族,不可能会和你一个小明星结婚,更何况像岂哥那样的人。”   “你怎么不说话了?我说的都是实话,你最好好自为之,你还要和岂哥在一起多久?”   “……”   阮予邱看出来了,江岂这堂弟像是缺根筋似的,说话不过脑。   他不想陪聊,想敷衍一下然后溜走,但还没开口,背后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一直在一起,满意吗?”   江岂走近,大掌抚住阮予邱的腰,不管身侧的人神情惊讶,倒是直直看向对面,面色冷峻:“江涛,胆子大了,谁的事都敢管?”   江涛一见到江岂,简直是老鼠见了猫,一脸桀骜瞬间垮台,连背都直了些:“没有岂哥……我就是好奇……”   “你还好奇什么,一并问了。”江岂说。   江涛哪还敢问,低头道,“也没什么了……”   “嗯,那正好,”江岂点头,手掌在阮予邱腰间施力,将他往前推了一下,“叫哥。”   “……”   尴尬蔓延,江涛的年纪和阮予邱相仿,他也没想认个弟弟,连忙摆手:“不用了──”   “叫。”背后的人出声。   “邱哥。”江涛的声音跟猫儿似的。   “大声点。”   “……”江涛抬头,看向阮予邱,脸上的表情都快哭了,声音却中气十足,“邱哥好!”   “……”阮予邱被叫得汗毛一竖,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   江岂何苦造孽!   但江岂本人却像是很满意,他点点头,语气平缓了些:“以后记住了,见面要叫人,叫你那些哥哥姐姐们也记好。”   “好的岂哥。”江涛哪敢说半个不字。   “去吧。”   江涛一刻都呆不了了,闻言立马溜走。   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阮予邱简直要怀疑,江岂刚刚说的不是“去吧”,而是“滚吧”。   阮予邱回头,仰脸看向江岂,却见对方也正好在看他。   四目相对,昨夜的记忆再次涌入脑海,温软的,交缠的。   阮予邱脸颊泛热,倏地移开目光,想退开一步,却发现自己的腰还在对方掌中。   退不了,阮予邱不动了,片刻后小声问:“我们现在去哪?”   江岂答非所问:“刚刚怎么不回答?”   “回答什么?”阮予邱不解。   “江涛的问题,”江岂抓住阮予邱乱飘的视线,更加清楚地说明,“要和我在在一起多久。”   “……”阮予邱被紧紧注视着,莫名有种被逼问的感觉,他抛开这种奇怪的念头,虚心求教:“我要怎么回答?”   江岂剑眉一敛,像是极不满意他的答复,手掌又收紧,把阮予邱拉得更近:“永远、一辈子、到老、到死,都可以。”   阮予邱要被他正经的语气逗笑了:“我们在一起还不到十二个小时,江大少爷。”   “所以呢?”江岂问。   “所以很不真实啊。我跟在你后面追了那么久,你突然就和我说,我们在一起了,这像梦一样,说不定哪天,梦就醒了呢。”   他说了一长串,江岂看着他,沉默半晌后下了定论:“你没有安全感。”   知道就知道,哪有人当面说出来的,阮予邱笑了一下,歪着头故意问他:“是啊,那怎么办呢?”   “高度的安全感建立在强大的物质基础和心理满足之上,只有这样才能让周围的一切可控。”他回答道,“你应该快速提升自己。”   “……”   阮予邱决定先提升自己的勇气和胆量,他推开江岂放在他腰上的手,自己往前走。   没走几步,身后的人追上来,他的左手又被握住。   “走错了,前厅在那边。”   阮予邱无语了,任由江岂牵着他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大年初一到初三,阮予邱和江岂都留在了江家老宅。   江家毕竟是百年大家,亲戚繁多,前来拜年的人也多,江岂作为新一代的掌权人,不管他脸上的表情怎样,人还得老实站在那儿接受恭贺。   只是他不知道怎么想的,但凡来了个重要人物,总要拖着阮予邱在旁边站着。   要是有人问起,他也不多言,只介绍“阮予邱”的名字,然后大手拥住他的腰。   这下还有谁不明白的,当即打着哈哈过去,胆子大的再说多两句“般配般配”。   阮予邱要尴尬死了,一开始还觉得浑身不自在,到了后来,哪怕有的宾客不开口问,江岂非要自个儿介绍他时,他竟然也能凭着肌肉记忆笑着打招呼了!   习惯真是可怕。   同样拜他所赐,江家的一众同辈全都认识他了,不管小到还在吃奶的,还是大到开始秃顶的,都一口一个“邱哥”,叫得阮予邱头皮发麻。   最终他受不了了,百般推脱,让他们别这样叫,结果他们果然不喊“邱哥”了,默契地加了个字,叫“小邱哥”了。   这好到哪里去了?阮予邱再次无语,决定只做个不闻不看只会微笑的漂亮花瓶。   阮花瓶在江家任人观赏揉搓了好几天,终于获得江母的恩准,和江岂一起回了家。   春节礼多人忙,阮予邱第一次感受到这种热闹喧嚣,回家后缓不过劲了,休息了两天,又到了剧组开工的日子。   他要补拍的镜头不多,导演打算花两天彻底弄完。   阮予邱对待工作一向认真,当天起了个大早,凌晨四点便往影视城赶。   只不过出门的时候多带了个拖油瓶,大拖油瓶。   阮予邱最初很是不解,不明白这大早上的,天都没亮,这人怎么就一脸清醒,打扮整齐,还说要和他一起去剧组。   他当即问为什么,这人回答说反正还没开始工作,有时间,况且总要去见一下他的导演。   “你不是见过了吗?好几次了。”阮予邱说。   江岂又不是没去过他的剧组,每次送他去,偶然还会去里面转一圈。   他说完,感觉江岂拨正领带的手顿了一下,然后额头被轻敲了一下。   “身份不一样。”江岂收回手,转身不由分说地往外走去。   留下的阮予邱怔了一瞬,这才忍着热意与笑意跟了上去。   为了赶上四月全国最高级别的电影评奖盛宴,制作时间紧张,导演组很早就开始准备,甚至过年期间也在抓紧拍摄。   因此阮予邱到的时候,设备灯光依旧一应俱全,和他离开时没什么两样,他很快便投入拍摄。   江岂说的是要见一下阮予邱的导演,可到了地儿,对前来热情打招呼的导演却不冷不热,反而是抢了阮予邱助理的工作。   他实打实演了三年戏,知道演员每拍完一个场景助理要做什么工作,又和阮予邱住了那么久,之前腿不好的时候还贴身照顾,因此当助理也当的得心应手。   所以当阮予邱顺利拍完一个游泳的镜头,他当即上前,用早就准备好的羽绒服圈住人,蹲下身给他拉上拉链,又把手中的保温瓶拧开送到阮予邱嘴边。   阮予邱喝了水,身体暖和刚暖和一些,又被一块干毛巾兜住了头,江岂给他细细擦着,然后拿了吹风机吹头发。   在家他也没少干这事,阮予邱见怪不怪,由着他动作,可其他人就不这样认为了。   等两天的镜头补完,江岂牵着人,将阮予邱打包带走时,剧组的人也已经释然了。   从最最开始的怀疑,到亲眼看见的震惊、不敢置信,到后来的麻木,他们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过了没多久,狗仔们也接受了这个事实。   TOUGH工作室,全国最大的绯闻爆料基地,以极高的公信力屹立于娱乐圈,他们报料的消息,99%最后都实锤了。   大过年的,这群狗仔兢兢业业,不惧严寒不分昼夜,就为了完成KPI,本想在影视基地外拍个剧透,没想到搞了个大的。   几番咨询与运作,他们得到首肯,爆了出来。   这回真的是“新年第一瓜”。   饶是网友们早有猜测,自上次阮予邱绯闻事件后,各种消息就层出不穷,但都是捕风捉影无凭无据的,现在照片爆出来,一切都明了了。   任谁看到江岂牵着阮予邱走路,或者是揽腰说话的那些照片,都无法说服自己,那只是普通的兄弟情。   照片上那种旖旎的氛围,粉红泡泡都要冒出来了好吗!   什么兄弟情,这是爱情啊!   更不论两人极品的颜值气质,夜晚拍摄的那个质感,简直就是大片啊!   网络上热闹非凡,江岂退圈多年,粉丝多是成熟的作品粉,虽然以前可能不喜欢阮予邱,但现在也都闭麦不谈理智祝福了,至于阮予邱的粉丝,留下来的都是知道他爱了江岂的,都恨不得激动尖叫:哥哥终于找到幸福了!   而此时还有另外一个群体,他们统一换上了红色头像,走路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一双眼睛看透真相,嘴角邪魅勾起。   “秋月寒江,永远滴神。”   而半个小时后,他们也装不下去了,扯开了喉咙疯狂鸡叫!   原因无他,江岂工作室的第三条微博,发出来了。   【爱人,谢祝福。】   转发的是阮予邱之前的一组自拍。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写到六千然后二合一一起发的,发现停在这里也很好。   谢谢各位的等待啦! 第67章 图片   【……反正我早猜到了,你们呢?】   【……每逢阮予邱江神必发博,操作我已经习惯了,你们呢?】   【刚刚就在等江神的回应呢,果然江神又发博了呢,爱人真刚!】   【把狗骗进来,然后鲨掉!】   【呜呜呜还我江神!!/大哭/大哭/大哭】   【我的江神我的白菜/爆哭】   【爱人我哭了,阮予邱锦鲤实锤了吧,都这样还能拥有神仙爱情/柠檬裂开了】   【爱人啧啧啧,儿子咱们低调一点,话说民政局自己过来吗?】   【如果我有罪,法律会制裁我,而不是让我看这种场面】   【爱人啧啧啧,爱人你有本事躲在手机后面看评论,你有本事滚出来呀@阮予邱】   【爱人滚出来@阮予邱】   【爱人滚出来@阮予邱】   “……”   阮予邱看着上千万条@他的微博,差点当场自闭。   他看向罪魁祸首:“你怎么突然发微博,还说什么……”   还说什么爱人。   他脸上一热,没说下去。   “你说过可以公开。”江岂从电脑前抬起头,说。   阮予邱一怔,这才想起,前几天吃饭的时候,江岂的确问过他,说会不会介意公开他们的关系。   当时阮予邱的回答是,当然不会啊。   他不认为他们有什么错误的地方,正常的情侣公开关系,接受祝福,都是很顺其自然的事情。   但没想到,当时江岂这样问的原因,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敢情这人早筹谋好了,阮予邱反应过来,倒没什么生气的情绪,反而有些好笑。   他一语不发,看着江岂笑的狡黠。   江岂轻咳一声,找补道:“既然选择做演员,作品才是基本,其他的不影响。早说早安心。”   早说早安心?   阮予邱拖长声音:“哦……”   的确,他之前考虑了很久,是继续做偶像,还是改行做演员,虽说现在大多明星都是双栖,但总得有个主线。   两者他都不是专业的,但接触下来,他更喜欢也更适合演戏。   偶像要求唱跳俱佳,跳舞没问题,但唱歌的确讲究天赋,他难以提升,而演戏,他的确更为得心应手,导演和江岂都说过,他适合吃这碗饭。   阮予邱下了决定,便也不急着在公众面前活跃了,他得先提高自己,再拿出好的作品。   至于和江岂的关系被爆,爆了就爆了吧,反正他现在没经纪公司,除了当事人江岂,没人管他。   更何况,又不是假消息,江岂现在,的确是他的爱人。   阮予邱心房饱胀,打算发博回应时,却发现江岂工作室的账号没几张他私下的照片,于是当即随手拍了张江岂工作的照片,发了上去。   【爱人,谢谢祝福啦/图片】   又是一层冲浪风潮掀起。   与此同时,阮予邱的手机上除了微博消息爆炸,微信也免不了遭受轰炸,而其中大部分都来自一个人——于晓磊。   当初国民男团朴实弟弟于晓磊,如今已经化身成为秋月寒江粉丝头子,致力于向阮予邱科普各类粉丝作品,促进他和江岂的幸福生活。   阮予邱没少从他那里学习到各种粉圈文化和饭圈缩写,甚至还有些,同人作品。   有的是图,有的是文,有的是图文并茂,反正都看得阮予邱血气上涌,看到一半就要反扣手机起身扇风喝水。   鉴于今天阮予邱恋情公开,于晓磊终于不用一个人憋着了,可劲儿在超话普天同庆,也在阮予邱这儿撒欢。   实在是太多太多消息了,于晓磊不知道哪儿找到那么多“精华”,恨不得整理个10G的文档发过来,阮予邱一边回复一边看,到了晚上还没完。   他躺在沙发上,看着栩栩如生的同人图,脸色微红,嘴唇抿紧,忍不住心想,网友真的都是人才。   他又点开下一条“秋月寒江必看经典”。   是一篇图文漫画,幻想他们从酒醉爬床到甜蜜恋爱的相处细节,画手技艺精湛,绘声绘色,阮予邱看到津津有味。   前半部分很正常,虽说经历是虚构的,但都合情合理,人物表现很到位,但到了恋爱阶段……   阮予邱翻了几页,看着那些亲密动作,脸上的热意越来越明显,几乎要烫着他了,他忍着羞耻继续翻页──   “啪!”   手机被他拍在了茶几上。   “怎么了?江岂低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陡然听见他的声音,阮予邱当即浑身一木,转头看过去。   江岂刚洗了澡,浑身水迹未干,他穿着白色浴袍,右手随意地擦着头发,发梢的水珠滴落,滑过坚硬的喉结,蜿蜒流入V字领的胸膛……   脑海中的画面与现实重合,延伸出其他画面,阮予邱:“咳,咳咳!”   他脑袋简直要冒烟,抓着手机就往厨房跑。   江岂连忙跟过去:“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阮予邱灌了半杯水,又咳了两声,才觉得自己脸上的温度降下来了些,他摆摆手:“没,没事。”   “脸怎么这么红?”江岂眉头紧皱,大手覆上他的额头:“这么热,又发烧了?”   “没有,没有发烧,就是……”   “过来。”   说完他便抓着阮予邱的手,不由分说将他带到客厅,拿着温度计量体温。   阮予邱无法,舔着嘴唇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由着他动作。   好在测出来的温度虽然是有点偏高,但没到发烧的地步,江岂放下心来。   客厅里传来手机铃声,他牵着阮予邱走近,接听后“嗯”了几声,把手机递给心不在焉的阮予邱:“我妈。”   这阮予邱哪儿好意思不接,连忙和江母通起话来,江岂人也不走,就在他旁边坐着擦头发,也不吹。   江母还是健谈,又是宽慰他又是聊他以后的规划,阮予邱耐性应着,告诉他自己的安排,说着说着,脑子里的东西都被带偏了。   通话结束后,又有一通电话打来,江岂接后,只说了一句话:“剧本发来看看。”   显而易见,剧本这事肯定不是找江岂演的,但能通过江岂找过来拿肯定是分量十足的。   阮予邱立马靠了过来,和江岂一起看起来。   是个新本子,电影,有个男二的角色适合他。阮予邱仔细地看着,不一会儿便被故事吸引了进去。   到了最后,还是江岂抽掉他手中的手机,勒令他立刻去洗澡。   洗澡的时候,他脑袋里都是刚才那个剧本。   以至于出来时,当江岂坐在沙发上,拿着他的手机,说“你妈打来电话,我接了”时,他也只是“哦”了一声。   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随意地坐到江岂旁边,问:“她说什么了?”   “听到消息、一切都好、不必挂念、想你了。”江岂一一摘取关键词。   “嗯。”阮予邱笑了下,“那就好啊。”   “……”   江岂上下看了他一眼,握着手机的手一紧,他快速移开目光,沉默片刻后说道:“还说,年轻人注意克制,不要看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啊?什么啊?”阮予邱不解,“我妈说这样的话了?我没看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霎时停住了话头。   下一秒,阮予邱飞扑过去,一把夺过江岂握着的手机。   屏幕亮的,是他之前看的漫画,还被往下翻了几页!   看着屏幕上交叠的两人,阮予邱整个脑袋都成了红烧狮子头!   他放下手机,闭上了眼睛。   太尴尬了!看黄图被抓包,这是什么人间惨剧!   江岂也看到了吗?都翻页了他肯定看了啊!   天啊原来青少年偷看黄片被父母抓住是这种体验!简直……?   不对啊,江岂不是我的父母,他是我男朋友啊!   这,这不过是科普漫画,他们都是成年人,应该树立正确的性观念……   阮予邱大脑转了好几圈,终于从尴尬羞愤进化到尴尬羞愤但能勉强压制。   他转头看向江岂,沉默片刻后说:“你,我,我就是随便……”   “起来。”江岂声音低哑。   “啊?啊啊好。”阮予邱这才意识到,他刚才抢手机太急,整个人扑过去,身体是趴在了江岂的腿上。   他一骨碌爬起来,甚至还双手无措地整理了自己的衣摆。   “是于晓磊发给我的。”他低头推卸责任,“我我没想怎样,就看看,看看,而,而且……”   “而且什么?”江岂问。   阮予邱鼓足了勇气,他抬头看江岂,对上对方的视线后又立刻低下头:“而且,我是成年人,这,这很正常。你不能说我。”   江岂直直盯着声若蚊呐的人,目光深沉,片刻后,他交叠起双腿。   “没说你。”他冷静道,“但要有节制。”   “……我没干什么!真的!”阮予邱红着脸辩驳。   天地良心,他真的就只是看看,根本还没实践呢!   “嗯,一步步来,其他的正式缔结关系了再说,别急。”江岂形如老僧入定。   “……”阮予邱无语了,他啥也没做,怎么到了江岂口中,就好像,好像自己纵欲过度,很想那啥似的。   他气急:“那你说,现在是哪一步了!?”   江岂神色又黑了一分,沉默看向阮予邱,看得阮予邱脸上更热。   “你,你别不说──”   “可以更近一步了。”   江岂忽地打断他的话,终于将他拉上腿,用实际行动回答了他。   -   江岂真不愧是常年霸占全网“禁欲系男神”榜首的男人,也不愧是当时给阮予邱定制了一份“追人守则”的人,他自有一套亲密计划进度表,严格遵守,从不逾矩。   哪怕有时阮予邱凑到他身上故意逗他,他也只是放纵片刻,然后扣住阮予邱瘦弱的手腕,强迫自己转过脸,哑声警告:“别浪。”   阮予邱没话说了,他大的胆子没有,小动作还是会的,偶然逗逗江岂,看对方难言的表情,还是很有意思的。   之前的那个剧本阮予邱没急着接下来,近期越来越多的本子送到他手上,各种类型都有,他考虑了很久,决定还是先学习。   他报了几个表演班,又参演了好几个话剧表演,跟着不用的前辈学习,从不同的方面提高自己。   这样繁忙而充实的日子过了几个月,四月中旬,一个意想不到的好消息突然降临。   阮予邱凭借电影《落日》,获得了金影奖最佳新人奖!   听到消息的一瞬间,阮予邱有片刻的恍惚。   他很久没有想起了,原本的阮予邱,上一世的阮予邱,也是凭借这部电影,拿到了这个奖项。   虽然表演风格不同,但他也会拿到这个奖吗?   自己的表演得到肯定这是很高兴的事,但高兴之余,他莫名感到一丝慌张。   最近的生活太顺遂了,一切都顺其自然,自然到阮予邱几乎忘了,他是穿书过来的,他在做任务。   而到了晚上,又有人过来提醒他了。   机械的声音久违地在阮予邱脑中响起。   “阮予邱,你的任务快要完成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秋爬到江岂身上撩拨,江岂一边享受一边难受,内心OS:得想个办法快点结婚。   (看到大家都在说完结,完结肯定要完结啦,但不是现在,想把小秋和江哥的故事讲的尽量完整一点,明天见~)感谢在2021-02-17 16:43:02~2021-02-18 20:24: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江支队长在线喝茶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我爱你   太久没有听到这个声音,阮予邱几乎都要忘记了,他怔道:“系统?”   “是我,”系统缓声回答,“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阮予邱应了声,回到正题,“你刚才说,我的任务要完成了?”   “是的。”   “意思是,江岂他已经,全情爱上我了?”阮予邱问。   不怪他惊讶,全情这两个字,分量着实太重。   闻言,系统没有丝毫迟疑,再次给出了肯定的答复:“还记得我上次和你说的话吗?不管怎样,只要你好好做任务,他总会爱上你,你不用担心。”   听到这话,阮予邱脑海中闪过一丝异样,系统似乎总是这样笃定,仿佛江岂爱上他,是板上钉钉、不可改变的事实。   想到这里,阮予邱脸色赧然,脑中浮现江岂那张冷峻的脸。   他傍晚打电话过来,说临时有个会,要很晚才回家,让阮予邱排练完自己回家吃饭,不必等。   阮予邱能想象出来,江岂站在盛江大楼高百米的玻璃窗旁,一手给他打电话,另一手拿着报表看,眉头或许还紧锁着,因为他说过,这是个很重要的项目,只能成功。   阮予邱不知道他什么项目,拖拖拉拉不肯挂断,抱怨他最近好忙,总是加班,当时江岂是笑了的。   笑声拂过他耳膜,低沉温厚。   阮予邱心里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感情,他咬着唇角,问系统:“是真的啊?”   “真的,他很爱你。”系统轻声说。   “哦……”   “事业上的任务也快完成了,你要做好准备。”系统说。   阮予邱察觉到他话里的意思:“是这次金影奖吗?我拿到了新人影帝?”   说完他又皱起眉头,疑惑:“原来的阮予邱,事业上的巅峰,只是个新人影帝吗?”   照系统之前的说法,他是因为主角的执念穿到这里,而作为主角,不应该更加有所成就吗,比如再拿个大满贯之类的?   “是……”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阮予邱觉得系统的回答似乎延迟了两秒,接着又听到它继续:“目前是这样的,我们的算法比较复杂,算出来的结果就是你的任务进度已经接近100%了,你不需要想太多,时间到了,我就会带你抽离这个世界。”   “抽离?”阮予邱的眉头立刻皱得更紧,“强制我离开这里?”   “是,你暂时需要先离开这个世界,但没有关系!”系统急忙补充,“你还记得吗?完成任务还有一个愿望奖励,你想清楚,如果到时候还想回到这里,我可以替你实现的。”   阮予邱提起的心放下来:“我明白了,那谢谢你啊,想好了我会告诉你。”   “不用谢,我应该做的。”系统的声音有些闷。   阮予邱没在意,他以为这是他和系统的交易,是他完成任务应得的奖励。   他笑了一下,又补充道:“对了!抽离的时候要记得提前通知我,我得安排好了。”免得某人着急。   “……好的,小秋。”系统回答。   -   江岂说的是很晚才能回家,但阮予邱和系统交谈完不久,就听到楼下传来汽车引擎的响动。   他听惯了这个声音,立刻飞奔下楼,正好看见江岂开门走进来。   “你不是说要很晚吗?”阮予邱跑到他面前,笑容和煦,眼神明亮,“怎么现在就回来啦?”   江岂将公文包放到柜子上,大手揽过他的肩膀:“会议提前了。”   就着这个姿势,阮予邱顺势踮起脚,在他唇角轻啄一下:“怎么突然提前了?不会是因为我下午催你了吧?”   闻言,江岂嘴角一弯,漆黑的眼睛对上他的,数秒后却又移开。   他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拉着他往里走:“还有饭吗?”   “转移话题。”阮予邱笑着撇了一下嘴,拉着他的手跑向厨房:“给你留了的,快过来端。”   饭菜都还温热着,三菜一汤,都是简单的家常菜,阮予邱坐在江岂对面,双手撑着下巴,看着他吃。   江岂接受他的目光洗礼,片刻后受不住了,抬头问:“怎么了?”   阮予邱似乎早就等着他开口问了,他嘴边的梨涡荡漾开来,笑着叫他的名字:“江岂。”   “你是不是特别喜欢我啊?”他问。   没头没尾的,陡然听到这样的问题,江岂似乎也愣了一下,然后才继续夹菜,面色淡定:“问这做什么?”   “就问一下嘛,是不是啊?”阮予邱追问。   江岂低头吃饭:“还行。”   “还行?”阮予邱的手立刻放了下来,音量提高了好几个分贝,“什么叫还行啊?!”   可是他的不满却没有再得到答复,反而淹没在江岂隐秘的笑意里,他放下碗筷,又转移了话题:“金影奖颁奖典礼在后天?”   又来这套,阮予邱无语,但还是应道:“是啊。”   江岂点点头,拿纸巾擦嘴的动作也优雅得像个中世纪绅士,擦完后才缓声道:“我会出席。”   “哦。”阮予邱见怪不怪,他上个表演培训班这人都要到场巡视,更何况是这样重要的场面。   “那你坐前面点,我领奖的时候可是要感谢家属的。”他不着边际地畅想,“到时候摄像肯定给你个大大特写,说不定主持人还会邀请你上台,那当晚的热搜肯定爆了,标题就是“新老影帝共逐雄,一浪更比一浪强!”   “瞎说。”江岂笑出声,敲了他的额头一记,“不过我确实会上台。”   “真的?”阮予邱睁大了双眼,“是作为我的家属吗?”   “下次再当你家属,名正言顺。”江岂说,“这次作为颁奖嘉宾。”   “什么!”阮予邱惊讶得从椅子上站起来,“你是颁奖嘉宾?!”   “你怎么突然去做颁奖嘉宾了?那你不仅会上台,还会给我递奖杯,还送花吗?”   江岂被他的反应再次逗笑,深邃的眼睛望向他,只回答他后一个问题,声音温醇得像是陈年佳酿:“行,都送。”   -   大后天,金影奖颁奖典礼现场。   作为代表国内最高权威的电影奖项,金影奖颁奖现场可谓是大咖云集,群星璀璨,媒体、灯光、舞台、嘉宾,无一不是顶级配置。   除此之外,这场别开生面的颁奖典礼还首次开通了直播通道,多个平台同时播放,让网络上的观众也能够实时参与,加大话题热度。   数百个镜头、千万双眼睛注视着,这注定是一场令人难忘的盛宴。   阮予邱和江岂应邀出席,他们的服饰由专门的设计团队打理,是款式类似西服套装,江岂是深色细条纹,而阮予邱的颜色更亮一些,胸襟镶着细碎的钻,在黑夜里闪闪发亮。   江岂牵着他的手下车,数家媒体蜂拥而上,却碍于江岂的气势不敢靠得太紧,只好抓紧连按手中的快门。   阮予邱应对镜头早已游刃有余,他心情很好,在无数闪光灯中挥手微笑,像个万众瞩目的小王子。   进到会场后,他和江岂分开,他和《落日》剧组坐在一起,而江岂要去颁奖嘉宾席位。   分开时,江岂抬手似乎要揉一下他的脑袋,但又碍于做好的发型,只得放下手。   于是他改为捏阮予邱的耳垂,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待会见。”   阮予邱笑眯眯地点头。   他坐回工作人员给他安排的位置,四周的视线都望了过来。   他笑着回应,没想到还看到了个老熟人——钟优。   阮予邱很久没有见到他了,上一次见面还是在他妈妈找阮国涛离婚的时候,并不愉快。   后来他隐约听说过,钟红蕊带着钟优他们离开了阮家,还狠狠敲诈了一笔,钟睿自己创办公司,过程并不顺利。至于钟优,他还是在娱乐圈,拖他妈妈的关系进了一个不算差的剧组,似乎在潜心拍摄,近期很少出现在公众视野里。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   钟优穿着一身正装,之前厚重的黑发剪短,清爽不少,脸上不再是以前老好人般的笑容,板着脸的时候透出几分疏离,到显得真实了些。   见到阮予邱,他也没什么表情,看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阮予邱同样,他对钟优不会有什么恶意,但也绝无好感。   井水不犯河水罢了。   嘉宾坐定后,主持人上台,主持的是两位家喻户晓的老演员,一开场就逗得大家捧腹大笑,然后大声宣布:第56届金影奖颁奖典礼,正式开始!   台上宏大的交响乐奏起,台下热烈的掌声响起。   最佳男演员、最佳女演员、最佳导演、最佳配乐……一个个奖项颁发完毕,时间过了半,终于到了属于阮予邱的时刻。   当主持人在台上耍宝逗乐,偷看名单故意面露惊讶,勾起众人的好奇,最后才大声宣布“最佳新人奖——阮予邱!”时,阮予邱第一时间看向了江岂的方向。   对方也在看他,黑色眸子紧紧凝视他,仿佛这万千星光、高朋满座里,只有他一个人,盛在他眼里。   阮予邱呆呆了,他看到江岂朝他笑,冷峻的脸上似有春风拂过,比他见过的任何笑容都要宠溺和温柔。   他突然想起来,上一次他站在舞台上表演时,江岂坐在二楼看台,也是用这样目光看着他。   只看他一个人。   阮予邱明白过来,这是江岂的答复——江岂爱他,很爱很爱。   心脏不可抑制地加速,比周围络绎不绝的掌声还要快,他想,他也是爱江岂的。   如果偏执地要求某个人喜欢上自己,全情爱上自己,那做出这样无理要求的人,怎么可能,不付出自己的同等的真心与爱意呢?   早在不知道那一刻,他就爱上了江岂,像对方爱他一样。   早就不知道哪一刻,他做好了决定,留在这个世界。   这里有他的朋友、他的母亲、他的爱人、他的家。   再次认清这个事实,阮予邱脸上绽放出笑容,灿若星辰。   他快步走向领奖台,他要借着颁奖的机会,好好抱抱他的爱人。   他站在讲台上,主持人的打趣、台下的笑闹,他像听见了,又像没听见,机械地应合着,只有在江岂走来时,他才像看见了实物。   他看见江岂一身西装挺拔修长,阔步走近的时候比起世界上最顶级的男模也毫不逊色,他一手捧着大束花朵,一手拿着金灿灿的奖杯,慢慢走来。   阮予邱太激动了,觉得这是人生中第一个最最完满的时刻,全世界都在为他喝彩,他牢牢望着他的爱人,接过他的花朵,以至于忽略了,从来没有人会在颁奖典礼上,将大束红玫瑰送给获奖得主。   更没有人,会将戒指放在奖杯里。   素白的戒圈安静躺在金黄奖杯里,里面刻着他的名字。   阮予邱怔怔抬起头,望向江岂带着笑的、发着光的眼睛里,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想说,江岂,好老土噢,戒指内圈刻名字缩写,是不是你那些特助的建议?现在已经有更加时尚的求婚方式啦。   他想说,江岂,你看我,我拿到影帝了,我很棒的,以后还会更棒的,你喜欢我不吃亏。   他想说,江岂,你可能不知道,但我还是很介意你以前一直在找的那个人,我之前真的很难过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典礼结束了,你就立刻告诉我好不好?   他想说,江岂,我其实也很喜欢你,比之前说过的都要喜欢,我想重新再说和你说一遍。   他想说,江岂,我愿意的。   但他说不出一个字。   他只能怔怔地望着,江岂好看的眼睛从期待、变成震惊、再变成惊恐,最后不见了。   他看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写得太急,今天再修改一下下,放心不会太虐的,就是狗血小甜文嘛。   顺便顺便,看到这里的小可爱可以给我个收藏吗,拜托拜托了,谢谢! 第69章 前事   阮予邱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是一枚小小的胚胎,在妈妈的肚子里发芽、长大,然后伴随着一声细弱的啼哭,他来到了这个世界。   他好小好小,一个巴掌就能托下,总是被妈妈抱在怀里,小小的手掌用力地扒拉着奶瓶,嘬奶嘴儿的时候谁也抢不走。   后来他又长大了一点,但只有一点,穿着小西装的时候肚子还是鼓鼓的,他打着小小的领带,胸前别着亮闪闪的胡萝卜胸针,来到了一个宴会。   好多人啊,妈妈牵着他走的时候,他只能看见好多好多的腿,但他仰起头的时候,还能看到好看的鲜花和美味的小蛋糕。   他吃得很饱,饱得脑袋都受不了了,一点一点的,他踮着脚找妈妈要他的小兔子——是要睡觉的意思。   这时一个男人走过来,和他妈妈说了许多话,然后蹲下身和他说:“爸爸带秋秋去睡觉好不好?”   阮予邱抱紧了他的兔子,他其实不太想,他不喜欢爸爸,可是他太困了,妈妈也点头了,于是只好跟着这个人回房间。   可走到一半,叫爸爸的人突然接了个电话,他看起来很烦恼的样子,小阮予邱不知道为什么,只知道困了要睡觉,于是拉了拉爸爸的衣角。   可爸爸不让他拉,皱着眉的时候有点凶,挥手让他在这里等着,然后自己往一旁走去。   小小的阮予邱一个人被留在了花园里,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他有一点害怕,但还是抱紧了玩偶,乖乖地坐在石凳上等着。   等了好久,没有等来爸爸,倒是等来了一个小哥哥。   哥哥比他大一些,穿着一身灰色的西服,头发梳起来,长得很好看,非常非常好看,是阮予邱见过的人里最好看的。   如果笑起来就更好看啦,他想。   哥哥离他不远,正在和别人说话,可是被树挡着了,哥哥看不见他。   不一会儿,说话的人也走了,就剩哥哥一个人往这边走来。   小阮予邱突然有些紧张起来,他想和好看哥哥说话,但还是害怕。   犹豫了一下下,他终于鼓足了勇气,一骨碌从凳子上爬下来,可没走几步,突然有东西捂住了他的嘴巴。   恶心难闻的气味在鼻尖蔓延,阮予邱本能地挣扎喊叫,可他叫不出声,小腿乱蹬着,随后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等他醒来的时候,眼前还是黑的。   像是被布遮住了,手脚也被绳子绑着,阮予邱不舒服,挣不开,吓得哭起来,喊妈妈。   “别哭了。”   身边陡然传来一个声音,阮予邱被吓得一颤,哭得更凶了。   “别哭了,”旁边的人冷声重复,听到他停不下来的哭声后似乎很无奈,片刻后终于缓声道:“你别哭了,也不要害怕,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听着这个声音,阮予邱终于想起来了,他抽泣着说:“你,你是好看哥哥吗?”   “……”旁边的人又恢复了冷淡,“不是。”   “是,是,你就是。”阮予邱慌张道,他才不管,他认定了就是的,连忙挪着屁股凑过去,被绑住的小手胡乱摸着,直到找到了另一只手,才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住不放了。   他软软的手抓住比他大的手掌,好看哥哥似乎愣了一下,过了好一会才轻轻回握住他的。   两个小孩就这样紧紧依偎着,在漆黑阴森的库房里相互取暖。   阮予邱毕竟还是小孩儿,一害怕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颠三倒四的,好看哥哥虽然不怎么说话,但总会回答他的问题。   所以他知道了,好看哥哥原来不叫好看哥哥,叫起起哥哥。   他这才想起来,也要说自己的名字,这样才礼貌,可话还没说出口,不远处的大门先打开了。   阮予邱嘴里的话立刻停了下来,抓着江岂的手也骤然收紧。   对方有所感知,也握紧了他的手。   有人走了进来,像是拖着步子在走路,鞋子在地面一搭一搭,发出沉闷而明显的声音。   最终这个声音停在了他们面前,阮予邱感觉到对方蹲了下来,属于男性的声音充满玩味:“选哪个好呢?你,还是你呢?”   毛骨悚然的声线,阮予邱浑身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握着江岂的手几乎要嵌进去。   “这么害怕啊?”许是看到了他的反应,对面的人笑了一声,接着极其随意地说:“那就你吧,小弟弟。”   阮予邱几乎要尖叫,可对方的手还没有伸过来,另一个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别动他,”江岂沉声道,虽然他还年少,但声音已经有了那种冷硬沉稳的质感,他镇定道“你想要什么,钱还是名?我都可以给,你知道我是谁吧?”   人质绑架的目的无非几种,大多为谋钱财,江岂以利诱人没有错,可偏偏,目前是最差的一种情况。   男人似乎听见什么好笑的事,眼泪都要笑出来了:“我管你是谁啊,我都要死了,还要屁的名利!”   江岂心下震惊,几秒后又接着说:“你生病了吗?癌症?HIV?不管什么病,我都可以为你找最好的医生,晚期也能接受治疗。江氏你知道吧?我是江延的儿子,我们有能力负担你,还有你的家人。”   他一长串话说完,对面的人沉默片刻,接着冷冷嗤了一声:“你这个小鬼,话太多了。”   “别白费力气了,我没得病,也不要钱,就是想要人陪我上路而已。”   “你太晦气了,还是你旁边的小孩儿可爱。”男人幽幽说道,接着猝不及防,抬手就向阮予邱袭去。   “你干什么——”江岂的声音里充满了惊怒,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好在男人并没有对立即对阮予邱下黑手,只是将他眼前的布条被猛地撕开。   眼前的遮挡被骤然拿开,阮予邱依旧满眼模糊,他大大的眼睛里浸满了泪水,看不见光亮,只能看到黑乎乎的人影。   豆大的眼泪滚落下来,眼前的景象终于清晰。   男人果然蹲在他们面前,一身黑色风衣赃物不堪,纠缠杂乱的黑色长发披散开来,露出苍白尖刻的脸蛋,一双眼睛像是毒蛇一般紧紧盯他,嘴边的笑容也阴冷得像是淬了毒。   阮予邱霎时尖叫起来。   属于幼儿的尖叫声瞬间响彻整个库房,尖厉又凄长,可男人却像是听见了什么天籁之音一样,起身哈哈大笑起来。   “疯子。”江岂忍不住咬牙暗骂,他听到布料撕破的声音,却不知道阮予邱看见了什么,只得一边抓紧了小孩的手,一边费力挪到他身前,想要挡住他的视线:“别哭,别哭,闭上眼睛,看不见就好了,别害怕,我在这里,哥哥在这里,你乖。”   接连不断的安抚响在耳边,小阮予邱终于停下了尖叫,眼泪糊住了他的双眼,他紧紧闭上了眼睛,倒在江岂肩膀上抽泣。   江岂还在柔声安慰他,可男人听不到尖叫,可就失去了乐趣。   他兀自走了两圈,又站在阮予邱面前,说命令道:“睁开眼睛,再不睁开,我就要打你哥哥了。”   阮予邱害怕,还没反应过来,身旁的哥哥突然发出一声闷哼。   他立即睁开了双眼,却又听到哥哥说道:“听话,别睁开。”   阮予邱一向听话,刚想乖乖闭上,却看见男人又是一脚飞踹过来。   哥哥又是一声闷哼,听起来比之前更疼。   他的眼睛闭不了了,眼泪又涌了上来,他哭得稀里哗啦,想要说不要打,不要打哥哥,但喉咙却被哽住了,说不出一个字,只能嚎哭。   男人此时已经打上瘾了,他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了一个木棍,嘴里狠戾地低喃:叫你不听话,叫你不听话……”   阮予邱惊恐地看着他,看他拿着棍子走近,看着他的棍子挥舞下来。   阮予邱瞪大了眼睛,他叫不出声,身体却快了一步。   “不要──”   哥哥惊恐的叫声响起,可是阮予邱已经听不见了。   他再次昏迷,想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了。   他高烧不退,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的只有吊瓶,还有他妈妈泪流满面的样子,她好像在和爸爸争吵着什么,嘴里说出“不负责”、“出国”、“再也不见”之类的话,爸爸似乎还在辩解,说只是不小心,小孩也没大事,不要闹大……   当时阮予邱都听不懂。   但后来他懂了,爸爸不小心把他弄丢了,后来又不知道在哪里把他捡了回来,他没大问题,但可能摔了一跤,磕到了,身上受了点伤,加上夜晚吹了风,受了寒,所以发烧了。   妈妈很生气,所以要立刻带他去外婆在的国家,再也不回来了。   阮予邱点头,他一直是个听话的小孩,而且比起爸爸,他当然更加喜欢外婆。   至于爸爸说他摔伤的话,应该是真的吧,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出国的计划是早就定好的,隔天他们就坐上了飞机。   一晃许多年过去,他又长大了,跟个小树苗似的,一下子拔高了好多,高中的校服穿在他身上特显身姿,青春洋溢,走在路上也有不少人回头。   有女生喜欢他,借着社团活动的名义邀请他看电影,女生整场都在试图和他搭讪,而他,整场都盯着屏幕上的男演员,目不转睛。   电影结束后,女生放弃追他,他开始追星。   阮予邱收集了江岂所有的影片、海报、杂志,看了他所有的采访与记录,只要和江岂有关的,阮予邱能找到的,他都不会错过。   甚至有一次江岂来E国领奖,他还扛着设备到了现场,可惜人太多,他进不去,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只觉得是本能的吸引。   不然还有什么理由,让他在异国他乡的深夜,窝在沙发里一遍一遍看江岂的采访,让他在见人无望后,毅然决然回到祖国,一头扎进了他待过的娱乐圈呢?   他出道了,在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后,他成功让几乎所有上网的人都知道了他,让大多数人都开始喜欢他。   可是不包括江岂,江岂退圈了。   正当他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才能让江岂也认识他时,一个意料之外的机会出现了。   ──江岂回国,即将加盟大型休闲综艺《温暖家园》。   阮予邱乐疯了,简直要原地跳起来,惹得于晓磊和张姐频频笑他,说小秋傻人有傻福,追星要成功啦!   江岂直接来节目组安排的乡村,他便早早跑到村口的梧桐树下等候。   盛夏的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风卷着叶子飘飘落落,江岂出现在他的视野。   他紧张极了,想要上去打招呼又不敢,最后竟然是江岂开了口,他的声音和电影里一样醇厚,说:“太阳大,先回去。”   阮予邱以为先要自我介绍,却没想到江岂都没问他的名字,但没关系,他愣了一下便立刻追了上去,笑着告诉了对方。   节目组谁都知道他的偶像是江岂,便都纷纷打趣让他脸红,又善意地为他腾出空间,让他们相处。   综艺录制的几个月,阮予邱几乎都和江岂黏在一起,好在对方并不烦他,愿意让他呆在身旁。   节目的最后一期,奔赴那轮圆日,阮予邱站在江岂身旁,摄像机记录下他灿烂的笑容,还有江岂微微眯起的双眼。   之后,他参演了网剧《无妄》,饰演天真单纯的小公子林时,一身白衣纤尘不染,满身铃铛咣铛咣铛,配上他那一张满是笑容的脸,谁看了都要说一句,量身定做。   当时他和江岂的关系已经近了许多,便大着胆子邀请对方来探班,本以为江岂忙没时间,没想到最后还是来了。   他笑嘻嘻跑到对方面前,展示早已发过照片的古装扮相,得到了一句“不错”的评价。   网剧一播出,他一炮而红,小公子身死的画面成了许多人的白月光,他的演技与灵气得到肯定,许多剧组向他抛来了橄榄枝。   江岂也为他庆祝,恰逢他生日,对方为他买了好大蛋糕,他和江岂两个人都吃不完,最后只能放在了冰箱,晚上他在江岂家睡觉,做的梦都是甜的。   再后来,五等份男团迎来了最后一次演出舞台,每个人都极其卖力,最后拿了第一时,全场观众为他们喝彩,不管内心如何,表面上他们相拥而泣,和平解散。   江岂来出席也不避着媒体,当晚就上了热搜,而那时他正揽着阮予邱,无奈且笨拙地安慰:“别哭鼻子了,又不是不能见面了,听话。既然拿了第一,那奖励你一个愿望吧,不许再哭了。”   于是阮予邱不哭了,水润的眼睛望着他,抽泣着说:“那,那你和我在一起。”   江岂喉结滚动,半晌后才说,好。   他们在一起了。   在阮予邱拿到《落日》邀约后不久,也立即收到了江岂的同居邀约,直接派车过来拉行李的那种。   他们一起上班下班,做饭养花,像每一对热恋中得情侣一样,亲密无间。   没花多长时间,媒体就拍到两人的照片,江岂不做迟疑,大手一挥,直接公开。   接下来全网都知道了,江母乐得喜笑颜开,连忙打电话过来,说是喜事啊!国家我都查好了,什么时候去领证?   阮予邱脸上红了一大片,江岂轻笑一声,拿着手机走到一旁,悄悄对江母说:“在准备了,别告诉他。”   不久后,阮予邱被告知他凭《落日》拿了奖,最佳新人演员。   同样的颁奖盛宴,同样的灯光与掌声,同样的相对而立的两个人。   江岂的戒指最终还是没能套上他的手指。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2-19 23:08:26~2021-02-20 23:53: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uyona_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inaaibo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原委   “小秋,你醒了吗?”   系统的声音传来,阮予邱骤然惊醒。   泪水浸湿了眼眶,从眼角蜿蜒而下,流下一道濡湿的水痕。   他的身体像是年久未修的机器,卜一动作,关节竟然都在咔咔作响,他缓缓坐起身:“我……”   一开口才发现,嗓子也沙哑得不像话,心脏被牵扯得骤疼,从梦里带来的、无法抽离的巨大酸楚和空洞席卷了他。   阮予邱呆呆地坐着,系统似乎能有所感应,耐心地等着他适应。   片刻后,它听到阮予邱的低喃:“……我是阮予邱。”   “是。”系统应道。   可阮予邱好像没有听见,低着的头连抬都没有抬起来,反而再一次愣愣重复:“我就是阮予邱。”   “是的……你是阮予邱,一直都是。”系统说完顿了一下,继续道:“也是我的种子。”   种子?   像是身体深处某种沉睡已久的基因被唤醒,阮予邱对这两个字产生了反应,它机械地抬起头,看向虚空之中,唯一散发着蓝色光芒的、还在运转着的数据体。   对于正常人类来说,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一幕啊,可阮予邱竟然没有多大反应,仿佛他早就知道,系统就是这样的形态。   “我会将这一切都告诉你。”强大的数据流急速滚动,发出机械的声音,“故事有点长。”   “你可以’穿书’这件事很离奇吧,但还有更加离奇的事情。星系文明发展的今天,人类对于世界的认识依旧浅薄且单一,他们积极寻求外星球的伙伴,却没有发现,伙伴其实很近,只是和生活在不同的位面,无法相互看见而已。   “宇宙的位面很多,所以形成了许多平行的小世界,就像不同的书一样,生活在不同世界的人有不同的人生经历,这些世界正常运转,就能提供熵值,熵值再转化成能量,这就是系统联盟赖以生存的基石。   “星系3854年,联盟发起了一个计划,培养种子植入人类星球,在不影响人类世界运转的前提下,和他们一起生活,观察他们的活动与情感,长大后对定期对关联系统回报,以解开提供熵值能量的秘密。每个系统都有一颗属于自己的种子,而我分到的种子,就是你。   “我挑选了很久,最后决定把你投放到江岂的星球,那是一片看上去很好美好的、生机勃勃的地方。我看着你从一枚小小的胚胎,变成人类的小婴儿,又慢慢长大,成了现在的模样。   “长大的记忆你刚刚应该已经恢复了,就是你梦里看到的那些。你在这个世界适应得很好,出乎意料的好,简直是完美的融入了进去,我非常高兴,等你成年后,我就试图与你脑内的芯片进行共振,可是却发现,共振无法实现,我召唤不了你,我们的联系断了……”   听到这里,阮予邱明白了,他哑声道:“四岁那年,我遇到了一场绑架,隔天就发了高烧,醒来应该是,失忆了。”   “……那就对了,高烧的确会导致内置芯片损坏,怪我一时疏忽,没发现这件事。”系统低声说。   “我意识到联系不上你时,这还不是最可怕的事,更严重的是我发现,你和江岂在一起了。   阮予邱抬头看向他,眼里带着疑惑。   “小世界里的人能够提供熵值,但有的人熵值高,提供的能量就多,同样地,也有许多人并不高,这就像书里的主角和配角。对于我们而言,江岂就是那个熵值极高、能提供很大能量、甚至可以影响小世界运作的主角。”系统解释道。   “我之前说过,种子计划的初衷在于不影响小世界运转的情况下,进行观察和学习,而你作为与这个世界毫不相干的种子,与主角建立了密不可分的关系,这势必会导致主角和世界能量的波动,这件事引起了联盟的重大关注。   “他们的处理结果你也看到了──立即抽离,你领奖的那天,被强制带出了这个世界。但令联盟没有想到是,你走后不久,江岂的能量波急速下降,甚至导致这个世界也发生了异动……”   系统自嘲般笑了一声:“这就是我们不懂人类的地方,不过是抽离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及时止损而已,怎么会产生这么严重的反应呢?”   阮予邱静静地听着,缄默不语。   “不管怎么,维持世界运转的能量波急速下跌,导致这个世界场接近崩塌,如果放任下去,联盟将不会从这个世界获得任何能量,还很有可能被审判机构惩罚.......他们立即采取措施进行补救,借着江岂的能量与执念,试图进行时间回溯,切断你和江岂的联系。   “却没想到,江岂的执念使时间回到了你们成年后第一次见面的时刻,这时候你的痕迹已经存在于这个世界,无法抹除,联盟只好安排了一个合成人取代你,后面的事情你应该也知道了,他做了一连串的傻事,就是为了让所有人讨厌你,让江岂厌恶你,进而与另一个植入记忆的人发展感情……本以为会成功的,可结果,江岂的熵值还是太低,太低太低。   “这时候,联盟才终于意识到,已经存在的联系无法毁灭,得让你回到这个世界,主角的熵值和能量才有可能再次回到正常水平,这个世界才得以继续正常运转,所以,我才以“穿书”的名义,让你再次回来……”   阮予邱明白了,为什么他会中途穿到这个世界,为什么系统说是穿书,却像个旁观者一样,对书中的细节并不了解,只笃定江岂一定会爱上他这件事。   因为这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   因为这是能让江岂影响这个世界的事情,无论再来多少遍,结局都会一样。   “……”阮予邱心底的情绪翻涌成海。   系统当初说,他是因为主角的执念穿书,他一直以为这个主角是原本的阮予邱,却没想到,是江岂。   一直都是江岂。   他的心脏抽痛,声音涩得不成样子:“那为什么,现在又要把我抽离?”   既然要他留下,为什么最开始要用“穿书”、“做任务”这种话骗他?为什么最后也不提前通知他,而是要当着江岂的面,毫无预兆地让他再次离开?   “不是的,我最后可以让你回去的,一开始忙瞒着你,让你先离开这个世界是因为,”系统卡了一下,才继续解释道:“这就像连锁反应一样,一环套着一环,在你穿过来之前,代替你的合成人已经造成了一系列影响,为了让一切恢复到之前的样子,需要再次借助江岂的力量,回到上一个时间节点,也就是你们初遇的时候。”   “所以你们如法炮制,重演抽离我的场景,让江岂的能量和意念再次受创波动?”阮予邱皱紧了双眉。   “这是成功过的,江岂必须要在最爱你的时刻,毫无预兆地失去你,只有这样,才能让时间回溯的那个节点。”系统回答。   阮予邱深深吸了一口气,他闭上眼睛,忍下心里的抽痛,颤声道:“......我要立刻回去。”   “可以的,时间差不多了,在原本的世界里你已经昏迷了一周,”系统算了算上次等待的时间,自信道,“你准备好了的话,现在就可以进行回溯和投放。”   “准备好了。”阮予邱毫不迟疑。   “好的,你闭上眼睛,时间回溯大概需要一分钟,完成后会立刻将你的灵魂投放下去,过程很快,和抽离的时候一样。”   阮予邱点头,闭上了双眼,静静等待。   一分钟,两分钟,接近五分钟过去了,他还是没有感觉到任何动静。   阮予邱眉心蹙起,刚想开口问问还需要多久,就听到系统震惊的声音。   “怎么回事?!”   阮予邱立即睁看眼,眉毛皱得更紧,焦急道:“什么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   “显示错误,回溯无法达成!”系统不敢置信。   但由不得它不信,滚动的数字屏幕上连续跳出血红巨大的“ERROR”字样,在蓝色的背景下,显得触目惊心。   强制停止的声音响彻耳边,系统像是从来没有料到这种情况,机械的声音变成慌张尖锐:   “对象熵值太低,不足以完成回溯!”   作者有话要说:  啊我...... 第71章 重返   “这不可能!江岂的熵值不可能这么低,之前明明达到了回溯值的!”   湍急的数据流在屏幕上急速变化,看的人眼花缭乱,足以证明系统此时的震惊和恐慌,它一次一次重复操作,可界面还是不断地弹出“ERROR、禁止回溯”。   “ERROR”、“ERROR”、“ERROR”。   在这样的慌乱的情形下,阮予邱竟然奇异地镇定了下来,他抬手阻止系统:“别试了。”   又问;“时间回溯的唯一条件,就是江岂提供的熵值吗?”   “肯定是的,我的操作不可能失误,只能是江岂——”系统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阮予邱话中的意思。   “或许他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喜欢现在的我,”阮予邱轻轻耸肩,露出一个苦涩的笑,“所以我的离开并不能让他受创的那个程度。”   “不可能!”系统立即高声反驳,“之前明明成功过的!”   “那是之前,现在的事实就是,我没让他达到标准熵值,回溯失败。”阮予邱说道。   系统被噎了一下,似乎想不通其中的逻辑,不再说话。   阮予邱接着说:“上一世我和他的感情自然而然、水到渠成,但这一世我中途才穿过来,之前已经发生了那么多事,哪怕后来他依然喜欢上了我,但经历不一样,喜欢的程度也不一样。你把我抽离的太早了,江岂对我还不到那个份上。”   系统所有的数据停滞,呆呆望向他。   “所以还需要刺激一下,让我们再相处一段时间,加深情感,这样我的离开才有意义。”阮予邱说完了余下的话。   闻言,系统沉默半晌,突然开口道:“小秋,你想现在就回去。”用的是个肯定句。   “我当然想,”阮予邱毫不遮掩,“我恨不得立刻就飞回去,和他过我们本来该过的、无比顺遂幸福的生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无端被谁抽离、替代、欺骗,乱七八糟。”   “可是你的回溯失败了,” 他看着系统,“那就必须要想别的办法,让我回去。”   “……”系统低声道,“你已经被抽离了,再回去不符合规定。”   闻言,阮予邱几乎要笑了:“这整件事,哪一件是符合规定的?”   系统又被噎了一下,浑身的数据流迅速滚动,似乎在演算着什么,片刻后才迟疑道:“回去后,你有把握让江岂的熵值提高到回溯值吗?”   “我可以。”阮予邱肯定道。   “......我可以给你一个月的时间,”系统思忖片刻后说道,“一个月后我还是要将你强制抽离的,如果那时候回溯还是失败了,那你就没办法再回去了。”   阮予邱默了一瞬,最后还是点头:“好。”   “那么现在开始投放,投放人:阮予邱;投放世界:编号AF1834;操作人:系统036,操作进行中,loading……”   阮予邱闭上眼睛,感觉浑身都在变轻,灵魂如有实体般脱壳而出,在最终脱离的一瞬间,他听到系统机械的声音:“小秋,祝你顺利。”   下一瞬间,他彻底失去了意识。   静栖区别墅内,阮予邱猛地睁开眼。   目之所及是熟悉的天花板,室内有些昏暗,窗帘被紧紧拉着。   他眨了一下眼,低头看见自己躺在黑色丝绒大床上,身上穿着的是他喜欢的浅色家居服。   这是江岂的房间,他来过很多次。   阮予邱用手撑着床板,从床上坐起来。据系统称,他已经昏迷了将近一周,可身上却没有任何异样,腰不疼腿不痛,浑身清爽,骨骼灵活,似乎有谁一直在好好地打理他。   还能有谁呢?   阮予邱心里的暖流也冒着酸味,鼻子也酸,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那人,可还没来得及张嘴叫人,却突然感受不远处一道视线紧紧盯着他。   他立刻转头,果然看到江岂站在那里。   江岂穿着黑色的家居套装,高大的身影半没在昏暗的光线里,许是环境原因,看过来的眼神说不清道不明,让阮予邱一时失了神,以为这是黑夜丛林里蛰伏的巨兽。   而他就是被盯上的猎物,江岂以沉默裹挟他,让他动弹不得。   如果说,江岂之前的沉默大多是克己守礼,而现在,则更像暴风雨前的阴沉、疯狂前的冷静,莫名有些瘆人和恐怖。   饶是阮予邱并不怕他,此刻也不免被看得愣了一瞬,嘴里失了言语。   下一刻,江岂从阴影里缓步走出来,来到他床前,俯视着他,说:“醒了。”   声音像是被浓烟熏过,嘶哑得不成样子,语调去没有任何起伏,仿佛早有预料。   他走得近了,阮予邱才发现,这人眼里布满了血丝,像是好几天没睡觉,嘴边的胡茬都冒了出来,脸上却并不显得憔悴,只添了几分粗糙和落拓的味道。   阮予邱依旧心疼,对系统说的话是假的,他知道江岂很爱他,不管是那一世,都很爱很爱。   他难以以熵值高低计较爱的分量,只知道两次骤然离开,江岂都是最最难过的人。   一想到这里,阮予邱的心抽痛的不得了,他鼻尖酸涩,伸出双手,喊对方的名字:“江岂。”   江岂依旧看着他,漆黑的双眸像是一潭难言的深水,几秒后,他俯下身,应了阮予邱的拥抱。   像是一团冷气骤然入怀,阮予邱感觉到来人身上的温度,他抱得更加紧了,对方也同样。   对方起初只是虚虚地拥着他,而后越来越紧,越来越紧,像是要把他嵌入怀里,再不分开。   阮予邱不舒服,刚想说话,却又听到江岂的气息抚在耳边,他听到对方声音里似乎带着笑意,发出沙哑而满足的喟叹:“你终于醒了。”   他想要挣开的动作霎时停住,推拒的话语也咽了回去,他狠狠回抱江岂,把自己如愿揉进他怀里,忍着颤抖的声音回答:“嗯。”   我醒了,我回来了。   久别重逢的爱人紧紧相拥,不知道过了多久,江岂的冰冷身体被捂热,阮予邱实在喘不过气来,江岂才放开了他。   “我有点渴。”阮予邱小声地说。   江岂摸了摸他的脸,粗糙的指腹揉着他的唇角,半晌后,说:“好。”   他站起身,拿起床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上去的水杯,低声道:“还温着。”   “嗯。”阮予邱刚想伸手接过,却见江岂避开了他的手,反而坐在他旁边,让他依偎进怀里,杯口放在他被揉红的嘴边。   阮予邱心里涌上丝丝甜意,借着江岂的手,由着他他喂自己。   喝了小半杯水后,阮予邱干渴的嗓子缓和过来,他清咳一声,看见江岂自然地喝完了剩下的水,问他:“饿吗?”   阮予邱老实点头:“有一点。”   “躺好,我去热粥。”江岂说着站起身,走到门口时又突然回过头,低声叮嘱他,“等我,不要乱跑。”   阮予邱学他,笑着说“好”。   但等江岂一出门,他便自己下了床。   在床上躺了这么久,总要活动活动筋骨,况且好不容易回到这里,他想要多看看。   他拉开窗帘,让落日的余晖尽情洒进来,又在房间里转了两圈,摸摸这个碰碰那个,确认所有的东西都和他离开时别无两样,才拧开了房门出去。   他满心欢喜,飘着步子下到一楼,却发现别墅里没开灯,一片昏暗,也听不到半点人声,只有厨房微波炉转动的嗡嗡响动。   过于安静了,阮予邱心里闪过一丝异样,随手打开了客厅的灯,正好听见“叮”的一声,江岂端着碗从厨房走出来。   “怎么没人啊,厨娘呢?”阮予邱疑惑地问。   可是他的问话却没有得到回应,江岂站在门口,沉默地看着他,答非所问:“谁让你出来的?”   阮予邱不明所以,他一边走近一边下意识回答:“我自己走出来的啊……”   可没走几步,他的脚步倏地停下。   那种感觉又上来了,被凶狠的猛兽紧紧盯着的感觉,阮予邱看向江岂,对方也正注视着他,脸色阴沉。   阮予邱的话头卡住,他从来没有在江岂脸上见过这样的表情。   他的江岂可能是冷硬的,可能是严肃的,也可能是极其温柔的,但绝不是现在这样,阴森又偏执。   阮予邱这才发现不对劲。   从他醒来开始,江岂就像毫不意外一样,问他是不是渴了饿了,却没有问他身体怎么样,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家里没有医生、没有厨娘、没有佣人,只有他们两个人。   偌大的客厅里落针可闻,阮予邱的嗓子又开始疼了,他看向对面,轻声问:“江岂,我昏迷多久了?”   “161个小时。”江岂立即回答,说完他从厨房出来,走到阮予邱身边,将碗随意地放在茶几上,仿佛在说服自己,“在这里吃也行,不出去就好。”   阮予邱心脏剧烈跳动,他刚坐在上沙发,盛着鲜粥的勺子就递到了他嘴边。   和之前喝水的时候一样。   可当时的甜蜜心情不复存在,阮予邱木然地看向对面,想说什么,开口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只能涩声喊对方的名字:“江岂……江岂。”   “怎么了?”江岂看着他,眼里似乎还镀了一层温柔笑意。   阮予邱看了很久,最后垂下眼睫:“没什么……”   “嗯。”江岂也不追问,勺子轻轻碰了碰他的唇,“吃吧。”   一碗鲜粥见了底,江岂细心地替他擦了嘴。   然后揽着他上楼,回到他醒来时待过的,江岂的卧室。   阮予邱不置一词,由着他动作。   作者有话要说:  叮!您的江·口口·岂已上线。感谢在2021-02-21 22:42:17~2021-02-22 21:50: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紫薯酱油 1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安慰   夜色深透,室内一片漆黑。   阮予邱躺在黑色大床上,身后是江岂温热的躯体。   对方一手从他颈下穿过,健壮的胳膊让他当枕头,另一手揽在他腰间,掌心的热度透过单薄的布料,覆在他腹部。   是一个完全占据、密不可分的姿势。   阮予邱感受着身后传递过来的源源不断的热量,眼皮在夜色中掀开,望着虚空半晌后,他突然转过身。   姿势变成了面对面,江岂的身体瞬间僵硬了一下。   阮予邱知道他没睡着,也不顾忌,双手也抱紧他,自己折腾着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进他怀里。   他们不是没有这样亲密过,在阮予邱获奖的那段时间,他常常逗江岂,爬到他身上故意碰他、撩拨他。   江岂有时候会避开他,有时候会凶他,大多数时候,都是把他摁着亲一阵,然后黑着脸自己去浴室。   他像是中世纪保守的贵族,恪守着某种现代社会早已被淘汰的礼仪,可以陪着阮予邱玩、陪着他闹,但在正式缔结婚姻契约之前,绝不会跨越红线。   可现在,阮予邱的动作明明已经拉响了他的警报,他却只是愣了一瞬,然后更紧地、更深地揽住了他。   像是抓住了什么失而复得的宝贝,只有紧紧抱在怀里才能安心,深怕松了一刻,宝贝就会悄无声息地溜走了。   阮予邱的面颊贴在江岂宽厚的胸膛,耳间是对方有力的心跳声,他闭上眼睛,安静地听着。   片刻后,他突然用下巴蹭了蹭江岂,小声地喊:“……起起哥哥。”   江岂的身体又是骤然一僵,一个字也没说,几秒后他稍稍低下头,阮予邱毛茸茸头顶上的发丝便全拂在他脸上。   “我搞错了,还以为是“升起”的“起”呢,没想到是岂有此理的岂。”阮予邱低喃道。   他好奇问:“为什么会叫这个字啊?”   “即见君子,孔燕岂弟。”江岂轻抚着他后脑,简单解释,“安乐的意思。”   “哦……反正很好听,江岂。”阮予邱低笑着念了两遍,说,“我第一次见到这个名字就印象深刻。”   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脸,他想。   那个时候他坐在电影院里,片头开映,巨幕上出现江岂的那张脸,他瞬间眼睛都移不开了。   后来看到江岂的名字,他也只有一种感觉——对了,他叫江岂,这就应该是他的名字。   阮予邱不知道时间回溯应该怎样计算,中间是隔了多少年,是不是也可以叫做上辈子,但都无所谓,不管过了多久,当时在电影院那种备受冲击、无比触动的心情,现在想起来,依旧记忆犹新。   “你好帅啊,我很小的时候见到你,就觉得非常好看,特别想和你说话,”阮予邱絮絮叨叨,突然问,“我还叫你好看哥哥呢,你记不记得?”   江岂默了一瞬。   他其实记不太清了。   当时的他不管再怎么早熟,毕竟还是个不过十岁的小男孩,陡然遭遇那样恐怖的绑架,阮予邱事后便高烧失忆,他也没有好到那里去。   医生说的创后应激是真的,他的记忆残缺了一部分,只知道当时有个小孩儿陪在他身边,叫他哥哥,为他受伤,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   尽管如此,此刻江岂还是点头:“嗯。”   于是阮予邱继续道:“那个时候,我还不认识你,你一直安慰我,叫我乖,说你在,可我还是哭,一直哭,我太害怕了,那个男人……”   阮予邱现在回忆起那个男人的模样,依旧觉得毛骨悚然,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冷意上泛,他忍不住轻轻颤抖。   江岂察觉出来,大手从他后脑下移,轻轻拍打他的背脊:“闭上眼睛,别怕了。”   阮予邱听话地闭上双眼,手揪着江岂睡衣的一角,随着背上一下一下有规律的安慰,他终于将男人的画面抛出脑海。   慢慢镇定下来后,他又觉得有些好笑,仰起脖子对江岂说:“你那个时候也叫我闭上眼睛。”   那个时候他也听话,但很可惜,最后还是睁开了。   阮予邱摇了摇脑袋,将接下来的画面甩掉,说:“我昏迷后就没有知觉了,后来发生了什么?你是怎么逃出去的?”   他一仰头,细软的发丝就扫到江岂脸上,怪痒的,江岂摁下他的脑袋,捡有印象的重点说:“他把你丢出去,在屋里烧炭,然后上吊自杀,我跳窗了。”   他三言两语讲完了一个恐怖故事,仿佛一切都是这样简单,幽闭的车库、残酷的毒打、病态的诉说,还有亲眼看着一个变态长发男人上吊、死亡、凉透,都不值一提。   当时他才多大。   一想到这里,阮予邱的心脏就忍不住抽痛,他再次收紧双臂,抱紧了江岂:“对不起,我忘记了,我应该早点去找你的。”   如果他没忘记就好了,他看过江岂的模样,找起来肯定要容易太多太多。   那样江岂不用费那么大力气,他可以来到他身边,他们可以更加顺利地在一起。   “没事。”江岂抚摸着他的后背,说,“我找到你了。”   他沉静的音色在冰冷的夜里仿佛也裹上了一层凉意:“不会再弄丢你了。”   阮予邱一怔,想说你从来都没有弄丢我,小时候你救我,长大了你来找我,来爱我,你没有弄丢我。   不是你,你从来都没有做错什么,是……   他抓着对方的手紧了紧,突然抬起头:“江岂……”   “睡吧。”江岂截断了他的话,身体动了动,让他的姿势更加舒适,自己也像是闭上了眼睛,呼吸平稳起来。   阮予邱余下的话被卡在了喉咙里,他皱起眉头,片刻后,如妥协一般,松开了。   夜色绵长,在熟悉的怀抱里,他很快入睡。   再一睁眼,天早已大亮。   阮予邱从混沌的梦境中醒来,睡眼惺忪,下意识扭动身体,却突然听到身边传来一声闷哼。   他霎时清醒,转头看去,见江岂躺在旁边,手肘撑在床上,灼灼目光看着他。   江岂的眼睛很好看,漆黑、深邃,像深不见底的潭水,认真看人的时候像是要把人吸进去,让阮予邱产生一种错觉,仿佛他是丛林里的某种巨型猛兽,而自己,则是被他划分进领地的、个人所有物。   需要每时每刻、牢牢地盯着,才不会被别的野兽抢走。   面对这样的目光,阮予邱不由得怔愣住。   见到他醒了,江岂也没有收回视线,而是极其自然地在他额头印下一个吻,问:“不睡了?”   轻柔的吻一触即分,阮予邱的眼睛闭上又睁开,他呆呆问:“几点了。”   江岂侧身看一眼手机,回答:“九点二十。”   九点二十,阮予邱在心里默念一遍。   他睡到这个点不足为奇,但江岂不是。   江岂一向自律,再冷的日子也是六点准时起床,运动健身,洗澡上班,过的活脱脱跟个苦行僧似的。   阮予邱看他还穿着昨晚的那套睡衣,不像是起床过的样子,现在也依旧躺在他身侧,大有自己不起床,他就陪着睡的意思。   “你今天不上班吗?”阮予邱问。   江岂回答:“我养着一群职业经理人。”   以前也养着,也没见江岂工作有半点懈怠,阮予邱心里想,但也不会说出来,他只试探着说:“我饿了,厨娘今天过来了吗?”   闻言,江岂似乎笑了一下,终于掀开被子,又拍了拍他的肩头:“先去洗漱,我做给你吃。”   哪怕没有喝水,阮予邱此时也有一种几乎被呛到的感觉:“你做?”   江岂做?饺子都包不囫囵的大少爷,会做什么饭?   “嗯。”江岂无视了他的惊讶,一边下床一边说,“你睡的时候,都是我做饭。”   阮予邱一下就没了言语。   等到他洗漱完毕,终究还是不放心,往厨房走去时,却只看到灶上热着速冻粥,垃圾袋里都是速冻食品的包装袋。   可想而知江岂这一周过的都是什么样的日子。   但他倒没想让阮予邱跟着吃这些,他从冰箱里翻了不少食材出来,在案板上艰难地切着。   阮予邱看他把一块土豆切的歪瓜裂枣似的,忍不住笑了起来,连忙从他手上接过刀。   阮予邱虽然也很少做饭,但没吃过猪肉见过猪跑,况且他手工一向在行,下刀就切的整整齐齐。   可他不敢炒菜,热油在锅里沸腾的样子就让他害怕,不敢靠近,于是接下来的工作又交给了江岂。   两人照着食谱,一人准备食材,一人负责炒菜,倒也弄出了个还像样的午餐。   阮予邱很高兴,他能和江岂呆在一起就很高兴,江岂应该也是,将饭菜都吃了个精光。   吃完饭后,江岂和阮予邱一起坐在阳台的躺椅上晒太阳。   这样的活动对于以前的他来说是并不多见,现在他却恨不得将花所有的时间在这些琐碎的事上。   当然,活动范围仅限于家里。   他拒绝了阮予邱外出购物的提议,也不让厨娘帮佣□□,凡事都亲力亲为,只要只有他们两个人就好。   阮予邱都明了,后来也不再多说。   只要江岂高兴,什么都可以。   一连半个月过去,他们就像陷入热恋、刚刚同居的爱侣一般,安于一亩三分地,囿于材米油盐酱醋茶,乐此不疲。   只是有一件事让阮予邱颇为介意。   他们都是成年男人了,且都处在血气方刚的年纪,整日整夜黏在一起,难免插枪走火。   阮予邱不止一次发现,江岂和他睡在一起时,不管是晚上还是早上,都会有些反应。   虽然他对于这件事,的确比较、比较害羞,以前看于晓磊发给他的图都会脸红个没完,但他不是什么都不懂,他以前常逗江岂,他知道的。   也理解的。   这天夜里,阮予邱和江岂同往常一样,面对面相拥睡觉,可他心里装着事,燥了大半天,难以入眠。   不睡就喜欢动来动去,翻身蹬腿伸胳膊,弄得江岂实在受不了,皱眉哑声问:“怎么了?”   阮予邱一下安静了。   江岂以为他终于安分了,闭着眼强迫自己睡觉,却没想到,一只温热的手突然往下伸去。   江岂猛地睁开眼。   作者有话要说:  “即见君子,孔燕岂弟”出自先秦《小雅· 蓼萧》。   岂弟,同恺悌。感谢在2021-02-22 21:50:07~2021-02-23 23:12: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熬夜易猝死 20瓶;tinaaibo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行不行   他猛地擒住作乱的手,声音哑了几度:“你干什么?”   乱摸被抓包,阮予邱燥红了脸,手腕不自在地要挣开,可江岂握得太紧了,他挣不开,只得嚅嗫道:“我,我就看看……”   “看什么看?”江岂凶道,呼出的气息都是热的。   “看看怎么了?”阮予邱不满地扭动,平时凶神恶煞地杵在他腿上,杵得他都疼了,现在倒是这么宝贝了。   他另一只手也上来拨开江岂:“你那儿是什么世界级文物吗?看不都让看,难道还要我买个门票才行吗?”   “……”   江岂咬牙想骂人,一只手将他两个手腕一并抓住,不让他再到处点火作乱:“老实点!以前放过你,现在可不一定了。”   闻言,阮予邱果然老实了,手和身子都不再乱动,头也往被子里缩了缩。   江岂以为他怕了,刚打算松手,却又看见被窝里伸出了半个脑袋。   阮予邱眼尾都是红的,低垂着不敢看人,但嘴巴闷在被窝里倒是敢说:“我又没求你放过……”   江岂简直要被他逼疯,要不是怕他身体受不住,恨不得当场办了他!   但现在准备不充分,江岂还保留着一丝理智,咬着他不再理会他那祖宗,一把将人囫囵摁进被窝:“睡觉,不许再闹!”   说着自己逃似般下了床,往卫生间走去。   阮予邱简直目瞪口呆,不是吧!他这都送上门了,竟然还能被退货?   自尊心严重受创,他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骨碌掀开被窝坐起来,大喊:“江岂,你是不是不行?”   江岂的脚步霎时停住。   半晌后,他回过头,脸色阴沉得不成样子:“你说什么?”   他真的狠了脸色,阮予邱瞬间就怕了,他看着江岂额头上暴起的青筋,还有手上攥紧的拳头,顿时犯了怂:“没,没说什——”   话还没说完,江岂就扑了上来。   阮予邱根本没看到他是怎么瞬移过来的,反应过来时,就已经被一头凶猛的雄狮压在了身下,自己成了嘴下猎物。   在绝对强势的压制下,弱小无助的幼兽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四肢被死死禁锢,嘴唇被打开、□□、狠狠啃咬。   水声在安静的卧室响起,毫不掩饰,露骨情.色。   不知道过了多久,阮予邱肺里的氧气几近耗尽,身上的人才终于短暂地放开了他,松开时,丝线牵连。   阮予邱脸色涨红,嘴唇更是如充血般红的不成样子,如同滴血玫瑰,看得出刚才遭受了多么粗暴的对待。   他衣衫和头发都乱了,嘴里喘着气,桃花一样的眼睛圆睁着,眼尾小痣艳丽飞红,眼里却是如孩童般的茫然和无措。   江岂大手抚在他的脸颊,大拇指指腹轻柔地抚着他眼尾,声音如同恶魔低语:“怕了?”   阮予邱对上他的眼睛,眼里是没反应过来的懵懂。   江岂被他看得涨的发疼,受不了般吻上他的眼睛,而后身体往下:“怕也来不及了。”   ……   阮予邱隔天晚上才醒来。   还没睁开眼,他就感觉身体的酸痛从四肢百骸传来,密密麻麻,丝丝缝缝,尤其是身后某个位置,仿佛还如有实质般,涨得发疼。   他眉头皱紧,立刻有一只温热的大手覆了上来,在他腰间细细揉捏。   阮予邱掀开眼皮,果然看见江岂的脸。   他没穿衣服,英挺的下颚线是坚硬的喉结,而后是蜜色的胸膛,他手肘撑在床上,露出来的肩膀上有不少抓痕,跟猫挠过似的,一道一道,延伸至后背。   阮予邱霎时红了脸,没人比他更清楚这些痕迹是怎么来的。   想起昨晚厮混与癫狂,他悄悄把自己滑进被窝,盖住了脸。   倏地又想起,这一世他第一次见到江岂的时候,江岂也没有穿衣服。   他爬床,以为自己和他睡觉了,还要给钱,结果被扔了出来。   阮予邱一把扯下被套,大眼睛瞪着江岂:“你那个——咳,咳咳!”   前一晚用得太过,现在他的嗓子已经沙哑得不成样子,跟要冒烟似的。   看他这副模样,江岂唇角勾起,一边下床一边说:“等着。”   他给阮予邱掖好被子,便赤身下床倒水。   阮予邱的目光从他背上停留一瞬,又赶紧移开,脸上红色更甚。   温热的水清润了喉间的干燥,也消减了颊上的热意,他有了力气,重新质问:“你那个时候把我扔出去,摔的可疼了。”   没头没尾,但江岂还是一下子就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大手搭着他的头发,随意揉了一把:“对不起。”   他道歉这样从容,反倒把阮予邱惊讶到了,不免疑惑,刚下床的男人就这么好说话?什么都认?   他本来就是抱怨,得到这样直接的道歉反而让他有些不自在,嚅嗫道:“也是我爬床不对……”   “没有,”江岂打断他的话,漆黑深沉的眼睛看向他,“不怪你。”   阮予邱怔了一瞬,对上这样的目光他竟然有些受不了,慌忙换了个话题:“你还说可怜我,帮我澄清是可怜我,让我追也是可怜我。”   江岂轻笑一声,俯下身在他额头印下一个吻:“现在换你可怜我,行吗?”   说完大手滑进被窝,穿过阮予邱腋下和腿弯。   身体腾空,阮予邱把脸埋进江岂胸膛,想起江岂以前穿着西装一板一眼的样子,忍不住红着脸在心里暗骂:“假正经。”   假正经的人一旦开了荤,就像苦久了的人突然尝了甜,轻易收不住,江岂之前那些清规戒律、原则规矩都抛到了脑后,只恨不得醉倒温柔乡,日日缠绵。   阮予邱虽然没有豌豆公主那样娇贵,但毕竟还是个年纪不大的青年,实在经不住他这样折腾,每次要不了多久就开始求饶了。   江岂一开始还会放过他,换点别的方式,但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似乎变得越来越焦躁了。   不仅仅体现在床上的来回折腾,还在于他对阮予邱的控制,之前他只是让阮予邱呆在家里,哪里都不去就好,可现在,他几乎二十四小时和他黏在一起。   全然忘了自己以前说过,不喜欢别人黏着这种话,他甚至开始管起了阮予邱的通信。   自从回来后,阮予邱很少使用手机和外界联系,顶多在微信上回复一下工作的事,每次他拿起手机时,总是能看到江岂皱起的眉头。   日日夜夜朝夕相处,阮予邱当然能感受到江岂的烦躁不安,却不确定是不是与自己快要离开有关。   江岂不是傻子,阮予邱知道他可能察觉到了什么,却不知道有多少。   告不告诉他,阮予邱心中早有决定,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他目前能做的,就是尽量陪着江岂,尽力安抚他。   就像之前他说自己没有安全感,江岂便明里暗里都给他一样。   可没想到还是出了差错。   《落日》电影宣发在即,邀请各位主创参加路演和首映礼,阮予邱之前就拒绝了,可宣传团队依旧契而不舍。   来联系的是个特自来熟的大哥,一口一个小邱小邱,语气亲近得让阮予邱心里发慌。   但他本来就是主创之一,还凭借电影拿了奖,参加路演是他的本职工作,结果却因个人私事推脱,他还是有着一份愧疚在的,便一直委婉礼貌地聊着。   没想到点开语音时,又让刚做完饭的江岂抓了个正着。   “小邱啊我真的特别喜欢你,你演无妄的时候我就是你的粉丝了!路演不说,首映礼你可一定得来啊,不然我怎么和老板交代......”   成年男人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一下就让江岂的脸色黑了下来。   “是落日的人,”阮予邱看他脸色,连忙主动解释,“邀请我去首映礼,我拒绝了。”   江岂将餐盘放下,瓷白碗底与桌面碰触一声钝响,他低头问:“拒绝了还来缠你?”   “也不叫缠我,就是邀请我,这本来是我该做的事。”阮予邱回答。   “没什么是你该做的。”江岂低嗤,说完便摘了围裙,拿起了一旁的手机。   阮予邱连忙跑过去,果然看见他拨通了导演的手机。   阮予邱连忙摁断,皱眉看着江岂:“真的没做什么,人家就是想要我去而已,不信你看。”   他把手机递过去,江岂接过,真的翻看起聊天记录。   以前的他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的,不会翻看伴侣的手机,也不会因为过分的醋意就打算一个人消失在眼前。   他有自己的高傲,从不屑于去做。   阮予邱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看着他,耐心地等着。   聊天记录一共没有多少,不到两分钟就都看完了,但江岂并没有立刻把手机还回来。   “你需要静养,这几天就不要让别人吵到了。”江岂沉声说。   闻言,阮予邱简直要笑了,这些天把他折腾得要死要活的时候不说,现在倒说他需要静养了?   “真的没做什么,我不是天天和你待在一起吗?”阮予邱说。   “嗯。”江岂随意应了一声。   “你听见我说什么了吗?”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应,阮予邱皱着眉又问。   江岂没理,正打算把手机收起来,却看见上面弹出了视频电话。   阮予邱也看见了,是江母。之前江母就总说要来看他,他没让,后来她又说自己和阮予邱妈妈一起买了点东西寄过来,让他注意查收。   现在打电话大概也是这事,阮予邱正想跑过去拿手机,却见江岂一下子按了挂断。   “江岂!”阮予邱的眉毛皱得更紧,“那是你妈!”   江岂将手机关机,放回口袋,这才抬头看他,眼里平静无波:“怎么了?”   他这幅油盐不进模样,阮予邱气不打一处来,瞪着眼睛和他对峙。   江岂丝毫不为所动,又去厨房端别的菜。   阮予邱一时气极,大步跑向房间,关上房门。   关门的声音让江岂的背影霎时顿住,他扔下餐盘,捏紧了眉心,如同困兽一般,在厨房里来回走动。   阮予邱坐在卧室的床上,抱着枕头锤了几下。   锤完之后,他渐渐冷静下来。   他和江岂生什么气呢?   易地而处,如果是江岂两次毫无征兆地消失,他会怎么样呢?   他这样的性格,只会比江岂更加患患失,更加没有安全感。   阮予邱心底泛起酸,他都要走了,都决定了好好陪着江岂,还跟他使什么小性子呢?   等他离开,再回来,他们还有很多很多的使劲,那时候再和他气也不迟。   阮予邱望着窗外,突然想,或许是时候和江岂说明白了。   不明不白的离开太伤人,他不打算再来一次。   他正想着应该怎样说,却突然察觉道脑海里闪过一丝电流。   阮予邱一怔:“系统?”   “是我,小秋。”系统回答,“现在有点紧急情况。”   “什么情况?”阮予邱连忙站起身问。   “江岂近期熵值极不稳定,有时低到谷底,有时又突破上限,来来回回。”   整天看着如同病患心电图一般的熵值,系统的数字神经简直要爆炸,他早就想通知阮予邱了,可惜他一直和江岂形影不离的,它根本找不到机会。   闻言,阮予邱眉头皱起:“怎么会这样......”   “原因尚不明确,我们将熵值数据分析后,发现他可能在有意识地控制。”   阮予邱愣了愣。   系统继续道:“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情况,从来没有人能够自主控制熵值,如果是真的话,说明他真的很可怕。”   可怕?   阮予邱对这个词不敢苟同,嘴上没说什么,内心却理所当然地有了别的想法。   系统又多说了几句,提醒他重点留意江岂的变化,也要注意控制时间,只有不到一周了。   阮予邱点头应了。   他心里有别的事,系统一离开,他就迫不及待地想去找江岂。   没想到一转身,正好看到江岂站在门口。   阮予邱兴冲冲走近,却又在靠近时突然停了下来。   他从来没有在江岂脸上看到那种表情,漆黑的双眸紧紧盯着他,浑身气压骤降,整个人像是一尊煞神。   他问阮予邱:“你在和谁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快完结了哦,有点卡文,最近更新不稳定。   谢谢等待。 第74章 谈判   阮予邱愣了愣,一时忘了回答。   江岂走近,一把抓过他的手腕,捏紧,再次问:“你和谁说话?”   手腕上的痛感传来,阮予邱下意识皱了眉头:“你捏疼我……”   “回答我!”咬牙切齿般沉怒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阮予邱被他吼浑身一颤,惊惶抬起脸,这才看见江岂眼底漆黑,眼角猩红一片。   “江岂……”他哪里见过江岂这副模样,震惊得下意识低喃。   可这并不是江岂想要的答复,他像是转进了死胡同的人,永远没办法找到出路,只得死死盯住罪魁祸首,凶狠又无力控诉:“你又要骗我。”   “你总是骗我。”他阴沉着说。   阮予邱是什么样子,他早该明白的,会爱他,会骗他,会离开他。   没人知道他当时看着阮予邱在他面前倒下时的感受,没人知道。   他惊惶,他恐惧,他无措,可冥冥之中,却又闪过一个怪异的念头,这不是第一次了。   这不是第一次,在同样这个场合,阮予邱抛下他离开。   现在他打算再来一次。   想到这里,江岂眼底的红色更甚,手在一瞬间收得更紧,力道之大让手下的人直接叫出了声,可他却好像听不到一般。   他猛地拉过面前的人,几乎是恶狠狠地将他钳制在怀里:“不会再让你离开了……”   阮予邱一动不能动,对上江岂的目光更加不知所措,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可下一秒,火热的气息就覆了上来。   顺着他张开的嘴唇,长驱直入,翻天覆地。   江岂像是某种暴虐的野兽,周身戾气猛冲,紧紧锁着自己的猎物,不让他有一丝一毫的机会逃走。   他压制住他的四肢,叼住他的喉咙,进入他的身体,让他们以最亲密、最原始、最本能的方式,勾缠在一起。   这是他的人,谁也抢不走。   激烈的亲吻、粗暴的揉捏,还有身体被毫不留情地侵入的感觉让阮予邱叫都叫不出来。   面对暴怒的江岂,他无从反抗,无法挣扎,手腕被抓过头顶紧紧抓着,他只得在合二为一的那一刻,如同濒死的鱼儿一般仰起颈脖,狠狠咬在对方肩膀。   “……混蛋……”   他无力地□□着,情动的泪水源源不断从眼角涌出。   这一夜很长,翻来又覆去,到了最后,阮予邱全然失去知觉,昏睡过去。   -   再一次意识回笼时,浑身上下要散架般的痛楚袭来,他甚至睁不开眼睛,在黑暗中费了好大的劲,抬起手臂胡乱锤了一下身旁的人。   他旁边的确有人,他也打到了,可这点软绵绵的力道,对江岂来说,与其说是锤,还不如说是小猫挠痒痒呢。   江岂顺势抓起他的手,亲吻他握不成拳的指骨。   直到他苍白的指节也泛起暧昧的红色才肯罢休。   阮予邱依旧没能睁开眼,也没力气阻止他的动作,他太累了,昨晚的折腾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又睡了一觉才醒来,阮予邱终于勉强缓和过来,虽然身体依旧动不了,但至少脑袋慢慢清醒了。   他胡乱抓了两把,果然马上有人握住他的手,将他抱得更紧。   熟悉的气息交换包裹,阮予邱安静下来,又过了好久,采用沙哑的嗓子喊对方的名字:“……江岂。”   江岂将下巴抵在他柔软的头顶,喉咙里发出一声不轻不重地“嗯”。   阮予邱闭着眼睛说:“混蛋。”   “……”江岂抱紧他,又“嗯”了一声。   骂完了阮予邱心里才舒坦点,他还是懒得睁眼睛,便在黑暗里低喃反驳:“我没有要骗你。”   他的声音也像疲累的小猫一样细:“……也不想离开你。”   没人比他更不想了,他恨不得永远留在这里,陪在江岂身边。   可事与愿违,他不得不离开。   沉默片刻后,他再次低声开口:“你之前问我在和谁说话?”   他离开也要明明白白,江岂没道理被一直隐瞒,更何况,系统之前还和他说了那样一席话。   闻言,江岂的身体明显一怔,他没接话,也不再打断,静静地等着下文。   “是系统,”阮予邱有气无力地问,“你知道什么是系统吗?”   系统,简单的两个字在江岂心里念了好几遍,隐隐明白这不是他认知中的机械系统,可能是某种能够操纵时间的类生物,他想,却也没有多惊讶。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离奇的事了,他的秋秋的出现是,离开也是。   他坦然地接受了这个名词,尽管带着明显的厌恶情绪。   又等了一会,阮予邱似乎在措辞,等他攒足了说话的力气,便将一切都告诉了江岂。   包括他只是一颗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种子”,包括他们的小时候、他们的相遇与分离,包括他的穿书,与再次离开。   也包括他现在的回来,还有系统刚刚说的话。   这么长的故事,阮予邱讲的断断续续,等他终于要讲完时,时间已经过了好久好久。   江岂从不催他,也不多问,只紧紧将他揽在怀里,仔细听他讲。   昏暗的房间,床上相互依偎的两个人轻轻诉说,这样如同科幻小说一样的内容反倒显得没有那么离奇和可怕。   甚至江岂觉得果然如此,他早有猜测,阮予邱讲的话有好几处和他之前想的对上,也帮他厘清了一切。   □□的一夜过去,他的理智早已回笼,在感到无限酸楚与痛苦之时,他敏锐地察觉到突破口。   他将阮予邱口中系统的话想了一通,然后低头说:“我想和系统谈谈。”   哪怕从事了好几年的演艺事业,但他本质依旧是个商人,既然如此,理应争取利益最大化。   阮予邱对他的提议不作惊讶,只仰起脸疑惑地问:“你真的能控制自己的熵值吗?”   江岂对上他的眼睛,没说话。   他不明白“熵值”这种东西是什么,应该怎么计算,但听阮予邱的描述,应该与人的情绪密切相关。   系统说,在那次颁奖典礼上,阮予邱晕倒在他面前的一周左右,他的熵值就应该达到最高值,然后进行时间回溯。   想到那一刻,江岂的眼神黑了黑,他永远也不会忘记那种感觉。   那一瞬间的惊恐与无力,如果不是所谓的熵值最高,那世间再没有事让他的情绪如此动荡。   如果不是隐隐意识到,那一幕似曾相识,江岂毫不怀疑自己在接下来的一周里,体会到阮予邱医治无门的感觉,他也会像上一世那样,意志崩塌。   他意识到了,所以反复迫使自己平静下来。   但过于压迫的后果不佳,阮予邱回来后,他的情绪极不稳定,患得患失、暴躁易怒,同样几近崩溃。   阮予邱成了他的疏通方式,只要想着他,他就能压制。   江岂低下头,轻轻地吻阮予邱被咬到充血的嘴唇,无声地想他道歉、忏悔,请求他的原谅。   阮予邱一贯得寸进尺,感受到他的示弱,便毫不留情地咬过去,可咬了一下就觉得太重了,便又在浅浅得牙印上别扭地舔砥,研磨。   江岂在他舔了几下后便立即移开嘴唇。   不能再继续了,再继续可能要出事,阮予邱受不了。   他将人塞到自己胸前,大手摁住他的脑袋,眼不见为静,但抚摸的动作却依旧轻柔:“叫那个系统吧,好好谈一谈。”   阮予邱点头。   但现在肯定是不行的,他这幅样子,和破布娃娃也没什么区别,顶多就是干净点,江岂再怎么过分,最后还是做了清理。   可腰上、腿上还有那处,虽说没有大伤,但毕竟青红一片,再怎么清理也消减不了痛感。   阮予邱幽怨地看向江岂,对方自知理亏,自觉倒茶倒水喂粥,无微不至地照顾了他好几天。   反正江岂早就习惯了,照顾起来得心应手。   等阮予邱恢复得差不多了的时候,距离原先规定的一个月也只差两天了,试图召唤系统出来。   以往都是系统主动找他,他从没有召唤系统,原本内心还有些忐忑,没想到试了不到三次,系统就出现了。   “小秋?”系统在他脑海里大声说,“我正好也要找你,只要两天时间了,你做好离开的准备了吗?”   阮予邱看了一眼对面的江岂,回答道:“还没有。”   不等系统说话,他又立刻补充:“江岂想找你谈话,行吗?”   “江岂?”系统明显惊讶,语调都拔高了一大截,“你告诉他我的存在了?”   “嗯,”阮予邱不想骗它,“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了。”   “他应该知道的,他也是当事人。”阮予邱说。   闻言,系统似乎没反应过来,如死机般沉默着。   等了好久也没有得到回应,阮予邱不由得再次喊道:“系统?”   “可是,”系统没有理他的话,只是自顾自地低喃道,“可是从没有世界的人知道我们的存在……”   阮予邱的眉头微微蹙起:“也没有哪个世界的人有这样的特殊情况,对不对?”   系统又像卡机般不说话了。   阮予邱继续说:“我很感谢你把我放到这个世界,让我作为一个人长大,让我有机会经历这么多,遇到这么好的人。我希望这个世界能够好好的,江岂也是,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他知道所有的事,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不会对系统联盟做什么的,我保证!你不用担心,我们只想修复这个世界,然后简单地在一起,仅此而已。”   “而且,”阮予邱停顿了一下,放软了语气,“你是希望我幸福的吧,我知道的,谢谢你。”   闻言,系统又卡了一下,而后又是长久的沉默。   阮予邱耐心地等着,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再次听到系统机械的声音:“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年二月原来只到28号,那这个月的事情就这个月完结吧,不拖到下个月了。   晚上九点还有一个完结章。   很感谢大家,待会见,鞠躬。感谢在2021-02-26 19:30:38~2021-02-28 09:46: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熬夜易猝死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正文完   系统答应了“可以”,但他在真实世界不能有实体,还得靠阮予邱传话,好在他能听见江岂说话。   江岂没有废话,上来就开口:“我们做个交易。”   一听到这个声音,系统不知为什么,周身数据急速滚动,如果它也是个有毛的小动物的话,此时身上的毛肯定都炸了起来。   他警惕地问:“什么交易?”   阮予邱如实复述。   “我让熵值提高,达到时间回溯的标准,”江岂说,面对阮予邱的脸,他不由得放缓了声音,“你解除小秋身上的联系,联盟从此不再干扰这个世界。”   他话刚落地,系统就惊讶地问出了和阮予邱一样的问题:“你真的可以控制熵值?!”   江岂无声点头。   “难怪,难怪那些数据那么奇怪……”系统低喃道。   “这是双赢,让一切回归正轨。”江岂悠悠说道。   系统默了片刻,反应过来:“可是,你们本来就是要让一切回到正轨的,不然,不然你没办法和小秋在一起。”   江岂眉头微皱:“那是当然。如果这个结果有任何差错,我保证后果不堪设想。”   他久经商场,贯会与人谈判,浑身的气场一放出来,连系统一个无实物的精神体都能感受到压迫,结巴道:“你,你什么意思?”   江岂看了一眼阮予邱,沉声回答:“小秋说我不会把你们怎么样,我可没有说过。”   “你,你……”   看系统之前与阮予邱的对话,江岂就猜到世界里的人对系统并非毫无反抗能力,甚至还能在很大程度上影响联盟,所以系统才会那么紧张。   他知道这个事情,自然要将它作为筹码,为己所用。   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见系统都说不出话了,阮予邱连忙叫了停,他软软瞪了一眼江岂:“你不许这样说了。”   又低头安抚系统:“你别害怕,他只是想要我永远留在这个世界,不再受到干扰而已,你们难道不是这样打算的吗?只要世界还能正常提供熵值,为联盟补充能量,就可以了吧?”   “话是这样说没错……”   “那不就行了吗?”阮予邱说道,“让一切回归正轨,联盟和世界互不干扰,彼此支撑合作,这样不好吗?”   “好是好,可他威胁我……”   阮予邱一愣,莫名从系统毫无起伏的机械音中听出一丝委屈,他又嗔怪地瞪了一眼江岂,安抚道:“他不是威胁你,只要联盟能做到他说的话,他绝对不干什么,是不是江岂?”   “解除秋秋的联系,保留我们的记忆,离开这个世界上,我就保证。”江岂淡淡回答。   系统简直欲哭无泪,能量那样高的人,他上次封锁江岂的记忆时,整个数据链就几乎崩溃,再来一次后果只会更加惨烈,它那敢啊。   “你亲口保证,我答应你的要求后,你就好好生活在这个世界里,别的什么也不做。”   看来这个系统真的很怕他干出什么事情,江岂眸光微转,没说话。   然后袖子突然被扯了一下,阮予邱用眼神催促他。   看着阮予邱皱着眉的脸蛋,江岂愣了愣,突然伸手抚了抚他的面颊。   大拇指擦过阮予邱变得疑惑的眼睛,江岂想,系统的担心实属多余,阮予邱在这里,他还能做什么呢?   “我保证。”他定声承诺。   系统这才放下心来,他拒绝再跟江岂交流,只在阮予邱的脑海里说了一堆话,有告诉他回溯流程的,提醒他注意事项的,还有一些吐槽江岂的话。   阮予邱一一耐心应着,有时候甚至还附和几句,他们之间的交流顺畅很多,一人一系统的对话中,还能听出某种世俗的温情。   也许是因为他是它的“种子”,是它看着长大的人吧。   回溯的时间依旧如旧,定在两天后。   抽离的前一晚,阮予邱和江岂一起窝在二楼的影音室,这次没看江岂的电影,看的是《落日》。   他趴在江岂腿上,看着屏幕上自己演艺的人物,不由得遗憾:“我好不容易拿了奖,还两次,结果连奖杯都没有看到。”   江岂摸着他后脑勺的手突然停顿了一下,低头问:“你想看吗?”   阮予邱转过脸:“你拿回来了对吧?”   江岂点头。   他之前不想让阮予邱出去,想让他好好待在自己身边,自然不会主动把这些东西拿给人看。   但阮予邱真正关心的并不是奖杯,他连忙起身着急问:“那戒指呢?”   “什么戒指?”江岂装傻。   “我的戒指啊!”阮予邱拉着他的手,“我的求婚戒指,刻了我名字的那个,快给我。”   江岂眼里泛起微不可查的笑意,嘴上却说:“你没拿稳,早不知道掉哪里了。”   闻言,阮予邱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脸上的失望难以掩饰。   是了,那个时候他没有接住江岂递过来的奖杯,奖杯摔在地上,素白戒指从杯子里滚出,不知道滚到了哪个角落。   这都一个多月过去了,再去找已经来不及了。   他的肩膀耷拉下来,片刻后又仰起脸不死心地问:“会不会有人捡到,放在失物招领那里了?”   他这幅小狗狗一般可怜的模样,江岂那还忍心,低下头就亲了下去。   莫名其妙的亲吻太多,阮予邱不知道他这次是因为什么,但还是顺从地闭上眼睛,慢慢回应。   细细的亲吻从唇角到唇珠,随后唇缝一湿,染上浅浅水意。   阮予邱这方面想来比不过江岂,被吻得七荤八素,等回过神来时,江岂已经抬起了他的手,请问他的无名指指节。   指节下方,是一枚银色的戒指。   阮予邱怔愣,立刻举起手,就着屏幕倒映出的蓝色光芒,睁大了眼睛看自己的戒指。   光看还不够,他把它取下,仔细瞧里面的字。   是他的名字缩写,是之前的那枚。   他震惊地看向江岂:“你又骗我。”   江岂笑起来,从他手上取下戒指,重新小心翼翼地戴回他指节,温声说:“套住了。”   阮予邱看着他的动作,戒指尺寸合适,式样精致,戴在他手上很好看。   “如果能带走就好了。”他举着手遗憾道。   可惜抽离时什么也带不走。   阮予邱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看向江岂:“你什么拿回来的?上一世,上一次我离开后,你也把戒指找回来了吗?”   送给阮予邱的,独一无二的戒指,当然要找回来,只不过上一世要晚一些,阮予邱晕倒的那样突然,他当时顾不上什么戒指,后来想起了才有时间去找。   江岂没告诉阮予邱这些,只不轻不重地点了一下头:“嗯。”   阮予邱看着江岂,心里又泛起酸意,原来在他离开后,总有人把这些东西都保存得好好的。   他搂住江岂的脖子,把头埋进他颈窝,小声在他耳边说:“等我再回来,我给你买戒指,也买跟这个一样的,买两个。”   江岂笑,搂住他的背:“买这么多做什么,只能戴一个手。”   “单双号啊,”阮予邱回答,“一个一三五七戴,一个二四六戴。”   江岂笑得眼睛微眯,说:“好。”   “我马上就会再来见你了,下次你不能让我追太久。”阮予邱闷声说。   “好,下次我追你。”江岂应道。   “下次下次,”阮予邱隔着睡衣轻咬他的肩膀,“你这次都没对我说什么好听的。”   江岂随他咬,抚着他的黑发问:“你想听什么?”   “这种话还要人教,”他转头看向江岂,抬起手点江岂的鼻子,“真是笨蛋。”   江岂抓住他作乱的的手,握在掌心,又轻吻他的眼睛:“等你回来,我什么都说给你听。”   -   阮予邱在睡梦中被抽离,一切运转正常,他同系统告了别,然后又立即被投放。   再睁眼时,已经天光大亮。   似乎是山间乡村的清晨,雨后青草的气息从地面涌上,温和的日光透过尚且青嫩的梧桐树叶,洒在长着青苔的石板路上,也洒在阮予邱的脸上。   他抬手挡了一下。   身后有人跑上来喊他:“小邱,太早了!江哥不可能这么早过来,你还是回别墅等吧。”   他回过头,是一个穿着黑色T恤,扛着摄像机的人,T恤应该是工作服,上面映着四个显眼的大字:温暖家园。   温暖家园。   阮予邱回过神来,终于意识到这意味这什么。   他回来了!他回来了!   阮予邱脸上咧开灿烂的笑容,整个心房都似乎被充满,他连忙转过身,正好看见前方有人走过来。   高大英俊的身影走在最前面,穿着一丝不苟的黑色西装,温暖的日光打在他身上,投下浅浅的影子。   猝不及防看到他,来人的脚步也霎时顿住,片刻后,他嘴角勾起一个笑,眼里似有光芒万丈。   阮予邱的心脏几乎停跳,不敢过去。   来人因此笑得更深,朝他张开了手臂,等待他入怀。   隔着蜿蜒绵长的小路,阮予邱呆呆望着他,不知道过了多久,伴随着眼角的泪光,他脸上却终于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夏风清凉,日光渐暖。   阮予邱奔向他的未来。   至此,永不再分开。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完结啦!感谢大家一路的陪伴!   这篇文和我想象中有些不一样,写的过程中有开心也有疲累,但还是很高兴有许多小伙伴从始至终都在,每章评论给了我很大鼓励,非常非常感谢你们,祝你们一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