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攻,我和你白月光好着呢[穿书] 作者:客柞 [本文文案] 沈可衍穿了,穿进一本炮灰爱渣攻,渣攻心里只有白月光的俗套文里,穿成了那个炮灰。 炮灰原主性格懦弱,十余年跟在渣攻身边情深不渝地爱着渣攻,无论渣攻包养多少个情人,不管渣攻心里眼里始终都只有白月光,只要渣攻一个电话,他都会立马赶到渣攻身边。 不想十年的陪伴,他临死前给渣攻打个电话,都被渣攻一句话挂了。 沈可衍一朝穿到炮灰身上,被炮灰原主威胁半年内不让渣攻爱上他,他就会死。 沈可衍接收完炮灰的记忆勾唇一笑:“可是怎么办,我对他的白月光,比较感兴趣呢。” —— 所有人都知道藤白(白月光)有一颗铁石般的心,无论多少人费尽多少力气,都没能够走进过他的心。 然而他们不知道,藤白从小就无法感知情爱,他没有办法和任何人产生共情的情绪,所以外人眼里他孤傲清冷,拒他人于千里之外。 藤白原以为他会这样孤寡一生,直到他遇到了沈可衍。 沈可衍就像是拿着全世界独有一份通行证的人,旁人做不到的事,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做到。 他横冲直撞闯进藤白的心。 闯进去了,藤白就不让他走了,哪怕这个人的心里,满当当地塞着别 都说无情无爱之人一旦拥有情爱最为可怖。 藤白认同。 他要把沈可衍绑在身边,他要挖干净挖空沈可衍装着别人的心,然后自己住进去。 他要沈可衍,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从此刻到百年后入土,都只属于他。 【小剧场】 某天,沈可衍被一个人拽进幽暗的房间按在墙上。 他正要反抗,忽然在对方身上嗅到了独属于藤白的味道。 沈可衍:“t……” 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按在墙上吻了个呼吸不顺。 吻完后,人跑了。 沈可衍:? 从那以后,沈可衍在各种地方,被各种时不时地拽进角落,蒙上眼睛。 先是吻,后是上下其手,再然后…… 某人每次做完就跑,几分钟后出现再众人面前时,又俨然是一副清冷倨傲的冷美人形象。 沈可衍:比装是吧?不好意思,本人专长。 狗男人,你就等着一百年以后再光明正大爬上我的床吧:) 人狠话挺多变脸疯狗戏精受vs前期寡言冷情后期粘人精美人攻 1.白月光(藤白)是攻,沈可衍受,1v1,有虐渣, 2.受对攻来说特殊是有原因的 3.打脸爽文,受各项全能 4.受是真疯狗,谁惹他他咬谁,别人怎么作他他都会原模原样地作回去,很不好惹 5.双初恋 6.所有人物无原型,切忌带入现实 内容标签:幻想空间 娱乐圈 甜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可衍;藤白┃配角:专栏小短文《宿舍恋爱法则之背着室友》更新中,求收藏~┃其它: 一句话简介:渣攻能有白月光香吗 立意:好好生活,天天开心! 第1章 “司机的车已经到你宿舍楼下了,五分钟内下楼,半个小时内我要看到你。” 林洛看到消息的瞬间,浑身一震,连滚带爬地从床上爬了下去,一边套衣服,一边对隔壁床的吴冬冬说:“冬冬,我出去一趟,晚上如果老师来查房你就给我打个电话。” 对床的黑色蚊帐里传出来一个讽刺的声音:“哟,我们林美人又去卖啊,一晚上多少钱啊?” 林洛穿衣服的动作一顿,半晌后什么也没说,继续把衣服穿好,刚要走,黑色的蚊帐里伸出来一个脑袋。 许伊森勾着唇一脸鄙夷地看着门口的林洛:“林洛,夜不归宿,被宿管阿姨查到,可是要扣全寝室分数的,你自己成绩差,想要拖累我们也拿不了奖学金吗?” 林洛被许伊森一盯,瞬间害怕地埋下了脑袋,两只手有些无措地拽着衣摆:“我,可是我……我请你们吃饭可以吗?” “吃饭?你以为奖学金是一顿饭就可以解决的事情?”许伊森不屑冷笑。 “那……那你想怎么样?”林洛说着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表,已经过去两分钟了,如果迟到,薄先生一定会生气的。 “什么叫我想怎么样,你会不会说话,你做错了事情怎么还搞得我欠你的一样?”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我……我要怎么补偿,才可以?” 许伊森这才满意似得勾唇一笑:“这个学期的马哲课,你替我承包了。” 林洛脸一白:“可是……” 教他们的马哲老师是出了名的火眼金睛,记人脸一记一个准,而且不允许病假以外的任何假。 他们表演专业,系里有好几个在拍戏的,因为怕马哲老师挂科,只要有马哲课,剧组请假都得回来上。 如果他帮许伊森签到,意味着他自己必须“缺席”了。 “可是什么?一点诚意都没有,果然你这样靠金主包养的菟丝花不懂我们普通人的不容易,你挂科了还可以靠卖维持生计,不像我们,前途堪忧。” 林洛听得脸一阵白一阵红,又看了眼手表,已经三分钟过去了,他们宿舍在三楼,从楼下跑到宿舍大门口至少还需要一分多钟。 快要没有时间了。 “好吧。”林洛只得答应下来,“那我……我可以走了吗?” 许伊森得到了满意的回答,这才把人放走:“去吧,看你那个猴急的样子,你金主让你很爽吧?” 林洛埋下脑袋没有说话,快速跑了出去,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四分半的时候跑到了薄柯海派来的车里。 他喘着气对车前座的司机道:“司机大叔,辛苦你了。” 前座的司机没有应声,他抬眸从后视镜里轻蔑地看了眼车后座的林洛,冷漠地发动了车。 林洛坐在车后座缓了好久的气,呼吸才渐渐平稳过来,忽地这时一个急刹车,还没来得及系上安全带的林洛直接整个人飞了出去,撞到了前面的座椅。 肩膀被撞到,疼得林洛整张脸皱在了一起,但他还是率先开口:“司机大叔,我没事,你赶紧开吧,要是迟到了,薄先生一定会生气的。” 前座的人依旧没有给予他任何回应,再次发动了车。 林洛忍着痛坐好,系好安全带,才开始揉着肩膀。 脑海里闪过刚才出门前许伊森的话,林洛的唇角滑过一抹苦笑。 如果薄先生真的碰过他,就好了。 两个人虽然有着包养协议,但是每次薄柯海叫他过去,都只会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薄柯海的白月光在场。 因为他长着一双酷似薄柯海白月光的眼睛,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被薄柯海当做了刺激他白月光的武器。 从那以后,林洛就成了薄柯海长期的刺激心上人的对象。 而他和薄柯海心中白月光的那位相比,简直是泥土和鲜花的区别。 藤白是一部成神的少年影帝,家里资本雄厚,长相身材更是万里挑一,是无数男人女人趋之若鹜的对象。 而他,他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三流艺术学校里的一个不起眼的大学生罢了。 生命里唯一的一次运气好,就是进入了一个三人组合的小糊团,出了个什么名气都没有的道。 他和藤白,要怎么比啊? 车子最后在郊区的一栋别墅前停下。 林洛看了眼窗外,看到别墅时表情一怔:“司机大叔,有没有弄错,怎么会来这里?” 这里是薄柯海的家,林洛只来过这里一次,就是他第一次和薄柯海见面的时候,那场聚会就是在薄柯海的别墅花园里举行的。 从那以后,整整一年的时间里,林洛再也没能够来过这里,他总是会被薄柯海叫去各种地方,然后灰头土脸地回去。 司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冷漠开口:“你还有五分钟,别惹怒了薄先生连累我们和你一起受罪。” 林洛一听这话,顿时紧张了起来,他慌张地打开车门,一边点头哈腰地跟司机道歉下了车。 别墅的大门开着,林洛有些局促地捏紧了衣服下摆。 他身上穿的是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裤,九月末的A城已经开始冷了,夜里的冷风刮得林洛一阵瑟缩。 可这点冷半点也比不上他心里的冷,他穿着五十块钱的衣服,看着面前这栋至少五个亿的别墅,忽然觉得脚底像被针扎了一般。 如果不是他长着酷似藤白的漂亮眼睛,这样的地方,他恐怕一辈子都不能够踏入吧。 林洛的脸上浮上一抹自卑又失落的笑。 不知道这次薄先生叫他来干什么,是藤白来了他家吗? 林洛摇摇头甩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深吸了一口气,走进了别墅。 他刚走到别墅门口,里面的人就像是有感应似得,适时开了门。 门打开,四十多岁的管家出现在门口,他没什么表情地看了林洛一眼,冷漠开口:“上楼左拐第一间,少爷在那里。” 林洛连忙点头道歉,快步跑了上去。 跑到门口,他没有马上推门进去,而是停下缓和了一会气息。 等气息平稳下来,他才抬手敲了敲门。 “进来。”门里面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 林洛推开门,里面的人还没看清,就先弯腰道歉:“对不起薄先生,我来迟了,我……” 他的话说到一半,在看到里面的人时,瞬间愣住。 这是一间暗色系的卧室,身材高大面容英俊的男人正坐在床上,面无表情地看向门口的林洛。 而站在薄柯海面前的,不是薄柯海的白月光藤白,而是一个女人。 女人一头大波浪的卷发,酒红色的包臀裙将她曼妙的身材展现得淋漓尽致,妆容精致的脸叫旁人舍不得移开视线。 林洛看着她,脸色苍白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认得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是薄柯海的未婚妻,就在三天前两人举办的订婚典礼。 薄氏集团和陈氏集团的订婚宴,豪华得几乎全国皆知。 三天前林洛得知消息的时候,睁着眼睛盯着漆黑的天花板盯了一整个晚上,每一分钟都在害怕薄柯海给他发来解除包养协议的短信。 房间里的薄柯海看向他开口:“进来,关上门,坐到我身边。” 一年的时间,林洛早就养成了对薄柯海言听计从的本能反应,他埋下头按照薄柯海说的走进房间,局促地在薄柯海身边坐下。 他想薄柯海要说的恐怕就是解除包养协议的事情了。 陈玉妆是堂堂陈家大小姐,哪怕薄柯海对她没有半分的爱,也要为了家族关系,暂时清理掉外面的人。 只是林洛没有想到,薄柯海竟然会亲自叫他来。 很快薄柯海出口的话推翻了林洛前面所有的设想,他依旧用他没有任何波澜的语气,命令林洛:“衣服脱了,躺到床上去。” 林洛猛地抬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闪过不敢置信:“薄先生?” 薄柯海微皱起眉头看他:“愣着做什么,又不是第一次了,难道还要我伺候你?” 林洛这下彻底不明白了。 薄先生的意思,是那个意思吗? 可是两个人别说是那种事,就是接吻都从没有过,为什么薄先生要说不是第一次? 就在林洛愣神的这片刻空挡,薄柯海不耐烦地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动作粗鲁地将他扔到了床上。 林洛毫无防备地摔在大床中间,还没来得及反应,薄柯海就已经压到了他身上。 近在咫尺的是薄柯海的脸,薄柯海的呼吸就在他一拳左右的距离,他顿时半点不敢动弹。 整整一年了,这样近的距离他不知道在梦里渴望了多少次。 可偏偏这个时候,一声嘲弄的轻嗤将林洛拉回了现实。 林洛忽地意识到旁边有人,猛地朝陈玉妆看去。 女人双手环外胸前,眼神轻蔑又鄙夷地看着他。 那眼神说是在看人,倒不如说是在看什么搞笑的动物更加合适。 林洛瞬间整个人烧了起来。 他虽然从小到大接受惯了他人异样的不屑的高高在上的目光,但一想到这个人是薄柯海的未婚妻,他就有些难以忍受。 林洛抬手想要推开薄柯海,却被对方按住了脖子。 薄柯海赤红着眼睛看他,眼底有林洛没有见过的怒火。 林洛忐忑地看着他,忽地感觉胸口一凉,竟是薄柯海扯掉了他大半的衬衫扣子。 林洛顿时慌张地拽住自己的衣服,他无措地看了眼薄柯海,又扭头看向女人。 在接触到女人视线的瞬间,林洛整个人像是被丢进了冰冷的水底。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扒干净了衣服,横躺在街边任由他人参观,女人看垃圾似得眼神像针一样狠狠扎进林洛的心。 他的确想要薄柯海碰他,一直都想,做梦都想,可不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不是薄柯海明显带着对他人的怒火拿他当宣泄的情况下,更加不是在对方未婚妻还在一旁看戏似得围观的情况下。 林洛扭回头看向薄柯海,眼眶发红地哀求:“薄先生,可不可以不要?” “不要?”薄柯海冷笑一声,“你现在可以起来走,走了就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的视野里了。” 林洛浑身冷得忍不住打颤,他眼角不断往出掉泪,一双发红的眼睛紧盯着薄柯海。 他知道如果他任由薄柯海当着陈玉妆的面做下去,林洛这个人就彻底失去了做人的资格,可一想到再也不见薄柯海…… 林洛万念俱灰地闭上眼睛,被动地拒绝了选择。 紧跟着他听到头顶传来一声早就料到冷笑声,而后身下一凉。 第2章 沈可衍在一阵头痛中醒过来的时候,感觉有人在扯他的裤子。 长久保持警惕状态的神经在他大脑接收到这个信息的瞬间,身体迅速做出了应对措施。 他一把抓住压在他身上的人的手腕,随后反手一扭,在对方痛呼出声之际,转变了两人上下的局势。 沈可衍紧扣住对方的手将人按在身下,膝盖抵在他的腰上,掰过他的脸。 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沈可衍眉头微蹙。 他刚要出声,那人先愤怒开口:“林洛,你疯了吗!” 林洛? 沈可衍面露疑惑地皱着眉头,咀嚼着这个完全陌生的名字。 被他按住的人却趁他松懈之际挣脱了他的钳制,一个翻身朝他扑来。 沈可衍迅速闪身,两个人瞬间在床上缠斗了起来。 男人身手不错,并且身材强壮。 但不错的身手在沈可衍面前,等同于没有身手。 可和男人缠斗了几个回合以后,沈可衍忽然发现了不对。 这具身体太弱了,手臂使不上劲,底盘不稳,且明显缺乏运动。 他的身体素质一向很好,在娱乐圈拍戏多年,多危险的打斗戏份他都可以轻松应对。 这具身体太瘦弱了,这明显不是他的身体。 脑袋发胀得厉害,沈可衍无意再与男人缠斗,他几个闪身跳下床,随手抽了件破碎的衣服围在腰上,背靠着墙面露疑惑且警惕地看着床上的男人……和站在床旁同样陌生的女人。 男人坐在床上微喘着气目光森冷,倒是床旁的女人看向他的眼底带着两分的趣味。 陈玉妆的视线在沈可衍和薄柯海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薄柯海身上,嘲弄地笑道:“薄柯海,你可真是别出心裁,我以为你叫我来观摩你和男人上.床,没想到找我来是看你和男人打架的?” 薄柯海冷漠地扫了她一眼,视线落在神情变得和方才完全不同的林洛身上。 他对林洛了解不算多,过去的接触知道对方是一个胆小娇弱的人,至少之前的接触,林洛对他几乎是言听计从。 本来今天就因为陈玉妆心情十分糟糕,现在手上的小羊羔忽然反了天,薄柯海的心情一瞬间跌倒谷底。 “林洛,我说过,如果你不想干了,就从这里滚出去,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我给你三秒钟,不干就滚,干就马上给我滚过来。” 沈可衍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他,他的视线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最后锁定在陈玉妆身上。 他走到陈玉妆面前问:“有镜子吗?” 陈玉妆打量了他一会,勾了勾唇,竟是真的从包里拿出了一面镜子。 沈可衍接过说了声“谢谢”,他打开镜子,看到了镜子里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五官精致,很白,头发和眼珠子都有些偏棕色,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男孩子。 沈可衍长得也很好看,但和这张脸好看得有些不同。 这具身体的身体似乎有些娇小,他没比眼前这个女人高多少,沈可衍估计在172左右。 沈可衍自己有180的个子,他皮肤也白,但身材匀称不会给人纤细柔弱的感觉。 而比起这张有些柔弱美的脸,虽然他的长相也不属于阳刚的类型,但叫人一眼就能区别出来之间的差别。 这不是他的身体,他敢确定。 他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甚至不记得他来到这里前在做什么。 但不管处于哪种环境下,沈可衍都不会让自己做无知的弱者。 他把镜子还给陈玉妆倒了声谢,看向已经整理好衣服走下床的薄柯海。 薄柯海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他接触到沈可衍的视线,失去耐心地指了指门:“你已经没有机会了,现在马上从这里滚出去。” 沈可衍在脑子里根据几个人的话迅速整理总结了一下几个的关系和现在的情况。 他叫林洛,和眼前这个西装革履的叫做薄柯海的男人应该是某种不对等关系,从刚才女人说的“上.床”,他猜测是大概率包养关系。 至于这个女人,应该和这个男人比较有关系。 其余的不好判断,不过目前来看,留在这里肯定不是明智的选择。 于是他走到床旁,动作淡定地给自己穿上了裤子。 衬衫的纽扣坏了大半,沈可衍环视了一圈,随手从旁边的衣架上扯了件衣服下来套上,而后看都没有看薄柯海一眼,径直往外走去。 薄柯海看着沈可衍的动作,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他包养过不少情人,林洛不过是其中最普通的一个,从当初在聚会上看到林洛的时候,他就清楚林洛喜欢他了。 这也是他这一年多都没有碰林洛的理由,他只喜欢和爱他钱的人发生关系,爱他人的人,都会毫无例外地被他送走。 如果不是林洛那双神似藤白的眼睛,他当初连包养协议都不会和林洛签。 他清楚林洛有多喜欢他,同时他也习惯了林洛的逆来顺受,因此在看到沈可衍真的打开房门要离开的时候,薄柯海冰冷的眼底浮上一抹手中羊羔跑出他的狩猎场的不悦。 然而这样的不悦,在门口的人出现的瞬间,消散得一干二净。 沈可衍打开门刚要往外走,就差点撞上人。 门口的人高出他一个头,他微微仰头看过去的时候,恰好看到了对方垂下来看他的寡淡眼眸。 浅棕色的,和他刚才在镜子里看到的这具身体的眸色很像,只是面前男人的眼底更干净,也更清冷。 男人垂眸简单地扫了他一眼,就移开了视线,而后绕过他走进了房间。 沈可衍没太在意地离开了房间,刚走出几步,就听到了薄柯海压抑着怒火的吼声:“陈玉妆,是你把阿白叫来的?!” 阿白。 沈可衍咀嚼着这个名字往楼下走。 很干净的名字,和刚才那个人的长相和气质很搭。 沈可衍在娱乐圈多年,见得最多的就是俊男美女,所以好看的脸在他这里也逃不出三秒的记忆。 刚才房间里的陈玉妆和薄柯海都没能够让他好好记住脸,但门口那个只是出现在他面前几秒钟的男人,却让他记住了。 男人长得很优越,一定要用什么来形容,沈可衍只能想到雪山上的白莲。 让人忍不住想要去采撷,却又会在靠近他时望而却步。 沈可衍走下楼梯,想起刚才房间里的那声吼,勾了勾唇。 他猜这具身体的金主,一定喜欢那个男人。 沈可衍走出别墅,看到别墅门口停着两辆车。 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另一辆黑色的越野。 他走出别墅大门的瞬间,那辆黑色的商务车亮了亮尾灯。 里面有人。 沈可衍走过去,观察着驾驶座上的人。 驾驶座的窗户很快摇下,露出里面一张四十多岁中年男人的脸。 男人长相普通,看向他的眼底里满是不耐:“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上车,你不要睡觉我还要回去睡觉!” 看穿着像司机,对林洛的态度是不屑和鄙夷。 沈可衍醒过来以后就见过四个人,除了那个叫阿白的人看他的眼神只有寡淡,其他三个人的眼底都有显而易见的居高临下。 他这具身体的主人,似乎处境不是太好,不夸张的说也能算是糟糕。 沈可衍一边转着脑袋,一边拉开后座的车门上车。 先不管这个司机态度怎么样,但看对方熟稔的态度,应该是经常接送他的。 不出意外,司机应该会送他回家。 沈可衍坐上车系好安全带,看向窗外。 这一栋别墅明显在郊区,附近除了类似的别墅,就是大片大片的树林。 这种远离市中心的富人区百分之九十打不到车。 沈可衍刚这样想,忽地车子猛地刹车,他整个人往前一撞。 好在系了安全带,没撞到什么地方。 沈可衍本来没太在意地重新坐好,忽地从前面的后视镜里看到了前座司机的嘲弄眼神。 沈可衍微皱起眉头,感觉了一会从他醒来开始肩膀上就时不时传来的阵痛感。 他当时以为是薄柯海弄的,现在仔细地感受了痛感,又扯开领口看了眼肩膀上有些可怖的淤青,再结合刚才司机的眼神,有了判断。 这个司机应该不是第一次这么做。 沈可衍往后坐了坐靠好,透过后视镜观察着前座司机的动作和表情。 在看到对方又要一个急刹车时,沈可衍牵起唇角开口:“大叔,不会开车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帮你打个电话给薄先生,毕竟坐上了年纪连刹车和油门都踩不清楚的司机的车,很有生命危险,不是吗?” 司机一个猛地刹车,扭回头恶狠狠地看向沈可衍:“你什么意思?” 沈可衍笑看着他:“字面意思。” 司机的脸上滑过嫌恶:“一个卖.屁股的,也有脸嫌弃?” 果真是包养关系。 沈可衍在心底给自己的猜想打了个勾,挑了挑眉,神情戏谑地看向司机:“卖.屁股是出卖体力,开车也是出卖体力,都是出卖体力,怎么,还分个高低贵贱?” 司机脸上嫌恶更甚:“别拿你这种恶心的职业跟我比,每次给你开完车,我回去洗澡都要洗两遍,脏死了!” “脏死了?”沈可衍掩在夜色下的眼眸中滑过一抹暗色,“可你的职责,好像就是给我这样的人开车吧?” 司机脸色一黑:“林洛,你别以为你自己多是东西,薄先生情人一抓一大把,你算个什么东西,就是我现在把你丢在这里,都不会有人管你!” 沈可衍看了眼车外。 车已经开出了别墅区,这条路上除了树还是树,大半夜的就是想要叫车过来估计都难。 他收回视线看向司机:“把我丢在这里?” 司机以为他怕了,得意一笑:“这里你叫不到车的,没有我你出不去的。” 沈可衍闻言,眉梢一挑好整以暇地看他。 司机上下打量着他,鄙夷的眼神里透出几分贪婪:“你们做这行的,薄先生应该给了你不少钱吧?” 他说着抬起手,大拇指和食指并在一起搓了搓:“这一年里你每一次去见薄先生都是我送的你,你是不是应该支付我一些劳苦费?” 沈可衍似是赞同地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司机早就料到林洛会同意。 林洛胆子小,好欺负,这一年他从林洛身上捞到不少油水,关键是这小子每次给完钱,还都笑嘻嘻跟他说辛苦谢谢,真是蠢爆了。 司机得意地拿出手机打开二维码,已经计划好了送完林洛就出去喝一杯。 然而他等了半天,却发现沈可衍没有要扫码的意思,反倒是打开了通讯录。 他眉头一皱,质问沈可衍:“你干什么?” 沈可衍翻着通讯录道:“拖欠工资是不对的,我得打给薄先生提醒一下他。” 司机一脸茫然:“什么拖欠工资?” 沈可衍停下动作笑看向他:“你是薄先生雇来的司机,按理说应该是薄先生给你开工资,你却来管我要,难道不是薄先生拖欠你工资了?” “你!”司机气得涨红了脸。 他分明记得林洛这家伙平日里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今天怎么嘴巴这么灵活了? 他看着林洛惬意自如的表情,越看越不爽,当即把车钥匙一拔,勒令道:“马上给我滚下车!也不知道谁给你的脸,你以为你是薄先生,想让我给你开车就给你开车?” 沈可衍无视他的话问:“你确定要我下车?” 司机得意一笑:“现在想要讨好我已经晚了,你今天就在树林里过吧,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东西了。” 沈可衍看着他勾了勾唇,这回没再说话,直接拉开门下了车。 他下车后关上门,绕到车子的后轮旁蹲下。 半晌后他拍拍手起身,往回走朝别墅的方向走去。 几分钟后,有车灯从别墅的方向传来。 沈可衍抬起手招了招,见车的行驶速度不变,便走到马路中间。 黑色的越野在距离他一米左右的位置停下。 沈可衍抬手挡了挡车灯,走到驾驶座的窗前敲了敲窗户。 车窗过了一小会才缓缓摇下,露出里面那张寡淡清冷的脸。 沈可衍弯下腰,双手搭到车窗上,脑袋挤进去一半,对着驾驶座上的人笑:“帅哥,给搭个车呗。” 第3章 藤白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就看着沈可衍。 沈可衍半个脑袋挤进车窗里,两个人的脸就大约隔了半臂的距离。 偏偏沈可衍似乎还不觉得近,他就那么笑看着藤白,似乎藤白不说话他还有再往里凑的意思。 藤白往后靠了靠挪到安全距离,才开口:“薄柯海应该有给你安排司机。” 沈可衍毫不避讳地点头:“几分钟前的确是有的。” 藤白打量着他没有说话,眼神里有比起刚才的清冷多了两分的探寻。 沈可衍同样回视着藤白,他猜这个人认识这具身体的主人。 应该属于见过次数不多,甚至可能连基础交流都没有的认识。 大约过去有一分钟,藤白没有开口回话,却是抬手解开了车锁,而后示意沈可衍移开手臂。 “坐后面。”他说。 沈可衍丝毫不客气地拉开后座车门上车,他坐好系上安全带道了声谢。 藤白没有回应他,只是沉默地再次发动了车。 车里有汽车发动机的声音,有窗外呼啸过的风声,两者声音中穿插着藤白和沈可衍两个人很轻的呼吸声。 沈可衍有了新的推断。 这个人对薄柯海应该没有感情。 因为他对这具身体的主人没有敌意。 车子行驶在漆黑的马路上,藤白似乎没有说话的意思,也没有要问沈可衍去哪的样子。 不问也好,因为沈可衍回答不上来,而且这会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他趴在窗旁打开车窗,盯着窗外呼啸而过的树林。 别墅区的影子渐渐被抛在身后,不远处的一点逐渐放大,最后放大成了一辆撞在树上撞扁了车前盖的轿车和车旁气急败坏的人。 那人看到有车靠近,瞬间朝行驶的车辆看来。 沈可衍就趁着这会,对窗外人招了招手,大声喊道:“司机大叔,又见面了啊。” 那人一听到沈可衍的声音,顿时炸了。 他朝车的方向跑来,然而藤白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司机怕被撞到,跑到一半又生生止住了脚步,他指着车上的沈可衍就一通怒骂:“你给我下来!歪屁股的家伙你对我的车做了什么?!” 沈可衍笑着没回应他的话,只是在车滑过他身旁的一瞬间,又冲他大声喊道:“当然是回敬给你的特别礼物,祝你晚上在树林里做个好梦,高贵的司机大叔。” 司机被他一番话瞬间炸开,一股脑就朝车的方向冲来。 沈可衍十分淡定地和他挥了挥手,关上车窗,笑看着身后渐渐被甩开的人。 直到那人被拉开距离到只剩下一个黑点,他才转回身坐好。 刚坐好,就察觉到一道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沈可衍抬眸精准地朝前看去,在后视镜里和藤白对上了眼。 男人眼底的打量意味比刚才多了几分,但也仅仅是打量而已。 沈可衍毫不避讳地回视着他,眼底比谁都坦荡。 最后是藤白率先收回了视线。 车里又一次陷入了安静。 沈可衍盯着驾驶座上的人盯了一会,见对方没有再看他的意思,这才扭过头看向了窗外。 不知道过去多久,四周的树林渐渐消失,开始有小商铺和一些零零散散的居民楼出现。 口袋里的手机就是在这时候响起的。 原主穿的裤子上比较宽松的工装裤,裤子上前前后后一共五个口袋,手机被他塞在了大腿靠近膝盖的那个口袋里。 沈可衍从里面拿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提醒——冬冬。 他接起电话。 电话接起的瞬间,电话里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小洛,宿管阿姨来查寝了,刚才来我们寝室,我说你在卫生间里拉肚子,阿姨说一会查完再回来,怎么办,你今晚能回来吗?” 宿管阿姨? 原主竟然还是个学生? “能。”沈可衍直截了当,“你给我发一个位置定位,司机开夜路找不到我们学校位置。” 那边也没怀疑,迅速答应了一声,又催促道:“最多二十分钟,阿姨已经上去四楼了!” 沈可衍答应了一声好就挂上电话,手机的社交软件里很快传来了一个定位地址。 G城艺术学院北学院二号寝室楼。 车子已经开进闹市区,四周的车辆渐多。 沈可衍收起手机脑袋往前凑,看向驾驶座上的藤白露出标准的笑:“帅哥,艺术学院顺路吗?” 藤白从后视镜里睨了他一年,没有说话,但也没有停车放人下去的意思。 沈可衍刚才看过定位,从这里开车到艺术学院就五分钟左右的车程,他笑着往后一靠,对着前面的人说:“谢了。” 五分钟后,车子在艺术学院的正门口停下。 沈可衍拉开车门又道了声谢,拉开车门正要下车的时候,前座一直沉默的人意外地开口说了话。 “不结算一下费用吗?”男人的语气如旧的清清冷冷,像是在说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沈可衍却听出了他话里的几分揶揄。 他反应了两秒。 啊,肯定是记恨上了他刚才说他是司机的事。 也是个记仇的人嘛。 沈可衍咧嘴一笑掏出手机:“结,帅哥怎么算费用?” 藤白依旧是那个语调:“我时薪几十万上下。” 沈可衍刚要打开的手机屏迅速按灭,他收回要迈出去的脚,挤到中间,人往前凑:“那钱是没有了,人要吗?” 沈可衍倾斜着大半个身体,脑袋横在藤白胸口水平线的位置,从下往上看藤白。 藤白垂着眼眸看他,昏暗的眼眸里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就听见他开口:“不要。” 沈可衍预料到似得掏出手机,点了刚下点到扫码加好友界面,把手机举到藤白面前:“那加个好友?” 藤白依旧没有动作垂眸看他,他沉寂了一会后才开口:“下车。” 人在屋檐下,沈可衍伸缩自如。 应了声“好”干脆利落下车。 下了车他也没再看身后的车,直接打开手机地图往二号寝室楼走。 二号寝室楼距离正门近,拐个弯的距离。 然而到楼下时沈可衍发现了一件不太美妙的事情,寝室楼到点关门了。 恰好在这时,吴冬冬又给他发来消息:“小洛,你到了吗,需不需要我拿着绳子去楼下接你?” “不用。”沈可衍回复,“你到窗边打开手电筒。” 这个学校的寝室楼是传统的三面环绕式,沈可衍选了个边走,一击即中目的地。 东侧三楼从左往右数第二间,一束不算太亮的手电筒的光小心翼翼地从窗户里照出。 沈可衍将手机放回到口袋里放好,走到寝室楼东侧的墙前目测了一下高度。 这墙比他现在这具身体要高出大约一个头,且墙底下没有任何可以搬来借力垫脚的东西。 然而这在沈可衍眼里形同于及腰的矮墙。 他后退两步,轻松起跳攀住墙顶,身影轻盈地越过高墙,而后稳当落地,往光束传来的地方走去。 三层楼不算高,每个寝室外面几乎都装有空调机箱,但是距离太远不好跳跃,倒是房间附近有一根成年男人两手环圈正好圈住大小的水管。 沈可衍上手摸了摸水管的表面,又抬眼估测了一下房间窗户下空调箱和水管的距离。 这具身体素质不够,但足够他爬上三楼后跳过去了。 决定了以后沈可衍就没有再耽误,他动作利索地抓住水管,迅速且熟练地往上攀爬,就在爬到三楼的时候,窗口的光束忽地消失了。 紧跟着传来的是一阵敲门声伴随着女人不耐烦的声音:“快点开门,怎么回事,都说了要回来检查了,你们怎么还把门关上了?” 原本站在窗边附近的人似乎走去了门口,但没有门打开的声音。 另一个压着声音的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林洛怎么还不回来,他是想害死我们寝室所有人吗!” 一个有些怯懦的声音响起:“小洛出门前,你不是已经管他要过赔偿了吗?” “我那是假设!”有什么东西被从床上扔了下来,“我要是真的因为他被扣了分,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这话落下的时候,沈可衍正好跳上空调的机箱。 他站在机箱上正好能露出小半个脑袋看到窗户里面寝室里的人和景物。 他看到门口站着个身形略胖的人,正仰着头和靠门上铺的人说话。 同排靠窗床铺上也坐着一个人,背对着沈可衍,看不清神情。 就在这时靠窗床铺上的人开了口:“先开门吧,林洛回不来也没办法了,别把宿管阿姨惹生气了,不然惩罚更严重。” 靠门上铺的人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我影响还不大,夏科凛可是每个学期都拿一等奖学金的人,他平时对林洛也都还算客气吧,林洛安的什么心这么害他?” 站在门前的人垂下脑袋没有再开口。 砸门声又一次响起,门口女人的声音里带上了怒意:“马上开门,不然你们寝室就不是扣分那么简单了,我明天就去教务处给你们记上大过!” 门口的人明显被吓得一抖,连忙不敢再耽误地打开了门。 门一打开,女人直接冲进了卫生间。 她站在卫生间里看着空荡荡的卫生间,冷笑一声:“就知道你们寝室缺人,还敢骗我。” 胖胖的身影无措地立在门口:“阿姨,我们……” 阿姨没等他说完,一把推开他,从卫生间往宿舍里面走去。 房间四张床,全部都是上床下桌,就只有林洛的床有遮光帘,其他人的床上挂的都是透明的蚊帐。 这会地上站着一个,两个蚊帐里坐着两个,就剩下林洛那张床上的遮光帘拉得死紧。 阿姨想都没想,直接朝林洛的床走去,她走到床前,踩上林洛床下的凳子,一把扯开了林洛床上的遮光帘。 第4章 寝室早就熄灯,房间里仅有窗外洒进的月光。 床上的少年面朝着墙,薄被被少年露出来一节的白皙小腿夹在腿间。 他看起来似乎在睡觉,听到动静后缓缓转过身,眯着眼睛看了眼站在床旁的人,揉了揉眼睛。 “阿姨?”少年的声音里带上点睡梦中醒来的轻微鼻音。 床旁的女人眉头紧蹙:“你怎么会在这?” 床上的人一脸懵懂:“熄灯了,不可以在床上睡觉吗?” 宿管阿姨看着床上人的表情不似作假,但刚才寝室里几个人的神情又分明是有鬼。 “你一直都在床上?” “刚才肚子疼上了个厕所,不太舒服,从厕里出来就直接睡了。”沈可衍从床上坐起。 月色下他的唇色的确有些白得厉害,从床上缓缓坐起的时候看起来也是一副虚弱模样。 人都在这了,宿管阿姨自然也不好再刁难,她脸色不太好看地从凳子上下来,警告了一句“不要让我再抓到你们”,就离开了寝室。 她前脚刚离开,床下的吴冬冬后脚就关上了门,拍着胸口松了口气。 “小洛,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我的天哪吓死我了,我还真的以为我们要被记过了。” 沈可衍观察着朝他走来的吴冬冬。 吴冬冬个子不算高,好像175左右的样子,偏胖,夜色下白得发亮,一张圆脸蛋看起来挺有福相。 这应该就是刚才给他打电话的人,沈可衍在心底将人和刚才手机备注里的名字挂上等号。 “刚才爬进来的。”他回答。 房间太暗,吴冬冬看不清沈可衍的神情,因此也没有发现对方的异常。 他只是一脸震惊地看着林洛:“爬进来,林小洛你的胆子这么大了?” 他这话刚落下,沈可衍还没有来得及回答,许伊森阴阳怪气的声音再次传来:“林洛,你害的我们整个寝室陪你提心吊胆,你真是好大的脸啊。” 沈可衍抬头看向说话的人。 说话的人很瘦,虽然坐在床上,但能看出他个子挺高,沈可衍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想象。 他没有马上回应许伊森,只是上下打量着对方。 就在这沉默的空挡,靠窗上铺的人躺下开了口:“明天早课,很晚了,都睡吧。” 徐伊森看起来好像挺听他的话,又不满地对沈可衍哼了一声,就躺下了。 底下的吴冬冬也很快爬上床,他似乎也有些忌惮靠窗的人,连忙爬上床。 他的床和沈可衍的床在一边,他爬上床后似乎还想和沈可衍说话,然而他又看两眼对床的人,最后只是凑过去对沈可衍小声说了一句:“快睡吧。” 说完就马上躺下了。 寝室里回复安静,沈可衍没有马上放下遮光帘,而是安静地观察了一会寝室。 大约过去两分钟,就在他观察完打算拉上遮光帘打算躺下的时候,原本还有月光照亮的房间忽地暗到不可视物。 沈可衍的眼睛还没来得及适应眼前的黑暗,眼前又忽地亮起一阵柔光,而后一个身影慢慢漂浮在出现空中。 飘在空中的人一身白衣,身体呈现出半透明的状态,再往上看是一张沈可衍才见过的脸。 大约一个小时前,在一面小镜子里见到的。 这具身体的主人。 “我是林洛。”那人开口。 与此同时,沈可衍的脑中开始出现一些画面和片段,主人公大多是林洛和薄柯海。 第一个画面是在沈可衍刚才离开的房间里,林洛面容呆滞地躺在床上,目光空洞地盯着天花板, 他身上遍布着痕迹,腿上有干涸的血迹。 房间里已经没有了女人的身影,只有薄柯海站在床旁神色漠然地穿着衣服。 “一会医生过来,你今晚就睡这,明天我让司机送你回学校。一周内我会让人给你送去几个大导的剧本,作为补偿。” 男人说完,没有再看林洛,径直离开了房间。 紧跟着是一些零碎的画面。 那晚以后,薄柯海还是会在藤白在场的时候叫上林洛,只是不同的是他开始碰林洛,他每一次和林洛做都十分粗暴,如同泄愤一般,甚至不允许林洛闭眼。 林洛从最开始的绝望,到后来木讷地接受着一切, 后来慢慢的,少言听话的林洛成了薄柯海固定的床伴,薄柯海对他的态度似乎也有好转的迹象,林洛沉睡的心又渐渐有了复燃的迹象。 他开始想薄柯海有没有可能对他也会有那么一点感情,可这样的念头又总是在无数个等待薄柯海的夜晚,和数不清多少次撞破薄柯海和其他人发生关系的时候破灭。 然而等下一次,薄柯海再对他释放出哪怕是一丝的温柔,林洛就又会无法自拔地开始幻想得到对方的爱。 画面最后停留在一个夜晚。 凌晨两点,深冬,林洛拍落水的戏,因为对手演员一直NG,他在冷到几乎结冰的水里整整泡了一个小时。 被助理捞上来的时候,林洛已经烧得不省人事,然而他们在深山拍戏,附近没有医院,于是只是吃了点随行医生开的退烧药。 回到宾馆,林洛烧到意识模糊,他忽然非常非常想薄柯海,他想哪怕只是让他听一听薄柯海的声音也好。 他打开薄柯海,过了很久那边才接,林洛刚哑着声音喊了一句“薄先生”,就听到对方用不耐的语气开口:“我很忙。” 说完就马上挂了电话。 恰好手机里弹出最新新闻——藤白拍戏意外受伤。 点进去是新闻直播,画面里熟悉的身影瞬间刺痛了林洛的眼睛。 藤白似乎伤了手,看起来并不太严重,然而跟在他身边的薄柯海却是紧皱着眉头满眼心痛。 林洛这才恍然惊觉,十年的陪伴,薄柯海哪怕一刻也没有爱过他。 这十年里,薄柯海看他的哪一个眼神,都不及此刻他看藤白的千万分之一。 他究竟有多蠢,才会一次又一次地觉得薄柯海也许会爱上他。 可是薄柯海为什么不爱他呢? 他真的好想薄柯海爱他,哪怕只有一次。 画面走马灯般闪过,最后归于平静。 沈可衍睁开眼,看向面前的林洛:“解释一下?” “我死后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有声音和我说,我怨念太重,没办法完全离开人间,但我有一次消除怨念的机会。” “我可以任选一个时间点倒置时间,但我没办法回到自己的身体,我只能从其他位面找人来替我消除怨念。” “其他位面?” “形象一点说的话,你可以把我们这个世界当做是你们那个世界的一本书,而你们那个世界,也算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一本书,一本书,一部电影,甚至是一首歌,都有可能是真实存在在世界上的其他位面。” 沈可衍点点头,就听到林洛又说:“你在你们那个位面已经去世了,所以我才将你拉来的这个位面,只要你能帮我消除怨念,我离开以后你就可以在我的身体里继续活下去。” 沈可衍被林洛这么一说,才忽然想起,他似乎没有任何关于来到这里之前正在干什么的记忆。 来到这里前发生过什么,他完全没有印象,甚至想要去想的时候,脑子还会一阵发痛。 他只好暂时放下思考,寻着林洛的话问:“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我要你让薄柯海爱上你。” 沈可衍歪了歪脑袋:“我对渣男没兴趣。” 他说着,唇角牵了牵,似是想到什么又开口:“比起追求那个渣男,我替你把他的白月光追到,不是更解气?一定要比的话,我还是对他的白月光更有兴趣一点。” 林洛听到这话,整个魂体都实了几分,他着急开口:“不行!藤白……藤白他没有心的,我去世后一直跟着薄柯海和藤白,直到薄柯海去世,我都没见藤白爱过谁,薄柯海爱了藤白那么多年,都没能够让藤白爱上他。” 沈可衍勾了勾唇,眼底滑过一抹趣味:“那不是更有挑战?” 林洛瞬间更急了:“不可以,必须是薄柯海,只有薄柯海爱上你,你才可以用我的身体继续活下去。” “半年时间。”林洛又说,“你必须要在半年时间里让薄柯海爱上你,如果你没有做到,你会和我一起彻底消失在所有空间。” 他说完,身体渐渐变得透明。 不多时,房间里恢复了正常。 沈可衍没有马上动作,而是坐在床上理了一下属于林洛的记忆。 半晌后他眉梢微挑。 白来的命也是命,哪有不要的道理。 不过比起薄柯海,还有近在眼前的人更需要处理。 沈可衍的视线落在对床的许伊森身上。 林洛的记忆里虽然大多数都是薄柯海,但也不是没有别人,许伊森在其中就有很大占比。 按照原来事情的发展轨迹,林洛那晚睡在了薄柯海家,没能回来,害得整个寝室被记过。 许伊森本来只是变相欺负林洛,从那以后就开始拿林洛当出气筒,不仅什么事情都让林洛做,甚至心情不好还会殴打林洛。 而寝室里唯一说得上话的夏科凛,也就是靠窗上铺那位,也因为记过的事情对林洛被打被暴力视若无睹。 本来林洛那阵子就因为薄柯海失魂落魄,再加上许伊森的欺凌,他差点好几次自尽。 好在吴冬冬每次都及时发现,并且一直陪在他身旁,才让他勉强熬了过去。 沈可衍既然在林洛的身体里能够至少多活半年,那么帮林洛教训教训欺负过他的人,也算是付给这半年的报酬了。 第5章 第二天早上五点半,沈可衍在生物钟下准时醒来。 他没有赖床的习惯,清醒的瞬间就起穿衣叠被,叠完被要下床的时候,他才忽然发现不对——床怎么腾空了? 脑袋里残存的一点瞌睡虫被赶跑得一干二净,沈可衍反正过来此刻的处境。 也就反应了三秒,紧跟着打了个哈欠,继续下床。 沈可衍在自己的世界已经是马上要过二十七岁生日的人。 他高中因为一些事错过了高考,后来为了还债被他的经纪人拉进娱乐圈,在娱乐圈里大火过,也拿过不少奖。 刚进娱乐圈那阵子为了挣钱还债,一年365天他几乎有350天在各个地方赶场。 他学习能力强,适应快,高强度的那几年也演过不少好电影,后来还清了债务,在经纪人木虎的挽留下,他把强度降低到了一年一两部电影的程度。 工作清闲下来以后,他的生物钟反倒更加准时起来。 早上五点半起来晨跑半个小时,六点钟吃饭,然后解决到一天要做的事,剩余的时间会分配一些清闲的事情打发。 哪怕进入到林洛的身体里,沈可衍也不打算改变原有的生活习惯。 林洛的身体明显缺乏锻炼,沈可衍花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时间,以慢跑的形式逛遍了整个校区,回寝室的时候正好食堂开门。 他对食物不讲究,一碗紫米粥三个肉包和一盘小菜。 吃完回到寝室的时候,宿舍里的其他三个人还在睡觉。 他拿了衣服进浴室洗澡,冲完把擦体的时候,门被敲得一阵响。 紧跟着门口响起一个满是不耐的男声:“林洛你有病啊,大早上洗什么澡,赶紧滚出来,我要上厕所。” 沈可衍擦完身体,保持原有速度穿上衣服,才走到门口开门。 门口的人却已经等着不耐烦,又是一通更加响的敲门声:“林洛,你听没听到我说话,皮痒了欠收拾了是吗?” 沈可衍趁着门口人敲得最狠的时候,拉开门,人往旁边一闪,就看见一个人影栽了进来。 许伊森险些摔倒,堪堪站稳身形后整张脸气得扭曲,看向沈可衍就要开骂,外面传来一个不悦的声音:“大早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许伊森听到声音,瞬间闭上了嘴巴,狠狠地瞪了沈可衍一眼,小声凶巴巴道:“赶紧滚出去。” 许伊森的个子很高,在本身就不太高的林洛这具身体面前,他足足有高出林洛一个脑袋。 沈可衍抬眸扫了他一眼,没给回应,走出了卫生间。 许伊森在卫生间里一待就是半个小时,等他从卫生间里面出来的时候,寝室里的其他两个人已经醒了。 夏科凛醒来后就下了床,见卫生间门关着,坐在床下的座位上打开了电脑看电影解说。 吴冬冬则是躺在床上刷手机。 许伊森从卫生间出来后,躺回了床上睡觉。 夏科凛关掉了电脑进浴室洗漱。 等到夏科凛从浴室里出来,吴冬冬才从床上爬起来,进浴室匆忙洗漱了一番,而后出来对沈可衍说:“小洛,我们去吃饭吧。” 林洛点点头,拿上早上两节课的书,跟着吴冬冬往外走。 在他昨晚接收到的记忆里,林洛也一直是寝室里起的最早的那一个,但他不是为了早起晨练,而是为了不和其他人挤早起的卫生间。 他每次都会提前大家二十分钟起,然后以绝对的安静收拾洗漱完,而后坐在自己床下的位置上,等吴冬冬起床后和他一起去吃早饭。 两个人走的时候,夏科凛已经不在寝室。 沈可衍走出寝室正要关门,就听到寝室里传来一个满是睡意的懒洋洋的声音:“林洛,别忘了第一节 课的签到。” 吴冬冬在一旁为难地看了沈可衍一眼。 沈可衍注意到他的视线,又往房间里看了一眼,没应声,关上了门。 门关上,两个人走出一段距离以后,吴冬冬才拉了拉沈可衍小声说:“小洛,你真的要帮许伊森签到吗?那可是马哲老师!” 吴冬冬说的小声,所以凑沈可衍很近,胖胖的身体有一下没一下地挤着沈可衍,肉乎脸上的满是担心。 “不帮他签到的话,我还有什么别的选择吗?”沈可衍问吴冬冬。 吴冬冬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半晌后他捏住拳头愤懑地吐槽了起来:“许伊森简直欺人太甚!明明昨天你都回来了,他还……” 这一吐槽就吐槽到了食堂,吃饭的时候食物都没能堵上吴冬冬的嘴巴,最后是马哲老师拿出点名册的动静吓住了吴冬冬的嘴巴。 林洛在的艺术学院表演系是个大系,一个戏两百多人,平时的专业课分班上,马哲这类的课都是整个系一起上。 马哲老师不仅火眼金睛,还尽职尽责,整整两百多人,他每节课都雷打不动地抽课堂的前十分钟点名。 林洛他们班在点名册最后,点名一开始,吴冬冬整个人就紧张了起来。 他一会又让沈可衍别帮许伊森答到,一会又说这样不行,回去许伊森不会放过林洛的。 这一念叨,直接把许伊森的名字念叨了过去,他再反应过来的时候,是听到马哲老师喊的林洛的名字,而后沈可衍喊了声“到”。 吴冬冬有两秒没反应过来,好一会才看着林洛问:“刚才马哲老师喊的是你的名字吗?” 沈可衍点头。 “你答了自己名字的到?那那那许伊森的呢?”吴冬冬的脸上出现惊恐。 沈可衍露出一副才想起来的表情,随后狡黠一笑:“啊呀,把他给忘了呢。” “小洛,你要不然先别回寝室了,这两天先出去躲一躲吧。”吴冬冬一路上第七次挡在沈可衍面前,急得额角汗流不止。 两个人已经走上宿舍三楼,沈可衍再一次淡定地把吴冬冬拉到一旁,拍了拍吴冬冬肩膀,说:“不用。” 说完便继续朝寝室的方向走去。 吴冬冬看着从自己身旁过去的人,视线跟着移过去,眼底浮动着疑惑。 这疑惑从上课沈可衍没给许伊森答到的时候就开始了。 他总觉得林洛不一样了,但又说不出来实在的变化。 脸还是那张脸,人还是那个人,可气质和性格…… 他正皱着张脸想不通的时候,沈可衍已经走到了寝室门口。 他看到沈可衍从衣服口袋里拿钥匙,钥匙还没有拿出来,寝室门却先开了,随后里面伸出来一只手,把沈可衍扯了进去。 吴冬冬瞬间没了思考,瞪大眼睛冲过去大喊:“许伊森你干什么!” 沈可衍被拉进去的瞬间,没被扯住的手就第一时间挡到了后背,缓冲了面前人一把将他推到门板上的推力。 门在他背后“咣当”一声关上,沈可衍抬眸看眼前的人。 许伊森赤红着一双眼睛,满脸的怒气,二话不说一个拳头就朝沈可衍砸来。 沈可衍躲过他的拳头,背后贴在门上的手悄无声息地锁上门,而后拉开了和许伊森的距离。 许伊森大约是没料到沈可衍能躲开他的拳头,脸上的怒气瞬间更甚。 他怒骂开口:“林洛,你吃了熊心豹子胆吧?” 比起他的激动情绪,沈可衍面容轻松,甚至还十分认真地回答了他的问题:“中午吃的宫保鸡丁和红烧牛柳,食堂不卖熊心豹子胆,那犯法吧?” 许伊森头顶的火本来就烧的旺,一时间也没注意到面前人和平日里的不同,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瞬间让他的怒气值达到顶峰。 他脑子里的最后一根弦被烧断,顿时不管不顾地怒骂着冲向沈可衍:“跟我贫嘴?!林洛,我他妈今天不弄死你老子不姓许!” 许伊森人高,但体格不算大,放沈可衍自己的身板,徒手接住他一个拳头不是费劲的事情。 可林洛的身体实在吃亏。 好在沈可衍本来就没打算和许伊森硬碰硬,他迅速躲过许伊森的拳头,而后一个侧身膝盖往他腿间一抵,将人掀翻在地。 许伊森从来没想过林洛会反抗回击,他被掀翻在地的时候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而林洛就是趁着他没反应过来的这一会空挡,直接扯下许伊森运动裤上的抽绳,动作迅速地将许伊森的手绑在了背后。 “靠!”许伊森这才反应过来一声破口大骂,扭动着身体要反抗的时候,沈可衍已经一屁股坐到他身上,将人平平整整地压倒在地。 缓了口气,沈可衍才伸出手拽住许伊森的头发,掰过他的头让他看向自己。 他对许伊森笑:“我这个人脾气不是很好,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再骂人,我可能会不小心扭断你的脖子哦。” 第6章 许伊森没太把沈可衍的话当话,尽管他已经有些意识到了面前人的不同寻常,可肺里的怒火仿佛烧断了他脑部的所有神经。 他开口又是一句臭骂:“林洛你发什么神经,不过是啊……呜。” 沈可衍思考不留情地拽着许伊森的头发将他的脑袋往后一扯,另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能听懂人话吗?”他问。 许伊森痛得没办法思考,脑袋跟着眼角自然滑落的生理泪水一起往下点。 沈可衍见状,松开了捂住他嘴巴的手,拽着他头发的手松了点力道,但没放开。 他看着许伊森那张因为疼痛而过度扭曲的脸,脑海中忽地闪现过一些片段。 前世林洛因为薄柯海的事情,第二天回学校的时候已经是下午,这天早上的第一节 马哲课自然是没去。 而许伊森这天早上理所当然地没有去上课,结果得知林洛也没去,直接在寝室气跳了脚。 当天下午林洛一回来,就被许伊森拉进了卫生间,泄愤地被揍了一顿。 林洛回来前高烧才退,被许伊森一顿揍揍得没有丝毫反击的余地,直接晕倒进了医院。 这事闹到学院里,许伊森被叫去谈话。哪里想他竟然早就编好了理由,说他打林洛是因为林洛先在他的床上放刀片,划伤了他,他才动的手。 为了让事情看起来更逼真,许伊森不仅真的在床上放刀片划伤了自己,甚至还拍下了所谓的“证据”照片。 不仅如此,他还叫来了夏科凛给他当证人,说他发现刀片的时候夏科凛也在。 那个学期夏科凛本来正在申请国家奖学金,结果因为林洛,全寝室被记过,他丢了申报国奖的资格。 所以他帮了许伊森作证。 再加上林洛在班级里本来就比较寡言,而且他被包养的事情在学校里也传的七七八八,大家对他的评价什么样的都有,而无一例外都是带着揣测的□□。 于是那一次风波,在许伊森花了一顿饭收买了几个朋友说林洛为人不行的情况下,几乎所有被学院书记叫去问话的都一边倒说林洛的确是做的出那种事的人。 于是本来的罪犯成了无辜的人,而什么都没有做的林洛,却是被记上了一条大过。 而从那以后,本来在班上只是半透明人的林洛一下子就遭到了全班人的孤立和排挤。 沈可衍从脑海中的记忆里出来,看着许伊森轻“啧”了一声。 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录音模式放到一旁,开口道:“从现在开始,我问的每一个问题,你都必须老老实实回答我,不真实回答,或者是故意转移话题,都会有惩罚。” “什……”许伊森瞳孔一缩,还没来得及问出口,沈可衍已经兀自开始了第一个提问。 他表情是如旧的表情,开口的声音却变成了林洛那种怯懦的声音:“刚才你为什么要打我?” “我什么时候……呜。” 沈可衍一拳砸在许伊森后腰上,另一只手迅速捂住他的嘴巴。 他弯下腰凑到他耳旁,用气音开口:“我说了,老实回答。” 许伊森疼得眼角又开始渗出眼泪,明明沈可衍吹到他耳朵上的气是热的,他却从头到脚感觉到冷。 他连忙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沈可衍这才放开捂住许伊森嘴巴的手。 许伊森在沈可衍冰冷的视线下,不情愿开口:“因为你没有帮我签到,” 沈可衍命令:“重新说一遍,没有帮你签到什么,说具体。” 许伊森拧着一张脸不愿意开口,沈可衍又是一拳,更大的力道,砸在了相同的位置。 许伊森疼得哎呀咧嘴,连忙妥协:“因为你没有帮我在马哲课上签到!” “那平时在寝室里,你什么事情都差遣我去做,又是为什么?”沈可衍又问。 “我……”许伊森下意识想要否认,余光中看到沈可衍抬起的拳头,连忙改了口,“因为你好欺负。” 沈可衍低垂下眼眸,看着许伊森的眼底泛着冷意:“好欺负就活该被你欺负?” 他的声音刚落下,门口的人似乎是着急了,一阵拍门。 门口传来吴冬冬紧张的声音:“许伊森!你快点开门!这……这可是学校,你要是真的敢对小洛怎么样,我马上就报警的!” 许伊森听到了吴冬冬的声音,像是发现了希望,张开嘴就要喊。 一个“救”字刚出来,就被沈可衍堵上了嘴巴。 “我讨厌破坏游戏规则的人。”沈可衍拿起手机,打出一段字,递到许伊森面前,“现在,用你平时骂我那种口气把这段话念出来,要求是声情并茂,按照要求念完,我就会解开你。” 他说着对许伊森一笑:“但凡有一个字不声情并茂,可都是会有惩罚的哦。” 许伊森看完手机屏幕上的字,不可置信地看向沈可衍,支吾着从唇缝里挤出来几个字:“你究竟要干什么?” 沈可衍没回答,只是拳头又一次贴到了他方才砸的地方。 本身的痛感就还在蔓延,沈可衍的拳头一贴上去,许伊森只觉得后腰上的痛感被瞬间放大到最大。 他本来就不是一个抗痛的人,连忙答应了下来。 沈可衍这才松开捂住他嘴巴的手。 “林洛,老子就是看你……呜。” “声情并茂。”沈可衍扯着嘴角提醒。 “林洛,老子就是看你好欺负!一个替课签到都办不好,你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怎么着,不服气啊?不服气有本事你打得过我啊,孬种!” 这段话是上一世许伊森实实在在对林洛说过的,沈可衍原封不动地让他再说了一遍。 许伊森说这话时声音不小,门口的人听的清楚,吴冬冬又是一阵疯狂砸门。 “许伊森!我我我真的报警了啊!你赶紧放小洛出来!” 当事人“林小洛”正慢条斯理地关上手机的录音设备,将手机塞回口袋,而后给许伊森松绑。 他解完缠住许伊森手腕的绳子,还贴心地塞回到许伊森口袋里还给许伊森。 而后他拍拍手起身,地上的人趴着动了一会,才慢慢跟着起来。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许伊森猛地转身朝沈可衍扑来。 而似乎沈可衍早有预感,他一个侧身躲开许伊森,抬脚将身旁的桌子勾到许伊森面前。 桌角正好撞上许伊森刚才被沈可衍揍了好几拳的地方,许伊森瞬间疼得大叫一声弯下腰说不出话。 沈可衍闲适地站在他面前,垂眸看着他。 许伊森还没缓过劲儿来,忽地听到沈可衍大叫一声,而后用平日里那种慌张无措的语气开口:“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推你的,我只是……我……” 这话放半个小时前给林洛说是毫无违和感,可许伊森刚刚才被对方按在地上摩擦过。 他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沈可衍。 就在这时,他看到沈可衍忽地抬起拳头揍了他自己唇角一拳。 唇角被擦破,有鲜血渗出。 许伊森都没来得及反应沈可衍究竟在做什么,就见对方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唇角上的血,而后对他狡黠一笑。 紧跟着他看到沈可衍慢条斯理地走到门口,在打开门的瞬间换上慌乱无措的神情。 门一打开,吴冬冬和一帮门口的看客全数冲了进来。 林洛的长相本来就白净,一点伤口都会显得尤为严重。 吴冬冬一眼就看到沈可衍唇上的血,瞬间红了眼睛用胖嘟嘟的身体挡在他面前,气冲冲地看向许伊森:“许伊森!你真的太过分了,这件事情绝对可以这样罢休,你这是霸凌同学,我一定要去告诉老师!” 许伊森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周围围观的同学都陆续开了口。 “许伊森,你这做的的确有点过了吧,不就是一次签到嘛,至于这么打人吗?” “就是,平时就看你针对林洛,这次这么多人你都敢这么打人,那平时私底下你不是更欺负人?”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堵的许伊森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又痛又气,视线一扫,忽地扫到躲在吴冬冬身后的沈可衍。 沈可衍那双小鹿眼微微眯起,看着他,眉梢一挑,唇角勾起一抹挑衅的幅度。 第7章 哄闹的围观人群在宿管大叔的赶来下被驱散。 吴冬冬气呼呼地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宿管大叔让宿管大叔上报,却被沈可衍拉住。 “马上就要上课了,下午第一节 是表演课,这件事情就先这么算了。”他对吴冬冬说。 吴冬冬气不过,可偏偏他那大体格全数是肥肉,一拳头揍人不仅不疼可能还软乎乎的,根本没办法上手帮忙报仇,最后只得无奈被拉走。 今天周五,一共三节大课,表演课上完这周的课程就全部结束了。 表演课刚开始的时候,沈可衍的手机聊天群里收到一条艾特全体成员的消息。 那个群里一个四个人。 林洛在刚上艺术大学那年,被一个经纪人挖走,和另外两个差不多年龄的男生一起,很是莫名地组了个团,又很是莫名地出了个道。 他们公司是一个仅有几十个艺人的小公司,三人出道一年来,行程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目前三个人里人气最高的那个,公众平台上的粉丝数量也只有几十万。 这个三人群就是他们团的聊天群,群里另一个人是负责带他们的经纪人。 艾特全体成员的消息是经纪人臣苳发的。 【公司争取下来了几个好剧本,今天下午四点你们三个来公司一趟。】 这条消息发出来没半分钟,下面就跟了一条带可爱小表情的回复。 【好好好.jpg,太久没见臣哥了,我都想臣哥了。】 回复人叫岁汭,是目前整个团里人气最高的成员。 林洛的记忆里,关于岁汭这个人的不算少。 沈可衍根据记忆大概总结了一下这个人的特质,就是爱争抢,他永远喜欢别人喜欢的东西。 林洛跟他有接触的那几年,被他抢走过不少东西,而这其中包括薄柯海。 那是一段让林洛极其痛苦的记忆。 岁汭在一些机缘巧合下得知林洛被薄柯海包养,他便百般要求林洛让他见一面薄柯海,他说他有事想要央求薄柯海。 林洛知道岁汭的心思,可他最后还是受不了岁汭的央求,带着岁汭去见了薄柯海。 然而林洛怎么也没有想到,只是他出去磨个咖啡豆的功夫,岁汭就和薄柯海滚到了床上。 那**洛和薄柯海数不清多少个夜晚一起躺过的床。 沈可衍提取这段记忆的时候,甚至能够感觉到这具身体本身所残留下来心痛的感觉。 尽管岁汭只跟了薄柯海几个月,但他和薄柯海在床上的画面却在林洛的脑海中定格,任凭时间如何冲刷都不见褪色。 沈可衍将这个人从脑子里赶走,恰好这时群里有出来一条消息。 很简洁,就“收到”两个字。 回复的人是临城择,三人团的另一个成员。 林洛记里与他相关的不多。 临城择话少,公司给他的人设也是酷哥人设。 林洛的记忆中他总是穿着破洞的牛仔裤,头发留得比其他两个成员都要长,看起来一副又拽又酷的样子。 但林洛对他的印象还不错,因为他是少有的,林洛和他说话他几乎每一句话都会回应的人。 沈可衍跟着回了一个“收到”,就将手机塞进了口袋。 表演课结束3点10分,学校到公司大约二十分钟的车程。 下课铃一响,吴冬冬就揉着肚子对沈可衍说:“小洛,我们去一趟食堂买点吃的吧,我好饿,肯定是中午被许伊森气的!” “我要去一趟公司。”沈可衍把表演书递给吴冬冬,“陪你去食堂是不行了,不过有一个能让你解气的方法,想知道吗?” 吴冬冬接过表演书,愣愣问:“什么?” 沈可衍眉梢一挑,对吴冬冬勾了勾手。 林洛的经济公司位置很偏,公司包下了一栋破旧的小平房,从外面看去时简直是诈骗公司本骗。 沈可衍进到二楼臣苳的办公室时,其他两个人已经到了。 临城择安静地坐在沙发一旁看剧本,听到开门的响动,抬头看了沈可衍一眼,就又低下了头。 沙发的另一边,岁汭和臣苳紧挨在一起。 沈可衍推开门的时候,岁汭正贴在臣苳耳边,不知道说些什么,逗得臣苳一直笑。 比长相的话,岁汭的长相其实不及林洛。 两个人的长相是一种类型,但林洛的长相更为精致,皮肤也更好。 只是林洛给人的感觉总是怯怯的,而岁汭身上却有一种能勾人眼球的气质。 沈可衍在进屋的半分钟内,分辨出了这种气质的属性——茶气。 他进屋关上门,岁汭便马上朝他看来,露出一副亲昵的笑容:“小洛你来了呀,快过来这边坐,我们都在等你呢,你是老幺,我跟臣哥说好了,这些剧本让你第一个挑。” 沈可衍看了他一眼,学出林洛的模样怯生生地低下头,再怯生生地走过去,最后怯生生在距离岁汭有一些距离的位置坐下,开口:“我……我都可以的,你们先选就好。” 岁汭亲昵地凑到他身边,拉住他一只手道:“小洛,你别总是这样,总是这样出去可是会被人欺负的,毕竟外面世道那么乱,可没有人会像我们这样照顾你。” 他这话说完,临城择抬眸看了他一眼。 沈可衍在余光中看到,但临城择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复又低下头。 沈可衍收回视线继续跟岁汭演戏。 他抬眸看岁汭,眼中闪着感动:“阿汭,谢谢你,但是我真的都没关系。”、 岁汭却是一把将剧本都塞进沈可衍手里,笑得慷慨:“都说了我们胜似亲兄弟,不用跟我客气这个。” 他身后,经纪人臣苳靠在沙发上看着两人笑道:“阿汭你才是那个容易吃亏的人吧,总是把什么都让给小洛。” 岁汭露出一副“这是应该的”的表情,又把剧本往沈可衍手里塞了塞。 沈可衍只好“盛情难却”地接过,低头看了起来。 林洛的公司小,那是小得十分正规。 这几个剧本算是好不容易得来的,但也都是男三男四这样的角色。 一共六个本,有一个本是男二,但那部剧后来扑得很厉害。 其中一个本是大制作,公司要来的试镜名额是男五的角色,尽管只是男五,但这个剧本不管是制作班底还是投资方都十分大,这种电视剧哪怕只是试镜上一个小配角,都是带人气的绝佳机会。 上一世,薄柯海送给林洛的就是这个剧本,不是男五,是男一。 最开始也是像这样剧本送到公司,岁汭让林洛先选,林洛选了这个剧本的男五,选完后却被岁汭抢了过去。 然而开机的时候,林洛却作为男一空降出现。 岁汭也是因此才知道林洛被博珂海包养的事情。 这部剧虽然硬件强,但后期播出后却没有激起什么水花,反倒是同期一部小制作的电视剧播出后全盘逆袭,热了几乎整整一年。 那部剧围绕几个癌症病人展开,男一是一个圈内的实力派童星,人气算不上高,但一直十分稳扎稳打。 本来只是一部小众剧,却在播出的前三天引起全网热议。 因为放出的预告中,有藤白。 藤白在娱乐圈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 出道即巅峰,巅峰过后就此隐退。 算起来藤白不算圈内人,藤家家业宏大,藤白从小走的就是高标配的人生道路。 他本与娱乐圈无关,是他十六岁那年,他父亲的一个导演朋友偶然看见藤白,惊为天人之际打定了主意要让藤白做他新电影的主角。 大导演软磨硬泡,最终说服了藤白和藤白父亲。 藤白学习三个月演戏,第一次出演电影,完美到无可挑剔的长相加上他近乎浑然天成的演技,不仅一举拿下了影帝,同时也收获了一大批粉丝。 但自那以后,藤白就再没出演过任何电影。 几乎每年,他当年拍的电影都会被拉出来转一圈,然后无数人感叹。 可想而知,当一部电视剧里出现藤白的身影,那是多大的轰动。 藤白的热度加上电视剧本身就过硬的质量,让那部电视剧成了当年的大爆剧。 沈可衍记得临城择当时试镜上了这部剧里的一个个性鲜明的小配角,剧播出后,他的人气直接从全团垫底跃升到了全团最高。 公司给的这几个剧本里就有这部剧,大概是制作小的缘故,这部剧除了男一和女一几乎所有男性角色都可以选择去试镜。 不过当年林洛知道这部剧,不是在这部剧播出以后,而是拍摄期间。 这部剧的保密工作做的很好,拍摄期间没有流传出去任何关于藤白出演的消息。 而保密工作中最大的功臣,是这这部剧的投资商薄柯海。 沈可衍翻阅完脑中的记忆,放下剧本,怯生生地看向岁汭,指了指那部大制作的剧本:“这部剧的男五,我……我觉得挺好的。” 他的话刚说完,就见岁汭露出一副失落的表情:“怎么会这么巧,刚才我和臣哥讨论的时候,看上的也是这个角色,不过既然小洛你喜欢,就还是让给你吧。” 跟前世几乎完全一样的对话,沈可衍连忙摆摆手配合着把戏演了下去:“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阿汭也,我演什么都可以的,我……” 他说着,看似慌乱地随便一指,指到了《离人》的剧本上:“我觉得这个剧本也很好的!我试镜……试镜这个的男三吧,我很喜欢这个角色!” 岁汭一脸亏欠地还想再说,就被臣苳打断:“行了阿汭,这个角色就给你,反正林洛演技也就那样,给他去试镜就是浪费名额。” “既然臣哥这么说,”岁汭饱含歉意地看向沈可衍,“那小洛,真是对不起了呢。” 他说完,垂下眼眸,眼底有一闪而过的得逞和笑意。 那几分情绪被沈可衍全数收在眼底,沈可衍也跟着垂下了眼眸,眼底同样是笑意。 是呀,那还真是,对不起了呢。 第8章 沈可衍和岁汭两个人选完剧本,坐在一旁一直沉默的临城择才开了口。 他要的是《离人》的一个戏份不算太多的小配角,和主角住在隔壁病房,有几场对手戏,角色的性格和他本人很像。 选完角色臣苳也没有留人的意思,他吩咐:“回去等面试时间通知,公司的情况你们也清楚,面试的时候你们自己去,别迟到,别给公司丢面子。” 他说完就让几人走了。 沈可衍和临城择直接离开,岁汭却没走,而是又往臣苳身边坐了坐。 门关上,沈可衍和临城择两个人沉默地往楼下走。 临城择先出的门,所以走在前面。 到门口的时候,走在前面的临城择忽然扭过头,看向沈可衍。 沈可衍见状驻足,和他对上了视线。 临城择头发长,造型做得盖住他半边眼睛,他的眸色是深黑色的,认真沉默地盯着人看的时候,会给人一种被蛇盯上的背后发毛的感觉。 他看了沈可衍有小半分钟,没有说话收回了视线,往外走出两步以后,又忽的开口:“你喜欢猫吗?” 如果不是周围没人,沈可衍甚至不觉得临城择是在问自己。 “喜欢。”他回答临城择。 “流浪猫呢?”临城择又问。 “喜欢。” 临城择转回身来看他。 “我也喜欢。”他对沈可衍说,“不过我只喜欢流浪猫,可怜的,无家可归的,流浪猫。” 他说完,就没再看沈可衍,也没有丝毫要解释的意思,直接转身走了。 沈可衍盯着他离去的背影,眼底少有地浮上疑惑。 他调取出林洛记忆中和临城择相关的部分,却没有看出任何不同寻常的地方。 林洛和临城择的交集很少,也没有任何哪一次交集与猫有关。 临城择走到街边,拦下一辆出租车,上了车。 恰好这时沈可衍里口袋里的手机响起,他摸出手机,是吴冬冬的电话。 电话接起的瞬间,吴冬冬气急的声音瞬间从手机里钻了出来:“许伊森简直太欺人太甚了!” 在看到来电提示的瞬间,沈可衍就已经猜到了是什么事情,但他还是配合吴冬冬问:“怎么了?” “你快看我给你分享的链接,许伊森他发了长文在他的公众账号上面污蔑你!气死我了,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沈可衍没有挂断电话,打开了和吴冬冬的聊天界面。 吴冬冬在一分钟前给他发了一串链接,链接点进去,是许伊森公众账号上的长文。 许伊森经常有在他的公众账号上面发一些有趣的视频,因此他的公众账号有小几千的粉丝。 林洛虽然没什么名气,但好歹是出道过的明星,公众账号上也有个小几万的粉丝。 许伊森这篇长文在最开始就艾特了他,沈可衍点进去看的时候,已经有了几千的赞和几百的转发量。 【这就是你们以为的柔弱小娇花?@林洛】 吸引人的大标题一点进去,通篇是许伊森对林洛的指控。 他指控林洛作为大学生动歪心思被金主老头包养,经常夜不归宿,害得他们寝室被扣寝室分,并且说林洛平日里的柔弱都是装出来的,他才是最黑心的那一个。 许伊森用了上一世的伎俩,诬陷林洛在他床上放刀片,故意惹怒他跟他在寝室打架,让别人觉得是他在暴揍林洛,其实他才是从始至终的受害者,被刀划伤的也是他,挨揍的也是他。 紧跟着是几张图。 一张床上带着血的刀片照,一张背上的刀伤照,一张后腰的淤青照,一张手腕上的红痕照。 许伊森倒是也不笨,知道他直接说是林洛单方面打的他没人会信,毕竟当时门口那么多人可都是听见的。 可许伊森笨又笨在他的不笨,真假参半的东西,一旦被人发现有一分是假,那么剩下的哪怕有九十九分真,也不会再有人信。 手机里又传来吴冬冬的声音:“小洛,怎么办,许伊森这家伙还把链接发到了我们学校论坛上,现在整个论坛都在骂你。” 沈可衍看完许伊森大长篇的控诉,退出链接,问吴冬冬:“下午让你拍的照片拍了吗?” “拍了。”吴冬冬怏怏地回答着,忽然似是想到什么,惊道,“小洛你是不是早就猜到许伊森下午会做些什么,才让我跟踪拍他的!那些刀片的照片,他就是下午在寝室弄的吧!” 他还没兴奋两秒,语气又马上dowm了下来:“可是下午他回寝室后就把门锁了,我没跟进去,肚子又太饿了,就去吃东西了,对不起小洛。” “不用道歉,他下午下课后就直接回的寝室吗?”沈可衍走到街边,伸手拦车。 “那倒不是,他下课后去了趟教学楼下面的小卖部。我可是为了拍他,馋的要命都没有买小卖部里的零食呢!”吴冬冬试图证明他没有功劳还是有苦劳的。 “做得好,把你下午拍的照片全部发给我,然后现在出门。”沈可衍坐进车里,让司机去就近的美食城。 “出门干什么?”吴冬冬那边传来收拾东西的动静,“小洛你有对付许伊森的办法了?” “无关这个,请你吃饭,火锅喜欢吗?” “喜欢!”吴冬冬兴奋的声音震得沈可衍把手机拿远了两分。 他当机立断和吴冬冬报了地址,就挂上了电话。 吴冬冬很快把照片发来。 一共百来张照片,从许伊森离开教学楼到许伊森在小卖铺买东西,而后回到寝室,全部都有。 沈可衍挑出了小卖部里的几张照片,仔细查看过后,又重新点进许伊森的公众账号,将几张带有刀片的图片保存到了手机里。 最近的美食城只有十分钟的车程,沈可衍到时吴冬冬还没有到。 他点了一个鸳鸯锅,而后根据林洛的记忆,点了一些吴冬冬喜欢吃的肉类和菜品。 点完后他就掏出耳机带上,垂头专心地捣鼓着手机。 大约十分钟后,吴冬冬匆匆赶来。 沈可衍挑的位置靠里,是个四人座。 这家火锅店生意不错,放眼望去几乎满座。 吴冬冬神情匆匆地赶来,没坐到沈可衍对面,反倒是一屁股挤到了沈可衍身边。 沈可衍专注于手机没看到人,忽的感觉屁股底下的椅子一震,这才有些错愕地看向挤到他身边的吴冬冬。 吴冬冬在对他挤眉弄眼,表情十分浮夸,嘴巴张张合合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沈可衍摘下耳机,耳朵凑过去一点,问了句:“什么?” 吴冬冬左右看了两眼,这才凑到沈可衍耳旁道:“小洛,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旁边的人都在议论你啊?” 沈可衍被吴冬冬这么一说,才抬头朝四周看去。 刚才他弄东西弄得认真,再加上戴着耳机,丝毫没有注意观察周围。 现在一看,发现还真的像吴冬冬说的那样。 四周的人几乎都在看着他这边窃窃私语,一会看看手机,一会又看看他,看表情都是如出一辙的嫌恶表情。 沈可衍仔细听了一下,听到一些细碎的议论声。 “是他吧?” “一看就一副心机绿茶的样子,做出这种事情来也没什么奇怪。” “说他是大学生真是败坏了大学生的名声,现代社会真是什么人都有。” 沈可衍看情况猜出个七七八八,淡定地打开公众平台,将热搜仔细从上到下看了一遍后,点进了一个名为“生活中的心机婊”的关键词。 果不其然,进去的第一条,就是许伊森发的控诉他的长文。 许伊森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文章里加入了“生活中的心机婊”的话题,转发量和点赞量在短短的半个小时内已经破万。 吴冬冬凑在旁边看到沈可衍手机上的内容,瞬间气炸了。 “许伊森疯了?这种自导自演的事情他竟然还敢买热搜!” 沈可衍淡定地关上手机,将肉放进已经开始沸腾的锅里,道:“应该不是买的热搜,许伊森没那个钱,估计是刚好有这个热搜,他趁机加入了话题借的东风。” 他说着夹完半盘肉,拍了拍吴冬冬:“你去对面坐,挤。” 吴冬冬听话地挪啊挪挪到对面,满面的愁容:“那现在怎么办啊小洛,怎么能让许伊森这样白白冤枉你,他平时就已经够过分了!” “不着急。”沈可衍对着吴冬冬指了指他那边的肉,“先吃饭,你不饿吗?” 吴冬冬对着肉咽了咽口水,明明一副快饿坏了的表情,却说:“你这么被骂,我哪吃得下。” 沈可衍看着他肥肥的脸上满是忧愁有些想笑,正要开口,旁边忽的传来一声很重的水壶砸在桌子上的声音。 水壶里的水因为晃动溅出不少,滚烫的热水险些溅到沈可衍手上,好在他眼疾手快迅速躲开了。 对面的吴冬冬被吓了一跳,急冲冲地对服务员道:“哪有你这么送水的,万一溅到人怎么办?” 服务员嗤笑一声,轻蔑地看了眼沈可衍:“这种人连水都不配喝,溅到算什么?” “你!”吴冬冬气得涨红了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服务员,“你你你谁啊,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小洛!” 服务员哼笑一声,不打算理吴冬冬就要走人,他刚转身,手臂忽的被抓住。 他扭回身看抓住他的人。 沈可衍坐在座位上,下巴微抬,脸上有似有若无的笑,出口的语气却叫人分辨不出他的情绪。 “你认识我?”他问服务员。 “谁要认识你这种人啊,我回去可得给我祖上烧高香,感谢没让我遇到你这种人!”服务员说着,要甩开沈可衍的手,却发现甩不开。 他的身材虽然不算高大,但手臂上多少能见到一些肌肉。 反观沈可衍,细白的胳膊一看就是缺乏锻炼的人。 然而服务员甩了两下,都没能够甩开沈可衍钳制住他的手,他的脸色瞬间就黑了。 “你他吗的……”他黑着脸刚要骂人,却被沈可衍打断。 坐在座位上的人脸上依旧挂着很浅的笑,灯光照射下的眼底却渐渐浮上森冷。 “不认识啊,既然不认识的话,我们就可以好好谈一谈你服务态度的问题了。” 服务员还没来得及反应沈可衍说的是什么意思,就见座位上的人抬手指了指头顶的摄像头,而后看向他道:“工号12138是吧,刚才进来这家店的时候,我看店门口写着你们店的店规,你可以背一下吗?” 服务员一脸莫名:“你有病啊,我干嘛要给你背店规,爱吃不吃,不吃滚蛋。” 沈可衍勾唇看他:“既然你记不住,那我救勉为其难地替你总结一下,你们的店规守则注明了,‘一切以顾客至上,其他任何守则与此条守则冲突,都先行遵守此条守则’。” 他说着,敛去脸上的笑意,道:“现在的情况是这样吧,在我没有对你进行任何人身或者人格上的攻击前提下,你先行冒犯了我。” 沈可衍说话时咬字清晰,听不出情绪的起伏,却叫听者莫名心底一沉。 服务员脸色越来越难看,涨红着脸又道:“你这样的人,我骂你怎么了?” “先不谈我是什么样的人,在这里,我是顾客,你是店员,所以……” 沈可衍松开钳制住服务员的手,将桌子上的投诉立牌拉到面前,拨打了上面的电话。 服务员见状顿时表情紧张得要去抢他手机,却被沈可衍躲过。 他怒吼:“你干什么!” 沈可衍冲他摇摇手机,笑道:“当然是合理维护我的消费者权益。” 第9章 两分钟后经理急匆匆赶来。 没等沈可衍开口,吴冬冬率先义愤填膺地把服务员的罪行全部细数了一遍。 经理听完连忙和两人道歉,而后扯住服务员,呵斥道:“快跟顾客道歉!” 服务员头一扭:“不道,凭什么让我跟这种人道歉,让我向这种人低头,我宁可不要这份工作!” 这里的动静吸引来了不少人,他们这桌四周没多久就围满了人。 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虽然服务员的态度是有点不好,但是换我给这种人服务,也很难有好脾气啊。” “对啊,而且一般人怎么会斤斤计较这些,只是差点撒到水,又不是已经撒到了。” “大家都是消费者,怎么就你事多?”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形式瞬间有了反转。 方才服务员被经理骂的脸色还有几分难看。见周围的人都在帮他说话,顿时神气起来,说话也有了底气:“经理,这事真不是我的错,你要是看了热搜,也肯定不会让我和这种人道歉。” 他说着,还拿出手机,打开热搜给经理看。 沈可衍坐在一旁看着服务员的举动,轻嗤了一声::“你们每个人都在说‘这种人’,我倒是有点好奇。我是哪种人。” “哪种人?”服务员轻蔑地看着沈可衍,“一个大男人装柔弱已经够恶心了,还背地里做那些下贱手段,你觉得你是哪种人?” “你看见了我装柔弱?还是说你亲眼看见的我做下三滥的手段?”沈可衍看着服务员。 那人的底气少了两分,但出口的语气嚣张不减:“证据都明摆着了,不是眼瞎都看得出来,还用我亲眼看见?” “哦,证据。”沈可衍捏了一会下巴,忽地扭头看围观群众,“你们也相信那所谓的证据?” 吵闹的四周因为沈可衍这一眼,忽地安静了下来。 坐在那里的人分明没有多大的情绪起伏,朝他们看过来时唇角甚至还挂着点笑,可就是叫被他视线扫过的人背后发凉。 “不相信证据相信什么!”一个人忽地出声,“这么锤的证据摆在面前了,你还能洗?” 这话像是给那些原本就把沈可衍定位到“这种人”去的人添了底气,众人顿时又你一言我一语起来。 “苍蝇不叮无缝蛋,平白无故人家会冤枉你吗?” “我刚才可是看见你们学校整个论坛上都在骂你的,你不是那种人,怎么会有那么多人骂你?” “就是,一个人骂你可能是那个人有问题,但一百个人骂你,那就绝对是你有问题。” 沈可衍点点头,像是在认真听取他们的话。 半晌后他开口:“好吧,既然你们那么喜欢看证据。” 他说着,对吴冬冬伸出手:“手机给我一下。” 吴冬冬连忙把手机递过去,他也不知道沈可衍要做什么,但就是莫名信赖。 沈可衍从自己手机里发了一张长图到吴冬冬手机里,而后打开吴冬冬的公众平台,用吴冬冬的账号将那张图发到了许伊森的评论底下。 做完这些他把手机还给吴冬冬,而后一脸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模样,重新拿起筷子,捞出了刚才放进锅里的肉。 他夹着肉仔细地在酱料里沾了两遍,而后送进嘴里,吃下去后乐观评价:“有点煮烂了。” 说着又把剩下的肉全部捞了上来,再重新倒了半盘进去。 周围的人都是一脸懵逼。 他们不知道沈可衍做了什么,就看到对方捣鼓了一阵手机,然后就旁若无人地吃起了饭。 根本就是在把他们当空气! 有人不爽地要开口时,人群里忽然爆发出一个声音:“这是什么?!” 众人瞬间寻着看去,就见那人拿着手机,手机里是一张长图。 “有人根据这个人拍出来的刀伤程度顺了时间线,说他的伤口是新伤,伤口成型的时间应该没超过三个小时。” “这里还有,有人拍到了他下午去过小卖铺买刀片,他付钱的时候手里拿着的刀片和他划伤拍出来的带血刀片……是同一款!” 这个的话一出,众人纷纷掏出手机,寻到了许伊森那条长文评论下面的长图。 长图从各方面详细分析了两者的对比和伤口,几乎所有证据都指向是许伊森自己捣的鬼。 评论的长图一下子被顶到了最顶端,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看完的都去看沈可衍,个个眼神复杂。 偏偏当事人吃肉吃的比谁都淡定,他心情不错地吃完刚下过的半盘肉,喝了两口茶解腻,才又拿起手机。 对面的吴冬冬也在疯狂看手机,虽然照片是他拍的,但他看得没比其他人少多少震惊。 震惊地看完了长图,吴冬冬正要跟沈可衍感叹,忽地看到平台里出来一条推送。 他有关注林洛的公众账号,而且放的特别关心,所以对方发东西他那里马上会有提示。 吴冬冬当即点进沈可衍的公众账号,发现沈可衍新发的内容就一段语音,其他什么都没有。 他点开语音,没来得及调手机的音量,语音瞬间超大声地在店里响起。 先是一个有些怯怯的男声:“刚才你为什么要打我?” “你没有帮我在马哲课上签到!”回答的人吼得大声,声音里有明显的怒意。 “那平时在寝室里,你什么事情都差遣我去做……” “因为你好欺负。林洛,老子就是看你好欺负!一个替课签到都办不好,你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怎么着,不服气啊?不服气有本事你打得过我啊,孬种!” 紧跟着是一阵打斗的声音,而后传来桌腿在地上擦过的声音和许伊森怒吼的声音混着林洛道歉的声音。 在场的人都是听过沈可衍讲话的,他们当然分的出来哪个是林洛的声音。 一下子,许伊森发出来的所有图片都有了解释。 刀片是他自己买的,伤口是他自己划的,腰上的淤青是在桌子上撞的,至于那手上被绑出来的红色痕迹,那肯定也是他自己伪装的。 刚才还叫嚣得厉害的众人瞬间集体变哑巴,一个比一个说不出话来。 反观沈可衍,已经相当闲适地吃完两盘肉和半盘虾滑。 他将最后一口虾滑品尝完,拿起纸巾擦干净嘴巴,转身看众人:“现在证据够了吗?” 众人你推我我推你,谁都不愿意回答。 好半晌才有一个人出声:“谁能想到那傻逼那么心机啊,假的做的跟真的似得。” 这个人的出声仿佛帮所有人找到了合适的借口,陆陆续续又有人出声。 “就是啊,这种人怎么回事,糊弄人玩有意思吗?” “你也是,事情都出来那么久了,你就不辩解一下吗?” “说的对,你自己也不说不是吗?”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把责任推了个干净。 沈可衍轻笑:“我当时说,你们会信?” 又是一阵沉默。 沈可衍收回投在他们身上的视线,看向经理:“我想要安静吃饭。” 经理连忙让其他服务员把围在这边的客人都送回去。 众人被沈可衍抹了面子,自然也不愿意多留。 经理又跟沈可衍赔了几句不是,打算趁乱赶紧把刚才乱说话的服务员拉走的时候,沈可衍已经率先开了口。 “等等。”他看向服务员,“你留下。” 经理脸上露出一抹尴尬的笑:“这位同学,这……” “我不会无故刁难人,”沈可衍说,“但我也不是大慈大悲的菩萨,你冒犯了我,就必须给个一个道歉。” 服务员脸上也有几分过不去,可态度却没刚才强硬了,他别扭了一会,很小声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沈可衍自然不会就此放过他。 他看向服务员:“你觉得你这声对不起,配得上你刚才对我的辱骂吗?” 服务员涨红着脸说不出话来。 “如果说不出真情实感的道歉,那就让我对你做一遍刚才你对我做的事,泼水,辱骂,一件不能少。” 服务员听到这话,瞬间气急:“我有病啊,凭什么白白挨你骂?” 沈可衍眼神一凛:“你也知道,那我又凭什么,白白挨你骂?” 他这话瞬间堵得服务员一阵面红耳赤。 服务员握紧拳头,脸涨红得都快要滴出血了,也始终挤不出“对不起”三个字。 经理见状,推搡了他一把:“还不快点。” 这一把把服务员的脾气推了出来,他甩开经理的手,冲着沈可衍喊:“不就是骂了你几句嘛,矫情什么!” “矫情?”沈可衍轻笑了一声,从座位上站起,“我给过你选择的了。” 他说完,不等服务员反应,一把将人按在了座位上,而后端起刚才服务员拿来的水壶。 服务员见状顿时吓白了脸,他试图往后靠,被贴上了座椅的靠背都没能躲开,他急得怒吼:“你干什么!” 沈可衍没有回答他,而是松开了他。 与此同时,他另一只拿着水壶的一松,水壶“咣当”一下砸在了桌子上。 水壶里的水溅出,服务员躲闪不及,手背被溅到大半。 他顿时烫得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怒骂着沈可衍要找冰水,却被沈可衍再次按住,按回了座位上:“急什么,你骂我的我还没有还给你呢。” 服务员疼得整张脸都抽搐了起来:“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刚才放水壶的时候水是溅出来了,可我撒到你了吗!” “我只是和你做了同样的动作,我躲开了,是我的本事,你没躲开,是你的问题。” 沈可衍说完,硬是按着服务员,一字一句把刚才服务员骂他的一字不落地全部都还了回去,才松开手放人。 服务员这会已经疼得顾不上其他,没了钳制就要往后厨跑,一旁的经理在这时忽地开口。 “不用去后厨了,衣服脱掉,你被解雇了。” 服务员动作一顿,不敢置信地看向经理:“凭什么?” “凭你对顾客的态度,你今天可以骂这个顾客,明天就有可能骂另外一个,我们店承担不起这种风险。” 服务员的脸瞬间扭曲:“又不止我一个人骂了他,那么多人骂了他!” 他说着看向四周。 然而原本还在看戏的众人一见他抬头,瞬间一个个不关己事地低下头,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靠!”服务员气急地喊了一句,大力地扯下衣服甩在了地上,想了想又往上踩了好几脚。 他走出几步,又不甘心地往回走,看向经理:“我在这打工怎么也有半个月了,半个月的工资不给我结算吗!” 经理从地上捡起脏了的工作服:“这件工作服是我们连锁店定制的,价格要两百块钱,你最开始工作的时候,和财务透支过两千块钱的工资……” 服务员一听这话,脸瞬间绿了。 这回都不用经理说,直接跑了。 经理和沈可衍二人又道了声歉,并且承诺免费送上一份虾滑,这才离开。 没了人,吴冬冬的嘴顿时闲不住了:“小洛,你也太厉害了吧!” “他们也没有完全说错。”沈可衍往清汤锅里下金针菇,“我的确做了什么。” “啊?”吴冬冬一脸茫然。 “许伊森手上的红痕是我绑的,腰上的淤青也是我揍的。”沈可衍毫不犹豫地拆自己的台。 “啊?”吴冬冬更愣了,“那……那个录音?” 沈可衍停下筷子,脸上浮上一抹笑:“我后期剪辑的,真吧?” 吴冬冬顿时停下吃饭一脸紧张:“剪辑的?那万一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不怎么办。我只发了音频,没有对这份音频发表任何内容,剩下的所有内容,是其他人赋予的。” 沈可衍说着垂下眼眸,眼底浮上暗色,暗色里滑过一抹讽刺:“很多人有时候并不在乎事情背后的真相,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可以让他们堂而皇之并且不需要负责任地宣泄生活怒火的对象罢了。” 吴冬冬不明白沈可衍的话怎么忽然就变得深奥了起来,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最后决定还是继续吃饭比较妥当。 刚拿起筷子,他忽地瞥见不远处的一抹身影。 吴冬冬拿筷子的手一顿。 沈可衍察觉到他的一场,看向他问:“怎么了?” 他问完见吴冬冬还盯着,便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哪里想他刚扭头,吴冬冬猛地站起,大半个胖胖的身体倾过去挡住他的视线:“没……没什么。” 第10章 吴冬冬嘴上说着没什么,那张脸分明写满了“很有什么”。 沈可衍没戳穿他,点点头,低下头继续吃。 吴冬冬见状,松了口气,跟着坐下来吃饭。 见吴冬冬低下头,沈可衍才又抬起头。 这具身体的视力很好,沈可衍几乎一眼就看到了吴冬冬方才想要遮挡的人。 是薄柯海,身边跟着一个身材纤细的小男生。 男生五官精致皮肤白皙,完全符合薄柯海惯常包养对象的长相。 沈可衍想想觉得有点神奇。按照薄柯海的包养口味,他怎么会喜欢藤白。 毕竟藤白和这些柔弱的男生差了十条街不止。 但想想好像又没有那么奇怪,藤白这样各方面条件都如此优越的人,很难有人不喜欢吧。 他正想得出神,忽然察觉到一道视线,他看去,正对上了薄柯海的眼睛。 薄柯海在距离这家店隔了两家的位置,不算远,能让沈可衍看清楚他的表情。 男人的眼底犯冷,眼神里带着警告和厌恶。 作为有任务在身的人,沈可衍十分敬业地一秒钟切换神情,把楚楚可怜、对于昨晚的懊悔和几分隐忍的爱意表现得淋漓尽致。 薄柯海几乎立刻厌恶地移开了视线,而后搂着他身旁的情人进了面前的餐馆。 沈可衍毫不在意地收回视线,低下头继续吃饭。 两个人吃完饭回到学校天已经暗了。 夜里学校路上人不少,路灯也亮,沈可衍和吴冬冬走过时,路上不少人侧目看他,压低了的议论声更是不断。 吴冬冬不习惯这样的视线包围,正局促得不行,看向沈可衍,发现对方走的面不改色,就好像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似得。 吃完饭后知后觉,那种奇怪的感觉又上来了。 吴冬冬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凑到沈可衍身旁开口:“小洛,你好像变了很多。” 沈可衍表情不变,接得顺口:“你终于发现了?” “啊?”吴冬冬愣了一下,“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呢,小洛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啊?” “我昨晚做了个梦,”沈可衍半真半假地说,“梦到我这样受气过了一辈子,没活几年就死了。” 吴冬冬闻言连忙拍拍沈可衍:“梦都是相反的,你会长命百岁的!” 他胖胖的脸上有少有的严肃,眼底的关心几乎要溢出来。 沈可衍想起林洛的记忆里,他死后唯一一个真心为林洛哭泣的,就是吴冬冬。 他抬起手拍拍吴冬冬的肩膀:“嗯,所以我以后不会再受任何人欺负了。” 两个人回到寝室,寝室里只有夏科凛。 吴冬冬看了一圈房间,确认没有许伊森的身影了以后,凑到沈可衍耳边小声说:“我看论坛上说许伊森被教务处的人带走了,看来是真的。” 沈可衍点点头。 他能猜到许伊森的处罚,肯定会比上一世林洛的处分更厉害,因为这件事情闹太大了。 至于许伊森究竟会受到什么处罚,他不关心。 他拿了换洗的衣服进门洗澡,出来的时候,手机屏幕刚好亮起,是一条进来的消息。 辰苳发的。 【明天早上9点,《离人》试镜,地址我分享到群里,别迟到@林洛@临城择。】 沈可衍回复了“收到”。拿起手机爬上床。 寝室里十分安静,吴冬冬在浴室洗澡,夏科凛戴着耳机在看视频。 沈可衍躺在床上,盯着头顶的遮光帘,脑子里初步细化着让薄柯海爱上他的办法。 正想得入神,藤白那张脸忽然闯了进来。 有了林洛的记忆,沈可衍得知林洛和藤白的确有过几次接触。 但是所谓的接触不过是藤白看他一眼那么简单。 藤白这个人的确如林洛说的,十分的冷情,他身旁似乎从未有过什么格外亲近的人,并且除了拍戏的时候,他脸上几乎不会有冷漠以外的其他神情。 人是受七情六欲掌控的,所以藤白这样的人鲜少有。 沈可衍想着想着,偏离了最初的轨道,困意逐渐涌了上来。 他起床洗漱,晨跑,吃完饭,差不多七点。 辰苳给的试镜地点离学校有些距离,沈可衍吃完饭就直接出门打车,到达试镜地点的时候恰好七点四十。 距离面试开始还有一个小时二十分钟,试镜的地方几乎没有人。 剧组包了办公楼的一层楼,一层一共分三个房间。 一个试镜的房间,一个等候的房间,另一个房间有一面通向试镜房间的单面镜,能够看到试镜房间的情况。 这个剧组的试镜人数应该不多,除了男一和男二的角色,几乎都挤在了这一天试镜。 早上9-10点是女一的试镜,沈可衍的试镜要从10点开始。 所以他没有进等候的房间,而是进了中间的观察房间。 观察房间里很暗,唯一的光亮是透向试镜房间的那半面单向镜子。 沈可衍走到角落坐下,打开手机看他要试镜的这个角色。 《离人》的剧本围绕着几个癌症病人展开,他的这个角色林糕是一个有着白血病的乐天少年。 他的角色和主角还有男二三个人住在一个病房,故事开始就是围绕男主喜欢上了隔壁病房新来的病人女主,男二和男三给他出谋划策展开。 林糕的戏份,沈可衍昨天就看过几遍。 他今天又重新熟记了一遍,见还是没人来,就翻看起了整个剧本。 正看得认真,忽地听到一声推门声。 他抬头看向门口,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藤白。 藤白看到他,脚步一顿,但也只是在门口静默了两秒,就推门走了进来,而后阖上门。走到沈可衍前面的位置坐下。 两个人的位置在最角落,沈可衍抬眸正打量着前面人后脑勺的时候,对面试镜房间里忽然出现了动静。 一个身材瘦小的漂亮女生走进房间,站到了镜子前。 她似乎不知道面前的镜子可以被另一个房间看到,就见她深呼吸了两口,而后拿出剧本翻看了两眼以后,放下剧本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眼时,她的眼底浮上浓烈的爱意。 “夏溪郴,不管你到哪里,我都会找到你的。不管你那时是男是女,是胖是瘦,只要你站到我面前,我就会爱你。” 她念的是快结局时女主对男主说的话。 沈可衍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忽然感觉心被勾了一下。 他鬼使神差地看向坐在前面的藤白,想起林洛说的藤白没有心的话。 反应过来的时候,沈可衍已经起了身向前靠去,他歪着脑袋从侧边看藤白,见藤白的视线过来便对他笑:“又见面了。” 藤白看着他没有说话。 旁边房间的女生又开始重新念那一句台词。 沈可衍又说:“这段话很浪漫不是吗?” 藤白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抬眸看着沈可衍,像是在问他打算说什么。 沈可衍察觉到他眼底的提问,似乎觉得有趣。 他抬起一只手搭在藤白椅子旁的椅背上,手拄着脑袋,侧着脸好整以暇地看着对方,很突兀地来了一句:“帅哥,你懂爱吗?” 第11章 藤白看着沈可衍,盯了有那么小半分钟,他开口问:“你是在和我搭讪吗?” 沈可衍脸上划过一抹错愕,他没想到藤白会是这么个回答。 他说时当然没搭讪的意思,被藤白这么一提,再反过来一琢磨,这可不就是搭讪语录嘛,还是最烂俗的那种。 沈可衍笑起来,正要说话,忽的门被推开,几个少年打打闹闹着走了进来。 他和藤白同时朝外看去,正正和几个少年对上了眼。 少年们似乎也没想到里面有人,进屋的脚步顿了顿。 前排的一个少年视线落在藤白脸上,看了好一会忽地瞪大了眼睛,正要开口的时候,沈可衍的脸忽地往前一凑,正正挡住了藤白的脸。 “小朋友们,试镜开始前不能进入这个房间哦,等候的话请到隔壁等候室等待。” 沈可衍一脸认真说得煞有其事,还真把几个人给唬住了。 几个人应该是刚出道没多久,皆是一脸懵懂地连忙道歉,边道歉边退出了房间。 拉上房门,刚才看到藤白的少年摸摸脑袋,不确定开口:“我刚刚……好像看到藤白大神了。” “藤白?你说的是我想的那个藤白吗?” 少年连忙点头:“当然是藤影帝藤大神啦!这个世界上还有会第二个叫藤白的大神吗!” 周围的几个少年闻言,皆是一阵不信地哄笑。 “别开玩笑了,藤大神都退出演艺圈多少年了,就算重新回归,也不可能出现在这种小剧组里好吧。” 少年摸摸脑袋,觉得伙伴们说的有理。 那可是藤白耶,的确不可能出现在这种地方。 房间里。 沈可衍看着人离开,确保门已经关好了以后,才扭回头看藤白。 不料他一扭头,正正撞上了藤白,鼻尖和藤白的鼻尖碰到了一起。 房间里的仅有的光是对面房间透过单向镜照过来的,十分幽暗,打在藤白半张脸上,模糊柔和了藤白的脸庞。 沈可衍承认藤白长得十分优越。 同样是浅色的瞳孔,长在林洛脸上,时常会给人一种脆弱的感觉,长在藤白脸上,却叫人看一眼,就像是要被吸进深渊。 真是一个容易让人一见钟情的人,沈可衍漫无边际地想着,半天也没动作,似乎没要移开距离的意思。 让人奇怪的是,藤白似乎也没有要拉开距离的意思。 上一次沈可衍只是靠近他超过了安全距离,男人就迅速拉开了距离。 这一次鼻尖都碰到了鼻尖,藤白却只是看着沈可衍,没有动作。 他浅色的瞳孔里浮上些许类似困惑的神情。 男人眨了眨眼睛,长睫毛煽动了两下,又动了动,竟是用鼻尖重新碰了碰沈可衍的鼻尖。 沈可衍被藤白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一愣。 两秒后,他跟较劲似的,再一次用鼻尖碰了碰藤白的鼻尖。 碰完后他盯着藤白,看藤白下一步会是个什么反应。 然后,他就目睹着神情寡淡的男人,一脸认真地再一次回敬了他的鼻尖碰鼻尖。 沈可衍这一次怎么都绷不住了,他率先抽离,笑了起来。 “帅哥,你今年有三岁吗?” 藤白看着沈可衍依旧没有说话。 他等着沈可衍笑完了,才开口:“我有名字。” 沈可衍看藤白说得认真,就忍不住想逗:“是吗?可是我不知道,帅哥自我介绍一下?” 藤白看着他,又不说话了。 沈可衍又莫名想笑,他正要开口,门再一次被推开。 这一次沈可衍眼疾手快,直接起身挡住了藤白,而后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早上出门时顺手塞进口袋里的口罩,戴到了藤白脸上。 动作完他凑到藤白耳边,轻声开口:“下次有机会再聊。” 说完他直起身,冲藤白笑了笑,转身离开了房间。 藤白目送着沈可衍离开,直到对方的背影完全消失,他才收回视线,垂下眼眸。 半晌后,他抬手碰了碰脸上的口罩,眼中的困惑更重了两分。 沈可衍从观察室里出来后没有进候场室,而是在前台领了排号,找了个安静地角落继续看剧本。 直到他听到他的号码被叫,才收起手机走向试镜的房间。 他推开门,门里面的镜子前摆着一张长桌,长桌后面做这行五个人。 一个导演,一个副导演,一个编剧,一个男主,剩下的那个…… 沈可衍在林洛的记忆力搜刮到了不少和对方相关的片段。 剩下的那个叫苏摩,是这部剧的投资方之一。 他和林洛的关系不大,和薄柯海的关系比较大。 苏摩和薄柯海家里是世交,两人从小被拿来做比较,而苏摩又总是被薄珂海比下去一截,所以他一直讨厌博珂海讨厌得牙痒痒。 不止如此,和薄柯海有关的人,和薄柯海有关的事物,几乎都会被苏摩无差别针对。 林洛跟着薄柯海的那十年,就没少被苏摩下套折腾。 沈可衍提取完关于这个人的记忆,没在他身上多留视线,将视线转回到了导演身上。 导演是个五十岁左右的文艺老男人,他一头差不多到肩膀的长发绑在脑后,听完沈可衍的自我介绍以后,就对沈可衍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去抽签桶里面抽随机剧情。 试镜一共分两个环节,一个是演纸筒里的随机剧情,另一个是演导演给定的一段面试角色的剧情。 沈可衍上前抽出一张纸条,摊开到导演面前。 纸条上写着三个场景:【被骗子诈骗】、【中了五百万】、【被对象打了一巴掌】 沈可衍将纸条上的内容读出来,而后折起来放回到纸筒里,回到了原位。 他当年被虎哥拉进演艺圈的时候,前三个月被安排了各种课程,声乐、表演、舞蹈、表情管理。 三个月后,在每一门的排名都在同期里遥遥领先。 那会虎哥拍着他的肩膀感慨:“你就是天生吃这碗饭的人。” 当时沈可衍是这样回答虎哥的:“我不是天生吃这碗饭,我是天生吃每一碗饭。” 沈可衍想要做好的事,就不会有做不好的。 他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已经完全进入了状态。 第一个场景表演完以后,导演和编剧的眼中明显出现了亮色,男主的眼底也浮上了些许的惊讶和新奇。 等到第二个场景表演结束,导演的眼底开始浮上喜色。 就在沈可衍要进行第三场表演的时候,坐在椅子最靠边的苏摩站了起来:“等等,第三场,我来给你点帮助吧。” 在场的几个人皆是看向苏摩,不太明白这是个什么情况。 清楚的只有沈可衍。 苏摩和薄柯海混的一个圈子,他又对薄柯海十分关注,薄柯海身边的情儿他自然是每个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沈可衍知道他这是坐不住了,要起来找茬了。 苏摩起身朝沈可衍走来,长桌后的几个人皆是面面相觑,却是一个敢开口的都没有。 虽然沈可衍的演技很值得认可,但不过是一个演员,投资商一句话,就能定一个演员的生死。 没人敢为一个演员得罪背后资本雄厚的投资商,更不要说还是一个几乎没有名气的演员。 苏摩走到沈可衍面前,他比沈可衍高出半个头多一些。 他垂眸轻蔑地看着沈可衍,用悠闲的语气说着残忍的话:“我来演你的对象,打你这一巴掌。” 沈可衍看了眼长桌后不敢说话的众人,又看了眼苏摩。 他在众人惊异的眼神中轻笑了起来,用同样轻松的语气回应苏摩。 “好啊。”他说。 演戏时为了效果逼真,真打巴掌这种事时常会有。 一个敬业的演员不会介意一个巴掌,尽管对方明显是来挑事的。 但一个巴掌,仅限于一个。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沈可衍一秒钟进入角色。 他那双小鹿眼里泛起泪光,牙齿咬着一小块下唇肉,俨然是一副和对象闹别扭时委屈又憋闷着不想说的模样。 苏摩没什么表情,明摆着直击靶心,抬起手来就是一巴掌下去。 “啪”一声脆响,整个房间的人都被这惊人的巴掌声吓了一跳。 苏摩这一巴掌绝对用了十分的力气,沈可衍整半张脸被扇得火辣辣,右耳里更是“嗡”得一声。 前两天他自己揍自己揍开裂的唇角还没有完全愈合,被苏摩这么一巴掌,直接重新扇裂了伤口。 沈可衍却没有理会,眼底浮上错愕和不敢置信,将这场戏继续演了下去。 但苏摩明显不想要他好受,拍完这一巴掌,捏了捏手腕,闲适开口:“不行啊,刚才那一巴掌扇得不够到位,重新再来一下吧。” 房间里响起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 沈可衍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上鲜红的巴掌印。 周围没被打的人看着这一幕,都感觉脸火辣辣的疼。 倒是沈可衍,听到这句话后,他迅速收起了戏中的神情,低垂下眼眸。 他轻舔掉唇角伤口渗出的血,眼底浮上冷意。 眼见着苏摩的第二个巴掌就要下来。 沈可衍没有再进那狗屁的角色,抬眸看向苏摩。 苏摩被沈可衍的眼神看得怔了一瞬。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门口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叹声。 苏摩被唤醒般的巴掌又要下去,却在要打到沈可衍脸的瞬间被拽住了手臂。 “哪个不长眼的家伙。” 他骂了一声怒气冲冲地转过去,却在看到人的瞬间,脸上浮现错愕。 第12章 “藤白?你怎么会在这里?”苏摩的脸上依旧盛着几分的怒气,但明显掺进了几分克制。 藤白松开拽住苏摩胳膊的手,他没有回答苏摩的话,而是扭头看向了沈可衍。 沈可衍的右脸已经完全肿了起来。 鲜红的巴掌印印在他白皙的脸上,分明而可怖。 藤白的眉头微蹙起,收回落在沈可衍脸上的视线。 “苏少爷也要参演电视剧?”他看向苏摩,语气叫人分不出喜怒,脸上的冷意却叫人不自觉想要放轻呼吸。 苏摩一直不太喜欢和藤白相处。 他们那个大院里,目前已经接手了家族企业,并且发展得比较好的就数藤白和薄柯海。 然而两个人的好,又不是一个程度的好。 藤白是所有人里第一个接手家族企业的,他接手的时候,藤家摆了一桌简单的宴席。 那天晚上,苏摩被他爸叫到书房聊了很久,核心内容就是,千万不要得罪藤白。 然而薄柯海接手家族企业的时候,苏摩他爸只是对苏摩说,争气点尽快赶超。 一个望尘莫及,一个望其项背。 高下立见。 苏摩勉强把脸上的不爽卷吧卷吧藏进肚子里,对藤白客套地笑:“哪能啊,就是闲来无事过来玩一下。” 他不清楚藤白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他知道藤白不是多管闲事的人。 然而藤白的下一句话却是叫他诧异。 “苏少爷的玩,是这种玩?” 苏摩继承家里企业也有一两年的时间,一句话里藏着的是什么意思,他自然不会不明白。 藤白能说出这话来,就表明了立场他要插手这事。 但他想不明白,藤白为什么要插手。 林洛是薄柯海情人的事情,知道的人不算多,但他们圈子里的几乎都清楚。 藤白绝对不可能因为林洛是薄柯海情人这层关系去帮林洛。 因为哪怕现在站这的是薄柯海,藤白都不一定会去帮。 苏摩出神的空档,藤白再一次开口:“既然苏少爷说是玩,玩这种东西,最讲究一个你来我往。” 藤白说着,直勾勾地看向苏摩:“既然你的巴掌打得不够到位,那这事,就换他来做好了。” 藤白这话一出来,四周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年度大戏不过如此。 要不是藤白冷漠的样子就像是随手在路边帮了一个老爷爷过马路,要不是刚才苏摩狠狠扇了沈可衍一巴掌。 这对手戏份像极了两人在争夺沈可衍的归属权。 沈可衍也没想到藤白会帮他。 他在鱼龙混杂的娱乐圈里摸爬滚打了近十年,什么样的牛鬼蛇神没有遇到过。 从来没有人可以帮他,不过他也不需要人帮。 沈可衍向来遇神杀神,遇鬼杀鬼。 第一次被人护着,这感觉有点新奇。 苏摩的脸绷了两秒,最后实在没绷住,一脸阴霾地破了功:“我没理解错吧,藤白你现在是为了帮这个小子跟我作对?” “为什么?”苏摩抬手指向沈可衍,“因为他是薄柯海情人?” 他这话相当于在现场扔了个炸弹,四周瞬间炸开了锅。 藤白有些不赞成地轻蹙起眉头,视线扫过四周,沸腾的房间瞬间又一次安静了下来。 他收回视线看向沈可衍,问:“你要和他玩吗?” 苏摩没想到藤白会直接无视他,费劲吧啦塞进肚子里的脾气一股脑涌了上来。 “藤白,和你客气是给你面子,你不要以为我真的不敢动你。” 藤白眼皮一掀,看他。 他的神情看不到丝毫的变化,却叫被他看住的苏摩怎么都张不开嘴再说话。 苏摩忽然想起他爸以前跟他说过的话。 藤白这样的人,无情无欲,是最可怕的。 人都会有人性弱点。 比如薄柯海喜欢漂亮的小男生,你就给他送小男生;苏摩喜欢性感女人,你就给他送性感女人。 喜欢钱的人给他送钱,喜欢古玩的人给他送古玩,喜欢黄金珠宝的人送他黄金珠宝。 可藤白什么也不喜欢,所以你什么也送不了。 那么在滕白那里,评断一件事情就全权在他个人,这样的人一旦得罪,有可能就是一辈子的得罪。 苏摩虽然脾气大,但还不是没脑。 他没办法冲藤白发脾气,自然把矛头对准了好拿捏的沈可衍。 他警告地看向沈可衍,扯着嘴角冷笑:“藤白说得对,玩讲究一个你来我往,是我疏忽了,所以,你要跟我玩吗?” 四周人今日份第n次替沈可衍捏一把冷汗。 玩,是得罪苏摩;不玩,是拂了藤白面子。 沈可衍现在不管怎么选择,都会里外不是人。 比起其他人的担心,沈可衍倒是没有过多犹豫。 他迎上苏摩的视线,笑道:“既然二位都说你来我回,那自然是要玩的。” 他这话一出来,四周响起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他完了,我见识过苏摩折磨人的手段的,藤大神帮了他一次,也不可能永远帮他。” “是啊,但是……哎,这还真不是给人选的,还不如干脆刚才再给苏摩打一巴掌来得干脆了事。” “想多了,苏摩这个人如果要针对你,绝对不会两巴掌了事,他绝对能想着法子把人打到进医院。” “这……怎么都是死路啊,只能怪他命惨了。” 伴随着议论声的响起,苏摩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难看了下来。 “林洛,我警告你,你……” 他的话刚说完一半,沈可衍却已经抬起了手。 就见他眼神里渐渐浮上愤怒和恨意,一双浅色的眼眸浮着水光紧盯着苏摩。 紧跟着,他的手掌朝苏摩的脸上挥去。 就在他手掌落下的一瞬间,周围人的心也跟着他这一巴掌来了个急速下落。 苏摩脸黑得像锅底,抬手就要接住沈可衍的手。 不料沈可衍的手在落到距离苏摩的脸大约两分公分的地方,稳当停下。 而后他看着苏摩愤然开口:“这一巴掌是回敬给你的,但我绝对不会容忍一个生气时会对我动手的人当我的伴侣,所以,我们分手。” 沈可衍说完,收回手,脸上愤然的神情也瞬间收得一干二净。 他转过身,面向长桌后面的人,弯了弯腰道:“三场表演完毕。” 房间里安静了大约小半分钟,大家才像是被拧开了开关,惊叹声一阵接一阵。 他没有打苏摩,他只是把属于他的戏演了下去。 导演在震惊过后,看向沈可衍的眼底渐渐浮上认同。 在其位谋其职。 这句话每个人都会说,但能做好的人真的少之又少。 沈可衍今天却是全全然地诠释了这话。 在所有人都在担心他的处境的时候,只有他始终记得他是来试镜的,因此他的职责,就只是应对好他的试镜而已。 苏摩脸上的表情一时间有些多变。 倒是藤白,还是那副模样。 他没有对沈可衍的举措做出任何评判,只是在沈可衍说完后,他没有再离开房间,而是长长桌后走去。 副导演眼疾手快,连忙起身把位置让给了藤白。 在滕白的示意下,导演将剩下的戏内试镜进行了下去。 沈可衍顶着肿了半边的脸,毫无违和感地演完了导演给的几场戏,而后离开试镜的房间。 他一出去,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在了他身上。 沈可衍没在意。 他以前大火的时候,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走到哪里都有人盯着。 都是被看,虽然原因有别,但本质没什么不同。 沈可衍一路走到卫生间,走到洗手池前,看向镜子里自己的脸。 林洛的身体本来就细皮嫩肉,皮肤也白,这一巴掌打在脸上,红得分明又吓人。 沈可衍盯着端详了两秒,觉得说是猪头也不为过了。 他弯下腰接了冷水,小心地拍了拍脸,感觉脸上的火辣辣稍微缓和些许以后,才离开卫生间。 这一层的卫生间在走廊最里侧,从外面走进来的话要拐个弯才能看到。 卫生间出来的走廊最里侧有一扇窗户,窗户望下去正好是这栋办公楼的停车场。 沈可衍离开卫生间,站在窗口迎了会风,正打算离开的时候,忽的扫到什么。 这层楼是三楼,往下望一楼,停车场里每辆车的车牌号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沈可衍盯着某个地方看了半晌,确认没有看错后,转身就要离开。 然而他刚转身,就险些撞上一个高大的身影。 沈可衍抬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是薄柯海。 薄柯海垂眸看了他的脸一眼,眉头轻蹙了一下。 但他没有提及,只是开口:“林洛,你又在搞什么把戏?” 沈可衍看他,眼底浮上疑惑。 薄柯海便又道:“我不管你是用什么方法靠近阿白的,我劝你离他远一点,不然只会让我更厌恶你,懂吗?” 他刚才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藤白出手帮助沈可衍的画面。 薄柯海和藤白几乎从小一起长大,藤白是什么性子他最了解。 藤白绝对不可能出手帮助一个不相熟的人,所以说沈可衍什么都没做,他才不信。 沈可衍看着满脸警告和不耐烦意味的薄柯海,慢慢把属于林洛的情绪提了上来。 “薄先生觉得,我是为了你才去靠近的藤先生?” “不然呢?”薄柯海回答得没有丝毫迟疑。 沈可衍看着薄柯海。 他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演戏这么多年,关于情爱的道理,他多少是懂一些的。 这个世界上最快让一个人爱上一个人的方法,是让他得到,再让他失去。 因为人们总是会将占有欲错当成爱,然后身陷囫囵。 沈可衍的眼底渐渐酝酿出悲怆的情绪,他问薄柯海:“薄先生相信前世今生吗?” 薄柯海不明所以地看了沈可衍一眼。 沈可衍低垂下眼眸:“那天晚上薄先生把我压在床上的时候,我好像走过了一生。我看到我接下来跟在薄先生身边十年,看到我一次一次地爱薄先生,又一次一次地为薄先生心伤。我知道薄先生从未喜欢过我,不管是现在,还是十年后。” 他说着,眼底蕴上一层薄雾,而后抬眸看薄柯海:“薄先生,我是真的爱你,所以在我所看到的前世里,我一直在为你而活。可爱是会累的,我还是爱你,可是我不敢再用一次我的后半生去爱了,这一世我想为我自己活着。” 他的话落下,一滴清泪顺着他左边未受伤的脸落下。 他抬手擦掉,似是振作了一下才又开口:“包养协议我会找时间找你中断,赔偿金等我赚到了钱就给你。” 他说完,像是极力压抑着内心翻涌的情绪,对薄柯海弯了弯腰,转身离去。 薄柯海的脸上浮上少有的愣怔和几分复杂情绪。 他看到沈可衍要走,眉头蹙了一下,鬼使神差地抬手要去拉,却晚了一步。 沈可衍脚步沉重地离开,转个弯的功夫,脸上方才浮动的情绪散的一干二净,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 薄柯海刚才的表情,给那个半年的达成目标至少添了70的胜算,沈可衍心情不错地想着。 他没走两步看到前面站着个人,刚要绕过去,一抬头,发现是滕白。 沈可衍怔了一下,往身后看看又看看滕白 滕白站的这个位置就在拐角出来没多远,如果他一直站在这,那方才沈可衍和薄柯海的对话他绝对能听得一清二楚。 沈可衍想了想,没问多久的问题,只是问:“你怎么在这?” 滕白没有回答他,就只是看着他。 那眼神沈可衍有点说不上来。 照旧的寡淡清冷,但里面好像又多了几分的探究。 沈可衍于是也不说话,回看着他。 藤白却是收回了视线,转身要离开。 沈可衍见状,上前一把拉住他:“等等。” 藤白垂眸看了眼沈可衍拉住他的手,眼底那点刚散掉的探究又浮了上来。 他没甩开沈可衍的手,而是看向沈可衍。 他看到沈可衍对他挑了挑眉,脸肿成猪头,但眼睛亮晶晶的有几分神采。 沈可衍对他说:“先别走,我带你去看出好戏。” 第13章 卫生间拐个弯的同侧有一处吸烟室和茶水间。 吸烟室分隔开四个小房间挤在左侧,最右侧是茶水间。 沈可衍带着藤白进了最左侧的吸烟室。 这个点没什么人往来这边,吸烟室应该是刚被清扫过,大开着窗,没什么烟味。 沈可衍往窗外看了一眼,收回视线对藤白说:“你在这里等我几分钟,我马上回来。” 藤白看着他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沈可衍就当他答应了,拉开门就往外走。 几分钟后,他手上提着一个小袋子回来,袋子里装着几条药膏。 他提着药膏窗边的椅子上坐在,又拍拍身旁的椅子,看向藤白:“过来坐?” 藤白顺着沈可衍的手看过去,看了两秒,才走过去坐下。 沈可衍拆开手里的袋子,从里面拿出一面小镜子握在手上,才开始掏里面的棉棒和药膏。 “好戏可能要再等一会,先给你表演一个帅哥上药。” 他说得自如,挤了药膏到棉棒上,就举起小镜子来照那半张肿起来的脸。 过去十几分钟,那种火辣辣的感觉已经缓和成了麻意。但脸却肿得比方才还要可怖。 沈可衍一向不太怕疼,随意地看了眼镜子里那半张肿得不像样的脸,就直接开始上药。 受伤这件事对沈可衍来说,就是家常便饭的存在。 小的时候是他爸每次喝醉酒打他,后来大了点,因为生活环境的关系,也总是避免不了打架。 被虎哥拉进娱乐圈以后,倒是不用再整天打来打去,但拍戏受伤总是难免。 因此别说是肿半张脸,就是脸上划破一道口子,沈可衍可能也就只是皱两下眉。 沈可衍动作利索地上完药,拧上药膏的盖子正打算从袋子里拿下一条的时候,忽然看到了藤白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沈可衍动作一顿,想了想,看向藤白揶揄道:“如果你觉得很无聊,我还有两根药膏要涂。” 他说着,从袋子里拿出那两根药膏,笑着举到藤白面前。 他只是开个玩笑,也不觉得藤白会真的帮他涂药膏。 然而药膏刚举到藤白面前,对方就伸出手,将那两根药膏拿到了手里。 “先涂哪根?”藤白问。 沈可衍有两秒的惊讶,但很快反应过来,抬手指了指左边那根。 有人帮他涂他乐得清闲,客气什么的根本不存在。 藤白闻言,将右边那根放到了窗台上,拧开了手里那根的盖子。 沈可衍从袋子里摸出一根新的棉棒递过去。 藤白没接,而是将药膏挤到了手上。 沈可衍被藤白这举动弄得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横在半空中的那只手被藤白压了下去,而后藤白有些凉的指尖贴到了他脸上。 沈可衍半张脸肿得没什么感觉,只能感觉到藤白的动作很轻,药膏很凉。 他抬眸看藤白,正好撞进藤白盛着光的眼底。 沈可衍一直觉得,他对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的事物,都没有什么过分的喜欢或者过分的讨厌。 很多时候,好看,好吃这些形容词汇对他而言就只是很抽象的词汇而已。 可看着藤白,他却能很直观地感觉到完美这个词在具象化。 他忽然有点理解薄柯海为什么会那么多年死心塌地地喜欢藤白了。 这个人站在那里,他就是和所有人都是不一样的。 藤白的动作很轻,轻得沈可衍甚至没感觉到自己在被上药。 沈可衍有两分闲适地将胳膊搭到窗台上,拄着脑袋看藤白。 藤白阖着眼帘,眼帘下浅色的瞳孔里是如旧的寡淡。 沈可衍看着看着,却好像从那寡淡里看出了些什么别的情绪。 他认真地看了半晌,发现那情绪好像是……新奇? 就像是小孩子第一次拿到有趣的玩具,带着尝试的心试探着去玩,然后发现,这玩具似乎不错。 沈可衍被这想法有趣到,他开口问藤白:“你是第一次给人上药吗?” 藤白很轻地“嗯”了一声,正好涂完手上的药膏,拧上盖子去拿下一根。 沈可衍的视线顺着他的手过去。 藤白的手很白,骨节分明,手掌比林洛这具身体的手掌要大上不少。 他抬手拿东西的时候,会给人一种十分养眼的感觉。 沈可衍真盯着看得入神,注意力忽地被窗外的事物分散。 他倏地从座位上站起,整个人趴到窗边看向楼下。 确认没有看错以后,他连忙拍了拍藤白,往旁边靠了靠让出一个空位来给藤白:“快来,好戏开始了。” 藤白闻言起身过去,和他一起靠着窗台往楼下看。 这边的窗户望下去同样是停车场。 这个时间点停车场没什么人,因此有人的地方几乎一眼望过去就能看见。 靠近门口的停车位上停着一辆蓝色跑车,跑车旁这会站着两女一男。 虽然这个距离看不太清两个女人的长相,但从轮廓和身段上来看,能看出来两位都是走在大街上回头率超高的美女。 至于夹在两个美女中间的男人,不是苏摩是谁? 在林洛上一世的记忆里,苏摩这个人总是伴随着另外一个名字出现的,那就是俞佳。 俞佳是苏摩大学里交的女朋友,她有着天使的脸蛋魔鬼的身材,初中开始就出现在各大名流杂志上,追捧者无数。 俞佳什么都好,就是脾气不好。 苏摩这人花花性格,见到好看的就忍不住扔出鱼饵,结果钓上了俞佳以后,就怎么也甩不掉了。 两个人在大学里交往一年,已经耗光了苏摩对俞佳所有的新鲜感,新鲜感殆尽后他想和俞佳分手,却分不掉了。 俞佳父亲是邻国富豪排行榜top10,母亲是国际上著名的音乐家,这样的家世绝对不是苏家能够得罪得起的,因此除非俞佳想要跟苏摩分手,否则苏摩几乎没有可能单方面甩掉俞佳。 而俞佳似乎格外钟情于苏摩。 在林洛上一世的记忆里,未来的十年,两个人大闹小闹过无数次,但始终没有分掉。 苏摩本性花心,不可能忠于俞佳一人,因此分不了手,他就私底下养各种情人。 而俞佳,几乎每一次发现苏摩的情人都会大闹一场,闹完后又会继续跟个没事人似的跟苏摩谈恋爱。 沈可衍之所以会那么清楚,是因为林洛上一世被俞佳错当成是苏摩的情人,被牵扯进去过。 当时林洛挨了俞佳三个巴掌,虽然俞佳力气不大,但指甲又长又尖,那几道巴掌在林洛脸上好几条划痕,林洛治了大半年,才让彻底摆脱掉脸上那些疤痕。 俞佳这人一大属性,吵起架来,就爱扇人巴掌。 沈可衍方才在窗户口看到苏摩的车,那辆车是苏摩最爱开的,所以林洛的记忆里有。 他看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身材性感的女人上了苏摩的车。 所以趁着刚才去买药的功夫,沈可衍找到了俞佳工作室的联系方式,拍了张苏摩车上女人的照片发过去。 果不其然,俞佳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 楼下的三个人看起来已经吵开了。 俞佳似乎在大声骂着什么,而苏摩的那个情儿则是胆怯地躲到了苏摩身后。 情儿的这个动作似乎刺激到了俞佳,俞佳顿时不骂了,上去就是一巴掌。 这一巴掌扇在了苏摩耳旁,因为情儿及时躲到了苏摩身后。 沈可衍捧着左半边没肿的脸好整以暇地看着楼下,看到俞佳那巴掌扇过去以后,他笑着开口:“一下。” 苏摩大概被俞佳那巴掌扇气了,也开始出口骂人。 俞佳本来还没那么气,苏摩一骂,他顿时更加生气,又是一巴掌直直打在苏摩脸上。 “两下。”沈可衍像个敬职的报时时钟。 苏摩彻底被俞佳那一巴掌扇来了脾气。 他气的抬起手似乎要动手,恰恰好这时周围围过来不少人,看着他们议论了起来。 苏摩还有点理智在,抬起的手硬生生放了下去。 然而俞佳看到他抬起的手更加生气,一言不合又是一巴掌打了过去。 沈可衍歪了歪脑袋:“三下。” 苏摩被这第三下打得火冒三丈,四周又围上来越来越多的人,他一脸憋闷地怒斥了几声,丢下俞佳和情人两人,直接上车开车走了。 主角走了,人群也渐渐散掉。 沈可衍扭过头,眼底含笑地看向藤白:“一共三下,我还赚了两下。” 不知道是不是受藤白方才给他轻柔涂药的影响,沈可衍说这话时语气里带了点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快来夸我”的小孩子般的骄傲。 藤白看了他一眼,垂下眼眸拧开手上的药膏,挤在手上,再一次动作放轻地涂到沈可衍脸上。 “你刚才可以亲自打苏摩。”他忽然开口。 沈可衍怔了一下,就藤白又说:“我既然出手帮了你,就有办法让他动不到你。” 第14章 藤白的话落下,沈可衍半天没有反应。 他看着藤白,看进藤白的眼底,发现对方的眼神依然和平日里没有什么不同,就好像只是在陈述一件很简单的事实。 沈可衍这才开口,玩笑道:“大佬,你这么大一个馅饼扔在我面前,我都不好意思不吃了。” 藤白涂完最后一条药膏,拧上药膏的盖子,将药膏塞回到袋子里,连同着沈可衍手里的小镜子一起,放回到了沈可衍手里。 “你可以吃。”他说。 沈可衍又是一怔,怔完后他笑起来:“我不能吃。乞丐吃过了国王的盛宴,下一次饿肚子时,就还会再想起,所以聪明的乞丐,是不会吃国王的盛宴的。” 藤白似乎料到了沈可衍会是这样的回答,因此他没有和沈可衍辩驳,而是道:“你把自己比作乞丐?” “聪明的。”沈可衍着重强调了前面的形容词。 藤白没再说话,他抬手看了眼表,而后又拿出手机看了眼,似乎是要走的样子。 沈可衍注意到,便道:“虽然乞丐不吃国王的盛宴,但是乞丐很感谢国王愿意把盛宴摆到乞丐面前,你帮了我两次,几十万我是真没有的,有时间请你吃饭,怎么样?” 藤白将手机放回口袋,看向沈可衍,视线在对方肿起来的脸上扫过:“可以。” 沈可衍顺着杆子往上爬地拿出手机,对藤白笑:“那再加个好友?” 藤白垂眸看了眼沈可衍已经调出来的二维码界面,又说:“可以。” 他拿出刚收起来的手机。 沈可衍接到试镜通过的通知是在一个星期以后。 《离人》剧组各方面的准备都已经十分到位,选角是他们的最后一步。试镜通过的消息下来以后,连带着发了进组通告。 因为《离人》的故事围绕几个癌症病人展开,所以拍摄的主要地点在一家郊区的疗养院。 开机时间定在半个月后,但几位主要演员需要提前一个星期到疗养院居住,提前适应环境。 通知下来的那天,沈可衍又被叫去了公司。 臣苳定的时间是下午一点半,沈可衍提前了五分钟到,进门时就看到临城择。 一点半,臣苳没来,岁汭也没来。 沈可衍和临城择各自坐在沙发的两端,各自看着各自手里的手机。 沈可衍手机里是林糕这个角色的所有戏份和完整的剧本。 他习惯在开机前反复研读剧本,然后将整个人放进剧本里去,这样可以保证从第一场戏开始,他就可以有很好的状态。 沈可衍盯着手机看了有快二十分钟,臣苳和岁汭依旧没来。 他的眼帘渐渐阖上,睡意涌了上来。 最近吴东东不知道怎么的,晚上睡觉总是说梦话,有时候还会说的很大声。 沈可衍本来睡眠一向很浅,他昨晚被吴东东吵醒好几次,早上五点半没到,就起了床。 这会困意涌上来实属正常。 沈可衍捏着手机往沙发里靠了靠,任由睡意浮上来又沉下去。 昏昏沉沉的时候,他好像看到有人走到他面前桌子的对面,将什么东西扔到了桌子上。 而后他听到几个琐碎的词。 “戏份”“吻戏”“行不行” 睡意混淆了记忆和现实,沈可衍恍然以为是在原来的世界,说话的人是虎哥。 他迷糊地应了一句:“虎哥,不是说过有吻戏和亲热戏的本子都要挑出来吗?” 他这话刚落下,房间里响起一个拔高的声音:“你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还有虎哥是谁?” 沈可衍猛地一惊,瞬间清醒过来。 他睁开眼睛,看清楚了面前的人,是臣苳。 他摇头回答:“没什么,是剧本里的一个角色。” 臣苳闻言也没多猜,拉着岁汭坐到了沈可衍身边。 “林洛,你那个《离人》的……” 臣苳在旁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沈可衍一句没有听进去。 他轻蹙起眉头。思索着方才睡梦中无意出口的话。 他什么时候跟虎哥说过那样的话? 他什么时候要求过不要有吻戏和亲热戏的角色,又是为什么不要? 沈可衍发现他想不起来,也想不出缘由。 但他仔细去回想这十年拍过的戏,发现真的一场吻戏和亲热戏都找不出来。 沈可衍的眉头渐渐蹙紧。 他不觉得刚才无意识出口的话是凭空出现的,他一定忘记了什么。 “林洛!你有没有在听我讲话!”臣苳放大了的参杂着怒意的声音将沈可衍飘散的思绪叫了回来。 沈可衍回过神来,看向臣苳,将林洛往日里那份怯懦提了上来。 “对不起辰哥。我刚才有点走神了。” 臣苳皱着眉看他,一脸的不耐:“傍上了个大佬就这么嚣张了?怎么,你还要上天不成?你要是真能讨你金主欢心,让他把你从我们这个小破公司里买出去啊。” 臣苳在这之前并不知道林洛被薄柯海包养的事情,现在知道肯定是因为那天的事。 虽然这件事事关薄柯海被压着没有传到圈外,但是经过这么一闹。圈内人估计是知道个七七八八了。 岁汭在这时拉住了臣苳。和事佬地开口:“辰哥,你别这么凶小洛,我还有事想要拜托小洛帮忙呢。” 臣苳的脸色缓和几分:“小汭那边的试镜出了点问题,你那个金主听说是《离人》的最大投资商,你去他那边说两句,给小汭弄个角色过来。” 臣苳的话里满满的理所当然,好像这就是沈可衍本分里该做的事情。 没有半点求人办事的态度就算了,他要求沈可衍去讨好的,甚至就是他上一秒抨击的。 林洛的原本的记忆里,臣苳就一直十分偏心岁汭,而三个人里,他最不待见的就是林洛。 这其中有很大岁汭的功劳。 因为林洛和岁汭两个人属于一种类型的艺人,所以他们在资源上属于相互竞争的关系。 三个人成团的几年,岁汭靠着讨好臣苳抢走了林洛大半的资源,大概是抢资源抢上瘾了,后来但凡是林洛的东西,岁汭总想要上去抢一抢。 沈可衍正想着,就听见岁汭用那种惯用的替他人着想的温柔语气道:“小洛,我知道这可能太为难你了,这样麻烦你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所以我思来想去,你找个机会替我介绍一下薄先生就行,剩下的事情,我自己来做就好。” 瞧,这又上赶着抢金主来了。 第15章 事实证明,有些事哪怕改变原本的发展轨迹,还是会发生。 比如岁汭得知林洛的金主是薄柯海,又比如岁汭得知后会对薄柯海下手。 薄柯海这个人,他对他包养的情儿虽然不会动感情,但极其大方。 他对包养对象的要求是,被他包养期间不得与他人发生关系,基于这一点上,他会给予包养对象一定的回馈。 比如林洛目睹薄柯海和岁汭滚上到床上这件事情,他后来买了一辆车送给林洛,作为是对林洛神伤难过的补偿。 林洛想要的是薄柯海的爱,而不是补偿。 沈可衍恰恰相反,他要的就是那一份补偿。 当然所谓的补偿指的不是车,而是薄柯海的那种回馈心理。 沈可衍为难地低下了脑袋,一副虽然很不情愿但是在极力压抑住这份不情愿表露出来的模样。 “可……”他似乎哽咽着说不出话。 岁汭看着沈可衍为难不舍的表情,眼底划过一抹舒爽的笑意。 他抢别人东西时,最大的快感就在于此,那种硬生生从别人怀里将别人宝贝东西逃过来放进自己怀里的感觉,他一辈子都不会觉得腻。 他收敛起那份笑,拉住沈可衍的一只手,楚楚可怜地看向沈可衍:“小洛,你就帮帮我吧,你和小择都进了剧组,就我一个人落了单,我真的觉得我好没用。” 沈可衍表情为难地看着岁汭,还没来得急开口,一旁先传来了臣苳不耐烦的声音。 “林洛,你什么意思,小汭都这么求你了,你们一年多的队友友谊,这么点小忙都不肯帮?而且又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让你跟你那个金主说句话的事情。” 上一世就是这样,臣苳的话说完以后,让林洛觉得好像真的是他做错了。 不过当时临城择有帮林洛说话,只是林洛最后还是答应了罢了。 沈可衍想到这一茬,抬眸看了眼坐在对坐的临城择一眼。 然而上一世帮林洛说话的人,这一世竟然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好像这边发生的事情与他无关。 沈可衍暗暗记下这点,这是他第二次在临城择这个人身上感到奇怪。 记下后他便将临城择暂时扔掉,专心配合岁汭演戏。 他垂着头,没被岁汭握住的那只手紧拽着衣摆,看起来像个做错事的小孩。 岁汭当即安抚地拍着他的肩膀,面对臣苳嗔怪道:“臣哥,你不要这么说,小洛本来就没有义务帮我,小洛,你不用勉强自己的,大不了我一个人在家里黯然神伤一下,我不想要让你因为我为难。” 当初林洛就是因为岁汭这番话,最终答应了岁汭。 沈可衍也就势演了下去,答应了岁汭。 岁汭当即感激地将林洛抱住,垂下的眼眸里闪过得逞,出口的声音里却满是真诚的感谢:“小洛,真的好谢谢你,你帮了我这么一个大忙,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沈可衍在心底轻笑一声。 报答?和薄柯海滚上床来报答吗? 那还真是,多谢了呀。 沈可衍回公司后,就开始办理各项手续。 《离人》的拍摄他戏份不少,至少要在组里待两个月,这两个月学校的课程需要配合安排处理。 手续办下来正好一个星期。 疗养院在郊区,市里开过去至少要两个小时的路程,七天的适应期不仅给几位主演,也是用来给场地老师布置场地。 因此剧组特地租了一辆大巴,接上了几个主演和场地老师等人。 这部剧的主要角色一共五个,两女三男。 沈可衍上车的时候,就只看到了两个女主演。 车发动后导演解释了男主因为档期问题需要晚两天来,至于却的另外一位,藤白看起来也不像是会坐大巴的人。 下午四点出发的大巴,六点准时到了郊区的一座山脚下。 疗养院建在山腰上,众人又徒步了半小时爬上山。 众人爬到疗养院门口的时候,门口已经停着一辆越野车。 沈可衍一眼就认出那是藤白的车,因为上次藤白载他的就是这辆。 这一处疗养院以前挺出名,后来搬了新地址,这里荒废了以后,就经常被一些剧组拿来做拍摄地点。 导演给大家发了各自房间的钥匙。 拍摄开始前的一个星期,五个演员会住在演习时居住的病房里,等到正式开拍以后,会有另外的独立房间给大家住。 沈可衍领了钥匙,就和两个女演员朝住的地方去。 五个人在戏里住两个病房,而且是隔壁病房,三个男演员一个房间,两个女演员一个房间。 去的路上三人相互简单地介绍了自己。 这部剧本来就是小成本,挑的角色也都不太出名。 扮演女主的女生叫苏欣然,刚从电影学院毕业。 沈可衍看了她两眼,发现她就是那天提前在试镜室里面不断念台词的女生。 扮演女二的是一个还在电影学院读书的女生,叫王菁榭,她比女主苏欣然个子高些,性格也稍微外向活泼一点。 几人的房间在疗养院三楼,靠树荫的一面。 沈可衍进屋的时候,房间里没有人,但靠门的床边摆了些东西。 按照剧里的床位安排,沈可衍的床靠窗,藤白的床靠门,中间是男主的床位。 沈可衍将带来的东西在房间里放好,刚结束,就被叫去了吃饭。 晚饭的餐桌上没有藤白的身影,沈可衍吃完回房间的时候七点多,藤白依旧不在房间。 他拿了衣服去浴室洗澡,洗到一半的时候,听到外面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等沈可衍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藤白就坐在房间靠门那张床上。 他整个人侧坐在床上,腿上放着电脑,似乎在处理电子文件之类的东西。 藤白听到动静,抬眸往浴室的方向看了一眼。 沈可衍洗完澡穿的睡衣,黑色的短袖短裤,宽大的短裤下露出一双又白又细的笔直的腿。 他腿上还挂着点没擦干净的水珠,灯光下反着点光,显得那双腿更白更亮。 他走到自己的床旁拿了擦头发的毛巾,盖到头上,才转身看向藤白跟他打招呼:“你来了啊。” 藤白点点头,收回了停留在沈可衍身上的视线,继续看回了腿上的电脑, 藤白本来就那清清冷冷的性格,能给点反应就不错了,因此沈可衍也没太在意。 他擦干净头发,找来了吹风机吹头发,吹到一半的时候,看到藤白拿着睡衣进了浴室。 沈可衍吹完头发收起吹风机,坐到床上看了眼浴室门,还觉得有些新奇。 藤白这人平日里给人的感觉就是高高在上一尘不染的,所以大多数人看到他的第一眼,总觉得他那样的人就该活在仙气飘飘的仙境里。 不说仙境,反正肯定也是养尊处优着长大。 这件病房的环境算不上好,严格来说甚至还有点破旧,包括卫生间也是十分简陋。 藤白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在这种环境下住的人,可他往那儿一坐,面上是和往日里完全一致的神态,那种人和房间不相容的违和感又瞬间没了。 沈可衍乱七八糟想着,想了一会,就又掏出剧本看了起来。 这个剧本虽然讲了不少癌症病人的事,但主要还是围绕爱情故事展开。 故事的开端就是女主住进这家医院,住到男主病房隔壁,男主对女主一见钟情,于是他同一病房的两个室友给他出谋划策。 这里的病房都是三人一间,隔壁就住了两人,于是林糕给男主出主意。 “我们把墙凿个小洞,这样一下雨,雨就会吹进来,然后你就可以说你床湿了,去她们房间蹭那张空床。” 然后三个胆大少年就真的还趁着夜深人静,把墙凿了个小洞。 凿洞的那晚刚好下了大暴雨,雨水不停淋进来,直接将林糕的床和男主的床都淋湿了。 那晚男主得偿所愿地住进了隔壁病房,虽然没取得什么进展,最后还被医院罚了床单清洗费和补墙的钱。 沈可衍正好看到这一段剧情,便抬头去找剧本里洞对应的位置。 然后他发现,那儿竟然已经挖好了一个小洞,看起来似乎是今天刚挖的,还没来得急做什么处理。 沈可衍盯着那个洞想,如果今晚下雨的话,那就有趣了。 半分钟后,他听见窗外“轰隆”一声,紧跟着他目睹着窗外的雨浇灌而下,顺带淋了他一脸。 他反应过来时,瞬间从床上跳起,眼疾手快地找东西遮住了插头。 墙上的小洞看起来小,漏雨能力简直一流,再加上外头的雨大得吓人,沈可衍找东西暂时给那洞堵上的时候,他的床已经湿了个彻底,中间男主那床也湿了大半。 倒是藤白的床靠门,没被波及。 恰好这时浴室门打开,藤白从里面出来。 他迈出来的时候看了眼明显和他进浴室前不一样的病房,脚步顿了一下,最后还是继续迈了出来。 “怎么了?”他走到自己的床旁坐下,问沈可衍。 “没事,刚才房间短暂地被雨水爱了一下。”沈可衍说着进了浴室,洗了把脸出来后,就要往外走。 他刚走到门口,藤白就叫住他:“你要去哪?” “去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其他房间可以睡觉,那两张床今晚是报废了。”沈可衍指了指那两张湿了的床。 藤白的视线投过去一瞬,又移回来看向沈可衍:“今天工作人员就收拾了几个大家住的房间,多余的还没有收拾出来。” 沈可衍闻言动作一顿,视线扫了一圈房间,思考着打地铺的可能。 就在这时藤白又说:“我的床没湿。” 沈可衍看向藤白,还有点没明白过来藤白的意思,就听见藤白又说:“你可以和我一起睡。” 第16章 沈可衍觉得,藤白怎么看,都不像是愿意跟别人睡一张床的人。 但藤白说“可以一起睡”这话时,语气依旧是寻常的语气,表情也不见和常日里有什么不同,是在陈述一个可以实现的事情。 于是收拾完房间地上的水,沈可衍十分不客气地爬上了藤白的床。 这个房间的床比普通的病号床要大些,两个男人肩膀挨着肩膀躺的话,两边都还能至少空出半臂的距离。 沈可衍爬上床时还不算晚。 藤白坐在床上靠门的那边,吹干了头发身上裹着一条薄被,还在看电脑。 沈可衍不打算窥探他人**,他在中间空开大约半臂的距离,靠在了床的另一边,没再继续看剧本,而是打开了手机里的睡前读物。 剧本里下一个剧情是三个主角不死心,继续想办法。 又是那个总出馊主意的林糕提议:“我去她们房间扮鬼,然后你冲进去英雄救美,怎么样?” 这个提议最后自然是被采纳率,结局以林糕被揍成猪头散场。 窗外的雨已经小了不少,不细听的话已经听不太到雨声。 刚才的那场暴雨下得实在诡异,万一沈可衍继续看下去,一会“哐哐哐”有鬼来敲门,那可就真灵异了。 沈可衍的睡眠质量一贯不太好,尤其是错过刚进娱乐圈那阵子,他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试了各种方法都睡不着。 后来虎哥带着他去看了心理医生,医生给他推荐了一些睡前读物,他的失眠才渐渐有了好转。 后来不失眠以后,沈可衍还是会在不太忙的时候,看看睡前读物。 两个人安静地各自干着各自的事情,夜里十点多,藤白起身收起了电脑。 沈可衍见状放下手机,看向藤白问:“你要睡了?” 藤白放好电脑转身看他,正要开口,视线落在了沈可衍那半张已经不肿了的脸上。 半个月的时间,沈可衍那张脸已经完全看不出被打肿的痕迹,但藤白盯着看了一会,却忽然开口:“你的脸,还需要涂药吗?” 沈可衍也是被藤白问愣了。 他觉得他的脸怎么看都不像是还需要涂药的样子,刚才洗澡的时候他还看了眼,肌肤白嫩,吹弹可破。 他抬眸看藤白,正要说“不用”的时候,忽然看进了藤白的眼底。 藤白的眼底,有一些沈可衍说不上来的东西,但他莫名就是觉得,藤白想要他的肯定回答。 而他竟然也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点完头,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沈可衍的脑子里飞速闪过什么东西,他一把抓住。 啊,他想起来了,他收拾东西来这的时候,把他放杂物的小包带过来了,那几条药膏就在他的小包里。 敬业的沈可衍直接将戏做足全套,下床去小包里拿出了药膏,回到床上。 就在他打开手机的前置摄像头,打算照着涂药膏的时候,藤白的手伸到了他面前。 “我帮你涂吧。”藤白跪坐在面前对他说。 沈可衍没想到,他竟然还真的蒙对了藤白的想法。 猜想被验证后,他反应过来,忽然有点想笑。 上次藤白给他涂药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藤白似乎挺喜欢这份差事的,现在藤白的主动要求更加证明了他的喜欢。 怎么会有人喜欢帮人涂药。 奇奇怪怪的爱好,还……怪可爱的。 沈可衍忍住笑,把药膏递给了藤白。 他十分给面子地对藤白笑:“谢了,正好我自己涂不方便。” 藤白点点头,垂眸挺认真地拿出了第一根涂的药膏,拧开盖子,依旧是挤在指尖上。 他的手白,指甲修剪得干净,透明的药膏挤在他手上,竟然还有点赏心悦目。 然而很快,沈可衍就欣赏不来这份赏心悦目了。 上次沈可衍的脸肿成猪头,又痛又麻,藤白给他涂药的时候,除了能感觉到药膏的凉,他其他什么也没有感觉出来。 可这会他的脸不痛不麻,触觉正常,他才发现,藤白给他涂药膏的时候力道究竟有多轻,轻到他感觉右半张脸像是被羽毛轻扫过,痒得不行。 沈可衍忍了一条药膏,在藤白开始抹第二条药膏的时候,他实在忍不住了。 他抬手一把抓住藤白给他抹药的手腕,拉开,笑看向藤白玩笑道:“我们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用痒痒功这么折磨我。” 藤白怔了一瞬,却是没有先回答沈可衍,而是低下头看了眼沈可衍握住他手腕的手。 沈可衍比他白,手腕也比他细,那几根细白的指头贴在他手腕上,软得有些不像话。 沈可衍见藤白一直盯着他握住他的手看,以为对方不喜欢,正要松手的时候,藤白忽地反握住了他的手腕。 藤白的掌心很烫,贴在沈可衍微凉的手腕上,有些烫人。 沈可衍被藤白的这个动作弄得一愣,他抬眸去看藤白,看进藤白眼底,然后他发现了一些熟悉的东西——新奇。 和那天藤白第一次给他涂药的时候是一个眼神,像是小孩子第一次接触某个领域,好奇又向往。 尽管这样的情绪在藤白浅色的瞳孔里占比很少,但还是被沈可衍精准捕捉。 沈可衍忽然觉得十分有趣。 他开口问藤白:“你是不是很少跟人有肢体接触?” 藤白看他一眼,又低下头继续看两人双手握住的地方,点了点头。 沈可衍犹豫了一下,又问:“你小的时候和你父母也很少有肢体的触碰吗?” “他们总是在国外,很少回来。”藤白轻声说。 沈可衍看着藤白,忽然觉得这个人在自己眼前慢慢多出了另一幅模样,多数人都没有见过的模样。 他觉得藤白就像一块玉,切开了里面比外面还要干净,干净得让人对他无法抗拒,甚至想要主动靠近。 沈可衍转了转手腕,反握住藤白,指腹在藤白的手腕上轻轻擦过。 他问藤白:“那你喜欢和他人这样的肢体接触吗?” 不喜欢。 藤白一点也不喜欢。 藤白从小就不爱与他人触碰,每回他父母要抱他的时候,他虽然不会去躲,但是他从来没有感受到过他人言语中所提及的那种拥抱的温暖和舒适。 后来长大了,他就更加反感和其他人触碰,哪怕是一点的皮肤接触,都能让他反感很久。 可沈可衍的触碰,他喜欢。 这个喜欢是十分具象化的,是全身每一个毛孔反馈给他的喜欢。 那天在试镜的地方,他和沈可衍鼻尖不小心相触的瞬间,他的脑海里忽然涌上了一些十分奇怪的念想。 他好像能通过和沈可衍碰在一起的鼻尖,共情到沈可衍的情绪。 他看着沈可衍在他眼前笑,那笑穿透了他的皮肤,钻进他的身体里。 藤白第一次从别人的笑里,感同身受到了快乐这种情绪。 后来给沈可衍涂药膏时也是,现在也是。 藤白垂下眼眸,看着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 半晌后他学着沈可衍,用大拇指指腹轻轻蹭了蹭沈可衍的手腕。 他回答沈可衍:“喜欢。” 第17章 沈可衍忘了以前在哪看过,说人在孩童时期最需要肌肤相亲,如果孩童时期嫌少与父母拥抱和接触,孩子长大以后也会很大程度上的不知道如何和他人进行妥善的肢体上的碰触。 沈可衍在这方面倒是没有感触。 八岁以前,他还生活在一个温暖快乐的家庭里,那会他妈还没有去世,他爸也没有开始酗酒。 那会他哭时会有人抱,开心时也会有人陪着他一起开心,睡前还总是有一个温柔的晚安吻,所以他的童年还算是幸运。 沈可衍想着,扭过头看向躺在他身侧的藤白。 他不清楚藤白的童年是什么样的,但他能想象出一个大体的轮廓。 应该是在严格的教育下,一路遥遥邻先他人的人生轨迹。 登高者所见的风景的确是美丽的,但登高者孤独。 藤白睡觉的姿势很规矩,平躺着,两只手放在身侧,呼吸平稳。 天气还没冷,两人身上各自盖着一条薄被。 沈可衍还有些睡不着,他看了藤白一会,正打算侧回身继续拿睡前读物出来看一看的时候,忽地一阵十分细碎的声音响起。 他浑身一僵,顿时停了动作,竖起耳朵听这似有若无的动静。 似乎是敲门声,又好像有女人说话的声音。 两者混在一起,配着这夜黑风高,简直不要更吓人。 沈可衍的脑中不自觉地浮现剧本里的装鬼戏份。 虽然几乎不可能,但他都能穿越,林洛都能以灵体出现在他眼前,这世界再飘出来几个鬼,好像也不是不能说过去。 沈可衍倒是不怕鬼,但这东西要是真出现,怎么处理? 他正漫无边际地想着,忽地眼前人睁开了眼睛。 他这会还侧着身,没来得及转回去,藤白睁开眼后朝他看来,两个人的视线瞬间撞在了一起。 在对视的那么两三秒里,沈可衍忽地感觉出一种偷看被抓包的既视感,于是他果断岔开话题:“有奇怪的声音,你听见了吗?” 藤白也挺配合,听到沈可衍说以后,就认真地侧耳听了一会,而后开口:“是敲门声。” “敲门声?”沈可衍看了眼门,“不像是敲我们的门吧,声音太轻了。” 藤白“嗯”了一声:“应该是在敲对面的门。” “哦,对面。”沈可衍勉强放下那颗准备好见鬼的心,没两分钟,那颗心又重新提了起来,“对面……不是没住人吗?” 这一层的房间就开了两个,一个他们的,一个隔壁的,其他剧组工作人员都住的一层,对面哪来的人?! 好了,这下子彻底惊悚了。 沈可衍又一次绷了起来,眼神微妙地看着藤白。 藤白看了他一眼,从床上坐起:“我出去看看。” 沈可衍闻言,下意识地抓住藤白,抓了没两秒,他又撒开,跟着藤白起了身:“我跟你一起出去吧。” 这回轮到藤白不动了,他坐在床上,看着沈可衍,静默了一会问:“你怕鬼?” “不怕啊。”沈可衍脱口而出。 藤白不说话,还是盯着他。 “好吧。”沈可衍妥协,“不算怕,是讨厌。” 其实也不能算是讨厌鬼。 沈可衍八岁那年,他妈妈刚去世那阵子,他爸每天喝得醉醺醺的,有一天喝大了,在房间里乱摔东西。 沈可衍被一阵噼里啪啦声吵醒的时候,他爸已经进了他房间开始醉醺醺地砸东西,他几次差点被砸中,满地的碎玻璃又不知道要怎么出去,情急之中爬到了房间外面的空调机箱上蹲着。 本来打算等屋里没声了以后爬回去,窗户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风吹合上了。 那窗户的锁本来就有问题,关得大力了锁头就会自己掉下来锁上,那晚风大,合上的窗户沈可衍说什么也拉不开,于是就那么蹲在机箱上蹲了一晚。 那会正深秋,沈可衍身上就穿了稀薄的睡衣睡裤,临海市夜里的风大得吓人,卷着屋子前成排的树晃动个不停,树影投在空调机箱上,笼罩在沈可衍身上,就像那些恐怖动画里吃小孩的影子怪物。 沈可衍一晚上又冷又怕,机箱就那么点大,他缩成一团,困了也不敢睡觉,因为睡了就容易摔下去,他家在六楼,摔下去,命可就没了。 就那样昏昏沉沉地过了一夜,第二天天刚亮,楼下小区里遛弯的大爷发现了他,才叫人来把他救下。 那次沈可衍发了整整一个星期的烧,那一个星期里他烧得昏昏沉沉,梦里全都是黑影子的怪物和呼啸的大风,风吹得他从头冷到脚。 所以他讨厌鬼怪一类东西,也讨厌寒冷,并不是讨厌这两者本身,而是讨厌这两者带上来的不好记忆。 沈可衍回过神来的时候,才意识到他似乎出神了好半天,而这好半天里,藤白就坐在他对面安静地看着他。 沈可衍难得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他起身下床,又一次带过话题:“不是说出去看看吗?” 藤白依然很配合,点点头就跟着下了床。 藤白的位置靠门,所以他先到的门边,也是他拉开的门。 门拉开的瞬间,敲门声瞬间清晰了起来。 沈可衍一眼看过去,就看到一个一身白裙披头散发的女人。 他被小吓了一下,就看见女人缓缓转过身来,那张脸……不吓人,还挺漂亮。 沈可衍反应了两秒,认出来那似乎是饰演女主的苏欣然。 苏欣然看到藤白和沈可衍的瞬间脸上也划过诧异,很快她反应过来,有些局促道:“抱歉,我以为你们睡在这。” 她指了指刚才她敲了大半天的沈可衍他们房间对面的门。 原来是个乌龙。 苏欣然看看藤白,又看看沈可衍,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了一圈后,似乎觉得沈可衍更好说话,于是把视线放在了沈可衍身上。 “抱歉,我不是故意要打扰你们的,但是我太害怕了,其他人都在一楼,我也不敢下去,可以请你们去我房间看看吗?刚才我一直觉得窗户边站着个人,过去看的时候又没有,可一躺下人影就又出现了,我吓得睡不着。”苏欣然有些为难地看着沈可衍。 “你不是和王菁榭一起睡的吗,她呢?”沈可衍问。 苏欣然听到沈可衍的话,脸上的为难更甚了几分。 就在这时,苏欣然她们房间里传来王菁榭打着哈欠的声音。 王菁榭走出来,看到走廊上的三个人,她的视线最先落在藤白身上,抬手理了理有些乱的头发,才看向苏欣然说:“你还真的把别人吵醒了,我都说了是你看错了,大半夜的,你不嫌麻烦别人吗?” “可是我真的有看到。”苏欣然皱着眉头,脸上的害怕不似作假。 她的长相本来就属于精致柔弱的类型,拧着眉抿着唇的时候,极其容易激起人的保护**。 可王菁榭似乎不太喜欢苏欣然这幅模样,她看到苏欣然这表情,眉头顿时拧了起来:“我都陪你起来看了多少回了,没有就是没有,你大半夜自己不睡还一定要吵醒别人。” 今天来的时候,王菁榭没怎么和苏欣然说过话,所以沈可衍也没有发现两人之间气场不对。 这会眼见着是要开吵的架势,沈可衍当即出口制止:“我去看一眼。” 他说着要往里走,藤白一把拉住他:“我和你一起。” 沈可衍动作一顿,垂眸看了眼藤白拉住他手腕的手,感觉还有点新奇。 就好像他手把手教会了一个小孩怎么玩玩具,本来是要他把玩具塞到小孩手里的,现在小孩学会自己拿了。 不过藤白只是拉了他那么一下,很快就又放开了。 两个人进到苏欣然和王菁榭的房间。 两个房间是同样的构造,这一面的病房,窗户外面并不是空的,而是有一处花坛。 那花坛从三楼的一间杂物间可以过去,当时想要翻窗出去也不是不行,因此苏欣然说的不是没有可能,这三楼的窗外的确有可能站人。 沈可衍和藤白过去,打开窗户。 沈可衍要探身往外看,却被藤白拉住,藤白自己探出了身子。 他的视线在花坛上仔仔细细地绕过一圈,收回探出去的半边身子,道:“没人。” 说着他关上了窗户,锁上,而后把窗帘也一并拉上。 王菁榭在一旁不太开心地开口:“我就说了没人了,苏欣然就是不信。” 她小声抱怨完了这一句,看向沈可衍和藤白,又是扬起笑容:“打扰藤大神和林小洛啦,二位快回去睡吧。” 苏欣然皱着眉头似乎还想再说,但最后没有开口,对沈可衍和藤白道了声谢,就和王菁榭一起把人送回去了。 沈可衍本来就不太困,经过这么一折腾,瞬间更清醒了。 他和藤白躺上床,这回没再侧向藤白那边,而是侧向了窗户的方向。 医院的窗户外就是大片的树林,沈可衍刚才睡觉的时候刻意没去看。 这会该想的不该想的都想得七七八八了,沈可衍干脆盯着窗外的树影沉到了回忆里去。 就在这时,身后的人忽然有了动静。 沈可衍扭头看去,就见藤白坐了起来,而后下床,朝窗户边走去。 他看见藤白走到窗户边,似乎是要拉窗帘,然而手碰上窗帘的时候,却是停顿了一会。 一会以后,他才又动作起来,拉上了窗帘,走回到床上,躺下。 沈可衍有些没反应过来,扭头去看藤白,却是忽然感觉手腕被圈住。 他往下看,看到藤白的手从自己的被子里钻出来,钻到了他的被子里。 他的被子下面,藤白的手用很轻很轻的力道圈住他的手腕。 沈可衍有些发懵地抬头看藤白的脸,见藤白还是仰面朝上躺着,闭着眼睛,就好像底下抓着人手的不是他。 沈可衍反应了一会,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忍不住笑起来:“我真的不怕鬼。” 藤白没有马上回应,静默了一会以后,他才很轻地“嗯”了一声,但抓着沈可衍的手还是没放。 又过了一会,他轻声开口道:“睡吧。” 沈可衍本来真的挺没有睡意的,可藤白的那句“睡吧”就跟有魔力似的,他听完,忽然就困了。 睡前意识模糊时他想,藤白比睡前读物有用。 第18章 沈可衍第二天起床就没看到藤白,到了晚饭时间,藤白依旧没有出现。 节目组工作人员把需要用到的房间整理了个七八,晚上导演在疗养院的院子里面摆了几个烧烤架和几桌饮料零食,说是来一个烧烤自助。 剩下的演员要三四天后才会来,所以这会在疗养院里的人不多。 藤白不在,就沈可衍和两个女演员,加上导演副导演,和十几个工作人员。 导演心情明显不错,吃着烤串喝了几杯酒以后,叫工作人员拿来了一张大垫子,让每个人都围坐在垫子上,围成一圈。 天已经黑了,院子里就两盏路灯照着,不算亮,但能让大家看清彼此。 导演拿了个碗,反扣到面前,笑得面容慈祥地对大家说:“今晚吃饱开心,大家都来表演点才艺,助助兴吧。” 一旁的工作人员一脸淡定,显然这是导演的常规套路。 导演看了一圈,视线落在苏欣然的身上:“就从我们的女主先开始吧,三位演员就不要表演演戏啦,来点别的才艺。” 苏欣然也没有推脱,浅浅地笑了一下,就起身道:“那我给大家跳支舞吧。” 她说完站到垫子中间,微微像大家弯了弯腰,就开始跳了起来。 她今天穿得一身白色长裙,跳的是一支小众柔美的舞,苏欣然本来就长得十分有柔弱美,因此哪怕没有音乐,她跳得依旧足够吸引人视线。 周围的人都在盯着看,时不时鼓掌。 就在这时,王菁榭忽然凑到沈可衍耳边,小声问道:“林小洛,你们男生是不是都喜欢这样娇娇弱弱的女孩子啊?” 沈可衍自己没什么感觉,但身边的确挺多人喜欢苏欣然那种类型,于是他应道:“应该吧。” 王菁榭沉默了一会,忽然又道:“她没有看起来那么单纯,这个女主的角色,本来是我的。” 沈可衍没想到王菁榭会忽然跟他说这个,他扭头看了王菁榭一眼。 王菁榭见状,就又道:“本来导演选中的是我,她却在角色确定前和投资商睡,把我挤了下去。” 她说这话时压着声音,但语气里的愤恨却十分强烈,仇视地盯着人群中间跳舞的苏欣然。 恰好这时苏欣然跳完舞,导演叫了王菁榭,王菁榭瞬间换上一副笑脸,起身到了人群中间。 王菁榭也跳了支舞,只是跟苏欣然完全不一样的风格,跳得有力而烈性。 她的长相本就就属于大眼睛高鼻梁的类型,跳烈舞时很有风格,底下也是掌声一片。 王菁榭结束了就是沈可衍。 沈可衍一贯不太爱参与这种才艺表演,但善意的提出他不会拒绝。 林洛这具身体的嗓音不错,沈可衍在以前的世界里也发过不少歌,因此唱歌他还算擅长。 垫子旁边正好搭了把不知道谁拿过来的吉他,沈可衍便将吉他拿过来坐在中间:“我唱首歌吧。” 他唱了首情歌,不是深情的苦情歌,是首有些轻快的表达爱恋的歌。 他一边弹一边唱,林洛的声线很干净,再加上他的转音咬字处理得很好,周围的人都忍不住跟着拍起手来摇晃脑袋。 唱到**部分的时候,沈可衍一抬头,忽地看到三楼的窗口有个身影。 他仔细看了两眼,发现没有看错。 藤白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就站在窗口,正往他这边看着。 也许是这这首情歌的氛围渲染,沈可衍仰着头,忍不住对三楼的人笑了起来。 他的笑掺着些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明媚,四周的人一时间都有些看愣了眼。 这里的导演包括工作人员,因为选角需要,多多少少都见过一些林洛以前出道公演时的视频。 林洛漂亮是漂亮的,可从前他的漂亮仿佛藏在了他的瑟缩里,就像未开花时的芍药,包裹着只能让人见到那一点红。 而这会的沈可衍却像芍药开了花,花的明媚在众人眼前展现得一览无余。 而这一份明媚,同样被出现在疗养院门口的薄柯海收入到眼底。 薄柯海站在门口,没有进门的意思,眉头微蹙起,眼神复杂地看着人群中的沈可衍。 他是听说这几天藤白住在这,才抽空上来看一眼的,哪里想一进来先看到的是一脸灿烂笑容的沈可衍。 那笑容是薄柯海从未见到过的,就像那天在试镜的地方,沈可衍看着他时的那种绝望又深藏爱意的眼神。 虽然后来薄柯海不会刻意去想,但空下来的时候,他脑海中总是忍不住浮上沈可衍当时的眼神。 他一直是知道林洛喜欢他的,但他从来没有一次那么直观地感受到过对方分明的爱意,因为林洛总是藏着。 可那天说着那话的“林洛”却全然不是,不仅不再藏着感情,甚至整个人都不再瑟缩着躲闪着了。 薄柯海承认,这样的“林洛”的确很吸引人,尤其是在他今天看到唱歌的他后,这样的想法更加被肯定。 想想这样的人他还没有品尝过,多少有点可惜。 何况林洛那么喜欢他,他愿意品尝他,林洛应该会很高兴吧。 沈可衍弹唱完,放下吉他,他没有坐回到垫子上,而是走去一旁拿了杯饮料喝。 喝到一般,沈可衍看到薄柯海还站在门口,似乎在看他,他想起那天岁汭的“苦苦请求”,放下了饮料朝门口的薄柯海走去。 门口的薄柯海见到沈可衍朝他走来,眼底浮上一抹得意。 看,他说什么,对林洛,他甚至不用勾勾手,对方都会马上朝他奔来。 沈可衍走到薄柯海身边,将语气变成了林洛那种温顺,对薄柯海道:“薄先生,我可以跟你商量一件事情吗?” 薄柯海垂眸看着沈可衍,他发现面前的人和过去的确有区别,虽然还是同样温顺,但骨子里那种怯懦的感觉没了,多了几分韧性。 “说。”他高傲地看着沈可衍,仿佛赏赐一般开口。 他猜林洛肯定是后悔了上一次的话,要收回。 林洛总是如此,除了上一次嫌少的抵抗,他几乎都会顺从妥协于他。 沈可衍没有先开口说事,而是指了指身后,道:“我们能换个地方说吗?” 他指的方向,垫子上的众人虽然都还在才艺表演,但显然注意力都在他们这边。 薄柯海没拒绝,转身朝外走去。 两个人走出了疗养院,右拐到有些僻静的树林边的时候,才停下脚步。 沈可衍不喜欢薄柯海身上那股蔑视人的气息,因此他直截了当开口:“薄先生近几天有时间吗?我有些事情想要找薄先生谈,是关于我之前说的……” 他的话说到一半,瞬间停下。 下一秒,他的眸光变得凛冽起来,视线越过薄柯海,落到了薄柯海身后的树林里。 那里正有一个人在偷偷靠近,见被沈可衍看到,他瞬间不再敲敲靠近,直接冲过来怒叫了一声:“林洛,你他妈去死吧!” 夜色太黑看不清人,但沈可衍从声音分辨出来是许伊森。 许伊森手里握着什么,月色下反着光,看着像匕首。 沈可衍眉头一皱,推开碍事的薄柯海:“走远点。” 说完后他侧闪过去,主动出击,和许伊森缠斗在一起。 好歹这具身体被沈可衍锻炼了大半个月,虽然不如沈可衍自己的身体,但体力和灵活度都比他刚穿过来时好了很多。 许伊森看起来不太会打架,但他这会似乎神智不太正常,不断发狠,手上的力更是大的吓人。 再加上他手上有刀,沈可衍只能暂时和他周旋。 薄柯海被推到一旁,看着和他人缠斗的沈可衍,脸上浮上错愕。 在这种危险面前,林洛竟然第一个推开的他。 林洛爱他竟然真的爱到这种地步了吗? 他正想着,忽然看到许伊森要从背后偷袭沈可衍。 他当即大喊一声:“小心!” 沈可衍本来是故意让许伊森以外他背后无警惕,好趁其不备卸掉他手上的力道的。 薄柯海这么一喊,许伊森察觉暴露瞬间加快了速度狠狠往下刺。 沈可衍这会躲闪已经来不及,他只能抬手接住刀刃,再以最快的速度卸掉许伊森手上的力道。 不然许伊森这一刀会直接刺进他腰侧。 可就在他要抬手的瞬间,一只手拽开了他,而后替他接住了刀刃,紧接着那人趁着许伊森不备,用另一只手扭断他手腕,迫使他松了力道,而后一脚将人踹翻在地。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紧跟着一堆身穿保镖服的人围了上来,将许伊森钳制住。 沈可衍反应过来的时候,藤白已经扔了刀。 他被割伤的那只手不在意地垂在一旁,反倒是问沈可衍:“受伤了吗?” 沈可衍刚才就被薄柯海惹怒的暴脾气在看到藤白不断滴血的手时瞬间炸开。 他抖着手拉过藤白的手,用衣服下摆卷住藤白的手包住伤口,开口的声音凶得不行:“你他妈自己手伤成这样了问我受伤没有?!” 藤白还是第一次看见沈可衍这幅暴怒的模样,他怔了一下,抬起另一只没受伤的手,又是那样很轻地圈住沈可衍的手腕,开口问:“你生气了?” 沈可衍一怔,视线落在藤白圈住他手腕的手上。 生气? 沈可衍脾气都没了。 第19章 藤白手心的伤口不算深,只是面积大,看着吓人。 医生给他处理伤口的时候,沈可衍站在一旁紧盯着,眉头皱得死紧。 藤白另一边,薄柯海也跟块木头似的在那站着,脸上的表情不太好看。 医生被两人盯得抖了回手,一股脑把两人都赶了出去。 门口正好有一排座椅,这个时间医院人不太多,这会科室门口几乎没人。 沈可衍走到靠门的座椅上坐下。 不多时,薄柯海走到他旁边的座椅上坐下,眼神有些复杂地看向他:“你刚才为什么要第一时间推开我?” 沈可衍这会其实没什么耐心和薄柯海说话。 他一贯不喜欢欠别人,更不要说别人替他受伤这种事情。 而替他受伤的人是藤白,又莫名牵动着一些他说不清的情绪,以至于他胸腔里那股烦躁的劲怎么都下不去。 于是他随口回了薄柯海一句:“下意识吧。” 薄柯海却是因为沈可衍的话怔了半晌,半晌后他眼神复杂地看着沈可衍,似乎想要再说点什么,却又一直没有开口。 两个人的安静持续到门打开,藤白在医生的嘱咐下拿着病历卡出来。 他伤的是右手,左手托着病历卡,右手被纱布缠了厚厚的好几圈,看得沈可衍只皱眉头。 沈可衍起身走到藤白身边,问他:“医生怎么说,要打针吗?” 藤白摇摇头:“不用,吃药就行。” 沈可衍闻言,垂眸看了眼藤白手上压在病历卡下的开药单,他正要开口说帮藤白去拿,薄柯海抢先一步走了上来。 “我帮你去拿药。”薄柯海说着要去拿藤白的病例单。 藤白躲了过去,道:“不用,我会让人去拿。” 薄柯海怔了一下,很快又习以为常地垂下了手。 恰好这时一个穿着保镖服的人过来,看起来应该是藤白提前通知过的,藤白把手里的开药单递了过去。 薄柯海见状,又道:“你们现在要回去吧,我送你们回去。” “有司机。”藤白很简洁地回答完以后,就对沈可衍道,“走吧。” 沈可衍点点头,下意识抬手要去扶藤白。 下一秒他意识到,藤白只是伤了个手心,好像没到要扶的地步,他刚要收回手,藤白的手却搭了上来。 沈可衍见状,不再收回手,就势这么扶着藤白,两个人往外走去。 薄柯海本来要跟上,看到藤白把手搭到沈可衍手上的瞬间,停下了脚步眉头渐渐皱起。 藤白不喜欢与人触碰,他记得很清楚。 薄柯海对藤白是一见钟情。 藤白是八岁时候搬来他们那个大院里的,他来的时候,薄柯海正跟院里的几个小孩在攀比今年寒假谁去的旅游地方更好玩。 小藤白从一辆黑色的轿车上面走来下,身上裹着一件白色的羽绒服,脖子上围着一条白色的围巾,他脸颊上还有些肉的漂亮脸蛋缩一半在围巾里,露出一双瞳孔是浅咖色的明眸。 他眼神澄澈清明,清明里又带着点拒他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 薄柯海从没见过这么漂亮干净的小孩,他从见藤白第一眼起就知道,藤白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没有人能像藤白一样干净,也没有人能比得上藤白优秀。 所以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头也不回地喜欢着藤白,哪怕藤白从没有给过他半点的回应,他依然喜欢得要命。 因为他知道,藤白始终干净,藤白拒绝的不只是他,而是所有靠近的人。 所以藤白会永远站在那,藤白会永远干净。 可很多时候薄柯海又会不死心地想,人心都是肉做的,他在藤白身边那么多年,藤白就不会哪怕有一个瞬间,对他有一丝的好感吗? 所以他才会带着不同的人,一次又一次地试探。 薄柯海的视线落在藤白搭在沈可衍手上的手臂半晌,眉头皱到不能再紧,他开口,叫住了沈可衍:“林洛。” 沈可衍脚步一顿,扭头不明所以地看向薄柯海。 藤白见状也停下了脚步,转身向薄柯海看去。 薄柯海先是看了眼藤白,视线才落到了沈可衍身上:“你刚才说的事,明天晚上我有空,明天晚上五点,去我给你在你学校附近买的那套房子。” 薄柯海的确给林洛买过一套房,不太大的二居室。 最后的原因是薄柯海经常晚上叫林洛出去,用完又把林洛丢在一旁,林洛又回不去学校,就只能住宾馆。 后来薄柯海嫌弃宾馆不干净,索性就在林洛学校附近给他买了套房。 那套房在上一世,后来成了两个人多数时候做的地址,而林洛也是在那套房主卧的床上,目睹了薄柯海和岁汭滚床单。 沈可衍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就扶着藤白走了。 两个人回去的路上很安静。 沈可衍和藤白两个人坐在车后座,各自靠着窗做。 好几次沈可衍想开口和藤白说话,扭过头发现藤白始终看着窗外,本来就不太清楚要怎么说的话就都咽了回去。 沈可衍想说谢谢又想说对不起,这两句话在一次又一次的没能开口下,卷到了一起,滚回了他的肚子里面。 两人回到疗养院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点多。 沈可衍接了开水,给藤白倒好,又把藤白的药按照医嘱全都巴拉出来放到了藤白那只没受伤的手上。 盯着藤白吃好了药,他又给藤白把杯子铺开,让人躺进去。 藤白全程都十分安静地接受着沈可衍的照顾,偶尔会看沈可衍几眼,可每次沈可衍看向他时,他又会移走视线。 折腾到藤白躺下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 沈可衍给藤白盖好被子,关了灯,回到自己的床位上。 今晚没下雨,月色很浓,透过窗户照亮了大半的病房。 沈可衍躺下后就转到了藤白的方向。 藤白还是那副正面朝上躺着的板正模样,呼吸很平稳,但沈可衍能判断出来他没睡。 沈可衍盯着藤白那里看了一会,还是开了口,只是没说谢谢也没说对不起,他只是问:“疼吗?” 夜色下,沈可衍看到藤白似乎睁开了眼睛,而后脑袋微微朝他这个方向侧了侧。 半晌后他听到藤白很轻地说了一句:“冷。” 沈可衍一开始没听清,还以为藤白说的是疼,他猛一下从床上窜了起来,正要问藤白多疼,要不要吃止痛药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藤白说的好像不是疼。 “冷?”沈可衍不太确定地问了一句。 藤白很轻地“嗯”了一声。 夏末的季节天气最不稳定,有时候热的像酷暑,有时候又会让人觉得秋天要来了。 昨晚下了场大雨,今天一整天都是阴天,空气一直凉飕飕的,到了夜里更甚。 沈可衍刚才一直在动,所以身上正热,不是藤白说他险些没察觉今晚的确比前两天冷了不少。 他抬头看了眼头顶的空调,空调顶上还积着灰,显然是没有被清扫过的。 视线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中间那张没人睡的床上。 沈可衍起身,将那床的被子抱起,抱到了藤白床上,给藤白盖好,问:“还冷吗?” 前两天不太冷,节目组准备的都还是很薄的空调被,薄薄的一层几乎保不了什么暖。 沈可衍想了想,又过去把自己那床被子拿了过来,继续铺上。 然后他掀开被子,钻了进去,靠到了藤白身边。 藤白应该是真的冷,沈可衍的手臂碰到了他的手臂,他的手臂凉得不行。 沈可衍就又往他那靠了靠,问:“现在还冷吗?” 藤白这一次给了沈可衍回答:“不冷了。” 沈可衍放下心来:“那快睡吧,你明天还有什么要忙的事情吗?” 藤白伤的是右手,忙什么估计都不太方便。 “要去换药。” “换药?”沈可衍侧过身看向藤白,“明天几点?” “下午三点。”藤白说着,抬手摸过了手机,把换药的事情记进了手机里的备忘录。 沈可衍看藤白用不太灵敏的左手慢慢地打字,忍住替藤白打的欲.望,问:“我陪你去?” 藤白手下动作一顿,扭头看向沈可衍。 沈可衍不知道什么时候拄起了一只胳膊,脑袋搭在手掌上看着藤白。 他睡衣的领口很大,这个动作正好让整个领口敞开来大半。 手机的亮光照着两个人,让藤白能清晰地将沈可衍从脖子到肚子全都看得一清二楚。 “换药”两个字打到一半,还没打完,藤白就按灭了手机,将手机放回到床头柜上。 在沈可衍要问“怎么不打完”以前,藤白闭上眼睛,躺好,回答了沈可衍上一个问题。 “好。”他说。 第20章 从疗养院开车去市区大约要一个多小时,第二天下午一点半,司机的车就已经停在门口等了。 沈可衍跟藤白刚上车,他手机就一通响,摸出来一看,是吴东东打来的电话。 他把窗户打开一点,人靠在窗边,接起了电话。 电话里吴东东近乎咆哮的声音传来:“小洛,许伊森去找你了?” “嗯,带着刀来的。”沈可衍说着,又看了眼藤白受伤的手。 “竟然是真的!”吴东东的声音迅速提高了几个分贝,“我都不知道,今天上课听班级里同学说才知道的,许伊森疯了吧,他被退学又不关你的事情,他去找你报什么仇!” “退学?”沈可衍记得他来剧组前,学校关于许伊森的处罚还没有出来。 “对啊,他自己作的死。他发的那条微博不是上了热搜嘛,事情闹得有点大,学校一开始是给他记大过,让他休学一个学期,结果他家人知道了来学校闹,把好几个校领导打伤住院了,他就被学校开除了。” 吴东东说到这,忽然紧张地问:“他没把你怎么样吧?你受伤了吗?” “没有。”沈可衍回答。 “没受伤就好。”吴东东说着,又叹了口气,“不过他没有伤到你的话,应该就是进局里游几天,真是便宜他了。” 沈可衍被吴东东这么一说,忽然想到了一些昨天危急情况下被他忽略掉的事情。 昨天藤白为什么会那么及时出现在他身边,那些保镖又是哪里来的。 沈可衍记得第一天,疗养院门口的确只停了藤白那一辆车,那晚他和薄柯海往外走的时候,门口似乎不止停了一辆车。 这就说明那些保镖是那晚藤白带上来的,是巧合吗? 沈可衍和吴东东说了几句,就挂上了电话。 他收起手机后扭头看藤白,见藤白正打开电脑。 沈可衍想了想,还是开口问:“昨天晚上,你怎么知道我在那儿的?” 藤白停下动作看他:“在楼上看到的,你们过去的时候,那个人已经藏在树林里了。” 这一点沈可衍是想到了的。 沈可衍在听觉方面一向敏锐,许伊森一有动静他马上就听到了声音,因此绝对不可能是看到了他才过去树林那里的。 估计许伊森早就在树林那里埋伏了有一段时间,一直等着沈可衍出去,如果沈可衍没出去,他可能会熬到深夜…… 沈可衍正想着,就听到藤白又道:“那天晚上我去拉窗帘的时候,在窗台上看到了两个手掌印,那晚下过大雨,两个手掌印的位置却没怎么湿,说明有人在那站过,而且刚离开不久。” “所以那些保镖是你第二天特地带上来的?”沈可衍看着藤白。 “嗯。”藤白点了点头,“本来想防于未然,没想到先被他找到了机会,好在你没受伤。” 藤白说话的语气依旧是清清冷冷的,像在说一件寻常不过的事情。 可听到最后一句,沈可衍却感觉心头像是被钩子勾了一下,不疼,还有点痒。 他上半身往藤白那边倾了倾,眼睛一瞬不瞬地锁在藤白身上。 藤白本要移开的视线因为沈可衍忽然的注视停了下来,他看向沈可衍,眼底浮上疑惑。 沈可衍察觉到他眼底的那份疑惑,一下子笑了起来:“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真好看。” 藤白似乎怔了一下。 半晌后他错开和沈可衍的视线,没回应对方的话,把视线投回到了电脑屏幕上。 几分钟过去,开了机的电脑屏幕依旧停留在开机后的蓝色.界面。 倒是藤白白皙的耳后,渐渐泛上一点微不可见的红。 沈可衍陪藤白包扎完出医院,差不多下午四点。 距离薄柯海和他约的五点还有一个小时。 薄柯海给林洛买的那套房的小区有点偏,车开不进去,走小路大概需要五六分钟才能到小区。 算上这边过去打车的路程,差不多五点多一点到。 正好。 沈可衍给岁汭发的时间是4.30,按照岁汭的性子,一定会提前过去准备。 沈可衍掐好时间,到医院门口正要让藤白自己先回去的时候。 藤白先开了口:“你要去薄柯海那边?” 沈可衍点点头,就听到藤白又说:“我送你去吧。” 于是五分钟后,沈可衍又一次坐上了藤白的车。 车到巷子口的时候将近五点,沈可衍从藤白的车上下来,谢过藤白,就往小区里走。 林洛那套房子在十二楼。 沈可衍走过小路,跨过小区,到达十二楼的时候,已经五点十分。 他输了密码轻声推开门,如料想中地听到了暧.昧的声音。 看起来应该已经进入关键环节,岁汭的声音大得像是生怕别人听不见。 沈可衍没什么兴趣看别人大战,但这么好的机会绝对没有第二次。 他拿出一早准备好的包养合同解约书,站在门口酝酿了一下感情。 半晌后他酝酿好感情,推开门朝主卧走去。 以前他学演戏的时候,指导老师跟他说过,演戏分为两派,方法派和体验派。 沈可衍曾无数次被导演夸奖,就是因为他在扮演一个角色时,就是那个角色,而不是像那个角色。 而区别于体验派的那种沉浸到角色中久久无法走出,沈可衍又往往对情绪拿捏得十分得当。 在戏里他就是那个角色,但导演一喊卡,他就谁也不是,他只是沈可衍。 现在,从进到这个房间开始,他就是林洛。 只不过不是那个会哭着跑开而后默默承受的林洛,而是要把解约协议放到薄柯海面前,让薄柯海知道林洛有多爱他,也要让薄柯海知道,林洛下了多少的决心以后不再爱他。 人往往无法忍受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不再属于自己,除非主动丢弃,否则想方设法,也会想要再次得到,哪怕这样东西没有丝毫用处。 沈可衍往里走去。 从客厅到主卧的路上,两人的衣服撒了一地,茶几上的杯子都被碰掉在地上,看得出来两人的战况有多激烈。 再往里走,声音越来越响。 沈可衍一抬头,就看到卧室的门大开着,床上两人滚成什么样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画面和林洛上一世所见完全重合,沈可衍甚至能感觉到这具身体里保留着的愤怒和痛苦。 他走到房门口,假装碰掉了东西,发出了不小的动静。 房间里翻云覆雨的两个人总算是停下了动作,两人黏在一起朝外看来。 薄柯海看到沈可衍的瞬间,似乎怔了一下,但眼底没有任何歉意也似乎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他只是扯过被子盖住身体,用还有些发哑的声音对沈可衍说:“你来了啊。” 岁汭还在薄柯海身下,他看到门口的沈可衍,特意往薄柯海身上蹭了蹭,说出口的话却是包含歉意:“小洛……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沈可衍站在门口,浑身颤抖地强忍住震惊和反胃,右手抓住门框,整张脸上不见半点血色。 他的神情和动作被岁汭尽收眼底,岁汭的脸上闪过一抹得逞的快意,他更是往薄柯海怀里靠,一副受了惊吓的小鹿模样。 薄柯海看到沈可衍的表情,蹙了蹙眉头,却是没有把缩进他怀里的岁汭推开。 沈可衍站在门口紧闭上眼睛,半晌后他睁开眼,眼底的震惊和痛苦被压下,仅剩决然。 他走进房间,走到床旁,将手里的文件放到桌子上,对薄柯海开口:“是我打扰二位了,薄先生,签完我就走,你们继续。” 薄柯海看到沈可衍一反常态的冷漠态度,表情一滞,他扫了眼桌子上的文件,这回倒是把岁汭推开了一点,问沈可衍:“这是什么?” “包养合同解除协议。”沈可衍将笔递过去给薄柯海。 薄柯海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了下来:“你确定要我签这个?” “嗯。” 薄柯海没有接笔,而是理直气壮地看着沈可衍质问:“你不是爱我吗?” 沈可衍的脸上浮上不敢置信,他甚至觉得多看一眼床上两人贴在一起的身体都是脏了他的眼睛,他的眼眶渐渐泛红:“薄先生,我是爱你啊,可是我的爱,不是这样让你践踏的。” 薄柯海眉头一皱,似乎不太理解沈可衍的话:“践踏?你想要跟我上.床,我也可以跟你上床,你想要什么东西,我也都可以买给你,你完全可以继续爱我。” 沈可衍眼底的不敢置信更了两分,他不明白薄柯海是怎么对他理直气壮地说出这种话的:“你在我面前和别人做这种事,还要我继续爱你?” “那是因为你看见了。”薄柯海皱着眉头,完全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我和别人上.床不影响你爱我,我以后不会让你看见。” 沈可衍的眼底浮上嘲讽,他忽然觉得自己特别可笑,比薄柯海还要可笑,他看着薄柯海,问:“薄先生,那你爱我吗?” “我为什么要爱你?”薄柯海依旧的理直气壮,“你爱我并不代表我需要爱你,你爱我,想要从我这里获得生理或者心理需求,我都可以配合满足你,这还不够吗?没有爱,我照样可以做到你满意的程度。” “嗯,也可以同时做到别人都满意的程度,你可真是圣人啊。”沈可衍说着,擦掉眼角不受控落下的眼泪,继续道,“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 他把笔再一次往薄柯海面前推了推:“签名吧。” 薄柯海看着沈可衍倔强着不让眼泪掉下来的样子,眉头皱得更紧。 他嫌少见林洛这幅模样,以前林洛在他面前展现出偷偷用那种爱慕的眼神看着他时,他总觉得厌烦,可现在沈可衍那副倔强的不愿意再看他的样子,却让他感觉到心被小小地抽了一下。 他没有接笔,也不打算接笔。 他想林洛那么爱他,爱他爱他有危险都要第一个推开他,林洛只是在试探他而已。 可就当他刚升起这样的念头,他就看到沈可衍把笔放到桌子上,而后那双泛着红的漂亮眼睛装满坚韧地看他。 他听到沈可衍斩钉截铁地对他说:“薄先生,不管你签还是不签,这段包养关系都已经结束了,从今天往后,哪怕是一秒钟,我也不会爱你。” 说话的人说完转身就走,薄柯海却感觉到心被狠狠地抓了一下,肺里的空气一瞬间被抽走。 这种奇怪的感觉让他下意识要下床去追沈可衍,却是被岁汭缠住。 岁汭跟八爪鱼似的缠在薄柯海身上,娇嗔着开口:“薄先生,你就打算这么走,不管人家了吗?” 薄柯海动作一顿,低头看了怀里面泛潮红的岁汭一眼。 而就是这么一眼的功夫,沈可衍已经离开了房间,还贴心地帮他们带上了房门。 第21章 沈可衍走出卧室,刚带上门,酝酿的情绪都还没来得及收起来,忽地看见客厅里站着个人。 客厅乱成一团,藤白站在那,仿佛和周遭的事物隔开了。 他看到沈可衍出来后,视线就一直锁在沈可衍身上,在看到对方泛红的眼眶和眼角的泪痕时,他的眉头微蹙了一下。 沈可衍被忽然出现的藤白弄得一怔。 看藤白的样子,不像是刚到的,估计在客厅里站了有一会了。 沈可衍抬手擦干净脸上残留的泪痕,朝藤白走去问:“你怎么上来了?” 藤白看着他没有说话,好一会过去,他才伸出手,又像昨天那样,抬起没受伤的那只手,很轻很轻地圈住沈可衍的手腕。 他没说什么别的,就只是对沈可衍说:“走吧。” 说完就拉着沈可衍往外走去。 沈可衍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被藤白拉着到了楼下,外面的冷风往身上一灌,才反应过来。 外面的天不知道什么时候黑的,小区里已经亮起了灯。 这处小区的绿化做得很好,路旁都是成片成片的花丛,只是快入秋的季节,花丛里没有什么艳丽的花,有几分枯败景象。 藤白拉着沈可衍,走在沈可衍前面。 两个人经过一盏又一盏路灯,路灯先是把藤白的影子罩到沈可衍身上,又很快把沈可衍的影子罩到藤白身上。 沈可衍看着觉得有趣,就这么跟着藤白走了一路,直到走到小区门口,走进外面的小路。 小路很窄,勉强就能容许两人并行的宽度,路灯又隔得远,因此大半段路都是黑的。 沈可衍继续盯着影子。 到两盏路灯的中间,小巷黑得影子都没了踪影,走在前面的藤白忽然停下了脚步。 沈可衍反应迅速,也及时跟着停了下来。 他看到前面的人转过了身,垂下头,看着他。 其实沈可衍并不能看到藤白在看他,因为小巷真的太黑,但他就是这样感觉。 他也微微仰起头看向藤白。 头刚扬起,就忽然听到藤白说:“林洛,你需要拥抱吗?” 这是沈可衍第一次听见藤白叫林洛这个名字,他第一反应甚至没觉得藤白是叫自己。 藤白肯定看见了,刚才卧室里的那场闹剧。 林洛应该需要拥抱,沈可衍不需要。 可藤白这个拥抱是给沈可衍的,不是给林洛的。 沈可衍不需要拥抱,可当他抬起头,适应了黑暗的眼睛看清楚藤白的轮廓,看清楚藤白低垂下看他的眼眸时,他却点了点头。 藤白几乎是在他点头的瞬间,将他搂进了怀里。 动作还是那么轻,跟拉着他手腕时是一个力道。 藤白刚刚拉着沈可衍在小区走了一路,冷风吹得他身上满是凉气。 他似乎犹豫了一会,半晌后抬起那只没受伤的手搭到沈可衍脑后,用同样轻的力道揉着沈可衍的头发。 沈可衍忽然想起来大家常说的有人疼定律。 小孩摔疼了往往不会哭,可当有人在他身边满眼心疼地问,宝宝疼不疼的时候,小孩就会哭得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沈可衍明明都没有摔,可被藤白抱着,藤白的手在他脑后轻轻揉着的时候,他忽然觉得疼了。 就好像刚才那股属于林洛的委屈和愤怒还没完全从他的身体里离开,他把脸埋到藤白的胸口,听到了藤白心跳的声音。 藤白心脏跳动的频率都跟他这个人似的,不急不缓的。 沈可衍耳朵贴在他胸口听着,整个人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不知道过去多久,他听到藤白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要去山上吗?” 沈可衍原以为藤白说的山,是回疗养院。 事实是一个小时以后,他跟藤白两个人,站在了一处他完全陌生的山顶。 山顶有一段崎岖的路,路上全是形状怪异的石头。 沈可衍他们站的位置望过去,能望到路的尽头似乎是一处平地,平地上像是有一处小木屋。 藤白先踩上了一块石头,把左手递到沈可衍面前:“手给我。” 沈可衍看了眼面前崎岖的路。 他工作淡下来的那两年,经常会一个人去徒步,进深山,露营,多难走的山路他都走过,因此这种路对他来说并不算难走,更不需要到有人拉着他的地步。 但他只是低头看了眼藤白摊在他面前的手,就把手放到了藤白的手心。 说不清缘由,就是想。 两个人花了五六分钟走到尽头的平地上。 果然有一座小木屋,看模样有点像山里狩猎人住的那种。 沈可衍正想着,就见藤白轻车熟路地打开木屋的门,而后进到里面点上了木屋里的油灯。 他跟着走进了木屋,就听见藤白说:“我偶尔会来这。” 木屋不大,靠右手边摆着一张不算大的床,床边有一张大约到藤白腰际的桌子,桌子旁立着一个大柜子。 油灯在床头,不太亮,正好照得整个房间能视物。 藤白走到床旁坐下,抬头看了一眼,说:“今晚夜色好。” 沈可衍随着他的视线往上看,发现床头对着的房顶有一扇天窗,天窗擦的很亮,一眼望过去和在外面看天空没有区别。 藤白躺到床上,往里靠了靠,手搭在空出来的半张床上,看向沈可衍:“要过来吗?” 沈可衍走过去和他并肩躺下。 床真的不大,两个人躺在上面有点挤,手臂都能碰着手臂。 藤白还是那副板正的模样,双侧放在两侧躺在床上,沈可衍便把两只手叠到脑后。 两个人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就看着头顶的星空。 藤白说的没有错,今晚的夜色很好。 天上没有云,星星特别亮,月亮是弯弯的。 沈可衍不记得他有没有这样安安静静地躺着看过星空,隐约记得有,可他仔细去想,却翻不出来记忆里任何与之相关的内容。 但他又莫名肯定,不是在他进娱乐圈的那几年,应该更早,早到在学校读书的时候。 然而一想又觉得荒谬,他在学校读书那几年,哪来的闲工夫欣赏什么夜色。 白天忙着上课,上完课就去兼职,兼职到凌晨还要硬撑着把作业写完。 他的生活里只有柴米油盐和乌烟瘴气,没有风花雪月。 沈可衍正陷入回忆的时候,藤白忽地有了动作。 就见他抬起左手,举到空中,做了个抓的动作,就摘下了一颗星星,然后他把手圈啊圈,缩小到他抓住的那颗星星的大小,举到了沈可衍面前。 他对沈可衍说:“星星就这么点大。” 藤白说这话时特别认真,害的沈可衍都不好意思笑,跟着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就听到藤白又说:“人比星星要渺小得多。” 沈可衍的视线落在藤白用手圈出来的那个小圈圈上,最后落到藤白脸上。 藤白依旧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模样,语气也是如常的寡淡,可沈可衍就好像听到话总是很少很短的藤白对他说了一长串话。 他说,你看,星星这么小,人比星星还小,那人人生里的一次失恋神伤,是不是就小到,你一眨眼,就看不到了呢。 油灯的灯光很温柔,温柔地照在藤白好看到叫谁都挑不出错处的脸上,照进藤白浅色的眼底,照出了藤白深藏起来的那点温柔。 沈可衍觉得房间似乎比刚才他们来时要热上一点,人的心跳正常心跳上限如果是一分钟一百次的话,他觉得他现在一定有一分钟一百二十下。 没等他去剖析加速的心跳,天空中忽地划过什么。 紧跟着又有,慢慢地如同雨一般落下。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从床上坐起,沈可衍眼睛发亮地看了会天空,惊喜地看向藤白:“流星雨!” 藤白应了他一声,沈可衍就又道:“要许愿。” 他说完双手合十地坐在床上,率先煞有其事地许起了愿。 等半晌后他许完愿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藤白正看着他,也不知道刚才有没有跟着许愿。 他也没问,而是凑过去对藤白说:“你想知道我刚才许了什么愿望吗?” 沈可衍似乎也没想他回答的意思,很快就又道:“我刚才跟流星雨说,我们俩已经是好朋友了,让他赐给我一个可以彰显你是我好朋友的昵称。” 藤白看着沈可衍把话题带进幼儿领域,他还很配合地“嗯”了一声:“流星雨给你回应了吗?” “给了呀。”沈可衍冲他弯着眼睛笑,“流星雨说,就叫衍衍吧,好听。” 藤白由着沈可衍胡说八道。 他看着油灯下沈可衍的小鹿眼里泛着亮光,完全褪去了一个多小时前他看到对方时对方的痛苦模样。 他的视线往下,沈可衍两只细白的胳膊拄在床上,整个人倾向他贴近他。 沈可衍的气息闯进他的私人领域,搅动着他周围不安躁动的空气。 藤白抵在床上的左手背到了身后,漂亮的喉结在油灯下上下动了一下,他清了清有些发干的喉咙,对沈可衍说:“嗯,好听。” 短暂的沉默过后,他又很轻地叫了一声:“衍衍。” 第22章 薄柯海走出小巷,司机的车早已停在巷口。 他拉开车门正要上车,忽地被拉住手臂。 岁汭气喘吁吁地出现在薄柯海身后,身上宽松的衣服还没扯好,露出大半个肩膀。 他勉强喘过几口气,走到薄柯海面前,眼睛里泛起水雾地看向薄柯海:“薄总就这么走了吗?” 薄柯海也没甩开他的手,只是不甚在意道:“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 岁汭不是没跟过金主,他知道金主大多不爱事情多的情儿,因此他当即露出一副为难又欲言又止的模样,双眼含波地看向薄柯海:“我知道我不该多问,可是我怕我没有再见薄总的机会了。” 薄柯海这些年什么样的情儿没有包养过,岁汭这样的太常见,对方眨眨眼睛他就知道对方要的什么。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名片,给岁汭:“想要什么资源,联系这上面的电话,我要见你,自然会联系你。” 岁汭看着薄柯海递过来的名片,垂下的眼底划过一抹得逞,面上却是看起来十分为难,最后似乎是怕薄柯海不高兴,才接过了名片。 薄柯海没有再和他多言的意思,直接上了车离开。 岁汭站在马路旁,一副不舍模样地目送着车子离开,直到车子完全消失在视野中,他才收回视线,把露出大半个肩膀的衣服扯好。 他往回去,一边走一边看着手里的名片 名片是薄柯海公司里专门帮他处理私事的助理的名片,后面印的公司名称就是薄柯海目前正在管理的公司,让人一眼就能看出这张名片和薄柯海千丝万缕的关系。 薄柯海做金主还真是大方,也就林洛蠢成那样,跟了那么久,还半点油水没有捞着。 他走回到林洛的房子里,进了主卧。 主卧的床乱成一团,一看上面就是刚发生过什么的样子。 岁汭坐到那张床上,特地露出了床上最乱的那一块,而后再一次把衣领扯过肩膀,将方才的那张名片举着靠近脸,露出笑容拍了张照。 拍完照他对着照片修了半天图后,发到朋友圈。 【@林洛@临城择,真是太好了,我们三个好兄弟可以在同一个剧组拍戏了!】 车上。 薄柯海双手环胸靠着车窗,脑袋有些发胀得疼。 他想要闭眼休息,可一闭上眼睛,满眼都是沈可衍方才忍着眼泪说以后再也不爱他的样子。 那张脸是漂亮的,他一直都清楚,不然他当时也不会和林洛签下包养协议。 可漂亮的男孩在薄柯海这里是最不缺少的,他什么样的漂亮男孩都见过,可一想起方才沈可衍红着眼眶的样子,他心底里竟泛起一种道不明的怜惜。 薄柯海一路精神状态都不太好,他回到家,简单地洗漱完,没有再处理工作就直接躺到了床上。 可躺到床上以后,那种症状并没有减轻。 沈可衍的表情,沈可衍的话,沈可衍的眼神甚至是沈可衍眼角的泪痕,都不断在他脑内闪现。 而随之而来的,是心脏被针扎般的刺痛感。 薄柯海也不记得他躺着过了多久,意识开始变得朦胧起来。 他迷迷糊糊间睁开眼,好像见床头坐了个人,隐隐约约见觉得像林洛,正要开口叫人,忽地被捂住了眼睛。 而后意识变得昏昏沉沉,薄柯海感觉自己走在一片黑暗中,四周什么也摸不着。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的眼前亮了起来,他发现他出现在了自己的房间。 只是不是此刻的房间,而是那天林洛被他叫来,陈玉妆也在的那天的房间。 他记得那时候林洛分明时和他打了一架,然后走了,可眼前,林洛被他压在身下,目光空洞地看着天花板,床单上染上了林洛伤口里流出来的血。 这个时候门忽然被打开,藤白出现在门口。 藤白看到床上的画面,似乎有点诧异,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了。 画面里的他匆忙追了出去,后来后把气又全部撒在了床上人的身上。 忽然间,眼前的画面破碎开来,碎成了数不清的小碎片,缤纷地呈现在薄柯海面前。 薄柯海看到他喝的烂醉,吐得满地满身都是,林洛一句怨言都没有地替他收拾,替他换衣服替他洗澡。 他在藤白那里碰了壁,就来林洛这里泄愤,林洛疼得脸色发白,却还是迎合着他。 后来他习惯了找林洛,心情不好,有负面情绪要发泄的时候,就都去找林洛。 而长达十年的时间,林洛就一直在那个小房子里,只要他去,林洛就一定在。 画面忽地一转,薄柯海出现在了葬礼上。 是林洛的葬礼,薄柯海神情错愕地看着墓碑上林洛的黑白照。 林洛是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再加上他没什么朋友,葬礼上就寥寥几人。 他死得冷清,死得好像对谁都没有影响。 就只有偶尔,薄柯海喝醉了酒,会下意识地来到林洛的那个小房子。 可房子始终是空的,冷冰冰的,一点人气都没有。 以前不管他什么时候回来,林洛都是在的,林洛哪怕生着病,哪怕睡得再熟,都一定会出来给他开门,替他脱掉外套,然后小心翼翼地问他一句:“薄先生今天要睡在这里吗?” 可以后不管他什么时候过来,这栋房子里都不会再有人了,不会再有人替他烧热水,脱外套,不会再有人再困也要揉着眼睛坐在他身边,说我陪着薄先生。 画面再一次转变,薄柯海又一次出现在了葬礼上。 只是这一次不是别人的葬礼,是他自己的葬礼,他没比林洛多活多少年,因病去世。 他的葬礼比林洛的葬礼热闹得多,那天是个下雨天,整个墓园里大半是来送他的人。 他在人群中看到藤白,藤白撑着伞站在那,脸上依旧是寡淡的神情,就好像他只是站在路边打个车,而不是来参加认识了几十年的朋友的葬礼。 薄柯海想起他当年第一次见藤白,藤白的眼神和现在别无二致。 他在藤白身边整整几十年,连藤白的眼神都无法捂热一些。 连天都在下雨落泪,藤白的眼睛却是干的。 薄柯海心情复杂地看着这场葬礼,忽地眼前画面再次改变,变成了几个小时前,沈可衍红着眼眶对他说,从今天开始,我再也不会爱你。 月光下,床上的人抖了抖身体,忽然猛地从床上坐起,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薄柯海的额角不断渗出冷汗,嘴唇更是白得吓人。 方才梦里的画面在脑海里纷乱地不断闪现,最后每一个画面都停留在沈可衍决绝地说不会再爱他。 那他要去爱谁? 他要深夜在家里等谁? 他要给谁脱外套? 他要温顺地坐在谁身旁,说会一直陪着。 这样的设想冲上薄柯海的脑中,叫他的双眼瞬间变得猩红。 他不准许那些本该属于他的一切,落到别人手里。 木屋的油灯灭了,天窗将月色洒在床中央。 床上躺着的两个人各自盖着一条被子,都睡得端正。 忽然间,躺在里侧的人猛地从床上坐起,胸膛剧烈起伏着。 藤白坐着平缓了许久的呼吸后,他扭过头,看向了一旁熟睡的人。 月色下那张安静熟睡的脸和梦里总是满脸怯懦又悲伤的脸重合,藤白的眉头渐渐蹙起。 他小动作地从床尾下了床,走到一旁的桌旁拿起水杯倒水。 这里的基础设施都有,来之前他叫人把东西都收拾妥当了。 方才他和沈可衍躺在床上看天,沈可衍偶尔在他身边瞎掰扯两句,两个人不知不觉就睡了,谁也没有喝水,因此水壶里的水还是满的。 藤白的心思不再倒水上,下意识地拿右手去拎水壶,这水壶不轻,提的把手又细,直接压在了他的手上缠着的纱布上,正正好压住了他手上的伤口。 他疼得下意识手一松,水壶砸在了地上,水壶没碎,只是盖子开了水淌了出来。 然而床上的人却是翻了个身,醒了过来。 沈可衍醒过来时有一瞬的迷糊,很快便清醒过来,他往声音的方向看去时,就见藤白正弯下腰去扶暖壶。 他当即点了床上的油灯,正要下床,藤白已经扶好了水壶。 “你接着睡吧,我口渴倒个水,吵醒你了。”藤白将水壶放好,没再倒水。 沈可衍觉得藤白的声音好像有点奇怪,但又说不出哪里奇怪,他还是下了床:“我也有点渴了。” 他说着走到桌子旁,正要拿水壶,忽地看到藤白手心的纱布上似乎有血渗出。 他当即调转了手的方向,拉住藤白的手往上抬了抬,而后清楚地看到了藤白手掌心的纱布红了大片,还有血在不断渗出。 “你的伤口怎么裂开了。”沈可衍微皱起眉头问藤白。 藤白看了眼伤口,又看了眼沈可衍,视线最后落在沈可衍脸上,没有说话。 沈可衍隐隐能感觉到藤白的状态有点奇怪,但现在藤白的伤口处理问题比较重要。 这大晚上的,还是在山顶,去医院肯定不现实,但也不能任由藤白那伤口就这么流着血。 不过这个小屋子既然藤白时常会来,应该会有急救箱之类的东西。 沈可衍去柜子里找了一圈,果不其然找到了一个医药箱,里面有一些基本的止血药消炎药和一些常用药,纱布和镊子也都有。 他把医药箱拿出了,拉着藤白到床旁坐下。 藤白虽然一直不说话,但很配合。 他摊开了手掌给沈可衍帮他拆纱布,换药,期间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直到沈可衍给他缠上新的纱布,正缠到一半的时候,藤白的手忽然握住,将沈可衍的手整个圈进了手心。 沈可衍一怔,抬眸看他:“你干什么?” 藤白没有看他,而是盯着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好一会他才开口,声音有点沙哑:“之前你问我懂不懂爱。” 沈可衍一愣,差点没想起来他什么时候问过藤白这种话。 好在记忆上来得快,那会藤白好像还说他搭讪来着。 藤白捏着沈可衍的手,手指轻轻动了动。 他又说:“我好像是不懂爱的。” 他说完这话,才抬头看向沈可衍,发黄的油灯朦胧了他的眉眼,叫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他捏着沈可衍的手紧了紧,问沈可衍:“衍衍,什么是爱?” 第23章 什么是爱。 沈可衍觉得这个问题他并不比藤白懂多少,不管是亲情层面,友情层面还是爱情层面。 但林洛应该懂些,至少在爱情层面上是的。 于是沈可衍搜刮着脑内林洛记忆里关于爱的东西,很快他发现,虽然他不是十分懂爱,但林洛的爱他无法理解也无法认同。 把自己放到谷底追着一个人跑这事,再给沈可衍活十辈子他都干不出来。 在他所认知的爱里,基础是双向奔赴。 想了半天,沈可衍也没想出来可以回答藤白的,于是他跟藤白逗趣:“你是要我回答哲学层面,还是感情层面,还是生理层面?” 说完他被藤白捏在手里的手挣了挣:“手撒开,我帮你把纱布缠完先。” 藤白配合地松开了手,却没有回答沈可衍的问题。 直到沈可衍帮他包扎完,他才看着沈可衍说:“你的层面。” 沈可衍收拾医药箱的动作一顿。 “我的?”沈可衍重复了一句,笑了一下,继续将东西收拾进医药箱,拿起放回到柜子里面。 放完后他朝床边走回去,说了句:“就是一辈子吧。” 沈可衍活过的二十七年,没谈过恋爱,这和他一直很忙有脱不开的关系,再加上他对恋爱这件事情一直不太上心,也没有碰到过觉得合适的人。 但他有预感,如果碰到了合适的人,他和那个人相恋了,那就会是一辈子的事情。 藤白听到沈可衍的回答,明显怔了一下,他抬眸眼神复杂地看着沈可衍,眉间有几不可查的轻蹙。 然而等沈可衍看向他,他又移开了视线。 沈可衍还是觉得藤白有点不对劲。 虽然藤白的表情八百年看不出来什么区别,但和他相处久了,沈可衍渐渐能感觉出藤白偶尔的一些细微情绪变化。 比如现在,他就感觉藤白似乎心情不太好,而且仔细看,脸上似乎还泛着点不太正常的红。 沈可衍走近藤白,仔细看了看藤白的脸,确认他没有看错。 藤白本来就白,脸红起来会特别明显,但由于油灯的缘故,房间里光线不太亮,再加上刚才藤白手上的伤口裂开了,沈可衍的注意力就都放在了伤口上,没有注意到对方脸上的异常。 他在藤白身旁坐下,抬起手用手背贴了贴藤白的额头。 沈可衍的手背不算凉,是正常的体温。 他的手贴上藤白的额头,明显感觉到藤白的额头比他的手烫很多。 他眉头一皱:“你发烧了?” “发烧?”藤白好像并没有所觉。 沈可衍见状,就又去把医药箱拿了出来。 他记得医药箱里有电子体温计,他拿出来给藤白测了一下。 38.5,果然发烧了。 沈可衍按亮桌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多,这山路不好走,从这里赶去医院,至少要两个小时,路上还得一阵倒腾。 他在医药箱里翻了半天,翻出来一盒退烧药,看了眼生产日期,还很新。 “先吃粒退烧药,然后睡一觉,如果明天早上起来还发烧,我再陪你去医院,可以吗?”沈可衍看着藤白问。 他一直一个人独居,上一次照顾发烧的人还是他爸,那也是十来年前的事情了。 换了他自己发烧,不是烧到快四十度,他基本上药都不会吃,直接喝两口热水倒头睡一觉就行。 可看着藤白坐在那红着脸的样子,沈可衍就是觉得不能那么潦草对他。 藤白没有马上回答沈可衍,而是看着他,眼底似乎有一点拉扯的纠结。 半晌过去,他才反应慢半拍似的点了点头。 沈可衍见藤白点头,便给他倒了杯水,又剥开药把药放到他手上。 然而藤白接过药以后,半晌都没动,就低头看着手里的药,跟研究似的。 沈可衍以为他在研究药有没有问题,便开口:“没过期,我刚看了保质期,一个月前生产的,快吃吧,吃完睡觉。” 藤白很认真地点了点头,点完后,还是盯着那药不动。 沈可衍就又这么跟他僵持了小半分钟,然后他发现,藤白其实根本没在看药。 那眼睛盯着手掌也不知道在干什么,愣愣的。 这是有点烧糊涂了吧。 沈可衍觉得有两分好笑,他把药从藤白手中拿走,藤白的视线就顺着他手上的药挪了一路。 他忍住笑,对藤白说:“我喂你吧,嘴巴张开。” 藤白平日里就挺配合沈可衍的,这会发着烧,看起来更加听话了几分。 他老老实实张开嘴,视线从药上离开,到了沈可衍脸上。 沈可衍把药放进藤白嘴里,然后端起水杯贴到对方唇边。 然后他发现,藤白嘴巴动一下的意思都没有,还就那么看着他。 沈可衍实在憋不住笑了起来,他拿起藤白的左手,让对方握住杯子,用教小孩的语气跟他说:“喝水,把嘴里的药咽下去,病才能好。” 说完他还十分贴心地做了个拿着水杯喝水的动作。 不知道是他的话起了作用,还是他的动作起了作用,藤白这下子倒是老老实实地拿着水杯喝了口水,把药送了下去。 沈可衍见状,将杯子从他手里拿走,放到一旁的桌子上,拉着他上了床。 木屋的被子比疗养院的被子厚点,但山上的夜里尤其凉。 沈可衍想了想,还是像昨晚一样,将两条被子叠到了一起,然后征求藤白意见:“我们俩一起盖被子?” 藤白又是点点头。 沈可衍便拉开被子先坐进去,刚想让藤白也进来,一扭头,发现藤白已经学着他坐进了被子里。 他也不能肯定藤白是在学他,只是藤白拉开被子坐进被子里的动作,怎么看都像是小孩子在学走路。 于是沈可衍又尝试着躺下,然后他发现,藤白就是在学他。 他躺下后,藤白也跟着躺下,动作,角度,速度几乎都跟他一样,甚至躺下了以后,还扭过头看他,那表情像是在问他,我做的好吗。 沈可衍实在是没忍住笑,笑了半天,他才重新坐起来,要熄灭油灯。 眼看着藤白要跟着他坐起来,他一把按住藤白:“这个不用学,你闭上眼睛睡觉。” 藤白倒是没再坐起来了,但也没闭眼,就这么看着沈可衍。 沈可衍熄灭了灯躺下,藤白的视线也跟着移了过去。 沈可衍躺好闭上了眼睛,本来以为藤白会像之前那样学着他,但他闭眼后许久没有听到动静,并且能感觉到落在身上的目光一直没有撤去。 又等了一会,还是这样,沈可衍便睁开眼朝藤白看去。 哪料他刚转过脑袋,藤白就收回了视线,假装没事人似的躺好闭上了眼睛。 沈可衍一时间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就跟自己皮孩子溜着他玩捉迷藏一样。 他盯着藤白看了一会,发现藤白似乎没有再睁眼的迹象,这才勉强打算放过这个发烧的皮孩子。 他把被子往上拉了拉,拉到藤白脖子的位置,将人盖全了,才重新躺回去睡好。 然而没躺过两分钟,他感觉到旁边的人有了细微的动静,像是在侧身。 沈可衍没动,等到旁边的人似乎悄悄侧好了身子,他才猛地一个睁眼朝藤白看去,不出意料地将藤白抓了个正着。 藤白看到沈可衍睁眼似乎怔了一下,他反应了两秒,眨了眨眼睛,最后破罐子破摔似的,也不躲了,就这么看着他。 沈可衍见过很多喝了酒变了个人的,这还是第一次见人发了烧变了个人的。 虽然奇奇怪怪,但还挺可爱。 但可爱也掩盖不了藤白还在发烧的事实,他不能跟藤白这么折腾一晚,他受得住,藤白受不住。 沈可衍看着藤白,和藤白那双澄澈的眼睛对视了半晌以后,他靠近藤白,问:“藤白,你需要拥抱吗?” 藤白似乎愣了一下,但他这次没有反应慢半拍,而是很快点了点头。 沈可衍笑起来,他往藤白那边靠了靠,抱住藤白。 这具身体比藤白要矮上十多公分,骨架也比藤白小些,因此说是沈可衍抱藤白,倒不如说是他躺进了藤白怀里。 大半夜起来折腾了半个来小时,沈可衍着实是有些困了,他把脸埋进藤白怀里,轻声说:“现在可以睡觉了,明天早上起来我们就下山。” 这次藤白很老实,说睡就睡,马上闭上了眼睛。 漆黑的木屋里,两个身体依靠在一起,呼吸的声音交织着。 不知道过去多久,其中一道呼吸变得平稳起来,夜色下有人睁开了眼。 藤白感受着怀里人平稳的呼吸,他微垂下脑袋,看着怀里熟睡的人。 沈可衍应该是很热,他额角渗出了汗,打湿了额前的头发。 但他依旧搂着体温偏高的藤白没有放手,像是怕松了手自家野孩子就撒丫子跑出去受凉了一般。 藤白慢慢地抬起一只手,将沈可衍贴在额头上的碎发往后拨。 手指触碰到沈可衍的脸,一种奇怪的感觉从指尖蔓延遍藤白全身。 他感觉他的身体好像更烫了,比发着四十度的高烧还要烫,一股火在他心底烧着,叫嚣着某种冲动。 一种想要把沈可衍紧紧抱住,勒紧,揉碎进骨头里的冲动。 但他没有这么做,他只是把脑袋埋进沈可衍颈肩,轻轻蹭了蹭。 他不能勒疼了衍衍。 沈可衍梦见自己抱住了一座火山,火山喷发了,他被烧醒了。 醒来后浑身的热汗,天还没亮,他的手还搭在藤白身上,手下的温度却是烫得灼人。 意识渐渐回笼,沈可衍意识到不对,瞬间从床上坐了起来,点亮了油灯。 油灯下藤白的脸红得吓人,眉头更是紧皱着,一副极其痛苦的模样。 沈可衍当即下床,鞋都没穿,拿了医药箱里的温度计就回来。 39.5,比睡前烧得更厉害了。 沈可衍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 正常情况下,过去一个多小时,退烧药应该起作用了的,怎么会越烧越严重。 必须要去医院了。 沈可衍的眉头紧蹙起,他用被子将藤白裹成一团,拿了藤白手机来想要找藤白司机的电话。 找了半天的通讯录,没有司机的号码,只看到一个叫“管家爷爷”的。 沈可衍没多想,拨了过去。 电话没多久就接通了,那边传来老人带着睡意和担忧的声音:“少爷,这么晚什么事情?” 沈可衍把地址和藤白的情况用最简洁的语言表述了一下,那边人的声音迅速紧张了起来。 “这位先生,辛苦您照顾少爷了,我马上过去,如果您那边有毛巾和水,麻烦您先帮少爷做物理降温,感激不尽。” 沈可衍答应后挂上了电话,在房间里找了一圈,想到了几条一次性毛巾。 他拆开一条用温水打湿后,从网上找了物理降温需要擦拭的部位,对照着擦拭了起来。 他怕藤白受凉,因此没怎么动裹着藤白的被子。 擦完脖子轮到擦手心时,他从被子里摸到了藤白的手,就拉出来小半截,刚要擦,床上意识不清的人忽然叫了一声衍衍。 藤白以为他醒了,凑过去看了一眼,发现依然闭着眼睛紧皱着眉头,而且眉头似乎皱得更紧了,看起来有点不开心的样子。 于是沈可衍应了他一声:“我在。” 藤白的眉头舒展开来些许。 沈可衍看着他这幅模样,有点想笑又有点心疼。 他低下头认真给藤白擦手心,擦完刚要把藤白的手塞回去,手腕就被抓住了。 藤白烧得厉害,劲儿还不小,圈着他手腕的力道比平时大多了,跟怕他跑了似的。 沈可衍拽了拽,没拽开,于是他假意凶藤白:“再不松手我打人了。” 藤白不仅没松,拽得更紧了。 沈可衍没办法,想起刚才藤白一系列的小孩子举动,尝试着用大人哄小孩的方法:“你生病了,手放到外面会受凉,听话,不听话我可就走了。” 藤白听了这话,还真老实撒开了手。 于是沈可衍接下来用着这招,成功地按照网上的攻略,将藤白来回擦拭了一番。 就是擦完以后又被藤白拽住了手。 这回沈可衍也懒得和他计较了,就把手和藤白的手一起塞进了被子里面。 管家来得很快,大概是考虑到外面那段路不好走的缘故,他们还抬了担架进来。 两个保镖小心翼翼地把藤白往担架上扛的时候,藤白拉着沈可衍的手掉了出来,暴露在了空气里。 管家看到,脸上一闪而过的诧异,但很快平息下来,对沈可衍欠了欠身:“劳烦这位小先生了。” 车没开去医院,而是去了藤白山脚下附近的一座小别墅,管家说私人医生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沈可衍一路上试了几次让藤白松开他的手,然而这次不管他说什么,藤白怎么都不松。 于是他就这么跟着一路进了别墅,进了藤白的卧室,坐在了藤白的床旁。 藤白的私人医生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长得并不出众,戴着眼镜一副斯文模样。 他看到藤白被抬进来时手上还拽个沈可衍的时候,眼底先是浮上诧异,最后变成了趣味。 安顿好藤白以后,保镖和管家就离开了房间。 房间里就剩下私人医生,藤白和沈可衍三人。 私人医生检查了藤白一番,转身调配起盐水的剂量,似是礼貌地开口问沈可衍:“这位小先生怎么称呼?” “林洛。” “我是白少爷从小到大的私人医生,你叫我胡医生就好,这位林……同学,还是学生吧?” 胡医生的眼底划过一抹笑意:“好,林同学,你还记得少爷什么时候发的烧吗?” “发现的时候是晚上1点多,当时量体温是38.5,他吃了一片退烧药以后睡下,到三点反而烧更高了。” 沈可衍的话落下,胡医生动作一顿,他扭头看向沈可衍:“白少爷吃了一片退烧药?” 沈可衍点头,见胡医生神情不对,他眉头微蹙:“嗯,他不能吃?” 胡医生神情复杂地摇了摇头:“那倒没有,只是少爷每次发烧,都会有点……奇怪。” 奇怪。 沈可衍看了眼还皱着眉头脸颊烧红的人,又低头看了眼自己被对他死死拽住的手。 “这样奇怪?”沈可衍动了动被藤白拉住的手。 胡医生看了眼他俩拉在一起的手,眼神又复杂了起来:“不是。” 他说完这话,欲言又止了半晌,最后还是道:“白少爷不爱与人触碰的,别说是这么拉着,别人碰到他一下,他都能冷着脸表情难看好半天。” 沈可衍怔了一下:“他……是不习惯与他人触碰吧。” 胡医生看了两眼沈可衍,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转回来身继续配药:“我说的少爷奇怪,是少爷每次发烧,都死活不肯吃药,而且少爷发起烧来就跟屏蔽了外界一样,跟他说什么他都不会听。” 胡医生说着,叹了口气:“少爷小的时候,有一回发烧,烧得特别厉害,人都烧得躺在床上起不来了,但就是不肯吃药,也不肯吊针,后来是少爷睡着了,我趁着少爷烧糊涂偷偷给他打了一针,少爷第二天才转好的。” 沈可衍听着胡医生的话,又扭头去看藤白。 如果不是他方才亲眼见证了藤白那一系列幼儿举措,就凭他平日里对藤白的认知,医生的话他可不一定会信。 难怪他刚才让藤白吃药的时候,藤白盯着药就是不动作。 不过不听话倒是没有,光听自己愿意听进去的话了,皮得像个三岁小孩。 沈可衍正想着,胡医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地笑了一下。 “林同学,白少爷有做什么很奇怪的事吗?” 奇怪的事? 那做的还真不少。 胡医生看到沈可衍的表情,瞬间了然。 他将挂水挂到床旁,让沈可衍把藤白抓着他的那只手暂时放到沈可衍腿上,而后夹过酒精棉球找藤白手上清晰的血管。 扎完针后,他直起身,站在床旁对沈可衍道:“少爷其实不常发烧,他仅有的几次发烧里,除了不听人讲话外,有一次还做了一件特别……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情。” “那次少爷发烧,他的房间里正好养着一只小仓鼠,仓鼠的小房子里有那种跑步的小滚筒。少爷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个废弃的汽车轮胎,要和仓鼠一起跑步,结果他把自己塞进去,就出不来了。” 沈可衍听着胡医生的话,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没忍住笑了出来:“他那会几岁啊?” “八岁。” 八岁的小孩,那塞进轮胎里,是不太好出来。 真傻。 沈可衍垂眸看眉间似乎有些舒展开来的藤白,指腹下意识地在他的腕间轻轻划过。 “他小时候应该也是冷冷冰冰挺正经一人吧,发烧时把自己塞轮胎里了,清醒以后他得是个什么反应?” 胡医生注意到沈可衍细微的动作,眼底浮上一点笑,道:“没有反应。” “嗯?”沈可衍疑惑地看了胡医生一眼。 “少爷不知道是真不记得还是假不记得,他发烧时做的事,任谁跟他提,他都不会理会。”胡医生说这话时看向了床上的藤白,眼底满是慈爱。 半晌过去,他又道:“少爷其实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他只是不会表达,所以平日里才看着对谁都冷情不在乎的模样。” 他说着叹了口气,将医疗器械都收起来,又道:“他孤独太久了。小时候先生和太太对他要求太高,别的小朋友还在玩耍的年纪,他就已经开始了无休止的学习,别的小朋友还在和别人争执的时候,少爷已经学会了收敛喜怒,我一直认为正是因为这样,少爷才会在发烧这种神经脆弱的时候,做一些任性的事情。” 沈可衍听着胡医生的话,意识有些飘远。 现在听起来,藤白把自己塞进轮胎里这件事情好像很傻,但放到平常小孩身上,这好像又不是一件说不过去的事情。 医生说完要说的话,便不再久留,他递了一张名片给沈可衍,嘱咐道:“管家会拔针,如果白少爷再出什么情况,你随时联系我。” 沈可衍接过名片点了点头,在胡医生转身要走的时候,他忽然开口:“我知道。” 胡医生困惑地看了他一眼。 沈可衍笑了笑:“我知道他是个温柔的人。” 胡医生闻言也跟着笑了起来,没再多说,离开了。 房间里一时间就剩下沈可衍和藤白两个人。 沈可衍坐在床旁盯着床上眉头渐渐舒展开的人。 藤白脸上的红已经褪去一些,现在看上去像是在桑拿房里蒸红了脸蛋,他睡着时身上那股清冷的仙气散了不少,像是掉回了凡间。 藤白的长相其实和可爱完全不搭噶,可这会沈可衍怎么看他怎么觉得可爱,他没忍住伸出手,捏了捏藤白的手。 睡梦中的藤白反应比清醒时还要快,空着的那只受伤的手迅速抓住了沈可衍才占过便宜的手。 沈可衍轻“啧”了一声,倒是没再动,就这么任由藤白抓着。 盐水快挂完的时候,管家很准时地进来了。 他目不斜视地帮藤白拔了针,而后还贴心地给沈可衍拿了被子,走时还是那句话:“劳烦这位小先生了。” 藤白吊完针,天都已经有些蒙蒙亮了。 但沈可衍还是不敢睡,他靠在床旁又盯了将近半个小时,确认藤白没有再发烧以后,才敢让神经放松下来。 神经一放松,都没来得及躺下,就已经意识昏沉了过去。 藤白第二天醒时,是翻身的时候脸磕到了什么东西,磕醒的。 他睁开眼,发现是一条腿,再往上看,是裹着一条被子靠在他床头的沈可衍。 藤白愣了片刻,又发现他的两只手正拽着沈可衍的两只手,拽了一晚上,沈可衍两只手的手腕都被他拽红了。 藤白松开手,看着沈可衍手腕间的红,眉头微微蹙起。 他缓了一下从床上坐起,身上除了粘腻的感觉,其他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他绕过沈可衍走下床,站在床旁停顿了一下,随后弯下腰将床旁的沈可衍抱起。 沈可衍似乎睡得不太.安生,刚被抱起就皱起眉头要动。 藤白动作放轻开口:“别怕,我抱你到床里面。” 睡梦中的人像是听到了他的话,没了挣扎的动作,反倒是往他的怀里蹭了蹭,像个习惯性动作。 藤白的眼底刚要浮上笑,脑中闪过昨晚做的梦,脸色一时间冷了下来。 他轻手轻脚地将沈可衍放到床中央,掀开了被子给他盖好。 沈可衍脸贴到被子上,轻声低喃了一句什么。 藤白没听清,凑过去再听的时候,沈可衍又已经不说话了。 他又等了一会,沈可衍还是没有再说话,便要起身。 起身的瞬间,他转过脑袋,嘴唇不小心轻轻地从沈可衍的脸颊上擦过。 藤白一怔,动作顿住愣在原地。 半晌后他回过神来,垂眸看着沈可衍近在咫尺的侧脸。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帘落下来一个影子,沈可衍的皮肤很白,近看几乎看不到毛孔。 他睡觉时胸膛轻微起伏,半张脸也跟着小幅度的上下动着。 藤白的眼底渐渐发暗,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脸似乎又往沈可衍脸的方向靠了靠。 然而他刚动作,门口就传来一阵很轻的敲门声。 藤白动作一顿,过后却是没有再靠近沈可衍,而是替他盖好了被子,走出了房间。 门口站着的是管家,看到藤白,管家的眼角出现褶皱:“少爷醒了,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藤白摇头:“我去冲个澡,你让阿姨她们煮点粥。” “需要给那位小先生备吗?”管家问, 藤白点头:“要。” 十几分钟后,藤白下到楼下。 桌子上摆着一杯温水,管家就站在桌旁,他看到藤白,开口:“粥还需要几分钟,少爷坐着等会把。” 藤白点点头过去坐下,端起桌子上的温水喝着。 管家站在一旁,又一次开口:“那位小先生还在睡觉?” “嗯。”藤白答应了一声,放下手里喝空了的杯子。 管家将杯子收走,进了厨房,不一会端了小菜和粥出来。 他将粥放到藤白面前摆好,再将小菜摆开。 藤白拿起勺子轻轻勺着上层的粥,没有马上吃,而是问身后的管家:“昨晚衍衍联系的你们?” “少爷昨晚高烧,是那位小先生及时发现打的电话。”管家一五一十地说着。 藤白没再说话,喝起了粥。 然而没喝两口,身后的管家忽然问道:“那位小先生,是少爷喜欢的人?” 藤白动作一顿,眼中闪过诧异,扭头看管家。 管家见状,微笑道:“少爷昨晚昏迷时,一直拉着那位小先生的手。” 藤白没有马上转过身,而是垂下眼眸沉默了一会,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好一会他才抬起头来看向管家,问:“为什么要说是喜欢?” 管家的目光渐渐变得慈祥柔和起来:“我从未见过少爷主动触碰过什么人。” “我喜欢和他触碰。”藤白不假思索地说。 “那少爷还有喜欢和其他人触碰吗?”管家问。 藤白摇头。 “那就是了呀,”管家看着藤白的样子像是看着家里初长成的孩子,“少爷对那位小先生的感觉,是这个世界上独一份的。” 藤白的眼底浮上探究:“这就是喜欢吗?” 管家思考了一下,说:“如果少爷不确定的话,那么少爷可以试想一下,你想要亲吻那位小少爷吗?” 在管家说这句话以前,藤白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可管家的话出来以后,他的脑海中就忽地闪现过很多沈可衍在他面前说话,笑时的画面。 少年笑起来小鹿眼总是弯弯的,带着点狡黠,他的嘴唇厚薄刚好,上唇有一点不太明显的唇珠,嘴唇又总是泛着点红,笑起来性感又明艳。 他想不想要亲吻沈可衍? 他想不想…… “少爷,不急,小先生还小,你可以慢慢思考这个问题。”管家忽然出声。 藤白捏着勺子的手逐渐收紧,他低垂着眼眸半晌,忽地将勺子放下,站了起来。 管家一脸疑惑地看他:“少爷?” 藤白拉开凳子往楼上走:“我上去看看他。” 沈可衍醒的时候已经是大中午。 他自从规律作息以后,几乎没有这个时间点起来过。 他醒来的时候藤白不在,管家说藤白去公司处理事情去了。 管家热烈邀请他留下吃了顿饭,就派车把沈可衍送回了剧组。 今天是剧组剩下人员来剧组的日子,包括之前请假的男主也是在这天来剧组。 沈可衍到剧组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彼时疗养院里的人来得差不多,一楼空地那儿全是人。 沈可衍刚下车,一个身影就迎了上来:“小洛,你可算来了,你昨晚去哪儿了呀,我可担心死你了。” 岁汭扫了眼沈可衍下来的车,和车上的司机,抬手要去拉沈可衍,被沈可衍躲了过去。 他眼底划过一抹暗色,面上却是一脸神伤和愧疚:“小洛,你还在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生气吗?我昨晚真的是情难自禁,对不起,我也没想到会变成那样的。” 沈可衍往里走去,冲岁汭扯嘴角一笑:“为什么要道歉,是我应该谢谢你。” 岁汭没想到沈可衍会是这个回答,表情瞬间呆住,不过他很快又笑了起来:“小洛,你是不是伤心的精神错乱了啊。” “我早就想找机会摆脱这个渣男了,如果不是你,我还真找不到这么好的机会,所以不谢你,我谢谁啊?”沈可衍冲着岁汭笑得真诚。 岁汭的表情直接僵住,任凭他在沈可衍脸上怎么找,都找不到一丝伤心说谎的痕迹。 昨晚的快感在沈可衍的表情下瞬间被削弱了大半,岁汭的表情变得越发难看,一时半会竟然说不出话。 就在这时,院子里面忽然传出来一阵哄闹声,不少人往住院部楼上走去。 岁汭见状,不动声色地把这个话题岔了过去:“楼上发生了什么,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沈可衍没拒绝也没答应,迈开腿率先往里走去。 一行人全部上的三楼,沈可衍上去的时候,他的房间门口已经挤了不少人。 沈可衍正疑惑,就听到王菁榭充满怒意的声音:“你把话说清楚。” 沈可衍往里走了两步,就看到王菁榭和苏欣然都现在她们房间门口。 他们俩面对面站着,两个人都面色胀红,只不过看起来一个是气红的,一个是哭红的。 “你哭什么哭啊!”王菁榭满脸的不耐烦,“被偷了东西的是我,你在这里装什么可怜?装给谁看!” 苏欣然一边抹眼泪,一边哽咽着开口:“我真的没有拿你的东西。” “不是你拿的是谁拿的?整个房间就住我们两个人,那条项链我都没有带出去过的,除了你见过还有谁见过!”王菁榭的声音吼得厉害,听着都快吼哑了。 这边苏欣然被她这么一吼,瞬间觉哭的梨花带雨抽噎声不止:“我……我也没有见过你那条项链,而且……而且我为什么要偷你的项链。” 苏欣然的长相本来就属于惹人怜惜的一类,现在委屈地哭着,怎么看怎么叫人觉得她就是受害者。 于是有人开口:“小榭,你看这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是啊。”有个男演员跟着接话,“我跟欣然待过一个剧组,她人很好的,不是那种会偷东西的人。” 王菁榭看着苏欣然哭本来就不耐烦,结果听到旁边的人还都帮苏欣然说话,怒气值瞬间飙升,于是她直接道:“因为你缺钱,你跟你家里人打电话我都听到了,你爸住院要很大一笔手术费。” 她说完,又气冲冲地补了一句:“现在被偷了东西的是我,怎么弄得我像个罪人一样,会哭了不起啊!” 周围的人本来都是刚聚过来,还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一听到这话,一部分人看苏欣然的眼神就有些微妙了起来。 刚才替苏欣然说话的那几个男演员也没了声音。 王菁榭家世不错,虽然苏欣然看着很可怜,可是谁知道她有没有真偷东西,万一因为她得罪了王菁榭,可不算好事。 王菁榭见状,就又道:“我下午还把项链拿出来过,这才一个小时不到,就丢了,一直在房间里的只有苏欣然,除了她还能有谁?” 苏欣然的眼泪流得根本停不下来:“我真的没有拿,你要我说多少遍,我真的没有拿没有拿!我是缺钱,可是我再缺也不会去偷东西啊!” “谁知道你会不会。”王菁榭翻了个白眼,“我看过监控,这个时间绝对没有别人来过房间,除非闹鬼,不然就是你。你要是觉得不是你,就把项链找出来,找不出来,就赔钱,这条项链我今年生日我妈送给我的,15万。” 苏欣然的面色一滞,眼泪流得更凶了:“我真的没有拿,你为什么不信我,我真的没有。” 王菁榭面露不屑:“你就会说这一句,有本事拿证据出来,没本事就赔钱。” 王菁榭说完,心情差极了地回了房间。 门口围观的人见状,也都散去,毕竟不关己事。 倒是有几个男演员留下来小声安慰苏欣然几句。 苏欣然一边哽咽一边抹着眼泪,好半天才停下抽噎,她跟几个安慰她的人道了谢,就跑去了走廊尽头的卫生间。 方才还拥挤的走廊一时间变得空荡了起来。 王菁榭进房间时估计太生气,门也没来得及关,直接跑到了床上躺下。 沈可衍站在她们房间口,将房间里的环境整个大体扫射了一遍。 房间里收拾得很干净,所有东西都摆得有条不紊,垃圾桶空着没套垃圾袋,看起来像是刚倒过垃圾。 这种情况下,如果王菁榭说的是真话,她的项链的确是不见了,那么她的项链应该大概率被偷了,偷项链的人一定是清楚项链在什么位置的。 不然陌生人作案,现场不会这么干净。 而且看王菁榭所有东西都摆放得有条不紊,如果有什么东西位置乱了,她应该会察觉。 沈可衍正想着,身旁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你是林洛吧。” 沈可衍抬眸,看到了那天在试镜室看到的男主演。 男主角叫何恫,演过不少电影电视剧,他长相一般,但是演技很好,这些年在娱乐圈发展得不温不火,也算可以。 在这里何恫算沈可衍前辈,因此沈可衍很礼貌地叫了何恫一声何前辈。 何恫亲切地笑了起来:“不用那么客气,你那天试镜的表演让我十分惊艳,真演起来,我还不一定如你。” 他看起来像是从房间里出来的,说完这话,他带上了房间的门,问沈可衍:“一会楼下大厅有聚会,正好我有些剧本里的细节想要跟你说,我们一起下去?” 沈可衍本来也没有事,他看了一眼四周,发现岁汭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于是他点了点头,跟着何恫走了下去。 导演此人应该是酷爱聚餐和餐后娱乐,他愣是拉着整个剧组的人在楼下一起玩到了夜里十点多,才放人离开。 沈可衍回到房间,洗漱完,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 房间里只有他和何恫两个人,藤白还是会有回来。 何恫进去洗澡的时候,沈可衍躺在自己的床上,盯着藤白那张空床有点出神。 藤白今天不回来了吗? 没多久何恫出来,关了灯躺到中间的床上。 沈可衍的视线被阻挡,便收回了视线。 他今天早上睡得不安生,下午又一直在楼下,现在其实有点困了。 可闭上眼睛又有点睡不着。 沈可衍干躺了十来分钟,摸过手机打算打开睡前读物。 结果手机刚到手上,却是点开了和藤白的聊天界面。 两个人加了好友以后就没聊过天,聊天框里只有加好友时系统打招呼的话。 沈可衍盯着手机半天,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打了一串话发出去。 沈可衍愣了一下,发现他发的是“你今晚来剧组吗”。 他盯着那句话盯了两秒,撤回了。 藤白不回这住其实挺正常的,毕竟他不是只要演戏,公司里也很忙。 沈可衍想着,把手机放回了床头柜上,显然是把睡前读物忘了个干净。 两分钟以后,沈可衍又一次摸过手机。 他和藤白都已经是好朋友了,他问问藤白来不来住怎么了? 这有问题吗? 这完全没问题。 第24章 沈可衍最后还是打开了睡前读物,看了有小半个小时,意识朦朦胧胧起来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呜咽的声音。 断断续续的,时响时轻。 恰好这会外面风大,风划过树林的沙沙声响个不停。 拉上了窗帘,晃动的树影透过月色笼罩在房间里反而更加吓人。 沈可衍的睡意睡觉没了。 他在床上躺了快十分钟,那呜咽声还是不止,甚至中间还混进了一两声轻嗝。 沈可衍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夜里十二点多了。 藤白床铺还是空着,看起来今晚不会再过来了。 这样的认知让沈可衍更加清醒了两分。 反正闲着也睡不着了,先去解决一下噪音源头吧。 他从床上起来,穿上鞋轻手轻脚地往外走去。 这两天温度下降得厉害,尤其夜里冷得分外明显,房间里关着窗和门没感觉太疼,一拉开门,沈可衍被走廊里的冷风吹得浑身一抖。 他也没回去拿外套,免得多余的动作吵醒何恫,轻轻关上门以后,便朝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 声音是从不远处的杂物间传来的,沈可衍过去的时候,杂物间的门开了大约一掌宽的距离,从门口隐隐约约能看见个背影,长发飘飘,还穿着条白色长裙,吓人指数高达满格。 沈可衍走过去,把门推开大了。 门发出的动静吓得里面的人浑身一抖,那人猛地转过身来,一脸惊悚地看向沈可衍。 半晌后看清楚人,她脸上的惊悚才慢慢褪去。 “对不起,我是不是吵醒你了?”苏欣然擦着眼泪哽咽开口。 沈可衍也没跟她含蓄,直接了当地“嗯”了一声。 苏欣然的表情瞬间变得慌张起来,正摆着手要道歉,又听到沈可衍说:“所以现在来解决一下根本问题,你大半夜在这哭的原因是什么?” 苏欣然一怔,没想到沈可衍会这么说。 她面上露出纠结,似乎要说,却好像又不知道怎么说。 “你只有这一次机会。”沈可衍被风吹得一阵冷,便双手环到了胸前往小屋里走了一步。 苏欣然第一次见沈可衍就是当时的《离人》试镜,沈可衍处理事情的果断让她印象十分深刻,因此她咬了咬牙,开口道:“我拿不出十五万。” “你为什么要拿十五万,”沈可衍看了他一眼,“王菁榭的项链是你拿的?” “没有!”苏欣然有些激动地说了一句,说完意识到声音太大了,才又放小了声音,“我真的没有拿她的项链,我没有撒谎,我真的连她的项链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既然你没有偷,为什么要给她钱?” “我找不到证明我自己的证据。”苏欣然低下了头,“她走了以后,的确谁也没有来过房间,可我也真的没拿,如果我不给她钱也证明不了我自己的话,我知道她的性子的,她真的要计较,接下来可能对拍摄都会有影响。” 沈可衍咀嚼着苏欣然的话,半晌后开口:“假设王菁榭没有撒谎,她的项链的确是在那一个小时里丢的,那么从现在开始,你仔细回忆那一个小时和那个小时前后时间段里发生过的事情,事无巨细,每一件都要。” 苏欣然听着沈可衍的话,陷入了沉思:“那天中午吃完饭,我先回的房间,王菁榭隔了一个多小时才回来的,回来后她在卫生间待了大概半个小时,然后就走了。之后就是她回来,发现项链不见。” “那半个小时她一直待在卫生间?这期间你在干嘛?” “对,我一直在床上和我的导师沟通我毕设的事情,所以我也没太注意她。”苏欣然说着,又小声地补了一句,“我们俩不太说话。” “她回来时和离开时有其他举动?” “没有吧……”苏欣然拧着眉细想,忽地她眼睛一亮,道,“她回来的时候好像是拿了她的化妆包进卫生间,走的时候把卫生间和房间里的垃圾都带走了。” 沈可衍想到下午看到的空了的垃圾桶:“你们两个共用一个垃圾桶?” “嗯,卫生间和房间都只有一个,我不太用,所以房间里的垃圾桶放在她那里。” “那你那段时间里在做什么?” “我一直在床上和导师聊毕设的事情,查毕设的资料,就中途去了一趟厕所。”苏欣然说着,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道,“不过我去卫生间的时候,看卫生间有点积水,我就顺带把卫生间整个收拾了一下。” “她会不会把项链放卫生间,我收拾的时候,不小心给扔了啊!”苏欣然一时间气都顺了,眼底犯起了亮光。 “疗养院的垃圾每三天运走一次,明天去外面的垃圾箱找找看,就算没有,整个疗养院来往就几十个人,如果王菁榭没有撒谎,不是你拿,那就一定是有谁拿,一个一个盘查过来,想要证明自己,总需要费点时间和力气。”沈可衍说完,打了个哈欠。 苏欣然小鸡啄米一般点头,看着沈可衍的眼神里带了点崇拜。 就在这时,外面忽地传来东西被碰倒的声音。 沈可衍反应迅速地转身走出房间,就看到一个黑影朝楼上跑去。 他追了上去,刚跑到楼梯口,差点和人撞上。 沈可衍停下脚步,抬头看见来人,一怔。 来人看见他,也是一怔。 楼梯口正好有一扇大窗户,今晚无云,夜里借着月色能将站在面前人的衣服褶皱都看得清晰。 沈可衍认识藤白有小半个月了,这还是第一次见藤白穿西装。 夜色下他一时也分不清藤白的西装是什么颜色,款式是十分普通的款式,可穿在藤白身上,被他让人挑不出任何错处的身材比例一衬,就好看得不行。 “你怎么过来了?”沈可衍看着藤白,有点惊喜地问。 他说完这话,嗅了嗅,忽然嗅到一股酒气。 不是啤酒不是白酒也不是红酒,闻着带点清香,有点梅子酒的味道,又好像不是。 沈可衍闻不出来,但能确定藤白的确喝酒了就是了。 “你喝酒了?”他问藤白。 藤白点头:“刚和一个投资商吃饭,喝了点酒。” “应酬到这么迟这么还过来这边?”沈可衍念了一句。 毕竟这不是随便大马路边,是郊区的山腰上。 藤白没有回答沈可衍的问题,而是反问:“你这么晚怎么会在这?” 沈可衍这才把刚才跑走那人想起来了:“你刚才上来的时候有看到什么人跑下去吗?” “那估计是跑楼上去了。”沈可衍轻喃了一声。 住院部这里的楼梯都是做的两侧,从这一侧上去完全可以从另一侧下去,现在追过去估计也找不到人了。 沈可衍便没再管,回答起藤白的问题:“我睡不着,听到外面有人哭,就出来看一眼。” “有人哭?”藤白看向沈可衍。 沈可衍点点头,恰好这时候走廊尽头一阵强风刮过,吹得沈可衍又是一哆嗦。 藤白眉头微蹙,抬起手轻轻贴了贴沈可衍一边暴露在空气里的胳膊,手里的温度冷得不像话。 沈可衍穿得还是夏天的睡衣,短裤短袖。 藤白发烫的掌心贴着沈可衍的胳膊轻轻搓了搓,正要开口,苏欣然从里面走出出来。 “林洛?”苏欣然小声地叫着。 沈可衍和藤白两个人在楼梯口,正好被墙挡着,因此苏欣然没有看到两人。 不一会,她走到楼梯口,看到沈可衍,刚松了口气,忽然看到藤白,整个人瞬间拘谨了起来。 苏欣然一共就见过藤白几次,但几乎每一次见藤白,她都有一种小麻雀站在凤凰面前的局促感。 藤白只要站在那,就会给人一种高不可攀,叫人不敢靠近的感觉。 她刚这么想着,一抬头,忽然发现藤白在看他。 那眼神,苏欣然说不清。 藤白平日里就是一副清冷模样,看人的眼神也几乎不带什么温度,这会同样时冷,那冷却冷得苏欣然后背发麻,吓得她赶紧移开了视线。 这视线一移开,苏欣然一不留神就看到了藤白搭在沈可衍手臂上的手。 她顿时又是一吓,脑袋一片空白着就开始解释:“对不起,是我半夜哭不小心吵醒了林洛的,我先回去了,不打扰二位了。” 她本来想跟沈可衍道声谢,一抬眸又撞上藤白冷冰冰的眼神,顿时吓得什么都不敢说就跑了。 见苏欣然走了,沈可衍也道:“我们回房间吧,这里太冷了。” 藤白看了他一眼,问:“何恫来了?” “那就先不去那儿了,我要洗澡,会吵醒他。对面楼单独的房间已经收拾出来了,我去那里。” 沈可衍听到这话,怔了一下。 在这发怔的三秒里,他感觉心头似乎划过了类似失落的情绪,还没来得及好好捕捉,就听见藤白又说:“你陪我过去?” “好啊。”沈可衍的嘴巴反应得比脑子快。 快就快了,他也不打算收回:“先让我回去加个外套吧,太冷了。” 他说完刚要走,藤白贴在他手臂上的手忽然一抓,拉住了他。 紧跟着藤白脱下了西装外套,披到了沈可衍身上。 沈可衍全程没反应过来,甚至还觉得藤白的外套有点好闻。 直到藤白又圈住他手腕拉着他往下走的时候,沈可衍才回过神来。 他回过神来的第一反应是,这给人披外套的活不是应该他对别人干的吗? 就算不是他干,也不应该是藤白对他干的。 他想着,看向藤白。 藤白走在他前面,脱了西装外套后身上是一件白衬衫,脖子上还正经地系着领带,连侧面和背影都斯文干净得好看。 沈可衍本来想说不用外套的话,一下子全咽回了肚子里。 不就是一件衣服嘛。 他穿穿好朋友的衣服,怎么了? 第25章 住院部的对面楼原本是员工宿舍,后来疗养院荒废了,有剧组过来拍摄以后,原本的员工宿舍就翻修了一遍,做成了酒店式公寓的模式。 一共五层楼,藤白带沈可衍去的是顶层最里面的房间。 房间不小,进门有个小客厅,再往里走是卧室,卧室里基本的家具都有。 藤白这个房间明显是提前有人来布置过的,地上铺着羊毛地毯,整个房间被布置成了暖黄色,看起来暖洋洋的。 沈可衍进了门也没跟藤白客气,直接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窝着取暖。 藤白进了卧室。 他的一部分衣服和生活用具已经吩咐人搬过来了,打开衣柜,里面基本上都是入秋的衣服。 左侧是日常衣服,右侧是西装,上层的柜子里叠放着几套睡衣。 藤白取了一套睡衣出来,正要关门的时候,手一顿,他盯着柜子里剩下的几套睡衣,过了一会,又从里面拿出来一套。 房间里的温度比外面要高上不少,温温的,正舒服。 沈可衍坐在沙发上缓过一口气,正要扭头去找藤白,就看到藤白朝他走来。 藤白手上拿着套灰色睡衣,他走到沈可衍面前,把睡衣递给了沈可衍。 沈可衍看着递到面前的睡衣有点没反应过来:“给我的?” 藤白点头。 沈可衍一时半会没接,而是抬头看藤白,他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今天酒喝的多吗?” “不多。”藤白回答他。 沈可衍看着他,眼底闪过一抹笑,又道:“没有昨天发烧的时候可爱了。” 他说完这话,仔细观察着藤白的表情。 藤白似乎愣了一下,而后眼底一闪而过的局促,那局促在他几乎没有变化的表情遮掩下,叫人难以察觉,但还是被沈可衍精准捕捉到了。 破案了。 藤白绝对记得发烧后干的时候,估计八岁那年自己把自己塞进轮胎的事都记得一清二楚, 沈可衍忍了忍,实在没忍住,正要笑的时候,忽然间藤白把睡衣放到了沙发扶手上,然后拿出了手机。 他还没弄明白藤白这是要干什么,就见对方在手机上点了几下,然后把手机举到了他面前,问:“这是什么?” 沈可衍一看那手机界面,瞬间笑不出来了。 藤白给他看的是聊天界面,他和藤白的聊天界面。 界面里七八条消息,没一条人发的,全是系统提示。 【对方撤回一条消息。】 沈可衍插科打诨:“聊天界面。” 藤白也没反驳他,挺认真的又专门指了指那几条系统提示:“这个。” 沈可衍无话可说,睁着眼睛又开始一通胡扯:“我测试一下这个app的撤回功能。” 藤白听着他胡扯,没反驳,眼底浮上很浅的一点笑意,半晌后配合他问:“好用吗?” “好用。”沈可衍说得真诚又实在。 他说完,很自觉地拿走了扶手上的睡衣,起身道:“我去卫生间换衣服,谢了。” 藤白看着迅速闪进卫生间没了人影的沈可衍,眼底的笑意明显了两分。 藤白的衣服给沈可衍大了不少,沈可衍袖子和裤子整整卷了两圈,才刚刚好。 他出去的时候藤白正坐在床上用防水膜包受伤的那只手。 沈可衍见状三两步走到藤白面前,从他手里接手过防水膜,替他卷着。 藤白没拒绝,安静地坐在床上看沈可衍蹲在他面前给他包手。 沈可衍做事很快,动作干净利落,三两下包完后,他起身,看着藤白用左手拿起床上的睡衣,往浴室走去。 他看着,在藤白快走到浴室门口的时候,忽然脑子抽了问了一句:“你这样洗澡方便吗?” 藤白脚步一顿,转过身来看他。 沈可衍一下子尴尬了,就算不方便,他难道还能进去帮藤白洗? 藤白但凡再小个十几岁,这勉强还可以实现一下。 沈可衍脑速飞快,赶忙补上一句:“我的意思是,不方便的话,记得把把喷头固定在上面,那样一只手,也可以实现轻松洗澡。” 说完以后他觉得还不如不说。 藤白倒是很给面子。 隔了些距离沈可衍看不太清藤白脸上细微的表情,他只看到藤白点了点头,回答他说:“好。” 直到浴室门关上,沈可衍才回过味来,那声“好”,怎么听着这么像是带笑说的? 沈可衍没在床旁久待,回了沙发上坐下。 他习惯性要去拿手机,忽然意识到刚才出门的时候就没拿,手机没带过来。 反正藤白应该也不会洗太久。 沈可衍想着,靠在沙发里打算闭目养神一会。 这会估计能有一点多了,沈可衍的生物钟连续两天被打乱,说不累是假的。 他十点多那会就困,可怎么都睡不着,这会靠在沙发上,沈可衍也没想能睡着。 房间里很安静,这就显得浴室里的水声尤为分明。 沈可衍开始时还是听得很清楚的,后来渐渐模糊了起来,再后来就完全听不见了。 藤白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沙发上缩着的少年呼吸平稳睡得正香。 少年很白,平日里清醒时身上裹着的几分锐气在睡着后被削弱,看着安静而乖巧。 藤白的头发还滴着水,他本来是要出来拿擦头发的毛巾的,看到了沙发上熟睡的人以后,脚步就转了个方向。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沙发旁,也不敢靠太近,怕头发上的水滴到面前的人。 沈可衍睡觉时嘴巴会张开一条小缝,呼气时缝就稍微开一些,露出一点舌尖。 藤白只是看了一眼,耳后就爬上红,他迅速移开了视线,转身去拿了擦头发的毛巾擦干净头上的水珠,才又走回到沙发前。 这一次他大胆地靠近了沙发上的人,弯下腰,轻手轻脚地两人抱起。 怀里的人似乎醒了一下,眉头微蹙了起来。 藤白正要开口,怀里的人似乎嗅了一下,也不知道嗅到了什么,眉头一瞬间舒展开,甚至还缩起来往他的怀里蹭了蹭。 藤白一瞬间愣在原地,半天不见动作。 他耳后的红爬啊爬,爬上脸,罕见地侵占了他那张漂亮的脸蛋。 好一会过去,他才又动作起来,小心翼翼地把人抱到床边,拉开被子,将人放到了床上。 放完后正要抽手起身,藤白的视线一扫而过沈可衍近在咫尺的脸,动作一顿。 沈可衍的脸就在他面前,一拳的距离,近到沈可衍的吐息都能一下又一下似有若无地打在他脸上。 藤白的视线往下,最后落在了沈可衍的唇上。 脑海里一闪而过管家爷爷白日里说的话。 “你想要亲吻那位小少爷吗?” 想吗? 藤白看着眼前随着呼吸微动的唇,他发现他有了答案。 他想。 甚至比他能想象到的想还要想。 他觉得面前人像是对他用了什么魔法,让他不受控制地想要去靠近,再靠近。 就在近到即将到碰到的时候,沈可衍动了动。 藤白动作一顿。 不料下一秒,睡梦中的沈可衍忽然极其自然地抬起手,搭到了藤白的脖子上,而后把人往下一拉,在藤白的脸上亲了一下。 亲完后他的手也没放开藤白,只是脸埋了下去,半张脸埋进了枕头里,嘟囔着开口:“不来了,乖,让我好好睡一觉。” 藤白还没来得及因为那个突如其来的吻愉悦,沈可衍几乎是习惯性脱口而出的话一下子把他按回到了冰冷的谷底。 疼盯着面前依然在睡梦中的人,眼底渐渐结上寒霜,寒霜深处是一望无尽的暗色。 他抬起一只手,同样抚上沈可衍的脖子,许久过去,他才放手起身,替床上的人盖好了被子,下了床。 沈可衍第二天醒的时候,还在昨晚藤白带他来的房间,但房间里就他一个人。 窗外的天已经亮了,沈可衍没有手机,也不知道几点了。 他坐在床上环视了房间一圈,视线落在了床头柜的保温壶上。 那壶昨晚还没有的。 沈可衍凑过去,看到保温壶上贴了一张便利贴,上面是一排漂亮的字。 “早饭,卫生间里有新的洗漱用品,晚上回。” 沈可衍没忍住把保温壶捧了起来,盯着那上面的五个字和两个标点符号看了半天,忽然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阵响动。 沈可衍放下保温壶往窗边走去,刚拉开窗帘,就被阳光晃了一眼。 今天的天气不错,室外温度比前两天高了一些。 沈可衍打开窗往下看时,才发现这里看下去就是疗养院的大院,这会院子里摆着几张桌子,坐了不少人,看起来像是在吃早饭。 沈可衍收回视线正打算关上窗回去的时候,底下忽然传来一声叫:“林洛,你怎么在那?” 他又一次看下去,叫他的是何恫。 何恫朝他招招手:“快下来吃早饭,薄先生给大家带了丰盛的早餐。” 沈可衍乍一听,还没反应过来这个薄先生是谁,然后他就看到有人走到了何恫身边,是薄柯海。 薄柯海仰头朝他这处看来,似乎开口要说什么。 沈可衍当机立断,唰一下关上了窗户,顺带着把窗帘也一起拉上。 而后他哼着轻快的小调,进了卫生间用藤白给他准备的洗漱用品洗漱过后,出来吃藤白给他准备的早餐。 三鲜粥和一笼蟹黄小笼包。 好吃。 第26章 剧组开机定在两天后,昨天所有参演演员已经全数到了,因此今天和明天两天,都会做剧本围读。 沈可衍吃完饭后回了趟住院部的房间,换了身衣服,拿了手机。 彼时早上八点还差十分,定的围读时间就在八点。 围读的房间在住院部一楼的一个大会议室里,沈可衍过去的时候,里面的人已经到了个七七八八。 会议室的长桌,导演副导演和编剧等人坐在最中间的顶上。 圆桌的两侧,左侧第一位坐的是薄柯海,薄柯海旁边空出了一个位置,空位再旁边是岁汭。 圆桌的右侧第一位坐的是何恫,何恫旁边空出了两个位置,空位的另一边是苏欣然。 沈可衍进到会议室的瞬间,就感受到了薄柯海紧锁到他身上的视线,他没有理会。 他往里走去,余光里岁汭似乎看到了他,抬起手跟他招手,见他没有看过去,岁汭似乎要开口:“林……” 在岁汭出口第一个字的瞬间,沈可衍已经走到何恫身旁的空位坐下,硬生生让岁汭把后面的话憋了回去。 没多久人到齐,导演活跃了一下气氛,就开始讲围读的主要事宜。 他讲完以后,问大家有没有问题。 大多数人都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异议,这时一个后排的小男生忽然举起了手,有点忐忑开口:“导演,我有一个问题想问。” 他说话声音不小,一开口,大半个房间的人瞬间朝他看去。 这男生似乎也不害羞,爽朗地笑了笑,露出两颗虎牙,还顺带来了个自我介绍:“我叫陈辛曳,我就是想问一下,今天的围读是所有前期参演人员都要来吗?” 导演答应:“是。” 陈辛曳闻言,当即又问:“那藤大神怎么不在啊?” 沈可衍本来低头在看剧本,听到陈辛曳的话,他才抬头看过去一眼。 陈辛曳的长相属于很招女孩子喜欢的类型,五官算不上精致,但皮肤好,有一股少年气,尤其是笑起来时露出两颗虎牙,特别容易让人生出母爱心理。 每个人来这里之前都会签一份保密协议,协议的最后一条内容就是在电视剧开播以前,不得泄露藤白参演这件事情,因此陈辛曳知道有参演没什么奇怪。 沈可衍打量了陈辛曳一会,发现这男生长得有点眼熟,他细想了一下,终于想起来在哪里见过。 那天试镜,在观察室里,一群男生开了门进来,后来被他吓唬走,其中那个一眼就认出藤白的,就是这个男生。 导演一贯随和,没说什么,回答了陈辛曳的问题:“小藤有别的事情要忙。” 陈辛曳闻言,也没有再多问,兴奋地点点头,那样子好像知道藤白的确在剧组里,就已经很满足了。 沈可衍本来都要低下头了,看到陈辛曳那副表情,动作就顿住了。 恰好这时候何恫凑过来和他说什么,沈可衍也没听见,就听见何恫的声音响起又落下。 过了一会,沈可衍抛了一个问题给何恫:“你觉得那个小男生,长得好看吗?” 何恫一愣,顺着沈可衍的视线看过去,不确定问:“你说的是……陈辛曳?” “挺好看的,阳光帅气的小伙子。”何恫老实回答。 沈可衍听到回答以后,半天没说话。 这半天里,沈可衍的表情虽然没有什么变化,但何恫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 直到沈可衍收回视线,看向他说:“何前辈,不好意思你刚才说什么没太听清。” 何恫的注意力一下子也被拉了回来,他摆摆手说:“没事,我刚才说……” 围读的时间不多,所以进展很紧凑。 导演和编剧将几个核心转折场景率先拉出来,和参演演员做细讲。 中途的时候,岁汭出去了一趟,回来后没有坐回到原来的位置,而是坐到了薄柯海旁边。 快中午的时候,导演才一声令下放过了神经高度紧绷的众人。 一群人饥肠辘辘地去食堂吃饭。 沈可衍刚起身,就被薄柯海叫住了。 薄柯海三两步绕过长桌,手里提着什么东西走到沈可衍身旁。 他在沈可衍面前站定后,将手里的东西提到沈可衍面前,开口:“我听说你喜欢这种手工的小房子,所以特地花了点时间做了一个,喜欢吗?” 举到沈可衍面前的是一个成年男人巴掌大小的木制小房子,房子做得很精致,边角都处理得非常好,两层楼的小平房,从窗户能看到里面的小摆设。 林洛的确很喜欢这种小房子,他是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所以他一直想要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前世薄柯海也送给林洛过一个,只不过不是自己亲手做的,但当时林洛还是高兴了好久。 沈可衍只是扫了那个小房子一眼,就移开了视线,开口道:“不用了。” 薄柯海表情一滞,脸上滑过一抹不悦。 虽然已经有人出去吃饭了,但这会会议室里还是挤着不少人。 毕竟薄柯海身份在这,没有人敢停下来明目张胆吃瓜,但众人往外挪的步伐明显缩成了小碎步的跨度和老年人的速度。 薄柯海最后忍着没让脸彻底黑下来:“不喜欢?” “嗯。”沈可衍语气冷淡地回答。 薄柯海闻言眉头一皱。 怎么可能,他分明记得前世送林洛的时候,林洛开心了很久的。 但沈可衍说了不喜欢,没有办法,薄柯海只好把手里的木屋放下,忍着脾气道:“那你喜欢什么,我……” “和东西没有关系。”沈可衍打断他的话,“我喜欢的人就是送我垃圾我都喜欢,我不喜欢的人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给我,我也不要。” 薄柯海的脸一瞬间难看了下来。 周围的吃瓜群众虽然已经竭力忍住,但还是有几个人不小心发出了惊叹的声音。 眼看着薄柯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沈可衍不打算理会,转身就要走的时候,岁汭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小洛,这怎么说也是薄总的心意,你这么践踏别人的心意,不太好吧?” 沈可衍瞥了他一眼,眼底浮上一抹嘲讽:“践踏?到底是谁在践踏谁的心啊?” 薄柯海本来还因为沈可衍的拒绝有点生气,听到沈可衍这话,他顿时感觉心被揪了一下,那点气瞬间没了。 他伸出手想要去拉沈可衍,被对方躲过。 薄柯海只好开口:“小洛,对不起,那天的事情我跟你道歉,是我考虑不周,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沈可衍冷眼看着他:“不会再有以后了,至于这个,既然他喜欢的话,就送给他吧。” 他说着看了眼薄柯海手里的灯,又看了眼岁汭。 周围的吃瓜群众听到这话,一个个困的饿的都精神了,瞪大了眼睛看这一出三角好戏。 岁汭的脸色一时间有两分难看,但他调整得很快,摆出一副无辜相,看着沈可衍:“小洛,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我只是希望你不要糟蹋别人的心意,我怎么可能会抢薄总送给你的东西。” 他说话时声音发抖,眼睛还微微泛起了红,看起来可怜无辜极了。 就在这时,旁边也在跟着大部队龟速挪的苏欣然忽然很小声地说了一句:“啊,没有吗?可是我刚刚还听见你问薄总这个是不是送你的。” 她刚才去问导演问题,薄柯海的位置就坐在导演旁边,她过去的时候正好听到这段对话。 苏欣然说这话的时候声音真的不大,但奈何这会所有人都在集中注意力吃瓜,而且岁汭说完话以后整个会议室安静了好一会,所以她的话大部分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一时间所有人都朝苏欣然看去,苏欣然瞬间被吓到,连忙缩起脑袋来跑了。 岁汭的脸色一时间阴晴不定,好半天过去,他才稳住表情,勉强笑着跟沈可衍道:“小洛,你不要多想,我……” 他的话刚说到一半,沈可衍丝毫听的意思也没有,直接转身走人了。 岁汭终于控制不住表情管理,整张脸黑了下来。 一旁的薄柯海见沈可衍离开,正要去追,口袋里的手机适时响了起来,他停下脚步皱眉接起,半晌后沉着声音开口:“好,我知道了,马上过去。” 说完他又朝沈可衍离开的地方看了一眼,已经没了人影。 他脸色不太好地跟导演打了声招呼离开,那木制的小房子也没拿走,就随手放在了长桌上。 见瓜没了,会议室里的人也渐渐散去,不过走之前大家都或多或少再看一眼岁汭和桌子上摆着的小房子。 岁汭站在那,只觉得给人狠狠扇了一巴掌,整张脸痛得发烫。 他垂下眼眸,眼中闪过狠意,不多时等人走的差不多了,他才从会议室离开。 他没有去食堂,而是回了自己的房间。 几分钟以后,岁汭从房间里出来,身上披了件黑白条纹的外套,脸上戴着墨镜和。口罩,头上戴着帽子,整个人捂得严严实实的,朝疗养院外面走去。 第27章 疗养院外面是大片的树林,左拐再往深处有点,有成排的大垃圾桶。 疗养院里产得垃圾一般堆放在这里,每隔三天会有人上来收。 上一次垃圾是昨天早上收走的,所以昨天一整天和今天上午的垃圾都还堆在这边。 岁汭走到垃圾桶旁边,嫌弃地挥了挥,打开了第一个垃圾桶的盖子。 他站着似乎心理建设了很久,才从口袋里掏出很长的手套带上,弯下腰开始将垃圾桶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掏出来。 翻完一整个垃圾桶,岁汭心情烦躁地骂了一句,踹了垃圾桶一脚打算开始翻第二个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个老年人的声音:“那边,那边那个男娃子你在干什么嘞!” 岁汭动作一顿,整个人慌了一瞬,很快恢复淡定,确认帽子口罩戴好了以后,看向正朝他走来的大爷:“大爷,我东西好像不小心给我丢了垃圾桶里了。” 大爷看着六十上下,胖胖矮矮的,他奇怪地看了岁汭一眼,问:“啥东西啊?” “一条项链。”岁汭说。 “项链。”大爷打量着岁汭,问,“你是给昨天那个吵吵闹闹一定要说别人偷了她项链那女娃子来找的?” 岁汭一听这话,眼底闪过一道精光,连忙点头:“是啊,大爷你收拾垃圾的时候有看到过吗?” “见过倒是见过,不知道是不是。”大爷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条很细的钻石项链,“这东西我昨晚整理垃圾的时候看见的,本来都要扔了,后来想起来下午一直闹那个女娃子,就又给拿出来了,我正想拿给那女娃子瞅瞅这是不是她的呢。” 岁汭接过项链,仔细观察了一番,就确定下来这应该就是王菁榭丢的那条。 他虽然没见过王菁榭的项链,但奢侈品他还是见过不少的,他手上这条看似普通的项链,价值至少在十万往上。 岁汭把项链收起来,跟大爷道:“就是这条,大爷,谢谢你,你这个交给我吧,我拿去还给她。” 大爷摆摆手:“拿去吧,你告诉这女娃子以后心细点,别乱丢了东西就说别人偷的她,坏名声。” 岁汭连忙点头答是道谢,送走了大爷,他才将项链塞进口袋里。 刚要往回走,他忽地听到身后一阵动静。 岁汭迅速压低帽子遮住脸转身朝声源跑去,过了拐角,却是什么也没有看见。 他现在拐角处皱着眉头看了半天,正打算放弃离开的时候,忽地听到头上有动静。 他一抬头,发现有个人正在不远处的树上慢慢挪动着,并且这人他还熟的很。 犹豫了两秒,岁汭没有离开,而是朝树上那人走去:“临城择,你在树上……” 他的话刚说到一半,就见临城择跟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而后往前指了指。 岁汭顺着他指的地方看过去,前方树枝上缩着的一只白猫。 白猫身上的毛脏脏的,前面的小山竹似乎被树枝划破了,远远看过去有一小片红。 临城择一边靠近,一边轻声逗弄着小猫,费了不少劲儿,终于将猫从树枝上抱了下来,而后他也动作娴熟地从树上跳下。 白猫似乎被吓得不轻,被临城择抱住后,就一直老老实实地缩在临城择的怀里。 临城择抱着猫就要往疗养院里面走,岁汭见状,连忙追上他笑着道:“我知道医务室在哪,我陪你去吧。” 临城择没有应声,就抱着小猫一路往前走。 岁汭早就习惯了他这个臭脾气,又走了两步路,他才开口:“你刚才看到什么了吗?” 临城择停下脚步,看他一眼,问:“什么?” 岁汭上下打量着他的表情,看不出来什么端倪以后,他才又道:“没什么。” 他说完,陪着临城择到了医务室门口后,就急匆匆离开了。 下午没再继续剧本围读,导演和场景老师挨个挨个房间说过去,吩咐演员一些细节。 晚上吃了饭,又是导演最爱的助兴节目。 沈可衍本来就不爱参加这些,被拉着参加了两晚,实在参加不动了,吃完饭就一个人溜回了房间。 秋天好像要来了,五点多天就已经开始暗了,沈可衍上楼的时候,楼下庭院里的灯都亮了。 今晚过去,明晚所有住在病房的人就需要把东西都收拾到员工宿舍那栋楼里去了,以后拍戏期间,都会住在那边。 沈可衍在房间里收拾了小半个小时,然后进卫生间洗澡。 吹完头出来已经快要八点,楼下庭院里的人还闹得正开心,房间里空荡荡的就他一个人。 沈可衍以前很喜欢独处的时间,因为独处时间他可以做所有他想做的事情,并且他享受独处的安静和闲适。 可今天,在他打开电脑挑选了一部自己喜欢看的电影,并且开始看的三十分钟里,他的脑袋至少往藤白的床位看了五次。 在他的脑袋第六次转向藤白的床位时,他暂停了电影,就那么盯着藤白的床位出神。 藤白说他今晚会回来,但是好像没有说会来这边住。 他还要把藤白昨晚借给他的睡衣还给藤白。 如果藤白回来的话,他要过去那边还睡衣吗? 沈可衍盯着藤白那张床,脑袋里正乱七八糟地想着,忽地门被打开。 他一惊,看向门口,发现进来的是何恫。 何恫这两天和沈可衍熟络不少,他进来时看到沈可衍的表情变化,忍不住打趣:“看到进来的是我这么失落吗?” 沈可衍疑惑看他。 何恫指了指自己的脸:“表情都写脸上呢,恨不得让我倒带出去,换个人再进来,你期待谁进来?” 沈可衍没有答应,半晌后他摇摇头,矢口否认:“没谁。” 何恫也没有兴趣打探他人私事,见沈可衍不想说,便没有再问,拿了衣服就进到了浴室。 等何恫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沈可衍正在看着电脑屏幕……发呆。 沈可衍的电脑屏幕上,电影已经放了一个钟头了,平时这种时候,他已经在看的过程中对电影进行了全方位剖析,可今天,他连故事在讲什么都串不起来。 放在床上桌桌角的手机抖动了一下,沈可衍顺手摸过,看了眼,有些涣散的瞳孔瞬间聚焦了起来。 【我带了螃蟹回来,要过来吃吗?】 沈可衍眼睛还盯着手机,人已经从床上起来了,他关掉电影关掉电脑,套上外套穿上鞋,拿上今天洗好晾干的藤白的睡衣,刚往外走了两步,却又停下脚步,低头给藤白回消息。 【得看看它们长得好吃不好吃。】 他回完的时候,何恫正好吹完头发,一扭头见他一副要出门的架势,顺口问了句:“去哪?” “去蹭饭。”沈可衍说完跟他挥了挥手,出了门。 何恫看着被关上的门,没来得及出口的话一点一点蹦了出来:“可是……楼下散了啊。” 沈可衍还在下楼梯的时候,藤白那边已经发过来了照片,两只比成年男人手掌还要再大上一些的黄灿灿的螃蟹正安静地躺在盘子里。 沈可衍客观且实在地评价: 【看在它们长得很美味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地让我的肚子给它们一个家吧。】 【好。】 藤白那边回得很快。 沈可衍正打算收起手机出楼的时候,手机又抖了一下,他低头看,就看到藤白又发来一句。 【螃蟹说谢谢你。】 沈可衍脚步一顿,低着头将那句来来回回看了三遍,脑子里闪过藤白发这句话认真的样子,没忍住笑。 他一边笑一边收起手机,出门了迎上风,嘴里含着笑的话散进了风中:“可爱死了。” 沈可衍过去的时候,藤白房间的门开了条小缝,他推门进去,客厅里比昨天多了张桌子,桌子旁摆了两张铺着软垫的椅子。 藤白坐在面对门的那张椅子上,听到门口的响动,他抬起头,朝沈可衍看去。 沈可衍进门后发现门口摆了双新的拖鞋,他带上门换上拖鞋,走到藤白旁边,抬了抬手上的衣服。 “放沙发上就行。”藤白说着,拿起了桌子上的手套戴上。 沈可衍放完衣服,回去到藤白对面坐下的时候,发现藤白正戴着手套在剥螃蟹壳。 沈可衍看了一圈桌子,发现桌子上干干净净,再没有第二双手套。 他抬眸看向藤白,笑问道:“不是说请我吃吗?” “嗯。”藤白剥蟹壳剥得认真,“容易脏手,我剥给你。” 沈可衍听到藤白的话怔了有一会。 上一次有人剥东西给他吃还是他八岁前,他妈剥给他吃的。 他垂下眼眸,看藤白剥蟹壳的手。 他看到藤白骨节分明的手轻巧地剥开蟹壳,而后拿过勺子耐心的将蟹壳里的蟹黄挑进碗里,再拿专门的剪子将螃蟹从中间剪开,让中间的蟹黄流进碗里以后,再半只半只地将里面的肉处理出来。 手套就是很普通的透明塑料手套,蟹黄沾到手套上,就像是沾到藤白细白的手指上。 沈可衍的喉头上下动了动,他一时间竟然分辨不出来是螃蟹看着好吃还是藤白的手看着好吃。 就在他盯得认真的时候,藤白忽然很轻声地开口:“今天薄柯海来过了?” 沈可衍的思绪被从蟹黄和藤白的手里拉出来一点,他点头:“嗯,来过。” “给大家带了早餐?”藤白又似漫不经心地问。 “嗯。”沈可衍继续点头。 藤白处理好螃蟹中间的肉,再一次拿过剪刀,细心地剪开螃蟹腿,剪刀的声音削弱了他再次开口的声音:“你吃了?” 沈可衍听见了,他继续回答:“没有,我吃的你给我留的早餐。” 藤白的动作顿了一下,长睫毛扇动了一下,才又继续动作起来。 他处理完一边的螃蟹腿,重新开始剪另一边的时候,又开口:“薄柯海送你礼物了?” 沈可衍一下子被四连问,终于感觉到了一些不寻常,他勉强收回落在藤白手上的视线,看向对方:“嗯,我没收。” 藤白没抬眸,他剪完螃蟹腿,一点一点将肉挖出来,又问:“不喜欢?” 沈可衍看着藤白的眼底浮上一点笑:“嗯。” 藤白处理完一只螃蟹,这才抬头看沈可衍。 忽然撞到沈可衍眼底的笑,他愣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表情,还挺认真地看着沈可衍:“那你喜欢什么?” 沈可衍眼底的笑意逐渐扩大,他看着藤白认真的表情,没忍住起了逗弄的心。 他回答藤白:“我喜欢星星。” “星星?”藤白似乎挺认真地思考了起来。 沈可衍唇角的幅度不断上扬,他看着藤白认真的模样,手拄到桌子上撑住脑袋,从下往上看藤白。 他对藤白眨眨眼睛,说:“是啊,那天晚上你摘给我的星星。” 第28章 “我……给你的星星?”藤白似乎在仔细思考,很快他想起了沈可衍说的星星,挺认真地看向沈可衍说,“你喜欢那样的?” 沈可衍本来只是想逗逗藤白,可见藤白的表情认真得像是要签一个上亿的大合同,他下意识地也跟着严肃了起来。 “其实也不是,”沈可衍脑袋离开手,直起了背,看着藤白笑了笑,“但是你那天摘给我的那颗我喜欢。” 他说着,忽然朝藤白摊开了手。 藤白看了眼沈可衍的手,又疑惑地看了眼沈可衍。 沈可衍笑道:“你那天只是摘下来了,但你没有送给我,你现在送给我。” 沈可衍这要求提的简直像小孩子过家家,但他好像还挺开心,说完后就笑看着藤白。 藤白看了眼他的笑,而后垂眸看向沈可衍摊开在自己面前的手掌。 他没有对对方这句幼稚的话提出任何异议,而是小心地摘下手套,拿过桌子上的湿巾擦干净每一根手指,然后将手圈成那天摘下的星星的大小,放到了沈可衍手上。 藤白的手放到沈可衍手上的瞬间,沈可衍就笑开了。 他抓住藤白的手,孩子气地摇了摇,才松开,说:“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你喜欢什么礼物?” “我?”藤白看了眼自己被沈可衍松开的手,好一会才慢慢收回。 “嗯。”沈可衍点头,“你是不是再过一段时间就要生日了,我今天在导演的名单上看到的,10.12?” 藤白点头,他拿过手套重新戴上,开始剥另外一只螃蟹。 “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沈可衍的视线又不自觉地回到了藤白剥螃蟹的手上。 藤白这一次没有马上回答。 他重复动作又一次认真地将手上的螃蟹认认真真挑干净了以后,摘下手套,擦干净手,将一旁的特色汁淋到碗里的蟹肉上。 做完这些后他将碗推到沈可衍面前,再把勺子递过去,才开口:“都可以。” 沈可衍接过勺子道了声谢,他勺了一勺碗里蘸着汤汁的蟹肉,眼睛瞬间亮了。 蟹肉的口感十分劲道,蟹黄虽然初尝时会觉得十分鲜美,但多吃几口以后就容易发腻,上面淋的汤汁正好中合了蟹黄的腻又保留了蟹黄的美味。 沈可衍有在不少地方吃过螃蟹,也有吃过十分好吃的,但却没有哪次让他觉得能够超越这次。 尤其是一想到这些是藤白那双漂亮的手一点一点剥出来的,沈可衍顿时觉得嘴里的蟹肉更美味了几分。 两只螃蟹很快也很安详地进了沈可衍的肚子里。 沈可衍刚吃完最后一口,手边就多了一杯花茶,他看着那杯花茶怔了两秒,在今晚被接连照顾了一番以后,终于问出了刚才就一直飘在他脑海里的问题:“有没有人说过你很贴心?” “没有。”藤白回答得毫无悬念。 没有,也不可能有。 随便拉个认识的人过来,让他看到藤白在给别人剥螃蟹,都能惊掉下巴。 藤白长这么大,衣食住行都是家里佣人全方位给他操办好的,在所有人眼里,他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 这剥螃蟹的手艺,都还是他今天跟管家爷爷现学的。 “不应该啊。”沈可衍喝了口花茶,好喝得挑了挑眉,“谈恋爱的时候没被这么说过吗?” “没谈过恋爱。”藤白看着沈可衍。 林洛的记忆里,只有遇到薄柯海以后和藤白相关的。 藤白今年二十七岁,到目前为止林洛认识薄柯海一年,因此藤白二十六岁以前是什么样的,林洛的记忆里并没有。 二十七岁还没有谈过恋爱是不多,但也不奇怪,毕竟沈可衍自己就二十七岁了也没谈过恋爱。 而且叫沈可衍想,他还真想不出来藤白谈恋爱会是什么样子的。 茶就很小一杯,他喝完放下茶杯,对藤白说:“那你以后一定会是很称职的模范男友。” “称职?”藤白看着沈可衍,忽然问,“你觉得我称职?” 沈可衍点头,对他笑了笑,狠狠夸他:“非常称职。” 藤白的视线在沈可衍脸上停留了两秒,耳后迅速爬上红。 他收回视线,开始思考起接下来要跟管家爷爷学什么。 煲汤?煮粥? ……摘星星? 沈可衍过来的时候九点多,吃螃蟹半个小时都没用到,这会十点还差一点。 这个时间点,早睡的人该睡了,晚睡的人夜生活还没开始。 沈可衍也没有再问礼物的问题,毕竟藤白回了“都可以”,而且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发现藤白似乎一直没有表现出来什么喜好偏向。 两个人对坐一时无话,沈可衍觉得他似乎应该回去了。 衣服也还完了,吃的也蹭完了。 但他一时半会没动,他看向藤白,对面的藤白不知道在神游些什么,明显不在状态。 沈可衍发现藤白认识久了和刚见的时候真的完全不一样。 他之前觉得藤白像块玉,切开了里面比外面还要干净,现在他觉得不但干净,还软。 比如现在,藤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面上依旧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模样,可仔细看的话,能看到他眼底的一点点别样情绪。 像一个刚吃了糖的小孩,在偷偷打算盘下次怎么再吃到糖。 沈可衍觉得好笑,又怀疑他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于是盯着藤白更加仔细地观察了起来。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藤白似乎收回了神思,眼底的那一点小算盘被他抹去,他忽然抬头看向沈可衍问:“要看电影吗?” 沈可衍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脑袋已经先行自己点了点。 于是五分钟后,两个人躺在床上,房间的灯关了,投影机将画面投放到白色的天花板上。 电影是藤白让沈可衍选的,一部文艺爱情片。 是比较老的一部片子,讲的是一段生死虐恋。 剧情前半段男女主角在校园相恋,结果因为不可抗力分开,后来男主长大了,再去找女主的时候,却发现女主已经去世了。 事情从这里开始变得诡异起来。 男主回家后十分伤心,消沉了几天,不料在某一个喝醉了酒的深夜,忽然开了天眼,见到了鬼。 这一段画面有点恐怖,沈可衍下意识地往藤白那边看了一眼,结果这一眼,他发现藤白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睡着了。 藤白睡觉的姿势总是很端正,而且很安静。 沈可衍凑过去看了一眼,确认藤白的确是睡着了。 他回过身关小了音量,再扭头去看藤白。 投影仪的光打在藤白脸上,让藤白本就立体的五官更加生动起来。 沈可衍看着看着就没忍住凑过去。 藤白的头发软软的,颜色偏黑,睡着时过分漂亮的脸看着有点像童话故事里沉睡的天使。 洁白无瑕的,还让人有点想要上手去摸。 沈可衍想的时候,手已经自动上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一只手已经轻轻捏住了藤白的脸。 藤白的皮肤很好,指下的触感十分细腻,沈可衍一时没忍住多捏了两下,好一会过去要缩回手的时候,手忽然被抓住。 他怔了一下,手就被睡梦中的人抓着往下拉,然后塞进了怀里。 沈可衍一个不留神,整个人也被带了过去。 他以为藤白醒了,抬头看,发现人还闭着眼睛一副熟睡状态。 沈可衍扯了两下手没扯开,他一下子就想起了藤白前天晚上发烧时抓着人不放的样子。 这人绝对有睡熟了就逮着人不放的癖好。 沈可衍又扯了两下,没扯开,他怕把藤白扯醒了,最后只好妥协。 他用没被扯住的手拿过遥控器,关了投影。 关好后他躺到了藤白身边。 藤白扯着他手这活实属有技术,恰好扯住的是他朝外那只手,现在沈可衍翻身也不是,想要绕出去又怕动静太大,只好整个人贴着藤白睡。 漆黑的房间里渐渐响起两道平稳的呼吸。 不知道过去多久,本该熟睡的人忽然在黑暗里睁开了眼睛。 他微微往下看去,看到沈可衍缩在他肩膀旁边的小脑袋,眼底浮上了很浅的一点笑意。 抬起空的那只手给沈可衍盖好被子,藤白才又闭上眼睛,这一回真的睡了过去。 住院部。 王菁榭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她等了一天苏欣然的道歉都没有等到,这会那丫头人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她躺在床上越想越窝火,怎么也睡不着,起了床打算倒杯水喝,路过窗边的时候,忽然看到窗外那片空地上坐着个人。 她乍一眼看到还被吓了一下,仔细看了两眼,发现那人似乎有点有点。 王菁榭不确定地拉开窗户,朝着外面的人叫了一声:“岁汭?” 外面的人转过头来看王菁榭,就是岁汭。 窗户外面的空地上种着花,岁汭坐在花丛旁边,身边似乎摆着几瓶酒。 岁汭看到王菁榭,对王菁榭道:“你也睡不着吗?要不要出来喝两口?” 王菁榭跟岁汭倒是没怎么交集过,但她自来熟,而且这会她的确睡不着,于是她没拒绝,从窗户里爬了出去。 她走到岁汭身旁坐下,感觉到了岁汭身上的酒气,问:“你怎么大晚上坐在这里喝酒?” 岁汭苦笑了一下,又喝了一口酒,才开口:“今天早上,我真的没有要抢小洛东西的意思,但大家好像都误会我了,小洛也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解除这个误会。” 王菁榭想起下午的事,脸上露出一抹嫌弃:“王欣然就是喜欢乱说话。” 岁汭听到王菁榭这话,状似不经意地扭头看向她,问:“你和欣然关系不好吗?可是你们看着都很好相处的样子。” 王菁榭不屑开口:“我怎么可能跟那种爱哭鬼关系好,再说了,她抢了我的东西,我绝对不可能跟这种人做朋友。” “她抢了你的东西?你说的是项链吗?”岁汭说着,递了一瓶酒过去给王菁榭,“要喝吗?你丢了你妈妈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应该很伤心吧。” 王菁榭也没跟岁汭客气,接过道了声谢,道:“还好,我妈送我的东西多了去了,不差那一条项链,我就是气苏欣然敢拿不敢承认。” 岁汭眼底划过一抹探究:“那你说她抢你东西?” 王菁酒量还行,开了酒就是咕噜咕噜下去半瓶,喝完后舒了口气,才开口:“她抢了我的角色,那个女主角,本来应该是我的。” “啊?”岁汭一副关心模样,“怎么会这样,她好像没什么背景的吧,怎么……” 王菁榭冷笑一声:“当然是靠□□上位,那个投资商老头口味那么重,她也狠的下心爬上去,平时哭的跟什么似的,好像别人都委屈她了一样。” “不会吧。”岁汭语气里满是不敢相信,“看不出来呀,她看着好像不是那样的人。” 王菁榭一口气喝完剩下的啤酒:“不是?她那么会装,当然看不出来,我以前也看不出来,要不是看到了照片,我也不信。” “照片?”岁汭低垂下眼眸,眼底划过一抹精光,却是一副懵懂语气问王菁榭,“什么照片啊?” “当然是那种照片。我角色被她抢了,回去跟我爸闹,我爸就甩了一堆照片给我,说那个投资商刚好是他最近客户,让我忍忍。”王菁榭说着一脸气愤,“本来我都想给她曝光出去了,看她那副可怜样子,最后忍住了。” “真的假的?”岁汭一副这不可能的模样,“会不会认错人了啊。” 王菁榭听着岁汭的语气,觉得他像是在帮苏欣然说话,一瞬间不服气了,她拿出手机,点开了相册,不一会举给岁汭看:“这么明显,谁能看错?” 手机里是几张照片,照片并没有拍到什么重点部位,只是正正拍到了苏欣然的脸。 能看的出来苏欣然是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什么状态,而后是一片白皙的锁骨,照片里还有男人有些肥的两只手。 虽然没有拍到很露骨的画面,但这照片任谁看了,都会往某些不好的方面想去。 岁汭紧盯着这几张照片,眼底精光闪过,很快他调整了表情,露出满脸的震惊:“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王菁榭退出相册,把手机放到一旁:“当然是真的,我有必要冤枉她吗?” 岁汭垂眸,看了眼王菁榭放在旁边的还亮着屏幕的手机,他忽然开口:“菁榭,我们是不是还没加过好友,加个好友吧。” 王菁榭点头同意,打开了社交软件和岁汭相互加好友。 加完好友,王菁榭又把手机放回原位,屏幕还是亮着,她似乎没有顺手锁屏的习惯。 岁汭的视线在上面流连了几番后,收回视线对王菁榭道:“菁榭,你房间里有吃的吗?光喝酒,胃有点疼。” 他说着,揉了揉自己的胃。 王菁榭没多想,就起身:“有啊,我去给你拿,要胃药吗?” 岁汭感激地冲她摆手:“不用,谢谢你。” 王菁榭说了句“不客气”,就往她自己房间的窗户边走去。 岁汭看着王菁榭爬进了房间后,迅速拿过王菁榭还放在花丛边上的手机,打开了相册。 第29章 没多久,王菁榭拿了几盒饼干和一些小零食回来。 岁汭接过饼干和她连声道谢,又递了一瓶酒过去给她,而后看着她,一脸为难。 王菁榭看到了岁汭的表情,问:“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跟我说估不用藏着掖着,我最不喜欢那样说话的人了。” 岁汭听到这话,才状似迫不得已地开口:“其实我也不太确定,所以不敢说,那天,我好像看到了欣然手上拿着一条项链。” “什么时候!”王菁榭紧盯着岁汭。 “就是那天下午。”岁汭低着头面露纠结地说,“我本来想要去找小洛,结果发现小洛不在房间里,刚好我看到你们房间的门开着,欣然拿着一条钻石项链往行李箱里面塞。” 王菁榭听到这话,猛地站起愤怒道:“我就知道,苏欣然她果然撒谎了!” 她说着就要往房间里走,岁汭当即把她拉住,问:“你要去干什么?” “当然是去翻苏欣然的行李箱,难不成还等她把东西送走了到时候又跟别人哭冤枉吗!”王菁榭涨红了一整张脸,脸上的怒火分明得有几分吓人。 岁汭拉着她劝道:“菁榭,你这样太傻啦,现在大家都睡着了,就算你从欣然那边找到了项链,也没有人看到,她完全可以说是你冤枉她。” 王菁榭听到这话,稍微冷静了两分,她看我岁汭,依旧愤愤不平道:“那我能怎么做,就这么吃哑巴亏?” 岁汭拉着王菁榭坐下,凑到她耳旁小声说:“哑巴亏当然是不能吃的,明天下午开机仪式结束,大家都要搬行李,那时候流动的人多,你就在那个时候,弄大点动静,吸引人过来以后,当着大家的面翻欣然的行李箱,那时候那么多人看着,她还能赖得掉?” 沈可衍前一天晚上在正常的时间范围入睡,第二天准时在生物钟下五点半睁开了眼。 他从床上坐起,缓了两秒后,意识过来这是藤白的房间,昨天他又在藤白这睡下了。 他想着扭头往旁边看去,床旁的位置却已经空了。 才五点半,藤白就已经走了? 正这么想着,卫生间里传来一阵水声。 沈可衍看过去,才发现卫生间门是关着的,门缝里透出来一点点暖黄的光。 恰好这时门打开,藤白从里面出来。 两个人对视的瞬间,皆是一怔。 因为藤白没穿上衣。 藤白下身穿的还是睡裤,睡衣却不知道去哪儿,这会光着上半身,站在浴室的灯光下。 沈可衍怔了一瞬,视线就不自觉地往下,落到了藤白腹部漂亮的人鱼线上。 藤白的身材好在了沈可衍的心坎上,他有肌肉,但是并不夸张,宽肩窄腰,上下身比例更是近乎完美。 但凡沈可衍花痴点,这会口水可能都已经下来了。 沈可衍原来世界自己的身材也很好,但和藤白的好又不是一种好。 而且自己的身材天天看,看久了也就没有什么观赏性可言了。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了有小半分钟,最后是藤白先动作起来,他经过床,走到衣柜里拿出一套西装,问沈可衍:“怎么醒了?” “自然醒。”沈可衍的视线顺着藤白一路过去,但藤白却一直拿背面对着他,似乎没有要转过来的意思。 “一会司机来的时候会把饭带过来,我去卫生间换个衣服,然后你再洗漱?” 藤白说着拿着西装往浴室里走去,一路上都没有把正面朝向沈可衍。 沈可衍应了声“好”,目光继续随着藤白移动,直到藤白进到浴室,关上了浴室的门,他才收回视线。 藤白害羞了。 沈可衍用他和藤白相处这段时间练出来的火眼金睛发誓。 大约过去有一分钟,浴室门再次打开,藤白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我好了。” 沈可衍掀开被子从床上下去,他进到浴室的时候,藤白还站在这里,正在浴室的镜子里系身上的衬衫纽扣。 他身上的纽扣系了底下几颗,正好系到胸口的位置。 沈可衍走到他旁边,拿了牙刷挤牙膏,把牙膏放回去后,接了水漱口,开始刷牙。 藤白还在系纽扣,正系到倒数第二颗锁骨上的那颗。 沈可衍透过镜子看藤白用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慢条斯理地系锁骨上的那颗扣子,漂亮性感到可以养鱼的锁骨随着扣子扣上被遮掩在了白衬衫下。 沈可衍看得入神,一晃神,眼前忽然出现了叠影。 白色的衬衫变成了黑白相间的校服,衬衫纽扣变成了校服领口的两颗扣子。 依旧是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只是似乎小上一些。 那双手系上短袖校服上的第一颗扣子,正要抬手去系第二颗的时候,沈可衍仿佛看到自己撞了上去。 紧跟着他蛮横地扯掉了那双手刚系好的扣子,凑上去一口咬在了没有校服遮掩的锁骨上。 他咬了好一会,才恋恋不舍似的松开嘴,低头欣赏起自己方才的杰作。 半晌后,他像是对自己的杰作十分满意,于是又凑上去,在那两排牙印上落下很轻的一个吻。 “衍衍?”藤白的声音忽然响起,破空般撕开了沈可衍眼前的画面。 沈可衍眨了眨眼,再看时,眼前的衬衫还是衬衫,藤白系好的第二颗纽扣也没有被扯开,衬衫下更没有什么牙印。 而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脸凑到了藤白锁骨的位置。 他目测了一下距离,绝对不超过两公分。 沈可衍没有马上远离,而是就着那个姿势抬头看藤白。 藤白正好也在垂眸看他,眼底有着一点点的疑惑,还有其他一些沈可衍不太看得出来的情绪。 虽然情绪看不出来,但藤白红了脖子沈可衍看得明明白白。 再仔细一看,藤白的身体似乎也有点不自然的僵硬。 又害羞了。 沈可衍本来打算挪开的,这会改了主意,不仅不挪开了,反而又往藤白锁骨的位置上靠了靠,而后他嗅了一下,笑着开口对藤白说:“你身上好香啊,喷香水了吗?” “没有。”藤白的声音从沈可衍头顶传来,语气听不出和往日里有什么差别,如果忽略掉他已经红到了锁骨上的皮肤的话。 沈可衍的眼底浮上笑,他的鼻子贴着藤白,一路往上,又在藤白的颈间嗅了嗅。 他能感觉到藤白的身体更僵硬了。 沈可衍眼底的笑意逐渐扩大,他继续往上,甚至踮了踮脚双手搭上藤白的肩膀,就在他的嘴唇快要碰到藤白下巴的时候,他停下了动作。 而后他拉开距离,替藤白将他衬衫顶上的最后一颗纽扣系好后,拍了拍藤白的肩膀,说:“好啦,你可以出去了。” 说完他转回身,对着镜子继续刷起了牙。 第30章 沈可衍刷好牙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藤白正坐在床旁,腿上架着电脑,似乎在处理文件。 他坐过去到藤白对面坐下,看藤白垂眸认真处理文件。 方才在浴室里闪过的画面在藤白离开浴室后,就像泡沫掉进了水里,化得一干二净。 沈可衍想回过头想要去细想,却发现每张记忆碎片里像是扎了针,一想就戳得他生疼。 这样的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沈可衍垂眸看向藤白搭在键盘上的手,飘远的神思被拉回来几分。 藤白的手的确十分好看,他的手搭在电脑键盘上,被电脑屏幕的光映着,像块白玉摆在黑丝绒上任人观赏。 沈可衍开始就只是觉得养眼所以盯着,盯着盯着,他忽然发现了不对。 这得有快五分钟过去了,藤白的手一直搭在上下键的键盘上,但一次也没有动作。 沈可衍又看了一会,抬眸看去藤白盯着屏幕的眼睛。 藤白垂着眼眸,眼帘半阖着,叫人看不太清楚他眼底的神色。 沈可衍便弯了点腰下去。 又是小半分钟的观察后,他确凿,藤白就是在走神。 沈可衍眼底浮上笑,抬起手在藤白面前晃了晃:“不认真工作,在这走神?” 藤白抬眸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很快又垂下眼眸。 这态度放在两人第一次见面再正常不过,放到现在,就有些奇怪了。 沈可衍反应了两秒,有些不太确定地开口:“生气了?” 藤白这一次连头都没有抬,就盯着电脑。 沈可衍眼底的笑意逐渐扩大,开口的语气里也多了几分确凿:“真的生气了啊?” 藤白依旧盯着电脑不搭理他。 沈可衍没忍住笑出了声,他弯着腰凑到藤白面前,看着藤白垂下的长睫毛扑闪了两下,感觉心头跟着被轻轻挠了两下。 “我错了,我不该逗你的。”沈可衍主动放软态度,唇角却不断上扬,“我不该乱闻你的,阿白?” 沈可衍最后一声“阿白”出口的时候,藤白的身体似乎轻颤了一下。 但他始终没动,依旧雷打不动地盯着电脑没给沈可衍回应。 沈可衍笑开了,忍了好半天才没让笑声放大,他抬手把藤白腿上的电脑拿到一旁,凑近藤白:“公平起见,我让你闻回来。” 藤白这一次终于抬眸看他,虽然脸上的表情依旧看不出来什么变化,但沈可衍就是觉得,藤白的眼神好像在问“真的吗”。 沈可衍笑得眼睛都快没了,他主动把脖子凑过去,对藤白说:“真的,你怎么逗我都行,让你逗两遍。” 他把脖子凑到藤白面前,人就成了跪坐在床上,整个人高出了坐在床上的藤白一大截。 藤白微微抬头看他,还是没有说话,眼底的平静却被撕开一条小缝,汹涌的情绪在那条缝隙里面翻滚。 沈可衍等了一会,没等到藤白的反应,便低头看藤白。 两个人一个仰着头,一个低着头,视线猝不及防地撞到一起。 在沈可衍的笑眼撞进藤白眼底的瞬间,藤白有了动作。 他直起身靠近沈可衍,手搭到对方的肩膀上,学着沈可衍刚才在浴室里那样,鼻尖触碰到对方的颈肩。 藤白贴上来的一瞬间,沈可衍就被痒得反射性往后缩了一下。 藤白的呼吸很轻,热热的,扫在他脖间的时候就像是羽毛轻轻扫过。 偏偏藤白停在那一时半会没有动。 沈可衍实在是痒得不行,抬手挡住了藤白的脸,笑得皱纹都快出来了:“不行,这样太痒了,换个法行吗?” 然而他的手很快被藤白拉下扣住。 藤白就势将沈可衍另一只手也一起扣住,然后说了这十分钟里的第一句话:“不要。” 说完他正打算再次靠近沈可衍,门口忽地响起一阵敲门声。 藤白动作一顿,眉头微微蹙起。 两秒后他似乎决定不管,再一次靠近沈可衍。 敲门声又一次响起。 沈可衍实在没忍住笑了起来,他逗藤白:“不开门吗?” 藤白仰起头看沈可衍,眉头皱得更紧了两分,仔细看还能从他眼底看到两分罕见的小脾气。 这时,门口的人又极其不合时宜地再敲了一次门。 沈可衍腰都快笑酸了,他蹲下,视线和藤白平起,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藤白眼底浮上的懊恼。 他发现藤白的表情比以前鲜活了不少,浮到脸上的不再是单调的寡淡。 他笑着正打算再开口,藤白却是放开了钳制住他的手。 藤白搭在他肩上的另一只手似乎也要撤走,撤到一半,又贴了回来,摸上了他的耳垂轻轻捏了一下。 捏完后藤白看着沈可衍,轻声说了句“先欠着”,这才起身朝门口走去。 这回轮到沈可衍怔了。 他跪坐在床上,感觉刚才被藤白捏过的耳垂逐渐烧了起来。 他抬手轻碰了一下发烫的耳垂,感觉心脏好像要上高速。 上午的围读藤白没在。 下午两点在院子里举办开机仪式,一套流程走下来,藤白也一直没来。 直到最后排位置合影的时候,导演过来跟沈可衍和何恫说,让两人中间空出来一个位置。 所有人的位置排完,摄影师要就位的时候,藤白才匆匆赶来。 他赶来得似乎的确十分匆忙,到沈可衍身旁时胸膛还在剧烈起伏着。 沈可衍见状,小声和他说:“其实你不用那么赶,后期可以把你p上去。” 藤白扭头看他,平稳着呼吸对他说:“要来。” 沈可衍撞上藤白认真的眼睛,怔了一下,笑起来没再说话。 藤白一到场,整个剧组的氛围瞬间变了。 方才不管聊天聊得多热络的人,几乎都瞬间安静了下来,一个个眼神都似有若无地往藤白这边看来。 藤白自如地平稳了呼吸,抓了两把头发,丝毫没有在这周围的视线。 两个人的站位在第一排的最中间,恰好是最惹眼的位置,那些投到藤白身上的视线穿过沈可衍,沈可衍感受得一清二楚。 以前沈可衍也常年在万众瞩目中度过,到哪儿几乎都是焦点,但他从来没有过什么特殊感觉。 这会看着藤白被多数人小心尊敬又倾慕地注视着,沈可衍心底里竟有点自家孩子特出息的小骄傲。 他想着有点好笑,就用肩膀轻轻撞了藤白一下。 藤白扭头看他。 沈可衍冲藤白笑了一下,没说话。 藤白看了沈可衍有一会,有样学样地学着对方,也轻轻撞过去一下。 沈可衍眼底的笑意扩大,他还想再撞回去的时候,前面的摄影师傅喊了声“准备”。 沈可衍只好立正站好。 不多时摄影师开始喊“三二一,笑。” 在“笑”字落下的瞬间,他感觉到肩膀被人碰了一下,是藤白靠到了他身边。 拍完照,开机仪式也就算结束了。 彼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晚上剧组没有别的安排,导演让所有人员搬完行李好好休息一晚。 沈可衍今天早上回病房换衣服的时候,就发现病房里藤白的东西已经全数没了,估计是有人过来搬走了。 拍完合影所有人散开,沈可衍问藤白:“你晚上还有安排吗?” 藤白摇头:“今天没有了,陪你去搬东西。” 沈可衍看着十指不沾阳春水模样的藤白,笑道:“我就一个行李箱。” “嗯,那就搬这一个行李箱。”藤白回答得还挺认真。 沈可衍笑开了不再说话,两个人往住院部走去。 这会路上人来人往都是人,四周人的视线几乎都要在两人身上转一圈,两人谁也没有在意。 刚走到住院部楼下,一个人影冲了出来,拦住两人就是结结巴巴开口:“大大大神,可……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沈可衍看了眼,是那天那个叫陈辛曳的男生。 他的视线从陈辛曳身上收回,挪到了藤白身上。 然后他发现藤白不知道什么时候切换上了惯有的生人勿近模式,紧跟着语气冷淡地对陈辛曳说:“不太方便。” 陈辛曳愣了一下,失落了一瞬很快又满血复活:“那可以合个影吗!” 他说着兴致冲冲地掏出手机,充满希冀地看着藤白。 说实话,陈辛曳的长相属实属于讨人喜欢的类型,阳光帅气,小奶狗的类型,露出什么表情都容易让人产生亲近。 但沈可衍这会对陈辛曳丝毫产生不了亲近,说不出缘由。 他看了两眼陈辛曳,又去看藤白。 藤白依旧是那副表情,回答的话还是一样的:“不太方便。” 沈可衍忽然感觉到一点愉悦,说不上来的,但就是觉得藤白这会这幅冷冰冰的样子特别招人喜欢。 陈辛曳的脸上又一次挂上失落,不过很快也再次振作了起来:“没关系,藤大神我真的超级喜欢你!有生之年能和你一起拍戏,我感觉人生都圆满了。” 藤白依旧是那副寡淡神情,说了句“谢谢喜欢”。 说完后见陈辛曳一脸兴奋半天不动,于是又补上一句:“可以让开了吗?” 陈辛曳闻言连忙让开,他看着和藤白并肩往楼上走去的沈可衍,眼底不禁浮上羡慕。 他也好想和大神做朋友。 如果和大神朋友的朋友做朋友,是不是就有可能和大神做朋友了? 沈可衍和藤白挨着往楼上走。 刚才经过陈辛曳这么一耽搁,楼梯上人少了不少。 走到半路,沈可衍忽然笑了一声。 藤扭头疑惑地看沈可衍。 沈可衍眼底浮上一抹狡黠,他也看向藤白,忽然换上了崇拜的表情,问:“大神,我可以和你合影吗?” 藤白被他突如其来的表情弄得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他回答:“用你的手机拍还是用我的?” 沈可衍见藤白答的如此直截了当,顺势摸出了手机继续下去:“那就我的吧。” 他说着打开了前置摄像头,十分敬业的摆出迷弟视角靠到藤白身边,正打算拍,忽然看到相机里属于林洛的脸,他动作一顿。 一会过去,他始终没有按下快门键,而是收起了手机,对藤白说:“还是给我签个名吧。” 藤白没有问原因,很配合地答应说“好”。 两个人走到住的楼层,沈可衍说:“一会就签,签手上。” “好。”藤白继续答应。 两个人走到房门口,推开门。 何恫还没有回来,房门推开的瞬间,一抹鲜艳的红闯进了两人的视线中。 沈可衍的床头柜上,摆着一大束玫瑰,红红火火,看着至少有九十九朵。 藤白扭头看了沈可衍一眼。 沈可衍被藤白看得莫名心虚了一下,边往里走边自证清白地开口:“今天早上我回来的时候还没有这花的。” 他说着走到了花旁边,扒拉了两下找贺卡,刚看到,他还没来得及去拿,一只手先从他后面穿过,拿走了贺卡。 不大的贺卡躺在藤白手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几个大字。 “开机快乐——薄。” 藤白手上的力道一时没控制稳,不小心揉皱了右下角的“薄”字。 第31章 沈可衍找贺卡的时候就已经猜到是薄柯海,不过是以防万一证实一下。 他只是看了眼藤白手里的贺卡就没再理会床头的玫瑰,他将床底下的行李箱拉出来,将今天早上换下来的睡衣放进去。 放完起身要去收阳台上昨晚洗的衣服时,藤白将卡片放回到花束里,状似不经意地开口:“昨天听导演说,剧组道具里缺了玫瑰,不知道道具组买了没有。” 沈可衍听到这话,停下脚步看向藤白:“那正好,这花我也不要,扔了浪费,一会下去的时候拿给导演吧。” “不用。”藤白看着沈可衍,“你收拾东西,我去给导演,正好我爸有事让我转告导演。” 藤白的话听着没什么毛病,沈可衍点头:“那我收拾完自己先过去?” “在这等我,很快。”藤白说着捧起桌子上那一大束玫瑰,刚走两步,他又状似不经意地拿出花丛里的贺卡,开口,“这张贺卡……” “扔了吧。”沈可衍指指垃圾桶,“垃圾桶在那儿。” 藤白点头走过去,扔了贺卡,拉开门走了出去。 沈可衍目送着藤白离开,直至对方的背影完全消失,他才收回视线。 怎么总觉得有点奇怪? 藤白走在路上的回头率本来就高,他忽然捧着一大束玫瑰花出现,路过的人平均得回两次头。 他过去时导演正在和副导演讨论一些明天开机的具体事宜,他推开门,两位导演齐刷刷抬头,看到一大团玫瑰都是一愣。 导演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看见藤白的脸从玫瑰花后面露了出来。 导演和藤白的父亲是旧友,藤白几乎是他看着长大的,两人每年都能见上好几次面。 因此看到捧着花的藤白,导演第一反应抬起拒绝手,跟藤白逗趣道:“虽然你长得很帅,但我是有老婆的人。” 导演说完,又有滋有味地补了一句:“不过你可以考虑考虑我女儿,她刚好过完十八岁生日,能歌善舞肤白貌美……” “梁叔,”藤白打断导演的推销,“我对你的女儿没有兴趣,这花,给你。” 导演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看向那束红得晃眼的玫瑰:“给我花干嘛?” “你需要。” “我不需要啊。”导演一脸迷茫。 藤白看向导演:“你需要。” “我……好吧我需要。”导演对上藤白的视线战略性退步,“这花看着挺新鲜的,拿回去送给我老婆好了。” 藤白却是摇头。 “不,”他说,“这花,必须出现在剧组道具里。” 导演:“?” 藤白安顿好玫瑰花,离开导演的房间往住院部走。 刚走到住院部楼下,忽地一个身影出现挡住了他的去路。 藤白低头看了眼挡在面前的岁汭,没打算理会正要绕开,岁汭连忙把他叫住:“等等!藤白先生,我有些话想要和你说,你可以跟我过来一下吗?” 藤白没理他继续走。 岁汭当即道:“是跟林洛有关的!” 藤白脚步一顿。 岁汭顿时顺着杆子往上爬:“我有些林洛的事情想要和你说,这里人来人往不方便。” 他说着,往旁边的小路指了指:“就过去一点,不远的,我保证我很快说完。” 他说完见藤白还是不动,便抬手想要去拉藤白。 藤白皱眉躲了过去,语气冷淡道:“我没兴趣从别人口中听他,想知道他什么我会自己问他。” 岁汭没想到说到这份上了,藤白还是油盐不进,他的脸色瞬间有几分难看。 平日里他只要说几句好听话,谁不会答应他的要求?就算不想,他摆出一副笑脸,很多人也会不好意思拒绝。 然而藤白越是这样,他的征服欲就往上翻涌得越发厉害。 他凑上去靠近藤白,不料藤白瞬间拉开更大的距离。 岁汭见状,眼眶慢慢泛红,一副受伤模样:“藤白先生,你为什么要这样?是我做了什么事情让你讨厌了吗?还是林洛跟你说了什么,我真的是出于好意,你这样,我真的很伤心。” 藤白眼神冷漠地看他:“别把你这种把戏用在我身上。” 岁汭表情一僵,脸上伪装出来的神情险些全盘碎掉:“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藤白先生,你为什么要这样想我,我……” 他的话刚说到一半,藤白已经没有耐心地绕过了他,兀自往楼上走去。 岁汭满眼的不敢置信,从来没有谁从头到尾这样忽视过他。 他眼底闪过暗色,三两步追上藤白,焦急道:“林洛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他靠近你绝对是有目的的。” 藤白没有理他继续往上走。 岁汭不信邪地追着他又道:“你不知道他有多爱薄柯海,他为了薄柯海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出来,他现在那么费劲地跟在你身边,肯定也是为了薄柯海!” 藤白的脚步顿了一下,还是没有停下。 这点异常被岁汭捕捉到,他当即顺着这个话题往下说:“我跟林洛认识的这一年里,他每次只要接到一个电话,不管在干什么都一定会马上赶过去,我以前不知道给他打电话的是谁,后来知道了他和薄柯海的包养关系,才知道给他打电话的一直是薄柯海。” “有一处下大雨天,我们在出外景,薄柯海给他打电话,他打不到车,淋着雨就直接跑走了,那天回来后他发了整整三天的高烧。 还有一次我们接群演的戏,他从马上摔下来,摔伤了腿动也不能动,薄柯海一给他打电话,他还是马上赶了过去。 还……” “所以呢?”藤白停下脚步看向岁汭,眼底翻涌着的冷意下少见的愠怒,“他那么爱薄柯海,所以你才让他亲眼看着你和薄柯海做那种事?” 岁汭一愣:“你怎么……林洛告诉你的?!” 藤白没有回答他,而是冷眼看着他警告:“还想要你的嘴巴,以后就不要再让我听到你提他。” 他说完,丝毫不理会满脸错愕的岁汭,加快脚步往楼上走去。 藤白回去房间的时候,沈可衍已经收拾好东西,正坐在床上玩手机。 他进门时发出响动,沈可衍便朝他看来。 “回来啦。”沈可衍看到藤白后收起手机,从床上站了起来。 他把床旁的行李箱往外推,又跟藤白道:“我们现在过去,我把行李箱放下,我们就下楼吃饭。” 藤白应了一声,走过去要接沈可衍手里的行李箱:“我来拿。” 沈可衍看了他一眼,没把行李箱给他,而是站定盯着他。 藤白见状,疑惑地看了沈可衍一眼。 沈可衍没有回应藤白的疑惑眼神,他盯了藤白有一会,开口问:“你心情不好?” 藤白愣了一下,看向沈可衍,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沈可衍见状,就又凑近藤白,仔仔细细地又把他的表情看了一遍,确凿道:“刚才来的路上发生了什么吗?” 藤白看着沈可衍近在咫尺的脸,回视着对方藏着关心的眼睛,脸上的表情有一丝松动。 他的嘴唇轻碰了一下,像是要开口,外面忽地响起一阵吵闹声。 两个人皆是一愣。 门口一时间围过来不少人,沈可衍只好直回身往外面看了一眼:“好像是王菁榭的声音。” 藤白紧盯着沈可衍,没有做应答。 沈可衍看了一会收回视线看向藤白:“好像是吵起来了,要出去看一下吗?” 门口围过来越来越多的人,不少人时不时地往这个房间探头,看的自然是房间里的藤白。 藤白扫了门口一眼,眉间蹙起很浅的痕迹,对沈可衍点了点头。 两个人便往外走。 围观群众看到藤白,几乎是下意识让出一条通道,正好方便了沈可衍和藤白看隔壁房间的状况。 隔壁房间的状况貌似不太好,地上倒了不少东西,像是被人摔的。 两个人看过去的时候,王菁榭正打开一个行李箱,一脸怒火地翻着那个箱子。 苏欣然站在一旁一脸为难:“我说了真的不是我拿的,我会尽力帮你找到的,你为什么一定要翻我的箱子。” 她的话刚说完,就看见王菁榭从她的箱子里拿出了一条钻石项链。 “这叫不是你拿的?”王菁榭把项链怼到苏欣然面前,“不是你拿的,出现在你箱子里,难道是我栽赃给你塞进去的?!” 苏欣然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王菁榭手里的项链,眼泪一瞬间就下来了:“怎么会在我箱子里,可是我真的没拿,我没有。” 王菁榭怎么还会信苏欣然的话:“证据都在这了你还抵赖,你除了哭和说你自己没有你自己不是你还会干什么?” 周围的人在看到项链被从苏欣然的行李箱里拿出来,看着苏欣然的表情也都变了。 刚才那几个还在抱怨王菁榭太不讲理的人一时间倒戈:“看着不像啊,怎么会这样?” “需要钱可以借,为什么要偷呢?” 沈可衍站在外围看着房间里两个人的反应,表情若有所思。 藤白注意到他的表情,轻声问了句:“怎么了?” “项链应该不是苏欣然拿的。”沈可衍道,“那天晚上我碰到你的时候,我和苏欣然就在说项链的事情,我今天早上晨跑的时候,还在垃圾堆那边看到了她,我跟她打了声招呼,她说她昨晚在那找了半晚,翻遍了垃圾箱都没有找到,回去后怎么想都想不出来其他可能,早上就又去翻了一遍。” 沈可衍合理分析:“项链不太可能是苏欣然拿的,但看起来也不像王菁榭嫁祸的,她讨厌苏欣然一直讨厌得明明白白,不太像是能想的出来这种拐弯抹角事情的人,而且她的表情是真的在生气。” 他说着摸了摸下巴:“那项链为什么会出现在苏欣然的行李箱里。” 他说完半天,身边的人都没有反应,他便扭头看了藤白一眼。 这一看正好撞上藤白的眼睛,藤白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沈可衍被看得一愣:“怎么了?” 藤白静默了一会,才开口问:“你和苏欣然很熟?” 沈可衍没太明白话题是怎么拐到这个弯去的,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藤白:“不算,认识而已。” “你早上碰见她和她打招呼。”藤白忽然又说。 沈可衍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就听见藤白又说:“你早上碰见我都没和我打招呼。” 沈可衍愣了有小半分钟,头顶慢慢冒出一个问号。 碰见? 感情他们俩早上不是从一张床上起来的? 第32章 王菁榭吵得很凶,后来把导演和副导演都吵来了,这场单方面的骂战才堪堪结束。 导演把两个人领走谈话,围观群众也就自动散了。 沈可衍和藤白两人也没再多待,拿了行李就去了员工宿舍那栋楼。 宿舍楼一共五层,上面两层住演员,下面三层住剧组的工作人员。 沈可衍的房间就在滕白对面,格局和藤白的房间是相同的格局,就是朝向不同。 沈可衍把东西放下就和藤白下楼吃饭。 吃饭的地方在另一栋楼,一共两层,原本一楼是病人用餐的地方,二楼是员工食堂。 现在一楼被留作了拍摄地,二楼作剧组人员用餐的地方。 沈可衍不是第一次来这,但和藤白来这还是第一次。 这种感觉有点新奇,新奇就新奇在,几乎所有人都在看他们两个。 说得准确点是在看藤白,眼神出奇得一致——神仙不都是喝露水的吗,神仙还会来食堂吃饭? 沈可衍莫名有些想笑,放在半个多月前,他也差不多是这种想法,但现在…… 他顿了下脚步,问走在身后的滕白:“要吃什么?” 身后的人半天没有动静,沈可衍感到奇怪,停下往后看,却险些跟藤白撞上。 藤白正垂眸看不知道什么地方,看表情明显在出神,差点沈可衍后,才收回视线看向对方,很轻地“嗯?”了一声。 沈可衍打量地看了他一眼,没说别的,又问了一遍:“要吃什么?” 藤白这才把视线放到打菜的窗口上,问沈可衍:“你平时都吃什么?” 沈可衍报了几样东西,藤白从中挑了一样。 十几分钟后,两人端着各自的食物找了个角落的位置。 这个时间外面的天已经阴沉了下来。 二楼开了灯,整个就餐环境还算干净,至少藤白端着面坐下的时候,沈可衍并没有觉得十分突兀。 沈可衍坐下没多久,刚吃上两口饭,口袋里的手机就震了一下。 他没打算理继续吃,手机却是又震了一下。 他只好放下了筷子,拿出手机查看。 是有人给他发消息。 沈可衍点开聊天界面,看完内容后眉头轻蹙起,眼底浮上探究。 他正思索着,倏地抬头,发现藤白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吃面,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沈可衍愣了一下,看向藤白没忍住笑:“怎么了?” 藤白没应声,只是看了眼他的手机,又看他。 沈可衍眼底的笑意渐浓,他放下手机开口:“岁汭给我发的消息,问我晚上在不在房间,他说八点有事来我房间找我。” 藤白的眉头轻蹙了一下:“什么事?” “他没说。”沈可衍放下手机继续吃饭,他塞了一口饭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深思,“我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藤白也跟着吃了口面,而后继续看向沈可衍,挺认真地听他讲。 沈可衍一时半会没想出来什么,就又低头继续吃饭。 藤白也跟着埋头吃面。 沈可衍吃了一会又抬起脑袋来深思。 藤白也跟着抬起头,嚼着面认真看他。 半晌后沈可衍低下头继续吃饭,藤白就也低下头继续吃面。 这样的一套动作,沈可衍重复了两遍,藤白也就跟着他做了两遍。 在沈可衍第三次抬起头,看到藤白那颗小脑袋依然跟着他动作的时候,他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原来你不发烧的时候也会学啊。” 藤白一愣,脑袋抬到一半,耳后迅速爬上红。 紧跟着他若无其事地把那颗本来要抬起来的脑袋埋下,继续吃起了面。 沈可衍看着藤白乐半天,眼见着快把藤白整张脸都乐红了,这才勉强放过对面的人,低下头继续吃饭。 吃完饭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两个人往回走,到顶楼房间门口的时候,沈可衍走习惯了,下意识就跟着藤白进了屋。 跨进去两步,他意识到自己住对面,就又退了出去。 藤白看到沈可衍的动作,也没再往里面走,而是站在门口看着沈可衍问:“你晚上要做什么?” “背明天几场戏的台词,还有看看岁汭究竟要干什么。” 藤白闻言,默默将门推开大了点,道:“来我房间背?迟点我工作完,我们对一下词?” 沈可衍闻言觉得可行,点着头说:“那岁汭……” “那个谁来找你的时候,你再回去?”藤白认真提议。 沈可衍也不知道被藤白话里的哪个字愉悦到,轻笑着点了点头:“我先回去把房间收拾好,再过来找你。” 所有房间在大家入住前都是统一打扫过的,因此沈可衍就是简单地把行李箱里的东西拿出来,在房间里摆好。 他过去藤白房间的时候刚七点,藤白正坐在昨天的那张小桌子前办公,只是这一次是背对着门口。 听到门口的响动,藤白转过身看向沈可衍,等对方走进来,他抬手指了指他坐的位置正对面的沙发,沙发上放着一条毛毯。 “你先在那坐一会?” 沈可衍看了眼放着毛毯的沙发,又看了眼藤白坐着的光秃秃的凳子。 他没有马上过去,而是问藤白:“房间里还有毯子吗?” 藤白点头,正要起身去拿,被沈可衍一下子按了回去。 “告诉我在哪,我去拿就行。”沈可衍说。 藤白说在衣柜。 沈可衍过去,一眼就看到了放在衣柜下层的几条毯子,他拿走一条,关上衣柜门,走回到藤白身边。 毯子是乳白色的,毛很软。 沈可衍弯腰,将毛毯盖到了藤白腿上,才起身开口:“我过去了。” 藤白愣着半天没有反应。 直到沈可衍离开,缩到沙发里,将毯子卷住大半个人拿出剧本,他才反应过来似的,低下头看了眼腿上的毯子,耳后又红了。 沈可衍的记忆力很好,说不上过目不忘,但记东西基本上看上两三遍,就能记得分毫不差。 明天主要是他,藤白还有何恫的戏份。 三个人的病房最开始是住着他和藤白,何恫是后来搬进来的。 在何恫搬进来以前,沈可衍和藤白那两个角色的关系并不是十分融洽,男主是个马大哈的乐天派性格,搬进来闹出了几件乌龙事件以后,不仅原来两个人的矛盾没了,三人还迅速建立起了革命友谊。 第一天戏排得并没有很多,其中还有几场群演戏,要背的台词并不太多。 沈可衍记完将场景在脑海里过了几遍后,时间才刚过七点半。 换了以前,他可能会再多看几场后面的戏,但今天他莫名有点看不进去。 看几眼,就忍不住抬头看对面认真工作的藤白。 藤白认真工作时,身上的那种疏离感会不自觉得出来,眉心也总是微蹙着,看着有几分严厉上司的味道。 他似乎在处理文件,像是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地方,指尖扣着电脑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沈可衍看得入神,不知道过去多久,手机忽地震了一下,才把他飘远的神思拉了回来。 他注意到震得不只是他的手机,还有藤白的手机。 他拿起手机看了眼,发现是导演在群里艾特了全体成员。 【开机照已经上传剧组官微,大家配合转发@全体成员】 沈可衍看了眼,正打算退出聊天界面,忽然导演又发了一条。 【@场务,让明天演护士的群演给每个病房的床头都插两只玫瑰花,花在道具间。】 “玫瑰花还真的是道具。”沈可衍说着看了眼藤白。 藤白的视线从电脑上移开,眉头舒展开,看向沈可衍,“嗯”了一声。 沈可衍收回又看了眼手机,眼底浮上疑惑:“可是病房里,为什么要摆玫瑰花,而且还是每个房间都摆,玫瑰花不像是摆在病房里的花吧?” 藤白表情一滞,默默收回了投在沈可衍身上的视线。 他的指尖又在电脑上轻敲了两下,半晌后煞有其事的开口:“梁导,有这个拍摄癖好。” 第33章 每个导演都有自己的个人拍摄喜好,这很正常。 沈可衍进组前做过一些关于梁导的功课。 梁导早些年是拍文艺片的,他拍的片子都十分有个人特色,属于那种随便拎出他拍摄的一个片子,哪怕只看过他其他一部电影的人,都能猜出这部片子的导演是谁的类型。 但这种个人特色里,沈可衍不记得有爱拍玫瑰这一项。 不过藤白那么认真地说有,那就当做是有好了。 沈可衍退出聊天界面,进了公众平台,摸索到了《离人》剧组的官微,点了关注,然后转发了官微最顶上开机照的那条。 那条艾特了剧组里参演的主要成员,其中不包括藤白,包括剧照里,藤白也被遮起来了,官微的配字是猜猜神秘男二是谁。 沈可衍看着剧照里整个被遮没掉的藤白,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那天藤白赶来得那么着急,结果最后还是要被遮掉。 他盯着照片看了一会,退了出来。 正打算退出平台的时候,忽然瞥到一个热搜词条。 #神秘男二是藤白吗? 沈可衍点进热搜,这个词条已经被顶到了前十。 他点进这条词条,被顶在最上面的是一个营销号发的,内容里带了两张图片。 一张是《离人》官微发的开机照,另一张是前段时间陈辛曳发的一条动态。 “我竟然在试镜的时候见到了藤大神!啊啊啊啊好像活在梦里!” 这条动态他没多久就删了,但还是有不少粉丝截图了下来。 官微发的开机动态里面艾特了陈辛曳,当即有人把这张截图扒了出来,将两者联系在了一起。 底下的评论吵成一片。 一部分人表示只要藤白复出,哪怕他只有一个镜头,这部剧也追定了。 另一部分人则是说不可能,藤白这么多年就演过一部电影,复出怎么会演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制作,而且还是男二。 沈可衍往下滑了两下,发现大多数都在吵,不过挺统一的,不管吵什么,后面必跟一波吹藤白的彩虹屁。 他眼底泛上笑意,没多刷,退出的时候看了眼,发现词条已经被顶到了热搜第三。 沈可衍放下了手机,抬头看向网上舆论中心的人物。 网上舆论中心的人物还在处理文件,眉头又一次紧锁起来,手指在键盘上翻飞着,像是在跟人发消息。 沈可衍看两眼藤白认真处理工作时的表情,又看两眼藤白搭在键盘上的手,过了会再去看藤白的脸时,他发现藤白不知道什么时候看向了他,手上的动作也慢慢停了下来。 “打扰到你了吗?”他笑看向藤白。 藤白摇头,看了他一眼又继续低下头工作,只是手上的动作明显没有刚才快了。 沈可衍见状,低下了头没再看藤白。 他把剧本拿出来打算再往下看,一旁的手机又震了一下,他扫过去一眼,发现是岁汭发过来的消息。 【小洛,我这边临时有点事情过不去,你可以多等我一会吗?我可能要八点半才过去。】 沈可衍盯着岁汭发过来的消息,眉头微蹙起。 他看了眼时间,七点半多一点。 岁汭发了这一条就没有再发别的。 沈可衍握着手机半天,最后放下,继续看起了剧本。 大约半个多小时过去,沈可衍的手机又震了一下。 他拿出来看,还是岁汭发过来的,又是一条新消息。 【小洛,我这边临时又有点事情,你可以再等等我吗?我可能要九点才过去。】 沈可衍看到这条消息,内心的狐疑被放到最大。 岁汭一定有问题。 沈可衍看着手机眉头皱得正紧,身旁忽然响起藤白的声音:“怎么了?” 他抬头看了眼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的藤白,把手机递了过去。 藤白接过手机看了眼两人的聊天记录,眉头也渐渐蹙起,半晌后他开口:“他在拖延时间。” 沈可衍点头:“我也是这种感觉,他不会无缘无故来找我,这样三番四次发给我,像是为了确保我就在房间。” 他说着从沙发上起来,问藤白:“你知道岁汭的房间在哪吗?” “导演那边有住宿情况名单。”藤白说着把手机递回去给沈可衍,拿出手机给梁导打去了电话。 五分钟后,两人来到岁汭房间门口。 岁汭的房间也在五楼,只是和沈可衍的房间隔了一整条过道,在五楼的另一边尽头。 疗养院坐落在山腰上,离开不方便,第二天早上又有早戏,这会整个五楼大部分的房间都亮着灯,只有零星几个房间是暗着的。 岁汭的房间就是其中一个。 沈可衍站在房间门口听了一会,房间里没有任何动静。 他拿出手机给岁汭发消息。 【我要睡了,你能早点过来吗?】 岁汭消息回复得很快。 【你要睡了呀,那我今天就先不去找你了,我这里还有事要处理呢,你先睡吧,我明天再去找你(笑脸)】 沈可衍看完岁汭的消息,收起手机观察起四周。 这栋楼是上几年刚翻修过的,看着很新,每层的两边尽头都装有一个监控。 岁汭房门口的顶上就有一个红外线摄像头,沈可衍盯着那个摄像头看了有一小会,微蹙起眉头走到了摄像头底下。 摄像头是圆球形状的全方位摄像头,他仔细地盯着那颗球看了一小会,扭头打算找有没有什么可以助力他攀上去的东西。 藤白走到了他旁边,开口:“我抱你上去吧。” 沈可衍看了眼藤白,又看了眼摄像头的高度,觉得可行。 他拍拍藤白的肩膀,笑着道了声谢。 藤白没有马上抱沈可衍,而是目测了一下高度,半晌后他在沈可衍身旁蹲下,拍了拍肩膀:“你坐上来吧。” 沈可衍看向蹲在自己身旁的藤白,神情有一瞬的恍惚。 直到藤白抬头用略带疑惑的眼神看他,他才反应过来,像小孩子跨坐到父母肩头翱翔那样,动作放轻地跨坐到藤白的肩膀上。 藤白抬手轻轻按住他的两条腿,缓慢起身。 刚才还远在天边的摄像头,一下子到了眼前。 沈可衍一凑近看到摄像头,其他什么心思都没了,他伸出手很轻地将那个摄像头的圆球往外拉了一下,圆球就直接掉了出来。 摄像头后面的电线暴露出来,有大半是断开地,看起来像是用剪刀剪开的。 果然。 他刚才从下面看的时候,就觉得这个摄像头有点歪,看着像是被人动过手脚。 沈可衍看了一圈,除了摄像头里面的电线被剪短,其他没有看出什么来,便将球安了回去,低下头对藤白说:“你先放我下来,我们去另外一边看看。” 藤白听话地慢慢把沈可衍放下,两个人朝走廊另一边走去。 走到半路,沈可衍瞥了眼藤白,忽然发现藤白的耳朵红得像是要滴血。 他愣了一下,又去看藤白的表情。 一派淡然,毫无异色。 他又移回视线看藤白的耳朵。 的确是红得要滴血没错。 沈可衍眼底浮上一点笑,不动声色地跟着藤白走到了另一处摄像头下面。 他拍拍藤白,藏着笑意说:“又要拜托你了。” 藤白没应声,只是很配合地蹲了下去。 沈可衍又一次跨坐上去,只是这一次在藤白把他抬起来以后,他没有马上去看摄像头,而是低头看着藤白。 他发现藤白是微垂着脑袋的,本来只是红的耳朵,这会耳朵上的红开始蔓延,蔓延到了藤白的脖子上。 沈可衍垂眸看着藤白越发红的耳朵,眼底笑意渐浓,抬手很轻得捏了一下藤白的耳垂。 藤白身体一僵,抬头看他。 沈可衍却是装作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抬头查看起了摄像头。 这边的摄像头和那边的一样,都被拆过,里面的线被剪掉了大半。 沈可衍把球放回去,低头对藤白说:“可以放我下来了。” 藤白这次没有马上动作,甚至半晌过去,也没见他有什么动作。 沈可衍晃了他一下,藤白还是不动。 沈可衍没忍住笑:“我就是看你耳朵太红了,没忍住捏了一下。” 藤白依旧没反应。 沈可衍又晃了他一下:“上次你也捏我耳朵了,抵掉了。” 藤白抬头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看得沈可衍笑出了声:“好吧好吧,一会让你捏回来,行了吧?” 沈可衍这话落下,藤白才终于慢慢蹲下把沈可衍放到了地上。 沈可衍脚踩到地上时,笑得差点没站稳。 他发现藤白的小孩子心性平日里不显,生气较劲的时候就全出来了。 他笑着刚想再逗藤白两句,忽地一阵极其尖锐的尖叫声从中间的某个房间里传出。 他的笑瞬间凝固住。 两个人对视一眼,迅速朝那个房间走去。 沈可衍过去拧了拧门把手,沉着脸开口:“门从里面锁上了。” 藤白拿出手机:“这边的负责人手里应该有备用钥匙。” 这么一会动静,旁边已经有不少人被尖叫声吓了出来。 陈辛曳是第一个出来的,他的房间就在尖叫声发出来的房间的隔壁。 他看起来像是刚从床上起来,头发衣服都是乱的,拖鞋也没穿好,一瘸一拐地就冲了出来:“怎么了怎么了?” 看到藤白和沈可衍站在隔壁房门口,他甚至都顾不上见到男神的开心,疑惑道:“怎么回事,这不是苏姐姐的房间吗?她在里面?” “苏欣然?”沈可衍看向陈辛曳问。 陈辛曳点头:“我下午跟她一起过来的,还帮她搬了点东西到房间呢。” 房间里的尖叫声还在持续,甚至越来越刺耳。 这一层大多数人都走了出来,慢慢围到门口。 王菁榭的身影也在其中,她听到陈辛曳和沈可衍的对话,脸上顿时出现不耐烦:“怎么又是苏欣然,她怎么事情那么多?” 一堆人围在门口闹哄哄的,有说要去找钥匙的,有拍门喊苏欣然的。 但门里面的人始终尖叫着,没有给予任何回应。 这时,一个女生说了句:“会不会,是因为热搜上那个事啊?” 这话一出,几个人都看向了那个女生。 女生见状解释道:“就是藤大神那个tag的热搜,现在被顶到了第一,往下拉,有一个不太出名的营销号带了那个tag,发了一些……和苏欣然有关的东西。” 周围的人闻言,纷纷拿出手机。 有几个看到过的,都是一副一言难尽的模样。 恰好这时,场务赶来用备用钥匙打开了门。 房间里一片漆黑,门打开的瞬间,只能看到被扔在地上的手机发出的光亮。 而苏欣然整个人缩在床的最角落,双眼失神,捂着耳朵还在大声尖叫。 场务和挤在最前面的陈辛曳最先冲了进去,一群人也跟着涌了进去。 有几个人走到床边试图和苏欣然说话,但苏欣然就像和外界完全隔开了一样,除了尖叫什么反应也没有给出。 没有人开灯,似乎怕刺激到苏欣然。 地上亮着灯的手机被进去的人来回踢了几脚,被踢到床边。 沈可衍走过去,将苏欣然的手机捡了起来。 手机上是一张照片,沈可衍只是看了一眼,就紧蹙起眉头。 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藤白从他身后伸出手遮住了他的眼睛,然后将手机从他手里拿走:“别看。” 沈可衍把藤白的手拉下来,藤白已经按灭了手机。 他看着黑着屏的手机,表情不是太好。 刚才那张照片说不上多么暴露,大半张照片都被打上了马赛克,能看清楚的就只有苏欣然的脸和她不太对劲的表情,另外还有角落里男人的手。 但越是这样,照片里的恶意意味反而越发明显。 沈可衍哪怕不是当事人,看到这种照片都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窒息感。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了热搜,发现热搜第一的词条已经不是藤白那条了,而是苏欣然的名字。 他点进去,第一条是营销号发的一段视频,视频录的是下午王菁榭从苏欣然包里找到自己项链,并指责她偷窃的那一段。 再往下滑,就能看到另一个营销号发的好几张那种不好的照片。 沈可衍没有多看,退出了热搜,抬头找王菁榭。 王菁榭没有进来,正站在门口看手机,她应该也是看到了热搜的内容,表情全是震惊和不敢置信。 此刻房间角落里的苏欣然依然还在尖叫,任谁和她说话动她,她都没有丝毫反应。 大家意识到不对,有人已经拿出手机打了救护车的电话。 场务喊了一声,让所有人散开来。 此时导演和几个工作人员也匆匆赶来,他们让一个身材比较高大的工作人员去里面把苏欣然抱出来。 苏欣然全程没有丝毫反应,就像是一个木偶人一样,双眸涣散地捂着耳朵大声尖叫。 导演打电话让司机去开车,几个工作人员护着苏欣然往楼下走。 这栋楼是旧楼,一共也就五层高,所以一直没装电梯。 工作人员从就近的楼梯下去,不少剧组演员也一并跟着下去,方才还拥挤的楼道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剩下的几个不关己事的演员回了自己房间,楼道里一时间只剩下藤白和沈可衍两人。 沈可衍没有回房间也没有下楼,而是往岁汭房间的方向走去。 快走到的时候,他停下脚步,拉住藤白指了指岁汭房间门缝里透出来的亮光。 岁汭回来了。 就在这乱象发生的几分钟里。 第34章 没多久楼下传来动静,应该是楼下跟着去的人回来了。 沈可衍没在楼道里站多久,也没有去敲岁汭房间的门,而是往回走去。 他一路垂眸沉思着,下意识地又走进了藤白的房间。 藤白安静地跟在他身后,安静地看着沈可衍整个人进到了他的房间以后,默默地把门带上。 而后他站在一旁,认真地看沈可衍思考。 沈可衍进了门以后就站着没动了,他垂眸思考了半晌,忽地抬头看向藤白:“楼下堆放垃圾的那个地方有监控吗?” 藤白摇头:“没有。这里荒废太久了,一般剧组过来,顶多待一两个月,除了这栋翻修过给人住的楼,其他楼的监控也都坏得七七八八了,没几个好的。” 沈可衍皱起眉头。 他现在还不清楚岁汭究竟做了什么,但他直觉和苏欣然的事情脱不开关系。 外面一阵响动,有聊天的声音也有关门和开门的声音。 沈可衍听着响动,忽地转身走到门边,轻轻拉开一条门缝,一只眼睛贴着门缝看走廊里的情况。 大部分人都没在走廊里多聊,基本上到了各自房间门口,就都打过招呼回了自己房间。 没两分钟,走廊里又一次安静了下来。 沈可衍没动,继续盯着空荡的走廊。 大约又有一两分钟过去,楼梯口再次又出现一个人,是王菁榭。 她走路的速度很快,低头看着手机似乎情绪激动。 沈可衍记得她之前是从他们这边的某个房间出来的,但她上来以后却没有往这边走,而是径直走向了对面最尽头的房间,而后一顿砸门。 她刚愤怒地砸了两下门,门就迅速被打开,里面伸出一只手将她拉了进去。 沈可衍看到这里,收回视线转身问藤白:“这里的房间隔音好吗?” “比较好。”藤白客观回答,“这栋楼的房间装修的时候都特地装的隔音材质,包括门也是。” 沈可衍闻言思索了一下,还是走了出去。 他走到对面在岁汭的房间口站了一会,确认的确什么也听不到以后,才重新回到藤白的房间。 “是你做的吧!”王菁榭红着眼睛看面前一副平淡模样的岁汭,“那些照片我就给你一个人看过,你是怎么弄过去的!” 岁汭面对着王菁榭的争执,不但没有跟王菁榭争执,还拉着人让她坐到沙发上,给她拿了瓶饮料。 “别这么大声,万一被别人听到了怎么办?” 王菁榭没接饮料,诧异地看了岁汭一眼:“你做的坏事,我怕什么被人知道?” 岁汭垂眸看了眼手里的饮料,也没再塞给王菁榭,而是放到了桌上,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你也说了是你给我看得照片,如果你不给我看照片,那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王菁榭被岁汭的强词夺理说得目瞪口呆。 偏偏这时候岁汭又对她笑了一下,放软了态度:“我开玩笑的。” 他说着,抬手搭上王菁榭的手腕:“我就是太替你感到不公平了,明明本来应该属于你的东西,为什么要白白被她夺走?” 王菁榭听到这话,又看了眼岁汭真诚的表情,态度稍微缓和下来了一些。 “就算是这样,也不能用这种手段。” 岁汭对她笑了一下:“为什么不能?她用那样肮脏的手段把你从女主的位置上弄下来,你只是把她带给你的回敬给她而已,凭什么她用那么脏的手段,你却要对她仁至义尽。” 王菁榭像是有两分被岁汭说服,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岁汭观察着她的表情,乘胜追击:“何况,她不仅抢了你的东西,还偷你的东西,这样的人,你对她仁慈,她早晚有一天会爬到你头上。” 王菁榭撇了撇嘴,半晌后还是说:“那这样也不太好。” “这有什么,都打了马赛克,什么也没有,她不过是被人骂几句,她做了错事,难道不应该被人骂吗?”岁汭说着,靠近王菁榭满眼的关心,“我就是气不太过,才一时冲动从你那里拿了照片发给营销号的,我做错了吗?” 王菁榭被岁汭这么一说,一想岁汭的确是在帮她,毕竟这件事情对岁汭来说没有什么好处,她顿时无法继续指责下去。 岁汭见状,又道:“你放心,我只是想让她把属于你的东西还给你而已,我平生最讨厌这种抢别人东西的人了。” 他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王菁榭哪里还有什么话可以说。 她的确很气苏欣然把本该属于她的角色顶替了下来,一想到能拿回角色心底也的确有感到舒爽,但是再想到苏欣然方才魔怔的反应,她又多少有两分不安。 岁汭见王菁榭已经差不多被说服,便把心底里要说的话抖了出来:“就是这件事情,还有一点收尾工作,可能需要你帮忙。” “什么?” “现在的网络环境太发达了,只要有心人想查,就能查到是谁给营销号发的照片,如果被人发现传播照片出去的是我们,可就完了。”岁汭皱着眉头似是忧愁地说着。 “知道你还这么做。”王菁榭还跟着皱眉。 岁汭看了眼王菁榭的表情,见她的表情没有异常,才又说:“所以为了不出纰漏,我用的是林洛的公司邮箱发的照片,为了不被发现,我还特意下山找了个共用电脑的地方,到时候就算查起来,也查不到我们。” 王菁榭的表情里闪过错愕:“你为什么要嫁祸到林洛头上,你们不是队友吗?” 岁汭闻言低下头,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我们的确是队友,可他没有把我当过队友,你知道他被薄总包养的事情吧?” 王菁榭有些懵地点了点头。 岁汭就继续道:“当年我们三个人一起去参加聚会,我先认识的薄总,林洛却抢先一步,抢走了薄总,这些年我极力忍让,他却一次又一次在我面前炫耀,好不容易前阵子薄总终于看到我了,结果他走在薄总面前说三道四,所以那次在会议室才……” 王菁榭的眼底滑过一抹怀疑。 她跟沈可衍相处了几个天,感觉沈可衍的性格虽然算不上特别好相处,但也不像是会在背后捅别人刀子的人。 可看岁汭说得眼睛都红了,眼泪像是随时会往下落,她又动摇了。 “那你想要怎么做?”王菁榭问岁汭。 岁汭见王菁榭上钩,拿出了一件黑白条纹外套和一副墨镜一个帽子:“我今天出去戴了口罩帽子,是穿着这件外套去的,这件外套是我们团的团服,全世界只有三件,我的尺码和林洛的尺码是一样的,临城择比我们的大一码。我那天看到林洛有把这件外套带过来,我在我的这件衣服的口袋上画了涂鸦,你帮我把这件衣服换过去,把林洛那件拿过来,就没有人会知道照片是从我们这里流出去的了。” 王菁榭低头看着岁汭手里的衣服,眼底浮上纠结。 岁汭见状,拉着她道:“这件事我做很容易被察觉,所以只能你做。菁榭,我们都是被抢走了东西的可怜人,我也没想报复林洛,毕竟不一定会被人追查到背后发照片的人,我就是气不过,你懂我的感受吗?” 王菁榭虽然不说话,但明显有被说服。 岁汭见状,抹掉眼角的一点泪渍,可怜兮兮地说:“我冒着危险帮你做了这么多,这还是为我们两个人打掩护的事情,你都不愿意帮我吗?” 王菁榭纠结了半天,开口问:“你确定不会真的对林洛有什么影响?” 岁汭当即道:“当然,网络上的人吃瓜,谁还去找瓜田啊,你放心,我就是过个心里的瘾,也为我们的事情做一个保障,不会有什么事的。” 第35章 “他们到附近的医院了,梁叔说苏欣然的情绪暂时被稳定下来了。”藤白打完电话,将刚才电话里的内容转述给沈可衍。 沈可衍闻言点头,眉头还是微蹙着:“苏欣然的事情一定和岁汭有关,王菁榭之前和我提过苏欣然利用不良手段把她从女一的位置挤下来的事情,她估计也告诉了岁汭。” 他坐在沙发上深思着,手搭在身边的毛毯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可是我想不明白,他拆这层监控,又几次发信息来确定我在不在房间,是为什么。” 藤白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沈可衍的手上,停顿了几秒后,才抬眸看向沈可衍:“我让人去查他今晚的动向。” “不……”沈可衍下意识要拒绝他人的帮助,一抬眸,看到藤白认真里掺杂着关切的眼神。 他要拒绝的话顿时自己钻回肚子里,改口道:“太谢谢你了。” 藤白看着沈可衍,表情看不出什么变化,眼神里却多了一丝及不可查的小雀跃。 尽管他开口的语气依旧平淡:“不用。” 沈可衍看着藤白,总觉得藤白眼神里除了那点雀跃,还掺杂着两分能帮上好朋友忙了的小骄傲。 但藤白很快就垂下了眼眸,也没有多说别的,很有效率地联系了人去查今晚岁汭的动向。 沈可衍见状收回视线,手机却忽然震了一下。 他看了眼,是好友申请,王菁榭通过他们剧组的聊天群添加了他。 他通过好友申请,抬眸看了藤白一眼。 藤白也正好看向他,而后又低头看了眼他手机上刚添加好友的聊天界面,眉头轻蹙了一下。 好友申请刚一通过,王菁榭那边很快就发来消息。 【小洛,你在房间吗?我想管你借点东西。】 沈可衍正要回复,却被藤白抓住手。 藤白皱眉看着他:“别。” 沈可衍对他笑了笑,安慰地拍了一下他的手:“走进他们的圈套里,才可以知道他们究竟要干什么,别担心,我会留心的。” 藤白脸上依旧是不赞同,他抓着沈可衍的手没动,又说:“有什么我可以去查。” 沈可衍的手搭在藤白手上,开口的语气不自觉地进入了哄小孩的频道:“当然需要你帮我查,你太关键了,但是能查到的东西往往脱不开是当事人故意漏出来给我们看的,我必须要知道事情的全貌,完完整整的全貌。” 藤白看着还是不太赞同沈可衍的做法,但也没有再阻止对方。 沈可衍回复王菁榭。 【在。】 回复完他从沙发上站起,对藤白道:“你在房间等我,我一会就回来。” 沈可衍见状,轻笑了一声。 藤白还坐在沙发上,这会仰头看他。 那张漂亮干净的脸上情绪波动依旧不大,那点关心也是藏在眼底很深的地方,但就是莫名看得沈可衍心里有两分像是被猫咪用肉垫轻轻挠过的痒。 他没忍住抬手揉了揉藤白的头发,才转身离开的房间。 他出去的时候,王菁榭已经快要到他房间门口了。 王菁榭一抬头,看到沈可衍从藤白的房间出来,眼底闪过明显的惊讶。 沈可衍也没有解释,过去打开了自己房间的门,一边进门开灯,一遍问:“什么事?” 他说话间,垂眸看了眼王菁榭身侧挎着的帆布包。 不算大,普通的大小,也能塞下不少东西了。 王菁榭注意到沈可衍的视线,神情里有明显的慌张:“我……我刚才去楼下的杂货店买了点日用品,就背了包。我……我房间厕所堵住了,你这有通厕所的那种药水吗?我刚才下去买,没买到。” 沈可衍看了王菁榭一眼,点头道:“我记得应该是有,我去卫生间给你找一下。” 王菁榭听到沈可衍这话,明显松了一口气,她拘谨的脸上浮上笑:“好,谢谢你了。你……你慢慢找,我不着急。” 沈可衍观察着她的表情,轻笑了一下:“正好我不太记得放哪了,你在这等我一下。” 他说完,转身进了卫生间,随手将门带上了。 门并没有完全合上,还留了条小缝。 但王菁榭看到却是大大地松了口气。 事情比她想象得还要顺利, 她看了眼卫生间的方向,确保沈可衍已经进到里面了,当即迅速走到衣柜旁,小心地拉开衣柜门。 沈可衍带来的衣服不多,柜子里很干净。 他的外套都挂在一侧,剩下的衣服和裤子分开叠放在不同的两层,十分一目了然。 因此王菁榭几乎一眼就看到了那件同款的条纹外套,她迅速拉开挎包拉链,拿出岁汭给她的那一件,换掉沈可衍衣柜里的那件,紧跟着把岁汭戴过的墨镜和帽子塞到了外套下面的小角落里。 做完这一切,她终于松了口气,小心地关上衣柜,拉上了挎包的拉链,回到了刚才的位置站着。 没多久,卫生间门打开,沈可衍才卫生间里拿出一瓶通厕所的药水递给王菁榭。 王菁榭连声道谢,而后一秒钟也没有多留,急匆匆地走了。 沈可衍倚靠在门口,目送着王菁榭脚步匆忙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那边的关门声刚响起,对面的门就开了。 藤白从房间里走出来,走向沈可衍问:“她过来干什么?” 沈可衍眉梢一挑,道:“来给我送礼物的。” 他说完,转身往房间里走去。 藤白也跟着进到沈可衍的房间里,顺手带上了房间门。 沈可衍径直走到衣柜门口,拉开了衣柜门。 他站在衣柜前,视线将整个衣柜上下扫射了一遍,最后精准地锁定到了那件黑白条纹的外套上。 林洛的衣服不多,大多数都是公司给的参加活动的衣服,很多都不是日常可以穿的。 因此收拾行李的时候,把所有能日常穿出去的衣服都收拾了过来。 这件外套他有印象,是林洛他们团队的团服,林洛穿的次数并不多,但去哪都会带上,以防出现临时需要的情况。 沈可衍将外套拿出来,放在手上翻看了一圈,视线最后停留在了外套口袋的涂鸦上。 涂鸦涂得乱七八糟的,像小孩子随手乱涂乱画的。 沈可衍打量着那个涂鸦,余光忽地扫到衣柜里有什么东西反了一下光。 他弯下腰,停顿了两秒就将塞在里面的墨镜和帽子拿了出来。 沈可衍看着手里的一整套东西,感觉脑子里想不通的事情一下子有了解释。 他把东西放回衣柜,关上柜门对藤白道:“我应该知道岁汭要做什么了,明早去求证一下,时间不早了,我就……洗洗睡了?” 藤白赞同地点点头。 沈可衍见状,正打算送他出门,藤白却忽地开口:“今晚去我房间睡吧。” 沈可衍愣了一下,疑惑地看向藤白。 藤白回视着他,表情郑重,目光坦荡,说得煞有其事:“你房间太危险了。” 第36章 沈可衍觉得他房间不安全这件事情是不成立的。 但藤白说不安全,还说得那么认真,那就当做他房间不安全好了。 他在自己房间洗漱完,穿着睡衣去了藤白房间。 藤白已经没有在工作了,沈可衍过去的时候,藤白似乎也刚洗完澡。 他穿着睡衣坐在床上,低着头看腿上的手机,脑袋上搭着毛巾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 沈可衍过去在他身旁坐下。 藤白当即抬起头看他:“看群里发的消息了吗?” 沈可衍摇头。 他洗漱完就直接过来了,一直没看手机。 藤白见状,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给沈可衍。 沈可衍接过看了眼。 群里有一条导演刚发的消息,通知开机延缓两天,这两天大家自由安排行程。 他看完,把手机递回去,抬眸看了眼藤白搭着毛巾的湿头发:“不吹吗?” “吹。”藤白接过手机答应,“先擦干。” 沈可衍闻言点点头,起身进了浴室,不多时拿着藤白的吹风机出来,走回到床边。 藤白看见,擦头发的动作一顿。 沈可衍过去把他头上的毛巾拿走,给吹风机插上插头:“这两天一直是你在照顾我,我也照顾一下你。” 藤白仰头看他:“我……” 没照顾几个字在他动了动脑袋后,被咽了下去。 他不再说话,低下头乖乖让沈可衍给他吹头发。 沈可衍刚才出门的时候揉了一下藤白的头发,就觉得触感很柔软,这会藤白的头发上还带着水,柔软的感觉被削减了大半,冰冰凉凉的贴在手上却又让沈可衍觉得舒服。 他放轻动作给藤白吹头发,吹得差不多干了以后,才关掉吹风机把东西放回到了浴室里。 等他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藤白已经躺到了床里面。 时间的确不太早了,沈可衍过去也钻进了被窝,躺下前他看向藤白问:“要关灯吗?” 沈可衍便关了灯,而后在藤白身边躺下。 两个人躺得不算靠近,中间还大约隔了半臂的距离。 沈可衍躺下后没有马上睡觉,而是拿过手机点开了热搜。 藤白的那条热搜已经降下去了,苏欣然的那条却还挂在前三。 沈可衍点进去,那些不好的照片已经被屏蔽掉了,王菁榭指责苏欣然偷项链那一段视频还挂在上面。 他点进最上面的那条动态,往下翻了翻评论。 【两年前她第一部 戏出来的时候我就觉得她是个婊,硾了。】 【这种人赶紧封杀死好吧,面对这种人,我就是那片雪花。】 【网暴真是太可怕啦,还好我是施暴者。】 【srds,苏欣然做的的确不对,可放那种照片上来的人,也很过分吧,我只是作为女性同理心一下感觉十分不适,别骂我,骂我就是你们对。】 【破剧组还好意思借我们藤大神炒热度,女主选了这么个人,其他角色还能好到哪里去,赶紧凉。】 沈可衍看得直皱眉头,正打算退出关掉的时候,旁边的人忽然动了动,像是往他这边靠了靠,而后藤白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还不睡?” 他关上手机,把手机放到一旁的床头柜上:“睡了。” 说完他收回手躺好,借着月色看了眼睡在一旁的藤白。 藤白的确往他这边靠了不少,身子也是侧向他这边,半臂的距离缩短了大约有一半。 沈可衍以为藤白只是刚才说话靠过来一下,因此看了他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然而等他躺好闭眼,过去好一会都不见身旁的人有动静,他只好又睁开眼,侧过身去看藤白:“怎么了?” 藤白也看着他,半张脸贴着枕头,半张脸拢在夜色里。 他盯着沈可衍看了好一会,才轻声开口:“捏一下耳朵。” 沈可衍刚听清楚藤白说了什么,对方的手已经伸了过来。 和几个小时前沈可衍捏藤白那一下不同,藤白并不是轻碰一下就松开。 他捏住沈可衍耳垂的动作很轻,指腹却略微用力地在沈可衍的耳垂上有一下没一下得摩挲着。 沈可衍被闹得有点痒,刚缩了一下脖子,藤白就把手缩了回去。 而后某作案凶手迅速躺回去面朝上躺平,紧跟着闭上眼睛,像是刚才捏人耳朵的不是他一样。 沈可衍盯着藤白的一连串动作,在藤白躺好后好半天,刚被对方摸过的耳朵渐渐烧了起来。 如果说心跳的上限是每分钟一百下,他……他已经来不及数他的心跳了。 他没有转回去躺好,就那么侧躺着盯着藤白。 藤白被照进房间的月色笼罩,漂亮得像误入凡间的天使。 有一瞬间沈可衍甚至觉得藤白的身后长出了翅膀,伴随着那一瞬间的幻觉,浮上来的是极其荒诞的念头。 他想找点什么,把藤白的翅膀遮起来,最好能连同藤白整个人都一起遮起来。 遮起来,只有他能看。 但这样的想法只有一瞬,就很快被他丢弃掉。 藤白活在云端,所有人都能看到活在云端的藤白,他也值得被所有人看到仰望。 但云端的藤白转过身来,只会捏捏他一个人的耳垂。 沈可衍第二天惯例五点半自然醒。 他醒的时候难得藤白还在睡,他小动作地下了床,没在藤白的房间洗漱,而是回了自己房间。 洗漱完,窗外的天已经开始蒙蒙亮起来。 沈可衍走到衣柜前,拿出了那件昨天王菁榭塞进来的条纹外套穿上,紧跟着将帽子和墨镜一并戴好。 这个点几乎没有人起床,楼道安静而空荡。 沈可衍下楼的路上一个人都没有碰到,直到出了疗养院大门,才听到一些响动。 疗养院的垃圾都是清晨有垃圾车上来收的,沈可衍之前晨跑的时候碰到过一次。 今天正好是收垃圾的日子。 他过去到堆垃圾那处的时候,正看到两个搬运工在把垃圾推上垃圾车,旁边站着一个矮矮胖胖的大爷。 大爷跟两个搬运工人说着什么,说完后转回身,看到沈可衍,表情明显一愣。 沈可衍仔细盯着大爷的表情,朝大爷走过去。 还没有到大爷面前,大爷就先朝他走来开了口:“你这小娃子怎么又过来了。” 沈可衍闻言,走近大爷问:“大爷您见过我?” 大爷听到沈可衍的声音,愣了一下,迟疑开口:“你不是那天过来帮那个女娃娃找项链的男娃子?” 他说完,又小声嘟囔了一句:“听声音也不太像。” 沈可衍闻言摘下帽子和眼镜,开口问:“大爷那天见到谁来这找项链了?” “是啊。”大爷奇怪地看了沈可衍一眼,“跟你差不多高一个男娃娃,衣服也跟你穿的一样,就是遮得比你还严实,脸上还戴着口罩,现在的年轻人出门都喜欢遮得严严实实了吗?” 沈可衍闻言又问:“他找到项链了?” “你是说那女娃娃丢的项链?我收拾垃圾的时候翻到的,他说他来帮那个女娃娃找,我就给他了,怎么了,那女娃娃又把项链弄丢了?” 沈可衍听着大爷的话,眼底划过一抹了然。 他摇摇头:“没有,我就是早上起来太早,出来散步的,没丢什么东西,谢谢大爷。” 沈可衍说完挥别了大爷,绕着疗养院走了一圈,才回到了疗养院里面。 这会也才六点多一点,疗养院里面依然安安静静的没什么人。 沈可衍回了自己房间把衣服换下,刚换完衣服把衣服放进衣柜里,门口就传来一阵敲门声。 他过去开门,看到收拾整齐了的藤白站在他门口,脸色鲜有的一看就不太好。 他侧了个身让藤白进来,关上门后问藤白:“怎么了?” 藤白拿出了一份文件袋递给他,冷着声音开口:“刚查出来的东西。” 沈可衍又看了眼藤白不太好的表情,才低头打开了文件袋。 文件袋里面是几张照片和一叠调查资料。 内容包括了昨晚岁汭从这边离开后做的所有事情。 监控是下午楼下举办开机仪式的时候坏的。 下午两点多,开机仪式还在走前期流程,人都在外面的院子里,人员管控也不严格。 一个戴着口罩帽子穿着一身保洁员服装的男人走到五楼,进了杂物间,搬出一个升降梯以后,走到了监控下面。 监控最后拍到的是一张放大的戴着帽子口罩墨镜,遮得严严实实的人脸。 晚上七点钟左右,四楼监控拍到一个穿着条纹外套,戴着帽子口罩和墨镜的男人从沈可衍房间那一侧的楼梯下去。 临近八点,一辆出租车载了一个男人到一家不需要身份证入内的暗吧,男人全程没有露脸,最后付钱的时候用的是现金。 这里有一张黑白的照片,看起来像是车上黑匣子拍下来的,后座的男人似乎找不到钱包,便把衣服口袋扯了起来。 黑匣子正好拍到他口袋上的涂鸦。 八点左右,一个不太出名的公众号工作室收到一封邮件,邮件里面是视频和不雅图片的投稿。 邮箱查询到背后的使用者是林洛。 接近九点,那个七点钟离开的男人出现在员工宿舍一楼的监控里。 他上去没多久,员工宿舍一楼的监控拍到好些工作人员从房间里跑出来往楼上跑。 沈可衍看完所有资料,表情和看之前没有什么区别。 事实和他猜想的几乎没有出入,他淡定地将资料塞回文件袋里,一抬头,发现藤白气得更明显了。 沈可衍本来还在挺认真还原着整件事情,看到藤白少有的生气表情,没忍住笑了起来。 他把文件放到一旁,故意问藤白:“你气什么啊?” 藤白看了他一眼不说话。 沈可衍越发想笑,他抬手拍拍藤白的肩膀,道:“别气了,气饱了一会吃不下早饭,我们先下楼吃饭。” 他说着率先往外走,刚走出一步,就被藤白拉住了。 他转回身看藤白,发现藤白连眉头都微蹙了起来。 “衍衍,”藤白看着沈可衍,“只要你愿意,我随时可以处理掉他。” 沈可衍笑了一下,反握住藤白的手,说:“忘了我上次说什么了?阿白,我不是温室里的花朵,每一滴打到我身上的雨,或轻或重都该由我自己来承受。” 他说着,看了眼藤白依旧紧蹙的眉头,便又道:“但你可以偶尔为我撑伞,就你一个人可以。” 藤白闻言,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 沈可衍便道:“好了,吃饭了。” 他说完拉着藤白往外走。 刚打开门,楼道里还有别的响动。 沈可衍走到门外,忽地听见不远处楼梯口传来一声惊呼:“靠!什么鬼?这些人还是不是人!” 是陈辛曳的声音。 沈可衍回头看了藤白一眼,两个人默契地朝声音传出来的楼梯口走去。 陈辛曳站在楼梯口下去的第一个台阶上,正低头看着手机,整张脸几乎都皱在了一起。 他听到响动,往后看了一眼,看到藤白和沈可衍,脸上一喜,马上开口叫人:“大神!林洛!你们怎么起这么早?” 沈可衍随口回了句晨跑,就问他:“你刚才喊的是什么?” 话题一被带过去,陈辛曳的表情瞬间又难看了:“不知道哪个脑子有问题的,把苏姐姐爸爸住院的病房人肉出来了,结果竟然还有人跑去骂,苏姐姐爸爸被气得不清,昨晚大半夜进了ICU,现在还在重症观察室躺着呢。” 沈可衍闻言眉头一皱,脸色也跟着难看了下来。 陈辛曳继续一脸气愤:“太气人了,什么事情都没弄清楚,这些人怎么就不管不顾一通骂,而且还伤及家人,听说苏姐姐昨晚去医院不久就昏过去了,早上才醒过来的,这些人真的是太过分了!不行,我今天得下山看一下苏姐姐。” “我跟你一起。”沈可衍忽然开口。 陈辛曳闻言,眼睛一亮:“林洛,你是不是也觉得苏姐姐不是那种人。” 沈可衍点头:“她现在人在哪家医院?” “昨晚苏姐姐昏倒后,好像就被送去了他爸住院的那家医院,我也是看网上说的,不太确定,反正两家医院不远,我们可以挨个过去看看。”陈辛曳道。 刚点完,藤白就开口:“我送你们过去吧。” 沈可衍闻言正要说好,陈辛曳忽然尖叫了一声。 而后就见他两眼冒着光,一脸激动开口:“什么!我有生之年,竟然可以坐上大神的车?!” 重症监护室门口。 苏欣然现在玻璃窗前,神色憔悴地看着病房里戴着氧气罩昏迷不醒的中年男人。 她的眼眶红肿,明显是才哭过。 “苏欣然小姐吗?”有人拍了拍苏欣然的肩膀。 苏欣然转过身,看到了医院的护士,她连忙擦了擦眼角的泪痕,问:“什么事?” 护士拿出一张单子:“这是您父亲昨晚手术的缴费单,还请您尽快去缴费处缴费。” 苏欣然看着护士手里的单子,眼底划过一抹错愕:“缴费?之前我……我不是给了你们一个……” “是的,苏小姐您之前的确提供过一份联系方式,但是我们昨晚打过去联系的时候,对方表示已经不会再帮您支付费用。” “不……怎么。”苏欣然眼眶里的泪水又开始打转,她好像讨厌似的狠揉了两把眼睛擦掉要掉出来的眼泪。 “苏小姐?”护士尝试着叫了一声,“您看这……” 苏欣然仿佛被叫醒,连忙接过单子,低着头道:“我知道了,我会尽快缴费的。” 护士闻言,笑了笑没再多说,离开了。 苏欣然拿着单子跌坐在门口的长椅上,神情逐渐变得呆滞。 不知道过去多久,安静的过道里传来很轻的一声叫唤:“苏姐姐。” 苏欣然半天没有反应,直到面前出现两双腿,她才猛地抬头。 看到陈辛曳和沈可衍,她眼底有明显的错愕:“你们怎么……” “我们当然是来看你的。”陈辛曳半点不客气地坐到苏欣然旁边,“伯父怎么样了,苏姐姐你吃过早饭了吗?” 陈辛曳坐下就是一通问,问了快有小半个小时,直到护士来说找苏欣然有点事,他才被迫停下了满嘴的话。 “苏姐姐,我们陪你过去吧,你一个女孩子干什么也都不太方便。”他说着戴上了口罩和帽子。 沈可衍的口罩和帽子一直戴着,他也一直没坐下,刚才那半个多小时一直站在一旁看着苏欣然和陈辛曳。 然而苏欣然却拒绝了陈辛曳的提议:“不用了,我自己过去就好,挺麻烦的,而且医院人多,认出你们就不好了。” 陈辛曳还想说什么,苏欣然却已经开始送客:“你们快走吧,不然一会这里也来人,又麻烦了。” 陈辛曳听到这话,只好答应:“那好吧,我们明天再来看你。” 苏欣然点点头,跟两人挥了挥手。 沈可衍看了苏欣然一眼,也没有再多说。 他和陈辛曳转身离开,还没走两步,苏欣然忽然又叫住两人。 两人转身,看到苏欣然对他们红着眼眶笑。 “林洛,真的很谢谢你,谢谢你愿意给我想办法帮我。” 苏欣然对着沈可衍说完,又看向陈辛曳:“辛曳,也很谢谢你,谢谢你愿意相信我。” 陈辛曳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挠着头又说了一大堆话,才再次和沈可衍一起离开。 苏欣然一直目送着两人离开,直到他们的背影完全消失。 她站在原地半晌后,才动作起来。 然而她没有去找刚才来找她的护士,而是走到了重症监护室的窗口,看着病房里昏迷的人,眼泪簌簌落下。 她抬起手贴在窗户上摸了摸,像在摸病房里的人。 好半晌过去,她哽咽着开口:“爸爸,我们两个这样活着,真的太累了。” 她说着,蹲下身抱住自己崩溃大哭了起来:“爸爸,我真的好累啊。” 一共就三层楼,沈可衍和陈辛曳没有坐电梯,走的安全通道。 一路上陈辛曳那张嘴说个没完,从苏欣然说到藤白,什么都说。 两个人走到一楼,就在要出安全通道的时候,沈可衍的脚步忽然止住了。 陈辛曳见状,也跟着停下脚步,疑惑问他:“怎么了?” 沈可衍没有回答,只是垂着眼眸,眉头渐渐蹙起。 导演昨天发了自我安排的通知,今天白天,多数人都跑下了山,到晚上,疗养院里只有几个不太愿意动弹或者没地方去的人还留着。 食堂开是开了门,就开了一个窗口。 食堂座位上零零散散地坐着几个人。 一个女生坐在角落的座位里,一边吃饭一边刷手机。 忽地她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猛地站起,连带着掀翻了面前的餐盘。 这一动静瞬间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注意。 女生却顾不上其他人,她捏着手机浑身都在抖,好半天才找到声音开口:“苏……苏欣然跳河了!” 第37章 事情发生大约在一个小时以前。 彼时六点多,天已经差不多黑了。 一个网红在中心医院附近的高架桥上直播夜景,忽然评论里有人说,是不是有人跳下去了。 那场直播正好开了录屏,有人倒回去看,发现大约一两分钟前,真的有一个白色的身影从高架桥上坠了下去。 一开始众人只是报警,忽然有人把录屏又往前拉了点进度条,看到了那个白色身影走进镜头里的全过程。 因为网红和那个白色身影是在高架桥的两边,所以镜头只拍到了一个大体的轮廓,哪怕截图放大,也只能看到一张十分模糊的侧脸。 不知道是谁先在评论区来了一句:“这个人……怎么看着有点像苏欣然啊?” 苏欣然的词条昨晚挂了整整一个晚上的热搜前三,今天早上他父亲进ICU的热搜又挂了整整一个早上。 因此这个名字出现的瞬间,顿时在评论区里掀起一阵热浪。 这段视频也很快上了热搜,没多久又有一段比较清晰的视频发出来。 拍摄者正坐在车里拍窗外的夜景,忽然镜头里一闪而过一个穿着白衣服的女人。 这段视频清晰地拍到了脸,证实之前网红直播视频里从高架桥上跳下去的,就是苏欣然。 一时间,苏欣然跳河的tag迅速登上热搜第一。 高架桥底下是临海市并不太湍急的内河河流,河流附近全是荒地,平时几乎没有人去。 警车和附近的人赶过去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的事情,附近的荒地空无一人,平静的河面也看不出任何波澜。 所有人心照不宣,苏欣然没了。 这件事情顿时在网络上炸开了锅,相关词条一个接着一个被刷上热搜前排。 王菁榭今天一整天都缩在房间里睡觉。 昨晚调换了沈可衍房间里的衣服以后,她就一直心神不宁,再加上苏欣然的事情一直在热搜上挂着,她前半夜一直没能睡着觉,几乎隔两分钟就会点进一次热搜看看情况。 虽然岁汭说是在帮她,王菁榭也的确讨厌苏欣然,可回去后思来想去,她还是觉得心里难受得发慌。 后半夜昏昏沉沉睡了过去,中途几次醒来,她都逃避现实一般蒙头继续睡过去,于是这一睡就睡到了晚上七点多。 七点多意识慢慢回笼,是王菁榭听到窗外传来一阵骚动,似乎有人在吵着什么。 她摸过手机打算看时间,忽然看到了手机界面上推送出来的头条新闻。 王菁榭瞳孔骤缩,猛地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身而起,手抖着解了四五次的锁屏都没有解开。 好不容易点进热搜,她几次都险些没能够拿稳手机。 苏欣然跳河的地段正好是高架桥的中部位置,那底下的荒地车和人进去都不太方便,因此八百年都不会有人去一次。 警车赶过去的时候已经过去半个小时,谁泡在水里半个小时都不可能活,更别说一个本就一心寻死的人。 王菁榭看完新闻,浑身像是掉进冰窖里一般冷。 她的手一松,手机掉在床上,屏幕朝下盖在了床上,房间里仅有的一点光亮瞬间没了。 不知道过去多久,她身体僵硬地下床,甚至连鞋都顾不上穿,就打开门跑了出去。 她神情恍惚地走到楼梯口,刚要下去,对面尽头的房间门忽然打开,一个人从里面出来朝她走来,不由分说地把她拉了过去。 “砰”一声门被砸上,岁汭看着王菁榭问:“你要去干什么?” 灯光下王菁榭的脸惨白得吓人,她一双眼睛失神地看着岁汭,颤抖着声音开口:“苏欣然死了。” “我当然知道。”岁汭皱着眉头看她。 王菁榭似乎被岁汭平淡的语气诧异到,她不敢置信地开口:“死了,我说她死了!” 岁汭的眼底闪过不耐烦:“热搜都挂了一个多小时了,我当然知道她死了,所以呢,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王菁榭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岁汭,“如果你没有把那些东西发到网上,她就不会……” 岁汭打断她:“你弄清楚一下,苏欣然是自鲨的,她心理承受能力不行,关我们什么事情。何况,如果真的要怪,那也得怪你,照片是你给我看的,也是你发给我的,讨厌苏欣然的是你,可不是我。” 王菁榭神情错愕地看着岁汭:“什么叫做我发给你的,我什么时候发给你过。” 岁汭看着王菁榭的表情,仿佛觉得有趣一般地笑了一下,他拿出手机,点开两个人的聊天界面给王菁榭看:“你看,可不就是你发给我的。” “怎么可能!我那里没有这个记录!” 如果她手机里有这段记录,她不可能会看不到,后来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了。 “你手机里的记录被我删了,当然没有,但只要我手机里有,你就是罪魁祸首。”岁汭说着,对王菁榭笑得一脸无辜。 “你!”王菁榭气得涨红了脸,剩下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对方忽然又转变了一个态度。 岁汭拉住王菁榭的一只手,说得诚恳:“菁榭,我没有要威胁你的意思,你知道我做这些的初衷是为了帮你,现在我们两个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你能明白吗?” 王菁榭没再像昨晚那样被岁汭说动,她一把甩开岁汭的手,满脸的愤怒。 岁汭似乎也不太在意,他继续:“谁也没想到苏欣然会死,可既然她都已经死了,你现在要去干什么?要去告诉大家,是我们把她的照片放到网上的,然后让所有那些本来骂过他们的人来骂我们?” 王菁榭僵硬着脸说不出话。 岁汭继续道:“你还想要在娱乐圈混吗?如果还想的话,最好思考清楚,人死了已经挽回不了了,可如果你把照片的事情说出去……” 他说到这,忽然停顿了一下,靠到王菁榭耳旁,用一种无辜又脆弱的语调开口:“万一我承受不住网络暴力,也自鲨了呢?你难道还想再看着一个人,因为这件事情失去生命?” 王菁榭一脸复杂地看着岁汭,尽管脸上依旧满是怒意,但是明显没了方才刚进屋时的蛮横。 岁汭见状,又一次拉住她的手,道:“菁榭,这件事情我们都不是故意的,谁也不会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我答应你,到时候在欣然的葬礼上,我一定会好好忏悔,向她道歉,这件事情,就让我们一起咽进肚子里,好吗?” 王菁榭再一次甩开了他的手,僵着一张脸没有说话。 岁汭看着她的表情却是满意地笑了,他安慰性地拍了拍王菁榭的肩膀:“你回去睡一觉,好好想想,会想明白的。” 半晌后,王菁榭黑着一张脸从岁汭房间里走出来。 她埋着头往前走,忽地看到前面挡着一个人,她猛地抬头,发现是沈可衍。 看到是沈可衍的瞬间,王菁榭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煞白。 她心虚地甚至忘了要打招呼,就想埋头走人,然而就在她经过沈可衍身边的时候,沈可衍忽然开了口。 “后悔吗?”沈可衍清冷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 王菁榭猛地脚步一顿,她浑身冰冷目光震惊地看向沈可衍:“你……” 沈可衍看着她没有说话。 然而越是这样,王菁榭却越觉得自己像是从头到尾被看穿了一般。 她看着沈可衍,喉头像是被堵住了一般说不出话。 好半晌过去,她发冷的身体渐渐变热,热到像是要烧起来,烧红了她的眼眶。 一贯最讨厌哭的她眼眶里逐渐氤氲起泪水,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滑落,她埋下头:“我,对,对不……” “菁榭!”岁汭的声音忽然出现,打断了王菁榭说到一半的话。 她笑着走到王菁榭身旁,关怀开口:“不是说让你等我一下,我送你回房间的吗?你怎么自己出来了呀。” 他说完,像是才看见沈可衍,惊讶地问:“小洛,你今天早上不是下山了吗?刚回来?” 沈可衍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岁汭似乎也不在意,他抬起两只手掐住王菁榭的两只胳膊,强硬地拉着王菁榭往她的房间走去。 感觉到王菁榭身体里的几分抗拒,他凑到王菁榭耳旁道:“你就算不替我想,不替你自己想,也替你家人,替你家生意想想,苏欣然那些照片一看就是被下了药,这件事情如果三番五次被推上去,事情就避免不了深查,一旦深查,查出来对谁都不会有好处,你确定要因为一个死人,连累身边那么多的活人?” 王菁榭听着岁汭的话,脸上滑过一抹错愕:“下了药,什么意思?” 岁汭却是不再多说,他脸上浮上一抹标准的笑,强硬地将王菁榭送回了她自己的房间。 沈可衍全程沉默地目送着岁汭把王菁榭拽进房间,他一直没有动作,直到岁汭拉上门从王菁榭房间出来,他依旧站在原地,神色不明地看着岁汭。 岁汭出来后看到沈可衍也不惊讶,如常般笑着过去打招呼:“小洛,你一直站在这里做什么?” 沈可衍没有回答他,直到岁汭走近,他才开口:“项链是你放进苏欣然行李箱里的吧?” 岁汭表情一滞,像是没想到沈可衍会说得那么直接。 不过他很快又人畜无害地笑了起来:“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 “管垃圾的大爷说他把项链给了一个和我个子差不错,穿着我们那件条纹团服,戴着帽子口罩眼镜遮得严严实实的人。”沈可衍没有什么语气波动地陈述着事实。 岁汭愣了一下,看沈可衍的眼里多了两分的探究。 “你变聪明了。”他忽然开口,而后又笑起来,“不过那有什么用呢,你有证据吗?就凭一个六十岁可能记性都不好的老大爷几句话?” 他说着,忽然靠近沈可衍,放轻了声音道:“就算你有证据,又能怎么样,在这个图可以P,视频可以剪辑的年代,你把你所谓的证据放上网,又有几个人会信你,哪怕你现在录下了我们的对话,放到网上,我也完全可以剪辑一段其他的音频,说你那段音频是剪辑的,真真假假的网络世界里,有人会信你,就有人会信我。” 他说完,拍了拍沈可衍的肩膀,对他得意一笑:“别天真了林洛,这可是一个黑都可以说成白的时代。” 沈可衍没有给予岁汭的话任何回应,他看着岁汭一脸得意地回到房间,直到对方的身影完全消失,他才收回视线,眼底泛冷地轻笑了一声:“是吗?” 直到夜里九点,一直再没有苏欣然的新消息传出。 网上说什么的都有,但大家几乎都已经默认,苏欣然应该是没了。 网络上的评论在这二十四个小时里,瞬间调转了360°的风向。 【昨晚那些说要做雪花的人呢?有种骂人现在没种出来了?】 【苏欣然的确有做的不对,但她一没杀人二没犯法,多大仇多大怨要你去她爸医院骚扰她爸。】 【u1s1,祸不及亲属,有些人真的太呕了,现在人被你们逼死了,一个个都缩起来,连句道歉都没有是吧。】 骂战持续了大约半个来小时,一条评论瞬间将大家的风向再一次带走。 【没有人骂最开始发那种东西出来的营销号吗?这种为了赚钱连道德都没有了的营销号,才是最恶心的吧。】 一瞬间大半的人像是找到了缺口,急哄哄地把炮火全部转向了最开始发那条动态的营销号。 短短半个小时的时间,几十万条辱骂评论。 辱骂声最后在营销号关闭评论权限的情况下堪堪停下,但还是有人从私信找过去,一条接着一条骂。 几分钟后,营销号发了一条新的动态。 【都别骂了,我也是为了混口饭吃,这个邮箱投的稿,这是始作俑者,你们要骂骂他去,这才是心黑见不得人好的家伙。邮箱:luo.lin@jige.cn】 【这个邮箱……林洛?集歌?林洛是集歌公司的吧?】 【林洛?是那样出演《离人》男三的林洛?】 【这人我有印象,前阵子因为被室友霸凌上过一次热搜,不会吧,咦,我毛孔都竖起来了。】 【查到了,这就是林洛的公司邮箱,他们公司官网就可以查。】 【我的天呐,太可怕了吧,如果说这次的事情是他在背后捣的鬼,那上次霸凌他的那个人,是不是也有内情,我记得那个人后来好像被学校开除了吧。】 【太恶心了,我刚才去看了几场他的出道公演,好作啊,一副胆小的样子好像谁都要欺负他,吐了。】 【恶心1,一看就一副狐狸像,不是什么正经人。】 【呕,我有朋友在圈子里的,听说他被好多人包养过,还喜欢抢别人男人,讲真,这种人真的有存在的意义吗?】 第38章 沈可衍洗澡的时候,就听到卧室里的手机一直在震。 他如常地洗漱完,在浴室里吹干了头发,才坐到床边拿起手机来看。 一刷刷不到底的陌生电话和辱骂短信,他解锁掉手机,发现手机里的每个社交软件都变成了99。 沈可衍点进公众平台,发现他的名字正高高挂在热搜第一。 点进去第一条是一个营销号大V,底下跟了九宫格的截图。 第一张截图是那个小营销号挂邮箱的动态,第二张是前阵子许伊森带热搜tag发的那条指责沈可衍的长动态截图。 剩下的七张,说什么都有。 有艺术学院论坛讨论沈可衍的截图,里面有好几张沈可衍平时的照片,底下的评论无一例外是作,不好相处。 其中有几条说沈可衍人还可以,帮过她小忙的,底下几乎都跟了几十楼的人在骂。 有截出来看起来很真的聊天截图,说亲眼在某会所看到过沈可衍跟着好几个男人进了一个房间。 还有说沈可衍业务差,有心计,一大堆乱七八糟真真假假的料挤在一起,一时间叫人分辨不出哪条是真哪条是假。 沈可衍面无表情地点进去,面无表情地点出来。 他刚放下手机,门口就传来一阵敲门声。 沈可衍过去到门口的猫眼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是藤白。 他打开门。 藤白像是匆匆赶来的,身上带着屋外带进来的冷气。 他的脸色比早上递给沈可衍文件袋时还要难看。 门打开以后,他一双眼睛就紧锁着沈可衍,把人从头到尾看了不下两遍,才进了沈可衍的房间。 沈可衍带上门,走回到床边坐下,而后拍了拍身旁的空位置让藤白过来一起坐。 藤白没坐,而是走到沈可衍面前,低下头看着沈可衍。 看了好一会,他才吐出来两个字:“热搜。” 沈可衍仰头看他,点点头:“我看了。” 藤白观察着他的表情,又说:“不用我帮忙?” 沈可衍继续点头:“嗯,我有我的解决办法。” 藤白的表情看着还是不太好,但是并没有再多说别的。 沈可衍视线扫到藤白袖口折进去了一点,便抬手把那点拉出来抚平,然后缓和气氛:“你刚从外面回来?” 藤白垂眸看着沈可衍手上的动作,应了一声。 沈可衍拉好藤白的袖口,才又抬眸看他:“晚上还有工作吗?” 工作是永远不可能做完的。 但藤白垂眸看着沈可衍的眼睛,摇了摇头。 “时间也不早了,那你就早点回去洗漱?” 藤白没有答应,也没有动作,低头盯着沈可衍不说话。 沈可衍见状,沉默半晌后笑了一下,又补上一句:“洗漱完今晚来我房间睡?” 藤白这回有了动作,他应了声“好”,没马上走,而是朝沈可衍摊出手。 沈可衍一下子没明白过来,抬眸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你房间钥匙。”藤白的语气自然得像是在要自己房间的钥匙。 沈可衍跟滕白对视了有小半分钟,发现藤白底气足得很。 他忍不住笑起来,把房间的备用钥匙拆下来放到了藤白手心。 藤白接过钥匙,仔细地把钥匙挂到了他自己那一串钥匙的钥匙扣上,才老老实实地离开回了自己房间。 藤白洗漱完换上睡衣回来的时候,沈可衍正在卫生间里面洗衣服。 剧组给每个房间都有配一个小的洗衣机,但沈可衍一直习惯手洗。 这习惯从他妈去世以后就被迫养成,后来久了也就真成了习惯,一般除了冬天大件的不太好洗的衣服,他基本上都会自己手洗。 藤白过来的时候他正在给衣服过第二遍水,听到动静,他对着外面喊了一句,让藤白自己随意。 五分钟以后他拿着衣服去阳台晾晒。 路过卧室时,他看到藤白已经躺上了床,正坐在床上不知道是发消息还是干什么,一脸认真,甚至他经过的时候,藤白都没有抬起头往他这边看。 沈可衍晒完衣服,拉上阳台门回到卧室,发现藤白依旧是刚才那种状态,甚至手上打字的速度更快了几分。 他关了浴室的灯,走过去,刚要躺上床,前一秒还严肃认真无比的藤白像是被按了什么开关,“啪”一下把手机盖到了床上。 这个动作就很可疑,更可疑的是藤白耳后一点点爬上的红。 沈可衍本来并没有太好奇藤白在做什么,毕竟对方工作忙,处理公事的可能性很大。 但藤白现在的表现,让他想要不好奇都难。 沈可衍若无其事地爬上床,在滕白身旁坐下。 他看了眼藤白,又看了眼藤白还按在床上的手机,问:“还有公事要处理?” “没有。”藤白回答。 “那你刚才在和谁聊天?”沈可衍靠近了藤白一点。 藤白没有回答,只是耳后那点红怎么都下不去。 沈可衍见状,又靠近他一点问:“我可以看看吗?” 两个人之间本来就半臂的距离,沈可衍这两下靠近,说话时的热气都能碰到藤白的肩膀。 藤白没有说能也没有说不能,就只是耳后的红有点要爬上脸的趋势。 沈可衍的眼底浮上笑,抬手去拿藤白的手机。 藤白的手动了一下,眼底有一瞬的拉扯,最后还是任由沈可衍把手机拿过去看了。 沈可衍看到藤白手机内容的瞬间,表情有明显的愣怔。 他往下拉了拉,大约两分钟后,十分不给面子地笑了起来。 手机被沈可衍一晃晃到了床上,亮着的屏幕朝上,上面显示的一处评论区。 评论区里一眼望去都是吐槽沈可衍的内容,点开每一条评论的回复,几乎都能看到一个名字一串乱码,甚至连头像都没有的账号的回复。 别人评论:【我跟林洛是校友,他一直都很作,做出这种事情不足为奇。】 那个账号在底下回:【胡说。】 【我在夜店碰到过他,他男男女女都勾引的好吧。】 【造谣。】 【我是临海小学的,跟林洛小时候一个班,他偷过我东西,果然长大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假的。】 再往下拉,几乎每条评论都能看到他的回复,而且回复都是两三个字。 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他,在评论里说:【这谁啊,该不会是林洛小号吧。】 底下顿时刷起一堆小号论,一群人涌上来就开始骂人。 但这个账号明显没有要和任何人骂的意思,他只是锲而不舍地继续找那些所谓的爆料,然后在下面切实回复。 沈可衍笑了半天,又捡起藤白的手机继续往下拉了好半天,他才勉强止住笑,看向藤白问:“你在干什么?” 藤白的表情看起来还有点小生气:“他们胡说八道。” 沈可衍眼底的笑意更深,他放下手机:“我知道,我说你在干什么。” 藤白看了他一眼,很快又移开视线,好半天过去才吐出来两个字:“吵架。” 沈可衍实在没忍住,又笑了半天,笑到肚子都痛了,才勉强找回声音开口问:“你是不是从小到大没跟人吵过架。” 藤白应了一声。 沈可衍凑过去看他:“那你跟他们吵什么?” 藤白微蹙起眉头:“他们乱编你坏话。” “都知道是假的了,你还在意他们的话干什么。”沈可衍说话间看着藤白的侧脸,莫名觉得他这会生气的样子有点可爱。 他手痒得有点想要抬手去捏藤白的脸,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藤白的眉头又皱紧两分,才再次开口:“不舒服。” 沈可衍看着藤白还想再说,一旁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响的是他的手机,他拿过来看了眼,本以为是骚扰电话,去发现有备注。 沈可衍莫名地下意识去看藤白,发现藤白正看着他的手机屏幕,表情有些说不上来。 他盯着藤白看了两秒,把视线移回道手机上,接通了电话。 接通电话后,他的手在手机界面上停顿了一瞬,最后按了免提。 “睡了吗?”手机里薄柯海略低沉的声音传来。 沈可衍没回答,下意识地又扭头看了眼藤白。 他发现藤白的眉头依旧皱着,只是方才眼底那些生动的小情绪收敛了起来,眼底像是蒙上了一层雾,叫人分辨不清楚他此刻的情绪。 电话里薄柯海的声音再一次响起:“热搜我已经帮你撤了。” 沈可衍闻言,眉头一皱,看回手机:“我不需要。” “别任性,现在不是你跟我闹脾气的时候。” 沈可衍一脸迷惑:“谁跟你闹脾气,薄柯海,你插手我的事情以前有问过我需要不需要你那自以为是的帮忙吗?” 薄柯海那边沉默了两秒,像是在压抑着脾气:“林洛,你需要我的帮忙,你身边也只有我有这个能力帮你,你做事总是这么不谨慎。” 沈可衍险些被气笑。 薄柯海自以为是给他撤热搜本来就已经打乱了他的计划,现在竟然还自以为是自己做得很对。 “我做什么事了?”他反问薄柯海。 “网上的事我看到了,不管真假我都不会介意,但你以后还是不要做这种事了,对你没有好处,你想要资源和热度,都可以和我开口。” 沈可衍发现,他每跟薄柯海相处一次,都会怀疑一遍林洛究竟为什么会爱这么个玩意儿十多年。 他不想刚刚因为藤白升起的那点好心情被薄柯海破坏掉,懒得再多说正打算直接挂电话,藤白忽地靠到了他耳旁,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我困了。” 电话那边的人沉默半晌,再次响起的声音里满是阴霾:“你旁边是谁?” 藤白的声音不算响,传到电话那边顶多能让人听出来是个男人在讲话。 沈可衍没有理会薄柯海,应了藤白一句“好”,就直接挂上了电话。 挂完电话后他把手机放到一旁,关了灯就和藤白躺下。 刚躺下,手机又一次响起。 沈可衍拿过来看了一眼,还是薄柯海。 他直接按了关机,把手机放回到床头柜上,躺好准备睡觉。 两个人各自躺着,中间又是隔了半臂的距离。 沈可衍其实没什么困意,他仰躺着好半晌,忽地感觉身旁的人动了动,像是朝他这边挪过来几分。 没等他睁开眼,身旁先传来一个很轻的声音:“衍衍,要拥抱吗?” 沈可衍的唇角扬起很微小的幅度,他没有回答藤白,而是转过身,直接靠进了藤白怀里。 藤白倒是被忽然缩进怀里的沈可衍弄得怔了一下,但很快,他反应过来,伸出手动作放得很轻得将沈可衍搂住。 他下巴抵在沈可衍头上很轻地蹭了蹭,沉寂好半天以后,他用少有的柔和语气开口:“你很好,没有人可以说你不好。” 沈可衍闭着眼睛躺在藤白怀里,他鼻前是藤白身上的清香,耳旁是藤白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他数着自己和藤白心跳的节拍,一时间分不清是谁的跳得更快。 但他清楚他的心跳一定超越了正常值的上限,甚至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要剧烈。 已经三次了,他该要知道原因了。 第二天早上,沈可衍照旧五点半苏醒。 他刚从床上坐起,身旁的藤白也跟着他一块醒了过来。 十几分钟之后,洗漱完的藤白换上运动服,说要跟他一起晨跑。 沈可衍十来年一直是一个人晨跑,但他没拒绝,点头答应了藤白。 两个人跑完六点多,去食堂吃饭的时候四周都还没有人,回到员工宿舍楼时,楼里也依旧静悄悄的。 沈可衍本以为吃完饭藤白会和之前一样下山,哪里想对方搬了电脑直接到他房间,一副要在他房间办公的架势。 然而从六点多到十点,短短的三个多小时里,在藤白接了几十通电话,眉头越皱越紧以后,沈可衍强行把他赶下了山。 下山前藤白和沈可衍说,要沈可衍等他吃晚饭,最迟七点。 沈可衍点头答应,把人送走后,他在房间坐到中午十一点半,打开衣柜穿上了那件条纹外套。 穿完后他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那张脸渐渐变得阴郁,等到眼尾泛红眼眶里的泪水打转过一圈后,他走出房间往食堂走去。 今天剧组的人比昨天多些,因为第二天就要正常开机,不少人提前回了山上。 沈可衍下楼的路上碰到不少人,回头率百分之百,但一个跟他打招呼的都没有。 他全程垂着脑袋,沉默地到食堂打饭,沉默地端着饭坐到了食堂最角落的位置。 食堂人不少,但所有人都跟默契似的,下意识地坐在了远离他的位置。 从沈可衍坐下后,食堂里的窃窃私语声就不断。 “苏欣然那些照片真的是他发的吗?看不太出来,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啊。” “你看他身上那件衣服,昨晚不是有人爆料了邮箱发送的地址嘛,视频里拍到的人就穿着他身上那件衣服。” “啊,那这就是石锤了吧,真是人不可貌相。” 沈可衍吃到一半的时候,余光中瞥到旁边桌坐下来两个人,是王菁榭和岁汭。 他埋头吃着,注意力分散到王菁榭那边两分,能感觉到王菁榭一直在扭头看他。 他越吃头越低下去,眼泪“啪嗒”一滴,悄无声息地滴落在餐盘里。 而他自己就好像没有察觉到一般,还是一口一口往嘴里塞饭。 旁边桌的王菁榭动了动,像是想起身,但似乎被拉住,半天后也没有动作。 沈可衍吃完餐盘里的饭,抬头前抹了两把眼睛,而后才起身端起餐盘要走。 他刚从座位上走出来,一旁的王菁榭终于忍不住,一把抓住了他:“林洛……” 沈可衍被抓的身形一晃,有什么东西从口袋里滚了出来,掉落在了地上。 王菁榭见状弯腰去捡,捡起来发现是一瓶药,看清楚名字的瞬间,她瞪大了眼睛:“安眠药?林洛你为什么……” 沈可衍不等她说完,一把夺走她手里的安眠药塞回口袋,而后埋下头快步离开。 王菁榭想要去追,却被身旁的岁汭一把抓住。 “菁榭,你要去干什么,饭还没吃呢。”岁汭对她笑。 王菁榭错愕地看他:“你没看到吗?刚才林洛掉出来那瓶是安眠药!” 岁汭一脸懵懂:“他可能是睡眠不好?那个是处方药,医生能开给他,肯定有叮嘱过他好好吃药的,你就别担心了。” 他说着要拉王菁榭坐下,却被对方一把甩开。 王菁榭紧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问:“万一他是想不开呢?” 岁汭笑:“不可能,我认识林洛一年多了,他什么性格我还能不知道吗?而且就算有什么事,你也得先吃完饭啊。” 王菁榭明显已经不太相信岁汭的话了,她摇着头看了岁汭一眼,就转身去追沈可衍,一路追到员工宿舍,沈可衍已经没有了身影。 她去沈可衍房门口敲了好几次门,始终没有人理她。 岁汭吃完午饭后回来,头两次听到敲门的动静,他还会在门口盯着,见次数多了以后,他就没再出来,躺在房间里舒舒服服地睡了个午觉。 再醒来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他醒来时,窗外的天已经有要黑得趋势。 臣苳打来的电话。 岁汭迷迷糊糊甜甜地叫了声“臣哥”,不料臣苳的声音却是少有的急躁:“你在剧组吗?” 臣苳以前从来不会用这个口气跟他讲话,岁汭一时间清醒过来,问:“在,什么事这么着急啊臣哥。” “你赶紧去林洛房间看看,他那个直播是什么意思!” 岁汭闻言眉头一皱:“直播,什么直播?” 臣苳很快给他发过来一个直播链接。 岁汭点开,发现直播的人名字写的是林洛,但是镜头里没人。 镜头对着一般窗户和一半床,床上似乎躺着人,但露到镜头里的只有半只摊开来掌心朝上的手臂。 直播间已经进来十来万人了,评论刷得很快。 【搞什么,这个林洛怎么回事,是不是心理有问题啊?】 【这个直播干什么,忽悠人呢,还是说他想告诉大家他也要自鲨,好让别人别骂他了?搞笑。】 【越大阵仗越不可能死,骂的就是你,想不被骂?你自己做哪些龌龊事的时候怎么不想想现在呢?】 【能不能别说了,万一真的想不开呢,你们拿不拿人命当命?】 【就是啊,我听有个在剧组的朋友说,有人看到林洛买安眠药了,还是别说了吧,人命关天,苏欣然已经那样了,万一……】 【苏欣然那是有人找他爸去了,我们对林洛干什么了,不就骂他几句,这点心理承受能力都没有,还想挣钱?】 岁汭看了两眼评论就没再看,臣苳那边还在催他赶紧去林洛房间看看。 他答应了一声就关上了手机,下床出门。 然而他出门后并没有往沈可衍的房间走,而是径直朝王菁榭的房间走去。 而就在他离开房间砸上门的瞬间,原本的直播界面忽地一晃,界面一黑。 第39章 岁汭来到王菁榭房间门口,刚敲了两下门,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王菁榭看起来像是也刚从床上起来的样子,头发乱糟糟的,脚上的拖鞋穿反了都没有意识到。 她打开门后看了岁汭一眼,却没有要理他的意思,绕过他就要往外走。 岁汭一把把她推进了房间,反手锁上门,而后直视着王菁榭:“你要去哪?” 王菁榭脸上浮上明显的躁意:“你没看到林洛的直播吗?” “看到了,所以呢?”岁汭笑看着王菁榭。 王菁榭看到岁汭的笑一阵生理性反胃,她皱起眉头看着岁汭:“中午吃饭的时候你也看到了林洛的安眠药了不是吗?万一他真的吞了安眠药呢?我懒得跟你多说,我要去找场务要备用钥匙。” 她说着要绕过岁汭往外走,却被对方一把拉住:“他那直播播得不明不白,没准就是为了钓你这种鱼,再说,就算他真的要吞药,那也是他自己的选择,他的命他都不要了,你去替他挣扎什么?” 王菁榭像是被岁汭的话震惊到,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岁汭,说出口的声音里夹着怒意:“你都不会感到愧疚吗?” “我为什么要觉得愧疚?”岁汭脸上的笑意不减。 忽地一阵电话铃声响起,是岁汭口袋里传出来的。 他松掉抓住王菁榭的手去拿手机,还没来得及看是谁打来的电话,王菁榭忽然愤怒无比地抢走他的手机,狠狠摔碎在了地上。 她怒视着岁汭:“苏欣然那件事情你说是帮我,那林洛这件事情呢?你当初让我把你做了涂鸦标记的外套偷换到林洛那里的时候,不是口口声声跟我保证,林洛不会有事的吗?” 岁汭看着地上被砸碎了的手机,脸上的笑也没了:“我是说过啊,可谁想到苏欣然会自鲨把这件事情闹大。” “你是没想过苏欣然会自鲨,所以你才会把苏欣然爸爸住院的地址散布到网上,企图让这件事情扩散,你根本从一开始就是要拖林洛下水!” 岁汭眉头一皱,看着王菁榭的眼神里多了两分的狐疑:“谁跟你说的这些?” “发布苏欣然爸爸住院地址的账号设置的是定时发送,ip地址和你用林洛邮箱投稿的ip地址是同一个ip,你真的觉得我蠢到连这些摆在面上的东西都不会去查?” 岁汭观察着王菁榭的表情,几秒的权衡下,他的脸上再次挂上笑:“菁榭,我跟你说过的,林洛抢了我的人,我实在是气不过,我真的就只是想要教训一下他而已,那种被人抢走东西的感受,你不是最能够明白了吗?” 他说着,讨好地去拉王菁榭的手臂,却被对方一把甩开。 王菁榭退后两步,摇着头看他:“你真是满嘴谎话,我给你看苏欣然那些照片的第一眼,你就看出来她被下了药的吧?你明明看出来了,明明……”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后退,整个人抖得不成样子,眼泪不断从眼眶里滚出往下落:“我是讨厌苏欣然,可我讨厌她的所有前提是她抢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东西,你都看出来她被下了药,她不是自愿的她又要怎么抢我的东西,你从一开始就不是在帮我,苏欣然的命在你眼里不过是你拖林洛下水的棋子是不是?” 岁汭皱起眉头,一脸无辜地看她:“菁榭,你为什么要这么想?我是看出来了,可我以为你也知道的,我把照片发布出来,从来都是为了给你出气呀。” 王菁榭抖着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放了一段录音出来。 是昨天晚上走廊里,沈可衍和岁汭的对话。 岁汭在听到录音的瞬间,脸色难看了下来:“林洛发给你的?你信他?” “我去找楼下收拾垃圾的大爷求证过。”王菁榭盯着他。 岁汭的脸色依旧难看:“一个六十多岁指不定老眼昏花的大爷说的话你也信?万一是林洛买通了他呢?” “那为什么那么刚好你看到了苏欣然把项链塞进行李箱里,又那么刚好有人拍下我抓住她偷项链的过程,再那么刚好视频到了你手里让你用林洛的邮箱发给营销号?” 王菁榭说着要往外走:“我不管这件事情是不是你做的,剩下的那些事情你做的明明白白,我们已经害死了苏欣然了,不能再害一个林洛了。” 岁汭见状,一把扯住她:“你疯了?!你现在要去干什么?去林洛房间,在直播里把这些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菁榭,只要你现在去说,不管有没有人信你,你都会被骂得体无完肤,我们两个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我是为了你好,你明白吗?” 王菁榭甩开他的手,怒视着他:“我最疯的就是当时把那些照片给了你看!林洛说的对,你这个人的眼里就只要自己,你就算害死一百个人一千个人你都不会有愧疚的。” 岁汭听到苏欣然的话,表情又一次难看了起来:“林洛到底还跟你说了什么?” 王菁榭怒视着他不说话。 岁汭又一次抓住她,语气里多了几分的狠意:“你以为林洛是什么善茬?他都已经知道了所有事情,他今天还穿上你换过去的那件外套,又那么碰巧地被你看到他口袋里的安眠药,现在还那么大费周章地弄那种模棱两可的直播。” 王菁榭紧盯着他:“所以你承认项链那件事也是你做的了是吗?” 岁汭看着王菁榭的表情,小半分钟后,他放柔语气:“是,可是我真的是为了帮你呀,我很早就听说了苏欣然抢你女主的事,我只是为了给你出气找一个更好的理由,菁榭,我对你那么用心,你却去听林洛的话,他这些举动,分明就是为了故意钓你。” 王菁榭扯下岁汭抓住她的手,没有再说话。 岁汭见状还想要再开口,忽地听到一声轻嗤。 他一开始以为是错觉,却又听见卫生间那边传来门打开的声音。 他朝卫生间看去,看到了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的一脸戏谑笑容的沈可衍。 沈可衍笑着朝岁汭走去,语气散漫:“我的确是为了钓鱼,不过她是鱼饵,你才是那条鱼。” 岁汭的表情管理顿时全无,他一脸错愕地看了半天沈可衍,又去看王菁榭,瞬间满脸愤怒:“你和他串通起来套我的话?王菁榭,你是不是有病啊!你别忘了这些事你也有一份!” 王菁榭依旧红着眼眶,只是眼神渐渐变得冰冷:“我就是有病,当初才会信了你的鬼话。我做错了事,我会接受我该有的惩罚,你做错了事,也要接受你该有的惩罚,” 岁汭荒唐地笑了两声,很快表情里又恢复了笑:“就算你们两个知道了又怎么样,哪怕你们录了相录了音又怎么样,我说过,这是一个黑白颠倒的时代,哪怕你们把完整的视频放上网,也总会有人信我。” 沈可衍冲他狡黠一笑:“这么好一出大戏,就我们两个人看多可惜,当然还有你最喜欢的百万网友在线围观。” 他说着,在岁汭错愕地眼神下,走到了房间角落的衣架前。 衣架上挂着一件西装外套,西装外套的胸口口袋里正塞着一只手机,手机露出一小节,恰好让摄像头能拍到整个房间。 沈可衍将手机从外套里拿出来,走到岁汭面前,将镜头对准岁汭,冲他轻笑:“跟你喜欢的网友们打声招呼?” 下午两点。 王菁榭坐立不安地在房间里转着,打算出门再去敲一敲沈可衍的房门。 苏欣然已经因为她丢了性命了,如果林洛再出事,她真的不敢想象。 她第四次打开门,正要往外走的时候,忽然发现房门口放了一条黑色袋子。 她正疑惑,忽地收到一条沈可衍发来的短信。 【把袋子拿进房间,听录音。】 紧跟着一条录音发来进来。 王菁榭疑惑地拿着袋子进了房间,坐到床上点开录音。 两分钟后,她一脸呆滞地坐在床上,满脸不敢置信。 过来一会,又一条消息进来。 【如果不信,拿着袋子里的东西去问楼下负责处理垃圾的大爷。】 王菁榭看到这句话,打开了黑色袋子,发现里面躺着的正是那天晚上她送到沈可衍房间的外套帽子和墨镜。 她几乎是抖着那这些东西去找的楼下大爷,得到了证实以后,她仿佛浑身的血被抽干,蹲在疗养院外脸色煞白,不知何去何从。 不知道过去多久,她口袋里的手机又震了一下。 【回房间,打电话问你爸苏欣然的事情。】 王菁榭看着手机里的内容,好几次感觉眼前闪过白光,几乎要晕过去。 她缓了好久的气,才终于找到力气走回到房间。 她回到房间后在床上坐了很久,才有勇气打开通讯录找她爸的电话。 电话接通的一瞬间,眼泪就开始不受控地往下掉:“爸,你是不是知道苏欣然的那些照片,是被下了药以后拍的?” 电话那边的人沉默了一会,没回答她,而是问:“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王菁榭缩在床上,抖着声音继续问:“你先告诉我你是不是知道。” 又是一会过去,那边的人才“嗯”了一声,紧跟着又说:“那个人经常用同类型的手段去找一些娱乐圈的女孩子,如果不是那个合同实在没有别的人选,我也不会想要和那样的人合作,你别担心,我不会做对不起你妈的事情。” “你知道苏欣然不是自愿的,那你为什么还要说是她抢走了我的女主,你不是说原本女主是我的,是她和那个富商上了床,我才被挤到女二的吗?”王菁榭缩在床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电话那边的人又是沉默了一会,才道:“有什么区别吗?你从小就爱挣第一,如果不是正好有那个富商在拦,女主的位置我完全可以帮你谈下来。” 王菁榭错愕地瞪大了眼睛,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好久都忘了要怎么讲话。 直到电话里的人担心地喊了她好几声,她才找回声音嘶哑着开口:“所以她根本就没有抢我什么?这不一样,这根本不一样啊爸爸,我害死了一条人命你知不知道,我……” 她说到一半,躺在床上崩溃大哭了起来,完全听不到手机里的人在说什么。 不知道过去多久,手机里又重新进来一条消息,王菁榭僵硬着拿过手机来看,看到沈可衍新发过来的一条。 【如果你认可做错事的人应该接受惩罚,接下来按照我的指示去做。】 下午六点,王菁榭按照沈可衍的指示在床旁架好手机,确保只能排到躺在床上的沈可衍的半只手以后,她忐忑开口:“万一岁汭没来找我,去你房间找你了怎么办?” 沈可衍躺在床上,轻笑了一声用笃定的语气开口:“他一定会来找你。” 岁汭一把夺过沈可衍手里的手机,发现手机上真的是直播界面。 右上角的直播人数已经逼近千万,底下的评论刷得飞快,但一眼扫过去几乎可以看到都是在骂他。 【好难过,我知道这个团糊,当时这个团出来的时候,我最喜欢的就是岁汭,感觉他嘴好甜,业务也不错,没想到是这种人。】 【我算是见识到绿茶里的王者了,真是绿茶本茶,绝了。】 【岁汭好恶心啊,我已经生理性反胃了。】 【牛逼,这个瓜真是一波三折。】 【没人觉得苏欣然很可惜吗?好好的一条人命,就因为一个人的私心,天呐!】 【真是恶心回家,跟他妈说恶心到家了,这种不把人当人的人,活着干什么?】 岁汭看得猩红了眼,他急躁地要关掉直播,然而越急却越没有章法。 沈可衍从他夺回了手机,扔去给一旁的王菁榭,而后对岁汭道:“你大约还有五分钟左右的事情,趁着最后一次站在大众面前,不再说点什么吗?” “你什么意思?”岁汭眼神狠戾地瞪着沈可衍。 “也没什么,就是直播前,好心地替你报了个警,一会有专属警车送你下山,喜欢吗?”沈可衍笑看着他。 岁汭脸色一白:“我犯了什么,你有什么证据!” “你犯了什么?”沈可衍勾唇轻笑,“诽谤,造谣,盗用他人账号做违法事情,擅自发布他人位置信息使受害者受到骚扰侵害,你是觉得你做的这每一件事,都合理合法吗?” 岁汭嘴上依旧不肯认,小动作的往门的方向靠去。 沈可衍察觉到他的意图,直接用巧力将人一把拽过甩到地上。 趁着对方疼得慌神的功夫,他将人翻了个身面朝下,钳制住对方的两只手扣在人背后,用膝盖压住人对王菁榭开口:“绳子。” 王菁榭闻言连忙放下手机,去找绳子。 岁汭的体型跟沈可衍差不多,力气却小上很多,他挣扎了两下没挣开,瞬间没了平日里的顾忌,破口大骂了起来。 被放在一旁床边的手机面朝上,里面的评论刷得飞快。 王菁榭找了半天找到一条很细的绳子。 沈可衍接过,手法娴熟地将岁汭的手脚绑在一起。 绑完以后,他贴心的过去拿来正在直播的手机,把手机屏幕放到岁汭面前,让他看直播里刷过的评论。 他贴心地举到一个适合岁汭看的位置,笑道:“你好像很喜欢引导和观看网友的评价,今天你引导得很好,还有时间,正好让你看个够。” 评论区里刷过几声笑,而后几乎是没有任何差别的盖高楼谩骂。 【呕,别让我看这张脸,晚饭要吐出来了。】 【绿茶婊原来长这样啊,见识到了。】 【恶心,这种人直接送火葬场把骨灰扬了不好吗?】 岁汭看得双眼赤红,偏偏这时候沈可衍还在一旁好整以暇地问:“你不是说总会有人信你的吗?还有几分钟,你还来得及为自己辩解,看看最后几分钟能博得几个同情?” “林洛!”岁汭怒喊了一声,“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他妈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沈可衍闻言,笑开了:“是吗?我好怕啊,是现在不放过我,还是等上了法庭不放过我,还是说进了监狱以后,也要日思夜想得不放过我?” 岁汭被沈可衍轻慢的语气彻底激怒,他扭动着身体想要挣开束缚,半天后手勒得生疼,却是半点办法都没有。 他只能赤红着一双眼睛狠狠瞪着沈可衍。 沈可衍很贴心,没浪费半点时间,又把手机往他眼前凑,继续给他看直播里的评论。 两三分钟后,楼下就传来警笛声。 沈可衍这才起身走到窗口,对着楼下警车里出来的人挥了挥手:“警官,这里!” 警员十分有效率地上来给岁汭戴上手铐。 王菁榭属于从犯,也被一起带走。 两人被压着走到门口的时候,沈可衍看向已经停下了骂,但依旧恶狠狠看着他的岁汭。 他忽然开口:“岁汭。” 门口的几人全数停下脚步朝他看来。 沈可衍看着岁汭,继续道:“可以审判你的从来都不是网络上他人的言语,而是法律。” “没有哪个时代会任由谁颠倒黑白。你犯下的每一次恶,都会化作烙印烙在你的身上,总有一天,你会被扒下衣服,袒露给世界上所有人,看这些年在你身上腐烂溃脓的恶。” 第40章 警员带着两人离开,房间变得安静下来。 沈可衍看了眼时间,距离七点还差半个多小时。 他没有马上离开王菁榭的房间,而是拿起手机看了眼直播界面。 直播间里的人数已经突破了千万,评论里一群人在喊要看岁汭被压上警车。 沈可衍没有理会,他举着手机,看着镜头忽然开口:“看到了吗?” 这莫名其妙的话顿时让评论区转变了一个风向。 【什么情况,谁看到了吗?】 【同问。】 【虽然歪楼很可耻,但林洛真的好帅!】 沈可衍停顿了一会又继续:“网络上骂你的人,会调转过来骂我,也会随风而动去骂岁汭,等到下一个他们觉得他们可以群起而攻之的人再出现,他们还会毫不犹豫地继续去骂。命是你自己的,除了不可抗的疾病和意外,其他任何东西,都不应该从你手里把你的命夺走。” 【这……不会是说给苏欣然听的吧?】 【苏欣然没死?】 【好吓人啊,能不能把话说清楚。】 这时,沈可衍口袋里的手机忽地震了起来。 沈可衍为了确保直播进程不出差错,用来直播的手机和卡都是新的。 他自己的手机在进到卫生间以前,就放在口袋里调了震动。 他拿出手机,来电提醒是苏欣然。 电话接起的一瞬间,苏欣然断断续续的抽噎声就从手机里传了出来,而后是苏欣然哽咽的一声“谢谢”。 两个手机贴得近,直播间里的人也能听到些许的哭声。 【这是苏欣然的声音吧?】 【苏欣然真的没死!】 【靠!什么情况,溜着我们玩呢,恶心不恶心?】 评论里渐渐开始出现骂声。 电话那边顿时响起陈辛曳有些着急的声音:“你们别骂林洛和苏姐姐,如果不是那天林洛发现了苏姐姐的不对,我们一路跟着,苏姐姐可能真的就没命了!” 【那不也是活下来了吗?我们这么多人为你担心,你们竟然隐瞒消息。】 【就是说啊,你们这样不算谎报死讯吗?】 电话那边的陈辛曳着急地还想要再说什么,沈可衍已经先开了口。 “苏欣然被救下来的时候情绪很不稳定,所以我们是在院方和警方的合议下,以免受害人再受到迫害,暂时封锁受害者有关信息。从没有人在网络上说过她去世,一直以来都是你们的猜想,不是吗?” 【那也……很恶心。】 【换你被忽悠你开心?】 【少说几句吧,不是都说了是为了保护受害者吗,人没事不就行了?】 【什么人没事不就行了,他们这是在消耗我们的感情和精力。】 沈可衍看着刷上来的评论,轻笑了一声:“发生在你眼前的事情都难辨真假,更何况隔着网络?每个人都只是其他人生活里的过客,感情和精力的投放权在你,从来不在别人。” 他说完,正打算关掉直播,忽地看到一条评论刷过。 【恶心,你怎么不去死。】 沈可衍关直播的动作一顿。 下一秒,他忽地拿起手机靠近脸,直播界面里一时间只剩下他的小半张脸。 窗外的天已经全黑了,院子里的路灯亮了起来,零星的疑点光洒在沈可衍镜头里的半张脸上。 他开口,对着手机的话筒,声音放得很轻,喑哑低沉,像是恶魔在人耳旁轻语。 “你们听过恶果的传说吗?每个人从出生起,身体里就孕育着一颗恶果种子,你说的每一句坏话,做的每一件坏事,都会成为恶果生长的养料,等恶果长大到可以开花,它就会抽干你身体里的血肉,它的藤蔓就会穿过你的食道,刺破你的肾脏,在你输出过恶的嘴巴,做过恶的指尖,发芽,开花。” 他说这话时眼角有很浅的笑意,说完的瞬间,忽然眼神一凛看向镜头。 夜色下漆黑深邃的眼睛,像是死神在审视着镰刀下的猎物。 紧跟着屏幕一黑,直播戛然而止。 沈可衍将关掉直播的手机塞进口袋,离开房间朝楼下走去。 手里的另一只手机还在通话中。 外面吵吵闹闹的,几乎整个剧组的人都挤到了院子里,看着岁汭和王菁榭被带上警车。 沈可衍走到院子里的时候,一直安静的手机才又响起陈辛曳的声音:“林洛,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好吓人啊,我,我小时候骂过我家对门那个抢我玩具的小胖子,我感觉我的喉咙里开始冒东西了怎么办?” 疗养院门口,岁汭一脸戾气得被一个警员压着上车。 上车前岁汭往院子里看了一眼,恰好看到了院子里灯光下站得笔直如同在审视他的沈可衍。 他的表情瞬间变得狰狞起来。 偏偏这时,沈可衍还对着他露出一个讳莫如深的笑。 那笑在岁汭眼里变得讽刺又挑衅,就像是一个胜利者睥睨着脚下的弱者。 他瞬间疯狂地挣扎了起来,却半点挣脱不开,被两个警员强硬塞上了车。 看着警车远去,沈可衍回答手机那边的陈辛曳:“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岁汭被两个警员一左一右地夹在中间,半点不得动弹。 警车慢慢开下山,四周的树影在车上来来回回得闪过。 岁汭垂着眼眸,脑海里满是刚才上车前,沈可衍看他的那个眼神。 就在这时,一辆车和警车擦肩而过。 那辆车的驾驶座开着窗,岁汭只是一眼,就看到了车子里面坐着的薄柯海。 他瞬间挣扎起来。 薄柯海上山?上山去找林洛? 凭什么? 明明以前每一样他想要的东西,他都可以轻而易举地从林洛的手里抢走。 薄柯海该是他的,站在那里胜利地笑着的也应该是他。 林洛才应该坐在警车里,才应该被那些网友恶臭地骂,才应该接下来都活在监狱里! 他又一次挣扎起来,被旁边的警员厉声警告:“不要再乱动!” 岁汭停下动作,大脑飞速转动着。 他要让一切归位,他不能就这么被送去坐牢,他要找薄柯海帮他,一定会有人帮他,应该是他把林洛踩在脚下才对! “警官,”岁汭忽然开口,憋红了一双眼睛,“我想方便,我忍不住了。” 架着他的两个警员眉头一皱:“忍着。” 岁汭扭成一副憋得痛苦的样子:“真的忍不住,这里下山至少还要开半个小时,我感觉我下一秒就要出来了。” 车上的几个警员相互看了一眼,又仔细看了看岁汭表情,的确憋得通红不像是在作假。 几个人一番协商,最终在路边停下车,由两个警员带他往树林里面去。 “不要耍花招,”其中一个警员指了指一棵树,“就这么解决,我们看着你。” 岁汭埋下头,一副羞赧但是没办法的样子。 两个警员一左一右,牢牢地看着他。 他看起来好像也没有要耍花招的样子,抬手听话地解掉了裤腰带,拉着裤子往下拽。 刚拽了一下,他忽地大叫一声一个起跳:“有蛇!” 两个警员听到蛇,下意识地往他指的地方看去。 就在这瞬间,岁汭扭头就跑,拔足狂奔。 两个警员反应过来瞬间追上。 岁汭的体力算不上好,但这里全是树林,躲躲闪闪稍微能缓冲一点时间。 于是他一个劲往难走的路跑,一时间也顾不上是上山还是下山。 天已经完全黑了,山路上没有灯,今晚的月亮被乌云盖着,整个树林黑得难以视物。 岁汭跑到后面已经看不见前面的路,完全凭着感觉瞎跑。 他只知道他一定不能被追上,他不能被抓住,他不能让林洛如愿! 他要让林洛跪在他脚下,他不可能输给林洛,他不会输给林洛的。 忽地身后传来一声嘶吼的“小心”。 岁汭听到声音的时候,脚下已经踩空,他整个人在惯性的作用下往前扑去,身体沿着山崖滚落了下去。 藤白坐在车后座,紧皱着眉头看手机里刚才的直播录屏。 他手机里的界面一直停留在录屏最开始,沈可衍只有半只手出境在镜头里的那几分钟。 他越看脸色越暗,几次抬手按住了心脏的位置。 不多时车停下,藤白收起手机。 正要下车,司机在前面提醒:“先生,后面有很多记者的车。” 藤白留下一句“找人把那些记者弄走”,就拉开门下了车。 门口围观的人已经散的差不多了,仅剩下几个零零散散的站着。 这会正是饭点,人散了以后,都朝食堂的方向走去。 藤白快步往员工宿舍的方向走,一路上没碰到什么人。 然而刚走到庭院往员工宿舍去的那个拐角,拐角处站着的两个人让他停下了脚步。 拐角处正好有一处路灯。 灯照在两个人身上。 两个人一个低着头,一个仰着头,不知道在相互说些什么。 藤白看不清沈可衍的表情,但他能清清楚楚地看到薄柯海眼底化不开的关心。 两个人不知道说到什么,沈可衍往后退了两步,整个人进到了拐角的另一边。 墙阻隔了藤白的视线,让他无法再看到沈可衍。 就在这时,他看到薄柯海张开手,以拥抱的姿势,朝沈可衍退去的方向走去。 下一瞬,薄柯海的身影也没入了墙后。 第41章 沈可衍看着警车开走,转回身往员工宿舍的方向走去。 他摸出手机,先是看了眼时间,距离七点还有二十来分钟。 手机显示有几十通未接电话,他翻了一圈来电提醒,找到了藤白的名字。 沈可衍莫名有点心虚。 他今天早上本来打算先把计划透一点给藤白,以免对方担心,但看藤白忙成那样都不肯走,如果他把要做的事告诉了藤白,藤白估计更不愿意走了。 他在手机上点了两下,正打算给藤白拨过去电话,面前忽然出现一个身影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动作一顿,抬头,看到了拦在他面前紧皱着眉头的薄柯海。 沈可衍只看了一眼,就跟看到陌生人似的,拔腿就要绕过他继续走。 薄柯海的脸色瞬间难看了下来,抬手去抓他。 沈可衍闪身躲过,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 薄柯海触及沈可衍的目光,感觉心抽了一下,他想起最开始看到直播时的那种心慌的感觉,勉强压下了心头的躁意,主动开口:“以后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你想要解决谁,跟我说一声我就会帮你处理。” 沈可衍看着薄柯海看似深情的表情,轻笑了一声:“解决?你是指和他滚上一张床,然后在床上告诉他让他去自投罗网,承认自己的罪行?” 薄柯海的表情一滞:“小洛,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 “那我们不是也已经没有关系了,你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面前。”沈可衍嘲讽地笑看着他。 薄柯海的表情越发难看,但几番深呼吸下,还是强压下了情绪:“我今天真的很担心你,你不知道,最开始以为你出事的时候,我……” 他说着停了一下,像是不愿意开口说这样的话,但在触及沈可衍冰冷的目光后,他还是继续说了下去:“我的心脏甚至停跳了一瞬间。” 沈可衍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我应该说什么,谢谢你的关心?” “小洛,你别这样,”薄柯海说着,又想要伸手去抓沈可衍,再一次被对方躲过,甚至沈可衍还往后退了两步。 他看着沈可衍抗拒的反应,眉头渐渐皱得更紧,忽然开口问:“那天晚上跟你在一起的男人是谁?” 沈可衍又退后一步拉开了跟他的距离,反问他:“和你有关系吗?” 他的姿态越是抗拒,薄柯海脑中便越不受控制地闪过上一世林洛依偎在他身旁时的乖巧模样。 那些东西明明就在他眼前,可一旦触及到沈可衍冰冷的眼神,他就觉得原本在他手上的东西即将要离他而去。 他不想让那些东西流走。 那本就该是属于他的,上一辈子是,这辈子也必须是。 他张开手靠近沈可衍,想要去抱对方,语气里也是少有的妥协:“小洛,如果我说,我愿意和其他的情人断绝关系,你还愿意回到我身边吗?” 沈可衍躲开他的拥抱,没有马上回答,薄柯海见状便又道:“哪怕你不愿意马上回到我身边,至少这段时间,给我一个机会,先不要去和别的男人交往可以吗?” 沈可衍看着他,忽然笑了起来:“我跟别的男人交往,和你为了我去跟别的情人断绝关系,有冲突吗?” 薄柯海脸色一黑:“我是因为你才去和其他情人断绝关系,你觉得没有冲突?” “那是因为你发现了,”沈可衍勾唇,眼底的笑意渐浓,“我和别的男人交往,不影响你为我和你的情人断绝关系,我会好好向你学习,以后不被你发现的。” 薄柯海听着这过分熟悉的话,神情有一瞬的错愕。 沈可衍见状,也没有再跟他说下去的想法,转身就走。 他走出两步继续低头看手机,发现已经快七点五十了。 手机里有一堆消息进来,但是没有藤白的。 会不会正在开车上山? 沈可衍想着,脚步一顿,调转了一个方向,改成往食堂走去。 他不想再碰到薄柯海,就没再走刚才过来的那条大路,改走另一个方向的小路。 一边走他一边斟酌着,是给藤白打电话好,还是发消息好。 还是再等一等,万一藤白现在真的在开车,消息发过去影响他驾驶。 小路通前院。 这条路平时走的人不多,原来这两边种着花草,后来因为没有人搭理,渐渐荒草丛生,夜里走过怪吓人的。 路尽头有两处杂物间,两间都不算大,都被收拾了用来堆放剧组一些不太值钱又比较大件的器械。 沈可衍刚走到路口,忽地听到前院传来一阵脚步声和许多人交谈奔跑的声音。 他正要抬头去看,忽地手臂被拉住。 尚且未反应过来,四周一黑,紧跟着响起门合上的声音。 陈旧的杂物间泛着些许的潮气,不大的房间堆满了东西,甚至遮住了房间里仅有的一扇小天窗。 沈可衍四下无法视物,被一把拉进来后,就被推到了墙上。 但没撞到,因为有一只手抵在他后背的墙上替他缓冲了推力。 手还被拽着,拽他进来的人高出他不少,他的脸刚好贴到对方的胸口。 沈可衍本来已经转过手腕要反客为主,忽地嗅到对方身上熟悉的气息,他动作一顿。 昨天晚上他靠在藤白怀里,就是在这熟悉的味道里渐渐睡去的。 他很喜欢藤白身上的气息,和其他所有人带给他的感觉都不一样,所以他不可能闻错。 沈可衍疑惑,正想开口,忽地嘴巴被捂住,身前的人凑到他耳旁,用气音开口:“嘘。”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和人说话的声音。 “请问你有看到林洛吗?” “知道林洛在哪吗?” “我是新市日报的记者,我想要采访……” 时不时还有快门声响起。 沈可衍明白了藤白拉他进来的原因,于是他乖乖配合,没有再说话。 夏末的夜晚一天比一天凉,今晚风大,风吹得小屋子的破门一阵一阵响,时不时还有冷风从外面钻进来。 沈可衍的背并没有完全靠在墙上,再加上藤白有些发烫的手抵在他身后为他隔开了墙。 他没怎么觉得冷,甚至还有些热,因为藤白整个人几乎完全笼罩在他的身上。 渐渐的热意更甚。 藤白捂住他嘴巴的手并没有用太大的力,只是捂得严实。 他的吐息全被藤白的手掌包裹着,他的呼吸越热,藤白的掌心也越热。 渐渐得他感觉藤白的掌心里多了几分湿气,他的呼吸也变得有些困难起来。 本来闭着嘴完全用鼻子呼吸,胸腔的起伏越来越大还是觉得氧气有些不够以后,他微微张开了嘴。 张开嘴的时候舌尖因为惯性往出伸了一点,那一点恰好碰到了藤白有些湿漉的掌心,沈可衍一怔。 怔的不只是沈可衍,还有藤白。 沈可衍明显能感觉到藤白捂住他的手变得僵硬了起来,甚至罩在他身上的身体也逐渐僵化。 沈可衍怔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缩回舌尖。 于此同时,藤白捂住他嘴巴的手也跟着慢慢松开。 屋外记者的声音还在。 沈可衍身上有些发烫,他轻咳了一声打算小声开口的时候,藤白的下一个动作却叫他又一次楞在原地。 先是下巴被一只湿热的手挑起,而后唇角忽地印上来十分柔软的触感。 那柔软的触感像是在摸索,摸索到了他的唇角以后,渐渐挪到了他的唇上,封住了他的唇。 沈可衍的大脑有一瞬间是空白的,愣怔下他清晰地感觉到藤白柔软的嘴唇在他唇上很轻地试探。 大脑反应过来以后,有一瞬间他甚至不觉得藤白是在吻他。 因为藤白的动作太轻了,无端让他想起小朋友捧着自己爱吃的面包,珍惜地一小口一小口咬着的画面。 藤白就是在做这个动作。 很轻地咬一下他的嘴唇,又像品尝似的,伸出舌尖小心翼翼地轻舔一下,又一下,再一次。 沈可衍莫名有些想笑,他身上热得厉害,藤白又逐渐往他身上压。 他抬起手想要抵在藤白肩上,对方似乎误解成了他要反抗,一下子擒住了他两只手的手腕,往上一推举过他的头顶抵在墙上,另一只原本在他背后为他抵住墙的手一转,搂上了他的腰。 沈可衍因为这个动作,被迫往藤白身上又靠了两分,原本闭着的嘴巴也张开微张开。 藤白抓住机会,开始入侵。 他的动作比刚才重了几分,但是入侵得毫无章法,一会啃一会咬的。 沈可衍虽然没有接吻经验,但他敢断定,藤白这种吻技,哪怕是看在他脸的份上,也是要被打出去的。 偏偏对方搂着他腰的手又紧了两分,吻他的感觉似乎还多了两分自己觉得自己很霸道的霸道感觉。 沈可衍反应了两秒,忽然意识到,藤白可能觉得自己这是在强吻。 毕竟手上力道够了,唇上也没少费劲,甚至还很敬业地把他的两只手压到了头顶。 沈可衍觉得他应该配合藤白一下。 虽然藤白的吻技着实差,但沈可衍喜欢藤白吻他的感觉。 喜欢的原因在昨晚睡前已经有了一个朦胧的概念,现在这个概念被具体放大。 他是没喜欢过人,但他活了二十七年,不能连喜欢都意识不到。 他眼底泛上笑意,配合着藤白的这个“霸道强吻”,狠咬了藤白的下唇一口作为被强吻者的生动反应。 藤白似乎真的被沈可衍这一咬吓到,他倏地停下动作,像是忽然清醒过来一般,松开了钳制住沈可衍的手,远离了对方两分。 房间里黑得什么也看不见,但沈可衍能想象出藤白的表情。 估计脸,脖子,耳后,甚至身上都应该红成了一片,一向寡淡的眼底应该会浮上来一点懊恼。 我会什么会这么做?! 沈可衍觉得藤白现在内心应该是这么想着的。 他强忍住笑,好一会过去,觉得逗够了要开口的时候,藤白又一次靠近他,用哑到几乎听不出来原本声音的嗓音在他耳旁轻声道:“先别出来。” 说完他自己迅速打开门,离开了这个小房间。 沈可衍楞在原地半天,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听藤白的没有马上出去,等到外面记者的声音彻底消失了以后,他才拉开门出去。 外面果然已经没有了记者的身影,也没有藤白的身影。 沈可衍眼底含笑地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七点多了。 他给藤白发消息。 【不是说七点前过来和我一起吃晚饭?】 那边隔了好一会,才回过来一条简短的消息。 【有事,赶不过去,下回一起。】 沈可衍来来回回把这条消息看了三遍,又问: 【你现在还在公司?】 又是好一阵,那边才回过来一句。 【嗯。】 沈可衍盯着那个“嗯”字半天,气笑了。 好啊藤白,敢亲不敢认? 第42章 沈可衍回去后洗漱完,拎了张椅子坐在窗边,等到夜里快要十二点的时候,才看到藤白的车在疗养院门口停下。 他放下手里的剧本,起身准备出去逮人。 算好时间,沈可衍估算着藤白应该要上来的时候,他拉开房门,往外走去。 藤白果然刚好从拐角上来,他看到从房间里出来的沈可衍脚步一顿,在楼梯口停顿了有小半分钟,才又重新动作起来,朝沈可衍的方向走去。 走到房门口,他看了眼沈可衍,问:“还没睡?” 沈可衍上下打量着藤白,回应:“嗯,在窗边看剧本,看到你的车,就出来看看。” 他的视线扫了一圈,最后停留在藤白的嘴唇上。 他方才在小屋子里咬藤白那一下挺重,本来以为可能只是会留比较深的印子,但可能是藤白皮薄,竟然在他的唇上留了一个小血口子。 伤口结了痂,很小一个小红点,又在嘴唇里面,藤白不开口说话的话,几乎看不到。 比如这会,藤白说完话合上了唇,那小伤口就完全被盖住了。 沈可衍眼底浮上笑,正打算再开口,楼梯口的方向忽然传出来一个声音:“林洛,大神,你们都还没睡呢?” 两人闻声朝楼梯口看去,是陈辛曳。 他朝两人这边走来,手里拎着一大袋东西,看着像食物。 走近了沈可衍闻到味道,是烧烤。 陈辛曳走到自己房门口停下,冲两人笑:“我刚从苏姐姐那回来,带了好多烧烤,你们饿吗,饿的话要不要来我房间一起吃?” 沈可衍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看了眼藤白,他看藤白似乎要开口拒绝,于是率先开了口:“好啊。” 他收回视线看向陈辛曳:“正好我还没有吃晚饭。” 藤白一下子看向沈可衍,眉间微蹙:“你没吃晚饭?” “嗯,本来也不太饿,你不来,我正好懒得去吃了。”这话倒是真的。 沈可衍中午为了演戏给王菁榭和岁汭看,没吃几口饭,后来下午又去补了一顿,晚上就一直不太饿。 藤白闻言,看向了陈辛曳手里的一大袋烧烤,像是在打量那些够不够沈可衍吃,打量了一会以后他似乎觉得应该够,于是点头,也答应了陈辛曳的邀约。 陈辛曳没想到藤白也会答应,顿时高兴得找不到北,开门进去就是一通收拾,又是搬小桌子又是找凳子。 一番折腾把东西都安顿好,他殷勤地拆开桌子上的保温袋,把里面的烧烤拿出来,喜滋滋对藤白道:“大神你随便吃!” 说完他打算让沈可衍也随便吃,却见藤白已经从烧烤里挑出来一串最肥的梅花肉,递过去给沈可衍。 沈可衍也没客气,欣然接过,跟陈辛曳道了声谢,就吃了起来。 藤白递过去那串梅花肉以后,手也没停,他拿过一旁的塑料手套戴上,很自然地开口问沈可衍:“鸡翅吃吗?” 沈可衍说吃,藤白就将鸡翅从竹签上拉下来,将鸡翅的两根骨头掏干净,放到了沈可衍面前。 “鱿鱼吃吗?” 沈可衍说吃,藤白就又拿起一串鱿鱼。 陈辛曳买的鱿鱼是类似于铁板鱿鱼的那种大片的。 藤白顺着鱿鱼的纹理,将鱿鱼撕成一条一条,一整片撕完,堆满了一整个小塑料碗。 陈辛曳在一旁眼冒星光,心想大神撕了这么多,多少能分他两口吧? 然后他就看着藤白,将整个碗推到了沈可衍面前。 他差点没忍住眼泪和口水一起下来。 藤白撕完鱿鱼,见沈可衍手里的梅花肉吃完了,又给他递过去几串别的他爱吃的。 陈辛曳在一旁看得满眼羡慕,忽地他看见大神停下了动作,看向了他。 他顿时要冒星光,感觉自己已经一只脚踏进了大神好朋友的门槛,然而这样的想法刚升起,他就听见藤白语气冷淡地对他说:“你管自己吃,不用看着我们。” 说完又转回头,继续给沈可衍剥这剥那。 陈辛曳的眼泪差点就从嘴巴里流出来了。 沈可衍在一旁看得想笑。 他被藤白伺候了半顿饭,傍晚那点气下去了不少,正打算一会对藤白手下留情点,给他放个小台阶下去的时候,陈辛曳忽地来了一句:“小洛,你的嘴唇是不是肿了啊?” 沈可衍吃东西的动作一顿,他没有看陈辛曳,而是看向藤白。 藤白手上的动作也明显慢了下来,他看起来好像没有听到陈辛曳的问话似的,埋着头剥东西的表情依旧认真。 但沈可衍现在对藤白的表情一拿一个准,藤白那表情看着像是注意力全在手上,但其实全放在了耳朵上,估计就等着一会把他回答的每一个字都塞进耳朵里。 沈可衍顿时又好气又好笑,他随便扯了个由头回答陈辛曳:“上火了。” 陈辛曳似乎十分赞同这个回答,点了点头深有所感道:“这个季节的确太容易上火了,我前两天起来还一直喉咙痛。” 接下来陈辛曳从上火扯出了十分钟的闲话。 沈可衍被喂得差不多饱了,让藤白不用再给他弄自己吃。 藤白闻言摘下手套,说了句“我不饿”。 一旁已经把话题拓展到了感冒吃什么药比较好的陈辛曳忽然没了声,两秒后他小心翼翼开口:“大神,你嘴巴是不是破了啊?” 房间里忽然诡异得安静了小半分钟。 沈可衍眼底浮上笑,看向藤白,顺着陈辛曳的话往下问藤白:“是啊,你嘴唇怎么破了?” 藤白一时间没有看沈可衍,也没有看陈辛曳。 他将摘下的脏手套装进垃圾袋里,又将沈可衍面前吃好的竹签也一起收拾掉,收拾完以后,他停下动作。 陈辛曳等了两秒,见藤白似乎还是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当即哈哈大笑道:“也是上火了吧,哈哈哈我每次上火嘴唇也容易破,太巧了。小洛的嘴唇刚好肿了,大神你的嘴唇又刚好破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刚亲过呢,哈哈……哈。” 房间里又是小半分钟的诡异安静。 陈辛曳收住笑:“好吧,我知道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他说完连忙转折话题:“小洛,大神,你们喝饮料吗,我房间有小冰箱。” 沈可衍摇头:“不用,我吃饱了,谢谢你的招待。” 桌子上没剩下几根串。 沈可衍把桌子上剩下的能收拾的东西收拾好。 陈辛曳见状,三两口将剩下的烤串吃完,道:“小洛,大神,那你们要回去了吗?” 沈可衍点头:“嗯,时间也不早了。” 陈辛曳看了眼表,发现已经十二点半多了。 明天正式开拍,五点半就要起床。 他连忙起身把两个人送出去,笑嘻嘻地说着让他们下次再来玩。 目送着两个人离开,陈辛曳捏紧了拳头给自己打气。 虽然他今天好像没能够参透和大神林洛交朋友的诀窍,但他相信,总有一天,他也能和大神林洛成为一起为对方剥吃的的好朋友的! 沈可衍和藤白并肩往回走,走到门口时一起停下。 沈可衍没有马上动作,他看藤白要去开他自己房间的门,他往后靠了靠,笑看向藤白问:“今晚不睡我房间了?” 藤白开门的动作一顿,他转过身看向沈可衍,开口:“太晚了。” 说完了他一抬眸,忽然撞进了沈可衍的笑眼里。 他怔了一下,在沈可衍回应前,又补上一句:“我洗快一点。” 说完转身开门,就进了自己房间。 门被拉上前,沈可衍目睹着藤白从耳后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上脖子。 沈可衍往后靠靠到身后的房门上,看着在面前关上的房门,眼底的笑意渐浓。 他忽然不想给藤白放台阶了。 他倒是想看看,没有台阶,藤白要多久才会哼哧哼哧自己下来。 第43章 藤白洗完澡到沈可衍房间的时候,沈可衍房间的灯已经关了,就留了一盏床头小灯。 沈可衍坐在床上,脑袋微垂下闭着眼睛。 藤白以为他睡着了,放轻了动作拉上门,正要往床边走,却见沈可衍已经睁开了眼睛抬眸朝他看来。 “怎么不躺下睡?”藤白见状问。 “没睡,坐着消食。”沈可衍说着往里侧挪了挪,给藤白空出来床的半边。 藤白轻手轻脚地上床,也没躺下,跟着沈可衍一起坐在床上,他看了眼时间,又看向沈可衍:“一点了。” “嗯。”沈可衍应了一声,但似乎没有要躺下睡的意思,他忽然往藤白那边靠了一点,放低了声音开口,“阿白,我今天晚上,遇到了点不太好的事。” 他说完,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藤白。 藤白拉被子的手明显一顿,整个人像是被按了暂停按钮似的。 他停顿了好一会,才抬眸看向沈可衍,问:“什么事?” 沈可衍见藤白这反应,果断搬出了看家功夫。 他眉头一拧,有些不太开心道:“我被人强吻了。” 他说完,看到藤白的喉结上下动了动,表情里似乎有片刻的挣扎,半晌后却只吐出来一个字:“谁?” 沈可衍眼底泛上笑意,那笑意被他一瞬抹去,紧跟着蕴上两三分怒:“不知道。” 他说着,注意到藤白似乎在悄悄观察他的神色,便将那两分怒意在脸上表达得更生动了几分。开口的语气也变得恼火起来:“傍晚的时候忽然有人把我拽进楼下放道具的小房间,上来就亲,亲完就跑,又怂又过分。” “你说怂不怂,”他忽然凑近藤白,从下往上看藤白,看进藤白眼底,“过分不过分?” 藤白的长睫毛颤了两下,看了他一眼又移开视线,配合着开口:“怂,过分。” 他的声音落下后,房间里安静了一小会。 藤白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好一会他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抬起一只手圈住沈可衍拄在他身旁的手,开口:“衍衍,你……” 恰好这时沈可衍也开口:“算了,就当……” 两个人的声音撞在了一声,皆是一顿,他们互相看了对方一眼,藤白先开了口:“你刚才说,就当什么?” 沈可衍的唇角牵起一抹微小的幅度,他没有马上回应,而是盯着藤白看了有一会,才说:“在我抓到是谁之前,就当被狗咬了吧。” “狗?”藤白的眼底闪过错愕,看向沈可衍。 沈可衍看着藤白的表情,憋了会笑,才保持着愤怒的语气继续道:“可不就是狗嘛,上来又啃又咬,我当时都没以为他在亲我,我还以为他是见我不爽教训我,就是啃错了地方不小心啃到了嘴巴上。” 藤白一瞬间陷入了沉默。 他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寡淡,那点错愕在他浅色的瞳孔里淡化,淡化到几乎被抹平,这会随便来个人看他,可能会以为他在出神。 但沈可衍却从他的眼底看到了一丝懊恼,懊恼藏在他半阖着的眼帘里,藏在他抿成一条线的唇间。 他猜那会在小屋子里,藤白被他咬了一口以后,应该也是差不多这个表情。 沈可衍真的很想笑,但藤白不脱马甲,他就不能先笑。 于是他装出疑惑的样子,问藤白:“怎么了?” 藤白抬眸看了他一眼,视线落到他唇上,又移开,半晌后他开口:“那如果你发现了那个人是谁呢?” 他说完,见沈可衍没有马上回答,又补了一句:“你会讨厌他吗?” 沈可衍看着藤白小心又认真的表情,心里逗弄他的那点心思又上来了。 他知道他现在说不的话,藤白可能咬咬牙就出来认了。 可一想到藤白傍晚那会斩钉截铁发来的说没过来的消息,他直接把台阶拆了个七零八碎,恶趣味开口:“讨厌?那人要是被我抓到,头都给他打爆。” “头…打…爆?”藤白轻轻吞咽了一口,方才沉下去的那点错愕又浮了上来,甚至出口的这三个字都有点失声。 沈可衍忍住笑,又凑近藤白两分问他:“难道不应该吗?” 他的脸几乎要凑到藤前,两个人就隔了一个拳头左右的距离。 藤白的视线像是不受控地落在沈可衍唇上,两秒后像是想起什么吓人的又迅速挪开。 他不回答,沈可衍就盯着他,不光盯,还靠他更近。 近到藤白有点招架不住,往后靠了一下,嘴巴里挤出来一个字:“该。” 沈可衍这才放过他,老老实实回去坐好。 他侧过身,去关上床头灯,说:“太晚了,不想这种气人的事情了,睡吧。” 说完他先兀自躺了下来。 过了有一会,藤白才跟着躺了下来。 两个人还是睡在各自的领域,中间隔开了大概半臂的距离。 沈可衍躺了小半分钟,忽地又转过身侧向藤白那边,开口:“不过今天,我咬了他一口,还挺重的,估计能把他嘴巴咬破。这个人应该是剧组里的人吧,你说我明天去找找谁嘴巴破了,是不是就容易缩小范围。” 藤白本来已经闭上了眼睛,听到这话瞬间又睁开。 但他没看沈可衍,而是道:“今天傍晚的时候,听说挺多人都上山来了。” 沈可衍仗着夜色,不再收敛眼底的笑意,开口的语气却是认真:“那也是哦,不过说来也巧,你的嘴唇刚好破了,要不是我知道你那时候不在剧组,我可能都要怀疑你了。” 藤白没有回答。 但沈可衍看到夜色下,藤白极其小动作地抿了抿唇,像是要将唇里的那个伤口更抿进去两分。 沈可衍看得又好气又想笑,他顿时放开了胆逗藤白:“我记得楼下那里好像前阵子刚装了监控吧,是吧,我听场务之前说以后可能会放点其他器械在那,所以还是安个监控保险。” “坏了。”藤白这次很快地吐出两个字。 “啊,怎么坏了呢,我记得是刚装上的呀,我明天去问问场务,监控是……” “衍衍。”藤白忽地出声打断沈可衍,他侧过身来看沈可衍,语气认真,“很晚了,明天要拍早戏,该睡了。” 沈可衍停下,看着好像有点被逼急了的藤白,勉强先放过他。 他躺回去:“好吧,的确挺晚了,那明天再说吧。” 藤白应了他一声,抬手给他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拉完后他也躺回去,两个人一时间谁也没有再说话。 说该睡了的是藤白,但身旁人的呼吸渐渐变得绵长起来了以后,他却依然没有睡着。 他仰躺着眼睛睁睁合合了好几次,最后侧过了身,看向不远处已经熟睡的沈可衍。 在熟睡的沈可衍面前,藤白那些藏起来的情绪一时间全都浮上了脸。 他眉头紧蹙,表情严肃得像是碰上了某个世纪大难题。 他想解决,但找不到妥善的解决方法。 他盯着沈可衍。 盯着盯着,视线慢慢得落到了沈可衍的唇上。 想起下午亲沈可衍时对方唇瓣的柔软,他的脸瞬间烧了起来。 他鬼使神差地朝沈可衍靠近,再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脸已经几乎要贴到沈可衍的脸。 少年呼吸绵长,轻缓的吐息一下又一下轻轻擦过他的脸侧。 藤白垂下眼眸,视线在沈可衍的唇上停留了好久,久到他甚至出现幻觉,幻觉对方微微张开了唇,露出一点舌尖在对他邀约。 他感觉脑袋里“轰”一下炸开,再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凑过去贴上了沈可衍的唇。 一碰上沈可衍柔软的嘴唇,他就下意识想要咬,牙齿刚亮出来,沈可衍方才说他“又啃又咬”的话顿时从他脑中闪过。 他连忙收住,改成轻碰。 轻碰了好几下,熟睡的沈可衍似乎没有防备地微启了点唇,齿间也张开一条缝隙。 藤白像是打通任督二脉般地追了进去,一边克制住想要咬人的冲动,一边尝试着更加深入地亲沈可衍。 不知道亲了多久,沈可衍的舌头忽地往外伸了一点,触碰到藤白的,很快又缩了回去。 那一瞬间的奇妙触感让藤白无师自通地追了过去,绕着一通痴缠。 他一时间亲得脑袋发晕,一个没注意,咬了沈可衍的舌头一口。 睡梦中的人疼得抖了一下,轻“嘶”了一声。 这一声顿时把脑袋发懵的藤白叫醒,他往后一退,神情错愕地看着沈可衍。 沈可衍这会唇瓣微张,本来就有些肿了的唇似乎更肿了两分,唇上泛着的水光明明白白得告诉藤白他刚刚究竟做了什么。 藤白怔在原地好半天,眉头逐渐皱起,表情里还浮上点生气。 他怎么可以又做这种事情? 他皱着眉头怔了半天,才又靠过去,抬手把沈可衍身上的被子往上一拉,拉到把对方的嘴唇全部遮住,这才松开手,躺回去睡下了。 他躺下后过去有一小会,旁边的人将遮住嘴巴的被子稍微往下拉了拉,暴露在空气里的唇微微上挑。 沈可衍用舌头碰了碰上颚,碰到那一处伤口,疼得轻颤了一下。 说狗还真就是狗了? 怎么上嘴就咬人。 第44章 沈可衍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床边已经空了。 他叠好被子起床,绕着房间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藤白的身影。 导演定的时间是6:30在楼下庭院集合。 沈可衍简单洗漱过,去楼下小跑了一圈,看时间六点还差十分。 他往食堂的方向走去,拿出手机正打算给藤白发消息的时候,发现藤白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给他发过来一条消息。 【去哪了?】 就在五分钟前。 【下楼跑步,来食堂吃饭吗?】 沈可衍回复过去,那边很快就也回过来一条消息,是一张照片。 照片里摆着一盘生煎包,一叠小菜,两个茶叶蛋,两碗冒着烟的蟹黄粥。 下面跟着一条消息:【我房间。】 沈可衍脚步一转,收起手机往宿舍的方向走去。 他去到楼上时,藤白的房间门为他留了条小缝。 他进去时藤白没在吃饭,虽然坐在饭桌前,但腿上摆着电脑,眉心拧紧的样子一看就是在办公。 他进门发出了些许的响动,办公的人顿时抬起头看他。 在看到他的瞬间,藤白的眉心瞬间舒展开,身上那种淡漠的将人推开的气息也全数收了起来。 藤白起身将电脑拿开到一旁的沙发上,回去坐下后,就开始剥那两个茶叶蛋。 沈可衍过去坐下,没有马上开吃,就坐在那看藤白剥蛋。 藤白剥完一个,放到沈可衍面前的盘子里,抬眸看了他一眼:“怎么不吃?” 沈可衍眼底浮上点笑,看着他,开口的语气里却带着点苦恼:“粥有点烫,我舌头破了,凉一会再吃。” 藤白表情一滞,两秒后默默低下头,继续剥蛋。 沈可衍才不放过他。 他靠过去,对藤白说:“我早上在镜子里看得不清楚,你帮我看看,是不是破了。” 说完,就对藤白伸出了舌头。 藤白剥蛋的手一顿,明显没料到沈可衍会说这话。 但他还是抬起头,眼睛飞速地扫了沈可衍的舌头一眼,就挪开,然后点头:“嗯,破了。” 沈可衍牵了牵唇角,还是没退回去的打算:“你再帮我仔细看看,伤口深吗?” 藤白这回没有马上给予反应,他剥了将近半个蛋的蛋壳,才终于又一次抬眸看向沈可衍的舌头。 伤口其实并不深,就一道小口子,在舌尖的位置。 藤白刚才扫过去那一眼根本没看,就是胡乱点头应沈可衍的。 这回被逼着仔细看了一眼,沈可衍因为破了口子而泛着红的舌尖在他眼前晃,让他迅速想起昨晚的奇妙触感。 他顿时像和尚见了肉一样迅速挪开视线,再一想到昨晚还破戒吃了肉,心底的罪恶感顿时更深了。 沈可衍好整以暇地观察着藤白的表情,见藤白的脸上逐渐又开始爬上红,坏心眼的继续问:“伤口深吗?” “不深。”藤白应了一句,垂下眼眸继续剥蛋。 刚才他给沈可衍剥蛋,半分钟都没用到,这会手上这个蛋,剥了快两分钟,蛋壳还七零八碎地扒在蛋白上。 沈可衍见状,勉强靠回去坐好。 低下头开始吹粥的时候,他又念叨似的低喃了一句:“奇怪,我昨晚睡前舌头还没破的,怎么一觉醒来舌头就破了。” 藤白终于剥好蛋,听到沈可衍的话,他手一顿,把第二个蛋也塞到了沈可衍盘子里。 而后他拿过纸巾擦手,道:“我听说睡觉梦到肉,就容易在睡梦中咬自己舌头。” 沈可衍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这样啊,肉我倒是没梦到,就是梦到了一只肥嘟嘟的小猪。” 藤白疑惑地看向他。 沈可衍笑道:“那只小猪特别不听话,一直往我身上拱,还凑上来咬我,估计是我梦到那只小肥猪咬我,所以睡梦中就自己把自己咬了吧。” 藤白还看着沈可衍,但脸上明显变得微妙了起来。 他触及到沈可衍的视线,那点情绪瞬间收了起来,低下头一副认真凉粥的样子。 沈可衍见状,也笑着低下头勺粥。 没喝两口,对面忽然又传来藤白的声音:“你梦里的猪,什么样啊?” 沈可衍憋住笑,看着藤白开口就夸:“特别好看,肥嘟嘟的,粉粉的,粘人的不行,还怪讨人喜欢的。” 他看着藤白方才凝滞的脸色渐渐舒缓,低下头又继续喝起了粥。 沈可衍忍了好半天,才忍住没让笑声跑出来。 两人吃完早饭,差不多六点二十。 下楼的时候楼下庭院里已经站了不少人,场景和道具都已经布置好,导演正在摄像机旁边和场景老师说着什么。 两人到庭院里的时候,整个庭院里原本围在一起说话的人几乎都朝他们看来。 藤白本来到哪儿都是视线中心,现在加上个昨晚几乎挂了一晚上热搜的沈可衍。 众人看到他们,像是想要议论,又不敢议论。 恰好导演和场务说完话,他转过身看到藤白,顿时对藤白招了招手:“小藤,你过来,我跟你说几句。” 藤白点点头,但是没有马上过去,而是扭头看了沈可衍一眼。 沈可衍感觉到他的视线,对他说:“你去吧,我去那边坐一下。” 藤白闻言,这才朝导演走去。 他前脚刚走,后脚陈辛曳的声音就响起了。 “林洛!”陈辛曳从后面跑过来,挺激动地叫沈可衍,“我刚才还去你房间找你呢,没想到你在这,你今天早上看热搜了吗,网上……” 沈可衍的视线一路顺着藤白过去,没太听清楚陈辛曳过来到他旁边说了什么。 那边的藤白被导演叫过去,导演特地带着他走到了离人群远一些的地方,才开口:“今天早上主要是你跟林洛的对手戏,你稍微带他一下。” 藤白闻言,直白道:“他的演技不需要人带。” “我知道。”导演点点头,“但是他前两天不是刚经历那些糟心事嘛,我怕他今天没办法一下子进去,我看你们这两天好像都走在一起,既然你肯让他走近你,你们关系应该挺好。” “嗯。”藤白承认了关系好这一点以后,又道,“他可以。” 梁导看着藤白的眼神瞬间变得有趣起来:“难得啊,你这么肯定一个人。” 藤白没应导演的话,忽然拐了十八个弯岔到了一个别的话题上去:“器材室那边,前几天装了监控?” “是啊。”梁导也没问藤白怎么忽然把话转到这里去,“怎么了?” “监控坏了。”藤白很轻地说了一句。 “怎么可能!”梁导瞪眼,“才装上去几天,坏了肯定有人来跟我说的。” 藤白看了梁导一眼,又说:“坏了,有人来问,你就这么说。” 梁导一脸纳闷,就听到藤白又问:“负责管理那边监控的是谁?” “管仪器的小王啊。” “你把这段话转告给他,如果有人问出来那个监控没坏,我会让它真坏。” 他说完,在梁导的满头问号下,又好心地补了一句:“如果那个监控因为必要真坏了,我会赔一个给你的。” 梁导想了半天实在想不出来回应的话。 所以究竟是什么必要才会丧心病狂到要一个小小的监控丧命? “林洛?”陈辛曳拿手在沈可衍面前晃了晃,“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沈可衍被阻断了视线,这才收回投在藤白身上的目光,看向陈辛曳:“什么?” 陈辛曳也没计较沈可衍没听见,有点不好意思地把刚才说的话又说了一遍:“我刚才问你,你是怎么才做到能和大神成为这种程度的好朋友的啊?” 沈可衍闻言,反问了一句:“哪种程度?” 陈辛曳脸一红,凑到沈可衍耳边小声说:“大神为你撕鱿鱼的程度。” 他说完,连忙挥手道:“当然当然,我没有期望和大神成为那么那么好的朋友,我就是想跟你取取经,能跟大神成为普通朋友,我已经能开心到原地转圈了!” 沈可衍没有马上回答陈辛曳。 他的视线略过陈辛曳,投到了藤白的位置。 这一看发现藤白已经和梁导说好了话,这会正朝着他们这里看来。 陈辛曳因为刚才说悄悄话,整个人靠他很近。 从藤白的那个角度看,两人更像是完全贴在了一起耳语。 虽然距离有些远,但沈可衍能明显感觉到藤白身上放出来的低气压。 他轻笑了一声,收回视线,对陈辛曳说:“你继续保持。” “啊?”陈辛曳一脸没太懂。 “保持下去,他给你撕鱿鱼是没太可能了,但大概率会手撕你。” 沈可衍说完这话,梁导正好在那边叫人集合,他便朝梁导那儿走去。 陈辛曳楞在原地反应了两秒,忽然兴致勃勃地冲过来追上他,亮着一双眼睛问:“大神撕我,要怎么撕啊,从头到脚开始撕吗?大神撕我的时候,是不是会碰到我啊,完了我已经开始兴奋了,我有生之年能跟偶像有肢体接触?” 陈辛曳兴冲冲地说完一大堆,身后忽地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 “衍衍。” 他一扭头,看见藤白就站在他几米远的身后,表情似乎不太好看,他还没意识到大神这句“衍衍”叫的是谁,就听到藤白又道:“过来。” 然后他就看见沈可衍眼底泛上笑,朝着藤白走了过去。 第45章 早上的戏份主要是沈可衍和藤白的对手戏。 两人饰演的角色林糕和夏冶在男主木淮橙住进来以前,已经在同病房里住了一个月。 最先住在病房里的是林糕,他是个心思比较细腻,有点小天真且热心肠的男孩子,但因为从小身体不好,在家人的宠溺下,多少有些骄纵的小脾气。 夏冶是在林糕住了大约一个星期后搬进来的,他刚搬进来的时候林糕特别开心,因为冷冰冰的病房终于多了人气。 但很快,林糕的开心就被夏冶的性格摧残得一干二净。 夏冶这个人,古板刻薄,爱干净,有强迫症,对别人永远摆着一张扑克脸就算了,还十分自大,永远以自己的想法为先。 林糕的性格属于碰上软的,他就跟你可可爱爱,要是碰上脾气臭的,他也会气呼呼的不给你好脸色。 两个人的性格南辕北辙,磨合了整整一个月,越磨越差劲。 最后林糕受不了了,借着疗养院一月一次的庭院小晚会为由头,提出和夏冶一起下山帮忙采购食材。 夏冶一开始不答应,后来见林糕不死心地提了好几次,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两个人都许久未到外面,一开始采购得还算顺利,结果在回来的路上因为一些事情出了分歧,两人互相又陷入了僵局。 回到疗养院的时候,林糕遇到了不太舒心的事情。 进入疗养院需要通行卡,今天离开时走得太急,林糕把通行卡落在了病房里。 以前在疗养院门口看门的是一个老大爷,大爷年纪虽然大,但眼神好,见着是疗养院里的人,如果对方没带卡,他都会先让人进去,再拿卡出来给他。 但前阵子大爷刚退休,疗养院换了个愣头青保安,就认卡不认人。 林糕说进去拿卡出来给他看,好说歹说,那人也不肯。 林糕几次看向夏冶,对方一副别人欠他钱似的表情站在边上,他就怎么都开不出那个让夏冶帮他去拿卡的话。 争执了大约十来分钟,夏冶看起来不耐烦了,直接刷了卡自己进去了。 恰好这时林糕和保安发生了一些肢体上的碰撞,林糕被推到地上,手蹭破了皮,他抬头看到夏冶走得丝毫不留情面,背影都快消失了,瞬间红了眼眶。 早上主要是门口的争执戏,这个时候男主角出场,他及时替林糕解决了问题,两个人回去的时候,才发现男主木淮橙和他们住的一个病房。 木淮橙是一个大大咧咧的乐天派性格,他跟林糕相处得来,面对夏冶那副不好相处的面相,也总能笑嘻嘻的。 他来了以后察觉了林糕和夏冶之间的矛盾,便开始想办法缓和两人的关系。 这段剧情大约占据了电影前十分之一。 争执戏在疗养院门口拍,饰演保安的是一个没什么名气的男演员,叫历廷,二十八岁,属于肌肉型男的类型。 临近七点的时候,导演把前期需要注意的事项全部讲了一遍,又跟沈可衍几个人讲过戏。就开始拍。 这场戏前面是林糕一副可怜相地哀求保安,保安冷着脸拒绝。 这一段拍了一次就过。 就在大家觉得开了个好头的时候,饰演保安的历廷忽然开始频频出错。 他出错的戏份就是保安把林糕推倒在地上那场戏,那场戏保安的表情和表情有一定的矛盾。 前期他的确冷硬,但将林糕不小心推倒,见人手上出了血以后,又难免有两分愧疚,可是想到职责所在,他最后还是板起一张脸,不肯让林糕进去。 第一次拍,历廷推沈可衍的动作太僵硬,被导演喊卡了一次。 导演在镜头后扯着嗓子和他讲解了两句以后,他动作是放开了,就是力道用得太大,直接将沈可衍推出去好远。 于沈可衍本人而言,历廷的力道他可以巧妙避过,但导演喊了卡,他就是林糕,林糕体弱,本来就容易三步一喘,保安的力道根本就是把他整个人甩到地上去的。 他摔到地上时发出很响的“砰”的一声,周围的人几乎都被吓了一跳。 梁导也是一愣,连忙喊“卡”跑了过来,正打算把沈可衍扶起,藤白已经沉着脸色走过来将沈可衍半抱了起来。 沈可衍其实没觉得太疼,大腿有点火辣辣的感觉,掌心蹭破了点皮。 梁导跑来时他已经说了声“没事”,正打算自己起来,忽然腰上搭上一双手,一抬头,是藤白紧皱着眉头的关心眼神。 沈可衍在藤白的眼神下,感觉自己好像不是摔了一下,而是被摔残了,必须得藤白把他扶起来的那种残。 于是他顺从地靠着藤白,让藤白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梁导见到这幅画面,视线在藤白搭在沈可衍腰上的手上扫过,眼底划过一抹诧异,但也没多留心,就把注意力转到了历廷身上。 “你认真看剧本了吗?”梁导平日里好相处,一旦拍起戏来有分毫的不对,他都会毫不留情得骂,“这里保安是不小心推倒林糕!不小心而不是去寻仇!” 历廷被导演骂得脸色有两分难看,周围的人时不时的议论声顿时叫他面红耳赤,他应了两声说会认真处理,梁导这才稍微收了点脸色去看沈可衍。 “有没有伤到?” 沈可衍摇头:“没事,继续拍,听着吓人,没摔疼。” 梁导见状点点头,回到了机子前。 人群开始复位,藤白没动,他从沈可衍身后绕到对方跟前,凝着脸色拉起沈可衍出了血的手看。 沈可衍轻笑了一声,随意拍了两下手拍到手上的尘土,又找工作人员要了纸巾擦掉渗出来的血,以防一会手上的血迹不小心入镜。 他做完这些,藤白人也没有要走人的意思。 沈可衍忍不住笑,看向藤白提醒:“开拍了。” 藤白看起来不太开心,又抓过他的手看了一眼,才沉着脸色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第三次拍摄很快开始,但仍然不顺利。 历廷摔人的力道是控制住了,但后面的表情矛盾完全没有出来。 他摔完沈可衍,脸上没有丝毫的愧疚复杂情绪,整个人也跟块木头似的立在那里。 梁导发怒的声音从镜头后面传过来:“你不小心推倒他,你不会想要去扶他吗?你那么生气,别人以为你是故意要找他茬啊?” 历廷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又是一声道歉,勉强开始了第四次拍摄。 然而第四次,他动作是到位了,扶的姿势有了,脸上的表情却依旧僵着,像是谁架了把刀在他脖子上要他去扶的人。 这一次梁导明显发了大火,历廷被骂得脸色黑得像锅底,最后连道歉都没有,勉勉强强开始了第五次拍摄。 第五次拍摄他重蹈第二次覆辙,摔沈可衍的时候没控制住力道,又将沈可衍摔了出去。 这一次导演还没开始喊,藤白已经三两步走到沈可衍旁边,他又一次将沈可衍从地上半抱起,紧跟着看向历廷,眼神冷得吓人。 “会演戏吗?”他出口声音冰冷,不算响,但足够让在场的都听到。 本来剧组里的人就都十分怵藤白,他没有表情时,往那一站,众人就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这会藤白冷下了脸色,甚至开口的声音都冷到了谷底,整个剧组的人瞬间连脑袋都不敢多晃动一下,生怕自己一个动作触怒了眼前这个令人只敢仰望的人。 历廷家里有点小钱,清楚藤白的身份地位,本来就有几分忌惮藤白,这会被藤白当众这么问,脸色难看得要命,也是一句不敢应。 梁导也从没见过藤白生这样的气,他都被吓愣了一会,心里感叹小藤凶起来简直比老藤还吓人,出口缓解了气氛:“休息十五分钟,历廷,你再把剧本仔仔细细揣摩清楚,保安这个角色是耿直,是脑袋转不过弯,不是坏,也不是傻缺,知道了嘛!” 历廷难看着脸色胡乱点了下头,眼神却是怨怼地看向了沈可衍。 沈可衍这会还半靠在藤白身上。 至于藤白,方才脸色冷得叫人都不敢多看他一眼的人,这会正皱着眉头,眼底有显而易见的关心地翻着怀里人的手臂,细致地查看着沈可衍身上的伤口。 他被藤白完全两极的态度刺得猩红了眼,又想起梁导刚才对沈可衍询问的关心态度,和对他劈头盖脸的一通骂,他顿时觉得心底无名火疯狂涌动。 他冷哼了一声,嘲讽地用不大,但是沈可衍能听清楚的声音开口:“也就会点勾引男人的本事了。” 沈可衍本来被藤白翻翻这,翻翻那,翻得一身痒,脸上正收不住笑,忽地听到历廷的话,他收敛了笑容,看向历廷。 藤白也停下给沈可衍查看伤口的动作,冷眼看向历廷,他蹙起眉头,不悦地正要开口,怀里的人抬手拍了拍他一只手的手背,而后从他怀里离开,朝着历廷走去。 历廷的个子很高,看起来有一米九的样子。 沈可衍虽然微仰着脑袋看他,气势和表情,却如同俯视着一个逗趣的玩偶。 他轻笑了一声,莞尔开口:“我的本事,可不只在勾引男人上,你的本事呢?我倒是没有看出来你的本事在哪,还是说,你根本连本事都没有?” 第46章 历廷被沈可衍一挑衅,脸色瞬间难看了下来,他嘲讽地轻嗤了一声:“会勾引男人也算本事?” 沈可衍眉梢轻佻,有趣道:“算不算不是你先说的吗?” 历廷被噎了一下,一时间没应出话来。 沈可衍便继续道:“不过既然你想比本事,在剧组,我们是演员,演技就是我们最好的本事证明,来比一比演技,敢吗?” 历廷当然丢不起那个说不敢的脸,何况他并不觉得比演技沈可衍会比赢他。 他家里有点小钱,这些年在娱乐圈也就是小玩一下,虽然没什么大名气,但也演过不少电视剧。 面前的小子一看就是刚出道的新人,没什么演戏经验,演林糕演得过去无非是因为他本身就一副娇弱易推掉的长相。 他一早上已经在这破剧组受够气了,还要被剧组其他人一直指指点点,心里不爽到极点,就差撂担子走人了,现在沈可衍凑上来给他出气,他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他难看的脸色恢复了两分,道:“好啊,不过再演我们自己的角色就没有挑战了,既然你想比,我们就对调角色,你演我的角色,我演你的角色,敢吗?” 在他看来,保安推倒林糕那场戏,沈可衍的戏份简直不能更容易。 不就是被推倒在地,红个眼睛。 谁被推倒推疼了不会红眼睛,这需要什么演技? 倒是他的那个角色,又是动作,又是表情的转折,麻烦得要命,再加上沈可衍那副娇弱的长相,演一个五大三粗的保安几乎开演就会马上被pass。 他说完还担心沈可衍不答应,不料对方点头点得干脆利落。 历廷在心里嗤笑一声,真蠢。 “现在开始吗?”沈可衍又问了一句。 “当然。”历廷马上说。 这一段保安有几句台词,林糕没有,他当然不会给沈可衍背台词的机会。 不过沈可衍看起来似乎并不介意,他点了点头,看向一旁的梁导问:“梁导,能请您做个裁判吗?” 梁导欣然答应。 沈可衍道了声谢,便再次看向历廷说规则:“导演拥有喊卡的权利,每一次喊卡,导演都会说是因为谁卡,十五分钟内或者是顺利完成这个场景时,谁被导演喊卡的次数多,就谁输,可以?” 历廷没问题地点了点头,他点完头,忽然想到什么,又道:“比赛有输赢,输赢总要有奖惩。” 沈可衍看向他,开口:“当然。” 历廷的眼中滑过一抹得逞:“我有一个不错的主意,就录一段视频,承认自己演技比如对方,具体台词由赢的一方定,怎么样?” 沈可衍没有异议地点了点头。 历廷闻言,顿时有些迫不及待地开口:“那快开始吧。” 周围的人见状,便主动让出了场地,让两人交换位置开始对戏。 导演一喊开始,上一秒还是聊天姿态的沈可衍迅速挺直了身体,换上紧皱着眉头不肯通融的表情。 他的个子明明只有一米七出头,身材也属于纤细的类型,但一进入状态,就是叫人觉得他无端高大了许多。 “不可以就是不可以,除非你把院长找来证明你的确是疗养院里的病人,不然绝对不能进去。” 沈可衍开口的声音一改往日里清朗的音调,变得低沉而古板,一个不近人情的保安形象瞬间出现在众人眼前。 哪怕这个保安长得白嫩又好看,叫谁见到他现在这副不通融的样子,都忍不住在心底吐槽。 历廷明显被沈可衍的表演惊到,他反应慢了一拍,还没来得及配合,导演的一声“卡”就已经在一旁响起。 紧跟着梁导秉公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历廷一次。” 开局就被喊卡,历廷的脸色顿时难看了下来,偏偏这时候周围传来的都是夸赞沈可衍演技的声音,他顿时咬牙厉声道:“再来。” 第二次拍摄开始。 历廷这一次也很快进入了状态,他接上沈可衍的表情,露出哀求的表情去拉保安企图求饶。 保安被他拉了几次,不耐烦地将他甩开,却一不小心将他推到了地上。 就在沈可衍要把他推到地上前,他特地稳住下盘,盘算着叫对方推不动他。 毕竟两人的体格差距太大,沈可衍推不动他,可不怪他。 哪料沈可衍力气不小,且推他的时候用了巧力,一下子就将他推到了地上。 他摔在地上时一阵发懵,根本不记得接下来要演什么。 导演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卡,历廷两次。” 连续演了两次,历廷再怎么也发现了沈可衍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对付。 可已经答应下来的比赛,周围几十人围着看,还有人拿着手机拍,他自然不可能自己打自己脸。 于是他自己给自己解释了一句“刚才没进入状态”,便起身开始了第三次。 这一次历廷没再想别的,发了狠跟沈可衍演。 保安被林糕晃了两下,被晃得心烦,一扬手想要将人甩开,不料对方身子那么娇弱,一下子就被推到了地上。 他看到摔到地上的人,吓了一跳,下意识要去扶人,林糕却是红着眼眶不肯让他扶,红着眼睛在地上坐了好一会,才拍了拍手上的碎石子忍着痛自己从地上起来。 “卡,历廷三次。” 历廷正演到扭头避开沈可衍的手,忽然被喊卡,他火气顿时上来了。 “导演,这次是为什么喊我的卡?”他表情不悦地抬头质问梁导。 “你有认真看过林糕这个角色吗?”梁导表情严肃地看着他,“林糕不要保安拉他,并不是真的嫉恨保安,而是被摔了一下摔疼了,再加上夏冶头也不回地丢下他走了,所以委屈一下子上来了,闹的小脾气,你演的给人感觉下一秒就要上去把保安按在地上打,多大仇多大怨啊?” 历廷的脸色黑成了锅底,不悦道:“摔这么一下就疼,娇气死了。” 梁导本来只是脸色严肃,听到这话,瞬间拧起了眉:“你是摔一下不疼,但林糕从小身体不好,皮又薄,保安比他高大那么多,摔他的时候也没注意力道,再加上心理委屈,他能不疼吗?既然你演绎了这个角色,在喊开始的时候,你就是林糕不是你历廷,这个道理你演了那么多年戏还不明白?” 历廷被导演说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抬头,发现四周所有人都紧盯着他,顿时面上一阵发热,从地上起来硬着头皮道:“我知道了,我会进入角色的。” 第四次开始,历廷这一次直接在被沈可衍推倒后,就被导演喊了卡。 接二连三,他压着快要受不住的怒火,脸色难看地问导演:“梁导,这次又是为什么?” 梁导皱眉看他:“被摔的时候你不能收着,你是身体娇弱的林糕,在意外被人摔出去的情况下,你怎么可能马上做出防护,刚才林洛被你摔的时候,摔那么厉害都没收一下。” 历廷本来就已经够窝火了,还被导演拿来和沈可衍刚才的表演比,他顿时怒气飙升。 但好歹还有理智在,他没有怼导演,而是挑着沈可衍这个“软柿子”捏:“你推的时候推大力一点不会吗!” 沈可衍看着他勾了勾唇:“这可是你说的。” 第五次表演开始,沈可衍用了比之前大些的力,但力道收得刚好,没有给历廷借机发挥的地步。 历廷被推倒后没多久,就又被导演喊了卡。 接下来的五六次,几乎每一次历廷被推倒后没多久,都会被导演喊卡。 他哪怕再皮糙肉厚,掌心也被磨出了血,腿上更是被蹭得火辣辣的疼。 终于在又一次沈可衍将他推倒在地,他的手擦在一颗有些尖锐的石头上擦破了以后,他忍不可忍地朝沈可衍怒吼:“你有病啊,推我那么多次是不是故意报复!” 沈可衍笑看着他:“我推你那么多次,难道不是因为你一直被喊卡?” 历廷怒火中烧,见着沈可衍的笑脸,青筋暴起就想动手揍人。 大不了这剧不演了,揍个刚出道的小生,那么点损失他还是赔得起的,不然今天这口恶气是没地方出了。 然而他刚上前一步,肩膀就被一只手大力按住,他红着眼睛凶狠地扭过头,倏地对上了藤白冰冷的眼神。 那一瞬间就像往火里浇了冰水,又丢进去一堆冰块,藤白冷冰冰的眼神叫历廷胸腔里的怒意生生被惧意按了下去。 藤白见状,才松开按住他肩膀的手,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开口:“别试图碰你不能碰的人。” 藤白给人的惧意,好比天性上的碾压,寻常人只会下意识服从,很难升起反抗的心理。 历廷一瞬间不敢再看沈可衍,把视线转到了梁导身上。 他质问道:“十几次,难道林洛就没有一次哪怕是一点表演上的失误吗?” 梁导摇摇头,没有回应历廷的质问,而是看向沈可衍:“你给他表演一下这两个角色?” 沈可衍点头,应了声“好”。 人群再一次退开,这一次包围圈里面只剩下沈可衍。 沈可衍一个人站在人群中间,先开始表演林糕。 没有人和他对戏,但他只是一个眼神,就能让人脑袋里自动浮现保安方才说的那份冷硬的拒绝的话。 他们看到林糕抬起手,拉了拉不存在的保安,然后被甩在地上。 被甩在地上的时候他只是有点发懵,眼眶并没有红,可一抬头,看到不远处的夏冶都走没影了,他的眼眶倏地湿润了起来,胸腔也出现了小幅度的起伏。 这时候似乎有人把手伸到了他面前,他垂下头躲过,赌气似的咬着牙拍了拍沾满了石子甚至有些擦破了口子的手掌心,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 爬起来已经他没再央求保安,也没走,就垂着脑袋固执地站在那,又恼又委屈的小表情叫谁看了都于心不忍。 周围不少女工作人员和女演员看着沈可衍这副模样,母爱之心瞬间开始泛滥。 有两个女生凑在一起,没忍住小声出口:“好可爱天呐,宝贝快来我怀里,要什么妈妈都给你。” 话刚说完,女生忽地感觉到一阵冷,她一抬头,就对上了藤白冷冰冰的视线。 往日里看到藤白那张脸就忍不住开始舔颜的女生头一回被吓得不敢再多看一眼,忙低下了头,捂住嘴巴也不敢看沈可衍了。 人群中间,沈可衍已经结束了林糕的表演,开始扮演保安。 他身体挺得板正的一瞬间,眼神迅速变化,变成得又木又耿。 他念了开头的几句台词,期间手臂微微晃动了几次,让人一看就知道有人在他身边晃他。 他不小心把林糕推倒在地,有些慌地想要去扶人,被拒绝后愣了两秒,收回了手。 林糕站起来以后,保安依旧站得笔直,一副不搭理人的样子,只是偷偷瞥了两眼林糕手心里渗出来的血,眼底松动了几分,但很快又变回了不通情理。 两场表演结束,梁导满意地点点头,转向历廷,道:“看明白了吗?” 历廷有眼睛,当然看得出来刚才沈可衍的那两场表演有多精彩。 就算他不会看,周围人压抑不住的欢呼声也足够证明。 有藤白在上头压着,他不敢再把气撒到沈可衍身上。 周围又那么多人,还有人拿着相机拍,他现在再跟导演撕破脸,鬼知道第二天外面会怎么传他。 他只能压下这口气,点头应和导演。 梁导见状,也没再多浪费时间,便道:“好了,大家都修整一下,十分钟后开拍,这一次状态都给我摆好了。” 周围的人相继点头。 历廷见没人提奖惩的事情,便打算糊弄过去,刚要走,沈可衍似笑非笑的声音传来:“等等,先把视频拍了吧,十分钟的时间,够用了。” 历廷脚步一顿,脸上浮现阴霾。 沈可衍一点要放过他的意思都没有,他走到历廷面前,拿出手机,对着对方晃了晃。 历廷抬眼看了一圈四周。 因为沈可衍这句话,四周原本要散去的人群迅速围了上来,一个个都是一副势头十足的吃瓜模样。 他的表情有几分僵化,靠近沈可衍对对方小声警告:“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沈可衍退后一步拉开距离,轻笑道:“我们日后也没什么好相见的了,所以就不留线了吧。” 他说话的声音不响,但也不算很轻,离得近的部分人听到他的话,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历廷瞬间气红了脸,正暴怒,忽地感受到一道冰冷的视线。 他抬眸望去,不远处的藤白正凝视着他。 偏偏这时候沈可衍还对他笑得灿烂,语气轻快道:“录像模式我已经打开了,台词就由你自己想吧,不过有几个条件,必须三十字以上,并且能让观看者一眼就看出你深刻意识到你技不如人的诚心哦。” 历廷最后在藤白的视线压迫下,咬着牙完成了录像。 录像一结束,他迅速离开了拍摄场地,跟逃命似的。 他一路来到疗养院主楼的一楼卫生间,进了一个隔间就锁上门,坐在了马桶上。 他越想方才沈可衍那副羞辱人的嘴脸就越生气,正打算找人去买点黑料黑他,忽然被手机里弹出来的一条热点新闻吸引了过去。 新闻的内容报道的是岁汭。 历廷对这个名字有印象,昨天傍晚的直播他也看了一点片段。 他点进去,发现那是一篇关于岁汭这么多年来做的恶劣事件的总结。 所有事件几乎都有相关证据,证据真实得吓人。 而这一系列事情的曝光,起因是今天凌晨,有人在网上发布了一段岁汭从疗养院管垃圾大爷那里拿走项链,再塞进苏欣然行李箱里的全过程。 视频里的岁汭一直带着口罩帽子墨镜,遮得严严实实,只是在他塞链子进行李箱的时候,动作慌张了一下,掉了墨镜,镜头恰好拍到他的眼睛,石锤无疑。 这段视频出来以后,不少人开始控诉岁汭的罪行,表示被岁汭茶过,陷害过,抢走过男人或者东西。 事态发展到这会,整个网上几乎都是他这些年来做过的恶劣事情。 历廷看完报道,心思一转,进了公众平台,登上一个之前让助理买的小号,点进了挂在第一的跟岁汭有关的热搜。 他在第一条营销号下面评论:【狗咬狗罢了,岁汭之前装的好的时候,谁看的出来他做过那么多恶心事情?现在林洛把自己装裱得一副圣人样子,他私下什么样,又有谁知道?】 发完这条评论,他迅速去买了一波水军点赞和跟评。 看到他这条评论被顶上热评前三,历廷顿时觉得大快人心。 他嗤笑了一声退出这个词条,正打算关掉手机,忽地看到一条迅速窜上来的热搜词条。 词条的内容是“岁汭坠崖”。 他点进词条,看到第一条动态发布的内容。 【据知情人士透露,岁汭在被捕的路上企图逃跑,意外坠崖,目前人尚未苏醒。】 底下配了几张图,是岁汭坠落在崖底被拍到的。 他的衣服在坠崖的时候被树枝勾得稀烂,照片里仅剩下几块破布挂在身上,而他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几乎没有一处是完好的。 历廷看着那几张图片,鬼使神差地点开了其中一张放大。 照片属实吓人,也不清楚为什么没有打上马赛克。。 斑驳的伤痕就像是一只只眼睛,烙印在岁汭的身体上,密密麻麻。 历廷只是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恶心想要退出去。 可他还没来得及退,忽然觉出一抹怪异,又仔细看了一眼。 岁汭这些伤口照理说应该是新划伤的,然后照片里看起来,却像是那种腐烂化脓后的溃烂老疤。 历廷看了半天,确认没看错,他奇怪地退出图片,下意识往下划评论,忽然看到被顶在第一的热评。 【总有一天,你会被扒下衣服,袒露给世界上所有人,看这些年在你身上腐烂溃脓的恶。】 历廷看到这句话的瞬间,耳旁仿佛响起昨天沈可衍在直播里说这段话时的声音。 他只觉寒气从脚底开始往上冒,回过神来连忙退出了这条动态,下意识地往下滑了一下,忽然看到热度第二的动态没有配任何文案,就一段视频。 更加诡异的是,以往排在前几,动态下面的评论区就一定会有人吵得不可开交。 但这条动态竟然一条评论都没有,点赞和转发的次数却十分惊人, 历廷点进视频,看到视频里出现了沈可衍的半张脸。 他浅色的眼眸在傍晚窗外的路灯下泛着诡异的光,光亮底下是他很浅的笑意。 少年用低哑的,如同死神来收割生命一般的声音,对着每一个人说:“它就会抽干你身体里的血肉,它的藤蔓就会穿过你的食道,刺破你的肾脏,在你输出过恶的嘴巴,做过恶的指尖,发芽,开花。” 声音戛然而止,少年眼底的笑意迅速消失得一干二净,他倏地看向镜头,凛冽深邃的瞳孔深处,仿佛藏着终结每个人生命的利器。 历廷忽觉指尖一痛,他刚才打字的手指不小心被手机壳上裂开的一个小口子划伤。 一滴血滴在手机屏幕上,他恍惚间仿佛看到指尖被细小的枝条刺穿。 历廷吓得手一抖,手机砸在地上,砸碎了屏幕。 他使劲眨眼睛再去看破了口子的指尖,只有血,没有所谓的枝条。 可喉咙间又似有若无地传来怪异的感觉,像是有什么缠绕着他的肾脏器官,依附在他的食道里,顶开他的喉咙要往外钻。 第47章 经过上午这一小段插曲,接下来一整天的拍摄变得格外顺利。 王菁榭和岁汭饰演的两个角色目前还在找人,苏欣然人也还在医院,所以这几天会先跳过和她们有关的戏份。 白天的戏结束,晚上主要是沈可衍、藤白还有何恫的对手戏。 木淮橙住进林糕和夏冶所在的病房,简单的几次相处下,他发现了林糕和夏冶之间存在的矛盾。 于是他开始想办法,试图缓和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第一天,木淮橙常规操作,拉着两个人下楼饭后散步。 最后结果演变成他和林糕有说有笑了一路,夏冶走到一半就走没影了。 第二天,木淮橙在聊天中得知林糕怕鬼,于是他提议三个人晚上一起挤被窝看恐怖片。 他费了好几个小时的口舌说服两人,晚上天一黑,三个人分别裹着三条被子,坐在中间木淮橙的床上,盯着放在林糕床上的电脑看。 这部恐怖片木淮橙看过好多次,因此他对什么地方会出现恐怖场景了如指掌。 他特地在恐怖场景要出来前几分钟,留下林糕和夏冶两个人,自己去了厕所。 木淮橙的算盘打得好,林糕怕鬼,恐怖场景一出来,林糕肯定管不了其他,会反射性靠近夏冶和夏冶求助。 经过这两天的相处,他发现夏冶的确是难相处了一些,但人并不坏,而且在一些方面甚至还算得上是细心,因此他打赌夏冶哪怕在跟林糕闹别扭,也不会推开林糕。 木淮橙千算万算,没算到他出去后没多久,夏冶也跟着去了卫生间。 林糕一个人缩在房间,心理建设了两分钟,还是怕得要命,便打算先把电影暂停。 结果还没来得及暂停,恐怖画面先出来了。 他顿时吓得一蹦三尺高,大叫着跟窜天猴似的,就冲出了病房。 病房外的走廊都是声控感应灯,正好昨天有一盏感应灯坏了,中间路段平白黑着一段,非常吓人。 林糕被吓得无头苍蝇似的跑,一不小心跑进了一间被废弃了挺久,堆不要的医用器械的房间,意外被反锁在了里面。 疗养院里病房以外的房间,出入都需要门禁权限。 普通病人的出入卡里并不包含这项权限,医护人员的职工卡门禁权限一般也都需要针对性地申报上级去开。 这间房废弃了太久,平日里门都开着,谁要拿什么或者放什么,几乎都是随便进出,没人会关门。 林糕跑进去的时候,不小心碰倒了门边的仪器,才把门撞上的。 夜里值班的护士不多,她们的职工卡都没有开这扇门的权限,想要开门,必须要等到第二天开通门禁的员工上班。 门里的林糕明显被吓得不轻,时不时小猫呜咽似的讲两句话,可怜得要命。 木淮橙在门口急得来回乱走,想办法想得头都快要秃了的时候,夏冶忽然开口:“林糕,离门远点。” 紧跟着,就见夏冶不知道从哪找来一根棍子,砸开了门上的透明玻璃。 第一天拍摄,导演并没有把戏排得很满。 除了早上的插曲,一整天的拍摄都十分顺利,夜里九点的时候,今天的内容都已经全部拍摄完成。 导演让大家回去好好休息,第二天还是早上六点半开始。 人群散去。 刚才拍摄结束后,藤白就接了电话没了踪影。 沈可衍找了一圈,在庭院的小角落里找到了正在暗处打电话的藤白。 他没走过去,站在原地等了一会。 藤白打完了电话,从暗处出来,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沈可衍。 他朝沈可衍走去,走到对方面前,停下脚步开口:“我有点事要下山处理。” 沈可衍闻言点头,想了想又问:“晚上什么时候回来?” 他下意识觉得藤白肯定是会回来的,毕竟上一次藤白工作到夜里临近一点,也赶回来睡的觉。 何况明天早上藤白还有好几场早戏。 然而藤白听到沈可衍的问题,很明显地顿了一下,沉默了有一小会,才开口:“我今晚不回来。” 沈可衍怔了一下,抬眸看藤白。 藤白对上他的视线,很轻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沈可衍收回视线摇摇头,说:“没事,路上注意安全。” 夜里十点。 沈可衍洗漱好躺上床,坐在床头翻看着剧本上明天的戏份。 明天白天是几场林糕被救出来以后,三人的日常戏,晚上接今晚林糕被困的戏份。 夏冶把林糕救出来,两个人之间的矛盾有了突破口,三人的病房也渐渐变得有生气起来。 沈可衍翻看了大约半个多小时的剧本,关灯躺下睡觉。 躺下去没几分钟,他睁开眼,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扭头去看空荡荡的另外半张床。 房间里窗帘没拉,有月光洒进来,落到床上。 刚刚躺下的时候沈可衍自己都没有注意,现在看过去,他才发现他竟然下意识地空出了半张床。 他回头一想,好像住进剧组以后,他每一个晚上都是跟藤白一起睡的。 他过去的二十七年人生,从没有和他人同床共枕过。 不想,也不习惯。 但好像跟藤白睡在一起的第一晚,他就没有任何的不适,甚至连睡眠质量都比以前好了许多。 沈可衍侧过身,朝向空出来的那半张床,垂下的眼眸里浮动着几分思索。 不知道过去多久,沈可衍依旧清醒得半点困意都没有。 他转回身从床头柜上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十一点多了。 沈可衍认命地打开睡前读物,开启了以往的睡前阅读基本操作。 然而没看两分钟,他的思绪就兀自跑偏。 藤白今晚不回来睡,真的是因为公事忙? 沈可衍翻了个身。 他今天早上是不是有点逗太过了,把人吓到了? 还是说昨晚的确逗得太严重了? 他脑子里不着边际地想着,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点进了和藤白的聊天界面。 聊天界面的上一段对话,还是藤白早上给他拍早饭的图片。 沈可衍忽然有点生气。 他让藤白路上注意安全,藤白回去了连声平安都不跟他报? 无情。 亲完人就跑。 还敢亲不敢认。 怂死了。 沈可衍很少有小脾气,他大多数时候不会发火,一旦发火就是发大火。 所以当他盯着聊天界面,脑子里跟小孩子指责好朋友失约似的骂了有好几分钟以后,他自己把自己气乐了。 他笑了一会按掉手机,把手机扔在一旁,不打算看了。 正当他卷着被子盖好,打算闭上眼睛再酝酿一下睡意,扔在一旁的手机忽地震了一下。 沈可衍睁开眼,发现手机屏幕亮了。 他心底泛上些许奇妙又陌生的感觉,抬手拿过了手机。 亮着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藤白发过来的消息。 【睡了吗?】 屏幕光照下,沈可衍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好看了几分。 但他没点进聊天,就那么看着那三个字。 过去小半分钟,藤白又发过来一条。 【衍衍?】 沈可衍这回才有了动作,他点了点那条消息,跳转进聊天界面。 但他还是没有回复藤白,就那么看着聊天界面。 聊天界面顶上显示着“对方输入中”,输入了快有五分钟,一个字都没有输过来。 沈可衍眼底浮上笑,终于开始打字准备回复。 然而他刚打两个字,手机忽地响起,紧跟着界面一转,变成了视频聊天的申请界面。 沈可衍没多犹豫,按了接听。 手机里出现藤白的身影。 藤白似乎在书房,手机仅能照到他半身和他身后露出的书架的一角。 视频接通的时候,藤白似乎在敲键盘。 听到响动,他才停下手上的动作,朝镜头里看来。 沈可衍这边乌漆嘛黑的,仅能借着点手机的光亮看到沈可衍脸的一个大概轮廓。 他似乎也没有要起来开灯的意思,就那么躺着,看着手机。 那边藤白把视频的仪器拉进了一点。 他盯着屏幕看了有一会,才开口:“怎么还没睡?” 沈可衍本来想逗他说已经睡了的,但看视频里藤白的脸上有明显的工作后的疲惫,他便道:“不太困。” 藤白又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忽然起身,身影消失在了镜头里。 不多时,他回来坐下,手上多了本书。 沈可衍看到了藤白手中书的封面,怔了一下:“你也看这本书?” 藤白手里的书就是沈可衍最近看的睡前读物,只不过沈可衍买的是手机上的电子书,一直在手机上看。 藤白没有回答是还是不是,只是翻开到了某页,读了标题,问沈可衍:“你是看到这了吗?” 沈可衍本来只是猜测,藤白这话一问,他便确凿了藤白应该是看到他有在看,才买的书。 藤白念的那一章他刚才已经看过了,但他没有说,只是点了点头。 视频里藤白的视线越过书,看向镜头,轻声问:“后面的我念给你听?” 沈可衍看着手机里藤白的眼睛,好像人就在他面前正在跟他对视。 他点了点头,说:“好。” 藤白把书拿近了一点,开始念。 这本睡前读物由几篇散文组成,每一篇的词句都很优美。 藤白的声音轻轻的,隔着手机有几分沙沙的质感。 他念的是一篇田园生活的散文,沈可衍闭上眼睛听的时候,感觉好像真的有带着田园气息的风从鼻前钻过。 手机屏幕上,黑暗里的人渐渐合上了眼,手机晃动了两下,贴到了脸上。 屏幕那边,藤白念文章的声音停下。 他的视线从书里挪开,挪到屏幕上。 屏幕里黑了大半,剩下的那点缝隙里,仅能看到沈可衍的一点鼻尖,和鼻尖下的薄唇。 视频里的人呼吸一浅一深,嘴唇小幅度地张张合合。 藤白看着,眼底渐渐发暗。 他小动作地将书放到一旁,没有挂断视频电话,收回视线到电脑上继续办公。 办公了没两分钟,放在电脑上的视线又挪回到了一旁的屏幕上。 他盯着看了一会,抬起手很轻地在屏幕上碰了碰,喉结上下动了动,耳后渐渐爬上红。 第48章 沈可衍第二天早上照旧五点半起床。 起来的时候手机躺在边上,黑着屏,已经没电了。 他给手机充上电,起床洗漱,下楼跑步。 跑完上来,一拉开门,就看见房间的小客厅里坐着个人。 他的房间没有独立开来的小桌子,只有一张房间自带的书桌。 书桌朝着门,沈可衍推门进去的时候,书桌前原本背对着他的人转过身,朝他看来。 沈可衍看了桌前的人一眼,又看了桌子上摆着的早餐一眼,走过去坐下。 藤白见他坐下,将手边正好温热的粥推到沈可衍面前。 沈可衍没有马上去动粥,而是坐在那看了藤白两眼,问:“刚过来的?” 藤白点头,拿过桌子上的蛋到手里剥, 沈可衍的视线落在藤白眼下。 藤白的皮肤很好,熬夜在他脸上几乎看不出什么痕迹,但那也只是几乎。 沈可衍的视线停留在藤白脸上半晌,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 今天白天两人的戏主要集中在早上,下午只有零星的几场。 下午一点半后主要是何恫和其他人的对手戏,晚上六点才会接着拍昨晚夏冶救林糕的戏。 所以下午一点半以后,沈可衍和藤白都有空闲时间。 沈可衍以往拍戏的时候,只要不是有事,他没场次的时候,顺过剧情以后就会坐在一旁看他人演戏。 演技这种东西的定义很广,一百个影帝会演出一百种不同的感觉,而有时候稚嫩的新人也会给人意外之喜。 何恫的演技很好,他懂得演戏技巧,也会随机应变地在里面加入一些个人元素,一般导演应该都爱拍他的戏,除非碰上一些有歧义或者是角色理解不对的戏,其余大多数时候,他的戏都很顺。 藤白拍完下午最后一场没多久,就接了电话离开了。 但没下山,估计回的房间处理公事。 沈可衍在楼下待到临近五点,也没看见藤白下来。 五点到六点是吃晚饭的时间,六点就马上跟着拍接昨晚的戏份。 这会不少人已经往食堂的方向走,沈可衍想了想,回了宿舍楼找藤白。 前两天把他房间的备用钥匙给藤白后,藤白也给了他一把。 沈可衍过去没马上用钥匙开门,而是站在门口敲了两下门。 等了好一会没等到动静,他才拿出钥匙开了门进去。 房间里静悄悄的。 入秋的天本就黑得快,临近五点的天已经黑了大半,藤白的房间窗帘半拉着,整个房间黑漆漆的。 沈可衍刚一拉开门,就看到了沙发上靠着的藤白。 藤白两条腿蜷在沙发上,整个人往后靠缩进沙发里。 他腿上架着电脑,电脑屏幕的亮光照在他闭着眼睛略显疲态的脸上。 沈可衍小动作地进屋关门,朝沙发上的人走去。 他走到沙发前停下,看了眼亮着屏幕的电脑,上面显示着一份文档,看起来像是什么方案。 沈可衍只是扫过去一眼,就移开了视线,而后他抬手,将电脑从藤白的腿上搬走放到一旁的桌上,再进屋拿了条毯子出来给藤白盖上。 做完这些后他暂时没有其他动作,就那么弯腰凑近看藤白。 早上的时候藤白的脸色就没有太好看,后来开拍前化妆的时候,沈可衍好几次看见藤白闭着眼睛睡过去。 昨晚沈可衍睡着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十二点。 早上他跑完步六点差不多,藤白就已经在他房间,这意味着,就算他昨晚睡着以后,藤白也马上就睡,足够给藤白睡觉的时间也不超过四个小时。 沈可衍眯起眼睛,盯着藤白看了有好一会,才起身往外走。 他出去了大约十来分钟,回来后手里拎着两份食堂打包过来的饭,放到了平时吃饭的桌子上。 他打开自己的那份饭,坐在面向沙发的位置上,吃完了自己的饭。 吃完后他看了眼时间,临近五点三十,他这才起身,再一次藤白走去。 藤白睡觉的样子很乖。 和他平时躺在床上那副板正的模样不同,他这会整个人蜷在沙发里,毯子盖到他下巴的位置,露出他好看的小半张脸。 沈可衍本来是打算叫他的,盯着那张脸看了一会,他没出声,而是抬手很轻地捏了一下。 睡着的人躲开沈可衍的手,眉头微蹙起。 沈可衍眼底泛上笑,又弯腰凑过去两分,手再次贴过去轻轻捏了一下。 眼前人的长睫毛轻颤了两下,眼帘掀开了一下,又阖上。 就这样重复了两三遍,他才算是睁开眼,幽幽得看向沈可衍,眼底还未完全清明。 沈可衍看着他这副样子就想逗,抬手又捏了一下他的脸。 这一下刚捏完,他的手就被藤白从毯子里伸出来的手一把抓住。 藤白看着他,哑着声音叫了一句:“衍衍?” 房间里没有开灯,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两个人的脸贴得很近,但也只能看清楚对方的一个大概轮廓。 沈可衍和藤白大眼瞪小眼看了一会,笑起来正要开口,藤白忽然往上凑了一下。 凑过来咬了他下巴一口。 很轻,跟小奶狗用乳牙咬人一样。 沈可衍被咬得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再去看藤白,发现藤白的眼神还迷迷糊糊的。 估计是还在梦里。 沈可衍哼笑了一声,抬手挑起藤白的下巴,凑过去也是一口。 比起藤白那挠痒痒似的一口,沈可衍这口明显咬得有十足成年恶犬的架势。 他在藤白的下巴上力度适中地咬了一口,感觉到藤白疼得轻颤了一下,这才松开嘴,起身看藤白,笑着问:“醒了?” 藤白当然醒了,醒得一脸错愕。 他半天没动,就靠在沙发上抬头看沈可衍。 沈可衍笑着看了他一会,才转身说:“我开灯,你眯一下眼睛。” 说完他去门口打开了客厅的暖灯,而后也没走回沙发旁,而是在餐桌前坐在,对藤白道:“我给你带了饭,五点半了,吃完就该下楼了。” 藤白听到这话,才如梦初醒般地从沙发上起来。 他随手将身上盖的毯子简单叠好放在沙发上,走过去到沈可衍面前坐下。 沈可衍可能是怕饭凉,带回来的是牛肉汤饭。 牛肉汤还冒着热气。 藤白在沈可衍的注视下解开包装的袋子,解完他抬头看了眼,忽地看到沈可衍下巴上很淡的一点红红的两颗门牙的印记。 他整个人一僵,盯着那印记看了两秒,默默移开了视线。 沈可衍全程观察着藤白的表情,见到藤白的眼神变化和惯例般从耳后爬上来的红,他眼底浮上笑,靠过去问藤白:“你家是不是有养狗啊?” 藤白闻言,移回视线疑惑看他。 沈可衍笑起来:“我以前就养过一只狗,我没事就喜欢咬我家狗的小脑袋。” 他说着指了指自己的下巴:“你刚才睡懵了的时候凑过来咬了我一口。” 藤白盯着沈可衍指的地方看了两秒,毅然决然地点了点头。 沈可衍一副相信模样的点了点头:“果然养狗狗养久了,就会和狗狗一样喜欢咬人。” 藤白没再接话,低头开始吃饭。 沈可衍看了会他斯文吃完的模样,忽然又道:“不过你家狗狗,怎么也叫衍衍?” 藤白吃饭的动作一顿,抬眸疑惑看他。 沈可衍眼底的笑意加深,语气却尽可能地认真:“你刚才咬我前,叫了一句衍衍。” 藤白明显不记得刚才半梦半醒间究竟做了什么,他听着沈可衍的话,脸色小变了两秒,道:“焰焰。” “嗯?”沈可衍轻声回应。 藤白垂下眼眸:“我家狗,叫焰焰。” “哦,原来是这样。”沈可衍一脸的“恍然大悟”,“什么品种的狗狗?” 藤白的嘴唇轻抿了一下,半晌后挤出来两个字:“柴犬。” “柴犬啊,我最喜欢柴犬了,过两天下山拍戏的时候,有机会带我去你家见一见它?” 藤白拿着筷子轻轻拨动着碗里的米饭,好一会才应了一声:“好。” 晚上的戏不太好拍,需要拍房间内和房间外两个角度。 夏冶砸碎了门上的玻璃窗户以后,林糕并没能够马上出来。 玻璃窗的位置比较高,宽度也不大,恰恰好能够一个人钻出来的大小。 杂物间里面不要的器械一大堆,可就是没张可以踩人的正经椅子。 林糕的个子不高,再加上长年累月生病,身体素质一直不太好,想要从比他还高出差不多一个头的窗口爬出去属实有些困难。 木淮橙见状,和几个护士一起处理了窗户口的碎玻璃,然后拎了条椅子到门口,打算捞一捞林糕。 而这捞的工作,他没有半点犹豫,直接交给了夏冶。 毕竟这机会可比他组织的三人恐怖片难得多了。 夏冶在听到木淮橙的提议时,轻蹙了一下眉,但最后也没有拒绝。 前面的戏份拍好以后,就进入房间里的林糕视角。 这里夏冶会先探进去看一眼里面的林糕,紧跟着伸手进去试图将林糕拉出来。 工作人员将摄影的仪器往房间里面搬,导演站在门边跟沈可衍讲接下来拍摄需要注意的几个点。 没多久工作人员搬好仪器设备,一行人进到房间里关上门。 导演在镜头前找角度,沈可衍站在门前酝酿情绪。 门外,藤白站好在椅子上,脑袋微微探过窗口,垂眸看着正低头酝酿情绪的沈可衍。 因为夏冶的角色需要,藤白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脸上也根据夏冶这个角色画了夏冶的相应妆容。 这时候调设备的导演忽然抬起头,对着门口站着的藤白说:“小藤,你和小洛先试一下下一场戏,一起找找感觉,争取一条过。” 藤白看了眼梁导,点头,再垂眸去看沈可衍的时候,发现沈可衍已经抬头看他, 方才还寻常神色的人,抬起头来时已经红了眼眶。 不只是眼眶,鼻头,脖子,全都是红红的,那双漂亮的小鹿眼泛着水光,一副害怕模样。 藤白看着,一下子就怔住了。 他没见过沈可衍这副样子,尤其是在光线不明的暗色下。 藤白一直很喜欢沈可衍的眼睛,阳光下看时是烟灰色的,到了暗处,又黑得发亮。 这会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正蒙着一层水雾仰头看他,看得他身上渐渐涌动起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 这时沈可衍忽然抬起手,朝他挥了挥。 藤白倏地回过神,就听到沈可衍说:“手拉着我,我们对一下戏。” 少年穿着条纹的病服,手抬起来时病服的袖子往下掉,露出他一节细白的胳膊。 沈可衍没有看上去那么瘦,他的胳膊上有些许的肌肉纹理。 藤白盯着那只伸过来的手看了好一会,才伸出手,拉住了沈可衍的手。 沈可衍的手比他的手小了一圈,摸着好像骨头也是软的。 藤白盯着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盯得出了神。 沈可衍也没动,就站在那仰头笑看着他。 他看了会,见藤白依旧盯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没有动静,他使坏地挠了挠藤白的手心。 藤白被挠得缩了下手,回过神来,看向沈可衍。 忽然触到沈可衍眼底的笑,他怔了一下,感觉从手心被沈可衍挠过的位置烧起来,烧遍了全身。 他倏地收回手,什么也没说,从椅子上下去走了。 沈可衍看着空了的窗口,没忍住轻笑了起来。 恰好这会导演调好设备,一抬头没看到藤白,他疑惑问:“小藤人呢,不是让他和你对戏吗?” 沈可衍靠在门边,笑着应导演:“他可能……去卫生间了吧。” 第49章 大约两三分钟以后,藤白回来了。 他表情正常地站回到窗口,就是没看沈可衍,叫了声导演。 梁导听到声音,走到门边和藤白简单聊了几句。 沈可衍在一旁听着,是有关一会拍摄的事。 接下来的戏是夏冶把林糕从门林糕拉出来,这个过程不算太容易,毕竟窗口小,再加上林糕虽然瘦小,但好歹是个成年男人,也有一百多斤。 夏冶试了几次,好不容易拉着林糕出来了,但手臂却不小心被没处理干净的玻璃划出了一道口子。 藤白跟导演讲完以后,导演就直接开始了拍摄。 拍摄进行得十分顺利,因为需要,这场戏要分好几个角度拍,需要两个人一直重复一段表演。 沈可衍拍了两场以后发现,藤白从回来以后,就几乎在避开和他的眼神对视,尤其是在两个人的手拉到一起的时候。 除非拍戏时必要的视线接触,否则藤白的视线能放到沈可衍身上任何一个地方,就是不放到沈可衍的脸上。 沈可衍看着好几次都想逗人,但优先于拍摄进度,生生忍住了。 今晚的戏就拍到藤白受伤前为止,拍完也是差不多九点多一点。 导演给大家定了宵夜,特意叮嘱了明天上镜的演员不能多吃以后,就给大家放行了。 沈可衍没有吃宵夜的习惯,他和藤白往下楼下走,正打算问藤白要不要吃的时候,藤白忽地先开了口:“衍衍,我今晚……” 他的话刚说到一半,沈可衍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藤白见状停下话,看向沈可衍等对方先接电话。 大家都在往楼下走,四周有些吵闹,声控灯亮了又灭。 沈可衍摸出手机的时候两个人刚好走到一楼,前一批人过去,声控灯正好灭掉,手机的光在夜色里显得尤为明显,手机屏幕上跳动的来电提醒也就更加分明。 沈可衍看了眼来电提醒上面的名字,下意识抬眼看藤白。 藤白正盯着他的手机看,没有抬头,表情也看不出什么变化。 但电话铃一直响,藤白的视线就一直锁在他的手机屏幕上。 沈可衍眼底浮上笑。 这几天薄柯海偶尔有给他打电话,他基本上看到就会直接挂。 但这会他没挂,也没看手机,就看着藤白,看藤白打算看到什么时候。 过去好一会,电话铃还在响,藤白终于抬眸看向沈可衍。 一楼楼道里的灯还是没亮,刚才的大部队走了,现在楼上就剩下工作人员,正在做后续处理工作,暂时下不来。 楼道里没什么人,手机光照在藤白脸上,照着他发暗的浅色瞳孔。 “他经常打给你吗?”在手机铃声停掉前的最后几声里,藤白开口问。 他刚问完,手机铃声停了。 沈可衍把手机塞回口袋,老实回答:“偶尔。” 藤白的眉头轻蹙了一下,他沉默了一会,正打算再开口,沈可衍已经先行发问:“你刚才要说什么?” 两个人往外走去,夜里的凉风扑了满面。 屋外有路灯,路灯将两人的轮廓照得清晰了几分。 藤白没有马上回答,他轻蹙着眉头,视线落在沈可衍的脸上。 今晚的戏全程需要沈可衍眼泛泪花,几个小时下来,沈可衍的眼睛红得不行,甚至包括鼻子嘴巴,都是红的。 这样的沈可衍很少见,少见到哪怕他依旧面无表情,还是会给人一种柔弱需要保护的感觉。 藤白时隔几个小时以后,再一次仔细看沈可衍的脸,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控制不住地往上涌。 他收回视线,这才开口:“我晚上有事,也不回来了。” 沈可衍闻言停下脚步,仰头看他。 他背对着路灯的灯光,神色掩在暗色下,叫人看不分明。 “你明天还是六点半的早戏。”他开口。 藤白点了点头,没看沈可衍。 沈可衍观察着藤白的表情,沉默了一会以后才又开口:“你昨晚几点睡的?” 藤白看了他一眼,很快又收回视线,回答:“一点。” 沈可衍眯起眼睛:“今早几点起的?” 藤白顿了一下,看那样子像是在思索说哪个时间点比较合适。 沈可衍对他的表情摸得一清二楚,在他开口前,他先放冷了声音说:“说实话。” “四点半。”藤白老实回答。 沈可衍盯着他,没有再说话。 藤白见状,又补了一句:“后来在车上还睡了差不多一个小时。” 他说完,见沈可衍还是不说话,又补了一句:“这两天工作……比较多。” 沈可衍依然没有应声。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他拿出手机,还是薄柯海。 藤白的视线再一次落在沈可衍手里的手机屏幕上。 沈可衍拿着手机,没挂也没接,继续抬脚往外走。 走到院子里,他停下脚步,看藤白,问:“你现在走?” 藤白看了他的手机一眼,又看了他好几眼,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点完头,他再次看向沈可衍还在响铃的手机,开口:“衍衍,如果碰上不想接的电话,可以直接挂掉。” 沈可衍看了他一眼,还是没有动作。 过去好一会,他才“哦”了一声,对藤白说“路上注意安全”。 说完,还是没有挂掉电话。 藤白皱着眉头盯着沈可衍的手机,盯到手机铃声再一次落下,他才跟沈可衍道别离开。 沈可衍站在原地,看着藤白上车,直到藤白的车开出去没了踪影,他才回身往住的地方走去。 他回去洗了个澡。 洗完澡吹好头发,薄柯海又一次打电话过来。 这一次沈可衍没有再等电话挂,直接抬手按掉了电话。 挂完后他正打算坐到床上睡前看会剧本,门口忽地传来一阵敲门声。 沈可衍往门口看去,听到了陈辛曳的声音:“小洛,是我。” 他闻声,下床过去开门。 刚一打开门,就看见陈辛曳手里举着手机,手机正在视频通话,屏幕里是苏欣然。 陈辛曳冲沈可衍笑:“小洛,苏姐姐说有些话想跟你说,她这些天怕你忙,一直没敢联系你。” 沈可衍闻言,侧身让陈辛曳进来。 陈辛曳进门后看了一圈,有些失落地问:“大神不在呀?” 沈可衍点头:“他有事,下山了。” 陈辛曳失落了三秒钟,就又精神起来,把手机举到沈可衍面前,对着手机那边的苏欣然说:“苏姐姐,你现在可以和小洛说话了。” 视频那边的苏欣然在病房里,但是没在病床上。 她坐在病床旁,用手机照了一下病床上的男人,笑着对沈可衍开口:“林洛,谢谢你那天对我的开导,我爸爸今天刚从重症病房转出来,我也决定要找那些和我一样受害的女孩,搜集证据和她们一起告发给我下药的那个人了。” 镜头里的苏欣然看着沈可衍,想到了那天她跳河时发生的事情。 那天她的确心灰意冷,从天桥上跳下去的时候,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她感觉身体沉到冰冷的湖底,在缺氧痛苦的时候,她是有一瞬间的后悔的,可那一丝的后悔很快就被回忆不尽的痛苦往事淹没。 跳河前的那几个小时里,她坐在病房门口,看着手机里网友层出不穷的评论。 真的里掺着几分假的,假的里又掺着几分真的,看到最后,苏欣然已经分不清真假。 她觉得她好像真的如同网上那些人说的那样糟糕,一无是处,从头到尾的人生都是失败的。 她的确是失败的不是吗? 从她大一那年她爸生病开始,她就到处跑,跑剧组,当群演,从早到晚地熬,熬来的所有钱都给了她爸治病。 后来她幸运地拿到了女二的角色,能够赚更多的钱,可他爸的病需要的钱也越来越多。 她没日没夜地拍戏,不间断地进组,可赚到的钱还是不够。 经纪人知道她的难处,说带她去见几个老板,可以为她争取更好的资源,却不料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那件事情发生,她一度崩溃,直到对方说可以帮她支付她父亲的巨额医药费,她才勉强撑了下去。 可后来,什么也没了。 她一直被鞭策着生活,但她还是救不了她爸,也救不了她自己。 她沉到冰冷的湖底,她觉得她已经死了,没想到会再一次睁眼,看到病床旁一脸担心的陈辛曳,和床尾站着的表情严肃的沈可衍。 她记得他醒来后,沈可衍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我们只救你这一次,这一次以后如果你再放弃生命,不会再有人救你。” 她躺在床上崩溃大哭,就听到沈可衍又说:“这个世界上的善与恶,是对等了分摊开来的,你可能倒霉十年二十年但你不可能倒霉一辈子,被痛苦压着走了那么多年,没等来一点光就自我放弃了生命,不可惜吗?” 她当时擦着眼泪,迷茫地问:“可是光什么时候会来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但一定会来。”沈可衍说。 苏欣然在陈辛曳的叫唤声里回过神。 陈辛曳凑到镜头里满是担心地问:“苏姐姐,你怎么了,怎么又哭了,谁又欺负你了?” 苏欣然被陈辛曳说,才反应过来她又哭了。 她擦掉眼泪,摇摇头,缓了一会缓过哽咽的感觉,才开口:“林洛,你说得对,到过谷底,再怎么活也不会觉得太差了,你们的出现,其实就是我的光。” 她说着,看着镜头里的沈可衍。 沈可衍并没有看着镜头,他的眼帘半阖着,神思似乎有两分的飘远。 苏欣然一下子想起那天在病房里,沈可衍后来也是这样的表情。 那时候她看着沈可衍,恍惚像看着曾经不断挣扎的自己,但他们又完全不一样。 她看着看着,鬼使神差地开了口问:“林洛,你有过撑不下去到想要放弃生命的时候吗?” 那时候沈可衍轻轻地瞥了她一眼,浅色的瞳孔里满是淡漠:“有过撑不下去,但从没有想过放弃生命。” 她看着沈可衍,鬼使神差地又问:“那你遇到过你的光吗?” 她当时问完,沈可衍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飘远,复杂得让她有些捉摸不透。 但至始至终沈可衍都没有给她回答,到今天也没有。 几个人视频通话了大半个小时,开始的时候苏欣然还会说几句,沈可衍偶尔应两声。 到后来就变成了陈辛曳一个人的主场。 挂掉视频通话的时候临近十一点,陈辛曳在沈可衍房间里喝了一大杯水,才收起要走。 沈可衍把他送到门口,手机忽地响了起来。 他拿出手机看了眼,是藤白发过来的视频电话。 陈辛曳一见是藤白发过来的视频电话,两条腿瞬间走不动了。 他顿时站定,好一番整理衣服,兴致勃勃地看着沈可衍,羡慕道:“林洛,你和大神的关系简直太好了,大神竟然还会主动给你打视频电话。” 他说完,沈可衍没有回应他,倒是盯着手机上的视频电话挺冷地哼笑了一声。 他还没反应过来那声哼笑背后的含义,就目睹着沈可衍抬手,挂掉了藤白的视频申请。 陈辛曳目瞪口呆。 挂……挂掉了?! 电话另一边,藤白的脸色没比陈辛曳好看多少。 他看着手机界面从视频申请变回到聊天界面,聊天界面里还有一条很残忍的提醒。 【对方已拒绝】 衍衍……拒绝了他的……视频通话? 是拒绝,不是没有接听。 是拒绝! 第50章 藤白拧着眉看聊天界面,等了好几分钟,等到手机都自动黑屏了,也没等来任何的动静。 他把手机按亮,指头悬在视频通话的界面上犹豫了半晌,还没决定要不要再拨,敲门声忽地响起。 他暂时放下手机,看向门口道:“进来吧。” 门被推开,管家从门外进来,手里拿着一杯咖啡。 他走到桌前,将咖啡放到桌子上,嘱咐了一句:“少爷还是要早些睡,明早又要起那么早,容易熬坏身体。” 藤白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在管家转身要走的时候,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叫住管家:“管家爷爷,明天去挑一只柴犬来吧,不要幼犬,要成年犬。” 管家闻言,看向藤白的眼底带上两分惊喜:“少爷有喜欢的宠物了?” 见藤白没点头也没摇头,管家便又道:“少爷想要一只什么样的柴犬?性子温和些的,粘人些的,还是?” “要喜欢咬人的。”藤白认真地说,“但是咬人又不太疼的。” 管家听到藤白的要求明显愣了一下,但很快就答应了下来。 他答应完,见藤白没去动电脑,而是皱着眉头去拿手机,他想了想,又开口询问:“少爷最近是不是有什么烦恼?” 藤白闻言,拿手机的手一顿,抬头看管家。 他眼底浮上些许的犹豫,半晌后还是点了点头。 管家见状,脸上浮上和蔼的笑:“是和那个小少爷有关的事情吗?” 管家放轻声音,又道:“少爷如果觉得无法解决,或许可以说出来,让我帮你一起想想办法。” 藤白这次没有马上给予回应,过去好半天,他才很轻地吐出几个字:“我亲了他。” 管家的眼底浮上孩子长大了的欣慰的笑:“那那位小少爷对于少爷的这个举动是什么反应?” 藤白摇头:“我不知道。” 管家疑惑地“嗯?”了一声。 就听见藤白又道:“我偷亲的,亲完就跑了,他不知道亲他的是谁。” 管家的笑容僵住,头一回接不上藤白的话。 藤白的胳膊肘拄到桌子上,手托着脑袋,微蹙起眉头苦恼道:“他说,要是被他找到亲他的人是谁,他一定会捏爆那个人的头。” 他说完抬起头看管家,眉头蹙得很紧:“他对这件事情十分反感。” 管家还在消化藤白的话,满脸的“我家少爷怎么会做这种事情”。 好在老人家消化的快,很快又恢复了寻常神色,再次询问道:“所以少爷是还没敢把这件事告诉那位小少爷?” 管家见状,又问:“那少爷这两日天天回家,也是为了躲着那个小少爷?” 藤白这回没有马上回应,思索了片刻,才道:“不是躲着。” 具体原因他没有再说的意思,管家也就没再问。 房间里安静了大约两三分钟,管家道:“少爷,这个问题我可能没办法给你十分好的回答,如果少爷不介意,或许可以跟太太说,太太的心思比较细腻,也许能给少爷提供好的建议。” 他说完,见藤白的眼底有犹豫,便又道:“太太和先生如果知道少爷有了心动的人,一定会很开心的。” 藤白思索了半晌,最后点了点头。 于是五分钟后,平板电脑架在桌子上,电脑界面里是坐在沙发上的夫妻二人。 整个房间和视频那边陷入了同等的诡异沉默,视频里夫妻二人的脸上是五分钟前管家同款的不敢置信。 不知道过去多久,藤爸爸轻咳了一声,打破这个沉默的僵局。 他表情严肃地看着藤白,开口的语气也是同等的严肃:“阿白,你这个事情,必须去道歉。” 藤爸爸说完,又很气地补了一句:“你平时处理公司那些事情的果决和狠戾去哪里了?亲完人就跑,我儿子什么时候怂成这样了。” “我会道歉的,”藤白应声,“但我需要一个合适的道歉时机,我不想冒上衍衍会讨厌我的风险。” 藤爸爸轻哼了一声:“这世界上做什么事情不需要冒风险?你在谈那些项目的时候,碰上一些高风险的都敢去赌,怎么这种事情上反而婆婆妈妈了起来。” “不一样,衍衍和那些不一样,”藤白看着视频里的他爸,眼神认真,“那些高风险的项目我敢去赌,是因为我确信凭我的眼光和手段,哪怕赌输了这一个,我也绝对会再赢回来下一个更好的。” 藤爸爸还想再说什么,被一旁的藤妈妈拍了一下手臂。 “行了,你也就工作上的事情能和儿子谈,感情上的事情你懂些什么。” 藤爸爸不服气:“至少我当年光明正大追的你,没做出偷亲,亲完还跑这种事。” 藤妈妈脾气也上来了:“儿子情感认知能力薄弱这事不怪你?是谁在儿子小时候恨不能给他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安排好,大到交友学习,小到睡觉的姿势你都要给他约束得死死的,现在你还反过来怪他?” 藤爸爸明显还有话说,两夫妻眼见着就要吵起来,藤白按了按眉心,语气无奈:“爸,妈,你们如果要吵架,我就挂电话了。” 藤妈妈听到这话,瞬间不和藤爸爸吵了。 她回过头来看藤白,身上那点和藤爸爸吵架时的气焰全收了干净,语气温和地对藤白说:“儿子,虽然你爸话糙了点,但本质没说错,这事的确是你做的不对。” “你做的不对了,肯定是要道歉,但道歉的时机很重要,贸然上去道歉,的确可能会把事情搞得更糟糕,毕竟哪个女孩子碰上忽然偷亲她,关键是还亲完就跑的人,都不能有什么好印象,除非那女孩子本来就喜欢你。” “是男孩子。”藤白纠正藤妈妈。 他这话一出,视频里的二老又是一愣。 藤爸爸眉头一皱眼看着要输出,被藤妈妈一把按下。 “男孩子也一样,”藤妈妈就继续说,“男孩子就更严重了,他把你当兄弟,你却觊觎他还偷亲他,他还真没准会把你揍得我都不认识。” 藤白眼神认识地看着藤妈妈,脸上有几分虚心求教的意思。 这么多年,藤妈妈还是第一次这么被自己儿子用这种眼神看,她瞬间感觉自己充满了责任感,心底分外欣慰,顿时一通好说。 “儿子,妈妈给你的建议是,你最好先确定那个男孩子是不是喜欢同性,如果他喜欢,那么你就可以尝试着追求他,对他好,潜移默化地让他感觉到你对他的喜欢。在此期间,你不可以再做偷亲那种事情,之前做过的事情也尽量避免去提,如果他提起的话,你就找些别的话题巧妙绕开。” “等到有一天,他接纳你了,你再诚恳地跟他认错道歉,到时候如果他还是生气,那你就再想办法,毕竟一时冲动做错事的是你,你肯定得承担后果。” 藤白点点头,垂下眼眸,思考着藤妈妈这话的可行性。 藤妈妈见状,当即鼓励自家儿子:“儿子,妈妈相信你,你这么优秀,一定能追到你喜欢的男孩的!” 她说完,推了旁边的藤爸爸一把。 藤爸爸不情愿地憋出一句:“你可以。” 藤白闻言,看了两眼镜头里的两个人,又抬眸去看管家。 管家见状,和蔼的笑道:“我也相信少爷,那天在家里见到小少爷,看得出来小少爷对少爷是十分关心的。” 藤白的脸色稍微好看起来,半晌后他点点头,说:“好。” 沈可衍在陈辛曳诧异的视线里,淡定地收起手机,然后把人往外送。 陈辛曳活在梦里似的走到门口,没忍住停下脚步,给沈可衍竖了个大拇指。 “林洛,你真是我见过最狠的人了,大神的视频电话,那是万千少男少女做梦都不敢梦的啊!” 沈可衍没说什么。 就在他要关门送客的时候,他动作到一半的手忽然停下,眼底带着两分思索地看陈辛曳:“陈辛曳,给你一个场景,你预想一下。” 沈可衍说话时语气认真,陈辛曳一听,也跟着认真了起来:“你说。” “假设,你被你喜欢的人强吻了。”沈可衍说。 陈辛曳眼睛一亮:“有这种好事?” “但你喜欢的人强吻完你,就跑了,并且他还以为你不知道是他强吻的。”沈可衍继续说。 陈辛曳面露震惊:“我喜欢的人咋这么怂?” 沈可衍听到这话,没忍住笑了一声,才又继续:“对,你就想着,他怂成这样,你必须要逗逗他,所以你就假装不知道是谁,逗他说要是抓到人,绝对要把那人的头打爆。” 陈辛曳赞同地点点头:“就该吓唬吓唬,让他怂。” 沈可衍眼底的笑意深了两分:“但是过了两天你发现,你好像吓太过了,把他吓跑了。” 陈辛曳露出兴奋的表情:“胆子好小,更想逗了怎么办?这是什么绝世小甜心,难怪亲完人都不敢认。” 他说完,沉默了一小会,又摸着下巴不解道:“不过他胆子小成这样,当初是怎么鼓起勇气来强吻人的。” 沈可衍也挺想知道,藤白那会究竟怎么鼓起的勇气。 不过现在这个不重要,他继续道:“你意识到不能再吓他了,但是由于上次吓太狠了,不太好补救,这时候你会做什么?” 陈辛曳露出可惜的表情:“这就不吓了啊,怪可惜的。” 他只感叹了一句,就又十分敬业地继续进入情境:“那个强吻的人,男的女的?” “男的。”沈可衍说。 “男的啊。”陈辛曳摸着下巴,“男的那就简单了啊,夸他吻技好,使劲夸,把他夸上天,就说后来每天都想起那个吻,这要是个男的,谁能忍?是我我就马上承认了,完全顶不住啊,这个世界上除了我,还有谁可以把我心爱的人吻得流连忘返,你说是不是?” 沈可衍看着陈辛曳,思考着他这话的可信度。 陈辛曳见状,连忙稳固军心:“别不信啊,这就跟说男人行不行一样,哪个男人能抵得过自己心爱之人夸他行的诱惑!” 虽然陈辛曳说的有点浮夸,但好像……也不是不行。 沈可衍点点头,表示了解。 他谢了陈辛曳一句,正要关门,陈辛曳连忙扒住门,一脸兴奋地看他:“林洛,你实话实说,你是不是在偷偷玩什么恋爱小游戏?” 陈辛曳顿时一脸看破真相的表情:“别害羞嘛,我也喜欢玩恋爱小游戏,你这明显是通不过去关卡了,你应该没谈过恋爱吧,所以不懂恋爱中男人的心,你把游戏给我,我帮你玩,保证一晚上给你通关,别不信,我可是打通过上百款乙女游戏关卡的人,被我攻略的优质纸片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沈可衍其实不太清楚陈辛曳在说什么,但是他觉得这误会挺好的。 于是他应:“我想自己摸索摸索。” 说完,他就对陈辛曳礼貌一笑,拉上了房门。 第51章 沈可衍第二天早上照旧五点半起床,洗漱好下楼跑步。 等他跑步上来回到房间的时候,没看到藤白,倒是桌子上摆好了早餐,以前等他来时藤白会亲手给他剥的蛋,也已经剥好了放在小盘子里。 昨晚藤白那一个电话被他挂掉以后,就没有再打来电话,甚至连消息也没有发来一条。 沈可衍若有所思地走过去拉开凳子坐下,看着桌子上的早餐,眼底有两分复杂。 昨天早上好歹人还来了,今天人都不敢来。 阿白的胆子怎么比三岁小孩还小。 沈可衍无奈地轻叹了一声,拿起勺子勺粥。 看来还是得给他一个台阶,沈可衍想。 吃完饭下楼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六点半,楼下庭院里该来的人都来了。 沈可衍的视线扫了一圈,看到了被仪器遮挡住大半个人的藤白。 藤白正在和导演说话。 他没过去,找了个位置坐下,看着藤白,想看藤白一会说完话会不会自己过来。 然而藤白刚跟导演说完话,就被化妆老师拉去化妆了,根本都没往他这个方向看。 今天白天的拍摄内容主要是夏冶手臂受伤,林糕出于愧疚的心,想要做点什么补偿夏冶。 木淮橙去夏冶那边套出夏冶十分喜欢吃甜食,而夏冶的病无法摄入太多的糖,于是他就和林糕商量,去借疗养院的厨房,给夏冶做一款无糖的甜点。 然而两个人都是生活白痴,因此从食物选材开始到做完甜点,闹出了许多笑话,一份甜点也不知道重做了多少回。 今天的拍摄内容主要是沈可衍和何恫的对手戏,在这之前,会有几场何恫和藤白的对手戏。 沈可衍和藤白的对手戏在晚上,接着昨天夏冶把林糕拉出来后,手受伤的戏份,和后面一小段林糕把蛋糕送去给夏冶时,两个人的对话。 因此一个早上,沈可衍和藤白都没有什么交集。 中午吃饭前,他的戏是最后一场,等他拍完四下找人的时候,藤白连影子都没了。 他从工作人员那边拿回自己的手机,看到了藤白大约十几分钟前给他发过来的消息。 【中午有事,你自己先吃。】 下面还跟了个表情。 沈可衍看到提示表情两个字的时候,还有点惊奇。 因为藤白和他聊天那么久,一次表情都没有发过,颜文字,默认表情,表情包都没有。 他好奇地点进了,结果看到了一个Q版的可爱表情。 表情里的小人拿着一朵小花,头顶上是萌萌的“sorry”的英文字母。 沈可衍看着那个表情足足愣了大半分钟,没忍住笑出了声,收起手机往食堂走。 下午的戏依旧是沈可衍和何恫的。 三四点的时候,藤白有一场一个人在疗养院后院里的戏。 在拍摄前大约半个小时,沈可衍总算看到了藤白的身影。 彼时他刚结束他下午的最后一场戏,一转身,看到藤白坐在一个角落的位置上,手里似乎捧着一本书在看。 剧组里的人大多数都不怎么敢靠近藤白,因此藤白坐的角落周围一圈,都几乎看不见什么人。 再往外一圈人倒是不少,十个里有九个视线在往藤白身上瞟,然而只要藤白有那么一点动作,他们就会跟受惊的鸟儿似的,一个个看天看地看导演,就是不看藤白。 沈可衍看得想笑,迈开腿朝藤白走去。 藤白看书看得认真,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 直到他走到藤白跟前,遮住了藤白面前的阳光,看书的人才抬起头来看他。 藤白一看到他,整个人明显一怔,随后第一反应是合上手里的书,然后把封面朝下按在腿上。 十分欲盖弥彰。 沈可衍的视线从藤白腿上的书一扫而过,他本来关注点根本不在书上的,但藤白这么一动作,他觉得他得配合一下。 “在看什么?”他拉了挑边上的凳子,在藤白身边坐下。 藤白思索了一会,说:“提升自我的书。” 沈可衍眉梢一挑:“这样啊。” 他又看了眼藤白手里的书,见对方捏着书的手又紧了两分,笑着换了个别的话题:“今天早上怎么没过来?” 他说话时看向藤白,但藤白没看他。 “在家吃过了。”藤白回答。 回答时和回答完也都没有看他,视线不知道落在什么地方。 沈可衍上下打量着藤白,才发现藤白不只是手攥紧了,整个人几乎也都是绷着的。 沈可衍有点诧异。 他没想到就挂个视频电话,能把藤白吓成这样。 上一回吓的还没解决,这回吓上加吓。 得想想办法。 沈可衍微蹙起眉头,还没想出来说什么好,那边忽然传来导演叫藤白的声音。 藤白反应迅速,起身跟沈可衍指了指导演那边,就带着手里的书离开了。 离开后就没再回来,晚上吃饭发过来一条和中午如出一辙的短信,看得沈可衍又想笑又好气。 到了晚上两个人的对手戏,这种情况也没有好转。 虽然两人有交流,但藤白和沈可衍的交流明显十分拘谨。 沈可衍总觉得他说的每一句话,藤白都在心理剖析了一百遍以后,才会给出回答。 今晚的戏结束得要晚一些,差不多十点。 晚戏结束的时候,沈可衍有些心不在焉地想着今晚把藤白留下来的法子。 不能任由藤白再这么来回两边跑得熬了,别的不说,久了身体一定受不了。 他想得入神,一下子没注意路,跟藤白走进了员工宿舍楼,才忽然反应过来,去看旁边的人。 藤白还在,并且似乎要上楼的意思。 “你今晚不走了?”他问藤白。 藤白点了点头,点完头过了一会,又补上一句:“今晚没事了。” 沈可衍上下打量了藤白一圈,没见对方神色有什么异常。 不,藤白今天一整天都挺异常的。 他收回视线,没再多问,和藤白一起往楼上走。 走到两人的房门口,他停下脚步,看藤白拿钥匙去开房门。 门很快被打开,藤白回过身跟他挥了挥手,就要进去。 沈可衍开口:“今晚不来我房间睡?” 藤白动作一顿,看了眼沈可衍,又很快移开视线,似乎挣扎了很久,才吐出两个字:“不了。” 沈可衍看着藤白,看了有一会,看得藤白整个人似乎都有些局促起来的时候,他才开口:“那我去你房间睡。” 他说完,没给藤白任何反驳的机会,直接转身,开了自己的房间门进去了。 藤白楞在原地,看着沈可衍的房间门在自己面前关上。 好一会过去,他紧张地握住手里的书,转身进了自己房间。 沈可衍洗漱完去敲藤白房门,没得到回应,便拿钥匙开了门进去。 进去后他听到浴室传来水声,藤白似乎还在洗澡。 他收起钥匙走到床边坐下,忽地看到了藤白放在床头柜上的书。 依旧是封面朝下放着的。 沈可衍盯着那本书,想到了藤白下午藏书时的反应,抬手将书拿了过来。 刚把书翻过来看到封面,他就没忍住笑出了声。 《如何能让喜欢的人喜欢上你》 书上面画着两个亲亲的小人。 沈可衍记得他上一次看到这种书,还是在图书馆的情感类书架上。 他一直觉得这种书的主要受众是青春期的少年,藤白果真是没有二十七岁。 沈可衍翻看着书,看到大约三分之一的书页上夹了书签。 他翻开书,看到映入眼帘的几个大字。 【如果你不懂得如何和喜欢的人相处,切忌硬相处,宁可隔开距离,也不要贸然行动。】 沈可衍盯着那句话盯了半分钟,忽然觉得藤白今天一天躲他的行径有了解释。 他继续往下翻,又看到一句十分醒目的话。 【失约的时候,认错态度一定要诚恳,如果是打电话,语气必须软,如果是发消息,可以适当加一些讨人喜欢的表情包。】 中午和晚上的短信也有了解释。 沈可衍看得想笑,正打算继续往下看,浴室里的水声却先停了。 他只好把书原样放回去,记下书名和作者,等回去以后再查。 大约过去两三分钟,浴室门打开,藤白穿着睡衣湿着头发从里面出来。 他一眼看到坐在床边的沈可衍,表情一滞,下意识地去看床头柜上的那本书。 沈可衍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的表情,见藤白整个人都僵了,他才起身,朝藤白走去开口:“怎么又不吹头发,去沙发上坐着。” 说着,他进了浴室拿吹风机。 等他拿了吹风机出来的时候,藤白已经在沙发上坐好了,床头柜上那本书也没了踪影。 沈可衍眼底浮上笑,拿着吹风机过去给藤白吹头发。 吹完头发,沈可衍把吹风机放回到浴室。 出来的时候,见藤白已经坐在了床上。 他走过去,也拉开被子坐进床里面。 “今晚没有要做的工作了?” 藤白摇头,说:“没有了。” 沈可衍坐上床看着藤白,他正打算再开口,忽地见藤白整个人似乎拘谨的不行,于是到了嘴边的话换了个样:“那我们今晚早点关灯睡觉?” 藤白点头,明显是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他让沈可衍躺下,然后就去抬手关灯。 房间一下子暗下来,窗帘没有完全拉上,有月光照进来。 两个人之间的位置空出了前所未有的距离。 沈可衍躺得是正常位置,藤白整个人就差挨着床沿睡了。 沈可衍睁着眼适应了一会黑暗,再转身去看藤白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画面。 隔开至少一臂距离,藤白仰躺在床上,已经闭上了眼睛。 沈可衍盯着他看了有一会,开口:“阿白。” 藤白没应声,但是睁开了眼,扭头看他。 “我还是没抓到那个偷亲我的人。”沈可衍说。 他说完,明显感觉藤白整个人逐渐僵化,甚至乎还又往床沿那边挪了挪。 沈可衍压下笑,伸出手拽了把藤白,说:“你躺过来点,要掉下去了。” 藤白被他拽着过去了点,整个人僵硬得跟机械似的。 沈可衍忍了半天才忍住逗人的冲动,继续放台阶:“不过我这两天,忽然改变想法了。” 藤白看他:“什么想法?” 沈可衍没有马上开口。 他今天想了一天,在要不要听陈辛曳建议这件事上来回斟酌。 说实话陈辛曳的建议着实有些夸张,但是他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倒是刚才看到藤白看的那本书,一下子把他心里的天平按在了陈辛曳那边。 阿白连书里那些话都能那么认真地信,那陈辛曳建议的那些话,应该也能有用。 沈可衍斟酌了一下,脸有些发热地开口:“我这两天,总是想起那天那个吻。” 藤白表情一滞。 沈可衍见有用,便继续:“我后来一回想,那人啃得其实没有那么糟糕,甚至还有些独特的味道,所以我这两天,总是忍不住想起。” 藤白的表情还凝滞着,看起来一时半会是不会有什么反应了。 沈可衍见状,添了把火:“甚至还有些回味。” 他说完,紧盯着藤白的表情。 藤白在表情凝滞了半晌以后,眼底浮上了深深的复杂和纠结。 好半晌过去,他终于开口:“衍衍。” 沈可衍眼底浮上笑,很轻地应了一声。 他想等藤白一会脱了马甲,他一定要开了灯好好看这傻狍子的反应。 估计会整张脸红得不行,然后可怜巴巴地任由他欺负。 沈可衍想着,喉头有些发紧。 他勉强停下想象,看向藤白等着藤白的反应。 等了有小半分钟,他才听到藤白再次开口。 藤白看向他,表情严肃语气认真,严谨的态度如同要跟沈可衍探讨什么科研项目。 他对沈可衍说:“你明天早上,想吃什么啊?” 沈可衍:……? 第52章 沈可衍盯着藤白,盯了好一会,确认藤白在说完这句话以后,没有再说别的话的意思。 他果断转回去躺下,不说话了。 藤白见状,抬手支起上半身,靠近他一点,很轻地叫了一句:“衍衍?” 沈可衍不想理他。 藤白等了一会没等到反应,就又靠过去一点。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本来因为刚才沈可衍把藤白往床中间拉,缩短到了大约半臂左右,这会藤白挪啊挪,几乎挪到快和沈可衍碰上。 沈可衍说不上有多生气,但是真想敲开藤白脑袋,看看这家伙脑袋里装的究竟是什么。 他正兀自想着,忽地一回神,见藤白的脑袋不知道什么时候悬在了他上方。 他被吓了一下,气笑了。 他抬手推开藤白,也不打算再继续上一个话题了。 “我吃什么都行。”他随口敷衍藤白。 藤白垂眸看了眼沈可衍抵在自己胸口上的手。 他看过去的时候,沈可衍正好收回手。 他的视线跟着沈可衍的手过去,好半天才应了一声:“好。” 就在他准备回去躺下的时候,沈可衍忽然扭头看他。 “有没有什么补脑的早餐?”沈可衍问。 “啊?”藤白愣了一下。 沈可衍挺配合地重新说了一遍:“补脑的,早餐。” 前三个字加了重音。 藤白听清楚了,挺认真地点点头,答应道:“好,我一会给管家爷爷留言,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沈可衍没有马上回答,就是看着藤白。 看了好一会,见藤白眼神认真,的的确确是一副关心他想要吃什么的样子,他才摇了摇头,说:“没了,睡吧。” 他说完就躺好闭上了眼睛。 藤白又杵在哪里看了沈可衍有一会,才睡回去躺好,也没有了动静。 沈可衍闭着眼睛,好半天没有睡意。 听着旁边人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他睁开眼,微微侧过身去看藤白。 这一看,差点又给他气笑。 他刚才拉藤白那一把跟白拉了似的,藤白这会又老老实实地睡回了床沿边,中间再次空出一只手臂的距离。 他稍微起身看了眼,藤白另一边就剩下大约一个拳头的宽度,随便翻个身都会掉下床。 沈可衍斟酌着要不要把藤白再拉过来一点,忽地看见对方睡得安然的模样,气一下子就又上来了。 他回去躺下,闭上眼睛不再管藤白。 好半天过去,沈可衍再次睁开眼,轻叹了口气,认命地过去将藤白往中间的位置抱。 藤白被他翻得轻哼了一声,也不知道醒没醒,眯起眼睛口齿不清地喊了一声:“衍衍。” 沈可衍轻哼了一声:“气着呢,别叫我。” 藤白大约是真的半梦半醒,他用了清醒时绝对没有的胆子,抬手蹭了蹭沈可衍的脸,说:“别气。” 沈可衍顿时气笑了。 他惩罚似的轻拍了一下藤白的手,把他的手给他按回去放好。 藤白看起来还有点不乐意,闭着眼睛眉头微蹙着,表情上有点小委屈。 沈可衍没脾气了,他抬手轻捏了一下藤白的脸,轻声道:“你还委屈上了?既然你这么喜欢你的马甲,你就抱紧了,我倒是要看看你什么时候自己肯把马甲脱下来。” 至于台阶……给什么台阶? 沈可衍怀疑他这会就是张开手要把藤白从马上抱下来,藤白都能勒紧马脖子说“不要”。 他给藤白盖好被子,不再管藤白那张因为被他捏了一下更加委屈的脸,躺下睡了。 第二天早上沈可衍起来的时候,藤白还在睡。 沈可衍知道藤白这两天晚上都没睡好觉,所以没叫醒他,自己回了自己房间洗漱。 等他晨跑好上楼的时候,藤白又出现在了他的房间里。 藤白坐在桌前,沈可衍走过去,看了眼桌子上的早饭。 依旧是粥和小菜,还有两个茶叶蛋。 只不过比起平时,旁边还多出了一个保温壶。 沈可衍在藤白边上桌下,问藤白:“保温壶里是什么?” “核桃打蛋。”藤白说着,拿过了保温壶打开,倒在了碗里,推到了沈可衍面前,“管家爷爷说早上喝核桃打蛋补脑。” 沈可衍看了眼面前那碗核桃打蛋,抬手将他推回到藤白那边。 藤白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沈可衍说:“给你喝的,我看你前两天来回跑,睡不够的样子,而且昨天一直在看书,是在学什么吧?” 藤白听到深刻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但很快点了点头。 沈可衍扯起嘴角笑:“学习多累,还要拍戏工作,所以得好好补补脑。” 他说着,指了指保温壶,又道:“这一壶,你都要喝完,不然营养跟不上。” 藤白看了看沈可衍,又看了看沈可衍指的保温壶。 半晌后认真地点了点头,说:“好。” 沈可衍看着他那副乖乖的听话样子,和耳后渐渐攀上来的一点红,一时间想气都气不起来了。 今天的拍摄内容本来应该是女主和女二的出场。 但是苏欣然那边出院还需要几天,女二的人选剧组前两天已经敲定了,大约还需要几天才能进组,所以两人相关的戏份就被往后挪了。 相应的往前挪的,是兄弟三人的戏份。 疗养院每个月都会举办一次比较潦草的晚会,主要目的是活跃疗养院的气氛,让病人和整个疗养院都更加有生气一些。 木淮橙住进疗养院没多久,就正好碰上了晚会。 这次晚会的主题是变装晚会,因为正好入秋,院方决定办一场鬼怪主题的晚会。 考虑到疗养院一些病人不能受到惊吓,所以大家的扮相不可以血腥也不可以恐怖。 木淮橙第一次参加晚会,兴奋得不行,提早几天院方布置场地的时候,他就拉住林糕和夏冶一起,说什么也要参与进去一起帮忙。 今天的拍摄内容,就是几人帮忙布置晚会现场和三人一起商讨买什么主题服装。 木淮橙给自己选的是一套恶魔的服饰,服饰上头顶有两个长角,还有一排的獠牙。 林糕挑来挑去,最后在木淮橙的建议下,选了一套折翼天使的服饰,图片上天使断了半边翅膀,眼睛上也蒙着染着血的白布。 夏冶一开始拒绝参加主题晚会,最后是木淮橙哀求着说,晚会据说会有配对环节,他希望林糕和夏冶能给他打掩护帮他追求隔壁新住进来的女孩,夏冶才勉强答应。 最后夏冶的服饰也是木淮橙挑的,在夏冶的强烈的要求下,木淮橙中规中矩地给他挑了一套吸血鬼的服饰。 今天的戏不算多,大多数时间是工作人员在布置晚会的现场。 夜里九点左右,拍摄内容就全部结束。 藤白今天趁着拍戏的空档,已经把那本书全部看完。 他看完后就在尝试着把理论融入实际,并且相信今晚和沈可衍睡一个房间,他绝对不会再像昨晚那样拘谨。 藤白上楼的时候还想得好,结果两个人走到房门口的时候,沈可衍没再像昨晚一样问他,直接开门进了自己房间。 藤白反应过来的时候,沈可衍的房间门已经在他面前“砰”一下关上。 他愣怔地站在原地,半天没反应过来。 直到楼道里响起嘈杂的声音,其他人陆续上来了,藤白才回过神来,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回到房间关了门,没开灯也没动,就那么站在黑暗里。 看了一天书的藤白陷入了深思。 他一回想,发现今天一整天,除了吃早餐那会,衍衍好像都没怎么主动找过他,似乎也没有主动跟他说过话。 他因为沉浸在学习的海洋里,一直没太注意,现在一回想,衍衍好像今天一天都没有情绪特别高涨的样子。 怎么回事? 衍衍不开心了? 谁惹衍衍不开心了! 藤白理论结合实际地思索了半天,也没思索出一个所以然来。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来看了眼,是他妈发来的视频通话。 藤白见状,开了灯,去沙发上坐下后,接通了视频电话。 电话刚一接通,藤妈妈就问了句:“怎么了宝贝儿子,妈妈昨天给你推荐的书不管用?” 藤白摇头,说没有。 藤妈妈盯着藤白看了一会,又问:“那又是遇到什么问题了?” 藤白没有说话。 藤妈妈循循善诱:“你有什么困难,觉得自己解决不了,都可以跟妈妈说,在做生意这件事上妈妈给不了你什么指导,但感情上的事,妈妈还是懂得一些的。” 藤白还是没有马上开口,过了有一会,他才很轻地说了一句:“衍衍好像不开心了。” “不开心了?”藤妈妈看着自己儿子少见的模样,眼底浮上笑,“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藤白犹豫了一下,才又道:“他今晚没有问我要不要和他一起睡。” 藤妈妈愣了一下,惊讶道:“你们晚上都是睡一起的?” “那都是谁提的?”藤妈妈问。 “都有。”藤白老实回答。 藤妈妈沉默了一会,又问:“你知道他是因为什么事情不高兴吗?” 藤白垂眸沉思了半晌,摇头。 藤妈妈见状,想了想,又问:“那你能想得起来他是什么时候开始不高兴的吗?” 藤白仔细回想了一下,今天一天衍衍似乎都没有太开心的样子。 他本来想说今天,但是脑海中忽地闪过昨晚睡意朦胧时听到的话。 其实没听太仔细,就听见衍衍说了什么“气着呢”,后面好像还说了什么,声音太小了,他没听见。 他早上醒来的时候以为是梦,就没太在意。 但这样一想…… “昨晚?”藤白不太确定地说。 藤妈妈闻言继续道:“昨晚有发生什么吗?” 她说完,又补了一句:“你们两个之间。” 藤白没说话,但过去了好一会,耳后开始爬上红。 藤妈妈看着自家儿子露出从未有过的表情,眼底闪过喜悦的笑,她思索了一会,笑着问藤白:“那孩子怎么你了?夸你了?还是……” 藤白斟酌了一会,才轻声说:“夸我了。” 藤妈妈眼底笑意更深:“那你怎么回应的?” 藤白顿了一下,抬眼看藤妈妈,老实道:“我问他明天早上吃什么。” 藤妈妈:……? 她冷静了半分钟,确认藤白没有说笑话的意思,差点都笑不出来了。 单身真不是没有理由的。 藤妈妈组织了好半天的语言,才尽量委婉又能够让藤白听出她意思地说:“阿白,你觉得有没有这种可能,可能那个孩子也喜欢你,而且他知道偷亲他的就是你,但是他看你不说,所以他也故意不说。” 藤白闻言一怔,疑惑看向藤妈妈。 藤妈妈笑道:“你们两个同床共枕有一段时间了,靠近对方哪怕不看见脸,应该也能马上认出来对方吧。就像我和你爸,你爸如果从我身后搂我,我都不用回头,也能知道是他。” 藤白垂下眼眸,陷入了沉思。 藤妈妈见状,便又问:“那个孩子应该不是笨小孩吧?” 藤白这一次回答得很快:“他很聪明。” 藤妈妈笑起来:“既然他很聪明,我觉得他应该不会察觉不了,至于他不说的具体原因,我想还是需要你亲自去问他。” 第53章 藤白结束电话,坐在沙发上半晌没动。 过去好一会,他才起身,拿过了这两天在看的那本书,准确地翻到某一页,上面写着醒目的几排大字。 【如果你发现你喜欢的人对你隐瞒了某些你比较在意的事情,千万不要贸然去问,隐瞒的事情大概率涉及敏感的个人**,谁都不喜欢自己的个人**被他人问询,这很大可能会降低你在他那里的好感度,这时候最好的办法,是先观察,再委婉打探,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让你喜欢的人自愿告诉你。】 藤白盯着那几行字看了许久,点了点头,起身去洗澡。 他洗完澡出来,拿过手机给沈可衍发消息。 发完他盯着看了一会,沈可衍没有回复。 他放下手机,去吹了个头发,再回来的时候,看到沈可衍两三分钟前给他回复了一条。 【没。】 藤白放下手机,又拿出书,精准翻到了最后一章。 【一个人喜欢你的表现。】 1.不会抗拒你的亲昵举动。 2.关心你的身体情况 3.会不自觉地寻找你的身影 …… 藤白认真地看完所有条例,点点头,合上了书。 房间里没有开大灯,就开了一盏床头灯。 沈可衍靠在床头,看着腿上的剧本,注意力却有些不太集中。 他看了没一会,就扭头去看旁边的手机。 距离他回复藤白消息已经过去五六分钟了,藤白那边还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冷漠地看了两眼手机,收回视线继续看剧本。 这时,门口忽地传来些许动静,像是钥匙在锁孔里转动。 沈可衍朝门口看去,没两秒,就看到门被拉开,一个身影从门口逆着光走了进来。 而后门被关上,藤白的身影在房间里逐渐清晰。 沈可衍仰头看着走向床边的藤白:“不请自来?” 藤白动作自然地拉开被子往沈可衍身边靠,说:“请了。” “哪里?” “你说你没睡。”藤白说得理直气壮。 沈可衍被藤白歪理到了。 他抬眸看了眼藤白,见对方神态自若,便移回了视线继续看剧本。 藤白昨晚恨不得跟沈可衍拉开八百米的距离,今晚却没有半点障碍地往沈可衍身边靠。 他靠到沈可衍边上,看了眼沈可衍手里的剧本,问:“要一起对明天的戏吗?” 沈可衍觉得藤白有点奇怪。 他抬眸又看了藤白两眼,仔细看却看不出来什么变化,他收回视线,合上了剧本说:“不用了,该睡了。” 说完他把剧本放到床头柜上,转头问藤白:“我关灯了?” 沈可衍便关了灯。 他关完灯后兀自躺下,本来以为藤白会像以前一样跟他隔开距离睡,没想到对方竟然挨着他睡下了。 他刚觉得有点新奇,身旁挨着他睡的人,忽然又伸出一只手,久违地圈住了他的手腕。 沈可衍没动,想看看藤白想要干什么。 过了一会,藤白圈在他手腕上的手有了动作。 沈可衍感觉到手背上传来指腹轻轻擦过的微麻感,他有些痒,缩了一下,藤白忽然就不动了。 他抬头看藤白,正好撞进了藤白的眼底。 夜色下他看不太清藤白眼底的情绪,但他能感觉到藤白很认真在看他。 太奇怪了。 沈可衍正想着,忽然听到藤白开口:“衍衍,要拥抱吗?” 沈可衍一怔,盯着藤白看了好半天,没有答是也没有拒绝。 藤白也看着他。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藤白先有了动作。 他没有松开圈住沈可衍手腕的手,靠过去,将沈可衍拉进了怀里。 沈可衍整个人被藤白圈住,鼻前萦绕着独属于藤白的气息。 他没有动作,在藤白怀里躺了一会以后,他忽然开口问藤白:“你这两天看的那本书,看完了?” 藤白应了一声,忽然有一点拘谨起来,问他:“怎么了?” 沈可衍缩在他怀里摇摇头,说:“没事,看得真快,睡吧。” 说完他就把脑袋埋到了藤白胸口上,闭上眼睛一副要睡的模样。 藤白没有马上闭眼,他垂眸看了怀里的人半晌,眼底浮上笑意。 衍衍不抗拒他的亲昵举动。 而躺在藤白怀里的沈可衍,脑子里满是了然。 他说怎么今晚藤白主动得奇奇怪怪的,原来是宝典看完了。 那就期待宝典有用吧,沈可衍替藤白祈祷。 第二天早上,沈可衍起的时候藤白照旧还在睡。 他如常地没有叫醒藤白,刷牙洗脸,下楼跑步,跑完一圈上来,藤白果然已经准备好了早餐在桌子前等着他了。 他走过去,看了眼桌子上的早餐。 今天的早餐换了样,桌子上摆着小笼包,蒸饺,烧卖,还有几种不同口味的包子,两杯豆浆。 桌子旁边放着昨天同款的保温壶。 沈可衍刚走过去,藤白就替他拉开了凳子。 他眉梢微挑,眼底划过一抹笑。 沈可衍坐下来以后,藤白就开了保温壶,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到旁边的空碗里。 果真还是核桃打蛋。 藤白倒好了一碗,就往沈可衍面前推。 沈可衍照旧推回去给藤白:“你喝,你还需要补补。” 藤白低头看着沈可衍推到自己面前的碗,一时间没有动作。 沈可衍余光里注意到,扭头看了眼藤白。 这一看,看出了不对。 “你笑什么?”沈可衍忽然开口问藤白。 藤白闻言,总算是移开了落在核桃打蛋上的视线,看向沈可衍,轻声应:“笑了吗?” 其实说笑不太准确。 沈可衍目前并没有在藤白的脸上看到过很明显的可以称之为笑的表情,藤白的表情总是很淡,什么东西都爱藏在眼底,大多数的表情变化,都细微到叫人难以察觉。 但藤白刚才看着核桃打蛋的表情,就是让沈可衍觉得他在笑。 沈可衍垂眸看了眼核桃打蛋,又抬眸看了眼藤白,问:“很喜欢喝核桃打蛋?” 藤白点了点头,认真地应了一句:“喜欢。” 实在乖得有点可爱。 沈可衍没忍住,抬手揉了揉藤白的头发,说:“那就多喝点,正好多补补,好事。” 他说完,就转回去吃饭了。 藤白还是没有动,又低下头,看着面前的核桃打蛋。 沈可衍刚才说得没错,藤白虽然没有很明显的笑,但他看着核桃打蛋的时候,眼睛是亮的。 藤白盯着面前的核桃打蛋看了半天,拿过勺子,最先喝起了核桃打蛋。 一勺,好甜,衍衍关心他的身体情况了。 两勺,还是好甜,衍衍刚才又跟他亲昵接触了。 今天早上的拍摄主要是沈可衍和何恫的对手戏,藤白的戏排在下午。 早上开拍的时候,导演跟大家确定了消息。 苏欣然明天出院,回归剧组,女二和原本岁汭饰演的那个角色也都找到了相应的人,同样是明天进组。 这几天因为要把有女主女二的戏往后挪,所以几乎都是沈可衍,藤白还有何恫的戏。 等到女主和女二的戏安插进来了以后,沈可衍和藤白每天的场次就会相对减少。 早上主要是沈可衍和何恫的对手戏,藤白的戏在下午。 疗养院的庭院在众人齐心协力下,已经初步有了变装晚会的氛围,变装晚会的日子也慢慢临近。 变装晚会开始的前一天,木淮橙和林糕靠着这几天的帮忙,打入了工作人员的内部,参与了变装晚会游戏环节的指定。 因为参加的大多是病人,晚会并没有设计十分刺激的环节,都是一些比较轻松的节目,其中有一项,完全中了木淮橙的心。 变装晚会的最后一个环节,是要所有参加的人员找到舞伴,进入舞池跳舞。 找舞伴的时间有五分钟,结束以后,没有舞伴的人,需要在接下来一周,每天早上给全疗养院的病人送温暖。 因为疗养院里每个年龄阶层的人都有,所以舞伴的结合没有限定年龄,也没有限定性别。 木淮橙一听,回去就出了一个馊主意,他央求林糕和夏冶组成一对舞伴,这样他就可以苦巴巴地以被室友抛下的形象,去找隔壁病房新来的女生。 林糕和夏冶一开始都是拒绝的,虽然两个人的关系有好转,但实在没有好到可以一起跳舞的地步。 最后在木淮橙的一通嘴甜彩虹屁和他答应为两人洗一个月衣服的条件交换下,两人才勉强答应。 今天早上,拍摄的主要内容是林糕和何恫参与布置庭院和跟工作人员一起制定游戏环节。 下午就是何恫央求两人和林糕夏冶练跳舞的戏。 藤白的戏在下午,以往如果一大段时间没有他的戏的话,沈可衍几乎都不会在拍摄场地见到他。 毕竟藤白还有别的事情要忙。 但今天早上拍摄的时候,藤白却一直在片场。 早上第一场戏拍完的,中间休息的空档,沈可衍在片场东边的角落里看到了藤白。 藤白坐在椅子上,腿上架着电脑,似乎在工作。 但只要他看过去,藤白几乎都会有感应似的,也抬头看他。 第一次的时候沈可衍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奇怪,直到第二次他拍摄结束,他发现藤白从片场的东面角落换到了西面,等他第三次拍摄结束,藤白又换到了南面,而第四次拍摄结束,藤白很有规律地换到了北面。 接下来,沈可衍眼睁睁看着他每一次拍摄结束,藤白都大幅度地换动方位。 一早上十几场戏下来,藤白几乎要把整个剧组各个角落全方位集齐。 如果时间间隔比较长,沈可衍勉强理解。 可其中有一场戏就拍了几分钟,他拍完去看的时候,发现藤白已经火速迁移到了另一个方位。 而几乎每次他去看藤白,藤白都会精准无误地抬头跟他对视,并且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 所以藤白究竟在干什么? 玩呢? 第54章 傍晚的病房里,木淮橙坐在床上,对着床尾的夏冶和林糕进行倾情指导。 “再靠近一点,对,小糕你跟着夏冶的步子走就行,简单的简单的,放轻松。” 林糕浑身紧绷,又一次踩到夏冶的脚后连生道歉,崩溃地坐到了木淮橙床上,捶了他肩膀一拳:“都是你出的馊主意。” 刚才木淮橙从工作人员那边得来消息,参加舞池跳舞的所有组合,评选出来的最后三名也需要惩罚,他才坐在这里指导起了两人跳舞。 木淮橙冲林糕和夏冶笑:“你们要有信心,咱们疗养院上至八十下至十岁,不能倒数前三,再说了你们这不是还练着的嘛,能行。” 林糕沉默地看了木淮橙三秒钟,走到窗口,拉开窗户,冲对方指了指楼下庭院:“大家都练着呢。” 疗养院的病人很多,很多病人因为身体条件无法参加晚会,剩下能参加的,不分年龄性别,都会踊跃参加。 木淮橙走过去,往下看,发现还真的像林糕说的那样,楼下庭院到处都是在练舞的人,什么样的组合都有。 他打哈哈一笑,手机适时响了起来,是提示快递到了的短信。 木淮橙瞬间岔开话题:“衣服到了,我去给你拿过来换上,找找感觉。” 说完就一溜烟儿跑了。 “卡。”梁导从摄影机后面出来,对众人挥了挥手,“好了,吃饭去吧,一会回来,你们仨直接把衣服换上开拍。” 人群散去,朝食堂涌去。 沈可衍和藤白在食堂简单吃过饭,往出走的时候,藤白的手机响了。 他接了电话,很快挂断,看起来应该是临时有急事。 沈可衍见状停下脚步,问藤白:“你要回房间?” 藤白收起手机点了点头,盯着沈可衍,问:“你呢?” “我去一趟更衣室,服装老师说我那套衣服有点难穿,我得先试一下,不然一会容易耽误时间。” 藤白闻言点了点头,但没动,就站在那。 吃完饭出来天已经黑得差不多了,疗养院里的路灯早就亮了。 沈可衍看着灯光下盯着自己的藤白,有点想笑。 藤白早上不正常了一个早上,下午进入到拍摄状态以后,倒是恢复了常态。 沈可衍等了藤白一会,见藤白还是不说话,便率先开口:“那我先走了。” 说完他就转身走了,拐过岔路口的时候,他往回看了眼,见藤白还现在那没动。 沈可衍眼底浮上笑,朝他挥了挥手,藤白才转身离开。 等藤白的身影消失了,沈可衍才继续往更衣室走,没走两步路,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他下意识以为还是藤白,眼底刚浮上笑,拿出手机,看到的却是薄柯海的名字。 这几天薄柯海几乎每天都有给他打电话,沈可衍无一例外一通都没有接。 如他所料,他没有接听电话,换来的是薄柯海更多更频繁的电话。 薄柯海既然能在上一世到死都喜欢着藤白,就足以证明,对他来说,得不到的一定是比得到的要好。 他不觉得薄柯海对他有喜欢,至少到目前为止,薄柯海的所有行径都是习惯和占有欲作祟。 而习惯和占有欲,往往最容易让人误解为喜欢。 沈可衍垂下眼眸挂掉了电话,继续朝更衣室走去。 藤白回到房间,处理完助理刚才打电话来说需要他通过的一个紧急流程,没在房间多待,往外走去。 出门前他给沈可衍发消息。 【还在更衣室吗?】 发完有一会,沈可衍那边没有任何回应,他想了想,又发过去一个符合恋爱书籍形容标准的可爱表情包。 这一次沈可衍回得很快。 【嗯,这衣服是真的难穿。】 藤白看着手机,唇角上扬了一个很浅的幅度,又发过去一个可爱表情包,收起手机想,那本书果然是有用的。 这会距离晚上开拍还有半个多小时,不少人都回了宿舍楼房间待着,路上没什么人。 藤白走出宿舍楼,刚要往主楼的更衣室走,忽然听到有人叫他。 “阿白。” 他看过去,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薄柯海。 薄柯海看着脸色不太好。 藤白看向他的时候,他已经朝藤白走来。 “在剧组过的怎么样,适应吗?”薄柯海走到藤白面前问。 两人的身高相仿,但薄柯海和藤白说话时明显带了几分的小心。 藤白寡淡的应了一声,看了他一眼就移开视线:“我还有事。” 薄柯海眉头微蹙,他见藤白说完有事真的要走,又开口:“阿白,你是不是真的没有心。” 藤白看了他一眼,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薄柯海脸上浮上一抹嘲讽:“我对你的感情,你看得出来吧,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可这么多年,你几乎没有正眼看过我。” 藤白依旧没有要说话的意思,神情淡漠地看着他。 薄柯海见状,眼底的嘲讽更甚:“我前段时间做了个梦,我梦到我死了,你连站在我坟墓前,都是这幅表情,好像我对你而言只是一个陌生人。” 藤白听到薄柯海说梦,眉头微蹙起。 薄柯海观察到藤白表情上的细微变化,面上的嘲讽渐渐褪去,他看着藤白,忽然换了话题:“听说最近你和林洛走的很近?” 藤白看了他一眼,仍然没有要回应的意思。 薄柯海见状,便又道:“你和他走得近应该多少有了解,他是不是在和谁谈恋爱?” 藤白看向薄柯海,眼底浮上冷意,第一次回应薄柯海的话:“和你有关吗?” 薄柯海怔了一下,观察着藤白的态度,又道:“当然有关,他是我包养的人。” “早就已经不是了。”藤白不再看薄柯海,冷声道,“不管他有没有恋爱,和谁恋爱,都是他的自由。” 薄柯海看着藤白,忽然皱起眉头,眼底浮上一抹诧异:“我从没有见过你这样替谁说话。” 藤白不想再和他说,转身就要走人。 薄柯海见状,眉头皱得更紧,再一次开口:“他不可能实现恋爱自由,他喜欢我,喜欢了那么久,再喜欢上别人会是那么轻而易举的事情?” 藤白停下脚步看他,眼神逐渐变得冰冷。 薄柯海触到藤白的目光,也不免被吓到。 他可以说是和藤白一起长大,藤白在人前一贯是寡淡清冷的,给所有人的感觉都是不可靠近。 但他也见过藤白冷脸,少有的几次冷脸都是给的触怒过藤白底线的人,这是第一次,他见到藤白拿冷脸对他。 藤白不关心薄柯海的情绪,他甚至懒得再多看对方,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只是在离开前,他笃定开口回应了薄柯海的上一个问题。 他说是。 说完他不再理会薄柯海,直接快步离开。 宿舍楼距离主楼不算远,更衣室在一楼左侧最里面。 藤白过去的时候门关着,但是没锁。 他抬手敲了敲门,里面很快响起沈可衍的声音:“谁?” 藤白听到沈可衍的声音,紧皱的眉头总算舒展开几分。 他没有应声,推开了门。 更衣室里没开大灯,开的是一盏小灯,光线能勉强照亮整个房间。 藤白推开门后,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凳子上的沈可衍。 沈可衍身上已经换好了折翼天使的礼服,通体白的一身,背后的翅膀只有一只,另一只的伤口上有仿真的血迹,血迹不止存在于翅膀上,他的衣服上和蒙眼睛的白布上,也都是。 藤白推门进去的时候,沈可衍正面朝着门口的方向,在系蒙眼睛的布。 藤白站在门口,看着暗光下一身白衣满身是“血”的沈可衍,恍惚间好像真的看到了受伤后掉入凡间的天使。 他鬼使神差地关上身后的门,没有开口,安静地朝沈可衍走去。 他走过去的时候,沈可衍正好系好蒙在眼睛上的白布。 白布不属于透的那种布料,但也不至于蒙上以后什么都看不见,至少在更衣室这种幽暗的灯光下,足够沈可衍看清楚人的一个大体轮廓。 因此他早在藤白推门进来的时候就认出了藤白。 他本来系完白布打算说话,忽然看见藤白不动声色地朝他走来,他瞬间把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沈可衍想看看藤白要干嘛。 他在脑袋后面系白布的手没有放下,假装还在系,并且什么也没看见。 他看到藤白走到他面前停下,依旧没有开口,只是似乎垂眸在看他。 藤白就站在那看了半天,久到沈可衍的手都酸了,也不见有什么动作。 就在这时,门口又一次传来敲门声。 沈可衍注意到藤白的身体侧了一下,像是想要往门口走。 他在藤白要动作之前,先开了口:“谁?” 门外的人也没有应声,打开了门。 门口的人逆着光,再加上沈可衍的眼睛上蒙着白布,他只能看到门口的人的一个大概轮廓,能认出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但是分辨不出是谁。 而那人开了门以后似乎也没有要进来的意思,就站在门口不动。 更衣室里一时间陷入诡异的沉默。 沈可衍察觉到不对,正打算扯掉眼睛上的布看看究竟什么情况的时候,站在他面前的藤白忽然有了动作。 他在白布遮盖的朦胧下,看到藤白弯下腰,靠近他,而后抬起一只手挑起了他的下巴。 沈可衍还没反应过来,藤白就已经凑过来,紧跟着一个吻落到了他唇上。 第55章 藤白只是在沈可衍的唇上轻碰了一下,没有过多地停留,就离开了。 离开后他直起腰,又往前迈了一小步,膝盖碰到了沈可衍的膝盖,而后他抬手,将坐在椅子上的沈可衍搂入怀中,扭头看向门口的人。 他搂人的姿态侵略性意味十足,眼底是少有的冷冽,叫人触及他的目光后下意识想要挪开视线,不敢再看。 薄柯海站在门口,手还搭在门把手上,浑身僵硬,满脸错愕。 他不敢置信地盯着藤白看了半天,垂眸看向沈可衍。 沈可衍半张脸被按在藤白的怀抱里。 更衣室里的光线不亮,他一身折翼天使的服饰,眼睛上蒙着带血的白布,暴露在空气里的那半张脸透露着几分的迷茫。 昏暗的灯光下那张精致的脸漂亮得有些不像话,看起来可怜,无助,又惹人心疼。 薄柯海看着,心底里涌动着一种怀疑的情绪,叫他忍不住抬腿要往里走。 就在这时,靠在藤白怀里的沈可衍忽然小幅度地微抬头,像是在往上看,可又好像只是十分随意的一个小动作。 薄柯海脚步一顿,也跟着往上,又看了藤白一眼。 他发现藤白依旧在看着他,只是眼底浮上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警告意味。 就好像这会如果薄柯海敢进到这个房间,他绝对会让薄柯海付出相应的恐怖代价。 薄柯海没被藤白用这样的气势压过,几乎是本能性地停住了没有再动作。 他又下意识地去看沈可衍,忽然发现沈可衍抬起一只手将罩在眼睛上的白布往下勾了一下,露出一只眼睛,朝他看来。 沈可衍似乎有些看不清,微微眯起了眼睛看他。 看了有一会,沈可衍像是看清楚了人,在他眯起的眼睛舒展开来的一瞬间,他松开了勾住白布的手,让白布重新遮住眼睛,紧跟着埋进了藤白怀里,一副依恋模样。 薄柯海被沈可衍对待他和藤白截然相反的态度刺激到,他蹙起眉头,再一次想往里走,忽地感觉到一阵冷意。 方才消失了片刻的视线又一次落回到他身上,藤白眼中的警告意外更浓了两分。 那样的目光包裹着薄柯海,叫他一时间有些喘不上气。 他忽然想起来小时候的一件事情。 藤白小时候因为长得过分漂亮,被一个有恋.童癖的变.态抓走过,好在藤白身上的手表有定位功能,他又在意识到危险的第一时间给家里人打了求救电话。 因此那人才把藤白带到半路,藤家的保镖就已经追过来把人救走了。 当时藤白的父母在国外,保镖出动的时候正好薄柯海和他爸妈在家附近,于是三人一起赶了过去。 藤家的保镖先他们一步赶到,他们赶过去的时候,那几个保镖正在教训那个人渣,小小个的藤白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冷漠地看着那个人渣一边求饶一边被打得头破血流。 当时薄柯海年纪还小,第一次见到这种血腥场面,难免有些害怕,他过去跟藤白说:“快让他们停下吧,万一打死人了怎么办?” 藤白当时说话的声音还有几分孩童独有的稚气,语气却和现在一般无二。 他说:“他们不会打死他,但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薄柯海看了眼那个人渣鼻青脸肿的样子,没忍住说了一句:“差不多算了吧,出气就行了。” 藤白扭过头,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怎么叫差不多?如果人没赶来,我被他带走,下场远不止于此,这就是他该有的惩罚,没有差不多可言。” 当时薄柯海才**岁,不太能听懂藤白话里的意思,只是觉得藤白冷静又残酷的样子比他身边所有的小孩包括他都要厉害。 后来等他长大了再去回想这件事情,才意识到藤白的这份冷酷有多令人胆颤,又有多少人完全无法达到。 从他八岁那年认识藤白开始,藤白就从来不会带任何常人该有的情绪和感情去评判一件事情。 不招惹他的人,他眼神都不会给一个,可一旦触碰到他逆鳞的人,没有一个会有好下场。 薄柯海正想得出神,忽地听到走廊的另一边传来些许的脚步声和聊天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往这边靠近。 薄他握在门把手上的手逐渐收紧,脸色难看地往外看了一眼,见的确有人在往这边走,又扭回头看向紧楼主沈可衍的藤白。 片刻的犹豫过后,他没有进屋,而黑着脸拉上了房门,离开了。 门合上,隔开了外面的动静,房间里一时间又安静了下来。 沈可衍察觉到人走了,但没有动作,就那么靠在藤白怀里,看藤白接下来要干什么。 搂着沈可衍的藤白正在低头看沈可衍,他脸色方才面对薄柯海时的冷冽散得一干二净,凝视着沈可衍的眼底甚至还带着两分愉悦。 刚才沈可衍挑遮盖眼睛的白布的动作,藤白看得一清二楚。 包括后续沈可衍把白布扯回去,再依恋地靠近他怀里的所有动作,藤白一个都没有看落下。 他越想,眼底的愉悦更甚。 衍衍果真是喜欢他的。 衍衍也果真是知道当时偷亲的人是他的,不然不会在他的吻落下的时候,一点反应都没有。 但是衍衍知道为什么要装作不知道呢? 藤白想起书里的委婉打探法,没有贸然开口询问。 他低头盯着沈可衍有一会,眼底浮上些许的猜想以后,而后他有了动作。 他松开搂住沈可衍的手,弯下腰,忽然将沈可衍整个人抱了起来。 沈可衍被藤白抱得一愣,下意识地双手攀上藤白的肩膀,意识到这个场合不对,又松开了。 他见藤白半天都没有自爆的意思,想了想,又配合藤白出演地问了一句:“你是不是上次那个人?” 藤白没有回答他,而是将他抱到了他身后的梳妆台上。 他将沈可衍放好在梳妆台上以后,抬起一只手轻轻蹭了蹭沈可衍的脸,而后忽然凑到沈可衍耳边,特意压低了声音,用哑到几乎听不出的声音开口:“嗯,怀念我上次的吻吗?” 沈可衍浑身一麻,瞬间被藤白这中二又莫名其妙的台词劈了个外嫩里焦。 他还没搞明白藤白这又是要整什么幺蛾子的时候,藤白又一次凑上来吻他。 这一次的吻和方才那轻轻一碰截然不同,沈可衍怀疑藤白偷看了什么关于吻技的技巧教学,不再像第一次那样,上来跟小狗似的舔人了。 但好了没两秒,藤白又开始故技重施地咬人,又啃又咬,咬得沈可衍直想揍人。 偏偏藤白好像还觉得自己很棒,亲的十分认真。 恍惚间沈可衍意识过来,这可能和他上次夸藤白亲得好脱不开关系…… 他被啃得有些麻木,干脆任由藤白随便玩去了。 藤白亲着沈可衍,一只手搭到了沈可衍的腰上。 沈可衍觉得痒,去拽他,竟然被藤白将两只手反手钳在了身后。 而后藤白又亲了好一会,才离开沈可衍的唇,微喘着气看对方。 沈可衍两只手被藤白压在身后,整个人被迫往上仰,那姿势看着像是要给藤白送吻。 藤白盯着沈可衍被亲肿了的嘴唇和泛着红的脸颊,还有不断起伏的胸膛,眼底渐渐再次涌上暗色。 他又一次凑过去去亲沈可衍。 沈可衍嘴唇都被亲麻了,实在有些亲不动了,因此他稍微挣扎了一下。 这样的挣扎一瞬间被藤白按下,甚至让藤白发动了更加猛烈的进攻。 半晌后,藤白才又一次停下吻,低着头神情愉悦又纵容地看着呼吸不稳的沈可衍。 看似挣扎实则顺从的动作。 假装出不想要但又享受其中的表情。 明知故问加上自然又真诚的本能反应反应。 藤白的眼底渐渐浮上了然。 他懂得衍衍知道强吻的是他,却不说,又私下暗示他吻得好的原因了。 他抬手,轻轻碰了碰沈可衍泛红的嘴唇,看到对方颤了一下,似乎往后躲了一点,但并没有要完全躲开的意思。 藤白眼底浮上笑。 原来衍衍,喜欢这样的情.趣。 藤白脑中闪过今天早上二次温习恋爱宝典时,宝典上面一句标粗了的话。 【如果你喜欢的人有一些比较小众又难以启齿的兴趣爱好,切记一定要尊重,如果你在是偶然情况下得知的,千万不要直接拆穿,尽量装不懂配合,等到他有一天敞开心扉自己告诉你。】 藤白微微点头,又抬手轻轻蹭了蹭沈可衍的脸颊。 衍衍的喜好,他当然会好好保密好好尊重的。 沈可衍等了好半天,被藤白扣在身后的双手都算了,也不见藤白有什么举措,就光在那边摸摸他的脸又摸摸他的嘴巴。 好半晌快把他的耐心都等没了的时候,藤白终于松开了扣住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沈可衍不动声色地观察藤白,等着藤白主动上来送死谢罪。 等了一会,藤白动作是有了,但不是上来送死谢罪,而是转身走了。 他目睹着藤白的身影到门口,拉开门,出去,关门,动作一气呵成。 而后房间安静下来,许久没有动静。 沈可衍被惊得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好久过去,房间里依旧没有动静,他确凿了藤白的确是不会再回来了以后,一把扯下眼睛上的遮着的白布,满脸的不敢置信。 藤白这丫的……竟然又跑了?! 第56章 沈可衍在更衣室里坐了一会,才起身出了房间,拐进临近的卫生间。 他走到卫生间的镜子前,看着镜子里肿得明显的嘴唇,轻骂了藤白一句。 他在水槽前弯下腰,拿冷水泼了好一会嘴巴,才从卫生间里出去。 晚上的拍摄马上就要开始了,沈可衍回到住院部三楼,见三楼里已经站了不少人。 他进到拍摄的房间,藤白已经坐在房间里,身上穿着换好的吸血鬼服饰。 在夏冶板着脸的据理力争下,木淮橙给他挑的吸血鬼装束简约,忽略搭配衣服的披风,那一身衣服看着跟晚礼服没什么区别。 藤白属于人衬衣服的类型,批条麻袋到他身上都好看,更别说一身华丽的晚礼服。 西装裤包裹着他修长的腿,往上是一件黑色马甲和白衬衫,白衬衫的纽扣系到顶端,顶上还绑着一个黑色的蝴蝶结。 藤白低着头在看手里的剧本,他的鼻梁上已经架好了属于夏冶的古板眼镜,但身上的气质还是他平日里的,一时间原本老旧土气的眼镜也变得养眼了起来。 沈可衍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不少人在小声议论。 “大神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这么好看,完全颜值暴击啊。” “我不对,我想被大神吸血。” “吸什么血,我的血槽已经完全空了啊啊啊。” 沈可衍听到几个女生的对话,多看了一本正经的藤白两眼,挺轻地哼笑了一声。 任谁来看坐在那清清冷冷的人,都不会觉得这是会怂到每次亲完人就跑的家伙。 把一个月前的沈可衍叫来,一个月前的沈可衍也绝对想不到。 沈可衍往房间里面走,没走两步,藤白跟有感应似的,抬起头朝他的方向看来。 两个人的视线撞上,藤白先叫了一声:“衍衍。” 沈可衍观察着藤白的表情。 只见藤白表情泰然,浑身放松,带着眼镜遮盖了他部门的面部表情,叫他从他身上看不出一丝异样。 要不是沈可衍刚才亲身经历,他都要觉得藤白在过去的一个多小时里,就只是去吃顿饭处理了一下公事而已。 行啊藤白,演技见长,不躲不逃还会装了。 既然这样,那就比比谁会装好了。 沈可衍同样面色自然地过去,在藤白旁边坐下,问他:“什么时候过来的?” “刚刚。”藤白回答。 “哦,”沈可衍看了眼藤白手上的剧本,十分真诚地又问,“直接从宿舍过来的?” 藤白顿了一下,看了沈可衍两眼,才“嗯”了一声。 恰好这时候化妆老师过来,沈可衍便没有再开口。 藤白的妆刚才补过,化妆老师过来给沈可衍补妆。 他们在剧里其实没什么妆容,就是演的角色都是身体不太好的病人,因此需要打个底修饰一下让脸色看起来憔悴一点。 化妆老师拉了条凳子坐到沈可衍面前,刚拿出化妆用品,忽地惊讶道:“小洛,你这嘴唇怎么肿成这样了。” 沈可衍瞥了眼一旁的藤白。 藤白正垂眸在看剧本,但他肯定这丫的一定在竖起耳朵偷听。 他收回视线,对化妆老师道:“晚上的宫保鸡丁太辣了。” 化妆师闻言真诚道:“今晚的宫保鸡丁是炒得太辣了,不过辣成这样有点太夸张了,你是不是平时不怎么吃辣?” 沈可衍应了一声,又瞥了藤白一眼,再次开口:“特别奇怪,吃的时候,明明都避开辣椒了,但总有辣椒偷鸡摸狗混进来,等我想要再去挑的时候,又找不到了。” 他说完又看了眼藤白,见藤白耳后有微不可见的红浮上来。 还会害羞,看来还没完全进阶。 沈可衍今晚根本没有吃宫保鸡丁,一点辣的没碰,藤白跟他一起吃的饭,自然一清二楚。 化妆师一无所知,听到沈可衍的话还笑了一会,跟着应了几句,道:“你这我一会得给你好好遮一遮,晚上回去卸妆的时候,记得卸嘴巴。” 沈可衍点头,道了声谢。 晚上的戏拍得很顺利。 三个人经过几天的磨合,很多场次几乎都是一条过,没到九点,今晚所有的内容就都拍完了。 沈可衍回房间的时候,藤白没有没有跟上来,等到他洗完澡坐到床上看剧本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他不用脑子想都知道是谁,故意没理。 敲门声又响了两下,他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震了一下。 他拿过来看,是藤白发来的消息。 【衍衍,我在你门口。】 沈可衍看着手机里的消息,没有马上回。 就过去一会,藤白又发过来一条。 【我开门进来了。】 他这边刚收到短信,藤白那边已经拿钥匙开了门。 门打开,沈可衍扭头看向走进来的藤白。 藤白看起来刚洗完澡,头发吹得还有些湿,漂亮的脸上比白日里多了几分干净气息。 他动作自然地走到床旁,动作自然地爬上沈可衍的床,钻进沈可衍的被子,靠到沈可衍边上看了眼对方手里的剧本。 沈可衍发现藤白的脸皮真是比之前厚了不少。 他抵着藤白的肩膀,把人推开,挑了挑眉梢问他:“我让你进来了吗?” 藤白顺从地被他推着,看向他,表情又乖又认真:“没拒绝。” 沈可衍发现藤白这张脸的迷惑性是真的大,本来就好看的人,稍微放乖一点姿态,就容易让人产生想要把所有好东西捧给他,他犯了什么错都可以原谅的感觉。 真是犯规。 但他也没再刁难藤白,只是把人推开点,道:“过去点,我看剧本。” 藤白没动,睁眼说话,手机响了。 于是他只能老实挪开了点,接过电话以后,回去捧了电脑过来。 两个人坐在床上,一个看剧本,一个敲着电脑处理公事,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十一点多一点的时候,沈可衍放下放下剧本,扭头看了眼藤白,见藤白还在拧着眉处理公事。 藤白察觉到他的视线,停在动作看向他,问:“要睡了?” 藤白闻言,起身开了他那一侧的床头灯,而后关了房间的灯,回到床上对沈可衍说:“睡吧,我还需要一会。” 沈可衍看了他两眼,点点头躺下了。 他躺下的位置依旧是以往的位置,但藤白这回坐得离他近,两个人之间就隔了半臂不到的距离。 沈可衍起身没什么睡意。 藤白那边的床头灯光线不强,藤白又有意侧过身遮挡了一部分,因此对沈可衍没什么影响。 但他的脑子就是异常清醒。 耳边时不时传来藤白小动作敲键盘的声音,鼻前萦绕着独属于藤白的气息。 那熟悉的气息钻着钻着,钻进了沈可衍的脑子里,一时间又把傍晚更衣室里那段记忆带了上来。 沈可衍那会的确是有点气的,但更多的是无奈和想笑。 这会当事人就坐在他身边,还一副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沈可衍想着想着,莫名就又气了起来。 大概是夜里比较容易情绪化,这一气起来,就气得特别真情实感,气得他想现在就把藤白按在床上咬他两口。 这样的念头一涌上来,沈可衍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他怎么被藤白同化了。 藤小狗才喜欢咬人,他可不咬人。 文明人得想点别的办法出气。 沈可衍想着,一直没睡,但一直闭着眼睛,呼吸平稳一副已经熟睡的模样。 不知道过去多久,敲键盘的声音停下。 沈可衍感觉到藤白往外侧了一下,应该是把电脑放到了一旁。 而后房间里仅有的亮光消失,身边的人小动作地拉了拉被子,似乎是躺下了。 沈可衍继续一副熟睡模样地等了一会,等到藤白躺好没有动作了以后,他朝藤白那边翻了个身。 紧跟着他的腿一抬,搭到了藤白腰上,脸靠在藤白肩上蹭了蹭,一副睡的迷糊的样子。 第57章 沈可衍能明显感觉到藤白的身体逐渐变得僵硬,过去有一会,他听到很轻的一声:“衍衍?” 他依旧一副睡得无知无觉的模样,只是埋在藤白肩膀上的脸又小幅度地蹭了一下,而后被压着的手似乎是不舒服,抽出来,也搭到了藤白身上。 他感觉到藤白渐渐放轻了呼吸。 过去一会,他听到藤白又很轻地叫了一声:“衍衍?” 这一回沈可衍没有再做出其他反应,就那么睡着。 又过去一会,他感觉脸被轻轻地捏了一下,紧跟着感觉到脸上扫过一阵很轻的热气。 沈可衍感觉到痒,往下缩了一下,最后干脆整个脑袋靠到了藤白的胸口上,压着藤白。 他这会的姿势十分八爪鱼,大半个人挂在藤白身上,半个身子都和对方紧贴在一起。 而后沈可衍没再动,等着藤白的反应。 等了一会,不见藤白有什么动作,沈可衍难免有两分诧异。 学乖了? 这样的念头刚升起来,他忽然感觉腰上搭上了一双手,而后整个人被轻抱了起来。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和藤白的位置已经发生了大对调。 他被藤白抱到一边仰躺到床上,紧跟着他感觉身上一重,藤白似乎半压到了他身上。 而后他感觉嘴唇被类似于指腹的触感轻碰了一下,不多时那种触感消失,换上了其他更为柔软的东西。 果然是他想多了。 藤白这丫的根本不会学乖,胆子还大了。 可能是顾忌到他在睡觉,藤白亲得比傍晚的要轻很多,也没有像狗狗一样咬人,就是很轻地碰两下他。 亲着亲着,藤白似乎沉浸到这个吻里要深入的时候,沈可衍找准时机轻哼了一声。 他这一哼,明显感觉到藤白动作一顿,紧跟着离开了他的唇,没了动作。 沈可衍忍住想笑的冲动,这一声哼过以后,就没再有其他的动作,仿佛刚才那一声只是睡熟时无意识的轻喃。 就这样安静地过去好半天,他感觉到藤白好像小仓鼠似的,摸摸索索的又凑过来亲他。 他逮准了藤白亲得动情的时间节点,又一次微动了一下吓他。 果然藤白被他一吓,又移开不动了,等风平浪静过一会,又再次摸摸索索凑过来。 这样来回几次,沈可衍觉得自己像在逗猫。 他都有点累了,偏偏藤白看起来像是玩得乐此不疲。 而事实是,藤白的确玩得乐此不疲,并且他觉得沈可衍跟他一样也玩得乐此不疲。 沈可衍每动一下,他就微撑起身体挪开一点,注视着沈可衍装出来的睡颜。 沈可衍装睡其实挺像的,呼吸平稳,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如果不观察得特别仔细,几乎看不出来。 但一旦认知到沈可衍是在装睡以后,藤白怎么看沈可衍,都觉得他每一处都在露馅。 沈可衍又一次小幅度地挪动了身,藤白配合地停下动作,撑起身体。 他看着沈可衍轻颤的睫毛,唇上挑起少见的愉悦幅度,眼底满是纵容。 衍衍果真是喜欢这种隐秘的游戏,他想。 等沈可衍安静了一会,藤白再一次凑过去亲他。 这一次他没再轻轻地亲,而是上来就加深了这个吻,他一只手搭到沈可衍的头发上,另一只手搂上沈可衍的腰。 沈可衍被藤白这一突发举动弄得一怔,他没来得及反应,松开了牙关,被藤白钻了空子。 藤白的吻技每一次都在进步,尤其是不咬人以后,吻技完全突飞猛进,一时间亲得沈可衍都有两分头脑发热。 沈可衍被亲得有些上不来气,不自在地动了一下,岂料藤白这次胆子肥了,不仅没停下吻,还搂紧了他几分。 睡衣本来就在沈可衍的几次动作下扭得有些不成样子,这回沈可衍再一动,腰上直接空出了一大截的皮肤暴露在空气里。 藤白原本搭在上面的手随着沈可衍的动作,从睡衣上变到了皮肤上。 沈可衍浑身滚烫,藤白手凉。 一冷一热触到的一瞬,两人皆是一怔。 藤白停下了亲沈可衍的动作,目光深沉地看着沈可衍,手上奇妙的触感像是一团火,将他从头烧到尾。 但他完全不讨厌这种感觉,甚至不介意沈可衍再多烤烤他。 他的呼吸渐渐变重,垂眸盯着沈可衍半晌,又凑过去亲。 沈可衍还没从藤白冰块似的手的触感上反应过来,藤白火热的吻先下来了。 这一次的吻和之前哪一次的吻都不一样,藤白跟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吻技直接拔高几个段位,亲得沈可衍有些无所适从。 偏偏这一次他小幅度的动作已经吓不到藤白,他只好大幅度地翻了个身,强行终止这个再继续下去就会大事不妙的吻。 结果他这一翻,他和藤白两人又是双双一怔。 藤白这会本就是半压在他身上的,他翻身的时候,下意识地曲起了腿。 结果一不小心,曲起的膝盖就碰到了藤白某个不可言说的地方,甚至还感觉到了某种不可言说的变化。 沈可衍被吓了一下,而藤白似乎也被吓得不轻。 两个人一时间谁也没有动作,就这么彼此僵硬着。 过去有一会,藤白那只本来搭在沈可衍腰上的手,忽然摸索到了沈可衍的手,捏着他的手在他的掌心很轻地挠了一下。 有点像动情又找不到办法的粘人小猫。 沈可衍被他这么一挠,瞬间有了逗弄的想法。 他又翻过身,膝盖再一次似有若无地擦过,然后感受着藤白捏着他的手逐渐收紧,整个人也慢慢紧绷了起来。 动完这么一下,沈可衍彻底没动作了,老老实实睡在那里,一副天王老子来了也叫不醒他的样子。 藤白又捏着他的手心挠了挠,似乎是等了半天见他没有丝毫动静,就又埋头到他肩头,磨牙似的轻咬了一下。 沈可衍忍了半天才忍住因为想笑而想要颤抖的身体。 他等了一会,靠在他身上的人终于有了动作。 他感觉到藤白坐了起来,似乎下了床,但没有马上走,而是站在床旁拉过了被子给他盖上。 沈可衍刚因为藤白这个暖心的动作小小地谴责了一下刚才使坏的自己,结果藤白跟似乎气上了,又把盖在他身上的被子抽走了。 入秋的夜里挺冷的。 沈可衍一下子被抽走了所有被子,整个人禁不住抖了一下。 刚抖完,被抽走的被子又盖回到了他身上,而后脚步声响起,又传来门拉开和关上的声音。 他起身睁开眼睛,看到卫生间的门关着,门缝底下透出来一点亮光,不多时,卫生间里传出来水声。 沈可衍看着这一幕,气没了,瞬间身心舒畅。 他轻笑了一声,躺回去盖好被子,舒舒服服睡觉去了。 第58章 藤白感冒了。 早上吃饭的时候,沈可衍就发现藤白一直在吸鼻子,三不五时地还打个喷嚏。 昨晚藤白从浴室出来躺回到床上时一身凉气,沈可衍就意识到藤白冲的应该是冷水澡。 入秋的夜里本来就冷,多强壮的身体都扛不住一次冷水澡。 沈可衍睡前迷迷糊糊想,明天起来得去食堂弄碗姜汤来,结果姜汤还没弄来,藤白先感冒上了。 好在今天早上没有两个人的戏,早上主演的两位女演员和另外一位男演员会进组,今天按计划进行的话,白天的戏都是补拍男主和女主的。 虽然没有戏,但是几位主要演员进组,导演会跟大家介绍,肯定需要下去一趟。 今天天气转冷得有些厉害,两个人都穿上了稍微厚些的外套,下楼的时候,楼下已经到了不少人。 沈可衍和藤白刚踏进庭院,就听到一个响亮的声音。 “大神,林洛,这边这边!”陈辛曳穿了件有些夸张的羊羔毛外套,小半张脸缩在外套的立领里,对着两个人招手。 沈可衍看过去,看到陈辛曳身边站着苏欣然。 苏欣然看起来比开机前那阵子要瘦了,但精神状态却明显要好很多。 两人走过去,就听到陈辛曳那张嘴在说个不停:“今天实在是太冷了,我早上起来差点被冷回被子里去,苏姐姐你穿这么点不冷吗,大神和林洛都穿多了,咦,大神你怎么鼻子红红的,生病了吗!” 藤白整个人立在那,虽然和往常一样没什么表情,但细看的确能看出两分神情恹恹。 苏欣然见状,也关心了藤白几句,但她看起来好像还是有点怕藤白,说了两句就把视线转向了沈可衍。 “林洛,谢谢你。”苏欣然忽然开口,认真地对沈可衍鞠了个九十度的躬,引得周围的人都下意识往这看。 沈可衍见状,道:“不用再道谢了,你已经谢过很多遍了。” 苏欣然直起身,摆摆手有点慌张地说:“我知道,但是我还是很想感谢你,而且我这次主要是想谢那个王总的事情。” “王总?”沈可衍眼底浮上一抹疑惑,“谁?” 苏欣然闻言一怔:“就是那个给我下药的老总,前两天有人给我的律师寄来了很多关于那个人的罪证,我从律师那边问来了寄件人的信息,虽然是匿名,但我看寄件人的号码是你的号码。” 沈可衍闻言,眼底划过一抹深思,扭头去看站在他旁边的藤白。 庭院里风挺大的。 藤白似乎有点被风吹迷糊了,虽然神态上还是那副冷淡模样叫人看不出变化,但肩膀却是有一下没一下地小幅度轻撞着沈可衍。 撞了好几回以后,他的肩膀就彻底和沈可衍的肩膀挨在一块,不动了。 沈可衍看得心疼又想笑,正打算开口,门口忽地传来一阵响动。 似乎有车在门口停下,而后沈可衍隐隐约约看到一个穿着火红长裙的女人从门外往庭院里走。 人群里骚动不小,这个女人看起来似乎有一定名气。 沈可衍还没来得及看清女人的长相,就听见陈辛曳小声地叫了一句:“是陈玉妆!” “陈玉妆?”沈可衍莫名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正要在脑子里搜寻一遍的时候,就见陈辛曳红着脸猛点头。 “是啊是啊,这个姐姐好美的,不过她不怎么演戏,平常参加一些时尚活动比较多。”陈辛曳一副眼睛亮晶晶的模样,那样子也就比见到藤白差那么一点。 苏欣然见状,在一旁笑着打趣:“小曳,你是不是喜欢陈小姐啊?” 陈辛曳一挥手,连忙说:“才没有,理想型而已啦,毕竟陈姐姐那颜值,那身材,那性格,堪称宅男杀手。” 两人说话的间隙,沈可衍回忆起了陈玉妆这个人。 薄柯海的未婚妻,沈可衍来到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二个人就是她。 林洛上一世的记忆里,关于陈玉妆这个人并不算太多。 在上一世,陈玉妆会在几个月后临近年边的时候跟薄柯海结婚,然而婚后两个人基本上都是各过各的,完全不相干。 陈玉妆此人高傲,她对林洛的态度一直是看不上的,少有的几次碰面,她几乎都不会拿正眼看林洛,两人之间自然也谈不上什么纠葛。 沈可衍从记忆里出来,再去看时,发现陈玉妆已经走到了庭院里面,正站在导演面前跟导演说话。 她的妆画得很浓,穿着火红的长裙露出脚踝,肩上搭了条毛领披肩。 的确像陈辛曳说的,陈玉妆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漂亮得十分有侵略性,她的高傲仿佛与生俱来刻在骨子里的,但在面对他人时,又不会让人觉得不尊重。 沈可衍看过去的时候,陈玉妆身旁还跟着一个高个子的男人,男人看着二十五上下的样子,是和陈玉妆长相完全相反的温和面相。 这人的长相沈可衍没有印象,估计也是今天进组的男演员。 正看着,沈可衍忽地觉得脑袋上一重,他侧目,发现是藤白的脑袋靠到了他的脑袋上。 两个人的脑袋靠在一起,藤白还在他脑袋上蹭了蹭,蹭完后就挪开了。 沈可衍察觉到不对,抬眸观察着藤白。 藤白表情正常,站得笔直,看着完全不像刚才做过幼稚动作的人,但仔细看他眼底,能看出两分的迷糊。 沈可衍抬手,碰了碰藤白的额头后,心下了然。 果真是发烧了。 他拍了拍藤白的肩膀,把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开口:“给你司机打电话,让他上来接你。” 藤白动作缓慢地看向沈可衍,眼底浮上疑惑。 沈可衍见状补了一句:“下山看病。” “看病?”藤白有了反应,脸上浮上担心,抬手碰了碰沈可衍的脸,“你生病了?” 沈可衍简直被无奈笑了,他一把拉下藤白贴在他脸上的手,道:“给你看病,傻子。” 说完他也没再让藤白拿手机,直接上手从藤白口袋里找出了手机,用藤白的指纹解开锁,翻到了司机的号码打过去。 这会所有人都围在陈玉妆那块,两人周围没什么人。 沈可衍打完电话,给导演发了条告假短信,就带着藤白回宿舍里等着了。 大约一个来小时以后,司机到了。 两个人下楼,楼下已经开始进入拍摄状态,拍的是苏欣然和何恫的戏份。 沈可衍一眼扫过去的时候,恰好看到了陈玉妆。 陈玉妆已经换上了戏服,妆容也根据角色调整成了淡妆,她这会正坐在拍摄地旁边的靠椅上,旁边坐的是早上跟在她身边的那个男人。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沈可衍的视线,陈玉妆忽地抬头朝沈可衍看来,两人的视线撞上一瞬。 沈可衍还没来得及看清陈玉妆看他的神色,忽地感觉脑袋被两只手按住,然后身旁人霸道地把他连脑袋带人转了过去。 沈可衍一脸懵逼,一转过去就是藤白放大的脸,没忍住笑了。 “你干什么?”他笑着问藤白。 藤白没说话,过了一会才松开捧住沈可衍脑袋的手,拉着沈可衍快步往外走。 沈可衍看着他这个样子就忍不住想要打趣:“拉着我干什么,我只是说让你的司机来接你,我可没说要跟你一起下山。” 藤白闻言脚步一顿,停下扭头看沈可衍,看表情还有点委屈。 这种委屈的表情在藤白不生病的情况下,几乎是不可能出现在他脸上的。 沈可衍看得心里发软,难得顺着一次道:“不过也没说不跟你一起下山,走吧,别站在这里吹风了,一会发烧更严重了。” 藤白像是对这回答挺满意,拉着沈可衍又继续往外走。 沈可衍跟在藤白身后,看着藤白走得稳又快的背影,笑起来,忽然又追加了一句:“正好跟你去你家,看看你养的那只狗。” 藤白闻言又是脚步一顿,转身看沈可衍,眼底有明显的疑惑:“什么狗?” 沈可衍笑看着他:“就是那只叫焰焰的柴犬啊,你连自己家养狗都忘了?还是说……你家其实根本没养狗?” “养了。”藤白回答得又快又不虚心。 沈可衍见藤白又停着不动,抬手将藤白的领子往上拉了拉,遮住藤白小半张脸后,推着人往外走:“养了那就不好了,正好我想看你家狗好久了。” 藤白被沈可衍半推半拉地出了疗养院,到了车旁要上车后,他忽然又停住了。 沈可衍疑惑地看向他,就听见他忽然来了一句:“不好。” “什么不好?”沈可衍有点没明白。 “见狗,不好。”藤白说得认真。 沈可衍眼底浮上笑:“为什么不好?” 藤白憋了小半分钟,憋出来一句:“我家的狗,丑。” 沈可衍听到这回答愣了好一会,没忍住大笑起来:“丑好呀,狗狗越丑越可爱,我就喜欢丑丑的狗狗。” 他说完,不由分说地把藤白塞上了车,然后跟着进了车里。 车里开着暖气,暖洋洋的驱赶了满身的冷意。 藤白坐在车里,也不知道是不是热的,脸渐渐被蒸红。 他在靠窗的位置呆坐了一会,静悄悄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微垂下脑袋指尖翻飞,似乎在发短信。 沈可衍余光注意到藤白的动作,勾了勾唇角,没有任何预兆地开口:“你在干什么?” 藤白动作一顿,小幅度地把手机往车窗的方向侧了一下,说:“让管家通知胡医生。” “哦。”沈可衍注意到藤白的小动作,他应了一声,两秒的沉默过后,忽地朝藤白那边靠过去。 藤白见状,当下要按灭手机,结果手一个没按稳,按开了管家发过来的语音:“少爷,狗狗已经买……” 藤白“啪”地一下按灭手机,脑袋往窗旁转过去一点。 沈可衍见状,没退回去,反倒是更靠近藤白两分,又问:“不是说通知胡医生吗?我怎么好像听到了狗狗?” 藤白连连脸带脖子红了个透,憋半天憋出来一句:“我让管家爷爷不要忘记给狗狗喂早饭。” “这样啊。”沈可衍好像信了地点点头,“喜欢咬人的狗狗的确比较活泼好动,饭是不能忘了喂。” 藤白深表认同地点了点头,一副“就是这样子你说的太对了”的表情。 沈可衍眼底的笑意渐浓,他还保持着靠近藤白的姿势,好半天没动。 藤白整个人红得就差冒气,看了眼沈可衍说:“你……” “没事,我就过来看看你还烧不烧。”沈可衍说得一本正经,说完抬手贴了贴藤白的额头,又煞有其事地接道,“怎么好像更烫了,要不你睡一会?” 藤白点点头,万分配合地闭上眼睛,一秒钟进入睡眠状态。 沈可衍有趣地盯着他这个样子盯了好半天,才退回去坐好。 第59章 车子开进藤家的别墅时,沈可衍隔着老远就看见一只柴犬趴在庭院的小花园里,惬意地享受着清晨的阳光。 车子停下的位置刚好离柴犬不远,小柴犬大概是被车子停下的声音惊到,猛地从地上蹭起来,冲着车的方向“汪汪”地叫了两声。 沈可衍推开车门下车,冲着小柴犬叫了一声“焰焰”。 小柴犬愣在那里,半点反应没给,沈可衍这声叫还不如车子刹车来得管用。 沈可衍见状,眉梢微挑,扭头看向正从车上下来的藤白,问:“叫它怎么没有反应?” 藤白下车的脚步一顿,道:“它认生。” “哦?”沈可衍眼底浮上笑,“那你叫它一句。” 藤白关上车门,看了眼沈可衍,又看了不远处那只傻乎乎的小柴犬,又补上几个字:“而且傻。” 他这几个字刚出口,不远处的小柴犬跟有感应似的,瞬间冲着这边又叫了两声。 沈可衍顿时笑开怀了:“我觉得它挺聪明的,都能听懂你在骂它。” 他说着朝小柴犬走去,搂住小柴犬呼噜了几下毛,扭头问藤白:“我可以把它带进屋子里吗?” 藤白没点头也没摇头,就盯着沈可衍……和他怀里那只狗。 沈可衍见藤白盯着,他也不动,搂着狗笑得比什么时候都开心,还跟摆拍似的露出八颗大门牙。 偏偏那狗好像也十分喜欢第一次见面的沈可衍,小柴犬用脑袋蹭了两下沈可衍的脸,满足地“呼哧”了两下,又伸出舌头舔了舔沈可衍的下巴。 沈可衍被痒到,笑得眼睛都没了,抬手呼噜了两把小柴犬的下巴:“你这狗,上来就占人便宜。” 说完又冲着小柴犬小声补了一句:“跟你主人一样,不过他比你怂,占便宜都不敢光明正大。” 藤白看到小柴犬用脸蹭沈可衍的时候,脸色已经难看了一度,紧跟着就看到柴犬舔沈可衍,整张脸直接黑成了锅底。 他盯着那玩在一起的一人一狗半天,见那一人一狗把他忽视了个彻底,最后只能妥协开口:“衍衍,走了。” 说完目光森冷地盯着沈可衍怀里的小柴犬。 等沈可衍抱着柴犬走过来,他又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带着沈可衍往别墅里面走去。 别墅一楼客厅,胡医生正坐在正中央的沙发上喝咖啡看报纸。 他听见响动,一抬头,就看到走进来的藤白,和跟在藤白身后抱着狗逗狗的沈可衍。 胡医生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了两圈,最后落到藤白身上,有些新奇开口:“管家说你发烧了,看样子不像啊。” 藤白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冷冰冰地吐出两个字:“看病。” 胡医生跟看自家青春期儿子似的摇摇头,从旁边的医疗箱里拿出电子体温计,给藤白量了下.体温。 量完他看了眼体温计上的数字,开口:“也不……” 后面的字还没有说出来,藤白忽地压□□温计,看着体温计上的数字,面无表情开口:“高烧。” 胡医生眨了眨眼睛重新看了两遍体温计上37.8℃,又看看藤白:“明明才三……” “三十九度。”藤白继续面无表情地报数。 胡医生奇怪了。 这又是什么新的发烧奇怪癖好? 但他给藤白看病多年,深谙不能逆着藤白来这个道理,尤其是在藤白生病的时候,更得顺着毛来。 所以他十分尽责地配合:“是啊,烧得好厉害,我得给你好好看看,来,伸出手,验个血,先确定一下是不是病毒感染。” 藤白伸出手,看了沈可衍一眼。 几个人都坐在沙发上,藤白和胡医生坐在主沙发上,沈可衍抱着小柴犬坐在旁边的小沙发上。 藤白跟胡医生看病这会空荡,沈可衍就在小沙发上逗狗,逗得小柴犬在他怀里直撒欢。 一人一狗玩得开心不已,旁若无人。 旁若无人! 藤家有一件小房间,专门放一些基础的医疗设备。 因为藤白从小到大都不太喜欢医院,所以他大病小病几乎都找得胡医生在家里处理。 胡医生拿了血样就进了小房间化验。 藤白就坐在沙发上看着沈可衍和狗玩,他看了好半天,沈可衍才像是想起他这个人似的,扭头看向他,眼底还带着逗狗时的笑意:“看好了?胡医生怎么说?” 藤白看看狗,又看看沈可衍,说:“高烧,验血了。” “啊,”沈可衍一怔,暂时放下小柴犬朝藤白走来,摸了摸藤白的额头,奇怪道,“感觉也没有那么烫,多少度?” “三十九……点五。”藤白认真且真诚地看着沈可衍。 “这么高!”沈可衍一惊,看着藤白。 他刚才的确有点沉迷逗狗,没太注意藤白和胡医生说了什么,但看藤白今天的状态,明明比那天晚上要清醒很多。 他记得那天晚上,藤白好像也才烧到……39.5吧? 那天39.5的脑门明显比今天烫了好几倍。 他盯着藤白看,就见藤白十分应景地吸了两下鼻子,又打了个喷嚏,打完后似乎是见沈可衍还盯着他,于是停顿了一会,接着打了一个。 藤白这一表现,沈可衍心下瞬间有了谱。 他顿时一副关心模样地将旁边的抱枕拿过来塞进藤白怀里,揉揉藤白的脑袋说:“烧这么严重,很难受吧。” 藤白点点头,睁着一双透亮的眼睛看他。 沈可衍被看笑,道:“那你睡会,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我去旁边再跟焰焰玩会,等一会胡医生出来,看看胡医生怎么说。” 藤白似乎没想到沈可衍会是这个回答,反应过去想去拉沈可衍的时候,沈可衍已经无情地跑过去遛狗了。 他只好坐在那,看沈可衍和狗玩了好久,没把沈可衍等回来,先把胡医生等出来了。 胡医生拿着化验单,走到藤白身边,道:“不是病毒感染,没什么大事,喝点热水去楼上睡一觉就行。” 藤白抬头看他,表情认真道:“要吃药。” 胡医生哄小孩似的无奈道:“不用吃药,你才三十……” 剩下的7.8在藤白威胁的眼神里收了。 两人对峙半晌,胡医生妥协了:“好吧,那我给你开点vc。” 他说完转身,去药箱里巴拉出一粒vc,放到桌子上的小药盒里,又老父亲似的给藤白倒了一杯水:“吃吧祖宗。” 藤白没动药,也没动手。 而是朝沈可衍那边看了一眼。 沈可衍这回留了心眼,胡医生出来的时候,他就把注意力放到了藤白和胡医生那块,两人说了什么话他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注意到藤白看过来,他又迅速装出一副和焰焰玩得十分专注的样子。 藤白盯着一人一狗半天,小声开口:“我发烧了,旁边不能有狗狗。” 胡医生确认了藤白这次发烧也十分不正常以后,十分有职业素养地开口:“小白,你是发烧,不是狗毛过敏。” “过敏。”藤白斩钉截铁地说,眼睛还是一瞬不瞬地盯着沈可衍那一处。 几个来回,胡医生也发现了一丝不对,他顺着藤白的视线看去,看到了玩得开心的一人一狗,心底里产生了一个不切实际但又好像很合理的想法。 他尝试性开口:“那我把狗抱走?” 藤白“嗯”了一声。 胡医生见状,又顺着问了下去:“那你发那么高的烧,需不需要人照顾?” 藤白似乎对这个问题很满意,又“嗯”了一声,应完以后,他又补了一句:“不要你。” 似乎想了想,又补上一句:“也不要管家爷爷。” 胡医生差点没笑出来,他勉强忍了两秒,十分贴心地问:“那我请那位小少爷帮忙照顾你?” 藤白点了点头,露出少见的满意表情。 而后他收回看向沈可衍的视线,看向面前的vc含片和水,说:“我要吃药了。” 胡医生没注意:“吃呗。” 藤白没动,但又重复了一遍:“我要吃药了。” 说完看了眼沈可衍,又收回视线。 胡医生懂了,当即配合,拔高了音量开口:“滕少爷,你要吃药了啊!小心着点,这退烧药一粒太大了,容易卡喉咙。” 胡医生的大音量果真把沈可衍的视线吸引了过来。 沈可衍一看过来,藤白就老老实实地拿起药,认认真真地把vc含片吃出了退烧药的即视感。 胡医生见藤白吃完药,十分识相地跑到沈可衍那儿,对沈可衍笑着说:“这小狗我先抱出去一会,藤少爷一发烧就对狗毛过敏。” 沈可衍一副信了的样子,把小柴犬递过去。 小柴犬进了胡医生怀里,不舍地对着沈可衍扑棱了两下腿,呜咽了两声。 藤白坐在远处的沙发上,对着小柴犬挑衅地轻哼了一声。 小柴犬跟听到了似的,顿时呜咽地更加厉害了。 沈可衍见状,伸出手安慰地揉了揉小柴犬的脑袋。 沙发上的藤白顿时安静了。 胡医生抱着小柴犬,要往外走的时候,状似苦难地开口:“啊呀,藤少爷病得那么重,得有个人在他身边照顾,我一会还有病人要看,管家等会好像也有事,其他人少爷又不爱他们靠近,这……” 沈可衍看着胡医生比藤白要略胜一筹的演技,忍住笑配合出演:“我有空,我照顾他吧。” 胡医生顿时面露感激:“那真是太谢谢你了!” 沈可衍说了句不用,把胡医生送走以后,就来到藤白面前。 藤白仰头看着他,一副乖巧模样。 虽然沈可衍确认了藤白没有发那么高的烧,但藤白发烧时的状态的确和平时不太一样,总结一下,就是更傻了。 不过虽然傻,乖也是真的乖。 他蹲到藤白面前,问藤白:“我扶你去楼上休息?” 藤白点头,真就伸出手让沈可衍扶着,一路被沈可衍扶进了房间。 沈可衍给他扶进被子里躺好,自己拉了条凳子坐在床旁。 藤白躺在床上没睡,就侧身盯着沈可衍看。 沈可衍被他看得有些没办法,笑道:“休息要闭眼。” 藤白盯着他,好一会才吐出一个字。 “冷。” “我开个空调?”沈可衍问。 沈可衍又在房间里环视了一圈,看到房间角落里有一个差点的小暖炉。 于是他指着那个暖炉:“我把暖炉拿过来给你用?” 藤白继续摇头。 沈可衍眼底浮上笑,他这回沉默了好一会,才看向藤白开口:“我身上挺热的,我躺上去跟你一起睡?” 藤白点点头,并且十分利索地往后挪了挪,挪出一大块空位,表示欢迎。 沈可衍脱了外套挂到凳子上,要拉开被子躺上床的时候,他忽然道:“可是我刚才抱了那么久狗,身上应该蹭了不少狗毛。” “没事。”藤白说。 “可胡医生说你发烧的时候会狗毛过敏。” 藤白沉寂了两秒,认真开口:“狗狗身上多,你身上少,少,就不会。” 沈可衍勾起唇角,憋了半天笑,才应了一声躺上床。 他没有躺得离藤白很近,隔开大约一臂的距离,对藤白说:“睡吧。” 藤白没睡,还是睁着眼睛看他,说:“还是冷。” 沈可衍好整以暇地看着藤白:“那要怎么才不冷。” 藤白盯着沈可衍看了有一会,挪过去,把沈可衍抱住了。 他搂着沈可衍,脑袋搭在沈可衍肩上,跟只大型犬似的在沈可衍颈肩蹭了蹭,才开口:“可以睡了。” 沈可衍被蹭得痒,但没动,就这么任由藤白靠着。 藤白安静地靠了好一会,久到沈可衍都觉得他睡着了的时候,他忽然来了一句:“衍衍,很喜欢狗吗?” 沈可衍点头:“是啊,狗狗多可爱,我以前就养过一只狗狗,也是柴犬。” 藤白靠在沈可衍怀里,声音闷闷地问了一句:“叫什么?” 沈可衍正要回答,忽地一顿,卡住了。 他表情上浮上疑惑,眉头渐渐蹙起,好半天过去,他才轻喃了一句:“我刚刚是说我养过狗吗?” 沈可衍脑海中那种针扎的感觉又一次出现,他紧皱着起头,整个人小幅度地蜷缩了一下。 藤白察觉到沈可衍的动作,连忙松开沈可衍拉开距离看他。 看到他不太好的表情,他顿时跟着皱眉紧张道:“你怎么了?” 沈可衍深呼吸了小半分钟,摇摇头,开口:“没什么,就是忽然想不起来,我是什么时候养的狗了。” 藤白见沈可衍的脸色渐渐恢复过来,松了口气。 他又盯着沈可衍看了好一会,确认沈可衍真的没有不舒服了以后,才又一次将人抱住,开口道:“没关系,以后我那只傻狗也是你的狗。” 沈可衍听见藤白提小柴犬前还要特意加个傻字,没忍住乐了,脑袋也不痛了。 藤白抱着他,这回没了动静,就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抬手轻拍两下他的背,拍得沈可衍都有些困了。 就在沈可衍昏昏沉沉感觉要睡着了的时候,一直没动静的藤白忽然又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句。 “衍衍,其实我十二生肖,属狗。” 第60章 沈可衍本来都要睡着了,给藤白忽然来的这一句乐醒了。 他笑得抖了两下,睁开眼看藤白,反倒是把藤白吓着了。 藤白接触到沈可衍含笑的目光。整个人怔了一下,紧跟着耳后爬上一点红:“没睡着?” “差一点,一听到你属狗,醒了。”沈可衍笑看着藤白,见对方的脸还有更红的趋势,又忍不住想要再都两句,忽地藤白微眯起眼睛,扭过头去打了个喷嚏。 沈可衍这才发现藤白刚刚光顾着搂他,身上的被子都掉到腰际了,也丝毫未察觉。 他见状没再说话,抬手将被子给藤白拉上盖好,又用手背贴了贴藤白,感觉温度不仅没下去好像还有些高了。 “睡吧。”沈可衍抬手拍拍藤白肩膀,“就算你是狗,生病也要休息才能好。” 藤白盯着沈可衍,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要说什么,半天也没有出口,最后只是闭上了嘴巴,点点头听话地睡了。 这回藤白安逸地睡过去了,沈可衍却是有些睡不着了。 藤白发着烧,体温本来就要比寻常人高一些,他搂沈可衍搂得又紧,闷得沈可衍全身也跟发烧了似的烫了起来。 沈可衍等了好半天,感觉藤白睡深了以后,才抬手轻轻把藤白搂住他的手拉开一点,然后扯下一些被子,总算是透出一口气。 沈可衍这还是第一次见藤白侧睡。 藤白这会睡觉的姿势不像平日夜里那么板正,整个人朝着沈可衍这一侧微蜷着,可能再加上发烧的缘故,埋着的脸上还有几分稚气和乖巧。 忽地房间里响起一阵手机铃声,原本熟睡着的藤白皱起眉头,眼见有要苏醒的迹象。 沈可衍当即拿开藤白放在他身上的手,下了床从一旁椅子上挂着的衣服里掏出手机,也没见打来的是谁,直接挂了电话。 他站在床旁,见藤白渐渐又睡熟了以后,才拿着手机出了门。 手机上显示的未接来电是梁导,沈可衍拨了回去,梁导那边很快接了电话。 “小洛啊,小藤身体怎么样了?”梁导关心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不严重,他现在正在睡觉。”沈可衍回应。 “这样,换季的确是挺容易生病的。那你们今晚回得来吗?”梁导又问。 晚上要拍摄晚会的戏份,场地和道具全部都已经准备好了,再加上几个主演也全部都到齐了,正常情况下没有十分严重的原因是不会延期拍摄的。 沈可衍以为梁导担心的是这个问题,答应道:“可以的,我们下午就回去。” 梁导听出了沈可衍的意思,解释道:“拍摄推一天倒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明天不是小藤生日嘛,他爸那老家伙给我打了八百遍电话,让我要好好给他儿子过生日,所以我就给小藤在剧组里准备了点惊喜。” 沈可衍听到这话一怔,移开手机看了眼日期,才发现已经10月11号了。 他每次一在剧组待着就没有看日期的习惯,因此当时知道了藤白的生日时间,特意在手机的日历上标记了备忘录,备忘录的提醒时间是11号凌晨0点。 按理说昨晚的时候手机应该有消息提示,但不知道为什么手机上并没有显示,沈可衍拉开消息栏,也没有看到提醒。 如果不是梁导提醒,他可能真就把藤白生日错过去了。 照藤白现在这个脾性,估计得偷偷生闷气。 沈可衍想象了一下藤白生闷气的样子,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梁导放心,晚上我们会回去的,关于晚上的惊喜,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地方吗?” 几分钟后沈可衍挂上电话,在别墅的后院里找到了胡医生口中据说有事的管家,告诉管家他要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管家闻言,找了司机送他。 沈可衍没太想好要送给藤白什么礼物,这段时间接触下来,藤白在喜好这方面,给他人的感觉几乎是完全空白的。 不是刻意隐藏的那种空白,而是真的对东西没什么欲求。 沈可衍让司机在临近的购物广场停下,本来打算进商场逛一圈,视线却忽地被商场门口的一家钟表店店吸引。 挺普通的手表店,店铺的装修风格十分复古,从外面看过去只能看到一扇门,没有玻璃窗。 如果不是门上表店的字样,从外面看根本看不出来这家店是卖表的。 尽管如此,表店的生意并不差,时不时有人推门进去,推门出来。 沈可衍盯着表店看了一会,抬脚朝表店走去。 表店内部的构造也和寻常表店不太一样,一进门两边是内嵌式的两排大橱柜,橱柜分成许许多多的小格,每个格子里都放着一只用玻璃罩罩起来的手表。 每个玻璃罩前都放着一张小卡片,卡片上有一段关于这只表的注释,注释有长有短。 越过这两排货架往里看,最里面是一张长桌,长桌上摆着杂七杂八的手表零件。 长桌里面坐着个老头,戴着老花眼镜,低着头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沈可衍看到有人挑中手表,就会把玻璃罩拿下来,去找老头。 付了钱以后,老头会用钥匙打开玻璃罩上面的锁,再把表交给顾客。 这种销售方式挺独特,店里的款式也多,难怪客流量不少。 沈可衍打量完,就把视线投到了两旁橱柜里的表上。 这家店售卖的表以样式复古的怀表为主,手表也有不少。 沈可衍一排排看过去,忽地在一只手表前停下。 这只表并不算好看,严格算起来还有些别样的丑,表带是用拼接的布料制成的,表面粗糙且厚,表盘上的指针设计得也不精细。 但这表又有独特之处。 在12到1这个刻度下面被重新用更暗的颜色画出了同等的刻度,在这段复刻出来的刻度前,有一个红色的小指针。 沈可衍看了眼玻璃罩前的注释纸条,上面写的是,只属于你的一小时。 这话多少有些耐人寻味,他正打算抬手拿过纸条看的时候,一只手已经先伸了过去,把纸条拿走了。 拿走纸条的是一个长相可爱的小个子女生,她看了眼纸条上面的字以后,给纸条翻了个面,念起了后面的解释。 “按下表盘上的红色按钮,红色的指针就会开始转动,红色指针从12转动到1的这一个小时,只属于你自己一个人。” 女生念完,跟身旁的伙伴说:“这表应该买来送给我男朋友,你都不知道他有多工作狂,每天恨不能把时间掰成秒来用,都没空陪我了。我把这个买回去给他戴,跟他约法三章以后只要我按下红色按钮,他那一个小时就必须属于我,你说怎么样?” 沈可衍听着女孩的话,神情忽地恍惚了一瞬。 钟表店的吵闹声变得分明起来,吵闹中穿杂着各种声音,渐渐的,一个少年的声音在人群里变得分明起来。 “你是不是觉得你自己是机器人,每一分每一秒都设定好了才能过这一天?” “这样活着多无趣呀,以后每天,你至少要给你自己一个小时,去做你自己规定外的事情。任何事都行,当然,不能杀人放火啊,犯法的事可别做,我们要做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这一个小时里你得听我的,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逼你,现在反悔晚了。” “你还好吗?” 沈可衍感觉自己被晃了两下,耳旁少年的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方才那个女生的声音。 他回过神来,看清了眼前的事物,那个女生和她的同伴正一脸担心地看着他。 沈可衍摇摇头,说了声“没事,谢谢”以后,就见那摇晃她的女生不太确定地开口:“你是……林洛吗?” 她说话时眼底闪着两分期待。 沈可衍出来什么装备都没戴,但他现在不算红,越这样越安全。 他疑惑地看着女生,问:“林洛是谁?” 女生见沈可衍的表情不似在说谎,眼底有些失落,她又开口道:“没事没事,我认错了,你的脸色不太好,如果身体不舒服的话,记得去医院看看哦。” 说完,她拿走了柜子里罩着那只手表的玻璃罩,去里面付钱。 沈可衍的视线落到那只表上,下意识地跟了过去。 他刚走过去,就听到钟表店老板道:“这只表不卖,但你可以自己做,旁边有齐全的材料。” 老爷子说着,拿出了一本有点厚的书放到桌子上,又道:“这是制作步骤。” 女生闻言,拿过书翻看了几页,就脸色难看地放下了:“好复杂的步骤啊,那我还是下次有空了再来吧。” 说完,她不舍地把表拿回去放好,拉着同伴走了。 两人离开后,沈可衍来到桌前,问老爷子:“我可以看看制作步骤吗?” 藤白是被热醒的。 他睡相好,几乎睡前是什么姿势,醒来也是什么姿势。 沈可衍离开前把被子给他盖到了脖子处,他醒来时被子还在脖子处。 藤白有些恍惚地从床上坐起来,扯开被子稍微清醒了一些以后,瞬间环视了房间一圈,没看到沈可衍的身影。 他微蹙起眉头,正打算下床的时候,门口忽地传来敲门声。 “进来。” 门被推开,管家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藤白的眼底浮上显而易见的失落。 那抹失落被管家捕捉到,管家进了门,善解人意地开口:“那位小先生说出去办些事情,很快就回来。” 藤白听到这话,蹙起的眉头才稍微舒展开两分。 管家见状,才开始说来的目的:“要到午饭时间了,厨房在准备食材,少爷中午想吃些什么?” “都行。”藤白拉开被子下床,“我去洗个澡,衍衍有说他中午在什么地方吃吗?” “没有,但那位小少爷说要回来,应该是要回来吃的。” 藤白闻言,点了点头,穿上拖鞋要往浴室里走的时候,管家忽然又开口:“少爷。” 管家从口袋里拿出一个U盘,递过去给藤白:“这是胡医生让我给少爷的。” 藤白看着管家手里的U盘,没有马上接,问:“这是什么?” 管家摇头:“胡医生没说,但他让我叮嘱少爷,一定要注意安全,为身体着想,不要过度。” 藤白听着这番莫名的话,接过了U盘,随手放在床旁,没太理会,转身就进了浴室。 十几分钟后他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看了眼手机,手机没有动静。 他拿着手机坐到床上擦头发,犹豫着要不要发短信过去的时候,余光忽地扫到被他放在一旁的U盘。 视线移到U盘上,他盯着U盘看了一会,半晌后起身拿过了U盘,又去书房把笔记本电脑拿回到房间,打开后插上了U盘。 U盘打开后是几个文件夹,标着“入门”“初学者”“小有成就”“王者赛场”“如果你想学更多”。 藤白看得莫名其妙,更莫名其妙的是,那个“入门”后面,还小括号标注了“适合你”。 他半信半疑地打开那个“适合你”,看到一堆mp4文件,文件的图标都是一片空白。 上下拉了个来回,藤白发现全都是这样的文件以后,就随手点进去了一个文件。 忽地,电脑屏幕一黑。 半分钟后,屏幕里出现内容,然而藤白没看两分钟,脸一黑,“啪”地盖上了笔记本。 他蹙起眉头反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东西。 又是好一会过去,他抱着电脑离开卧室,去了书房。 他在书房里翻找出一本没用过的密码笔记本,又拿过一支笔,认真地摆到电脑前,一副听课做笔记的模样。 而后他才再次打开电脑,按开了视频,用研究学术的表情,认真研究了起来。 第61章 沈可衍坐到专门制作手表的桌前,看着面前一堆摆好的零件的时候,心底里忽地涌上一种很怪异的感觉。 就好像他曾经也坐到过这样的桌前,埋头制作过手表。 可他的脑袋里没有任何的相关记忆。 这样的感觉在他开始制作以后,变得尤为明显。 他敢确定过去二十七年的人生里,他从没有自己动作做过手表,但翻开制作流程书开始进行里面的步骤以后,那种熟悉感又极为分明。 甚至好几次,他都没有去书,兀自就做了接下去的几个步骤,等到他反应过来去对着步骤核对的时候,正确到没有丁点的纰漏。 那只表本身就是手工表,制作的流程并不算复杂,但制作手表到底是个精细活,沈可衍一口气做好,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已经下午两点了。 他给老板付过钱,出去后又给手表买了个简单的礼盒装上,要走的时候,想了想,又进了商场里面的超市。 沈可衍随手在超市里买了些零食和日常的洗漱用品,而后将小礼盒放进去,确认不突兀以后,才从超市离开。 超市在商场的地下,不是周六周日,所以客流量没有十分多。 地下的扶梯旁是玻璃窗,玻璃窗外是这一处商城的广场,这会屋外的阳光正烈,窗上反着扶梯上来来往往行人的倒影。 沈可衍的视线在玻璃窗上停留了许久,忽地一阵怪异感袭来,他的视线在反着扶梯和人流的玻璃窗上扫过一圈,和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的男人对上了视线。 视线对上的瞬间,男人几乎是反射性地将鸭舌帽往下压,低下了头。 沈可衍微眯起眼睛,跟着电梯到了一楼,再转身去找方才和他乘坐同一扶梯上来的男人,却已经找不到了。 他又站在一楼楼梯口环视了一圈,确认再没有男人的身影后,才朝外走去。 出去前他给司机发了短信,等到走到路口的时候,司机的车正好停在他面前。 沈可衍在后座坐好,才有时间翻看起手机。 手机在这几个小时候挺安静的,这让沈可衍有点吃惊。 他觉得藤白应该醒了,但按理说藤白醒了见他不在,应该会给他发消息,更何况已经过了午饭时间。 他点开聊天软件,才发现软件自动连上wifi更新了,进入还需要新一轮的安装。 等安装好以后,手机连抖了好一阵,弹出来不少消息。 最上面的是半个小时前梁导发来的,关于今晚的惊喜流程和需要沈可衍配合的地方。 再往下是一堆群消息。 沈可衍往下拉了一下,才看到藤白的消息。 第一条是十一点多发来的。 【中午回来吃吗?】 后面一条是十二点多发的。 【还回来吗?】 后面跟着两条撤回,没别的了。 沈可衍看着聊天界面,眼底浮上笑,回复藤白。 【有事耽搁了,现在回去。】 回完以后,他才往上翻梁导的消息,看过后回复。 藤白那边几乎在他消息发过去以后没多久,就回过来消息。 【吃饭了吗?】 沈可衍回还没有。 藤白那边正在输入了两三分钟,最后憋出来一个字。 沈可衍看着那个好字,轻笑了一声,退出去继续和梁导讨论晚上的事情。 他回到藤家的时候,饭菜已经重新热过摆好在桌上,管家站在桌旁,笑得和蔼可亲地看他。 藤白不见人影,等到他吃完饭的时候,才看到藤白从楼上下来,下来时手里还拿着个本子。 他很自然地起身过去,抬手贴了贴藤白的额头,见不太烫了以后,便开口:“梁导说晚上的拍摄六点开始,今晚拍摄内容有点多,可能会有点累。” 藤白的视线顺着沈可衍离开他额头的手过去,直到沈可衍的手落回到身旁,他才收回视线,摇头说了一句:“没事。” 沈可衍听他说话也没有鼻音了,额头的确也不太烫了,就是脸好像有点红,可能是屋里太热闷的。 便道:“那我们现在回去?” 藤白点头,应了声好,又过去跟管家说了几句话,就和沈可衍一起往外走。 两人上了车,藤白看到沈可衍放在车里的一大袋东西,问了句:“你去超市了?” 沈可衍跟着坐进车里,听到藤白问,他应了一声,又忽然反问:“今天早上苏欣然说的事,是你做的吗?” 藤白似乎回忆了一下,才道:“给她律师递证据那件事?” 藤白摇头:“不是。” 他说完见沈可衍神色不对,又问:“怎么了?” 沈可衍下意识想要摇头不打算说,开口前对上藤白认真里带着关切的眼神,原本要说的话咽了回去,改口道:“今天去超市的时候,遇到一个有点奇怪的人。” 藤白眉头一皱:“他做什么?” “没做什么,就是觉得有点奇怪,所以留了个心。”沈可衍见藤白的表情不太好看,又抬手拍了拍他肩膀,“不用担心,我自己有分寸。” 藤白的表情不见转好,盯着沈可衍半晌,又开口:“要查吗?” 沈可衍摇头:“不用。” 他也只是初步怀疑,目前来看的确没有查的必要,如果今天那个人真的是跟踪他的,就绝对不会只跟踪这一次,再等等就会有结果。 然而他说完以后,藤白还是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视线没有半点要挪开的意思。 沈可衍忍不住笑,退一步保证道:“我答应你,如果我碰上不太好解决的麻烦,不会自己逞能,会来找你帮忙。” 藤白听到这话,表情才稍微好转了一些,靠回去坐好。 两个人回到剧组时,下午四点多。 庭院里没什么人,倒是住院部那栋楼一直有人进进出出,下午的戏估计是在那里面拍。 沈可衍刚和藤白往里面走,忽地听见陈辛曳大叫的声音:“为什么又是我!” 声音像是庭院通住宿楼那条小路的凉亭里出来的。 恰好两人路过路口,沈可衍往里看了一眼,果然看到凉亭里有几个人影。 一共三个人,陈辛曳面朝着他们的方向,另外两个人背对着两人,看背影是一男一女。 沈可衍只是看了一眼,没有打算多留。 不料陈辛曳看到了他,在他还没来得及离开前,先大叫了一声:“林洛,大神!” 就见凉亭里的陈辛曳开心得一蹦三尺高,朝着两个人猛挥手:“你们要来玩游戏吗?一起啊!” 沈可衍无所谓玩不玩,他看了眼藤白。 藤白回看他,似乎也无所谓玩不玩。 而陈辛曳已经兴奋地跑到了两人这边,一边说一边拉,生生把两人拉了过去。 到凉亭后沈可衍才看清楚坐在里面的另外两个人。 女人是陈玉妆,男人是早上一直跟在陈玉妆身边的人。 陈玉妆的妆容变淡了以后,脸上多了几分干清纯的气息,但她的气质和清纯几乎不擦边,随便往那一坐,披个貂毛就是黑道大姐大即视感。 陈玉妆看到同时出现的两人,眼底浮上一抹趣味。 她先看的藤白,然而没跟藤白打招呼,倒是看向沈可衍笑道:“真巧,又见面了。” 沈可衍琢磨不清陈玉妆对他的态度和心理,因此只是礼貌地应了一句。 倒是一旁的陈辛曳见状,兴奋极了:“陈姐姐,你和小洛认识啊!那太好了,一起玩更加没有障碍了。” 他说着,又可怜巴巴地去看沈可衍:“小洛,你一定要帮我报仇,你比我聪明,你一定能虐杀他俩。” 沈可衍看了眼桌子上摆的扑克牌,心想他们在玩的应该是扑克,但听陈辛曳的语气,又好像比较玄乎。 于是他问了一句:“你们在玩什么?” 陈辛曳愤慨拍桌,吐出三个字:“斗地主。” 沈可衍怔了一下,还没反应,陈玉妆先在一旁笑开了。 “我也是第一次碰上你这样斗地主把把输的人,你这已经不是智商问题了,你这就是非酋里的战斗机。” 陈辛曳不服气地冲她哼了两声。 陈玉妆就又开口:“先别扯别的,坐下来,先把你的惩罚进行了,下轮谁玩是下轮的事,这轮的事情先解决。” 陈辛曳听到陈玉妆这话,又不服气了:“你刚才说的不准,我怎么可能是剧组里这个年纪中最矮的男演员!” 陈玉妆十分坚定:“你就是啊。” 因为这部戏题材的缘故,剧组里的演员年龄层很广,上到六七十,下到三四岁都有,其中青年演员大多是二十多岁,年纪稍微大上一些的。 陈辛曳今年二十出头,纵观整个剧组,和他差不多年纪的男演员,就只有沈可衍,临城择,还有两三个不太熟的。 这些人里,临城择和其他那几个人都有接近一米八的个子,而陈辛曳的个子才一米七五左右,的确是矮了他们一大截。 陈辛曳正气的不行,忽地注意到沈可衍,开心得凑了过去:“我和林洛差不多!” 他说完,又小声对沈可衍说:“对不起小洛,拖你下水一下,不然陈姐姐一会又不知道要想出什么变.态的惩罚。” 他们玩斗地主,输的人要接受惩罚,但为了增加趣味性,赢的人比较要说出一个与输的人相关的事实,并且这个事实让当事人无法反驳,那样才可以对当事人施加惩罚。 陈玉妆来回看了两人几眼,道:“你们站在一起比比。” 两个人穿的都是平底鞋,容易比较。 陈辛曳主动站到沈可衍背后,站直了和他比身高。 两人站在一起,仔细比较,陈辛曳的确比沈可衍要高一点点,大约一两公分左右。 但陈玉妆睁眼说瞎话:“林洛比你高。” 说完他又推了推身边的男人,说:“是吧?” 男人温顺地点了点头,说:“是。” 陈辛曳不相信,抬手在两人的脑袋上比了两下,怎么都不觉得沈可衍比他高。 他看了一圈,最后把希冀的目光投向了藤白:“大神,我相信你是最公正的,你来帮我们比一下吧!” 他说出来其实是有点怕藤白拒绝的,藤白一直没看他,也没开口,人倒是走到了两人中间,挺认真地看了眼两人的头顶。 陈辛曳见状,眼底瞬间亮起希望的光。 然后他就见藤白抬起手,似乎认真地比了一下,紧跟着大拇指和食指比出大约五六公分的高度,认真开口:“衍衍比你……高这么多。” 陈辛曳:? 第62章 藤白的话一出来,陈玉妆先不给面子地大笑了起来。 她笑了半天,指指目瞪口呆的申思杨,毫不留情道:“你自己说的藤白最公平公正,接受惩罚吧,过来给我捶半小时背。” 陈辛曳一脸悲怆地走过去,苦哈哈道:“大神这明目张胆的偏心,我的眼泪怎么就自己掉下来了呢?” 不料他刚说完,藤白又看了眼两人,而后再一次认真地给了他一击重击:“衍衍的确比你高那么多。” 说完,他又补了一句:“可能还要再多一点。” 陈辛曳一个脚步不稳,差点一跟头栽在地上。 陈玉妆又一次大笑起来,这次还扯了扯她身后的男人,要男人跟她一起笑。 男人十分配合地跟着笑了起来,一副温顺模样。 沈可衍看着藤白,眼底也泛上些许的笑意。 那边陈玉妆笑好了,问沈可衍和藤白:“你们要玩斗地主吗?” 藤白没有回答,就看着沈可衍。 沈可衍接触到藤白的视线,忽然想到什么,开口问:“你玩过斗地主吗?” 沈可衍猜也是这样,反正距离晚上拍摄还有一段时间,玩两把也不是不行,而且他有点想看藤白玩游戏的样子。 他想着,正打算答应陈玉妆,口袋里的手机先响了起来。 拿出手机看,是梁导打过来的电话。 沈可衍走到一旁接了电话,答应了几声以后,挂了电话回去:“梁导找我有点事。” 陈玉妆无所谓地摇摇头,又去看藤白:“那你玩吗?” 藤白这一次直接拒绝,和沈可衍一起走了。 陈玉妆靠在凉亭的桌子上,看着两个人离去的背影,眼底满是趣味。 沈可衍到了岔路口就让藤白先回去,他去找梁导有点单独的事情要谈。 梁导那边已经把下午的拍摄进程全部结束,沈可衍过去以后,梁导就拉着他跟他讲晚上的详细计划。 “晚上十一点五十五的时候,我会让管理人员把整个疗养院的灯都全部熄灭掉,今晚剧组里的人我都已经通知过了,让大家务必装出很惊慌的样子,这个时候,你就把小藤往我们晚会的舞台那边带。” “十二点整的时候,舞台上会亮灯光,我特地精心找人准备了一场三分钟左右的舞台剧,这个时候,你的任务就来了。”梁导郑重其事地拍了拍沈可衍的肩膀,“你一定要拉着小藤让他看完,看完后,会先有一波大家送礼物的环节,等大家送完礼物,我会让人推蛋糕出来。” 梁导说着,又十分信任地拍了拍沈可衍:“这时候,你更加重要的任务又来了。小藤这孩子从小就不喜欢这种热闹场面,容易半途溜走,你要做的,就是把他带上舞台,务必让我拍下一张他吃蛋糕的照片,这是他爸交给我的任务。” 大致的环节大概就是这样,梁导十分兴奋地表示,吃完蛋糕以后,还准备了他最爱的大家活动环节。 好在梁导并没有要求后面的环节他也必须把藤白留下。 晚上的戏内容比较多。 六点半到八点,补拍昨晚男主和女主的戏份,还有几场女二的戏,八点以后就是晚会的群戏。 因为赛制关系,木淮橙出了个主意,说让林糕蒙着眼睛和夏冶盲跳,比较有新意,没准能拿高分。 结果两人误打误撞,还真拿了个第三。 拍盲跳那场戏的时候,沈可衍脸上蒙着白布,那场戏他需要踩藤白好多回,在镜头前不好控制力道,所以他拍得很上心,最后两条就过去了。 拍完那场戏以后,蒙眼睛的白布就没有用了,沈可衍拍摄结束后随手放到了放道具的地方,就没再管。 拍到临近十二点时,梁导和剧组人员一个个都化身影帝,半点端倪看不出来,该怎么拍都还是怎么拍。 正好拍的是晚会后面的自由活动环节,木淮橙跟他女神跑了,留林糕和夏冶两个人在自助桌前吃这吃那。 两人站的桌子距离舞台有些远,整个庭院乌压压的全部是人,沈可衍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观察着一会带藤白过去的路线。 他刚吃完手里的小蛋糕,拍了拍手,忽地全场一黑。 是真的黑。 剧组的所有灯光都灭了,包括疗养院里的路灯。 半山腰上本来树木就多,夜里十二点更是有两分阴森,今晚的月亮又刚好被云朵挡住,一时间整个疗养院黑得几乎不能视物,莫名添了几分恐怖意味。 灯光熄灭后,剧组里安静了一瞬,紧跟着响起嘈杂的声音。 “怎么回事?停电了吗?” “好吓人啊,难道是穿越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全都演得十分敬业。 沈可衍有些好笑,正要去拉藤白的时候,手腕却先被拉住了。 而后他整个人被往藤白的方向带了带,后背撞到了藤白的胸膛。 他撞这一下,藤白也没往后退,就这么跟他贴着,过去一小会,沈可衍又感觉到手腕上传来很轻的指腹摩挲的感觉。 有点像在安慰。 沈可衍忽然想起他第一次和藤白睡觉那个晚上,藤白也是这样拉着他,什么也没说,就这么和他睡了一个晚上。 藤白可能是很认真地在觉得他怕鬼。 沈可衍感觉心里痒痒的,像是被羽毛挠过,挠得他特别想去亲藤白。 可惜现在还有任务在身。 他反拉住藤白,没有过多解释,凑到藤白耳朵边上轻声道:“跟我来。” 说完就拉着藤白按照刚才规划好的路线朝舞台走去。 灯刚灭掉的时候,眼睛的确不太能够视物,适应了黑暗以后,周围的东西就渐渐显出一个轮廓来。 沈可衍费了些功夫拉着藤白到了舞台前,刚到没多久,他就注意到舞台后面有几个人影似乎蓄势待发。 他仰头看着舞台上的灯光,靠近藤白,在灯光亮起的一瞬间,凑到藤白耳旁开口:“生日快乐。” 舞台上涌上来一群穿着可爱服装的人,开始了梁导一早准备的舞台剧, 然后藤白却没有看舞台上的任何人,而是扭头看向了身旁的沈可衍。 沈可衍说完生日祝福以后,就退回去了,但脸还朝着藤白的方向,在看藤白。 他看藤白眼底有诧异,似乎根本不记得生日这一回事情,但很快,他眼底的诧异被一丝很难察觉的温柔取代。 他浅色的瞳孔里反着舞台灯光下沈可衍带笑的眼睛,那明亮烟灰色的瞳孔在夜色下黑得叫人忍不住沦陷。 后来是沈可衍轻推了藤白一把,又指了指舞台,藤白才把视线转到了舞台上去。 不多时舞台剧表演结束,整个庭院里爆发出整齐划一的“生日快乐”。 梁导推了辆小推车过来,推车里装满了东西,他笑嘻嘻对藤白说:“这些都是大家送给你的礼物,本来打算一个一个送的,我一看这么多,干脆让他们放一块了,不然这送完天都要亮了。” 藤白礼貌地说了声“谢谢”,又转向人多的方向,弯腰鞠了个躬。 人群瞬间炸开,尖叫声此起彼伏。 梁导趁着这会,给沈可衍使了个眼色,让沈可衍带藤白去舞台上。 沈可衍点点头,直截了当跟藤白开口:“梁导给你准备了蛋糕,我们过去一下。” 藤白很听话地跟着沈可衍走,没有丝毫不情愿的意思,就是上去的功夫,他一双眼睛一直一瞬不瞬地盯着沈可衍,盯得沈可衍有两分奇怪。 一直到梁导推着蛋糕出来,藤白的视线还一直放在沈可衍身上,底下那么多人看着,对他好像没有半点影响。 沈可衍察觉到不对,凑过去轻声问了藤白一句:“怎么了?” 藤白也不说,不过倒是有了反应,移开了视线一会,又扭回头来继续看沈可衍。 沈可衍想了想,顺着藤白方才移开视线看过去的地方看了一眼,注意到了舞台底下推车里摆着的生日礼物。 他瞬间了然,禁不住笑了起来。 手表他放在房间里了,没有拿出来,打算回去的时候再给藤白。 但藤白现在这个反应,又惹得他忍不住想逗。 他露出一副抱歉的神色,借着蛋糕的遮挡,凑到藤白身边小声说:“我没来得及给你准备礼物,怎么办?” 藤白看着他,表情上看不出来什么太大的反应,但就是看着他,视线跟黏在他身上了似的。 沈可衍眼底笑意渐浓,注意到那边梁导已经跟大家致辞得差不多,准备要让藤白切蛋糕了。 而藤白还跟个小傻子似的,盯着他看个没完。 他轻笑了一声,又道:“你想要什么礼物,我补给你?” 藤白听到这话,终于松动了一下,开口问:“什么……都行?” 沈可衍注意到梁导那边已经去拿切蛋糕的刀了,他又看两眼藤白认真看他的模样,应了一句:“嗯,什么都行。” 沈可衍一直锁在他身上的视线终于收了回去,脸上还肉眼可见地多了两分愉悦。 以至于接下来梁导让藤白切蛋糕,拍藤白吃蛋糕的环节都进行得特别顺利。 基本流程走完以后,沈可衍就没再舞台上多待,他见藤白还被梁导说话,就跟藤白轻声说了句要去卫生间,就离开了。 沈可衍离开后,藤白的视线跟着沈可衍离开的身影跟了一路,直到沈可衍的身影消失在疗养院主楼的一楼门口,他才收回视线。 “梁叔,”藤白开口打断梁导对接下来环节的倾情介绍,“我有点困了。” 梁导仿佛早就猜到藤白不爱参加,假装惋惜了两秒,就道:“那你回去睡吧,明天早上八点开拍,你可以多睡一会,大寿星。” 藤白点头答应了一声,又跟梁导道了声谢后,没有再多停留一秒,快步离开了。 第63章 疗养院的主楼以前是疗养院门面的存在,因此主楼一楼的几个卫生间都装修得十分有信息。 再加上往日在庭院里拍戏,进出主楼的人多,保洁阿姨一天打扫很多遍,主楼的卫生间干净到洗手台的角落都不见灰尘。 沈可衍从卫生间的隔间里出来,站到洗手台前洗手的时候,头顶的灯倏地灭掉。 周遭一瞬间陷入黑暗,他一怔,下意识以为是刚才临近十二点整体停电牵扯出来的连锁反应,没太在意。 摸索着关上水,要转身的时候,却忽然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而后是门被打开的声音。 沈可衍瞬间绷紧神经警惕了起来。 眼睛还没完全适应黑暗,周遭的事物勉强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大体轮廓。 他朝门口看去,眯起眼睛看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正觉得眼熟,外面又传来一阵响动。 “怎么回事?怎么又停电了。” “不知道啊,好吓人,我们要不去隔壁楼上厕所吧。” “不行,我太急了,手机开个手电筒就行,快快快,我憋不住了。” 两个男人的声音由远及近,门口的人明显怔住了。 沈可衍的眼睛渐渐适应了暗色,等他要仔细去看的时候,门口的人已经消失了。 不多时,门口亮起一束光,两个男人一前一后出现在门口,两人手上都打了手电。 光照进卫生间,两个人忽然看到一个白色身影,都是吓一跳。 其中一个似乎认出了沈可衍,拿着灯照了沈可衍两下,不确定开口:“林洛?” 沈可衍抬起手遮住光,点点头道:“是我,王哥?” 被叫王哥的人闻言,连忙将手里手电的光移到一旁,寒暄道:“是你啊,吓我俩一跳,你也来上厕所?” 沈可衍应了一声。 卫生间里有了光亮,他看清楚门口站的两个人,两人是剧组服装组的工作人员,方才他叫王哥的那人平日里负责他的服装,所以两个人比较熟。 另一个人也笑着跟沈可衍打了声招呼,就先憋不住地冲进了卫生间其中的一个隔间。 他刚冲进去,卫生间忽地一亮,走廊上也有了灯。 王哥见状,关了手电筒,跟沈可衍客气地笑了一下,也进了一间隔间。 沈可衍抬头看了眼顶上的灯光,收回视线后抬脚朝外走去。 他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站在门口来回看了一圈走廊。 走廊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人来过的迹象,就好像刚才的灯灭真的只是一场意外。 沈可衍在门口站了好一会,直到听到卫生间里传来隔间门被拉开的动静,才抬腿朝外走去。 他从主楼出来,回到庭院里。 庭院里人还挺多,梁导十分开心地带着大家进行他最爱的互动环节。 沈可衍没去人群里,站在外围视线扫过人群看了几圈,始终没看到藤白。 又确认了一番藤白的确不在人群里以后,沈可衍才转身离开,往更衣室走去,他边走边拿出手机,给藤白发消息。 等他走到更衣室,手机还是安静的,藤白并没有回他的消息。 他收起手机,进到更衣室,开了灯,先坐在梳妆台前卸了妆,而后到更衣室里的小卫生间洗过脸以后,开始拆身上这套折翼天使的礼服。 这套礼服穿时费劲,脱时更加费劲,光是那一对翅膀,就在身后缠了乱七八糟的一堆线。 沈可衍解了好半天才把那一堆乱七八糟的线解开,拆下了翅膀。 翅膀拆完,剩下的步骤就轻松了许多。 这套礼服一共两层,外面是一件小披风,里面就是普通一套普通的连体衣。 沈可衍脱掉披风,去拉后背上连体衣的拉链时,拉了几下都没拉下来。 他便起身走到镜子前,侧过身从镜子里找到拉链的位置。 刚找到拉链往下拉到一半,更衣室的灯倏地灭了。 沈可衍动作一顿,下意识朝门的方向看去。 他来时外面的过道里有灯,这会门缝里却没有透出光,估计外面的灯也灭了。 短短十分钟里,不同的两个地方那么“巧合”地相继灭了灯。 沈可衍心底隐隐有了猜想。 更衣室很黑,仅有一扇小窗户能透光。 沈可衍不再动作,双手环到胸前依靠在身后的梳妆台上,好整以暇地看着门口。 果不其然,等了没两分钟,同款的高大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沈可衍见某人也不容易,眯起了眼睛稍微配合了一下他,假装看不清地问了一句:“谁?” 门口的人进屋,关上门,三两步朝他走来,将什么东西绑到了他眼睛上。 给他蒙上眼睛以后,某人就将他抱起,放到了他身后的梳妆台上,而后双手抵在他的双腿两旁,将他圈进了自己的包围圈里。 沈可衍感觉到对方的气息逐渐靠近,落到他唇上。 就在那气息越来越近,近到几乎要贴到他唇上的时候,门外忽地响起一阵说话的声音。 “你把化妆包落在哪个更衣室了?” “左边最里面那个,好黑啊,明明外面的灯都有了,这儿怎么还没电,一会要去和场务说说吗?” “嗯,我们快点吧,这儿黑乎乎的好吓人。” 说话声戛然而止,紧跟着响起两人小跑的脚步声。 左边最里面那间,就是沈可衍这会在的这间更衣室。 沈可衍明显感觉到圈住他的人身体一僵,身上的气息都冷了几分。 他忍不住笑,开口逗了面前人一句:“有人要来了,不躲?” 圈住他的人半天没有动静。 沈可衍见状,又道:“不躲我可就要知道你是谁了。” 他说着手一阵摸索,摸到了面前人的脸,捏了捏对方的下巴,声音里带了点威胁:“偷亲我两次,准备好承担后果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某人似乎十分不情不愿,埋下头在沈可衍颈间有些恼地轻咬了一口,而后又将沈可衍身后拉到一半的拉链重新拉了回去,才离开要走。 房间黑,再加上沈可衍被蒙着眼睛无法视物,因此他更留了心听响动。 他听到面前人的脚步声响起,远离了一些,又忽然靠近,而后什么东西披到了他身上。 是他刚才脱下来的那件披肩。 这以后,脚步声才远去。 没多远,沈可衍就听见门拉开又合上的声音。 某人应该是进了房间的小卫生间。 沈可衍这才抬手摘下眼睛上蒙着的布,他借着房间的夜色低头看了眼,发现这布竟然是他方才拍完戏后随手扔在道具盒里的那条。 他看着手里的布轻“啧”了一声,眼底浮上笑。 门被从外面推开,一束光照进来。 门口的两人忽地照到更衣室里面一个白色的身影,一个接着一个吓得大叫了起来。 “是我,林洛。”沈可衍及时开口,也拿过手机打开了手电筒,照了照自己。 门口是两个最近来的小演员,她们看清沈可衍的脸以后,这才停下大叫,双双松了口气,朝更衣室里面走去。 其中一个长头发的女生性格外向些,熟稔地对沈可衍道:“吓坏我们了,林洛你在这干什么,这么黑漆漆的,你不害怕吗?” 沈可衍关掉手机手电筒,道:“我刚刚来的时候这里有电,衣服换到一半忽然停电的。” 长头发女生闻言,点了点头,又道:“很抱歉打扰到你了,我们是来找东西的。” 她说着推了推身旁的短头发女生:“你不是要找化妆包吗?” 短头发女生反应过来,连忙点点头,很快地找到了遗落在更衣室里面的化妆包,回到了长头发女生身旁。 长头发女生便又对沈可衍道:“你要和我们一起走吗?” 沈可衍摇头,礼貌道:“不了,我把衣服换完再走。” 长头发女生点点头,笑道:“好,那我们一会出去跟工作人员反应一下这边,看看这里的灯能不能开。” 说完两人要走。 沈可衍又开口,轻笑了一声道:“不用了,应该是电闸跳闸了,我遇到过这种情况,一会我去开一下就行。” 两个女生听沈可衍这样说,也不再多说,出了房间,顺便贴心地替他重新关上了门。 房间里再一次陷入黑暗,沈可衍没再继续换衣服,身上的披风也没脱,倚靠在梳妆台上,看着小卫生间的方向等动静。 更衣室里安静了有一会,卫生间那边才传来锁转开的声音。 眼看着门要被推开,方才关上的更衣室大门又一次被推开。 两个刚走的女生一脸抱歉的回来。 短头发女生打着灯往里走,道歉道:“不好意思,我发现我拿错包了。” 她说着,又去刚才的位置上重新拿了一个包,而后又跟沈可衍道歉了几句,才再一次退出去关上了门。 更衣室里再一次回归安静。 沈可衍看向小卫生间的门,那扇方才似乎要被推开的门,又一次没了动静。 他等了一会,那边才又一次传来锁打开的声音。 而后门抖了两下,就在要被推开的时候,更衣室的门忽地被撞了一下。 紧跟着一个男人有些轻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这里没人吗?” “有人没人又有什么关系?”说这话的是一个女人。 女人的声音比男人大些,语气里带着几分的漫不经心。 隔着门,门外人的声音听起来嗡嗡的,沈可衍觉得女人的声音有些耳熟。 男人的声音又一次响起:“还是进去吧,外面冷。” 他的声音落下,“啪嗒”一声,刚合上没多久的更衣室门,又一次被打开。 沈可衍扭头看向小卫生间。 那挣扎了足足两次的门,又一次回归到平静,彻底没了动静。 第64章 更衣室的门被打开时,门口的两个人正搂在一起。 男人面朝着房间里面,女人靠在他身上背对着房间,正在抬头和男人接吻。 两个人接吻接得只有彼此,谁都没有注意到房间里还有一个沈可衍。 沈可衍收回了看向小卫生间的视线,一抬头,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画面。 眼睛长久地适应黑暗已经让他能够将面前的两个人大致看清。 女人是陈玉妆,男人是今天一直跟在陈玉妆身边的那个温润男人,今天晚上拍戏的时候有碰到过,沈可衍对他的名字有印象。 好像叫林樾彬。 两人忘情地吻了半天,谁也没有发现沈可衍的存在。 沈可衍只好轻咳了一声,自己给自己找存在感。 这一咳,两人迅速分开了。 林樾彬看起来有点紧张,下意识将陈玉妆往怀里护。 倒是陈玉妆,依旧是那副不在意的模样,挂在林樾彬身上,懒洋洋地朝沈可衍看去。 她似乎看了一会,才看出不远处站着的人是沈可衍。 “林洛?”她不确定地叫了一声。 沈可衍应了她一声,就听见她又问:“你在这干什么?” “换衣服。”沈可衍务实回答。 陈玉妆反应了两秒,笑了一下:“哦,忘了这里是更衣室了,那我们不打扰你,你继续吧。” 说完她轻推了林樾彬一把,两个人就要往外走。 刚走出去,原本黑漆漆的房间忽然大亮了起来,连同着一起亮起的,还有走廊的灯。 在场的三人都是一愣。 不多时门外响起一个声音:“陈姐姐?林哥?” 门口的两人朝声源看去,就看见陈辛曳从楼道另一边的尽头走来。 “你们怎么在这,是不是也是过来换衣服的?这里的电什么时候断的?还好我机智,看到就这一层乌漆麻黑的,就猜到可能是电闸跳了。” 他说着人已经走到了更衣室门口,往更衣室里看了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里面的沈可衍。 “林洛,你也在啊?”他有些惊讶地看了三人一眼,紧跟着一脸懂了的表情,“你们是不是也觉得梁导的游戏无聊,偷偷跑出来的?” 陈玉妆看了沈可衍一眼,见沈可衍好像没有要回答的意思,便反问陈辛曳:“你来这干什么的?” 陈辛曳顺着回答:“我来换衣服的。” 他说着,扯了扯身上的晚会服装,他这一身没比沈可衍那一身简单,看着就十分繁琐难脱。 他往里走去,忽然见到沈可衍身上那对翅膀没了,便猜测:“小洛你也是来换衣服的吧?正好,我还愁我自己一个人脱不了这衣服呢,你等我先卸个妆,你再帮我拆一下我这衣服后面的东西。” 说完,他坐到梳妆台前卸妆,三两下卸好妆,从位置上起来就要往小卫生间的方向走。 沈可衍注意到他的动作,开口:“那个卫生间的门坏了,我先帮你把你后背的东西拆了,你去隔壁洗脸吧。” 陈辛曳闻言,也没多想,点点头过去,让沈可衍帮他拆服装上的东西。 拆完,他从桌上拿过洗面奶要往外走,刚走出两步,忽然脚步一顿,看向那个小卫生间。 “我记得那个小卫生间的门好像坏过好几次,是不是又是自己从里面落锁了。” 他说着,脚步一转,朝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他走到卫生间门口,弯下腰,看向门锁的位置。 卫生间门和旁边的墙之间有一条小缝,仔细看的话能看到门插锁的情况。 陈辛曳只是弯腰看了一眼,就起身确凿道道:“这门果然又自己落锁了,我记得更衣室里好像有一个大家用来撬门的小铁片,之前道具组的师傅放在这里的,拿那个来撬一下就行,挺方便的。” 说着便视线在更衣室里扫了一圈,似乎在思考小铁片平时放的位置。 沈可衍盯着那扇紧闭的卫生间门,又看两眼已经去翻铁片的陈辛曳,他斟酌了一会开口:“陈……” “找到了!”陈辛曳惊喜的声音打断了沈可衍还没来得及出口的话。 他兴致勃勃地拿着铁片,眼看着就要去撬门。 沈可衍上前两步,正打算制止他,忽然门外又是一阵响动。 讨论声,脚步声,混杂的声音逐渐由远及近。 紧跟着十多个人一窝蜂往更衣室里面涌,来人看到门里的四人,都是一怔。 为首的男生率先调笑着开口:“好啊你们几个,竟然机智地偷跑了。” 陈辛曳闻言,暂时忘了要开锁这件事,嬉笑道:“谁让梁导的活动太死亡了,你们怎么都过来了,梁导不是说今晚要到两点吗?” “大家兴致都不高,梁导就给大家放行了。”男生解释说。 “是呀,而且是大神的生日宴会,大神却不在。”一个女生有些失落地说,“没了赏心悦目的大神,花草都失色了,哎。” 边上几个女生都小鸡啄米似的赞同点头,一脸惋惜。 更衣室本来就不大,一时间挤进来十多个人,显得有些拥挤。 平时白日里拍戏,更衣室里就时常会挤那么多人,大家也没在意,各自去拿各自的东西。 方才感慨大神不在的女生拿了衣服就往卫生间那边走,看到陈辛曳和沈可衍两个人站在卫生间门口,她疑惑问:“你们在这做什么,卫生间里有人吗?” 陈辛曳被她这么一提醒,瞬间记起了开锁的大任。 “不是,这卫生间的门又坏了,我正打算给它撬开。”他说着,又弯腰拿着铁片要去撬门。 女生闻言,点点头道:“你小心点,这门的确老是自己坏,每次要用就好麻烦。” 沈可衍站在一旁,微蹙起眉头,看了眼门,又看了眼陈辛曳,最后看了眼更衣室里暂时不会走的众人。 他无奈地轻叹了一声后,开口:“陈辛曳。” 他这一声叫得挺响,明明陈辛曳就站在他面前,他的声音响度却像是说给门外人听的。 陈辛曳被叫得一愣,直起腰看向沈可衍,一脸迷茫问:“怎么了?” “我先回去了。”沈可衍用刚才叫陈辛曳的同等响度的声音开口,说得陈辛曳又是一愣。 陈辛曳反应了一会,才点点头:“哦哦,那你不换衣服了?” 沈可衍继续用那个响度的声音道:“回去换。” 陈辛曳有点懵地点点头,又忍不住看了眼四周。 因为沈可衍的声音的确有点响,更衣室里不少人都朝着他们的方向看来。 他想了想,小声出声提醒沈可衍:“小洛,你其实可以不用说那么大声,我耳朵挺好使的,哈哈。” 沈可衍点点头,这一次没再开口说话,拿过一旁的衣服,离开了更衣室。 沈可衍一离开,陈辛曳就又弯下腰继续去撬锁。 拿着衣服的女生靠在一旁,无所事事地感慨:“我真的好喜欢大神穿那套吸血鬼的服饰啊,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大神这种连每一根头发丝都好看的人,一想到出了这个剧组,我这辈子可能都没办法再看大神那张完美的脸,感觉以后吃饭都不香了。” 边上坐着几个正在卸妆的女生跟着附和:“我也超喜欢大神穿那套吸血鬼的礼服,这么帅的吸血鬼,让我被他吸干血我都愿意。” “可惜看不见了,今晚是最后一场需要穿那套礼服的戏了。” 哀叹声一片接着一片。 忽然卫生间那边传来“咔哒”一声。 靠在卫生间边上的女生惊喜道:“陈辛曳你还挺厉害的嘛,撬门的速度比道具组的大哥还快。” 陈辛曳愣住,看着手里还没碰到锁芯的铁片:“可是我还没……” 他的话刚说到一半,卫生间的门忽然“自动”开了。 门口的两人同时被一吓,还没来得及叫出声,门先缓缓打开,将卫生间里站着的人暴露在了众人视野里。 身材高挺的男人从幽暗的卫生间走出,走到更衣室明亮的灯光下。 方才还热闹无比的更衣室瞬间鸦雀无声,十几个脑袋齐刷刷地朝男人的方向转去,每个人脸上都是如出一辙的震惊。 男人站在卫生间门口,冰冷的视线从更衣室里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 所有被他视线扫过的人,几乎都在一瞬间放轻了呼吸,像是生怕呼吸声会惊扰到他。 就连刚才感慨见不到他可惜的几个女生,都被吓得移开了视线不敢看他,恨不能停止呼吸减小存在感。 这样的酷刑持续了有小半分钟,男人才迈开腿,神情冷漠地离开了更衣室。 他的身影消失在更衣室以后好半晌,更衣室里的众人才回过神,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来。 “我……是不是幻觉了?”卫生间门口拿着衣服的女生神情呆滞地开口。 “难道是上天听到了我想最后看一眼穿礼服的大神的请求,所以才把大神变过来的?”另一个正在卸妆的女生同款呆滞开口。 拿衣服的女生反应了半天回过神来,拍了一下身旁的陈辛曳:“你怎么不早说大神在里面。” 陈辛曳一脸懵逼:“我也……不知道啊!明明小洛说门坏了,也没说大神在里面。” 他苦难地抓抓脑袋,看向门口还没走的陈玉妆:“陈姐姐,大神什么时候进的卫生间,你们来的时候大神就已经在里面了吗?” 陈玉妆没有回答陈辛曳的问题,而是靠着门,一脸趣味地看着走廊里藤白明显不爽的离去背影。 等到背影消失在拐角,她眉梢一挑,轻声道:“有趣,太有趣了。” 第65章 沈可衍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没有马上换衣服洗漱,而是坐在靠门近的沙发上,等了一会外面的动静。 因为庭院里散了场,楼道里时不时有响动。 沈可衍等了好一会,才等到对面房间的关门声传来。 关门声响起后,他又坐在沙发上等了一会,没等到任何动静,才起身拿了换洗的睡衣进浴室。 等沈可衍洗漱好从浴室里出来,房间里空荡荡的,手机里也没有任何的回复消息。 他又看了眼时间,已经夜里一点多了。 这个点还没有动静,不会真的被打击到了吧。 沈可衍有些想笑,他想了想,从下午带回来的袋子里拿出装着手表的礼盒,起身要往出走, 刚走到门口,他脚步一顿,思索了片刻后,又将手里的礼盒放回到了一旁的桌子上,什么都没有拿,开门出去了。 这会楼道里安安静静,多数人的房间也都灭了灯。 沈可衍开门动静小,楼道里的声控灯没亮,他看到藤白的房门缝隙里有透出光。 他拉上身后的门,到对面敲门。 没多久,门就被从里面拉开了。 藤白站在门口,逆着光,身上罕见地穿着浴袍,头发还湿哒哒的,不断往下滴水,水顺着他的脖子,流进浴袍里。 藤白很白,但不是那种会显弱气的白,本来就好的身材撑开浴袍,惹得人的视线落到他身上就有些移不开。 沈可衍的视线落在藤白大开的浴袍领口上半晌,才往上移看向藤白的脸。 一看,他眼底那点刚泛上的深色便被笑意取代。 藤白的情绪很少外露,他有什么情绪变化,都得仔仔细细从他眼底和表情上一些细微的浮动去观察。 这会也是,藤白依旧淡着那张脸,但看向沈可衍的眼底,明显藏了点委屈和恼意。 那点委屈和恼意藏在他浅色的瞳孔下,叫人稍微不仔细看,就容易忽略过去。 沈可衍有点想笑。 偷鸡摸狗不成,自己还先委屈上了? 他进到藤白房间,拉上身后的门,若无其事地问藤白:“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去完卫生间,回到庭院就没看到你了。” 藤白不说话,就盯着他。 沈可衍往房间里走,藤白就跟在他身旁看着他一起往房间里走。 沈可衍停下脚步,藤白也跟着停下,只是从头到尾视线都一直锁在沈可衍身上,没有半点要挪开的意思。 沈可衍看了他两眼,没忍住笑,问他:“你干嘛?” 藤白还是不说话,就盯着他。 房间里就开了一盏里面卧室的灯,两个人站在小客厅和卧室的交接处,有些暗的光线照在藤白脸上,暗色削弱了藤白脸上的寡淡,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可怜无辜了几分。 有点像没猎到猎物的大尾巴狼,尾巴都扑在身后,晃不起来了。 沈可衍实在想笑,他注意到藤白还在不断滴水的头发,便走到床旁,拍了拍,示意藤白过来坐下。 藤白听话地走过去,在沈可衍拍过的地方坐下后,又仰头看站在床旁的沈可衍。 沈可衍没管他,进了卫生间拿吹风机。 拿出来后,他将吹风机插上,跪坐在床旁,开了吹风机在藤白身后给藤白吹头发。 藤白吹个头发也不老实。 吹一会,他就扭过头看沈可衍,沈可衍把他的脑袋按回去,他也乖乖回去,乖没两秒钟,就又扭过头去盯着沈可衍看。 沈可衍按了他几次,气笑了。 他关掉吹风机,看着又一次扭过头来看他的藤白,道:“再不老实你就自己吹。” 藤白闻言,又盯着他看了一会,才默默转回脑袋,老实了。 接下来吹完头发,藤白都没有闹出什么幺蛾子。 沈可衍给他吹完头发,把吹风机拿回卫生间,等他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藤白还原模原样地坐在床旁,视线一路随着他动。 他走到床旁,躺进被窝里。 藤白的视线也一路随着他,但没动,就坐在床旁。 沈可衍实在被他傻到,又想笑,心底又痒,最后抬手拍了拍旁边空出来的半个位置:“还不打算睡觉?现在已经快两点了。” 藤白见状,这才拉开被子躺上床,顺手关了卧室里的灯以后,就躺到了沈可衍边上。 房间暗下来,沈可衍还侧着身朝藤白的方向看。 藤白也侧着身看他,两个人在黑漆漆的房间里大眼瞪小眼了半晌,沈可衍先笑着开了口:“睡吧。” 他说完,转回去躺好,闭上了眼睛。 身旁的人没有动静,过去好一阵都没有。 沈可衍其实是有些困的,他白天一天都没有睡觉,中午的时候制作那手表也费了不少精力,回房间洗澡的时候就有些迷糊了。 但这会他能清晰感觉到藤白的视线还落在他身上,大有要一直看到天亮的架势。 又躺了一会,见藤白还是没有动静一会,沈可衍睁开眼,再一次侧过身,不出意料地对上了藤白的眼睛。 藤白睡的方向正好面朝着月光,房间仅有的一点月色照在他脸上,照得他那双浅色的眼眸亮晶晶的。 沈可衍只看了一眼,心已经软了大半。 好吧,看在今天藤白生日的份上,沈可衍想。 他转过身,将方才躺下时放到床头柜上的手机拿过来,开口问藤白:“你有看到十二点多梁导在群里发的消息吗?” 藤白看着沈可衍,摇了摇头。 沈可衍打开手机,眯着眼睛将亮度调到最低以后,点开群聊,又道:“天气预报明天下雨,正好最近游乐园淡季,和剧里的时间节点也比较符合,梁导说已经跟游乐园那边沟通好,明早拍完原定的几场戏,下午去游乐园拍。” 他说完,把手机递过去给藤白。 藤白接过,潦草地看了两眼,就递回去给沈可衍,而后像是为了表示他认真看完了,又对沈可衍点了点头。 沈可衍没有马上接过手机,手机横在两人中间,屏幕上的光打在两人脸上。 他观察了一下藤白的表情,才收回手机,按掉屏幕,似是不经意地开口道:“我记得游乐园,我们主要的戏份是鬼屋里那场吧?” 藤白点头,应了沈可衍一声。 沈可衍便又道:“过去应该会先拍何前辈和苏欣然的戏,我刚才回来的路上听工作人员说,去到那边以后,鬼屋还得重新布置一下,所以剧组包了那个游乐场的鬼屋一下午。” 藤白在黑暗里盯着沈可衍看,表情认真,但也不知道有没有认真把沈可衍的话听进去。 沈可衍说完后停顿了半晌,观察着藤白,见藤白就是盯着他没有动静。 确定了,藤白估计一句话没听进去。 沈可衍有些没办法地轻笑了一声,再一次打开手机,搜了梁导在群里发的那个游乐场,又特地找到那个游乐场鬼屋的图片,而后道:“我们在开拍前可以先去鬼屋踩点,对下戏。” 藤白又认真地点点头。 沈可衍见他认真的表情和之前的如出一辙,只好靠近藤白一点,转过手机给藤白看鬼屋的照片:“这鬼屋好黑。” 藤白闻言,视线终于从沈可衍脸上挪开,挪到手机上。 他看了两眼手机上的照片,又看两眼沈可衍,就听到沈可衍又道:“好像挺吓人的。” 他看着沈可衍。 沈可衍顿了一会,又道:“房间好像也挺多的。” 藤白听到这话,锁在沈可衍脸上的视线才又一次挪到沈可衍手里的手机上,甚至还主动伸出手,划了两下照片。 而后他盯着手机里的照片,半天没动。 沈可衍见状,这才笑着收起手机,道:“算了,现在看也没用,明天拍摄的时候人多,应该也就不吓人了。” 房间里又一次陷入黑暗,藤白盯着沈可衍,似乎想说什么。 没等他开口,沈可衍忽地注意到他还穿着浴袍,便问:“你晚上要穿着浴袍睡觉吗?” 藤白闻言,往下看了一眼,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还穿着浴袍。 他拉开被子起身,轻声解释:“忘记换了。” 说着便下了床,走到衣柜前,打开衣柜拿出了睡衣。 拿完睡衣,他转身似乎要往卫生间走。 沈可衍的目光随着他过去,忽然就想逗逗他。 “你要去卫生间换吗?”他开口叫住藤白。 藤白停下脚步,转身朝他看来,答应了一声。 沈可衍眼底浮上笑,拄起脑袋靠在床上,看着藤白:“就在这换吧,去卫生间也挺不方便的,房间黑,也看不见什么。” 藤白拿着衣服站在那,半天没有反应。 沈可衍见状,眼底笑意更深,继续道:“而且我们都是男的,看到其实也没什么,是吧?” 藤白还是站在那,过去好一会,他才“嗯”了一声,拿着睡衣朝床边走来。 走到半路,他脚步一转,直直地朝床让的衣柜走去。 他走到衣柜前站定,背对着沈可衍,才开始脱浴袍。 沈可衍半点不避讳,靠在床上好整以暇地看着藤白。 他以前似乎没有看过藤白的身材全貌,尽管这会房间黑,但那依稀的轮廓也足够沈可衍感叹一句藤白好身材。 宽肩窄腰,腿又长又直,该有肌肉的地方半点不含糊。 而且,藤白的浴袍下是什么也没穿。 沈可衍欣赏着不远处的好身材,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藤白似乎听到了他这声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穿上了打底的那条小的,才开始放慢动作穿睡衣睡裤。 穿完,他把浴袍放回到卫生间,回到床上躺下。 沈可衍一直盯着他,清楚地看见藤白躺上床时,脸比几分钟前红了不少,而且整个人都好像冒着热气。 沈可衍见状,又凑过去逗他。 他抬手贴到藤白的额头上,用担忧的语气开口:“你的额头好像有点偏烫,是不是又发烧了?” 两个人的距离拉近,近到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藤白盯着沈可衍,眼神有点复杂。 沈可衍还没琢磨明白那复杂里具体是什么,藤白忽地抬手,把他的手拽了下来,而后往自己那边一拉,不松了。 沈可衍拽了两下,没拽开,便不管了躺回去:“早点睡吧,不然明天起来就真的要又发烧了。” 藤白没答应,但沈可衍的确是有些困了。 他就着藤白拽住他的那只手,稍微往藤白那边靠了点。 睡意很快就上来了,沈可衍迷迷糊糊的时候,忽然感觉他被藤白拽住的那只手好像被咬了一下。 不疼,麻麻的,还有点痒。 而后咬他的那只小狗还用牙齿在他手背上磨了好一阵,才松开他。 紧跟着沈可衍又感觉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熟悉的气息让他心安。 于是他勉强原谅了某人的咬人行径,习惯性地往对方怀里钻了钻,安心睡去了。 第66章 第二天早上十点多,天就开始下起蒙蒙细雨。 入秋的天本来就冷,一下雨,就跟直接过渡到了冬天似的。 雨开始下的时候,梁导匆忙赶完最后一场戏,剧组的工作人员一起收拾了东西,一群人往山下赶。 沈可衍本来以为藤白会开自己的车下山,没想到藤白也跟着一起上了大巴。 两人上大巴时车里已经坐了不少人,沈可衍明显感觉到,藤白上车的一瞬间,车里人说话的声音小了,大多数人的视线几乎是随着藤白的走动而动。 车里剩下的空位不多,两人挑了最后一排的位置坐下。 坐下过去一会,车里的聊天声才慢慢有变响的趋势。 沈可衍靠在椅背上正在翻看下午游乐场的剧本,眼睛是看着剧本的,神思却有两分出走。 他和藤白只有一个下午的戏,晚上的时间是空出来的。 那只表他带出来了,得找个时间给阿白。 要不晚上带阿白去吃顿饭? 正想着,耳边忽然传来藤白的声音:“我过去一下,找梁导有点事。” 沈可衍闻言,抬头看了眼藤白,视线顺着藤白的视线过去,发现导演不知道什么上了车,正坐在车头和司机同排的位置。 他点点头,藤白就起身过去了。 车子还没开动,还陆续有人上车。 沈可衍的视线顺着藤白过去,就看到藤白走到车前排梁导身旁,而后在那边的一条小凳子上坐下,神情特别认真地在跟梁导说着什么。 藤白在那边说,梁导在那边点头。 也不知道藤白说了什么,梁导似乎还表情不错地夸了他。 不多时藤白起身,往后走。 沈可衍注意到有两个女生的视线一直跟着藤白往后,最后到藤白快落座的时候,两个女生整齐划一地看了沈可衍一眼。 但她们似乎是没想到沈可衍正在看着她们,两人接触到沈可衍的视线,明显都被吓到,迅速挪回了视线。 车子到游乐场时恰好中午,因为是工作日,梁导合作的也不是热门的游乐场,再加上雨天,来往几乎没有什么人, 一行人在定好的餐厅吃了饭,工作人员训练有素地在拍摄场地搭好了棚子,下午的拍摄就这么顺势开始了。 来的演员不少,但不是所有人都需要上阵,因此这会不少闲散人员。 沈可衍和藤白吃完饭提前去鬼屋踩点的时候,也有不少人在往鬼屋的方向走。 鬼屋的门口就一扇简约的帘子遮挡着,进去以后,是一段窄窄的路,路两旁的墙壁上都是染血的红手印。 不过这会并不恐怖,鬼屋里开着大灯,每一段路上都有人。 两人走过去一路,好几处都看到有工作人员踩在爬梯上,正用黑色的塑料袋套鬼屋里的监控。 有其他进来的演员看到,疑惑地问了一句:“李哥,你们这都是在干什么呢?” “梁导刚才下车的时候,吩咐我们把鬼屋里的摄像头都遮起来,防止后期有镜头泄露纠纷。”工作人员一边套深色的袋子一边解释。 沈可衍恰好听到这话,忽地想起藤白在车上找梁导那事,扭头看了藤白一眼。 当事人十分淡定,脸都没侧一下,继续往前走。 沈可衍轻笑了一声,也不多说,一起往里走去。 这个游乐园的出名景点就是鬼屋,一路过去,弯弯绕绕的恐怖房间就有少说十几个,每个都是不一样的设计,哪怕开着灯,一眼望过去也足够毛骨悚然。 两人走到半路,藤白忽然停下脚步。 他拿起并没有响过的手机,看了一眼,而后煞有其事地对沈可衍开口:“梁导找我有点事,我过去一趟。” 沈可衍差一点没忍住笑,好在鬼屋里面的光线不断太亮。 他答应了一声,若无其事道:“去吧。” 藤白转身走了。 沈可衍回头看着藤白离去的背影,站在原地笑了半天,才继续往里走。 进到鬼屋深处,光线就明显暗了下来。 里面的摄像头似乎已经全都被处理过,不见工作人员的身影,倒是有几个剧组演员从里面出来,满嘴“好可怕”地往外走。 沈可衍看了一圈鬼屋里剩下的房间,最后走进了一个有些窄小的,手术室设计的小房间。 房间中间有一张手术床,床上放着一个剖唐开腹的假人,假人的肠子掉了一地,“血”也流得整张床都是。 整个房间都是森冷的暗色调,如果房间只开中间的手术灯,会给人一种手术台人躺着的假人随时会爬起来把自己肠子塞回去的错觉。 这个房间挺吓人的,但比起其他五花八门的房间,已经能算得上十分清秀了。 沈可衍进到房间里的时候,忽然就有点想笑。 他感觉自己现在跟陪孩子玩过家家的家长似的,劳心劳力,还得被占便宜。 正想着,某失误过两次的藤姓人士这次效率极高。 刚才还亮着灯的房间一瞬间暗下来,紧跟着脚步声响起,门被合上,又落锁的声音传来。 这个房间的墙壁上也都是血手印,还都是带夜光特效的血手印。 房间一黑,满墙的血手印,本来不太怕的沈可衍忽然看到这副场景,也不免被吓得轻颤了一下。 他刚颤了一下,就感觉身后一热,然后眼睛上被蒙上了昨晚的同款白布。 蒙布的时候沈可衍差点又没忍住笑。 藤白简直执着。 一回生二回熟,某作案人员的手法明显比昨晚娴熟许多。 迅速给他蒙上了眼睛以后,就把绕到他面前,将他整个人圈住,轻松抱了起来。 看在今天藤白生日的份上,沈可衍勉强拿出演技配合藤白过家家:“你还敢来?” 抱他的人动作不停,将他抱到了什么地方放下。 行啊,胆子肥了,都不怕他了。 沈可衍听到一些小动静,似乎是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结合了一下整个房间的构造,能让他坐的就那一张床,看来应该是那个可怜的被掏了肠子的假人被藤白无情地赶了下去。 正想着,嘴巴就被咬了一下。 某作案人员像是不满他走神,又在他脸上咬了一口。 真是小狗。 沈可衍摸索着摸到藤白的脸,正要去推,藤白已经先松了口,然后凑上来亲他。 亲了没一会,沈可衍就发现,藤白的吻技,好像进步了。 先不说别的,至少亲人的时候不咬人,就是质的飞跃。 何况不止于此,藤白不仅不咬人了,好像还……会了那么点吻技。 沈可衍头两分钟还能想东想西,没多久就被藤白带了进去,呼吸渐渐不稳起来,身体都有些发软。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拉门声,和几个人说话的声音。 “这扇门怎么关着?” “不应该啊,我刚才过来遮摄像头的时候,明明门是开着的。” 紧跟着门又被拉了两下。 沈可衍明显感觉到亲他的人身体一僵。 门口的两个人还没有要走的意思,还在门口讨论。 “是不是刚才其他人过来不小心把门锁上了。” “这门不像是可以从外面锁上的,里面会不会有人?” 门又被敲了两下。 藤白还僵在那里。 沈可衍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这一声仿佛刺激到了藤白,原本僵着的人一下子扑了上来,发了狠地亲他。 沈可衍被扑倒在身后的手术台上,感觉身上像压了只大型犬,惹得他更想笑了。 他一笑,藤白就亲他更狠。 门口的人敲了一会门,始终没得到动静以后,就离开了。 房间又一次回归安静,然而刚才还发狠了亲沈可衍的藤白,忽然停下了动作。 沈可衍被闹得有些热,藤白忽然停下动作,他还愣了一下。 而藤白这一停,半天没再有动作。 沈可衍被蒙着眼睛,看不见藤白的表情和状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正奇怪的时候,忽然感觉手心被挠了一下。 而后他感觉到藤白又一次凑近他,在他耳垂上咬了一下。 这熟悉的举动,沈可衍几乎一瞬间反应了过来。 他脑子里不自觉闪过那天晚上藤白的无措反应,使坏的心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他屈起腿,轻碰了一下藤白。 藤白被他这一碰,整个人都轻颤了一下。 沈可衍感觉着藤白的反应,眼下笑意渐浓,还想继续使坏。 不料藤白忽然有了动作,一把拉过他的手,将他的手往下一拽。 这回轮到沈可衍愣了。 藤白一只手按着他,另一只手也开始不老实起来。 沈可衍感觉到一丝凉意,才猛地反应过来,没被藤白按住的那只手去拽藤白。 手刚抬起来,就被藤白一把抓住,而后两只手被按在了一起。 沈可衍挣了一下没挣开,正要开口,藤白又凑上来亲他。 不过知道过去多久,外面又传来说话声。 但沈可衍有些听不清了。 藤白的手法生涩到令人发指,还弄疼他好几次,但被喜欢的人碰这种事情,精神层面的刺激太大。 过去好半天,沈可衍没忍住,在藤白肩膀上狠咬了一口。 藤白似乎被咬得很开心,凑到沈可衍耳旁,哑着声音对沈可衍道:“你来我往。” 你来我往……个鬼?! 沈可衍一怔。 没等他反应,藤白已经松开了方才抓住他两只手的手,而后一把将他其中一只手拉了过去。 沈可衍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外面的人来了又走,说什么沈可衍已经完全听不见了。 他耳边只有藤白那个不要脸的呼吸声。 作孽。 他昨晚就不该心软的。 第67章 “你们发现了吗?大神今天,好像心情不错的样子。” 阴雨天,整日里都灰蒙蒙的,到了下午,游乐园已经几乎不见游客的踪影,剧组在游乐场里搭了大大小小好几个棚子。 这会正在拍鬼屋里的戏份,拍戏的演员都在鬼屋里,剩下的没事,就坐在鬼屋门口的棚子里聊天。 短头发女生开了这个话题以后,旁边的蘑菇头女生就插了进来:“重点来了,今天下午林洛看起来好像有点忧愁的样子。” “砰!” 长头发女生一拍桌,一脸笃定开口:“我就说了是外强内软的小受把高冷大神当做替身,却发现自己忍不住爱上大神的戏码,你们还不信。” 边上几个不明就里的女生听到长头发女生的话,一下子全数围了过来,每人脸上都写着好奇。 “什么高冷大神,什么小受?” 长头发女生看了一圈四周,朝聚拢过来的几个女生招招手,神秘道:“昨天晚上,不是有很多人目睹着大神从坏了门的卫生间里出来嘛。” “是啊?怎么了吗,当时更衣室人不是挺多的吗?” 长头发女生一脸“你不懂”地摇摇头,继续神秘道:“是,那时候是很多人,但再早十分钟,那个房间里就只有林洛一个人,不,准确点来说,那个时候,更衣室里面就只有林洛和大神两个人。” “你怎么知道?”有人问。 长头发女生一脸玄乎地笑了一下,正卖弄玄虚,旁边的短头发女生已经先行开口。 “就是那会我们俩去更衣室拿东西,发现更衣室的门关着,开门进去的时候就发现林洛一个人靠在那,那会更衣室还停着电,房间里黑漆漆的,本来我们俩也没多想,结果后来听好多人说大神忽然从更衣室的卫生间里出来,就越想越不对。” 长头发女生连忙接道:“对,当时我们去的时候,卫生间的门也是关着的,我们俩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里面有类似于门打开关上的声音,后来我们看到林洛,林洛说他在换衣服,可我回去后一细想,林洛身上那件披风,根本不像是要脱下来的,反倒像是刚披上去的!” 她说着,见周围女生听得聚精会神,便继续神秘道:“而且今天中午,我亲眼目睹林洛和大神一起进了鬼屋,没多久后大神一个人出来了,然后很快又回去了,接下来过了好久,大神才又从鬼屋里出来,那时候大神看起来就已经心情不错了,过了一会林洛跟着从鬼屋里出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围过来的几个女生,有几个听得津津有味,有几个一脸懵懂。 “所以……这说明什么?” “笨。”长头发女生用慈爱的看小白的目光看了眼提问的女生,道:“这个故事已经很明显了,真相就在眼前!” “之前林洛被……咳,薄总包养的事情,大家应该都知道吧,后来薄总来探班那次,明显和岁汭之间有点什么,而林洛也一副被薄总伤了心的样子。那以后,林洛就一直和大神走的很近,只要我们看得见的地方,林洛几乎都跟在大神身边,而且我听说,在薄总他们那个圈子里,薄总喜欢大神这件事情几乎是公认的,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林洛被薄总伤害到了,就一时心乱把大神当成了薄总的替身,有可能还会出于报复心理,想要追到薄总喜欢的大神,来报复薄总!” 长头发女生说得煞有其事,仿佛真相就是这样。 围观群众听着好像也是那么一回事情,不过很快就有人提出异议。 “可是我觉得林洛好像不是这样的人,我感觉这阵子相处下来,林洛人还挺好的。” 其余的几个人也都跟着附和点头。 “这就是这个故事最虐的地方了。”长发女生沉痛道,“林洛一时被伤了心,出于报复接近大神,但是冷静下来很快就后悔了,然而在那段时间的接触中,他又发现大神是这么完美,于是不可遏制地真心喜欢上了大神,而大神也渐渐被直爽率真的林洛吸引,两个人之间的感情逐渐升温,但越是这样,林洛就越是因为自己之前的隐瞒和复仇心理感到愧疚。” 女生说到这,总结了一下:“你们看,这样昨晚和今天的种种是不是就解释得通了。我猜林洛和大神现在应该还处于暧昧期,高冷傲娇的大神没有动过心,估计也完全没有发现自己的感情,他接受着林洛的诱惑,并且喜欢林洛的主动,但是又意识不到自己这就是对林洛有好感,所以昨晚才会不愿意被大家发现他和林洛在一起。” “今天也是,也许两个人在恐怖的鬼屋里有了感情的进展,林洛虽然心里愧疚,但是看着近在咫尺的大神又忍不住展开攻势,大神明显很受用,所以才会心情不错,而林洛看着大神的开心,却又忍不住想起自己曾经的复仇心理和并不单纯的接近,心底更加愧疚,所以出来后才会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众人听着长头发女生的话,一对照,发现好像真的说得通,就是那么一回事情。 紧跟着就听到长头发女生又道:“太虐了,这根本就是小说里的虐文剧情,误会已经埋下了,等到未来的某一天,大神发现了自己的心意,却又偶然间得知林洛接近自己的真正目的,这段感情,该何去何从?” 有泪点低的女生自己一脑补,已经为两人的凄美爱情流了两滴眼泪。 这时,不知道谁来了一句:“快看!好像赶上直播了!” 众人顺着说话人指的方向看去,就看见不远处的另一个棚子里,沈可衍跟另外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男生坐在一起。 而鬼屋门口,藤白隔着雨幕看着坐在一起的两个人,眉心微蹙。 就在这个时候,坐在沈可衍身边的男生忽地弯下腰,去拉沈可衍的裤腿。 一群人看到这一幕,瞬间齐刷刷地看向鬼屋门口疑似绿了的藤白。 就见当事人已经迈开了腿,直接穿过雨幕,快步朝棚子里的两人走去。 “你们看,我说的没错吧,这戏剧化的一幕,不就是小说里主角攻因为某个炮灰角色吃醋,从而发现了自己感情的**节点吗!” 本来只信了半分的众人看着这一幕,直接全部信了十成十,一个个搬过凳子坐好,看起了现场直播。 这时有人开口:“我歪个楼,林洛旁边那个男的,是不是跟他一个队的,叫……临城择是吗?” “好像是耶。”有人回答。 “刺激!”长头发女生一拍大腿,“原以为只是出场一集的炮灰,不料是昔日感情深厚一同出道一同经历过许多的队友,此情此景,大神看着林洛与昔日队友的近距离接触,醋意横生,常规操作下,是不是就该到大神把林洛拖走这样那样了!” “芜湖。” “想看。” 沈可衍结束鬼屋里的戏份时,藤白还有一场,他便出了鬼屋到鬼屋外的棚子里坐着等。 一从戏里出来,沈可衍就不自觉地想起中午的事情。 中午两个人互相帮助了一番后,藤白给他擦干净又处理完现场以后,就又跑了。 前两次跑沈可衍姑且能理解,但这次都做到这份上了,藤白还跑,沈可衍不得不重视起了这个问题。 他思来想去,觉得唯一比较可能的情况,就是藤白小时候被拘束得太厉害,以至于长大后,有了些稍微不太一样的爱好。 这样的想法出来以后,沈可衍稍微结合了一下之前几次的情况,越想越觉得可能。 因为除去第一次藤白比较紧张外,后面的两次,包括夜里的偷亲,藤白似乎都兴致十足的样子。 他得找个机会再验证一下,如果藤白真的有这种兴趣爱好,配合藤白倒也没什么。 沈可衍想得入神,以至于身旁什么时候坐下来人都没有注意。 直到身旁人开了口:“你撞到腿了?” 突然响起的声音把沈可衍叫回了神,他一扭头,就看到了坐在一旁的临城择。 临城择还是那副样子,头发长到几乎遮住眼睛,十几度的天气穿得跟二十几度几乎没有区别。 临城择没看他,而是低头看着他的腿。 沈可衍顺着临城择的视线往下。 他今天穿的是一条直筒的牛仔裤,坐下时牛仔裤被往上扯,露出了一小节小腿。 小腿上接近裤腿的地方有一片淤青,淤青似乎被裤腿遮住了大半,但暴露出来的那一小片也足够吓人。 应该是刚才在鬼屋里拍戏时候撞的,鬼屋里为了拍摄效果光线很暗,几个人又有好几场跑来跑去的戏。 沈可衍记得他撞到好几次,但一直没怎么觉得疼,也就没太在意,没想到腿上竟然撞出了淤青。 他弯下腰,正打算把裤腿拉上去看看的时候。一旁的临城择却忽然伸出手,先他一步把他的裤腿扯了上去。 沈可衍眉头微蹙,往后避了一下,眼中带着探寻地看向临城择。 临城择却没有看他,而是盯着他腿上的淤青看。 看了好一会,他才抬头看沈可衍,问:“你不知道自己这里撞出淤青了吗?” 他说话的时候,一双眼睛紧盯着沈可衍,似乎不想错过沈可衍的任何一个细微表情。 沈可衍没有回答他,同样打量着他。 临城择这话的意思像是关心,但语气很平,平得仿佛只是想要从沈可衍那边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两个人对峙了一会,临城择似乎见沈可衍不打算给予回应,于是又低下头,看向了他腿上的淤青,甚至还伸出手,像是要按。 就在他动手的瞬间,一个高大的身影横到了他和沈可衍的中间。 临城择看着面前多出来的一双腿,停下了动作,抬头看来人。 藤白垂眸看着他,眼神冷冰冰的没有任何温度。 寻常人平日里见了藤白都会下意识想躲,临城择对上藤白冰冷的眼神却好像丝毫不怕。 但他也没再动作。 他起身,看了眼沈可衍,又看了眼藤白,视线最后在沈可衍腿上的淤青处再次停留了许久,什么都没有说,离开了。 藤白目送着临城择离开,直到对方的背影消失在雨幕里,他才转回身看沈可衍。 天灰蒙蒙的,看人都有些看不清楚。 藤白低下头看着座位上的沈可衍,表情掩在暗色里看不分明。 沈可衍仰头看了他两秒,起身,手在藤白脑袋上摸了一下,眉头一瞬间蹙了起来:“你淋雨走过来的?” 藤白看着他不说话。 沈可衍在棚里看了一圈,找到了整筒的一次性毛巾,从里面拿出来一条,走回到藤白身边,开口:“坐下。” 藤白老实坐到了椅子上,仰头看着沈可衍。 沈可衍把他脸上的水擦干,再去擦他头发,擦两下就黑了脸:“你是觉得自己体质很好,再来几次发烧都没事是吧?” 藤白仰头看着沈可衍,还是没有说话,但方才冷着的脸一下子化了冰。 沈可衍看了眼藤白那张极具欺骗性的脸,也不再说话,专心给他擦起了头发。 藤白老实地坐了一会以后,开口对沈可衍说:“管家爷爷叫我们晚上回去吃饭。” “我们?”沈可衍挑眉看他。 “嗯。”藤白表情认真。 沈可衍对上藤白的视线半晌,轻笑了一下,把藤白的脑袋按下去:“知道了,老实点,擦完我们就走。” 几十米远的另一处大棚里,十几个脑袋往前探着看沈可衍给藤白擦干净头发,然后目睹着两个人撑伞离开。 “就这样?说好的醋意横生扛起来就往床上扔呢?”长发女生一拍大腿,“大神是不是不行!” 十几个人意见奇迹般的统一,表情上是同款叹惋。 “大神不行,实锤了。” 忽地棚里一亮,一群人被晃得抬手遮住了眼睛。 不多时亮光消失,只见方才的光源处停了一辆黑色的轿车。 轿车后座的车窗调下来三分之一,从棚里只能看到一点依稀的头**廓,勉强能看出来后座坐的是一个男人。 那辆车停在那好久,直到藤白和沈可衍上了车,坐车离开以后,那辆车的车窗才缓缓摇上,开出了游乐场。 第68章 漆黑安静的车厢里,司机打着方向盘,透过后视镜小心地看了后座的男人一眼,脸上满是纠结。 眼看着车要到红绿灯过岔路口,没办法下司机还是开了口询问:“薄先生,我们现在去哪里?” 后座的男人没有回答,司机也不敢再问。 这时,车里忽地响起一阵手机铃声,手机屏幕的光照到了男人表情难看的脸上。 铃声响了一会,男人才拿过手机接起了电话。 电话接通的瞬间,吵杂的声音先一股脑从手机里钻了出来,隔了一会才有人说话。 “薄柯海,你在哪儿呢,来夜色玩啊。” 薄柯海听到声音,眉头一皱,拿远了手机,看了眼手机上的来点显示,备注是“有病”。 早知道是苏摩打来的电话,他连接都不会接。 本来就心情不好,听到苏摩的声音心情更差。 薄柯海不打算理会苏摩,正打算挂掉电话,苏摩像是猜到他要这么做,又一次开口:“我听老林几个说,你最近都不出来玩了,装什么腔调啊,你什么人谁不清楚,哦,我差点忘了,今天是藤白生日,你是不是有死乞白赖地跑去找藤白了,不过藤白今天能跟你在一起吗?据我说知,藤白现在应该跟你那个小情儿在一起吧。” “你最近是不是活得太痛快了,我好像太久没有去拜访过苏叔叔了,正好我现在有空,去一趟苏叔叔那里也好。”薄柯海冷着声音开口。 电话那边安静了一会,半晌后传来苏摩的一声骂:“你就这么点找我爸的本事,我今天不跟你计较,来夜色,我知道了点你绝对感兴趣的事情,别说我不给你面子,老林他们也都在。” 苏摩说完,兀自挂了电话,像是确凿薄柯海会去一般。 沉寂了许久,薄柯海也的确开口:“去夜色。” 夜色是家管理得当的会所,能进去的都是非富即贵,这家会所的隐秘工作做得很好,走在走廊上完全无法知道包间里的任何动静。 薄柯海来到苏摩给的地址,推门进去的时候,包间里扑面而来的烟酒气息。 包间里灯光很暗,沙发上坐了十几个人,看起来都喝了不少酒一副醉醺醺的模样,每个人怀里几乎都搂着或男或女的侍者。 见到薄柯海进来,有几个跟薄柯海关系还不错的公子哥把薄柯海拉了过去,又叫了个年轻漂亮的男侍者过来陪他。 薄柯海没拒绝,他来会所不会拒绝男侍者的伺候,但不会带回去也不会发生关系,他情人很多,挑的都是检查过的干净的。 苏摩在角落里正跟陪酒的**美女打得火热,好半天才注意到薄柯海来了。 他明显喝得有点多,一看到薄柯海就笑起来,说话也有些大舌头:“哎呦,我们薄总来了啊?听说薄总最近都不怎么跟你那些小情儿鬼混了,为谁呢,为藤白?还是为你那个勾搭上藤白的小情儿?” 薄柯海跟苏摩不对付了那么多年,看到苏摩那张脸心情就很不好,再听苏摩说话,更加不耐烦:“有什么事情就赶紧说,别在这里跟我打马虎眼。” 苏摩见薄柯海这态度,表情瞬间冷了下来。 他就是讨厌薄柯海这样,明明两个人一个德行,薄柯海却总要装出一副高人一等的样子,也不知道恶心谁。 他被薄柯海恶心到,就去恶心薄柯海:“有事,当然有事,你那个小情儿现在还跟你吗?我看你好像也不是很在意你那个小情儿的样子,要不把他借我玩两天?” 薄柯海眼神一冷:“你喝酒把脑子喝坏了吧?” 苏摩看到他这个表情,心底里就高兴:“我可比你清醒,薄柯海,你真是太搞笑了,你苦巴巴巴着藤白这么多年,都没巴到藤白,你那个小情儿跟了你这么久,也没见你给他过几个好脸色,现在好了,你那个小情儿掉头去舔藤白了,结果藤白竟然还真的就吃他那套了。” 他说着,见薄柯海脸色越来越难看,瞬间越说越高兴:“不会吧,你不会还不知道吧,我可都听说了,你那个小情儿现在在剧组里天天跟在藤白后头转,两个人黏得不行呢。” 说到这,他掏出手机,点开相册给薄柯海看图片。 几张图片拍的是《离人》剧组,什么时候的都有,每一张几乎沈可衍和藤白都挨着,两个人虽然没有什么过分亲密的接触,但表情和相处就是给人一种其他人融不进去的感觉。 苏摩翻完照片,继续道:“你那小情儿真有本事啊,藤白这种眼高于顶的,这么多年来扒着他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他给过谁眼色?我越想越好奇,什么货色能爬上藤白的床,虽然我对男人没什么兴趣,但想想是藤白碰过的,别说还真让人兴奋,你那个情儿以前不是很迷你吗?好多人都说他接近藤白是为了报复你,现在应该对你还有感情的吧,你把他叫过来,让我们几个好好玩玩。” 他说着,忽然轻嗤了一声:“哦,我差点忘了,我还给过你那个小情儿一巴掌,当时藤白就护了他,我还奇了怪了,原来藤白那时候就对他有意思了,啧,看你那小情儿的身段,应该很好……靠!薄柯海你他妈的,你疯了吗!” 苏摩忽然的尖叫让周围原本各玩各的一群人瞬间朝他和薄柯海看来。 就见薄柯海黑着脸拽着苏摩的头发,不由分说地把人拉起来,拉进了厕所里,而后将苏摩的脑袋强行塞到了洗手池里,紧跟着拧开了水龙头。 在场所有人都被薄柯海的举动惊呆了,过去好半天苏摩的惨叫声传来,其余几个人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去拉人。 苏摩被几个人合力救了出来,整个人变成了落汤鸡,什么酒都醒了。 “薄柯海,你他妈的是不是有病?”他叫骂着就要去薄柯海,被几个公子哥连忙拉住。 “谁有病你那个脑子估计也认不清楚了,难怪这么多年你爸到你手里的公司一个接着一个没。” 苏摩一听这话,整个人都气懵了。 两个人眼见着要打起来,几个公子哥怎么拦也拦不住,有人火了。 “行了,都消停一点!”一个戴着眼镜年纪的男人开口,“打起来传出去谁好看?” 苏摩红着眼睛看他:“你被他脑袋按一个进水池里试试?” 男人看了他一眼,道:“你刚才那些话,这里那么多人都听见了,但凡有个谁传到藤白耳朵里,你和藤白的梁子就是彻底结下了。” “结下了就结下了,谁怕谁。”苏摩虽然这么说,但明显底气不足了起来,完全没了方才跟薄柯海骂的那种架势。 “藤白惹不惹得起大家心里都有数,而且阿海喜欢藤白那么多年,你当着他的面说这种话的确有点过分了。”眼镜男人推了推眼镜,又对薄柯海道,“阿海,你今天先回去吧,本来叫你来是怕藤白生日你……算了,你回去早点睡吧。” 薄柯海沉着脸色,又警告地看了苏摩一眼,离开了。 苏摩明显不服,被其他几个人按着,才没能冲上去和薄柯海打一架。 离开了会所,薄柯海回去的一路,眉头都是紧拧着的。 自从那天撞见藤白亲沈可衍,他的脑子就一直很乱,心底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也说不出来。 刚才苏摩侮辱林洛的时候,他气得发懵,现在回过神来,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好像被忽然有了思路。 就像苏摩说的,藤白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 薄柯海有时候也不清楚他究竟为什么喜欢藤白,但每次只要看到藤白站在云端,永远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他就不会再想为什么,死心塌地地喜欢。 可忽然有一天,云端的藤白被拉到了世俗里,而那个拉藤白下来的人,是曾经热烈地爱过他的人。 薄柯海忽然就觉得,藤白好像,也不是那么特别了。 反倒是那个拉藤白下云端的人。 虽然苏摩说的话很恶心,但薄柯海又不得不承认,的确会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把藤白拉下来,尤其是在知道这个人曾经至死不渝地陪过他一世以后,那种感情又好像有了什么其他的变化。 车子开进薄柯海住的小区。 这一处小区距离他公司比较近,他大多数时间都会住在这里。 电梯到达指定的楼层,薄柯海走出电梯,看到门口站着的少年,眉头一皱。 少年是他前阵子刚包养的一个情人,具体什么身份他已经不记得了,他一年包养的人不少,有的只是给了一笔钱,发生过几次关系,就没再管过。 他心情不好,也懒得理少年,直接绕过少年打开了门,进去要关门的时候,少年却先挤了进来。 薄柯海皱起眉头看他,冷声开口:“我不喜欢不识时务的人。” 少年不仅没有被他吓到,反倒是上前搂住他,睁着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看他:“薄先生,我太想你了。” 薄柯海脸上浮上一抹反感,正要把少年推走的时候,少年却先一步松开了他,而后帮他脱下了西装外套,挂到门口的衣架上以后,又弯下腰替他拿拖鞋。 房间的灯没开,门口仅有走廊里的一点光亮透进来,薄柯海低头看着给他换鞋的少年,有一瞬的恍惚,好像看到了上一世的林洛。 少年替他换好鞋,仰起头看他,似乎察觉到了他变化的神情,当即凑上来亲他,手也开始在他的身上不安分了起来。 薄柯海拧着眉看急切地亲着他的少年,大门被少年关上,房间里陷入了黑暗,视觉被削弱以后,触觉被无限放大。 少年柔软的手在他身上到处点火,半晌后,薄柯海反客为主,将少年压在了墙上。 主卧的窗帘没拉,月光透过窗,照在大床中间眉头紧皱的人身上。 薄柯海似乎睡得不安生,额角渗出许多细细密密的汗,脸上也逐渐浮上痛苦的神色。 忽地床上的人身体一震,猛地坐起,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醒前睡梦中的画面还在脑袋里回荡。 他梦到林洛和藤白在一起,林洛每天在家里等着藤白回家,给藤白做饭处理藤白生活里的点滴。 两个人就像炫耀似的,向他展现他们生活里的全部。 薄柯海已经忘了睡梦中是什么感受,但将要醒来之际,耳旁回荡着的话语他却记得一清二楚。 “林洛不可以在藤白身边,去把林洛抢回来。” 沈可衍跟藤白吃过饭以后回到山上,已经是夜里临近十点。 他回到房间洗澡的时候,才仔细地看清楚了腿上的淤青。 比他想象中要严重很多。 淤青在小腿的中间,有成年人的巴掌大小,中间发紫得厉害,看着十分吓人。 但不太疼,沈可衍伸手按了按中间那处发紫的地方,才会感觉到一点痛感。 沈可衍以前经常受伤,尤其是拍古装戏的时候,几乎隔几天身上就会多几处淤青,时间久了也就习以为常了。 因此他没太在意,洗过澡以后正打算去楼下卖生活用品的小卖铺看看有没有跌打酒,藤白先拿着一瓶跌打酒进来了。 藤白看起来也刚洗过澡,头发还湿着,身上穿着深灰色的睡衣。 沈可衍看到藤白手里跌打酒的时候还怔了一下。 他以为当时天色暗,藤白没看到他腿上的淤青,没想到只是看到了没说。 藤白拿着跌打酒走到床旁,叫了一声还愣在不远处的沈可衍:“衍衍。” 他叫完看了一眼床,示意沈可衍坐过去。 沈可衍忍不住想起之前他脸受伤藤白给他上药,一想起来就忍不住有点想笑。 那时候藤白连跟他碰一下都觉得新奇甚至小心翼翼,现在已经脸皮厚到三天两头偷鸡摸狗占便宜了。 他过去到床上坐下,眼底含笑地看着藤白。 藤白没看见,他蹲到沈可衍面前,替沈可衍挽起了裤腿,看到那片淤青的瞬间,眉头就蹙了起来。 他拿过一旁的跌打酒,拧开盖子倒了一些在掌心搓热,仰头看沈可衍:“疼吗?” 藤白明显不信,又低头看了眼沈可衍腿上的淤青。 沈可衍的腿本来就白,皮肤也很细腻,对比之下,那块淤青就显得越发吓人,吓人得藤白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过去好一会,手上的药油被他搓得不能再热了,他才又对沈可衍道:“淤血要揉开,可能会疼,疼了你和我说。” 沈可衍应了藤白一句,就感觉到腿上一热。 虽然藤白说会疼,但沈可衍没太感觉到,也就比刚才他自己按的时候疼了那么一点。 他笑看着藤白,只见藤白眉头几乎要打结在一起,那表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受伤的是藤白而不是沈可衍。 藤白一开始按的时候没敢用太大的力,见沈可衍好像真的没有很疼以后,才开始慢慢放开手。 他按照刚刚在网上看的按摩方法揉了好一阵,感觉差不多了以后,才停下动作看向沈可衍。 谁想一抬头,就和沈可衍含笑的眼神撞上了。 卧室里开的是暗色的黄灯,昏黄的灯柔和了沈可衍的脸庞,让他含笑的眼睛看起来格外温柔。 藤白只是看了一眼,就愣在原地没有动作了。 好半晌过去,他连脸带脖子从上到下红了个遍,才收回视线。 察觉到沈可衍的视线还一直停留在他身上,他又开口:“衍衍,别这么看我。” 说完就起身,拿了脚旁的药酒放到一旁的桌子上,而后朝卫生间走去。 沈可衍看着,眼底笑意更深,他在藤白进卫生间前开口:“你去干什么?” “洗手。” 藤白吐出两个字,就进了卫生间,还带上了门。 沈可衍坐在床旁等了一会,腿上的药酒都干了,藤白还没从卫生间里出来。 这个手洗得确实有点久了。 沈可衍有点冷,就把裤腿放回去,躺到床上钻进了被窝。 藤白还没从卫生间出来,沈可衍看着卫生间合上的门,忍不住想起了中午的事情。 一下午的担心又浮了上来。 沈可衍想了想,拿过手机,找到了一段他以前用来研究角色表情和情绪的视频。 不多时浴室门打开,藤白从浴室里出来。 沈可衍抬眸看了他一眼,就低头点开了视频,一副看得认真的样子。 藤白走到床旁,很自然地躺到了沈可衍的床上,躺上去以后,见沈可衍还在看视频,就稍微凑过去一点,开口问:“在看什么?” 沈可衍看了他一眼,没答应,而是把视频转过去给藤白看。 这是一段电视剧的节选内容。 电视剧的核心内容是女主家道中落,被迫成了男主圈养起来的金丝雀,她虽然表面上顺从,但是心底里一直十分抗拒,而男主的性格比较阴晴不定,跟女主相处时几乎不会注意到女主的情绪,于是两个人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多,到最后直接爆发,女主逃了。 沈可衍手机里播放的这段,正是女主逃跑以后,被男主抓回来,两个人爆发了争吵,男主得知女主逃走了联系了她的男性发小,顿时醋意横生,强吻了女主然后两个人不出所料地滚到了床上的戏码。 这段剧情是有些狗血,但两位主演的演技能打,这一段演得很有张力,也格外容易将人代入到其中的情境里。 沈可衍把视频给藤白看以后,就没再看手机,而是看着藤白的表情。 藤白在看了一会视频以后,眼底很明显地出现了一些微妙的情绪,那种微妙沈可衍没办法完全解析,但他能肯定不是讨厌。 不多时视频结束,藤白才收回视线,看向沈可衍,表情认真地问了一句:“衍衍,喜欢这样的吗?” 沈可衍被这个问题问得一怔,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打量着藤白,权衡了半晌以后,才挤出一个回答:“还……好。” 藤白听到他的回答,似乎若有所思了片刻,而后才应了声“好”,对沈可衍说:“不早了,睡吧。” 第69章 这两天一直阴雨天,雨不大,就是从早到晚细细密密地下着。 沈可衍和藤白最近的戏份不太多,藤白早上就两场戏,其他戏在下午,沈可衍跟他刚好错开。 藤白以往不拍戏的时候,大多数都在窝在房间处理公事,有的时候也会下山,因此沈可衍拍戏时没太注意他的去向。 中午沈可衍拍完,要吃饭的时候去找藤白,没在房间看到人,发过去的消息也不见回。 他从宿舍楼出来,思索着要不要打电话的时候,碰到了两个女生。 “林洛,你在找大神吗?”长头发女生亮着眼睛问他。 沈可衍点了点头,就见女生兴奋地指了某个方向:“大神在主楼左拐第一个化妆间里,他和胡编坐在那里一个早上了,也不知道在看什么,胡编一早上的嘴就没停过,一直在跟大神叭叭说。” 胡编是剧组的编剧,跟梁导一个年纪,性格也相仿,两人是多年好友,一起合拍了不少电视剧。 沈可衍闻言点点头,跟长头发女生道了声谢,就朝主楼的方向走去。 午饭时间,主楼没什么人,偶尔有几个工作人员进进出出。 左拐第一间化妆间的门开着,里面挺安静,但不是没人,除了藤白和胡编,还有几个剧组的演员。 藤白和胡编两个人背对着门口,坐在最里面的桌子前,桌子上放着一台电脑,电脑上不知道在放电影还是电视剧,能听到一点响动。 沈可衍进去时本来打算叫人,走近了看到电脑上的内容时,一下子闭上了嘴巴。 恰好这个这个时候穿着大裤衩,上身套了件大码卫衣,每一根头发好像都有自己想法的胡编开口。 “看到了吗?这场戏角色的酝酿很到位,也是男主角色丰满的一个关键节点。这场女主和旧情人打电话的戏份,一共出现了两次,第一次是在前期,男主对女主产生了感情,但是那种感情还不明朗,正好在他自己压抑,女主也看不出来的阶段,所以这里他冷言嘲讽了女主,强吻女主以后就愤然离开。” 胡编说得兴奋,停了电视剧,很精准地打开了另外一集,又道:“再看这里,同样的打电话戏份,男主的感情已经明朗了,女主也对男主有了感情,所以这里男主的处理方式就温和了很多,虽然语气还是很冷,但这冷里醋意更明显,所以后面的戏份就自然甜了。” 胡编说得兴奋,嗓门也大,语速又快,激动得脸都红了。 沈可衍不觉得藤白是愿意耐心听人讲这些对他来说似乎用处不大的话的人,但藤白这会却似乎听得挺认真,听完了以后,还开口问胡编:“如果是比较比较喜欢这种强取豪夺戏份的人,一般会比较喜欢这两场中的哪一场。” “当然是第一场!”胡编毫不犹豫地说,“我用我二十年的编剧经验和你打包票。” 他说着,有继续把视频点回了刚才那一集,继续挨个分析人物和情节。 沈可衍站在两人身后若有所思地盯着藤白看了一会,最后没有开口,安静地退出了房间。 等他到食堂点了饭,快吃完的时候,又给藤白打包了一份饭,才给藤白打了电话。 下午沈可衍没戏,藤白有好几场戏。 沈可衍没戏的时候也喜欢在拍摄现场待着,尤其是有藤白的戏。 藤白演戏时的感觉和他平时不一样,和跟沈可衍待在一起时候的状态也不一样。 他在镜头前几乎没有表演痕迹,站在那里就是角色本人,角色是什么样,他就是什么样。 如果真的拼演技,沈可衍觉得自己并不一定比得上藤白。 藤白下午的两场戏都在院子里拍,院子里还下着雨,远远近近地搭了几个小棚子。 沈可衍坐的棚子里拍摄现场近,一开始没什么人,后来进来几个女生,坐着小声聊起了天。 沈可衍一开始没在意几人在聊什么,直到他听到有人说:“你们今天早上的时候有没有在疗养院外面碰到奇怪的人?” 很快有女生放大了音量附和:“你说的是一个戴着帽子口罩一身黑衣服的男人吗?” “是!我今天早上下楼吃饭,路过门口的时候就看到外面树林里好像有个人影,那会天都还没有亮全,吓死我了!” “我是刚才碰到的,我看他鬼鬼祟祟的,就去叫了保安,结果回去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沈可衍的注意力本来在演戏的藤白身上。听到几人的对话,注意力便慢慢转移了过去。 几个女生还在小声念叨着好吓人,这时候不知道谁叫了沈可衍一声。 “林洛,之前你那个刺伤了大神的同学,是不是已经确定被抓起来了?” 沈可衍就势转过身,看向了说话的女生,加入了这个话题:“嗯,你们看到的男人,大概什么样?” 见过男人的就两个女生,第一个说没看清楚,第二个想了会,说:“个子挺高,而且很壮,虽然看不到脸,但是就是给人特别凶的感觉。” 几个女生说着,话就绕到了剧组的安保上面。 因为之前藤白出过事,家人出了岁汭和苏欣然的事,剧组的安保力度加大了很多,早晚都有人在门口轮班值守,不会出什么问题。 几个人聊着聊着,话题就从这里转到了门口保安挺帅,再到化妆品上。 沈可衍没再参与,转回身看向了拍摄现场,神思却有两分出走。 不知道过去多久,忽地一阵手机铃声将将他的飘走的神思拉了回来,他拿出手机,来电提醒上显示的是薄柯海的名字。 沈可衍这一次没有马上挂掉电话,他盯着跳动的屏幕看了一会,而后起身,往稍微偏僻一点的副楼走去。 副楼比较小,一般拿来暂存拍摄的器械和还没有用到的服装道具,因此白日里没什么人。 他走到副楼里面,放下雨伞正打算接电话的时候,电话停了。 沈可衍低头看着回到锁屏界面的手机,没有马上动作。 这时,他忽地感觉肩膀被捏了一下,他皱眉扭头,看到了站在他身后背着光的临城择。 临城择的手按在他肩膀上没动,眼睛却盯着沈可衍的脸,像是在打量沈可衍的表情。 沈可衍多少觉得奇怪。 临城择虽然不是主演,但是在剧组里的日子并不少,之前两个人在剧组里碰到,临城择连招呼都没跟他打过,这两天却频繁出现。 两个人沉默地对峙了片刻,临城择才收回手,没再有其他的动作,却是开口问:“疼吗?” 还有态度,也很奇怪。 问题也总是没头没脑。 沈可衍没有回答临城择的问题,临城择似乎也不着急,就这么看着沈可衍。 又是好半晌过去,临城择才又开口:“你是不是……” 他的话说到一半,像是被什么卡住,半晌后,他表情里罕见地划过了一抹不爽,而后什么也没有说,离开了。 沈可衍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微蹙起眉头。 就在这时,手里的手机又一次响起,依旧是薄柯海的电话。 沈可衍收回视线,转身往房子里面走了点,接起了电话。 电话接通,谁都没有开口,沉默了好一会。 薄柯海可能是没想到沈可衍会接电话,好一会才开口:“林洛,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沈可衍没有回答薄柯海的问题,而是开口问:“你有没有给苏欣然的律师寄过什么?” 那边的人顿了一下,才开口:“为什么这么问?” 沈可衍听到他的反应就已经有了答案:“以我的名义?” 那边又是一阵沉默,才传来一声“嗯”。 “你……”沈可衍正打算开口再问,忽地手臂被拉了一下。 他以为是临城择去而复返,刚皱起眉头,整个人就被塞进了就近的房间。 房间暗,但在白日里不至于暗得不能视物。 沈可衍还没反应过来,就上演了熟悉的蒙眼睛环节。 行了,不用看也知道来的是谁。 眼睛被蒙上,手上的手机也被抢走。 藤白似乎没挂掉他的电话,因为他听到被拿远的手机里传来几声有些模糊的薄柯海叫他名字的声音。 沈可衍感觉整个人被往墙上一推,藤白的一只手垫在他脑后,整个人压到了他身上,呼吸逐渐靠近他耳旁。 “给旧情人打电话?” 这声音一出来,沈可衍差点没反应过来。 完全不是藤白的声音,也跟他以前刻意压低的声音不像,仔细分辨的话,倒是有点像那部强取豪夺电视剧男主的声音。 沈可衍费了好大的劲,才忍住笑,配合着开口质问:“你又要干什么?” 藤白还是没挂掉电话,沈可衍清晰地听到了手机里传来的薄柯海有些不悦的声音:“林洛,你那边是谁?” 没有人理会薄柯海,甚至藤白还使坏地把手机拿的近了一点,又一次开口:“我看你还是不够清楚,你现在到底是谁的人。” 沈可衍勉强把演技提溜了一点上来,思考着那部剧的剧情,正打算开口的时候,忽然感觉下巴被捏住,而后耳边传来带着点怒意的声音:“还有你的那个好队友,你们两个孤男寡男在这里待了这么久,都做了什么?” 沈可衍刚提溜上来的演技差点被藤白这一句话问得破功,他忍了一下,才开口:“关你什么事?” 这话一出来,他的嘴就被封住了。 藤白这小狗借机释放他咬人的天性,咬了他嘴唇好几下,疼倒是不疼,就是又痒又麻。 咬完以后,还气势汹汹问他:“记住教训了吗?” 沈可衍记没记住不知道,但电话那边的薄柯海好像记住了。 藤白的声音刚落下,就听见手机里传来薄柯海发怒的声音:“你他妈到底是谁?林洛,你跟谁在一起?!” 刚才一直没挂电话的藤白,在薄柯海质问得最生气的时候,“啪”一下挂了电话,然后跟没事人似的,又凑上来亲沈可衍。 第70章 藤白亲沈可衍的亲法也跟往日里不太一样,掺了点角色该有的怒意和蛮横。 他亲了好一阵,才放开沈可衍,而后“怒气冲冲”地警告了沈可衍一句,就要走。 然而他明明已经离远了两步,忽然又走回来,搂着沈可衍又细细碎碎地亲了他一阵,才把人放开离开。 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沈可衍才摘下蒙着眼睛的布。 他被藤白幼稚得有点想笑,又没有办法。 等沈可衍在屋子里缓了一会,出去回到拍摄场地的时候,藤白已经开始了下一轮的拍摄。 镜头前的人一脸正经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刚跑出来做过坏事的人。 傍晚的时候雨开始变大,原本灰蒙蒙的天也彻底暗了下来,原本计划在室外拍的夜戏就改成了室内。 沈可衍和藤白本身夜里都没有戏份,调整过后,沈可衍夜里加了几场戏。 藤白晚饭没在剧组里吃,他拍完下午最后一场戏,就下山处理事情去了。 沈可衍夜里拍完戏九点多,回到宿舍的时候,看到藤白房间还是暗着的。 他回到自己房间,拿了睡衣进浴室。 夜里的雨不比傍晚那阵小,沈可衍今早出门时开了一小半浴室里的窗,这会浴室的地被雨淋湿了大半,空气里透着几分涩骨的冷意。 他进到浴室里关了窗,又把浴室的暖灯全部打开以后,才站到暖灯下开始脱衣服。 他把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来放到洗漱台上,而后脱了衣服将衣服放到装脏衣服的木桶里,转身往淋浴的地方走。 剧组的房间不小,浴室也挺大。 进门右手边是洗衣机,再往里走一点,是镜子和洗漱台,最里面淋浴的区域被一扇玻璃门隔开。 沈可衍往淋浴区域走的时候,路过洗漱台,余光扫了眼镜子,忽地脚步蹲住。 他转身仔细看了眼镜子,很快就低下头看向朝向镜子那一面的肩膀。 暖灯下白皙的肩头上突兀得印着五个发青的印记,接近锁骨的位置四个,肩后一个。 不用怎么分辨,就能认出来是被人大力捏过之后留下的淤青。 沈可衍盯着肩上的淤青,眉头渐渐蹙了起来。 今天捏过他肩膀的就只有临城择,可他完全没有感觉到临城择当时捏得有用力到会捏出淤青的地步。 他皱眉盯着肩头的淤青半晌后,抬起手在那淤青上按了按,不是很疼,只有一点点麻麻的感觉。 他又垂眸,看了眼腿上因为淤血推开后看起来更加可怖的淤青。 宿舍楼到底是几十年的老楼,哪怕翻修过,整栋楼也比较老旧了。 浴室一直有些透风,平日里不显,这种刮着大风的阴雨天就格外明显。 沈可衍站在镜子前冷得下意识抖了一下,但他却没有要动的意思,就那么站着。 直到放在洗漱台上的手机响了一声,才把沈可衍飘远的神思扯了回来。 他的视线移开,落到了手机上,看清楚了发消息的人以后,紧皱的眉头才稍微舒展开两分。 他拿过洗漱台上的手机,解开了锁屏,看清楚了藤白发过来的消息。 【吃夜宵吗?】 明天早上第一场就是他的戏,因此沈可衍回了句“不吃”。 那边很快又回过来消息。 【好,我现在回去。】 消息发过来之后隔了一小会,又跳进来一条。 【你在干什么?】 沈可衍看着刚进来的消息,唇角上挑了两分,回复:【准备洗澡。】 他这条发过去,隔了一会才看到聊天框上面显示的【对方正在输入中】。 沈可衍握着手机,食指在手机背面上敲了两下,在藤白输入过来之前,又发了一句过去。 【刚脱完衣服。】 这话一发过去,手机上面的输入中提示瞬间没了。 过了好一会,提示才又出现,但很快又没了。 就这样循环往复了不知道多少遍,藤白这一条消息始终没有发过来。 沈可衍忍不住笑了半晌,才又发过去一句:【我进去洗了。】 这一次藤白回得挺快,回过来一个“好”字。 沈可衍见状才放下手机,进到了淋浴的区域。 临海市每值换季就爱下雨,一下总是要断断续续下好久。 雨一旦下完,秋天就真的来了。 雨天本来就冷,山上要比其他地方更加森冷上几分。 雨连下了三天,才终于迎来两天的放晴。 天气放晴的第二天,梁导领着整个剧组下了山。 《离人》有一段戏份是在校园里拍摄的,那段戏份比较靠后,是电影大约四分之三位置的戏。 彼时男主被查出来病情恶化,剩下最多三个月的时间,那时候病房三人已经成了挚友,男主也好不容易追到了女主,不料上天竟然给几个人开了如此大的玩笑。 确诊以后,几个人的心情就一直处于极度低落的状态,倒是木淮橙反过来活跃气氛,想要大家开心起来。 他尝试了一个星期,发现效果不佳,于是提议,要在离开前让大家陪他完成一系列愿望清单。 其中第一项,就是再回一次高中。 木淮橙的病是后天突发的,就在他高考的那一天,他发病晕倒在了考场上。 因此在他的记忆里,停留在生命里最有活力最无拘无束的年月,就是高中。 几人听到木淮橙的要求,当然不会不答应。 于是他们费劲功夫,找到了木淮橙曾经就读的高中和他的高中班主任,得到了一天让他们重返校园重新做一次学生的机会。 这场戏本来应该在深冬拍,但因为最近正好临海一中要举办游园会,天气又比较冷,剧组跟学校协商过后,便在一中游园会的第二天进到学校拍摄。 一中的校服是黑白相间的。 夏天的是白衣黑裤,秋天的外套以白色为底,袖子上和衣服正面有黑色条纹,裤子是稍微厚实一些的黑裤,冬天的校服就是加绒的秋季校服外套和加绒的黑色裤子。 因为演的时间是深冬,梁导便和学校借了五套秋季和冬季的校服。 学校里一般全年都要求穿校服,因此冬天学生最常见的穿法,就是在冬季校服外套里面套秋季校服外套,保暖又方便。 沈可衍换上校服的时候,忽然有些恍惚。 他以前高中的校服也是黑白的,高中那三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里,他至少有三百天是穿着学校的校服度过的。 倒不是他有多喜欢校服,纯粹是没钱也舍不得花钱买其他衣服穿。 他一直以为那段时间已经在记忆里被尘土掩盖,现在回想起来一翻,发现还新得可以把每一个细节都揪出来细讲。 不过也没什么可讲罢了,那是他活得最累的三年,读书、打工,还要时不时替他爸收拾烂摊子,真要讲那三年有哪点好,比较欣慰的大概只有睡眠质量了。 成年后他常年难以入眠,那三年却几乎沾枕就睡。 沈可衍穿着校服外套发愣了好半晌,还是被藤白叫了一句,才回过神来。 他回神时发现临时更衣室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场务在外面吆喝着让大家去第一教学楼高一(6)班的教室。 学校的戏份一共分两个场次,第一个场次在教室里拍摄,拍的是上课。 林糕几个人找齐了木淮橙曾经的任课老师,希望几个老师能给木淮橙上他曾经来到这所高中时上的第一课。 他们希望木淮橙的人生永远都在开始,永远都走不到结束。 另外一个场次拍的是学校操场和操场后面的小树林,这里会有一场不算打斗戏的打斗戏。 几个人陪木淮橙上完课以后,趁着下午时分在校园里散步,不料散步到操场的时候,目睹了操场后面小树林里的一场霸凌。 正义的木淮橙第一个冲上去阻止,哪里想其中有个学生带了刀,几个人打在一起的时候,林糕的腿不小心被刺伤,进了医院。 早上先拍的是教室里的戏份。 梁导就地取材,直接找了一个高一班级的学生和老师做群演。 五个人的座位被安排在教室靠窗的后排。 女一和女二坐在靠窗倒数第三排,木淮橙和林糕坐到了靠窗倒数二排。 夏冶一个人坐在靠窗的最后一排。 拍摄开始前,梁导在讲台上和需要入境的老师讲着一些拍摄需要注意的大体事项。 何恫和苏欣然都坐的靠里桌,这会苏欣然正转过身,和何恫认真对着两个人接下来需要的互动戏。 沈可衍原本正认真听着两个人关于戏份的讨论和剖析,忽地凳子被轻踢了。 他一怔,转过身看向坐在他身后的藤白。 藤白这个行走的衣架,一身最普通不过的校服,穿到他身上都平白添了几分贵气。 明明二十多快要三十的人,穿着一身校服却真的像个青春期的学生。 沈可衍转回身看了他一眼,回敬得推了藤白的桌子一下。 他看到藤白的眼底浮上很浅的笑意,而后那人伸出手,忽然轻拉了一下沈可衍搭在他桌子上的袖子。 沈可衍面露疑惑地看他,就听见藤白小声对他说:“好看。” 他反应了两秒,抬眸看着藤白,眼底渐渐浮上笑意,却半晌没有说话。 很快梁导喊开始的声音响起,他才勾了勾唇对藤白小声说了句“你也不赖”,而后转回了身。 第一场戏拍的是讲台上的老师和全班。 紧跟着会有一个后面五人的特写,先是男主拍了拍女主的肩膀,然后是林糕晃着凳子转回头和后座的夏冶说悄悄话。 镜头拉近,轮到沈可衍的戏份。 他脚一勾桌腿,十分熟练得颠了一下凳子,整个人往后仰,扭头去看后桌的人。 今天早上的阳光很好,空气里泛着点冷意,太阳光洒在人身上就格外暖洋洋的。 沈可衍一扭头,正好看到半束光打在藤白的脸上。 后座的少年戴着古板的眼镜,抬头僵着他那副古板的脸看他。 沈可衍和眼镜背后的那双浅色的眼睛对上,忽地整个人恍惚了一下。 这里他应该开口叫“夏冶”。 可沈可衍看着藤白,一张开嘴,“班长”两个字就自己从嘴巴里钻了出来。 第71章 沈可衍这一声“班长”叫得不算轻,语气里还带着几分的漫不经心,一下子把周围的几个人都给叫愣了。 还是梁导最先反应过来,喊了“卡”,从摄像机后面探头看向沈可衍,问:“小洛,怎么了?” 沈可衍从开拍到现在那么久,几乎没有出现过忘词或者记错词的情况,因此梁导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奇怪。 沈可衍叫完后自己都有两分恍惚,听到梁导的声音,才勉强回过神来,看向梁导摇了摇头:“没事导演,再来一次吧。” 第二遍没再出现问题,一早上的戏也都拍得十分顺利。 学校的游园会说是两天,其实就一天半,第二天上午结束以后,学生们就放假了。 因为下午拍摄的戏份主要在操场附近,需要的参演人员不多,再加上拍摄内容的保密性,梁导和学校协商过后,就准许了早上拍摄那个班级的学生留下来做群演,其他学生都被要求在12:30之后收拾完东西离开学校。 今天的天气好,到中午时天渐渐热了起来。 下午一点半开始拍摄,这会临近一点,导演和工作人员在布置拍摄场地。 一中的操场很大,四百米的塑胶跑道,主席台两侧全是观众席。 还没开始拍摄,沈可衍和藤白两个人就坐到观众席的最后一排,靠着椅背休息。 沈可衍有些热,就把冬季校服外套脱下来盖在腿上,他往后靠着椅背,整个人都有些困倦。 早上拍戏时叫的那声“班长”,沈可衍拍完戏以后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他究竟是怎么看着藤白叫出口的。 他高中虽然在班级里参与感不强,三年读下来,班里的同学没记得几个,班长多少还是有些印象的。 叫什么名字他不记得了,就记得是一个瘦瘦小小戴眼镜的严肃女生,从性别到身高到长相,没有一点跟藤白像的。 再往前推,不管是初中还是小学,他在的班级班长都是女生。 他又从林洛的记忆里面找了一遍,也同样。 沈可衍觉得奇怪,就像前几次忽然冒出来的片段记忆一样,他这次去细想倒是没再有头疼的感觉,就是整个人感觉像超负荷运载了一般,从精神到身体都透着疲意。 他靠着椅子,将腿上的校服外套往上拉了拉,正觉得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藤白的一声“衍衍”。 沈可衍的眼睫毛颤了两下,勉强睁开眼去看藤白,应了一声。 两个人背对着阳光,侧过脸来以后,阳光就照到了半张脸。 藤白看着沈可衍,看了好一会,才再次开口:“衍衍高中的班长,男的女的?” 沈可衍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反应过来,他当即转回脸藏住下意识浮上来的笑。 “班长啊,”他故弄玄虚了一会,再次转过脸看藤白,对上藤白紧盯着他的眼神,笑了一下道,“男的。” 藤白看着他,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哦”,隔了一会又问:“衍衍和他关系好吗?” “当然好了,可好了,整天形影不离,好兄弟,他去我家蹭饭,我去他家蹭床都是家常便饭的事情。”沈可衍睁着眼睛说瞎话。 藤白还是看着他,这回连一声“哦”都没有了,就盯着他,眉间有微蹙的痕迹,但表情上没太表现出来,像是压着。 他这幅模样看在沈可衍眼里,就像只大尾巴狼在他面前委屈地“嗷呜”叫,但又不敢叫得太大声,一副憋屈模样。 沈可衍轻笑了一下,不逗他了:“骗你的,我高中班长女的,话都没说过两句。” 说完,他看着藤白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变好,便整个人往藤白那靠了一下,脑袋搭到对方肩上,轻声道:“我好困,睡会。” 他这话一落下,藤白就靠着椅背稍微直起了一点,又往他那边侧了一下,方便他靠。 沈可衍本来就困,靠上去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梁导在底下叫集合。 下午的第一场戏没什么难度,就是一群人在操场里逛,然后回忆一下高中时代。 等到拍摄小树林的霸凌戏份时,出了不小的问题。 梁导叫来演这场戏的是几个早就联系好的群演,本来几个群演都是工作人员认识,经常有来剧组当群演的,但原本联系好的两个人今天早上忽然生病,其他群演里符合学生气质的又不多,于是工作人员只能临时找了两个。 然而临时找来的这两个人可能是新人,一场戏出了好几遍,磕磕碰碰地拍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拍完主角团上场前的两场戏。 整个拍摄下来,梁导的脸色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差。 还好轮到主角团上阵,拍戏进度稍微提上去一些。 然而等到拍摄一群人打架的戏码时,又出现了大问题。 这一场乱斗的戏份是分镜头拍的,主要是三个男主和几个不良学生的镜头。 三个主角都不是会打架的人,但到底是成年人,和少年大家多少还占一点上风。 这里就只有几个互相打斗的戏份,拍得还比较顺利,等拍到后面林糕被刺伤腿的戏份的时候,那个演刺林糕的群演却频频出错。 道具刀是一把可伸缩的刀,而且没有刀刃,不会划伤人。 但那个饰演的人大概是演戏经验太少,一上来又拿刀,紧张得不行,第一次扎腿捅到了沈可衍腹部,第二次直接刀都没有拿稳,直接掉到了地上。 等到第三次他拿着刀刺连沈可衍都没刺中后,梁导暴怒地从镜头后门起身。 “老陈,那个拿刀的,你去好好教他怎么用道具!”他叫来动作指导,又看向沈可衍道,“小洛,你们这个分镜一会补拍,你过去一起配合一下老陈,好好教一下他。” 沈可衍点点头,跟着动作指导一起,把那个男生叫到了旁边。 男生看起来年纪不大,像是刚成年的样子。 大概是被梁导吓到,他一跟着沈可衍他们走出拍摄场地,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连声跟沈可衍道歉:“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太紧张了,虽然知道这把刀是假的,但我好怕刺上去的时候出了什么意外真的刺到你,本来就慌,就一下子更慌了。” 沈可衍闻言,从男生的手里把那把伸缩刀拿了过来,而后对着手心狠狠扎了十几下,直到手心都被刀的手柄扎红了,他才停下手,把手心朝向男生,给他看。 男生被沈可衍刚才发狠的动作弄愣了,半天没反应过来,直到一旁的动作指导开口:“道具不会有问题,而且这把刀没有刀刃,刀尖也是磨平了的,所以你拍摄的时候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你投入进去拍,才是对其他演员的负责。” 男生见状,连忙点了点头,连声保证。 动作指导见状,便跟他仔细讲解了用刀的步骤。 “因为你是慌乱中把刀拿出来的,这个时候不会控制力道,正常情况下就是从侧边扎进去,为了防止道具露馅,你扎的时候必须快,要保证那个刀片缩进去的过程不被摄像头拍到。” 动作导演详细地讲解了几遍以后,又和沈可衍配合着演示了几遍给男生看,而后找了一个固定的比较好发挥的角度让男生演练。 男生渐渐找到了感觉,动作符合标准了以后,动作导演才跟两人一起往回走。 往回走的路上,沈可衍注意到跟在身后的男生一直在抖,便转身问了他一句:“你怎么了?” 男生听到沈可衍问,如同被解救般地开了口:“我……我想去个卫生间。” 沈可衍闻言,看了眼还在拍摄的现场,便点头道:“你去吧。” 男生连声道谢,往出跑了两步,忽然又犹犹豫豫回来:“这个刀……可以放在哪里吗?我怕出去的时候拿着被当做不法分子。” 一中的操场上没有卫生间,要上厕所必须到操场对面的教学楼。 沈可衍的视线在拍摄场地里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不远处对方道具的地方。 他朝那个地方指了指:“放道具盒里就行。” 男生闻声,连忙点头谢过沈可衍,拿着道具刀跑了过去。 等他从卫生间回来的时候,上一场戏已经拍完,梁导那边已经准备开始拍他们这一场的分镜,所有人都差不多站好了位,看起来像是在等他一个人。 他见状,连忙慌张地跑过去拿了刀,又急匆匆地跑回到拍摄现场。 果不其然,他一回去,梁导就没再耽搁地开始了下一场拍摄。 梁导喊开拍前的那一刻,动作指导特地在旁边跟男生做了一遍动作要领。 男生点点头,聚精会神地把刚才练习的过程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等到梁导喊开始以后,他顿时投入其中。 这场戏是林糕和一个比他还要瘦小一些的男生扭打在一起,瘦小的男生眼看着要打不过,忽然从校服口袋里拿出了一把比普通水果刀还要小上一些的小刀。 他一把拔开刀鞘,慌不择路地朝着林糕的腿刺去。 小刀扎进腿里,鲜血一瞬间迸到了男生的衣服上。 梁导在镜头后看到这一幕,眉头一皱,小声嘀咕了一句:“怎么回事,不是让道具组先不要给小洛绑血袋吗?” 然而下一秒,就见拿刀的男生瞬间表情一变,慌张地松开了手,而原本应该掉落到地上的刀却牢牢地插在沈可衍的腿上。 黑色的校服裤一瞬间被浸染得变了颜色,甚至面积还在不断扩大。 男生的表情瞬间变了,他一件呆滞地站在原地:“不是,我……怎么会这样,刚才都没事的,怎么……” 就在这时,他忽然被人推了一把,而后一个身影出现在他面前搂住了沈可衍,声音冷到谷底地吼了一句:“怎么回事?” 藤白这一出声,现场的人才瞬间反应过来,所有人都乱了套。 梁导慌张地从镜头后面起身,踉跄了一下大喊:“随行医生!随行医生呢!” 一个中年男人慌慌张张地跑进了人群,大喊:“先把他扶到旁边的椅子上,打120!” 随行医生和藤白两个人一起把沈可衍扶到了一旁的椅子上,他拿剪刀剪开了沈可衍腿上伤口附近的裤子,一边熟练地出声安慰:“不用紧张,我先替你止血,伤口不是很大,不会有问题,就是会有点疼,你……” 他的话说到一半,忽地一顿,像是察觉到怪异般地盯着沈可衍的腿。 沈可衍腿上明明白白地插着一把小刀,小刀的刀身没入到他腿里半截,血一直在往外渗,十分可怖。 这种程度的疼痛下,人的身体一定会有一定程度因为极度疼痛而产生的痉挛或者颤抖,可沈可衍的腿除了不断流出的血,半点其他的异常的没有。 医生见状,又抬头看沈可衍的脸。 只见沈可衍正脸色煞白眉头微蹙地低头盯着腿上的伤口,但也仅仅只是煞白而已,他的脸上看不到因为疼痛而产生的半分狰狞或者不适,哪怕是连忍痛的表情都没有。 甚至连他微蹙的眉头,好像也是因为某些奇怪或者是不解的情绪。 医生低下头继续替他止血,似乎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开口问沈可衍:“冒昧地问一下,这位先生你的痛觉方面,是不是有些问题?” 第72章 医生拿着病历本,站在病床旁,轻轻地按了按沈可衍腿上包着纱布的受伤位置:“能感觉到疼吗?” “有点。”病床上的人回答。 医生闻言,又稍微加大了力气,再问:“这样呢?” “差不多。” 医生收回手,又问沈可衍:“最近有受过什么特别的刺激吗?” 沈可衍沉默了一会,摇头。 医生点点头,在病历本上记录完以后,收起笔对沈可衍道:“注意休息,几项检查的结果晚上就可以出来,目前来看不太像是痛觉神经出现问题,而且你对痛觉也并不是完全无法感知,先不要想多,一切等结果出来再说。” 说完,医生收起病历本,又吩咐了几项平日里需要注意的事项,就离开了病房。 挺大的单人病房,病房里这会站着不少人。 除了藤白冷着一张脸站在床旁,其余的人几乎都站在床尾。 一开始跟过来的只有藤白梁导和两个工作人员,后来陈辛曳一行人听到了消息,也都跑了过来, 病房里的气氛有些压抑,就连平日里最爱讲话的陈辛曳都陷入了沉默。 医生离开以后,梁导脸色不太好地走到床旁,跟沈可衍道歉:“小洛,这件事情是我的失责,我一定会查清楚换掉道具的人,你最近就在医院里好好休养,不用想别的。” 梁导的话说完,一个站得比较远的女生忽然小声开口:“会不会是前几天在剧组附近晃的那个人啊?” 她这话一出,整个病房的人瞬间全部朝她看去。 女生怔了一下,倒也不怯,继续说:“前几天我在疗养院门口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后来找了保安以后,那人就不见了,但是今天早上我好像又在疗养院门口看到他了,当时大家在陆陆续续上大巴,大巴开走以后没多久,那个人也就不见了。” 沈可衍认出说话的女生,就是那天在棚子里第一个说有看见奇怪男人的人。 梁导听见这话,表情瞬间更沉了两分,转头对沈可衍说:“你放心,我一定会查明白,你好好休息。” 说完,就转头看向站在床尾的众人:“大家也都先回去,今天让小洛先好好休息。” 众人闻言,和梁导一起离开了病房。 陈辛曳没有要跟着走的意思,甚至还想要往床边走,刚走出一步,就被揪住了领子。 他一扭头,发现揪他的是陈玉妆。 “陈姐姐你拉着我干什么?”陈辛曳一脸困惑。 陈玉妆一脸惨不忍睹地看他:“没听见导演说林洛要休息吗?” “可是大神也还在,”陈辛曳一脸实诚开口,“而且我来这一句话都还没和小洛说过呢……诶,陈姐姐你放开我。” 陈玉妆不管他的喊叫,直接一把把他拎出了病房,然后给了林樾彬一个把门带上的眼神。 病房里一下子空了下来,就剩下沈可衍和藤白两个人。 藤白站在床旁,整个人冷得要命。 人都走光了也不见他动,就站在床旁表情严肃地盯着沈可衍。 沈可衍这会脑子里还有点乱,但见到藤白这幅表情,还是分了点神思过去,拍了拍病床旁的空位,对藤白笑:“站了那么久不累吗?过来坐会。” 藤白还是站在那里盯着沈可衍,没有要动作的意思。 沈可衍见状,开口道:“需要我这个病患去拉你过来吗?” 他说完,见藤白还是站在床旁不动,便动作着往藤白那边侧,似乎真的要去拉藤白的样子。 藤白一见他真的要拉,当即有了动作,老实地坐到了沈可衍边上。 沈可衍正要笑,看到藤白的脸,忽然笑不出来了。 刚才藤白站得离床不算很近,又背着光,所以沈可衍没太看清楚他的脸。 现在藤白坐近了,沈可衍也就清晰地看见了藤白冰冷表情下几乎压着的难受情绪和泛红的眼眶。 沈可衍第一次有些手足无措,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藤白脸上有那么明显的情绪浮动,更别说是红眼眶这回事。 “你……”他斟酌了半晌,一句话还没憋出来,却先看到了两滴眼泪从藤白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滚了出来。 沈可衍顿时傻眼了,愣在原地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办。 过去好久他的脑袋才像是反应过来,消化了藤白正在哭这件事情。 而那两滴最先跟探路似的眼泪滚出来以后,一下子带出了一堆伙伴。 沈可衍眼睁睁看着藤白脸上的眼泪越流越多,泪滴汇聚到他下巴上,一滴一滴砸在医院白色的床单上,浸湿了大片的被单。 眼看着被单上的水渍快有成年人一个拳头大了,他才猛地反应过来,抬手去擦藤白的眼泪。 “你别哭啊你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在这吗?” 他这话一出,藤白的眼泪掉得更凶了。 藤白哭这件事情已经足够匪夷所思了,再加上他哭起来动静小,就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张着,眼泪“啪嗒啪嗒”掉,可怜巴巴地看着你。 看得沈可衍心疼得要命。 他擦得两只手都湿了,藤白不仅没有要停下的意思,甚至看着还有要哭得更凶的架势。 沈可衍没办法了,病急乱投医地凶他:“你再哭我就不管你了。” 眼泪还在掉,但掉的速度明显慢了点。 又掉了小半分钟,藤白看起来好像自己也控制不住,于是一脑袋塞进了沈可衍颈窝,跟掩耳盗铃似的。 沈可衍实在没办法了,只能僵坐着任由藤白把他的颈窝和领口全部打湿。 好半晌过去,他感觉到动静似乎小了一点以后,就听见一个有些闷的声音响起:“衍衍,我心脏疼。” 藤白这话一出来,沈可衍的心脏也跟着疼了起来。 那疼的感觉很分明,分明得他险些要以为他的痛觉没有出现问题。 沈可衍少有的不知道应该开口说什么,藤白的脸埋在他颈窝里也半天不见动静,但好像不怎么哭了。 就在这个时候,敲门声忽地响起。 沈可衍愣了一下,低头看藤白,见藤白没有要动的意思。 又等了一会,等到敲门声响起第二次,藤白依旧埋在他的颈窝里不见动静,他只好开口:“请进。” 门被小动静地推开,管家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管家手里提着一个三层的保温盒,进门看向病床的时候,明显怔了一下,但那表情的变化不过三秒,就好像什么也没有看到似乎,拉上身后的门,而后有的床旁将手里的保温盒放到床头柜上,对沈可衍笑道:“小少爷,这是少爷让我送来的,那我就先不打扰您休息了。” 他说话的语气和态度就好像病房里只有沈可衍一个人,说完就走,半点不拖泥带水。 门被合上后过去有一会,藤白才把脑袋从沈可衍颈肩挪开,而后一言不发地起身,去另一边拿了保温盒,就是在那边的床旁坐下,打开了保温盒,将三层全部拿出来以后,又把病床上自带的小桌子摇了上来,将保温盒里拿来的东西放了上去。 窗外的天已经有些暗了,看天色差不多已经到傍晚五点。 沈可衍其实不太饿,可见藤白已经端起了桌子上的粥,他便没有开口,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被藤白喂饭。 粥下肚子半碗,见藤白的情绪似乎稍微稳定下来一点,他才开口:“我真的没有事情,而且也不是完全感觉不到痛,可能只是暂时的,会好的。” 藤白喂粥的动作一顿,抬眸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 半晌后他又继续喂粥,沈可衍这次没有配合地张嘴,紧闭着嘴巴看着藤白。 两个人僵持了一会,藤白才放下粥,但还是不说话。 沈可衍见状,对藤白道:“你跟我说句话,不然我生气了。” 藤白闻言,看着他好一会,才开口:“我找了全国痛觉方面领先的专家,明天能到。” 说完后,又没动静了。 沈可衍等了一句,见藤白真的没有下文,便再次开口:“就这一句?” 藤白看着他,好半晌又憋出来一句:“道具的事情,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沈可衍抬起一只手拄在面前的餐桌上,拖住脑袋看藤白,不打算放过他继续道:“就这两句?” 他这一动作,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近到他呼吸间的吐息都能全数落在藤白的下巴和颈肩。 他抬眸看藤白,藤白也垂眸看他。 两个人的视线交汇了片刻,藤白忽然靠过去,将他整个人拉进了怀里。 藤白搂沈可衍的动作很轻,轻到像是怕稍微大点的力气都会将怀里的人捏碎,又是好半天的沉默,他才再次开口道:“衍衍,不想再有下一次了。” 藤白的话从沈可衍的耳朵钻进去,钻到了沈可衍的心脏里,将他的心脏狠狠地揪了一下。 他闷在藤白怀里,感受着鼻尖充满着藤白身上独有的好闻又熟悉的气息。 熟悉的气息萦绕着他,让他原本纷乱着的大脑渐渐清晰起来,他垂下眼眸,眼底渐渐浮上晦暗的神色。 好半晌过去,他回搂住藤白:“不会了,我答应你,我不会有事。” 第73章 藤白搂了沈可衍好半晌,才把人放开,而后重新把那剩下的半碗粥端起,一副要给沈可衍喂完的架势。 沈可衍其实不太有胃口,半碗粥下去已经差不多饱了,但还是配合着藤白把剩下的半碗粥吃完了。 藤白给沈可衍喂完粥,自己也没有要去吃东西的意思,接了个电话以后,就搬了个笔记本电脑坐在床旁办公。 办公两分钟,扭头看沈可衍半分钟,平均这样来回了几次以后,他又腾出一只手,拉过沈可衍的手放在手心里捏。 沈可衍安静地朝着藤白的方向侧躺着,任由藤白动作。 虽然感觉不太到疼痛,但身体还是有疲意一阵阵泛上来,再加上从受伤开始,沈可衍的大脑就一直在高速运转,他盯着藤白看了没一会,眼皮就开始打架了起来。 再醒过来的时候,是感觉到床旁有些许的动静。 沈可衍睁开眼,发现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病房没开灯,窗帘也没拉上,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房间,让漆黑的房间勉强能视物。 沈可衍睁开眼的时候,正好看到藤白在小动作的下床。 藤白下了床,转身似乎想给沈可衍把被子盖好,忽地对上沈可衍睁开的眼睛,他明显一怔。 “醒了?”藤白小声问。 “嗯。”沈可衍躺在床上没动,看向床旁微弯下腰的藤白,“你要去干什么?” “医生刚才说报告结果出来了,我去一趟。”藤白抬手给沈可衍把被子盖好。 沈可衍盯着他看了一会,问:“你吃过饭了吗?” “去完医生那里再去吃顿饭,多吃一点。”沈可衍认真吩咐。 藤白点头答应:“好。” 沈可衍看不分明藤白究竟有没有认真把他的话听进去,甚至怀疑医生一会如果跟藤白讲久一点,这不老实的家伙会直接回来。 于是沈可衍又开口:“吃多一点,一回来我要检查。” 藤白听到这话明显怔了一下,过去好一会才开口问:“怎么检查?” 沈可衍看着夜色里藤白看他的认真表情,眼底浮上笑,又开始逗他。 他抬手拍了两下藤白平坦的肚子,道:“检查这里,至少要鼓起来那么多,才算合格。” 他说着,还用食指和大拇指比出了大学一公分的距离。 藤白站在床旁,看两眼他,又看两眼他手上比出来的距离,愣着好半天没动。 沈可衍怀疑他这会应该又从脸开始到脖子上全都红透了,可惜房间黑,他看不出来。 藤白愣在那好一会,才又开口回应沈可衍:“好。” 回答得还挺认真。 沈可衍本来只是逗他,见他回答得那么认真,一时间也有了几分认真的心思,他又抬手揉了揉藤白的脑袋,把人放走:“快去,早点去吃饭。” 藤白把他的手从脑袋上抓下来,放在手心里捏了捏,而后塞回到被子里,才离开。 开门声关门声接替着响起。 沈可衍躺在床上等了一会,等没有动静了以后,在床头柜上摆着的换下来的衣服口袋里摸索了一阵,摸出了自己的手机。 他按亮手机,眼睛不适应亮光地眯了一小会,才看清楚手机屏幕上的内容。 一下午加上半个晚上的时间,他的手机消息多到几乎拉不到底。 有陈辛曳苏欣然发过来的消息,还有一堆没见过的电话号码,里面夹杂着薄柯海的几通电话,再往下拉了拉,甚至连好久不联系的吴冬冬都发过来消息问他是不是出事了。 估计是他受伤的消息没及时封锁住,毕竟事发突然,临海一中又在郊区,救护车从一中开出去的时候估计不少人看人。 沈可衍没再继续往下拉,也没有马上回复手机里的消息,而是打开了手机通讯录,从里面找到了临城择的联系方式。 林洛手机里的这个号码还是一年前三人团成立时在经纪人的要求下加的,这一年里两个人也没有过任何往来。 沈可衍拨过去电话,电话响了好久,始终没有人接听,直到响到快要自动挂断的时候,电话通了。 电话那边很安静,沈可衍不开口,那边的人也似乎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两个人沉默了小半分钟,沈可衍先开了口:“是你吧。” 今天的戏临城择有在,还有几个剧组里面其他的演员。 电话那边很安静,临城择似乎没有要回答沈可衍的意思。 沈可衍等了一会,始终没等到回应后,就又开口:“你知道什么?” 那天看到肩上的淤青以后,他就有一些怀疑了。 今天无疑验证了他的猜想。 他不觉得刀被换掉这件事情和临城择无关,甚至现在临城择的身份,他都有所怀疑。 沈可衍确定他的记忆里不存在临城择这个人,林洛的记忆里是有,但关于这个人的记忆少之又少。 少有的相关记忆让林洛对临城择此人产生的唯一感官就是奇怪,觉得临城择是一个很奇怪的人,除此之外,如果一定要说特别,那就是临城择从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欺压过林洛。 临城择那边依旧没有声音,安安静静的,好像电话那边接电话的不是人是鬼一样。 沈可衍也不急,安静地等着。 不知道过去多久,久到沈可衍都怀疑电话是不是自动挂断了的时候,电话那边忽地传来临城择的声音。 很轻,只说了十分简短的一句话。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的瞬间,那边就挂了电话,电话里一阵忙音响起。 沈可衍捏着手机,许久没有动作,直到手机屏幕自动黑了下来,他的眉心渐渐蹙起,反复在脑子里把临城择方才说得不太清晰的那几个字过了好多遍以后,他才敢肯定。 临城择刚才说的是“没有半年”。 沈可衍的表情逐渐沉了下来,暗色里,他的脸上浮现少见的寒意。 就在这时,门口忽地传来很轻的脚步声。 医院本来就安静,门的隔音也不算好,在同样安静的病房里,那刻意放轻了的脚步声就听得尤为分明。 不是藤白的脚步声,沈可衍敢肯定。 他简单思索了两秒,就把手机塞到了枕头底下,小动作地躺回到病床上睡好,闭上了眼睛。 没多久,他就听到门被轻声打开的声音,而后脚步声靠近,逐渐到了床边。 沈可衍是朝着窗户那一面侧躺着的,他听到来人的脚步声逐渐靠近他侧躺的那处方向,而后到差不多床边的时候,停下了。 那人似乎在打探他是不是真的睡着了,或者说睡得死不死。 沈可衍没动,等着来人接下来的动作。 来人似乎挺着急的,没等多久,沈可衍就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而后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贴到了他暴露在空气里的手背上。 就在那东西贴上来的瞬间,沈可衍迅速抽走手,一个翻身从床上跃起,在对方尚未反应过来前,一脚揣在他腹部。 而后他熟练地钳制住那人的双手,手肘在他后背狠狠一按,将人按倒在地上压住。 那人似乎没有料到沈可衍没睡着,更加没有料到沈可衍有这样的身手,被按在地上后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挣扎了起来。 沈可衍借着月色看清楚了来人,戴着黑色帽子和墨镜。 帽子在和沈可衍打斗间已经歪了,墨镜也掉下来一半,而原本他握在手里的东西也飞了出去,掉在了一旁的地上。 是一根针管。 沈可衍空出一只手,先是将此人的的帽子和墨镜全数摘掉,而后掰过那人的脸看了一眼。 完全陌生的一张脸。 见状,他便把那根针管捡回来拿到手上,问被按住的男人:“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男人不回答,瞪了他一眼,又挣扎了一番,依然没挣脱开。 他的体型比沈可衍的体型要大很多,力气也不小,但也不知道沈可衍用的什么巧劲,就是压得他没有力气挣脱。 沈可衍见他不说,直接一针头扎在了他的肩膀上,而后大拇指按着针管的活塞,慢慢推动。 男人没料到沈可衍会一言不发就直接上手,感觉到一丝冰冷的液体从肩头的刺痛进入到身体里,他瞬间慌了:“停下!快停下!是迷药。” 沈可衍停下动作,但是没将针管□□,手也按着针管没动,他开口问:“把我迷晕了以后要带我去哪?” 那人明显被沈可衍吓到了,连忙开口:“我也不知道啊,我就是拿钱办事,上头给了我重金让我想办法把你弄走,我只是个中间人,我什么也不知道。” 沈可衍看着男人说话的表情,轻嗤了一声:“你今晚如果晕在这里,你的命就在我手上了,我这个人一向瑕眦必报,我能想象到的所有我被抓走后会遭遇的最坏结果,我都会在你身上实施一遍,所以现在,你还剩下三秒钟说实话的机会,三、二、一……” 他的声音并没有多么吓人,但偏偏那种平淡的语气,更加令人毛骨悚然,就好像他方才嘴里说出来的所有事情,对他而言都十分无关紧要,所以做起来也就轻而易举。 男人被吓得忍不住颤抖,连忙开口:“是王总,王总让我来的,他给了我一个星期的时间,让我想办法把你带过去。” “王总?”沈可衍在脑袋里搜寻了一遍这个人,好半晌过去,他问,“那个喜欢给人下药的人渣?” 男人顿了一下,道:“是……那位王总的弟弟,他得知是你给律师所寄的他哥哥的证据,所以才让我来抓你。” “他那么大本事,查不出来寄件的来源和我有没有那个搜集证据的人脉?”沈可衍轻笑。 男人似乎没想到沈可衍会想到那么细,一下子说不下去了。 他沉默了片刻,忽地感觉到肩膀上再次一凉,瞬间不敢再隐瞒,继续道:“他知道你背后有人,所以才让我抓你过去,想要用你当筹码,跟你背后的人谈。” 男人说完,沈可衍许久没有回应他,也没有动作,他摸不清沈可衍的心思,瞬间慌了:“我真的就知道这么多,我真的只是一个收钱跑腿的!” 他的声音落下后又过去一会,才听到沈可衍再次开口:“前几天在超市,我看到的,还有这两天在疗养院附近晃荡的,也是你?” “是,”男人道,“那天本来想抓你落单的,没想到被你发现了,你那个司机又警惕性太强。后来我在你剧组附近跟了很久,一直都没再碰到你落单。” 沈可衍听完他这话,又许久没有给予回应。 过去好一阵,男人感觉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冷了的时候,才听到沈可衍又开口:“你的手机在哪?” 男人犹豫了片刻,还是老实说了:“右边衣服口袋,我的手机里没有王总的联系方式的,他们联系我都用的新号码,你打不过去的。” 沈可衍没有理会他,从他的口袋里拿出了手机,又问出密码解锁以后,输进去一串号码拨了出去。 拨出去以后,只是等手机响了一声,他就迅速挂断,而后删除掉通话记录,将手机塞回到男人口袋里,又将他肩头上的针管拔走,起身冷漠地看着男人:“你可以走了。” 男人一愣,明显没想到沈可衍会这么轻易让他走。 他犹豫地从地上爬起来,见沈可衍没动,这才动作迅速起来,掉头就走。 然而刚走出两步,就见他又转身,迅速朝沈可衍扑来,像是想要出其不意。 然而沈可衍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他的动作,他一把接住男人袭过来的手,另一只握着针管的手臂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将里面的液体注入进去。 这一反转令男人措手不及,他顿时愣住,一时间忘了动作。 沈可衍收回手,冷笑着看他:“我想想,既然你是想要把我迷晕带走,这药的药效应该属于速发型吧?你现在不跑,是打算留下来被我折磨?” 男人听到沈可衍的话,瞬间反应过来,打了个激灵,压抑着恐惧恶狠狠地瞪了沈可衍一眼,踉跄着跑走了。 沈可衍目送着他离开,而后走到门口关上了门,又进到卫生间里洗了一遍手,出来后把乱掉的东西摆回到原位,仔细比对了一遍确认没差错后,回到床上躺好。 藤白应该快回来了。 不知道晚上吃的什么,但肯定会听话得吃不少。 沈可衍想着,心情愉悦地轻笑了一声。 第74章 沈可衍在床上躺了没多久,就又一次听到开门声。 藤白的脚步声很好辨认,他走路一贯很轻,脚步不急不缓,跟他这个人似的。 门推开后又关上,藤白进门后也没有开灯,可能是以为沈可衍又睡过去了,就放慢了脚步朝床边走。 沈可衍依旧面朝着窗户的方向侧躺着,他听到脚步声后也躺着没动,等着藤白走过来,借着月色和对方看了个对眼。 藤白倏地对上沈可衍的视线,明显怔了一下,很快又反应过来,继续走到床旁,坐下问:“没睡吗?” 沈可衍躺在床上看他,摇摇头。 “开灯?”藤白问。 沈可衍点头,藤白便起身将病房的灯打开了。 病房的灯是白炽灯,刚开时有些晃眼,沈可衍眯起眼睛适应了一阵,就听见藤白说:“我刚才去医生那里,医生说你的各项检查结果都没有问题,目前还找不到你的痛觉出问题的根源,明天可能还需要再做几项其他检查。” 藤白坐在床旁看着沈可衍,说话时的表情十分认真:“我刚才把你的检查报告给明天要来的专家发了一份,他提出想和你打个视频电话。” “可以啊。”沈可衍从床上坐起。 藤白把床上的桌子摇上来,拿过笔记本电脑放到桌上,连上网以后登入了通讯平台。 刚登上,电脑上就响起视频通过的申请铃声。 藤白没有马上接,而是过去把沈可衍身上穿的病服最顶上的纽扣系上了以后,才替沈可衍接了电话。 他没有入镜,就坐在电脑后面看着沈可衍。 专家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戴着一副眼镜,说话十分温和。 他问了沈可衍一些有关的情况,而后在镜头里让沈可衍做了几个动作观察沈可衍的反应后,道:“目前来看问题不是很大,林先生放稳心态,不要给自己施加太大压力,我大约明晚七点左右能到医院,到时候再和林先生进行进一步沟通。” 沈可衍点头,谢过专家后挂断了视频电话。 藤白起身把电脑收走,回来又把桌子摇下去,坐回到床旁。 沈可衍观察着他的表情。 他明显能够感觉到在他和专家打完电话以后,藤白整个人的情绪要好上很多,至少跟下午刚到医院来那会比好太多了。 然而他刚这么想着,就见藤白的表情忽然难看了下来。 沈可衍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藤白皱起眉头,伸出手来捏住了他的一片衣角:“这里怎么会有血?” 沈可衍顺着他的手往下看去,果然看见被藤白捏住的那一片衣角上有分明的血迹,而且血迹很新,看起来像是刚沾染上的。 他反应了片刻,反应过来的时候,藤白却已经先行一步把被子往下拉了点。 沈可衍的伤口在大腿中部正面朝上的位置,被子一拉,病服裤子上印出的一片血迹就十分鲜明。 应该是刚才和那个人打斗的时候不小心撕裂了伤口,但因为不怎么疼,所以沈可衍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藤白皱着眉头盯着他腿上的伤口,直接将被子整个掀开,而后去卷沈可衍的裤腿。 沈可衍想要阻止都来不及。 病服的裤腿宽大,卷到大腿没有任何阻碍。 藤白的视线落在沈可衍的腿上。 沈可衍的腿又长又白,由于今天失血过多,显得更加惨白,这就显得他的腿上被血浸染了大半的纱布尤为分明。 藤白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难看了起来,但他对沈可衍开口的语气却是轻的:“怎么回事?” “可能睡觉的时候压到了没太注意。” 人受了伤,会因为疼痛去避开伤口,沈可衍的痛觉不灵敏,睡觉压到伤口的可能性的确有。 因此藤白看着没有怀疑,但沈可衍说完以后,他的脸色明显更难看了。 沈可衍见状,连忙转折话题:“没事,找护士重新包扎一下就好,好冷啊,你把被子还给我。” 病房里有暖气,但是开得不是很足,夜里的确有几分森冷。 藤白闻言,把被子拉了回去给沈可衍盖上,避开了沈可衍受伤的位置将他整个人包了一圈。 做完这些以后,就又看着沈可衍腿上带血的纱布皱眉。 沈可衍抬手按了按藤白蹙起的眉心,又强行把他的脑袋抬了起来,让他看自己:“别看了,先让我检查一下。” 藤白听到沈可衍的话明显怔了一下,很快他反应过来,蹙起的眉心自然舒展开,难看的表情也渐渐被微微发红的脸色取代。 沈可衍轻笑了一声,说到做到,手往藤白肚子上搭。 藤白身上穿的是他自己的便服,外面一件浅色的风衣外套,外套里是一件不太厚的卫衣。 藤白的身材很好,哪怕隔着衣服,手下腹肌的触感也能十分鲜明。 因此他吃饱饭以后,手里触感变软的感觉就更加分明,仔细摸的话,也能摸到一点刚吃完饭以后肚子微微突起的幅度。 沈可衍特别认真地摸了两下,一副十足的严格审核模样,半晌后他似乎评判出了结果,收回手就开始逗藤白:“没感觉到什么变化,你吃了多少?” “三碗饭。”藤白看着沈可衍挺认真地回答。 说完以后,他又垂下眼眸,看了眼沈可衍已经收回去的手。 看了有那么小半分钟,他忽然抬起手,拉过了沈可衍刚刚搭过他肚子的手,而后往自己衣服里面塞,轻轻按到了自己的肚子上。 沈可衍的手在外面放久了,稍微有些凉。 微凉的手忽然触到温热的有些柔软的地方,叫沈可衍整个人都怔了一下,被按在藤白肚子上的手有些不自然地蜷了一下。 偏偏这个时候藤白还挺认真地看向他,问:“这样呢?” 沈可衍对上藤白的眼睛。 藤白的眼睛干净明亮,纯粹得一点杂念都没有,就好像真的只是因为沈可衍说感受不到,所以他才更贴心地让沈可衍零距离再感受一遍。 沈可衍眼底浮上笑,抬手轻轻地拍了拍藤白的肚子,跟拍西瓜似的,道:“好像有点变化了。” 他说完,察觉到藤白耳后又开始有要红的迹象,坏心眼一下子又上来了。 “不过还是不太明显,要不我看一眼吧。” 沈可衍眼底含笑地说着,就抬起空着的另一只手,去拉藤白的衣服。 沈可衍能明显感觉到手下藤白的身体僵了一瞬,但藤白却坐在那里纹丝不动,任由着沈可衍去拉他的衣服。 衣服被拉上去一点,藤白的肚皮暴露出了些许在空气里,上面还按着沈可衍的手。 沈可衍故意在藤白的肚子上挠了一下,感觉到藤白往后缩了一点,他就更加坏心眼地凑上去,弯着腰一副要认真检查的样子。 两个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近,沈可衍整个人裹着被子,弯着腰脑袋凑在藤白肚子前。 藤白似乎是觉得痒,整个人往后弓着绷紧了身体,但就是没动,放任着沈可衍的靠近。 就在这个时候,门倏地被敲了两下。 床上的两人皆是一愣,都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门外的人却先行一步推开了门。 门推开的瞬间,门口的人和略微扭过头去的藤白打了个照面。 站在门口的薄柯海一愣,表情瞬间变得有两分难看,然而当他看着沈可衍的脑袋从藤白怀里探出看向他时,那原本就难看的脸色瞬间变得五颜六色起来。 偏偏这个时候,藤白又护犊子似的把沈可衍往怀里一搂,又抬手扯过被子,盖住了沈可衍裸露在空气里的腿,而后才扭过头来,警告地看向门口的薄柯海。 薄柯海五颜六色的脸色搅成一团,瞬间黑成了锅底。 从他的角度看去,沈可衍大半个人都是被藤白遮挡着的。 然而他刚才进门的时候,两个人还都是侧对着他。 他明明白白地看到沈可衍一只手按在藤白的肚子上,另一只手拉开藤白的衣服,脑袋往下埋,不知道正要做什么。 而不多时沈可衍从藤白怀里探出脑袋时,分明呈现着几分病态的脸上却有着不同寻常的红润,尤其是沈可衍的嘴唇,红得滴血又诱人,再加上那双漂亮的眼睛下泛着的显而易见的愉悦…… 叫人看到,轻而易举就能猜出,两个人刚才究竟在做什么。 薄柯海黑沉着脸站在门口半晌,视线转了半天,最终落在病床上沈可衍还没被被子盖住的半截白皙的小腿上。 这个人现在可能连裤子都没有穿,被藤白搂在怀里。 如果他没有忽然出现的话,两个人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做什么,又要做到哪种程度。 一想到那些可能的事,哪怕只是一个破碎的片段,都让薄柯海整个人浑身难受了起来。 偏偏这个时候,藤白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又将被子拉扯了两下,将沈可衍剩下那半截小腿也盖了进去,霸道意味十足的将沈可衍整个人都圈进了他的领地。 薄柯海按着门把手的手逐渐收紧,但他始终没有退出去,甚至最后进到了病房里,将病房门在身后关上。 第75章 藤白明显对薄柯海进屋的举动不太满意,他冷眼看着门口的薄柯海,搂着沈可衍的手更紧了两分。 薄柯海对上藤白的视线,脸色依旧难看着,但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甚至在两人对峙过片刻后,他开口:“我有些话想要和小洛单独说。” 藤白扫了他一眼,没有理他,收回视线看怀里的沈可衍。 他稍微松开沈可衍一些,抬手将方才给沈可衍卷起的裤腿放了下来,又用被子把沈可衍包裹得更严实了些。 从薄柯海的角度看,他只能看到藤白一个背影和藤白小动作地在对沈可衍做什么。 至于具体做什么,他完全看不见。 藤白完全像是病房里没有薄柯海这个人似的,他把沈可衍包得密不透风了以后,就旁若无人地开口:“我按铃让护士过来给你重新包扎一遍伤口。” 说完他要起身去按铃,却被沈可衍一把拉住。 “阿白,你帮我去叫护士吧。”沈可衍微微仰头看着藤白。 藤白怔了一下,没了动作坐在那,盯着沈可衍看。 沈可衍轻笑了一下:“就五分钟。” 他一只手拉着藤白的衣服,另外一只手从刚才薄柯海进门前按在藤白肚子上,就一直没动过。 这会他把那只手抽出来,搭到了藤白搭在床上的手上。 他的手被藤白的肚子捂热了,藤白的手还泛着凉意,微热的手搭到泛着凉意的手上,很轻地蹭了两下:“我还有点饿了,晚上的粥没吃饱。” 藤白听到这话,才从床上起来。 他站在床旁冷眼看了门口的薄柯海一眼,而后才收回视线又看向沈可衍,开口:“就五分钟。” 说完,才从病房里离开。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沈可衍整个人被藤白裹得像球,被子缠着其实不太好受,有些闷热,但他没动,就那么坐着没什么表情地看着薄柯海。 薄柯海看着沈可衍,想往床边走,被沈可衍制止了。 “就站在那里说吧,一会阿白回来看到你靠太近会不开心。” 薄柯海听到这话,好不容易缓和了几分的神色瞬间难看了下来,他似乎想动,最后还是停留在了原地,开口问沈可衍:“你和阿白在一起了?” “和你有关吗?”沈可衍问。 薄柯海噎了一下,皱起眉头:“那天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身边的又是谁?阿白是容不得一点瑕疵的人,他如果知道了,你觉得会怎么样?” 沈可衍看着他轻笑了一声:“他知不知道,都和你没有关系,如果你来是为了说这些的话,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 薄柯海似乎没想到沈可衍的态度会那么强硬,他皱着眉头看了沈可衍有一会,才再次开口,没继续之前的话题:“我是来跟你道歉的,给律师寄证据填你号码那件事情是我考虑不周到,我的本意是想要你们剧组的那个女演员知道做好事的是你,没想到牵扯出了麻烦。” 他说着看了眼沈可衍被被子遮盖住的腿的位置:“你那天问我之后我就派人去查了,没想到还是出了事情,这件事情我会负责,听说你的痛觉出了问题,我……” “不需要你负责。”沈可衍打断薄柯海接下来的话。 薄柯海闻言一怔,最开始隐忍克制的表情有渐渐被撕裂的迹象。 他很少那么放低姿态去跟谁说话,至少他那么多年那么多的情人里,没有一个人能享受这种殊荣。 他承认他现在对沈可衍的感情和寻常情人已经有了些许的差距,但沈可衍三番四次地驳他的面子,已经快要突破他的临界值。 可是如果就这么把沈可衍放跑,他不甘心,各种层面上的不甘心,而且一想到曾经陪在他身边一辈子的人就这么去陪了别人,那个人还是他渴求了一辈子都无法得到的人,那种不甘心就更加被无限放大。 这样的情绪涌上了以后,薄柯海才勉强压下胸腔里的怒意,再次开口:“好,你不要我负责也行,但我们之间总算要做一个了断,你那次签了名的协议还在我那里,我还没有签字,我想找个时间,我们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他说完这话,紧盯着沈可衍,脑袋里过着沈可衍拒绝他以后他该要开口的说辞。 两个人之间的包养协议没有法律效益,因此如果沈可衍态度强硬地拒绝和他谈的话,那份协议几乎起不到什么作用。 他在赌,赌这个人不是对他完全没有了感情。 不然一个曾经连感情都懵懂的人,怎么会忽然之间勾搭了藤白不够还去勾搭别的男人,而且那天苏摩说的…… 薄柯海正想着,忽然听到沈可衍答应了一声:“好。” 他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有想到沈可衍会那么轻易答应。 沈可衍答应完了以后,就又开口:“不用挑日子了,就明天中午吧,你选一个吃饭的地方,趁着午饭的时间把事情解决了。” 薄柯海从进门开始就一直难看着的脸色终于有了缓和。 他就知道,林洛不可能对他完全没有感情,只要给他机会,他就有信心把人从藤白身边抢回来。 “好,我明天中午过来接你,你的伤……”薄柯海又看了眼沈可衍的腿。 “不用接我,你定好了地方给我发地址。”沈可衍打断了薄柯海接下来的话,也没有要提伤口的意思。 薄柯海见状,似乎是怕沈可衍反悔,于是没再多说,答应了下来。 面包车狭窄的空间里,驾驶座上靠着一个身材强壮的男人。 男人整个人横七竖八地靠在驾驶座上,时不时发出一两声鼾声,看样子像是睡死了过去。 忽地一阵车鸣声传来,驾驶座上的男人猛地被从睡梦中吓醒,整个人抖了抖,清醒了过来。 他从座位上弹跳而起,一下子被车顶撞到了脑袋,疼痛一瞬间赶跑了他脑子里所有的瞌睡虫,叫他的意识跟着复苏了过来。 回过神来的瞬间,他连忙摸出手机,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凌晨四点多。 男人狠狠地拍了一下车子的方向盘,怒骂了一声:“阴损的小子,竟然给他算计了。” 此人正是几个小时前从沈可衍病房里逃出来的人。 他被沈可衍注射了迷药后,强撑着到了车上,就昏睡了过去,一睡睡到现在,药效还没完全散掉,让他整个脑袋疼得像是有一千匹马在里面撒欢跑过。 男人跟了沈可衍四五天,这几天几乎没有睡过好觉,上面给他开的价格很高,他本来以为这会是一个美差事,没想到那个看着瘦弱的小子竟然会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 迷药的副作用太强,他这会没功夫再去想抓沈可衍的事情,反正还有两天的时间,他直接开了车回家。 车子从医院的地下车库开出,一个多小时后,车子在一处全是矮楼的小区门口停下。 六点左右,天刚亮,路上只有卖早餐的小贩起了床,还有零零散散的几个赶早班的人。 男人回去的路上碰到好几个人,每个人都对他一副避之不及的态度,走到他身边的脚步都加快了不少,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几分怪异。 男人一路浑浑噩噩的地回到自己的家,到家门口掏出钥匙开门时,钥匙只是转动了一圈,门就打开了。 可他出门前明明锁了门。 “妈的哪个狗崽子!”男人怒骂了一声冲进房间,结果看到客厅里的几个人,表情瞬间变了。 凶狠的表情被藏了起来,他瞬间挤出一件讨好的笑容,狗腿地跑到沙发上西装革履的男人身旁,讨好开口:“王总,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被叫做王总的男人仰靠在沙发上,手机点着根烟,看到男人凑进来,他直接一烟头按在男人的手背上,发狠道:“你也知道我来一趟不容易?这么点小事交给你做都办不好,这么多天了屁点动静都没有!” 男人被烟头烫得瞬间整个人的表情都变得扭曲了起来,但沙发旁边的四个保安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不敢造次,只能赔笑道:“王总,那小子比我想象中不好惹,你说抓他那么个人,我叫些兄弟去不行吗?偏偏要迷晕他带走,多麻烦事。” 他这话刚说完,王总就一巴掌扇在了他脸上:“跟你说了多少次这事情不能闹大不能闹大,你闹那么大动静去把人弄走,是怕条子发现不了,怕我哥不够把牢底坐穿是吧。” 男人在心里骂,面上却是赔着笑:“是是是,您说的是,只是那小子真的不好抓,他现在又住了院,医院里那么多人,就更不好把他弄走了,王总,你说这……” “那是你要考虑的事情,明天之前你要是不能把人带来,钱我一分钱也不会给你,你自己好自为之吧。”王总说完,随手将烟扔在地上,领着几个保镖离开了。 男人赔着笑把王总送走,人一走,他的表情瞬间沉了下来,开始疯狂砸房间里的东西。 把客厅里的东西砸了个七七八八,他才拿出手机给几个小弟打电话:“你们给我想办法在一天之内把那个小子弄到手,每个人都给老子想!” 一早上的时间,手机里进来一堆消息,出什么主意的都有,但没有一个靠谱的。 就在这时候,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发进来一个地址,一家私房菜菜馆,地址甚至详细到了包间的号码。 他一堆小弟,有没有备注号码的很正常,因此也没太在意,发回去消息问:“这什么意思?” 那边过去好一会,才给他回过来一条:“林洛中午会在这里吃饭。” 男人感到奇怪,又发回去消息问对方是怎么知道的,然而再发过去的消息却如同石沉大海,再没有任何回复。 第76章 沈可衍一大早配合着医生做了各项检查,从八点开始,一直到十点才回的病房。 期间藤白一直陪着,回到病房以后,藤白接连接了好几通电话,才对沈可衍道:“我有事情出去一趟,午饭前能回来,中午想吃什么?” 沈可衍摇头说中午再说,叮嘱了藤白路上注意安全以后,藤白就离开了。 病房里安静下来。 沈可衍坐在病床上等了一会,才下床,拿出早上托人买来的一套衣服换上,而后一边往外走,一边翻找出之前胡医生给他留的号码,拨了过去。 “胡医生,帮我个忙。” 薄柯海订的吃饭的地方是一家私房菜,环境很好但是地方很偏,经营多年靠的都是名声。 沈可衍过去的时候,桌子上已经摆了几盘菜。 薄柯海看到沈可衍进门,把菜单递过去:“这边出菜慢,所以我就先点了几个,你看看还想吃什么。” 沈可衍随便点了两个菜,又点了一份饮料,把菜单还给了薄柯海。 两个人在的房间对出去是一片竹林,房间的设计是开放式的,对着竹林的小窗户可以推开,就像一扇小门,能够容纳两个人出入。 这一处餐馆比较偏远,来往的基本上也是熟客,店主似乎也不怕出现逃单的问题。 沈可衍正打量着那扇对着竹林的小窗的时候,忽然听到对面的薄柯海开口:“小洛,协议我带来了,之前的包养协议我会按照你要求的终止,但是我也想要你答应我一个要求。” 沈可衍收回落在窗外的视线,看向薄柯海,没有说话。 薄柯海等了一会,见沈可衍还是没有要回答的意思,才继续:“我想要你跟我交往。” 沈可衍看着薄柯海,质问:“为什么,你喜欢我?” 薄柯海拿过手边的杯子放在手里摩挲,好半晌过去,才道:“我不觉得你是真的喜欢藤白,不然你不会同时还跟其他男的暧昧,小洛,如果你跟我交往,也许我可以尝试着去喜欢你,你想要我和其他那些情人断了关系,我也可以答应你。” 沈可衍打量着薄柯海,观察着薄柯海的表情。 就在这时,门忽地被敲了两下,一个穿着工作服的男人推门而入:“不好意思打扰二位了,我来给二位送茶,剩下的菜上来还需要一些时间。” 男人说着,端着茶壶走到桌旁,拿过两人手边的杯子倒茶。 沈可衍抬头看了眼男人的脸,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男人倒茶的动作看着似乎不是十分娴熟,似乎是感觉到沈可衍的视线一直在他身上打量,他似乎有些紧张,倒第一杯茶的时候,一不小心倒满出来了一些。 薄柯海注意到沈可衍落在服务员身上的视线,也跟着看向服务员,眉头微蹙。 他上下将人打量了一圈,忽地开口:“我好像没在这家餐馆看过你。” 男人去拿第二个杯子的手很明显地顿了一下:“我是这两天新来的。” 他说完,加快了倒茶的速度,给两人的杯子的倒满了以后,就马上匆忙地退出了房间。 薄柯海的视线跟着,眼底划过一抹狐疑,过了一会他收回视线看向沈可衍,发现沈可衍在盯着茶杯里的茶看。 薄柯海见状,端起了手边的茶喝,喝下去大半杯以后,他对沈可衍道:“这茶是这家私房菜的标牌,喝了对身体有益处。” 沈可衍不知道有没有听到薄柯海的话,他没有看薄柯海,只是盯着茶,过去好一会,他才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 薄柯海见状,以为是沈可衍故意避讳他,脸色难免有两分难看下来。 他将茶杯里的茶喝光,道:“小洛,我承认我之前做的有些过分,我也跟你道过歉了不是吗?还是说你想要什么补偿,你提出来,我都可以给你,只要……” 他的话说到一半,忽然整个人晃了一下,紧跟着脑袋也变得晕眩起来。 他按住发胀的脑袋,皱着眉头念了一句“怎么回事”,就在这时,他忽地听到“砰”一声响,方才还坐着好好的的沈可衍忽然趴到了桌子上。 薄柯海当然察觉到了异常,他叫了沈可衍一声,起身打算朝沈可衍走去。 结果刚起来,整个人一晕,“咣当”一下砸在了地上。 “你下的什么破药,这两个人怎么还没醒?” 沈可衍意识恢复过来的时候,正好听到这话,他没有马上睁眼,而是闭着眼睛观察着形势。 他被绑在椅子上,手脚都被绑住了,但是脸上没有任何东西,嘴巴和眼睛都是自由的。 闭着眼睛感受不到什么光线,能判断他此刻所处的地方应该是某个比较暗的房间。 “我下的剂量不是很多,王总放心,他们很快就可以醒了。” 沈可衍听出来这个声音,就是那天晚上潜入他病房的男人。 就在这时,一些细小的动静传来。 紧跟着沈可衍听到一阵脚步声,而后是一个陌生的声音:“王总,这人醒了!” 声音是从对面那头传过来的,而后沈可衍听到一阵渐远的脚步声。 看来薄柯海和他没有被绑在一处。 脚步声和说话声逐渐远了一些以后,沈可衍的眼睛稍微睁开了一条缝,看清楚了大概的所处环境。 这一处像是废弃的大厂房,整个房间就差不多涵盖了一层楼,两边的窗户全都积上了灰,所以才会那么暗。 他对面大约十来米的地方,薄柯海同样被绑在椅子上,一副刚醒过来还没有清楚情况的模样。 这会大部分人都过去了薄柯海那边,沈可衍余光里注意到他边上就站了一个人。 分析完形势,他被绑在背后的手小动作地缩着,缩进了外套里,一阵摩挲以后,摸到了他出门时特意准备好的贴在外套衣袖里侧的刀片。 对面的薄柯海似乎已经清醒过来,正在冷声质问情况。 沈可衍一边悄悄注意着对面的情况,一边用刀片去割手上绑着的绳子。 他注意到一个穿着西装,个子不高的男人被簇拥在人群里,对薄柯海道:“薄先生,不用担心,我没有恶意,我就是想要找你来谈点事情。” 薄柯海发冷的声音响起:“用这种方式来找我谈事情?” 西装男人摆了一下手,一个手下就上前将薄柯海身上的绳子解掉了。 薄柯海一脸阴霾地起身,揉了揉发痛的手腕,寻找了一番沈可衍的身影,注意到了对面还被绑着的沈可衍。 他对西装男人道:“把他也松绑了,你们找我谈事情,把他带来做什么。” 男人摇摇头:“当然是为了和你谈得更加顺利一点,他还先不能解绑,薄先生,我也不跟你废话了,我姓王,你应该还记得你前段时间查的人吧。” “你想说什么?”薄柯海看了眼对面还“昏迷着”的沈可衍,眉头微蹙起。 男人笑了一下,拿出一根烟递过去给薄柯海:“薄先生,我们都是一路人,同类难道不应该保护同类吗?因为那么几个小玩意儿就自己人伤害自己人,值不值得,薄先生心里应该也清楚吧?” 薄柯海没有接男人的烟。 男人眼底划过一片阴霾,收回了手里的烟,自己点上了:“我也不是想要刁难你来的,我这次的目的很简单,我知道你送过去给律师的那些东西你手上还有备份,我来的目的,就是跟你买你手里的备份的。那边的东西,自然会有人不小心销毁掉,我哥被拘留了好几天,现在正是最生气的时候,我想薄先生应该不至于火上浇油,所以,开个价吧,多少肯把你手里的那些证据都给我?” “先把他放了。”薄柯海看了沈可衍一眼,冷声开口。 “薄先生,现在是我在跟你谈条件,现在你和你情人都在我手里,大不了鱼死网破,所以用什么态度对我,你应该清楚吧。”男人面露嘲讽地看着薄柯海。 薄柯海的脸色跟着难看了下来,没再说话,和男人无声地对峙了起来。 片刻后,男人朝着手下挥了挥手:“去找桶水来,把那家伙泼醒。” 两个手下点头,迅速转身去拿水桶接水。 薄柯海的表情瞬间更加难看:“你敢!” 男人笑:“我说了薄先生,现在是我在跟你提条件,你还有一分钟,等水接过来了以后,你的小情人可就注定要湿透了,这天挺冷的,你小情人腿上似乎还有伤吧。” 薄柯海沉着脸看着男人,直到看到两个保镖抬着水桶回来,他才松口:“你的心理价格是多少?” 男人伸出一只手,摆出“五”给薄柯海看。 薄柯海看了眼,冷嗤了一声:“你哥的下半辈子,在你手里就值这个价格?” 他这话瞬间激怒了男人,男人脸上仅有的一点笑意被冷冽取代,他直接给了两个提水的手下一个眼神。 两个手下接到指示,瞬间提着水桶朝沈可衍快步行去。 薄柯海眼神一冷:“你今天如果敢动他,别想有生意好谈。” 男人根本不怕他的威胁:“我看薄先生本来就没有要好好跟我谈生意的意思,不好动你,那也只好拿你的小情人开开刀了。” 他的话刚落下,两个人已经提着水桶走到了沈可衍面前。 眼看着他们抬起水桶要往沈可衍身上浇,靠在椅子上“昏迷”的人忽地一个翻身跃起,一脚将水桶踹远,而后拎起身后的椅子就往两个人身上砸。 变故来得太突然,在场的人几乎都没有反应过来。 沈可衍刚才眯着眼睛的时候就已经准确找到了门的位置,他踹翻围着他的三个保镖以后,就迅速朝门的位置跑去,顺便冲还愣在那边的薄柯海大吼:“愣着干什么?” 他这一吼,薄柯海反应了过来,西装男人也同时反应了过来。 他一把抓住薄柯海,被薄柯海摔倒在地。 而后薄柯海趁着周围保镖还没有反应,迅速跟着沈可衍往外跑去。 男人直接脸朝地被摔下去,疼得他呲牙咧嘴,瞬间怒吼:“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把两个人追回来!” 他这一声发号令下,一众保镖才反应过来,朝着沈可衍和薄柯海追去。 这一栋废弃厂房一共三层,一行人所在的位置是二楼。 两人拐过楼梯口要往楼下跑的时候,楼下看守的保镖恰好被惊动,一窝蜂涌到了楼梯口向上跑。 与此同时,房间里的其他保镖也追了出来。 前有狼后有虎,两个人只好往楼上跑去。 三楼是天台,厂房明显废弃了有一段时间,三楼天台的门早就破烂得不成样子,天台上堆放着各种生锈的仪器。 两人跑上天台,才发现四周是一片荒地,这里就算闹出再大的动静,也不会有人来。 沈可衍将手伸进外套里,在里衣的胸口位置上摸了一下,摸到一枚类似于胸针的东西,低头看了一眼。 那枚圆形的挂件别在他胸口上,还时不时有红光闪过。 与此同时,楼下的保镖也冲了上来,一行人将两人渐渐包围,朝天台边缘逼去。 沈可衍往天台下看了一眼,底下并不是平地,同样堆放着一些乱七八糟的意思。 如果从这里掉下去,运气好的话,也许只是摔伤个手脚,运气不好,摔到那些尖锐的仪器上,结果就不得而知了。 这时,天台响起一道怒极攻心的声音:“给老子好好教训他们两个,他妈的,简直敬酒不吃吃罚酒,以为有点钱老子就怕你了?!给你好脸色你不要,那就不要怪我用强硬的手段了。” 西装男人捂着脸冲上天台,半张脸因为擦伤渗出血色,他疼得呲牙咧嘴,明显一副被气炸了样子。 得到男人的命令,一众保镖迅速冲了上去。 两个人本来就已经到天台边缘,天台边缘有围栏,但都已经破烂生锈得差不多,没剩下几处全的地方。 沈可衍微退后一步,扫了眼楼下工厂附近的路,这一处就一条道路,四周全都是有半人高的杂草。 他看过去的时候,路尽头隐隐有几点黑点。 就在这时,他余光中忽地扫到有什么东西朝他身旁扔来,伴随着响起的是那个西装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 那东西明晃晃地朝着薄柯海砸去,薄柯海的前方又围满了人,他只好往后靠去,后背贴上了半人高的围栏。 那围栏本就七零八碎得不成样子,薄柯海只是轻轻一靠,那围栏瞬间从被腐蚀得差不多的连接处断裂开来。 薄柯海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往后栽去。 他惊吓地瞪大了双眼,却根本无法控制住往后摔去的身体,就在他以为他要掉下去的时候,一只手及时抓住了他。 下坠的身体堪堪挂在了半空中,薄柯海一颗心险些从嗓子眼里跳出,他大口地喘着气,仰头看向天台边上拉着他的人。 被他撞坏的围栏掉了一半,卡在半空中,空出了大约一个人的空隙。 沈可衍整个人趴在天台边上,一只手拉住他的手臂。 薄柯海还没有回过神来,忽地感觉脸上一热,有什么东西低落在了他脸上。 他整个人愣住,往上看去。 他看到锋利而的栏杆断臂上勾着一片布料,布料上沾着分明的鲜血,而沈可衍的手臂上,一道长有手掌长度的伤口从肩膀开始往下,可怖而新鲜的伤口上不断有鲜血渗出,沿着沈可衍的手臂往下流,流到薄柯海的手臂上。 薄柯海一时间脑袋一片空白,恍然地看着沈可衍因为出手救他而划出的伤口。 “拉住我,我拉你上来。”沈可衍的声音忽地传来,叫回了薄柯海飘散的意识,他连忙两只手拉住沈可衍的胳膊,借力往上。 围在周围的保镖一时间都没有动作,神情为难地看着西装男人。 教训人是一回事情,把人弄死又是一回事情,他们明显没有要闹出人命的意思。 西装男人见状,冷笑着朝沈可衍和薄柯海的方向走去。 天台边上没有接力,想要把人拉上来有些困难,一个不小心,还容易自己跟着一起往下栽。 沈可衍拉着薄柯海稍微往上了一点,一只脚忽地踩到了他的手腕上,狠狠地往下踩了踩。 沈可衍的确不太能感觉到痛,但是手臂上的伤口连同手腕一起,肌肉无力的感觉顿时袭来。 他眉头一皱,抬头看了眼正居高临下看着两人的西装男人一眼。 男人接触到他的视线,又看了眼沈可衍不停留着血还紧拉住薄柯海的手臂,他嗤笑了一声:“真是个痴情种啊,就是可惜了,你怎么就喜欢上了这种男人,你觉得他用你的名义把我哥举报了是在替你做人情?太天真了,他不过是借你的名义弄掉一个他商场上的竞争对手罢了,一个小情儿的命,在这种人眼里你觉得能有多珍贵?” 男人的话一出来,薄柯海的神情瞬间变得慌乱起来,他仰头看向沈可衍,哑着嗓子开口:“小洛,不是的,你别……” 男人冷笑一声打断薄柯海:“是还是不是,有眼睛的都会看,倒是你这个小情人,这么痴心倒是有点意思,我倒是要看看,你能忍到哪种地步。” 他说着,抬起脚企图又一次狠狠地踩在沈可衍的手腕上。 然而就在他抬起脚的瞬间,沈可衍对薄柯海说了一句“抓紧了”,就抽出一只手拽住男人的手腕将人往后重重一拽。 沈可衍的动作来得出其不意,男人根本没有丝毫防备,直接被拽倒在地。 他整个人趴在地上,肩膀以上的位置全部都出了天台悬在半空中。 男人瞬间被吓白了脸,挣扎着要起来,被沈可衍一把按住脖子,往下按:“再动一下,我就马上把你丢下去。” 脖子被沈可衍按住丝毫无法动弹,三分之一的身体横在外面给了他一种随时都会掉下去的错觉,吓得他浑身发软半点不敢动弹。 男人被吓得浑身抖了好半天,战战兢兢开口:“我不动了,不动了,你也千万别动。” 沈可衍没有理会他,一边留意着男人一边对薄柯海道:“我拉你,快点爬上来。” 薄柯海看着沈可衍手臂上不断往下流的血,心底里想要解释方才男人说的混淆视听的话,但也知道这不是解释的好时机。 他卯足了力气往上爬,眼看着沈可衍手上的血越久越多,而对方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拉着他的手也没有丝毫松懈。 薄柯海无法形容这一瞬间他是什么感觉,因为从没有过相同的感觉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他长到这么大,第一次被一个人这么肯定得珍惜着生命,哪怕其他人在旁挑拨离间,都没有让这个人有半分的动摇。 过去半晌,薄柯海借着沈可衍的力爬回到了天台边上。 脚着地的瞬间,他就瞬间松开了沈可衍的手,面露担忧地看着沈可衍的手臂,开口的语气是罕见的慌张:“我马上叫救护车,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明明受伤的是沈可衍,他的手却抖得要命。 而就在这时,被沈可衍按住的男人给了边上的保镖一个阴狠的眼神暗示。 他以为他做得隐蔽,不料刚给完眼神,沈可衍就按着他往旁边一推,断掉的栏杆尖角扎进男人的手臂,男人瞬间痛得大叫了起来。 沈可衍没有理会他的叫声,把人拽了起来,看着那群保镖冷漠开口:“都往楼下退,不然他一会伤的可就不只有手臂了。” 一众保镖一时间踟躇不定,都在看男人的脸色。 沈可衍抬手按进男人刚受伤的伤口,冷声开口:“让他们退下去。” 男人痛得近乎晕厥,连忙开口:“快他妈往下退!听不懂人话吗!” 男人开了口,一众保镖这才朝后退去。 沈可衍按在男人伤口上的手没有挪开,就这么压着男人往下走去。 薄柯海一路跟着往下走,皱着眉头看着沈可衍手臂上还在流血的伤口。 两人压着男人走到二楼,就在转身要楼下走的瞬间,一个身影忽地从二楼里面窜出,朝沈可衍袭来。 沈可衍反应迅速,直接将手里的男人一把推了出去撞在那人身上。 这一下瞬间让所有人炸开,原本已经差不多退到一楼的人迅速冲了上来,又一次把沈可衍和薄柯海围住。 男人气急败坏的声音再一次从旁边传来:“打!给老子往死里打!打死了算我的!他妈的狗娘养的东西!” 保镖们得了命令,瞬间冲上去和沈可衍薄柯海缠斗起来。 沈可衍打架从来都十分快准狠,这些保镖的伸手不错,如果放在平日里,一个人打赢十多个难说,但是找到机会跑是分分钟的事情。 然而刚才高度的精神集中和手臂上的伤口让他整个人像脱了水一般无力。 又一次接下一个保镖的一招,沈可衍只觉眼前一黑,整个人晃动了两下。 眼看着面前有一个拳头要落下,沈可衍抵挡不及,正打算硬生生受住的时候,那人的动作忽然停了。 紧跟着其他人的动作也纷纷停下。 沈可衍眼前有点晃,看不太清楚周围,只看到有人包围了上来将那些保镖纷纷钳制住。 他刚松了口气,以为是警察赶到了的时候,却忽然看到人群后走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从头到尾没有变过脸色的沈可衍,在看到那个身影的瞬间,变了脸色。 胡医生个不靠谱的。 说好的让他报警,怎么藤白比警察先来了。 沈可衍头一次感觉自己做错了事,下意识把满是血的手臂藏到身后。 他看着朝他走来的人,提起精气神叫了一声:“阿白。” 藤白走到他面前,第一次没有理会沈可衍叫他。 他走到沈可衍面前停下,浑身散发着叫人不敢直视的冷气,面上更是如寒霜般冰冷。 他避开了沈可衍的视线,视线落在了沈可衍的腿上。 沈可衍见状,随着他往下看了一眼,才发现他腿上的伤口又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撕裂开了,这会整条裤腿上都是血,看着吓人程度和他的手臂有得一拼。 沈可衍微蹙起眉头,还没来得及开口,藤白又伸手,将他藏在身后的手臂拉了出来。 藤白的动作很轻,轻到如果沈可衍不愿意,他完全没办法将沈可衍的手臂拉到跟前。 但沈可衍一感觉到藤白的触碰,整个人就感觉丢掉了所有抵抗里,没办法抗拒藤白的所有举动。 他还留着血的手被藤白拉到了两人中间。 藤白只是看了一眼,沈可衍就明显地感觉到对方身上的气息瞬间更加冷了几个度。 这样完全冰冷的藤白对沈可衍来说是极其陌生的,甚至他能从对方身上感觉到压抑着的随时会爆发出来的怒火。 “阿白。”沈可衍很轻地叫了一声,声音里难得带了点乖顺的讨好意味。 但藤白依旧没有应他,而是冷着声音开口问:“这个,怎么来的?” 他指着沈可衍手臂和肩膀交联处还在流血的伤。 “我自己划伤的。” 藤白抬眸看了他一眼,才又低下头,视线落在他手腕上明显的脚印和擦伤上:“这个吗?” “那人踩的。”沈可衍老实地指了指被藤白手下按住的男人。 男人似乎挣扎着想要说什么,但被堵住了嘴巴完全无法开口。 沈可衍收回手,正打算再开口,藤白忽地弯下腰,将他整个人抱了起来。 沈可衍一怔,反应过来以后就特别老实地待在藤白的怀里不动了。 藤白抱着他,抬眸看向不远处按着男人的手下:“把他带过来。” 两个手下动作迅速地将男人拖到了藤白面前。 藤白垂眸看了眼沈可衍受伤的手:“右手,按在地上。” 靠近男人右边的手下迅速将男人的右手按在了地上。 藤白看都没看他一眼,开口:“废了。” 说完,在男人惊恐的眼神和挣扎中,他面无表情地抱着沈可衍,转身朝楼下走去。 然而刚迈出一步,一个身影就挡到了他面前。 薄柯海身上虽然没有大的伤口,但也有不少擦伤,整个人看着十分狼狈不堪。 如果说以前,这种形象下他绝对不会出现在藤白面前,然而这会他却顾不上这么多,他挡在藤白面前,沉着脸道:“你不能带走他,我会送他去医院。” 藤白抬眸森冷地看了薄柯海一眼。 薄柯海对上藤白的视线,又一次开口:“他手臂上的伤是因为救我划的,我有义务承担。” 藤白渐渐蹙起眉,身上的冷意更重了两分。 就在这时,他忽地感觉到脖子上搭上来一抹柔软的触感,而后怀里的人将脑袋埋进了他颈肩,用少有的柔软语气开口:“阿白,疼。” 沈可衍说话时嘴唇贴着他的脖子,出口的声音闷闷的,闷声里是少见的软。 藤白整个人僵了一瞬,随后搂着沈可衍的手紧了两分,不再理会薄柯海,绕过他往下走。 薄柯海也是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后去拉沈可衍,被藤白躲开。 藤白扭头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别碰他。” 说完就抱着怀里的人快步走下楼。 薄柯海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和藤白拐过一楼拐角时,露出的沈可衍依偎在他怀里的样子,他心底里头一次生出一种十分强烈的奇怪感觉。 不只是单纯想要把沈可衍抢回来那么简单,其中还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感觉。 他垂下眼眸,忽地看到手臂上还未完全干涸的属于沈可衍的血。 一想到那是沈可衍为了救他而流到他身上的血,哪种酸涩的感觉瞬间被无限放大。 第77章 沈可衍被藤白抱着出了工厂的时候,正看到几辆警车在门口停下,藤白的人在跟警官沟通具体事宜。 藤白目不斜视地将他抱上车,一进到车里,他就个某位不靠谱的胡医生撞上了视线。 车子很宽敞,胡医生腿边放着一个医药箱,一看到沈可衍就冲沈可衍笑。 然而笑容没维持两秒,在看到沈可衍身上的伤以后,他就笑不出来了。 “怎么会伤得这么严重,快把他放下来,小心伤口,我只能简单处理一下,这种伤必须要去医院正规处理才可以。” 藤白动作很轻地把沈可衍放到中间的座位上,把座位往后调了一些,抬眸看了胡医生一眼。 胡医生被他这一看,本来就虚的心瞬间更虚了,他当即装作没看到的样子,扭头去拿医药箱,动作迅速地从里面拿出东西来给沈可衍处理伤口。 藤白在旁边坐下拉下车门,吩咐司机:“去医院,开得稳一点。” 趁着这会空荡,胡医生拿过东西给沈可衍打眼色,小声对沈可衍道:“我没有告诉阿白,我一说话他就发现了,我就说了我骗不过他,这小子贼得很。” 他说着,注意到藤白的视线收了回来,连忙闭上嘴,往纱布上倒盐水对沈可衍道:“会疼,稍微忍一下。” 这话落下,沈可衍还没来得及开口,藤白凉飕飕的声音先从一旁传了过来:“胡医生不是说要带衍衍去检查?连衍衍痛觉出了问题都不知道,你要带衍衍去做的是什么检查?” 胡医生动作一顿,脸上出现了明显的愣怔,反应过来后尴尬地笑了一声:“习惯用语,习惯。” 沈可衍把收拾的胳膊侧向胡医生那一边,扭头看向藤白。 藤白的脸还冷着,身上的气息不比刚才好几分,甚至沈可衍看过去时,藤白都没有回看他。 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阿白。”沈可衍往藤白那靠了一点。 藤白没有理他,但也没动。 “是我拜托胡医生帮我拖延一些时间的,我身上带了定位装置,也装了监听器,我跟胡医生说过一旦有不对就马上报警。” 沈可衍一边说一边观察着藤白的表情,见藤白脸色依旧难看着,他不往下说了,直接认错:“我错了。” 藤白还是没有理他,甚至脑袋还往窗户那边移了两分。 沈可衍见状,就又往藤白那边靠了点,脑袋搭到了藤白肩上。 藤白还是没有理他,但是肩膀明显往他这边侧了一点。 车子里开了暖气,再加上藤白在身边的缘故,沈可衍紧绷了好久的神经慢慢舒缓下来。 他脑袋搭在藤白肩上,本来还想再说两句,意识却渐渐模糊了起来。 车子拐过弯道,沈可衍迷迷糊糊间晃了一下,几乎是一瞬间就被人接住,搂进了怀里。 熟悉的气息让沈可衍忍不住往对方的怀抱里蹭,恍惚间他感觉周遭的空气好像冷了下来,他似乎蹲在什么地方,整个人蜷缩着把脑袋埋进膝盖里。 忽然有脚步声响起,他仰头,看到了一个面容模糊的人出现在他面前。 那人来到他跟前蹲下,什么也没有说,直接将他搂进了怀里。 冷冽的空气仿佛一瞬间被抽干,沈可衍又觉得重新温暖了起来,对方身上的气息让他依赖又心动。 眼前的画面忽地凌乱了起来,有警笛声,吵闹声,看热闹的人,和人群里被警察带走的男人。 他好像站在人群的最外围,目睹着意识不清的男人被带上警车,窒息又无法言喻的情绪将他整个人紧紧包裹。 就在这时,那个熟悉的怀抱拯救了他。 沈可衍恍惚间,隐隐约约记得这个场景。 那是他十八岁生日前的几天,他亲手报警让警察抓走了他爸。 那时候也是警笛声伴随着看热闹人群的议论声。 他也是那样冷清地站在人群外,看着他爸被带上警车。 可是当时没有怀抱救他,他就只有一个人,从始至终都是。 胡医生替沈可衍处理完手臂上的伤口,又征求了藤白的同意,减掉了沈可衍腿上伤口处的布料。 他简单地处理过换掉纱布,又注意到沈可衍腿上其他地方明显是在地上拖过而带出来的擦伤。 他看了眼躺在藤白怀里熟睡的沈可衍,没忍住开口:“这小孩对自己真的太狠了,就痛觉有问题,一般人也不会把自己弄得那么惨。” 他说着,又看了眼沈可衍已经缠上了纱布的手臂,手臂上的血迹已经干涸,看起来十分吓人。 “他手臂上那道伤口很深,可能会留疤,而且划伤他的东西上有铁锈,到医院必须和医生讲清楚,要打破伤风。” 藤白听着胡医生的话,垂眸看了眼沈可衍绑着纱布的手臂。 脑袋里一闪而过薄柯海说沈可衍受伤是为了救他的话,他搂沈可衍的手有些忍不住发紧。 怀里的人似乎不舒服,很轻地哼了一声。 藤白才收紧的手迅速松开,落在沈可衍手臂上的视线移到了沈可衍的脸上。 沈可衍的脸色发白的厉害,额角的碎发被细汗打湿,脸上蹭上了点灰,看着可怜得不行。 藤白抬手,将沈可衍脸颊旁的灰抹掉,垂眸盯着怀里的人看了好久,再一次把人搂到怀里搂紧了。 沈可衍睡得昏昏沉沉,再次恢复过来意识,是感觉到被人抱起,身上搭上了类似于毯子的东西,而后被人从温暖的环境抱进了有些冷的坏境。 他微睁开眼睛,先是看到了近在眼前的好看的下颚线,而后视野慢慢清晰起来,他才看清是藤白把他抱进了电梯。 藤白似乎察觉到他醒过来,垂眸看了他一眼,但又很快移开,而后便是沉默地抱着他,一路将他抱到了病房里。 两个人进到病房时,病房里医生和护士都已经在了。 藤白把沈可衍放到床上以后,医生和护士就马上开始了各种检查和伤口处理。 沈可衍进了病房以后就已经彻底清醒了过来。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偶尔护士和医生之间的几句对话,参杂着工具碰撞的声音。 沈可衍没什么感觉,躺在床上侧头看站在病床旁的藤白。 藤白站在距离病床一米左右的位置,他一直冷着脸色盯着医生的动作,视线跟着医生的动作而移动,但就是一次也不和沈可衍对视。 处理完伤口以后,沈可衍又被推着去做了各种检查,藤白也都一直陪着。 沈可衍被推去做最后一项检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检查室不让他人入内,藤白就坐在门口的长椅上等着。 最后一项检查的时间有点久,沈可衍进去了大约有五分钟,一个身穿黑衣的男人出现在检查室门口,将一个袋子递给了藤白:“藤先生,这些是从林先生的监听设备里采集出来的又用证据和有一些其他地方相关证据,证据的备份已经送去了警局,里面有一只手机,是从给林先生下药带走林先生的人身上搜出来的,手机里有一条短信比较可疑,所以我也一并带过来了。” 藤白闻言,打开袋子先将录音文件听了一遍,而后才拿出袋子里的手机。 手机没有密码,直接就点进去了。 藤白点进手机的短信界面,视线一扫而过,很快就注意到了黑衣人口中的可疑短信。 “根据我们所了解到的情况,林先生和薄先生是在吃饭的时候被下药带走的,两人喝过的水里面也检查出了迷药的成分,目前看来,那人知道林先生他们的吃饭地点,来源应该是这条短信。” 他说着,顿了一下,才又道:“我们去查了一下发送这条短信的手机号户主,户主……是林先生,而且从那个给林先生下药的人的口供中得知,他似乎在昨天也来过一趟医院,企图给林先生下药但是被林先生抓住了,最后林先生又把他放走了。” 藤白垂眸看着手机里的短信界面,沉默了半晌以后,才把手机放回到袋子里,将袋子还给黑衣人:“证据拿去保存好。” 黑衣人应了一声接过,又等了一会,见藤白似乎没有再说其他的意思,这才离开。 又过去五分钟,沈可衍才从检查室里面被推出来。 藤白推着沈可衍回到房间,医生吩咐叮嘱了几句以后,就离开了病房。 病房一下子安静下来,就剩下沈可衍和藤白两个人。 沈可衍扭头去看依旧站在床旁的藤白,他盯着藤白看了好半晌,这一次藤白总算是给予了他反应走到了床旁。 他弯腰替沈可衍把被子拉上去一些,没什么情绪起伏地开口:“管家爷爷一会会送饭过来。” 他说完,给沈可衍盖好被子,直起了腰。 然而就在他的手离开被子的一瞬间,沈可衍忽地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病房里的灯光很亮,将两个人脸上的沈可衍照得一清二楚。 沈可衍看着藤白脸上明显还在生气的神色,开了口:“你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藤白被他拉着没动,垂眸看着他,一时半会没有说话。 沈可衍回视着他,两个人沉默的对峙了好一会以后,沈可衍才又开口:“问什么都行,我都会诚实回答的。” 藤白的眼底似乎起了一点波澜,他盯着沈可衍看了好半晌,终于开了口和沈可衍说话。 “你和薄柯海去吃饭了?”他问。 “嗯。”沈可衍答应。 藤白反握住沈可衍的手,包裹在掌心里捏了捏:“他提出来的还是你提出来的?” “他。” “那你……为什么答应?是因为知道那些人要抓你吗?” “嗯,这件事情跟我和薄柯海都脱不了关系,必须快点解决。” 藤白捏着沈可衍的手,忽地像小猫挠人似的,抓了两下沈可衍的掌心。 沈可衍的回答落下后,他好半天没再开口。 沈可衍见状也不急,就看着他,等着他。 不知道过去多久,藤白几乎要把沈可衍掌心的每一寸肌肤都抓了个遍,看向沈可衍的视线移开了又看,来回好几次以后,他才又开口:“衍衍,你还喜欢……” 藤白说着,卡了一下。 然而没等他说完剩下的名字,沈可衍已经先行一步接上了他的话。 “我不喜欢薄柯海,阿白,我喜欢你。” 第78章 藤白明显愣住了,两三秒过去反应过来了以后,片刻前还挂在脸上的冰冷碎得一干二净。 “衍衍。”他轻喊了一声,方才还在挠沈可衍的手不动了,一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紧盯着沈可衍。 沈可衍本来说得挺认真的,说完还难得的有些紧张,忽地对上藤白认真又发亮的眼睛,什么紧张氛围都跑没了。 他忍不住笑:“没看出来我在表白吗?你……” 话刚说到一半,上一秒还站在床旁的藤白忽地扑了上来,把他搂住了。 没等沈可衍反应过来,搂着他的藤白已经先亮着一双眼睛凑上来亲他。 藤白先是捧着他的脸亲了亲他眼睛,亲完后挪开,跟打量自家全世界仅有的小宝贝似的,看了沈可衍好几眼,又凑过去亲他的鼻子,嘴巴。 藤白落在沈可衍脸上的吻很轻,轻得沈可衍痒得不行,他忍了一会没忍住,抬手按住藤白不让他继续动作。 他按住藤白的脑袋后,又托手往上抬了抬,垂眸去看藤白,这一看,把他给看愣住了。 前一秒抱着他脑袋亲他眼睛时还好好的人,这会又红了眼眶。 沈可衍看过去时藤白只是红了眼眶,结果他看过去没两秒,那泛红的眼眶里就滚出来一滴泪。 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沈可衍第二回 半点也不熟,抬手擦了藤白脸上的眼泪,有些无措地开口:“怎么又哭了?” 藤白抓住他的手,盯着他看了两秒,往他身上一趴,就把脑袋埋进了他颈间。 好半晌,才声音闷闷地从他颈间憋出来几个字:“骗子。” 沈可衍怔了一下,感觉到脖颈间湿热了起来,而后埋在他颈间的人稍微起来了一点,隔着他的病服很轻地碰了碰他手臂上受伤的位置。 他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藤白碰了两下他伤口的位置以后,又把他病服的袖子往上卷了一点。 纤细发白的手臂暴露在灯光下,手臂上的血迹还没有好好地清洗过,但方才处理伤口的时候护士有大致地替他擦洗掉一些。 没了颜色浓烈的血迹的遮盖,手臂上大面积的擦伤一下子变得分明了起来。 藤白垂着眼眸不说话,指腹很轻地在沈可衍手臂上那些斑驳的擦伤上划过。 沈可衍看着藤白因为哭过而泛红的脸,他抬手抓住藤白的手,问:“阿白,你相信我吗?” 藤白没了动作,看向沈可衍。 上一秒还说着“骗子”的人,这一秒却没有丝毫犹豫地开口:“信。” 沈可衍回视着藤白:“我喜欢你,也只喜欢你,从来就过没有薄柯海或者其他任何人,我是说作为我,而不是作为林洛。” 藤白表情一滞,盯着沈可衍,像是在咀嚼琢磨沈可衍的话。 过去好一会,他靠近沈可衍,轻声开口:“衍衍,你……” “砰砰。”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藤白接下来的话,床上的两人皆是一愣,朝门口看去。 门外随之传来管家的声音:“少爷,小少爷,是我。” 藤白收回视线看向沈可衍:“应该是管家爷爷送饭来了。” 他说完,有些不情愿地下了床,都走出去两步了,又回来亲了亲沈可衍,才去给管家开的门。 门打开,管家看到藤白表情的瞬间,就知道自己来的又不是时候。 于是他直接把手里的保温盒交给了藤白,又把给藤白带来的换洗衣服一并交过去以后,迅速离开了。 藤白把换洗的衣服放到一旁,拎着保温盒走到了病床旁,沈可衍已经从病床上坐起来了。 “我正好有点饿了。”他自己把桌子摇起来看着藤白,“中午到现在一直没有吃饭。” 中午到现在一直没吃饭是真的,但饿是假的。 痛觉出问题以后,他就很少有十分强烈的饥饿感觉,他只是肯定藤白也跟他一样从中午到现在都没有吃过。 藤白闻言,没再说别的,他把保温盒放到桌子上,把里面的东西一层一层拿出来。 管家这次准备的保温盒比较大,里面的东西明显是两人份的,碗筷也备了两双。 沈可衍在看到藤白给他倒完粥以后要停手,逼着藤白给他自己也倒了一碗。 两个人吃起面前的饭,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藤白在吃饭的间隙一直盯着沈可衍,眼底似乎有思索的痕迹。 两个人一直安静到吃完晚饭,藤白把保温盒和碗筷收拾好放到一旁后,坐回到床旁。 沈可衍其实回来后身上一直不太好受,他下午出了一身汗,身上干涸的血迹也只被擦了个七七八八,不少还黏在手上腿上。 换了身病服以后又被推着去做了各种检查,一直没来得及擦洗,再加上房间里开着暖气,他身上已经有点泛起痒意。 见藤白坐到床旁后没有马上开口,他想了想,便道:“我想先……” 不料他刚开了口,藤白刚好开口叫他,两人的声音撞在一起,都是一顿。 而后藤白先把话语权交给了他:“怎么了?” 沈可衍扯了下衣领:“身上太黏了,我想先去卫生间擦一下,还有手上和腿上的血,也都要擦一擦。” 他说完,就见藤白的脸被蒸红了两分,随后藤白看着他,一本正经地开口:“卫生间没有暖气,太冷了。” 藤白说的是实话。 但是在这种境况下,由红着脸的藤白说出来这句话,话里多少添了点别的味道。 沈可衍本来挺没想多的,但藤白说完以后,他就想挺多了。 他看着藤白笑,也同样问得一本正经:“也对,那我要在房间里洗吗?” 藤白继续一本正经地点头,而后起了身,对沈可衍道:“我进去给你接热水。” 说完就挺正义凛然地进了卫生间。 没多久,藤白捧着一脸盆热水出来,脸盆里放着一条毛巾。 他把脸盆放到病床旁的床头柜上,扭头去看沈可衍,一看,脸瞬间红了。 他刚才出来的时候没细看,只看见沈可衍没再靠在床头,而是坐在床边上,用被子把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的。 这会他看过去时,裹得密不透风的被子被松开来些许,露出了几分被子下的沈可衍。 被子下的沈可衍没了病服的遮挡,全身上下就剩下一条。 沈可衍看着瘦,但身上该缺的半点不缺,人鱼线更是漂亮得叫人移不开眼。 这会他手臂上和腿上的伤一衬,漂亮里又透着几分病态的美感。 藤白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垂头去拧毛巾。 拧了半天毛巾,毛巾都被拧到干得不能再干了,他才停下动作,又一次看向沈可衍。 沈可衍的表情明显淡定多了,甚至眼底还夹杂着几分笑意。 他见藤白拧好了毛巾,便从被子里伸了一只手出来,对藤白道:“谢谢。” 藤白垂眸看了眼他的手,却没把手里的毛巾递过去,而是抓住了沈可衍的手,道:“我来吧。” 沈可衍眼底的笑意扩大,由着藤白抓着他的手没动,道:“好啊,谢谢。” 藤白将手里的毛巾撑开,对折成两半,覆到沈可衍手臂上,动作轻柔地擦了起来。 温热的毛巾擦过一片地方,沈可衍的白皙的手臂就会被蒸出一片红。 那一只手上干涸的血迹,藤白来回拧了五次毛巾才擦干净。 两只手擦完,脸盆里的水都凉了。 藤白进卫生间换了盆水出来,再一次把毛巾拧干的时候,就看见一双匀称修长的腿从被子里伸了出来,垂到了床旁。 左腿大腿上绑着纱布,腿上还能看见干涸的血迹,右腿上虽然不见血迹,但是能看到一些擦伤过的泛红的痕迹。 藤白一扭头就看到了腿,一时间忘了动作。 直到他听到沈可衍开口:“先把腿上的血擦一擦吧,不舒服。” 沈可衍的声音总算把藤白发懵的脑袋撬开一点缝隙,他握着毛巾点了点头,走过去,顿到了沈可衍身前。 沈可衍腿上的血比手臂上少些,但划痕比手臂上多了不少。 藤白擦完干涸的血以后,就很耐心地用热毛巾将他两条腿都敷了一遍。 等他敷完收起毛巾,沈可衍以为他要起身的时候,他却蹲在那,忽然抬起手,按在沈可衍右腿中间靠里的位置上,轻轻地用指腹按了两下。 他本来就蹲在那,靠得近,呼吸几乎全数打在了沈可衍腿上。 沈可衍痒得前倾过去,笑问藤白:“我告白了你就可以乱耍流氓了?” 藤白闻言一怔,收回了手看向沈可衍,认真道:“衍衍这里,有颗痣。” 沈可衍眼底的笑意扩大:“占便宜的人都是这么说开场白的。” 他说着,笑意还没达眼底,却忽地怔住了。 紧跟着他眼底浮上明显的愕然,扭头去看藤白刚才按过的地方。 目光所及之处干干净净的,连擦伤都没有,更别说痣。 林洛这具身体的腿上是没有痣的,可沈可衍有。 就在藤白刚才按过的地方,分毫不差。 沈可衍错愕地看向藤白,忽地一晃神,眼前的藤白变了副模样。 一样的长相,只是看起来青春稚嫩了些。 少年藤白穿着黑白相间的校服,领口的两个纽扣全开着,露出漂亮性感的锁骨。 少年同样蹲在他身前,仰头看了他一眼以后,又低下头,目光落在了他右腿的那颗痣上。 少年抬手按了按,轻喃了一句“好看”,就忽然凑上去,咬住了那颗痣。 沈可衍感觉自己好像真的被咬了一下,甚至久违得感觉到了疼,与此同时,耳边响起一声同样泛着青春气息的声音:“藤白你狗啊,撒嘴。” 声音里透着几分横,但更多的是笑意和包容。 而咬着那颗痣的少年藤白听话地松开了嘴,仰起头再一次朝他看来。 那张清冷干净的脸庞覆上了透着别样气息的红,没等他反应过来,少年猛地起身,朝他压了过来。 第79章 “衍衍?” 沈可衍感觉身体被晃动了一下,他猛地回过神来,方才视线里的少年藤白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黑白相间的校服变成了雾蓝色的T恤,原本还透着几分稚嫩气息的五官长开,让面前的人更添了几分成年人的性感。 藤白已经从蹲着的姿势变成站到了他面前,此刻正面露关心地看他:“你怎么了?” 沈可衍紧盯着藤白的脸,胸膛起伏了半晌以后,他指了指腿上藤白刚才按过的地方,问他:“你确定这里有一颗痣?” 藤白被他这么一问,也低头朝他指的地方看去。 视线里沈可衍指尖点着的地方上的的确确是有一颗痣,颜色跟浅,但被沈可衍的肤色一衬,就显得格外分明。 他盯着那颗痣看了好一会,抬头看向沈可衍,点了点头。 沈可衍的表情有些恍惚,恍惚里掺着几分震惊和怀疑,以至于他抬起手拉住藤白时,手心都渗出了薄汗。 “阿白,你可以跟我形容一下我的长相吗?”他眼神认真地看着藤白说。 藤白听到沈可衍的话,没有质问原因,再次蹲到了沈可衍面前,仰头近距离看着沈可衍。 沈可衍回视着藤白,想了想还是先开口:“我的头发是直的还是卷的?” 藤白抬眼看向他的头发:“有一点小卷。” “眼睛呢?什么颜色的?” “这样看黑色的,有时候在阳光下会有点烟灰的感觉。”藤白说完,又补了一句,“很漂亮。” “单眼皮双眼皮?” “单眼皮。” “鼻子挺吗?” “挺。” 沈可衍沉默下来,他从一旁的床头柜上拿过自己的手机,翻找出了一**洛的照片。 照片里的人头发看着很软软,但是直直的,并不捐卷,一双漂亮的小鹿眼里点缀的是和藤白相似的浅棕色瞳孔。 他的鼻子不算挺,但是小,因为整张脸就会给人一种幼态的软糯感觉。 刚才藤白形容的长相,没有一点和此刻照片里的人搭边,反倒是百分之□□十贴合了沈可衍现实世界里的长相。 沈可衍握着手机,一时间脑子里所有思绪结在了一起纷乱复杂。 藤白察觉到他的不对,抬手搭在了他的手腕上,起身坐到了他身旁。 沈可衍一时半会没有反应,手机的屏幕还亮着里面是一张放大了的自拍照。 他没有拍自拍的习惯,这张照片是他穿越过来以前,林洛拍的。 藤白的视线落在了沈可衍手机上,看到手机上的人脸后,眉头轻蹙了一下:“这是谁?” 沈可衍纷乱的思绪被藤白叫回来两分,他看向藤白,发现藤白正看着他的手机,眼底的神色很明显对照片里的人很陌生。 沈可衍把手机拿近了一点,问藤白:“你没见过这个人?” 沈可衍想了想,又把手机放到脸旁:“那你觉得他跟我像吗?” “一点也不像。” 沈可衍渐渐拧起眉,半晌后他退出了相册界面,点进了公众平台,找到了前阵子开机时,梁导发出来的那张剧照。 他点开剧照,放大了里面的自己,又去问藤白:“那这个呢?” 藤白看了照片一眼,又看了他一眼,似乎也奇怪沈可衍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但他只是道:“衍衍比照片里好看。” 沈可衍的呼吸渐渐慢了下来。 藤白不认得林洛的长相,他眼里的沈可衍就是沈可衍。 那其他人眼里呢? 沈可衍刚这么想着,很快眉头又皱了起来。 他又问藤白:“阿白,在我那次从薄柯海的别墅出来搭你的车以前,你对我有什么印象吗?我就长现在这样吗?” 藤白似乎认真思索了一下,而后摇了摇头:“没什么印象。” “那那天我搭你车的时候,你是怎么知道我是谁的?” “你从薄柯海的房间里走出来,不难猜。”他说这句话时语气沉沉的,搭在沈可衍手腕上的手挪到了对手手上,把手里那只比他的手小了不少的手放到手里轻轻捏着。 沈可衍的眉头还是蹙着。 他在林洛的记忆里搜寻了一圈,确认藤白不可能不认得林洛的长相。 沈可衍穿过来的这个时间节点,林洛已经跟在薄柯海身旁跟了整整一年,这一年里每次薄柯海带林洛出去,都必然会是在藤白在场的情况下。 而且薄柯海很会在藤白面前拉着林洛找存在感,所以哪怕藤白再怎么不记陌生人,也不可能对林洛的长相毫无印象。 藤白不可能说谎话。 那么问题出在哪里? 还有他那些时不时闪过的错乱记忆,那些又是什么? 沈可衍心底涌上一种不太现实的想法,他看向藤白,反握住藤白,说:“阿白,你能跟我讲讲一些你从小到大的事情吗?” 藤白看向他,说:“衍衍想听什么?我从小到大,都挺无聊的。” 沈可衍思索了片刻:“你从小到大,都在这里生活吗?” “也不算,”藤白又低头一根一根捏着他的指头,“小时候跟父母在国外待过几年,后来回了国以后,就一直在这了。” “你对你从小到大的事情,都记得清楚吗?”沈可衍又问。 藤白点头:“清楚,不过都挺无聊的,我成年以前,时间都是被父母安排好的,上了大学以后,就开始忙公司的事情了。” 沈可衍又问了几个比较细的问题,藤白都能回答出来,俨然是所有记忆都健全的,并且没有任何外来者的感觉。 他看着藤白,最后开口:“阿白,你有没有听过……沈可衍这个名字?” “什么名字?”藤白看向他的眼底有着疑惑。 “沈可衍。”沈可衍又说了一遍。 然而藤白眼底的困惑没有散去,反而更浓了:“衍衍,你刚才说什么了吗?” “我说……”沈可衍正打算再重复一遍,忽地一怔,“你听不到我说什么吗?” 他说完,又尝试着说了两遍自己的名字,却发现藤白还是刚才的反应。 在藤白那里,他好像没有说过话一样。 “沈可衍”这三个字就像是被这个世界屏蔽了一般,不能让人说,也不会让人听见。 沈可衍的脸色越发难看了起来。 藤白看着他,眉头也跟着蹙了起来。 “衍衍,是不是有什么事?”他靠近了沈可衍两分,“能和我说吗?” 沈可衍勉强收起纷乱的情绪看向藤白,他斟酌了片刻,开口:“阿白,我不是林洛,我不来自这个世界。” 他说完,观察着藤白的表情。 藤白的表情和方才相同,只是眼底浮上了丝缕的困惑,就好像是在奇怪沈可衍为什么光张着嘴巴不说话一样。 沈可衍的眸色渐渐暗了下来。 这时,忽地一阵敲门声响起,两人同时朝门口看去,听见门口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藤先生,陈博士到了。” 陈博士就是藤白请来的那个专家。 沈可衍按亮了手机,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七点了。 他把刚才脱下来的病服拽过来穿上,勉强收起脑子里一堆的纷乱思绪,对藤白道:“先让陈博士进来的。” 藤白看着沈可衍的眼底有两分担心,他过去帮沈可衍系上了系到一半的纽扣,这才点了点头过去开门。 陈博士进门后没有跟两人过多地寒暄,只是跟沈可衍聊了几句稍微熟络点了以后,就开始进行一系列的对症检查。 过去大约半个小时,陈博士结束了问诊过程,道:“我已经有一个初步的了解了,目前来看,应激性的可能比较大,接下来还需要配合其他检查再进一步了解,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放宽心,生活里也需要多加注意,痛觉出现问题的话,生活里不方便的地方会有很多,比如一些小伤或者是身体上的毛病,都不太能察觉,所以身旁人要替你多加注意,出院前如果病症还没改善,以后至少一个月要做一次定期检查。” 沈可衍听着,看了眼藤白。 藤白站在陈博士后方一米远的位置,听得十分认真。 陈博士又说:“有一件比较麻烦的事情,就是你近期睡觉,可能夜里要调两个闹钟,闹钟响了,就警示自己翻个身,痛觉出问题的情况下,睡一个姿势太久不会产生难受的感觉,但这对身体是不利的,所以……” 陈博士说到这,沈可衍察觉到藤白抬眸看了他一眼,触到他的视线以后,藤白很快收回了视线,又再次看向他,而后就盯着他不挪了。 不多时陈博士吩咐完事情,藤白跟沈可衍说了一声,说送陈博士离开。 房间里的几个人离开,一时间就剩下沈可衍一个人。 沈可衍方才包裹起来丢在一旁的纷乱思绪又被他拽了回来。 敲门声却在这时又一次响起,门口传来护士的声音,是来每晚例行检查的。 来的护士是专门负责沈可衍这个病房的。 沈可衍住的病房是藤白安排的,在顶层,顶层住的一般是比较需要**保护的病人,因此在顶层工作的护士都经过特殊培训,属于看到天王巨星来了也不会变脸色的程度。 负责沈可衍的护士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有点富态,她似乎挺喜欢沈可衍,一边给沈可衍量体温,一边在旁边跟念叨儿子似的让他千万要照顾好自己。 沈可衍有些不在状态地听着,忽地听到护士说了一声“那么俊的小伙子”,他怔了一下,看向护士,开了口:“姨,你能跟我说说我哪里俊吗?” 护士值了两天沈可衍病房的班,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沈可衍主动说话,她心想果然现在的年轻孩子就是喜欢别人说他好看,笑乐了一顿夸。 “你这大眼睛小鼻子,皮肤又白的,这不正招现在小姑娘喜欢吗?就是太瘦了,个子要是能再高些,那可就不缺媳妇咯。” 沈可衍见她描述得的确比较像林洛的长相,于是又把那张自拍照拿出来给她看。 “你看我跟这照片像吗?” “这不就是你嘛,小伙子真逗,不过这照片拍得没你好看,把你这大双眼皮都给拍没了。”护士在一旁嘎嘎笑,给沈可衍检查完了以后出去,都还能听见她的笑声。 房间里又一次安静了下来。 藤白去送陈博士还没有回来,沈可衍沉着脸色,扭头看向窗户。 虽然他还不清楚现在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况,但是他敢断定,林洛一定对他撒谎了。 不只是在时间上撒了谎,一定还有其他地方也隐瞒了真实信息。 沈可衍觉得他现在就像被包裹在密不通风蝉丝里的蝉,被包裹着碰撞前进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处何处。 他不喜欢身不由己。 沈可衍凝眸看着窗外的夜色,脑子里反复回放着藤白刚才的表情反应和话语。 忽地他表情一滞,想起了上一次临城择找到他时,欲言又止的样子。 当时他觉得是欲言又止,现在回想起来,临城择的表情好像就是想要说什么不能说的东西。 那一次临城择应该是想要告诉他他的痛觉出现了问题。 还有后来那次电话,他拨过去以后,临城择长时间的沉默。 是真的沉默,还是同样说了不能说,所以转述不到他这里的话? 临城择一定还知道什么。 沈可衍收回落在窗外的视线,拿过了一旁的手机,拨出了临城择的电话。 然而这一次,不管他打过去多少个,对面显示的都是无人接听。 第80章 藤白出去送陈博士以后没多久,就给沈可衍打过来电话,问他要不要吃点宵夜。 才八点左右,沈可衍没太觉得饿,但是想到藤白晚上就跟着他吃了那么点粥,还是让藤白带了夜宵回来。 藤白带夜宵回来已经是半个多小时后的事情,他带回来两份甜汤和一份小蛋糕。 甜汤里加了不少补身体的东西,但不太腻,沈可衍很快喝完了一碗,抬头看藤白的时候,发现对面的人碗里的汤才喝了小半碗,就坐在那跟个小傻子似的看他。 看到他看过去,藤白又把放在一旁的蛋糕推了过去,推到他面前。 沈可衍没去动蛋糕,而是对藤白说:“你先把你的汤喝完。” 藤白听到这话,才收回手埋头喝起了汤。 他平日里干什么都会给人一种斯文的不急不缓的感觉,这会喝汤时也是。 沈可衍跟藤白一起吃了那么多顿饭,因此藤白吃饭时哪怕是一点细微的变化,他都能观察得很清楚。 比如现在,藤白喝汤的动作虽然和以前没什么区别,但速度明显快了。 不多时,藤白喝完碗里的大半碗甜汤,又抬头看沈可衍。 那小表情一看就有猫腻。 沈可衍垂眸看了眼手旁被藤白推到面前来的蛋糕,在藤白的注视下,打开了蛋糕。 一个四寸小蛋糕,藤白应该和专门吩咐过,蛋糕上奶油不多,摆了很多新鲜水果。 沈可衍又抬眸看了藤白一眼,藤白还坐在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他见状,拿过一旁的小勺子拆开,问藤白:“你要吃吗?” 藤白摇头:“我不饿,你吃吧。” 沈可衍闻言,拿着小勺子从上到下去勺蛋糕,那一勺蛋糕勺下来,蛋糕中间的夹心里露出来一点银光。 他动作一顿,盯着那银光看了两秒。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那应该是枚戒指。 藤白从哪里学来的土味? 他抬眸看向藤白,悄无声息地把那只露出来一点的戒指塞回去一点。 藤白坐在沈可衍对面,看不到沈可衍这一面的动静,见沈可衍看过去,他开口问:“怎么了?” 问得还挺是那么回事情。 沈可衍摇摇头,吃掉了刚刚勺下来的那块蛋糕,道:“抹茶的,挺好吃。” 藤白盯着他:“那你把整个都吃掉。” 沈可衍眼底浮上笑:“我有点渴了,你可以帮我倒杯水吗?” 藤白点点头,从病床上起来,看看沈可衍,又看看蛋糕,似乎想了一下说:“我给你倒了水再继续吃?” 沈可衍眼底含笑地点了点头。 病房里有一个专门的接热水的小隔间,藤白拿了沈可衍用的杯子进到隔间里以后,沈可衍就拿起勺子,将蛋糕里的东西挑了出来。 果然是枚戒指。 银色的,没什么花纹,沈可衍也没来得及细看,他从旁边抽过纸把戒指擦干净,而后包起来塞进了病服的口袋里。 不多时藤白端着水出来,放到蛋糕旁:“温的,可以直接喝。” 沈可衍端起水象征性地喝了一口,然后在藤白热切的目光下,继续吃起了剩下的蛋糕。 一个四寸蛋糕就巴掌大小,没两口就吃完了。 沈可衍一勺子一勺子挖蛋糕的时候,眼睛都是盯在藤白脸上的。 他看着藤白的神情从期待,到疑惑,最后皱起眉头看着已经完全空了的蛋糕盒,那样子像是想要把蛋糕盒倒过来抖三抖,看看他的东西跑哪里去了。 沈可衍装作看不出来,摸了摸有些发胀的肚子,道:“有点饱了。” 藤白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去看蛋糕盒,又看他。 沈可衍实在憋不住,于是问:“怎么了?你也想吃吗?现在蛋糕店应该还开着,可以再订一个。” 藤白摇头,收起了桌上的盒子,中途还认真地看了几遍,才扔进的垃圾桶。 沈可衍在一旁看着,忍笑忍得辛苦,见藤白走回来时眉头还微蹙着,他开口:“你今晚睡在这吗?” 藤白点了点头。 沈可衍拿过一旁的手机按亮了,手机上显示已经九点多了。 他把手机转过去给藤白看了一眼:“九点多了,你先洗个澡,我们今晚早点睡?” 藤白再次点头,拿过一旁的空调遥控器把房间里的重要空调开高了亮度,对沈可衍道:“如果肚子撑,可以下床走两圈。” 他说完,去拿了管家送回来的衣服,就要往浴室走。 沈可衍叫住他:“外套脱在外面吧,免得进浴室淋湿了。” 他说着,朝藤白伸出手。 藤白见状,老实地走了回来,把刚才出去时穿上的外套脱下来,放到了沈可衍手上。 病房里没有衣架,沈可衍的衣服都是直接放在靠墙一侧不怎么用的床头柜上。 他把藤白的衣服简单叠了两下,也放到了那边的床头柜上。 他放完回身,见藤白站在床旁没走。 “我的手机在外套口袋里。”藤白指了指床头柜上的外套。 沈可衍故意问他:“洗澡要带手机吗,你好像没有洗澡听歌的习惯?” 藤白顿了一下:“电话。” 沈可衍笑道:“来电话了我可以叫你。” 藤白站在床旁似乎内心挣扎了片刻,最后妥协了,点头进了浴室。 沈可衍坐在床上,等到浴室里传来水声,才从口袋里把刚才包起来的戒指拿了出来。 普通款式的银色戒指,戒指两边缠绕着金线,戒指朝外的一面是两条缠绕在一起的细线纹路,戒指内测是同样的两条线,其他就没了。 也不知道藤白从哪里变出来的戒指,看起来似乎也不像是临时买的。 沈可衍拿着戒指往左手的无名指上戴了一下,正好。 他把戒指拿下来,放回到口袋里,等着藤白出来。 无聊的间隙打开了手机。 藤白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沈可衍住院的事情,除了最开始进医院被人拍到外,后面网上就再也查不到任何相关的消息。 倒是藤白参演《离人》的事情瞒不住了,网上这两天一直有相关话题,沈可衍进去看的时候,还能在热搜词条上看到。 《离人》的拍摄已经进入到中后期,后面男女主角的对手戏比较多,剩下藤白和沈可衍的戏份压一压,大概在十天左右。 梁导的意思是让沈可衍多住院一段时间,剧组那边不用着急,其他人的戏份可以先往上提。 沈可衍逛了一圈新闻热搜,就退出来,从联系人里找到了陈辛曳,给他发过去了消息。 【你这两天有在剧组里见过临城择吗?】 陈辛曳那边回得很快。 【临城择?没有吧,这两天好像没有他的戏,小洛你找他有什么事吗?在医院还习惯吗?】 沈可衍简单回复了陈辛曳几句,那边的陈辛曳说还有一场戏要拍,两个人就终止了聊天。 没多久藤白从浴室里出来,又湿着头发没有吹。 沈可衍让他把吹风机拿过来,坐在床上把藤白的头发吹干了,把吹风机递回去给藤白的时候,见藤白的表情似乎不太对。 藤白接过吹风机,看向沈可衍有些认真道:“衍衍,你刚才吃饭的时候,有感觉吃到什么东西吗?” “我应该吃到什么吗?”沈可衍反问。 “比如一些……硬的东西?” 藤白说完,似乎还是有点不放心,把手里的吹风机放到一旁,靠近沈可衍去摸沈可衍的脖子,嘴里还小声嘀咕了一句,“不痛的话,是不是咽下去也不知道。” 沈可衍拉住藤白的手,笑道:“我是痛觉出了问题,不是触觉出了问题,吃到硬的东西怎么会没有感觉,而且我也吃的不快。” 他说完,又明知故问:“那蛋糕里有什么吗?” 藤白盯着他看了半晌,最终摇了摇头。 沈可衍见他不说,便道:“那早点睡?我有点困了。” 病房里有专门的陪护小房间,但沈可衍说睡以后,藤白还是坐在床旁没动,只是点头答应了他的提议。 沈可衍见状也没有戳破,关了灯就往床上躺。 藤白比谁都自觉,他躺下以后也跟着一起钻进了被窝里。 这个病房的床很大,甚至比剧组宿舍的床还要大些,两个人睡完全不会挤,甚至拍下三个人都没有问题。 但藤白这一次躺下来就靠沈可衍很近,他躺下来也没有要睡的意思,就睁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看沈可衍。 看了有一会,他忽地起身,越过沈可衍从床头柜上放着的外套里找到了手机。 “我出去打个电话。”藤白对着沈可衍晃了晃手机,就下了床。 沈可衍见他真的要出门,一把把他拉住,问他:“很着急的事吗?” 藤白坐在床上停下动作,摇了摇头。 沈可衍也跟着坐了起来,他没开灯,而是对藤白说:“那你先闭一下眼,我有东西要给你。” 藤白见沈可衍说得认真,于是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手伸出来一下。”沈可衍又说。 藤白听话得把手伸了出去。 很快他就感觉到沈可衍用一只手托住了他的手,而后无名指上像是被套上了有些凉的东西。 那东西似乎有点小,堪堪卡进了他的关节,最后也没有塞到手指根部。 沈可衍尝试了一下,见戴不到以后,也没有再继续的意思,他收回手开口:“可以睁开眼睛了。” 藤白闻言睁开了眼睛,垂眸看向自己的手。 夜色下,无名指上泛着银光的戒指分外显眼。 藤白一怔,就听见沈可衍问:“喜欢吗?” 第81章 藤白抬起手,认真地看了会手上套着的戒指,才又去看沈可衍。 虽然房间黑看不真切,但两人靠得近,对方脸上有明显的表情变化,还是能察觉的。 因此当藤白看向沈可衍时,看到对方脸上明显的笑意,他当即确定了这枚戒指的出处。 他把戒指从手上拿下来,看着使坏的沈可衍,拉过沈可衍的手给沈可衍戴了上去。 在藤白无名指上有些小的戒指,到了沈可衍手上恰到好处得仿佛量身定做。 藤白拉着沈可衍的手看看正面,又翻过来看看背面,才满意地开口:“好看。” 沈可衍任由藤白拉着他的手来回翻,笑问道:“送我戒指做什么?” 藤白停下了动作,抬头看沈可衍。 他指腹轻轻摩挲着沈可衍无名指上套着戒指的地方,看着沈可衍开口:“衍衍跟我交往吧。” 沈可衍忍不住笑:“哪有人用戒指求交往的?” 藤白顿了一下,再次开口的语气都高昂了两分:“那衍衍要和我结婚吗?” “要不要现在直接去把证领了?”沈可衍笑没声了。 藤白眼睛一亮,回答得还挺认真:“太晚了,民政局关门了。” 他说着,似是想到了什么,表情沮丧了一点:“明天周六,还要再等两天,如果衍衍没受伤,我们现在可以直接飞去国外。” 沈可衍笑得差点坐不住,忍不住揉了两把藤白的头发:“你想得倒还挺美。” 藤白想得真就挺美,奈何的确有现实问题阻挠。 他只好退而求其次,搂住沈可衍又一次道:“衍衍跟我交往吧。” 沈可衍被藤白搂着,整个人感觉暖洋洋的。 藤白每一次搂他几乎都从没有用过大力气,每一次都好像对待珍宝一般,只是把他圈进自己的领域里。 沈可衍好像听到自己正在加快的心跳声,心跳声里混着藤白的那份。 他把藤白推开了一点,第一次主动去亲藤白。 沈可衍虽然也没什么吻技,但他不咬人。 他碰上藤白的嘴唇后,就尝试着用舌尖去抵开藤白的牙关。 几乎没费劲,就在他碰到的瞬间,藤白就迅速开了城门让他入内。 很快藤白反应过来反客为主,他搂住沈可衍将人小心地放在病床上,用他那依旧不太熟练但对比第一次明显进步很多的吻技,开始攻城略地。 房间里的空调温度在藤白进浴室前被调高了,后来也没人再调低,热意渐渐从一个人的身上爬到另一个人的身上。 藤白整个人几乎是虚搂着沈可衍,生怕不小心碰到沈可衍哪里的伤口,沈可衍又感觉不太到疼,发现不了。 房间里的温度越来越高,沈可衍又整个人被藤白笼罩着,热得快呼吸不过来。 但比起那点热,他更喜欢跟藤白亲热的感觉,因此他只是小幅度地曲了一下腿,想要稍微往上挪一点。 结果这一曲腿,就碰到了什么东西。 被碰到的藤白明显顿了一下,暂时停下来,去看沈可衍。 这一看,两个人一时间都没了动作。 熟悉的氛围,熟悉的姿势,熟悉的场景,再给沈可衍眼睛上绑条布,就可以完美还原前阵子的某些场景了。 两个人似乎同时想起了什么,一时间谁也没动,互相小心谨慎地打量着对方。 房间太黑,藤白并不能看清沈可衍的脸红不红。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方才接吻时沈可衍的反应。 衍衍对这种形式的接吻……好像是有一点感觉的? 藤白背着房间里仅有的那点光亮,因此沈可衍看不清藤白脸上具体是什么表情。 但阿白有了反应,也就是说这种平常的模式,阿白应该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的? 既然这样,那要继续亲衍衍吗? 既然这样,要不帮一帮阿白,试试看? “衍衍……” “阿白……” 两个人同时开了口,声音撞到了一起。 藤白停了下来,让沈可衍先说。 沈可衍稍微支起上身亲了藤白一下,轻声开口:“我帮你。” 说完就十分就行动力地伸出了手。 沈可衍出手的瞬间,藤白整个人就僵住了。 冲击太大。 沈可衍主动,和他拉着沈可衍“主动”完全是两码事情。 藤白只觉得脑子“轰隆”一下炸开,冲击大得他整个人都烧上去了几度。 沈可衍能感觉到藤白的僵硬,但也能感觉到藤白更大的反应,他有点摸不准藤白这是喜欢还是排斥,于是他轻声地问了一句:“这样……喜欢吗?” 喜欢死了。 藤白现在恨不能跟叼狼崽似的把沈可衍整个人叼住,让沈可衍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覆上他的气息,他的脑子已经完全转不动了,满脑子都是沈可衍的手,沈可衍的体温,沈可衍的气息。 但仅剩的一点理智让他考虑到了沈可衍的感受,于是他没有回答,而是很小地“嗷”了一声,就凑过去亲沈可衍。 沈可衍不免松了口气。 虽然阿白没有说喜欢,但是好歹反应不错,应该是不排斥而且比较情愿的。 他认真地费了好长时间帮助完藤白,自己也难免有了感觉。 大型犬似的藤白在这时一整只覆了上来,开口的语气又哑又满足:“衍衍,我也帮你。” 沈可衍想先擦一下手,于是轻推了藤白一下要去拿纸,这反应在藤白眼里,就变成了“衍衍果然还是比较喜欢那种游戏模式”。 沈可衍没注意藤白的表情变化,他拿了纸过来擦干净手,就躺回去去亲藤白。 夜色掩盖住了藤白眼底深处的那点深意。 沈可衍亲了两下,发现藤白没有要动的意思,停下动作看他:“不是说要帮我?” 藤白凑过去亲了他一下:“衍衍可以不用勉强。” 沈可衍有点莫名:“勉强什么?” 藤白却没有再说,而是凑过去更加温柔地亲他,然后开始了帮助。 比起上一次沈可衍蒙着眼睛时的反应,藤白其实更加喜欢这样的沈可衍。 他能更加清晰地看到沈可衍沾染上情.欲后的泛着雾气的眼睛和依恋靠近他的身体。 但是一想到这不是沈可衍最喜欢的,藤白又在心底展开了拉锯战。 许久过去,藤白从床上起来,给沈可衍盖好被子,进了卫生间简单清洗以后,又端了盆热水出来帮沈可衍擦。 藤白蹲在床旁,仰头看着床上乖乖坐着让他动作的沈可衍,想,他还是要回去多学习一下,学点衍衍喜欢的。 沈可衍坐在床上看着正在给他擦手但明显神游天外的藤白,想,看来阿白的确还是比较喜欢之前那种模式的,虽然有点难办,但了解学习一下,实施起来好像也不是不行? 第82章 沈可衍在医院住了十天,期间的身体各项检查都没有出现问题,身上的伤也在以正常的速度愈合着。 在陈博士的建议下,沈可衍在第十一天办理了出院手续。 沈可衍身上的伤愈合得不错,除了每三天要定期去医院检查并且换药外,就是生活上的各项注意。 出院手续是藤白办的,藤白扮完手续后,又去和陈博士还有沈可衍的主治医师进行一些沟通,让沈可衍在病房里等他。 沈可衍没什么行李。 藤白走后,他把病服换下来换成了常服,又简单收拾了一下随身的东西,就坐在病床上翻看起了剧本。 剧组的进度已经差不多要进入尾声,沈可衍和藤白的戏份加上,剩下差不多也就十五二十天的拍摄时间。 因此沈可衍提议出院后直接进组,拍摄行程可以稍微排开一点,这样基本可以赶在二十天以内拍完。 虽然梁导一直说让沈可衍好好休息不用管剧组的事,但沈可衍清楚,多拖一天都是对人力物力的巨大浪费。 而且他也需要回剧组找临城择。 这十天里他联系过临城择几次,但临城择的手机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他也问过陈辛曳几次,陈辛曳表示一直没见过临城择。 甚至他还联系了一回两人的经纪人,经纪人对临城择的行程也一无所知。 临城择好歹是一个艺人,而且是一个有行程安排的艺人,近十天的杳无音讯,却所有人都好像对此漠不关心,存在感低得,仿佛他现在原地消失也不会有人在意一般。 沈可衍想得有两分出神,手机屏幕黑了都没有察觉,直到一阵开门声和脚步声响起,才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以为是藤白回来了,扭头朝门口看去时,看到的却是薄柯海。 薄柯海整个人明显得憔悴了很多,沈可衍以往见到薄柯海时,对方几乎都是穿着笔挺的西装,然而他今天来就穿了一身很简单的便服,眼下的青黛很重,乍一眼看好像好几天没有睡过觉的样子。 他进了门以后,反手关上了身后的门,直截了当地对沈可衍道:“小洛,你跟我走吧。” 沈可衍的视线落在薄柯海身上,暂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这十天他反复推敲过当初林洛跟他提的那些要求,最开始痛觉出问题时,他怀疑过那是林洛在逼他让他快点让薄柯海爱上他。 可一旦意识到林洛可能撒谎以后,他就推翻了这个念头。 有一些东西他需要从薄柯海这里知道。 薄柯海见沈可衍没有反应,走到了病床旁眼睛有些发红得看着沈可衍:“小洛,我发誓我会对你好的,我喜欢你,真的,我已经确认我喜欢上你了,你跟我走吧,没有时间了,藤白把你看得太严了,我好不容易弄走他的手下,他很快就会发现的,你现在就跟我走!” 他说着,人已经走到了床旁,伸手就要去拽沈可衍。 沈可衍躲过了他的手,观察着薄柯海的神色,发现薄柯海的神色有点异常,看起来不太像是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 沈可衍躲过了他的手以后,他甚至还想要再去拉沈可衍。 沈可衍再次躲过,观察着他的神色,开口:“为什么说确定你喜欢上我了,就因为我救了你?” 薄柯海的表情浮上痛苦:“不只是这样,小洛,我这十天每天晚上都会梦到你,梦到你救我的场景,梦到我们之间的种种,梦里你明明都是对我好的,为什么最后要投奔到别人怀里!我每次做梦的时候都感觉你就在我身边,醒来的时候甚至还感觉能看到你,可是等到我完全清醒,你又不在了。我受不了了,一想到你还跟别的男的在一起,我就更加受不了。小洛,你跟我走吧!” 沈可衍看着眼前越说眼睛越红的人,微蹙起眉头。 薄柯海又一次伸出手想要拉沈可衍,被沈可衍再一次躲开。 这一次沈可衍直接将方才左手握着的手机放进口袋,露出了无名指上明晃晃的戒指。 薄柯海看到戒指的瞬间,登时炸开了:“藤白跟你求婚了?你答应了?!” “嗯。”沈可衍应了一声,仔细观察着薄柯海的表情变化。 薄柯海的眼睛红得几乎要滴血,脸上的愤怒也不似在作假,他伸手似乎想要扯走沈可衍手里的戒指,被沈可衍又一次躲开。 这一次仿佛烧断了薄柯海所有的理智,他怒道:“为什么?你上辈子不是一直喜欢我,到死都喜欢我的吗?你的喜欢就这么廉价,说改变就可以改变?” “上辈子?”沈可衍反应了两秒,才想起他当初跟薄柯海说得有关上辈子的言论。 他这一声被薄柯海听见,仿佛又让薄柯海瞬间燃烧起了希望。 “是啊,你之前跟我说过的,我信了,小洛,我后来做梦,真的梦到了我们的上一世,如果只有我梦到可能是假的,但是你也梦到了,你也信了,我承认我上一世做的不够好,对你有所亏损,所以你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好不好?” “你说你也梦到过上一世?”沈可衍的眉头渐渐拧紧。 薄柯海见沈可衍这反应,以为有了商量的余地,于是他放软了语气开始打感情牌:“我梦到过不止一次,每一次梦到,我都好像看见你坐在我的床头,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脸,小洛,所以你也是想让我想起过去的事情的对不对?你爱了我这么多年,真的可以轻易地就去爱别人吗?” 沈可衍没有答应,眼底渐渐浮上深思。 这反应看在薄柯海眼里,仿佛变成了同意,他脸色稍微好看了两分,抬手想要再一次去拉沈可衍,一阵开门声先响了起来。 薄柯海条件反射地转过头看向门口,就看到沉着脸色一脸阴霾的藤白走了进来。 藤白进屋后看到屋内两人近到只有半臂左右的距离,沉着脸色大步上前就把沈可衍拉到了自己身边。 门口紧跟着进来几个身穿黑色制服的人,朝薄柯海走去。 薄柯海一双眼睛紧盯在靠在一起的两人身上,仿佛想要用眼神将两人撕开。 他余光里注意到靠近的黑衣人,便率先对藤白开了口:“你找这么多人看着小洛,是心虚吗?害怕小洛会再次偷跑出去跟我约会?你说喜欢他,却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给过他,怎么,害怕他在你和我之间,会摇摆不定?” 藤白冷脸看着薄柯海,拉着沈可衍的手下意识紧了两分。 就在这时,身旁的人忽然仰头亲了他一下,安抚地将手搭上他的颈间,而后开口:“不管谁来都不能和你相提并论,别听他的鬼话,你不开心我也会不开心。” 前一秒还冷得全身上下跟冻了层冰似的人,一瞬间化成了小软糕,搂住沈可衍在他嘴上轻啄了好几下。 薄柯海看到这一幕,表情一时间变得有两分狰狞。 十天来加起来可能也没有睡超过二十个小时的他一时间仿佛出现了幻觉,他好像看到了另一个林洛飘荡在他眼前,用那种他熟悉的依恋态度靠近他对他说:“把他抢回来,不要让他在藤白身边,把他抢回来。” 薄柯海恍惚地眨了下眼睛,那幻觉般的人影瞬间消散得一干二净。 而就在他愣神的这个片刻,藤白已经给了几个手下眼神,让人把他带走。 薄柯海挣扎了两下没挣脱开,更加刺痛他的是,沈可衍从始至终都靠在藤白怀里,满眼喜欢地看着藤白,好像吝啬一个眼神给他都是多余的。 那眼神,让他想起了上一世时林洛看他。 有些相同,又好像不同。 林洛看他,是爱意里参杂着温顺,胆怯和忌惮的。 而此刻眼前的这个人看藤白,眼底的爱意张扬又肆意,张扬到叫人只看一眼都觉得刺眼。 薄柯海本不欲就这么被拉走,但他注意到门口已经有了围上来的围观人群,如果再闹,看沈可衍的态度,成为笑料的必然会是他薄柯海。 于是他只能沉着脸,甩开了几个保镖,自己离开了。 薄柯海离开后,藤白没再把沈可衍留在房间,而是带着沈可衍一起去了主治医师那里。 几个人洽谈了大约有半个小时以后,离开了医院坐上车回剧组。 藤白早上起得早,办手续找医生外加处理了一些公司上的琐事,上车后没多久,就搂着沈可衍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沈可衍靠着车坐好,拿了条车里备着的毯子给藤白盖好以后,眼底渐渐浮上暗色。 在他痛觉出问题,藤白反应那么大以前,沈可衍对于林洛的威胁,一直保持的是顺手能做就做的态度。 所以之前薄柯海的感情转变他一直没有想得很细。 现在想来,那次他给薄柯海签协议以后,薄柯海那么早就来找上他甚至给他送礼物,似乎是有些不寻常。 估计是那中间就有了前世的记忆。 薄柯海拥有前世记忆,反复做梦梦到他,甚至薄柯海说的梦醒时恍惚能看到林洛,沈可衍都不觉得是幻觉,也不觉得那是巧合与林洛无关。 林洛能把他拉来这个世界,那么就一定还有能力做其他的事情。 沈可衍又细细地把林洛当时跟他说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假设林洛没有说谎,他爱了薄柯海一辈子,爱而不得所以才导致怨念过深留在这个世界无法离开,这样深爱着一个人的人,真的能忍受爱的人爱上那副躯壳里别人的灵魂? 寻常人恐怕都不能。 哪怕是同样的躯壳,但是对于什么都知道的林洛来说,看着薄柯海爱上沈可衍,说白了就是让他看着薄柯海爱上别人。 这个过程对于深爱薄柯海到无法离开世界的林洛来说,无疑是痛苦的。 这样的痛苦,在旁边看就已经够受了,怎么还会推波助澜推动薄柯海去爱他。 只是因为他活在林洛的躯壳里,所以林洛可以做到“无私”? 还是说,也许林洛,从来就没有想过,让他活。 第83章 沈可衍和藤白回到剧组的第二天,梁导才让工作人员把两人的戏份排上。 林糕受伤后的戏份比前面少了些,有几场男主和夏冶去替林糕讨公道的戏,藤白在前几天回剧组拍过,那段戏份过度过去以后,就到了男主查出病情恶化,剩下仅有几个月生命的戏。 这段戏开始侧重于男主和女主的感情戏拉扯,将近有四分之一的篇幅拍过以后,才重新开始有林糕和夏冶的戏份。 男女主角确认感情以后,男主三人加上女一女二选了几个天气比较好的日子,五人一起去了男主向往的海边度假。 度假回来,男主的身体状况直线下滑,甚至慢慢开始连下床都费力,每次检查的结果也都不容乐观,所有人都面露苦色,反倒是受着病痛折磨的男主一直开怀地逗着大家开心。 尽管这样,他始终还是没能够摆脱病魔,在一个阳光很好的早晨,彻底沉睡了过去。 度假的戏份需要挑天气,再加上考虑到沈可衍的身体问题,梁导把临近大结局的几场戏率先提了上来。 十月底阴雨天连绵,空气里总是泛着涩骨的冷意,好在这两天主要拍摄室内戏,拍摄的那一层开了中央空调。 今天没有藤白的戏,沈可衍的戏份要到傍晚。 沈可衍受伤后变得比以前嗜睡了些,以往早上都是五点半自然醒,最近早上时常□□点才起。 他下午才从宿舍楼离开,往拍摄的住院部去。 昨天到今天整整一天的时间,沈可衍都没有在剧组里看到过临城择,临城择的手机也始终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 他早昨天回来的时候问过剧组工作人员,临城择这部戏还有几场戏,还没有杀青,所以肯定会回剧组。 阴雨天,剧组的庭院里几乎不见什么人,沈可衍撑了把伞绕过庭院往住院部走。 刚走进住院楼,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沈可衍几乎是在感受到震动的一瞬间,就猜到发消息来的是谁,果不其然一拿出手机,就看到了联系人上的“傻子阿白”几个字。 备注是沈可衍今天早上改的,原因很简单,备注的字面意思足以表达一切。 藤白这两天不知道在干嘛,总是跑没影就算了,还时不时地发来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问他。 比如现在。 傻子阿白:【衍衍,如果你知道外星人会在三天后入侵,在星球大战爆发前的这最后三天,你会选择做什么?】 沈可衍已经数不清这是他收到的第几个藤白发来的奇怪问题,每一个的奇怪程度都十分不相上下,谁也不让谁。 前几次收到的时候沈可衍还有些发懵,现在他已经完全能回复得得心应手。 【爱你。】沈可衍熟练地回复过去。 藤白那边迅速回过来一个抱住狂亲的Q版可爱表情。 沈可衍看着那个表情,忍不住笑出了声。 聊天框顶部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眼,紧跟着藤白又发过来好几个问题,沈可衍都一一回答。 等到他回答完,人已经不知不觉地走到了三楼。 手机里藤白又有一个新的问题发了过来。 【如果焰焰和我一起掉进水里,你会先救谁?】 沈可衍乍一看到这个问题,难免有两分新奇,毕竟这个问题跟藤白之前问的那些外星人入侵,胡萝卜大战花椰菜的完全不在一个维度。 难得藤白问得那么直接,沈可衍勾了勾唇回复过去。 【焰焰会游泳吗?】 一贯秒回的藤白这次“正在输入中”了快两分钟,才回过来几个字。 【我不会。】 沈可衍眼底的笑意加深,他隔了一会回过去。 【那还是先救焰焰吧。】 藤白那边就没了动静,连“正在输入中”都没了。 沈可衍等了五分钟,还是没等到动静,于是又发过去一条。 【说起来好久没见过焰焰了,你如果回家拍两张焰焰的照片给我看?】 藤白那边彻底陷入了死寂。 沈可衍又等了一会,见藤白还是没有回过来消息,笑着把手机放回了口袋。 病房里正在拍摄男女主角的戏份,下午的几场戏不需要什么群众演员,所以三楼没有太多人。 沈可衍过去的时候,梁导正在跟何恫和苏欣然讲戏。 梁导讲得认真,讲完后抬头看到了沈可衍,暂时放下剧本朝沈可衍走去。 “怎么这会就来了,吃了晚饭再来也没事。” “太久没拍了,先进入氛围找一下感觉,好入戏。”沈可衍道。 梁导闻言,又关心了几句沈可衍的身体,再让工作人缘给旁边的凳子铺上软垫,让沈可衍过去坐着。 沈可衍道过谢,安静地走到一旁坐下,认真地看起了病房中间的戏。 苏欣然的演技在她那个年龄段里已经算比较出色,但和演戏多年的何恫比起来,还是有几分逊色。 今天的戏需要比较大的感情迸发,可能是情感没有过度,苏欣然在感情迸发出来那一瞬间的那场戏一直欠些火候,拍了几次后梁导不太满意,就又停下来重新给两人讲戏。 梁导拍戏时竟然容易暴脾气,而且开口的语气会很凶,但他说的话都很中肯,而且关于表演上传授的基本都是十分有用的东西。 沈可衍坐在一旁听得正认真的时候,忽地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他的思绪被拉扯走两分,掏出手机来一看,果然是消失了半个多小时的藤白发来的消息。 消息内容是一张图片。 沈可衍点进去,就看到图片里一只柴犬蹲在它的饭盆前,可怜巴巴地看着面前空荡荡的饭盆。 焰焰被管家养得不错,半个多月的时间,明显比沈可衍上次见它时胖了一圈不止,趴在地上肚皮上的肉都挤出来了一点。 看这可怜的样子,估计得有两秒钟没吃饭了吧。 沈可衍点开大图看了两眼,退出后给藤白发。 【焰焰好像饿了,你给它点吃的吧。】 过去大约两分钟,藤白发过来一条视频。 视频里一只手拿过焰焰的大饭盆,拿起了旁边大约有半只手臂高的大袋狗粮。 那双手修长漂亮,沈可衍一眼就看出来是藤白的手。 藤白打开大袋狗粮,在焰焰满怀期待的目光下,往大饭盆里倒了……两粒狗粮。 而后在焰焰哈喇子狂掉的沉重期盼下,视频里的那双手绝情地封上了狗粮袋子,放到了一旁后,把大饭盆推回到焰焰面前。 焰焰哈喇子不流了,眼底的光也没了,整只狗仿佛失去了灵魂般,呆滞地看着大饭盆里的两粒狗粮。 狗主人没有心,偏偏还要在这时候跟倒了两斤狗粮的大户似的慈悲开口:“吃吧。” 沈可衍看着视频笑得忍不住发抖,如果不是在拍摄现场,他估计已经笑出声了。 他退出视频,刚好看到藤白又发过来一条消息。 【焰焰吃得很开心,让我谢谢你。】 消息后面跟了一条语音。 沈可衍点开来放到耳边听,是小柴犬可怜极了的“嗷呜嗷呜”叫声,叫了少说有七八秒。 沈可衍不厚道地又笑了起来,他重新点开视频,截了一张焰焰两眼无光狗生无望的照片,做成了表情包,配上“你看我像快乐的样子吗”的文字,发过去给藤白。 藤白那边又没了动静,大概是选择性看不见了。 沈可衍等了会,见藤白那边还是没有发来消息,又听到梁导那边喊了开拍,于是把手机放回了口袋。 刚才梁导的教学明显起了效果,这一次开拍苏欣然的状态进入得很快,拍了将近十几条的戏终于过去。 梁导喊“卡”的时候,苏欣然和何恫明显都松了口气。 前面浪费了不少时间,这条过了以后梁导没让休息太久,趁着苏欣然的状态还在,他便接着开始拍下面的戏。 这段戏是在木淮橙又一次检查结果出来更糟糕以后,配上糟糕的天气,女主心情崩溃。 她在检查结果出来以后,就崩溃地趴在木淮橙的床旁,和木淮橙说了很多很多。 窗外的天已经阴沉得不见阳光,但从痛苦检查中缓过来的木淮橙脸上却依旧是明媚的笑。 女主看着木淮橙脸上的笑,渐渐也不哭了,她躺上床,和木淮橙依偎在一起,沉默了好久以后,用哑到几乎听不出原声的声音开口。 “木淮橙,下辈子我还要去找你,你一定得等等我。” “找不到怎么办?万一我那时候大变了样子呢?”木淮橙笑着问。 “不管你到哪里,我都会找到的。”女主坚定地说,“不管你那时候是男是女,是胖是瘦,只要你站到我面前,我就会爱你。” 沈可衍听到这句台词,恍惚了一下。 他想起来面试《离人》的时候,他和藤白两个人在观察室里时,苏欣然在隔壁一直练习的就是这句台词。 他正想着,又听到苏欣然带着执拗语气地再次开口:“我会认出你的,我一定会。” 苏欣然这一段演得很到位,安静的拍摄现场渐渐响起了些许压抑的抽噎声。 明明只是演戏的场景,却好像真的有了消毒水的味道。 通体白色的病房,病床上吊着水的人的脸庞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沈可衍眯了下眼睛,忽然有一种肺里空气被抽干的感觉,他好像被带进了苏欣然那种痛苦又绝望无法的情绪中去。 “林洛,小洛,你没事吧?” 梁导骤然响起的声音仿佛往沈可衍的肺里重新灌入了空气,他猛地回过神来,才发现刚才的那一条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过了,这会拍摄现场不少人都在担心地看着他。 梁导的手搭在他肩膀上,脸上是分明得担心:“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你脸色很差,如果身体不舒服回去休息,不用撑着,场次可以重新拍,你自己的身体最重要。” 沈可衍的呼吸慢慢平稳,看向梁导摇头:“没事,可能是这里面有点闷,我出去洗把脸透个气就好,不用担心。” 他说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梁导还是有些不放心地看着他:“真的没事吗?要不要我让人把剧组的医生叫过来一下?” 沈可衍摇头,脸上浮上笑:“真的没事,如果一会难受,我会去找医生,梁导你们继续吧,我先出去了。” 梁导见状,这才点点头,让沈可衍赶紧出去透口气,有感觉哪里不对就马上去医务室。 沈可衍谢了一声,绕过人群出了拍摄现场,朝三楼尽头的公用卫生间走去。 卫生间被打扫得很干净,洗手台上镶着一面半人高的大镜子,沈可衍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顿时明白过来梁导刚才为什么那么担心。 镜子里的他脸色白的吓人,哪怕是唇上都不见半点血色,这幅样子,去扮死人都可以不用上妆直接上镜了。 他打开水龙头,弯下腰往脸上泼了两把水。 卫生间的窗户开着,一直有新鲜的空气进来,过去好一会,镜子里的人脸上总算浮上了些许的血色。 沈可衍见状,抽了两张纸擦干净脸上的水,正转身要找垃圾桶扔,忽地瞥到一个人影出现在了门口。 他看过去,就看见这十多天来都跟失踪了似的的临城择没事人一样地站在门口。 临城择在门口看了他一眼,好像不诧异卫生间有人,径直走到洗手台前,站到沈可衍身旁打开水洗水。 沈可衍将手里的纸扔进垃圾桶,转回身看他。 临城择好像只是想要进来洗个手,洗好手,他抽了纸擦干净手上的水珠,才想起沈可衍似的看向沈可衍。 他的视线先是落在沈可衍脸上,而后往下,落在了沈可衍戴着戒指的左手上,紧跟着视线在沈可衍的左手上停留了半晌后,他开口:“我刚刚听剧组的人说你脸色很难看,不舒服,正好前两天我去看中医的时候,中医给了我几个有舒缓清心效果的香囊。” 他说着,也没问沈可衍要不要的意思,就拿出了一个红色的小香囊,递给沈可衍:“你晚上睡觉时放在枕头边上,放几个晚上试试,应该会有效果。” 沈可衍打量着临城择。 临城择头发长,遮盖住了眼睛,叫人不好分辨他的神情。 沈可衍没抬手接,临城择也就那么站着,好像就是要把香囊给沈可衍的意思。 两人对峙了片刻,沈可衍抬手接过了香囊。 的确像临城择说的,香囊里透着一股药草香,闻进去以后会有一种呼吸都变舒畅了的感觉。 临城择见沈可衍拿走了香囊,就没有再要留下的意思,转身就要走人。 沈可衍叫住他,直截了当地开口:“你知道多少林洛的事情?” 临城择脚步一顿,但没看他。 寻常人听到“林洛”本人问林洛,肯定会有诧异和疑惑,但临城择的脸上没有这些情绪。 临城择果然知道他不是林洛。 然而临城择只是顿了一下脚步,似乎没有要回答沈可衍的意思,很快又迈开腿走人。 沈可衍见状,便又道:“你既然知道半年,那你也知道林洛要我让薄柯海爱上我的事吗?” 也许是这两个名字都属于这个世界的范畴,沈可衍这句话很成功地说了出来。 而一直以来都没什么情绪变化的临城择,在听到沈可衍这话后,忽然反应很大地扭过头来看向沈可衍,眼底是明显的诧异。 “薄柯海?”他皱起眉头,视线又一次落在沈可衍的手上,忽然问,“你手上的戒指是薄柯海送给你的。” 沈可衍摇头:“不是。” 他观察着临城择的表情,明显看到在他这句话落下后,临城择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而后临城择抬眸看向他,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沈可衍微蹙起眉头,明显看到临城择脸上又一次浮上了不爽的情绪,过去好一阵,他才终于听到临城择说了几个字。 “不是薄柯海。” 他说完,又张着嘴半晌,最后脸色难看得重复了一遍:“不是薄柯海。” 第84章 沈可衍回剧组的第一天复工,梁导没给他排太多的场次,拍到了晚上八点左右,他就收工回了宿舍。 他回去时藤白还没有回来,简单的洗漱过后,沈可衍坐到床上,拿出了下午临城择给他的香囊。 他把床头的小灯打开,将香囊拆开把里面的东西全数倒在了灯光下。 就是一些很普通的药草和花,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他仔细翻看了两遍以后,把药草重新装回到香囊里,思考了片刻,还是放到了枕头底下。 放好后床头灯还没关,沈可衍的视线扫过无名指上的戒指,停下动作视线定格了片刻。 下午临城择说完“不是薄柯海”以后,就直接离开了,而且离开时明显情绪有点暴躁。 那句话后来沈可衍仔细琢磨了几次,琢磨出来都是相同的意思。 他来到这个世界,也许真的要让什么人爱上他,但那个人不是薄柯海。 如果不是薄柯海,那是不是意味着,林洛说的所谓怨念无法消散,需要他帮他完成愿望,也同样都是骗人的。 如果是这种情况,那他来到这个世界的原因和契机,也都同样被打上了问号。 不是薄柯海,那是谁? 沈可衍心底其实隐隐是有答案的。 他正盯着手上的戒指想得出神,忽地听到细微的钥匙在门锁里转动的声音。 不多时门被打开,藤白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藤白身上穿着笔挺的西装,看起来应该是刚从公司过来,手上还拿着一个平板电脑。 他进屋后关了门就朝沈可衍走去,走到床旁搂过沈可衍吧唧亲了两口,坐在床旁问沈可衍:“今天拍戏累吗?” 外面应该还在下雨,藤白身上带着几分屋外带进来的冷意和湿意,额前的头发被打湿些许,衬衫纽扣系到了最顶上,卡在喉结下面。 整个人都帅得要命。 沈可衍看了藤白两眼,随口应了句“不累”,就凑过去亲藤白喉结,直接把人从冷直接亲到了热。 两个人交往十多天的进展始终停留在互相帮助,藤白一是考虑到沈可衍身上都是伤,二是两个人的第一次,他想把准备做充足了,各方面准备充足是其一,最重要的,是要让衍衍喜欢。 到衍衍心坎上的那种喜欢。 藤白反客为主,搂着沈可衍把人放倒在床上亲了半晌,才把人松开,摸着沈可衍这两天有些明显瘦下来的脸:“我听梁导说你下午不舒服了。” “就是拍摄现场有些闷,透不上气,后来出去呼吸了新鲜空气就好了。”沈可衍不想藤白担心,于是岔开了话题,看了眼藤白随手放到床旁的平板电脑,问,“你晚上还有工作?” 藤白的表情忽然变得微妙了起来,很快他摇摇头,问沈可衍:“衍衍现在累吗?困吗?” 沈可衍盯着他那副一看就有事的表情,如他所愿的摇了摇头。 果不其然他刚摇完头,藤白就凑过来又亲了一下,而后打开了平板电脑,点进了某个文档。 沈可衍看着文档转圈打开,而后一排醒目的标题出现在了他眼前——快问快答一千道。 他有预感似的往下扫了眼题目。 很好,都是外星人入侵地球同款。 阿白已经不满足于只在微信上每天问他几十题了? 一千道? 沈可衍面无表情地扭头看向藤白。 藤白搂着他在他脸庞蹭,也不说话,看起来试图以卖萌蒙混过关。 沈可衍被他挨着蹭了小半分钟,蹭得心底里软绵绵的,只好开口:“你问这些问题要做什么?” 藤白停下动作看他:“先保密。” 沈可衍盯着他看了半晌,藤白已经斩立决地把平板电脑塞进沈可衍手里,而后起身道:“我回去洗个澡,不急,接下来四五天都可以做。” 说完又凑过去在沈可衍嘴上亲了一下,才离开的房间。 藤白离开后房间安静了下来,沈可衍脸庞还能感觉到藤白微湿的头发方才蹭到他脸上的湿意。 沈可衍看着手里的平板电脑轻笑了一声,最后认命地拿起电容笔做起了题目。 题目坐了百来道,沈可衍渐渐生出一些困意,他抱着平板电脑打了个瞌睡,又做了几道,意识渐渐昏沉了起来。 什么时候阖上眼的他已经记不清了,就感觉半梦半醒间,有人搂着他将他放平到床上,而后给他盖好被子。 他稍微有点醒过来,微蹙了下眉头轻哼了一声,身上就传来熟悉的声音。 “睡吧。” 而后额角感觉到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碰了一下。 意识朦胧间他抬手将人搂住,而后整个人缩进了那人怀里,才再一次沉沉地睡了过去。 睡梦中一直有一股药香在鼻前萦绕,原本漆黑的视野里忽然出现了点点的亮光,紧跟着慢慢响起一些稀碎的说话的声音。 沈可衍看到他走在一条过道里,看着我有点像医院的过道,又好像不像。 他身旁有人,左右各有一个人,两个人与他并肩走着,他试图去看身旁人的脸,但整个人仿佛被定格了一般,只能看着面前的路。 耳旁的声音渐渐分明了起来,沈可衍慢慢能分辨出是他左边的人在跟他说话,说的什么很含糊,他凝神听了好半天,才稍微听出来一些支离破碎的话。 “这是最后一次…了,如果有什么异常,要及时……” “记住,等到真正……,必须在……带出来,如果……,也要马上……” 沈可衍听得整个脑袋发疼,感觉好像听出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有听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三个人停下脚步,一扇门在他们面前打开。 门里是一个很大的房间,房间里摆着许多仪器,除了仪器沈可衍什么也看不清,整个视野像是被打上了马赛克,雾蒙蒙的。 那个一开始跟他说话的人还在他耳旁说着什么,他已经完全听不清了,没多久,他好像躺上了什么地方。 就在这时,一阵难以忍受地痛感从脑中传来,沈可衍猛地浑身一震,从床上坐了起来。 房间里黑漆漆的,刚才梦境里的画面仿佛还在眼前,甚至连脑内的痛感都仿佛真实存在。 他坐在床上胸口起伏了半晌,才慢慢缓过来,头也不痛了。 缓过来后他也没动,就坐在床上,反复咀嚼着刚才梦境里的内容。 这一场梦和以往闪过他脑中的片段画面不同,他去回想时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不适,甚至还能清晰地把记忆中的每一个画面都复刻出来。 然而复刻出来以后,那些画面和话语却全都十分孤零零地待在他的脑子里,就好像原本应该的一条线被分割成了好几段,而此刻他所看到的,仅仅只有线上的几个点。 他揉了一下发着虚汗的脑门,拉开被子打算下床去卫生间洗把脸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身旁的藤白。 这一碰,让沈可衍整个动作都顿住了。 藤白的皮肤烫得吓人。 沈可衍当即过去摸索着用手背去碰藤白的额头,额头更是热得可怕。 他方才还高速运转的脑袋瞬间一片空白,转身就开了房间里的床头灯,再去看藤白,果然整个人都烧红了。 藤白半张脸缩在被子里,露出的半张脸红得不正常,眉心更是皱得死紧,看起来好像十分痛苦。 沈可衍过去叫了藤白两声,又晃了床上的人两下,床上的人仿佛陷进了梦魇里一般,始终没有反应。 沈可衍来不及多想,直接下了床去找医药箱,刚翻出来,他却又停下动作,而后拿过了衣架上的外套,披上后匆忙地出了门。 他出门前也没看时间,不知道现在几点,但一路过去没有一个房间还有灯,不难判断已经是深夜。 沈可衍凭着记忆找到了剧组医务人员的房间,抬手敲了几下门。 里面很快传来动静,紧跟着门缝里透出光,沈可衍松了口气。 不多时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开门的人明显还没有完全清醒,一脸迷糊地看沈可衍。 等到看清沈可衍的脸以后,他瞬间清醒了两分,开口问:“怎么了,你哪里身体不舒服吗?” 梁导特地跟他叮嘱过近段时间要好好照顾沈可衍,而且上一次沈可衍受伤也是他做的紧急处理,因此他对沈可衍有印象。 沈可衍摇头,快速道:“不是我,是阿白……藤白,他好像发高烧了,苏医生你现在有空吗,方便跟我去一趟吗?” 苏医生闻言,连忙点头,进屋把平时跟着剧组外出的随行医疗箱背上,就跟着沈可衍出了门。 两个人回到三楼,房间里藤白依旧整个人面色发红意识不清地躺在床上。 苏医生过去给藤白量了体温,眉头瞬间蹙了起来:“怎么会这么高。” 沈可衍在他旁边看了眼体温计,竟然烧到了差不多四十度。 “这个温度不行的,得去医院,确认是因为什么引起的发烧,退烧药也不能乱吃,先给他物理降温一下吧,我看看现在能不能叫救护车,不过这里这么偏远,救护车就算真的能开上来,来回少说也要四个小时,天都亮了。” 苏医生说着,表情严肃地拿出手机。 沈可衍见状,开口道:“等一下苏医生,我打电话联系阿白的家里人吧,他家有私人医生,家里也有一些基本的检查设备,车开上来来回,快的话应该差不多能一个半小时。” 苏医生闻言,点头没有异意,收起了手机,从医疗箱里拿出酒精和棉球,对沈可衍道:“你把他袖子和裤腿卷一下,我给他用酒精简单降温处理一下先。” 沈可衍闻言点头,先按照苏医生说的把藤白的裤脚和袖口都卷了起来,而后又给管家打了电话。 不多时苏医生涂抹好酒精,处理掉废弃的棉球,把酒精放回到医疗箱里,忍不住打了个瞌睡道:“不用太担心,半个小时量一次体温,没有再升高的话就暂时没有问题。” 沈可衍沉着脸色点了点头,见苏医生一副忍不住困意的样子,便开口:“苏医生你先回去睡吧,抱歉这么晚打扰到你,那边说半个小时就能到。” 苏医生闻言,思索了片刻,点头道:“好,如果有什么问题,你随时打电话给我。” 他给沈可衍报了自己的手机号。 沈可衍谢过苏医生以后,将人送了出去,送到楼梯口后苏医生让他回去,他才回的房间。 房间里一直没开大灯,就开着床头的小灯。 沈可衍进屋后关上门,走到床旁时,忽地一怔。 他出门前还昏迷着的藤白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此刻正睁着一双有些发红的大眼睛看他。 沈可衍愣了两秒,反应过来后坐到床旁,开口叫了一句“阿白”。 声音刚落下,床上的人忽地伸出手,一把拉过他,将他压在了床上。 第85章 沈可衍忽地被拉过去压住,整个人还没反应过来,藤白忽地很大力的将他搂住。 他有些发懵,对上藤白的视线明显能感觉到对方的状态不对。 藤白往日里整个人都是冷冷淡淡的,面对沈可衍时那些冷淡会被温顺包裹,不管是哪种状态,整个人都是没有刺的。 可这会搂着他的藤白眸色深沉,盯着他的表情像是要把他整个人都吃进去似的。 甚至藤白搂着他的力度,让许久没感觉的他觉出了几分的疼。 沈可衍勉强从藤白的怀抱里抽出一只手,抬手碰了碰藤白发红的脸颊,担忧开口:“很难受吗?” 藤白盯着他没有说话,只是搂他的手臂又缩了两分,叫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沈可衍实在没办法,只能开口:“阿白,你稍微松开一点,我要喘不过气了。” 然而一向听他话听得要命的藤白不仅没有松开,反而搂得更紧了几分,压着他声音有些哑地开口:“你又要走吗?” 沈可衍没听明白:“走什么……” 他最后的尾声刚出来,就变了个调。 藤白竟然一点预兆都没有的咬住了他的锁骨,而且咬得十分狠,狠得沈可衍整个人都疼得抖了起来。 沈可衍从来没感觉到这么疼过。 他不明白刚才还完全感觉不到痛,为什么忽然就能感觉到痛了,甚至肩膀上,大腿上那两处伤的痛感也好像在跟着复苏。 他疼得整个人都在发抖,眼泪完全不受他自己控制,接连地从眼眶里往外掉。 沈可衍的记忆里,他从来就没有因为疼这个字哭过。 他一向不太怕疼,哪怕小时候玩耍摔得很惨,他也能马上爬起来拍拍灰继续玩,眼眶都不带红一下。 可此刻的疼痛感席卷全身的时候,脑子里忽地闪过一些零零碎碎的画面。 他好像受了伤,伤在唇角,面前有人在给他上药。 那人上药的动作很轻,但几乎对方拿着棉签碰一下他的伤口,他就会整个人抖一下。 抖了两三下以后,他一把抓住那人的手:“疼死了。” 那人被他按着停下手,过了一会后有些冷的声音响起:“忍着。” “不要你帮我涂了我自己涂。”他听到自己这么说了以后,伸出手要从面前人的手里抢棉签,却被对方躲过。 对方又沾了点药往他嘴角涂,力道比刚才大了两分,像在警告:“还打架吗?” 他目睹着一滴眼泪滚到了那人的手上,而后他忽地上去就是一口,咬在那人的手背上。 紧跟着闪过很多类似的画面,几乎都是他疼得眼泪狂掉的画面。 闪过的所有画面里有时会有一个模糊的身影在他身旁,有时又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而每一个画面带给他的感觉都是疼。 从身体到灵魂都在疼得颤抖。 画面最后定格在一个幽暗的房间里,窗外好像在下雨,窗帘开着,窗户上倒影着斑驳的树影。 他被人搂在怀里,两人都好像发烧了一样,各自的温度和对方触碰在一起,像是要灼伤对方。 “别哭。”他听到熟悉的声音。 “好疼,你轻点。”闷闷的声音里带着点哭腔,一时间他好像真切地进入到了那个环境,真切地感觉到了某种疼。 抱着他的人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像是给他顺气安抚般,答应他:“好,我轻点。” 那人遵守诺言地放轻了动作,可他的眼泪还是掉个没完,掉到最后他都不知道是因为疼的还是因为什么其他。 他真切地感受到对方身上越来越烫的温度,和无法言喻的越来越胀的感觉。 搂着他的人一下又一下地替他擦掉眼泪,开口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衍衍,你再哭我要疯了。” 一堆完全不存在于沈可衍脑海的记忆一股脑的往沈可衍的脑子里挤,那种脑袋里针扎般的痛感前所未有的强烈。 沈可衍疼得整个人下意识地想要蜷缩,原本紧搂着他似乎察觉到了他的不对,一直紧搂着他的手终于松开来几分。 他疼得睁不开眼,只能感觉到藤白在给他擦眼泪,而后耳旁传来对方的一声:“别哭。” 这一声和刚才记忆里的声音一瞬间重叠在了一起,沈可衍瞬间觉得脑袋更疼了起来。 就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在他脑子里撕扯着,像是要把什么撕扯开来,疼得他呼吸都停跳了几秒。 藤白没有再说话,只是一下又一下轻拍着他的后背,无声地安抚着他。 也许是藤白的安抚起了作用,渐渐的,身上的痛感虽然还在,但脑袋里的痛感有清晰下来的趋势。 他感觉到藤白把他搂在怀里,嘴唇停留在他眉间许久,而后似乎说了句“骗子”,说完后就搂着他没有了动静。 不知道过去多久,脑子里的痛感彻底消失,身上几处伤口的痛感也逐渐减弱,沈可衍像的呼吸逐渐平稳了下来。 他从藤白的怀里钻出来了一点去看藤白,发现对方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又睡了过去。 漆黑的房间里,大床中央的男人闭着眼睛,眉头却紧锁得厉害,他时不时得晃动两下,仿佛在梦境中十分痛苦。 许久过去,男人猛地从床上坐起,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眼底还有几分没有从梦中完全清醒过来的呆滞。 今晚的天异常黑,窗外有雨声,月亮被乌云遮得严实,房间黑得几乎人和人面对面对很难看清楚对方。 而就在这时,房间里忽地出现了一点光亮,薄柯海恍惚地朝光亮看去,一瞬间错愕地瞪大了眼睛。 他感觉自己还在睡梦中,所以床尾才会坐着个人,那人用那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摆出无辜又惹人怜爱的表情看他。 不多时他看见那人张了张嘴,开口问他:“薄先生,你爱我吗?” 薄柯海看着面前的人,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 这张脸在最近几个月,不管是在他的梦境里,还是现实中,都占据了他大半的生活。 此刻眼前人脸上比平日里他在现实里见的要柔弱惹人怜很多,那种依恋的表情,正是他最渴望的上辈子这个人陪在他身边时的状态。 可当这个人真的就这么出现在他眼前时,他忽然又觉得没了那种强烈的冲动。 面前的人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又一次开口:“薄先生,你真的打算眼睁睁看着我陪在别人身边?永远都属于别人?” 方才还觉得缺了些味道的薄柯海在听到这话后,脑中瞬间闪过无数面前人依偎在他人怀里的画面,那种强烈的冲动伴随着酸涩不满的感觉瞬间冲到了顶峰。 他的目光一时间变得深情起来:“我爱你。” 他抬手想要去碰面前的人,手却从对方的身体里穿了过去,而后那人靠近他,似乎有些焦急地开口:“那就把我从藤白身边抢过来,快点,我们要没有时间了,把我从藤白身边抢过来,我会永远爱你。” 薄柯海愣了一下,不过一晃神的功夫,面前的人瞬间消失了,那点光亮也消散得一干二净,仿佛刚才他看到的人听到的话都是他产生的错觉。 他愣在床上一时间分不清梦境现实,忽地床头的手机震了一下。 他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拿过手机看了眼,发现是条垃圾短信。 短信下面还有一条,是几个小时前他妈发过来的消息。 【过几天家里聚餐,你到时候把玉妆带上。】 薄柯海点开手机,回了个“好”回去,又坐在床上坐了半晌,才躺回去继续睡下。 第86章 胡医生拿着化验报告回到房间,又给藤白量了一遍体温,问沈可衍:“你给他吃过退烧药什么的吗?” 沈可衍摇头:“剧组的医生简单地物理降温过。” 胡医生闻言,把温度计递给沈可衍看:“血检的各项指标都没有问题,体温也不高。” 沈可衍结果温度计看了眼,的确不高,三十七度多一点。 胡医生又问:“你确定在剧组的时候量起来有四十度左右?” 沈可衍点头:“苏医生量过一次,后来你们来之前我给他量了一次,也是四十度左右。” 胡医生微蹙起眉头:“那不应该,没道理只是物理降温会体温下降那么快。” 他说着看了眼手表,时间显示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今晚太迟了,你先睡吧,明早起来看看温度还有没有升高,没升高的话问题应该不大,到时候我再给他做一个全身检查,如果他今晚中途有醒过来,体温没什么异常你就给他倒点热水喝。” 沈可衍答应了一声,胡医生也就没再多留,收拾了东西离开了房间。 房间里开着暖黄的灯,藤白安静地睡在床上,脸上已经不见几个小时前那种不对劲的红,原本蹙着的眉心也舒展了开来。 他一只胳膊从被子里露出半截,因为刚才被抽过血,手臂上还贴着胡医生给贴的止血贴,往下看他的手正紧拉着另一只手,哪怕睡得熟,也看得出来手上的力道很大。 藤白睡过去那会就死拉住了他的手,一路上一秒钟都没有松开过,有几次沈可衍不小心远离了他几步,他的手就好像自己有感应似的,拉得更紧了几分。 沈可衍能从藤白手指的缝隙里看到他手腕上有发青的痕迹,但他已经感觉不到痛了,在他跟着管家他们下山的时候,他就已经感觉不到半点的痛了。 就好像那片刻的疼痛只是做梦一样。 沈可衍拉开被子躺上床,关了灯在藤白身边躺好。 他在夜色下盯着藤白睡梦中的脸,试图回忆刚才脑子里闪过的那些画面。 然而几个小时前还生动鲜活的画面,这会却仿佛被压平,平到就像是做了一个梦,梦醒来只记得自己做过梦和梦的一个大概轮廓,梦里生动的一切再回想起来,全变成了一团雾。 头又开始疼了。 沈可衍深呼吸两口气,将整个人埋进了藤白怀里。 藤白身上熟悉的气息就像是安定剂一般,渐渐抚平了他发痛的脑袋。 不多时,他的意识渐渐模糊,在藤白怀里睡了过去。 沈可衍再次醒过来,是感觉到手腕上传来一阵凉凉的触感。 他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就看到藤白坐在床旁,垂着头,正在挤药膏给他的手腕上药。 药膏凉凉的,藤白的动作很轻,每涂一下就能看到他的眉头皱得更紧几分。 沈可衍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腕。 果真一圈发青的手掌印,看着有几分吓人。 藤白抹那一小圈药膏抹了有将近五分钟,抹完后又盯着沈可衍的手腕看了好久,才拧上药膏抬起了头。 抬头的瞬间视线和沈可衍撞上,他怔了一下。 “醒了?”他看着沈可衍,捏着手里的药膏没动。 沈可衍点点头,从床上起来支起上半身,过去用手背碰了一下藤白的额头。 不烫,很正常的温度。 看藤白的表情和状态,也不像是还在发烧。 就在他动作的这会空档,他的领口随着他的动作曲起来两分,露出了原本衣服遮挡下的锁骨。 锁骨上的咬痕清晰分明,那一圈被咬过的地方经过一个晚上的发酵,已经肿起来一圈,又红又肿的,格外吓人。 藤白看到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他下意识想要去碰沈可衍锁骨上的牙印,手伸到一半却停了下来:“这是我咬的?” 沈可衍闻言,收回手顺着藤白的视线往下看,看到了锁骨上的牙印。 因为没有半点痛感,他完全忘了还有这个牙印的存在,现在被藤白一说,他才反应过来。 他昨晚的确觉得挺疼,本来以为是痛觉出了问题的原因,没想到藤白这小狗竟然真的咬得这么狠。 他看了两眼锁骨上的咬痕,又抬头去看藤白。 虽然每次藤白都对发烧后干的事情打死不认,但表情总会露馅。 可这一次,沈可衍看着他的表情,感觉他好像是真的不记得他自己在发烧后做过什么。 沈可衍见藤白表情不太对,正打算开口说话,就看到两滴眼泪毫无预兆地从藤白的眼眶里滚了出来。 他顿时愣住,刚才想的话全忘了,发懵地看着藤白:“被咬的是我,你哭什么?” 藤白不说话,把刚刚才拧上的药膏重新拧开,靠过去给他涂药。 光挤药的功夫,藤白的眼泪就啪嗒啪嗒得滴湿了一小片被单。 说他在哭,沈可衍又不觉得这像在哭。 因为藤白只是掉眼泪,外加眼眶有些红,其他动静一点没有。 可他光掉眼泪就掉得沈可衍受不住了。 沈可衍抬手给他擦眼泪,开口:“你别哭,我不疼。” 结果他这话一出来,藤白的眼泪掉得更凶了。 沈可衍没法子了,只能学着上一次吓他:“再哭我在你锁骨上也咬一个。” 这话一出,藤白的动作顿了一下,而后忽然将手里的药膏放到床上,单手解了睡衣顶上的三颗纽扣,还往旁边扯了下衣服,露出沈可衍被咬的同一处地方,一副任沈可衍咬的架势。 沈可衍震惊笑了,拉过藤白的手让他继续抹药:“谁要咬你,没咬你都哭成这样了,我再咬你一口你是不是要把房间淹了?” “不哭。”藤白给沈可衍锁骨上的牙印抹了两层药,擦干净手把药膏重新拧上,明明说着不哭,眼泪还在吧嗒吧嗒掉。 沈可衍盯着他看了两秒,忽地凑上前,咬住了他的锁骨,但没用力,只是用牙齿磨了两下,而后伸出舌尖轻碰了一下。 他明显感觉到藤白整个人抖了一下,而后他抬起头来看藤白,发现他的眼泪还真的不掉了。 藤白明显还没从刚才哭的那个环节里回过神来,眼眶里还转着本来打算掉出来的眼泪,但他的眼泪好像被他本人极速刹了车,因此在眼眶里转了好多圈,也不见往外掉。 本来就漂亮的一双眼睛,氤氲起眼泪后被窗外的阳光一照,闪着光似的。 沈可衍盯着看了两眼,又往下看,看到藤白发红的鼻子,和哭得湿润的嘴巴。 再往下,是刚被他咬过泛着一点红的锁骨,锁骨上有一排不太明显的牙印,印在他的白皮肤上,显出了几分与他整个人都不符的色.气。 简直犯规得要命。 沈可衍眯起眼睛,二话不说地过去,坐到藤白怀里,双手搂住藤白的脖子开口:“你让我占一下便宜,你咬我的事还有把我手腕弄淤青的事就一笔勾销了。” 藤白看着他,看了一会后还挺认真地点了点头,一副由沈可衍占便宜的架势十足。 随着他点头的那一下,原本在眼眶里打转的那点眼泪终于滚了出来,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又沿着脖子最后掉到了他漂亮的锁骨上。 沈可衍还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也会被漂亮的皮囊迷惑。 他觉得现在他搂着的藤白,从上到下没有一处不是完美的,哪怕只是因为呼吸轻微起伏的胸口,此刻在沈可衍眼里也都性感得要命。 他凑上去在他刚才咬过的地方亲了一下,又抬头去亲藤白的嘴巴。 藤白下意识地搂住他回应,沈可衍却忽然停下动作开口:“我在占你便宜呢,你得乖乖的不动。” 藤白看着沈可衍,似乎想到了什么,听话得乖乖不动了。 沈可衍见状,轻笑了一声,再一次凑过去亲藤白。 两人十来天的交往,别的没长进,吻技倒是进步不少。 沈可衍搂着人亲了半晌,就把人按到了床上,去把人剩下的几颗纽扣全部给解决掉了。 藤白全程乖乖的,由着他不动作,两只手还虚护在他身边,怕他不小心掉下去。 沈可衍喜欢他这幅样子喜欢得要命,正打算继续流氓的时候,门忽地被敲了两下。 紧跟着传来门把手转动的声音,而后胡医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小白你涂个药怎么涂了这么久,仪器都已经开好了,你不是说下午……” 胡医生的声音忽地戛然而止,紧跟着就听见他快速说了一句:“对不起打扰了。” 而后门迅速被关上。 过了一会,门口又一次传来胡医生的声音:“小白啊,你昨晚才发过高烧,现在不太……咳,还是等检查完……咳。” 这话落下后,门口才传来远去的脚步声。 沈可衍趴在藤白身上,和藤白大眼瞪小眼。 清晨的阳光正好从窗户照进来,洒在两人身上。 沈可衍往上撑起了一点身子,手撑到藤白两边,让阳光进来一点照在藤白身上,打量着藤白。 藤白刚哭过的眼睛还有些红,嘴唇稍微有些肿,更是红得滴血。 他的睡衣朝着两边开着,整个人在阳光下白得发亮,漂亮的脸蛋配上无可挑剔的身材,像个被沈可衍硬从天上拽下来耍了流氓的神仙。 这个时候停下来,简直不是男人。 沈可衍眼底浮上笑,抬手很轻地用手背蹭了两下藤白的脸,又凑过去亲藤白。 刚才一直没动的藤白这次却动了起来,一把将他抱住,而后抱着他从床上起来,将他放到了床上。 沈可衍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就看到藤白坐在他身旁,抬手将他刚刚的战果全部系了回去,而后弯下腰揉了两下他的头发,凑过去亲他。 都快要亲到嘴了,藤白忽然又转了方向,亲到了沈可衍额头上。 而后他起身,给沈可衍盖好被子,道:“时间还很早,胡医生说你昨晚三点多才睡的,再睡会。” 说完隔了一会,他又补了一句:“下回再继续让你占便宜。” 然后又过去亲了沈可衍的额头一下,起身出了房间。 这后半段快得沈可衍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等到藤白出了房间,他才反应过来。 藤白估计是把胡医生刚才的话听进去了。 沈可衍从床头柜上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发现真的还挺早,才六点多。 今天早上没有戏,的确可以多睡一会。 他想了想,过去把窗帘拉上,重新躺下。 五分钟后,没睡着的沈可衍翻了个身,睁开眼睛看着窗帘的方向。 窗帘的遮光性没有很强,哪怕拉上了也能有光投进来。 沈可衍看着那点光亮,表情挺认真地开始思考。 两人虽然才正式交往十多天,但在沈可衍看来,藤白第一次亲他那会,两人就和恋人没区别了。 要不是陪着他玩了那么久你追我跑的游戏,算了……先不提你追我跑。 两人正式交往开始到现在,阿白一直都是点到为止,而且似乎也没有再往后的意思。 前段时间沈可衍也有偶尔地思考过这个问题,今天这个问题又一次被他提了上来。 得重视起来了,沈可衍很严肃地想。 阿白是不是真的只有在那种条件下,才……? 第87章 藤白的全身检查结果要等隔天才可以全部出来,早上他检查完,两个人在家里吃过饭,沈可衍又出去遛了一会焰焰以后,两人就回了剧组。 藤白和沈可衍下午都有戏,不过藤白比较多,沈可衍就几场。 倒是沈可衍晚上还有几场排开来的戏,藤白晚上没戏。 藤白下午拍完戏,跟沈可衍打了声招呼后就下了山,也没说去干什么。 这几天藤白一直都挺忙的样子,沈可衍权当他是公事有事,也没多想。 晚上吃完饭,拍的是庭院里的戏。 连下了半月的雨,今天难得没雨,天上也不见什么云,梁导抓着这个难得的机会,缩短了半个小时的吃饭时间,就开始拍摄。 沈可衍的戏在比较后面。 晚上天冷,他裹了件比较厚的衣服,坐在拍摄场地的外围,手上捧着藤白昨天拿来的平板电脑,做藤白让他做的奇怪题目。 因为已经开始拍摄,除了拍摄中央的演员演戏的声音,整个庭院里几乎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沈可衍做题做得认真,忽地感觉到身旁坐下来一个人。 他扭头看了一眼,发现坐下的人是苏欣然。 苏欣然见他看过来,对忽然对他鞠了一下躬道:“昨天那几场戏一直在进入角色,我怕出戏,就没来找你说话,我听说了那个薄先生的事情了,很抱歉,又给你添麻烦了,哦对了。” 她说着,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忽然跑开,而后提了一堆东西回来,放到沈可衍旁边的座位上:“这个是有一些已经杀青了的人让我给你的,他们本来想去医院看你的,但你那边当时好像看得很严,进不去,就托我们把东西给你了,本来是让小曳给你的,但是小曳这两天正好不在剧组,小曳就让我拿给你了。” 沈可衍闻言愣了一下。 他在剧组里的人缘虽然算不上不好,但是也绝对算不上特别好,因此他有点意外。 苏欣然见状,以为他有负担,连忙开口道:“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就是大家的一点心意,补身体的。” “谢谢。”沈可衍见苏欣然很怕他不收的样子,便没再多说,道了声谢。 苏欣然连忙摆手,连说自己只是帮忙送东西的,说完后她看起来还有两分局促,眼睛乱瞟了两下,落在了沈可衍手里的还亮着的平板电脑屏幕上。 她看到屏幕上的内容,愣了一下,下意识去看沈可衍手里的戒指。 沈可衍回来后手上就戴着戒指了,而且除了拍戏的时间,其他时间几乎全是戒指不离手的状态。 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传得很快,尤其是在她们那个几十人盼着沈可衍和藤白有进展的小群里,几乎是沈可衍回来的当天下午,就有人偷拍了他手上戒指的照片发进群里。 那天晚上一群人激情讨论。 2/3的人站戒指是藤白送的,剩下的1/3觉得沈可衍戴得这么旁若无人,也许是自己买过来随便戴戴的也说不准。 苏欣然哪也没站,但是看到了沈可衍平板电脑里的内容以后,一秒钟站了前者。 她似乎犹豫了一下,过了一会还是开口问沈可衍:“你要结婚了吗?” 这个问题来得突然,沈可衍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面露疑惑地看向苏欣然。 苏欣然被她一看,连忙摆手指了指他手里正在写的平板电脑里的东西解释:“你写的这个,难道不是婚前默契考题的题目吗?” 沈可衍一怔:“婚前考题?” 苏欣然点点头,见沈可衍眼底满是疑惑,便问:“你不知道这个吗?” 沈可衍摇了摇头。 他没有了解过这个,林洛也没有结过婚,所以他的记忆里没有和这个相关的。 苏欣然见状,便解释道:“这个考题是结婚前必须要考的,如果没有过60分的话,会被要求回去再培养三个月默契值再去申请结婚,当然如果能考到100分的话,婚姻办事处会给颁发全国最佳夫夫,夫妻或妻妻证书,并且会在办事处门口挂一个星期的喝彩横幅。” 沈可衍第一次听说有这种东西,听到后不免有些震惊。 苏欣然见他好像真的不了解,便又道:“其实这个我也是之前拍一部有关法律的戏,才了解得那么清楚的。虽然现在同性结婚的事情很常见,但是几年前,同性还是不能在法律意义上结婚的。” “后来经过大家的努力,同性婚姻法开始实行以后,却在刚开始实行的那两个月遇到了不小的问题,因为很新奇,很多人就抱着闹着玩的态度去结婚,不少甚至不是情侣只是普通朋友的人也都去登记结婚,导致那段时间的离婚率都快赶上结婚率了,所以婚姻办事处就出了这么一个条例,要求所有结婚的人都必须通过这个考核,才可以给予办理登记结婚。” “这个政策实施下去以后,挺有效的,就延续到了今天,不过早几年问题还没有出来题库的时候,比较难过,这两年大家整理出了题库,通过率高了很多,但是仍然能过出现百分百爱人,毕竟上千道题呢,能全部记住也不容易,而且还听说那些题目都出得很奇怪。” 苏欣然说的时候跟背书一样说得很顺,说完后似乎又觉得不妥,连忙跟沈可衍道歉道:“抱歉我是不是说得太多了?” 沈可衍摇头:“没有,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苏欣然闻言,松了口气,又似乎想到了什么,道:“因为同性结婚实施没几年,我听说婚前好像要准备挺多东西的,好像还需要提前一个星期去婚姻办事处先记录,然后每天要交一些东西过去,东西审核通过后,一周后才可以去参加答题领证。” 沈可衍听着苏欣然的话,开口问:“那些东西需要两个人一起去交吗?” “这个倒是不用。”苏欣然道,“毕竟大家上班时间和婚姻办事处上班时间是一样的,意外情况也很多,答题前的步骤其中一方或者是双方轮流去就行。” 苏欣然说完,沈可衍瞬间明白过来藤白这几天忙忙碌碌的究竟干什么去了。 他没忍住笑了一下,又跟苏欣然道了声谢。 今晚的拍摄很顺利,拍到夜里九点多,沈可衍的戏份就没了。 他结束拍摄的时候没有收到藤白的消息,估计是还没有回来。 他的戏份不是最后一场,庭院里还有其他人在继续拍其他戏份。 沈可衍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后,就安静地拎着苏欣然刚才给他的那一大袋东西,往宿舍楼走去。 跟他一路回去的还有零零散散的几个演员,都不是特别熟的。 几个人本来都是三三两两地分散着走的,先是有两个女生看到了沈可衍,过去和沈可衍打了招呼后询问他的身体情况。 而后周围的其他几个人也注意到他,男男女女一起围了过来,都在问他的情况关心他。 沈可衍一一简单地应答,心底却觉得有几分奇怪。 平日里在剧组,如果是和不太熟的演员碰到,两个人又刚好碰到彼此,那么打一声基本的招呼已经是极限,他从没遇到过除了陈辛曳那几个比较熟的演员外,跟他打完招呼会跟在继续走在一起聊天的情况。 然而今天几乎在路上碰到的所有演员或者工作人员,看到他会都会跟他走到一起。 以至于本来路上零零散散走着的人,走到最后变成了十几人行。 直到走进宿舍楼,有人的房间在一楼,才走了几个人回了自己的房间。 然而剩下的还有七八个人,都没有要走快或者走慢的意思,全都跟在沈可衍身边,时不时还跟他说两句话。 虽然这些人的举动有些反常,但是他们的态度却没有丝毫让人不舒服,甚至好像还有些过分热情。 沈可衍一边简单回应着他们的话,一边思考着往楼上走,却忽地在楼梯口看到了临城择。 楼梯上装的是感应灯,临城择也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楼梯口一直黑着。 直到一行人走过去,楼梯口的灯才亮了起来,临城择的身影才在众人面前显现。 明显有人被临城择吓了一跳,有认识他的人开口问:“临城择,你大晚上一个人站在这里干什么呢?” 临城择随口回应了一句,视线就越过了众人看向沈可衍。 沈可衍同样看向他。 他看临城择的眼神似乎没有要跟他说什么的意思,但眼底好像有几分疑惑。 一行人好像也不太在意他站在楼梯口的原因。 有人说了句“走吧走吧”,一行人就陆续从临城择身边走过往楼上走去。 沈可衍从临城择身边走过的时候,临城择的视线从沈可衍身上扫过,最后停留在了沈可衍手里提着的大袋子上。 那个袋子是特别明显的礼盒袋,一眼就可以看出来是别人送的贵重东西。 临城择盯着那盒礼盒袋,眉头逐渐皱了起来,眼底的疑惑更深了两分。 他的表情变化被沈可衍捕捉到眼底。 沈可衍虽然不知道临城择在想什么,但对方的表情变化让他肯定了这些人今晚的态度是不寻常的。 走到三楼,沈可衍的房间在最里面,一路上众人陆续跟他打过招呼以后回了自己房间,他才总算清静下来。 他走到最里面,正低下头钥匙的时候,忽然看到了藤白的房间门缝里透出光来, 藤白回来了? 沈可衍摸出了钥匙,打开自己的房间门,把手上的东西放进房间里,而后拿出手机,看了眼消息。 藤白并没有给他发消息。 他思索了片刻,出了自己房间,去开了对面的门。 藤白房间的小客厅的确开着灯,卧室里面的灯也是开着的,浴室里有水声,估计藤白是在洗澡。 竟然真的回来了。 沈可衍觉得有两分奇怪,他进了卧室,看到藤白的床上放着西装外套,被子是掀开来的,枕头旁似乎放着一本本子,隔着老远看觉得有点眼熟。 他走过去,到床旁坐下,发现床上竟然还有点温度,说明藤白在床上坐过有一会,不是回来就马上去洗澡了。 这就很不藤白。 两人交往以后,藤白出门开个车都要跟他发个消息,回来没理由不告诉他, 有点奇怪。 沈可衍的视线一扫,落在了枕头旁那本笔记本上。 笔记本这会正反着压在枕头旁,看起来似乎藤白才看过的样子。 沈可衍盯着那熟悉的笔记本封皮看了两秒,想起来了是在哪里见过。 好像是上一次藤白发烧,两人从藤白家往剧组回的时候,藤白手里就拿着这个笔记本了。 还是密码的笔记本,那会看起来就神神秘秘的。 虽然两个人是情侣,但对方的基本**沈可衍还是尊重的。 因此他只是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这时,房间里忽地响起手机铃声。 沈可衍听着铃声转过身,感觉铃声像是从藤白放在床尾的西装外套里传来的。 他转了个身,直接从床上过去把西装外套扯过来。 不料动作的时候不小心把枕头旁的本子碰掉到了地上。 他暂时没来得及管,拿过西装外套从里面拿出了藤白的电话。 来电显示上是胡医生的名字。 沈可衍见是胡医生,便接了起来。 “胡医生,”他开口,“阿白在洗澡。” 那边听到沈可衍的声音似乎也不惊讶,开口道:“没什么事,就是有几项检查结果出来了,我打电话过来让小白安个心,几项比较重要的检查都没什么问题,昨晚的发烧可能是一些外因引起的。” “好。”沈可衍答应了一声。 胡医生又说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沈可衍把手机放到一旁的床头柜上,这才注意到掉在地上的书,便弯腰去捡。 原本反按在床上的书,此刻正面朝上摊在地上,书翻开在其中某一页,白色的书页上密密麻麻写了一大堆的字。 沈可衍本来没太在意,弯腰去捡的时候,忽地看到右上角的“衍衍”两个字。 两个字后面,还跟着五颗画实了的星星。 他一愣,就这么会愣神的功夫,底下的一排字就闯进了他的眼底。 需要工具:眼罩,棉绳…… 沈可衍差点以为自己看错,睁了睁眼睛后,又看了一眼工具后面那一堆内容。 没看错……他还承受得住。 阿白果然…喜欢…这些。 沈可衍粗略地意识到这大概是一本记录什么的东西。 他没再看,把本子从地上捡了起来。 但有的时候人越是克制不想看,眼睛就越容易把那些东西读取进来。 于是在他把本子捡起来的这个过程中,他又不小心看到了某几段……剧情。 沈可衍拿着本子,也不知道藤白进去前翻的是哪一页,想了想还是直接盖回去,可正当他想要把本子盖回去的时候,卫生间的门却忽然打开了。 刚才太震惊了,以至于浴室里的水声是什么时候停的他都没有注意到。 而此刻站在浴室门口的藤白,也同样怔住了。 他身上就围了一条浴巾,整个上半身都还在滴着水,头发也湿哒哒的。 他整个人站在缭绕的雾气里,愣怔得看了眼沈可衍,又愣怔地看了眼沈可衍手里的书,整个人开始从脑门红遍全身。 他迈开腿朝沈可衍走去,像是想要解释什么,然而最后只憋出了“衍衍”两个字,人走到了沈可衍面前,跟傻了似的杵在那里看着沈可衍没动作了。 沈可衍仰头看着藤白。 藤白的身上还散着热气,头发上的水一直在往下滴,刚洗过澡的皮肤透着红,又好看又傻。 沈可衍看着他这幅样子,刚才要把书按回去的想法被他掐灭在摇篮里。 他仰着头冲藤白笑了一下,而后晃了晃手里的书,对藤白道:“要试试吗?” 藤白整个人跟被雷劈了似的,愣在那比刚才还傻。 沈可衍眼底的笑意加深,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正好刚才胡医生打电话过来,说你的身体各项检查都没有问题,所以……” 第88章 沈可衍看着藤白,他感觉藤白整个人红得都要滴出血了的时候,一直站在他面前的人忽然开口:“等我一下。” 说完围着条浴巾就转身往外走。 沈可衍以为藤白只是去小客厅里,因此没说什么,不料没两秒忽然听到了开门声。 他一怔,连忙起身往外走:“阿白,你……” 刚走出两步,出去的人回来了。 藤白回来正正好和沈可衍撞上,见沈可衍盯着他看,他抬手指了下衣柜:“穿个衣服。” 而后就径直走到衣柜前,打开衣柜随意捞了一件衣服,进了卫生间。 不多时从卫生间出来,才又一次出了房间。 整个过程快得不超过两分钟,沈可衍听着关门声响起,才反应过来笑了一会,走回到床旁坐下。 庭院里还在拍摄,拍摄现场围着不少人。 藤白从庭院旁的小路绕到了疗养院门口,径直往他的车走去。 夜里山上风大,他身上就穿了一件很单薄的长袖,风吹得长袖鼓起一个大包,他随手按了一下,就打开车的后备箱,从里面拿出一个半臂长的正方形纸箱。 东西是前两天就买好的,本来没想过会这么快用上,甚至他还在犹豫要不要用。 虽然觉得衍衍可能会喜欢,但他这几天研究下来,多少还是觉得有点小奇怪。 不过现在看来,衍衍大约是喜欢的。 藤白抱着纸箱往宿舍走,一路上没碰到人。 庭院里看起来还在拍之前那一条,整个疗养院很安静,只有时不时传来的男女主角对话的声音。 到了宿舍三楼,感应灯随着藤白往里走的脚步一截一截地亮。 等藤白走到宿舍门口要去拿钥匙的时候,忽地发现房间门没关,开了一条小缝。 他眉头微皱了一下,拉开门走了进去。 小客厅和卧室的灯都开着,房间里静悄悄的。 藤白把东西放在小客厅里,叫了一声“衍衍”,没有人应答。 他走进卧室,卧室里空荡荡的,床上还放着那本本子,沈可衍却不见了。 藤白眉心的沟壑更深了两分,他转头看向卫生间,卫生间的门大开着,里面黑漆漆的。 他走过去开了灯,环视了一圈,卫生间里没人。 整个房间就那么大,藤白从卫生间里出来,径直出了门往对面的房间去。 尽管知道沈可衍有可能是回自己房间洗澡了,但是拿着钥匙开沈可衍的房间门的时候,藤白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那种奇怪的感觉让他浑身的气息都冷了下来,甚至手里的钥匙往锁眼里放的时候,都放错了两次。 不多时他打开了门,扑面而来的黑让他身上原本就冷的气息瞬间冷到了谷底。 沈可衍的房间里飘荡着一股药香,这药香昨天藤白就闻到过,他不是十分喜欢这个味道。 并非不好闻,只是这味道淡淡的时,就仿佛能勾动他身体里的躁郁情绪,味道再浓上几分,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他的脑袋里破开。 但这些奇怪的情绪在沈可衍在他身边,在能触碰到沈可衍时,又能得到最大程度的抑制。 藤白现在来不及想这些。 他开了房间的灯,忍着对房间里那股药香的不喜,将整个房间转了一遍。 没有人。 他又回了自己房间,拿手里给沈可衍打电话。 关机。 衍衍不可能一声不吭地走掉还把手机关机。 藤白捏着手机的手不断收紧,脸色沉了下来。 他径直往外走去,脚步是前所未有的快,一路下了楼,往庭院里走去。 庭院里看起来好像已经拍完了最后一场戏,闹哄哄的,工作人员在收拾工具。 演员也都零零散散地往宿舍楼的方向走。 梁导正在摄像机后头跟苏欣然讲明天的戏,忽地肩膀被人按住。 那人的力道大得吓人,梁导吃痛地朝后看去,念叨:“哪个小崽子这么对我一个老人家……小藤?” 梁导看到藤白脸上吓人的表情,愣了一下:“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这个表情?” 藤白没有回答他,而且反问:“宿舍楼三楼的监控是不是修好了?” 梁导点点头:“是啊。” 他说着注意到藤白身上单薄的衣服,忍不住皱眉道:“大晚上你下来怎么就穿这么一点,你爸今天早上还打电话跟我说你昨晚发了高烧,年轻人也不能……” “梁叔,剧组的监控在哪里?”藤白打断了梁导的话。 梁导也察觉到了不对。 他认识藤白这么多年,很少见藤白有这么强烈的情绪起伏。 他指了一个方向,又说:“我带你过去吧,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查监控?不会……是林洛又出事了吧?” 藤白没有回答,相当于是默认。 梁导顿时加快了脚步,赶忙带藤白往监控室走,一边走还一边忍不住念叨:“这孩子是不是最近犯了太岁,怎么老是碰上这些邪乎的事情,你先别急,你是找不到他人了吗?给他打过电话吗?” “关机。” 梁导的脸色也难看了两分:“这……也可能是他手机刚好没电了?” 他说着自己也有点说不下去。 正好两人到了监控室,梁导便没再说话,赶忙吩咐工作人员调宿舍楼的监控。 “从十点开始往后看。”藤白准确报出了时间。 工作人员迅速把监控调到了十点,放了1.5倍速,很快,监控里就出现藤白的身影。 藤白穿着他那一身单薄的衣服,从他的房间开了门出去,他出去时关上了房间的门。 大约两分钟过后,关上的门被从里面打开,又一个身影出现在了镜头里。 因为镜头拍的人很小,看不清楚人的表情,只能看见他是低着头从门里面出来的,出来时好像还鬼鬼祟祟地看了一圈四周,才快步往楼下走。 梁导看着镜头里的人觉得有点奇怪,感觉好像有点不太像他平时看到的。 但是那张脸和身形又都的确是,因此他没有说什么,只是让工作人员继续查下面的监控。 整个疗养院监控最全的也就是宿舍楼了,其他地方的监控都是零零散散的,庭院里有几个,因为之前出过事,所以疗养院门口前段时间也装过一个监控。 最后拍下人身影的,是疗养院门口的监控。 监控里明确拍到了人从疗养院里离开,而后朝下山的路走去。 梁导看完监控,松了口气。 他生怕什么人胆大包天到疗养院里把沈可衍绑走,还好没发生这种事情。 他舒出一口气,拍了拍藤白的肩膀:“看来应该是他有事下山了,手机关机可能是真没电了,别担心了,可能是什么急事,他没有来得及跟你讲,下山后手机有电了应该就会给你发消息了。” 对于梁导的话,藤白没有丝毫的反应。 他依旧盯着视频里不断回放闪过的人。脸色比刚才下楼时的还要可怕难看。 在视频又回放完一遍以后,藤白看着屏幕,用笃定的语气开口:“他不是衍衍。” 沈可衍站在一条漆黑的马路上,马路两旁是两排树。 风吹得道路两旁的树枝叶乱颤,吹得沈可衍哆嗦了两下,脑袋也跟着被吹醒了两分。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沈可衍对此没有半点印象。 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藤白离开后,他打算再去看一眼藤白做的笔记的内容。 然后就什么也没有了。 整条路黑得过分,一眼望过去一盏路灯都没有。 沈可衍身上还穿着白日里穿的衣服,他在口袋里摸了两下,摸出了手机。 手机黑着屏,按了两下没动静,似乎是关机了。 他把手机开了机,等了一会等进到锁屏界面以后,手机上显示的是时间是凌晨十二点多。 刚开机的手机还没有出来消息提醒,他解开锁屏,正打算点开手电筒先观察一下四周的时候,一个电话先打了进来。 沈可衍看到来电提醒上的“阿白”两个字,没犹豫直接接起了电话。 电话接起的瞬间,那边人不知道是没预料到愣住了,还是其他什么,沉默了一小会,才用一种试探的语气开口:“衍衍?” “嗯,是我。”沈可衍答应了一声。 “你在哪?”藤白试探的语气消失,再出口的声音好像压抑着什么,带着几分焦急。 “你等一下。”沈可衍说着,把手机开了免提,而后点开和藤白的聊天界面,试图发一个定位过去。 然而这不知道什么地方,沈可衍定位了几次,都没定位到一个准确的地方。 他放大地图看了两眼,发现周边最近的可以出现在地图上的建筑,也在十几公里外。 他放大那个十几公里外的建筑名看了一眼,上面写着“湖畔别墅”几个大字。 沈可衍盯着“湖畔别墅”这几个字在脑子里转了,又打开手电筒照了一圈四周。 他想起这是哪了。 “我好像在去薄柯海那栋别墅的路上,薄柯海那别墅区的名字是叫‘湖畔别墅’吧?”沈可衍对着手机道。 手机那边安静了两秒,而后传来藤白的一声“嗯”,紧跟着藤白又道:“你在那里等我,手机还有多少电?” 沈可衍看了眼右上角的电量显示。 “百分之六十。”他对藤白说。 “衍衍,”手机里传来藤白明显情绪起伏的声音,“开视频,让我看看你。” 第89章 沈可衍挂掉了和藤白的电话,又点开了聊天软件的视频电话。 四周太黑,视频电话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沈可衍把手机屏幕的亮度调到最大,才勉强能看到他的脸的一个大概轮廓。 他调亮屏幕后就没看自己,而是去看视频另一边的藤白。 藤白似乎在开车,车里的灯开着,照着藤白的脸。 隔着屏幕沈可衍都能够感觉到藤白脸上的冷意。 但是他现在还不知道怎么跟藤白解释,解释不解释得通是一回事情,能不能够把他想要解释的内容说出来是更大的一个问题。 因此他暂时没有说话,让藤白安静开车。 藤白开车的时候会看着前面的路,每到红绿灯停下,就会扭过头来看他。 看的时候也是沉默不语。 隔着手机,藤白本来就不太显于脸上的情绪变得更加难猜了几分。 连沈可衍都无法完全分辨出藤白的情绪,但他能感觉到藤白的心情很不好。 沈可衍没看太久藤白,趁着手机还有电,他缩小了视频的界面,把手机里的软件都调出来看了一遍。 这两个多小时里,手机除了来电提醒里藤白打过来的几十通电话外,大约几分钟前,还有付款软件的一笔付给出租车司机的消费记录。 沈可衍不可能闭着眼睛又跑下山又去打车。 做这些的不是他,那就只可能是林洛。 沈可衍清晰地记得,林洛说过他无法回到这个身体。 然而现在他回来了,哪怕只是两个小时。 路上的风实在太大,吹得沈可衍连打了两个喷嚏。 沈可衍找了棵树蹲下挡风,开始试图捋清脑子里纷乱的东西。 林洛挑在他和藤白要发生关系前的时候占据了身体离开,却又在去到薄柯海家的路上消失了。 沈可衍看着手机里几分钟前的结账记录。 消费了一百多,说明林洛应该是下山以后就直接打车来了这里。 既然来了这里,为什么不直接到薄柯海家,而是在半路下了车。 如果说他目的只是在不想让沈可衍和藤白发生关系,漫无目的地控制了身体把沈可衍丢在某个地方,沈可衍能够理解。 可林洛的目的很明显,是去薄柯海家,既然有了那么明确的目的,不可能到了半路就不去了。 除非遇到了什么不可抗力,他依靠着什么东西才得以占据身体,但那东西有时效,不足以支撑他那么长时间。 沈可衍现在对林洛最开始提供给他的所有信息都已经不相信了。 如果沈可衍结果如何林洛都是一死,林洛何必费那么大心思来占据身体避免他和藤白更进一步,甚至在一开始就诱导他靠近薄柯海,并告诉他藤白薄情寡义,让他不要去接近。 恐怕林洛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所谓的消除怨念,离开这个世界。 他根本没想过死,也没想过让沈可衍活。 还有林洛说的沈可衍现实世界里已经去世的话…… 沈可衍垂下眼眸,眼底发暗,脑中闪过昨天晚上做的那个梦,梦里人说的话。 然而那些话过于支离破碎,沈可衍的脑子都想胀了,也没能够拼凑起来完整的一句。 不知道过去多久,漆黑的路上出现了一抹亮光,汽车的引擎声在空荡的马路上响起。 沈可衍从地上站起,看着一辆车在面前停下。 不多时驾驶座的车门打开,一个身影从车上下来,快步朝沈可衍走来。 沈可衍被车灯照得晃了一下眼睛,要抬手挡的时候,人已经先被搂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熟悉的气息将他包裹,几乎是不由自主的,从清醒过来以后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松了两分。 藤白的身上有着车里带出来的热气,沈可衍的脸贴在藤白胸口上,才发觉脸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风吹僵了,手脚也是。 他听到藤白的心跳很快,藤白搂他的手一直在收紧,紧到沈可衍感觉快要呼吸不过来的时候,藤白才把他放开,而后对他说:“先上车。” 车里的小灯开着,藤白的手机还架在支架上,上面还停留在和沈可衍手机视频的画面。 藤白上车后没有马上开车,而是侧过身把沈可衍的手拉到自己这边。 触碰到沈可衍凉得如同冰块的手,藤白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他把车里的空调调高了两度,而后用自己的手把沈可衍的手整个包裹了起来。 做完这些后,他垂眸看着沈可衍的手,一时间没有说话。 沈可衍半个人侧向藤白那一边,两个人之间就隔了大约半臂的距离。 他静静地看着藤白半阖的眼帘和随着呼吸起伏时不时轻颤两下的长睫毛,思考着要用怎么样的话告诉藤白他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在这种时候跑来这里。 藤白却忽地抬眸看向他,先开了口:“我查了你不见以后剧组里的监控。” 沈可衍对上藤白的视线,就听到藤白用笃定的语气说:“从房间里出来离开的人,不是你。” 沈可衍一怔,而后看着藤白笑了起来。 他靠过去,在藤白眼睛上奖励似的亲了一下,开口:“那的确不是我。” 他说完后观察着藤白的反应。 不知道是藤白先说出了这话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沈可衍这一次开口的话没有被屏蔽掉,因为他看到藤白皱起眉头有了反应。 沈可衍见状,便尝试再讲其他。 然而藤白的反应很快就告诉他,他表述出来的东西藤白无法接收。 沈可衍见状,停下了没有再说。 他沉默了片刻,才又一次对藤白道:“给我点时间。” 开车回去的路上,藤白一直紧抓着沈可衍一只手,每次碰到红灯都要停下来扭头看他。 两个人回到剧组已经是夜里两点多,剧组静悄悄的。 他们到回到宿舍楼的时候,忽地一个声音响起:“回来了啊?” 随着声音响起,一楼的感应灯亮起,坐在们里面披着件大衣的梁导打着哈欠从门口的椅子上起来,朝沈可衍和藤白走来。 他看了眼藤白紧拉着沈可衍的手,又上下打量了一圈两人,没有多说什么:“回来了就早点去睡吧,你们两个一个身上还有伤,一个刚发过烧,年轻人的身体也不是这么熬的,去睡吧,我也回去了。” 说完他往回走,忽然又对着门后挥了一下手:“小择,你也起来回去吧,人已经安全回来了,你也不用担心了。” 梁导这一开口,门后才又走出来一个人。 沈可衍看过去,发现是临城择。 藤白的视线也跟着移了过去,视线锁在临城择身上,眉头轻蹙了一下。 梁导见两人都在看临城择,临城择又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便开了口替临城择道:“小择听到小洛半夜忽然一个人跑下山,挺担心的,见我在门口等你们,就跟着我一起等了,你们队友感情挺好的呀。” 他说着拍了拍沈可衍的肩膀,又打了个瞌睡:“我不行了,老了熬不动了,先回去睡觉了,你们也回去吧。” 梁导说完就离开了,宿舍楼大堂里一时间只剩下三人。 藤白很快从临城择身上收回视线,拉着沈可衍往楼上走去。 临城择一言不发地跟在两人身后,往上走的时候视线一直锁在沈可衍身上,眼底有着几分探究。 三个人的房间都在三楼,只不过临城择的房间跟藤白两人反方向。 到了三楼以后,他似乎也没有要多说什么地方意思,径直回了自己房间,开了门进屋。 沈可衍同时也被藤白拉着到了两人的房门口,他看着藤白去拿钥匙要开门,开口道:“我们这几天先分开来睡吧。” 藤白拿钥匙的动作一顿,抬眸看他。 “我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外回来。”沈可衍说着打量着藤白的表情,确定这句话成功传达过去了以后,他才又开口,“我不想在我没有意识的某个瞬间,有别人睡在你的身边。” 藤白看着沈可衍。手还紧拉着沈可衍的手。 大约有小半分钟过去,他才松开,不言语地回了自己房间。 沈可衍看着藤白打开房间又关上,期间一句话也没有跟他说,他盯着房门沉默了片刻,也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临城择给他的香囊不知道是什么制成的,过去整整一天,房间里的药味丝毫没有比昨晚淡。 沈可衍进屋后闻到那股药香,就感觉困意在不断往上涌,他拿了睡衣进了浴室,简单地洗漱过后出来,却看见房间里多了个人。 床旁的地毯上铺上了床垫和被子,沈可衍推门出去的时候,正好看到藤白坐在地上的床垫上,盖着被子,一副乖模样地看向他。 看到他走出来,藤白忽地起身从被子里出来,手里不知道握着什么,走到了沈可衍边上。 沈可衍看着藤白走近,低头去看藤白手里的东西,发现是一条材质柔软的棉绳。 棉绳很长,藤白用一头绑住沈可衍手腕,绑了好多圈打上死结以后,又用另一头绑住他自己的手腕,中间就留了大概一米的长度。 绑完后搂着沈可衍亲了一下,道:“睡觉吧。” 沈可衍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就这么被藤白拉着按到了床上。 而后他看着藤白回到地上躺好,盖好被子往床的方向靠了靠,让两个人之间绑着的棉绳刚好绷着,这样沈可衍那里有小的动静他都能够察觉。 藤白躺在床沿上看着床下躺着的人。 房间的灯刚才被藤白关了,屋里黑漆漆的仅有窗外投进来的月色。 藤白还睁着眼睛看他,月色下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像是碎着星光。 沈可衍盯着看了一会,忽地一晃神,房间变了。 剧组的大房间变成了一个有些小的屋子,地上铺了一床被子以后,被子的一边贴着床,另一边都直接挨到了门口。 但一样的是躺在被子里的也是藤白,只是藤白没有睁眼看他,而是闭着眼睛,不知道睡了没有。 沈可衍好像盯着他看了好久,久到他都有些意识昏沉了的时候,他好像听见自己说:“其实上来睡也没事,我入睡三秒钟,旁边睡头猪对我都没有影响。” 声音落下,地上的少年睁开了眼睛,看向他,而后用冷漠地语气一字一句开口:“我有事。” “哦。”他听到自己应了这么一身,而后翻了身,直接面朝里眼不见为净地闭上了眼睛。 视野里变得一片漆黑。 然而没过多久,他忽地听到一阵响动,感觉到背后的另一边床陷下去一点。 他嗤笑了一声扭过头去看刚才还说自己不上来的人:“你不是说你有事吗,猪。” “跟人睡有事,跟狗睡勉强。”少年说完就闭上了眼睛,一副不欲与他再说的意思。 偏偏这个时候,房门外忽然很应景地传来“汪”的一声。 沈可衍觉得自己好像黑了脸,冲着门外就是一声喊:“傻狗,明天就拉你去跟对门王大爷家的花妞相亲。” 不料门口又响起两声“汪”,听起来好像还挺兴奋。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先听到身旁人很轻地笑了一声。 视线从门上变回到了身旁人身上,而后他又翻了个身,似乎是有些恼了,卷着被子一个人靠着墙睡去了。 伴随着画面上来的又是那种熟悉的刺痛感,沈可衍疼得整个人蜷了一下,再睁开眼时,刚才的小房间又变回了剧组宿舍的大房间。 藤白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一贯仰面朝上睡得端正的他这次却朝着沈可衍的方向侧着,呼吸清浅绵长。 沈可衍盯着他看了一会,脑子里的那种痛感渐渐消退了下去。 他小动作拉开被子下床,蹲到藤白面前靠过去很轻地亲了他的脸颊一下,才又回到床上,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香囊就在他枕头边上,他的意识昏沉时,鼻前萦绕着的全部是香囊里传来的药香。 不知道过去多久,他意识迷糊间,漆黑的视野里忽然出现了一点亮光。 亮光渐渐扩大,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坐在了什么地方,面前坐着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男人。 “这项技术目前还不是十分成熟。”男人似乎拿着什么东西在给他看,“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至少有一半的成功率。” 男人似乎打开了什么,在对他介绍:“这种情况,如果我们贸然进入……,那里是一片漆黑的,进去后随时可能会迷失在里面,永远无法再出来,这就是我说需要架构世界的原因。” 第90章 “架构世界?” “是的,我们会通过……架构一个完整的世界进去,然后以某种形式为你设定一个目标,通过在规定时间内完成目标的形式,从而达成你进入的初始目的。” “比如,”男人思考了一下,开口,“你有看过那种带主角穿越带系统的小说或者电影吗?我们会给你设置一个那样的系统,通过系统布置任务,再根据……的一系列的身体反应和精神状况,转化成亲密值的标准,让你去实施达成。当亲密值达到某个值以后,你只要在世界崩塌前离开,就不会有安全问题。” 男人说着,似乎又滑动了什么给他看:“因为这个项目目前是在测试阶段,所以我们会跟你分析清楚利弊,不会对你隐瞒弊端。” “你可以理解成你进入了某个游戏世界,需要做某项任务,在你做任务的过程中,会有很多需要跟你接触的npc,为了确保在你做任务时不会怀疑世界真实性,那些npc的人物性格都需要是丰满的,整个世界也需要正常运行,所以这种情况下,我们架构世界不会选择临时架构,而是提供你们挑选已经创作好的,完整的书籍世界,进行套用修改。” “书籍世界的世界观和人物都是成型的,可以相对地延长世界崩塌时间,但是不管是临时架构还是创作好的书籍世界,都会有一个无法避免的事情,就是角色不稳定性。” “一本书呈现出来,关于某个角色的描述可能就只有一句,但是这一句在那个世界架构进……,进行真实化以后,可能会给那个角色延伸出无数的属性,这些属性我们无法确保好坏,不过在这点上,我们已经有了最大程度的降低危险的方案。” “我们会为你们挑选与世界支撑的主要角色相关的,出场少并且已逝的角色,再通过机器分析角色安全性,以确保安全最大化,最后交给你们确定,无误后再将你们的信息与相应角色进行对调。” 男人的声音越来越弱,忽地画面一转,面前的房间变成了一条走廊,沈可衍又看到了一扇熟悉的门。 门前站着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男人,沈可衍不确定是不是之前那个,他听到自己问他。 “出了什么事情?” “抱歉先生,昨天看守机器的工作人员失责,不小心删除了一段数据,我们现在正在复原,你放心,我们会在有效时间内修补完成,不会打乱原定计划。” 沈可衍没来得及有什么反应,画面又是一转,面前的门变成了病床,病床上似乎躺着什么人。 他的视线里是一只修长瘦削的手,似乎是因为常年不见光,那只手白到近乎透明。 他看到自己抬手搭在了那只手上,轻轻碰触了一会以后,弯下腰,将整张脸埋进了那只手里。 “好想你啊。” 沈可衍从床上惊坐起的时候,耳旁回荡着梦境里响起的最后一句话。 就好像有人在他耳旁说过无数遍,说到他的耳朵已经主动把这句话刻进了脑海里。 房间里开了空调,原本适宜的温度这会却让沈可衍觉得闷热。 他出了一身冷汗,坐在床上平稳了半晌呼吸以后,掀开被子打算下床去卫生间洗把脸,手忽地被扯住。 他低下头看过去,才想起来手还和藤白的手绑着,因为他的拉扯,藤白的手被往上扯了几分。 睡在地上的人还保持着侧躺的姿势,手被拉起来了一段也毫无知觉。 沈可衍不禁失笑。 他停下动作,往藤白的方向靠,下了床拿过藤白刚刚被他拉起来的手打算塞进被子里,却在碰到藤白手的瞬间停下了动作。 他的手是热的,可藤白的手比他的手要热上许多,可以说是滚烫。 沈可衍皱起眉头,另一只空着的手伸过去碰藤白的额头,果然烫得要命。 他起身开了床头的小灯,发现藤白和昨晚一样,脸上又是不正常的红,眉头拧着,看上去很不舒服的样子。 他叫了藤白两声,藤白没有丝毫反应,他只好费了些功夫,解掉了自己手上的绳子,去拿房间里的医药箱。 39.8℃。 又是接近四十度。 沈可衍放下温度计,起身到床上摸到了手机,看了眼时间,发现才凌晨三点多。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给胡医生打电话的时候,手腕倏地被抓住,方才还叫不醒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正紧盯着他。 沈可衍怔了一下,看向他:“醒了?你又发烧了,今天有什么……” 他的话刚说到一半,藤白从地上坐起来,而后抽走了他手里的手机,扔在了一旁。 手机正好砸到地上的棉绳上,藤白的视线落在棉绳上片刻,又看了眼沈可衍的手,将地上的棉绳拿了起来,不由分说地重新给沈可衍绑上。 沈可衍由他绑着,空出来的一只手贴了贴他的脸颊,又贴了贴他的额头,不放心道:“我还是给胡医生打个电话,再麻烦他们过来接我们一次吧,怎么会连着两晚发烧还烧这么高。” 藤白没有理会他的话,就兀自给他绑着手,刚才绑还留了一米左右的长度,这会藤白直接将两人的手全部绑在了一起,一点空隙都不剩。 沈可衍想要把手机拿过来,又被藤白按住手,而后被他整个人圈住,搂着一起躺到了地上的被子里。 地上尽管有一层地毯和床垫,和床比还是有些硬,而且沈可衍躺上去以后,才发觉地上比床上要冷上很多。 他的脸色顿时有几分难看,怀疑这和藤白发烧脱不了关系,是他今晚脑子太乱没有注意到。 他轻轻推了一下紧搂着他的藤白,开口:“我们起来,去床上睡。” 藤白只是紧盯着他,手上搂他搂得很紧,没有其他反应。 沈可衍见状,便打算挣开藤白自己起来,他知道藤白一定会跟着他动作。 然而他去挣的时候他才发现藤白搂着他的力气有多大,甚至因为他想要挣开的动作,藤白搂他搂得更紧了两分。 起先沈可衍还没有感觉,随着藤白手上力道的加大,他又一次感觉到了疼,先是从藤白搂着他的地方开始出现一些轻微的痛感,而后痛觉好像复苏了一样,手臂上和腿上的伤口也跟着疼了起来。 可能是昨晚痛的时候伴随着上涌的记忆,脑袋里的痛感掩盖了身体上的痛,因此沈可衍昨晚并没有觉得身上受的那两处伤很痛。 但是今晚,这种痛就变得格外分明起来,也格外无法忍受。 一时间他的脑子开始变得混乱。 他记忆里他是不怕痛的,对于疼痛的容忍度很大,可脑子里又闪过很多他怕痛并且极其怕的破碎片段的证明。 那些片段并不像昨晚那样一幕一幕闪过,就仿佛本身就是根植在他脑中的,只是好像被什么包裹起来了,而那包裹的东西现在被撬开了一个小口子,于是那些碎片全都争相往外冒。 很快他就管不了这些了,因为实在是太疼了,疼得他眼泪完全不受控制地往外掉。 他的眼泪刚往外掉,藤白就好像被他吓到了一般,松开了紧搂着他的手。 藤白看着比昨晚要清醒一点,但眼神和平日里还是有几分不同,他蹙着眉头,替沈可衍擦掉眼泪,把人抱着往床上放。 床上的枕头有些歪了,枕头底下放着的香囊露出来一个边角。 藤白的视线落在香囊上半晌,抬手把半露着的香囊从枕头底下拿了出来,原本算不上十分浓郁的药香一下子变得刺鼻起来。 藤白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几分,他捏着手里的香囊,看向床上还在不停掉眼泪的沈可衍,眼底浮上几分困惑,紧跟着困惑的情绪变成了拉扯。 沈可衍的眼泪掉得整张脸煞白,他像是有点无法忍受,一只手揪住藤白的领口,整张脸往藤白怀里埋。 藤白的胸口触碰到滚烫的眼泪的瞬间,眼底的拉扯没了,他皱起眉头把香囊放到一旁,暂时解开了绑在手上的棉绳,动作放轻地拉下沈可衍的手,去把房间里的窗户打开来些许。 回来后,他走在床头柜里翻找了一番,找出来一个密封的玻璃瓶,把香囊放了进去,而后拉开柜子把整个玻璃瓶放了进去。 做完这些以后,他才躺上床,搂着沈可衍动作熟练地从上到下揉着他的背,像是在替他舒缓疼痛。 怀里的人渐渐呼吸平稳了下来,藤白的意识也渐渐变得昏沉。 他揉着沈可衍后背的动作逐渐变缓,许久后停下,呼吸逐渐变得绵长。 沈可衍再一次醒来,是感觉到几分冷意。 他朦朦胧胧间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藤白怀里,房间里时不时有风吹进来,也不知道窗户是什么时候开的。 他整个人仿佛刚被从水里捞上来一样,浑身绵软提不上半点力气。 睡着前的记忆涌了一点上来,他隐约记起藤白发烧的事,下意识地抬手去碰藤白的额头。 身上传来过的温度比他手背的温度还要低些,沈可衍恍惚间想,似乎是不烧了。 窗外还黑漆漆的,天没亮,他感觉从里到外的疲惫,因此潜意识里得知藤白没有再发烧以后,意识便又昏沉了起来。 昏昏沉沉间他拉扯着被子将两人盖好,感觉不那么冷了,就又睡了过去。 第91章 沈可衍醒的时候,房间里就只有他一个人。 房间的窗户关着,屋里暖气很足,他甚至热得只盖了半截被子。 他下意识地看了眼地上,地上的被子和床垫都已经不在了,又收回手看了眼手腕,手腕上昨晚绑着的棉绳也没有了,如果不是手腕上还有很浅的痕迹留下,他甚至要怀疑昨晚发生的一切都是在做梦。 他摸了一圈手机摸到手里,发现已经早上九点多了。 这两天他没什么戏了,在后天剧组去海边以前,就只有零散的几场夜间戏。 手机里有藤白给他发来的消息,他点开看。 【早饭在保温壶里,我午饭前回去。】 这条的消息发送时间是早上七点。 隔了大约五分钟,藤白又发给他一条。 【醒了给我发消息。】 沈可衍回过去一条“醒了”,抬眼看藤白放在床头柜上的保温壶。 他的视线刚投到保温壶上,就被保温壶旁边装着香囊的玻璃罐吸引走了。 他一怔,低头在枕头底下一阵摸索,又把床上的两个枕头都拿了起来。 没有香囊,他这才把视线放回到那个玻璃罐装着的香囊里。 他迟疑了片刻,发消息过去问藤白。 【我枕头底下那个香囊是你放进玻璃罐里的?】 藤白可能在忙,没有马上回复。 沈可衍从床上起来进了卫生间洗漱完出来以后,才看到藤白的回复。 【嗯,那个味道闻着头疼。吃早饭。】 后面跟着一个喂饭的可爱小表情。 沈可衍看着消息轻笑了一下,把床头柜上的保温盒拿过到一旁的桌子上,打开后给藤白发了张照片过去。 发完照片,他却没有马上吃早饭,而是起身走到了床旁,把装在玻璃罐里面的香囊拿了出来。 不知道是他的错觉,还是香囊在枕头底下压久了导致的,沈可衍把香囊拿到手里以后,感觉手里的香囊瘪了不少。 玻璃罐的密封性很好,香囊塞在里面是几乎闻不到一点味道,拿出来了以后,药香瞬间扑了满面。 连续做了两个晚上奇怪的梦,梦境里都伴随着这股药香,这里面自然不会没有联系。 这香味就好像可以把他拉进某段记忆的一种契机。 他从房间里翻找出来一个本子,把香囊放在一旁,把昨晚梦境里出现的内容尽可能地全部写出来。 写完满满一页,他盯着写下的离奇内容,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今天的天气并不太好,临海市才晴了一天就又开始转阴。 房间里的窗帘半拉着,光线不是十分足。 沈可衍的脸掩在暗色下,脑海里又似有若无地响起一个声音。 “架构后的世界对外来者的排异性很强,在你还没有完全被世界发现是外来者前,受到一些攻击和世界上部分npc的恶意是很正常的事,随着你和他的亲密值增加,世界对你的恶意值也会不断增加,一旦恶意值达到顶峰,世界上的所有人就会开始无差别攻击你,那就意味着世界已经开始崩塌,一旦出现崩塌迹象,必须在三个小时内离开,不然你会永远被困在里面。” 在剧组出发去海边前的两天里,藤白除了每天必要情况下会下山,其余的时间几乎都和沈可衍在一起。 沈可衍洗澡超过十分钟,他都得开开门看看沈可衍是不是还在浴室里面。 晚上睡觉的时候,沈可衍没再让藤白睡地上,两人各睡床的一边,中间再垫一层被子。 不知道是躺上了床保暖效果做得好,还是其他什么缘故,藤白没有再发烧。 剧组出发前去海边的前一个晚上,沈可衍有两场夜戏。 他的戏在比较晚,因此一直坐在病房外等着开拍。 藤白今晚临时有事下了山,说在12点之前回来。 今晚的戏群演比较多,因此病房在的楼道里坐了不少等候拍摄的人,一群人三三两两的在楼道里的各个角落待着,做什么的都有。 藤白给的那一千道题还剩下最后一百来道,沈可衍熟悉剧本以后又捧着平板电脑开始做题,身旁两个女生交谈的声音忽地闯进了他的耳朵里, “你有看最近很火的那个剧吗?就是偷换他人人生的那个。” “我知道,就是那个恶毒男配用手段顶替了男主的身份,夺走了属于男主的东西,男主后期归来复仇那部剧吧,套路挺老套的了,但是拍得还挺好,才出来五集,我已经对恶毒男配恨得牙痒痒了。” “我也觉得,不过电视剧到底是电视剧,现实里他人的人生哪那么容易夺取呢,又不是超现实主义会魔法,我变一变就能把你的人生变成我的。” “啊,说到魔法!最近艾家新出的魔法系列口红好好看……” 后面说什么沈可衍没听见了,他把剩下一百道题全部做完,正好轮到了他的戏份。 他拍完回去的时候才夜里九点左右,藤白还没有回来,简单洗漱过后,他坐在床上,没有像往常一样拿出剧本,而是把还封在玻璃罐里的香囊拿了出来。 因为藤白说闻了香囊的味道会头疼,沈可衍夜里睡觉的时候就没有把香囊再拿出来过。 沈可衍握着香囊靠在床头,关了房间的灯,给手机定了11点的闹钟,靠着床闭上了眼睛。 他最近变得有些嗜睡,几乎是闭上眼睛后没有多久,就睡了过去。 意识似乎沉到很深的海底,又忽地被什么人捞了起来。 而后在熟悉药香味的萦绕下,漆黑的视野里又慢慢地出现丁点的亮光。 “这是我们为你们挑选的适合你们架构的世界,每个世界的角色都已经经过安全分析,并且每个世界都为你们选择了最符合标准并且安全系数高的三个角色。” 和上一次梦境差不多的房间背景,面前依旧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他旁边是一个大的显示屏,时不时划过一些东西。 男人挑选出了几个界面,放给沈可衍看:“这几个世界是我们比较推荐的,因为和现实世界重合度高,相对来说不需要重新去适应,可以节省不少时间。” 沈可衍看不清楚屏幕上的东西,但是梦境里的他似乎是能看见的,并且像是挑选了一会,而后抬手点击了一个世界,认真地读着通过机器分析出来的世界里的三个角色。 “这些都是已逝角色?” “是的,这三个都是世界里出现少,和世界支撑角色有相关但是都是已经死亡的角色,因此将你们的信息与其对调替换后,可能会影响故事部分走向,但不会影响原本世界的正常运行。” 又是半晌的沉默以后,他听到自己说:“就先这个吧,让我看看这个世界的完整故事。” “叮铃铃。” 一阵闹铃声倏地响起,沈可衍整个人一晃,险些从床上晃了下去。 又是一身的冷汗,但是他这会顾不上其他。 他趁着记忆最鲜明的时候,下床翻出笔记本,把刚才梦境里的东西全部都记录到了上面。 大约过去半个小时,整整两页的内容,写完后沈可衍盯着本子上的字,眼底逐渐发暗。 又一个闹铃响起,提示是十一点四十。 藤白要回来了。 沈可衍把香囊放回到玻璃罐里封好,又把窗户打开来通风。 而后他把笔记本锁回到柜子里,坐回到床上陷入了沉思。 没过多久,开门声响起。 藤白似乎是在自己房间洗过了澡,来时身上带着几分热气,他见沈可衍坐在床上垂着脑袋,过去搂着人亲了两下,触碰到沈可衍有些凉的脸,他眉头微蹙:“不冷吗?怎么开着窗?” “刚才开了透气的。”沈可衍暂时收起脑子里的东西,对藤白笑了一下。 藤白闻言,便起身去关了窗户,又回到床上。 他在床上坐好,跟昨晚一样要把被子折起来堆中间的时候,沈可衍忽地拉住了他的手,对他道:“今晚不用分开来睡了。” 藤白动作一顿,停下来看他。 沈可衍拉开被子,过去搂住藤白:“我想起来了一点事情。” 他对藤白说着,就又仰起头,看向藤白道:“阿白,你帮我查个人吧。” 房间里开的是暖灯,灯光不算太亮。 沈可衍仰着脑袋看藤白时,一双烟灰色的眼睛在暖光下化成了浓烈些许的黑,他的眼睫毛不算太长,但眼睛大。 藤白看得心痒,凑过去亲了亲沈可衍的眼睛,问:“谁?” 沈可衍静默了片刻,吐出来一个陌生的名字:“徐伽棉。”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大学生,跟……林洛同岁。” 第92章 “徐伽棉,20岁,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目前是临海音乐学院大三学生,一年前参加过歌唱类选秀节目,获得了第三名的成绩,发行过两张专辑,销量不错,公众平台有几十万粉丝……” 沈可衍看着手上文件里的内容,一长段的介绍旁边,是几张徐伽棉的照片。 长得十分白净的一个男生,目光怯生生,但眼睛又很亮,是容易招人心疼的长相。 徐伽棉的长相和林洛的长相属于一挂的,只是徐伽棉长得要乖巧干净一点,林洛从五官上来讲会稍微漂亮上一些。 沈可衍往下看去,在最后一段的周边人物关系里,找到了薄柯海的名字。 徐伽棉的人物关系很简单,他性格比较内向,因此没有几个朋友,人物关系里相关描述最多的竟成了薄柯海。 徐伽棉和薄柯海在一年前的一场晚会上认识,准确点来说应该是单方面认识薄柯海,那次晚会以后他拿到了薄柯海的名片,后来去找过薄柯海几次,没过几个月就成了薄柯海的情人。 他发行的那两张唱片都有薄柯海的帮忙在,包括后期唱片的营销和包装,都有薄柯海手下的人插手。 这其实是正常情况,跟过薄柯海的男孩子很多,其中有一半可能是娱乐圈里的,几乎每个跟过薄柯海的人都从薄柯海那里得到了不少东西,有些甚至一两年就从十八线小明星挤进了一线。 这样对比之下,徐伽棉从薄柯海手里拿的东西算是很少了。 藤白给的这份资料很细,关于薄柯海的内容里,还写到了薄柯海曾经资助过徐伽棉所在的孤儿院。 沈可衍看着那所孤儿院的名字。 林洛也是从那所孤儿院里出来的,但林洛的记忆里没有相关的薄柯海资助过孤儿院的片段,而且关于徐伽棉这个人,林洛的记忆里也是没有的。 沈可衍盯着那段内容出了会神,忽地眼前伸过来一只手,而后那只手抬起他的下巴,将他的脑袋往上掰了两分。 沈可衍的视线被迫从纸上挪开,面前换成了藤白的脸。 他的视线刚触到藤白,藤白就凑上来亲了他一下,而后过来搂住他,问他:“看好了吗?” 沈可衍早上醒来没多久,藤白就把昨晚他要的文件拿过来给他了。 从他开始看起,藤白就一直坐在他旁边。 估计是见他盯了和薄柯海有关的内容太久,所以藤白才动的手。 沈可衍笑起来,放下手里的文件,问藤白:“你早上要下山吗?” “那你让我搭个顺风车,我早上也要下趟山。” “去哪?” 沈可衍没有避讳,抬手指了指文件上的人:“找他。” 剧组今天早上还有几场要在疗养院里面拍的戏,下午三点左右一行人才会去海边。 临海市本来就靠海,剧组要去的海边就在市内,从市中心开车过去也就一个多小时,沈可衍和藤白今天早上已经没有戏了,下午去海边梁导并没有强求所有人都一起过去。 海边的戏从明天才开始拍,因此算起来,沈可衍和藤白今天一天都是空闲的。 沈可衍吃过早饭以后,就在房间里收拾简易的行李。 这两天天气转冷得厉害,他往行李箱里放了几件厚衣服,收拾其他零碎东西的时候,看到了之前给藤白做的当作生日礼物的表。 他把表拿出来放进了行李箱里,收拾完其他东西合上行李箱以后,他来到床旁,看着床头柜上封在玻璃罐里的香囊,半晌后抬手,把香囊连同玻璃罐一起,塞进了大衣的口袋里。 他收拾完没有多久,藤白也收拾好了过来。 藤白没带什么东西,手上就拎着他平时用的笔记本电脑,过来后直接帮沈可衍提走了小箱子,两个人一起往楼下走。 今天依旧是阴雨天,两人一路上下去没碰到什么人,多数人都在住院部的拍摄现场,剩下的基本上都在自己房间里。 藤白开着车把沈可衍送到了徐伽棉住的地方,在沈可衍下车前他第五次叮嘱。 “半个小时要给我发一条语音。” 沈可衍笑着点头。 “要走的时候提前给我发消息我过来接你。” 沈可衍继续点头。 “有什么事情马上联系我。” 沈可衍解开安全带,凑过去亲了藤白一下,笑着道:“知道了。” 说完他又让藤白路上注意安全,便转身要下车。 刚打开车门,手就被藤白拉住了。 他转回身看藤白,见藤白似乎有两分欲言又止。 但藤白最后什么也没有问,揉了两下沈可衍的头发,让沈可衍下车了。 徐伽棉住在一个很普通的小区,小区看上去比较老旧了,小区里来来往往的都是一些上班族,或者出来租房子住的附近的学生。 看门的是一个老大爷,问了他找谁住哪栋,见他都说出来了以后,便把他放了进去。 老式的小区一共就六层,没有电梯。 徐伽棉住的三楼。 沈可衍找到记忆里对应的门牌号,按了按门铃。 今天周六,按照徐伽棉的性格,除了上课时间,他几乎都缩在家里不会出去。 果不其然,没多久门就开了。 门里面的少年看起来刚起来没多久,头发还有些乱着,一张白净的娃娃脸上带着两分懵懂。 但很快,当他看到沈可衍以后,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了。 倒不是说有多么明显的变化,就是稍微精神了两分,看沈可衍的眼神里带了些观察和警惕。 徐伽棉认识林洛。 沈可衍开门见山:“我可以进去吗?” 不料他话刚一出,徐伽棉马上拉上了门,就留着一条小缝,抗拒意味十足地看着沈可衍:“我……我不想见你。” 沈可衍看着他,没有说话。 徐伽棉被沈可衍盯着看了两秒,脸一阵白一阵红,结结巴巴开口:“我……我听说了,薄先生最近很喜欢你,但是你们也没有正式交往,而且听说你都拒绝薄先生了,所以我……没什么想跟你说的。” 他说完,就埋着头要拉上门。 沈可衍先行一步用脚抵在了门的缝隙里,对徐伽棉道:“我不是来跟你说这些的,我只是想来确定一些事情。” 徐伽棉还是警惕地看着他,不打算和他交谈的样子。 沈可衍也不在意,继续道:“你第一次见薄柯海,是在八岁吧,那时候他和他爸去你在的福利院,他正好看到你被福利院的其他小孩欺负,所以救下了你。” 徐伽棉的眼底划过诧异,满脸震惊地看着沈可衍:“你怎么知道?” 很快他眼底的震惊又浅了。 他知道林洛跟他是一个福利院的,所以林洛碰巧看到他被薄柯海救下的场景也不是不可能。 只不过两人当时住的不是一个区,交集不是很多,所以他对林洛没什么印象,之所以知道,是前阵子听说薄柯海喜欢上了一个叫林洛的人,他才去打听查来的。 沈可衍没有回答徐伽棉的话,而是观察着徐伽棉的表情,继续道:“你第二次见薄柯海,是十六岁高一的时候,开学典礼,他作为优秀毕业生被请回来参加讲座,就是从那次讲座之后,你开始喜欢的他。” 沈可衍第一次说时还带着几分试探语气,第二次就变成了完全的肯定语气。 徐伽棉眼底刚褪去的诧异又重新浮上来,甚至更甚。 薄柯海救他的事情林洛可以看见,可他从未告诉过别人的心底所想,林洛又是怎么知道的? 沈可衍看着徐伽棉脸上藏不住的震惊,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开口道:“我可以进去了吗?” 第93章 剧组来海边拍摄前特地观察了好几天的天气预报,挑的几个艳阳天。 天气预报挺准的,虽然去海边的那天依旧是阴雨天,第二天开拍的时候,早上六点多就已经出了大太阳。 不是节假日,这一处海滩也不属于旅游地的范畴,因此白日里不见什么人,剧组工作人员简单地做了清场处理,就开始在沙滩上架拍摄的设备。 今天白天主要拍一行人在海滩边玩耍的戏,夜里会有一场篝火晚会的拍摄。 任务不算重,因为换了场地,每一场的戏的时间都给得比较宽裕。 早上八点多,太阳光里渐渐带上暖意。 沙滩旁的几个小屋子被剧组租借过来当临时的更衣室,阳光照到那一整排小屋子的时候,沈可衍和藤白正在其中一间里。 小屋子里有两排凳子,这一间藤白进了以后,其他人就自觉不敢进来了。 这会沈可衍正裤腿卷到大腿上,藤白蹲在他身旁给他腿上的伤口缠防水的胶布,因为一会会有几场一群人在沙滩边上玩水的戏。 沈可衍坐的位置刚好靠近窗户,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沈可衍脸上,暖洋洋的,他面朝向阳光舒服地眯起眼睛。 藤白给他把腿上的伤口包好,把他的裤腿放下下来,就坐到他身边,撩起他的袖子给他绑手臂上的伤口。 沈可衍睁开眼睛看藤白。 藤白整个人坐在阳光里,光把藤白的脸上的每一处都照得十分清楚,清晰到沈可衍能看到他脸上细小的绒毛。 小屋的窗户开了一小条小缝,风从小缝里钻进来,带着海边特有的咸湿气息。 沈可衍看着动作轻柔的藤白,忽然靠过去,把脑袋靠在了藤白肩头。 藤白的动作顿了一下,垂眸看了眼沈可衍。 沈可衍闭上眼睛,在他肩头轻晃了两下,开口:“小的时候我特别想去海边玩,但我住的地方不靠海,那时候交通还不方便,要去海边城市需要开至少十几个小时的车,爸妈太忙,就一直没去。” 藤白继续给他绑伤口,绑完了以后,将他的袖子拉下来放好,抓住他有些凉了的手包在手掌心里,安静听他讲。 沈可衍说完上一段话后沉默了好一会,才又道:“后来我妈意外去世了,就也没机会去了。” 藤白怔了一下,垂眸看向沈可衍。 沈可衍却在这时忽地睁开眼,眼眸深邃地看了他一眼,而后笑道:“不过后来和其他人去了一次,体验很不错。” 藤白看着沈可衍眼底的笑,正想开口问谁,沈可衍忽地凑上来亲他。 原本两个人并排坐着,沈可衍亲了藤白两下,就起身坐到了藤白腿上。 木屋里的凳子窄,藤白的膝盖有两分向下倾着,因此沈可衍一坐上来,他就马上抬手将人搂住。 屋外时不时传来说话声和嬉笑声,有人从旁边的木屋出来,又有人进去,门开开合合,声音始终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响起。 两人在的小木屋在最里侧,窗户对出去是蔚蓝的大海,来来往往几乎没有人从窗户前经过。 阳光把两个人的影子拉长,投放到木屋的墙上,墙上的黑影紧贴在一起,数次融为一体后又分开,最后还是融作了一体。 白天的拍摄几乎在边拍边玩里度过,气氛十分愉悦,到了夜里,整个剧组的氛围就跟温度一样冷了下来。 木淮橙等五人幸运地碰上了海边酒屋一月一次的篝火晚会,晚会上来了很多人,几十个人围着篝火,先看了几场表演节目,然后开始篝火游戏。 今天一天从疗养院里出来的五个人都很开心,因为长年累月的生病,他们的生活几乎脱离开了色彩鲜艳的任何东西。 因此他们把这一天当作偷出来的一天,他们吃了很多平日里因为忌口只敢浅尝一点的时候,每个人甚至还偷喝了点平日里不敢喝的酒。 节目游戏环节的结尾,酒屋的老板说要抽幸运观众,赠送一份大礼。 所谓的大礼其实是木淮橙和老板商量好的,他跟林糕还有夏冶三人提前了一天才踩点,准备了求婚的烟花,蛋糕,气球,还有戒指。 酒屋老板挺像样地闭着眼睛转了一圈,最后点在了木淮橙头上。 木淮橙在众人的哄笑声里站起,笑着配合老板发表中奖感言。 林糕和夏冶就在这个时候偷偷溜走,他们跑到烟花摆放的地方,在木淮橙说到几人对过暗号的那句话时,点燃了整排的烟花后跑开。 两位幕后人员跑开后又马上去推礼车,在烟花绽开之际,推着礼车往外走。 而人群中,木淮橙已经单膝跪下,看着面前的人眼底闪烁着泪花开口。 “从小到大我都是一个特别乐观的人,小时候每次受了挫折想的都是没事,这是生活给我的考验,包括得病的时候,我也是这么想得,我想老天让我活得比别人说那么些年,可能是想让我停留在最好的时候,让我的生命永远保鲜。”他说着,笑了起来。 “可是遇见你以后,我忽然开始贪心了,我有点怪老天了,我不想就活那么几年了,我想再多活好久,至少久到不至于让你伤心地把我送走,可是似乎不可能了。” “但我还是贪心,”他从礼车上拿过戒指,打开,“贪心得想要多活,也贪心得想要你和我结婚。” 在人群的哄闹声和祝福声里,木淮橙为他的新娘戴上了戒指,新娘感动地流下了眼泪。 然而梁导喊“卡”的瞬间,苏欣然却蹲下嚎啕大哭了起来。 在场众人的情绪都陷在剧情里有些低落,但苏欣然哭得实在是太过于崩溃,以至于其他人一时间都顾不上难过,连忙上去安慰他。 何恫也还有些没有从情绪里面出来,他明显也被苏欣然吓了个不轻,他连忙安慰苏欣然,说那只是个故事。 苏欣然却是哽咽着开口:“不是的。” 她一边擦眼泪,一边又克制不住眼泪往下掉更多:“我只是觉得我好过分,我之前竟然想要放弃生命,明明有那么多人,那么努力地想要活着,我却一点也不珍惜那么宝贵的生命。” 刚才拍摄表演环节的时候NG了几次,沈可衍喝下去小一罐啤酒。 海边的风吹得人忍不住瑟缩,沈可衍觉得脸上有两分酒后的热,身上又被冷风吹得发凉。 他往藤白那边靠了一点,听到苏欣然说的关于生与死的话,他抬头看向藤白。 藤白察觉到他的视线,也垂眸看向他。 沈可衍就那么靠在藤白身上,看了藤白两眼后,又移回视线看人群,而后似有若无地开口:“生比死难。” 藤白还在垂眸看他。 沈可衍像是只是无意这么一说,沉寂了片刻后,他才又开口:“但最难的是死而后生。” 他说完,抬眸看藤白,夜色混淆了他眼底的神色,叫人看不清他此刻的想法。 他问藤白:“阿白,如果你陷在死亡边缘,你会为了我,从可能会将你扒皮抽骨的死路上冲出来吗?” “当然。”藤白没有丝毫犹豫,他抬手用指腹很轻地描着沈可衍的脸庞轮廓,几乎是下意识地问,“衍衍呢?” “我?”沈可衍笑了起来,“我肯定要踹烂了棺材板出来爱你,我小气,这么哪哪都好的一个人,可不能让别人爱了,只有我能爱。” 他说完笑着把脸埋进了藤白的胸口。 旁边有人看到了,有震惊的有两眼放光的也有表情不好的。 两人谁也没管。 沈可衍埋在藤白的胸口上埋了一会,忽然感觉指头上被套上了什么东西。 他低头看了眼,发现藤白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他拍戏时摘下来的戒指顺走了,这会戒指正套在他左手的无名指上。 海滩上的灯光一闪一闪的,照得戒指也一闪一闪的。 沈可衍垂眸看戒指之际,藤白一只手托着他戴戒指的手,另一只手揉着他的头发,在他耳旁道:“衍衍,我们结婚吧。” 沈可衍没忍住笑出了声。 “一枚戒指连交往带结婚一起求啊?”他故意调侃藤白。 藤白搂着他说得诚恳又挺煞有其事:“来不及订制第二副了。” 沈可衍没忍住在藤白怀里笑半天,而后挠了藤白手心两下,道:“这是对戒吧,你的戒指呢?” 沈可衍猜藤白可能一直随身带着他自己那枚。 因为在沈可衍说完后,藤白就很快拿出了他自己那枚,递给了沈可衍。 沈可衍接过戒指,放在手心里看了片刻。 两枚对戒是同样的款式,只有大小是不同的。 他抬起藤白的左手给藤白的无名指套上戒指,问藤白:“什么时候结婚啊?” “明天。”藤白答得又快又干脆利落。 沈可衍笑了起来。 他拿着藤白的手和自己的手放在一起,两枚纹路戒指上都有两条细小胡乱地缠着,而把两枚戒指放在一起以后,戒指上不管那条细小缠得多么乱,都能和另一枚上的其中一条连在一起。 沈可衍看着放在一起的两只手,说:“我们真配呀。” 藤白眼底浮上笑,搂着沈可衍的脑袋亲了一口,“嗯”了一声。 沈可衍依旧盯着藤白的手,半晌后像是自言自语:“所以谁说我们不配都不能信。” 第94章 藤白说明天结婚,就真的明天结婚。 剧组海边的戏一共有三天,但沈可衍和藤白的戏就只有第一天。 第二天早上沈可衍还在睡觉的时候,就被藤白从被子里捞了起来。 他早起时一般清醒得很快,但看到藤白似乎挺有兴致地在床旁捞衣服给他穿,他便没有动,懒洋洋地坐在床上,任由着藤白动作。 六点多,窗外的天还没亮全,只有一点点太阳光藏在雾里。 沈可衍出门前,把之前做的那只手表拿出来装进了大衣口袋。 藤白的车就停在旅馆门口,大早上旅馆门口还没有人,只有零散的几个工作人员在门口提前布置拍摄场地。 藤白把沈可衍捞起来后也一直没说干嘛,上了车以后,才把拿了一块平板出来递给沈可衍,平板上显示的是关于现下结婚的流程。 流程上写明除了提前七天登记,而后每天提供相应证明外,领证当天,在拍摄结婚照和办理结婚证以前,双方需要进行二十分钟的一百题测试。 那天苏欣然说了以后,沈可衍回去后就仔细查了一番结婚相关的内容。 但藤白给他递过来平板以后,他还是认真地看完了,并且露出一副才知道的表情,看向坐在驾驶座上一脸认真看他的藤白。 藤白见他看完了,便抬手关掉了报导的界面,而后把沈可衍之前做了几天的一千道题调出来,揉了揉沈可衍头发道:“再复习一下。” 说完他给沈可衍系上了安全带,发动了车。 沈可衍的记性好,基本上写下来的东西都会有清楚的记忆,但是藤白让他看,他还是很给面子地垂眸看着。 从头到尾过了一遍后,沈可衍没有抬头,而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看车窗上倒映出来的藤白的身影。 藤白开车的时候很专注,他开车很稳,不管是刹车还是拐弯,动作都是不急不缓的。 沈可衍在眼底细细地描绘着他的轮廓,就这么安静地看了他一路。 海边距离婚姻办事处差不多两个小时的车程,两人到时恰好八点半多一点,婚姻办事处刚开门。 办事处在一条比较繁华的路段上,八点半正好赶上早高峰,路上拥堵了不少车。 藤白把车停好在停车场,和沈可衍从停车场往办事处门口走。 两个人脸上都是半点遮掩物没带,下车后藤白就拉住了沈可衍的手,没有丝毫避讳。 从停车场到办事处门口,路上人不多,但是路边被卡在马路上的车多,车里人本来就在堵得几乎跟蚂蚁爬行似的路段上无聊得慌,因此多数车里人不是在玩手机就是在到处乱看。 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了两人,那人似乎是认出了藤白,惊呼了一声,就拿出手机来拍。 这一点动静在本来就无聊的堵车路段里显得格外引人注意,很快其他人也被吸引地朝办事处门口看过去,马路上一时间热闹了起来。 藤白和沈可衍两人都没受影响,他们径直走到办事处里面。 办事处的工作人员明显是见过藤白的,因此她并没有多惊讶,只是在一边领着沈可衍和藤白往里走的路上,一边偷偷打量着沈可衍。 整个办事处的人都好奇了整整一个星期,想要知道是什么样的人能让藤白独自一个人连来七天,一个人准备好所有要跟他结婚。 领着两人进屋的人把两人领到了办事处的其中一个窗口前,今天周一,也不是什么特殊日子,办事处里面没有什么人,因此从沈可衍和藤白进到办事处以后,几乎所有人都在偷偷打量两人。 窗口的工作人员拿了需要填写的纸出来给两人,道:“二位填写一下,然后把上面写得需要的东西交到我这边,在旁边等待十分钟左右,资料核对结束没有问题以后,需要先去答题区进行答题。” 纸上需要填写的内容不多,沈可衍低下头填写的时候,隐隐听到旁边有小声的议论声。 “这就是大神喜欢的人吗?看起来好好看好有气质,两个人真般配。” “这个人,是叫林洛吧?我记得前段时间《离人》剧组官宣照里面有他,本人比照片上好看好多啊。” 沈可衍细细地听了许久,听到的几乎都是夸奖的声音,整个办事处几十个人,没有哪怕一个人发出不好的不满意的,不好的评论。 两人填完表,把表交给工作人员,就坐到了一旁等候。 藤白把平板带了出来,他和沈可衍坐在一起,一只手拉着沈可衍,一只手轻轻划着平板,认真地看着沈可衍之前填的一千道题。 沈可衍靠着藤白也看着平板,注意力却不在平板上,而在周围人的讨论上。 周围的人还在乐此不疲地议论着沈可衍和藤白,几乎是要把两个人夸上天,每一个字里面都带着对沈可衍的褒奖和赞美。 这时候有人说了一句:“上热搜了!大家都在说两个人般配呢!” 说话的人拿着手机,满面笑容地滑动着给身旁人看。 沈可衍见状,从藤白身上离开,拿出了手机。 藤白感觉到肩膀一轻,扭头看沈可衍:“怎么了?” 沈可衍一边点开手机一边道:“听到他们说上热搜了,看看大家说什么。” 藤白闻言,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朝沈可衍这边靠过来,看着沈可衍的手机。 相关的热搜词条有好几个,沈可衍随手点开了最上面一点,一点进去,第一条相关的内容就是有人拍到两个人手拉着手走进了婚姻办事处。 视频是一个比较有流量的人发出来的,配的文字是:“天!我没看错吧!那个是藤白藤大神吧?大神竟然要结婚了?” 发出来仅仅短短几分钟时间,点赞和转发却已经高达几十万,评论的更多。 沈可衍点开评论,往下一拉,底下有不少人发出了他的身份信息,紧随其后的都是清一色的祝福和夸他的。 藤白在他旁边跟着视察了一圈,确认了没人骂沈可衍以后,心情不错地亲了沈可衍一下,而后回去继续看平板里的内容。 沈可衍却是盯着手机里的内容,表情越来越沉。 他把评论拉到底,期间哪怕一条的说他不好的都不好,清一色都在夸他,几乎要把他夸上天。 他又点开了其他几个相关词条,底下也都是相同的情况。 沈可衍盯着那些评论许久,点开了随便一条,在下面回复:“我觉得林洛很一般。” 他这条评论刚一发出来,底下就瞬间出现一大堆辱骂回复他的。 沈可衍看着底下辱骂回复他的越来越多,他刷新了一下,方才还几乎要堆成楼的评论瞬间不见了。 他发出的,底下那些辱骂他的,所有都在瞬息间消散得一干二净,整个评论区里又变得和和美美。 沈可衍退出这条内容,进到自己的后台。 后台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他发出过评论的痕迹,也没有他人回复过的痕迹。 评论不是被删了,是消失了。 “藤先生,林先生,资料已经核对结束,我带二位去答题区吧。”工作人员的声音忽地在一旁响起。 沈可衍闻声放下了手机,将手机塞进了口袋里,和藤白起来一起跟着工作人员往里面走。 工作人员走在两人前面一边走一边解释:“二位需要进入不同的答题房间进行答题,答题时间一共二十分钟,机器会自动根据二位的答题结果进行核对打分,分数出来后,就可以从房间出来了。” 话说完,工作人员已经带着两人到了答题区。 答题区有很多房间,都是两个两个挨在一起的。 工作人员为两人打开房门,道:“可以进去了,两边同时在机器上按了开始以后,就可以开始答题了。” 藤白站在房门口,鼓励似的捏了捏沈可衍带着戒指的那只手,就要往里走。 沈可衍却站在门口没动,他看着藤白往屋里走了两步,开口叫住了藤白:“阿白。” 藤白听到声音停下脚步扭头看他,沈可衍走上前,从口袋里把手表拿出来,给藤白带上,笑道:“礼物,拿不到一百分就要收回的。” 藤白低头看着沈可衍眼底含笑地给他带上手表,不算精致的手表出现在他的手腕上,却出乎意料的合适。 沈可衍给他戴完手表,抬起他的手欣赏似的看了两眼,而后放到唇边亲了一下,才进的隔壁房间。 别墅门口,一辆黑色的豪车前,妇人满面笑容地拉着面前肤白貌美女人的手,道:“真是抱歉啊玉妆,都怪我家那老头子忽然变了行程,害得那么早让你过来跟我们吃了这么简陋的一份早饭。” 陈玉妆今天穿得一身素色长裙,却丝毫不掩她出彩的美,她对着妇人大方地笑:“荣幸之至,我也想阿姨和叔叔好久了,难得有机会见面,我高兴还来不及。” 妇人明显被陈玉妆的话取悦,笑着拉着她又说了不少话,才开口:“那我就不打扰你和小海相处了,你叔叔的飞机要赶不上了,我们先走了。” 妇人说完,收敛下脸上的笑看向一旁没什么表情的薄柯海:“你和玉妆多相处相处,女孩子都是需要人疼的,别天天弄你那些没用的东西。” 薄柯海答应了两声,把妇人送上车。 随着车子的开远,陈玉妆脸上的笑也跟着没了。 她扫了薄柯海一眼,道:“没什么事了我就先走了。” 说完她要往自己的车子走,却被薄柯海叫住。 “等等,和我聊聊。” 陈玉妆没有配合,她轻嗤一声:“我们有什么好聊的?” 她说完,就要走。 薄柯海却又一次开口:“现在跟着你的那个小情人,你们有两年了吧,你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 陈玉妆停下了动作,不说话冷眼看他。 薄柯海见状,便又道:“我可以劝说我爸妈终止我们的订婚协议,作为回报,你得帮我一些事情。” 他说完,似乎是确认陈玉妆不会再走,转身往屋里走去。 早上还开着大太阳的天,说阴沉就忽然阴沉了下来。 陈玉妆站在薄柯海别墅客厅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极速阴沉下来的天和像是倒下来一样的大雨。 薄柯海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看着她,拧着眉脸色算不上多好。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他语气不悦地开口质问陈玉妆。 陈玉妆没有理会他,只是一直盯着窗外,半晌后才嘲讽似的笑了一声:“你是说,你要我跟你一起想办法拆散藤白和林洛?你是对藤白耿耿于怀,还是对林洛?” 薄柯海沉默了片刻后,开口:“林洛。” 陈玉妆依旧没有看薄柯海,却是不客气地大笑了起来:“也亏你想得出来,薄柯海,你在这里跟谁装深情呢?” 她转过身,靠在背后的落地窗上,满脸嘲讽地看着薄柯海:“你跟我退婚,又要拆散他们两个,怎么,打算娶林洛吗?” 薄柯海看着陈玉妆嘲讽的表情皱起了眉头,但是他没有发作,而是答应了一声。 陈玉妆脸上的笑瞬间更明显了:“薄柯海,我没有搞错的话,几个月前在这里叫上我一起,不把林洛当人看来羞辱的,也是你吧,这才几个月的时间,是什么让你觉得你爱上了林洛,还爱到一定要娶他不可。” 薄柯海难看着表情没有说话,陈玉妆便兀自说了下去。 “是你看到林洛和藤白一起后变得不一样了,所以就忽然想要了?如果是这样你还是搞清楚一点,他的不一样,只是对藤白而已,不是对你。” 薄柯海皱起眉头,他看着陈玉妆眼底的嘲讽,沉默了半晌后语气不悦地开口:“不管你信不信,林洛是陪我度过一辈子的人,上辈子他一直陪在我身边,为我付出了很多,是我以前对不住他。” 陈玉妆听着薄柯海莫名其妙的言论,似乎也没有要反驳的意思,她又一次转头看向窗外,而后道:“陪?怎么陪?像这个男孩这样吗?如果只是陪,你觉得你的情人里其他人就做不到?” 薄柯海听到陈玉妆的话怔了一下,他看陈玉妆一直看着窗外,视线似乎是有目标地停留在什么地方,便起身走了过去。 他走到落地窗旁,顺着陈玉妆的视线看过去,看到别墅门口,一个身形瘦弱的男生淋着雨,整个人都湿得透了。 他似乎正在和门口的保安说着什么,看起来是想要进来。 陈玉妆没再多看,收回了视线拎包走人,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她才又说了一句:“薄柯海,别装所谓的情深了,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你爱的从来就只有你自己罢了。” 陈玉妆离开后好一会,薄柯海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雨越来越大。 铁门外的男生整个人在风雨中瑟缩得厉害,但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就在门口那么站着。 他又站着看了一会,才给门口的保安打了电话。 大约两三分钟过去,门铃响起,薄柯海走到门口打开门,看到了门口被淋成落汤鸡一样的男生。 男生整个人抖的厉害,见门打开了似乎也不太敢进来,直到薄柯海开口:“不进来是打算让我也被淋成跟你一样吗?” 他这话一落下,男孩连忙进了屋。 门口的佣人给男孩递了一条毛巾,湿漉漉的男孩却没有擦自己,而是拿着毛巾擦薄柯海脸上刚才被淋到的那么一丁点雨水。 薄柯海看着男孩小心翼翼的动作,脑中不自觉地闪过方才陈玉妆的话。 林洛和眼前这么对他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他没有动作,就站在那里让男孩帮他擦干净他身上本来就没有多少的雨水。 男孩小心翼翼地擦干净以后,又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才有些红着脸收回毛巾擦自己。 薄柯海眼神有两分复杂地看着他,就在这时,门铃忽地又响起。 他以为是陈玉妆回来了,又一次打开门,看见的却是站在门口的同样淋湿了的身形瘦弱的人。 门口的人用小鹿般的眼睛带着些许紧迫和慌张地看着他。 薄柯海看到来人却是一怔,反应了两秒后才反应过来,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地开口:“小洛?” 第95章 藤白坐在答题室里,看着二十分钟的倒计时变成了零,屏幕上出现了打分的界面,跳转了片刻以后,颜色鲜艳的“0分”出现在了屏幕中间。 他眉头一皱,瞬间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推开门往外走。 隔壁的房间门开着,里面空无一人。 藤白的表情迅速冷了下来,他看向门口的工作人员,问:“他人呢?” 工作人员被藤白的脸色吓到,连忙道:“他刚进去一分钟,就说有事出去一会,就……就没有再回来了。” 藤白的脸色彻底难看了下来。 他拿出手机,给沈可衍打电话,第一次拨过去的时候是无人接听,第二次拨过去,就变成了关机。 藤白捏着手机的手不断收紧,他没有再打电话,而是再次看向工作人员,道:“这里或者是门口的监控可以调取吗?” 工作人员下意识摇头:“按照规矩,我们这里的监控是不可以随意调取给非工作人员的。” 她说着,触及到藤白的眼神,顿了片刻,又道:“不过如果情况特殊的话,还是可以破例的,我去帮你找一下领导,稍等一下。” 说完就马上跑走了。 藤白沉着脸往外走。 片刻前还艳阳高照的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阴沉下来的,天气乌云密布,一层压着一层,感觉随时会有雨破开云朵从天上泼下来。 方才跑走的工作人员很快把他们领导找来,藤白和对方交谈了几句,领导就带着藤白去了监控室。 监控最先调取的是答题室门口,藤白看到沈可衍进屋后关了门,而后他也关上了隔壁房间的门。 因为答题需要两边按开始才可以同时开始,藤白关上门坐到机器前面的时候,沈可衍那边已经按了开始,所以他也按了开始而后开始答题。 然而监控里,就在藤白关上门后大约一分钟左右,沈可衍房间的人开了,人从里面走出来,看起来神色有两分慌张地对工作人员说了句什么,而后就快步离开了。 镜头里的人不是衍衍。 藤白确认身份后直接开口:“拿到调一下门口监控。” 工作人员很配合地调出了门口监控。 办事处门口有两个广角监控,大约在人从问答室里跑出来后半分钟左右,林洛出现在了门口的监控里。 他出来后似乎想要打车,但看到堵到几乎无法动弹的路况后,马上跑进了办事处不远处的地铁口。 藤白没有再看第二遍监控。 距离林洛跑走到现在已经过去差不多半个小时,他几乎不用查都能猜到人会跑去哪里。 藤白谢过几个人,一边给部下打电话一边往外走。 “马上查从婚姻办事处去湖畔别墅最不堵的路况,发给我。” 片刻的功夫,刚才还只是阴沉沉的天已经开始下起了瓢泼大雨。 大雨使得本来就将近要瘫痪的早高峰路况变得更加糟糕。 藤白坐了半个小时地铁,才从一个不太堵的路口坐上司机的车。 等车子开到薄柯海的别墅,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以后的事情。 门口的保安明显是对他的车有印象,他的车刚开到门口,门就自动开了。 司机把车停到房子门口,车上的两个保镖跟着藤白下了车。 藤白沉着脸色走到门口按门铃,身上冰冷的气息看着像是随时在爆发的边缘。 门铃按过后隔了一会,门才被打开。 开门的是薄柯海,看到藤白,他明显愣了一下,疑惑开口:“你怎么过来了?” 藤白冷眼看他,问:“林洛是不是来过?” 薄柯海看着藤白,沉默了两秒后否认道:“没有。” 藤白盯着他的表情看了片刻,随后二话不说,径直走进了房子里面,对着身后两个保镖开口:“搜人。” 两个保镖动作迅速,当即分工行动一个在一楼一个去二楼挨个房间搜查了起来。 薄柯海见状,脸色迅速难看了下来:“藤白你干什么?” 藤白没有理他,而是垂眸看着脚下的地板。 他站的这个位置不用脱鞋,地上湿哒哒的,有好几处不同的脚印。 他又朝门口的鞋柜看去。 鞋柜里放着很多换的脱鞋,除此之外,还有三双摆在鞋柜旁边,摆得并不整齐,一看就是刚换下来没多久的。 其中两双男士拖鞋,一双女士拖鞋。 薄柯海看着藤白的视线所及,他清楚藤白脑袋转得快,于是又道:“他的确来过,但是已经走了。” 藤白看向他没有说话。 薄柯海揉了揉太阳穴,看起来有些疲惫地道:“我没有必要骗你,我跟你争他一定会光明正大地争,不会耍什么阴险的手段,而且我现在脑子很乱。” 藤白冷漠地看着他,沉默了片刻后,才开口道:“他过来跟你说了什么?” 薄柯海揉太阳穴的动作一顿,他看向藤白,眼神有点复杂,而后也没有开口回答藤白的问题,反倒是反问:“你觉得小洛爱你吗?” 藤白冷漠地看着薄柯海没有回答。 薄柯海跟他对峙了片刻后,才妥协般地又开口:“我今天忽然有一种特别奇怪的感觉,我之前梦到了我和小洛的前世,我一直深信那是真的,可是今天我忽然就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深信了,我觉得很奇怪,我……” 他顿了一下,看着藤白道:“小洛……他在你面前表现得那么爱你,可他今天来找我,说他爱我,让我把他藏起来,只要我把他藏起来,他就可以永远和我在一起了。” 他说完观察着藤白的表情,然而发现藤白只是微蹙起眉头,并不如他想象中的有情绪波动很大的反应。 恰好这个时候,两个搜查的保镖回来了,他们对藤白摇摇头,表示没有人。 藤白这才又一次看向薄柯海,问:“他什么时候走的,有没有说去哪?” “我不知道,”薄柯海皱眉,“我让阿姨带他去换衣服,换了半天.衣服都不见他出来,我去找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门口的保安也说没见过他出去。” 藤白观察着薄柯海的表情,片刻后他像是确认了薄柯海没有在撒谎,便转身要走人。 然而刚迈出一步,他脚步一顿,而后又一次扭头看向鞋柜旁边的鞋,开口问薄柯海:“今天除了林洛,还有谁来过?” “陈玉妆。” “我说男的。” 薄柯海顿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想说,还是记不起来是谁。 藤白见他半天没有开口,便先开了口问:“徐伽棉?” 薄柯海一怔,像是终于把名字和人脸对上号,而后疑惑地看向藤白:“你怎么认识他?” 藤白没有再说话,径直离开了。 从薄柯海别墅到徐伽棉家,开车差不多一个小时。 到时快要中午,小区人到处都是烟火气,不少人家在炒菜做饭。 藤白找到徐伽棉住的那户,敲了半天门没有人回应,倒是把住在旁边的妇人敲了出来。 妇人似乎是炒菜炒到一半,举着锅铲就出来了,对着藤白就是一嗓子:“这小孩一大早出去就没回来过了,别敲了,我家孩子睡着呢。” 说完就拉上门又回去了。 藤白闻言,没有再继续敲门,让人去调小区的监控,又另外派人去徐伽棉的大学找。 他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回到楼下坐下车里等着,期间给沈可衍打了几十次电话,每一次都是关机。 时间从早上到了下午,天依旧阴沉沉的,雨下个不停。 徐伽棉的学校里没有找到人,藤白派出去的其他找沈可衍的人也没有丝毫音讯。 他中途拨打过徐伽棉的电话,第一次拨过去被人挂断了以后,而后再拨过去也变成了停机。 藤白一个人坐在车里,车里没开暖气,他从头到脚连带着血液都是冷的。 就在这时,手机忽地响了起来。 他连忙拿过,看到的却是胡医生的来电显示。 “什么事?” “你上次给我的那些草药,”胡医生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我让人去鉴定过了,就是一些最常见的无味的草药,没什么特殊的。” “无味?”藤白的眉头轻蹙了起来,“你闻不到那个草药里的药香吗?” “哪来的药香?”胡医生的声音里是明显的疑惑。 藤白闻言,沉默了半晌,道:“你现在在哪,我让人去你那边取那个草药。” 藤白一整天没有吃东西,在车里坐到了傍晚,雨还在下,天渐渐暗了下来。 沈可衍的手机始终在关机状态,徐伽棉也跟人间蒸发了似的。 车窗被敲了两下,身穿黑衣的保镖开了门进到车里,把藤白让取来的东西递给了藤白。 一小包草药和一本本子。 保镖对那本本子解释道:“我们回去翻找了林先生的东西,发现这本本子里面记录的内容有些奇怪,就带过来了。” 藤白从保镖手里接过草药时,就闻到了那草药令人不舒服的气息。 明明很浓郁,胡医生却说无味。 他暂时没管,把那包草药随手放在了车前的一个小盒子里面,而后打开了保镖递过来的笔记本。 笔记本里面记录了满当当的东西,沈可衍的字很好看,但大概是写得时候着急,因此写得有点飞。 藤白一页一页翻看着内容,越往后看眉头皱得越紧。 翻到最后有字的一页,不再是大段大段的文字,而是一副简单的关系图。 上面写着林洛和徐伽棉的名字,名字之间有一根连线。 而林洛的名字往下,又连出来两根线。 一根线对应的是“亲密值”三个字,另一跟线对应的是“恶意值”三个字。 整张图就那么点内容,而里面的“恶意值”三个字,被沈可衍着重圈了起来。 第96章 沈可衍坐在一间漆黑的房间里,面前是一块投影的屏幕,屏幕上显示的是三个人的身份信息。 穿着白大褂的男人站在一旁的电脑前跟沈可衍解析:“林洛,孤儿出生,疗养院长大,书中出场戏份仅有两场,人物安全指数90%。” “孙泽许,普通工薪家庭独生子,和林洛是一个组合的队友,书中出场戏份仅有一场,人物安全指数95%。” “林灯节,富商之子,书中主角童年好友,书中出场戏份三场,人物安全指数95%。” 紧跟着投影里又划过了三本书的三个角色安全指数,每个角色的安全指数基本上都在90-95之间。 介绍结束,男人对沈可衍道:“这几个备选的世界里,我比较推荐第一个世界,第一个世界虽然林洛这个角色的安全指数只有90%,但故事背景和现实世界重合度是最高的,这样进入后不需要再花费时间适应世界,而且这个世界的故事架构比较简单,就算最后被世界驱赶,危险性相较其他世界也会低很多。” 沈可衍在身穿白大褂男人的介绍下,低头又看了眼手里拿着的第一个世界的书。 的确如男人所言,这是一本故事背景和故事内容都比较简单的纯爱题材小说。 故事的主角叫做薄柯海和徐伽棉。 薄柯海,富商之子,长相好,身世佳,儿时学习成绩一路领先他人,长大了继承家业,能力也一直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是一个各方面都比较高分的人。 一定要说不完美的话,就是他不算太好相处的性格和花花公子的属性,因为各方面条件出众,薄柯海从成年开始就游戏在花丛之中,他的身边从不缺情人,换情人的速度比换衣服还要快,几乎没有什么人能跟在他身边太久,他也从来只玩不谈感情。 而徐伽棉,是和薄柯海完全相反的一个人。 徐伽棉是一个孤儿,在孤儿院长大,因为性格比较软糯,小时候受过不少欺负。 两个人的第一次交集是在孤儿院,薄柯海跟随为孤儿院捐款的父亲去孤儿院给里面的孩子发东西,恰好撞上了徐伽棉被他人欺负,于是顺手救下。 对薄柯海来讲那是十分顺手的事情,然而对徐伽棉而言,薄柯海却成为了他灰暗童年里的唯一的一道光。 然而这道光,在徐伽棉未来的日子里,却成为了把他推向死亡的最狠的一把刀。 徐伽棉爱上薄柯海是在十六岁那年,高一的开学典礼,薄柯海作为优秀毕业生,再加上为学校捐了一栋楼,便在开学典礼上作为代表发表了一些感言。 那天的薄柯海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清晨的阳光恰好不燥,徐伽棉眼里的薄柯海站在光下,耀眼得让徐伽棉忍不住臣服。 那天开始,徐伽棉便开始偷偷打听薄柯海有关的消息,越打听,薄柯海的优秀便越发让他沉沦,以至于后来得知了薄柯海经常会换情人这种事,不仅没有消磨掉他对薄柯海的爱慕,反倒是让他坚定不移地选择了一所音乐学校去就读。 因为他得到的消息里,薄柯海喜欢唱歌好听的,漂亮的男孩子。 他努力提升着自己,因为还不错的嗓子,意外被一个经纪人看中,也幸运地得到了一次和薄柯海见面的机会。 薄柯海从小到大的好友林灯节在一场飞机事故中身亡。 林灯节于薄柯海而言,是无论哪方面都优秀到他人无法比拟的,甚至能让他仰慕追逐一辈子的存在。 因此林灯节去世后很久,薄柯海都有些无法走出来,甚至经常会在愁闷的时候出去一个人出去喝酒。 恰好那阵子,徐伽棉经纪人为他接了一个酒吧驻唱的工作,徐伽棉和公司里其他几个无名的歌手组合轮流在酒吧表演唱歌。 在徐伽棉在酒吧驻唱的最后一天,他碰到了来酒吧喝酒的薄柯海,于是他抓住了这个机会,因为长相本就是属于薄柯海包养情人的范畴,他成功地和薄柯海发生了关系,并成为了薄柯海的情人。 成为薄柯海的情人以后,哪怕他极力争取,一年内也只有几次和薄柯海见面的机会。 而后来薄柯海对外公布了未婚妻,这个消息让他逐渐心冷下来,并且产生了放弃的念头。 然而这时,意外发生的一件事情却让他就此打消了放弃的念头,以至于后来用死祭奠了他对薄柯海的这一份爱。 徐伽棉在经纪人的帮助下,参加了一个不算太出名的综艺录制,和他一同参加录制的,还有公司里的另一个三人组合。 他一直以来一门心思都扑在薄柯海身上,因此并不认识这个同公司的组合,后来参加节目,也只是配合任务点头之交。 直到一次,他意外在卫生间里听到了那个组合里叫岁汭的人,跟朋友打电话,说要在节目的游船项目里恶搞林洛,让林洛出丑。 他在电话里跟朋友说,要在林洛的救生服里放痒痒粉。 徐伽棉坐在卫生间里听到了,纠结了很久,最后过不去心底的那一关,还是管了这件事情。 他跟着岁汭出去,看到岁汭在林洛的救生服上撒了什么东西,就在他等着岁汭离开,想要在去把那件救生服弄干净的时候,工作人员却先来了。 他想要跟工作人员解释衣服有问题,却被工作人员无情赶走。 徐伽棉没有办法,只好离开了。 后来开拍,徐伽棉又恰好和岁汭分到了一组,因此一直没有机会告诉林洛。 然而谁也想不到,本来只是岁汭恶作剧的事情,林洛却因为救生服太痒,想要脱的时候正好赶上湍急的水流,不小心掉进了水里。 和他一组的队友孙泽许跳下水救他,却不料头撞上礁石,最后两个人都没能够救回来。 这件意外事故闹得很大,后来节目组在救生服上发现了痒痒粉的残留,工作人员提到了徐伽棉的异常,一时间徐伽棉便成了众矢之的,所有人口中的罪人。 徐伽棉解释,没有人信他,哪怕最后因为证据不足他并没有被判罪,但他还是成为了网络上所有人口中恶毒至极之人。 徐伽棉走投无路之下,找到了薄柯海。 他本是不抱有什么希望的,他甚至觉得薄柯海也会因为这件事情厌恶他,但薄柯海似乎半点不在意,对他的态度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随手就让助理去处理了这件事情。 徐伽棉这一生,只有薄柯海救过他,甚至还是两次,因此他暗暗发誓,他会一辈子对薄柯海好,哪怕薄柯海一辈子都不爱他。 整本书和那三个角色相关的一共就几章内容,后面的故事就是薄柯海和徐伽棉两个人之间的拉扯。 徐伽棉无怨无悔地对薄柯海好着,一次次失望,又一次次再燃起不该有的希望,他在薄柯海身边尽心尽力地陪了十多年,在薄柯海的时冷时热下,他的爱早已被消磨得所剩无几,最后在一场反反复复的生病里,他终于带着对薄柯海仅有的爱一起,结束了仅有三十岁的生命。 这本书是一本悲剧结局,徐伽棉的死亡就是书的结局。 作者在最后写了两章薄柯海视角的番外。 在徐伽棉陪着薄柯海的这十年里,薄柯海和陈玉妆结了形式的婚姻,两个人婚后照样过着自己婚前的生活不误。 薄柯海年纪上了三十以后,渐渐也有些不像年轻时候那么爱换情人了,到最后留在他身边的,就只有徐伽棉一个人。 他从来没有珍惜过,甚至没有在意过徐伽棉的感情。 然而在徐伽棉去世以后,薄柯海却忽然发现他的生命里到处都有了徐伽棉的影子,他才开始意识到在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对徐伽棉动了情。 然而徐伽棉回不来了。 故事的最后,薄柯海和陈玉妆离了婚,找了个和徐伽棉很像的人,度过了后半辈子。 身穿白大褂的男人走到沈可衍身边,似乎是见沈可衍看这本书看了太久,便又道:“沈先生如果觉得这个世界不行的话,另外一本也同样是现代背景的也可以考虑。” 沈可衍没有回答男人的话,又细细地看了一番前面几章那三个角色的描写以后,道:“就这本吧。” “好的。”男人道,“如果沈先生确定了的话,我就让人去将你们的身份信息和那三个角色的身份信息进行对调,进入到架构的世界以后,除了你们本身的相貌和姓名,其他的信息都会沿用书籍里的人物信息。” 男人走回到电脑前,指尖在键盘上敲着片刻后,投屏上的画面一变,男人道:“沈先生你确定一下,这三个身份的对应身份有没有错误。” 投屏上出现了三排的名字对应。 “林洛——沈可衍 林灯节——藤白 孙泽许——临城择” “没有错误。”沈可衍看完后回应。 “好的。”男人又在键盘上敲击着,一边道,“那么接下来一个月,我们会通过机器将这个世界架构进藤先生的脑中,并进行测试细化。在这一个月里,沈先生和临先生每天都得进行精神特训,以保证进入后的正常活动。” 沈可衍答应了一声,忽地眼前的画面一转,变成了一个通体白色的房间,房间里有两张床,床上连着各种仪器。 穿白大褂的男人在沈可衍身旁划着电脑演示:“到时候进入到藤先生的意识世界里,我们给予的设定时间是半个小时,对应在识海里面的时间就是半年,但是如果藤先生的身体出现了有苏醒迹象的反应,那么他的脑内会自主加快排异反应,这意味着时间会缩短。” “如果发生这种情况,我们一旦检测到藤先生的身体出现了反应,就会对沈先生你在那个世界里的某些数据进行修改,比如说让你的痛觉或者是某些知觉开始失效,而临先生和您一同进入世界的意义就在于此,我们会消除掉您对临先生的记忆,让临先生尽可能边缘人化,他会随时注意您的身体情况,并且给予您提醒。” “这一个月里,还需要有相关的香味培训,临先生会观察您和藤先生的进展情况,而后在确定进展顺利后,提供给您帮助复苏记忆的香气,在世界可能崩塌前帮助您离开。” “离开世界的方式必须是对藤先生的大脑会产生刺激的方式,需要在机器里进行设定,一旦设定以后不可修改,意味着一旦世界开始崩塌,你和临先生必须通过那一种方式离开,否则其他情况的死亡,都意味着现实里同等的死亡,这件事情希望沈先生能够悉知。” 沈可衍猛地从床上坐起。 房间很黑,窗帘拉着,能够听到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他坐在床上费力地呼吸着,胸膛剧烈起伏间,隐隐约约听到门口传来的些许交谈的声音。 “他怎么还没有醒?我想回去了。” “再等等。” “我进去看看可以吗?都过去七八个小时了,是不是你下手太重了,万一出了什么事……” 不多时,一阵脚步声传来,紧跟着门锁被拧动的声音响起。 门外透进来一点光,一个瘦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第97章 门口的人推开门看到坐在床上的沈可衍,明显愣了一下。 他反应了好一会,才开口:“你醒了?” 沈可衍点了点头,从床上起来,起身往外走。 屋外开着灯,窗帘没拉,看天色应该是下午四五点的样子。 客厅里还坐着个人,依旧是头发遮着眼睛,一身清凉的破洞裤装扮。 他看到沈可衍出来,从沙发上起来,也问了一句:“醒了?头还疼……” 话说到一半没说下去了,他险些忘了沈可衍感觉不到痛了。 徐伽棉跟在沈可衍身后走到客厅,他看了眼沈可衍,又看了眼沙发旁的临城择,小声开口:“既然林洛醒了,那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临城择没说话,看沈可衍。 沈可衍也没有马上回应徐伽棉的问题,而是问:“我的外套有看到吗?” “有,”徐伽棉连忙点头,“你的外套湿透了,临城择把你外套拿去烘干机烘干了。” 他说话的间隙,临城择已经过去把沈可衍的外套拿了过来,一并拿过来的,还有一个小盒子,盒子里面放着些许零散的东西。 临城择把两样东西一起递过去给沈可衍:“衣服已经干了,里面的东西我烘干前就帮你拿出来了。” 沈可衍道了声谢,接过衣服和小盒子。 他把小盒子放到一旁的桌子上。 盒子里有两部手机和一个装着香囊的玻璃罐。 两部手机其中一部是沈可衍常用的,另一部看起来很新。 沈可衍没有将常用的手机开机,而是直接塞进了口袋里,连同着那个装着香囊的玻璃罐一起。 而后他拿过另一部手机,交给徐伽棉道:“帮我把这个给阿白。” 徐伽棉明显怔了一下,小声问了一句:“谁?” “藤白。” 徐伽棉听到这话瞬间睁大眼睛,有些慌乱地摆手道:“我和藤先生不认识,我……要去找他吗?” “不用,”沈可衍道,“你正常回家就可以,他会去找你。” 他说着,把手机给了徐伽棉,又道:“谢谢你的帮助。” 徐伽棉听到不用去找藤白,才接过了手机,摇头道:“不用,本来也是在帮我自己,那我可以走了吗?” 沈可衍点头,“嗯”了一声。 徐伽棉得到准许,便没再多留,将沈可衍给他的手机小心放进了口袋里,才往外走。 沈可衍看着徐伽棉走到门口,换好鞋动作细致地把拖鞋放回鞋柜,而后又将鞋柜前有些歪了的垫子小心地摆放好以后,才起身拿伞去开门。 他沉默地看着徐伽棉动作了片刻,最后在他要开门前开了口:“虽然这是虚构的世界,但还是……祝你能找到一个爱你的人。” 他说前半句的声音很小,因此徐伽棉没有听到。 徐伽棉就听到了后半句,有些惊讶地睁大了一双圆眼镜扭过头看沈可衍,而后像是不知道怎么动作,对沈可衍鞠了一个大躬后,道:“谢谢。” 说完后又等了一会,见沈可衍似乎没有要再说的意思,他才打开门离开。 等到人离开,门关上了以后,站在一旁一直沉默的临城择才开口:“你为什么不直接把藤白叫过来让他跟我们一起?” “这个世界随时会崩塌。”沈可衍拿过外套穿上。 临城择的眼底浮上一抹不解:“就是因为随时会崩塌才要让他跟我们一起,万一到了离开时间,他没有找到我们,那我们之前做的那些,不就起不到那么有用的效果了吗?” “跟我们在一起太危险了,一旦崩塌世界开始对我们进行攻击,他在我们身边就很难不受到伤害。”沈可衍说着,用笃定的语气开口,“他会找到我。” “他是这个世界的主人,跟他在一起可以相对减少崩塌后世界对我们的伤害,不然三个小时之内我们如果无法顺利到达世界出口,就再也没办法出去了。” “我会让我们出去。”沈可衍看向临城择。 临城择对上沈可衍的视线,后面的话被他咽回了肚子里。 他认识沈可衍多年,清楚沈可衍一旦用肯定的语气说话,就一定会做到。 何况就算出不去,两个人最后死在这里,他也没什么好苛责的。 当年的事情,总要有人去偿还赎罪。 沈可衍看着临城择的表情,像是猜到了临城择在想什么,他转身往门口走,走到门口弯腰换鞋的时候,才好似不经意地开口:“不要多想,我很感谢你愿意冒着生命危险跟我进来,我会让所有人都安全出去。” 临城择闻言,脸上的复杂情绪淡了些,他看到沈可衍的动作,便也走向门口问:“你要去做什么?” “去会会林洛。” 徐伽棉撑着伞走出小区公寓,在公寓外打了辆车,上车后报了家的地址后,就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闪过的雨中城市建设出神。 脑子里什么都有,有刚才沈可衍对他说的祝福的话,也有几个小时前在薄柯海家里发生的事情,还有前两天沈可衍来找他时,对他说的那些话。 徐伽棉的思绪回到了那天下午。 那天下午在沈可衍说完那一番话以后,他就把人放了进来。 他对林洛是算不上喜欢的,两个人虽然没有过什么交集,但一想到这是薄先生正在喜欢着的人,他就忍不住心痛。 但让沈可衍进屋以后,他还是给人泡了茶。 泡完茶后两个人坐在沙发的两侧,徐伽棉又一次开口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看到坐在他对面的人用一种沉着冷静的视线打量着他,片刻后对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又说了一些和他相关的事情。 沈可衍说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有一些甚至只是他脑海中曾经一闪而过的念头。 因此听到最后,他完全不敢再听下去地打断了沈可衍的话:“等一下,你……你究竟是怎么知道这些的,这根本,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啊。” 他说完以后,看到对面的人微张了嘴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过去好一会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又一小会过去,他看到对面的人微蹙起眉头,而后终于说出一句话:“不是我知道的,是林洛知道的。” 徐伽棉有点茫然:“可是……你不就是林洛吗?” 他这话出口以后,对面的人蹙起的眉头稍微舒展开了两分,而后又道:“我不是林洛,我……” 徐伽棉疑惑地看着他,等了一会,才等到他接下来的话:“我和林洛是两个人格,共同生活在这个身体里。” “双重人格?”徐伽棉有些惊讶地开口,“可是……这跟林洛怎么知道我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吗?” “我也不清楚他是怎么知道的,但他还知道更多,他通过一些途径得知了你的未来,他知道你未来的十多年会一直陪在薄柯海身边,哪怕薄柯海始终不爱你,你也会照顾他,陪伴他,直到你的生命终结。” 徐伽棉听到沈可衍的话愣怔了半晌,因为刚才沈可衍的那些话,此刻沈可衍所说的事情他也没有产生怀疑。 半晌后他有些苦涩地笑了起来:“我陪了薄先生一辈子,他也没有爱上我呐。” “不算是,”对面的人又开口,“在你去世后,薄柯海意识到他对你产生了感情。” 徐伽棉听着沈可衍的话,脸上的苦笑并没有淡下去几分,他垂着眼眸眨了眨那双圆圆的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可衍见状,便又开口:“林洛得知了这件事后,用了一些手段哄骗薄柯海,让薄柯海以为他才是陪在他身边,对他好了一辈子的人。” 徐伽棉眨了眨眼睛,声音有些绵软地开口问沈可衍:“所以薄先生……因为这样,喜欢他了?” 沈可衍没有回答。 徐伽棉却已经得到了答案,他扯着嘴角笑了两下,而后似乎自己都觉得勉强,便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沈可衍:“你为什么要来告诉我这些?” 他看到沈可衍又张嘴了片刻,才说出话来:“因为我在跟他抢夺这具身体的使用权,他爱薄柯海,但是我不爱,我爱的藤白。” 徐伽棉听到藤白的名字,震惊了一下,而后道:“那……可是这好像也和我没什么……” “我需要你的帮助。”沈可衍在徐伽棉的结巴中开口,“一旦林洛掌握了这具身体的主动权,他一定会去找薄柯海,也许会让薄柯海把他藏起来,也许还会要求更多,我需要有人在他去找薄柯海的时候,把他带走。” “我……” “你可以去找薄柯海核对我刚才说的那些话,看看是否有假,”沈可衍在徐伽棉开口前又道,“在核对完以后,如果你还是觉得爱薄柯海,那么你一定不会想要薄柯海和林洛在一起,如果那时候你觉得失望或是其他,那么带走林洛,就当是我把这件事告诉你,你需要支付的筹码。” 他说完,见徐伽棉陷入了沉默,便又道:“我不会逼你,我给你时间选择。” 徐伽棉没有马上回答,他握着面前的杯子,垂眸沉思了半晌,最后才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可以:“我不知道林洛会什么时候去找薄先生,万一我没法及时赶到。” “我会提前告诉你。”沈可衍说着,拿出了手机递给徐伽棉,“存一下你的号码。” 徐伽棉有些懵懂地接过手机,输入了手机号,而后递回去给沈可衍。 沈可衍拿回手机,拨通了徐伽棉输入的号码,见徐伽棉的手机响了以后,才挂断把号码存进了手机。 而后他起身,对徐伽棉道:“这几天不要静音不要关机,感谢你的帮忙,我先走了。” 徐伽棉见状,便起身送他。 把人送到门口,他又有些犹豫开口:“可是薄先生,就算我去找他,他也不一定会见我的。” 沈可衍站在门口,看向他,语气笃定道:“他一定会见你。” 第98章 徐伽棉靠在车窗上想得出神,出租车什么时候停下的他都没有注意,直到司机叫了他两声,他才回过神来付了车钱下车。 天已经黑了,还下着雨,只是雨不如之前大了,淅淅沥沥地下着。 公寓外面的路灯并不太亮,徐伽棉撑着伞低头往里走着的时候,忽然前面出现了一个身影,挡住了他的去路。 徐伽棉停下脚步,抬头看向挡在他跟前的人。 来人没有撑伞,过分漂亮的脸在灯光下叫人乍一眼看过去,都会下意识地忘记呼吸。 徐伽棉没见过藤白几次,但藤白这样的人,就算只是在电视或者手机上看过一次,都很难再忘记。 他看清楚藤白后,连忙从口袋里摸手机,递过去给藤白道:“这个是林洛让我给你的。” 藤白垂眸看着手机,没有马上接过,而是语意不明地重复了一遍:“林洛?” 徐伽棉看着藤白的表情,想了想,还是补了一句:“爱你的那个林洛。” 藤白抬眸神色晦暗地看了他一眼,这才接过手机,按了几下,给手机开了机。 徐伽棉站着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走还是不走,他看了两眼藤白,忽然发现藤白的脸色好像不太对。 虽然门口的光线不算很亮,但是藤白很白,因此脸红就会显得特别明显,更何况藤白的脸红得明显不太正常。 他又见藤白的眉心蹙着,看起来似乎不太舒服的样子,想了想,他正打算提醒一下藤白对面街道有家药店,可以去量个体温什么的,藤白已经先开了口问他。 “是你把他从薄柯海那里带走的?” 徐伽棉愣了一下,当即回过神来回答道:“不全是,林洛是临城择带走的,我只是帮他们转移了薄先生的视线。” 藤白的眉心皱得更紧了两分:“临城择?他们现在在哪?” 徐伽棉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要不要说。 就在这时,手机开机成功。 他没看清楚手机里有什么内容,只看到藤白在手机上点了两下,而后似乎就没有了再从他这里要答案的意思,对他道了声谢,就离开了。 临城择跟着沈可衍走进电梯,脸色不太好地开口:“我之前就想说了,那个林洛究竟是怎么回事?宋博士不是说这个角色是已逝角色吗?为什么他会忽然冒出来,还变成了给你布置任务的人,而且还故意给你布置了错的任务,布置任务本来不是应该由机械系统给你布置的吗?” 沈可衍抬头看着电梯上逐渐变小的数字,道:“我也不清楚他是怎么来的,我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也没有碰到过所谓的系统。” 临城择的脸色沉了下来,忽地他像是想起什么,开口问沈可衍:“你和藤白的亲密值到多少了?” 沈可衍收回看向跳动数字的视线,垂眸道:“没有亲密值。” “什么意思?” “我看不到亲密值。” 临城择的脸色一瞬间变得难看无比,他看起来像是想要骂人,最后忍住了。 就在这时,沈可衍忽然又道:“林洛好像可以通过转化他人的恶意值,来增加自己的力量。” 临城择闻言,怔了一下,但他很快反应过来,道:“那次你半夜下山,是不是就是他进到了你的身体里搞出来的鬼。” 沈可衍点了点头。 临城择到底没忍住骂了一句:“那天晚上我看到那么多人围着你,就感觉不对。按理说你在这个世界待得越久,这个世界上的人对你的恶意应该会越来越大,可是那天晚上情况却完全颠倒了,林洛究竟是哪里出来的bug。” 沈可衍沉默着没有应声,显然对于这个问题没有答案的不只是临城择一个人。 这时,电梯忽地“叮”了一声,停在了四楼。 电梯门打开,一个女人抱着小孩走了进来。 她走进电梯后一看见沈可衍,就好像和沈可衍十分熟的模样,满脸兴奋地道:“天呐,你是林洛吧?我今天在新闻上看过你,和藤大神结婚的那位,你本人长得简直是太好看了,一看就是懂事乖巧的男生,这个世界上应该也只有你这样优秀的人才配得上藤白那样天神般的人了吧!” 女人抱着小孩,把沈可衍从头到尾夸了个遍,就连她手里抱着的看起来才满一周岁的小孩,都是对着沈可衍笑得没了眼睛,看起来好像十分喜欢沈可衍的样子。 沈可衍礼貌地回应着两人,透过电梯侧面的镜子,和临城择对上了一个眼神。 临城择明显也感觉到了不对劲,一脸毛骨悚然但尽力憋着的样子。 四个人到了一楼,出了电梯以后,女人还在一脸高兴且热情地跟沈可衍说着。 几个人从公寓楼出去的时候,路上又碰到几个人,每个人见到沈可衍,都像是见到了自家宝贝亲儿子似的,都要将他大夸特夸一番。 沈可衍好不容易从人群中脱身,和临城择两人出了小区。 刚经过小区门口的一家面店,里面的老板忽然十分热情地跑了出来,一把拉住他,一脸兴奋道:“小伙子,进来吃碗面吧,我认得你,你就是新闻上今天和藤白结婚的那个人,这么喜庆的日子,我一定得请你吃一顿,你可千万别跟我客气。” 说着,就要把沈可衍往面店里面拉。 面店老板是个身材高大且强壮的男人,力气大得要命。 不过沈可衍也没有要跟他反着来的意思,他看向临城择,对临城择小声道:“开一辆车到门口来等我。” 说完,就顺着面店老板的拉扯,进到了面店里坐着。 老板甚至没有问他要做吃什么,笑说要给他做一份最丰盛的大餐,就进了厨房。 面店里有几个客人,见到沈可衍进来以后,全都围坐到了他的身旁,像是与他十分熟络的样子,先是把他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夸了一遍,而后又夸他和藤白结婚是神仙和神仙结婚。 不多时面店老板端了一大盆面出来,面里面加了店里所有可以加的料,笑着对沈可衍说:“你尽情吃,吃完还有更多,想要吃什么都可以。” 然而就是这么一碗面,周围的人却还在跟老板抱怨。 “什么呀,招待林洛就用这个吗?” “林洛,别在这里吃了,我带你去五星级酒店。” “五星级酒店算什么,我认识一个私房菜,店老板是拿过全世界厨师大奖冠军的人,他们店一个月就接待一个客户,我带你过去,你这么讨人喜欢,他一定会为你破例的。” 沈可衍被一群人围着,这些人脸上全都是无法忽视的善意,看着沈可衍的表情就好像在看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人。 沈可衍泰然地坐在人群中间,丝毫没有受周围人言语的任何影响,也没有要动手吃面的意思。 店里面挤进来越来越多的人,在杂七杂八的声音里,沈可衍捕捉到一个仿佛就在他耳边的,如同给他催眠一般的声音。 “你看,这个世界上的人都这么喜欢你,留下来,你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一直不言语的沈可衍在听到这声音后,轻笑了一声,开口:“你觉得我留在这个世界,你就能活了吗?” 他这句话出口以后,吵闹的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周围那些说话的人被冻结了起来,一个人影出现在沈可衍面前。 林洛还是那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睁着那双小鹿般的无辜眼睛看着沈可衍,眼底满是诚恳:“我从来没想过要活,一直以来,我做的都是为了让你活啊。” 沈可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离开这个世界我就能活,为什么我要留在这个世界活?” “不一样!”林洛忽然有些激动起来,“你看这个世界的人对你多好,多友善,这个世界的人可以按照你的心意被你随意捏造,你可以和藤白结婚,所有人都会祝福你,没有人会说你配不上藤白,在这个世界,你可以在所有人祝福里,和藤白永远在一起。” “这不是我的心意,我和阿白也都会离开。”沈可衍冷漠地看着林洛,“就算我们不离开,我死在这个世界,你觉得你就能借着我的身体活下去了?” 林洛像是被说中了什么,盯着沈可衍一时间没有说话。 沈可衍捕捉到林洛的情绪变化,笑了:“你可能还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本质是什么,不管我们离不离开,时间一到,这个世界就会崩塌得连灰烬都不剩。而你,你早在从船上掉下去,溺水而亡的时候,就已经不存在了,现在的你就是不存在的,以后也不可能存在。” 林洛倏地瞪大了眼睛,表情变得狰狞起来:“不可能!你胡说!你留下来我就能活!留下来!留下来!” 他说着,想要伸出手去抓沈可衍,然而他的身体完全是魂体,根本抓不到沈可衍。 沈可衍看着他渐渐变得疯狂的动作,又道:“我不会留下来,你也不可能活,你偷不走任何人的人生,你把薄柯海和徐伽棉的未来换成是你和薄柯海放到他的记忆里,你看他有爱你吗?” 沈可衍的这句话像是点着了林洛的火引子,林洛忽然大叫了起来,整个魂体开始变得时明时暗。 他抱住脑袋瞳孔充血,时明时暗的魂体渐渐变得越来越暗,周围那些被定住的人似乎又有了活动的迹象。 就在这时,林洛忽然恶狠狠地看向沈可衍,用幽深可怖如同诅咒般的声音对沈可衍道:“你出不去的,你和藤白的亲密值还没有到,你离不开这个世界的,我不能活,你也别想活!” 最后一句话林洛是用尖锐到叫人完全无法忍受的声音吼出口的。 随着他声音的落下,周围的人也渐渐活动了起来。 就在这时,方才还对着沈可衍笑得恨不能把沈可衍认回家去做儿子的面店老板忽然凶神恶煞地狠拍了一下桌子,对沈可衍怒吼:“你这家伙是不是来我店里抢劫的,八百年没吃东西了吧!” 他表情凶狠,手上的动作更狠,端起那碗还滚烫的面就朝沈可衍狠狠泼去。 好在沈可衍闪躲得及时,有惊无险地避开了。 随着老板的动作,周围人也开始莫名其妙地说出一些辱骂的话,对沈可衍开始拳脚相向。 沈可衍却仿佛早就料到这个情景一般,他没有丝毫的慌乱,抬手挡住一个男人朝他挥过来的拳头,直接借势把人甩了出去。 而后在众人尚未完全反应过来时,冲出了面店,径直拉开门口停着的轿车车门,动作迅速地坐好关门,对驾驶座上的临城择道:“开车,去郊外,开平路,避开大厦和拥挤车道。” 第99章 临城择听到沈可衍的话,没有经过大脑,身体已经跟着沈可衍的命令动作了起来。 他刚发动车,就看到一群人从面店里涌了出来,全部朝车的方向扑来。 临城择被吓了一跳,连忙踩下油门,快速将车开了出去,将那群人甩在了身后。 “怎么回事?”他一边操纵着方向盘,一边透过后视镜看了沈可衍一眼,询问道。 沈可衍看了眼车里显示屏上的时间,17:05。 他记下时间,对临城择道:“世界已经开始崩塌了,我们还有三个小时。” “怎么会忽然……”临城择的话刚说到一半,忽地一辆车撞上了上来,将他的车撞偏了轨道。 临城择骂了一句,注意到后方还有别的车在追来,他加大油门,直接将刚才撞他的那辆车撞开,冲了出去。 “你跟宋博士设定的出口是什么?!”临城择一边开着车,一边注意着四周的车辆。 好在这一处小区地处比较偏僻,四周的人和车都不算多。 “郊外的废弃大楼。”沈可衍的声音从后座传来,“我查过最近的有废弃大楼的地方,距离这里二十公里左右,你从这个小区开出去,往城西的郊区开就行。” 临城择答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专心开车。 沈可衍在后座观察着四周,一旦有情况,就马上出声提醒临城择。 小区附近的这一段路还算好开,每一次有车撞来都有惊无险。 但要从小区出去开往城西的郊区,必须要经过一条城市的主干道,这个时间又恰好赶上晚高峰,临城择已经尽量避免,但还是无法避开湍急的车流。 两人的车一进入车流,就马上被四周的车包围住,还不断有车撞上来。 车前盖已经被撞得变形,临城择踩死了油门车都动不了几米。 “这样不行。”沈可衍的视线从周围扫过,最后落在了街边的几辆扫码公用电动车上。 两人的车已经被围得连车门都无法打开,沈可衍让临城择打开车的天窗,从上面往外跳,对临城择道:“跟着我。” 好在路堵得死,两边的车辆还不算太多,沈可衍在车顶上几个跳跃,顺利落到了街边。 他动作迅速地坐上摩托车,迅速打开手机扫码租用。 临城择紧跟其后,也扫了一辆电动车。 就这么片刻的功夫,那些拥堵车里的人已经陆陆续续地从车里出来,手上拿着什么的都有,就朝沈可衍和临城择冲来。 沈可衍被乱七八糟的东西砸了两下,在租车的途中又踹开了两个扑过来的壮汉,总算骑上电动车冲了出去。 道路两旁的人渐渐变多,沈可衍开着车七拐八拐地从人群中拐过,而后驶上车辆拥挤,但电瓶车可以轻易穿行的主干道。 临城择开着车紧跟在沈可衍身后。 一路上两个人的车开过什么地方,那附近的人都会朝两人冲来。 沈可衍最开始被砸伤几次后,到了后面就像是能预判那些人的行动一般,一路上都能精巧躲过。 两个人费了些时间开出主干道,车子渐渐进到了人烟稀少的路上。 后面有几辆从别的路上追过来的车。 在拥挤的路上,两人的电动车行动比轿车要方便很多,但到了宽敞的道路上,两人的电动车根本比不过轿车的速度。 眼看着后面的车要追上来,沈可衍的视线一路扫射,最后他喊了临城择一声,将电动车听到了一辆越野车旁边。 车里有人。 几乎是在沈可衍靠近的瞬间,车里的人就凶神恶煞地冲了下来。 沈可衍退远了两步躲过车上冲下来的男人的攻击,三两步跨上了越野车的驾驶座。 临城择一直动作敏捷地跟着他,就在他上车的瞬间,临城择也拉开了越野的后车门跳了上去。 沈可衍一脚踩下油门冲了出去,越野车迅速将后面那些要追上来的车甩在了后面。 剩下的路就要轻松很多,车子开进郊区,周围渐渐变得人烟稀少,连建筑都很难见到。 仅有后面几辆穷追不舍的车在一直跟着。 车里显示屏的时间渐渐从五点走过六点,快要到七点的时候,一栋荒凉的废弃大楼在两人眼前出现。 雨还在下着,时小时大。 沈可衍把车停在废弃大楼前,和临城择一起进到了大楼里面。 后面紧跟上来的那些车也停在了大楼附近,车上有人下来,但都在大楼附近转了一圈后,就离开了。 仿佛他们看不见这栋大楼一般。 临城择在楼里看着这副画面,提了整整一路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他舒出一口气,看向沈可衍问:“我们出去的方法是什么,从楼上跳下去吗?” 沈可衍点了点头,环视了一圈两人所处的这一栋废弃大楼。 这栋废弃大楼很旧,看起来像是建到一半的豆腐渣工程,门窗都没有,只有水泥墙。 荒野没有路灯,照着这栋大楼能让人视物的仅仅是天上的那点月色。 沈可衍不自觉地往里走去,走到了大楼的楼梯口。 楼梯也全是水泥,没有造扶手,走在上面总给人一种一不小心就会摔下去的错觉。 沈可衍往楼上走,临城择也跟在他身后,好像在说什么。 沈可衍莫名有些听不清,他看着脚下的楼梯,忽地眼前一晃,漆黑的楼道里忽然有了亮光。 他看到有人打着手电筒,一群人在往楼上走。 大约五六个人的样子,三三两两地走在楼梯上。 走在后面的几个人都穿着花衬衫,露着粗壮的手臂,手臂上的纹身在不算亮的楼道里若隐若现。 最前面的两人有些不同。 靠外侧的男人和后面那些男人一样,一副凶相,脖子处有一处很明显的疤痕,看起来像是刀伤。 他身旁走着的却是一个身形略有些纤细的少年,少年穿着夏季的校服,头发似乎有些长了,乖顺地贴在耳后。 打着手电筒照路的正是少年。 少年跟脖子上有疤的男人虽然走在一个台阶上,但两人之间隔出了大约半臂安全距离。 沈可衍注视着几人朝楼上走去,刀疤男人嘴上叼着烟,似乎在和少年说些什么。 恰好几人走到拐角,刀疤男先往上走了一步,一直被他挡住的少年就暴露在了沈可衍的视线里。 沈可衍在手电筒的光下,看到了少年的侧脸。 一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 他的脸。 “沈可衍!”耳旁忽地响起一声呼喊。 沈可衍被突然出现的喊叫声吓得抖了一下,等他回过神来再去看楼梯的时候,楼梯还是一片黑,没有手电筒,也没有少年和那些男人,只有微皱起眉头面带关心的临城择。 “你怎么了?”临城择见沈可衍还是没有反应,便又问。 沈可衍摇头:“你刚才说了什么,我没有听清。” 临城择见状,也没有多问,又说了一遍:“我说藤白能赶到吗?现在几点了,刚才崩塌的时候你有看时间吗?” “有,五点零五。”沈可衍道。 临城择闻言,便拿出了手机,看完时间后皱起了眉头:“七点了,就一个小时了。” 他说完打开手电筒,又道:“我们先上去吧。” 沈可衍还有些出神,没有多说,点了点头跟临城择往楼上走。 这栋废弃的大楼一共五层,不算太高,两人来到天台,还下着蒙蒙细雨,不过两人都没有在意,走到天台的栏杆边随意地坐下。 临城择开着手电筒也没关,两个人就那么坐着,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陷入了片刻的诡异安静。 沈可衍稍微缓过神来一些,他把手伸进外套口袋,打算拿手机,却先有什么摔在了地上,发出玻璃碎裂的声音。 临城择听到声音,马上把光照了过去。 光亮里一个红色的香囊正躺在地上,旁边是碎了的玻璃。 沈可衍弯腰把香囊捡起来,就听见临城择说:“这个你一直带在身边啊?对你恢复记忆是不是有效?” 他点了点头,就听到临城择又道:“宋博士难得靠谱了一点,如果连香味刺激都出错了,我们俩没准就真的出不去了。” 沈可衍低头看着手里的香囊,一时间没有回答临城择的话。 静默了好半晌,他才开口:“阿白闻到这个香囊的味道,会头疼。” “不可能。”临城择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开口,“这个香味不来自这个世界,他没有接受过特训,闻不到味道的。” 车里的灯开着,照在藤白红得有些不正常的脸上,车窗里倒影出来的人眼底有着从未有过的冰冷和几分恼火。 他两只手按在方向盘上,其中一只手里捏着什么东西,有些许从指缝间漏出来,看着像干草。 和沈可衍他们的情况不同。 藤白的车行驶在路上,周围的车辆几乎都自觉给他让道,甚至红灯的路口在他到后也会变成绿灯。 车子渐渐开到荒无人烟的小路上,藤白看了眼支架上架着的手机屏幕上的红点距离显示,眉头皱得更紧了两分。 大约半个小时过去,一栋漆黑的建筑渐渐出现在藤白的视线里,他迅速踩下油门,到达大口前后,停下了车。 他看到门口停着的一辆越野,和楼顶上的一点光亮。 楼上的人好像也发现了他,他看到了一个探出来的脑袋。 藤白冷着脸走进大楼,到后面脚步快到几乎变成了跑。 跑到顶楼,他压下不稳的气息,朝天台走去。 他一走上天台,就看到远处的两个人站在栏杆的边缘,朝他的方向看来。 手电筒把沈可衍照得一清二楚,藤白眼里也只有沈可衍。 “衍衍,从那上面下来。”藤白朝沈可衍那边走去。 进随着藤白声音响起的,是临城择的声音:“没有时间了,只有一分钟了。” 藤白闻言眉头一皱,加快了脚步。 然而他却看到天台边缘的沈可衍对他笑了起来,而后道:“阿白,我们不能在这里相爱,你得出去,你得来找我。” 说完,他对着藤白一笑,而后纵身从天台上跳了下去。 藤白瞳孔皱缩,没有丝毫犹豫地朝沈可衍冲去,怒吼:“沈可衍!!” 第100章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差错?” “抱歉……,具体的原因还在排查,我们目前推测,可能是由于角色的潜在危险,导致……” 沈可衍推着自行车走出校门,嘴里叼着早上忘记喝的一袋纯牛奶,蹬上自行车往学校左边的小路拐。 他抬手看了眼手表,五点十五。 餐厅六点开始营业,员工要提前十分钟到,从这里骑自行车过去,至少要半个小时,运气不好一路碰上红灯,得再往上加5-10分钟。 以前五点准时下课,沈可衍晃悠着骑过去都来得及,但今天英语老师拖了十分钟的堂,讲了……好像是讲了一篇阅读理解。 记不清了,反正也没听。 他加快了速度,打算超小路过去。 小路虽然绕了点,但人少,而且没有红绿灯。 然而他刚骑到小路的路口,就看见另一边的巷子里,几个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人围着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孩。 小孩穿着一身名牌,一张肉嘟嘟的白嫩小脸看着又金贵又好欺负,一看就是特别好打劫的样子。 显然这五六个十几岁的人就是在打劫一个七八岁的小孩。 一般遇到这种情况,沈可衍会看心情管。 心情好就自己动手管,心情不好就报警管。 今天不是看心情的时候,他赶时间,因此就看了那一圈人一眼,就蹬上车骑走顺带拿出手机打110。 然而就在他骑过拐角又往那群人那边看过去一眼的时候,改变了主意。 因为他看到为首的黄毛打了那小孩一巴掌,还把小孩的外套扯了下来,在口袋里一阵摸索,而后摸出了一个小钱包,从里面掏出了不少钱。 “果然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啊,真有钱。”他听到那个黄毛笑得很张狂得说了这么一句。 沈可衍车头一掉,朝那帮人骑了过去。 虽然帮人看心情,但一般碰上那么不是人的,心情好他会自己上手揍,心情不好就揍完了再送去警局喝茶。 他骑着自行车直接到了那个正在数钱的黄毛后面,拎小鸡似的拎着黄毛的衣领把人拎着起来,而后用比黄毛还要像一个混混的语气开口:“把钱还给人家小孩。” 他的忽然出现明显让在场的几个五颜六色都傻眼了。 沈可衍刚才从后面看的时候没发现,现在就近看看清楚了几个五颜六色的脸,才发现这几个人的脸都嫩得狠,看起来比他还要小,不是高中生就是初中生。 黄毛反应了两秒反应过来,瞪圆了眼睛骂他:“哪里跑出来的傻逼,让你多管闲事了吗!” 说着挣扎了两下,试图挣扎开沈可衍的手,结果没睁开,他又看了眼周围都在盯着他的小弟,估计是觉得面子上过不去,捏起一个拳头就朝沈可衍招呼。 沈可衍毫不费力地接下他的拳头,下了车,把这辆跟了他五年之久的好兄弟自行车好好地停放到边上,又把嘴里叼着的还剩下一半的奶塞进那个还有些愣的小孩手里,吩咐:“帮我拿好,别撒了,撒了就不帮你教训坏人了。” 小孩闻言,连忙小心翼翼地捧好手里的奶,睁着一双泛着泪光的大眼睛,看沈可衍拎着黄毛。 “把钱还给他,我最后说一次。”沈可衍收回视线对被他拎着的黄毛道。 黄毛“呸”了一声,几次想去踹都被沈可衍躲开,他瞬间恼火了:“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一起教训这个不知道从来跑出来的蠢货?钱难道就我一个人用吗,你们不分?” 周围一直不动弹的几个人听到这话,这才有了动静,瞬间朝沈可衍扑了过去。 几个都是没长开的小孩,会点拳脚功夫完全不着要点,沈可衍三两下把几个人掀翻在地,途中拎着黄毛的手也一直没松。 几个小孩子明显出来“混社会”的时间不长,被沈可衍揍了两回趴地上了,疼得眼泪直冒,就不敢起来了。 被沈可衍拎着的黄毛明显也被吓得不轻,没了最开始的硬态度,很是能屈能伸地哆哆嗦嗦把钱往沈可衍面前递。 沈可衍瞥了他一眼,问他:“我的钱吗?” “不……不是。”黄毛结巴了起来。 “谁的钱给谁。” 黄毛这才又哆哆嗦嗦,把钱往小孩那里递。 小孩手里捧着沈可衍的奶,明显牢记着沈可衍刚才的话,不敢去接。 黄毛递着钱,怕沈可衍揍他,也不敢收回,递了半天见小孩不接,他顿时凶了一句:“傻子吗给你钱你不接?” 他的话刚落下,脑袋就被拍了一下。 沈可衍拍他的力道不重,但语气凶:“凶谁呢?怎么拿出来的就怎么给人放回去。” 黄毛刚才见到了沈可衍揍人的凶样,现在听着沈可衍的声音都感觉怕,连忙点着头去捡钱包,把钱好好放进去以后,又给塞回了刚才扯下来的外套里,还贴心地给小孩披上了。 他做完这些,见沈可衍还没有放开他的意思,便小声问:“可……可以让我们走了吗?” 沈可衍没理他,拎着黄毛蹲下问小孩:“他刚才打了你一巴掌,你打算怎么处理,要打回来,还是要他跟你道歉?” 黄毛听到这话,瞬间慌了。 “凭什么?!我都把钱还给他了!他一个小屁孩打我,我以后还怎么在兄弟面前混!” 沈可衍没理他,看着小孩。 小孩捧着沈可衍的奶眨巴了两下眼睛,半天后憋出来一句:“道歉,打他……手疼。” “行,道歉。”沈可衍说着,按着黄毛的脑袋,“听到了吗?” 黄毛扭头抗拒,誓死维护最后一点兄弟面前的尊严。 “如果你不道歉,那就由我来帮他打这一巴掌,自己选吧。”他说着,另一只空着的手抬了起来,一副随时准备开打的样子。 黄毛顿时急了。 他瞪小孩两眼,又瞪沈可衍两眼,又看了眼那些还趴在地上的兄弟们,急了半分钟没急出来。 沈可衍看了眼时间,皱起眉头:“快点我赶时间,不决定我直接动手打了。” 黄毛明显被逼急了,叫唤了两声,“哇”得一下哭了出来。 “我要告你高中生欺负初中生!”黄毛边哭边大吼。 沈可衍笑了:“正好,我也要告你初中生欺负小学生。” 黄毛可能是觉得占不到便宜,哭得更大声了。 沈可衍把黄毛拎选了一点:“别哭了,再哭就直接挨巴掌,三秒钟,不道歉我就动手了。” “三、二……” “呜哇,对……对不起!”黄毛怒吼了一声,维持着最后的尊严,扭头不看小孩。 沈可衍看向小孩,问:“接受他的道歉吗?” 黄毛开始哭以后,小孩就没眼泪了。 他看了两眼哭得眼泪鼻涕直流的黄毛,点了点头,有点勉强地说:“接受吧。” 沈可衍这才拎着黄毛起身,还是没有把人放开的意思,正打算给黄毛依旧在地上不起来的五颜六色来一个思想教育,巷子口先传来一个震天吼的声音:“沈可衍!你又打架!” 这声音耳熟得沈可衍做梦都能梦到,中气足得沈可衍下意识手一松,被黄毛逮到了机会,一溜烟儿跑了。 黄毛跑了,地上那一圈刚才怎么也起不来的五颜六色瞬间跟集体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一个接着一个蹦起来集体跟着跑了。 沈可衍见拉不回来了,便冲着几个小孩喊:“再让我碰到一次你们欺负人,就带你们去找警察叔叔喝茶哦。” 五颜六色瞬间脚底生风,跑更快了。 沈可衍见状,轻笑了一声,从小孩手里把自己的奶拿回来叼回到嘴里喝着,就去骑自己的自行车。 巷口的中年男人见状,顿时又一声怒吼:“你打架就算了,还抢人家小孩东西!不行,今天你必须跟我去一趟教务处,我一定要跟你好好说说,都高三了,你还整天不学无术,像什么样子啊你!” 沈可衍骑上车,叼着奶含糊不清开口:“这我的奶,我没抢人家东西,也没打架。” 男人明显连他的一个字也不信,视线扫了一圈,忽然在巷口的另一个人身上落下。 气愤的男人在看到那人后,脸色明显缓和了下来,他开口:“藤白,你是不是刚刚就在这了,你说说,你有没有看到这臭小子打架?” 沈可衍顺着男人的视线过去,看到了巷口的另外一个人。 少年个子很高,人很白,头发剃得干净利落,穿着普通的夏季校服,纽扣系到了最顶上。 十分普通的高中生扮相,然而那张脸,却跟普通两个字完全不沾边。 因为太漂亮了,漂亮得把他随便放在哪个人堆里,他都像是能发光,叫人一眼就看见。 这么漂亮的一张脸,沈可衍当然不会没有印象,何况两人还是同班。 但也只是有印象而已,沈可衍只记得这张脸,这张脸对应的其他东西他一概不知。 被男人叫到的少年没什么表情,他只是寡淡地扭头看了沈可衍一眼,而后不言语,抬手指了某个地方。 这面墙连着学校的操场,藤白指的地方,正好是操场里某处可以拍到小巷子全景的监控。 意思很明显,看监控,别问他。 男人一看到监控,眼睛亮了,一副终于抓到了沈可衍把柄的样子。 他气冲冲地朝沈可衍走来,边走边道:“现在就跟我回去查监控,我就不信这次还逮不着你了还!” 沈可衍没给他走近的机会,一脚蹬上自行车,三两下就骑走了,从他身旁骑过时还跟他打了声招呼:“明天见,主任。” 而后他骑到藤白身边,看了眼事不关己打算走人的藤白,将嘴上叼着的喝完了的牛奶的牛奶袋拿下来,塞到了藤白手里,冲藤白笑:“同学那么好心,那就再好心一下帮我丢个垃圾吧。” 笑完无情扭头,骑着自行车冲走了。 他一走,留下教导主任骂骂咧咧了小半分钟,也走了。 藤白明显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低头看了眼手里被硬塞进来的牛奶袋,片刻后抬头,和巷子里那个还保持着捧牛奶姿势的小孩对上了眼。 第101章 小孩半张脸是红的,眼眶还有些微肿,外套歪七扭八地披在身上,脚边还放着他的小书包,模样看起来好不凄惨。 藤白和他对视了片刻,转身要走。 不料他刚转过身,身后的小孩忽然“哇”得一下大哭了起来。 藤白明显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哭声弄得有点懵,他停下脚步,转回身去看小孩。 然而他一转过去,小孩一下子就没了动静,只是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圆眼睛看他。 藤白盯着他看了片刻,见他的确不哭了,转身又要走。 刚转身,小孩又是“哇”的一声。 这一处巷子不算深,就在学校边上,一般的学生放学不太往这条小路走,但听到大动静难免好奇。 渐渐有人往巷子这边靠近。 过来的几个人有男有女,看见藤白站在巷口,顿时不敢靠近了。 女生红了脸,男生看藤白的眼神就像在看神坛上的人,眼底满是敬畏,因此一行人都只是远远地探头,想知道巷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藤白在巷口和巷子里的小孩僵持了三个回合,完全走不掉,他一转身小孩就哭,回身看小孩,小孩又什么都不说,就可怜巴巴看他。 第四个回合,小孩把向来不爱说话的藤白逼出了话。 “你要干什么?”藤白问他。 小孩总算有了动作,他揉了两下眼睛看藤白,吐出几个还带着鼻音的字眼:“找哥哥。” “谁?” “哥哥。”小孩眨巴眨巴眼睛,把外套穿上了,又把地上的书包捡起来,拍了拍灰抱在怀里,满脸希冀地看着藤白。 藤白对上小孩希冀的眼神半晌,才又问:“刚才那个?” 小孩抱着书包点点头,小碎步跑到藤白身边,仰着头问:“漂亮哥哥可以带我去找哥哥吗?” 9点,沈可衍从餐厅出来,解了自行车的锁往外骑。 夏末的晚风里带着几分化不开的热意,他解了校服最顶上的那颗纽扣,往巷子外拐。 他工作的地方是一家私房菜馆,菜馆开在幽深的小巷子里,每天就营业三个小时,但生意一直很火爆。 几乎是一开馆,半个小时之内就会满座的程度。 菜馆的老板是一对夫妻,是沈可衍现在住的地方对门大爷的儿子和儿媳。 他几个月前想找个稍微长期点的工作,大爷偶然得知,就把他介绍来了这边。 餐馆不大,因此员工不多,老板给沈可衍开的时薪很高,但忙也是真的忙,从六点到九点,沈可衍几乎都脚不离地在连轴转。 沈可衍懒洋洋地两只胳膊搭在自行车车头,踏着自行车往巷子口慢悠悠地往巷口骑,一只手空出来在口袋里找耳机,眼看着车子要骑出巷口,忽地巷口出现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 他愣了一下,好在反应迅速,快速按了刹车,停在面前的两道黑影前。 巷口没有灯,要拐出去两米左右才有一盏路灯,沈可衍的车险险刹在两人面前,仔细看了面前忽然出现的两人一眼,才把人认出来。 小的是下午被欺负那小孩,大的是下午那个把监控指给教导主任的……小漂亮。 一大一小就站在他车前看着他,看得沈可衍有点莫名其妙。 这时候,小漂亮忽然把那个脸还有些肿着的小孩往他旁边轻轻推了一下,而后就要走。 沈可衍更莫名其妙了,他一把把人拉住,问:“什么情况?” 被拉住的人看向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指了小孩一下,对他说:“他说他要找哥哥。” 沈可衍确定他能听懂藤白说的每一个字,但连成话他就有点不明白了。 眼看着藤白说完就没有再要解释其他的意思,沈可衍只好又道:“他要找哥哥,关我什么事?” 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你们两个又是怎么找到这的?” “他说是你,跟你来的。”藤白简明扼要地回答。 沈可衍听完反应了两秒,看向藤白:“他说你就信?” 他说着都没忍住说笑了,看藤白跟看不知道哪家哪家跑出来的不懂丝毫人情世故的小少爷似的:“而且你跟他非亲非故,他让你带着来,你就真把他带着来了?” 藤白不言语,只是视线往下。 沈可衍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到了他校服裤腿上一大滩明显的泪渍。 沈可衍看乐了,扭头看向旁边一脸无辜相的小孩:“脸皮还挺厚嘛,下午被人围着抢劫的时候怎么这么老实巴交?” 小孩眨巴眨巴眼睛看他,一脸人畜无害。 沈可衍抬手看了眼表,他十点半还要去赶下一份工作,没太多时间。 因此他直接开口:“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小孩嘴一瘪垂下脑袋,不说话。 “不说话今晚只能去警局和警察叔叔过了,正好省得我送你。”沈可衍说着就拿出手机,故意把按键声音调出来,按了个“110”给小孩听。 小孩一听嘴瘪得更厉害了,眼泪花花:“不要警察叔叔。” “给你三秒,自己选,回家还是报警,三、二、一。”沈可衍把手机转向小孩,手指就放在拨出键上。 喊完三秒手就要往下按,小孩连忙开口:“家,回家。” “地址。”沈可衍退出拨号界面,随手打开了一个地图软件。 小孩用小到说给他自己听的声音说了一遍地址,被沈可衍轻拍了一下脑袋,才把地址报了出来。 沈可衍查了一下,就在附近一公里多,骑车过去也就十来分钟,跟他要去的地方也顺路。 他查完收起手机,对小孩招招手:“上来,我送你回去。” 小孩挪到车边,却不动了,睁着一双可怜巴巴的圆眼睛看沈可衍:“漂亮哥哥不送我吗?” “谁是漂亮哥哥?”沈可衍问。 小孩抬手扯了扯藤白裤脚。 “那让他送你。”沈可衍干脆说。 小孩眼底开始泛泪花:“漂亮哥哥和厉害哥哥不可以一起送吗?” 他说着,就去看藤白,两秒钟眼眶里氲上眼泪,眼看着又要往藤白裤腿上蹭。 藤白反应很快地后退了一步,而后当机立断把他拎了起来,放到沈可衍的自行车后座上,走到沈可衍身旁,语气很淡地说了一句:“走吧。” 说完就兀自快步往前走了。 沈可衍看着藤白快步离去的背影,莫名觉得有两分好笑,他让后座的小孩坐好,就骑车追上了藤白。 藤白走路速度快,沈可衍就骑着自行车晃晃悠悠跟在他身后。 小孩老实巴交地坐在车后座不说话,藤白走在前面也不说话,沈可衍也没什么说话的念头,他无聊地看着走在前面的人的背影。 前面的人很高,身形笔挺,走路的速度虽然快,但却给人一种不急不缓的感觉。 路灯把藤白的身影往后投,投到沈可衍和车后座的小孩身上,往前走一段,影子又反过来。 小孩住的小区在一段比较僻静的路上,小区是个高档小区,三个人刚到门口,小区门口的保安就跑了出来,俨然是认识小孩的样子,跑上来担心道:“小安,你怎么又到处乱跑,你爸爸让人找了你一个晚上了。” 他说着,注意到小孩脸上还没褪下去的巴掌印,脸色当场难看了下来:“你脸上这是怎么了!谁打你了?” 小孩摇摇脑袋,不太愿意说的样子,他从沈可衍的车后座颠了颠爬下来,不舍得对两个人招手说再见,然后就埋头往小区里走了。 保安见状,对沈可衍和藤白两人道了声谢,就转身追上了小孩。 两个人一走,门口就安静了下来。 沈可衍抬表看了眼时间,九点半还没到,他看藤白站在旁边低头看手机,虽然没什么表情,但沈可衍总有一种是自己害得他三更半夜还在大马路上的感觉。 毕竟下午是他救小孩在先。 他骑到藤白身边,想了一下没想起来藤白的名字,于是直接开口:“你家在哪?” 藤白的视线从手机上离开,抬眸看他。 沈可衍就又道:“这里不好打车,如果顺路我可以载你一程。” 藤白看着沈可衍,没有回答,而是反问沈可衍:“你要去哪?” 沈可衍报了一条路的名字。 藤白像是思考了一下,而后说了声“谢谢”,没有客气地走到沈可衍后座坐下。 反倒是沈可衍有些惊讶藤白的毫不客气,愣了两秒,觉得好笑地笑了一声,才骑上自行车。 “我就骑到我说的那条路把你放下?” 藤白在他后面“嗯”了一声,而后就没声了。 小区到沈可衍要去的地方稍微远些,坐在后座的藤白比那小孩还要安静。 小孩至少在沈可衍拐弯或者刹车的时候会惊呼两声,藤白就一直安安静静坐在后座,只有两次急刹车的时候,沈可衍感觉到后背被轻轻地撞了一下,然后又没了动静。 自行车最后停在一条繁华的街道上,和方才的僻静截然不同,这里人来人往,街边的行人都是穿着凉爽的年轻男女,时不时还有音乐声从几扇亮着光的门里传出来。 藤白从沈可衍的车后座下来,像是没来过这个地方,看了一圈四周,而后收回视线。 沈可衍把人送到,抬手指了不远处的公交站台:“如果还有些距离你可以去那边的站台看看,这里有几路夜班公交,附近的公交站基本上都能到。” 说完他朝藤白招了招手正打算走,一路下来都没说过几个字的藤白忽然主动开了口:“你在这里工作吗?” 沈可衍闻言动作一顿,看向藤白。 藤白问这话时没什么表情,眼睛是看着他的,眼底也看不出来任何东西,好像只是顺口一问。 “是啊。”沈可衍应。 他说完,发现藤白又开始看起四周,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看着就像是初来乍到的人不熟认路。 沈可衍见他这样,莫名觉得有趣,笑着调侃了一句:“看这么认真,也打算来这里工作?” 他说的时候没想过藤白会回应,不料声音落下,藤白竟然看向他又开口:“工资多吗?” 沈可衍乐了,逗他:“时薪一千,你长得这么好看,没准还能翻个两三倍。” 藤白看着他,破天荒地又问了一句:“那你是多少?” 他问的态度和语气都很寻常,甚至还带了两分严谨和认真,沈可衍差点要以为两人现在是在招聘现场。 “我啊?我就一般般,所以就一千。” 藤白点点头,像是表达他知道了,而后也没再看四周,对沈可衍说了句“我走了”,就离开了。 沈可衍看着藤白过了马路,拐了个弯没往公交站台走,估计是真的住在这附近。 藤白身上还背着书包,书包背得和他本人一样端正,冷淡的气质下包裹着两分带有学生气的乖,和整条街都格格不入。 沈可衍调转了车头往巷子深处骑。 四周是越来越分明的dj音乐声,沈可衍想,小漂亮这人好像还挺有趣的。 第102章 沈可衍骑到巷子最深处,和门口的保安打了声招呼,将自行车停到了停车的地方,而后进了最里面的一扇小门。 最里面是一间清吧,进到门里面以后比外面安静很多。 虽然安静,但这家清吧的生意很好,才十点,大部分的座位上都坐了人,吧台前也三三两两坐着不少人。 沈可衍进到清吧里以后就敛了脸上的表情,去后面的更衣室换了日常的衣服,抱了吉他往清吧里专门辟出来的小舞台上走。 这间清吧设计的十分艺术,整个室内的设计以花为主题,每一处吧台、卡座和座椅都是各种花的雕刻形态,而处在清吧中心位置的这一处舞台,设计得像一处小型花园,周围围着篱笆,篱笆里种的是真花,花的中间才是舞台。 沈可衍坐上去以后就有人点歌,他找出谱子,抱着吉他开始弹唱。 这份工作是两年前偶然的一次机会下得来的。 两年前他刚中考完,学费原因再加上他爸的一些原因,缺钱得厉害,那两个月几乎是没日没夜地兼职,找兼职。 那时候这家清吧刚开,一天夜里他路过这条街,停下来看路边墙上贴着的那一堆招聘小广告时,忽然被人叫了一声。 他转身看到一个长头发的男人,男人满头的卷发绑在脑后,正蹲在路边抽烟,透过烟雾缭绕看他:“你找工作啊?” 沈可衍带着几分警惕地点了点头,就听到男人又问:“会唱歌吗?” 沈可衍没唱过,但他点了头。 不会就学,这是他找工作的原则之一。 男人说:“那你来我家酒吧唱歌吧,晚上十点半到早上五点,保底1000,点歌的钱全归你,你看行吗?” 沈可衍说行,跟着男人去清吧的时候态度却是半信半疑的,口袋里的手机捏得死紧,随时准备遇到不对就报警。 后来发现男人真是个正经清吧老板,就是店刚开,生意太差,钱又全投到了清吧装修上,实在拿不出钱找个像样的驻唱歌手了。 他说在看到沈可衍前,已经找了整整三天的驻唱歌手,那些人但凡帅和会唱里沾个边,价格都高得离谱,看到沈可衍前他都放弃地想要不自己上去唱得了,老天就这么好巧不巧地送了个帅气小伙子到他面前。 老板当时想得很豁达,只要这个唱歌不跑调,就这个了。 后来出乎两人意料,沈可衍不止唱歌不跑调,甚至还有些过分好听。 沈可衍在清吧驻唱了一阵子以后,清吧的生意肉眼可见地在变好,老板也很大方,给他的工资一直在涨。 但沈可衍开学后就没来了,有时候周末救急会来一两次,最近几个月才开始每周末都来。 因为缺钱。 凌晨三四点过后,清吧里的人就逐渐少了,到了五点清吧关门,沈可衍抱着吉他回更衣室,没再换回校服,而是把校服和衣橱里的东西收拾了出来,塞进书包里往外走。 吉他没带走,不是他的。 他从更衣室出去往外走,整个清吧已经收拾完了,灯灭了,黑漆漆的,外面的天也雾蒙蒙的,太阳还没出来。 老板蹲在门口抽烟,看了眼他有些肿的书包,才像是想起什么,问他:“明天不来了?钱够了?” 沈可衍应了一声,去把自行车骑了出来。 骑出来时老板已经抽完了烟,没再蹲着,看到他出来后,道:“你一晚上没睡觉,打个的回去吧,不用省这点钱。” 沈可衍摇头说了句“没必要”。 老板也习以为常,没再劝,只是叹了口气,而后像是犹豫了片刻,还是开了口:“小沈啊,虽然每次你爸在外面欠了钱,你才会来我这里驻唱,我是挺高兴你过来让我家生意变得更好的,但你这样总替他还钱,真不是个办法,我说句难听的,你现在也成年了,这些年你替你爸收的烂摊子也不少了,你大可以每个月给他笔固定生活费,其余的不管他死活,不然你想你这一辈子都被他拖着活吗?” “我不会被他拖着活的。”沈可衍应道,“我会想办法处理。” 老板见沈可衍都这么说了,明白别人家的事不好多管,也没再多说,挥了挥手说:“快点回去吧,这个月的工资我已经让人打到你账上,多为你自己想想,真的。” 沈可衍点头道了声谢,骑车走了。 他上高中以后就在学校附近租了处住的地方,平时工作回去也回的那里。 但今天没有,他先骑车去了趟银行,往一张卡里转了一定数额的钱以后,才骑车往家回。 他从小到大住的,现在只有他爸一个人住在里面的家。 那一处住址是他爸妈结婚时买的婚房,在一个还不错的小区,虽然十多年过去了变得有些老旧,但各项基础设施都还能跟上。 沈可衍骑回小区已经白天六点多,天已经大亮。 他在小区门口吃了个早饭,回到住的那栋楼把自行车锁在楼下,乘电梯上了十二楼。 一层两户,沈可衍到门口拿暂时开门。 门一打开,扑面而来的酒气。 沈可衍地眉头瞬间皱了起来,但还是往屋里走,将客厅的几扇窗户全开了以后,才回去把门关上。 他把书包放在客厅的沙发上,找了一圈,在他爸的卧室里找到瘫倒在床边的他爸。 一身酒气,一看就是喝到半夜睡下去没多久,房间里也乱七八糟的,一堆木质家族胡乱地堆在地上。 沈可衍看了眼,进去把卧室的窗户打开以后,就没再管,进了厨房,熟练地煮了碗醒酒汤,晾了一会后才又回到他爸房间,把他爸拍醒,给他把醒酒汤喂了下去。 沈明晋糊里糊涂地被喂下去一碗醒酒汤,稍微清醒了两分,睁开眼看到沈可衍,他还有点分不清是做梦还是现实,只是拍着沈可衍说:“儿子,你回来了啊。” 沈可衍没什么表情地起身,对他说:“出来一下,我和你谈点事情。” 他说完也没再管沈明晋的意思,拿着碗出了房间,到厨房里顺手洗掉塞进橱柜里以后,就坐到客厅里等着。 客厅里空荡荡的,除了破旧的沙发和一张吃饭的桌子,其余什么也没有。 墙壁上挂着的电视机屏幕从中间裂开,看起来似乎也已经这样很多年了,裂缝上都积了灰。 沈可衍在客厅里坐了一会,沈明晋才晃晃悠悠从卧室里出来,没太睡醒地坐在沈可衍旁边,那张脸色有些发青的脸上扯出一个笑:“儿子,你真的回来了啊,爸爸刚才还以为是做梦呢。” 沈可衍没有跟他寒暄,拿出了一张卡放到沈明晋面前,直截了当开口:“这里面有二十万,你可以拿去还你前段时间欠下的债。” 沈明晋看着沈可衍放到桌上的卡,眼眶一下子红了:“小衍,是爸爸没有出息,爸爸窝囊,害得你小小年纪就那么辛苦。” 沈可衍脸上没什么表情,就好像此刻听到的话他曾经听到过无数次,听到已经麻木,而说话的人从来也没有为这所谓的愧疚付出过任何实际行动。 他从书包里拿出一张纸,放到桌子上:“这二十万我给你,但你必须保证一个月之内出去找一份工作,不管是什么工作,赚不赚钱都不重要,但必须保证要有工作,而且不日夜颠倒。除此之外,从现在开始到今年年底,每个星期只允许你喝一次酒,我每周会挑两天回来检查你有没有喝酒。做不到以上两点,以后不管你在外面欠钱了,还是犯什么事进警局了,我都不会再管。” 他的声音落下,沈明晋的脸上明显出现了为难:“小衍,你这……让我一个月之内找到工作还好说,一个星期只喝一次酒,我怎么受得了啊。” 沈可衍没有理会他的话,而是拿出笔放到沈明晋面前:“如果你觉得没有问题,就在保证书上签字按手印,如果你不愿意,这二十万我也不会给你。” “小衍。”沈明晋又叫了一声,他的声音因为常年喝酒透着几分浑浊沙哑,眼睛里全是红血丝,看模样十分可怜。 沈可衍却视而不见,沉默着跟他对峙。 过去七八分钟,沈明晋大概是觉得沈可衍不可能让步了,这才不太情愿地签了字按下手印。 按完后他似乎还想说什么,沈可衍已经收走了保证书塞回书包里,而后背上书包起身走人。 沈明晋见状,把人叫住:“我都好久没见到你了,中午留下来吃个饭吧。” “我刚下班,现在很累。”沈可衍拒绝,走到门口时,才又说了一句,“等你找到工作以后,再吃饭吧。” 说完他就没有再看沈明晋,离开了家。 沈可衍进到电梯,清晨的电梯里没人,空荡荡的,显得电梯运作的声音格外明显。 他盯着电梯门出神,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起伏。 他也的确没有什么情绪起伏,那些情绪早在他爸一次次答应又一次次违背后,被磨平了。 电梯到了一楼,沈可衍走出公寓楼。 小区的绿化不错,早上七点,已经有不少老人出来晨练遛狗。 沈可衍刚跨上自行车,忽地听到有人叫。 他一扭头,看到了一个身形挺拔一脸慈爱笑容的老人。 沈可衍僵了一早上的表情破了冰,他笑起来,把车骑到老人身边,道:“大树爷爷这么早就起来晨练?” 老人笑了两声:“不早了,年纪大了,不爱睡觉了,早上五点就醒了,你今天怎么有空回来了?你爸……” “嗯。”沈可衍应了一声,“事情处理完了,现在要回去了。” 老人看沈可衍的眼底带上了点心疼,但没多说什么,只是打量了他片刻后关心道:“别太累了,你看你的脸色,年轻人也不能仗着身体好就过度消耗。” “知道啦爷爷,您晨练着吧,我回去补觉了,困。”他说完朝老人挥挥手要走,老人又把他叫住。 “等等,差点忘了。”老人说着,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来一张纸,给沈可衍。 “什么啊?”沈可衍笑着接过,打开了纸,看到纸上写着一个地址和电话号码。 “工作?”他抬头问老人。 老人点点头:“家教,比较轻松,每周末早上两个小时,下午三个小时。” 沈可衍一听家教,没忍住笑了:“爷爷,我成绩全校得倒着数才能找到我,我去给人家当家教这不是误人子弟嘛。” 老人摆手:“就是教小孩子写作业,你一个高中生还不会做三年级的题目了?主要是这家孩子比较皮,已经赶跑好几个家教了,他家里人就想找个能治得住他儿子的,所以才找到了我的道馆来问。” 去跆拳道馆找家教这事沈可衍还是头一回听说,光想就能想到那家孩子上房揭瓦的本事。 他捏着手里的纸还没定夺,老人忽然神秘兮兮靠近了他两分,道:“关键是他们家价格给得特别高,肥水不流外人田。” 沈可衍没做过家教,但找兼职的时候有了解过行情,一般的中学生或者大学生去做家教,价位在几十到两三百之间,和很多学生可以做的其他兼职比起来,已经算价格高并且十分轻松的工作了。 他见老人说得这么神秘,便配合着问了一句:“多少呀?” 老人竖起一根指头:“一个小时一千。” 沈可衍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老人又说:“你可以下午先去试试,我跟他们约了时间,下午两点到五点,如果觉得合适,下周再开始正式工作。” 第103章 一个小时一千沈可衍是不信的,但他回去简单地睡了一觉以后,下午还是去了。 大树爷爷以前经常给他介绍工作然后自己往里面倒贴钱,沈可衍以前年纪小不知道,后来一次偶然得知了真相以后,再经过爷爷介绍的工作,他都会和雇主问清楚,然后协商好把那笔钱以其他的形式还回去。 纸上的地址距离沈可衍住的地方不太远,走路大约十几分钟,是一处学区房。 沈可衍正好有些懒得骑车,便走路过去。 到那户人家门口时,距离两点还有十分钟,他按了两下门铃,门很快被打开。 开门的是一个穿着小西装的女人,女人脸上画着职业的妆容,开门时正在打电话,因此没有跟沈可衍寒暄,指了指耳边的电话,而后对沈可衍露出一个歉意的笑,拿了一双拖鞋给沈可衍换。 沈可衍换了拖鞋,跟着女人到客厅,客厅里没有其他人。 女人小声跟他说了句随意坐,一边打电话一边进了厨房,而后端了杯茶出来给沈可衍。 五分钟以后,女人才挂上电话,抱歉地跟沈可衍笑:“不好意思,我实在是太忙了,马上又要走了,沈同学是吧?” 女人闻言点点头,没有马上说话,像是在打量他,片刻后开口:“抱歉啊这样问可能有点冒昧,我看你挺瘦的,这样看好像没什么肌肉,你的身手……” 女人这话出口,给了沈可衍一种不是来面试家教,而是来面试小孩子的拳击老师的错觉。 他点头:“我替道馆参加比赛拿过几次国家级的奖,有时候有空也会在道馆帮爷爷带学生。” 女人闻言,松了口气点头:“那就好。因为时间不多,我就大致和你说一下情况,我儿子的脾气有点扭,有轻微暴力倾向,因为我和他爸平时比较忙,年前他摔东西砸伤了家里的家政阿姨我们才发现的情况,带他去看医生,医生说需要多陪伴孩子,但我和他爸实在抽不出来时间,就给他找了几回陪伴师,但是孩子很抗拒,几个陪伴师都被他打跑了。” “后来医生建议找跟孩子年龄稍微近一点的,效果会好些,我和他爸就给他找了一个高中男生做家教,那孩子斯斯文文的,也不知道跟我儿子起了什么争执,最后人进了医院,我和孩子他爸也怕了,本来想着不找了,结果上周末我们出去工作,把他锁家里,他把家里东西全砸了个遍,找医生介入治疗,医生又说最重要的还是陪伴,但是我和他爸最近手里都有大项目,实在是没有办法,所以才想到找个身手好点的孩子,至少能保证和我儿子起冲突时不被他打伤。说实话这事有风险,但有可信赖的人说你们那家道馆的孩子人品不错,所以我才想着最后试试。” 她说话间,手机又一次响了起来,女人没接,但是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语速加快对沈可衍道:“我得走了,那今天下午就先拜托沈同学了,我儿子在房间,今天下午你就监督他把这周学校布置的作业做完就行,做不完也没事,只要不出什么乱子就好。如果遇到突发情况,沙发后面有个红色按钮,会自动报警,报警后楼下保安会在五分钟内上来,到时候他们会联系我,你不用担心,我下午五点回来,其余还有什么事情等我回来再聊。” 说完她就急匆匆地拿去了外套和公文包,而后对着屋子里面喊了一句:“博安,妈妈走了,在家里要乖,好好对待客人。” 说完冲沈可衍挥了挥手,急匆匆离开了。 直到门合上,沈可衍才回过神来,消化着女人方才的一大段话。 这时身后传来动静,他转过身,看到了一个男生站在走廊尽头一扇打开的房门前,表情很凶地看着他。 大树爷爷说小孩三年级,差不多十岁的样子,但这小孩看起来比同龄小孩要强壮高大很多,沈可衍目测他身高有一米六左右。 小孩的皮肤有些巧克力色,长得挺端正,但由于看人的表情太凶,给人一种全身带刺的感觉,陌生人看到他,哪怕是成年人,可能都会有两分怵。 沈可衍除去最开始的打量,而后便没有多余的表情变化,他没有去试图亲近小孩,而是跟朋友打招呼似的开口:“我叫沈可衍。” 小孩站在门口不知道是盯还是瞪地看他,不说话,过去好一会,又转身回了房间,没两秒从房间里出来,手上拎着个书包,走到了客厅里,一屁股坐在茶几旁,从书包里掏出作业放到茶几上。 这动作倒是有几分出乎沈可衍的意料,可能是小孩妈妈前面铺垫得太多,沈可衍以为他至少要跟小孩困难地沟通少说半个小时。 不过小孩既然自己坐下写作业了,沈可衍也不多言,过去跟小孩隔出了一段恰当距离,同样在茶几旁坐下。 他坐下后看了眼小孩作业本上的名字,穆博安。 接下来的整个过程出乎沈可衍意料的顺利。 穆博安虽然全程都臭着一张脸,也不跟沈可衍沟通,但也并没有他妈妈所说的排斥他人或有动手的暴力倾向。 虽然这些都没有,但这孩子写作业需要人辅导倒是真的。 三年级的小朋友一共就三门科的作业,穆博安写每一门都是同款分分钟就要撕作业本的表情。 他遇到不会的题目,会问沈可衍,但是不说话,就把作业本推过去,用铅笔戳题目。 沈可衍如果直接告诉他答案,他会没有表情变化地把作业本拿回去填上答案,沈可衍如果教他解题步骤,他整个人就会看起来特别暴躁,整张脸憋得通红,紧捏着手里的铅笔看起来要发脾气。 好几次这样,在沈可衍都以为他要发脾气的时候,他却都会在临界点上往窗外看,看片刻以后,扭过头来表情依然难看,但能明显感觉到他的脾气被压下去了。 沈可衍顺着他的视线往窗外看过两次,没看到什么。 窗外对过去是另一栋居民楼,两栋居民楼隔得不算远,因此如果对面没有拉窗帘的话,能大概看到对面楼里每户人家的情况。 周六的下午,大多数人家宅在家里,看电视运动健身的都有,拉窗帘的人家不多,沈可衍一眼看过去就看到几户,其中这层楼正对过去的一户拉着白色的薄纱窗帘,沈可衍有印象是因为他看过去几次,都看到窗帘上投着一个身影。 看影子像是坐在什么靠椅上,手里拿着本书。 一直到下午五点,穆博安都没有闹出过任何幺蛾子,他艰难地花了两个半小时作业以后,就拿出了一个魔方坐在那里玩。 有一次转不回去,沈可衍看他捏魔方的动作越来越狠像是要把魔方拆掉,就对他道:“可以给我玩一下吗?” 穆博安还是没有理他,但捏魔方的动作明显放轻了,过去好半晌递给了他。 沈可衍接过没有转回去,而是“研究”了片刻,把花样转得简单了点,而后递给穆博安:“有点难,还是你来吧。” 穆博安接回魔方,转了几下把魔方转了回去,虽然还是没看沈可衍,但很轻地从喉咙里“哼”出来一声,有点小骄傲的意味。 临近五点的时候,穆博安收起魔方塞进了书包里,而后拎着书包起身,看起来像是要回房间。 他在回房间前,对沈可衍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我讨厌我妈找来的人,但你勉强。” 而后他转身回房间,似乎还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沈可衍没听清,好像听到了“果然”两个字,走廊尽头的关门声已经响起。 穆博安妈妈五点准时回了家,她开门进屋后,看到和离开前几乎没有区别的客厅,眼底明显有欣喜。 “沈同学,你下午和博安相处的,还行吗?”女人放下手里的包问沈可衍。 沈可衍按实说:“挺好的,博安很自觉做了作业,我没帮上什么忙。” 女人一听,顿时舒了口气,笑道:“太好了,你一定是有哪里让博安觉得愿意接纳,他才会是这个态度,他很少对人这个态度,从小到大就只有在他表哥那里会听话收敛脾气,连对我和他爸都不这样,但又很奇怪,前阵子他碰上我一个客户的儿子,竟然也会自觉地收敛脾气,我完全摸不着这个孩子接纳人的点在什么地方,你能让他喜欢真的是太好了,既然这样的话,以后每周可能都要麻烦你了,价格方面想必你应该清楚了吧,时薪一千,周末两天每天五个小时,周结,你有银行卡吗?有的话我以后会让助理准时往你卡里打。” 沈可衍听着女人说的前半段话,正思考着,忽然听到后半段,想起了工资的事情,便开口:“穆太太,关于工资方面,时薪一千是你给出的原价格吗?你联系的那位跆拳道馆馆长他……” 他的话刚说到一半,女人似乎误解了他的意思,连忙开口:“你是觉得时薪一千太低了吗?我可以再往上加,你有什么合适的心理价位,完全可以和我说。” 沈可衍听到这话一怔:“不是的,我了解过家教的基本行情,只是简单陪孩子写作业的话,一个小时一千,太高了。” “你这孩子,还挺实在。”女人笑道,“那是陪普通孩子,我之前给博安找的陪伴师,上万一个小时的都有,之前那个来做家教的孩子,我也是给开出的这个价格,毕竟博安和普通孩子有些区别,而且你还要冒上一定风险。” 沈可衍观察着女人的表情,见她似乎不是在说假话,于是最后没有再说,拒绝了女人留他下来吃晚餐的邀请,离开了。 虽然女人关于工资方面的说法看起来没有问题,但这份忽然飞到他面前的工作,还是让他觉得有点奇怪,尤其是在细想今天下午穆博安的态度后。 沈可衍思索着坐了电梯下楼,从小区往外走。 小区的门白日里就开了一个小侧门,侧门的宽度差不多可以供两个成年男人并肩往外走。 他从侧门出去的时候,余光里扫到一个身影从另外一条路走来,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忽地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沈可衍怔了一下,停下了脚步,恰好那人抬头,两个人的视线撞到了一起。 是昨晚那个小漂亮。 沈可衍和藤白对视了片刻,见对方不说话,便先开了口:“好巧啊,你住这?” 那人朝他走来,点了点头。 沈可衍见状,也没在门口挡着,和藤白一起往外走。 藤白一路上没有说话,沈可衍也就没有再说,走到岔路口,他见藤白不和他一个方向,正打算打个招呼走人的时候,藤白忽然开了口:“你要去哪?” 沈可衍发现从昨天到今天,藤白什么时候会说话什么时候不说话,他一次也没猜准过。 他看向藤白。 藤白今天穿的一身休闲服,淡蓝色的短袖,普通的黑色裤子,明明很普通的打扮,在那张脸的衬托下却格外好看。 沈可衍答应:“去昨天的餐厅上班。” 藤白也看着他,又说了句沈可衍没预料到的话:“我送你吧。” 沈可衍一怔,有些惊讶地看向藤白,然后就听见藤白又说了一句:“昨天你送了我。” 藤白说这话的表情很认真,认真到就好像昨天沈可衍借了他五块钱,所以他今天要把这五块钱还给沈可衍。 沈可衍莫名觉得有两分好笑,破天荒地没有拒绝,答应道:“好啊,怎么送?” 一分钟后藤白领着他,走到了一辆轿车前。 藤白拿出车钥匙,解了锁,对沈可衍说:“你到旁边等一下。” 沈可衍走到旁边,看藤白挺娴熟地把车从车位里开了出来,而后停到他身边。 他拉开门上车,虽然感觉藤白看起来不像是会无证驾驶的人,还是保险起见得问了一句:“有证吧?” 藤白看了他一眼,而后低头从手边的小储物柜里拿出驾驶证,递给沈可衍。 沈可衍只是顺口一问,但见藤白递得认真,于是也接过来认真地看了一眼。 他看了眼驾驶证上的名字,记下了,而后又看了眼领证时间,半年前,于是又看了眼出生年月,发现藤白已经成年快一年了。 下个月就是他的十九周岁生日。 沈可衍把驾驶证递回去。 藤白接过,放好,开车。 沈可衍坐在副驾驶上看藤白动作娴熟地挂档,踩油门,转动方向盘。 他很少观察什么人,没那个时间,也没什么人能吸引他去观察。 但他看了片刻藤白开车以后,莫名就觉得藤白很随意的举动都十分能博人眼球。 藤白皮肤白,手臂并不纤细甚至能看到若隐若现的肌肉,他的手很漂亮,手掌不算十分宽大,骨节分明,手指细长,指尖泛着点红。 沈可衍看下意识又去看藤白的脸。 他其实一直对于美丑不算十分敏感,能分辨但是不怎么在意,可藤白好看得太直观,直观到不仅那张脸,就连细节到手都是比寻常人好看的。 也许是他盯着看了太久,因此藤白扭头看了他一眼,眼底的神色像是在问“怎么了”。 沈可衍笑了一下收回视线,随口道:“没事,你出来应该也是有事的吧,送我不耽误吗?” 藤白收回视线看向前方:“不耽误,我去超市买东西。” 沈可衍闻言,又随口问了一句:“买什么?” 藤白这一次没有回答他,而是目视着前方开车。 沈可衍也没太在意,往车窗旁靠了点,脸迎着风。 然而等到了碰上红灯的路口时,他忽地听见一阵动静。 他扭头朝藤白看去,看到藤白一长条小纸条,上面是打印出来的密密麻麻的字,看着像购物清单。 他看过去时,藤白正好把这张清单递到了他面前。 沈可衍看着面前的清单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藤白这可能是在回应他问的“买什么”的问题。 他有些想笑又有些诧异地去看藤白,发现藤白的表情和刚才给他递驾驶证的表情认真得如出一辙。 就好像只是沈可衍问,他在回答,只不过答得比较严谨罢了。 沈可衍实在没忍住,不厚道地笑了,他到底没把清单接过来,说:“我只是顺口一问,你不用给我看这个。” 藤白看了他一眼,也没多说什么,卷吧两下清单放回了口袋,转回身继续开车了。 第104章 餐厅距离那处学区房不远,藤白开车就用了十分钟。 他说送沈可衍就真的只是送沈可衍,把人送到了,就开车走了。 沈可衍简单吃了个晚饭,去到餐厅正好赶上上班时间。 他到餐馆后换上员工服,而后例行检查一遍开馆前需要注意的所有事项,然后开馆。 因为餐馆员工不多,工作人员几乎全是一条龙服务,从把客人往餐馆对应的座位领,到介绍菜馆特色和每日的菜馆特色菜,再把单子送到后厨,接着做重复性工作。 周六的生意比往常要好,才十来分钟,菜馆的包间已经满了,外面的座位也坐得七七八八。 沈可衍忘记第多少次把单子往后厨递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女生压抑着兴奋的声音:“我的天,太帅了,我快晕过去了,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好看的人吗?我刚刚都差点左脚绊右脚把自己绊倒在他面前了。” 后厨到前厅这段路上没什么人,只有往来的餐厅工作人员,因此女生的声音特别明显。 沈可衍看过去一眼,就见那个女生小心地指着某处:“就那边,看到了吗?坐在窗边那个。” 那女生指过去以后,她身旁的女生也瞬间爆发出了不小的惊呼声:“他是你领进来的吗?点了什么菜,让我看看帅哥都是吃什么长这么帅的。” “没点菜,他说需要看一会菜单。”女生声音里透着失落。 “那你怎么不在他身边多待一会,多好的近距离看帅哥的机会!” “我是这么想来着,但他的表情太冷了,而且我感觉他好像不是很想旁边有人的样子,我就怂了。” 沈可衍听着两人的讨论,顺着她们看的方向看去,看到了一个多小时前才看过的人。 夏末的六点多正是傍晚的好时候,今晚有火烧云,窗外的天大片的火红,像幅画,那人坐在画中,就是画中人。 人比画还要好看。 这是那两个女生“啊啊啊”叫出来的,叫了半晌,两人一扭头,看到了不远处的沈可衍。 其中一个女生看着沈可衍转了转眼珠子,忽然走到沈可衍身边,道:“小沈,你去给那个帅哥点餐,然后帮我要个联系方式可以吗?我可以帮你代三天班作为报答!” 旁边的女生不解:“你怎么不自己去要?” “我感觉他身上写满了生人勿近,我好怂,而且看那个帅哥的样子,百分之九十九属于拒绝他人搭讪的类型,这时候同样作为帅哥去要号码明显比较管用,而且那个男生看着好小,应该还是高中生吧。”女生说着看向沈可衍,“小沈,你们学校好像经常多校联合考试吧,你有印象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小帅哥吗?” 沈可衍没回应见没见过的问题,倒是拿着菜单朝藤白走去了。 他过去时藤白正在看菜单,看得似乎挺认真,都没注意到旁边来了人。 沈可衍抬手在桌上敲了两下,藤白才抬起头,看向了他。 他也没问藤白怎么忽然跑过来这里吃饭,而是问:“需要推荐吗?” 藤白似乎在思考,片刻后放下菜单,点头,说了声“谢谢”。 “有什么口味偏好和忌口吗?”沈可衍按下手中的笔看向藤白熟练地问。 这家餐厅主打的是私人定制,菜单只是一个形式,顾客可以根据需求点自己想要吃的,或者选择菜单上的某个菜,提出自己喜欢的口味。 厨师只有老板夫妇二人,因为有定制菜,所以上菜速度比较慢,很多人六点来吃,都差不多会吃到九点餐厅关门才走。 因此对于头一次来餐厅的顾客,工作人员都会推荐主食搭配小盘菜再加甜点饮品的选择。 藤白没有口味偏好,沈可衍想了一下,给他推荐了几款自己喜欢口味的菜。 藤白没有意见,沈可衍便把菜圈上了。 圈完菜以后应该要走的,沈可衍站在桌旁,看着藤白动作斯文地打开餐具,摆好,忽然响起刚才同事说的联系方式。 他按了两下握在手里的笔,又开口:“方便给联系方式吗?” 藤白手上的动作一顿,仰头看他。 沈可衍唇角牵起一个很浅的笑,回视着藤白。 片刻后藤白开口:“怎么给?” 沈可衍眼底的笑意加深了两分,他拿出手机,解了锁递给藤白。 藤白接过,那双漂亮的手握着手机在上面输入了号码,而后保存,存的是他的名字,存完后递回给了沈可衍,也没问沈可衍为什么要。 沈可衍拿回手机,跟他说了一下上菜大约需要等的时间,正打算要走,忽地见藤白拿出了手机,而后递到了他面前。 他怔了一下,看向藤白,就听见藤白说:“你的号码。” 所有餐桌都坐满了以后,工作人员的工作就会相对没那么忙一小段时间,这段时间里他们只需要负责上菜和处理一些各桌出现的问题。 工作人员一部分在前厅待着,一部分等在后厨。 沈可衍拿着藤白点的菜单送到后厨以后,就又被刚才让他要联系方式的女生叫住。 女生满脸期待地看他:“小沈,怎么样,要到联系方式了吗?我看你刚刚好像给他递手机了!” 沈可衍的手伸进口袋里拿手机,要开口前,又下意识往藤白坐的地方看了一眼。 太阳又落了几分,窗外的霞光透过窗户往餐厅里面撒,恰好撒满了藤白坐的那一桌。 藤白整个人坐在红黄相接的光亮里,桌前的东西摆得整齐,正扭头看着窗外。 沈可衍记得他那个位置正好对着这家餐馆的后院,后院里有一处池塘,池塘里养着鱼,一只塞一只肥。 藤白不知道是不是在看鱼,脑袋偶尔会小幅度转动两下,冷淡的表情下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天真稚气。 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少爷。 沈可衍忽然转了念头,手从口袋里拿出,对工作人员说:“没要到,他说手机没网了,借我手机开了个热点。” 那女生闻言,也没太意外,只是失落地感慨了一句“帅哥果然都和我无缘”,就摇头晃脑着离开了。 过了那一小段的空闲时间,沈可衍又开始忙了起来。 一些菜需要工作人员亲自上手做餐前处理,等到八点多以后菜差不多上齐了,沈可衍就去了后厨清点今天的库存。 因为餐厅每天开放时间短,招待数量不多,因此清点库存并不麻烦,这个工作每个员工按顺序轮着来,今天恰好轮到沈可衍。 等他在后厨清点完库存,已经过了九点,员工已经陆陆续续下班,他在更衣室换了自己的衣服,往外走的时候,前厅的桌子已经全部收拾好了,灯也关了,员工都陆续走得差不多了。 这家餐厅开在一处院落里,餐厅的门出去以后还在院子,要出了院子,才到外面的巷子。 沈可衍餐厅出去的时候下意识绕到后院去拿自行车,走到一半,忽然意识过来今天是藤白送他来的,没车。 他脚步一停要往外走,忽地瞥见个人影,正站在后院的池塘前。 院子里挺黑的,没有灯,但沈可衍还是一眼就把人认了出来。 因为藤白实在好认。 他走过去,发现藤白在池塘边看鱼,看得挺认真,似乎对鱼挺有几分兴趣。 他走过去时没有刻意放轻脚步,藤白听见了,转过头来看向他,看了两眼又扭回头去看鱼,忽然开口问他:“这鱼是拿来吃的吗?” 沈可衍走到他身边,看着池塘里几只悠哉游着的肥嘟嘟的鲤鱼,勉强把这几只还完全不知道情况的鲤鱼从藤白的菜单上救了下来:“这是专门用来观赏的鲤鱼,餐厅用来吃的鱼有专门的养殖场。” 藤白闻言,没有再说话,只是表达知道了地点了点头。 而后他又看了片刻的鱼,像是不经意地问了沈可衍一句:“你现在要再去昨天那个地方工作吗?” “不去了。”沈可衍说着,注意到老板和老板娘已经在关餐厅的门了,便对藤白道,“我们先走吧,这里要关门了。” 藤白点点头,跟着他往外走。 巷子窄,藤白的车没有开进来,两个人从院子离开往巷口走。 路上就他们两个人,有点安静。 沈可衍便又开口:“你买完东西了?” 藤白答应了一声,又接了一句:“现在回家。”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走到了藤白车前,藤白拿钥匙开了车,忽然又对沈可衍说了和早上一样的话:“我送你回去吧。” 两个人正好站在路灯下,因此沈可衍能够看清楚藤白的表情。 实话说看不出来什么表情,藤白大多数时候看起来就像一个精致的洋娃娃,没有表情,只有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偶尔会有些许波澜。 不过这会他的眼底也没有什么波澜,就好像在说一件很寻常的事。 沈可衍想到藤白今早的话,于是问了一句:“回报我给你推荐晚饭菜色?” 藤白听到他的话以后,表情里出现了思考,片刻后他开口:“这也可以。” 说着他抬眸老沈可衍,眼底是一如既往的认真和严谨的神情:“不过你也可以选择下次送我回家。” 他说完,就上了车。 倒是沈可衍在原地愣了半晌,反应过来以后没忍住笑,最后是藤白按了按车喇叭,他才打开车门上的车。 沈可衍高二文理分科后才进到的现在的班级,他也忘了他对藤白有印象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但不管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印象很少就是了。 除了那张脸,其他的很浅的一个概念,就是藤白这人似乎有点孤,冷冷的,不像是爱和别人亲近的样子。 沈可衍在学校这两年一直参与感很少,除了上课这件事情是他必须要参加的,其他大多时候,他甚至没有自己是学生的感觉。 因此和同龄人也几乎没有什么交流,交流不到一起。 在他眼里,藤白也属于那一同龄人的范畴,而且是几乎不会有接触沟通的一类,毕竟藤白看着就不太像好接近的样子。 他没有想到,藤白这人会这么有趣。 沈可衍住的小区离学校不远,是个比较旧的小区,那种一眼望上去,没两年就要拆迁的类型。 小区里的房子顶高的也就六层,没有电梯,楼梯很窄,也旧,墙上到处可见一些乱七八糟的涂鸦。 他没让藤白把他送进小区里面,在小区门口下的车。 下车后他跟藤白道了声谢,就往小区里面走。 没走两步,他像是感觉到什么,转过身看,发现藤白还没走,甚至车窗也没有摇,就坐在车里面看着他。 沈可衍一转回身就跟他对上了视线,他想了想,跟藤白招了个手,又转身继续走。 又走两步,他听到身后似乎还是没有动静,便再次扭头看了一眼,发现藤白果然还在那,动作不变,神情不变,车窗也没摇,就目送着他离开。 沈可衍不知道这是不是藤白交友的基本礼仪,但他都扭回头两次了,就这么走了好像也不太好。 于是他想着,象征性地开口问了句:“你要……上来坐坐吗?” 他没想到的是,刚才一直没动作的藤白,竟然摇上了车窗,而后真的从车上下来,锁上车门,对沈可衍说:“好,谢谢。” 第105章 沈可衍住的那栋楼在小区靠里,大门进去需要拐两三个弯才能看到楼。 楼的背面越过墙就是街道,白日里算不上吵闹,入夜了以后会有几家路边的烧烤摊,因此基本到夜里两三点,都能听到些碰杯的响动。 沈可衍住的顶楼,不在靠墙那一面,因此情况要好上很多,进了房间后,就基本听不到什么声音了。 这房子是他中考完没多久租的,虽然房间里的装修比较简单,但有一个很小的客厅,算得上是一室一厅,而且价格比较便宜,因此这两年他也一直没搬地方。 窄小的楼梯只能勉强容下两人并排,身形稍微高大一些,走在一排都容易肩膀撞肩膀。 因此上楼时沈可衍没和藤白同排走,走得藤白前面。 几个拐弯的时候他会回过头看两眼藤白。 藤白在他身后跟得很老实,没有到处乱看,就安静盯着脚下的路。 沈可衍的房间在六楼最里层,他站到门口拿钥匙开门的时候,门里面忽地响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响动,听着像是挠门的声音。 他开口叫了声“焰焰”,里面就传来一阵回应他的兴奋的犬吠。 片刻后他打开门,门刚朝里推开一条缝,一只有些胖的小柴犬就摇着尾巴从门里面挤了出来,凑到沈可衍腿边狂蹭。 很快小柴犬似乎发现了今天的新客人,它贴在沈可衍腿边踟躇地蹭了两下,而后凑过去嗅了嗅,又嗅了嗅,很不见外地贴到了藤白腿边,也开始一通狂蹭。 藤白似乎从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整个人僵在原地,低头和小柴犬大眼瞪小眼。 沈可衍打开门后回过身看,看到的就是这么副画面。 楼道里的声控灯已经灭了,就剩下一点月色能照清楚人的一个大概轮廓,但就这样,沈可衍也能看出藤白身上的几分不知所措。 他忍不住笑,对藤白道:“这是我儿子,叫焰焰。” 说完就按亮了客厅的灯,往里面退了两步,对小柴犬道:“焰焰,过来,你吓到客人了。” 小柴犬显然很没有主见,谁叫它它就跟谁。 沈可衍一叫它,它就摇晃着尾巴兴致冲冲地冲沈可衍扑过去,围在沈可衍腿边哼哧哼哧蹭。 藤白没再被缠住,似乎松了口气,跟着沈可衍进到了屋子里面。 客厅里家具不多,但收拾得很干净,一眼望过去,就一台挂式的电视机,电视机前有一张小沙发,沙发旁有一个立式的电风扇,沙发右后方靠窗的位置有一张单人桌和一张椅子,另外靠卧室门的位置有一个狗窝,就没再有其他的摆设。 客厅的灯是暖灯,夏末的夜里还有几分散不去的热意,沈可衍走到窗口打开了窗,问藤白:“喝饮料吗?” 藤白看向他,像是思考了片刻,而后点了点头。 沈可衍见状,又走到沙发旁把电风扇打开,而后对藤白说:“你可以在沙发上坐会。” 说完就朝藤白站的门口的方向走去,而后越过了藤白,走到了他身后的位置。 藤白随着沈可衍的视线过去,才发现这个小房间还有另一处小天地。 是隔出来的大约三四平方米大小的厨房。 厨房收拾得也很干净,厨具和调料都很全,能看出来沈可衍平时会有做饭。 厨房靠过道的一侧摆着一个冰箱,藤白看着沈可衍走到冰箱前,而后打开冰箱,整个人被冰箱门遮得只剩下小半个脑袋露在外面。 这时候那只叫焰焰的狗狗又缠到了他脚边,在他脚边冲着他“汪汪”叫。 藤白盯着焰焰看了两秒后,决定去沙发上坐下。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当他到沙发上坐下后,原本只是缠在他脚步的小柴犬直接蹦到了沙发上,而后得寸进尺地开始往他怀里拱。 这时,沈可衍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只剩下苏打水了,苏打水喝吗?” 藤白推开往他怀里拱的小柴犬,说:“喝,谢谢。” 冰箱前的沈可衍就拿了两瓶苏打水出来,而后顺带着把焰焰的狗粮从冰箱里拖出来。 等他关上冰箱门朝藤白那边看去时,看到了有趣的一幕。 沙发上的一人一狗陷入了僵持。 焰焰在很卖力地往藤白怀里蹭,藤白却面无表情地拉着他的两只小前腿把它往下扒,小柴犬就拿脑袋去拱藤白,还“嗷呜嗷呜”委屈地叫了两声。 不过看起来藤白好像不吃它委屈的那套,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看着它和它僵持着。 沈可衍看着没忍住笑出了声,把焰焰的狗粮随手放在一旁,拿着两瓶苏打水走了过去,在沙发的另一头坐下。 坐下后他把焰焰往怀里捞,一边捞一边对藤白说:“焰焰虽然不认生,但也很少对什么人这么热情,它很喜欢你。” 小柴犬仿佛能听懂沈可衍的话似的,被沈可衍捞过去的同时还脑袋冲着藤白“汪汪”了两声,像是在说“就是这样的没错”。 藤白的视线随着沈可衍搂焰焰的手过去,最后落到了沈可衍身上。 “很多人来过这里吗?”他忽然问。 “没有啊,你是第一个。”沈可衍揉着狗脑袋没太在意地说,“我有时候周末没事,会带它出去转一圈,基本上有人逗它它都会回应,但是很少会主动黏上去蹭。” 藤白的视线又落到焰焰身上,点了点头。 沈可衍顺着狗毛往藤白那边看的时候,正好看到藤白盯着焰焰看。 他思考了片刻,对藤白道:“你可以尝试着抱它一下,它能听懂一些我的指令,我可以让他老老实实在你怀里不乱动也不舔你。” 他说着,对焰焰做了两个手势,一边道:“焰焰乖,听话一会给你加餐。” 小柴犬好像真的明白了他的意思,摇晃摇晃狗尾巴,“嗷呜”一声老实地趴在沈可衍的怀抱里。 沈可衍拍它两下,它就配合地叫两声。 沈可衍演示完,看向藤白:“你要试试吗?” 电风扇在沈可衍背后的位置,风开的是两档,不算大,但还是把沈可衍的头发吹得有些乱。 沈可衍的头发看起来似乎有些长了,被风吹到前面以后,就遮住了些许的眼睛。 藤白看着沈可衍,像是在思考沈可衍的话,片刻后他朝沈可衍微伸出了两只手,说:“谢谢。” 沈可衍就笑着把焰焰递了过去。 小柴犬不大,是几个月前沈可衍偶然救下的,找了几天主人没找到以后,就一直养在了家里。 沈可衍捡到它时它还很小一只,瘦巴巴的,叫声都奶声奶气里透着虚弱。 现在虽然还没长到成年柴犬大小,但它这几个月里明显被沈可衍喂得很好,肚子上全是肉,往下一坐肉就往两边挤,“汪汪”叫的声音比哪家狗都响亮。 这会它靠在藤白的怀里,像是为了争取加餐卖力表现,狗尾巴晃来晃去,脑袋倒是乖乖地贴在藤白怀里没动弹。 藤白盯着怀里的小柴犬看了好半天,似乎是确定了它不会再有大动作以后,他也伸出手,学着沈可衍那样,轻轻地拍了拍焰焰肉嘟嘟的身体。 焰焰的尾巴瞬间摇得勤了两分,也十分配合地叫了两声。 藤白停顿片刻,而后似乎觉得有趣,又拍了两下。 沈可衍整个人往后靠,靠在沙发里,看藤白跟幼儿学走路一样学着逗狗。 风从后面灌进他的衣服里,替他带走了夏夜里发躁的那几分热,他不自觉地整个人放松下来,脸上扬起笑,浑身发懒地看着藤白和焰焰。 看着看着什么时候出了神也不知道,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忽地撞上了藤白的视线。 藤白在看他,而且好像看了有好一会。 他收回飞走的神思问藤白:“怎么了?” 藤白摇头,把焰焰放回到了地上,而后抬手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道:“快十点了,我要走了。” 沈可衍闻言,也看了眼时间,才发现竟然真的不知不觉要到十点了。 他从沙发上起来,开口:“我送你下去吧。” 藤白摇头说“不用”,视线从沙发前小桌子上放着的苏打水一扫而过。 沈可衍注意到,拿了刚才给藤白的那瓶递给藤白,道:“这个你拿着路上喝吧。” 藤白果真接过了苏打水,又对沈可衍说了声“谢谢”,而后跟着沈可衍起了身。 沈可衍忍下想笑的冲动把藤白往门口送。 他发现藤白虽然很少有表情变化,但仔细观察的话,能很明显地察觉到他的喜恶。 恶沈可衍暂时还没看到过,但喜他已经不知不觉见过好多回了。 藤白到了门口,似乎没有马上要走的意思,他看着沈可衍,像是想要说什么。 沈可衍回视着藤白,脑中忽地闪过一个念头。 藤白该不会是要请他下次去他家做客吧? 然而这一次没有如沈可衍所料,藤白看了他片刻以后,只是说了句“走了”,就转身离开了。 沈可衍目送着他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了楼道里,才回到屋子里关上了门。 焰焰在他腿边“嗷呜嗷呜”叫着,看起来像是想要领奖励了。 沈可衍走到它的狗窝旁,把它吃饭的盆子拿到了沙发边上,而后把狗粮拿过来倒了比平时多一半的量。 而后坐在沙发上看了会焰焰埋头猛吃以后,才起身往房间走。 他进到房间拿了换洗的衣物,紧跟着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的窗户开着,时不时有小风往屋里吹。 沈可衍走到窗边。 卫生间的窗户对出去正好是小区,能看到小区大门。 沈可衍走到窗边时,正好看到藤白走到了大门口,他本来要拉窗户的手一顿,站在窗边看了一会。 他看着藤白出了门,而后上车,不多时车子开走,他才拉上了窗户到淋浴的喷头下开始脱衣服。 然而刚解两颗纽扣,沈可衍忽地动作一顿,眼底浮上来几分困惑。 从下午开始他就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这份不对因为工作上的连轴转一直没好好被他放到脑子里去思考。 这会脑子忽然转了过来,他扭头,看向刚被他合上的窗户。 藤白住的地方在他们高中附近。 那里跟昨天那条全是酒吧的街道不仅不在一个地方,甚至还是完全的反方向。 第106章 周日难得没事,沈可衍发懒地躺在家里睡了一天,下午四点多才从床上爬起来,简单地做了个晚饭,去餐厅上班。 上完班回来,陪着焰焰在客厅里玩了一圈,而后洗了个澡,沈可衍就又躺到床上进入了睡眠。 沈可衍说不清是以前睡觉总无法安然入睡的缘由,还是后来兼职太多总缺觉的缘由,有记忆以来他就特别嗜睡,好像总睡不饱似的,而且往往沾枕就能入眠。 第二天七点,沈可衍在闹铃的催促下起了床,他惯例坐在床旁迷瞪了小五分钟,才晃晃悠悠地往浴室里走。 学校7:40开始早自习,沈可衍从住的地方骑自行车过去只需要十分钟,因此除非少有的闹钟没响,他很少会迟到。 有时候意外起得早,时间多,他就会在小区门口吃个早餐。 像今天这种中规中矩的起床时间,一般他会路过面包店买一袋小面包和牛奶,带去学校吃。 今天没有沈可衍常喝的那款奶了,他就只买了小面包,装进书包,骑着车往学校去。 早上七点多阳光刚好,路上来往的都是穿着校服的学生,校门口站着两排学生会的纪检人员,检查每个人是否穿戴校服佩戴校徽。 沈可衍刚骑着车从校门口进去,身后忽然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沈可衍!” 沈可衍不用转头看都能知道叫他的时候,果不其然没两秒,他的自行车被拉住,一脸严肃的教导主任走到了他身边。 沈可衍被迫停下车,看向教导主任,先开口抢占先机“主任,我昨天真的没打架。” 主任盯着他“我知道,这事藤白跟我说了。” 沈可衍闻言一怔“藤白?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那天你走了没多久他就过来跟我说了。”教导主任很快带过了这个话题,“我今天找你不是来说这个的,周末这两天我找你的任课老师了解了一下情况,他们说你这个学期上课还是总睡觉。” 沈可衍实话实说“困啊,主任。” 教导主任白了他一眼“已经进入高三了,前两年你一直这么虚度过去,我也不说什么了,如果高三你还打算这么虚度下去,我可以很直白地告诉你,以你现在的成绩,别说本科,大学你都考不上。” 沈可衍看着教导主任没说话。 教导主任好像也没想他说什么的意思,对他道“你先去把车停车棚,然后再过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沈可衍抬手看了眼表,已经快七点四十了,于是他好心提醒主任“主任,马上就要早自习了。” 主任瞪他“早自习你还不是睡觉?有那功夫睡觉,没那功夫跟我说话?别废话,快去停车。” 沈可衍只好老老实实去把车停了,回来后主任走在他前头,领着他走到了学校教学楼里的荣誉墙前。 荣誉墙一共三块板子,第一块上面贴的是全校各年级段前五十名的照片、班级姓名和月考成绩。 第二块墙上贴的是为学校拿过国家级竞赛的学生信息。 第三块板子最顶上写了“我的梦想”几个大字,底下贴了密密麻麻的便利贴,五颜六色的便利贴上承载着不同学生的不同梦想。 主任在第三块板子前停下,扭头问沈可衍“你有梦想吗?” 这问题把沈可衍问住了。 梦想。 沈可衍没想过这个词汇,梦想这个词汇似乎是与喜好这件事绑定在一起的。 他没什么喜好,如果一定要有,他想做个有钱人。 于是他应主任“想做个有钱人算吗?” 主任对他这个回答有了三秒的迟疑,片刻后巧妙地开口应他“当然算,但是你有想过怎么做个有钱人吗?” 沈可衍没想过,也没那个时间想。 主任似乎要的就是他这个回答,当即来了劲儿,切入话题对他道“读书改变命运,听说过吗?” 他说着把沈可衍往第二块板子前带“你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感触?” 沈可衍抬头往第二块板子上看,还没来得及有什么感触,就先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墙上大概贴了三十来个学生的照片,每个学期的照片下面除了班级姓名以外,还同样写着他们所获得过的所有国家级奖项。 藤白的照片被贴在最顶上,他下面的介绍内容很多,全部是奖项,底下二十多个人的奖项加起来,似乎也才和他的奖项持平。 墙上贴的照片是高一入学时全校统一拍的,沈可衍有印象,因为那会大概有一个星期,走到哪儿都能听到吐槽学校拍的照片丑的声音。 然而丑这个字显然是与藤白无关的,照片里两年前的藤白脸上还有几分未脱的稚气,脸颊比现在要肉上一些,看着镜头依旧面无表情,但仍然好看得叫人移不开眼。 主任见沈可衍真的盯着荣誉墙认真看了起来,眼底露出一抹欣慰。 他开始循循善诱“别说你们,就是我们老师看到这些孩子,也会羡慕欣慰,但这些孩子能拿到那么多荣誉,都是上天给的吗?那当然不是,他们在背后一定付出了很多其他人没有付出的努力,就拿你们班的藤白来说。” 主任说着,又带着沈可衍走到第一块板子前,而后指了指板子上藤白的成绩, 沈可衍顺着主任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这块贴成绩的墙上,藤白的照片也被贴在第一位。 主任所指的成绩处,明晃晃的“742”三个数字, “七百五十满分,藤白几乎每次都能达到七百四十分以上,的确他跟普通人比起来可能是要聪明上一些,但他在背后付出的努力也比其他人要多少很多。他高一就一个人自学完了所有课程,从高二开始每个星期每门课两套卷子得做,从没有停过,就连放寒暑假都是,正是这种坚持才成就了他现在的成绩。” 主任说得有两分激动,语速都快了不少“我跟你说这些主要是想向你表达,努力真的是有用的,你最开始考进这所学校时分数不低,这两年你但凡好好学,都不至于是现在这个成绩。” 沈可衍的视线从藤白的照片上收回,看向主任,用吊儿郎当的玩笑语气开口“主任,道理都懂。” 主任一噎,剩下本来似乎还有话,而后憋了回去,瞪着沈可衍道“我就知道,你要是早听我话,我也不至于从高一跟你扯皮到高三,周末这两天我也想了想,打算给你点激励。从现在开始到期末一共有四次考试,只要你能每次考试进步五十名,我就把你高一的那个处分给消掉。” 沈可衍听到“处分”两个字,一时间愣了一下,有些没想起来。 片刻后他才记起这么回事。 高一的一次三校联考,当时有其他学校的学生来他们学校考试。 考试的第一天,沈可衍把隔壁临安高中的一个学生揍了,下手很重,直接把人揍掉了一颗牙齿。 当时围观的人很多,几百双眼睛实打实看到了沈可衍揍人,学校想保他都没得保,再加上后来主任把沈可衍叫到教务处问他揍人原因,他从头到尾一个字都没说,最后为了给隔壁学校一个交代,也为了给其他学生警示,学校便给他记了一个大过。 主任说完,拍了拍沈可衍的肩膀对沈可衍道“我一直相信你是一个善良的孩子,也一直觉得你不是不肯奋进只是缺少那么一个契机。” 他说着,又叹了口气“如果钱……或者家里方面有什么问题,你可以像老师或者学校寻求帮助,现在很多优待贫困生的政策,你不用往自己身上担那么大的压力,你还是个学生,学生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学习,其他的东西,交给大人来担。” 而后主任又念叨了几句,把沈可衍放走了。 沈可衍回到班级的时候已经快要到八点,楼道里全部都是教室里传出来的学生背书的声音。 沈可衍从后门进到高三6班,后排有几个交头接耳的同学迅速朝后门看来,看到进来的是沈可衍以后,就都松了口气扭回头继续跟同桌窃窃私语。 沈可衍的座位在靠窗倒数第二排,他往位置上走的时候,忽地注意到靠窗最后一排的人,脚步顿了一下。 靠窗最后一排坐的是藤白,就在沈可衍的位置正后方。 沈可衍没有注意过这件事情。 他们学校每个月月考一次就会换一次座位,往往一个月下来,除了必须会有交集的同桌,周围坐的是谁沈可衍基本上都没有印象。 现在的座位是开学考之后换的,才一个星期,沈可衍更加不会有印象。 然而他也只是顿了一下,很快就又朝自己的位置走去。 他的同桌是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大概是余光中注意到他来了,便很自觉地起身,给他让出了位置。 沈可衍往里走的时候,看了眼藤白。 藤白面前放着一本英语书,手上握着一只红笔,他低着头,看起来像是在背书,偶尔会写两个批注。 沈可衍的视线从藤白身上一扫而过,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收回视线正打算坐下的时候,埋头背书的藤白忽地抬头,看向了他。 两个人的视线一瞬间撞上。 沈可衍思考了片刻,抬手跟藤白打了下招呼。 藤白也朝他点点头,回应了他的招呼,而后又低下头,继续背起了书。 沈可衍见状,便也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他坐下后把书包塞进抽屉,而后照惯例拿出上周的作业,摊到桌子上,又把小面包拿出来也一起放到桌子上。 就在他打算一边吃面包一边写作业的时候,他忽然发现身旁的座位还是空的,他的同桌还站在桌旁。 他抬头看过去一眼,发现他的同桌正一脸震惊,用嘴巴可以塞下一个鸡蛋的表情看他。 而在他抬眸的瞬间,余光捕捉到了藤白的同桌,藤白同桌隔了过道的另一桌,几个人也都是一副同款震惊地看他。 他要拿面包的手一顿,见他同桌似乎还是没有要坐下来的意思,于是开口问了一句“怎么了?” 他这一声像是把他同桌叫回了魂,同桌连忙摇摇头,像是有两分怵他,不敢再多看,一屁股坐了下来,拿起课本开始背书。 沈可衍也没在意,他从面包袋子里拿出一个小面包,一边吃着一边开始写上周五的作业。 刚开学一周,作业还不是很多。 不过多少对沈可衍来说只是费不费笔油的问题,毕竟他几乎十道题下来能有九道题在随便乱写。 然而今天沈可衍没乱写几题,脑子里就不由自主地闪过方才主任说的话。 他妈妈刚去世的那一年,家里还有亲戚往来。 那些亲戚安慰他对他说“小衍,你要好好读书,好好活下去,这样你妈妈在天上看到了,才不会失望,你爸爸也不会再那么难过。” 沈可衍本来学习就不差,听了那些话以后,便更加发奋读书。 后来他爸酗酒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丢了工作,成日待在家里喝酒,开始耍酒疯,开始到处借钱,那些亲戚就渐渐跟他们家断了往来。 没再有人告诉他要好好读书了,但他已经学成了习惯,仍旧在拼命学着, 初三中考前的那一年,沈可衍他爸的酒瘾变得比以往都要严重。 沈可衍后来知道,那一年是他爸和他妈认识二十周年,可那时候他不知道。 那时候他只知道每天晚上他爸喝醉了酒都会在家里疯狂摔东西,有时候又趴在他门口使劲敲他门,质问他为什么要出生。 中考前的那半年沈可衍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成绩急转直下,甚至临上考场前的那一天,他都因为无法入眠险些错过了考试。 沈可衍不知道这些年他妈妈在天上有没有欣慰,他只知道他爸爸只有一年比一年得难过,而他也越来越累。 有的时候他觉得他就像是一只被困死在蝉丝里的蝉蛹,永远也不会有化茧成蝶的一天。 他被蒙上了眼睛什么也看不到,他肩上的担子也不可能有任何别人来扛。 他到现在,只是勉力没像他爸一样,把脑袋埋在地里活而已。 仅此而已。 沈可衍不知不觉地出神了二十来分钟,直到下课铃响起,他才猛地回过神来。 周围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前一秒还在认真背书的众人聊天的开始聊天,出去上厕所的,接水的都有。 沈可衍深吸了口气放下笔,朝窗外看去。 视线转过去的时候,却忽然注意到前面镜子里反出来的画面。 画面里坐在他身后的藤白没在看书,而是直视着前方,视线好似是落在他身上。 沈可衍怔了一下,转过身去看藤白。 而后他发现藤白的确是朝他这一处看的,但是看的不是他,而是…… 沈可衍不确定地顺着藤白的视线往前看了一眼,觉得藤白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是在看他桌子上的那袋小面包。 于是他扭头问藤白“你吃早饭了吗?” 藤白看向他,摇了摇头。 沈可衍见状,便把那袋面包拿过来,又问藤白“那你要吃这个吗?” 如他所料,藤白看了眼面包,而后点了点头,又是一声“谢谢”。 沈可衍眼底浮上笑,从袋子里拿了个小面包出来递给藤白。 藤白接过,又说了声“谢谢”,就放到嘴边吃了起来。 与此同时,方才还吵闹无比的教室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整个教室几十人整齐划一地朝两人的方向看来,表情全是同款震惊。 第107章 藤白吃东西的时候很安静,明明一小个面包他也是三两口就吃完了,可叫人看着就是觉得他吃得特别斯文。 沈可衍看着藤白吃完了,就又问“还吃吗?” 藤白摇摇头,擦干净了手,而后起身离开了教室。 沈可衍见状,便转了回去,继续吃面包写作业。 周围的人明显还都有些没有回过劲儿来,过去好一会,安静的教室才渐渐又有了吵闹声。 然而几分钟后,刚恢复了吵闹的教室又一次安静了下来,甚至安静得更加诡异。 几十双眼睛看着藤白从门外走进来,手上拿着一袋牛奶,走回到他自己的座位上,而后身体往前倾了两分,将牛奶放到了沈可衍的桌子上。 紧跟着他们又看到沈可衍拿起牛奶看了眼,而后脸上出现笑意,转过身问藤白“还我的?” 藤白点点头,就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沈可衍也没再多说,像是觉得正常一般,道了声谢,就转回去咬开了牛奶,叼在嘴里继续写作业了。 这正常? 这哪里正常! 如果送牛奶的不是那个当班长一年但愣是因为过分高岭之花全班没谁敢跟他多讲一句话的藤白,如果收牛奶的不是那个高一就凭着打掉隔壁学校学生一颗牙在全校出名以至于两年过去人人见到他还是会抖两抖的沈可衍。 这也许是正常的。 可偏偏主角就是这俩,还不是其中一个,两个全凑齐了。 这件事情明显对全班人的冲击都很大,以至于早上两节课过去,到了大课间,班级里的多数人都还在偷偷打量两人,又心惊又期待地看看会不会再看到什么。 周一的大课间要升国旗,不用做早操。 升完国旗是学生代表发言。 今天的学生代表是藤白,他演讲的主题是“展望未来”。 以前的课间操沈可衍都没什么印象,他有时会去,大多数时候如果睡过了没去,也不会有人管他。 就算去了,台上人是谁,讲的是什么,他也很少关注。 藤白的声音很干净清透,他演讲时并不慷慨激昂,但就是能叫人听进去。 沈可衍最开始只是注意到藤白上去,于是留心听了一下,听着听着入了神,发现藤白演讲的内容还挺吸引人。 听到一半,他忽然注意到,操场上大多数人也都看着升旗台,听得十分认真,他们看藤白的神色虽然不尽相同,但几乎都带着崇拜。 很纯粹的,独属于学生这个群体的,看遥不可及又让人想要去追赶的目标的崇拜。 沈可衍收回视线看向藤白。 他忽然有了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感觉他好像也融入了学生这个群体,看一个同龄人之中的佼佼者站在人群之上,给大家展望只有无忧无虑的年纪才敢尽情展望的未来。 晚上沈可衍没回出租屋,回的他爸那边。 小区里九点多来来往往的人不少,有些眼熟沈可衍的,见到了都会和他打招呼。 沈可衍回到家,开门前习惯性地在门口听了会动静,没听到什么大动静以后,才拿钥匙开了门。 罕见得开门后屋子里没有酒气,客厅的灯开着,沈明晋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沈可衍推开门,沈明晋便朝门口看来,而后眼底浮上欣喜,起了身“小衍,你今天怎么回来了?” 沈可衍关上门往屋里走,看了眼茶几上放着的几包零嘴,没有酒。 沈明晋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连忙开口“我没有喝酒,就吃了点零食,不信你可以过来闻闻。” 沈可衍走到沙发旁,拿出了回来路上买的测酒仪。 沈明晋看到了也没说什么,让沈可衍测了以后,脸上浮上一抹笑“说了没喝吧,爸爸怎么会骗你。” 沈可衍把测酒仪放回书包里,看了一圈屋子,又看了眼桌子,和桌子旁包垃圾桶的零嘴果壳。 他开口问沈明晋“晚饭吃了吗?” 沈明晋又笑了一声“没呢,看电视一下子看忘了,也不太饿,就一直没想起来吃,你刚放学回来吗?学校放学那么迟?” 沈可衍没说上班的事,应了一声,就往厨房走。 他走到厨房打开冰箱,冰箱里很空,就一捆不知道什么时候的面条,还有一些发黄了的菜叶子。 沈可衍又打开冷冻柜拿了冷冻的肉出来,对客厅的沈明晋道“煮面可以吗?” 沈明晋往厨房这边走,连声说了两声“可以”,就站在门口看着沈可衍。 沈可衍切肉切菜煮面的动作很娴熟,一看就知道经常做饭。 沈明晋站在门口看着看着,眼眶就渐渐红了“我们小衍长大了,越长越帅气了。” 沈可衍低头盯着面锅,没有什么反应。 沈明晋好似也不在意,继续道“这些年跟着爸爸吃了这么多苦,以后一定会娶到一个好姑娘,过上好日子的。” 面锅开始沸腾,沈可衍掀开锅盖,拿筷子在锅里搅了两下,而后往里放调味品。 沈明晋也没有再说话,就站在门口看着沈可衍。 几分钟后,沈可衍熄了火,把面从锅里倒出来,拿了筷子放到碗上,对沈明晋说“可以吃了”。 他把锅放到水池里,简单洗干净了以后挂好,擦干净手以后,见沈明晋还站在门口,没有去端面。 “不吃吗?”他问沈明晋。 沈明晋摇了摇头,那张略显老态的脸上浮上为难,他看着沈可衍,开口“小衍,你今晚留在家里睡吧。” 沈明晋就又道“那天你来过以后,爸爸就没有再喝过酒了,我这两天也在试着找工作,家里你换洗的衣服也……也有。” 沈明晋四十多岁,头发却白了大半,整张脸上有不少皱纹,再加上常年泛黄的脸色,看着就像五十多的人。 但仔细看他的五官轮廓,能看出几分年轻时候的英俊。 沈可衍的母亲是典型的温婉江南女人长相,沈可衍长得和母亲相似处不多,五官轮廓多随了父亲。 以前他的爸妈带他出门,所有人都会说他和他爸爸像得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 可现在应该已经没有什么人能看出来了。 “好。”沈可衍点头答应了沈明晋,又道,“吃面吧。” 说完他就出了厨房,回了自己房间。 他上一次回来住还是过年,房间大半年没人清扫,已经积了灰。 沈可衍简单收拾了一下,就拿了睡衣进卫生间洗澡。 洗完澡后,他也没再出去,直接关了卧室的灯,躺到了床上。 门的缝隙透进来客厅的灯,沈明晋的脚步声在外头来回了几次,但始终没有过来敲门,大约夜里十二点左右,客厅的灯没了,沈可衍听到了隔壁房间传来的关门声。 两年来沾枕即睡的沈可衍躺在这张他睡了十多年的床上,却是半点睡意都没有。 他知道沈明晋不喝酒就不会乱砸东西,但在这个房间里,紧绷着神经仿佛已经成了身体的习惯。 沈可衍也不清楚他是夜里几点睡着的。 只记得中途风划着窗户的响动叫他半夜惊醒了好几次,最后一次四点多,沈可衍醒了以后就没能再睡着,一直睁着眼睛到了天亮。 六点钟他从床上起来,去厨房简单做了点早餐,自己吃掉一半给沈明晋留下一半,而后在沈明晋的房门口贴了张便利贴,就从家里离开了。 清晨的太阳刚从山顶上冒出一个尖来,空气里透着两分不冻人的冷意。 沈可衍坐电梯到小区一楼,刚推了车出公寓楼,身后就传来一个带着几分嚣张意味的声音“我没看错吧,这是‘大孝子’沈可衍回来了啊?稀客啊!” 第108章 沈可衍头都没回地骑上车了。 然而没骑两步,车后座就被人拉住,一个染着亚麻色头发的男生走到他旁边,脸上带着挑衅的笑容看他。 沈可衍撩起眼皮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松手。” 罗岭骆嗤笑一声“沈可衍,你仗着谁横呢,有妈生没妈养的,仗着你那个酒鬼爸爸?哈哈真……你他妈的!” 他的话刚说到一半,手臂就被沈可衍抓住,而后沈可衍手上的力道不断收紧,疼得他没了力气,直跳脚。 “沈可衍你有病啊?说你两句你就动手,明摆着的事实还不让人说了?” 他叫嚷着要去甩开沈可衍的手,却发现沈可衍的力气大到出乎他意料,他憋得整张脸都红了,愣是甩不开沈可衍的手。 两下下还掰不开,罗岭骆明显面子上过不去了,空着的那只手扬起来就朝着沈可衍的脸揍去。 然而沈可衍的反应速度明显比他要快上很多,没等他拳头挥到脸边上,沈可衍已经一把接住了他的拳头,而后往旁边一拧。 罗岭骆瞬间疼得大叫了起来,朝着沈可衍不顾三七二十一地一通乱骂,脚也开始往沈可衍的自行车上乱踹。 沈可衍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见罗岭骆疼得整张脸都扭曲了,才随意地松开,不再理这个一大早就乱发狂的人。 然而罗岭骆明显不肯这么放过来,阴着脸抓住沈可衍的手臂就在上面抓出几道口子。 沈可衍疼得眉头一皱,反手将罗岭骆抓住,摔在了地上,而后从车上下来,一膝盖顶在他的胃上,掐住他的脖子“一颗牙齿还不够给你教训是吗?想挑衅,至少学点拳脚功夫再出来丢人现眼吧。” 罗岭骆红了脖子,嘴上都半点不愿意让沈可衍“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光会打架没点脑子?” 沈可衍二话不说,一拳头揍在他下颚上。 罗岭骆说完话都没来得及缩回去舌头,被沈可衍猛揍这么一下,直接咬到了舌头,疼得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整个人都扭曲了起来。 “也比你不会打架,脑子也没有要好。” 沈可衍说完,不再理他,起身骑上了车,离开了。 骑出去好远,还能听到罗岭骆在后面撕心裂肺骂他的声音。 罗岭骆在沈可衍的手臂上抓了两道印子,不算长,但深,有血从那两道印子里渗出来,风一吹,疼得头皮发麻。 沈可衍忍了半天,才好不容易把那从来不听他使唤,一贯随着痛感自动打开的泪腺开关生生按上。 以至于他接下来一段路脸都黑得要命,进学校后不少人看到他都下意识绕道。 进了教室以后,惯例给他让位置的同桌看了他一眼,明显比平时多后退了两步,一双眼睛看着地上乱晃,就是不敢再看他。 沈可衍没太在意。 高一那年他在学校揍完人的第二天,当时的同桌哆哆嗦嗦地强撑着跟他坐了一天,下午放学时哭丧着脸去找老师换了座位。 那之后的一整年,沈可衍都是一个人坐,后来进了这个班级,才开始重新有的同桌。 尽管如此,很多人对他多多少少都还是有些忌惮和发怵。 沈可衍不太在意,也没什么好在意的。 他如常地坐回自己的座位上,掏出昨天的作业开始写。 手臂上的疼放置了一会,就渐渐淡了下来,沈可衍难看的脸色也收起来几分。 早自习下课后,他看到藤白往讲台上走。 原本热闹的教室在藤白走到讲台上后,瞬间安静了下来。 “说两件事。”藤白平静的声音响起。 “第一件事,下周五整个高三团体三十公里远足,夜里会在指定营区露营,没有特殊情况,不得请假。” 这话一落下,整个教室顿时哀嚎声一片。 “三十公里?太窒息了吧!” “不是吧,这么快?上两届不是十月底才远足的吗?” “虽然远足听起来很窒息,但是露营好像不错耶。” “正经露营是不错,可那是走完三十公里!走完三十公里谁还有力气搭帐篷啊。” 议论声一波接着一波,吐槽的,期待的都有。 藤白站在讲台上,等声音小下来些许以后,才又一次开口“第二件事。” 他一说话,整个班的人就自觉安静了下来,全部都听他讲话, “今天早上第一节 的数学课和下午的体育课对调。” 这一次哀嚎声没了,全变成了欢呼。 仿佛不是数学课和体育课对调,而是数学课直接变成了体育课一般。 藤白说完就从讲台上下来,回到了座位上, 班级里的学生开始三三两两地往外走,已经开始提前两个星期商量下周五远足需要带什么的问题。 没两分钟,教室里已经走得不剩几个人。 沈可衍把手头上的数学试卷胡乱写完,看了眼时间还有两分钟上课,便也起了身往外走, 他起身时发现藤白还坐着,就往藤白那边看了一眼。 不知道藤白是不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也抬头朝他看来,而后跟着起了身。 两个人都没说什么,一起往外走。 高三的班级分布在教学楼的三楼和四楼,6班刚好卡在三楼的最后一间。 教学楼的楼梯一共分了三边,中间是宽敞的大楼梯,两边是旋转楼梯,大小差不多能容下三个学生并排通行。 这会临近上课,旋转楼梯上不见什么人,阳光透过旋转楼梯的窗户落在楼梯上。 沈可衍和藤白一路并排着往楼下走,快走到一楼的时候,沈可衍察觉到藤白的视线在他受伤的手上落了好几次。 而后两人走出教学楼,藤白开了口“你的手受伤了。” 沈可衍应了一声“没什么,小伤口。” 藤白看着他一时半会没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去好一会才移开视线,没再说什么地继续往操场走了。 临海高中的体育课采用的是选课制度,乒乓球、篮球、排球还有各种体操类的课程自行选择,高一到高三选择不能重样。 高三第一周只有一节体育课,用来给所有人选课,第二周开始才恢复的每周两节体育课。 因此今天的体育课是这个学期正式的第一节 ,体育场的告示牌上贴了选课结果,沈可衍和藤白过去的时候,不少人挤在告示牌前面看。 临海高中每个年纪段都有十个班级,一门课的体育老师一般会带三四个班级,因此一旦调课,就是三四个班级一起调。 这会操场上大约有百来人,负责各教学内容的老师已经在喊人,学生们一堆一堆地围在一起聊天。 学校选课很少有调剂的情况,除非那门课的选择人群实在超出太多。 沈可衍高一高二把篮球和足球都选了一遍,所以这学期选的乒乓球,他看了眼名单,名字在乒乓球的课程里,便收回了视线。 收回视线后他发现身旁的藤白还在看名单,便又跟过去看了两眼,找到了藤白的名字,在排球里。 排球和乒乓球都在室内体育馆,两个人便从操场离开,往室内体育馆去。 一路上不少人,视线都在似有若无地往两人身上瞟,表情一个塞一个震惊。 教乒乓球的老师是一个三十多岁的高个男人,姓王。 王老师说话属于幽默的一挂,上课后点了人名,跟同学开了几句玩笑以后,才开始讲正式“我的课比较轻松,期末给大家的考核也不会难,你们只要掌握了我每节课交给你们的内容,剩下的时间就可以自由安排。以后上课后五分钟内,课代表先带所有同学围着跑道跑两圈,好了,现在先去跑步吧。” 临海高中的室内体育馆不小,跑道四百米一圈。 体育委员将乒乓球班的三十来个人按照男女分成两列,带着大家跑到了跑道上。 室内体育馆这会上课的有好几个班级,跑道上挤了不少人。 他们班去的得迟,因此被挤到了跑道的最外圈。 沈可衍跑在队伍的最末,跑在外圈,挨着体育馆的看台。 他身边跑的是一个披散着头发的高个子女生,因为跑得速度不快,女生正在和跑在她前面的人说着什么,说得弯腰哈哈大笑。 恰好这时另外一个班级从后面跑了上来,那个班级跑在前头的几个男生正在嬉笑打闹,不小心撞到了沈可衍身旁的女生。 女生正笑得开心,完全没有注意也没有防备,整个人被撞得直直往沈可衍那边倒去,一脚踩在了沈可衍的脚上,整个人更是往沈可衍身上倒。 好在沈可衍反应得快,他抬起一只手抵住了女生的后背,另一只手抵在背上缓冲了整个人被撞到看台围栏上的冲击。 看台围栏大约一米五的高度,围栏顶端有一圈突出的设计。 沈可衍撑在背后的手臂恰好撞在了那一圈有些许粗糙的突出设计上,整个人由着惯性往前磨了一小段距离,恰好磨在他早上被罗岭骆抓出来的那两道伤口上。 火辣的刺痛感一瞬间从手臂上传遍沈可衍全身,沈可衍疼得头皮发麻,整个脸色迅速沉了下来。 而这会那个撞到他的女生也反应了过来,连忙转过身跟他连声道谢。 沈可衍忍着疼说了声“没关系”,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表情太难看,导致那个女生以为他发了火,又是一顿道歉。 道了两声歉以后,那个女生忽地惊呼了一声,看着沈可衍的手臂紧张道“你的手流血了,疼吗?怎么办,我的天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请个假陪你去医务室吧,我……” 女生的惊慌没有夸大。 沈可衍手臂上被罗岭骆抓出来的那两道口子很深,才结了痂,这会又硬生生被撕扯开,虽然伤口面积不大,但一直在流血。 沈可衍感觉要忍到极限了。 这边的动静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他一时间管不了那么多,随口对那个女生说了句不用,就掉头走了。 他走得很快,感觉视线渐渐变得模糊,一时间也管不了三七二十一,看到了一扇开着的门就直接走了进去。 进的地方是个器材室,很小,沈可衍扫了两眼确认没人,锁上了门,靠在门边蹲了下来。 刚蹲下来没多久,地上就湿了两滩。 沈可衍哭起来动静很小,整个人紧绷着,就光掉眼泪。 眼泪掉了一会,感觉伤口上的火辣辣感消退下去几分,他才在口袋里翻找一圈,想看看有没有纸巾。 没找到。 沈可衍就蹲在门边不动了。 沈可衍也不记得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怕疼的了,好像有记忆以来他就比寻常人要怕疼很多。 小时候玩耍摔倒了,别的小孩拍拍膝盖起来接着玩,他得坐在地上哭好半天,然后再抹巴两下眼泪起来。 有的时候他觉得他不是怕疼,只是感觉到疼了比别人容易哭而已。 寻常人可能忍到3级的疼痛才忍不住哭,他磨破了点皮,眼泪就会不受控制地吧嗒吧嗒往下掉。 他妈妈还在世的时候,倒是没什么人说他,只有一些人会笑着说他哭起来像个女孩子。 后来他妈妈走了,他爸爸开始酗酒以后,身旁的恶意就开始变多,罗岭骆那会跟他一个班,三天两头带着一帮人去教训他。 那时候沈可衍才七八岁,被娇养了这么多年根本不会打架,每次被欺负了眼泪就不受控制地往下掉,那些小孩就会笑他爱哭鬼,然后欺负得更加厉害。 八岁那年沈可衍在空调的外机箱上抱着水管缩了一晚,第二天早上被晨起在小区里遛弯的大树爷爷发现,报警救了下来。 大树爷爷开跆拳道馆,撞见过一次他被人欺负,就说教他练跆拳道。 练跆拳道好痛的,可沈可衍宁可那样痛,也不愿意被人欺负了痛。 所以那以后好多年,沈可衍每天放学了跟着大树爷爷忍着痛练跆拳道,练完了就偷跑去旁边的小公园,一个人缩在公园的滑滑梯下面哭到不那么疼了为止。 上了高中以后,他的忍痛力比小时候强上了些许,再加上防身的本事越来越厉害,除去一些意外受伤,大多数时候他都能保护好自己。 沈可衍靠在门边,等眼泪自己停。 似有若无间他好像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而后又变远。 手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不过流得没有之前那么猛了。 沈可衍没有处理工具,也不想去碰它。 他就蹲坐在门口蹲了快有十分钟,眼泪不掉了以后他又缓了会,才起身开门出去。 然而刚打开门,他的动作忽然一顿。 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放了东西,一小瓶碘伏,碘伏旁边还有一小袋棉签,棉签旁边是一小包黑色包装的纸巾,纸巾上放着两片创可贴,透明防水的创可贴,但每个创可贴的边上都有一颗小星星的涂鸦图案。 沈可衍蹲下,没有马上去拿碘伏,而是把纸巾和创可贴拿了起来放在手心里,表情有两分愣怔。 忽地一个声音从远处响起。 “终于找到你了!” 而后逐渐靠近的脚步声传来。 直到面前出现一双腿,沈可衍才抬起头,朝来人看去。 来人是刚才撞他的那个女生。 女生喘着气,看起来应该找了他挺久,整张脸都跑得有点红。 她手里拿着消毒的酒精棉球,看到沈可衍手里的东西时,怔了一下“你去医务室拿东西啦,我还担心特意跑过去了一趟,也没有见到你。” 沈可衍把地上的碘伏和棉签一起拿了起来,而后起身。 女生注意到他手臂上的伤口还没有处理,当即开口“你还没清理吗?需不需要我帮你?你伤的是右手好像也不太方便吧。” “不用。”沈可衍开口拒绝,停顿了片刻后,他又道,“你刚才有在这附近看到什么人吗?” 女生摇头“我刚才去医务室了,才来得这边,没看到人。” 她说着看向沈可衍,这才注意到沈可衍发红的眼眶,整个人顿时愣住了。 女生叫吴嘉梨,高三3班的。 她和沈可衍虽然不在一个班级,但是知道沈可衍的,毕竟当年沈可衍联考时候打了隔壁学校的人那事轰动了整个学校,现在高一高二的可能不认识他,但高三的没人不眼熟他。 沈可衍打人那会她没在场,但听同学描述,就能够想象那个吓人的画面。 据说当时被沈可衍打的那个人嘴很臭,说了不少十分恶心人的话甚至动手动脚,所以沈可衍才会出手揍他,再加上因为沈可衍长得好看,那时候事情出来后,不少女生觉得沈可衍很酷而偷偷爱慕他, 但绝大多数人还是因为这件事情对沈可衍产生了几乎下意识的害怕心理。 吴嘉梨也不例外。 她的想像里,沈可衍应该是那种打人不眨眼,可能断了胳膊还能冲上去跟人干架的类型,毕竟她在学校碰到过沈可衍几次,沈可衍的表情看着都不太友善。 她怎么也想不到,看起来那么凶的一个人,受了小伤竟然会红眼眶,而且看起来好像哭过的样子。 关键是他这幅样子,还有点好看。 吴嘉梨一时间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盯着沈可衍的半天没反应。 直到沈可衍离开了,她才回过神来,连忙追了上去。 手臂上的伤沈可衍用碘伏简单处理了一下。 碘伏不刺激伤口,但涂的时候沈可衍还是直皱眉头。 涂完后他又去体育馆的卫生间洗了把脸,才回去上的体育课。 吴嘉梨跟体育老师报备了原因,因此他回去后体育老师没说什么。 课已经上到一半,班级里的所有人被分成了两两一组,跟沈可衍一组的是一个戴眼镜的小个子男生。 接下来的半节课沈可衍都上得不太走心,包括后面一整天的其他课。 他难得一整天没有睡觉,然而老师讲的内容还是没太听进去,出了一整天的神。 夜里下班后,沈可衍骑着自行车回了出租屋。 进屋后焰焰一如既往地围着他直叫。 沈可衍手臂上受了伤,怕被焰焰挠到,就没怎么陪它玩,揉了它几把就给它倒了狗粮,而后进了房间。 他的卧室不大,床贴着靠窗那一处的墙壁,床旁有一张桌子,床尾是一个衣柜。 沈可衍把书包放到桌子上,开了房间的空调,在床旁坐了一会,而后打开书包的侧边小口袋,把里面装着的碘伏、棉签、纸巾和创可贴拿出来放到桌上,才又起身,走到了柜子前, 他的衣柜很大,占了房间不少面积,打开后衣柜里的衣服倒是不多。 挂着的外套秋冬加起来也就五六件,底下叠好的衣服也才两三层。 衣柜的最下面是一排小柜子,沈可衍蹲下,打开了最左边的一个柜子,将柜子里一个有半臂长的铁盒拿了出来。 他拿着铁盒走到床旁,放到桌子上,打开。 盒子被分成两块,一块放着一堆创可贴,创可贴全都长一个样子,透明防水的,边角上有一颗星星的涂鸦。 盒子里的创可贴有用过的,也有没用过的。 用过的被装在一条小透明塑料袋里,已经发黄,没用过的就直接放在盒子里,看起来也十分陈旧。 就有两片比较新,放在最上层。 另外一块放的全都是黑色包装袋的纸巾,有用过几张的,也有用到就剩下个壳的,还有不少完全没用过的。 和创可贴那边一样,大多数的纸都泛了黄,纸袋子也褪了色。 就有一包比较新,看起来时间没那么久远。 沈可衍把桌子上放着的两张创可贴和那包纸放了进去,想了想,又把碘伏和棉签一起也放进去。 而后他半天没动作,盯着这一铁盒东西,出了神。 第109章 周五最后一节体育课,沈可衍发现他的乒乓球伙伴换了人。 从那个戴着眼镜的小个子男生,变成了藤白。 乒乓球班本来的人数是单数,上节课体育委员一直跟体育老师组的队。 这节课藤白来了以后,那个男生就去跟体育委员一组了。 跑步时沈可衍身边的女生变成了藤白。 因为跑得慢,沈可衍和藤白两人慢慢地缀在队伍的最后端。 沈可衍问藤白“你怎么忽然来乒乓球班了?” “排球班的人数超了,学校系统没有检测出来,昨天那节课老师让多出来的十个人重新选了班。” 沈可衍闻言点点头,也没多想。 体育课排课经常出现这种问题,他高一的时候也被临时换过班级。 这节体育课是周五的最后一节,体育老师和学习们似乎都没有什么上课的热情。 王老师就简单教了学生们两个动作,就放了大家自由活动。 沈可衍初中时学过一点乒乓,打得还不错。 老师放了大家去自由活动后,他和藤白简单来了两局,发现藤白的球技很好,沈可衍一下子来了兴致。 后半节课两人便一直你来我回地打着对局,周围围上来越来越多的人,两人也都没有在意。 直到下课铃响,两人才停下,放了乒乓球拍回去。 乒乓球虽然不如篮球足球那些类需要剧烈运动,但专注着打下来,也十分耗费精力。 夏日本来就闷热,下课时沈可衍和藤白的额角都有细密的汗。 沈可衍的心情看起来不错,和藤白一起上楼时,脸上一直可见两分笑意。 每到周五,所有学生都跟脱了缰的野马似的,铃声一响,几乎都背着书包跑没了影。 两人慢悠悠地走上楼回到教室时,教室里已经没剩下几个人。 沈可衍回到座位上没什么要收拾的,背了书包见藤白正在认真地往书包里放书卷和书,便开口“我先走了。” 不料藤白手上的动作一顿,抬头看他“等我一下。” 沈可衍面露疑惑地看向藤白,就听到藤白又说“我跟你一起去那个餐馆。” “吃饭?”沈可衍问。 藤白应了一声,手上继续了动作,没多久就收拾好了书包背上。 沈可衍想起那天晚上藤白在后院里看鱼的样子,眼底浮上笑,开口问藤白“饭好吃还是鱼好看?” 藤白往外走,似乎思考了片刻,而后给了他一个十分中肯的答案“好吃,也好看。” 沈可衍眼底的笑意更浓,他跟上藤白一起往外走“今晚我不去餐馆了,你如果要去的话,可能得自己去了。” 藤白脚步一顿,转过身看向他。 沈可衍解释“我最近跟老板申请了隔天工作,以后每周二四六晚上过去。” 藤白看着沈可衍,没有说话。 沈可衍对上藤白的视线,莫名觉得他的眼神有点招人心软,于是他又开口问了一句“你一般晚上都在外面吃吗?” “会自己做饭吗?”沈可衍又问。 “会一点。”藤白说。 沈可衍思考了片刻“你如果不介意,今晚可以去我家吃,我的手艺虽然比不上老板和老板娘,勉强还算过得去。” 藤白看着沈可衍,像是在思考,片刻后他开口“谢谢。” 沈可衍看着藤白认真道谢的样子,没忍住笑,逗他“你不能总光谢,做饭你得给我打下手。” 藤白点点头,认真地答应了。 回家前沈可衍先带着藤白去了趟菜市场,某位小少爷显然从小到大都没进过菜市场,跟着沈可衍进去后,就一直晃着脑袋东看西看。 沈可衍问他吃什么,他说都可以。 说都可以就真的是都可以,沈可衍买什么问他行不行,他都点头,注意力根本没在菜上,全在路过的活物上。 路过听到鸡叫,他能脑袋晃过去跟着那鸡看一路。 沈可衍买菜,他就盯着隔壁的卖鱼的盆子里的鱼直看,害得沈可衍被老板娘生生喊住,最后买了条很肥的鲤鱼回去。 沈可衍说让藤白打下手本就是玩笑话,但他拎着菜进了厨房以后,见藤白很老实地跟了进来,还是决定派给他一点任务。 除了那条鱼,他今晚买了两素两荤。 荤菜是鸡翅和排骨,素菜是莲藕和白菜。 沈可衍自己处理肉类,把简单的洗菜和切菜交给了藤白。 藤白洗切菜有着他平日里一贯的认真态度,虽然手比较生,但是一片片莲藕切得很整齐,整齐到几乎分毫不差。 他洗完了白菜,切完了莲藕,听沈可衍的把两样东西放在一旁的碗里后,就扭头看沈可衍处理肉类。 沈可衍先腌制的鸡翅,而后处理好排骨,放进高压锅里加入佐料,做排骨汤。 处理完了两样肉类以后,沈可衍伸手去拿放鲤鱼的小盆子。 肥嘟嘟的鲤鱼在盆里游着,看起来还不知道即将迎来的是什么。 沈可衍把盆里的水倒掉,将鲤鱼捞出来放在案板上,转身去拿刀的时候,发现藤白正一瞬不瞬地盯着案板上的鲤鱼。 案板上的鲤鱼已经开始疯狂蹦跶,明显是察觉到了自己即将被吃的命运。 可惜它怎么蹦跶都蹦不出案板,看着可怜又顽强。 沈可衍见藤白盯鲤鱼盯得紧,觉得有两分好笑,他把刀拿过来,横在鱼尾巴上头晃,眼睛却是看着藤白的。 他发现他手上的刀但离那只鲤鱼近两分,藤白就会靠近他两分。 百试不爽,几回下来,藤白的肩膀都快碰到他的肩膀了。 沈可衍忍笑忍得辛苦,见藤白的肩膀都挨上他的肩膀了,他才开口“你想吃这鱼吗?” 藤白看向他,没说话。 沈可衍见状,便又道“我看这鱼挺活的,要不放家里养养,再养肥点?” 藤白这回点了点头。 沈可衍实在憋不住笑,笑着重新接了盆水,把鲤鱼放了回去。 而后他就让藤白捧着鲤鱼,把人和鱼一起赶去了客厅。 炒菜没费太多时间,排骨炖完,几个菜也全部出了锅。 他把菜端出去,拿来焰焰的狗盆给它装了一小碗,放到桌子旁。 焰焰欢天喜地地绕在他腿边叫了两声,而后就老老实实地蹲在狗盆前吃它的饭了。 而后沈可衍才给他和藤白都盛了饭,两个人开始吃饭。 六点多,窗外的天变成了金灿灿的颜色。 小区里飘荡着烟火的气息,炒菜声,孩子玩耍的声音,情侣从楼道里走过商量晚饭吃什么的声音。 沈可衍很多时候选择做饭,就是喜欢这种感觉。 这种感觉会给他一种很真实的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热闹感。 以前没有焰焰的时候,他一个人做晚饭,会听隔壁的夫妻餐桌上教训孩子,问孩子怎么又考得那么差,尽管在教训,嘴上却没少说着让孩子多吃点。 后来那家搬了,住进来一对合租的男生,他们会在饭桌上讨论游戏输赢,讨论不做人的上司又要他们周末加班。 再后来焰焰来了,沈可衍耳边就全变成了焰焰的叫声。 小柴犬刚进家门时怯得很,每天只敢缩在他脚边,时间长了以后,才开始学会围着他打转,在家里撒欢。 这还是沈可衍住进这里以后,第一次吃饭时对面坐着个人,一个鲜活的,还有点可爱的人。 藤白不管什么时候,都是静静的斯文模样,吃面包时是,吃饭时也是。 他吃一口饭就夹一口菜,在嘴巴里嚼了咽下去以后,才会开始吃下一口。 吃饭时也没什么声音,一只手拿完,一只手拿筷子,拿筷子的动作很标准,夹菜也只会夹朝向他自己的那一边,一看就是从小养成的餐桌礼仪。 沈可衍看藤白这样吃饭会觉得很赏心悦目,但也无法从他的表情里分辨出饭菜到底好不好吃。 因为他怀疑就算饭菜难吃到难以入口,藤白还是会用这个表情一口一口吃完。 于是他看了藤白半晌,开口问藤白“好吃吗?” 藤白不说话,点点头。 沈可衍莫名地起了坏心眼,偏想要藤白说话,于是他又问“哪个最好吃?” 藤白吃完了嘴里的饭咽下去,才开口“都好吃。” 沈可衍眼底浮上笑意,故意为难他“不行,必须有一个最好吃。” 藤白闻言,停下了动作,垂眸看着菜,片刻后看向沈可衍,道“你做的最好吃。” 沈可衍没想到藤白会说出这个回答,诧异的同时又忍不住笑。 他笑了半晌,放过了藤白。 两个男生吃饭的速度都不慢,很快就把饭菜都解决完了。 焰焰也在一旁吃完了它的饭,对沈可衍和藤白满足地摇摇尾巴。 焰焰吃完了饭以后就特别爱上蹿下跳撒欢,沈可衍让藤白帮忙看一下焰焰,就收拾了碗筷进厨房。 等他洗完碗出来,窗外的天已经暗了下来。 客厅里开了灯,藤白和焰焰又是一人一狗坐在沙发上,大眼瞪着小眼。 沈可衍觉得好笑,看了一会才走过去,问藤白“你晚上有事吗?” 沈可衍便道“如果你不着急回去,可以跟我下楼一起遛一下焰焰,就在这附近,当饭后散步。” 藤白点了点头,答应了。 沈可衍去房间把狗绳拿出来给焰焰套上,就牵着焰焰和藤白一起下了楼。 楼下小区的路灯已经亮了,不少夫妻带着孩子在小区的小公园里面玩。 小区的旁边是一条河,河边夜里会有烧烤等各种夜宵小摊,因此河边一整条路上都挂了彩灯。 这会小摊还没出来,河边的路亮,是饭后散步的好地方。 沈可衍牵着焰焰走到河边的小路,跟身边的藤白介绍这里晚上会有的小吃。 藤白走在他边上,很安静地听着。 刚走出两步路,沈可衍忽地脚步一顿。 “我忘记把楼上的垃圾带下来扔了。”他停下脚步看向藤白,“你帮我牵一下焰焰,我去拿个垃圾下来扔可以吗?” 藤白接过狗绳,点了点头。 沈可衍对他道了声谢,便快步回了小区。 河边路上来往的人不算多,偶尔会过去几个。 藤白牵着焰焰站在路边,路过不少大爷大妈,看起来好像都认识焰焰,都笑眯眯地跟焰焰打招呼。 焰焰也回应地十分热情,冲每个人都是“汪汪”叫。 一开始藤白还拉着焰焰站得好好的,后来一个大爷牵着一只金毛路过,一直老实的焰焰忽然狂跑了起来,冲着小金毛追了过去。 藤白注意力没在焰焰身上,一时间没有防备,被焰焰带着跑了几步。 一人一狗本来就在河边,河边也没有什么护栏。 焰焰太过兴奋,一只前腿踩空,不小心整只狗往河里栽,连带着把藤白也拽了下去。 意外发生得太突然,周围的人都愣住了。 恰好这时沈可衍扔完垃圾从小区里出来,他反应过来,迅速冲到河边跳进了河里,而后一把捞住焰焰,把狗救了上来。 河里的藤白本来都已经游起来了,看到这一幕,明显愣了,而后他瞬间不游了,飘啊飘地晃在水面上。 沈可衍把焰焰救上来后松了口气。 他当年救焰焰的时候,焰焰就差点溺死在水里,因此焰焰不像寻常的狗一样会游泳,养焰焰的这几个月他让焰焰试过好几次游泳,焰焰都不会。 他沉着脸训斥了焰焰一句,就去看藤白,意外发现藤白还停留在刚刚的地方,没有游上来。 刚才冲到河边时,他就是注意到藤白会游泳,才去救的焰焰。 而这会他朝藤白看过去,发现藤白就在水上飘,和他大眼瞪小眼。 沈可衍愣了一下,疑惑问“你不游上来吗?” “刚学的游泳,不太会。”夜色里的藤白这样说。 河面上乌漆嘛黑的,沈可衍也看不清水下的动静。 他一听藤白说不太会,连忙把焰焰的绳子绑到了河岸旁的凳子腿上,而后跳下水去救藤白。 救上来后他跟藤白道歉,解释了焰焰不会游泳的原因。 藤白湿哒哒地站在河边,看了眼小柴犬,眼睛微微眯起,说“没关系。” 两人一狗都湿了透,散步是不可能了。 “先去我家洗个澡吧。”沈可衍说,“我的衣服给你应该能穿。” 藤白点头答应,两个人便拉着狗上了楼。 沈可衍走到门口没让焰焰进门,他让藤白先去洗澡,自己去卫生间拿了焰焰专用的毛巾,把焰焰擦得不滴水了以后,才把小柴犬放进去。 进了门以后他发现浴室门还开着,藤白站在浴室门口,没有进去,只是看着他。 沈可衍疑惑“你怎么不进去洗澡?衣服我一会拿给你。” 藤白看着他,忽然问“你什么时候洗?” “你洗完我再洗。” “会感冒。”藤白说,“你先洗吧。” 沈可衍忍不住笑“我会感冒你就不会吗?你洗澡难道要半个小时吗?” “那就先去洗呀,现在夏天,不至于感冒。” 然而藤白还是不动,就看着他。 沈可衍见状,过去把焰焰绑到沙发旁,防止它乱跑,而后道“算了,不争了,一起洗吧,反正也就冲一下的事情。” 他说着,进了卧室拿出来两套换洗的衣服,出来时,发现藤白还站在浴室门口。 “怎么了?”他走过去问,“你不习惯跟别人一起洗澡吗?” 藤白看着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看了他一会,问“你也会和别的朋友一起洗澡吗?” “我没朋友。”沈可衍笑了一下。 藤白沉默了片刻,而后道“我也没有朋友。” 他说着,又看向沈可衍“朋友之间是会一起洗澡的吗?” 沈可衍看着藤白问得认真,忍不住笑,他进到浴室把换洗的衣服放到放到衣架上,应藤白“是吧,我有时候听我们班住宿的男生经常提起他们赶在晚上宿舍断电前凑一起洗澡。” 藤白闻言,这才点点头,进到了浴室里。 “把门关上吧。”沈可衍又说。 藤白便又点了点头,关上了身后的门。 第110章 沈可衍家的浴室不大,但容下两个人洗澡还是绰绰有余。 浴室做了干湿分离,一扇可推拉的玻璃门隔着。 沈可衍先脱了衣服进到洗浴区调试水温,调试得差不多了的时候,藤白拉开门走了进来。 沈可衍没去看藤白,用水洗了把脸,而后挤了洗发露,往后退了一步给藤白让出位置。 视线里出现了藤白的身影,藤白走到水下,半边胳膊被水打湿了一点,而后整个人似乎避了一下。 沈可衍注意到,便开口问“水温不合适?” 藤白没有扭头看他,只是摇摇头,而后整个人进到了水中。 沈可衍本来没太怎么仔细看藤白,直到藤白洗脸时整个后背对向了他,他的视线才被吸引了过去。 藤白的背上有一道疤,不算深,大概巴掌的长度,看疤痕的样子不像是刀伤或者是被什么利器划伤,看着像是被什么抽打出来的。 其实疤并不算很明显,可能再过两年就消退干净了,可是长在藤白背上,却叫人很难忽视。 藤白整个人都白得很匀称,皮肤也很细腻,被热气蒸过后整个人透着点粉,全身上下完美得像块无瑕的玉。 因此玉上哪怕是沾了点灰,都显得特别惹眼。 这时,藤白似乎洗完了脸,没去碰沐浴露洗发露之类的,扭头看向了沈可衍。 沈可衍连忙收回放在他背上的视线,看向他,问“怎么了?” 藤白没说话,看了眼他脑袋。 沈可衍明白了他的意思,又有点忍不住想笑。 和藤白接触的次数多了,沈可衍发现藤白话不多,但眼睛里的东西很多。 好多时候藤白想要什么,都不会去说,就光盯着,盯到你察觉为止。 就像在菜市场里盯那条鱼。 很多时候人不一定会去仔细观察身边人的眼神,比起看耳朵听得更多,因此往往眼神里的需求就会被忽视。 更何况像藤白这种眼睛里有需求,也不会表现太明显的。 沈可衍发现他最近对着藤白总是起坏心眼,有的时候没这心思,对上藤白那双清透的眼睛,就想了。 于是他故意装作没看出来,一定要藤白说出来,又问了一遍“怎么了?” 藤白大概是真的没有开口管人要或者是借过什么,他看了沈可衍一会,才道“可以用一下你的洗发露吗?” 沈可衍笑起来“可以啊,那瓶蓝色的。” 藤白这才点点头,转了过去。 沈可衍眼底还带着笑,收回视线,没再去看藤白背上的疤,视线收回的时候,却又不小心落在了藤白的腰上。 视线在藤白腰上停顿了两秒以后,他又看了眼全局。 然后他发现藤白不仅皮肤好,身材也很好。 三七分的比例,肩宽窄腰,侧过去还有明显的人鱼线,一看就是经常运动。 沈可衍又抬头看了眼藤白那张漂亮到无可挑剔的脸,他忽然发现,那么多女孩子看到藤白就脸红不是没有道理的。 藤白从内到外几乎把所有和美好相关的词汇都涵盖了,沈可衍要是女的,没准也喜欢。 听很多人说过青春期是最容易萌动的时候,好像相处里的一个小眼神,都能摩擦出爱的火花。 然而沈可衍十八年的人生里从没有过任何萌动的瞬间,就是这会想到这几个字眼,还有些想笑。 没饿死活下去就够了,情爱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他盯着藤白看得有些出神了,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藤白不知道什么时候转了过来,也在看他。 可能是水太烫,淋浴区的蒸气太热,藤白从头到脚红得像是要滴血。 沈可衍看过去时,藤白就移开了视线。 过了两秒又开口问他“你要过来冲一下吗?” 沈可衍过去了,藤白就退开了。 沈可衍没让藤白在热水外等太久,很快冲干净了头发,挤了沐浴露就又退了出来。 不多时两个人先后洗完澡,沈可衍先出的淋浴区。 他没有马上穿衣服,而是先拿了浴巾裹着,擦了两下头发后,注意到藤白拉开了淋浴区的玻璃门以后,就拿了新的毛巾递过去给藤白。 “家里没有新的浴巾了,就用这个可以吗?” 藤白点点头接过,说了声“谢谢”。 夏末的夜里本不太冷,可窗外好像下起了雨,关了浴室的水以后,屋外的雨声就变得分明了起来。 湿润的气息从窗户和墙的缝隙里夺走了浴室里的暖意,沈可衍大致擦了两下头发,就拿掉了浴巾去衣架上拿换洗的衣服穿。 他穿完衣服一扭头,发现藤白还站在淋浴门边上,似乎已经擦完了,手里拿着条毛巾,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明明已经冲完澡有一会了,藤白整个人还是从头到脚红着,眼底还泛着一点淋浴过后蒸出来的水光。 “别楞在那。”沈可衍叫了藤白一声,“过来穿衣服。” 他开了口,藤白才有了动作,朝他走来。 “内裤是新的,睡衣我一般都穿比较大码的,你应该能穿。”他说完指了一下衣架的位置,就出去了。 出去前他又补了一句“换下来的衣服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放在这个蓝色的篮子里,我一会会放洗衣机里洗。” 沈可衍一从浴室里出去进到客厅,焰焰就在沙发旁委屈地“汪汪叫”,似乎在控诉他把它拴住那么久。 他过去把焰焰的狗绳摘下来,又拿着毛巾把焰焰整个擦了一遍,藤白就出来了。 沈可衍夏日里的睡衣都是宽大的t恤配上大裤衩,他平时就在家里穿,穿得随意,也没多想,拿睡衣的时候顺手也给藤白拿了这种配置。 等藤白穿着从浴室里出来了以后,他才感觉到了一丝违和。 藤白平日里穿衣服穿得细致,就算是校服都仔仔细细地扣到最顶上一个纽扣。 这会画风忽变,看着有点像哪家少爷去到了乡下爷爷奶奶家,被逼着穿上了爷爷的老大爷款式。 但还是好看。 沈可衍眼底浮上笑,视线落在藤白还滴水的头发上,开了口“你先去吹个头发吧,吹风机在洗漱台下面的柜子里,外面雨好像挺大的,如果你不着急走,就再待会,等雨小一些,我找一套可以给你穿的衣服让你换上再走。” 藤白站在浴室门口看了眼沈可衍,又看了眼沈可衍怀里的焰焰,视线落在焰焰身上好半天,才点点头又进了浴室。 藤白在沈可衍家里坐到了十点,没把雨等小,反而越等越大。 开始的时候还是雨,后来渐渐风也跟着大了起来。 沈可衍察觉到不对,打开手机看了眼天气,才发现今晚凌晨左右会有台风登入临海市。 他看完天气预报又走到窗户边往外看。 等卷得大树东倒西歪,小区里的路灯都已经灭了几盏,路上几乎见不到人了。 客厅里的沙发上,藤白还老老实实地坐在沙发上,和焰焰一人占据着一片地方,朝着他的方向看来。 沈可衍将窗户锁好,拉上了窗帘往沙发边上走,对藤白道“你今晚好像回不去了。” 藤白仰头看着他。 “你跟家里人一起住吗?要不打个电话回去,今晚就先在这里住下?” “我一个人住。”藤白应沈可衍。 沈可衍闻言答应了一声,想了想又问“你有跟别人一起睡过觉吗?能适应吗?” 藤白怎么看都身娇体贵的,看起来不太像是会跟别人一起睡的人。 果不其然藤白摇了摇头,过了一会他开口似乎想说什么,没等他说出来,沈可衍已经先转身进了卧室。 沈可衍卧室的床是单人床,能睡两个人,但是比较勉强。 属于但凡两个人其中一个睡相不好,睡到半夜绝对能打到一起的类型。 他思索了片刻,还是从衣柜里拿出了床垫和被单毯子,在地上铺完以后起身,发现藤白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正在看着他。 焰焰跟在藤白腿边摇尾巴,也一起看着他。 沈可衍看着这副画面有些想笑,他开口问藤白“你晚上一般什么时候睡觉?” “十一点以前。” 沈可衍看了眼时间,已经快要到十点半了。 窗外虽然下着大雨,但卧室里还是有些闷热。 沈可衍开了空调,对藤白说“那你先进来躺下吧,我把焰焰哄去它的窝,就过来。” 说完沈可衍出了卧室。 等他回到房间的时候,发现床上没人,藤白躺在地上。 他推开房门发出了响动,藤白就扭过头来仰看向他。 沈可衍愣了一下“你睡在地上干什么?我收拾地铺是给我自己睡的。” 藤白看着他没有说话,也没动。 沈可衍把身后的门关上,和藤白两人大眼瞪小眼。 最后还是他先开了口“地上那么硬,你睡得习惯吗?” 藤白点点头。 沈可衍又和他对视了一会,见他的确没有挪窝的打算,这才走到了床旁躺上床。 “我关灯了?”沈可衍躺好后问藤白。 藤白应了一声,沈可衍就关了灯。 在睡眠这件事上,沈可衍一直属于倒头睡的类型,除非真的白天睡太多,夜里才会有睡不着的情况出现。 然而今天躺下后他却没有什么睡意,他在床上翻了两圈,又睁开眼朝床下躺着的藤白看去。 藤白已经闭上了眼睛,不知道睡了没有。 他合上眼以后,身上的气息就凉薄了很多,没了白日里的生动,看着有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感。 沈可衍借着月色盯着藤白看了一会,还是没有睡意,心底里觉得让藤白睡在地上很奇怪。 思索了片刻他开口“你要不还是上来睡吧,下雨天地上湿气重。” 藤白果然没睡着。 沈可衍一开口,地上的人就睁开了眼睛,朝他看来。 然而并没有对他的话做出什么反应,只是看着他。 房间里黑,沈可衍看不清藤白眼底的神色,甚至看不清藤白是在看床还是在看他。 他等了一会,没等到藤白有什么回应,以为藤白不愿意,就没有再问,转过身去重新闭上了眼睛。 然而没一会,身旁忽然传来了动静,而后后方的床有些微微下榻。 沈可衍转身朝床边看去,看到了已经躺好在他身边的藤白。 他笑了一下,开口“刚才不是不愿意上来吗?” 藤白还是看着他,没有说什么。 倒是门外的焰焰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响动,“汪汪”地叫了两声。 沈可衍没忍住笑出声,冲门口喊“没在和你说话,睡觉。” 门口的小柴犬委屈地又“嗷呜”了两声,才没了声。 等沈可衍收回视线再次看向藤白时,发现藤白已经闭上了眼睛。 沈可衍见状便没再说什么,也躺回去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他很快有了睡意,意识不多时就昏沉了起来。 不只是藤白第一次和别人睡,沈可衍这也是第一次。 但沈可衍没有什么不适应的感觉。 房间里的空调吹得有点凉,身旁的温热反倒是让他觉出了几分舒适。 明明他和藤白用的是同一款的沐浴露,但到了藤白身上,味道却和他身上完全不一样。 藤白身上有一种独属于他自己的气息,淡淡的,让人闻着觉得舒心。 沈可衍不知道睡了多久,半夜里听到一阵响动,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醒过来时恰好对上藤白的视线,他有些迷糊地问“怎么了,是什么东西掉下去了吗?” 藤白应了他一声“嗯,好像碰掉下去什么东西。” 沈可衍含糊地应了一声,将压在身下的手抽了出来,不小心碰到了藤白的胳膊,触碰到的地方一阵冰凉。 他一时间清醒了几分,而后察觉到藤白刚才回应他的声音似乎也很清醒,便问“你是一直没睡着吗?是不是空调开太冷了。” 藤白隔了一会,才回应他“有点冷。” 沈可衍闻言,稍微支棱起来一点,借着夜色迷迷糊糊地朝床头柜的方向看去“我记得遥控器好像在床头柜上。” 然而看了一圈没看到,他只好支起上半身,从藤白身上越过去,在床头柜上摸索。 摸索了半晌仍然没摸索到,他奇怪地“咦”了一声,忽然身下的藤白动了一下,他拄在床头柜上的手一下子没支撑柱,整个人不受控地向下栽去,一下巴栽在了藤白的嘴巴上,撞到了藤白的牙齿。 沈可衍疼得一激灵,瞬间瞌睡虫跑了个干净,还没来得及反应,眼泪已经自动冲开了闸门,从眼睛里争相跑了出来。 第111章 沈可衍感觉到脸上湿了的时候,才猛地反应过来,当即起了身,就要下床。 他侧过身背对着藤白,尽量放平声音开口“我去个卫生间,你开灯找一下遥控器关空调吧。” 说完人已经下了床,手腕却忽地被抓住,而后余光中藤白从床上坐了起来。 沈可衍还是没回头,他开口问藤白“怎么了?” 藤白一开始没说话,只是靠近他两分后,才很轻地说了一句“流血了,下巴上。” 流没流血沈可衍不知道,但疼是真疼。 他感觉眼泪都快往下滴了,一时间也顾不上藤白,随口应了一句“嗯,我去卫生间看看。” 说完要走,发现藤白还是抓着他不放。 沈可衍有些莫名,心底伴着一点烦躁。 从他小时候被一群人嘲笑以后,哪怕再疼,他咬着牙也不会在别人面前掉眼泪。 一个人的时候哭得多凶他都无所谓,但在人前他一滴眼泪也不想掉。 每次因为疼起来掉眼泪,沈可衍都容易管不住情绪,但他不想对藤白发脾气。 他尽量缓和下心底的躁意,正打算直接点开口让藤白放开他,没想到藤白已经先行一步松开了拉住他的手。 也好。 沈可衍便没再说话,起身直接出了房间。 下巴上被藤白的牙齿撞出了一个小口子,的确像藤白说的,流血了,不是很多。 沈可衍等痛感稍微过去一点了,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处理完脑子稍微清醒过来一点,他才反应过来。 他下巴撞上藤白的牙齿都流血了,藤白的牙齿估计也不会好受。 刚才脑子嗡嗡的没有任何思考,对藤白的态度也有两分冷硬,沈可衍心底涌上一阵歉意。 他关了卫生间的灯,回到房间,发现房间的空调已经关了。 房间里没有开灯,不见的空调遥控器正放在床头柜上,藤白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看起来好像已经睡着了。 沈可衍关上卧室门,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看了藤白一会。 他分辨不出来藤白有没有睡着。 藤白的睡姿很端正,整个人仰面朝上躺着,呼吸很浅,看着比白日里还要安静。 沈可衍看了会,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试探,放轻动作地爬上了床。 明天早上早点起来给藤白做个早餐吧,他想。 沈可衍在床里侧躺下,慢慢地盖好被子,而后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调了个七点的闹钟。 调完后看了眼时间,才夜里十二点多。 就在他要收起手机的时候,手机里忽地进来一条信息。 是沈同学吗?我是穆博安妈妈,抱歉忙到现在才想起来给你发消息,这周末台风,就先不麻烦你过来了,下周再正式开始吧。 沈可衍读完短信,回过去一条我是,好的,就收起手机睡了。 第二天是在闹铃的响声里醒来的。 沈可衍的闹钟一般只调周一到周五,周末除了工作需要,他都会睡到自然醒。 因此迷迷糊糊听见闹铃时,他还以为是上学时间,摸过手机关掉,慢吞吞从床上坐起,开始照例的五分钟迷糊时间。 然而这次还没有迷糊到五分钟,他忽地全身一震,清醒过来了。 他拿起手机看了眼日期,周六。 房间里的窗帘拉着,不太透光,但能分辨出窗外应该是开了太阳,只是空气里还泛着点雨后的泥土气息。 昨天晚上台风,藤白睡得他家。 沈可衍记起来了,然而房间空荡荡的,地上昨晚铺的被子已经被叠好放在了桌旁的椅子上,身旁藤白昨晚盖的被子也被叠好了放在床头。 沈可衍下了床拉开门,门口的焰焰跟有感应似的,冲到他脚边围着他兴奋地直叫。 客厅里没人。 沈可衍又进到卫生间,还是没人。 他又看了眼烘干机上面晾着的衣服,也只剩下了一套校服。 沈可衍盯着那一套校服,一时间有点出神。 他昨晚和藤白倒没说谎,他的确没有朋友,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过了,久到他都快忘了正常的同龄人之间要怎么妥善相处。 沈可衍有点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收回放在校服上的视线,走到洗漱台前刷牙洗脸。 洗漱完给焰焰的狗盆里倒了点狗粮,正打算回房间继续睡觉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开门声。 沈可衍怔了一下,停下脚步朝门口看去。 门被打开,藤白出现在门口,头发被屋外的风吹得有些乱,校服纽扣却是如旧工整地系到最顶上。 他进到屋子里,手上拎着早餐,抬眼和沈可衍撞上视线的瞬间,似乎怔了一下。 片刻后他带上身后的门,开了口“醒了?” 沈可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看着藤白走到餐桌旁,把早餐放到餐桌上。 焰焰已经闻到香味放弃了自己的狗粮,狗腿地蹭到藤白身边蹭着藤白的腿。 藤白没理它,只是看向沈可衍。 沈可衍见状,这才走向藤白,问“你怎么起那么早?” “晨跑。” 沈可衍闻言看了眼窗外,发现外头是个艳阳天。 “没下雨了?”他也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问藤白。 但藤白回应了他“新闻上说台风昨晚擦边登到了别的市,五点多的时候就已经没雨了。” “五点多?”沈可衍反应过来藤白的话,“你早上什么时候起的?” “五点半。” 沈可衍怔了一下,一时间没有说话。 安静了片刻,他才又开口“昨晚不小心撞到你牙齿,忘了问你疼不疼了。” 藤白前一刻还神情淡然对答如流地回应着沈可衍,沈可衍这话一出来,他忽然没动静了。 沈可衍也在仔细地观察着藤白的表情,他察觉到藤白的表情里有一瞬的变化,但说不出那变化是什么。 只是过去一小会,藤白忽然移开了视线,而后应他“不疼。” 房间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只有焰焰还不死心地在藤白的腿边蹭着。 沈可衍不是受不了安静的人,但他这会有点不想要这份安静。 于是相对的沉默下,他罕见地找话题一般开了口“你平时读书也五点半起的吗?” 藤白点了点头“小学到现在一直五点半起晨跑。” 藤白说完,沈可衍发现他又不会说话了。 有点莫名其妙。 这一次是藤白先开的口。 “我要回去了。”藤白说。 沈可衍看向藤白“回家吗?” 藤白点头“嗯,还有点事。” 他说完,看了沈可衍一眼,就往外走。 沈可衍下意识跟了上去,余光里注意到桌上的早餐,便又开口“你的早餐。” 藤白的脚步顿了一下,没看他,只是说了一句“给你的”,人已经走到了门边。 他在门边停下,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拿出了刚才开门的钥匙,递给沈可衍“早上在桌子上拿的。” 沈可衍接过钥匙,看藤白打开门,思索了片刻后开口“那只鲤鱼,你要带回去养吗?” 藤白停下动作,看向他,没有说话。 沈可衍和他对视半晌,见他依然不说话,于是又道“或者就养在我这?” 沈可衍便又道“那你下周一要不要再来我家吃饭?” 藤白看着沈可衍,一时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视线移了移,移到了好像厨房的位置。 那只鲤鱼这会正在厨房的盆子里游着。 沈可衍以为藤白理解成了他要把鱼宰了给他吃,他没忍住笑了起来“不吃鱼,到时候买别的菜。” 藤白这才收回视线看向他,点了点头。 点完头他也没有马上走,就看着沈可衍,直到沈可衍脸上的笑慢慢收了起来,他才对沈可衍说了声“谢谢”,而后离开。 沈可衍站在门口看着藤白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才关上门回了客厅。 他看向餐桌上放着的早餐,走到了桌旁。 焰焰还在他腿边欢快地蹦着,似乎是察觉了早餐的主人变了,于是很有主见地换了讨好对象。 沈可衍打开早餐袋子,袋子最上面是一袋热牛奶,他平时喝得那款,那天藤白在学校给他的,第一次他喝完赛到藤白手里的空袋子,都是这个。 沈可衍拿起牛奶叼在嘴里,咬破一个小口喝着,又开了底下的袋子。 打开后他愣了一下。 袋子里装的是一笼汤包,光看样子他就能分辨出是哪家的。 小学的时候他最常吃的一家早餐店,初中虽然也在那家店附近,但是因为课业繁重了,他偶尔才会去几次。 上了高中以后就去得更少了,有时候上班路过,他才进去买一笼汤包。 他记得那家店离这边走路至少要二十分钟。 藤白跑步跑去了那么远吗? 沈可衍用筷子夹了一个汤包塞进嘴里,熟悉的口感让他整个人都愉悦了起来。 他吃着汤包走到窗边,看藤白的身影出现在了小区里,而后出了大门,最终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中。 焰焰还在他腿边不遗余力地蹭着。 袋子开了以后,汤包的香气一下子溢了出来,焰焰明显被馋得不行,一边蹭他一边还冲着桌子上的汤包“汪汪”叫,意图十分明显。 沈可衍走到桌旁坐下,又夹起一个汤包,而后当着焰焰的面,放进了自己嘴里。 而后他十分无情地拍了拍焰焰的小脑袋“你的早餐在那边,这是我的早餐。” 说完还贴心地指了指它那装着狗粮的狗盆。 第112章 一场台风过后,临海市的温度一下子降了下来,尤其是周末那两天,最低温甚至到了十度左右。 沈可衍难得周末两天没事,焰焰在家兴奋得要命,每天叼着狗绳到他面前“汪汪”叫,要他带它出去放风。 放了两天风,沈可衍周一早上起床的时候,头晕得不行,感冒了。 他这些年已经很少生病了,因为要兼职打工,神经一直绷着,这几天可能难得放松,就让病毒钻了空子。 周一上午有两节连着的化学课,化学老师是高三6班的班主任,姓季,是个笑起来很和蔼的中年男人。 第一化学课正好讲完第一个单元的内容,连着的第二节 课季老师没再讲课,给大家发了测试卷。 周一的温度又回升到了二十多度,教室里开着窗,时不时有风吹进来,夹杂着试卷翻动和笔在纸上书写的声音。 季老师坐在讲台桌上监考,时不时喝两口他的养生枸杞茶,快到下课的时候,他忽然开口“这周五远足的事情,藤白跟大家讲过的吧?” 有几个写完卷子的学生仰头应和“说了。” 季老师点点头“具体的流程已经定了,早上八点钟所有人在操场集合,开始宣讲仪式,八点半出发,预计是中午十一点半左右到吃饭的地方,下午一点半继续,五点左右能走到南湖小镇,南湖小镇专门的露营营区大家应该听说过吧,那里会好现成的星空帐篷,两个人睡一个帐篷,大家可以自愿组队,班长这两天把组队名单统计一下交到我这边。” 季老师说着看向藤白,藤白回应了一声“好”。 紧跟着教室里便热闹了起来,还有五分钟左右下课,写好试卷的,没写好试卷的都因为季老师的话躁动了起来。 “不用自己搭帐篷啊,那听起来还可以耶。” “我去过一次南湖小镇,那里超级好看的,就是当时白天就回去了,没睡成星空帐篷,还遗憾了好久呢。” “星空帐篷是不是晚上躺下来可以看星星啊,希望那天晚上不要下雨。” “但是一想到在去到那里之前还要徒步走三十公里,一下子就萎掉了。” 季老师喝两口茶,看着底下一张张洋溢着青春气息的脸,每个人脸上都是不同程度的期待,笑了笑,任由着班级里吵闹了两分钟,才又一次开口。 “大家开心归开心,纪律还是要讲的,这种大规模远足活动最怕的就是学生出事,所以远足当天,所有人必须跟着班级队伍走,每隔一个小时,各班班长需要清点一次人数,晚上睡觉前大家也是,我们也跟南湖小镇的负责人说好了,所有学生入夜了以后不能从营区里离开,大家都是成年或快成年的人了,要为自己的安全负责了,知道了吗?” 季老师平日里对班里的学生都很好,大家都很喜欢他,因此他说完这话以后,所有人都笑着连连应好。 没多久下课铃响了,整个班级瞬间哄闹了起来,所有人都放开了嗓子兴致勃勃地讨论起周五远足的事情。 下一节是体育课,不少人收拾着东西要往外走。 季老师接过课代表收上来的试卷,端着他的暖壶往外走,走到一半,他忽然停下来,又道“还有一个事。” 他一开口,全班瞬间安静了下来,都看向他“两人组队睡一个帐篷,只能男生跟男生,女生跟女生啊。” 这话一出,班级里瞬间哄笑了起来,有几个平日里调皮的在那里连连说“老师你放心,我们班可没有早恋现象”。 季老师也笑,笑着走出了教室。 沈可衍一早上脑子都有点晕,鼻子透不过来气。 第二节 课他潦草地写完试卷就睡了过去,迷迷糊糊听到哄闹声才醒的,季老师的话他听了个大概。 临近上课,班级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沈可衍才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从座位上站起来。 起来后他发现藤白也还没走,正坐在座位上写着什么。 沈可衍见状,便开口问了藤白一句“一起下去吗?” 藤白闻声抬起头看他,点了点头。 两人到体育馆后恰好赶上上课铃响,体育委员领着众人开始绕操场跑步。 跑完步体育老师还没来,大家就各自按照以前上课的分组,到乒乓桌前等着。 吴嘉梨跟和她同班的一个女生一组,两人所在的乒乓球桌的位置在沈可衍和藤白那桌的斜对面,藤白面朝向她这边,沈可衍背对着她,她一抬眼就能看见两人。 她有两分心不在焉地往对面那桌看了好几眼,就在她又一次看过去的时候,她的伙伴忽地蹦到了她面前,一脸暧昧笑容地看他“梨子啊,你不对劲。” 伙伴站在她身边,顺着她的朝向看过去,笑得更暧昧了“在看藤白大神吧?果然这个世界上没人能躲过藤大神的魅力,美女也不例外。” 吴嘉梨性子比较直,被看出来了也不羞不躁,直接开口否认“我没看的藤白,我看的沈可衍。” “啊?”伙伴明显惊了一下,但很快又反应过来,“你之前不是挺怕他的吗?我们每次聊天你都说他看起来好凶。” 吴嘉梨这几天脑子一直乱乱的,正好有人讲,她便也坐下讲了起来“是啊,但我感觉他最近好像看起来没那么凶了,以前他一直给我一种边缘人的感觉,就好像不活在跟大家一样的学校里似的,可是上周我看他,感觉他好像有点……不知道怎么说,就是没那么边缘了的感觉,我看到好几次他笑呢。” 伙伴盯着她嘿嘿一笑“我怎么没这种感觉,是你这里有问题,才看他变得不对劲了吧。” 伙伴说着,抬手戳了戳她心口的位置。 吴嘉梨长得漂亮,标志的美人脸,大眼睛高鼻梁鹅蛋脸,皮肤很白,再加上这个年纪独有的青春气息,她刚入学那会就有不少人追。 她一直是个直爽性子,不管什么方面都是,因此这两年也不是没有谈过恋爱。 追她的,她喜欢就答应了,或者她看上了,就去追,这些对她来说都是寻常简单的事情。 她从来不会在感情上绕不过去,对沈可衍有没有感觉,她心里头也清楚。 这个年纪本就是荷尔蒙爆发的年纪,可能随意的一个眼神对视就会让人产生陷入爱河的感觉。 吴嘉梨琢磨着点了点头“估计是了。” 伙伴一听她这话,瞬间亮了眼睛满脸八卦“我记得你前几个星期还提到他怕怕的,上周第一节 课撞到他不还怕了好久吗,怎么忽然改变心思了?” 吴嘉梨不知道想到什么,难得地脸红了一下“我感觉他这个人不像大家说的脾气差,而且也没有看起来那么凶,那天我把他手撞成那样了,他也没对我发脾气,而且……” 她说着又忍不住看了眼沈可衍,脸上喜欢的表情直接显露了出来“那天他受伤了我去找他,发现他眼眶红红的,好像哭过,整个人都和平时不一样,好反差萌啊,又帅又萌,我真的好喜欢。” 她越说越心动,再一想到那天沈可衍红眼眶的样子,盯着沈可衍的视线一下子变得热切了起来。 沈可衍正在低头玩着乒乓球,少年个子高,风吹着他的校服勾勒出他有两分单薄的身形。 吴嘉梨盯着觉得脸颊有点发烫,忽然间,她感觉到了一阵莫名的冷意。 她禁不住抖了一下,一抬眼,倏地对上了藤白的视线。 两桌隔得不远不近,吴嘉梨并不太能看清楚藤白的眼神,但几乎本能地感觉到害怕危险。 这是她第一次和藤白对上视线,她不知道藤白看人是不是都会给人这样的威压,反正她一秒钟都不敢再多看,吓得连忙收回了视线。 她的伙伴察觉到她的不对,开口问“怎么不看了?难道是沈可衍察觉到看你了?” “不是。”吴嘉梨摇头,还是有点不敢再看斜对面那桌,“藤白看我了。” “不可能。”伙伴明显不信,抬手拍了拍吴嘉梨的肩膀,“你说沈可衍看你我都能信一点,藤大神是谁?你把藤大神丢到八百人的人堆里,他都不一定会看这八百人中的任何人一眼,你忘了高一好多人追大神那事了?” 吴嘉梨记得那事。 藤白刚入学那年在学校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毕竟这样的神颜别说是一个高中,放眼全国都能挤到前列。 而这样的轰动在第一次月考,藤白的月考成绩出来以后,直接进到了炸锅级别。 一时间从高一到高三每天都有不少人英勇人士去堵藤白,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差不多一个月,藤白从头到尾没有分给任何人过一个眼神。 后来因为人太多,事情闹大了,闹到了老师那里,教务处的老师在晨会上把这件事专门拿出来说,并且借机教育大家“不能因为花好看,就随意去摘花,你得变成一朵与之匹配的花,才能得来那朵好看的花的欣赏与共鸣。” 意思很明显,就是大家抓紧学习吧,你们得都学到藤白那个成绩,人家才有可能答应你们的追求。 别说,那次晨会后还真的在学校里掀起了一阵小规模的学习热潮,不过很快大家就认清了现实, 学成藤白那样是不可能了,被藤白看上那更是天方夜谭。 吴嘉梨也知道藤白无缘无故看她不太可能。 于是她勉强顶着惧意,又往藤白那边看了一眼。 藤白依旧是平日里那副冷淡的模样,正常到吴嘉梨怀疑自己刚才看到的那一眼是不是错觉。 她看到藤白放下了乒乓球拍,走到沈可衍身边不知道在跟沈可衍说什么,而后又抬手将沈可衍被风吹得勒出轮廓的校服往外拉了拉,拉平整了才放下手。 真的是错觉吗? 第113章 周一上午还是个艳阳天,下午忽然就开始下起小雨,温度也一下子降了下来。 沈可衍过去一早上难得好了一点,下午雨一下,就被打回了原型。 下午放学时雨停了,但空气里还泛着冷意,临海高中的学生大多穿的夏季校服,一个个进出校门都哆哆嗦嗦。 沈可衍倒是没有哆嗦,就是没什么精神,他只想回家好好睡一觉,但答应了藤白今晚要再请他吃饭,因此他还是把藤白领回了家。 好在昨天出去遛焰焰的时候买了菜,今天不用再跑一趟菜市场。 沈可衍回去的路上一直没什么精神,因此也没能分出精力到藤白身上,他一路迷糊地回了家,进门后随手敷衍了两把热烈欢迎他回家的焰焰,就往厨房里走。 边走边对身后的藤白说“我今天不太舒服,晚饭就简单煮个面可以吗,你吃面吗?” 说完没有得到回应,但他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藤白应该是跟进来了的。 于是他转身看向藤白。 他转身时藤白还在距离他大约有一两步的地方,等他看向藤白,藤白忽地靠近他拉近了距离,而后抬起一只手搭在了他的额头上。 可能是生病的缘故,沈可衍有点反应慢半拍。 等他反应过来藤白的动作时,藤白已经放下了手,而后他听到藤白的声音“你发烧了。” 沈可衍觉得他可能是发烧了,毕竟感冒好像没有那么难受。 但他现在脑子有些转不过来,听到藤白的话也半天没有反应。 “家里有体温计和退烧药吗?”他听到藤白又问。 这一回他勉强提溜着脑子转了两圈,隔了好一会答应“没有。” 他记得他住进这里来就没生过病,小感冒都很少有。 “大门钥匙给我,我去买药。”藤白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沈可衍本能地在口袋里摸了两下,摸出钥匙,递给了藤白。 递过去时两个人的手碰到了一起,沈可衍感觉到藤白的手有点凉。 藤白的动作好像顿了一下,过了一会才接过钥匙,又抬手撩开他额前的头发,在他的额头上贴了一会,对他说了句什么以后,才离开。 说了什么沈可衍没听清。 沈可衍住的小区附近没有药店,藤白跟着手机里的地图导航走了快十分钟的路程,才找到一家药房。 他买完药离开,想了想又买了两份饭带回去。 回去时门还没有打开,他就听见门里面传来焰焰挠门的响动。 等他打开门,焰焰一下子贴到他的裤腿上,对他“汪汪”叫了两声,而后咬住他的裤腿就把他往屋里头拽。 藤白虽然没有像沈可衍每次进门那样去揉焰焰,但是没有弄开焰焰,就这么被它拽着进到了屋里。 进去时他看了眼厨房。 是空的,沈可衍不在里面。 焰焰扯着藤白往沈可衍卧室的方向走,卧室门是关着的。 把藤白扯过去以后,焰焰松开了藤白的裤脚,而后到门前挠了挠门,像是在跟藤白表达它打不开门。 客厅里没人,厨房里没人,卫生间里也没有人。 藤白抬手去拧卧室的门,发现门被从里面反锁了。 藤白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他抬手敲了两下门,门里边没有回应,又喊了一声沈可衍的名字,依旧没有回应。 整个屋子里只有焰焰委屈挠门的声音。 藤白静默了片刻后,仍然没有得到回应,于是他再次开口“我开门进去了。” 沈可衍给他的钥匙是一整串,不只有大门的钥匙,上面还串着好几把钥匙。 藤白试了几把,打开了卧室门。 然而门打开以后,房间里却是空的。 床上的被子是铺好了的,没有任何褶皱的痕迹,房间的窗户也开着。 藤白的视线扫过卧室一圈,脸色难看了下来。 就在这时,焰焰忽然进到了屋子里嗅了两圈,而后跑到房间的衣柜前,开始挠衣柜门,一边挠一边冲着藤白“汪汪”叫。 沈可衍房间里的衣柜很大,上次他打开衣柜门拿被褥的时候,藤白看到过,里面很空,没几件衣服。 藤白将手里的药和饭随手放到一旁的书桌上,朝衣柜走去。 衣柜的门没有关死,留了一条小缝,藤白顺着那条小缝打开了半边的衣柜门,看到了缩在衣柜里面的人。 沈可衍看起来好像睡着了。 他整个人缩在衣柜的角落里,两只手抱着腿,脸埋在膝盖间,不明的光线下只能看见他透着红的小半张侧脸。 藤白把另一边的衣柜门也打开,焰焰终于看到了自己主人,很兴奋地一边“汪汪”叫着,一边想要往衣柜里跳,被藤白按住了。 藤白表情严肃,用气音对焰焰说了一声“嘘”。 焰焰好像懂了,又小声“汪”了两声,蹲在边上安静了。 藤白这才扭回头去看沈可衍。 他人往衣柜里靠,很轻地叫了一声沈可衍的名字。 沈可衍没有反应。 哪怕没有靠得很近,藤白也能够感受沈可衍身上传出来的热意。 他看到沈可衍额角渗出来的细密的汗,额前的头发贴着脸,少了几分清醒时的对他人的防备,多了几分乖顺。 藤白的拳头攥了一下,半晌后他抬手,将沈可衍额前的头发拨开,用手背贴了一会沈可衍的额头,发现比半个小时前更烫了。 他的脸色沉了两分,又开口叫了一句沈可衍的名字,沈可衍还是没有反应。 藤白没有开口再叫第三遍。 第二遍依然没有得到回应以后,他弯下腰,一只手从沈可衍的膝盖下过去,一只手钻到了沈可衍背后,动作放轻地将人往外抱。 然而沈可衍还是被他的动作惊到了。 藤白刚把他往外抱了一点,沈可衍整个人忽然抖了一下,而后睁开了眼睛,无意识地抗拒,抬手要推藤白。 藤白没有放开沈可衍,但停下了动作,对沈可衍道“我抱你出去。” 沈可衍没有给他反应,只是推他。 藤白一时间也没有再说话,跟沈可衍僵持了起来。 沈可衍的眼睛没有完全睁开,垂着眼眸也没有看藤白,从藤白的角度看,只能看到他一直在抖的睫毛。 他在害怕。 藤白暂时放开沈可衍,但也没有离开。 他在衣柜前蹲下,仰头去看沈可衍的眼睛。 沈可衍的眼底氲着水汽,水汽雾蒙蒙的,遮盖住他眼底的神色,叫他的眼睛看起来有几分无神。 藤白在衣柜门口蹲了有一会,见沈可衍的眼睛好似又要阖上,整个人又要往衣柜里面缩,他才又开口。 “不能待在衣柜里,你发烧了。” 沈可衍依旧没有给他回应。 藤白见状,抬起手搭在沈可衍抱住腿的手上,很轻地碰了两下,像一只猫在跟另一只猫示好。 他放轻声音,轻到叫人感觉不到任何攻击性“我不会伤害你,这里也没有别人。” 说完他见沈可衍还是没有反应,就又一次伸手去搂沈可衍。 这一次沈可衍还是抬手像是要推他,但是明显没有上一次抗拒。 藤白便放轻动作将人从衣柜里抱了出来,抱到了床上放好。 沈可衍刚碰到床,眼睛眨了两下,眼角忽地渗出眼泪,泪珠子顺着脸颊往下滚,汇聚到下巴上,滴在了藤白肩头。 藤白要放开他的手一顿,整个人僵住了。 他低下头看着怀里的沈可衍,眼睛死盯在沈可衍眼睛里不断滚出的眼泪上,整个人像是被烫到了似的轻颤了一下。 隔了有一会,他才抽出原本在沈可衍腿间的手,似是又迟疑了两秒后,抬手贴上了沈可衍的脸,替沈可衍擦掉了一边的眼泪。 擦完后他看了眼指腹上的泪水,原本滚烫的泪水在他的指尖慢慢变得冰凉。 他盯着看了半晌,睫毛轻颤了两下,眼底划过一抹古怪的神色。 就在这个时候,沈可衍忽然拉住了他这只手,而后把整张脸埋进了他的手心里,很轻地蹭了一下。 藤白瞬间感觉整个手变得僵麻,心里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很轻地挠了一下,痒痒的。 他忍不住去看沈可衍的脸。 沈可衍长得好看,但他的好看里时常带着刺,尤其是冷冷淡淡看人的时候,总叫人无端不敢靠近。 可这会他垂着眼眸,长睫毛被泪水打湿,脸上是少有的红,就连原本颜色很淡的嘴唇上都染上了红,唇瓣被不断往下流的泪水打湿,泛着水光。 藤白看着就无法再移开视线。 明明卧室的窗户开着,时不时有一阵带着雨后湿意的冷风吹进来,可藤白却觉得热。 他不清楚热的缘由。 不知道过去多久,沈可衍又在他的掌心里蹭了两下,而后哑着嗓子开了口“好疼,我头疼。” 他的声音没了往日里的干脆利落,带着两分软糯,软糯里似乎又带了点撒娇的意味。 藤白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沈可衍就又在他的掌心里蹭了一下,而后像是小孩子似的往他的怀里缩了缩。 藤白浑身一僵,但这一次反应快了一些,他很轻地拍了两下沈可衍的肩膀,正打算开口的时候,就听见沈可衍又开了口。 “头好疼。”沈可衍的脑袋从他手上离开,靠到了他怀里。 没等藤白有什么反应,他就听到怀里传出来闷闷的两个字“妈妈。” 藤白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片刻后他低头眼神有些复杂地看了怀里的沈可衍以后,而后像是憋了一会,最后憋出来一句“吃了药就不疼了,我……喂你吃药。” 第114章 沈可衍做了个梦,他梦到他被一条绳子五花大绑绑住,这绳子还会自动缩放,开始时只是很潦草地绑着他,后面慢慢收紧,勒得他喘不过气。 于是他醒了。 醒来后视野里黑漆漆的,沈可衍发现他好像真的被什么箍住了,但不是绳子。 反应了两秒,他意识过来,他好像在什么人怀里。 并不是直接接触的那种,他被用被子裹成了粽子被人搂着,那人的力道不算小,像是怕沈可衍跑了似的。 被人抱在怀里这个认知叫沈可衍身上的警惕迅速涌了上来,他挣了一下,发现被子缠得太紧,根本挣不开。 于是他又仰头去看搂着他的人,看到了小半张脸。 房间里虽然黑,但是有月光,不至于完全看不清人。 因此沈可衍很快就认出了搂着他的人是藤白。 现在搂着他的人是藤白。 这个认知让沈可衍把警惕收了起来。 他有点发懵。 他稍微侧了一点身,观察了一圈四周。 是他的房间没错。 可藤白为什么会在这,又为什么会把他裹成粽子搂着他,他一点记忆也没有。 沈可衍仔细地想了半晌,最后的记忆停留在藤白说他发烧了,去给他买药,然后他好像就迷迷糊糊地回了房间。 藤白把他裹得紧,就给他漏了个脑袋出来。 睡着了的时候还没有什么感觉,醒来后就不太好受了。 藤白似乎睡着了,现在也不知道是几点,他想了想,还是大了点动作,叫了藤白一声,把藤白闹醒了。 藤白醒来后的第一反应是抬手贴他的额头,贴了一会后很小声地说了一句“好像不烧了”,才放开他从床上坐了起来,问“醒了?” 沈可衍点点头,应了一声。 没有藤白的手搂着,他一下子就挣开了被子,也跟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房间里有点凉,他挣开被子后,凉气一下子跑了进来。 他身上出了不少汗,凉气往衣服里面一灌,冷得他哆嗦了一下,他就又把被子往上拉了点,大致地将整个人盖住。 沈可衍动作完,房间里陷入了片刻的安静。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片刻后是沈可衍先开的口。 “我有点记不太清发生什么了,我……” 他感觉到藤白在看他,房间里太黑,他没办法看太仔细藤白的眼神。 只是又一小会的沉默以后,他听到藤白说“你睡着后一直踹被子。” 沈可衍大概明白了藤白的意思。 应该是藤白见他踢被子,才把他裹成粽子抱着的,至于前面那些内容,估计就是藤白买了药回来给他吃。 沈可衍的印象里,以前他发了烧是记事的。 八岁那年在外头冻了一个晚上,连续烧了三天以后,才有了高烧不记事的情况出现。 沈可衍正想着,忽然听到“咕噜”一声,很清脆,是从他的肚子里传来的。 这一声仿佛把他的知觉全部唤了回来,饥饿的感觉一时间变得分明了起来,他感觉到藤白还在看他,卷了两下被子开口“饿了,我开个灯,现在是不是挺晚了,你吃饭了吗?” 说话间他已经抬手开了房间的灯,两个人都适应了片刻的灯光,等沈可衍的眼睛能够视物的时候,他一眼就看见了藤白身后桌子上的两盒饭。 沈可衍抬手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发现比他想象中要早,才八点左右。 他顿时一阵抱歉,起身道“我去热个饭吧。” 然而刚起来一点,就被藤白拉住了。 藤白拉住他后自己起了身,而后对他说“我去。” 藤白说完就松开了他的手,转身往外走。 沈可衍有些发懵,等他回过神来,藤白已经拎走了桌子上的饭,出了门。 不多时厨房里炉灶打开的声音响起。 沈可衍大概是发烧后遗症,反应还有点慢半拍,等炉灶打开的声音响起过后好一会,他才猛地从床上坐起。 那位小少爷开过火吗? 掀开了被子以后的确有些冷,沈可衍便找了件外套披在身上,出了卧室。 出去后他发现是他多虑了,藤白俨然是开过火的人,并且动作看着不算生疏。 沈可衍本来是打算过去厨房那边的,但见到这幅画面以后,他就停下了脚步在房门口看着。 焰焰本来跟在厨房里藤白那边,见他出来了以后,就晃着尾巴兴高采烈地跑过来蹭他裤腿。 沈可衍看着藤白往蒸锅里放蒸屉,在把米饭工整地倒上去,盖上盖子以后,才去拿炒菜的锅。 窗外好像又下起了小雨,空气里泛着丝缕的冷意,沈可衍看着炉灶里生出来的火,却觉得暖。 他忘了有多少年没有在家里看过有人在炉灶前生着火给他做饭了。 他妈妈去世后他就再没有看到过了。 沈明晋不会做饭。 沈可衍妈妈去世头几个月,还有些亲戚顾虑两个人,会在中午晚上给他们家带点饭菜,后来沈明晋酒疯发得厉害了,那些人就不敢来了。 沈可衍记得他有一天饿了一整天,饿得实在不行了,就自己端着小凳子爬到炉灶前,惊险万分地给自己煮了碗糊成一团的面。 那碗面他记得很清楚,他全吃完了,连汤都没剩。 往锅里放面时热水溅到他手上,烫起了一个水泡,疼得他眼泪直掉。 后来几滴眼泪滴进面汤里,他怕面汤变得太咸了,才生生忍着痛止住了眼泪。 藤白不是直接把菜放到锅里热,他放了油,将菜拿出来重新炒了一遍。 锅里冒出来的烟将藤白整个人笼罩住,让沈可衍觉得有两分不真实。 所以他又走近了几步,走到厨房边看着藤白。 直到走到能把藤白脸上的表情和细小的动作全数看清楚的地方,他才停下了脚步。 其实还是有些不真实的。 但是不能再更近了。 藤白热菜没用太多时间,热完后两个人坐在餐桌旁吃饭。 沈可衍给焰焰的狗盆里道了些狗粮,让焰焰蹲在桌子边一起。 吃完后藤白又给沈可衍量了一遍体温,确认没有烧以后,才回的家。 周二依旧是个阴沉的天气,虽然没有下雨,但空气里始终带着点凉意。 直到周三,太阳才不吝啬地出来,温度也有了回升,沈可衍早上起床,明显感觉还有些困扰他的小感冒也没有了。 他心情不错,早起了几分钟,在小区门口的早餐店坐着吃了个早餐,到学校时甚至还比平时早了十来分钟。 等他进到学校后没多久,恰好是早上学生进校的高峰期,两个女生推着自行车并排着走进学校,短发的咽下嘴里的两口包子,开口“梨子,这周五远足,你是不是要对沈可衍展开点行动了啊?” 吴嘉梨一边推着车一边吃着手里的煎饼,应了一句“为什么要等周五?” 她今天扎得马尾辫,看起来十分青春活力,细看的话能发现她今天还画了淡妆,一路上引得不少人多看她两眼。 短发女生一听这话,瞬间兴奋了,八卦之魂熊熊燃起,她凑近吴嘉梨,好像发现吴嘉梨化了妆,顿时悟了什么“你不会要今天就去表白吧,真正的勇士哇。” “那倒也不算。”两个人推着车走到车棚,吴嘉梨吃完煎饼,把袋子扔进车棚旁的垃圾桶里,而后拿出纸巾擦干净了嘴巴,才又拿出小镜子和一只口红,对着镜子涂上了口红。 她的唇形本来就好看,涂的口红颜色也很浅,为的就是显几分气色,涂完后整个人明显亮眼了许多。 她看着小镜子里的自己满意地笑了一下,而后才收起镜子,一边和短发女生离开车棚,一边道“我写了情书。” 短发女生明显惊讶“情书?不像你呀,你以前喜欢谁不都是直接表白的吗?” 吴嘉梨笑了笑,拍拍短发女生的肩膀“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可能以前我怕沈可衍太久了,这两天回去想着表白竟然有点怵,所以最后还是决定写情书,正好我还没写过情书,感觉还挺有意思的。” 她说着卸下了书包一边的肩带,将书包往前拉,拿出了一封粉色封皮的信封“让你看看我埋头苦写一个晚上的小杰作。” 说完她就把信封递给短发女生,想去把书包拉链拉上。 然而她放手放得太快,短发女生还没来得及去接,信封一下子往后飘,被风吹着往后飘了些距离。 吴嘉梨顿时惊呼了一声,连忙跑回去捡信封,等她捡起信封起身的时候,面前忽然出现一个人。 她抬头一看清楚来人,瞬间愣在原地不动了。 短发女生本来是要叫吴嘉梨的,一看见站在吴嘉梨面前的人,一时间也愣得没有了响动。 甚至连四周的人都不自觉地停下或是放慢了脚步。 吴嘉梨以前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过藤白。 两个人之间大概就隔了一步左右,以至于藤白那张完美的脸没有任何遮挡地出现在了吴嘉梨面前。 吴嘉梨一直觉得她顶多算半个颜控,交往过的男生里,长得一般的也不是没有,但此刻看到站在她面前的藤白,她满脑子不受控制得就只有一个想法。 这样的人要什么,谁舍得不给? 她这会手里拎着刚从地上捡起来的情书,仰着头有两分呆愣地看着藤白,像是在跟藤白表白。 就在这时,藤白忽然垂眸看了她手上的情书一眼,而后开了口问她“给我的?” 他的声音不算响,但周围的人在他出现以后就自发安静了下来,因此他说的什么附近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原本大家只是看热闹似的看,藤白开了口以后,所有人的表情就全都变成了震惊。 要知道,这两年多所有横空跑出来给藤白表白的,几乎都被藤白当路人路过了。 这是他第一个开口回应的人。 吴嘉梨明显也愣住了,别说开口了,脑子都转不过来了。 而就在她反应的这片刻里,藤白不知道是本来就不打算等她回应,还是确定她是肯定回答,他很自然地“接”过了她手里的情书,而后说了声“谢谢”,离开了。 藤白离开的瞬间,周围迅速炸开。 “什么情况?刚才大神是收了情书吧?亲手收的吧?” “玄幻了,果然不管是谁,都逃不过美女定律吧。” “卧槽,虽然大神说的是谢谢,但我怎么还是有一种失恋的感觉呢?” 短发女生也满脸的一千匹曹尼玛跑过,她反应得比吴嘉梨要快些,反应过来后就兴奋地冲到了吴嘉梨面前“梨子!刚刚大神竟然收了你的情书耶!我感觉像在梦里,这简直是个奇迹。” 吴嘉梨被短发女生这么一喊,总算清醒过来,脑子转动了起来。 然而转动起来以后,她的表情变得复杂了起来“这的确是个奇迹,可……那是我给沈可衍的情书。” 被她这么一提醒,短发女生才像是想起来这回事“是哦,你不说我都忘了,反正你也才喜欢沈可衍没两天,现在改喜欢大神也来得及,试问有谁抵抗得了大神的魅力。” “话是这么说,但我是这种这么容易见异思迁的人吗!”她说着轻推了一下短发女生的脑袋。 然而很快,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表情瞬间变得崩溃了起来“卧槽,我那封情书开头写的就是dear沈可衍,万一藤白回去拆开看了,那岂不是尴了大尬!” 她说着往藤白刚才离开的方向看去,早没了人影。 她顿时一把抓住短发女生的胳膊,挠了两下早上好不容易梳好的精致中又带着几分懒散的发型,明显已经顾不上这些“怎么办啊,我现在要去要回来吗?可是现在要回来,感觉和他拆开情书看了也没差了吧?好窒息啊,怎么办,怎么会这样?啊?啊!” 第115章 “太刺激了!” 一声惊呼出现在高三6班的教室后面,一个男生猛冲进教室后门。 这会距离早自习就剩下五六分钟,班级里已经来了不少人,男生的声音一出现,大部分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看向了男生。 男生要的就是这阵仗,见大家都看向他,瞬间神秘一笑“你们猜我刚才楼下看到了什么?” 后排的一个女生见他卖弄玄虚,过去拍了他一下“快点说,再搞神秘就上课了。” 男生这才嘿嘿一笑,道“我刚刚在楼下,看到班长收了一个女生的情书。” 他的话落下,班级里诡异地安静了一阵,紧跟着瞬间炸开了锅。 “不可能吧,你会不会看错了?” “是啊,认错人了吧?” “哪个女生?几年级的?” “当然不会看错,班长那么好认,而且我还为了确定在旁边看了好久。”男生自信满满地说,“女生我也看仔细了,就三班特别漂亮那个,叫什么,什么梨。” “吴嘉梨?”一个男生问了一句。 “对!就是吴嘉梨!” 沈可衍手里的笔转到了地上,他弯腰捡起,抬头看了眼后排说话的几个人。 以往早自习前的几分钟,大家几乎都在争分夺秒,补作业的补作业,吃早饭的吃早饭。 这会大家作业了也不写了,早饭也不吃了,全在讨论刚才话题中心的男女主角。 直到有人喊了一声“先别说了,班长过来了。” 全班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在尽力表现自然,但藤白进来以后,所有人的表情明眼一看就十分不自然。 藤白如常地走进教室,手上还拿着刚才接过的那封情书,粉色的信封在一身黑白校服的藤白手里,格外显眼。 最开始带消息进来的男生给大家猛使眼色,一脸“你们看我没有说假消息吧”的表情。 然而已经没有人看他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了藤白手里的粉红色信封上。 其实给藤白送情书这件事是常有的。 有些胆大的会选择当面送,有些胆子比较小的,就会选藤白离开后,偷偷塞进藤白的抽屉。 没有人看到过藤白扔放到他抽屉里的情书,同样也没有人看到过藤白收当面送给他的情书。 因此藤白收下当面送的情书这事,几乎形同于他对那个女生的初步认可。 藤白像是感觉不到大家的视线,神色如常地回到座位上坐下,将那封粉色的情书连同抽屉里之前积攒的一些收拾好,一起放进了书包里。 沈可衍扭头看藤白的时候,正看到藤白认真收拾情书放进书包里的画面,最顶上的粉色信封特别显眼,情书上面是女生漂亮的手写字——高三3班吴嘉梨。 “吴嘉梨真的挺漂亮的,之前我们学校论坛评校花的时候,她还进过前十,而且好像学习成绩也在年级前五十,学初开学考的时候,我刚好和她一个考场。” 沈可衍听到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小声议论。 他收回视线,转回了身继续写刚才正在写的数学试卷,写了两个选择题后,他的动作顿了一会,再继续时涂掉了刚才写上的两个选择题,余光里注意到藤白拿着什么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藤白拿的是帐篷组队的统计名单,季老师昨天放学前让他今早把名单交上去。 这两天统计到他这里的已经组成队伍的已经有三十多个人,还剩下十来个人,六男四女。 藤白在拿的名单上勾选了所有已经组队的人的名字。 他扫了眼名单上的人,走向最近的一个男生,把名单递了过去。 男生一看名单连忙说“我已经组好队了,不好意思忘记到你这里登记了。” 他说着把自己和另一个男生的名字写到了登记表上,藤白又指了一下需要勾选的总名单“这里需要勾选一下。” 等男生勾选完,藤白又走向就近的两个女生,顺利组合完剩下的四个女生。 剩下还有四个男生。 藤白这一次没有马上走向名单上的人,他拿着名单看了一会,半晌后拿起笔将名单上自己和沈可衍的名字勾选了起来,才走向剩下的两个人。 因为周五的远足活动,周四下午最后两节课,全体高三学生被叫到了大礼堂,教务处的老师跟大家讲解远足需要注意的事项和最适合带上去远足的东西。 礼堂之上的老师讲得慷慨激昂,底下的学生更是一个比一个躁动兴奋。 大家这会明显不太能集中精力,一个个脑袋都不好好在自己的位置上,左探右探和周边的人兴奋地聊着明天的远足相关。 “我晚上打算去买一大包零食,这样明天路上边走边吃,就不会觉得那么累了。” “傻啊你,带那么多东西背着不累吗?我问过上一届认识的学姐,学姐说就带个换洗的衣服和一瓶水就行,然后再袜子穿得厚一点,鞋子底也要厚一点。” “吃的也要带一点吧。” 一开始众人还在说着远足路上需要注意的东西,忽然一个人开口,带偏了所有人的走向。 “我今天看新闻,说明晚会有流星雨!” “流星雨?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说话的是一个女生。 她说完后,给了周围的人一个眼神,偷偷从袖子里露出一只手机,眼神示意大家给她打掩护,而后动作十分娴熟地在手机上操作,最后打开一条新闻。 新闻的大标题上是几个放大的字。 “百年一遇的流星雨,就在明晚十点!” 女生拿着手机,给大家小声读了一下新闻的内容,并且在最后着重说了一下这场流星雨出现的概率,85。 这一块的人顿时骚动了起来,惹得前前后后的人全都好奇地加入了话题,询问发生了什么。 不多时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都开始讨论起了流星雨的事情。 沈可衍坐在最后一排正无聊地打瞌睡,忽然听到一阵议论声,而后是前排两个女生说话的声音。 “流星雨耶,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一想到这么浪漫的事情,就好想和喜欢的人躺在一个帐篷里看啊。” “喜欢的男生?有问题啊,是不是上个学期九班参加篮球比赛的那个高高壮壮的男生,你当时一直盯着他看,还脸红,问你还嘴硬不说。” “什么啊,谁说了,我只是感慨一下。” 两个女生一阵来回推搡,话题又绕回到了星空帐篷上去。 沈可衍本来都快忘了帐篷这一回事情,听到前面的女生提起,这才想起来要组队的事情。 于是他扭过了头看身旁的藤白,藤白的膝盖上摊着一张试卷,他正垂眸认真写着。 沈可衍凑过去看了一眼,藤白在写的是一道数学大题。 别说解题过程,沈可衍看了眼题目都没太看懂,然而藤白却写得十分流畅。 藤白的字很漂亮,哪怕是试卷是架在腿上写的,写出来的字也十分干净整洁。 沈可衍虽然看不太懂,但看着藤白的字觉得养眼,就没有马上开口,等了一会,等到藤白把那一整道题全部写完了停下笔,才开的口“季老师之前说的班级组队,已经组完了吗?” 藤白看向他,静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沈可衍就又问“我跟谁一组?” “我。”藤白答应。 沈可衍闻言看了藤白一会,思考了片刻,又开口“我记得那天季老师说,组队是大家自己组合的吧?你组的你和我?” 藤白的视线和沈可衍接上。 今天的天气温度刚好,下午不算十分热,礼堂四周的窗户大开着,时不时有凉风吹进来,一下又一下吹着沈可衍的头发和衣服。 沈可衍往后拨了两回头发,露出额头和那双烟灰色的漂亮眼睛。 藤白看了片刻后忽然收回了视线,垂下头盯着腿上的试卷,道“最后组完,就剩下我们两个了。” 沈可衍没太怀疑藤白的话。 毕竟班级里的人的确看着都不太像是会跟他们组队的样子,因此就剩下他们两个没有什么稀奇。 然而就在沈可衍要收回视线的时候,他的目光忽然触及到藤白的耳后,他发现藤白的耳后有点红。 再仔细看了看,发现藤白的脖子好像也比平日里红了不少。 “你很热吗?”他开口问藤白。 藤白似乎怔了一下,片刻后抬眸看他,很轻地应了一下沈可衍。 沈可衍闻言,小声嘀咕了一句“今天好像不太热。” 他说着抬手贴了一下藤白的脸,发现的确很烫,于是他往后退了退,让开一处风口给藤白。 恰好一阵风吹过,卷起他的领口。 中午热的时候,沈可衍解了短袖校服最顶上的一颗纽扣。 风一吹扯着他的校服往单边跑,露出了他衣服里原本藏着的小半边锁骨。 少年很瘦,锁骨漂亮得可以养好几只小金鱼。 他衣服底下的皮肤比脖子上的要白上一些,白到能隐约看见锁骨上的青筋。 少年倚着凳子往后轻轻颠了一下,脖子伸长,整个人小幅度地往后倾着,仰头正看着礼堂上说话的人。 看了片刻后他像是察觉到身旁人的视线,于是扭过头看了一眼。 似乎是错觉,藤白没在看他。 但不知道是不是夏末的风不够凉,吹了半天反倒是把藤白的脸吹得更红了。 红红的,还挺好看。 学校要求的八点钟所有高三学生在操场上集合,每个班级还是按照正常要求,要求学生在7:40早自习开始之前到达教室。 同学们明显都很兴奋,一个个破天荒地都起了大早,七点二十左右,班级里的人都已经到得差不多了。 6班挑选出来的领队人员是体育委员,一个身材高大健康色皮肤,一笑露一口大白牙的男生。 七点三十左右体育委员率先领着几个同学下了楼去领班级里的一系列东西。 班级里热热闹闹的,不少人跟了下去,也有不少人在座位上跟好朋友兴奋地介绍着自己买的神器鞋垫。 沈可衍如常地7点40才踏进的班级门,他没带什么多余的东西,就背了平时背的黑书包,书包里装了必要的换洗衣服和水一类的东西。 晚上他不回家,所以早上出门时把焰焰托给了邻居大爷,费了些时间。 他进班时没有看到藤白,直到快到八点所有人下去集合的时候,他才在操场上看到的藤白。 藤白和班级里的几个同学站在一起,几个同学拉着班级旗帜,藤白正在旗帜上写着什么。 藤白的字写小时干净整洁,写大了又苍劲有力,一看就是练过书法的人。 周围不少学生都下了楼,本来应该是各自回到自己班级的位置上等着,可这会6班附近却围了不少人,大家也不敢靠太近,就围在外围一圈,小声地说着什么。 沈可衍走到了班级队伍的最末端,前面是两个高个子男生。 两个人本来在相互说着什么,忽地其中一个看向某处,声音大了点开口“那个就是吴嘉梨!” 他这话一出,不只是他旁边的男生,就是前面几个女生也跟着一起凑了过来,连忙问“哪个哪个”。 “操场门口那个长头发,头发有点黄的,眼睛大大的那个女生。” 男生虽然形容得十分笼统,但明眼人一眼看过去,就能把吴嘉梨认出来。 门口这会挤着不少人,男男女女都有,但一眼望过去,吴嘉梨格外夺人眼球。 她不知道在和身旁的短头发女生说着什么,脸上是这个年纪该有的青春朝气的笑容,那笑容在阳光底下,看着有无限生机。 这时候她身旁的短头发女生跟她说了什么,她就转过头,看向了某处。 沈可衍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刚好写完字正在合上笔帽的藤白。 她在看藤白。 沈可衍又转过头看了那个叫做吴嘉梨的女生一眼,发现那个女生已经收回了视线,片刻后似乎朝他的方向看来。 沈可衍便没再看,收回了视线。 收回视线时下意识地又往藤白那边看了一眼,发现藤白不知道什么时候看向了他。 隔得远他看不太清楚藤白眼底的神情,藤白只是看了片刻,就收回了视线,而后扭过头跟刚到操场不久的班主任说着什么。 不多时教务处的老师和校长来了。 老师拿了话筒开始进行早上的宣讲仪式,周围散漫热闹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大家有低着头小声和旁边人嘀咕的,也有仰着头认真听老师讲话的。 沈可衍旁边没人,他也没仰头看台上,低着脑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用脚轻轻堆着脚边的小土堆。 他的眼神有两分游离,脑海里闪着刚才藤白看他的眼神。 说起来有点奇怪。 明明隔着那么远,藤白的表情和情绪也总是不外露的,他却莫名有一种感觉,感觉藤白眼神里传达出来的情绪好像并不太好。 他不清楚这种感觉是哪里来的,可能就是纯粹瞎猜。 正有一搭没一搭想着的时候,身旁忽地多了双腿。 沈可衍觉得有点眼熟,于是抬头看了眼,就看到了藤白的脸。 藤白的表情和平日里一般,看不出什么差异。 沈可衍看了他两眼,下意识开口问“你不用站在前面带队吗?” “选出来的带队是体委,我只需要负责每个小时统计一次全班人数。”藤白回应沈可衍。 沈可衍看着藤白的表情,依旧看不出什么。 没有心情不好,刚才的感觉果然是瞎猜。 他轻笑了一下,注意到藤白身后背的书包是个比较大的旅行包,还有点鼓鼓囊囊,于是便又问“你带了很多东西吗?” 说着又抬手垫了一下藤白身后的书包,还真的不太轻。 “一些需要的东西。”藤白似乎没有要细说的意思。 沈可衍见状,便也不再问。 台上的教务处老师和校长两人各自讲了大约有十分钟,剩下的七八分钟时间,教务处的老师让所有班级按照两列的顺序排好,而后从1班开始,每个班级依次到主席台前的横幅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签完后就由班主任和几个班级老师带领,到校门口清点人数,清点完以后就可以开始按照规划的路线进发。 1班的同学开开心心地冲到了台下的横幅前,各自找着自己想要的位置签上名字。 紧跟着二班三班,一个个班级接连着到主席台下签名。 有的人拿了签字笔以后很快就写下来名字,有的人却嘴里念着“我要找个好位置”,挑挑拣拣半天,最后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名字签到了某个名字旁边。 轮到6班,体育委员领着大家拿过上个班级的人留下的笔,各自找着位置写下自己的名字。 已经签过了一半的班级,大家的签名都签得十分零散,大片的空位置已经剩下不算太多。 沈可衍和藤白两个人又是队伍的最末端,等到前面的人都签完了起来,沈可衍才找了块勉强空一些的地方,把自己的名字签了上去。 签完后他发现藤白蹲在他身边还没有签,他扭头看向藤白正打算开口的时候,藤白却又先动作了起来,在横幅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把名字签在了沈可衍名字的右下角。 沈可衍的字有些潦草,最后一个字的弯钩那里扯出来了一小画。 藤白写“藤”字的草字头时,第一笔的横线就是从那一小画里接出来的,而后“藤”和“白”两个字他少见地写了连笔,不仔细看的话,就好像这五个字是一体而生的。 沈可衍盯着横幅上连在一起的那五个字,心底里好像被什么轻挠了一下,痒痒的,奇妙的感觉,可他又不清楚奇妙在哪里。 他只是下意识去看藤白,发现藤白已经把笔放回到了地上,起了身。 沈可衍见状,便也把笔放回到地上,跟着起了身。 出校门后检查完人数,6班跟着前面班级的尾巴,开始了今日的远足。 刚出门所有人都很兴奋,两排的队伍渐渐变得歪七扭八,大家从书包里拿出零食,以“提早减轻负担”的美名打开一边吃一边和周围的人分享,一群人里有一群人的趣事。 沈可衍和藤白两人不紧不慢地缀在最后。 沈可衍一路上很放松,偶尔听听前面后面人聊天说的趣事,整个人都很闲适。 他是喜欢这种时候这种感觉的。 高一到高三的每一次群体性活动他都没有缺席过,虽然几乎全场下来和其他人几乎没有接触,但不影响他喜欢这种群体性的出游。 很轻松。 这个年纪的人嘴里总有说不完的趣事,哪怕是路边的野草倒向不一样,几个人可能都会勾肩搭背笑很久,笑到直不起腰为止。 就比如现在,两三个男生和两三个女生正围在一起,在猜中午有什么菜,猜得不亦乐乎,笑声传得至少三个班都能听见。 然而这样的笑声没持续多久,忽然有个女生说了一句“那个是不是吴嘉梨呀?三班不是在很前面吗?她怎么退到这边来了?” 这话一出来,周围的男生女生瞬间都看了过去,一时间一群人的八卦之魂全部燃起。 “这还能是为什么,当然是心里的人在这里咯。” “吴嘉梨长得真的挺好看的耶,虽然我想象不到什么样的人可以配班长,但是感觉如果是吴嘉梨这样各方面都比较优秀的女生,好像想想还可以哦。” “哎,好忧伤啊,不想看到班长谈恋爱。”一个女生托着腮帮子看向吴嘉梨的方向小声感慨。 “不谈恋爱也轮不到你,想什么呢?”她旁边的男生抬手戳了戳他的脑袋。 一行人似乎都没有意识到他们口中的主人公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直到那个女生和男生打闹起来,转身看到身后的藤白。 她瞬间红了脸,而后拍了拍前面还在疯狂讨论的其他人,让他们快停下。 一群人眼观鼻鼻观心,全部都机智地转移了话题,没有再继续。 然而沈可衍却有点不再能听进去他们接下来有趣的话了。 沈可衍有些奇妙地想,他也想象不到藤白会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在一起以后又会是什么样子。 想着他就下意识地往吴嘉梨的方向看。 吴嘉梨和身旁的短发女生已经退到了差不多快要和他们两个人平行的地方,两个人虽然极力克制,但是明显能看出她们的注意力和说话时的眼神瞟动是朝着他们这个方向的。 女生一路走着,脑袋后面的马尾一晃一晃,看着生动而有活力。 沈可衍这十几年来接触过的异性少之又少,小时候仅有的记忆里,是一次妈妈从幼儿园接他放学,旁边跟他一起出来的还有一个扎着马尾辫一脸甜甜笑容的女生。 那时候他妈妈问他“小衍喜欢这样的女孩子吗?” 沈可衍当时没有回答,因为他那时候只喜欢电视里的奥特曼和妈妈手机里的植物大战僵尸,他不懂为什么要喜欢女孩子。 他记忆里他后来给出了心底的想法,一贯温笑着的妈妈难得开怀大笑了一次,摸着他的脑袋说“小衍现在还小,长大了就懂了,长大后的男孩子大多都是喜欢这样的女孩子的,不知道我们小衍以后喜欢的女孩子会是什么样的,妈妈好期待。” 长大后的男孩子大多都会喜欢这样的女孩子吗? 沈可衍不禁想,那藤白属于那个大多吗? 也喜欢吗? 沈可衍有点想象不出来藤白喜欢的样子,于是他想了想还是决定问问藤白。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耳边却先传来了藤白的声音。 “你喜欢那样的女生吗?” 第116章 沈可衍乍一听到藤白的话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片刻后反应过来,他轻笑了一下,问藤白“哪样的?” 藤白不说话,眼睛朝吴嘉梨那边看了一眼。 沈可衍顺着他的视线过去,又收回,反问藤白“她喜欢的不是你吗?为什么要问我喜不喜欢?” 藤白看着沈可衍没有说话。 沈可衍等了一会,还是没等到藤白的回答,于是他就又问了一句“那你喜欢她那样的吗?” 藤白摇了摇头。 沈可衍轻笑了一声“那你还收人家情书?” 藤白又不说话了。 隔了有一会,他又问沈可衍“你喜欢吗?” 沈可衍移开视线伸了个懒腰“说不上喜欢不喜欢吧,没什么感觉。” 今天的天气是个合适远足的天气。 早上八点多还不见什么阳光,温度也不算高,早上有人来学校时披了长袖的校服外套,这会不少人解了校服外套系在腰上,凉风过一个弯道往大家的身上吹一阵。 藤白看沈可衍因为走路微微跳动的头发,头发下微垂着的眼眸。 等沈可衍伸完懒腰扭回头看他,他又收回了视线。 沈可衍见状也没再说什么,收回了视线看向前方。 前面的人换了一批,刚才的几个男生女生已经跑到了队伍前头,掉队下来的是几个女生。 队伍的另一边,吴嘉梨和短发女生脑袋挨着脑袋,三不五时往沈可衍和藤白那边看一眼。 两个人观察了一路,短发女生感慨。 “大神和沈可衍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我记得前阵子两个人都是形单影只的吧,现在远足都走一起了。” “可能是乒乓球课一组了以后变好的吧,上周五他们两个不是还打了好久的乒乓球吗。”吴嘉梨有些心不在焉地说着,说完了第不知道多少遍问短发女生,“你说藤白真的没有看我写的那封情书吗?” 短发女生又往两人那边看了一眼,片刻后她收回视线点头“按照大神这两天的样子看,我觉得没有,不然他现在和沈可衍关系好,如果看到了,应该会告诉沈可衍的吧。” “你说的也有道理,”吴嘉梨自己安慰自己,“而且给他送情书的那么多,那天早上我估计他可能是正好心情好,就顺手收下了。既然他没有看的话,我是不是不用去解释了,但是我不解释就又去追沈可衍,会不会不太好?” “这有什么,”短发女生道,“高二那时候有一个学姐,你不记得了吗?她疯狂追求了大神一个月,结果转头就和高三一个学长在一起了,大家还都在感慨还好她看开了呢,毕竟追不到大神已经成了公认的事情了,追不到还不准人移情别恋了?” 吴嘉梨觉得有理,点点头,心情一下子雀跃了起来,但很快面上又露出了几分小苦恼。 “不过远足这么难得的一个促进感情的好机会,就这么浪费了还挺可惜的。” 短发女生闻言,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这才刚开始呢,怎么就浪费了?” “沈可衍和藤白两个人一直走在一起,难道我要在藤白在的情况下去撩沈可衍吗?那画面太吓人了吧。”吴嘉梨说着,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禁不住抖了两下。 “那还不简单。”短发女生冲着吴嘉梨一笑,“每隔一个小时各班班长不是需要停下来清点全班人的人数嘛,我认识6班的体委,我去让他帮忙找点办法趁清点人数的时候托住大神一阵,你就趁这个机会去找沈可衍,如果能有什么进展,接下来不就稳了?” 说完她就松开拉住吴嘉梨的手,三两下跑到前面带队的体委身边,跟体委叽叽咕咕说了一堆。 几分钟后她跑回到吴嘉梨身边,给吴嘉梨比了个搞定的手势。 远足的路线是学校提早了半个月规划好的,选的都是一些嫌少有车辆通行的小径。 从学校到中午吃饭的地方,一共设置了三处停下统计各班人数的地方。 第一处是在走了将近一个小时,一个小村庄村口。 村口有一块小空地,空地上大约能够容易百来人,有老师提前到空地上等待,每个班级确认了人数以后,才会放那个班级通行。 这一处只是一个中间的小停留站,才走了一个来小时,大家的行进速度也不算快,因此大多数人都还充满了活力。 一行人趁着清点人数的空档,拿出水和食物补充了能量,很快又继续前进。 等到到达第二处清点人数的停留站,差不多十点半。 一个小时前还神采奕奕的一众学生已经泄气了大半,一个个都在苦命哀嚎。 第二处停留站是一处比较大的开放性公园,公园地处一个旅游小镇,这会是工作日,公园里只有零星几个游客,因此四五百个学生进到公园里也不显挤。 教务处负责此次出游的老师观察了一下大家的情况,再计算了一番剩下的时候,给各班班主任发消息。 “在公园休息20分钟,10:50所有班级公园门口集合,清点完人数后再次出发,预计11:40到达餐馆。” 季老师站在自个儿班级跟前,一张福相的脸上因为徒步了二两个来小时红得不行,手里捧着他的枸杞红枣茶喝着。 收到消息,他笑着通知了学生,整个班级的人瞬间雀跃了起来,一个接着一个躁动着想要抢占先机找个椅子坐。 也有不少人直跺脚,摇晃着脑袋想要找公共厕所。 季老师见状,连忙把散开的学生叫住“等一下,都先别着急,先点名,确认所有人都在了以后,才能走动。” 说着他朝后排的藤白招了招手。 藤白拿出书包里的点名表,走到最前排,没有耽误,直接开始了点名。 他报名字的速度不快不慢,声音也足够能让班级里的所有学生听清楚,每点完一个名字,他就会抬头,确认名字和脸对应得上,才会在对应的姓名后面打勾。 很快他点完了全班的最后一个名字,6班的众人瞬间散开,一个跑得比一个快,找厕所的找厕所,抢座位的抢座位。 藤白点完名,将点名册放回到书包里,正打算离开的时候,体育委员忽地叫住他“班长,刚才学生会的跟我说我们这个队旗需要加工,中午吃完饭会有一个小型的队旗展示环节,你方便叫一下我们班的几个班干部,我们几个人一起商量一下吗?” 藤白动作一顿,抬眸往沈可衍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看见沈可衍从包里拿出喝了一半的水,三两口喝完以后,走到一旁碰到了垃圾箱里,而后找了个就近的座位坐下,将背着的书包拿到腿上,低头似乎在翻包里的东西。 藤白看了一会收回视线,才对体育委员点了点头。 沈可衍在包里翻找了一圈后,确认他出门只带了一瓶水。 他本来以为远足的路上想要找到卖水的地方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没想到学校挑的全都是偏僻路段,一路上连个小卖部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沈可衍没找到就也不再多翻,拉上书包拉链背回到了背上,抬眼找了一圈藤白。 藤白和班级里的几个男生女生正围在不远处公园小庭院的桌子前,桌子上放着什么东西,一群人似乎正在热烈讨论着。 藤白虽然没有加入讨论,但在别人对他说了什么以后,他都会给予回应地点头或是摇头。 沈可衍有点想去厕所,本来是打算等等藤白问藤白要不要一起去的。 现在看来,藤白估计是一时半会抽不出身了。 沈可衍便也没再等,起了身自行去找卫生间。 这一处公园看起来是个旅游公园,很大,风景很好,几乎隔了五六百米的地方,都会有一处路线指示牌。 沈可衍跟着一处指示牌走到了就近的一个卫生间,还没走到,就看到了排队排到门口的人。 他见状,没有上去排队,转身跟着指示牌找起了其他的卫生间。 路越走越深,路两旁的人也逐渐少了。 看指示牌这一处是公园的西边,西边不见什么花草的种植,道路两边都是参天的大树。 道路上时不时有风吹过,风摇晃着大树发出沙沙的响动,时不时有几片已经泛了黄的树叶从树上往下掉。 沈可衍跟着指示牌走到深处,终于找到了一处藏得比较深的卫生间。 就在他要走过去的时候,身后忽地传来一个声音。 有人叫了他的名字。 他脚步一顿,转过身,看到了一个女生。 那个给藤白写情书的女生。 女生可能是跑着来的,所以脸看上去有点红。 女生走到沈可衍跟前,左右看了两下,才开口“你也是找卫生间找到这边的吗?” 沈可衍点了点头,不清楚女生为什么要叫下他。 不过很快他就清楚了。 因为她看到女生从书包里掏出了一瓶饮料,递到他面前,红着脸道“这个给你。” 沈可衍有点不知道要不要接。 这个女生显然是要他把东西转送给藤白的,他没有权利替藤白接受什么东西,而且说不清楚原因,他私心里好像是不想替藤白收下的。 因此沈可衍半天没有响动。 吴嘉梨递出去饮料后半晌不见沈可衍有动作,心已经凉了一大截。 虽然他也猜到沈可衍不像是会轻易接受他人好意的人,但一瓶水都不愿意接受,这样追起来恐怕会十分困难。 吴嘉梨长得漂亮,感情路一贯很顺,一直以来她有好感的人,基本上只要她稍微主动一下,就很快会反客为主,这种待遇她倒是第一次碰到。 她有点说不清心情。 然而也没有时间容她多想,一个声音就已经率先出现打断了两人。 “沈可衍。” 她听到身后有人这样叫了一声。 来人的声音冷冷清清的,虽然声线十分好听,但却冷冰冰的却无端叫她有两分心生惧意。 吴嘉梨听着声音转过身往后看去,看到了藤白表情冷漠的一张脸。 吴嘉梨的脑子懵了一下,一时间脑子里什么也没有,她转回身把手里那瓶饮料直接塞进了沈可衍手里,就跑了。 沈可衍看着被塞进手里的饮料,还有些不明所以,藤白就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他仰头看藤白,发现藤白在看他手里的饮料。 沈可衍见状,便只能道“刚才那个女生让我给你的。” 话虽然是这样说,但也没往藤白面前递。 藤白听到他的话好像怔了一下,片刻后抬眸看他,问“她说给我的?” “说倒是没说,但难不成还能是给我的?” 藤白看着沈可衍,一时间没有说话,也没有要接饮料的意思。 沈可衍以为是藤白不想要,便道“你如果不想要的话,我拿回去给她。我本来没打算替你收,没想到她直接塞过来了。” 他说完这话,藤白有了反应。 藤白抬手拿走了他手里的饮料。 沈可衍愣了一下。 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就听到藤白道“我拿回去给她。” “哦。”沈可衍反应过来了,“也行。” 他说完抬手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已经差不多要10:40了,这里离回去还有一段路,于是他又开口“你也是过来找卫生间的吗?” 藤白看了他一眼,片刻后点了点头。 沈可衍便抬脚往深处的公共厕所的方向走“那过去吧,快没时间了。” 藤白点了点头,跟着他往深处走。 刚走两步,他视线一扫,忽地停下了脚步,而后抬手拉住了沈可衍的手腕。 沈可衍不明所以地停下脚步看他。 藤白走到他跟前,垂眸看了眼他的头发,而后道“有树叶掉在你头发上了。” 沈可衍闻言,刚要抬手,却看见藤白先一步抬起了手,搭到了他的脑袋上。 而后藤白又靠近他一步,缩短了两个人之间原本就不大的距离。 沈可衍愣了一下,垂眸看向两个人几乎快要碰到一起的脚尖。 藤白身上有一种属于他自己的干净气息,混着小路上时不时吹来的风,很舒服。 于是沈可衍没动,微低下脑袋顺从地让藤白帮他拿。 沈可衍的头发上的确有一小片树叶,藤白拿掉以后,却没有马上移开,而是脑袋往下低了一点,看着像是在亲沈可衍的头发。 片刻后他抬头,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不远处拐角处本该已经离开的人。 那人似乎察觉到了藤白的视线,顿时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一般,迅速转身跑掉了。 直到视野里的身影彻底消失,藤白才收回视线,远离了沈可衍两人,把树叶拿给沈可衍看。 沈可衍从藤白手里拿过树叶,丢到了一旁的垃圾桶里,就对藤白说了一句“走吧”。 说完后他正要抬脚,藤白忽然又开了口“你想要喝饮料吗?” 沈可衍被这问题问得有些莫名,疑惑地看了藤白一眼,又看了眼藤白手上拿着的饮料。 “我不喝这个。”他对藤白说。 藤白没有回应他的话,只是将身后的背包卸下来一边肩带,而后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了一瓶苏打水,递给沈可衍。 沈可衍垂眸看向藤白手里的那瓶苏打水,愣了一下。 这瓶苏打水和上回藤白在他家,他给藤白的是同一个牌子,甚至连口味都是一样的。 沈可衍盯着那瓶苏打水看了一会,而后笑了起来,接过,说“谢谢啊。” 第117章 吴嘉梨一路狂奔,回到自己班的区域,一屁股坐到了短发女生身旁,表情里还有几分的恍惚。 短发女生见她这幅表情,顿时关心问“怎么了?进展不顺利?” 吴嘉梨摇摇头,片刻后牛头不对马嘴地吐出来一句“我好像知道那天早上藤白为什么要拿走我的情书了。” “啊?”短发女生一脸茫然,“你不是去找的沈可衍吗?怎么说到大神上面去了。” 吴嘉梨用一脸“你不懂”的表情摇晃了半天脑袋,而后又陷入了迷之沉默, 她这反应,惹得短发女生更加好奇了起来“到底什么情况,你快说说。” 她说完等了一会,见吴嘉梨还是没有说话,便观察了一下吴嘉梨的表情又问“该不会沈可衍一下子就答应你了吧?” 吴嘉梨嘴巴张张合合,片刻后近乎感叹地吐出来一句“那可不比沈可衍答应我要刺激多了。” 她这么一说,短发女生瞬间更加好奇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啊,你快好奇死我了。” 她说着晃了吴嘉梨两下。 吴嘉梨被晃着晃着,好半天过去才又蹦出来一句“我不追沈可衍了。” 短发女生一脸茫然“为什么?怎么说不追就不追了?” 吴嘉梨摇摇脑袋“世上帅哥千千万,没了这个还有那个,我可没胆子跟老虎抢人,命重要。” 短发女生反应这句话反应了半晌后,不太确定地问“你这个意思,不会是碰到别的追求沈可衍的人了吧。” “差不多是吧。”吴嘉梨道。 短发女生一听这答案,迅速激动地按住吴嘉梨“你别怂啊,就你这条件,我们学校能有几个比你还要优的?还没追怎么知道谁输谁赢?” 吴嘉梨又露出了一副“你不懂”的表情,抬手拍了拍短发女生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是你知道了以后,绝对会劝我趁早收拾收拾麻溜滚的存在。” 短发女生听到这话又是一愣“怎么可能?我们学校还有这等绝色,我怎么想不起来,谁呀?” 她的话刚问出来,班级的负责人员就喊了集合,大家全都唉声叹气地从座位上起来,按照最开始的队伍排成了队。 每个班级清点完人数,确认无误以后就可以直接出发,这一次不再按照班级顺序来。 三班清点地很快,清点完了整个班级就慢悠悠地出了公园。 短发女生借着这么会功夫,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来吴嘉梨说的那个追求者是谁。 本来不让她知道还好,现在让她知道了个影子,又不让她知道全貌,这种感觉挠得她难受得慌,她便又去缠吴嘉梨“梨子,是谁呀,你和我说说嘛,我保证不会告诉别人的,我真的想不出来有哪个女生那么绝。” 吴嘉梨摇摇头“这不合适说,说出来可能会炸开的程度,还是算了吧。” 短发女生听到这话,虽然好奇心仍然很重,但还是往下压了压没有再问。 两人缀在班级的最后端走着,忽然一个人从后面走到了吴嘉梨身边,而后一瓶饮料递到了吴嘉梨面前。 吴嘉梨看了眼十来分钟前她刚送出去的人,一抬头,是预料中的脸。 她当即从藤白手里接过饮料,没有多说也没有多问。 藤白见状,对她道了声谢,而后便离开了。 短发女生是见过吴嘉梨拿着这瓶饮料离开的,她见饮料被藤白送回来了,顿时疑惑问“这不是你送给沈可衍的饮料吗?怎么被大神送回来了,不会又出了什么差错送到了大神手上吧。” “那倒也没有。”吴嘉梨开了饮料自己喝,“可能是沈可衍不要,就让藤白送回来了吧。” 短发女生听得一知半解,也没觉得这句话有什么不对,懵懂地点了点头。 然而吴嘉梨和短发女生知道这饮料的来源,其他人却不知道。 藤白给吴嘉梨送饮料的一幕,瞬间让周围的人都炸开了锅。 6班的几个男生看到藤白拿着饮料走向吴嘉梨时,就已经开始起哄。 “看来班长这次就是心动了啊。” “班长牛逼,没想到班长喜欢上谁也会有主动的一天。” “不行了,这样今天一定要想想办法给班长和3班那位美女制造一下机会了。” 沈可衍走在几个人身后,很难不听到他们说话的内容。 他虽然知道藤白是去干嘛的,但听到前面几个人的话,还是不自觉地往藤白和吴嘉梨那边看了一眼。 他看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藤白把饮料递过去给吴嘉梨,吴嘉梨也没有问,直接接过了。 两个人的位置恰好是侧对着沈可衍这边,因此沈可衍能看到两个人的侧面。 他看到藤白好像张了嘴巴对吴嘉梨说了什么,隔太远,他看不清藤白说话时的嘴型,只能判断那句话挺短的。 “真是郎才女貌啊。” 他听见前面的人感慨。 中午吃饭的时间本来就只有两个小时,一大帮人到吃饭的地点时又比预计时间迟了二十分钟左右,再刨掉清点人数,安排大家入座等一系列的时间,剩下的吃饭时间满打满算就只有一个小时。 午餐定的地方就是比较普通的饭馆,吃的是普通饭菜,肉很多,目的就是为了给大家补充能量。 等到所有人差不多吃完,没休息多久,就又开始清点人数准备出发。 因为剩下的距离比早上短,时间又比早上要充足,因此下午大家都走得很慢,几乎是每清点一次人数,老师就会带着大家休息半个小时。 下午两三点的时候,早上还没影的太阳慢慢又开始出来,本来就累的众人一下子更加丧失了斗志。 下午的第二处清点人数的停靠点是一处大广场,广场的前头有一个小舞台,教务处负责的老师找到舞台的负责人借了个话筒,站上台开始激励底下四仰八叉的学生们。 “同学们,我们这次远足的目的,就是为了锻炼大家的忍耐力和持之以恒的毅力,远足就像我们高考,不走到终点,哪怕前面走了再多的路,都是在做无用功。 现在大家已经进入高三了,这个阶段就像你们现在正在面临着的这个处境,感觉已经用尽了全力,时不时地会产生放弃的念头。可远足能放弃,高考能放弃吗? 我始终相信我们学校的学生都有一颗敢于拼搏的心,你们走完了这一程,就代表你们也有同样的信心走完接下来异常难走的高三这一整年,我相信,大家都已经准备好了,是不是?” 底下的学生七零八碎地应着。 老师就又重新喊了一声“是不是?!” 这一次,四仰八叉的学生们都挨个站好了或者坐好了,十分整齐又响亮地应了一声“是”。 周围路过的人见到这幅画面,都忍不住笑。 沈可衍和藤白两个人没席地而坐,就站在班级队伍的最末端。 沈可衍头上带着一顶浅蓝色的帽子,是一个小时前太阳出来的时候,藤白从书包里变出来的。 下午这一路,沈可衍算是大致了解了藤白背的旅行包里都装了什么,七零八碎的几乎什么都有,几乎他随口念了一句什么,藤白都可以从书包里给他变出来。 就像哆啦a梦。 沈可衍听着老师讲完激励大家的话,就开始讲晚上的晚饭安排。 “晚上的晚饭是在湖边餐厅,餐厅里景色非常好,菜色也十分丰富。现在距离餐厅的位置大约还有七八公里,最先到达的班级,班里每桌都可以再多点三个菜,并且最先到的班级可以指定最后到达的班级一项惩罚,怎么样,是不是感觉一下子有冲劲了许多?” 这话的激励作用十分明显,原本四仰八叉倒一地的人一个接着一个蹦了起来,嚷嚷着快走快走,已经要等不及了。 沈可衍看着人群里的热闹,下意识地扭头看了眼藤白。 藤白也戴着和他一样的帽子,也正在安静地看着热闹的人群。 在大家的热烈反应下,老师顺水推舟地提前了去往下一个停靠点的时间。 接下来的一路大家虽然都还是很累,但大多数人都一副斗志满满的模样。 这份斗志撑了两个个小时,撑到了大家来到湖边餐厅。 在餐厅门口清点完人数,负责的老师特别开心地站在人群前面发言“大家都特别棒,最后一个人的到达时间是四点四十五,比我们预计的时间早了十五分钟,所以,为了奖励这么努力的每一个人,今晚每桌都奖励多点一盘菜,你们校长掏腰包。” 这话一出,底下哄闹夸赞的也有,说不合赛制规矩的也有。 直到老师又道“当然,第一个班级惩罚最后一个班级的游戏规则是不变的,这项惩罚放到吃完饭以后,大家可以期待一下。” 这下子大部分人都平衡了,除了最迟到达的三班叫苦连天,其余所有人都放声大笑了起来。 老师说完后就没有再多留大家,直接让班主任领着各班的学生去就餐的地方。 湖边餐厅顾名思义建在湖边,就餐的桌子全部都在长廊上,长廊绕了个圈,将偌大的壶包围在中间。 夏末的季节,湖里游着不少快乐的鱼儿,其中最显眼的就是肥嘟嘟的锦鲤。 不少人跟工作人员要了投食的饲料,往湖里扔将成片的锦鲤吸引到自己这边。 6班的座位安排了四桌,四桌不在一个地方。 沈可衍和藤白随意地找了个靠湖边的桌子坐下,挑的也是靠湖边的座位。 一坐下,藤白的视线就落到了湖上,脑袋时不时地晃动两下,像是在随着湖里游动的鱼群转动。 沈可衍看着他这幅样子有点想笑,他想起藤白第一次来他工作的店里吃饭也这样,他对于自己喜欢的东西,好像就喜欢一直盯着。 沈可衍没盯着藤白看太久,很快就收回了视线,用热水简单清洗自己面前的碗筷。 清洗完他见藤白还在盯着鱼群看,就顺手把藤白的碗筷也洗了。 两个人来得算是比较早,陆陆续续的,桌子上开始坐下几个人。 长廊上逐渐吵闹了起来,几个男生和几个女生在他们这桌附近不知道在嘀嘀咕咕什么,沈可衍也没太在意。 直到这一桌快坐满的时候,一个女生被拉着按在了藤白身旁的空座位上。 因为动静很大,伴随着一些笑声和说“加油”的声音,沈可衍便扭头看过去一眼。 坐到藤白身边的是吴嘉梨。 他看了两眼,就又去看藤白,发现藤白不知道什么时候收回了看湖的视线,也看向了吴嘉梨。 沈可衍的手碰到茶杯,刚倒上的茶一不小心尽数撒了出来,他当即收回了视线去拿纸巾。 纸巾刚拿到一半,已经先有湿巾被按在了那一片的水上,一只手按在了湿巾上细致地擦着。 沈可衍认得那只手,但他这会没有抬眸去看那只手的主人。 其实吴嘉梨也是懵逼的。 她一路累死不活地走到地方,虽然全班倒数第一不是她拖累的,但也差不了几名了。 因此一群人一窝蜂地进到餐厅里的时候,她还和短发女生坐在大门口的石狮子旁边缓过劲儿。 结果刚缓过来,一进门,就被拉到了这边,都没来得及反抗,一堆人的“加油”已经先一窝蜂地送了上来。 不止这样,这一桌除了沈可衍和藤白,其余七八双眼睛几乎都在盯着她看,盯得她都不好意思站起来走人了。 于是这一桌就这么阴差阳错地开了锅。 五点左右的时候,菜就已经七七八八地开始上来了。 吴嘉梨尽量缩小存在感,安安静静地缩在一旁自己吃自己的饭。 这一桌包括其他桌看热闹的人看了半天,一点想象中的暗潮汹涌都没有看到,于是也都收回了在这边的注意力,开始了干饭人的干饭使命。 没了四方的视线攻击,吴嘉梨一下子放松了下来,饭也吃得欢快了起来,欢快了一阵子就开始有些飘了。 她开始偷偷观察起藤白和沈可衍两人。 本以为两人坐在一起,哪怕不会明目张胆,但暗戳戳的举动至少也是应该有的。 然而半顿饭下来,沈可衍和藤白两个人别说是互动,就是话都很少说两句。 本来吴嘉梨挺信誓旦旦的,可这么一顿观察下来,她不免开始怀疑她上午所看到的那个画面的真实性。 毕竟隔了那么远,该不会,看错了吧? 吴嘉梨心不在焉地想着,想得太出神了,以至于脑子一抽,她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她的手已经先夹了一块新上来的酥肉,而后把酥肉放到了旁边的藤白碗里。 就在肉掉进碗里的一瞬间,饭桌上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下了。 啃骨头的,喝饮料的,跟身边人说话的,全部都跟被控制了一般,脑袋齐刷刷地转向吴嘉梨那边,除了沈可衍和藤白,其他人眼底都是同款的震惊。 沈可衍是第一个看向吴嘉梨的。 吴嘉梨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她在做完那个脑抽的举动以后,下意识地看向了沈可衍。 她发现沈可衍的脸色不算好看。 他那一瞬间出现的表情,和寻常人看戏的表情明显不同。 也就那么一瞬间,快到吴嘉梨怀疑沈可衍自己都没能够察觉。 吴嘉梨一见着这表情,顿时有了贼心加贼胆,又不要命地看了藤白一眼。 藤白的神情倒是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好像并不太喜欢她这个举动。 于是吴嘉梨脑子又一抽,再夹了一块酥肉,放到了沈可衍碗里。 瞬息之间,桌上所有人的表情都变了,这回不止沈可衍和藤白的表情与众不同,几乎所有人的表情都格外精彩纷呈。 吴嘉梨一时间也顾不上这些,她放完后就马上去看藤白的表情,果然看到藤白的眉头皱了起来。 她又去看沈可衍,沈可衍在看藤白。 果然下午看到的不是假的。 吴嘉梨验证了猜想,起身,再次去夹盘里的酥肉,然后给全桌的所有人都分了一块,生拉硬扯地笑道“这酥肉我吃过,特别好吃,大家一定都要尝尝。” 说完就一脸“我说的就是事实”地坐下了。 餐桌上静默了大约有几秒,大家才陆续有了动作。 几个人吃下酥肉笑着应和吴嘉梨“好吃好吃。” 其实所有人脸上都明晃晃地写着“我知道你就是为了夹给第一个人所以才故意夹给的其他所有人,都懂都懂。” 吴嘉梨假装看不到,剩下半场老老实实安静如鸡地吃完了饭,等到要他们班接受惩罚表演节目,就一溜烟儿地跑走了。 这一顿饭吃到了七点多,再一次清点过人数以后,老师们便领着大家往不远的星空民宿去。 星空民宿有室内的民宿,但主打的是星空帐篷。 帐篷一共分外四个区域,负责老师按照班级给所有班分了区域以后,就让各班老师领着自己的学生去指定的区域。 6班到了指定区域后,季老师站在前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对大家道“大家眼前这栋房子进去就是浴区,左边是男浴区,右边是女浴区,现在是7:40,我给大家一个半小时洗澡收拾东西的时间,9点10分所有人在这里集合,班长清点人数,清点完了以后,大家就可以进帐篷睡着了,ok吗?” “ok!” 众人齐齐地应了一声,季老师便把大家放了。 每个帐篷的最顶端都标了居住人的姓名,沈可衍和藤白找了一会,在一处角落里找到了两人的帐篷。 这会已经有了不少人往浴区里面涌,沈可衍便没有挤这个人潮,先进了帐篷简单收拾。 帐篷里面的床铺全部都是已经铺好了的,床头还贴心地放了小点心和小台灯。 两人进到帐篷里以后各自收拾着自己的动作,都没有说话。 沈可衍清楚藤白不说话是常态,但他不说话却不是。 沈可衍也有点说不清,刚才在饭桌上,看到吴嘉梨给藤白加菜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想要把那块肉夹走。 给谁都行,反正不能给藤白。 沈可衍不知道这种感觉算不算奇怪,他太久没交朋友了,小学以后就没再有过朋友,他真的已经忘了以前交朋友的时候是什么样的了。 当然也更加想不起来,这种奇怪的占有欲在他的交友里是不是本就存在的。 他想得有些太入神,一时间手上的动作也停了,就跪坐在自己的床铺那边,半天没有动作。 不知道过去多久,藤白叫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来。 他有些茫然的扭过头去看藤白,眼底浮上疑惑。 藤白对上他的视线,才又开口“去洗澡吗?人已经不太多了。” 沈可衍闻言,点了点头,将书包里带过来的换洗衣服和毛巾拿出来,而后解下了手上的手表,放到床头。 解下时他看了眼时间,发现竟然已经八点半了。 这里的浴区不算太大,全部都是隔开来的单间,一次性大概可以容下四五十人洗澡。 沈可衍和藤白进去时里面雾气朦胧的,两个人正好碰上有出来的人,便各自进了空的隔间。 等到沈可衍洗完澡出来,回帐篷时发现藤白已经洗好在帐篷里了。 他进帐篷的时候,藤白正叠好换下来的脏衣服放到一个单独的袋子里,而后放在他的旅行包上面。 做完这些以后,他注意到沈可衍进来,就又递了一条一样的袋子给沈可衍。 沈可衍顺势接过道了声谢,刚收拾完就听见外面叫集合。 藤白点名的速度依然快,没几分钟就结束了,季老师又说了一些注意事项,就放大家去睡觉了。 人群活跃开来,大家往自己的帐篷走着,一路上讨论最多的话题就是今晚的流星雨。 “今晚真的有流星雨吗?我看这个天气好像不太像会有。” “肯定有的!这不都还没有十点吗?” “可我刚才看了一个报导说流星雨提前了。” 每个帐篷之间都隔开了差不多五六米的距离,相互之间只要说话声音大点,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沈可衍和藤白进到帐篷里以后,耳边还全是其他帐篷里讨论流星雨的声音。 帐篷里的床铺铺得特别软,沈可衍跪坐在自己那边的床铺上,头一次有些不知道要做点什么。 藤白背对着他,不知道在包里拿什么东西。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忽然有一声惊呼“流星雨!” 一下子,四周全都沸腾了起来。 沈可衍反应过来,仰头去看帐篷地上专门空出来的一块看星空的地方,竟然真的看到了几颗流星从天上划过。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流星,耳边又全是其他人兴奋的呼喊声,一时间也不自觉地跟着兴奋了起来。 于是他叫了一声藤白,眼底含笑地对藤白指了指头顶。 藤白闻声转过来朝向沈可衍,和沈可衍就隔了大约半臂的距离面对面跪坐着,他说着沈可衍指的方向,朝顶上看去。 几颗流星划过,紧随着越来越多,真的像下雨一样。 只不过下的是满天星光。 沈可衍又仰头看了两眼,下意识去看藤白的反应,结果看向藤白以后,忽然移不开视线了。 藤白的脸微仰着,迎着星光,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仿佛碎进了星辰,亮得叫人移不开眼。 沈可衍忽然就觉得,特别认真地觉得,藤白就好像一张白纸,干净漂亮的,一尘不染的白纸。 恰恰好是那份一尘不染,仿佛能激起人藏在最心底深处的恶念,让人荒唐地想要在那张白纸上涂抹些什么东西,玷污了,好让那份纯净不再被他人所窥探。 沈可衍想着,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竟然在不自觉之中把这番话从口中说了出来。 直到藤白忽然收回了视线看向他,那原本碎着星辰的眼底没了星辰,变成了他。 而后他看到藤白靠近他,将两人之间原本半臂的距离拉近到了膝盖相抵。 藤白比他高些,于是在这样的近距离下垂眸看他。 沈可衍感觉到两人的呼吸在空气里交织。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听到藤白问“你想要怎么玷污?” 沈可衍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里的意思,就见藤白低下头,而后弯腰靠近他,在他的嘴唇上碰了一下,又问他“这样吗?” 第118章 帐篷外是吵闹的欢呼声,帐篷里仅有一点外头映进来光亮。 沈可衍微仰着脑袋看着近在咫尺的藤白的脸。 藤白也在看他。 不知道是不是帐篷里的光线太暗,还是沈可衍自己的状态问题,他发现他看不太分明藤白的表情。 藤白的脸在他面前像是做了雾化处理,他眨了两下眼睛发现还是看不太清,反倒是鼻前属于藤白的气息变得分明了起来。 熟悉的味道终于让沈可衍反应过来,片刻前被藤白碰过的嘴唇开始慢慢发烫。 藤白亲了他。 这个认知让沈可衍的脑袋有些发懵,因为是完全没有想过的事情。 他是多年没有交过朋友了,但还不至于无知到觉得朋友之间会关系好到能亲嘴的地步。 他又看了眼藤白。 这会比刚才清楚了两分,藤白那双干净漂亮的眼睛紧盯着他,像是在等着他的回应。 藤白的眼神干净纯粹,看着他的眼底也不参杂着丝毫的欲念,就只是很认真专注地在看他。 完全不像是刚亲过人的样子。 这让沈可衍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念头。 他抬起一只手抵在藤白的肩膀上,把人稍微推开了一点,而后才开口问他“你知道你刚才在干什么吗?” “亲你。”藤白回答得快且坦荡。 沈可衍本来脑子有点乱的,听了藤白这底气十足的回答以后,没忍住笑了“你知道亲人什么意思吗?” 藤白这一次没有很快回答,只是盯着沈可衍看。 沈可衍等了一会,见藤白只是盯着他,感觉心里有了答案,他便又道“你是不是……” 话刚说了个开头,藤白忽然抓住了沈可衍抵在他肩膀上的手,而后拉了下来,认真回答沈可衍“喜欢的意思。” 藤白的回答没让沈可衍又过多的反应,他好像认定了这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少爷,又笑了一下开口问“喜欢分那么多种,朋友之间的喜欢也是喜欢,爱人之间的喜欢也是喜欢,你说的是哪种喜欢?” 如沈可衍所料,藤白果然没有回答出来。 沈可衍也不在意那么两瓣嘴碰一下的事情,他轻叹了口气,跟看自己不懂事孩子似的抬手揉了揉藤白柔软的头发,道“想不出来就别想了,当没发生过就行。” 他说完,听到帐篷外还时不时传来感慨“流星雨真美”的声音,又是又抬头看了眼天。 天上划过的光亮已经比方才要少了些,看起来像是快要停了。 于是他自然地岔开话题,问藤白“难得一见的流星雨,要许愿吗?” 藤白盯着他看,片刻后摇了摇头。 “那睡吧。”沈可衍动作了起来,拉下腿下压着的被子,整个人躺了进去,“今天好累。” 藤白蹲在他身边没有动作,只是视线一直跟随着沈可衍的动作。 沈可衍躺下后也没有马上闭眼,侧躺着朝向藤白那一面,盯着藤白看了一会,见他仍然不动作,便问“不躺下来吗?” 沈可衍是真的有点困了,他本来就比较嗜睡,今天又累了一天。 藤白亲他那一下不能说对他而言完全没有感觉,毕竟他现在还感觉嘴巴像是被烧了一样,烫得要命。 可那感觉他暂时捋不清,他觉得一时半会捋清的可能性也不大,所以他就暂时放任了脑子被瞌睡虫占领。 流星雨好像停了。 帐篷外响起许多人感慨的声音,慢慢的声音没了,空荡的院子里开始响起蝉鸣。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可衍感觉马上就要睡着了,忽地耳旁又响起藤白的声音“为什么要当作没有发生过?” 沈可衍被这话问得勉强清醒了些,他睁开眼看藤白,笑了一下“那你想怎么处理呢?” 藤白静默了一阵,片刻后没有回答沈可衍的问题,而是反问沈可衍“你不喜欢我吗?” 可能是太困了,沈可衍听着藤白问这话,总觉得藤白像个失了父母宠爱的可怜巴巴的孩子。 他迷糊地一时间也没有想太多,抬手搭载了藤白的膝盖上,轻拍了两下,苦口婆心道“喜欢啊,可是朋友之间哪怕互相喜欢,也是不能亲嘴的。” 藤白垂眸看了一眼沈可衍搭在他膝盖上的手。 沈可衍个子高,腿长,手却不太大,跟藤白的比小了一圈。 他的手搭在藤白膝盖上一时半会似乎也没有要拿开的意思,时不时轻点两下。 藤白看了会,视线又从沈可衍的手上变到了沈可衍的脸上。 沈可衍又闭上了眼睛,呼吸逐渐在放缓。 隔了一小会,藤白才又一次开口“那什么样的关系可以亲?” 沈可衍泛着迷糊应了一声“谈恋爱的关系。” 他的声音落下后,帐篷里又陷入了长久的安静。 藤白盯着沈可衍看了不知道多久后,他忽地抬手,将沈可衍还搭在他膝盖上但已经不动了的手拿到了自己手里,握住。 他掰着那只手的指头一根一根轻轻地掰过,掰完了才很轻地不知道是在跟谁说地说了一句“那你要和我谈恋爱吗?” 他的问话没有得到回应。 沈可衍睡着了。 少年的手无力地耷拉在藤白的掌心,只要藤白一松,就会垂落到被子上。 睡着的人呼吸绵长,依然侧躺着朝着他的这个方向,安静的脸上多了几分白日里见不到的乖巧。 藤白坐在沈可衍边上拉着他的手看了他好久,才拉开自己这边的被子,在沈可衍身旁躺下。 沈可衍第二天早上醒来,是被帐篷外的一阵吵闹声吵醒的。 好像是有人打碎了什么东西,几个人吵了起来。 他迷迷糊糊地撑着坐起来,刚一动作,猛地涌上来的酸痛感差点叫他当场掉眼泪。 他瞬间停了动作,等了一会,才缓慢地起身坐好。 身旁是空的,帐篷里就他一个人。 他抬手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早上七点半。 帐篷外的响动越来越大,片刻后季老师的声音响起,才消停了下来。 沈可衍还是坐在床铺上久久没动。 一栋就浑身都散架了似疼,他严重怀疑就起个身的功夫,可能那不争气的眼泪又要全脸半小时游了。 他坐着有点无奈,打算再缓缓看看。 正这么想着,帐篷的拉链被从外面拉开了,而后藤白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藤白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个透明的脸盆,脸盆里装着一大盆的水,盆上飘着热气,直往藤白的脸上冲。 藤白拉开帐篷后看到坐着的沈可衍明显愣了一下,但很快又继续动作着把脸盆往帐篷里面搬,放帐篷的边角处以后,他又转身把帐篷的拉链拉上,而后到他的旅行包里掏出了一整条的一次性压缩毛巾。 沈可衍奇怪地看着藤白的举动,不清楚藤白要做什么。 他看着藤白拆了那一条一次性压缩毛巾,从里面拿出一个,拆了后把毛巾放进热水里,等泡开了,再把毛巾拎出来,拧干,而后到他身旁问“腿酸吗?” 沈可衍还有些迷茫,因此照实地点了点头。 他刚点完头,就看到藤白抬手掀起了他身上盖着的被子,而后卷起了他的裤脚。 沈可衍一脸懵,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藤白已经将那条有些热的毛巾缠着敷到了他的小腿上。 敷完后藤白又一言不发地去重新拆了一条,如法炮制地给沈可衍另一条腿也敷上了。 两回合下来,沈可衍算是明白了藤白在做什么。 看着藤白要去拆第三条毛巾,他又看了眼藤白那双被热水烫红了的漂亮的手,连忙开口“你放下吧,我自己来就行。” 藤白拆到一半的动作一停,扭头看他。 明明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沈可衍却莫名品出了两分哀怨的意味。 他正这么想着,就听到藤白开口问“朋友也不能给朋友热敷吗?” 沈可衍被这话问得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以后笑了起来,连忙道“可以,当然可以,我就是怕水太烫了。” 藤白不说话了,又回去继续拆毛巾,然后给他的大腿也敷上了。 等藤白拆完第五条毛巾拎到手上,跪坐到沈可衍身边后,忽然不动了。 沈可衍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藤白才开口“衣服。” 沈可衍反应过来,应了一声扯住衣服下摆正打算脱,脑子里忽地闪过昨晚那个吻,动作一下子顿住了。 他昨晚虽说是没什么,但不可能真的没什么。 于是他又看了藤白一眼。 藤白仍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眼神纯净得沈可衍都要怀疑自己才是昨晚无缘无故亲人的那一个。 他放下不再多想,三两下脱了上衣。 藤白让他动了一下,问了他哪几处酸痛,都一并给他敷上了。 敷完后藤白拿了一件外套给沈可衍披上,才开口“九点钟集合,我去换一盆热水。” 他说完就转身去端脸盆。 沈可衍见状正打算叫住他让他不用这么麻烦,看过去时,却先瞥到了藤白耳后的一抹红。 沈可衍看着,一下子没了动作。 藤白就这么端着水盆拉开了帐篷,只开了很小一条缝人出去,出后去他透过拉链的缝隙看了沈可衍一眼,静默了片刻后说了一句“不要让别人进来。” 才拉上拉链离开。 沈可衍盯着那被拉上的拉链许久,又垂眸看向身上敷着的热毛巾,眼底渐渐搅动起些许的复杂。 第119章 早上九点,学校给学生们包了大巴。 照例清点完人数确认无误以后,学生们便陆陆续续坐上大巴。 大巴的目的地是学校,三十多公里的路,开回去要将近三四个小时的路程。 沈可衍昨天就已经跟穆博安的妈妈请了半天假,估计大巴到了以后能回家吃个饭,吃完了休息一下再过去都来得及。 昨天走了一天的路,再加上昨天夜里流星雨给所有人带来的兴奋,早上大家上大巴的时候,几乎是哀嚎声遍地,一个个都叫着痛得迈不开腿。 学校租的大巴一辆能容下二十多个人,因此分给了每个班两个大巴。 沈可衍和藤白坐的是后面那辆,车开时人都没坐满,后面空出了整整一排多的座位。 沈可衍和藤白两人就坐在倒数第二排,除了前面坐着人,后面和旁边都是空的。 大巴刚开始开动时还有些吵闹声,渐渐声音弱了下来。 不少人拉了大巴窗户上的小窗帘,或者拿外套挡住了脸,补起了觉。 沈可衍昨晚睡得沉,现在不太困。 但藤白看起来好像相反。 上车时藤白让沈可衍坐得靠窗的位置,这会藤白坐在靠过道的位置上,整个人靠着椅背,闭着眼睛不知道睡没睡着。 沈可衍见他眼下有不易察觉的疲态,他只扭头看了一眼藤白,便和前面一样,把身侧的小窗帘也拉上了。 拉上后见还有阳光会照到藤白,便又小动作地起身,将最后一排的窗帘也一并拉上。 车窗里一下子暗了下来。 他坐回去扭头又看了眼藤白,见藤白的眉心明显舒展下来了两分,便没有再动,收回了视线。 从小镇到学校有很大一段路都比较偏,尤其是上个星期末的台风一搅和,原本满是泥土的路瞬间变得极其坑坑洼洼了起来。 大巴大约开了半个来小时,车就开始剧烈地抖动了起来。 开始只是一两次小抖动,车上有人被晃醒,迷迷糊糊地支吾了两声,就又没事人一样睡了过去。 沈可衍本来也跟着闭目养神,车开始晃动起来,他就睁开了眼睛下意识往藤白那边看。 藤白看起来真的睡着了,两下晃动都没让他挣开眼睛,只是眉头渐渐蹙了起来,而后似乎是在睡梦中摆正了一下被车晃歪的身体。 藤白睡觉的时候一贯是标准的睡姿,就连睡梦中的脸部表情都有几分仿佛刻进了身体记忆里的严谨。 这会被车晃了两三下,每次晃歪了以后他都挪正了身体,也没醒过来,就是脸上浮上了几分对这不稳定睡眠环境的不满。 沈可衍觉得有意思,就一时间没有挪开视线,盯着藤白看了起来。 又过了几个小坑,忽然间原本还是小幅度晃动的车一下子开了个特别大的晃动,直接将人晃得七扭八歪。 沈可衍意识清醒着,身体反应迅速,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抬起了一只手按住前面的椅背撑住了自己。 然而藤白那边却眼看着要整个人往过道上歪。 沈可衍眼疾手快,当即伸手去捞藤白,不料动作太快,一时间也没有顾上力道和方向,原本捞藤白的手跟拍在了藤白脸上似的,一声不小的脆响。 把沈可衍拍愣了,把藤白拍醒了。 藤白明显十分懵,一双眼睛睁开后眼底还带着几分没有完全睡醒的朦胧,眨了两下眼睛以后似乎都还没有明白过来脸上那微痛感是哪来的。 很快他发现了,因为沈可衍作案的手还贴在他脸侧上。 刚刚那一下晃动几乎把全车睡觉的人都晃醒了,一时间车里一片混乱,将人这里的响动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司机师傅这时候在前头大喊了一句“对不住了,同学们接下来稍微留心一点,这路估计还有几分钟抖,撑过了这段,后面的路就顺畅咯。” 他这话刚落下,车里又是一抖。 沈可衍和藤白一起跟着车子往前倾,混乱下沈可衍那原本贴在藤白脸侧的手一下子往下掉,变成了勒住藤白脖子。 抖了那一下恢复平静后,藤白幽幽地转过脑袋,看向了沈可衍。 沈可衍本来道歉都要出口了,一见着藤白那表情,没忍住笑了。 然而一笑牵动了酸痛的腹部,险些直接给他把眼泪痛出来,他只好强忍住笑,表情有点不受控地跟藤白道歉“对不起,我刚才只是想拉你一下,你转过来让我看一下脸,没拍红吧?” 藤白看着他没有动作,只是片刻后抬手,像是要把他勒在脖子上的手抓下来。 结果车子又是一晃,藤白直接抓着沈可衍的手整个往下,自己在自己脖子上拉住了一道红痕。 沈可衍知道这时候笑不厚道,但他实在忍不住,他笑得眼泪险些出来,扭头看到藤白明显有些黑了的脸,这才勉强收住笑。 车还在三下小晃两下大晃,藤白抓着沈可衍的手垂到了两人中间的座位扶手上,也没见藤白有要松的意思。 沈可衍这会注意力都在藤白的脸上和脖子上,一时间也没太注意。 “让我看看。”他见藤白不给他反应,便主动靠过去了一点,仔细看藤白的脖子和脸。 脖子上的红痕没出血,只是有点要鼓起来的样子,脸上被沈可衍打那一下还好,就一点红。 沈可衍笑归笑,担心也是真的,他见不严重,松了口气,问藤白“疼吗?” 沈可衍见状,这才放下心来坐回去。 大巴车大概又晃了七八分钟,慢慢变得平稳了起来。 前头又一次响起了司机师傅的声音“好了,过去那路了,小同学们对不住啊,你们现在可以安心睡了。” 车里响起一些学生道谢的声音,又过了一会,聊天声才又慢慢地没了。 刚才车在晃的时候沈可衍没注意,手被藤白抓着也没有感觉。 这会四周安静下来了,其他的感官不明显了,手上的触感就瞬间显得尤为明显。 他垂眸看了眼,见藤白抓得紧,没有要松开的意思,以为藤白忘了,便轻轻挣了一下,开口提醒藤白“手。” 然而他刚挣那么一下,藤白不仅没松,甚至直接将他整只手都包住了,而后扭头看他。 沈可衍被藤白这反应弄得一愣,也抬头疑惑地看藤白。 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了小一会,藤白才开口“朋友之间不可以手拉手吗?” 藤白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更懵了,尤其是他看藤白一脸认真,眼底还有着几分较真,一时间就更加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就在这个时候,藤白忽地扭头,抬起手指了一个方向。 就一下,但沈可衍还是很快捕捉到了。 藤白指的是斜前方一对正坐在一起看电视的女生,两个人座位中间的手十指相扣着,有时候你动我一下,有时候我动你一下。 藤白指完了就扭回头来看藤白,而后一脸认真地说“她们都手拉手,我们不可以拉吗?” 沈可衍对上藤白认真的目光,没忍住笑了。 他连声答应“可以,当然可以。” 藤白听到这个回答,才收回视线,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靠着椅背重新坐好。 刚坐好,他忽然又动了一下,松开了沈可衍的手。 手上的温热触感一瞬间消息,沈可衍愣了一下。 然而下一秒,藤白就又重新拉住了他的手。 只是这一次和之前蛮横的包住他的手不一样,藤白将他的手摊开,而后自己的手穿插进了他的手指间,直到两只手十指相扣。 沈可衍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藤白这是在学刚才十指相扣的那两个女生。 而做完这个动作的藤白已经好整以暇地再一次坐好,背靠向椅背,闭上了眼睛,似乎要继续睡觉的样子。 沈可衍有些发愣地看了眼两个人十指相扣的手,半晌后又抬眸看了眼藤白的脸。 哪可以这么牵手啊。 他心底里有个声音特别小声地对他说,但他没有说出口。 片刻后他收回在藤白脸上的视线,扭头拉开了一点点窗帘,看向窗外。 没看多久,他像是坐得不舒服,很轻地动了两下,和藤白牵在一起那只手的小拇指很轻地勾了勾,而后被光照到半边的喉结上下动了动。 又过去一会,他看向窗外的脑袋转了回来,看向了身旁熟睡的藤白。 第120章 校车到学校门口时是中午十一点半左右,沈可衍没什么精力再回家做饭,回去的时候在门口的小餐馆里简单解决了午饭问题,就回了家。 回家前他先去对门大爷家把焰焰领了回来。 小柴犬一天没有见过他,兴奋地绕在他腿边直蹭。 沈可衍回屋把焰焰安顿进他的狗窝,看时间才十二点多一点,便调了一点半的闹钟打算午睡一个小时。 然而刚睡下没多久,一阵电话铃忽地响了起来。 沈可衍已经睡着了,抬手从床头柜上拿手机的时候还有些迷糊。 拿过手机后看到备注上的名字,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是穆博安的妈妈。 正常过去应该是下午两点,现在才一点没有,穆博安妈妈这个时候打过来明显是有事情。 沈可衍接电话时还以为是今天不用去了,不料接起了电话以后,听到的是穆博安妈妈有些焦的声音。 “小沈同学,你们学校的那个活动结束了吗?” “结束了。”沈可衍尽量用清醒的语气应了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 “那你现在是在家吧?”电话里似乎还有别人的声音,穆博安妈妈的声音就又急促了几分,“你现在方便吗,我有点事情想要拜托你一下。” “方便。” “是这样的,博安今天学校里组织了秋游活动,我就把他送过去了,本来中午就应该结束的,结果刚才他们老师来电话,说博安把他们班的一个小孩子打哭了。” 穆博安妈妈叹了口气“我中午正好有个客户,这边赶不过去,他爸也忙,我们就找了博安表哥让他表哥过去,但他表哥说那个小孩子一直哭,死活不让老师叫家长来解决问题,博安表哥脾气也不太好,所以现在一群人都还在学校里僵持着,小沈同学如果你有空的话,先替我们过去一趟,看看情况,实在解决不了,你再联系我。” 女人说话间,那边似乎有人跟她说了几句什么,电话里的声音就弱了下来,很快才又响起女人的声音“实在麻烦你了,博安对我和他爸派去的其他人特别抵触,我怕事情弄得更糟糕,所以实在是没办法了,这段时间的工资我会按照正常的家教时薪给你,地址我现在发给你。” 她说着,那边又传来其他人说话的声音,女人便匆忙跟他道了声谢,而后挂掉了电话。 穆博安妈妈发过来的地址是临海市第一小学,就在这一片附近,距离穆博安住的那处小区就十分钟的路程,这里走过去大约十五分钟。 沈可衍看完地址便下了床,给焰焰倒了份狗粮到它的饭盆里,便出了门。 穆博安妈妈发过来的消息说穆博安就读的是三年级三班,周六的小学里没有人,沈可衍按着年级一层一层找上去,刚走到三楼,人还没瞧见一个,就先听到了一阵哭岔气的声音。 紧随着响起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安安乖,别哭了,老师帮你把你爸爸叫过来好吗?你哪里摔疼了,跟爸爸说,你爸爸一定会带小安就看医生的。” 这话刚落下,小孩的哭声更大了。 沈可衍寻着哭声找到了地方,是三年级的教室办公室。 办公室里人不多,两三个看起来应该是老师的人,站在门口看起来像是随时都要爆发的穆博安,一个绑着头发黑着脸的男生,和扒在男生腿上哭得眼睛都睁不开了的小男孩。 沈可衍进门时本来是找穆博安的,结果看到了那小孩,视线一下子就停住了。 有点眼熟。 没等沈可衍想起来,那个上一秒还哭得稀里哗啦的小孩忽然哽咽着停了下来,眨巴眨巴他那双哭红了的眼睛,看向沈可衍,叫了一句“厉害哥哥?” 想起来了。 那个哭湿了藤白裤子的小屁孩。 沈可衍忽然出现在门口,办公室里的人一下子就全都朝他看来。 站在小男孩边上原本弯着腰的女生直起了身,看向他疑惑问“你是?” “博安妈妈让我来的。”沈可衍简单回应。 女生闻言,脸上露出一抹了然,了然中又透着几分无奈“博安爸爸妈妈现在来不了吗?两个孩子起争执,博安推了安安一下把安安推摔了,这都一个多小时了,安安就一直哭,问他伤了哪儿了也不说,也不让我们联系他家人,现在的情况有点不好解决。” 沈可衍听着女生的话,视线锁在被叫做安安的小男孩身上,打量着他。 原本还哭得稀里哗啦的小孩被沈可衍这么一盯,哽咽着把头埋进了旁边男生的腿上,跟做贼心虚似的。 沈可衍看明白了。 这小孩应该没摔太严重,估计又是因为不想回家。 就是个耍赖皮的小鬼。 那个应该是两个孩子班主任的女生还在一脸忧愁地说着“怎么办”,沈可衍勾了下唇,说了句“我来吧”,就过去走到了小男孩身边。 小男孩的脸还死死埋在男生的腿上,大有就这么缩着不出来了的架势。 “叫安安是吗?”沈可衍问了句。 男孩听见这问话,隔了一会才扭过头来慢慢看向沈可衍,而后小声道“我叫夏安安。” 沈可衍点点头像是表示知道了,而后抬手指了指门口的穆博安“他有揍过你吗?” 夏安安一双眼珠子转转,最后还是老实巴交说“没有揍,就推了我一下。” “那你怕被揍吗?” 夏安安点点头。 “你已经在这里哭了一个多小时了。”沈可衍又道,“他,还有他。” 沈可衍说着,指了指穆博安,又指了指被夏安安抱腿的男生“你看看他们的表情,是不是已经够吓人了,你再接着往下哭,两个人里至少有一个要忍不住先揍你。” 穆博安的表情本来就凶,随便往哪个孩子堆里一放,都能吓哭一堆小朋友。 偏偏夏安安哆嗦着抬头去看他搂着腿的那个男生时,那个男生还故意很凶地对他呲了下牙,这一下子把夏安安吓得又开始吧嗒吧嗒掉眼泪。 “安安不……不想被揍。” “不想被揍也可以,你先说你哪里受伤了。” 夏安安瘪着嘴不说话,可怜兮兮地看沈可衍。 沈可衍不吃他这一套“不说我现在马上把你送回家,说就还有商量余地。” 夏安安被沈可衍一恐吓,两秒钟缴械投降,松开了搂着男生的腿,弯下腰小动作地撩起了裤腿。 小腿上有一大片擦伤,没出血,但是夏安安白,腿上的皮肤也嫩,一眼看上去是有些吓人。 夏安安哭成这样,估计是真有几分疼在里面的。 旁边的老师看到了,连忙拿了早就准备好的药水,哄着夏安安要给他涂。 夏安安直接往男生后面躲,抗拒得厉害。 沈可衍见状,便又道“不涂药就打电话给你爸让你爸带你去医院,涂了你可以找这个哥哥要补偿。” 他说着指了一下被夏安安抱住的男生, 男生和穆博安长得不太像,气质上倒是像了七成,都是一副很凶的样子。 奇怪的是夏安安看起来很怕穆博安,但是好像不太怕男生,听了沈可衍的话以后,夏安安一时间也不哭了,仰头期待地看向男生。 男生本来眉头都皱起来了,看到夏安安那副表情,勉强把皱起来的眉头舒展开了,挤出来一句“带你去玩。” 夏安安瞬间忘了疼痛和烦恼地开心一蹦,老老实实给他老师擦药去了。 结束后沈可衍和那个男生一起把两个小孩领走,往外走的时候沈可衍打量着两个孩子。 穆博安看着本来就比普通孩子成熟,夏安安又比普通孩子小,乍一看完全看不出是同龄。 往外走的过程中夏安安一直扒在男生身上和男生一起挑要去的地方,走到门口时挑下了一个商场。 男生停下脚步看向穆博安,问“你要一起去吗?” 沈可衍本来以为穆博安会拒绝,毕竟穆博安看起来似乎不太像是会喜欢人多地方的小孩,没想到他点头答应了。 穆博安都答应了,沈可衍当然也没有不去的道理。 于是四个人打了车,往商场去。 到时是下午两点,两个小孩都没有吃过午饭,沈可衍和那个男生领着俩小孩去吃了饭,又陪着他们去了旁边专门给小孩子玩的游戏厅。 两个小孩全程都跟屁虫一样跟在那个男生后面,沈可衍便乐得清闲,找了个游戏厅的座位靠着玩手机。 他手机里的社交软件上面没有几个人,加的好友几乎都是工作上有必要接触的人。 他只有偶尔无聊会点进去逛一逛朋友圈。 这一回点进去,软件恰好提示新版本更新,沈可衍便更新了版本,更新完以后点开软件,软件如常地弹出一长串手机联系人的添加。 沈可衍习以为常地正打算关掉,忽然视线扫到了藤白的软件账号。 藤白账号头像是原始头像,名字也是一串乱码,一看就不是经常使用。 沈可衍盯着那个十分平平无奇的账号看了一会,眼底不自觉地浮上笑,最后点了添加, 藤白应该是真的不怎么用,过去好一会也不见通过,沈可衍便没有再看,退出了软件随手点进了别的。 两个小孩玩到五点左右,沈可衍晚上还要去餐厅上班,给穆博安妈妈发了条消息告知以后,把夏安安家的地址告诉了那个男生,让那个男生送夏安安回去。 交代完以后他就先行一步离开了。 男生很快也领着两个小孩出了商场,然而刚到商场门口要拦车,在商场里面还玩得好好的的夏安安忽然又抱住了他的腿,眼眶渐渐红了起来。 男生明显懵了,一个头两个大地看夏安安“你又怎么了?” 夏安安眼眶里的泪水转啊转“安安的腿疼。” 男生听到这话,眉头皱了起来,矮下身撩起夏安安的裤腿看了眼,并没有看到其他什么伤,尽管这样他还是开口“要去医院吗?” 夏安安摇摇头“安安饿了。” 男生听出来了这小屁孩话里的意思,明白这不是腿疼了,这是还不想走,没办法只好道“那我们回去吃个饭再走,可以吗?” “不回去。”夏安安扒着男生的腿,“想去厉害哥哥那里吃饭。” 男生反应了两秒反应过来夏安安说得厉害哥哥是谁,道“我不知道他在哪工作。” 夏安安一秒钟收起眼泪,开心地笑道“安安知道呀。” 沈可衍打车到了餐厅,简单解决了晚饭以后正好开工。 今天周末,生意比寻常时候好,他一开工就开始忙得脚不沾地。 十来分钟的工作,餐厅里已经坐了十几桌人。 等沈可衍记录完今天的第七份菜单,再往外走时,看到一个小时前才见过的三人组。 三人组里的男生脸看着比中午还要黑,穆博安倒还好,夏安安笑得最开心。 他见到了沈可衍笑得更开心,特别是那么一回事情地进了门对沈可衍道“厉害哥哥,我们来支持你的生意了。” 说着还扯着后面男生的裤子往里走。 后面还有不少人,沈可衍便没有问他们为什么来,直接把几个人领到了一处四人座,让几个人点菜。 男生接过了沈可衍递过去的菜单,视线落到了沈可衍的工牌上,忽然停了一下。 今天下午两个人除了跟小孩有关的必要交谈,其他时间几乎没有说过话,这时候男生却主动开了口“你是临海高中的?” 沈可衍原本在填写菜单上的基本信息,听到这话,抬头看了男生一眼。 男生收回了落在工牌上的视线,而后看向沈可衍,眼底带着打量“听过你的名字,我是临安的。” 沈可衍听到临安就大致猜到了缘由,毕竟他当年揍罗岭骆的事情在两所学校几乎到人尽皆知的地步。 沈可衍没太在意,低下头继续写菜单上的信息。 男生见状,好像觉得有意思,又补了一句“我和罗岭骆同班。” 沈可衍写完,抬头看男生,语气照旧“哦,点菜吧,外面还有人在等。” 男生见着沈可衍这态度,像是觉得更有意思了,眼底浮上了点趣味,不过也没有再说别的,按照沈可衍的意思点了菜。 点完菜他把菜单递回给了沈可衍,忽然开口“认识一下,我叫临城择。” 沈可衍接过菜单朝他点点头,礼貌地也报了一下自己的名字,将点好的账单分成两份放了一份到桌上,转身要走。 结果刚转身,就撞上了人。 他刚打算道歉,仰头看到人,愣了一下。 “藤白?” 第121章 两个人撞在一起还没来得及远离,藤白的手虚扶了沈可衍一下,听到沈可衍的声音答应了一声。 藤白答应了沈可衍才反应过来,他稍微往后退了一小步,能看清楚藤白一些后,开口问“来吃饭?” 沈可衍闻言,便下意识往藤白之前坐的靠窗能看见外面池塘的位置看了眼。 那里还没坐人。 见状他收回视线“那你等一下,我去拿一份新的菜单。” 他的话刚落下,夏安安的声音紧跟着响了起来“漂亮哥哥要跟我们一起吃饭吗?” 沈可衍和藤白一起朝夏安安看去。 夏安安和临城择坐得一边,临城择靠外,夏安安靠里。 这会夏安安人靠外座椅的靠背上,一双不太长的腿在空中晃啊晃,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藤白,眼神里满是希冀。 藤白没马上答应夏安安,又移开视线看了夏安安身旁的临城择一眼。 临城择也回看着藤白,眼神里是打量。 他倒是没有像跟沈可衍介绍那样跟藤白介绍自己,但看藤白的表情不像是不认识。 藤白显然是不认识临城择的,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去看沈可衍。 藤白的视线一过来,沈可衍眼底就不自觉地浮上笑,他没再走开,他见藤白眼底并没有对夏安安发出邀请的抵触,便问藤白“要和他们一起吃饭吗?” 他的话落下,藤白还没回答,夏安安已经先替着回答上了“一起吃吧一起吃吧,我好想漂亮哥哥呀。” 夏安安干别的不行,蹬鼻子上脸第一名,见藤白没有马上回答,便从椅子上划下来,似乎想往外挤,大有要抱住藤白不让走的架势。 藤白不自觉地往后小退了一步,肩膀挨上了沈可衍的肩膀,明显是对上一回夏安安哭湿了他的裤子还有阴影。 沈可衍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两分,他在藤白和夏安安之间看了两圈。 终于在夏安安要挤出来的时候,藤白先一步点了头。 沈可衍见藤白答应下来了,便去看穆博安。 夏安安想留人是真,但穆博安不一定会接纳不认识的人坐在他边上。 沈可衍还记得他第一次见穆博安时穆博安对他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警惕,哪怕是今天几个人出去,他也能感觉到穆博安在临城择身边的状态和在他身边完全不同。 穆博安对临城择是完全接纳,对他如果要严格说的话,更像是因为什么而耐着性子被迫接纳。 他想着如果夏安安一定要,可以让临城择坐到穆博安边上。 正想着去看穆博安,发现穆博安正好在看藤白。 十来岁的男孩子哪怕比同龄人再成熟,脸上的东西也几乎是藏不住的。 穆博安看藤白的样子不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甚至于眼神里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崇拜。 那种崇拜,就好像奥特曼的粉丝见到了奥特曼本人,兴奋之余还想让奥特曼教教他怎么打怪兽。 然而很快,穆博安似乎察觉到了沈可衍的视线,他顿时收回在藤白身上的视线看向沈可衍,只看了一眼,就转回脑袋去盯着面前的餐具,没有再要看任何人的意思。 沈可衍见状,便又去看藤白。 恰好藤白也朝他看来,眼神坦荡纯粹,看不出什么情绪。 似乎察觉到沈可衍的眼底有什么,藤白很轻地问了一声。 沈可衍听到声后摇了摇头,让开了位置对藤白说“坐吧,今天想吃什么?” 给藤白点完菜,沈可衍又马上进入了脚不沾地的状态。 今天早上藤白给他热敷过后,身上的酸胀感有好不少,但一下午陪了两个小孩,再加上脚不沾地的轮轴转,没多久浑身又渐渐酸痛起来。 七点多终于领完了第一批客人,沈可衍在后厨门口等着菜,难得地清闲了片刻。 他倚在墙边上注视着藤白那一桌,周围有几个男男女女也在附近,明显也注意着藤白那边。 今天轮班的和上次藤白来时的不一样,几个女生明显没有见过藤白,都红着脸小声地议论着。 “他刚才一进来我就注意到他了,我真的好久没看到过这么优质的帅哥了。” “我也是!我本来觉得那一桌那个长头发的小哥哥已经挺有味道了,他一走进来,我瞬间心就没了,真的好好看啊。” “他们俩怎么还带着两个小孩,是亲戚吗?看着好像也不像,而且怎么感觉两个人之间不是那么对头的样子。” 藤白和临城择看起来不能说是不对头,但绝对算不上平和。 距离点菜到现在过去半个多小时,才已经上了几道,沈可衍看见的几次,两人一直都没有什么交流。 没交流对藤白来说是正常的,毕竟藤白本来就不爱说话,但沈可衍总似有若无地觉得,藤白好像不太喜欢临城择。 这会几个人都在安安静静地吃着东西,全桌只有夏安安一个人一会跟这个哥哥讲话,一会跟那个哥哥笑笑。 沈可衍盯着那桌看了会,还没等到他负责的那几桌的菜,便拿出来手机。 下午到现在一直忙着,他也一直没看过手机。 这会点开手机,看到的第一条消息就是一串乱码答应了他的好友申请。 沈可衍反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那是藤白,他解开锁点进去,发现藤白的账号多了个头像,头像是手绘的图片,名字也不再是一串乱码,变成了他自己的名字。 沈可衍看着那张图片,眉梢微挑了一下。 图片的画风很可爱,色彩用得也十分童真,沈可衍点开了大图看,发现画里的是一架滑滑梯,滑滑梯旁边是只露了半边的秋千。 看着像是公园。 一点也不像藤白会用的头像。 沈可衍眼底不自觉浮上笑,抬头又看了眼那边在安静吃饭的藤白。 屋外已经完全黑了,餐厅的盯是暖色系的,把藤白整个人都照得暖洋洋的。 沈可衍盯着看了片刻,低下头,又看了会手机的聊天界面,界面里只有通过好友添加时系统回复的一句话。 片刻后,沈可衍找了张一只小鹅瘫倒在地上的表情,发了过去。 发过去以后他就抬头朝藤白那处看。 藤白的手机就放在桌子上,沈可衍发过去以后,他就看到藤白往旁边看了一眼,而后拿起了手机。 拿起手机后藤白就捧着手机不动了,盯着的样子让沈可衍怀疑他发过去的不是一个表情而是视频。 沈可衍看藤白盯着手机看了很久,手指才在手机上翻动起来。 过去好半天,他的手机才震了一下。 沈可衍轻笑了一声低头看手机,藤白发过来的是同款的那只鹅的表情包,不过是一只鹅在给另一只鹅捶背。 沈可衍盯着那个表情看了两秒,不自觉地想起藤白刚才看手机的认真样子,感觉心口像是被挠了一下,痒意从心脏的位置开始从往全身蔓延。 藤白好像有点可爱。 沈可衍握着手机正想着再回复点什么,耳旁又一次响起几个女生交谈的声音。 “不知道他们那一桌会吃到什么时候,如果能吃到下班的时候,我就去要个联系方式!” “我也想,可是我不敢,我不配呜呜。” “不过他怎么一直在看手机啊,会不会有女朋友了?” “看着不像,我男朋友要是帅得这么惨绝人寰,我一秒钟都不愿意和他分开,万一哪一秒就被哪个小妖精勾走了呢。” “也是。” 沈可衍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敲打了两下,瞳孔涣散了片刻后又重新聚焦,他刷着系统推荐的表情包,恰好刷到了一张特别可爱的一只小猫咪搂着另外一只小猫咪,配字“跟你妈说,今晚在同学家里住”的表情包。 他看着那张表情包反应过来的时候,表情已经发了出去。 紧跟着耳旁响起方才说话那几个女生明显放大了的声音。 “靠!怎么聊个天脸就红了,这八成是有女朋友了啊。” “帅哥果然都是别人的。” “也可能是男朋友。” 沈可衍抬眸朝藤白看去。 藤白果然红了小半张脸。 他那一桌离这里不算太远,人又白,因此脸红就显得十分明显。 厨房里传来了叫号的声音,是沈可衍负责的桌位。 他又看了藤白两眼,才收回视线进了厨房。 藤白那一桌四人吃到了沈可衍下班。 等沈可衍收拾完出门的时候,就剩了藤白和夏安安两个人在门口。 夏安安一双眼睛又红红的,一见到沈可衍出来,就委屈巴巴开口“长头发哥哥不送安安回家,长头发哥哥跟穆博安跑了。” 沈可衍猜猜也能猜到临城择八成是出了门就直接带着穆博安跑路了,毕竟夏安安缠起人来一般人都招架不住。 他走过去看着夏安安“再哭我和漂亮哥哥也不送你回家了。” 夏安安一秒钟收了哭腔,眼睛眨巴眨巴,本来要出来的眼泪也一并收了回去。 于是他不情不愿地被沈可衍和藤白送回了家,到家门口时还企图耍赖,沈可衍直接叫了保安拉着藤白无情走了。 夏安安的家距离两人住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 这个时间点还有夜班车,沈可衍习惯性地查了下底图,找到了附近一公里的一个车站。 他正打算跟着地图去公交站坐车的时候,忽然意识到还有一个藤白。 他看了藤白一眼,怎么看藤白都觉得不像是坐过公交的。 想了想他还是收起手机,说“打车回去吧。” 没想到的是他刚说完藤白就开了口“坐公交。” 沈可衍愣了一下“你坐过?” “公交很晃,而且吵。”他告诉藤白。 藤白看着他,点点头表达知道。 沈可衍见状,便没再多说,重新拿出手机打开了地图,点开了导航说“那走吧。” 说着就照着地图的方向往右拐,刚走出两步,他注意到藤白从后面跟了上来,而后他那只没有拿手机的手就被拉住了。 临近九月底,夏末算不上夏末,夜里九点多已经有些冷了。 藤白的手微凉,因此手上覆上微凉的触感时,沈可衍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他停下脚步,下意识地去看藤白。 藤白目光坦荡,像是在做一件寻常的事。 他拉着沈可衍的手像早上那样十指相扣握住了,才看向沈可衍开口道“走吧。” 第122章 夏安安住的这一处小区比较偏,从小区往车站走的路上一直没什么人,路灯也不是很亮。 车站就在小路的路边,是一处比较小的站点,站点旁的指示牌上都只有五辆会经过的公交车的信息。 藤白拉着沈可衍的手走了一路,到车站时也没放开。 小车站没人,道路两旁很空,夜晚的风吹在人身上有两分凉意。 沈可衍能感觉到暴露在空气里的胳膊是凉的,可和藤白握在一起的手却烫得不行。 没多久车来了,沈可衍拉着藤白上了车。 沈可衍直接用手机扫了两遍乘车码。 车上没人,司机扭过头奇怪地看了眼两人拉在一起的手,但也没说什么,很快又把头扭了回去。 两人走到后排的位置上落座。 夜班车就开了靠前的一盏小灯,后排的座位仅有一点蒙蒙亮。 藤白照旧让沈可衍坐得靠窗位置。 刚坐下车就行驶了起来。 这辆大巴车似乎有些年月,开动时引擎的声音很响,混着车里来回响的系统播报站点的声音。 沈可衍扭头看藤白,发现藤白正看着窗外。 坐公交时看到的沿途风景和坐在轿车里看到的是全然不同的,尤其是夜里。 大巴在市区的路上穿行,高楼大厦的灯光投到车窗上又消失,不管车里人多还是人少,总会让人觉得孤寂。 以前沈可衍一个人坐公交时,多多少少是有这种感觉的,可这会全然没有,他眼睛里的藤白正认真地看着车窗外闪过的高楼,像被锁了十多年刚从阁楼里逃出来的懵懂少年。 沈可衍感觉到藤白握着他的手紧了两分。 他的视线便就势往下挪,落在了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上。 两人的手这会正搭在藤白的大腿上,藤白的手垫在下面,托着他的。 藤白的手比他的手大上一圈,两人的肤色差不了多少,窗外的光时而将两只手暴露在光亮里,时而又将其抛回暗处。 沈可衍盯着看了许久,忽然就开口问“为什么想要牵手?” 他问时有两分无意识,问完了也没打算收回,抬眸看向藤白。 藤白也恰好收回了看向窗外的视线看他。 两个人的脸隐在暗色下,隔了一会藤白的声音才响起“喜欢。” 公交先经过的站点在沈可衍的小区附近。 他下了车,藤白也跟着一并下了车。 一起下车时沈可衍还没觉得有什么,毕竟两人住的小区本来就距离不太远,十几分钟就能走到。 然而等他一路往自己小区走,走到岔路口了见藤白还是拉着他的手不放,他停下脚步笑看向藤白“还拉着,是打算跟我回家吗?” 藤白有些疑惑地看他“不跟你回家吗?” 沈可衍看着藤白的表情,见藤白一脸认真,他反而有些懵了“怎么忽然……” 说到一半他顿住了,想起了那张小猫咪的表情包。 表情包本来就是不小心发出去的,但明显藤白当真了。 不过沈可衍也没有解释,他眼底的笑意浓了两分,又道“我家没有你的衣服,还穿我的?” 沈可衍便把藤白领了回去。 到家时已经夜里十点多,昨天一天的远足加上今天一整天都没有休息,沈可衍进了家门以后就感觉疲乏感一下子全都冒了出来。 因此他也没多逗兴奋围在他腿边蹭他的焰焰,进了卧室找出一套比较大的长袖睡衣,拿去给藤白让藤白洗澡。 然而藤白接过了藤白以后没动,而是看着他。 沈可衍被他看得有两分奇怪,等了一会见藤白没有主动开口,便问“怎么了?” 藤白看着他表情认真地问“今天不一起洗吗?” 这么流氓的话但凡换个谁不是顶着藤白那张认真又纯粹的脸问,沈可衍拳头已经招呼过去了。 奈何藤白问得真的很是那么一回事情,沈可衍忍了忍笑,才勉强同样认真地开口回应藤白“今天也没谁落水,不差那洗澡的先后十分钟。” 说完他就把藤白往浴室推,而后抬手给他开了灯,把上次给藤白用过的毛巾拿出来放在显眼的地方,替藤白关上了卫生间的门。 过去有两三分钟,浴室里才传来水声。 藤白洗完澡,沈可衍把吹风机找出来给他在客厅插上,就拿着自己的睡衣进了卫生间。 等他从卫生间里出来的时候,藤白已经吹好了头发,正站在吃饭的桌子旁,看着桌子上的鱼。 沈可衍前两天给那条鲤鱼买了个透明鱼缸,还问了菜市场卖鱼的老板,专门买了些鱼饲料回去。 后来他发现透明鱼缸会让焰焰控制不住蹦上桌捞鱼,于是又去重新买了个有颜色的回来。 鱼缸里的鲤鱼被养得好,明显比最开始到沈可衍家时肥了一圈。 藤白在桌旁看鱼看得格外认真。 沈可衍见状,便没去打扰,拿了吹风机回卫生间吹头发。 等他吹完出来,藤白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浴室门口,站得笔直看他。 沈可衍把吹风机塞回柜子里,看了他一眼,问“困了?” 沈可衍便把焰焰哄去了它的狗窝,而后和藤白一起进了卧室。 这回他没再往地上铺,直接拿了一套被子出来放到床上,而后爬到了床里面。 藤白跟在他身后坐到了床边。 沈可衍一边往被子里躺一边打哈欠“我也困了,我直接关灯了?” 沈可衍便把灯关了。 卧室里一下子暗了下来。 沈可衍躺下后过了一会,藤白才跟着躺了下来。 床小,两个人手臂和手臂之间只隔了大约一个拳头的距离。 稍微动一下就能碰到,近到沈可衍甚至有些分不清他鼻前的是自己身上沐浴露的味道,还是藤白身上的。 上一次睡时也这个距离,沈可衍很快就睡着了,然而今天有些奇怪。 他觉得藤白的身体很烫。 黑夜仿佛能无限放大人除了视觉以外的其他感官。 明明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都没贴到一起,他却好像能清晰感觉到藤白身体的滚烫。 可能是天凉了,沈可衍想。 他关灯时是真的困了,又累又困,可这会又莫名清醒了两分。 算不上完全清醒,脑子有点发胀,于是行为动作便比完全清醒时要不过大脑几分。 他仰躺着朝上躺了一会,侧过身去看藤白,发现藤白没睡,也睁着眼睛不知道在看哪。 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藤白便也朝他看了过来。 两个人的视线撞在一起,在夜色下,借着点不太明的月色,但由于距离近,又都能把对方看清。 藤白的脸比白日里多了几分朦胧的好看,长睫毛时不时轻颤两下,像两把刷子似的往沈可衍身上挠,挠得沈可衍从头到脚都发麻。 他好像有点被藤白传染了,藤白身上的热传递到了他身上。 他将盖到脖子上的被子往下推了两分,回过神来时整个人似乎是往藤白那边靠了些许。 很近,近到他觉得他的呼吸离开身体以后,第一个碰到的是藤白的嘴巴。 他下意识地看了藤白的嘴巴一眼。 藤白的嘴唇薄,但唇形好看,可能是由于作息规律加上经常运动,他的嘴唇永远都是泛着点红的健康颜色。 按理说黑夜里藤白嘴巴红不红,他怎么都不该看出来,可眼睛却反映给了大脑藤白的嘴巴比白日里还要红的信息。 恰好这时候藤白呼吸嘴唇微张开了一条很小的缝隙,沈可衍感觉脑子“嗡嗡”的,盯着就不自觉地往藤白那边靠。 藤白定在那里没有动作,任由他靠近。 近到沈可衍感觉到他都快碰到藤白嘴唇了的时候,他和藤白的肩膀已经先挨上了。 挨上后他发现他身体的滚烫程度和藤白不相上下,两个人在夏末微凉的夜里,都烫得像个火炉。 不止身体,还有呼吸。 呼吸缠绕在一起,越来越近,近到马上就要不分彼此的时候,房门外忽地传来一声“汪”。 紧随着又是好几声,而后又响起焰焰用爪子挠门的声音。 这一声仿佛将沈可衍那些被瞌睡虫带走的意识全数叫了回来,沈可衍一瞬间感觉周遭燥热的空气被抽走了大半,他猛然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的嘴巴都快和藤白的贴上了。 沈可衍整个人一阵烧,他下意识地移开视线,轻咳了一声,小幅度地抽身挪开,而后从床上坐了起来,道“我去看一眼。” 说完便下了床。 几分钟后,沈可衍托着焰焰的狗窝进到了卧室里,有些没办法道“可能是它昨天一天没见到我,今天我也不在家,所以才闹。” 说着他把狗窝拖到了床边“之前我过年回家了两天,回来后他闹了半夜,后来我把它的窝挪到床边,它就老实睡觉了。” 沈可衍说着唤了焰焰两声,让焰焰到床旁的狗窝里躺好,刚才还一直挠门汪汪叫的小柴犬果然不闹了,安安静静地躺进了他的窝里冲沈可衍摇尾巴。 沈可衍安顿好了焰焰,这才回到床上。 回到床上后他才注意到藤白,发现藤白正一瞬不瞬地盯着焰焰的狗窝看。 沈可衍盯着藤白看了一会,发现藤白好像暂时没有收回视线的打算,便叫了藤白一句。 藤白闻声才转回头来看向他,眼底还带着点没来得及收起来的敌意。 沈可衍注意到了,没忍住轻笑了一声“你不想让焰焰睡在房间里?” 两个人坐着,光线比躺着时要强上几分。 沈可衍看藤白半天不说话,只是眨了好几下眼睛,盯着他,他便凑上前,靠近了藤白,脸和脸几乎近到要贴上。 藤白一下子不动了,一双漂亮的浅色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眼底漾着点和呼吸加重一并出来的波澜。 沈可衍把那点波澜收进眼底,忽然脑袋往上轻仰了一下,而后拉近仅有的那点距离,亲了亲藤白的眼睛。 亲完后他退开看藤白,看藤白眸色发怔地愣住,过去好一会那像是被冻住了的漂亮眼睛才又眨了眨,看向沈可衍。 藤白张了张嘴,像是想要说什么。 还没说出口,沈可衍却先行一步开了口。 沈可衍的眼底藏着很深的一点笑意,笑意里还有些不好分辨的情绪,他问藤白“这样喜欢吗?” 藤白原本要出口的话似乎被堵了回去,他看着沈可衍,点了点头,说“喜欢。” 沈可衍笑起来,抬手又很轻地碰了一下藤白的眼睛,才又说“睡吧。” 第123章 第二天早上沈可衍醒时身旁照旧已经空了。 九点要到穆博安家,他定得八点的闹钟。 闹铃响起后他伸手关掉,迷迷糊糊地坐起里楞在床上醒神。 醒到一半他发现床旁的狗窝没了,焰焰也不见了踪影。 见状他下床穿上拖鞋,走到卧室门口拉开了门,一阵口音标准的女声先传进了耳朵里。 沈可衍朝声源看去,是客厅里那台不算大的电视机。 这会电视上正放着新闻联播频道,恰好放到民事板块,女记者站在传统风味十足的小巷子里,正在采访路边做糖人的大爷。 沙发背朝着卧室。 从沈可衍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藤白的脑袋和半截脖子,还有焰焰伸出了沙发晃啊晃的尾巴。 电视机里大爷卖糖人的车边上围了不少小孩,镜头里忽然出现一只小狗,焰焰瞬间“汪”了一声,兴奋地一蹦,往藤白那边靠,晃着尾巴像是在跟藤白说它在电视上看到他的小伙伴了。 小柴犬眼看着就要整只狗贴到藤白身上,藤白及时伸出了一只手抵住焰焰的小脑袋,侧过脸表情认真地把焰焰推回了它自己的位置上。 焰焰可能是以为藤白在跟他玩,兴奋地又冲着藤白一通狂蹭。 沈可衍原本要跨出门槛的脚步一顿,他停下动作,倚靠到门框上看着沙发上的一人一狗。 电视里做糖人的大爷做好了一个小狗形状的糖人,递给了车旁的一个小男孩。 小男孩高兴地将糖人放进嘴巴,咬掉了一小块狗尾巴。 焰焰顿时呜咽了一声,从沙发上蹦下去,跑到电视机前,挠着电视机下面的墙。 沈可衍忽然想起来,他上幼儿园的时候,家里好像养过一只幼犬。 他妈妈捡来的,很小一只,奶乎乎的每天都在他妈妈怀里蹭。 那段时间他周末起床,经常会看到他妈妈和幼犬一人占据着家里的沙发一处,笑着看电视。 可惜后来那只幼犬大了以后,他妈妈狗毛过敏得厉害,有一次严重到进了医院挂水,小狗就被他爸带走送给了一个亲戚。 送去的头几个月他妈妈时常会带他去那个亲戚家,见小狗被养得很好,和新主人也很亲了以后,才渐渐去得少了。 这些事发生在太小的时候,沈可衍不刻意去想都已经不太能记得清了。 他想得有几分出神,好半天以后回过神来,才发现藤白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过了身来,没再看着电视,正在看他。 焰焰也跑到了他身边,围在他脚边打转。 沈可衍弯下腰揉了两下焰焰的脑袋,朝藤白走去“早上也去晨跑了?” 藤白点点头,视线从沈可衍刚摸过焰焰脑袋的手上一扫而过,而后道“买了早餐,在桌子上。” 沈可衍注意到藤白一闪而过的视线,他盯着藤白看了两眼,抬手,在藤白的脑袋上轻揉了两下。 藤白似乎被他揉得愣了一下,抬眸看他。 片刻后而后爬上一点红,那红慢慢攀上耳垂,染红了藤白的大半边耳朵。 沈可衍的视线从藤白的脸上移到了藤白发红的耳垂上,手从藤白的耳朵上落下,很轻地落到藤白的耳旁,而后指腹轻碰了一下藤白的耳垂。 沈可衍感觉到藤白投在他身上的视线一瞬间变得灼热了起来。 他没回视,收回了手,轻咳了一声说“我去洗漱了。” 就离开进了卫生间。 到穆博安家提早了两三分钟。 沈可衍站在门口按门铃,片刻后门打开里面站着的是穆博安。 穆博安沉默地给他开了门,只看了他一眼,就转身进屋,回到房间,像上次一样把书包从卧室里拎了出来,走到茶几旁坐下。 今天是个艳阳天,客厅的窗户敞开着,时不时有夹杂着热意的风从屋外吹进来。 风吹得窗帘晃动,沈可衍的视线顺着晃动的窗帘,往外飘去。 刚才他和藤白在楼下分开,藤白进的就是客厅窗户对过去的那一栋楼。 几层不知道,沈可衍也没有问。 从客厅的窗户望出去,第一眼看到的还是拉着白色薄纱窗帘的那户。 那户像上回一样依旧只拉着薄纱窗帘,只是这一次窗帘后面没有人,看过去只能看到躺椅的轮廓。 沈可衍走过去在穆博安身旁坐下。 穆博安已经拿出了作业自觉在写,表情依旧如临大敌似的,很凶。 写了没几个,就把作业本推给了沈可衍,用笔尖点了点一道口算题。 沈可衍看了一眼,发现是穆博安之前就错过的类型,于是没有给他报答案,拿过了纸笔写口算的详细步骤。 他写的途中,感觉到穆博安在打量他。 上一次他来时,穆博安除了最开始的明显打量,后来就很少再注意过他。 今天却重新打量起了他。 片刻后当沈可衍写完计算步骤把纸推过去给穆博安的时候,穆博安忽然开了口“你学习好吗?” 这是穆博安第一次主动跟他说话。 沈可衍对上穆博安的视线,但穆博安好像不喜欢和人对视,一下子就挪开了,用笔尖一下一下戳着面前的白纸,没继续动笔,显然是在等沈可衍的回答。 “不好。”沈可衍照实回答。 穆博安的笔尖顿了一下,隔了一会又问他“那你打架厉害吗?” “挺厉害的。”沈可衍同样照实回答。 穆博安这一次没再说什么,戳白纸的笔尖停了下来,片刻后才拿过那张白纸,对着刚才指给沈可衍的题看了起来。 他似乎看不太懂,没两分钟就面色发红,整个人烦躁了起来,捏着笔的手也逐渐收紧。 眼看着他手里的笔有要被捏碎的迹象,他忽地又像之前那样,扭头看了眼窗外。 沈可衍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刚才还空着的薄纱窗帘后面,这会多出了个人。 窗帘后的人没有像上次那样躺在躺椅上,而是坐在一张小桌子前,低着头似乎在写着什么。 正面直射的阳光把那人的侧影勒出一个清晰的轮廓。 沈可衍盯着那个轮廓看了半晌,有片刻的失神。 直到他又一次听到穆博安把作业本往他这边放的声音,他才倏地回神,看向穆博安。 他发现穆博安脸上的烦躁被压住了,并不是消失,只是被他控制了起来。 沈可衍又低头看了眼穆博安推过来的作业本,发现穆博安已经把刚才不会的那题写上了,现在问的是另一个题目。 他看着穆博安笔尖指着的那个题目,视线却有两分飘忽,脑子里闪着一个合理又不合理的猜想。 过去小半会,穆博安又在那道题目上用笔尖狠狠地戳了两下,像是在催促他。 沈可衍这才拉回神思,好好看了一遍题目,把解题的步骤写在了刚才那张白纸上。 写好后他把纸递回去给穆博安,穆博安便看着纸上的内容,对照着写了几次。 这样来回了几次以后,穆博安又碰上了不会的题目,再一次烦躁了起来。 在沈可衍意料中的,穆博安又一次扭头朝窗外看去。 沈可衍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斟酌了片刻后,还是开口问“你好像总喜欢看窗外,窗外有什么吗?” 穆博安似乎没要预料到沈可衍会问他,他收回了看向窗外的视线,看向沈可衍。 但也只看了一眼,很快就移开了,而且没要回答沈可衍的问题。 沈可衍等了一会没等到答案,便兀自又道“是在看拉着白色薄纱窗帘那户人家吗?” 问出口的时候沈可衍想过穆博安不一定会回答,没想到穆博安这一次却点了点头。 见状,沈可衍又一次看向对面那户人家。 窗帘上映出的剪影能明显分辨出是个少年,身形挺拔的少年。 片刻后沈可衍收回视线,又一次开口“为什么看那边?” 他说着停顿了片刻,又继续道“是因为那户住的是藤白吗?” 沈可衍问出这话时,心底只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猜想穆博安认识藤白。 如果不认识,只是昨晚坐在一起吃了一顿饭,照穆博安和藤白的性格,穆博安大概率不会知道藤白的名字。 然而穆博安接下来的反应却让沈可衍原本就疑团满满的心底又多了几分困惑。 穆博安没有点头或者摇头,他只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沈可衍。 就好像在奇怪,沈可衍为什么要问他这个问题,他觉得沈可衍应该是知道的。 沈可衍的脑子一时间乱得有些找不到该有的清晰思路。 但至少有几点可以肯定。 藤白的确住在那里,昨天晚上他看到穆博安看藤白时的崇拜眼神也不是错觉,并且穆博安知道他和藤白认识,甚至以为他也知道穆博安和藤白认识。 沈可衍微皱起眉头,回想着穆博安最开始见他的反应,有些不确定地开口“我来给你当家教这件事,是藤白介绍的?” 穆博安又一次奇怪地看着他,这一回憋出了一句问话“你……不知道吗?” 沈可衍说不知道,想了想又问“我来之前藤白跟你说过什么吗?” 他不觉得穆博安是能因为他人的介绍就愿意接纳他的人。 从穆博安妈妈之前的形容,和他初见穆博安时穆博安身上那种本能的对陌生人的抵触情绪来看,一定是至少有哪一点,触动了穆博安愿意尝试去接纳的神经。 穆博安看了眼沈可衍,又移开视线,手揉着桌子上作业本的边角,隔了一会才回答他“他说你是他最好的朋友。” 沈可衍闻言一怔,紧跟着心脏不听话地狂跳了起来。 如果这句话是藤白现在跟穆博安说的,沈可衍不会觉得有什么,可那是在他来给穆博安当家教之前。 那时候,他跟藤白根本就没有过接触。 沈可衍感觉手心里出了点虚汗,他将手搭到另一只手的手臂上,才又问“他什么时候跟你说的这话?” 穆博安的手还在揉着作业本的边角,似乎和人交谈这件事情对他而言并不容易,但他在努力克制抵触情绪并且尝试和沈可衍交流。 “不是和我说的。”穆博安另一只空着的手抬起来,摸了摸自己后颈,“和妈妈说的。” 说完停顿了片刻,他才又继续道“你来的前一个晚上,妈妈问他有没有认识的合适当家教的人,他说了你,说了……不少。” 沈可衍的眼神逐渐变得复杂“他都说了什么?” 穆博安摇摇头“不记得了,就记得他说你是他最好的朋友。” 沈可衍微凉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自己的手臂,片刻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抬眸看向穆博安,又问“可我记得你妈妈跟我说,她是找的跆拳道馆。” 而且这份工作,也的确是身为跆拳道馆馆长的大树爷爷来找他介绍给他的。 “他让妈妈去那里找你。”穆博安揉着自己的后颈。 沈可衍闻言,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他的沉默似乎让穆博安误解了什么,穆博安捏作业本的手大力了一些,又开口道“藤哥是很厉害的人,拿过很多很厉害的奖,他说你是他最好的朋友。” 说着停了一会,穆博安又继续道“表哥也是很厉害的人,帮我赶跑过很多坏人,他也想跟你做朋友。” 沈可衍听着穆博安的话,勉强抽回了几分神思。 他听明白了穆博安的意思“所以你觉得我也是很厉害的人?” 穆博安点点头,又说“我也想做很厉害的人。” 沈可衍差不多理解过来了穆博安每次做题目做不出来都往窗外看的原因。 就像穆博安看藤白时的崇拜眼神,他觉得藤白在学习这方面上很厉害,并把他当做榜样,所以遇到困难才会看榜样在的地方。 沈可衍垂眸思索了片刻,斟酌着道“其实如果你看看藤白就能耐着性子写好作业,你可以跟你妈妈讲,也不用让你妈妈再花费另外的钱找家教。” 穆博安听到沈可衍的话,揉着作业本的力气变得更大了几分,眼看着就要把整个作业本揉皱,他才又开口“只有你来的时候,藤哥才会坐在那里。” 沈可衍整个人一愣。 穆博安却又更加大力地揉着手下的作业本,像是觉得自己说得话不够对,憋了好半天又补充道“表哥和藤哥都是好人,你是他们的朋友,你也是好人,你和之前那些人不一样。”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逐渐变小了“你教我题目,还有魔方,还有夏安安那个讨厌的家伙,都愿意听你的。” 沈可衍明白过来穆博安想要表达的意思,把那本快被穆博安捏烂了的作业本从他手里救出来,道“我知道了,我没有要辞掉这份工作的意思,你不用担心。” 穆博安听到这话,手上的动作果然停下了,整个人看着也没有那么焦急了。 安静了一会,他像是查漏补缺似的,又开口说了一句补上刚才的话“夏安安那家伙其实也没有那么讨厌。” 说完停顿了一会,又补上一句“一点点讨厌。” 沈可衍见穆博安主动提起夏安安,便就势问了一句“因为一点点讨厌你那天才推得他吗?” 穆博安不知道想起什么,整个脸黑了下来,自己推翻自己刚才说的话“很讨厌。” 沈可衍看着穆博安的表情。 十来岁的孩子情绪藏不住,哪怕嘴上说着讨厌,表情骗不了人。 他看得出穆博安不讨厌夏安安,又想了想夏安安厚着脸皮缠人的样子。 如果让这两个孩子玩在一起,也许对穆博安的情况会有所帮助。 于是他暂时放下脑子里关于藤白的纷乱复杂的东西,开口认真问穆博安“为什么觉得他很讨厌,他那天做了什么让你很讨厌的事情吗?” 穆博安沉着脸沉了一会,才不情不愿地开口“春游出发的时候,他说要我在路上陪他玩。” “你不想陪他玩?” 穆博安黑着脸,没有回答沈可衍的这个问题,而是道“是他跑去找别人玩了。” “所以你是因为他不跟你玩跑去找别人玩了才推的他?” “我只是拉了他一把。”穆博安有些恼,“他自己脚绊脚摔了,还一直哭,那么……” 他说着卡壳了一下,似乎是词汇量不够,好半天才在脑子里找出来一个合适的词“娇气。” 说完停顿了片刻,又补上一个“还言而无信。” 第124章 傍晚五点,沈可衍从穆博安家离开。 他回家逗了焰焰一会,给焰焰添上它的晚饭,就又出了门。 下午的时候沈明晋给他发了消息,说找到了工作,问他晚上要不要回家吃饭。 沈可衍到小区楼下,骑上好几天没骑的自行车,回了家。 他家的小区里这一片区有些远,等他骑到的时候,天色已经有要暗下来的趋势。 这个时间点正好是小区里人群往来最多的时候,沈可衍一路骑进小区,不少小区里稍微上一些年纪的人都跟他点头打招呼。 沈可衍把自行车停到楼下,上楼开门时,一股刺鼻的东西烧焦的味道钻进了他鼻尖。 他皱起眉头快步进门,就看见厨房里一股浓烟正往外飘,紧跟着沈明晋一边咳嗽一边从厨房里跑出来。 沈明晋跑出来看到客厅里的沈可衍,愣了一下,似乎有些难为情地指了指厨房“来了啊,本来想给你做顿饭的,结果太久没下厨,一不小心把鱼烧焦了。” 沈明晋的脸被烟呛得通红,不停咳嗽的样子让沈可衍不自觉地想起小时候他妈妈还在世的时候,沈明晋第一次下厨的样子。 沈明晋第一次下厨是因为沈妈妈做菜的时候不小心切伤了手指,伤得比较深,血流了一地,到医院包扎的时候血都还在一直往外冒。 沈可衍那会上大班,他记得是幼儿园放学,沈明晋接他回家的时候发生的事情。 其他多的记不清了,只记得沈明晋整张脸都吓白了,急得送沈妈妈去医院的时候甚至把他落在了家门口。 那次从医院回来以后,沈明晋说什么也不肯再让沈妈妈进厨房,硬着头皮自己去学做菜,结果好几次都险些把厨房烧着。 尽管这样,他仍然不肯让沈妈妈再进厨房,硬是学了几个月,把做菜学会了。 “厨房窗户开了吗?”沈可衍开口问沈明晋。 “没有。”沈明晋咳了两声,“开了油烟机,就没想着开窗户,风往屋里灌。” 沈可衍闻言点点头,往厨房里走“你去客厅坐着吧,我来烧菜。” 他进到厨房里打开了窗户,等里面的烟散干净了,才把锅里的鱼处理掉,而后清洗干净有些烧焦了的锅,把沈明晋放在厨房里的食材一一分好开始处理。 处理到一半他余光里注意到沈明晋走到了厨房门口,也没进来,就那么站着看他。 沈可衍认真洗着手里的青菜,没去看沈明晋。 等他处理好了开始炒菜的时候,沈明晋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爸爸找了个给人算账的活,也算是重拾老本行了。” 沈可衍应了一声,仍然没有去看沈明晋。 沈明晋以前是做会计的,在一家大公司,那个年代一个月都能有上万的工资,算是收入不菲。 他那份工作是沈妈妈给介绍的。 沈明晋的原生家庭并不太好,沈可衍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别人有爷爷奶奶,但是他没有。 他的爷爷奶奶在沈明晋十几岁的时候就去世了,亲戚也都不是什么有钱人家,因此沈明晋高中没读完,就出了社会闯荡。 据说闯荡的那些年很不学好,这是沈明晋自己说的。 沈妈妈还在世的时候,沈明晋几乎每年都会说上好多遍,如果没有遇上沈妈妈,他沈明晋过不上这样好的生活。 其实这些年沈明晋并不是每天都在犯浑。 最开始的那几年犯浑得比较厉害,后来一年里能有那么一两个月清醒。 高中时沈可衍搬出去了以后,他才稍微开始收敛克制了些。 至少这两年,沈明晋不喝酒的时候对沈可衍还是好说话的。 然而他大多数时候还是会喝酒。 沈可衍没再想太多,这些事他早年在心底里反复想,想不明白,想烂了,到现在已经提不起力气去想了。 他做好三菜一汤,和沈明晋一起端出去放到客厅的桌子上。 两人一人坐着桌子的一边,无声地吃着饭。 快吃完的时候,沈明晋握着筷子的手抖了抖,有些哽咽地开口“小衍,爸爸这段时间一直在想,爸爸是真的对不起你,爸爸什么都没能给你。” 沈可衍吃饭的动作顿了一下,很快又继续。 等到碗里的饭吃完,他才停下动作,对沈明晋道“我不用你给我什么,你也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 说完他起身,问沈明晋“还吃吗?” 沈明晋摇头。 沈可衍便把碗筷收拾了往厨房走。 沈明晋动了一下,像是想说什么,对上沈可衍没什么表情的脸,又停下了。 倒是沈可衍注意到他的动作,停下了脚步。 沉默片刻后,他开口“我晚上睡家里,你……好好工作吧。” 他收拾完碗筷和厨房出来的时候,沈明晋正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在看电视。 只是看着电视,也不知道有没有看进去。 沈可衍抬表看了眼时间,夜里八点。 于是他走过去,在沙发的另一边坐下,和沈明晋一起看着电视。 沈明晋看他坐下来以后明显有些高兴,看了他好几眼,但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两个人坐着安静地看了一个小时的电视,沈可衍才起身回的房间。 回房间后他就拿了睡衣进浴室洗澡,等他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客厅里的灯已经暗了。 沈可衍在床上躺下,丝毫睡意也没有。 这是他预料中的,他也没强硬地逼着自己去睡,只是盯着天花板浑浑噩噩地想着东西。 一开始还是和家里相关的,想着想着,就想到了藤白身上。 藤白。 沈可衍翻了个身,侧躺着朝向靠窗的那面,思考着今天早上从穆博安那边消化过来的信息。 其他的暂且不说,藤白知道他在大树爷爷的那家跆拳道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那家跆拳道馆在这一处小区附近,不管是离临海高中还是离藤白住的地方,都绝对不算近。 道馆也不大,不是什么知名的道馆,招收的学生都是小区附近的中小学生。 所以藤白为什么会知道他在那里? 巧合的千元时薪,明明不住在酒吧那条街附近,却没有否认顺路上了他的自行车。 藤白究竟瞒了他什么。 沈可衍看着窗外的路灯,路灯下时不时有飞蛾飞过。 他想着藤白,脑子里渐渐装满了藤白的各种样子。 明明总是傻傻的,没想到还会藏小秘密。 沈可衍眼底浮上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一点软意。 啧。 小傻子。 沈可衍破天荒地在那个总是让他警觉的房间里睡了个好觉,第二天闹铃响的时候才醒。 醒来后他还以为是在自己的小出租屋,坐在床上反应了片刻,才意识过来是在家。 闹铃调的是平日里他从出租屋去小区的那个该醒的时间,他昨晚忘记修改过来。 意识过来的沈可衍连忙下了床,快速进了卫生间洗漱。 出门时见沈明晋的房间门还关着,便简单地留了张字条,下了楼。 然而他刚急匆匆地走出电梯,往楼外走的时候,忽然看到门外为了不少人,人群里似乎有什么人坐在地上。 沈可衍赶时间,没来记得细看,解了自行车的锁链就骑上车,刚往外起,人群里的一个老人家看到了他,连忙把他叫住“这不是沈家那小子嘛,你来得正好,快过来这边,老木头腿撞栅栏上了,起不来了!” 老木头是小区里老爷爷老奶奶们对大树爷爷的称呼,沈可衍听到这话,表情一凝,顿时车也管不上了,直接下车冲到了人群里。 大树爷爷正面色泛白地捂着一条腿,旁边两个年轻人企图抬他,都被他拒绝了。 “不用,就撞了一下,哪那么夸张,你们散开散开,我自己能起来。” 边上一个老爷爷无情道“老木头,你就别逞强了,我们这个岁数的身子骨跟小年轻那能一样吗?赶紧让人给你扶起来去医院,万一伤着哪儿了,那指不定下次一个不留神就……” 地上的人白着脸还不忘白说风凉话的老头一眼,仍然有点抗拒周围的人扶他,直到沈可衍挤到人群里,叫了声“爷爷”,而后要扶他起来。 尽管他嘴上仍然说着不用,但没有像方才推其他年轻人那样去推开沈可衍。 只是面上抹不过去,仍然说着“小毛病”。 沈可衍一见受伤的真的是大树爷爷,整个人都吓坏了,也顾不上老人家愿意不愿意,叫了另外一个人搭把手,就把人往外扶,而后叫了辆出租车把人扶上去。 上了出租车以后,老人家似乎是察觉到了沈可衍不太好的脸色里藏着的关心,就没再说其他话了,只是捂着腿白着脸。 等到了医院,挂号拍片一阵忙活,两三个小时后结果出来只是轻度撞伤,虽然伤及骨头但是并不严重,留院观察两天没大碍了以后就能出院,沈可衍一路上绷着的神经才放松了下来。 大树爷爷被安排进了一个双人病房,病房的另一张床空着,方才和沈可衍一起把人扶来医院的年轻人已经上班去了,因此等沈可衍拿着检查单回到病房的时候,病房里安安静静的,就老人家一个人。 老爷子老当益壮,本来身子骨就好,这么会功夫腿被包好了,脸也不白了,见沈可衍进来就唠叨道“说了没大事吧,你还非要送我过来。” 沈可衍把拍好的片子递给老头子“没大事也撞到了骨头,得在医院住两天,如果今天我没有恰好在,你是不是就真的自己蹬两下就起来了?” 老爷子哼了一声没说话,沈可衍递过来给他的片子他也没看,而是问沈可衍“今天星期一,你要读书的吧?跟老师请假了吗?” “刚进来前请了。”沈可衍道,“请了一天,今天我就在这陪着,明天我找个人来,等你出院的时候我再过来接你。” “不用。”老爷子摆摆手,“你小子本来学习就跟不上了,还请一天假陪我这个老头在这里耗什么,一会吃了午饭你就回去,下午我让我孙子过来陪着。” 沈可衍闻言愣了一下,见老爷子脸色确实是好了,并不是强撑出来的,脸上也带了点笑“您还有孙子啊,这么多年都没听你提起过。” “那小子跟他爸妈,他爸妈管他管得严,来我这里一趟都费劲,不过这两年倒是时不时有来,就是你不住这边了,所以一直没碰上。” 沈可衍笑了一下,看了眼老爷子有些干的嘴巴,起身倒了杯水,递过去给老爷子“你怕耽误我学习,怎么不怕耽误你孙子学习?” “我孙子学习可比你这小子好上不是一点。”老爷子笑呵呵地说,“而且还长得俊,他跟你一个学校,你没准还见过他。” 沈可衍笑着应和老人“多俊啊?” “路上姑娘见到他都能回一路头的俊。” 沈可衍听听过,也没在意。 大树爷爷一直都这样,在外面逢人也这么夸他,把他说得哪哪都好,愣是一个字不提他缺点。 跟人介绍他都这样,跟人介绍自己孙子肯定得更夸张。 他起身给自己也倒了杯水,喝完后看了眼表,发现已经十一点了,便道“爷爷饿了吗?我出去买个饭吧,你想吃什么?” “不用。”老爷子道,“我让我孙子带了。” “他过来了?” “我半个小时前就给他打电话了。” 沈可衍闻言,也没再说别的,点了点头。 恰好这个时候,身后面传来门把手转动的声音。 老爷子笑起来“说人人就来了,我孙子是真的俊,你看看我有没有骗你?” 沈可衍笑着应和了两声,转身朝门口看去。 看清楚来人的瞬间,他的笑僵在了脸上。 第125章 门口的藤白明显也愣住了。 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时间僵持着谁也没动,直到老爷子喊了一句“阿白,不进来堵门口干什么?” 藤白这才有了动静,拎着一袋水果一袋午饭进到病房里。 他走到病床旁,把水果和买来的饭菜放到了床头柜上,难得有一次没去看沈可衍,而是看着病床上的老爷子。 老爷子瞥了他一眼,半点面子不给他“看我干什么?病房里还有个人没看见呢?你们同龄人见同龄人,不打个招呼认识一下?” 沈可衍的视线在爷孙俩之间来回了一圈,已经从最开始的震惊里缓过了神来。 他见藤白的眼底有少见的一丝局促,便先开了口“不用认识了爷爷,我们是同班同学,早认识了。” 老爷子听到这话,似乎有点惊讶,朝沈可衍看去“你认识我这傻孙子?” 沈可衍听到老爷子说藤白傻,没忍住笑出了声,应和道“当然认识啊,你孙子那么俊,路上见到都得回头看一路。” 老爷子乐了,也跟着笑“是吧,人人见了我孙子都说俊,从小到大喜欢他的小姑娘都排一马路呢。” “是吗?”沈可衍似笑非笑地轻挑了一下眉梢,看向藤白。 藤白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在变红,从脖子到耳朵,紧跟着到脸上。 他没有看沈可衍,走到床位把病床上的桌子摇起来,而后回到床头,把桌子上的饭菜拿出来,摆到小桌子上。 沈可衍的视线随着他,一直笑看着。 眼见着藤白红透了的脸有要降温的趋势,偏偏老爷子不给面子,来了一句“这孩子就是脸皮薄,夸他两句就脸红。” 藤白的脸一下子又迅速红了一个度,直接将桌子上的饭菜盒子都打开了,往老爷子面前推“爷爷,吃饭吧。” 沈可衍没忍住笑,笑出了声。 他怕藤白更不好意思,笑了两声就生生止住了,扭过头轻咳了一声,才扭过来道“就带了一份饭啊?” “我让阿白给我带的。”老爷子拆开筷子,“你们小年轻出去吃多方面,还能吃上热乎的,正好吃完阿白你送一下小衍,让他下午回学校好好上课。” 藤白点点头,把方才装饭菜的袋子收拾好放在一边,又把桌子上袋子里的水果拿出来,才朝沈可衍看去。 脸不那么红了。 “走吧。”沈可衍笑着看了他一眼,而后才看向病床上的老爷子,“爷爷我走了。” “走吧走吧。”老爷子挥挥手,“今天别再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老爷子我半身不遂了。” “别说这种话爷爷,”沈可衍表情严肃道,“再进一次医院我以后就直接去你家住下了。” 老爷子笑了两声,摆摆手“知道了,你们去吃饭吧,再说下去我饭都凉了。” 沈可衍点点头,没再多说,和藤白走了。 两个人出了病房以后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一路沉默到出了住院部,沈可衍才先开的口。 他一边走着一边扭头看藤白“大树爷爷是不是有跟你念叨过我?” 藤白也扭头朝他看来,片刻后才点了点头。 “经常说吗?”沈可衍又问。 藤白沉默了一会,像是在思考,而后才又点了点头。 “所以那份家教的工作就是你在知道我在酒吧打工以后,才给我介绍过去的对不对?” 藤白这一次半天没答应,盯着沈可衍,像是奇怪沈可衍忽然说到这个话题上的。 沈可衍对上他的视线,轻笑了一声“昨天上午穆博安跟我全说了,是你跟他妈妈介绍的我。” 藤白听到沈可衍这话,这才老实巴交地点了点头。 这样就说得通了。 为什么藤白会通过大树爷爷给他介绍工作,又为什么明明跟他不熟还跟穆博安说跟他是好朋友。 这种感觉让沈可衍觉得有点奇妙。 照顾了他那么多年,他一直当做亲爷爷看待的老人家,竟然是藤白的亲爷爷。 其实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改变。 就是隐隐的,感觉好像有那么一根看不见的线,把他和藤白连得更紧密了一些。 他喜欢这种感觉。 两个人随便在医院门口找了家面店吃饭。 吃完后藤白要打车送沈可衍回学校,被沈可衍拒绝了。 “送我去附近的公交车站吧。”沈可衍看着藤白明显不太愿意走的神情。 他拿出手机,查了从这里到学校的公交线路。 有一辆直达的班车,但是公交站比较远,要走一公里多。 其他距离近些的都需要转车,因此沈可衍最后还是选了直达的线路。 他开了线路导航,和藤白说“走吧。” 说完就跟着导航往前走。 这处医院是近段时间刚建的,建在新开发区,道路两边都是还在修的建筑,路上没几个往来的人。 沈可衍往前走了没两步,垂着的那只手就被拉住了。 藤白明显一回生二回熟,这次直接上来就十指相扣,扣完了表情自然地走在他身边。 沈可衍垂眸看了眼两眼拉在一起的手,也没说什么,很快就移开了视线继续跟着导航走。 跟着导航拐了三个路口,剩下的全是直线的道路,他才把手机收起来,抬头往前看。 路边人不多,但也不是完全没人。 偶尔会经过那么几个,不管是男男女女,都会往两人这边看过来一眼。 沈可衍注意到几次,莫名就想起了老爷子方才在病房里说的话。 于是他扭头看藤白“从小到大追你的姑娘都排一马路?” 藤白听到他的话明显怔了一下,也侧过脸看向他,眼底还有些茫然。 沈可衍眼中浮上一点笑意,扭头指了一下面前的路。 两个人刚走过拐角没多远,这条路是一条比较长的直线路,一眼甚至有些看不到尽头。 沈可衍问藤白“是这么长的马路吗?还是比这长?” 藤白反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几乎是下意识开口“没有。” 沈可衍眼底的笑意更深“是没有姑娘追你,还是追你的没排这么长的马路?” 藤白被堵得憋了一会,耳后又开始泛红,好半天才憋出来一句“我不喜欢她们。” 沈可衍看着藤白这副样子,眼底不自觉放软“不喜欢她们喜欢谁啊?” 藤白盯着沈可衍,一时间也没有说话,就盯着,像是要把沈可衍塞进眼底。 沈可衍对上藤白自己可能都没有察觉的灼热目光,感觉喉咙有点干,他轻咽了一下,笑道“这么盯着我干什么,喜欢我啊?” “喜欢。”藤白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开口。 说完以后他又看着沈可衍,很认真地再说了一遍“喜欢你。” 两个人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车站。 偏僻的站点没有人,只有三不五时开过的车。 两个人的手还紧扣在一起。 沈可衍微仰着脑袋看藤白,看藤白浅棕色的瞳孔里,完完全全的只有一个他的倒影。 他好喜欢藤白的眼睛啊。 漂亮,干净,并且很多时候都只装着他。 余光中一辆公交车从远处开来。 沈可衍移开视线看了一眼,是他要坐的那辆。 他收回视线,又一次看向藤白,而后稍微靠近了一点,凑过去在藤白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藤白明显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耳后又开始爬上红,爬得飞快,爬上脸。 呆愣的人反应了好一会,才找到声音似的开口问“朋友之间,可以亲脸吗?” 公交车开进站,沈可衍眼底含笑,抬手揉了两下藤白的脑袋,无奈又纵容地轻声吐出两个字“傻子。” 说完他松开了和藤白拉在一起的手,抬手招了下车。 车门打开,他对藤白说了句“晚上见”,就转身上了车。 藤白站在站台上,看着沈可衍上车,扫码,找到靠窗的座位坐下,而后车开走。 开到没影了以后,他才收回视线,站在原地抬手很轻地碰了一下刚才被沈可衍亲过的地方,唇角微微上扬了起来。 藤白回到医院病房的时候,老爷子已经吃完饭,并且把饭盒一类的全都利索地收拾干净了,扔在了床旁的垃圾桶里。 看到藤白推开门进屋,老爷子开口问“把人送走了?” 藤白点头“送到了公交站。” 老爷子打量着藤白“你怎么没跟我说你跟小衍已经当成朋友了。” “最近才成的。”藤白走到病床旁,感觉喉咙有点干,看了眼桌子上的水果,开口问老爷子,“爷爷要吃水果吗?” “削个苹果吧。”老爷子也不跟自己孙子客气。 藤白点点头,从袋子里拿出卖水果时一并买来的削水果刀,拉了床旁的凳子坐下,拿了一个苹果放到手里削。 老爷子看着自家孙子,看了会笑起来“跟小衍做朋友的感觉好吗?” 藤白削苹果的手顿了一下,点点头“很好。” 老爷子眼底的笑意深了两分,像是很高兴看到自家孙子脸上的表情不再那么单一。 他看着藤白削完一个苹果,递过来给他。 老爷子接过,咬了一口,看着藤白又拿了一个新的放到手上削。 “小衍好像完全不知道我们爷孙之间的关系,你们交朋友这么久了,你没和他提过以前的事?”老爷子忽然问了一句。 藤白削苹果的手顿了一下,片刻后才摇了摇头,垂眸道“不说好像也没关系了,他现在和我已经是好朋友了。” 老爷子无奈地看着自家孙子“就是你这种性格,才那么多年都交不到朋友,这不就两句话的事情,聊天的时候随口一聊都能说起的话题。” 藤白垂着眼眸盯着手里削到一半的苹果,沉默了好一会,才再一次开口“好像没办法随口提起。” 他捏着水果刀的手紧了又松“他好像真的,一点也不记得我了。” 第126章 沈可衍坐公交回到学校,刚好赶上临安中午关门的时间。 临安高中的食堂不大,周围物美价廉的美食又多,因此午间并没有强制要求所有学生都在学校食堂就餐。 11:40下课后校门会打开,学生中午有一个小时外出就餐的时间,12:40校门才会重新关上。 沈可衍到学校时12:38,大门口不少匆匆往学校里跑的学生,一个个像是生怕被什么人抓住的样子。 那个什么人正是教导主任。 主任这会正双手背在身后,在门口晃晃悠悠地踱着步,看到三两个慢吞吞进校门的学生,就对人道“走这么慢,赶得上午休吗?” 说完了非得看人跑两步,才收回视线继续盯着外头新进来的学生。 沈可衍进门的时候,主任正在教育两个头发有些过长了的男生,挨个问了班级姓名,让他们下午去把头发剃了,明天上他们班检查。 教育得正起劲,余光里扫到沈可衍,瞬间不管那两个男生了,直接朝沈可衍看去把人叫住。 “沈可衍!”主任洪亮的嗓子穿透力十足,“来来来,咱俩聊聊。” 周围的学生趁着主任注意力全在沈可衍身上这会空档,连忙抓紧脚步捂住自己身上在主任眼里可能不那么合规的地方,赶紧往学校里面跑。 主任叫住沈可衍,自己也往沈可衍那边走,走近了以后他上下打量了沈可衍两眼,笑道“这几天精气神不错啊,我问你老师,都说你上课也睡得比以前少了,上周远足我就见你跟藤白一直走在一块,是不是跟学霸当朋友了,感觉都不一样了?” 沈可衍听到教导主任说藤白,难得同意了那么一回主任的说法。 “能跟藤白那样成绩优异的学生当上好朋友对你来说可是一件难得的好事,你平时学习上有什么问题多问问他,他只要愿意给你讲解,对你的帮助肯定很大。”主任说着抬手拍了拍沈可衍的肩膀,“这周四周五就月考了,最近学得怎么样,有信心进步五十名吗?” 沈可衍最近的确比以前要稍微多听了一点课,因为晚上不用兼职,白天不困了,有时候听得进去,就会跟着听一下。 但说有没有进步,他觉得没有。 因为他大多数时候还是在出神,并没有特意出神想什么,就是听不懂就干脆不听了,很多时候脑子其实是放空的。 放空对他而言是一个难得舒适的状态。 小的时候他时常想不通,想多了就脑袋疼。 后来要想的事情太多,脑袋更疼,就渐渐什么也不想想了。 主任见他不说话,就又开始苦口婆心“虽然我说给你消掉处分的初衷是为了激励你,但是你如果没有达到要求,我可是绝对不会给你放宽条件的。” 主任跟沈可衍打了两年的交道,清楚沈可衍是个什么样的性子。 他知道沈可衍对很多东西一贯都不太在意,这也是他这两年别人不揪,就揪着沈可衍的主要原因。 主任在学校教书有二十年了,可以说各型各色的孩子都差不多碰到过,他不是碰到每一个学习不好的学生都回去三天两头逮着教育的。 他没有时间,教育了也不一定有效果。 沈可衍高一那次打人的事情出来了以后,他才关注到的这个孩子。 因为事情比较严重,他特地深入了解了一下沈可衍的家庭环境。 那是高一上学期的期中考试,那次沈可衍的考试成绩还在全年级段中游。 后来渐渐开始往下掉,掉到末端,之后就再也没有起来过。 从高一到高二他找沈可衍聊过很多次,接触久了他发现这孩子并不像最开始他见到那次,打完人后满脸暴戾的难对付模样。 他只是不太爱搭理人,对什么都不太有所谓,周身竖着一道透明的屏障,并没有刻意去抗拒他人接近,但就是容易吓得人不敢靠近。 最开始主任对沈可衍的那份无所谓是十分恨铁不成钢的,因为他觉得可惜。 沈可衍明明可以给自己拼一份可以展望的美好未来,他却放任自己倒退,不愿意去拼。 好几次主任都恼火地想不管沈可衍了,随他去吧。 直到有一次,高二上册临近期末考的时候,有老师跟他反应沈可衍频繁逃课。 一周上五天的课他能逃上两三天。 主任知道了以后蹲在校门口逮人,逮到人时沈可衍正一脸的困倦,眼下的黑眼圈浓得吓人,看着一副好几天没睡过的样子。 那会正好他抓了学校里几个半夜逃出去上网的学生,他以为沈可衍也沉迷上了游戏,当时就把人痛骂了一顿。 沈可衍那会什么也没说,站着听他的骂,等他骂完了以后,依旧是那副无所谓的态度离开。 离开后该逃课照逃课。 才隔了一周,老师又一次把消息捅到他这边来,他当时气炸了,当天下班后家也不回了,等着沈可衍放学跟在他后头,想看看沈可衍到底是去干什么。 他以为会跟到的是他逮过无数学生的网吧,没想到跟到了一家便利店。 他看到沈可衍进到便利店里换上店员的衣服,站到收银台前收银。 主任说不清楚当时看到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反正不太好受。 他那晚就在便利店对面的一家饭馆坐了四个小时,夜里十点左右,他才看到沈可衍从便利店里面出来。 沈可衍出来后他还是跟了上去,本来想的是这么晚,一个十多岁的孩子一个人走在路上不太安全。 他以为沈可衍从便利店里面出来是要回家的,没想到沈可衍却去了一条全是网吧的街。 跟到那的时候主任已经气不行了,本来都想冲上去直接教训人了,然而看到沈可衍一脸的疲态,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他跟着沈可衍进了一家酒吧,发现那家酒吧不如想象中那么吵闹,沈可衍也没有做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工作,只是安静地抱着吉他在小舞台上面唱歌。 酒吧老板似乎对沈可衍不错,如果有人骚扰,都会叫来保安及时把人赶走。 沈可衍就全程安静地坐在小舞台上唱歌,仿佛陷入了一个人的世界,谁也融不进他。 那天主任跟着沈可衍在酒吧里坐到了天亮,第二天酒吧快关门的时候他才离开,走出酒吧看到清晨那点晃眼的阳光时,他说不上来心底有多复杂。 一个孩子能有多缺钱才会缺到这么不停歇打工的地步。 主任了解过他的家境,清楚缺钱的并不是他自己。 那天以后主任没有马上去找沈可衍,甚至他觉得他找了也好像没办法跟沈可衍说什么。 这个世界上最难断的,其他人最没有办法插手的,就是家务事。 后来主任又跟着沈可衍去了好几次,他发现沈可衍不是每天都会去酒吧。 隔天去,不去的第二天,基本都会去学校。 越是这样,主任心里就越难受,好几次他看着沈可衍进酒吧的时候,都想着直接上去把人叫住沟通了,但想到沈可衍平日里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又觉得不可行。 这样的僵局持续到了一次沈可衍在去酒吧的途中,忽然昏倒在路边。 主任当场被吓坏了,连忙把人送去医院。 好在检查出来昏倒的原因只是血糖过低。 医生给沈可衍配了两瓶葡萄糖,葡萄糖打到第二瓶的时候,沈可衍醒了。 沈可衍醒来后精神似乎还有点恍惚,看到病床边的主任也没问原因,只是愣怔了好久以后说了句谢谢。 主任自己的孩子比沈可衍小两岁,还在上初中,正初三,每天学习学得瘦了一点他都心疼。 他看着沈可衍这副憔悴的样子,就忍不住在心底骂沈可衍那个不靠谱没有心的爹。 憋了那么久一直打算委婉劝解的主任,在听到沈可衍那声虚弱得几乎听不到声的“谢谢”以后,直接忘了委婉,开口就直奔主题“沈可衍,我知道作为你的老师我不应该管你家里的时候,但是身为老师,我有义务保证我学生的学习状况,你这样晚上兼职白天逃课,已经严重违法了校规。” 当时他说完,沈可衍沉默了好久,才说了一句“我以后白天会去上课。” 主任听到他这不得要领的回答,顿时更生气了“我是让你去上课吗?我是让你不要再这么没命兼职了!年纪轻轻就可以这么耗你自己这条命吗?钱挣了命没了你就开心了?” “命没了……也没什么不好吧。” 当时沈可衍不轻不重地这么说了一句,直接让主任又气又怕,坐下来就给沈可衍心理辅导了少说两个小时。 说到喉咙冒火都说不出话了,沈可衍竟然还没什么情绪起伏地提醒他去喝杯水。 碍于实在说不出话,主任只能先去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下。 喝完后他叹了口气,道“我知道我不该插手你的家务事,但作为老师我真的没办法看着我自己的学生这么耗自己的命,我跟人打听过你家的状况,也了解了一些和你爸有关的事情。 我这么说也许你会觉得我太狠心,像你爸这样已经三翻四次欠人钱的,你替他还钱,只会让他更加变本加厉地去借,欠钱不还达到一定数额,人家是可以让你爸进局子里蹲的。” 主任说着,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着后面的话要不要说,最后还是说了“如果他真的屡借不改,对于他来说,也许进去待几年不算坏事,我知道作为他的儿子你肯定会心里过意不去,但……” “他借的都是亲戚的钱。”一直沉默的沈可衍忽然开口打断了主任接下来的话,“一个人几千,借了好多人的。” 主任听到这话,一时间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似的,后面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成年人的世界里,最烦的就是这种扯不断还讲不清的事情。 主任一时间没话可说,只能在心里又一次骂起沈可衍那个不靠谱的爸。 也许是一直念叨的主任没声了,沈可衍隔了一会,才又一次主动开口“已经差不多要还完了,还的时候我跟他们都说好了,以后谁也不要再借钱给他。” 主任又忍不住再次叹了口气“那如果他下次再去什么别的地方借……” “最后一次。”沈可衍轻声道,“我只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了。” 沈可衍都说到这份上了,主任当然也不好再说什么。 两个人一时间都没有再说话,直到沈可衍吊完最后一瓶葡萄糖,主任找医生拔了针,两人往医院外走。 主任想着今晚既然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那就顺带着把其他有的没的一块说了。 “小沈啊,我知道你身上的压力很大,但是我还是希望你可以好好学习,加把劲把学习成绩提上去,我虽然没办法跟你保证学习一定会让你大富大贵,但或多或少还是会对你的生活有帮助的。 生活上的困难,撑不住了可以找老师找学校,有很多可以帮助你的人,我看过你初中的成绩单,有将近两年你的名次都在你们学校年级前三,我相信只要你愿意下功夫学,就一定能学好。” 以前主任提起学习相关的话题,沈可衍几乎都是不会回答的,看表情就是左耳进右耳出的状态。 但今晚也许是主任帮助了他的缘故,他第一次回应了主任激励的话。 沈可衍回答时声音很轻,有些抓不着的缥缈感,让人觉得比起是回答,反倒是更像在自言自语。 “学习好了以后,干什么呢?” “学习好了你就可以挑你想要上的大学。” “上了大学以后呢?” “上了大学以后,继续保持优异成绩,积极参加学校活动,你会收获很多,等到毕业,你可以选择考研继续学业,也可以挑选一份合你心意的工作,有了这些基础,你慢慢就会过上你想要的生活了。” “想要的生活?”沈可衍轻喃了一句,“可我没有想要的生活。” 主任被沈可衍的回答噎了一下,感觉自己前面两个小时的心理辅导都白做了。 好在带过多年学生,什么样的他都对付过,因此主任很快又调整过来心态,继续劝说“总会有的,你先努力着,等哪一天有了,才好应对,是不是?” 沈可衍沉默了好久,久到主任都怀疑这小子是不是又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他才听到沈可衍说“会吗?可是单单活着都已经那么累了。” 那天晚上后来的对话主任已经记不清了,他就记得他死活都没有说通沈可衍。 以至于那后来的几个月,他都没敢再催沈可衍上进,天天怕他有轻生的念头。 主任提心吊胆地观察了几个月,发现沈可衍还是那么过着,和以前没什么差别,这才放下心来,紧跟着放下来的心涌上来的,是那蠢蠢欲动仍旧想要劝沈可衍学习的念头。 他教书这么多年,碰到过那么多学生,像沈可衍这么让他觉得可惜的,真的没几个。 如果沈可衍高中三年真的就这样了,他估计到退休心里哽着的那口气都没办法上来。 所以一直到现在,他都仍然是隔断时间逮一次沈可衍,逮住了就一通说,不管有用没用。 不过照目前看来,似乎是没什么用的。 一定要说用处的话,至少沈可衍不会再一句话都不说地逃课了,有事也会跟老师请假,比如像今天早上。 主任在心底里叹了口气,转着脑子思考说点什么能更加激励沈可衍一点。 沈可衍明显对消除处分这件事不太感冒,他倒不一定非要沈可衍马上进步五十名,至少能让沈可衍转变个学习态度,也是好的。 没等主任想出来话想出来,每一次一贯只听他讲几乎不会参与他学习相关话题的沈可衍忽然开口,问了他一句“主任,考好的大学,很难吗?” 主任一愣,险些以为自己幻听了。 他愣了半天,见沈可衍看着自己,才意识过来那应该不是幻听。 不管沈可衍是因为什么忽然想问的这个问题,这么好的机会,他当然不会放过。 “只要你肯努力,就不难。”主任眼睛都不眨地先给沈可衍灌下一碗鸡汤。 沈可衍没有老实地喝下这碗鸡汤“不难是多不难?” 主任沉默了片刻,思考了一下沈可衍那性子,还是决定实话实说“那得取决于你想考的,是多好的大学。” “年级第一上的大学。”沈可衍说。 “年级第一……”主任静默了片刻,“藤白那样的上的大学?” 主任难得地沉默了。 沉默了好一会,他才尽量尽可能委婉道“藤白那个成绩,多数人就算是从高一进来就没日没夜地读,也不一定够得到,你还荒废了两年……” 主任说完丧气话轻咳了一声,连忙又开始灌鸡汤“我们刚起步,目标先定低一点,藤白上的学校你不一定能上,但你要是肯苦读一年,凭你的聪明才智,够上一本线我觉得还是有很大可能的。” 他说完了观察着沈可衍的表情,发现沈可衍半天不说话,以为把人打击到了,便又道“不过嘛,如果你真的很想,有一条路倒是可以试着走走。” “什么路?” “你不是唱歌挺好听的嘛,可以尝试艺考,现在选择艺考还不晚,我们学校到高三下学期才临时决定艺考后来考上好学校的都不在少数,学校也有专门对接的靠谱的艺术班培训老师,如果你有这个方面的意愿,我可以帮你打听打听。” 沈可衍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片刻后才道“我想想,谢谢主任。” 主任头一回听到沈可衍没有完全拒绝,那张一贯严肃的脸上根本收不住笑,简直比他儿子去年考上全省最好的高中还要让他开心。 笑了一会,他抬起手,拍了拍沈可衍的肩膀“小沈啊,有想要的生活了?” 沈可衍垂着眼眸,没有马上回答,隔了一会才道“好像能看到一点影子了。” “我说什么来着。”主任一脸骄傲,“人生本来就是充满变数的,谁也不会一直被生活亏待,指不定这几年你受的苦,是老天想你以后做全国首富呢。” 沈可衍被主任骄傲等到语气逗笑,他轻笑了一声,眼底的笑意还没完全褪去,忽然很轻地说了一句。 “也不用全国首富,现在这样就挺好了。” 主任没听清他的话,问了一句“什么”。 沈可衍摇摇头,没有再说。 临安中学排课排得紧,上午四节下午四节。 周一下午的最后两节一般用来开班会,算是自习,有时候也会被老师拿来讲试卷。 下午的前两节是连在一起的英语。 英语老师发了张完形填空和阅读理解的专项训练,给大家一节课的时间做,第二节 课用来校对讲题。 沈可衍难得认真做了一下,第二节 课一对答案,发现比平时乱做错的还多。 他倒是没多气馁,因为完全在预料中。 第二节 课老师讲题的时候他勉强跟着听了一下,发现也就比听天书好上那么一点。 笔记记了不少,听懂的没两个题目。 倒是英语老师一节课看了他不少回,明显是对于他记笔记的行为感到十分诧异。 第二节 课下课,沈可衍放下笔去卫生间。 从卫生间出来在洗手池前洗手的时候,听到旁边两个女生在讨论国庆。 “这次国庆才放三天,高二还有五天的。” “有三天不错了,我本来还以为学校会惨无人道就给放一天。” “那倒是……说起来,国庆过去没多久,是不是就是藤大神生日了啊,我记得没错的话,是10月12号吧?” “是啊,大神生日你记那么清楚干什么,又不用我们帮他过。” “这不是前两年总有人在大神生日的时候做出一些惊人的举动嘛,我想不记住都难,去年那个在学校操场放鞭炮,后来被主任抓去扫了三个月操场的,我现在想到都还想笑。” “哈哈哈哈,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今年应该不能再有这种奇葩事了吧?” 两个女生说着,洗完手离开了洗手池,声音渐渐远了。 沈可衍关掉水龙头的水,擦干净手上的水珠,垂眸将纸巾扔进了垃圾桶里。 藤白生日,10月12号? 也就半个月了。 剩下的两节班会课被班主任拿去讲了上周考得化学试卷。 沈可衍听得比英语课还有迷茫,勉强撑着听完了两节课,撑到放学回家。 他习惯性地拎起书包就要走人,走到一半,又回去了,照着黑板上写的作业内容,把一本本都塞进了书包里,才背上书包再一次离开。 今天没有自行车,他下了楼直接往校门口走。 刚走出校门,忽然从边上出来个人。 沈可衍一下子没看清,被吓了一下,险些以为是哪来的寻仇的。 后退一步看去时,看到了藤白那张漂亮的脸。 紧绷的神经瞬间放了下来,沈可衍眼底浮上笑“你怎么不在医院陪爷爷了?” “爷爷让我们明天放学再过去。” “我们?”沈可衍问。 一下午没见藤白,这会看见,沈可衍有点新奇地发现,他好像想藤白了。 这种感觉陌生又叫人心底发软。 沈可衍眼底的笑意不自觉加深了两分,他看着藤白又问“那你现在来学校干什么?拿作业?” 藤白摇头“这学期的内容我都提前写完了,要写的在家里。” 沈可衍盯着藤白“那你还来学校,为什么不直接回家?” 藤白回视着沈可衍,一贯坦荡地目光忽然变得不那么坦荡了。 沈可衍注意到他的耳后又开始爬上红。 “你说晚上见。”藤白过去好一会才憋出来这么一句。 就这么一句,又挠得沈可衍心头痒。 他盯着藤白发红地耳朵看了一会,又去看藤白的眼睛“所以你是来跟我回我家的?” 沈可衍感觉整个人麻了一下。 他忽然很想马上就把藤白带回去,带回他那个小家。 沈可衍今天不太想做饭,于是询问过藤白后,带着藤白去吃了小区门口的一家家常菜。 开店的是一对年轻夫妻,店不大,东西做得都很卫生。 吃完后回到家六点都还没到,沈可衍进门后揉了两把焰焰给焰焰倒上狗粮。 今天的温度相较前几天有些回升,中午的最高温甚至到了三十度。 方才那家店通风做得不太好,沈可衍闷出了一身的汗,给焰焰倒完狗粮后就扯着领口问对藤白道“我想先洗个澡,你热吗?热的话也可以在我这先洗个澡……或者等你晚上回家再洗也行。” 沈可衍对上藤白的视线,有点说不出来地感觉好像读懂了藤白眼里的意思。 他思索了片刻,尝试性开口问“或者你今晚睡我家?” 藤白这回很快给了反应过来,点了点头。 沈可衍忍不住笑“那你要现在洗澡吗?” 藤白似乎思索了一下,而后点了点头。 “那你先吧,正好我看着焰焰让它乖乖把狗粮吃完。”他说着往卧室里走,翻衣服前看了眼手机里的天气。 夜里的温度也有二十五六度,他便翻了一套短袖睡衣出来,拿出去给藤白。 藤白站在客厅里的沙发旁。 他明显也是觉得热的,整个人不只是脸,脸手上的皮肤都比平日里红了不少。 伸手接过沈可衍手里睡衣的时候,手里侧的皮肤透着粉,腕间还能看到些许出汗的痕迹。 沈可衍只是垂眸看了一眼,动作就顿住了,给藤白递衣服的手一时半会没松,好一会过去,他忽然开口说了一句“要不然一起洗吧?” 说完他抬头看藤白。 藤白本来就脸红,这会也看不分明有没有更红。 他回看着沈可衍,眼看着要点头。 沈可衍却又松开了拿住衣服的手,说“算了,还是你先去吧。” 而后似乎有点热地解开了校服顶上的两颗纽扣,没有再看藤白,去到了焰焰边上看狗吃狗粮。 藤白站在原地盯着沈可衍看了一会,见沈可衍半点也没有要再回头看他的意思,这才转身进了浴室。 沈可衍把他的短袖睡衣拿给藤白了,翻找了半天没再找到其他合适当睡衣的,于是随便扯了件面料比较柔软的无袖,等藤白出来后拿着进了浴室。 进浴室前他对藤白说“我今晚把作业带回来了,你晚上教我?” 藤白点头答应。 沈可衍便又道“如果热你可以去卧室开个空调。” 说完就进了浴室。 十来分钟后他洗完从浴室出来,天气热也就没吹头发,简单地用毛巾擦干了头发上的水,见藤白没在客厅,便进了卧室。 卧室里没开空调,窗户倒是开着。 焰焰吃饱了饭卷在窗户底下安静地晃尾巴,藤白坐在床旁的书桌前,盯着沈可衍的书桌不知道在看什么。 沈可衍的书桌前就放了个书包,还有一些七零八碎的小摆设,都是小时候玩的,搬出来的时候顺手就带过来了。 藤白听到动静朝门口看来,看到穿着无袖和短裤的沈可衍,明显愣了一下。 沈可衍身上穿的无袖比较宽松,领口很宽大,露出了大片的锁骨。 他刚洗完澡,整个人的皮肤被蒸得发红,有些湿的头发滴下来一滴水,顺着他的脖子往下,钻进了他的衣服里。 藤白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收回视线没多久,又去看沈可衍。 沈可衍已经进到屋里,来到了桌旁。 他将擦头发的毛巾随手搭在书桌上,打开书包把所有作业都拿了出来,一边拿一边问藤白“不热吗?” 藤白摇了摇头,脸红红的却不像是那么一回事情。 沈可衍看了他两眼,什么也没有说地移开了视线,把所有作业都放到桌上后,他把书包放到桌角,道“你往里坐一点,我去外面再拿条凳子进来。” 说完出了卧室,没多久提了一条凳子进来。 藤白已经挪到了靠床的位置,给沈可衍留了一大块位置。 沈可衍把凳子放到空位上,摆好坐下。 坐好后他见藤白坐得有点远,便抬手搭了一下藤白那条椅子的椅背,说“你坐近一点。” 藤白就听话地搬着椅子挪到了他边上,和他挨得椅背靠上椅背。 今天的太阳下山晚,临近七点,晚霞染红了半边天,照得整个世界仿佛都被抹上了一层橘红色。 红色是十分炽热的颜色,原本就热的天在这样颜色的渲染下,更多了几分躁。 沈可衍拿过了放在最上面的英语题集到面前,随意翻开了一页没有写过的。 眼睛看着面前的书,思绪早就不知道飘去了哪里。 太近了。 他感觉藤白的胳膊好像挨到了他胳膊上,热贴着热。 但好像又没有,隔了那么点稀薄的空气。 藤白身上散着的还是他家沐浴露的味道,味道里掺着沈可衍已经能够分辨的,独属于藤白的味道。 那味道包裹着沈可衍,叫沈可衍浑身都烫了起来。 很奇怪,但他清楚这份奇怪的来源。 他听过少年人荷尔蒙旺盛容易冲动的说法,但以前从没有体会这种冲动。 沈可衍放轻了呼吸,试图集中注意力,没成功。 这时候忽地听见藤白的声音“这篇是下个单元的教学内容。” 沈可衍反应了两秒反应过来,心里面那点旖旎瞬间被冲走了大半。 他忍不住笑,朝藤白看去,刚扭头就看见藤白朝他靠过来,而后手臂叠在他的手臂上,去翻他面前的英语书。 藤白翻动了片刻的英语书,而后停下道“按照教学进度今天应该是做这里。” 沈可衍听到了藤白说的话,但没听进脑子里。 他垂眸看着藤白近在咫尺的侧脸,看到了藤白脸上细小的绒毛和藤白泛着红的皮肤。 就在这时,藤白忽地扭头朝他看来,两个人的视线撞上,鼻尖对着鼻尖仅有一厘米的距离。 沈可衍感觉到了藤白滚烫的呼吸,交织着他的,挤着两人间稀薄的空气。 一时间他也没动,藤白也没动。 沈可衍脑子发胀地感受着藤白的呼吸,不想动,又想动。 半晌过去,藤白忽然动了一下,侧过脸。 沈可衍以为他要挪开,下一秒却感觉到脸被什么温热柔软的东西碰了一下。 沈可衍反应了两秒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他的心脏一瞬间狂跳了起来。 “你干什么?”他问藤白,开口的声音里不自觉地带了点哑。 “你下午也这样亲我。”藤白的声音听着也有两分哑。 说完后他似乎要往后挪,还没挪开,沈可衍却先抬手按住了他的后颈,将人按住不让远离,又一次和藤白对上视线,他问藤白“你知道我为什么亲你吗?” 两个人靠得近,对方眼底的东西看得一清二楚。 藤白看着沈可衍半晌没有回答,只是视线比什么都滚烫。 沈可衍对上片刻就被烧得受不了,移开视线垂下了眼眸,视线转了一圈,最后落到了藤白的嘴巴上。 藤白的嘴巴比脸还红,红得叫人心颤。 于是沈可衍靠过去,在那上面亲了一下。 亲完后他又问藤白“这样知道吗?” 沈可衍能感觉他手下触碰到的皮肤在不断发烫,片刻后藤白抬起了一只手,放到了他脸侧,大拇指指腹停留在他的嘴巴上,很轻地碰了两下。 “你说谈恋爱才能这样亲。”藤白声音发颤地说。 沈可衍轻笑了一声没说话,又一次亲上藤白。 这一次不是一触及分,他很轻地靠上去,伸出舌尖,撬开了藤白的嘴巴,抢夺着藤白嘴里的空气。 藤白明显愣住了,直到沈可衍的吻更加深入,他才像是忽然反应过来,有些抖地照着沈可衍亲他那样反客为主。 卧室里一点风也没有,大开着的窗户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响动。 两个少年身上的温度一个比一个高,且还在慢慢升高。 沈可衍感觉快要呼吸不过来了的时候,才放开藤白,往后退了一下。 藤白的眼底泛着点朦胧的水雾,他的手贴在沈可衍的脸侧,眼神朦胧地盯着沈可衍的嘴巴,似乎想要凑过去再亲。 然而等他要凑过去的时候,沈可衍却抬起一只手贴在了他嘴上,看向他,笑了起来“我说了谈恋爱才能这样亲。” 藤白眼底浮上一点委屈,被沈可衍按着的嘴巴里钻出一点闷闷的声音“你先亲的。” 沈可衍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两分“我想和你谈恋爱才这样亲你。” 藤白顿时愣住了,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紧盯着沈可衍,盯得像是要把沈可衍吃进去。 沈可衍被他看得浑身烫得更厉害,手便往上挪了两分,改成遮住藤白的眼睛“你想跟我谈吗?” 说着他静默了片刻,而后稍稍扭过头,轻咳了一声,才又道“谈恋爱以后你随时都可以亲我,还可以……做更多别的。” 藤白抬手拉开了沈可衍遮住他眼睛的手,用烫到吓人的眼神盯着沈可衍。 “要谈。”两个字刚蹦出来,他就像是得了准许一般,又一次靠过去,如愿以偿地亲上了沈可衍。 第127章 沈可衍让藤白教他写作业,从六点多开始到九点,六门课的作业就写了三门,还是量最少的三门。 整个过程中藤白就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隔几分钟就要捞沈可衍过去亲,亲两下再不舍地把沈可衍放回去。 几乎只要沈可衍问他一次题目,他都要捞着沈可衍亲两下。 几次下来沈可衍都怀疑他这是不是在交藤白这个私人家教的报酬。 就这么慢吞吞地折腾到夜里九点,藤白又一次捞沈可衍过去亲的时候,沈可衍抬手挡住了藤白的嘴巴。 藤白很有无师自通的本领,最开始几次亲,两个人都还好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亲了几回藤白就把沈可衍往自己这边捞。 先是捞得沈可衍半个人离了凳子,最后捞着捞着,就把沈可衍捞到了自己腿上。 这回他都没来得及捞,沈可衍就先横过来一只胳膊,捂住了他的嘴巴。 沈可衍手下力道不大,就捂住了他的小半张脸,小拇指碰着藤白高挺的鼻梁。 那上头藤白漂亮的眼睛眨了两下,也没伸手拉开沈可衍的手,只是面露疑惑地看着沈可衍。 沈可衍对上藤白那双漂亮又无辜的眼睛,险些怀疑自己是个什么无恶不赦的人。 他轻笑了一声,抬起另一只空着的手指了指书桌上还没动过的作业“你是打算我们今晚通宵写作业吗?” 藤白移开视线看了桌子上的作业一眼,又移回来看他。 他的目光太干净透亮了,以至于沈可衍捂着他的嘴巴越捂越觉得自己像是在干什么坏事,于是他松开了手,靠过去亲了藤白一下“先把作业写完,写完再好好亲。” 不知道是沈可衍主动的亲吻起的效果,还是沈可衍说的话,藤白看起来似乎有点小开心。 并没有多明显的表情变化,只是眼睛更亮了些,而后特别配合地点了点头。 藤白正经起来了以后,沈可衍不得不承认,藤白的学习能力是真的强到吓人。 剩下的三门正好是理综的三门。 沈可衍初中成绩好,少有的那么点底子就在语数英上有点作用,理综的三门可以说是完全空白。 物理倒是还好,化学和生物拿到手里每一个字都是字,凑起来就全都看不懂。 藤白坐在他边上看了他一会,就开口问他“有带书回来吗?” 藤白也没再多说,管沈可衍要了笔记本和纸,就开始往上面写东西。 藤白的字很整洁漂亮,写得端正速度又快,沈可衍看了两眼藤白写的内容,好像是在罗列知识点。 似乎是察觉到沈可衍的视线,藤白依旧低头写着,开口对沈可衍道“你先写会写的内容。” 俗话说得好,认真的男人是最帅的。 认真的藤白简直帅上加帅。 本来就是好看到叫人感觉不真实的人,这会微垂下脑袋,表情认真且专注。 沈可衍的睡衣给藤白穿刚好,不大不小。 睡衣是浅色的,很衬藤白的白皮肤,微宽的领口将少年漂亮的锁骨暴露出少许在空气里,随着他手上的动作,领口时而张开时而又贴到皮肤上。 美色误人是真的。 沈可衍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凑过去在藤白的脸侧亲了一下。 上一秒还认真写的藤白瞬间停下了动作,抬眸看他,表情认真“你说写完再亲的。” “破一次例。”沈可衍十分耍赖皮地说。 藤白盯着沈可衍,没有计较沈可衍的自打脸行为,只是看了一会后问“那我也可以破一次例吗?” 沈可衍勾唇笑了起来。 藤白手上的笔都没放下,就把沈可衍拉了过来。 藤白的知识点列得很详尽,都是基础知识点,写完以后他给沈可衍言简意赅地讲了一下相应内容,沈可衍做题的速度明显就快了起来。 把三门写完差不多夜里十一点,沈可衍把焰焰哄去客厅的狗窝睡觉,往回走的时候,发现藤白正站在门口直愣愣地盯着他。 准确点来说是盯着他和焰焰,还有焰焰的狗窝。 沈可衍当然不会感觉不到藤白对焰焰的敌意,像个和兄弟姐妹争宠爱的小孩。 可爱得不行。 因此他看到了也当没看到,朝藤白走过去就一路笑,刚笑到门口,就被藤白拉了过去,关上门按在门上亲。 夜里的天其实没有白天那么热了。 因为周围树多,夏天还没有完全过去,晚上容易进出蚊子,所以九点来钟的时候沈可衍就关了窗户。 房间里的温度刚好,也不用打空调。 沈可衍本来是这么想的,可当跟藤白两个人亲在一起的时候,他又感觉似乎还是有必要开一下空调。 十几岁的少年血气方刚,哪怕是冬日里身体都滚烫的不行,更别说是在夏末。 本来一个人就够烫了,两个人挨在一起,简直就是双倍不止的烫。 藤白好像很喜欢亲他,并不说亲地有多深入,好像就只是喜欢和他单纯得有肢体接触,所以亲他的时候总会将手搭在他的脸侧,跟摸什么心爱的东西似的小心摸两下。 写完作业十一点,两个人躺上床准备要睡觉的时候已经快要十一点半了。 藤白亲上人了就不乐意把人放开,在门口按着人亲了半天,还是沈可衍说得要去厕所,藤白才把人放了。 沈可衍从卫生间回去后想了想,还是从衣柜里重新抱了一条被子出来,放到床外侧给藤白铺好。 算上今天,这张床两个人一共躺过三回。 三回的心境都截然不同,沈可衍觉得有些奇妙。 他铺好了被子就自然在床里侧坐下了。 藤白站在床旁,见沈可衍坐下了,便也跟着在床旁坐下。 沈可衍拿过手机调闹钟,他想到藤白每天都早起晨跑的习惯,便问了一句“你明天早上也要五点半起来晨跑吗?” 沈可衍见状,想了想把时间调得比平时早了二十分钟,刚调完放下手机,就听见藤白问“你也要晨跑吗?” “我不跑。”沈可衍笑着把手机放到床里侧,“我要睡觉。” “睡觉吧。”沈可衍说着拉开被子往下躺,“已经十一点多了,你还要起那么早,我关灯了?” 沈可衍就把灯关了。 房间里一下子暗了下来。 沈可衍躺好到床上,藤白还坐在床旁。 眼睛适应了片刻的黑暗以后,就能在黑漆漆的房间里大概视物了。 沈可衍看到藤白没躺下来,整个人倒是朝着床里的,坐在床旁似乎在盯着他看。 “怎么了?”他问藤白。 藤白听到声音有了反应,摇摇头,也跟着躺下后,挤到了沈可衍旁边,拉着人又要亲。 虽然藤白亲人的动作很轻,但一晚上下来,再怎么轻沈可衍嘴巴也多少有点发肿。 他笑着按住藤白“你不睡觉了吗?” 藤白也就这么被他按着,不动看着他“睡。” “那还亲?” “不可以亲了再睡吗?”藤白问得认真。 认真得沈可衍都没好意思再按着他,松了手。 事实证明。 睡前真的不能亲,尤其不能在床上亲。 两个人坐在凳子上亲的时候还没什么,到了床上,就一下子带出了连锁反应。 黑夜,床,微凉的空气,怀抱里滚烫的人。 这连锁反应连得两个没经验的人都是一愣,一下子都停了动作,你看我我看你,尴尬得跟下半身瘫痪了似的半天谁也没动。 最后还是沈可衍先反应过来,他深吸了一口气,推了藤白一下,尽量平稳了呼吸说“差不多可以睡了。” 粘人了一个晚上的藤白这回竟然老老实实地听了话,被沈可衍推了一下就就势躺回去了。 沈可衍怀疑他害羞了。 他不清楚藤白知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没道理不知道,但看藤白那个懵懂的样子,估计也知道不了多少。 他也一样。 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没自己上过手。 人家的青春期在沈可衍这里都是无止境的工作,一年里忙里偷闲的日子都少的可怜,哪有功夫有这种冲动。 于是乎十几年不冲动,现在很冲动。 沈可衍自诩沾枕即睡,睡眠质量极佳的一个人,愣是躺在床上半晌都没睡着。 奇怪的感觉倒是下去了,但脑子不知道是不是被什么虫上过的缘故,清醒得比喝了咖啡还吓人。 窗外时不时传来两声蝉鸣。 沈可衍怀疑已经过了十二点了,他没看手机,因为他感觉身边的人也没睡。 从他让藤白睡觉开始到现在,藤白的呼吸就没变过,睡觉的姿势也是,怎么躺回去的就怎么躺着,一点也没动。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沈可衍感觉藤白动了一下。 他感觉可能已经凌晨一点了,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心想这样不行。 思索了片刻,沈可衍开了口“你……睡着了吗?” 房间里很快响起藤白答应的声音。 果然没睡着。 沈可衍便朝着藤白那边侧了点身,想了想,还是先委婉地问“睡不着吗?” 藤白一时间没有回答。 沈可衍等了一会,没等到答案后,才又道“你知道刚才那是怎么一回事吗?” 恰好这时候藤白也回答“我入睡慢。” 两个人的声音撞在一起,藤白的比沈可衍的靠后一点,说完两个人都是一愣。 比较愣的是沈可衍,他反应过来藤白的意思,脸一下子有点烧,心虚地躺回去面壁,道“哦,那你再酝酿酝酿睡意吧。” 然而藤白却不放过他了。 沈可衍感觉藤白朝向了这一侧,整个人都往他背上靠了点。 “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 房间里沉默了一会,就在沈可衍以为藤白不会再问了以后,藤白又开了口。 “我知道,初中课本里有教过。” 沈可衍听藤白的声音那么认真,认真得像是在跟他讨论学术,那种尴尬的感觉便少了点,于是他又敞开了点“那你以前有出现过……课本里教过的情况吗?” “有时候早上起来会有。”藤白依旧回答得认真。 沈可衍听着藤白认真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点认真得可爱,眼底浮上笑意,没再往下说了。 然而房间里安静了,藤白忽然又开口“但是都没有刚才那么强烈。” 他说着,似乎觉得这么说不足以支撑他这句话,于是又详细道“早上起来一般不用管,很快就消失了,但是刚才我不管它,它还一直在。” 藤白的声音和平日里没什么区别,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然而话里面的意思,就叫沈可衍脑子根本控制不住地产生相关画面感。 那画面感刺激得他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感觉又涌了上来,偏偏这个时候,藤白在他背后又来了一句“不过过去半个小时差不多,也消失了。” 沈可衍还没琢磨明白这话里的意思,就听到藤白又说“可你刚刚一跟我说话,它又回来了。” 沈可衍听愣住了,反应过来以后乐了。 所以这怪他? 他笑了两声,无情道“回来就回来了吧,一会就又走了。” 不料藤白竟然很快就十分有理有据地开口“初中课本上说这样反复的情况不得到妥善处理对身体不好。” 沈可衍琢磨了两遍藤白话里的意思,更乐了,他干脆从床上坐了起来,笑看着藤白“你打算怎么妥善处理?” 藤白那张脸欺骗性实在太强。 沈可衍在对藤白有这方面意思前,看到这张脸有时候都发自内心地感慨,这会在这基础上多了几分他对这个人的喜欢,再看藤白这张漂亮到叫人失神的脸,感觉在藤白身体不好之前,他的身体得先加速不好。 见藤白还是不说话,沈可衍便又问了一句“自己解决过吗?” 沈可衍眼底浮上笑,心里的坏水又开始往上冒“人都有第一次,你想去卫生间或者就在这解决都可以。” 藤白盯着他又不说话了。 两个人对峙着沉默了半晌,沈可衍才又道“这么盯着我干什么,想我帮你?” 藤白这回很是不怕羞地点了点头。 沈可衍气乐了“我也没解决过,万一弄伤了你怎么办?” 藤白不说话,只是抬手轻轻拉住了他的手。 沈可衍就被拉了这么一下,整颗心瞬间软没了。 他现在没比藤白好多少。 俗话说这个世界上最石更的就是少年的…… 算了,别俗话说了。 沈可衍过去拉开藤白身上的被子。 人总得从没经验到有经验的,都是第一次,总不至于给扯坏了。 他想着又俯下身在藤白那张漂亮的脸上亲了一下。 亲完就被藤白个不要脸的按住,搂在怀里又开始接睡前吻。 第128章 和男朋友一起上学。 这个念头让沈可衍从早上醒来开始,就一直有一点不一样的感觉。 尤其是在迷迷糊糊走出房间,看到男朋友已经买好了早餐放在餐桌上,人正坐在餐桌旁低头看书的时候,这种不一样的感觉一下子达到了顶峰。 平日里沈可衍从起床到出门的整个过程都是在半梦半醒中过去的,然而他今天一出房间就醒了。 坐在餐桌旁听到响动的藤白放下手里的书,抬头朝沈可衍看。 清晨七点的阳光穿过半开的窗户,洒在窗旁的小木桌上,藤白半个人被拢进阳光里。 简直好看得要命。 沈可衍没等藤白说什么,抬腿就往卫生间走。 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刷完牙洗完脸,出来时藤白正把书放到桌上,看起来像是要起来。 再一次听到动静的他动作一顿,又一次朝沈可衍的方向看去。 还没看两眼,沈可衍已经走到他跟前亲了他一下。 藤白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搂着沈可衍反客为主。 于是沈可衍难得比平时早起了二十分钟,出门时却跟平时没有差别。 今天没有自行车,但也不用在路上吃早餐,因此算时间不至于来不及。 两个人出了小区往小路上走,藤白很自然地拉住了沈可衍的手,自然得仿佛这是出行必备。 沈可衍垂眸看了眼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勾了勾唇,什么也没说。 两人走的都是胡同里绕来绕去的小路,因为这一处小区比较老旧,几乎没有同龄的学生住,这个点在路上来往的都是些大爷大妈。 大爷大妈见着两个手拉手的男孩子都奇怪地扭头看,倒也没说什么。 一路走到最后一个巷子口,巷子出去了右拐两三百米就是学校。 距离巷口一百来米的地方就能看见来来往往的学生,沈可衍发现藤白还是拉着他的手,没有一点要放的意思。 等两人马上就要走到巷口,沈可衍发现藤白还是这么拉着,他这才停下把人叫住,笑看着藤白“你打算就这么跟我拉着进校门吗?” 藤白停下来看向他,表情里透露着两分认真“不可以吗?” 沈可衍仔细观察着藤白的表情,发现藤白似乎是真的这样想的,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两分。 恰好他的余光瞥到校门口正在来回扫射进门学生的教导主任,便冲藤白扬了扬下巴“看到主任的头发了吗?” 藤白朝沈可衍朝向的方向看去,看了眼门口踱步的主任的头发。 主任的头发还没到完全地中海的地步,但哪怕四周的茂密头发怎么掩盖,都仍然无法掩盖住头顶那一块明显比其他地方稀疏的事实。 藤白移回视线看向沈可衍,眼底浮上两分疑惑。 沈可衍笑道“给主任留点头发吧,他要是发现我把他的宝贝学生拐去谈恋爱了,估计能不眠不休跟我掰扯三天三夜。” “你没有拐我。”藤白似乎认真地想了想,“是我拐你。” 不过他还是听了沈可衍的话,放开了沈可衍的手。 放开没一会,他忽然又问“那是不是在学校里也不可以亲你了?” 沈可衍眼底的笑意更浓“你是怎么觉得在学校里可以亲的?” “你说的随时可以。”藤白说得煞有其事。 沈可衍乐了。 所以锅又在他? “不可以,怎么说你也是年级第一的好学生,”沈可衍也说得煞有其事,仿佛他才是年级第一的好学生,“学校是学习的地方。” 藤白盯着沈可衍,过了半晌才憋出来一句“好吧”。 沈可衍看到藤白眼底淡淡的失落,虽然还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模样,但却莫名让他联想到了焰焰想多吃一碗饭却吃不到的样子。 他看了片刻,见藤白只是看他不说话,笑了起来道“没人看到的时候可以偶尔亲一两下。” 藤白眼底那点失落没了。 伸出手把沈可衍往巷子里拉了一下,而后亲了亲沈可衍,才心满意足地把人放开,和沈可衍一起往外走。 出了巷子阳光一下子扑了两人满怀。 藤白的步子迈得比沈可衍大些,每一步走出去都会稍微比沈可衍靠前些,然后等走下一步,他就会稍微放慢下来一点,肩膀和沈可衍的肩膀轻轻擦过,和沈可衍保持住平行。 路上来往的人一下子变多了,三不五时有人朝两人看来,投来好奇的目光。 藤白没在意,沈可衍也没在意。 沈可衍微微侧过脸看着身旁的藤白。 少年黑白相间的短袖校服纽扣系到了最顶上,衣领卡在漂亮的喉结下面,衣服和裤子都十分平整干净,没被衣服遮盖住的皮肤白得像是会发光。 藤白的长相给很多人第一眼看到的感觉就是干净和美好,看久了以后这样的感觉甚至更为强烈。 沈可衍清楚原因。 因为藤白的内里比他的外表还要干净。 沈可衍有时候也会好奇,藤白究竟是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下长大。 远看时仿佛高竖起城墙不易接近,近了以后才发现,他根本就是不熟于基本的人情世故和人际交往。 明明在其他方面那么聪明,在感情上却懵懂得像个小孩。 虽然藤白说过很多次喜欢,但沈可衍怀疑藤白可能目前还无法分清楚他自己说出口的喜欢究竟算是什么样的喜欢。 只是因为想要和沈可衍亲近,而沈可衍限定了这份亲近只能出现在恋爱关系里,所以他才同意的恋爱。 不过没关系,沈可衍可以慢慢让藤白明白。 是藤白先迈出一步进到他生活里的,所以藤白得自己认栽。 两个人到门口时,沈可衍又很有排面地被主任叫住了。 只不过主任这一次没把人留下来长篇大论,对两人说了两句激励的话,就把人放走了。 回到教室没多久,早自习的铃就响了,周围的同学陆陆续续拿出书开始大声朗读。 沈可衍第一回 早自习不睡觉也没作业可写,一时间还有点不适应,看着满桌子的书竟然不知道干点什么。 正想着,他忽然感觉到后背被什么轻戳了一下。 他转身,就看到藤白正看着他。 藤白见他转过来,伸出手对他道“英语书。” 沈可衍从书包里掏出英语书递过去给藤白。 藤白接过,翻了几页圈圈画画了以后折起来,递回去沈可衍“单词是今天需要听写的,几篇对话的短文可以熟读,尽量背诵。” 沈可衍接过英语书,没有马上转回去,而是眼底含笑地看着藤白。 藤白穿校服时满身的少年气,尤其是在阳光下好看得简直叫人心颤。 可这会教室里并没有阳光照进来,穿着黑白校服的藤白坐在书堆里,又添了几分平日里不多见的书卷气。 沈可衍盯得有点久,久到藤白朝他投来疑惑的眼神,耳后泛上些许在白皮肤上特别显眼的红。 沈可衍笑了起来,移开视线看了眼旁边,见旁边的几个人都在低着头认真背书,便用唇语对藤白无声道“我男朋友真好看。” 说完他就转回了身,不用看都能想到藤白这会是个什么表情。 他翻开藤白给他折的页数,翻到单词的那一页,半晌没读进去,直到过去好一会听到身后藤白背书的声音传来,他才认真地跟着背了起来。 沈可衍的记忆力不差,甚至可以算是很好。 他初中时文科的优势就稍微要强上理科不少,一直高强度用脑的时候,半个小时里甚至能一下子背下来三篇复杂的文言文。 高中时没认真读了,所以高一分文理那会才会随意填得理科。 藤白给他划得内容,一个早读的时间刚好够记忆。 沈可衍久违地全神贯注背了一早自习的书,早自习下课铃响的时候,还剩下一小段没背完,他便埋头一口气背了。 等他背完停下来的时候,才发现周围早就安静了。 他一抬头,发现前面的人都在看他,再一扭头,发现周围的人也都在看他。 表情全都是同款的震惊。 沈可衍一看过去,所有人又马上该干什么的干什么,仿佛刚才谁都没有盯着人看一样。 沈可衍也没太在意,收起了英语书,正打算扭头看看藤白在干什么的时候,他一贯有些不怎么敢跟他讲话的同桌冯史星忽然推了推眼镜,惊叹地开口“你的记性好好,那么多竟然四十几分钟就全记下来了。” 冯史星眼底的惊讶和羡慕很明显,没有半点虚假成分。 他的成绩不差,在班里能排前十,年级段能有前五十。 之所以不能进前十,全是被英语和语文江门拖垮,每天背书他都能揪下来大把大把头发。 沈可衍倒是没有料到冯史星会主动跟他说话。 除了和藤白正常交流,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和同龄人有过什么交流了,因此一时间还有点不习惯,最后只说了句“还好。” 好在冯史星也没有要多说的意思,说了两句“你太谦虚了”,就跟着另外一个男生出门接水去了。 沈可衍刚收回视线要去看藤白,先听到了一个女生的声音在后面响起“班长,这个是昨天下午班会的时候,季老师说的一些内容,季老师让我交给你。” 他闻声朝后看去,看到了一个短头发女生。 沈可衍不太记得女生是谁了,就看见藤白点头接过了女生递过来的本子,说了声“谢谢”。 女生脸一红,忙摆手说“不客气”,低着脑袋跑开了。 藤白手里拿着女生递给他的粉色本子,脸上不见什么表情,翻开到记录的内容放到桌子上,就抬手从桌角拿了一个蓝皮的本子。 沈可衍的视线在桌子上那个粉色的本子上停留了两秒,抬眸看向藤白,叫了一声“班长。” 藤白的动作瞬间顿住,朝沈可衍看去。 沈可衍察觉到藤白眼底一闪而过的局促,和他那耳朵后面又慢慢爬上来的一点红,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两分,故意又叫了一声“班长这是在干什么?” 他说着,一只手抵到了藤白的桌子上,拄着脑袋看藤白。 藤白看了沈可衍一眼,打开手里的蓝色本子,认真道“整理每周班会内容。” 说着给沈可衍看了眼本子里面的内容。 “哦,那这个本子呢?”沈可衍瞥了眼桌子上的粉色本子。 “那个是副班长的,要还给她的。” “原来是副班长啊。”沈可衍轻声道。 他这话一落下,藤白就盯着他不动了,眼神直勾勾的,看着有点像在看自家一只脚企图要往墙外迈的对象。 沈可衍没忍住笑了一声“快写吧,马上就要下课了。” 藤白还是盯着他不动。 沈可衍便把两条腿塞进藤白的桌子底下,在底下轻轻地撞了两下藤白的腿,藤白才收回他的视线,低头去写他的东西。 沈可衍就那么拄着脑袋安静地看着藤白写字。 藤白连写字的时候看着都十分赏心悦目,他的坐姿十分端正,握笔的姿势也很标准。 昨天的班会课季老师主要哪来讲试卷了,班会内容不多。 因此藤白很快就写完了,放下笔起身把本子拿回去给副班长。 沈可衍的视线便一路跟着过去,他看到藤白把本子放到女生桌上,女生似乎对他说了些什么,藤白摇了摇头,就回来了。 回来的路上藤白朝沈可衍的方向看,恰好对上沈可衍的视线。 沈可衍也没有要移开的意思,就这么看着藤白走回来到位置上坐下。 而后没等沈可衍问,藤白先开了口“她问我借数学笔记。” 沈可衍眼底含笑地看藤白“怎么不借?” “有用。”藤白看着沈可衍认真道,“我早上翻看了一下你的作业本和书本,发现你比较薄弱,也拥有最大提升空间的就是数学,我整理了一些适合你现阶段的学习计划。” 他说着,又拿出了另一个本子,摊开里面的内容给沈可衍看。 沈可衍看了眼,发现是各门课的详细学习计划。 他盯着那上面的内容看了半晌,开口问藤白“怎么忽然想到给我写这个?” “你不是想学习了吗?”藤白认真回答。 沈可衍怔了一下,抬眸看向藤白,一时间没有说话。 忽地上课铃响起,外面的人一下子涌进了教室,教室里瞬间变得热闹了起来。 藤白见状把那个本子放到了沈可衍手里,说“你可以先看看。” 沈可衍点点头接过本子,转回身的时候,看到了藤白同桌震惊到能嘴里塞下一个鸡蛋的表情。 沈可衍对藤白写得学习计划很配合。 配合不止配合在上课认真了,就连以前拿来睡觉的下课时间,他都按照藤白给的学习计划开始利用起来时间,三不五时地转过身问藤白几个问题。 这神奇的一幕导致高三6班整个早上的下课都处于一种诡异的安静中,就连外面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往里面看两眼。 从远足开始,很多人就已经意识到沈可衍和藤白的关系似乎不错了,而今天让大家震惊的点在于,沈可衍竟然学习了。 而且看起来学得还颇为认真。 众人感慨了一个早上学霸的魅力,到中午就很快适应已经进入到了见怪不怪的状态。 下午两点开始上课,午休时间有一个小时。 高三的学生大多会先写半个小时作业再睡半个小时,一些学习比较认真的会只睡上十来分钟。 以前沈可衍都是铃一响就睡觉的,今天他加入了写作业的行列,感觉还颇为新奇。 中午藤白给他选了几个难度适合他的数学题目让他写。 沈可衍写到一半,藤白就被班主任叫走了。 等沈可衍写完,藤白仍然没有回来。 题目不多,一共十个选择和两个大题。 大题沈可衍就写了一题,剩下的一题只写了一点点零碎的步骤。 他来回读了几遍题目仍然不会,见藤白给他定的时间到了,便放下了笔等藤白回来。 他刚放下笔没多久,一旁的冯史星似乎以为他写不出来,便扭头往他这边看了眼,而后推了推眼镜道“这题我也会,你可以不用等班长回来,我教你吧。” 说完冯史星又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你能不能给我支点你背书的诀窍?” 沈可衍还没来得及答应,见冯史星已经十分积极地把题目拿过去了,他又想到冯史星平日里一直给他进出让座位的,便道“不能算诀窍吧,语文和英语都一样,背诵前先理解文章意思,脑袋里过一遍再抓住核心语句做记忆点,然后再逐句通篇背诵。” 沈可衍的记忆力本来就比寻常人好些,初中有段时间努力读书,每天连上下学都在背书,因此多少有点总结出了一点适合他自己的背书习惯。 冯史星听完了点点头,高兴地说他下回试试,就在那道题目下面开始写解法。 写完了他正要递给沈可衍,忽地一个声音在两人头顶上响起“这个方法不是最优解。” 冯史星明显一愣,一脸懵地仰头去看身后的人,看到了面无表情站在他后面的藤白。 藤白没在看他,看了眼沈可衍以后,就移开视线到题目上,而后拿过冯史星手里的笔和纸,开始写。 几分钟后他把东西放回到桌子上,题目下面顿时多了字迹清秀的三种解法。 每一种的步骤都比冯史星写得要简单。 冯史星看完之后顿时满脸崇拜“班长就是班长,太牛了,这道公式我怎么没有印象,用在这里竟然直接省去了一半步骤。” “书上第82页右下角,上周三的课程内容。”藤白言简意赅地回答,话是对冯史星说的,眼睛却是直勾勾地盯着沈可衍。 像只表现超群了以后要主人夸的小动物。 沈可衍强忍住笑。 他怀疑现在给藤白装根尾巴,尾巴已经在藤白身后摇了。 冯史星找到了藤白指出来的公式,直呼厉害,马上拿出本子把公式记下了,又让沈可衍借他一会题目,而后把藤白写的三种方法都记了下来。 记完后他递回给沈可衍,还不忘继续惊叹地夸藤白。 沈可衍接过本子转回去给藤白改。 错的有点多,选择题对了一半,另外一道简答也只对了一半。 藤白拿出数学书,把涉及到的公式全都翻出来折上,然后让沈可衍自己回去看重新计算。 藤白回来后就差不多十二点半了,等沈可衍把错误的内容修改完,已经到了十二点五十。 教室里的窗帘全都拉上了,前后门也都关着,这会黑漆漆的,班级的人基本上都用外套盖着脑袋躺下了睡觉。 沈可衍放轻动作地转过身去看藤白,藤白跟有心灵感应似的,也抬起头来看他。 他轻笑了一下,把修改完的递过去给藤白。 藤白接过认真地看了两分钟,点点头轻声说了句“没问题”,说完便把本子递给了沈可衍。 沈可衍接过刚要把本子拿走,藤白忽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第一排最后一个还醒着的同学也拿出了外套盖在脑袋上趴到桌子上睡觉。 藤白的余光里注意到,在那个人趴下的瞬间,他便小动作地起了身,而后弯腰,整个人朝沈可衍倾过去,在沈可衍的嘴唇上轻碰了一下。 碰完也没有马上离开,就那么弯着腰近距离地看着沈可衍。 中午的教室有些闷热,拉了窗帘后黑漆漆的,安静得只有众人的呼吸声和三不五时谁的一两声呼噜声。 沈可衍看着近在咫尺的藤白,两人的呼吸好像也随着周围人的变化,一下子变得绵长起来。 他眼底渐渐浮上笑意,用气音对藤白开口“班长好大的胆子啊。” 于是大胆的班长又在他的嘴唇上碰了两下,碰完后还很轻地伸出舌尖勾了一下沈可衍的上唇。 沈可衍的呼吸逐渐变重,而某始作俑者还拉着他的手,和他脸贴着脸,而后用特别认真的语气对他说“我什么题目都会,你别去问别人了。” 第129章 沈可衍昨天已经提早在餐馆那边请过假,这天放了学就和藤白一起往医院去。 大树爷爷的腿伤得不算严重,但毕竟是老人家,医生建议一周内尽量不要下地走。 于是藤白买了辆轮椅,在大树爷爷的念叨下,和沈可衍两个人把老人家扶上了轮椅。 大树爷爷叫藤林,沈可衍还是这天才知道的。 当年沈可衍被大树爷爷救下来以后一直叫的老人家大树爷爷,小区里的人也几乎都叫的爷爷“老木头”,所以沈可衍才这么多年都不知道爷爷的姓名。 老人家住的那栋楼跟沈可衍家的那栋楼隔得有些远,中间隔了一整个花园,沈可衍去过几回,但都没有进去过。 小区里的房型都相差无几,老人住的这户也是三室一厅。 两个大房间加上一个用来储物的小房间,客厅不算大,有一个专门隔开来的厨房。 三人从医院回来都没有吃饭,老爷子一路被推回来几乎脚不离地,像是不习惯这么被年轻人照顾,进了家门以后就连忙道“既然来都来了就留下来吃顿饭,正好我昨天买了点新鲜的螃蟹回来在盆里养着,蒸给你们吃。” 说着就要从轮椅上起来,被沈可衍连忙按住。 “爷爷,医生怎么说的都忘了?” 老人家黑着脸,拍了一把自己的腿“我这身子骨好得很,我现在就是去道馆教那帮小崽子都没问题!” “知道,知道。”沈可衍依着老人家,“是我心脏不好,看你起来走我心脏受不了,爷爷你就当是为我心脏想想,行不?” 老人被沈可衍逗笑“就你嘴贫。”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没再争着要起来了“那你们出去吃饭吧,门口老王夫妻开的小餐馆味道挺好的,我给你俩钱。” 老人说着要去掏钱包,又被沈可衍按住了“不用,螃蟹就蒸着吃是吗?爷爷还想吃什么菜,我做就行。” “哪有你第一回 来家里头就让你做菜的道理。”老人说着,看向安静站在一边的自家孙子。 看了两秒似乎觉得让藤白去做饭还不如让两人出去吃,便又移开了视线。 沈可衍看懂了老人眼里的意思,便道“让藤白给我打下手。” 果然他这话一说出来,老人便没再拒绝了。 藤白把老人推到电视机前的沙发旁,给老人拿了遥控器放在他手边,就跟沈可衍一起进了厨房。 因为这一处小区住的多数是一家三口,厨房辟出来的空间很大,一下子往里头塞七八个人来回走动都不是问题。 藤白进到厨房时,沈可衍正在冰箱里挑东西。 大半个身体被冰箱门挡住,露出小半个脑袋,不多时从冰箱里拿出一个卷心菜和一盒豆腐,拿出来后朝着外面喊了一句“爷爷,家里有肉吗?” 外头很快传来老人中气十足的声音“有,在冷冻的最下层。” 沈可衍便关了上头的冰箱门,弯下腰开了下面的冰箱门。 等他把肉拿出来关上冰箱门的时候,看到了冰箱门后头露出来的一双腿。 沈可衍轻笑了一声,直起身“你把厨房门关上,别让爷爷看到,在边上待着就行。” 藤白老老实实去把厨房门关上了,回来后却没在边上待着,反倒是打开了厨柜,从里面勺出来一碗米,放到料理台上,而后去拿电饭锅的内胆。 沈可衍见状,停下动作看着藤白。 见藤白淘米的动作虽然算不上十分熟练,但也不生疏,他笑问“会煮饭?” 藤白点点头,淘好米倒了适量的水以后,像是为了证明他真的会似的,拿到沈可衍面前给沈可衍看了一眼,而后才放回的电饭锅里调好煮饭模式。 厨房的灯是白炽灯,很亮。 这个点多数人家已经做好了饭开始吃饭,也有不少和这边一样才开始做饭的。 油烟味混着饭菜的香气透过开着的窗户飘进厨房,钻进沈可衍鼻尖。 沈可衍看着藤白站在料理台前,表情认真地盖好电饭锅的盖子。 明明是很普通的动作,却莫名叫沈可衍有一种心被装满了的饱胀感,这种感觉叫他产生了一种极其强烈的想要上去把藤白抱住的冲动。 然而没等他有动作,煮好饭的藤白已经先行一步朝他走来,走到了他面前,而后垂眸,微微低下脑袋,在他的嘴唇上轻碰了一下。 沈可衍一愣,抬眸和藤白对上视线。 视线只是相撞了片刻,藤白忽然就又朝他压来,搂住他加深了这个吻。 周遭一下子变得安静了起来。 沈可衍感觉到他的心脏跳出了皮肤,和藤白的紧贴到了一起,一起疯狂跳动。 直到门外电视机里演员说话的声音传来,他才忽然回过神来,轻轻推开藤白。 藤白浅棕色的瞳孔上蒙上了一层雾,还搂着他眼神疑惑地看他。 “爷爷就在外面。”沈可衍压低了声音小声说。 藤白眼底的疑惑依旧“怎么了?” 沈可衍对上藤白坦荡的目光,没忍住笑了,思索了片刻后道“爷爷在的时候不能亲。” 藤白微皱起眉头“为什么?” 沈可衍思索着一时半会没回答,藤白忽然把脑袋搭在了他的肩头,轻声道“因为我们在早恋吗?” 沈可衍没料到这个回答,侧过脸看向藤白,笑问“你还知道早恋?” 藤白看了眼沈可衍,倒是没回答沈可衍这个问题,把脑袋埋进沈可衍颈间很轻地蹭了两下,才又开口道“爷爷不反对早恋,他很喜欢你。” “那不一样。”沈可衍垂下眼眸,在藤白的脑袋上摸了两把,沉默了一小会以后,他才又开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在路上见到的,身边人习以为常的情侣,大多数是一男一女。” 藤白的脑袋从沈可衍的颈窝间离开,站直了看向他。 沈可衍觉得他这副模样分外乖,忍不住抬手在他脸上轻碰了两下“这说明在多数人的印象里,男生是要和女生谈恋爱的。虽然现在很多人已经能够接受男生和男生,女生和女生的恋爱了,但爷爷年纪比较大,老人家不一定能马上接受。” 他说得很认真,说完了观察着藤白的表情,想看藤白能不能听懂。 应该不至于不懂,但藤白在这些事上的思考方式似乎很有他自己的路线,很可能懂了也当做没懂。 沈可衍等了一会,久久没有等到藤白的回答,于是又道“这就好像,小的时候,爸爸妈妈只会问我们有没有喜欢哪个小女生,不会想到要问有没有喜欢哪个小男生,因为对上一辈的人来说惯性思维是这样,对爷爷来说也是,爷爷……” 他的话刚说到一半,一直没说话的藤白忽然开了口“你的爸爸妈妈小时候这么问过你吗?” 沈可衍一愣,原来的思路一下子就被打断了。 就在他愣神的空档,藤白又问了一句“问过吗?” 沈可衍反应过来,仰头看着藤白笑“问过啊,怎么了?” 藤白看着他,一时半会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才憋出来一句“那你小时候有喜欢过哪个小女生吗?” 沈可衍眼底的笑意渐浓。 说起来这个问题他从前从来没想过。 他妈妈在世的时候倒是问过他一回,那时候幼儿园里似乎也有小男生和小女生拉拉手羞红脸的情况,但这种情况从来没在沈可衍身上发生过。 他小时候经常被大人夸长得漂亮,再加上因为怕疼爱哭,小孩子总容易磕到碰到,一星期里至少有四五天他是红着眼睛被从幼儿园里接走的。 因此小朋友们都不怎么爱跟他玩,反倒是幼儿园里的老师还有小朋友们的家长都很喜欢他。 沈可衍半晌的沉默似乎让藤白以为他是在默认,藤白搂着他的手收紧,低头在他嘴巴上咬了一口。 很轻,但是足够让沈可衍傻眼了。 沈可衍飘散的神思一下子收了回来,有些错愕地笑看向藤白“咬我干什么?” 藤白不说话,又凑过去在他的嘴巴上咬了一口。 咬完后他松开了搂着沈可衍的手,拿过了料理台上的卷心菜开始洗。 沈可衍一开始以为藤白只是开玩笑,盯着藤白看了一会,发现藤白的情绪好像有一点失落。 他叫了藤白两声,藤白却只是埋头洗菜,没有搭理他。 沈可衍又盯着藤白看了一会,见藤白洗完卷心菜,还是没有要跟他说话的意思,把卷心菜放到干净的盆子里,就又去拿豆腐。 他这才意识到不对,抬手按住藤白要去拿豆腐的手,有些不确定地开口“你……这是吃醋了?” 藤白总算停下动作,抬眸朝他看来,但还是不说话。 沈可衍跟他对视了片刻,笑了起来,凑过去在藤白的嘴巴上亲了一下“我小时候没有喜欢过哪个小女生。” 藤白盯着他,好半晌吐出来一句“小男生呢?” 沈可衍险些笑出了声“没有。” 他拉住藤白一只手“就喜欢你,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 藤白脸上的失落没了,他把沈可衍搂紧怀里,脑袋搭在沈可衍的肩头,一时间还是没有说话。 静默了好一会,他才用有些轻地声音开口“你不要喜欢别人。” 沈可衍心底软得一塌糊涂,侧过脸在藤白的脸侧亲了一下“我男朋友长得这么好看,学习好,身材好,脾气好,哪哪都顶好,去哪里找一个比你还好的人给我喜欢?” 藤白像是对他这番话挺受用,于是顺着杆子往上爬“以前也不能喜欢别人。” 沈可衍笑弯了眼睛“这就是你不讲理了啊,以前我们都不认识,你还能管到我喜欢不喜欢别人?” 他这话刚落下,藤白搂着他的手忽然收紧。 沈可衍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藤白忽地亲上了他。 亲得很用力,和以前哪次都不一样,凶得像是要把他吞下去。 沈可衍有些发懵,但还是由着藤白亲,仰着头松开齿关配合。 好半晌过去,藤白才把他放开,表情认真地看着他,像是想说什么,但憋了半天最后什么也没有憋出来,只是又一次把脑袋搭到他肩膀上,紧搂着他。 沈可衍被藤白整个搂着,因此他能够感觉到藤白绷紧的身体。 他一直知道藤白很容易吃醋,但哪次和焰焰争也没见他真的不开心,就连中午让他别去问别人题目,态度也是软的,因此现在他的态度多少让沈可衍觉得有些不对。 但沈可衍又不知道哪里不对,没等他细想,藤白已经松开了他,又去拿那一盒刚才没拿到的豆腐。 他盯着藤白看了一会,见藤白似乎没有想要再说什么的意思,便也过去接了一小盆水开始热锅。 第130章 沈可衍专门找了个蒸锅出来蒸螃蟹。 螃蟹他还是第一次处理,在手机上查了处理方式,费了不少时间。 等所有菜都做好,已经七点多了。 他和藤白两个人把菜往餐桌上端。 老人家没专门辟出来一处吃饭的地方,餐桌就摆在客厅靠窗的地方,桌子不大,是简单的四人桌。 爷爷一共买了三只螃蟹,三只都成年人巴掌大小,沈可衍全给蒸了。 另外做了个凉拌豆腐、爆炒卷心菜和青椒炒肉。 菜刚一端上桌,老人家就已经自己摇着轮椅到了餐桌旁,连声夸沈可衍“小衍这菜做得比我老头子做了几十年都要好啊。” 说完不知道想到什么,老人眼底闪过一抹心疼,但一闪而过,很快就掩了起来。 藤白和沈可衍盛了三碗饭出来,两人坐在一边,老人家一个人坐对面。 沈可衍坐下后就笑着对老人家道“爷爷你先尝尝看螃蟹,我第一次做,不知道做得怎么样。” “看颜色就一定很好吃,我们家小衍做得能难吃吗?”老人很配合地夹了一只螃蟹到自己饭前,揭开螃蟹盖子,里面的油一下子流了出来,滴到米饭上。 沈可衍在一旁道“医生说你腿上的擦伤愈合期间尽量不要碰酱油醋,我就把佐料全都加进去一起蒸了,就是不清楚咸淡。” 老人家用筷子把蟹壳里的肉挖出来,尝了一口连夸了几句好吃以后,就对沈可衍道“你赶紧吃,别盯着我等会饭都凉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头子我伤的是胳膊不是腿。” 沈可衍这才点点头自己吃了起来。 他动筷子了以后,藤白才跟着动筷子。 客厅里的电视机还开着,放得是电视频道的一部社区剧,老爷子吃两口饭就看一眼电视,吃得香看得也津津有味。 沈可衍饭吃到一半,发现藤白把其他菜都夹了,就是没有碰盘子里的螃蟹。 于是他扭头小声问了藤白一句“你不吃螃蟹?” 对面的老爷子眼睛还看着电视,嘴巴倒是先回答起了沈可衍“他那是不会剥,从小到大他们家厨师什么需要费劲的东西都是处理好了端上去给他的。” 老爷子说着,扭回头来看向沈可衍,又道“你是不知道,他五岁第一次来我这里,我给他果冻他都不会剥,餐桌上见着了带壳的东西,还问我是什么。” 沈可衍听着老爷子的话,扭头看了藤白一眼。 藤白察觉到沈可衍的目光,扭头看向沈可衍,小声说“我认识螃蟹。” 沈可衍看到他耳后爬上的一点红,眼底渐渐浮上笑意。 老人家开了话匣子,就忍不住继续往下念叨“他爸妈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除了睡觉的八个小时,其他时间全给他排满了学习的课程,什么都想让他学,偏偏连基本的生活常识都没有教他,还说什么只要他成为人上人,不愁没人伺候他这些生活的琐碎。放屁,真是想不明白藤镓木那臭小子脑子里装的是什么,好好一个活人硬生生教得跟机器一样。” 沈可衍听着老人家的话,盯着藤白看了一会,就夹了一只螃蟹到自己面前。 桌子上有专门用来剪螃蟹的小剪刀,沈可衍以前吃的时候都是不用的,老爷子也没怎么用,就吃到螃蟹腿的时候拿剪刀剪了几下腿。 沈可衍将蟹壳剥下来,处理掉中间不能吃的部分,而后将里面的蟹黄和蟹肉用筷子全部堆到一起,夹出来夹到了藤白面前吃到了一半的饭上。 藤白明显一愣,低头看了眼碗里的螃蟹,又抬头看向沈可衍。 对面的老爷子也愣了一下,很快就皱起眉头不满道“你怎么也惯着他,他没手没脚不会自己处理吗?”、 沈可衍笑了一声“爷爷你也说了他不会,我现在示范了一遍给他看,他下回就会了,下回让他剥回来给我吃。” 老人家还是不满意地哼了一声。 沈可衍继续处理螃蟹剩下的部分,又笑着道“而且他最近在班里还辅导我学习,我一直没找到机会感谢他。” 老人家听到这话,脸上的不满才收了起来。 他看向自己孙子“最近辅导小衍学习了?” 老爷子便又道“那倒是好事,小衍以前学习也好的,你多帮帮他,没准最后你俩还能上一个大学。” 藤白还没应声,沈可衍先笑了起来“爷爷,我两年没学,现在就是没日没夜地学,也没法和他上一个大学。” “我说可以就可以。”老人家犟道,“我们小衍的脑袋聪明着呢,小时候你在我道馆里,我跟你说点什么事情,隔好久我都记不住了,你还能记着,不比阿白这傻小子差。” 沈可衍轻笑了一声,抬眸看了眼藤白,恰好撞上了藤白的视线。 藤白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朝他看来的,表情很认真,眸色有点深。 沈可衍看过去时,就听到他说“可以的。” 他的腿在桌子底下很轻地碰了沈可衍的腿一下“可以上一个大学。” 三个人慢悠悠吃完饭,已经是夜里八点多。 每人都吃了两大碗,所有菜都吃得干干净净。 沈可衍吃完要起来收拾碗筷的时候,被老人家一把按住“让阿白来,我们藤家一向分工明确,饭都是你做的了,碗得他洗。” “他也帮我做菜了。”沈可衍解释道。 老人家还想再说点什么,藤白已经先对他道“我来。” 说着从他手上把碗筷拿走,拿的时候手背还在他的手背上轻轻蹭了一下。 胆子真大。 沈可衍便也不再说什么,推着老人家又回到了沙发前。 刚才的社区剧放完了,老爷子按着遥控器换了一圈频道,最后停在了一个在放超长连续婆媳剧的频道。 沈可衍坐在沙发旁,眼睛看着电视,耳朵却听着厨房里的动静。 听藤白在厨房里走动,听藤白往水槽里放水,听藤白用刷碗球刷碗。 沈可衍小声地打了个哈欠,眼底泛上些许的水汽。 他是有些困了。 昨晚和藤白两个人折腾到夜里两三点,结束了仍然一个比一个亢奋,天快蒙蒙亮的时候他才睡着,今天又一整天都没有睡觉。 沈可衍想着,思绪有两分涣散起来。 这时候耳旁忽地响起老爷子的声音“你一个小年轻跟我在这看电视也没什么意思,你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去阿白房间转一圈。” 沈可衍本来想说没有无聊,听到藤白房间,一下子转了话锋“藤白房间?” 老爷子点了点头,扭头指了指走廊深处左手边的那间“虽然他来我这的次数不多,但一般来了都会住在那里,里面有不少他小时候的玩意儿。” 藤白小时候。 沈可衍光想着,脑子里就不自觉地浮上藤白那张脸幼时的模样。 一定比他小时候还招人喜欢。 于是他说了句“我去看看”,就起身往走廊深处走去。 他走到走廊深处,手按在门把上要推开门的时候,心底里有点微妙的感觉。 像是即将要打破时空,走进藤白的过去。 不过推开门以后,藤白的房间倒是比他想象中要空荡简洁很多。 整个房间里的东西很少,房间也是很单调的灰色,入眼是一张铺得整齐的床,床尾有一个衣柜,床旁摆着一张桌子,倒是和沈可衍现在住的房间格局有点像,只是比沈可衍那个房间大些。 相比起房间的单调,桌子上摆了将近半桌的东西,和墙上挂着的奖状就显得出众多了。 沈可衍开了灯往房间里走,站在墙前看着墙上挂的奖状。 各种数学竞赛、物理竞赛、阅读竞赛和一系列沈可衍念着名字的都觉得拗口的竞赛奖状,无一例外全是一等奖和特等奖。 沈可衍一圈看下来,发现日期全是高中这两年的。 他看完后往下看。 桌子上摆着的是一堆奖杯,有一些能和上面奖状里的内容对上,有一些不能。 在一众奖杯里,最边上放着的一个银色的小铁盒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盒子大概就比巴掌大点,很精致的一个,放在桌角。 上面雕刻着漂亮的花纹,沈可衍猜想可能是什么奖品,正伸手打算拿起来看一眼的时候,手却不小心先碰到了边上的奖杯。 眼看着奖杯要往下倒,他连忙把奖杯扶住。 奖杯是扶住了,然而那个本来就在边缘的小盒子一下子被挤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不小的动静。 沈可衍把降幅摆放好在原位,就过去捡那个银色盒子。 盒子似乎没有开关,掉在地上直接将上头的盖子撞掉在一边,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 都是一些十分零碎老旧的东西,沈可衍也没有细看。 他小心地将每样东西捡回去放到盒子里,在捡到一枚校徽的时候,手上的动作忽然停下了。 校徽是圆形的,周围的一圈刻着学校的名字,中间是学校的图标。 虽然校徽有磨损磨掉了一两个字,但沈可衍只一看就看出了是哪所学校。 临海一小,他再熟悉不过。 因为是他就读的小学,同款的校徽他戴了整整六年。 藤白以前也是临海一小的? 沈可衍盯着校徽有些不可思议地想。 藤白这样的人,按理说不管是小时候还是长大后,到哪儿都是万众瞩目的。 如果藤白以前也是临海一小的,他按理说……也是有可能不认识的。 毕竟他小学那几年过得并不算好,也没有时间顾得上别人。 正想得出神,忽地听到一个声音在门口响起“我要回一趟家,你要顺便一起回去吗?” 沈可衍一怔,抬头朝门口的人看去,看到了门口站着的藤白。 藤白先是看了他一眼,而后视线落下,似乎落到了他手上的小铁盒上。 沈可衍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把校徽放回到银白色的盒子里,又捡起地上仅剩下的一个毛茸茸的黄色小球。 小球看着似乎比校徽的年月还要久远,毛掉了不少,上面还留着两根线,像是原本是缝在什么地方后来掉下来的。 他把小球也一起塞回了银白色的盒子里,盖好了盒子放到桌子上,对藤白道“不小心碰到了。” 藤白的视线落在那个盒子上片刻,又移开视线看他,过去好一会才点了点头,说“没事。” 沈可衍感觉藤白的眼神里好像有点什么,但等他想去细看时,那点东西又没有了。 他只好道“现在就要回家了?” 藤白摇头“我这周住在这里,回去拿换洗的衣服,一会回来。” 沈可衍闻言思索了片刻“行,我跟你一起回去吧。” 说完便往外面走,走到口拉上了房门。 老爷子在客厅里见着两人出来,道“大晚上的路上小心点,阿白你回去就别回来了,这么晚了来回的你不嫌麻烦我都替你麻烦。” 藤白没说话,但明显是要回来的意思,给老爷子气得念叨了两句。 两人出了门。 老爷子住的楼层比沈可衍那边还要高上两层,这会电梯没人用,很快就到了。 进到电梯里一片安静,沈可衍看着两个人投在电梯门上的影子,抬手轻碰了藤白一下。 沈可衍还是看着电梯门,勾了勾唇。 藤白忽然就抬手,很轻地碰了一下他微微上扬的唇角。 藤白的手因为刚洗过很凉,指尖也因为被水浸泡过很软。 沈可衍无端想起了刚才在藤白房间里看到的校徽,恰好电梯到了一楼,电梯门打开,他便迈开腿往外走。 等藤白和他一起走出来了,他开口问藤白“你小学是在临海一小读的?” 藤白似乎愣了一下,垂眸看向他,隔了一小会,才开口回答他“不是。” 两个人走出了楼。 夜里的小区不算黑,路灯很亮,能把每段路都照得很清晰。 这个时间点没什么人,路上静悄悄的。 沈可衍没想到藤白会是这个回答,他脸上闪过惊讶,看向藤白“那你是在什么地方读的小学?” 藤白报了一所沈可衍没听过的学校名字。 “不在临海市吗?”沈可衍问。 “在。”藤白回答,“离这里有点远。” 藤白报的那所小学名字一听就是私立的贵族学校,沈可衍点点头没有再问。 然而又想到藤白房间里的临海一小的校徽。 不在临海一小读,为什么会有临海一小的校徽? 他思索了片刻,想了想还是决定直接问藤白。 刚打算开口,一阵不小的嘶吼声却先插了进来“滚就滚,你们以为我乐意天天待在家里听你们两个唠叨?我他妈早就成年了,没你们养照样能活!” 声音是从前面那栋楼的二楼传来的,落下后,很快就又响起一阵砸门的声音。 周围似乎有人也听到了响动,二三楼不少户人家都探出了脑袋朝外看。 虽然声音不算特别清晰,但沈可衍还是腿听出了几分耳熟。 果不其然,没两分钟,他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楼里面怒气冲冲地跑了出来。 罗岭骆出了大楼就埋头猛冲,忽地看到前面站着两个人,也不管是谁,火气一股脑往外冲“他妈的谁啊,大半夜站马路上挡别人道,好玩吗?” 他一抬头,先看见的沈可衍,脸色顿时更差了。 “哟,我以为谁呢,这不是‘大孝子’嘛,真孝顺啊,又回来看你爸。” 沈可衍懒得理他,拉着藤白就要走。 然而罗岭骆明显不太想就这么放过他,明显是气没处撒想找个口子。 他抬脚拦住沈可衍的路,不让人走。 也是这会,罗岭骆才注意到沈可衍身边还有个人。 他扭头朝藤白看去,看到腿藤白的瞬间,整个人明显怔了一下,紧跟着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也就那么一会的空档,沈可衍已经拉着藤白绕开了他。 然而绕出去两步,沈可衍又回头看了罗岭骆一眼。 他刚刚看到了罗岭骆看藤白的眼神和表情,哪怕只是一瞬,那眼里的忌惮也已经足够分明。 而现在他转过头看罗岭骆,罗岭骆也反应过来了似的朝两人看来,却破天荒地没追上来找他的麻烦。 沈可衍把他的反应收在眼底,微蹙起眉头转回了身,跟藤白走出去一段距离以后,他才开口问藤白“你认识刚才那个人吗?” 藤白看向他,摇头“不认识。” 沈可衍也看向藤白,打量着藤白眼底的神色,见藤白不像是在说假话,便收回了视线没再多问。 两个人又往外走了一段路,快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沈可衍忽然停下脚步道“我的自行车昨天早上停这了,你不赶时间的话,我骑自行车送我们回去?” “不赶。”藤白很快答应,而后又道,“这次我载你。” 沈可衍愣了一下,看向藤白笑问“你会骑自行车?” 藤白点头“多数交通工具我都会。” 第131章 沈可衍昨天早上离开得匆忙,临走时瞥见一个眼熟的大爷,便让对方帮忙把车停回楼下。 具体停在哪他也不清楚,不过这一处小区的治安不错,这些年也很少有新搬进来的人,来往的几乎都是熟人,倒是不至于丢。 他打着手电筒在楼下的一堆自行车和电瓶车里找了一圈,终于在小角落里找到了他的自行车。 他把车从车堆里面推出来,推到藤白面前。 自行车是初中时候买的,那会他的个子还只有一米七多,后来也一直没调过座位。 这些年他自己骑着一直没觉得什么,这会车子一推到藤白身边,就明显觉得座位矮了。 与其说座位矮,倒不如说藤白腿长。 学校的校服上衣长,一般能遮到大腿中间再往上一点。 这会小区里的风有些大,卷着藤白的上衣有些往上跑。 衣摆被卷到腰际,露出大约两只宽的一小截腰,一双长腿没了衣服的遮挡显得分外惹眼。 沈可衍平时要跨上去的车座,藤白只是轻松地抬了下腿,就坐了上去。 坐上去以后藤白按了下车前头的刹车,才转过头看向站在车旁还没有上车的沈可衍。 沈可衍对上藤白的视线片刻,视线又往下落,落在藤白那截还暴露在空气里的腰上。 他盯着那处看了片刻,而后抬起手,在那上面很轻地拧了一下,而后若无其事地抬手,将衣服的下摆拉了下来。 拉下来以后他就径直走到车后座坐下,反倒是刚才上车上得那么快的藤白这会待在了原地,半天没动。 直到沈可衍带着点笑意的声音响起“还不开动吗司机师傅?” 藤白才回过神来,踏上脚踏板骑上了车。 眼见着快十月份了,夜里八点多的天散步还好,骑上车风往身上吹,就有些冷了。 车骑出小区,风划着藤白的衣服往沈可衍脸上吹。 沈可衍抬手按了两下把衣服按下去,风又把衣服吹得鼓鼓囊囊,第三回 他便直接抬手,按着衣服一只手贴在了藤白的背上。 沈可衍的手心是热的,但手底下藤白背上的皮肤明显更烫。 小区出去的路段都不是什么大路,全是绕来绕去的胡同小巷,巷子里暗,路灯还不如小区里的明,四周静悄悄的,只有自行车车链子在齿轮上转过的响动。 安静的四周和耳旁吹来的风让沈可衍按在藤白背上的手心有几分发烫发痒。 他蜷了蜷手指,盯着少年被风勾勒出的劲瘦的腰看了半晌,他抬起垂在腿上的另一只手,靠过去两只手圈住藤白的腰,而后脑袋靠在了藤白背上。 靠上去的瞬间他愉悦地轻笑了一声。 伴随着笑声响起的是自行车的急刹车声。 只一下,带得沈可衍整个人往藤白身上撞了一下,始作俑者很快又平稳地骑动了车。 沈可衍想起他小的时候,印象里上幼儿园的第一年,每天早上都是他妈妈骑着自行车送他去上学。 那时候他还小,他妈妈估计是怕他在后座上调皮摔下去,就安了一个专门的儿童座椅,每次把他抱上车以后都会给他系上双层的安全带。 可是儿童座椅磨腿,沈可衍印象里他没坐几天,每次从上面下来都被磨得直掉眼泪。 后来他妈妈就把儿童座椅拆了,后来每次把他抱上车后座都会对他说,小衍,搂紧妈妈,不然摔下去会更疼哦。 摔下去会更疼。 那坐在后座的一年里沈可衍一次也没从车上摔下去过,可后来学车的时候却摔了数不清多少次。 真的很疼。 有一次甚至在小腿上划出了很长的一条大口子,他一个人坐在每个人的小巷子流了半个来小时的眼泪,他想他再也不想骑自行车了。 可后来因为需要还是骑了,幸运的是原本学了好久都没学会的自行车,在那一次大摔以后,就很神奇地会了。 沈可衍搂着藤白腰的手收紧了两分,脑袋靠在藤白背上,对藤白开口“先去我家吧。” 前面的藤白应了一声。 车子骑出小巷,沈可衍又开口“认识路吗?” 前面的藤白又应了一声,应完后隔了一会,又开口道“认识。” 从沈可衍家到沈可衍住的小区,骑得快也就十五分钟的路程,沈可衍每次骑的时候,都感觉挺慢的。 藤白晚上骑的速度不快,尤其是碰上一些坑坑洼洼的路段,还会特意放慢速度。 但沈可衍却觉得很快,他感觉他在藤白的背上还没靠多久,车就停了下来,停在了他住的小区门口。 停下后等他圈着藤白腰的手收回,藤白才从车上下来,扶着车看他。 沈可衍对上藤白的视线才回过神来,见藤白似乎有要把车给他的意思,他没抬手去接,对藤白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大概十分钟左右,我很快下来。” 说完他凑过去亲了一下藤白,而后快步跑上了楼。 一进门焰焰就摇着尾巴在沈可衍腿边亲昵地蹭,沈可衍如常地揉了它的脑袋两把,就进屋子里拿了个大书包装了几套换洗的衣服。 装完后他出门,见对面大爷家的灯亮着,便抬手敲了敲门。 沈可衍搬来的时候,对门的大爷就已经住在这了。 他和他的老伴两个人住在里头,每天过着下下棋,遛遛弯,再时不时被老伴拉去跳个广场舞的日子。 沈可衍碰巧帮过他们几回忙,所以才认识的。 二老家里也养了只狗,是他们儿子那边接过来的小柯基,两人都喜欢小动物,沈可衍刚才焰焰带回家那阵子,二老得知他没有照顾过狗狗,因此经常上门来嘱咐他一些注意事项。 沈可衍有时候外出比较久没办法回家,就会把焰焰放在二老那边几天。 安顿好焰焰,他便背着书包下了楼。 一下楼还没走出小区,远远就看见藤白安静地坐在自行车上,大长腿一只踩在地上,另一只踩在脚踏板上,时不时踩着脚踏板转动两下,低着脑袋似乎在看手机。 进出小区的人几乎都会看上他几眼,不少人走出了好远,还会再回头看两眼。 沈可衍忽地想起大树爷爷当时说的路上人见着了都得回头看一路。 他眼底浮上笑,加快了两步朝藤白走去。 藤白像是有心灵感应似的,在他快要出小区门的时候抬头朝他这边看了一眼,而后便收起了手机。 等沈可衍走到小区门口在藤白面前停下,藤白的视线落在沈可衍后背上的背包片刻,眼底浮上一点疑惑。 沈可衍往车后座上坐“这周我跟你一起住在那边。” 藤白似乎愣了一下,没有马上骑车,而是扭回头看沈可衍,看了一会以后问“也住爷爷家?” 沈可衍笑了起来“当然不是,我住我自己家。” 藤白应了一声,语气里好像有一点点失落。 沈可衍眼底的笑意瞬间更浓了两分。 他坐好像刚才来时那样搂住藤白,又说道“主要是想跟我男朋友一起去上学。” 藤白没有应声,但沈可衍看到灯光下藤白的眼睛眨了两下,而后唇角牵起了一个几不可查的幅度,片刻后很轻地说了一声“我也想”,就扭回头骑上了车。 藤白的声音很轻,轻得仿佛没有半点重量,所以从沈可衍的耳朵里钻了进去,钻到了他心头,很轻地在他心上挠了一下。 真要命。 两个人认识差不多快有一个月,藤白不知道去过沈可衍家多少次,但沈可衍去藤白家,还是第一次。 藤白住的地方比沈可衍那边要大上很多,单单一个客厅就有沈可衍那边的整个屋子大。 藤白的客厅收拾得很干净,除了一些基本的摆设,就再没有其他多余的东西。 沈可衍跟着进门,第一眼就被客厅窗户熟悉的白色薄纱窗帘吸引去了视线,他在心底轻啧了一声,扭头去看藤白,某藤姓人士还十分无知无觉地在换拖鞋。 换完拖鞋他对沈可衍说了声“等一下”,就进了屋子里面的某个房间,片刻后出来,手里拿了一双看起来很新的拖鞋。 “我收拾东西可能会稍微慢点。”藤白放完鞋后对沈可衍说。 沈可衍换了鞋跟着进门,答应道“不急。” 他说完跟着藤白进了房子里面,顺手带上了身后的门。 藤白走在前面开了客厅的灯,往卧室走。 藤白的卧室也挺大,整个房间也是很普通的冷色系,里面没摆太多东西,甚至比他在大树爷爷家的那个小房间还要空荡些。 藤白进屋后就径直走到衣柜前,拉开衣柜门以后,从里面翻找出来一个包,而后开始收拾衣服叠进包里。 沈可衍倚靠在门框上安静地看着藤白收拾东西看了半晌,他才移开视线,看了一圈四周,视线最后落在了对门那个关着门的房间上。 “这个房间也有用吗?”他开口问藤白。 “嗯,书房。”藤白停下动作朝他看来。 “你平时在书房里写作业看书?”沈可衍也收回视线看向藤白。 “周六周日也是?” 小骗子。 明明他来的几次藤白都是坐在客厅里的。 不过他没有开口揭穿,而是又问藤白“我能进去看看吗?” 藤白似乎迟疑了片刻,而后才点了点头说“可以。” 沈可衍把藤白那片刻的迟疑收进眼底,对藤白道“你收拾你的吧,不用管我。” 而后便转身进了隔壁。 隔壁比卧室要小上一些,看得出来是经常有用,因为推开门后没有什么异味,窗户也是开着的。 藤白的东西都收拾得很整齐,书房里有一个嵌入墙壁里的很大的书架,书架上摆满了各种书,沈可衍光看都看不过来,但那些书明显都不新,有翻动折损的痕迹,俨然藤白都是看过的。 书柜前摆着一张书桌,书桌上放着两本书,还摊开着,书上满是一些复杂的公式,沈可衍看不懂。 按理说书房是一个十分沉闷的地方,而的确这个书房也显得有几分沉闷,但一想到这是藤白的书房,藤白待过无数个日夜的书房,原本沉闷的地方一下子就让沈可衍充满了探索的欲望。 他站在书桌前,一寸一寸地扫过书房的每一处和每一件摆设,视线忽地在触及到一处角落里停下。 那是在门后面的一处十分不起眼的角落,角落里放着一个透明的袋子,袋子里有很多远看着像是书信的东西。 沈可衍视线停留在那里半晌,而后迈开腿走了过去。 走进以后他确定他没有看错,就是书信。 准确点来说,是一堆情书。 沈可衍眯起眼睛,轻“啧”了一声。 这些情书虽然不能够一眼看出数量,但几百封绝对是有的。 不愧是走在路上都能让回一路头的俊小伙啊。 沈可衍蹲在情书旁一时半会没动。 他的视线在透明袋子里的情书上一扫而过,忽地被一封粉色的情书吸引了视线。 因为情书上的高三3班吴嘉梨太过惹眼,沈可衍有印象,当时藤白拿着这封情书进教室的时候,他看到过。 沈可衍盯着那封情书,鬼使神差地伸手将那封情书从透明袋子里拿了出来。 拿出来以后他似乎又觉得没有必要,正打算放回去的时候,小拇指不小心勾到了信封底下的一小片纸条。 纸条被勾起来一点,露出了一点白色的底和黑色的字迹。 沈可衍这才发现信封被做了两层的设计,除了封面上的那几个字,左下角掀起来还能看到字。 他无意看内容,但是视线一扫而过,动作却顿住了。 沈可衍以为是错觉,原本手都收走了,又不确定地掀开了那一处,而后清晰地看到了那上面的字。 不是错觉。 上面明晃晃地写着几个大字——给高三6班沈可衍。 沈可衍盯着那几个大字看了半晌,又翻过情书仔仔细细地看了眼情书封面上的那行字。 他记性好,不会记错,就是藤白那天早上拿进来的那封。 沈可衍的眼睛渐渐眯了起来,拿着手里的情书,眼底浮动着笑意。 不仅是个小骗子,还偷偷干坏事。 沈可衍正想得入神,忽地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他脑子只转了一瞬,就将手里的情书背过去藏到身后,转身朝门口进来的人看去。 藤白看起来像是收拾好了东西,手里拎着背包,站在门口看向沈可衍。 看了两眼,他的视线落下,片刻后又抬起看沈可衍,分明是明知故问地开口“你在干什么?” “看你这些年收到的情书。”沈可衍笑着打量藤白,“我的男朋友是不是太招人喜欢了?” 藤白听到沈可衍的话,将手里的包放下放在门口,朝沈可衍走去,自己解释道“这些都是她们放在我抽屉里的,妈妈说情书是心意扔掉不好,太多了挨个送回去也不合适,所以才专门收拾在一起。” “哦,太多了挨个送回去不合适。”沈可衍似笑非笑地看着藤白说。 藤白走到沈可衍跟前,像是有些捉摸不定沈可衍现在的意思,一时间也没有注意到沈可衍被在身后的手,他靠近沈可衍“你不喜欢我收着这些吗?” “我没有说不喜欢啊。”沈可衍还是刚才的语气。 藤白认真地看着他,像是在思考,片刻后又道“你是怎么处理情书的,我可以按照你的方式来。” “我没收过情书。”沈可衍眼底浮动着两分笑意。 藤白似乎愣了一下,而后小声说了一句“怎么会?” 沈可衍听到了,也没有多想,又道“我不收情书,谁给我的我都不收。” 藤白盯着沈可衍,眨了两下眼睛,眼底像是有什么在翻涌,翻涌了片刻后被他压了下去,而后他又道“那我把这些情书全都送回去。” 沈可衍气乐了“你还打算一封一封送回去?帮她们重温一下当初喜欢你的感觉?” 藤白盯着沈可衍,像是不知道说什么了,又像是有什么别的要说。 他漂亮的喉结上下动了两下,片刻后抬起手很轻地搭在了沈可衍的后颈上,轻轻地捏了捏沈可衍的后颈肉,小声问“衍衍,你在吃醋吗?” 藤白突然出现的称呼让沈可衍整个人都愣了一下,轻飘飘的那一声让他像被电击了一般,整个人都有些麻。 “怎么忽然这么叫?” 藤白靠到他脸庞轻轻用自己的脸颊蹭了蹭他的脸“好听。” 藤白的脸软软的,皮肤十分光滑,热热的蹭在沈可衍脸上,让沈可衍的脸跟着热了起来。 他定了好一会神才从藤白蛊惑人的态度里把前面的话题接回来“我吃什么醋,我可不会像某人一样什么醋都吃。” 藤白扭过头定定地看他。 沈可衍被看得脸有两分烧,背后手里的情书都快被他攥皱了,于是他果断把话题岔了过去“我是没收过情书,不过好像有人替我收过一封。” 他说着看向藤白,看见藤白眉头微微蹙起,忍住笑将那封情书从背后拿了出来,拿到藤白面前“你看看,这是给我的吧?高三6班沈可衍,是我没错的吧?” 说着他翘起那一小片纸,露出底下那一行字给藤白看。 藤白垂眸盯着那一行字看了半天,许久不见动作。 沈可衍瞥到藤白耳后的红,眼底的笑意渐浓“要解释一下吗?好心替我收情书的人。” 他这话是凑在藤白耳朵边上说的,说的时候藤白整个人明显抖了一下,又扭过头来看他。 那双漂亮的浅棕色瞳孔在书房的灯光下更显透亮,这会那份透亮上蒙上了一层薄雾,眼睛的主人搂住了一脸笑意拿住情书的人,很轻地叫了一声“衍衍。” 这一声比刚才那声软了不知道多少,软得沈可衍都有些站不住。 始作俑者偏偏还搂住他,带着他将他整个人往后推了两小步,将人抵到了墙上以后,又埋头进沈可衍颈间更轻地叫了一句“衍衍。” 沈可衍半个人都麻作了一团,藤白还一个劲地拿着他微烫得脸颊在他颈间蹭,蹭得沈可衍痒得不行却完全舍不得把人推开。 “跟谁撒娇呢?”他满腔笑意地开口。 藤白听了他这一句,顿时顺着杆子往上爬,掩耳盗铃似的一边叫着沈可衍,一边偷偷拿走了沈可衍手里拿着的那封情书。 等完全拿到手了以后,按在沈可衍后颈上的手往上挪了两分,贴在了沈可衍柔软的发尾上,凑过去亲沈可衍。 第132章 藤白就是个小不要脸。 沈可衍心底发笑地想着。 小不要脸“悄无声息”地从他手里把情书拿走,而后搂着他凑上来亲他。 亲他的动作比平时要轻上不少,一下一下的,像做错事了在讨好似的。 沈可衍开始还能抽出神思在心底笑藤白,慢慢的藤白亲得深入了些以后,他就没功夫想别的了。 等半晌过去藤白把他放开,那封情书早不知道被藤白放到了哪里。 偏偏当事人半点也不心虚,跟没事发生过似的,表情认真地拿出手机给沈可衍看时间,说“时间不早了,我们该走了。” 说完就往外走,拎起了门口放着的包背上。 沈可衍定睛看着藤白一系列自如的动作,眼底的笑意渐浓。 直到看到藤白整个人走出了房间,身影在门外消失不见,他才迈开腿跟了上去,顺着藤白的意思,没有再开口提情书的事。 沈可衍一直觉得藤白对感情的认知很懵懂,不夸张地说可能不太能完全理解情爱。 很多事情像是那次在帐篷里亲他,后来那么多次拉他的手,都像是寻着本能做出来的。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藤白拿着那封情书回教室是在远足的前一天。 沈可衍从意识到喜欢上藤白到现在,一直没怎么细想过两个人之间相处的种种,现在那封情书一下子勾动了他心底里的那点好奇。 藤白这种亲近他甚至会吃醋其他人靠近他的“本能”,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沈可衍跟着藤白走到客厅的时候,藤白正站在客厅的窗边,动手拉开白色的薄纱窗帘。 而后他把窗户打开,拉上了纱窗,才停下转身往门口走。 “窗户开着,如果下雨会比较麻烦。”沈可衍看了眼纱窗对藤白道。 因为有时候对面的二老会跟儿子女儿出去短时间旅游,走的时候他们会给沈可衍一份他们家的备用钥匙,天晴的时候沈可衍就会过去给他们的房子开窗透透气。 所以沈可衍有事情要离开得久一些,也会往二老那边放一份备用钥匙。 但藤白这里显然是不会有其他人能来。 “我查过天气预报,接下来都是晴天。” 沈可衍正想着就听见藤白这么回答,便也不再多说,跟着藤白一起往门口走。 藤白已经走到了门口,站在鞋架前换鞋。 他背上背的书包大,弯下下去的时候,书包顺着他的肩膀往下坠,连带着将他腰间的衣服摩擦着扯上去了两分。 和晚上风吹出来的那一小截腰际不同,藤白这会因为俯下身的缘故,整个衣服的前摆也跟着往下。 从沈可衍的角度看过去,能看到侧面露出来的一小片人鱼线。 沈可衍的眸色暗了两分。 迄今为止他和藤白都光溜溜的好像就只有那一次一起洗澡。 那时候沈可衍脑子里没这些心思,洗的时候没多想,洗过了就更想不起来了。 可那时候想不起来的,这会竟一股脑地往脑子里冲,甚至很多原本他没有注意到的细节,竟然都从记忆里被放大出来。 其实也不算只有那一次。 昨天晚上该看的不该看的也都看了,就是那会天黑,两个人一个比一个紧张,一个比一个烫,谁也没想到也没提要开灯。 房间里就那么点月光,但也已经够了。 够沈可衍看清楚衣服堆到下巴,紧拽住他一只手,因为东西在他手上而眼底堆满了湿气看他的藤白。 也够他看清低垂下脑袋,表情认真学着他动作并且越学越有超过他架势的藤白。 沈可衍轻咳了一声,视线从藤白发白的后背上一扫而过,禁不住地整个人有点烧。 甚至比刚才藤白按着他在墙上亲的时候还要烧得厉害些。 虽然说对自己男朋友有些冲动是正常事情,这个年纪本来又是最精力旺盛的年纪,但沈可衍多少还是知道频繁不好这个道理的。 他移开视线看向别处,感觉喉间有些发干。 唇齿间似乎还留着藤白身上特有的味道,说不出来那种味道是什么,但就是一近了就能分辨出来是藤白。 更烫了。 要命。 “你家有喝的吗?”沈可衍倏地开了口,声音细听的话能听出来两分哑。 但藤白明显没听出来,他停下动作直起身朝沈可衍看去,点了点头“有。” “你口渴?”他说完了又看着沈可衍问。 藤白便重新穿回拖鞋,往里走要给他拿喝的。 他走近了沈可衍,沈可衍闻着他身上让人觉得熟悉安心的气息,就忍不住抬手拉住了他。 藤白似乎愣了一下,垂眸看了眼沈可衍拉住他的手,片刻后抬眸看向沈可衍时,眼底翻涌着一点沈可衍看不太懂的情绪,但那些情绪里又参杂着很明显的高兴。 沈可衍看得出来,也感觉得出来。 因为藤白凑过来亲了他一下,而后就这么被他拉着,带着他进了厨房。 “要喝冰的还是常温的?”藤白走到冰箱前停下来问。 “冰的。”沈可衍看着藤白。 客厅的灯开着,亮光能照进厨房,将厨房的所有东西都照出一个大概的轮廓。 因为藤白和沈可衍进来后也没有开灯。 藤白听到沈可衍的答案,点点头打开了冰箱。 冰箱一打开,冷气就自动从里面跑了出来。 沈可衍觉得舒服,便靠过去藤白那边一点,让整个人都站在开着的冰箱门前。 藤白的冰箱里东西很少,一看就是不怎么在家做饭的人,里面就放了一些简单的即食食品,还有不少饮料。 沈可衍一眼看过去,饮料就一款,全是苏打水,甚至都是同一种口味。 那天沈可衍给藤白的那款。 沈可衍看着,眼底浮上了一点笑意,脑袋往藤白肩膀上靠了一下“你是那天在我家喝到这款觉得好喝了,所以才买这么多塞冰箱里?” 藤白没答应是还是不是,只是抬手从一堆苏打水里面拿出来一瓶,递过去给沈可衍。 藤白病房里的苏打水全放在可以打开的柜门那一侧,一侧一共三个小柜子,全都被摆满了。 藤白拿也是从那里拿的。 沈可衍抬手要接的时候,忽然注意到冰箱里还孤零零放着一瓶,没跟那些放在一起,被放在了冰箱最上层的盒子里,靠着冰箱壁,一眼就能看见。 他一开始以为那是藤白喝过的,仔细看了一眼,发现是没开封过的,于是便道“那边正好多出来一瓶,我喝那个吧。” 顺着便要伸手去拿那瓶。 然而手刚伸出来,就被藤白抓住了。 而后藤白不由分说地把手里的那瓶塞进了沈可衍手里,关上了冰箱门,说“就喝这瓶吧。” 沈可衍感觉着手心里的凉度,本来还没多想,一看藤白一闪而过的局促的表情,顿时想不多想都难了。 眼看着藤白给完了饮料要往外走,沈可衍一把把他拉住,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为什么我不能喝那瓶?”他盯着藤白问。 藤白停下动作看向他,一时间没有说话。 因为他走出去了两步,这会看向沈可衍时整个人背着光,沈可衍有些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两个人就这么安静地对峙了片刻,沈可衍心底里涌上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等了一会见藤白还是没有要说什么的样子,他便开了口“那瓶不会是那次你从我家里拿走的那瓶吧?” 藤白一时半会还是没有动静,弄得沈可衍有点想把人拉出去到光亮地方好好看清楚藤白的表情。 然而就在他这样想法刚升起的时候,藤白忽然整个人朝他靠了过来,跟十来分钟前一模一样的,如法炮制地叫了一声“衍衍。” 好了。 沈可衍知道答案了。 他的心脏有些不可遏制地狂跳起来,随手将手里的饮料放到了一旁的料理台上,按住朝他靠过来的藤白。 “一晚上想用同一个方法蒙混过关两次?”沈可衍笑看着藤白,语气根本凶不起来,但手下的力道也着实不轻,就是不让藤白靠过来蹭他。 藤白被他这么按着,一时间没了动作,过去好半晌也就只是眨巴两下眼睛看他。 他越这样,沈可衍路觉得心跳得越厉害。 他脑子一时间有点乱,乱了好半晌,才终于像是理清了一点思绪地开口“藤白,你老实说,是不是刚跟我做朋友那会,你那点小心思就已经不单纯了。” 沈可衍脑子里莫名闪过“我拿你当朋友你却想着上我”这话,自己把自己逗得笑出了声。 他笑得手上力道松了点,藤白就趁着这么会空荡,拉开了他抵在两人之间的手,靠过去在他的脸侧亲了一下。 沈可衍的脸烫,所以藤白的嘴巴贴上来时让他觉出了两分的凉意。 藤白还是没有回答他,只是亲亲他脸侧以后,又往上亲了亲他眼睛。 虽然看着还是想要蒙混过关的意思,但好像又和刚才有点不一样。 沈可衍有点说不上来。 藤白亲他的动作很轻,不像刚才那样带着点狡黠的讨好意味,反倒是让沈可衍觉得他像是在用这种珍重的态度,在向沈可衍表达着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藤白到最后亲完把人放开,都始终没有回答沈可衍问的那个问题。 第133章 沈可衍和藤白两个人一顿折腾,回去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 沈可衍把自行车停在自家楼下,和藤白道了别,进到楼里按了电梯安静等着。 他回来没有跟沈明晋说过,他其实也没有决定好接下来一周到底要不要一直住在这边,毕竟他每次躺在那个从小到大住的房间里总睡不好觉。 但今晚坐在藤白车后座的时候,心底里对睡在那个房间的排斥无端小了很多,而且他也是真的想要和藤白一起上学,住在这里大树爷爷那边有什么需要照料的也会方便很多。 上次不就睡得还可以吗,沈可衍想,可以再试两晚看看。 电梯到达了他住的楼层,沈可衍走出电梯的时候,楼道里的感应灯没有马上亮起来,他看到自家的门缝里透出来一点亮光。 应该是客厅里开着灯,沈明晋还没有睡。 沈可衍走到家门口,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忽然想起早些年。 小学和初中那几年,尤其是小学他爸爸喝酒喝得最凶的那两年,他每天都不怎么敢回家。 放了学就在大树爷爷的跆拳道馆待着,待到道馆关门,才不太情愿地回来。 回来后往往都要在门口听上好久动静,直到确定了没有动静,才敢开门进去,进去后也是一溜烟儿钻进自己房间。 这两年搬出去住以后,可能也是因为沈明晋喝酒喝得没有那么频繁了,所以对回来这边也渐渐少了以前的那种抵触和害怕。 沈可衍有两分出神地想着,手里的动作没停,很快就开了门。 门里面传来电视里说话的响动,他拔下钥匙走了进去,沙发上的沈明晋朝他看来,脸上明显有惊讶。 “小衍,你……你今晚怎么回来了?前两天不是才回来过吗?” 沈明晋从顺着沙发上站了起来,像是要朝他走来,走了两步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又停下了脚步。 沈可衍察觉到他神情里的不对,迈开腿朝沈明晋走了过去。 走到离沈明晋两三步远的地方,闻到了很淡的酒味。 他的眉头一下子蹙了起来,身体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紧绷了起来“你喝酒了?” 自从他上次和沈明晋达成了协议以后,他回来的几次都没有碰上过沈明晋喝酒,有时候他问,沈明晋会说喝过,但都保持在了一个星期一次。 沈明晋见沈可衍察觉了,连忙道“今天店里生意好,老板就拉着我喝了两杯,真的就两杯,顶多半瓶。” 他说着看了眼沈可衍越皱越深的眉头,便又道“这是我这周第一次喝酒,真的没喝多,你……别害怕,你看我也没……没乱摔东西,你要是不信,家里不是有那个测酒精的嘛,你可以拿过来给我测一下。” 沈可衍知道沈明晋没有喝多,喝多了也不会清醒站在这里跟他讲话。 他没有去拿测酒精的仪器,而是问沈明晋“家里有热水吗?” “没有。”沈明晋说,“我去烧点吧。” “不用,我去。”沈可衍把背上的包放在沙发上,转身进了厨房。 他在厨房里烧了一壶开水灌进暖壶里,剩下一些倒在了被子里,端出来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上,对沈明晋道“放到差不多温热的时候喝,我先回房间了。” 沈明晋的视线落在桌子上冒着烟的杯子上一瞬,见沈可衍要走,连忙把人叫住“你今晚睡家里?” 沈可衍停下脚步点头“大树爷爷腿摔伤了。” 沈明晋似乎愣了一下,反应了两秒反应过来沈可衍说的是谁,道“你说老木头啊,我前两天听人说了,不过不是说他的孙子回来照顾他了吗?” 沈可衍闻言看向沈明晋“你怎么知道他有孙子?” “在小区里看到过几次。”沈明晋应了一声,见沈可衍似乎对这个话题有兴趣,便多说了几句,“老木头那个孙子长得太出众了,小区里基本上见过他一次的都能记住,不过这两年你不常回来,所以可能没碰见过。” 沈可衍听到这话,点了点头,也没再说什么。 沈明晋见他又要走,便又道“你认识老木头那个孙子?” 沈可衍点头“同班同学。” “那你不应该没在小区里碰到过吧。”沈明晋有些奇怪地说,“去年过年你回来住那几天,一次也没在小区里碰见过他?” 去年过年。 那已经是半年多以前的事情了。 沈可衍搬出去的第一年没有回家过年,第二年沈明晋跟他保证了过年那几天绝对不会喝酒,他才回的家。 不过也没有住几天,因为他妈妈去世就是在正月的时候。 一到那个时候他和沈明晋两个人的情绪都不会太好,尤其是沈明晋。 他知道沈明晋最讨厌在那个日子见到他,所以在日子到来前几天就离开了。 沈可衍想着,开口问“他去年在这里过得年?” 沈明晋点头,而后后退了两步,对沈可衍道“难得你愿意跟爸爸说点话,坐下来说吧。” 沈可衍见状,思索了片刻,过去和沈明晋一人一边在沙发上坐下。 坐下后沈明晋才又开口“去年大年三十那天晚上,家里盐不是没了嘛,我下楼去买的时候,就在楼下看到了他。” “楼下?”沈可衍道,“小区里吗?” “就在我们这栋楼楼下,我下去的时候他就在大楼门对出去的那个小花园前面站着,好像在仰头往楼上看,也不知道看些什么。” 沈可衍整个人愣了一下。 大树爷爷那栋楼和他住的这栋楼在花坛的两边,从小区大门口进来,到花坛那有个岔路口,一条通大树爷爷那栋楼那边,一条通他们这边。 如果不是过来找人,或者是闲来饭后散步遛弯,藤白没什么理由会到他们这边来。 “会不会看错人了。”沈可衍说出口的声音有些飘。 “当然不会,我那天也没喝酒。”沈明晋确凿地说,“再说长那么漂亮的孩子太少见了,很难认错。而且当时我下去,他还看到我了,跟认识我似的,看到我就马上走了。” 沈可衍垂下眼眸“看到你就走了?” “是啊。”沈明晋说话声音不小,“本来仰着脑袋往楼上看的,看到我从楼里出来,他就从花坛那边走了,进了老木头住的那栋楼。” 沈可衍陪着沈明晋看电视看到了夜里十一点。 回房间后他简单洗了个澡,躺上床已经快要十一点半。 照旧没有睡意,但今晚沈可衍没太有功夫思考这个问题。 他躺在床上,反转了两圈想着沈明晋今晚说的话,又回想了一圈这一个月来他和藤白之间相处的细节。 可惜最开始和藤白接触的时候,他并没有太把注意力放在藤白身上,因此很多都没能够想起来。 沈可衍在床上翻转了半天,脑子越想越乱,最后还是起身下了床,走到了窗边。 今晚比前几个晚上要凉上不少,因此沈可衍进了屋就顺手把窗户关上了。 他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凉风一下子灌了进来。 大树爷爷住的那栋楼就在对面,比他这层要高,但从他的房间并不能够看到对面的房间,因为正好被几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挡住了。 沈可衍有些恍惚地仰头朝对面楼看着,看了半晌以后,他的视线往下,落在了两栋楼中间的小花坛上。 沈明晋说的这栋楼的入口就在他房间对下去右下角的地方,这会虽然是深夜,偶尔还是能看到有人从下面进出。 入口对出去的花坛,从沈可衍现在的角度看能看得一清二楚,因为正好在路灯下。 沈明晋过年那天下午买盐的时候,沈可衍在干什么? 他好像是在厨房里煲汤,因为盐没有了,只好暂时关了小火,在洗漱台前洗菜。 厨房的洗漱台正对着窗户,准确点来说就在窗前,他站在那扇大开的窗户前,甚至能把楼下的整个花坛都看得一清二楚。 可那天他记得他没有往楼下看过。 如果沈明晋没有记错,藤白那天傍晚的确在楼下站过。 那他那时候站在楼下,在看什么? 会是……在看他吗? 沈可衍感觉心脏漏跳了一拍。 沈可衍这天夜里睡得不好。 跟以前哪次睡得不好都不一样,不是出于对这个房间本能性的恐惧,而是满脑子的藤白。 第二天起来他的精神都有些恍惚,刷牙的时候收到藤白发来的说已经给他买好了早餐的消息,心脏都自己狠狠地跳动了两下。 他给藤白回了“我五分钟后过去找你”,收起手机时感觉心都是在嗓子眼里的。 挺莫名其妙的。 很可能是沈明晋那天晚上看错了,也很可能那天藤白只是恰好路过楼下。 可以不用多想的事情,但沈可衍就是莫名觉得好像不是多想。 总有一些细节在支撑着他让他想要再往下挖一挖,可挖一挖又什么都挖不出来。 他想了一个晚上他第一次见藤白是在什么时候,思来想去都只记得是高二分班以后的某个早读。 那阵子他经常逃课出去兼职,每天都是睡不够的状态。 那天也是到了学校就趴下去睡。 刚睡着,就被人拍了两下,睡意朦胧间抬头,就看到一张漂亮的脸,脸的主人一脸冷淡地对他说“主任今天早读会抽查。” 如果那会藤白说的是任何一个其他老师,沈可衍就不管他继续躺下睡了。 但藤白说的是主任,沈可衍想到主任那每回逮到他都要跟他思想教育两个小时打底的劲头,勉强强撑起了一点精神。 再后来就是零碎的记忆里对那张漂亮的脸有那么点很浅的印象,知道他是班长。 所有明朗的记忆都是从藤白带着夏安安去找他那天开始的,沈可衍不知道他究竟漏掉了什么。 几乎一晚上没睡再加上心里头有事,沈可衍下楼的时候表情不太好。 谁想刚出了楼,就碰到了一看就是一晚没睡不知道从哪里回来的罗岭骆。 罗岭骆的表情比他的看起来还要糟糕,脑袋上的头发乱得跟草似的,眼睛红得像是下一秒就会变异。 尤其是在看到沈可衍以后,那双通红的眼睛瞪了出来,显得更加吓人。 “大早上真晦气!”罗岭骆骂了一句。 沈可衍除了最开始看到的那一眼,挪开了后就半点都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扭头就走。 罗岭骆当然不会让他走,叫嚷着又道“昨晚怎么又回家住了?你不是巴不得从这里逃出去吗?哦,是因为你大树爷爷的那个孙子吧,是不是又想着巴结人家,所以才住回来这边。” 沈可衍已经走出去了几步,听到了罗岭骆的话,脚步顿了一下,眉头微微蹙起。 罗岭骆怎么也知道藤白是大树爷爷的孙子。 沈可衍停下的脚步让罗岭骆觉得他被他说中了,顿时更加大声地阴阳怪气起来“你说得对,我是没你有本事,从小就会抱大腿,小时候抱了人家大腿让人家保护你,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搂着这条大腿不放,这么厚的脸皮,我当然学不来。” 沈可衍本来都已经打算走了,听到罗岭骆这话,顿时浑身一怔,神情错愕地扭头看向罗岭骆,沉着脸开口问“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第134章 罗岭骆嘲讽地嗤笑一声“脸皮厚就是好啊,什么事直接装不懂就完事,在我面前能得跟什么似的,在他面前是不是成天装柔弱啊。” 他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眼底的嘲讽更浓了“我差点都忘了,你小时候可不就是大名鼎鼎的小哭包嘛,是不是每次被欺负了就去他那里哭一哭,让人家保护你啊?” 沈可衍平时都懒得理会他这种无意义的挑衅,更加不要说现在罗岭骆话里话外都在说跟藤白有关的事情的时候。 他完全无视掉了罗岭骆话里的挑衅,微皱起眉头沉声问罗岭骆“你小时候见过他?” 罗岭骆见着沈可衍完全不在乎他说了什么的表情,瞬间恼火了“妈的你是不是有病啊,你听不出来我在膈应你啊?” 沈可衍本来一晚上没怎么睡脾气也不太好,三番两次问罗岭骆都没有回答他,他也跟着有些恼火了起来。 “我问你小时候是不是见过他。”他又加重说了一遍。 沈可衍一凶,罗岭骆顿时跟攀比似的,就是要比他还凶“你管我他妈的见没见过他,真是有病,我见没见过他你来问我?你自己不清楚?前两年他妈揍了老子还让他来威胁老子,你他妈在这跟谁装失忆呢?” 沈可衍这下子彻底愣住了。 罗岭骆跟着说了什么骂了什么他一句都听不进去了。 前两年…… 这十几年来他没有狠揍过罗岭骆几次,唯一比较凶的一次,就是高一那年在学校。 按照罗岭骆的意思,高一那年他揍完罗岭骆,藤白还去找过罗岭骆。 他其实已经记不太清那时候的事情了,揍罗岭骆的时候他的手疼得要命,中间因为其他人的拉扯手臂上还被抓了几道,他咬牙强忍着才没让眼泪当众往下流。 因此揍完人他当时就走了,随便找了个地方躲起来掉眼泪。 后来放学了,人走光了,他才从躲起来的地方出去,结果刚出去,就被主任抓去了教务处训话。 他对那件事情唯一清楚的结果就是罗岭骆被他揍掉了一颗牙,因为主任在他耳朵边上少说重复了十几回。 剩下的就是他领了一个记过的处分,其他就没了。 现在想来的确有点奇怪。 按照罗岭骆这种路上见到了都一定会跟他掐架的性格,那时候被他揍成了那样,那阵子却一直没有动静。 沈可衍拧着眉头垂下眼眸,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情。 沈可衍妈妈去世的头一年,他爸爸因为酗酒,做了不少叫人闹心的事情。 原本一家三口在小区里的人缘很好,那阵子急转直下,连带着沈可衍在小学里的人员都变得差了起来。 当然在小学里人缘变差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罗岭骆。 以前沈可衍人缘好的时候,罗岭骆就一直不待见他。 后来沈可衍的人缘稍微差了些,罗岭骆就更加明目张胆地带着他那群朋友开始欺负沈可衍。 沈可衍记得有那么小半年时间,他在哪里过得都不舒心。 在学校里要随时警惕罗岭骆给他使绊子,回了家以后又要防着沈明晋发酒疯。 但也就那么小半年,后来忽然有一天开始,罗岭骆不再带着人欺负他了,虽然见到他有时候还是会冷嘲热讽两句,但再没有对他动过手。 那时候沈可衍其实是奇怪过的,但也一直没找到原因。 正好那阵子他在跟大树爷爷学跆拳道,他便把原因归结到了这上面。 再后来他跆拳道学得精了,人也变得沉默寡言了起来,小时候那些琐事自然就很少再想起了。 如果不是罗岭骆提,他几乎不会再去想以前那些事情。 何况罗岭骆现在的意思……是那时候,也和藤白有关? 沈可衍胀了一个晚上的脑袋感觉更胀了。 他仔细想了想那个时候,实在想不起来究竟是从那个具体时间开始,罗岭骆不再带人去欺负他的。 他过去的记忆里也的确没有出现过藤白,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记得大树爷爷说过藤白是这两年才开始经常有往这边来的,以前说是来一趟都难。 如果是因为大树爷爷跟藤白说过什么,藤白特意照顾的他,高一能说得过去,那小时候呢? 他记得那时候,顶多才岁吧? “沈可衍你大爷的,有靠山豪横了?跟老子吵架都你妈走神?!” 罗岭骆忽然拔高的音量一下子拉回了沈可衍飘远的神思,沈可衍拧起眉头抬头看他,就看见罗岭骆抬起了一只胳膊像是要揍人。 他懒得应付,正打算避开,忽然看见罗岭骆抬到一半的胳膊停留在了空中。 他一愣,罗岭骆明显也是一愣。 两个人都下意识地朝罗岭骆身后看去,看到了冷着一张脸的藤白。 沈可衍看到藤白面无表情地看了罗岭骆一眼,而后松开了罗岭骆,朝他看来。 朝他看来的瞬间,藤白脸上的冰瞬间融化了,虽然表情还是淡淡的,但仔细看的话能从他的眼底里看出一点点亲近的意味。 很奇怪。 从昨晚到现在,沈可衍满脑子都是藤白,想到最后想起藤白就脑袋发胀。 可这会看到人站在自己面前,就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只有和藤白眼底藏着的那点亲近一样的情绪。 他开口问藤白“你怎么下来了?” “你说五分钟来找我。”藤白走到他面前。 沈可衍听到这话,抬起手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才发现距离他给藤白发消息说五分钟已经过去了七八分钟。 他又朝罗岭骆那看了一眼。 罗岭骆明显是有点怕藤白。 他虽然还是一脸的凶狠,但藤白来了以后他就没骂人了,沈可衍看过去时,他狠狠瞪了沈可衍一眼,用唇语说了句“就你会抱大腿”,就冷哼一声离开了。 沈可衍本来还不确定昨天晚上看到罗岭骆看藤白的忌惮眼神有几分真,这会几乎是完全确定了。 罗岭骆是真的怕藤白。 按照他的意思,他见过藤白应该不止一回。 可藤白明明说他不认识罗岭骆。 沈可衍正想得出神,忽然眼前一黑,有什么东西蒙住了他的眼睛。 微凉的触感叫他没能马上反应过来,身旁先响起了藤白的声音“别看他。” 沈可衍愣了一下,问“为什么?” 遮住他眼睛的手离开了。 沈可衍微眯起眼睛适应了一下光亮,就看见藤白站在了他正对面,恰好挡在了罗岭骆离去的那个方向。 他有些奇怪地微仰起脑袋看藤白,就听见藤白说“从刚刚我下来到现在,你一直在看他。” 沈可衍反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藤白话里的意思,他忍不住笑,有些诧异道“吃醋了?” 藤白不说话。 沈可衍打量着藤白,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藤白身上对罗岭骆的抵触情绪,仿佛很不喜欢。 这根本就不像是不认识的样子。 于是他又问了一遍“你认识罗岭骆?” 藤白看着他,眼底带了点疑惑。 沈可衍思索了片刻,补充道“就刚才那个人。” 这回藤白点了点头。 “昨天晚上我问你的时候你明明说不认识。”沈可衍盯着藤白。 “昨天晚上?”藤白像是在认真思考,片刻后开口,“是他吗?太黑了没看出来。” 说完后,他又补上一句“不太认识。” 沈可衍见藤白表情不像是在说假话,又想到罗岭骆刚才的那些话,便又开口问藤白“你什么时候认识的罗岭骆?” 藤白看着沈可衍,似乎在思考。 片刻后他不知道想起什么,眉头很明显地皱了起来,一向没什么波动的眼底浮上了十分明显的不开心。 这让沈可衍有些诧异,见藤白半晌只是皱着眉头不说话,他正想又开口问,忽地听到一声极其洪亮的声音从楼顶上传来。 “阿白!你上学书包不带了?”大树爷爷中气十足的声音从楼上传下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撞的不是我的腿是你的脑袋,快上来拿书包!” 沈可衍仰头往上看去,看到了某一层有一个脑袋探出来。 这时候耳旁传来藤白的一声“我上去一下”,紧跟着手里被塞进了什么东西。 沈可衍低头看了一眼,发现是一份小笼包和一袋奶。 他盯着手里的两样东西,片刻后回过神来的时候,藤白已经穿过了花坛,走进了对面的楼里。 沈可衍收回视线,垂眸看向手里的早餐。 奶就是他常喝的那款,至于小笼包,不用吃光闻味道,他就能知道是哪家的。 藤白第一次在他家住,那天早上给他带的就是这家的小笼包。 沈可衍那时候以为是巧合。 藤白巧合地跑到了那么远的地方,巧合地买了他小时候最喜欢吃的小笼包。 可现在……根本不是巧合吧。 藤白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认识他的? 又为什么相处的这一个月以来,从来不提认识他这件事情。 沈可衍脑子里乱哄哄的,本来想着等藤白下来了直接问藤白,可当他看到背着书包从楼里走出来,身上原本的棱角收得一干二净地朝他走来的藤白时,他忽然有些问不出口了。 他看到藤白走到他面前,问他怎么不吃早餐,又问他自行车停在哪里。 沈可衍下意识地指了指停车的位置,藤白就走了过去,而后把车推出来,停到了他面前,对他说“上来吧。” 沈可衍站在车边没动,他看着藤白,喉咙里卡了半天,才问出来一句“阿白,爷爷跟你讲起我的时候,都有讲过什么啊?” 藤白愣了一下,不知道是因为沈可衍忽然的称呼,还是因为沈可衍的问话。 隔了一小会,他才看着沈可衍说“没讲过什么。” “什么都没有?”沈可衍盯着藤白。 藤白回视着沈可衍,像是在思考,又好像什么也没想。 又是好一会过去,他才看着沈可衍,抓着车把手的手不知道是不是不小心蹭到了车铃。 一阵短且急促的铃铛响过后,他的声音才响起“爷爷说过,你想要和我做朋友。” 沈可衍一怔,有些愣地看着藤白,半晌说不出话来。 渐渐的,他的眉头轻蹙了起来。 他……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跟大树爷爷,说藤白? 第135章 沈可衍最后还是没问藤白爷爷是什么时候跟他说过的这话。 他觉得比起问藤白,他更应该先自己好好想想。 他坐上车以后安静地吃完了手里的小笼包,自行车路过垃圾箱的时候,他将手里的垃圾扔了进去。 看着呈弧线被扔进垃圾桶里的东西,清晨带着些许凉意的风往后吹,卷着藤白身上的气息,叫沈可衍生出了几分的困意。 虽然感觉有很多事情要想,但靠在藤白背上后紧绷的神经却不自觉地松开。 沈可衍中途犯了几下迷糊,再清醒过来时是听到周围热闹的说话声。 睁开眼发现藤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骑到了学校附近,路上来来往往都是学生。 车子停下了正在等红绿灯,沈可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藤白虽然人是朝前的,但一只手被到了身后,虚扶着他。 周围不少学生也在等红绿灯,有临海高中的,也有其他学校的。 不少人三不五时地朝他们这边看两眼,可能是临海高中的早就习惯了两个人进来越发好的关系,基本上看两眼就忙着吃自己面前的早餐去了,反倒是其他学校的看过来时会多看几眼。 沈可衍这会完全没有心思去注意周遭的环境,他微垂下脑袋,看着面前藤白虚扶住他的手,感觉心脏小抽了一下。 藤白是一个很容易让人心动的人。 不论是长相气质,还是其他各方面,都几乎叫人挑不出什么错处。 可能正是因为他给人这样的根深蒂固的印象,所以沈可衍很多时候对他做出来的一些亲近照顾行为都由着心动很少去多想。 可一旦多想的那个念头开了一个头,只会一次比一次让他心颤。 红灯变成了绿灯。 车子开始向前滑动,然后藤白那只手仍然虚扶在他身前没有动。 不知道这样扶了多久。 沈可衍想着,抬起手,将自己的手放进了藤白的手心里,一点点嵌入,而后十指相扣。 被他握住的手很明显地颤了一下,甚至连原本平稳行驶的自行车都抖了两下。 隔了一会前面才传来藤白的一声“醒了?” 沈可衍答应了一声,将脑袋靠在了藤白背上。 周四和周五用来月考。 高三第一次比较正统的全年级考试,许多学生早早就已经开始进入了紧张的状态。 临海中学惯例考前半天不安排课程,早上的几节课老师也都拿来给学生们巩固错题。 下午开始自习以后,整个教室都陷入了一种紧张的氛围。 这种紧张氛围前两年沈可衍一次也没感受过,月考对以前的他来说不过是换个地方睡觉。 然而对成绩开始上心了以后,沈可衍久违地感觉到了一丝考前的紧张,那点紧张的氛围再被旁边从早读开始一到下课就疯狂背文言文的冯史星一带动,一下子叫沈可衍暂且把脑子里纷乱的事情放在了一边,也跟着装进了学习内容。 因为昨晚几乎没睡,沈可衍早上没忍住在课堂上睡过去几次。 分明几个星期前对他来说还是寻常的事情,今天却让他有了负罪感,以至于中午午休开始,他就按着藤白给他安排的学习计划开始闷头学。 沈可衍记性好,原本语文成绩就算不上差,英语勉强能过得去,每次考出来比较难看的都是几门理科。 理科想要往高分考难,但从零分往及格分跳却相对容易许多。 再加上藤白专门为他定制的学习计划,沈可衍投入地学了一个下午,恍惚间都差点以为他这次考试能直接冲第一考场。 临海高中附近学区房多,就读的又基本是市里的本地学生,因此一直以来都没有强制学生住宿,晚自习也是自愿选择。 一般走读生很少会主动留下加入晚自习,但每次大考前就不一样了,几乎大半个班放学了都不会走。 沈可衍没留过,今天也没想到要留,毕竟老爷子还在家里。 然而等到下午放学沈可衍收拾书包的时候,藤白却忽然开口问他“你想留晚自习吗?” 这会班级里大多数人都出去吃晚饭了,有那么四五个学习认真的在自己座位上啃着面包继续埋头学。 教室里很安静,因为藤白开口问他的声音也很小。 沈可衍便也跟着放轻了声音“爷爷不需要人照顾吗?” “爷爷说要去隔壁的郑奶奶家吃饭,说郑奶奶手艺好。”藤白说得认真。 沈可衍听完后愣了两秒,轻笑出声,放下书包说“好,那我们先去吃个饭吧。” 学校外面美食多,晚间的客流量没有中午大。 两个人不是第一次出来吃饭,前几次沈可衍就发现藤白的口味和他很静,因此几次出来吃饭几乎都不会产生什么争议。 吃完饭回去教室里已经坐了不少人,往日里恨不能珍重每一分每一秒下课时间和同学聊天的人这会一个个都分外自觉,背书的背书,问题目的问题目。 沈可衍回到座位上坐下,桌子上摆着他最后一节课下课前正在做的题。 是一道画图的数学题。 以前看到题目连解他都懒得写,有时候心情好才会画几条辅助线,不过那样的情况太少了。 他很少有心情好的时候。 沈可衍有两分恍惚,没恍惚太久,很快又重新进到了题目里。 十分钟后仍然做不出来,他拿着试卷扭头看向了身后的藤白。 藤白跟有心灵感应似的,恰恰好抬起头来看他。 六点还没到,太阳开始落山了。 大片的晚霞染红了半边天,霞光透过窗户和风一起钻进教室,走廊上三不五时有几个嬉闹的学生路过,很快又放低了声音。 沈可衍鼻前漂浮着傍晚带着室外花香的清新空气,他看着藤白接过他手里的试卷,而后低下头认真去看。 他忽地轻笑了一声。 低头的藤白一下子仰头朝他看来,问“怎么了?” 沈可衍摇头轻声应了一句“没什么”。 就只是好像,闻到了一点活着的气息。 沈可衍抬起一只手拄在藤白的桌子上,托着脑袋垂眸看又一次低下头去看题的藤白。 九点半晚自习铃声响过,安静的教室终于开始热闹起来。 后排先有人有了动作,收拾着桌子上的书和同学谈论着明天早上第一门可能会考到的古诗句。 学校的晚自习真正结束是十点二十,但给走读生规定的时间是九点半,走读生也可以自由选择留到十点二十,不过那太晚了,家远的话容易错过末班车。 铃响前沈可衍就做完了藤白布置给他的任务。 等周围的人走了一些后,他才伸了个懒腰扭头去看藤白,问“走吗?” 藤白很快朝他看来,点了点头。 两个人都没带什么书回去。 这个时间学校里的人已经不多了,尤其是从教学楼出去后往学校车棚走的路,更是鲜少见人。 学校的路灯不太亮,隔出两三米远就容易认不出人。 沈可衍和藤白肩膀挨着肩膀走着,走过学校操场的时候,他忽然停下了脚步。 临海高中的操场很大,算是市里几所学校里操场建设比较好的,市里每年的全□□动会几乎都会来临海高中开。 除了基本的跑道和看台,操场两边还有两处小树林,树林里安了摇篮和长椅,很多学生午休的时候都爱跑来学校的小树林里待着。 这会放学时间,操场上就一盏看台上的大灯,照不清什么事物,从外面看隐约能看见操场上有人影在逛。 沈可衍很少这个时间点还在学校,仅有的几次都是被主任强行留下。 他记忆中有一次也差不多这个时间点,他听了主任半个小时的苦口婆心并被按着在教务处写完了当天的作业,出来时正好赶上放学的人潮。 骑车从车棚离开时,路过操场就看到有不少人在操场上逛。 那时候好像也是个夏天,比现在热,到了夜里温度反而变得刚好。 沈可衍说不清当时是什么心态,停了自行车在操场边上看了一会,也不知道看的什么,直到听到两声背书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他才骑车离开。 这次也是,他说不清怎么就停下了脚步,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对藤白道“我们进去逛逛?” 藤白不会拒绝他提出来的要求。 沈可衍和藤白在操场上逛着的时候,忽然意识过来这件事情。 他和藤白相处过来的这一个月里,藤白好像从来都没有拒绝过他的什么要求。 课间的十分钟已经过去,上课铃又一遍响起,操场上的人一下子少了不少。 偶尔能在小树林的长椅上看到那么一两对依偎在一起的小情侣。 沈可衍以前没想过晚上来逛操场的概念是什么,说实话进来的时候也没多想。 然而当他和藤白一圈操场逛下来,碰到第五对第五对搂在一起的小情侣,第三对在接吻的小情侣时,他想不多想都难。 然而两个人逛到操场门口,明明差不多可以走了,却谁都没有提出要走。 于是又默契无声地开始逛起了下一圈。 操场上几乎已经看不见什么人了,反倒是小树林里一对两对三对的。 沈可衍逛到一半忽然有些想笑,扭头去看藤白。 不知道是操场太黑还是藤白真的无动于衷,藤白的模样看着比平日里还要寡淡几分。 似乎是察觉到沈可衍的视线,藤白也扭头朝沈可衍看来。 两个人的视线对上,都没来得及细看对方,忽地一束光从外面照进来,紧跟着一个浑厚的声音在门口响起“里面的人都出来!马上就要关门了!” 这一下直接吓坏了小树林里一对两对的小情侣,一时间不少人从小树林里出来,涌到操场上。 沈可衍粗略一看,发现竟然有少说二三十个人。 他有些诧异于小树林的藏人能力,收回视线对藤白说“我们也走吧。” 结果刚说完,手腕忽地被藤白拉住。 他愣了一下,朝藤白看去,谁想下一秒藤白忽地拉着他往反方向走去。 两个人逛到的位置本来就在操场里面,恰好在看台右下角的更衣室边上。 操场大门距离那里远,这会人又多,保安根本注意不到这边。 藤白拉着沈可衍到了更衣室后面。 后面是两棵大树,两个人在一棵大树旁停下没多久,门口就又传来大约是学校保安的声音“还有没有人!没有人可就锁门了啊!” 沈可衍还有些发懵,他看向藤白,小声问“我们不出去了吗?” 藤白原本是看着大门的方向,听到沈可衍的声音,他微微低下脑袋,看向了沈可衍。 沈可衍对上藤白的视线,心底第一个冒上来的念头是,藤白这人,外表欺骗性太强。 他还是和刚才一样看不出什么变化的眼神和表情,看着沈可衍的样子和在教室里给沈可衍教题时候的样子几乎没有什么差别。 然而人却已经轻轻地拉住沈可衍,而后一只手垫在沈可衍脑后抵在树上,将他整个人按在了树干上以后,就凑上来亲他。 第136章 被藤白亲着的时候,沈可衍忽然有点明白过来,为什么那么多小情侣喜欢大晚上跑来这里。 校园的小树林仿佛本身就与禁忌两个字挂钩,风一吹,四周都是树叶沙沙的响动,那些细微的响动里,甚至三不五时混进来几声从教学楼里传来的读书声。 两个人在白日能站上上千人的操场上,在隐秘的角落里接吻。 沈可衍的眼底浮上一点笑意,微仰着脑袋由藤白亲着,认真地看着夜色下藤白亲吻他的模样。 两个人接吻的时候,藤白大多数时候都会睁眼看他,每次的表情都特别认真,如果对上他的视线,有时候还会分个神凑上来亲亲他的眼睛。 但今天藤白却是闭着眼睛的,认真而又投入地亲他,没垫在他脑后的那只手抓着他的手腕,小动作地轻轻摩挲着。 沈可衍渐渐的也被带了进去,正闭上眼睛尝试着回吻藤白的时候,忽地一阵脚步声靠近,紧跟着像是手电筒的亮光从周围扫过。 沈可衍一怔,藤白也跟着停下了两人。 两个人谁也没动,仍然那么靠近挨着,呼吸和彼此的呼吸交织在一起,都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去观察逐渐靠近的那点动静。 应该是要关门的保安打着手电筒在操场上面检查,人似乎已经走到了主席台附近。 手电筒的光三不五时地从周围的树木上扫过,好几次都几乎要照到两人。 两人的位置在更衣室后面的一处小角落,这会又被一棵粗壮的大树挡着,不那么容易被发现,但也不是完全不会被发现。 沈可衍读书多年,在学校里几乎没有怕过什么。 然而这会他却难免有些紧张,他倒是不在意自己,毕竟他本来就是老师眼里的刺头,但是藤白不一样。 而且如果真的被发现,主任那一头不太茂密的头发怕是要不保。 沈可衍想着,仰头去看藤白的反应。 藤白这会几乎整个人都罩在他的身上,原本拉住他手腕的手改成了放到他的肩上,看着就像是把他整个人死护住一般。 沈可衍仰头看藤白的时候藤白也恰好朝他看来。 操场上的保安显然已经走到了更衣室附近,手电筒的光甚至把两人所在的位置都照亮了不少。 沈可衍在那点光亮下,和藤白对上了眼睛,恰恰好看进了藤白那双碎着光漂亮眼睛的眼底,阴影下藤白的睫毛比平日里看起来更长了几分,微阖着的眼帘让他整个人多了几分平日里少见的慵懒感。 沈可衍盯着看得有些出了神,完全没有意识到他此刻的视线多么赤裸。 等他意识到的时候,藤白已经又一次压上来亲他,亲得比刚才要狠上不少。 旁边手电筒的光还在,保安好像接了个电话,跟电话里的人讲着什么,一时间没有马上离开,就站在看台下晃着手电筒四处照。 沈可衍还有些懵得没反应过来时,余光里注意到手电筒的光从两人脚旁扫过,他顿时一惊,两只手抵在了藤白肩上。 不料他的手刚抵到藤白肩上,就被藤白一把抓住。 藤白停下亲他的动作,在他眼睛上又亲了一下以后,忽然拉着他,从大树后面走出。 两个人不动时都会有一些细微的声音发出来,更不要说直接走动。 九月中旬开始,小树林里就掉得满地都是落叶,脚踩在落叶上的响动不小,沈可衍被带着走时也没有反应过来马上放轻脚步,响动一下子传了出去。 保安的声音瞬间响了起来“谁!” 紧跟着外头也响起了脚步声,就在脚步声接近的瞬间,藤白已经拉着沈可衍到了更衣室旁边,拉开了更衣室的门,拉着沈可衍进去,而后关门上锁。 锁刚锁上,外头就亮起一片光。 更衣室的门是实门,但是有一小块玻璃窗户能够让外面看到里面。 沈可衍没来过这,进来了以后发现这里头不小,门边有两个大架子,架子上摆满了衣服,看起来像是演出服。 他知道学校里每次有什么在操场上举行的会演,表演人员都是在这里换的衣服。 舞台的另外一边有一个和这个如出一辙的更衣室,一边男生用,一边女生用。 这里的服饰都是男款,看着应该是男士更衣室。 藤白拉着沈可衍到了一处衣架后头,衣架大概有两米高,挂满的衣服将两个人与外界隔开,仿佛又辟出了一个单独的空间。 门外的保安似乎找到了这里,手电筒的光从小窗户照了进来,紧跟着似乎被推了两下。 “奇怪了,这边的门晚上会锁吗?” 沈可衍听到保安疑惑的声音,心还没完全落实下来,仰头去看藤白,忽然发现藤白那张少有表情的脸上,像是有一点点的……开心? 他说不准确,因为藤白脸上的表情并不那么明显。 只是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好像有些许的光亮,光亮里透着沈可衍能察觉到的喜欢。 沈可衍一下子被藤白这不太寻常的反应吸引,一时间也没再去想保安会不会有钥匙,会不会开门进来。 他看着藤白,心底里久违地涌上一点坏水,片刻后压低了声音开口道“班长喜欢这样?” 藤白似乎愣了,朝沈可衍看来,那眼底的光亮不仅没收,甚至好像还更明显了些。 沈可衍唇角攥起一点笑,靠近了藤白一点“年级第一深更半夜被发现和打人很凶的小霸王在学校操场的更衣室厮混?” 他说着侧过脸看藤白,发现藤白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眼神直勾勾的。 勾得沈可衍心都动了。 他轻笑了一声,打算再说两句话逗逗藤白的时候,忽地整个人被抱了起来。 他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抱紧藤白,将整个人的重量都放在了藤白身上。 衣架后面的空间不大,沈可衍又是背对着。 藤白不知道找了哪处椅子,抱着他把他放了上去。 手电筒的光还在整个更衣室里面转,保安似乎没有找到钥匙,像是在确定里面到底有没有人。 然而沈可衍这会已经顾不上想这些了。 藤白把他放到椅子上以后,就凑上来像小动物似的用脸在他脸庞蹭了蹭。 两个人都刚在外面吹过风,脸都有些凉。 然而脸被藤白蹭过以后,沈可衍就觉得整张脸从内里烧了起来。 藤白蹭完放开他,就要凑上来亲他。 沈可衍看着他认真又似乎有点小开心的样子,使坏故意不让他亲。 他抬手一只手抵在藤白肩上,笑看向藤白“你干什么?” 藤白盯着他抓住了他的手。 也就是在这时,保安似乎是没找到人,于是收了手电筒离开了。 更衣室里一下子暗了下来,没了直观的视觉上接触,沈可衍只觉得手被藤白紧抓着,而后藤白认真的声音在他面前响起“厮混。” 说完就拉开了他的手,凑上来亲他。 沈可衍听到“厮混”两个字以后就想笑得不行,偏偏藤白亲他亲得还很认真。 适应了黑暗以后,眼睛逐渐能视物。 沈可衍看到藤白柔软的头发在眼皮子底下,头发下是藤白紧盯着他的眼睛。 他对上那双干净澄澈的眼睛,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两分,于是又抬手,把藤白推开。 藤白这一次没再拉开他的手,而是停下了动作看他,似乎有点疑惑。 沈可衍发笑地看着藤白,见藤白表情越认真,他就越想使坏。 “厮混不是光亲的。”他对藤白说。 藤白闻言,像是认真思考了一下,而后凑近问他“那还要做什么?” 沈可衍其实也没想到要做什么,他就是纯粹逗藤白说的。 但看到藤白凑近,系到顶上的校服领口稍微开了几分,明明什么也看不见,配上藤白那张漂亮到过分的脸,叫人的脑子里已经自行开始了一锅粥乱炖。 沈可衍垂眸视线落在领口那两枚纽扣上片刻,抬手过去,解了,而后凑过去,在藤白漂亮的锁骨上咬了一口。 藤白被咬得轻颤了一下,但没动。 片刻后等沈可衍松开了嘴,他才开口问“这样?” 沈可衍看着藤白没说话。 藤白于是认真地照样画葫,十分敬业地和沈可衍厮混了起来。 沈可衍发现藤白能学到年级第一,学习能力真不是假的,举一反三的本领更是了不得。 沈可衍只是咬了他锁骨一口,藤白在沈可衍的锁骨上咬下后,可能是怕沈可衍疼,没用太大力,磨了两下后就改成了亲。 亲着亲着就变了地方,等沈可衍意识过来事情不对的时候,大半的衣服都已经不在原来该在的地方了。 更衣室本来就安静,夜色更是叫人脑袋发胀。 沈可衍正有些恍惚的时候,忽地听到教学楼那边传来的下课铃声,整个人瞬间清醒了过来。 藤白也停下了动作。 虽然说一回生二回熟,但这二回熟的地方不对,两人一下子又变回了一回生的半身瘫痪状态,一时间谁也没动。 直到教学楼里住校的学生往宿舍走,周围的声音变得多且热闹起来,沈可衍才率先反应过来,轻推了一下藤白,把衣服拉回去,道“该回去了。” 藤白看着他没有动作。 沈可衍对上藤白的视线,见藤白眼底有着几分茫然,笑着凑上去又亲了一下藤白“不走你是打算睡在这里吗?都放学了,再不走就真的出不去了。” 藤白似乎从沈可衍的这话里反应过来,道“已经出不去了,操场门锁了。” 沈可衍愣了一下,明显是把这事忘了。 然而藤白却忽然又道“不过可以翻墙。” 沈可衍又是一愣,反应过来还有些不确定“你说什么?” 藤白看向他“翻墙。” 沈可衍一瞬间差点以为藤白才是那个三天两头逃课的人,荣誉榜上的年级第一根本就不是本人。 他当然知道可以翻墙。 学校操场的小树林是全校最好翻墙的地方,以前他临时有事,逃课都来的这边翻墙。 但藤白这样的每天坐在教室里学习的三好学生怎么会知道? 沈可衍打量着藤白。 他发现藤白的眼神和刚才一样,透着点亮光。 藤白甚至没有再继续亲他,将他从椅子上抱了下来。 而后便拉着他往外走。 门打开,风一下子往里灌。 藤白站在门口停下了脚步。 沈可衍以为他是不知道该去哪里翻墙,正觉得这才合理的时候,藤白却转过身,将他领子上刚才松了的两颗纽扣系回去。 系好了以后,就又一次拉住他,带着他往外走。 半分钟后,沈可衍被藤白带着,在他每次翻墙出去的地方停了下来。 第137章 操场的墙其实不矮,大约两米五左右。 沈可衍第一次翻墙的时候是高一,高中以前他没翻过墙,因此当时找了处比较容易翻的地方。 就是现在两个人站的这里。 这边有一棵大树,树的旁边有一个小土堆,大约在人腰际往上一点的位置有一处岔下来的比较粗壮的树杈,爬上去以后再上墙就会十分容易。 沈可衍其实不常翻墙,少有的几次因为正缺钱,兼职那边又临时紧急把人叫过去。 他高一翻过几次,高二在那次昏倒主任帮忙送去医院以后,就没再翻过。 不过他学习东西一向快,尤其是在动手能力这一方便,除了第一次翻的时候不小心崴到过脚,后面几次熟练了以后甚至不用靠树杈都能直接翻出去。 沈可衍想着,收回了神思,看向带他来这里的藤白“你怎么知道这里?” 藤白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是没听清还是故意不回答,说“我先翻。” 他说完就踩上了那处树杈,看动作一点也不像是第一次翻的生手。 藤白个子高,动作也利落,三两下上了墙,而后扭头对沈可衍说“我在外面等你。” 说完就跳了下去。 这处墙对出去的地方是一处比较偏的小巷子,白日里就没什么人路过,夜里路灯又不亮,几乎不会有人。 沈可衍听到藤白在墙那边落地的声音还有点发懵,藤白竟然真的说翻就翻,半点不带犹豫。 反应过来后他轻笑了一声,也跟着爬上了墙。 但他没有像藤白一样马上跳下去,而是蹲在墙边看墙外的藤白。 藤白站在墙边,离了墙大约半米的距离,仰头看着墙上的沈可衍。 小巷里隔很远才有一盏路灯,因此那一点灯光还没月光来得亮。 藤白整个人半掩在阴影下,仰头看着沈可衍,忽然微张开手,说“我接着你。” 沈可衍盯着藤白没动“你先告诉我你怎么知道的这里,我再下去。” 小巷子里安静了好一会,藤白的声音才响起“很多人都来这里□□。” “就这样?”沈可衍又问。 夜色下他看不清藤白的神情,只能看到过去好一会,藤白才点了点头。 沈可衍不信。 如果是几天前他可能就信了,可在知道了一些事情后,明晃晃的巧合摆在他面前,他不可能信。 可能是因为沈可衍长久不说话,藤白便又开口说了一遍。 “跳下来吧,我接着你。” “为什么要接着我?”沈可衍忽然又问,“你都能自己跳下去,我当然也能。” 藤白又是一阵沉默,过去了好一会,他才开口“容易崴脚。” 沈可衍整个人一僵。 他忽然想起他第一次翻墙。 那一次并不是因为兼职,是他爸喝了酒和人打了起来,闹进了警局。 沈可衍那几天又因为兼职的事情逃过两天课,班主任不给批假,从办公室回教室的路上恰好听到有人说早上迟到从操场翻进来的事情,所以才找到这边。 因为打来电话的警察说沈明晋还在发酒疯,沈可衍有点着急,墙角下又正好堆了几块石头,跳下去才没注意崴的脚。 崴脚的瞬间沈可衍的眼泪就掉下来了,说不上来缘由掉得比平时哪次都猛。 再往外走五十来米就能出巷子,他站在巷子里听着巷子外的鸣笛声,站着哭了好久,等眼泪流干净了,才从那离开。 有两分恍惚间,他被从记忆里拉回,视线里变回了藤白。 他听到藤白又说了一句“会疼。” 沈可衍整个人轻颤了一下,一点点抽痛的感觉从心脏的位置传出,传遍全身,整个人像是被电击过后的发麻。 他忽然想起来几个星期前手臂受伤那次,明明是不算大的伤口,那时候和他还不那么熟的藤白却很认真地问他疼不疼。 还有藤白第一次睡在他家里的那晚,他撞到了下巴藤白莫名拉住他,僵持后又莫名放开他。 原本感觉很莫名的事情,想通了变得不莫名了以后,却扯得沈可衍心脏疼,疼得比那次崴了脚还想要掉眼泪。 他强忍住逐渐湿润眼眶里的泪水,看着藤白用尽量寻常的语气开口“那你可要接好我了。” 藤白这一次很快地点了点头,本来就张着的手臂又张开了几分,而后又往墙边小迈了一步。 沈可衍将藤白细小的动作收进眼底,没有犹豫地跳了下去。 藤白很稳地接住了他,沈可衍的脚甚至都没有碰到地上,一点也不疼,但眼泪还是没忍住从眼眶里跑了出来。 沈可衍以前总是觉得,他不是怕疼,他就是爱哭。 小时候浸泡在爱里被娇养的那几年,他也不只是疼了会哭。 委屈了会哭,玩具被抢了会哭,爸爸妈妈有时候忙要他一个人睡在家里,他也会缩在被子里哭。 他就是爱哭。 只是后来委屈多了就感觉不到委屈了,身体上的疼仿佛也就此被放大,就只是会在疼的时候哭了。 沈可衍把脑袋深埋进藤白的怀里,忍了一会才管控住眼泪。 他没动,藤白也没动,就那么安静地抱住他。 就这么过去好半天,沈可衍仍然脑袋塞在藤白怀里没动,但开了口。 他说“还是崴了,你背我回去可以吗?” 根本没机会给他崴脚,但藤白还是小心地把他放到了地上,而后背过去,在沈可衍面前蹲了下来。 沈可衍趴到藤白背上,藤白就起身背好了他,而后慢慢地朝巷子外走去。 沈可衍抬手搂住藤白的脖子,脑袋靠在藤白背上,听着巷子里安静的脚步声,忽然就想。 那天他第一次翻墙,扭了脚在巷子外哭的时候,藤白是不是就想像现在这样,到他面前来背他。 他想不出来藤白那次为什么会在,也想不出来藤白那时候是站在哪里看的他。 就像他想到现在也始终想不出来,究竟他生活的哪处轨迹上出现过藤白。 他怎么可以这样。 沈可衍没让藤白背着走一路,毕竟这不是到附近的小区,从学校走到他们现在住的地方,至少要走上一个小时。 走到半路两人打了车,到家时还是十一点多了。 沈可衍难得一次回去家里的客厅灯没开,他进门后看到门口沈明晋的鞋,猜想沈明晋应该是睡了。 可能是因为昨晚一整晚没睡,沈可衍今晚到家后就有些困倦。 他进屋打算拿换洗睡衣睡觉的时候,发现原本放在浴室里的睡衣不见了。 沈可衍反应了两秒,出了卧室,果然在客厅的大阳台里看到了晾干的睡意。 沈明晋不会手洗衣服,一般都用的洗衣机,估计是以为他今晚不会回来了,就把他的睡衣拿走洗了。 沈可衍太久没在家里长住,睡衣就那么一套在家里。 他过去摸了摸,还是湿的,只要回了房间打开衣柜翻找还有没有适合睡觉的衣服。 衣柜里的衣服基本是是初中以前的,他的个子是从初中开始拔高的,高一高二那两年也一直在长没有停,初中很多衣服基本上都不能穿了。 他翻了半个衣柜,才找到一件比较宽大的短袖,往外抽的时候,不小心带出了旁边的一件衣服。 是一套蓝色的睡袍,很小,一看就是七八岁的小孩子穿的。 这套睡袍是沈可衍妈妈给他买的,因此他穿了很多年,直到穿到原本到脚踝的睡袍快到大腿根,他才没再穿过这件睡袍。 不能穿以后他也没有丢,就一直在衣柜里放着。 睡袍被拉出来掉在地上,沈可衍反应过来迅速捡了起来,拍了拍上头的灰正打算叠好放回去,视线忽地落在了睡袍的纽扣上面。 小孩子的睡袍很可爱,毛茸茸的,蓝色为底画了几只黄色的恐龙,因此睡袍的纽扣也是黄色的,毛茸茸的一个个小球,被缝在纽扣上头。 因为存放时间太久,小球的颜色看着有点旧,毛也被压扁了,原本八个纽扣对应的八个小球也只剩下七个,最底下的那个不见了,上面甚至还残留着断了的线头。 沈可衍对这个还是有印象的,因为经历比较深刻。 他蹲在空调机箱上那天晚上,身上穿的就是这件睡袍。 那时候发了三天烧,出院的时候大树爷爷给他买了套新衣服,将这套睡袍给他的时候,上面的球就已经掉了。 因为他那时候很爱惜这件睡袍,因此小时候发现球掉了还难过了很久。 所以他敢肯定,睡袍上的小球就是在那几天掉的。 沈可衍从记忆里出来,盯着此刻腿上放着的小睡袍和睡袍上的黄色小球,脑子里不自觉地闪过那天藤白房间里那只银色盒子里掉出来的黄色小球。 他低垂下眼眸,陷入了沉思。 第138章 周四周五两天考试,周五下午三点左右考完最后一门,剩下的两节成了自习课。 正好这天爷爷的腿要去医院换药,考完试藤白便请了假。 沈可衍本来是想要和藤白一起请假去的,然后昨晚在爷爷家的时候,他这样的话刚说出来,就被大树爷爷骂了个狗血淋头,叮嘱他在学校好好上课。 他只好作罢。 连着一周跟藤白一起上下学,忽然一个人,沈可衍竟然有点不适应。 他慢悠悠地靠着墙边骑着自行车,思绪有两分飘远。 前两天晚上翻出那件睡衣以后,沈可衍想了一个晚上,也没有想出来那段时间里和藤白相关的记忆。 那几天他本来就发着高烧,整个人都烧糊涂了,醒来后甚至连过去三天了都不知道,更不要说那三天里见过什么人,发生过什么事。 后来沈可衍又仔细想了想那天藤白那个盒子里掉出来的东西,又想起来那枚他就读小学的校徽。 现在想来,那枚校徽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就是他的。 然而睡衣上的小球他好歹有印象丢失的具体时间,校徽却根本没有印象。 毕竟那个年纪的小孩丢校徽红领巾几乎是家常便饭,沈可衍虽然说没有那么频繁,但小学的六年里也丢过不少。 沈可衍有想过要不要直接问藤白,因为这两天考试就暂时搁置了。 也不知道这会藤白和爷爷从医院里回来没有。 他想着,腾出一只手去口袋里摸手机,正打算摸出来给藤白打个电话问问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救命”。 沈可衍愣了一下,以为是幻听,但很快又听到了一声。 他这才暂时收回手机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 这一看,发现他竟然出神的时候骑错了路段。 这一片都是学校,高中初中小学都有,距离也不是很远。 学校附近的小路弯弯绕绕,几乎都是一个样子,因此不留心去看的话,的确容易不小心拐到别的路去。 不过沈可衍这会没功夫去观察这是在哪,因为紧随着那一声呼救声后,又传来了一些零碎的声音,听着像是威胁和训斥。 声音隔得不远,似乎就在前面的巷子里面。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可衍总觉得那呼救声听着有点熟悉,奶声奶气的,一听就是不大的孩子的声音。 他微蹙了一下眉头,骑着车往前面的巷子口去。 拐进巷口刚往深处骑了一点,就看到了巷子尽头几个个子参差不齐的社会青年围着什么人。 这熟悉的画面,沈可衍正心想“不会吧”的时候,就看到人群缝隙里露出来的一个熟悉身影。 是夏安安。 和一个月前几乎完全一样的场景,只不过这一次被围着的人里面,多了个穆博安。 而且围着两人的人也明显不像上次的那几个五颜六色那么好对付。 大约七八个人,有个头大的也有个头小的,看身量都是十七八二十上下的模样,身上显出来的戾气和上次那几个人完全不同。 沈可衍在不清楚这几人身手的情况下估量了一下。 他不是没有打赢的胜算,但一个人打七八个人,怎么赢都免不了受伤。 他只是要救人,没必要让自己受伤。 沈可衍又透过缝隙看了人群里的两个孩子一眼。 穆博安正紧绷着一张脸护在夏安安前头,一行人里为首的一个剃着寸头的男生正语气不善地在跟两人说着什么。 看两个小孩的样子应该都还没有受伤。 沈可衍心底有了估量。 他退出巷子,找了几块不大不小的碎石头,再骑回去。 骑到比刚才稍微往深处一点的地方,停留在了两个小孩能看到的地方。 几个社会青年背对着沈可衍的方向,这会没有往后看。 躲在穆博安身后的夏安安很快就看到了沈可衍,眼底闪过兴奋,正要叫,沈可衍就对他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而后他做了个扔石头的动作,又用唇形说了一个字“跑”,而后指了指自己的车后座。 夏安安明显是听明白了沈可衍的意思,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沈可衍见状,便找准时机将手上的石头一把朝那群混混扔过去。 突如其来的意外明显让所有人都惊了,一群人叫嚷着面露不善地朝着沈可衍的方向看来。 夏安安顿时趁着这个空档机灵地拉着穆博安一顿狂冲,自己先跳上了沈可衍的车后座,而后去拉穆博安:“快上来!” 穆博安明显愣了一下,但反应也很快,跟着跳了上去。 后座的位置虽然不大,但容下两个十来岁的小孩还算勉强。 他们一上来,沈可衍立马掉转过车头往外骑,顺便将手里多余的石头交给夏安安:“他们追上来就砸他们。” 夏安安接过猛点头,分了几块给穆博安,就朝后面方向过来的几个人身上砸。 小孩子扔石头的准头不太行,但也不是没用。 沈可衍顺利调转了车头,加速往外骑。 人群里的寸头被砸中两次,整张本来看着就凶的脸上顿时满是怒气,连骂了一串脏话,挨着石头过去就往自行车上踹了一脚。 自行车原本就靠着墙,这一脚踢歪了车,整个连人带车往墙上砸,沈可衍用身体挡了一下,大半个身体瞬间被磨得火辣辣的疼。 他疼得整个人颤了一下,而寸头也借着这么会空档,冲上来抓住了沈可衍,想把他往车下拽。 沈可衍反应迅速地反拽住他的手,不但没两人推远,反而把人往车边一拽,一脚踹在他的胃上,这才松了手,看寸头疼得整张脸扭在了一起往下顿,顿时稳住了车加速骑了出去。 小巷子出去后就是大路,后面的人明显追到巷子口就没有追了,隔老远只有骂声传过来。 沈可衍骑到了安全地带,紧张感下去以后,身上那种火辣辣的疼才更加明显地往上涌。 刚才擦在墙上那一下很狠,再加上他为了不让两个小孩撞到,自己整个人故意往墙上撞了一下,现在整个后腰都疼得他几乎要无法忍受。 眼泪早不听话地自己往下掉了,因此沈可衍没停下骑车,就那么往前骑着,也不说话。 他能听到后头夏安安的响动,一直在夸他厉害。 他随口应了两句,忽然又听到一声惊呼:“厉害哥哥!你……你的后背流血了!怎么办呀,是不是要去看医生,厉害哥哥你快把我们放下来吧,我们去看医生!” 沈可衍能感觉到那种程度大概是出血了,衣服似乎也黏在了伤口上,眼泪还掉个没完。 夏安安说要这话就在后面不安分了起来,扭着像是想要下车。 沈可衍一旦疼了脾气就容易管不住,他一把按住后面的小孩,勉强压着哭腔开口:“别乱动,老实在后面坐着,我送你们回家,伤口我自己会处理。” 因为压着哭腔,再加上不愿意让两个小孩看到他掉眼泪,他出口的声音里带了点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凶。 夏安安明显也被他凶到了,一时间老老实实地坐在后面不动了。 骑了半路,那种火辣辣的感觉稍微下去了一点,让沈可衍勉强适应了以后,他才意识过来刚才的语气对小孩有些吓人,于是勉强压着躁意,用玩笑的语气和夏安安道:“你怎么又被人欺负了,上次被抢了还没吸取教训?” 夏安安听到他这话,顿时大声道:“这次才不是因为我!是穆博安,那些人看到穆博安才把我们堵巷子里的。” 他声音落下过了一小会,穆博安有点闷闷的声音才紧跟着响起:“对不起。” 一个小学的小孩子招惹社会青年明显不是寻常的事情。 如果放平时,沈可衍肯定会把原因好好问一问,毕竟他也是穆博安的家教。 但这会实在是太疼了,疼得他脑子完全没办法思考,听两个孩子的语气都还算过得去了以后,便没有再说话,沉默地把两个人分别送回了家。 送回去以后他也没有去医院,而是回了家。 沈明晋这个时间还没下班,沈可衍到家的时候,后背的衣服都已经完全黏在了伤口上。 将衣服从伤口上撕下来的时候,他险些疼得哭晕过去。 后背的伤比他想象中轻一点,除了后腰部门严重一点除了学,其他地方只是轻微擦伤,不过一眼看上去还是有些吓人。 沈可衍白,后背不见光的皮肤更是如此,因此从肩头开始一直延续到腰线往下位置的擦伤乍一眼看过去简直可以用触目惊心来形容。 他就这么光着上半身在房间坐了一会,没有上药的意思。 一是觉得没必要,再加上上药还需要再疼一次。 本来打算晚饭去爷爷家里吃的。 等缓过劲来以后看着镜子里红到吓人的眼睛,沈可衍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给藤白发过去一条有事的消息,就简单在家里做了个饭吃掉。 奇怪的是等沈可衍吃完饭,藤白也没有回复他的消息。 按理说藤白一贯看到他的消息几乎都是秒回。 沈可衍本以为是藤白和爷爷还在医院,然而等到了夜里八点左右,藤白依旧没有回他消息。 这多少有点奇怪了。 沈可衍在打电话和直接过去间思索了片刻,又照了照镜子,见眼睛不是那么红了,想了想还是换了身深色柔软的衣服直接过去。 到楼下时沈可衍就发现爷爷家的灯是亮着的,里面显然有人。 他坐了电梯上去敲门,门打开以后,门后面是坐着轮椅的爷爷。 沈可衍看到爷爷明显愣了一下,视线又往屋里看了一眼,没看见人,这才问爷爷:“爷爷,藤白呢?” 老爷子转着轮椅往里,沈可衍便跟着进去关上了门。 “不知道。”老爷子说,“吃完饭就跑出去了,也不知道去哪里了,你找他有什么事吗,急的话给他发个消息看看?” “我六点多的时候给他发过消息,他没回。”沈可衍说。 “那时候他在厨房里弄菜,可能没看见,你现在再发个看看。”老爷子摇着轮椅坐到了沙发旁,把电视的声音稍微调小了一点。 沈可衍闻言,想了想点了点头,又给藤白发过去一条消息。 【我在爷爷这,你去哪了?】 这一次没隔多久,藤白就回过来了消息。 【马上回去。】 沈可衍盯着回复过来的消息浅笑了一下,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他收回视线放起手机,抬头看了眼老爷子正在看的电视,发现老爷子正在看民生频道,播的是一家孩子小时候走丢,家人找了十几年终于找回相认的新闻。 老爷子看着在一旁感慨了一句:“我记得十几年前有一阵子人贩子特别猖狂,我们小区里有一个小孩都差点被拐走,好在那会正好被你妈妈撞见,把小孩救了回来。” 老爷子感慨完,扭头看了沈可衍一眼,见沈可衍的表情没有什么不对,稍微宽慰了一点。 以前沈可衍还没跟着他的时候,他对沈可衍那一家印象就不错。 沈可衍的母亲是个热情又温柔的人,经常会帮助邻里一些小忙。 因此知道沈可衍母亲去世的时候他也很惋惜,然而更加让他惋惜的是沈可衍那家子急转直下的境况。 他看得生气,却又无能为力。 好在这些年沈可衍已经慢慢能够释然,不再像早几年那样一提到他母亲就一副要掉眼泪的愧疚模样。 老爷子想着,正打算扭回头继续看电视,忽然沈可衍开口问了一句:“爷爷,我小时候,是不是跟阿白见过啊?” 老爷子一愣,明显是没想到沈可衍怎么忽然转到的这个话题上,但反应过来后很快又笑了起来:“阿白终于跟你说了?” 沈可衍捕捉到了爷爷说的“终于”两个字,眉心微蹙了一下。 他也没说藤白说没说的问题,只是又道:“爷爷,我和阿白是在当初你把我救下来以后那段时间见过吗?我……发现我想不起来。” “其实要严格来讲,救你的应该是阿白。”老爷子笑着说。 沈可衍整个人愣住,有些错愕地看向老爷子:“什……什么意思?” “那天早上是阿白发现的你。他那天跟他爸发生了一些争执,人小鬼大的小家伙,竟然大早上一个人偷跑到了我这里,没想到过来先看到了你缩在外头,就喊我打了120,后来你住院的那几天,也都是阿白在你边上陪着。” 老爷子说着,看了眼沈可衍明显茫然的神情,便又道:“你记不住也不怪你,你那几天一直持续高烧,想给你喂饭都喂不下去,我记得你中途就好像闹过一次要吃你们学校门口的小笼包,后来买来了给你你也没吃,一直靠输液撑着。” 沈可衍愣怔着接收爷爷给的信息,好半晌才终于又找到声音:“可是你都没有和我说过,而且我醒来的时候……也只看到你。” “那是你醒来前阿白被他爸强行带回去了,他爸那个倔脾气。”老爷子一说到藤镓木,整个人就完全是气不打一处来的语气,缓和了一下他才又开口,“你那时候也没有问我,我也就没想到说。” 沈可衍拧着眉头又一次发狠地去想那段过往,发现还是没有丁点记忆,他有两分恼,好半晌才又一次开口问:“爷爷,那你记得我那时候有说过要跟阿白做朋友的话吗?” 这会轮到老爷子愣了一下,似乎是思索了片刻,老爷子道:“你当时人都没怎么醒来过,更别提说话了。” 沈可衍犹豫了片刻,才又道:“可阿白跟我说,你跟他说过,我想和他做朋友。” 老爷子明显对沈可衍这句话更陌生,他嘴里念叨着“没有吧”,又是一阵思索,半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起来:“我记起来了,应该是当时……” 藤林跟着救护车把冻得整个人都僵硬了的小孩到医院,一路上都气得身体发抖。 一想到那么小的沈可衍是因为什么在空调外机上蹲了一个晚上,就恨不能马上冲去他家把他那个醉鬼爸爸揍一顿。 他一路配合着将沈可衍送到病房,要跟着护士去缴费时,嘱咐病床边的孙子:“阿白,看好弟弟知道吗?如果弟弟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就马上按床边的急救按钮知道吗?” 他说着指了一下床边的红色按钮。 病床旁站着的小孩漂亮得十分夺目,但表情却有几分木讷,冷冷淡淡的,看着不太像有生命的小孩,反倒是更像没有生命的精致洋娃娃。 小孩听到藤林的话,往急救按钮那边看了一点,点了点头,就认真地按照藤林说的去看病床上的小孩。 病床上的小孩整张脸通红通红的,嘴唇却白得吓人。 他似乎是冷,整个人都在不停地哆嗦,嘴巴里像是含糊地嘟囔着什么。 小藤白站在病床边上,木木地看着床上有些瘦的小孩,忽然间看到床上的小孩抖了一下,而后吊着水的手在空中抓了一下。 小藤白想到爷爷说扎着针的手不能乱动,于是抬手想要将小孩的手按住。 然而手刚伸过去,小孩在空中乱抓的手却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腕,抓住了以后就紧拉着不松开了。 而小孩原本颤抖的身体在抓住了东西以后,也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藤林交完费回到病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自家孙子一脸懵懂地站在床旁,低头不知道盯着什么,像个木头人似的半天没动。 他走过去,发现小沈可衍的手紧拉着他孙子的手腕,而小藤白盯着看的,就是两个人拉在一起的那一处。 似乎是听到响动,小藤白慢慢地抬起了脑袋,朝藤林看来。 过了好一会,小孩稚嫩中带着几分清冷的声音才在病房里响起:“爷爷,他拉着我。” 藤林看着自家孙子木木的眼底深处藏着很浅很浅的一点好奇,他笑了笑,走过去,在小藤白的脑袋上摸了一下,和蔼地开口道:“那就说明小衍想要和我们阿白做朋友呀。” 第139章 藤白回来时十几分钟以后的事情。 老爷子看完了民生频道,打着哈欠道:“年纪大了,不像你们小年轻一个个能熬到那么晚睡了,老头子我回去洗洗就睡了,你要是等阿白,在客厅或者去他卧室等都行。” 说着便摇着轮椅要往卧室去。 沈可衍因为老爷子刚才的话还有几分恍惚,听声音见老爷子关了电视,这才回过神来,起身跟着道:“爷爷,要我帮你吗?” 老爷子停下动作看他:“帮什么?” “你的腿这样,洗澡方便吗?”沈可衍问。 老爷子下午换了药,原本腿上的大石膏已经拆了下来,换上了轻便的纱布包着。 老爷子听到沈可衍的话,摆摆手道:“你就是和阿白那小子一样瞎操心,要不是他非要我坐在这轮椅上,我起来走路都没问题。” 说着便握住摇着车往里头去:“你就不用管我了。” 沈可衍见状,便也没再多说,跟着过去在老爷子进屋后帮他把门关上了,就回了客厅。 刚走到客厅,就听到一阵门锁转动的声音。 不多时,门打开,藤白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藤白身上还穿着校服,他站在门口尽管呼吸尽力平稳,但胸膛明显起伏得厉害。 沈可衍的视线从他的身上扫过,从他被风有些吹乱了的头发,但他手上提着的一大袋东西。 白色袋子,不是透明的,看不到里面的东西,但袋子上晃眼的“xx大药房”几个字却看得分明。 沈可衍看到后愣了一下,朝藤白走去开口问:“你哪里不舒服吗?” 藤白进屋后关上了身后的门,看着沈可衍摇了摇头。 没等沈可衍再问什么,他已经走过去拉住了沈可衍,而后拉着沈可衍往自己屋子里走。 尽管藤白的动作很轻,但是被拉那一下还是不小心带到了身后后背的伤口,沈可衍微蹙了一下眉头。 只是一瞬间的表情,但藤白好像注意到了,停下来盯着他看了一会,才又拉着他进了房间。 进屋后藤白把手上的袋子放到桌子上,而后开了卧室里的灯关上门,才认真看着沈可衍道:“你的后背。” 沈可衍愣了一下,面露疑惑地看向藤白:“你怎么知道的?” “穆博安告诉我的。”藤白紧盯着沈可衍,视线在沈可衍的脸上而身上游走。 说着停顿了一小会,他的视线定格在沈可衍脸上,才又一次开口:“我能看一下吗?” 沈可衍打量着藤白的表情。 刚才在门口,楼道里没有灯,藤白半个人掩在屋外的暗色下,叫人看不清神情,再加上那时候沈可衍的注意力被藤白手上的药房袋子吸引走了。 这会他仔细打量着藤白的表情,才发现藤白的脸色算不上好看,虽然还和平日里一样没太大表情,但眉心有两分微蹙的痕迹,眼底也满是严肃。 他盯着藤白半天没有响应,忽地看到藤白抬起了手。 沈可衍以为藤白是要来拉他的衣服,下意识抬手拉住了藤白。 藤白的手被卡在了半路,两个人都是一愣。 沈可衍只是条件反射。 他已经很多年受伤没让人碰过了,医院也已经好几年没去过,本来也不会受什么大伤,小伤口基本上就丢着不管,偶尔有几次大伤口,就随便买点药涂。 他也不是留疤体质,这几年下来身上几乎没有什么受伤后留下的痕迹。 然而这会沈可衍只是一个惯性的动作,等他朝藤白看去的时候,却感觉心脏像是被很细小的针扎了一下。 藤白半阖着眼帘,视线落在沈可衍抓住他手腕的手上,长睫毛轻颤了两下,片刻后把手往回拉了一下。 沈可衍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总觉得藤白整个人都笼着一层失落。 他忽地想起那天晚上在漆黑看不清人的房间里,他受伤了烦闷地想要离开,因为不想让藤白看到他掉眼泪,所以整个人几乎都是背过去对着藤白。 他那时候没有太深的感觉,现在想来才觉出那种明显的防备姿态藤白看了究竟会有多难受。 沈可衍微皱起眉头,正想着,忽然听到藤白开口:“先用袋子里的生理盐水敷十五分钟以后,再按照药单上的顺序抹药。” 说要他像是要抬手把沈可衍拽着他的手拉开,沈可衍顿时拽得更紧了几分,盯着他开口问他:“你拉我进来不是想要给我抹药的吗?告诉我抹药顺序干什么,还是说我理解错了?” 藤白听到他的话,也抬眸朝他看来,盯着看了有小一会,才开口:“你不喜欢。” 沈可衍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一点,他问藤白:“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 藤白盯着他半晌没有说话。 沈可衍回视着藤白,忽然想起爷爷刚才和他说的话。 老人家简单说完了沈可衍发烧那几天的事情以后,就忍不住感慨。 “阿白这孩子,从小就没有朋友,他爸那个臭小子,不让他交朋友,说什么人小的时候正是最佳的学习时间,交朋友只会耽误他学习各种技能。” 老爷子说着又忍不住骂了一番他的儿子,才又继续道:“你能想象吗?一个刚上幼儿园的小孩,话都不一定说的全,他们夫妻两个人就找各种教师每天早上六点钟就把他从床上叫起来,几乎不给空闲时间地给他安排学习到晚上十点,等孩子上小学了以后就更加变本加厉,根本就是拿阿白当学习机器!” “这也怪我。”老爷子忽然垂下脑袋叹了口气,“如果不是我当年一定要给那小子安排家族联姻,他也许也不会……哎他和他妻子两个人,都太争强好胜,不管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上都非要跟对方比较,就连孩子也成了他们比较的工具。” “他母亲是演员,就想把孩子也培养成明日巨星,从小就给他报各种表演的,艺术类的课程。他父亲从商,就从小找老师激发他商业方面的天赋,两个人都下了狠劲,就好像阿白以后成了哪方面的人才,他们就赢了对方一样。 不过早几年可能是察觉到了阿白情感方面的问题,他母亲已经不再执着了,反倒是藤镓木那臭小子,竟然还说什么感情淡薄对商人来说是好事!真是要气死我!” 老爷子说着气红了脸,又连着咳了好几声,吓得沈可衍连忙给老爷子拍背顺气。 老爷子缓了好一会,才恼火地不再说这个话题,转而道:“阿白这个性子,容易让其他人都觉得他难靠近所以不敢和他交朋友,他小的时候我不清楚,但大了以后他好像也不太有要和别的人交朋友的意思,只有你,他一直以来都没有减掉想要和你做朋友的热情,但是他不会表达,可能也不太清楚怎么好好表达,所以小衍你跟他做朋友可能会需要费心思会觉得累,但爷爷还是希望你能多和阿白交流交流感情,阿白他绝对是一个待人真诚的好孩子。” 沈可衍当时听着,其实并不觉得藤白不好相处,反而是有些过分好相处了。 藤白在感情上给人的感觉的确是有些呆呆的,但对于沈可衍给出去的每一条讯息,他几乎都会给予回应,甚至于两个人刚开始有接触的时候,大多数都是藤白先迈出的一步。 所以他一直觉得,藤白不是真傻,分明是傻里兜着小聪明。 然而这会对上不说话的藤白,沈可衍却又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他觉得他这会应该是要问清楚藤白的,问清楚藤白为什么说他不喜欢。 藤白一直是这样,像个闷着的葫芦,什么东西总需要他揭掉葫芦盖子抖一抖,才肯往外说。 然而就算不问清楚细节,他也几乎能猜到藤白为什么说他不喜欢。 沈可衍紧盯着藤白,片刻后他轻叹了一口,开口道:“阿白,你现在是我男朋友,你又不是要对我做什么不好的事情,怎么就知道我不喜欢?” 藤白盯着沈可衍,眼底深处似是闪过了一瞬的波澜,过去好一会他才开口:“擦药可以吗?” 沈可衍眼底浮上一点笑,看着藤白没有说话。 两个人对视了半晌,藤白才又像是认真思考了很久的,又问了一句:“让我看见你……哭,也可以吗?” 沈可衍感觉心小颤了一下。 藤白果然知道他讨厌在别人面前哭。 他看着藤白,本来心底有点难受,忽然看到藤白眼底藏着的一点不易察觉的光亮,心底里的其他感觉瞬间被冲走了。 他靠近藤白拉近了一点两人间的距离,仔细地盯着藤白的眼睛看了一会,忽然开口:“如果我说不喜欢呢?” 藤白眼底的光灭了大半,盯着沈可衍又不说话了。 沈可衍眼底浮上一点笑,勾了勾唇看藤白大半天过去了还是不说话,才又开口道:“如果我说不喜欢,以后我每次掉眼泪你就都要躲开吗?” 他说着视线从藤白脸上扫过,而后抬手很轻地捏了捏藤白的耳垂,捏完后手也没从藤白脸上下去,贴在藤白脸侧,卷着他耳旁的一小撮头发,用很轻的声音含着笑对藤白道:“那要是以后我们做,我疼哭了,你怎么办,就不做了?” 沈可衍一边说着一边靠近藤白,到最后几乎是贴着藤白的耳朵说出口的剩下的话。 说完后他笑得好整以暇地离远了藤白两分,看藤白的反应。 藤白明显是没有马上反应过来,表情有两分愣,好半晌眨了两下眼睛,耳后才开始泛上红,声音有些哑地开口问沈可衍:“做?” 第140章 沈可衍心满意足地逗完了人,挑了挑眉不再多说,回过身把身后的门上了锁,干脆利落地脱了衣服,说:“不是上药吗?动作轻点啊,我一会拿碗接着,要是哭出了一碗眼泪,你就等着挨揍吧。” 说着他走到床边,扭头看向还愣在门口的藤白,问:“我躺床上可以吗?” 他这话说完过去好一会,藤白才反应慢半拍地朝他看来,没点头也没摇头,而是朝他走过去,视线在他的上半身停留了片刻,才开口问他:“洗过澡吗?” “上完药以后十二小时不能碰水,要先洗一下吗?”藤白认真地看着沈可衍问。 他的表情的确认真,认真得不参杂着其他情绪,但刚才红起来的脸还没完全降下来温度,这会看着沈可衍就自带了两分暧昧气息。 沈可衍有的时候并没有想逗藤白的念头,但每次看到藤白这样的表情,嘴总是跑得比脑子快。 “洗。”他凑过去靠近藤白一点,“不过我现在这样不方便洗,你帮我啊?” 事实证明,沈可衍叫藤白小不要脸是没有错的。 分明几分钟前还怕他不喜欢所以不敢给他抹药的人,在这些事情上面仿佛完全没了顾虑,很直接地就点了点头,而后又煞有其事地认真道:“正好我也要洗澡,一起吧。” 说着就转身,走到了衣柜前打开衣柜拿衣服。 这回轮到沈可衍傻眼了。 他发怔地看到藤白很自然地走到衣柜前开始翻睡衣,反应过来以后没忍住笑出了声,朝藤白走去,轻靠在衣柜旁看着藤白翻找睡衣:“你也不是那么怕我不喜欢嘛。” 藤白停下动作,整个人蹲在衣柜前有些疑惑地仰头看他。 沈可衍笑看着他:“前几天你拉着我去操场小树林厮.混,在更衣室亲我的时候,怎么没想着万一我不喜欢呢?” 藤白盯着沈可衍,忽然站了起来,靠近沈可衍道:“你喜欢。” 沈可衍更乐了:“你怎么知道我就喜欢了,我也没跟你说不是吗?” 他说着正笑得开心,藤白忽然拉住了他一只手,凑上来亲他。 沈可衍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藤白这个吻,藤白忽然又跟抱小孩似的,将他整个人抱了起来。 尽管避开了伤口,但忽然的动静还是让沈可衍没忍住轻“嘶”了一下。 藤白一下子停下了动作朝他看来,见他眼底还含着笑没有不开心,才继续抱着他往桌子边走去。 走到桌子旁以后,他小心翼翼地将沈可衍放到桌子上,才又一次接着刚才的那一个吻,凑上去亲沈可衍。 沈可衍刚开始还笑着,渐渐被藤白亲得入了神,这家伙还无师自通地在他身.上点着火,惹得沈可衍笑也忘了,就是连背后的痛都跟着消失了似的。 藤白就这么把他按.在桌子上亲了好一会,才松开他,而后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用更加确凿的语气开口:“你喜欢。” 沈可衍本来还有些呼吸不过来,听到藤白这一句,又看了眼藤白的表情。 他发现藤白眼底又有了那天夜里有的那点小开心,只是今天的开心里还带了点别的意思,就好像在说“你看吧我就说你是喜欢的”。 沈可衍气乐了,不再跟藤白说话,推了他一把:“去拿衣服。” 藤白也就没有再说,凑上来又亲了他,就转回去继续回到衣柜前翻睡衣。 爷爷的这处房间本身就是两居室,因此藤白的房间里也自带着一个卫生间。 卫生间不小,至少比沈可衍小出租屋里面那个要大上不少。 可能是因为常年不怎么住人,因此卫生间里的东西不多,洗漱间也是普通的淋浴。 藤白将翻出来的两身睡衣放在衣服架子上,又转身出去看向刚从桌子上下来往这边走的沈可衍:“没有新的内.裤。” 沈可衍朝这边走近:“所以呢?你就没给我拿?” 藤白的声音稍微亲了一点:“拿了我穿过的。” 沈可衍的笑声响起,人也走到了浴室门口:“都拿了你还问我,万一我说不穿呢?你打算一会就让我空着回我家?” 藤□□准地从这句话里抓到了重点:“你还要回去?” “不然呢?”沈可衍笑看着藤白。 藤白看着沈可衍看了一会,凑过去亲了亲沈可衍的笑眼,很轻地应了一声而后就没再说别的,转回身进了浴室里面。 浴室同样做了干湿分离,藤白先脱了衣服进到淋浴区,开了里面的暖灯,站在水下面试了一下水温。 过去好一会,沈可衍看到藤白发白的皮肤被蒸红了一点,水下站着的人才转向他道:“可以过来了。” 他说着拿过一条毛巾,放在睡下打湿了拧干,才又道:“后背用毛巾擦,其他地方把水关小一点冲可以吗?” 沈可衍点点头说“可以啊”,就走到了玻璃门边上,站在淋浴区的门口看着沈可衍没动。 他身上除了刚才在外头脱.掉的那一件短袖,其他什么都还在,这会似乎也没有要自己动手的意思,就靠在玻璃门上笑看着藤白。 藤白拧干毛巾和他对视了一会,似乎才察觉出来他没有要动的意思:“你不……月兑吗?” 沈可衍眼底的笑意更浓了两分,笑看着藤白看了一会,才抬了抬手,微皱起眉头逗他道:“弯腰好像有点疼。” 藤白盯着沈可衍看了一会,似乎是明白过来了沈可衍的意思,把毛巾递过去给沈可衍拿着,就关掉水凑了过去。 沈可衍开始只是想逗逗藤白,很快就反悔了,因为藤白凑近到他皮肤上的吐息叫他有几分受不住。 然而等他按着藤白的手打算让他停下自己来的时候,藤白却一下子给他扒拉了个干净。 两个人不是第一次一起洗澡,但两回的心境可差太多了。 那一次是真朋友,这一次也是真男男朋友。 等沈可衍走近淋浴区里和藤白一块站在暖灯下的时候,淋浴区里蒸着的那一点雾气和藤白那比玉还漂亮的皮肤叫他呼吸都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藤白为了不让水淋到沈可衍,就把花洒的位置往下拉到腰部左右,又重新洗了一遍刚才有些冷了的毛巾。 沈可衍的视线落在藤白身上几回,挪开了又忍不住再挪回去,明显感觉快要有反.应了,他最后没办法,视线锁在了藤白背后那一道仍然清晰地疤上,企图转移一点注意力。 这里浴室的灯光比那天沈可衍小出租屋里面的要亮上不少,以至于那道疤也就变得更加分明了起来。 那时候沈可衍看到没有太深的感觉,只是觉得这么一道伤疤在那么漂亮的背上,多少有两分破坏了美感。 然而这会看到却心底不可遏制地难受了起来。 能留下这种印的疤,那时候抽在藤白背上,该多疼啊。 而且藤白这么乖的小孩,怎么会受这种伤。 沈可衍想着,有两分出神,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手竟然已经自己碰到了藤白背上的疤。 手下碰到的皮肤很明显地轻颤了一下,沈可衍感觉到才猛地回过神,就要收回手,藤白却在这时候转回了身看他。 沈可衍对上藤白雾气中的视线,愣了一下,本来只是好奇还并没有打算问出口的话,却下意识地从嘴巴里自己跑了出来。 “我爸爸打的。”藤白很轻的声音在浴室里响起。 沈可衍反应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藤白的话,几乎是错愕地开口:“为什么?” 虽然听了很多次大树爷爷说藤白的爸爸对藤白很严格,但爷爷从来没说过藤白爸爸会打人。 就连沈明晋那种喝了酒发酒疯特别厉害的,也只会疯狂砸屋里头的东西,虽然有时候东西会误伤到沈可衍,但这么多年沈明晋就是喝到最烂最烂在沈可衍妈妈去世的那种日子里,他也没有打过沈可衍。 虽然藤白已经转了过来面朝向沈可衍,沈可衍没再能看到他背上的那道疤,但光是想到,就让沈可衍就有分发抖。 他紧皱起眉头看向藤白。 过了一小会才听到藤白又说:“我初三留级过一年。” 沈可衍愣了一下:“留级?” 藤白那个成绩,怎么可能会留级? 藤白转回身继续洗毛巾,有些飘渺的声音夹在水声中响起:“初三的时候,我爸爸给我选了一所国外的学校,我不想去,下半年就没去读书,休学了半年。” 沈可衍听完更愣了两分,他盯着藤白背后的疤,下意识还想问为什么,却莫名有些问不出来。 而藤白刚好关了水拧干毛巾,转回身来看他,说:“好了。” 说着抬手轻拉着沈可衍,示意沈可衍背过身去。 沈可衍跟着藤白的动作背过了身去,发热的毛巾很久就贴到了背上。 能感觉藤白擦得很小心,尽量避开了他的伤口,但好几次还是不小心碰到一些边缘,疼得沈可衍微微发抖。 每次他一抖,藤白就会停下动作,等过去好一会,才会继续。 沈可衍心底发软得厉害,背过去一只手拉住了藤白,见藤白一直沉默着没有再要说话的意思,也就没有再问出为什么。 两人洗这一趟澡费了大半个小时,等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皮肤都被雾气蒸得发红。 出来后藤白就开了卧室的空调。 其实九月底的临海市并算不上冷,白日里穿着短袖的学生都还有很多,夜里温度的确会低上不少,但还没到要开空调的地步。 然而两个人都湿着头发,尤其是沈可衍,因为要抹药就穿了睡裤。 稍微把头发吹得半干差不多了以后,沈可衍就自觉地过去到床上趴下了。 他拿过来藤白的一个枕头掉在手下,扭头看着站在桌旁认真从袋子里拿药的藤白,竟然有点紧张。 刚才从浴室里出来前,他又从镜子里看了眼背后的伤。 不知道是不是被热气蒸过的缘故,后背那一片伤看着更吓人了几分,原本只是占据着四分之一的地方,刚才看的时候竟然大半个背都是红的。 除去腰际磨得比较严重的那个伤口,其他的那些小擦伤有时候往往更磨人。 平时的时候容易感觉不到,一旦不注意碰了哪里,又能疼得要命。 藤白站在桌子旁拿着说明书认认真真地看了好久,久到沈可衍有一种小时候发烧去医院排队打屁.股针的错觉。 这样一想原本抵触的感觉顿时更分明了两分,如果不是刚才照顾藤白情绪已经答应下来了,沈可衍说什么也马上从床上爬起来穿衣服走人了。 大约过去有五六分钟,藤白像是才看明白所有用药的说明,拿着走到了床边。 一小瓶盐水,三四管药膏,还有纱布和棉签。 藤白坐在床旁解释:“要先敷十五分钟盐水,会有点疼。” 那何止有点疼。 沈可衍想起来小时候有一次摔伤得比较严重,他妈妈带他去医院,那医生用盐水往他腿上抹的时候,他嚎得就差把医院的屋顶掀了。 那天后整整一个星期,他做梦都梦到医生那张脸,半夜被吓醒又是一顿哭,吓得他妈妈原本说好要去医院换药都没敢再带他去。 沈可衍看着藤白拆开盐水的盖子往纱布上倒,整个人下意识地往床里面靠了一下。 几乎都要开口说“要不是跳过这个步骤吧”,抬头看到藤白倒盐水时认真的表情,妥协地把脑袋埋进枕头里,认了。 他脑袋埋在枕头里,做足了准备等了好半晌,结果一直没等到预料中的痛感。 藤白坐在床边也没有半点响动,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沈可衍又等了一会,还是没有等到藤白的动作,才从枕头里拔出脑袋,扭头朝藤白看去。 他发现藤白换了个姿势,不再是侧坐在床旁,而是朝着他的方向跪坐着,手上还放着已经用盐水湿润过的纱布。 看动作一切正常,他便又往上看藤白的脸,发现藤白的视线正有些愣地锁在一处,脸不知道是因为刚才在浴室里被蒸红的,还是被房间里的空调热风吹红的,从脸到脖子甚至连没被睡衣遮盖住的手臂都有两分红。 沈可衍顺着藤白的视线往后一看,愣了两秒,气乐了。 他从床上爬起来,又无奈又好笑地笑看着藤白,罕见地从嘴里吐了句脏话出来:“藤白你他妈的……” 藤白被他这一句叫回了神来,看向沈可衍,眨了两下眼睛,伸手拉了一下沈可衍,像是要让他躺回去。 沈可衍轻拍了一下藤白的手,没有躺回去,跟藤白一样跪坐在床上,笑看着藤白:“你不是说给我抹药吗?你刚刚在干什么?” 藤白一脸认真地看了他两眼,视线往下,落在了藤白卡在胯中间的裤子上。 沈可衍见他被抓住了还这么明目张胆,瞬间笑没声了:“还看?” 藤白又仰起头来看他。 沈可衍刚刚躺下的时候,为了方便藤白抹药,就把裤子往下扯了一点点。 藤白的这条睡裤本来就松,沈可衍刚才在床上的几下动静,裤子就往下滑了一点,卡在了中间。 他刚才满心都在敷盐水的那种痛上,丝毫没注意到,顺着藤白的视线看过去的时候,才发现。 裤腰带卡在中间,因为有松紧的缘故,挤压着肉,中间的股.沟若隐若现,再加上从平坦腰线往后的那一点幅度。 这种程度简直比两个人面对面洗澡还要撩人。 沈可衍越想越想笑,尤其是在看到藤白那副认真的表情以后,他扯着裤子往上拉到腰际,笑看着藤白。 藤白听到他的动作,便又往下看了一眼,一眼掠过以后,他又一次看向沈可衍,竟然问:“为什么要拉上去?” 沈可衍反被藤白问懵了。 他笑了半天,开口笑问藤白:“为什么不拉上去?” 藤白捏着手里那块纱布,纱布上的盐水因为他略微收紧的手汇聚出了一滴水珠,往下滴,滴到了藤白房间深色的床单上。 藤白靠过去一点,认真对沈可衍道:“好看。” 说完他又靠近一点,避开沈可衍的伤口把沈可衍搂住,脸贴了一下沈可衍的脸,认真地夸奖道:“衍衍好看。” 藤白一带上那种半撒娇的语气,沈可衍就受不住。 他一只手抵在藤白肩上,揉了两下藤白发烫的脸,问:“嗯好看,然后呢?” 藤白听到沈可衍的问话,便稍微挪开了一点,认真地看着沈可衍,吐出了一个字:“做。” 沈可衍笑得后背的伤口都被扯着疼,他无奈道:“你还真是活学活用,知道怎么做吗?” 藤白像是认真思考了一下,道:“生理课有普及过。” “那是男生和女生,男生和男生不一样。” 藤白听着沈可衍的话,像是在琢磨,琢磨了好一会,又凑过去和沈可衍脸贴脸,问沈可衍:“衍衍知道吗?” 沈可衍笑着逗他:“我也不知道。” 藤白稍微侧了侧脸,嘴唇在沈可衍的脸上轻轻擦过,好一会没了声音,半晌后才又道:“没关系,可以查,我做功课。” 他说着态度认真而严谨,仿佛说做的功课是课堂上的预习作业。 说完他亲了沈可衍一下,又道:“先抹药,抹完我查资料。” 而后便往外退了一点,拉着沈可衍像是要沈可衍趴回去。 沈可衍不动,笑看着藤白,直到藤白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他才开口道:“那也不行,至少今天不行。” “为什么?”藤白认真问,“因为受伤了伤口会疼吗?” “我还有几个月才到十八。” 藤白似乎愣了一下,好一会才又道,“我以为你和我同岁。” “为什么这么以为?” “你是上半年生日,我是下半年。”藤白认真回答。 沈可衍盯着藤白看了一会,忽地凑过去小声笑问藤白:“你怎么知道我生日在上半年。” 藤白一下子不说话了,过去好一会才开口道:“爷爷说过的。” 沈可衍半信半疑,藤白就又凑过来亲他,细碎地亲了他好一阵,才把人放开,让他重新躺回去。 经过刚才这么一闹,沈可衍心底里那种对上药抵触的情绪消散得差不多了。 但是等满是盐水的纱布真的敷到伤口上后,还是疼得他直打颤。 他把脑袋埋在枕头里,眼泪几乎在痛感涌上来的一瞬间就开始往出冒。 沈可衍咬着牙默不作声,他能感觉到藤白在他身后一直在放轻动作,但显然没什么用处。 等纱布敷到那一块最严重的伤口时,沈可衍没忍住,疼得轻哼了一声。 旁边的人一下子没了动作。 沈可衍能感觉藤白似乎整个人朝他靠近,但他还是脑袋埋在枕头里没有动作。 习惯不是那么多年说改就可以改的,他可以不抵触在藤白面前掉眼泪,但下意识哭的时候还是想要把自己藏起来。 沈可衍不知道这么缩着过去了多久,忽然感觉后背又凉了一下,藤白像是继续贴完了所有的纱布。 而后没多久,他感觉脸侧传来一点轻柔的触感,紧跟着耳旁传来藤白很轻的声音:“衍衍。” 藤白根本就是贴在他的耳旁说的,说话时嘴唇从他的耳垂上很轻地擦过,声音全数钻进了他的耳朵里。 有点痒,沈可衍便缩了一下。 紧跟着他觉得藤白的手好像往枕头和他脸贴着的地方钻了一下,而后捞着他的脑袋轻轻往上托了一下。 沈可衍太疼了,一时间也顾不上藤白的动作,下意识地就抬手想要把他的手推开。 抬起的手却被藤白抓住,而后藤白的声音又一次在他耳旁响起:“你说我可以看你哭的。” 沈可衍勉强撑着把藤白的话听进去,虚着声音笑应了藤白一句:“我什么时候说过?” “你说我是你男朋友。”藤白托着沈可衍的脑袋让沈可衍转向他这一边以后,就在沈可衍身旁躺下,和沈可衍脸对着脸。 沈可衍眼泪掉得整个视线都是模糊的,偏偏还控制不住,他还是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不想让人看到,模糊的视线里对面人的脸却忽然放大。 而后便感觉到眼睛上传来柔软的触感。 藤白亲了他的眼睛一下。 两下,三下。 紧跟着藤白又抬手,替他擦掉了眼睛旁的眼泪。 正好最开始的那阵痛感过去,沈可衍的视野渐渐变得清明了些,他看清楚了藤白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和藤白那双漂亮眼睛深处的情绪。 就好像一个人努力了好久好久,终于得到视若珍宝的宝贝,所以珍惜地一遍一遍去抚摸。 沈可衍忽然觉得心脏比背后的伤还要疼上不少,他的视野一瞬间又变得模糊了起来。 刚感觉眼泪往外流,藤白就又凑上来亲他,一下一下的,好像一点也不觉得厌烦。 藤白每亲一下,沈可衍就觉得心脏更疼一点。 后背的疼好像消失了似的,一时间沈可衍就只能感觉到藤白一下又一下亲在他眼睛上的柔软触感和心脏针扎般的痛感。 他抬起一只手抓住了藤白捧着他脸的手,喉间有些发紧地开口:“对不起。” 藤白动作一顿,似乎盯着他看了一会,问:“为什么要道歉?” “爷爷今晚跟我说了,说当时是你发现我蹲在空调外机上的,后来我发烧的那三天,也都是你在照顾我,可我却完全不记得你。” 沈可衍的话音落下,藤白安静了好一会。 沈可衍视线模糊得看不清藤白的表情,他有两分着急,抬手擦掉了眼睛里的眼泪,刚擦到一半,藤白就拉住了他的手,而后语气认真地对他说:“那你亲我一下。” 沈可衍愣了一下,仔细看了眼藤白眼底的神色,发现藤白表情认真,便凑过去亲了藤白一下。 藤白虽然没有说话,也没有太大的表情,但眼底明晃晃的有开心,他凑过去轻搂住沈可衍,把脑袋埋进沈可衍颈间:“你发烧记不住我的不止这一次。” 沈可衍又是一愣,还没来得及开口问,藤白竟然破天荒地自己往下说了。 “有一次你发烧,躲到爷爷跆拳道附近公园的那个滑滑梯下面,我把你从里面背出来,你把我的衣服都哭湿了。” 沈可衍有点诧异藤白竟然会说那么多话,又忍不住跟着藤白说的去想他话里的那个地方。 那个地方他当然知道,因为就是上了高中了哪怕心情不好,他有时候还是会过去那里静坐一会,小的时候就去得更勤了。 那个公园是他小学回家必经的一个地方,最开始去那里是因为不想回去,怕回去了又正好碰上沈明晋发酒疯。 后来在附近的跆拳道馆跟着大树爷爷练跆拳道,每次打完痛得不行,他就会一个人缩到那个没什么人的小公园里的滑滑梯下面哭,等到哭够了,才会从里面出来。 他记得那个滑滑梯下面有一个做成轮胎轮胎模样的小洞,正好可以缩进去一个小孩,所以在十几岁以前还能缩进去的时候,都会缩在那里面。 沈可衍没想到藤白那时候都见过他,他反应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藤白口中的发烧大概是哪一次。 也就在他被救下后没多久,那天他早上起来就感冒不太舒服,结果罗岭骆还在学校里给他使绊子害他落了水,尽管老师带他去了校医室也给他换了干净衣服,下午放学的时候还是发了烧。 偏偏罗岭骆那天还要带着一群人不厌其烦地找他麻烦,他迷迷糊糊地就好像跑到了那个小公园的滑滑梯底下缩起来,后来的事就没印象了。 所以藤白就是在那天认识的罗岭骆,甚至赶走了罗岭骆一群人? 沈可衍又感觉心脏开始发疼。 “对不起。” 藤白凑上来亲了沈可衍一下。 “不重要了。”他说。 他抬手搂住沈可衍,小心地避开沈可衍的伤口将人搂紧怀里,和沈可衍紧靠在一起。 的确不重要了。 他还有很多没说。 比如那天沈可衍趴在他背上哭了好久,后来和爷爷把人送到医院,小家伙又一次抓住了他的手腕不让他走。 爷爷说,这说明小衍很喜欢我们阿白啊。 可后来,当他终于有勇气在沈可衍清醒的时候站到他面前时,他却一点也不认识他了。 他看都没有多看他一眼低头绕过他就走。 一如后来的好多次,他分明已经站到了沈可衍面前,沈可衍却每次都不看一眼就离开。 藤白记得很多人都说过他长得好看,只要看上一眼就绝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明明那么多人只看了他一眼就能记住他一辈子,可沈可衍看到他那么多次,却一次也没有记住他。 藤白也不是没有生气过,可当下一次再看到沈可衍一个人缩在滑滑梯底下的小轮胎里面哭,哭得整张脸通红,明明那么疼却又忍着不敢发出声音的时候,他就又想,我还是和他做朋友吧。 他一定想要和我做朋友,只是我每次出现的时机都不对罢了。 只要再多出现几次,总能有一次是对的吧? 第141章 沈可衍这一次月考考得还可以,至少相对于他之前的那些考试成绩来说是这样的。 这话是主任说的,因为沈可衍甚至都还没来得及知道自己的成绩,周一早上刚和藤白到门口,就被主任笑嘻嘻地拦下了。 主任看起来心情难得的好,接连好几个改了校服裤脚的学生从门口进来他都没去管,就拉住沈可衍乐呵呵:“沈可衍,你知道你这次月考成绩了吗?” 沈可衍被拉着从自行车后座上下来,藤白也就停下了车安静地站在他边上和他一起看着主任。 这三人组合惹得几乎每个从校门口路过的不管是学生还是老师都要多看上三人几眼,只不过学生看到主任还是会忍不住脚下生风。 沈可衍看到主任乐呵呵,也跟着笑:“不知道。” 主任仿佛就等着他说不知道,掏出手机翻了一圈群聊天记录,而后打开了月考成绩的文件,找到了他的名次给他看。 393名。 临海高中虽然是个省重点高中,但是学生人数并不算多,临海高中主要面向的招生范围也仅仅在临海市内,因此一个年级段就只有五百来个学生。 沈可衍的成绩虽然每次都吊车尾,但吊车尾也不是每次都吊得最末尾,有时候如果考试状态好,又没睡着,能稍微考个四百六七十名的成绩。 学初考就属于难得的一次状态好的情况,考了四百七十多名。 主任给沈可衍看了名次,又专门放大了那一列进步名次给沈可衍看。 进步82名。 这个名次倒是让沈可衍有些意外。 虽然比起之前完全不学的状态,他临考前的一个星期的确学进去不少,但也只是一个星期,他没想到能一下子进步那么多。 不过转念一想也不算奇怪。 每门考试前藤白都有给他做过藤白自己出的押题试卷,虽然只是理综的几门,但的确不少都在考试的时候考到了。 沈可衍想着,扭头看了身旁的藤白一眼,发现藤白也正认真盯着主任手里的手机看,阳光下漂亮的浅色眼珠子小幅度地从左往右,认真的表情看得沈可衍心底软得不行。 他怕主任看出什么,便没再多看藤白,收回了视线继续看主任手里的手机。 主任倒是不意外,还满脸骄傲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早就说过你可以的吧,努力,把这份干劲坚持下去!只要能再保持这份干劲一年,你绝对可以考上一个不错的学校的!” 主任说着,见沈可衍盯着手机屏幕一时半会没有说话,便扭头对一旁的藤白说:“藤白,你说是不是这个理?沈可衍是不是有学习的天分?” 藤白听到主任的话,收回了放在手机上的视线看向主任,很轻地答应了一声:“嗯,下次还可以进步更多。” 先不管沈可衍下次能不能进步更多,自己的话被认可了,主任开心得不行,又抬手拍了拍藤白的肩膀,一副已经看到充满希望的未来的表情:“咱们这是英雄所见略同啊,也辛苦你多帮扶帮扶这个臭小子,诶你说,要不我们学校组织一下,弄个优生带动学习的活动,再弄个奖项激励一下大家怎么样……” 两个人站在校门口站到快上课,主任才终于停下,放两人离开。 沈可衍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学习成绩上的进步给他带来的快乐了,忽然重新体验,他发现感觉比他想象中还要好上不少,周一一整天竟然学得比上一周还要有干劲。 上周末藤白带着爷爷去医院复查了第二次,医生表示已经没什么大问题,可以正常下地走路,只是一天走路的时间要尽量控制在两个小时内,以及一些饮食上的控制。 老爷子得了医嘱能下地了,说什么也要把藤白赶回去住。 因此昨晚在那边最后住了一个晚上,藤白今天放学要过去把那里的东西收拾回来。 沈可衍本来应该要和藤白一起过去的,但他本来带过去的东西就不多,今晚早上一起塞在书包里带了回来。 他没告诉藤白。 等到下午放学,两个人往车棚走,藤白要去推车的时候,他才拉下藤白推车的手说:“今天餐厅那边临时换班。” 藤白被他拉住,愣了一下转过身来看他。 沈可衍冲他笑了一下:“所以我得过去那边,你可能得自己回爷爷那边了。” 藤白盯着他:“你不收拾东西吗?” 沈可衍拍了一下身后的书包:“我早上就已经把东西带过来了,从餐厅回去就直接去住的地方了。” 藤白盯着他半晌没有动静。 沈可衍松开了他的手,藤白又反过来拉住,说:“我跟你一起去餐厅。” 沈可衍眼底浮上笑,他抬眼看了一圈四周。 今天下午数学老师校对试卷稍微拖堂了十分钟,因此两个人属于放学比较晚的一批,这会车棚里车都没剩下几辆了,更不要说人。 沈可衍便凑过去亲了一下藤白,道:“那太晚了,晚上我下班就过去你那里,你教我写作业,怎么样?” 藤白听到他这话,才松开了他,点点头说“好”。 两个人出了学校在岔路口分开,沈可衍在路上看着藤白招了辆出租车坐上去,目送着车离开,才骑着自行车离开。 他没往餐厅的方向骑,而是朝着附近的一个商场骑去。 藤白的生日没多久了,等过了十一假期,马上就要到了。 沈可衍这几天一直惦记着想要给藤白买生日礼物,然而从那天晚上他和藤白说清了小时候的事情开始,藤白忽然变得特别粘人,甚至周末那两天他去穆博安家里家教,藤白都跟在他边上。 家教回去藤白又会想方设法让他去爷爷家吃饭,晚上更是无所不用其极地把他留下来睡觉。 就是个小粘人精。 沈可衍想着轻笑出声。 他很喜欢藤白粘他,同样的和藤白待在一起他也十分喜欢,但这也的确让他抽不出半点时间给藤白准备生日礼物,所以才说的今天要上班。 沈可衍其实对于要给藤白送什么完全没有概念。 他睡在藤白小房间里的那几个晚上,有特意观察过藤白房间里的摆设,发现除了那些象征荣誉的奖状和奖杯,几乎就再没有别的东西。 倒是让他搜刮出不少藤白这些年存的和他有关的小东西。 藤白被他翻出来了半点都不觉得羞,竟然还搂着他就在边上看着他一点点把东西翻出来。 他几乎每翻出来一样,藤白都要凑到他边上亲他,他问藤白东西是什么时候的,藤白也不说,就亲他亲得更狠。 除此之外,沈可衍还有试探性地问过藤白有没有喜欢的东西。 但不知道是不是他问得过于委婉,藤白好像把这当成了某种情.趣,只要他一问,藤白就会凑上来细细碎碎地亲他,然后说喜欢他。 沈可衍问了几次都是一个答案,又好气又想笑,气得他都想干脆把家里那条鲤鱼炒了给藤白吃得了。 实在是想不出来要送什么礼物,沈可衍才只得想着到商场逛一圈,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藤白的东西。 沈可衍除去几次兼职经历,去商场的次数很少。 他小的时候,还没流行起来那种大楼样式的商场,全家人出去逛街,都是路边商铺样式的,道路两边站满了人,路上来来往往也都是人,人挤着人。 他记得他很小的时候还走丢过一次,吃着啃到一半的糖葫芦站在马路中间嗷嗷大哭,没多久就被吓坏了的爸爸妈妈找到了。 十多年来久违的一次逛商场,沈可衍乘着电梯往上的时候还有几分恍惚。 他的视线从周围的商铺纷纷扫过,进了不少卖小玩意儿的铺子都认真逛了一圈,发现仍然挑不下来合适藤白的东西。 不知不觉逛了一个多小时,沈可衍从楼顶回到楼下,看了眼时间还来得及,想着要不要再找个别的商场逛逛看的时候,脚步忽地在一家金银首饰店门口放慢。 他看到一对情侣站在首饰店靠门的柜台前,柜姐拿出了好几对戒指放在透明的台子上,满脸笑容地对着那一对情侣介绍。 情侣中男方抬手抬起了一对对戒,银色的,样式很普通,问女方喜不喜欢。 沈可衍的视线锁在那一对银白色的对戒上,不知道是想起什么,渐渐停下了脚步,盯着出了神。 直到有声音在他身旁响起:“这位小同学,你想要买首饰送给女朋友吗?” 沈可衍这才猛地回过神来,发现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穿着红色工作服的柜姐,他连忙摇了摇头,礼貌地说了句“不用”,就抬脚离开了。 沈可衍离开后没再去下一个商场,而是径直骑着车回了他的那个小出租屋。 焰焰还在隔壁大爷家,因此开了门以后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响动。 沈可衍开了灯关上身后的门,直接往卧室走。 进到卧室里以后打开卧室的灯,他走到床旁的那个桌子前,矮下身,从桌子里抽出一个挺大的纸箱子。 纸箱子里放着不少书,全都摆放整齐,是他高一高二的学校用书。 除去这些书以外,旁边还放着不少琐碎东西和琐碎盒子。 都是沈可衍当时从家里搬出来的时候带出来的。 那时候沈可衍好歹也是第一次离开家住,对着房间里的什么东西都想要带走,都感觉舍不得。 然而他最后还是留了大部分东西在那里,只带走了一些轻便的,对他来说比较重要的东西。 他从一对盒子里面翻找出来一个不大的铁盒子,铁盒子看起来有不少年月了,表面都有些生锈,盒子上面印着的还是十多年前的动画片人物图案。 一看就是小孩子的玩具盒子。 盒子打开,里面也的确是一些小玩具,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 有断了一只胳膊的小木偶,还有巴掌大小的小变形金刚,抽奖的小卡片,几个有些生锈了的游戏币。 沈可衍从这一对乱七八糟的东西里刨出来了一个小透明袋子,袋子里装着两枚银白色的戒指。 和其他那些旧了生锈了的玩具不同,那两枚戒指看起来很新,银白色的戒身,十分简单的样式,上面只有两条简单的金线。 这两枚戒指虽然得来的时间比较早,但沈可衍还是记得比较清晰。 他记得是他爸妈结婚五周年的时候,带着他一起去买戒指。 他当时看到了亮闪闪的戒指觉得特别漂亮,整个人扒在透明柜台上问他妈妈那些是什么。 他妈妈当时捏了捏他的鼻子,笑着说:“是护身符,互相喜欢的人戴上,就可以彼此保护对方。” 小孩子总是涂个新鲜的劲头,听妈妈说得那么神秘,他便整个脑袋贴在柜台上,嚷嚷着他也要。 后来具体发生了什么他忘了,但他妈妈当时还真的给他买了一对,他爱惜地把玩了很多年,也信他妈妈口中的护身符一说信了很多年,后来大了些才知道戒指究竟意味着什么。 沈可衍抬手将两枚戒指套在食指上,认真地来回翻转看着,眼底有两分犹豫,似乎在考虑。 正出神,忽地一阵手机铃声突兀地出现在安静的房间里,塞着手机的口袋着大腿,也是忽然一阵抖动。 沈可衍整个人颤了一下,套在外面的那枚戒指一下子滚到地上,滚出去了几米远。 沈可衍想着可能是藤白的电话,就没有马上去捡,他拿出手机看了眼,发现不是藤白,而是穆博安的妈妈。 沈可衍有些疑惑地接起了电话,就听见电话里穆博安妈妈热情的声音响起:“沈同学你好,我是穆博安的妈妈,这会跟你说话方便吗?” “方便。”沈可衍应了一声,起身走到那枚戒指前,把戒指捡起来放到了手心里,走到一旁的床上坐下。 穆博安妈妈的声音很快就又传来:“方便就好,沈同学,你们十一假期大约放几天现在知道了吗?” “三天。”沈可衍说。 “那太好了。”穆博安妈妈的声音听着有两分欣喜,“沈同学现在学业繁重吗?不知道能不能抽出一天一夜的时间,我们家博安忽然提出说要十一出去玩,还要和他们班的一个男同学一起,说是上次被他弄哭了的那个小孩,我想着那也正好,当是给人家赔罪,但是我和他爸十一正好手头上都有工作。” “我一个人带他们两个去?”沈可衍问。 “不是,我最开始是想着让小择,就是博安的表哥带他们两个去的,但是小择说他一个人带不过来两个小孩,又说那天那个被博安弄哭的小孩,叫什么……什么安?” “夏安安。”沈可衍提醒。 “对,夏安安,小择说夏安安跟你熟,所以我就想着,你看你能不能和小择他们一起去,一路上的所有费用我都会提供,工资我也会按照正常的时薪给,你看可以吗?” 沈可衍没有马上答应,正在思考,就听见穆博安的妈妈又说:“我听博安说你和小藤关系不错,正好我今天出门的时候在小区里看到了小藤,就跟他说了这事,小藤有车也会开车,来回也能方便点,我问了他,他也说可以。” 沈可衍本来就在顾虑藤白的问题,听到穆博安妈妈说这话,便没再多想,答应了下来,并且拒绝了穆博安妈妈说要给他工资的事情。 穆博安妈妈和他来回说了两回,见他坚持,便也没多说。 要挂电话以后,沈可衍又问了一句:“博安有想好要去哪里玩吗?” “海边。”穆博安妈妈笑着说,“这孩子提过好多次想去海边了,正好我们临海市靠海,开车去风景区也就一两个小时的车程,我一会就给你们订度假区的酒店。” 前一秒还有一下没一下把玩着手里戒指的沈可衍忽地动作一顿,指尖一松,原本立在指尖上的戒指没有了支撑点,一下子掉到了地上。 沈可衍有两分晃神地盯着戒指滚到对面的墙角,撞了墙一下,而后更轻地“咣当”一声摔在了地上。 电话那边的人可能是见沈可衍半天没说话,有些犹豫且顾忌地开口问:“怎么了?你不喜欢去海边吗?” 沈可衍起身,走到墙角把那枚戒指重新捡回到手里,蹲在墙边一时半会没起来,答应电话那边的人道:“没有,海边挺好的。” 第142章 最后定的时间是十月一号那天早上去,十月二号中午回。 三十号那天晚上,沈可衍简单收拾了东西到藤白家睡。 他过去的时候藤白也正好收拾好了东西,一个二十寸的黑色行李箱立在客厅中间,沈可衍一进屋看到就看傻了眼。 他确定他上次来藤白家是没在客厅里看到过行李箱的,于是他扭头看向身后关门的藤白:“这是你明天要带去的?” 藤白拉上门点了点头:“我在网上查了去海边游玩的攻略,这里面是攻略总结下需要带上的东西。” 沈可衍有点好奇什么样的攻略需要让一天的旅游准备整整一个行李箱的东西,但藤白说完了以后也没有要再多说的意思,直接拉着他进了卧室,沈可衍也就没再问。 第二天早上定的是八点半在小区楼下集合。 沈可衍调了七点半的闹钟,但闹钟没响,八点左右的时候,他感觉到身上盖着的被子被掀开,而后身上的睡衣被扒.掉。 忽然传来的冷意叫他整个人打了个寒颤,稍微醒过来两分,迷迷糊糊的就看见半截身子,熟悉的气息叫他放松了警惕,再往上看,就看到藤白正拿过他昨晚放在床头的衣服,把他半抱了起来,给他往身上套。 但藤白显然是第一回 做这种事情,十分不熟练,光是把衣服套进他脑袋里就费了不少功夫。 沈可衍本来真的挺迷糊的,尤其是在看到藤白在给他穿衣服以后,他脑子里跑了的瞌睡虫又回来不少,脑袋磕在藤白肩膀上就想着再睡五分钟。 结果藤白硬生生用他那“高超”的穿衣技巧把他给套醒了。 沈可衍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藤白才给他套进去一个脑袋,正拉着他一边胳膊试图往衣服里套。 沈可衍心底里发笑得厉害,脑袋搭在藤白肩膀上稍微侧过脸看了眼藤白,见藤白给他穿衣服穿得一脸认真,于是没动,就这么由着藤白花费了将近五分钟给他穿好上衣。 等到藤白给他穿好了上衣又想要去拉他裤子的时候,沈可衍“醒”了过来,笑着按住藤白:“裤子我自己来吧,你给我穿完裤子,穆博安表哥在楼下估计就要等到骂人了。” 藤白被他按住,眼底看起来似乎有点小遗憾,但也老老实实地没有再去动沈可衍的裤子,就势拉过了他的手亲了一下,才下了床站到床旁看着沈可衍。 两个人这几天都睡在一起,藤白也不是第一天站床边看沈可衍穿衣服了。 第一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沈可衍穿衣服穿到一半看到门边倚着个人,还吓了一下。 现在已经完全能视若无睹了。 他穿好衣服,下了床。 藤白走到他身边搂住他,像是要亲他,被他笑着推开:“等我洗漱完。” 藤白很轻地答应了一声,没有再亲他,但搂着他的动作却没放,跟一只大型动物似的,和他一起进了浴室。 浴室里放着昨天藤白新买来的洗漱用品,和旁边那一套用过的明显是情侣款式,一个蓝色一个灰色。 藤白用的那套是灰色,给沈可衍买的那套是蓝色。 沈可衍拿过牙杯和牙刷清洗,藤白就拿过一旁的牙膏打开,等沈可衍接完水,就拿着牙膏往沈可衍手上的牙刷上洗。 沈可衍站在镜子前刷牙,藤白就拿了架子上新的毛巾,用温水打湿,等沈可衍洗完了以后,眼底泛着一点亮光地看沈可衍,明显是要给沈可衍擦脸。 沈可衍忍不住笑,他这两天一直感觉他在和藤白玩过家家游戏,他就是藤白养的娃。 但在对上藤白带着些许希冀的眼睛后,他还是老老实实地闭上了眼睛,让藤白给他洗脸。 洗完了脸藤白把买来的早餐拿给他,趁着他吃饭的时间,去清点确认了一遍要带上的东西。 等两个人下楼,八点三十正正好,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两人到小区门口时,临城择和两个小孩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今天的早上的天气有些凉,夏安安穿了件外套,宽大的外套套住他有些瘦小的身体,那张白嫩的小脸上正满是兴奋,一脸开心地和临城择说着什么。 穆博安倒是就穿了一件短袖,一个人沉着一张脸站在一旁,还是最开始沈可衍看到他的那副生人勿近的很凶的表情。 两个小孩身上半点东西没有,因为东西全在临城择身上。 临城择背上背着一个大书包,左手拎着一个奶黄色的小书包,右手拎着一个黑色的中等大小的书包,一脸被生活压垮的疲惫表情,对夏安安一直说个不停的夏安安也只是三不五时地点两下头。 怎么看都不像是自愿来的。 他这样的表情维持到看到沈可衍和藤白出现在门口,疲惫的脸上终于出现了要被解救了的神情。 他朝两个人招招手:“你们可算是来了,再不来我马上就要对海边不报任何期望了。” 他说着,看了藤白和沈可衍两人各自一眼,像是选择似的,最后视线落在了沈可衍身上,把手里那个黑色的书包递过去:“帮忙拿一下,穆博安这臭小子也不知道在书包里塞了什么,重死了。” 沈可衍昨天收拾的东西只塞了一个不大的书包,书包这会在藤白的行李箱上放着,因此他身上什么也没有。 沈可衍觉得临城择可能是因为这样才让他帮忙拿的包,便伸手要接。 然而手刚伸到一半,穆博安忽地先上前一步,迅速将自己的包拿走,背在了身后,红着脸结结巴巴道:“我……我自己拿吧,都是水,妈妈要表哥拿的,我背得动。” 夏安安在一旁见着穆博安把书包拿回去自己背了,也从临城择的手里把自己的小黄书包拿了回去背上。 沈可衍见状,收回了手没太在意。 然而一旁站着的临城择前一分钟还一脸疲态,这会脸上的疲态却下去几分,多了几分趣味。 他的视线在沈可衍和藤白身上来回转了两圈,勾了勾唇。 沈可衍刚才没看到,临城择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就在刚才他把书包往沈可衍那边递的时候,藤白看了穆博安一眼。 而穆博安很明显察觉到了藤白的视线,所以才先一步抢走了书包。 临城择对他这个弟弟还是很了解的。 他这个弟弟可不是会别人一个眼神就能看懂别人意思的人,藤白一定跟他的弟弟说过什么。 藤白的车停在小区外面的停车位上,因为很少开,停的位置比较偏僻。 一行人走了两分钟左右,才走到藤白的车前。 藤白将车开出来停在路边,下车把行李箱之类的放进后备箱。 夏安安率先开心地往车后座爬,他爬进去以后,临城择拍了穆博安一下,穆博安才好像不情不愿地爬进了车后座。 五个人在车里坐好,藤白便开了地图开着车上了路。 几个人要去的风景区就在临海市市内,只不过在临海市的边缘上,距离市中心有些远。 临海市是本省的省会,占地面积不小,再加上靠海,这几年经济发展得很快,旅游业也做得越来越好。 临海市的边缘有一处天然沙滩,平日里前往旅游的人就不少,碰上这种全国性的假日,用人满为患来形容都不夸张。 海边满不满几人暂时还不知道,但路上堵车是真的堵。 原本开出市中心就半个小时的车程,硬生生磨了一个小时。 不过车里头倒是一直热闹,夏安安话多,从上车开始就挨个地跟人说话,不管谁都要拉着说上两句。 出了市中心,就渐渐往偏僻的路上开了。 临海市这几年城市化建设,郊区的路也已经逐渐公路化,拥堵的状况没有比从市中心往外开的时候好上多少。 车在市中心附近开的时候,沈可衍还能分出几分神思来给夏安安,面对夏安安兴奋的话基本也都能应上。 夏安安不找他说话的时候,他就看两眼认真开车的藤白,勉强能压下心底不适的感觉。 然而等车开出市中心,开始往郊区开的时候,周围的景色逐渐变得熟悉起来,沈可衍到底还是没能压住心底里异样的感觉,靠着车窗,脸色有两分发白。 他闭上眼睛不再看周围的景色,然而那些景物仿佛刻进了他脑子里一般,就算他闭上眼睛,也不停地在他的脑海里播放。 其实也按理说他是不该记得的。 因为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而且周边的景物说实话和十年前的确有很大的差别,但脑子仿佛跟他的个人意志过不去似的,不断地让那些画面重叠。 恍恍惚惚间,耳朵里夏安安的声音和一些其他的声音重叠。 “哇!好漂亮啊!” 小男孩趴在车窗上,一脸憧憬地看着窗外。 道路两旁全是树木,春天到处都是生机盎然的颜色,车子里开了暖气,和车的冷空气一作用,没两下车窗上就结上一层厚厚的雾气。 每次没等雾气完全结上,小男孩就会抬手马上把面前的那一块玻璃上的雾气擦干净,然后再整个人趴在车窗上,一双大眼睛半天不舍得眨一下,亮晶晶地盯着窗外。 然而随着他擦车窗的次数变多,车窗开始结雾气的速度也渐渐变快,没两分钟擦干净的车窗就又结上一层厚厚的雾。 小男孩一张漂亮的脸紧皱了起来:“妈妈,我想要开窗,这样都看不清外面。” “外面太冷了。”驾驶座上传来女人温柔的声音,“小衍乖,再过一个小时我们就到海边了,那里会温暖上很多,比这里还要漂亮。” 小男孩坐回到座位上,晃着两条小短腿,开口的语气里有点孩童特有的委屈语调:“可是这里就很漂亮,我也想多看看这里。” 他说着,整个人跳了下去,往前扒着前面驾驶座的椅背,哀求着正在开车的女人:“妈妈,我就开一点点,我不会让自己冻感冒的。” 女人温柔地笑了一声,抽出一只手摸了摸小男孩的头发:“可是你爸爸喝了酒,正在睡觉,风吹进来会让他感冒。” 小男孩侧过脸看了眼副驾驶座上的男人,整张脸又一次皱了起来:“讨厌爸爸,明明说好今天下午要出门玩,还去喝酒。” 女人又是一阵笑,说:“小衍不能讨厌爸爸哦,爸爸可是很爱小衍的。” “衍衍。”沈可衍感觉脸上贴上来一只有些冰的手,贴在他发烫的脸颊上。 他意识模糊地抬手抓住了那只手,闻到了熟悉的气息,拉住了手在那上面轻蹭了一下,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藤白皱着眉头看着副驾驶座上整张脸泛红滚烫的人。 车子早在一分钟前停在了路边。 大约几分钟前,夏安安又一次找沈可衍说话,叫了沈可衍两声没有得到回应,便凑上前看了一眼,看到了靠在车窗上闭着眼睛嘴唇发白的沈可衍。 他当即大叫了起来:“漂亮哥哥,小表哥,厉害哥哥怎么啦?看起来好像生病啦!” 这一路段车多,藤白一直在专心开车没敢分神,忽地听到夏安安的话,顿时皱起了眉头看了沈可衍一眼。 他看过太多次沈可衍发烧的样子,几乎是看过去的瞬间,心底就有了猜想。 藤白脸色不太好地注意着周围,抽出一只手贴了一下沈可衍的额头,果然有些烫。 恰好再开几分钟就有一个服务区。 藤白加快了车速,把车子停在服务区,就解开了安全带往沈可衍那边靠,又仔细贴了一下沈可衍的额头。 看到沈可衍半是无意识地拉着他的手腕,他当即解开了沈可衍身上的安全带,对后座的临城择道:“后备箱的行李箱里有温度计和退烧药,行李箱没有密码,可以帮忙拿一下吗?” 临城择明显也有些懵逼,听了藤白的话当即应了一声,下车去后备箱打开行李箱翻找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温度计和退烧药。 他拿着东西没再进后面的车座,关上了门让后面的两个小孩不要下来,就打开了副驾驶座把药和温度计递给藤白,手里还拿着一个从藤白行李箱里拿出来的保温杯。 “我看服务区那里有接热水的地方,我过去接一杯?” “谢谢。” 听到藤白应,临城择便拿着保温杯走开了。 藤白用温度计给沈可衍量了体温,发现烧得不算高,三十八度左右。 他又叫了沈可衍两声,沈可衍有睁开眼看他,但明显很迷糊,再没有其他反应,就只是拉着他的手腕。 不多时临城择拿着保温杯回来,站在副驾驶座门口道:“水我掺了凉水,温度应该差不多能喝。” 他说着把手里的保温杯递过去给藤白,又奇怪地念道:“我看他早上不是还好好的,怎么会忽然发烧,是晕车吗?” 藤白接过保温杯道了声谢,看着睫毛轻颤的沈可衍,确凿道:“他不晕车。” 他看了眼手里的退烧药,想了想,最后还是没有直接给沈可衍喂药,而是想让他张开嘴先喝点热水。 毕竟温度还不算太高,能不吃药当然是不吃药好。 藤白想着上一次照顾沈可衍发烧的经历,拿着保温杯凑到他嘴边,很小声地哄了他两句想让他喝水。 然后沈可衍像跟他做对似的,闭着嘴巴怎么也不张开,藤白只倾了一点水杯,那不多的水全数顺着沈可衍的下巴往下,流到了衣服上,打湿了领口。 沈可衍今天穿的是一件很简单的白色T恤,衣服也薄,水一沾到,就变得有两分透。 藤白垂眸视线略过的一瞬间,顿时抬起了另一只空着的手,按住沈可衍的领口,抬眸冷眼看向站在副驾驶座门口的临城择。 苍天可鉴,临城择真的什么也没看见。 他本来只是觉得有趣的猜想,这会完全不用想,直接得到了验证。 藤白那么出名的人,临城择就是不听他姑姑说,也是知道的,至于沈可衍就更不用说。 这两个人搭上点边都容易让人觉得有意思,更别说其他的什么,不过临城择这会没功夫觉得有意思,因为藤白看他的眼神真的太渗人了。 他轻咳了一声,很自觉地把头扭到一边,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我去看看服务站那边有没有卖退热贴。” 说着视线一扫,恰好扫到后座那两个看起来都是满眼好奇的小孩,他当即关上了副驾驶座的门,走到后座,把两个小孩拎出来:“走,带你们上厕所。” 夏安安无辜地拍了拍临城择抓着他领子的手:“我不想上厕所呀。” 临城择没管他,直接拎小鸡似的把他拎下了车,倒是穆博安一句话都没有,很老实地也跟着下了车。 两个小孩一下车,临城择就马上贴心地替车里人把车门关上了。 等到车门关上,藤白又把两边的车窗全升了起来,才放开了沈可衍。 沈可衍整个人看起来比刚才还要红一点,藤白离远了以后,他就迷迷糊糊地往藤白那边靠,一张小脸通红,可能是因为难受眉头微皱着,表情上还有罕见的一点委屈。 这种情况在沈可衍清醒的时候几乎是见不到的。 沈可衍白日里的气质就有几分凶,以至于削弱了他长相上柔的地方。 他的脸其实算小,皮肤又白,加上最近这阵子睡得好,眼下的黑眼圈早就散得差不多了,配上这会有点小委屈的表情,惹人疼得不行。 藤白盯着沈可衍那张脸,不知道想到什么,半天没有动作。 上一次沈可衍发烧,他对藤白还是有几分戒备的,然而这一次却像只摊开了肚皮的小刺猬似的,收起了全身的刺,全心全意地往藤白怀里靠。 怀里滚烫的身体让藤白的眸色逐渐变深,他垂眸盯着沈可衍看了好一会,直到看到一滴眼泪从沈可衍的眼角滚了出来,才反应过来似的,凑过去亲了亲,对沈可衍道:“衍衍,张嘴喝水。” 沈可衍不动。 藤白就又说了一遍。 在他说第二遍的时候,沈可衍给了他一点反应,微微睁开了一点眼睛看他。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蒙上了浓浓的一层雾,看得藤白半天没有动作。 直到怀里的人忽然像上次发烧一样,搂着他又往他怀里钻,他才有些回过神来。 刚回过神来,就听见怀里的人说:“你喂我。” 藤白顿时整个人一热,垂眸看向脑袋塞在他怀里的沈可衍,片刻后似乎是想到上一次沈可衍吐出来的称谓,整个人又僵了一下。 然而下一秒,怀里的人就又软软地吐出来一句:“男朋友。” 第143章 藤白被沈可衍那声男朋友叫得魂飞走了半晌,垂着眼眸看着怀里的人半天没动。 过去好一会见沈可衍整张脸缩在他怀里没动静了,他才抬起手,手掌心贴在沈可衍的脸上,看起来很喜欢地轻轻蹭了蹭。 就在他的手刚蹭了一下的时候,怀里的人竟然主动拿脸蹭了蹭他的手,乖顺得不行。 藤白一下子又没了动作,呆愣地看着沈可衍。 他九岁那年第一次照顾沈可衍,沈可衍也是这样的。 那会的小沈可衍瘦巴巴的,一张小脸上的红怎么也退不下去,烧疼了就哭,护士来给他打针也哭,手里还总要拽着什么东西,拽不到整张脸就会哭得皱巴巴的。 藤白那时候没想过要在医院待三天,他本来只是打算偷跑出来两个小时,趁着爸爸妈妈还没有发现前跑回去。 可阴差阳错地到了医院以后,床上发着烧的小孩就一直拉着他,他每次想把小孩的手拿开,小孩就皱着脸开始哭。 但凡他稍微用一点力,小孩就会越哭越大声,哭得藤白不敢再动,才又慢慢安静下来。 夜里爷爷笑着哄他说:“你可以陪弟弟睡觉,弟弟生了病,一个人睡又冷又怕,你看他也一直拉着你,是不是?” 藤白从有记忆以来,就没有和谁同床睡过。 他的爸爸妈妈总是很忙,他们只会严厉地教育他,鲜少和他有肢体上的触碰,哪怕他把每样他们让他学的东西都学得很好,他们也只会言语上夸奖他一句。 病房里的第一个晚上,小小的藤白在爷爷的撺掇下,爬到了病床上和病床上生病的小孩躺在了一起。 躺下去时他整个人都是僵硬的,有不习惯也有忐忑。 然而昏睡中的小孩却先打破了僵局,在他躺下以后就整个人朝他侧过来,而后像是觉得舒服,又缩了缩整个人缩进他怀里。 那天晚上,小藤白觉得爷爷说的话是对的。 他说不出来什么感受,但他想,他愿意和这个爱哭的小孩做朋友。 藤白好一会回过神来,感觉杯子里的水似乎冒出来的热气没有那么多了,又看了眼靠在他怀里紧闭牙关的沈可衍。 他稍微往前挪了一点,抬手拉开了副驾驶座前面的小储物柜,在里面翻找出来了一袋吸管。 拿了一跟吸管出来放进水杯里,他又叫了沈可衍两声。 沈可衍的脑袋埋在他怀里,眉头轻轻蹙起,看起来像是不太高兴,但还是给了他一点反应。 他把吸管放到沈可衍嘴边,沈可衍嘴巴都没张一下,似乎还觉得吸管不舒服,侧过脸在他靠近的手背上蹭了一下。 发烫的嘴唇蹭过他的手背,柔软的触感停留在上面。 藤白怔了一下,垂眸看着沈可衍,视线直直落在沈可衍的嘴巴上。 红红的。 沈可衍的嘴唇薄,平日里只要轻抿一下,就会给人给人几分生疏感。 这会可能是发着烧,他的嘴巴看起来比平日里稍微肿了一点。 藤白盯着看着半晌,手动了动,从吸管上挪开,贴到了沈可衍的嘴巴上,很轻地碰了两下。 见沈可衍没动静,他又像个发现心爱玩具的小孩,变本加厉地稍微加大了一点力道。 沈可衍哪怕意识不清,也明显有两分被他惹恼,一直紧闭着的牙关松开,张嘴咬住了藤白的半根指头。 力道不大,但也是咬得藤白不用大一些的力气就根本无法拔出去。 何况藤白半点没有要拔出去的意思。 他停下动作盯着咬住他手指的沈可衍半晌,整个人往下,脸贴到沈可衍脸旁,嘴唇很轻地从沈可衍唇角蹭过,轻叫了一声“衍衍”。 临城择带着两个小孩在服务区逛了整整三圈,才看到停在路上的车子降下了车窗。 他松了口气,拿着买来的退热贴上了车,递过去给藤白。 副驾驶座上的沈可衍看起来睡熟了,原本松了的安全带已经重新系好,身上甚至还盖了一件不知道从哪来变出来的深色外套。 他脑袋靠在车窗上,呼吸均匀,胸膛起伏着,发红的嘴唇上泛着水光。 同样泛着水光的还有藤白的嘴巴,同款微肿泛红。 哦,还有那个已经空了的保温杯。 临城择眼观鼻鼻观心,把退热贴给了藤白以后就扭头看着窗外,没问为什么喂个水怎么喂了那么久还把两个人的嘴巴都喂肿了这种事情。 可能就是被喂的人不听话,两个人打了一架摩擦摩擦了吧。 藤白给沈可衍贴好退热贴,就开着车继续上路。 一路上他反复想了很多遍,觉得唯一有可能让沈可衍发烧的地方,就是今天早上他给沈可衍穿衣服穿了太久,把人冻到了。 下次就算不太冷也要先开空调,藤白想。 到海滩时十点多,临近中午,又是国庆假期,落脚之处几乎全都是人。 海边的温度比市里高上不少,藤白开进度假区时,趁着堵车的时候又给沈可衍量了一次体温,温度有下去一点,但人还靠着车窗熟睡着。 穆博安本来就安静,沈可衍睡着以后夏安安也没有再吵闹,只是到度假区以后,稍微打开了一点窗户,一张小脸迎着外面的热风,亮着一双眼睛看阳光下金黄色的沙滩和蓝色的大海。 十一的度假区路边不是人就是车,好在穆博安妈妈给几人定的酒店有地下停车位。 停好车沈可衍还在睡,藤白没有叫醒他,把人从副驾驶座里抱出来以后背到了背上,和临城择三人一起坐电梯上楼。 临城择打开手机翻出他姑姑给他发的订房记录,在电梯里小声和藤白说:“一共订了两个房间,都是大床房,酒店里有温泉,我一会先带着两个孩子去吃东西,吃完了趁着天热再带他们去泡个温泉,等太阳没那么烈了,再带他们去沙滩上玩,你……要不给个联系方式?” 藤白对临城择的安排没有异议,报了自己的手机号,等办理好入住手续以后,就拿了房卡和沈可衍一起进了房间。 拉开被子把沈可衍在床上放好,藤白也没叫吃的,就躺在床旁安静地看着沈可衍。 沈可衍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四周有些暗,整个人像是发过一层虚汗,浑身黏糊糊的,额头上还贴着什么东西。 他愣在床上愣了一会,想起来了一点。 一行人出来玩,他在路上发烧了。 反应过来以后,他下意识想要起身,刚动了一下,发现腰上搭着一只手臂,身后是很轻的呼吸声。 沈可衍顿时放轻了动作,转过身朝后看去。 身后的藤白半张脸埋在枕头里,呼吸绵浅,看起来像是睡熟了有一会了。 沈可衍不是每次发烧了都不记事的,烧得厉害了才容易不记得,不太高的烧只会有几分迷糊。 他盯着藤白安静睡觉的侧脸,记忆一点点回笼。 朦胧视线里某人红着脸半是亲着他半是给他喂水的画面涌了上来。 明明动作一次比一次大胆,亲完后却都还要做贼心虚似的看看他,大概是见了他还一副迷糊模样,就会自己给了自己充足理由似的,重新含.进去一口水过来和他脸贴脸。 沈可衍眼底浮上笑,抬手轻轻地揉了两下藤白的头发,很快似是想到什么,抬手用手背贴了贴藤白的额头,见温度正常,才松了口气。 他坐在床上一时半会没动,直到外头传来嬉闹的声音,他才回过神来,朝拉上的窗帘看去。 窗帘拉得并不那么严实,露出大约半个拳头大小的缝隙,缝隙里是大片的蓝。 沈可衍这才彻底回过神来。 他们这是到了海边? 这样的认知让他的身体一下子紧绷了起来,他抬手不自觉地搭在了藤白还放在他腰上的手臂上,轻抚了好久,紧绷的身体才稍微放松下来一点。 他又盯着窗帘缝隙里透出来的那一片蓝看了好久,才抬手轻轻地拿开藤白的手,下了床,走到了窗边。 站在窗旁好一会,他才轻轻拉开一小点窗帘,屋外的阳光和水面反出来的粼粼波光一下子撞进了他的眼底。 两人的房间在二楼,往出看正好能看见大片的沙滩和蔚蓝的海。 沙滩上随处可见笑容满面戏耍的人群,海面上更是有不少游艇和冲浪板的影子。 沈可衍盯着面前比想象中还有漂亮的大海,久久无法回神,直到感觉后背贴上来某个热源,而后肩头一沉,一只手探到了他的脑门,轻轻撕下了他脑袋上的退热贴,用手背贴了贴他的额头:“退烧了?” 藤白的的气息打在他脖子上,叫沈可衍一痒,半转过身看了眼身后的人,答应了一声:“嗯,你被我吵醒了?” 藤白抱着他没有说话,漂亮的眼底倒映着漂亮的海,很快里面的倒影又变成了沈可衍。 “他们去吃饭了,你饿吗?”藤白说。 沈可衍被藤白这么一问,感觉有点饿,但他没有马上答应,而是扭回头看向了窗外。 藤白本来就看着他,见他看向了窗外,便也顺着往窗外看去。 两个人都看着窗外的海岸,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才响起沈可衍的声音:“我以前在电视上看过一次海,就特别想要来海边玩,可惜一直没能来成。” 藤白安静地听沈可衍说着,等沈可衍的声音落下,他拉了一下沈可衍:“我来的时候看到沙滩上有几家饭店,我们可以现在下去。” 说着又看了眼沈可衍手上的表:“一点了,吃饭的人应该不多了。” 沈可衍本来有些低落的情绪被藤白认真的态度一掺合,瞬间消散了大半。 他笑起来答应藤白,说:“好啊。” 沈可衍下去前又在藤白的要求下量了一遍体温,确认不发烧了以后,他才进浴室简单洗了个澡,换了身稍微凉爽一点的衣服。 海边的温度属实要比市里高不少,两人一出宾馆,就感觉一股热浪打在了脸上。 藤白拉着沈可衍往海滩上几家餐馆的位置走,两个人正商量着吃什么的时候,忽然看见一家餐馆前站了七八个人。 其中五六个人穿着泳裤,剩下一个穿着短袖短裤的男生,男生后面带着两个小孩。 几个人的架势明显不对,眼看着往里面扔根火柴就马上能着,周围不少人路过都多多少少会看几个人一眼。 沈可衍和藤白都不是管闲事的人,可那人里面站着的男生,分明是临城择,临城择后面的小孩就更不用说了。 两人见状,朝着几个人的方向走去。 刚走近,沈可衍就觉得那几个穿着泳裤的人有点眼熟。 他微蹙起眉头想了想,认出了为首的寸头。 就是那天把穆博安和夏安安堵在巷子里的那帮人。 第144章 临城择似乎注意到了沈可衍和藤白,视线一下子转了过来,投到了两人身上。 他的表情看着不算太好,脸上分明有不悦,看到沈可衍和藤白以后才稍微收敛了两分。 “退烧了?”临城择看向沈可衍问了一句。 沈可衍点了点头,走到几人身边,又扭头看了那个寸头一眼。 没有认错,就是那天的那个寸头。 他朝那个寸头看过去的时候,寸头也正好看向他。 寸头似乎也认出了他,原本就拽的脸上露出几分嘲弄的笑:“我说呢,原来跟你认识啊,难怪跟你一样不长眼睛。” 他说这话时是看着沈可衍的,但话明显不是对沈可衍说的。 说完后扭头看了眼临城择,一副随时可能会动手打人的样子。 临城择完全无视了他,问两人:“你们下来吃午饭的吗?” 临城择就又说:“正好,我们也还没吃,这家店网上评分很高,刚好两个崽子也想吃海鲜,要一起进去看看吗?” 沈可衍没什么异议,扭头看了眼藤白。 藤白当然也不会有。 五个人就这么进了店,完全无视了那几个穿沙滩裤的人。 为首的寸头明显是愣住了,直到看到几个人的身影没入了饭店里面,才猛地回过神来,狠狠地踹了一脚旁边的沙子:“妈的,永远这幅恶心样子,看谁恶心谁!” 海边的餐厅大多数主打海鲜,每家又在海鲜的基础上会增加自己的特色。 几人进的这家是海鲜自助,算是网红店铺,价位在度假区里还算亲民。 几个人都饿了,进了餐厅付完款以后,就各自去拿食物。 每个餐桌中间都有烤肉架,除此之外一人还有单独的一个小火锅,烤或煮都随意。 几个人住在临海市,平日里也不少吃到海鲜,因此看到一个自助餐厅的海鲜时也没有太大反应,倒是夏安安见了各种各样的带壳海鲜兴奋得不行,进了餐厅以后就开始上串下跳。 等临城择带着两个小孩子拿完东西,藤白和沈可衍已经拿了不少东西放在桌子上开始烤了。 五人坐的六人桌,沈可衍和藤白坐一边,另外三个人坐另一边。 临城择在位置上坐下,挑了几样爱吃的东西放进面前的小锅里,看了眼面前对面正在烤肉的沈可衍,想了想还是开口道:“你认识王宁铠?” “谁?”沈可衍将几个刷好酱料的生蚝放到了烤架边上。 “刚才那群人里,寸头的那个。” 沈可衍闻言,抬头看了眼穆博安,发现穆博安正在更夏安安争辩要往小火锅里放什么酱料的问题,似乎没注意到这边,想了想还是照实说:“前两天,我碰到那群人把这两个小的堵在巷子里,就顺手把两个救走了。” 临城择的脸色一瞬间难看了下来。 夏安安似乎听到了沈可衍的话,顿时也停下和穆博安争辩,道:“对!就是那群坏人!特别特别讨厌!还害得厉害哥哥流血了!” 藤白原本正认真地盯着沈可衍烤肉,有时候见沈可衍烤不过来,就会用手里的夹子帮着翻一翻,看着好像对这项工作挺感兴趣。 听到夏安安的话,他动作一顿,敛了几分神色,抬眸看了夏安安一眼。 夏安安察觉到藤白的视线,扭头朝藤白看来:“漂亮哥哥怎么啦?” 藤白轻声说了句“没什么”,就又低下头去继续帮着沈可衍烤肉。 临城择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表情不太好地扭头看向穆博安:“碰上他了怎么也不跟我说?” 穆博安明显一下子紧张了起来,搭在桌子上的手抓住了桌布,涨红了脸,好半晌才吐出来一句:“忘了。” 临城择黑着脸还想再说什么,沈可衍注意到穆博安就快抓着桌布把他面前的东西掀了,他开口拦截了临城择的话:“你怎么认识的……那寸头。” 临城择被他这么一打断,也注意到了穆博安的动作,轻叹了口气,抬手将穆博安的手从桌布上抓下来,放了一双筷子到他手里,说:“同班同学。” “同学?”这个答案倒是沈可衍没有想到的,毕竟那个寸头看着怎么也不太像是学生的样子。 “嗯。”临城择见穆博安的情绪稍微缓和了一点,便收回视线,把锅里熟了的东西往上捞,说:“不过他半年前已经被学校开除了,现在不上学了。” 沈可衍听到这话也没有再多问,想了想刚才寸头面对临城择的恨不能把人吞下去的态度,就又随口问了一句:“结了怨?” 临城择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冷哼了一声:“就是浪费地球资源的渣滓,在学校里企图侵犯女生的时候被我撞见了,他就觉得是我搞的他没学上。” 他说着把盘子里的东西往酱料里拌:“不过本来在班级里就不对付,他和罗岭骆倒是挺哥俩好的,罗岭骆也就是比王宁铠怂,不然混账事也不少干。” 临城择不是第一次题罗岭骆,沈可衍也没什么意外,他没兴趣再聊别的人,应了两声,把烤好的肉放到中间的大盘子里,没有再继续烤肉,而是将锅里煮得差不多了的壳类海鲜剥好,沾上藤白调过来的酱料,往藤白面前放。 恰好夏安安也在捞螃蟹,见到沈可衍这个动作,当即道:“哇,厉害哥哥,安安也想要吃,可以给安安剥一只螃蟹吗?” 藤白原本正盯着沈可衍放在他碗里的螃蟹看,听到夏安安的话,顿时抬头朝夏安安看去。 沈可衍注意到藤白的动作和表情,轻笑了一声,故意道:“那你可能得问你漂亮哥哥愿意不愿意了。” 夏安安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要沈可衍剥螃蟹得问藤白,但他还是老老实实看向了藤白,睁着一双充满希冀的大眼睛。 藤白对上夏安安的视线,沉默了片刻,扭头看向临城择。 临城择正看戏看得开心,忽然被扫射到,一脸懵逼。 夏安安也有点不明白:“难道漂亮哥哥要我问小表哥吗?” 藤白认真地开了口:“他一看就很会剥螃蟹。” 藤白这话一出来,沈可衍先没忍住笑出了声,他笑着往藤白身上靠,见夏安安半天没有明白过来意思,便好心提醒道:“小表哥剥的螃蟹比较香。” 夏安安一听这话,顿时眨着星星眼把目光投向了临城择。 临城择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直接一句“靠啊”,满脸的怀疑人生。 他究竟当初为什么要提出要让沈可衍他们一起的? 临城择抵不住夏安安的星星眼攻击,最后任劳任怨地给他剥了螃蟹,结果刚剥完,就看见他的亲表弟也盯着他。 他气得只想骂娘。 更过分的是对面两个人。 沈可衍给藤白剥东西也就算了,他剥了什么,藤白安安静静吃完以后,就会重新煮上一份,然后认真地照着沈可衍的步骤,剥回去给沈可衍。 偏偏沈可衍看起来好像很受用,吃到后面满脸的笑意,临城择严重怀疑他们三个电灯泡如果不在,沈可衍可能已经和藤白亲上了。 简直是对单身人士最大的刺激。 于是在临城择的有意加快速度下,一行人一个来小时就解决了午饭,出去时外头阳光正好,夏安安揉着圆滚滚的肚子就恨不能整个人扑进沙滩里。 沙滩上的娱乐项目其实不多,多数是海上的项目,不适合小孩玩。 临城择带着两个小孩玩了整整两个小时的泥巴,某对情侣才良心发现地回来和他交接,他脚下生风当即就跑了没影。 到夜里几个人又吃了海岸边的特色烧烤,回去前租了辆可以让儿童上去的小游艇,在海上迎着海风转了一圈。 结束时已经夜里九点,几个人都玩得尽兴,夏安安累得两条腿直打颤,但还是满脸笑容。 就连穆博安那张总是很凶的脸上也出现了一点笑容。 五个人下了游艇,从沙滩上往回走。 这个时间点,路上没什么人,不是在沙滩上参加活动的,就是早就回了酒店享受各种按摩温泉服务的。 虽然在酒店可以很直接地看到沙滩,但实际上从酒店到沙滩还有十几分钟的路程。 出了沙滩边上的那条十分宽的大马路,靠近酒店的地方是一条七拐八拐的小路。 其实算不上小,五个人并排走都不是问题,只是不如沙滩边上的大路那么宽敞,路灯也比较暗,没什么人。 临城择走在最前面,夏安安缠着临城择想让临城择被他,穆博安站在边上冷冰冰地看着夏安安。 沈可衍和藤白两人跟前面的人隔出大约两小步的距离,藤白拉着沈可衍的手,脸上也有罕见的愉悦。 随着两个人的走动,藤白三不五时抬起拉住沈可衍的手,偶尔放在手里把玩一下,偶尔又拿着沈可衍的手放到嘴边亲,有时候还会直接凑过去亲两下沈可衍,见前面的人没看过来,就再亲两下。 沈可衍原本有些低落心情到了这会已经一扫而空,他安静地看着藤白动作,随着藤白动作,感觉整颗心格外的满。 然而就在快要走到酒店的时候,沈可衍忽地听到一阵脚步声,其他人似乎都还没有注意到,他放下停了一下脚步,微皱起眉头。 几个人正好走的一个岔路口,要拐进一条小路。 前面的临城择还在应付两个小孩,显然没有注意到什么,倒是藤白跟着沈可衍停了下来,看到沈可衍的表情,问了一句:“怎么了?” 他的话音刚落下,余光里就看到几个影子靠近。 原本不分明得脚步声一下子明显了起来。 藤白和沈可衍都反应地快,迅速躲开了朝着他们扑过来的人。 沈可衍几乎是躲开的瞬间,冲着前面的临城择喊了一句:“小心!” 与此同时,路两边的人已经全部冲了出来。 几个人手里拿着几个袋子和棍子,看样子原本是打算直接套袋下手。 为首的寸头太好认,不用多看就能直接分辨出来就是下午那帮人。 他们似乎也没想到沈可衍一行人会躲开,套了个空,顿时气急,一时间不也再管袋子,拿着棍棒就冲了上来。 几个人的目的很明显,就是冲着临城择和沈可衍的,两个小孩和藤白他们明显没有分人去管。 沈可衍注意到,连忙对藤白说:“你先把两个小的送去酒店,我们马上脱身。” 藤白拉着他的手,没有马上动,眉头皱了起来。 临城择那边已经跟人打了起来,沈可衍一时间也顾不上,轻扶了藤白的脸侧一下,说了句:“你可以快去快回。” 藤白这才松开了他,去拉临城择那边明显吓坏了的两个小孩。 沈可衍多年打斗经验,明显能看出来这帮人不太会打架,但是他们手里有武器,又是多对少,这种情况很难全身而退。 这是沈可衍最讨厌的,他不喜欢受伤。 因此比起临城择那边的直接闷拳头,他多数在防备,没有上去硬碰硬。 几个围堵他的人见状,便觉得他身手差,所以才一直躲,更加变本加厉了几分。 沈可衍见势不行,眸色暗了暗,也不再多,直接徒手抓住了其中一个人挥过来的棍子,反拉过那人将人摔倒在地。 手上疼得发麻,眼泪一下子就蹦了出来,沈可衍干脆破罐子破摔,直接速战速决。 他这边的人比临城择那边少,很快就被他解决完了。 临城择那边的几个人明显都打红了眼,尤其是那个寸头,似乎注意到了他这边的战况,顿时抽身骂了一句朝他这边冲来。 寸头比起其他几个人身手明显好了不少,然而对上沈可衍仍然不够看。 没两下他手里的棍子就被沈可衍夺了走,人也被沈可衍摔在了地上。 沈可衍身上好几处被打到,不过都属于可控范围,他这会也顾不上别人看得到看不到他脸上的眼泪,反正巷子也黑。 见临城择还在跟几个人缠斗,他便打算过去帮忙。 结果刚走出两步,身后忽地有动静。 他迅速转身,然而寸头已经不知道从哪里捡了块砖头发狠地朝他砸来。 沈可衍闪躲不及,只好抬手去挡。 剧痛从手臂上传来,沈可衍整张脸迅速皱在了一起,身体里的血性也一下子跑了出来,他整个人冷了下来,一把抓住寸头手里的砖头,蛮横地夺过,正打算砸回去的时候,身前却先出现了一个身影。 紧跟着只听到“砰”一声巨响。 这一声响动直接吓得跟临城择打架的几个人都停下了动作,一脸懵逼地朝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 沈可衍也是看傻眼了。 他刚才甚至没看清楚来的人是谁,就已经看着寸头被拎了起来,而后整个人被抡到了墙上,又摔了下来。 直到寸头摔在地上,沈可衍才看清楚摔人的是藤白。 沈可衍从没见过藤白打架,也没想过藤白会打架,毕竟那张漂亮的脸和各方面硬件都无一不让藤白看着就只是一个会坐在教室里乖乖上课的乖学生。 然而这会的藤白,表情是沈可衍从未见过的冷漠,那冷漠里甚至带着几分怒意。 他面无表情地走到寸头面前,直接将地上的人再一次拎了起来,眼看着又要往墙上砸,沈可衍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去拉住藤白:“再砸要出人命了。” 藤白被沈可衍一搭,原本冷着的表情瞬间化了几分,但眼底的怒意还在,他扭头看向沈可衍:“不会出人命。” 沈可衍看了眼明显已经昏厥过去,嘴角还渗出了血的寸头:“那也差不多了,把人打进医院了还得浪费医药费。” 藤白盯着沈可衍看了一会,还是没松开寸头,又认真说:“不差让他下半辈子躺在病床上的那点钱。” 沈可衍听到这突如其来的豪迈的话,愣了一下,一时间疼都顾不上了,没忍住笑了起来。 被藤白抓住的寸头似乎还有点意识,也听到了,整个人抖了两下。 “知道你不差钱,但是麻烦事会比较多,没必要。”沈可衍笑着,手搭在了藤白抓住寸头衣领的手上,藤白就松了手。 寸头没了支撑点,顿时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沈可衍忍着疼,拉着藤白往外走,说:“走吧,好疼啊。” 藤白一听他说疼,顿时不再管别人,轻拉着他快步往宾馆走。 剩下的几个人明显都有被藤白吓到,一时间一个塞一个愣,半天都没有反应。 临城择见状,也没再跟几个纠缠的意思,跟上了沈可衍和藤白离开。 第145章 沈可衍身上几处伤不全太重。 他因为怕疼的缘故,以前跟着爷爷学跆拳道,就比较注重防而不是攻,因此刚才那一场看着比较惨烈的架打下来,除了寸头出其不意的那一转头。 砖头砸下来其实没有棍棒疼,但是会破皮,沈可衍和藤白一起回到酒店的时候,手臂上已经出了不少血。 进了屋打开灯,亮白的灯光把沈可衍手臂上的伤照得前所未有的清楚,藤白紧皱着眉头盯着看了片刻,开口:“去医院。” 沈可衍低头看了眼身上的伤。 伤口面积看着大,但其实不算太深,只是附近有一圈淤青,再加上流了不少血,所以看着比较吓人。 他不想去医院,去医院还得再疼一个晚上。 而且他不太喜欢医院。 “买点药清理一下就行,不用去医院。”沈可衍拉住了藤白一只手。 他回来的路上咬牙稍微忍住了点汹涌的眼泪,这会房间里就只有藤白,他也就不再克制,任由着眼泪汹涌往下流。 见藤白半天没说话,不像是要答应的意思,他就整个人往藤白身上靠了一下,脑袋搭在藤白肩上,压抑着轻声说:“不想去医院了,太疼了。” 其实如果不是藤白在这,他肯定就不管这种伤了,等伤口自动结了痂,再把血处理掉已经是极限。 但藤白明显不会任由他不管。 藤白从刚才揍那个寸头开始整个人就冷冰冰的,这会身上的冷气也没散干净,盯着沈可衍还是不说话。 这倒是让沈可衍有两分意料外,他没办法,只好凑到藤白耳边,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又轻声问了一句:“好吗?” 他明显看到藤白的耳朵开始泛红,片刻后原本紧绷的身体放软了一些,虽然还是没有说话,但也没有再提去医院,拉着沈可衍把人带到了床边,让沈可衍坐下。 而后他转身走到他带来的那一大个行李箱前,把行李箱放倒在地上,打开,从夹层里面拿出了一个不小的医药箱。 沈可衍这才看清楚藤白行李箱里的东西,衣服不多,杂七杂八应急的东西一堆,看起来真的像是认真做过攻略。 藤白拿着行李箱走回到床边,低头又看了眼沈可衍的手臂,微蹙着眉头道:“要先洗一下伤口。” 沈可衍一听洗伤口,头皮都麻了,他回避道:“直接上药不行吗?” “伤口很脏,容易感染。”藤白认真道。 伤口的确有点脏。 寸头那块石头也不知道那个犄角旮旯里捡的,还带着土。 沈可衍又盯着藤白半晌,最终落败下来。 他起身跟着藤白进了浴室,见藤白开了水就要去拉他的手臂。 伤口都还没碰到水,沈可衍已经先抖了以下。 他莫名想起小的时候打针,每次针头都还没扎进皮肤,他就已经开始掉眼泪,然后整个人往他妈妈怀里缩,仿佛看不到就相当于针没扎进去一样。 这些年比扎针还要疼上千百倍的他都咬着牙忍过来了,疼得紧咬牙关猛掉眼泪的时候他就会想,过几个小时就好了,忍忍就好了。 然而这会看着身旁明显还有些生气的藤白,他忽然觉得他的忍耐值好像一下子降到了谷底,仿佛回到了怕打针的那个时候,他整个人靠近藤白,脑袋埋进藤白颈间,像寻求庇护似的,小声闷在藤白颈间道:“阿白,你说点话转移一下我的注意力。” 藤白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片刻后他才又有了动作,慢慢先用水冲掉沈可衍手臂上的伤口,开口:“以后还打架吗?” 沈可衍没想到等来的是那么一句,愣了一下,稍微远离了两分笑看向藤白:“你会不会哄人?” 藤白手上的动作又是一顿,扭头也看向他。 看了好一会,他才凑过去亲了亲沈可衍,原本带着点不开心的语气调转成了一点小委屈:“不想再看见你受伤了。” 只这么一句,沈可衍的心又热了起来。 然而藤白下一秒就弄了点温水到他的伤口上轻轻擦拭,疼得沈可衍整个人颤了一下。 他怀疑藤白在公报私仇,然而他疼得已经顾不上计较,又一次把脑袋埋回了藤白颈间,微抽着气继续说话转移注意力:“我都不知道你还会打架。” “家里给我请过专门的武术老师。”藤白看着沈可衍发颤的身体,不断放轻动作。 沈可衍稍微停了两秒深吸两口气:“什么时候开始学的?” “四岁。”藤白轻声答应。 沈可衍又安静了一会,紧跟着不知道是想到什么,忽然抬起头去看藤白:“你不会以前那么揍过罗岭骆吧?” 藤白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 沈可衍没忍住笑了一下,很快又疼得整张脸皱了起来。 罗岭骆不会是那种崇拜学习好的人,沈可衍几次见他看到藤白,都一副明显很怕的样子,显然是藤白给他造成过极大的阴影。 这样一来倒是说得通了。 想到藤白揍人的那股狠劲,沈可衍又忍不住笑了一下,然而很快又疼得笑不出来,他只好又把脑袋往藤白怀里埋。 两个人又扯东扯西的聊了几句,沈可衍还是疼得要命。 他有点受不了,空着的另外一只手去搂藤白,把藤白整个人往怀里按。 他疼,手下的力道几乎是不自觉地加重。 藤白也不吱声,就这么任由他按着。 然而还是疼得沈可衍两眼发黑,他的手便在藤白背上无意识地来回搓着,一次按到了腰间往上的时候,不小心带到了一点衣角,衣摆被带着一同往上了几分,手底下的触感一下子从柔软的布料变成了藤白光.滑的皮肤。 沈可衍觉得舒服,本来疼得脑子就有点转不过来,几乎是遵循本能,就贴着往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 他能感觉藤白的身体僵了一下,而后手下的触感开始变热,但藤白还是没有动作,就这么任由着他。 虽然还是疼,但手底下细腻的触感和鼻前喜欢的人的气息让沈可衍有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安心感,他时轻时重地揉着藤白的背,几次过去,手最后停留在了藤白背上有一小片不光.滑的皮肤上。 几乎是一瞬间,他就反应过来了那是什么。 他知道那里有一道疤,很深。 脑子浑浑噩噩的,想起藤白说得留级的事情,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开口问了出来:“阿白,你初三那时候,为什么不愿意去国外读书?” 藤白的动作又是一顿,这一次很快恢复了动作,但是没有马上回答。 沈可衍见状,仰头看了眼藤白,他见藤白正垂眸认真地看着他手上的伤口在尽量温和地清洗,眼下似乎有思考的神色。 过去好一会,藤白的声音才在浴室里响起:“从我有记忆开始,我生活里做的每一件事情几乎都是我父母安排的,他们几乎拿走了我所有的时间替我规划人生,我不喜欢那样。” 沈可衍听着,有些发愣地看着藤白。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听到藤白明确地说不喜欢,也是第一次听到藤白明确地提到他父母。 藤白替他清理完伤口,拿过一次性毛巾用温水泡开,轻轻地替沈可衍擦拭他手臂上的水渍。 擦好了他将纸巾扔进垃圾桶,顿了一下动作,忽然又说:“我也不想好几年都看不见你。” 说完他垂下眼眸,拉着沈可衍出了浴室。 沈可衍被藤白再一次按着坐到了床旁时,才反应过来藤白刚才说的那句话,他顿时感觉整个人一烧,去看藤白,结果发现藤白早就开始烧了。 藤白整个人从脖子开始红上脸,红得仿佛要滴血,偏偏他从医药箱里拿药的动作不停,看着认真又一本正经。 沈可衍还有些发怔,视线随着藤白的动作,落在了他的手上,忽然发现藤白的手背上也有一小片血痕,估计是把寸头往墙上扔时擦到的。 他顿时抓住了藤白的手腕,开口:“你手上也流血了。” 藤白看了一眼,说:“没事。” 说完就去拉他受伤的那只手,拿出几根药膏小声提醒:“会有点疼。” 沈可衍盯着藤白手背上那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伤口,一时间没管上药疼不疼。 他的视线从医药箱里扫过,片刻后落在一个小格子上。 格子是抽拉式的,因此只能看到里面露出来的一点内容。 沈可衍看那里面放得像是防水创可贴,便抬手去拉那个格子。 原本在拧药膏的藤白注意到他这个动作,忽地一顿,像是有些紧张地开口:“等一下。” 然而他这一声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完了,沈可衍已经拉开了那个盒子。 如沈可衍所料,里面放的的确是创可贴,透明防水的。 然而沈可衍那看到那个小格子里放着的一整叠创可贴时,却是陷入了沉默。 创可贴是透明的,但和大众款的不一样,透明创可贴的角落还有一小颗沈可衍熟悉无比的星星。 他抬手,拿走了几个,发现每个都是一样,全都是有星星的。 这款创可贴真的极其少见,至少这么多年,沈可衍只在一个地方见过。 他捏着创可贴,感觉心脏仿佛停跳了一般,有些茫然地抬眸看向藤白。 第146章 藤白一时间也没有动静,回看着沈可衍,那张一贯没有多余的表情,此刻也是。 只是他抬起了一只手抓住了沈可衍的手腕,力道不大,有些让人不知道他究竟要干什么。 沈可衍却从他简单的反应里大致得出了几分的答案。 他又低下头看了眼手里的创可贴,一时间没有说话,半晌后又扭头看了眼不远处正摊开的行李箱。 行李箱里放着很多东西,看得出来原本摆放整齐,但是被藤白翻找过后有些乱了。 藤白似乎出行时总会备着一次性毛巾。 行李箱里一整条的一次性毛巾被塞在小夹层里,这会有一半露在外面,最上头少了一卷,显然是藤白刚才拿的。 跟一次性毛巾塞在一起的似乎还有其他什么东西,在毛巾被拉出来的时候,跟着被带出来一部分,露出了一小截边角。 黑色的包装,看着像纸巾。 沈可衍收回视线仰头看了藤白一眼,随后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忽然起身朝行李箱走去。 藤白顺着沈可衍的视线过去,明显也猜到了沈可衍看到了什么,拉着沈可衍的手随着沈可衍的走动松开,一时间站在原地没动,像是在思考怎么面对这种局面。 沈可衍安静地走到行李箱旁边蹲下,直接抬手将夹层里面黑色包装的东西抽了出来。 纸巾,小包的,整整一长条。 是沈可衍熟悉的包装。 藤白站在床旁,看着蹲在行李箱旁边的沈可衍,像是想要等沈可衍的动静然后再给出解释,然而他等了半天,沈可衍却一直蹲在行李箱旁边没有动,只是头埋下去了一点,叫人分不清他在干什么。 藤白有些担心地走过去,刚走到沈可衍边上,一低头看到沈可衍的脸,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刚才从卫生间里出来,沈可衍就已经没有再掉眼泪了,然而就这么会功夫,眼泪就爬满了他整张脸。 他的眼眶本来依旧很红了,这会蹲着无声地哭着,眼眶甚至有两分犯肿。 藤白皱着眉头看过去蹲到沈可衍身边,看了眼沈可衍手臂上还有些渗血的伤口,以为沈可衍是疼的,开口道:“我先替你上药。” 他说着轻拉了沈可衍一下,然而沈可衍没动,只是扭过头来看他。 两个人视线对上的一瞬间,藤白看着沈可衍眼底汹涌又压抑的神色,有几分无措。 他还没有见过这样的沈可衍,哪怕那天晚上他搂着沈可衍抱怨沈可衍小时候没记住他的时候,沈可衍都没有露出这种表情。 可能是察觉到藤白脸上流露出来的关心,有可能是因为什么别的,沈可衍忽地低下了头,将脑袋埋在了双.腿.间。 藤白有些不知道怎么办地过去捞沈可衍,他好像察觉到了沈可衍哭并不是因为手臂上的伤,他正思索着要说什么,忽然听到沈可衍闷闷的声音传出来:“我以为你这多年,只是偶尔在关注我。” 沈可衍想要将脸上的眼泪在腿上擦干净,但是根本没用,因为会流出来更多。 他的泪腺开关仿佛失灵了,全身上下从里到外直至心脏都疼得要命,一句话说完又隔了好一会,才得以说出下一句:“你为什么不亲自给我啊?” 他说完仰头看向藤白,眼底没有丝毫因为藤白隐瞒的不满,只有浓到让藤白感觉自己像是被沈可衍捆绑缠绕起来了的爱意,还有很多其他的藤白不能够理解的汹涌情绪。 但看到沈可衍没有因为被隐瞒而不开心,藤白还是松了口气。 他没再试图把沈可衍拉起来,干脆坐到了沈可衍身边,抬手擦掉沈可衍脸上的眼泪,用他一贯认真的语气道:“我第一次当着你的面给你,你没要。” 沈可衍听完藤白的话明显愣住了,他发怔地看了藤白好半晌,喉咙像是被鱼刺卡住,叫他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可能是因为他长久的沉默,藤白以为他记不起来,于是又提醒了一句:“你第一天到爷爷的道馆训练的下午。” 沈可衍记得,他当然记得。 那是在他发着烧被罗岭骆几个人穷追猛打到公园后没几天,爷爷知道了他被欺负,就说要教他防身的本事。 训练的第一天其实没有什么实质性的项目,只是一些拉伸和跑步。 但跑步的时候沈可衍不小心摔了一跤,脑袋上摔破了一个小伤口,伤口不大,但对于那时候怕疼怕得要命的人来说已经极其严重了。 当时摔在地上,他被旁边的小朋友拉起来的时候差点就直接掉眼泪了,但看到周围的人都围了上来,他硬生生红着眼眶忍住了。 他害怕。 那段时间他极其害怕别人的眼神,那些看似天真有时候却带着最赤.裸伤人的不喜和嫌弃的眼神。 他怕在这个新环境里也被笑话是没骨气的爱哭鬼。 所以他忍着眼泪跑了出去,跑出去没多远的时候就撞上了一个人,那人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但他当时根本就没有注意。 眼泪早就在眼眶里蓄势待发,他的视线也早就模糊,因此直接绕过了挡在他面前的人,加快速度跑了。 那也是第一次,他收到了一张创可贴和一包纸巾。 在他缩在公园的滑滑梯下面,哭完后从那个可以完全容纳他的轮胎里钻出来,被摆在他的脚边。 沈可衍回忆起来,整颗心几乎拧着痛。 一想到藤白分明已经在他这里碰了第一次壁,却仍然那么多年没断过地给他送,他都想跑回去到八岁那年,按着那个逃避的小孩不让他走,让他好好看清楚站在他面前的人。 “对不起。”沈可衍泪眼朦胧地看着藤白,朦胧视线下藤白替他擦眼泪的耐心仿佛被无限放大,他有些难受地将整个脑袋塞进了藤白怀.里。 藤白明显对沈可衍非发烧状态下的投怀送抱感到震惊,毕竟平日里沈可衍虽然时常会主动和他亲近,但像这样埋进他怀里全然依恋放软的态度却从未出现过。 他低下头看着怀里的沈可衍,抬手搂住了,盯着看了半晌,忽然有些表情古怪地开口:“衍衍,如果给你送这些的是别人,你会怎么做?” 沈可衍埋在他怀里半晌,才反应过来抬头看向藤白。 他擦掉眼眶里多余的眼泪仔细地看藤白明显不是十分好的表情,察觉过来藤白的意思,拉住了藤白开口:“没有这样的假设。” 藤白明显对这个回答不是十分满意,执拗地开口:“有。” “不一样的阿白。”沈可衍说,“我这些年的确很感激一直给我送这些的人,但仅仅只是感激而已,这件事情后面一旦赋予了你的名字,就完全不一样了。” 沈可衍说着,忽然搂住藤白,手不断地收紧,他开口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半晌没有说出来,最后只是呼吸有些短促地开口:“完全不一样,我竟然错过了你那么多次,我真的太坏了。” 他又一次将脑袋埋进沈可衍怀里,整张脸皱在一起,安静了半晌以后,竟是发出了细小的哭声。 藤白整个人都愣住了。 两个人接触以后,藤白看过沈可衍很多次哭,但那些与其说是哭,倒不如说是纯粹地掉眼泪。 沈可衍每一次哭的时候都很安静,不会发出一点响动,仿佛那是不被允许的。 然而这会他靠在藤白怀里,哭声渐渐传出,从最开始的小声呜咽,变成了明显的抽噎。 藤白又变得束手无策起来,他小心地搂着沈可衍,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憋出三两声“衍衍”。 他每叫一声,沈可衍就会搂他搂得更紧两分。 沈可衍整张脸埋在藤白怀里,贪婪地呼吸着藤白身上的气息。 在过去的很多年里,他曾经一度觉得他被整个世界都抛弃,他日复一日地活在痛苦里,每天清晨睁开眼时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是雾蒙蒙的。 好多时候他都想过,就一睡别起来了吧。 他从来没有想过也不敢想,在他以为他被抛弃了的这些年里,会有人一直在爱他。 差一点,就那么差一点点,他可能就要遇不见这个人了。 藤白搂着沈可衍,两个人坐在地板上不知道坐了多久,沈可衍的哭声才渐渐停下,缩在藤白怀里没了动静。 藤白惦记着沈可衍手臂上的伤,见怀里的人没了动静,就干脆直接把人抱起来放到了床上。 他乍一动作的时候,沈可衍明显惊了一下,但还是条件反射地抬手搂住了藤白的脖子,信任地靠着藤白。 藤白不管是身材还是力气都与他那张过分漂亮的脸不太相符,沈可衍好歹将近一米八一百二十多斤的人,藤白将他整个人抱起时却看着十分轻松,仿佛没费什么力气就已经把人抱到了床上。 而后藤白重新拿过一旁的药膏,将沈可衍的手拉到自己腿上小心上药。 药膏碰在沈可衍手臂上的时候还是让沈可衍疼得整个人抖了一下,但他没有出声,只是盯着认真上药的藤白看。 藤白的每一下动作都放得很轻,结束了还要会给他吹一会,细致地像在对待一个小孩。 沈可衍盯着藤白,过去好久,他似乎彻底平复下来了情绪,忽然又开口问藤白:“阿白,你还有什么瞒着我的事情吗?” 藤白的动作一顿。 沈可衍也被他这一顿顿得一愣。 他只是随口一问…… “真的有?” 藤白垂着眼眸没有看他,好半天过去才轻飘飘地来了一句:“我小时候还见过你一次。” 沈可衍又一次开始反思起自己小时候的的鱼记忆:“什么时候?” “我五岁的时候,第一次去爷爷家,看到花坛里有几个小孩和大人。” “你五岁?”沈可衍有些诧异,“那我不是……才四岁?那么小你怎么记得……当时我们有过交集?” 藤白摇头:“没有,就是路过看见,记住了你。” 沈可衍有几分发怔,再问藤白时,藤白却是拉着他的手不说了,只是给他上完药,才开口说了一句:“只是见过,下一次再见到就是你发烧那次了。” 至于为什么会记住,他不知道因为什么,下意识地不太想让沈可衍知道。 五岁那年他第一次跟着爸爸妈妈到爷爷家,刚进小区,远远就听到一个小孩的哭声。 哭声是从小区中间的花坛上传来的,那小孩的声音很脆嫩,哭声里还夹杂着几分不自觉的撒娇意味。 藤白跟着他的爸爸妈妈走进了,就看到花坛中间,一个脸上还没褪去婴儿肥的漂亮小孩靠在一个满面温柔笑容的女人怀里,整张脸哭得通红,小身体还一抖一抖的,目光哀怨地看着对面的一个比他稍微要高大一些的男孩。 小孩的额头上擦破了,渗出了一点血,再加上他那副哭红了脸的委屈表情,叫人怎么看都觉得他一定受到了欺负。 而周围的人似乎也这么觉得。 周围的大人几乎都十分喜欢模样地看着小孩,嬉笑地捏捏小孩的鼻子,说:“小衍真是爱哭鬼,但是哭起来这么惹人喜欢,让阿姨们更想看你哭啦。” 小孩听到这句话似乎有点委屈,瘪着嘴缩进了搂住他的女人怀里,就露出了小半张脸,一副委屈模样,红红的眼眶里还时不时晃出两滴眼泪。 周围的人似乎十分喜欢他的反应,全都笑了起来。 那个时候的藤白看着这个场景,几乎立刻想起了他有记忆以来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哭。 那时候刚学会走路没多久的他在别墅的小花坛里被绊倒摔了一跤,疼得不行,直接哭了出来。 他爸爸就在他身后,然而却没有上来扶他,甚至在他自己起来后,严厉地批评了他。 “眼泪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用的东西,有哭得时间,不如反思反思你为什么会被那么显眼的东西绊倒。”他爸爸当时这样说。 那次以后,从小被所有人说懂事的藤白就再没有哭过了。 小孩子潜意识里认为父母的话都是对的,可当他第一次看见沈可衍哭,回去后说不清为什么一直回想。 甚至后来还想,也许爸爸说的并不完全对。 至少那个漂亮的小孩,真的哭得十分惹人心疼,让看见的人都忍不住想要抱抱他。 可是他后来再见那个小孩的时候,小孩已经不愿意在任何人面前哭了。 小孩缩起来,背着所有人无声地掉眼泪,也不再会撒娇,甚至时间越久,连掉眼泪的次数都变少了。 不过这些都已经没有关系了,因为他现在已经肯在他面前哭了。 就只在他一个人面前。 第147章 第二天早上说好的是中午回,穆博安妈妈很早就给几人定好了一家海边比较出名的餐馆,让一行人吃饱了午饭就回去。 餐馆距离住的酒店有一段距离,开车过去还需要二十来分钟,因此几人早上离开时直接收拾好了行李一并带上。 几个人住的两间房相邻,因此约好了十点钟收拾完东西在门口见。 藤白照旧五点半起的床,八点左右,还躺在床上睡的沈可衍感觉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敷到了他的眼睛上,迷迷糊糊间摘下,就听见藤白的声音:“热毛巾,你眼睛肿了。” 昨晚两个人睡得都不算早,沈可衍本来就有些嗜睡,听到藤白的话便又迷迷糊糊地睡了回去,九点四十左右才再一次被人从被被窝里捞起来。 十点两个人准时出门时,隔壁房间的门已经开了,穆博安和夏安安两个人背着他们各自的书包,老实地站在门口。 两个人本来在朝门里面看,听到隔壁的响动,瞬间朝沈可衍和藤白看去。 虽然早上藤白给沈可衍热敷过眼睛,沈可衍的眼睛虽然不太肿了,还是有几分发红。 夏安安看到沈可衍发红的眼眶,又看到沈可衍手臂上对于他这个小孩来说算得上十分恐怖的伤口,连忙关心地问道:“厉害哥哥你疼不疼呀?昨天晚上是不是都疼哭了呀?” 不止是夏安安,就连平日里都凶着一张脸的穆博安,这会也一脸关心地看着沈可衍,关心里夹杂着几分抱歉,仿佛觉得是因为他沈可衍才会受的伤。 沈可衍站在门口拉上了身后的房间门,还没来得及回应夏安安的话,就听见夏安安又道:“厉害哥哥不用不好意思的,安安受伤了也会哭好久好久的,昨天晚上小表哥都疼得眼睛红红的呢。” 夏安安无情地揭了临城择的老底,完了还继续道:“我就说昨天晚上听到了哭声嘛,我还问小表哥是不是厉害哥哥疼哭了,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厉害哥哥,结果小表哥不仅不让我们去看,还把电视关了让我们马上睡觉,说什么酒店大晚上会出现奇奇怪怪的声音,小孩子不能……唔。” 夏安安正绘声绘色地说到一半,被从房间里面出来临城择一把捂住了嘴巴。 临城择一手带上身后的门,一边强行拎着夏安安,跟沈可衍和藤白两人僵硬地笑:“我收拾好了,我们快走吧,饿死了。” 说完也不顾被捂住嘴巴的夏安安怎么动静,直接把人带走了。 穆博安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连忙追上。 沈可衍站在原地看着几人离去的背影,片刻后反应过来临城择误会了什么,有几分想笑,扭头去看藤白。 藤白似乎是感觉到他的视线,也侧过头来看他,对上他的笑,眼底浮上两分疑惑。 沈可衍见状,也不多说,只是凑上去亲了一下藤白,说:“走吧。” 他说完刚往前走了一步,手就被藤白拉住。 紧跟着藤白将他带进怀里,不满意刚才那个吻似的,把时长加长了好一会,直到路尽头传来临城择放大的一声:“电梯马上就到了!” 藤白才把人放开,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地又用脸蹭了沈可衍的脸两下,才拉着人往电梯口走。 十一的三天假期说没就没,回去上学那天早上,整个学校就只有高三一个年级,往日里充满读书声音的早自习,这天却夹杂了不少暗暗地讨论放假游玩的声音。 老师们可能也觉得假期短,所以难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在早自习的时间到班上走动。 读书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明明十一假期感觉就在昨天,转眼就来到了十月中旬。 藤白生日这天是周一。 从那天海边回来以后,这一个来星期藤白每天下午都能想出不同的理由,跟着沈可衍回家。 沈可衍卧室里的衣柜短短一个星期,有三分之一的地方已经被藤白侵占,房间里,客厅里,卫生间里也是。 藤白好像很乐忠于做这种往沈可衍的地盘塞自己东西的事情,每次到沈可衍要去餐馆上班的日子,藤白就会先回一趟家。 等到沈可衍夜里和藤白一起回家的时候,家里的各个角落就会多出一些藤白的东西。 藤白没有跟沈可衍说过他的生日,因此周一这天,沈可衍从早上起来就不动声色,仿佛就是很普通的上学的一天。 藤白似乎也没有表现出来这一天有什么特别,他还是照旧早起,晨跑完给沈可衍买回来早餐,然后载着沈可衍去上学。 只不过两人到教室时,其他同学的反应就不是那么普通了。 两个人到时距离早自习还有五六分钟,教室里已经坐了不少人,聊天的聊天,吃早饭的吃早饭。 两个人一进教室,整个教室里原本各干各事的人瞬间都扬起了头朝两人看来。 准确一点说,是看向藤白。 其中不少人在看向藤白后,都用一种看戏又期待的眼神往后看了一眼。 沈可衍顺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明白了他们露出那种眼神的原因。 才一大早,藤白的座位就堆满了东西,高高的一层,甚至超过了桌角的书的高度。 沈可衍以前不关注周围的事情,所以不清楚前两年藤白生日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 不过听那天那两个女生谈话的意思,应该只有比这更加夸张。 沈可衍收回视线看了藤白一眼,藤白正好看到了桌子上的东西,他很快扭回头来看向沈可衍,仿佛想要和沈可衍说什么,却被沈可衍抢先开了口。 沈可衍似笑非笑地看着藤白,仿佛跟周围看热闹的人一样,叫人分不清楚他的真实想法:“班长今天人气好高啊。” 他这一句话像是给全班开了个头,班级里原本不敢起哄藤白的人顺着跟着这个头,开始哄笑地调侃起藤白。 高一刚入学的时候,那时候大家都还不熟,藤白给大家的距离感还没有那么分明,所以第一次生日收到十分夸张数量的礼物的时候他也不是没有哄笑调侃过。 那会他心里没有半点起伏,平静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将里面写了名字的贺卡全部挑出来,像对待那些情书一样放进书包里放好,而后将其他的礼物全都抱去了办公室交给老师处理。 然而这会沈可衍在他身边,他的耳根就不自觉开始泛红,像是有点紧张地看了沈可衍一眼。 然而沈可衍只是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叫人看不出来他在想些什么。 那一句说完以后沈可衍似乎也没有要再说的意思,如常地往自己的位置走去。 桌子上一眼看过去什么礼物都有,手工饼干,练习册,水晶球,糖果。 好像大家也都不知道藤白究竟喜欢什么,所以送东西全凭个人喜好。 桌子上礼物居多,没什么贺卡,或者贺卡可能塞在了放礼物的袋子里,所以一眼看过去不太能看到。 班级里起哄的同学也没有提藤白生日的事情,沈可衍便当作不知道,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藤白以往看到这么多礼物,就会先坐下收拾了。 然而今天他却一直看着沈可衍,见沈可衍坐到自己位置后就拿出了书,也没有往后转的意思,他的眉头微蹙了起来。 最近半个多月,两个人到学校,沈可衍坐下后都先扭头问藤白早读需要背什么。 但今天没有。 藤白走到座位上,没有坐下,盯着前座的沈可衍,片刻后往前倾了一点像是想要拍沈可衍,上课铃却先行一步响了起来。 最后踩点的几个学生从后门冲了进来,教室里再没有哄闹声,响起了一阵读书的声音。 前头的沈可衍也拿出了书,开始小声地背诵。 作为班长的藤白自然没有再站着的道理,只得坐下了。 他坐下后暂时把桌子上的礼物堆到了旁边,拿出书来背。 藤白其实不怎么过生日。 小的时候他爸妈会给他过,但是夫妻两人每次凑在一起,气氛都不会太好。 本就严肃的两个人在儿子的生日里也不见几分喜意,形式般地让保姆给他点上蛋糕,然后切蛋糕,再是一家人安静吃饭。 所以在藤白的印象里,生日并不算什么十分特别的日子,自然也没有专门要去过的必要。 他以前就读的学校都是他父母精心挑选过的贵族学校,学校里大多数的学生过生日都十分大张旗鼓,不是请全班同学去高档的餐厅吃饭,就是买很多东西到学校来。 藤白对那样的生日并没有多大兴趣,尤其是在他父亲提出让他在同学生日时和部分家世显赫的人打好关系后,他就更加不喜。 后来上了临海高中,他才知道很多人把生日当做是一年里最快乐的一天,他们会请上最好的朋友去家里吃饭,会收到礼物和其他人带着笑容的祝福。 不过对于藤白来说还是一样。 从家里出来以后,他就再没有特地地给自己过过生日了。 藤白很少在专心做某件事情的时候出神,但今天早读他罕见地让自己出了二十分钟的神。 等到下课铃一响,他起身打算先和沈可衍解释过再把东西收拾去办公室,然而他刚起身,沈可衍的同桌冯史星却先一步拿着英语书找了沈可衍说话。 沈可衍的记性好,这一个月来进步最快的就是两门文科,尤其是在那种临时抱佛脚的记忆背诵上,他在熟练了以后甚至能用十分钟的时间背诵完一个单元的所有单词词语,并且听写的时候不出半点错误。 冯史星本来就文科不好,在发现了沈可衍的这个技能后,对沈可衍简直佩服得不行,完全没了以前有些忌惮沈可衍的样子,三不五时就要从沈可衍这里取经背书经验。 今天的第一节 课是英语课,课前要听写,上周五英语老师布置了整整两个单元的内容,冯史星早上背书背得都要把头发拔光了,背到下课还是没背完,他只好哭丧着脸再次求助沈可衍。 藤白被打断,眉头微蹙着看着冯史星,脸上虽然有着很浅的一点不开心,但还是老老实实等着,打算等冯史星问完再跟沈可衍说话。 结果冯史星今天不知道问得什么,过去了两三分钟还哭丧着一张脸没有要回到自己座位的意思。 藤白脸上的小不开心越来越明显,偏偏这个时候,前座的沈可衍忽然轻笑了一声。 这一笑直接把藤白给笑恼了。 沈可衍没表情的时候看起来凶,但一旦笑起来,哪怕只是唇角勾上去一点点,整张脸就会变得柔和。 他的面部线条本来就十分流畅,不好相与的感觉主要是因为那双单眼皮的眼睛,尤其是半阖着眼帘的时候,总会给人一种他心情不好下一秒就会抓谁来揍的感觉。 但笑起来眼睛一弯,配上他本就长得笔挺的鼻子和嘴型好看的嘴巴,有些说不出来的吸引人的感觉。 冯史星明显也被沈可衍这一笑笑愣了,他像是第一次见到沈可衍笑,而且沈可衍眼底的开心很明显。 他惊讶地看了沈可衍片刻,推了推眼镜,十分实诚地开口:“哥们,你多笑笑,追班长的女生起码能被你撬走一半。” 沈可衍其实刚才没怎么听冯史星在跟他讲什么。 今天的天气有些凉,早上风大,班级里的窗户被关得七七八八。 清晨的阳光晃着人的影子,沈可衍只要视线稍微往旁边一些,就能透过旁边的窗户清晰地看见身后藤白的动作。 冯史星在跟沈可衍讲话的时候,沈可衍余光里一直在留意后座的藤白。 他看到藤白那张漂亮脸蛋上的小表情越来越明显,心底里喜欢得不行,没忍住轻笑了出声。 藤白似乎对他这声笑反应很大,原本盯着他的人眉头皱得更紧了两分。 这时候冯史星比问问题时稍微拔高了一些声音的话从旁边传来,沈可衍听见了,但还有些没经过大脑,就看见藤白皱着眉头看向了冯史星。 沈可衍越发想笑,于是开口问了一句:“是吗?” 实诚人士冯史星拼命点头,半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惹到了后面人的意识,继续夸:“当然,太帅了,我一个男的看着都觉得帅,你现在学习还认真了,考试成绩再一上去,那还不是要成为班长的有力竞争对手?” 不知道是不是冯史星觉得藤白不会在意这些事情,说的时候声音也不小,说完了还扭头冲藤白笑笑,似乎也没看出来藤白脸上的不开心。 沈可衍眼底的笑意更浓,从窗户里看到藤白的表情越发不好,又使坏地问了一句:“那我到时候也能收到像班长桌子上这么多的礼物吗?” 冯史星这会正问着沈可衍问题,当然一股脑夸沈可衍,十分夸张道:“那必须要的,两桌都没有问题,班长高一可是收过两大桌礼物的人。” 沈可衍仍然没有回头看藤白,只是又问了一句:“哦?两大桌?班长好像有点太招人喜欢了,这样班长以后要是谈了恋爱,对象应该会很吃醋吧?” 冯史星推了推眼镜,点头赞同沈可衍的话:“这倒是真的,我以后女朋友要是这么受人喜欢,我肯定受不了,太没安全感了,嘿嘿,不过我也不可能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啦。” 沈可衍一边观察着身后藤白的动静,一边仿佛十分赞同冯史星的话在感慨:“是啊,喜欢的人这么受欢迎,每天光吃醋就差不多喝饱了,今天一桌子礼物,明天一桌子情书,家里还堆着一堆,太没有完全感了。” 他的话落下,就见后头藤白的表情僵了一瞬,随后坐回了椅子上,开始收拾桌子上的礼物。 藤白认真地把礼物里的贺卡全部都拿出来,没有像以前那样塞进书包,而是放到了抽屉里面,然后抱着桌子上的礼物,离开了教室。 东西太多,他一共搬了两趟。 等他第二趟出去的时候,沈可衍问了冯史星一句:“班长在干什么?” “把礼物搬到办公室给老师吧。”冯史星说,“以前班长都是这么做的,说实话班长虽然冷冰冰的,但还是挺尊重人的,有些人追的人多了就会丢掉追求者的东西,但班长从来没有这样过。” 沈可衍听着冯史星的话,唇角还勾着,片刻后赞同地点了点头,眼底难得地浮上一点温柔。 等藤白两趟搬完了东西,回来时第一节 课已经开始了。 藤白还是没能跟沈可衍说上话,好不容易等到下课,英语老师又把他叫了过去。 第二节 课是体育课。 英语课一下课,班级里的同学就全部都一窝蜂地涌了出去。 沈可衍没走,坐在座位上等藤白。 然而等到快上课,仍然不见藤白回来。 他想着,放下笔出了教室,走到走廊尽头的办公室门口,看了眼开着门的办公室,藤白果然还在里面。 英语老师的座位靠近门口,藤白背对着门,英语老师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办公室里传出来,沈可衍从里面捕捉到“英语竞赛”几个字。 见一时半会应该不能说完,沈可衍便没再继续在办公室门口待着,再往前有点走到了楼梯口,靠在楼梯口边上的窗户前。 这个位置藤白一出来就能看见,旁边是一个小杂物间,除了上下楼的人几乎没有什么人会过来。 沈可衍靠在窗口看着窗外操场上打篮球的人、嬉笑耍闹的人,难得惬意地眯起眼睛,懒洋洋地看着楼下。 过去好一会,他才听到身后传来很轻的脚步声。 正打算转过身去的时候,手臂忽地被一拉,他连背后的人都没有看清,就被塞进了一旁的杂物间里,紧跟着另一个身影跟了进来,杂物间的门被锁上。 沈可衍一时间有两分懵。 这个杂物间是用来放一些多出来的教材的,空间比较小,整个房间就一扇有些脏的小天窗,几乎不透光。 沈可衍虽然没看清把他拉进来的人,但就是把他眼睛堵上,只要藤白一靠近他,那熟悉的气息他就不会分辨错。 他正有些奇怪藤白莫名其妙把他拉进来干什么,人已经被藤白按在了墙上,而后唇上一片温热。 隔壁就是办公室,可能是墙薄,办公室里老师开玩笑说话的声音在这个小房间里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而就是在这么一个地方,全校所有老师都恨不得放在手心里宝贝的优等生,正按着他的男朋友亲得认真。 沈可衍被藤白亲得脸上发热,本来以为藤白只是一个浅吻,毕竟马上就要上课了,谁想上课铃响了藤白都没有把人放开,甚至搂沈可衍搂得更紧了几分。 隔壁露出传来老师从办公室离开去教室的响动,片刻后彻底安静了下来。 沈可衍开始还能分出两分神思来听隔壁的动静,渐渐的被藤白亲得发.软,靠在藤白怀里专注在了这个吻上面。 过去不知道多久,藤白才结束这个吻,但仍然搂着沈可衍没动,嘴巴靠到沈可衍脸侧,有些沉的呼吸一下又一下打在沈可衍耳旁,惹得沈可衍痒得要躲。 藤白不让他躲,用脸贴了他的脸一下,终于开了口:“今天我生日。” 沈可衍愣了一下,就听见藤白又道:“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送礼物。” 藤白说着稍微放开了沈可衍一点,拿鼻尖去蹭沈可衍的鼻尖:“我都给老师了,没有收,你不要吃醋,我就喜欢你。” 沈可衍反应过来,没忍住笑了一声,但仍然没忘他现在是不知道藤白生日的,所以装的有模有样地惊讶问藤白:“今天你生日?我都不知道,也没有给你准备礼物。” 藤白盯着沈可衍,像是在分辨沈可衍还有没有“吃醋”,见沈可衍神色如常,才又搂着人小声道:“我不怎么过生日的,不用礼物。” 沈可衍心底发软,反搂着藤白,故意问:“什么想要的礼物都没有?生日的人可是有一天特权的。” “特权?”藤白显然对沈可衍说的这两个字很感兴趣。 沈可衍笑了起来:“当然,今天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就都可以帮你实现。” 藤白看着沈可衍,眼睛亮了一下,像是不确定地又问:“都可以实现?” 沈可衍被他可爱的反应逗笑,答应了一声。 刚答应完,藤白忽然又一次把沈可衍按到了墙上,而后抬起了他的两只手,拉到沈可衍的头顶上,又一次搂过人来亲。 这样的动作让沈可衍有一种被完全掌控的感觉,甚至因为手被钳制着,整个人都完全贴像藤白。 藤白好像很喜欢,搂着他亲了半天,才亮着一双眼睛把他放开。 沈可衍看着藤白的反应,想起那天晚上藤白拉着他进小树林,眼底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他抬起一只手揉了揉藤白的脸,笑问:“我们阿白喜欢这样?” 藤白好像很喜欢沈可衍的称呼,又开心地凑过去亲了亲沈可衍。 沈可衍很喜欢他这种亲昵的小动作,盯着藤白看了一会,见藤白一双眼睛仍然是亮着的,他鬼使神差的,抬手遮住了藤白的眼睛,凑过去亲了藤白一下。 藤白似乎愣了一下,片刻后无师自通地把沈可衍的手拉了下来,而后反过来遮住了沈可衍的眼睛,另一只手又像刚才那样抓住了沈可衍的两只手,又一次把人按到墙上亲。 视野里一片漆黑,触觉就被无限放大,沈可衍有些沉溺于藤白的吻,整个人都感觉在发烫。 藤白亲了他好半晌,停下来后也没有把他放开。 沈可衍什么也看不见,但是能感觉到藤白正在用一种极其灼.热的目光打量着他,打量得沈可衍又一次忍不住笑了。 他一笑,藤白就又凑上来亲他,亲他上扬的唇角,亲他脸侧,半晌过去才停下动作趴在沈可衍耳边,用明显带着开心的声音认真说:“好喜欢衍衍。” 第148章 下午放学,沈可衍推着车和藤白商量,说:“我回去做顿饭,就当是给你的生日礼物?正好昨天买了很多菜。” 其实是特地昨天买多的。 沈可衍昨天从穆博安家出来,借着和藤白散步的名义,两个人逛去了菜市场,沈可衍让藤白挑了不少他喜欢的菜。 藤白没什么异议地点点头,两个人便上车回了家。 到小区后两个人上楼,沈可衍从口袋里找出家里的钥匙,快走到家门口时不知道想到什么,笑道:“要不要把家里那条鲤鱼一起给你煮了吃?正好最近养得挺肥了。” 他说完人已经走到了家门口,拿着钥匙对锁眼,听到身后没了动静,扭过头,看到藤白站在他两三米远的地方,认真地看着他。 这个位置大概就是沈可衍说出吃鱼时候两人走到的地方,沈可衍忍不住笑:“不想吃?” 藤白点了点头,走进沈可衍搂住了他,亲昵地在他脸旁蹭,像是在用美.色为那条可怜的鲤鱼多求几天活路。 沈可衍由着他蹭,笑着打开了门,门里头的焰焰早就在门口等好了。 门一开,它就哼哧哼哧地冲出来,蹭着自家主人的裤腿。 蹭完发现自家主人的腿后面还挨着一双腿,他也不计较,跟着一并蹭了,才欢迎似的晃着尾巴进了屋。 沈可衍进屋放下东西后就直接进了厨房,他把藤白留在客厅让藤白陪焰焰玩,不然这一人一狗进来,一个小时能做好的饭至少得做两个小时。 然而他刚进到厨房,却罕见地叫了一声藤白。 他的声音一出来,脚步声就瞬间响起,藤白很快出现在了门口,焰焰也紧跟其后。 可能是沈可衍的声音有些急,藤白进来时脸上也有着急,看到沈可衍没事,脸上的那点表情才没了。 沈可衍站在料理台前,面前是养鲤鱼的大碗。 昨晚给鲤鱼换水的时候,焰焰一直在旁边闹,沈可衍一不小心就摔碎了原来的那个透明鱼缸,于是只能先把鲤鱼挪进了碗里。 不知道鲤鱼不能适应这个新环境,还是昨晚的鱼缸碎掉象征着它的命运,这会大碗里的鲤鱼翻着鱼肚皮,俨然是已经没有气了。 藤白走到沈可衍边上,看到了这一幕,盯着鱼缸直看,半天没有反应。 沈可衍本来想说既然都死掉了,那不如就直接煮了吃了吧,但一扭头看到藤白的表情,顿时有几分不忍,于是改口道:“要给它埋了吗?” 藤白有了动静,扭过头来看他,没有答应。 沈可衍有点摸不准藤白的意思,见藤白半天不回答,想了想又说:“或者‘放生’?” 藤白还是看着沈可衍没有动静。 又是好半天过去,沈可衍不太确定地开口:“清蒸还是红烧?” 藤白看起来像是认真地想了想,而后认真地回答:“红烧吧。” 沈可衍没忍住笑,把藤白赶了出去。 这条鲤鱼经过这段滋润日子,的确肥了不少。 沈可衍做鱼的手艺不错,晚上吃饭的时候,藤白含泪吃了整整四分之三条。 至于眼泪应该是全流进了肚子里,沈可衍替藤白想。 两个人吃完饭,照例带着焰焰出去散步,小区里不少人已经熟悉了这两个少年,有眼熟的大爷大妈都会跟两人打招呼,顺带不厌其烦地夸两句藤白:“这小伙真是太俊了太俊了。” 散步结束后两个人洗了澡,进到卧室做作业。 最近每天晚上藤白都给他沈可衍制定适合他的学习计划,沈可衍知道藤白第二天起得早,所以都会十足认真地学,这样节省下来的时间,两个人还可以做些愉快的睡前小活动。 但是今天沈可衍明显心不在焉,做题的途中看了好几次手机,次数频繁地藤白都开始盯着他看。 沈可衍假装没看见,等到了夜里十点左右,终于接到了等了一个晚上的电话。 他接了电话应了两声就马上起身要出去,藤白一把拉住了他,搂过他脑子贴在他肚子上蹭了蹭,问他:“去哪里?” 沈可衍被藤白蹭得发笑,揉了揉藤白的脑袋说:“给你一个惊喜,你闭着眼睛等我五分钟,我马上回来。” 藤白搂着他,一双眼睛眨了两下,看他。 沈可衍眼底的笑意更浓了两分,见藤白这幅样子,干脆直接开口命令:“闭眼。” 藤白果然老老实实地闭上了眼睛。 沈可衍见状,弯腰亲了亲他,又说:“我没说睁开前不要睁开。” 说完才拉开了藤白,转身出了房间。 没多久他回到房间,藤白听到声音,朝着他的方向转来,眼睛还是闭着的。 沈可衍把手上提着的蛋糕放到桌子上。 蛋糕是很早就蛋糕房定好了的,一个不大的六寸小蛋糕,他去买时选图案选了好久,最后不太好意思地问老板:“可以在上面做两个q版的小人吗?” 老板一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说:“可以啊,提供图片就行,我们这里有专门的材料,做完可以长久保存,你想要什么样动作的小人?亲嘴,抱抱?还是……” 沈可衍难得被问得一阵不好意思,说:“牵手就行。” 说完翻找出藤白的照片和他自己的照片,发过去给老板,老板看到后也没说什么,只是夸了句“你的爱人长得可真漂亮”。 沈可衍打开蛋糕,蛋糕做得极其精致,十分简单的深蓝色蛋糕,旁边点缀着一圈像是海的波纹的奶油,波纹中间坐着两个可爱的小人。 两个小人都穿着黑白的校服,q版的脸肥嘟嘟的,一个有着一双漂亮的浅棕色眼睛,另一个是极具特色单眼皮烟灰色瞳孔,小人的手拉在一起,脸上满是笑。 沈可衍一眼看到就喜欢,他觉得藤白也会喜欢。 他把蛋糕在桌子上放好,暂时将桌子上的作业本收到桌角,没有马上叫藤白,而是翻找出来了抽屉里的戒指塞进口袋里,又给蛋糕点上数字十九的蜡烛,才对藤白说:“睁眼吧。” 藤白听话地睁开了眼睛,先看的是沈可衍,很快注意到了一旁的火光,扭头看向了桌子上的蛋糕。 看到蛋糕的一瞬间,烛火下那双漂亮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他果然很喜欢蛋糕上的小人,抬手像是想要碰,但是抬到一半似乎不知道能不能碰,于是扭过头去看沈可衍,叫了一声:“衍衍。” 沈可衍明白了他的意思,笑着开口:“先许个愿,然后可以把小人拿下来,小人可以永久保存的。” 藤白的眼睛很明显地又亮了两分,不过没有马上许愿,而是看着他问:“许愿?” 沈可衍对上藤白的眼睛:“你生日没许过愿?” 沈可衍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反应过来,也没有问藤白,而是道:“生日可以许愿,闭上眼睛,在心里偷偷许。” “愿望就可以实现了?”藤白问。 沈可衍笑看着他,好半晌还是说了实话:“只是传统习俗而已。” 藤白闻言也只是点点头,不过还是老实地对着蛋糕许了愿,而后按着沈可衍说的吹了蜡烛。 吹完蜡烛他就去拿那两个蛋糕中间的小人,场景了小人腿上的奶油,捧在手心里,过了一会很喜欢似的摸了摸那个浅灰色瞳孔的小人。 摸.摸头发,摸.摸鼻子,又摸.摸眼睛嘴巴。 沈可衍在一旁笑看着他,见他玩得差不多了,才开口:“吃蛋糕吧。” 他也没有切蛋糕,直接拿了勺子递给藤白,意思是两个人直接挖着吃。 沈可衍小时候很爱吃甜品,长大后才有些淡了,十来年不过生日,对生日蛋糕的喜爱仿佛还停留在小时候。 不过他拿着勺子后没有吃,明显是等着藤白先吃,但藤白也愣是不吃,看着是想让沈可衍先吃。 最后沈可衍拗不过,拿掉了上面的两根蜡烛,小挖了一小口吃。 这家店是他在手机上挑了很久挑下来的,蛋糕的味道比他想象中还要好,沈可衍吃了一口稍挑了下眉毛,刚想让藤白吃,藤白却放下了勺子,凑过来搂着他亲。 沈可衍嘴里的蛋糕还没完全咽下去,就被沈可衍撬开了牙关,卷走了大半。 沈可衍很多时候都会惊叹于藤白这些无师自通的本事,比如现在。 藤白卷走了他嘴里的奶油,又在他嘴巴上亲了两下,对他说:“好吃。” 沈可衍看着面前藤白那张漂亮又诱.人的脸,严重怀疑这一个多星期他在厨房做饭的时候,藤白和焰焰一起在客厅里看了什么不该看的电视剧。 他很多时候就像个照样画葫的小孩,在什么地方看到了某些可以套在两人身上的亲昵事情,就会来找沈可衍实践。 藤白尝完了一口,仿佛是觉得体验感不错,又催促着沈可衍继续吃。 沈可衍盯着他看了一会,纵容地吃了第二口,藤白果然又凑上来夺时。 这一次沈可衍没让他抢完就离开,而是按着他的脑袋加深了这个吻。 藤白看起来十分乐意,搂着他就开始回应。 沈可衍接机从口袋里拿出了戒指,拉过藤白的一只手摸索着给他套上。 藤白明显愣了一下,停下动作看他,很快又低下头看手指上刚被套上的冰冰凉凉的东西。 一枚银白色的,缠绕着两根金线的戒指。 藤白再无知也不会不知道戒指是什么,他垂眸看了好久,又仰起头来一副愣怔模样地看着沈可衍。 沈可衍被他的表情逗笑,开口道:“护身符。” 藤白愣了一下,说:“什么?” 沈可衍就又从口袋里掏出了另外一枚,戴在自己手上:“我们一起戴上了以后,命运就被连在一起了。” 小时候的那一副是男女款,哪怕是男款也有些小了,因此前些日子沈可衍找了家首饰店改大了,套在两人的手上刚好。 沈可衍见藤白一时间没有说话,便又道:“小时候我妈妈跟我说的,互相喜欢的人戴上,就可以……” 他的话刚说到一半,藤白忽然将他整个人抱了起来。 沈可衍一吓,搂着他问:“怎么了?” 藤白没有说话,抱着他转身把他放到了床上,而后紧挨着他脑袋埋进他怀里,语气又闷又软地叫他的名字。 沈可衍还有点懵,半晌过去只觉得藤白的声音有点像发.春的小猫,他好笑地把藤白的脑袋从自己怀里捞出来,藤白乖乖地顺着他的动作,终于不再只是叫他的名字,而是道:“好喜欢衍衍。” 说完就凑过去亲沈可衍,亲得认真又小孩子气。 沈可衍一天听了两回藤白的深情告白,这回更是直观地感觉到了藤白的喜欢。 他按住藤白,腿曲了一下,轻轻蹭过藤白的“喜欢”,看了眼手表,说:“十二点还没到。” 藤白愣了一下看着沈可衍,眼底有疑惑。 沈可衍笑了一下,把藤白拉起来,笑着说:“那就再送你一个礼物好了。” 藤白还有点没明白过来沈可衍的意思,沈可衍已经亲了他一下,而后抬手碰了碰他的“喜欢”。 藤白的眼尾瞬间爬上了一抹红,拉住沈可衍的手。 沈可衍又冲他笑了一下,便弯.腰埋.下.了脑袋。 藤白仍然还有两分迷茫,直到看清楚了沈可衍的动作,他顿时浑身僵住,眼眶迅速红了起来。 好一会过去,才抬手碰了碰沈可衍的脸颊,有着抖地轻喊了一声:“衍衍……” 第149章 临海市的四季分明,秋天比许多地方都要久上不少,以至于过渡到冬天过渡得十分悄无声息。 十二月月初的某天,天气忽然冷了下来,前一天最高温甚至能达到二十度,这天夜里一下子降到了零度左右,第二天早上更是阴沉沉的划着大风。 沈可衍和藤白两人没再骑车,反正小区离学校不远,藤白比平日里早了十分钟叫沈可衍起床,两人逛悠着走去学校。 临海高中有专门的冬季校服,校服很厚,里面穿一件保暖和毛衣足够御寒。 然而还是不少人在这个骤变的天气里感了冒,从早上开始,南方并不算温暖的教室里就接连地响起咳嗽声和打喷嚏的声音。 沈可衍和藤白都不是容易生病的体质,两人倒是没有感冒。 期中考沈可衍的名称又进步了一百来名,重新排座位的时候,他坐到了藤白边上,和藤白一起坐在了最后一排的靠窗位置。 他的座位靠窗,天气不冷的时候还好,天气冷下来了以后身旁的墙就跟透风似的,不停有冷气往屋里头钻,冷得沈可衍一个早上浑身都是冰冰凉凉的。 最近临近下一次月考,再加上元旦再过二十来天要到,省里又正好有几个竞赛,藤白几乎每天一到教室就会被老师叫走,不见个好几节课才会回来。 早上的第四节 课英语老师请假,变成了自习。 藤白从第二节 课被叫出去了以后就没有再回来,沈可衍这会右边没了人气,左边又不停有凉风往身上灌,冷得他两条腿踩在椅子的横杠上,膝盖抵在桌前,下巴搭在膝盖上,就露出一双眼睛,一双僵硬的手在桌面上写着上节课数学老师发下来的试卷。 这三个来月,他的进步是肉眼可见的,就算不看排名,他自己也能够清晰感觉出来。 本来一张数学试卷摆在他面前,从头到尾他会做的题目基本上一只手就能数出来,但现在明显已经反过来了。 天气冷了脑子都有些发僵,沈可衍冻得有些心不在焉地想,他前几年好像没有那么怕冷。 临海市的冬天几乎不会下雪,沈可衍只记得有一年,冷空气来袭,就是常年无雪的临海市都下了好几场大雪,接连半个月都是没有太阳的零下的温度。 就是那最冷的一年,沈可衍一整个寒假都雷打不动地出门打工,似乎也没觉得冷。 可能是冷习惯了,所以现在回想起来,就没觉得太冷。 今天的温度虽然最低零度,到接近中午有点升温的势头,其实算不上十分的冷,但沈可衍却有几分受不住的感觉。 可能是他今年几乎没有受过半点冷的缘故,他想。 这几个月他的住所俨然已经成了藤白的住所,每天晚上两个人都搂在一起睡。 少年人体热,挨着就算不盖太厚的被子也不会太冷,稍微有那么冷一点的几天,沈可衍醒来时房间里都已经开好了空调,温温热热的,今天当然也不例外。 藤白五点半起床的习惯雷打不动,跑完步顺带给沈可衍带回早餐,然后在固定的时间把沈可衍从床上捞起来,给晨起必犯迷糊的沈可衍穿衣服。 藤白好像十分乐忠于做给沈可衍挑衣服,穿衣服,乃至于洗澡洗头吹头发这一类的事情,就好像在养一个娃娃。 但他对家务又显然一窍不通,虽然会做点饭,但在其他事情上显然十分短板,在一次藤白用烘干机硬生生把两个人的衣服烤焦了这种万分之一概率的事情发生以后,沈可衍就再没让他碰过家里的任何家务。 藤白对这件事情倒是没什么异议,只是时常会在他做家务的时候跟个粘人精似的从背后搂住他,那么大个人就趴在他背上,扰得他寸步难行。 偏偏焰焰还总爱和藤白一起凑热闹,藤白一过来粘他,焰焰就会跟着跑到他腿边哼哧哼哧蹭。 藤白多数时候不会理他,但想要搂着沈可衍占便宜的时候,就会把小柴犬拎起来扔进别的房间。 简直幼稚得要命。 沈可衍飘然了些许神思想着,忍不住转头看了眼身旁的空位。 藤白的位置收拾得很干净,桌子上的书摆放整齐,抽屉里塞着书包,书桌下面是一个放书的小箱子,箱子里放着同样摆放整齐的书。 有点想男朋友了。 尽管才两节课没见。 正想着,忽地一个声音从讲台上传来:“班长不在,我来通知一下,英语老师下午会回来,所以下午最后一节的自习课应该会变成英语课。” 沈可衍闻声朝讲台上看去。 这几个月里他把班级里一年以来都没记住的人差不多都记了个遍,因此他能认出来,这会站在讲台桌上的是学习委员。 学习委员的话一落下,整个教室顿时哀叹声一片。 “躲不过的终究是躲不过啊。” “这么冷的天,我什么课也不想上,哎。” 一片哀叹声中,忽然传出来一个清悦的女声:“这么说,这个课就不算是英语自习课咯?我本来打算下午最后一节课让大家上报元旦节目的,既然调课了,那就这节课好了。” 说话的人是文娱委员。 一个星期前她就在班级里发了通知,学校要求高三每个班级需要在十二月五号前上报三个项目,十二月十号会在学校的文化礼堂进行首轮筛选。 今天已经是十二月三号,节目后天就要上报。 文娱委员跟学习委员商量过,拿着一个小本子走到了讲台上,笑呵呵道:“耽误大家一点时间哈,这节课我们来选一下预选项目上报,后天就要交了,我打算今天确定下来,再拿去季老师审核一下,所以这节课就辛苦大家啦!” 因为冷空气普遍没什么生气了一整个早上的所有人顿时来了精神,哄闹道:“上节目上节目,我们徐总好像是有个小品吧,要现场表演吗?” 徐总是班级里一个特别活泼的男生,这话一出来,众人顿时一阵哄笑,作为主角的徐总倒是十分淡定,还颇有风范的挥挥手说:“粉丝们冷静,冷静,这毕竟不是我的主场,要给每个人一个表现自我的机会。” 说完就遭到周围人一顿围殴。 班级里的气氛一下子活跃了起来,文娱委员叫了好几声,才好不容易让大家安静下来。 文娱委员才得以继续道:“目前报到我这边的一共五个节目,一个双簧,一个独唱,一个三人组,一个小品,还有一个舞台剧。比较简单的节目可以直接表演,如果复杂一点的,比如小品舞台剧这种,还没准备出来,可以先把故事告诉大家,为自己拉票。” 她说完班级顿时一阵响声响起,文娱委员便顺着这热络的掌心,道:“那我们就从当时大家上报到我这边的顺序来,第一个是……林佳邓同学的独唱,大家掌声欢迎。” 文娱委员报完也没有回自己的座位,就在前门门口站着。 紧跟着一个小个子女生站了起来,腼腆地对大家笑了笑,走到讲台上,声音不大地道:“我还没来得及准备伴奏,今天就先清唱吧。” 她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底下的其他同学好像都并不介意,甚至还有几个男生在喊。 “我们歌神怎么唱都好听!” “那是,去年元旦汇演第一名可不是盖的!” 沈可衍对讲台上的人没太大印象,应该是个平日里不怎么说话的女生。 没过多久班级里安静下来,女生的歌声响起,那副胆怯的表情瞬间没了,声音也和方才的羞赧变得完全不一样。 歌声十分有张力,不管是高音还是低音都控制自如。 她一唱完,全班顿时响起了络绎不绝的掌声。 林佳邓一唱完歌就马上又变得害羞了起来,在众人的掌声中逃回了自己的座位。 第二个是双簧节目,表演的两个男同学排练得应该还不够充分,中间卡了好几次。 不过表演完了,全班还是很热烈地鼓了掌。 等到第三个节目文娱委员报完名字,全班顿时前所未有地哄闹了起来,一群男生甚至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拍着手叫道:“徐总!徐总!徐总!” 主角冲众人挑了挑眉,十分有气势地带着和他一起表演节目的几个人到了讲台上。 几个人表演的是一场喜剧小品,讲述的是一个小偷偷窃了一户人家的东西,打算变卖来供养即将要上大学的女儿。 不料他随意挑中的人家,竟然是女儿的男朋友家,而就在前几天,女儿的男朋友甚至还上门拜访过他。 当潜入后发现这一事情的小偷正打算离开,不料女儿男朋友的家人夜里行了,紧跟着小偷在一番躲藏,被迫暴露,女儿上门等一系列戏剧又搞笑惊险的事情发生下,最终承认了自己原本打算偷窃的心思。 小偷年少被拐卖进了专门培养小偷行当的组织里,从七八岁开始被组织逼着小偷小摸了十多年东西,直到后来遇上他的未来妻子,才下定决定逃离组织洗心革面。 他在妻子的帮助下举报了组织,后来从监狱出来后就和妻子结婚,过上了普通人的生活。 然后今年他的妻子重病,年初的时候不幸撒手人寰,家里也因为妻子的病变得一贫如洗,甚至欠了不少外债,而妻子留下的唯一女儿马上就要上大学,这需要一笔巨额的学费。 小偷思来想去,最后决定干起了老本行,他甚至想好了变卖掉东西还清账务并送女儿上学以后,就去投案自首,如果不是恰好碰上了女儿的男朋友一家,他差点就要酿成大错。 故事的最后在几个人的帮助和女儿声泪俱下的劝说下,小偷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跟女儿保证了绝对不会再动任何歪心思。 这是一个不算长的小品,前半段以搞笑为主,后半段以教育为主,意在教育大家不要走试图歪门邪路。 众人口中的徐总饰演小偷的角色,几个人拼了几张桌子就开始表演。 不得不说徐总很有表演的天赋,虽然说不上演技好坏,但他本上自带的搞笑气场就已经让这个小品的前半段成功了大半。 从他们表演开始,班级里的笑声就没有停过。 沈可衍也难得觉得有趣,跟着班级里其他人的笑声融入了小品里,时不时地也跟着笑两声。 他以前从来不知道班级的节目选拔能这样有趣。 小品正表演到高.潮情节,班级里的人都放缓了呼吸,紧盯着讲台上几个人的动静,生怕漏过一点细节。 沈可衍也不例外,因此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身旁什么时候来了人,直到怀里被塞进了一个灌了水的热水袋。 沈可衍明显愣了一下,他抱住滚烫的热水袋,扭头朝旁边看去,就看见他帅到人神共愤的男朋友脸被外头的冷风吹得有些红,头发也有点乱掉。 藤白也同样在看着他,两个人的座位离的很近。 沈可衍扫了一眼,见周围的人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前面,便抬手贴了贴藤白的脸颊。 比他的手还要冷。 沈可衍便凑到藤白身边小声问:“老师办公室不是有空调吗?你怎么冻成这样?” 藤白还没回答,沈可衍就已经有了猜想,他扬了一下手里的热水袋:“特地去买的这个?” 藤白依然没回答,但这对于沈可衍来说形同于默认了。 沈可衍心底比热水袋还暖,他把热水袋往藤白手里塞,说:“你先把脸捂热。” 藤白把热水袋塞回沈可衍手里,又在桌子的遮掩下拉住了沈可衍的手,小声对沈可衍说:“你一会用手给我捂。” 沈可衍忍不住笑,但到底是没有把热水袋塞回给藤白。 他抱着热水袋整个人往藤白那边靠了靠,冬天里大家都穿得多,班级里到处可见人挨人的现象,甚至前排好几个男生直接叠罗汉似的楼在了一起,全班都已经见怪不怪。 沈可衍刚挨上藤白,班级里就又爆发出一阵笑声,这一次比前面哪次都要热闹,不过沈可衍有点看不进去了。 他拉着藤白的手,脚从凳子的横杠上放下,将热水袋放在腿上,借着宽大外套的遮掩,和藤白十指交握放在热水戴上,三不五时翻个面。 藤白看起来很喜欢这个动作,整个人几乎都往沈可衍那边倾,盯着沈可衍看了好一会,对沈可衍道:“衍衍刚刚笑得很好看。” 沈可衍愣了一下,就听见藤白又问:“这个节目很有趣吗?” 沈可衍便顺着回答了下去:“挺有意思的。” 他以为他说完藤白会扭头去看前面的节目表演,然而藤白只是盯着他,盯得越来越紧,半晌以后感叹似的出来了一句:“想亲衍衍。” 沈可衍笑着看了他一眼,故意没理他的话。 这几个月沈可衍算是切身实地地感受了一遍藤白的喜好。 如果不是藤白那个优秀到所有老师看了都忍不住夸的好成绩,他简直可以被列为老师抓早恋学生里最令人头大的模范。 藤白似乎热衷于在学校所有禁.忌的地方和他接吻。 十一月底的时候整个高三年级段统计了一遍想要参加学校晚自习的名单。 高三下学期的晚自习属于强制每一个学生都要参加,但高三上学期并没有这样的规定,因此晚自习属于自留自不留的选项。 但是前阵子出了一件高三学生骗家长在晚自习,结果和朋友出去玩的事情,因此学校对这件事情重视了起来,规定高三所有参加晚自习的学生需要上报名单,名单上报后需要每天晚上签到,不得缺勤。 而不在上报名单内的学校除非经过学校审批和家长同意,不然不得自主选择留下。 那天的通知是藤白到教室说的,收集名单的自然也是藤白。 藤白收集完名单以后回到座位,忽然问沈可衍:“衍衍想要参加晚自习吗?” 沈可衍十一月初就辞掉了餐厅那边的工作,他最近不缺钱,沈明晋那边也暂时没有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因此周末给穆博安补习的工资已经够用,再加上他还有一点不算多的存款。 因此沈可衍听到藤白的提议后,认真地想了想,又问藤白:“你想吗?” 他没想到的是藤白直接回答了“想。” 两个人晚上在家里学习的效率还算可以,但难保一个星期里有那么一两次擦枪走火,因此沈可衍想了想,也答应了下来。 于是下一周的周一,两个人就加入了晚自习的行列。 临近下一次月考,再加上这学期期末会是八校联考,班级里大半的人都报名参加了晚自习。 因此夜里教室里的人没比白天少多少。 事实证明,学校的学习效率的确要比家里要高上不少,不管是氛围还是在集中注意力方面。 晚自习放学时间还没到,沈可衍就完成了藤白当天给他制定的学习计划,拿出了藤白给他挑选的练习册做。 九点四十下课铃响,班级里不少人开始收拾东西离开教室。 沈可衍做完手头上的题放下笔也正打算收拾的时候,发现藤白还在做题,似乎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沈可衍看着他看了有一会,藤白才停下笔,扭头看向沈可衍。 彼时距离晚自习下课已经过去七八分钟,接下来的住宿生加时时间马上就要开始。 沈可衍问藤白:“不走吗?” 藤白反问沈可衍:“衍衍想走了?” 教室里的人虽然走了不少,但是也留下来不少。 并没有明文规定走读生不能留最后三十五分钟的晚自习,只是很多人需要赶公交早点离开,因此这会教室里坐着的没走的走读生也不少。 沈可衍走不走倒无所谓,他见藤白刚才写得认真,便道:“那就再留一会吧,不急。” 藤白在桌子底下拉了拉他的手,就又开始继续写刚才的题目。 直到这里,沈可衍都没有察觉出来半点的异样,直到最后一节的下课铃响起,班级里的同学都收拾了东西走得差不多了,藤白才慢悠悠地放下笔,慢悠悠地开始收拾东西。 两个人好歹交往了几个月了,藤白这么点小心思沈可衍当然不会看不出来,于是他干脆不动作了,等着藤白动作。 藤白硬生生用他的慢拖到了最后。 除了两人外最后一个走的是学委,学委收拾好东西见藤白和沈可衍还没有走,便对藤白说:“班长,一会走的时候麻烦关一下灯和前后门。” 藤白点了点头,学委就走了。 学委一离开,藤白就一本正经地站了起来,先走到前门,关上了教室前头的灯和门,然后再走到后门,跟着关上了教室后面的灯和门。 教室里一下子暗了下来,但并不是完全的黑暗。 走廊上还有灯光,其他的教室里还三不五时地传出脚步声和说话的声音。 藤白就又走到靠走廊的窗边,把窗边的窗帘拉了下来。 沈可衍全程坐在位置上,笑看着藤白的动作。 教室靠窗户这边对出去是树林和墙,正好有两盏路灯的光可以照进教室。 仍然可以听见走廊上的脚步声,嬉闹声,教学楼下头自行车的声音,保安大声嚷着让学生们不要在夜里打闹的声音。 但外面所有人都看不见这间教室,这间教室里的人也看不见外面。 藤白做得滴水不漏了以后,走回到座位,看着微弱灯光下沈可衍的笑眼,弯腰在沈可衍的眼睛上亲了亲,而后将沈可衍整个人抱了起来,放到了沈可衍自己的课桌上。 沈可衍的课桌上还放着他收拾到了一半的作业本,作业本上甚至有藤白教他题目是留下的字迹。 然而这会作业本的主人和曾经在作业本上写过字的人都没能够关心到被压皱了的作业本。 沈可衍一只手抵在藤白的肩上,半边肩膀靠到墙上,窗户外头吹进来的凉风把他的秋季外套吹得鼓鼓囊囊,和藤白的贴到了一起。 藤白一边的膝盖抵在他的凳子上,整个人站在他跟前,一时半会也没有动作,只是搂着沈可衍,面露喜欢地揉揉沈可衍的头发,又捏捏沈可衍的脖子。 也不是第一次了。 沈可衍笑着靠着藤白的手臂,故意跟藤白调笑:“干什么啊班长,你可是这个班里班主任委以重任的模范,所有人都要向你学习的,你现在打算在这个教室里干什么?” 他说着靠近藤白,见藤白亮着一双眼睛盯他盯得认真,又坏心眼地咬了一口藤白的下唇,用又轻又勾.人的声音道:“在这个所有人学习的地方,和你的男朋友……厮.混?” 最后两个字一出来,藤白就已经把人按住亲了上去。 沈可衍笑弯了眼睛,他回应着藤白热情的吻,余光里是窗外晃动的树枝。 白日里在朗朗读书声中和叫人昏昏欲睡的课堂上,窗外的树叶在沈可衍的余光里随风落下,课桌旁的藤白被老师点名起来回答问题。 少年身姿挺拔,用最简洁明了的语言回答出问题,在老师赞赏的目光和其他同学仰慕的目光下坐下,偷偷在课桌下面拉住他的手。 而现在,明黄的路灯下落叶依旧在簌簌落下,那个白日里身姿挺拔的少年却在搂着他极尽温柔地亲吻。 他的阿白真是个“坏小孩”。 第150章 沈可衍忽然被一阵极其热烈的起哄声唤回神来,他回过神时还有两分没反应过来。 这一次的哄闹声比前面几次加起来还要热烈,就连被大家起哄的徐总表演完时,班里人都没那么激动。 沈可衍顺着众人的视线看过去,就看见看门倒数第二排,一个戴着眼镜皮肤很白的女生站了起来。 女生扎着高马尾,长相算不上出众,但给人的感觉很安静沉着,抬手推了推镜框拿着一个本子往外走的时候,给人一副老学究的感觉。 她一往讲台上走,周围的人瞬间起哄地更加热烈。 “我没看错吧,我们大文豪要表演舞台剧?” “跟谁啊,就一个人吗?” 被叫做大文豪的女生周书温倒是挺淡定,走到了讲台上以后也是那一副安静模样,直到文娱委员喊了几声让大家不要吵了,教室里安静了下来,周书温才开口:“我不表演,但是我写了一个舞台剧的台本,如果有机会,我希望能有人将这个舞台剧演绎出来。” 她这话一出口,底下的人明显接受度高了很多,不少人期待道:“文豪写出来的台本,肯定特别了不起,快来吧,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沈可衍对周书温有印象。 班级里的语文课代表,每次语文考试成绩从未低于135。 藤白所有的门科里,仅有语文这一门时常无法居于第一,这两次成绩单发下来,周书温的语文成绩基本都在年级第一,藤白上头一名,因此沈可衍看了两回记住了这个名字。 面对底下同学的催促,周书温倒是不急不缓,她靠着讲台桌,翻开手里的本子,用一种说书人的语气开口:“这个故事叫做《门》。” 周书温推了推黑框眼镜,沉着的语气带动着整个班都跟着安静了下来。 “有一个少年他特别爱花,他热爱这个世界上所有完美的不完美的花朵,可惜世界那么大,有些花长在南边,有些花长在北边,有些花生长在阴暗里,有些花又偏爱向阳而生。 所以少年每天都觉得遗憾,遗憾他无法同时拥有这个世界上所有的花,直到有一天,他获得了一座花园。 那是一座拥有世界上所有花朵的花园,花园里不管是南边北边,还是角落里阳光下的花,全都可以一起开放。 花园里的花永不枯败,少年觉得这是上天送给他的最棒的礼物,他每天漫步在花园,沉浸在无尽的欢乐中,直到有一天,花园被收回了。 上帝说,如果你想永远拥有这对你来说完美的花园,你必须要经历一些磨练。 少年没有丝毫犹豫地答应了。 上帝要他赤着脚踩过荆棘花从,要食人之花啃食他的臂膀,要他含着夹竹桃走过荒漠湍过河流。 上帝说,只要你能尝尽百花之毒,我就把你要的东西送还给你。” 讲台上的声音停了下来,教室一瞬间安静了下来,甚至好半晌都保持着这种诡异的安静。 直到前排一个剃着寸头的男生小声问了一句:“没了?” 周书温才开口:“对于很多人来说,这就是结局。” 教室里又一次陷入了诡异的安静,片刻后仿佛按动了开关,渐渐有讨论声响了起来。 “文豪就是文豪,这思维境界,我都没听明白究竟是个啥?” “是不是在说,人想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我感觉有点像那个……给予你欢乐的也将给予你同等的痛苦的那个意思。” 众人谈论着,直到有人问了一句:“这个多数人的结局究竟是什么,少数人的结局又是什么样的?” 周书温难得地笑了一下,又开口:“不是所有人都能熬过这其中的痛苦,会有人放弃,会有人丧命在路上,能走到终点的人,会看到一扇门。” 教室里又一次安静了下来,等着周书温接下来的话,不想周书温又不说话了,笑看着大家。 众人见状,一下子又议论了起来。 “什么意思?门后面是什么,花园吗?” “感觉花园这个答案好像有点太普通了。” “但是那个少年一开始不就是因为要得到花园才经历那么多苦吗?” “人心都是会变的,当你为一样东西受尽苦难以后,你还会再像最开始那样纯粹地想要吗?” “有道理,我感觉这个花园应该是某种代指,可以是东西也可以是人,假如少年得到的是某个人,在漫长的时光里和少年这样遍体鳞伤以后,那个人还愿意站在门后等他吗?这样换掉主体,是不是又有一种时间会改变太多东西了的感觉!” “快别说了,我脑子里已经有一出苦情爱情剧了。” “也不一定是爱情啦,我觉得花园可以代指所有喜爱的东西,毕竟欢愉和痛苦总是并存的。” 认真谈论着思考着的大多数心思细腻的女生,许多男生已经开始放弃思考,只是摇头感慨。 周书温等大家讨论的声音渐渐弱下来了以后,才又一次开口:“这个故事比较抽象,所以我设计了三个场景,主演只有一位,但场景布置和背景变动需要很多人。 三个场景分别是: 一、少年得到花园,欣喜若狂,在花丛间与花嬉戏。 二、花园被收回,少年开始历经磨难,这个场景会有很多变动,后期会根据剧情填充。 最后一个场景看饰演人物,门是否会出现,在于我们找的这位主演想不想要让它出现,或者说是否有足够的决心和毅力走到门面前,至于门后面……” 周书温顿了顿,再开口时没有接上面的话,而是道:“我最开始关于这个故事的思路,是前些天,我在偶然间捡到了一只小猫,对于爱猫的我来说,那只乖顺得过分又漂亮的奶猫简直是天赐的礼物,我一度觉得我不能够或者说配不上拥有它,而事实证明我最后也的确失去了它。 这中间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所有的感情在我的心底里发酵,所以我写下了这个剧本。但写出来以后,这个剧本可以包含的东西就太多了,它可以是一段感情的始终,也可以是人生里的任何一次得与失,它并没有十分具象化的东西,所以在我看来,那扇门后面可以是任何东西,而这些东西,我愿意统一把它称之为对故事里的少年来说的……” 周书温说到最后,没有马上出口。 她说话有些像语文老师,喜欢在说话时把重要的东西挖一个控让大家去填。 这十分让人挠心挠肺,但也最大程度地激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 几乎所有人都紧盯着周书温,看看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然而就在这时,后面忽然响起很轻的两个字“新生”。 一时间所有人都朝说话的人看去,包括周书温。 周书温的眼底有着两分惊讶,但更多的是兴奋,她开口:“对,就是新生。” 她一肯定了结果,班级里顿时热闹了起来。 沈可衍前桌坐的是冯史星,冯史星和前排的其他人一样,整个人转向沈可衍的方向,一脸震惊:“厉害啊前同桌,你怎么猜出来的?” 不止是冯史星,这会班级里大多数人都看着沈可衍,眼底分明是同样的问题。 沈可衍根本没想到他的声音会被那么多人听到,他只是听完周书温的故事脑子里就自动有了这个词,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没想到正赶上班里安静。 沈可衍回答不出个所以然来,班里其他人当然也没有那个胆子逼问他。 不多时文娱委员上台宣布开始投票,一个人三票选出三个节目,大家的注意力马上就被转移了过去。 最后选出来的三个节目分别是第一个女生的独唱、徐总的小品和周书温的舞台剧。 这几个节目选出来倒是不叫人意外,毕竟另外的两个节目表演得的确不是十分如人意,但比较让人想不到的是,周书温的剧本竟然是以最高票获胜。 选完节目正好下课,沈可衍也就没怎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直到第二天早上,他久违地再一次被教导主任拦下。 自从他成绩上来以后,教务主任就很少在门口把他叫住了,甚至多数时候还看见他笑眯眯地跟他打招呼。 这天教导主任不仅拦下了他,甚至还赶走了藤白:“藤白你先回去上课,我有点事关小沈的事情想跟他说说。” 藤白听到教导主任的话没有马上走,而是看了眼沈可衍,见沈可衍点了头以后,才抬手拎走沈可衍背上的书包,推着自行车离开了。 教导主任看着两人亲密的举动,笑呵呵道:“藤白同学人真的不错啊,没想到他还是会照顾人的类型,小沈啊,这抽个时间真的得好好感谢感谢藤白,他可算是你半个恩人了。” 沈可衍笑着答应,问主任:“主任你找我什么事?” 主任似乎也没有要废话的意思,领着沈可衍到了边上人少的地方,道:“我听说你们班整了个什么舞台剧,主角还没选好人是吧?” “主任消息这么灵通?” 主任乐呵呵道:“那要的,也不看看我和你们班主任什么交情。” 主任说着,像是斟酌了一会,又道:“你对那个什么舞台剧,有什么兴趣?演一下什么的?” 说兴趣沈可衍并不太有,但看着主任的表情,沈可衍没有说死,没有清楚地回答有还是没有。 主人见状,便又道:“我呢,是想你参加一下这个,看看能不能争取来,你的成绩目前来讲对原来的你来说进步是大,但是毕竟时间有限,加上后面进步只会越来越难,我想着你那么副好嗓子,如果走艺考对你来说会好上很多,也保险一些。” 主任说的沈可衍也想过,他目前的成绩在两百多名,剩下只有半年多的时间,想要冲得多厉害不说完全不可能,但的确会是一件难且险的事情。 “我之前跟你说过嘛,我们学校有对接的比较好的机构,刚好有一个特别厉害的老师,他前两年出国了,今年刚回来,这些年他手底下出来的学生,几乎都是艺术首府学院出来的,下个学期艺考生就要去集训了,我们学校现在在跟他们那边洽谈,看看元旦能不能请他过来当评委,顺带着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好苗子。” 主任说着拍了拍沈可衍的肩膀:“我听说你们班的那个舞台剧弄得特别玄乎?恰好那个老师也就爱那种玄乎调调的,你如果能演好了被他挑走,那……跟藤白一个学校都没有问题!” 沈可衍被主任最后一句特意拔高了音量的话逗笑,他垂着眼眸思索了片刻,答应道:“好,我去试试。” 主任原本还担心沈可衍没这个心思,一听他答应,顿时笑得像是已经看见了沈可衍和藤白上同一所大学。 “加油!”他拍拍沈可衍,“老师相信你,这孩子长得这么帅,那不随便演一下就被选上了?好了,早自习都开始了,你快回去学习吧。” 沈可衍点点头,却没有马上走,而是看着主任,沉默了片刻后认真开口:“主任,谢谢你。” 主任这么一下倒是愣住了,好一会才看起来像是有些红了老脸地开口:“行了行了,你还跟我在这肉麻什么,回去好好学习就算你谢我最好的方式了!” 沈可衍见着一向严厉的主任难得的表情,笑了起来:“放心吧,我下课都不去卫生间得学。” “就你贫。”主任拍了他后背一把,“快回去上课。” 第151章 周书温第二天又打印了几十份剧本,发给全班每个人。 发下来的剧本比昨天周书温口述的内容要详尽不少班里的同学俨然对这种没出现过的表演很有好奇心,不少人拿到了剧本后都开着玩笑说要参加选拔。 最后报到周书温那里的人也不少,足足有将近二十个人。 知道大多数人都抱着试着玩的心态,因此周书温很是淡定,只是让她比较诧异的是报名的人里面会有沈可衍。 周书温平日里几乎所有心思都花在了学习和看书上,对周围人的接触仅限于班级活动和学习交流,因此她对沈可衍的印象还停留在高一出名的打人事件上。 她在接过沈可衍的报名表时,看了对方一眼,实在没能够拼凑出与沈可衍有关记忆,仅有的一点浅薄的旧印象让她觉得沈可衍不太像是会演戏的人。 除去沈可衍和大多数周书温一眼就能看出来是来凑热闹的人,其中报名的有一男一女都是班级里的艺考生,学过表演课程。 沈可衍看着不像是会凑热闹的人,不过周书温并没有对沈可衍的报名露出太多反应,表情寻常地给予了回应。 沈可衍答应了主任,而且报了名,当然不可能对于这场舞台剧没有任何准备。 白日里他抽出空闲时间将剧本从头到尾仔细读了好几遍,晚上回到家洗漱过后,他和藤白缩进被窝里,又把那两页剧本从书包里掏了出来。 表演对沈可衍来说是一个全新的领域,它不像唱歌一样,跟着熟悉的节拍一开口就能基本成型。 薄薄的纸在沈可衍脑海中完全无法立体起来,沈可衍感觉他都快把故事背下来的,还是没想好这个原本就抽象的故事要怎么具象化地去呈现。 沈可衍拿着两张纸缩进了被窝里。 这两天冷空气,温度一直在零度左右上下,窗外的风刮得玻璃一阵阵响。 房间里开了空调,是两人回来时开的,这会已经有了温度,但还是有几分冷意。 藤白吹完头发跟着躺上床,十分顺手地把沈可衍整个人往怀里搂,看到了沈可衍手里拿着的剧本,问:“衍衍想演这个?” 藤白今天早上去参加了竞赛集训,下午就被老师带着出发去参加比赛,一整天都不在教室,因此还不知道沈可衍报名的事情。 沈可衍点了点头,想了想,又把早上主任跟他说的话告诉了藤白。 藤白抓过沈可衍一只手放在手心里,一根一根指头地把玩,表情却是认真地看着沈可衍,等沈可衍说完了,他问:“衍衍想要参加艺考吗?” 沈可衍今天其实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仍然觉得说不上想还是不想,于是他问藤白:“你有想好要上哪所大学吗?听季老师说保送的名额你都没要。” 他说完等了一会,没等到藤白的回答,本来以为藤白可能不会回答了,没想到藤白竟然给出了一个明确的答案:“A大。” A大虽然说是全国顶级的名校,但是排名并不能进top3,藤白那个成绩,按理说全国所有高校所有专业应该任他选择。 沈可衍正想着,就听见藤白又说:“A大的金融系很好。” “你想读金融?”沈可衍倏地想起爷爷说过的藤白爸爸逼着藤白学习商业相关的事情。 “嗯。”藤白应了一声。 沈可衍盯着藤白安静的侧脸,藤白的手在沈可衍的手心里挠着,挠得沈可衍有两分痒。 “我听爷爷说……你爸爸希望你从商?”沈可衍还是问了出口。 “嗯,和他无关,金融挺有意思的。”藤白说得很自然,语气里没有什么异常。 沈可衍见着,忽然笑了起来:“爷爷还说你以前学过表演。” 藤白顿了一下,看了眼沈可衍,点了点头。 沈可衍本来问到这没想要深入再问,没想到藤白竟主动开了口,抱着沈可衍说:“我小的时候上节目表演,拿过很多奖。” 沈可衍听爷爷那时候讲,感觉藤白应该不太喜欢过去那些时间被排得满当当的日子,因此也就下意识觉得藤白不喜欢表演,毕竟他母亲后来没让他再学。 然而听着藤白这会的语气,说不上喜欢不喜欢,但能感觉到藤白并不抵触,于是沈可衍便顺着藤白的话,抬手搭在藤白颈间,笑着道:“我们阿白这么厉害?” 藤白虽然没太大表情起伏,但眼底明显有着被夸了以后的小开心,一双眼睛亮着看沈可衍。 沈可衍和藤白对视了片刻,似乎明白了什么,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几分,开口:“那阿白要教我吗?” 藤白像是就等着他这句话,等他说完了,就煞有其事地拿过沈可衍手里的剧本来看。 大约五六分钟过去,藤白将剧本放在床头,而后忽地一个翻身,抱着沈可衍将压在了床.上。 沈可衍被他这个动作弄得一懵:“你干什么?不打算教我了?” 藤白颇为认真地埋下头亲了亲他,而后道:“现在开始教。” 说完就动用上了这几个月以来逐渐熟练的技巧,一边亲着沈可衍,一边去解沈可衍的睡衣纽.扣。 沈可衍被藤白这突如其来的流氓举动惊到,一时间气也不是骂也不是,笑着按住藤白:“你现在耍流氓还学会委婉地挂羊头卖狗肉了?” 藤白仍然用他那张欺骗性十足的脸看着沈可衍,语气认真道:“没有耍流氓,我在教你第一场戏,现在你就是我的花园,我在对你表达喜爱。” 说完就十分表达喜爱地凑过去亲沈可衍。 房间在空调的作用下渐渐升温,两个人身上盖着被子,藤白又是一通点.火,惹得沈可衍很快脑袋变得晕晕乎的,整张脸烫得不行,反搂住藤白配合藤白“演戏”。 沈可衍原本以为藤白就是耍流氓还耍赖皮,没想到藤白竟然说教他演戏就真的教他。 火点到一半,沈可衍的感觉正不上不下的时候,藤白忽然停了下来,而后掀开被子下了床。 忽然的凉意袭来,沈可衍还有两分茫然,就看见藤白走到衣柜前,打开衣柜拿了两件冬天的厚外套出来,而后走回到床旁,给沈可衍穿上了外套。 沈可衍仍然出于一种不知道情况的状态,他被藤白半抱着从床上起来,有些没明白藤白究竟要干什么:“穿外套干嘛?” 藤白依旧回答得认真:“去客厅演第二场戏。” 说完他就拉着沈可衍到了卧室门口,打开了卧室门。 客厅里的灯被藤白打开,藤白拉着沈可衍到门口了以后,就松了手,让沈可衍卧室门口站着,而后自己走到了厨房门口的位置。 沈可衍还有些茫然,就看见藤白已经在厨房门口站好,和他站得正好在一条直线上。 客厅里响起两声狗叫,焰焰明显对大晚上两人会出来感到十分惊喜,小柴犬摇着尾巴飞速从自己加了棉的小狗窝里跑出来,摇着尾巴蹭了蹭沈可衍的裤腿,又乐呵呵地冲过去蹭藤白。 而就在这个时候,藤白有了动静。 他在朝沈可衍走来,但是动作很慢,像是被什么拖住了脚步。 焰焰似乎觉得藤白这样很有趣,于是也顾不上跑回去找沈可衍了,跟着藤白在他脚边一圈一圈地转,远远看上去跟焰焰缠住了藤白似的。 沈可衍开始还在笑着,然而渐渐他就笑不出来了。 他发现藤白平日里表情几乎没有,高兴难过几乎都藏在眼底,叫人很难分辨。 然而当他进入到演戏的状态以后,他的表情一下子变得生动了起来,那张漂亮的脸上开始出现喜怒,叫人看过去就完全不想要再移开视线。 明明客厅里什么都没有,甚至藤白脚边还缠着有些破坏气氛的焰焰,然而藤白的表情和肢体动作却让人仿佛真的看到了他走在以前荆棘丛中。 荆棘丛中的刺狠狠刺伤了少年,少年的脸上逐渐开始浮上痛苦的神情。 他那双漂亮的浅色瞳孔里因为疼痛而泛上血色,嘴唇煞白,额角冒着虚汗,然而眼底的坚定却更加叫人无法忽视。 他并不是没有任何原因地在承受痛苦,他坚定的眼神底下藏着对某样东西深深的渴望,叫人看着忍不住心疼地想,他究竟想要什么,送给他吧,别再让他受折磨了。 但事实并不能如观众的愿,少年受的伤越来越重,身影越发不稳,然而眼底的坚定却丝毫不减。 这是沈可衍第一次如此直观地体会到共情的感觉,他看着藤白每个身处痛苦的表情,恨不能去替藤白承受。 沈可衍有些站不住,几乎是本能地朝客厅走去,搂住了走到一半的藤白。 藤白被沈可衍搂着,难得没有反应。 沈可衍搂了好一会,发现藤白还是僵僵的没有反应,他瞬间察觉到不对,松开了藤白两分去看他的表情,没想到正好看到红了眼眶,甚至眼底能清晰地看到一些氤氲着的雾气。 沈可衍顿时愣住了,毕竟藤白不像他,不怕疼,两个相处的这几个月,他就没见过藤白有哭的情绪出现。 藤白似乎回国了神来,他的表情从那种痛苦中抽离出来,忽地拧起了眉头,一把搂住了沈可衍,搂得很紧,将沈可衍整个人紧圈在怀里好半晌,他才开口:“衍衍,你刚才离我好远。” 他的声音有些哑,听着甚至还有两分发抖。 沈可衍这才反应过来藤白可能是完全进入了情境,看到了某些东西。 他回搂住藤白,抬手轻拍着藤白的后背,就听见藤白又说:“你不要离我这么远。” 沈可衍顺着藤白的话:“我不会离你远的,我会跟你考一个大学,大学毕业了我们就买个小房子,住在一起,一起工作,一起上下班,你看我们会一直很近的。” 藤白像是被沈可衍的话安抚到,搂着沈可衍脑袋埋进沈可衍颈间,轻轻蹭着。 “考一个大学?”藤白忽然轻飘飘地问了一句。 “嗯。”沈可衍温声答应。 “毕业后住在一起?” “A大没有强制学生必须住校。”藤白忽然又说。 沈可衍一下子被藤白这话逗笑:“那就大学也搬出来一起住。” 藤白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身体渐渐不再那么僵了,他又搂着沈可衍好一会,忽然将沈可衍整个人抱了起来。 藤白三不五时会这么抱他,沈可衍早就习惯了,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两条腿圈住藤白的腰,搂住藤白。 藤白抱着沈可衍进了卧室。 焰焰屁颠屁颠地进来,明显还想再跟两个小主人玩游戏,然而很快就被某藤姓人士无情地赶了出去。 藤白关上门,把沈可衍放回到床上,搂着沈可衍半压在沈可衍身上半天,忽然又开口:“再教一次吧。” 沈可衍被他突然的话说得一愣,有些好笑地说:“你不是入戏了难受吗?” “嗯。”藤白很认真地点了点头,颇为有理地分析,“所以就教第一场,第一场不难受。” 说完煞有其事地亲了亲沈可衍,又说:“衍衍不要有压力,一次学不会,我可以再多教你几次。” 沈可衍被藤白的脸皮惊乐了,于是这一个晚上被迫没学会十几次,跟个煎饼似的被藤白摊在床上来回翻面。 第152章 虽然那天晚上藤白教得不是太正经,但还是给了沈可衍一些启发。 再加上后来两天藤白又给沈可衍讲了一些基本的表演技巧,等到班级里开始挑人的前一天,沈可衍已经能完整地演下来一整场戏了。 通知要挑人的前一天晚上,沈可衍在家里练到了夜里十二点。 每次他一开始,焰焰可能是觉得他在跟它玩游戏,使劲在他脚边哼哧哼哧跑。 沈可衍到底没藤白那种能进入戏中就完全忽视掉外界万物的演技,被焰焰打断几次,他头一回主动让藤白把焰焰拎进卧室先锁上一会。 藤白好像很欣赏他的这个决定,十分娴熟地把焰焰拎进房间,然后现在放门口看着沈可衍。 没了焰焰这个最大的干扰,沈可衍才发现藤白也是个不小的干扰。 他一开始演,藤白就站在卧室门口用一种守株待兔的眼神看他。 沈可衍破功笑了好几回,好不容易成功了一会,结果刚走到终点,就被藤白以奖励的名字,搂着按到了沙发上亲。 在沙发上一折腾就是几十分钟,沈可衍折腾完果断把藤白扔进了卧室让他和焰焰一起,接下来果然安生多了。 选人的时间定在周一下午的两节班会课,周书温去找了季老师,申请了一个比较有氛围感的小舞蹈教室做场地。 舞蹈教室一大片空地,窗帘一拉,就开舞台上的一盏灯,瞬间有了剧院的感觉。 表演顺序按照报名顺序来,沈可衍是最后一个报名的,前头表演的还有十多个人。 班里并没有强制所有人都来观看,但大部分都来了,大家坐在垫着软垫的地上,挤在小舞蹈教室里,还没开始就兴致勃勃地议论着。 沈可衍和藤白坐在教室靠后的小角落,沈可衍靠着窗,窗帘垂在他手边随着前面人的动作小幅度晃动。 房间里有暖气,不少人都脱了厚重的校服外套。 沈可衍也脱了,盖在腿上。 藤白和他一样,两人的衣服几乎贴在一起,袖子和袖子垂在软垫上交叠,藤白在衣服底下拉着沈可衍的手。 舞蹈教室就开了最前头顶上的一盏灯,后面显得有几分黑。 第一个被报到名字的人在大家热烈的掌声中到了舞台上,是一个比较活泼的男生,他上去了也没有不好意思,一通发言,就开始了表演。 前面五六个人都没有表演得十分正经,各有各的风格,周书温坐在最前排,本子叠在膝盖上拿笔安静地记录着,每个人下来后她都是同样的表情,笑着鼓励一句“不错”。 过去小半个小时,底下的众人似乎过了最开始的那股新鲜劲儿,有点开始兴致缺缺起来,直到一个长头发的女生走到了舞台上。 女生下半身穿的是校服裤,上半身却是一件宽大的黑色衣服,校服裤本来就是黑白的,倒是不显得违和。 女生长得不算特别漂亮,但气质和形体很好,她一上台,底下兴致缺缺的不少人都又重新焕发了热情:“专业的来了。” 周书温明显也认真了一点,对着台上看起来有点紧张的女生说:“开始吧。” 女生点点头,在舞台上静静地站了一会以后,开始了表演。 和前面大多以嬉笑为主的表演不同,女人的表情和动作一出现,就能给人与众不同的感觉。 她在“花园”里快乐地嬉戏,无实物表演出被收走所爱之物的痛苦。 可能是因为紧张,中间过渡感情的时候女生的表情有大约半分钟左右的僵硬,她明显比较善于处理第一个场景的欣喜和最后走到门前打开门以后的惊喜,中间的痛苦部分对她来说演绎起来明显有着吃力。 不过这对于在场的众人来说已经是十分惊艳的演出了。 她一表演结束,整个舞蹈教室里便响起了一阵接一阵的掌声,周书温也认可地点了点头,说了句“很棒”以后,就低下头在本子里认真地记录着什么。 接下来的几场都不是十分尽人意,除了另外一个同样学表演的男生和两个意外还表现得不错的女生,其他人几乎都是当玩游戏一样在台上走了个过场。 不过相比起来,还是最开始的那个女生表演得最让众人惊艳。 快要到结束,底下的众人明显都已经不再提的起来兴致,甚至有一小部分人中途就离开回教室了。 周书温看着手里的名单,圈掉倒数第二个,只剩下最后一个名字,她看了眼,报出了名字:“下一个,沈可衍。” 在周书温出口前,底下有人在打哈欠,有人在闲聊,有人在问什么时候回去,然而在周书温的声音出来的一瞬间,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表情全是同款的震惊。 诡异地安静了一会,一个弱弱的明显不确定的声音响起:“谁?” 不用周书温来回答,沈可衍已经从后排站了起来,往台上走。 底下所有人都跟向日葵似的,全方位跟着沈可衍移动着脑袋,一个人比一个人不敢置信。 沈可衍……演戏? 这简直比这几个月沈可衍忽然发奋学习还要吓人。 虽然这几个月以来班里大多数人对沈可衍已经有些改观,但演戏这回事,就是给他们十个脑袋他们逗想不出来沈可衍演戏是什么样的。 沈可衍平日里拽拽酷酷的,难得的笑一下几乎都是在跟班长说话的时候,就这么个表情不多的人,演这么充沛的感情戏? 不敢想,太吓人了。 于是乎当沈可衍真的站到了舞台上,众人还是有一种没反应过来的不切实际的感觉,直到周书温的一声“开始吧”响起。 灯光下,少年穿着寻常的校服,表情却开始变得叫人觉得陌生。 藤白前两天难得认真教学的时候跟沈可衍说过,如果想要速成,那最好的方式,就是代入一段可以感同身受的经历进去。 他说他小的时候学表演,老师在教给他理论知识以后,基本上都会让他切身实地地体验一遍。 沈可衍当时下意识就想起了他的妈妈。 沈可衍觉得他的妈妈就像是上帝送给他的礼物,因为太好了,半途收走了,就再也不还给他了。 他记得他妈妈会跳舞,小时候小区里元旦有社区活动,他的妈妈就社区找去跳舞。 那几天他放学回家,都会到社区的排练室,坐在旁边的小凳子看着他妈妈在灯光下练舞。 少年把那种喜爱、依恋和巴不得无时无刻待在一起的纯粹又热切的感情全数展现了出来,所有人看着他都好像感同身受了他的快乐和幸福。 于是当突变来临的一瞬间,当少年被荆棘花从刺伤红了眼眶强压着痛苦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跟着一起揪起了心。 他们心疼他不想让他再受苦难,却又害怕他会败给这个世界夭折在路上。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放缓了呼吸,关切又仿佛害怕地注视着少年的一举一动。 他们看到少年原本挺拔的身形开始被拖垮,看到他的眼底渐渐蒙上灰败的光。 仿佛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他们中午看到少年停了下来。 少年面前像是有什么,他们看到少年近乎迟钝地抬起手,而后手搭在了半空中,像是要拧开门把手的动作。 然而他最后还是还没打开门,他只是站在门前,闭上了眼睛,眼角滑落了一滴眼泪。 沈可衍毕竟才接触演戏不久,他对于自己表演的东西其实并不太能分辨出究竟算不算好。 可能是因为舞蹈教室让他想起不少事的缘故,最后的一个场景是原设定以外的几乎是本能的反应。 他不敢开门也不想开,因为他知道门后门没有他想见的人。 因此那一滴眼泪也在设定之外。 不过在演戏时落泪不让沈可衍觉得那么排斥,他悄无声息地擦掉脸上的湿润,下意识地去柔弱台下的藤白的身影。 然而他站在光亮里,台下太黑了,叫他看不清藤白的神情。 沈可衍一时间有两分捉摸不定,他表演完以后整个舞蹈教室都安静得吓人,他又没法从藤白那里获取信息。 不过很快,众人就给了他答案。 不知道谁先起头的一句“卧槽”,整个舞蹈教室瞬间炸了开来。 一时间鼓掌声伴着众人几乎要掀破屋顶的惊叹声。 “太厉害了,我真的是……没文化得只想说卧槽。” “我的天,我都跟着哭了你们敢信?” “我是真的没有想到,表演得也太好了吧,我感觉我一下子悟了文豪这个故事。” 就连一直没太多反应的周书温,也明显一脸激动,她紧盯着沈可衍,好半天只说了几句“真的太好了,我完全没想到”,就又开始低头在本子上飞速记录着什么。 沈可衍也没有想到反应会这么热烈,他更加下意识地想要去找藤白,下了舞台,发现藤白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像是在等他。 他过去走到藤白身边,藤白身上熟悉的气息让他一下子从刚才有些不着地的漂浮感里出来。 他借着暗色拉住了藤白的手,已经很久没有过的在群体里感觉到难言的情绪涌了上来。 沈可衍拉着藤白好一会才定了神。 他好像演得挺好的,他想。 教室里的热闹持续到几分钟后最后一节下课铃响,窗帘被拉开,舞蹈教室一下子亮了起来。 沈可衍这才放开藤白的手。 这会教室里多数人都在看他,像是不太敢看,又忍不住看。 沈可衍从那一阵里出来,整个人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坦然。 周书温没有宣布直接宣布最终结果,只是说等明天单独通知,外面传来了放学的脚步声。 舞蹈教室在艺术楼,这栋楼里只有部分上课的人,因此动静不是很大。 大家亢奋地议论着走出了教室,教室里的人渐渐变少。 到最后只剩下周书温和藤白沈可衍三人。 周书温收拾完今天记录的动作,一抬头看到两人还没有,明显愣了一下。 藤白率先开了口:“这里的门是不是需要关?” 周书温点了点头:“嗯,季老师给了我钥匙。” “我来关吧,正好我一会要去找季老师。”藤白说。 周书温觉得有点奇怪,因为藤白明显不是会主动揽事情到自己身上的人,但她转念一想藤白是班长,也没什么不合理,就把钥匙交了出去。 离开前她看了好几眼沈可衍,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沈同学,你真的太让我惊喜了。” 沈可衍礼貌地回应了一句谢谢,周书温也就没有再说,离开了。 她前脚刚离开,藤白就走过去将舞蹈室的门关上了,上了锁,而后拉上了窗帘,打开了最前面的灯,恢复了刚才表演时的场景。 沈可衍就是用脚后跟想都知道藤白要干嘛,他原本还有几分没从方才的戏里出来,这会直接被藤白惹得笑出了声。 他刚笑了一声,藤白就已经走到了他面前,而后将他整个人抱了起来,走到了灯光下的舞台上。 藤白跟每次一样先是宝贝似的亲了亲他的眼睛,而后似乎又跟以前每次不一样,用一种深邃的眼神看着他。 沈可衍被藤白这少见的眼神盯得有两分发烫,但又忍不住觉得好笑,一只手抵在藤白脸上,开口:“你……” 话刚出口,藤白就已经凑上来亲他。 藤白把他整个人放在舞台上,放在他刚才表演的地方,亲了他好半晌以后,垂眸看着他,用认真的语气开口:“衍衍好适合舞台。” 说完他又去亲沈可衍,指腹轻轻蹭着沈可衍的脸颊:“刚刚就想这么亲你了。” 藤白在表达亲.热上从来都直率地吓人,沈可衍一点招架力都没有,甚至不可否认他也很喜欢这种感觉。 他反搂住藤白,听藤白在亲得动.情时又凑在他耳边说:“好喜欢衍衍。” 第153章 元旦是周五,高一高二周五连着周末放三天,高三却只休息一个周五。 好在周四下午有元旦汇演,没让高三的学生太过绝望。 元旦汇演一共十八个节目,预计的表演时间是三个小时,其中包括了三轮抽奖活动,因此汇演在周四下午两点开始。 临海高中下午的课一般一点四十开始,周四这天相当于直接免了一下午的课,因此周四一上午的课许多人已经开始兴奋。 沈可衍早上的课就上了三节,第四节 课就被周书温带走了,说是要带他去化妆。 学校每年的元旦汇演都很舍得花钱,这次也是。 化妆师专门请的外面的专业人士,每个年级段分了时间段化妆,高三排在十一点到下午一点。 周书温带沈可衍去的是学校礼堂后面的化妆间。 临海高中的礼堂很大,平日里时常会借出去扮一些活动,学校举办大活动时塞下全校人绰绰有余。 两个人过去时已经有不少人在那里了,化妆顺序是按照抽签来的,6班抽奖去的是文娱委员,文娱委员手气不错,抽到了一个第二。 正好十一点左右,抽到第一三班的表演人员已经在化妆间里坐好化妆了。 化妆师一共三个,三班正好三个表演舞蹈的女生。 周书温见状,便到化妆间的衣橱前,拿出了早就递交给学生会的演出服装,给沈可衍:“你可以先把衣服换上,一会上了妆就不方便换了。” 沈可衍没有异议地接过衣服,进了化妆间自带的小更衣室里。 这套演出服据说是周书温和文娱委员一起挑的,因为舞台剧采用的是投影的布局,所以两人给他挑了一件通体白的,沈可衍也说不上来算不算裙子的衣服。 一件纯白的长袖连体裙,裙摆到脚踝的位置,中间做了一点收腰的设计,两边有垂到膝盖长度的流苏。 沈可衍之所以分不出这件衣服是不是裙子,因此它在裙子里还搭配了一条白色的裤子,也是到脚踝的位置,做的收紧的设置,走动间裙摆飘动就能看到里面颇为设计纹路的裤子。 沈可衍对于穿什么倒是不太在意,他在更衣室里穿好衣服,拉开了门走进化妆间,化妆间里的人忽然都停了动作,齐齐朝他看来。 这会化妆间里也就十来个人,女生居多。 众人盯着沈可衍,直到沈可衍走到等候化妆的位置上坐下,众人才收回视线,但明显很小声地讨论了起来,语气和眼神里都是震惊。 沈可衍从高一揍人事件以后就习惯了这种场面,因此他没什么表情变化。 周书温也是,她只是在沈可衍出来后客观肯定了沈可衍穿这套衣服的合适程度,而后就拿出了手机给沈可衍看她挑出来的一副妆容图。 “这个是我预想中的妆容,会有一些改动,我一会会跟化妆师提出来,你看看可以吗?” 沈可衍看了眼周书温手机里的图。 是一个男性美妆博主的美妆图,妆容其实算不上浮夸,但是比较中性,有一种雌雄莫辩的感觉。 虽然不是很浮夸的妆容,但是对于十七年没化过妆的沈可衍来说,还是不能马上接受。 他盯着那张照片看了一会,问周书温:“一定要化妆吗?” 周书温十分客观地解释:“一定要,你表演的时候礼堂的大屏幕会对你进行放大投屏,妆容可以至少为你的表演提亮百分之二十。” 沈可衍闻言没再多说,点头答应了下来。 前面三个女生的妆化得很快,最早结束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化妆师,她让被化妆的女生看过妆容后确定没有问题,就拿着化妆品走到了沈可衍这边。 女化妆师脸上露出和善的笑,开口道:“表演的是哪位?有需要特指的妆容吗?” 周书温很直截了当地指了指沈可衍回答:“他,想要化这个妆,姐姐你看可以实现吗?” 化妆师接过了周书温的手机,看了一会,点头道:“这个妆不是很容易,不过这个男孩子底子好,应该可以。” 周书温闻言,便又指出了几处需要修改的地方,化妆师也都答应了下来。 两个人交涉了大约两分钟,化妆师便开始给沈可衍坐妆前保湿。 沈可衍第一次被人在脸上涂涂抹抹,起先还有两分不适应,化妆师可能是感觉到,用长辈的语气和沈可衍还有周书温闲聊了一些东西,沈可衍渐渐放松了下来。 整个妆容比较清透,重点的地方在眼妆。 化妆师在给沈可衍上眼影的时候,周书温在一旁抱着手臂道:“图片里的人是双眼皮。” 她的语气似乎抱着两分商量意味,化妆师便笑着道:“这孩子的单眼皮很漂亮,画出来效果不会比双眼皮差。” 周书温过了一股,点了点头,像是认可了化妆师的话。 大约过去小半个小时,轮到第三的班级都画完了,沈可衍脸上的妆才到收尾阶段。 化妆师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挑出来几罐唇蜜,用一次性的刷子在其中一罐里蘸取了一点,就要往沈可衍嘴巴上涂。 沈可衍垂眸看了一眼,顿了一下开口道:“一会要吃午饭。” 化妆师和善地笑了笑:“先给你试个色,确定一下合适的颜色,等你表演前再重新给你画一遍。” 沈可衍闻言,又垂眸看了眼化妆师手上的唇蜜,过去好一会,才点了点头。 他没注意化妆师用了哪些,只感觉嘴巴被一阵涂抹,大约过去三四分钟,化妆师停下了动作,用看着满意成果的目光看着沈可衍。 “太好看了,真是帅气的小伙子。” 一旁的周书温推了推眼镜,也表示了认可。 这里的动静一下子吸引住了其它人的注意,房间里其他人几乎全都朝沈可衍看来,紧跟着都发出了差不多的惊呼感叹。 可能是因为脸上带了妆,沈可衍有两分不自在,扭头看了眼镜子。 他说不上好看不好看,但五官的确精致了很多,因为妆感原本就是雌雄莫辩的意味,配上他那身同样雌雄莫辩的衣服,竟然诡异得和谐。 化妆师很开心地记下了使用的几个唇蜜和口红,拿着化妆包去给下一个人化妆。 周书温看了眼时间,已经中午十二点,她开口道:“我去买饭,顺便给你带一份,一会一点左右会有一个走形式的彩排,你想吃什么?” 沈可衍闻言回过神来,答应道:“不用,我自己去。” 周书温正想说他这身衣服不方便,车出去弄脏了,忽地化妆间的门打开,紧跟着化妆间里面响起几声惊呼。 沈可衍朝门口看去,就看着穿着冬季校服的藤白站在化妆间门口。 临海高中的冬季校服因为保暖,略显几分臃肿,但在藤白身上却丝毫没有臃肿感。 少年个子高,校服的拉链拉到锁骨的位置,露出里面的深灰色毛衣,毛衣领口高,包着锁骨,再往上是那张有些被冻红了的漂亮脸蛋。 忽地一声笑声在化妆间里响起,一个化妆师道:“你们高中的男孩子怎么都长得这么好看,我们当年读书的时候,可是放眼一整个学校都找不出这么好看得呢。” 这话一瞬间调动了整个化妆间的气氛,有人笑着顺下去道:“我们校草那可是放眼整个临海省都难找出比他好看的,而且他学习成绩还是全校第一。” “哇。”化妆师真情实感地惊叹了一声,“现在的小孩子真是越来越优秀了呀。” 化妆间里有暖气,藤白关上了身后的门,视线扫过,很快锁定了沈可衍。 他在看到沈可衍的时候似乎愣了一下,片刻后才有了动作,拎着手上的两份饭朝沈可衍走去。 周书温看到藤白手里的饭,便道:“既然班长给你带了,那我就先走了。” 她十分自然地觉得藤白这两份饭里一定不会有她的份,甚至完全没思考到这回事,说完后又道:“不过这里好像不太适合吃饭,到下午都一直还会有人,有了味道不太好,隔壁有几个小化妆间,应该没什么人,你们可以过去那边,就是可能会冷点。” 藤白点了点头表达明白,周书温便没再多说离开了。 沈可衍也站了起来,和藤白往外走。 他换下来的衣服都在更衣室里,出门时想了一下要不要去拿,想了想作罢,觉得就一个午饭时间,不至于太冷。 两个人挑了间没人的化妆间进去,沈可衍忽然有些后悔。 他没想到没开暖气的化妆间竟然比室外还要冷上不少,尤其是当他坐到冷得赛过冰块的凳子上时,险些被冻得直接跳起来。 不过看到藤白把打包来的饭菜放到桌子上拆开,沈可衍还是勉强微抖着忍了下来。 他的上嘴唇磕到下嘴唇,唇蜜清甜的味道一下子被吃进了嘴巴里。 沈可衍正好瞥到镜子里他有些红的嘴唇,视线扫了一圈,片刻后起身两张桌角的纸巾,打算先擦掉口红再吃饭。 然而等他坐下来凑到镜子前准备擦的时候,手腕却忽地被抓住。 沈可衍扭头带了两分疑惑看藤白,就看见藤白忽然抬手,脱下了身上的校服外套,批到了他身上。 身体一下子温暖了起来,沈可衍反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一时间没再管口红,开口道:“你不用给我穿,前两天还咳嗽……” 话还没说完,藤白忽然整个人朝他倾过来,而后将他整个人抱了起来,放到了腿.上。 沈可衍顺着藤白的动作,低头用询问的目光看藤白。 藤白两只手收进沈可衍身上披着的外套里,搂住了沈可衍,柔软的布料贴到了沈可衍腰.间的皮.肤上,有些凉,让沈可衍下意识地缩了一下,整个人又靠近了藤白两分。 藤白眼神认真地看着沈可衍:“衍衍今天真好看。” 沈可衍刚才被其他人夸时没太深感觉,这会从自己男朋友口中听到夸奖,眼底难免浮上了几分笑意。 他反问藤白:“能有你好看?” 藤白认真地回答:“比我好看多了。” 说完他就凑过去,亲了沈可衍一下,亲完离开的时候,舌.尖还勾了一下沈可衍的上唇,吃走了一点沈可衍嘴上的唇蜜。 沈可衍看见他明显在尝味道的表情,忍不住笑:“好吃吗?” “甜的。”藤白认真说。 说完过了有一会,他又搂紧了两分沈可衍,把脑袋埋到沈可衍颈间蹭了两下,又道:“不过没有衍衍甜。” 沈可衍因为藤白这突如其来的台词愣了好一会,反应过来后他把藤白的脑袋从自己颈间拨出来,失笑道:“你以后不要再跟焰焰看偶像剧了。” 说完停顿了一会,又补充道:“伦理剧也最好别看了。” 藤白没答应,只是就势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亮着一双眼睛看他。 沈可衍被藤白看得心软,只好靠过去主动亲了藤白一下,说:“先吃饭吧,饭该凉了。” 说完正要离开藤白的腿,忽地被藤白按住。 藤白表情认真地看他:“你嘴巴上还有。” 沈可衍正要说他用纸擦,藤白就又一本正经道:“还可以再吃两次。” 说完就吃了起来。 并且吃了两次不止。 第154章 下午一点左右十八个节目简单走了个过场,两点钟准时开始了元旦汇演。 一共十八个节目三轮抽奖,每表演完六场就会抽奖一次。 沈可衍的节目比较靠后,在第二轮抽奖以后。 临海高中礼堂的舞台很大,各项设施都是最先进的,舞台灯光亮起的时候,颇有些电视里大舞台的感觉。 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沈可衍上一次上台表演还是幼儿园的时候,和幼儿园里老师挑选的其他几十个孩子一起表演合唱。 时隔十多年,现在只有他一个人。 表演人员有表演人员专门的座位,在靠近舞台的地方。 藤白作为高三六班的班长,要管理班级秩序,没跟沈可衍坐在一起。 整个高三的观赏位置都在礼堂的中间,六班的位置又正中间,是观赏表演最好的位置。 藤白坐在六班的最后面,背挺得直,一眼看过去就能轻易捕捉。 从元旦汇演开始,沈可衍就一直仔细观察着舞台,反复确认和记忆彩排时投影投屏的位置。 累了就扭头看两眼藤白。 藤白就像是跟他有心灵感应一般,沈可衍几乎每一次看过去,藤白都会没多久就跟着看向他,然后等他挪开了视线,藤白才会跟着挪开。 礼堂因为表演节目的原因做了遮光处理,底下的观众席并不太亮。 前两场抽奖很快过去,沈可衍的表演节目在第三轮抽奖后的第二。 因此第三轮抽奖一开始,就有工作人员猫着身子到观众席叫他。 不多时沈可衍就被带到了舞台后面候场。 抽奖很快结束,紧跟着的是一场十分热血的乐队表演。 沈可衍站的位置在帷幕后,恰好可以透过一点缝隙看到大半的舞台底下。 乐队的表演很燃,带动了整个观众席的气氛,不少人拿出了学生会拉来的赞助送的荧光棒,开始热烈挥舞起来。 沈可衍的视线一直锁定在藤白身上,藤白如旧坐得笔挺,他没有像周围的人一样挥舞荧光棒,只是安静地坐着,看着舞台。 过去有一会,他看到藤白动了动脑袋,像是朝他的方向看来,然而隔得太远,并不能看得太清楚。 乐队的歌曲渐渐接近尾声,礼堂里的声音慢慢的弱了下来。 就在这时,沈可衍看到了藤白从观众席上离开。 沈可衍起先没有多想,以为藤白是去卫生间了。 然而等乐队的表演彻底结束,主持人上台报了他的节目,藤白的座位上依旧是空的。 沈可衍四处看了一圈,也没有看到藤白的身影。 很快就不容他看了,主持人报完幕下台,台上的帷帐渐渐拉起,周书温和工作人员交谈的声音响起,沈可衍只好走上了舞台。 经过这一个来月的练习,他已经能够做到完全心无旁骛地投入到表演中。 站到舞台上,灯光一亮起,沈可衍瞬间仿佛进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一个不再是沈可衍的世界。 他闭上眼睛,等到音乐声响起再睁开时,平日里冷漠的眼神换成了少年特有的天真和烂漫。 四周是鸟雀蝉鸣的声音,大屏幕上的少年出现在一座极其漂亮的花园里,眼底满是惊喜。 他仿佛寻宝一般地在花园里转了一圈,而后像是终于获得了真实感,蹲下来摸摸鲜红的玫瑰,和海棠花轻语。 这一整场舞台戏,沈可衍没有一句台词。 底下的观众因为上一次热血的表演还尚在热血沸腾之中,看到舞台上游戏在花草中的少年时,心却奇迹般地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大屏幕放大了少年的脸,少年精致漂亮的脸上满是喜悦,他弯折一双眼睛,薄薄的唇展开发自内心的幅度,仿佛连脸上的绒毛都在表达对这座花园的喜爱。 舞台上的投影效果其实不能算很好,投影出来的花园只有几种花,而且画质算不上十分清晰。 可所有人随着少年的流露在脸上的感情和肢体上的动作,仿佛真的看到了一座充满美丽花朵的花园,他们甚至想要钻进屏幕里,和少年一起去看看那个美丽的世界。 然而就在这时,轻快的鸟语声消失了,美丽的花园也连同着一起消失,整个舞台一瞬间变得漆黑无比。 这样的黑暗和沉默持续了大约有十秒的时间,舞台上才亮起一道光,光照在少年身上,紧跟着一个严肃又仿佛带着诱惑的声音响起:“你喜欢那座花园吗?” 少年仿佛因为过于激动而失了语,但他的表情足以代表一切。 他仰着头,漂亮的烟灰色瞳孔里盛满了光。 他不用说一句话,就能让全世界感知到他的喜欢。 长久的沉默下,舞台下甚至有人忍不住地替他喊出喜欢。 那声音才像是满意了似的,又开口道:“你想要得到他吗?” 少年狠狠地点了点头,就又听到声音:“那么,你愿意为他忍受苦痛吗?” 少年再一次没有犹豫地点了点头。 一瞬间舞台上又一次陷入了黑暗,紧跟着一声“轰隆”的惊雷声响起,世界变成了暗红的颜色。 地上长出了布满荆棘的玫瑰花丛,那个声音说:“你想要得到玫瑰,就要走过这篇荆棘花丛。” 少年低头看着满地的荆棘,眼底却没有思考的惧怕,只有坚毅。 他踩上荆棘的尖刺,脚上渗出了鲜红的血,因为疼痛而红了眼眶落下眼泪,然而脚步却一点不停一点不慢。 观众席的第一排,戴着金边眼镜的男人扶了扶镜框,眼神从一开始的打量,慢慢变成了看到有趣事物的欣喜和期待。 底下的所有观众几乎都放轻了呼吸。 他们看着少年从那个干净漂亮的少年渐渐开始变得满身伤痕,脸上、手上、脚上…… 原本挺拔的少年一次次因为痛苦弯下了腰,却又一次次站了起来,不少人忍不住按上心脏的位置,想要冲上去将少年从水深火热里救出。 然而没人能够,他们只能看着少年受尽折磨,直到一扇门的出现。 那是一扇真实的门,并非投影出来的,立在舞台的镜头。 门后面掩在舞台的帷帐里,叫人忍不住好奇门后面的东西。 少年遍体鳞伤疲惫的来到门前,就在他的手碰到门的一瞬间,狂风暴雨消失了,灰暗的世界开始变得明朗,太阳出现在了空中。 观众意识到,少年应该是熬过了苦难,此刻门后面藏着的,应该是他最为喜爱的并且为之受尽折磨的美丽花园。 “打开啊。” 有人忍不住小声催促。 “你为他经历了那么多困难,快打开呀,你马上就可以拥有你想要拥有的了。” 然而少年却是站在门前,手按在门把手上,迟迟没有动作。 他垂着眼眸,眼眶因为长久的哭泣泛着红,眼角甚至还挂着一滴即将要滴落的眼泪。 就在底下不少人开始着急,甚至恨不能上台替少年拉开门的时候,门忽地开了。 少年似乎也没有想到,脸上有明显的惊吓,整个人往后退了一步。 底下的观众只看到门缓缓打开,紧跟着一只手慢慢地从门后面伸了出来。 那是一只骨节分明的修长的手,手腕卡在门框的位置上,从大屏幕上投出,只能让人看到那么一点,无法再获得其他更多的信息。 这让底下的观众十分脑心挠肺,尤其是在他们看到少年从震惊变成欣喜甚至眼底浮上更浓烈的爱意的表情以后,不少人甚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探出身子想要看看帷帐遮挡的门后面究竟是谁。 然而没等有人看见,那只手一把抓过少年,将少年整个人拉进了门里面。 观众席顿时响起一阵呼声。 然而没多久,那原本只是遗憾的呼声一瞬间被激动到几乎要掀了房顶的呼声掩盖。 不知道是哪里吹来的风,吹开了遮挡的帷帐。 原本藏在帷帐后面的人瞬间暴露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那是两个拥抱在一起的少年,被紧搂在怀里的是刚才所有人见证了经历过那么多苦难的少年,而那个搂着人的,一身干净又普通的校服,那张漂亮的脸蛋却是整个学校每一个人都熟悉的。 叫声一阵借着一阵,许多人从凳子上蹦了起来,睁大了眼睛满眼的震惊。 尽管那一幕随着帷帐的落在只在众人眼前闪过了最多三秒,带来的连锁效应却持续了整整三分钟不止。 沈可衍被藤白抱在怀里还有两分不明所以。 藤白怎么会忽然出现,还是在戏里的门后面。 听到底下惊人的呼声,沈可衍的余光扫到大屏幕上出现了一瞬的两人搂在一起的画面,他瞬间紧张了起来,拍了拍藤白道:“被拍到了。” 然而藤白搂着他没有一点怕的样子,只是在他耳边道:“衍衍演得太好了。” 藤白的吐息搭在沈可衍的颈间,熟悉的声音让还未完全从戏里出来的沈可衍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安慰。 见屏幕已经暗了下来,反正拍都被拍到了,他也懒得再动,就这么被温暖的藤白抱着,感受着藤白怀抱的温度。 过去好一会,直到要上台谢幕,藤白才放开沈可衍。 而后沈可衍明白了藤白淡定的原因。 就见明明不是参演人员的藤白和他一起走到了舞台上,另一边周书温也走上了舞台。 周书温手里拿着话筒,开口道:“很感谢大家喜欢我的剧情设计,也感谢沈可衍同学和藤白同学的配合参演……” 接着周书温又说了几句关于剧本和感谢的话,三个人才谢幕,而后下了台。 下台后沈可衍才直晃晃地看向藤白,问他:“你什么时候和周书温商量的加的这个剧情?” 后台人不少,两个人这会也没有挨得很近,沈可衍稍微放低了一点声音。 藤白还没答应,倒是周书温先开了口:“今天彩排结束班长来找的我,不过他当时只是说要加段戏,没具体说什么,结果倒是出人意料的好。” 沈可衍扭头看着藤白,眼底浮上笑意没有说话。 藤白也回看着他,很小动作地肩膀和他的肩膀碰着。 沈可衍一下子就觉得心底痒痒的,忽然非常想要亲藤白,不亲哪怕抱着也好。 藤白好像和他有一样的想法,三个人走出后台,沈可衍正打算提出来去个卫生间的时候,忽地被拦住。 拦住他的是主任,主任一张脸赤红,脸上明显有兴奋,过来就是开心地拍了一下沈可衍的肩膀,道:“你小子,演得也太好了吧!真的是太让我惊喜了,怎么没早发现你的这个才能呢!” 沈可衍见主任难得没了平日里的架子这么开心,便笑着跟主任打趣。 主任也乐呵呵地难得没有说沈可衍什么,只是道:“你现在有事吗?要不要上个卫生间什么的,如果没有着急的事,你先跟我来一趟,陈老师想要见你。” 沈可衍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陈老师是谁。 主任就又解释道:“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特别厉害的表演老师,他跟我狠狠地夸了你,和我们学校合作了那么久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这么夸人。” 沈可衍这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地看了眼藤白。 藤白的手在他的肩膀上轻搭了一下,没有过分亲密,很轻地对他说了一声:“去吧。” 沈可衍这才点头答应了主任,跟着主任离开了。 主任带着沈可衍七拐八拐拐到了礼堂的一间小会议室,两个人推门进去,里面正坐着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 男人看着四十上下,模样长得并不算出彩,但是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看着十分斯文儒雅。 他见到主任带着沈可衍进来,也没有说多余的话,直接拿出了一张名片递过去给沈可衍,直截了当地开口道:“徐主任跟我说了不少有关你的事情,你想要参加艺考?” 沈可衍接过名片,点了点头。 “有过表演基础吗?”男人问。 男人的眼底划过一抹惊讶,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淡。 “我话说在前头,三月初统考,如果你现在要开始学习课程,会很忙,而且会有很大的压力,我听徐主任说你的成绩在全校大概是中游的位置,有想要上的学校吗?” “有。”沈可衍简单地回答,但是没继续往下再说。 男人见状,也没有多问,只是大概看出了沈可衍坚定的意思,便道:“好,那就下周一晚上开始,我会给你安排课程,我只负责表演这一门课,很多其他的课程需要跟班学习,少不了你自己努力。” 他说着,起身拍了拍沈可衍的肩膀:“我已经很久没有遇到像你这么有灵气的孩子了,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元旦放假回来,沈可衍过上了比原来要忙碌不少的生活。 他白天在学校上课,下了课就赶去培训,培训到夜里十一点才可以回家。 陈老师全名陈佰虎,陈佰虎说大多数艺考生基本都是高二结束后就开始进行集训,沈可衍跟其他人落下的很多。 他参加的班是陈佰虎培训班里的快班,班级里的学生大多数都是和他差不多时间开始参加集训的。 沈可衍的学习速度很快,尤其是从他开始认真学起,他眉头下课后,回家基本练习当日你的内容到夜里一点才睡下,因此进步的速度极快。 晚上一点入睡对于大多数学生,尤其是高三的学生,是一件压力很大的事情。 但沈可衍却没太有这样的感觉。 他以前多份工作一起兼职的时候,连续两三天一整晚不睡都是家常便饭。 那时候长时间地习惯了以后,他就仿佛失去了感觉几乎不会起什么情绪感触,每天几乎都机械化地生活。 但是现在沈可衍并不觉得他在机械化地生活。 沈可衍第一天去参加培训班的时候,上课上到了夜里十一点半。 出门时门口有不少来接孩子的家长,沈可衍一眼就在家长群里看见了他的阿白。 少年身上仍穿着校服,只是脖子上围了一条围巾。 沈可衍走过去,藤白就把围巾摘下来围到他脖子上,而后在夜色里拉过他的手抓住塞进明显温暖过得口袋。 两个人就这么牵着走二十分钟的路走回两人住的小屋。 夜里沈可衍补白天的课堂作业,藤白也不睡,就在房间空调呼呼的暖风下,坐在沈可衍边上搂着沈可衍。 碰上沈可衍不会的题目,他就会拿出书翻到相应的知识点内容,然后给沈可衍讲解。 有时候他会搂着沈可衍睡着,但每次等到沈可衍写完作业放下笔,他就又像是感知到一般,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然后把沈可衍抱上床,搂着人蹭两下再继续睡回去。 第二天早上藤白照旧五点半起床,但是会再晚十分钟叫沈可衍,基本上都趁着沈可衍睡得迷糊的时候帮沈可衍把衣服穿好,才会把人从床上拉起来。 日子一下子过到了期末。 期末考在农历十二月初,但高三的学生却要上到大年二十五,放假也只放半个月左右的时间,农历初七左右就要开学。 沈可衍的培训班要上到大年二十九,培训班距离爷爷和沈可衍家那边的小区比较远,因此两人大年三十那天才收拾了东西过去。 沈明晋早两天给沈可衍发过消息,沈可衍就把他要参加艺考的消息告诉了沈明晋。 他这次期末考考得不错,比之前又进步了几十名,挤到了一百名左右的位置。 沈可衍发艺考消息的时候想了想,就又把期末的成绩单发了过去。 沈明晋当时回过来语音语气很高兴地夸了他两句,后面就没了消息。 沈明晋一直以来对他的成绩都没有关心过,沈可衍习惯了,也没太在意。 然而等他大年三十那天和藤白一起回到小区的时候,他才发现,沈明晋对他考试考好并不只是两句话的开心。 沈可衍妈妈去世后,因为早几年沈明晋酗酒得过分厉害,小区里的人渐渐就和他们一家人不怎么说话了。 这两年有些熟悉沈可衍的老一辈才慢慢地又开始和沈可衍打招呼。 然而这天沈可衍一和藤白进小区,几乎是碰到一个人,就能听见一个人问。 “小衍,听你爸爸说,你考试进步了好多啊,还要当演员呢!真厉害啊!” “小衍,听说你要去学表演啦……” “小衍……” 沈可衍一脸茫然地走了一路,就一百米不到的路碰到了七个大妈八个大爷的询问。 快走到自己那栋楼楼下,他又碰上一个稍微熟上一些的大爷,连忙把人叫住询问。 大爷笑呵呵地看他:“你爸爸最近心情可好了,碰上谁都要说一句,大家都知道啦!” 沈可衍在楼下跟藤白道别后,坐上电梯时心情还有两分复杂。 沈明晋这些年因为喝酒,跟小区里的人几乎有已经不说话了。 这半年沈明晋答应了他以后,倒是遵守诺言地喝酒喝得少了,虽然沈可衍也有碰上几次他喝得稍微有些多,但跟以前比起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包括沈明晋那份工作也是,到现在也都还能好好做着,虽然工资不多,至少能保证沈明晋不再过得日夜颠倒。 电梯门打开的声音响起。 过了一小会沈可衍才反应过来,走到自家门前掏出了钥匙,钥匙对在锁眼上半天没动,好一会才打开了门。 早上九点左右,屋子里静悄悄的。 沈可衍以为沈明晋还在睡觉,便下意识放轻了脚步,然而刚走到客厅,就见厨房里探出一个脑袋,沈明晋围着围裙,看到他开口:“小衍,这么早就回来了啊?你不是说晚上上课要上到十一点嘛,怎么不多睡会再过来。” 沈可衍站在客厅里,看着厨房里的沈明晋半天没有动作。 过了好一会,他才转身走到沙发旁放下书包,而后开口问沈明晋:“你在厨房里干什么?” 沈明晋闻言,收回了探出厨房的脑袋,开口:“做一下年夜饭需要的材料,你上课都那么累了,回来还要处理食材做饭,多累。” 沈可衍听着沈明晋的话,有两分恍惚。 他走到厨房门口,看着低下头在料理台上面处理鱼的沈明晋。 沈明晋低着头,嘴上还在说,但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没有再抬头看过沈可衍。 “我这段时间,跟着我工作地方的厨师学了点手艺。我们那的糖醋鱼很出名的,师傅教了我几次,说我做得能有五成像了,今晚让爸爸给你露一手啊。” 沈可衍走到门旁,靠在门框上看着正在处理鱼的沈明晋。 沈明晋的手法很生疏,明显是不太会做,案板上弄得到处都是鱼鳞,嘴上却说着一定能做得好吃。 沈可衍忽然想起来很小时候的一次过年。 就是在他妈妈把手划破了的那一年。 沈明晋无父无母,但沈可衍的母亲是有父母的。 沈可衍的外公去世的早,在沈可衍的母亲和沈明晋结婚后没多久,得病去世了。 因此沈可衍没有见过外公,但外婆还是见过的。 外婆和妈妈长得很像,都是细声细气身材娇小的女人。 沈可衍小的时候听妈妈说过,外公去世后两人想要把外婆接到家里住,但老人家留恋多年住的地方,不肯来。 因此每年过年的时候,一家人才会去把外婆接过来。 后来沈可衍的母亲去世,外婆因为过度伤心,原本就不算好的身体一下子垮掉,没两年也撒手人寰了。 不过他母亲还在世那几年,老人家精气神还是十分好的。 他母亲手受伤的那年过年,因为年夜饭需要准备的食材多且杂,他记得沈明晋说什么都不肯让他母亲进厨房下厨,但是沈明晋又不会做饭,大半年的时间都没能把炒菜这项技能学好。 于是那天沈明晋在厨房里鸡飞狗跳了一个下午,菜没出来一个,倒是厨房一直在霹雳乓啷响。 后来老人家实在看不下去,进了厨房帮沈明晋。 沈明晋一直都尊敬又害怕老人,哪里敢让老人下厨,于是更是一阵手忙脚乱。 那时候那妈妈就抱着沈可衍,和沈可衍一直在厨房门口看着笑闹。 虽然那天晚上的年夜饭真的很难吃,但是家里的几个人都特别开心。 后来就再没有那样的开心了。 沈可衍敛了神色从回忆里出来,走进厨房,对沈明晋道:“给我吧,我来处理。” 沈明晋的动作顿了一下,没让:“就快好了。” 沈可衍看着那条已经快没有鱼样的鱼,沉默了一会,再一次开口:“我处理完晚上你烧。” 他说完,停顿了一小会,垂下眼眸,从喉咙里钻出一个许多年没有交过的称谓:“爸。” 沈明晋整个人明显一愣,片刻后他背过身去,像是抬手用手背擦了擦眼睛,过去好一会才有些抖地开口:“你……你来吧。” 说完又过了一会,他才转过身,脸上有着一点苦涩又欣慰的笑:“我的儿子真是什么都会,你……还好你没被爸爸耽误。” 第155章 沈可衍和沈明晋一起在厨房里处理完晚上年夜饭需要的东西,已经差不多快接近中午。 中午两个人简单地煮了个饭吃,就出门去采购年货。 两个人过年不会买太多东西,没有要走的亲戚,沈可衍也不会在家里住太久。 去年初三的时候沈可衍就从家里离开了,因为一到临近初五的那两天,沈明晋就不会再想要看见他。 两个人在超市逛了一圈,没买什么东西,沈可衍拿去付钱的时候,被沈明晋抢了先。 晃晃悠悠回去的路上两人也只是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回到家,沈可衍和沈明晋一起给家门口贴上新的对联,又挂上买来的灯笼,置办好所有东西已经差不多下午三点多。 往日里年夜饭基本上四点半才开始做,两个人便坐在沙发看电视。 到处都是过年的味道,窗外时不时传来鞭炮的响声,和小孩子嬉笑打闹的欢笑声。 沈可衍靠在沙发上,手机握在手里,看一会电视,和藤白互发一会消息。 藤白和爷爷还在外面采购年货,老爷子明显和藤白的意见经常出现不一样的情况。 每次两个人意见相左,藤白就会拍一张爷爷横眉瞪眼的照片过来。 拍了几次大概是被爷爷发现了,藤白发过来一段语音,语音里是老爷子断断续续的声音。 “臭小子你拍谁?还给人发,这谁……小衍啊,”老爷子有些气呼呼的声音瞬间变得和善起来,“小衍现在在哪啊?家里年货都买好了吗?有没有什么需要带的?” 沈可衍听得发笑,发了一条语音回过去:“下午置办过年货了爷爷。” 他回完,发现沈明晋不知什么时候看向了他。 沈明晋见他看过来,便笑了一下道:“你和老木头的孙子发消息?” “挺好的,”沈明晋也跟着点了点头,“老木头的孙子是个好孩子。” 沈明晋说完就又扭回头看电视,电视上放着往年春节联欢晚会的小品。 正放到搞笑环节,沈明晋跟着笑了一下。 沈可衍扭头看了眼沈明晋,片刻后他垂眸给藤白发过去一个飞吻的表情,就发过去消息。 【我陪我爸看一会电视。】 藤白很快回过来一个一样的表情,和一个【好】。 两个人看电视看到四点半,沈可衍就起身进了厨房。 鱼放在最后做,沈可衍打算先把汤煲上,再朝一些不容易凉的菜。 进厨房的时候他重新点开了手机,大约十分钟以前藤白给他发了到家的消息,两分钟以前又发过来一张老爷子在电视机上摆穿着小红袄的小人偶的照片。 沈可衍看着忍不住笑。 他肯定那个脸上两团红的小人偶是藤白要买的,不过他没有拆穿,而是拍了料理台的东西发过去给藤白。 发完就收起了手机开始煲汤。 将配好调料的烫放到灶台上以后,他又回了藤白的消息,就开始炒菜。 炒完菜已经五点半多,窗外的天完全黑了下来。 小区里亮着路灯,厨房里油烟机的声音停下,楼底下孩童玩闹的声音就又传了上来。 他把熬汤的火调成小火,洗干净手,剩下就还有一盘鱼需要做。 沈可衍想着打算出门叫沈明晋,没想到沈明晋大概是听到了响动,已经来了厨房这边。 沈可衍见状,便对沈明晋道:“需要我帮你吗?” 沈明晋摆摆手:“你帮我这盘鱼不就不算是我做的了嘛,我来就行。” 沈可衍闻言,也不再坚持,只是道:“汤五分钟后关掉就行,关掉不用打开。” 沈明晋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沈可衍便出来厨房,拿出手机打算看藤白的消息,却发现五点半左右他给藤白发过消息以后,藤白就没有回过他了。 沈可衍以为藤白在忙,就又发了条消息过去,而后进了卧室打算简单洗个澡。 做饭前他特地换了一身旧衣服,这会满身的油烟味。 沈可衍从卧室的橱柜里翻出一套新衣服,拿着进了浴室。 以前每年过年的时候,他妈妈都会在大年夜的晚上把他洗得干干净净,然后给他换上一套全新的衣服。 这个习惯他几乎每年都还会下意识地继续保持。 沈可衍进到浴室打开暖灯,进淋浴区前又看了眼手机,发现藤白还是没有回过来消息。 他把手机的消息声音稍微开大了一些,放在洗漱台上,进了淋浴区。 淋浴区的窗户开了一条小缝,屋外黑漆漆的,这个高度的楼层只能看到夜里随风摇摆的树影。 沈可衍洗到一半,不知道为什么忽地想起沈明晋曾经说的,在他做年夜饭的时候,在楼下看到过藤白的这件事情。 脑子里的这个画面一上来,他就莫名忍不住想要往窗外看。 尽管知道藤白今年没什么理由也没必要再在楼下站着,但是那个念头上去了就有一股劲,怎么都下不来,他只好加快了洗澡速度,而后出去换上了衣服。 手机上还是没有藤白的消息,沈可衍将手机塞进口袋,简单擦了两下头发,就走到卧室的窗户往外看。 楼下黑漆漆的,路灯虽然不算暗,但从十几楼看下去又实在是不那么亮。 沈可衍站在窗边往下看的时候还觉得自己有点好笑,结果当他真的看到楼底下站着的人时,他瞬间笑不出来了。 他几乎以为是自己看错人了,眨了好几回眼睛又确认了好几遍,顿时转身随便扯了件外套,就拉开卧室门往外跑。 厨房里的沈明晋听见响动,探出头来看他:“这时候去哪?” “有事下去一趟,马上回来。”沈可衍说完,就拉开门跑了出去。 坐电梯下去的时候他又给藤白发了消息,藤白仍然没回。 快到一楼的时候,沈可衍想了想,给藤白拨过去一个电话。 电话也是隔了一会藤白才接起来的。 藤白接起来的时候,沈可衍正好走出电梯,手机里响起藤白的声音:“衍衍?” 沈可衍开口问:“你在干什么?” 藤白那边静默了一会:“帮爷爷买冰糖。” 沈可衍恰好走到门口。 藤白正站在斜侧方的路灯下,像个傻子似的仰头看着楼上。 沈可衍悄无声息地走过去,快走近时藤白又喊了一句:“衍衍?” 藤白的声音在手机里和面前同时响起,沈可衍开了口:“在我家楼下买冰糖?” 藤白明显愣了一下,随后扭过头,看向沈可衍,眼底有明显的惊讶。 片刻后他若无其事地收起手机,又叫了一声:“衍衍。” 沈可衍心底又软又酸,走过去到藤白面前,拉了一下藤白的手,凉的。 “在这里站多久了?”他问藤白。 藤白没答应。 沈可衍只好又问:“真是出来买冰糖的?” “冰糖呢?”沈可衍看着藤白。 “还没买。”藤白老实回答。 沈可衍没忍住笑:“爷爷什么时候让你出来买的?” 藤白这回沉默了一会,才开口:“五点半。” “有说买回去干什么吗?” “煲汤。” 沈可衍抬起手表给藤白看时间:“现在五点五十,你觉得爷爷会不会骂你?” 藤白明显知道答案,不说话了,过了一会悄无声息地转移了话题:“你的头发是湿的。” 沈可衍无奈地笑了一声,掀过外套的大帽子盖到头上,而后拉着藤白把藤白的手塞进自己的口袋里,说:“去买冰糖。” 小区门口有小卖铺,就在不远,两个人从就近的东侧门出去就是。 但沈可衍拉着藤白走了一条僻静的原路,藤白也不言语,就安静地走在沈可衍边上。 这边的小区当年建得很大,但是后来没有全部卖出去,有一小块地方后来就荒废了,到现在也没住进人,各项设施也已经好几年没跟进。 沈可衍拉着藤白走进了无人的漆黑小路,藤白被塞在沈可衍怀里的手勾了勾沈可衍的手心。 他开口打破了安静:“衍衍初五就生日了。” 沈可衍闻言脚步一顿,借着月色扭头看身旁的藤白。 藤白也跟着停下了脚步,回看着他。 沈可衍一时间没说话,藤白就又道:“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 沈可衍罕见地看着藤白还是没有说话。 隔了好一会他才开口:“我妈妈在我生日那天去世以后,我就不过生日了。” 藤白明显愣了一下,口袋里的手一下子握住了沈可衍的手。 两个人又一次陷入了安静。 沈可衍很快地开口转移了话题,拉着藤白继续往前走:“沈可衍说你这两年才住进这里,你不会前两年每年大年三十,都……下来买冰糖吧?” 藤白塞在他口袋里的手又握得更紧了一些,过了一会才回答:“去年是买盐,前年是买酱油。” 沈可衍愣了一下,明明藤白的话一本正经得有些好笑他却半点笑不出来。 他没有停下脚步,只是扭头看着藤白,看着月色下藤白的轮廓。 藤白也扭过头来回看向他。 沈可衍忽然想到每一次他看向藤白,藤白几乎都会很快地回看向他。 他一瞬间感觉心脏被狠敲了一下。 “只是下楼买这些?”他又开口。 藤白看着他,口袋里的手忽然松开,又轻挠了他两下,才再一次回答:“也想看看你会不会看到我。” 沈可衍脚步一顿,心里那种被敲后的胀痛感无限放大。 他口袋里的手反握住藤白,抬起另一只空着的手,靠过去抱住了藤白,埋在藤白怀里闷着声音开口:“我现在看见你了。” 说完过去一会,他又保证道:“以后也会一直看着你的。” 第156章 沈可衍陪藤白买完冰糖,回去的时候沈明晋的鱼都已经做好了。 藤白给他发来了一段爷爷大骂他一分钟的语音,听得他直乐。 沈明晋的鱼做得还真的挺有卖相,味道也比沈可衍想象中要好上不少。 两个人坐在餐桌上看着春晚吃完了晚饭,收拾完碗筷沈明晋接了个电话,收起来以后小心问沈可衍:“小衍,你晚上有什么安排吗?” “你要出去?”沈可衍反问沈明晋。 沈明晋没有明确回答,只是笑看着沈可衍,像是在斟酌话语:“也没有,就是餐厅的老板和几个厨师师傅正好过年不回去,现在正在外头吃饭,就想着喊我过去,我过不过去都没事。” “我一会去找爷爷和阿白。”沈可衍道。 沈明晋听了这话,点头道:“好好,那爸爸出去了。” 他虽然说走,也没有马上走。 又等了一会,等到沈可衍穿上了外套往外走,才跟着穿上外套拿上钱包手机出门。 父子两人坐上电梯,这个点刚过去年夜饭的时间,不少人出门窜门,电梯上来来回回出入不少人。 基本上都是大人带着小孩,小孩手里拿着鞭炮,开心地和家长“讨价还价”。 大家都是难得的好心情,认识沈可衍和沈明晋的也都会笑着打上两声招呼。 两个人被挤到电梯的最里面,电梯中间是四五个五六岁左右的小孩。 有一个小女孩和一个小男孩正在分手上的鞭炮,因为分配不均争执了起来。 小女孩看着比小男孩要大上一些,她气得拽了小男孩一下,直接把肉包子脸的小男孩拽得嗷嗷大哭。 电梯里的几个家长瞬间把两个孩子分开,抱在怀里连忙哄。 沈明晋看着,视线落在那个哭红了脸的小男孩身上半晌,又扭头看了眼沈可衍,张了张嘴像是想要说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又扭回了头。 恰好电梯到达一楼,一群人蜂拥而出,沈可衍和沈明晋也跟在后头走了出去。 走到门口,沈明晋跟沈可衍道了声别:“晚上玩得开心点。” 沈明晋见状,又看了沈可衍两眼,便转身要走。 沈可衍看着沈明晋转过身去的身影,就在对方要抬脚离开时,开口:“爸。” 沈明晋顿时停下了动作,转回身有些惊又有些喜地看向沈可衍:“怎么了?” “少喝点酒。”沈可衍说。 沈明晋连声应下,又看了沈可衍一会,见沈可衍似乎没要再说的意思,这才抬脚离开。 看着沈明晋离开,沈可衍没有去藤白和爷爷住的那一栋楼,而是到中间的小花坛坐下。 小花坛里这会全是小孩,拿着各色的鞭炮和小烟花。 沈可衍盯着几个小孩看了一会,听到一旁长椅上的几个家长讨论。 “今天晚上河边还有有没有烟花会啊?我老公在居委会,说今年有,但是前两年每次也都谣传说有,最后又都没有了。” “谁知道呢,这几年烟花爆竹管理严了,早十几年那时候,过年的时候多好看啊,草也绿河也清,我记得有一年大年夜晚上还下了雪……” 沈可衍的思绪随着几人的话有些飘远。 临海市靠海,冬日里温度到零度左右已经是极限,百年来下雪的年头几乎都是掰着手指头就可以数出来的。 沈可衍长这么大就见过一次不那么严格意义上的大雪,和北方城市的到处白皑皑一片不能比,但也厚铺了大约到脚踝高度的积雪,足够让临海市没见过雪的多数人兴奋不已。 沈可衍忘了那年他具体几岁,只记得他穿着他妈妈给他买的新衣服,和小区里的小孩玩仙女棒时烧坏了新衣服的袖子,衣服里的羽绒毛跑了出来。 他害怕被骂,先吧嗒吧嗒地掉眼泪去找妈妈,而后雪就落了下来。 满小区的大人小孩都很高兴,因为是难得的大雪,十分钟就在地上厚厚地积满了一层。 一时间原本翠绿的树,花坛里的花,长椅上都添了大片的白色,漂亮得小沈可衍一时间都忘了哭。 妈妈似乎也很高兴,不仅没有指责他烧坏了衣服,还问他:“小衍想堆雪人吗?” 小沈可衍只在电视里看过那些长得像年画娃娃的小孩子堆过雪人,每次看见他都要扒着妈妈问他可不可以进去和他们一起,妈妈每次都要和他解释一遍,那是电视,他进不去。 小沈可衍每次听,每次也不记,等下次再问,就要再伤心一次。 因此听到能堆雪人,他高兴坏了。 妈妈上楼拿了两双手套下来。 那年的雪是真的大,沈可衍记得很快就铺满了厚厚的一层,花坛里的小孩开始玩起打雪仗。 小沈可衍跟他们玩了两局,被砸得眼泪直掉,又被周围的小孩子和大人们笑话,他气恼得不再玩,和笑得开心的妈妈躲到了一旁堆雪人。 两个人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堆了个和小沈可衍一般大小的雪人。 雪人有鼻子有眼睛,胖胖的身子上还插了两根树枝当手。 小沈可衍喜欢得不行,想要带回家,但是雪人太大了带不回去,他哭闹了一会,最后妈妈用五根仙女棒哄着他回了家。 第二天早上开了大太阳,他兴冲冲地下楼看时,雪人早就化没了。 他记得他伤心了好久,后来就再没有见过那样的大雪了。 沈可衍正想着,忽然感觉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是藤白发过来的消息。 【爷爷出去打麻将了。】 沈可衍眼底浮上笑,回过去消息。 【你前两年过年的时候都做些什么?】 藤白那边没有马上回过来,沈可衍等了一会,才又是一条消息进来。 【写试卷,和爷爷看春晚。】 沈可衍看着,想了想,又回过去。 【今年想看春晚吗?】 藤白那边半天没回。 沈可衍抬头,看了眼面前跑来跑去砸摔炮的小孩。 今年的温度不算低,除了前阵子的几阵冷空气,就再没有出现过零下的温度,过年这两天的温度更是在十几二十度左右。 看到雪的概率是不大了,但还能也许还能玩上鞭炮。 沈可衍收回视线又看了眼手机,藤白还是没回过来消息。 他轻笑了一声,又发过去一条。 【下来花坛,带你去买鞭炮。】 他收起手机等了大约两分钟,穿着蓝白相间棒球服外套的藤白站到了他面前。 沈可衍仰头笑看了藤白一眼,就站起了身,和藤白一起往外走,边走边开口问:“以前玩过鞭炮吗?” 这一处小区在老城区,周围大多是住户,没太多商业性的建筑。 沈可衍记得小区出去大概步行五六分钟,是一处河畔公园。 公园建造得比较早,沈可衍小的时候经常会和父母过去饭后散步。 每次一到年边,河畔公园就会来很多卖烟花爆竹的小商贩,因为种类齐全,周围的大人小孩都会过去那里买鞭炮。 如果放寒假时小沈可衍一个学期小红花拿得多,妈妈也会带他过去准许他挑一些没有危险性的鞭炮。 沈可衍凭着记忆带着藤白走到了河畔公园。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来过这里了,这里比记忆中要荒凉了很多。 公园的设施已经变得老旧,过年的晚上也不再有那么多人,但卖烟花爆竹的商贩还是有,公园中心也有不少大人陪着小孩在玩闹。 河畔公园的特色就是建在河边,往深处走了就会有一长条傍水的长廊,早年建起来的时候没有加护栏,因为年边有不少人在河边放河灯,发生过不少起意外事故,后来才加的护栏。 加了护栏以后就专门建了一块地方放河灯,沈可衍和藤白往卖烟花爆竹的小贩那边走的时候看了眼,放河灯的那块地方还在,而且设施变得更加齐全了一些。 这会没什么人,只有三两个年轻人蹲在河边研究河灯怎么放。 两个人走到公园中间,卖烟花的商贩见来了客人,几个小摊的摊主连忙吆喝了起来,为首的一个大叔直接走了出来,笑得十分和善地把两人半路拦截了。 “两位同学想买什么啊?就你们两个玩吗?我这里鞭炮种类很多,周围好多你们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爱来我这里买。”他说着,就带着两个人到了自己卖鞭炮的摊位前。 “像这种花盒,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孩子都爱买,点一下能放半分钟呢!我家还有各种样式的,动物的花的都有,随便你们挑,还有这个,炮打灯,没条都能放十下,每下出来的花样都不一样,还有这个……” 大叔说得兴奋,沈可衍已经十几年没有玩过鞭炮了,看着样式都觉得眼熟,听着大叔说又觉得有些晕。 他想着扭头看了眼藤白,本来以为没玩过鞭炮的藤白多少也会有点犯迷糊,没想到一扭头,就看见藤白脸上出现了沈可衍第一次带他去菜市场时的同款表情。 藤白仍然是一副没有什么表情的模样,但是能看得出来他听大叔的话听得很认真。 大叔说花盒,他就点点头,然后扭头看沈可衍一眼。 沈可衍知道他这是想要,于是忍着笑拿了两盒。 藤白就拉一下他,然后继续跟着大叔的介绍往前走。 听到大叔说到窜天炮,藤白又扭头看沈可衍两眼。 沈可衍继续笑着跟大叔拿,藤白就又过来拉他一下,然后再继续跟着大叔。 到后面沈可衍的手上拿不下了,藤白就从沈可衍手里把一堆鞭炮拿到自己手上,然后继续听到想要的再扭回头看沈可衍。 沈可衍一路下来都含着笑,不过最开心的还要属卖鞭炮的大叔。 大叔走到半路就乐呵得要命,越讲越有激情,恨不能整个摊位上的鞭炮都转手给沈可衍和藤白。 到后来沈可衍见差不多够多了,才拉下藤白。 藤白眼神里看着有几分的遗憾,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听了沈可衍的话,过去找大叔付钱。 大叔一边算钱一边乐呵呵地跟两人搭话:“你们不是这附近的人吧,我这些年一直都在这里卖烟花爆竹,也没见过你们,两个小伙子长得这么俊,肯定很多姑娘喜欢吧。” 藤白的眼睛都盯在鞭炮上,似乎没听进去大叔的话。 沈可衍便含糊地应了一声,开口问大叔:“老板,我记得早两年这边好像有限制放鞭炮的规定,这些鞭炮可以在这边放吗?” 大叔笑道:“可以可以,你们放心,今年我们市放宽了,不然也不可能让我们在这里摆摊你们说是吧,不过你们别到那边的草坪上放,去河边的那条长廊上,现在人也不多,那里也安全,正好我送你们两个河灯,小伙子会放河灯吗?” 藤白似乎是耳朵捕捉到了新鲜的词汇,于是注意力又转移了过来一些,看着大叔拿着两个河灯放进袋子里。 两个河灯不是什么特别精致的款式,就巴掌大小,粉粉的,看着像朵莲花。 沈可衍小的时候放过,但已经过去太久,小时候又是在父母的帮助下,因此他摇了摇头,表示不会。 大叔见状便道:“不会也没事,我这个特别方便,你们就把中间的这个芯点上,然后小心一点放进河里就行,飘起来了就是成功了。” 说着又给了两人一个打火机,报了价格。 沈可衍正打算放下手里的东西拿手机付钱,藤白已经先行一步扫了码,而后接过大叔手里的东西,扭头看着沈可衍。 沈可衍见状,跟大叔道了声别,便领着藤白往河岸上走。 这个时间河岸上的确没什么人,刚才放河灯地方的几个年轻人也不见了。 大晚上的河岸上的灯光并不算太亮,因此大人不敢带着小孩过去玩,只有偶尔能看见一两对拉着手的情侣。 沈可衍带着藤白往深处走了一些,走到放河灯附近的地方,把手里的鞭炮放到了地上。 藤白跟着他把鞭炮一起放在了地上,而后很有规划的把袋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按照种类摆成一排。 摆得像是商贩在卖东西的那个架势以后,他才起了身,扭头问沈可衍:“衍衍想先玩哪个?” 沈可衍对于鞭炮其实没有那么大的兴致,只是多年没玩,就想和藤白一起尝试一下。 没想到藤白会那么期待。 见藤白问得认真,沈可衍便也认真配合地从所有鞭炮里挑出了一种。 是一种放在地上点燃后会自动转起来的小烟花,两人买了三个,分别是三只动物。 他小的时候很喜欢这种烟花,觉得很可爱,但是大人不让他碰,一年也只会放那么一两次给他看。 藤白好像也很满意他的决定,见他点了以后,就走过去,蹲下拿了一只小鸟形状的,拿起来在手上仔细看着。 沈可衍见他看了一会都没有起来,便过去蹲到他身边,问他:“在看什么?” “使用说明。”藤白回答。 回答完藤白也看好了说明,他拿着鞭炮扭头看了一圈,见没有人,便走到了一个比较空旷的位置,把那只小鸟端正地摆在了地上。 而后他拿出打火机,扭头看向沈可衍:“我点了?” 沈可衍笑看着藤白点了点头。 藤白就又认真地点上了小鸟脑袋地上的那根导火线,而后跑回了沈可衍身边。 就在藤白跑到沈可衍身边的一瞬间,那只鸟迅速转动了起来,身上散出五彩的光,甚至还唱起了一首变了调的儿歌。 儿歌出来的一瞬间,沈可衍就没忍住笑出了声。 没等他笑完,那只火种的小鸟就已经停下了转动,原本亮着光的身体也变得灰突突的,歌声在鸟喉咙里卡了两下,最后在一阵“吱吱”声中停了下来。 沈可衍扭头看藤白,发现藤白盯着那只小鸟的亡体,凝着眉头半天没动。 他以为藤白是被现实的烟花打破了心中的美好幻想,想了想,开口道:“这种小烟花就这样的,比较适合小孩子玩。” 藤白听到沈可衍的声音,扭头看了眼沈可衍,开口道:“这个老板说假话。” 沈可衍没想到藤白的关注点在这上面,没忍住笑问道:“怎么说?” “老板说这几只动物能转半分钟,而且玩的都是高中生。”藤白说得认真。 沈可衍喉咙里的笑声根本抑制不住,他见四周这会没人,便上前抱住了藤白,又觉得藤白的表情有趣,抬手捏了捏藤白的脸,问他:“那你不想玩了吗?” 藤白抓住沈可衍的手,没有马上回答,只是回搂住沈可衍,而后低头亲了沈可衍一下,才开口:“玩。” 说完他又亲了沈可衍两下,就又去把剩下的一只小马和一只小猫给放了。 周围有年边专门摆放的用来投放抱住烟花的垃圾桶,放完了三只两个人把动物的残骸拿去扔到了垃圾桶里,藤白就又回到他的“摊位”前,重新让沈可衍挑选。 藤白一共买了十几种烟花爆竹,两个人放了将近两个小时,才把所有东西点完,最后只剩下两只河灯,藤白托在手里看着沈可衍。 这会长廊上的人比两人来时要稍微多上一些。 可能是因为沈可衍和藤白两人带了头,这会不少年轻人都买了烟花爆竹到河岸上放,原本空着的放河灯的地方也蹲了不好人。 沈可衍看了一圈,思索了片刻,拉住藤白道:“我们换个地方放这个。” 沈可衍带着藤白沿着长廊走,走了十来分钟,走到了长廊的尽头。 长廊的尽头是一处桥底,桥底附近都是荒草。 以前公园的护栏还没搭起来的时候,从他们小区往河畔公园走,基本都走的桥底这边过,因为很近,就两分钟左右的路程。 沈可衍小学的时候放学回去,有时候也会走这附近的路。 只是河畔公园的护栏搭起来了以后,周围包了一圈,近路变成了远路,桥底走的人也就变少了。 沈可衍前两年路过这边一次,护栏不算太高,就到人腰身的位置,很轻松就能跨出去。 他当时有急事抄了近路,就从桥底跨护栏走的河畔公园。 这里僻静,又没什么路灯,因此在长廊上逛的人很少会逛到这边尽头来。 沈可衍拉着藤白走到连同桥底的护栏前,原本想问藤白会不会翻,一想到藤白□□都翻得那么顺,就没再问,率先翻了过去。 藤白很快也跟着他翻了过去,手里还稳稳地托着那两只河灯。 桥底的路全是不平坦的石子路,没有灯,借着月色也看不太清楚,沈可衍便拿出手机开了手电筒,照着前面的路。 两个人走了一会,走到河边。 沈可衍拿出来刚才没扔的大袋子摊开来铺在地上,坐上去对藤白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道:“我们在这里放。” 藤白将两盏河灯放到一旁的地上,走过去到沈可衍身旁坐下。 袋子不算太大,两个人坐得几乎挤在一起,不过谁也没有觉得不舒服。 沈可衍关了手机的手电筒将手机塞进口袋,把那两盏河灯拿过来放到两人面前,再往前大约三四十公分就是潮湿的河岸。 沈可衍扭头问藤白:“要现在放吗?” 藤白回看着沈可衍,忽然问:“放这个有什么寓意吗?” 沈可衍怔了一下,思索片刻后开始:“我们这个不能完全算是河灯,只是以前这边公园建起来,有小摊贩在卖那种可以在河上飘的小东西,大家觉得好看,每年人多节假日的时候,就很多人买来放。” 两人处的地方是河下游,这会不少上游公园里放的河灯飘了下来,照亮了一整条河。 河灯一般是莲花的样式,但小商贩那里卖的种类繁多,各种小动物样式的、小船样式的都有。 因为每年过年过节河畔公园都有不少放河灯的,慢慢的也就形成了一种特色,所以近几年一到年节边,就会有专门的环卫工人去河下游处理这些东西的残骸,售卖的材质也都是无污染的,不会破坏河流的生态。 沈可衍简单地和藤白讲了一遍,藤白点了点头,说:“那就现在放吧。” 沈可衍没有异议,两个人便点上火,将两只河灯放进了河里。 河灯随着河流慢慢飘走,又有上游的河灯飘下来,随着河流继续往下游飘。 两个人坐着看着泛着光的河流,一时间谁也没有动,也都没有要走的意思。 直到藤白忽然动作,将身旁的沈可衍抱起来放到了自己腿上。 两个人一下子挨得近了,藤白搂着沈可衍,鼻尖蹭着沈可衍的鼻尖,小声说:“衍衍。” “嗯?”沈可衍很轻地应了一声。 “今年是我们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藤白说。 女人推开门,看着黑漆漆只有电脑屏幕光亮的房间,脸色一下子难看了下来。 “打游戏天天就知道打游戏,连过年都在打游戏,你这种人以后能干什么!”女人黑着脸怒骂道。 房间里背对着门口的人头也不回地回应道:“出去玩你也骂我,打游戏你也骂我,那我干什么你能看得舒服?” 这话顿时如同火上浇油,瞬间激出了女人满腔的火气:“你就不会写写作业吗!你是学生,现在高三,作业不写天天跟个混子一样,大学考不上我们家可没有钱给你买学校读!你看看老沈家的那小子,他妈死了以后他爸都窝囊成了什么样子了,他打工供自己读书还给他爸还钱,都能考上临海高中,前两年虽然成绩差了点,人家到高三也都知道要努力学回去进步了那么多,要是换你生在他们家,你恐怕早就把自己饿死了!” 女人这话像是踩到了门里面人的雷,他瞬间摔了鼠标,起身踹掉凳子怒骂:“沈可衍沈可衍,从小到大你们就知道拿我跟他比,那么喜欢他,找他来给你们做儿子啊!” 说完他就走出了房间,看都不看女人一眼,就要离开家。 女人顿时红了眼:“罗岭骆!你今晚跑出去你以后也别回家了!下半年学费你也自己交去吧!” 罗岭骆一脸煞气,继续头也不回地往外走:“谁他妈要上学一样!” 说完就直接拉开了门,甩门离开了。 罗岭骆出门门按了几下电梯,见电梯半天不动,红着眼睛骂了一句“傻逼电梯”,抬手揍了一拳,就扭头走了楼梯。 他一路冲下楼梯,脑袋嗡嗡作响,出了大楼也没有目的性,埋头就是一顿走,明显是气得不行。 等他不知道走到哪里被凉风一吹,才从满腔的怒火里回过神来,看清楚四周。 是小区附近的桥底。 罗岭骆干脆也不走了,踢了一脚脚边的石头,骂了一句:“都是傻逼,妈的我到底是不是亲生的,每天就知道夸别人,沈可衍除了哭还会什么,从小到大就知道嘴一瘪讨大人喜欢,恶心死了。” 他念叨着又踢了两脚,烦躁地继续往前走。 没走两步,忽然一对身影撞进了他的视线里。 他看过去一眼,就看见有两个人坐在河边,一个坐在另一个怀里,正在接吻。 罗岭骆脸色一黑:“妈的,傻逼情侣还要在晚上出来恶心人。” 吐槽完他扭头就要走,刚走出两步,忽然改变了主意,又转回身朝那两个人走去。 刚走到一半,河里一片河灯从上游飘了下来,让河边的光线稍微亮了两分。 罗岭骆借着河灯看清楚了岸边两个人的人,瞬间停下了脚步,表情错愕地狠狠揉了两下眼睛。 第157章 罗岭骆从桥底出来,神情难得有几分飞扬。 他转着手里的手机,脑子里正转着教训沈可衍的各种方法时,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罗岭骆第一反应是他妈打过来的电话,皱起眉头一脸不爽地正打算挂掉,忽然看到了来电显示是一个很久没有见过的名字。 王宁铠。 罗岭骆有两分奇怪,不过还是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边传来一个男声:“罗岭骆,晚上有活动没有?” 虽然许久没见,但声音熟悉,罗岭骆见王宁铠少有地主动寒暄,便主动开口吐槽:“能有什么活动,刚被我妈从家里赶出来,还让我别回去了。” 电话里传来一声笑:“那正好啊,哥几个现在都在城西的胖子排档这里,正好这两天我也从家里出来了,没地方去你过来跟我一起啊。” 罗岭骆和王宁铠是同班同学,两人都比较混日子,学校里的人就都有些怕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倒算是不错,不过也就是有课一起逃,有网吧一起去的程度。 罗岭骆混是混,但仅限于打架斗殴不学无术,王宁铠就比他要疯上很多,因此半年前被学校里退了学。 王宁铠退学后两个人偶尔还有几次联系,不算多。 这会罗岭骆正好没地方去,有人收留他他肯定当然不会不去。 城西的胖子排档就在两人的高中附近,距离小区打车也就二十分钟的路。 胖子排档露天摆了几桌,他到时正生意火爆,几桌正坐了满,几乎每桌都在喝酒划拳,不过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王宁铠几个人。 王宁铠一桌看起来刚开始吃没多久,桌上的几个人罗岭骆都见过,都是平时跟着王宁铠混的。 王宁铠脚边摆着一箱啤酒,见了罗岭骆,便直接从箱子里拿了一瓶新的啤酒出来利落地打开,拉着罗岭骆到身边坐下,把酒递到罗岭骆手上:“规矩,来了就先喝半瓶。” 罗岭骆也不客气,接了就直接喝下。 喝完王宁铠又拿了几串烧烤给他。 两人平日里关系只能算是还可以,而且在一起时也是罗岭骆替王宁铠做事居多,见王宁铠今天举动有点反常,罗岭骆打着哈哈玩笑道:“铠哥今天这么热情,不会是有什么事情找我吧?” 王宁铠也不客气,直接开口:“还真被你猜中了,我问你,之前高一揍了你,临海高中的那个,是不是叫什么沈可衍?” 罗岭骆一听到沈可衍,脸顿时黑了。 “什么叫他揍我!我也把他揍破相了好吧!” 王宁铠想问话,也懒得跟罗岭骆计较这些,顺着他的意思道:“是是,他是不是长得瘦高,单眼皮,一副见谁都不爽的拽样,还经常跟一个比他还高点的小白脸一起?” 罗岭骆一听这形容就知道是沈可衍和藤白没跑,点点头问王宁铠:“你怎么认识他们?” 王宁铠骂了句脏话:“那两个傻逼前阵子和临城择一起跟兄弟几个打了一架。” 罗岭骆闻言,有点震惊,又扭头看了桌子上其它几个人一眼,叫他们表情都不太好,就知道那一架八成是打输了。 他也没蠢的直接把想法说出来,就跟着王宁铠一起骂三个人。 一桌子边骂边吃边喝酒,罗岭骆喝上头了,想到手机里刚拍的照片,笑了一声:“沈可衍他现在搞不过我,他现在有……” “妈的!” 话刚说到一半,一旁的王宁铠忽然骂了一句。 罗岭骆疑惑地看过去,问了句:“怎么了?” 王宁铠没应他的话,只是弯下腰从凳子底下把垫凳子腿的杂志抽出来,骂道:“这什么破杂志,垫个凳子腿都垫不好。” 刚骂道一半,看着手里杂志上的封面,脸上的火气更明显了几分:“真晦气,吃个饭垫凳子脚的杂志上都能看到张像那个傻逼小白脸的脸。” 罗岭骆听王宁铠的话听得有两分稀里糊涂的,就凑过去看,看到了王宁铠手里杂志上的那张脸,瞬间愣了一下。 他把杂志从王宁铠手里拿过来,盯着看了一会,确定不是眼花看错。 王宁铠见他看得这么认真,喝了口酒道:“你也觉得像那个小白脸是不是?” 杂志上的男人的确和藤白少说有五分像,但比起藤白那种叫人见了会觉得漂亮的脸,杂志上男人的脸少了几分五官的精致感,多了几分锐利和严肃。 这根本不是普通的像,这就是藤白他爸! 罗岭骆小时候见过封面上这男人一次。 就在他带人跟着到公园欺负沈可衍那一次以后不久。 那次他明明就快要教训到沈可衍了,结果半路杀出来一个藤白。 那时候几个人年纪都不大,藤白看起来明显比他们要大一点,但藤白长得漂亮,人看着也瘦瘦的,他就没把藤白当回事,以至于被藤白三两下就教训得痛哭求饶,在一众兄弟前丢了面子不说,回去身上的伤还疼了几个月。 他记下这份仇,守了好长一段时间终于守到藤白,正打算带人上去教训的时候,忽然看到一辆他只在电视里见过的豪车停在了藤白面前。 紧跟着车里走出来一个男人。 虽然时隔十来年,但男人和杂志封面上的人几乎看不出来任何的差别,只是当年看起来往更加盛气临人,更加令人不敢直视一些。 罗岭骆深刻记得当时男人冷着一张脸和藤白说了什么,藤白就上了车后座。 车门关上以后,男人没有马上下车,而是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一眼吓得罗岭骆那天晚上回去甚至尿了床,后来一度想起来还觉得后怕,以至于那天以后他再没有动过找藤白麻烦的念头。 罗岭骆就是现在想到,都还有两分忍不住腿打颤,他看着封面上的人,忽然注意到旁边的大标题——世界前十强企业家。 这是一本财经杂志,杂志封面上都是各种财经相关的报道。 罗岭骆一惊,翻过杂志看了眼发行时间,发现就在几个月前,看得手抖,又忍不住翻到专访的那一页。 藤镓木。 这个名字让罗岭骆更加肯定了这人就是藤白父亲的念头,他的视线又扫到相关介绍里的配偶方面,一下子看到配偶的名字,更加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那个名字在十几年前几乎是家喻户晓,算是他爸妈那一辈的巨星,小时候家里放的电视,十个里面至少有五个主演是那个名字。 罗岭骆就算没有刻意留意过也记忆深刻,他又往下看了一些相关采访,确认那个名字不是重名。 藤白长得和他父亲比较像,但是如果在知道了他母亲是谁的情况下,仔细在面容上进行比对,又能比对出几分相似之处。 藤白长相里的那几分精致的美感应该就是从他母亲那里遗传来的。 罗岭骆有想过藤白的家世可能会比较好,毕竟当年他爸开的豪车也不是普通人家开得起的。 但由于老木头和藤白这些年在小区里也没显出过富样,他慢慢就淡了这件事情,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藤白家不单单是有钱,而是有钱到这种程度。 罗岭骆看得脑子一时间懵懵的,半天转不过来。 直到王宁铠推了他一下:“你小子看什么财经杂志,在这跟谁装呢?你刚才说什么?什么现在沈可衍搞不过你?” 罗岭骆咽了咽唾沫,半天憋不出来一句话,最后摇了摇头:“没什么。” 初一初二两天,沈可衍和沈明晋两个人在家里过得都还算和谐。 但夜里沈可衍还是有些无法安然入睡,尤其是越靠近他生日的日子,他夜里的睡眠状况就越发得差。 初二那天晚上,沈可衍早早和藤白说了睡觉,却躺在床上半点睡意没有。 沈明晋晚饭是出去吃的,到现在也一直没有回来。 沈可衍能猜到点什么,但是不能说,也不好说。 每次一接近他母亲去世的日子,他和沈明晋两个人都会变得格外敏感,尤其是沈明晋,这么多年只要到了日子就会变得和平日里清醒时大不相同。 沈可衍有些漫无目的地想着,到了夜里两点还清醒得不行。 实在睡不着,他正打算摸过手机打发一下时间的时候,就听见外头一阵霹雳咣当的响动,没等他的大脑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先自己紧绷了起来。 果不其然没多久,门外就传来砸东西的响动,还有沈明晋明显带着醉意的喊叫声。 沈可衍轻叹了口气,睁开了眼睛盯着黑漆漆房间的天花板。 他其实已经习惯了,虽然今年看到沈明晋转变不少,有想过也许今年靠近他母亲去世的日子,沈明晋会好些。 但这样又在情理之中,就像他也一样,他和沈明晋永远都没办法在他母亲去世这一天过得从容。 沈可衍睁着眼睛不知道过了多久,天快蒙蒙亮的时候,外头的动静才没了。 他在晨光下稍微浅眠了一下,八点多就又醒了。 醒来后也没有再赖床,起床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就出了卧室。 客厅里去想象中一团乱,沈明晋的房门紧闭着。 沈可衍看了一圈,也没有要收拾的意思,因为他知道收拾了还会再乱,至少这一周沈明晋不太可能会清醒,而且也不太会想要见到他。 培训班那边初六就开课,沈可衍写了字条贴在沈明晋的房门上,就离开了。 离开后他给藤白发了消息,他不清楚藤白往年是什么时候从爷爷那里走的,就问了藤白要不要跟他一起回去。 出乎他意料的是,藤白竟然说要再迟几天回去,没有跟他一起。 沈可衍这几个月几乎都跟藤白形影不离,忽然一个人回去还有些感觉奇怪,到了家把焰焰从隔壁大爷家里接回来的时候,才感觉好了点。 和焰焰一人一狗在小出租屋待了两天,藤白还是照旧每天给他发消息,但就是没有要过来的意思。 沈可衍也懒得出门,就在家练习表演课的内容和完成寒假作业。 初四夜里他七八点洗过澡,写作业写得有几分发困,就早早躺上了床。 睡得正熟的时候,感觉人被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熟悉的气息叫他迷迷糊糊间回搂住人开口问:“怎么过来了?” 抱着他的人凑上来细细碎碎地亲他的嘴巴,好像想他想得不行,像只小狗似的把他整张脸都亲了个遍,亲得他忍不住痒得笑出了声,才开口回答他:“跟爷爷说好了,过来住。” 沈可衍前几天晚上几乎都没睡,这会困得不行,脑子晕乎乎的感觉藤白又跟揉面团似的在他身上到处揉,他闭着眼睛笑起来凑过去亲了藤白两下,迷糊道:“乖,别乱动了,我好困。” 藤白果然听话得没了动作,只是搂他搂得更紧了两分,而后脑袋在他颈窝里蹭了蹭。 沈可衍轻轻地揉了两下藤白的脑袋,安静了以后就渐渐又睡了过去。 意识昏昏沉沉之间好像听见藤白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实在太困了,没听清,就缩进藤白怀里继续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沈可衍破天荒起了个大早。 但也早不过藤白,他从床上翻身起来的时候,窗边是空的。 他有一瞬恍惚昨晚藤白回来是不是他在做梦,但房间里的空调正卖力地吹着暖灯,房间里暖呼呼的。 昨晚他睡前没开空调,藤白应该是回来了。 沈可衍摸了手机看了眼时间,七点十分。 看时间时免不了看到日期,二月十六号,农历初五。 沈可衍按灭了手机,坐在床上半天没动。 直到不知道过去多久,外头传来开门声,紧跟着响起焰焰的叫声。 沈可衍听着脚步。 藤白应该是给焰焰倒了食物,又进了浴室,大约十来分钟以后,脚步声靠近,门被从外面打开,藤白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沈可衍仰头看向门口的藤白。 藤白看到醒着的沈可衍明显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迅速进了屋带上身后的门。 藤白应该是刚洗过澡,头发上还滴着水,身上是一件天蓝色的卫衣,头上搭着擦头发的毛巾。 他很自然地走到床边,搂着沈可衍就要亲,被沈可衍一把挡住:“我还没刷牙。” 藤白跟沈可衍僵持了两下,见沈可衍手不松,只好退而求其次地亲了亲沈可衍的脸颊,搂着人问:“怎么醒这么早?” 沈可衍扭头看藤白,拿走了藤白头上的毛巾,坐起来跪在床上,替还搂着他的藤白擦头发。 藤白想要仰头看他,被他按了回去。 沈可衍动作放轻地擦到一半,开口问藤白:“阿白,你想跟我去见见我妈妈吗?” 第158章 沈可衍吃过早饭,和藤白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来到郊区的墓地。 到时是早上九点左右。 今天是个阴雨天,两人出门时开始淅淅沥沥地有小雨下着,到墓地时雨也不见大,只是一直落着不见要停。 沈可衍带着藤白绕了几圈路,最后在一处干净的墓碑前停下。 墓碑前已经摆了一束花,是一捆的白菊,周围一圈的白菊已经枯萎,明显不是今天的新花,但也不像放了太久的样子。 沈可衍知道沈明晋每个月月初都会来,每年的每个月月初都来,就是不在这一天来。 沈可衍弯下腰,将中间的那束白菊往边上挪了一点,而后将手里的新白菊放到一旁。 墓碑上的女人停留在最美的年纪,一双笑眼弯弯的,上扬的嘴角还有两个惹人喜爱的酒窝。 沈可衍长得和照片里的女人不太像,他像沈明晋多些,少有像他母亲的是是笑起来时的眼睛。 藤白举着伞跟在沈可衍身旁,少有的有些不知道手脚该放在什么地方,有些局促地跟着沈可衍看着墓碑上的人。 沈可衍站在墓碑前安静地看了好一会,才开口:“妈妈,我来看你了” 他说着从口袋里拿出纸,往前走了两步,将墓碑上被雨淋湿了的照片用纸擦了擦,而后手停留在上面半天没动:“我今年也有好好吃饭,也有好好上学,还收留了一只叫焰焰的狗,是一只贪吃的小柴犬。” 他很轻地笑了一声,又继续说道:“最最重要的是,我今年还有了一个特别好的男朋友。” 旁边某特别好的男朋友被点好名,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像是要自我介绍似的一双眼睛认真地和照片上的女人对视。 藤白只五岁的时候见过照片上的女人一面,时隔了十多年女人的温柔丝毫没有因为一张单薄的照片而被削减。 沈可衍轻拉了藤白一下,又一次开口道:“妈妈,你看看,是不是长得特别帅?他不仅长得帅,学习好,对我也特别好,是不是特符合你那时候天天笑话我说要给我找的儿媳妇的标准?” 他说话时脸上一直保持着很浅的笑,说完隔了一会扭头藤白:“阿白,你要跟我妈打声招呼吗?” 藤白认真地看着沈可衍点了点头,而后移开视线,再一次看向墓碑上女人的照片。 片刻后他开口,很认真地叫了一声:“妈妈好。” 沈可衍明显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他扭头看向藤白,有些无奈地笑道:“哪有上来就叫妈的?” 藤白也看向沈可衍,他朝沈可衍靠近了一步,看起来像是想要去抱沈可衍,不过片刻后只是抬手拉住了沈可衍的手。 沈可衍看着藤白,见藤白半天就拉着他没有再要说什么的意思,明显是要糊弄过去的架势,只好笑着移开了视线。 九点半左右的时候天开始放晴。 沈可衍蹲在坟前絮絮叨叨地和女人说了不少话,提到藤白的时候,藤白就会老实地在边上乖巧地应一声。 直到蹲到脚麻得没有感觉了,沈可衍才站起了身。 雨停后太阳渐渐从云后面钻了出来。 沈可衍拿出剩下的纸巾将墓碑上的雨水擦干净,抬手摸了摸墓碑,说:“我走啦,明年再和阿白一起来看你。” 说完他转身看向藤白,两个人往外刚走出几步,藤白忽然停下了脚步,对沈可衍说:“等一下。” 而后他便三两步走回到了女人坟前,扭头看了沈可衍一眼,见沈可衍还站在原地没动,这才在墓碑前蹲下身,小声道:“妈妈,我会好好爱衍衍的。” 他说着停顿了一下,脑子里回荡着沈可衍以前跟他说的老一辈无法马上接受同性恋爱的事情,又很认真地补充道:“您不要怪衍衍和男生谈恋爱,您要怪就怪我,我会每年都来跟您赎罪的。” 他说完又认真地对着墓碑拜了几下,才起了身。 谁想一转身,他就看见原本站在四五米远的沈可衍正站在他身后,凝眸盯着他看。 藤白愣了一下,不知道沈可衍有没有听到什么。 然而沈可衍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抬手拉住了他的手,而后拉着他一起往外走。 墓地不好打车。 两个人往外走了几条路,才碰上一辆空车。 车里放着很安静的音乐,沈可衍扭头看着窗外看了一会,整个人往旁边靠了靠,脑袋搭到了藤白的肩上。 藤白感觉到肩膀上的重量,肩膀很自然地往上抬了抬,而后垂眸看着沈可衍。 前座的司机似乎注意到后面的响动,透过后视镜打量了后座的两人一眼,很快又见怪不怪地移开了视线。 沈可衍靠在藤白的肩头上,眼睛还盯在窗外。 车子行驶了大半程的路,他忽然开口啊:“我八岁那年,生日的时候,闹着要去海边玩,就因为生日前几天在电视上看到了大海。” 他的声音很平静,说着收回了看向窗外的视线,侧了侧脑袋,阖上眼帘往藤白怀里靠。 “那天早上爸爸有应酬,推不了,爸爸和妈妈就想别的时间带我去。可是我不愿意,因为他们说过我生日的时候可以答应我任何的要求,爸爸又那么忙,我觉得下一次可能就会变成下一年生日,或者下下年生日,甚至被无限往后推,所以我坚持要那天去。” “最后那天我们是去了,爸爸也没有推开应酬,喝了酒,没法开车,最后只好让开车还不太熟练的妈妈来驾驶。 那天开了好久,我记得是好久,就在快要到海边的时候,我们碰上了一辆货车,司机疲劳驾驶,和我们的车撞在了一起,因为是正撞在驾驶座的位置,救护车赶来的时候,妈妈就已经没有了呼吸。” 藤白垂眸看着怀里的沈可衍。 沈可衍已经将整张脸都埋进了他的外套里,不露出分毫在空气里。 他看起来很安静,安静地趴在藤白的怀里呼吸,像是睡着了。 藤白抬手搂住了沈可衍。 过了好久,沈可衍有些闷的声音才又一次响起。 “后来我和爸爸想过无数次,如果那天我没有坚持要去海边,如果爸爸推掉了应酬或者是忍住在应酬上没喝酒,是不是妈妈就不会出事。那时候看了出事监控的很多人都说,如果换了一个比较老练的司机来开车,是可以躲开的,妈妈紧张的时候刹车和油门都容易踩错,她那时候一定被吓坏了。” 沈可衍说完又静默了很久,才闷闷地又出口一句:“但是没有如果。” 车里陷入了安静,只剩下内置音响里传出来的广播电台的声音。 电台正在播报路况,说十点哪条路正在严重堵车,让大家尽量避免。 藤白搂着沈可衍的手紧了两分,脸侧贴在沈可衍柔软的头发上,很轻的安抚一般地蹭了一下,又蹭一下。 沈可衍埋在藤白怀里没了声音。 就这么安静地开了一路,车子从郊区开进闹市,周围渐渐热闹起来。 沈可衍许久没有动静,藤白以为他趴在他怀里睡着了,正打算放轻动作给沈可衍调整一个比较舒适的姿势。 不料他刚一动作,怀里的人忽然又开口:“阿白,如果妈妈在世,不会怪我和男生在一起的。” 他说着仰头看向藤白:“她一定会说,我们家衍衍真棒,找到了一个这么爱你的人。” 两个人打的到小区,简单在小区门口吃了顿饭,就回了小出租屋。 谁也没有提今天沈可衍生日的事情。 两个人回去后过着和平时差不多的生活。 沈可衍和藤白一起写了三个小时作业,他要在卧室里练习表演,就把藤白赶去客厅和焰焰一起看电视。 晚上藤白煮了两碗面。 长寿面的样式,沈可衍的碗里放了两个煎得十分匀称的鸡蛋。 沈可衍默不作声地吃完,吃完后又继续回到卧室练习,藤白也老老实实地和焰焰在客厅里看电视。 沈可衍在房间里练习到十点左右,感觉到些许的困意,便停下了练习,起身去衣柜里拿睡衣,打算去洗澡。 他刚把桌子上的东西收拾整齐了放到桌角,卧室的灯忽然一暗。 沈可衍一怔,还以为是停电了,转身一看,门缝里透出客厅的光,明显是没有停电。 他转念一想该不会是卧室的灯泡怀了吧,正想着要往外走,门先被从外面打开了,而后一个身影挤了进来,又把门关上了。 沈可衍见藤白这不寻常的举动,瞬间有了猜想:“你关的灯?” 藤白在黑暗里应了一声,而后朝沈可衍走来。 他走到沈可衍身边,摸黑拉起了沈可衍的左手,而后一阵捣鼓。 片刻后沈可衍只觉得手上一凉,低下头,隐约间看到手腕上大概是套上了一只手表,手表的表盘看不清,只有一小个红色按钮和一根红色的指针在夜色下泛着荧光。 沈可衍垂眸看了片刻,没忍住轻笑出声:“这什么,摸黑给我看夜光手表?” 藤白明显没听过夜光手表的故事,很认真地和沈可衍解释:“这个不是夜光手表,是我送给你的一个小时。” 沈可衍被藤白这新颖的说法说得一愣。 他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夜,仰头看向藤白,抬手摸了摸藤白的脸侧,问:“什么意思?” 藤白没有马上解释,而是拉着他走到了门口,而后打开了门。 客厅里的灯亮着,桌子上摆着一个蛋糕。 和几个月前沈可衍送给藤白的是一模一样的款式,上面也摆着一对小人,只是上次的小人是拉着手,这次的小人抱在了一起。 焰焰正在桌角疯狂挠桌子,明显对桌子上的蛋糕分外感兴趣,恨不能马上蹦上桌去吃。 藤白拉着沈可衍走到桌前,认真对沈可衍道:“按下手表上的这个红色按钮,红色的指针就会开始走动。” 沈可衍听着藤白的话,垂眸看了眼手上的手表。 手表的表盘有别于普通手表,除了时针、分针和秒针以外,还有一根红色的指针。 红色的指针指向12的位置,从12到1有一块很小的暗色区域。 藤白的声音又一次响起:“红色的指针会走一个小时,从12走到1的位置,然后跳回到12.这是存在于每天二十四个小时之外的一个小时,是我送给你的。” “衍衍,”藤白又说,“我第一次生日许愿,我也想让你有。只要你按下这个按钮,这一个小时里就只有我们,我可以在这一个小时里为你过一次生日吗?” 沈可衍垂眸盯着表盘,半晌没有反应。 客厅里安静了半晌,藤白以为沈可衍不想,抬手拉住了沈可衍的手腕:“衍衍,如果你……” “你送给我的一个小时?”沈可衍忽然出声打断了藤白。 藤白怔了一下,点了点头应声。 “那这一个小时里,是不是我说了算啊?”沈可衍仰头看向藤白。 藤白没有丝毫犹豫,继续点了点头。 沈可衍眼底浮上笑,又晃了晃手问藤白:“这是你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吗?” 藤白继续点头。 “谢谢你的生日礼物。”沈可衍靠近藤白亲了他一下,“我很喜欢。” 他说完,就抬手按了一下手表上的红色按钮,而后走过去将蛋糕上两个抱在一起的小人拿下来,擦干净上面的奶油,转身对藤白说:“你帮我点蜡烛?” 藤白再一次点头,而后去关了客厅的灯,才回到桌边点上了蜡烛。 沈可衍闭上眼睛认真地许了半分钟的愿望,才睁眼吹掉了蜡烛。 蛋糕不大,焰焰不能吃奶油,于是沈可衍给焰焰倒了小半碗狗粮,两个人当着焰焰的面吃完了一整个蛋糕。 由于吃的过程中拦下了焰焰少说十几次的胡搅蛮缠,两人吃完时红色的指针也差不错快走到1。 沈可衍揉着肚皮和藤白仰躺在沙发上,等红指针走到1再跳转回12以后,起了身问藤白:“你洗过澡了?” “那我去洗个澡,你如果困的话可以先睡。”沈可衍说。 他说完要往卧室走,藤白忽地抬手,拉了他一下。 沈可衍停下脚步,眼底浮上笑,问藤白:“怎么了?” 藤白盯着沈可衍看了一会,而后只是摇了摇头,松开了沈可衍的手。 沈可衍这个澡洗得有点慢。 藤白和受了气的小柴犬在狗窝前面争斗了将近半小时,终于把不服气的小柴犬赶进了它的小窝。 他回到卧室开了暖气等沈可衍,等到时间都过了十二点,才听见外头传来响动。 不多时卧室门打开,藤白坐在床上扭头往外看,整个人愣了一下。 以往沈可衍洗完澡都是穿睡衣的,但是今天没有。 他今天穿的一身浴袍,浴袍的腰带系得也不算紧,松松垮垮地挂在腰.间。 藤白一时间忘了动作,就那么愣着看沈可衍关上门从门口走到床边。 沈可衍眼底含着笑,如常地到了床的里面拉过被子盖上,一副要躺下的架势问藤白:“关灯?” 藤白盯着沈可衍半天没反应。 过去好一会他没有回答关不关灯,而是问沈可衍:“衍衍今天怎么穿浴袍?” 沈可衍一本正经地回答:“睡衣洗了。” 藤白闻言点了点头,还是看着沈可衍,没有其他的动作。 两人就僵持了这么小半分钟,沈可衍忍不住轻笑出声:“我说你就信啊?” 藤白明显愣了一下。 沈可衍觉得好笑地又道:“特意穿的,一会方便。” 他说完也没等藤白反应,靠过去搂住了藤白,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阿白,我成年一天零六分钟了。” 藤白看着怀里的沈可衍,脸一秒钟泛上红,回搂住沈可衍,很轻地叫了一声:“衍衍。” 又是沈可衍熟悉的声调。 沈可衍眼底的笑意加深,抬手摸着藤白耳鬓的软发,问藤白:“阿白做过功课了?” 藤白认真地点了点头,而后抓住了沈可衍的手腕,又盯着沈可衍看了一会,一个翻身,将沈可衍压.在了床上。 而后他靠过去很轻地亲沈可衍,一下又一下,浅色的瞳孔里倒映满沈可衍,叫着沈可衍的名字。 就在他的吻要转移地方的时候,沈可衍一把按住了他,忍不住笑地开口:“等一下。” 藤白愣了一下,仰头看沈可衍。 沈可衍的嘴角不断上扬,看似认真地问藤白:“你是不是做功课的时候自动带入了上面的位置?” 藤白又是一愣,好一会虽然没明确回答,但又开始耍赖皮地想去蹭沈可衍,小声地叫着沈可衍的名字。 沈可衍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他让着藤白蹭了好一会,而后抬手按了下手表上的红色按钮,就在藤白面前给藤白看。 按完后他冲藤白晃了晃手:“你说的啊,这一个小时里你得听我的。” 藤白直接傻眼了,显然是没想到沈可衍留了这么大的后手。 他盯着沈可衍半天没动静,连最擅长的耍无赖都忘记用上了。 沈可衍笑得不行,道:“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逼你,现在反悔晚了。” 说完,他直接调换了两人的位置,笑看着藤白。 藤白明显眼神挣扎地看了他好一会,最后俨然是妥协了,闭上了眼睛,睫毛都在打颤。 沈可衍本来以为藤白不会太在意这个位置的关系,没想到他的反应会那么有趣。 他和藤白近距离挨着,明显能感觉到藤白整个人都绷着,睫毛颤得像是被谁欺负了。 看得沈可衍更想欺负。 他轻咳了一声开口:“你得放轻松,做过功课应该知道,这样紧张一会会很疼的。” 藤白睁开眼,浅色瞳孔里闪烁着复杂神色地看他,片刻后又闭上了眼睛,明显能感觉身体不那么绷着了,但睫毛打颤地更加厉害了。 沈可衍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 “害怕?”他问藤白? 藤白闭着眼睛不说话,一副即将冲锋陷阵的表情。 沈可衍越看越停不下笑,他凑过去亲藤白,感觉到藤白的嘴唇都在颤,瞬间笑得更欢乐了。 藤白等了半天就等到沈可衍越来越放肆的笑,看起来像是有点无奈地睁开眼,环住沈可衍轻声开口:“衍衍。” “怎么了?”沈可衍故意问藤白。 藤白没说话,只是拿脑袋蹭了蹭他,而后静默了片刻,很认真地跟他打商量:“可以……一人一次吗?” 沈可衍一点也忍不住,直接靠近他怀里笑得浑身都在抖。 藤白明显没办法,只能环着沈可衍任沈可衍笑。 等了好久沈可衍才停下笑,而后给了他一个残忍的回答:“不行呀,不是你给我的特权吗?” 藤白自闭了,搂着沈可衍又闭回了眼睛。 沈可衍脸上又浮上笑,凑过去亲了亲藤白,又亲了亲,而后不动了。 藤白可能以为他是在准备,就这么僵着半天没动静,那张平日里没表情的脸上都罕见地出现了紧张地神色。 沈可衍就这么盯着藤白看了好半晌,才又一次凑过去亲藤白,笑道:“让你了。” 藤白明显没有马上反应过来这句话,愣了一下张开眼睛,有些疑惑地看向沈可衍。 沈可衍眼底含笑:“愣着干什么,再愣着可就不让了啊,三、二……” 藤白反应了过来,一下子搂住沈可衍亲了上去,亲了两下又小狗似的咬,但又咬得很轻很轻,惹得沈可衍一阵发痒。 他笑着问藤白:“这么开心?” 藤白只是叫他的名字,又跟小动物似的拿脸贴他的脸,贴了贴又去亲他。 慢慢的吻变了味道。 沈可衍说的方便的确方便,藤白刚对调回来两个人的位置,方便的衣服就已经方便得差不多了。 藤白搂着沈可衍亲了一会,忽然从开心中回过神来,表情认真道:“还没有做前期准备。” 沈可衍整个人已经进入了很方便的状态,见藤白停下来,表情异常认真,而后看着就要起来,他当即把人拉住:“我刚才准备过了。” 藤白明显愣了一下,看向沈可衍。 沈可衍笑:“不相信吗?” 他说着拉住藤白的手,带着他往方便的地方靠,而后放轻了声音对藤白笑语:“试一下?” 第159章 两个人折腾到夜里将近三点,还好第二天白天两人都没有事情。 凌晨三点左右沈可衍趴在床上看了眼表。 房间里的空调开着,冬季的厚被子盖到他肩头,灯光下是他有些斑驳的一小片后背。 这时候门被从外面推开,藤白从卫生间回来,手上的水还没有擦干净,就合上了门走到床旁坐下,认真又关心地询问沈可衍:“还难受吗?” 沈可衍保持着趴着的姿势,扭头看了眼床旁坐着的藤白,手从被子里伸出去拉了一下藤白:“很晚了,快睡觉。” 手触到一片冰凉的湿意,他又道:“怎么不把手擦干净了?” 藤白听到沈可衍的话才去抽了纸巾擦手,然后拉开被子躺了进去。 沈可衍让他关灯,他就关了灯,但躺下后俨然不是要睡的样子,只是蹭啊蹭地蹭到沈可衍边上,又问了一遍:“衍衍还难受吗?” 不难受当然是不可能的。 两个人的开头属实算不上顺利。 虽然都有看过教学资料,但看书和实践真是两码事,看书时觉得什么都会,实践起来真是哪哪都是问题。 沈可衍以前和藤白互相帮助时只是觉得藤白算是那么小天赋异禀,今晚算是见识到了那根本就是太天赋异禀了。 再加上沈可衍怕疼的那点毛病,两个人前半个小时几乎一直在磨蹭,后来终于不用磨蹭了,藤白这家伙就开始蛮不讲理了。 沈可衍一想就疼,赶紧打住了想法。 就是这么折腾才折腾了近三个小时,以至于刚才他都没能下着地,还是藤白端着水过来处理的。 不过藤白看起来好像很喜欢这种事情,就像他喜欢帮沈可衍穿衣服一样,处理得细致又认真。 藤白没听到沈可衍的回答,以为是沈可衍默认了,有些担忧地伸着手想要去碰,被回过神来的沈可衍一把抓住,赶忙制止:“不是那么难受了,我好困。” 年轻人有多容易着火这几个月他已经知道得差不多了,不小心擦枪走火再来三个小时他真的兜不住。 藤白听到沈可衍的话,似乎也没有要再坚持的意思,顺从地被沈可衍拉着,搂住了沈可衍:“衍衍这个姿势睡觉舒服吗?” 沈可衍站在整个人都是趴着的。 刚才一个人趴着还行,现在藤白在他边上。他多少想要靠过去到藤白怀里,于是勉强地调整了一会,调整出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缩到藤白怀里说:“可以了,睡吧。” 他说完感觉到一个吻落在了额头上,而后响起藤白的一声答应。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沈可衍其实有点睡不着。 虽然上过药,但那地方还是有点火辣辣的疼,倒不是那么太疼,就是那种麻麻的感觉拉扯得他有几分难受。 他靠着藤白,闻着藤白身上熟悉的气息感觉到好很多,但还是有些睡不着觉。 不知道过去多久,他感觉到抱着他的人有了一点动静,而后他感觉到头顶被亲了一下,紧跟着听见藤白小猫似的很轻的声音:“衍衍。” 藤白可能是以为他睡着了,所以搂着他的动作很轻柔,落在他头顶上的吻也同样。 这一动作完,藤白又安静了一会。 就在沈可衍以为藤白应该是睡了的时候,藤白忽然又有了点动作,还是那么搂着他,脑袋往下埋了一点,很轻地亲了亲他的脸,又小猫似的叫了他一声,然后再次没有了动作。 这样重复了好几次,无端让沈可衍想起他小的时候,得到了什么心心念念好久的心爱玩具,也是这样放在床旁,睡前忍不住地想要拿到怀里看一看抱一抱。 好几次下来,藤白把沈可衍整张脸都亲了个遍,才终于停下了动作,而后久久没再有动作。 沈可衍也慢慢地在藤白几乎本能的安抚下感觉到了一点睡意,他靠在藤白怀里差不多要睡过去的时候,忽然又感觉藤白搂着他紧了两分,像是怕丢了似的又在他脑袋上亲了两下。 沈可衍有些迷糊,隐隐约约感觉这好像是藤白睡梦中地举动,稍微睁开了眼,仰头去看藤白,果然见藤白是闭着眼睛的。 他有点想笑,心底又发软,凑过去亲了亲藤白。 藤白似乎在睡梦中接收到了他的吻,很开心地搂着他回吻了两下,少有表情的脸上出现了满足的笑,片刻后才又沉沉地睡了回去。 沈可衍看着,眼底也逐渐浮上笑意,不多时跟着藤白睡了过去。 第160章 罗岭骆跟着王宁铠在他的出租屋住了几天,愣是很有骨气地没接他妈的电话。 王宁铠对罗岭骆倒是客气,他一整天几乎都不在出租屋,回来几次也都是让罗岭骆安心住着,说都是老同学不用客气。 这样反倒是让罗岭骆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他从家里跑出来一分钱没带,这几天住在王宁铠的出租屋基本上都是白吃白喝,于是他问了几次王宁铠有没有什么赚钱的门路。 罗岭骆知道王宁铠家里条件不太好,就一个成天赌博的妈,他妈不管他要钱已经很好,更别说给他钱,所以王宁铠吃住肯定都是他自己挣的钱。 初五晚上罗岭骆照旧躺在王宁铠出租屋的床上打游戏,夜里七八点左右,忽然听见外头传来开门声。 平时这个时间王宁铠不会回来,罗岭骆输了一把游戏有点奇怪地往外看,就听见王宁铠的声音:“来赚钱的活了,你要是愿意干就现在和我出去。” 罗岭骆一听赚钱,立马换了衣服跟王宁铠出门,路上他问王宁铠:“铠哥,能透露透露是什么赚钱的活吗?” 王宁铠靠在车后座点着一根烟,抽了一口,烟从鼻子里往外冒:“赚大钱的活。” 罗岭骆听到这话愣了一下。 他对王宁铠了解不多,算不上知根知底,但也知道王宁铠这人有时候挺疯的,疯起来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他虽然混,但这么多年好歹是在爸妈庇护下长大的,听到赚大钱,难免会觉得是一些不正当生意。 王宁铠像是察觉到罗岭骆的想法,扭头瞥了罗岭骆一眼,嗤笑道:“怎么?怕了?不付出点什么想赚钱你觉得现实吗?我记得你说你妈说了不会再给你生活费了吧,你是想自己挣钱,还是想继续做个妈妈的宝宝舔着脸回去继续在家里难受?” 罗岭骆本来徘徊不定,一听王宁铠这话,顿时一口气上来,就算不为别的也撑着一张脸开口:“谁怕了,谁他妈想回去那个憋屈的家受气。” 王宁铠盯着罗岭骆看了两眼,没再说话,扭头朝着窗外继续抽烟去了。 半个来小时后车在一家酒吧门口停下,王宁铠带着罗岭骆下车,酒吧门口的保镖明显和他熟,熟络地开口:“小王来了啊。” 王宁铠也很客气地跟门口的两人打了招呼,轻车熟路地带着罗岭骆进了酒吧。 吵闹的音乐声混着舞池里摇摆男女的喊叫声一瞬间变得分明起来,罗岭骆也不是没来过酒吧,倒还算淡定,只是以往他来酒吧眼里只有美女,今天却有点看不进去。 王宁铠领着他到了酒吧最里面的几个私人包间,包间里坐了不少人。 最门口是罗岭骆熟悉的几张面孔,都是跟着王宁铠的那几个人,再里面的人罗岭骆就看不出了,看着年纪都不小,二十多三十多甚至四十多的都有。 包间的主位上坐了个男人,男人坐着看不出身高,一张脸隐在阴影下,倒是能看出他健硕的体型。 这时候,坐在男人身旁一个留着络腮胡的男人开口:“小铠,这就是你说的带来的新人小孩啊,看着不像是太大胆的样子啊。” 王宁铠的表情比在门口面对保镖时要热络上几分:“越是这样的越容易哄骗人不是吗?林哥你放心,我会把他带好,来点东西,我今晚让他试试手。” 王宁铠这话落下,包间里的几个人都开始打量起了罗岭骆。 罗岭骆一时间有几分脚底发虚。 他混日子面对的打架对象几乎都是同龄人,一下子被那么多年纪大的社会人盯着,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有点犯怂。 他已经开始后悔跟着王宁铠过来了。 然而这里的人没能给他反悔的机会。 最中间那个看着像老大的男人有了动静,脸从阴影下出来,暴露在包间不太亮的光线下,额角的几道疤和那凶神恶煞的眼神叫罗岭骆看得两腿发颤。 男人打量了罗岭骆两眼,朝旁边的络腮胡看了一眼,络腮胡当即掏出了一小包什么东西,扔到了桌子上。 王宁铠笑着把东西收到了手里,说了声“谢谢天哥,谢谢林哥”。 罗岭骆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了眼王宁铠收进手里的东西,看不太分明,只能看到是一个小的透明封装袋里装着什么白色的东西。 这时候为首的被王宁铠称为天哥的男人开了口,他的声音沉沉的,带着几分压人的气息:“既然进了这个门,见到了不该见的东西,再想要出去,就看你是想要留下只手还是留下条腿了。” 罗岭骆被这话吓得抖了一下,一个可怕的念头涌上了他的脑中,直到被王宁铠轻推了一下,王宁铠放低了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还不赶紧跟天哥表示忠诚。” 罗岭骆吓得大脑无法思考,只能按着王宁铠的话胡乱地也不知道说了什么,直到被王宁铠拽出了包间,才稍微反应过来一点。 包间外是吵闹的音乐声,罗岭骆白着一张脸问王宁铠:“铠哥,你……你刚才拿的是什么东西?那……那天哥说的不该见的又是什么?” 王宁铠把塞进口袋里的东西掏出来给罗岭骆看,罗岭骆仔细看了一眼,还是认不出来,但心底里有了猜想:“这……这该不会是那种东西吧?”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只要你今天晚上把这东西下进合适的人的酒里。”王宁铠竖起五根手指头,“后面三个零,你就到手了。” 罗岭骆还是白着一张脸,抖了抖:“可……可这是犯.法的啊!” “你想赚快钱,还想清清白白,哪有这么美的事情?”王宁铠冷笑一声。 罗岭骆吓得整个人都在打颤:“那也不行,我……这钱我不挣了!” 他说着就要逃,被王宁铠一把抓住:“刚才天哥和他手底下的人都见了你记住了你的样子,这里的东西你也见到了,你觉得你能就这么走了?” 罗岭骆多少猜到他被王宁铠坑了,心里顿时有点火:“我可以当没看见!” “没看见?你觉得谁信你?你如果今晚什么都不做就从这里走,这点东西,明天可能就在你肚子里了。”王宁铠冷声道。 罗岭骆一瞬间冒火:“你怎么能这样!明明是你什么也没有跟我说,就带我来的这里!” 王宁铠威胁了罗岭骆,就又放软下来语气,一副商量的态度,他抬起一只手搭在罗岭骆的肩膀上,开口道:“我知道这种事情开始都难,我第一次做的时候也怕,但是久了你就会知道了,这里是天哥的地盘,只要你在这里做事,就一定不会出岔子,下那么点东西,一次就能有五千,你要是再能把下过一次这东西的人转变成长期客户,那酬金就会有更多。” 他说着,见罗岭骆抗拒的神情没那么明显了,就又道:“我也猜到你第一次对陌生人不好下手,所以特地给你找了个好下手的人,而且还是你的仇人。” 罗岭骆听到王宁铠这话,表情里露出一丝疑惑。 王宁铠笑而不语,带着罗岭骆往外走,走到吧台角落的一处,对着罗岭骆指了指角落里明显烂醉如泥的一个男人,道:“你看那人眼熟吗?” 罗岭骆顺着王宁铠的视线过去,因为灯光暗看了好一会,才看清楚人,他脸上划过一抹诧异:“沈可衍他爸?他怎么会在这里?” 王宁铠嘲讽地嗤笑了一声:“我看到他醉醺醺地在买酒,就跟他说有个免费喝酒的好地方,他就跟着来了,啧,蠢老头。” 罗岭骆好歹跟沈明晋一个小区,对沈明晋喝了酒以后那点秉性当然不会不知道。 “你把他带来这里干什么?”罗岭骆莫名其妙地看向王宁铠。 王宁铠将手里那包白色粉末往罗岭骆手里塞:“当然是给你一个亲手报仇的机会,我可是还记得你高一时候被沈可衍揍得牙都掉了一颗吧。我找人查过,这些年这老头没少让他那个好儿子帮他还钱,你知道为什么天哥要让我们给那些人下这东西吗?” 罗岭骆摇了摇头。 “我们专挑那些好拿捏的,又没有自制力的下手,他们上瘾了,就会一次又一次回来找门路拿更多。反正沈可衍这些年替他那个蠢爹已经还了那么多次钱了,应该也不会介意他爸再多借点钱吧。” 罗岭骆听着王宁铠的话,恶寒地看了王宁铠一眼。 他没想到王宁铠的报复心那么强,他这些年的确讨厌沈可衍,但两人互相挑衅了对方那么多年,他再恨也就是想给沈可衍套条麻袋狠揍沈可衍一顿。 王宁铠见罗岭骆半天没反应,故意道:“你不会怂了吧?怕了沈可衍了?” 罗岭骆最受不了这话,顿时怒道:“谁他妈会怕他!” “那你犹豫什么?反正今晚这东西你必须找个人下,下到谁杯子里都行,但你如果不动手,晚上少条胳膊出去的就是你,就看你是想你可怜点,还让沈可衍可怜点?” 罗岭骆最受不了别人说沈可衍哪里好,他顿时反驳:“沈可衍哪里可怜了!” 他才不可怜,从小随便一哭就能让所有人都喜欢他,抱个大腿都还能一下子抱到那么有钱的,明明是所有人都对他偏心死了! 罗岭骆捏着手里的东西,眼神逐渐变暗。 正月初六培训班开课,初七学校也开始了正常上课,沈可衍一下子又陷入了繁忙中,甚至比之前要更忙。 两个刚开了荤的年轻人,多少容易擦枪走火,但沈可衍时间压缩得睡觉都没剩下几个小时。 藤白心疼得要命,开了学以后的一个来星期愣是每天都忍着,跟去年下半年一样每晚就搂着沈可衍陪他。 沈可衍估算着一个星期的时间,沈明晋应该差不多过去了不想见他的那段时期,找了个周日回了趟家。 他接下来还会更忙。 三月份统考,二月中旬会有一次模拟考,二月底还会再来一次,再加上高三下学期学校里也会高频率考试,他很难再抽出时间回去。 沈可衍特地抽的晚上六七点的时间回去,不出意外沈明晋应该会在家。 然而等他到家时,家里却一片漆黑。 沈可衍进屋开了客厅灯,以为沈明晋不在家,却看见门口的鞋架上没有沈明晋在家里穿得拖鞋。 他垂眸看了片刻,往里走,叫了一声“爸”。 房子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丝毫回应。 沈可衍思索着往沈明晋房间里,正打算敲门,却发现沈明晋房间的门没关,半掩着,正好露出他房间里的小半张床和床上明显隆起的被子。 沈明晋在房间。 沈可衍以为沈明晋睡着了,刚放轻脚步打算进去,却看见床上的人动了动。 沈可衍见状,开了口:“爸,你醒着吗?” 床上的人没有给予任何反应。 沈可衍没在空气里闻到酒味,感觉有点奇怪,正打算往床边走,忽然听见一声:“别过来!” 沈可衍脚步一顿,微皱起眉头。 沈明晋的声音沙哑得有两分不对劲,虽然可能是喝酒喝得,但沈可衍进屋没在房子里看到酒瓶,至少证明沈明晋这两天应该没有喝。 他在夜色里看着床上的人半晌,最后还是没有走过去,开口问:“你生病了吗?” 床上的人像是抖了一下,好一会过去,沈明晋有些抖的声音才响起:“有点感冒……别……别过来被我传染了。” 沈可衍拧起眉头,站在门口半晌,最后还是没有进去,转身出了门。 他下楼买了感冒药,上来时见厨房许久不见动过火的样子,就又煮了粥在电饭煲里。 等他再过去沈明晋房间时,发现沈明晋上锁了门。 沈可衍站在门口拧眉半晌,最后开口道:“我买了感冒药放在客厅茶几上,厨房煮了粥,我最近学校忙,三月以前应该抽不出时间回来了,你……照顾好你自己的身体。” 里面迟迟没有反应。 沈可衍站在门口又站了一会,才转身离开了房子。 第161章 学校开学以后是惯例的开学考,沈可衍考前复习得当,再加上藤白给他划了范围,开学考的名次又比上个学期末进步了几十名。 开学考结束后主任又找了他一回,颇为欣慰地拍拍沈可衍的肩膀对他说:“我帮你问过陈老师,以你现在文化课的成绩,只要艺考发挥稳妥了,基本上国内的大学都不会有太大问题,保持住,我可是很看好你的啊。” 沈可衍知道主任为他操心很多,上学期他开始发奋以后,主任明里暗里找了季老师很多次,都是询问他的情况。 他站在校门口笑着跟主任保证:“放心吧主任,四个月后我一定考个你听了做梦都能笑醒的学校回来。” 主任听见他贫嘴,笑着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对他道:“赶紧回去上早自习。” 二月中旬培训班有一个小型的模拟考,二月末的时候由陈佰虎和陈佰虎找来的几个资深的老师做考核官,进行艺考开始前的最后一次模拟考试。 考前几天培训班延迟了培训结束的时间,下课时间拖到了夜里十二点。 藤白还是照旧每天在培训班外面等他下课,被他说过几次也不听,沈可衍没有办法。 以前沈可衍会留一些需要练习的发音咬字的内容到培训班结束以后,从开始12点下课以后,他就把所有要动作发出声音的内容都放在了白天,晚上下课以后再挤出时间去写白天学校里布置的作业。 接连一周沈可衍都写作业写到夜里两点。 沈可衍写作业的时候藤白也不会老实去床上睡觉,就安安静静坐在沈可衍边上,等沈可衍把容易有问题的作业做完以后,就抱着沈可衍挨在沈可衍边上睡。 一定到等到沈可衍写完去睡了,才会听话地和沈可衍一块去床上睡觉。 培训班二月底的模拟考时间定在了周日。 沈可衍便提早推掉了穆博安那边这周的两天家教,周五晚上写完学校里布置的作业以后,周六一整天都窝在卧室里准备考试内容。 二月末的临海市已经开始转暖,夜里还能觉出凉意,白日里热时二十多度的温度都不是没有。 周六这天就是个艳阳天。 沈可衍在八点钟的闹铃里悠悠转醒时,身上还穿着昨晚睡下时穿的有些厚的加睡衣,房间的窗户关着,他身上被热出一层的薄汗。 藤白应该是在客厅听见了卧室里的铃声,没等沈可衍从床上坐起来,他就已经开门进了卧室,轻车熟路地把想要跟进来的焰焰关在了门口,走到床边摸摸正在努力睁眼的沈可衍的脸。 藤白应该是刚洗过澡,手上泛着凉意。 沈可衍觉得舒服,便干脆将他整只手拉过来贴到脸上,跟敷冰块似的贴了一会,稍微清醒了一点,才叹了口气软绵绵地从床上坐起来。 藤白惯性地将他整个人抱住,手蹭到沈可衍颈间渗出来的汗和滚烫的皮肤,侧过脸看了眼沈可衍热得发红的脸,忍不住在沈可衍脸上亲了一下,开口问:“衍衍很热吗?” 沈可衍整个人软在藤白怀里,答应了一声,发觉藤白洗完澡以后身上换的是一件短袖T恤,看着还有点眼熟。 他仔细看了两眼,确认是他的,也没管,脑袋搭在藤白肩上问藤白:“今天几度啊?” “最高温有三十度,现在有二十多度,这两天都这么热,下周回冷回来。” “三十度。” 沈可衍轻喃了一声。 已经和夏天没有差别了。 他趴在藤白身上缓了好半天,才稍微直起来一点:“我浑身都是汗,想洗个澡,阿白你帮我找一套夏天的衣服吧。” 藤白答应了一声,又在沈可衍脸上亲了亲,才放开沈可衍,到衣柜前打开衣柜翻找。 翻找了一会,他拿出一件T恤和一条短裤,走回到床边。 沈可衍盘腿坐在床上,解了两颗身上厚重睡衣的扣子,看了眼藤白手里拿的衣服,忍不住笑出了声:“偷偷穿我的衣服还敢给我找同款穿啊?” 藤白拿的和他身上穿的那件是一个款式,十分普通的宽大T恤,纯色的,单薄柔软的布料。 沈可衍在穿着上一向没花费过太多心思,尤其是夏天的衣服,基本上是什么穿得舒服了,就会买一堆同款穿。 藤白穿的这款他记得他买了四五件,都是一样大小,颜色倒是不一样,挑的是他当时买时觉得比较舒服的几个颜色。 这会藤白身上穿的是雾蓝色的,给他拿的是同款的灰色。 藤白一点也没有被抓包的意思,拿了衣服就走到床边,十分自然地去帮沈可衍脱掉了他身上厚重的睡衣。 沈可衍起床时整个人本来就懒洋洋的不想动,乐得清闲,让藤白给他把一套睡衣都脱下来了,他就拎了旁边的短袖短裤,起身往浴室走。 谁想他刚进浴室要关门,身后就跟着挤进来一个人。 沈可衍看着卡在门口的藤白,瞌睡虫已经跑得差不多了,眼底浮上笑,笑问藤白:“我洗澡你进来干什么?你不是洗过了吗?” 藤白还没开口,凑热闹的焰焰也跟着挤了进来。 小柴犬这半年又胖了不少,挤在两人之间特别开心地来回蹭,一副要和两人一起做游戏的开心模样。 然而没等他开心过两下,胖胖的柴犬就被藤白无情地单手拎了起来,扔到了浴室外面。 而后某个蛮不讲理的恶霸擅自挤进了浴室里面,甚至还兀自锁上了门。 沈可衍也不动,站在一旁笑看着藤白。 藤白几个月来脸皮一天比一天厚,尤其是两个人开了荤以后,他整个人就跟脸上糊了堵墙,在沈可衍面前仿佛彻底不知道了“羞”为何物。 因此只是被沈可衍笑看着盯,对藤白而言根本不算事。 他十分自然地走到洗漱台前替沈可衍挤了牙膏,接了水,将水杯递到沈可衍手上,而后颇是那么一回事情地认真道:“我先去调水温。” 沈可衍笑着接过杯子,也不阻止藤白,边刷牙边看着藤白动作。 等他转回身到洗漱台前,正漱个口和洗把脸的功夫,拿毛巾擦干净脸再往淋浴区看时,某个说给他调水温的人把自己都调得一干二净了。 沈可衍止不住笑,倚在洗手台前看藤白:“你不是洗过澡了吗?” 藤白看着沈可衍回答地一本正经:“水温已经调好了。” 沈可衍已经习惯了藤白一点也不精明的转移话题的本事,但就是忍不住故意逗藤白:“那要不你先洗?” 他的话一出来,藤白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可怜了起来。 还会扮可怜了。 藤白大概是见沈可衍不动,便自己动了起来。 他走出了淋浴区,走到沈可衍身边很轻地叫了一句“衍衍”,就搂着人细细碎碎地亲。 等他亲完,调好的水温都变回了原本的温度。 两个人从第一次开荤以来,到现在半个多月的时间,都没再有过。 沈可衍每天几乎都在轮轴转,藤白有时候搂着他在他边上蹭,蹭得沈可衍都有些心猿意马,想着要不挤出一点时间来,但几乎每次都是藤白先忍住,没等他抉择出来,就一溜烟跑了。 今天的天是近一个月以来头一回的热,浴室里的窗户关着,原本就闷热的空气在少年的吐息下变得更加灼人。 早上是一个万物复苏的好时候,于是两个人就在浴室里万物复苏了快两个小时,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焰焰都挠门挠累了,摇着尾巴蜷在浴室门口的地上昏昏欲睡。 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二回熟还是疼的,但比第一次简直要好上太多,至少比起第一次,沈可衍总算是体会到了快乐为何物。 藤白吃饱了比平时还要粘人上百倍。 沈可衍到卧室里练形体动作,藤白就一双眼睛紧盯着,等到沈可衍一停下来,他就过去把人搂住亲。 沈可衍到客厅的沙发上脸台词咬字,藤白就跟他挨得恨不能身上每一寸皮肤都跟他贴在一起,脑袋搭在他肩膀上三不五时亲他两下,偶尔再给出一点修改的建议。 早上的时候勉强还能忍,午后毒太阳跑出来,日头热得沈可衍不停流汗,藤白还是要跟他挨着。 少年人都火气旺盛,谁也不比谁凉快。 沈可衍热得额上冒汗,忍不住拉开藤白两回,结果藤白没拉走,反倒是让焰焰觉得这是一个好玩的游戏,也一起参与了其中开始绕着他的腿缠他。 沈可衍一气之下,将一人一狗扔在客厅自己进了卧室,反锁了门不给门外粘人的两个家伙进来的机会。 他进屋后在门口听了会动静,听门外焰焰叫了好几声,片刻后焰焰的声音停了下来,被电视机的声音取代,他才轻笑了一声,走到床旁清净地继续练习。 专心投入到练习中以后,等他再回过神来,发现窗外的天已经黑了。 白日里的高温散得不剩下几分,被傍晚带着凉意的风取代。 沈可衍看了眼手表,发现已经过了六点。 客厅里仍然有不大的电视机播放的声音。 需要练习的内容他已经反复过了好几遍,明天早上八点钟开始模拟考,今晚他应该能稍微轻松一点,早点睡个好觉。 沈可衍想着,把资料收起来放到桌子上,拉开卧室门往外走。 客厅里没开灯,仅有电视机的亮光打在沙发上。 不大的沙发上一人一狗各自占据了一半的位置,焰焰正摇着尾巴看电视看得认真,也不知道看不看得明白,反倒是一旁能看明白的人靠在沙发上,脑袋歪了一点,闭着一双眼睛显然是睡着了。 沈可衍放轻脚步走过去,还是被焰焰听到了动静。 小柴犬看到自家主人,特别兴奋地摇了摇尾巴,正要叫,沈可衍率先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聪明的小柴犬一下子明白了主人的意思,咬着尾巴不叫唤了,只是跳下了沙发朝沈可衍跑去。 沈可衍走到沙发边,看到藤白腿上盖着一本管理学的书。 电视机的灯光照得藤白有两分憔悴,眼下能看到一点黑眼圈的轮廓。 这段时间藤白睡得可能还不如他多,他虽然晚上睡得晚,但第二天起得也不算早。 藤白不管晚上陪他到几点,第二天永远雷打不动地五点半起床晨跑。 沈可衍心底有些泛酸,他心疼地盯着藤白看了一会,正打算转身去卧室里那条毛毯出来给藤白盖,一阵手机铃声忽地在客厅里响起。 沙发上的人一下子被吵醒,睁开了眼睛,似乎还有些迷糊地叫了沈可衍一声,紧跟着便十分惯性地抬手将沈可衍拉进自己怀里。 沈可衍被拉住坐到藤白腿上,藤白的脑袋塞在他颈间蹭了两下。 见铃声仍然响个不停,沈可衍才开口:“是你的电话吗阿白?” 藤白听见他的声音,才动手去拿手机。 手机拿到两人面前,亮起屏幕上跳动的备注叫两人都是一愣。 藤白拿着手机,下意识地看了沈可衍一眼。 沈可衍心领神会地从藤白腿上起来,开口道:“我去厨房热一下菜。” 他刚要走,被藤白一把拉了回来。 藤白再一次将人圈住,才接起电话,放到耳边,而后很轻地叫了一句:“爸。” 沈可衍和藤白待在一起半年多,这还是第一次见藤白的父亲打来电话。 他莫名有一种见家长的感觉,身体下意识地紧绷了起来。 藤白似乎是感觉到,搂着他的手往上抬了一点,在他背上很轻地顺着他的脊椎轻抚着。 虽然藤白没开免提,但是两人挨得近,藤白手机里男人说话的声音和语调沈可衍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我下周二回家。”男人的声音是有别于藤白寡淡的冰冷,带着几分常年居于高位的威严,说话时仿佛不自觉就带上了命令的语气。 藤白似乎是习惯了,不咸不淡地答应了一声。 电话那边的人似乎对他的回答有两分不满,沉默了一会才又继续道:“晚上的飞机,我让助理给你发了航班时间,下飞机时洗要在机场看见你。” “我要上晚自习。”藤白微蹙起眉头说。 “我会跟你老师请假,就这样。” 说完,男人不等藤白回应,就兀自挂了电话。 手机里传来忙音,紧跟着屏幕黑了下来。 藤白拿开手机放到了桌上,没什么表情,隔了一会才又搂住沈可衍,在沈可衍怀里蹭。 沈可衍反抱住藤白,任由藤白蹭着,抬手摸了两下藤白柔软的头发。 尽管这通电话的总时长可能都不超过半分钟,但结合以前藤白和爷爷的话,不难叫沈可衍描绘出藤白父亲的大概性格。 藤白在沈可衍怀里蹭了一会,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忽地又震动了一下,紧跟着屏幕亮起。 两个人扭头朝桌子上的手机看去,看到了一条新进来的短信。 是藤白父亲叫助理发来的航班信息,飞机到达时间是夜里七点半。 藤白看了眼手机就收回了视线,似乎是看到沈可衍还看着手机,他又开口:“我爸在国内还有一部分产业,所以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回来一趟,基本上待一个星期左右就会回去。” 沈可衍听到藤白的声音回过神来,意识到藤白可能是以为他想多了,他笑道:“那你接下来一周是不是都要去你爸那边住?” “不用,”藤白蹭了蹭他的脸,“当晚就可以回来,就是可能会赶不上去培训班接你。” “这周末模拟考结束就不用去培训班了,一直到正式艺考前一天再去一趟就行。”沈可衍笑着亲了藤白一下,“你安心去你爸那边,太迟了也不用当晚赶回来。” 他说完,也没等藤白回应什么,就又问:“六点半了,还不饿吗?” 藤白正要开口,焰焰先在边上很应景地叫了两声,像是表达它饿了一般。 沈可衍忍不住笑,从藤白腿上起来:“热一下中午的菜吧,饭应该还够。” 他说着要往厨房走,被藤白一把拉住了手,而后藤白粘着他跟他一起进了厨房。 沈可衍周末的模拟考十分顺利,模拟考成绩出得很快,沈可衍周二下午下课就收到了陈佰虎发过来的模拟考成绩。 这一次模拟考不只是他们一个培训班,陈佰虎和其他市里的培训班沟通了合作,一起进行的模拟考试,参加的人差不多涵盖了整个市的艺考生。 下午收到成绩时,沈可衍正送藤白往学校外面走。 沈可衍结束了培训班那边就回归到了学校正常的晚自习,但藤白今晚要去接他爸,吃完饭就要马上过去。 因此两个人打算在门口一起吃点什么。 短信发进来时沈可衍正和藤白在学校门口的小炒餐馆里点菜。 藤白拿着菜单在点,沈可衍手边的手机忽然亮起,他扭头看了一眼手机里的内容,一瞬间愣住。 藤白点完菜把菜单递给他问他的意见,却见沈可衍盯着手机半天没有反应,他疑惑地叫了一声:“衍衍?” 沈可衍这才猛地反应过来,抬头看向藤白,但眼神分明还有两分没有落实,隔了一小会,他才把手机推了过去到藤白面前,叫了藤白一声:“阿白,你看看。” 藤白垂眸去看,很快抬起头看向沈可衍,一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浮上了一点笑意:“模拟考总分第一。” 藤白这话一下子把沈可衍往实里拉,叫他觉得真实了起来。 他点点头,看了眼藤白递过来的菜单,想了想笑道:“再加条鲤鱼吧。” 沈可衍在表演上的进步很快,这是陈佰虎明确跟他说过的。 形体和声乐方面他每次课堂测试的分数都不低,但台词功底一直是他的弱项。 因为从来没有过专门的训练,沈可衍前期在家里练习时,藤白能给他纠正近一个小时。 直到二月中旬的第一次模拟考试,沈可衍的台词方面才稍微能拿到一个不错的分数。 模拟考试前陈佰虎说过,每年的模拟考基本上已经定了一个艺考成绩的大方向,虽然正式艺考时仍然会出现很多大变动,但只要心态能稳住并且发挥正常,基本上就不会出太大的问题。 沈可衍查过A大每年的艺考生录取分数,基本上每年省艺考排名前一百的能够稳进。 临海市的水准常年居于省内上游,前五年的前三甲基本上都出自临海市。 沈可衍和藤白两人都是难得的好心情,甚至于胃口好得把晚餐多加的一整条鱼也都吃了个干净。 藤白吃完饭从学校打车去机场,到时正好七点。 藤镓木的飞机没有延误,七点半左右准时出现在了到达大厅。 他身边跟着他的助理,男人面容冰冷地朝外走着,助理还快步跟在他身边正在汇报着什么。 藤白站在人群外,看着藤镓木从人群里出来,才迈开腿朝藤镓木走去。 藤镓木看到藤白,也只是简单扫了一眼,而后便继续朝外走去。 三个人来到地下停车场,司机早已经将车开到了方便三人上车的指定位置。 助理替两人拉开车门,终于停下来的嘴巴恭敬地叫了藤白一句“少爷”,等两人上车后就关上车门,动作迅速地坐到了副驾驶座上。 上车后助理还在跟藤镓木汇报着一些事情,司机目不斜视地安静开车,藤白扭头看着窗外,明显是习以为常。 直到车开进闹市,过去大约半个多小时的时间,车里才安静下来。 助理大概是汇报完了事情,转回头拿着手里的平板埋头操作。 安静下来以后藤镓木也没有开口说话,藤白仍然看着窗外,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直到车从闹市往郊区的别墅区开,周围逐渐变得冷清下来,藤镓木严肃的声音才在车厢里响起:“一年多没见,你对我就是这个态度?” 藤白听到声音,这才收回看向窗外的视线,扭头看向身旁的男人,叫了一声:“爸。” 藤镓木身上有着极其分明的上位者气息,再加上他身材高大,不论看谁都是压下了眼来一脸的冰冷和审视,因此极少有人敢看他的脸,更别说是对视。 藤白看过去时正好藤镓木也朝他看来,两人的视线撞在一起,藤白没太大的表情变化。 助理从后视镜里不小心扫过这一幕,瞬间心惊胆战地移开,忍不住在心底里感慨父子不愧是父子。 敢用那么冷淡态度面对藤镓木的,他跟在藤镓木身边多年,还真没见过几个。 藤白那一声称呼以后,车子里又陷入了安静。 藤镓木似乎对藤白只是一声称呼感到不满。 他的不满表达得很明显,但藤白仍然没有要做出反应的意思,车里的空气一时间都变得紧张了几分。 又是十几二十分钟的安静。 车子最终在一栋别墅前停下,车子里才有了点活气,是司机下车给两人开门。 藤镓木下了车,藤白却坐在车上没动。 以往藤镓木下车后都是直接离开,但今天他没有走,站在车旁沉着一张脸看着车里的藤白。 最后是司机先受不住,哆嗦着对车里的藤白道:“少爷,老爷在等您下车。” “我明天还要上学,这里离学校太远。”藤白淡声开口。 藤镓木的眉头一瞬间拧了起来,吓得在场的另外两个人连呼吸都忍不住放轻。 藤白仍然坐在车上没有要动的意思。 就这样僵持了许久,藤镓木才又一次用明显愠怒的声音开口:“你不用去上学了,我在国外给你联系了学校,三天后我处理完国内的工作,你跟我一起出国。” 一直没反应的藤白听到这话,才扭头看向藤镓木,眉头拧了起来。 第162章 “我不会出国。” 两人片刻的沉默对峙以后,藤白淡声开口。 周遭的氛围在他这句话落地的一瞬间,降落到了冰点。 不用任何人指示,司机和助理两人都十分有眼力见地从车边离开,往远处走去。 藤镓木在车旁凝视着车里的藤白半晌。 父子两人从两年多以前的那次争吵以后,这两年多就只见过一次。 甚至那一次也只是匆匆见了一面。 在藤镓木的印象中,藤白仿佛还停留在十六岁以前的寡言但是听话的状态。 他对他的妻子没什么感情,如果不是藤白从小就远远比其他人要聪慧,他可能对这个孩子也不会有什么过多的关注。 但既然藤白有了这份聪慧,而藤家在他之后还缺少一个合适的继承人,那么藤白就应该按照他安排的最合适的路,坐上他送给他的无数人都羡慕的位置。 “三年的时间还不够你宣泄你青春期可笑的叛逆吗?”藤镓木带着几分讥讽的冷漠声音在车旁响起。 藤白面无表情地看着藤镓木,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 藤镓木的耐心很明显被耗光,最后开口:“我说过我给你安排的都是对你而言最好的路,你想要以后坐上高位,现在的每一分钟都是在浪费,我没有耐心再给你几年挥霍的时间。” 他说完,命令开口:“现在下车,这几天我会让你熟悉一部分公司业务,跟我去国外以后会有更多需要需要你上手的地方。” 然而车里的人仍然坐在车里没动,眼神平静地看着他,仿佛对他话里的每个字都听不懂一般。 眼看着藤镓木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藤白才又一次开口:“我说了我不会出国。” 藤镓木的脸色一瞬间更加难看,没等他再说出什么话,一直沉默的藤白又开口道:“爸,你还记得三年前爷爷说的话吗?” 藤白的话仿佛一下子戳中了藤镓木的雷点,藤镓木顿时厉声道:“听你爷爷的话?你想毕业了去继承你爷爷的跆拳道馆吗!” 藤白的眉头轻蹙了起来,仿佛对藤镓木明显嘲讽的话不太喜欢,他张了张嘴像是想要说什么,但看了眼车门口的明显听不进他人话语的藤镓木,最后什么也没有说,打开车门下了车。 藤镓木看着他的动作面露不悦。 就见藤白径直走到驾驶座的位置,上车后系上安全带道:“我明天会打电话让吴叔拿车。” 藤白的声音落下,便径直开着车走了。 车子从远处的司机和助理两人身边呼啸而过,两人明显都被藤白这直接开车离开的举动惊吓到,甚至能够马上想象到藤镓木此刻的怒火,一时间都有些不敢回到藤镓木那边。 藤镓木站在夜色下,看着车灯逐渐在视野里变小,眸色沉了下来。 沈可衍几个月时间都跟藤白形影不离,忽然有一天藤白不在,忽然感觉哪哪都不太适应。 他照常下了晚自习回家,给欢腾的焰焰的喂了狗粮,洗完澡回到房间练习巩固艺考的内容。 少了每天晚上的培训班,沈可衍这一个星期的时间变得宽松许多。 洗漱完进行一个小时左右的巩固训练,十二点前就可以躺上床睡觉。 练习完十一点半左右,藤白仍然没回来。 沈可衍盯着手上的手表出神地看了一会,没马上去睡觉,又把需要巩固的内容翻过来重新练习一遍。 没练习多久,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沈可衍以为是藤白,停下了练习到桌边拿手机,不料看到了一个许久没有见过的备注。 是他驻场那家清吧的老板。 他拿过手机接起了电话,电话接通的瞬间,传来一阵音乐声和不太响的聊天碰杯的声音。 紧跟着老板的声音才在电话里响起:“好久不见啊小沈,最近读书是不是很忙啊?我记着你现在是高三了吧?” 沈可衍拉开桌前的凳子坐下,应了一声。 他知道老板不会无缘无故给他打电话,于是在老板开口前率先问道:“是有什么事吗,凌哥?” 手机那边的男人应该是换了个稍微清净一些的地方。 “是有个有点麻烦的事,明天晚上我找了一个比较有名的乐队来,结果那个乐队因为行程冲突,要十二点以后才能赶来,但是我门票都已经卖出去了,前两个小时也不能让客人在我们酒吧光喝酒吧。” 电话里老板的声音停了一下,似乎是跟谁打了声招呼,寒暄了几声,才又继续对沈可衍说。 “我也是刚收到的消息,时间太短,问了几个合作过的都没有时间,没办法只好来问问你了,就十点到十二点两个小时,我给你按到早上五点的算,你看看能抽出时间来吗?” “不用。”沈可衍没怎么想就答应,“我明天下课过去。” 那边听沈可衍答应,似乎松了口气,笑道:“你也别跟我客气,谁家临时救场都是开高价的,我这边还有事那就先这样啊,最近酒吧里新出了一种特别受欢迎的不含酒精的果茶,明天来请你喝啊。” 老板应该是真的忙,说完这一句电话里就传来别人叫他的声音,他应了两句,手机里就传来了忙音。 屏幕暗了下来,沈可衍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十二点了。 手机里还是没有藤白的消息,他想了想,给藤白发过去一条“睡了”的短信,就躺到床上关了灯打算睡觉。 上周末高温了两天,这周的温度又一下子降了下来。 夜里的温度比白日里要低上平均十来度,前两天沈可衍把被子换成了薄被以后,就没再换回来。 藤白睡在身边的时候没觉得,一个人躺进发凉的被窝许久热不起来时,沈可衍才忽然有了冷的感知。 藤白身上总是比沈可衍要热上不少。 沈可衍想起去年冬天有几天家里的空调坏了,夜里房间没有暖气,沈可衍跟藤白钻进被窝里时两个人手脚都几乎是冷的。 藤白热得比沈可衍要快很多,十来分钟整个人就会变得暖洋洋,然后黏在沈可衍身上把沈可衍的手和脚一起往自己怀里捞,再借着帮沈可衍暖的由头,闷在被窝里搂着沈可衍占便宜。 最后是那几天严重推迟了两人本就算不上早的睡觉时间,沈可衍白日里在课堂上犯起了困,藤白才不太情愿地找了人来家里修空调。 沈可衍想着藤白就有些忍不住笑,原本清醒的脑袋里也渐渐涌上了睡意。 意识沉沉浮浮的时候,他仿佛听见了一些小动静,陷在困意里还没清醒过来,就感觉被一具带着水汽的滚烫身体搂进了怀里。 “衍衍身上好凉。”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的熟悉声音在沈可衍耳旁响起。 沈可衍一下子清醒过来,有些迷糊地睁开眼,惯性地抬手摸了摸面前的脸:“怎么回来了?几点了?” 藤白搂着他在他脸上亲了亲,而后发出一声很轻地喟叹将脑袋塞进了他颈间,蹭了蹭小声道:“一点。” 他说着,手在沈可衍后背上摸了两下,碰到沈可衍腰间暴露在空气里的发凉的皮肤:“是不是被子太薄了,我去衣柜里再拿一条。” 他说完刚要动作,沈可衍已经反搂住了他,困意又涌上来地有些软绵绵地开口:“不用,刚好,你身上很舒服,就这么睡吧。” 藤白被沈可衍这么一说,顿时不动作了,甚至还有点开心,又把沈可衍搂紧了和他皮肤挨着皮肤,才亲了亲沈可衍说:“好,睡吧。” 第二天早上起床,沈可衍把晚上要去清吧的事情告诉了藤白。 藤白盯着他看了一会,说:“我和你一起去。” 沈可衍猜到了藤白会要跟他一起去。 凌哥的那间清吧环境不错,基本上也不会发生什么乱事,里面多数是待一晚上安静喝酒的人,因此他没有过多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晚自习下课九点四十,沈可衍赶时间就和藤白打了车。 到时十点还没到。 清吧一般夜里九点半开门,以往沈可衍过去驻唱的时候,十点左右清吧里还不会有太多的人,但今天两个人过去时,几乎每一处卡座都已经坐满了人。 应该多数都是凌哥说的那个乐队的歌迷,因为沈可衍看到了不少灯牌和横幅。 两个人身上穿的是校服,一进清吧就格外显眼。 再加上藤白的长相,周围不少人都朝两人看来。 沈可衍目不斜视地快步拉着藤白从小门进了吧台后面的工作间。 这会调酒师都在外头,吧台后面的工作间几乎没人,除了几个从更衣室走出来的服务员,沈可衍一眼看去就看见两个站在窗边抽烟的人。 其中一个就是清吧老板。 没等沈可衍发出什么动静,清吧老板已经看到了沈可衍。 男人一头卷发用皮筋绑在脑后,灭了烟和沈可衍挥了挥手,似乎和身旁的人说了句什么,两个人就一起朝沈可衍和藤白走来。 走近了,沈可衍看清楚了凌哥身边的男人。 他认得,是凌哥的一个老朋友,时常会来,凌哥跟他介绍过,好像叫陆擎武。 陆擎武和凌哥年纪不相上下,都是三十多岁的模样,但他的长相却和凌哥完全是两个极端。 凌哥的个子不算高,身形也比较偏瘦一些,因为留着长发,面相上有两分的雌雄莫辨。 陆擎武却长得十分高大,模样很凶,卷起衣服露出的臂膀上全是肌肉,跟人说话时声音也沉沉的带着几分痞意。 沈可衍在酒吧驻唱快三年,能记下的人并不多,他之所以对陆擎武有印象,是因为男人的脖子上有一道很深的疤。 疤痕极其明显,男人也从不遮掩,更加为他这个人添了几分不好惹的气息。 陆擎武明显也对沈可衍有印象,他简单地对沈可衍点了点头,就靠在一旁的墙上兀自抽着烟。 倒是凌哥多看了几眼沈可衍身旁的藤白,笑着对沈可衍开口:“你朋友啊?” 凌哥就又道:“今天晚上人多,这小孩长得这么好看,很危险啊。” “二楼还有空房间吗?”沈可衍问。 凌哥勾了勾唇:“别人来问肯定是没有,我们自家人那当然是会留几个房间在的,我带他上去?” “不用,我带他上去,很快下来。”沈可衍道。 凌哥没意见,给沈可衍指了个方向:“那边上去吧,员工通道人少。” 沈可衍跟凌哥道了声谢,就带着藤白从凌哥指的通道往楼上走。 二楼有很多小房间,和下楼的卡座其实差不了多少,只是封闭性强一些,能清晰地看到楼下,但楼下看不到楼上。 小房间的价位是楼下卡座的三倍不止,因此清吧里平时生意一般的时候,很少人会包楼上的房间。 但今天明显不一样。 乐队的歌迷占据了楼上楼下两大领地,沈可衍上去时楼上也已经不剩下几个房间了。 凌哥应该是提前给楼上的员工打了电话,两人刚从员工通道到二楼,就有个人领着两人进了一个不大的房间。 沈可衍带着藤白进了房间关上门。 房间里有一面很大的单向玻璃,站在玻璃前往下看,正好能看见他平时驻唱的地方。 沈可衍在玻璃前对藤白指了指楼下:“我就在那里唱歌。” 藤白站在他身后将他整个人圈住,应了一声,又凑上来细细碎碎地亲他。 沈可衍笑着回应藤白的吻,亲了有一会他拉开两人,他笑道:“我马上要下去了,阿白有什么想听的歌吗?” 藤白没有听歌的习惯,沈可衍原本以为藤白会说没有,没想到他真的报了一首歌出来。 沈可衍听到歌名愣了一下。 是两三年前的歌了,他记得他似乎还唱过,以前清吧生意比较差的时候,还没什么人点歌,凌哥让他随便唱点什么,他就自己找了份歌单,都是一些比较安静好唱的歌,这首歌就在其中。 沈可衍反应过来还没来得及多想,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拿出来看了眼,是凌哥打来的,应该是催他下去。 他没有马上接,亲了藤白两下,把身上的校服外套脱了给藤白,才晃晃手机跟藤白说:“我下楼了。” 下楼还是走的员工通道。 他今天里面穿的是一件浅色毛衣,特意没穿校服裤,因此没有换服装的必要。 他进了工作室翻到之前用的那把吉他,正拿出来调试的时候,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 “刚才那个是你男朋友吧?” 沈可衍愣了一下,扭头看向站在器材室门口的凌哥。 凌哥脸上带着笑,走进来在一旁坐下:“我以前见过那小孩,好几次。” 沈可衍动作一顿,看向凌哥。 “都是你来这唱歌的时候,好几次晚上我都在酒吧外面看见他,有两回他还进了我们酒吧,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点了酒也不喝,就安静地在那里坐一个晚上。” 凌哥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拿出一根夹在指尖,没点上,只是笑了一下又道:“我还以为是哪家的乖学生受了情伤来我们这种清吧‘买醉’呢,现在看来应该是早就看上你了,来蹲你的吧。” 经过前面几次,沈可衍几乎很快反应过来。 他轻笑了一下,心底有点满又有点酸,低下头继续调试手里的吉他,调了两下他忽然又停下问凌哥:“你是怎么看见他的?” “那么漂亮的小孩,眼瞎才看不见吧。我有一回蹲在外头抽烟,看那小孩在酒吧外面的巷子口站着,我就抽了三根烟,十五分钟。”凌哥说着晃了晃手里的烟,“路过跟那小孩搭讪的一只手都数不过来,等我抽完烟的时候那小孩走了,我以为他就这么走了呢,结果过了两分钟他又回来了站在原地方,就是脸上戴了口罩帽子,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笑死我了。” 他说话间沈可衍已经调试好了手里的吉他,背到了身上。 见沈可衍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忽然有些好笑有问:“你不会以前一直没看到过他吧?” 沈可衍应了一声,凌哥瞬间乐了:“我记得我这酒吧开了没多久他就经常有来,这都……两年多了吧,你俩这阵子才好上的?” 沈可衍不回答了,形同于默认。 凌哥在旁边乐半天,才道:“不过你一般也很少看周围的人,我记得以前好几次路上我碰见你,每回如果不是我叫你你都没看见我,这样想想好像也不奇怪。” 他说着见沈可衍背上了吉他起身,也不再多说,拍拍沈可衍肩膀:“今晚辛苦你了,快去吧,外头现在应该正闹腾。” 沈可衍答应了一声,就抱着吉他出去了。 他前脚刚走,凌哥就点上了手里的烟,抽了一口吞云吐雾地正要起身离开器材室,门口先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凌哥看清楚人,面露嫌弃道:“你那么大一家追债公司都没生意的吗?大晚上的不带人去讨债来我这破地方还白嫖我的烟,一点大哥的样子都没有。” 陆擎武嘴里叼着一根烟,面容在白雾下有几分失真,他没有看器材室里的人,而是看着外头沈可衍离开的身影,直到沈可衍的身影消失在走廊里,他才扭头问屋里的人:“那小孩你之前说他叫什么?” “谁?”凌哥走到门口,看了眼没人的走廊,“小沈?” 陆擎武点了点头。 “沈可衍啊,怎么了,你在哪还见过他?”凌哥问。 “没有,”陆擎武吐出烟圈,“你之前是不是说他爸经常到处欠钱。” “是啊。”凌哥一提到沈明晋,脸色就难看了下来,“不然那么乖一小孩用得着在我这地方玩命吗?” 他刚吐槽完一句,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看向陆擎武,脸色难看道:“不是你有雇主要你讨他爸的债吧?靠,那不省心的玩意儿,我都告诫过小沈很多次让他不要替他爸还钱,这孩子就是心太软。” 陆擎武吞云吐雾地思索了一阵,抽完一根烟,灭了扔进一旁丢烟头的地方,才再一次开口道:“不太确定,不是我这边,是钱伍天那边,他这两年一直在跟一家贷款公司合作,用一些下作手段让人到那家贷款公司借钱,从中赚取利润,今年我和那家贷款公司建立了合作,前两天他们刚给了我一批讨债名单,我记得里面有好几个姓沈的,就住在附近的片区。” 他说着,拿出手机点开了一份文件,问:“你记得那小孩他爸叫什么吗?” 凌哥沉着脸想了一会,没想出来:“小沈没跟我说过你这个,你们讨债不是都把那些人的远方亲戚都一个不剩地挖出来嘛,看看那个亲属关系里有没有小沈的名字不就行了吗?” “比较麻烦。”陆擎武虽然这样说,但还是把名单里姓沈的所有人都截了出来,然后发到群里让手底下的人把这几个人的资料全部发到群里。 不多时,几人的信息就全部出现在了群里。 凌哥着急,直接拿了陆擎武手机快速一个一个翻,翻到一半,看到亲属栏里面熟悉的名字,他的脸色一下子难看了下来,险些气得直接摔了陆擎武的手机。 “妈的绝了,要不是我不认识小沈那个爹,我真是想找人上他家把人揍一顿,扔到医院里躺病床上估计就安生了。” 他说得生气,又抬脚踢了一脚身旁的墙。 踢完了他又扭头问陆擎武:“你看看他欠了多少钱。” 陆擎武退出了手机里的资料界面,又点进一开始的那份文件,看到后面的数额,他轻啧了一声:“又是一个被钱伍天骗到家底都不剩的人,你自己看吧,别把气撒到我手机上。” 凌哥听了陆擎武的话,接过手机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看到上面的数额,还是气得直瞪眼:“上次二十万,这次直接一百万,靠,钱伍天现在做的什么生意你知道吗?” 陆擎武收走手机,面色不善开口:“他对我的人防得很严,我估计他那个酒吧下面有个小赌场,但能进去的都是经过他们重重身份审核的,我的人一直没机会混进去。” 他说着似乎感到烦躁,又摸了根烟出来点上:“不过肯定不止这一点,那么个小赌场根本不够他薅羊毛的,这批贷款公司送过来的名单里,都是一些普通人,他肯定还有什么其他见不得人的勾当在酒吧。” 凌哥听着陆擎武的话,一时间也沉默了下来。 两个人沉默地抽了好一会的烟,凌哥有些不忿的声音才再一次在空荡的楼道里响起:“当年那事只让那家伙进去蹲了三年局子,真是便宜他了。” 他说完,扭头看了眼陆擎武的脸,见陆擎武只是皱着眉头没有多余的表情,叹了口气,道:“过几天是不是又到日子了,要我跟你一起去吗?” 陆擎武没有回答。 半晌后他灭了烟,才沉着声音开口道:“不用。” 他说着将烟头扔进垃圾桶里,又是一小阵的沉默后,冷到几乎没有温度的声音才再一次在走廊里响起:“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一定会再把他送进去。” 十二点没到,凌哥请来的乐队就匆匆赶来。 沈可衍提前下班,和凌哥打了声招呼,带着藤白离开了。 今天比昨天的温度还要低上不少,一出门就是迎面的冷风。 沈可衍正拉着外套拉链,拉链拉到一半,被冷风灌了个满怀,冷得一哆嗦,藤白就站到了他面前,替他挡住了风,而后垂下脑袋接过他手里的工作,替他将拉链拉了上去。 两人站在酒吧门口,附近来来往往不少人。 沈可衍看着藤白细心地替他把拉链拉到顶,而后又将拉链外面的纽扣也一个一个替他按上。 余光中不少人从旁边路过,似乎是对两人感到好奇,都会看两人几眼,而几乎每个看过来的人看到藤白,都会忍不住惊叹一声。 沈可衍想到刚才凌哥和他说的话,看着藤白动作,眼底浮上笑故意问藤白:“阿白,你以前来过这吗?” 藤白动作一顿,片刻后按上了最后一颗纽扣,抬眸看他。 沈可衍见他不说话,眼底笑意更深,他拉住藤白的手,昭示自己主人家身份一般地将藤白的手塞进自己的口袋里,拉着人往外走:“老板说两年前就在这里见过你。” 证据摆在面前,某个满是秘密的家伙总算是答应了一声,然后用上惯用的伎俩,往沈可衍身边靠,转移话题:“衍衍,我饿了。” 沈可衍扭头看向藤白。 两人待一起的时间久了,他每天看着藤白都在注意,这会走在人群里借着路灯的灯光,才发现藤白相较半年多以前又长开了不少。 少年的眉眼间稍稍退去了几分少年的气息,个头似乎也窜高了一些。 两个人都在长个的年纪,但藤白明显长得比沈可衍快,原本沈可衍还能到藤白耳朵上面的位置,现在看,平视的时候沈可衍甚至连藤白的耳垂都有些看不到。 沈可衍看久了藤白看哪都喜欢,他忍不住抬手捏了捏藤白有一点被冻红了的耳垂,继续逗藤白道:“既然你两年前就来过这里,应该对这边很熟吧,想想有什么好吃的?” 藤白总算是对沈可衍的话有了回应,停下了脚步,扭头看向沈可衍,叫了一声:“衍衍。” 沈可衍忍不住笑:“那你老实回答,我以前半夜在这边驻唱,你每次都会跟着来吗?” 藤白盯着沈可衍,看了那么一小会,才拉着人继续往外走,答应道:“有时候不会。” “有时候不会?”沈可衍抓住了重点,“就是说你大部分时候都会跟我来吗?” 沈可衍忍不住回想了一下他在这里半夜驻唱的天数。 他也不是常年驻唱,不然身体早就耗不住了,也就几次比较缺钱的时候和寒暑假。 寒暑假另说,读书的时候他晚上在这边工作完,不是逃课就是去学校里睡觉,但藤白明显不可能这样。 沈可衍不禁又开始懊恼起他没有早点看到藤白,他有些心疼地在口袋里挠了挠藤白的手:“你……” 他本来想说为什么跟了那么久都不到他面前来,可一想到他小时候忘了藤白那么多回的事情,就瞬间问不出口了。 于是他改了话头:“你晚上这么跟我着我,第二天怎么上课啊?” “我会找地方睡。”藤白说。 他说完不知道是不是担心沈可衍想深了再担心,又开始了他生硬的转移话题:“吃那家吧。” 沈可衍顺着藤白指的地方看过去,看到了一家门店很小的馄饨店。 是他早上出来时经常吃的一家。 沈可衍已经有点想不起来他以前一个人吃时候的心情了,但一定不会太好,甚至有可能吃到嘴里是什么味道都不会太留意。 然而现在这些单薄的回忆里被加上藤白的色彩以后,叫他一下子忍不住心颤了起来。 他握紧了藤白的手,点点头,和藤白一起进了那家馄饨店。 馄饨店里主打馄饨,两人要了两碗小馄饨,坐在温暖的小店里吃完。 沈可衍记忆里没有馄饨的味道,现在被补上了。 清淡的咸甜口味,倒一点醋以后就多了点酸味。 吃完馄饨两个人打了车回小区,到时已经夜里一点。 第二天还要上学,两人很快地洗了澡,从浴室出来时焰焰都已经缩在了它的狗窝里呼呼大睡。 沈可衍把吹风机拿到了卧室,他想先给藤白吹头发,却先被藤白按在了桌子旁的凳子上。 脑袋上呼呼的热风和藤白柔软的指尖惹得沈可衍生出了几分的困意,他等着头发稍微干了一些,转回身搂住藤白的腰,埋在藤白的怀里让藤白帮他把头发吹完。 几分钟后吹风机停下,沈可衍要起来给藤白吹头发,忽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一只手接过藤白手里的吹风机让藤白到椅子上坐下,另一只手点开了手机,看到是一条进来的转账短信,是凌哥给他结算了今天晚上的工资。 沈可衍看了眼就把手机放到了桌子上,按着藤白给藤白吹头发。 藤白吹到一半也往他怀里靠,搂着他脑袋在他肚子上蹭。 沈可衍被他蹭得有点痒,笑了声按了他两回都没把人按住,就任由他动作了。 等吹完头发把吹风机放回卫生间,回到卧室从桌子上拿了手机往床边走,沈可衍有两分出神。 藤白注意到他的神情,把人抱住关了灯,问沈可衍:“怎么了?” 沈可衍将手机放到床头,舒服地往藤白怀里靠,开口道:“这周五我想回一趟家。” 藤白一只手轻轻地替他梳理着刚才被吹风机吹得稍微有些打结的头发,又问:“有事?” 沈可衍沉默了片刻开口:“我这两天给我爸发过去消息他都没有回我,下周末就要艺考了,到时候应该没有时间再回去。” 藤白闻言答应了一声,说:“好,我也一起回去看看爷爷。” 三月份开始临海高中的上课制度就变成了双周制,两周一大放,一周一小放。 相当于是一周按照正常放周末双休,另外一周就只休息周日一天。 大周的那周周六不上课,周五也就没有晚自习。 藤白提前了一天告诉老爷子,周五下午两人下了课,就收到了老爷子的短信,说是给两人准备了晚饭,让他们晚上一起过去吃。 三月份的天开始转暖,日落的时间也比冬日里晚了不少。 两人到小区时将近六点,天边还挂着晚霞。 沈可衍从校门口出来时给沈明晋发了消息,到小区时也没有收到沈明晋回过来的短信。 反正人已经在小区了,他暂时不想,收起了手机放到口袋里,和藤白一起去了爷爷家。 爷爷的腿好得利索了,老人家的道馆最近新收了一批学徒,每天早晚带着一帮小崽子去跑步,跑得面色红润。 老爷子看到许久未见的两个孙子都很开心,一把他们迎进门,就盯着沈可衍道:“小衍是不是瘦了?学习太累了吧?听阿白说你马上就要参加那个什么……艺考了?压力很大吧?” 沈可衍看到老爷子比进了自己家还觉得亲切,笑着回应:“压力没那么大,就是最近天气忽冷忽热,胃口没那么好了。” 老爷子一听这话,当即把两人往桌边带:“是外面的东西不好吃吧?这么关键的时候,营养必须要跟的上,吃的少了,万一考试前身体垮了可怎么办。” 他念叨着,看了眼自家孙子:“阿白感觉没怎么瘦啊,好像还胖了点。” 沈可衍听到爷爷的话,忍不住笑。 其实沈可衍没瘦,但藤白的确胖了,这主要归功于焰焰。 沈可衍到现在都弄不明白藤白究竟是哪来的奇思妙想,总是能跟焰焰争起来。 一人一狗每次在他身边争他,看电视争沙发,吃饭他如果给焰焰倒多了一点饭,藤白就一定要吃到他给焰焰倒得两倍,简直可爱到不行。 他有一回发现了藤白这毛病,那天晚上特地给焰焰多倒了比平时多一半的饭,藤白竟然还真的硬生生就吃下了比平时多一倍的饭。 结果晚上饱得一定要拉着他的手叫他揉肚子,甚至于后来两天见着了焰焰都跟见着仇人似的把焰焰往边上挤。 藤白本人半点没有不好意思的自觉,十分自然地拉开了椅子让沈可衍坐。 吃饭的时候借着爷爷念叨沈可衍瘦,又当着爷爷的面给沈可衍夹了几回菜,机灵得不仅没有被爷爷看出来什么,甚至还难得被爷爷夸了两句。 一顿饭三个人聊着天吃到了七点多,窗外的天彻底黑了。 沈可衍看了好几回手机,手机里都没有沈明晋回过来的消息。 他记得沈明晋那边的工作一般晚上六点多就能下班,鲜少会上晚班。 沈可衍心底里有点说不上来的怪异感,吃完饭就跟爷爷和藤白两人道了别,下了楼往自家那栋楼走。 这个时间点小区里没什么人,散步的六点多都已经出去了,半个来小时也都还没有散回来,整个小区静悄悄的,只有三不五时的一阵脚步声。 沈可衍坐了电梯到相应的楼层,出电梯时一边从衣服口袋里拿钥匙,一边趁着楼道里的感应灯还没有亮,看了眼自家的门。 门缝里没有光透出来。 沈可衍微蹙了一下眉头。 沈明晋还没有回家? 他想着,拿钥匙打开了房门。 房间里黑漆漆的,客厅的窗户开着,窗帘半拉着,风卷着窗帘不停晃动。 屋子里一点光亮都没有,就在沈可衍以为沈明晋不在家的时候,他打开了客厅的灯,忽地听见沙发那边传来一阵响动。 “砰”的一声,像是什么人从沙发上摔了下去。 沈可衍顿时眉头一皱往屋里走,就看见沈明晋整个人卡在茶几和沙发的中间,躺在地上半点动静都没有。 他走过去,看清楚了沈明晋,发现沈明晋脸色发白,整个人闭着眼睛,看着像睡着了,又好像像喝醉了。 可是屋子里没有酒气。 沈可衍正感到奇怪,没来得及多想,叫了沈明晋一声见沈明晋没有任何动静,便先将人扛了起来往沙发上扶。 沈明晋在这稍微大的动作里总算有了一点反应,抬起手胡乱挥了两下,眼睛睁开了。 沈可衍看了他一眼,却发现他眼底浑浊无比,一双眼睛仿佛看着虚空,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叫了两声,声音十分沙哑,沈可衍听着分辨了好一会,才分辨出来是他妈的名字。 沈可衍把沈明晋整个人放到沙发上,感觉奇怪。 客厅里没有酒气,沈明晋身上也没有,可沈明晋的反应明显也不是清醒时的反应。 他正奇怪着,沈明晋晃动的胳膊忽然碰到了什么东西,有什么从沙发上滚到了地上,发出了不太响的一声响动。 沈可衍的视线顺着声音过去,看到了一个不大的空针筒。 他愣了一下,片刻后反应过来,去拉沈明晋的手臂,发现上面有着四五个很细的针孔。 沈可衍的神情变得错愕,一时间楞在原地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过去好久,他才浑身发冷地抓住沈明晋,把人晃醒,几乎开不了口地指着地上的针筒,声音沙哑:“这是什么?” 第163章 沈明晋被晃了两下,似乎恢复过来意识,拉住沈可衍,轻飘飘地叫了两句:“小……小衍?” 沈可衍对上他明显涣散的瞳孔,握着沈明晋手臂的手不自觉收紧,整个人控制不住地轻颤了起来,他指着地上的针管再一次加重了语气:“我问你这是什么!” 沈明晋似乎被他吓了一下,但明显有两分反应慢半拍,好一会顺着沈可衍指的地方看去,瞳孔还有几分的涣散。 沈可衍看着沈明晋的脸。 沈明晋比沈可衍上一次见他时要干瘦上很多,皮肤蜡黄嘴唇泛白,凹陷的眼圈看着像是好几天都没有睡过觉。 他的身体这些年早就已经被常年的酗酒榨干得不剩几分,前几个月好不容易有些好起来的脸色,变得比之前更加难看吓人。 哪怕沈明晋没有开口说地上的是什么,沈可衍心底里也已经有了猜想。 他握着沈明晋胳膊的手不断收紧,整个人说不清楚是惊吓还是不敢相信。 他感觉他像是被忽然丢进了寒冷的冰窖里,浑身冷得根本无法思考,眼前沈明晋的脸变得模糊,直到一声痛呼声响起,是沈明晋抬起的胳膊打到了沙发背上突出来的弹簧。 沈可衍猛地回神,浑身泛冷地看着沈明晋,说出口的声音都变得有些喑哑无力:“沈明晋……你……在吸.毒吗?” 沈明晋似乎还没完全清醒过来,被沈可衍紧抓着的手臂也好像没有感觉似的,又迷糊地叫了两声沈可衍的名字。 沈可衍对上他灯光下目光涣散的双眸,整个人仿佛一瞬间被点燃,他一下子把沈明晋从沙发上拉着起来,厉声开口:“我问你是不是在吸.毒!” 忽然的大动作叫浑身发软的沈明晋整个人往沈可衍身上栽。 沈可衍脚下不稳,胳膊径直撞在了身后茶几的桌角上,撕裂的痛感一瞬间席卷他全身。 他今天穿的是一件浅色内衬,进楼道时有几分热,外套的袖子早就卷到了胳膊肘上方。 这会浅色衣服很快变得被打湿,深色从里面往外面印。 沈可衍疼得那一瞬间眼泪就差点出来,但被他咬着牙生生忍住了,他发痛的那只手搭在旁边,另一只手紧拉着还没回过神来的沈明晋,每说一句话都仿佛要耗光所有的力气:“回答我的话。” 直到一声滴答的响声出现在空荡的客厅里,沈明晋才仿佛回来了一点意识,涣散的视线稍微往下收了两分,他忽然抬手去碰沈可衍受伤的手:“小衍……你,你流血了。” 沈可衍明明已经把眼泪控制好了,可却在沈明晋这话出口的一瞬间,所有藏好的眼泪鱼贯而出。 他哽咽地抓紧沈明晋,红着一双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才终于找回声音:“你管我流没流血,我问你是不是吸.毒了!” 沈明晋终于在沈可衍又一次的厉声问话下反应了过来,他的表情忽然变得慌乱。 他一双手像是想要拉开沈可衍拉着他的手,又想要去碰沈可衍受伤的手臂,慌乱地在空中挥舞了半晌,凌乱地开口:“小衍对不起,爸爸对不起你,爸爸不想的,爸爸……” 沈明晋的话一下子将沈可衍原本还尚存的两分希望狠狠地按灭。 沈可衍浑身颤抖地看着沈明晋,仿佛宣判死刑一般:“所以你真的吸.毒了。” 沈明晋不停道歉,一双发红而又浑浊的眼睛里真真切切地充满了歉意:“爸爸真的不是故意的,爸爸真的不想的。” 沈可衍麻木地看着道歉的沈明晋。 他一下子恍惚穿梭过了过去的十多年,每一次沈明晋酗酒完,难得清醒几次,就会抱着他说:“小衍对不起,爸爸对不起你啊,可是爸爸真的没有办法,我只要你一想到你妈妈,我就觉得自己不配过得好,我怎么能过得好呢?我怎么能呢?” 他听了十来年,听得耳朵几乎起茧。 脑袋里的声音和耳朵里的声音重合,沈可衍本来以为他已经麻木了,可他竟然感到愤怒,前所有未的愤怒。 如果他和沈明晋早就烂在地里,深陷进泥土深处里怎么也无法爬上来了,他可能就会坐在暗处里毫无波澜地看着沈明晋再犯下一次糊涂。 可不是这样,他在发烂的泥土里那么努力地往上走了,沈明晋看起来也是不是吗? 所以为什么要这样? 沈可衍猛地推开沈明晋,手臂再一次撞上了身后的茶几,锋利的茶几边缘狠狠压过伤口,从指尖滴到地上的血变得更加汹涌了几分。 “你为什么要吸.毒?”沈可衍从地上站起,禁不住发抖地看着沙发上还在道歉的沈明晋,“究竟是为什么啊沈明晋?我真的想不明白?” 沈明晋可能是被沈可衍手臂上的血吓到,原本就乱的话语变得更乱了几分:“不是的,我不想的,我也不知道……我就是喝酒,醒了就这样了……我好难受,我真的好难受,有人给我发消息说给你买……买到毒.品,我就可以不用再难受了,我忍不住,对不起小衍,对不起……” 沈可衍疼得浑身冒虚汗,两只耳朵里甚至出现了“嗡嗡”的响声,他听了好久才总算理清楚沈明晋的话:“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他似乎是想到上一次离开家时沈明晋的异常:“上一次你说感冒就已经不对了是不是?这都……一个多月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沈明晋仿佛没了其它意识,只是不停跟沈可衍道歉,说着:“我害怕,小衍,我不知道怎么办,你还要读书,我……我害怕拖累你,可我好像还是拖累你了,对不起小衍……我真的……对不起。” 沈可衍浑身发冷地站在一旁,耳朵里沈明晋的话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变得模糊又仿佛普通一块大石狠狠地压着他叫他透不过气。 终于手臂上的痛感变得麻木,沈可衍找回了一点理智,他狠狠地闭上了眼睛,片刻后睁开,用没受伤的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我报警,送你去戒毒所。” 沈明晋似乎被沈可衍的话吓住,忙得去拉沈可衍:“不,不要,我不想,我……” “那你要怎么样?”沈可衍看着沈明晋,“继续吸下去?沈明晋,你知不知道吸.毒违法啊?你是打算被这东西掏空了身体去见我妈吗?你觉得我妈愿意见你吗?” 沈明晋被沈可衍的最后两句话吓得脸色煞白,看着沈可衍没了动静,嘴动了两下,最后颓废地缩在了一旁。 沈可衍记不清他报警究竟说了什么,直到警笛声响起,屋里的两个人才回过神似的。 沈明晋抖了抖,明显是害怕,可他嗫喏着看了沈可衍两眼,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沈可衍看着警察上楼,将沈明晋带走,周围的邻居听到响动探出头来,见着这一幕都纷纷小声讨论了起来。 几个人一到楼下,周围就围上来不少人,人群里渐渐响起不大却足够人细听就能听到的议论声。 “怎么回事?沈明晋前阵子不还精神些了吗?又喝上酒了?怎么还闹得警局来人了?” “他那性子大家还不了解?每年年初都隔得烂醉,再给他一百年他都戒不了酒。” “喝个酒也不至于警局来人吧……我的天,小沈是不是整只手上都是血啊?” “我的妈呀,还真是,造孽啊真是造孽,这么好一个孩子,折在他沈家,小沈他妈在天上看了都要气跳脚,沈明晋真不是个好东西,喝醉了竟然把自己亲儿子打成这样!” 小区里一下子涌下来不少人。 两个警察带走沈明晋,其中一个比较年长的警察看了眼沈可衍的手,有些不忍道:“小朋友,原则上需要你跟着去一趟警局提供笔录,但是你的手臂情况最好还是先去一趟医院就医比较好,今晚也比较晚了,明天再去警局也不急。” 他说完,轻叹了口气拍了拍沈可衍的肩膀,道:“不用跟着了。” 沈可衍看了眼沈明晋。 沈明晋被两个警察夹在中间,脸色煞白地看着他,最后却什么也没有说,跟着两个警察离开了, 不少人被吸引了过去,跟着离开。 也有人留下来询问沈可衍情况,见沈可衍脸色难看什么也不说,安慰了两句就都也往警笛响的地方走了。 沈可衍站在人群外,已经快要看不清沈明晋的身影了。 他闭上眼睛,浑身比刚才在楼上还要冷上几分,手臂上的伤口更是一阵一阵疼,疼得他眼眶发红。 可他现在不想动,一点也不想动。 人群的声音在慢慢远离,就在这时,耳旁响起一个声音:“沈可衍,你爸怎么被警察抓起来了?” 是罗岭骆的声音。 沈可衍轻皱了下眉头,懒得理会。 罗岭骆似乎等的着急,声音又很快响起。 他可能是看到了沈可衍手臂上的血:“你爸打你所以你报的警吗?还……还是有其它什么……” 他的话刚说到一半,沈可衍忽地睁开了眼睛,看都没看他一眼,就朝外走。 罗岭骆本来还有几分的心虚,可见着了沈可衍这个态度,一瞬间心底里几乎早就已经成习惯的怒火压住了心虚。 “神气死你了!有个每次喝完酒就发酒疯的爸。” 沈可衍脚步都没顿一下,仿佛没听见他的话似的。 罗岭骆脑子里那点理智瞬间烧的一干二净,对着沈可衍就是吼:“哦,我忘了,你神气那可不是因为你爸,是因为你那个家里有钱得不得了的男朋友吧?” 沈可衍终于给了他反应,停下了脚步扭头冷眼看他。 罗岭骆就是看不惯沈可衍永远都是这样一副仿佛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的表情,怒火中烧得根本不经过脑子讲话:“我说你永远眼高于顶的,怎么会抱别人大腿,原来是因为大腿够粗啊?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人家家里是世界榜上有名的富豪,所以从小就死乞白赖地赖着人家啊?” 沈可衍听着罗岭骆的话,眉头渐皱了起来:“你在说什么?” “搞笑,还装糊涂?”罗岭骆一脸鄙夷,“你也是厉害,自己什么样也不看清楚,你觉得你配得上老木头那孙子吗?你……” 他的话刚说到一半,忽地脸色一变,像是看到什么人,顿时瞪了沈可衍一眼转身就走。 沈可衍一晚上脑子本来就乱,罗岭骆的话跟蚊子嗡似的叫他进不去脑,他皱着眉头,还没来得及再深入思索,忽然听到身后很轻的一声:“衍衍。” 沈可衍紧绷的神经在听到熟悉声音的瞬间几乎不受控地自动松懈了下来,他扭头看向来人,在看到藤白的瞬间,原本已经麻木了的手臂又开始翻搅着痛了起来。 眼泪一瞬间夺眶而出,他甚至没来得及做反应,已经先被拉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沈可衍冷了一个晚上的身体在触碰到藤白滚烫皮肤的瞬间总算是有了一点点的温度,他靠在藤白的怀里,就像是在雨中飞行了好久的小鸟终于找到避风港,什么也不想想地栽在里面,企图求得片刻安宁。 他靠在藤白怀里好久,藤白才放开他,抬手擦掉他脸上挂着的眼泪,视线落下,在触及到他手臂上血迹的一瞬间,脸色难看了下来。 “去医院。” 沈可衍很少听到藤白用完全不容许反驳的语气开口说话。 藤白说完避开了他受伤的那边,一边拉住沈可衍另一边的手,一边在手机上叫车。 他甚至没有像所有好奇的其他人一样问沈可衍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打了车后一句盯着他的伤,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像是忍了好久终于忍不住似的,小声念了一句:“衍衍是不是很痛?” 远处的警笛声已经开始远去,人群还围着久久没有散去。 藤白带着沈可衍走了小区的另外一个门,路上渐渐没了其它的人。 快走到门口时沈可衍忽然停下了脚步,脑袋靠到了藤白肩上。 藤白顿时停下动作,虚搂着他问他:“怎么了?” 沈可衍半天没有动静。 藤白垂眸看到肩上的衣服被打湿,搂着沈可衍的手臂想要收紧却又怕弄疼沈可衍。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拿出手机看了眼叫得车的距离,有些懊恼他没有在这里也放一辆车。 沈可衍靠在藤白肩头安静了好久,忽然开口:“阿白,你抱抱我。” 藤白听到沈可衍罕见的发软的声音,第一反应是去探沈可衍的额头,看沈可衍有没有发烧。 手心里传来的温度正常,他才松了一口气,两只手一起搂住了沈可衍,把沈可衍搂进自己温暖的怀抱里。 沈可衍闷在藤白的怀里好久,才又闷地呢喃出一句:“真疼。” 藤白瞬间搂他搂得更紧了两分,低下头不停在他脑袋上亲,一点也不会哄地供着:“不疼不疼,很快就不疼了。” 司机在两三分钟后赶到,最近的大医院开车过去需要十五分钟。 沈可衍和藤白坐进车里,藤白就像拉小孩似的拉着沈可衍。 藤白身上的气息仿佛有安神的功效。 沈可衍在车上靠着藤白,纷乱了一晚上的脑袋渐渐安静了下来,所有打结在一起的东西慢慢被捋开,包括罗岭骆刚才说的那一番莫名其妙的话。 沈可衍微皱着眉头反应过来罗岭骆话里和藤白有关的意思。 忽然车停下,司机在前头开口:“医院到了。” 沈可衍整个人往前小倾了一下,罗岭骆所有的话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似乎是捕捉到什么,沈可衍一瞬间紧皱起了眉头。 第164章 “拘留十天,结束后我们会帮忙联系相应的戒毒所,不用过多担心。” 陈警察收起笔录,视线不可避免地触及到沈可衍缠着绷带的手,无声地叹了口气,起身领着沈可衍往外走。 他把人带到门口,外头是个艳阳天,阳光从警局门口照进来,照亮了小半片地方。 沈可衍走到光亮下,陈警察看了眼面前阳光下少年帅气但面色明显难看的脸,想了想,还是开口道:“你这个年纪,应该正在读高二高三吧?” 沈可衍似乎在出神,隔了一会他才看向陈警察答应:“高三。” 陈警察的眼底闪过两分复杂,像是有很多话要说,最后却只是抬起手拍了拍沈可衍的肩膀,说:“距离高考没几个月了,好好读书,暂时不用为别的事情分神,我们这边会安排社区的公益性戒毒所,费用不用担心。” 他说着顿了一下,才又道:“好孩子,考完试再想都还来得及。” 沈可衍对陈警察道了谢,从警局门口离开。 没走出两步,就看见拐角某个熟悉的身影。 最近的天气反复无常,上周末热了两天,忽然降回到低温,这两天又开始升温。 藤白穿了件天蓝色的卫衣站在路口,脑袋上带了一顶黑色的鸭舌帽。 昨天晚上沈可衍在医院包扎完手,已经是夜里将近十二点。 手上的伤口比他想象中要严重。 家里的茶几本来就被磨损得坑坑洼洼,同一个伤口上又被碾过好几次,过去的时候血都还在流。 沈可衍昨晚疼得一整晚没睡着,藤白也就跟着他不睡,大晚上就搂着他在他旁边小声扯东扯西,但就是没有问沈明晋为什么被警察带走。 天蒙蒙亮的时候两个人才睡着,藤白难得有一天没有五点半起床晨跑,然而没睡多久,沈可衍就被警局打来的电话叫醒了。 他接完电话起床让藤白接着睡,不用跟他一起去。 藤白在家里答应得畅快,现在看人在太阳底下站着的样子,估计他来了没多久也就跟着来了。 沈可衍自己也说不太上来现在是什么感觉,昨天晚上疼得睡不着的时候,他躺在床上想了很久,久到最后已经没有了起伏的心情。 也不是第一次了,也许让沈明晋吸取一次比之前哪次都要严重的教训,也不是一件太坏的事,他最后入睡前破罐子破摔地迷糊想着。 沈可衍收回神思,朝阳光底下站着的藤白走去,心底涌上一点心疼。 傻子,不知道在大太阳底下站了多久,也不知道找个阴凉地方待着。 他刚走过去,还有一些距离,藤白就跟有心灵感应似的,抬头朝他看来。 一看见他,就立刻抬脚朝他走来,边走着边摘下头上的鸭舌帽,走近了后戴到了他头上,很自然地抬手摸了摸他的脸,特别不打自招地开口:“爷爷说让我们中午过去吃饭。” 沈可衍轻笑了一下没有揭藤白的底,抬手拉住了他的手,说:“走吧。” 藤白似乎怔了一下,垂眸看了眼两人牵在一起的手。 两人很少在大白天的马路上牵手,大多数牵手都是在黑夜的保护色下。 这会沈可衍身上少了往日里的朝气,虽然没有明面上表现出来,但整个人明显有几分的依赖和不自觉靠近藤白。 藤白不想要看到沈可衍一张脸煞白得没有生气,可他又好喜欢沈可衍放软了依赖他的感觉。 他跟着沈可衍往前走了两步,紧了紧被沈可衍拉住的手,走到了沈可衍身侧。 警局离他们的小区就十几分钟的路程,两人到时正是中午十点多,小区里到处都是家家户户炒菜的香气。 到小区附近两人就松了手,但靠得对方很近,肩膀挨着肩膀。 路上没遇到什么人,坐电梯上楼的时候沈可衍连打了几个哈欠,到了爷爷家进门时,哈欠都还没停下。 藤白正要问沈可衍是不是困了,爷爷先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一脸慈祥笑容地看着沈可衍:“小衍来了啊?我这还有两个菜呢,饭也还要半个小时,你去阿白房间睡会吧,等做好了饭让阿白叫你吃饭。” 沈可衍正要开口说不用,爷爷已经先开口又道:“你看看你这帅气的脸上快全是黑眼圈了,去睡会,听老人家的话总是没错的吧?” 爷爷说着慈祥地笑了两声,又给藤白使了个眼色。 沈可衍的确是困了,见爷爷坚持,便没再说出拒绝的话,跟着藤白去了藤白的卧室。 虽然来过藤白的卧室很多回,但仔细想想他好像哪次也没在藤白房间睡过。 沈可衍其实很喜欢藤白的小卧室,满满都是藤白的气息,就好像哪哪都是藤白包围了他。 藤白进门后就反手锁上了门,沈可衍注意到他的动作,轻笑了一声:“只是睡个觉还要锁门啊?” 藤白也没说话,只是走到他跟前动作很轻地亲了亲他,而后就到床边拉开了被子。 房间里有些闷,他就又去开了窗户,然后坐到床旁对沈可衍拍了拍。 沈可衍走过去在床上躺下,发现藤白仍然坐在床旁没有躺下的意思,他抬眸看着藤白:“你不睡吗?” 藤白摇头:“我一会出去帮一下爷爷,你睡。” 说着替沈可衍盖上被子,还抬手跟拍孩子似的轻拍着沈可衍。 昨天晚上也是这样,藤白好像把沈可衍当作了小孩。 但其实他根本就不会照顾小孩,除了拍一拍说两句哄人的话,就什么也不会了。 然而沈可衍却觉得很好,满得都要溢出来了。 他靠过去到藤白腿旁,在藤白轻缓的拍打下渐渐进入了梦乡。 藤白手上的动作慢慢地放轻,直到沈可衍的呼吸变得完全绵长且轻缓起来。 渐渐地他停下动作,但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坐在床旁盯着沈可衍略显憔悴的脸看了好久,而后弯下腰在沈可衍的脸上亲了亲,才起身离开。 到客厅时爷爷正好端着一盘刚炒完的菜出来,看到藤白,他开口小声问:“睡了?” 爷爷方才一直表现得慈爱的面容上才多了两分感慨和三分愤懑:“小衍这孩子,真的吃太多苦了,我一直就觉得他爸就像个□□,这换了谁可能早就跑了,偏偏小衍这么多年还有咬着牙撑着,真的是懂事的孩子早吃苦。” 藤白垂下眼眸没有说话,叫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老爷子念叨了两句,似乎是想起什么,问藤白:“你之前说小衍参加那什么……艺考,是不是就下周的事啊?” “周三。”藤白答应。 “要考几天啊?得去别的地方还是就在我们临海市。” “一天,就在临海市,大学城那边的临海大学。” 爷爷似乎想了想,说:“哦,那不远,一会我跟小衍说说,那天我去陪他。” 藤白抬眸看向老爷子,开口:“我陪他。” “你陪什么?你都还读书。”老爷子白自家孙子一眼。 藤白还想开口再说,被老爷子挡住了后面的话:“到时候陪小衍过去,中午我还能回来给他做顿热乎的饭。你会做饭吗?啊?” 藤白和老爷子无声地对峙了片刻,最后才勉强认可了老爷子的提议。 老爷子将菜用保鲜膜封上,走到一半忽然停下脚步,又看向藤白道:“你爸回来了你知道吗?” 藤白怔了一下,点了点头:“我去接的机。” “哦,那顽固的臭小子是不是还和以前一个德行?” 藤白没说话答应,但意思很明显了。 老爷子没有马上进厨房,站在门口又看了藤白一会,又开口:“你爸让我劝你跟他去国外。” 藤白抬眸看向老爷子,眉头微不可见地轻蹙了一下。 老爷子注意到他的表情,乐呵地笑了一下:“这么不愿意啊,是不是还是觉得跟爷爷待在一起好?” 见藤白不说话,老爷子又笑道:“没良心的小东西,是不是老爷子我没有小衍这个好朋友有魅力啊?” 藤白还是没说话,老爷子早就习惯了自家孙子八百年憋不出一句话来,也没太在意。 客厅里沉默了一阵,老爷子还是没往厨房里走,他盯着藤白又看了一会,再次开口:“时间过得真快啊,感觉我那会被你妈叫过去把你救出来也才昨天的事情,现在一下子就长这么大了。” “阿白,”老爷子说着往回走了两步,走到桌子旁坐下,难得表情认真地看着藤白,“爷爷认真问你,你不想跟你爸去国外,是因为什么?” 藤白对上老爷子的视线,没有马上回答。 老爷子等了会,见藤白没动静,就又继续道:“其实我也能替你说,跟小衍应该有关系的吧?我知道你这小子认准了什么就是什么,当年你不肯跟你爸去国外,后来小衍中考完填报志愿的时候,你还跟我出谋划策让我去给他建议,我就猜到你这小子就是铁了心想小衍跟你当朋友,现在你们俩关系也好,这我就不多说了,那我换句话问你,如果没有小衍,你会跟你爸去国外吗?” “没有这样的假设。”藤白这一次开口应了爷爷,很快又补了一句,“不会。” 老爷子笑了一下:“为什么?” 他没等藤白回答,就又道:“虽然我也不喜欢你爸那德行,但必须承认的是,他的确能给你提供更好的条件去给你提供更好的学习环境,而且我看你这些年自己也有弄点小股票在手上玩,应该是对藤白从商是喜欢的,如果在这方面的确有天赋,迟早是要学的,没必要因为跟你爸较劲,就不肯接受他给你的东西。” “我没有在跟他较劲,”藤白淡声开口,“我想要的东西我会自己去拿,不用谁给我。” 老爷子听着藤白的话,反应了一会后,起身笑道:“阿白长大了,不愧是我的孙子,有主见是件好事,既然你心里头够亮堂,爷爷也就不说什么了,反正日子怎么过都是过,最主要是过得让你自己满意。” 他说着拍了拍藤白的肩膀,转身进了厨房。 沈可衍接下来几天一直到艺考前,都没表现出什么异常。 他照旧每天晚上练习艺考内容,考前的夜里又反复练了好几遍陈佰虎给大家压的几个大范围的题。 周三那天一大早,老爷子就叫了车在他出租屋小区楼下等他。 沈可衍在屋子里和藤白接了个绵长的吻,在藤白和焰焰的目送下离开。 这天的温度很高,隐隐有几分夏天的势头。 他早上出门时穿了件外套,到考场后没多久就脱了。 一天的考试都格外顺利,陈佰虎压的考察内容中了好几部分,沈可衍发挥得中规中矩,从临海大学出去时身上还盖着一层薄汗。 老爷子中午给他带盒饭来时,说下午再回去给他做两个菜。 沈可衍说什么也拦不住。 他出门的时间比预计的还要早些,五点没到。 大学门口乌压压的一片人,沈可衍看了一圈,本打算找个咖啡厅之类的地方坐着等一等爷爷,结果走了两圈发现都是人,最后只好回了门口,打算找个阴凉地等着。 不料他刚走回到门口,一辆车忽地在他面前停下。 他以为是车要开进学校,正打算让路,车窗忽地降下,车里面人的脸暴露在了沈可衍的视野中。 沈可衍看到人时愣了一下,心底里刚有了一点的猜想,就听到车里人用冰冷的语气开口:“我是藤白父亲,有时间跟我聊两句吗?” 第165章 沈可衍坐上车,车被开到一处僻静的巷子口。 司机停下了车就直接直接下车离开,车里一时间只剩下沈可衍和藤镓木两人。 两人各自坐在后排靠窗的两边,中间的位置放着一小张桌子,藤镓木的手靠在上面,眼神落在沈可衍身上,带着几分明显的打量。 沈可衍第一次见藤镓木,但在刚才车窗摇下的瞬间,他就觉得熟悉。 藤白和藤镓木在长相上至少像了五分,甚至气质上带的冷意也有几分相像,只是相比起来,藤白明显还带着几分少年人的稚嫩气息,而面前的男人冰冷中带着绝对的强势和精明,跟藤白又是那么的不一样。 在藤镓木的注视下,沈可衍正打算礼貌地开口,男人的声音却先一步在沉闷的车厢里响起:“你和藤白在交往。” 说的是肯定句,但语气里明显带着两分的试探。 几乎是在沈可衍反应这句话的瞬间,男人似乎就已经有了答案,他移开了落在沈可衍身上的视线,仿佛不想多浪费时间似的,又一次开口:“藤白跟人跟鬼交往我都不在意,但我不允许任何人拖慢我给他安排的生活步调。” “开个价吧。”男人说着,从衣服的口袋里拿出一叠空白支票,又从胸口的口袋上摘下来一只钢笔,笔帽在空白支票上点了两下,看向沈可衍,“我知道你很缺钱,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你可以像我要你所能想象的任意金钱,聪明的人会做聪明的事情……” 他说着停下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像是在审视沈可衍,片刻后才再次开口:“我看你也不像太笨。” 沈可衍回视着藤镓木,最开始基于这是藤白父亲而产生的礼貌和敬重已经逐渐在他眼底消失。 他沉默了片刻,开口问藤镓木:“一个亿也可以吗?” 藤镓木似乎有些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回答,轻嗤了一声,眼底的神色说不清是轻蔑嘲讽还是认为沈可衍识相。 “胃口倒是不小。”男人说着摘掉笔帽,“你想要拿到那么多,也不是不行,不过我不会现在就全部给你,先给你一千万,剩下的钱我会每年分开来转给你,你得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藤白的生活里,一旦违反,所有的钱都将从你这里收回。” 沈可衍看着面前仿佛在跟他谈一笔无足轻重生意的男人,眉头逐渐蹙了起来:“叔叔,在你这里,阿白是可以用金钱来买卖的吗?” 藤镓木原本已经要下笔,听到沈可衍的话,停住了动作,眼神锐利地看向沈可衍:“金钱?他当然是无价的。” 沈可衍的脸色正要因为藤镓木这句话稍微缓和过来一点时,就听见男人继续用不轻不缓的语气道:“只要他按照我为他铺下的路走,他能为我创造的财富是不可估量的,他是我的儿子,是我挑选的最适合的继承人,我要他做的只是这么一件事情。” 沈可衍听着藤镓木的话,对上藤镓木毫无温度可言的双眸。 藤镓木随意的语气仿佛不是在跟沈可衍谈论他的儿子,而是在谈论他趁手的工具。 沈可衍在这样的感知下眉头再一次轻蹙了起来。 藤镓木说完话看了眼手表,似乎是还有事要做,没有再和沈可衍继续拖延下去的意思,开口:“先给你一千万的支票,明天我会让助理来给你送协议,签下以后你就可以拿着支票去银行套现,我想作为收款方,你今晚应该就应该想办法把藤白从你家赶出去了。” 男人说着在支票上写下一串数字,又道:“最好想点由头伤他深一点,感情这种可有可无的东西,至少在他能完全接手公司以前,我不想再看见他再陷进去一次,费时费力又没有价值。” “如果你能让他马上就愿意跟我出国,我可以考虑给你加钱。”男人写完支票撕下,又补充上一句。 沈可衍觉得车子里有几分闷得叫人喘不过气,他看着男人递到面前来的支票,无端想起藤白背上现在仍可以看到的被抽打出来的疤痕。 藤白提起时轻描淡写,但沈可衍在这一刻仿佛能够感同身受当时的藤白一般,整个人像是被掐住了喉咙,窒息无比。 “我不要钱。”沈可衍的语气也变得冰冷,“也不会做伤害阿白的事情。” 他说完眉头又皱起两分,尽管觉得可能没用,想了想还是开口:“叔叔,阿白在是任何其他身份前首先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他不是提线木偶,他……” 沈可衍的话被男人一声嗤笑打断。 “笑话。”男人似乎是看明白了沈可衍的意思,收起了笔,眼神比之前还要冰冷地看向沈可衍,“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些?我已经让了最大的利给你了,你因为愚蠢失去了唯一可以好好解决事情的机会。” 男人往后一靠,双手环到胸前,眼神里带上了几分的威压,看着沈可衍,开口:“你知道我是怎么培养藤白长大的吗?从他出生开始,每年我和她妈花在他身上的各种费用是以百万为单位的,他从出生就站是站在同龄人的金字塔上的,以后也注定会走在所有人前面,站到顶峰,而你呢?” 男人轻嗤一声:“一个酗酒到处欠钱的父亲,平庸的成绩,平庸的资质,还有你那过得稀碎的十几年生活,甚至不用我说,你自己想想,你觉得你配得上藤白吗?” 车里陷入了片刻的安静,男人仿佛在逗弄一只瘦弱的幼犬。 他用人类庞大的身躯轻巧地将仿佛只要动作大一点就能随时弄死掉的幼犬拎在手里,不管幼犬长大了以后是否会长成一只健壮强大的狼犬,仅以此刻的巨大差距恐吓着想要看他落荒而逃。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幼犬没有被吓得瑟瑟发抖离开,反而比初见时要多上几分的强硬和凌冽,对他露出稚嫩的犬牙发难。 沈可衍迎上藤镓木的视线,表情变得冰冷而强硬,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藤镓木,仿佛要让藤镓木看清楚一般,一字一句道:“配不配得上由阿白说了算,其他东西都不是衡量标准。” “叔叔,”他看着藤镓木开口,“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和亲人是不一样的,也许你觉得感情无用,但至少感情会决定阿白是否愿意待在您身边,从他小时候到现在那么多次,您给他所有东西以前,问过他哪怕一次他想不想要吗?” 男人的眉头轻拧了起来,看着沈可衍的视线里又多了几分的寒意:“那么多别人想要都求不来的东西摆在他面前,他想不想要重要吗?” 沈可衍看着藤镓木,冰冷的表情忽然变得平和下来。 片刻后他垂下眼眸:“您问他一次,就会知道重不重要了。” 他说着手搭到车门把手上,又道:“爷爷应该来了,我该走了,很高兴认识您。” 话毕,他拉开车门下车,就在整个人迈出车外的时候,车里的男人忽然又看向他开口:“你会后悔你今天的决定的。” 车厢里男人的眸色发暗,看着沈可衍像在宣判沈可衍的死刑。 藤白下了晚自习回家,回到家时发现屋子里黑漆漆的,客厅和卧室都没有光亮。 他站在门口开了客厅灯。 灯刚亮起,焰焰就缠到他腿边表示欢迎地叫了两声又拱了他两下,但叫唤的声音明显比平日里欢腾的时候小了不少,像是怕吵到什么人。 藤白注意到焰焰的不同,低头看着胖到肚子上全都是肉的小柴犬,开口问:“衍衍回来了吗?” 小柴犬好像真的能听懂似的,晃着尾巴冲着卧室叫了两声。 藤白见状进了屋带上门,将书包拿下来放到客厅的茶几上,放轻了脚步朝卧室走去。 卧室门打开,客厅里的光亮透进了一些到卧室里,照出了床上卷在被子里人的轮廓。 今天白日里热,夜里倒是降温了不少,卧室的窗户开着,时不时有风透进来,带着一丝春日独有的混着花草清香的凉意。 焰焰大概是在门打开以后见到了自家主人,颇为开心地叫唤了一声。 藤白没来得及阻止,床上的身影已经有了动静。 原本背对着门口的人慢慢转了过来,很轻地发出一些响动,而后摇摇晃晃地从沙发上坐起,看向门口的一人一狗。 “回来了?”床上人困倦的脸上浮上一抹浅笑。 藤白的视线在触及到那抹笑的瞬间,就快步朝床旁走去,走到沈可衍身旁搂着还迷糊的沈可衍亲了两口,又拿脸蹭了蹭沈可衍的脸,问:“衍衍什么时候回来的?” 沈可衍发懒地靠在藤白怀里:“跟爷爷吃了晚饭就回来了,七点左右吧。” 藤白搂着沈可衍,将沈可衍整个人往自己怀里抱,手不小心触碰到沈可衍腰上的皮肤,他愣了一下。 “有点烫。”他轻喃了一声,就抬手去碰沈可衍的额头。 用手背贴了一会,似乎不太感觉得出来,就又用额头去贴沈可衍的额头。 藤白刚从外面回来,整个人都有些凉。 沈可衍被他蹭得有点痒,抬手揉了两下他的脸,笑问他:“干什么?” 藤白很认真地感受了一会温度,问沈可衍:“衍衍是不是发烧了?” “没有吧。”沈可衍的声音还带着几分刚睡醒的闷闷的感觉,“睡觉睡得有点热,是你刚从外面回来,身上太凉了。” 藤白停下动作认真地看了沈可衍一会,见沈可衍眼神的确比较清明,才放下心来,又凑过去亲了亲沈可衍,问:“今天考得怎么样?” “正常发挥。”沈可衍轻笑了一声,从藤白怀里出来往床下走,“你刚回来?洗澡了吗?” “那你快去洗吧,我有点饿了,冰箱里好像有汤圆,我去煮一点,你要吃吗?”沈可衍问藤白。 藤白跟着从床上起来,整个人环住沈可衍和沈可衍一起往外走,应了一声:“吃。” “那我煮一包?”沈可衍被藤白的头发蹭得有两分痒,忍不住笑,用手抵住藤白乱动的脑袋。 藤白顺着杆子往上爬地拉过他的手亲了亲,说:“好。” 说完也没松开的意思,就搂着沈可衍这亲亲那亲亲。 焰焰明显已经习惯了两人在家里的日常亲昵,已经不主动做汪地企图加入两人的游戏,摇了两下尾巴进到了自己的狗窝。 沈可衍被藤白搂着亲了好一会,本来就因为刚醒有些发软的身体更软了几分。 快站不住的时候,他才拉开距离,拍拍藤白笑道:“快去洗澡,已经十点多了,明天还要上课。” 藤白听了话才勉为其难地松开沈可衍,回了卧室拿睡衣。 等他从卧室里出来的时候,沈可衍已经进到了厨房在冰箱里翻找着汤圆。 藤白洗得很快,出来时头发还湿漉漉的没有吹,低着水就拐进厨房里去找沈可衍。 厨房里沈可衍站在料理台前,手里拿着大勺子,面前是“咕噜咕噜”在沸腾翻滚的锅。 锅里的东西似乎已经煮开了,但料理台前的人似乎在出神,锅沸腾发出的不小动静都没能把他的神思拉回来。 眼见着锅里的水沿着锅和锅盖的缝隙开始往出流,藤白才上前一步关了火。 出神的沈可衍这才回过神来,看见藤白似乎怔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开口问:“洗好了?” 藤白点点头,过去亲了亲沈可衍,才去拿开锅盖。 一阵雾气涌出,慢慢的锅里面的东西显露了出来。 几十只小汤圆明显被煮得太久,有一半都破了肚子,里面的芝麻馅流出来流到了汤里。 沈可衍的视线也落到了锅里,他难得在厨房里失误,有些不好意思道:“刚刚走了一下神,要不我重新再煮一锅?” “不用。”藤白拿来两个碗,从沈可衍手里拿走大勺子,“这样也好吃。” 沈可衍看着藤白把多数的漏了馅的汤圆盛到一个碗里,而后盛好了端起两碗往外走。 他跟着藤白走出厨房,看藤白把两碗汤圆放到桌子上,将全是好的汤圆的那一碗留到了外面给他,才冲他招招手。 沈可衍没有马上动作,站在一旁仿佛出神一般地盯着藤白看了好一会,才走过去到藤白身旁坐下。 藤白拉住他,忽然开口问:“衍衍在想什么?” 沈可衍抬手拿住勺子,搅了搅面前冒着热气的汤圆,视线移开落到了已经到自己窝里缩起来睡觉的焰焰身上。 小柴犬越发得胖。 藤白在的这几个月,虽然没少跟小柴犬争风吃醋,但给小柴犬喂下去的东西也不少,原本的狗窝对于现在的焰焰来说已经显得有两分小,要是再这样下去两个月,焰焰估计就该没家回了。 “我们以后要是去了A大读书,焰焰怎么办呢?”沈可衍收回视线看向藤白。 藤白听沈可衍出神的主人公是某只呼呼大睡的胖犬,顿时脑袋搭到沈可衍肩上,残忍开口:“让它自身自灭吧。” 沈可衍忍不住笑出了声:“焰焰上周还把我给他买的心爱的小零食割爱分了两包给你吧。” 藤白静默了片刻,大概是经过沈可衍的提醒记起了那么一点小柴犬的好,于是决定收回让它自身自灭的话,他搂住沈可衍:“衍衍怎么想呢?” “A大就在隔壁市,到时候你开车,我们带上焰焰过去怎么样?”沈可衍看着藤白。 藤白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让这个小电灯泡再跟着他们,他看看小窝里呼呼大睡的焰焰,又看看眼底含笑的沈可衍,半晌后才松了口:“我当司机很贵的,衍衍到时候得给报酬。” 沈可衍看着“精明”的藤白,眼底的笑意加深:“没有钱怎么办,人给你要吗?” 藤白眼睛一亮,怕沈可衍反悔似的,把人搂进怀里就一顿猛亲。 等他亲完,桌上的汤圆都温了。 两个人吃完汤圆,藤白把沈可衍按在椅子上,自己拿着碗进了厨房洗。 等他洗完出来的时候,发现沈可衍还坐在客厅里,只是没有在桌旁,而是坐到了沙发上。 沈可衍睡前洗过澡,身上穿的是一套宽大的浅蓝色睡衣。 可能是觉得热,睡衣宽大的袖子被卷上去两分,露出手臂上绑着的纱布。 他靠在沙发上,垂着眼眸像是在看什么东西。 藤白走过去,看到沈可衍腿上放着他最近在看的那本经济学的书。 沈可衍的手搭在书页上,眼帘半阖着,叫人看不清楚他是在看还是在出神。 藤白走过去,走到沙发边上坐下的时候,沈可衍才有了动静,抬起眼眸来看他。 沈可衍的瞳孔在灯光下是烟灰色的,这会像是蒙着一层薄雾,多了几分平日里没有的易碎感。 藤白感觉到不对,又凑过去贴了贴沈可衍的额头。 这会两个人的身体都是热的,距离沈可衍刚睡醒也已经过去了快要一个小时,但沈可衍的体温明显就比藤白的要高上不少。 藤白贴了一会严肃开口:“衍衍好像真的发烧了,有不舒服的感觉吗?” 沈可衍抬手拉住他的手,半天没有说话,只是抬着眼眸看他。 藤白几乎肯定下来,要起身道:“我去拿温度计。” 然而他刚动作,忽地被沈可衍按住。 沈可衍用空着的那只手将藤白的那本经济学的书合上,放好到一旁的茶几上,就跪坐在了沙发上,往藤白身边靠。 他轻声开口:“好像是有点发烧了。” 沈可衍明显还是有清醒意识的,应该温度不会太高。 藤白正打算哄一哄沈可衍去拿温度计,沈可衍忽然拉着他的手贴到了自己的脸上,脸上浮上一点笑,开口笑问藤白:“阿白,我烫吗?” 藤白看着沈可衍此刻的模样,一时间忘了动作。 沈可衍软的时候很少,除了发烧的情况,也就只有在两个人运动时受不住求饶才会放软下来态度。 那时候不仅态度是软的,沈可衍整个人都是软的,一双打转着泪水雾蒙蒙的眼睛看藤白,叫藤白一声名字都能要藤白的命。 而这会的沈可衍脸因为发烫有两分红,白炽灯照得他格外白,一张脸白里透红,嘴唇红得像能滴血。 偏偏那漂亮的嘴唇还微勾着,扬起一点要命的幅度,整个人像只摊开了肚皮的小刺猬,甚至还把肚皮送到藤白手底下,任由藤白动作。 藤白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整个人一烧,烧得好像发烧的是他一样,才开口应了沈可衍一声:“烫。” 沈可衍忽然又笑了起来,拉住藤白的手,发烫的脸埋进了藤白的颈间,有些闷的声音又带着笑意的声音传了出来:“好像里.面会更烫,阿白要试试吗?” 藤白感觉脑子里“轰隆”一声作响,半天愣着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沈可衍轻笑着亲了亲他的嘴角,有些软的声音响起在他耳旁:“发烧了就不接吻了。” 似乎是见他还在发愣,沈可衍惩罚似的咬了一口他的脸:“你确定要现在走神?” 藤白被轻微的痛感猛地拉回思绪,触碰到沈可衍明显热了两度的皮肤,拉住沈可衍:“不行,发烧会更严重的。” 沈可衍停下动作看他,只是一句话就把藤白的理智按灭:“可是我想,阿白。” 藤白最后好说歹说地抱着沈可衍进屋量了体温,确认只是一点低烧以后,才敢真的去碰沈可衍。 他本来就像轻柔地来一遍,沈可衍却格外地粘人,说什么都不肯让他走,甚至到后来□□都不肯让他戴,缠着他缠到了后半夜。 结果就是原本沈可衍只是三十七度多一点的低烧在后半夜升到了三十八度多。 藤白给沈可衍量完体温眉头皱得死紧,给沈可衍喂了退烧药,又物理退烧到四五点,确认沈可衍的温度下去了,才敢放心去睡觉。 第二天起床时,藤白又给沈可衍量了一遍体温,见还是低烧着,便给沈可衍请了一天假。 藤白本来给自己也请了一天假,结果中午的时候接到班主任的电话,说有事让他去学校一趟,他只好给沈可衍留下字条,暂时先赶去学校。 沈可衍是十二点左右被一通电话吵醒的。 早上九点多藤白把他拉起来给他喂了碗粥,他全程迷迷糊糊地喝下去,喝完就又缩回被窝睡觉去了。 电话响了大半天,沈可衍才伸出酸痛的手臂去摸过来接起。 刚接起时他都没反应过来是谁,稍微清醒了一点才听出来是凌哥的声音。 “我说我现在在你学校附近,你这会是不是午休,方便出来一趟吗?”凌哥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又问,“你这声音怎么哑成这样,生病了?” 沈可衍反应过来凌哥的话,从床上坐起:“有点发烧,请了一天假没在学校。” “前两天我也感冒来着,最近换季真是太恼人了,那你现在方便出来吗?我记得你说你住得离你学校不远吧,方便的话我和你陆哥过去,有点事找你。” 电话里的人说完停了一会,又补上一句:“和你爸有关。” 沈可衍本来还在犹豫,听到最后一句,眉头微蹙了一下,答应了下来。 电话那边的人似乎犹豫了一会,又问:“你那小男朋友现在跟你在一起吗?” 沈可衍迷迷糊糊记得藤白好像说去学校有事了,他的视线扫了一圈,看到了旁边床头柜上放着的便签,答应了一声:“不在。” “那最好。”凌哥的声音传来,“暂时先别让你那小男朋友知道,你给我发个小区地址吧,我和陆擎武过去找你。” 第166章 凌哥和陆擎武两人找了家小区附近的咖啡馆,沈可衍过去时,两个人正坐在咖啡馆的角落里。 凌哥先看见的沈可衍,冲沈可衍招了招手:“这里。” 沈可衍走过去坐下,凌哥推了杯牛奶到他面前:“你说你你生病了就没给你点咖啡。” 他说着看了沈可衍两眼,微皱了一下眉头:“你是不是瘦了?上次我见你的时候脸色还没那么差的。” “生病的关系。”沈可衍答应了一声,看着面前冒着热气的牛奶,道了声谢,端过来喝了两口。 藤白在家里留了粥,他出门得着急没吃,两口微烫的奶下去,身上多了几分暖意,他放下杯子,开口问:“凌哥,你说我爸什么事?” 凌哥的脸一时间有两分难看,看了陆擎武一眼,说:“陆擎武说吧。” 沈可衍顺着凌哥的话看向了陆擎武。 陆擎武的脸色倒是没什么异常,他一贯是一副不好说话的冷漠面相。 今天天气热,男人就穿了一件黑色的短袖,阳光下脖子上的刀疤看着更为分明,咖啡厅里人不少,但三人周围愣是一圈都没有坐人。 陆擎武见沈可衍的视线过来,也没有什么缓冲,直接开了口:“你爸跟贷款公司借了一百万。” 沈可衍整个人明显僵了一下,看着陆擎武微皱起眉头,但表情上没太大意外。 他不是没有想过沈明晋借钱。 沈明晋身边没有存款可言,这一个多月吸食毒.品的钱他也不可能凭空变出来,沈可衍没想到的是会有一百万那么多。 他没什么表情地敛了神色,低垂下眼眸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片刻后他仰头问陆擎武:“有规定的还款日期吗?” 陆擎武这一次倒是没有马上回答,他端起面前的黑咖啡喝了一口,抿着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我手底下有一家讨债公司,和那家借贷公司有合作,你爸的那笔债正好在我的管辖范围内。” 他说着,换了个姿势,没再看沈可衍,微侧过头眯起眼睛看向窗外:“我听凌崽说过你家的事情,一百万不算太大的数目,原本可以给你挪出几个月的时间,也不打算来找你,因为凌崽说这笔钱必须要你爸来还,但昨天出了点小变动。” 坐在一旁的徐凌听到这里,实在是忍不住了,喝了好几口咖啡也没憋住话,神情复杂地看着沈可衍开口问:“你知道你那个小男朋友是什么家世吗?” 沈可衍似乎没太明白话题怎么忽然扯到藤白身上,扭头神情略显疑惑地看向徐凌。 徐凌看起来有点烦躁,嘀咕了两句:“知不知道好像也没什么差,你那小男朋友看着就一副有钱人家娇养出来的样子,哎,这种事情真是没法说。” 沈可衍被徐凌念叨地更糊涂了一点,没忍住开口问问:“这事和阿白有什么关系?” 最后还是陆擎武开的口解释:“昨天有人联系到那家借贷公司,出了你爸欠款的三倍金额,提出的要求是让你离开你的男朋友,如果不愿意,就要在三天内把一百万还上。我找人调查了一下联系人,是一家公司的秘书办,那家公司的掌权人姓藤,你男朋友是叫藤白吧?” 沈可衍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煞白了几分,看着陆擎武一时间没有说话。 窗外的阳光刺眼,沈可衍觉得他可能还有一点烧,被阳光照着身体还是有些发冷,甚至陆擎武的话在脑子里转了好几圈,都跟转不明白似的。 徐凌大概是看见沈可衍脸色不好,直接豁出去说了:“小沈,你年纪小,很多事情可能看得还不算开,我知道这么说很残忍,但我站在过来人的立场上,给你的建议还是分掉比较好,我不知道你们俩感情现在究竟到了哪一步,但多深的感情最后被时间消磨掉,都不至于到分开了谁就活不下去的地步。” 徐凌说着像是想要抽烟,他烟都摸出来了,想起咖啡厅不能抽烟,最后只是把烟夹在了手里,继续道。 “一百万的确不难挣,三天内还不上,大不了我借你,但对方的目的很明显,他能卡你这一百万,你如果没如他的愿,他接下来就能卡你高考,卡你大学,那种有钱到几乎一手遮天的人,随随便便就能让你的日子过到过不下去,你和你那个小男朋友现在年纪都还不大,都是乳臭未干的小子,你们俩谁也干不过他爸,所以我劝你还是算了,免得以后闹得更加难看,对谁都不好。” 沈可衍听着徐凌的话,半天没有说话。 对面的陆擎武一直盯着沈可衍的表情像是在打量。 三人间沉默了大概有两三分钟,陆擎武像是确定了什么,开了口道:“凌崽,你出去逛一圈,我有点话想单独和小沈说。” 徐凌脸上露出不满:“你说什么话还要瞒着我?” 陆擎武看着徐凌,脸上是明显的不容反驳,见徐凌许久没说话,他又开口:“或者你出去找个地方抽烟也行。” 徐凌仍旧不满,眉头皱了起来,和陆擎武对峙了半晌,最后还是败下阵来起了身。 “别乱说话。”他离开前叮嘱。 直到徐凌离开了咖啡厅,陆擎武才看向沈可衍开口:“你不想跟你的小男朋友断掉是吗?” 沈可衍对上陆擎武的视线,没有回答。 但陆擎武像是确凿沈可衍的答案,继续开口道:“如果你不想,我这里还有第三个选择给你。” 沈可衍一直无波的眼底总算是出现了一丝波动,看向陆擎武的眼神里带了一点的疑惑和警惕。 陆擎武似乎不在意他的态度,继续道:“帮我一个忙,如果事情成了,那一百万我会替你还上。” 沈可衍静默地盯着陆擎武半晌,才开口:“什么忙?” 陆擎武没有马上回应沈可衍的话,而是忽然反问沈可衍:“你爸前几天是不是被拘留了?” 沈可衍对上陆擎武的视线,见陆擎武虽然是在问,但眼底明显是确认的神色。 陆擎武似乎也没想等到沈可衍的这个答案,很快继续开口:“我听外面都传他家暴了你,所以你才报警把他抓起来的。” 他说着喝了一口黑咖啡,看向沈可衍,本就看着凶的眼底带着几分探寻:“真的是这样吗?还是说是因为其他什么事情,比如说……吸.毒?” 沈可衍拒绝了徐凌提出的三人一起吃午饭的邀请,回到家的时候将近下午一点。 他站在门口拿钥匙开门,钥匙还没放进锁眼里,门就被从里面打开了。 藤白脸色明显有点差地站在门里面,看到沈可衍,将人上下打量了一圈,脸色才稍微缓过来一点,一伸手就把门口的人搂进怀里,抬手摸了摸沈可衍的额头:“衍衍去哪里了?” 沈可衍被藤白搂在怀里,感受着藤白身上的温度,紧绷了一个来小时的神经总算是放下来一点。 他跟着藤白进到屋里,带上身后的门,说:“有点事,出去了一趟。” 藤白看着怀里的沈可衍,似乎是察觉到了沈可衍明显有些泛白的脸色,一贯不怎么过问沈可衍私事的他开口问:“什么事?” 沈可衍扬起脑袋看藤白。 藤白明显是着急赶回来的,似乎也回来没有多久,头发被风吹得有点乱,领口的扣子开了一颗都没注意。 那张漂亮的脸蛋还是一如既往地叫人看了就很难移开视线,这会浅棕色的瞳孔里装满了对他的关心,无端让沈可衍想起他第一回 和藤白有交集时,藤白站在巷子口无情跟主任指认有摄像头的画面。 那时候究竟是他眼拙还是藤白藏得好呢? 本来算是有些偏的小巷子,寻常人没听到大动静除非顺路路过,否则都不一定会过去,而藤白却站在巷子口,看了他教训别人的全程。 分明是跟着他过去的。 “阿白,”沈可衍靠近藤白怀里搂住藤白,脑袋靠在藤白肩头,声音有些轻地问,“要是我们以后没再一起怎么办啊?” 他的话一落下,就感觉到藤白的身体一瞬间变得僵硬无比。 怀里的人半天没说话,过了好一会才把他拉开,表情认真又严肃地看着他问:“谁让我们不要在一起了?你出去见谁了?” 沈可衍看着藤白明显在忍着情绪的眼睛,片刻后轻笑了一下开口:“没有啊,就是忽然想,万一我考不上A大呢?” “那也不会不在一起。”藤白回答得快又认真,说完了又把沈可衍搂回进怀里,又固执地开口,“就算你考去北方,考去国外,我们也不会不在一起。” 他越说越把沈可衍搂得更紧,搂了好半天没再有动静。 直到沈可衍动了一下,藤白才忽然又开口:“但还是想要和衍衍在一个地方,衍衍……” 藤白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接下来好半晌就抱着沈可衍光叫着沈可衍的名字,叫着叫着声音就变了调。 沈可衍察觉到不对,拉开了藤白去看他,发现藤白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眼眶。 沈可衍明显被藤白的反应吓到了。 藤白被他拉开了没能再抱着他,就一只手紧拉着他手臂,跟怕他跑了似的,漂亮的眼睛泛着红地紧盯着他,忽然问了一句:“衍衍不想跟我在一起了吗?” 沈可衍心底里顿时软得一塌糊涂,带着几分的抽痛。 “怎么可能?”他凑上去亲藤白,见藤白的眼眶还有更红的架势,连忙开口安慰,“我只是随便问的,我错了我不该问的,我怎么可能不想跟你在一起。” 藤白还跟不信似的,一双眼睛紧盯着他不说话。 沈可衍安抚地搂住藤白,抬起手在藤白背上安抚性地揉着,半晌过去见藤白还是浑身僵硬,他轻叹了一口气开口:“阿白,对不起,我只是有点累。” 他脑袋靠在藤白肩上,声音很轻地开口:“我太累了所以说错话了,原谅我一次好吗?” 他说着稍微挪开了一点,对藤白保证:“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说这种话了。” 藤白僵硬的身体总算有了一点点的松动,他抬起手将沈可衍竖在耳朵边上的三根指头捏进了手心里,表情认真地看着沈可衍:“衍衍可以依靠我的,衍衍累了就靠着我好吗?” 他说着又把沈可衍搂进怀里,将沈可衍的脑袋轻轻地按在自己的肩膀上:“衍衍以后累了都到我身边来,就不要再想别的了好不好?” 沈可衍靠在藤白肩头,闭上眼睛忍住了眼底的几分湿润,答应了一声:“好。” 沈可衍的话明显还是把藤白吓得不轻。 以往藤白只是粘人,这天下午开始就直接演变成了要沈可衍时时刻刻都在他的眼皮子底子。 沈可衍去个卫生间,藤白都非得跟进来,不论他怎么赶人都非要在他身边看着他。 去卫生间都是这样,其他的时候就更不用说。 沈可衍当天下午就已经不烧了,晚上藤白抱着他睡时两个人难免都有了反应,藤白一开始还忍着,最后在沈可衍的主动下温和地进行了一次。 沈可衍多少还有点发烧的后遗症,结束后被藤白抱着去清理的时候就有几分昏昏欲睡,回到床上几乎沾枕即睡。 少有的夜里十二点没到就睡了,他睡着后藤白没睡,就搂着人一直清醒安静地在夜色里看着。 最近的天气都是白日里热大晚上冷。 沈可衍睡着前把藤白搂得紧,彻底进入了深度睡眠,身体自然地放松下来以后,手上的力道才稍微松了一点。 藤白安静地等到沈可衍睡得熟了,埋头在怀里人恬静的睡脸上亲了亲,才将沈可衍环在他腰上的手轻轻拉开,给沈可衍盖好被子以后下了床。 他拿了手机进到客厅,客厅里黑灯瞎火的,窗户半开着,有月光洒进来。 焰焰缩在它的小狗窝里明显睡得深,甚至睡出了几分动静不太大的鼾声,似乎在做什么美梦。 藤白拿着手机走到窗边,月色下的脸庞上透着几分的冷意,拿出手机在通讯录里翻找出号码,拨了过去。 那边过了好半晌才接起电话,电话接通后两个人都没有马上开口,片刻的沉默以后,手机里传来一个严肃的声音。 “你还会主动跟我打电话,真是难得。” 藤白垂着眼眸,一贯淡漠的语气里带上了几分的冷意开口:“你是不是去找衍衍了?” 电话那边的人似乎反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藤白亲昵称呼后面的人是谁。 紧跟着电话里传来一阵嘲讽的嗤笑:“越长大越像你妈可不是一件好事,太过感情用事的人做不成大事,我宁可你因为野心想要什么东西给我打电话,而不是第一次打电话过来就是因为你的情人。” 藤白因为电话里人的轻慢态度蹙起了眉头,但他没有回应藤镓木的话,而是开口问:“周六你还在国内吗?” 电话里的人似乎也对他的态度也感觉到了不满,一时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藤白似乎也不急,就这么安静地跟对方对峙。 两个人沉默地对峙了将近两三分钟,那边才又一次响起声音:“我有点失望,藤白,你第一次和我正面谈判竟然是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他不是无关紧要的人。”藤白拧着眉头说完这句话以后,安静了一小会,忽然又道,“你不也一直在对我失望吗?” 他说完,没再等藤镓木说什么,先结束了话题:“我周六去找你,你的行程安排我会联系你的助理。” “我今天下午要请两节课假。” 英语老师布置完作业离开,沈可衍理着手里新发下来的几张英语试卷,对一旁的藤白道。 藤白停下笔,看向沈可衍,问也没问去干什么,就直接道:“我跟你一起。” 沈可衍轻笑出声,看了一圈四周,见没人注意这边,借着桌子上摞得高高的书,凑过去在藤白脸上亲了一下:“我又不跑,就请两节课,晚自习就回来了。” 藤白在桌子底下拉住他一只手,不说话。 沈可衍反握住藤白的手,在手心里捏了捏,笑着开口:“那你要怎么跟老师解释我们两个一起请假?” “老师不会问我。”藤白说得直白又轻松。 沈可衍一时间竟然接不上话。 老师还真的不一定会问藤白,毕竟藤白从高三以来每一次模拟考成绩都稳定在740以上,平常又安静听话。 沈可衍没办法,笑道:“你知道我要去干什么吗就要跟着我?” 藤白又拉着他不说话,只是隔了好一会才跟补上似的问沈可衍:“你要去干什么?” 沈可衍轻笑一声,下午到底还是带着藤白一起请了假。 两人打车到了警局,沈可衍下车后看了四周一圈,最后找了家书店拉着藤白过去:“你在这里等我,出来后我就过来这边找你。” 藤白拉着他不说话,看起来像是想要跟他一起去警局。 沈可衍看出了他的意图,笑道:“探视只能进去一个人,就算你跟我去了也得在外面等我。” 藤白听到这话才有些不甘愿地偃旗息鼓,但好歹是没再拉着沈可衍不肯了。 周四的书店没什么人,沈可衍把藤白带到二楼的一处阅览区,找了个僻静地方把人按到椅子上,凑过去亲了亲藤白叮嘱:“就在这待着知道吗?别再像上次一样傻傻地在外面等,外面太阳那么大。” 他说完要走,藤白把人拉回来又亲了好一会,才把人放走。 沈可衍从图书馆离开,脸上的笑意渐渐地消散,他微蹙起眉头往警局走,刚走到警局门口,就碰到了之前负责给他做笔录的陈警察。 陈警察对沈可衍的印象很深,一见到沈可衍就认了出来,和善地询问沈可衍:“小同学,发生什么事了吗?今天不是上学时间吗?” 沈可衍开口直接道明目的:“我想见一见我爸,可以吗?” 陈警察似乎迟疑了一下,但很快又问:“现在吗?” “可以倒是可以,”陈警察说着,沉默了片刻,才道,“你等我一下,正好我这会没事,我带你过去吧。” 陈警察进到办公室跟一起值班的同事说了几句话,就出来带着沈可衍去了拘留所。 大约半个小时以后,他带着沈可衍进到了探视的独立房间。 沈明晋带着手铐坐在里面,他身后站着拘留所的看守人员。 “探视时间不能超过半个小时,我在外面等你。”陈警察叮嘱了一句,就离开了。 沈可衍走到桌前坐下,看着桌对面的沈明晋。 沈明晋的脸色看着比刚进来时还要差,一双眼睛倒是没有那天晚上那么无神了,他从沈可衍进来时就一直盯着沈可衍,见沈可衍坐下以后,笑了一下,声音有些哑地开口:“小衍,你怎么来了?” 沈可衍盯着沈明晋看了一会,才开口:“这几天还适应吗?” 沈明晋挠了下头:“这……拘留所里哪能说好还是不好。” 沈可衍看了沈明晋一会,移开了视线,直接开口道出今天来的目的:“你是不是跟借贷公司借了一百万?” 沈明晋明显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有些慌张地开口:“小衍,我,对不起,是,那时候我神志不清,他们就说要买得很多钱,可是我拿不出来,他们让我签了一个什么东西。” 他说着红了眼眶,原本就不太好的脸色看起来多了几分的可怜,说完了又有点着急地跟沈可衍解释:“不过我后来问过他们的,他们说可以不用马上还,爸爸会想办法还的,真的,等我出去了我就想办法。” “什么办法?”沈可衍再一次看向沈明晋问。 沈明晋一下子哑了下来,他垂下脑袋,有些重复地开口:“总能想到办法,总能有的。” 沈可衍看着沈明晋,抿了一下唇,问:“总能有的?一百万,你打算怎么还,打工?打多久的工?你觉得那些高利贷能让你欠那么久?” 沈明晋本来就心虚,被沈可衍这么一说,顿时更加说不出话来,只是低着头重复:“能还的。” 沈可衍感觉像是被鱼刺卡在喉咙里,那种无力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打算把家里那套房子卖掉。” 沈明晋听到他的话明显愣了一下,片刻后他忽然瞪大了眼睛,反应很大地从位子上站了起来,想往沈可衍那边跑,被身后的警官压住警告了,他才堪堪坐在自己位置上,情绪激动地对沈明晋道:“不要卖房子,小衍,求求你了,别把房子卖了。” 他没法到沈可衍那边,就在整个人扑在中间的桌子上,两只带着手铐的手企图去拉沈可衍,一双眼睛里一瞬间布满了红血丝:“那是我和你妈妈一起买的房子,那是你妈妈留下来给我们的,房子没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啊,小衍,我和你妈妈在那里生活了十多年,房子没了你妈妈如果想回家,她要去哪里找我们啊,小衍,求求你了,爸爸会想办法的,真的会想办法的,别卖房子好不好?你妈妈找不到家,她会伤心的啊,小衍……” 沈明晋说着说着就哽咽了起来,哭红了一双眼,叫着沈可衍名字的语气里满是哀求。 沈可衍的胸膛起伏着,放在桌子上的双手止不住地轻颤了起来。 他看着沈明晋,咬了咬牙忍住情绪开口:“沈明晋,我们过成现在这个样子,妈妈看见了就不会伤心了吗?” 沈明晋听到沈可衍的话,整个人发抖着,脸色变得煞白,哽了好一会才找回了声音似的开口:“我知道错了小衍,爸爸真的知道错了,但是别卖房子,爸爸求你了,房子没了我在哪里都找不到你妈妈了,我要去哪里找你妈妈啊小衍?” 沈可衍看着沈明晋哭红了眼的哀求,喉咙里的鱼刺仿佛在变大,扼住他叫他无法呼吸。 他胸膛起伏着深呼吸了好半晌,却仍觉得胸腔里的空气少得可怜,他闭上眼睛,整个人仿佛陷入死寂一般,只有沈明晋的哀求声还一直响起在耳旁。 过去好久沈可衍才再一次睁开眼睛,看向沈明晋的眼睛黑得深不见底。 “不卖房子可以。”沈可衍再一次开口,“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认真想,认真回答。” 沈明晋一听到沈可衍说可以不卖房子,顿时连连点头:“你问,我一定认真想,只要你不卖房子。” 沈可衍看了沈明晋两眼,垂下了眼眸,像是不想再看沈明晋一般,沉着声音开口:“你第一次被下.药是在什么地方,还记得吗?” 沈明晋连连点头,回答了沈可衍的问题。 半个小时后沈可衍从探视的房间里出来,看见门口等着的陈警察,对陈警察道:“陈警官,我有点事情,可以寻求帮助吗?” 沈可衍从警局出来的时候已经五点多。 他回到书店找藤白,找到了听话坐在原座位上等他的藤白。 两个人吃了晚饭就赶回学校上晚自习,晚自习下课回到出租屋,藤白和沈可衍亲昵了一阵,要跟沈可衍一起去洗澡。 沈可衍笑着去卧室里拿两人的睡衣,出来后把藤白往浴室推:“你先进去,我有点饿,蒸几个奶黄包等洗澡出来了以后正好吃。” 藤白拉着他不放:“不急,我跟你一起去蒸。” 沈可衍把人按着不让他动:“你先去把热水放一放,今晚有点凉,开一会暖灯让浴室暖一下,不然容易感冒。” 藤白听到沈可衍这话,才把人松开,又凑过去亲了两下,才进浴室关上了浴室门。 沈可衍来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袋奶黄包,拿出了六个放在蒸笼上,打开火,掏出手机拨通了某个电话。 那边接起,他看了眼门口小声开口:“他们是通过电话联系的,已经商量好了,明天下午我去把我爸接出来,到时候我让他给那边打电话。” 电话里的人说了什么,沈可衍微蹙起眉头:“周六?会不会太赶了。” 电话里的人又说了几句,他答应了一声,就听到浴室那边传来开门的声音。 他结束话题:“挂了,有其他进度我到时候再联系你。” 说完就挂掉了电话。 电话刚挂上,藤白就出现在了门口。 “热水调好了,要等奶黄包蒸好了再过去吗?”藤白说着走到了沈可衍边上将沈可衍搂住。 沈可衍摇头:“不用,我开小火,等我们洗澡出来时间差不多。” 他说着将火调小,反搂住藤白:“阿白,我明天下午下课以后要去警局接我爸。” “明天?不是还没到十天吗?”藤白看着沈可衍问。 “嗯,警察说我爸这几天表现比较好,所以提前放了。”沈可衍带着藤白往浴室走,“周五晚上我可能要在家里住一晚,周六有点事要跟我爸商量。” 沈可衍说的时候已经料想到藤白不会那么快答应,毕竟这两天藤白几乎一秒钟都要跟他黏着,他已经准备好了劝说的话,没想到藤白竟然直接答应了。 他愣了一下看向藤白,就见藤白打开了浴室门对他道:“明天下午我开车跟你去接?” 沈可衍走进浴室,感受到浴室的温暖,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答应:“好。” 周五下午,两个人去警局接了沈明晋。 藤白开着车回到小区,径直将车开到了沈可衍住的那栋楼的地下车库。 沈明晋除了从上车开始跟藤白道了谢以外,其余的时间都很安静地坐在后座。 车子停下后,沈可衍拉开车门要和沈明晋下车,两个人刚往外走了两步,藤白忽然从车子上下来拉了沈可衍一下。 他拉的是沈可衍的胳膊,很寻常的朋友之间也会出现的东西。 沈可衍停下脚步看藤白,一旁的沈明晋却多看了两人两眼,而后像是有点局促地跟沈可衍道:“你们年轻人聊吧,我先上去弄点东西吃。” 说完就径直离开了。 藤白看着沈明晋离开的身影,直到沈明晋的身影消失在了地下车库,他才看向沈可衍问:“爸爸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沈可衍答应了一声,笑看向藤白:“我们阿白聪明了啊,这都能看出来了。” 藤白看着沈可衍,似乎不清楚沈可衍是在夸他还是损他,片刻他不管是夸还是损,既然沈明晋都走了,他干脆把沈可衍重新拉回车上,搂着人把人压在车后座上:“衍衍告诉爸爸的?” 沈可衍笑着应声:“嗯,昨天说的。” 藤白一下子抱住他亲了他好一阵,搂着人脑袋埋在沈可衍颈间埋了一会,又抬起头来和沈可衍贴了贴脸:“今晚不能和衍衍一起睡。” 沈可衍失笑,揉了揉藤白头发轻声道:“明天晚上就回去。” 藤白压着沈可衍:“明晚什么时候?” 沈可衍凑过去亲了亲藤白:“明天晚上我要带我爸爸去个地方,没办法确定具体时间。” 藤白盯着他。 沈可衍笑:“我结束后给你打电话,到时候你来接我好不好?” 藤白听到这话才松了口,又凑过去压着沈可衍一顿亲:“司机收费很高的,得卖……一个星期的身。” 沈可衍笑出了声,很阔气道:“再给你加一个星期。” 藤某人转转脑袋似乎觉得自己赚了,脸上有了点小开心,凑过去又是对沈可衍又揉又亲。 罗岭骆一大早被电话吵醒,满脸地烦躁,拿过手机接电话的时候一股子要打人的冲。 “谁啊,大早上不知道周六要睡觉啊!” 电话里传来一声:“这才几天,就翻脸不认人了?” 罗岭骆一愣,听着声音一阵恶寒,瞬间清醒了。 他下意识放低了声音,看了眼紧闭的卧室门走到窗边,小声道:“你找我干嘛?我都说了我不跟你做那些勾当了,你也答应我了的。” “沈可衍他爸昨天是不是从警局里出来了?” 罗岭骆一愣:“我怎么知道?” 电话里的人很快又问:“你确定他爸当时被关进去是因为打了沈可衍?” 罗岭骆看起来有两分烦躁:“这我怎么确定啊,**不离十了呗,大家都这么说,而且那天晚上我的确看到沈可衍满手血,看起来挺严重的,不是被他爸打的还能是他自己给自己弄残的吗?” 电话那边安静了一会,才再次有了声音:“你去沈可衍家一趟,看看他爸是不是在家。” “你有病啊,我干嘛要去他家?”罗岭骆的语气里出现了不耐烦。 电话那边又是一阵安静:“沈可衍是不是在跟那个漂亮的小白脸谈恋爱?” 罗岭骆一惊:“你怎么知道?” “啧,果然是,昨天晚上他爸又给我打了电话,说让我多给他一点货,说他儿子交了个男朋友,男朋友他爸给了他一大笔钱,让他带着沈可衍离开,他想在离开前从我这里多带点货走。我想想沈可衍身边看着有钱的也就那个小白脸了吧,果然还真是,你怎么知道的。” 罗岭骆听着王宁铠的话,表情有几分复杂:“看到过,所以你告诉我干嘛,我说了我不要再干这事了。” “这可由不得你。”王宁铠闲适的语气传来,“这笔买卖开头的人是你,可不是你说想退就能退出去的。” 罗岭骆心底里一通骂娘:“要不是你我能做出那种事吗!” “是不是我,别人看到的也都是你做的。你也别急,我又没让你去做交接,这不是给了你一个轻松的活,让你去看看沈可衍他爸是不是真的从局子里出来了吗。” “他都给你打电话了,还有什么好确定的。”罗岭骆语气不好道。 “万一他在局子里跟警察一起唬我呢?”王宁铠道,“他今天晚上就要货,我昨晚跟天哥说了,今天想想还是不放心,你去看一眼,确认一下。” 罗岭骆皱着眉头还是一脸不情愿,就听见王宁铠又说:“这么简单的事情你都不愿意做,还是说你想被抓回来打断腿。” 罗岭骆一阵恶寒,没再跟王宁铠多说,不情愿地答应了下来。 去一趟别人家的确不是什么难事,但对象是沈可衍,罗岭骆就一百个不愿意。 他烦躁地洗漱换上衣服出门,客厅里罗妈正在看电视,见到他语气不太好地问:“又要去哪里鬼混?” 罗岭骆一瞬间烦上加烦,他黑着一张脸没答应,走到门口时忽然停下脚步,看向他妈:“妈,沈可衍他爸昨天是从局子里出来了吗?” 罗妈看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关心起这种事情来了。” “你就说有没有呗。” “好像是出来了,昨天有人坐电梯的时候碰上他了。”罗妈说起来又忍不住感慨,“老沈有个那么好的儿子,还非要把自己混成这个样子。” 罗岭骆一听他妈说沈可衍就不耐烦,本来都不打算去了,一听到他妈的话就直接出门摔上了门。 人都已经出来了,他干脆想着还是自己去亲眼看看好。 早上说早也不算早,其实已经九点多快十点了。 罗岭骆往沈可衍住的那栋楼走,到了沈可衍家门口时好几次想走,但最后还是按了门铃,黑着一张脸站在门口。 过了一会,门才被从里面打开。 今天的天气格外热,是最近一阵子的最热的一天,最高温甚至能达到将近三十度。 沈可衍穿着一件黑色短袖,开了门冷着一张脸看向门口的罗岭骆。 罗岭骆本来就不爽,对上沈可衍那张冷脸顿时更加不爽。 “你什么表情啊,欠你一样。” 沈可衍冷眼看着罗岭骆:“大清早想要找骂去找别人,我没工夫骂你。” 罗岭骆一直觉得沈可衍总有一句话就点燃他所有脾气的本事,事实证明就是这样。 他一气起来脑子里就什么都没有,顿时凶神恶煞道:“横什么横,别以为全世界都会心疼你。” 沈可衍冷眼看着一大早牛头不对马嘴一通发脾气的罗岭骆,懒得再理,直接要关门。 罗岭骆顿时急眼了,抬手一把按住门。 就在这时,门里面传来沈明晋的声音:“小衍,谁来了啊?” “没谁。”沈可衍打掉罗岭骆的手,再次要关上门。 罗岭骆听到沈明晋的声音,才总算清醒了一点,想起来来的目的。 他顿时又一次按住门,往里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沈明晋从卧室里出来。 见到人了,罗岭骆达到了目的,松了手没再拉门。 沈可衍注意到罗岭骆的举动,反倒是停下了动作,沉着脸色看罗岭骆。 “看什么看,有病。”罗岭骆骂了一句,转身就走。 他走到一半,沈可衍忽然在他身后开口:“罗岭骆,你不欠我什么吗?” 罗岭骆顿时浑身一僵,猛地扭头看沈可衍,却没办法从沈可衍的表情里看出什么。 他脑子一乱,张开就是骂:“我欠你?你别搞笑了好吗?你这么好命,从小到大一哭就全天下都宝贝死你,我敢欠你什么?” “好命?”沈可衍抓住罗岭骆话中的这个词,轻喃了一声,忽然轻嗤了一声道,“那把我的人生给你过,你要吗?” 罗岭骆一怔,脸色变得有两分复杂,难得一次没再骂人,扭头走了。 他一路坐上电梯到楼下,才回过神来似的,黑着脸小声嘀咕:“谁要从小当个爱哭鬼,还是个死了妈……” 嘀咕到一半他顿了一下,没再接着说下去,甚至忘了沈可衍之前说的欠不欠的事情,掏出手机给王宁铠打电话:“沈可衍他爸在家,我刚才亲眼看到了,这事就到这了,你以后别找我了。” 第167章 “你还要到处乱晃到什么时候,天都要黑了。” 穆博安黑着一张脸站在马路上,看着阴沉天气下刚买了一只甜筒在吃的夏安安。 今天的天气闷热,早上还是个艳阳天,到了下午三四点天就开始阴沉了下来,乌云压着半边天,闷得叫人发慌,晚上怕是要有场雨。 “你要回去你就先回去嘛,我又没要你跟着我。”夏安安吃着手里的甜筒,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街边有趣的玩意。 穆博安一张脸在阴沉的天气下看着比平日里还要凶几分,盯着夏安安看时表情里有着几分恼,又有几分拿夏安安没办法。 “是你先来我家找我的。”他跟着夏安安走了大段路,才低着声音憋出来这么一句。 不过还是被夏安安听到了。 夏安安扭过头看穆博安,十分煞有其事地道:“我才不是去找你的,我以为厉害哥哥在你那才过去的,谁知道厉害哥哥不在。” 穆博安被夏安安说得更恼了几分,他抬起一只手去拉夏安安,像是想说点什么,却见夏安安忽然眼睛一亮,大喊了一声:“厉害哥哥!” 穆博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竟然真的看到了沈可衍。 沈可衍在街对面,和两人隔得有点远,夏安安的叫声他明显没有听到。 夏安安见沈可衍那边没反应,就要往街对面跑。 这条路是一段小马路,不处在商业区,街边都是摆地摊的小贩,路上也没有红绿灯。 夏安安刚跑出去就有两辆车开过,他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跟在他狗头的穆博安更是抬手有把他往后拉了两步。 穆博安的脸色难看:“你别乱跑。” 夏安安明显没太把他的话听进去,等车过去了还想往沈可衍那边去,刚走出一步,忽然顿住了脚步,小脸上满是疑惑地开口:“那些人是谁啊?” 穆博安顺着夏安安疑惑的视线过去,一下子就看出了夏安安说的人是什么人。 就见沈可衍身边站了几个格外吸引人注意的彪形大汉,几个人穿着花衬衫,露出在外头的手臂上都是纹身,一看就不是好惹的样子。 离沈可衍最近的是一个比沈可衍稍微要高一点的男人,虽然没像其它大汉那样纹着纹身穿着花衬衫,但男人面相上的凶气叫人更加不敢直视几分,再加上他脖子上显眼狰狞的刀疤,完全符合了大人吓小孩时形容的标准。 周围的人明显对这群人都有几分怕,几乎是全都绕着那一片区走。 那个脖子上有疤的男人似乎跟沈可衍说了几句什么,紧跟着几人就上了路边的一辆黑色轿车。 隔得太远,夏安安和穆博安谁也看不清楚沈可衍上车时是什么神情。 见着沈可衍跟那么一群人上车,夏安安顿时焦急道:“厉害哥哥会不会有危险啊?虽然厉害哥哥很厉害,但是那么多人,他们一个个胳膊都是厉害哥哥两倍。” 穆博安脸上也出现了两分焦急,皱起眉头像是在想办法。 没等他想出来,夏安安先一步做出了动作,拦下了路边一辆出租车,拉着他就坐了上去。 “你干什么?”穆博安被拉上车还有两分茫然。 “当然是跟上去呀!万一厉害哥哥真的有危险怎么办?那些人比电影里的看起来还要吓人!”夏安安说着,又冲前头的司机说,“司机叔叔,你可以帮我们跟上前面那辆车吗?我们的哥哥被坏人带走了。”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眼两个加起来不知道有没有二十岁的小孩:“就你们两个?” 夏安安连忙道:“我们马上找家里人来,司机叔叔你先帮我们跟上吧!我有钱的!” 他说着连忙掏出了自己的小钱包,给司机看里面的几张红钞票。 司机见状,这才没有再说什么,开动了车。 夏安安松了口气,拉住穆博安:“你有没有手机,我出门忘记带手机了。” 穆博安因为生病的缘故,到哪都需要隔两个小时给他妈发一条消息,手机当然是随身带的。 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就听见夏安安又道:“给漂亮哥哥打电话。” 夏安安抓了抓脑袋:“我没有藤哥号码。” “那就给小表哥打!”夏安安说得着急,直接把手机从穆博安那里拿了手机,在通讯录里翻找出临城择的号码,拨了出去。 藤白到别墅时天快黑了,傍晚的天乌压压一遍,别墅院子里泥土的气息比平日里重了不少。 这里常年没人居住,但一直有看守的保安和定期来打扰的人。 保安看到藤白,恭敬地叫了一声,就打开了门。 藤白往里走,没看到院子里藤镓木的车,他以为别墅里没人,推开客厅门时,却看见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个女人。 女人画着精致的淡妆,身上着一条浅绿色的过膝长裙,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杂志,正在翻看。 大概是听到响动,她抬起头,朝门口的人看去。 藤白很快反应过来,对上女人的视线,叫了一声:“妈妈。” 女人的脸上浮现一点笑意。 她五官精致明艳,哪怕客厅不太亮也能看出来皮肤很好,天生的冷白皮,搭在腿上的手臂纤细白皙。 “好久没见了。”她放下手里的杂志,对藤白招了招手,“到妈妈身边来。” 藤白坐到女人身边。 女人对藤白没有什么亲昵的动作,但一双眼睛注视着自家儿子,眼底藏着明显的关怀。 看了片刻后她笑着开口:“阿白长大了不少。” 藤白对女人的话没有表现出什么反应,像是不知道怎么反应,隔了好一会,才“嗯”了一声。 女人似乎也不觉得有什么,她又开口:“来找你爸爸的?” 藤白又答应了一声,似乎是想了想,终于开口问了一句:“您怎么回国了?” “有些旅游厌了,回来休息两天。”女人说着,看了眼面前茶几上的一杯花茶,问,“渴了吗?让阿姨给你泡点什么喝?” 藤白摇头说不用,女人也就没再说什么。 两人坐着安静了一会,似乎都不太擅长和对方相处,隔了好一会,女人的声音才再次响起:“你的事情我听你爸爸说了。” 藤白看向女人,见女人垂着眼眸,散在肩头的长发落下来一点。 “阿白,妈妈其实很多时候都在后悔以前跟你爸赌气疏忽了对你的关心,等我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所以我很开心,你能学会爱人。” 在藤白的沉默之下,女人笑了一下,再一次看向藤白:“能跟妈妈说说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女人很明显地察觉到她这话落下以后,面前一直有些僵硬的少年眼底多了几分神采,紧跟着如数家珍般地开了口:“善良,有爱心,特别怕疼,有点爱哭,记性有点差……很努力生活。” 藤白说得很慢,说的时候应该是在回忆,垂着的眼眸里有女人陌生的温柔。 女人看着藤白许久没有说话,直到确认藤白说完了以后,才开口:“听起来是个很招人喜欢的孩子。” “很招人喜欢。”藤白跟着说了一句。 女人忍不住笑出了声,看着藤白的目光越发柔和:“看来你真的很喜欢他。” 她说完在藤白的点头下,笑意慢慢敛了几分,沉默了一会后才再次开口:“阿白想要和他长久地在一起吗?” 藤白没有犹豫地点了点头。 女人的下一个问题很快就抛了出来:“那你觉得你现在有能力胜券在握地把他永远跟你绑在一起吗?” 藤白愣了一下,看向女人,片刻后开口:“有。” 女人脸上依旧是很浅的一点笑:“如果是在你爸的极力阻挠下呢?” 藤白看着女人,显然是知道这个问题在客观角度下并不那么容易得出答案。 女人端过面前的花茶抿了一小口,轻声开口:“阿白,你迄今为止十九年的生活里,都没有遇到过太大的挫折,但这不代表你未来几十年的人生里不会有,不仅会有,甚至会有很多你完全无法预料到的突发事件,你也无法保证那些事情是不是会比你爸带来的阻挠更加令人难以破解,你应对这些事情唯一的途径,就是让你自己变得强大,但你现在显然还不够强大。” 女人说着,从藤白没有表情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就扭头看向了窗外。 好像要下雨了。 “你爸也许是错的,但他能提供给你的资源,是实打实在那里的,那些东西只要你用得好,就可以成为你加速成长的跳板,现在你碰上你爸是以卵击石,等到你长到足够强大,他就变成了那颗卵,明白吗?” 女人扭回头看向藤白:“我知道你聪明,哪怕不用你爸给你的那些东西,你也可以成长得很快,但这个快是多快呢?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或者更久?人的寿命是有限的,不是谁都等得起那么久的。” “阿白,”女人放轻了声音,“妈妈不会左右你的决定,但你也许应该好好想一想,怎样的决定才是正确的决定。” 藤白的眉头渐渐拧了起来,他看着女人沉默了好半晌,似乎正打算开口的时候,一阵突兀的铃声出现在了客厅里。 藤白口袋里的手机在震,他拿出来看了眼,是个陌生号码。 思索了片刻,藤白接下了电话。 电话里很快传来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是藤白吗?” 藤白回忆了一下,想起了声音的主人:“嗯。” 那边得到肯定很快开口:“我是临城择,你现在跟沈可衍在一起吗?” “没有。” “那你知道沈可衍现在在干什么吗?”临城择的声音听起来有两分急,“穆博安和夏安安两个小子给我打电话,硬是要说他们看到沈可衍被一群比电影里还凶的坏人带上了车,我从我姑姑那边同步了穆博安现在的定位,正在往郊区走,我怎么劝他们他们都不肯回来,一定要我叫你过去,沈可衍有跟你提过什么吗?我觉得他们就是看错人了。” 藤白眉头紧皱:“什么人?” “不知道啊,俩小屁孩话也说不清楚,又是花臂又是刀疤的,我给沈可衍打了两通电话他都没接,也没办法知道他现在在哪,要不你打给他试试?” 藤白应了一声,就马上挂断了临城择的电话,拨了沈可衍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最后无人接听,自动挂断了。 藤白的脸色一瞬间难看了下来,直接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女人见状,开口问他:“怎么了?” 藤白摇头,只是说:“我出去一趟。” 说完就快步离开了别墅。 第168章 车停在郊外的烂尾楼时,天已经全黑了。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小雨,陆擎武打开车窗,拿出一根烟夹在指缝间,点上后看了眼车窗外乌压压的天。 “和你爸都说好了吗?”他开口问跟他隔了一个位置坐在另一边靠窗的沈可衍。 “嗯,事情结束了他会给我打电话。”沈可衍答应了一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他一路上都没有动过手机,这会拿出来才发现,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设置了静音没调回来,手机里有好几个未接来电。 有几个陌生号码,还有几个是藤白的。 藤白很少会一下子打那么多电话来给他,沈可衍看着有点奇怪,正想着要不要回拨过去,陆擎武那边的车窗外头就凑过来一个脑袋:“武哥,兄弟几个已经把钱伍天往这边带来了,预计十分钟左右就能到。” 陆擎武点头,灭了手上的烟,对沈可衍道:“我们该下车了。” 沈可衍还那些手机,听见陆擎武的话,应了一声,跟着走下了车。 外头雨不大,蒙蒙细雨,一群人谁也没有要打伞的意思,下了车后就往烂尾楼里走。 陆擎武走进烂尾楼,见沈可衍开了手机的手电筒,手电筒照亮了烂尾楼的小半片地方,也照亮了沈可衍的脸。 他看了眼沈可衍的脸,忽然开口问:“有事?” 沈可衍也没遮掩,直接道:“我男朋友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应该是有什么事情。” 两个人走在最前面,踩着水泥的阶梯往楼上走。 “一会再回吧,那些人应该来得快,打到一半如果吵杂的声音混进去,你男朋友看着是个聪明人,很容易起疑。” 陆擎武的声音响起,他说着看了眼表:“离七点半就差二十分钟了,半个小时内应该就能解决。” 沈可衍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几个人往楼上走,都没怎么说话,空荡的废弃大楼里只有后面跟着的陆擎武几个手下时不时聊天的响动。 陆擎武又摸了一根烟出来抽,快走到顶楼天台的时候,沈可衍忽然开口问:“为什么要把他引到这边来?” 陆擎武反应过来沈可衍的话,嗤笑一声:“钱伍天这个人,别的本事不大,偷溜得永远比别人都快,不把他弄过来限制住,等警察出动,人早就跑没了。” 沈可衍听着陆擎武的话,沉默了片刻:“确定他一会回来吗?有人去他酒吧挑事,他也有派其它手下出来的可能。” 毕竟虽然沈明晋提出来的毒.品交易数量不算大额,但也绝对不算小数,这种有交易的时候,人多少都应该有些许警戒心在的。 陆擎武不知道想到什么,眼底浮上一片阴霾,他没有马上回答沈可衍的话,抽完手上的烟,灭了后推开天台的门,语气阴冷却笃定道:“他一定会亲自来。” 雨好像下得比刚才要大了,天台上黑漆漆的,周围的护栏全都是木制材料临时搭建的,松松垮垮的给人一种碰一下就会马上七零八碎的即视感。 沈可衍听了陆擎武笃定的话就没有再问,然而陆擎武却又重新叼了根烟点上,语气沉沉的忽然开口:“今天是我老婆的忌日。” 沈可衍一愣,看向陆擎武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陆擎武也没看他,只是兀自道:“五年前她逛街的时候,不小心被卷入了一场小帮派之间的打斗,那些人都带了刀,那场事故死了三个人,十几个人受了程度不一的伤,我的妻子是那三个人中的一个。钱伍天是那场打斗事件的主使者之一,但是由于涉案人员过多,他没有被指认出来,只进去蹲了三年。” 陆擎武的脸上浮上一抹轻蔑和浓重的厌恶:“我和钱伍天原本就结下过梁子,那个渣滓,每年都爱在这一天给我下马威,我越挑衅他越兴奋,他巴不得来看我痛苦。” 出租车停在距离烂尾楼有些远的地方,司机的脸色有点难看:“你们两个小孩子确定你们哥哥在里面吗?” 夏安安开口:“确定!我亲眼看到我哥哥上的车!” 司机看看两个小孩,又看了眼听着几辆黑车的烂尾楼:“这不行,这一看就不是小事情,这得报警。” 他说着正打算拿出手机,就看见另外一边的大路上,忽地几辆车驶过,而后再一次在烂尾楼前面停下。 车灯把烂尾楼前照亮,车门打开出来的几个人都是一幅凶神恶煞模样。 司机一见这架势,心底里顿时有两分发怵,拿着手机半天没敢动作。 这一看就不是普通打架斗殴,万一惹出什么事端,害了他自己怎么办? 他正摇摆不定着,车后座忽然响起一个声音:“是那些坏人!” 说话的是穆博安,他一双眼睛紧盯着不远处车灯下的几张人脸,对夏安安道:“跟那天那个把我们拦住,后来还打了表哥和沈哥一起的人。” 夏安安顺着他的视线过去,很快就看到了穆博安口中的人。 人群里并不是那次打架的所有人都在,只有三个他们眼熟的,但穆博安还是一瞬间整个人紧绷了起来。 他搭在腿上的手紧抓住牛仔裤,整个人开始发抖,脸色有些白地看着那些人走进了烂尾楼,抖着声音开口:“会不会……是因为我们,沈哥才被他们带走的,沈哥上次打了那些人,沈哥是为了救我们。” 夏安安满心着急,这会也注意不到穆博安的异常,听了穆博安的话,心底里也难免这么想:“怎么办啊?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厉害哥哥一个人肯定打不过的呀!小表哥呢?他们还没来吗?再给小表哥打电话呀!” 他说着就又焦急地去摸穆博安的手机,慌乱地打开去找号码,因此他没有注意到身旁穆博安一只手狠狠抠着裤子几乎要把裤子抠烂的动作。 穆博安整个人都抖了起来,表情上也出现了几分失控,嘴里小声念叨:“因为我,是因为我,坏人,好多坏人……” 夏安安刚找到临城择号码,正打算拨出去,忽然感觉一阵冷风灌了进来,他一扭头,竟看见穆博安拉开车门跑了出去。 “穆博安!”夏安安一声惊呼,“你去干什么!你快回来啊!” 然而穆博安好像完全听不见他的声音,兀自往前跑。 夏安安一咬牙,也跟着跑了出去。 司机没想到这两个小孩说跑就跑,他满脸的冷汗正犹豫着要不要去追,忽地看见烂尾楼楼顶上出现几道光,像是还有谩骂的声音,他整个人瞬间被吓得一抖,等回过神来时,两个小孩已经跑没了影。 夏安安个子小,根本赶不上穆博安的速度。 外头的雨又大,跟倒下来似的浇了他满身,他喊了几句都没把穆博安喊回来,摸着黑跑进了烂尾楼里。 楼道里黑得要命,夏安安有慌张,没跑几个台阶,毫无预兆地被绊倒在地。 地上全是凹凸不平的水泥,夏安安几乎是整个人趴着摔下去的,胳膊和腿一瞬间全都火辣辣地疼了起来,他瞬间被疼得哭出了声。 “蠢蛋穆博安。”夏安安哭着骂了一句,忍着疼痛正撑着要起来,结果脚下一滑,瞬间又摔了回去。 双倍的痛感传来,夏安安瞬间疼得直抽气,哭得更大声了几分,站都站不起来了。 就在这时,他泪眼朦胧中看到一个人影,等人走近了,他才看清楚是刚才跑得飞快的穆博安。 夏安安顿时一阵委屈,一拳头打在穆博安腿上,哭着道:“你跑什么啊?不知道危险吗?你跑上去有什么用,给厉害哥哥找麻烦吗!” 穆博安蹲在夏安安身前,混乱的脑袋因为夏安安的哭声稍微清醒过来了一点:“对不起。” 他连声道歉,去拉夏安安:“你摔到哪里了?疼吗?对不起,我做错事了,安安对不起。” 夏安安还是第一次听到穆博安跟他道歉,心底里的那点委屈就这么被抹平了,但还是疼得直咧嘴,坐在地上好半天起不来。 天台门口,缀在最后面的两个人停下脚步,其中一个开口:“你听到小孩子的哭声了吗?” “听到了,好像就在楼下,大晚上的真他妈吓人。” “下去看看?” 沈可衍握着手机站在陆擎武后面,几个大汉挡在他前头,替他遮挡着他手里拿着的手机。 沈可衍眉头微拧着,一双眼睛紧盯着手机。 手机屏幕亮起,他正要去接,看到的备注却不是沈明晋而是藤白。 沈可衍心底里有点担心,藤白给他打了那么多次电话,不知道究竟有什么事。 但现在明显不能够接藤白的电话,沈可衍抬眸看了眼对面的一群人。 为首的男人已经跟陆擎武明嘲暗讽了起来,两帮人隐隐有了要马上打起来的势头。 沈可衍只好等电话自然挂断。 但挂断后他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正想着给藤白发过去一个消息稍微问一下情况的时候,手机里再一次打进电话,是沈明晋。 沈可衍瞬间绷紧了身体,人又往几个人后面躲了躲,差不多掩藏起来,接通了电话。 电话里很快传来沈明晋的声音:“小衍,那些人都已经被抓起来了,现在整个地方都是警察,在到处搜。” 沈可衍顿时松了口气,应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将手机赛到口袋,而后走到陆擎武边上,小声开口:“好了。” 陆擎武的眼底划过一抹厉色,勾了勾唇,给了旁边的手下一个眼神。 手下顿时群发早就设定好的短信给附近埋伏的兄弟,让他们全都到烂尾楼底下,守着不让钱伍天那边的任何人逃出去。 钱伍天那边似乎也得到了消息,一个人跑到钱伍天身旁说了几句什么,钱伍天的脸色瞬间难看了下来,怒吼道:“妈的!陆擎武你竟然敢阴我!” 他大骂了两句,整个人明显气得不行,但还知道离开是首要,带着手下的人就要走。 陆擎武手下的人一瞬间围了上去,两边顿时一触即发,打在了一起。 两边的人差不了太多,陆擎武这边的人稍微多一点,再加上他们都重点看守钱伍天,钱伍天逃了几次都没逃出去半步,明显怒了。 就在这时,忽地一阵哭喊声在天台响起,过于突兀,让所有人都暂时性停下了动作,往门口看去。 就看见两个人从门口进来,一个钳制着一个有些壮实的小孩,另外一个手上拎着一个瘦小的小孩。 钱伍天看见是自己手底下的人,骂了一句:“你们有病啊?搞两个小孩上来干嘛?” 拎着夏安安的男人回应:“楼底下捡的,不是我们的人,我们猜可能是对面的小孩。” 钱伍天一听这话,眼底顿时划过一道精光,吩咐到:“把两个小孩带去天台边,陆擎武,你要是不让我走,我马上就让他们把这两个小屁孩丢下去。” 陆擎武皱起眉头看了眼那两个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地方的小孩,正怀疑是不是钱伍天的把戏,就听见沈可衍的声音在他后面响起:“那两个是我弟弟。” 陆擎武表情一滞,小声开口询问:“你弟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知道。”沈可衍的脸色不太好看,“你拖延一下时间,我想办法。” 陆擎武答应了一声,收回视线看向钱伍天,冷笑一声开口:“钱伍天,你的鬼把戏已经多到自己抓两个小孩来威胁我了吗?多蠢的人才会来这种地方带两个小孩,嫌没有把柄在你手里心里不舒坦?” 的确傻子才会来这种地方带小孩,但那又怎样。 钱伍天阴笑着开口:“好啊,既然不是你们谁认识的孩子,那就扔了好了,听到了吗?这两个小孩没人认,先把那个瘦的丢下去。” 沈可衍正在人群后头悄悄往两个人那边移,听到这话,眉头瞬间拧了起来。 那边钱伍天的手下按照指令拎着夏安安走到阳台最边上,靠着阳台上的木制栏杆。 天上忽地“轰隆”一声,劈了道雷下来,雨变得比方才还要大了几分。 夏安安被拎在半空中,在闪电的亮光下看清了一瞬高楼的样子,顿时被吓得不轻,哭喊挣扎了起来。 拎着他的人不满地在他脸上甩了一巴掌,不想被夏安安一口咬住,他顿时气急地要把夏安安甩开。 木制栏杆被撞了两下,接连处眼见着要松动。 快要接近的沈可衍瞳孔一缩,当即出声:“小心!” 然而为时已晚,栏杆在第三次撞击下直接散架,两个人眼见着要摔下去,沈可衍正要冲过去,却先看到一个身影闪了过去。 那人一把将空中的夏安安按进怀里,却无法避免地跟着夏安安一起坠了下去。 沈可衍在看清楚那抹残影后,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大喊了一声:“阿白!” 通体白的病房里,两张病床上穿着一奇怪白色连体衣,脑袋手臂上缠着各种线连接仪器的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睁开了眼睛惊醒过来,从床上坐了起来。 靠窗的男人一双烟灰色的瞳孔里还带着几分未完全走出的朦胧,片刻后他忽地快速摘掉了身上缠绕的东西,脚步有两分虚浮地下了床,推开门朝隔壁连通的另一间病房走去。 第169章 “沈先生。” 病房门被推开,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走进病房,带上了身后的门。 男人脸上满是凝重,看着沈可衍的脸上带着几分的歉意。 他走到病房的床尾,打开手上智能手环的显示屏,虚空中出现一小块普通书籍大小的虚拟屏,男人开口:“您和临先生所述的情况我已经吩咐下去从源头开始彻查,最多一个星期,一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我这里还有些东西需要跟您再次确定,您现在方便吗?” 沈可衍的视线一直落在病床上的人身上,男人进来以后他也没有片刻挪开。 病床上的人脸色虚弱泛白,大概是因为常年见不到阳光,白皙到皮肤下的血管都清晰可见,那张漂亮的脸仿佛定格在了他出事的那一年,八年过去眉眼棱角都未开,仍旧透着几分少年气。 男人的话全部说完,沈可衍才终于抬起眼,看了床尾的男人一眼。 “需要确认什么?”他问。 男人能感知沈可衍此刻的心情,没有多说其他的话,直接将智能手环上的屏幕投到了床头的白墙上,方便沈可衍看。 “沈先生还记得三个月前构造世界前,我从你这边确认获取的几项数据吗?” 男人在只能手环上点了两下,调取出来一份表格。 “我们构造世界的系统在捕获人物给予对应的任务和身份分配时,需要根据世界主人记忆中对照的每个人的性格,化为参数,进行匹配,也就是说,我们当时给你们选取的三个角色配对包括系统给予的其他任务,都是根据藤先生原有记忆中你们三个人比较鲜明的特征属性进行匹配的,当时您和临先生给我的三人的特征属性,需要您这边再跟我确认一遍。” 沈可衍点了点头,男人就一一将屏幕上三人的特征属性报了出来。 “沈可衍,也就是沈先生您自己,您在藤先生记忆中比较有代表性的特征属性包括以下几点:1.每天早上有五点半起床晨跑的习惯。2.您对藤先生家中所养的一只叫焰焰的柴犬总是抱有敌意和醋意。3.您送给藤先生过一只具有特殊意义的手表,手表图案如下。以上内容是否有误?” 沈可衍摇头:“没有。” 男人闻言点了点头,继续道:“那么藤先生相关属性内容:1.藤先生因为怕疼,很容易哭,所以每次受伤后几乎都会哭。2.藤先生发烧后容易有一些奇怪举动,并且会意识迷糊出现记不住事的情况。3.藤先生送给您过一对银白色的金线戒指,戒指图案如图。以上内容是否有误?” 沈可衍再次摇头,男人便继续道。 “临先生的特征属性如下:1.有一个叫穆博安的表弟。2.微长发,喜欢穿风格比较奇特的衣服。3.就读于临安高中。以上内容是否有误?” “好的。”男人抬起头,看向沈可衍道,“因为临先生的任务是辅佐帮助您,需要隐藏身份,所以他的性格并不会完全在构造的世界里面体现,但正常情况下,您和藤先生以上的几点性格应该都会在构造世界里有突出体现,需要麻烦您回忆一下,您在构造世界里时您和藤先生的特征属性是否都有完全体现,有无存在偏差的地方。” 沈可衍垂下眼眸,认真思索了片刻,眉头微拧了两分。 “有。”他开口,“阿白在那里不怕疼,也不会因为受伤而哭,每次我受伤的时候,他才会哭。他发烧的时候会迷糊,但是并不会完全不记事,只是会假装记不住。” 男人表情严肃地在虚拟手环上标记记录下沈可衍所述内容,记录完以后他再次开口询问沈可衍:“还有吗?” 沈可衍再次认真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 男人闻言,切换掉屏幕里的内容,继续问:“世界开始时,我们给临先生提供的确认您是否已经接替林洛的暗语是‘你喜欢猫吗’,因为原主林洛十分讨厌小猫,这句对是否有出现过?” “好的,那么需要再跟沈先生您确认一遍您在构造世界里所遇到的异常问题,根据您和临先生昨天所述,您在世界里一直没有出现过我们所设定的系统是吗?” “是。” “给您布置任务的是林洛这个角色?” “您一直无法看到我们给您设定的亲密值?” “嗯,但林洛好像能看到。” “您在世界开始,被封锁了和藤先生相关的所有记忆是吗?” “在那个世界里,您确定除了藤先生,其余所有人看到的你都是书中描述的林洛长相,而非你自己的长相?” “林洛这个角色,可以通过转化他人的恶意充沛自己的能量是吗?” “只是猜想。” “您确定在世界里,藤先生每次闻到我们的特训香气会产生反应?” “确定,不止一次,他每次闻到后都会发烧。” “好的。” 男人一一对应过内容,确认无误后收起显示屏,对沈可衍道:“目前我们的猜想是,林洛这个角色的不稳定性造成的世界偏差,但是按常理说不会偏差这么多,并且林洛这个角色拥有的某些能力是我们原本附加给系统的属性,所以我猜想问题可能出在数据源上,我们会尽快给您一个答复。” 男人说完停顿了片刻,想了想又道:“因为人的大脑和计算机总归不同,设定好的数据放到计算机里,计算机会分毫不差地运行,但是大脑会根据主人的主观意识进行变动,所以分毫的误差都有可能造成一个完全偏离原轨迹的结果,等查清楚以后如果问题出在我们,这件事情我们一定会负全责,并且尽快为您提供最好的补救方案。” 沈可衍听着男人的话,眉头微蹙,扭头看向病床上的人,沉声开口:“陈医生,阿白还会醒吗?” 病房里陷入了片刻的沉默,许久过去,陈医生才轻叹了一口气,开口:“这件事情我们无法给您明确答案,您知道,藤先生沉睡了八年,本身就并不好唤醒,虽然你们离开世界的途径是对的,但离开时亲密值只达到70%,亲密值是我们根据藤先生的苏醒意识转化的,所以我们也无法确保藤先生是否会醒。” 沈可衍看向病床上闭着眼睛呼吸绵浅的人,眉头又拧紧几分,片刻口开口问:“有没有可能我再进去一次?” “绝对不可以。”陈医生表情严肃,“您的数据信息已经被藤先生的大脑捕捉过一次,再一次进去,几乎会马上被再次捕捉驱赶,到时候您也可能会陷入长久沉睡,我们可以再构建一次世界,但进去的绝不能是您和临先生。” 沈可衍煞白着一张脸,好半晌没有说话。 陈医生站了一会,有些不忍地叮嘱了几句,就离开了。 病房里再次只剩下沈可衍和藤白两人,沈可衍走到病床旁坐下,抬起手拉住藤白苍白冰冷的一只手,握在手里小心捂暖。 许久后他俯下身将脸埋进藤白颈间,轻喃出声:“阿白,你为什么不愿意醒呢?是不是还在怪我啊?” 沈可衍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再醒来时病房黑漆漆的,是一阵开门声把他吵醒,紧跟着病房里亮起刺眼的灯光。 “我今晚在这守着,你回去睡一晚。”老人家的声音响起。 沈可衍眯了片刻眼睛,终于适应了房间里偏亮的灯光,他看向拎着一大袋东西出现在门口的爷爷,叫了一声:“爷爷,我守着就行。” 老爷子黑着脸看他:“你看看你自己的声音哑成什么样子,胡子都长出来一圈了,你这样阿白要是看见都得嫌弃你。” “他能来嫌弃我就好了。”沈可衍扯了扯嘴角,没扯上去。 老人家看着他这副表情,皱着眉头轻叹了口气,拿着东西放到病床旁的桌子上,开口:“我问过陈医生了,他说你刚从那什么世界里面出来,正是最需要好好休息的时候,不然精神会跟不上,你今晚给我老老实实回去,不然接下来一周看我让不让你进这个门。” “爷爷。”沈可衍微蹙起眉头轻叫了一声,最后还是被老人家无情地推了出去。 沈可衍无法,只好回了趟家。 从醒来到现在两天的时间,他一直守在藤白边上,总共睡过的时间可能也就刚才那么几个小时。 他不敢睡,心里忐忑又难免怀着些许希望地想着,万一藤白醒过来了呢? 沈可衍的小区就买在医院附近,开车回去十分钟的距离。 这两年息影了以后,他几乎整天睡在藤白的病房里,一年都见不得有几次回家。 房子每两天都会有人来打扫,倒不至于落尘。 沈可衍指纹解锁进了门,也懒得开灯,兀自往房间走,浑身仿佛被抽干了力气,走到了卧室就直接在大床上躺下。 他从精神到身体上都疲惫得要命,但偏偏一点都不困,脑袋隐隐抽痛着,满脑子都是藤白。 不知道躺了多久,脑子里闪过爷爷说藤白会嫌弃他的话,他才终于从床上起来,进了卫生间。 打开卫生间里的小灯,沈可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其实没有爷爷说得那么夸张,他本来就不属于毛发旺盛的体质,胡子也很少长,但脸色是真的难看,眼下一片青黛,唇色都带点不太健康的白。 镜子里的他已经不再是少年时模样,眉眼骨骼都已经完全张开,俨然是成熟男人的面孔。 沈可衍不由自主地想到藤白,有些难受地皱起了眉头。 藤白仿佛停留在了八年前,而他却一直往前走,一步也没办法停。 沈可衍打开洗漱台的水龙头,接过水泼了两把脸,等他再次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时,忽然有一阵恍惚。 镜子里的他单眼皮,烟灰色的瞳孔,挺鼻薄唇,印象里分明是和少年时没太大差别的一张脸,可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却好像记不起他少年时究竟长什么样了。 记忆仿佛蒙上了一层纱,层层包裹着叫他无法探查,就好像他将那些过往连同藤白一起,打包埋在了八年前。 是这样吗? 沈可衍有些恍惚,浴室里安静得只有刚关上水龙头还未完全停下的滴答声。 忽地像是有什么声音从虚空中传来,缥缈得仿佛一阵风吹过。 沈可衍聚精会神去听。 “衍衍。”他恍惚间听到这么一声,声音轻得仿佛隔了层层阻碍,才终于传到他耳中。 可又好像是贴在他耳旁说的,因为右耳忽地泛上一阵很轻的痒意。 他猛地扭头朝右看去,然而右边空荡荡的,对出去是漆黑的卧室,什么人也没有。 像是仅维持了两三秒的幻觉。 沈可衍又静站了一会,确认是幻觉以后,回卧室拿了睡衣,简单地洗了个澡就躺上了床。 还是一点都睡不着,他在床上躺了不知道多久,意识才渐渐迷糊了起来。 三月初的天气阴晴不定,白日里热,晚上又冷得不行。 被套前两天被家政换了春季的薄款,睡着有几分冷,恍惚间沈可衍好像回到了八年前,藤白就躺在他身边。 沈可衍觉得他可能是在做梦,因为他好像真的能感觉到身旁有人,温热的身体和熟悉的气息,但他却睁不开眼睛。 他感觉他抱搂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有人在亲他,温热的吻落在他的额头上,眼睛上,唇上,甚至最后撬开了他的嘴巴。 过于真实的触感叫他浑身止不住地有些发烫,他隐隐约约地贪恋着这个梦境,不愿意醒来。 然而意识却像是故意跟他作对,他忽地从床上惊起,止不住地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方才的触感仿佛还在,然而卧室里漆黑空荡,再没有第二个人的存在。 沈可衍静坐了许久,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巴,嘴巴上错觉般得仿佛残留了温热湿润的触感,好像刚才的一切不是在做梦,是真的有人在亲吻他。 沈可衍在黑暗中苦笑了一下,卷着被子重新躺下。 他闭上眼睛许久,不知道想到什么,忽地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刚才梦境里躺着另外一个人的位置。 那个位置空荡,甚至连他身上的被子都没有盖到分毫,然而他手摸过去时,却摸到一片温热。 第170章 沈可衍后半夜醒来后就一直没再睡着,睁着一双眼睛等到天蒙蒙亮,就出了门。 他在门口买了两份早餐,带过去医院打算和爷爷一起吃。 到医院时才七点没到,沈可衍担心爷爷没醒,快到病房门口时特意放轻了脚步,开门时动作也很轻。 不想门一打开,就正正和门里面的人对上了视线。 “我就猜到你小子会来这么早。”老爷子站在病房里的洗漱间门口,手里拿着一条正在散发热气的毛巾,一副早预料到的表情,看着门口的沈可衍。 沈可衍笑了笑,拎着早餐走进病房,关上身后的门:“我买了早饭,爷爷还没吃过吧?” 老爷子应了一声,回到卫生间,过了一会从卫生间出来,和沈可衍一起坐在病房窗边的小桌子上吃早饭。 沈可衍买了一笼灌汤包,一笼饺子还有两碗馄饨。 他开了窗,今天温度刚好,还有太阳,照进病房添了几分暖意。 两人各自吃着,吃到一半老爷子忽然开口:“正好你过来了,我一会得出去一趟。昨天陈医生过来的时候我又问了一遍,他说你至少这一周内必须保证充足睡眠好好休息,所以这周每天晚上八点我都会过来,你给我老老实实早点回家睡觉,听明白了吗臭小子。” 沈可衍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老爷子堵了回去:“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老爷子说完就管自己吃饭去了,没给沈可衍任何反驳的机会。 沈可衍只好被迫答应了下来。 两个人吃完饭,老爷子收拾了餐盒:“这些我直接带下去。” 说着他又起身,把他昨天带来的东西大致收拾了一下,就要离开。 沈可衍把窗边的折叠桌子收好,走到病床旁,看着病床上的藤白,伸出手摸了摸他的手,摸到一阵冰凉,便将被子拉出来一点,将藤白的手小心放进了被子里。 老爷子走到门口,忽然停了脚步,扭头看向沈可衍提醒道:“今天得给阿白擦擦身体,我看你这两天都有点恍惚,提醒你一下。” 沈可衍应了一声,说:“记得。” 老爷子闻言,正打算转回身的时候,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笑开口:“说起来你小时候发烧那次,阿白也给你用热毛巾擦过全身的,那时候你的病服都还是阿白给你换的。” 沈可衍愣了一下,朝老爷子看去:“小时候?什么时候?” “就你蹲了一晚上空调,发了三天高烧那次,你每次发了烧都不怎么记事,不记得也正常。” 沈可衍微蹙起眉头:“我什么时候发烧不记事过,不记事的不是阿白吗?” 他的话音落下,看到老爷子开了口,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耳朵里响起一阵嗡嗡声,老爷子明明就站在他面前说话,说话的声音却像个被隔开到了另一个空间。 沈可衍的眉头渐渐皱得更紧了两分,等他好不容易听清楚几个音节的时候,老爷子已经打开了门离开了。 沈可衍皱着眉头站在原地好半晌,忽然感觉脑子一阵痛,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在疼痛下放弃了过多的思考。 虽然说今天温度高,大早上风吹进屋子里时还是带着两分的凉意。 沈可衍等到了中午,温度升到体感偏热,太阳正好从窗外照进来照到病床上的时候,他才从卫生间里打了盆水,端到病房的床旁。 沈可衍先用热毛巾细致地替藤白擦了一遍脸,等到他把毛巾放回到脸盆里,打算去解藤白病服的扣子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一阵温热。 不是在别的地方,就在他的脸上。 这种感觉十分怪异,就好像他也正在被毛巾擦着脸,他甚至能够感觉到替他擦脸的人动作有多么细致,很轻地从他的额头到脸颊,再到嘴巴脖子。 忽然出现的奇异触感吓得沈可衍停下了动作,他拧起了眉头,正摸不清头脑的时候,那种感觉消失了。 沈可衍不可遏制地想起昨天晚上的那个梦,和后来摸到的身侧的温热。 他昨晚摸到后虽然狐疑了一阵,但后来也想太多,因为本来就带着几分不清醒的睡意,只当是他醒来前躺过那里。 然而现在这种怪异却出现在他完全清醒的时候,哪怕只出现了那么小半分钟,也让他很难不多想。 是从构建空间里出来以后的后遗症吗? 沈可衍又坐着等了一会,奇怪的感觉没有再出现,他只好暂时收起神思,抬手去重新拧脸盆里的毛巾,发现水有些凉了。 于是他起身重新去浴室里换了盆热的,等他换好后回到病床旁,打算重新去解藤白病服纽扣的时候,忽然又感觉胸口一热。 又是那种温柔的触感,由于过于轻柔,甚至还带着几分的痒意。 第二次出现的感觉比第一次要鲜明上许多,沈可衍的眉头紧蹙了起来,条件反射地四周转了一圈。 这个房间里当然不会再有第三个人,除了躺在病床上的藤白和他就再没有其他人。 那种奇怪的感觉不像第一次那样只出现了半分钟就消失,这一次延续了很久,温热轻柔的触感惹得他止不住觉得有几分痒。 他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当然躲不开什么东西,但神奇的是,在他的动作后,那种触感竟然真的消失了。 沈可衍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松了口气。 他拧着眉头回到病床旁,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反应,那种感觉却又重新出现了。 这一次不是在他身上,而是在他的嘴巴上。 一如昨天晚上那个有些湿漉的梦,他感觉到有嘴巴上贴上了一阵十分柔软的触感,有点凉,但很快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贴了上来。 先是轻触了一下,然后目的明显的是打算撬开他的牙关。 愣在原地的沈可衍猛地反应过来,下意识往后退捂住了嘴巴。 昨天夜里是梦着藤白出现这种感觉的,他不仅没有抵触情绪,甚至还十分喜欢,可现在藤白就躺在他旁边…… 沈可衍的动作没有带来任何效果,不管是后退还是捂嘴,嘴巴上的触感仍然清晰地传遍了他全身。 这种感觉就好像他被束缚在某个盒子里,看不见盒子外的世界,也无法对盒子外的人做出什么。 然而盒子外的人却可以看到他,触碰他。 沈可衍紧皱着眉头,等了好一会那种奇怪的感觉仍然没有任何要消失的势头,更加令人摸不着脑袋的是,他对那种奇怪的感觉完全无法产生抵触情绪,哪怕不是在闭上眼觉得那是藤白的情况下。 明明藤白就躺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可他却在那样的异样感觉下,在什么都没有的空气里,仿佛零距离一般地闻到了让他熟悉无比的,能够让他安心的气息。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171章 夜里八点钟,老爷子来换班,沈可衍难得没有和老爷子坚持,老老实实按点回了家。 也许是过去两天几乎都没有怎么睡过觉的缘故,他今天难得有些困了,到家后洗完澡八点半左右,就就着困意躺上床了。 沈可衍的卧室不算大,床摆在靠墙的位置,床尾是一扇窗户。 窗帘没拉,窗户上能看到摇晃的树影,树影有些许倒映在房间的一角,有点像他以前那个家的小房间。 以前的小房间。 沈可衍的脑海中闪过这个词以后,不自觉地去想,然而不知道是不是时隔太久没回去的缘故,记忆中房间的样子像是被一层不透光的薄膜包裹了起来,叫他只能朦朦胧胧地看到一个轮廓,无法捕捉其中的细节之处。 这种雾里看花的感觉让沈可衍无端想起早上爷爷说的他发烧的事情。 有过这回事吗? 沈可衍在床上翻了个身,背对向窗户,半阖着眼帘看黑漆漆的房间。 想不起来。 脑子里又出现了那种似有若无的痛感,和构造世界里出现过的如出一辙。 沈可衍有点不信邪,又试着回忆了一些过去的事情,稍微近一些的,和藤白有关的。 回忆的结果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缓过来几分。 和藤白有关的事,他大多还是记得清楚的,比如他第一次和藤白有交集是巷子口的那次相遇,比如远足时藤白在帐篷里亲了他,还有很多一些其他的事情。 沈可衍刚想得稍微舒心了一点,却忽然又凝起了眉头。 固有印象告诉他他很爱藤白,藤白也同样很爱他,可他忽然想不起来他们为什么会那么爱对方了。 他记得他们交往的时间前前后后加起来一年都不到,可潜意识告诉他好像不是这样,不止这些。 头疼的感觉又一次变得鲜明,像是在阻止沈可衍回忆。 沈可衍闭上眼睛,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慢慢的意识变得模糊。 沈可衍再一次醒来,是被一阵撩人的热意撩拨。 说醒来其实并不太完全,意识沉沉浮浮的,视野里一片黑暗,但却能感觉到有人在触碰他。 似乎还有声音,像是在叫他的名字。 叫他的声音粘人得像小猫,触碰到他的手却十分的不讲理,哪里能点火往哪里去。 沈可衍仅有的几次欢愉的经历还是在八年前,和藤白。 这些年他几乎没怎么纾.解过自己,在撩人的半梦半醒间猛地惊醒过来以后,他整个人从床上弹起,大口地呼吸着房间里微凉的新鲜空气。 身上覆盖着的薄汗触碰到空气生出了几分的凉意,但身体.里发烫的感觉却没有消减掉半分,甚至于那种被触碰的真实感仿佛也还存在一般。 沈可衍坐在床上,放缓呼吸地做了好半晌,整个人才从有了一种脚踩实地的实在感。 他掀开方才掉到了膝盖上的被子,打开房间的灯,正打算去卫生间洗把脸,结果刚一动作,他的视线忽地触及到睡衣上颜色深了一片的地方,整个人都懵了一下。 好半晌他才回过神来,尽管房间里没人,他的脸颊还是有两分止不住得发烫。 他到衣柜前,打开衣柜拿了套新的衣服出来,进了卫生间。 温热的水从淋浴喷头出来,洒在身上时,温暖的感觉让沈可衍紧绷了一晚上的神经总算松了几分。 沈可衍仰着脑袋让被水慢慢打湿,浴室里渐渐被装满了雾气,玻璃窗上被溅出来的水打湿了一小片地方。 温热的水流舒服得叫他保持着一个姿势许久没动,耳旁有细水流过,水流声里忽然多出了一点嘈杂的声音。 “动了。” “手……一下。” “有…兹…反应…为什么?” 水流声混杂着乱七八糟的声音闹得他耳朵像是被闷住了一般,他猛地抽身离开水流,随着水流声的变弱,耳朵里那些奇怪的声音也一并消散得无影无踪。 沈可衍抱着试探的心思再一次回到水流下,然而那些吵杂的声音却没有跟着再出现了。 直到他洗完澡,都没再出现过奇怪的声音。 沈可衍却没有因此而放松下警惕。 他洗完换下来的衣服,看了眼时间,才夜里十点多,距离他睡下时不过过去了两个小时。 他回到房间,拿过床头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那边很快接起,手机里响起一个礼貌的声音:“怎么了沈先生,是藤先生那边出了什么问题吗?” “不是。”沈可衍坐到床上,看着窗外晃动的树影,“是我有点问题,从构造的世界里出来,会产生什么后遗症吗?” “后遗症肯定是会有的。”陈医生解释道,“比如出来后的近一个月,可能会出现呕吐,精神不振,食欲下降等状况,这些状况只需要你休息得到,一段时间后就会消失。” “只是这些?”沈可衍微蹙起眉头,沉默了一小会后,直接道,“会有出现幻觉、幻听等情况出现吗?” “幻觉、幻听?”陈医生的声音一瞬间变得严肃了起来,“沈先生这两天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有。” “频繁吗?” 沈可衍思索了片刻:“应该不算频繁,目前加起来只出现过四次。”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才又响起陈医生的声音:“可能是受构造世界影响产生的,明天我为您安排一位专门的心理咨询师,到时候您和他聊聊,结果应该会得到一些改善,除了幻觉以外还有什么其他情况出现吗?” 沈可衍沉默了片刻,微拧着眉头开口:“我最近有点想不起来以前的事,不是完全想不起来,就是感觉……记忆好像出现了一部分的偏差。” “好的沈先生,您的情况今晚我会让团队里的人加急分析,不用过多担心,等确认了情况以后,明天我会告知您具体的和心理医生会面的时间。” 第二天早上十点,陈医生来到了病房,将沈可衍带到了医院的心理咨询室。 咨询室整个是暖色调的风格,两人进去时,对门的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戴眼镜的男人。 男人的长相普通,没什么记忆点,穿着一身白大褂。 陈医生对沈可衍介绍:“这位是陈老师。” 被唤作陈老师的男人就礼貌地冲沈可衍点了点头,一番简单的自我介绍以后,没有过多的寒暄,就带着沈可衍进到了专门用来咨询辅导的房间。 房间依旧是暖色调的风格,不大的一个房间,摆着两张沙发,窗帘半拉着,窗外的阳光透进来,让整个房间能显得明亮舒适,又不至于刺眼。 陈老师在一张小沙发上坐下,对沈可衍指了指他对面的那张大沙发,道:“沈先生请坐。” 沈可衍过去坐下,陈医生就拿出了一个记录的本子,声音温和地对沈可衍开口:“您的情况陈医生已经和我说过了,关于幻觉的出现,我们的商量情况是先为您做一次全身的身体检查,出来结果后再做定夺,今天陈医生带你来,是我想了解一下你所说的关于你觉得记忆出现了差错的情况,方便详细地讲讲吗?” 沈可衍看了眼对面沙发上的陈老师,点头开口:“高中以前的记忆,我有很多都记不起来,只能记得一些大概的事情,回忆不起来细节,高中以后,和阿白相关的大多数都能记起来,但又好像不能,我觉得我是记得清楚的,但当我仔细去想一些事情的关联性的时候,却又觉得很古怪,很多事情都连不起来。” 陈老师低头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等到沈可衍说完以后,他忽然抬头看向沈可衍,开口道:“就这些?” 陈老师看着沈可衍沉默了片刻,又一次开口:“那藤先生出事以后的事情呢?沈先生没有提,是因为全部都记得清楚吗?” 沈可衍倏地一愣。 不是记得清楚,是他完全没有想到这段记忆。 如果陈老师不提,他可能就自动忽略过去了这一段记忆。 陈老师看着沈可衍,像是看懂了沈可衍内心的想法,他温笑着开口:“沈先生说一下这段记忆?” 沈可衍沉默了片刻,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在要开口的瞬间,忽然卡住了。 藤白出事后的记忆让他找不出任何比较特殊的记忆节点,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从什么地方开始说。 对面的陈老师似乎也不着急,只是目光温和地看着沈可衍。 这时窗外忽地吹进来一阵风,卷着窗帘将原本半拉着的窗帘吹开。 等风停了窗帘落下后,原本只是被遮住一半的窗户一下子被全数遮住,整个房间暗了下来。 沈可衍只觉得眼前一黑,刚才还明亮到能够看清楚所有东西的房间一下子黑到连基本的视物都难。 别说是距离沈可衍比较远的窗户,就是沈可衍对面的坐着的陈老师,他连轮廓都无法看清。 这种情况明显是不对经的。 窗外刚才还是艳阳天,窗帘的遮光性绝对没可能好到能将这个房子遮得完全没有丁点光亮的地步。 沈可衍拧起了眉头,正打算开口,忽地听到一点响动,像是陈老师站起来了。 “我去把窗帘拉开。”陈医生的声音响起。 紧跟着是脚步声。 沈可衍拧着眉头,暂时压下心底里的异样,等着陈老师把窗帘拉开。 眼前一片漆黑,他什么都看不清楚。 陈老师的脚步声响起一阵后就消失了,沈可衍等了好一会,既没等来窗帘拉开,也没等来陈老师再次响起的脚步声。 明显的怪异让他整个人都警惕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声音有些飘远,听着叫人觉得有几分不真实,但仔细辨认,又好像能够分辨出就是陈老师的声音。 “沈先生,您能够记起,您出道时演的第一部 电影是什么吗?” 沈可衍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两分,他此刻有些不想回答陈老师的问题。 但陈老师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并且带上了几分不符合他方才温和形象的的严肃:“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还请您仔细思考。” 沈可衍不明白陈老师为什么会说这个问题重要,没有哪个演员会忘记自己的出道作品。 尽管他不想回答,但他还是下意识地顺着陈老师的这个问题,思考了起来。 然而只是片刻的思考,却叫他一瞬间浑身僵硬了起来。 出道作品……他竟然想不起来。 甚至并非像是回忆小时候事情时雾里看花的那种感觉,是完全没有丁点的记忆。 就好像“出道作品”这四个字只是架在他脑海里的一个空壳,不去细想时察觉不出任何的异样,可一旦去细想以后,打开了盒子,发现它只是一个骗人的摆设。 陈老师的声音再一次在房间里响起:“沈先生是想不起来吗?” 沈可衍拧着眉头沉默着没有回答。 陈老师的声音很快又响起:“沈先生究竟是想不起来,还是你……根本就不存在这段记忆呢?” 沈可衍猛地一怔,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变亮。 窗帘被拉开了缠绕在窗户后面,用专门的绳子绑住,陈老师从窗户旁往回走,面上是如旧的温和笑容。 他走回到沙发上坐下,继续用温和的语气开口:“抱歉沈先生,我们继续吧。” 沈可衍拧眉看着陈老师,久久没有开口。 陈老师对上沈可衍的视线,仍旧是那份和善的态度,笑问:“怎么了?” “你为什么觉得我不存在这段记忆?”沈可衍开口。 陈老师的眼底浮上疑惑:“什么?” 沈可衍皱着眉头看他,不说话。 陈老师和沈可衍对视片刻,问:“沈先生是不是又出现幻觉了,我没有问过这样的话。” 沈可衍脸上的表情一僵,他带着几分的狐疑看陈老师,见陈老师眼底的神情不像是在说假话。 “你刚才去拉窗帘的时候没跟我说过话?” 陈老师回答:“说了的,我说我去拉窗帘。” 沈可衍观察着陈老师的表情变化:“就这么一句?” 陈老师点头:“就这么一句。” 房间里又一次陷入了短暂的安静,最后是陈老师开口打破了这份安静。 “沈先生,那我们现在可以继续刚才的问题了吗?你可以说说藤先生出事以后,您的记忆吗?” 沈可衍敛了神色,又是片刻的沉默后,才开口:“不说了,这段记忆没什么内容。” 陈老师似乎也没有要抓着这段记忆不放的意思,点点头:“好,那接下来我会问沈先生一些问题。” 和陈老师的对话进行了整整一个小时,沈可衍并没有感觉得到了什么帮助。 反倒是那段幻觉,让沈可衍重新审视了一遍他的记忆。 最后他发现,从藤白出事以后,他所有的记忆几乎都是空白的。 就仿佛被人设定好了哪个时间点他是什么样的身份,有着什么样的成就,摆在明面上骗取他的信任。 等到他一深究去细查,所有体面的盒子里全都空空如也。 沈可衍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这一次他隐隐觉得,陈医生也没有办法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夜里七点多沈可衍吃过晚饭,等着爷爷过来换班。 八点准,爷爷出现在了病房里,手里依旧拎着一包东西,挥挥手如常地赶沈可衍走:“快回去收拾收拾睡觉,明天早上也别那么早来。” 沈可衍没动,看着进门后将身上包卸下来放在床旁的老人家。 他记得昨天晚上他坐在病房里的时候,爷爷进来后说的也是同样的话,几乎分毫不差。 甚至两天晚上,老人家都是八点准进的房间。 他打量着爷爷,见爷爷直起身朝他看来,他笑着开口:“爷爷好像和八年前看着都没什么变化。” 老人家看向他:“怎么?你还想老爷子我老得快一点?” 沈可衍看着爷爷,片刻后才笑了一下说:“怎么会?” 说着他看向病床上的藤白:“阿白和八年前好像也没有什么变化,植物人永远不会衰老,也不会成长吗?” “当然会,”老爷子有点奇怪地看着沈可衍,“你今天怎么了,怎么神神叨叨的?” 沈可衍看着病床上的藤白久久没有回答,半晌后他才移开视线看向老爷子,问:“爷爷,那天你跟我说小时候我发烧阿白照顾我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老爷子眼神里的奇怪更甚了几分:“什么你发烧,你什么时候发烧了?” 他说着绕过病床,走到沈可衍身边,抬手用手背贴了一下沈可衍的额头:“你今天晚上说的话真的都很奇怪,是发烧了吗?要不要叫陈医生过来给你看看。” 沈可衍坐在病床旁,仰头看着满脸关心看他的爷爷,久久没有说话。 片刻后他垂下眼眸,摇摇头,说:“没有,那可能是我记错了。” 沈可衍最后拗不过爷爷的坚持,跟着去了陈医生那边量过体温,确认正常了以后,爷爷才把他放走。 沈可衍照旧回到家洗漱过后,躺倒床上。 他今天不太困,也没有关卧室的灯。 沈可衍躺在床上仰头看着空荡的天花板,看了许久,他忽地坐起来,视线绕着整个卧室转了一圈,最后像是试探性地开口,很轻地喊了一声:“阿白。” 自然不可能得到回应,甚至因为声音太小,就是连回声都没有。 沈可衍说不清什么感觉,无奈笑了一下,关掉了卧室的灯,掀开被子躺回到床上。 虽然不太困,但在黑暗中躺下后没多久,困意竟奇迹般地涌了上来。 没多久沈可衍就陷入了睡梦中。 房间空荡安静,像是有风从窗户吹进来,吹得沈可衍有几分发冷。 沈可衍迷迷糊糊间想不起卧室的窗户究竟关上没有,只是觉得手脚冰冷,挣扎着想要起床去关窗,却无法动弹。 不知道过去多久,他感觉到手被什么包裹住,传来的触感温热柔软,脚下似乎也被垫上了什么微烫的东西,冰冷的身体渐渐变得温暖了起来。 身体温暖起来以后,触觉似乎也变得灵敏了几分,他感觉像是有人在轻柔地触碰着他的脸,不知道过去多久,他忽地听到一些有些缥缈的声音。 “分析结果已经出来了,很抱歉,是我们的职责,您还记得您进入构造世界三天前,我跟您说过的因为工作人员失误,导致的数据丢失吗? 因为运行的数据量过于庞大,我们每次自动备份数据的时候都会发生数据跑到一半机器无法承载导致机器死机需要重头备份数据的情况,所以我们把数据源分成了十多份,交给了十多个工作人员手动进行数据的备份。 正常情况下,备份数据是用不上的,但因为数据丢失,没办法的情况下我们启用了备份数据,这也是第一次发生这种情况,当时几份备份数据拼接得比较着急,导致有一份备份资料的最后几段代码被拼接的另一份的代码给覆盖了,而那两段代码,正好是林洛这个角色和原本我们设定的系统的。 也就是说,原本附加给系统的权限不小心附加到了林洛这个角色身上,再加上林洛这个角色的不稳定性,才造成了后面那些事情的发生。 这件事情我们会负全责,一定会给您一个交代,不过幸运的是,我们在今天重新分析数据的时候,发现了一件事情……” 沈可衍从睡梦中醒过来,发现窗外的天已经大亮。 因为他每天早上五点半都会自然醒,因此没有调闹钟的习惯。 他已经记不清多久没有醒来时看到那么耀眼的阳光了。 沈可衍有两分迷糊地摸过床头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发现竟然已经八点多了。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但还是有两分没办法完全赶走迷糊,这情况以前几乎是不会出现的。 沈可衍这么想着,心底里莫名涌上一种怪异的感觉,但一闪即逝,甚至都没来得及让他去好好分析。 他摇摇有些重的脑袋,走下床,进到浴室洗漱。 不知道这个时间点爷爷有没有吃过早饭,沈可衍去买的时候还是买了两份。 等他到医院病房,却发现病房里不止有爷爷,陈医生竟然也在。 沈可衍一进门,爷爷就站了起来,笑着对沈可衍招招手:“小衍来了啊,快过来,陈医生说有点事情要跟我们说。” 沈可衍点点头走过去,见陈医生站在床尾,脸上是分明的歉意。 陈医生看到沈可衍,当即开口:“沈先生,分析结果昨天晚上已经出来了,很抱歉,是我们的职责。” 沈可衍眉头一皱,总觉得陈医生的话似曾相识,像是在哪里听过。 接下来陈医生所述的所有内容,都让沈可衍觉得熟悉。 陈医生说到最后,沈可衍总算是想起来,昨天夜里他似乎在梦境里也听到过这番话。 他虽然觉得古怪,但还是等着陈医生把话说完。 他记得昨晚梦境里的内容到一半就戛然而止了,原本以为能从陈医生口中听到后半部分,不料陈医生只是解释完林洛那个角色为什么会出错,就没再继续说别的了。 沈可衍等了一会,见陈医生的确没有要再说其他的意思,他开口问:“还有什么别的吗?” 陈医生摇头,片刻后又开口:“沈先生还没完全明白我解释的意思吗?如果还有什么不懂的,沈先生可以尽情提问。” 沈可衍审视着陈医生:“我是说,除此之外,没有其他要说的内容了吗?” 陈医生摇头:“很抱歉沈先生,目前我们知道的只有这些,我们会尽快给出一份补救方案。” 沈可衍盯着陈医生看了一会,片刻后不再言语,点头答应了一声。 陈医生说完离开,爷爷也跟着一并离开了医院。 沈可衍白天按照陈医生的要求做了几项体检,体检结束后已经差不多六点多。 他简单解决了晚饭,等到八点,爷爷再一次准点来到医院,开门时又是如出一辙的一句话。 沈可衍这一次没再跟爷爷多说什么,径直离开了病房。 他的车停在底下出库,从病房出去后,电梯可以直达地下车库。 沈可衍一路上思考着这些天来察觉出的异样,走出地下车库时还有几分出神,差一点找错车的位置。 他走到半路发现四周不对,才回过神来转身往回走。 转身的瞬间,他余光中捕捉到一道身影。 沈可衍灵敏的警觉性叫他瞬间朝余光中瞥到的地方看去,那是一个转角。 他快步走过去,转角过去的路空荡荡的,没有人也没有车子。 沈可衍拧起眉头站在转角处半晌,才离开往自己的车位走。 回去的路上一直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沈可衍回到家照旧先洗漱,洗完他吹干头发,往卧室走的时候,看了眼紧闭的窗户,忽地停下了脚步。 片刻后,他的眉心逐渐蹙起。 他今天早上起来得匆忙,根本没有动过窗户,也就意味着,昨天晚上窗户就是关着的。 可昨天夜里那种风吹到格外鲜明的感觉根本不像是在做梦。 沈可衍沉着脸,盯着紧闭的窗户看了许久,像是在思考什么,直到站得手脚有几分冰冷,才回到了床上躺下。 他这几天的睡眠质量都出乎意料得好,明明回来时不觉得困,躺到了床上没多久就会很快感觉到睡意。 沈可衍躺下后没多久就睡着了,再一次醒来,是感觉到有人在拨弄他的头发,甚至有吐息打在他脸上带来几分痒意。 和之前每一次那种怪异感又不太一样,之前那几次感觉虽然明显,但都还是给沈可衍一种隔了一层薄纱的感觉,这一次却感觉那层薄纱消失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只手在抚摸他的头发。 醒来时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但他能确凿这一次他是真的醒了过来,而不是在半梦半醒间无法挣扎起来的黑。 因为他感觉到他的眼睛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蒙住了,不只是这样,手也是,被捆着无法动弹。 这时候原本放在他头发上的手忽然到了他脸上,很轻地捏了捏他的脸,紧跟着他的嘴巴就被吻住了。 是吻,真切无比的吻。 沈可衍清晰地感觉到近在咫尺的吐息,还有那个人渐渐跑偏的手。 总算是反应过来,沈可衍狠咬了对方一口,趁着对方吃痛离开的瞬间,冷声开口:“你是谁?” 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要不是背上还能感觉到对方的手,沈可衍都以为对方消失不见了。 房间里沉默了好一阵,他没有得来言语上的回答,却是感觉脸上一湿。 沈可衍一下子愣住了。 滴到脸上时还带着几分热,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以后才慢慢变凉。 他没有哭,哭的是谁不言而喻。 沈可衍一瞬间感觉心狠狠地颤了一下。 他沉默着半晌没有说话,过去好一会,他才有些试探地开口叫了一声:“阿白?” 仍然没有得到回答,但对方又一次吻了上来。 沈可衍看不到人,仍然有两分抗拒,但鼻前熟悉的气息一次又一次攻陷他的城防。 他甚至能够从对方的触碰里逐渐感受出久违的心安。 虽然没有得到确切的回答,但沈可衍莫名就觉得对方的亲吻更像是一种变相的回答。 他身上的戒备最终卸得一干二净,任由着对方动作。 一开始对方还只是亲他,慢慢的动作开始不对。 等沈可衍反应过来的时候,睡衣已经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他浑身一僵,开口:“你干什么?” 本来以为还是得不到回答,没想到这一次,一个低沉中带着几分哑,叫人无法辨别出原声的声音响起:“看不出来吗?” 沈可衍愣了一下,思索片刻开口:“你先把我手上松掉。” “不可以。”对方斩钉截铁。 “为什么?”沈可衍微拧起眉头。 “惩罚你。” 沈可衍一愣:“惩罚?” 这两个字刚落下,他就感觉一凉。 “嘶,别……” 对方动作一顿:“疼?” “胀。” 刚回答完,就被狠狠地亲了一下。 沈可衍有点受不了,忍着怪异的感觉继续开口问:“惩罚我什么?” “太多了。”那声音里不自觉地带上了一点几不可察的委屈,可能连说话的人自己都没有发现。 沈可衍闷哼了一声,就听见对方又说:“言而无信。” “我什么时候……”话都没来得及说完,一阵微痛感袭了上来,叫沈可衍说不出话来,尽管那阵痛感很快就变了味。 沈可衍什么也看不见,触觉就变得特别分明,到后面人变得迷糊起来,脑子里就记得那家伙还是没肯把他手松开。 甚至最后处理的时候,都是从卫生间里端了水出来。 沈可衍全程迷迷糊糊的,直到被搂进一个怀抱,那人亲了亲他额头对他说:“睡吧。” 意识昏沉之际,闻着周身熟悉的气息,他本能性地开口:“阿白,我好想你啊。” 他的话没有得到回答,直到他觉得马上要进入梦乡时,似有若无地像是听见一句。 “骗人,你才不想我。” 沈可衍第二天朦朦胧胧醒来,浑身跟散了架似的。 他睁开眼又是满室的阳光,第二回 这个点醒来,他已经没有太大反应了。 沈可衍翻了个身想去拿手机,刚转了一下,就一阵疼。 疼痛感让他瞬间清醒过来,猛地从床上坐起,扭头看了一圈四周。 谁也没有,房间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 一瞬间沈可衍又要以为昨晚发生的一切是错觉,但身上仿佛散架一般的痛感却在提醒着他昨夜的真实性。 他忍着疼痛跑下床,出去将整个房子都搜了一遍,还是没有人。 心底难免得涌上一阵失落,他回到房间沉寂了好久,才去卫生间洗漱,而后离开往医院去。 去医院的路上有点堵车,不同于他以往早起,这个时间正好赶上早高峰。 沈可衍坐在车里看着周围的车水马龙,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又全部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他的直觉不会错,他敢肯定昨晚的人就是藤白。 就算刨去其他一切,两个人身体上的合拍也是作不了假的。 昨晚的是藤白,那病房里的是谁? 藤白醒了? 这个世界几乎处处都充满了诡异,沈可衍无法完全断定,他想着,有点着急想去医院确认一下藤白是不是在病房。 结果刚到医院,人才走到病房门口还没有进去,陈医生就把他叫住了。 “沈先生,您的身体报告已经出来了,陈老师想跟您谈谈,您现在有空吗?” “现在?”沈可衍反问了一句。 陈医生解释道:“是的,陈老师他就这个时间点在医院,如果您现在没空的话,可能就要等到明天了。” 沈可衍思索了片刻,说:“等一下。” 说完,他就打开了病房门。 房门里爷爷坐在病床旁,看到他就开口:“小衍来了啊?” 沈可衍点点头,视线从爷爷身上落到了病床上的人身上。 病床上的藤白还好好的躺在那里,和以前没什么差别。 沈可衍微蹙起眉头,看向爷爷问:“爷爷,阿白昨晚一直睡在这里吗?” 爷爷一脸古怪地看他:“难道阿白还能起来?” “爷爷昨天晚上什么时候睡的?” “快别说了,”老爷子挥挥手,“昨晚隔壁病房的小孩子一直哭闹,我被闹到半夜两三点都没睡着,今天天蒙蒙亮的时候才好不容易睡了一会。” 沈可衍闻言,点了点头,紧跟着对老爷子笑道:“爷爷,陈医生找我,我先跟着过去一趟。” 老爷子点头,说:“放心去吧,这里我在呢。” 沈可衍关上门离开,就在他离开后没多久,一个身影出现在楼道的拐角,紧盯着沈可衍刚才打开过的那扇病房门。 老爷子坐在病床旁,视线有些无神地看着病床的人。 这时病房门忽然被打开,原本没有表情的人一下子有了表情动作,看向门口喊了一声:“小衍回来了啊,这么……”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因为门口站着的是一个穿着白大褂带着口罩的高挑男人。 男人手里拿着病历本,对屋里的老爷子说:“老人家,陈医生找您过去一趟。” “陈医生找我?是和小衍有关吗?”老爷子问。 男人点点头。 老爷子见状,便点头对男人道了声谢,就从病房里离开了。 等到他离开后,男人进到病房,就门关上,而后走到了病床边上。 他将手上的病历本放在床头,垂眸打量着病床上的人。 片刻后他轻喃了一声开口:“原来是这里。” 说话间,就拿出了一根针管,将床上人的手从被子里拿出,再将衣袖卷到手肘以上,紧跟着将针管扎进面前白皙的手臂皮肤里。 就在他要注射的时候,门忽地被打开,门口响起沈可衍阴沉的声音:“你在干什么?” 男人只是抬眼看了眼门口人的空档,沈可衍已经快步走到床边,抬手要去拔针管。 男人迅速抓住了他的手,而后将他两只手都钳制住,按在一旁的墙上。 沈可衍挣了两下,发现男人的力气竟然大得出奇,他根本挣脱不开。 他拧紧眉头,看着面前带着口罩将大半张脸遮住严实的人,正打算抬脚,就被一把按住。 男人按住他,用一只腿钳制住他的两条腿,垂眸看他半晌,见人只是盯着他不动了,才稍微放开一点动作,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抽一条软绳,把沈可衍的手绑在一旁的桌子上,而后才放开人继续打算继续去注射。 结果他的手刚碰到针管,就听到一阵大动静。 他一扭头,就看见沈可衍将桌子扯出来几分,要来制止他。 男人眉头微蹙,停下了动作,将沈可衍按回去,见沈可衍的手因为大力被勒出了一点血,他顿时眼神一冷,解了沈可衍手上绳子开口:“衍衍,你再这么护着他,我要吃醋了。” 沈可衍一愣,一时间竟然忘了挣脱男人,有些发怔地盯着他。 男人似乎被他此刻的表情取悦到,隔着口罩凑过去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再次开口:“他只是你大脑拟造出来的一个假人,你却为了他要打我,还说想我,骗子。” 沈可衍的表情顿时更懵了几分,以至于男人又一次回到病床旁将针管里的液体注射完了,他才反应过来。 尽管莫名地相信男人的话,但是看到病床上的人被注射了不知道什么东西,他还是有点不舒服地微蹙起眉头。 就在这时,男人转回身看向他,当着他的面摘下了口罩。 第172章 沈可衍诧异地看着面前人的脸,目光紧贴在那张脸上久久无法挪开。 他其实是在虚拟世界里见过这张脸的,但不扮演着他人角色的藤白和虚拟世界又不太一样,就更不要说是和此刻躺在病床上的那个藤白相对比。 原本带着几分青涩气息的漂亮五官已经完全长开,身形也对比少年时期拔高了许多,那张脸依旧漂亮得十分吸睛夺目,但眼底却完全褪去了少年期的冷淡和几不可察的懵懂,转而被叫人无法揣测的深不见底取代。 沈可衍盯着那张脸看愣了,好半晌才找到声音似的,叫了一声:“阿白。” 他一开口,就看见对面的人眼眶一红,而后三两步上前将他抱住。 沈可衍被藤白紧搂在怀里,面前有温度的身体悬着的心落到了实处。 他抬起手反搂住藤白,脑袋靠到藤白肩上,感受着熟悉无比的拥抱,久违地感觉到了安心。 过去好半晌,藤白才放开他,表情认真地指了指床上的人:“他为什么会躺在床上?” 沈可衍被这么一问一下子也回过神来,想起刚才的事情,他没有马上回答藤白的问题,而是反问:“我应该要问你才对,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和他会什么会……分成两个?” 藤白像是有点不高兴,拉着他的手表情认真地看他:“他是假的。” 沈可衍看着断定说床上那个人是假的的藤白,原本就有些乱的脑子顿时感觉更乱了两分:“你为什么说……” “你先回答我,”藤白看起来有点着急,“他为什么会躺在床上?” “你……”沈可衍正要开口,看了眼藤白,想了想改口道,“他八年前出事,从楼上摔下去,后来就变成了植物人。” 藤白表情一滞,看着沈可衍:“你的记忆里,是我从楼上摔下去?” 沈可衍被问得一愣:“不是吗?” 藤白紧盯着沈可衍,忽然间又一次把沈可衍搂进了怀里,只是动作和方才比轻柔了很多。 他抬起一只手,顺着沈可衍的脊梁安抚性地来回轻抚着,靠在沈可衍耳旁轻声开口:“不是的衍衍,掉下去的是你。” 沈可衍浑身一僵,有些错愕地扭头去看藤白:“什么?” 藤白搂着他的手没有松,侧过脸来,鼻尖不小心和他轻撞了一下,藤白就势和他又轻碰了一下,表情认真地开口:“衍衍,从高楼上摔下来的是你,变成植物人躺了八年的是你,你要想起来,这很重要。” 沈可衍看着藤白,目光有两分涣散开来。 藤白的话就像是一颗地雷,在他的脑中猛然炸开,一瞬间头疼欲裂的感觉席卷上来。 他紧皱起眉头,面上浮上痛苦。 藤白看着他这副样子,眉头跟着紧皱了起来,贴在他背上的手动作更加轻柔了几分。 他抱着沈可衍,细细碎碎去亲吻沈可衍,放轻了声音小声安慰:“没关系的衍衍,不要害怕,我就在这里,这次我就在你身边,我会保护你的,你相信我。” 沈可衍痛苦地闭上眼睛,一双手紧拽住藤白的衣领。 在藤白的温柔抚慰下,他的脑海中隐隐约约地响起一点雨声,渐渐的眼前铺展开雨幕。 废弃的烂尾楼楼顶,滂泼大雨,天台边骤然碎裂开来的木质围栏和即将往下坠落的夏安安。 眼前的画面飞闪而过,他甚至不太看得清周围的视物,只是凭着本能冲过去将夏安安保护进怀里。 雨幕中响起刺耳的尖叫声,朦胧间他似乎在那些叫喊声中捕捉到了藤白的声音。 幻觉吧。 阿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然而很快他连这些都没办法去想了。 疼,太疼了。 沈可衍从来就没有那么疼过。 当年出车祸的时候年纪还小,而且人护着,那种痛他已经不怎么记得起来了。 而此刻他疼得无法呼吸,在冰凉的雨水里甚至连睁开眼睛都觉得费力。 他好像下一秒就会晕过去。 恍惚间他好像听到了小孩的哭声,很大很大声,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叫他。 不知道过去多久,他感觉被人抱起,分明鼻前是浓烈的血腥味,他却仿佛能分辨出抱他的人是谁。 他撑着最后一点意识,强忍着疼痛抬起手,似乎抓住了那个人。 徐凌从接到消息赶到急救室门口,一路上整个人都是懵的。 直到看到急救室门口成片的人,他才稍微有点回过神来。 “什么情况?”他径直朝陆擎武走去,“小沈怎么就进手术室了?” 陆擎武煞白着一张脸,一贯带着满身煞气的人此刻却看着无比弱势。 徐凌见他一时半会没回答,扭头去看旁边的两个陌生小孩和一个陌生少年。 两个小孩都哭红了一张脸,尤其是那个最小的,全身颤抖着哽咽个不行。 他看了眼几人,又扭头看向一旁脸色有些发黄的一个瘦削的中年男人。 徐凌盯着他看了几眼,从对方已经看不太出来年轻模样的脸上找到了几处和沈可衍相似的地方,猜测那可能是沈可衍的爸。 他对沈可衍的父亲感官很差,因此很快就移开了视线。 在旁边站着的是藤白,他看过去时惊了一跳。 就看见藤白满身的血,衣服上、手上和身上都全是,少年明显整个人都紧绷着,一贯冷淡的脸上此刻满是紧张和痛苦,眼眶红得分明,脸上还能见到残留的泪痕。 陆擎武忽然的道歉把徐凌叫回神来,他看向陆擎武,问:“道什么歉?” “是我的错,”陆擎武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我跟他说只有他愿意协助我抓住钱伍天贩卖毒.品的把柄,他爸欠的那一百万我就可以替他还。” 他的话一出,整个手术室门口的人都脸色各异。 一直盯着病房指示灯僵硬了许久的藤白,移开视线看了靠在墙旁眼底含泪的沈明晋,又扭头看了陆擎武一眼。 他的大半张脸上都是血,不太亮的楼道照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他的视线只在陆擎武的身上停留了一瞬,就挪开了,又变成死死盯住手术室的显示灯不放。 徐凌愣了一下,不敢置信地开口:“真的假的?” 陆擎武没说话,意思十分明显了。 徐凌错愕地看着陆擎武,片刻后反应过来,怒骂道:“陆擎武你疯了吗?那天你把我支开就是跟小沈说的这个?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啊?你替你老婆报仇牵连一个孩子进来干嘛?他还是个学生啊,他才那么小,他能帮你干嘛!” 陆擎武闭着眼睛任骂,没有丝毫要反驳的意思。 他知道他这个决定本身就有些铤而走险,但这是摆在他面前最快的方法了,他太恨钱伍天了,所以被仇恨蒙蔽了眼睛。 他原本设想好等沈可衍汇报好消息,就让手下偷偷把他带走,他没想把沈可衍卷进纷争。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他怎么进的手术室?伤重吗?是你们掐架的时候把他牵连进去的吗?”徐凌又开口质问陆擎武。 陆擎武白着一张脸还没来得及开口,徐凌就听见那个哭得浑身抖的小男孩的声音:“不是的,是安安…安安没用,被坏人抓走了,厉害哥哥为了救安安,才从楼上掉下去的。” 徐凌表情一僵:“从楼上掉下去?几楼?” “五楼。”陆擎武开口。 徐凌下意识地看了眼藤白,算是知道藤白浑身的血是从哪里来的了。 他脑子里一时间嗡嗡作响,根本不敢相信前几天还好好坐在他面前跟他说话的人,现在正在手术室里面抢救。 五楼。 五楼掉下去会怎么样,徐凌想都不敢想。 手术室外再一次陷入安静,这一次安静一直安静到了深夜,“手术中”几个字消失,医生从手术室里面出来。 一群人顿时围了上去,沈明晋在第一个,死死拉住医生的手,红着眼睛问:“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表情凝重:“已经抢救过来了,但是目前状况不太理想,病人的脑部受到撞击,如果三天内无法苏醒过来,很有可能……会变成植物人。” 医生的话如同晴天霹雳,让门口的众人都说不出话来。 直到夏安安带着哭腔的稚嫩声音在手术室门口响起:“表…表哥,什么是植物人?厉害哥哥为什么会变成植物人?” 小孩无知的问话将众人的崩溃无限放大,沈明晋跌坐在地上,眼神空洞:“怎么会这样?” 这时候手术室的门被打开大了几分,沈可衍被几个护士推出来。 藤白第一个反应过来走上前,走到病床旁看着病床上正戴着氧气罩没有丝毫血色的沈可衍,一直木着的发红眼眶里瞬间滚出一滴眼泪。 护士推着病床疾步往ICU赶去,藤白紧跟在旁边,看到沈可衍还带着血迹的一只手无意识地掉落到病床旁。 他抬手抓住那只手,一时间分不清究竟是他的手凉一点还是沈可衍的手凉一点。 徐凌几个人反应过来,也连忙要跟上。 然而他和陆擎武刚跟到病床旁,就发现前面的藤白将沈可衍挡得严实。 虽然藤白没有什么表情流露,但徐凌还是从他身上捕捉到了几分,不想让其他任何人去碰去看沈可衍的感觉。 没时间给徐凌想更多,沈可衍已经被推进了ICU。 ICU的门在几人面前合上,护士的声音在合上前响起:“今天不能进ICU探视,明天开始允许一天内申请两次半个小时的探视时间。” 声音落下,沈可衍就和众人被彻底隔开。 深夜的ICU门口没人,沈明晋靠着门跌坐在地上,有些失声地哭着:“小衍,对不起,爸爸对不起你,都怪爸爸把你害成了现在这个样子,都怪爸爸……” 徐凌被沈明晋哭得一阵烦躁,他下意识从口袋里摸烟,发现出门太急没带,看着沈明晋还在哭,他一时间也顾不上三七二十一,开口逼问沈明晋:“你光知道怪你有什么用?小沈这几年帮你还过多少次钱?一个小孩初中刚毕业就出来没命打工,你要是真知道错,早干嘛去了?这么多年时间还不够你戒掉你那点瘾的?” 徐凌的骂声在空荡的楼道里显得尤为突兀,沈明晋被骂得一愣,埋下头抖着肩膀哭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徐凌脾气本来就不好,一见沈明晋这副窝囊样子,顿时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他烦躁了就想找烟抽,这会烟也没有,他怒气无处发地踢了旁边的墙一脚,一脸阴霾道:“都有错,谁他妈都有错。” 他骂着猩红着一双眼看沈明晋:“你就不该吸那他妈的破毒,我就不该脑子坏了介绍陆擎武给小沈认识,陆擎武不整那破事,你们……” 他无力地看着那两个哭得眼睛都肿成一条缝了的小孩:“你们又他妈为什么会出现在那种地方。” 见两个小孩子哭得话都说不出一句来,他烦躁地挪开视线,最后落到了藤白身上。 藤白身上的血已经干了,少年像刚才在门口手术室门口一样,整个人一动不动地盯着ICU的门,呆愣僵硬得仿佛人偶。 徐凌知道不应该把气撒到藤白身上,比起无辜程度这孩子和沈可衍其实差不了多少,但一想到沈可衍宁可走这么危险的路,都不肯动一点和藤白分手的念头,难免还是会迁怒藤白。 徐凌和沈可衍认识三年多,在他眼里沈可衍跟他的亲弟弟没区别,每次看着沈可衍累得不行还强撑着到他的酒吧里驻唱,再一想到他家里那些个每天想着怎么吃喝玩乐的同龄小孩,就感慨心疼得不行。 但他知道沈可衍性子要强,不受人恩惠,这几年唯一能做的也就是三不五时地给沈可衍涨点工资。 他有时候看着沈可衍会想,这孩子都命苦这么多年了,该苦尽甘来了吧? 结果甘没等来,等来了更大的劫难。 “也不该坚持要跟你谈什么恋爱。”徐凌说这话时已经放低了声音,吐槽一般说得很轻。 因为这件事情是沈可衍自己的选择,他说不了什么,何况真要说起来,也怪不上藤白。 但藤白还是听见了。 他听见的瞬间,就扭头看向徐凌,不知道是不是脸上有血的缘故,原本冷淡的眼神多了几分叫人不敢直视的冷意。 “什么意思?”他看着徐凌开口问。 徐凌拧着眉一时间没有说话。 藤白看起来一无所知的样子,就说明沈可衍什么都没有告诉他。 沈可衍明显是想把藤白保护在舒适圈内,徐凌也承认这孩子的确有让人不愿意破坏他的美好的那份魅力。 既然沈可衍没说,他自然做不了那个自作主张的人。 然而他没开口,藤白却先行一步开了口,直击靶心:“我爸做了什么?” 徐凌见藤白语气笃定,话在喉咙里绕了一圈,最后豁出去开了口:“你爸拿出三百万,逼小沈在三天内把他爸欠的一百万还上,如果还不上,就得离开你。” 他的话一出,就见藤白的脸色迅速难看了下来。 少年的身上多了几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阴沉,片刻后他又开口问:“衍衍什么时候知道的?” “就几天前,具体哪天我忘了,那天我找他时他说他发烧请假在家。” 藤白垂下眼眸,发暗的灯光下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变化。 片刻后他忽然有了动作,转身快步从ICU门口离开。 徐凌看着藤白离去的背影,皱着眉头往前迈了一步,张了张嘴像是想要把人叫住,最后却停下了动作,低喃道:“算了,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也不能更差了。” 出租车在别墅门口停下,不多时别墅的大门被打开,黑灯瞎火的一个身影往楼上快步走去。 刚走到二楼,感应灯自动亮起。 二楼某个房间的门被打开,穿着深蓝色睡裙的女人出现在门口,头发半干不湿的。 人还没完全出来,声音已经先在走廊里响起:“是阿白吗?我吹头发的时候看到门外停了辆出租车,看人影像是你,怎么这么晚……” 女人的话说到一半,忽地看清楚阿白,顿时被吓得惊呼了一声,连忙走上前去摸藤白的脸:“怎么回事?阿白你身上怎么会有那么多血?哪里受伤了?受伤了为什么不去医院,你等一下我马上去叫家庭医生。” 藤白一把拉住女人,开口:“我没受伤,他回家了吗?” 尽管藤白没有说是谁,女人还是一下子就听明白了:“刚回来没多久,现在在书房,你真的没有受伤吗?那你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血?” 女人演戏多年,对于人血还是动物血几乎一闻就可以闻出来。 藤白没有再做过多的解释,抬脚朝书房走去。 女人面上满是担心,不放心地跟了上去。 书房的灯大亮着,藤镓木坐在书桌后面,看起来像是开视频会议。 他正在听着电脑里的人说话,对于忽然被打开的门没有任何反应,像是丝毫不好奇也不在意进来的人是谁。 藤白径直走过去,面无表情地将藤镓木桌子上的电脑“啪”一下合上,冷眼看着藤镓木。 电脑被合上的瞬间,藤镓木总算有了表情,眉头皱了起来,不悦抬头。 “你……”他正想开口,结果看到藤白满身的血,明显愣了一下,眉头皱得更紧了两分,但他开口却没有过问藤白身上血迹的,而是道,“手松开,我正在开一个很重要的会议。” “很重要?”藤白的手按在电脑上没动,片刻后他忽然抬手,直接拿起藤镓木的电脑砸在了地上。 在场的两个人都表情一滞,满脸惊讶地看向藤白。 藤白从小到大就很少情绪外露,别说砸人东西这种事情,他哪怕因为什么事情生气不开心到极点,最多也就是表情更冷一点,连骂人都不会有。 还是藤镓木先反应过来,他的脸上出现了明显的愠怒,沉声开口:“藤白你疯了?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你知道你这一个随手的举动可能毁掉的是多少金额的交易吗?” 藤白冷眼看着藤镓木,面目表情地把藤镓木的话尽数还了回去:“那你知道你一个随手的举动,毁掉了什么吗?” 藤镓木拧起眉头看着藤白,愠怒着不说话。 片刻后他收回视线,拿出一旁的平板,沉声道:“我不管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我现在没空和你解决你无聊的事情,你最好不要惹怒我,不要觉得你是我儿子我就可以一次又一次迁就你。” 他说完明显不打算再理藤白,就要打开平板。 藤白垂眸看着他,冷声开口:“你再开一次我就再砸一次。” 藤镓木明显对藤白蛮横的言语感到错愕,他再一次抬头看向藤白:“你发什么疯?” “钱就那么重要吗?”藤白问他。 藤镓木明显气急,压抑着声音开口:“你大晚上跑回来乱发一通疯,就为了从我嘴里问这种没有一点意义的问题?藤白,你在国内待的这几年把脑子都待坏了吧?” 眼看着两人之间火.药味越来越重,一旁的女人微拧着眉头上前,尽量舒缓着语气拍了拍藤白的肩膀,柔声道:“阿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跟妈妈好好说说,妈妈知道你不是无缘无故发脾气的人,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女人柔声的话让藤白冷冽的脸色稍微缓和两分。 藤白的视线依旧紧锁在藤镓木身上,但还是开口回答了女人的话:“我身上的是衍衍的血。” 女人表情一滞,片刻后错愕道:“怎么会这样?那孩子受伤了?严不严重,现在怎么样了?” 藤白没再回答女人的问题,而是问藤镓木:“你有没有拿三百万逼衍衍三天内还上他爸欠的一百万。” 藤镓木对上藤白的视线,冷嗤一声:“你与其来问我,倒不如去问问他爸为什么要欠下一百万,他爸不欠钱,我就是想逼他也没有机会。” “那就是有了。”藤白笃定开口。 藤镓木面无表情:“就这么一点事情,值得你跟我发那么大的脾气?” 藤白的脸上浮上一抹错愕,错愕后紧跟着涌上失落和不敢置信。 不只是藤白,一旁的女人也神情诧异地看着藤镓木,在藤白开口前,她先不满开口道:“藤镓木,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血了?” 藤镓木寒着一张脸不说话。 女人的脸因为愤怒发红,她一只手拉着藤白的衣服,对着藤镓木开口:“阿白都说了他身上的血是那个孩子的,你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错就算了,看到阿白一身的血你连问一句人怎么样了都不会吗?那么多血啊,你竟然说得出‘就那么一点事情’这种话!” “见不得人的事情?”藤镓木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表情里满是愤怒,“是我拿刀去砍的他吗?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你才是越活越回去了,他出事,藤白现在站在这里质问我,都是因为什么你不明白吗?” 藤镓木看着女人,很快视线又挪到了藤白身上,残忍开口:“因为你们无能!藤白,你不够清楚那我就让你清楚一点,你生活里发生的每一件让你感到无力的事情,都是因为你无能,如果你能力够,如果他能力够,我区区的三百万能够威胁到谁?我做了什么,别人做了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有没有反击能力。如果你有能力,我伤害了你的爱人,你就应该用你的手腕把我加注到他身上的痛苦全数还到我身上,而不是站在这里作为一个弱势方质问我为什么这么做!” 藤白看着语气坚定说出这番话的藤镓木,沉默了半晌后,开口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凉薄。 “加害者竟然觉得自己无罪。” 藤镓木怒视着藤白,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藤白却先一步又开口道:“但至少我无能这一点你说得没错。” 藤白看着藤镓木,一字一句道:“你有能力不代表你可以肆意伤害其他人,但既然你这么说,有一天我会把这些都还给你的,等到你成为弱势方,你就会知道你错得有多离谱了。” 临城择收到藤白的短信,还有几分意外。 自从八年前沈可衍出事成了植物人以后,藤白就带着沈可衍周转各国,到处为沈可衍寻找医生。 很多时候他都无法得知藤白带着沈可衍去了哪里,就更别说去看望沈可衍。 穆博安和夏安安两个这一年里已经问了他不下十遍能不能去看沈可衍,他都没法给出答案,因为藤白似乎并不太想他们去看望沈可衍。 临城择洗漱好出门,他昨晚收到藤白消息时就请了一天假。 藤白给的地址是隔壁市的一家私人医院,开车过去需要三个小时。 这八年科技发展飞速,手机已经慢慢被智能手环取代,市面上的车在这两年也全数变成了自动驾驶。 临城择进入驾驶舱,设定好目的地,就点开了智能手环调取出工作的图纸。 他毕业后进了一家设计公司,这几年在房屋设计方面算是小有成就,忙得不可开交,他甚至忘了上一次休假是什么时候了。 临城择勾画着图纸上的建筑轮廓,每隔一段时间瞥一眼行驶路线是否出错。 在车子行驶到距离医院大约还有半个小时路程的时候,他倏地想起上一次休假是什么时候。 也是去看沈可衍。 是一次出国出差,他意外受伤,在国外的医院里住了两天,结果刚好碰上藤白。 大概是一年多以前的事情了。 如果不是藤白的长相实在是过于出众,他差点没认出来藤白。 藤白的样貌和多年前变化不大,但是身上的气质却改变了很多。 临城择还能想起第一次见到藤白时,少年和沈可衍站在一起,面上是不好接近的清冷和对他的一点点敌意。 那个时候的藤白虽然大多数时候没什么表情,但并不是没有喜怒哀乐的,那些情绪被他有意无意地收敛起来,却会在这沈可衍一起时又被最大程度地释放出来。 然而一年多以前他见到藤白的那回,藤白身上已经全然没了当年的少年气,依旧是没什么表情的一张脸,却和以前截然不同。 以前是情绪不太外露,现在已经变成了毫无情绪可言。 或者说他有,但是被他很好地伪装了起来,伪装在他那双清冷无波的眼睛底下,甚至于有时候随便的一个眼神,就会给人一种深不可测又阴晴不定的恐惧感。 临城择有些出神地想着,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停在了医院的地下车库。 他当即放下手上的内容下车,按照昨晚藤白给的房间信息,到电梯前按了楼层。 电梯很快到达了相应楼层,临城择刚往里走了几步,就看见两个熟人。 “安安,博安,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不远处的病房门口站着两个少年。 左边的少年头发有些偏黄,穿着一件宽大的淡蓝色卫衣,罩着有些瘦的身体,他的个子不太高,白皙的脸上还带着点未完全褪去的婴儿肥,尤其是被旁边人高马大的少年一衬,显得像个初中生。 他身旁的少年身材高大健硕,皮肤是很健康的小麦色,长相算得上是阳刚的帅气,就是阴沉着一张脸叫人觉得十分不好相处。 两个人见到临城择,都叫了一声:“表哥!” 临城择走过去,看了眼两个人站的病房门,就是藤白给他发的房号,他心底有了点猜测,扭头看向夏安安:“藤白也给你们发消息吗?” 夏安安点点头,脑袋上柔软的黄色头发随着抖了两下:“昨天晚上我和博安都说到了藤白哥哥的短信,就请了两天假。” “那怎么不进去?”临城择问。 “我想先心理建设一下,让穆博安先进去,他不肯,”夏安安抓了两把头发。 这些年夏安安每次去探望沈可衍,都要心理建设很久。 虽然后来很多人都说过让他不要太过自责,但他自始至终觉得,就是他害了沈可衍。 如果他当时没有拉着穆博安去跟沈可衍,就不会发生那种事情。 不管前面那些事情是谁导致的,最后酿成大错的是他,这件事情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自己。 临城择闻言,抬手揉了揉夏安安的头发:“进去吧,藤白给我们都发了消息,应该是有事找我们。” 夏安安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 穆博安的视线落在临城择搭在夏安安脑袋上的手一瞬,很快挪开,率先推开门走了进去。 原本以为进到病房会看到沈可衍和藤白,没想到两人都没看到,反倒是看到了徐凌和陆擎武。 临城择看到两人,愣了一下,好一会才把人认出来。 门里面并不是病房,而是一间小客厅,小客厅里面还有一扇门,那扇门里面估计才是病房。 这会小客厅里只有徐凌和陆擎武。 陆擎武坐在小客厅的沙发上喝茶,徐凌站在窗边抽烟。 临城择和这两人原本不熟,后来是沈可衍出事牵扯出来的一大帮贩毒组织被捕,被抓起来的人里面包括了王宁铠和罗岭骆,他感觉事情不对,知道陆擎武了解这件事情,寻求了两人一阵的帮助去查,才和两人熟络起来,也因此得知,当初沈可衍父亲是被人下了药才会染上毒瘾,而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就是王宁铠和罗岭骆。 知道这件事情以后,原本因为没有好好阻止两个孩子跟着沈可衍而愧疚的临城择顿时更加愧疚,前几年沈明晋因病去世,葬礼都是他一手操办的。 陆擎武看到几人,点点头跟他们打了声招呼,而后就对着窗口站着的人喊:“来人了,该把烟灭了,年纪也不小了,你的烟瘾再这么严重下去,迟早要进医院。” 窗口的人灭了烟,吐了口烟圈后缓缓转身:“我每年的身体检查结果可都比你符合指标,要住院也是你先进去,别诅咒我。” 他说着往沙发边上走,和临城择点头示意,又看了眼夏安安和穆博安,笑道:“安安和博安也来了啊?几年不见,都长这么大了。” 夏安安礼貌地叫了一声:“徐凌哥哥。” 穆博安也僵着一张脸点了点头。 徐凌知道两个孩子的性子,没多说什么,坐到陆擎武边上给自己倒了杯茶,开口:“你们知道藤白这次叫我们来为什么吗?” 临城择摇了摇头,也过去坐下。 穆博安和夏安安跟在他身后,和他一起在一张沙发上坐下。 “不清楚,我很久没见过他们了。”临城择道。 徐凌闻言,叹了口气:“我半年前倒是见过藤白一次,就在临海市,他牵着小沈那只柴犬从小沈原来租的那栋老房子里面出来,我当时坐在车里,他没看到我。” 他说着喝了口茶:“我记得那一片区的老房子早两年就说要拆了,后来他好像把那一片都买了下来,愣是没让动。” 客厅里有一瞬的安静,大家心照不宣。 片刻后临城择开口打破了沉默:“沈可衍在那里面吗?” 他说着看了眼小客厅里面的一扇门。 “不清楚,那里打不开。”徐凌回答,“我觉得藤白既然叫我们这个时间点来,应该很快就会来了。” 临城择点点头,也没再说什么。 几个人坐着闲聊了几句,快到约定时间的时候,门被从外面打开,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逆着光出现在门口。 所有人的视线一瞬间都转到了门口男人身上。 男人从逆光下走出,身上穿着一身严谨的暗色西装,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漂亮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叫人分辨不出情绪。 从藤白进来的开始,房间里的几个人就感觉到了一种几乎是本能性的压迫感。 但这样的压迫感只是存在了一瞬,就消失了,像是被人刻意收敛了起来。 藤白走到几人面前,开口的声音客气里不带任何温度:“麻烦几位过来。” 几人到底是多年没见藤白,对着这样的藤白都有点说不出话来,因此也都是礼貌地应了几声。 藤白似乎也没有要寒暄的意思,他兀自走到另一边的沙发上坐下,而后道:“需要再等五分钟。” 几个人应声没有异议。 藤白说完就点开了手上的只能手环,看起来像是在处理公务。 每个人的只能手环都只能由认证人和关联人看到界面,所以其他人看不到藤白在看什么。 刚才还有点闲聊声音的客厅在藤白进来后变得鸦雀无声。 藤白在手环上点了几下,而后似乎是想到什么,放下手,看向房间里的几个人。 他浅色的眼眸深处看不出任何情绪起伏,看每个人都是一样的表情,开口的声音也没有什么温度,带着几分的公式化:“你们知道复苏计划吗?” “有点耳闻。”徐凌开口,“一年前盛行起来的,上过新闻,原本制造机器人的一家公司,在机器人制造的时候意外发现了人类意识与程序代码间的嫁接桥梁,去年的时候成功让三个患病已久的植物人苏醒过来。” 这些年藤白一直在四处找医生,徐凌也没有间断过这方面的打探和了解。 一年前新闻出来的时候他就关注了,但当时参加的志愿者有一百个,最后醒过来的却只有三个,甚至还有死亡病例,所以他一直保持着观望状态。 其他人明显也多少了解,徐凌说完以后,临城择就开口:“你和他们公司接触了?我记得这项计划的成功率很低。” “嗯。”藤白答应了一声,“那是一年前的数据,最新的数据成功率已经达到了百分之五十,并且不会再有死亡风险。” 不会再有死亡风险,就意味着最坏的结果就是继续做植物人。 客厅里的几人面上都出现希冀。 徐凌开口:“你已经决定好了?这项实验的具体流程是什么?我听说并不容易。” “百分之八十了,具体流程一会陈医生会说,今天是陈医生要大家来的。”藤白说着看了眼手上的智能手环,“应该要来了。” 他的话刚落下,病房门就被打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出现在门口。 第173章 偌大的客厅被做了遮光处理,陈医生将智能手环里的内容投到白色的墙壁上。 “不知道各位对复苏计划了解多少,大家可以简单将这个项目理解作是一场修复手术,只是并非通过常规的手续形式去进行。” 陈医生说着,将一张大致的流程图展现在众人面前。 “我们这个项目的原理其实就是通过人为的深层干预进行意识唤醒,通俗一点和大家讲,就是将其他人的意识接入到患者脑内,对其进行刺激,并在实施的过程中,通过机器的判定佐以对应的药物治疗甚至是手术治疗。治疗方面我们早在五年前就和全世界最权威的脑科专家团队开始合作,目前这方面的技术已经十分成熟,成功率我可以有保障地跟大家说高达百分之九十五,因此整个过程最困难的,也是危险性最大的,是在前面的人为干预过程。” “藤先生一年前就已经找到我们团队,这一年下来我们对视沈先生的情况可以说基本上掌握到了百分之九十,根据沈先生这八年来的状况体现和我们近一年来对沈先生的身体数据记录分析,因为当年的那场事故,沈先生的大脑损伤较为严重,我们目前判断,沈先生是属于意识全无的情况,这种情况也就意味着,如果将他人的意识接入到沈先生脑内,进入的人将面对的是没有时间甚至没有空间概念的混沌,如果贸然进入,进入者的意识也会慢慢跟着消散在一片混沌之中,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为了让进入者能够有目标性地去唤醒患者,我们会架构一个完整的世界进到沈先生的脑内,让进入者能够像生活在现实世界一样,去‘完成任务’。” “这也是我这次麻烦藤先生叫各位来的目的。”陈医生解释说。 “架构的世界因为和真实世界相似程度高达百分之八十,所以有出现过进入者在虚拟世界里完成任务的过程中,产生意识错乱,误把虚拟世界当现实世界而死亡的情况,所以为了保证安全,我们要求必须两人以上进入,一个人负责做任务,另一个人负责在中后期对任务者进行刺激唤醒。”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过穿越到异世界拥有系统做任务的或者电影,构造世界的任务原理差不多就是这样,我们会给大家提供一些具有完整世界观的故事,由大家挑选其一进行数据转化架构进沈先生的脑内,并在转化的过程中将故事中的三个身份对接到进入者和沈先生身上,从而达到融入世界的前提效果。但是是在沈先生的脑内进行,沈先生处于无意识状态,无法主动识别进入者的身份,这项操作必须我们人工进行。” “目前沈先生处于无意识状态,并没有记忆可言,但他的深层意识里还保留着昏迷前的相关记忆,所以我们需要通过抓取沈先生昏迷前,记忆比较深,并且具有鲜明特征的人的特征属性,进行身份匹配,再通过匹配的身份逐一对接到架构世界的人物身上,从而达到准确让某个人对应某个身份做某件事的效果,这样说大家能够理解吗?” 客厅有一瞬的安静,大家明显都对陈医生一下子输出的那么多东西。 片刻的安静以后,临城择微蹙起眉头开口:“不是说没有记忆吗?那要怎么通过记忆抓取每个人的身份信息?” 陈医生开口解释:“您可以理解为,在沈先生的记忆被锁在了一个盒子里,而我们有打开盒子获取他记忆的方式,但却没有办法将获取出来的记忆让无意识的沈先生进行自行吸收,所以只能通过人工转化成数据,进行手动匹配,其实从记忆层面上来说,你们帮助沈先生恢复意识的过程,其实也等同于帮助他恢复记忆。” 临城择听着,好半晌过去才点了点头,但面上明显还有几分似懂非懂。 藤白的声音这时在客厅里响起。 “假如进入衍衍脑中的是我和临城择。”他说道。 “那么我们进入后,衍衍的脑中存在的意识体有衍衍加上我们一共三个人,但是因为衍衍无法主动识别,这个时候我们三个人都是没有身份牌的,必须通过外界植入的数据进行逐一发放。” “比如我,假设衍衍的记忆里,我拥有学习好的属性,陈医生将学习好这项属性设置成我的身份牌,和衍衍记忆进行匹配,匹配成功后,其他的一切设定都会根据这份身份牌来,比如虚拟世界的身份对接,和后期的任务发放,都会附加到带着这个身份牌的我的身上。” “意思是不是,如果出现意外,身份牌给错了,比如你原本是学习好的属性,但陈医生把这个属性附加给了我,而沈可衍记忆里我学习正好也不赖,那么原本应该是你的角色,你的任务,都会变到我身上?”临城择思索片刻后开口询问。 陈医生看了一圈,见大概都明白一些了,便继续道:“不过大家放心,我们一般会要大家提供三项鲜明性格属性,越亲近的人就越不容易出现错误,所以一般不会有发放错任务的这种情况出现。时间拖得越久,项目进行的难度会不断增加,所以我和藤先生商量过后,决定就在近期内开启项目,因为进入世界需要两个人,目前藤先生已经确认进入,我们还再需要一个人,在征求大家意见以前,有见事情我需要提前和大家说好。” “哪怕这个项目进行失败了,沈先生也不会有死亡的风险,但是外来者,也就是进入世界的两个人就不一定了。因为随着沈先生的意识恢复,脑内的自动防御强度也会逐渐增强,一旦当他的大脑捕捉到你们是外来者,你们就有被抹杀的可能,也就是对等现实世界里的死亡。不过死亡概率很小,目前还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一旦我们的系统捕捉到他大脑的抹杀意识,就会发出警告,一般的设定的提前时间为三个小时,你们只要在三个小时内按照进入时设置的离开方法成功离开,就不会有事。” “以上基本包含了所有会发生的意外情况,如果几位有愿意参与的,我们会对你们的精神力进行检测,推荐数据最优者进入,到时候更加详细的计划和培训我会针对进入者再进行展开。” 陈医生说着打开了一份报名填写表让愿意参加的人填写,他没想到的是,来的所有人竟然都愿意参加。 以往他救治过的人,叫来的一堆熟人里,除了至亲以外,几乎不会有人愿意去做这种可能会让自己丧命的事情,但客厅里的所有人几乎都写得毫不犹豫。 陈医生惊讶之余,对病房里躺着的人有了几分新的认知,但也没有多说什么,等到名单收入结束,吩咐了大家再来的时间,就离开了客厅。 两个月后。 藤白从专门的香气训练舱里醒来,摘下身上连着的设备,打开了舱门走出。 恰好另一只训练舱的舱门也打开,临城择从另一只舱内走出,看到藤白,点了点头示意。 一个多月前,几人的精神力测试结果中临城择数值最优,他便和藤白两人进行了为期将近一个月的世界背景挑选和各项训练,最后一个月又进行了长达一个月的香味刺激训练。 明天就是两个人要进入架构世界的日子了。 原来应该要早上几天,但三天前医院意外停电,再加上值夜班的工作人员疏忽,导致了一部分的数据丢失,陈医生说需要启动备用数据,日期这才延后了三天。 这一个以来,临城择和藤白一起接受香味训练以后,几乎都不会有过多交流。 越是长久地接触越让临城择觉得,藤白现在没有感情的样子实在是机械化得有些令人担心。 他几乎每天活在几点一线,整整两个人临城择和藤白几乎每天都有接触,哪怕一秒钟都没有看到过藤白流露出情绪变化,原本就话少得可怜,现在更是仿佛没有任何倾吐欲,除了必要的话,几乎不会多开口说一句。 他有点无法想象这些年藤白究竟是怎么过的。 如果没有这样的契机,如果沈可衍这辈子都没法醒过来,藤白一定会死。 不,也许藤白早就死过一回了。 临城择下意识地想起几天前,又一次他做完训练落了东西在医院,回来取。 东西落在沈可衍那间病房的客厅里,临城择这两个月很少进到病房里面去看过沈可衍,不是他不想,是藤白不喜欢。 藤白尽管不说,但他给人一种极其强烈的将沈可衍圈禁到自己领地里不容许其他人去接近触碰的感觉。 每次临城择进到病房,都会有感觉到极强的压迫感。 那天他到客厅时意外看见病房门没关好,留了大约手掌宽度的一条缝隙,正好能看到病房里面的病床。 临城择见过几次的最大感触,就是沈可衍被藤白照顾得很好。 沈可衍身上几乎看不出一点躺了八年的植物人的迹象,除了脸色稍微有点苍白,他甚至就像只是睡着了一般。 临城择意外看到开着的门,一眼看过去,就看见藤白和沈可衍一起躺在病床上。 那张病床很大,像是特意留出了给两人睡的位置。 两个人都安静地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盖着同一条白色的被子。 医疗设备的“嘀嘀”声回荡在安静的病房,一时间临城择差点分不清,无法醒来的究竟是沈可衍还是藤白。 第174章 陈医生脸色有两分难看地站在病房里,看着刚醒来不久正在做镇静治疗的藤白和临城择。 “藤先生,你的意思是,你不仅被封锁了所有现实世界的记忆,甚至原本该是由你来做的任务,却变到了沈先生身上?” 藤白手上绑着治疗仪器,面色阴沉,开口的声音冰冷中透着几分罕见的未完全消散的怒意:“我和衍衍的身份牌被对调了。” 一旁的临城择听到这里,也忍不住开口道:“不只是他们的身份牌对调,我的记忆也遭到了一定程度的窜改,不然我不可能毫无意识地也将沈可衍当做是任务者,还有很多,整个世界都和原设定有很大的偏差,沈可衍告诉我给他发布任务的不是系统而是林洛,沈可衍看不到亲密值,但是林洛能看到,甚至林洛还能够将他人的恶意值转化成他的力量,这些都是因为什么?你之前说的角色的潜在危险造成的吗?” 陈医生紧皱着眉头,深思了片刻后开口:“角色的潜在危险的确可以造成一定程度的偏差,但绝对不可能影响这么多,藤先生,临先生,请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们一定会尽快查清楚原因,在这之前,需要你们将构造世界里发生的所有与原定计划不符的细节都告知于我,尽可能详尽,以便我们查询原因。” 陈医生和临城择离开,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构造世界里将近半年的时间在现实世界里不过半个小时。 藤白坐在床旁,不知道是不是进入构造世界后的后遗症,太阳穴有几分隐隐作痛。 他看着病床上仍然面无血色昏迷中的人,脑中不断闪过沈可衍当着他的面跳下高楼的画面。 藤白抬手将沈可衍的手抓进手心里,不自觉收紧,又不舍得用力。 两次了。 他的衍衍已经当着他的面掉下去两次了。 整整两次,他一次也没能够救到他。 藤白痛苦得闭上眼睛,指腹在沈可衍的手背上来回摩挲,整个人被极其强烈的无力感包裹得透不过气。 八年里,这样的无力感几乎如影随形。 他从十九岁开始,以惊人精准的投资眼光和狠绝的手腕在短短八年内创造了一个新颖的专属于他的商业帝国,不只是同龄人里,哪怕是多数的从商者一辈子都无法达到他如今成就的分毫。 可站得越高,那种无力感却将他包裹得越紧。 就好像血淋淋的现实被一点点撕开摊到他面前,提醒他哪怕他再有能力,在救沈可衍这件事上,他仍旧是个最无用的无能者。 藤白在病床旁做了好久,才有了动作,像以前每晚一样,细致地替沈可衍擦遍全身,又熟练地帮沈可衍刷过牙,他才自己去卫生间洗漱。 洗漱完以后他躺进被窝,关了病房的灯和沈可衍躺在一起。 沈可衍出事以后,藤白每天夜里就有些难以入眠,尤其是最开始沈可衍在ICU里面的那段日子,他几乎都是在ICU门口站到天亮。 后来沈可衍转入了普通病房,藤白夜里能和他躺在一起了,他才稍微能在后半夜入睡。 藤白仰躺在病床上,被子下的手搭在沈可衍手上,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 不知道过去多久,他才有了点动静,动作放轻地侧过身朝向沈可衍。 他在夜色里和从前无数次一样将沈可衍的每一寸轮廓都描绘一遍以后,缓慢地靠过去,吻住了沈可衍。 并没有多少亲吻的动作,他只是保持着这个动作,过去好久以后轻咬了一下沈可衍的上唇,而后闭着眼睛将脑袋埋进沈可衍颈间,哑到几乎在颤抖地开口:“衍衍,你别吓我了。” 温热的吐息打在沈可衍微凉的颈间,埋着脑袋的藤白没看见,沈可衍的睫毛在夜色中轻颤了两下。 陈医生每天都来,检查一遍沈可衍的身体情况,然后又离开。 快半个星期过去,他仍然没能够给出一个合理的答复。 这天是个艳阳天,难得的好太阳。 藤白昨晚晚上临时有工作去了趟公司,早上七点多才回的病房。 他见天气是三月里少有的高温天气,便大开了病房的窗户,将沈可衍的病床推到了窗户旁给他晒太阳。 中午的时候临城择和徐凌几个人都来了医院。 徐凌和陆擎武从临城择那边听到过藤白近端时间的状态,因此自动避开了沈可衍的相关话题,愣是在病房里闲聊了一个下午。 藤白全程就一个人安静地坐在病床旁,偶尔打开智能手环处理公务。 期间徐凌把话头往藤白身上引了两回,都没能打开藤白的话匣子。 几个人都知道藤白这样的状态不对,但都没有办法。 傍晚的时候他们才离开,并且说了明天还来。 夜里的时候天气忽然冷了。 临城择他们离开以后,藤白也赶去公司处理一些需要本人到场的公务,他出公司的时候才发现外头降温厉害,想起病房的窗户没关,当即加快了速度回医院。 回到病房时,藤白第一反应是去碰沈可衍的脸,发现果然被风吹得有点凉。 他的脸色顿时难看了下来,迅速关上了窗户,将沈可衍的病床挪回原位。 他将沈可衍受凉的手塞进怀里捂暖,又拿了恒温的热水袋垫在沈可衍脚下。 看着病床上的人皮肤上渐渐泛上一点粉,藤白难看的脸色才总算缓过来一点。 他开了暖气,等屋里暖起来以后,照旧给沈可衍进行每天晚上的清洗,而后再自己去洗漱。 出来后他掀开被子躺上床,沈可衍的身体被捂得有些热,藤白靠过去将人抱住,亲了沈可衍两下。 房间里的暖气还开着,虽然是恒温,但明显比人体的舒适温度高了几度。 房间里热,被子里靠在一起的两个人温度只有更高。 藤白一时间身体本能性地有了一点反应,他也没要理会的意思,只是搂得沈可衍紧了一点,搭在沈可衍身上的手很轻地摩挲着,细细碎碎地亲吻着沈可衍。 八年里有无数次,藤白都闭上眼睛渴望沈可衍能够忽然就醒过来。 可一次也没有,没有醒过来,也没有对他的亲吻做出任何回应。 他的衍衍不会再像以前他凑过去亲他时那样,或按住他笑看着他,或扬起脑袋轻笑着回应他的吻。 藤白的眼眶有两分热,没给他反应的时间,一滴眼泪就从他的眼眶里夺出滴落到了沈可衍脸上。 而就在这瞬间,他忽然感觉到沈可衍的身体轻颤了一下。 只是很小的一点幅度,但还是被藤白敏锐地察觉到了。 藤白浑身一僵,瞬间起了身打开病房里的灯,仔细地去看沈可衍。 沈可衍还是和以前一样,安静地睡在床上无知无觉,就仿佛藤白刚才感觉到的那一瞬间的动静是幻觉。 不可能是幻觉。 藤白又弯下腰去亲沈可衍,去亲昵地触碰。 而很快他发现了已经令他欣喜若狂的事情,他感觉到沈可衍的身体在变烫。 甚至于在藤白的手不知道多少次从沈可衍的手上轻抚过时,他感觉到了沈可衍的手指在他的掌心里很小动作地动了两下。 藤白从病床上下去时脚底都有两分打飘,他甚至已经忘了他是怎么把陈医生叫到病房的。 只记得那一个晚上,整个病房里都充斥着各种仪器运作的声音。 第二天一大早,临城择、徐凌、陆擎武、夏安安和穆博安几个人全都赶到了病房。 他们一进病房,就罕见地看见以往都一丝不苟穿着西装的藤白今天还穿着睡衣,甚至头发都还有几分刚在床上蹭过似的小乱。 藤白看到几人进病房,眼神还是没太大的波动,但眼底的冷意明显不如以前那么浓烈了,甚至好像还带了几分的呆愣。 最后还是临城择先反应过来,开口问:“陈医生说昨晚沈可衍能对外界的一些复杂刺激做出反应了?” 藤白答应了一声。 片刻后,难得主动开口道:“陈医生昨晚在衍衍的脑内植入了一段试探的数据,衍衍也给出了反应。” 几个人的面上都流露出了欣喜。 徐凌开口:“这是不是意味着小沈很快就能醒了?” 藤白过来一会才回应:“不一定,陈医生说需要中午才能给出结果。” 一群人煎熬地等到了中午。 中午陈医生拿着资料进屋的时候,看到屋里的众人,还愣了一下。 知道大家都在等,所以他也没有废话,直接将资料展现在众人面前,开口解释道:“关于构造世界最初出错的原因,是因为我们的失误,导致我们在最初构造世界的时候,误将原本开给系统的权限开到了林洛,所以才会出现林洛发布任务,能看到亲密值等一系列的问题,但是一直以来,我们始终没能够解释清楚,为什么林洛要对调藤先生和沈先生的身份牌,甚至窜改封锁你们的记忆。 因为按照那个角色的人物性格分析,那是一个十分软弱的人,按照临先生所提供的沈先生在构造世界里的陈述,开错权限后让林洛拥有了自我意识,他唯一的目的应该就是活下去,按理说这和谁做任务都没有关联,甚至如果是藤先生做任务,对他而言更加有利,因为藤先生是外来者,对世界没有掌控权,不仅如此,因为林洛的权限大,藤先生还有可能会被林洛掌控,然而任务者却变成了沈先生。 沈先生是世界之主,通俗来讲只要沈先生有足够强大的意识,不管我们把世界构造成什么样,整个世界都会任由他窜改,林洛碰上沈先生也只有吃苦头的份,把任务对象换成这样超困难级别的人,绝对不会是性格软弱的林洛能做出的事情。” “在昨天之前我还一直想不通这件事情,直到昨天晚上藤先生说沈先生对您的触碰能产生反应。”陈医生抬手碰了下额头,脸上有罕见的激动。 他又看向临城择,开口:“临先生还记得你之前说过,在离开世界前,沈先生跟你承诺的一定会让所有人安全出去吗?” 临城择点了点头。 “沈先生可能那时候就已经意识到了自己是世界之主,有可能不会知道得那么直观详尽,但绝对不会全无所觉,甚至我认为,在世界开始之时,沈先生的深层意识就已经识别到了那个世界。 所以我猜测,沈先生和藤先生的身份牌被对调,可能是沈先生所为。” 医生的话让整个病房的人都为之一振。 临城择不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陈医生解释道:“原因我们也只是猜测。按理说,毫无意识的人是不可能对我们架构进去的世界有反应的,就像我说的,世界之主只要意识强大,整个世界就会按照他所想的随意窜改,这样其他人进入是极其危险的,我们之所以可以确保安全,是肯定植物人毫无意识,包括我现在也可以笃定,沈先生的意识没能够完全恢复,不然他早就醒过来了。 那么会发生这种情况,唯一的可能就是沈先生脑内的危险意识和自保机制很强,可以说是远强于正常人,因为只有这样,在外界人为干预时,他才会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还能够做出反应。” 病房里安静了一会,夏安安小声开口询问:“那这和对调身份牌有关联吗?” “当然有,”陈医生说着,忽然看向藤白。 “我说过,因为误给林洛开了很大的权限,原本就是架构在沈先生脑内的世界,林洛形同于成了沈先生意识的一部分,算是成了半个主人,这种情况下,如果做任务的是藤先生,藤先生很有可能会在任务初期被林洛通过某些手段进行抹杀,也就是在现实世界里死亡。” 病房里的人听到这话,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而沈先生的深层意识大概就是在我们架构世界之时意识到了这份危险,所以才会在藤先生进入后,对调了两人的身份牌。”陈医生说着,语气有两分激动,“这是极少有的情况,我说过,人的大脑是会主动排斥外来者的,但沈先生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做出了这个举动,这就意味着,哪怕他无法通过记忆识别藤先生,藤先生在他的深层意识里,也是被纳入到保护机制里的人。 甚至于他为了保护藤先生,宁可把自己放到危险的位置上,如果转化成实际数据排序的话,藤先生在沈先生的脑内保护机制里,甚至排于他自己之上。” 房间里又一次陷入了安静,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扭头看向藤白。 藤白背光坐在病床旁,视线似乎是落在病床上的人身上,叫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好一会过去,他有些低沉的声音才在病房里响起:“所以衍衍没能够醒来,是因为要保护我吗?” 陈医生犹豫了片刻,还是照实开口道:“是的。藤先生,这可能对您来说很残忍,我记得您跟我讲过,您在回忆构造世界细节的时候,有听沈先生跟你提及过现实世界里的事,这也就意味着,沈先生是有记忆的,但是按照常理说,沈先生不应该有记忆,还是那句话,他如果记忆完善,现在肯定已经苏醒了,所以我怀疑在最开始您进入到他的世界时,他读取了你的记忆。 这样就解释得通了,为什么沈先生会那么清楚构造世界的前期流程,并且和临先生沟通无误。” “读取记忆?”临城择不小心开了口,似乎觉得匪夷所思。 “这的确是可以实现的,因为在沈先生的脑中,你们是受他掌控的,我认为沈先生是读取了藤先生的记忆作为自己的临时记忆,并对记忆内容进行调换,所以才导致了后面身份牌对调,这也同时说明,为什么你们触发了离开世界的机制,沈先生的意识恢复程度却只停留在百分之七十。 因为他只能停留在百分之七十,剩下的百分之三十一旦补全,两人对调的身份会被强行归位,前面进行的所有步骤相当于前功尽弃,沈先生的大脑可能会出现紊乱情况,连同你们也一并会陷入危险,所以他只能先将你们送出来,这的确是那种情况下的最优解。” 陈医生的话落下,坐在窗旁的徐凌忽然又犯了烟瘾。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烟,忍住了,但嘴上还是没忍住小声念叨了一句:“这小子真是,人都昏迷了还为别人着想。” 没什么人听到他的话,大家的注意力都还在陈医生身上。 陈医生见病房里气氛太沉重,当即把剩下的话都说了出来。 “虽然前面的情况很糟糕,但昨天我们又发现了一件能够称得上是幸运的事情。” 他这么一说,众人就又都朝他看去,脸上多多少少带了希冀。 陈医生当即道:“昨天我输入了一段测试程序到沈先生脑内,沈先生给予了回应,这意味着,沈先生现在不是全无意识的状态,甚至于,我猜测他可能根据我们架构世界的原则,自己给自己架构了一个世界。” 众人一惊。 “意思就是,原本发生了世界崩塌后他还没能够出来的意外,按理说他应该会陷入更深的睡眠,但沈先生的意志力很强大,而且甚至可能学习力很强,他保留了原来的状态,自己为自己架构了一个世界好让自己不再再次陷入深度昏迷。” 陈医生说着,投放了另一份东西给众人看。 “本来这只是昨晚我的猜测,但就在刚刚,我们的工作人员试了一遍原来接入沈先生脑内的入口,发现还是能顺利接入,这也就意味着,现在只要有人再进去一次,弄清楚他现在构造的世界的症结,并再对其进行强烈刺激,沈先生苏醒过来的可能性很大。” “你说的症结是什么?”一直沉默着的藤白忽然开口。 “沈先生之所以能安然待在他所构造的世界,有一部分原因是他的大脑对他进行了欺骗,通过某种形式将他暂时留在了那个世界,只要进入后准确找出那个世界里羁绊住沈先生的东西,毁掉,再对其进行强烈刺激,就可以把沈先生带出来。” “第二次进入会比第一次简单,但危险性也更强,如果在座的各位谁有意愿,我认为尽快,趁着沈先生现在意识还比较强,我们尽快安排进入,可以最大化效果。” 陈医生的话落下,病房里的人都争相开口,直到藤白沉着的声音响起:“我去。” 众人瞬间朝藤白看去,临城择开口:“陈医生说进去过一次的人不可以再进去。” 藤白微蹙了一下眉头,没说话,看向陈医生。 陈医生思索了片刻,开口道:“的确是这样,因为进去过一次的人很容易被识别,被抹杀的概率会大很多,但如果按照沈先生这种情况,既然在全无意识的时候他都会以藤先生为先保护藤先生,我觉得也许可以一试。” 第175章 沈可衍感觉整个人像是被撕裂开一般,疼到连呼吸都万分费力。 他抓着藤白衣领的两只手逐渐失了力气,却又固执地不肯放掉。 就在这时,整个世界忽然地动山摇了起来。 四周白色的墙开始剥落,断裂的墙壁碎片外不是艳阳高照的晴空,而是一片漆黑。 整个世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被黑暗吞噬。 藤白目睹着一切却没有丝毫反应,注意力半点不多分地停留在沈可衍身上,直到沈可衍睁开眼睛。 沈可衍拧紧着眉头,直到黑暗逐渐笼罩到几乎要将两人吞噬,他才猛地从剧烈的疼痛中反应过来。 他顿时看向藤白,面露焦急道:“你这次设定的离开方式是什么?” 藤白盯着沈可衍不说话。 “阿白,”沈可衍因为剧烈的疼痛一双眼睛赤红,“听我的,你先出去,我一定会想办法跟你一起出去的,相信我。” “跟你一起离开。”藤白看着沈可衍,声音有些沉地开口。 “你听我说,”沈可衍看着脚下逐渐将两人包围住的黑暗,拉着藤白的手紧了紧,“这是我的意识世界,我能掌控……” “这是我设定的离开方式。”藤白忽然开口打断了沈可衍的话。 沈可衍愣了一下,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藤白话里的意思,有些错愕地看向藤白。 渐渐得眉头拧得更紧了两分,他开口:“这不行的,太危险了。” “那就让我和你一起死在这里。” 藤白忽然出口的坚定话语叫沈可衍浑身一震,他一时间感觉嗓子眼被堵住,眼眶迅速变得通红。 与此同时,黑暗彻底将两人包裹了起来。 两个人仿佛站在无尽汪洋的一小片浮木上,稍有不慎就会坠入深海。 沈可衍拉着藤白的手不断收紧,眉头紧紧拧在一起。 忽然间他的视线触及到什么,瞳孔猛地一缩。 视线里藤白的身体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沈可衍的神情变得慌张起来。 刚才多疼,眼泪都被他强忍着没有出来,这一瞬却全数夺眶而出。 “谁说要跟你一起死在这里了,我才活了十八年,我才不要死。” 藤白抬起手擦掉沈可衍脸上的眼泪,他仿佛看不见自己身体的异常,冰封了八年的眼底深处浮上温柔。 “衍衍,说话要算话的。” 沈可衍红着一双眼睛瞪着他:“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 “那就来找我,这次换你来找我。” 随着声音的落下,藤白的身体彻底变得透明,消散在了一片黑暗之中。 “阿白!” 沈可衍伸手去抓,却抓了一手空。 手心空荡的感觉让他整个人都慌乱了起来,四周的漆黑和寂静叫他产生了一瞬的错觉。 仿佛发生的所有一切都是他的错觉。 藤白是错觉,他是错觉,过往的一切都是错觉。 沈可衍紧拧着眉头,在漆黑的世界里奔跑起来。 漆黑的世界没有任何方向感可言,奔跑多久都好像在原地踏步。 但他没有停下来,他知道他不能停,尽管不清楚为什么。 时间和空间仿佛在这个世界失了效,只有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顽强地证明着薄弱的生命存在。 沈可衍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五感仿佛逐渐被封闭了一般,有什么力量像是要将他拉进更深的深渊。 而就在这时,一片漆黑的世界里忽然出现了一点光亮。 忽然出现的刺眼光亮叫沈可衍猛地闭上了眼睛,待他再睁开眼时,原本漆黑的世界已经被一个有阳光的缤纷世界取代。 “小衍害羞啦,哈哈哈,我们小衍真的是全天下最可爱的小孩啦。” 忽然被一个柔软的身体抱住,沈可衍一愣,女人熟悉又陌生的笑声在他耳旁回荡。 好半晌他才被放开,他有些迷茫地仰头看去,正对上女人满面笑意的温柔脸庞,一瞬间错愕尽数浮上他的眼底。 “妈妈?” 两个字的出口伴随着哽咽,眼泪从眼眶里夺眶而出,他几乎不敢置信地抬起手想要看看眼前女人的真实性,却在抬手的瞬间发现他的手变成了小孩的手。 还带着点未褪去的肉嘟嘟,左右四五岁的样子。 他的手还没碰到女人,女人已经先一步抓住了他肉嘟嘟的小手,另一只手揉着他的脑袋:“又哭啦又哭啦,我们小衍一定是小哭包转世。” 女人一双眼睛弯着,上扬的唇角有两个酒窝,眼神里浓烈的爱和包容仿佛能温暖世间一切。 周围响起一些吵闹的声音。 有女人们满是喜欢和调笑的笑声,有孩子的哭闹声。 沈可衍紧紧盯着女人的脸庞看了好久,久到泪水模糊了视线,才不舍地埋头擦了擦眼泪,看向四周。 他发现他正在小区的花坛里。 应该是春天的午后,花坛里有不少女人和戏耍玩闹的小孩。 他的视线到处转了一圈,正觉得眼前的小区好像比记忆里要新上一些的时候,视线忽地落在了对面比他稍微要高大一些的小男孩身上。 小男孩阴沉着一张脸,捏紧拳头仿佛受了气,恨恨地瞪着他。 沈可衍莫名觉得这一幕有点熟悉,他思索了片刻,终于想起面前的人。 好像是罗岭骆。 他印象中小时候有一次,妈妈带着他在小区花坛里玩耍,玩耍的时候他被一个小孩不小心撞倒在地,撞伤了脑袋,疼得他当场大哭了起来。 因为那时候太疼了,他没太能够注意其他,只记得最后哭累了就靠在他妈妈怀里睡了。 后来他才知道那个撞伤他的小孩是谁,因为听说那个小孩当时被家人骂了一顿气跑了,从那以后他就被那小孩记恨上了,时不时会被白一眼刁难。 刚想到这,他就听见对面的小孩气哄哄地大声喊了一句:“爱哭鬼!讨厌死你们了!” 说完扭头就跑了,跑出去的时候还自己左脚绊右脚摔了一跤,爬起来又是对着他气哄哄地一瞪眼,才又继续跑了。 沈可衍不清楚他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但他现在顾不上其他。 他收回视线,湿润着眼眶看把他虚搂在怀里的女人。 “妈妈……” 视野再次被朦胧的泪水打湿,沈可衍紧盯着面前的女人,像是想要找出从前的影子,又像是想要深埋进记忆里。 女人满脸笑意地看着他,抬手将他抱起到腿上,轻轻地摇晃着:“我们小衍这么爱哭可怎么办呀?以后要是娶到了哪个女孩子,被人家嫌弃了是不是还要躲在角落了偷偷抹眼泪呀?” 周围一阵笑声。 “小衍这么可爱,谁舍得嫌弃?” “来阿姨家,谁嫌弃小衍阿姨就帮你揍谁!” 沈可衍记得小时候听过很多这样的话,他小时候脸皮薄,听了总是会难为情地羞红一张脸。 明明灵魂是十八岁的灵魂,但他好像真的变成了一个四五岁的小孩一般,感觉脸上有点热。 他抬起肉嘟嘟的手擦掉眼眶里的泪水,视野里的事物变得清晰了一些。 就在这时,他的视线忽然落到了花坛外。 花坛外站着两个大人和一个小孩,小孩正直勾勾地盯着他,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带了点懵懂和似有若无的憧憬。 尽管沈可衍没有见过小时候的藤白,但他还是在一瞬间认了出来。 藤白小时候和长大以后变化并不太大,只是五官张开,身形拉长。 小时候的藤白一张白净的小脸上还能见着几分肉感,浅棕色的瞳孔深处还不显本能性的疏远寡淡。 沈可衍的视线一撞进小藤白眼底,他就看见小藤白明显愣了愣,而后微垂下脑袋,远远看过去像是脸红了一些。 他一瞬间被勾得心痒,想要过去近距离看看小小的藤白。 可刚要动作,一想到要离开女人,他又变得不舍了起来。 沈可衍仰头,看着抱着他仍旧满脸温柔笑意的女人。 四周的事物在这时忽然像是虚化了一般。 女人垂眸回看向沈可衍,像是知道沈可衍想做什么似的,她抬手温柔地揉了揉怀里孩子的脑袋,柔声开口:“去吧,妈妈知道我们小衍最勇敢了,我们小衍要一直往前走呀,要替妈妈多看看这个世界,你如果太早来找我,妈妈可是要生气的哦。” 滚烫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沈可衍刚开口叫了一声“妈妈”,就被女人抱着放到了地上。 女人轻推了他一下,对他挥挥手。 沈可衍仰头看看女人,又扭头看了看再一次看向他的小藤白。 他一瞬间仿佛知道了走向藤白意味着什么,一时间仰着脑袋看着女人哽咽地起伏着胸膛。 女人依旧是满脸温柔的笑意:“妈妈会一直看着你的,不要害怕,我们小衍是不是小男子汉呀?” 沈可衍闭上眼睛,片刻后睁开,擦掉了眼泪对女人点点头,而后他在女人的温柔注视下,走向了藤白。 周围的一切都被定格,他看见小藤白对他伸出了一只手,目光专注地看着他。 沈可衍走过去,将手放进小藤白手里。 两个小孩肉嘟嘟的手交叠在一起,沈可衍又转回身,看向身后不远处的女人。 女人依旧满脸笑容地看着他,见他看来,便冲他挥挥手。 沈可衍好半晌才抬起另一只没被握住的手,对着女人挥了挥。 就在他挥手的瞬间,整个世界如同镜子破碎一般碎裂开来。 女人在他眼前像是被分割成几段影像,逐渐消散在黑暗之中。 沈可衍不可遏制地哽咽了起来,却很快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所有人都消失了,唯独小藤白没有。 小藤白表情认真地抬起小手擦掉他的眼泪。 紧跟着漆黑的世界里忽然出现了一扇门,打开在两人面前。 小藤白松开他,拉起他的一只手,带着他穿过门,走到门的另一边。 而后小藤白又抱了抱他,对他说:“沈可衍,很高兴认识你。” 话音落下,小藤白也消失在了虚空之中。 沈可衍猛地抬手想去抓,眼前的黑暗却先一步被其他画面取代。 他发现他正坐在一辆汽车的后座,前头传来交谈的声音。 “让你应酬的时候不要喝那么多酒,现在是不是头疼了?” “老婆,我保证,绝对没有下次了。” 女人温温地笑了一声:“一会到服务站,我去给你接点热水。” “老婆~” 女人又是一声笑:“干什么?叫魂呢?” “我好爱你啊。” 沈可衍听着才听到过不久的声音,猛地反应过来这是哪里。 他抬眼看向前车的后视镜,在后视镜里看到了他的母亲和年轻时候的沈明晋。 他又扭头看向窗外,窗外是记忆中令他每每想起就浑身泛冷的成排树木。 清楚意识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的沈可衍瞬间起了身朝前探去要开口,刚张开嘴巴,就看到一辆失控的大货车朝他们撞来。 沈明晋最先反应过来,猛地朝驾驶座上的女人扑去。 女人煞白着一张脸转动着反向盘,慌乱中开口:“小衍,保护好小衍!小衍在后面!”、 “砰——” 疼痛,鲜血,破碎的车窗玻璃。 沈可衍听到一阵孩童撕心裂肺的哭泣声在幽闭的车厢里响起。 他飘到了空中,看着被货车撞到树上撞扁了的小轿车,和车里满身是血的人。 那种几乎要将人撕裂开来的疼痛瞬间席卷他全身,他痛苦地想要伸手去探车里的人,想要打开驾驶座的门把女人救出来,却分毫动弹不得。 这样的痛苦持续了不知道多久,血腥的画面才在他的视线中慢慢消失,而后面前出现了一条带着光的路。 沈可衍下意识地沿着路走,不知不觉中走到了一座别墅的后花园里。 冬日的天冻得百花枯败,花园路灯下的小草甚至都盖上了一层霜。 “犯了错,就要学会承受代价。”男人严厉的声音在空荡的花园里响起。 沈可衍顺着声音看去,看到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是藤白父亲。 藤镓木身旁站着一个小孩,八九岁模样。 小孩正是抽条的年纪,灯光下眉眼精致,脸上却满是与年龄不符的沉着冷意。 明明是冬日,小孩身上却只穿了一件薄衫。 沈可衍看着都觉得冷得要命,小孩却连抖都没有抖一下。 “再赶走一次老师,就不只是罚你在冬天里跑步那么轻松了,一百圈,不跑完今晚就别进屋睡觉!” 小孩终于有了一点反应,仰起头看向男人,像是鼓足了一会勇气,才开的口:“爸爸,我不喜欢学那门课。” “你有选择的权利吗!”男人阴沉着一张脸严肃地看着小孩,“以后你不喜欢的事情多了去了,在你没有能力之前,你没有权利谈喜欢还是不喜欢!我会让人看着你,没跑完不准进屋。” 男人的话音落下,就转身回到了别墅的房子里。 门在小孩面前关上,小孩一直绷着的身体终于像是受不住一般开始颤抖了起来,冷得抬手捂住了胳膊。 他扭头看着冷寂的后花园,好一会后花园里走进来一个保镖模样的人,他瞬间停了动作,又变成了没什么表情和反应的木偶娃娃模样,走到花园里开始跑步。 沈可衍看着心底一阵抽痛,走过去到男孩身边想去抱男孩,却发现他没有实体,双手从男孩身体里穿了过去。 男孩好像也看不见他,兀自地匀速跑着步。 沈可衍见状,就跟在男孩身旁,陪他跑了一圈又一圈。 别墅的后花园不算大,但是一百圈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都够呛,更别说是一个小孩。 沈可衍也不记得跑了多少圈,小孩明显体力不支,踉跄了一下,摔在了地上。 不远处的保安仿佛没看见一般,木着一张脸站在原地不动。 小孩似乎摔疼了,但只是趴在地上没有动作,明明眼眶红得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整张脸上却仍旧没有表情。 沈可衍的心又狠抽了一下,尽管知道碰不到小孩,他还是下意识想要去把小孩抱起来。 不料这一次他的手臂竟然没有穿过小孩,真的如愿地将小孩从地上抱了起来。 他看不见自己,但根据身形大概能够辨别出他现在应该是十七八岁时的样子。 小孩被他抱起时明显愣了一下,呆呆地朝他看来。 片刻后小孩才像是反应过来,抬起手圈住了他的脖子,将他紧紧抱住。 沈可衍一瞬间改了原本打算把小孩放回到地上的想法,转而将小孩紧搂在怀里。 小孩发凉的脸紧贴着他的脸,好一会稚嫩的声音才响起:“谢谢你来。” 沈可衍倏地眼眶一热,说不清由头。 他一时间不知道能干什么,只能将小孩搂得更紧了两分,企图把小孩发冷的身体捂热。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他在变小。 他渐渐地变得和小孩一般大小,甚至比小孩还要小上一些。 一时间有些搂不住小孩,他发愣地稍微松开了一点小孩,一低头,发现自己身上全是血。 裤子破了,膝盖上满是擦伤,身上的羽绒服也被刮破,手背上是血,甚至能感觉到脸上也都是粘稠滚烫的鲜血。 沈可衍记得身上这件羽绒服,他最后一次穿是在那场车祸。 好半晌他才反应过来,朝小孩看去。 小孩仿佛没有被他的样子吓到,甚至才身上的口袋里摸了摸,摸出一张手帕,贴在沈可衍的脸侧轻轻地擦着,轻声开口:“不疼了,不疼了。” 一晃眼他好像躺在救护车上,耳旁是沈明晋撕心裂肺的吼声。 小孩拉着他的一只手,仍旧在动作轻柔地替他擦着脸上的血,嘴上小声哄着。 沈可衍不疼的,可他却还是红了眼眶,好半晌才抬起手抓住了藤白给他擦脸的那只手,对小孩哽咽开口:“谢谢你来。” 小小的藤白一张脸已经褪去了孩童时的婴儿肥,原本木着的眼底泛起一点亮光。 忽然他笑了一下,弯下腰在沈可衍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周遭的视物一瞬间消失,四周再一次变得漆黑。 同样的门再次出现在两人面前,藤白拉着他走进门里,认真地对他说:“很高兴认识你。” 第176章 话音落下,小藤白又一次消失在视野里,面前的漆黑也被晨光取代。 天光乍破,整个世界还雾蒙蒙的仿佛被笼罩在一层薄纱里。 沈可衍感觉身体被冻得僵硬,他刚动了一下,视线忽地触及到脚下,瞬间被吓了一下。 就见脚下是十几层的高楼,而他现在正在高空中。 沈可衍很快反应过来他现在在哪里。 他往旁边看了一圈,果然发现他蹲在不那么大的空调机箱上,面前是意外被上了锁的窗户。 这是他母亲去世半年后,沈明晋酗酒最凶的那一段时间。 他蹲在机箱上,脑子里划过什么,忍着那一点在高处无依无靠的恐惧,搂着墙上的水管往下看去。 刚看了一圈,就看见一个熟悉的小孩从小区门口走进来。 在走到岔路口的时候,小孩似乎看到了他。 明明隔着很远,沈可衍在十几层楼的高空,沈可衍却觉得他仿佛能清晰看到小孩的脸一般。 他好像看到了小藤白那张脸上罕见的委屈和生气,还有那双透亮的眼睛,直勾勾地朝他看来。 然而没等沈可衍好好去看清楚小孩眼底的神色,忽地眼前一黑,而后耳旁闪过救护车的声音,爷爷的骂声和邻里之间混乱的讨论声。 他看不见周围,但黑暗中,仿佛能感觉到一道目光一直一直投注在他身上。 那一场发烧他是几乎没有记忆的,仅剩的一点记忆就是醒来时看到床旁对他和蔼笑着的爷爷。 沈可衍就在黑暗里不知道听了多久的响动,忽地那些响动全数消失,一个略显稚嫩却又已经有几分清冷味道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 “我要回去了。” 朦朦胧胧间,世界里出现了一点点的光亮。 他好像真的变成了高烧的状态,只能撑开一小条缝隙,看到站在病床边的小孩。 小孩似乎是在看他,安静的,专注的。 隔了好久,小孩的声音才再一次响起:“爷爷说你想跟我做好朋友,我……” 声音忽然变小了一点。 沈可衍的视野中,小藤白的小脑袋埋下去了一点,安静了半晌以后,忽然抬起手抓住了他的睡衣,才又用很小的声音再次开口:“我知道了。” 说完小藤白抓着他没有要放的意思,小孩的手紧抓着他睡衣上的小球,一不小心好像用大了力气,原本就有些松动了的黄色小球一下子离开了原本的归属地,落到了小孩手里。 小藤白明显愣了一下,埋头盯着手里的小球看了半晌,耳根后红了起来,最后慢慢地将小球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又小声开口说:“下次……我送还给你。” 话音刚落下,外头传来一声喊,小藤白又在床旁站了一会,沈可衍视野里的小身影才慢慢地离开了他的视线。 直到视野里的身影彻底消失,加注在他身体上的束缚也才一并跟着消失。 一能动,他马上跑下床朝外跑去,想要追上离开的小藤白,然而一出病房门,原本应该存在在病房外的走廊却被其他什么取代。 周围的光线变得暗了许多,他好像是缩在了什么地方。 直到耳旁响起来几个小孩子嬉闹的声音,他才反应过来这是哪里。 是爷爷跆拳道馆附近那个小公园,他每次哭都偷偷跑来躲起来的地方。 就像他现在,他正缩在公园滑滑梯下面的一个小轮胎里,整个人浑身滚烫瑟瑟发抖。 他听见罗岭骆带着几个小孩正在找他的声音,心底里涌上一阵属于那个年纪,仅有九岁的沈可衍的害怕和厌烦。 他不想被他们找到,不想应付他们,不想疼,也不想回家。 然而罗岭骆几个人的声音却在不断逼近,直到最后到了他面前。 “原来在这里啊,爱哭鬼真喜欢躲!” 话音刚落下,沈可衍就觉得眼前一黑,明显是罗岭骆要挤进来。 这段记忆沈可衍是没有的。 他那时候躲到了滑梯下面以后,整个人就已经十分迷糊,甚至连罗岭骆来过没有都不知道。 然而这会他却亲眼看着挤进来的罗岭骆忽然被什么人拉了出去,而后被一下子甩在了地上。 熟悉的小藤白冰冷着一张脸,将几个小孩全都教训跑了,而后才走到滑梯旁。 但是他没有挤进来,他只是站在滑梯口,稍微矮下一点身子,认真地往里看。 安静地看了好一会,才伸出一只手来,轻轻地碰了沈可衍一下,说:“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 沈可衍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发抖,但他知道发抖的不是他,而是九岁的小沈可衍。 发了烧的小沈可衍对外界的一切都保持着排斥,不愿意让小藤白靠近。 然而小藤白却很有耐心地在滑梯口站了好久,像接近一只受多了伤害的流浪小猫似的,一点点,慢慢的,将滑梯下的人哄到了自己的背上。 十岁藤白的肩膀并不宽厚,但很温暖。 沈可衍趴在他背上,搂着他的脖子,看着夕阳渐渐落到两人脚后。 两人的身影交叠在一起,又偷偷跟着西下的夕阳溜走。 四周的景物又是一变,变成了爷爷那家跆拳道馆的模样。 沈可衍从小藤白的背上变到了地上,小沈可衍正埋着头从道馆里冲出去,藏着眼泪不想被其他人发现。 沈可衍记得,那是他去爷爷家练跆拳道的第一天,擦破了脸,疼得要命。 他跑出门时有一个身影挡在了他面前,他记得他当时很快地绕过了那个身影,迅速跑开了。 然而这会,这一幕却像慢动作一般,开始一帧一帧在他眼前播放。 于是他看清楚了面前人的身形,穿着一身贵族学校的校服,细白的手上捏着一包纸巾和一个画着星星的透明创可贴,明显是在往他面前递。 哪怕是一帧一帧播放,每一帧也都有播放完的时候。 眼前的身影彻底被他绕过,慢放结束,他无法控制身体地走出开来几步。 直到周围的一切忽然被定格,他掌握了身体的主动权,终于停下了脚步,扭头朝后看去。 身后的小孩也被定了格。 小藤白站在距离他五六米远的地方,还保持着举纸巾和创可贴的姿势,朝他的方向看来。 那张漂亮的小脸上虽然没有出现很明显的感情,但眼底的迷茫、不知所措以及一点点的难过清晰可见。 沈可衍心底一抽痛,抬脚快速朝小藤白走去,然而就在他即将要走到小藤白身边的一瞬间,小藤白如同被破坏掉的镜像般碎裂开来。 世界再一次归于黑暗。 沈可衍再看清楚时,发现他躺在家里卧室的床上,睁着眼睛看头顶的天花板。 卧室门外是一阵砸门声和沈明晋喝醉了酒以后的抱怨声。 沈可衍怔了一会从床上坐起,看了眼自己的手脚。 已经不再是小孩的手脚,有几分少年人的抽条,床旁的书桌上放着初三的考试试卷,忽地门被大力晃动了一下,他的身体一抖,几乎是本能地产生了恐惧和心里头蔓延开来的,怎么都无法抑制住的疲惫。 是初三下册那段时间,沈明晋酗酒周而复始最厉害的一年。 他几乎每天都睁眼到快天亮,哪怕门外没有动静。 黑漆漆的房间里忽然出现一束光,像是一条路铺开来到沈可衍面前。 沈可衍起了身,沿着那条路往外走。 没走多久,他的眼前出现一栋别墅。 沈可衍刚觉得熟悉,那栋别墅的门就在他面前打开。 沈可衍走进去,发现深夜里的别墅灯光大亮,二楼传来一阵中气十足的怒骂声。 “藤白,我没有多余的耐心跟你周旋了,三天后你跟着我出国。” “我不去。” 刚走到二楼亮着灯的房间门口,沈可衍就听到这样一声。 他走进去,看到十六岁的藤白,愣了一下。 十六岁的藤白和他所有记忆里的都不一样,原本就白的皮肤白到近乎病态,整个人也瘦得脱相,一双漂亮的眼睛里暗暗的没有任何光亮,说话时没看任何人,一片死气。 沈可衍一看到就心抽痛得不行,快步走到藤白身边,想去把比他还要矮上一些的藤白搂进怀里。 然而他的身体却穿过了藤白,这里也没有一个人能看到他。 “半年的时间还不够你想明白的吗?”藤镓木略显年轻的脸上少了多年后完全的控制和沉稳,有着显而易见的怒火。 “我想得很明白。”藤白平淡无波的声音响起。 “你想得明白你就不会顽固地选择留在这个根本没有发展可言的小县城里!” 藤镓木怒视着藤白:“你究竟是怎么回事?以前你从来不会做出这种愚蠢的决定,是什么让你变得连利害都不会分辨了?” 藤白沉默着没有说话,反倒是将藤镓木的怒火更加放大了几分。 “说话!” 藤白终于抬眸看了藤镓木一眼:“你把我关在家里不让我去中考,这是利?” “我说过你不用去中考,国外的学校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你只需要跟我离开。” “我想要中考。” “我说你不需要!我给了你捷径你却偏要自己去走那些浪费时间的路!” “我想要中考。”藤白的声音仍旧如古井般无波。 他接连的两声明显将藤镓木气到,藤镓木顿时整个人气得面色通红,他四周张望了一圈,像是想要拿什么,最后什么也没拿,抽下了自己的皮带,狠狠朝藤白背上抽去。 “你再说一遍试试!” 沈可衍在藤镓木皮带抽下来的瞬间就想要去接,然而他根本不可能接到,皮带还是狠狠地抽在了藤白的身上。 藤白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沈可衍却红了眼眶。 他看到藤白多年后背上的疤时就想过有多疼,但亲眼看到却发现比他想象中还要疼了一百倍。 然而藤白却仿佛无知无觉,还是开口道:“我想要中考。” 沈可衍的眼底沁出泪水,恨不能自己出现在藤白十六岁这年,扛起藤白就把人带走。 藤镓木第二次皮带抽下来,沈可衍已经猩红了眼,而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一道惊呼:“藤镓木你疯了!” 沈可衍朝门口看去,看到了一个穿着毛衣妆容精致的女人。 女人看起来像是刚从外面回来,瞠目结舌地看着藤镓木手里的皮带和藤白煞白的脸。 她迅速反应过来快步走到藤镓木身边,夺走藤镓木手里的皮带狠狠砸在藤镓木身上:“你疯够没有?藤镓木你疯够没有!” “我疯?”男人看向女人,“你和我谁不是半斤八两?你跟我较劲了十几年,这十几年里你逼他做的事情比我少几件?现在在这里装什么好母亲?” 女人眼眶一红:“是,是不比你少,但至少我知道我那十几年都是错的,你呢?你到现在还不知悔改,你看不出来阿白和其他的小孩不一样吗?你连打他他都没有反应,你究竟还想把他变成什么样?!” 她激动地说着,视线忽然触及到藤白背后渗出来的血,眼泪瞬间从眼眶里跑了出来,快步跑到藤白身边:“阿白,疼不疼,疼你就说出来,妈妈叫医生,你等一下,妈妈马上叫医生。” 女人说着,颤抖着去找手机。 藤白站在原地仍然没有反应,没给藤镓木反应,也没给女人反应。 藤镓木看着女人的动作,一把夺过女人的手机,拉着女人往外走。 女人的力量抵不过他,挣扎着被他拉了出去。 房间门被关上,屋里一时间只剩下藤白孤零零一个人。 门关上的瞬间,藤白的眉头轻蹙了一下,但也只是那么一下。 他垂眸不知道看着哪里,好像完全感觉不到背上的伤似的。 “阿白。”沈可衍一遍又一遍地想要去触碰藤白,却又一遍又一遍地从他的身体里穿过。 不知道过去多久,门外传来一阵响动,沈可衍仿佛听到了爷爷的声音。 他以为是错觉,直到门被从外面打开,爷爷急匆匆地从外面跑了进来。 爷爷明显是一眼就看到了藤白背后的伤,整个人瞬间气地满脸通红,像是想要骂人,但还是先跑进屋里拉着藤白往外走。 藤白被爷爷拉着,没有反抗,一直冰封着的眼底总算有了那么一点点的动容,是很浅很浅的一点受了疼的表情。 沈可衍连忙跟着上前,就听见藤镓木的声音在外头响起:“谁让你把爸叫来的?” 男人的问话还没有得到回答,爷爷已经先走上前,一巴掌甩在了藤镓木脸上。 老人家明显气得浑身发抖:“早知道你是这么个东西,当年阿白一大早跑来我家那次,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把他带回去。” 藤镓木的脸上明显有怒火,但是对着爷爷没有爆发出来。 “你算什么父亲。”老人家怒视了藤镓木一眼,不打算再说话,带着藤白直接离开。 他刚走出两步,正要往楼下走,藤镓木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那你呢?你觉得你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吗?” 老人家身形一僵,像是响起了什么往事,闭上了眼睛。 片刻后他睁开眼,说:“不合格,就当我赎罪,阿白以后跟我。” 他说完拉着藤白继续离开,藤镓木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他是我的儿子。” 老人家继续走没管,就听到藤镓木又说:“当年你也不是这么说的吗?我是你的儿子。” 爷爷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带着藤白离开了。 沈可衍紧张地跟在两人身后,刚走进别墅的花园,就发现越走越黑,等四周再亮起时,他发现他出现在了藤白在爷爷家的那个小房间里。 藤白的房间没什么大变化。 房间里亮着灯,藤白趴在床上,背上缠着绷带。 爷爷坐在床旁,布满红血丝的眼底满是歉意地看着藤白,问:“疼吗?” 藤白趴在床上没有反应,隔了好一会,才像是感受过来似的点了点头。 老人家抬手抹了把要流出来的眼泪,把头扭过去,过去好一会才开口:“没事,以后不会了,以后爷爷帮你,爷爷不会再让你爸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了。” 藤白隔了一会,才有了反应扭过头看向老人。 他盯着老人看了一会,忽然抬手指了指床旁的窗户:“爷爷,那个是……那个小孩子的房间吗?” 沈可衍顺着藤白指的地方看去,发现深冬里小区的树光秃秃的,从藤白的房间竟然能看到一半他的房间。 这会望过去,他的房间亮着灯,窗户上映着的是一个弯着腰在埋头写作业的身影。 “是。”老爷子说着,摸了摸藤白的头发,“等你背好了,爷爷把你介绍给他,让你和他做朋友,你早点睡,明天不用早起。” 藤白眨了眨眼睛,点点头,等老人家起身要往外走的时候,他忽然又开口:“我想自己和他做朋友。” 老人家明显愣了一下,片刻后笑起来:“好。” 说完离开了房间,顺便帮藤白关上了灯。 房间里变得黑漆漆的,沈可衍站在病床上,看着藤白趴在床上,仰着脑袋一直认真地盯着他亮着灯的房间看。 他眼眶湿润,声音有些抖地小声开口:“傻子,我就在你旁边。” 声音刚落下,藤白好像听见了他的声音似的,扭头朝他站的地方看了一眼。 沈可衍没来得及作出反应,面前的画面已经被一层白雾掩盖,等白雾散去时,黑夜变成了白天,藤白还在房间里,只是不再是趴在床上,而是现在书桌旁收拾着东西。 收拾完他背上书包,朝外走去。 沈可衍跟着他往外走,听到爷爷的声音:“阿白中考加油,中午真的不用我去给你送饭?” 沈可衍发现藤白身上原本的冬装变成了夏装,少年的面色比之前要好上很多,脸上也长出不少肉,虽然还是没什么表情的模样,但眼底明显没了从前的死气。 沈可衍看着藤白吃完早饭,跟着藤白往外走。 两个人走到楼下,藤白却站在大楼门口不动了。 沈可衍正疑惑,发现藤白一直盯着路口看。 他顺着藤白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自己。 十五岁的自己。 单薄的身体罩着有些大的校服,垂着脑袋脸上满是疲态。 沈可衍记得他中考那天发了烧,那天日头又热,他险些晕倒在考场。 藤白看到“他”以后,才动脚离开。 沈可衍跟上,发现藤白就跟在“他”身后大概两三米的地方,中途有一次“他”被路边的石头绊了一下,藤白上去扶了“他”,“他”却头都没有抬一下,只是说了句“谢谢”,就继续往前走。 沈可衍想起徐凌说过他的,走在路上永远不看周围的人。 沈可衍原本有些想不起来了,但看着十五岁的自己,一下子有了点印象。 那些年他一直过得很累,整个人像是完全和世界隔开,每天都只是睁眼闭眼地麻木过着,就算他在路边真的看到了什么人,恐怕也不会记得。 藤白就这么一路跟在“他”后面,走进了同一所学校考试,到了下午考完试再跟在“他”后面回去。 沈可衍心里五味陈杂地跟着藤白跟着,跟着跟着,周围的环境就变了,变成了他打工时的那家酒吧。 他还是跟在藤白身边,看藤白跟着从酒吧里出来的“他”坐上公交,再跟到小区门口,看着人上楼后房间灯光亮起,才离开。 周围的场景不断变化,沈可衍从没有想过,几乎在他觉得累的所有瞬间,其实都有个人一直在他身后看着他。 而他却一次又一次地走开,错过。 好几次沈可衍都恨不能走过去掰起自己的脑袋,好让“他”早一点看见藤白。 但他注定没能够早看见藤白。 沈可衍站在巷子口,看着“他”骑着车离去,肿着半张脸的夏安安拉着藤白的裤腿,哭着说:“漂亮哥哥可以带我去找厉害哥哥吗?” 藤白垂眸看着夏安安,浅色的瞳孔深处不知道泛着什么,片刻后开口说:“好。” 夏安安瞬间抹了两把眼泪,笑了起来:“漂亮哥哥真是大好人!那我们快追上厉害哥哥吧,不然他就要跑没啦!” 他说着就扯着藤白的裤腿要去追,却被藤白拉住:“等一下。” 藤白没有带着夏安安去跟“他”,而是带着人回了学校,追上主任,解释了刚才小巷子里发生的事情,才带着夏安安离开。 两个人沿着小巷子不快不慢地走着。 夏安安嘟着嘴巴愁苦道:“我们都把厉害哥哥跟丢啦,能找到厉害哥哥吗?” “能。”藤白开口。 安静了一会,他忽然又说,“等一会见到他,别告诉他……” 他说到一半停了一下。 夏安安睁着一双眼睛看他:“别告诉厉害哥哥什么?” 藤白一时半会没说出话来。 夏安安转了转眼珠子,忽然机灵开口:“别告诉厉害哥哥你知道厉害哥哥在哪里吗?” 沈可衍看到藤白的耳根子红了红,好一会才答应了一声:“嗯。” 夏安安拍拍胸脯笑起来:“放心吧放心吧,安安最靠谱啦!” 沈可衍盯着藤白发红的耳垂,还没来得及多看两眼,忽地感觉被拉扯了一下。 等他再回过神来,眼前黑漆漆的,他正骑在自行车上,在他打工那家餐厅的门口的巷子里。 面前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高个子把小孩往他面前一放,就要走。 他伸出手,把人拉住后听见自己开口:“什么情况?” 那人看向他,随后指了指旁边的小孩,说:“他说他要找哥哥。” 沈可衍紧盯着路灯下的藤白。 那时候他怎么没发现呢? 小傻子分明两只耳朵都是红的。 第177章 周遭再一次陷入黑暗,只是藤白没有消失。 两个人还保持着沈可衍一只手拉住藤白的姿势,直到一扇门在两人身后出现。 原本红着耳朵装出一本正经模样的藤白有了表情变化,他朝沈可衍看去,目光变得柔和。 紧跟着在沈可衍的注视下,他靠近沈可衍,将沈可衍搂进怀里,没有其他过多的动作,就只是安安静静的,轻缓地抱着沈可衍,脸贴在沈可衍耳侧,说:“衍衍,很高兴认识你。” 沈可衍眼眶一红,只是眨眼的功夫,眼泪就从眼角滚落了下来,他回抱住藤白,脑袋埋在藤白肩上,有些闷地开口:“高兴什么?我明明那么过分,那么久都看不见你。” 藤白抬手在沈可衍背后轻拍着,开口:“那你以后都看着我。” 他说着稍微松开了沈可衍一点,拉住沈可衍的说,眼底藏着些许汹涌的情绪:“衍衍,你睁眼看看我。” 沈可衍泪意朦胧的一双眼睛紧盯着藤白,他被藤白拉着走到门口,面前的人又一次消散在了空气中。 他眉头一皱抬手想去抓,什么也没有抓到,手掌心里空荡得渗人。 强烈的失落感让他愣怔在原地好半晌,再回过神来时,周围已经变成了病房。 他看见“他”躺在床上,刚才从他手心里溜走的藤白正站在病床旁,垂眸看着病床上的“他”。 强烈的死气笼罩在藤白周身。 沈可衍不清楚这是距离他出事多久的时候,但不管多久,藤白的状态都明显不对。 藤白跟他在一起那一年胖了不少,脸颊两边都能见到一点微鼓的架势,然而这会却瘦得憔悴,眼下的阴影看起来像是好长时间没有睡过觉一般。 沈可衍走到藤白身边,抬起手想去碰藤白的脸,身体却变成了透明的模样从藤白身上穿过。 一次两次,无力感渐渐席卷而来。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点响动。 沈可衍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看到了爷爷。 爷爷的脸色看起来也有几分憔悴,头上甚至出现了不少的白头发。 老人家走到藤白身边,拍了拍藤白:“你回去一天,今天我在这里守着。” 藤白没有反应,只是垂眸看着病床上的人。 老人家见状,叹了口气:“你已经快要一个星期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了,再这样下去没等到小衍醒来,你的身体会先垮掉。” 这句话仿佛稍微触动了藤白几分,藤白总算有了点反应,扭头看向爷爷。 他一抬头,沈可衍才发现藤白眼底全是红血丝,整个人憔悴得吓人。 沈可衍心底一阵抽痛,执拗地抬手想去碰藤白。 藤白看着爷爷,目光似乎有两分涣散,片刻后他开口,像是想要说什么,还没来得及说,忽然整个人往后一倾,“砰”一声倒在了地上。 沈可衍在藤白要倒下的瞬间就反应去接,然而藤白仍旧穿过了他的身体,倒在了地上。 “爷爷,”沈可衍红着眼眶有些慌乱地叫着,“快叫医生。” 老人家明显也愣了,很快反应过来连忙按响了病房床头的报警按钮。 不多时护士和医生来到病房,将藤白带走。 沈可衍一路跟着,路上无数次想要去碰碰藤白,一次都没能够成功。 无力感在他的内心翻涌。 他被挤在外围,看着医生护士从他的身体里不断穿过,看着病床上脸色难看地躺着的藤白。 他什么也做不了。 沈可衍忽然间意识过来,他究竟有多过分。 这些年藤白该有多少次,看着他束手无策,一次又一次被无力感侵袭。 他忽然觉得他总是那么坏。 过去让藤白在他身后跟了整整十年,后来又让藤白一个人守着他八年。 他那么坏,认识他到底有什么好高兴的啊? 滚烫的眼泪接连地从他的眼眶里滚出,沈可衍看着藤白从白天站到黑夜。 夜里藤白醒来,像块木头似的躺在病床上,双眼失神地盯着漆黑病房的天花板。 “醒了就起来吃饭。”沈可衍站在病床旁说。 床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也不会有任何反应。 “再瘦下去我醒过来要揍你了。” “行吧,你不吃饭就不吃饭,再闭上眼睛睡会,天花板有什么好看的。” “你再不睡我生气了啊。” “藤白!” 沈可衍眼睁睁看着藤白睁眼到第二天天亮,他眼泪都流干了,肿着一双眼睛,瞪着藤白。 天亮了床上的人也没有反应,直到病房门被推开,爷爷拎着早餐出现在门口。 老人家走到病床上,才发现病床上的人醒着,他明显被吓了一下,反应过来以后眉头当即皱了起来:“你什么时候醒的?” 病床上的人没有反应。 老爷子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出口,拿出了早餐。 “醒了就起来吃点东西,吃完我跟医生说了,把你调到小衍旁边的床位。” 这话落下后藤白才算有了一点反应,他扭头看向老爷子,但好像没再有要其他动作的意思,过了好一会忽然开口:“爷爷,衍衍睡着前跟我说,他很累。” 老爷子明显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眼眶瞬间红了,他扭过头不想让自家孙子看到,隔了一会才开口:“我早说了,他一直活得太累了,所以你让他睡一会嘛,睡够了他不就会醒过来了吗?” 藤白的睫毛轻颤了两下,垂下了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可衍看得眼眶又是一阵发烫,他站在病床旁看着藤白:“爷爷说得对啊,我睡够了就醒过来,等我醒过来要是看见你这个样子,信不信我半年都不让你进卧室跟我睡。” 没有人能听见他的话。 病房里是两个人的沉默。 好一会老爷子开口:“我记得小衍家里有只小狗吧?这么久没人过去,会不会饿坏啊?你吃了饭要不要去看看?顺便拿点小衍的衣服过来。” 老爷子可能也是抱着试探的态度说的,不料他说完后,好几天都不见有什么反应的藤白竟然答应了一声,说:“好。” 沈可衍陪在藤白身边看藤白吃完早饭,看藤白换上衣服出了医院。 外头的日光有些晒人,温度不算太高。 沈可衍大约估摸了一下,距离他出事应该没过去多久,可能就十天半个月。 医院距离他住的小区似乎不太远,藤白走着去的。 藤白一路上垂着眼眸,沈可衍就在他旁边拉他的手。 他跟着藤白手臂摆动的频率一起,假装两个人的手真的拉在一起似的,开口念叨藤白:“你看点前面的路走路。” 藤白还是低垂着眼眸。 “你就是仗着我打不到你,”沈可衍说,“不然早丢你去跟焰焰睡客厅了。” 两个人走了大约半个小时走到小区,藤白走到房子门口停下,拿出钥匙的时候手顿了顿,好一会才动作起来开门。 门打开,门里面空荡荡的,没有小柴犬热情地欢迎,甚至连小柴犬的狗窝都是空的。 藤白明显愣了一下,进到屋里转了一圈,什么也没有。 他整个人的表情都看着有些愣。 “会不会在隔壁大爷家啊?”沈可衍趴在藤白身边说,“焰焰机灵着呢,饿他一天他就能给自己找救兵。” 藤白仍旧失神地呆愣在原地,直到一个声音在门口响起:“小伙子。” 藤白怔了一下,朝门口看去,看到一个面容和蔼的老人。 老人见着他,瞬间笑了起来:“真是你啊,你和小沈这两天是去别的地方住了吗?怎么也不记得把焰焰交代一下,前几天我和我家老太婆半夜听到小家伙一直叫,不放心才拿了小沈放在我们那的钥匙过来看,才发现你们家没人。” 老人的话刚落下,门口就传来一阵犬吠。 小柴犬哼哧哼哧地从门口窜进来,看到藤白就热情地蹭到藤白腿边,一阵汪汪叫。 “正好我和我家老太婆要出门,那焰焰就交给你了。”老人说着,冲焰焰挥了挥手,就离开了。 焰焰挤在藤白腿边,欢快地冲他叫着,像是在问他为什么那么久不回来,他的小主人又去了哪里。 藤白站着半天没有动静。 沈可衍念叨道:“我就说在老爷爷那边吧,焰焰那么热情,你不理它一下?” 藤白好像真的听到了沈可衍的话一般,他在久违的沉默以后,忽然蹲了下去,将小柴犬搂住。 从来没有享受住这等待遇的小柴犬瞬间哼哧地摇晃起了尾巴,冲藤白叫了两声,像是在说看在藤白主动热情的份上,就不计较藤白以前跟他抢饭吃了。 沈可衍跟着蹲下,看着疯狂摇尾巴,甚至还冲藤白拱脑袋的小柴犬,开口:“傻狗,这是我男朋友,少占点便宜。” 焰焰好像能听到他的话似的,瞬间蹭得更欢了。 沈可衍瞬间气乐了,一下子甚至体会过来了藤白日常跟焰焰争风吃醋的感觉。 然而他还没笑两秒,表情瞬间一僵,紧跟着变得慌张起来。 藤白哭了。 搂着焰焰坐在客厅的地上,无声地往下掉眼泪。 沈可衍下意识地抬手去接藤白的眼泪,眼看着眼泪从他手中穿过,他又想去替藤白擦眼泪,手再一次从藤白的身体里穿过。 沈可衍的眉头紧拧了起来。 他讨厌这种无力感,他讨厌藤白哭得时候他连帮他擦眼泪都做不到,他讨厌牵不到藤白的手碰不到藤白。 沈可衍眼睁睁看着藤白的眼泪在地上积起一滩水渍。 小柴犬明显被在哭的藤白吓到了,嗷呜着用脑袋去拱藤白,试图安慰。 连焰焰都能哄藤白,而他却不能。 沈可衍紧拧着眉头,感觉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开,让他整个人像是被撕裂开来一般疼。 但他现在顾不上,他只是执拗地想要抬手去碰藤白。 周围的环境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改变的,沈可衍只知道当他第数不清多少次去碰藤白终于碰到时,两人一狗已经不在他的出租屋里了。 依旧是漆黑的世界和一扇门。 因为掉了太多眼泪眼眶有几分红肿的藤白忽然松开焰焰起了身,朝门后走去。 小柴犬哼哧哼哧地跟着他,走到了门后。 一人一狗就这样站在门后,和门另一边的沈可衍隔着门框相望。 直到藤白伸出一只手,越过门,伸到沈可衍面前。 沈可衍垂眸看着那只手,毫不犹豫地把他的手放了上去,而后紧抓住。 没有再落空,这一次他抓住了。 抓紧了,紧捏在手掌心。 不会再让他的阿白跑了。 第178章 :大结局(上) 一行人站在门口,隔着病房门上的一小块玻璃窗户,看着病房里并排躺在两张病床上的人。 病床中间站着几个医生,其中以陈医生为首。 陈医生正凝眸看着病床中间正在运作的机器。 徐凌抬手看了眼智能手环上的时间,眉头微蹙道:“是不是有点久了?快跟你们两个人上次一起进去的时间一样久了吧?” 临城择紧盯着病房,神色凝重道:“差不多了。” 三个大男人堵着在病房门口,夏安安和穆博安站在稍微靠旁边一点的角落。 从藤白进去开始,夏安安一张小脸就白得厉害,整个人像是冷得有几分瑟缩,双眼无神地靠着墙。 随着时间的推移,门口的几个人明显都有些焦躁不安起来。 穆博安扭头看了额角渗出冷汗的夏安安一眼,不动声色地出去接了杯温水,递到夏安安面前。 夏安安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接过水小声道了声谢,小口喝了两口以后,就握着水杯不动了。 穆博安盯着他看了一会,没再说话,移开视线跟着众人盯着病房门看。 “醒了!”忽然一声惊呼响起。 出声的是临城择,其余几个人听见,瞬间一窝蜂挤到了病房门口往里看。 就见病房里,靠门那张床上的藤白睁开了眼睛。 大约半分钟的适应以后,穿着白色病服的藤白从病床上坐起,扭头不知道跟医生说了什么。 几个医生顿时围着沈可衍,操作着病房里连在沈可衍身上的仪器。 众人高兴的表情在久久不见沈可衍醒来后逐渐消退,医生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凝重,叫人看不出来端倪。 几个人的脸不断往房门的玻璃上靠,一个个仿佛都恨不能马上钻进病房,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状况。 大约过去十来分钟过去,病房里的医生不忙活了,围着沈可衍的几个医生散开,聚到床尾像是在小声讨论什么。 陈医生走到窗旁拉开了病房的窗帘,阳光一下子铺满了大半个房间。 门外的人搞不清楚这究竟是个什么情况,紧盯着门里面不肯放过每一个细节。 他们看到藤白坐到沈可衍的病床旁,垂眸看着病床上的沈可衍。 藤白的表情和姿态全然不同于和其他人相处时的冷漠,阳光照在他身上显得他整个人有几分柔和,落在沈可衍身上的视线也是破了冰的。 分明是美好的一幕却看得几人心头都不太是滋味,直到藤白忽然伸出手,握了沈可衍垂在一旁的手一下。 紧跟着就见沈可衍原本无意识摊开的手忽然有了小幅度的动作,那常年不见光的细白的手指忽然动了动,而后慢慢收拢,反握住了藤白的手。 临城择看得一惊,以为是错觉,猛眨了两下眼睛。 正当他想开口问问其他人的时候,就看见病床上的人在满室的阳光里,缓缓睁开了眼睛。 沈可衍站在货架前,手里拿着一小罐酸奶,用手上的智能手环去扫酸奶上的二维码,在手环上弹出来“是否支付”的提示后,果决地按了“否”,然后又去扫第二遍。 他脸上是几分对不熟悉事物的新奇。 一罐酸奶被扫了七八遍以后,他将酸奶放回货架,视线在货架上绕了一圈,最后又拿过一包薯片来扫。 这是他出院后第一次和藤白外出。 虚拟世界里的很多事情在醒来后的这半年多里就像是蒙上了一层纱,已经逐渐在记忆里落尘,包括曾经读取到的藤白的记忆。 因此哪怕从藤白的记忆里读取到过这八年飞速发展的科技,当这些东西摆在他眼前时,他还是有几分的生涩和不适应。 比如早上出门时不需要人为驾驶的汽车,比如手上这款象征每个人身份的智能手环,比如购物不再是全部拿过后一起到收银台付款,而是拿了物品后直接用手环扫过支付即可。 沈可衍扫了几回薯片,就又把薯片也放回到货架上。 他扭头往超市外看了一眼,没找到藤白。 两分钟前藤白接到一通电话,看起来像是公事上保密性的事情,沈可衍就让他出去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讲电话,正好他自己在超市里逛一圈熟悉一下新颖的购物流程。 沈可衍看了一圈没找到人,便收回了视线,打算去生鲜区逛逛。 科技飞速发展的这八年里,智能厨房已经逐渐替代人工。 沈可衍出院这一周,家里每天做菜的都是机器。 只要在机器上选出要吃的菜色,再将食材放入其中,自动就会炒出一盘菜。 机器做普通的菜品和肉类还好,前两天沈可衍在家里无事,琢磨着放了条鱼进去,没想到腥得几乎不能入口。 于是他这两天格外想喝鱼汤。 因为买菜现在多数是在智能手环上选取送货上门居多,没办法自己挑选,正好今天藤白工作不忙,沈可衍心里惦记着鱼汤,才提出的要出来逛逛。 沈可衍刚迈开腿往生鲜区走了两步,忽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沈可衍?” 是带着几分不确定的温和女声。 沈可衍停下脚步转回身,看到了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长发女生。 他一时间没认出人,就见对方用带着几分震惊和惊喜的眼神打量着他,好半晌才又出声:“是你吧?” 女生说着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眼镜。 “周书温?”沈可衍带着几分不确定地开口。 女生顿时面上一喜:“真的是你!你什么时候醒的?” 沈可衍醒来半年多,见过的人不多,除了藤白和爷爷,就是临城择那几个人,这还是他第一次碰到高中同学。 藤白半年来没怎么提起过高中的事情,因此沈可衍也不太清楚高中同学对他的情况知道多少。 周书温见沈可衍没有马上应声,以为自己的过分热络吓到人了,连忙开口:“不好意思啊,我就是有点太激动了,当年你出事的事情太轰动了,我们去医院看过你一次以后,再想去看你的时候,就听说班长把你带走了,这几年班长也没有和大家联系过,所以我们每次同学聚会都难免提到你和班长。” “轰动?”沈可衍有两分疑惑出声。 虚拟世界里,是他的大脑主动获取的藤白的记忆,并且为的是提取有用信息支撑世界,因此很多对于虚拟世界而言无用的信息几乎都被大脑自动过滤掉了。 再加上醒来后相关记忆越来越浅,藤白在他出事后头两年的记忆碎片又十分混乱,沈可衍还真不太清楚和其他人有关的事情。 周书温点点头,眼底划过一抹遗憾:“你刚开始出事的时候,我们大家都不知道,听说主任和季老师去了你家好几次,都没找到人。后来艺考的排名出来,你是全省第一,上了我们省的一个新闻,大家才知道原来你出事了。高考后我们和学校的几个老师还有主任去医院看了你一次,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清清楚楚,那天主任在你病房里哭了一个下午,差点哭晕过去。” 周书温抬手推了推眼镜,微垂下眼眸,眼底浮上了些许忆起往事的感慨。 “那天大家的情绪都不太好,虽然不知道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但都觉得很遗憾,你那一年的努力我们每个人都看在眼里,我记得有一回我去参加作文比赛的时候主任带队,主任还特别高兴地跟我说,你一定会是那年高考的黑马,他连挂学校的表扬你的横幅都想好要写什么内容了,结果……” 她说着看了眼沈可衍,忽然止住了话头:“不好意思啊,我有点说多了。” 沈可衍摇摇头,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思考什么,片刻后回答了周书温问他的第一个问题:“我半年前醒的。” 周书温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醒了就好,我们那时候去看你,问了你的主治医生,医生的意思是你苏醒的概率极低,大家都……哎算了,我怎么老说这些有的没的,你……现在还和班长在一起的吧?” “其实当时还有一件事情让大家特别意难平。”周书温像是思索过后忽然开口,“那年班长也没有参加高考。” 沈可衍愣了一下,就听见周书温又说:“我们本来以为班长只是那一年没参加,没想到前年同学会的时候,才听季老师说班长后来一直没参加高考。” 沈可衍微拧起眉头。 周书温不说,这段几乎没有在沈可衍的脑内出现过,就仿佛被刻意隐藏了一般。 他仔细去把脑子里尚未模糊的藤白的记忆翻了一遍,发现真的没有任何高考相关的内容。 他出事后半年,藤白就带着他去了别的地方求医,一边求医一边开始创业。 沈可衍心底涌上一阵麻麻的阵痛感。 周书温可能是看到沈可衍脸色不好,连忙停了后面的话。 这时远处有人唤她,她扭头看了一眼,对沈可衍开口道:“我老公叫我了,你方便和我留个联系方式吗?今年年底应该有一次同学会,大家都挺想你和班长的,我们把季老师和主任也叫上。” 沈可衍点点头,听到联系方式下意识想去摸手机,却看见周书温按了按手上的智能手环。 他愣了一下。 手环是出院的时候藤白才给他弄的,他用的还不太熟悉,完全没了解过联系方式要怎么互换。 周书温按好,见沈可衍一时半会没有动作,很快意识到怎么回事,连忙开口:“在手环右下角的设置里,有一个……” 她说着,正打算暂时关掉手环的隐私设置演示给沈可衍前,一只手忽然横到了她面前,而后一个冷淡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加我的吧。” 周书温一愣,抬头朝声音的主人看去,看到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八年过去,藤白的五官褪去了少年时期的青涩,却变得越发精致好看,只是身上原本的寡淡气息被深不可测的冰冷取代,似有若无间流露出的威压叫人有几分不敢直视他。 藤白好像变了很多。 周书温心底下意识地产生惧意,一瞬间收回了落在藤白身上的视线,拿智能手环和藤白的在虚空中碰了一下,一声很轻的提示音响起,她开口:“好了。” 说完她也没有要久留的意思,尤其是对上藤白,她本能性地不敢寒暄,于是对两人挥挥手说:“我走了。” 就转身离开。 周书温走出去几步,走到拐角处时又扭回头看了一眼,正看到藤白拉起沈可衍的手,另一只手在沈可衍的智能手环上点了几下,微垂下脑袋和沈可衍说着什么。 方才还冰冷到令人下意识害怕的男人,此刻却浑身戾气全收,面庞上甚至有几分罕见的柔和。 周书温忽然又觉得,藤白好像什么都没变。 沈可衍最后真的就只在超市买了一条鱼,两个人拎着鱼到地下车库坐上车。 藤白设置好路线后启动车,就把沈可衍往怀里搂。 新款的汽车因为不再需要人驾驶,前排的两个座位打通在了一起,安全带也有分开和一起的两种模式。 沈可衍顺着藤白的动作往藤白怀里靠,一只手在车里无关紧要的按钮上碰碰点点。 他醒来后一共就做过两回这种车,每回坐都觉得新奇无比。 藤白跟小猪拱白菜似的,脑袋不断往沈可衍颈间挤,柔软的头发蹭得沈可衍一阵发痒。 沈可衍忍了好半晌,实在受不住痒,笑了两声推了藤白的脑袋一下:“好痒。” 藤白终于停下动作,扬起脸在沈可衍的脸侧亲了一下,开口:“衍衍刚才和她说了什么?” 沈可衍笑意盈盈地看向藤白:“她说年底有高中同学会,季老师和主任都会去。” “衍衍想去?”藤白看着沈可衍问。 “你不想去?”沈可衍笑看着他回问。 藤白盯着沈可衍看了好一会,才又把脑袋塞回沈可衍颈间,开口:“以前不想。” 沈可衍一瞬间明白过来藤白的意思,心底又是一阵微麻的痛感。 他抬起手回搂住藤白,开口:“年底我们一起去。” 藤白静默着没有说话,好一会手环上有消息提示。 沈可衍看过去一眼,是公务。 藤白就着搂住沈可衍的动作,也不把人松开,非得两只手缠在沈可衍面前去处理手环上的内容。 沈可衍笑着由他,又抬起手开始点起车里的奇怪按钮。 超市距离两人住的小区不远,也就十分钟的车程, 然而快开到的时候,车忽然猛地回转,紧跟着“砰”得一声撞到了道路旁的树上。 车里很快弹出安全气囊,藤白也几乎是在车回转的一瞬间将沈可衍整个人护在了怀里。 但因为撞到树上的方向正好是沈可衍那边,他的肩膀还是不受控地撞到了门上,疼得他皱起了眉头。 车停下来的一瞬间,藤白紧张的声音就在沈可衍头顶响起:“有没有撞到哪里?疼了?衍衍?” 沈可衍半年前醒来后,不知道是不是昏睡太久的缘故,原本敏感的痛觉神经和泪腺都仿佛回到了正常水平线。 这种程度的疼他以前早该哭了,然而这会却只是拧着眉头。 沈可衍在藤白焦急的声音中回过神来,连忙开口:“我没事,你有没有撞到?” 他说着一抬头,发现藤白眼睛红了。 他以为是藤白撞到了哪,一颗心顿时揪了起来:“撞到哪了?让我看看,我马上叫救护车。” 说着刚一动作,就被藤白搂进了怀里。 藤白搂的力道大得要命,沈可衍感觉整个人都要被藤白塞进他身体里一般,好一会才听到藤白开口:“我没撞到。” 车撞得不算严重,两人下车时发现时前面发生了追尾事故,车子启动了自动规避危险模式,才调转方向盘撞上了树。 虽然规避得不是十分到位,但撞树的确比前面的追尾要安全很多。 车子暂时没法开了,藤白很快叫了一辆车来,要带沈可衍去医院。 沈可衍说了好几次自己没事,但最后还是被坚持的藤白带去了医院。 折腾了几个小时的全身检查,陈医生拿着报告,再一次笃定地和藤白开口:“藤先生,沈先生真的没事,只是肩部有轻微擦伤,脑子没受到任何损伤。” 藤白低气压地盯着陈医生,陈医生只好又郑重开口:“藤先生,沈先生出院时我就说过,沈先生已经完全痊愈了,对以后的生活也不会影响,所以你大可放心,就算是真的撞到了脑袋,和普通人撞到也不会有区别,不会有连锁反应。” 藤白微蹙了一下眉头,沈可衍见状连忙开口叫了一句:“阿白。” 藤白一下子收敛下来,扭头乖乖地看向沈可衍。 沈可衍开口:“我饿了,再不走我可能就先得饿出事了。” 藤白闻言,这才没有逮着陈医生再次要保证,带着沈可衍离开了。 陈医生把两人送出门,让助手领着藤白去缴费。 他把拍的片子交给沈可衍,道:“藤先生这种情况短期内暂时无法得到改善,他潜意识里太害怕你出事了,所以我预计可能至少最近三到五年的时间,你受一点小伤都容易让他出现应激反应,沈先生如果不放心,生活里就尽量避免小磕小碰,不然三天两头来做身体检查,对身体也不好。” 沈可衍道了声谢点点头,忽然想起他刚醒来的那段时间。 半年前他刚醒的时候,整个人都躺在床上还不能动弹,意识也昏昏沉沉的,一天大半的时间都在睡觉。 一天里他总要在睡着的时候被藤白闹醒好几次,每次他迷迷糊糊地醒过来,藤白又会搂着他哄说“睡吧睡吧”。 经历了几次,沈可衍大概就清楚了原因。 因此他下意识地入睡后都不敢睡深,一感觉到动静,就会迷迷糊糊地开口跟藤白说两句话,感觉到藤白安心了以后,才会再次睡去。 这样的情况持续到了他能下床走路以后,藤白才没再有过在他睡觉时把他闹醒的举动。 藤白很快缴完费回来,带着沈可衍离开了。 沈可衍晚上回去炖了鱼汤,在藤白的死亡凝视下分了一碗给焰焰,大柴犬乐得直蹭他的腿,汤才喝到一半,就被小心眼的某藤姓主人拎起来扔到了它的专属房间里。 两人住的这栋公寓是藤白前两年买的,就买在医院附近。 藤白住进来以后就把焰焰也一起带了过来,还专门给焰焰准备了一个房间,里面堆满了焰焰喜欢的毛绒玩具。 明明就是喜欢焰焰的,还老爱和焰焰争风吃醋,沈可衍有些好笑地想。 沈可衍的康复训练才结束不到半个月,今天算是他醒来后运动量最大的一天,因此吃完饭他就有些困了。 强撑着洗了个澡,回卧室时藤白还在书房办公。 沈可衍本来想等等藤白。 他知道藤白工作忙,但他出院后,藤白每天晚上九点就会强行停掉所有工作,陪他一起睡觉。 然而沈可衍一沾到枕头,身体上的疲惫感就一下子席卷了全身,还撑住两分钟,就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去多久,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在晃他。 意识清醒过来几分,整个人却像被鬼压床了一般,生不出一点力气。 直到感觉到晃他的动静大了一些,他才迷迷糊糊地清醒过来,睁开眼睛时视野里黑漆漆一片,只隐约看到一个身影坐在床旁。 他还有几分困倦,下意识地开口叫了一声:“阿白?” 床旁的人一下子倒了下来,将他猛地搂进怀里,力气大得吓人。 沈可衍一下子清醒过来,但还有些没明白过来状况,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藤白的脸,却摸到一片湿。 他顿时浑身一震,紧张开口:“阿白你怎么了?” 手心里的湿意还带着热度,沈可衍不用想就知道那是什么。 他挣扎着想去开灯,却被藤白搂得死紧,根本动弹不得。 他挣了两下挣不开,只好轻柔地去摸藤白的脑袋,轻声开口:“怎么了?” 隔了好一会,藤白有些闷的声音才在房间里响起:“我刚才叫了你好久,你都没有反应。” 沈可衍瞬间意识过来是怎么回事,回搂住藤白开口:“我今天太累了,睡得太熟了,对不起。” 藤白搂着他半晌没有说话。 沈可衍心底胀痛的厉害,一时间也不知道要再开口说什么,只能一下一下地轻拍着藤白让藤白有些踏实感。 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藤白的声音才再一次响起:“衍衍,说说话。” 沈可衍的放柔声音:“说什么?” “什么都行。” 沈可衍思索了半晌,轻笑一声:“今晚的鱼汤好喝吗?” “好喝。”藤白闷闷开口。 隔了一会又憋出来一句:“不给那只傻狗喝就更好喝了。” 沈可衍忍不住笑出了声:“你怎么还这么爱跟它争?” 藤白安静了一会,闷闷地憋出来一句:“心机狗。” 沈可衍没忍住,笑得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藤白这么说不是没有原因的。 沈可衍意识清醒以后,配合陈医生比对了数据,最后确认他和藤白两人的身份牌虽然被对调,但是并没有完全对调。 两个人对调过来的身份属性都有一小部分偏差。 原本对调过来,拥有狗的是藤白,喜欢和狗狗较劲吃醋的是沈可衍,最后狗是成了藤白的,但吃醋较劲这一点却还是在藤白身上。 而原本对调过来,应该是藤白受伤了怕疼会哭,最后变成了沈可衍受伤藤白会哭。 两个人的属性都有一半的差错,陈医生分析,藤白的精神力比较强大,应该是他进入世界的时候意识到了身份牌的差错,企图对调回来,但是由于世界强行开启,再加上他并非世界主人,对调起来比较费力,所以最后只对调了一小部分。 藤白清楚这件事情以后,只要一想到他费劲对调回来的那么一点属性,却阴差阳错地让焰焰在虚拟世界里占了便宜,就气得牙痒痒,每回想起来都要在沈可衍面前给焰焰穿一回小鞋。 本来这都没事,谁想到沈可衍出院回家后,焰焰几乎马上认出了这个消失多年的小主人,立马殷勤地围着沈可衍又蹭又咬,大有要把沈可衍全身都啃一遍的架势。 新仇加旧恨,藤小心眼白当即减了焰焰每餐三分之一的狗粮。 短短一周的时间,焰焰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每天在它的小房间里可怜兮兮地抱着它的玩具,嗷呜嗷呜可怜地叫唤。 沈可衍笑了半天,就被小心眼的藤白强行转移了话题。 “说点别的。”藤白蹭了蹭沈可衍。 沈可衍安静了片刻,忽然抬手摸了摸藤白的脑袋,开口:“阿白,我想重新准备高考。” 藤白似乎愣了一下,而后仰起头在黑暗里看向沈可衍,开口:“我和你一起。” 沈可衍瞬间笑了起来:“好啊,你公司忙得过来吗?” “一些琐碎的业务我最近已经在交接给手下了。”藤白认真开口。 沈可衍笑着揉了揉藤白的脑袋:“那就准备明年的高考,正好一年的时间,我们还考A大,怎么样?” 藤白把脸埋回沈可衍怀里,应道:“好。” “到时候在A大旁边租个小房子,我们开车过去,带着……嘶。” 沈可衍忽然被藤白咬了一口脖子,忍不住笑出声:“不想带焰焰啊?你那时候不是答应了的?” 藤白又咬了沈可衍一口,还是不说话。 沈可衍止不住笑,摸了藤白的脸两下:“阿白,你上来一点。” 藤白稍微扬起一点脑袋看他。 沈可衍擦掉藤白脸上残留的泪渍,说:“我想亲你。” 藤白愣了一下,而后搂着沈可衍把沈可衍一拉,先亲上了沈可衍。 第179章 :大结局(下) 沈可衍站在车水马龙的街道旁,仰头看着面前的办公大楼,手里拎着一个保温的食盒。 今天是个艳阳天,早上十点多的太阳正烈,还好温度不算高,穿着一件短袖站在太阳底下.体感温度正好。 这阵子沈可衍按照陈医生的要求,每天早上都会在小区里晨跑和锻炼。 今天早上刚锻炼结束,就被来找他的爷爷逮住。 老人家这些年虽然添了不少白发,但精气神还很足,家附近的那个跆拳道馆还开着,前半年沈可衍住院的时候,老人家特地闭馆了半年来医院照顾他。 沈可衍出院前因为有些事情,才回了一趟临海市。 “我就路过这边,来办点事情,中午就走了。”老爷子进门时是这么说的。 彼时早上八点多,门一打开,刚睡醒的焰焰就哼哧哼哧地挤了出来。 老爷子摸了把焰焰的脑子,忽然开口:“这小家伙是不是瘦了?” 沈可衍没忍住笑了一声,好歹最后没把藤白的恶行揭露出去。 反倒是焰焰好像听懂了老爷子的话似的,跟看见救星一样贴到老爷子贴边哼哼开始卖可怜,蹭着蹭着还摊出自己的肚皮,表示它小汪真的瘦了很多。 老爷子正好来的时候手上带了点吃的,他挑出一些小狗能吃的东西,焰焰瞬间欢乐地叼回了自己的小屋。 老爷子明显是来过这处公寓的,也没在公寓里多逛,就坐在沙发上问了一点沈可衍最近的情况,九点多的时候,忽然道:“阿白最近中午都是在公司吃的?” 沈可衍点头:“有时候不忙会回来。” 老爷子闻言起身道:“我做点饭,你中午带过去跟阿白一起吃吧,那小子经常忙起来不吃饭,有时候一天就吃一顿甚至干脆不吃,简直不要命。” 沈可衍知道藤白有几年饮食规律很差,尤其是最忙的那几年,甚至还出现过营养不良晕过去的情况。 “我最近有盯着他每天吃三餐。”沈可衍开口。 “那公司的菜也都是机器炒的,机器炒的哪有人炒的好吃?”老爷子一边说着一边往厨房走。 走到厨房门口时,忽然扭头看向沈可衍笑了笑:“而且那小子肯定想你过去。” 于是一个多小时后,沈可衍把爷爷送到高铁站,就来到了藤白公司的办公楼下。 办公楼坐落在闹市区,周围有很多商场,来来往往的都是穿着职业服饰的职场人员。 沈可衍站在路口等着红灯,周围一起等红灯的、来来往往的全都是人,沈可衍微抬眸看着路对面的指示灯,心底有隐隐的一点不适应。 在虚拟世界里的时候,他有一段时间是能够感觉到世界的怪异性和虚假性的。 因此出来后的好一段时间,看到陌生人他还是会下意识地产生一种不真实感。 陈医生说这是很正常的修复后反应,半年左右就能好转。 所以沈可衍出院后这一个多月很少出门,出门基本上也都和藤白一起,因为跟藤白一起才会有落到实处的真实感。 红灯变成绿灯,周围的人开始穿过马路。 沈可衍也迈开腿,走到了路对面,进到了办公楼里。 正门进去就是前台,前台坐着两个女人,都在很认真地办公。 其中长发女生一个抬眸看到了他,训练有素地起身,露出标准化的笑容问沈可衍:“先生您好,请问您有什么事?” 沈可衍来前没有告诉藤白。 藤白最近为了腾出时间一直很忙,他如果提前告诉了,藤白肯定会专门为了他抽出好几个小时特意在公司等他。 沈可衍走到前台,开口:“我找藤白。” 长发女生似乎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训练有素地反应过来,开口道:“请问先生有预约吗?” 长发女生便又开口道:“藤总现在不在公司,有一个外出会议,如果您有需要,可以告知我们姓名和事情,我们帮您转到藤先生助理那边,然后您在那边的休息角落稍等一下可以吗?” 沈可衍思索了片刻,点点头,告诉了前台他的名字,说:“就报名字就行。” “好的。”长发女生埋头在电脑上输入了什么,就走出来领着沈可衍往旁边的休息处走,“先生您坐在这里稍等一下,我去给您倒一杯热水。” 长发女生倒完热水,回到自己的工位坐下,旁边的短发女生一下子凑到长发女生边上,小声问:“他是谁啊?以前没有预约来找藤白的我们不都是直接让走人的吗?” 长发女生一脸看破真相的表情:“以前来找藤总的,不管是爱慕者还是想跟公司合作的,哪个敢直呼藤总大名?而且这种品相的帅哥,看着也不像是会乱来事的人,我看他手上还拎着食盒,我估计是藤总的亲戚或者朋友。” 短发女生往沈可衍那边看了两眼,摸着下巴道:“我刚刚就想说他帅来着,正好是我喜欢的类型,不知道他走的时候能不能要到个联系方式。” “别想了,我看那帅哥和藤总应该差不多大,你以为谁都跟藤总一样没有感情死命单身的?我观他面相是个专情的,赌一百块钱要不要,要么有对象,要么就已经结婚了。” 短发女生不信邪地盯着沈可衍打量了片刻,道:“赌,等一会吃午饭的时候我就过去要联系方式,万一人没对象呢?” 长发女生耸耸肩,没再说话,两个人就又兀自地开始处理起了手头上的事情。 中午十一点半,到了午饭时间。 公司里的员工零零散散地往外走,一些往旁边的员工餐厅去,一些出去到外面的商场吃饭。 短发女生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冲长发女生挑了挑眉,就要往沈可衍那边走。 刚走出两步,原本往大楼门口走的人都整齐划一地停下了脚步。 “藤总。” 短发女生也连忙停下了脚步,埋下头跟着喊。 公司虽然创立的时间不是很长,但藤白在公司的威信却极高。 公司里的人对他基本上都是又怕又崇拜,私底下的时候大家都爱每天夸一遍“今天的藤总也好看爆了”,正见到人了,十米开外感受到藤白身上的冰冷气息,就跟鹌鹑似的缩起来多看一眼都不敢了。 藤白今天穿了一身深色西装,还是平日里的冷漠模样,但进公司的步伐明显比平时要快上不少,甚至后面都没跟着跟他一起出去开会的助理。 门口的职员们都不敢揣测大老板的事情,一个个忍不住偷偷看两眼藤白的脸,又巴不得藤白快点走,好让她们能从低气压里缓口气去吃饭。 沈可衍听到“藤总”两个字的时候就停下了研究手上智能手环的动作,起身朝门外看去。 休息处在拐角,他刚看过去时没看到人,过来一会,才看见快步朝他走来的藤白。 藤白前一秒还冷硬着的脸,在看到沈可衍以后瞬间柔和了下来,脚步同时也更快了几分。 沈可衍见状,往出走了几步,笑着开口:“走那么着急干什么?” 话刚落下,藤白已经走到了沈可衍面前,抬手摸了摸沈可衍的脸:“衍衍怎么过来了?” 沈可衍指了指身后桌子上的食盒:“爷爷来了,做了几个菜,要我带过来和你一起吃。” “等了很久?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你刚才在干什么?”沈可衍把藤白贴在他脸上的手拉下来放进手里。 “开会。”藤白反抓住沈可衍的手。 “我提前告诉你了你是不是会提前回来?”沈可衍一脸笃定地看着藤白。 藤白果然不说话了。 沈可衍笑了笑:“所以才不告诉你,坐在这里等又不费事。” 他说着,转身去把桌子上的食盒拿上,开口问藤白:“要去哪里吃?” 藤白看着沈可衍转过身,脑袋后面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轻颤了两下,露出头发下面的一截白皙的脖子。 沈可衍转回身的空档,藤白忽然凑上前,亲了他一下。 沈可衍一愣,余光里注意到原本还挺空荡的大厅不知道什么时候挤满了人,虽然一眼看过去并不能看得太分明,但明显能感觉到那些人的视线都紧锁在他们这边。 他虽然不太在意他人的目光,但难免有两分脸热。 收回目光,他看向藤白笑道:“忽然亲我干什么?” 藤白盯着他不说话,又凑过去亲了他一下。 沈可衍眼底的笑意加深,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好了,去吃饭吧,我饿了。” 藤白这才停下动作,拉着他往专属电梯走。 两个人离开后好一会,整个大厅里瞬间沸腾了起来。 “好家伙,我没眼瞎吧?那是藤总吗?被人附身了吧?” “有生之年,我竟然能看到藤总亲人,这是我不用花钱就能看的东西吗?” “那个帅哥是谁啊?藤总新交的男朋友吗?可是感觉两个人感情好得不像刚谈的样子。” “之前公司谣传的那个…藤总有个昏迷多年的男友的传闻…不会是真的吧?” 藤白带着沈可衍去了他的专属办公楼层。 两个人在办公室吃完饭,藤白把沈可衍按住自己收拾着食盒,一边问:“衍衍要回去吗?” 沈可衍看向藤白,没有马上回应,果不其然没两秒就听见藤白开口说:“我今天下午就在公司办公。” 他笑了起来,顺着藤白的台阶往下走:“我等你下班一起回去。” 藤白顿时眼底一亮,明显等的就是这个回答,快速收拾完食盒就搂住沈可衍亲。 一点半的时候藤白去开会,沈可衍坐在办公室的小桌子前,跟在家里时一样翻看着手环里的高考资料。 遇到一些需要做的题目,就写出来摘抄在一旁的纸上。 下午三点左右,藤白还是没有回来,沈可衍停下手里的笔,出门找卫生间。 整层办公楼很大,没走两步他就找到了卫生间,正打算推门进去的时候,他听到里面传来议论的声音。 “我跟在藤总身边两年,还是第一次见藤总对人有感情流露,我一直以为藤总就是天生的冷血,甚至有一段时间还怀疑过藤总是不是有情感障碍呢。”一个男声响起。 “别乱说话,小心被人听见。”另一个稍微成熟一些的男声响起。 “这里也没人,而且藤总好像也不在意闲言碎语,林哥,难道你不这么觉得吗?你还记不记得一年前那个项目,跟藤总竞标的是藤总的父亲,我本来还以为都是自家人生意呢,没想到藤总拿项目拿得比以往都狠。” 男生说着,忽然放低了一点声音,继续道:“而且那天出来,我看藤总连招呼都没有和他父亲打一个,要不是确认他们是父子关系,我都要怀疑藤总是不是和他父亲有仇了。” “行了,就你话多。”年长的人训斥了一声,两个人就往外走。 一打开门,看到门口的沈可衍,两个人明显都愣了一下。 尤其是年轻一点的小伙子,直接煞白了脸。 两个人匆忙又恭敬地和沈可衍打过招呼,就连忙走了。 沈可衍垂眸站在卫生间门口片刻,才拉开门走了进去。 会议开到下午四点半。 以往每次高层开会,所有人开会前一天就会开始战战兢兢。 藤白虽然从不暴脾气开口骂人,但他平时整个人周身就都是低气压,要是遇上谁手上的事情办得不合格了,往往他一个眼神一扫,就能吓得人浑身冒冷汗。 今天是公司开会那么多次以后,所有人开过的最舒爽的一次会议。 坐在顶上的那位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高要求,但身上的气压明显和以前不是一个水准,看人时的眼神虽然还是冷冰冰的,但完全到不了吓人的级别。 一场会议开完,沈可衍的身份在所有人心里已经心照不宣。 高层们抹抹额头上的汗,恨不能沈可衍每天都来公司送个午饭。 开会的地点在中层。 藤白开完出来,正打算回顶层的时候,上了电梯时又转念按了公司食堂的楼层。 公司的食堂提供下午茶,这个时间点没什么人。 藤白买了块沈可衍喜欢口味的蛋糕,才离开要往楼上去。 往出走的时候路过茶水间,里面传来一阵议论声。 “我不敢相信,藤总竟然谈恋爱了。”一个女生说。 “我也是,虽然藤总长得的确很绝,但我一直下意识觉得,藤总得单身一辈子。”另一个女生说。 “哈哈哈,为什么啊?不说藤总的身家,就冲着藤总那张脸,想跟藤总谈恋爱的都能排到隔壁街去。” “光想就能和藤总谈上恋爱,那藤总一个小时就能换一个对象了。藤总那张脸,如果放在别人身上,我每天能猛盯着舔颜一百遍,可放在藤总身上,我在公司干三年了,三年里没有哪天是敢抬头多看藤总一眼的,你就想想藤总的气场有多可怕。” “的确,我也不敢。” “而且藤总八百年都没个表情变化,这就好像是漂亮的花瓶,咱们路过的人看到,会觉得惊叹无比,但收藏他的人每天看着,时间久了也会看腻的吧。你说跟藤总谈恋爱,藤总几十年都是一张没表情的脸,他想点什么你都猜不到,你想让他对你笑笑都没准比登天还难,这万一心理素质差点,碰上个七年之痒什么的,是不是得怀疑藤总到底爱不爱他?” “说得还挺有道理。” “是吧?” 两个女生嬉笑着,接了水要往外走。 藤白听到响动,迈开腿先行一步离开。 他走到坐私人电梯的地方,进了电梯,看了眼不断上升的楼层,视线最后落在了电梯门上倒映出来的他的脸。 他盯着看了一会,忽然抬起手,用两根指头戳着两边的嘴角,往上推了推。 他好像真的没有对衍衍笑过。 他甚至记不起来上一次笑是什么时候了,也许从来没笑过也没准。 藤白演技精湛,他很少有面部表情,但只要他想有,任何的表情他都可以完美表演出来。 但那是表演,他不想把表演用在衍衍身上。 电梯到达相应楼层,藤白拎着蛋糕出了门。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藤白推门进去时,发现沈可衍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沈可衍两条腿蜷在沙发上,腿上还放着演算到一半的草稿纸,手里捏着的笔摇摇欲坠。 藤白放轻动作地走近,将蛋糕放在沙发上,正打算把沈可衍抱去休息室,结果刚碰到沈可衍,沈可衍就醒了。 沈可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整个人下意识地往藤白怀里钻,睡意朦胧地靠着藤白靠了好一会,才稍微清醒过来一点。 “开完会了?” “嗯。”藤白答应了一声,“饿了吗?我买了蛋糕。” “有点饿。”沈可衍老实答应。 藤白就去把蛋糕拿到面前,打开盒子。 他搂着沈可衍不动,也没有要给沈可衍的意思,反倒是自己勺了一勺往沈可衍嘴边喂。 沈可衍很自然地张开嘴吃,刚睡醒整个人都有点懒洋洋的,趴在藤白怀里不想动。 藤白耐心地喂完整个蛋糕,将纸盒子扔进垃圾桶的时候,动作顿了一下,像是想到什么,忽然开口问沈可衍:“好吃吗?” 过来一会发现藤白没动静,便仰头朝藤白看去。 结果他这一抬头,就看愣了。 就见藤白嘴角上扬,分明是笑的表情,但那笑怎么看怎么奇怪。 沈可衍愣了一下,有些担心地抬手摸了摸藤白的脸:“你怎么了?” 藤白仿佛一瞬间被打回原形,表情里浮上了一点懊恼。 他把沈可衍搂紧,脑袋钻进沈可衍的颈间,有些丧气地说:“衍衍,我是不是都没对你笑过。” 沈可衍愣了一下,片刻后认真地思索了一下,开口:“有吧。” 虽然藤白好像真的没有那种很明显的笑的时候,但他经常会亮着一双眼睛,有时候又会小动作地拉着他蹭他亲近他,那些在沈可衍看来,就是笑意的表达。 藤白脑袋塞在沈可衍颈间好半天不说话。 沈可衍意识到不对,把藤白脑袋扒拉出来问:“你怎么忽然提起这个?” 藤白盯着沈可衍盯了好一会,才开口:“衍衍,你会因为我都没什么表情,加上七年之痒,觉得我不爱你吗?” 沈可衍听得一头雾水。 “我睡了八年,要痒也是你痒吧?你不爱我了?” “怎么可能!”藤白拧起了眉头,表情认真又严肃。 “那你问这个干什么?”沈可衍打量着藤白,怀疑藤白又从哪里摄取了一些奇怪的信息。 虽然藤白这些年变了不少,但很多地方又都没变。 比如他在感情上缺根筋,八年前就老爱从青春偶像剧乃至婆媳剧里面获取信息,然后巴巴地到沈可衍身上实践。 所以说藤白问出这话不是因为听到或看到什么,沈可衍才不信。 藤白盯着沈可衍看了一会,忽然把沈可衍搂住,认真开口:“衍衍,我爱你。” 沈可衍被藤白的忽然表达打得措手不及,他整个人一热,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听见藤白又说:“没表情也是爱你,不笑也是爱你,过去几个七年之痒都是爱你。” 沈可衍听出来了藤白话里的症结,他稍微把人拉开了一点,看着藤白认真开口:“你有表情的。” 他抬手碰了碰藤白的眼睛:“你开心的时候眼角会有一点向下的幅度,想亲我的时候眼睛会亮亮的,跟焰焰置气的时候嘴巴会抿着,不开心的时候视线会向下,谁说你没表情了?” 藤白盯着沈可衍,眨了眨眼睛。 沈可衍凑上去亲了藤白的眼睛一下:“你的所有我都喜欢,阿白……” 他抬起一只手轻轻摩挲着藤白的脸侧,放缓了声音开口:“不是只有你高兴认识我,我也很高兴认识你,太高兴了。” 藤白整个人僵了一下,片刻后反应过来,他猛地将沈可衍紧搂进怀里,脸贴在沈可衍脸侧蹭了蹭,又蹭了蹭。 他最后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但沈可衍听得明明白白。 五点多藤白下班,沈可衍跟着藤白去了地下车库。 看到藤白开的车时,沈可衍愣了一下。 从那次小车祸以后,藤白和沈可衍出门就都不坐车了。 因此沈可衍不知道,藤白什么时候把自动的车换回了需要人驾驶的车。 这几年因为全自动汽车的普及,加上价格并不昂贵,需要人为驾驶的汽车已经逐渐被淘汰。 也不知道藤白从哪里弄来的汽车。 两个人坐上车,藤白过去给沈可衍系上安全带,才发动车开着出去。 四周渐渐变亮,藤白开口问沈可衍:“要去超市吗?” 沈可衍点点头,他正好想买点东西。 这个时间点正好晚高峰,路上车辆拥堵,几乎开个十几米就要停好久。 哪怕是这样,藤白开车的时候也十分全神贯注,就算是碰上需要等很久的红绿灯,也没有去理会智能手环上进来的消息。 沈可衍看了两眼窗外的车水马龙,视线最后又落回到藤白身上。 他发现他还是喜欢藤白开车的样子,八年前也是,虚拟世界里也是,现在也是。 他盯着藤白看了好久,余光注意到车后座,忽然发现,这辆车的款式好像和八年前藤白的那辆是同一款。 “这是八年前那辆车吗?”沈可衍思索片刻后开口。 “不是,一样的款式。”藤白回答。 沈可衍点了点头,他的视线下意识地落在车后座,不自觉地想起八年前,他出事前的那个晚上,藤白在后座压着他不太愿意让他走。 又进入了红色拥堵路段,车子直接卡死在了原地,好半天不能动弹。 藤白终于稍微放松了一点紧绷的神经,视线顺着沈可衍的视线往后,落在了后座上。 片刻后,他像是和沈可衍想起了一样的事情,忽然抬起手,拉住了沈可衍,声音有些闷地开口:“你那天说要我去接你的。” 沈可衍在藤白的声音里回过神来,看向藤白。 醒来后这半年里,藤白很少提起和他出事相关的事情。 沈可衍清楚地知道,这就像一个死结,死死地打结在藤白的心上。 他看着藤白,反握住藤白的手,指腹在藤白的手背上轻轻地摩挲着,浅笑着开口:“你来接我了啊。” 藤白盯着他,像是没明白过来他的话。 沈可衍眼底的笑意加深:“你不是一找到我就来接我了吗?在虚拟世界里。” 那个世界刚开启的夜晚,沈可衍被丢在又黑又空荡的郊区路上。 如果没有藤白,他可能要走几个小时的夜路从别墅区走到市区。 所以藤白从一开始,就是来接他的。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