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男配手握团宠剧本》   文案:   宣若鱼出身音乐世家,不仅聪明过人,还是传说中的“极速车神”。   没成想穿成了一个懦弱无能、虚有其表、人人可欺的倒霉蛋。   在书里,他被养父母哄骗,为了男主,甘当养哥哥的“移动血库”,典型万人嫌炮灰。   穿书后,他行事利落爽快、潇洒恣意,豪不拖泥带水。   先是拒绝为养哥哥献血,毫不留情将男主的PUA把戏揭穿,最后拆穿养父母的换子阴谋,揭开他们虚伪的面具。   宣若鱼准备自力更生艰苦创业的时候,豪门亲生父母找上门来,接他回家继承千亿家产。   大哥:弟弟,叫我一声哥哥,哥哥给你一千万。   二哥:大哥,你太卑鄙了。若鱼,叫声“哥哥”,车库里的限量跑车随你挑。   三姐:若鱼,姐姐这里来,两个哥哥太粗鲁了,姐姐带你环游世界。   亲生父母整天嘘寒问暖,生怕他受一点委屈。   他就是皱一下眉,家人都要琢磨半天,掏心掏肺对他好。   宣若鱼差点被宠到失智。   之后,养父母、男主、养哥哥更是哭着求原谅。   宣若鱼连眼神都懒得施舍,直接让他们有好远滚好远!   ~   商界大佬霍元霁,本事通天,年轻有为,也是书中一炮灰工具人。   霍元霁是圈子内出了名的贵公子,慵懒俊逸,举手投足间皆是风雅。   他除了自己,谁都不爱,对从天而降的未婚夫更是嫌弃非常。   曾宣称,就算结婚后,也要分居、分床睡。   第一次,洁癖到发指的霍总将脏兮兮的宣若鱼抱在怀里。   第二次,霍总双手将浑身酒气的宣若鱼牢牢接住。   第三次,第四次……   没人看见,那朵让人望尘莫及的高岭之花,轻轻拉住宣若鱼,不让他走。   温柔又缱绻的眼神里,盛满了藏不住的喜欢。   你是无趣又茫然人生中的一束光,光照亮的地方,便有了希望。   1.1V1,SC,天才万人迷受X外冷内骚醋精攻   2.这是一篇温馨团宠小甜文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甜文穿书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宣若鱼,霍元霁┃配角:《穿成软萌兽后被大佬养了》《我在星际被龙吸,呲溜》求预收┃其它:富强民主和谐   一句话简介:炮灰变团宠   立意:只有自强自爱的人,才能得到他人的尊重 作品简评 天才少年宣若鱼穿进了一本小说里,成为书中小可怜。原书中,他被养父母哄骗,甘当养哥哥的“移动血库”,被原书男主PUA,最后悲惨死去。穿书后,他毫不留情将男主的PUA把戏揭穿,然后拆穿养父母的换子阴谋,找到真正的豪门父母。从此,过上了被家人宠爱的生活。他的性格积极阳光,影响着身边的人,不仅收获了亲情、友情,还收获了甜美的爱情。本文行文流畅,笔触细腻。文中的家人的亲情不是从天而降,而是双方的付出。宣若鱼和商界大佬霍元霁的爱情也温暖甜蜜。宣若鱼就像是一缕阳光、耀眼、温暖、明亮,不经意走进霍元霁心里,抚平他内心的脆弱,故事温暖治愈,像冬日里的一杯热巧克力,让人回味无穷。 第1章   凌晨时分,樟翠山山顶。   火把燃起熊熊烈火,染红了半边天。   手持小旗,穿着性感的比基尼小姐站在路中央,嘴里嚼着口香糖。   她身后排了四五辆汽车,引擎发出野兽般低吼,随时准备着冲出去,撕烂这寂静的黑夜。   道路狭窄,只能勉强并排两辆车。   在火光的映照下,隐约能看清最末尾一辆车的驾驶室。   宣若鱼单手握住方向盘,另一只手打开音响。   他的侧颜轮廓利落分明,单是看上一眼,也让人回味无穷。   火光打在他冷白的皮肤上,像是给上好的羊脂白玉蒙上了一层流动的的红纱。   明明是偏艳丽的长相,在这样紧张气氛的衬托下,却有一种强烈的视觉冲突。   “Ready,Go!”   比基尼小姐手中的旗帜落下,身后的“野兽”发出轰鸣,声音响彻云霄,射箭般冲进眼前未知的黑雾。   原本懒散的眼神立时变得锐利,宣若鱼脚踩油门,紧跟其后。   车载音响刚好切换到C小调第五交响曲第一乐章,激荡的乐曲与赛车完全融合,随着乐章的推进,在蜿蜒的水泥路上甩尾、漂移、超车。   樟翠山山路崎岖,道路狭窄。   路旁只有简单的防护栏,稍不注意,就是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激进的驾驶风格在这里就等于找死。   防爆胎与地面摩擦出火花,刹车声响彻云霄。   黎明破晓时分,宣若鱼驾驶的红色跑车率先冲破终点,在第一缕阳光中熠熠生辉。   “不要命了,跑这么快?”陈飞第二个冲过终点,开门下车,敲开宣若鱼的车窗。   “想知道极限在哪里。”乐章结束,宣若鱼按下开关,音乐戛然而止。   他竖起食指,对着陈飞“嘘”了一声。   陈飞笑道,“知道,不告诉你哥。”   后面的车也相继冲过终点,车手们下车,聚拢过来。   宣若鱼礼貌地向他们打招呼。   这几个车手来自外地,第一次跑樟翠山这个赛道,看到宣若鱼,明显震惊了一下。   早就听说樟翠山有个极速车王,却没想到是这个样子。   在他们心目中,车王年龄应该很大,一副饱经沧桑的样子,没想到长着一张稚嫩的脸,还这么……好看。   朝阳落在他乌黑的发梢,像是撒上一层金色的流光纱。   衬得一张脸愈发唇红齿白。   他的五官精致,像画中的人物,笑起来的时候,又带着点稚气。   “好了,散了吧。”陈飞知道宣若鱼不喜欢别人盯着他看,把人叫走了。   宣若鱼出生就患有先心病,做过换心手术,受不得刺激,要避免情绪紧张。   没人知道他会大半夜到樟翠山参与地下赛车。   并且常年稳居第一,刷新一个又一个记录。   他的样子看似乖顺,陈飞却知道,他骨子里叛逆的基因如狼似虎。   越告诉他这样不行,那样不对。   他偏要试试。   医生说,不能提重物,不能强烈运动,不能生气,不能吃太咸……   宣若鱼说,“我的人生,我自己做主。”   在他眼里,他就是一个正常人,没有什么不能做。   他的人生,不应该是一眼就能望到头的。   “睡一会儿,今天公司有事。”宣若鱼挥挥手,关闭车窗。   宣若鱼出身艺术世家,爷爷奶奶是书画界泰山北斗,父亲是音乐家,他从小展现出非常高的艺术天赋,被长辈给予厚望。   原本以为他会继承子承父业,没想到他高考时偷偷改了专业,大三时联合同学创业,这才两年不到,成立的科技公司马上上市。   公司上市新闻发布会前夕,他竟然还在百里之外上演速度与激情。   宣若鱼设置好闹铃,双手交合放置胸前,感受到心脏有力的跳动,慢慢睡去。   他五岁时做了换心手术,至今未出现排斥反应,只是偶尔会出现一些奇怪的想法,这些想法仿佛不属于他,就好像一种力量在推动着他前进。   临睡前,恍惚听到有人在耳边说,“……谢谢你……让生命如此精彩……”   ~~   棉签在血管上涂抹开来,静脉血管被黄褐色的碘伏浸湿,晕染出白瓷般细腻饱满的肌肤。   年轻的男子躺在病床上,握紧拳头,静待医务人员抽血。   男子五官精致,低垂着眼帘,长睫垂落,将情绪遮掩地密不透风,唯有紧抿的嘴角在表达对刺鼻消毒水味的不满。   白底蓝条的病号服衬得他有些虚弱,忽然抬眸,顾盼流转间,却透着层冷淡的疏离。   “若鱼,辛苦你了。”   一名中年妇女坐在病床前,笑盈盈地看着他,慈祥又和蔼。   紧接着,肘关节传来刺痛。   宣若鱼本能地退后,收回手臂。   抽血针被带出,鲜血飚成一条细线,在空中开出一朵血花。   “若鱼,你干什么?!”   中年妇女温柔的脸忽然皱成一团,语气虽然压抑了几分,还是能感受到其中充斥的不满。   她原本轻松地坐着,忽然伸出手,按住他的手臂,嘴里絮叨着:   “若鱼,你再坚持一下,哥哥能不能活下去,全靠你了......”   “妈知道你是好孩子,你一定会帮哥哥的......”   “你乖一点,妈一会儿回家熬汤给你补补......”   明明睡在车里,醒来却躺在病床上,周围是陌生的人说着陌生的话。   四周的嘈杂声越来越大,宣若鱼眉头紧皱,大量信息涌入脑海。   他穿书了。   穿进之前他看过的一本豪门耽美小说里,和他同名同姓的倒霉炮灰身上。   这本书叫《情真真雨绵绵》,他是主角受的弟弟。   在书中,他是标准的炮灰工具人,和哥哥争夺主角攻。   平庸木讷,呆板无趣,心思恶毒,一无是处。   身上的一切特点都是为了衬托出哥哥的优点。   活不过五章,是小说对他命运的宣判。   ~   “阿姨,若鱼是不是被吓到了?”   温柔的声音在门口响起,高浩洋扶着宣若臻走进病房。   宣若臻左手拎着牛奶蛋糕,右手拎着一个保温桶,里面装着热气腾腾的黄芪当归鸡汤。   高浩洋和哥哥宣若臻是小说的正牌攻受,宣若臻天生患有地中海贫血,传说中的熊猫血,RH阴性血,非常稀少。   按说这种病活不过25岁,需要长期输血治疗,花费巨大。   但,敌不过主角光环,宣若鱼作为工具人,不仅是哥哥的移动血库,还是促进攻受感情发展的踏脚石。   随着年龄的增长,宣若臻需要的血量越来越多,从当初的一年半载抽一次血,变成了现在一周2、3次。   频繁大量抽血后,宣若鱼都会头晕、乏力、嗜睡。   家人却认为他献血是天经地义,但凡他露出不想输血的念头,家人就一起哄骗。   “你们是亲兄弟,哥哥输血是天经地义的,血是可以再生的,医生都说了,献血对身体有好处。”   “家人间的爱是无私的。”   直到他为此付出生命。   不似恶毒炮灰,更像是小可怜。   “先吃了早饭再抽血吧。”   宣若鱼不配合抽血的样子被人看在眼里,宣若臻脸上却保持着温柔的微笑,他把鸡汤倒了出来。   “若鱼,这是若臻亲自给你熬的鸡汤。”高浩洋站到床边,貌似不经意地捏了一下他的手腕,“若臻对你很关心,生怕你饿坏了。”   宣若鱼从护士手中接过棉签,按住血管,静静地打量二人。   书中,宣若臻每天不厌其烦地为宣若鱼煲汤,非常关心他的饮食。   看似温情,实则是怕他在外面乱吃东西,抽出的血不符合要求。   宣若鱼嘴馋,喜欢吃小龙虾、烧烤、奶茶、火锅,医生叮嘱抽血之前必须清淡饮食,一两天还好,长期这样让他非常不习惯。   偶尔偷嘴被家里人知道之后,宣若臻开始严格规范他的饮食。   热气腾腾的鸡汤端到嘴边,一股浓烈的中药味扑鼻而来。   宣若鱼冷着脸偏开头,神情紧绷。   “小鱼,趁热吃啊,凉了对肠胃不好。”宣若臻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对弟弟很关照。   宣若鱼闻不了中药味,拒绝喝鸡汤。   他下意识地推开碗,鸡汤溅出来,把宣若臻的手烫红一大片。   “怎么回事,你不吃能不能好好说。”高浩洋把汤碗接了过去,用力放到在床头柜上,立刻紧张地抓住宣若臻的手,翻来覆去查看。   宣若鱼生理性干呕了一下,面对“温柔”的哥哥,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不喜欢吃鸡。”   眼眸微微眯起,射出锐利的光,似乎要将在座诸位心底那点小隐私全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周围的空气骤冷。   宣若鱼在表达不满。   不同于以往优柔寡断,他的语气平顺、坚决。   周身散发出一种让人不容忽视的气势,让人背脊发麻。   是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样子。   宣若臻瞟了一眼微红的手背,将手从高浩洋手里抽出,隐约觉得,以往自卑敏感的宣若鱼,今天有点不同了。   “这是老母鸡,我熬了三个小时,特意把油撇开了的。”   宣若臻盯着弟弟看了两眼,笑了笑以示大度,   “那你想吃什么,我回去给你做。先吃点垫着,空腹抽血对身体不好。”   说完,递上牛奶面包。   宣若鱼没有接,“什么时候抽血都对身体不好。”   但凡智商在线的人都能听出他对抽血的抗拒。   高浩洋神色不明地瞥了他一眼,眼中的嫌恶一闪而过。   为了引起他的注意,宣若鱼又开始闹腾了。   宣若鱼侧身将床上的枕头抱在怀里,眼珠往斜上一飞,虚弱的声线气若游丝,“我想吃什么你就做什么?”   这句话像是服了软,高浩洋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   宣若臻笑了笑,“先说好,你不能吃辛辣、生冷等等对身体不好的食物。”   宣若鱼躺回床上盖好被子,悠哉悠哉地说道,“那好,我想吃铁锅炖大鹅。”   房间里安静了数秒。   这个时候吃铁锅炖大鹅,不是故意刁难人吗?   一向好说话的宣若鱼,今天特别反常。   高浩洋瞪着眼,滚圆的眼珠悬挂在眼眶,宣若臻和宣母微张着嘴,一时愣在原地。   最后还是宣母讪笑着打破沉静,“这孩子,清早八晨谁吃这个啊?先喝点牛奶,你要是实在想吃,一会儿中午吃好不好?”   宣若鱼没有说话,一副没有“铁锅炖大鹅”就不配合抽血的表情。   宣若臻无奈地叹了口气,一脸宠溺地看着他。   “就是你们把他宠坏了。”高浩洋上前一步,将病床上的枕头摆放好,轻声哄道,“抽完血我陪你去吃,好不好?”   做到这个地步,要是宣若鱼芯子没换,早就满口答应了。   不过,现在嘛……   顶着众人的目光,宣若鱼缓缓开口,“现在就要吃。”   宣若臻讪笑一声,“那我马上去做。”   盯着他的背影,看着他慢吞吞挪到病房门口,不情不愿地拉开门,宣若鱼叫了一声,“哥。”   宣若臻暗地里勾了勾唇角,果然,宣若鱼还是心太软。   他正准备转身回来,却听见宣若鱼说道,   “鹅肉别煮太柴。”   ……   两个小时候后,宣若鱼在病房吃上了肥而不腻的铁锅炖大鹅。   吃着早午餐,脸上挂着笑,宣若鱼一错不错地注视着宣若臻。   宣若臻嘴角上扬,眉头却微微皱着,明明气得要死,脸上还得挂着微笑,真是不容易啊。   宣若鱼吃得浑身舒坦。   就喜欢看绿茶吃暗亏的样子。   “好了,吃得差不多了,可以抽血了。”高浩洋盯着他啃完一根鹅翅膀,上前一步,将宣若鱼的手拉出,按紧。   护士小姐拿着胶圈,捆到肘部,小声提醒,“握紧拳头。”   消毒之后,青色的血管凸显出来。   宣若鱼低头一看,肘关节全是细细密密的针眼。   “我怕痛。”他缩了一下手臂,发现被摁住,动弹不得。   “一点也不痛,别矫情。”高浩洋双手按住宣若鱼,手下的力气又重了几分。   “真的不痛?”   “不痛!”   尖利的抽血针泛着银光,随着护士的靠近,眼看就要刺破皮肤。   “咦?”宣若鱼眼皮一撩,发出小声的疑问。   高浩洋和护士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趁两人不注意,他一把抓住护士的手,将抽血针夺了过来,顺手扎进了高浩洋的手臂里。   “噗呲”一声,整个针头没入小臂肌肉。   没等他反应过来,宣若鱼迅速将针头拔出,“刺啦”一声,再一次扎了进去。   扎进去之后,还拧着针转了几圈。   “啊!”高浩洋大叫一声,松开了钳制宣若鱼的手,后退几步。   他把抽血针拔出扔到地上,大声质问,“宣若鱼,你疯了?!”   “不是你说的,一点也不痛吗?”   宣若鱼挑了挑眉,露出痞气的笑容。   高浩洋显然没料到对方会说出这种话,表情微怔。后知后觉地问道,“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宣若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手指互相捏在一起,慢悠悠地仰起头,一双无辜的小鹿眼蕴满了茫然无措。   低头的一瞬,眼里又闪过一丝狡黠。   “哥,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恶补医学知识。”   宣若臻和高浩洋同时看了过来,显然对他的回答不甚满意,却依然温和地笑着。   宣若鱼吃完,拿着纸巾擦嘴。   他的动作优雅,举手投足间充满上位者的贵气,   “有个问题一直困扰我。”   “我听医生说,近亲不能输血。”   “如果近亲之间输血,受血者会出现严重反应,肝功能会受损严重,恶心呕吐,腹泻,甚至出现大面积皮疹......”   “我献了那么多年的血,为什么你一点不良反应也没有?”   “难道——   ——我不是亲生的?” 第2章   因为做过心脏移植手术,宣若鱼很小就知道,近亲不能输血。   书中“宣若鱼”在家人的道德绑架和“表面的爱意”中,一次次妥协,为亲哥哥献血。   家人、亲戚、包括宣若臻本人,都觉得“宣若鱼”的付出理所当然。   在“宣若鱼”出现反抗情绪的时候,家人甚至威逼利诱,极度偏心,处处透着不合理。   “宣若鱼”的身世是个谜,直到死去,这个谜团都未解开。   “你今天究竟发什么疯?”清创室里,高浩洋看着手臂上血流不止的伤口,眉头紧蹙。   他从来没想过,对他一往情深的宣若鱼下手这么重。   抽血针大约两厘米长,就这样蛮横地插进血肉里,留下触目惊心的孔洞。   按照剧情,高浩洋现在是他的男朋友。   在他最抗拒输血的时候,高浩洋主动向他示好,要求当他的男朋友,条件是他必须继续为宣若臻输血,因为他希望以后的伴侣将血缘亲情放在首位。   没有恋爱经历的“宣若鱼”非常天真,以为高浩洋喜欢自己,高兴地答应了。   从此,“宣若鱼”一直活在虚幻的爱情里——两人约会的地方,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医院,高浩洋监督着他抽血。   或者是两人陪着哥哥宣若臻去医院检查身体。   只有在宣若臻身体状态不错的时候,才能看到高浩洋脸上的笑容。   不像是恋爱,倒像是主角攻受的小跟班。   高浩洋可谓是痴情不渝的标配男主了。   到了后期,他竟然哄着宣若鱼捐骨髓配型,就是为了让哥哥宣若臻做干细胞移植,彻底消除病痛。   他在斥责宣若鱼自私、不顾血缘亲情时,甚至发出这样的至理名言——“你失去的只是血和骨髓,若臻失去的是爱情啊!”   最后,宣若鱼身体虚弱,因为捐献骨髓副作用死在医院。   临死前,“慈爱无私”的父母、“重情重爱”的哥哥、“恩爱”的男朋友一个都没有出现。   他死的那一天,正是宣若臻干细胞移植成功,康复出院的那一天。   此刻的宣若鱼,不会再为宣若臻献一滴血。   他抱着自己的衣服,慵懒地倚靠在门边。   站在逆光处,阳光在他身上镀下一层金边,   “你们不是说不痛吗?我就想试试。”   他转身迎着阳光,原来病弱的模样一扫而空,白净的牙齿在阳光的照耀下闪过一串亮光,笑容充满朝气,特别有活力。   他嗤笑一声,“看来还是痛。”   在高浩洋错愕的表情中,又歪头撑在门边补充了一句,“飞几把痛。”   高浩洋像是被刀戳了心窝子,张开嘴,想辩驳几句,又感觉语言苍白无力,遂闭上了嘴。   “一点也不痛”确实是他说的。   他沉着脸假装生气,侧身让护士处理伤口。   以往他只要一生气,冷处理,宣若鱼就会手足无措地来哄他,然后他说什么,就答应什么。   他是宣若鱼的整个世界。   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响,伤口处理完毕,高浩洋都没等来对方的示弱,抬起头,发现宣若鱼换下病号服对着镜子整理好衣领,转身就走了。   竟是一点也不把他放在眼里。   “我数三声,你如果过来,我还可以考虑原谅你。”高浩洋转头看向窗外,摆了个深沉的造型,提高音量,自说自话。   静静地等着宣若鱼过来承认错误。   等了半天,都没人回应。   他有点焦躁,却又绷着面子,不肯率先回头。   直到旁边的护士小姐忍着笑提醒他“人都走了,别瞎装逼了”。   他才抬起头,看到宣若鱼低头摆弄手机,已经快走到电梯口了。   欲擒故纵?   高浩洋冷笑一声,心想,他又耍什么小把戏。   还是宣若臻好,温柔善良、心思纯净、单纯得如同皎洁的明月。   手机震动一声,高浩洋低头查看。   若臻:浩洋哥,若鱼怎么了?我是不是又惹他生气了?这里面有很多误会,你帮我劝劝他,我和妈在病房等你们。   高浩洋快速回复:别担心,我马上把他带过来。   看吧,宣若鱼这样闹腾,若臻也不生气,还把错全部揽到自己身上,真是太善良了。   ~   血还没抽。   宣若臻忙活一大上午,做了铁锅炖大鹅,还没输上血,身体出现了贫血的反应。   想到宣若臻此时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高浩洋就心急如焚。   眼看宣若鱼跨进电梯,他快步追上去,赶在电梯关门的瞬间,闪身进入。   这里是私人医院,相对于公立医院的人满为患,病人很少,电梯里只有两人。   屏幕熄灭,宣若鱼将手机揣进裤兜,撩起眼皮轻轻一瞥,漫不经心的语调里掺杂着些许不耐烦,“有事?”   敏锐的眼神像是佛祖的定身咒,让高浩洋一时木了手脚。   他感觉,今天的宣若鱼好似脱胎换骨了。   明明还是同样的五官,同一个人,原本的呆滞被眼角眉梢的灵动取代,仔细揣摩,竟然有一种润物细无声、欲拒还迎的魅惑,像是猫咪的尾巴,不经意间就在人心尖撩了一把。   他一直知道,宣若鱼有一副好皮相,只是太过呆板无趣,不会温柔小意,也不会撒娇骚情,宛若一只唯唯诺诺的提线木偶。   今天耍了三分小性子,灰白的灵魂好似染上一抹椒红,顿时鲜艳起来,让人禁不住回味。   要是宣若鱼知道高浩洋的心里想法,肯定会止不住吐槽,想不到男主还有抖M的潜质。   被虐之后,舍得用正眼看他了。   单手撑到电梯门上,高浩洋露出温煦的笑容,“若鱼,你这样,是想引起我的注意吗?”   原本打算利用自己的魅力将宣若鱼带回病房继续输血,现在也有几分是真的被勾起了兴趣。   宣若鱼被他的霸道总裁经典语录雷得不轻,皱着眉往后退让。   兜里的手机连续震动了几下,不用看也知道是若臻的来电。   无视裤兜里的震感,高浩洋上前一步,露出一个邪魅的微笑,   “你去哪里?”   宣若鱼淡淡地应了一句,“回家。”   “你哪里也去不了,”高浩洋伸出右手,一股名为玛丽苏的神奇力量在逼仄的电梯间里蔓延开来,   “因为你一直在我心里。”   宣若鱼:“……”   这样low比的操作也能搞PUA,还能哄得原身献血捐骨髓,不愧是拥有男主光环的男子,失敬失敬!   “我不输血!”宣若鱼退后一步。   高浩洋伸手过来。   宣若鱼厉声呵道,“别碰我。”   全身警惕,从头到脚都写满了拒绝。   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戾气。   蓄势待发。   高浩洋愣了片刻,不可思议的感觉只维持了不到两秒,不知从何而来的自信让他继续前行。   宣若鱼重心下移,一个标准的侧踢,将高浩洋踹翻在地。   “再说一次,别碰我。”   ~   一般的玛丽苏小说,男主从不上班,每天谈恋爱,忙着帮主角受打脸,解决反派,拯救世界,还要兼职总裁,经营着掌管大半个国家经济命脉的跨国大企业。   高浩洋也是如此。   不过他的资产不是自己挣来的,而是继承来的。   他最大的金手指是他的小舅舅霍元霁。高浩洋大学毕业后,进入霍氏企业,商业巨鳄霍元霁手把手教他经营公司。等高浩洋上手之后,霍元霁将整个霍氏集团交到他手里,然后就疾病去世了,作为一个工具人,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霍元霁不是孤儿,有爸有妈有妹妹,至于为什么会将遗产全部留给高浩洋,文里没有说,问就是剧情需要。   继承霍氏企业之后,高浩洋开启龙傲天模式,大杀四方。   现在的高浩洋,还只是一个普通人。   宣若鱼穿来不到两个小时,还没来得及搞清楚自己的处境,就伤害了男主两次,现在冷静下来,也觉得自己有点鲁莽了。   宣家不算富裕,光是宣若臻的输血费用就是一笔庞大的开销。考上大学之后,他就没有再问家里要一分钱,大学的学杂费、生活费,全靠自己打工赚取。   手机里面很多兼职APP,外卖骑手、网上家教、滴滴代驾……   他的课余时间,全部都花在兼职上面了。然而,存款却只有可怜的三位数。   转账记录显示,他每个月还会固定给家里打钱。   宣若鱼:还真是一家子吸血鬼啊!   作为炮灰工具人,原文对“宣若鱼”的描述不多,他和宣家有没有血缘关系,也不清楚。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按照逻辑推断的。   正在感叹原主可怜身世的时候,兼职APP里有信息跳出来:是否接单?   滴滴代驾,接单地点在旁边不到五百米,目的地在家附近。   想起为数不多的存款,宣若鱼随手点了同意。   根据APP的提示,宣若鱼在医院旁边的一家酒楼停车场,找到了车主。   一辆黑色的宾利旁边,围了一群人。看穿戴,应该是商业人士。七八个人簇拥着中间一个年轻的男子。   男子背对着阳光,脸色稍显暗沉,神情寡淡,眉峰的凌厉并没有因为旁人的殷勤恭维而减弱丝毫。   走近一点,闻到四周飘散的酒气。   宣若鱼看了一眼手腕,时针刚好指着十一点。   大上午的,喝成这样?   “请问哪位是手机尾号888的车主?”宣若鱼站在人群边缘,打断了周围人群的喋喋不休。   男人望过来。   宣若鱼终于看清了他的模样,好似被一缕阳光点亮了双眼。   男人五官棱角分明,唇角勾起,脸上却不见笑意。   一双漂亮的眼睛,眼皮稍薄,瞳色偏浅,淡淡地看过来,冰冷又不失礼貌。   周围的人迎着烈日,裹着酒气。   中间的男子却似一株遗世而独立的仙草,始终与人群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看清楚宣若鱼之后,男人将视线转移,抬头示意身旁的人。   他没有说话,惬意地吸了一口香烟,然后慢条斯理地将烟扔到脚下,踩灭。   周围的人自发地让开。   “唉,代驾来了,霍总,你路上小心。”一中年男子将车钥匙塞到宣若鱼手上,千叮嘱万嘱咐,务必要将霍总平安送达。   宣若鱼看明白了,这个霍总应该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周围的人要么是霍总的下属,要么是有求与他。   旁人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也没见霍总脸上的表情变化。   他神情慵懒地挥了挥手,周围人四散离去。   宣若鱼到驾驶室将空调打开,车内温度下降之后,帮他打开车门。   八月盛夏,骄阳似火。   宣若鱼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坐在后排的霍总穿着长袖,右手还戴了手套,在炎热的夏天里显得特别突兀。   “空调温度合适吗?”他把温度调到16度,强力送风模式,空调格发出呼呼的声响。   霍元霁眼睑低垂,似乎是很疲倦,解了两颗衬衣纽扣,懒散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后排也请系好安全带。”宣若鱼善意地提醒。   没人回答。   从始至终,霍元霁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宣若鱼心想,这位霍总莫非是个哑巴。   车开出去一会儿,宣若鱼才通过后视镜观察车主。   这位霍总似乎是左撇子,上车之前,右手一直揣在裤兜里。上车的时候,用左手关车门。他从置物格里拿了瓶水,也是用左手打开的。   他的右手戴着一只白色的手套,像是骑马时戴的马术手套,十分精致。   透过后视镜,宣若鱼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总觉得对这个人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明明刚刚才穿进书里。   视线慢慢从手套游移到脸上。   感受到对方的探视,霍元霁條地睁开眼,盯着后视镜里的宣若鱼,直勾勾的,冷峻的眼眸里带着冰凉的光泽。   宣若鱼像考试作弊被抓似得慌张挪开眼,他才弯起嘴角,毫无温度地问道,   “你看什么?!”   “……”原来不是哑巴。   “没什么,我怕你热。”宣若鱼左手握紧方向盘,右手伸到风口试探了一下。   感受到冷风之后,宣若鱼才自顾自地解释道,“看你穿得多。”   霍元霁再次淡然地瞌下眼睑,依然没有回答的欲望。   盯着别人看很不礼貌。   他将后视镜调了个位置,避开了后排的人。   这里的交通规则和宣若鱼原来的世界差不多,汽车的操作模式也相同。   按照导航驾驶,一路顺利。   宣若鱼习惯在驾驶的时候思考。   怎么忽然就穿书了,还能再穿回去吗?   他要是穿回去,原来的宣若鱼能回来吗?他不继续献血,宣若臻会死吗?作为主角受的宣若臻要是死了,这本书是不是就大结局了?   “前方路口请右转……”   根据导航提示,宣若鱼转动方向盘,驶入一条小巷。   小巷是单行道,四周是两人合抱的梧桐,枝繁叶茂。   艳阳被茂盛的树荫遮挡,视线从刺眼转换成昏暗。   宣若鱼眨眨眼,刚适应光线的变化,忽然车窗前闪过一缕黑影。   “兹——”猛踩下刹车,车轮紧急停止,惯性使得人往前扑。   霍元霁“砰”地撞到了前排座椅后背上。   除了身体碰撞到椅背的声音,宣若鱼还听到“咔嚓”的声响。   宣若鱼转过头,赶紧道歉,“对不起,刚刚从树上忽然跳下一只猫。”   霍元霁重新坐回去,神色冷峻。   大热天戴手套,这位霍总的手上可能有伤,刚刚那样撞了一下,根据后座发出的声响,宣若鱼怕霍总的手被撞骨折了。   “为什么?”   霍元霁漫不经心地抬起头,说了第二句话。   他的声线很低,说话的时候,尾音拖得很长,将周围的空气也染上几分凉意。   很冷。   听起来并不凌厉,宣若鱼却本能地意识到,霍总生气了。   “忽然有猫蹿出来,所以我踩了急刹。”宣若鱼转过头,盯着霍元霁的右手,“霍总,你没事吧?”   霍元霁绷着脸,这次多说了几个字,“为什么要踩刹车?”   “有猫……”话刚说出口,宣若鱼突然明白了,霍总显然认为,猫的突然出现不能构成踩刹车的充分必要条件。   这位大爷在责怪他,看见猫为什么不直接撞过去。   宣若鱼觉得,自己有责任给书中人物普及一下生命的珍贵,动物的生命和人类一样平等,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也可以将这本小说的思想进行升华。   “霍总,猫也是一条生命,也有感情,我们敬畏生命的同时,也要爱惜小动物的生命……你刚刚要是系上安全带,就不会......”   “靠边。”冰凉的声线打断了宣若鱼爱与生命的演讲。   车刚一停靠在路边,霍元霁就打开车门,径直走到驾驶门边,示意宣若鱼下车。   宣若鱼察觉到不对劲,还是打开车门下来。   霍元霁上车,系上安全带,开车离去。   一气呵成,利落爽快。   只剩宣若鱼一人站在路边。   宣若鱼:“……”   呵呵,还真是个冷血无情的人啊。   不仅没有爱心,还酒驾,太不尊重生命了。   宣·爱与正义·若鱼拿出手机,决定对霍总进行爱的鞭笞,“喂,110吗,有人酒驾,车牌号是66666……在XX路口……”   往前开了没几步,黑色的宾利就被拦了下来。   应该是交涉了好几分钟,宣若鱼走过去的时候,霍元霁刚刚下车,交警正拿着酒精检测仪递给他。   看到宣若鱼,霍元霁毫无表情的脸似乎抽了一下。   两人无声地对峙。   “你报的警?”交警问道。   “是的,我是代驾。开到一半,车主让我下车,要自己开。”宣若鱼无视霍元霁冷漠的脸,继续说道,“我是为他好,怕他伤害别人,更害了自己。”   热心市民宣若鱼觉得,胸前的红领巾更鲜艳了。   霍元霁听到这话,动作一顿,勾起眼帘,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   然后,左手接过酒精检测仪,慢条斯理地吹了一口。   酒精检测仪显示,无酒精反应。   宣若鱼勾头去看,“怎么可能,在停车场的时候,我明明闻到一股酒味儿。”   交警将酒精检测仪再次递过去,“用力,再吹一次。”   霍元霁瞥了宣若鱼一眼,照做。   依然没有检测到酒精含量。   场面一度很尴尬。   宣若鱼接过酒精检测仪,自己吹了一口,“没喝酒,为什么请代驾啊?”   霍元霁睨了一眼酒精检测仪,连个眼神也奉欠,打开车门,重新坐回驾驶室。   “懒得开。”   “……”   有钱人真TM任性。   宣若鱼退后两步,让出通道,努力挤出微笑,“你们有钱人真会玩。”   霍元霁懒洋洋地发动汽车,盯着宣若鱼的双眼,拖腔带调地开了尊口,说出了有史以来最长的一句话,   “我们有钱人的生活,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且枯燥,还遵纪守法。” 第3章   警察局里,宣若鱼因为故意伤害和报假警,在录口供。   宣若臻和宣母在医院等了一上午,没等到宣若鱼,医院的RH阴性血告缺,宣若臻没输血,忽然晕倒,在医院输液。   高浩洋被踹了一脚,躺在急诊室的病床上。   宣父知道后,气得七窍生烟,直接冲到警察局拿人。   民间有句俗话,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但是在宣家,却是完全相反。   “宣若鱼”从小养在乡下奶奶家,直到6岁上小学的时候才被接到父母身边,从此担任起哥哥的“移动血库”。   父母把所有的偏爱都给了哥哥若臻,导致原主从小缺爱,旁人稍微对他好一点,他就全心全意,掏心掏肺地对别人,生怕失去那一点微不足道的爱。   所以原身明明讨厌打针,还是一次又一次地妥协,为哥哥献血。   高浩洋稍微对他示好,提出的要求他什么都答应。   家人对他的软弱妥协早已习以为常,今天稍微一反抗,宣父就觉得宣若鱼大逆不道起来。   宣易道怒气冲冲来到警察局的时候,宣若鱼刚刚录完口供,站在饮水机旁接水。   他不分青红皂白,蹿到宣若鱼面前,气还没喘均匀,话都没有问一句,撸起袖子就打。   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宣若鱼下意识一挡,手臂还是被抡红一大片。   “你干什么?”宣若鱼不认识面前这个老者,被打得有点懵。   “你不给若臻输血,还把浩洋打伤,老子不收拾你我看你要上天!”宣易道怒气冲冲,他原本想打宣若鱼一耳光,没想到打偏了,顿时有点气急败坏,   “你还敢躲,看老子不打死你!”   哦,原来是原身的父亲来了。   一来就要把人打死,是个狼灭!   原身好歹也20岁了,在外面一点面子也不给,也不问问事情的原由,直接动手,还是在警.察局里,看来原身过得还不是一般得惨。   警局刚刚抓获了一起街头斗殴的小流氓,桌上散放着一堆缴获的凶器还没来得及清理。   躲第一巴掌的时候,宣若鱼向后退了一步,后背撞到放证物的桌子上。第二巴掌过来的时候,他顺手抓起桌上的狼牙棒挡在面前。   狼牙棒是土法制作,一根铁棒上焊了一圈钢钉,这些钢钉前端被磨得锋利,中端全是锈迹。   宣易道一巴掌直接将手掌拍了个对穿。   警局里响起一声惨叫。   ~   宣易道冲进警局的时候,在场的警员正在处理小流氓斗殴事件。   二十多个小流氓推攘着,嘴上还是时不时冒几句脏话互相问候对方全家。现场乱糟糟很是嘈杂,没人注意他的忽然出现。   撕心裂肺的惨叫从喧嚣中炸开,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宣若鱼嘴甜,面相偏嫩,看起来像个遵纪守法的乖小孩。被带到警局也不发怵,看到女警员就甜甜地喊姐姐。录口供的时候也没有花言巧语,老老实实地回答问题。   电梯里有监控,办案民警一致认为,故意伤害高海洋事件属于高浩洋猥琐未遂,宣若鱼正当防卫。   至于报假警,那是热心市民宣若鱼出于好心,为了保护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这种行为应该被鼓励被表扬。   完事儿后,宣若鱼更是声泪俱下地讲述了自己身为哥哥“移动血库”的悲惨遭遇,收获了在场警员的一致同情。   一个刚生完小孩的女民警还流下了眼泪。   好不容易父亲出现,一句话没说就动手打骂,下手还黑,更是坐实了宣若鱼在家不受待见,身世悲惨的事实。   所以,当宣易道嚷嚷着要去医院的时候,被办案民警拒绝了。   警.察局是你想来就来,打完人就走的地儿?   对不起,先录口供,根据情节严重程度,还要考虑是否拘留罚款。   然后,刚刚还气焰嚣张的宣易道,手上抓着一根粗制滥造的狼牙棒,痛得快晕死过去,还得打起精神回答问题。   民警:“若鱼,你是受害者,按理说这种事我们都是采取调解,你怎么说?”   还没等宣若鱼开口,宣易道就呜呜咋咋地嚷道:“我是他老子,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   刚嚷了两句,又因为疼痛,护住手“嘶嘶”叫唤。   民警:“安静,你当这是菜市场呢!你这种情况,往大了说是故意伤害、家暴,最少也是个扰乱社会治安。”   宣易道又“嘶”了两声,压低声音催促:“快告诉警察,我是你爸,这是家务事。”   宣若鱼面带愁容,紧蹙眉头,叹了口气。   办案民警得知他的遭遇,也能猜测他性格软绵,不然宣易道也不会如此嚣张。   见他叹气,以为他会帮着父亲求情。   现在吓唬住宣易道,最终宣若鱼还是会回家,怕他回家也免不了被责骂,难免多说了几句,“虽然你是父亲,也不能随意动手打骂,孩子也有自尊的。而且孩子都那么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还是希望多沟通。再说了,你都六十多了,若鱼刚20,真打起来,你可能还不是年轻小伙子的对手。”   宣易道冷哼一声,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们的家务事就不劳警察同志费心了,父子之间没什么大矛盾,几句话就说开了。我们家若鱼,平时还是挺孝顺的。”   好似觉得民警在挑拨父子关系。   宣若鱼的皮肤很白,又薄,像是刚出锅的嫩豆腐,轻轻碰一下就会留印。   手臂上的巴掌红印挺明显,一时半会儿也消不下去。   他摸着手上的红痕,表情疑惑。   大家都以为他担心父亲的伤,着急带着宣易道去医院。   没想到他缓缓地开了口,“警察同志,是否需要进行伤情鉴定?”   宣易道:“不需要整那些有的没的。”   他只想立刻去医院,手上那么大一颗钢钉,可能还需要做手术。   宣若鱼亮出红肿的手臂:“我是说我的伤。”   “警察叔叔,你看,红这么大一片。”   宣易道:“……”   心里吐了一口老血。   你这个巴掌印去医院鉴定,要是遇上堵车,还没走到医院,红印就消失了。   你鉴定个屁。   老子的手掌心穿了个孔,血流不止,钢钉上有锈,说不定还会染上破伤风,马上就要嗝屁,现在还在这里耗着。   不过这个时候,他也不敢大声吼,吼的时候扯着伤口更痛。   办案民警噗呲笑了一声,正色道,“按流程是要给受害者验伤、拍照留证据的,但是现在情况特殊,如果能获得受害者的谅解,在口供上签字按手印就可以离开了。”   宣易道横了宣若鱼一眼,让他赶紧原谅自己完事儿。   宣若鱼接受到宣父的眼神,点点头,胸怀大度地说道,“这样吧,你给我道个歉,这事就算了。”   宣易道听到这话,两眼一翻,差点厥过去。   以前的宣若鱼性格软弱,基本上都是父母说了算,在家受到不公平待遇从来不会开口,想要什么也不会主动索取,是街坊邻居亲戚好友眼里的“乖小孩”。   现在“乖小孩”忽然变坏了,一时让人无法接受。   固执的父亲企图用自己的威望,让“坏小孩”重新变乖。   宣易道梗着脖子不肯服软,宣若鱼也不表态,两人就这样耗着,大眼瞪小眼。   钢钉扎穿了手掌,鲜血顺着手臂往下流,周围的空气充斥着刺鼻的血腥味儿。   警局不少有老大爷老大妈来办事,大爷大妈们最喜欢扎堆看热闹,还爱仗着自己的年龄大说些所谓的大道理,“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快把你爸送去医院,流那么多血,人都快不行了。”   “百善孝为先,小伙子,听大妈一声劝,你爸打你也是为你好。”   “是啊,哪有硬逼着长辈给晚辈道歉的理儿?!也不怕挨雷劈!”   “生儿还不如生块叉烧!造孽啊!”   “……”   宣易道今年六十了,身体大不如前,熬了一会儿就顿感头晕脑胀,眼冒金星。   本来打算先服软,回家再教训这个带孝子。   没想到这么多人站在自己这边,一时又抖了起来。   宣易道有偏头痛,平时随身携带了止痛片。   为了不道歉,他还吞了两颗止痛片继续忍着。   生命力十分顽强。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宣若鱼面对大爷大妈的指责,毫无心理压力,“大爷大妈们,你们误会了,我这是在尽孝啊。”   “长辈犯错,当晚辈的不指出来,才是最大的不孝。你们想想,他今天打了我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万一出去把别人打了,打赢了还好,大不了我们当晚辈的去赔礼赔钱。要是被别人反杀怎么办?直接人都没了!还有,你们看他这个样子,能打得赢几个?”   “你们要是不相信我的话,可以去青莲街道办问问,我宣若鱼是不是那里数一数二的大孝子!”   宣若鱼的声音不疾不徐,娓娓道来,说的话一套一套的,听起来还颇有几分道理。   有几个大妈当场就反水了,开始劝宣易道承认错误。   “青莲街街道办的办公室主任我认识,是我大舅哥二姨夫的儿媳妇,我打电话问。”一个大妈掏出电话,打完之后点头称是,“确实,这个小伙子在白莲街道是出了名的孝子。大哥,有错改之无错加勉,父子间没有隔夜仇,你先道个歉。”   宣易道险些儿被喉咙上一口血卡死。   他吃了止痛药就是为了不向这块叉烧认错,没想到这届的大爷大妈立场这么不坚定,两句话就被说服。   现在这些大爷大妈围住他,在耳边叽叽喳喳劝说,不止是手痛,脑门也开始隐隐作痛。   “对……对不起。”简单几个字,他差点把膀胱震裂才说出来。   道完歉,宣若鱼还现场表演了一番父慈子孝。   他转到宣易道身后,揪了几根头发,手疾眼快连根拔起,“爸,你长了好多白头发,我帮你拔了。”   宣易道本来就是秃头,对于脑袋上的头发宝贝得很,每天都要将剩余的几十根头发挨着点个名。   现在一下子被揪了一把,让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扯下的头发没扔,宣若鱼趁人不注意,顺手揣到了裤兜里。   原身的家,待不下去了。   宣易道最终因为失血过多晕倒,被救护车拉走了。   夕阳西下,将天边的一抹云染得绚丽多彩。   穿过来不到一天,经历的事还不少。   从警局出来,宣若鱼坐在路边。   日光暗淡,旧的一天就要过去,黑暗即将到来。   黑暗再长,也终将过去。   彼时,新的太阳即将升起。   他不止要活过五章,还要活到大结局,活到寿终正寝。 第4章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没怪你。”   “……”宣若鱼抬头一看,发现是高浩洋。   高浩洋站在他面前,看起来挺精神的。   黑白分明的眼珠在某不可描述的部位瞄了一眼,宣若鱼心里暗自称奇。   他当时用了十成力道,而且根据触感,确定踹准了位置。本以为高浩洋会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没想到这才半天不到,就活蹦乱跳了。   不愧是男主,自愈能力相当强。   宣若鱼不想再和高浩洋扯上关系,假装没听到,转身就走。   没想到高浩洋几步追了上来,见宣若鱼不理他,伸手将他拦住,又重复了一遍,“我没怪你。”   “......”   高浩洋:“若臻一直在病房等你。”   “等我干嘛?”宣若鱼讥诮地看着他,“不可能还等着给他输血吧?”   高浩洋定定地看着他,“他是你哥。”   “我是他们家捡来的,我要找我的亲生父母去了。”   宣若鱼走出去没两步,又被高浩洋拦住。   “找个地方谈谈。”   宣若鱼本来不想理他,又怕他继续纠缠,略一思索,决定听听傻逼男主还能不能说出两句阳间的语言。   咖啡厅的角落,两人相对而坐。   刚落座,高浩洋就抛下重磅炸弹。   “实话告诉你吧,你是亲生的,若臻不是。”   A城三大世家之一的陈家,曾经遗失过一个孩子。   二十年前陈老爷子去世的时候,陈家三兄弟争产,家族内部血雨腥风,血缘亲情在百亿家财面前不堪一击。   孩子在混乱的时候被人故意丢弃了。   老三陈庆虽然年龄最小,最后却成为了家主。   现今家族百分之八十的产业都掌管在他手中。   陈庆现今有二儿一女,三个子女俱出类拔萃,年轻有为。   陈家丢失的孩子正是陈庆的小儿子。   那个孩子血型特殊,也是RH阴性血。   二十年前还没有天网,丢失孩子就像米粒掉进大海,要想找到难于上青天。   陈庆一直没有放弃,为了找到孩子,甚至成立基金会,还设立了专门的寻亲机构“归巢”。   陈家和霍家是世交,一次无意间,高浩洋听小舅舅霍元霁说起此事,闲聊的时候告诉了宣若臻。   之后他也没放在心上。过了一段时间,宣若臻找到他,说自己是家里捡来的,还提供了一份血样和毛发。   高浩洋见过陈太太,似乎也觉得宣若臻的五官肖似陈太太,此次认亲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陈家拿到血样和毛发做了亲子鉴定,果不其然,宣若臻确是豪门遗珠。   “这么说来,他不是我的亲哥。”宣若鱼端起咖啡杯,懒洋洋地望过去,惬意地咂了一口。   作为本书的男主,高浩洋长得还算将就。不是那种一见惊艳的长相,浓眉大眼的,还算过得去。   高浩洋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刚想开口,就看见宣若鱼眨巴眼,若有所思,“你说,若臻找到亲生父母了,为什么还赖在我家不走?”   高浩洋一时卡壳,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难道就是为了骗我继续给他输血!”   “他怎么可能是这种人!”高浩洋立刻反驳,“他是重感情,舍不得你们。陈夫人早就让他搬过去了,他顾念着你们,迟迟没有答应。”   在高浩洋眼中,宣若臻是朱砂痣,天上月,完美无瑕,单纯善良,没有一丝一毫缺点的。   作为书中炮灰,他心思龌龊,是专门用来衬托宣若臻高洁品格的。   “我也这样认为。”宣若鱼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只有卑鄙无耻自私自利蝇营狗苟之人才会要求我继续输血。”   他在桌上拿了根吸管,插进咖啡杯里,就着吸管喝了一口,“太好了,我终于不用给他献血了。”   神情寡淡,好似解脱了一般轻松。   高浩洋被噎了一下。   若臻还在医院输液等血源,他找过来的主要目的就是说服宣若鱼回医院。   没想到说了几句话,反而把自己套进去了。   他咳嗽两声,强行给宣若鱼洗脑,“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你们这么多年来的感情不是假的。”   高浩洋原本靠在椅背上,说到“感情”二字,倾身过来,一把抓住了宣若鱼的手,双眼直视,造作出的深情满是油腻,“若鱼,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你还记得答应过我的事吗?”   宣若鱼浑身鸡皮疙瘩冒出来,汗毛竖立,迎风招展。   傻逼男主,又开始PUA了!   他抽出手,看了看桌上的马克杯,想一杯子砸过去。   顿了顿,还是没动手。   算了,这个马克杯挺好看的,咖啡也挺好喝的。   渣男不配。   “不记得,也不想听。”宣若鱼抬起眼眸,直勾勾地看过去。   漆黑的眸子如幽潭般深邃,好似能看穿人心,将人心底那些龌龊的隐私照得清清楚楚。   “分手吧。”在高浩洋错愕的眼神中,宣若鱼开口道,“分手后,那些狗屁约定也作废了吧。”   高浩洋显然没有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样的地步。   “分手”这个词本来是他用来威胁宣若鱼继续输血的杀手锏,没想到反而被对方说了出来。   计划被打乱,他恼羞成怒,“你想清楚,你到哪里找比我好的,你这样的条件,不太好找。”   他的声调高了几分,引得隔壁桌的也看了过来。   高浩洋也觉得失态,花了两秒平复心情,“首先,你的样子不符合大众审美,不难看,但是也算不上好看。其次,你不聪明,脑筋不灵活,学习不好,工作也不好找。跟着我,以后还能到霍氏企业上班。霍氏一直是我小舅在管,他很疼我。”   “我父母之前也不喜欢你,我一直在他们面前帮你说话……”   简言之,跟着我是你家祖上冒青烟了。   宣若鱼嗤笑一声,将他的话当耳旁风。   高浩洋还在喋喋不休,“你爱吃辣,骨子里都是穷酸的表现,你这种人,就只配干些代驾、送外卖的下流职业。”   PUA男主的常用伎俩——打压对方,无限贬低,否定对方的一切,以此摧毁自尊和自信,让对方觉得自己一无是处,离不开他,从精神上操控对方。   书中的他曾经省吃俭用,在高浩洋刚上班的时候,送了他一套价值上万的西服作为礼物。   高浩洋拿到第一个月薪水,只请他吃了碗冒菜,还说,你就只配吃这种路边摊了。   “把我送你的礼物还我。”宣若鱼摊开手,“那些东西全部都是我干外卖、代驾挣钱买的。”   高浩洋愣在原地,没有接话。   宣若鱼拿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自拍一张。   屏幕中的宣若鱼眉眼弯弯,笑起来阳光明媚,一张俊颜完全能扛得住前置摄像头的洗礼。   拿给任何人看,也不免感叹一番,老天爷在造人的时候,未免太偏心了。   这样的颜值,竟然还被嫌弃。   宣若鱼举着手机,把照片怼到高浩洋面前,笑得开朗,“我这么好看!你是不是瞎?!”   高浩洋:“……”   “不对,是我瞎。当初怎么看上了你?”宣若鱼看着手机里的照片,真情实感地感叹,“你不配!”   高浩洋被怼得哑口无言,勉强挤出一句,“……你别逞强。”   宣若鱼嗤笑一声,转身离去。   夏风挟裹着热气,并未带来半丝凉意。   所见所感,皆是真实。   兴许这次奇异的经历能让他拥有不一样的人生。   他往前走,找了个公园,坐在长椅上,慢慢思考今后的去向。   原书中,宣若臻的人设是贫家受嫁入豪门,他不是豪门遗失的孩子,也没有寻亲的情节。   宣若鱼也会继续给他输血,甚至捐献自己的骨髓,直至死去。   因为他的到来,所有的一切已经开始发生变化了。   ~   A市地标性建筑,霍氏集团办公大楼里,刚刚结束一场高管会议。   霍元霁双腿搭在办公室宽大的真皮沙发上,半仰着,闭目养神。   他的神情惬意,不像是在办公,倒像是在马尔代夫的沙滩椅上晒太阳。   “咚咚”,急促的敲门声还没落下,门就被推开了。   程建白卷着一阵风,呜呜轩轩地冲进来,“唉,元霁,听说了吗,陈家走丢的儿子找到了!!”   霍元霁神色不明地瞥了程建白一眼,桃花眼微微上挑,神情冷漠。   “这次好像是真的,血型对上了!基因检测也匹配上了!”   霍元霁眼中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秘书呢?”   “唉,凭我和你的关系,进来还需要秘书通报?那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吗?就你规矩多。”程建白感受到霍元霁眼中的不满,赶紧解释道,“好了,我下回先禀告,等你同意了才进来。”   说着,径直坐到他对面的沙发上,“你听说了吗?”   霍元霁垂下眼睑,这才慢条斯理地点头。   “那你给点反应好不好?”程建白继续絮叨,“那陈家的小儿子和你还有婚约,你就不好奇?!”   “他是长了三只眼睛还是两张嘴?”霍元霁勾起唇角,冰冷的声线没有一点起伏。   八卦之火被一盆冷水浇熄。   程建白嘟囔,“不知道怎样的事才能让你提起兴趣?”   二十多岁,正是青春鲜活的年龄,霍元霁却有着与年龄不相衬的成熟,遇事波澜不惊,浑身散发着冷淡禁欲的气质。   两人是发小,小时候经常一起摸鱼逃学打架,程建白也不清楚什么时候开始,霍元霁就变了,就剩他一人缺心眼似的,整天咋咋姑姑的。   “听说陈家的小儿子还是浩洋帮着找到的,是浩洋的大学同学,好像叫宣若臻。”程建白打开手机,伸到霍元霁面前,“看看,据说和陈夫人有三分相像。”   屏幕上并排两张照片,一张陈夫人的照片,一张“小儿子”的照片。   霍元霁有条不紊地从沙发上坐起,瞄了照片一眼,“不像。”   “我倒是看不出来像不像,长得还不错。”程建白将照片放大,又看了看。   霍元霁拿出手机,凝神片刻,“今天见到个,更像。”   “是吗,怎么遇到的?”程建白摇晃手机,“比这个还像?”   “□□成相似。只不过,”他点开滴滴代驾,付了代驾费用,语调不疾不徐,“性格挺欠。”   程建白转过头,他的眼睛很小,故意瞪着,也没有显得多大,“你看上人家了?”   霍元霁轻描淡写地睨他一眼,完全没有回答的欲望,那眼神好似在说,“你在说什么鬼话?”   程建白咂咂嘴,做了个挑逗的眼神,“第一次听见你饶有兴致、自发主动地评价一个陌生人,挺稀奇的。还以为你终于迈出破.处的第一步了。”   程建白抬手要往霍元霁肩上拍,霍元霁转头瞪了他一眼,程建白立刻把手举高,“哎,差点忘了,你是深度洁癖癌患者,我不拍你。”   “我在想,以后你结婚以后怎么办?连老婆都不准摸你?”   “分居。不准。”   言简意赅。   霍元霁不喜欢和其他人有身体接触,大热天戴手套就是为了避免和商业伙伴握手。   他不会随意碰别人,也无法想象被人触碰有什么好爽的。   “哈哈,我迫不及待地等着你被打脸的那一天!”   程建白怜爱地看着他。   作为十来年的好友,还没有见霍元霁翻过车。   爱情这个东西很玄妙,他这样笃定,是还没有遇到对的那个人罢了。   等到他陷入爱情那一天,肯定要狠狠嘲笑他一番。   “永远都不会有那一天。” 第5章   宣若鱼回家收拾东西,准备住校。   他现在B大读大四,虽然是走读,寝室留有床位,平时用来午休。   从今天起,他要远离宣家,远离主角,真正独立。   宣家一家人全部都在医院,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房子是一套小三室,挨着找过去,很快找到原身的房间。   房间非常小,一个小储藏室改造的,无窗,房间里放了张小床就基本没有落脚的地方。   床尾放了把折叠小风扇,被子叠得整齐。   床头贴了张全家合照,父母站中间,他和若臻站两边。   宣母的手紧紧地拉住若臻,宣父也偏头看向母子二人,一张简单的合家欢,却拍出了一家三口外加一个外来人口的感觉。   对面是宣若臻的房间,相对于小房间的逼仄,宣若臻的房间又大又通风又明亮。   刚才在警局里扯下宣易道的头发,被他用纸包着放在兜里。   他把头发拿出来看了一眼。   工具人炮灰的戏份不多,对书中宣若鱼的身世也没有详细说明,他是通过各种描述从而推断,原主不是宣家的亲生儿子。   现在若臻被豪门认了回去,他有点不确定了。   原本打算拿着宣易道的头发做亲子鉴定,现在还要不要做?   宣若鱼随手将头发装进包里,收拾好出门。   刚走到门口,手机提示音响起,他低头一看,发现是代驾费到账了。   他以为出了那档子事,对方不会支付,没想到“遵纪守法”还挺爽快的。   只不过原本约定的两百元代驾费,现在只到账了一百。   打开百度地图查看,宣若鱼发现,被霍总叫停的那个林荫小道,刚好是总路程的一半。   这一百元支付了半程的费用。   宣若鱼:......   现在的有钱人不仅“遵纪守法”,还“精准付款”。   ~   宣若鱼就读的B大是京城最好的大学之一,只不过将大量的时间花在打工上面,他的成绩不算好,勉强及格,还没什么存款。   在原来的世界,宣若鱼能在大三就创业成功,不仅有志趣相投的伙伴,还有家里资金的支持。   现在的处境虽然困难,但是只要抓住机会,他也一定能成功。   他根据原主留下的信息找到寝室。   典型的四人间,上面是床,下面是办公桌,空调热水器一应齐全。   正是饭点,寝室里没人,他把衣物收拾好,看了一下大学的课程安排。   他主修计算机专业,书架上摆满了编程相关书籍。   宣若鱼抽出一本《编码》,随意翻了两页。   在现实生活中,宣若鱼是所创科技公司的核心研发人员,书架上这些看似晦涩难懂的大部头,对他来说非常简单。这种入门级的教材,在他眼里,就像是小学生的启蒙知识。   “太简单了!”他看了两页,将书关上扔回书架。   “唉哟,癞□□打哈欠,好大的口气!”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红毛小子,看着他笑。   这是室友?   宣若鱼呆呆地望过去。   “实习单位找好了吗?专业课补考过了吗?毕业设计做完了吗?”红毛小子两手提了外卖口袋,脚尖往后一蹬,将门关了,“几天不见,都开始嫌弃专业书简单了!”   听口气,红毛小子应该和原身比较熟稔。   不过他不知道名字,不敢乱喊。   “你什么表情?!我是林飞啊,只是换了个发色,就不认识了?!”红毛小子把口袋往桌上一放,蹦到宣若鱼面前,双手撑住后脑勺,从下往上撩起满头红发,“怎么样,美吧?!”   林飞?   宣若鱼歪头想了想,这个人他认识,关系还不错。   原著中,原身住院的时候,只有林飞来看过他,因为这一头张扬的红发,还挨了高浩洋批评,说他身边都是些不三不四的朋友,让他和林飞断了联系。   “……美。”想到这里,宣若鱼违心地附和了一句。   “小嘴儿真甜,赏。”林飞把袋子里的盒饭摆放到桌上,“对了,刚刚在楼下碰到班长了,让你把这学期的住校费补齐。”   “……还要补多少?”宣若鱼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存款,886,还挺吉利。   “880。”   “......”   还好,剩了6元钱,明天还能勉强吃顿早饭。   “没吃饭吧?”林飞摆了一桌子饭菜,把宣若鱼拉了过来,“尝尝,刚出锅,还热乎着。”   “……这太不好意思了。”   “磨磨唧唧的像个娘们儿,快来,有你最爱的麻小。”   手上被塞了双筷子,宣若鱼被摁到林飞的桌子面前。   看样子两人关系是真好,宣若鱼也不再客气,一边吃一边和他说话。   刚上大四,班上的同学不是准备考研,就是在准备就业。寝室另外两个人已经找到实习单位,在外面租房子住,寝室的常驻人口原本只有林飞一个,今天也是凑巧遇到宣若鱼。   “若鱼,你的病怎么样了?”林飞从抽屉里扒拉出一个一次性纸杯,装了一杯子饭放到宣若鱼面前。   “痊愈了。”原身去医院的次数很多,却从来没有说是给宣若臻输血,怕高浩洋不喜,每次同学问起,他都说是自己生病了。   从今天开始,他再也不用去医院了。   “那好,你陪我一起去实习吧。”   林飞是班上有名的富二代,林父白手起家,希望儿子也能吃苦耐劳。奈何林飞天性散漫,不想过早承担家业,宣称自己要考研,追逐更高的理想。没想到那段时间忙着游戏上分,错过了研究生报名。   林父一气之下,将儿子扔进朋友的公司历练。   高考结束后,林父想让儿子填报经济管理专业。林飞那个时候叛逆,背着林父将专业改成了计算机,可以名正言顺地玩电脑,然后就堂而皇之地玩了三年游戏,专业成绩比宣若鱼还糟糕。   他本人是无所谓,就怕到时候什么都不会丢了林父的脸。   拉着宣若鱼一起,两个臭皮匠说不定也能顶一个诸葛亮。   ~   霍氏企业人力部门。   “拿着工牌去13楼总裁办公室。”李主任接待了两人。办好入职手续之后,又塞给他们一大摞公司资料。   “听我爸说,霍总特别牛逼,今年刚25岁就把公司经营得风生水起,说的好像我在这里实习完,回去就能秒变乔布斯plus了。”电梯里,林飞手里提着几大盒礼物,是林父特意为他准备的。   宣若鱼总觉得“霍总”两个字有点耳熟,刚想翻一下公司资料,手上就被塞了两提礼物,“等会儿嘴巴甜一点,使劲恭维他,争取把他忽悠瘸了,让他给咱安排轻松一点的岗位。”   “这位霍总怎么称呼?”   宣若鱼原本打算自己找实习单位,听着林飞吹嘘了半天,也觉得霍氏集团不仅专业对口,起点高,而且还发工资,能解燃眉之急,就跟着来了。   进入办公大楼,了解公司规模之后,他才发现霍氏集团比他想象中还要好得多。   “他是我爸的朋友,虽然他年龄不大,还是叫他霍叔叔,我们主动把辈分降低,也能让他放松警惕。”   “你这不像是来实习,倒像是来帮你爸窃取商业机密的。”   “你这个想法不错,”电梯门开了,林飞迈出去,回头压低声音,“我们伺机而动。”   两人说笑着来到总裁办公室,被门口秘书拦了下来。   “那边等着,有没有预约?”秘书是个戴眼镜的圆脸小姑娘,指着办公室对面的候客厅,让他们过去。   “预约了,”宣若鱼说道,“我们是新来的实……”   话说到一半,被林飞打断,他举起手上的礼物,脸上堆满笑,“漂亮姐姐,麻烦你现在去通报一下,我们是霍叔叔的侄子。”   秘书原本忙着手里的工作,听这话,放下手里的文件拿起电话。   她的声音很细,宣若鱼只听见她说了什么“两个大侄子”,挂完电话,秘书笑得很温柔,“霍总让你们进去。”   总裁办公室很明亮,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前面,中规中矩地摆放着一张办公桌。   霍总坐在电脑面前办公,显示器遮住了大半张脸。   他坐得并不端正,眼睑下垂,神情慵懒,有一种说不出的韵味。   看到人进来,慢条斯理地抬起头,一双浅色的瞳仁幽深,看不出情绪。   宣若鱼:)*   这不是“遵纪守法”吗?!   他伸手去拉林飞,想让他等等,没想到林飞提着礼物,颠颠儿冲到办公桌面前,脆声声地喊了一句,“霍叔叔!”   霍元霁拖腔带调地应了一声,视线最先落在林飞身上,而后转移,在宣若鱼身上定格。   两人四目相对。   气氛有点尴尬。   “若鱼,愣着干什么,喊人啊。”林飞唤到。   宣若鱼硬着头皮喊了声,“……霍叔叔。”   声如蚊呐。   “不情愿?”   霍元霁眯着眼,挑了挑眉。   他的声线很特别,语速又慢,这么讨人厌的问话听起来却莫名有种暧昧的缱绻。   “怎么可能?!”林飞蹦跶回来,扯了扯宣若鱼的手臂,“他是没见过霍叔叔这样器宇轩昂、丰神俊朗的人物,一时被吓到了。”   “是吗?”   霍元霁撩起唇角,直勾勾盯着宣若鱼,眼神里多了一分色泽。   一句简单的疑问,却有种非要对方回答出一篇小论文的感觉。   宣若鱼:“是的,您可太让我震惊了!” 第6章   “哦~具体说说,”霍元霁的嗓音转了个弯,软骨似地躺到椅背上,“有多震惊?”   宣若鱼:“……”   “您长得特别像……法制节目里的常驻嘉宾。”   既然“遵纪守法”,法制节目应该没少上吧。   看到霍总的那一刻,他觉得,依着霍总“精准付款”、“锱铢必较”的劲头,实习的事可能黄了。   事先准备的彩虹屁早就胎死腹中。   霍元霁“嗯”了一声,鼻腔发出浅浅的疑问,“罪犯?”   “哪能啊?!霍叔叔,他的意思是您长得像电视节目的主持人。”林飞不知道宣若鱼哪根筋不对,竟然内涵霍总像犯罪嫌疑人。   一个劲儿给他使眼色,尬笑两声,“依我说,主持人哪有您气质不凡,更没您长得好看。”   收到林飞的眼色暗示,宣若鱼顿了顿。   不想让朋友为难,他扯了扯嘴角,眉眼弯弯,“您怎么可能是罪犯,就算是,也是那偷心的芳心纵火犯。”   林飞:“……”   霍元霁:“……”   原本以为会被轰出去,没想到霍元霁竟然笑了起来,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的眼睛好看,笑起来像是掉落了星辰,闪闪发亮。   他懒洋洋地站起身,好似默认了这个夸奖,对着两人点了点头,“我最是遵纪守法。”   宣若鱼:“……”   哎哟,点题了。   “坐。”   在他的示意下,宣若鱼和林飞坐到了沙发上。   林父事先交代过,霍元霁三言两语就把林飞的去向安排好了,研发部门,技术工种,即刻上任报道。   双休,节假日加班三倍工资,一切按照正式工待遇。   安排好林飞,轮到宣若鱼了。   他早就不抱任何希望,全程表现得很轻松。   “霍叔叔,他是我的同学宣若鱼,他这人实诚,笨嘴拙腮,但是人特别老实,专业知识扎实,是我们班争夺国家奖学金的实力选手。”   只是从来没有成功过而已。   在林飞嘴里,宣若鱼完美又优秀,被美化得有点过头,他本人听着都觉得脸红。   霍总也没有打断他,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话。   介绍完宣若鱼,林飞弱弱地补了一句,“让他和我一个部门?”   霍氏集团的研发部门是整个公司的核心机构,在业内非常出名,本科生进去除了打杂就是添乱,就算是实习生,也只要研究生、博士生。   林飞也知道自己是关系户,宣若鱼只是他的同学,就怕霍总会区别对待,把他们两人分开。   霍元霁没有理会林飞,转而对着宣若鱼,“你有什么特长?”   宣若鱼:“……”   腿特长,眼睫毛特长……好像不是特长。   没有意识到对方会问这种中规中矩的面试问题,他停顿几秒,想了想,“玩魔方特别厉害……”   他能在不到一分钟之类,把打乱的魔方回复正常。   “还会……”小提琴、钢琴、国画。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小飞,”霍元霁摸出打火机,点燃一根香烟,悠闲地吸了一口,“你同学看起来怎么……呆呆的。”   宣若鱼:......   玩魔方怎么呆了?!   要不是时机不对,真想让你见识一下魔方高手的记忆力多好,逻辑思维能力多强,反应多么快!   安排两个实习生,对霍元霁来说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他的语气很慢,神态轻松,像是逗弄了两只战战兢兢的小猫咪。   须臾,他垂下眼睑,“好事成双,你们就一起吧。”   宣若鱼:真是意外的惊喜。   不过,你说话能不能不大喘气。   林飞很高兴,抓住宣若臻的脖子,给霍元霁现场表演了一个90度直角大鞠躬,“谢谢霍叔叔!”   后颈被捉,非常不自在,宣若鱼头往后一偏,身体后撤,甩开林飞的魔爪。   林飞没注意,一不小心,指甲在皮肤上刮出一条红痕,特别明显。   “嘶——”宣若鱼忍不住闷哼,伸手去摸,瞪了林飞一眼。   林飞拍了他一下,他才不情愿地慢半拍说道,“谢谢霍叔叔。”   道完谢,林飞双手合十,小声说抱歉,两人笑着往门外走去。   宣若鱼的皮肤很白,颈后的红痕像是一根细线,显眼又夺目。   细线的尽头,耳垂后侧,有一块红色的胎记。   咋一看,像只生动活泼的小鱼,和细线连接在一起,仿佛配套的吊坠。   原身的头发长,胎记不明显,像块若隐若现的红斑,他在面试之前理了发,“小鱼”像是破水而出,一下子鲜活了起来。   “等一等。”   两人已经走到门口了,又被叫停。   看着两双懵逼的大眼睛,霍元霁声调上扬,对着宣若鱼扬了扬下巴,“你叫什么名字?”   宣若鱼:“……”   “宣、若、鱼。”   掷地有声、振聋发聩。   霍元霁被大嗓子惊得眯着眼,食指擦了擦耳朵,“咸鱼的鱼?”   “……鲤鱼跳龙门的鱼。”   “今年多大?”霍元霁又问。   宣若鱼真实年龄二十三,这俱身体的年龄好像刚二十一。   一时卡壳,不知道该回答哪个。   “我这里不招童工。”见他发呆,霍元霁拖着嗓子,音调懒懒地解释,“要遵纪守法。”   您还真是表里如一啊。   没成年,能当上代驾吗?!   宣若鱼:“......我今年二十一。”   他脸嫩,看起来瘦瘦小小一只。   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嘴边还有两个小梨涡,有种涉世未深的天真感。   听到回答后,霍元霁沉默了数秒,没有动作。   要是他闭着眼睛,宣若鱼都要以为他睡着了。   “去吧。”   再次抬眼,浅淡的棕色瞳仁中,似乎多了一丝玩味。   “哦。”两人再次谢过,携手离去。   ~   独立的私人病房里,传来吚吚呜呜的抽泣声。   宣若臻躺在病床上,周围围了一圈人。   一中年美妇坐在床边,紧紧握住宣若臻的手,几度哽咽。   “孩子,都是妈的错,我当年要是小心一点,你就不会被坏人带走……”   “妈,怎么能怪你,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宣若臻回握住中年美妇的手,眼眶泛红,“我还是挺幸运的,至少在闭眼之前能见到您和亲人。”   场面很感人,周围的人都忍不住泪目。   “弟弟,你别担心,RH阴性血虽然难得,但也不是绝迹了。A城血源紧缺,我已经联系了外地血库,一会儿就有消息。等找到合适的骨髓移植,你的病肯定能痊愈。”陈一南是大哥,他一边劝慰母亲,一边安慰刚找到的亲生弟弟。   二哥陈一北和三姐陈西京也在旁边默默流泪。   通过DNA比对,豪门陈家失散多年的小儿子终于找到了。   陈家但凡能喘气的,都闻讯赶来。   说了几句,病房里又传来断断续续的哽噎声。   虽然刚找回的小儿子病弱,长眼的都知道,陈家人会竭尽所能对他好,以弥补这些年亲情的缺失。和宣若臻搞好关系,势必能得到陈家家主陈庆以及陈夫人高看一眼。   陈家一家团聚,站在房间角落的宣父宣母,就显得有点多余了。   可能是被房间的氛围感动了,宣母双眼包含热泪,双手紧紧抓住宣易道的手。   宣易道右手缠着纱布,左手握着宣母的手,紧了紧。   “这些年我过得很好,多亏了......叔叔阿姨。为了我的病,家里的积蓄都花光了。”眼神往房间角落一扫,宣若臻看到宣母眼中的泪水,“他们对我很好。”   “这孩子就是善良。”   “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   “不是个见利忘义的。”   旁边的人吹了一波彩虹屁。   陈夫人转头看了看宣父宣母,笑道,“孩子,你放心,我会补偿他们的,一定让你满意。”   宣易道神色一凛,朝宣若臻点了点头。   “这些年,我们都是把若臻当成亲生儿来培养的。若臻懂事,若鱼经常还说我们老两口偏心。”   陈夫人很想通过宣氏夫妇了解宣若臻小时候的事,示意他们继续说。   “若鱼是我们小儿子。”宣易道说,“他也是罕见的RH阴性血,之前一直是若鱼在给若臻输血。他和若臻情同手足,感情很好,只是最近有点小情绪。”   陈夫人早就调查过,知道这些年宣若臻的情况。他是真的感激宣氏夫妇把宣若臻教养得这么好,感激的话都说不完,还想着当正常的亲戚走动,怎么可能逼着人家的亲儿子给宣若臻输血。   “我也听说了,若鱼也是好孩子,他要是不愿意就算了,我们再想其他办法。他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也不能因为我们断了联系,若臻永远都是他的哥哥。对了,若鱼也快毕业了吧,工作上的事如果有需要,你们尽管开口。”   对于陈夫人的承诺,宣易道没有表态,反而说着不相关的话。   “若鱼肯定会给若臻输血的,我们这就回去劝他。”   ~   电梯里。   “阿嚏!”宣若鱼打了两个喷嚏,还不知道自己被人惦记了。   林飞撞了他一下,“你今天怎么了?”   宣若鱼叹了口气,把代驾的事说了,“我之前见过霍总,好像还把他给得罪了。”   林飞:“......”   “怪不得总觉得你们说的话阴阳怪气,我还有点听不懂。不过霍总看起来挺大度的,而且日理万机,应该不会和你计较。”   宣若鱼:“看他懒洋洋的样子,是不是身体不太好?”   林飞:“不知道,当总裁的,虚一点很正常。没看到我把补品递给他的时候,他很开心吗。”   宣若鱼:“他有开心吗?”   林飞:“开心,笑得咯咯咯的。不然我们怎么那么顺利?”   宣若鱼:我们俩见的可能不是同一个人。   两人来到研发部门,部门主管姓黄,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四十来岁,脸瘦得往中间凹,像是被工作熬干了的样子。   公司开发一款智能AI技术,用于眼睛疾病的诊断,这个项目做了挺长时间也没什么进展,黄主管把两人安排了进去。   实习生不可能做太多实质性的工作,就是帮着打杂,林飞在茶水间待了一上午,和新同事混了个五分熟。   宣若鱼以前做过类似的项目,对人工智能参与疾病诊断挺有兴趣,在实验室也了解了项目的进展。项目经理不知道两人的来头,以为是普通新同事,交了一点工作到他手上,他做的挺开心。   为了欢迎新同事,项目部决定晚上去聚餐。   下班打完卡,宣若鱼就接到了宣易道的电话。   宣易道态度温和,对他嘘寒问暖,好像之前在警局的暴躁小老头被魂穿了。   电话的那头,是一个关心儿子身心健康、慈祥和蔼、善解人意的老父亲。   “儿子,家里熬了老火汤,我和你妈就等你回来喝。” 第7章   原书中,宣氏夫妇想法设法地让“宣若鱼”献血,对待他的态度一点也不像亲生子。   有一次抽完血,正好是国庆长假,他想休息几天。   宣易道却催他出去打工,理由是节假日工资高。   “宣若鱼”性格软,实打实出去打了七天工,宣氏父母竟然带着宣若臻出去旅游了七天。回来后,宣若臻送给他一块玉佛,美其名曰是父母远道重金求来的,可以保佑平安。   “宣若鱼”傻乎乎地把玉佛收藏起来,视为珍宝。   那块玉佛一直被放在枕头下面,根本不是什么贵重物品,就是义乌小商品批发市场的流通货,各大旅游景点都有卖。   原主看重的“骨肉亲情”,在他看来,不仅一文不值,还是催命毒药。   他想了个法子,准备和宣家断绝关系,永不来往,只不过需要回家一趟。   下班打完卡,坐地铁回家。   地铁口人来人往,有发传单的,有扫码送小礼物的,还有摆摊的。   一张传单发到宣若鱼手上,他收起来,瞄了一眼。   “最大的民间公益组织——归巢,帮助孩子回家……免费做DNA检测,录入基因库……”   抬起头,发现一旁的车行道停着一辆大型医疗车,车身除了显眼的红十字标识,还有“归巢”两个字。   车旁搭了一个简易的小方桌,坐了两个穿白大褂的工作人员。   捏着传单,宣若鱼犹豫了一下。   宣若臻是豪门遗失的亲子,那么他很大概率是宣家的亲生子。   宣家也不是搞慈善的,养两个非生子。   如果他是亲生子,那么,宣氏夫妇为什么对他那么差?   莫非宣易道的脑袋被门夹了?   下班高峰期,地铁口人潮攒动,宣若鱼在原地站得久了,被往来人群撞了好几下。   他往前走了几步,把传单扔到了垃圾桶里面。   还未走到家门口,老远就闻到排骨莲藕汤的香味,宣易道的手还缠着纱布,吊在前胸。看着门口的宣若鱼,他明显愣了一下。   也就是一秒不到,宣易道脸上堆满笑容,把宣若鱼让了进来。   宣易道脸有点方,脑袋又平又扁,好像真的被门夹过。   他的头发掉得差不多了,脑门亮澄澄的,后脑勺有一圈头发,像是一颗卤蛋穿了围裙。   宣若鱼有点慌。   俗话说得好,爹秃秃一窝。   他如果真是亲生子,宣易道的今天就是他的明天。   细思极恐w(Д)w   “若鱼,你回来了。”宣易道见他望着自己愣神,还以为他不好意思,赶忙把他拉进来摁到沙发上坐好。又把茶几上的葡萄苹果往他面前推。   桌上摆满了硬菜,中间的一只大龙虾特别显眼,宣母还在厨房里忙活。   哎哟,这是下了血本啊!   宣若鱼没有喊人,面对这忽然的热情,他有点心惊。   以前炖锅汤就要抽他的血,现在上了大龙虾,怕不是要他的肾。   宣易道不大会说话,一直不停地让宣若鱼吃水果,喝饮料,还用左手泡了一杯茶。   “你们也不用忙活了,我说两句话就走。”待宣母从厨房里出来,宣若鱼当着两人的面说道。   前几天在警察局一言不合就开打,今天这顿宴请,怎么也有种鸿门宴的既视感。   “若鱼,先吃饭,吃完再说。”宣母端着一盘海参小米粥,放到餐桌上,“这是你最喜欢的,先喝一碗粥,再吃菜,这样养胃。”   宣易道手忙脚乱地舀了一碗,捧着碗递到宣若鱼面前。   小米粥刚出锅,冒着热气。   左手不方便,粥水浪出来溅到他的手上,红了一片,他也浑不在意。   “我不吃。”宣若鱼退后两步,怕宣易道发疯把粥泼他身上。   任凭两人劝了好久,他都是一个态度,“我不饿,不需要,拿远点”。   宣母嘴皮磨玉了还是不见成效,最终,从衣兜里摸出一本存折,递到他面前,眼含热泪,又将存折塞到他手里。   这又给钱又做饭的,两口子被人下降头了?   低头看了一眼存折上的余额。   还不少,后面一串零,整整八百万。   宣易道两口子就是普通的家庭,哪来这么多钱?   “若鱼,妈知道你心里有怨气。”递完存折,宣母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泪眼汪汪地看着他。   “没有,我没有怨气。”语气冷漠。   他又不是原主,没有感同身受,自然不怨。   更多的只有作为路人的看不惯。   “唉。”宣易道叹了一口大气,两口子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一丝欣喜。   既然没有怨气,那就有得谈。   “爸妈不是偏心若臻,我们一直是在为你打算。”宣母双手交叠,放在胸前,想上前又怕对方拒绝,就像为子女操劳一生,无私奉献的老母亲。   这番说辞还挺有趣的,差点给宣若鱼整笑了。   让他抽血、捐骨髓,最后死在医院,这是为他打算?!   他不急着说话,反而坐回沙发上,端着宣易道泡的碧螺春,看看这两口子怎样逻辑自洽。   据宣氏夫妇说,他们之前对宣若臻好,逼着宣若鱼抽血,都是为了将宣若臻“卖”个好价钱。   宣若臻是他们在福利院领养的。   在知道他身世的时候,宣若臻的病已经很严重了,他们怕陈家会怪罪,想着等他的身体好一点再让他去相认,所以才逼着宣若鱼献血。   现在宣若臻被认回豪门,他们得到了报酬,还和豪门攀上了关系,这一切也是为了给宣若鱼铺路。这些钱他们一分不要,全部都给他。   宣母说道,“你也知道咱家的条件,是不可能给你买房买车的。现在我们和陈家也算有了香火情,你依然是若臻的弟弟,把握好这个机会,前途是不愁了。若臻在医院,你抽空还是去探望一下。”   宣易道也附和:“若鱼,现在工作不好找,陈夫人说了,你随时可以去陈氏企业上班。”   这些理由听起来挺符合逻辑的,但宣若鱼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他们对宣若臻的态度,可不像是养子。   如果这一切仅仅是演戏,两口子没进军演艺圈真是太可惜了。   他捏着存折,挑起眉眼,“有了这些钱,我还需要工作吗?”   宣氏夫妇:“……”   “这里有八百万,我买一个年利率百分之4的理财产品,一年的利息也有32万。你们说的好工作,一年也挣不了这个数吧。”   宣氏夫妇:“……”   宣母:“若鱼,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逸恶劳了?要凭自己真本事挣来的,才踏实。”   宣易道:“若臻那里都安排好了,你过去就是工程师待遇,还有老师带你。好好工作,踏踏实实过日子才是最好的。”   “说得你们这八百万挣得有多踏实一样。”存折在手里转了一个圈,还了回去。   “这钱我拿着不踏实,我没有你们那样高超的真本事,宣若臻那里我也不会去。”   宣氏夫妇脸上讪讪的,互相看了一眼,换了个话题,“若鱼,你今天在家睡吧,妈把你的房间换到对面了,你去看看,有什么家具需要添置的给爸妈说。”   宣氏夫妇一番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他阴阳怪气,夹枪带棒嘲讽,搞得好像他在欺负老两口似得。   “别说了。”宣若鱼懒得和他们周旋,直截了当地说道,“我今天来,有话告诉你们。”   他的语气很认真,还有点严肃,在宣氏夫妇疑惑的眼神下,郑重开口,“我不是宣若鱼!”   宣氏夫妇:“??”   “怎么不是了?你什么样我们还能认错?!”   “这么说吧,我是这个身体的第二人格,不是你们以前认识的宣若鱼。”他说道,“你们难道没有觉得,我的性格发生大变了吗?我对你们没有感情,不仅不觉得你们熟悉,反而还觉得很陌生。你们以前发生的事我都不知道,宣若臻的事我也不想参与。”   “所以你们刚刚问我是不是对你有怨气。没有,完全没有,我都不认识你们,哪里来的怨气。”   “我也不要你们的钱,你们也不要对我有所期望。”   既解释了他性格大变的原因,万一他穿回去了,原身还能继续生活。   宣氏夫妇有点被吓到。   老年人不懂什么精神分裂第二人格,只当他还在生气。   宣若鱼也没有耐心解释,从网上百度了几个词条,让他们自己看。   丢下一句话,径直走了。   “不要再来联系我了,我性格暴躁,控制不住就要打人。”   这句话,把两口子酝酿了好几天的说辞,全部堵死了。   ~   陈家豪宅,灯火辉煌。   餐厅里的长条餐桌上摆满了精美的菜品、全新的成套餐具,就等着客人入席。   二楼卧室里,陈夫人方檀挑了一根蓝色的领带,亲手为宣若臻系上。   “若臻,这是爷爷临终前为你定下的婚事。你要是不喜欢,我们也有办法让他知难而退。”   陈夫人对丢失的小儿子亏欠太多,想尽一切办法弥补。   除了每天的陪伴,各种好东西流水似得送到他面前任挑。   宣若臻一样也没要,表现得很懂事,没有被忽然而降的滔天富贵迷了眼,反而表现得很贴心,让陈家上下更加心疼。   和霍元霁的婚事,是陈老爷子临终的遗愿,原本无人能改。   要是宣若臻不愿意,陈家也有办法让霍元霁主动放弃,只不过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妈,”宣若臻柔声说道,“我还不了解霍先生,话也没说上两句,谈不上喜欢不喜欢,说不定霍先生反而看不上我。”   “他敢!”陈夫人整理好衣领,在他肩膀上拍了拍,“你这么好,小霍肯定会喜欢你的。”   “准备好了,我们下去吧。”   宣若臻想起了第一次见到霍元霁的样子。   那时他刚上大一,周末和高浩洋相约打球,推开门,却不见人。   门那边,男子长身挺拔,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悠然地看过来。   微薄的眼皮,轻轻撩起来,浑身散发着一种慵懒的贵气。   一眼就让他过目难忘。   他听见高浩洋喊他“小舅舅”,知道他刚刚接管了整个霍氏集团,知道他才华出众......   原本以为自己和这样的人物再无交集,没想到兜兜转转,竟然成了他的未婚夫。   客厅里,霍元霁侧坐在沙发上,双腿随意交叠。   比起四年前还带有几分青涩,如今的霍元霁多了几分成熟稳重。   五官依然利落分明,脸上带着笑,却看不清楚眼底的情绪。   压抑住内心的喜悦,宣若臻老实巴交地跟在陈夫人身后,走向霍元霁。 第8章 试探   试探   霍元霁是A城出了名的公子哥,圈子里不管是老一辈还是新人,都知道霍家有个了不得的小少爷。   但,霍元霁声名显赫,不仅仅因为他是一个长得好看的富二代。   四年前,霍天罡突发中风,丢下公司的一大摊子事昏迷不醒。   霍元霁临危受命,接管庞大的霍氏集团。   观望的,等着分一杯羹的,守着看笑话的,几乎没人看好一个刚从学校出来的楞青。   让人大跌眼镜的是,霍元霁上任后,扮猪吃老虎,用非常漂亮的手段完成了一个并购案,使得霍氏集团更上一层楼。之后,更是将硕大的企业牢牢掌控在手中。   自此,无人敢轻视霍家的小少爷。   这样的青年才俊,在外界无绯闻,无不良嗜好,长相俊朗,不知道吸引了A城多少单身男女。   陈家虽然口头上让宣若臻做决定,内心还是希望两人能顺利订婚。   如今看到宣若臻的表情,陈夫人心里也有了几分成算。   吃过饭,陈家人颇为“知情识趣”,每个人都有了要紧事,找借口离开了。   会客厅里。   霍元霁本就话少,饭后,更添了三分懒。   手指夹着香烟,眼睑低垂。   间或慢条斯理地吸上一口,完全没有说话的欲望。   两人静坐了十来分钟,宣若臻忍不住,先开口了,“霍先生,我从小在宣家长大,如今刚回来,很多人表面恭维我,背地里说我上不得台面。如果因为我的身世,你嫌弃……”   他的表情看似很坚定,语气里却夹杂着一丝无可奈何的委屈,“不愿意……履行婚约……我会处理。”   霍元霁缓缓抬起眼,淡淡地看过去。   脸上看似挂着笑,表面温和,内里却有种客气的疏离,让人难以接近。   看着他的眼神,宣若臻赶紧解释,生怕他误会。   “你别担心,我会说是我的原因,不会牵扯到你的。”   脸上小心翼翼,手指交错捏在一起。   他的眼睛大,眼梢下垂,呈现出的表情单纯、倔强,让人怜悯。   听见这话,霍元霁不再冷漠,似乎有了点兴致,把烟摁灭在手边的白玉瓷烟灰缸里,“听说你的养父母对你很好?”   见对方终于开口了,好像还有了继续往下聊的兴致。   宣若臻不由得松了口气,“是的,他们对我比对弟弟还好。哦,我和弟弟的感情也很好,情同手足。”   又安静了数秒。   霍元霁撩起眼皮,“他叫?”   宣若臻没听懂,脸上露出不解。   “弟弟叫什么?”   “哦,他叫宣若鱼,鱼就是我们吃的那个鱼。”   “这个名字倒是有趣,”霍元霁转过身,面朝着宣若臻,“为什么叫‘鱼’,有什么典故?”   宣若臻心里咯噔一声,这个名字还真的有典故,因为宣若鱼的耳后乳突骨上有一块鱼形的胎记。   很少有人取名用“鱼”字,对方好奇也说得过去。   “没什么,随意取的。”   说着,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耳后。   那里有块疤,大面积烫伤,结痂后皮肤纹理粗糙,摸着硌手,还有点痒。   “嗯。”霍元霁抬起头,扫了他一眼,眼神里似乎多了一丝别样的情绪。   之后,没有再说话。   转身看着墙上的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全家福,宣若臻回来之后照的。   他坐在中间,陈庆和陈夫人坐两边,其他家人站后面。   一家人和乐融融。   霍元霁又抽了一支烟。   吐出最后一口烟雾,将烟摁灭,语气客气又疏远,“听说你身体不太好,这么晚,我就不打扰了。”   在他起身的时候,宣若臻觉得心里有点空,赶紧解释,“我身体……”好多了。   话还没说完,霍元霁迈着步子走出门去。   ~   书房里,陈家父子正在商量公司的事。   “爸,若臻找到我,想早点进入公司历练。”   陈一北是集团副总,公司人事归他管,   “我想让他去行政部门,熟悉企业内部架构,办事流程。行政部门也相对轻松一点。”   “先不着急,他身体不太好,让他先修养一段时间。”   陈庆关上电脑,揉了揉眉心,不知道想到什么,脸上挂着温煦的笑意,   “他上次提了一句,法国农村的风景好,我们西欧有别墅,还有庄园,让西京带着他去玩玩,坐私人飞机过去。”   书桌上放着一份基因匹配报告,报告上面洋洋洒洒的数据,末尾处的“亲权概率大于99.999999%”被红笔圈了出来,特别明显。   “爸,若臻耳后的疤,我联系了美莱整形医院的李院长,他安排时间亲自手术。”   陈庆站起身,将报告放到书柜里,“可惜了……我记得他刚生下来的时候,左耳后的一块鱼形胎记特别漂亮……他的小名还是你爷爷取的。小鱼,希望他像鱼儿一样,自由自在。”   聊到这里,父子俩都有点沮丧,陈一北随意找了个话题岔开了。   “既然找到小弟,‘归巢’还需要继续投资吗?”   归巢运营了十五年,在民间颇有影响力,但那是公益组织,虽然投资不大,管理起来却不省心,赞誉声虽多,恶意诋毁的也不少。近年来更是接连被举报,内涵“归巢”沦为陈氏集团洗钱的工具。   陈庆想了想,“继续投吧,只是,不用再将我的DNA进行匹配,每周的报告也不用交上来了。”   “嗯。”陈一北收拾资料准备出门,又被陈庆叫住。   “等等,让归巢那边留意一下RH阴性血,看看能不能找到和若臻骨髓匹配的人,”想到宣若臻的病,陈庆不由心疼,“骨髓捐赠的志愿者原本就少,若臻的血型又特殊,先找着,找到后再说。”   “好的。”   ~   金乌西坠,天色昏暗。   宣若鱼从宣家出来,浑身很轻松。   以后宣若臻再找来,他也可以堂而皇之地拒绝献血了。   “宣若鱼”朋友很少,微信上没有人联系,只有班级群和今天新添加的工作群有未看的信息。   手机上的照片也很少,没有自拍,翻到尽头,有一张家人的合照。   合照上,四人都在笑,一家人温馨和睦。   照片放大,他和宣易道还是像,五官有三分相似。   但是仔细一看,反而觉得宣若臻和他们更像一家人。   他照过镜子,很满意这具身体的样子。   眼尾微挑,唇薄色朱。   原是偏阴柔妩媚的五官,却因为眉峰的锋利,多了几分英气。   多看上一眼,就能让人怦然心动。   相片上的少年,头发又浓又黑,很难联想到全部脱落的情景。   希望菩萨保佑,保佑自己基因突变,千万别遗传到宣易道的秃头。   不知不觉走到地铁口,宣若鱼发现路旁的“归巢”医疗车还在。   过了八点,地铁口的人渐渐少了,宣若鱼手上又被塞了一张传单。   既然没什么事,不如去看看。   “归巢”是大型公益组织,旨在帮助被拐的小孩、妇女找到亲生家庭,全部化验费用都由机构承担。   运行十五年间,帮助了上万个家庭,在民间有很高的声望。   宣若鱼填了资料,按照工作人员的指示,留取了唾液、指甲、头发,并且抽取了血液。   ~   第二天,宣若鱼去公司,刚打完卡,黄主管就叫住了他,让他去十三楼总裁办公室送报告。   一份项目进度报告,需要霍总签字确认。   宣若鱼走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霍元霁正在和公司下属谈话。   门口的秘书前天才见过他,立刻停了手上的事,“我马上进去通报。”   “谢谢姐姐,你忙你的,我等一会儿就是。”打断别人谈话不礼貌,宣若鱼拿着文件站在门口。   上次来没有仔细看,这回才发现,总裁办公室旁边有个小办公室,门上挂牌“秘书处”,走过去一看,里面好几个年轻漂亮的女秘书。   啧,霍总艳福不浅。   见他站在门口,一个瓜子脸的秘书让他进去坐着等。   今天没什么事,秘书们难得清闲,见过来一个长得好看的小弟弟,都围过来说话。   宣若鱼嘴甜,“姐姐妹妹”地叫了一圈,被喂了一嘴的零食饮料。   总裁办公室里面的人出来之后,门口的秘书才过来叫他进去。   “霍总,这份报告需要你签字。”进去后,他把文件放到桌上,背着手乖顺地站在办公桌旁。   秘书端了一杯咖啡进来。   霍元霁懒散地倚靠在椅子里,接过咖啡,浅尝了一口。   没有看桌上的文件,反而盯着他看了五秒,“怎么不叫霍叔叔了?”   宣若鱼:“……”   “怕别人说我是关系户,影响不好。”   霍元霁放下咖啡杯,话里含着笑:“难道你不是吗?”   这天聊不下去了。   霍元霁就这样直勾勾地看过来,虚着眼,看似懒散,却让人不敢放松。   宣若鱼硬着头皮喊了一声,“霍叔叔。”   听到这称呼,霍元霁才心满意足地点点头,“听说,你开车的技术还不错?”   我开车好不好,你不是感受过吗?   现在问这话,是几个意思?   宣若鱼:“......您听谁说的?”   “滴滴代驾,”霍元霁在手机上滑了一下,“评分挺高。”   “......”   “上次您对我的服务,似乎不太满意?”   中途还自己开车走了。   那个唯一的一星评价,好像也是你给的。   霍元霁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直截了当地说道,“我缺一个会开车的助理。”   宣若鱼:“......”   “霍叔叔,我是搞技术的。”   在原来的世界,宣若鱼主要负责科技研发,对行政关系中的弯弯绕绕最是头痛。尤其是这样的大企业,心机深沉的人可不少。他宁愿多写几串代码也不愿意和人打交道。   而且他刚来,毫无工作经验,还挂着实习生的名头,怎么可能一跃成为总裁身边的助理。这事怎么看都透着蹊跷。   总觉得霍总不怀好意。   霍元霁笑了笑,从办公桌上拿着一张纸,瞄了一眼,然后放下,“专业成绩60。”   他的动作轻描淡写,神情却好似在说,你这样的专业成绩,基本告别技术岗位了。   宣若鱼:“......”   “您怎么有我的成绩?”   霍元霁:“上次你不是说自己成绩好吗,我就找你们学校要了份成绩单,看看究竟有多好,不至于埋没了人才。”   嘲讽满分。   “......”   那是林飞乱说的。   不过他的真实成绩确实不错,哪知道原身竟然是这种卡着及格的成绩。   想说两句解释一下,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看着桌上的文件,宣若鱼想起,自己是来找他签字的,不知道怎么被他带跑偏了?   小心提醒,“霍......叔叔,签字。”   霍元霁终于把桌上的文件拿了起来,“这是什么?”   他第二天上班,哪里知道是什么,黄主管让他拿过来,他就拿过来了,“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你就让我签。”   快速浏览之后,霍元霁将文件原封不动地还给他,   “傻乎乎的,像条案板上的翻车鱼。” 第9章   宣若鱼拿着文件,黑着脸从总裁办公室出来。   原本以为是一份很简单的项目进度报告,他仔细翻了一下,才发现里面还夹杂了资金申请报告,光是项目人员的补贴就是上百万。   虽然初来匝道,他也知道这个项目进展不顺利。   进度严重滞后,还敢申请两千万项目经费,这不是摆明了让他去挨骂吗?   这个黄主管还挺鸡贼。   让他去找霍总签字,成功申请到资金,项目部受益。要是失败了,只有他一个人挨骂。还连带让霍总对他印象不好,说不定实习期没满就会被辞退。   昨天和林飞刚来的时候,黄主管对着他们两人笑得和蔼。林飞在茶水间待了一天,开玩笑似地告诉他,黄主管的外号叫“黄阴阳”,让他小心别被阴,他还笑着说不会,他一个实习打杂的,怎么也不会阴到他头上。   这还没有二十四小时,就被打脸了。   宣若鱼拿着文件回到项目部,直奔黄主管办公室。   发现门关着,百叶窗也拉了下来。   公出了?   他正要离开,忽然听见“砰”地一声,东西摔碎的声响,紧接又听见桌椅碰撞的声音。   他敲了敲门,喊了声,“黄阴……主管?”   没人应。   他没走,继续敲门。   几分钟后,门打开,一个女同事眼眶发红,衣领歪斜,神色慌张地站在门口。   办公桌上的东西被拉扯得到处都是,电脑显示器被推到地上,A4纸洒落一地。   黄主管扯扯衣领,若无其事地看过来。   “怎么啦?”   宣若鱼皱眉,这样的场景,但凡智商60以上的,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过他不确定女同事的态度,只是问了一句,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这个女同事宣若鱼认识,叫李玲,C大研究生,也在实习期。   跟他不同的是,李玲是校招生,实习期满就能转正。   李玲平时不爱说话,只管闷声做事,性格内向,瘦瘦小小一只,在办公室存在感很弱。   “我……”李玲张开嘴,欲言又止,泪花在眼眶里打转。   “宣若鱼,”黄主管厉声呵斥,“让你去签字,签好的文件呢?”   宣若鱼随手一扔,把文件抛到桌上,面带讥笑,“没签。”   “没签你还好意思回来?”黄阴阳啪地一声,拍到桌子上。   “签不签得了,你心里还没个AC数?”   宣若鱼说完,不理会黄阴阳的怒气。   转头对着李玲,郑重其事地说道,“他怎么你了,别怕,我帮你作证。”   他的声音缓了下来,不复之前的急躁。   轻柔、和缓,像是在安抚一只重伤濒死的小兽。   他的眼神温煦,像是温暖的小太阳,   明亮、清澈、耀眼。   在他的注视下,仿佛时间上所以的肮脏、污祟都无所遁形。   李玲垂着头,身体轻微颤抖,抬起头,刚想说话,就被打断。   “小李,你想清楚了,你马上就要转正了,可得考虑周全啊。”黄主管满不在乎地撇撇嘴,“霍氏集团可是你们这个专业最好的去处了,C大今年毕业的,我们可就只招了你一个,你可是你们全校的骄傲。”   作为直属领导,黄主管的评价意见是决定小玲是否留下的关键。   李玲双眼死死盯着黄主管,吸了吸鼻子,牙关咬紧。   宣若鱼这才看见,她的手臂上有几道红痕。   李玲家的经济条件应该不太好,她穿着很朴素,身上的一件鹅黄色的衬衣洗得发白,衬衫的纽扣被扯落了线,要掉不掉。   “霍氏集团的年薪可是业内数一数二的,我还可以帮助你,把薪资谈高一点。”黄主管笑起来,两颊的凹陷陷得更深,一根大鼻子摆在脸中间,两旁的眼睛眯起来,看起来好猥琐。   见李玲没有说话,黄主管越发肆无忌惮地叨哔,“小李,你妈在医院,手术费还没有凑齐吧,你哥犯事被拘留了,还要花钱疏通。我们公司最是人性化,员工转正之后可以申请信用贷,最高额度三十万……”   职场性.骚扰这种事,取证困难,大多数知情的同事怕得罪公司,不愿意作证。   黄阴阳这个有恃无恐的样子,一看就是老手,专门挑内向的小姑娘下手。   而且听他说话,显然是把李玲的家庭背景调查清楚了,仗着小姑娘家里没人脸皮又薄,吃了亏也不敢声张。   又坏又恶心。   “你闭嘴!”宣若鱼抬脚一踢,地上的显示器四分五裂。   嗡嗡的叨叨声停止,办公室安静下来。   这一声响太大,隔壁办公室过来两个人。   “看什么看?工作做完了吗?!”黄阴阳心虚,将人呵斥走了。   宣若鱼再次看向李玲,“小玲姐,你别怕,我可以帮你作证。”   他的语速不急不缓,语调平顺,尽量让自己能安抚对方,获取信任。   他年纪轻,样子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小上一点。   长了一张让人不太信服的脸。   可是,他的眼神却无比坚定。   周身闪着暖洋洋的光,让人感受到温暖、坚定、和勇敢。   “我不稀罕在这里工作,更不愿意在这样的人渣手下工作。”   我愿意帮你。   你别怕。   李玲看着他发呆。   她是个懦弱的人。   她没有宣若鱼勇敢。   她是个平凡的,只想混个温饱的普通工作者。   得罪上司会让她在公司混不下去。   她看着宣若鱼的眼睛。   半饷,才伸出手,将快要脱落的纽扣扯下来,捏在手心。   隔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道,   “他骚扰我……”   声音虽小,语气却很坚定。   话音刚落,泪水就从眼眶哗啦啦掉落。   “宣若鱼,你看到什么了?以为公司是你家开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黄主管冷笑一声,上前把门关上,“证据呢?没有证据,小心我告你们诬告。宣若鱼,你别忘了,你的实习评语也该我写,我早问清楚了,林飞的父亲是霍总的朋友,你什么都不是,就是充话费送的赠品。”   “报警吧。”得到李玲肯定回答,宣若鱼替她出了主意。   听到两人要报警,黄主管更加无所谓,“报吧,搞快点,别耽误我工作。”   李玲哽噎:“我们没有证据,办公室没监控,你又在外面,到时候录口供,我们也是口说无凭。”   黄阴阳咬死不承认,他们拿黄阴阳没办法。   李玲寝室里有个学法律的学姐,实习时遇到过类似的案例,一般这种情况,取证困难,进入诉讼后,败多胜少。情节轻微的就是道歉了事,对方不痛不痒,受害者还有可能被开除。   她们当时还集体吐槽垃圾公司、人渣上司,没想到这么快就发生在自己身上了。   黄阴阳大笑一声,走到宣若鱼身边,在他肩上拍了拍,头靠到他肩膀上,凑近耳朵,阴阳怪气地哼气,“小子,人生路还长,你要学的还很多。”   他的语气油腔怪调,不知道吃了什么,嘴里有非常重的口气,说话带了股shi味儿,差点没把宣若鱼熏吐。   宣若鱼皱眉,抖肩,把黄阴阳从肩上甩开。   “小李,你是回去工作,还是继续在这里坚持正义?”黄阴阳笑得阴险,“你马上就要转正了,和小宣这样的实习生不一样,他过不了几天就要离开了,你在这里还有大好的前途。大家都是成年人,该怎么选择,不用我来教你吧。”   宣若鱼静立两秒,忽然对着李玲眨眼睛,“小玲姐,刚刚他摸我,你看到了吧?”   李玲有点懵,看到宣若鱼低头盯着自己的肩膀,想起刚刚黄阴阳确实碰了他的肩膀。   点头。   “他刚刚还对着我耳朵吹气,你也看到了吧?”   好像...也有。   李玲再次点头。   黄阴阳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自我感觉良好,“不妨告诉你们,霍总看到我,也要叫一声叔……”   话还没说完,宣若鱼抄起地上的显示器,劈头盖脸地砸到黄阴阳脸上。   这一砸正中脑门,黄阴阳被砸得眼冒金星。   他今年四十五岁,晚上经常熬夜看直播,沉迷打赏女主播,早就被网络掏空了身子,别说跑步,就是多走两步都气喘吁吁,哪里是小年轻的对手。   简直就是单方面的碾压。   更何况,宣若鱼手上还拿着“武器”。   液晶显示器就像是块大板砖,敲在脸上“哐哐”作响。   这一架打得挺有成就感,每一下落到实处,还有回响。   黄阴阳也很配合,被打一下,就叫一声。   宣若鱼越打越顺手,越打越解气。   公司保卫部门赶来的时候,黄阴阳满头是血,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保安把两人分开,宣若鱼趁人不注意,还上去踹了他两脚。   ~   总裁办公室。   霍元霁挑着眉,看着面前的三人,“怎么回事?”   黄主管脸上青一团紫一团,衣服上全是血污。   “霍总,这个实习生无缘无故打人,建议现在就开除,报警处理。”   他的门牙被打掉了一颗,一说话满嘴的血,还往外飚。   霍元霁向外摆手,示意他离自己远点。   看到地上的血污,眉头皱起。   一旁的秘书会意,叫来保洁人员清扫。   李玲像只鹌鹑,战战兢兢地缩成一团,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宣若鱼不知道从哪里找了块浴巾披到身上,把自己包裹住。   他捧着水杯,双手颤抖,   一双可怜巴巴的大眼睛里泛着泪花,喉咙里溢出细碎的哭腔,   “霍叔叔,他摸我。”   他的声音软绵绵的,夹杂着无助的祈求,还带着哽噎的微颤。   与他之前抡显示器时的意气风发、趾高气昂,势必将黄阴阳送回老家的气焰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李玲低着头,眼珠斜了斜,差点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黄主管听了他的话,立时原地爆炸,“我他妈摸你?!你一男的,我他妈摸你搞球……”   宣若鱼好似受了惊吓,裹紧身上的浴巾,身体努力往后缩了缩。   一副受害者模样。   黄主管气得血管爆,冲到霍元霁面前,“霍总,你别听他乱说,我怎么可能摸他,我要摸也是摸女的……”   霍元霁往后退了几步,差点被他嘴里喷出的血溅到。   保安队长把他往后拉,“好好说话,凑那么近干什么!”   霍元霁虚着眼,看向宣若鱼,“他摸你哪里了?”   宣若鱼抬起头,幼小、无助又可怜,“摸我肩膀,他,他还对着我的耳朵吹气。”   黄主管看他演了半天,也知道这小子不简单。   他冷静下来,沉声辩解,“我就是拍了拍他的肩,和他说话的时候靠近了一点。和男同事之间不都是这样的吗。”   宣若鱼:“他关门了。”   男同事之间的往来很正常,但是关上门,就说不清楚了。而且黄主管风评一直不好,之前项目部也走了几个女同事。   黄主管傻眼了,他关门是不想让其他同事听见,没想到还能这样解读。   霍元霁看了看两人,没有说话。   两方僵持的时候,一直沉默的李玲开口了,“黄主管摸了小宣,还,还有吹气,我都看到了,他不止关门,还关窗了。”   她的声音依然很细很小,却足够让人听清楚。   “我劝了两句,还被他抓了两下。”   边说边露出手臂上的红痕。   宣若鱼闻言,更加泫然欲泣。   李玲也跟着淅淅沥沥抽泣。   看样子,两人都受委屈了。   “开除,我们公司对这种事,零容忍。”   霍元霁表态。   他站起来,迈着长腿,走向宣若鱼。   原本以为还要多演一会儿,没想到这么轻松。   宣若鱼眨眨眼,刚想道谢,就被人抱在怀里。   肩膀被拍了两下,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受惊了。”   宣若鱼:“??” 第10章   这突如其来的一抱,直接把宣若鱼整懵逼了。   被抱上之后,他觉得有点窒息。   人的第一印象非常重要。   在宣若鱼心里,霍总一直是“锱铢必较”,有点抠门记仇的病弱总裁形象。   没想到他对待自己的员工,还挺温情。   不但直接把坏人开除了,还对受害者关怀有加。   就是,抱着怪别扭的。   宣若鱼挣扎了一下,小声说道,“霍叔叔,抱太紧了,我有点喘不过气。”   “抱歉。”霍元霁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指着黄主管转身对着保安说道,“送去警察局吧。”   两个保安驾住黄主管,把他往外拖。   黄主管慌了,扒在门框上大吼,“霍总,元霁,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霍安安的舅舅啊,去年大年初一我还在霍家吃了饭。”   霍安安是霍元霁同父异母的妹妹。   哪些人是关系户,在公司都不是秘密。   保安听到这话,犹豫了一下,黄主管挣脱出来,往前冲了两步。   他不敢太上前,离霍元霁一米远,“吃饭的时候,我还给你敬了酒,窖藏十年的茅台。”   他和霍元霁有点沾亲带故,但是很疏远,他不确定对方能记得自己。上次吃饭的时候,霍太太拿出收藏的好酒,希望霍总记得。   “哦?”霍元霁歪着头,想了想,“好像有这回事。”   黄主管听到这话,双眼亮了一下,仿佛看到了希望。   他抑制住激动的心情,恶狠狠地瞪了宣若鱼一眼。   搓着手,像只抖腿苍蝇似得甩开身边的保安,站直了身体。   “霍总,安安昨天才和我通了电话,邀请我们参加她下个月的生日宴。”   李玲忽然看向宣若鱼,双眼尽是恐慌。   宣若鱼心里一凛,下意识抓住霍元霁的衣摆,捏在手心,紧了紧。   霍元霁回头看了眼被抓的衣摆,挑了下眉。   宣若鱼立即收回手,扁着嘴,委屈巴巴望过去,对上霍元霁的眼。   喉咙里咕噜一声,挤出“霍叔叔”三个字。   情感充沛、神情到位。   喊了这么多次,第一次喊得这么真情实感。   霍元霁笑了笑,轻微点了点下巴。   黄主管脸上的得意还未消散,就听见霍元霁懒洋洋的声音,“叫上公司律师团队,走司.法途径,严肃处理。”   黄主管的心情像是坐过山车,起伏太大,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   像条死鱼似的被拖了出去。   ~   众目睽睽之下,霍元霁抱了宣若鱼两分钟,直接把旁边的人看傻眼了。   公司上下都知道,霍总异常爱干净。   和人握手要戴手套,黄主管喷了血在地上,马上就要拖干净,还要洒上消毒液来回擦洗。   有一次,霍总到医院慰问生病员工。   从医院出来,立刻驱车回家洗澡换衣服,将一项重要的会议推迟了两个小时。   宣若鱼裹着浴巾,虽然说不上脏,但也不干净。   浴巾上有他的眼泪,还有一点黏糊糊的污渍。   霍元霁却毫不嫌弃地抱了上去。   他本就是公司的核心人物,一举一动备受关注,这一抱,抱出了多少旖旎遐思,至少在公司维持一月的热度。   吃瓜群众慕名而来,看到的是一个刚哭过,泪眼婆娑,唇红齿白的少年。   有人戏称,这样的长相,就算是滚到泥坑也愿意抱。   没过多久,公司HR发出申明:宣若鱼晋升总裁助理,同时开除黄明银。   霍元霁上任以来,第一次严肃处理公司员工,还是关系户,第一次破格提拔员工,第一次拥抱员工。   这下,宣若鱼在公司出名了。   身为霍元霁的挚友,程建白收到这个小道消息后,第一时间赶来八卦。   “听说你养了一个小美人,天天抱在身边。”程建白走进办公室,四处张望,“人呢?”   霍元霁:“......你听谁说的?”   “你别管,传得有鼻子有眼的,就说是不是吧?”   霍元霁头都懒得抬,继续处理公事,“不是。”   “少来。”程建白明显不信,“听说你把小美人安排在公司基层历练,和你手下的骨干发生冲突,你冲冠一怒为红颜,把骨干开除了。然后担心小美人被欺负,又把他安排在身边,当你的贴身助理。细节过于真实,让人不得不信。”   “连续剧看多了?”霍元霁哂笑。   “假的?”程建白进来之前在茶水间端了一盘葡萄,捏着一颗往嘴里送,“我还以为你终于开窍了,原来是假的,太让人失望了。”   霍元霁抬起头,扔了一包卫生纸在他怀里,“别弄得到处都是。”   “知道了。”程建白接住纸,扯了一张擦手,“真把公司骨干开除了?”   “不是骨干。”沉默数秒之后,霍元霁淡淡地说道:“黄家人。”   霍元霁有个同父异母的妹妹,霍安安。霍安安的妈妈姓黄,很早就去世了,她从小被霍夫人养大。这些年,黄家人一直和霍家在走动。   “哦,”程建白知道他家的事,“家里那位没闹?”   霍元霁皱眉,“我妈年龄大了,有些小事就不劳烦她了。”   霍安安的妈妈是霍天罡的秘书,当年出轨被发现之后,霍夫人毅然决然离婚,带着霍元霁去了国外。两年后,霍天罡幡然醒悟,追到国外请求霍夫人原谅。霍夫人回国和霍天罡重新在一起不久,霍安安的妈妈就去世了,霍夫人把霍安安当成女儿养在身边,依然与黄家人保持联系。   奇怪的是,最近几年,霍夫人越发看重黄家人,公司重要职位上都安排黄家人,逢年过节也把他们当成正经亲戚在走动。   最离谱的是,有次宴请,霍夫人喝了点酒,居然指着霍安安的舅舅,让霍元霁也叫舅舅。   知道黄明银被开除,霍夫人肯定会有很大的意见。   这是他们的家务事,程建白不好发表评论,换了个话题,“你见过陈家小儿子了吧,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   “没看上?”程建白一脸明了的样子,“我可是听说了,那边对你很满意,度蜜月的地儿都准备好了。就是陈家小儿子身体不太好,有地中海贫血,要换骨髓,很难医治。你不会刚结婚就变鳏夫吧?”   霍元霁扬起眉梢,斜斜的看过去,笃定道,“不会。”   “这么自信?”程建白说道,“你那未婚夫懂事善解人意,陈家上下对他疼爱非常,尤其是陈夫人,带着人天天往医院跑,亲自过问血源的事。就是运气不好,现在都没有找到合适的配型人选。”   程建白一个人咋咋呼呼说了半饷,嘴皮说干了,葡萄也吃完了,也不见霍元霁搭话,好似说了这么多,与他毫不相干。   程建白在一家科技公司当二把手,办公大楼就在隔壁,只是抽空过来说说话,公司还有事等着他处理。   临走时,他提醒道,“陈家不会让小儿子受委屈,你们马上要正式订婚了,在这个节骨眼上,那边肯定会过问。你和小助理什么都没有的话,还是抽空过去解释清楚。”   “谢了。”霍元霁示意他慢走,“我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   ~   宣若鱼和李玲回到办公室,竟然意外得到同事的热情慰问。   原来黄阴阳也不是第一次干这事。   之前有实习小妹儿被叫到办公室,关门闭户地聊工作,第二天就辞职不干了。   隔壁项目也有女同事投诉黄明银作风不检点。   苦于没有证据,黄阴阳又是整个技术部门主管,大家也只是私下里吐槽抱怨,平时工作的时候尽量不和他独处。   没想到他竟然被两个实习生扳倒了。   受过骚扰的女同事第一时间过来表示支持。   黄明银虽然混账,但也只骚扰过女同事,对男人没想法。   稍微精明点的,一眼就看出宣若鱼是帮助李玲出头。   大家本以为宣若鱼和李玲关系匪浅,没想到两人根本不熟,今天才第一次说上话。   之前公司有女同事被骚扰,其他同事担心受到牵连,不愿意作证。   宣若鱼不仅帮李玲作证,避免风言风语,还把所有事都揽到自己身上。   现今社会,天下人为了利益不择手段,尤其在这样复杂的大公司,稍微软弱一点都会成为背锅侠。像宣若鱼这样能保持赤子之心的人,真的是凤毛麟角。   大家都愿意和他亲近,甚至有人希望他能成为公司二把手,以后再遇到职场性.骚扰,就不会投诉无门了。   公司里的女同事设了个小群,把宣若鱼拖进去,给他封了个“妇女之友”的美称。   事后,宣若鱼咂摸出来,这件事能顺利解决,霍元霁功不可没。   旁人能看出他在演戏,霍元霁作为公司总裁,常年和商场上的人精打交道,不可能看不出来。   没有当面把他拆穿,还积极配合,真是难能可贵。   只是中间和黄阴阳“认亲”的环节把他吓得不轻。   他从茶水间端了盘水果,决定亲自向霍总道谢。   十三楼的秘书非常热情,这回不让在外面等,直接让他在办公室里等。   宣若鱼抱着果盘,坐到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   这是他第三次进入霍总办公室,却是第一次仔细看。   办公室的装修并不奢华,但非常整洁。   四个角落的空气净化器静音运转,从窗外射进来的阳光里,也几乎看不见灰尘。   沙发旁的小茶几上放着一本公司产品简介,封面第一页写着“董事长:霍元霁”。   第一次见面喊霍总,后来喊霍叔叔,宣若鱼这才刚知道霍总全名。   “霍元霁”,觉得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正在思索的时候,办公室大门打开,有人进来了。   他抬眼一看,竟然是老熟人。   宣若臻和高浩洋。   两人看到他也是明显一愣。   反应最大的是宣若臻。   他的双眼几乎鼓瞪出眼眶,“你,你怎么在这里?”   宣若鱼抱着果盘,失笑,“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一句反问,语气淡定,挑衅的□□味挺足。 第11章   宣若臻自然听说了霍元霁和“小助理”的传闻。   三姐陈西京嚷着要去找霍元霁问清楚,被他大度阻止了。   他那么善解人意,怎么可能让家人为难霍元霁。   婚约的事还没最终敲定,万一谈崩了,吃亏的可是他自己。   不过,他转头就找上了高浩洋。   “浩洋哥,这是请帖。”宣若臻从包里拿出一张精致的帖子,递了过去。   这周末,陈家会为宣若臻举办生日宴,邀请了A城各大名流。宴会隆重,宣告了陈家对宣若臻的重视,也借此向外界公布宣若臻的身份。   “陈家人对你好吗?”高浩洋接过请帖,拿在手里摩挲。   “很好。”和高浩洋对视了数秒,宣若臻小心翼翼地移开眼。   “我和宣若鱼分手了。”   宣若臻抿着嘴角,没有接话。   “若臻,我……”高浩洋往前走了两步,距离拉近。   宣若臻转了个弯,避开他,   “若鱼那么喜欢你,怎么舍得和你分手?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因为我的病,他之前老是抱怨你陪他的时间少,是不是又耍小性子了?”   他的话说的有点急,咳嗽了两声,缓了缓,才继续说道,“哄一下就好了。”   说完,单手撑着头侧躺在沙发上。   因为贫血,他的脸色发白,唇色也浅,柔弱的样子看起来让人怜悯。   “找到血源了吗?”高浩洋没有接他的话,反而问了另一个看起来不相关的问题。   “没有。”宣若臻捧着保温杯,喝了口水,“就算找到血型相同的,还要做交叉配血试验,哪有那么容易。”   长期输血,会引起肝脏、脾脏等器官的肿大,甚至要进行脾脏的切除手术。宣若臻已经等不了太久,当务之急不是输血,而是进行造血干细胞移植,从根本上治疗。   陈家豪富,人脉广,倾尽所有资源帮助宣若臻找血源、寻找骨髓配型。   却毫无音讯。   唯独在疾病面前,金钱也不是万能的。   两人心照不宣,沉默了数秒。   不约而同地想到宣若鱼。   之前做过配型,他和宣若鱼的骨髓匹配完全吻合,只是手术费太多,宣家一时承担不起。   现在手术费不愁了,人又不愿意配合了。   “他把我拉黑了,联系不到。”高浩洋嗤笑一声,又把之前的话题续上了,“我一会儿去学校找他。”   “浩洋哥,你真好。”宣若臻伸手,状似无意地在高浩洋肩上拍了一下,收回手,浅笑,“你现在有空吗?陪我去霍氏集团办点事。”   宣若臻最近也接触了不少富二代,有的私生活混乱,或者有不良嗜好,什么坏习惯都没有的,又很平庸。   霍元霁真的是其中翘楚,较之高浩洋,更胜一筹。   他有信心,在日后的相处中,会让他对自己日益生情。   忽然听说对方有了绯闻,口头上不在意,心里也有点膈应,优秀的人被人说三道四也正常,便拉着高浩洋去看看。   高浩洋之前在外地分公司历练,集团公司刚下了调令,将他调回总部。   虽然还没上任,他在霍氏总公司还是有些人脉,跟着他去霍氏集团,问得清楚一些。   ~   看见狗男男,宣若鱼皱了下眉头,站在原地。   身体下意识想离开。   转念一想,他又没做亏心事,为什么要躲开。   淡定坐回沙发,正面刚。   果盘里有橘子,他拣了一个,放在手里剥皮。   宣若臻也觉得自己失态了,他收拾表情,又恢复了善解人意的样子。   “你来这里找浩洋哥吗?”   高浩洋也跟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来这里?”   宣若鱼翻了个白眼,“不是找他,不知道。”   高浩洋自我感觉良好,靠了过去,“之前听说你在找实习单位,我已经帮你安排好了,霍氏集团的一家科技子公司,干得好也可以晋升到总部。”   宣若鱼:“不需要。”   宣若臻笑了笑,“或者你想到陈氏企业也行,哥哥帮你打点。”   宣若鱼:“没兴趣。”   高浩洋叹了口气,“若鱼,你想清楚,霍氏集团和陈氏企业不是谁都能进去的,你只是一个本科生……”   宣若臻似乎想起什么,阻止了高浩洋继续说下去,走到他面前,“若鱼,你别误会,我和浩洋哥只是普通朋友,我们刚刚才说起你,浩洋哥也一直在惦记着你。你怎么把他拉黑了?”   说完,转身,背对着宣若鱼,向高浩洋使了个眼色。   高浩洋会意,笑着问他,“气够了没?”   口气挺宠溺。   宣若鱼:口区   这对狗男男哪里来的自信?   全天下就高浩洋一个男人了?   他就必须对傻逼男主爱得无法自拔?   也是,原著中宣若鱼的人设就是这样一个痴情种子。   曾经还为了证明对男主的爱,伤害自己。   不过,现在的他可是一只无情鱼。   宣若鱼皱眉,朝着两人厉声呵斥,“滚!”   他天生一双笑眼,眼底却全无笑意,衬着微翘的唇角,透出一股冷冷的讽刺。   翻脸虽然简单粗暴,但有效。   宣若臻冷不丁被骂,脸色煞白。   迅速恢复,拉着高浩洋过来,“若鱼,你怎么变得这么粗鲁了?”   宣若鱼反唇相讥,“难道像你这么娘炮?”   宣若臻被怼得哑口,一时立在原地。   高浩洋一脸痛心疾首,把宣若臻拉到身后,又上前两步,“你怎么这样?我的若鱼不是这个样子的。”   “别,恶心。”   宣若鱼伸手阻止他过来,一脸嫌恶,“我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你们俩挺般配的,别来祸害我了。”   看宣若臻一脸病相,他就知道,狗男男还在惦记着他的血和骨髓。   高浩洋咽下一口气,还在强撑:“你别说气话好不好?”   宣若鱼:“你们是脑子不好使还是耳朵有问题?我说得够清楚了吧!”   宣若臻拉了高浩洋一把,对着他轻微点了点头。   随后,一脸柔弱,苦口婆心地说道,“若鱼,你别这么绝情好不好,如果是我让你们误会,我向你道歉。”   “若鱼,对不起,你行行好,给我们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好不好?”   妈滴,智障。听不懂人话?(o__)   第一次看见这种强摁头的。   还有这种夫夫双双PUA的。   这么熟悉的茶言茶语,他穿的难道是一本性转的琼瑶剧?   要摆脱两人的纠缠,看来还要使用非常规手段。   宣若鱼瞥了两人一眼,“宣易道没告诉你?”   宣若臻:“?”   “我是这个身体的第二人格,”他把之前的说辞重复了一遍,“你们那些PUA的把戏也别在我身上使,没用。”   “我和以前的‘宣若鱼’不一样,我的性格暴躁易怒,看见你俩就犯恶心,还爱打人,你们最好离我远点。”   “呕!”   高浩洋听完,只是沉默了一瞬,立刻说道,“你生病了为什么不说,我带你去看心理医生。”   宣若鱼:“不去。”   “若鱼,你这样折磨自己,让我好心疼,我们去医院好不好,你以前说过以后都听我的。”   高浩洋满脸痛心的表情。   他往前一步,伸出手,想把宣若鱼揽在怀里。   宣若鱼抓起书桌上的文件夹,“啪”地一声打倒高浩洋手上。   傻逼男主怎么老是爱动手动脚的。   “好啊,没问题,看完你是不是能离我远点。我先说清楚了,神经病打人可是不用负刑.事责任的。”宣若鱼盯着高浩洋的下部,挑衅似得笑了笑,“看来某些人好了伤疤忘了痛。”   高浩洋哆嗦了一下,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这个消息太匪夷所思。   宣若鱼确实性格大变。   宣若臻一时无法消化,正在思索应对方法,霍元霁回来了。   “这么热闹?”霍元霁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聊得热火朝天。   狗男男看到他,立即乖巧懂事喊人。   宣若臻:“元霁哥。”   高浩洋:“小舅舅。”   宣若鱼不甘示弱,锅巴脆地喊了一声,“霍叔叔。”   听到高浩洋喊“小舅舅”,宣若鱼才猛然记起,霍元霁正是高浩洋最大的金手指。   书中对他描述甚少,就两句话——“霍元霁手把手教授高浩洋管理公司,又将整个霍氏集团交到他手上。之后,就疾病去世了。”   霍元霁虽然看起来病恹恹懒扯扯的,但也不像是会突发疾病去世的样子。   这里面说不定有什么隐情。   宣若鱼正在发神,手中剥好的橘子被人抢了过去。   霍元霁把橘子掰开,捏了一瓣橘肉,看了看,塞到宣若鱼嘴里,又把剩下的放回了果盘。   随即,对着宣若臻和高浩洋说道,“你们来干什么?”   嘴里忽然被塞了橘肉,宣若鱼抿着嘴,尝到了甜甜的汁水。   宣若臻双手奉上请帖,“下周我的生日,请元霁哥来玩。”   霍元霁睨了他一眼,接过来,转手就递给了宣若鱼,“收好。”   宣若鱼没有动。   眼珠轱辘转了一圈,为什么让他收好?   “宣助理?”霍元霁在他肩上拍了一下,轻笑,“回魂了。”   忽然想起自己的新身份,宣若鱼接过请帖,看也没看,走到书柜面前,随便找了个抽屉扔了进去。   “你是助理?!”   宣若臻的声音忽然拔高,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显得有点突兀。   霍元霁的绯闻对象竟然是他那个木衲呆板,一点也不起眼的弟弟。   刚刚宣若鱼喊“霍叔叔”的时候,他就觉得很奇怪,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几天不见,宣若鱼确实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头发剪短了,耳后的胎记一眼就能被看见。   他的五官原本柔和精致,性格的转变,让他显得恣意放纵。   整个人鲜活起来,耀眼又夺目。   “是的。”宣若鱼白了他一眼,“我自己随便找的工作,就是总裁助理,你们刚刚不是说要帮我安排工作吗,能不能安排一个更好的?”   其实是生活助理。   他小心翼翼地瞄了霍元霁一眼。   霍元霁没有反驳。   宣若鱼松了口气,继续鄙视这对狗男男。   高浩洋:“……”   “小舅舅,若鱼太年轻,怎么可以胜任助理?”   霍元霁皱眉,“你在教我做事?”   “没有,怎么可能。”高浩洋赶紧解释,“就是觉得很奇怪,你会选用没有工作经验的人。”   当初他刚毕业,也是直接去的分公司历练。   宣若鱼才大四,而且各方面都没有他优秀。   总裁助理,在集团公司职位高,权利相当于副总,怎么是宣若鱼能胜任的。   他不露声色地看了宣若鱼一眼,若有所思。   宣若鱼也在暗中观察。   发现霍元霁和高浩洋的关系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好。   至少现在,霍元霁并没有手把手教他经营之道。   能让霍元霁厌恶他,那就更好了。   听说公司里还有好几个关系户,只希望霍元霁到时候能雨露均沾,也宠幸一下其他的大侄子,一分钱都别留给高浩洋。   或者能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反正别便宜了高浩洋那个渣男。   想到这里,宣若鱼把他剥好的橘子捏下来,往霍元霁嘴里塞。   吃点水果,补充维生素。   塞了一半,橘子卡在嘴边,霍元霁略带疑惑地盯着他,又看了看他的手。   神色暗沉。   宣若鱼以为他的懒病又发作了,强行将橘子按进嘴里,“霍叔叔,我刚刚尝过,橘子很甜。”   橘子表皮被按破,汁水顺着嘴唇往下流。   宣若鱼伸出手,大拇指指腹帮他把唇边的汁液擦了。   霍元霁:“……” 第12章   霍元霁的爱好、生活习惯等,宣若臻略有耳闻。   据他所知,霍元霁特别爱干净,他今天出门还特地穿了纯白的衣服。   宣若鱼伸手给霍元霁喂橘子的时候,他以为宣若鱼会被骂,至少也会被无情地推开。   没想到霍元霁眉头紧锁,停顿了十几秒。   都以为他要吐出来,最后虽然艰难,还是将橘子咽了下去。   宣若鱼捏着橘子还想再塞,手举到半空,被霍元霁抓住,按回了他自己嘴里。   “我不吃。”霍元霁声音淡淡的。   “多吃水果身体棒。”宣若鱼将橘子衔进嘴里,推销自己的果盘,“吃苹果吗?我削皮。还有梨。”   霍元霁略带嫌弃地瞟了他一眼。   宣若鱼秒懂,这位大爷什么都不想吃。   还真是,话都懒得说。   看着俩人的互动,宣若臻有点慌张,将他们的眉眼官司打断,   “就只有你一个助理?”   说完,环顾一周。   东张西望的样子像是想从这里窥探出什么。   宣若鱼瞥了他一眼,“关你屁事。”   宣若臻被噎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还想再说什么,被霍元霁打断了。   “还有事?”   霍元霁皱眉,坐到沙发上。   不近人情公事公办的语气,听起来不太舒服。   赶客的语气。   他的语气转变很快。   对着若鱼的时候,虽然脸色不虞,但字字透着熟稔。   换了旁人,就肉眼可见得疏淡起来。   明明他才是霍元霁的未婚夫,以后和他最亲密的人,语气却如此不耐烦。   突如其来的胜负欲让宣若臻收敛住情绪。   他放缓语调,尽量让语气显得自然:“浩洋哥和若鱼闹矛盾了,刚刚我正在劝他们复合。”   还画蛇添足地补了一句,“他俩在一起快一年了。”   高浩洋快速接道,“小舅舅,若鱼对我有点小误会,我们说开了就好了。”   宣若鱼听他们说完,才慢悠悠地解释,“霍叔叔,别听他们胡诌乱扯。宣若臻得了地中海贫血,偏偏我倒了血霉,和他相同血型,他就天天来缠我,想让我给他献血,以后可能还要我捐骨髓什么的。”   霍元霁笑了笑,问道,“那关浩洋什么事?”   “我也奇怪啊?”宣若鱼摊手,无辜地撇撇嘴,“高浩洋之前说了,和他在一起的人,必须给宣若臻献血捐骨髓。明明他们俩才是两情相悦,非要把我牵扯进来。我又不想和他在一起。”   他想了想,又问,“霍叔叔,你说,这种是不是PUA啊?”   宣若臻被戳中心事,脸色煞白。   强硬反驳,“你胡说?!”   高浩洋垂手站在霍元霁身边,什么话也没有说。   宣若鱼顺势接话:“那你发誓,永远不会要我献血捐骨髓,如果违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说着,抓起水果刀,对准盘子里的苹果,“唰唰唰”连捅数刀,“下场犹如此果。”   宣若臻被吓了一跳,脸色越发难看。   宣若鱼把果盘放一边,抓起被捅过的苹果,一下子掰成两瓣,“正好,霍叔叔作证。”   宣若臻抿着嘴,小声说道,“怎么好打扰元霁哥。”   霍元霁一改懒态,饶有兴致地坐直了身体,“不打扰。”   示意他们继续说。   末了,还补充一句,“你们俩不是情同手足?”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情同手足的两兄弟,见面剑拔弩张,针锋相对。   宣若鱼挑眉,想不到霍元霁今天这么配合。   他打开手机录像,对准宣若臻,“哥,快一点,别耽搁时间,霍叔叔很忙的。”   宣若臻本能想拒绝。   可是,出现反常状态之后,这还是宣若鱼第一次喊“哥”。   他想在霍元霁面前维持“好哥哥”的形象。   让他看清,无理取闹的一直是宣若鱼。   “我发誓之后,你能和浩洋哥和好吗?”   宣若鱼撇撇嘴,“你先发誓。”   宣若臻犹豫了一下,咬着牙,断断续续开口,“我……不会让若鱼……输血……骨髓......如果违背誓言......”   短短一句话,好似费尽了全身力气。   宣若鱼坐在旁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发誓。   说了一半,宣若臻忽然捂着头,晕了过去。   他晕倒的角度恰到好处,好像精心设计过,高浩洋抬手就接住了他。   霍元霁挥手,让秘书安排车送宣若臻去医院。   宣若鱼经过他面前,听他说,“你的演技,要比你哥的好上一点。”   “多谢霍叔叔夸奖。”宣若鱼笑着接纳了他的表扬。   ~   宣若臻刚醒来,就看见宣若鱼站在床前对着他笑:“哥,虽然你发誓发了一半就晕过去了,但你的诚意我们还是感受到了,我们就当你完誓了。要遵守哦~~”   宣若臻阴着脸,差点又晕过去。   他睁开眼,勉强说道:“若鱼,我已经按你说的做了,你愿意看医生了吗?”   宣若鱼穿过来这么久了,应该回不去了,所谓另一个人格,再也不会出现。   他笑道,“看吧。”   宣若臻一说这话,他就知道,这是还惦记着让他献血。   见他是个硬茬,希望把他另一个人格唤出来。   好拿捏,继续pua。   宣若臻挣扎着坐起来,“那好,我让一北哥安排。”   宣若臻忽然晕倒,让陈家人很紧张。   陈庆忙完手中的事,直接来到医院,直奔病房。   陈庆进来后,宣若鱼也不急着走,反而坐在旁边拿着个苹果戳着玩。   陈庆问完宣若臻的情况,看到宣若鱼,笑道,“这个小朋友有点眼熟。”   陈庆年过六旬,可并不显老,看起来像四十多。   他的身材挺拔,穿着一身浅灰色棉麻唐装,手腕上挂了一串木珠。   眉形上挑,眼神如鹰隼般犀利。   宣若鱼知道他是陈庆,但他不确定之前是否见过,中规中矩说道,“叔叔,我是宣若鱼。”   “我知道你,若臻的弟弟。”陈庆明了,笑了笑,“老远就听到你的声音,你们刚在说什么啊,那么热闹?”   宣若鱼正想不露声色地向陈庆转告宣若臻的誓言,没想到如此顺利。   他低垂眼眸,显得乖巧无比,“哥说,以前委屈我了,以后他就算是遇到再大的困难,也不会让我献血了,更不会让我捐骨髓。他还立了誓,叔叔你要看吗?”   一边拿出手机,一边抬起头,双眼溢满了敬慕之情,“哥,你真好。”   宣若臻的嘴角抽了一下,有点想吐。   刚刚还咄咄逼人让他起誓,现在忽然变乖,也不知道是做给谁看。   想不到如今的宣若鱼,段位还挺高。   他闭着嘴,脸上全是病气。   侧过身,一句话也不想说。   陈庆觉得这个小孩很乖,面相和善,像是在哪里见过,“就算若臻没说,我们也不会违背你的意愿抽你的血。你们俩都是好孩子。”   宣若臻听到陈庆的话,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厥过去。   要是找不到血源,他就只有等死。   但他也不能反驳,他在陈家人眼中,是重情义、明事理的乖孩子。   只能皱眉,捧着心口装难受。   可惜,陈庆正被宣若鱼吸引了注意力,和他说话。   完全没有注意到宣若臻难受的样子。   “叔叔,你和哥一样好。”   宣若鱼知道陈家有钱有权,就怕宣若臻指使家人使用非法手段强行抽血。   没想到陈家家主和蔼可亲,一看就是讲道理的。   “听说你在找实习单位,要来叔叔的公司吗?”   之前陈夫人承诺帮宣若鱼安排工作,陈庆记在心上。   宣若鱼笑了笑:“我自己找到实习公司了。”   陈庆又问:“哦,在哪里啊?”   宣若鱼:“霍氏集团,总裁助理。”   “小霍那里,不错。”陈庆还欲再说,宣若臻强撑着坐起来打断二人,“爸,别说了。若鱼还要回公司上班。耽误太久,元霁哥会生气的。”   陈庆听这话,笑了笑,“小霍没有那么小气,我给他打电话说说,若鱼,你多玩一会儿。”   宣若鱼憨憨地笑道,“谢谢叔叔。”   宣若臻木着脸,好容易扯出一个笑容。   宣若鱼本来想走,但是看到宣若臻吃瘪,心情大好。   私人医院房间大,设备齐全,还能看电视。   他打开电视,自己冲了杯咖啡,躺在沙发上“陪”哥哥输液。   不知道是因为贫血还是其他原因,宣若臻的脸色更白了。   一直催促宣若鱼走。   宣若鱼就不走。   正说着话,陈家人过来了。   陈一北跨进门的时候,刚挂了电话。   他的声音有点激动,“若臻,刚刚接到通知,找到和你血型相同的人了。不仅血型,骨髓配型有6个点位相同......”   宣若臻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闻言,像回光返照似得一下子弹起来。   “真的吗?!”   “千真万确。”陈一北晃着手机,“负责人马上把对方的联系方式发给我。”   宣若臻起得猛了,头真的开始发晕。   兴奋过后,冷静问道,“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   捐献骨髓干细胞需要捐献者注射动员剂,虽然医学上宣称没有副作用,但是很多人都不愿意,害怕对身体有损害。   而且,每年配型成功的捐献者少之又少。   陈一北把电话捏在手里,自信满满,“只要对方开价,我们必定满足。”   宣若鱼听到之后,也放心下来。   终于不用来祸害他了。   皆大欢喜。   他起身告辞。   宣若臻笑着和他道别,言语中好似也多了两分真心。   宣若鱼出门,坐电梯下楼,还没走出医院大门,手机响了。   陈一北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   他说完自己的要求,要求面谈。   宣若鱼冷若冰霜地回答,“我是去‘归巢’找亲人的,不是来捐献骨髓的。”   说完,挂电话拉黑。   真是B了狗了,兜兜转转一圈,最终还是找上他了。 第13章   霍家老宅位于A城市郊,安静,空气清新,适合病人静养,更适合老年人安度晚年。   霍元霁独自在城里住着一套高级公寓,甚少回家。   这次回来也是霍夫人召唤。   他开车驶入甬道,一辆车迎面驶来。   黑色宝马七系,会车的时候没关大灯,车灯刺眼。   放慢车速通过,他从后视镜里瞄了一眼,有点像公司副总的车。   副总李黎明,霍安安大姨父,是个四十多岁的矮胖子,一直是霍天罡的得力助手。   每月月末,李黎明都会来霍家老宅向霍天罡汇报公司情况。   客厅里,霍夫人袁蓓正在插花。   “回来了。”看见霍元霁,她放下剪刀,一旁的佣人递上毛巾,她把手擦干净,吩咐道,“开饭吧。”   袁蓓今年五十五,保养得当,要说三十出头也不为过。   “你爸在书房,叫他下来吧。”   她明明是在微笑,脸上却有点僵硬,不知道是不是医美过了度。   “嗯。”霍元霁刚走到楼梯口,就看见霍天罡撑着扶手下楼。   霍天罡中风后,康复做了几年,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只是手指的精细动作还不太利索,不仔细看不出来。   家里有习惯,饭前先喝一碗汤。   霍元霁盛了碗汤放到袁蓓面前,却被她推开了。   “放着吧。”袁蓓夹了一块苦瓜炒蛋,“汤里都是脂肪和嘌呤,没营养。”   最近几年,袁蓓的口味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以前她是不会吃苦瓜的,霍元霁只当这是更年期综合征。   他轻轻挪动餐盘,把袁蓓夹过的几道菜摆到她面前。   “黄明银怎么回事?”吃了两口菜,袁蓓忽然冒出一句。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黄主管那事还是被她知道了。   霍元霁知道她要过问此事,早已准备好了说辞,“他性.骚扰公司员工。”   “我当多大点事。”袁蓓笑道,“给点钱不就行了。”   霍元霁皱眉。   袁家虽然不富裕,也是诗书世家。   霍元霁的外公外婆曾是大学教授,袁蓓本人素养良好,温柔善良。   小时候,霍元霁曾经带头阻止校外小流氓欺负学校的女生,还被袁蓓封了个“小英雄”的名号,喊了好长一段时间。   “有证人,员工不愿意。”霍元霁回答。   “等风头过了,让他去分公司当个负责人。”袁蓓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毕竟是安安的外家,他的个人能力也足够。”   霍安安从厨房出来,端着一碗燕窝放到袁蓓面前,“妈,趁热吃。”   袁蓓对着她笑了笑,在她手上轻轻拍了一下。   霍元霁扫了桌上的菜,不怎么合口味。   他放下筷子,端起碗喝了口汤。   “怎么不多吃点?”袁蓓吩咐佣人,“给少爷端碗燕窝。”   燕窝端到霍元霁面前,他才说了一句,“我不喜欢。”   袁蓓仿佛没听见似的,继续和霍安安讨论今年秋装新款、明星八卦。   说起陈家找回来的小儿子,还问了他几句。   袁蓓以前是不满意这门婚事的,毕竟谁不希望子孙满堂呢。   但老爷子的决定无人敢驳,她虽然有怨,也从来没有发泄,只是闭口不提。   今天破天荒提起,霍元霁还有点诧异。   袁蓓的这些变化,他全部归结于更年期情绪变化。   “元霁,你还想回学校吗?”霍天罡吃完饭,端着杯茶漱口。   霍元霁垂下眼,反问一句,“公司怎么办?”   霍天罡中风的时候,霍元霁还在学校读博。   偌大企业不能没有主事人,霍元霁放弃学业管理公司。   他当时只是办了休学,随时可以回学校。   “我好得差不多了。”霍天罡放下茶盏,“安安大了,也可以进公司学着做事了。”   “爸,我还小呢。”霍安安扭着袁蓓,转头气鼓鼓地说道,“我还想玩两年。”   袁蓓有些无奈,“趁你爸身体好,好好跟着学点东西,天天就知道玩,以后谁养你。”   又对霍元霁说道,“下个月初你妹妹生日,可别空手回来啊。”   “哥回来就好了。”霍安安有点怕霍元霁,说话细声细气的。   “那可是你的大日子。”袁蓓转头叮嘱道,“不允许迟到。”   “我让人帮你办理复学手续。”霍天罡不等他回答,把这事定下来了,“九月开学你回学校。”   袁蓓和霍安安在平板上选购今年新款,霍天罡吃完饭就回了书房。   霍元霁什么时候离开的,也没人看见。   ~   宣若鱼从医院出来,接到李玲的电话。   那件事之后,李玲在公司转正了,为了感谢他帮忙,请他吃饭。   他知道李玲家庭条件不好,在学校附近选了家物美价廉的小餐厅。   小餐厅装潢老旧,不过打扫得很干净,味道也行,生意也异常火爆。   宣若鱼早早过去占好位,把地址发了过去。   李玲来的时候,还带了个男人。   男子个子很高,穿着白衬衫,戴了副金边眼镜,笑容和煦,“我是李玲的哥哥李润,谢谢你帮助小玲。”   两兄妹有点像,李润人如其名,看起来温润如玉,说话也内敛温柔。   李玲不爱说话,全程闷头吃饭,或是用公筷帮他们夹菜。   宣若鱼不是为了让人感谢才帮忙,他就是这样的性格,看不惯直接就说。   虽然长得斯文俊秀,却有一种路见不平一声吼的内在气质。   至于拔刀相助后会有什么后果,更是没有考虑。   但凡和他接触过的人,都愿意和他结交。   李润道完谢,也很欣赏宣若鱼的性格,两人谈着谈着,李润把自家的情况全部说了。   他刚从一家科技公司辞职,还惹上了官司。   旭日科技公司挺有名,主营信息科技。董事长张旭管理方式颇具个人风格,公司花巨资开发核心技术,却不注重营销。李润在旭日待了两年多。   前段时间,一个同事带了几个公司精英,包括李润,成立自己的公司单干。辞职的时候却被以窃取公司内部机密为由告上了法庭。   那同事为了自己脱身,不仅将李润的研究成果交给公司,还将李润一个人推出去当替罪羊,对外宣称这次出走是李润带头。   李润在公司备受器重,是被当成核心技术人员培养的,进公司没两年就做到了技术主管的职位。董事长张旭勃然大怒,联合几家大公司,专门针对李润,让他在业内找不到工作。   当初在旭日科技,待遇不错,年薪高达七位数,但李母常年卧病在床,每年的医药费就是一笔巨大的开销,兄妹俩也没什么积蓄。   现在李润的名声被搞臭,找工作受挫,兄妹俩过得挺拮据。   不过听他谈吐,宣若鱼觉得他并没有因为这件事受到打击,反而更专注于技术开发。   两人聊了许久,后来又聊到李润前段时间正在做的新项目。   新项目概念不错,只是算法出了问题。   宣若鱼以前做过类似的项目,给他提供了不少思路,李润连连称是。   两人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一直聊到小饭馆打烊,走在回寝室的路上,宣若鱼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原著中有个大反派就叫李润。   既然是反派,必定是面目狰狞。   李润长得眉目清秀,温润如玉,他一开始完全没往那方面想。   原著中,李润研发的核心科技一经面试就迅速垄断市场。   但是因为母亲去世,妹妹失业后又患上抑郁症,李润性格忽然变得偏激。成立公司后,仗着自己的产品的优越,往死里打压对手,不给别人留一点退路,搞垮了不少中小型企业,被称为业界毒瘤。   最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其妙就被高浩洋收服了,成为高浩洋左膀右臂,心甘情愿为高浩洋做事。   宣若鱼想起李玲的样子,性格又内向,要是找不到发泄途径,真的很容易抑郁。   现在黄主管罪有应得,她也从实习生转成了正式员工,她们兄妹俩应该会好好的了。   ~   宣若鱼回到学校的时候,宿舍门已经关了,叫宿管开门很麻烦,需要登记班级和名字,还要通知辅导员。   宿舍背后是篮球场,中间有一片草垛,经常有人在那里喂野猫。   二楼楼梯间的铁丝网松了,虚挂在上面,轻轻一掀人就能钻过去。   宣若鱼转到宿舍楼背后,准备□□。   他借着微弱的灯光,踩着一楼的窗棱伸手去勾二楼的铁丝网。   不知道哪个缺德的□□扯太凶,把铁丝网弄脱了。   宣若鱼轻轻一拉,大片往下掉。   他侧身躲避,没想到脚踩滑,身体失去平衡,一轱辘往下掉。   惨了。   他心想,幸亏下面是草垛,楼层不高,应该摔不坏。   不过,失重过后,预料之中的疼痛没有到来。   他被人接住了。   晚上和李润聊得太开心,他喝了点酒。   头有点晕。   往下掉的时候,只觉得天旋地转。   睁开眼,发现一双冷眼直勾勾盯着他。   居高临下。   霍元霁?!   如此诡异的画面吓得小心脏抽了一下。   喝多产生幻觉了?   对方抱得不稳,宣若鱼主动扭了一下,在他怀里找了个好位置,伸出一只手,又在他脸上捏了一下。   “这是假的吧?”   霍元霁那个懒癌总裁,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冷白的月光氤氲在他脸上,渲染出一股神秘的韵味。   衬着嘴角那一抹冷笑,好似传说中遥不可及的鬼怪。   宣若鱼的心脏开始狂跳。   咚咚咚,每一次跳跃都铿锵有力。   那种奇妙的感觉又漫上心头。   难道是男妖精吸他的精.血来了!   “咬的时候轻一点。”   如果逃不掉,他还是希望为自己谋点福利。   说不定被咬上一口,自己就能穿回去了。   霍元霁忽然撒开双手。   宣若鱼惊呼一声,眼疾手快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堪堪站稳。   热的。   有脉搏。   相对于白天的西装革履,霍元霁只穿了一件棉麻T恤,看起来像是高冷帅气的学长。   黑夜里,他的眼眸清澈,漆黑的眸子发出微弱的光亮。   眼神深邃,琢磨不透。   “喝醉了?”   “没醉!霍叔叔,三更半夜的,你怎么在这里?吓我一跳!”   宣若鱼站好,拍拍手上的灰和铁锈,“谢谢啦!”   霍元霁没有说话,伸手抹了一把脸,垂下眼,盯着手上的黑灰。   他的脸上还残留着宣若鱼手指捏过的痕迹。   脸色不太好。   宣若鱼心里咯噔一声,难不成违反校规他也要管。   这也太遵纪守法了吧!   宣若鱼从兜里摸出一包卫生纸,扯出一张,抖了抖,往他脸上糊,“霍叔叔,别动,我帮你擦干净。”   霍元霁夺过他手里的纸,嫌弃地瞄了他两眼。   顿了顿,慢条斯理地说道,“叫我学长。”   宣若鱼:“??”   霍元霁该不是被他砸得灵魂出窍了吧?   大半夜不睡觉,搁这儿要和他玩什么“学长学弟”的游戏?! 第14章   宣若鱼退后一步,心想,这究竟是人是鬼。   霍元霁的衣领被扯得有点大,胸口露出来一大片。   就算是鬼,也是个不正经的。   “汝乃何物?!”他比了个奥特曼的必杀招数,疑神疑鬼地盯着他。   之所以用文言文,是因为他觉得鬼一般都是古代的。   用文言文好沟通。   对方穿着打扮挺日系,就算是个日本人鬼,奥特曼也能起到震慑作用。   “你这是要……举手发言?”   霍元霁瞥了他一眼。   没忍住,笑了。   “我是学长,不是老师。”   “啊?”宣若鱼看了一下自己的姿势,确实像是在举手发言。   忽然觉得自己挺傻逼的。   也没喝多少啊,就两瓶啤酒。   看到对方在笑,他也忍不住笑起来。   笑起来还收不住了。   “哈哈哈,你怎么这么没见识,我这是昭和奥特曼的绝招,M87光线。”   为了化解尴尬,他还“biubiubiu”,发射了几道死亡射线。   霍元霁露出了关爱智障的眼神。   宣若鱼:“……”   恨不得用脚趾在地上抠出一排小怪兽。   不过,认识了这么久,他就没看见霍元霁这样大笑过。   忽然笑一下,还挺意外的。   他原本就长得好,气质冷清。   嗓音低沉,笑起来好似不小心拨动了琴弦,在耳边低吟。   真若那勾魂夺魄的妖。   手握成卷在唇边咳嗽了两声,宣若鱼挪开视线,换了个话题。   “你也是B大的?”   “嗯。”霍元霁淡淡地应了一声。   怪不得让他叫学长。   也是,他们就相差几岁,在校园里叫叔叔才奇怪。   退后两步,宣若鱼才发现,他的脚边放了一袋猫粮。   这是来喂猫来了。   霍元霁抖了抖猫粮,猫咪闻讯而来。   猫是夜行动物,白天睡觉,晚上跑酷。   一只狸花猫在草丛里奔驰,好似踏着草浪。   不一会儿,他身边就围了好几只猫。   看这架势,还是常客。   只不过,他的姿势很奇怪。   这些猫咪显然认得他,喵喵叫着用头去蹭他的脚踝,或是弓着身体去挨他。   霍元霁不动声色地移动脚步,硬是没让一只猫近身。   他小心翼翼避开猫咪的亲近,把猫粮倒到地上。   猫咪们围着猫粮吃起来,宣若鱼觉得,他好像松了口气。   “学长,”宣若鱼问道,“你这是……怕猫脏?”   霍元霁把剩余的猫粮随手一抛,扔到宣若鱼怀里。   没有回答。   宣若鱼接住猫粮,看着他从兜里拿出湿巾纸擦手。   “你现在住寝室?”霍元霁问。   “嗯。”   “剩下的猫粮,明天帮我喂一下。”   猫粮没喂完,剩了半袋。   “霍学长,”宣若鱼把猫粮口袋封口封好,“你是很喜欢猫,但是又怕脏?”   虽然是问句,但是语气很肯定。   他觉得霍元霁像猫,还是那种价钱贼贵的豹猫。   表面上看起来高贵又难以接近,骨子里又懒又龟毛,还只能顺毛摸。   想上手撸他两把,又怕被挠伤。   喜欢的事再嫌弃也会做,不喜欢的事看一眼都奉欠。   总之一句话,矜贵且难以接近。   霍元霁垂眸,默认。   宣若鱼蹲下.身,用手指去挠一只橘猫的后颈。   橘猫吃得差不多了,停下来,对着他叫了两声,又用舌头去舔他的手指。   “哎呦,好乖。”他的手指被舔得好痒,笑嘻嘻地往后缩,“学长,一点都不脏,猫咪最爱干净了,它们会自己舔毛。你要不要摸一下?”   宣若鱼笑起来,灿若芙蕖。   他的相貌出众,嘴角边有一个小梨涡,随着微笑的动作,时深时浅。   自带的涉世未深的天真感让他看起来真诚可信。   还未开口,就让人信了三分。   霍元霁撩起眼皮,神色不明地看了他一眼。   垂下眼帘,又转头看了下那只橘猫。   像是内心经过了激烈斗争。   最后,慢悠悠地说了两个字,“不了。”   “切,不摸拉倒。”宣若鱼像个皇帝,挨着把几只猫都临幸了个遍。   虽然是野猫,常年被学校的学生投喂,长得油光水滑,并不脏。   它们在操场的角落还有窝,其中两只橘猫耳朵被剪了个缺,应该是做过绝育。   野猫也不怕生,谁给吃的就主动和谁亲近。   还会主动翻肚皮求抚摸。   宣若鱼撸猫撸得乐不可支。   霍元霁在一旁,背着手,嘴角微微勾着。   “学长,我问你一个问题。”宣若鱼捏住一只奶牛猫的后颈,提起来抱在怀里,“第一次我代驾的时候,你为什么让我撞猫啊?”   霍元霁眼神一暗,“我什么时候让你撞猫了?”   “不是你问我,为什么踩刹车吗?”   “你踩刹车的时候,猫早就跑远了。”   言下之意,你并不会撞到它。   “是吗?”宣若鱼想了想。   好像是这样。   那天阳光刺眼,进入树荫茂盛的小巷,光线忽然变暗,他的眼前一黑,反应变得迟缓。   他想问,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话到嘴边,想起了什么,又把话咽回去了。   霍元霁的话本来就少,还懒。   今天和他说这么多,算是超额完成任务了。   第一次见面那种情况,他不说清楚很正常。   宣若鱼抬头,“那对不起,我之前冤枉你了。”   他当时觉得霍元霁没有爱心、冷血、酒驾,拨通了报警电话,妄想对他进行爱的鞭挞。   没想到人家爱心满满,还是个遵纪守法的好总裁。   宣若鱼没有什么面子观念,也不是那种死不认错的人。   自己做错了,说声“对不起”,这件事就过了。   霍元霁笑了笑,算是回应。   喂完猫,他转身就走。   走了两步,听见一阵笑声。   他回头,看见宣若鱼还在逗猫。   一只狸花小奶猫,以前没见过,正是活泼的年龄,抱着他的手在啃咬。   “乖乖,轻点咬。”宣若鱼嘴上“嘶嘶”叫唤,手却没有往回缩,看起来很有趣。   霍元霁停下脚步,静立数秒,又转了回去。   从霍家老宅出来,他不想回家,开着车在路上漫无目的地闲逛,路过B大,干脆进来走走。   他从大一开始,就经常过来喂猫。   虽然好几年没来了,但是好多老猫都认得他。   猫这种生物,没有人能抵抗它们的魔力,即使对爱干净这件事异常执着的霍元霁。   宣若鱼见他去而复返,视线一直落在自己手上这只小奶猫上,“喜欢就养一只呗。关在家里面,定期洗澡驱虫。家里买个猫砂盆,你要是不愿意铲屎,请人来铲不就行了。再弄一个阳光房,猫咪喜欢晒太阳,晒太阳除螨。”   霍元霁没有说话,看样子是在深思熟虑。   过了半饷,才缓缓开口,“这件事交给你来办。”   宣若鱼:“……”   他说了一句话,就给自己揽了个活。   看着他一脸呆愣和明显的不情愿,霍元霁拖腔带调地提醒他的身份,“宣助理。”   “……”   在现实生活中,宣若鱼有个朋友也是总裁助理,不仅要负责老板的生活起居,还要应付老板的四五个情人。   霍元霁貌似没有其他特殊的嗜好,只是多一只猫,好像还可以算作福利。   宣若鱼半推半就地答应了。   今晚,宣若鱼觉得两人熟悉不少。   他心里惦记着霍元霁的结局,想问问他身体有什么不适,如果有病,去医院早发现早治疗。直接问,又不太礼貌。   本来身体就虚,半夜还搁这里喂猫。   人家那些富二代、老总都是夜夜笙歌、纵欲而亡。   就霍元霁可能是因为熬夜喂猫,疾病去世。   想想都好笑。   所以他才劝霍元霁养一只,以后想撸就撸,也不用熬夜了。   撸猫又减压,说不定他养猫之后,身体也变好了。   “大小和你手上的差不多就行,品种不限。”他看了看宣若鱼怀里的小奶猫,偏过头,小声说了一句,“要爱干净的。”   霍元霁爱干净这事,得追溯到父母刚闹离婚的时候。   当年袁蓓带着他出国,一开始还能住好一点的酒店。   后来他们为了省钱,只能住汽车旅馆或者民宿。   有一次,他们去得早了,前面的租客刚走,民宿老板还没来得及收拾房间。   床上一滩不明液体,房间里堆满了垃圾,房东换了张床单也掩盖不了床上的味,喷了很多劣质香水来掩盖。   那一晚,霍元霁被刺鼻的气味熏了一整夜,没有睡好,总觉得身上痒。   之后,又和袁蓓辗转各种廉价的旅馆,直到在朋友的帮助下找到房子。   自此,他就格外注重卫生。   但是,他又喜欢猫。   宣若鱼的建议,他不是没想过。   只是没找到合适的人来做这件事。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宣若鱼挺合适。   宣若鱼顺口回了一句,“那我们一起去选好不好?”   霍元霁愣了一下,停顿半饷,才说了一声“好”。   宣若鱼也只是随口说说,霍元霁这么高冷龟毛还有洁癖的人,怎么会愿意和他一起去逛臭气哄哄的宠物市场。   没想到他一口就答应了。   还挺纳闷。   “要不就这只吧,长得乖,还粘人。”宣若鱼举起手里的小奶猫,举到霍元霁脸面前。   霍元霁退后一步,皱眉。   “它不愿意。”   果然,一旁的猫妈妈纵身一跃,把小猫叼了下来。   幸亏撒手快,不然肯定会被抓伤。   宣若鱼吓了一跳,“你还挺了解它们。”   B大校园里的野猫出了名的渣,要吃的时候伏低做小,任摸任抱。   一旦有人试图把它们带走,立刻撒腿就跑。   霍元霁有个同学,曾经以为一只橘猫爱上了自己,每天好吃好喝地供着。   寝室里不能养,同学到外面租了房子,喜滋滋回来找猫,没想到猫咪死活不愿意跟他走。   同学气了好几天。   宣若鱼拍拍手,“学长,我回去了,你还是早点回去休息。”   千万别成为第一个熬夜喂猫把身体累垮的总裁。   他把猫粮的开口封好,抛进宿舍二楼,腾出双手准备□□。   “怎么不回家?”霍元霁负手而立,站在他身后。   B大在郊区,到公司到跨越大半个A城。   宣家离公司近得多,宣若鱼这么晚不回家,却宁愿回学校□□。   “家庭关系紧张。”宣若鱼笑笑,毫不在意,“你也看到,我和宣若臻关系不好,父母也喜欢他,不喜欢我。”   三言两语,将家里的情况说了。   他的语气很轻快,完全没有被家庭忽视的落寞。   “现在对你还不好?”   “是啊,还惦记着我的熊猫血。”   “你不在意?”霍元霁又问。   宣家的事他略有耳闻。   宣若臻身体不好,从来没有打过工,宣若鱼很小就开始打工赚零花钱。   一般家庭,受冷落的小孩大多内向,像他这样开朗的不多见。   “在意有用吗?”宣若鱼退了两步,踢了踢掉在地上的钢丝网,“人生苦短,何必在意别人的看法,只要自己高兴就行了。父母也有自己的喜好,我也不能强迫他们喜欢我。再说了,我又不是人民币,不可能让人人都爱我。合不拢,就分开。想不通,就不想。千万不能让自己受委屈。”   这是宣若鱼的生活准则。   他做事总是潇洒恣意,不畏首畏尾,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洒脱爽朗的气质。   “你今天怎么黏黏糊糊的?”宣若鱼站直身体,盯着他看,“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难道收到病危通知书了?   霍元霁虽然懒,动作慢,但做事决断,不会像今天一样,一步三回头。   最奇怪的是,还问他这种愚蠢的问题。   霍元霁一个问题也没有回答,摆手,“回吧,我走了。”   宣若鱼翻进宿舍楼,对着霍元霁挥挥手,打开寝室门进去了。   霍元霁对着宿舍楼伫立片刻。   不知道撞到哪里,寝室里传来“啊”的一声惊呼,紧接着灯被打开。   霍元霁笑了笑,摸出手机,给霍天罡发了一条信息,“我不回学校,公司现在我说了算。” 第15章   宣若臻发了誓,宣若鱼也履行承诺,在他的安排下接受心理医生的治疗。   在约定的时间,宣若鱼来到陈家。   陈家今天为宣若臻开生日宴。   整个半山别墅布置一新,从小区门口就挂上了气球。   宣若臻在陈家的第一个生日宴,隆重非凡。   一是向外界宣告他的身份,表达陈家对他的重视。   二来,在与霍元霁正式订婚前,含蓄地表达与霍家的联姻意向。   在陈家人眼里,宣若臻善良、通情达理,他的生日宴,怎么可能缺少和他情同手足的弟弟。   宣若鱼没有缺席的理由。   碍于宣若鱼最近性情大变,大概率不会出现,所以宣若臻干脆让他在生日宴那天到陈家见心理医生。   只需要出现,至于他是来干什么的,并不重要。   想法挺鸡贼。   这样的小心眼,宣若鱼懒得计较,只准备见完心理医生就走。   和医生聊了一个半小时,约定了下次见面的时间。推门出来,发现陈一北等在门口。   “若鱼,聊那么久,饿了吧。下去吃点东西玩一会儿,晚点让司机开车送你回家。”陈一北个子中等,戴了一副金丝眼镜,不像是商人,倒有几分书卷气。   他大学主修医科,心理医生是他的同学。   他对着心理医生点了点头,免不了寒暄几句。   派对已经开始,整栋别墅放着轻缓舒适的音乐,楼下传来说笑的声音,很热闹。   宣若鱼站在二楼栏杆边往下看。   宣氏父母也在,双手拉着宣若臻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神情关切。   对于他们之间略微过分的互相关心,宣若鱼也不在意,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一北哥,不用太麻烦,我自己回去就行。明天还要上班,我先走了。”   为患者的隐私保密是心理医生的基本操守,陈一北学了七年医,也知道这个道理,不会询问病人的情况,但从昔日同窗的表情大概可以判断,这个小孩并不是在为赋新词强说愁。   若臻的生日宴,宣若鱼空手而来,见完医生迫不及待想走,他应该生气。   可是,他看对方的眼神反而温和了几分。   这样的小孩子,正是无忧无虑的年龄,怎么会患上心理疾病。   没有责怪,却不自觉想亲近。   “若鱼,你在楼下等五分钟,我和王医生说两句,我亲自送你。”   宣若鱼推辞了几句,拗不过陈一北的好意,答应下来。   他绕到别墅后花园,避开人多的地方。   运气很好,遇到一株昙花正在开放。   昙花旁有桌椅,他干脆坐下来观赏。   乳白色的花朵优美淡雅,在月光下香气四溢,光彩照人。   昙花有着“月下美人”之誉,昙花开放更是寓意着吉祥、好运。   宣若鱼看得正入神,忽然,双眼被人从身后蒙上。   他看得太专心,有人靠近也没有发现。   “猜猜我是谁?”   一双细嫩的手覆盖之后,紧接着是一串清亮的男声,故意压着嗓子问。   不像是恶作剧,倒像是亲密伙伴之间的小游戏。   宣若鱼在这里没有朋友,他不确定原身是否认识对方。   对方靠得太近,陌生的气息让他感觉紧张。   手肘向后一顶,头往后仰,身体一侧,躲开了覆盖在眼睛上的双手。   卫楚单手捂住胸口,另一只手指着他,质问道,“表哥,你怎么那么凶?!”   他的嗓音偏软,看起来不像生气,倒有几分撒娇的口气。   宣若鱼定睛一看,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长相精致的表弟。   “怎么?不认识我?”卫楚见他一脸茫然,摘掉墨镜,把脸递到他面前,“你仔细看看。”   “我为什么要认识你?”宣若鱼退后一步,眉头微蹙。   “你是若臻表哥吧。”   虽然是问句,却带着肯定的自信。   卫楚笑着解释,双手奉上礼物,“我是卫楚,抱歉来晚了,生日快乐!”   卫楚是陈夫人的侄儿,童星出道,现在是很火的一个组合的成员,属于娱乐圈顶流。   今天来参加宣若臻的生日宴,为躲避狗仔迟到了。怕被姑妈说教,就躲到了花园里。   “我不……”   宣若鱼正待解释,陈夫人过来了。   “阿楚,你怎么在这里?”陈夫人笑着过来,在卫楚头上揉了一把。   “姑姑,我和若臻表哥看昙花。”卫楚小孩儿心性,语速很快,还没等陈夫人回过神来,接着问道,“你上次不是说,若臻表哥是我的粉丝吗?”   卫楚看了一眼宣若鱼平静无波的表情,撇嘴,“姑妈,你骗我。”   陈夫人愣了一下,才知道他认错人了,不免失笑,“他不是若臻。你若臻表哥在里面招待客人呢。”   她没有见过宣若鱼,也不知道他是谁。   认错人总是不礼貌,陈夫人对着宣若鱼歉意地笑了笑。   “怎么可能?”卫楚张大嘴,瞪着宣若鱼,夸张地嚷道,“姑妈你别骗我,我不会上当,他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是吗?”陈夫人笑道,也转过头看着宣若鱼。   宣若鱼平静地站在一旁,不卑不亢,不喜不怒,任人打量。   他的眉眼染上一层银白的月光,长睫低垂。   两眼微微一笑,像一块温润的美玉。   陈夫人看不出来,只觉得他是一个长得好看的小孩。   卫楚为了证明自己的眼光,把路过的客人拉来询问。   客人也说像。   宣若鱼听他越说越不像话,才开口,“我是宣若鱼。”   陈夫人这才恍然大悟,笑道,“他是若臻的弟弟,若鱼。”   卫楚还不相信,极力争辩,   “姑妈,他耳后有胎记,怎么可能不是?”   宣若臻走过来的时候,正看到卫楚蹦跶着去看宣若鱼耳后的胎记,宣若鱼仰头躲避。   “妈,这是卫楚表弟吗?”宣若臻脸色有点白,一路小跑过来,还带着喘。   “若臻,走慢一点。”陈夫人扶住宣若臻,在他背上顺了顺。   “姑妈,你们合起来骗我?”   卫楚看着宣若臻,又看了看陈夫人,最后看向宣若鱼。   陈夫人叹了口气,把他从宣若鱼身边拉过来,语气无奈,“他也是你表哥,若鱼表哥。这才是若臻表哥。”   卫楚还要再争辩,宣若臻将他打断,“你们怎么不在里面玩,这里黑漆漆的,有什么好看的?”   “我们看昙花。”卫楚指着面前一个月牙形的花坛,里面种的全是昙花。   “这花过几天才开,到时候我提前通知你来看。我们进去玩吧,这里晚上蚊虫多。”   宣若臻说着,站到卫楚面前,将他和宣若鱼隔开。   卫楚往花坛里看了一眼,“咦,刚刚明明都开花了,怎么那么快就没有了?”   他望向宣若鱼,“表哥,你也看见了,对吧?”   他喊得很顺口,好似宣若鱼才是他的正经表哥。   宣若鱼看了一眼昙花,刚刚确实有七八朵都开放了,才不到一个小时,又全部缩成了花苞,怪不得大家都说“昙花一现”。   宣若臻神色没有变化,笑着去挽陈夫人的手,“既然看过了,我们进去吧。卫楚表弟,你的新专辑什么时候上市啊,我们卫衣可是等得望穿秋水。”   卫衣是卫楚粉丝的名称。   卫楚小孩心性,注意力马上就被转移,说了几句新专辑的情况又嚷着要喝柚子茶。   宣若鱼故意放缓脚步,落后两步。   这时,陈一北过来了。   卫楚是家里最小的小孩,从小被表哥表姐宠着长大,他却最喜欢陈一北。   之前他问陈一北要宣若臻的照片,陈一北告诉他,看到若臻他一眼就能认出来。   他们兄弟姐妹四人,只有若臻长得最像陈夫人,他和一南、西京都像陈庆多一点。   现在陈一北过来,卫楚拉着他,笑着和他开玩笑,“一北哥,我觉得若鱼表哥更像姑妈。”   “是吗?”陈一北不免多看了宣若鱼一眼。   三个当事人都在,这样仔细一对比,更明显。   如果说宣若臻和母亲有五分像,那宣若鱼至少有七八分。   怪不得他之前觉得宣若鱼面相很和善,不自觉想亲近。   “我说的没错吧。”卫楚还在抖机灵,手指比划着,“你们是不是找错了?若鱼表哥耳后也有胎记,红色的,这么长一个。”   听到“胎记”两个字,宣若臻心里咯噔一声,脸色白了白。   他望向宣若鱼,发现他在笑,没有说话,就是嘴角上扬,礼貌且体面。   宣若鱼以前也爱笑,尤其是谈起高浩洋的时候。   但是这样的笑却不一样,带着看透一切的不屑。   好似他什么都知道,只是不屑争辩、无所谓解释。   就像他小时候,上数学课偷偷在桌子下面吃面包,老师站在讲台上,一览无余,什么都知道,却没有点名批评。   那种由内而发的优越感,让他感到非常不舒服。   “别贫了,快进去吧。”   看到宣若鱼落后两步,陈一北停下脚步等待,“若鱼,车停在门口,走吧。”   宣若臻和陈夫人卫楚走在前面,见陈一北没跟上来,也停了下来,“一北哥,马上切蛋糕了,走快点,摄像师等着拍照。”   陈一北委实不想错过弟弟第一次的生日宴,但是又事先答应了宣若鱼,动作有几分迟疑。   宣若鱼不想让他为难,“一北哥,你去吧,我在门口等你。”   陈夫人回头,“若鱼,吃块蛋糕再走吧。”   卫楚也来劝。   周围人越来越多,宣若鱼不想成为众人的焦点,   看了眼时间,点头同意了。   从楼顶倾斜而下的水晶吊灯熠熠生辉。   客厅的装潢彰显了主人的矜贵与品位。   然而,比水晶灯更闪耀的是今日的寿星宣若臻。   陈一南唱着“生日快乐”,把多层的蛋糕推到宣若臻面前。   陈庆、陈夫人、三姐陈西京、二哥陈一北围在他身边,拍手清唱生日歌。   旁观者的眼中有真心的祝福、也有艳羡、妒忌……   宣若臻是绝对的主角,就像是月下盛开的昙花,光彩照人,散发着光芒。   宣若鱼站在客厅通往餐厅的门廊边,从路过侍从的托盘里端了一杯香槟,欣赏着热闹,间或抿两口。   “羡慕吗?”   突兀的一句问话在耳边响起。   宣若鱼回头一看,发现原本应该站在人群中心的霍元霁,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的身边。   “为什么要羡慕?”宣若鱼反问一句。   宣若臻当了他二十多年的哥哥,他们在一个家庭长大。忽然有一天,这个哥哥竟然变成了有钱人家的孩子,两人的境遇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要是遇到一般人,肯定多少会羡慕、甚至嫉妒。   但是宣若鱼不同。   首先,他本来就是穿来的,对原身的遭遇不能感同身受。   其次,他原本也是高门子弟,见惯了荣华富贵,早就练成了一身荣辱不惊的本事。   “你倒是看得开。”霍元霁捏着高脚杯,眼眸低垂,盯着从杯壁滑落的红色液体。   宣若鱼望了过去,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这样没头没脑的话。   “你父母在对面。”   “看到了。”   宣若鱼顺着霍元霁示意的方向看过去。   宣氏夫妇站在另一个角落。   宣易道背着手,宣母拍着手。   两人不会唱歌,跟不上调子,却在笨拙地附和着简单的旋律,注意力在发着光的宣若臻身上,甚至没有觉察到宣若鱼也在现场。   “不好奇?”   任谁看了宣氏夫妇的表现,都会觉得宣若臻才是他们的亲生子。   一种异于常理的现象不是平白无故发生的,其中必定会有复杂的原因。   之前霍元霁问过他是否在意,宣若鱼当然不在意。   不在意并不代表不好奇。   宣若鱼低下头,轻笑,“想不到你也爱八卦。”   霍元霁没有否认,反而坦荡地承认,“对于未来的另一半,当然要了解清楚。”   宣若鱼想,宣若臻是主角受,当然人人都要对他好,人人都要喜欢他。   不过这种话却不能对霍元霁说。   他敷衍了一句,   “你如果查出来,通知我一声。”   围观人群忽然发出欢呼声,视线的焦点忽然转了个方向,聚集到霍元霁身上。   陈夫人透露了陈家和霍家即将联姻的消息。   宣若鱼退后一步,将身体隐没在门廊的阴影内。   举起手中的香槟,对着霍元霁的后脑勺,敬了一杯,“恭喜你,哥夫。”   霍元霁低头笑了笑,用只有两人听见的声音说道,   “别叫得太早。”   说完,抬起头。   脸上挂着妥帖的笑容,回敬大家的祝福。 第16章   宴会过半,陈一北准备开车送宣若鱼回学校。   车停在别墅门口,宣若鱼拉开副驾的门,还没来得及迈腿,就被人拉着坐到了后排。   卫楚紧跟着坐了进来,“一北哥,随便送下我。”   陈一北系上安全带,回头道,“别闹,让助理送你。”   卫楚今年刚18岁,拍了一部校园剧,配合片方炒女主的CP,最近跟着他的狗仔很多,陈一北不想上一些莫名其妙的热搜。   “一北哥,我会小心的。”卫楚吐吐舌头,裹了一件不太合身的大衣,头上罩了顶渔夫帽,“看,我妈过来也认不出是我。”   “欲盖弥彰。”陈一北叹了口气,拿他没有办法,还是妥协了。   汽车平稳地驶出别墅区。   卫楚性子跳脱,静不下来,一直在没话找话说,   “一北哥,你是不是喜欢若鱼表哥。”   “是啊。”陈一北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我还喜欢若臻,喜欢西京,喜欢一南,喜欢你。”   “我是说非常喜欢,超乎寻常的喜欢。”   陈一北:“……”   不知道这个小表弟脑袋里装了些什么。   “刚刚若臻表哥贫血差点晕倒了。”卫楚嘀咕道,“你要是不喜欢若鱼表哥,你怎么不让他给若臻哥哥输血啊?”   “……”   陈一北管理归巢,早就查到之前留资料的人就是宣若鱼。   陈家几乎是出动所有的资源寻找血源,原本以为有了希望,结果发现还是停留在原地。   不失望是不可能的。   陈庆说过,不能勉强宣若鱼。   虽然他想,但是也一直没单独找过宣若鱼。   现在卫楚忽然提出,陈一北也想听听,宣若鱼是个什么样的态度。   所以放任了卫楚的莽撞。   “若鱼哥,你为什么不给若臻哥输血啊?”卫楚没有听到陈一北的回答,转头直接问宣若鱼。   “不想。”   “你一句不想,就是一条人命。”卫楚振振有词,“亏我刚才见到你还觉得你亲切,想不到你是这样冷心冷肺的人。”   宣若鱼:“……”   陈一北:“阿楚,没礼貌。”   卫楚:“一北哥,你偏心!宣伯父都同意了,若臻表哥对你那么好,你就献点血怎么了,血可以再生的。”   “宣若臻让你来劝我的?”   “没有,怎么可能,若臻表哥还让我别来打扰你。”   刚刚在花园见面,卫楚都还对宣若鱼颇有好感,两个小时不到,就倒戈了。   宣若鱼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宣若臻虚弱地捂着胸口,一脸无辜地说,“别怪若鱼,应该是我不够好,惹他生气了。”   “他都让你别来烦我,你还在这里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你……”   “我什么。”宣若鱼反唇相讥,“我们宣家养了宣若臻二十多年,光是医药费就花了几十万,几十万虽然对你们来说不多,但却是我父母大半辈子的心血。我为他献了十几年的血,他现在应该想办法报答我们宣家,而不是继续吸我的血。”   “我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若臻哥以前对你那么好,有点良心。”   “谁告诉你他对我好的?他吃我家的、用我家的,不该对我好?!”   “你!”   卫楚被气得面红耳赤。   刚刚在陈家,不知道是谁激了两句,他自告奋勇来劝宣若鱼,没想到宣若鱼这么不识抬举。   他从出道起就被人捧着,还是第一次遇到有人这么怼他。   一时哑口无言。   说也说不过,只能在一旁生闷气。   卫楚和宣若鱼争论的时候,陈一北一直没有说话,就是默认、纵容卫楚对他进行质问。   他不需要这种假惺惺的好意。   “一北哥,路边停车,谢谢你,送我在地铁站就行了,我自己搭车回去。”   陈一北这才开口阻止卫楚,“阿楚,闭嘴,你再说话我把你扔下去。”   卫楚嘟囔了两句,气鼓鼓地坐在一边。   陈一北:“对不起若鱼,卫楚心直口快。”   “一北哥,”宣若鱼说道,“我到‘归巢’是找亲生父母的,不是无偿献血的,我的亲生父母找到了吗?”   宣若鱼的信息录入了基因库,暂时还没找到匹配的对象,而且寻找亲生父母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容易。   陈一北一直觉得宣氏夫妻善良温和,只当他和父母闹脾气,这个年龄的孩子,很容易叛逆。   “若鱼,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一直都有这样的想法,难道你没看出来?”宣若鱼从包里摸出一个小盒子,交给陈一北,“一北哥,麻烦你帮我检测一下,我和头发的主人有没有血缘关系。”   ~   一周之后,陈一北带着检测结果找到宣若鱼,两人约在咖啡厅。   宣若鱼看到结果,虽然意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他果然不是宣易道的亲生子。   让人费解的是,宣易道难道收养了两个儿子?   他心中隐隐有种想法,却又觉得荒唐。   “若鱼,你在哪里拿的头发?”陈一北见他神色不太好,倒了杯温水递过去。   “宣易道的。”宣若鱼扯着嘴皮,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和他不是亲生父子。”   陈一北有点震惊,“怎么可能?!”   宣若鱼没有说话,只是把检测报告摊开。   “你们‘归巢’做的检测,还能出错?”   “不会出错,”陈一北说道,“宣伯父亲口说过你是亲生的,若臻是收养的,是不是其中有什么误会?”   “捡来的孩子当球踢。要是你有两个儿子,一个亲生的,一个收养的,你会对谁更好?”宣若鱼笑了笑,“你看宣易道哪点对我好了?”   陈一北一直觉得,宣氏夫妇人很本分,对若臻很好,事事关心。   却忽略了一个事实,他们对养子过分关心,对亲生子却甚少过问。   宣若鱼看心理医生的事,他们也从来没有问过一句,反而是经常在若臻的病床前发现他们的身影。   “一北哥,你还是调查清楚,宣若臻是不是你的亲弟弟?”   陈一北沉默了。   根据血样和毛发,检测报告显示,宣若臻和陈庆有血缘关系。   但是,血样和毛发虽然是宣若臻提供的,却是他托人带过来的,没有人亲眼看见这些样本是从他身上取下来的。   当时检测结果出来后,全家沉浸在巨大的喜悦当中,完全忽略了这些细枝末梢。   陈夫人这些年身体不太好,乳腺癌手术之后又有复发的趋势。   弟弟找到之后,陈夫人的精神日益好转。   就算宣若臻是假货,他也不想轻易破坏现在和谐的家庭环境。   若是宣若臻是假的,那真的弟弟又在哪里?   陈一北看着宣若鱼,渐渐入神。   就像卫楚说的那样,宣若鱼真的像母亲。   尤其是笑起来的样子,和母亲年轻时候非常相似。   陈一北忽然想起什么,站起身,伸手按住宣若鱼的头,把他往下摁。   低头的瞬间,宣若鱼耳后鱼形的红色胎记暴露出来。   陈一北惊呼,“弟弟?” 第17章   宣若鱼拍开他的手,“一北哥,你干什么?”   陈一北惊觉失态,连忙道歉。   “对不起,能不能让我看看你耳后的胎记?”   他的小弟耳后有一块鱼形胎记。   宣若臻被认回陈家后,耳后忽然被烫伤,正好在胎记的位置。   为此,他还联系了整形科的医生为宣若臻做祛疤手术。   宣若鱼转过头让他看。   一条红色的小鱼。   活灵活现,灵动非凡。   弟弟走丢的时候,他也才八九岁,记忆中的胎记早就在时间的冲刷下变得模糊,只剩下一点若有似无的熟悉感。   他不能分辨是否是纹身,也不能分辨是否是他记忆中的图形。   但他不敢轻易下结论,一切都还是怀疑。   “若鱼,不好意思,我打个电话。”陈一北马上给归巢负责人打电话。   陈庆的信息和宣若鱼的信息都在基因库,一对比就能知道。   那边告知没有权限查阅陈庆的信息,陈一北决定亲自跑一趟。   临走时,叮嘱宣若鱼别乱跑,在这里等他,手机保持畅通。   ~   今天周末,宣若鱼见陈一北之前约了霍元霁买猫。   作为霍总的生活助理,宣若鱼还要给他当司机。   告别陈一北之后,宣若鱼按照约定时间来到霍总家,看到霍元霁,明显一愣。   帅是帅的,就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霍元霁穿着长裤长袖,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手上戴了副白手套,还戴了副黑超墨镜。   就差拿个麻袋把自己套个严严实实。   “霍叔叔,你不热吗?”   虽然已经入秋,但是下午还是燥热,宣若鱼看了看窗外的烈日,有点担心待会出去霍元霁中暑。   房间的中央空调温度开得很低,宣若鱼觉得有点冷,抱着胳膊搓了搓手臂。   霍元霁睨了他一眼,一副让他闲事少管的模样。   两人来到车库,宣若鱼有幸欣赏到了霍元霁一车库的豪车。   依霍元霁的性子,宣若鱼以为,他的车应该全都是清一色的商务车,黑色,稳重,方方正正。   没想到,在角落看到一辆酒红色的帕拉梅拉turbo。   这辆车明显改装过,装配了亮黄色的制动卡钳,车声也是磨砂色,骚得一比。   宣若鱼当即决定,今天开这辆。   “霍叔叔,可以选吗?”   还是礼貌地问一下,毕竟这是老板。   霍元霁明显发现了他的意图,下巴点了点一辆靠得最近的一辆黑色奔驰商务车,车前的车标和他的穿着一样老成无趣。   并看了他一眼,眼神好似在说,“我知道你想开保时捷但是没门我是老板就只能听我的。”   “谢谢霍叔叔成全。”宣若鱼假装没看懂他的眼神,打开抽屉,准确无误地抓住保时捷的车钥匙,一溜烟蹿到车门口。   宣若鱼开门进车,边系安全带边问,“霍叔叔,你坐前面还是后面啊?”   霍元霁冷着脸走到车前,拉开了后座的门。   刚坐上车,引擎轰鸣,帕拉梅拉卷着热浪冲了出去。   车上了路,前方路口施工,有点堵。   宣若鱼调了下倒后镜,看了看坐在后排的霍元霁。   依然是一副面瘫脸,看不出喜怒。   “霍叔叔,你是不是不想我开这辆车?”宣若鱼假装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老板的不满。   霍元霁慢条斯理撩起眼皮,通过后视镜和宣若鱼来了个深情对视,慢悠悠地开了尊口,“是。”   “那你为什么不说啊?”宣若鱼见他吃瘪,心里有点暗爽,踩着油门冲上了二环高架,“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啊,霍叔叔,你的话怎么那么少?”   意料之中,霍元霁没有回答。   宣若鱼也不是话多的人,不知怎么的,他最近有点喜欢听霍元霁说话,只要让霍元霁开口,就像抽到SSR一样高兴。   霍元霁的嗓音没有一开始那么冷。   但还是低,带着一丝沙哑,听得人耳朵发痒。   保时捷的轿跑提速快,车上了三环,轻点油门,速度立刻飙到了100。   灵活的车身超车非常方便,宣若鱼连超了数辆车之后,发现后面有几辆车的车牌很熟悉,一直在跟着。   很平常不过的大众捷达,看起来很旧,银色的车漆斑驳。   宣若鱼数了一下,大概四辆。   照例说他这样见缝插针的开法,就算有车跟得上,也绝对不会超过两辆。   后面几辆车,明显是在追他们。   “霍叔叔,后面的捷达,是你的朋友?”   以霍元霁的身家,怎么还会有开捷达的朋友。   他往侧后方看了一眼,不知不觉将眉头锁了起来。   一改往日的懒散,霍元霁利索地从后排爬到副驾。   宣若鱼看他的样子,就觉得这样的场景,霍元霁肯定不是第一次遇见。   他镇定地扫了霍元霁一眼,“安全带系好。”   捷达虽然是大众最普通不过的车型,却非常耐艹,改装方便。   经高手改装过的手动挡,某些性能不输超跑。   三环限速120,之前宣若鱼一直压着限速在跑。   现在这种情况,让他不得不超速了。   身体中活跃的因子被点燃,宣若鱼觉得,他整个身体燃了起来。   霍元霁摘了黑超,看了眼后视镜,眼神冷得可怕,眉宇间全是戾气。   周末的三环路,车流量比较少。   宣若鱼仗着保时捷操控性能好,踩着油门在车流里穿梭。   他好久没有享受到如此激情的时刻,一上来就把油门踩到了底。   周围的景物飞速倒退,四周的车好像停滞不前。   只剩下一抹酒红色的身影,在车流里穿梭。   呼啸的风掠过流线形的车身,没有流下一丝痕迹。   宣若鱼回头看了一下,两分钟不到,就已经和身后的捷达拉开距离。   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   忽然,一辆红色马自达出现在正前方,踩了急刹。   两边是高速行驶的汽车。   仪表盘上车速指示标志停在150KM/H。   这个时候,一点小小的擦挂都要人命。   宣若鱼全神贯注,前方视线忽然凝固。   在他眼里,两侧的车间距像是经过丈量,精准的数字出现在脑海里。   仿佛又回到樟翠山险恶的赛道。   误差出现在一厘米,就是万丈深渊。   他猛得往左打方向盘,车身倾斜穿过两车之间。   车辆之间挨得太近,行车监控器发出“滴滴滴”警报。   极速穿过。   被穿的两辆车吓得踩了刹车,车速降下来,按着喇叭抗议。   喇叭声被风声掩盖。   继续往前飚。   这一刻的宣若鱼,好似一束耀眼的光。   奔腾着,叫嚣着,轰轰烈烈地燃烧。   带着少年炽热的激情,无所畏惧,一路向前。   霍元霁有片刻愣怔,偏头小声说了句,“艹!”   宣若鱼觉得稀奇,扭头看他,“霍叔叔,难得啊,第一次听见你说脏话。”   霍元霁虽然冷了点,看起来懒散,却是那种带着文艺气质,贵族公子般的悠然自得。   这样冷不丁爆一次粗口,宣若鱼竟然觉得很带感。   两人对望了一眼,旋即,又同时挪开了目光。   前方车流量汇聚,速度慢了下来,宣若鱼发现,捷达又跟了上来。   霍元霁死死盯着后视镜,命令,“下辅道,靠边停车。”   “真是你朋友?”宣若鱼看见前面下辅道的口子,脚掌并没有松开油门,“跟的真紧。”   “冲着我来的,”霍元霁伸手按住方向盘,冷声说道,“你下车。”   宣若鱼笑道,“霍总,这不是我下车就能解决问题的了。”   后面的四辆车,显然是经过改装,能紧紧咬住他们,车速都不慢。   只要他们停车,捷达肯定会加速,到时候踩死油门冲撞过来,他们两人一个都跑不掉。   霍元霁俯身过来,手把住方向盘,“让开,我来开!”   宣若鱼:“别了吧,霍叔叔,你那慢条斯理的性格,让你开不还不如直接躺平让他们撞。”   一旦被超,三辆车在前面形成包围,后面那辆车闭着眼也能把他们撞飞。   前面还有多少车在等着踩急刹,对他们来说,是个未知数。   现在换人,不是个好主意。   霍元霁的手忽然捏在宣若鱼后颈上,像捏猫似的,“宣若鱼,前面出辅道,高架桥那里有十字路口,我们在那里交换位置。”   脖子上传来一阵炽热的温度,宣若鱼皱了皱眉。   想让他把手放开,一侧头,就撞进了一双幽潭般的眼眸里。   里面感受不到平时懒散的温和,取而代之的是锐利的视线,让人从心底发出战栗。   霍元霁:“听我的!”   宣若鱼松开油门,一个急转冲出三环主道。   他操作灵活,掐着黄灯冲过十字路口。   后面四辆车闯红灯,差点撞车。   就在这个间隙,两人交换了位置。   霍元霁踩着油门,一路开到绕城高速。   绕城高速车不多,但都是高速行驶,稍微一个擦挂,后果不堪设想。   霍元霁坐在驾驶位上,甩着盘子,在高速上风骚走位。   宣若鱼想起以前看的一部动画片,里面有一只树懒,平时说话慢得要死,开车的速度却超级快。   现在这只树懒就在他旁边,黑化了。   虽然是百万级轿跑,速度上了一百二,还是能感到颠簸。   坐在驾驶室时没有感觉,换到副驾,在加速和刹车之间,宣若鱼才感到紧张。   如果有人仔细观察,帕拉梅拉的刹车片肯定在冒火花。   就像影视大片里的追车大戏,耳边全是引擎的轰鸣和刹车片发出的刺耳响声。   在绕城高速上绕了小半圈,只有一辆车勉强跟在后面,霍元霁看了一眼油格,“油量不足了。”   宣若鱼的心没来由地拧了一下。   然后,就看见霍元霁松了油门,减缓速度,打了右转弯灯。   右边是通向彭市的匝道,前面有收费站,到收费站肯定会减速,就怕后面那群亡命之徒不管不顾地撞过来。   快到岔路口的时候,车速已经降到了50。   宣若鱼看了一眼后面,倒吸一口凉气。   其中一辆捷达发出巨大的轰鸣声,疾驰而来。   惨了。   宣若鱼下意识闭上眼睛。   忽然,他觉得自己的手被捏了一下。   没来由的,狂跳的心脏被安抚下来。   那种熟悉的感觉。   第一次见到霍元霁时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出现了。   在一瞬间,宣若鱼觉得,好似一阵凉风穿透了心脏,后背严丝合缝地贴在椅背上,失重感侵蚀全身。   千钧一发之际,霍元霁一脚将油门踩死。   帕拉梅拉射了出去。   风驰电掣。   半秒不到,耳边传来巨响。   金属与混凝土块的撞击声。   震耳欲聋。   后面的捷达没刹住,直接撞到围栏上,前脸几乎全部陷进了车身。   开出几百米远,宣若鱼回头。   身后燃起冲天热浪。   捷达爆炸了,整个车身翻进了绿化带。   车毁人亡。   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   宣若鱼吹了声口哨,挑了挑眉,“霍叔叔,酷毙了!” 第18章   身后的撞击声响彻云霄,宣若鱼双手捂住耳朵,觉得有短暂的耳鸣。   他转头看向霍元霁,发现他双手握住方向盘,平视前方。   神色平静。   “霍叔叔。”宣若鱼喊他。   霍元霁没有应。   “你真牛,面不改色啊。”   下了高速,车流量渐多,剩下的三辆捷达也不知去向。   在市区,霍元霁靠边停车。   之前冷的像把利刃的霍总消失了,汗水沿着他的鬓角一路下来。   霍元霁眼梢发红,眼睛里好似泛了潮意。   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刚从蒸笼里出来,湿漉漉的。   他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宣若鱼,看得宣若鱼一时间竟然有些手足无措。   “霍……叔叔,我脸上有什么吗?”   “你来开。”   戾气褪去后,霍元霁又变得慵懒贵气起来,仿佛之前那个黑化赛车手只是在梦中出现过。   “哦。”   怪不得平时懒得开车,这是嫌速度太慢,不够刺激。   霍元霁重新坐到后面。   车里的温度慢慢降下来。   宣若鱼系上安全带,感叹,“霍叔叔,我选错车了。”   霍元霁慢悠悠地撩起眼皮,瞄了眼倒后镜,对上宣若鱼的眼睛。   宣若鱼笑道,“早知道就把你那辆悍马开出来,直接怼上去。”   车库有辆改装过的悍马,车头安装了金属杠,就停靠在帕拉梅拉旁边,悍马体型大,能轻易将捷达掀翻。   说完这句,他发现霍元霁嘴角勾起很小的幅度,好像在笑。   刚刚那一幕虽然惊险,但是紧绷过后,身体放松下来,这种感觉挺爽的。   两人默契十足地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宣若鱼问道,“霍叔叔,去哪里?”   霍元霁懒洋洋地拖着腔调回答,“买猫。”   宣若鱼这才想起他们一开始的目的。   “霍叔叔,你的心还真大,现在还惦记着买猫。你不调查一下?”   宣若鱼把刚刚的事归类为豪门恩怨。   既然别人敢出手,说明对方肯定是有备而来,报警基本起不了作用。   霍元霁应该有自己的方法处理这件事。   没听见霍元霁的回答,宣若鱼实在是好奇,又忍不住说了一句,“霍叔叔,你也太淡定了吧。”   霍元霁盯着倒后镜,嘱咐道,“好好开车。”   说完,才拿出手机打电话。   宣若鱼把车停好,跟着霍元霁来到宠物市场。   这是市区比较出名的花鸟市场,宣若鱼事先做了功课,里面专门有一片卖宠物猫的。   路边还挤了一圈卖自家猫崽子的。   猫区还好,狗区的味道有点难闻。   霍元霁又戴上了他的黑超,拧着眉,不像是来买猫的,倒像是来杀猫的。   他侧着身,在一众猫狗中穿梭,硬是没有沾染上一根动物毛。   两人进了一家相对比较整洁的店,老板问清二人的想法,又看到霍元霁的穿着,开始天花乱坠地向他安利品种猫,赛级猫的后代。   霍元霁无视老板,睨了宣若鱼一眼。   宣若鱼知道,他这是嫌老板话多,他想自己选。   这位总裁,还真是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说。   想起之前霍元霁飙车时的样子,宣若鱼才明白,霍元霁根本没病,身体素质还很好,他可能就是单纯的懒,懒得说话。   宣若鱼让老板去忙,他们选好会询问。   猫咪们被关在小隔间里,看见有人来,活泼的蹿到玻璃门面前,“喵喵”叫着用背蹭门。   胆小的躲在角落,睁着大眼睛缩成一团,警惕地看着他们。   霍元霁选猫也颇具风格。   他站在店面中间,离猫舍大概一米远,远距离观察。   戴着黑超,看不见眼神,矗在宠物店中央,高贵神秘。   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有嘴角微抿着。   宣若鱼简单推断,他的心情应该还不错。   “喜欢哪只?让老板打开门给我们摸一摸。”宣若鱼建议。   霍元霁批准,“你摸。”   宣若鱼简直服了,看这个架势,除了投食,以后猫的所有事宜估计都要他来处理。   第一次遇到买猫还要配铲屎官的。   不过对爱猫人士来说,铲屎也是种享受,就当成员工福利吧。   “你挑一只,我帮你摸摸。”宣若鱼说完,觉得这句话怪怪的。   霍元霁对买猫没什么经验,随手指了一窝加菲猫。   宣若鱼叫老板来,挑了一只橘色的。   小猫放到地上非常活泼,跳起来抓逗猫棒。   玩熟悉之后,又喵喵叫着让宣若鱼摸,宣若鱼心都快化了。   “就这只吧。”宣若鱼做主定下了。   霍元霁没有反对,他又挑了一只中华田园猫,纯黑色的。   选完猫,又买了猫粮猫砂,霍元霁还找老板定做了一个超级豪华的实木猫别墅。   买完猫,宣若鱼驾车返回,为避免再发生上午那样的事,他们决定穿城。   霍元霁把装猫的篮子放到后排,自己坐到副驾。   “霍叔叔,恭喜你,终于有猫了。”宣若鱼贫了两句。   霍元霁“嗯”了一声,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大的起伏。   他取下手套,打开中控置物格,挤了点免洗消毒液给双手消了个毒。   “你也消毒。”   宣若鱼也挤了点消毒液在手上,“霍叔叔,给猫取个名字吧。”   霍元霁显然没有意识到,买了猫还要给它们取名,神情有点复杂。   宣若鱼觉得他懵逼的样子很好笑,摸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删了。”霍元霁冷声。   宣若鱼把手机照片递到他面前,“给你看一眼就删。”   霍元霁依然冷着脸,淡淡地看了眼照片,重复,“删。”   宣若鱼把照片删除之后,霍元霁才说,“名字你看着取吧。”   “那怎么行,你的猫。”宣若鱼笑道,“要不这样,我们一人取一只。那只加菲我选的我来取,那只黑色的你选的你取。”   霍元霁沉默数秒,点头同意。   穿城就是红绿灯多,而且容易堵车。   经过数个红绿灯之后,宣若鱼忽然有了想法,“霍叔叔,加菲叫扁脸蛋儿吧,它的脸扁扁的,好有趣。”   霍元霁转头看他,“你认真的?”   “当然是认真的。扁脸蛋儿,多好听啊。”宣若鱼转过头,对着装加菲的太空箱喊道,“扁脸蛋儿,扁脸蛋儿。”   小加菲喵喵应了两声。   宣若鱼高兴起来,“你看,它也喜欢这个名字。”   霍元霁倚靠在座位上看手机,头也没抬,“叫毛绒绒。”   “霍叔叔,说好了我取的。”宣若鱼笑道,“毛绒球是你帮黑猫取的吗,挺好听。”   小时候,霍元霁养过一只小黑猫,小黑猫嘴唇上方有两撇白色的毛,霍元霁给它取名“小胡子先生”。   他觉得“小胡子先生”不太亲热,所以黑猫有一天跑了出去,再也没有回来过。   霍元霁觉得“扁脸蛋儿”是带有侮辱属性的昵称,和“小胡子先生”很像。   想起“小胡子先生”的结局,霍元霁觉得自己有必要干涉一下猫咪的冠名权。   “加菲叫毛茸茸。”霍元霁关闭手机,随手将手机放到中控台上,“黑猫叫软趴趴。”   “霍叔叔,你取的名字太太太普通了。”宣若鱼说道,“你知道全球多少只猫叫毛茸茸软趴趴吗?”   霍元霁转头看他,“没有叫咪咪的多。”   “……”   “好吧。”宣若鱼妥协,“毛茸茸,软趴趴,挺般配的。”   秋日的白昼开始渐渐变短,六点不到,天色昏暗起来。   车停放回车库,宣若鱼将猫咪太空箱提出来,放到地上,“作为你的司机兼生活助理,你是否觉得,应该给我涨工资?”   今天的事情太惊险了,宣若鱼觉得,还应该给自己加份保险。   霍元霁从容不迫地摸出香烟,点上,慢条斯理地吸了一口。   差不多燃完半支烟,他才懒洋洋地说道,“不是冲我来的。”   隔了半饷,宣若鱼才反应过来说的是飙车的事,“啊?是我?怎么可能?” 第19章   宣若鱼把“扁脸蛋儿”“软趴趴”安顿好,开玩笑般说道,“我无钱无势,怎么可能有人买凶杀我,你是不是不想给我涨工资,故意这么说的。”   霍元霁也懒得解释,直接拨了个号码,按了免提。   对方很快就接通了。   “老板,查到了,是陈家的人,陈庆的手下。据可靠消息,不要宣若鱼的命,但要他失去自主能力。”   宣若鱼一听,身上汗毛倒竖。   陈家人,太狠了。   毫无疑问,还是惦记着他身上的血。   宣若鱼把扁脸蛋儿抱在怀里,“霍叔叔,这么容易就让你查到了,会不会有什么蹊跷?”   陈庆作为家族小儿子,能在豪门争产中成为赢家,手段了得。   霍元霁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一个电话就查清楚,怎么也得费点波折。   霍元霁关闭手机:“应该是......他们故意透露的信息。”   宣若鱼瞬间明了,这是想让他主动献血,还能求得个全尸。   要是一意孤行,那就手术台上见。   宣易道两口子也在费尽心机让他献血,只要他上了手术台,要抽血抽骨髓就不是他一句“拒绝”能脱身的了。   要是不幸瘫痪了,更容易拿捏。   宣若臻之前还让他看心理医生,真够假的。   宣若鱼此刻明了,应该是陈一北查出了什么,他摸出电话,发现有一个未接来电,正是陈一北打来的。   要不要回拨?   不知道陈家查出了什么,反应这么大。   霍元霁瞄了一眼宣若鱼的手机,问道,“你给陈一北说了些什么?”   宣若鱼把陈一北看见他耳后的胎记,以及他让陈一北帮忙做亲子鉴定的事说了。   至于陈一北喊他“弟”,然后火急火燎离开的事他没有说。   这事太匪夷所思,而且他也不确定。   霍元霁听完他的叙述,脱口而出,“陈家人又瞎又傻。”   宣若鱼没有听懂他的言外之意,疑惑地看过去。   “还用查吗?”霍元霁嗤笑,“但凡长了眼睛的,一眼就看出你才是陈家的亲儿子。宣若臻和宣易道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有时候简单浅显的道理,身在局中难免判断有失偏颇。   宣若臻毕竟是通过亲子鉴定之后,才被陈家找回去的。   即使后面出现一个长得和陈夫人一模一样的小孩,陈家人也只会道一声“巧合”。   宣若鱼附和,“果然是瞎的。”   之前经卫楚搅合之后,他也察觉出异样。   他的五官确实更像陈夫人。   但是他没有证据,他不是原主,就算是,也没有打算去认亲。   从来没有感受过亲情的温暖,认不认对他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那既然我是亲生的,为什么还想置我于死地啊?”   霍元霁淡淡一笑:“他们傻呀。”   想不到霍元霁开嘲讽,嘴还挺毒。   宣若鱼也跟着笑。   笑完,试着找出一套附和逻辑的解释,“是不是因为我是陈夫人的私生子,陈庆为了掩盖自己被绿的事实,所以找人灭口……不对,他们现在以为宣若臻是亲生子,对宣若臻挺好的,说不通啊?而且亲子鉴定显示,宣若臻才是陈家的孩子啊?”   霍元霁盯着他,上下打量,看得宣若鱼心慌,最后,才慢条斯理地说道,“陈家人,果然是傻的。”   “血样和毛发标本,是宣若臻邮寄过去的。”   没有亲眼所见,是可以作假的。   “宣若鱼”一直在输血,要拿到他的血液,非常容易。   而且作为一家人,想要他的头发,也很简单。   宣若鱼:“……”   又问,“霍叔叔,既然他们的目标是我,为什么把你也牵扯进来了?”   霍元霁看着他,没有说话。   宣若鱼明了,“哦,因为他们傻。”   这一句话,好像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霍元霁勾起唇角,“孺子可教。”   宣若鱼把猫砂装盆,又把砂盆放到阳台上。   做完这些,干脆把猫抱在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顺毛。   他喜欢自己思考,而且他也不服输,很快就理清了头绪。   虽然没有确切证据,他敢肯定,他是陈家走失的小儿子。   宣若臻,冒名顶替了他的位置。   今天的撞车事故,应该是有什么猫腻。   霍元霁又打了几个电话,“陈庆没有在国内。”   幕后指使者另有其人。   但都逃不开陈家。   豪门的水果然好深。   宣若鱼叹了口气,“现在该怎么办?”   “辞职?”霍元霁挑眉。   “我为什么要辞职?”宣若鱼眯着眼,笑道,“绕了半天,你就是想拖欠农民工工资?”   他是典型的乐天派,这时候也没有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因为知道,愁也没用。   霍元霁失笑,“你是农民工吗?总裁助理。”   宣若鱼抓过猫,故意到霍元霁身上蹭了一下。   他的黑衣服上留下了一抹白毛。   霍元霁默然无语,看了他一会儿,伸手在猫头上弹了一下,压着嗓子说道,“你都是豪门遗珠了,还需要打工吗?”   “八字还没有一撇。”宣若鱼说道,“现在还没有确切证据我就被追杀了。就算真的是,我也不稀罕。”   “真不稀罕?”霍元霁又问。   “不稀罕!”语气坚定。   现实生活中,他家非常有钱,他自己也很优秀。他把钱看得不重,只要努力,有机会,靠自己也能挣出一份家业。   在得知宣若臻是豪门遗珠的时候,他完全不羡慕。   现在说不稀罕,也是发自内心的。   “霍叔叔,你要不去陈家说说,我不贪图他们家一分一厘,大家各自安好。”   霍元霁撩起眼皮,变了个语气,“这么大一个未婚夫,也不稀罕?”   他的声音有点哑,虽然还是懒洋洋的口吻,宣若鱼却感觉到其中的不同。   空气忽然凝固。   软趴趴似乎察觉到异样,跳过来,站在两人中间。   宣若鱼望过去,看着他失笑,“霍叔叔,你认真的?”   霍元霁没有笑,“当然是认真的。”   话音刚落,两人的手机同时发出“滴”得一声轻响。   新闻App弹出消息——【强强联合:霍氏集团执行总裁霍元霁和陈氏集团小公子陈若臻的订婚宴将在10月10日举行】 第20章   霍元霁摊手,表示自己并不知情。   两家联姻的事一直是长辈在张罗,但是也会将具体事宜通知他。   像这种忽然袭击,并且发布新闻稿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宣若鱼点开新闻,发现宣若臻把姓改了,改成了陈若臻。   好像在迫不及待地向世人宣告他的身份。   宣若鱼耸肩,“霍叔叔,你已经有未婚夫了。”   霍元霁嗤笑一声,“假货。”   宣若鱼:“真的假的,有那么重要吗?”   在豪门中,更看重的是利益,有的时候,不用太较真。   真假往往就是上位者的一句话。   在上层社会,利益面前,能让人更清楚地体验到人情冷暖、世间百态。   霍元霁淡淡地应了一声,“重要。”   他的语气很轻,很慢,依然低哑、懒散。   宣若鱼却从中品出了另一种味道——蛊惑。   霍元霁双眼折射出微光,慢慢向他逼近,“对我来说,很重要。”   宣若鱼的心没来由地一跳。   跳得飞快。   他将手扶上心脏。   这俱身体没有心脏病,非常健康。   活了两辈子,他却第一次感觉心跳那么快。   “你……”宣若鱼有点语塞。   明明刚刚还在讨论豪门阴谋。   画风突变,周围的空气好像染上了一层粉红色。   让人措手不及。   宣若鱼还欲张嘴,忽然,门铃响了。   门禁监控系统出现一张熟悉的脸。   是高浩洋。   “你前男友。”   “你大外甥。”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宣若鱼有种错觉,这人说话怎么有股酸味。   还未等他细想,霍元霁站起身,对着监控说话,“你来干什么?”   声音很冷淡,疏离。   甚至带着些许不耐烦。   “舅舅,我来看看你。”高浩洋把手里的保温桶举起,放到监控摄像头面前,“我妈熬了莲藕排骨汤,让我给你送点过来。”   高浩洋的母亲是霍元霁的表姐,霍元霁母亲袁蓓的侄女。   以前关系很不错,但是最近,袁蓓和自家的亲戚基本不来往了。   只是霍元霁还和他们保持联系。   以前袁蓓忙的时候,经常忘记安排霍元霁的一日三餐。   霍元霁不喜欢到外面吃,特别喜欢到表姐家蹭饭。   现在霍元霁大了,表姐也隔三差五熬个汤,让高浩洋带过来。   霍元霁冷冰冰开口,“放在门口,我一会儿下来拿。”   竟然是门都不愿意开,不想让他进来。   随即,关掉门禁视频。   霍元霁转头,看着宣若鱼。   明明什么都没有说,宣若鱼却觉得很有压迫感。   他下意识说了一句,“高浩洋和你未婚夫才是一对。”   霍元霁挑眉,“假未婚夫。”   说完,走近,微垂着头,懒洋洋地看着他,“你才是真的。”   这样的角度,有种居高临下的既视感。   让他精致的五官更加有冲击性,眉骨与鼻梁间优美的弧度完美地呈现在宣若鱼面前。   宣若鱼有几分口干舌燥。   房间的空气渐渐回升,暖洋洋的。   宣若鱼刚想辩解,门禁监控又响了。   霍元霁点开,还是高浩洋。   “你还想干什么?!”   这次的语气是非常明显的不耐烦了。   都懒得克制了,就那么硬邦邦的、赶客的口吻。   “没什么,小舅舅,我听说若鱼在你这里。”高浩洋对着摄像头说道,“宣叔叔刚给我打电话,说是若鱼的电话打不通,让我转告一下,今晚阿姨过生日,让他回去吃饭,若臻也要回去。”   宣若鱼听到这个消息,愣了愣。   今天才遇险,马上又让他回家吃饭,不知道又有什么局在等着他。   高浩洋好似知道宣若鱼在旁边,继续说道,“你给若鱼说一下,阿姨过大生,往年都是一家人一起过的,没有外人。阿姨说了,不管若鱼生了什么病,都是他的孩子,让他尽量抽空回去。血肉亲情之间,哪里有什么隔夜仇。”   霍元霁沉默了很久,才淡淡地回答了一句,“知道了。”   又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他叫你若鱼,你的小名?”   宣若鱼:“……”   “不是,我和他关系一点也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句话好似把霍元霁身上的毛揉顺了。   他懒洋洋地转过头去。   宣若鱼把扁脸蛋儿放下,主动靠近霍元霁。   忽然想起什么,停了下来,拍了拍身上的猫毛,才又凑上去,小声说道,“霍叔叔,麻烦你把他拖着,我出去一下。”   他比霍元霁矮了一头,踮着脚,凑到霍元霁耳边。   声音被故意压得很低,吐息却带着一股少年荷尔蒙的香味,见缝插针般往耳朵里钻。   耳廓、颈项,泛起酥酥痒意。   霍元霁一转头,发现灿若星辰的眉眼近在咫尺。   干净、灵动、闪着光。   像是一只狡黠的动物心里有了奇妙的点子。   霍元霁垂眸,姿势未变,对着门禁冰冷地说道,“你到地下车库等我。”   说完,按下开锁键。   门禁监控传来开锁的声音,高浩洋进门了。   “需要帮忙吗?”霍元霁问。   “不需要。”宣若鱼想起自己调查出来的事,抿着嘴笑了笑。   正欲出门,忽然想起什么,转头对霍元霁说道,“霍总,可不可以先预支三个月工资?”   霍元霁:“怎么给你?”   宣若鱼:“微信吧。”   两人扫码,加了好友。   霍元霁转账。   宣若鱼收到一看,整整一百万。   “多了多了。”他点开,要退还。   霍元霁阻止他,“怕你不够,你办完事剩下的再还我。”   宣若鱼也不再推辞,道谢之后从后门走了。   ~   高浩洋在车库等了半个小时,霍元霁才慢腾腾出现。   “小舅舅,你怎么那么慢。”高浩洋提着保温桶,站得有点脚麻。   车库又闷又热,他的头上出现细细密密的汗珠。   等到霍元霁出现,车库的冷气才开放。   “若鱼呢?”东张西望,却没有发现另一个人的身影。   霍元霁唇边挂着笑,声音却有点冷,“和他很熟?”   “嘿嘿。”不知道是不是被热昏了头,高浩洋并没有察觉到霍元霁语气中的凉意,还有几分沾沾自喜,“他喜欢我好久了,好似因为我,他心理有点小问题,我想找他说说话,开导一下他。”   霍元霁静静地看着他,看似漫不经心,却无端地透着几分讽刺,“你离他远点。”   高浩洋被他的眼神看得发慌,想张嘴解释点什么,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约摸过了两三个小时,宣若鱼回来的时候,看到高浩洋在车库擦车。   霍元霁坐在客厅里喝茶,一旁的矮桌上放了个平板,平板上正是高浩洋努力擦车的身影。   霍元霁:“你不是要找他?”   宣若鱼手里拿了捧菊花,笑道,“不慌,让他再擦一会儿。”   霍元霁看了眼他手里的菊花,白色,像是上坟专用品种。   宣若鱼解释,“不是要回去吃饭吗,总不能空手,给他们带点礼物,免得他们太闲了,总惦记着我。” 第21章   高浩洋洗完五辆车,宣若鱼才出现在他面前。   他搭高浩洋的车回宣家,路上,为了避免和高浩洋聊天,宣若鱼坐到后排,塞了耳机。   站在宣家大门口的时候,宣若鱼手上捧了一束白菊花。   朱洁打开门,宣若鱼把花塞到她手上,客套地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朱洁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有人用白菊花祝贺生日。   还是笑着把他迎进门。   宣若臻,哦,不,应该是陈若臻已经到了。   客厅的茶几中间放了一个生日蛋糕,茶几旁堆了好几个礼品盒。   宣若鱼扫了一眼,全是爱马仕、香奈儿等大牌包装盒。   宣易道从厨房出来,取下腰上的围裙,招呼大家,“开饭了。”   开了瓶红酒,四人举杯相碰。   “若鱼,上班累不累?”若臻夹了一片鱼,要放到他的碗里。   “陈若臻,我不喜欢吃鱼。”宣若鱼把碗移开。   筷子举在空中,陈若臻有点尴尬。   他讪笑一声,把鱼肉夹进了自己碗里。   宣易道抬眼看了两人,想发火,鼻翼张大,最后还是忍了,猛吃了两口菜。   “陈若臻,你怎么改姓了?”宣若臻假装没看见,唇角勾着。   他的目光里却全无笑意,眼底如幽泉般冷静。   原本温馨和睦的家庭聚餐,硬是吃得寡淡无味。   就像是快餐店,路人行色匆匆,陌生戒备。   “什么改不改的,他本来就是陈家人。”朱洁喝了点酒,整个脸都红了,她原本就胖,这回子热得鼻尖冒汗。   可又没有开空调,只有一把风扇摇着头,吱呀转着。   若臻身体虚,吹不得空调。   宣若鱼接道:“那他就是外人了。”   宣易道用筷子敲了敲碗,“他是你哥!”   眼睛鼓瞪着,几日不见,又想摆出“慈父”的面目。   好似一说到陈若臻,他就控制不住情绪。   朱洁“哈哈”笑了两声,岔开话题,“你这孩子,人家浩洋送你回来,怎么不留人吃饭?”   “不是说了没有外人吗?”宣若臻吃得差不多,盛了碗汤喝,“他在我就不回来了。”   “你不是挺喜欢他吗?”朱洁感叹道,“那孩子真好,长得不错,又懂礼貌,还是个热心肠,经常陪着你哥去医院。”   “我不喜欢他。”宣若臻今天似乎心情很好,愿意和他们交流了。   嗤笑一声,“他喜欢陈若臻。”   “别乱说,”朱洁笑起来,“你哥订婚了,今天刚刚发了新闻稿,来,给你看看,你哥的未婚夫霍先生,霍先生非常优秀,上面说什么天作之合,唉,我也不懂啦。”   高兴得合不拢嘴。   这篇新闻稿他下午的时候就看过了,完全不觉得惊讶。   “恭喜了,陈若臻。”   一双漂亮的眼眸抬起,亮晶晶的,不像是诚心道喜,反倒有几分拭目以待,等着看人出丑的闲适。   “若鱼,听说霍先生是你的老板,”宣易道说道,“你别去上班了,得避嫌。”   宣若鱼笑了,“又不是我和他订婚,我避哪门子嫌?”   “你爸是怕别人说你是关系户,受到同事排挤。”朱洁解释道。   “我本来就是关系户啊,”宣若鱼回答得云淡风轻,“我在公司都叫他霍叔叔。”   “别乱叫,乱了辈分,他是你哥的未婚夫,以后叫哥夫。”   宣若鱼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放下碗筷。   “若鱼,吃好了没,爸和你说点正事。”   分针转过12,“当”,时针指向8。   整点报时,挂钟敲响。   钟鸣声刚落,门铃响了。   “今晚可能说不成正事。”宣若鱼站起身,“有客人来了。”   桌上其他三人互相对望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疑惑。   这个点,谁会来?   宣若鱼坐得离门口最近,他主动去开门。   打开门,看到霍元霁站在门口。   “怎么是你?”   霍元霁手上拿了个小礼盒,静静地立在门口。   看到宣若鱼惊讶的表情,似乎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内,懒洋洋地挑眉,“怎么不能是我?”   屋里的人看到霍元霁,说不出的惊喜。   三人站起来,走到门口。   “霍,霍先生,你怎么过来了?快进来坐,吃饭了吗,若臻,快去添双碗筷。我们家又脏又小,你别嫌弃。”朱洁咧着嘴,看着霍元霁笑,“来都来了,买什么礼物,快进来。”   朱洁说着,伸手去接霍元霁手上的礼盒,转头对宣若鱼说,“他可不是外人,马上就是一家人了。”   她是今天的寿星,客人上门,还是若臻官宣过的未婚夫,理所当然认为礼盒是送给自己的。   没想到霍元霁躲开朱洁,转头将礼物塞到了陈若臻手里。   “这是送给他的。”   说着,长腿一迈,侧身进屋。   “呵。”朱洁讪笑一声,跟着回到屋里。   宣若鱼站在门边,往楼梯间看了两眼。   四方桌上坐了五人,霍元霁和宣若鱼坐在一边。   霍元霁面前摆了副碗筷,他没有动,随身带了个保温杯拿着喝水。   只有宣若鱼知道,他不是来祝寿,也不是来见他新出炉的未婚夫,处处都透着看热闹的闲情逸致。   “霍先生,你怎么来了?”陈若臻开口道。   霍元霁送的小礼物被他放在面前。   因为常年病着,他的脸色苍白,颧骨上却红得有点不正常,手指放在桌下,捏着桌布的滚边。   霍元霁慵懒地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似乎在笑,眼神却很淡,看不出喜怒。   “现在的小年轻谈恋爱,一天不见就想得慌。有了好的东西,就迫不及待想让对方看到。”朱洁盛了碗汤,放到霍元霁面前,“不像我们那时候,牵个手都要躲起来,婚前多见几面都会被说是作风不正。”   陈若臻腼腆地抿着嘴角,垂下眼。   害羞了。   宣易道给他夹了筷子菜,“小霍,都是一家人,你别拘谨。”   俨然摆出了老丈人的气势。   就连桌子中间那盘清蒸的水煮鱼都以为霍元霁是为了陈若臻,才出现在这里。   霍元霁捏着保温杯,抬着下巴,往宣若鱼的方向点了一下,   “我过来看看公司员工。”   他天生自带一股上位者的气势,使人有种触不可及之感。   但那慵懒随性的坐姿,又将他从高处拉下来,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吸引。   “怕他被人欺负。”   话音落下,不知道是谁先安静,整个客厅荡漾开来,只剩下风扇“呼呼”地响。   宣若鱼好似听见,陈若臻美梦破碎的声音,对他的憎恨像钢针般尖锐。   “我们怎么可能欺负若鱼。”朱洁脸上的红潮退却,脸上的肤色逐渐恢复正常,“小霍,你也真会开玩笑。”   “没开玩笑。”霍元霁的嗓音低哑,如同山涧水鸣,无比清晰。   陈若臻的脸彻底白了下来。   他的表情太过明显,霍元霁发现后,状似安抚般转头对他说道,“礼物拆开来看看,喜不喜欢?”   霍元霁送来的是一个小礼盒,巴掌大,包装精致。   陈若臻小心翼翼,少女怀春般把礼盒拆开了。   里面装着一盒巧克力。   他不爱吃甜食,但是偏爱黑巧。   盒子里放的就是一块黑巧。   陈若臻的心没来由地跳了一下。   刚刚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脸色肉眼可见地红润起来。   黑色的包装上面印着醒目的商标——【德夫Dofe】   陈若臻拿着巧克力翻看。   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了,脸色又白了。   心里像是坐了趟过山车,刚刚冲上云霄,还未来得及感受到山顶的风景,就又急速下滑至谷底。   朱洁完全没有看出来什么意思,还笑呵呵地打趣二人,“送巧克力是代表什么意思,我就知道情人节什么都爱送巧克力。我们老年人不懂,我们是落伍了,现在是你们的时代。”   宣易道也凑趣,“什么牌子的巧克力,德夫啊,我听说过,好像很好吃,电视里经常在打广告。”   两人的话无疑是雪上加霜,陈若臻摇摇欲坠,快憋不住了。   宣若鱼在一旁看得乐呵。   陈若臻心思翻转,他心虚,不停猜测霍元霁送巧克力的意图。   难道对方知道了?!   借着送巧克力讽刺他。   或许只是误会。   霍家大少十指不沾阳春水,也许亲自挑选礼物的时候看走了眼。   霍先生临时起意,过来看他,礼物是附近买的。   他们家附近有所小学,小学门口的小卖部经常会售卖一些山寨品牌小零食。   也许是说服了自己,陈若臻还能温柔地道谢。   大家又不咸不淡地聊了几句。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自信,认为霍元霁真的是一家人,喝了几杯之后,宣易道开始以丈人自居,发表长篇大论,“过日子最重要的就是经营,我们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之家,却十分看重感情,我和老婆一辈子都没有红过脸,我们家的小孩,脾气也好……”   宣易道絮絮叨叨,将宣家的家风吹得天花乱坠。   在宣易道的渲染下,宣家个个都是道德标兵、社会楷模,不贪财、不谄媚、不乱搞、不说谎、不作假……正直得好比那路边的电线杆子。   宣若鱼听得昏昏欲睡,他知道,这是哄他献血前的铺垫。   宣易道说不定还想让霍元霁一起劝他。   毕竟现在霍元霁是陈若臻的未婚夫了,是他们的一家人。   霍元霁也不嫌烦,笑呵呵地听他吹。   捏着保温杯,微笑着点头。   看起来非常有教养。   末了,霍元霁还提议,改天请书法协会会长题词一副“大善之家”的牌匾,挂在客厅。   宣易道正说得意犹未尽,门铃再次响起,将他打断了。   宣若鱼一下子来了精神,起身去开了门。   门口站着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人。   妇人很瘦,脸上的肉往里凹进去。   她穿着一条丝绸连衣裙,个子高挑,不难看出,年轻的时候也漂亮过。   可是一双眼睛亮着,透出一种小市民般精细的算计。   “请问你找谁?”宣若鱼问道。   妇人嘴边挂着藏不住的讥笑,勾着脑袋往里瞧,“我找宣易道那个负心汉。”   “他在里面。”宣若鱼迅速让开,让她进来。   妇人一看到陈若臻,立马变了一副慈母脸,语带哭腔,“儿啊,娘想死你了!”   宣若鱼端了杯茶,和霍元霁相视一笑,坐到了沙发边,把主战场让了出来。 第22章   中年妇人一看到陈若臻,泪水像是不要钱似的,哗啦啦往下流。   她的脸上涂了厚厚的脂粉,泪水混合眼线,在脸上留下两道黑痕。   看起来颇有几分滑稽。   “儿子啊,妈找你找得好苦啊!”   中年妇女嚎叫着,一把抱住陈若臻。   陈若臻虽然瘦弱,也还是个男人,他挣扎了几下,硬是没有挣脱。   中年妇人的眼泪鼻涕蹭到陈若臻洁白的衬衣上,黏糊糊一团。   陈若臻推了几下,没把他推开,求助宣易道,“爸,帮我把她拉开,哪里来的神经病!”   宣易道愣在原地,没有立刻上前帮忙。   反倒是朱洁,拉扯住中年妇女的头发,把她扯翻在地,又将陈若臻护在身后。   “哪里来的疯婆娘,若鱼,快点把她叉出去,霍先生,麻烦你帮忙报下警。”   说完,又转身指使宣易道,“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帮忙啊!!”   宣易道这才畏畏缩缩上前,要去抓中年妇女。   中年妇女跌坐在地上,双腿岔开,指着宣易道大骂,“宣易道,你敢碰我一下!”   宣易道举着右手,哆哆嗦嗦地说道,“老婆,我手伤还没有好完,你看?”   朱洁这时也回过神来,一系列现象表明,地上这个女人,和自己的丈夫,肯定有什么瓜葛。   发怒之前,她从桌上拿起一包湿纸巾,扯了几张出来,把陈若臻脸上身上的粘液擦了,才厉声质问,   “宣易道,她是哪个?!”   宣易道语无伦次地,“我怎么知道她是哪个,她就是个神经病,疯子!老婆,别生气,我把她哄出去!请警察来把她赶出去!”   说完,挡到朱洁和陈若臻面前。   像个稳重如泰山为家人挡风挡雨的老父亲。   在朱洁和陈若臻看不见的方向,宣易道对着地上的中年妇女扯了扯一边的嘴角和脸皮。   嘴里无声地做了个口型,“走!”   他的样子很滑稽,眼角往后瞄,生怕朱洁看到他的小动作。   一面又拼命对着中年妇女使眼色,生怕对方看不懂。   像极了搞笑视频里的歪嘴赘婿。   中年妇女嗤笑一声,“宣易道,你挤眉弄眼地糊弄谁呢?!”   她原地撒泼,“什么神经病?!宣易道,你们偷我的儿子,还敢说我是疯子!报警啊,报警正好,让警察来主持公道!”   朱洁抓起桌上烫碗,对着中年妇女的脸上泼去。   老火鸡汤,面上一层热油,刚起锅没多久。   又油又烫,粘到皮肤上,绝对会烫掉一层皮。   忽然,一把纸扇出现在中年妇女面前。   挡掉油汤,只剩零星几滴热汤洒在中年女妇身上。   这是宣易道随身携带的折扇,上面四个水墨大字“一身正气”。   淋漓的油汤洒在纸扇上,水墨字被晕染,沿着白纸的纹理铺开,特别讽刺。   宣若鱼扔掉纸扇,把中年妇女拉扯起来,又把她摁到椅子上坐好,还给他手里塞了一杯水,“阿姨,你起来,有话慢慢说。”   朱洁怒道,“宣若鱼,你干什么!?”   宣若鱼的表情很认真,认真中又带了几分不谙世事的纯真,“爸,想想我们的家风,诚信纯善,我们听她把话说完,也许真的是个误会呢。”   “爸,刚刚霍先生还夸我们宣家家风好呢!我们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要以理服人!”   “别忘了,霍先生还要送我们‘大善之家’的牌匾。”   说完,对着霍元霁挑了一下眉眼。   天下没有免费的热闹可以看,既然来了,也出点力。   霍元霁轻描淡写地看了他一眼,捏着保温杯,气定神闲地喝了一口,然后才对着宣易道点了点头,“以理服人!”   宣易道拧着眉心,活生生将“打死这个带孝子”的念头扼杀在了摇篮里。   宣若鱼对着朱洁说道,“你别激动,听她说,万一,我才是她的亲生儿子呢。”   “是吧,妈?”   这一声妈,讽刺非常。   他又对着地上的中年妇女说道,“你慢慢说,霍先生在这里,谁也不会欺负你。”   朱洁叉着腰,差点被气得原地劈叉。   中年妇女一口气把水喝完,直勾勾盯着陈若臻。   眼神很复杂。   她伤心欲绝地叫着陈若臻“儿子”,眼神也是高兴的,却没有对爱子那种绝望之后逢春的喜悦。   却有种精打细算的窃喜。   宣若鱼和霍元霁相视一笑。   宣若鱼从茶几上抓了把瓜子给他,霍元霁接过来,握在手里把玩,没有吃。   两人小声交换意见。   霍元霁:“你在哪里找到这么一个趣人?”   宣若鱼:“不是我找的,这是宣易道找的。”   中年妇女对着朱洁冷哼一声,又讨好似得看着陈若曦,条理清楚地说了起来。   中年妇女叫牛英,是宣易道同乡。   宣易道原本是农村务工人员,文化程度不高。   朱洁是大专毕业,又是城里人,父母是小学教师。   两人很不般配,但是宣易道年轻时长相帅气,小意奉承,很快就俘获了朱洁的心。   朱洁为了他,一开始和家里闹很僵。朱洁是独生子女,闹到最后,父母还是同意了,宣易道如愿以偿地当上了上门女婿。婚后,在家朱洁做主,逢年过节都是在朱家过,宣易道很少回乡。   在朱家的帮助下,宣易道开了个小餐馆,生意日渐红火,牛英当时是餐馆的服务员。   做生意比上班拿工资挣得多,渐渐的,宣易道成了家庭收入的主力。   钱挣多了,在家里依然受到岳父岳母老婆的挤兑。   压抑久了,宣易道心里满满滋生出不满,慢慢和牛英好上了。   当年,朱洁和牛英同时怀孕。   宣易道瞒得好,两边照顾。   牛英生下儿子,天天催着宣易道离婚。   那个时候,岳父岳母的威慑力对宣易道还有震撼作用。   宣易道给了牛英一笔钱,想把牛英偷偷养起来。   牛英不愿意。她从农村出来,也是想出人头地,怎么可能放手。   牛英想上位。   趁着朱洁满月之后回学校办事,宣易道在家照顾儿子。   牛英抱着孩子找上门来,和宣易道大吵一顿。   没想到,在拉扯过程中,把朱洁的孩子摔死了。   宣易道虽然文化水平不高,到底社会经验比牛英丰富,当即把牛英唬住了。   牛英怕担上人命官司,留下了自己的孩子,拿了钱,随便挖个坑把朱洁的孩子埋了,从此远走他乡。   月子里的孩子,又是同父异母的兄弟,长得都差不多。   朱洁回来后,发现原本晚上爱吵闹的孩子居然睡通宵了,还夸奖了宣易道,说他会带孩子。   她那几天有点忙,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就这样,瞒了二十多年。   二十年过后,牛英又出现了。   她当时来找过宣易道要儿子,宣易道说陈若臻身体不好,什么地中海贫血,每年要花费上万的医药费,你作为母亲,也看着支持一点。   牛英本来就是打着要儿子的借口要钱,她这些年混得也不太好,听说儿子有病,被吓退了。   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又找了上来。   听完牛英的话,宣若鱼叹了口气,大失所望:“我还以为是我亲妈,原来不是。”   又转头对着陈若臻说道,“陈若臻,这是你亲妈。你不应该姓陈,还是姓宣。”   陈若臻差点没有一口气厥过去。   他额上密布着细汗,气息不稳。   他指着牛英,声音冷得像冰箱冷藏室里冻了二十年的骨头,“胡说八道!”   又转向霍先生,语气陡然温柔起来,“霍先生,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女人。爸说我们公司研制出了新的科研项目,最近要预防对家找麻烦,想不到这些人竟然演到我面前来了。”   他嘴里说的爸,显然不是宣易道,而是陈庆。   陈庆给他说过,商场烟波诡谲,对手出其不意,随时都要保持清醒的头脑,不能被对方扰乱心智。   但,他的自信心明显不够,又气急攻心,止不住咳嗽了两声,只能转头求助朱洁和宣易道。   朱洁一开始乱了阵脚,被陈若臻的话安抚之后,也逐渐冷静下来,   “宣若鱼,这人是你找来的?!”   宣若鱼大呼冤枉,“怎么可能,我也是临时被高浩洋带回来的,哪里有时间去找人!”   朱洁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   今天她庆生,原本只是打算一家三口吃个低调的便饭,叫宣若鱼也是临时起意。   主要是若臻的身体实在是拖不得了,才把宣若鱼叫回来,希望借着温馨的氛围,唤醒宣若鱼的“良知”,让他继续为哥哥奉献。   宣若鱼没有时间搞事。   以前的宣若鱼也没有能力搞事。   但是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而且这个女人还认识宣易道,两人之间肯定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现在最紧要的不是宣易道的问题,而是若臻的前途。   霍元霁在这里,若臻就必须是陈家亲生的儿子。   考虑清楚之后,朱洁再次开口,   “牛英,我不管你和宣易道有什么过去,还是生了十七八个儿子,若臻是陈家的孩子,做过亲子鉴定,做不得假的。你看看宣若鱼,他是不是你要找的儿子?”   牛英摇头,“不是他,我的儿子我知道,这些年我偶尔还是会偷偷来看他一眼。他的大腿内侧有一块红斑,生下来就有,和我身上的红斑一模一样。”   牛英怕大家不信,掀开裙子,左大腿上的确有一块红斑。   “这块红斑是我爸传给我的,我又传给了你。”她对着陈若臻说道,“有这块红斑的人,都很有福气。你看,现在进入陈家了,以后享不完的富贵。”   “我看了新闻,知道你和这位霍先生订婚了,妈也衷心祝贺你幸福一生。你幸福了,也别忘了妈,妈一直都有关注你,知道你是一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妈生活过得好,也不会给你添麻烦。”   这句话说出来,目的很明显。   她不是来认儿子的,她是来要钱的。   陈若臻的手放在左边大腿根部,有点抖。   他的腿上确实有一块红斑,他一直藏的很好,除了宣易道和朱洁,就连和他一起长大的宣若鱼都不知道。   牛英拿出一张照片,她躺在病床上,怀里抱着个婴儿,年轻的宣易道站在病床边,单手搂着她。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朱洁看到红斑,脑海中出现断断续续的记忆。   她有段时间很忙,除了喂奶,没有亲力亲为照顾孩子。   忙过之后,一次她给孩子洗澡,发现腿上的红斑,问过宣易道。宣易道说是因为过敏,宝宝皮肤嫩,过几天就消了。后来红斑一直没消,又没有什么大问题,她也就没管了。   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朱洁原本站着,居高临下地睥睨牛英。   看到照片和红斑,忽然觉得大脑有一瞬间的宕机,竟然连站都站不住。   “你胡说,若臻是我亲生的!”   四方桌被她掀翻在地,满桌的菜掉落在地,锅碗瓢盆碰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声音。   整个房间安静下来。   安静了不到一分钟,一道鲜亮的声音响起。   “妈,陈若臻不是你们捡的吗?”宣若鱼纠正,“我才是你们亲生的。”   我才是你们亲生的。   我才是。   陈若臻不是,他连姓都改了。   朱洁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她想说些什么来弥补,张开嘴,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是呐呐地说道,“对的,你才是我亲生的,我刚刚被气糊涂了。”   说完,又恶狠狠地瞪了牛英一眼。   “是吗?”宣若鱼讽刺地笑道,“我拿了你们的头发,做了亲子鉴定。”   宣若鱼拿出自己事先准备好的亲子鉴定报告,扬手甩了出去。   “一家子撒谎精,满嘴仁义道德,明明家风不正,还敢大言不惭,什么大善之家,我看是卑鄙无耻之家!”   “宣若鱼,你胡说些说什么?!”陈若臻白着一张脸,“你也疯了不成!”   宣若鱼笑起来,眼底却全无笑意,尽是寒冰。   一双漂亮的眼眸微微上挑,意味不明地打量着陈若臻,无端透出几丝震慑,嘴角讽刺的笑意更是被衬托得无比尖锐,   “你敢和牛英做亲子鉴定吗?!”   “你敢吗?!”   一声振聋发聩的质问,直接将陈若臻问结巴了。   “有......有......什么不敢?我姓陈,做过亲子鉴定的,我爸妈非常疼爱我......”   “那好,你们马上去做!”   有人推门而入,宣若鱼回头一看,发现是陈庆。   陈庆的身后,站了一群人。   这些人陈若臻熟悉无比。   大哥陈一南,二哥陈一北,三姐陈西京,陈夫人......全都泪眼婆娑地看着宣若鱼。 第23章   上午,陈一北和宣若鱼分开之后,马不停蹄地赶回实验室,调出宣若鱼和陈庆的基因信息。   对比需要两个小时的时间,他把事情交待给属下,又回了趟家。   上次宣若鱼拿来的据说是宣易道的头发挺多,虽然觉得荒唐,他还是想验证一下自己的想法。   回到家,发现宣若臻和母亲在花园里。   花园里的花一直是母亲亲手打理,自从患病之后,母亲很少去花园,现在有了宣若臻,这份爱好又捡起来了。   陈一北过去和两人打了招呼之后,悄悄来到宣若臻的房间。   房间收拾得纤尘不染。   陈一北走到床边,在枕头上翻找,没有头发。   他蹲在床边,查看地上,床头。   发现床壁与墙之间掉落一根半指长的头发。   头发颜色很浅,带点褐色,是宣若臻的发色。   正准备伸手去勾,背后响起熟悉的声音,“一北哥,在干嘛呢?”   陈一北條地站起来,强装镇定,“没干什么。若臻,你怎么上来了?”   “我回来换身衣服。”宣若臻笑道,“一北哥,你掉了东西在我房间吗?”   “嗯。之前这个房间一直空着,我上次放了点东西在这里。”   “是什么,要不要我帮你找找。”   “不用了。”陈一北转身离开,“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宣若臻静静站立,看着陈一北略显慌张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   陈一北回房待了一会儿,准备离开家去实验室,母亲和宣若臻做了甜点,让他品尝。   吃完甜点,他去车库,发现车胎破了。   他约了网约车,耽搁了好一阵才回到实验室。   回到实验室之后,才听下属汇报,检测仪器出现故障,正在紧急维修。   他给宣若鱼打电话,没人接。   陈一北心里惴惴不安,把信息拷贝,启动了备用仪器。   备用仪器是以前淘汰的老款机型,检测结果不会出错,就是耗费时间长。   担心再出现意外,陈一北亲自守在检测仪器面前,不敢分心。   一直到检测数据得出,他才松了一口气。   结果显示,宣若鱼和陈庆是亲子关系。   宣若臻和宣易道是亲子关系。   宣若臻和陈庆不是亲子关系。   看到结果,陈一北的心情如遭雷劈。   虽然之前有心理准备,但是结果真正摆在面前的时候,还是让人觉得难受。   这种感觉不同于刚刚找到宣若臻,以为他是自己亲弟弟时的兴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庆幸。   庆幸之后,剩下的又是愧疚。   之前陈庆说过,不能逼宣若鱼献血。   他们兄妹几人都有意见。   有现成的血源,为什么不用。弟弟好不容易才找到,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让他康复。   他们曾经想过,要是一直找不到血源,若臻病情严重,他们会想办法让宣若鱼“主动”献血。   一南哥已经策划好了详细的让宣若鱼“主动”的计划。   就等陈庆不在的时候实施。   得知真相的第一时间,陈一北立刻给陈一南打电话,让他立刻取消那个“计划”。   “计划”虽然安排好,没有他的指令,下面的人不会动作。   陈一北怕出现闪失,让他确认解散“计划人员”,陈一南才发现,“计划”已经启动了。   两兄弟吓得腿软,差点连路也走不动。   陈一北拿着检测结果,带着一家人风驰电掣地找了过来。   没想到在宣家,看到这么不堪的一幕。   若鱼在宣家,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   在这一刻,陈家人的心揪成一团,盛满了难受与自责。   ~   陈若臻看着门口的陈家人,心里防线垮了一半。   抱着侥幸的心理,他喊了一声,“爸,妈,大哥二哥三姐,你们进来坐。”   陈庆五官虽然普通,可是一双眼却如鹰隼般锋利,不威自怒。   多年来的教养让他克制了当场发飙,只是厉声再次重复,“去做亲子鉴定,我要亲眼看着做。”   陈若臻看向陈夫人,强装镇定地撒了个娇,“妈,我不想做,我好累,我想回去休息了,明天再说,好不好?”   最后几个字音调不像撒娇,倒有几分祈求。   心虚到了极致。   陈夫人眼里有不解,有迷惑。   客厅里有两个女人,一个朱洁,一个牛英,都争着认他当儿子。   但是他偏偏要认其他人当母亲。   朱洁眼里盛着泪花,脸上是母亲的包容与隐忍。   这些,陈若臻都视而不见。   他往前两步,喊道,“三姐。”   陈西京看着他,又看向宣若鱼,没有说话。   陈庆一个眼神,门口的保镖鱼贯而入。   “在座的都起来,一起去做亲子鉴定。”   包括地上的牛英,都被“请”了起来。   宣若鱼吓了一跳。   听这口气,还以为陈庆要请大家去吃海底捞。   海底捞,这个关键的激动人心的时刻怎么会想起海底捞。   可能还是觉得这一切跟自己没什么关系。   他就像一个旁观者,无法对在座各位的悲欢感同身受。   陈若臻还想说什么,身高马大的保镖挡在他面前,让他无法上前。   最后的鉴定也只是求一个心安,陈庆已经基本确定,宣若鱼才是陈家走失的孩子。   “若鱼,跟我们走,好不好?”陈庆开口。   陈家现任家主,久居高位,言出如山的陈庆,第一次说话这么客气,还带着罕见的商量口吻。   就像是对着一个易碎品,生怕一个大气,就把对方吹碎了。   宣若鱼不是贪图富贵之人,他做这么多,并不是想进入豪门,只是单纯地不想自己被人惦记,横死街头。   现在危机解除,宣若鱼不想回陈家。   他摇头拒绝。   陈夫人被陈西京搀扶着,想靠近,又不敢。   她看出了宣若鱼眼里的抗拒。   不似宣若臻,第一次见面就喊她“妈”。   她当时还以为,这是血缘亲情带来的亲近,没想到却是刻意为之。   宣若鱼比宣若臻要独立、坚毅。   不慕富贵,不屈强权。   陈夫人应该感到高兴,但这时的她,心中却有一股莫名的心酸。   陈一北三兄妹刚开始心有余悸,得知若鱼平安之后,有了手撕宣家的心。   宣若臻,贪图富贵,差点害了他的亲弟弟。   不同于陈家一家子的复杂心情。   宣若鱼觉得松了一口气。   没有了陈家这座靠山,宣若臻不敢再缠着要他输血了。   盯着地上的一团狼藉,宣若鱼不想动,也不想说话。   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陈家人。   此刻,他需要冷静。   “若鱼,走吧。”陈庆上前一步,去拉宣若鱼。   宣若鱼没有躲,但是眉峰轻轻地皱了一下。   碍于礼貌,他没有立刻冷脸。   霍元霁忽然横插在中间,他捏着保温杯,拍拍裤子上的褶皱,“陈叔,你们先去,我一会儿送他过来。”   陈庆看了看宣若鱼,又看了看霍元霁,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走之前,在霍元霁肩上拍了拍,“帮我把人照看好了。”   ~   桌子歪歪斜斜地靠在墙壁上,地上一滩油,红的,黄的,白的。   还有一滩人印,牛英留下的。   宣若鱼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叼在嘴上,点燃。   宣易道平时要抽烟,不过宣若臻身体不好,宣若臻在的时候,他一般不抽。   烟就放在进门的书架上。   刚抽了一口,嘴上的烟就被人掐了。   “小孩子不能抽烟。”霍元霁捏住烟嘴,轻轻一弹。   香烟带着火星,跌落在油污中,没来得及挣扎,就熄了。   “霍叔叔。”宣若鱼喊了一声。   “嗯?”   “喊你叔叔是对你尊敬,”宣若鱼笑道,“不是真的比你小。我俩就差几岁。”   “一日为叔,终生为叔。”霍元霁从他手里夺过烟盒,自己拍了一根,抽上了。   “抽烟不好,能不抽就不抽。”   霍元霁说话的时候,是一副看淡生死、云淡风轻的样子。   在这混乱的房间里,透着一股立地升仙的气质,格格不入。   “明明才二十多岁,怎么像个小老头似的。”宣若鱼捡起一根凳子,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   “还不是为了配合你。”霍元霁望过去,吐了一口深沉的烟雾。   宣若鱼:“??”   “配合我?我正值青春年少,哪里有你一半老气横秋?”   眼睛在狼狈不堪的房间里转了一圈,霍元霁给了一个“你懂”的眼神。   在霍元霁心中,宣若鱼挺坚强。   应变能力快,接受能力强。   也不知道是真的不在乎,还是没心没肺,明明处境艰难,却从不埋怨。   就像悬挂在天空中的骄阳烈日,   明媚、热烈。   天生乐天派。   偶尔会干些出乎常人意料之外的事。   比如刚到公司就敢打主管,还会飙车,技术还挺高超。   但是在遭遇家庭重大变故的时候,他不认为这个半大的孩子能接受良好。   宣若鱼失笑,“你做出这‘悲伤逆流成河’的样子,是为了宽慰我?”   “嗯。”霍元霁点头承认,“我不太会安慰人。”   “确实。”宣若鱼表示赞同。   霍元霁看过来,两人对视了一会儿。   霍元霁身体缓缓往前倾。   宣若鱼好似想起了什么,拖着板凳往后仰,“操,你别抱我。”   霍元霁的身体已经倾过来,双臂伸展,看他反应,又退了回去。   宣若鱼大惊,“你真的要抱我?!”   “不然呢。”霍元霁淡淡地开口,“我不会安慰人。”   霍元霁家教严,父亲对他很严厉。霍家的家规,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流血不流泪。   每次遇到困难,都是自己解决。   没有被人安慰过,自然不知道怎么安慰别人。   拥抱,也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   “我没事。”宣若鱼连忙摆手,“好像我才是最后的赢家。宣若臻就是个冒牌货,该被安慰的人是他。”   霍元霁问他,“赢了,高兴吗?”   宣若鱼耸肩,“一般。”   他其实没什么,身上最多的情绪也就是真相大白后的如释重负。   还有,宣若臻离开时的眼神让他印象深刻。   宣若臻看向牛英的时候,眼神是充满怨毒的,看向朱洁的时候,满是埋怨。   最后看向陈夫人的时候,却是充满爱意的渴望。   明明陈夫人和他毫无关系。   是怎样的虚荣心,让他放弃自己的家庭,不惜作假,将素不相识的女人认作母亲。   荣华富贵,真的那么重要?   霍元霁坐在旁边吞云吐雾,凝视着他。   大有来找我谈心到天亮的气势。   宣若鱼想笑,霍元霁平时连话都懒得说,今天却主动要和他聊,真是难得。   他想再次澄清,这件事对自己真的没有太大的影响。   散了吧,没什么好说的。   可是,对上霍元霁眼神的那一瞬间,他又犹豫了。   明明是忽然出现在这个世界,生命中第一次相遇,他却觉得,对霍元霁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好似冥冥中有种联系,将彼此拉近。   这种感觉很奇妙,让人禁不住想一探究竟。   “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宣若鱼重新坐下。   霍元霁笑了笑,“十八岁零两天。”   “这么精准?”宣若鱼抬眸。   “嗯。那个时候,我妈刚做完手术,脾气有点不好。我那时候正是叛逆期,自己买了包烟,一个人抽了大半包包口烟,觉得抽烟就那么回事,去学校还被老师闻出来了。”霍元霁的语气很轻松,就像是说了个玩笑话。   “后来看到别人抽,才知道,烟包在口里,还要再往里吸一次。我又回去拿出剩下半包烟,抽了一口就被呛了个半死不活。”   霍元霁一直很优秀,是人们口中的传奇人物,想不到也有叛逆的时候。   这一瞬间,宣若鱼忽然觉得霍元霁并不是传说中那么高高在上,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抽烟这种事,算不上什么美好的回忆,他却记得这么清楚,其中应该有什么隐情。   细腻如宣若鱼,自然地岔开了这个话题。   “你为什么平时不爱说话?”   霍元霁笑了笑,“言多必失。”   “哦,”宣若鱼笑,“我还以为你只是单纯懒得说。”   霍元霁看着他,没有接话。   “不是吗?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你总共和我说了三句话,连车都懒得开。”宣若鱼回想起来,“我当时就想,这人怎么懒成这样,是不是吃饭都要请人端碗。”   霍元霁笑:“下次一起吃饭的时候你可以看看。”   宣若鱼:“你要请我吃饭?”   霍元霁:“赏脸吗?”   宣若鱼:“为什么?”   霍元霁:“想带你见我的朋友。”   宣若鱼:“??”   霍元霁:“因为我是你的未婚夫啊。”   宣若鱼扯着嘴皮笑了笑,“霍叔叔,别开玩笑,差着辈呢。”   刚进入青春期的时候,宣若鱼就知道自己喜欢男人。   同类之间总是有雷达,以前那个世界,他能清楚地感受到追求者对他的喜欢。   但是他并不觉得霍元霁喜欢自己。   霍元霁也许对他有那么一丝半缕的好感,这种好感不足以构成有着人类冲动本性的喜欢。   就好像是,必须有个未婚夫,他讨厌宣若臻,不讨厌宣若鱼。   那就宣若鱼吧。   霍元霁这个人,他看不透。   霍元霁还欲再说,电话响了。   电话是陈家打来的,霍元霁对着电话说了两句,告诉宣若鱼,“牛英真是宣若臻的亲生母亲。”   宣若鱼一脸早就知道的样子,“你没看出来,宣若臻和牛英一模一样?”   宣若臻其实和牛英不太像,像宣易道。   霍元霁:“我还以为是你请来的临时演员。”   之前在霍元霁家,让他拖住高浩洋,宣若鱼就是去办这件事。   宣若鱼想远离纷争,但是宣若臻不允许。   知道宣若臻对他的血念念不忘,他暗地里一直在查宣家。   他以前发明了一种算法,能精准地分析目标人群的异常。在李润的帮助下,他查到宣易道有几笔奇怪的转账,从而追查出了牛英这个人。牛英爱赌又嗜酒,喝醉之后总爱向人吹嘘自己有个名牌大学的儿子。李润出面给了她一笔钱,她什么都说了。   宣若鱼本来不准备揭发,没想到某些人想将他置于死地。   他干脆直接撕破脸,别在他面前扮演虚假的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恶心。   霍元霁电话的声音很大,挂之前,电话里传来一声惨叫。   宣若鱼:“??”   霍元霁:“陈叔在执行家法。”   宣若鱼:“宣若臻不是陈家人,还要挨打啊?”   霍元霁:“挨打的是陈一北和陈一南。飞车计划是他俩制定的。虽然下令实施计划的是宣若臻,但是他俩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宣若鱼吓了一跳,“这么严厉?”   霍元霁点头:“你要不要去看看。”   这件事因他而起。   宣若鱼想了想,答应了。 第24章   宣若鱼赶到陈家的时候,陈一北和陈一南还跪在地上。   陈西京虽然没有跪,只是站在一边,脸色也不太好。   陈庆背着手,手上握了一根两指宽的木条,神情紧绷。   陈夫人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宣若鱼进来,不知道是谁先看过去,传染开来,客厅里的全部目光都集中在宣若鱼身上。   陈一北身上穿着白色的衬衣,能隐约看见衣服下面的伤痕。   血迹透出,在衣服上染出斑斑红痕。   陈一南作为大哥,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身上的伤不比陈一北身上的少。   陈西京身上没有伤,站在旁边神情萎靡,显然也挨了不少骂。   陈庆喊了一声,“若鱼,快坐下。今天,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宣若鱼愣了愣,意识到陈庆的做法是为了自己,有点轻微的诧异。   他能理解陈庆对于丢失儿子的愧疚,以及想方设法用尽一切弥补的心情。   但他不能感同身受。   他不是原身,在以前的世界,他有父母,有亲人。   在他的心里,有一套自己的关于亲情的定义。   对于忽然出现的“亲生父母兄弟”,他是迷茫的。   如果说他想远离,还不如说,对于忽然出现一群要对他好的人,他不知道怎么应对。   他不能理所应当地接受别人的好,但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别人因为他被责难。   所以,他出现在这里。   “陈叔叔,他们也是被人骗了。”宣若鱼说道,“再说了,我完好无损,不需要什么交代。”   这一声陈叔叔喊出来,就表明,宣若鱼并不想和陈家有什么瓜葛。   他的语气非常客气,透着冷淡的疏离。   陈一北和陈一南也不见得多么无辜,他们制定了计划,就说明有害人之心。   不管制定计划的初衷是对于弟弟的疼爱,亦或是受了某人的蛊惑。   要是他还是之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宣若鱼”,早就中了他们的算计,任人拿捏。   碰巧的是,他才是他们的亲弟弟。因此,他们才如此追悔莫及。   他们应该受到惩罚。   陈庆望着他,张开嘴,欲言又止。   “爸,我们知错了。我们以后一定会加倍对弟弟好。”   陈一南抬起头,直直地看着宣若鱼。   “爸,我们也是被骗了。”   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宣若臻,陈一北和陈一南也是受人蒙骗。   宣若臻一副柔弱病相,茶言茶语段位高,也确实能哄得哥哥姐姐为他铤而走险。   “我陈庆的儿子,居然还能被人骗?!”   陈庆的语气严厉。   明明是简单的反问句,却震撼人心,听到有心人的耳里,轰出来一片透骨的寒意。   陈家家规严厉。   陈家的儿女个个优秀。   卓绝的陈家儿女,居然被拙劣的手段骗得团团转。   竟然为了那个冒牌货触犯法律。   要是“计划”成功,后果不堪设想。   陈庆、陈夫人、包括陈家三兄妹,这时才感到一阵后怕。   要是这件事没有被戳破,那么今天躺在病床上的人,就是宣若鱼。   陈家人做事,杀.伐果决,从不拖泥带水。   宣若鱼躺上病床的那一刻,他的鲜血,就会源源不断地输入宣若臻身体里。   他会成为宣若臻名副其实的“血库”。   不论死活。   到时候真相,永远不会被人发现。   想到这里,陈家人集体打了个冷颤。   尤其是跪在地上的陈一南和陈一北,冷汗顺着两鬓,流水般滑下。   “阿庆,别吓到若鱼。”陈夫人感觉到气氛不对,温声打断了陈庆。   “陈叔叔,你再打两下就行了,让他们下次别疏忽大意了。”宣若鱼说。   陈庆捏着木条,真的又打了两下。   挥舞的木条,带着风声,落到皮.肉上,看着就能感觉到痛苦。   陈一南和陈一北跪得笔直,没有发出一点抱怨。   他们活该被打。   “疏忽?!”陈庆压低了嗓子,还是没有压抑住心底的怒气。   “他们一个疏忽,差点就……差点就把你害了。”   他的声音叫嚣着,透着刺耳般的彻骨。   说道最后,竟带了颤音。   起伏的语调,掺杂着一丝对事态无法控制的恐惧。   气氛很沉重。   压抑得让人窒息。   宣若鱼很不喜欢。   他扯了扯嘴角,手握成拳在嘴边咳嗽了一声,小声说道,“陈叔叔,你也被骗了啊,你也疏忽大意了。”   他的声音清亮,干脆。   简简单单一句话,像是一把斧头,破开了寒冰。   瞬间转变了风向。   “你......是不是也有责任?”   是啊,作为陈家家主,没有他的首肯,没有他的纵容,宣若臻怎么能掀起那么大的风浪。   如果说陈一北和陈一南要承担大部分责任,陈庆更应该承担主要责任。   陈庆阴沉着脸。   跪在地上的陈一北和陈一南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陈西京也悄悄抬眼,看了看陈庆。   心照不宣地互相看一眼,又低下头。   在家里,陈庆有着绝对的威严,还没有人敢当面指出他的错误。   这个弟弟不一般。   最后还是陈夫人率先憋不住,笑了。   从小教育孩子,陈庆和夫人方檀就是各司其职,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红脸。陈庆教育孩子的时候,方檀从来不护短。   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出现,陈庆黑着脸训斥的时候,居然还挨了批评。   “阿庆,你确实被骗了,我也被骗了,孩子们有错,你也有错,做错事就要承认。”方檀的声音很温柔。她端正地坐着,声音如春日清泉,如水般柔顺。   “下次细心点就行了。”   当时收到宣若臻的血样和毛发,检测结果出来的时候,心情太过于激动,忽略了细枝末梢的细节。   最重要的是,对弟弟的渴望,让他们明知道其中的失误,却抱着侥幸心理。   细心的西京曾经提出过,为了以防万一,再做一次亲子鉴定,当时宣若臻病恹恹的,脸色不太好看,他们忙着联系医院,找血源。   之后怕宣若臻心里不舒服,谁也没有提出过再做一次鉴定。   陈庆想争辩两句,看到宣若鱼直愣愣看着他,满眼期待。   陈庆叹了口气,对着地上两个儿子说道,“既然若鱼为你们求情,就起来吧。”   压抑沉闷的空气一扫而空,大家心里都轻松了许多。   宣若鱼就像小太阳,带着温煦的风,让人暖到心底。   方檀一下子就喜欢上他。   宣若臻刚来的时候,表现得非常贴心,善解人意。现在想起来,很多时候,宣若臻都是刻意迎合,故意讨人喜欢,很多行为像是演出来的。   她刚开始还以为宣若臻害羞胆小,说话做事才拐弯抹角。   现在才明白,宣若臻给人的感觉很假,不真诚。   不像宣若鱼,率真,耿直,让人不自觉想亲近。   陈一北站起来。   他身材挺拔,这样的小伤对他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知道若鱼是他的亲弟弟之后,他有太多的话想对他说。   尤其想听他喊一声“哥哥”。   “若鱼,对不起。”陈一北说道。   “一北哥,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宣若鱼说道。   “谢谢你,若鱼。”陈一北说完,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宣若鱼。   “一北哥,还有事吗?”   “那个,你可以直接喊我哥哥。”   陈一南今年32岁,陈一北30岁,陈西京29,三兄妹年龄相差不大。   虽然他比西京比大,但是两人相处的时候,西京从来不把他当成哥哥看。   女生思想成熟早,西京以前上学的时候还经常教训他,三兄妹之间的相处更像是朋友。   他一直想有个小弟弟,能崇拜地喊他哥哥。   宣若鱼看了他一眼,抿着嘴,没打算叫。   陈一北还想再劝,忽然,陈一南横插一脚,“若鱼,我是大哥,你喊我哥哥就是。”   “大哥,我先来的,你到后面排队。”   “一北,长幼有序,我是大哥,若鱼应该先喊我。”   “陈一南,你别耍赖。”   陈西京见两个哥哥吵起来了,借机走到宣若鱼面前,悄声说道,“若鱼,你该喊我姐姐。”   显然,抱着这样想法的不止陈一北一人。三人都想让宣若鱼第一个喊“哥哥”“姐姐”。   宣若鱼:“……”   陈庆呵斥道,“你们三个,不准欺负弟弟!”   陈一北抗议,“爸,我们怎么可能欺负若鱼?!我们喜欢他还来不及!”   陈西京在一旁笑。   陈庆咳了一声,“你们三个先回去,要喊人也是先喊我。”   陈西京:“爸,你太狡猾了!”   几人说着话,眼巴巴看向宣若鱼。   宣若鱼:“......”   好像看到几只嗷嗷待哺的宠物狗,只要他一声令下,就会争先恐后地冲过来。   陈庆长着一张国字脸,眉峰凌厉,面相和和善挨不着边。自从几个儿女成年后,就几乎没看到他这么笑过。   家里的氛围前所未有地好。   陈一北三兄妹看宣若鱼的眼神更加殷切了。   方檀出来打圆场,“你们收着点,别把若鱼吓到了。”   方檀这句话说出来,陈一北三兄妹和陈庆的眼神稍微收敛了一点。   宣若鱼松了一口气。   “你要是不愿意,我们不会勉强你的,”方檀继续说道,“你二十多岁了,也找了一份不错的工作,有独立的能力,我们都很高兴。”   “这些年来,我们没有尽到做父母的责任,是我们的错,如果你能给我们一个机会,我们也会想尽办法弥补这些年亲情的缺失……”   方檀说到最后有点哽噎,陈西京眼眶都湿润了。   话里说着不强迫他,但是语气里却透着掩饰不住的哀伤。   宣若鱼有些迟疑。   他想起自己的父母。   他小时候有心脏病,全家把他当成宝贝,捧在手心上宠爱。刮风怕他冷了,出太阳又怕他热了,呵护备至。   他成年后和父母来往少了,父母退休后全世界旅游。   不知道他离开了,父母现在怎么样了,从哪里回来,又准备出发去哪里。   看到他眼中的摇摆不定,陈一北说道,“若鱼,今天太晚了,爸准备了你的房间,你……好不好?”   “若鱼,留下来吧。”陈西京劝道。   “不了,阿姨,我回学校,明天还要上班。我老板在这里。”宣若鱼看向霍元霁,眨眨眼。   霍元霁收到他的信号,淡淡地说了一句:“放心,我送他回学校。”   陈一北冰冷地睨了霍元霁一眼,回头对上宣若鱼之后,肉眼可见地改变了脸色。   他带着一丝哭腔,有几分卖惨的嫌疑,“爸还没消气,你要是不留下,我们可能不会挨打了,但肯定会罚跪祠堂。”   说着,弯腰揉了揉膝盖。   低头的瞬间,又向陈庆使了个眼色。   陈庆板起脸来威严十足,手上的木条被他拿在手里来回翻转。   陈西京双手合十,摆了个请求的动作,压低声音,“若鱼,拜托,爸真的很严厉。”   陈一南把袖子挽起来,露出小臂上斑驳的血痕,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咬着牙关,齿缝里溜出“嘶”的抽气声。   袖子挽起之后,直勾勾向他看过来。   宣若鱼叹了口气,沉默了好一会儿,点头同意了。   “耶!”   看到宣若鱼点头,陈西京偷偷比了个二,咧嘴笑起来。   她的笑传染开来,整个房间洋溢着欢快的气氛。   一群人簇拥着宣若鱼上楼。   陈庆雷厉风行,得知检测结果之后就叫人准备好了宣若鱼的房间。三楼的一间主卧,房间里有个超大的露台,是整个别墅最好的房间。   霍元霁见宣若鱼答应留下,一直在旁边没有说话。看见宣若鱼上楼了,才慢条斯理地站起来,准备跟上去。   没想到刚走到楼梯口,就被拦住了。   陈一南的袖子重新放了下来,他站在楼梯中间,慢条斯理地整理袖口,“元霁,时间太晚了,夜路不好走。”   霍元霁淡然一笑,从他身侧绕了过去,“我和若鱼说句话。”   陈一南抬手挡住去路,“我们全家都想和他说话,他可能没有时间和你说话。”   陈一南在赶客。   霍元霁再假装不明白,但陈一南的语气那么直白,不容忽视。   “霍元霁,我早看出来了,你一早就知道若鱼才是我亲弟弟,对不对?!”陈一南问道。   霍元霁停下脚步,抬眼看他。   “你早就知道,却不告诉我们,热闹看够了,又开始假惺惺了?”   霍元霁勾唇,淡然一笑。   他没有回答陈一南的问题,反问道,“一南,你是不是觉得若鱼和我关系比较好,心里不平衡?”   “我……怎么可能?”陈一南像是被戳到痛处,一时不知道怎么应对。   他在商场也有个“冷面阎王”的外号,平时情绪基本不外放,涉及到弟弟的事,才会失控。   不过,良好的素养让他保持住风度。   “你别在这里假好心,滚吧。”   “哥。”霍元霁喊道,“我并不知道,猜测而已。”   说完,盯着客厅中间那副巨大的全家福。   宣若臻在中间,陈家人将他包围着。   原本温馨融洽的全家福,现在看来,却透着一股尖锐的讽刺。   霍元霁目光盯着照片里的陈夫人方檀,“若鱼长得才像方阿姨,你们没看出来?”   “当时你们像打了鸡血似地捧着那个冒牌货,我的话有用吗?”   陈一南和霍元霁打过几次交道,真心觉得霍元霁不错,把他当朋友看。   没想到这厮早就发现有问题,竟然不提醒他,还在这里冷嘲热讽,顿时急火攻心,“你少在这里放马后炮,要是若鱼出了事,你也别想好过!”   “之前可是我一直在护着他。”霍元霁说道,“他可是我的未婚夫。”   “未婚夫?”陈一南冷哼一声,“做你的春秋白日大梦!等着退婚吧!”   陈一南走到巨幅全家福面前,抬手一掀,整副照片连同相框一起被撕扯下来,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第25章   第二天清早,宣若鱼睁开眼,看到陌生的环境,才想起自己在陈家过夜了。   房间收拾得很整洁,床上用品应该是新换的,散发着香喷喷的洗涤剂味。房间里的摆件也是新的,上面纤尘不染,还有能隐隐闻到一股油墨味。   衣柜里装着崭新的衣服,还没有剪吊牌,全是他的尺码。   房间的角落堆满了衣物的包装袋,看样子,都是为他准备的。   宣若鱼看了下时间,刚七点半。   今天周一,公司有早会,他作为总裁助理,要提前半个小时到场准备。   换上自己昨天的衣服,宣若鱼推开门。   门外有两个佣人正在擦栏杆,他们背对着宣若鱼,窃窃私语。   “李婶儿,昨天晚上接到电话,让今天早点来,一来就被告知要把若臻少爷的房间清空,里面的家具什么的全部扔出去,怎么回事?”   说话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肤色黑,大家都叫他小黑。   “我怎么知道,我也很懵。昨天晚上大少爷二少爷挨打了,小姐也被骂得狗血淋头。我在副楼都听见老爷的咆哮。”   李婶在陈家干了十多年,是住家佣人,不像小黑,只是白天在这里,晚上自己回家。   “若臻少爷还跪在大门口。”小黑把毛巾放进水桶里,拧了一把,继续擦拭楼梯栏杆,“之前宠得跟个宝贝疙瘩似的,怎么说撵走就撵走?果然豪门深似海!”   “不能议论主人家的事!”李婶儿呵斥,“快干活儿,当心扣钱!”   “我就问问,”小黑笑道,“那些家具还是新的,我能捡回去用吗?”   “不行!老爷说了,全部拖到垃圾处理厂填埋了。嘘,你小声点,吵到那位睡觉!”   “李婶儿,你说,这个若鱼少爷又能待多久?!”   宣若鱼掩上门,门轴发出“吱呀”的声音。   李婶儿和小黑转过头,看到宣若鱼,小黑吓得差点从栏杆上摔下去。   “若鱼少爷,我......我......”小黑语无伦次地解释。   楼下传来喧哗的声音,宣若鱼淡淡地看了小黑一眼,没有说话,径直下楼了。   “李婶儿,若鱼少爷会不会整我啊?”小黑哭丧着脸。   上次他不小心得罪了若臻少爷,若臻少爷明面上笑嘻嘻,背地里让他一个人将整个花园的杂草全部拔光。   若臻少爷就在阴凉处喝着茶,看着他顶着烈日工作了五六个小时,差点中暑。   老爷夫人,大少爷二少爷小姐都不会这么苛责下人。   那次过后,小黑看见大家嘴里那个“温柔”的若臻少爷,都夹紧了脚趾绕道走。   听说若鱼少爷和若臻少爷以前生活在一起。   想到这里,小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楼下,宣若臻跪在门口,宣易道正在扇自己耳光。   “陈总,这事不能怪若臻,都是我的错,是我鬼迷心窍,若臻什么都不知道。是我让医院留的宣若鱼的血样,头发也是我在床上捡的。若臻以为自己是陈家的少爷,他对你们的感情都是真的。你们别怪他,都是我的错。”   宣若臻跪在地上,一脸煞白。   他没有说话,抬起头,无声地留着眼泪。   “若鱼是我们在山坳里捡的,当时他身边围了好几条野狗,要不是我,他早就死了。你看看,我手上这道伤口是狗咬的,当初缝了五针,二十年了,都还有印子。”   “看在当初我救助若鱼的份上,你也不能赶尽杀绝啊!”   陈庆脸眼神都懒得给他们一个,凌俐的声音如冷箭般射将出去,“谁放他们进来的?!把他们撵出去!”   负责开门的李叔,“那是若臻少爷......”   陈庆冷嗤一声,郑重宣布,“从今天开始,不许提起宣若臻!他不是陈家的人!谁再放他们进来,就不用留在陈家了!”   看到宣若鱼从楼下下来,陈庆依然板着脸,但是声音却忽然温暖了起来,“若鱼,这么早就醒了,是不是声音太大,吵到你了?”   双标的态度转换得很自然。   宣若鱼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宣若臻,内心没有一丝波澜,“没有吵到我,我自然醒的,今天还要上班。”   陈一北打着呵欠从厨房出来,“若鱼,你今天不用上班了。”   看着宣若鱼露出疑惑之色,陈一北解释道,“霍元霁说了,放你一周的假。饿了吧,厨房做了铁锅炖大鹅,你快过来吃。”   宣若鱼:“............”   为什么贵气十足的豪门,早餐会是铁锅炖大鹅。   “啊?你不喜欢吗?我还以为你喜欢吃。”   他们不知道宣若鱼的爱好,问了宣氏父子,他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宣家就没把宣若鱼当成正经儿子来养,连喜欢吃的菜都说不出来。   方檀知道后,又伤心一回。   铁锅炖大鹅还是高浩洋说的。   高浩洋说宣若鱼很爱吃辣的,烧烤、麻小、火锅什么的,上次在医院吵着要吃铁锅炖大鹅。   相对于烧烤,他们觉得铁锅炖大鹅比较清淡,还专门请来一个东北厨师。   宣若鱼知道他们费了很大的心思。   上次他在医院提出要吃铁锅炖大鹅也是为了故意为难宣若臻。   不过鹅肉挺好吃的,低脂高蛋白,他也挺爱吃。   于是笑着点了点头,“我喜欢吃。”   陈一北见他点头,很高兴,“那你去餐厅等着,我去厨房催催,马上快好了。”   又看见门口的宣家父子,“那些糟心事你别管,爸会处理好。”   宣若臻抬起头,眼巴巴看着陈一北,小声喊了句“哥哥”。陈一北就像没看见似的,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   宣若臻跪在地上,身上轻微颤抖。   原本以为,陈家至少有一个人站出来责骂他,质问他当初为什么要那样做。   没想到的是,却被完完全全地漠视。   漠视,是一点也不在乎。   对他这个人,完全不在乎。   他们唯一在乎的是,他在这里,会让宣若鱼不开心。   宣若鱼想了想,抬脚往门口走去。   被捷达围追堵截那件事,必须要宣若臻付出代价。   宣若臻跪在门口,宣易道站在他旁边,絮絮叨叨说着话,很煞风景。   陈庆招呼几个保镖,要把他们拖出去。   看见宣若鱼出现,宣易道像是看到了救星,“若鱼,你说句话啊!当初我们待你不薄啊!”   “说什么?!”宣若鱼脸上出现嫌恶的表情,“你不会以为,我还会帮你们求情吧?”   “宣若鱼,你忘恩负义,恩将仇报!没有我们,你能长这么大了?!”   “那你想干什么,把我整死了,然后你儿子就能当上陈家名副其实的少爷了?!”   宣若鱼说这句话的时候,死死盯着地上的宣若臻。   他的嘴上挂着笑,眼里却全无笑意,一抹冷从嘴角传染开来,戾气横生。   “宣若臻,你真的毫不知情?!”   尖锐般的讽刺,血淋淋地掀开宣若臻的白莲面具。   似乎要将他的灵魂拖出来,当众鞭笞。   宣若臻沉默着,看似纯情的眸子,瞳孔紧缩。   他一开始不知道,只是当作玩笑把陈家丢失了RH阴性血的小儿子这件事告诉宣易道。   没想到宣易道很上心,给了他血样和毛发让他寄出去。   虽然宣易道没有明说,但他也知道,那是宣若鱼的血样和头发。   陈家的亲儿子是宣若鱼,不是他。   检测报告出来后,陈家欣喜若狂,直接找上了他,以为他是遗失的亲生子。   他贪恋陈家的富贵,将错就错,默认了自己的身份。   然后就是一家人串通,瞒着宣若鱼。   平心而论,宣若臻长相不错,眼睛大大的,尤其是哭起来,柔弱又可怜,很容易博取大家的同情。   现在跪在地上求饶的样子,却像极了丧家之犬。   “宣易道,我明明就是你从福利院领养的,你知道我的血型以后领养的我,打的什么主意你自己心里清楚!”   他就是宣家捡回来,宣若臻的“移动血库”。   这些年来,要是没有宣若鱼的血,宣若臻早死了。   剖开血淋淋的真相,宣易道却完全没有感到羞耻。   他叫嚣着,要扑过来,陈庆身后的保镖把他按压在地。   “宣若鱼,要是老子没有把你从福利院接出来,你早就饿死了,你不感激我,反而说出这种狼心狗肺的话!法律上规定了,养恩大于生恩,老子养了你二十年,名义上是你的养父,你对我有赡养的责任!你信不信我到法院告你!”   终于撕破脸了,宣易道露出丑恶的嘴脸。   宣若鱼嗤笑一声,根本不理会他的无理取闹。   保镖们把宣易道被按在地上,他奋力挣扎,脸在地上磨出一道道血痕。   “按紧实了,别让他伤害若鱼。”陈庆吩咐道。   保镖们手下没轻重,宣易道刚开始还能叫骂,最后嘴被抵到地上,发出“呜呜”的声响。   楼下动静太大,陈家人几乎都醒了,下楼来。   方檀身体不好,一般会睡到九点才起床,她惦记着宣若鱼,只披了件薄外套,还穿着睡裙。   宣若臻看到方檀,跪着往前几步,哽咽,   “妈妈......”   之前在陈家,宣若臻整天陪着方檀,他自认为和方檀的感情很真诚。   可是,一开始就抱着不单纯的目的,怎么可能会有真挚的感情。   方檀只觉得恶心以及被欺骗后的不适。浸染在骨子里的修养让她不会发怒,不过,优雅的人也会有脾气。   方檀轻皱着眉,声音婉约动听,自成一派,“孩子,你这样子,牛英听到该多么伤心啊。”   牛英是宣若臻的亲生母亲。   那个在宣家撒泼,一看就是下三流的女人,他平时最看不起的女人,是他的亲生母亲。   可谓杀.人诛心,这句话像一把利剑,将宣若臻彻底击穿了。   之前所有的侥幸,所有的幻想,在这一句话中全部化为泡影。   他最鄙视的人,在街上遇到都会刻意躲开的人,居然才是他的亲生母亲。   宣若臻气得浑身都在颤抖。   为什么会这样?!   他从小就比宣若鱼优秀,性格也比宣若鱼开朗。   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他比较受欢迎。   宣若鱼木讷又蠢笨,哪里比得上他万分之一。   为什么他不是陈家的亲生子。   他怨毒地瞪着宣若鱼,什么都比不上他的蠢弟弟,却是陈家的亲生子。   他也曾预想过身份被拆穿的那天,所以他刚开始到陈家,尽最大全力展示自己的优点,表现得善解人意、温柔善良,每天花很多时间陪方檀。   没想到方檀对他一点感情也没有。   宣若臻瘫坐在地上,转头看向宣若鱼,“弟弟……我也是身不由己……你能不能……”   他以前看过一本小说,养女代替正牌女主认亲,养女认亲成功,正牌女主一直不能和亲生父亲相认。   最后养女和正牌女主和谐相处,情同姐妹。   他希望宣若鱼帮他说上两句好话。   陈庆站出来,柔声说道,“若鱼,你被车追堵的事是宣若臻下的令,相关人员我已经处理,他们两个......交给你处置。”   陈庆看出来,他这个小儿子看起来乖巧,实则内心坚韧,很有主见,不会轻易心软。   好歹他也在宣家生活了二十多年,交给他,是最好的选择。   宣若鱼低头,一双漂亮的眼眸微微眯起来,冷静地打量地上的宣家父子。   笔挺的身躯无端透出一股摄人之感,森然莫测。   “把他们送走,以后都不想见到他们。”   简单一句话,就将宣家父子的未来盖章定论。他们这辈子,再也翻不出浪花了。   陈庆想了想,吩咐下人,“报警,宣若臻骗了陈家的钱,让他们全数奉还并且赔偿损失。如果数额不足以判刑,我在西山有片矿场,把他们送过去。”   宣易道听到“矿场”两个字,咬紧牙关,怨毒地瞪着宣若鱼。   陈庆站在中间,挡住了他的视线。   宣若臻瘫坐在地,绝望到底。   一切幻想,化为泡沫。   ............   解决了宣家父子,宣若鱼只觉得浑身轻松。   宣若臻被拖走后,佣人过来打扫卫生,不到十分钟,就消除了两人留下的痕迹。   方檀重新回房换了衣服,陈一南和陈西京也出来陪着宣若鱼吃早饭。   一张长条形餐桌,正中用精美的青花瓷碟盛放着铁锅炖香的鹅肉。   餐桌端部放着热气腾腾的豆浆、牛奶、燕麦粥、小米粥,各种西式面点、蛋糕,琳琅满目。   宣若鱼惊讶,陈家的早餐也太丰富了。   “若鱼,喜欢吃什么自己拿。”方檀笑着解释,“一般不会这么浪费,不知道你平素爱吃些什么,厨房多备了些。”   宣若鱼端了碗燕麦粥,拿了两个白煮蛋,“早上吃清淡点比较好。”   感受到大家炙热的眼神,他埋头吃饭。   他夹了一筷子油炸小鱼,埋头吃了一口。   再抬起头的时候,发现原本离他比较远的油炸小鱼放到了他面前。   他夹了一颗油酥花生米,埋头吃了一口。   再抬起头的时候,发现油酥花生米也放到了他的面前。   他喝了大半碗稀饭,餐桌上的菜基本都堆到了他的面前。   宣若鱼:“?”   “谢谢,这么多,我吃不完,你们吃啊。”   “你吃,我吃个面包就够了。”陈一北嘴上叼了块面包,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宣若鱼这才发现,大家都在关注他。   可能是怕他尴尬,不敢明目张胆地看他,眼神若有似无地往他这边飘。   “一家人不说谢。”陈庆端了杯牛奶放到宣若鱼面前。   今天早上看到宣氏父子,他就不高兴。   宣若臻刚到陈家的时候,他就觉得奇怪。   宣易道对宣若臻这个养子过于关心了,他刚开始以为宣易道是真心对养子好,也以为宣易道有攀龙附凤之心,想巩固和宣若臻的关系为宣若鱼铺路。   没想到宣易道就从来没有就宣若鱼的事来求过陈家,宣若鱼的实习工作还是自己去找的。   可见,宣若鱼以前在家多么地不被重视。   若鱼很小就出来打工,每个月还给家里补贴生活费,听到这些他就觉得揪心。   还有,之前一北安排若鱼看心理医生,他知道后简直震惊了。   不知道小儿子以前遭了多少罪。   想到这里,他又把宣若鱼多看了两眼的小蛋糕挪到他面前。   想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给他。   宣若鱼面前摆满了餐碟,横七竖八地堆叠起来,快放不下了。   宣若鱼:“......”   ~   吃得差不多,宣若鱼准备离开,“叔叔阿姨,我吃好了,今天早上公司还要开会。”   陈庆看了一下时间,“一北,你用‘凌风号’送若鱼去吧,现在是上班高峰期,肯定会堵车。”   这个时候确实会堵车,地铁站离这里也很远,宣若鱼道谢之后,跟着陈一北走了。   陈家别墅在三环边,占地上百亩,专门花巨资改变了敏兰河的走向,整个小区被河水环绕,清雅宜人。   被一大群人簇拥到一块地上写着“H”字样的地方时,宣若鱼才意识到,“凌风号”不是车的品牌,而是直升机的名字。   “若鱼,霍元霁说了,你这一周都不用去,你在家休息一周。”陈一北虽然不想让他去上班,还是拉开了直升机的门。   宣若鱼:“一北哥,坐直升机上班,会不会太夸张了一点?”   陈庆笑道,“一点也不夸张,小霍的办公楼有停机坪,坐‘凌风号’五分钟就到了,开车过去最少得堵一个半小时。”   宣若鱼:“送我去地铁站吧,我坐地铁。”   陈西京:“若鱼,地铁站没有停机坪。”   宣若鱼:“我的意思是开车送我到地铁站就行。”   说完,就对上方檀忧心的眼神,“听说地铁很挤,若鱼,就让一北送你吧。”   其他人也跟着劝。   “若鱼,现在上班高峰期,最近的地铁站要等好几趟才挤得上去,等你赶过去,早会都开完了。”   宣若鱼想了一下,他要是乘坐直升机去上班,燃油费估计比他一天的工资还多。   而且,公司的同事该用什么样的眼神来看他啊。   “算了,我不去了。”   “若鱼,要不跟着姐姐去巴黎看展吧,现在正好是秋季新品发布会。”陈西京笑道,“我们可以坐‘凌月’号去。”   有了“凌风号”的先例,“凌月号”应该也是和私人飞机差不多的配置,宣若鱼立刻表示了拒绝。   他这一拒绝,陈西京满脸失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感觉他一个简简单单的“不”字,就摧毁了西京姐所有的希望。   “我回学校。”宣若鱼假装没有看到陈西京失望的表情,“等过了上班高峰期我再走吧。”   “若鱼,这是小王和小张,让他们陪你去吧。”   在陈庆的指示下,两个膀大腰圆粗胳膊的黑衣保镖站了出来。   宣若鱼:“......”   “若鱼,你爸......叔叔怕你遇到危险,你要是不喜欢,让他们离你远远的就行。”方檀柔声解释,“怕再遇到上次那种情况。”   宣若鱼想象了一下,他带着这两个身形并不小的“小张和小王”去挤地铁,效果应该挺震撼的。   他叹了口气,“我不去学校了。”   “若鱼,霍元霁虽然很不错,但他很懒,你在那里学不了什么。你要是想上班,可以来陈氏,想学什么,大哥教你。”最稳重的陈一南终于插上话了。   宣若鱼觉得陈一南的提议稍微正常一点。   没有让他直接就去陈氏企业当什么总经理董事长之类的。   而且陈一南看起来持重寡言,应该不会给他太浮夸的建议。   “一南哥,我们去你房间谈吧。”   陈一南长相端方,从内到外透着一股严肃的气息。   四人当中,他最像陈庆。   可是这时,他却像一只打了胜仗的公鸡,尾巴快翘到天上去了。   一圈人围着若鱼,他刚开始还插不上话,没想到他最后只说了一句,若鱼就跟着他走了。   这种感觉太美妙了,比赚了几十个亿还有成就感。   陈一南尽力抿着嘴,还是无法掩盖隐藏在其中的得意之色。   陈西京在旁边气得咬牙,呲着牙骂他奸猾。   陈一南嘚瑟地瞟了陈西京一眼,赶紧带着若鱼走了,生怕迟了若鱼会被人抢走。   ~   陈家人这种简单粗暴直白的示好,让宣若鱼非常有压力。   这种好不纯粹是做错事后的补偿,更是那种掏心掏肺,恨不得把世界上所有最珍贵、最美好的事物捧到他面前,没有任何杂质,纯粹的亲人之间的爱。   原著中的宣若鱼最后死在了病床上,并没有被认回陈家。   他穿过来之后,虽然改变了原身的命运,还是没有办法心安理得地享受陈家人对他的好。   昨晚答应留下来,也只能算是顺势而为。   长期住校也不是办法,至少这里还算得上是一个“家”。   暂时先这样吧。   他和陈一南谈了一上午。陈一南确实稳重,根据他的情况客观分析了他的优缺点,以及综合了他的兴趣爱好,建议他到陈氏集团旗下的科技公司学习。   他也确实对这方面感兴趣,霍元霁那里他是去不了了,干脆就听从陈一南的安排吧。   他答应去陈氏科技之后,陈一南非常高兴,开车悄悄把他带出了陈家。   他去学校收拾东西,发现除了几本书之外,没什么可带走的。而且那些专业书对他来说都是小儿科,要不要都无所谓,倒是书桌上放着的剩下半包猫粮提醒了他。   他是扁脸蛋儿和软趴趴的铲屎官,不知道他不在,它们的屎谁来铲。   他看了看时间,现在这个时候,霍元霁应该还在开会,打车去了霍元霁家。   霍元霁的家在市中心,绿化好,私密性很高。因为之前宣若鱼要过来照顾猫,所以在小区录入了信息,他扫脸进来了。   门是密码锁,门一开,就看到扁脸蛋儿蹲在门口。   扁脸蛋儿看到他,叫了一声。   软趴趴从远处冲过来,在他面前完成了一套后空翻,又四爪并用地跑走了。   宣若鱼给两只猫换上新鲜的猫粮,把水盆里的水换了,又把猫砂全部倒了。   储物间堆满了猫砂,霍元霁一开始就说了,每天换猫砂,猫砂只用一次。   有钱人养起猫来也很任性。   做完这些,他才发现,霍元霁在家。   客厅有一个很大的露台,霍元霁背对着客厅,朝着中庭,坐在椅子上看风景。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绸质T恤,将肌肉的轮廓描摹得纹路清晰。   宣若鱼看了几秒,走了过去。既然来了,还是当面说清楚,他以后可能没有办法过来照顾两只猫,也不会去上班了。   他没有刻意保持安静,脚步在大理石地面发出轻响。   让他奇怪的是,快走近了,霍元霁也没有发现他。   一动不动地坐着,垂着眼睑发呆。   一束阳光透过树梢,打在他的侧脸上,泛起一层金纱。   阳光照射下,能清楚地看见他耳廓的小绒毛,一簇一簇的,很可爱。   “嗖”地一声,软趴趴像颗黑毛球一般,不知道从哪里射出来,差点撞到宣若鱼脸上。   宣若鱼吓了一大跳,差点被软趴趴的爪子挂到。   就这样大的动静,霍元霁也没有回头。   他的周围好似被按下了静音键,再大的风浪也影响不了他。   玩心大起,宣若鱼想吓他一下。   他慢慢伸出手,快靠近的时候,又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   以前上学的时候,和同学玩闹,喜欢把手伸到对方衣领里取暖,尤其是冬天,让对方吃“冰棍儿”。   现在这样做很不合适。   首先是季节不合适,其次对象是霍元霁,对象不合适。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手忽然被抓住,往前一拉。   由于惯性,宣若鱼踉跄了两步,要不是手撑在椅背上,他已经撞进了霍元霁怀里。   霍元霁抬眸,看见一张有着视觉冲击的笑颜近在咫尺。   少年那闪若星辰的眼睛,温和又澄澈,   明明毫无杂念,一时竟让他觉得有几分心乱如麻。   “你怎么来了?”霍元霁问道。   “我来看看两只猫,怕它们被饿死。”宣若鱼想缩回手,发现手被拽得很紧。   “霍叔叔,你可不可以先放手,我不是歹人。”   宣若鱼的手指很细,骨节分明,掌心有一层薄茧,摸起来像是被刮花了的细腻玉质,   让人忍不住想把那层薄茧抹平。   霍元霁这样想着,也这样做了。   他分开宣若鱼的掌心,捏着他的掌骨,把整个手掌按到自己的脸上,轻轻按压。   宣若鱼感受到他脸上的温度,有点凉,摸起来很舒服。   指尖不经意触碰到睫毛,有种挠人的痒意。   “霍叔叔,你干什么?”宣若鱼收回手,觉得心跳又加快了。   那种向上的、积极的频率。   很奇妙的感觉。   “你刚刚不是想摸我?”霍元霁放开手,仰着头凝视着他。   宣若鱼把手收回来,有点小尴尬,“不是,我就是想吓唬你。”   “若鱼,摸我是吓唬不了我的。”霍元霁笑着,示意他坐下。   “霍叔叔,你怎么没去公司?”   扁脸蛋儿吃完猫粮,慢悠悠踱了过来,在宣若鱼脚边蹭了蹭。   宣若鱼把它抱起来,拿了梳子帮它顺毛。   “听说你不去,我就不去了。”霍元霁说道。   宣若鱼才不信他说的话,他看见旁边的矮几上放了一杯水,水的旁边放着一个药盒。   “你生病了?”   他向前倾了倾,去看药盒的名称。   这个动作像是按下了什么开关,原本懒散的霍元霁一下子崩直了神经,眼疾手快地将药盒抓起来,塞进衣兜。   “没有,是维生素。”   “哦。”宣若鱼没有打听别人隐私的习惯,停止了追问。   “若鱼。”霍元霁喊了一声,“你不能叫我霍叔叔了。”   “那叫什么?”宣若鱼捏着扁脸蛋儿的爪子,觉得内心无比舒畅,“老板?不对,我已经离职了。学长?也不行,现在没有在学校。哥夫?更离谱了,宣若臻已经被赶出陈家了。”   “我和你有婚约。”   霍元霁看过来,嗓音如山谷回声,低沉而富有磁性。   潺潺般流过耳廓。   语气带着些许蛊惑。   青山般俊朗的面容舒展开来,慢条斯理、予以绵长地吐气,   “你可以叫我元霁哥哥。”   他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到了猫咪的头上,毫无章法地一揉,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在话音落下的时候,似不经意地勾到宣若鱼的小指上。   宣若鱼觉得指尖滚烫,触电般酥麻。   窗外的桂花香融进风里,飘来一阵清淡的香气。   “若鱼,叫我元霁哥哥。” 第26章   宣若鱼觉得,霍元霁是一个非常有仪式感的人。   不同的场所,有不同的称呼。   称呼很神奇,一旦给了一个固定的称呼,就仿佛给人贴上了标签。   从喊他“霍叔叔”那一刻起,他就把霍元霁视作长辈般的人物。   虽然后面经过了“学长”、“哥夫”等称呼,但是他喊得最多的还是“霍叔叔”。   之前霍元霁提过几次,他们有婚约,他都以为是他对“哥夫”这个称呼的刻意调侃。   但是,这次,霍元霁郑重其事地说出来,不像是开玩笑。   宣若鱼愣怔片刻,抱着猫,缓缓往后退了一步。   “霍叔叔,你别开玩笑。这么肉麻的称呼,我敢喊,你敢应吗?”   宣若鱼觉得说什么都不太好,不如说个笑话,化解一下尴尬。   霍元霁没有笑。   他抬起眼眸,柔声回道,“你喊,我应。”   他的声音永远那么不紧不慢,不疾不徐。   擦着耳廓而过,有种别样的缱绻。   宣若鱼有片刻的慌张,撇过脸,“我不喊。”   “之前让你喊什么你就喊什么。”   “之前......”宣若鱼说话有点迟疑,忽然想到什么,又让他多了几分底气,“我连陈一南陈一北都没有喊哥哥,怎么可能先喊你。”   “嗯。”霍元霁顺着他说道,“等你喊了陈一南陈一北,再喊我。”   “不是。”宣若鱼差点被他绕进去,语速稍快,“我没有想过回到陈家认亲,和你的婚约也不作数。”   “为什么不想嫁给我?”霍元霁被拒绝,垂下眼眸,嘴角往下压了压。   沉默了一会儿,他缓缓张嘴,“是我不好吗?”   “不是不好。”宣若鱼叹了口气。   怀中的扁脸蛋儿被他揉搓,显得些许不耐烦,把他的手指叼在嘴里,轻轻啃咬。   “那是什么原因?”   “不是,”宣若鱼语无伦次地解释,“我一直喊你叔叔,忽然这样,感觉乱了辈分。”   “你也喊过我学长。”霍元霁善意地提醒。   宣若鱼:“......”   “只是一个称呼,随时都可以改变。”霍元霁看着他,循循善诱。   “我还小,还没想过结婚。”   “可以先订婚,等你想结的时候我们再结。”   宣若鱼有点不自在,“霍叔叔,结婚是不是你现阶段必须完成的KPI啊?”   “不是。”   霍元霁想了想,说道,“你没有察觉到吗,还是在装傻?”   宣若鱼:“......”   “我喜欢你。”   宣若鱼面对突如其来的告白,几乎完全愣住。   霍元霁的性子一向很温和,慵懒软绵,就像他怀里的加菲猫。   做事慢条斯理,浑身散发着慵懒贵气。   这时霍元霁挺直了脊背,依然是那双漂亮的眼眸,   眼神里的直白却让他多了几分侵略性。   “我挺喜欢你的。”   “我以前没有喜欢过人,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感觉,我有很严重的洁癖,也看过心理医生,非常厌恶别人的触碰。但是我却不讨厌你的靠近。”   “上次在公司,看到你哭鼻子很委屈,明明知道你在演戏,还是想上前抱抱你。”   “你喂我吃橘子,我也不反感。”   “那天晚上在学校,你从楼上摔下来,我抱住你,你身上有酒味,我竟然觉得很好闻。”   “我想了很多,喜欢,应该就是渴望和对方腻在一起吧。”   宣若鱼发誓,他第一次听见霍元霁一口气说那么多话。   还没等他理清头绪,霍元霁的手又伸了过来,放到猫咪的头上。   宣若鱼像是被施了定身咒,捏住猫咪的前爪,不敢乱动。   “别啊,霍叔叔。”宣若鱼皱眉,“你这样我不太习惯。”   “那你习惯我什么样子,我照做,行吗?”   霍元霁鲜少露出卑微的表情,声音柔软,眉目间满是情愫。   “......”   宣若鱼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就是过来喂猫,还专门挑了霍元霁不在的时间,没想到霍元霁在家,还软磨硬泡地想把他娶回家。   “你喜欢我什么样子,说说?”   “......你就当霍叔叔,行不行?”   宣若鱼一紧张,手上就没有轻重。   不知道是不是把扁脸蛋儿捏痛了,猫咪张嘴咬了他一口。   他吃痛,嘶了一声。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猫咪就被霍元霁抱了过去。   霍元霁把扁脸蛋儿放到地上,在它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走开,别打扰爸爸求婚。”   说完,又转头回答宣若鱼刚刚的问题,   “应该不太行。”   宣若鱼实在是找不到什么可说了,破罐破摔地把高浩洋搬了出来,“我还是你外甥的前男友,以后多尴尬。”   “不尴尬,我把他打发地远远的,以后都不让你看见他。”   ??   宣若鱼觉得,霍元霁的占有欲挺强,醋意还大。   脑中噼里啪啦,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忽然天马行空地想到,霍元霁是高浩洋最大的金手指,他这样是不是误打误撞地把高浩洋的龙傲天之路掐断了。   看他呆愣着没动,霍元霁说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宣若鱼:“......不行,我不同意。”   “不同意结婚,我们可以试着先谈恋爱。”   “......”   宣若鱼都要傻了,这人怎么那么固执,听不出来他的婉拒吗。   “你别说了,不行,结婚不行,谈恋爱也不行,都不行。”   霍元霁见他丢盔弃甲的样子,觉得好笑,反省了两秒,觉得自己表白得太突然,把人给吓到了。   “这件事今天先放一放,我们明天再讨论。”   ??   不过见他终于不再提这事,宣若鱼松了口气,把猫放下,准备离开。   “霍叔叔,我今后不去公司了,猫也不会过来喂了,你只能自己喂猫了。”   “你之前不是说不辞职吗?”霍元霁问。   “一北哥要开直升机送我上班,陈叔叔还要给我配两个保镖,这样去公司,影响不好。”   “没什么不好,公司顶楼有停机坪,保镖就让他们去秘书处呆着。”霍元霁说的很自然。   宣若鱼想了想霍元霁那一屋打扮得光鲜靓丽的秘书,两个保镖大哥往中间一座,颇有几分圣僧落难到了蜘蛛洞的既视感。   宣若鱼叹了口气,决定不和他一争长短,说完就要走。   霍元霁站起来送他,刚走了两步,门开了,门外站着两个女人。   霍元霁的母亲袁蓓和他同父异母的妹妹霍安安。   “妈,你怎么来了?”   袁蓓没有换鞋,踩着高跟鞋径直走了进来。   她放下手中的爱马仕,优雅地端坐到客厅的沙发上。   后面跟着的霍安安喊了声哥,打开鞋柜穿了双一次性鞋套。   霍元霁看了一眼地上的鞋印,皱了皱眉。   宣若鱼听见霍元霁喊妈,礼貌性地要打招呼,又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他喊霍元霁叔叔,那霍元霁的妈妈他应该喊婆婆。   可是面前这个妇女保养得很好,脸上几乎看不见皱纹,看起来像四十多岁的样子。   喊婆婆对方肯定要不高兴。   他稍微一思索,停顿了一下,就失去了喊人的机会。   袁蓓紧绷着脸,眼神不太好,刚落座,紧跟着一番质问,   “你今天怎么没去公司?我早就给你说过了,安安今天第一次去公司,让你带着她。你倒好,直接不去。公司里现在都是些什么人,还问我是谁?!你爸在家休养了几年,霍氏就只认你一个人了?!”   她的音调不高,却字字严厉。   当着外人,毫不留情面的连珠炮般的质问。   霍元霁脸上却毫无愠色。   他想了想,挑了个容易一点的问题回答了,“今天不想去。”   袁蓓好似一拳头打到棉花上,她发再大的火,对方都好似不在意。   “你现在带着安安去公司,召开高层会议,把安安介绍给公司高管认识。”袁蓓说道,   “从今天开始,安安会去公司做事,当你的副手,公司里的大事决策,以后都让安安参与。”   “妈,我刚进公司,什么都不懂,怎么能决策公司大事?”   霍安安刚刚二十出头,周身的打扮很气派,一张瓜子脸,五官却很平庸。   不像袁蓓,更不像霍元霁。   要不是她叫霍元霁哥,宣若鱼根本无法联想到两人是兄妹。   袁蓓拍了拍她的手,柔声安抚,“你哥刚进公司的时候还不是什么都不懂,你那么聪明,多看多学就好了。”   “谢谢妈。”霍安安笑道。   对着霍元霁,袁蓓语气又变得强硬起来,“现在的人事主管是谁,让他下午到家里来见我,公司的人员需要调动。”   “妈,你别插手公司,在家养花,多好。”霍元霁完全忽视了袁蓓的怒气,要送宣若鱼出去。   袁蓓今天带着霍安安去公司,结果秘书办的人说早会取消了,霍总没来,让她有事先预约。   她气得差点毁了自己多年来的修养。   打电话给安安的大姨夫,公司副总李黎明,才知道他被派到了分公司。   原本公司里的关键岗位全是霍安安的亲戚,黄家人。   现在贬的贬,外派的外派,全部退出了集团核心部门。   这才三年,霍氏集团就成了霍元霁的一言堂。   现在她兴师动众过来质问,对方根本没吧她当成一回事,问话不回答,现在又敷衍她。   “霍元霁,你是没有把妈的话放在眼里?!”   “妈,我先送朋友。”霍元霁依然春风满面,从容应答。   这一下彻底激怒了袁蓓,她伸手一拂,把茶几上一个海螺造型的玻璃装饰打翻在地。   玻璃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玻璃碎片在大理石地面上绽放开来,发出尖锐的刺耳声。   装饰品上一个原型搭扣在地上滚动,撞到墙边,反弹回来,又滚回了客厅中央。   袁蓓依然优雅地端坐着,嘴上挂着一抹冷笑。   她的身上散发着一种居高临下,笃定对方会对自己言听计从的优越感。   霍安安坐在袁蓓旁边,并没有表现出很惊讶,好似这样的情景对她来说,见怪不怪。   宣若鱼停在原地,转头去看霍元霁。   霍元霁只是轻微皱了下眉,眉骨随即舒展开来。   在他脸上看不见被当众羞辱的难堪,不过脸上的那份从容淡定消失了。   “若鱼,我先送你出去。”   宣若鱼没有动,“我等会儿再走。”   霍元霁转过头,疑惑地看着他。   脑中有个想法一闪而过,宣若鱼面对霍元霁,放慢了语速,“我等会儿再走。”   霍元霁笑了笑,低头敛眸,“乖,你先走,我能处理。”   要不是霍元霁亲口喊了“妈”,宣若鱼都要以为这是对家来找麻烦。   这是亲妈,还是后妈?   不过人现在在这里,宣若鱼不方便当面问。   他在霍元霁手臂上捏了一下。   他不想和霍元霁呆在一起,但他也不能看见霍元霁被刁难无动于衷。   霍元霁偏头笑了一下,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宣若鱼秒懂他的意思。   两人默契一笑。   宣若鱼抓起袁蓓放到桌上的爱马仕,打开门,扔到了楼梯间里。   包包顺着楼梯,滚到了下面那层楼。   袁蓓大惊,“你干什么?!我的包包是限量款,一百多万,弄坏了你赔得起吗?”   宣若鱼歪着头,对着她挑衅地笑了笑。   袁蓓气急,拉着霍安安出门捡包包。   “霍元霁,你交的什么朋友,太粗鲁了!”   袁蓓和霍安安刚跨出门,宣若鱼反手就将大门反锁了。   他打开门口的监控设备,呼叫小区物管。   “物管,你们怎么回事,放些陌生人进小区,现在这些人在我家门口严重影响了我的休息,麻烦你们派人过来把她们请出去!”   宣若鱼之前录入信息的时候,知道霍元霁住的这套大平层只有他一个人的信息。   高端小区的物业费很贵,物管服务非常专业,物管问清楚楼栋,很快就派人过来了。   袁蓓捡到包包之后,气急败坏地站在门口按密码。   门在里面反锁,在外输入密码也打不开。   打不开门,她又开始给霍元霁打电话。   电话关机。   最后,她大发雷霆,惊天动地地在门口拍门。   刚拍了两下,物管来人了。   只听见门口传来争执声,“我是601业主的妈妈,这是她妹妹。”   “对不起,业主说不认识你们,请你们尽快离开小区,”保安挺粗鲁,素养也不高,拉扯起来很难看。   门外又是一阵喧嚣。   宣若鱼在门禁监视器上看着袁蓓和霍安安狼狈地离开,心情大好。   等终于安静下来,霍元霁才换了副笑脸,声音温柔又缱绻,“你刚刚是在......担心我?”   宣若鱼点头,“嗯。”   说完之后,才后知后觉发现这样太暧昧了,又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我就是单纯看不惯。你们家重女轻男?”   “不知道。”霍元霁答道,“那是我亲妈,霍安安才是我爸和别的女人生的。”   宣若鱼:“??”   “难道你的身世也有问题?”   霍元霁笑了笑,没有回答。   “你不想说可以不说,我不是故意打探你的隐私。”宣若鱼赶紧解释。   “没什么,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霍元霁凝视着他,缓缓说道,“你关心我,挺开心的。”   他的语气有点轻佻,像是故意的。   故意压着嗓子,发出那种低沉磁性的嗓音。   把周围的空气都染上别样的色彩。   “你帮过我,我不能见死不救。”宣若鱼侧开脸,往后退了一步。   地上全是玻璃碎屑,宣若鱼不小心踩到那枚圆形搭扣上,脚下打滑,失去平衡,身体往后仰。   霍元霁长臂一揽,帮他稳住身形。   目光交接。   宣若鱼在他眼中看到了赤.裸.裸的爱欲。   霍元霁想抱他。   也这样做了。 第27章   软趴趴不知道从哪里蹿了出来,在玻璃碎片中间跑酷,哗啦啦一片响。   宣若鱼站稳后,挣开霍元霁,把猫捉了起来,怕猫被玻璃划伤。   “我先走了。”宣若鱼觉得很尴尬。   和霍元霁待在一起感觉比应付袁蓓和霍安安还耗费心力。   “等一等。”霍元霁说道,“你刚刚扔了我妈的包包,她挺记仇的,我送你......或者我给陈一南打电话,让他过来接你。”   或许是觉得“记仇”两个字不该用于评价袁蓓,霍元霁顿了顿。   良久,才低声道,   “她以前不像这样。”   袁蓓出身书香世家,虽然嫁入霍家,却从来不会主动购买奢侈品,像今天这样大声嚷包包价值百万的情况,以前从未出现过。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袁蓓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以前她温文尔雅,宽容善良,胸怀宽广,现在竟然会为了霍安安的事和他斤斤计较。   找人在小区门口守着宣若鱼,现在的她,这种事还真的干得出来。   外界不知道若鱼的身世,袁蓓也不知道,他怕袁蓓气狠了对若鱼不利。   他现在还不能名正言顺、时时刻刻守在若鱼身边,就怕稍有疏忽,伤害到若鱼。   他也想送他回家,但是最好的情况是让陈一南亲自过来。   为若鱼正名。   有陈家庇护,袁蓓不敢轻举妄动。   那些想借此讨好袁蓓的人,在行动前也得掂量能否承担起陈家的怒火。   “让一南哥来接我吧,我给他打电话,他还不知道我到你这里来了。”   今天上午,陈一南把他送到学校,然后执意要等。宣若鱼借口学校还有事,他需要私人空间,又承诺办完事后会给他打电话,陈一南才离开。   陈一南接到电话,知道宣若鱼在霍元霁家,表现得非常吃惊。   他让宣若鱼别乱跑,马上就到。   两人坐在阳台上等陈一南。   “我没想到,你会扔她的包包。”   袁蓓当着宣若鱼的面,没有给霍元霁一丝脸面,当时挺尴尬的。   她是霍元霁的母亲,霍元霁也不是那种会跟人大吵大闹的性格。   但他属实没有想到宣若鱼会把她的包包扔出去。   当他看到宣若鱼拿起包包,利落地开门,扔出去,一气呵成。   他非但没觉得不对,反而觉得很帅。   有种被人保护的感觉。   “她是女人,又是长辈,我不可能把她扔出去吧。”   宣若鱼当时没想太多,就是觉得袁蓓太吵了,想把她赶走。   他当时是想扔手机,但是袁蓓手上没有拿手机。   他猜想手机肯定在包包里,就一起扔出去了,没想到袁蓓反应那么大。   “挺聪明的。”霍元霁评价。   现在霍家大宅,都是袁蓓一个人说了算,能治她的人,宣若鱼是第一个。   宣若鱼被表扬,有点嘚瑟,顺嘴开了个玩笑:“把你妈妈得罪了,她肯定恨死我了,你也别想和我结婚了。”   “能结。是我结婚,又不是她和你结。”霍元霁不紧不慢地回答他的问题,回答之后反问一句,“你同意了吗?”   宣若鱼:“......”   感觉挖了个坑,自己把自己给埋了。   霍元霁见他没有说话,笑了笑,也不再逼问。   两人没有说话。   “我去倒杯水喝。”宣若鱼站起来,到厨房拿水。   喝完一杯水,宣若鱼忽然想起了什么。   他性格直爽仗义,看不惯不会藏着掖着,马上就会说出来。   之前在公司,他会帮助被黄主管欺负的李玲,尽管他和李玲只见过几次面。   他看到霍元霁被这样毫无道理地训斥,当然会出手相助。   当时,他除了想帮霍元霁,心里还有个隐隐的猜想。   现在冷静下来,这个猜想又浮上心头。   他放下水杯,踮着脚尖,悄悄从另一间屋绕到阳台。   霍元霁倚靠在躺椅上,看地上两只猫儿嬉戏。   确定霍元霁没有发现自己,宣若鱼走近之后,把手伸到霍元霁右后方,轻轻捻动手指。   指腹摩擦,发出很小的声音。   在喧闹的场所,这样细微的声音可能被忽略。   但是,现在周围很安静,两只猫只是在互相舔毛,这样近在耳畔的声音其实不容忽视。   霍元霁没有反应。   宣若鱼心中的猜想渐渐落到实处。   他坐回椅子上,看着霍元霁,神情复杂,“霍叔叔,你是不是......”   霍元霁凝视着他。   很奇怪,他明明和宣若鱼认识没多久,但是两人默契十足。   宣若鱼总是能精准地揣摩到他的想法。   他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就连和他最铁的好友程建白都没有发现,却被宣若鱼敏锐地捕捉了。   霍元霁并不觉得难堪,反而像是解脱了一般,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是,我右耳听力有障碍。”   宣若鱼没想到他这么爽快地承认了,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愣在原地,眉头紧皱。   霍元霁见他一脸苦大仇深,好似听力有障碍的不是自己,反而是他一样。   他笑了笑,一脸云淡风轻,“这么关心我?”   再次出现了之前那种轻佻的口吻。   宣若鱼没想到他还能开玩笑,估计没什么大问题,忐忑地问道,“怎么回事?”   “想听八卦,还是,”霍元霁柔声说道,“关心我?”   宣若鱼下意识想回答“关心你”,又觉得没气势,像被他牵着走一样,不服气问道,“有什么不一样吗?”   霍元霁笑道,“你想知道,我会告诉你。但是我想知道,你是不是在关心我?”   他侧着头,下颌线条紧致且明朗,在温煦的日光中,风雅动人。   他把声音压得很低,很轻柔,如和风细雨。   每一个音调都想长了爪子,诱惑着对方,进入他的领地。   像是稍微高那么一点点,就把人吓跑了。   宣若鱼只觉得心里一跳。   他低着头,后颈线条被拉长,身体不由自主地紧绷。   硬着口气说道,“我就关心你,不行吗?”   “谢谢。”霍元霁笑道,“我很开心。”   “五年前,我妈出了严重的车祸,出院之后性情大变,医生说是灾难后的应激反应,让我们顺着她。她以前非常恨霍安安的妈妈,因为我爸搞出的这个私生女,离婚后带着我去了国外。因为霍安安,她一直都没有原谅我爸。”   “可是,她出院没多久,就和我爸复合了,还让我把霍安安带去家里吃饭。我以为她只是随口说说,也不想把霍安安带她面前让她堵心,就把霍安安扔到路边,一个人回了家。她知道后很生气,给了我两巴掌。”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我妈的力气还挺大,当时只觉得天旋地转。那一天,耳朵持续耳鸣,之后就出现听力障碍。”   “偶尔听不见,尤其是周围发生巨大的声响之后。”   宣若鱼立刻想起,上次他们在高速路飙车,捷达撞车爆炸声响彻云霄,霍元霁眉头也没有皱,他当时还觉得霍元霁又酷又拽,特别有男神风范。   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刚刚玻璃器皿落地,霍元霁轻轻皱了眉,然后他说话,霍元霁好像没听清楚,转过头来疑惑地看着他。   也是因为听力的障碍。   那么,霍元霁这样慢条斯理的说话风格,对人爱答不理的处事作风,看似慵懒贵气,实际上是他的保护色。   这样,他没听清楚,不回答别人的问题,大家也不会往这方面猜想。   只觉得这是他的习惯。   想到这里,宣若鱼心中泛起一丝别样的情绪。   “去医院看过吗?”   “去过,需要做一个小手术。”霍元霁说道。   “为什么不去做?”   就算再忙,五年了,总能抽出时间。   “我要是去医院呆上一周,霍氏企业就要改名黄氏企业了。”   霍安安的亲生母亲姓黄。   近年来,袁蓓越来越喜欢霍安安,集团公司的核心部门里的黄家人越来越多。   之前宣若鱼打的那个黄主管,也是霍安安的表舅舅。   他一直想找借口把黄主管弄走,没想到宣若鱼误打误撞帮了他。   霍天罡中风之前,一直纵容袁蓓插手公司的事,他全盘接手公司后,袁蓓在家陪着霍天罡复健,他才润物细无声地将黄家人剔除权利中心。   相反,袁蓓不喜欢袁家人,高浩洋的母亲姓袁,是袁蓓的侄女,反而不被待见。   他今年才想办法把高浩洋从分公司调回总部。   不过,若鱼不喜欢高浩洋,还得把高浩洋送回去。   “你妈,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宣若鱼问道。   这个问题其实有点像废话。   霍元霁能一眼看穿宣若臻有问题,当然也能发觉自己家里的问题。   “她可能只是生病了。”霍元霁淡淡地说道。   他知道霍天罡在外有私生女的时候,是和袁蓓站在一边的。   两人背井离乡,去往国外定居,相依为命。   袁蓓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在情况最艰难的时候,都不忘以身作则教育霍元霁,培养他良好的品性。   霍元霁不是不知道袁蓓有问题,他比谁都清楚袁蓓有问题。   可是他不愿意去调查。   这是教他从小要宽容善良、胸怀宽广的妈妈,是那个优雅高贵,喜欢读诗看书的妈妈,是那个不会嫌贫爱富,攀比奢侈,和蔼可亲的女人。   “她生病了,”霍元霁又重复,声音很没有说服力,“灾后应激,可能也有更年期的原因,我之所以守着霍氏,是怕她病好后后悔。”   他说话的时候,仰头望着天空,眼神飘忽。   宣若鱼感受到他言语中淡淡的忧伤,有种心脏被揪住的感觉。   “你要人陪吗?”宣若鱼迟疑了一下,还是继续说道,“我的意思是,我可以陪你去医院。你做手术的时候,我可以帮你看着公司。你有信赖的副手吧。”   霍元霁只是笑了笑。   “你在心疼我吗?”   宣若鱼耸耸鼻尖,“算是吧。”   面对一个敞开胸怀的人,他做不到拒绝。   听力和袁蓓,对霍元霁来说,是心底最黑暗,最不愿提起的事。   他从来未想过告诉宣若鱼,这些负面的东西,他一个人承担就好。   他以为,宣若鱼知道这些事,会更加抗拒他的接近。   宣若鱼却像是一道光,陪在他身旁。   从此,他不再孤单了。   也有人心疼了。   霍元霁抬眸,温柔地注视着他。   缱绻的风落在耳边,整个世界变得分外清晰。   他没有故意压低嗓音,而是带着笑意,   依然不疾不徐,语气却格外笃定,   “世界上只有你知道我的秘密,你必须要嫁给我了。” 第28章   陈一南得知若鱼在霍元霁家,非常生气。他原本在公司开会,接到电话以后,忍着怒气熬到会议结束,火急火燎地冲了过去。   打开门,就看到地上一片狼藉。   “若鱼,他欺负你了?!”陈一南身材高大,一把把宣若鱼护在身后。   怒目圆睁,神色不善地盯着霍元霁。   “没有。”宣若鱼说道,“我来向霍总辞职,已经说好了。”   见陈一南还要生气,宣若鱼语气变得不太好,“霍总是我的朋友,你这么凶干什么?!”   他都还没有决定要不要真正回到陈家,和陈家真正认亲。   陈一南这样过分的关心让他很不舒适。   陈一南讪讪地低下头,小声说了句抱歉。   仔仔细细检查了宣若鱼,发现他确实没有什么大碍,就是耳朵有点红,遂放心下来,柔声说道,“辞职打电话就行了,我也可以代你走一趟,你何必亲自来。”   说完,眼神阴冷地瞪了霍元霁一眼。   脸色转换得非常明显。   “虽然我们不缺那点,但是若鱼的工资,别忘了给。”   霍元霁笑道,“哥,你放心,若鱼的工资,不会少一分。他干得好,我还准备给他涨一点。”   陈一南听他说的还算顺耳,脸上稍霁,“涨工资就不必了,若鱼已经答应到陈氏科技任职了。”   竟然有种炫耀的语气。   宣若鱼把袁蓓的事说了。   陈一南脸上的怒气肉眼般增加。   宣若鱼转身去厨房倒水,陈一南就怒不可遏地对着霍元霁低吼,“离我弟弟远点!”   霍元霁脸上挂着笑,完全不觉得被冒犯,“大哥,你别生气。”   陈一南咬牙:“别拿你家的破事烦若鱼!”   话音刚落,宣若鱼从厨房出来。   看着两人有种剑拔弩张的气氛,宣若鱼眨眨眼,有点错愕。   “你们又在说什么?”   陈一南笑了笑,“若鱼,我和霍元霁说说公司的事。”   轻描淡写地睨了霍元霁一眼,“听说霍氏经营困难,小霍,你要不要考虑把公司卖给我们陈氏。”   他的眼神凌厉,好似在说:再缠着若鱼,小心我把霍氏给收购了。   “哥,不劳心费心了,霍氏今年的盈利应该能超过两百个亿。”   陈一南瞥了他一眼。   霍元霁是真有本事,不过三年,就把这么大一个集团企业牢牢掌握在手里。   在圈子内的风评也好,没有什么不良嗜好。   虽然爱慕者众多,却也不会沾花惹草。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是不喜欢他。   表面温润儒雅,内里心机深沉,居然又把若鱼哄骗到家里。   不知道这厮对着若鱼做了什么,若鱼的耳朵还是红红的。   想到这里,他又打量了一下若鱼,见他衣服穿得整整齐齐,不像被拉扯过,才放下心来。   霍元霁又对着宣若鱼说道,“如果觉得陈氏科技不满意,我这里随时欢迎你回来,还有,我有很多房产,你如果不想待在陈家,随你挑选。”   宣若鱼没有说话,看他的样子,好似在认真思考。   没想到霍元霁竟敢当着他的面挖墙脚,但是,当着宣若鱼的面,陈一南敢怒不敢言。   他一分钟也待不下去,带着宣若鱼火速离开。   果不其然,汽车刚驶离地下车库,就看见路边停了几辆黑色的大众。   车上的人打扮得流里流气,怎么看也不像是高端小区的业主。   陈一南将车靠边。   “你别去,他们人多。”宣若鱼数了一下,三辆车,大概十来个人。   “若鱼,你放心,我知道分寸。”陈一南轻松地笑道,“我们多精贵的人啊,怎么能和那些下三滥硬碰硬。”   陈一南把车停靠在路边,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发现街对面还停着一辆蓝色的马萨拉蒂。   陈一南把车停到了马萨拉蒂面前。   他打开车门,下车。   宣若鱼也跟着下车,他不能让陈一南独自面对危险。   陈一南走到玛莎拉蒂面前,敲开车窗。   袁蓓下拉车窗,背挺得很直,“陈大少,有事?”   黑色大众上的人全部下车,朝这边看过来。   陈一南:“若鱼是我弟弟,他要是有一点闪失,我要你整个霍氏陪葬。”   人狠话不多,说完,神色冷峻地盯着袁蓓。   袁蓓轻蔑地笑了笑,“吓唬谁呢?”   那些人慢慢围了过来,抱着手臂,挑衅地看着两人。   宣若鱼已经做好打架的准备。   这些人看着嚣张,却也不像是练家子,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他数了数,十三个人。   真打起来,这些人不会全上,要是一次性上来三个,他勉强能应付。   “陈大少的面子我肯定是要给的,”袁蓓取下墨镜,看向宣若鱼,“不过,你得看好你的弟弟,他可是刚刚从我儿子家里出来,你小心别被他骗了,我倒认识几个干干净净的弟弟,改明儿可以帮你引荐一下。”   她的语调阴阳怪气,一点也不像经过良好的教养。   陈一南大怒,一拳头挥过去。   他的拳头落在挡风玻璃上,被打中的地方像蜘蛛网般散开。   一字一顿地说道,“若鱼是我的亲弟弟,你说话放干净点!”   袁蓓被吓得花容失色。   霍安安缩坐在副驾,一句话也没有说。   陈一南出手了,周围的人挽着袖子,快步走了过来。   他们还没来得及靠近宣若鱼和陈一南,忽然从斜边出现几个膀大腰圆的黑西装,一手一个,不到五分钟,就把那些人干净利落地处理了。   陈一南揉着拳头,警告袁蓓,“我不打女人,不过,你要是碰坏我弟弟一根头发丝,我把你头发全部剃光!”   袁蓓气得面部颤抖。   她喘着粗气,满脸不服,却又无可奈何。   解决完,陈一南带着宣若鱼重新坐上了车。   “我来开吧,”   宣若鱼看到陈一南的手指关节泛红,还有些破皮。   陈一南想了想,同意了,“谢谢若鱼,你真好。”   “我才要谢谢你,没有你,这事肯定还得麻烦。”宣若鱼由衷地表示感谢。   他当时扔包包的时候,完全没有考虑后果。虽然他不怕这些人,但是一直被纠缠,还是挺麻烦的。   陈一南笑了笑,“你要真感谢我,就叫我一声大哥吧。”   宣若鱼:“......不叫行不行。”   感谢是感谢,认亲又是另外一回事。   陈一南没想到对方这么直白。   心里有点难受。   他知道自己之前犯的错不会这么轻易得到原谅,现在已经尽力弥补,不能操之过急。   但是,心里止不住地难受。   因为宣若臻的关系,若鱼肯定心里有芥蒂。   若鱼也不是贪慕荣华富贵之人,没有想过融入他们家庭。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若鱼才能接受他们全家的真心示好。   陈一南身上难受的气息快要溢出身体。   宣若鱼真的不想叫。   从来没有在一起生活过,他怎么叫的出口。   这种比较亲密的称呼,他一时半会儿真的喊不出口。   不过对方的脸色确实很难看。   宣若鱼叹了口气,说道,“虽然不想喊,但是,还是要谢谢你。”   “没事儿。”陈一南苦笑了一声,“你想喊的时候再喊,哥……我不介意。”   语气透着酸楚与无奈。   他抬起砸车的那只手,想摸一下若鱼的脑袋,又怕冒犯,简单重复道,“你真心想喊的时候再喊,不要对我说谢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两人在车上闲聊了几句,基本是陈一南在说。   陈庆和方檀的爱好,生活习惯,陈一北、陈西京什么性格,家人平时怎么相处,事无巨细地告诉宣若鱼。   宣若鱼像听故事一样听着玩。   家里的事说得差不多,陈一南才貌似不经意地说了一句,“霍元霁早就知道宣若臻有猫腻,却不提醒我们,哥哥觉得他心眼挺多的,若鱼,你觉得呢?”   忽然被cue,宣若鱼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听陈一南的口气,好像不太待见霍元霁。   “我……我觉得还好。”   果然。   霍元霁那厮不知道给弟弟说了什么,袁蓓做出那样的事,弟弟对他的感觉居然还不错。   陈一南有点愤恨。   为什么若鱼对霍元霁那厮那么好,还帮他说话,对自己不冷不热。   不过,他当即决定停止攻讦霍元霁,把话题转移到了霍家,“霍天罡早年在外面玩女人,弄出一个私生女,袁蓓当时闹离婚,挺轰动的。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人又莫名其妙复婚了,经常公开高调秀恩爱。袁蓓还把那个私生女接到霍家,视作亲生,霍元霁都要靠后。她经常和私生女的外家黄家走动,反而不重视自己的娘家。以前我们和霍氏有合作,黄家人俨然把控了整个霍氏,除了霍天罡之外,整个集团公司黄家人占了很大的话语权。霍天罡中风之后,霍元霁上任,才渐渐将控制权收拢回来。总之,他们家很复杂。”   你千万别参与。   “霍元霁过得......挺不容易。”   听完陈一南叙述,宣若鱼总结了一句。   陈一南有点抓狂,他是想让他远离霍家,不是让他同情霍元霁。   若鱼真是太善良了。   回到陈家,家人全部都在,等着陈一南和宣若鱼吃饭。   宣若鱼去了一趟卫生间,陈一南坐到餐桌旁,陈家其他人向他投来询问的目光。   陈一南无奈地摇了摇头,“任重而道远。”   陈家人集体叹了口气。   他们能明显地感觉到,昨天宣若鱼留下来,也极不情愿。   今天看他和陈一南走了,还以为有了一点希望。   现在看陈一南这个样子,就知道没戏。   陈西京有点恨铁不成钢:“你把若鱼带出去一天,什么都没有做?!”   陈一南有点气馁,“他不让我跟。”   又把自己在霍元霁接到他的事说了。   陈庆几乎是听完陈一南的叙述,马上拿出电话,给霍天罡打了过去,“管好你的女人,若鱼是我儿子,他要是少了一根头发,我把你的霍氏搅翻天!”   宣若鱼出洗手间出来,正好听到最后一句。   方檀拍了陈庆一下,“小声点,别吓到孩子。”   宣若鱼看了大家一眼,没有说话。   看见宣若鱼过来,陈一南非常绅士地把椅子从拉开,“若鱼,坐这里,马上开饭了。”   陈一北立刻跟了一句,“若鱼,我给你舀汤。”   陈西京抓起公筷,“若鱼,我给你夹菜。”   两兄妹争着在弟弟面前表现,差点打起来。   宣若鱼没有坐下。   他清了清嗓子,“叔叔阿姨,我过来只是想说一句,我今天就不在这里住了。”   昨天陈庆打陈一南两兄弟,一方面是对他们做错事的惩罚,另一方面是给他出气。   宣若臻不除,他的安全始终得不到保障,他也想看看陈庆怎么处理宣若臻。所以他留了下来。   现在尘埃落定,既然他不想留在这里,还是当面说清楚比较好。   荣华富贵,他曾经见过,对金钱并没有太深的执念。   陈家的豪富,他还真的没有看在眼里。   陈庆心里咯噔一声,方檀抿着嘴,眼眶里闪闪的,似有泪花。   想劝,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陈西京感情丰沛,听到他要走,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三十多岁的女人,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宣若鱼最怕女生哭了,一时手足无措。   “若鱼,你不要走好不好,好不容易找到你,你为什么要走嘛,”陈西京捏着拳头往陈一南和陈一北身上捶,“都怪你们两个,违法乱纪的事怎么能随便做!!都怪你们,若鱼,你不走好不好,我打他们!我锤死他们,你别生气了!”   宣若鱼:“............”   眼见宣若鱼有点松动,陈西京再接再厉,哭得更伤心了。   “我们也不奢求你马上就融入这个家庭,”陈西京一边说一边吸鼻子,“你就住在这里试试好不好,要是真的觉得不满意,你再走,我绝对不拦你。”   “我也不要求你喊我姐姐,你就把这里当成旅馆也行,只要你别走。”   态度卑微至极。   陈家众人目光熠熠地看着他。   宣若鱼:“............”   “西京姐,你别哭,有话好好说。”   陈西京没有参与计划,又是女孩子,宣若鱼实在是对她狠不下心。   陈西京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方檀眼里闪着泪花,似乎下一秒,泪水就会夺目而出。   宣若鱼叹了口气。   最后,宣若鱼还是没有走成。   陈家人也清楚,宣若鱼留下来的原因。   陈一南陈一北悔不当初,尤其是陈一北,“归巢”归他管理,亲子鉴定也是他在负责,当时怎么没想到再做一次,也花不了几个小时的时间。   他这一偷懒,差点弄丢了弟弟。   希望以后的日子,能尽自己的全力补偿。 第29章   宣若鱼不愿意回到陈家,陈庆也不敢擅作主张向外界郑重宣布。   只是简单地发布了新闻稿,澄清宣若臻的身份,以及简单阐述宣若臻和霍元霁的订婚是误传。   消息一出,吃瓜群众迅速围观。   陈庆更不敢把宣若鱼的身份放出去了。   现在立刻为若鱼正名,肯定会上热搜,热搜标题他都想好了——【豪门恩怨探秘:究竟谁才是亲生子?!】【真正的陈家少爷身世剖析!】【惊天大内幕:陈氏集团掌门人幺子被换!】   陈庆看人很准,虽然和这个小儿子接触的不久,但是他无比确信,宣若鱼非常不喜欢这种高调的感觉,他虽然年龄小,人却低调内敛。   他可以享受万众瞩目,但是不是因为身世,而是因为他自身的才能。   这样的噱头,除了供大家吃饭的时候评头论足,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作用。   陈庆怕宣若鱼不高兴又要走,不敢有太大动作,只希望过不了好久,这件事被公众淡忘。   陈庆不敢大操大办,又怕遇到袁蓓那种不长眼的伤到小儿子。   只是请平时关系比较密切的几家人吃饭,介绍宣若鱼的身份,帮他建立人脉。   聚会陈庆一共邀请了八家人,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   地点设在陈家近郊的一栋临湖别墅。   “今天来的都是和我们有生意往来,关系不错的,一起当吃个便饭,你就当出去玩玩,散散心。”陈西京说道。   近郊别墅在一个小岛上,四周是一片湖泊,风景很好,宣若鱼一来就找了个地方钓鱼。   陈西京要带他出去见客,被他拒绝了,   “你别管我,我喜欢钓鱼。”   其实陈西京还有个任务。   今天来的家庭,家里都有适龄子女,希望他们能和若鱼成为朋友,别让他老是想着离开。   自从他们知晓,霍元霁明知若鱼的身份,还瞒着他们,他们就不喜欢霍元霁。   偏偏若鱼和他的关系还不错,更让他们不喜。   而且,之前霍元霁把宣若臻那个冒牌货迷得神魂颠倒,那个冒牌货私下里发了订婚的新闻。   在陈家人眼里,霍元霁已经是“二手货”,配不上若鱼了。   他们的若鱼,值得更好的人。   如果出现一个人能将若鱼留下,就更好了。   陈西京劝了两句就离开了,若鱼不过去,她还可以让人过来。   宣若鱼找了处阴凉的地方垂钓。   地上插了五根鱼竿,鱼线没入水中。   他盯着湖面的动静,忽然,听到旁边传来抽泣声。   宣若鱼站起身,走了两步,发现草丛里蹲了个青年,在用湖水洗手。   他的手被烫红一大片,嘴里絮絮叨叨在骂人。   “你怎么了?”宣若鱼问道。   看到宣若鱼,青年明显一愣,接着惊慌失措,直接扑到了湖水里。   宣若鱼快步走过去,伸手把他捞了起来。   “若鱼少爷,谢谢。”   青年叫小黑,是陈家请的佣人。   他今年刚满十九,家里条件不好学习也不好,早早就出来工作。   他年纪轻性子跳脱,虽然没有坏心,但经常不经意得罪人。   刚在厨房干活,被厨师长指使去开烤箱,又没有人告诉他要带防烫手套,结果手被烫了,还把碗碟打坏了,要扣工资。   他又生气又伤心,偷跑了出来。   “你的手被烫伤了?”宣若鱼问道。   “没,没什么。”他有点心虚地遮着脸,怕被认出来。   上次他和李婶说宣若鱼闲话,好像被听到了,怕被报复。   他以前被宣若臻恶意报复过。   之前厨房上了一道黑松露,宣若臻一筷子也没有动。   剩菜收到厨房之后,小黑贪嘴,偷偷吃了。   他怕别人看见,吃得很快,一口就吞了,没有尝出味道,笑话自己“山猪吃不来细糠”。   结果这件事被宣若臻知道了,说他笑话他是山猪,背地里整了他好几次。   他很担心,宣若鱼也会整他。   “跟我过来。”宣若鱼说道。   郊区别墅生态环境很好,蚊虫很多,陈西京刚刚过来的时候,拿了医药箱,他瞟眼看了下,发现里面有一管烫伤膏。   小黑偷偷看了宣若鱼一眼,还是跟他走了过去。   就算是要捉弄他,他也只得认命。   谁叫他这么倒霉,管不住自己这张嘴。   他侧着脸,生怕被认出来。   宣若鱼拿出烫伤膏,小心翼翼地擦到小黑手上。   小黑还在想,若鱼少爷要怎么作弄他。   在他手上涂辣椒油?风油精?   或者假装不小心在他伤口上戳一下,让他伤得更加严重。   结果等了半天,任何异样都没有发生。   他反而觉得伤口凉悠悠的,很舒服。   若鱼少爷真的在给他擦烫伤膏!!   宣若鱼把药膏挤出来,轻轻地涂抹到伤口上。   怕他痛,还一下下地吹气。   他的眼神专注,吹气的时候睫毛轻轻颤动。   连呼吸都透着温柔。   小黑心中有一个想法,若鱼少爷和若臻少爷是不一样的。   这个想法刚出来,又被另一个想法淹没了。   难道若鱼少爷没有把他认出来?!   小黑觉得,这个想法应该要靠谱一点。   他歪着嘴,扭曲五官,暗自祈祷别被认出来,   看着小黑歪嘴虚眼,明明是很机灵的长相,被他弄得像一个智障,不由笑道,“你别装了,我认出你来了,上次在我房间门口擦栏杆那个。”   “啊?!”小黑手抖了一下,差点又掉进湖里。   在他惊慌失措的时候,忽然头上落了张长毛巾。   “擦一下水吧。”宣若鱼说道,“你浑身都湿了。”   小黑不敢动,以为若鱼少爷要整他。   一般这种时候,忍一忍不反抗,对方觉得没意思,很快就能过去。   小黑闭着眼。   预想的整蛊没有来,反而是一双大手在头上温柔地揉搓。   “你手不方便,我帮你擦吧。”   头上的水擦干净,小黑才回过神来,“谢谢,谢谢若鱼少爷。”   “叫我宣若鱼吧。”宣若鱼把湿毛巾收好,“你好像很怕我?”   “啊?没有,没有,我怎么会怕您,您那么好。”   小黑这才深刻地意识到,若鱼少爷和若臻少爷不是一样的。   短短时间里,主人家换了两个少爷,他们干活的私底下也议论。   听说若鱼少爷和若臻少爷以前是一家人,若鱼少爷手段高一点,把若臻少爷搞下去了。   以后大家得对若鱼少爷恭敬点,免得被磋磨。   后来就越传越出格,说是若鱼少爷为了争宠,把若臻少爷送到了西山煤矿干苦活。   好几个人为若臻少爷鸣不平,传言若鱼少爷心思恶毒、心眼小、容不得人。   而且若鱼少爷在陈家地位甚至高过了陈庆,得罪了他,不死都要脱层皮。   可是面前这个人,好温柔啊。   像早上第一缕的阳光,明亮,温煦。   他忽然觉得,手上的伤也不怎么痛了。   不行,以后再遇到人说若鱼少爷的坏话,他一定要阻止。   “你上次擦栏杆的时候,在说我吧。”   小黑刚开心没两秒,忽然又愣了。   宣若鱼说道,“你刚刚挤眉弄眼的,是不是怕被我认出来?”   小黑点点头。   “我不会玩阴的,有什么当场就会指出来,你不用担心事后找你的麻烦。”宣若鱼说道,“下次我再听见你背后议论是非,就不要在陈家做工了,陈家容不下背后嚼舌根的人。”   “嗯嗯,知道了,若鱼少爷,我还有工作,我先走了。”   小黑被训斥,非但不觉得难堪,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宣若鱼笑了笑,挥挥手让他走了。   转过身,继续守着鱼竿。   “看不出来,你挺会笼络人心的嘛。”一个黑衣男子背靠在树上,对着宣若鱼挑了挑眉。   宣若鱼对着他笑了笑。   能到这里的人,应该是今天的客人。   “听说宣若臻是你的哥哥?”男子咂咂嘴,语气听起来不是很友善。   “以前是,现在不是了。”宣若鱼问道,“你是?”   “我叫云正清。”云正清走到湖边,随意拿起一根晃动的鱼竿。   鱼钩上勾起了一条小鱼,在线的尽头扑腾。   “你要钓鱼吗?”宣若鱼往旁边移了移,把自己坐的凳子让了出来。   “好啊。”云正清坐了下来。   “若鱼,你来一下。”   陈西京在不远处喊道。   “来了。”宣若鱼和云正清打了声招呼,走了过去。   宣若鱼走了之后,云正清拿出电话,压低声音说道,“......看到他了,长得挺不错......”   那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云正清自信地说道,“放心吧,肯定帮你把他约出来,你那么帅,按照我的方法,保证他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   客人来的差不多,陈庆带着宣若鱼,一一介绍。   云家一共来了三个人,云先生和太太,还有云正清。   看到宣若鱼,云正清笑着伸出手,和他握了握,“陈叔叔,刚刚我和若鱼在湖边见过了,还一起钓鱼。是吧,若鱼。”   宣若鱼:“?”   刚刚这个人说话挺冲的,现在忽然变得这么友善,他还有点不适应。   伸手不打笑脸人,宣若鱼笑着默认了。   陈庆带着他去和其他人打招呼。   云正清长得挺清秀,比宣若鱼大一点,看起来挺有礼貌。   云家对外宣称他是天才,他很早就进入家里的公司做事,带着研发团队做出了不少成绩,算是富二代中比较出色的晚辈。   云家也是科技公司,和陈一南负责的公司有合作。他一来就围着陈一南陈一北喊哥,又到厨房帮陈西京的忙。   不管他“天才”的名号是不是真的,大家还是挺喜欢这个懂礼貌的小伙子。   “西京姐,若鱼喜欢吃什么啊”陈西京在厨房安排上菜,云正清在她旁边打下手。   “若鱼不挑食,什么都吃,最喜欢的还是川菜,他喜欢吃辣。”   “他好像不喜欢热闹,他平时看书吗?听一南哥说他会去陈氏科技就职,不知道他的研究领域是什么......”   陈西京看了云正清一眼,抿嘴笑了笑,“要不,你自己去问他。”   云正清笑了笑,“他看起好高冷,西京姐,要不你帮我约一下他?”   “好啊,一会儿吃完饭,我安排一条船,你们去游湖好不好?”   “谢谢西京姐。”   吃饭的时候,宣若鱼发现,云正清的位子在他旁边。他吃饭的时候不爱说话,听长辈们说点趣事。云正清表现得很正常,没有过分热情,礼仪周到。   饭毕,长辈们组织打高尔夫,陈西京组织小辈们游湖垂钓,陈一北则招呼大家到游戏室开黑。   宣若鱼上午钓鱼没过瘾,选择游湖。   年轻人都喜欢玩游戏,宣若鱼上船之后,发现只有他和云正清两个人。   “你还在读大四?”云正清拿了根鱼竿,坐在船头。   “嗯。”   “我十五岁就大学毕业了,十八岁研究生毕业。”云正清随口说道,“毕业之后我就去了家里公司,当然,我隐瞒身份进去的,不到两年就接管了技术部门,现在市面上的智能手机芯片百分之80都是我家生产的。”   宣若鱼:“??”   在炫耀?   按照社交礼仪,他应该要表示赞赏吧。   “哇哦,厉害。”   口气并不夸张。   宣若鱼第一次遇到有人在他面前炫耀。   上一世宣若鱼不仅精通各种乐器,大三的时候就研发出一款高速智能芯片,性能秒杀当时市面上的所有芯片,他成立的公司刚一上市,市值就达到了上千亿。   云正清相对于普通人来说很优秀,但是在宣若鱼面前,真的不够看。   “没有我们云氏科技支持,你们家的手机业务不可能有现在的规模。”云正清说道,“云氏科技虽然是幕后,却是你们无法越过的存在。”   芯片是智能手机的核心,相当于人体大脑般,芯片性能的优劣,直接决定了一部手机性能的好坏。   云氏科技是半导体生产企业,陈氏科技主营通讯网络、手机业务,手机业务在全球排名前三,没有云氏科技的芯片,手机业务的市场竞争力必定大幅度缩水。   “那,谢谢云氏科技?”   刚炫耀完,又开始威胁了。   宣若鱼有点搞不懂云正清的脑回路。   只觉得他的情商可能和智商成反比。   “不用谢了,我今天陪你坐船,也是受人所托。”云正清说道。   他们俩坐的是一艘小船,云正清自告奋勇当船长,船开到湖中央就关闭了马达。   他打了个电话,不到五分钟,就看见远处驶来一艘小游艇。   游艇前端站着个人,正是高浩洋。   宣若鱼皱眉,疑惑地看向云正清。   云正清无所谓地笑了笑,“宣若鱼,给点面子,浩洋是我好朋友,他有话和你说。”   宣若鱼递了一个救生圈,塞到云正清手上。   云正清:“??”   宣若鱼:“套上。”   “转过去。”   云正清虽然疑惑不解,还是照做。   宣若鱼说完,一脚把他踹到湖里,“抱歉,脚滑。”   水不太深,但是云正清好像不会游泳,下水之后一直在水里扑腾。   宣若鱼见他没有生命危险,径直开船走了。 第30章   “宣若鱼,你敢!!”云正清一边在水里扑腾,一边放狠话,“呜呜,我绝对不轻饶你!”   高浩洋驾驶的游艇开过来,浪花打过来,溅他一脸水。   宣若鱼回头看了一眼,高浩洋停船,用竹竿把他打捞上来。   云正清像只落汤鸡,十分狼狈。   云正清刚刚还向高浩洋拍胸脯保证,把宣若鱼带出来,没想到立马就被打脸,还是这种丢脸的方式。   被捞上船之后,他阴沉着脸,坐在甲板上一声不吭。   高浩洋给他拿了张毛毯擦水。   之前是云正清开船,宣若鱼也没有认路。   没想到这片湖泊很大,周围好几个小岛,他不熟悉这里的环境,开了一会儿竟然迷路了。   高浩洋的小游艇速度快,目标明确,不一会儿就追了上来。   “若鱼,你停下好不好,我就说两句话,说完就走。”   宣若鱼找不到路,把船的速度放慢下来。   “要我停下来可以。”宣若鱼朝着对面喊话,“云正清,待会你怎么解释落水的事情?”   “哼,还需要解释吗?当然是你把我踹下去的!”云正清裹着一张毛巾,一张小脸惨白。   他回去不仅要告状,还要宣若鱼当面道歉。   云正清还没说完,宣若鱼半点情面没留,加大马力继续往前开。   高浩洋急了,“正清,你帮帮忙好不好,他这样开着船乱晃,我怎么好好和他说话?”   云正清还在气头上,“我都把他约出来了,还要我怎么帮?!”   高浩洋:“你是陈家的客人,他带你出来玩,你落水了,他肯定是怕回去被责怪,你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他就会好好和我说话了。”   “什么?!难道要说我自己跳下湖的?!我他妈失心疯了!”   往外吐了两口泥沙,云正清怒目圆睁。   高浩洋双手合十,祈求般看着他。   须臾,云正清咬咬牙,“别忘了事成之后你答应我的事!”   “好的,没问题!”   见云正清同意了,高浩洋跑到船舷边喊话,“若鱼,正清想好了!”   宣若鱼放慢船速,看着对面两个人,“云正清,待会儿家里长辈问起,你怎么说?”   云正清一脸忍辱负重,“我就说,是我不小心……”   “还有呢?”   “还有什么?!”   “看着你掉下水,我难道就无动于衷吗?”   “我落下去之后……你救了我。”   云正清说这话的时候,死死咬紧牙齿,眼神又恨又委屈。   他家境好,头脑也好,虽然有几分骄纵,但是走到哪里都是被人捧着。   第一次遇到宣若鱼这种。   虽然擅作主张把人带他面前,他也不该一言不合就把人踹下水。   事后,不仅不道歉,还要他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刚刚对待一个佣人都那么温柔,对待他却又那么粗鲁。   宣若鱼,真的太可恶了。   云正清眼里光亮亮的,把头偏了开去。   宣若鱼满意地点点头,对着高浩洋说道,“那好,你过来吧。”   高浩洋再次向云正清道谢。两艘船靠拢之后,高浩洋翻了过来。   “有什么赶紧说吧。”宣若鱼脸色不太好,都分手那么久了,不知道高浩洋又来干什么。   “若鱼,对不起。”高浩洋的态度很谦卑。   宣若鱼:“??”   “我们交往的时候,我不该要求你为宣若臻献血,我也是被他骗了。”高浩洋深情地注视着宣若鱼,“我以为他善良、无私,没想到他才是心思最龌龊的那个。我当时真的以为他才是陈家的亲生子,我也是被他骗了,他的心机太深沉了。”   “你不是喜欢他吗?”宣若鱼问道。   宣若臻一直是高浩洋心中的白月光,平时就算是他打个喷嚏,高浩洋也要紧张半天。   现在听他贬低宣若臻,宣若鱼还觉得挺稀奇的。   “是,我承认我以前喜欢他。”高浩洋继续说道,“但是和你在一起之后,我就慢慢说服自己,要和你好好的。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绝对没有和他暗自来往。”   “你们现在还在联系吗?”   “有。他被送去矿区之后,我去找过他。”高浩洋怕宣若鱼误会,赶紧解释,“我找他完全没有其他想法,就是为了和他对质,问他为什么要利用我。结果我没有想到,他竟然自甘堕落,和一个比他大很多的人在一起了。”   宣若鱼有种看苍蝇吃大便的恶心感。   这个男人的深情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之前为了宣若臻,哄着他献血。   现在又这么急着和宣若臻撇清关系,往曾经喜欢的人身上泼脏水。   “说完了吗?”宣若鱼说道,“说完了可以走了吧,我还要钓鱼。”   “若鱼。”高浩洋辩解,“我们复合好不好,你以前那么喜欢我,怎么会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呢?这次我肯定会一心一意对你的。你还喜欢我,对不对。”   高浩洋说着,伸手过来拉他。   宣若鱼下意识往后退,嫌恶地躲避。   “我一点也不喜欢你,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接近我。”   高浩洋:“若鱼,你说的是气话对不对,我发誓,我会对你好的,弥补以前的那些缺憾。你忘记了吗,以前你熬夜给我折的千纸鹤,满天星,我全部都放在家里,保存得好好的。”   宣若鱼:“……”   这男的不知道是脑袋有问题还是耳朵有问题,怎么听不懂话呢。   “你别过来!”   他很想一脚把高浩洋踹下去,在考虑踹下去后要不要给他扔救生圈的时候,一艘游艇靠了过来。   宣若鱼背对着游艇。   高浩洋看着他的后面,眼睛亮了起来。   “舅舅,你怎么来了?”   宣若鱼转头一看,发现来人是霍元霁。   霍元霁穿着一件鸦青色的唐装,风吹着衣摆,翩翩飞起。   他的身形挺拔,就这样懒散地站着,也格外迷人。   两艘船靠近的一瞬间,他双臂伸展,撑着船舷一跃而下,稳稳地站在甲板上。   高浩洋好似看到了救星,“舅舅,你来的正好,当我们的见证人好不好?”   不知道为什么,霍元霁一出现,宣若鱼就镇定下来。   霍元霁皱眉,“什么见证人?”   “舅舅,若鱼是我前男友,以前我对他不好,现在我发誓,以后都会对他好,请你当一下见证人。”高浩洋信誓旦旦地保证。   霍元霁的脸色肉眼般变化。   一时阴云密布。   “你们要和好?!”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看着宣若鱼,一错不错。   简单几个字,看起来很平淡,宣若鱼却从中听出了惊涛骇浪。   宣若鱼下意识摇了摇头,无奈地摊了摊手。   你的大外甥揪着我不放,麻烦你想想办法。   霍元霁的脸色缓了缓,大步朝宣若鱼走过来。   走到他面前,毫不犹豫伸出手,扣住宣若鱼的腰,把他往怀里带。   宣若鱼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动作,一时错愕,愣在原地。   霍元霁见他没有拒绝,嘴角勾起笑,手掌带着他的头往颈窝处按。   他亲昵地低下头,嘴唇好似擦过宣若鱼的耳朵。   留下一片酥酥麻麻的吐息。   宣若鱼觉得他的脸和唇都被霍元霁碰到了。   他下意识往后退。   没成想,扣住他后脑勺的手下移几分,挪到他的颈部。   轻轻一带,两人的距离反而硬生生又被拉近少许。   “舅舅,你……”高浩洋完全没有料到这一出,直接愣在当场。   颈项是宣若鱼的敏感点,他缓过神之后,抬腿去踹霍元霁,“你干什——唔——”   霍元霁像是早有准备似的,往他腰上捏了一下。   宣若鱼身体一软,差点跪下去。   宣若鱼的腰比颈项还敏感,两个敏感地带被对方触碰,本来气势汹汹地反抗,看在外人眼里,反而像是在撒娇。   凶巴巴地撒娇。   霍元霁把他堪堪扶住,亲密地靠近耳边,低声说道,   “他好烦,我帮你把他赶走。”   宣若鱼抬眼,狠狠瞪了对方一眼。   算是默认了他的做法。   他已经拒绝过高浩洋好几次了,打过,也羞辱过,他还在锲而不舍地追过来,脸皮堪比城墙倒拐。   不知道高浩洋的脑回路究竟是怎么形成的,好似觉得没有他,别人就会孤独终老一样。   奇葩。   宣若鱼收回身上的刺,变得平和了,尽力去配合霍元霁。   霍元霁感受到怀里人不再挣扎,温柔地垂眸,   “若鱼答应嫁给我了。”   宣若鱼:“??”   高浩洋:“??”   “什么时候的事?”   “你们刚分手,我就追他了。”霍元霁柔声说道,“他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我们就没有公开。”   宣若鱼听他说谎,面红心不跳,简直对他刮目相看。   霍元霁看他眼神茫然,又在发呆,在他手臂上捏了一下,小声提醒他,“若鱼,别不好意思。”   “舅舅,你追的他,你怎么可能追他?!”高浩洋像是受了刺激,有点语无伦次。   “我为什么不能追他,他那么好。”霍元霁温柔地垂眸,呼吸吹过宣若鱼额前的头发,“他很好,是我高攀了,我追了好久好久。”   他的目光缱绻,柔和得像春日暖风,带来一派动人的深情。   旁若无人地诉说。   宣若鱼:“……”   不知所措、心慌意乱、无可奈何。   在高浩洋心中,舅舅霍元霁家世人才皆属于上品,出类拔萃、超群绝伦,怎么可能主动追求宣若鱼。   宣若鱼这种人,怎么配得上舅舅?!   不过现实如此,舅舅不可能说谎,就算是说谎,他的眼神也不会作假。   那种眼神他太熟悉,以前的宣若鱼就爱这样注视着他。   可是,曾经那么熟悉的眼神,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现在的宣若鱼眼中,是明晃晃的嫌恶,不耐烦。   好似和他多说一句话,都是施舍。   “那,那你为什么还要和宣若臻订婚?”高浩洋尤不死心,继续挣扎。   霍元霁侃侃而谈,“我早就知道了,若鱼才是陈家的亲生子,宣若臻不过是个冒牌货。我之所以不揭穿他,就是为了坐实和陈家的婚约,没想到宣若臻竟然私自联系媒体散播了消息。”   高浩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霍元霁继续刺激他,“若鱼和你没有一点关系。”   忽然想起什么,“哦,现在有关系了,喊人。”   高浩洋:“若鱼……”   霍元霁打断他,“错了,你喊我舅舅,该喊他什么?”   高浩洋看了看霍元霁,又看了看宣若鱼,最后扁着嘴,恍惚着摇了摇头,最后哆哆嗦嗦喊了一声,“舅妈……”   宣若鱼觉得他刚刚那句话简直就是硬憋出来的,心里呕得吐血。   不过看着对方吃瘪,他的心里舒畅得飞起,开口应道,“大外甥。”   宣若鱼答应之后,高浩洋才彻底绝望了。   舅舅刚才上前揽住宣若鱼的时候,他看到了宣若鱼的抗拒。   虽说舅舅承认主动追求,他还是抱着一丝侥幸。   侥幸地认为宣若鱼不喜欢舅舅,可笑地认为他还有一丝希望。   人就是贱,拥有的时候不懂得珍惜。   宣若鱼以前对他好,事事迁就,他觉得他没性格、没主见。   宣若鱼从不无理取闹,他觉得对方没情趣。   真正失去了,他才发现,宣若鱼是多么温柔的一个人啊。   从来不发脾气,细心地揣摩别人的心思,体贴又温柔。   现在,他再也见不到这份温柔了。   “转过去,别盯着你舅妈看,”霍元霁命令,“你舅妈不好意思了。”   高浩洋双肩下沉,晃晃悠悠准备离开。   刚走了两步,就被叫住。   霍元霁:“今天的事,麻烦你保密,我们还暂时不想公开。”   宣若鱼也想起,“让你朋友也保密。”   高浩洋无力地点头,战战巍巍地翻到另外一艘船上。   等高浩洋驾驶游艇离开之后,宣若鱼才大声“咳”了两声,让霍元霁松手。   霍元霁恋恋不舍地把他松开。   宣若鱼如释重负,“希望他别再来烦我了。”   霍元霁只是松开他,两人依然靠得很近,他的眼神在对方洁白修长的颈项流连。   “对了,你怎么来了。”宣若鱼问道。   他不认为这是巧合。   “听说你们家在给你介绍对象,我不放心。”   霍元霁神情自然,说话的时候,又故意压低嗓音。   故意用那种低沉沙哑的音色,坦率地释放出男性特有的侵略性。   “不放心什么?”   宣若鱼往后退了几步,和他拉开距离。   霍元霁看着他,没有说话,浅笑。   “他是你大外甥,你还真狠得下心。”   宣若鱼觉得他的笑太有攻击性,随便说了一句,岔开话题。   霍元霁含笑,顺着他开了句玩笑,“你不忍心?”   宣若鱼“切”了一声,散漫地走到驾驶室,准备开船。   湖畔的风缓缓吹来,带着花香、草木香。   湖水静谧,泛起层层波光,像是画中的时间,宁静幽深。   宣若鱼迎着风,听见他说,   “没有人能从我这里抢走你。” 第31章   宣若鱼和霍元霁待了没一会儿,陈西京就打电话来了。   云正清坐高浩洋的船回去换衣服,知道云正清落水后,大家非常担心宣若鱼,要派人出来找他。   宣若鱼告诉家人自己没事,马上回来。   “你知道怎么回去吗?”宣若鱼问道。   “知道。”霍元霁走过来,“我来开,送你回去。”   宣若鱼指着他的船,问道,“那你的船怎么办?”   “待会有人来开。”   小船行驶在湖面上,划出一道道水痕。   “云正清怎么落水了?”霍元霁问道。   “你猜?”   “你把他踹下去的。”语气笃定。   宣若鱼扭头去看他,“你怎么知道?你看到了?”   “很像你的行事作风。”霍元霁和他相视一笑,“我也曾经想踹他。”   “你认识他?”   “嗯。云家的天才。”霍元霁笑道,“他挺聪明的,我们和云家有合作,云家的产品不错,只是云家小少爷脾气不太好。”   “天才?我怎么看他不太聪明的样子。”宣若鱼笑着把怎么踹他下水的事说了。   云正清傻愣愣的,让他拿救生圈就拿救生圈,还听话站到船舷,摆出一个非常好踹的样子。   让人脚痒。   霍元霁沉默了一会儿,面露担忧,   “你们家的手机一直是使用云家的芯片,我担心他停止和你们合作。”   “他不会那么小气吧。”宣若鱼感叹,“是他没有经过我的同意,把高浩洋带过来的。这点小事就停止公司合作,太幼稚了吧。”   “他会的。”霍元霁斩钉截铁。   云正清虽然脾气不好,却也有骄纵的资本。   云氏科技没有他,规模会缩水一大半。   霍氏集团曾经和云家有合作。一次商务会谈,原本该霍元霁与云正清接洽,那天袁蓓把霍元霁叫走,改成公司副总李黎明带队。   李黎明是霍安安的大姨夫,那时候当上副总,新官上任三把火。会议中不知道说了什么把云正清得罪了,云正清立即拍桌子走人,中断和霍氏的合作。   云氏科技是半导体行业有史以来最硬气的乙方。   虽然说云家的产品没有垄断,却是市面上数一数二高性能,领先同行业至少3到5年。   别的乙方都是供着甲方,他们不一样,产品供不应求,都是甲方上门求着他们供货。   因为这次闹剧,霍氏直接放弃了终端消费者业务。   当然也有好处,因为这次失误,霍元霁顺带收拢李黎明手上的权柄,逐渐将李黎明边缘化。   为了不受制于人,霍氏集团这几年也在发展半导体相关业务,但还是比不上云家。   宣若鱼有点诧异,这人也太小心眼了吧。   他又把威胁云正清的事说了。   霍元霁无可奈何地笑了笑,“你们要做好被刁难的准备。”   云正清今天吃了这么大的亏,回去肯定会有小动作。   陈氏集团业务范围广,但是消费者终端的利润却不容小觑,不是可以轻易放弃的。   离开云氏,陈氏集团这一项业务板块发展肯定会受到不小的冲击。   “在担心吗?”   “没有,一点也不担心。”   听完霍元霁的叙述,宣若鱼脸上除了对绝世小心眼的感叹,没有一丝愁容。   他是真的一点也不慌。   他以前就是半导体专家,虽然他不清楚这个世界芯片发展的速度,但是从智能手机的功能和使用情况能大致推断,和他之前的世界差不多水平。   只要有设备,这些问题迎刃而解。   霍元霁看他笑,原本心里那点担忧也烟消云散。   在霍元霁眼中,他就是这样的乐天派,不管面临怎样的困境,都那么洒脱、俊逸。   他的乐观能感染身边的人,能驱散负面情绪。   这也是霍元霁最欣赏的一点。   不过,宣若鱼刚回到陈家,如果因为这件事陈家对他印象不好,霍元霁光是想想就觉得心里不舒服。   “如果需要我的帮助,我随时候命。”   “好。”   两人正在说话,忽然前方出现一艘游艇,游艇上的人对着宣若鱼招手,“若鱼!!!”   在空旷地带,陈一南的声音宏亮,还带着回音。   云正清落水后,陈一南陈庆方檀还是找过来了,看到宣若鱼平安无事,才松了口气。   “你要不要到过去坐坐?”宣若鱼问道。   “不了。”霍元霁对他笑笑,然后开始脱衣服。   “你,你干什么?!”   宣若鱼大惊。   刚刚还聊得好好的,现在画风有点突变。   霍元霁身材非常好,臀峰高耸。   衣服被他随手扔在地上,随意一个动作,牵扯出漂亮的肌肉线条。   见宣若鱼呆呆的,没忍住,柔声问道,“若鱼,你在看哪里?”   “我,我没有看,”   这句话有点假,他明明盯着霍元霁的上身。   手忙脚乱地更正,“我没有看你那里。”   霍元霁顺着他的视线,在身上逡巡了一圈,低头浅笑,“那里是哪里?”   “什么都不是。”宣若鱼立刻转过身,“你究竟要干什么?”   “陈一南好像不太喜欢我,我先走一步。”   “??”   “怕你难做。”霍元霁笑道。   他说话的时候,往前走了两步,靠近宣若鱼,“若鱼,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宣若鱼:“??”   感觉到他的靠近,不敢动。   “你喊了一南哥哥,就要喊我元霁哥哥。”   “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宣若鱼有点紧张,“我也没喊陈一南哥哥!”   霍元霁已经走到他身后,宣若鱼能感受到的吐息。   宣若鱼为了显得有气势,故意大声说道:“我也不会喊你的!”   霍元霁没有说话。   宣若鱼悄悄侧头,看了他一眼。   发现他低着头,垂着眼帘,兴致低落的样子。   宣若鱼犹豫了一下,说道,“你别这样,好像我欺负你似的。”   霍元霁舔了舔嘴唇,舒展身躯,看着他的后脑勺,笑着说道,“你可以随便欺负我。”   宣若鱼:“……”   霍元霁说完,一个标准的姿势,跳入水中,溅出一朵水花。   跳下船,霍元霁从湖水里钻出来,摸了摸脸上的水花,“若鱼,我还挺想被你欺负。”   说完,不等宣若鱼反应,转身游走了。   霍元霁游的是蝶泳,姿势标准,手臂扬出的水花,像出水的蝴蝶。   健硕的身躯在水中若隐若现。   不到一会儿,就游出很远。   宣若鱼总算知道他的好身材从何而来了。   湖面凉风习习,望着他的背影,宣若鱼忽然觉得,耳尖有点热。   ~   陈一南把宣若鱼接上船,让人把船开了回去。   陈一南:“若鱼,刚刚跳水的人是谁啊?”   其实宣若鱼感觉到,不止是陈一南,好像陈家人都对霍元霁有点意见,未免大家对霍元霁的误会加深,他随意说道,“一个好心帮我指路的游泳高手,看到你们来,他就先走了。”   陈一南望着水中远去的身影,喃喃道,“怎么看着有点面熟,怎么走那么快?我还想和好心人道谢。”   就这两句话的功夫,霍元霁已经看不见了。   在船上,方檀问道,“若鱼,正清怎么落水了?”   宣若鱼笑道:“他怎么说的?”   方檀:“他说钓到一条好大的鱼,他拉不住,鱼把他拽水里去了。”   宣若鱼心想,云正清挺要面子的。   他不是被鱼拽水里了,是被鱼踹水里了。   方檀:“正清回去脸色不太好,一会儿云伯父云伯母可能要问你怎么回事。”   陈一南在旁边补充了两句,云正清的父母挺护短的,对儿子很溺爱,知道儿子落水后,说话就一直不太中听,陈西京一直在劝。   宣若鱼忽然就知道云正清的坏脾气来自哪里了。   父母脾气就不好,而且还溺爱。   虽然云正清比宣若鱼大,其实就是一个刚长大的熊大人。   宣若鱼把他踹云正清落水的事说了。   陈庆听到后大吃一惊,不过也就是愣了两秒,立刻大笑起来,“你没吃亏就好!”   方檀挺生气,“云正清怎么回事,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带到你面前,我一会儿回去批评他。”   宣若鱼担心:“会不会影响陈氏科技的发展?”   陈一南怕他有思想负担,赶紧说道,“你别担心,他云家要终止合作就终止合作,我们陈家也不差那一星半点,我们绝对不会让他欺负你!”   陈庆也劝,“这本来就是云正清有错在先,你把他踹下去之前还给他套了救生圈,要是他惹到我,我直接把他摁水里,他就别想起来。你这么善良,要是他再揪着不放,就是他无理取闹。不和他们云氏合作,我们还可以和其他厂家合作,你千万别有压力。”   方檀也附和,“若鱼,你真是个善良的好孩子。”   宣若鱼:“……”   陈一南:“若鱼,别想多了,你要是看不惯他,我回去就把他赶走。我们家的企业没有他一样能行。”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把宣若鱼夸得天花乱坠,成功打消了宣若鱼的顾虑。   回到别墅,云正清已经换了干净衣物,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看到宣若鱼进来,咬牙切齿地瞪了他一眼。   宣若鱼对着他笑了笑。   他站起身,走到宣若鱼面前,气急败坏地说道,“从今天开始,云氏科技正式终止和陈氏科技的合作。”   绝世小心眼性子还挺急。   宣若鱼抬眼看他,想笑。   又觉得人家这样气势汹汹,自己要是笑了,岂不是很不厚道。   憋笑。   云正清见宣若鱼“扭曲”的表情,以为他被自己震慑住了,欣喜立刻表现在脸上,“不过,你要是……”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砰”地一声,头上爆了朵礼花。   五彩的花瓣从天而降,扑了他一头一脸。   一群人推着蛋糕出来,手上还拿着礼花筒。   “砰砰砰”的声响过后,满天都是鲜艳的小纸屑。   宣若鱼:??   有人过生日?   陈西京把蛋糕和香槟塔推到宣若鱼面前。   “庆祝若鱼明天正式上班!!”   宣若鱼:??   上班也需要庆祝吗?   大家纷纷献上礼物。   到场的都是和陈家有合作关系的世家,这样隆重的仪式,也是向大家郑重宣布,若鱼将会进入公司的管理层,陈家的所有资产都会有他的一席之地。   宣若鱼手里被塞了瓶香槟,他打开酒塞,从香槟塔顶部开始倒酒。   倒完酒,家人们奉上礼物。   陈庆送了一块表,亲自为他戴在手上。   宣若鱼一看,一块百达翡丽,什么款式他不认识,但是表盘上一个很大的钻石彰显了这块表的身价,肯定不下七位数。   “我给你准备了好几只手表,你换着戴,”陈庆说道,“要是不喜欢,我那里有厂商送来的宣传册,你喜欢哪款就让他们亲自送来。”   宣若鱼:“......”   下意识想拒绝。   但是周围都是人,当面拒绝这种事太不给面子了。   一会儿晚上等客人走了再还回去吧。   陈庆见他没有拒绝,一时心情激动,差点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陈庆送完,方檀走上前,递给宣若鱼一个小盒子,看起来非常朴素。   宣若鱼不明所以,打开一看,发现是陈氏集团的股权转让书。   宣若鱼:“?”   “这个我不能要。”   方檀:“若鱼,你收下,我们商量过,你的哥哥姐姐都没有意见。我们并不是想用钱弥补我们的错误,我们只是想加倍对你好,但你总是太客气。这些股份你的哥哥姐姐都有,不给你反倒显得特殊。这些股份不只是钱,也有一部分责任,对陈氏集团的责任,希望你收下后,能真正融入这个家。”   方檀料到宣若鱼会拒绝,这些话提前斟酌过。   宣若鱼抬头,发现陈一南陈一北陈西京一错不错地看着他。   陈西京还对着他默默点头,示意他不要拒绝。   他又看了看陈庆,发现陈庆很紧张。   空气中好似有种看不见的声音,一直在重复:“收下、收下、收下……”   他想了想,收下了。   股权转让书,改名会经过一连串复杂的手续,就算他要拒绝也拒绝不了。   也只有待会下来好好和他们说说。   见他收下,以陈庆为首的陈家人全都松了口气。   旁边的客人觉得气氛怪怪的,忍不住吐槽,“这陈家给小儿子送礼物,怎么感觉人家不愿意收,他们上赶着送一样啊?”   “就是,看宣若鱼那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待会就要将礼物还回去呢。”   陈一南比较腼腆,说不知道他喜欢什么,送了张卡,让他喜欢什么自己去买。   陈一北之前和他聊天,知道他对车感兴趣,送了把跑车钥匙。   陈西京送了他一屋子名牌衣物。   但是和方檀送的公司股份来说,也算不了什么,宣若鱼都收下了。   只等着客人走了,再一一还回去。   云正清一直阴沉着脸,他的头上还挂着彩条,五彩斑斓的纸屑和他的脸色对比很强烈。   看见宣若鱼一个人,他端着香槟走了过来。   宣若鱼笑着问他,“刚刚还没说完?”   云正清:“是啊,本来打算你再怎么给我赔礼道歉,我们云氏科技都不再和你们陈氏续约。但是听说你会进入陈氏科技上班,我忽然改变主意了。”   宣若鱼:“哦,那么谢谢云少,给了我们苟延残喘的机会。”   不知道怎么回事,宣若鱼觉得逗他说话很有趣,就喜欢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   云正清撂下狠话,“宣若鱼,希望你到时候你别哭着求我。”   宾客散尽,宣若鱼将今日所收的礼物全数奉还。   陈家众人直接傻眼。   陈家小儿子不仅礼仪周到,在外人面前给足了他们面子,而且不贪慕虚荣。   只是,陈家人揪着的一颗心,酸涩苦闷,半天落不到实处。   一整晚,陈家人都没有睡踏实。 第32章   霍元霁这几天都没有去公司,他有两个手机号,平时和家人联系的号码处于关机状态,袁蓓找不到人。   上次宣若鱼让保安把袁蓓和霍安安设定到了黑名单,小区门口有人脸识别监控,发现黑名单人物会立刻报警。   袁蓓被拦了几次。   还被门口保安讽刺,说她鬼鬼祟祟的,是不是来偷东西的。小区里住的都是有钱的精贵人,把人得罪了她赔不起。   袁蓓一开始还露出手上的钻戒炫耀自己有钱,小区保安表示看不懂,“你那就是五氧化二锆,批发市场五块钱一颗。”   气得她直接掰断了一根假指甲。   回家后,袁蓓发了好大的脾气,最后让司机开车,她纡尊降贵藏到后排椅背的缝隙里,让行动不便的霍天罡登记之后,才混进霍元霁所住的小区。   霍元霁回到家的时候,看见霍天罡和袁蓓守在家门口。   “元霁,你怎么伙同外人欺负妈妈?”霍天罡虽然恢复地不错,还是拄着拐杖,走动起来很费力。   霍元霁打开门让两人进屋。   刚游了好几公里,有点累,而且身上的衣服湿哒哒,特别想洗澡。他对着霍天罡和袁蓓说道,“爸,妈,我先去洗个澡。”   袁蓓不依不饶地跟在他身后,“元霁,你别想逃避,今天你必须把话说清楚,那天那个人是谁!陈家什么时候又多了个弟弟!”   兴许是游泳的时候耳朵进了水,霍元霁觉得耳朵嗡嗡作响。   他淡淡地看了袁蓓一眼,径直走向卫生间,一边走一边脱衣服。   袁蓓以为他要逃避,跟着进到卫生间。   霍元霁脱掉上衣,长裤,才发现袁蓓跟着进来了。   他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身。   袁蓓今天穿了双很高的高跟鞋,走进浴室的时候,怕滑倒摔跤,小心翼翼地盯着地上,一直到霍元霁停下,她才抬起头来,差点撞上去。   霍元霁全身只剩了一条内裤,健硕的身材透出的男性荷尔蒙让人无法忽视。   袁蓓愣了一下,有点惊讶。   停在原地,眼睛直愣愣的,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霍元霁发现,袁蓓脸红了。   “妈。”霍元霁漫不经心地喊了一声。   “啊,什么,”袁蓓回过神来,吸了一口冷气,“问你话呢,那天扔我包包的是谁?”   “我要洗澡。”霍元霁转身,打开卫浴龙头。   袁蓓神色慌乱地摇了头,“那,那我先出去。我给你说,这事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说完,慌里慌张地出门,差点滑倒。   霍元霁慢悠悠地洗完澡,换了身干净衣服。   霍天罡等得不耐烦,拐杖在地上拄得“哐哐”作响,袁蓓反而没有一开始那么暴躁了。   霍元霁拿了棉签吸出耳朵的水分,慢条斯理地解释,“若鱼才是陈家的小儿子,之前那个是冒牌货。”   三言两语把宣若鱼的身份解释了。   袁蓓本以为宣若鱼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小情人,手段高超的狐狸精,毕竟长成那样,很难不忘那方面想。之前陈一南把车前挡风玻璃砸碎,她还戏说是“冲冠一怒为男颜”,就是不知这份痴情坚持多久。   看她找机会把宣若鱼的脸划花,陈一南还稀罕不稀罕。   没想到他才是陈家捧在心尖的宝贝。   这下,她什么小动作都不敢做,陈庆黑白两道通吃,不是她能得罪的起的。   袁蓓之前出过车祸,一生气就胸痛。   她捂着胸口,想皱眉。   额头上刚打过玻尿酸,额前的皮肤紧绷,让她的脸看起来很僵硬,也看不出是真的难受还是装作难受。   “元霁,你怎么老是惹妈妈生气!”霍天罡大声道,“你妈这毛病也是当年护着你落下的病根。”   其实,当初那场车祸的祸根是霍天罡。   霍元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能这么理直气壮指责别人。   当年,霍元霁陪着袁蓓回国办事,霍天罡几次过来找袁蓓,想收购她手上的霍氏股权,都吃了闭门羹。   霍天罡的情人知道后,竟然想开车把他们撞死。   袁蓓为了保护霍元霁,拼命打方向盘,让驾驶室那侧承受最猛烈的撞击。   最后,霍元霁的情人翻车毙命,袁蓓受了重伤,霍元霁只是受了点擦伤。   袁蓓伤好之后,性情大变,霍元霁事事顺着她,包括那一记无情的耳光,霍元霁也从未埋怨过。就算是她往公司插手,霍元霁也没有选择正面刚,而是默默无声地剔除黄家人。   刚刚袁蓓在浴室的反应,让他诧异。   亲生母亲看到儿子的裸.体应该是什么反应?   会脸红吗?   不会吧。   忽然想起宣若鱼的话,“你妈是不是有问题?”   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   袁蓓被人控制?被人洗脑了?   要不要查?怎么查?   他不是不知道袁蓓有问题,当然知道她有问题。   然而,他一直把这些问题归咎于“更年期综合征”、“灾后应激反应”,从来没有去想过深层次的原因。   他猛然发现,他一直没有放手去查,是因为他害怕知道真相。   害怕知道真相后的那种无能为力。   人人都说他在公司决策上杀伐果决,处事干净利落。   却不知道他也有踌躇不前的时候。   他叹了口气,垂眸。   “你快哄你妈几句。”霍天罡见他有服软的迹象,给了他一个台阶。   袁蓓缓过气之后,“算了,母子之间,哪有什么隔夜仇。”   “既然那个什么臻是冒牌货,为什么陈家要让他和你订婚,简直欺人太甚。”霍天罡说道。   “他们也是被骗了。”霍元霁解释。   “不过也正好,妈相中了一个女生,很适合你。”袁蓓说道。   霍元霁抬眼,发出疑问。   “陈家主动退婚了。”袁蓓说道,“他们主动提出赔偿,我就随水推舟答应了,你黄舅舅家的女儿……”   霍元霁出声打断:“我舅舅姓袁。”   “还有,这门亲事是爷爷定的,你没有资格做主。”   霍元霁的话,掷地有声。   “什么没有资格,我是你妈。人家都主动退婚了,你还要上赶着把那人娶回来恶心我是吧?”袁蓓怒道。   “喃喃,别生气。”霍天罡劝道,“元霁是没有见过小黄。”   又对霍元霁说道,“小黄今年刚大学毕业,我正要安排她和安安去公司历练,长得斯斯文文,性格温和,专业学的是小语种,你黄舅舅的女儿,知根知底……”   霍元霁懒懒散散的倚靠在沙发上,也不知道有没有听他说,过了好半天,才忽然冒出一句,“你喊她什么?”   霍天罡:“??”   愣了一下,笑道,“小黄啊,你黄舅舅黄明银的女儿。”   黄明银,霍元霁当然知道,就是之前性.骚扰员工被宣若鱼打那个。霍安安的表舅舅,跟他没关系。   被开除出集团总公司后,袁蓓又把他塞到了分公司。   霍元霁笑笑,“不是,你刚刚喊妈喊什么?”   霍天罡声音高了两度,“喊老婆啊,喊什么?!”   霍元霁:“我好像听到你喊她......楠楠?”   以前小时候,他听得最多的就是爸爸喊妈妈“小蓓,阿蓓”。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称呼。   他撩起眼皮看着霍天罡,看似漫不经心,却藏着审视。   霍天罡的心没来由地一跳,笑着解释,   “喃喃是你妈妈的小名。”   也不知道他对这个解释满不满意,须臾之后,才慢悠悠地吐出一句,   “我想睡觉。”   “那你周末回来吃饭,小黄也来,你们见见面,聊一聊。”霍天罡说道。   霍元霁好像没听见似的,转身进了卧室,“走的时候把门关上。”   ——   宣若鱼正式到陈氏科技上班的前一天晚上。   “明天我自己去公司吧。”   宣若鱼想隐瞒身份从基层做起,做最简单的技术工种。   陈家也尊重他的意愿,在他们眼中,宣若鱼就是一个即将毕业的大学生,一来就把他弄到管理岗位,反而会影响他今后的发展。   从底层技术岗位做起,更能熟悉市场需求。   “为什么?和我一起不好吗?”陈一南问道。   “我只是刚入职的小员工,怎么可能第一天上班就和总经理一起?”宣若鱼说道。   陈一南,“没事儿,我们坐‘凌风号’去,直接到顶楼,员工们看不见。”   宣若鱼:“……”   “不要,太招摇了!”   陈一南没有说话。   他还准备了一个party,欢迎会。   公司周一的早间例会取消,公司员工集体欢迎若鱼入职。   看着陈一南没有说话,宣若鱼似乎明白了什么,眉头紧蹙,“我自己一个人去,按照公司规定办理入职手续就行。”   陈一南有点失望,却又不敢反驳。   陈西京为了缓解尴尬,在旁边开了句玩笑,“大南,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出尔反尔。若鱼,干脆到我那里上班算了,西京姐保证给你安排地好好的。”   宣若鱼礼貌地笑了笑。   气氛缓和了不少。   陈一北觉得气氛正好,也跟着陈西京抱怨,“就是,若鱼,大肚腩太不讲信用了,我敢肯定,他肯定会假公济私地利用早会时间给你开欢迎会。恨不得在你身上贴一个‘总经理亲弟弟’的挂牌。”   陈一南被戳中心思,有点恼羞成怒,“陈二北,你说什么?!谁是大肚腩?!”   “若鱼,我告诉你吧,陈一北以前原名叫陈二北,上学的时候,同学给他改了个外号叫‘万年老二’,他回家后哭着让爸妈改名,不改名就不吃饭。”   “结果那天晚上厨房做了他最爱吃的红烧狮子头,他一个人吃了两大碗,真是够二的。”   宣若鱼了看着陈一南,憋着笑。   陈一南脸型方正,应该是陈家最老成持重的一个。   想不到平时严肃沉闷的人,私下里居然这么幼稚,还揭短。   陈一北:“大肚腩,你是不是要互揭老底?!你的秘密我都知道!”   “若鱼,我告诉你,大肚腩以前中学的时候喜欢一个女生,又不敢去表白,偷偷在家写情书,被我和西京看到了......”   陈一南:“若鱼,你别听他的,二北,你以前追女生的丑事要不要我抖出来?”   陈一北:“休战。”   陈一南:“成交!”   为了努力让宣若鱼笑,两兄弟可谓是费尽心机。   比起简单粗暴的送礼,宣若鱼更喜欢这种轻松的家庭氛围。看着他们两兄弟斗嘴,觉得挺有趣。   他以前有个哥哥,因为他的病,哥哥对他很爱护,这样欢乐的时光让他想起以前的时光。   陈西京拿了袋瓜子,分给宣若鱼一半,“继续啊,怎么不说了,我瓜都准备好了。”   陈一北脸上挂不住,“三京,你也别笑,若鱼,三京以前的丑事也不少。她嫌‘西京’不好听,要自己取,想了三天三夜,翻了数本唐诗宋词,最后你猜取了个什么?”   宣若鱼十分捧场:“什么?”   “初墨!”陈一北说完,低头吃吃笑。   宣若鱼傻乎乎问道:“初墨,挺好啊!有什么问题?”   陈一北:“刚开始我们也觉得没问题,就觉得挺熟悉,直到奶奶说了一句‘出没,熊出没,西京,你弄了半天怎么取了个动画片名?’,把我和大南笑yue了!”   陈西京抓了把瓜子塞到陈一北嘴里,“闭嘴吧,您!”   宣若鱼被勾起了兴趣,“那我以前的名字叫什么?四鱼?”   “小鱼。”方檀说道,“小鱼儿,你的名字是爷爷取的。”   方檀手里拿着指甲刀,把宣若鱼的手握住,   “若鱼,你指甲长了,妈帮你剪。”   宣若鱼被吓了一跳,把手往回缩,“啊,不用,剪指甲这种事我自己来就是了。”   方檀把他抓得紧,他一时竟然挣脱不开来。   陈庆低声说道,语气近乎祈求:“让妈......她帮你剪一回吧。她之前就一直在说你的指甲长了,怕不小心扯断受伤,还想晚上趁你睡觉的时候帮你剪。我说你半夜过去,若鱼醒了岂不会被吓到。”   方檀低下头,仔细地帮他剪指甲,剪完还将指甲毛刺磨平。“他们三个小时候的指甲都是我剪的,一南小时候指甲长得最快,最爱用嘴啃,一北倒是不啃,直接撕,经常撕一大片血。只有西京自己剪得最好看。”   剪完一只手,又换另一只。“小鱼的手真好看。”   方檀的话引起了大家的兴趣,全都凑过来看他的手。   “哎呀,真的漂亮,指骨关节又细又长,适合弹琴的一双手。”陈西京夸奖道。   “比大南的手好看多了。”陈一北抓住陈一南的手比较,“当然,也比我的手好看。纤纤玉指说的就是你这种吧。”   夸得宣若鱼都有点不好意思。   陈家的家庭氛围融洽,对宣若鱼也是真的宠。   宣若鱼展开手,任由方檀捏着,没有像一开始那么紧绷。   第二天一早,宣若鱼去上班。   陈家有个大车库,里面停了十几辆车,包括陈一北送的那辆兰博基尼。陈庆拿了一把车钥匙让他自己选,宣若鱼选了一辆低调的辉腾。   吃完早饭出门,车开出去没一会儿,发现有好几辆车一直跟着他。左右各一辆,后面还有一辆。   早高峰车流量大,车速慢,那三辆车有时落后一点,但很快又能追上来,始终跟着他,没有多余的动作,像是保驾护航一样。   快到公司的时候,那三辆车才离开。   虽然没有确切证据,宣若鱼还是隐隐觉得,应该是家人想送他上班,但他事先说过要低调,他们就采取这种方式。   宣若鱼刚停好车,就收到家人的短信。   【陈一南】:小鱼,工作顺利!有困难欢迎到总经理办公室倾诉。[/严肃认真]   【陈西京】:小鱼,大南要是欺负你,回家告诉西京姐,我让爸爸收拾他![/拳头]   【陈一北】:小鱼,要是做的不顺心就回家,我养你![/大笑]   【陈庆】:小鱼,祝你健康快乐![/干杯]   【方檀】:小鱼,祝你前程似锦!![/玫瑰]   宣若鱼想了想,回了一个笑脸。 第33章   宣若鱼到公司,先去人事部报道,然后去技术部门。   技术部门的办公室是最大却也是最安静的,程序员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埋头敲击键盘。整个办公室就听见电脑主机运行和散热风扇的嗡嗡声。   看见有人带着工牌来报道,还是生面孔,有人喊了一声。   “有新人来了!”   一呼百应。   同事们纷纷放下手上的工作围了过来。   宣若鱼笑着和大家打招呼。   和他一同来报道的,还有李润。   他和李润一直有联系,知道他还没有找到工作,问他要不要来陈氏科技,李润立刻同意了。   程序研发人员一般都比较宅,不太擅长社交,看到大家这么热情,宣若鱼还有点不太习惯。   “宣若鱼,大四,还没毕业?”迎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胖子,皮肤白嫩,四十多岁的样子,额前的发量已经所剩无几。   宣若鱼看了一眼他的工牌,上面写着王腾两个字,尊敬地喊道,“王老师,我明年毕业。”   “leetcode的题目刷过吗?”王腾笑着问道。   “刷过。”宣若鱼回答。   王腾继续问道,“会独立编程吗?”   “会。”宣若鱼回答得挺干脆。   “你……能干些什么工作?”   “什么都行,王老师你只管安排。”   “嘶,口气很大嘛——”   人群中传来笑声。   “年轻人,谦虚一点。”王腾打量宣若鱼。   发现他长得很好看,唇红齿白。   面带笑容,给人一种如水般的亲和感。   看起来不适合宅在电脑面前,倒很适合出去跑外联,干营销,而且肯定是销冠,不知道怎么安排到他们技术部门来了。   还没毕业的毛孩子,什么都不会,他们自己手上的工作忙,根本不会有人带他,能吃苦自己钻研的当然不错。   但是宣若鱼这张脸一看就不是坐得住的。   王腾心里对宣若鱼有了大概的判断,就是端茶倒水那一挂。   等他实在是坐不住,自己就会走。   其他同事也是差不多的看法。   有个同事还开玩笑道,“以后部门联谊终于有了门面担当。”   俨然把他当成吉祥物一样的存在。   还有的同事暗戳戳地想,没有端茶小妹儿,端茶小弟也行。   更有自信爆棚的同事毛遂自荐,“以后哥哥罩你。”   陈氏科技是国内top3技术大厂,没有水平的人,进不来。   就算侥幸进来,还要靠真本事留下。   技术是门手艺活,行就行,不行就真不行,打嘴炮、攀关系、长得好……在这一行真不行。   陈氏科技技术部门的员工,虽然嘴上很低调,其实内心还是挺骄傲的。   同行见面,互相问候的时候,一句“我是陈氏科技的”,就足够让人另眼相看。   在这里,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很牛X。   但是,也不是谁的声音大谁就最牛X,久而久之,部门经理组织内部弄了题库,按照难易程度分级,对每个人的能力都有了清晰明了的划分。   所以新来的同事,大家都会激动。   一是欢迎,二是下马威。   技术部的传统,新人一来,首先是内部小考核,直接从题库里抽题。   “我来给小帅哥选道题。”一个同事打开电脑,点开一个命名为“S级”的文件夹。   “你疯了,人家大学还没毕业,你就选‘S’,嫉妒别人长得比你帅是不是?”   “呵呵,从D级题库随便捡道题出来就是。”   “D级?!那不是闭着眼睛都能做出来吗?”   “说的也是,D级题库,但凡一只智商在线的猩猩也能解出来。”   ……   最后从B级题库抽了一道中等难度的题。   “现在是上午九点,计时开始,你能在明天下班之前解出来,就算你合格。”王腾说道。   宣若鱼也知道他们的意思,只有在规定的时间做对了题目,他才能真正被接纳。   李润以前在从知名大厂待过,而且也有自己的作品,被非常优待地赠送了S级题库。   “你别想着去百度,这些题都是我们自己写的,”   “更别想着去论坛问。”   “因为在座的各位都是LINK的大佬,我们经常在上面回答问题。”   LINK是国内顶尖的技术交流论坛,是程序技术人员网络冲浪的地方。   稍微有点能耐的人都活跃在LINK。   其他小论坛他们不太关注,他们自信地觉得,小论坛的人解决不了他们的问题。   “来吧,迎接疾风吧!”   一群中二的技术工作者。   宣若鱼被分到靠近茶水间的一台电脑桌,李润在他对面。   宣若鱼打开电脑,等待开机的时候,内心还有点小忐忑。   B级题,应该不会有多难,就怕这些人不走寻常路,出一些思维刁钻的题目。   刚刚看他们那么嘚瑟的样子,题目应该还是需要多思考一下的。   结果开机之后,看到题目。   宣若鱼:??   就这?!   就是一道非常简单的八皇后问题。   他写了一行Python代码,花了不到一分钟搞定。   写完后,宣若鱼去茶水间倒水喝。   程序员同事在偷偷观察他。   “这么快就放弃了?两分钟都不到?”一个同事说道。   “哈哈,我赢了,这周的奶茶你包了!”   “啥,我赌他坚持不到一个小时,你赌他坚持不到五分钟,现在他一分钟都没有坚持下来,为什么是你赢!?”   “我赌的是他五分钟内!快,我要喝蜜桃奶盖!”   “擦,看着人模人样的,一分钟都坚持不到,你就是坐着玩一小时蜘蛛纸牌也行啊!害我损失一大笔。”   茶水间的设施挺齐全,还有咖啡机,宣若鱼泡了两杯咖啡,端了一杯给李润。   “李润,喝杯咖啡。”   “谢谢。”李润接过来,有点惊讶,“做完了?”   说完,忽然意识到什么,笑道,“也是,B级题怎么能难倒你?”   宣若鱼笑道,“你怎么样?”   “还行,他们的题,有点意思。”李润说道。   不同于宣若鱼的B级题,S级还是有难度。   李润就被一个小问题卡住了。   虽然对他来说不算是大问题,但还是要花点时间。   宣若鱼被提起了兴趣,端着咖啡喝了一口,“我看看。”   只瞄了一眼,他就看出了端倪。   这个问题他以前遇到过。   “这是因为String的字符串拼接,导致coredump,字符叠加导致的BUG。”   他这样轻轻一提醒,甚至没有把问题说明,李润立刻就知道自己的问题所在。   他敲下12行代码,花了十分钟,完美搞定。   李润深知,做完这些题,只能算是被接纳,他们骨子里还是看不起宣若鱼。   因为宣若鱼救了李玲,他才认识宣若鱼。   他刚接触宣若鱼的时候,只是觉得他长得好,很豪爽。   聊了之后发现,这个小年轻居然还挺有水平。   然后他就一直和他保持联系,聊聊技术上的问题,宣若鱼总是能一针见血地指出症结所在。   专业水平应该在他之上。   他是这里最不应该被慢待的人。   “给他们一点礼物?”李润笑道,“作为回敬。”   要让这群技术痴迷者真正另眼相看,还是得用点其他办法。   “好啊。”宣若鱼笑道。   两人小声交流。   基本是宣若鱼在说,李润安静地听。   一边听一边笑。   看到宣若鱼和李润在说话,有个同事不满,   “谁能过去说说,不能帮忙,就算是死磕,也要自己把题目做出来。”   “看他那个样子,就不是能干技术的,果然,小心思很多啊!”   有个同事自告奋勇过去提醒。   他假装去茶水间,在他们电脑桌面前绕了半圈,回来在群里说道,“是宣若鱼在给李润指导。”   他们内部有个小群,宣若鱼和李润接受考核之后,才能被拖进去。   众同事:“纳尼??!!”   “真的是,一个敢问,一个敢听。”   “李润好歹也是大厂出来的,就这水平。”   “什么大厂,就旭日科技那种,差远了。”   “还是陈氏科技牛X!”   “没有,我们也就一般般,哈哈哈!”   大家表面上看起来各忙各的,敲击键盘,面无表情。   实际上在群里商业互吹,内心澎湃。   半个小时后,李润和宣若鱼找到王腾,“王老师,我们做完了。”   王腾看了一下时间,九点四十五。   “李润,四十五分钟,勉强及格。当年我做你这题,用了十八分钟,就比我们经理多用两分钟。”   “宣若鱼,你这道题,我五分钟就能解出来。”   宣若鱼笑了笑,没有辩解。   反而是李润多嘴了一句,“王老师,这题我做了十分钟,宣若鱼不到一分钟就做出来了。”   “我们现在才交,是因为去茶水间冲了一杯咖啡。然后把咖啡喝完,聊了两句。”   “你刚才说让我们明天交,我还以为不用把时间卡得那么精准。”   “哦,刚才开电脑还花了两分钟,准确来算,我应该只用了八分钟,宣若鱼用了三十秒。”   李润的语气挺贱,成功地激起了王腾的胜负欲。   “既然时间还充足,那你们就多做几套题,让大家对你们的水平有个完美的认识,以后合作起来也比较顺利。”   “好啊。”李润回答得很随意。   感觉做几道题就像喝口水那么简单。   “这次我们掐着时间,免得你说不公平。”   “你们有些什么题。”   “刚刚你做的是S级,宣若鱼做的是B级。”王腾说道,“当然,我们还有SSR级的题,至今只有两个人能做出来。一个是我,一个是我们经理。”   “那就来一道SSR吧。”李润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好啊。”王腾转头问宣若鱼,“你呢?给你换道A级题?”   “不用。”宣若鱼淡淡地说道,“和他一样吧。”   埋头苦干的程序员们全部抬起头来。   ~   “什么情况?!我没有听错吧?!”   “是的,你没有听错,李润要挑战终极难度!SSR!”   “李润挑战SSR还说得过去,宣若鱼为什么也选SSR啊,不是我小看他,他看得懂题吗?”   “我有点看不明白了,我感觉他们真的能做出来。我一直在观察宣若鱼,他在电脑面前坐了一分钟不到,然后去了茶水间,然后就一直在和李润聊天,好像真的是不到半分钟就做出来了。”   “我知道你喜欢帅哥,但你的滤镜也太厚了吧,那道B级题虽然简单,也不是半分钟就能解决的。”   “那我们赌一下。”   “赌什么?”   “就赌你刚买的那套钢铁侠手办!”   “擦,我那是限量版,赌就赌,我赢了我要你那套奥特曼变身器!”   “成交!”   “哇塞,要不要赌这么大!!”   不怪大家惊讶,SSR题库就只有两道题,非常之变态。   当年他们的经理做出来之后,当上了经理。   后来王腾做出来了,当上了副经理。   至于他们这些没有做出来的,就不配升职。   就算是王腾,当年也用了两天两夜才做出来。   “这次你们不能交头接耳。”王腾说道。   虽然觉得他们肯定没戏,但是必要的提醒还是要到位。   在大家的见证下,王腾把题目发给他们,并且打开计时器。   宣若鱼坐在电脑前面,和对面的李润互相看了一眼,笑了笑,把注意力放到了电脑上。   SSR果然名不虚传,光是题目就是很大的篇幅,其中设置了很多陷阱,稍不注意就会掉进坑里。   宣若鱼兴趣大增。   这才是SSR该有的难度。   手指在键盘上飞舞,敲下一行行代码。   看着两人对着电脑,神情也没有刚开始那么轻松,大家在群里聊了几句,又开始各忙各的了。   一个小时后,10点45,群里活跃了一阵子。   “我看他们一直在敲键盘,真的会做?”   “小帅哥上次只做了一分钟,现在坐了一个小时了,不会是被吓傻了吧。”   “谁有空,打开监控看看。”   “我来!”   每台电脑上有监控软件,是经理写的小程序,可以远程打开,用来监视员工的办公状态,有时也用作远程开会。   宣若鱼正在敲代码,忽然觉得电脑有点卡顿。   不到一秒的小卡顿。   按理说,一般人根本不会察觉,但是常年和程序打交道的内行,能敏感地发现问题。   他退出程序,点开后台。   果然,发现了运行中的监控软件。   他笑了笑,又敲了两串代码,对着摄像头做了个鬼脸。   “我艹,怎么回事,摄像头坏了,看不到他在干什么?”   “不会是被人反黑了吧?”   “怎么可能,被人反黑我还看不出来?就那小子,再修炼十年也黑不了我。算了算了,不看了,我还有好多事没有做。”   两个小时之后,时钟指到11点45。   往常这个时候,大家会开始讨论今天中午吃什么。   公司有食堂,但是今天来了新同事,按照惯例,大家会一起出去吃一顿。   但是看这个样子,宣若鱼和李润应该没有时间。   “宣若鱼,李润,你要吃什么?要不要我给你从食堂带一份盒饭?”有同事问道。   “吃什么盒饭,今天经理不在,副经理请客出去吃,把计时器按一下暂停,回来接着计时就行。”   宣若鱼抬起头,“不用,再等我五分钟。”   “五分钟,够吗?”   “怎么不够,关一下电脑的时间总是够的。”   “现在才11点45,你们就要下班了啊?”   “怎么可能,我可是长期加班,从来不早退的。”   11点50分,也就是5分钟后,宣若鱼正式停止敲击键盘。   “王老师,我做好了。”宣若鱼说道。   对面的李润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继续埋头盯着电脑屏幕。   王腾也不甚在意。   做完了,是把题目看完了吧。   两个小时才看清楚题目,还真是有够快的。   不过他没有说,只是眼神很不屑。   他慢吞吞站起来,看了一眼计时器,“刚好两个小时啊。让我看看,这么快就做好了,做了些什么。”   “想当年啊,我像你这么年轻的时候,也是带着一股子冲劲,勇往直前,但是,我这个人诚实,不会就是不会。”   他走到宣若鱼的电脑面前,打开手中的保温杯,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我都是厚着脸皮请教学长老师,晚上回去再想再做,绝对不会不懂装懂……”   他本来懒洋洋地坐下,背微微驼着,当视线移到电脑上运行的程序之后,脸色忽然变了。   “这,这,这,这,这……”   一连说了好几个“这”,也没有把这句话说清楚。   “你做的?!”   王腾的音调忽然上扬了好几个分贝,猛咳了几声。   宣若鱼帮他顺了顺背,点头,“是啊,我做的,你看着我做的啊。”   王腾放下手中的保温杯,正襟危坐,手握鼠标点开程序。   非常漂亮的代码,没有一个多余的字符。   程序运行流畅。   堪称完美。   王腾的脸色从漫不经心变得严肃认真。   这确实是宣若鱼两个小时做出来的。   他的位置在宣若鱼后面,今天工作不太多,他时不时抬眼看他,要是说他作弊,是不可能的。   难道他们的试题有泄露?   不可能!   部门的那些人他都清楚,是绝对不会轻易把内部试题宣传出去的。   就算是泄露出去,也没有几个人做的来。   做的来的人也不会花时间在这种无聊的小程序上。   如果真的是宣若鱼不到两个小时就做完,还这么完美。   那么,宣若鱼的专业水平肯定不亚于他们在座的所有人。   他忽然想起刚刚话里话外挤兑人家不谦虚、吹牛、不脚踏实地……   他刚刚还在明里表扬自己,暗里拉踩别人……   现在想起,太特么丢人了。   王腾的脸色又慢慢变红。   这脸打得——   啪啪啪!   脆响。   想捂脸。   人家那不是不谦虚,人家那是实话实说。   要是他自己有这样的水平,尾巴早就翘到天上去了,面对同事的挤兑,早就把电脑键盘糊上去了,怎么还可能好声好气地说话。   关键是人家还那么低调。   这个年轻人,前途无量。   就在检查程序这几分钟,王腾的脸色转变了无数次。   “王老师,我做对了吗?”宣若鱼问道。   “做,做对了。”王腾脸色滚烫,支支吾吾地夸奖道,“不错,小伙子,有前途。”   王腾坐下一直到检查程序这段时间,周围的同事全都无心工作,伸长了脖子往宣若鱼那边看。   听到王腾说他做对了。   办公室集体发出一种“倒吸凉气”的声音。   所有人丢下手中的事,全部挤了过来。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我靠,真的做出来了!!!”   “为什么,上天太不公平了,长得比我好看就算了,还特么这么聪明。”   “明天上班的时候记得把泽塔变身器带过来。”   “刚刚我下单买的奶茶,奶茶钱还来!!”   “挤一挤,让我看看,这个帅哥有多么牛Bility!!”   同事们除了惊讶,眼神里全是掩饰不住的赞叹。   毕竟这道题,只有经理和王腾做出来了。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当时经理用了12个小时。   王腾用了两天两夜。   然而这个帅气逼人的新同事,和他们这群身穿格子衫,爱好奥特曼的宅男格格不入,竟然把这道题做出来了。   还只用了两个小时!!   这是什么样的天才大佬!!   这个同事不仅可以轻轻松松地抢走他们喜欢的女神,还能毫不费力地抢走他们的饭碗。   真是太特么不公平了!!!   同事们还沉浸在不可思议和大吃一惊中。   忽然,时钟跳到12点,整点报时。   办公室里的电脑集体黑屏。   “啊啊啊,我们被攻击了!!”   “是哪个厂牌的,好big胆大!!”   “快快快,回防回防!”   “敢黑我们,我要把他们的防御系统搅得稀巴烂!!”   大家呜呜轩轩挤作一团,分开后回到自己的座位。   刚坐下,还没来得及接触到键盘。   忽然,整间办公室的灯全部熄灭。   虽然是大白天,办公室还是有点昏暗。   大家还没来得及惊呼。   电脑屏幕忽然亮起来!   先是一串串烟花在屏幕中央绽放。   紧接着响起一串音乐,欢乐颂。   音乐结束后,屏幕中央出现几个金色的大字。   【热烈欢迎新同事!!】   七个金色的大字闪烁、跳跃、旋转。   不知道是谁先安静下来,传染出去,连空气也静谧了。   落针可闻。   “我擦,新同事是这个!!”有人竖起了大拇指。   “啊啊啊,刚刚我的监控程序也是被他黑的!!”   “大佬,请接收小弟一拜!!”   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看了过来。   宣若鱼笑着和他们挥了挥手。   “哇撒,他什么时候做的?!他不是一直在做题吗?!”   “对啊,我一直在看他,他根本不可能有时间!擦,是真牛人!!”   “我对他的看法又重新上升了一个新的台阶!!”   “膜拜大佬。”   “膜拜大佬。”   “膜拜大佬。”   ............   陈氏科技在业内非常有名气,公司里的人也是出了名的恃才傲物。   陈一南对技术部门的傲气也有所了解。   他怕若鱼第一天上班被同事欺负,偷偷过来看。   没想到看到的却是另外一番情景。   同事殷勤地围着宣若鱼问长问短。   他的桌上放满了零食,还有人给他递奶茶。   技术部的传统,每个同事的电脑桌上都放了一只小黄鸭。   小黄鸭的样式有所不同。   宣若鱼桌上放了一只很大的小黄鸭,小黄鸭戴了副黑超墨镜,脖子上还戴了根金链。   显然一副鸭中大佬的架势。 第34章   宣若鱼很快适应了公司的上班节奏,部门同事对他态度很好,把他当成了团宠。   他的年龄小,在部门就像是大家的弟弟,每天都有同事买奶茶,投喂零食。   有了难题,首先就拿过来问他。   宣若鱼乐于助人,没几天就和大家混熟了。   上了一周的班,部门经理休完年假回来了。   “我才休了一周的假,怎么办公室就变天了?”部门经理叫宇文歌,三十多岁,长相普通,眼睛很小,一条缝,偏偏戴了副镜框很大的眼镜。   “你说新来的同事吗?”王腾汇报完工作,简单介绍了一下宣若鱼和李润的情况,“我们这是收获了两员猛将。”   宇文歌也对宣若鱼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能那么快解出SSR题的,水平可见一斑。   “让他们过来,您问问情况?”王腾建议。   “可以。”宇文歌拿起桌上两人的简历翻阅。   王腾刚要出门,宇文歌叫着他,“李润……他怎么来了?”   “您认识?”   “旭日科技的叛徒,公司怎么把他招进来了?”   “什么叛徒?”   “改天给你说,先把宣若鱼喊进来吧。”   宣若鱼走进经理办公室的时候,宇文歌正在看他的简历。   “今年刚大四,年轻人挺有能耐。”宇文歌示意他坐下,“宣姓很少见啊。”   宣若鱼笑着回答他的问题。   又说了两句,宇文歌忽然问道,“宣若臻是不是你哥哥?”   宣若鱼皱眉,淡淡地说了句,“不是。”   宇文歌笑道,“怎么不是,以前我经常听若臻提起他有个弟弟,哎呀,你都长这么大了。”   宣若鱼没有说话。   宇文歌继续问,“我好久没有和若臻联系了,他现在在哪里高就啊?”   这个宣若鱼知道,“他现在西山从事煤矿相关工作。”   宇文歌:“他身体不是很不好吗,怎么去西山了?”   宣若鱼:“我不知道。”   宇文歌又问了有关宣若臻的事,见宣若鱼不愿意回答,也就不问了。   宣若鱼出去之后,宇文歌打开手机,翻到一个熟悉的号码,犹豫了好久才拨出去,等待接通的时候,心跳如鼓。   “若臻,我是宇文歌,你别挂,我不是要骚扰你,你弟弟现在在我手下工作,我没别的意思,就想问你现在过得好不好……”   “什么,过得不好,都是宣若鱼害的,他怎么害你了,唉唉,你别哭,我帮你,你说什么我都帮你……”   下班之后,宣若鱼去地下车库开车,进入电梯之后,发现一个人一直盯着他看。   宣若鱼抬眼看了一下。   对方一副精英男的打扮,不过二十多岁,长相帅气。   他确信自己以前没有见过。   对方看了他数眼之后,开口问道,“你以前是不是在霍氏集团上班啊?”   宣若鱼点头。   “我认识你!”精英男脱口而出,“霍元霁的小助理!”   宣若鱼:“……”   “我叫程建白,是老霍的好朋友。我在霍氏集团见过你。”程建白挺自来熟,“你是不是受不了他,跳槽了。”   见宣若鱼没有说话,程建白继续说道,“你别不好意思,在背后随意编排老板不是你们这种小员工最爱做的事吗?没事儿,你说,我不会告诉他。我其实也觉得他挺龟毛。”   “……”   宣若鱼笑了笑,“他挺好的。”   “你还挺维护他。挺好的那你为什么跳槽?霍氏的工资可不低?”程建白问道。   宣若鱼:“我有更高的追求。”   “哈哈,你和霍元霁挺配的,满嘴假大空。”程建白笑道。   笑完,又低声喃喃自语,“唉,想念老霍,他家里好像有事,最近联系不上他了。”   宣若鱼问道,“什么事?”   他刚上班,这几天过得挺充实,现在经提醒,才想起,霍元霁已经好几天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了。   程建白:“不知道,我问他也不说。”   宣若鱼思考。   会不会是上次袁蓓的事。   还有耳疾。   见他沉默,程建白打趣,“你担心他?那你去问他啊。不过,他不愿意说的事,很难撬开他的口。”   又说,“算了,你别问了,我是他的死党,他都不告诉我,你去问就更没戏了。”   从电梯出来,宣若鱼坐在车上拨通了霍元霁的电话。   对方很久才接。   “喂——”   熟悉的声音传来,宣若鱼才后知后觉发现,不管多久,这种低沉沙哑的嗓音,对他的耳朵来说,都是一种暴击。   “是我。”   自从被告白之后,每次面对霍元霁,宣若鱼都会有点慌张。   以前霍叔叔叫得挺顺口,现在反而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对方。   “我知道。”   兴许是感觉到对方的慌张,话筒里传来低低的笑声。   宣若鱼把手机拿远,揉了揉耳朵,开了扬声器,“上次阿姨的事,你有没有被骂。”   “没有,”霍元霁说道,“就念了我几句。”   “哦。我想……过来看看……猫。”   对面又低声笑了笑,“说得那么吞吞吐吐,我还以为你想我了。”   “……”   “来吧,请你吃饭。”   “哦。”宣若鱼应了一声,赶紧把电话挂了。   宣若鱼来到霍元霁家,打开门,发现霍元霁不在客厅,换鞋进门,才听见浴室有水声。   他先去看了两只猫。   猫粮是新的,水盆里的水也很干净,两只猫被照顾得很好,几天不见,感觉变了个样。   软趴趴依旧在客厅里乱窜,扁脸蛋儿看见他,摇摇晃晃地摆过来。   离他还有二十公分远,忽然倒在地上,喵喵叫着求抚摸。   宣若鱼把扁脸蛋儿抱起来,找到刷子帮它顺毛。   霍元霁从浴室走出来,腰上缠着一根浴巾,双手举起擦头。   他的身上还有未干的水珠。   水汽蒸腾,整个人如同远山隐雾般朦胧。   “来了。”   慢条斯理地走过来,站在他面前。   带来一股好闻的沐浴露香气。   宣若鱼看着他走过来,手下的动作重了几分,扁脸蛋儿不满地“喵”了一声,抬嘴咬了他一口。   咬得不重,就是挺突兀的,宣若鱼才意识到,好像把扁脸蛋儿弄痛了。   翻开毛检查了一下,发现没什么问题,他把猫放到地上。   “你怎么现在洗澡?”宣若鱼看了下时间,晚上七点不到。   “喜欢的人来了,当然得打扮一下。”   他说得很自然,语速平缓,像是在开玩笑,又像特别认真。   “你先把衣服穿上。”宣若鱼偏过头去。   “好。”   又是那种低沉的笑声。   穿上衣服,霍元霁从冰箱拿出菜,放到客厅的料理台上整理。   这套房是开放式厨房,厨房门口有一个很大的料理台。   “你......会做饭?”   “嗯。想在你面前多表现一下。”   宣若鱼瞬间就闭嘴了。   他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他洗菜、切菜。   他的手指很长,捏着刀柄将一颗土豆从中间剖开,切片,切丝。   他刀工很好,土豆被切成细丝,放在水中浸泡。   “你是不是好几天没有出门了?”宣若鱼问道。   虽然刚洗完澡,霍元霁还是难掩疲态。   眼底一片乌青,一看就是好几个晚上没睡好。   霍元霁停下手中动作,抬起头来。   宣若鱼在下巴上摸了一下,提醒道,“胡须长了。”   他走过去,捏了两片土豆,“你要不要敷两片土豆,听说这个能治黑眼圈。”   “要。”霍元霁说道,“你帮我敷一下,我不会。”   他只是随意说说,没想到霍元霁竟然真的答应。   他想了想,指导,“那你切两片薄一点的。”   霍元霁切了两片薄的土豆片给他。   宣若鱼把土豆片沾了点水,贴到他的黑眼圈上。   霍元霁这个样子,特别好笑。   “你还挺臭美。”宣若鱼打趣道。   “刚刚说了,你在,想表现一下。”   宣若鱼下意识低头,又觉得没有气势,故意提高音量,   “霍叔叔,你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霍元霁又低低地笑起来。   “能的。”   “我在公司遇到程建白,他说是你的朋友,又说你家里出了事,我就过来看看。”宣若鱼说道。   想起程建白的话,他有点纠结。   不知道作为什么立场问他这个问题,怕他说,又怕他不说。   他们也不是那种互相倾诉心事的关系。   “没什么特别的事,”霍元霁轻描淡写地说道,“吃饭的时候再说。”   不到一个小时,一顿简单的便饭就做好了。   清炒土豆丝、红烧排骨、鱼香肉丝,还有一碗带丝汤。   色香味俱全。   “上班怎么样?”霍元霁盛好一碗米饭,递了过去。   “挺好的。”宣若鱼简单地说了自己刚到公司,怎么受到公司同事的为难,他怎么大杀四方,让大家对他甘拜下风。   霍元霁一直在听,唇角上挂着微笑,眼里的微笑却不达眼底。   仔细观察,能从中捕捉到一丝微不可查的愁容。   说了半天,宣若鱼停下筷子,“你是不是有事?”   发现对方神色变化,又急忙解释,   “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我只是觉得,你说出来,我兴许可以帮得上忙。”   “你要帮我吗?”   “嗯。”   语气坚定。   霍元霁尽量表现得云淡风轻,还是被宣若鱼察觉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想把自己一切的美好展现在对方面前。   那些阴暗的、糟心的烦恼,他一个人承担、面对。   他不愿意说的事,没人会知道。   可是宣若鱼就像一颗星星,温暖、明亮。   总是能轻易察觉他内心的不安。   然后闪着光,轻而易举地破开他的防御。   霍元霁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始说话,“听了你的建议,我开始查袁蓓。”   他直呼袁蓓,没有喊“妈”。   宣若鱼抬头,“查到了吗?”   “没有。”   霍元霁皱眉。   就是查不到,才烦。   这几天,他开始回忆袁蓓这几年来的变化。   除了那张脸,她的口味变了、性格变了、爱好变了、就连说话的语气也发生了变化。   一个人能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吗?   外公外婆早已去世,袁家的亲戚日益疏远,袁蓓这几年的人际关系也非常简单——黄家人,霍安安的后家。   以前的朋友、同学,几乎没有往来。   虽然没有实质证据,但是,直觉告诉他,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宣若鱼发散思维,“阿姨有没有什么双胞胎姐妹什么的?”   “没有,她是独生女。”   “那当初那个黄秘书呢?”宣若鱼又问。   “死了。”霍元霁说道,“车祸,当场去世。”   难道袁蓓被人穿了?   宣若鱼第一时间想到这个。   可是也不对。   袁蓓要是被穿了的话,穿越者应该对霍元霁更好啊,毕竟霍元霁那么优秀,又是她的亲生儿子。   难道,霍元霁不是袁蓓亲生的?   豪门抱错?   就算是抱错,也不该对霍安安好,对黄家人好。   宣若鱼也迷惑了。   沉默许久,霍元霁忽然说道,“袁蓓说,陈家已经退婚了。”   宣若鱼:“?”   “霍家和陈家的婚事,不作数了。”   他的语气透着一股淡淡的失落。   宣若鱼柔声说道:“我不知道。”   家人没给他说过这件事。   霍元霁:“袁蓓还说,已经帮我介绍了黄家的女儿,让我改天回去见一见。”   宣若鱼:“......”   “你愿意见她吗?”   霍元霁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你讨厌我吗。”   宣若鱼慢慢地摇了摇头,“不讨厌。”   听见他的回答,霍元霁弯着眉眼,低低地笑了起来。   依然是不急不缓的语气,拖着长长的腔调,“那我可以追你吗?”   宣若鱼呆了一会儿,半响才木木地点头,“可以。” 第35章   点头之后,宣若鱼觉得整个人云里雾里的。   之前霍元霁表白,他根本没有考虑就拒绝了。   当时他对这个世界还没有归属感,他连陈家小儿子这个身份都还没适应,怎么能随随便便答应别人的追求,他不能给霍元霁任何回应。   自己都没有想清楚未来该怎么走,稀里糊涂答应对方,万一哪天他不在了,对霍元霁来说不公平。   其实他现在也没有想清楚未来的发展。   对未来的不确定还有一丝恐慌。   他自认为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现在却屡次踌躇不决。   后来想清楚之后,他觉得,也许,来到这个世界,和霍元霁相识,是冥冥中的缘分。   也许,在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他看到了霍元霁眼中的失落。   都怪那个时候气氛正好。   霍元霁的眼中只有他,   一呼一吸之间,全是那种好闻的沐浴露香味。   好闻到他不忍心说拒绝。   冷静之后,宣若鱼似乎觉得,霍元霁刚刚有故意卖惨的嫌疑。   故意把自己弄得惨兮兮,好博取他的同情。   然后他就在云山雾绕中点头了。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他也不是扭捏的人,既然说了,也断然没有收回的道理。   吃完饭,霍元霁把碗放进洗碗机里,从冰箱里拿出一个土豆,又切了两块薄片。   “再帮我贴一下?”霍元霁说道。   宣若鱼点点头,蘸水之后帮他贴到眼皮下面。   “你是不是好几天没睡了?”   刚刚贴了土豆片,眼袋感觉好了一点,眼底的青紫还是很明显。   “老是做梦,梦到小时候的事。”霍元霁双手撑在料理台上,扬起头。   双眼虚起,透过眼缝看他。   “阿姨之前是什么样的人,能和我说说吗?”宣若鱼问道。   “她以前很温柔,喜欢看书,读诗。”霍元霁想起以前的袁蓓,嘴角不自觉上翘,“以前的她是断然不会说出‘我的包包一百万’这种话的。”   “那变化是挺大的。”宣若鱼说道,“这事你别想了,交给我吧,我是旁观者,也许我要看得清楚一点。就像之前你一眼就看出宣若臻有问题一样。”   霍元霁一错不错地看着他。   宣若鱼:“怎么,不相信我?我之前可是把宣若臻的亲生母亲都找出来了。”   霍元霁笑道,“你厉害。”   说完,又低低地笑。   抬起眼,一双漂亮的眸子直勾勾地看过来。   宣若鱼不服输地盯回去。   两人就这样相互凝视。   忽然,宣若鱼不怀好意地笑起来,自顾自地乐起来。   霍元霁把他的笑意收进眼底,问道,“你笑什么?”   宣若鱼说道,“霍叔叔,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刚刚的样子很帅。”   霍元霁懒洋洋地抬起眼皮,轻描淡写地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好似在说,难道不是吗?   宣若鱼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递过去。   “霍叔叔,你眼皮下面还贴着土豆片,特别好笑。”   霍元霁看着手机里贴着两块土豆片的自己,笑了。   他发现自己不管经历什么事,只要和宣若鱼在一起,就会感到开心。   仿佛之前遇到的任何难题都能迎刃而解。   想到这里,他舒心地笑了起来,   好似连带着这几天的阴霾,在这笑声中烟消云散了。   霍元霁看了看时间,八点不到。   “现在还早,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啊?”   “秘密。”   ............   下班高峰期一过,路上的车流减少,霍元霁开车,往郊外方向驶去。   出了主路,又拐上山路,路边的路灯越来越少,四周空旷。   “霍叔叔,你不会是想把我拐带卖了吧?”   “你太大了,没人买的,”霍元霁笑道,“乖乖地跟我走吧。”   半个小时后,车停在一家疗养院门口。   这家疗养院建在香山半山腰,对面是一大片湖泊,风景怡人。   疗养院的安保措施非常严格,车只能停到门口的停车场,霍元霁带着宣若鱼登记之后,霍元霁又打了个电话。   等了五分钟,才有人过来,让他们进去。   疗养院里全是单栋别墅,霍元霁带着宣若鱼走到一栋别墅面前,“你等我两分钟,我上去看人睡没有。”   霍元霁的爷爷叫霍潮,当年霍天罡和袁蓓离婚之后,霍潮一气之下找了个寺庙出家。   虽然是出家,但是霍潮在商界影响力不小,经常有人去拜访、求指点。   霍潮嫌烦,最后来到这家私密性很高的疗养院,一般不见外人,就算是直系亲属前来探望,都必须征得当事人的同意。   霍潮性格古怪,当年霍天罡中风瘫痪的时候,霍潮当时没有消气,假装不知道,一面也没有露。   只有霍元霁知道爷爷在这里,霍潮也只愿意见霍元霁。   霍元霁虽然事先打了电话告知会带人过来,却也怕爷爷为难宣若鱼,怕电话里没说清楚,再当面提醒。   “你在这里等我两分钟,我爷爷脾气有点怪,要是,我说如果,他说了什么不爱听的,你别放在心里,我们立刻就走。”   “嗯。”宣若鱼应道。   霍元霁上去的时候,只有护工一个人在房间里。   “刚刚我给潮爷读完小说最新章,他说作者明明打着爽文标签,写得太憋屈,要给作者建议。然后就去隔壁找王爷爷要作者电话了。去了好一会儿,那边打电话说已经回来了,你在这里等一会儿吧。”   王爷爷家里是做文化产业的,就住在隔壁,霍老爷子用的小说APP就是王家公司开发的。两人年轻的时候就是朋友,现在老了住在一起,经常走动。   从隔壁过来也就几分钟的事,霍元霁询问护工爷爷的身体情况,知道他一切安好,放下心来。   疗养院的环境非常好,打造得颇有几分苏州园林的意味,假山错落,小溪流水,亭台楼阁。   宣若鱼找了个石凳坐下。   “小伙子,你等人啊?”   宣若鱼转身,看到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家,笑眯眯地看着他。   “嗯。”   “这么晚了,等男朋友?”   “不是,一般朋友。”   霍潮不动声色地看了宣若鱼一眼,没有脸红,不像是撒谎。   刚刚霍元霁打电话来,说要带孙媳妇过来看他。   原来还没追到手呢。   “我迷路了,你可以送我回去吗?”   “老人家,我第一次来这里,对路也不太熟,要不你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去叫护工来接你?”宣若鱼看见老者拄着拐杖,站起来扶他坐下。   “谢谢啦,小伙子。”霍潮坐下之后,往前面指了一下,“护工办公室在那边。”   宣若鱼站起来看了一下,发现前面的路弯弯绕绕,假山很多,过去要绕行。   他担心自己也会迷路,到时候他找到护工,又找不到老爷爷了。   虽然这里一看就是高端疗养院,他也怕留老人家一个人在这里出事。   “老人家,你知道护理人员的电话吗?我打电话叫他们来接你。”   “年轻人,你是不是嫌麻烦懒得走啊?”   “不是。”宣若鱼把他的顾虑说了,又说,“要不,老人家,我们一起走过去吧。”   霍潮想了想,同意了。   刚走两步,他又停了下来。   “老人家,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腿脚不太方便。”霍潮双手捏住拐杖的端部,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拐杖上。   宣若鱼立刻说道,“那我背你吧。”   “那多不好意思。”霍潮谦虚了一下。   “没事儿,我年轻,体力好。”   宣若鱼说着,蹲了下来。   “那好吧。”   宣若鱼背着霍潮在小区里转悠。   “那边,过了这座小桥,假山后面。”霍潮在宣若鱼背上,拿着拐杖指路。   宣若鱼也不认识路,跟着他的指引走。   在小区里绕了一圈,好像又回到原来的地方了。   “老人家,我们是不是走错了?”宣若鱼问道。   “没有,我们到了。”霍潮说道,“接我的人来了。”   霍元霁在上面等了几分钟,没见人回来,带着护工下楼来找。   结果爷爷没找到,宣若鱼也不见了。   在楼下花园找了十来分钟,看见宣若鱼背着霍潮走过来。   “爷爷。”霍元霁喊道。   霍潮从宣若鱼背上下来,把拐杖交给护工。   “爷爷,这是若鱼。”霍元霁介绍两人认识。   “霍爷爷,你好。”宣若鱼笑道,“我叫宣若鱼。”   知道他是霍潮之后,宣若鱼明白,老人家刚刚的做法都是故意的。   他说话落落大方,完全没有被戏弄的局促。   霍潮虽然七十多岁,身老形不老,不笑的时候,身上还是有一股盛气凌人的摄人感。   他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宣若鱼。   背着老人家转了十来分钟,宣若鱼头上有细密的汗珠,呼吸也重了一点,却完全没有不耐烦,依然笑嘻嘻的,一看就是阳光开朗的人。   宣若鱼也看他。   发现他和霍元霁长得很像,五官脸型有三分神似,尤其是眼睛。   他暗自发笑,霍元霁老了,应该就是这个样子吧。   帅气的小老头。   霍元霁张嘴,忍不住想说两句,霍潮看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   人都没有追到手,就开始护着了。   没出息。   霍潮收回目光,温和地对着宣若鱼说道,“爷爷谢谢你,小伙子精神好,爷爷很喜欢你。”   “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宣若鱼笑道。   “上去坐坐吧。”霍潮腿脚利索地往前走。   霍元霁跟上去,又被他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   “不是说孙媳妇吗?人家都不承认。”   霍元霁笑了笑,没有解释。   两人上楼坐了一会儿,霍元霁单独和爷爷说了一会儿话。   临走时,霍潮对着宣若鱼笑道,“小伙子,欢迎你下次来玩。”   走出疗养院,宣若鱼有点小嘚瑟,   “你爷爷性格很好啊,一点也不难搞。”   “呵呵。”霍元霁笑了笑,“我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评价他。他当年可是得罪了不少人,但是别人又拿他没办法,恨他的人海了去了。”   “有你这样说自己爷爷的吗?”宣若鱼笑道。   “我是实话实说。”霍元霁顿了顿,问道,“刚刚他故意让你背,还绕了那么大一圈,你不生气?”   “不生气啊。”宣若鱼笑道,“人生七十才开始,老小老小,越老越小。把他们当成小孩就行了。他也是心疼你,才想试试我。”   霍元霁的眼神柔和起来,“我知道。”   真正关心他的家人,现在就只剩爷爷了。   宣若鱼继续说道,“我觉得他挺喜欢我的。”   “嗯嗯,看出来了。”霍元霁笑道,“你那么好,大家都喜欢你。”   “家里的两只猫也喜欢你。”   好似吹来一阵风,轻抚在脸上。   月朗星稀,四周间或传来虫鸣。   霍元霁的声音却无比清晰,   “我也喜欢你。”   忽如其来的一声“喜欢”,让宣若鱼愣在当场。   和之前的心境不一样,这是他点头同意霍元霁“追求”后,霍元霁第一次说喜欢。   之前听过好几次,他都没有认真。   这次却不一样,依然是那种拖腔带调的嗓音,沙沙的,透着磁性,却让他心底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情绪。   整个身体融进了月色里,飘飘荡荡,脚踩不到实处。   飘摇不定。   这种感觉来得太突然,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他下意识想逃避。   霍元霁站在冷白的月光下,笑得暧昧不明。   他说,“你不叫我元霁哥哥,那——”   “——我可以叫你小鱼吗?”   宣若鱼停下脚步,背对着他。   霍元霁慢慢走过去,走到近前,“小鱼是你的小名吗?我猜的,或者,小鱼儿才是你的小名。”   他想这样叫他,透着亲切,透着熟稔,透着独一无二。   他想,陈家人也叫他“小鱼”吗。   陈家人叫他的时候,他是什么反应,也像现在这样,眉头轻皱,也不知道是恼羞成怒,还是因为害羞,故意板着脸。   宣若鱼抿着嘴,咬着牙关,好半天才急切地反问,“小鱼和小鱼儿,这两个名字有区别吗?”   说完,也不等霍元霁回答,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霍元霁被关在车门外,难得认真思考了一回。   “小鱼和小鱼儿,是有区别的。”   他说话喜欢拖长音调,最后那个“儿”音,被他念得暧昧又缱绻,带着把钩子,把人心尖拨弄得酥酥麻麻。   宣若鱼坐在车里,缓了口气。   忽然觉得,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窝囊了。   被人喊个小名,用得着这样落荒而逃?!   抬手撑到脸上。   操,怎么那么烫?!   他很少脸红,脸这么烫的情况实属少见。   他想,也许是以前没有遇到过让他脸红的事物,霍元霁总是有让他心跳不稳的本事。   霍元霁打开车门,坐了进来。   “你想怎么喊就怎么喊吧。”   有种破罐子破摔的语气。   得到了对方的认可,霍元霁的胆子越发大了起来,“小鱼儿。”   在密闭的空间里,缱绻的音调被放大了数倍。   连空气都被染上了颜色。   最后那个“儿”音,被在拖得长长的,在狭小的空间里,久久回响。   宣若鱼的耳朵像是被猫咪的爪子挠了一爪,又像被猫咪的舌头舔过。   那种异样的感觉,又来了。   宣若鱼正视前方,不看他,“喊完了吧,喊完就快走吧。”   霍元霁点火,车身轻震。   脚踩到油门的时候,他转头,有种捉弄人的语气,却又无比温柔,   “退婚这种话,袁蓓说了不算,爷爷说了才算。”   他笑得很轻佻,却又无比坚定,   “爷爷说了,这门亲事,不能退!” 第36章   宣若鱼很晚都没有回家,陈家微信小群很热闹。   【陈庆】:@一南小鱼怎么还没有回家?加班吗?   【陈一南】:没有加班,我们公司都是准时下班的。   【陈一北】:你们公司程序员加班那是家常便饭,你去办公室看看,他在不在?   【陈一南】:我在外面应酬。   【陈西京】:什么?!你竟然丢下小鱼一个人出去吃香的喝辣的![/愤怒]   【陈庆】:[/愤怒]   【陈一北】:[/愤怒]   【方檀】:[/愤怒]   【陈西京】:@陈庆爸,我早就说了,让小鱼去大南的公司不妥。把小鱼累坏了怎么办?!大南一个大老粗,怎么懂得照顾小鱼?![/愤怒][/愤怒]   【陈一南】:@陈西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把小鱼拐到你那里去。小鱼就喜欢我的科技公司,气死你。   【陈庆】:@陈一南你要是照顾不好小鱼,就别回来了。   【陈一北】:@陈庆爸,既然小鱼喜欢科技公司,就把公司转移到小鱼名下吧,让@陈一南帮小鱼打工。   【方檀】:我觉得可以。   【陈一北】:我觉得可以。   【陈西京】:我觉得可以。   【陈庆】:那就这么定了。明天让律师来办资产转移手续。   ............   “小鱼,你回来了。”   宣若鱼刚进屋,方檀就从餐厅出来,身上系了条围裙。   宣若鱼觉得,同样是喊小名,他就能接受方檀这样喊。   从霍元霁嘴里喊出来,语调怪,气氛也怪。   “阿姨,你在做什么?”宣若鱼跟着他走进餐厅。   “我在做蛋糕。”方檀笑着说道。   对于阿姨的称呼,方檀一开始还难受,现在有种认命的感觉,只要宣若鱼留下,喊她什么都行。   宣若鱼看了看时间,马上九点了,“这么晚还做蛋糕?”   方檀保养得很好,平时很自律。看得见的脂肪都不吃,楼上有健身房,经常看到她上去锻炼,晚上也不会吃宵夜。   对自己严格要求的人,怎么还会大晚上吃甜点。   “忽然就想做了。我只做,不吃。”方檀笑道,“一会儿做好有人吃。”   她平时在家侍弄花草,对烘焙有很大的兴趣。   陈西京进来转了一圈,看到方檀往美善品料理机里放黄油,“妈,我先说,我不吃。我减肥。”   方檀没有理她,“小鱼,你来帮我一下。”   “好。”宣若鱼洗了手,过去帮她拿筛子筛面粉。   宣若鱼有点心不在焉。   他一直在想霍元霁最后那句话。   之前,宣若臻和霍元霁订婚,圈子内很多人都知道了。   陈家澄清之后,都知道宣若臻是冒牌货,那次订婚不作数。   实际上,他才是陈家的小儿子,和霍元霁有婚约的是他。   婚约是陈家的爷爷和霍潮当年定下来的。现在陈家爷爷不在了,陈庆有没有资格退婚暂且不提,只是,陈家其他人好像不太喜欢霍元霁。   “小鱼,你今天去哪里玩了?”陈西京洗了个苹果,咬了一口。   “今天我去霍元霁那里了。”宣若鱼把筛好的面粉倒进料理机。   说完,注意观察方檀和陈西京的表情。   听到他提霍元霁,方檀轻轻皱眉,和陈西京对视一眼。   宣若臻喜欢霍元霁,之前她还帮着撮合。   想起就来气。   霍元霁一开始什么都知道,却不告诉他们。   让宣若臻那个冒牌货差点害了小鱼。   这件事就像一根刺,让陈家众人很不爽。   虽然宣若臻被弄到矿区,方檀始终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说起霍家,霍老爷子隐退后,就一直在走下坡路,现在就霍元霁一人撑着,”陈西京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他找你干什么?”   “他说起婚约的事。”宣若鱼简单说道,“他说你们去霍家提出解除婚约了。”   方檀笑道,“是啊,现在都是2020年了,不兴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母定下婚约,子女一定要履行。你喜欢谁就和谁在一起,婚约这种事,是上辈子人的老黄历,我们不希望你被婚约束缚。你这个年龄,就该出去多玩几年。对了,你有没有要好的朋友,下次叫到家里一起玩。”   方檀并没有提起宣若臻和霍元霁婚事官宣过的事。   一是想起以前为了那个冒牌货兴师动众,就气得咬牙。   二是怕宣若鱼不高兴。   全家闭口不提宣若臻,就好像宣若臻从来没有在陈家出现过一样。   “哦。”宣若鱼不好意思问下去了。   陈一北知道他回来了,到餐厅来找他。   “小鱼,工作怎么样,还顺利吧。和同事相处愉快吗?”陈一北问道。   “还不错。”宣若鱼如实回答。   “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一定要及时告诉我,”陈一北笑道,“我告诉爸,让爸批评大南。”   “谁在说我坏话啊?”   陈一北话音刚落,陈一南就跨进餐厅。   陈一北笑了笑,“在问若鱼工作情况。”   陈一南,“你别操心,小鱼工作做的很好,可以升值加薪了。”   宣若鱼:“......”   “我才刚去几天,哪有这么快就晋升。”   陈一南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们公司非常人性化,不根据工作的时间长短作为升职加薪的依据,完全根据个人能力。”   宣若鱼:“......”   “我什么成绩都还没有做出来,你怎么看到我的能力的?”   陈一南也不觉得尴尬,“科技公司现在是我说了算,我说你有能力你就有能力。”   陈一北:“大南,你假公济私。”   陈一南:“怎么,嫉妒啊?”   陈一北点头。   陈一南:“忍着!”   方檀笑着劝他,“一南是怕你在公司受委屈。你要低调,不肯透露身份,就怕被当成新人欺负。”   宣若鱼:“公司挺好的,没有人欺负我。”   烤箱传来“叮”的一声,面点烤好了。   方檀戴上手套,“正好,你们都在,尝尝刚出炉的戚风蛋糕。”   “妈,我减肥。”陈西京嫌弃地看了一眼,转身想走。   “妈,我刚应酬回来,肚子好胀。”陈一南说道。   “妈,我腹泻,医生说不能吃太油腻。”陈一北说道。   方檀喜欢做,却又不吃,每次都给陈一北他们几人吃。   她做甜点的时候,喜欢放很多糖、油,加上各种装饰品,做出来样式很好看,就是非常甜腻。   陈一北他们吃过几次,就不愿意吃了。   “蛋糕怎么会油腻。”方檀佯装发怒,“我告诉你们啊,这是小鱼做的。”   宣若鱼:“......”   他只是帮着筛了下面粉,就变成是他做的了。   听到是宣若鱼做的,大家都很捧场。   态度转了一百八十度的大弯。   “早说嘛,是小鱼做的啊。”陈西京坐到餐桌面前,“那我明天开始减肥。”   陈一南也不走了:“我也吃一块吧,晚上应酬喝多了,现在忽然想吃点碳水平衡一下。”   陈一北赶紧去洗手,生怕迟了没有他的份了,“腹泻好像可以吃蛋糕,蛋糕一点也不油腻。”   方檀笑骂道:“你们!!”   蛋糕从烤箱里端出来,还冒着热气。   方檀把摆放到盘子里,拍照发朋友圈之后,才给大家一人分了一块。   一人面前一盘。   宣若鱼端着盘子吃了一口。   好甜。   甜得有点齁。   说实话,味道不怎么好。   “好甜!”陈西京吃了一口,又是抿嘴又是皱眉,打开矿泉水灌了一大口。   “小鱼,真是你做的?”   陈一北直接咬了一大口,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皱着一张脸,“好吃。”   陈一南把蛋糕放进嘴里,蠕动两下,没有咀嚼,直接就吞下去了。   “小鱼做的蛋糕真好吃。”   陈一北陈西京:“......”   方檀在旁边,“还骗你们不成,小鱼和我一起做的。”   陈西京缓过劲来,“我就想问问,谁是主厨。”   方檀得意,“主厨当然是我。”   宣若鱼这才无奈地解释:“我就是帮着筛了下面粉。”   陈西京把嘴里的蛋糕吐了出来,“怪不得,熟悉的味道,妈妈的味道。”   方檀转头说道,“小鱼,你要是不喜欢就不吃。”对着其他三人,换了个语气,“你们必须吃完,不能浪费!”   陈西京三人连呼“偏心”,还是将蛋糕吃完了。   ~   宣若鱼想低调,陈家人表面同意,实际上恨不得拿着喇叭到处广播——“宣若鱼是陈家最受宠的宝贝疙瘩,大家都要喜欢他。有人打他一下,陈家必定十倍奉还!!”   尤其是经过袁蓓那件事后,陈庆怕遇到不长眼的误伤若鱼,又想把陈家的人脉全部介绍给他。   不管他以后会留在陈家或者自行创业,人脉都是很重要的。   所以,陈家一到周末就请客。   请了几次,圈子里但凡有点资本的人,都知道了宣若鱼的身份。   “爸,我们这回请客的明目是什么?”陈一北问道。   “庆祝小鱼回家五十天。”陈庆手上拿了一份公司年度报表,头也没抬。   “恐怕不行。”陈一北说道,“之前已经办过庆祝小鱼回家十天、三十天的庆祝宴了。他一直对这事表现得不太热情,我得重新想一个。”   “你自己看着办吧,千万别让小鱼觉得尴尬。”陈庆说道,“多请一些和小鱼差不多年龄的。”   陈一南已经向女朋友求婚了,一北和西京都有交往稳定的对象。   他现在就希望小儿子能找到合适的另一半,过上幸福美满的日子。   成家立业,也是先成家后立业。   “知道了,让卫楚带点好看的明星过来热闹热闹。”   “明星不行。”方檀皱眉,“很多明星功利心太强,私生活也不好,最好能找到真心喜欢小鱼的,就算是交朋友,也得是品行端正的。”   以前的宣若鱼,几乎没有朋友,课余时间几乎都在打工,或者在医院输血。   方檀想起就心疼,要不是他执意要上班,让他在家玩一辈子也行,弥补那些逝去的青春年华。   周末,陈家别墅布置一新,宾客盈门。   宣若鱼跟着陈庆,又认识不少人。   游戏室里全是二十多岁的小年轻,聚在一起玩PS4。   “宣若鱼才是陈庆的小儿子啊?之前那个宣若臻呢?”   “被送到西山煤矿去了。”   “这么狠?!看来陈家对宣若鱼实宠了。”   “你说,陈家一天到晚请客,要干什么啊?”   “给他正名吧,听说他没什么朋友,我爸说了,让我和他多接触,肯定有好处。”   “是啊,陈家宠得跟个什么似的,和他结婚,至少少奋斗二十年。再说了,他长得还不错。”   “听说他是小门小户养大的,那家人粗鄙贪财又俗气。不然也不会出现顶替认亲这种事。”   说话的人口气鄙夷,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   “小地方长大的人目光短浅,喜欢你们就上呗,没见过世面,很轻松就拿下了。”   这群人基本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世家子弟,从小家境优越。   小时候还好,长大后接触社会,见惯了捧高踩低,自己没什么本事,好似通过谈论别人的缺点,就会高人一等似得。   “正清,你见过他,他怎么样啊?”   云正清正拿着手柄玩《侠盗猎车手》,忽然被叫到,头也没抬,点评道,“性格恶劣,俗不可耐。”   云正清是他们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他的话,有很多人赞同拍马屁。   大家嘲笑一番,继续玩游戏。   宣若鱼一个人在茶水间,忽然进来一个男人。   男人长相一般,衣服上全是LOGO印花,一身名牌堆砌。   “你好,我叫李天奇。”男子靠在门口,向宣若鱼伸出了手。   “宣若鱼。”宣若鱼伸出手,两人虚握了一下。   分开的时候,感觉手心被扣了一下。   他皱眉。   觉得被冒犯。   疑惑地看过去。   李天奇歪嘴笑了笑,“交个朋友。”   他的左边嘴角一直向上撇着,像是做了半永久。   宣若鱼抬眼看过去,有点好笑。   李天奇依然歪着嘴,“他们在游戏厅说你闲话,我看不惯,所以出来了。”   宣若鱼沉下脸,有点不悦。   他不喜欢长舌妇。   一般这种嚼舌根的人,才是挑起话头议论他的人。   “你自便。”   说着就要往外走。   刚走到门口,被长臂拦住,“你就不好奇,他们议论你什么?”   宣若鱼的声音有点凉,“不好奇。让让。”   他的语气还算平和,只是眼神冷浸。   好像被他淡淡地看上一眼,心底的龌龊便无所遁形。   李天奇“哼”了一声,脸上皮笑肉不笑,“你们家请了这么多次客,你交到朋友了吗?大家都看不起你,只有我专程过来,你拽什么拽?”   一个从小养在乡野的人,凭什么用这种居高临下的眼神看他。   他的声音有点大,吸引了旁边的人。   旁边站的正是云正清。   李天奇像是急需求得别人的认同,语速急切,“正清,你说说,这满屋子除了我,谁还愿意和他交朋友啊。”   “你会品酒吗?会马术吗?没人陪你去打高尔夫吧?下次我带你去见识什么是真正的F4……”   脸上的贪婪之色,配上那张半永久的歪嘴,让人极度不适。   云正清抱着手臂,在一旁悠哉悠哉地看笑话。   李天奇的妈是小三上位,刚刚挑起话题闲话的就是他。   他平时不学无术,能力不足,心气却高。   听说陈家对宣若鱼的宠爱,打着“少奋斗几十年”的目的,过来捡漏来了。   李天奇别的本事没有,油腔滑调,嬉皮笑脸,是个哄女人的好手。   宣若鱼笑了笑,往前走了两步。   李天奇歪着的嘴角更加明显了。   一脸自信。   云正清嗤笑一声。   这么快就上了李天奇的钩子。   他心里为高浩洋抱不平,高浩洋除了家境差一点,什么都比李天奇强。   果然俗不可耐。   刚准备转身离开,却听见一把森然莫测的嗓音,“滚。”   宣若鱼脸色微变,没有被激怒的狂躁,眼底全是不屑。   真正有内涵、高雅的人,是绝对不会把名牌穿得像一颗圣诞树。   也不会时常把品酒、骑马这些平常人不会接触到的活动挂在嘴边。   显得自己多高贵似的。   实际上内里全是草包。   李天奇被这股气势震住,口不择言,“你,你怎么骂人?粗俗。”   宣若鱼冷淡地看了他一眼。   一双漂亮的眼眸微微上挑,   说不出的鄙夷。   明明他在骂人,却没有一点粗鄙之气。   一身上位者的贵气让人无法忽视。   被这样的眼神傲然睥睨,李天奇只觉得一阵心慌。   李天奇指着他,嘴角打着哆嗦,“你,你……我是客人。”   又恼羞成怒,伸手去抓他。   “这里不欢迎你,请你离开。”   宣若鱼侧身躲避。   李天奇抓了个空,跌坐在地上。   宣若鱼凝视着他,居高临下。   李天奇坐在地上,向上歪着的嘴角终于落了下来。   这哪里是大家口中没见过世面的市井小人。   明明就是天上皎皎明月,不容亵渎。   他身上的穿着看似普通,看不出什么品牌,却一点也不显廉价。   服装的质感上佳,衣服上的每一道褶皱都在透露出一种低调的高级。   和浑身名牌的李天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真正的高贵不是名牌的堆砌,而是发自内心,举手投足间的高雅。   云正清的心没来由地一跳。   他心底有种感觉,却不愿意承认。   他连骂人,都这样恣意潇洒。   就算是打架斗殴,也天生自带一股风雅。   怎么能将他和“粗鄙”二字挂钩。   云正清被自己的想法吓到,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   今天宴请的主题是庆祝陈西京的生日。   宣若鱼事先打听了陈西京的喜好,知道她喜欢收集稀有乐器后,精心挑选了一个陶笛。   陈一南陈一北送礼简单粗暴,一人送了她一个包。   虽然陈西京非常喜欢宣若鱼送的陶笛,他还是觉得礼物太过简单。   知道陈西京喜欢音乐,又亲手准备了一首曲子送给她。   客厅放着一驾斯坦威,也是陈西京高价拍回来的。   宣若鱼站在钢琴旁,向大家鞠躬敬礼。   他双腿并拢,微微俯身,脸上挂着妥帖的微笑,对着陈西京说道,   “献给今日最闪耀的女人。”   陈西京目光熠熠地看着他。   当听说小鱼要弹一首钢琴曲为她庆贺生日,她非常惊讶。   小鱼在宣家那种环境长大,接受的教育算不上好,宣家肯定不会有闲钱培养他声乐上的爱好。   能识谱弹奏出一首完整的曲子,想必他私下付出了很多的努力。   不管他最后弹成什么样,她们都会回赠最热烈的掌声。   除了陈家人真心热切的期待,一阵稀稀落落地掌声下,全是窃窃私语。   “听说没有,刚刚李天奇和宣若鱼打起来了。”   “当面撕破脸?太难看了吧。果然上不得台面。”   “是谁给他的勇气,还当众弹钢琴,乱弹琴吗。”   “在座各位最少都是钢琴十级选手,他上去是搞笑的吧,”   当宣若鱼手指触摸到黑白键,第一声钢琴声行云流水般从指间倾斜而出的时候。   小声的议论,戛然而止。   世家大族,几乎每个小孩,都经历过声乐培养。   虽然很多人成年后再也没有碰过琴,但是,基本的鉴赏能力还是有的。   弹得好不好,从手指触碰琴键的第一刻起,大家心里就有数了。   这首曲子不是世界名曲,却异常悦耳动听。   他的十指在键盘上飞舞,琴声如山间清泉,蜿蜒而至、百折千回。   大厅里回荡着悠扬的旋律。   他的表情专注,完全沉浸在曲目之中。   通过琴声,诠释着内心的起伏。   此刻的宣若鱼,成为人群的焦点。   原本各自说话的人,都抬起头,循着琴声的方向,垂手而立。   宣若鱼身披星光,万众瞩目。   优雅的动作配合专注的神情,仿佛千万种情思寄予眼角。   如同油画中的王子。   既是天上月,又是朱砂痣。   每一串音符流出,都是对闲话者最有力的回击。   李天奇站在大厅角落,正等着看笑话。   宣若鱼刚上去的时候,他还在歪着嘴嘲讽。   随着琴声响起,他的脸色肉眼可见般变化。   红一阵,白一阵。   最后变得铁青。   原本和他闲话的人,默默和他拉开距离。   不用辩驳,一眼既知,谁是低俗,谁是高雅。   一首曲子弹毕,在座众人才回过神来。   陈西京原本也没有什么期待,只要是小鱼亲手弹奏的曲子,不管弹成什么样,她都开心。   没成想,竟然这么出乎意料。   流畅顺滑的琴音、丰沛饱满的感情,绝对不是初学者能达到的水平。   根据她的判断,专业水准非常高。   “小鱼,谢谢你的礼物,我非常喜欢。”   陈家众人也从刚刚的惊艳中缓过来。   陈庆拉着好友,骄傲地向朋友介绍,“我儿子,怎么样,优秀吧。”   陈一南和陈一北相视一笑,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欣喜。   小鱼每次都能给他们带来惊喜。   “你听过吗?弹的什么曲子?”   “没有。”   “正清,你钢琴大赛得过奖,知道他弹的什么曲子吗?”   云正清冷着脸,木然地吐出一句,“不知道。”   陈西京从小学习音乐,对乐器乐谱都很有研究,她也没有听过这首曲子,还以为是国外的小众音乐。   问道,“小鱼,你刚刚弹的是什么曲子啊?以前没有听过。”   宣若鱼笑道,“我自己写的。”   陈西京竖起大拇指,万分惊讶,“小鱼,你太厉害了,这是我这些年来收到过最棒的生日礼物。” 第37章   宣若鱼的表现惊艳了全场所有人。   之前对他不了解的人,也是听了李天奇胡说八道,才对宣若鱼露出看不起的神情。   现在回过神来,有种被戏耍的感觉。   他们一开始的轻视、鄙夷,全都变成了赤.裸.裸的讽刺。   房间里飘荡的每一个音符,都是对这些诋毁最有力的抨击。   宣若鱼表现出的才华横溢,向众人宣告,他才是那个站在金字塔顶端,最有资格睥睨旁人的人。   在座的各位,和他比起来,都只能算作普通。   李天奇的心思其实很容易猜。   他煽动众人孤立宣若鱼,在大家都不愿意主动和他结交的情况下,自己又悄悄接近,主动递出橄榄枝,就是想扮演救世主,让宣若鱼感动,从中捞好处。   现在心思被揭发,李天奇反而成为被孤立的那个。   在主人家散布主人谣言,拙劣的伎俩被识破,又坏又蠢。   李天奇在陈家再也待不住,灰溜溜地跑了。   李天奇被赶走之后,越来越多的人主动和宣若鱼说话,邀请他一起玩。   面对大家的主动结交,宣若鱼并没有受宠若惊,不卑不亢地交往。   不止是长辈,同龄人对他很是赞赏。   找他说话的越来越多,宣若鱼应酬完,独自一人到花园透气。   刚走了两步,就看见云正清忽然从树丛中出现,拦在路中央,像是专程等了他很久。   看到他,两眼闪着光,只是语气不太动听,“你自己写的曲子?吹牛的吧?”   宣若鱼笑了笑,没有回答。   绝世小心眼嫉妒心还挺强。   云正清见他不吭声,以为他心虚,自以为是地说道:“没事儿,只要你承认,我绝对不会到处宣扬。”   他的眼神迫切,直愣愣地盯着宣若鱼。   好似只要对方点头,他就会立刻长舒一口气。   云正清没有城府,心底的想法明晃晃地摆在脸上,一看便知。   “听说你是天才,”宣若鱼笑道,“承认别人比你优秀很难吗?”   在云正清的诧异下,宣若鱼拿出一张曲谱递给他。   正是刚刚弹奏的那首曲子。   演奏完后,他把曲谱折起来随意放在兜里,没想到有人会看。   云正清接过曲谱,心里暗骂一声,“可恶。”   这个人太讨厌了。   明明那么可憎,却偏偏有才华。   嘴上还是硬气,“会谱曲有什么用,我发明的小程序,分分钟谱上万首曲。”   宣若鱼顺着他说道:“那你厉害。”   机器谱出的曲,全是生搬硬套,和宣若鱼这首曲子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这种常识,宣若鱼知道,云正清也知道。   云正清一拳头打在棉花上,心中的气闷找不到地方宣泄。   宣若鱼不理他,丢下他走了。   云正清的父母走过来,问道,“正清,到处找你,原来你过来找若鱼了。”   云正清低头看着手中的曲谱,气急败坏地说道:“谁专程过来找他啊?”   “我刚刚看见你在和他说话,还以为你找他有事。”云正清母亲说道,“我们有事要先离开,你是在这里还是跟爸妈一起走?”   云正清气鼓鼓地说道,“我在这里。”   云正清小时候参加过德国青少年钢琴大赛,取得了比较好的成绩,科蒂斯音乐学院也给他发过录取通知书。   他当时志不在音乐,拒绝了。   这事还上过热搜,轰动一时。   他当然看得出这首曲子的好坏,不是音符的随意拼凑,也没有抄袭借鉴。   通过这首曲子,能看出作曲人的才华。   从小就被誉为天才少年,云正清眼高于顶,桀骜孤高,至今还没遇到让他佩服的同龄人。   要是宣若鱼没有推他下水,还是可以勉强结交一番。   不过他也没有输,宣若鱼和他同行业,在专业领域,他还是比宣若鱼更胜一筹。   没有他们家的产品,陈家的科技公司不会有今天的成绩。   想到这里,云正清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   李天奇事件之后,宣若鱼也看清了家里宴请的目的。   他现在身份不同了,对待事物的认知也发生变化,家人担心因为身份地位的变化,以前的朋友会因此疏远。   他回到陈家之后,无可避免地要和相同的阶层打交道。每次家里宴请,都会来很多同龄人,家人是在帮他他融入这个圈子。也在下意识地帮他筛选朋友。   仅仅见几次面,聊两句就能成为朋友,这种几率太少了。   免不了遇到李天奇那样,抱着别样的心思有备而来的人。   大多数萍水之交,交往不会太过深入。   好的朋友,知心朋友可遇不可求,有幸遇到,一个就够了,   为了结交朋友而结交的朋友,目的性太强。   这样的方式,很难交到真心的朋友。   宣若鱼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方檀和陈庆也表示赞同。   同时,更加高看他一眼。   这个小儿子,在那样艰苦的环境中成长,心中却有如此格局。   宣若鱼很自立,不是那种需要事无巨细照顾的巨婴。   他需要的是尊重和理解,不是盲目地讨好。   家人们更加喜欢他,同时,也打消了帮他继续找朋友的念头。   ............   霍家大宅,灯火辉煌。   霍元霁好久没有回来过了。   霍天罡前段时间崴到脚,卧病在床,专程打电话让霍元霁回家探望。   跨进大门,霍元霁差点撞到抱着一束鲜花的佣人。   霍家大宅收拾一新,鲜花装饰得朝气蓬勃。佣人们迈着轻快的步伐,来回布置。家里不像是有病人,倒像是有喜事。   “太太说事成了涨工资。”   “涨多少?”   “至少这个数!”   “那么多。”   “当然了,家里好不容易有喜事,当然要热烈庆祝啦。”   两个帮佣窃取私语,看到霍元霁,其中一人闭嘴,快步走开。   另一人走上来,笑着说道,“大少爷,老爷在书房,让你直接上去。”   霍元霁点头,直接朝书房走去。   打开书房门,没有看到霍天罡,只见一个穿着鹅黄长裙的年轻女子,坐在书桌旁看书。   她的背挺得笔直,一头长直发在风中轻轻飘舞。   眼睛看似盯着书,余光却时刻观察着门口。   发现有人进来,竟然开始旁若无人地念诗,“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1)”   霍元霁皱眉。   还没等她念完,转身就走。   黄衣女子看到霍元霁,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元霁表哥吧,我是黄香雪,姨妈刚刚让我在这里等着,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没过来。”   “刚刚情难自禁,不知不觉读了出来,还望元霁表哥别取笑我。”   霍元霁淡淡地说了一声,“那你慢慢等吧。”   毫无情面地关门离开。   走的时候,扔下一句,“你真的很可笑,还有,我不是你的表哥。”   语气里全是尖锐的讽刺。   霍元霁回到自己的房间。   书房里,黄香雪眼睛红红的,袁蓓正在劝她,“香雪,你别伤心,元霁就是你们口中的那种钢铁直男,不解风情就是用来形容他那种人的。他只是没有发现你的好,等他发现了,肯定会为今天的事后悔莫及。”   黄香雪想起刚刚的场景就觉得丢脸,“姨妈,我刚刚真的是情难自禁才不小心念出来的,我原本就喜欢读诗,并不是故意在元霁表哥面前炫耀展示。”   袁蓓摸着他的手安抚,“香雪,姨妈当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这样,你给元霁端一盘水果过去。”   黄香雪推辞道,“不了吧,我觉得元霁表哥不喜欢我。”   袁蓓把一盘切好的水果放到她手上,“说什么气话,以后还要过一辈子的,去吧,现在这么扭捏,以后怎么办。”   黄香雪娇嗔一声,接过果盘。   黄香雪端着果盘,站在霍元霁门口,轻轻扣门,敲了大半天都无人应答。   来往的佣人时不时看她一眼,黄香雪有点挂不住脸,猛敲了几下。   等了一会儿,霍元霁终于打开门了。   黄香雪一脸娇羞,双手捧住果盘往前轻轻一松,“元霁表......”   “砰”地一声,门朝着脸摔过来,直接把盘子砸到黄香雪脸上。   路过的佣人忍不住捂嘴偷笑。   黄香雪没忍住,端着盘子“嘤嘤嘤”哭着跑了。   半个小时候,袁蓓找了过来。   “元霁,开门,我是妈妈。”   霍元霁面无表情打开门,“什么事?”   “一点小事,妈慢慢给你说。”袁蓓一边说,一边往房间里走。   她进门之后,把门关上。   “刚刚见过香雪了吧,觉得她人怎么样?”   霍元霁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你怎么这么粗鲁,差点把香雪的脸撞红了。”袁蓓的话带了几分责怪,“女孩子是需要哄一哄的。”   霍元霁冷冷地反问,“我哄她干什么?”   “你忘了,上次我给你提过,”袁蓓继续说道,“黄舅舅的女儿,今年刚刚大学毕业,温柔又乖巧,妈很喜欢她。”   霍元霁笑了。   他对黄家人有种天然的敌意,他也没有料到,袁蓓会让安排他和黄家人相亲。   不知道是袁蓓装傻还是真的不知道。   “妈,我和陈家有婚约。”   “你说的是那个扔我包包的人吧!”袁蓓脸色变化,“我早已经说过,陈家已经来退过亲了,我已经做主同意了。”   “你硬要上赶着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给我找不痛快,是吧?”   霍元霁的语气很平稳,像是在说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你没有资格退婚,婚事是爷爷定下的。”   “老头......你爷爷早就出家了,不再过问凡尘俗事了。”袁蓓说道。   “我前几天才见了他。”霍元霁说道,“他说了,婚事不退。”   袁蓓一时愣怔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捂着胸口大喘气,“霍元霁,你硬要和我作对是吧,我今天把话说明了,你的结婚对象,只能是香雪。你这样,要想把我气死吗?”   “陈家那小子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你是非他不可了吧。”   霍元霁自动屏蔽了她的话,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   往常袁蓓生气,霍元霁都会顺着她。   这回,他反而想尝试一下,看看她能气到什么程度。   袁蓓捂着胸口“哎哟”半天,继续发泄心中的不满,“他是男的,你干什么喜欢一个男的,你是要霍家绝后吗?”   霍元霁见她越说越不像话,开口把她打断,   “爸呢?”   “你爸和朋友出去钓鱼了,马上就回来。”袁蓓回答道。   霍元霁皱眉,“他不是把腿摔伤了,怎么还出去钓鱼?”   袁蓓哼笑了一声,“不这样说,你会回来吗?”   霍元霁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你以前从来不会说谎。”   袁蓓神色如常,并没有因为晃眼被拆穿而感到羞愧,反而说道,“人的一生中,谁不会说几句善意的谎言呢?”   霍元霁垂下眼眸,“以前你最爱说的一句话——‘人而无信,不知其可’。妈,你还记得吗?好久都没有听你说那句话了。”   说完,抬眼正视袁蓓。   袁蓓讪笑一声,“哈,当然记得,以前你上幼儿园的时候,我还给你讲过‘狼来了’的故事,你记得吗?”   霍元霁抬起头,直视着她,“我不记得了。妈,我想再听你说一次,好吗?”   “说什么?”袁蓓想了想,说道,“‘人而无信,不知其可’吗?”   这句话不知道触动了霍元霁哪里的神经,他一把抓住袁蓓的胳膊,声音冷得像万年冰山,“你再说一遍。”   袁蓓被捏痛了,惊呼一声,往后挣扎。   挣扎不脱,恼羞成怒,“干什么,要说也要先放开我。”   霍元霁松手。   他的眼底幽暗深邃,看似平静无波,心底却仿佛翻滚着惊涛骇浪。   “你再说一遍。”   语气尽量放得平缓,却好似暴风雨前的宁静。   袁蓓有点被吓道,抖抖索索地说道,“人而无信......不知其可......”   以前袁蓓说这句话的时候,总是爱把“而”念成“鹅”。   小时候,霍元霁还爱纠正她,“妈妈,那个字念‘而’,不是‘鹅’。”   袁蓓总爱笑着说,“以前外婆这样教妈妈的,形成习惯,妈妈改不过来了。”   刚刚袁蓓念的两次,皆是非常清晰无比的“而”。   霍元霁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死死拽紧,拖到近前,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究,竟,是,谁?!”   袁蓓愕然,一张脸因为受惊,扭曲成一团,“我,我是你妈......” 第38章   霍元霁死死钳制住袁蓓的手,厉声发问,“你究竟是谁?!”   不知道是因为手痛还是心虚,袁蓓忽然放声大哭起来,拼命挣扎,“元霁,你疯了不成,我是你妈妈啊!!你快放手,我的手要断了!!”   她的声音太过尖利,刺得耳膜嗡嗡作响。   霍元霁皱眉,捏紧她的双臂,把她抵到墙上。   袁蓓的背撞到墙上,发出清脆的“咚”响。   她红着眼,哀声求饶,但并没有换来对方的怜惜。   霍元霁因为情绪高昂,他的双眼泛红,血丝遍布,双眼迸射出的仇恨直逼人心。   “说!”   你究竟是谁?!   简单的一个字,透过胸腔发出来。   有愤怒,也有撕破脸却无能为力的无可奈何。   袁蓓一开始还撒泼大叫,被他这样强烈的情绪震慑之后,一时间竟然放弃了反抗。   霍元霁双手用力按在她的双臂上,留下一道道骇人的红印,如果捏住的是袁蓓的脖子,她早就没气了。   房间的门忽然被撞开,霍天罡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   “霍元霁,你发什么疯!把你妈放开!”   袁蓓这才反应过来,边哭边嚎,“救命啊!老公救我,要杀人了!!”   几个佣人冲上来,把袁蓓从霍元霁手中解救出来。   霍元霁一直是温润贵公子形象,举手投足间皆是风雅。   第一次这样暴怒。   不止是霍天罡和袁蓓,在场的佣人也被吓到了。   霍天罡的拐杖举起来,往霍元霁身上抽。   霍元霁抓住拐杖,用力一扯,把霍天罡扯了个踉跄。   “你这个逆子,你要翻天,是不是!!??”   霍元霁看着霍天罡,只看见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的耳朵里像是有一辆火车在奔腾,呜啦啦一串轰鸣。   如果说之前还抱有一丝希望和幻想。   那么,现在霍元霁能确定,面前这个女人,绝对不是袁蓓。   而且,这一切,霍天罡全部知晓。   他想张嘴质问,耳边却只剩层见叠出的唔鸣声,把他的声音淹没了。   ~   宣若鱼告诉家人自己的想法之后,大家也不勉强他交朋友,他应酬了一会儿,自己找了个角落看书。   忽然有交谈的声音传来。   对方站在拐角处,可能是没有看到他,聊天的声音很大。   “我要走了,有个大案。”   “这么快,什么案子那么急?”   “南城霍家,知道吧,霍天罡要逼霍元霁下台。”   “这么劲爆?”   “不和你说了,我们公司的精英律师全部出动了,那边催得很急。”   那个人说完,好似真的很急,小跑着离开了。   宣若鱼不知真假,有点担心,给霍元霁打电话。   打了好几次,都没人接。   霍元霁这么大一个人,按理说不会出事。   他虽然接手公司只有短短几年,但是积威深重,做出的成绩有目共睹,公司核心管理层都是他的心腹,霍天罡想逼他下台,应该不会太容易。   但,宣若鱼心里总觉得空荡荡的,有种踩不到实处的空虚。   他打了几个电话后,直奔霍氏老宅。   霍家老宅,灯火辉煌。   中式老宅的客厅接近两百平米,挤满人之后,竟然显得有点逼仄。   两路人马泾渭分明。   霍天罡身后人很多,全是精英律师打扮。   后面远远地站着公司副总,还有之前被宣若鱼打过的黄主管。   霍元霁身后只站了几个人,一个是公司法务,一个是财务部部长。   霍元霁依然懒洋洋地倚靠在沙发上,看起来云淡风轻。   他低垂着眼睑,长睫垂落,看似在深沉算计,眼尾却有未消失的红印。   单手撑在额前,遮掩住眉峰的褶皱。   宣若鱼只扫了一眼,就觉得他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轻松。   他甚至能感受到他内心的波动。   看到宣若鱼进来之后,霍元霁眼睛明显一亮。   只精神了两秒,不知道想到什么,又垂下眼帘,手心握紧。   “谁把他放进来的?!”袁蓓发现宣若鱼,大叫一声,指着一个佣人,“把他给我赶出去!”   霍元霁抬起头,死死地盯着袁蓓。   眼神里有愤怒,还有愤怒掩盖下的茫然与无助。   他转头看着宣若鱼,薄唇轻启。   几乎没有发出声音,但,宣若鱼却无比清晰地看到,他说“走”。   霍元霁让他走。   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宣若鱼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找到了对方眼底那丝无助的根源。   他无比肯定,霍元霁听不见。   他在自己的家里,不知道经历了什么。   不是轻微的听力障碍,他现在彻底听不见。   在他的世界里,是一片无声的恐惧。   心头泛起一丝淡淡的心疼,宣若鱼迈开大步,朝他走了过去。   佣人走到他面前,“先生,请你出去。”   宣若鱼身后站出两个膀大腰圆的保镖,挡在佣人的面前。   佣人回头看了袁蓓一眼,无助地喊了声,“太太。”   袁蓓让佣人下去,阴阳怪气地说道,“你来干什么?”   “不干什么,我就是来看看。”宣若鱼轻松地说道。   “你以什么身份站在这里看?!”袁蓓知道宣若鱼的身份,也怕他身后的两个保镖,“这是我们的家务事!这里的事与你无关!”   “怎么会和我无关?”宣若鱼云淡风轻地笑着,缓步走到霍元霁身边,“他和我有婚约,分财产这件事,我当然得在一旁看着。”   袁蓓冷笑一声,“元霁,看吧,这就是你千挑万选的未婚夫,眼里就只有钱!”   霍元霁没有说话,甚至没有抬头看袁蓓。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宣若鱼,默不作声。   宣若鱼在他身边坐下,把手轻轻放在他的肩膀上,感觉他的身上有些微的颤抖。   看着他的脸,说出简单的两个字,“放,心。”   说完,他感觉霍元霁的身体平稳下来,眼神逐渐柔和。   宣若鱼歪头,比了个“OK”的手势。   他摸出手机,简单打下几个字,“我的耳朵借你。”   霍元霁看到之后,舒展肩背,好似卸下了万钧重量。   他半仰靠在沙发上,双眼似笑非笑地眯着,重新恢复成了以前那个慵懒的贵公子。   “开始吧。”   霍天罡身后的律师站了出来,清了清嗓子,“我的委托人霍天罡先生、袁蓓女士,在黄黎明先生的见证下,重新设立遗嘱。”   “......霍天罡名下的股票、房产全部归其子霍元霁所有,霍天罡先生名下的公司霍氏集团归其女霍安安继承……”   简单来说,百年之后,霍天罡将现在居住的这栋房产、以及股票等一小部分资产留给霍元霁,公司则全部交给了霍安安。   这些房产大概产值几千万,虽然几千万也很多,但是比起市值百亿的霍氏集团,这几千万就完全不够看了。   律师们也惊讶异常。   霍氏集团当年的动荡他们也略有所闻。   可以这样说,当年霍天罡中风瘫痪,要是没有霍元霁,霍氏集团不可能像这样蓬勃发展,更不可能有现在的规模。   典型的卸磨杀驴。   也不知道霍元霁犯了什么错,霍天罡要这样分配遗产。   袁蓓更狠,把自己名下所有的资产,全部留给了霍安安。   亲妈这么狠心,不知道霍元霁干出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律师看向霍元霁,眼里有疑惑,还有同情。   律师念完,让当事人和公证人签字。   遗嘱更改手续完成之后,袁蓓长舒一口气。   好似一只达到目的的孔雀,沾沾自喜,“元霁,你是成年人了,成年人就必须为自己的行为承担相应的责任。”   霍元霁嘴边挂着淡淡的笑,依然没有说话。   袁蓓继续说道,“你是不是受到太大的打击了。如果你听妈一句劝,和香雪多接触,说不定以后,这事还有转圜的余地。只要你好好尽孝,遗嘱也不是不能重新改过。”   说完,把黄香雪拉到身边坐下,“香雪,你结婚的时候,姑妈给你备一份大礼。”   黄香雪羞涩地笑着,随后,挑衅地看着宣若鱼。   宣若鱼面带礼貌回应对方一个舒适的微笑,完全没有一丝窘迫。   浸入骨血的修养与高贵,衬得黄香雪低廉不堪。   公证书签字完毕,律师递了一份到霍元霁手上。   霍元霁看都没看就被宣若鱼接了过去,   “就分这么区区几千万,需要如此劳师动众?!”   他的脸上挂着笑,眼里却全无笑意,轻松调侃的语气也掩盖不住其中尖锐的讽刺。   “区区几千万?!”袁蓓冷笑道,“整个霍氏集团的价值至少上百亿,这位不知道该称呼宣先生还是陈先生,你也不怕大风闪了舌头。”   李黎明站出来,语气有些许激动,“据可靠估值,霍氏集团总资产应该在五百亿左右。”   李黎明是霍安安的姨夫,公司副总。   之前在公司,他一直受到霍元霁排挤。霍元霁接手公司没几个月,他就被发配到了分公司。   霍安安还小,霍天罡常年生病,只要霍元霁一走,他就是霍氏集团当之无愧的说一不二。   虽然遗嘱没有他的份,但是他此刻的心情,无比沸腾。   袁蓓笑了笑,“元霁,你知道你失去了什么吗?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理所当然。”   霍家有两个小孩,除了霍元霁,还有霍安安,   霍家的资产,不只是霍元霁一人的。   黄香雪一脸忧愁,言语中全是关怀:“元霁表哥,你只要认错,姑妈一定会原谅你的。”   霍安安平时挺怕霍元霁,律师宣布重新划分遗嘱之后,她的胆子大了起来,“哥,这次真的是你不对,再怎么也不能打妈妈啊。哥,你真的要给妈妈好好道歉。”   看着一群跳梁小丑原地蹦跶,宣若鱼漫不经心地问道,“霍叔叔,这个霍氏集团,什么时候变成你的了?”   把手上的纸对折,扔到桌上,“霍氏集团现任董事长不是霍元霁吗?”   “我会在周一召开股东大会,重新选举董事长。”霍天罡理所当然地说道,“元霁,还是继续回学校好好学习,怎么当一个好儿子。”   “那你以什么样的身份来召开股东大会呢?”宣若鱼笑道,“据我所知,你根本就没有霍氏集团的股份。”   霍天罡没有,霍元霁也没有,霍氏集团的股份全部捏在霍潮霍老爷子的手上。   简单地说一句,霍天罡、霍元霁都是给霍潮打工的。   “公司是我爸的,以后就是我的。”霍天罡这么有恃无恐,就仗着他是独子。   之前在公司,他也一直代替霍潮行使权力。   按道理来说,霍潮百年之后,如果没有立遗嘱,霍氏集团就该霍天罡继承。   “不好意思,这些还真不是你的。”宣若鱼笑道。   “是不是我的还轮不到你安排?!”霍天罡声音洪亮,这么大的声音,也掩盖不住他此刻的心虚。   众所周知,霍潮喜欢孙子胜过儿子。   都说隔辈亲,霍潮和霍元霁的感情很好,远超他和霍潮的父子亲情。   他生病中风的时候,联系霍潮,霍潮说身体不适,从来没有来看过他。   这些年他也不知道霍潮在哪里。   霍潮就像消失了一样,毫无音讯。   在家休养了几年,虽然身体状况没有恢复到中风前的状态,但是,也能应付公司的事务。没想到霍元霁非但不听从他的安排回学校,还把他的人全部架空,将霍氏变成他一个人的一言堂。   他现在对公司的事,竟然一点手也插不上。想把霍安安安排进公司都没有机会。   霍元霁执掌公司这些年,业内对他评价很高,说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他这个老子强。他听到这些话,非常不爽。   以前他刚进入公司的时候,整天被霍潮骂,说他不中用。   现在又被说霍元霁比他厉害。   霍元霁再厉害,也得听他这个老子的。   他最近一直在打听霍潮的消息。   前段时间打听到,霍潮病危。   还未来得及确认消息真假,霍元霁就对袁蓓动手,逼得他不得不提前实施计划。   “那,我们给霍老爷子打电话确认一下?”宣若鱼笑着,拿出手机。   霍天罡嗤笑一声,他这个当儿子的都联系不上霍潮,他不认为这个刚刚被陈家找回来的小儿子有这么大的本事。   袁蓓摆出夸张的造型,“哈哈哈”大笑。   她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打吧,我们等着。”   霍潮病危的消息是她委托私人侦探查出来的。   霍潮现在就住在城郊山上的疗养院里,据可靠消息,病情严重,撑不了一周。   这种情况下,就算是回光返照,霍潮也不可能接到这通电话。   周围的人都用不相信的眼光看着宣若鱼。   尤其是律师团队,都觉得这就是一个可笑的拖延战术。   宣若鱼打开通讯录,拨了一个号码,按下免提键。   “嘟——嘟——”   等待音持续了一分钟,始终没人接听。   “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袁蓓笑道,“不着急,你再打。”   李黎明在旁边说道,“霍总,您主动辞职还能保留几分脸面,要是被弹劾下去……”   宣若鱼把食指放到嘴前,“嘘”了一声。   霍安安不屑道,“嘘什么嘘,难不成爷爷还把电话打过来了……”   她的话音刚落,宣若鱼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他把电话举起来,示意众人安静。   霍安安嘲笑一声,撇了撇嘴。   袁蓓根本不相信,拉着黄香雪的手说悄悄话。   霍天罡端起茶几上水杯,抿了一口。   只有律师团队安静了下来。   霍潮算是上世纪的风云人物。   出身并不富裕的他,白手起家创造了霍氏企业。   霍潮知人善用、眼光独到,他的经营观念受到很多成功企业家的推崇。   受到霍潮指点几句,是追逐成功的商人毕生的心愿。   律师不仅要会打官司,还要有资源有客户。如果能和霍潮对话,能够在圈子里吹嘘半年,今后不愁没有客源。   “喂?”   “喂,霍爷爷,我是宣若鱼。”   电话那边发出第一个音,霍天罡就听出来了,这是霍潮的声音。   霍潮真的认识宣若鱼?   霍天罡不自觉握紧了手中的拐杖。   “若鱼啊,刚刚手机没有在身边,接起来的时候手机已经没响了。什么事啊?”   “霍爷爷,我和元霁在一起,霍叔叔要重新立遗嘱,他还说了,要元霁回学校继续念书,元霁不愿意,他要召开股东大会……”   宣若鱼捡着重点,将这里发生的事说了。   电话那边沉默了数秒。   一个是儿子,一个是孙子。   不知道霍潮会选择帮谁?   当大家都觉得霍潮不会发表意见的时候,电话那边发出一声嘲笑,   “霍天罡要弹劾元霁?”   “是的,霍爷爷。”   “他有什么资格弹劾元霁?”霍潮笑道,“他在霍氏有股份吗?”   “霍叔叔说了,他能代替您行使权力。”   霍天罡整张脸崩紧了,双手死死捏住水杯,牙关碰触白瓷,发出轻微的抖动。   袁蓓顾不上和黄香雪说话,拉了一旁的霍天罡,“假的吧?这是假的吧?怎么可能是真的?他不是快死了吗?你说话啊!”   她的语速又快又急,问了好几个问题。   霍天罡冷着脸,死死地盯着宣若鱼的手机。   “他凭什么代替我行使权力啊?他在霍氏的威望有元霁高吗?”霍潮的语气听起来很轻快,实是问句,却像是利剑,句句诛心。   霍天罡不能代替霍潮行使权力,霍天罡在霍氏的威望不及霍元霁。   虽然这是事实,从霍潮的嘴里说出来,让人无比确信。   霍天罡的手开始不听使唤地颤抖,幅度越来越大。   霍元霁端起桌上的茶水,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   也许心中尚存一丝侥幸,霍天罡哆嗦着嘴皮,喊了一声——“爸。”   那边沉默了许久,终于吐出一句:“霍天罡,我对你太失望了。”   这句话就像是杀手锏,直接将霍天罡的精气神全部摧毁地一干二净。   霍天罡像是被抽干气的气球,用尽力气之后,只剩一张瘫软的外皮。   他是霍潮的独子,千娇万宠地长大,霍潮手把手教导。   刚进公司的时候,他多么意气风发,发誓要将霍氏发扬光大,做出比父亲更好的成绩。   可是父亲的光环太大,他始终站在父亲的阴影中,外界对他的评价也是中庸。   好不容易熬到霍潮隐退,他可以独揽一方了,却因为生病,将公司大权交给霍元霁。   在病中,他幻想,霍元霁年轻稚嫩,处处碰壁,会回家求助,请求他再次出山。   没成想,霍元霁刚上任没多久,就力挽狂澜,扭转了公司的劣势。   外界又拿他和霍元霁比较,将他比了下去。   他再也没有回公司的机会。   他这一生,比不过父亲,也比不过儿子。   临到最后,得到这样一句评价。   他太窝囊了。   “小鱼子,你身边有律师对吧?”霍潮的声音再次响起。   “是的,霍爷爷,有一窝律师呢。”   大局已定,宣若鱼的声音透着轻快。   “让他们主事的和我说话。”   宣若鱼拿起手机,朝对面看了一眼。   人群中一个中年律师站了出来,小跑着过来。   “霍老,您好,我是观澜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李诚,您叫我小李就行了。”   观澜律师事务所是全国律所里的龙头,律师们看着他们平时趾高气昂的老板,毕恭毕敬地接电话,恨不得对电话那边的人俯首帖耳,顿感稀奇。   “李律师,我是霍潮,我现在委托你,将我名下霍氏集团的股份,全部转到霍元霁的名下。我名下的所有资产,也一并转到霍元霁名下,稍后,我的助理会和你联系。”   “嗯嗯,霍老,我知道了。”   袁蓓双眼怨毒地盯着电话,又抓住霍天罡摇晃,“老公,你说句话啊。”   霍天罡双眼呆滞,不知道在想什么,任凭袁蓓怎么拉拽,也不吭声。   眼看尘埃落定,袁蓓大声喊道,“老爷子,你也太偏心了,全部都给了元霁。安安也是你的亲孙女,她难道就不配吗?”   霍安安听到霍潮的安排,心中忿忿不平。   霍潮一直就偏心。   她从出生那天,就没有得到霍潮的承认。   她能回到霍家,也是在霍潮隐退之后。   她身上留着霍天罡的血,流着霍潮的血,再怎么,她也姓霍。   作为霍家的家族成员,她不信她什么也分不到。   袁蓓拉扯着霍安安,“安安,你叫爷爷啊,叫啊。”   霍安安大着胆子叫了声,“爷爷。”   情理之中,霍潮没有回应,而是回答了袁蓓刚刚的问题。   “她还真不配。”   霍安安听到这句话,心中所有的遐思全部烟消云散。   果然,她始终得不到霍潮的承认。   霍潮继续说道,“霍安安进公司能做什么?你们别说我偏心,这几年霍安安的成长我也略有所闻,她除了追星、购物,她还会做什么?她如果有霍元霁一半的能力,我也不至于把霍家的重担全部压到元霁肩上。”   霍潮的意思很明确,一个家族要想长足发展,必须是能者居之。   霍元霁一出生就是作为家族继承人培养,他也有能力让霍氏继续辉煌。   霍潮对霍元霁非常满意,也对他表示了十足的信任。   豪门家族里,能力不足者,一个月拿点生活费,维持表面的光鲜,就足够了。   明白这一点的人家,面对权力的更替,不会发生动荡,只会更加蓬勃发展。   要是大家都想分一杯羹,霍氏富不过三代。   豪门就是这样残酷,这样才能保证家族长盛不衰。   “霍家可以把她养着,但是,让她染指公司,绝无可能。”   霍潮简简单单一句话,就宣告了霍安安的一生。   以后,她只能靠着霍元霁,看着他的脸色,每个月领着生活费过活。   她只配安分守己。   霍天罡忽然出声,   “爸,在你心中,我真的那么一无是处吗?”   霍潮沉默了许久,开口道,“还是有的,你生了一个好儿子。”   话音落下,霍天罡棱着脖子,倒了下去。 第39章   霍天罡再次中风倒下。   袁蓓尖叫,“老公,你这么啦?!!医生,快叫医生!”   一阵兵荒马乱。   霍天罡被抬上了救护车。   袁蓓和霍安安跟着救护车走了。原本喧嚣热闹的霍家大宅,人走茶凉,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救护车上,袁蓓坐在霍天罡身旁,紧紧地握住他的手。   “妈妈,爸爸不会有事吧?”霍安安手足无措,一个劲掉眼泪。   “不会的,安安,爸爸会好起来的。”袁蓓斩钉切铁地说道。   她没有看霍安安,却眼神麻木地看着霍天罡。   这句话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为了安抚霍安安,至少这句话说出来之后,她的心里得到了片刻的平静。   输上液体之后,霍天罡的生命体征趋于平稳。   他看起来有些疲乏,唇色淡白,眼睛要闭不闭。   整个救护车内安静祥和,只剩车顶的报警灯高平音转换。   “妈妈,爷爷太偏心了。”霍安安抽泣,“妈妈,是我哪里不够好,爷爷怎么一点也不喜欢我?”   袁蓓帮她把眼泪擦掉,“安安别哭,爸爸妈妈喜欢你就行了。”   “爷爷一分钱不给我就算了,”霍安安愤愤不平,“为什么爸爸也没有,爸爸是爷爷的亲儿子啊!”   “乖乖,老头子的东西不给你,妈妈的全部留给你。”袁蓓说道,“你姥姥姥爷留给妈妈的字画,古董,今后全都是你的。那些古董,就算是拿钱也买不来。”   袁家世代书香,挨着紫荆城有一栋四合院,祖上流传下来的珍品不计其数。   博物馆还经常到他们家借东西。   袁家的遗产,不是可以用价格来计量的,其中包含了丰富的历史价值、艺术价值以及科学价值。   霍安安听到这话,心里渐渐平衡了。   没有霍家,她依然可以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   以前靠着霍家,她可以挥金如土。   今后有了袁家的支持,她依然可以优雅、有内涵。   随随便便在朋友圈里晒一张名画真迹,那些成天晒爱马仕的好姐妹,没有一个比得上她。   “妈妈,我听您的。”   霍元霁再有钱,也买不到袁蓓留给她那些的真迹、上千年的瓷器。   有钱怎么样,钱也不是万能的。   那些真迹随便拿出一样到拍卖会,都能让她吃大半辈子。   霍安安此时,有种飘在云端的不真实感。   袁蓓是霍元霁的亲身母亲,竟然什么都不留给他。   原以为这辈子只能每个月领点生活费抠抠巴巴过活,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惊喜。   袁蓓对她,果然是全心全意的。   霍安安看着袁蓓,发自内心的笑了。   ~   医院里,霍天罡被推进手术室。   袁蓓和霍安安守在门口。   两母女紧紧依偎在一起,谁也不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宣若鱼带着人,走到她面前。   袁蓓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不复之前的趾高气昂,她的眼里只剩一片灰白。   “你们都赢了,还跟来干什么?”袁蓓看见宣若鱼就来气,语气也不怎么和善。   “有点小事。想取你几根头发。”宣若鱼对着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   立刻有两个膀大腰圆的保镖站了出来,将袁蓓和霍安安团团围住。   “你们干什么?!宣若鱼,你想干什么?这里是公共场所,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袁蓓强装镇定,呵斥道,“你别忘了,再怎么样,我也是霍元霁的妈妈。”   “是吗?”宣若鱼笑道,“我不相信你是霍元霁的亲生母亲。”   他用下巴点了点依偎在她身边的霍安安,嗤笑道,“相反,你们更像母女。虽然我和霍元霁认识得时间不长,但是已经看见你逼过他好几回了,你对他,从来没有亲生母亲发自内心的关怀,你看他的眼神,全是算计和利用。”   就像宣易道看他的眼神一样。   保镖上前一步,先礼后兵,“女士,请你配合,我们只取你几根头发和唾液。”   “宣若鱼,你想干什么?”袁蓓拉着霍安安往后退。   “请你免费做一个亲子鉴定。”宣若鱼说道。   “宣若鱼,你敢!”袁蓓咬着牙,一看就是色厉内荏。   “我还真敢。”宣若鱼往后退了两步,保镖们闻讯而动。   “不做,我不做!”   袁蓓拼了命似地往外挣脱,把霍安安推到她前面,挡住保镖,“你们别过来啊,我可不是好欺负的。”   霍元霁一直查不出来袁蓓的底细,宣若鱼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才来找袁蓓做亲子鉴定,毕竟归巢现在是陈家的,做一个亲子鉴定很简单,就是几个小时的事。   而且,他一开始也没报什么希望,只是想借此吓唬一下袁蓓,让她以后安分守己一点,别仗着自己是霍元霁的母亲整天想东想西。   没想到袁蓓的反应这么剧烈。   一看就有问题。   也许,这次亲子鉴定是一个突破口。   一开始,宣若鱼还吩咐保镖,别把人伤了,袁蓓毕竟顶着霍元霁妈妈的名头。   保镖们不敢伤害她,只敢把她围住。   袁蓓指甲长,力气也不小,拼命般往保镖身上撕扯,保镖们也不敢还手。   确认其中有猫腻之后,宣若鱼发话了,“把她按住,死活不论,我要在两分钟之类拿到她的头发和唾液标本。”   “要是她不配合,你们自己看着办。”   “还有,那位霍安安小姐,你是主动提供毛发和唾液样本,还是我请人帮你取?”   霍安安被袁蓓推出来当挡箭牌的时候就被吓傻了,这时候除了点头,什么都不会。   袁蓓被按在地上,自顾不暇,还有精力对着霍安安大吼,“安安,快跑,别听他的!”   保镖们接到指令,没有顾忌,也放开了手脚。   袁蓓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一个刚刚被她拉扯过的保镖抓住她的头发,扯了一把下来。   袁蓓大叫一声,从声音里也能感受到她此刻的痛苦。   霍安安还在劝她,“妈妈,你配合他们吧,很快就好了,一点也不痛。”   保镖把袁蓓的嘴捏住,粗蛮地往里面塞棉签。   袁蓓的嘴里吚吚呜呜地叫着,好似在骂“蠢货”,也不知道骂的是谁。   宣若鱼抱着双臂,看着保镖取好样本之后,才转身离去。   办完这一切,宣若鱼回到霍家大宅。   房间里,霍元霁正在接受治疗。   一个中医师正在给霍元霁扎针。   作为上市公司的老总,他的身体状况会影响公司股价,像这种□□,不会轻易让外界知道。   这个中医师是霍元霁的人,一直在为他诊治。   这个世界上只有两个人知道霍元霁的秘密——宣若鱼和医生。   看着霍元霁乖乖地坐着被医生摆弄,宣若鱼觉得很有趣。   两人互相对视的一刻,宣若鱼忍不住,笑了。   他想和霍元霁说话,可是他也不会手语,就算会手语,霍元霁可能也不会懂。   最后,在手机上打字,“你还好吗?”   霍元霁拖着腔掉,懒洋洋地说道:“死不了。”   宣若鱼把手放到霍元霁头上,“别动。”   霍元霁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   想起他听不见,才打字解释,“我取你两根头发。”   霍元霁的眼珠往上瞟,眼神仿佛在说:“要我的头发干什么?”   他的这个样子很呆萌,宣若鱼忍不住又笑了。   打字向他解释,“做亲子鉴定,你和袁蓓。”   霍元霁的眉峰猛然皱紧,不知道想到什么,眉峰的褶皱又舒展开来。   他一直怀疑袁蓓。   他曾想过,袁蓓是否被下降头了?被霍安安控制了?   霍安安那个满脑子草包的娇滴滴大小姐,怎么也不会有那样的本事。   也许,这个人根本就不是袁蓓。   道理非常浅显,他却一直没有朝这方面想过。   如果她不是“袁蓓”,那么,真的袁蓓又到哪里去了?   做亲子鉴定,万一还是没有问题,他该拿这个“袁蓓”怎么办。   他的心思百折千回,一瞬间,数个问题涌入,心绪又开始不安起来。   刚刚袁蓓在医院的表现,肯定是有问题的,霍元霁现在听不见,宣若鱼觉得打字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就又对着他比了个“OK”,歪着头笑了笑。   打字:“你安心治病,剩下的交给我。”   看到他的微笑,他的言语。   这个时候,霍元霁的心,终于渐渐安稳下来。   当时,袁蓓刺耳地尖叫之后,他就听不见了。   霍天罡愤怒地斥责、霍安安喋喋不休,黄香雪假模假式的劝慰……佣人们的窃窃私语,以及律师们的照本宣科地朗读……   他全都听不见。   他甚至不知道霍元霁和袁蓓要干什么。   他只能根据自己的判断,大致推断霍天罡的意图。   不外乎逼他退出公司,逼他和黄香雪结婚。   他的四周弥漫着黑雾,乌压压一大片,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被身边最亲近的人逼迫,那种无能为力、束手无策的压力,像一把无形的枷锁,紧紧地将他桎梏在一个名为“亲情”的牢笼里。   他只能靠发短信叫来自己在公司的心腹。   他甚至不知道该给对方怎么解释。   财务部长和他的副手刚来的时候,也很懵逼。   公司的前董事长分家产,他们也不便插手。   他还得强装镇定。   装作他毫不在意,装作他一切尽在掌握中。   装作他是他们的定心骨。   他们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坐在这里,一切他都可以解决。   但是,他什么都不能解决。   他连一个电话都打不了。   在他近乎绝望,只想着和对方鱼死网破的时候。   宣若鱼好似带着光,踩着云,蹁跹而至。   他就像一个小太阳,永远那么温暖、明亮,笑逐颜开。   在他身上找不到负面情绪,即使在被飞车追逐的逆境里,他还能吹着口哨对着他吹彩虹屁。   有他的地方,会使人不自觉嘴角上扬,一切困难迎刃而解。   可是,当宣若鱼走到他面前的那一刻,他内心是纠结的。   他凭什么将他拽入黑暗里,拽入这深不可见的泥沼里。   他应该生活在朝气蓬勃的阳光里。   这些阴暗的龌龊,他一个人来面对就好。   当宣若鱼在手机上打下——“我当你的耳”这几个的时候,那一瞬间,   他的心里防线全部被击溃,所有的防备、顾虑,就像被戳破的气球,在这简简单单的五个字里,轰然崩塌。   只能恰逢其时地感叹一句,“太好了!”   原本以为要打一场硬仗,没想到宣若鱼出马,很轻松就将整件事摆平。   他坐在旁边,反而好似一个事不关己的看客。   霍元霁垂下眼眸,锐利的眼神被长睫掩盖,第一次在对方面前示弱。   小声地应道,“听你安排。”   他听不见,无法控制音量,也不知道对方听见没有。   害怕对方没有听见,他又重复了一声,“听你安排。”   宣若鱼笑起来,两颊的梨涡深深浅浅,霍元霁原本紧绷的心,也跟着舒朗起来。   中医师手握银针,按着穴位,在霍元霁耳周、头顶依次扎上。   扎完之后,宣若鱼才发现霍元霁手上捏了张纸。   他把纸折成一个空心的圆柱体,塞进耳朵里。   中医师又拿着一根艾条,点燃之后,对着纸折的空心圆柱熏灸,将艾条的热气透进耳朵里。   宣若鱼第一次见识针灸,觉得很稀奇。   仔细观察,他发现中医师的动作很别扭,总是避免和霍元霁进行身体的接触。   包括他寻找穴位的时候,都不会碰触到霍元霁的皮肤。   唯一和霍元霁接触的,只有一次性使用的银针。   宣若鱼不解,问了一句。   中医师笑着向他解释,“霍先生事前说过,针灸的时候,不能碰到他的身体。”   宣若鱼:“……”   洁癖选手真的很难伺候。   “中医诊治,要把脉的吧?”   “是的,”中医师笑了笑,“把脉之前,我会认真洗手,把脉后,霍先生会用消毒纸巾擦拭。”   宣若鱼张大嘴,“医生,他这么龟毛,你就不生气?”   中医师笑道,“我还见过更龟毛的,其实我们当医生的,本身就有点洁癖,我有的同事比霍先生还严重。”   宣若鱼感叹道,“你们当医生的,真是太不容易了。”   头上扎满了针,霍元霁活动受限,只能轻微偏头,“你们在说什么?”   宣若鱼知道他听不见,故意捉弄他,“没什么,表扬你呢。”   想起他听不见,又打字,“在表扬你。”   霍元霁看到手机上的字,笑了笑,低下头。   宣若鱼看得稀奇,问医生,“灸耳朵,可以让我来吗?”   医生看了一眼霍元霁,“可以,但是得征询霍先生的同意。”   在中医诊所,为病人艾灸不需要太大的技术含量,找个人拿着,对准穴位就行。   宣若鱼完全可以胜任。   宣若鱼拍了下他的肩膀,他回过头来。   宣若鱼指了指中医师手上的艾条,又指了指自己。   霍元霁明白他的意思,点头同意。   感觉自己学会了手语,宣若鱼很高兴,他接过中医师手中的艾条,坐到中医师的位置上。   “霍元霁,你好像天线宝宝啊。”   说着,手指轻轻地拨弄他耳朵上的银针。   霍元霁没有反应,乖乖地坐着,心里泛起万千遐思。   如果说一开始,他只是被宣若鱼乐天爽朗的性格所吸引。   那么,现在的他,对宣若鱼的渴望,深入骨髓。   宣若鱼出其不意地走进了他的心里。   从此,他再也不惧怕黑暗了。   宣若鱼单手拿出手机,百度了一张天线宝宝的照片,拿到霍元霁面前,又歪头对着他挑眉。   “你,和这个,一模一样。”   霍元霁看懂之后,缓缓勾起嘴角。   刚开始,他对听力障碍讳莫如深。   现在,他竟然可以用这个病和宣若鱼开玩笑。   中医情志可以致病,他的听力障碍,起因是因为袁蓓的那一耳光,之后断断续续,也是因为他思虑过多,病情也是反反复复。   想通自己的想法之后,他只觉得身心舒畅。   耳朵一阵发热、发痒,他又能听见了。   “你笑什么笑,都不听见了,还笑。”宣若鱼收起手机,觉得很有趣,“说你像天线宝宝,你还笑。”   在帮霍元霁艾灸的期间,中医师又来帮他行针。   最后治疗结束,才把头上的针全部拔掉。   宣若鱼把中医师送了出去,回到房间,看见霍元霁还坐在原来的位置,呆愣愣的。   “还想让我叫你元霁哥哥,”宣若鱼朝他走了过去,“我叫你,你听得见吗?”   霍元霁忽然转过头来,“我当然听得见。”   他笑得有些轻佻,却又无比认真,   “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听得见。” 第40章   原本以为霍元霁什么也听不见,又觉得逗弄他很有意思。   所以他说话没有遮拦,也没有考虑后果,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霍元霁一直都是一副运筹帷幄、高瞻远瞩的模样,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乖巧,任人摆弄的样子。   关键是宣若鱼说了什么,他非但不知道,还很配合地给出反应,让人忍不住偷笑。   宣若鱼一时得意忘形,说出了那样一句话。   没想到霍元霁这厮竟然听得见。   宣若鱼忽然被抓包,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你,你不是听不见吗?”   霍元霁嘴边挂着浅浅的笑,站了起来,“因为想听见你的声音,所以,我就好了。”   他的声音无比自然,不像之前那样忽大忽小。   让人确信,他是真的好了,能听见了。   因为想听见他的声音,才好的这么快。   他这样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示爱,让宣若鱼心底产生了异样的情绪。   这种情绪让他无法与霍元霁正面对视。   他转过身去。   也许是来自于背后说人的窘迫,也许他自己也不知道这种情绪的来源。   为了掩盖心虚,他故意放大音量,不服输似的问道,“那你听到了多少?”   他之前还洋洋得意自言自语,一副计谋得逞的狡黠。   忽然间换了个样子,带着些许扭捏的小羞涩,想发怒又隐忍,有种让人出乎意料的反差萌。   看在霍元霁的眼里,内心酥了一片。   霍元霁往前走了两步,站在他身后,再次说道,“就听见你说——‘元霁哥哥,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元霁哥哥”四个字被他用一贯懒散的语气念出来,在这样的氛围下,让人感到特别羞耻。   宣若鱼:“……”   操,他有那么软吗?   关键是,他根本不是这样说的。   宣若鱼皱眉,开口争辩,“我是这样说的吗?你的耳朵不但非常灵光,现在还会改词了?”   他的语速有点快,说完,丢下霍元霁,一个人走了。   事情解决,霍元霁也能听见,他也没有必要留在这里了。   家里人知道他出来,刚刚还给他打电话,问他要不要回家吃晚饭。   霍元霁看着他不打招呼就离开,追了上去。   好不容易来了,他的听力刚刚恢复,还没来得及说两句话,不想让他那么快就走。   他难得反思了一下,应该为刚刚的轻佻行为道歉。   “对不起,我刚刚开玩笑的。”   宣若鱼听见他道歉,也觉得自己仗着别人听不见,乱说话不太对,既然对方递来台阶,他也就顺坡下驴了。   停下脚步,转头看他。   霍元霁笑道,“我就是想知道,你之前还说了我什么?”   宣若鱼:“??”   霍元霁:“表扬我,你和中医师怎么表扬我的,我想听。”   他的声音低低的,像是在请求,却又那么理直气壮——   ——我想听,说给我听。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宣若鱼含糊其辞,“你明明能听见了,为什么不早点说!”   他的声音不大,看起来凶,却完全没有恶人先告状的气势。   好似张牙舞爪的小奶猫,呲着虎牙,却毫无杀伤力。   霍元霁温柔又礼貌地回答,“对不起,下次我要是能听见了,一定马上告诉你。”   “那你现在能说了吗?”礼貌地询问,“刚刚表扬我什么?”   宣若鱼好似一拳头打在棉花上,被逼得没有了脾气。   不管他再说什么,对方都能微笑着赔礼,满足他的所有要求,然后再继续理直气壮地提出要求。   “表扬你爱干净。”宣若鱼不想再和他绕来绕去,直接说了,“医生刚刚说了,给你把脉之后你会洗手,针灸的时候都不敢碰到你。”   霍元霁笑道,“这不是在表扬我。”   想了想,又问道,“还有呢?动画片那个是什么?”   “天线宝宝。”   想起这个,宣若鱼笑道,竖了根食指在头上,“插满了天线,特别像。”   霍元霁恍然大悟,“原来是在取笑我。”   宣若鱼也觉得取笑他不对,而且还是别人的痛处。   不过霍元霁也不想是很脆弱的样子,他逞着强回了一句,“不行吗?”   霍元霁低低地笑了起来,“行的,你可以取笑我,还可以触碰我。”   似乎是觉得不够,他还继续补充,“只有你可以,别人都不行。”   他的语气一点也不轻浮,温柔又礼貌,像是在很认真地和宣若鱼商量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让人无法抗拒。   宣若鱼想起,从认识到现在,霍元霁似乎一点也不抗拒他的接近。   他当时打了黄主管,哭得矫情,还被他抱了一下。   现在想起来,莫非他刚到公司的时候,就被霍元霁这厮惦记上了。   为了显得自己很柔弱,他当时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一张大浴巾围在身上。   浴巾本身就不太干净,上面还有黄主管的血迹。   当时被霍元霁抱住,他都懵了。   谁能相信这是一个深度洁癖患者的行为?!   以前与霍元霁相处的画面,像走马灯一样,一帧一帧在眼前晃过。   他去宠物市场穿着长衣长袖,选猫时离得那么远,校园喂猫时在猫丛中穿梭,硬是没有让一只猫近身。   种种迹象表明,他是真的有洁癖。   但,他却是霍元霁唯一的例外。   宣若鱼不敢继续往下想了。   更不敢大声质问“你是不是一早就看上我了?”   “我摸你干什么?我为什么要摸你?你有什么好摸的?”宣若鱼一连说了好几个问句,又快又急,好似说得慢了,就会被谁咬一口一样。   说完,丢下霍元霁,往停车场走去,有点落荒而逃的既视感。   “我要回家了。”又觉得走得很突然,很没有说服力,强行补充,“家里等我吃饭。”   霍元霁笑着跟了上去。   宣若鱼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正准备关闭车门的时候,霍元霁抓住车门。   他把手伸到宣若鱼面前,摊开。   掌心里躺着一颗红色的糖果。   他什么话也没有,眼神里全是讨好的意味。   “当我是小孩儿呢?”宣若鱼把糖拿起来,剥开,放进嘴里。   甜丝丝的草莓味在舌尖绽放,顺着味蕾,浸入身体每一个毛孔,连呼出的空气都带着甜味。   糖纸找不到地方扔,又原路放回霍元霁手里。   霍元霁捏着糖纸,放进兜里。   他打开车门,坐了上去,声音低低的,带着祈求,“再陪我一会儿,好吗?”   他的眼睛很大,耷拉着眼皮,带着几分可怜。   宣若鱼觉得心尖被撩了一下,之前的别扭劲逐渐消散。   轻轻点头,同意。   两人坐在车里,离得很近。   车内空间狭小,彼此的呼吸纠缠在一起,空气里弥漫着暧昧的缱绻。   那股别扭劲又漫上心头。   宣若鱼准备打开车载音响,缓和一下气氛。   忽然,觉得自己的耳朵被轻轻捏了一下。   他抬起头,猛地盯住对方。   “你干什么?”   霍元霁觉得他一点也不凶,像只纸做的猫,“之前你说,‘耳朵借我’,我想看看,借给我的是哪一只耳朵?”   “你,”宣若鱼噎了半天,才找到一个形容词,“你怎么这么轻佻?!”   病还没好完,就开始浪。   被他触碰过的地方,仿佛被火燎了,热得发烫。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拿起银针,把霍元霁彻底戳聋算了。   ~   袁蓓、霍元霁、霍安安以及霍天罡的亲子鉴定,由陈一北亲自负责。   “归巢”很快打来电话,检测结果已经出来了。   宣若鱼听到检测结果之后,只觉得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挂了电话,宣若鱼斟酌语言,该怎么告诉霍元霁。   霍元霁却像是早有预感似的,问道,“说吧,我能承受的住。”   刚刚中医师在的时候,宣若鱼和他聊了一些霍元霁的病情。   他的听力障碍一般会在耳朵遭受重大刺激的时候出现,情绪激动也会对听力有所影响。   长期治疗之后,霍元霁的耳疾有所好转。   今天出现彻底失聪这么长时间,一时因为受到外部环境刺激,二是“喜、怒、忧、思、悲、恐、惊”七情不畅,情绪起伏过大。   保持平和的心态,有利于疾病的治疗。   这也是霍元霁一直懒洋洋慢吞吞,看淡人生的生活状态的根源。   宣若鱼害怕他听到消息,情绪又会起伏。   中医师刚刚走,他刚恢复听力。   万一听到这个消息,又想不开,又听不见了怎么办。   所以宣若鱼小心翼翼试探,“如果,我说如果……如果……”   绞尽脑汁,如果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合适地词汇来缓解这个消息的震撼性。   霍元霁叹了口气,打断他,“说吧,我会试着克制。”   宣若鱼转过头,抬眼看着他。   四目相对。   霍元霁的眼睛很漂亮,典型的桃花眼,平时总是半眯着,看似懒散,实则清明。   用眼尾看人的时候,不勾人,却有味道。   现在这双眼全睁着,却有些飘忽,目光落不到实处。   眉宇间的焦躁都快实体化了。   看到他的表情,宣若鱼觉得心脏抽了一下,感同身受般,觉得胸腔好似压了块巨石。   呼吸不畅、气闷。   他很不喜欢现在这种状况。   压抑、负面、灰暗。   嘴里剩下的那半颗草莓糖也抑制不住四周黑压压的雾气。   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愿意看见霍元霁这种困扰的模样。   他想要快速摆脱这样的局面。   “霍元霁。”宣若鱼喊了一声。   “嗯?”霍元霁低声应道。   “你还有糖吗?”宣若鱼问道。   “没有了。”   “你想吃糖吗?”宣若鱼又问。   霍元霁疑惑地看着他。   还没等霍元霁回答,宣若鱼主动凑上去,按住霍元霁的后脑勺,对准他的唇,吻了上去。   一个短暂的,带着草莓香味的吻。   抑或,根本称不上是一个吻。   唇齿相接,舌头轻轻将糖顶了过去。   分开之后,那半颗草莓糖来到了霍元霁嘴里。   甜甜的,带着宣若鱼口腔的温度。   虽然只剩半颗,甜度却翻了成千上万倍。   霍元霁眉间的褶皱被化开,整个人舒朗、明亮起来。   四周压抑的空气被这旖旎遐思冲散,剩下的只剩两人的心跳声,快得要冲出胸腔。   糖纸还留在霍元霁衣兜里。   像是要确认一件事,他伸进去,捏着糖纸,发出响声。   宣若鱼坐回自己的位置。   他的耳尖通红,心脏不自觉狂跳。   唇色浓稠,上面留了点水渍。   也许是意识到自己的鲁莽,宣若鱼佯装不在意说道,   “如果你嫌脏,可以吐掉。”   霍元霁将半颗草莓糖咬啐,将糖果吞了进去。   他舔舔嘴唇,“没有了,全部被我吃掉了。”   他的声音有点抖,眼神灼灼,好似吃掉的不是一颗糖,而是要把宣若鱼吃掉。   时机已到,宣若鱼才说,“袁蓓和你没有血缘关系。袁蓓和霍安安有血缘关系。”   听到这个消息,霍元霁心中的那点起伏还未起来,就被口腔中残存的蜜意强压了下去。   “谢谢你,小鱼。” 第41章   宣若鱼带着保镖离开之后,袁蓓被霍安安从地上扶起来。   她的衣衫凌乱,口红糊了满脸,狼狈非常。   “妈妈,你没事吧。”   相对于袁蓓的难堪丢脸,霍安安身上并没有什么变化。   经过刚刚的骚动,周围的病人、医护人员有意无意地往袁蓓身上看。   袁蓓气急败坏地瞪回去,“你瞅啥?”   看热闹的人被骂,赶紧收回目光。   霍安安有点被吓到,“妈妈,你说话怎么口音那么重?”   袁蓓也懒得装了,口气幽深地说道,“你现在还不直到吗?”   霍安安没有听懂,疑惑地看着她。   “走。”袁蓓也没有过多解释,拉着霍安安往医院外走。   “妈妈,爸爸还在做手术,我们去哪里啊?”霍安安被拉着,一路走得跌跌拌拌。   霍天罡还在手术室。   袁蓓自顾不暇,哪里还在意霍天罡的死活。   从医院出来,袁蓓拦了一辆的士,直奔袁家四合院。   门一打开,袁蓓就拉着霍安安往里面冲,纪文差点被撞倒。   纪文是袁老爷子生前收的徒弟。他很喜欢古董文玩,毕业后也一直在做这方面的研究,袁老爷子就让他管理自己的私藏。   袁蓓很少来四合院,平时全是纪文在负责这边的安保。   保安不认识她,将她们团团围住,“你们干什么的?!”   袁蓓恶狠狠地说道,“干什么?这里是我家,你们的眼睛被狗啃了?散开,你们被解雇了!”   她说的理直气壮,保安们有点不知所以,转头看向纪文。   “这是袁蓓小姐,这里的主人。”   纪文挥手,让保安退后,才问道,“小师妹,你怎么回事?”   “没什么。”袁蓓恢复了些许理智,清了下嗓子,“我好久没有过来了,今天顺路,过来看看。”   霍安安跟在她身后,只觉得一切往诡异的方向发展。   她也不敢说话,像只跟屁虫一样,埋头跟着她走。   原来袁老爷子在的时候,纪文和小师妹关系还可以,长时间没见,只觉得她性情有变化。   纪文也不好询问,他也只是受雇在这里帮忙。   袁蓓直奔西厢房。   西厢房收藏的全是书画,门窗全部做了放火处理,平时门锁着。   字画轻便好携带,不像瓷器,笨重,一次性拿不了太多。   “门打开,我要进去。”   袁老爷子去世后,袁蓓就是这里的主人,虽然纪文一直在这里看管,也不能阻扰她。   纪文把门打开,袁蓓跨进门槛。   霍安安正要跟着进去,被纪文拦住了。   “这位小姐不能进去。”纪文说道。   袁家清贵,守着这么一座“金山”,却还是不富裕。   这些藏品,袁老爷子在世的时候,看得比眼珠子还贵。   真迹修复、保存、保险,每年就需要很大一笔费用。   虽然随便拿出一件送到拍卖行,所有的经费就能迎刃而解,袁老爷子却从来没有这样的打算。   现在这里就靠着将藏品借给博物馆、私人展览馆收取费用运行。   租借出去的藏品也得万般小心,生怕碰坏了、损伤了,更怕被恶意掉包。   纪文没有见过霍安安,断然不能轻易放她进去。   “她是霍安安,我的女儿。”袁蓓说道,示意纪文放行。   纪文是读书人,脑中只有一根筋,“小师妹,你只有一个儿子,霍元霁。”   袁蓓有点恼,声音尖利刻薄,“纪文,这些都是我的,你一个外人,在这里指手画脚干什么!要不是看你还有点用,我早就把你撵走了!”   纪文被骂,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却还是拦着霍安安不准进。   袁蓓走进西厢房,发现书画藏品全部被锁到玻璃柜子里。   “纪文,打开。”袁蓓指着柜子上的锁。   “你要干什么?”纪文站着没动。   “我要带走,全部。”袁蓓趾高气昂地说道。   ~   当宣若鱼将亲子鉴定的结果告知霍元霁之后,霍元霁第一反应就是震惊。   细想之后,发现之前所有的不合理,全部都有了恰当的解释。   为什么“袁蓓”对霍安安那么好,对霍元霁总是看不顺眼。   现在一切都有了答案。   他心里的阴影刚散去一半,不知道想到什么,又重新聚拢起来。   那么,真正的袁蓓又到哪里去了?   当年,黄珊珊驾车冲撞袁蓓驾驶的车,最后黄珊珊在车祸中去世,袁蓓活了下来。   此后,袁蓓性情大变。   按照这个逻辑,那么,当年的车祸,活下来的,很有可能是黄珊珊。   死去的人,是袁蓓。   黄珊珊踩着油门冲撞过来的时候,袁蓓根本避不开。   她为了保护霍元霁,猛打方向盘,将驾驶位暴露在撞击的正面。   在那样剧烈的撞击下,“袁蓓”的伤势并不是很严重。   两车相撞,油箱爆炸,车身起火将“袁蓓”的脸部灼伤。   她接受了整形手术。   黄珊珊是肇事者,危害公共安全。   但最终因为她在车祸中去世,最后这件事不了了之。   车祸后,霍天罡一直守在医院,陪在“袁蓓”身边。   出院后,“袁蓓”迅速和霍天罡复婚,带着霍元霁,重新回到霍家。   没多久,就又将霍安安接回霍家。   霍天罡是知道真相的,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霍天罡。   想到这里,霍元霁捏紧拳头,指甲几乎陷进了肉里。   头上青筋暴露,咬紧的牙关发出碰撞的声响。   “我要杀了他们!”霍元霁闭着眼,浑身颤抖,眼泪顺着眼角无声地落下。   宣若鱼第一次看到他的情绪这么外放。   他闭着眼睛,睫毛也在抖动。   整个人笼罩在黑暗中,阴森、可怖的种子在脑海中生根、发芽。   他快要爆发了,他必须做什么,才能发泄心中的仇恨。   他要找到黄珊珊,把她撕碎。   还有霍天罡,他要把他千刀万剐。   他们一个也跑不掉。   暴戾的思想在脑海中逐渐成型,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   忽然,他觉得手上传来温暖。   宣若鱼握住了他的手。   宣若鱼也不太会安慰人。   霍元霁安慰人还会拥抱,可是他们坐在车里。   一个在驾驶室,一个在副驾。   这样的姿势不太适合拥抱。   那就握一下手吧。   霍元霁睁开眼,转过头来。   他的眼里全是泛红的血丝,虽然极力控制,泪水还是倔强地往外涌。   长得好看的人连哭起来也让人心疼。   宣若鱼的心仿佛被揪了一下,有种不可名状的酸涩感。   “霍元霁,”他开口,“你还想吃糖吗,我去买……”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的手腕就被抓住。   对方的手心很热,有些潮意。   握住他的手,紧了紧,往他旁边拖拽。   宣若鱼被他拽着,身体往他那边倾了倾。   然后,那双带着潮意的手抚上他的脸,将他拖了过去。   他被霍元霁抱在怀里。   霍元霁力气很大,死死地抱住他,想把他揉进身体里。   宣若鱼僵直了身体,在感受到对方身体的颤抖之后,放弃了往后躲的想法。   而是伸出手,掌心覆盖在他的后背,轻轻拍着。   “霍元霁,我陪着你。”   他的声音柔和,像冬日暖阳,像寒冬雨夜里的一杯热巧克力。   能驱赶阴霾,驱赶寒冷。   像哄小孩似的,一下一下轻轻抚在背上。   抱着他的人,慢慢停止了颤抖。   ~   虽然真相已经被他们推断出来,霍元霁还是要当事人亲口承认。   霍天罡在手术室,“袁蓓”不知所踪。   此时,袁蓓正在西厢房撒泼。   “你不开是不是,让你在这里当个看门狗,你还把自己当成主人了?!”袁蓓插着腰,指着纪文大骂。   纪文性格敦厚,不善言辞,脑子里一根筋。   他不能让袁蓓把东西拿走,又不能把她赶走,只能在旁边一味相劝,“小师妹,你别冲动,我也是为你好,你面前那副是郎世宁的百骏图,现存真迹全国不超过两件,万万动不得啊。”   “这幅画值多少钱?”袁蓓骂累了,停下来问道。   “这是无价之宝,不是可以用价格来衡量的,师妹,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当年的你可是……”   纪文还欲再说,没想到袁蓓抓起房间角落的灭火器,“哐当”一声砸到玻璃柜上。   “闭嘴,既然你不愿意开锁,我就自己动手。”袁蓓气狠狠地说道,“别和我提当年,我不是你以为的那个人!”   玻璃并没有在意料中破碎。   反而是灭火器弹了回来,砸到袁蓓脚上,痛得她蹲了下去。   “妈妈,你干什么啊,有话好好说,这些都是你的,你这是何必呢?”霍安安把她扶起来,坐在旁边的一张黄花梨单人扶手椅上。   “叔叔,这些本来就是妈妈的东西,你凭什么阻止她拿属于自己的东西啊?!”霍安安责怪纪文。   纪文一脸无辜,“我不是阻止她拿自己的东西,你也看到了,她现在状态不好,万一把画拿出来弄花了,弄坏了,我怎么向老师交待?!”   袁蓓拉住霍安安,情绪激动,“安安,你快去,把玻璃柜砸开,我要把画带走。”   她的语气焦急、烦躁。   霍安安都觉得她是不是失心疯了,想把画毁掉。   袁蓓又要去搬门口的湖石。   “师妹,那是防弹放火玻璃,你这样是打不开的,只能伤害自己。”纪文说道。   纪文没有办法,只能向霍元霁打电话求助。   “元霁,你妈妈怎么回事,在四合院这边,她要把郎世宁的百骏图带走。”   霍元霁心里一紧,“纪叔叔,你千万不能让她带走、不能让她损毁家里的一件东西,她不是我妈,只是长得像而已。具体情况我过来和你说。你先稳住她,别让她走,我马上过来。”   挂了电话,霍元霁打开导航,输入袁家四合院的位置。   袁家四合院距离霍家大宅28公里,现在不堵车,开过去大概半个小时。   霍元霁要开门下车。   怕“袁蓓”狗急跳墙,损毁袁家留下的珍品,他必须快速赶到。   他下意识地要独自前去,不想让宣若鱼再掺和到他们家这些糟心事。   宣若鱼拦了一下,按下中控锁。   “我的速度很快。”   霍元霁转头看着他。   宣若鱼目光坚定,不避不闪。   “你看过我飙车,知道我很快。”   不等对方回答,宣若鱼点火发动,“说好的,我陪你一起。”   霍元霁放开车门锁,坐了回来,系好安全带。   目视前方,看似平和地说了一句,   “谢谢你,小鱼。”   宣若鱼开的是一辆黑色的大众辉腾,典型的商务车,车身重,最大的优点是乘坐舒适平稳、不颠簸。   但是,这样的车在宣若鱼手里,也能开出跑车的感觉。   通过导航,他选择了一条顺畅的道路,踩着油门,轿车冲了出去。   看得出来,霍元霁很紧张。   紧张下,也有伤心、愤怒。   要是一切推断都是真的,那么,黄珊珊就是杀害袁蓓的凶手。   他还一直将这个杀人凶手唤作母亲,喊了好几年。   这些年,他一直在忍让她的坏脾气,顺着她的心意做事。   没成想,这个披着“袁蓓”壳子的女人,竟然是母亲的杀人凶手。   风顺着车身“呼呼”吹过,引擎发挥到了极限,耳边全是轰鸣声。   汽车在道路上飞驰。   这回,身后没有追击他们的车,前路也没有阻挡他们的车辆。   宣若鱼却觉得更加紧张。   争分夺秒地往前赶。   黄珊珊毁了霍元霁的家,不能让她再毁掉袁家一代人的心血。   宣若鱼握紧方向盘,紧盯着前路,不敢有一丝分心。   在医院取下“袁蓓”的头发和唾液的时候,“袁蓓”就知道瞒不住了。   当年撞死袁蓓,危害公共安全就是一条重罪。   更逞论她披着“袁蓓”的壳子,欺骗霍元霁。   之前几年,霍元霁一直被她压着,现在霍元霁知道真相,霍天罡还在手术室,她闭着眼睛都能想到自己的下场。   此刻的她,只想着怎么鱼死网破。   宣若鱼和霍元霁赶到的时候,她正抱着湖石,往玻璃柜上怼。   纪文接到霍元霁的电话之后,让保安把她们两人守着。   这些玻璃柜可是花了大价钱制作,不仅防火还防弹,轻易打不破。   “你干什么!”霍元霁大步跨进西厢房,厉声呵斥。   黄珊珊看着霍元霁进来,腿一软,坐到了地上。   该来的始终会来。   谁也跑不掉。   “儿子,你来了。”黄珊珊发出一声苦笑。   宣若鱼冷笑一声:“你可别乱喊!”   这句话像是点燃了□□,霍元霁直奔她而去,一把扯住她的衣领,把她扯起来,抵在墙上,扼住她的喉咙。   他一句话没有说,双眼全是恨意。   黄珊珊用尽全力掰开他的手,用气音说道:“好歹喊了我这么多年妈。我顶着这张脸,你下的了手吗?”   这句激将非常成功,霍元霁手上的力道加大,收紧。   黄珊珊脸色渐渐发白。   在闭上眼之前,她好像笑了一下。   相处这么些年,她对霍元霁还是有所了解。   知道他的死穴。   “霍元霁,冷静,别中了她的计。”宣若鱼看事态不对,上前拉住霍元霁。   霍元霁像是魔怔了,双眼猩红,死不松手。   “她杀了我妈,我要她偿命!”   袁蓓口吐白沫,开始翻白眼。   “霍元霁,你杀了她你就和他一样了。”宣若鱼说道,“警察马上会来,你放心,她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霍元霁的神情有所松动,可是却依然没有放手。   “霍元霁,你放手好不好。”宣若鱼抱上他的腰,将头贴在他背上,柔声说道,“她是故意的,故意激怒你,她知道自己会被判死刑,她想拉着你一起下地狱。我们别再被她欺骗了,好不好?”   霍元霁闭上眼。   滔天的恨意让濒临失控。   她就该下地狱。   他要她下地狱。   背后的体温太过温暖,让他有片刻的愣怔。   温热的掌心抚在背上,一寸一寸,将他的理智从深渊拉拽回来。   温暖的力量,看似柔和,却又强大。   随着宣若鱼话音落下,霍元霁的手也放开了。   幸好,他不是一个人。 第42章   霍元霁放手之后,黄珊珊跌落在地。   她软成一滩烂泥,毫无生机,双眼麻木。   宣若鱼一度认为,她被霍元霁掐死了。   正想着要不要上前试探一下鼻息,软瘫数十秒之后,黄珊珊开始剧烈咳嗽。   咳得撕心裂肺。   宣若鱼松了口气,还好没有犯错。   霍元霁整个身体僵直,死死地盯着黄珊珊。   黄珊珊坐在地上,脖子上是一道触目惊心的红印,“儿子,怎么不继续了?来啊,掐死我啊,我不还手的。”   “袁蓓是我杀的,一命还一命,我这条命给你,来啊,拿去啊。”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她吗,因为她太不识趣了,都离婚了,她凭什么握住霍氏集团的股份不放,她凭什么什么都不做就能享受荣华富贵。公司的事全是我在打理,没有我出谋划策,光凭霍天罡那个软蛋,霍氏能有今天吗。她凭什么天天在家赏花弄草,一点也不操心。我就是看不惯她,她哪一点比得上我。她就该识趣让位。”   “儿子,来啊,掐死我啊。”   她说的每一句话,在霍元霁最薄弱、最敏感的关节来回横跳,一看就是不怀好意。   她要激怒霍元霁,她要拉着霍元霁下地狱。   今后霍家就只剩霍安安一个人,霍潮再怎么不情愿,今后霍家的一切,也只能霍安安来继承。   眼看霍元霁又要激动,宣若鱼把他护在身后,厉声呵道,“闭嘴,你哪来的儿子,霍安安才是你的女儿。”   “霍氏在霍老爷子手上成立,在霍元霁手上发扬崛起,跟你一毛钱关系也没有,你少在自己脸上贴金!”   他的眼神过于锋利,光是轻描淡写地一瞪,就让黄珊珊打了个冷颤。   她在医院见识过,这个男人比霍元霁还狠,他是真的狠得下心来收拾她。   让她生不如死。   不过有什么呢,她死定了。   她就是要发泄,就是要刺激霍元霁。   她不好过,旁人也别想看热闹。   黄珊珊还欲开口,宣若鱼出声将她打断了。   不能让她再说下去了,她的结局已经尘埃落定,再听她说下去,只能让听到的人不痛快。   “别吠了,你这个样子,好像一只丧家犬。”宣若鱼轻蔑地嘲笑,“老实交待,当年发生了什么事?”   霍元霁看似冷静,内心还有未平息的波涛。   这件事给他的冲击太大。   他在车上的时候,本以为自己冷静下来了。   可是,看到黄珊珊的一瞬间,怒意又被点满。   袁蓓一生善良温柔,却被这个恶毒小三伤害。   现在恶毒小三整容成她的样子,享受着袁蓓拥有的一切。   事到如今,还在这里口出狂言。   他怎么能不恨。   稍微有点血性的男人,都恨不得将她撕碎。   面对黄珊珊的挑衅,他一点就燃。   要不是宣若鱼拉着他,黄珊珊早就被她掐死了。   现在冷静下来,他看着黄珊珊,就像看着一个跳梁小丑。   黄珊珊罪有应得,跳不脱法律的制裁。   她所在意的、拥有的,全部会被剥夺殆尽。   他不需要亲自动手,就能看着黄珊珊痛苦、屈辱地落入最不堪的境地。   以为说两句就能刺激他,黄珊珊太天真了。   霍安安在一旁,直接傻眼。   她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说吧,当年怎么回事?”   宣若鱼环顾周围的保安,示意他们上前控制住霍安安。   有霍安安这个拖油瓶,不愁撬不开黄珊珊的口。   黄珊珊像是疯了一样傻笑,“霍元霁,你知道你妈怎么死的吗?”   “是你爸害死的,不是我。”她冷笑一声,“霍天罡才是罪魁祸首!我也是受害者,你知道吗,我从医院醒来的时候,好久都不敢照镜子,你以为我想顶着这张脸过下半辈子吗?!”   “你们不能怪我,要怪就怪霍天罡!是他让我变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黄珊珊是北方人,袁蓓是南方人。   虽然二人生活环境不同,一南一北,但两人有点挂相。   都是瓜子脸,大眼睛,很瘦,身高也差不多。   两人的长相都是霍天罡喜欢的那种类型。   袁蓓从小受到良好的教养,爱好高雅。   霍天罡刚开始追求袁蓓的时候,装得很好。婚后不久,袁蓓就发现和霍天罡没什么共同话题,更看不惯霍天罡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   所以她发现霍天罡和黄珊珊暧昧不清之后,当机立断选择离婚。   袁蓓是霍潮亲自选的,霍潮早就判断霍天罡是扶不起的阿斗,早就把希望寄托到了下一代。   所以,霍潮当年留了一手,没有将公司股份分给霍天罡,而是作为新婚礼物,送给了袁蓓。   没想到这些股份,反而成了袁蓓的催命符。   黄珊珊开车撞击之后,黄珊珊、袁蓓、霍元霁三人都被救护车带到了医院。   医生并不知道三人的身份,黄珊珊脸部被灼伤,袁蓓满头是血,面部被安全气囊撞击变形,无法分辨。   霍天罡告诉医生,黄珊珊才是他的老婆,并提供了袁蓓的照片,让医生将黄珊珊整容成了袁蓓的模样。   这样,黄珊珊不仅能顺利接手袁蓓手中的股份,还能堂而皇之地搬进霍家,将霍安安也带了进来。   袁蓓则以黄珊珊的身份,火化之后葬到老君山公墓。   说清楚之后,警察来了,将半死不活的黄珊珊拖起来,戴上手铐。   临走时,黄珊珊拉住霍安安的手,“安安,你救救妈妈,请最好的律师,妈妈下半辈子不能在监狱里渡过,这些都是霍天罡干的,妈妈也是受害者。”   霍安安听到这匪夷所思的事情,吓得全身颤抖。   她刚到霍家的时候,一开始战战兢兢,但是“袁蓓”对她太好了,比亲生母亲还好。   她还以为“袁蓓”是传说中的活菩萨。   渐渐地,她和“袁蓓”越来越亲。   “袁蓓”不止对她好,还对黄家人好,她时常觉得自己很幸运。   没想到这就是她的亲妈。   她的亲妈竟然作出这么耸人听闻的事。   霍安安看着那张脸,呐呐地说道,“妈,妈,我没钱,我什么都不懂,你别,你别找我,你知道的,我没有钱的,我什么都不会的。”   “你怎么没有钱,之前我给你买的那些包包,首饰,你拿去卖了就有钱了。”黄珊珊被警察拖着往前,她拼命回头大喊,没有得到霍安安的回答,她走得不安心。   黄珊珊犯了这么重的罪,肯定不会有好下场。   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霍安安下意识不想和她扯上关系。   既然她不是“袁蓓”,之前律师设立的遗嘱全部不作数,袁家的资产她一点也不能染指。   霍安安这些年被黄珊珊娇惯,爱慕虚荣、挥金如土,没有霍家的庇佑,她连生存都困难。她只有一个霍家私生女的身份,她必须靠着霍元霁,才能得到更好的生活。   “哥,哥,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相信我,全是她一个人做的。”霍安安向霍元霁哭诉。   “给你一个小时,搬出霍家。”霍元霁声音淡淡的,打电话吩咐下人,“看着霍安安,只准她收拾衣物,贵重物品,一样也不能带走。”   “哥,哥,你不能这么狠心,我和你是有血缘关系的,我是你的妹妹啊。”霍安安哭求道,“你别赶我走,我以后保证乖乖的,什么都听你的,我什么都不会,我出去会被饿死的,哥……”   “你要是敢多拿一件不属于你的物品,”霍元霁语气轻松,露出今天的第一个微笑,“我会让你悔不当初。”   “哥,你别赶我走,我可以不认她的,我都听你的,哥……”霍安安哭得泣不成声,真情实感。   此刻,她恨透了黄珊珊,要不是她犯下的这些错,她还能留在霍家,继续当着霍家的大小姐。   霍安安怨怼地瞪着黄珊珊,完全没有一丝孺慕之情,只有赤.裸.裸的恨、怨。   黄珊珊所做的这一切,如果说一半是为了自己,那另一半就完全是为了霍安安。   没有一个女人会愿意顶着别人的脸、别人的名字过活。   刚开始,她焦虑到抑郁。   为了霍安安,她忍下来了。   收拾心情,忍着恶心看袁蓓的视频,模仿她说话,模仿她的一颦一笑,让自己活成另外一个人。   霍安安被她接到霍家,千娇万宠地养大,扶持黄家人,作为安安的后盾。   明知过于亲近黄家,会让自己露馅,她还是这样做了。   到头来,竟然是养了一只白眼狼。   霍安安喊的每一声“哥”,流下的每一滴眼泪,都是对她之前奋不顾身的无情嘲笑。   最后那一句,“我可以不认她的,我都听你的”,将她彻底击垮。   临到头来,她除了法律的制裁,什么也没有得到。   她好悔恨,悔恨当初为什么要和霍天罡在一起。   霍天罡那个懦夫,只知道推她出来挡事,她下辈子,下下辈子,再也不会插足别人的婚姻了。   “看够了吗?”警察推了她一把。   最后一丝侥幸被击碎,黄珊珊瘫软着身.子,终于停止了挣扎,被警察拖走了。   霍安安还在不止疲惫地哭求。   霍元霁退后两步,生怕她碰到自己。   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往洗手间快步走去。   宣若鱼示意保安看住霍安安,跟了上去。   才发现,霍元霁正在用洗手液搓洗指缝。   洗完,还涂上消毒液。   好似刚刚摸了什么不得了的脏东西似的。   看到宣若鱼,慢条斯理地抬起眼皮,笑了笑。   宣若鱼忽然明白,那个慵懒俊逸的贵公子,又回来了。 第43章   “袁蓓”被带走之后,霍元霁和宣若鱼赶到医院。   霍天罡刚刚做完手术,被护士推到病房。   护工把他抬上床。   麻药没过,霍天罡脑袋晕的,半眯着眼躺在床上。   “病人刚做完手术,不能喝水,如果实在是口渴,可以用面前沾点水湿润一下嘴唇。”护工叫交待完,转身走了。   霍天罡“啊”了一声,抬手指了指自己干裂的嘴皮,示意霍元霁去倒水。   霍元霁站着没动,冷眼看着他。   生病的人没有一个人伺候,病房里冷清、冰凉。   他等了半天,发现霍元霁站着没动,张开嘴,“啊啊啊”地叫,好像是在发怒,却说不清楚一个字。   霍元霁像是看一个小丑在病床上扭动。   等他丑态尽出,霍元霁才纡尊降贵、施舍般开口,将揭露黄珊珊真面目的事说了。   霍天罡猛然睁大眼睛,极力摇头,“不,不,不,关我事......”   他的话说的含糊不清,推卸责任的样子却是干脆利落。   霍元霁凑近他的嘴边,听他说话,“什么,你说你是无辜的?”   他的嘴唇向上弯起,嘴边挂着笑,眼底却全无笑意,那不疾不徐的语气,好似一个耐心的床前孝子,说出的话却是专门剜着对方的痛处,   “既然你是无辜的,为什么会遭报应呢?”   霍天罡张大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只见霍元霁眯着眼,一双漂亮的眼睛,和袁蓓相似的眼睛,正一错不错地看着他。   好似在对他进行无声的审判。   “这都是你的报应。”   霍天罡拖着残破的身体,极力往病床的另一边缩,一边“呀呀呀”地嚷着。   “你,走,安安,让安安来......”   “霍安安吗?”霍元霁笑道,“霍安安连她妈都不认,你以为她会来照顾你?哦,对了,霍安安已经被我赶出霍家了。她那样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应该自己会来,她活不下去,来找你要钱。你死了更好,你的钱就全是她的了。”   他的声音里找不到一丝父子之间的温情,每一个音符,都透着尖锐的讽刺。   “警察一会儿就来,你先想想,待会儿警察问话的时候,该怎么回答。”   霍天罡慌了。   在此时此刻,他一个人孤零零躺在病床上,他才认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他梗着脖子,咿咿呀呀地解释,“全是黄珊珊,不,不,与我无关,元霁,你相信我,我是爱你妈妈的,我也爱你……”   霍元霁看着他,对他的话无动于衷。   当时黄珊珊和袁蓓都受了很重的伤,如果没有霍元霁帮忙,黄珊珊怎么可能轻易顶替袁蓓的身份活下去。   黄珊珊说的没错,这个男人软弱、自私、无能,怪不得爷爷一开始就不相信他能将霍氏管理好。   有医生过来征询意见,第一次手术不成功,霍天罡需要再做一次手术。   第一次手术是黄珊珊签署的知情同意书,霍元霁拿过医生递来的资料,问道,“二次手术风险大吗?”   医生点头,“连续两次手术,风险很大,其实也可以选择保守治疗,只是病人现在是第二次中风,保守治疗恢复得不太好。你们可以联系康复科,做点康复运动。”   霍元霁说道,“不做手术,选择保守治疗”。   医生说话的时候,霍天罡一直在专心听。   听他们讨论自己的病情。   儿子虽然嘴上说的狠心,实际上还是为他考虑的。   医生走后,霍天罡感觉松了一口气。   霍元霁看了看他滑稽的样子,摇了摇头,“你别以为我是在为你着想,我只是单纯地觉得,你不能那么快死。”   霍天罡呆滞地看着他。   这个儿子从小就优秀,袁蓓喜欢,霍潮喜欢,老师喜欢,班上的同学也喜欢。   可他怎么也喜欢不起来。   他总是表现出超乎年龄的成熟,很小的时候,就学着袁蓓的口气,“爸爸,你这样是不对的。”   他是霍元霁的老子,儿子怎么能说老子的错误。   他一点也不喜欢他。   所以,他病好之后,想尽办法把他从霍氏赶出去。   没成想,反而把自己搭进去了。   霍潮说的对,他唯一的优点,就是生了一个好儿子。   现在,这个好儿子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眼神里全是轻视,   “你得好好活着,看着黄珊珊怎么被判死刑,怎么被执行枪决。”   “你下半辈子,基本上就在病床上渡过了。”   “你得赎罪,为你犯下的错误赎罪。”   霍天罡挣扎起来,拼尽全力咒骂对方,他是霍潮的儿子,他有钱,他离了霍元霁,一样能活得滋润。   “你,你别得意,我的东西,你一分钱也别想得到,我要全部留给安安。”   “你要改遗嘱?”霍元霁轻蔑地笑道,“你的遗嘱,不是早就改好了吗?你的房产、股票,全都留给我。公司留给霍安安。”   好似想起什么,他继续补充,“哦,公司你没有支配权,所以,你的资产全都是我的,公司,也是我的。”   霍天罡喘着粗气,要撑起来拿电话。   做手术前,他的东西全部装在一个塑料口袋里。   塑料口袋现在就放在病床旁的床头柜上。   他的动作不便,犟直的手臂费力往前够。   好容易够到塑料袋了,他脸上露出一点微笑。   霍元霁慢慢悠悠踱过去,将塑料袋从他手上轻而易举地拿到自己手上,当着他的面,随手扔进了病床下面的垃圾桶里。   病房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两个人,霍元霁吩咐道,“看着他,不准他和外人联系,他糊涂了,只需要好好养病,除了医生,谁也不见,他的任何治疗手段,都必须由我过目。”   “是的,霍先生。”   霍元霁说完,转身走了。   背后传来一阵绝望的、痛苦的咆哮。   霍天罡的下半辈子,就这样了。   ~   从医院出来,霍元霁回了躺家,洗澡换衣服。   宣若鱼在客厅坐着等他。   天色已晚,陈家已经打了好几个电话问他要不要回家吃饭。   他觉得霍元霁今天的情绪起伏太大,实在是不放心,所以留了下来。   霍元霁洗完澡,整个人看起来清爽不少。   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轻松,可是事与愿违,宣若鱼轻而易举就能感到他心底的沉重。   “你还不回家?”   深秋时分,日落时间早,白昼变短,虽然刚刚傍晚,天色已经暗沉。   房间里没有开灯,两只猫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宣若鱼随手捞了一只,抱在怀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帮它顺毛。   宣若鱼看着他走过来。   在模糊的昏光中,他的五官依然漂亮,半张脸隐没在黑暗里,半张脸面向窗外昏暗的日光。   侧脸轮廓清晰明了,煞是好看。   “我今天帮你那么多,你还没感谢,就要赶我走?”   一开口就是令人熟悉的鱼氏语句。   瞬间就让灰暗的气氛消退了大半。   霍元霁叹了口气,“你想我怎么谢你?”   “请我吃饭吧,”宣若鱼说道,“你做的。”   “好。”霍元霁把头发擦干,打开冰箱。   冰箱里每天都有新鲜蔬菜肉类,他随便拿了一点出来,问道,   “想吃什么?”   “随便,你做的都可以。”   宣若鱼吃过一次,觉得他手艺不错,让人难忘的家常味。   宣若鱼把猫放下,帮着他洗菜。   两人默不作声地做着自己的事情,房间里只有淅淅沥沥的水声。   还是宣若鱼打破了沉默,   “你难受吗?”   霍元霁停下手中的活,没有回答。   遭逢这样的大事,心里应该很难受吧。   一般人不可能表现得这么云淡风轻。   霍元霁虽然成熟稳重,能将情绪压抑不外放,情绪得不到宣泄,身体和精神都会吃不消。   “想不想和我说说话?”宣若鱼见他没有回答,又说,“哭吧,我不会笑你。”   霍元霁不知道走到他身后,在他脖子上点了一下,“我不会哭。”   他的手上沾了水,湿润,带着凉意。   周身散发的强烈的男性荷尔蒙让人无法忽视。   他越走越近。   几乎贴到了他的后背。   宣若鱼被冰了一下,身体有点僵硬。   听见他说,“我不想说话。”   “我想吃糖,车上那种。”   说着,霍元霁微微俯身,将头贴近宣若鱼耳侧,肆无忌惮地盯着他的侧脸。   宣若鱼很白,白净的皮肤显得唇色艳稠,饱满。   只要他微微一侧头,霍元霁就能咬上去。   经他提醒,宣若鱼想起自己冲动的行为,羞耻地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感觉到身后强大的气场,宣若鱼绷直了身体,不敢乱动。   水龙头的水溅到他的袖子上,浸湿一片。   他顾不得前面,注意力全部放到了身后。   霍元霁感受到他的僵直,退后两步。   本来到手的猎物,又被他放了出去。   退回原来的位置,霍元霁突兀地问了一句,   “你在害怕?”   顿了顿,终于找到一个贴切的形容词,“白天的我,是不是很恐怖?”   差点失手掐死黄珊珊,对待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绝情无比。   还在医院里,对着霍天罡说出那样大逆不道的话。   在一般人眼里,他是疯魔了吧。   霍元霁的内心忐忑。   依他惯常的处事风格,今天的一切腌臜事,他都不会让宣若鱼知道。   他看到黄珊珊那一刻,心底就有个声音,将她废了。   只有亲手将她处理了,才能消解他心中的恨。   霍天罡的本事不及他,霍天罡能将这些事隐瞒好几年,他能将自己的恶行隐瞒一辈子。   他此刻很想知道,宣若鱼是怎样看他。   他这样冷心冷肺、阴狠残忍的人,他会害怕吗,会远离吗?   还是知道他的真面目后,依然选择留下来,靠近他。   他又有点害怕知道。   第一次遇事这么踌躇不决。   “不怕。”   霍元霁退开之后,宣若鱼松了口气,“白天的你还好。”   那样的程度,他还是能接受。   如果换一个人遭遇霍元霁那样的事,可能会报复得更加出格。   他如果有这样一个父亲,早就直接带回家,放弃治疗了。   霍元霁还把霍天罡留在医院,虽然失去自由,还是有条命在。   俗话说的好,好死不如赖活着,他觉得霍天罡这个罪魁祸首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   想到这里,他摸了摸鼻子,想说点什么给对方一点宽慰,“坏人就该受到惩治,我都觉得给他们的处罚轻了。”   听到他这样说,霍元霁心头绷紧的弦舒缓下来,抬起头看着他。   宣若鱼以为对方不相信他的话,继续解释,“你知道,我小时候的愿望就是当钢铁侠,长大后惩恶扬善、替□□道。长大后希望破灭,有好长一段时间,我沉迷于武侠玄幻小说,就是被里面的侠义精神所吸引。”   他的语气轻快,像夏日风铃,微风一吹,带来叮叮当当的旋律,轻易就能吹散心中的雾霾。   他说起童年趣事,间或笑出声来,很能感染周围的人。   “你有没有中二的时候?”   “我吗?”霍元霁想了想,“好像没有。”   “不会吧。”宣若鱼惊讶,“你生下来就这么老气横秋?!”   霍元霁被他的形容词逗笑了,“什么事算是中二?”   “上学的时候为喜欢的人打架、逃课去看爱豆演唱会、模仿家长在成绩单上签字……”   “你有吗?”霍元霁问道。   “除了为喜欢的人打架,其他都有。”宣若鱼笑道,“不过我兄弟为喜欢的人打架,我去帮过忙。”   霍元霁好似真的在沉思,“没有,这些都没有。我一直跳级,周围的同学都比我大,玩不到一起。”   “啊,你好可怜。”宣若鱼发出心底的感叹。   两人又聊了几句,霍元霁没有刚开始那么沉闷,也会低低地笑出声来。   最后,宣若鱼觉得差不多了,张开双臂,对着他说道,“来吧。”   霍元霁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眼底发出疑问。   “来,抱抱。”宣若鱼说道,“我不会安慰人,只有用你安慰人的方式来安慰你。”   他不认为简单聊几句就能让霍元霁彻底开怀。   希望今天以后,一切都能好起来。   见霍元霁迟疑,宣若鱼笑了笑,“哦,忘记了,今天去了好多地方,身上脏……”   霍元霁低垂着眼睑,长睫掩盖着眸子里的情绪。   宣若鱼话还没有说完,他就走过去,张开双臂,将宣若鱼揽进自己的地盘里。   对方的体温顷刻覆盖过来,暖洋洋的,带着浅浅的香气。   他的头靠在宣若鱼颈窝,手上的力度也开始收紧。   宣若鱼有些不适应。   这样的拥抱超出了他更适应的范围,对方拦住他的腰,呼吸的气息轻轻吹打在他的耳周。   这样的姿势,缱绻又暧昧。   他挣了一下,尝试着往后退,对方却把他抱得更紧。   霍元霁轻轻推着他,把他的后背抵到流理台上。   斩断了他所有的退路。   身后的水龙头没有拧紧,滴滴答答地滴着水。   宣若鱼清了清嗓子,咳了一声,“可以了,差不多了。”   对方好似没有听见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再抱一分钟。”   霍元霁的声音低低,带着一丝沙哑。   宣若鱼看不到他的表情,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样的情绪。   他有点紧张。   这是他自己提出的,要是硬把对方赶走,好像不太合适。   霍元霁只是抱着他,并没有做出太出格的举动。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霍元霁要是敢乱来,超过某种程度,他可是要打人的。   “说好了,就一分钟,超过了我和你急。”   霍元霁低低地笑了起来,下巴抵到他的颈窝,呼吸吹动着耳边的碎发,   “以后想和你一起做一些中二的事,比如,翘班去看演唱会。”   “也想,为喜欢的人打架。” 第44章   霍家的事传得很快,不到半天,消息稍微灵通的世家都知道了。   陈家担心得不得了,生怕宣若鱼被牵扯进去受到伤害,派了一群保镖跟着他。   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尤不放心,陈一南一直远远地跟着宣若鱼,又不敢靠近,怕他不高兴。   宣若鱼从霍元霁家里出来的时候,就看见陈一南等在路边。   他点了根烟,在小区门口走来走去,时不时往小区里面看。   他上次来霍元霁这里接过宣若鱼,门口有他的进出记录,有个保安认识他,问他是不是要找人。   他想让保安代他进去看看,又怕宣若鱼知道后认为自己窥视他的隐私。   一直在门口等了两个小时,宣若鱼才出来。   宣若鱼在霍元霁家吃了饭,陈一南在小区门口吃了一肚子冷空气。   饶是宣若鱼再坚决,这时也难免心软。   陈一南坐上车, 第一句话就是,“若鱼,你没事吧?”   宣若鱼笑道,“我怎么可能有事,我只是帮一下忙而已。”   想起什么,他又说道,“谢谢你,事情办好了。”   没有陈家的帮助,这件事不可能进行得这么顺利。   陈一南笑道,“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真要谢,你就喊我一声哥哥吧。”   “哥哥。”   陈一南话音刚落,宣若鱼就喊了。   陈一南转过头看着他,有点被吓到。   他只是随口一说,宣若鱼会喊他“哥哥”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在他心里,其实若鱼喊不喊,他都真心把他当成弟弟,当成家人。   他知道,若鱼是个心软善良的人,他留在陈家,也是因为不忍心看到陈西京哭得那么伤心。   他不要陈家的任何钱财,随时都会离开。   他们一家人每天都在提心吊胆,害怕哪天睁开眼,宣若鱼就走了。   只能在细枝末梢处关心他,对他好,希望他就算要走,也能走得晚一点。   忽如其来的一声“哥哥”,让他差点没忍住飙泪。   这一声“哥哥”表明,若鱼终于愿意敞开心扉,像亲人一样和他们相处,不会轻易再说离开了。   此时,陈一南心绪激昂,恨不得大喊一声发泄心中的畅快。   他想表达一下亲近,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最后抖抖索索抬起手,想摸一下若鱼的脑袋,又怕冒犯。   手都已经伸出去了,又忍住激动的心情把手收了回来,简单应了一声。   “嗯。”   宣若鱼没想到他喊一声“哥哥”,陈一南反应这么大。   怀疑他是不是听错了,又喊了一声,   “哥哥。”   这段时间,宣若鱼也想了很多。   最开始他是想离开的,走得远远的,和陈家划清界限。   但是因为某些原因,他没有走成,然后就一直留下来了。   留下来的这段时间里,他就像是陈家人心里的晴雨表。   他开心,陈家人就跟着开心,他不开心,陈家人就想尽办法让他开心。   陈家对他的好,他是知道的。   他稍微一示好,陈家人就欣喜若狂。   他表示出对认亲的抗拒,陈家人虽然难掩悲伤,还要强打精神,故作轻松。   陈家所有人,都是毫无保留地对他。   比起宣家和霍家,真的好太多。   他不是无情的人,他能感受到陈家对他的好。   他如果不想认亲,就该走的远远的。不能一边享受着别人的好,嘴里还嚷着不稀罕,要走。   既然要留下来,就不能端着,像个白莲。   对方怎么对他,他也要有所回报。   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亲情不是一方单方面的付出。   他不是扭捏的人,想通之后,陈一南一说,他就喊了。   这一声“哥哥”,算是宣若鱼对陈一南真正的谅解,也算是一个新的,融入陈家的开始。   陈一南咬着腮帮子,不知道是想哭还是想笑,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好似内心在做着很强烈的思想斗争。   宣若鱼被吓到了,他把脑袋递过去,“哥哥,你刚刚是不是想摸我的头。”   “你小子。”陈一南伸出手,在他头上揉了一下。   他想用力揉上去,又怕把若鱼弄疼了,只是简单地摸了一下。怀揣着小心,像个怀春少女似的,扭捏非常。   宣若鱼依稀感觉,陈一南说话带了轻微的鼻音。   过了好一会儿,陈一南的心情才平复下来。   这个弟弟,他真的是非常喜欢。   荣辱不惊、威武不屈,善良又阳光,好似所有的优秀品格都可以用在他身上。   要不是条件不允许,他真的想抱一抱他。   他就保持着这种激动的心情,一直坐到回家。   陈家人全部都在翘首以盼,看到陈一南和宣若鱼回来,集体放心下来。   当着宣若鱼的面不太好开口问,等宣若鱼去卫生间洗手的时候,陈一北才拉着陈一南问怎么回事。   陈一南坐到餐桌旁,将霍家发生的事情说了。   大家还没来得及感慨,就看见陈一南非常冷静、平淡、面无表情、毫不在意地说道,“若鱼喊我哥哥了。”   说完,极力控制往上翘的嘴角。   陈西京撩起双眼皮诧异非常:“什么时候的事?!”   陈一南安定地说道:“刚刚在车上。”   陈一北有点怀疑,“我才不信。”   陈一南也不恼,“由不得你不信。他还让我揉了头。”   陈一北陈西京:“!!”   “怎么可能,吹牛也不照照镜子!”   陈一南对着陈一北、陈西京稳重地、略带嘚瑟地笑了笑,没有再作任何争辩。   看见宣若鱼过来,陈一南非常绅士地把椅子从拉开,“若鱼,坐这里。”   “谢谢哥哥。”   宣若鱼道谢之后,发现餐厅里的气氛忽然变得诡异。   全部人先是看了看宣若鱼,又转头看着陈一南,一脸不可置信。   陈一南依然淡定平和,一副荣辱不惊的样子。   内心简直爽上天了。   若鱼喊他“哥哥”了,他是家里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被若鱼喊的人。   陈一北陈西京长大嘴巴:“……”   这竟然是真的?!   除了陈一南,陈家其他人心里又羡慕又嫉妒,不知道陈一南做了些什么事,小鱼忽然就喊人了。   还让他揉了脑袋!   陈家众人的目光从陈一南身上,转移到宣若鱼的脑袋上。   宣若鱼身材比例很好,头小脸小,他头发看起来很软,发色不是那种纯黑,有点偏褐色,应该很好摸吧。   陈一北甚至低下头,张开自己的手掌,用目光丈量了一下。   自己的手掌应该能抓住小鱼的大半颗脑袋吧。   陈西京更是忽然对这个木讷的大哥刮目相看。   陈一北在桌子下面踢了陈一南一脚。   眼神暗示:你怎么做到的,快教教我。   陈一南维持的高冷形象破功,嘴角微微勾起,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他轻轻咳了一声,然后抿着嘴,对着陈一北挑了挑眉。   眼神暗示:快来求我啊,求我我就告诉你。   陈一北咬着牙,刚准备开口求人,宣若鱼忽然对着陈庆、方檀喊道,“爸、妈,我先吃饭了。”   在众人的惊讶中,他又对着陈一北和陈西京喊道,“哥哥,姐姐。”   陈一北立刻抛开陈一南,大声应到,“唉!”   应完,马上挤到他的身边坐下,“小鱼,哥哥挨着你坐。”   陈西京也不示弱,把陈一南扒拉下来,飞速坐到宣若鱼的另一边,“小鱼,姐姐也要挨着你坐。”   两兄妹坐下之后,挑衅地看了一眼陈一南,又各自转头帮宣若鱼舀汤、夹菜。   两兄妹争着在宣若鱼面前表现,像是两个争抢玩具的小朋友,差点打起来。   不一会儿,宣若鱼的碗里全是肉,都堆成了尖。   宣若鱼:“............”   你们可以不可以冷静一点。   就是换了一个称呼,不至于兴奋成这样吧。   宣若鱼显然低估了陈家人表达喜悦的方式。   陈一南被排挤出对宣若鱼示好的第一梯队,他打开酒柜,拿了一瓶从拍卖会买回来的藏酒,要开酒庆贺。   陈西京更夸张,要打电话给公关公司,让他们马上来陈家布置场地,他们要开一个盛大的party庆祝这一个美好的时刻。并且邀请他们认识的所有人。   陈一北还闹着要开着直升飞机,带宣若鱼欣赏一下城市的夜景。   要不是方檀喊停,说不定陈家三兄妹还会作出更加离谱的事。   陈庆也想跟着大家疯狂一下,碍于长辈的身份,只是看着他们,并没有出言阻止。   他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难怪大家这么激动,小鱼这是真心愿意回归陈家了。   方檀抿着嘴,含蓄地笑,眼眶饱含泪光。   气氛温馨又和睦。   ............   隔天,宣若鱼去陈氏科技上班。   开早会的时候,陈一南眼神控制不住往宣若鱼身上看。   作为公司总经理,他不好意思明目张胆表扬宣若鱼,好几次提起技术部门作出了优秀成绩,技术部门今年全部加薪,有个别新来的员工还能提升职位。   技术部门虽然有点懵逼,也不知道他们部门今年做出了什么了不得的成绩,竟然得到总经理好几次表扬。   引得其他部门的同事艳羡不已。   只有宣若鱼知道原因,他很无奈地低着头,避免和陈一南眼神交流。   下班后,宣若鱼找到陈一南,让他一视同仁,不能因为他搞特殊,这样不利于公司发展。   陈庆、方檀也表示支持宣若鱼。   陈氏集团的科技公司,一直是陈一南在管理,陈西京主管石油业务,陈一北则主管国际运输。   陈一北和陈西京在一旁虎视眈眈,都想把宣若鱼拐到自己管理的公司。   陈一南不得不立誓保证,除非宣若鱼主动寻求帮助,以后再也不插手他的工作情况。   第二天,宣若鱼被技术部门的主管宇文歌叫到办公室。   陈氏科技最近要推出一款新型号手机,新闻发布会的时间已经定下,官方发布了新款手机预热海报以及新机外观。   这次陈氏科技推出的这五款手机,颠覆了传统设计,机身轻薄,待机时间长,不仅防摔防水,速度更快,还搭配了千万像素高清摄像头,拍照功能堪比微单。   作为全球前三的消费者终端制造商,消息一经发布,就引起社会广泛关注。   宇文歌作为带头人,成立了技术小组,宣若鱼是小组的成员之一,并被推选为副组长。   宇文歌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宣若鱼还很诧异,“部长,我刚来,还不太熟悉公司制度,就参与这么重要的项目,还是副组长,会不会不太合适?”   部门副经理王腾说道,“小宣,怎么不合适,你的能力完全能胜任,我看好你。”   之前宣若鱼刚来的时候,就解答出了他们内部的SSR题目,并且在时间上创造了新的记录。   平时大家遇到编程上的错误,宣若鱼都能很快地指出错误,帮他们理清思路。他能成功地做出SSR题,并不是侥幸。技术部的人把他奉为大佬、神一样的人物,证明天才是存在的。   虽然他是一个大四的学生,而且刚来,成为副组长,还是能服众的。   宣若鱼推辞了好几次,宁愿当一个普通组员,但是,其他同事的极力推崇,宇文歌态度坚决。   他们技术部门实力至上,没有人有那个胆子指挥大佬,他推脱不了,勉强应下小组副组长。   宇文歌作为项目组长,同时又是部门经理,平时有很多事情要忙,项目一直由宣若鱼在负责。   临近新闻发布会,事情多了起来,宣若鱼连加了几天班。   他连着几天晚上都没有回家吃饭,陈庆和方檀担心得不得了,不过之前因为发誓不插手宣若鱼的事,对于他的加班的事,也不敢过问。   宣若鱼在实验室待了一整天,中途上洗手间的时候,才发现天已经黑透,只剩下李润在办公室对着电脑。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宣若鱼问道。   最近时间紧迫,加班是常事,前几天这个时候,小组成员几乎都在办公室。   李润抬起头,揉了揉脖子,“刚刚他们接到宇文经理的电话,都走了。”   公司最近又接了个新项目,依然是宇文歌的组长,王腾的副组长。   那边人手不够,前几天就来宣若鱼这组借了两个人,这几天断断续续一直来要人,没想到今天更绝,把人全部叫走了。   宣若鱼皱了皱眉。   忽然感觉到手机在震动。   打开手机,才看到同事发来的信息:   “编程团队全是高级开发人员”   【调试CSS:宣组长,不好意思,我被抽调到二组了,这是我未做完的工作,麻烦你找人接手一下。】   【调试CSS:压缩文件】   【Bug虽多运行成功:@宣若鱼宣组长,我的工作差不多,只需要测试就行,我现在在二组加班。】   【JS:@宣若鱼我也是……】   【……】   宣若鱼大概看了一下,除了李润,其他人都因为或多或少的事去了二组。   一组的工作接近尾声,虽然每个人手上的任务都完成得八.九不离十,但是现在就交给他和李润,他们还得从头到尾将全部工作顺一遍,工作量大大增加,两个人是不足以支撑整个项目的。   他统一回复:“知道了。”   李润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我加了一组的群,要不我问一问,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李润打开手机,找到二群。   【小小李:@宇文部长经理,我们这组的人都调走了,工作没办法开展了。】   抽调到二组的成员都在一组群里,看到李润的问话,都有点不好意思,纷纷表达歉意,二组的工作实在是太多,他们走不开。   宇文歌看到消息,回道,【怎么会做不完,前期工作已经做的差不多,现在临近收尾,两三个人应该能应付了。】   李润还要再说,宣若鱼阻止了。   他直接私信宇文歌。   【宣若鱼:宇文经理,要不我过来汇报一下项目进度,光凭我们俩人确实有点紧,下周就是新闻发布会了。】   【宇文歌:你们自己想办法解决,我还在外面吃饭应酬,明天还有一整天的会议,人手不够就加班,没有什么事情是加班搞不定的。】   【宣若鱼:宇文经理,分配给我的任务已经做完了,一组的人可以走,走之前把自己的工作做完,我完全没有意见。】   【宇文歌:年轻人怎么吃不得苦?让你当副组长是相信你的能力,小伙子,要珍惜让你成长的机会。】   【宣若鱼:成长不是当冤大头。如果一组的人不回来,我明天把工作全部移交给你,毕竟你才是组长。】   宣若鱼发完信息,带着李润出去吃饭了。   宇文歌正在和合作方吃饭。   陈氏科技的手机芯片一直由云氏科技代工,今天下午,宇文歌带着合同亲自前往云氏科技,向对方发出订单,提出设计要求。   本来和云氏科技的技术主管相谈甚欢,临到签合同的时候,不知道他说错什么,把云正清得罪了,云正清当即拒绝和他们签合同。   他又是请吃饭,又是请唱歌,忙活一整天,对方一直搪塞,“云正清是公司小东家,他的话比董事长还管用,他否了的单子,没人敢捡。”   眼看新闻发布会在即,云氏科技的芯片是新产品最关键的一项环节。   宇文歌也不敢回公司,硬着头皮陪对方喝酒。   没想到云氏科技的人酒照喝,歌照唱,就是不松口。   晚上十二点,宇文歌才灰头土脸地从KTV出来。   跟着他的一个合约部下属问道:“宇文经理,这怎么办啊?”   云氏科技的芯片技术,在国内甚至是国际都是领先水平,一旦他们停止供货,非但新品的新闻发布会不用开了,整个陈氏科技可以直接宣告放弃消费者终端市场了。   基带芯片是手机元器零部件中最难研发、信息技术最复杂的,在5G基带市场中,云氏科技一家独大,他们拥有行业最顶尖的技术水平,所以底气才那么足。   虽然基带芯片不止云氏科技一家,但是,其他厂家和云氏想比,烂得有目共睹。   要想赢得客户和市场,云氏科技是他们绕不过去的坎。   往年和云氏的合同虽然或多或少有点小问题,但是也不会像今天这么困难,竟然毫无转圜余地。   下周就是新闻发布会,如果这事不能尽快解决,那么,陈氏科技会成为在新闻发布会上开天窗的首家企业。   “今天这事,先瞒着上面。”宇文歌揉了揉太阳穴,眉心紧皱。   “瞒的住吗?要不,我们先报告上去,听说老板和云家有点交情……”下属小心翼翼地说道。   下属不想背锅,今天这事摆明了是宇文歌的错,他只想将结果尽快报上去。   “那明天你去报告。”宇文歌阴冷着脸,咬着牙关。   下属的小心思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没人愿意背锅,他想把自己摘出去。   “宇文部长,我怎么敢越俎代庖,你看……”下属讪笑一声。   宇文歌毕竟是领导,有些事情不能做得太绝了。   “那就先瞒着,明天再说。”宇文歌给这件事做了了断。   下属走了之后,宇文歌站在路边等代驾,代驾过来还要十来分钟。   他打了个电话,“阿臻,我心情有点不好,可以和你聊聊吗……就是工作上的事,下属不给力……公司很重要的一个项目,我安排宣若鱼当副组长,结果他做事推三阻四,一点小事也做不好……唉,我觉得我在这里也待不下去了……”   可能是因为喝多了,再加上订单被拒心情不好,他把云氏科技的事说了。   “这次商谈订单是我亲自带队出来,不知道怎么的,得罪了云氏科技董事长的儿子……我知道云正清,我也没说什么,他忽然就生气了,这件事肯定只有我来背锅了,我看我还是主动卷铺盖走人算了,免得被开除,面子挂不住……什么,你有办法,唉,你说,我记着了……嗯嗯……阿臻,幸亏有你……”   挂了电话,宇文歌取消了代驾,又回到刚刚的娱乐会所。   云氏科技几个人还没走,还在唱歌。   宇文歌拿出电话,拨通了刚刚离开那个同事的号码。   “云氏科技同意和我们的合同了,你重新打一份和合同,明天我让别的同事过去签……真的同意了,我现在还在这里,你听,王主管还在唱歌。”   临睡前,宣若鱼终于收到了宇文歌的回复:   【宇文歌:明天我让一组的人回来,你明天带上李润,去云氏科技签一份订单合同。】 第45章   第二天,宣若鱼来到公司,一组的组员又回到各自的岗位上,一组的工作有条不紊地开展。   他坐到自己的办公桌旁测试程序。   一组的工作接近尾声,各司其位后,很快就完成得差不多。   技术部的同事牺牲了中午休息时间,临下班前,基本将各自的工作完成。   宣若鱼将一组的工作成果整理之后,向宇文歌汇报。   “宇文经理,我们一组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宇文歌检查之后,笑着点头,“小宣,不错,第一次带队做任务完成得这么好。”   宣若鱼谦虚地笑了笑。   两人就这次的工作交谈了几句,临走时,宇文歌叫住他,   “小宣,你明天带着李润,到云氏科技去签份合同。”   “我?”宣若鱼有点诧异,“合同应该是合约部门去谈吧。而且明天不是要开会吗?”   宇文歌虽然是组长,但是基本没有参与项目的,只是大概了解进度。   这次的工作一直是宣若鱼带头,按理说,宣若鱼最熟悉项目,明天开会汇报,他是主讲人。   “昨天我和合约主管去过云氏科技了,细节那些都沟通好了,你直接去签就是。我是项目组长,明天的汇报我来讲吧。”宇文歌说道,“本来也是该我去的,你也看到了,二组项目进度缓慢,抽调的人手又全部回到一组,我还要亲自过问一下二组的工作进展。”   “那明天开会汇报的工作内容,需要我事先给你讲一下吗?”宣若鱼问道,“有几处关键点我怕你不懂。”   他的态度诚挚,并不是炫耀的口气,完全是为宇文歌考虑。   “不需要,你和李润快去快回。”宇文歌说道,“这点东西,应该难不倒我。”   他接过宣若鱼手中的资料,眼神暗了暗。   心中非常不屑,一个毛头小子,还想给他讲解,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真以为会做几道题就了不得了。   “嗯。”宣若鱼不疑有他,接过他递过来的合同。   见宣若鱼答应下来,宇文歌简单地说了下注意事项,“你直接去他们合约部就是。别害怕,很简单的,我们是甲方,他们还能吃人不成。当然,你们也别太嚣张,别仗着是甲方就为所欲为。”   说完,还故作轻松地笑了两声。   宣若鱼看了他一眼,觉得他这句话听起来很奇怪。   也没多想,拿着合同走了。   宇文歌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宣若鱼没有去公司,和李润约定之后,拿着合同来到云氏科技。   说明来意之后,云氏科技合约部同事接待了他们,让他们在会客厅喝茶。   合约部的同事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前天不是说清楚了,这合同真签不了,他们怎么又来了?”   “不死心呗,”其中一人说道,“不是我吹,没有我们云氏,他们的产品不被消费者骂出翔才怪。”   “谁过去说一说,让他们走吧,万一小云总来看到了,能让我们立马收拾包袱走人。”   宣若鱼和李润在会议室坐了快一上午,才有工作人员过来。   宣若鱼礼貌地说道,“你好,我们是来签合同的。”   “签不了。”云氏科技的工作人员态度还算不错,“我给你们这样说吧,只要我们小云总不松口,这合同签不了。”   宣若鱼有点疑惑,“宇文经理说细节谈好了,直接拿过来签了就行了……”   工作人员恍然大悟,“宇文歌是吧,前天就是他把我们小云总得罪了。”   工作人员点到即止,多的话也没一句,说完就走。   宣若鱼瞬间明了,他们今天来就是为宇文歌背锅的。   他笑了笑,没想到这种事竟然发生在他的身上。   李润有些气不过,“我给宇文歌打电话。”   电话一直响,没人接。   他又给王腾打电话,显示关机。   李润:“他们肯定在开会。”   公司开会的时候,不能开手机。   “真是岂有此理,那个宇文歌看起来老实谦厚,没想到这么阴险。”李润原本是搞技术的,不懂这些勾心斗角,弯弯绕绕,“不行,我们赶紧回去,把这事告诉合约部,这事跟我们无关。”   宣若鱼说道,“他既然让我们今天过来,肯定后手已经安排好了。我们回去,这件事就是我们的错。”   说不定这就是合约部和宇文歌的锅。   李润:“那怎么办?我们就这样认下来了。”   宣若鱼笑了笑,“当然不能,走,我们直接去找小云总。”   李润:“你认识他?”   宣若鱼点头承认,两人找了个工作人员带路。   云氏科技的工作人员得知他们要去找小云总,集体为他们捏了一把汗。   “我们小云总油盐不吃的,你们现在回去,要是你们上级领导过来问,我们肯定会为你们解释,这事不关你们两个的事,就是你们那宇文经理的错。你们现在去找了小云总,之后签不了合同,就坐实了你们俩的错。”   “小云总跟一般的领导不大一样,脾气有点……唉,总之你们听人劝,别去……”   李润谢过他们的好意,指着宣若鱼,“他和你们小云总是朋友。”   云氏科技的工作人员对他们刮目相看,“哦,是朋友就好,不是朋友我还不敢带你们过去。”   “那你们和小云总交情好吗?”工作人员问道。   宣若鱼往前走去,“不太好。”   想起几次差点把云正清气哭,他补充道,“我应该是得罪他最厉害的人。”   “啊?”李润也被吓了一跳。“那我们还去?”   “去,为什么不去。”宣若鱼成竹在胸。   工作人员:“……”   听他这样说,差点破口大骂,“你们太过分了,得罪了小云总还让我带你们去!!你们知不知道,我上有老下有小,指望这份工作养家,你们怎么能这样坑人呢?!”   竟是又气又急。   丢下这句话,生怕和他们有什么牵连,一溜烟跑了。   剩下宣若鱼和李润面面相觑。   李润:“小云总是魔鬼吗?”   宣若鱼笑道:“不是魔鬼,就是一个权力比较大的小心眼而已。”   说完,也不再找人带路,根据公司指示牌去找总经理办公室。   ~   陈氏集团顶楼最大的会议室坐满了人,陈一南坐在正中,听着各部门进行工作汇报。   会议进行过半,陈一南总经理问道,“和云氏科技的合同怎么样了?”   合约部部门经理回答道,“陈总,合同细节已经谈好,今天公司的两个同事过去签约。”   说着,他看了看时间,“现在这个点,应该差不多签完了。”   和云氏科技的合同签订,是新品发布最关键的一个环节。   合同签订失败,会影响整个公司在消费者终端市场的竞争力,甚至可以这么说,和云氏集团的合作失败,陈氏科技就别想做手机了。   这么大一个锅,合约部不敢背,宇文歌一个人也背不下。   两个部门经理商量统一口径,直接将锅甩了出来,扔到宣若鱼和李润身上。   陈一南听完汇报,脸色不佳,“打个电话问问,究竟签完了吗?这么重要的事,怎么只派了两个员工过去?万一出了纰漏,谁来负责?”   他知道云正清龟毛,每次签合同,都是部门经理级别的工作人员过去接洽,就怕云正清挑刺,说他们陈氏科技对云氏不重视。   宇文歌站起来解释:“前天我们亲自过去了一趟,具体事宜都已经谈好了,今天过去只是走个过场。”   陈一南听完后,脸色稍霁,“打个电话问问,签好了吗?”   人事部经理看了一眼宇文歌,低下头来。   宇文歌拿起电话,给宣若鱼打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那边都没人接。   陈一南问道,“怎么回事?”   宇文歌:“那边还有一个同事,我再打另一个人的电话?”   说着,又拨通李润的号码。   陈一南:“打开扬声器。”   宇文歌迟疑了一下,还是照做了。   李润的事他略有耳闻,早年是旭日科技的骨干人物,后来出来单干,被旭日告上法庭,说他窃取公司机密。   他在圈子里的名声很臭,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找不到工作。他家里有生病的母亲,日子过得很窘迫。   宇文歌大概判断,李润为了保住工作,不会直接和他撕破脸。   电话接通,   “李润,我是宇文歌,合同签好了吗?”   那边沉默了数秒,没有立刻说话。   宇文歌接着又说,“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合同被你们搞砸了?”   只听那边嗤笑一声,没有否认。   在场上会人员倒吸一口凉气。   “没签成??那新品发布会怎么办?”   “不会吧,什么人啊,连这点小事也做不好!”   “听说是技术部门新来的天才。”   “什么天才,我看是蠢材吧,简直是愚不可及,公司的前途基本断送在他手上了!”   宇文歌面上看着严肃,心里却一阵暗喜,正准备大义凌然斥责对方,没想到这个时候,电话那边直接回怼,“宇文经理,合同被谁搞砸的你最清楚不过?”   “年轻人做错事要勇于承认……”   宇文歌话没说完,就被那边打乱了,“谁说我们做错事了?我和宣若鱼正在小云总办公室,虽然有点波折,但是应该能签下来。”   他说的斩钉截铁,宇文歌一时也不能辨别真假,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一南听到宣若鱼的名字,立即警觉起来,站起身夺过宇文歌的电话,问道,“怎么回事?”   怕那边没听懂,他解释道,“我是陈一南,你和小……另一个同事现在是什么情况?”   那边沉默了数秒,说道,“陈总经理,是这样的……”   李润三言两语将他们来签合同被拒绝的事说了。   在场的人目光变了变,看宇文歌的眼神有点异样。   宇文歌见事情败露,大声嚷道,“李润,你别污蔑人啊!自己做错了事要自己承担,你说是我搞砸的,你有证据吗?还有,你说你现在在小云总办公室,你怎么证明啊?!”   他料定宣若鱼和李润不可能有本事找到小云总。   果然,他这句质问一出,那边就安静了下来。   宇文歌呼出一口气,对着陈一南说,“陈总,这个是李润,之前在业内名声就不太好,本事有一点,就是品行不太端正,不知道怎么招到我们公司来了……”   那边好像是真的心虚,一直没有声响。   就在宇文歌越说越得意的时候,准备伸手将手机从陈一南手上拿回来的时候,那边终于有声音了。   “我是云正清,谁找我?”   陈一南认识他的声音,“正清,是我,陈一南。”   “前天那个合同是我否决的,你们公司那个什么宇文歌惹到我了,他的锅,别怪其他人。”   会场人员眼观鼻、鼻观心,神经绷直了。   云氏集团的小云总,那可是业内最难搞的人物之一,经常一言不合就拒绝合作。   以前国内消费者终端市场还是百花齐放,他们陈氏也不是一家独大。   因为另外几家企业得罪了小云总,云氏集团拒绝提供芯片代工,导致那几家企业在竞争中被淘汰。   汲取了失败者的经验,他们每次签合同的时候都会万分小心。   尤其是云正清,是他们重点关注对象。   他们根本没想到云正清会接电话帮宣若鱼和李润作证。   难道以前他们都误会云正清了,他其实挺通情达理的。   这个忽然的想法还没来得及生根发芽,云正清又开口了,“以后这种小事别来烦我——”   电话那边传来盲音,电话被挂了。   得,依然是以前那个难搞的小云总。   陈一南暴怒,当着所有人呵斥道,“宇文歌,你平时就是这样欺上瞒下的?!”   宇文歌脸色骤变,哆嗦着嘴皮,“陈总,对不起,前天我去的时候,是说了两句话,小云总好像有点不高兴,后来我们请云氏科技合约部经理吃饭,在会所的时候他们明明松口了的,让我们今天派人去,我怕我过去再惹了小云总不高兴,就让部门里其他的同事去……”   他绞尽脑汁地解释,额头上密密麻麻全是汗水。   一边说,一边向合约部的同事使眼色,“陈总,小王和我一起去的,陪云氏吃饭唱歌他也一起的……”   “闭嘴!”   陈一南一想到他把责任全部推倒宣若鱼身上,就怒火中烧。   恨不得马上让他滚。   宇文歌是技术部门经理,新产品又该他负责,他在技术部门待了那么多年,从一个小小的技术人员升为部门经理。在其他人眼里,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仅仅因为这件事,将他当场辞退,会寒了其他员工的心。   今天上会人员基本都是公司骨干,作为公司总经理,他的一举一动都必须符合公司一把手的身份。   陈一南压着怒火,准备秋后算账。   经此一事,宇文歌这个部门经理的职位是保不住了。   “继续!”   宇文歌摸了一把虚汗,打开PPT,开始汇报工作。   二组的工作还未完成,宇文歌只能做第一组的工作汇报。   第一组的工作完成得比较好,而且质量很高。   在他讲解的过程中,在座的同事发出声声赞叹。   陈一南的脸色也稍微好看了一点。   宇文歌本来担心自己的饭碗问题,讲解PPT的时候,一直在留意陈一南的脸色。   参会人员很给力,赞扬声不断,陈一南的脸色也没有一开始那么严厉。   宇文歌心里渐渐有了底。   讲到一半,陈一南问道:“这个性能优化是怎么回事?这些数据是怎么得来的?”   宇文歌心里咯噔一声。   这个PPT是宣若鱼做的,他讲之前也做了功课,他没想到,陈总居然会问详细的数据来源。   不过他也有应对,“精确数据是由技术人员核算的,解释起来可能会很专业……”   陈一南打断:“你的意思是这里的人都不专业?”   宇文歌连忙否认,“我不是这个意思,这部分是专业人员做的,可能要他们亲自来解释。”   陈一南:“那你就让专业人员来解释。”   宇文歌打了个电话,把技术部门的人员全部喊了上来。   结果问了半天,没有一个人知道新产品性能优化从何而来。   然而新产品性能优化又是整个项目的核心,堂堂一个项目负责人,居然一问三不知。   陈一南勃然大怒:“你就是这样工作的?!”   宇文歌:“对不起陈总,最近事多,有点记不清楚了。”   陈一南又指了指PPT上几个问题:“这是你做的?”   宇文歌:“......是的。”   陈一南:“那你说说,这些数据怎么来的?”   宇文歌:“......”   陈一南:“你做的你怎么不知道?”   宇文歌:“我......忘记了。”   陈一南又问了好几个问题,发现宇文歌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他应该是参与了项目,不过也就是看了几眼而已,对于细节末梢,一概不清楚。   在会其他人员也渐渐看出了端倪。   “这就不是他做的吧?”   “把下属的功劳全部揽到自己身上,翻车了。”   “我刚刚还同情他,现在觉得,他这就是该!”   “看不出来,他是这样的人!”   陈一南发怒:“满嘴谎言!”   转头问技术部门其他工作人员:“这究竟是谁负责的?”   技术部门人员:“这是宣若鱼负责的。”   怕陈总不知道宣若鱼是谁,又解释了一句,“就是去云氏签合同的那个同事。”   陈一南听说是若鱼做的,脸上的怒气消失,呈现出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   转头又对宇文歌说道:“去财务结清工资,陈氏不需要你这种人。”   宇文歌还欲挣扎,“陈总,我为公司卖命这么多年,你怎么能说辞退就辞退……”   陈一南不为所动,眼神里透露出不耐烦,“喊保安进来。”   被公司安保人员往外拖拽,宇文歌这才撕破脸大吼,“陈一南,我和公司的合同没有到期,你不能赶我走,信不信我到劳动局告你。”   陈一南根本不惧怕他的威胁,示意保安人员停手,“不想离开是不是?”   宇文歌点头。   陈氏科技的薪资福利待遇在业内数一数二,也是业内知名大厂,要得到陈氏科技的offer,非常不容易。   他好不容易熬到部门经理这个职务,每次别人一听到他的职位,双眼全是艳羡和崇拜。   他这个年龄,竞争力下降,很难找到和陈氏相同薪资待遇的工作。   他不能走,他要在陈氏赖一辈子。   陈一南冷笑一声,“那就转岗吧,转到保洁部门。”   会场传来低笑。   堂堂一个部门经理,现在被派去打扫清洁,说起来笑掉别人的大牙。   “让他去守厕所!”   不知道是谁嚷了一声,全场轰然大笑。   这句话是技术部门的人喊出来的。   技术部门的同事做事很轴,很犟,他们可以因为一个人技术顶尖将他奉上神坛,他们也不会因为技术不如人感到自卑,他们是大多数人眼中的宅男,但是,他们也有不可容忍的事——自己的劳动成果被别人窃取。   当他们知道宇文歌将宣若鱼的成果归为己有,还甩锅到他身上。   想起之前他们对宇文歌的推崇,就像吞了半只苍蝇那么恶心。   这样的人,就该让他去扫厕所。   宇文歌看着以前崇拜他的下属,现在看着他面露恶心。   他脸上一阵青白交接,放弃抵抗,被保安拖了出去。   新闻发布会迫在眉睫,会议还要继续。   给李润打电话,   新品数据只有宣若鱼知道,陈一南又让人给李润打电话。   铃声响了没几下,那边就接起来了。   陈一南问道,“你们在那边签合同......顺利吗?”   会议人员都竖起耳朵,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接通的手机上。   “宣若鱼正在和云正清比试,谁赢了就听谁的!”李润的声音从话筒那边传出来。   “比赛刚开始,你们要看吗?要看我开视频。”   “要!”   一个突兀的声音在会场中响起。   然后,断断续续的声音响起。   最后,声音越来越大,统一起来,“要看,我们要看。”   “开视频!我们要看!”   “等一下,那我开视频。”   技术部门的同事打开微信视频通话,将视频投影到会场前方的大屏幕上。   视频中,宣若鱼正对着电脑敲着键盘,云正清坐在他的正对面,两人周围围了一圈人。   会议室的人全部揪着一颗心,希望宣若鱼能战胜云正清那个龟毛怪。 第46章   云氏科技办公大楼。   宣若鱼带着李润敲开云氏科技总经理的办公室大门。   云正清看到宣若鱼,明显一愣。   知道他们的意图之后,脸上的微笑藏也藏不住,   “你是来求我的?”   虽然是疑问句,但是语气笃定,如果他身后有尾巴,此时肯定已经竖起来来回摇晃。   嘚瑟的样子挺欠揍。   宣若鱼把合同抱在胸前,歪头想了想,反问道,“求你有用吗?”   云正清哼笑一声,手臂抱在胸前,露出一副贱笑,“没用。”   宣若鱼带着李润,“我们走吧。”   说着,竟然是毫不留恋往门外走。   云正清见他们真的要走,不像是开玩笑,从座位上弹起来,语气有点急,“你就是这样求人的?”   宣若鱼停下脚步,回头,“不是说求你没用吗,考虑到沉没成本,我想了想,为什么要做没有回报的事。”   云正清:“............”   脸上一副苦大仇深的便秘表情。   宣若鱼憋笑,这人还是那么别扭。   “有事吗?没事我们走了。”   转身继续往外走。   云正清咬着牙,“你,你回来。”   宣若鱼停下脚步,转头问他,“签合同吗?”   云正清“切”了一声,态度很坚决,“不签!”   “那我还是走吧。”   宣若鱼虽然和云正清只见过几次面,宣若鱼还挺了解他的。   内心骄傲,在自己手上吃过两次瘪,一直想找补。   现在有现成的机会,怎么可能会让他轻易走掉。   怎么都得把他留下来,羞辱一番。   只要对方挽留,他就有机会。   云正清比宣若鱼想象中还沉不住气,看见对方真的走了,站起身来追到门口,语气明显弱了许多:“你要是求我,这份合同我可以勉强考虑一下。”   宣若鱼抿嘴,低头笑了笑,“那你先签合同,我再求你。”   云正清见他不走了,纡尊降贵地说道:“那你把合同拿过来。”   李润:“............”   在一旁看傻眼了。   小云总不是传说中的天才吗,怎么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刚刚云氏科技那些员工的激烈反应,也不想是演的。   他听说小云总脾气不好,还劝宣若鱼,这本就不关他俩的事,他俩犯不着送上门让别人羞辱。   宣若鱼信誓旦旦地说肯定能把合同签下来,他抱着侥幸跟过来,已经做好了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准备。   然而,就这样?!   不知道的还以为小云总拉着宣若鱼签合同。   没想到最后竟然变成了正确的甲方乙方打开方式。   云正清接过合同。   宣若鱼站在他面前,把合同翻到最后一页,指着空白处,“签在这里,盖上公章就行了。”   李润拧开一只签字笔,递过去。   云正清提笔要签,落笔时,好似想起了什么,转头问道,“我要是签了,你就不会再求我了吧?”   宣若鱼望着他笑,没有说话。   这人还不算太傻。   云正清把笔扔到一边,气得咬牙切齿。   宣若鱼太狡猾了。   两人僵持不下。   宣若鱼要走,云正清不许。把人留下来,也不签合同。   最后不知道是谁建议,两人比一比,谁赢了听谁的。   宣若鱼赢了,云正清老实签合同,而且保证,以后都不会卡陈氏科技的合同。   要是云正清赢了,宣若鱼答应对方一件事。   至于什么事,云正清还没有想好,反正不会让他好过。   云正清是抱着一雪前耻的目的,斗志昂扬。   他一定要宣若鱼输得心服口服。   气氛有点紧张。   “这是谁,真是big胆惹,竟敢挑战我们小云总!”   “有一说一,小云总虽然脾气不太好,但实力真的是杠杠的,无人超越!”   “初生牛犊不怕死啊!”   “开盘啦,开盘啦,快来下注!”   “我赌小云总赢!”   “我也是!”   “臣附议!”   “我赌宣若鱼赢。”   “你钱多是吧,用不完的钱可以捐给希望工程,谢谢。”   两人专业相同,比试专业水平高低。   云正清自诩天才,有自己的骄傲,不会也不屑作弊。   他联系朋友出题,朋友发了一项debug任务,关于崩溃性能的问题。   看谁能在最短时间修复。   陈氏科技,会议大厅的大屏幕上,显示出宣若鱼和云正清的比赛现状。   会议室里除了技术部门的专业人员,还有合约部、公关部门等其他部门的同事。   对于宣若鱼和云正清的比试,不是每一个人都懂。   李润充当了一回临时讲解员,“他们在做debug任务,里面有大量复杂不明的代码,而且大部分关键信息缺失。他们要在信息不全的情况下,一步步拨开迷雾、抽丝剥茧,逐渐缩小范围,最终定位任务的问题所在,最后给出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   有人问道,“难吗?”   “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但是对手是云正清,还是很难。”   “你说了等于没说。”   “不明觉厉。”   “你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   云氏科技小云总的名号不止在圈内,在圈外都很有名。   云家有名的天才,从小就展露出远超同龄人的智商。   成年后,也没有伤仲永,而是将云氏科技的基带芯片技术带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然而,宣若鱼,一个寂寂无名的、刚进公司的、实习期还未过的大四学生。   用常识判断大家也会觉得云正清更胜一筹。   大家内心纠结,一方面是希望宣若鱼能狠狠打脸那个龟毛怪。   一方面又觉得赢的希望不大。   但是技术部门的同事不一样,他们知道宣若鱼很厉害。   虽然云正清也很厉害,鹿死谁手还不能妄下判断。   陈氏科技会议厅内的紧张气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紧张。   计时开始。   云正清看起来很轻松,一边哼歌一边敲电脑,简直没有把对手放在眼里。   嘴里忍不住瞎逼逼,   “这个任务对我来说就像是小学生数学题,简单写上几笔就行了,这种程度的题目,我一般十几分钟就能搞定。”   为了防止作弊、偷看,他们面对面坐着。   宣若鱼手下没停,“你能不能别干扰对手?”   云正清笑道,“我说我的,又没有抢你的键盘,怎么干扰你了?你做不出来别找借口。再说了,我说话还影响解题速度。”   宣若鱼没有再理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他基本没有停下来思考,手下一直在快速敲击。   云正清心里纳闷,难道他真的会做。看他敲击键盘的速度,如果思路清晰,解题速度应该和他不相上下。   想什么呢?   云正清内心嗤笑了一下,在这行里,真还找不到比他厉害的人。   手上那么快,假的吧。   差不多八.九分钟的时候,宣若鱼抬起头,问了问身边的围观人员,“能不能给我倒杯咖啡?”   云正清笑道,“你这是打算喝杯咖啡,然后和我决战到天亮?!”   宣若鱼摇头:“不是,听说你们这里的咖啡味道不错,既然来了,还是喝一杯再走。”   他敲下一行代码,“就怕一杯咖啡还没煮好,我就已经做完了。”   旁边观战的人哗然。   “这个小伙子好大的口气。”   “一般嘴上吹得厉害,其实上就是个软蛋。”   “他要是能战胜小云总,我给他包一年的咖啡。”   陈氏科技这边的观战人员也很急:   “快点好不好,都什么时候了,还要喝咖啡?”   “就是,急死我了,恨不得代替他上去敲键盘。”   “你上去你会吗?”   “安静看行不行?!”   “我们一起默默诅咒云正清的电脑死机,帮助宣若鱼多争取一点时间!!”   “你们对我方战友有点信心好不好?!”   一个小姐姐站出来,红着脸说,“你要拿铁还是美式,我都会做。”她原本只是现在旁边看热闹,宣若鱼问她,不知道什么原因,她的脸就红了。   “美式,谢谢。”   小姐姐暗骂了自己没出息,竟然会被对家的人迷惑。   正当比赛进入到白热化阶段,云正清双手离开键盘,伸了个懒腰,“我还有五分钟就搞定了。”   比赛刚进行了十分钟,如果入云正清所说,他五分钟后做完这个任务,一共用时十五分钟。   十五分钟,一般人连题目都还没有搞明白。   云正清只用十五分钟,简直可以封神了。   宣若鱼低头敲了两下,停下来看他,“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已经做完了。”   这时,倒咖啡的一个工作人员过来了。   “谢谢。”宣若鱼接过咖啡,双手捧住,暖了暖手。   凑到杯沿喝了一小口,赞道,“味道真不错!”   “不用谢。”小姐姐腼腆地笑着,   “喝完了我可以帮你续杯。”   “请问你在公司负责什么?”   “我是文秘。”   “程序看得懂吗?”   “看不懂。”   陈氏科技会议厅的看客有点抓狂:   “他怎么不继续敲键盘了?是放弃了吗?”   “关键时刻,他竟然还在撩妹!!”   “对方竟然使用美人计,卑鄙!”   云氏这边看热闹的人也在小声议论:   “小云总只剩五分钟就做完任务,宣若鱼这是弃权了吗?”   “是吧,不放弃还能怎么着?他能超过小云总吗,还不如用剩下的时间喝杯咖啡。”   在大家疑惑不解的时候,宣若鱼对着端咖啡的小姐姐笑了笑,“你能帮我按一下回车键吗?”   宣若鱼笑得阳光灿烂,嘴边一个浅浅的梨涡,随着嘴角的幅度,时深时浅。   咖啡小姐姐看得入神,在宣若鱼的指引下,伸出手指,在键盘上按了一下。   按下去的一瞬间,只听见“叮”得一声,是程序运行的声音。   宣若鱼礼貌地道谢,“谢谢你的帮助,我的任务做完了。”   全场哗然!!   什么,做完了!?   真的假的?!   大家只看着他和云正清斗嘴,然后要咖啡喝,一边喝一边和小姐姐聊天。   然后大家以为他要放弃,破罐子破摔地让咖啡小姐姐在键盘上乱按。   没想到小姐姐按了一下,程序完美运行。   云正清瞪大眼睛,满眼不可置信。   宣若鱼站起来,没有碰电脑。   云正清咬着牙,快速敲击,差不多两三分钟,他站起来,转到宣若鱼的电脑面前。   bug完美修复,程序运行良好。   他的身体像是被抽掉了主心骨,肩膀塌了下来,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气球,焉哒哒的。   宣若鱼就是老天派来治他的,什么都比他优秀。   最可恶的是,宣若鱼每次都能怼得他哑口无言。   他盯着宣若鱼,看着他微笑着,两只眼睛弯起来,非常好看。   他的唇形很漂亮,薄薄的,带着艳红的色泽。   那么好看的嘴唇,说出的话却不大中听。   云正清不自觉被他吸引,发现的时候,恼怒地捶了捶自己的脑袋。   云氏科技围观群众差点被惊掉了下巴。   “卧槽,他真的赢了?!”   “他究竟干了什么?我都以为他放弃了!”   “弱弱地问一句,他是不是作弊?”   “怎么可能作弊?!这么多人围观,他有那个作弊的心,也没有作弊的机会。”   当宣告宣若鱼胜利的那一刻。   陈氏科技会议室沸腾了。   技术部门的同事集体欢呼,把手里的本子抛起来,大叫一声,“Yes!”   整个会议室全是激动的声音,   “他赢了!!他赢了!!”   “太好了!!以后我们不用再看云氏科技的脸色了!!”   “终于扬眉吐气了!!”   陈一南是公司老总,他向来稳重。   此时,也控制不住嘴角上扬,难掩激动的情绪,带着些许颤音,“小鱼,真的是太优秀了!” 第47章   “签吧。”宣若鱼递了只笔到云正清手里。   云正清耷拉着脑袋,握着笔的手有点微颤。只是签署一份基带芯片代工合同,好像是让他签署了丧权辱国条约似的。   最后,宣若鱼还拿着合同,和云正清合照了照片留念。   “云总,合作愉快!”   云正清全程抿着嘴,虽然看起来很不高兴,全程却很配合。   让他摆什么pose都照做。   云氏科技的工作人员发出了疑问:   “我怎么感觉小云总输了之后就变温柔和蔼了?是不是我的错觉?”   “不是,我也这么认为。宣若鱼让他站着就站着,让笑就笑,我差点以为这是另外一个人带了小云总的面具。”   “是不是小云总经此一役,发觉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决定要洗心革面,不再作妖了?”   “我有个方案被他驳回十来次了,我拿去试试,看他会不会签字。”   宣若鱼走后,工作人员拿着方案到云正清办公室,被狠狠地批评了一顿。   “什么垃圾拿到我面前,今年的年终奖还想不想要了?!”   整栋楼都能听到他的咆哮。   得,依然还是那个挑剔龟毛的小云总。   李润拍了一张两人签合同的照片,发到了公司内部群里。   不到一会儿,全公司的人都知道合同签下来了,群内一片庆贺,气氛好比过年。   宣若鱼和李润回到公司,刚走到门口,发现公司大门口铺了红地毯,他还诧异,是不是要迎接什么大人物。   刚走到门口,忽然从大门侧面出来几个穿制服的保安,手里拿着礼花,整齐划一,“砰砰砰”几声,彩色的纸屑从天而降。   宣若鱼差点被吓到:“这是干什么?”   技术部门和他们关系不错的同事直接迎了出来,看着他一脸懵逼,全部聚拢过来,望着他笑。   “牛逼大发了!”   “宣若鱼,你就是我心目中的男神!”   “陈总说了,今晚开庆功宴!”   “宣若鱼,你是公司的大功臣,以后我们再也不用看小云总的脸色了。”   “就是,云正清老是觉得自己是天才,整天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看我们像看垃圾一样,结果他被你打败,看得我好爽啊!!”   “我也好爽啊!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会议继续进行。   宣若鱼回来之后,继续之前宇文歌未讲完的PPT。   PPT是他做的,项目也是他做的。   面对大家的问题,他都能一一作答。   事实证明,宇文歌作为项目组长,除了过问了一下大家的工作内容,基本没有亲自做过一项相关的具体工作。   他还大言不惭地说项目是他亲自做的。   他做的事就是详细询问大家做了些什么,然后将大家的劳动成果收集起来,再往上面汇报,充当自己的功劳。   也不知道以前的项目,他是不是这样把大家的功劳都归为己有。   后来还被发现,以前宇文歌做出来那道SSR题目是他在国外的论坛上找人解答了答案,然后再拿到公司里面显摆。   技术部门的同事对他的做法嗤之以鼻。   这个圈子很小,宇文歌是圈子里比较出名的人物,相信过不了多久,稍微知名一点的公司,都会知道他的行径。他以后想要在这一行立足,是真的很难了。   立了功,陈一南终于找到正当理由给宣若鱼升职加薪。   宣若鱼升成部门主管,薪资连升两级。   技术部门的同事非但不眼红,还表示很佩服。   会议结束,大家簇拥着宣若鱼回到办公室,宇文歌还没走,在办公室收拾东西。   看着宣若鱼被大家拥戴,满眼都是怨毒。   他愤恨地摔下手中的纸盒,趁人不注意溜到卫生间。   想做点什么,又无可奈何。   在厕所里躲了半天,最后,拿起电话拨了出去,“若臻,宣若鱼真的太恶毒了,他和李润勾结起来,故意阴我……我现在工作也丢了……什么?!宣若鱼是陈一南的弟弟,陈一南这是故意拉踩我给宣若鱼抬轿?!他们一家人都那么阴险……唉,你有办法,你说……这不是违法吗……我气不过,我在公司这么多年,怎么能一下子把我以前的成绩全部抹灭……我考虑一下……”   经此一事,公司认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云氏科技扼住了他们命运的咽喉。   云氏科技只要宣布暂停和他们合作,他们根本没办法在消费者终端行业里发展。   不管他们的设计再高端再新颖,最终都逃不开云氏科技,只有发展自己的芯片制造水平,才能真正在市场稳住脚步。   芯片生产看似简单,一共四个步骤:设计、制造、封装、测试。   其中设计环节陈氏科技完全能承担,但是因为缺少光刻机这一关键的制造设备,陈氏科技在芯片制造这一环节举步维艰。   宣若鱼思考了很多。   他在霍氏、陈氏都工作了一段时间,对霍氏、陈氏的优缺点也有了解。   要解决关键问题,不是很云氏搞好关系就可以一劳永逸。   他想离开陈氏,做自己的老本行——半导体,创建一家属于自己的半导体企业。   这天,宣若鱼不知不觉工作了一上午,刚觉得肚子有点饿,就闻到一阵饭香从身后传出来。   他转头一看,发现霍元霁手里拿着一个饭盒站在他身后。   眯着眼,嘴边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微笑。   不知道站了多久了。   宣若鱼有一点被吓到,“什么时候来的?”   “有一会儿了。”霍元霁把手里的饭盒递过去。   “给我的?”宣若鱼接过来,掀开一道缝,饭菜的香气飘了出来。   粗略看了一下,有红烧鱼、糖醋莲白、仔姜牛肉丝……全是他喜欢吃的。   霍元霁笑着点头。   “你做的?”   这是一个保温饭盒,看起来很高级,不像是饭店的外卖餐盒。   霍元霁再次点头。   宣若鱼的脸有点热,“怎么给我做这个?”   “好几天没看见你了。”霍元霁的目光柔和,眼里带着浅浅的笑意,“想你了。”   他的声音慢悠悠的,就像寻常一样,拖腔带调的。   带着一丝缱绻,挠得耳廓上的绒毛也跟着轻轻摆动。   宣若鱼有点紧张,周围还有那么多同事呢。   怎么在大庭广众说这样的话。   他抬起头,往四周看了一下,发现同事们都在埋头工作,稍微安心了一点。   霍元霁看他的样子,觉得有点好笑,好似他说了多么大逆不道的话一样,让他怕成这样。   也许是他的反应太招人,抑或是想看更多这样的表情。   霍元霁忽然喊了一声,“小鱼,我想你了。”   相对于刚刚的平稳语调,这句话带有更多的感情色彩。   尾音拖着,故意发出那种让人遐想的暧昧腔调。   宣若鱼原本带着点气恼看他,听到这句话,下意识挪开视线。   他们好几天没见了,看到霍元霁忽然出现在面前,还带着他喜欢吃的饭菜,他是应该高兴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霍元霁有点坏,故意让他心慌意乱。   好似移开视线,不看对方,就能让心绪稳定下来。   宣若鱼视线转移到脚尖,故意岔开话题,“你盯着我的电脑看那么久,是来窃取我们公司秘密的吗?”   “我没有盯着你的电脑看,”霍元霁非常坦荡,毫不掩饰,“小鱼,我看的是你。”   宣若鱼没想到他大言不惭说出这样的话,一时语塞。   他的耳尖迅速染上一抹红霞,压低声音,气狠狠地说道,“这么大声干什么,吵到别人工作了!”   霍元霁低声笑了,从善如流,   “那我小声一点。”   接着,他又用同样的语气,压低嗓音,像是说悄悄话一般,“小鱼,我看的是你。”   压低嗓音后,他的声音更加沙哑,更加具有杀伤力。   像是指腹轻柔着耳廓,让人心绪在空中飘忽。   宣若鱼简直被他的不要脸震撼,皱着眉,语速又快又急,“上次说了不准喊‘小鱼’,你怎么还是要喊?”   眼看霍元霁又要说些有的没的,宣若鱼憋着气,把他拖到茶水间里。   霍元霁却全然没有一丝悔意,甚至很认真地回答对方的问题,“你没有说过不准我喊。”   “你上次说的是——‘让我想怎么喊就怎么喊’。”   好像觉得不够,他还补充道,“我上次喊的是‘小鱼儿’。”   “你能接受我喊你‘小鱼’还是‘小鱼儿’?”   很认真的询问。   宣若鱼气急,没想到他竟然这么……这么不知廉耻。   从桌子上抓了瓶矿泉水扔到他身上,“不准喊,都不准喊,再喊就出去。”   霍元霁似乎被矿泉水砸懵了,后退两步。   这次他没有笑,脸上的笑容敛去,神情逐渐低迷。   好似被人欺负了一样。   “……”   宣若鱼反思,就是喊个小名而已,他是不是有点反应过度。   他之所以表现得如此不正常,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被霍元霁牵着走,他忽然变得不能自如地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不知道从那一句话开始,他的耳根发热,整个脖子根想着火似地燃了起来。   这股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火,逼得他心跳快得不正常。   霍元霁非常听话地站在原地,果然没有再说话了。   宣若鱼放下手中的饭盒,叹了口气。   人家堂堂一个公司大总裁,千万人捧着的,给他做了饭菜,眼巴巴送过来,喊声小名怎么了。   他宣若鱼什么时候变成如此扭捏之人了。   气势呢?!   “我刚乱说的。”宣若鱼的声音有点小,低到如果不仔细听,全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你想怎么喊……就怎么喊吧。”   也许是发现对方的窘迫,霍元霁难得退让了一回:“那我小声一点喊,在只有我们两人的地方喊,好不好?”   宣若鱼睨了他一眼,没有回答,把盒饭打开,准备吃饭了。   埋头闷声不吭地吃了两口,才抬起头来询问,“对了,你吃了没有,要不要一起。”   说着,拿出碗筷,要分一半过去。   霍元霁摇摇头,“不用,专门给你准备的。”   “哦。”宣若鱼不想接话,怕他又说些有的没的,“那我给你煮杯咖啡。”   他只想好好吃饭。   霍元霁端着咖啡,坐在对面看他吃饭。   宣若鱼偶尔抬头,都能准确无误地捕捉到对方的视线。   他低下头专心吃饭,不敢再抬头了。   断断续续吃得差不多,宣若鱼停下手中的筷子。   霍元霁不知道从哪里变戏法似地端过来一碗汤。   “谢谢。”宣若鱼接过来,喝了一口。   番茄蛋花汤,红红的番茄配上黄色的蛋花,中间点缀了几颗翠绿的葱段,色香味俱全。   “这也是你带来的?”宣若鱼问道。   霍元霁点头。   宣若鱼才看见,他拿了两个保温桶,一个大的装饭菜,一个小的装汤。   宣若鱼心中忽然有种感觉,霍元霁很适合操持家务。   几乎是脱口而出,“你好像贤妻良母哦。”   说完,才觉得不合适。   不过转念一想,凭什么只有他一人脸红,他也想看霍元霁脸红害羞的样子。   又理直气壮起来,挑眉一笑,   “宜室宜家。”   没想到霍元霁没有一点羞赧,接着他的话往下说,“那你想把我娶回家吗?”   宣若鱼刚喝了一口汤在嘴里,差点被呛到。   “……”   “你,你,”   宣若鱼这次深刻反思,他就不该嘴贱,到头来吃瘪的仍然是自己。   心里暗自唾弃了自己一番,打定主意埋头喝汤,再也不多说一句话。   中午休息时间,同事们外出吃饭,茶水间偶尔有人进来。   李润进来倒水,一眼就看到霍元霁和宣若鱼在一起,“这不是霍总吗,来干什么啊?考察吗?”   霍元霁一本正经地说道,“听说你们公司有研发芯片的打算,我过来看看,能不能共同合作。”   之前霍氏的副总惹了云正清,云氏集团早就断绝了与霍氏的合作。   霍氏虽然退出了消费者终端市场,但是这些年一直在发展半导体芯片产业。   虽然比不上云氏,但也小有成绩。   他这么说,李润也觉得正常。   宣若鱼端着碗,看他正色庄容地和李润聊起半导体、产业链、光刻机……   跟刚刚那个得寸进尺故意暧昧的人完全不一样,连语气都变了。   两人聊了一会儿,李润才转头看了看宣若鱼面前的盒饭。   虽然吃得差不多,还是能看出来饭菜的丰盛程度。   李润从抽屉里摸出一包方便面,配上两根火腿肠,发出内心的赞叹:“若鱼,吃得不错啊,女朋友做的?”   “不是。”宣若鱼张嘴,想说是你面前这位日理万机的霍总做的,又怕霍元霁在李润面前仍然不知深浅继续占便宜。   正在踌躇的时候。   霍元霁低低地笑了起来,“未婚妻做的。” 第48章   李润大惊:“若鱼,你什么时候有未婚妻了?”   霍元霁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应道:“家里安排的。”   宣若鱼:“......”   八卦之心大起,李润追问道:“长得怎么样啊,性格好不好?”   霍元霁像是早就准备好了说辞,回答起来毫无压力,“长得很好看,性格温柔、有爱心,擅长做饭菜,非常爱干净,做家务是一把好手,工作能力强,有自己的事业。虽然不粘人,但是随叫随到,百里挑一。”   最后还总结一句,“宜室宜家。”   宣若鱼:“......”   他今天才发现,这人这么不要脸的吗?   把自己夸得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李润听完,由衷地感慨,“天啊,这样的未婚妻太好了吧,若鱼,看不出来啊,你艳福不浅啊!”   宣若鱼扯着嘴皮敷衍地笑了笑。   霍元霁却在一旁叹了口气,“可惜了。”   李润又问,“可惜什么?”   宣若鱼想摇一摇李润,你们对着电脑一个比一个精明能干,为什么私下里像个没脑袋的人似的,人家说两句马上就被牵着走了。   霍元霁低垂眼眸,小声说道,“小......若鱼好像不喜欢他。”   “啊,这条件你还不喜欢?!你的眼光太高了吧!”李润感叹一番,看了眼宣若鱼面前的饭盒,“若鱼,这就是你不对了。不喜欢就要说清楚,不能吊着人家,这些饭菜一看就要花不少功夫。”   霍元霁解释道:“若鱼没有吊着对方,是对方心甘情愿的、死心塌地地想和他好。”   他看起来有几分不正经,语气却很坚定,不由让人浮想联翩。   宣若鱼:“......”   说的他好像一个绝世渣男。   李润:“......”   看宣若鱼的目光越来越怪异。   宣若鱼长得很出众,可以这样说,整栋大楼要找出一个颜值和他匹敌的,还真不容易。   性格也开朗、工作能力也强,这样的小伙子,挺招小女生喜欢的。   有一两个小女生为他疯狂,也完全说得过去。   霍元霁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堂堂一个总裁,也犯不着在这种事上说谎。   李润完全相信他了,质问宣若鱼,“你是不是把人家PUA了?”   宣若鱼:“......”   很无语。   头上一只乌鸦飞过,留下一排黑色省略号。   霍元霁在旁边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想看看他怎么解释。   宣若鱼瞪了他一眼,有些无奈,“没有的事,你别听他乱说。”   他把饭盒里面的剩菜倒了,拿到水池旁冲洗。   霍元霁眼疾手快接了过来,“我来吧。”   两人差点撞到一起,宣若鱼立即放手,没有和他争执。   霍元霁低声说道,“做家务是一把好手。”   宣若鱼:“......”   李润的方便面泡好了,也准备开吃。   “我们这些单身狗,什么时候国家才能发一个对象啊,若鱼,你有了这么好的未婚妻还不珍惜,小心到时候追悔莫及。你不能仗着自己好看,就祸祸年轻小姑娘。既然是家里安排的,肯定是关系不错的人家,你这样做,会伤了两家和气。”   宣若鱼转到一边接水,假装没听到。   霍元霁一边洗碗一边转过头和李润说话,“他还亲过人家了。”   宣若鱼:“??!!”   李润嘴里的火腿肠落到方便面碗里,溅起一圈方便面汤:“若鱼,你过分了啊!吃人家的喝人家的,亲了人家,还不愿意和人家结婚,要是我妹妹遇到这样的男人,我早就把他套麻袋拖黑巷子了。”   宣若鱼终于忍不住破功,破罐子破摔似得大声质问,“我什么时候亲过你了?!”   霍元霁洗完饭盒,不紧不慢地说道,“上次在车上,你喂我吃糖的时候。”   李润:“??”   李润没想到这两人原来是这样的关系,张大嘴,衣服上被溅的方便面汤汁都来不及擦。   宣若鱼的脸瞬间就红了。   之前刚刚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红晕,在这短短数秒,又重新占领高地。   “我那是亲你吗?你那个时候状态特别不好,我是担心你走极端,怕你思想负担过重,你现在这个样子,当初我就......就该让你自生自灭!”   宣若鱼噼里啪啦说完一大堆,丢下两人,快步走了出去。   霍元霁完全没想到,宣若鱼害羞到极致会是这样一个状态。   看似在发怒,却一点气势全无,一看就知道是纸老虎,虚张声势。   最后居然逃跑了。   霍元霁对着一脸懵逼的李润说道,“他真的亲了我。”   李润:“??”   关我什么事?!   你俩搁这虐狗呢!   我一无辜社畜,已经沦落到吃方便面配火腿肠了,还被强行按在这里吃粮。   他刚刚就不该嘴贱接话。   霍元霁慢条斯理地扯了一张纸把手擦干,临出去前,义正言辞地说道,“我们有婚约,他就是不好意思。我出去哄哄。”   李润:“去吧去吧。”   别妨碍老子吃方便面。   霍元霁走后,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他这段时间和宣若鱼走得比较近,霍总这是在敲山震虎呢。   他一开始也根本不是在卖惨,明明就是在虐狗,顺便宣示主权,“这是他的人。”   啧,还总裁呢,心眼比针尖小。   ~   宣若鱼想立刻消失在地球上。   他躲到楼梯间,吹着冷风,脸上的温度终于降下来了。   “对不起。”霍元霁找到他,第一句话就是“对不起”,承认错误还挺快。   让人想发火都无从下嘴。   宣若鱼瞄了他一眼:“你挺明白一个人,怎么可能犯那种低级错误,刚刚是故意的吧?”   “是啊。”霍元霁挺坦荡。   “为什么在李润面前说那些?”宣若鱼问道。   “最近你和他走得比较近,”霍元霁老实交代,“上次在学校,你身上有酒味,也是和他在一起喝酒的。”   他话只说了一半,剩下的不用说,宣若鱼已经猜到了。   宣若鱼简直没想到,他竟然醋味那么大。   “他是工作的同事!”   “哦。”霍元霁问道,“你们公司有没有规定,不准办公室恋情?”   宣若鱼:“......好像没有。”   觉得刚刚丢脸了,绷着脸说道,“以后不准在外人面前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家李润根本就不想听。你说那些有什么用?”   “遵命。”霍元霁忍着笑,“我是说给你听的。”   宣若鱼转过头,“说给我听干什么?”   霍元霁的声音温柔低沉,“提醒你,好久没有和未婚夫见面了。”   宣若鱼:“......”   霍元霁转头看了看,再次确认周围只有他们两人,忽然喊道,   “小鱼,我想你了。”   这人简直了。   宣若鱼背着他,没有动。   抿着嘴,好似没有听见他说的话似的。   唯有耳根的红晕,确认他听到了,听清楚了。   ~   下午,宣若鱼翘班了。   坐在副驾的时候,他还嘴硬。   “我不是为了陪你,是想去探望霍爷爷,上次霍爷爷让我去看他,我还一次也没有去过。”   霍元霁笑道,“知道了,我不会多想的。”   宣若鱼抿着嘴,绷着脸点头,语气淡淡的:“你没有多想就好。”   霍元霁忍笑。   小鱼平时看着挺正常,他一说到“喜欢”“想他”,他就表现出四肢无处安放、害羞别扭的样子。   他明明知道这样不对,却忍不住继续。   也不仅仅是想逗他,是真的“喜欢”“想他”。   见到霍潮,霍元霁把霍天罡的事说了,霍潮听到自己儿子的事,没有太大的反应。   他虽然在疗养院内,外面的事基本上一清二楚。   “本以为给他找了个好儿媳,他能安分一点,没想到竟然害了别人家的好姑娘。”   妻子早年过世,霍潮那个时候忙于打拼,对儿子疏于教导。   也没有考虑续弦,他在家的时间不多,怕后妈对霍天罡不好,霍天罡小时候跟着保姆的时间最多。   霍天罡长大后进入公司,他就发现,霍天罡眼高手低、好高骛远,不知道在哪里学了很多恶习。   所以他精挑万选,选择了袁蓓当儿媳,没想到,现在竟然是这样的结局。   霍潮一生荣光,没想到临到老,遇到这样的事,难免几分唏嘘。   “你们以后做人做事,都要坦荡、光明磊落。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不可有。”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也不能再装聋作哑,霍天罡是他的儿子,他总该去看一眼。   冷冰冰的楼道里,充斥着浓浓的消毒水味。   病房外有两个人守着,看到霍元霁和霍潮,立刻走了过来。   “现在什么情况?”霍潮问道。   自从那件事之后,霍元霁一次也没有来过。   安排了两个人守着,是为了防止霍天罡和外人接触,再次更改遗嘱。   虽然霍天罡手上大概只有几千万的资产,并不算多,霍元霁也不能容忍这些被外人拿了去。   “医生刚走,恢复得还行,我们定期和警方联络,把他的情况汇报上去。他自己也知道犯了事,自从警察离开之后,每天安安静静……”   守在门口的人将霍天罡的情况汇报了。   “打开门,我们进去看看。”   病房内很安静,电视开着,不知道里面在演些什么,咿咿呀呀很热闹。   霍天罡躺在床上,眼睛半眯着,好像在看电视,又好像睡着了,整个人死气沉沉,没有一点生机。   霍潮站到他面前,轻轻碰了一下他的头,他才缓缓睁开眼。   看到霍潮,死鱼一样的眼睛终于有了神采。   “爸。”霍天罡死死地看着霍潮,不知道是不是眼睛睁开太久,慢慢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   “爸,你终于肯来看我了。”   “你们出去吧,我和他单独说一会儿。”霍潮说道。   宣若鱼和霍元霁点头,退了出去。   站在病房外没多久,就听见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抽泣声,过了一会儿,哭声越来越大,竟然变得撕心裂肺起来。   “他后悔了吧?”宣若鱼问道。   事情进展到这个地步,霍天罡落到这样的下场,   “应该是吧。”霍元霁望着前方,声音淡淡的,长叹了一口气,“可是,后悔有什么用呢,要是世上有后悔药,我当初就不该和妈回国。”   宣若鱼往门缝了看了一眼。   霍潮一脸无奈地看着病床上的儿子,霍天罡抓着霍潮的手。   他中风之后,说话就不利索,吚吚呜呜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宣若鱼知道,也许,霍潮能原谅悔改的儿子。   霍元霁却不能原谅犯错的父亲。   他掩上房门,走到霍元霁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小声说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霍元霁转头看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 第49章   目前,霍家算是真正被霍元霁捏在手里。   黄家人已经被公司全部清退,之前黄家人仗着黄珊珊,在公司作威作福,利用职务之便侵占公司财物,霍元霁半分情面不留,全部移交司法机关。   袁家被黄珊珊霸占的财物也悉数找回。   黄珊珊应该会被判死刑,霍天罡因为生病取保候审监外执行。   霍安安也被扫地出门,任其自生自灭,霍元霁甚至连每个月的生活费都不愿意施舍。   霍安安到公司闹了几次,被保安拦在门外,连大门都进不去。   她以前在网上炫富,积累了不少粉丝。   她到互联网上寻求帮助,试图利用媒体的力量对霍元霁进行道德绑架,霍元霁随便找了几个营销号,将黄珊珊的所作所为公之于众。   不知道一个小三的女儿有什么资格在外面蹦跶。   最后公众的舆论清一色对她进行批判,甚至有种全网黑的趋势。   就算这样,也没有抹灭她搞事的热情。   她一定要见到霍天罡,霍天罡那么宠她,她一哭诉,肯定会给她钱的。   霍安安想见霍天罡,一直找不到机会。   今天,她带着律师过来,刚巧碰到在门口的霍元霁和宣若鱼。   她拉着律师往病房里冲,被守在病房门口的人拦住。   “我要见我爸。”霍安安理直气壮地说道,“我是霍安安,霍天罡的女儿。我给你们说,我今天带了律师,你们不能限制病人的自由!!”   霍元霁看到她就觉得心烦,这人就像是打不死的蟑螂,没事儿就跳出来恶心人。   不让她见霍天罡一面,她总觉得自己还有依仗,还不死心。   霍元霁挥了挥手,让手下的人放行。   霍安安大喜,拉着律师开门进去。   看到霍潮,她傻眼了。   霍安安知道,霍潮不喜欢她,从来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甚至不曾对外承认有她这么一个孙女。   她能仰仗的,只有霍天罡。   看到霍潮,她有点怕。   霍潮年龄虽大,但面相硬朗,眉宇间的眼神如鹰隼般锐利。   霍安安停住脚步,甚至有往后退的想法。   可是,她真的快过不下去了。   她最开始还能住五星级酒店,后来钱花光了,又不肯住低于五星的酒店,只能搬到朋友家。她以前是千金大小姐,朋友们都恭维着她。   当其他人发现她被霍家赶出来之后,没有一个人愿意收留她。   没有霍家大小姐这个身份,她会死的。   对金钱的渴望让她鼓起了勇气。   她捏着拳头,硬着头皮往前走。   霍潮再不喜欢,她也是姓霍,是霍氏的子孙,应该受到家族庇佑,不可能像现在这样,被霍元霁扫地出门,生活困难。   凭什么,大家都是霍家的子孙,为什么霍元霁就能过上光鲜亮丽的生活,她就什么都不能得到。   她不服,她就要起诉到底。   她先是对着病床上的霍天罡喊了一声“爸”,然后大着胆子对着霍潮喊了声“爷爷”。   霍潮抬眼,朝她望过去。   他知道霍天罡有个私生女,却一直没有见过。   现在有机会,他准备好好看一看。   只看了一眼,就挪开眼去。   畏首畏尾,胆小如鼠,一看就上不了台面。   眼神萎缩,一眼就能看穿她心底的算计。   黄珊珊把这个女儿养废了。   霍安安画了很浓的妆,整过几次容,五官一点也不像霍家人。   “你来看天罡?”霍潮问道。   “嗯。”霍安安点头。   霍潮心想,还算有点良心,知道来看望父亲。   不过,看到他身后的人的时候,眉头又皱了起来。   “那他是谁?”   霍安安哑口。   律师早知道霍潮的大名,他穿着一身正装,双手奉上名片,“霍老先生您好,我姓李,是霍小姐聘请的律师。”   霍潮接过名片,“李律师,你今天来这里干什么?”   然后,对着霍安安嗤笑一声,“带着律师来看父亲?这就是你的孝道?!”   李律师简单说明来意:“霍小姐认为父亲之前订立的遗嘱无效,希望能重新设立遗嘱。”   并且详细说明了之前订立遗嘱无效的原因。   霍安安小姐能和霍元霁平分霍天罡的财产。   霍安安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大声说道,“爷爷,爸爸被霍元霁控制了,被限制了自由,不能和外界联系,我之前来了好几次都被拦在门外。霍元霁他,他想独吞爸爸的财产。”   霍潮冷笑一声,“所以你就把律师带上,过来看你爸死没有?”   不等霍安安回答,霍潮把名片扔到霍天罡身上,“看吧,她就是想要你的钱。”   霍安安摇头,连忙否认,“爸,不是我要钱,是妈妈。妈妈被关进去了,只要有钱,才能请最好的律师救她出来。”   霍天罡闭上眼睛,手指捏紧被单。   霍潮眯着眼,看在霍安安是霍家人的份上,提点了一句,“你妈犯法了,犯法的人,应该受到法律的制裁,霍家不会出一分钱。”   霍安安却一根筋的似的,扑到霍天罡床前,一个劲地抹眼泪,“爸,你不能见死不救啊,妈妈说了,只要请律师,她就能活,我不想让妈妈死。”   霍潮觉得霍安安愚不可及,只觉得她聒噪无比,抬手示意手下把她拖出.去。   “不要,不要拖我。”霍安安挣扎着扑了回来,“我不救妈了,我不请律师了。爷爷,我快要活不下去了,我就是想要属于我的那一份。我保证,我拿到钱绝对不会管她的。”   干净利落地和黄珊珊撇清关系。   终于露出了自己真正的目的。   霍潮冷笑,“折腾半天还是来要钱的!”   霍安安死死抱住床头,哀怨地哭诉,“爷爷,你不能这样,你太偏心了,什么都留给霍元霁,我什么都没有。说出去像话吗?霍家小姐现在借住在朋友家,身无分文,还要靠朋友救济,霍氏那么大的家业,分一点给我有什么大不了的。爷爷,我这么狼狈,对霍家的影响也不好,爷爷,我也是你的孙女啊!我也不想给霍家丢脸啊!”   “你觉得这样胡搅蛮缠我就会心软啊吗?”霍潮讽刺道,“你去工作啊,你四肢健全,什么工作干不得。”   这个女人贪婪愚昧,连联姻的价值也没有。   霍安安还在哭诉:“为什么霍元霁就能……”   “我当年也是从批发水果做起的,你要是肯踏实苦干,我还高看你一眼。”霍潮觉得霍安安这种人的存在,才是给霍家蒙羞,“我们霍家不养闲人。你还是改姓黄吧,”   “爸,爸,你说话啊,爸,你以前不是最喜欢我吗?爸,我是你的小棉袄啊!”   霍天罡终于忍受不了,睁开了眼睛,“李律师是吧?”   霍安安停止了哭闹,眼睛闪着光看着霍天罡。   “我所有的资产都留给元霁。”   霍天罡终于还剩了一点良知。   他看向霍潮,“我不想再见到她。让她改姓,她不配姓霍,还是姓黄好一点。”   说完,偏过头,重新闭上了眼睛。   听到霍天罡开口,霍安安这才停止挣扎。   软成一滩烂泥,被人拖了出去。   霍安安眼里一片灰白,像是被针戳破的气球,只剩下一张破烂的皮囊。   她不能姓黄的,她最骄傲的就是霍氏大小姐的称呼。   连姓都被剥夺,她就什么都不剩了。   霍天罡生病的这段时间,刚开始是愤恨,霍元霁是他的儿子,凭什么这样对他。   霍元霁并没有完全掐断他与外界的联系。   他甚至还和黄珊珊通了电话。   黄珊珊把罪责全部推到他身上,“反正你都这样了,还不如把罪全部认下来,好好利用你的病,你先别急着治疗,你身体残疾、生活难以自理是可以保外就医,天罡,只有这样我才不会死……”   黄珊珊说了一大堆,完全没有关心他的病情,只是一味地让他承担罪责。   霍安安更狠,张口闭口就管他要钱。   反倒是霍元霁,虽然把他像是个犯人似地看管,却还能接受治疗。   他真是悔不当初。   霍元霁说的对,这就他的报应。   他做了错事,是该受到惩罚。他做的错事他会认,但是别人的错,休想他来背锅。   宣若鱼看着霍安安被人从房间里拖出来,一路拖曳着,扔到医院大门口。   完全不像千金大小姐,像是一只癞皮狗。   ~   灯光昏暗的酒吧角落,高浩洋坐在吧台上,一杯接着一杯地喝闷酒。   他本来是霍元霁最器重的亲人,现在却混得不怎么好。   又被调到偏远的分公司,郁郁不得志。   事业上受挫,感情也不顺。   他端起酒杯,猛灌一口。   一只手伸过来,把他手中的酒杯夺下,问道,“什么事这么不开心?”   高浩洋的眼睛有点迷离,看清楚来人,情绪上也没有太大的起伏,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你怎么在这里?”   “浩洋哥,我来看看你。”宣若臻坐在他身边,帮他点了瓶矿泉水,拧开瓶盖,递了过去。   高浩洋推开矿泉水,示意酒保再来一杯。   宣若臻没有得到对方热情的回应,皱着眉,把矿泉水扔到了地上。   “想若鱼了。”高浩洋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想他干什么,他害得我们还不够?!”宣若臻條得站起来,语气带了几分尖利。   惊觉失态,又慢慢坐了下去。   高浩洋叹了口气,“这段时间我想了好多,以前都是若鱼一个人默默付出,为你献血,随叫随到,他本来就没有害我们,是我们太贪心,伤了他的心。”   “他以前多么善良啊,现在变成这个样子,都是我们逼的。”   没想到高浩洋居然这样回答,宣若臻捂住胸口,喘了口气。   酒吧内烟雾弥漫,他原本身体就不好,这个时候更加觉得胸闷气短。   怎么会这样,高浩洋默默喜欢了自己那么多年。   宣若鱼之前一直倒贴,高浩洋也没把他当回事。   现在高浩洋竟然为了他,在这里借酒浇愁,反而不把他当回事。   宣若臻调整了一下呼吸,掐着指尖,说道,“你这么想他,我把他给你找回来,好不好?”   高浩洋的双眼亮了起来:“你有办法?!”   宣若臻把他手上的酒杯拿了过来,自己喝了,“当然,只要你听我的。”   他往旁边让了让,身后出现几个人,   “给你介绍,这是汪哥,汪哥可是不一般的大人物。”   高浩洋伸出手,和汪哥握了握。这个人长相普通,眼神却犀利,好像在哪里见过。   “还有安安、宇文歌,我们同是天涯落难人。” 第50章   一切尘埃落定,坏人已经受到了惩罚,好人的生活还要继续。   袁蓓当初被当成黄姗姗,火化之后随便找了个地方埋了。   现在需要把她的骨灰迁出来。   请大师算好日子,霍元霁带人迁墓。   宣若鱼和霍元霁一起,在老君山公墓最偏僻的一角发现了“黄珊珊”的墓碑。   墓碑上积满了灰尘,蜘蛛网,周围植物茂盛,几乎将整个碑身遮挡,荒凉又颓废。   这些年,黄家人怕惹得“袁蓓”不高兴,从来没有过来祭拜。   霍安安忙着讨好“袁蓓”,也没有时间过来。   墓碑疏于管理,常年无人照看,和周围摆放着鲜花礼品的墓碑形成鲜明的对比。   墓碑的位置也很偏僻,四周荒凉、冷清、颓败。   霍元霁拿出干净的小扫帚,把墓碑上的灰扫干净,又把周围的杂草清理干净。   清理完毕之后,墓碑上面的字显露出来。   【黄珊珊之墓】   挺讽刺的。   黄珊珊还活着,却“死”了好几年。   霍元霁吩咐下人,“挖吧。”   知道黄珊珊冒充袁蓓之后,霍元霁心里有难受,也有解脱。   难受的是黄珊珊做出那样的事之后,竟然还整容冒充袁蓓,享受着袁蓓的一切。把自己伪装成袁蓓的样子,欺骗着自己,欺骗着身边的人。   她明明是恨着袁蓓的,不知道半夜梦醒照镜子的时候,有没有被自己的那张脸吓到。   而真正的袁蓓这些年孤零零地躺在这里,无人祭拜,被人遗忘。   解脱的是,袁蓓还是他心目中那个温柔、善解人意、气质如兰的母亲。   不是黄珊珊那种虚荣拜金,浑身铜臭味的女人。   幼时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霍元霁低垂着眼眸,眼神里一片茫然失落。   他给宣若鱼看了袁蓓年轻时候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个子大概一米六五左右,穿着一件月白色的旗袍,婉约端庄。   她的手上牵着一个小男孩。一看就是霍元霁。两母子眉眼很像。   霍元霁那时候很小,差不多五岁左右,手里拿着一个棒棒糖,塞在嘴里,脸蛋被棒棒糖鼓出一个包。   比了一个剪刀手,笑得很开心。   完全不能想象,长大后的霍元霁,身上会透着一股天然的疏离与冷漠,与照片中的小男孩截然不同。   从公墓出来,天色渐晚,宣若鱼见霍元霁情绪实在是低落,主动提议,“要不要去喝一杯?”   霍元霁看着他,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霍元霁常去的一间会所。   这家会所装修豪华,是会员制,门童看到霍元霁,很热情地迎接。   宣若鱼笑道,“看来你是常客。”   霍元霁无奈解释:“平时基本不会来,有时候工作应酬实在是推不过才来。”   他说的很认真,一字一句,好似在给对方报备行程似的。   这里是朋友开的,虽然他来的很少,工作人员基本都认识他。   再说了,娱乐场所,对京城的风云人物都有所了解,不认识霍家大少的还真没几个。   宣若鱼笑着岔开了话题,“既然你熟悉,今天你请客哦。”   说着,跟着服务人员往里面走去。   霍元霁要了一个包厢,包厢很大,有游戏机、麻将桌,还有一张台球桌。   宣若鱼先去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包厢里放着一首外语歌,调子带着一股迷幻摇滚的色彩。   霍元霁坐在沙发上,一手端着酒杯,另一只手手指上夹着香烟。   包厢里的灯光瓦数不高,昏黄的琉璃灯光落在他的侧颜上,勾勒出漂亮的线条。   他轻轻地摇晃杯身,垂着眼眸,看着酒杯里的冰块来回晃动,发出清脆的响声。   看到宣若鱼进来,他抬起头,对着他笑了笑。   霍元霁手中的烟燃了大半,也许是注意力全部在酒杯上,积了很长的烟灰。   会所的包厢是封闭的,空气不流通,烟雾经久不散,细细的烟雾缓缓升上来,让他有一种青山隐雾般朦胧。   发现宣若鱼盯着他手里的烟,他低头看了看,把烟掐灭了,右手轻轻一扬,烟头落到了垃圾桶里。   宣若鱼是见过霍元霁抽烟的。   上次他找霍元霁要烟,被拒绝了,还告诉他小孩子抽烟不好。   想到这里,宣若鱼打趣道,   “不准我抽烟,你倒是一根接着一根在抽。”   “抽得很少。”霍元霁说道,“你要是不喜欢,我可以戒了。”   “你戒不戒关我什么事。”宣若鱼转身拿了个酒杯,倒满,“来玩些什么?”   霍元霁看了眼他的酒杯,问道,“你酒量很好吗,倒那么满?”   “还行吧。”宣若鱼以前的酒量很不错,穿过来之后只是很李润喝过一次,他那次喝了三瓶啤酒还能回学校□□,酒量应该不错。   “会划拳吗?”   “会。”宣若鱼笑道,“你要和我划拳?”   想起以前在学校男生们流行的划拳游戏——英雄美女拳。   流氓赢美女,美女赢英雄,英雄赢流氓。   先是大家一起用贱兮兮的口吻念:“黑漆漆的夜啊,什么也看不见呀”,然后各自喊“流氓”、“美女”或者“英雄”。   脑袋犯抽时期的产物。   这套中二之拳挺烘托气氛的。基本上划上两场,场子就热起来了。   再冷漠的人也会“哈哈哈”笑上几声。   喊美女的时候要双手抱胸作害羞状,喊英雄的时候要做出展示肱二头肌的举拳动作,喊流氓的时候朝对方做出“抓奶龙抓手”的猥琐动作。   猥琐又中二。   这种游戏霍元霁肯定不会玩。   宣若鱼光是想象霍元霁喊“美女”时的娇羞状,就觉得好好笑。   他把规则告诉霍元霁之后,霍元霁果然低低地笑出声来。   但是他没有立刻拒绝,反而一本正经地问道,“你先示范一下,我看看。”   宣若鱼以为他真的有兴趣,详细地给他讲了一遍,还把各种动作演示了一遍。   霍元霁眼睛半眯着,手里拿着酒杯,间或抿两口。   看着他表演,嘴角一直向上弯着。   看到他扮演“流氓”,歪着头,手呈抓握状放在前方,没有一点猥琐气,反而俏皮可爱。   宣若鱼就像是初升的太阳,他一来,雾霾散去,冰雪消融,枯枝吐新芽。   他带着生机,散发着温暖。   一切灰暗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霎时,心中的阴霾被吹散了一大半。   霍元霁觉得,每当他情绪低落的时候,对方总能出现在他身边,将他从低谷中带出来。   告诉他,世间还有很多美好的事物。   别为了那些不值得的事伤心、烦恼。   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生活总是还要继续。   他放下酒杯,开怀大笑。   宣若鱼瞪着眼,发现自己被捉弄了。   发作道,“你耍我?!”   霍元霁发现他的不满,忍着笑,一本正经地说道,“怎么会呢?要玩,你再给我演示一下‘美女’是怎么回事?”   宣若鱼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真要玩?”   霍元霁点头:“真的。”   带着宠溺的语气。   宣若鱼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娇羞地对着他挑了下眉,“这样,懂了吗?”   他笑起来,长长的睫毛跟着眼睑晃动,嘴边的梨涡露出来,像一颗黑痣。   “懂了。”霍元霁点头。   “那我们开始吧!”宣若鱼下令,“我先说好了,动作一定要做到位,要表现出人物应该符合的气质,你要是懒懒散散的,这游戏就玩不下去。”   “我们先试一次。”   霍元霁笑着称是。   “黑漆漆的夜啊,什么也看不见啊~~”   “美女!”宣若鱼喊完后,双手抱着胸口。   他估摸着霍元霁有总裁包袱,“美女”、“流氓”都不会选,肯定会喊“英雄”。   他喊“美女”,肯定能赢。   没想到霍元霁什么动作也没有,只是笑着看他。   “你耍赖!”   宣若鱼觉得丢脸。   他像个中二少年一样比划了半天,对方一直当成笑话在看。   越想越气不过,他站起来拽对方的胳膊。他的力气不大,只是想发泄一下不满。   霍元霁坐得很稳,宣若鱼没拽动他,反而自己踉跄了一下,   霍元霁只是轻轻拉了一下,他就撞进对方的胸口。   脑袋被揉了一下,紧接着就听到对方猛烈的心跳声。   宣若鱼动了一下,没挣脱。   霍元霁身上还是那股好闻的薄荷沐浴露味,带着一点微苦的烟味,烟味不重,却恰到好处地中和了薄荷的凉意,让人有片刻的眷恋。   他停止了挣扎,像只乖顺的猫咪,趴着一动不动。   两人维持这个姿势好一会儿,才听见霍元霁哑着嗓子说道,   “算我输,这杯我喝。”   宣若鱼重新站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喝酒上了脸,脸红了一片。   他坐回自己的位置,气鼓鼓地吹气,额前的碎发被吹起来,乱七八糟地搭在头上。   想起自己刚刚被揉了头,又伸手在头发上理了理。   霍元霁的眼神暗了暗,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对不起,这套拳太难了,我老是记不住。”   见他表达了歉意,宣若鱼的心情才稍微好了一点。   不过几秒钟,他就把不愉快丢在了脑后,抬头到处望。   “这里没监控吧。”   他抬头望了一圈,只在屋顶上看到几个烟雾报警器,才安心下来。   “刚才我的动作太傻了,被其他人看见也太丢脸了。”   “没有监控。”霍元霁的嗓音低沉,带着些许蛊惑人心的哑。   耳边的音乐换了一首,舒缓的调子搭配着温柔的男低音,动人的情歌在耳边飘荡,像是在和爱人诉说着情话。   “不过,”霍元霁说,“你刚刚的样子在我脑海里,我记住了,永远也忘不掉。” 第51章   这家私人会馆是京城富二代的根据地。   隔壁包厢有牌局,里面坐满了人。   李天奇依然是一身名牌,衣服上满是印花LOGO。   他拿起酒瓶,吹了一口,把手中的扑克扔了出去,满脸不屑,“陈家又在请客了,不知道宣若鱼是不是没人陪他玩?”   今天是李天奇做的局,他一说话,就有人附和,“是啊,没见过宣若鱼出来玩,你们谁和他有交情啊?”   稀稀落落的声音响起,“就和他说过一次话,交情不深。”   “他是玩不起吧。我喊过他几次,他都找借口不出来。”   “孬种。”   “反正我是不去陈家的。”   旁边有知情者辩驳了两句,“陈一南要结婚了,请亲朋好友去热闹。不是为了帮宣若鱼找陪玩。”   “你们不去正好,我要去。”   “你他么懂个球!”   意见不合的人吵了几句,忽然,一把清利的嗓音把他们打断了。   “吵死了,人家要不要出来玩,需要你们这些妖魔鬼怪在这里置喙?!”   李天奇刚想回骂,发现骂人的是云正清又把头缩了回去。   “云少,听说你和宣若鱼不大对付?”   云正清喝了一口酒:“管你屁事!”   自从输给宣若鱼之后,云正清私下里找过对方几次,宣若鱼都不肯出来。   换成其他人这么对他,他才不稀罕。   不过,他就是觉得不甘心,宣若鱼凭什么不理他。   按理说,宣若鱼的性格他非常不喜欢,他又忍不住想接近,非常矛盾。   他想接近的人,在这些人嘴里却成了孬种、玩不起。   云正清的脾气出了名的直,回怼根本不考虑对方的脸面,“宣若鱼当然不会理你们,因为你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李天奇被连呛几次,眼看要恼,一大堆人过来劝。   李天奇这人欺软怕硬、看人下菜,云正清他惹不起。   见有人劝,他有了台阶,下得飞快。   会所经理正好过来敬酒,被李天奇拉住,“你们老板呢,喊你们老板过来喝两杯。”   “霍大少来了,老板在隔壁敬酒。”会所经理说道。   “霍元霁来了啊?我们也过去敬一杯。”   “走吧。”   一呼百应。   霍元霁和这些人都是富二代,不同的是,霍元霁是圈子里最有本事的一个,年少继承家业,现在能和他们的叔父辈平起平坐,是他们这些纨绔们仰望的对象。   这家会所的老板是程建白,程建白和霍元霁关系很铁。   他们来这里消费,也是想和霍元霁攀上关系。   霍氏集团手指里漏出点小业务给他们,都够让他们在家族里吹嘘大半年。   霍氏企业经营范围广,这个圈子里,在座各位,除了云正清,没有人不想和霍元霁搞好关系。   听到霍元霁在隔壁,大家都有点跃跃越试。   一群人嘻嘻哈哈走出包厢,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李天奇,听说你妹妹喜欢霍大少啊,经常高调示爱。”   李天奇舔舔嘴唇,歪着嘴笑了笑,“放屁,明明是霍大少喜欢我妹妹,两人微博经常点赞互动。”   “哎哟,是吗,到时候喝喜酒的时候别忘了叫我们。”   李天奇歪着嘴接受大家的恭维,“你们都是我兄弟,我妹妹就是你们妹妹,迎亲的时候大家都要出力!”   李天奇的妹妹李丹丹是个小网红,微博也有好几十万粉丝,曾经数次在视频里把京城圈子里的二代们排名,什么最想嫁男神、最让人心动男人……每一次霍元霁都高居榜首,排名超过很多男明星。   云正清看了这些人一眼,嗤笑一声,没有动,继续喝自己的。   一群人走到隔壁包厢门口,被拦了下来。   李天奇说明来意,“我们是来给霍大少敬酒的。”   说着,晃了晃手中的酒杯。   “霍少正在招呼贵客,不方便。”守在门口的是会所的一个高级经理。   这个高级经理在会所职位挺高,没想到竟然被派来守在门口。   可见对里面客人的重视。   “什么贵客,这么隆重?!”李天奇从兜里掏出两张红色钞票,卷成一圈往高级经理上衣兜里塞。   “我也不清楚,那是客户的隐私。”高级经理往后退了两步,避开钱,只是笑着回应。   “不给面子?”李天奇不太高兴。   “客户要求。”高级经理陪着笑脸,这里的客户,他一个都得罪不起,“李少,要不再开两瓶酒,算我的。”   眼看大家要铩羽而归,不知道谁嚷了一句,“李天奇,你妹妹不是和霍少关系好吗,让你妹妹过来啊。”   马上有人接话,“就是啊,你妹妹正在隔壁,让她过来一下呗。”   “该不会是吹的吧,李丹丹平时就爱吹牛,经常说这个喜欢她,那个又追求她。”   李天奇被人说得下不来台,把李丹丹叫了过来。   李丹丹一来,众人好似有了依仗,对着守在门口的高级经理道,“看到没有,霍大少的女朋友来了,进去通报一声。”   李丹丹只是在朋友聚会上见过霍元霁几次,两人没有说过话,连联系方式也没有。   她有次在视频里提到了霍元霁,发现涨粉很快,然后就经常在视频里提起霍元霁,好似她和霍元霁真的很熟一样。   网红这一行就是要脸皮厚,不管有没有,先认下来再说。   万一霍元霁好奇,让他们进去了,然后不小心看到自己的美貌,说不定还能误打误撞成就一段姻缘。   他们李家虽然没有霍家豪富,却也小有家底。   霍元霁应该不会这么无情,好歹面子上的功夫也会敷衍。   只要能进去,她就敢找霍元霁拍合照。   霍元霁身边从来没有花边新闻,出现在公众面前也是一副谦谦公子的模样。   一张合照,至少能给他带来上百万流量。   光是想象,李丹丹就激动不已。   她做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好似她此刻真的就是霍总女朋友了。   高级经理看他们不像是在说谎,也不敢随便放人,让他们在门口等,他进去通报。   结果不到半分钟就出来了。   “霍先生说了,不认识什么姓李的小姐,更没有女朋友,如果再造谣,他会发律师函告到李家倾家荡产。”   高级经理忍着笑,说话的语气面无表情。   话音一落,人群就炸开了。   “!!”   “哈哈哈,李天奇,这趟车翻得真快。”   “我就是来看热闹的,没想到啊,霍总竟然是一点face也不给。”   李天奇和李丹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喧闹停止之后,看着李天奇和李丹丹铁青的脸,还补充一句,“李小姐,请你在一分钟内撤掉有关霍总的所有视频,否则,自然会有律师联系你。”   “一分钟,吓唬谁呢?”李丹丹尤在嘴硬。   李天奇也拿出手机,“一分钟是吧,我计着时!”   一分钟到,闹铃响起,李天奇冷笑一声,“哥哥不是被吓大的。”   嗤笑声还没落,李丹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一个陌生号码,她抬眼望了望李天奇,还是接了起来。   “……”   “嗯嗯,视频我马上就删……我会发微博澄清……不会让霍总名誉受损……”   律师的电话真的打来了。   霍元霁好不容易和宣若鱼单独待在一起,气氛正好。   会所经理知道他来了,一大帮人过来敬酒。   敬酒的人走了,又有人进来说他女朋友来了,要进来找他。   霍元霁一听就知道是碰瓷蹭热度的,以前他对这种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竟然舞到他面前来了。   这种人交给律师去处理,他根本不屑出面。   李丹丹狼狈地打开手机删视频,李天奇脸面挂不住,气得浑身发抖。   热闹看得差不多,大家正要散去的时候,从人群中出来一个人,也想进包厢,让高级经理通报。   李天奇刚刚被拒,有点下不来台,“霍总今天招待贵客,不见外人。”   好像这样说,完美地解释了他被拒之门外的原因,脸色也没有那么难看了。   大家也对霍总的贵客好奇起来。   究竟是招待什么样的客人,需要这样兴师动众。   “我不是来见霍元霁的。”   楼道门口光线昏暗,这人站稳之后,大家才看清楚他的样子。   看清之后,眼睛都看直楞了。   来人叫佟瑶,与他们这些子承父业的二代不同的是,他放弃继承家产,进入娱乐圈当了一名歌手。   发行的第一张唱片全网销售第一,各大网站年度热播华语歌曲第一,年度热评歌曲第一,被誉为天才作曲家。   人家是音乐才子,是真正的艺术家,和李丹丹这种哗众取宠的网红是不一样的。   让佟瑶愿意结交的人,究竟是谁呢。   大家对里面的人更加好奇了。   “上次听了他弹奏的曲子,很喜欢,能不能进去通报一声,我就进去打个招呼,说两句话。”佟瑶很有礼貌,表现得很谦逊,并没有仗着自己的身份颐指气使。   高级经理进去之后,很快出来了。   “佟先生,宣先生让您进去。”   佟瑶进去之后,门口的人窃窃私语,“宣先生,哪个宣先生?”   “不会是宣若鱼吧?”   “怎么可能是他?”   李天奇刚刚还在包厢里说过宣若鱼闲话,说没人带他玩什么的。   还说人家乡下长大的,没见过世面。   霍元霁和佟瑶怎么可能把宣若鱼捧那么高。   正在大家热议的时候,云正清过来了。   在大家以为他也是为了霍元霁而来的时候,   他直接对着高级经理说道,“你跟宣若鱼说,我要见他。”   高级经理不敢怠慢,又进去询问。   出来之后,说道,“宣先生说了,他要创业,让你……”   高级经理也觉得这话有点不妥,顿了顿才说道,“让你给他打工,如果你同意了,才让你进去。”   云正清怒目圆睁,“什么?!要我给他打工!”   他之前找过宣若鱼,和他聊过行业发展。   他对宣若鱼的想法很赞同,认为他在陈氏屈才了,还邀请宣若鱼到云氏,给他承诺和他一样的职位。   被宣若鱼拒绝了。宣若鱼也向他透露过创业的计划。   大家都以为他要发怒,揣着手在一旁看笑话。   没想到云正清咬牙切齿地推开高级经理,从齿缝里崩出一个字,“好!”   “!?”   所有人都惊了!   人家宣若鱼不是没人带,霍元霁、佟瑶把他奉若上宾。   天才云正清上赶着在他手下做事。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再看看李天奇、李丹丹,这种好逸恶劳的纨绔子弟,连霍氏集团里一个普通的员工也比不上。   人家宣若鱼怎么会稀罕和你这种妖魔鬼怪玩?! 第52章   “哈哈哈,这脸打得啪啪啪响。”   “不知道李天奇哪里来的底气,看不起人家宣若鱼。”   “人与人之间,果然是有区别的。”   “李天奇在家很受宠啊。”   “当然了,他妈以前在酒吧上班,最会笼络男人,他出来玩都是找他妈要钱。”   “............”   “你们说够了没有?!”   围观的人越说越不像话,李天奇恼羞成怒,大吼一声。   “你们他么在我这里骗吃骗喝,嘴巴都还没有擦干净,要逼.脸吗?”   一句话打伤一大片。   “谁他么骗吃骗喝,你他么嘴巴放干净一点!”   人群聚在走廊上,推攘起来。   包厢里原本只有霍元霁和宣若鱼两个人,现在多了两个人,变成四个人。   霍元霁端着酒杯,双腿交叉,懒散地倚靠在沙发上,看着佟瑶和云正清围着宣若鱼。   他的眼睛半眯着,好似很享受,但是眉宇间的一丝褶皱,还是透露出他此刻的不耐烦。   宣若鱼很优秀,总是能吸引有才华的人往他身边聚集。   上次知道他把云正清踢下水,本以为云正清会憎恨宣若鱼,故意刁难陈氏科技,没想他预料的情景没有出现,此时此刻,云正清像个受气小媳妇一样坐在宣若鱼旁边。   云正清在圈内是出了名的怪脾气,连他的帐也不买。   刚刚高级经理进来通报,说云正清想进来,宣若鱼开玩笑似得说了一句,“你出去给云正清说,他如果愿意来我这里打工,就让他进来。”   高级经理当场就震惊了,陪着笑说道,“宣先生,这个笑话很好笑。”   没成想宣若鱼却说,“不是玩笑话,我是说真的。他如果不愿意,请他以后不要来找我。”   高级经理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去说了,最让人惊掉下巴的是,云正清居然同意了。   他当时就警觉起来,云正清这么反常,是不是对他的小鱼有什么想法。   直到云正清进来,他观察了好一会儿才放心下来。   云正清眼眸干净,看着宣若鱼的眼神亮晶晶的,不像是情人之间的爱恋,倒是有点像小弟对大哥的崇拜。   再来就是佟瑶。   佟瑶在圈子里很出名,有名的才子,恃才傲物。   如果非要把他归类,应该是和云正清一样的人物。   但是,他和云正清又不一样。   云正清有种熊小孩气质,只要哄着他,捧着他,他什么人都愿意结交。   一旦惹了他,他非要挣个你死我活。   佟瑶不一样,他结交的对象都是他欣赏的,在某一领域超越一般水准的人物。   他不会轻易与人结交。   换言之,宣若鱼在他心中分量不轻,他才会亲自前来。   听到佟瑶要进来,他一开始还以为高级经理搞错了。   今天听他说起,才知道小鱼竟然会编曲、弹钢琴。   而且水平不低,连佟瑶这种音乐天才都对他赞赏有加。   他们在一旁高谈阔论,霍元霁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加入他们的谈话。   他忽然有种想法,好想看小鱼弹钢琴。   现在就想。   想看到小鱼像个小王子一样,在台上闪闪发光、熠熠生辉。   佟瑶和宣若鱼正在谈笑风生,云正清坐在旁边,气鼓鼓的,一看就是插不上话在生气。   霍元霁喝完杯子里的酒,又满上一杯。   看起来依然云淡风轻,但,他此刻的心情,和云正清挺像的。   ~   外面吵得很厉害,包厢隔音很好,争吵声也传了进来。   打开门,霍元霁问,“你们闹什么?!”   推攘起哄的人群忽然安静了下来,众人的视线集中在李天奇和霍元霁身上。   看到霍元霁,李天奇下意识缩了缩脑袋。   “李天奇,刚刚不是拽浑了吗,这么快就认怂了?”   “当着霍少的面,你当他还舞得起来吗?!”   李天奇被拱得下不来,直接豁出去,梗着脖子说了一句:“霍大少,来玩两把?”   霍元霁根本不理他,示意他们安静,转身要进去。   李天奇不知道哪根筋抽了,壮着胆子说道,“霍大少,你该不是玩不起吧!?”   霍元霁站着没动,周身的锋芒毕露,抬起眼慢条斯理地逡巡过众人,眼神里是猜不透的森然。   “你配吗?!”   霍大少从不出来玩,却不是玩不起的人。   相反,他比任何人都玩得起。   只是,一个李天奇,还不配踏入他的圈子,不配和他一起玩。   简单三个字的质问,将李天奇刺得面红耳赤。   李天奇哆嗦着嘴皮,好不容易才从齿缝中挤出一个字,“你……”   霍元霁没有生气。   李天奇在他眼里不过就是一个跳梁小丑,根本不值得他撩一下眼皮。   云正清坐在宣若鱼身边,插不进嘴,觉得无聊。   看到霍元霁半天没回来,跟出来看看。   见又是李天奇那个事逼,云正清在旁边嘟囔两句,把刚刚李天奇怎么对宣若鱼品头论足,上次在陈家怎么撺掇众人孤立宣若鱼的事说了。   霍元霁皱着眉听完。   他的样子看起来没什么变化,眼里却带着一股子煞气。   整个眉峰透出锐利,让周围的空气都冷了三分。   霍元霁一直以温润面目示人,在外人眼里,一直是一副有教养的贵公子模样,像这样一看就是在生气的样子,还是头一回。   霍元霁在生气。   身居高位免不了被人议论。   他被人议论两句无所谓,但他却不能容忍宣若鱼被人这样诋毁。   他的小鱼明明这么优秀,却被面前这个看起来就不怎么样的人恶意中伤。   他要是不做点什么,心中这口闷气简直无法释放。   “你想怎么玩?”   他的声音很凉,语气虽淡,上位者的气势却不容忽视。   这种人就像厕所里的蟑螂,一棒子打不死,生命力很顽强,不会对人造成实打实的伤害,恶心人的本事可不小。   霍元霁要做的,就是一巴掌把他拍死,让他没脸在这个圈子里继续蹦跶。   让他从一只恶心人的蟑螂,变成一只别人见到就要绕开的臭虫。   “玩……玩牌……”李天奇原本就没有气势,单凭一口气吊着,说话吞吞吐吐。   他没想到霍元霁会回应,周围的人也没有想到。   李天奇江湖气重,他的准则是“不打不相识”,说不定能借此和霍大少有点交情。   怕霍元霁反悔,他举起手,比了一个数,赶紧补充一句,“我们一般玩这么多,不知道霍大少有没有意见?”   围观人员倒吸一口凉气。   李天奇比的那个数,有点大。   曾经有人一晚上输掉一栋五星级酒店。   李天奇工作能力不行,吃喝.嫖.赌却在行。   霍元霁一看就不常出来玩。   李天奇摆明就是想在霍元霁身上薅羊毛。   “霍大少,别便宜了姓李那小子。”   “李天奇真的很过分耶,想赢钱也太明显了。”   “他也就只有这点本事了。”   好似笃定霍元霁会输一样。   “翻一倍。”霍元霁微微眯起眼眸,淡淡地笑了笑,“就怕你没有本事拿走。”   火.药味十足。   李天奇不学无术,但最擅长赌牌,怎么可能放过这样的机会。   从霍元霁身上薅一笔,够他吃几年。   “那就请吧。”   李天奇生怕霍元霁脱逃,邀请走廊上围观的人作见证。   棋牌室里,荷官坐在正中央,一张长方形的牌桌前坐了三个人。   霍元霁、宣若鱼、李天奇。   他们的阵仗摆得很大,宣若鱼问清事情原由,也坐到牌桌前。   李天奇没阻止,两个人正好可以赢双倍,而且玩牌,人多才好玩。   就算宣若鱼不来,他也会邀请别的人来。   要是只有他和霍元霁,那就是纯属赌运气,完全没有技术含量。   水浑了才好摸鱼。   霍元霁直接要了两千万筹码。   他们不玩复杂了,就玩最简单的“焖鸡”。   三张牌比大小,A最大,2最小,三张一样的叫豹子,豹子>顺金>金花>顺子>对子>散牌。   花色相同的顺子叫顺金。三张相同花色叫金花。   底注一千,加价随意。   如果对方愿意跟,就继续。   如果不愿意,就弃牌,连和对方比大小的资格也没有。   宣若鱼听完规则,笑了笑。   虽然他以前没玩过,但是这种规则就是比谁的心理素质好,当然运气也很重要。   荷官开始发牌。   一人面前三张牌。   李天奇拿到牌,捏起来,瞄了一眼。   一张A,一张K,一张3,不同花,在散牌中算大牌。   他笑了笑,毫不在意扔出两万筹码。   玩这个,就是要虚虚实实,让对方看不到自己的底牌,能把对方吓到就最好了。   霍元霁拿起牌,看了一眼,连思考也没有,懒洋洋抛出两块筹码,“跟,再加二万。”   他一贯的样子就是那样,脸上平淡无波,从他的样子根本看不出来他究竟拿了什么牌。   宣若鱼端起手边的酒,浅浅地喝了一口,抓起面前的筹码扔了出去。   荷官理清了一下宣若鱼面前的筹码,问道,“宣先生,你是要追加三万吗?”   宣若鱼问道,“我刚刚扔了七万?”   荷官:“是的。看错了的话,可以收回。”   宣若鱼顿了一下,笑道,“不用,就七万吧。”   轮到李天奇了,他要么就再出七万,或者比七万更多,要么弃牌,之前出的二万就输了。   他拿着牌,纠结了很久。   玩“焖鸡”,不止是运气,还有心理素质。   他擅长通过观察对方的表情来揣摩对方的底牌。   只要对方有一丝细微的变化,他都能大概判断对方是不是在“偷鸡”。   “偷鸡”——拿着一把烂牌,装作牌很好,吓唬对方,让对方弃权。   可是霍元霁表情几乎没有变化。   荷官催促。   “看来李天奇这回是遇到高手了。”围观群众说道。   “没有,”宣若鱼转头向大家解散,“我第一次玩。”   霍元霁和他对视,笑了笑,“我也是。”   “第一次第一局,牌都没有看,就扔七万?!”   “我是不信!”   “不信加一!”   七万其实不算多,但就不到一分钟时间,按照这个速度下注,一个小时输赢能达到上千万。   “是啊。”宣若鱼看了自己手边的筹码,“别帮我操心,我筹码还多。”   “果然,换成筹码之后,钱就不是钱了。”   “哎呀,开局就这么刺激吗?!”   “有种看《澳门风云》的感觉!”   李天奇咬咬牙,佯装淡定跟了七万。   几乎是李天奇刚下注,霍元霁就将筹码扔了出来,“跟,再加十万。”   宣若鱼也跟了。   李天奇把牌放下,深吸了一口气,“你们跟了那么多,可以互相看牌,或者看我的牌。”   两个人互相看牌之后,输的一方就不能继续叫价了,剩下的两方继续喊价。   宣若鱼恍然大悟:“是吗?还有这种规矩。”   大家都以为他要看牌的时候,他说道,“不看。继续。”   又轮到李天奇了。   他要么出17万看其中一人的牌,要么继续跟17万三人继续喊价,要么弃权。   现在这个情况,他已经出了9万,霍元霁出了21万,宣若鱼出了24万。   牌面上有64万的筹码。   这还仅仅是第一局,不到一分钟。   李天奇手上这副牌,真的不值得再跟17万。   但是他已经出了9万了。   要是不跟,之前的9万就输了,输得完全没有一点响声。   一时间进退两难。   宣若鱼看他便秘的样子,抓起自己的牌看了一眼。   看完,小声地“切”了一声,把牌轻轻地抛到桌上。   宣若鱼看牌的时候,李天奇一直在盯着他看。   霍元霁原本很淡然,这时候也拿起牌,看了看。   看牌的时候,他的嘴巴微张,好似在无声地“哦”了一下。   这一系列的动作,李天奇全部看在眼里。   他心中无比笃定,霍元霁和宣若鱼是在“偷鸡”。   确信之后,他扔出17万,“我要看宣若鱼的牌。”   荷官拿起宣若鱼和李天奇的牌对比之后,宣布,“宣先生赢了。”   李天奇惊奇道,“怎么会?!”   宣若鱼那个样子,明明是拿到一副不太好的牌。   宣若鱼抓抓脑袋,“这是我赢了吗?这么小?”   他的牌看起来很小,一个2,一个8,一个10,但全部都是红桃,一样的花色在牌面上叫做“金花”。   霍元霁还没有亮底牌,荷官不能透露,只是点头,“是的,你赢了。”   李天奇凑过来一看,发现宣若鱼拿着一把“金花”,竟然说小,气得整个脑瓜子都在抖。   害他这一把输了26万。   霍元霁见宣若鱼赢了,直接把牌扔了,宣布弃权。   宣若鱼一把赢了81万。   李天奇耐着性子,又给宣若鱼讲了一次游戏规则,怕他搞不清楚,他还拿了一副牌到他面前详细举例。   这回宣若鱼终于搞懂了。   大家这才相信他是真的第一次玩,不是在扮猪吃老虎。   第二局,李天奇拿到豹子,三张6。   应该是最大的牌了。   他拿着牌,做出一副纠结万分的模样,扔了一万筹码,最后叹了一声气,有点后悔的样子。   让外人感觉他是拿了一副不大不小的牌。   出价呢,怕输,不出价呢,又有点舍不得。   霍元霁看了眼自己牌,直接扔了,“pass。”   宣若鱼笑了笑,连牌也没有看,也跟着pass了。   李天奇有点无语,“你怎么牌都没有看就pass了?”   宣若鱼想说,“你那副一看就拿到好牌的样子,我为什么要跟?”   不过话到嘴边,又换了套说辞,“我就想感受一下弃牌的感觉。”   尤嫌不够,还补充道,“恭喜你,这把你赢了。”   李天奇:“……”   忍着骂娘的心情把手中的“豹子”扔到了桌子上。   他把牌混到弃牌中央,没有让对方看清自己的牌面。   第二局,李天奇赢了底价一千元。   他貌似轻松地回应,“承让了。”   实则心里在滴血。   好不容易拿了一把“豹子”,只赢了一千元。   又玩了好几局。   只要李天奇拿到好牌,霍元霁和宣若鱼要么就“pass”,要么就零零散散地跟一两千。   李天奇咬着牙问,“你刚刚都几万几万地扔,怎么现在才一千?”   宣若鱼把筹码拿在手里把玩,“就是觉得一千的筹码挺好看。”   “怎么,不行吗?”   李天奇:“......可以。”   差点被气得灵魂出窍。   就这样玩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李天奇面前的筹码输了个七七八八,一盘点,竟然输了好几百万。   他虽然是富二代,但是手上没有实业,每个月就几万零用。   这些钱要么是他这些年赢的,要么是他妈偷偷给他的。   一下子输了大半,心底的血流淌成河。   “还来吗?”宣若鱼问道。   他的语气带了几分散漫和无所谓,听到有心人耳朵里,就好似在说对方输不起。   霍元霁看了看时间,“还早。”   示意荷官继续发牌。   最后玩了两个小时,李天奇输了一千万。   他钱不够,还打了两百万欠条。   李天奇气得浑身发抖,大骂,“你们两个联手阴我!!”   宣若鱼冷笑一声,“李少爷,我第一次玩,玩牌的规则都是你刚教的。”   “那你们怎么赢那么多?!”李天奇还在没有搞清楚,他究竟是怎么输的。   霍元霁和宣若鱼对视一眼,霍元霁笑了,“你说吧。”   宣若鱼这才说道,“你那破烂演技,也不知道你之前是怎么赢钱的?”   李天奇这才明白。   刚刚他自以为稳操胜券的表演,在别人眼里,就是个笑话。   他就是个小丑,在别人戏耍了半天,还把自己的全部家产输了出去。   他的脑袋嗡嗡作响,头痛欲裂。   霍元霁拿着欠条,弹了两下,漫不经心地说道,“以后,我不想听到任何关于宣若鱼的闲话。”   “否则,这张欠条就会出现在你爸办公桌上!”   他的语气依然不惊不满,透着一股懒散,却不容忽视。   听得人头皮发麻。   李天奇悔不当初。   他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刮子,自己为什么那么嘴贱,偏要说宣若鱼的坏话。   不仅把脸丢得一滴不剩,还把自己的家底输了个一干二净。   他连连答应,“你放心,霍少,我以后再也不嚼舌根了,我要是听到有人嚼舌根,马上给你汇报。”   霍元霁笑着收起欠条。   周围的人也看出一点端倪。   怪不得之前温润有礼的霍大少会破例上赌桌,原来全是为了给宣若鱼出气。   两人在牌桌上的互动默契十足,只是轻轻扫一眼,就能知道对方的想法。   李天奇不仅输得一塌糊涂,还被强行喂了一波狗粮。 第53章   赢了钱,霍元霁和宣若鱼请大家喝酒。   周围没几个人,宣若鱼才问道,“为什么会去赌钱?”   霍元霁曾经说过,最讨厌的就是赌博。   赌徒都很贪心,抱着侥幸心理,被逼上绝路往往什么都不顾。   他不喜欢和赌徒打交道,更不会去赌。   李天奇他见识过,就是一个投机倒把的无赖。   按照霍元霁的做法,一般就是选择无视。   他会坐上牌桌,这事挺不像霍元霁的作风。   霍元霁环顾四周,发现云正清坐在宣若鱼旁边。   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单纯看他不顺眼。”   佟瑶离开之后,云正清才插得上话,“吓死我了,还以为你们会输。快说说,你们怎么赢的?”   宣若鱼笑道,“看他的表情啊?”   云正清惊讶:“啊?我一直在观察他的表情啊。”   他自己就不会管理表情,喜怒哀乐全部表现在脸上。   看人表情这事对云正清来说,实在是太难了。   云正清放下酒杯:“我一直盯着他的脸。我觉得他拿了一把烂牌的时候,你们都不跟。我觉得他拿着好牌的时候,你们简直是闭着眼睛往中间扔钱。虽然钱不多,但输给李天奇那个王八蛋,我还是挺心疼的。要不是老王在旁边拉着我,我都想冲上来拦住你们撒钱的手。”   宣若鱼笑着解释,“他太演了。”   李天奇输就输在演得太刻意了。   他拿到好牌的时候,嘴巴会不自觉向上抿一下,然后才皱眉头,开始演。   拿到不好不坏的牌,想弃又舍不得,反而没有这么多戏。   只看了几把,他就能通过李天奇的面部表情来判断他手中牌面的大小,还能适当地顺着他给出回应。   不像霍元霁,一直都是面无表情,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他们玩得大,一副牌只玩一局就扔。   “焖鸡”这种游戏,输赢节奏很快,往往一分钟不到就结束一局。   等李天奇回过神,明白对方演技比自己还好的时候,已经输得差不多了。   “那你们怎么互相知道对方想法的?”云正清又问。   他就觉得霍元霁和宣若鱼两人一唱一和,互相配合,把李天奇给带阴沟里了。   宣若鱼想了想,没有立刻回答。   是啊,他们怎么知道的。   说出来大家都不信,他看一眼霍元霁,就什么都知道了。   霍元霁一直那张冷漠脸,几乎没有情感的起伏。   可他就是知道,还很清楚。   一直到结束,他都没有花心思去思考游戏的技巧,反正就跟着霍元霁走。   霍元霁把这个问题回答了,“默契。”   云正清想了想,点头承认,“确实,你们俩默契十足。”   想起李天奇输得精光,写欠条手抖成了筛糠,还赌咒发誓不再到处乱说宣若鱼的闲话,一脸狼狈怂样,他就觉得好好笑。   对着他俩竖起大拇指,“绝配!”   宣若鱼对他的评价不置可否。   反而是霍元霁,听到这话笑了笑,敬了云正清一杯。   宣若鱼也举起杯,三人碰了一下,“赌博没好下场,今后再也不沾了。赢的钱拿去捐给福利院吧。”   霍元霁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听你的。”   宣若鱼睨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云正清拿起酒杯,和霍元霁碰了一下,感慨道,“老霍,看不出来,你还挺讲义气的。我对你刮目相看啊!”   他喝了好几杯,脑袋有点晕。   这时旁边也没有什么人,他絮絮叨叨把霍元霁为了给宣若鱼出气的事说了。   李天奇发誓的时候,宣若鱼其实也看出来了,现在听到云正清说起,也没有觉得太惊讶。   霍元霁和他碰了一下,点了点头,看似很无奈地接受了对方的赞美。   低头浅酌一口,转了个方向,看着宣若鱼。   眼眸微垂,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琉璃杯,轻飘飘地问了一句,“你感动吗?”   他的语气有点绵长,说完,眉眼轻抬,似撩非撩地看过来,有点让人招架不住。   宣若鱼想了想,勾起唇角,露出雪白的牙齿,“感动死了。”   霍元霁放下酒杯,似乎来了点兴致,“光说不够,你怎么报答我啊?”   “哪有人主动要别人报答的?”宣若鱼“啧”了一声,“你还会道德绑架啊?”   霍元霁笑道:“我看起来像那种施恩不图报的人吗?”   宣若鱼被他的理直气壮打败,半开玩笑地回道,“不仅像,你就是。活雷锋说的就是你了。”   霍元霁明知他是在开玩笑,却假装不知,语气有点认真,   “我在你心里就那么好?”   他的语气带了点轻佻,和他那副沉稳的模样很不般配。   就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打了个直球。   宣若鱼愣了愣,随即笑道,“一个霍叔叔,一个雷锋叔叔,你们都是一样好。”   霍元霁笑了笑,淡淡地说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宣若鱼喝完杯子里的酒,顿了顿,才问道,“要我怎么报答你?”   为了陪霍元霁,他今天喝了不少,双眼有些许迷离,灯光落在他的眼里,泛着剔透的光。   “你喊我一声。”霍元霁拖腔带调地说了一句。   宣若鱼抿着嘴,歪着头。   好像是在很认真地思考。   两人旁若无人地交谈,完全没有顾忌周围人的眼色。   看似聊的话题正经无比,实际上真正的潜台词只有他们两人才懂。   云正清本就喝得云里雾里,更加搞不懂霍元霁在说些什么。   他大概知道,霍元霁绕着弯子让宣若鱼给他好处,宣若鱼不愿意,霍元霁降低要求,让宣若鱼喊他一声,宣若鱼好像还是不愿意。   “老霍。”云正清侠肝义胆,出面帮宣若鱼解围,“老霍,我帮他喊了。”   看到霍元霁的脸色变了变,云正清还继续将自己放到了道德高地:“老霍,我对你的看法刚刚才有所改观,你好歹维持一下吧,马上就露出了资本主义的丑恶嘴脸。”   霍元霁叹了口气,气笑了。   宣若鱼在旁边忍笑忍得很难受,最后清了清嗓子,喊道,“老霍。”   喊完,还故意狡黠地笑着,“可以了吗?”   “不可以。”   霍元霁伸出手,捏住宣若鱼的手腕,轻轻一拽。   宣若鱼坐得不太稳,被他拉着,身体微微前倾。   霍元霁凑上去,嘴唇几乎贴到他的耳廓。   依然是那惯有的慵懒语气,慢条斯理地答道,“你知道我想听你喊什么。”   云正清简直没有眼力劲。   完全感受不到他们之间碰撞出的火花,还在那里义正言辞地指责霍元霁,“唉,老霍,有你这么不讲理的人吗?人家都喊了,你还要怎么样?你拉着人家干什么,快点放开!”   宣若鱼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不远处坐了几个吃瓜群众,他们全程看完霍元霁和宣若鱼在牌桌上眉来眼去,将李天奇坑得底裤都不剩。   现在又看他们旁若无人地继续秀。   忍不住感慨,“第一次看到霍总对人这样热情,真是活久见!”   “你别说,霍总撩起人来还挺有一套的。”   “霍男神终于也有动心的一天!”   霍元霁抬眼,示意会所高级经理把云正清拖走。   高级经理搂住云正清的脖子,开玩笑似地把他往外拖。   云正清有点恼,“你干什么?!”   高级经理笑道,“云哥,你好亮。”   像一个三千瓦大灯泡,不仅亮,还刺眼。   “靓?”云正清没有听懂,反驳道;“我明明就是帅,你是不是喝多了,靓是形容女孩子的。”   高级经理也很无语。   云正清是客户,他也不敢硬拖。   云正清挣脱开来,抓起桌上的骰盅,“光喝酒有什么意思,宣若鱼,我们来玩骰子。”   高级经理:“……霍总。”   我也无能为力。   宣若鱼哈哈大笑,云正清太有趣了。   他拿起骰盅,示意道,“来。”   云正清坐下来,拿起骰盅摇起来,自顾自说道,“玩什么啊?你们太厉害了,我们不玩那种复杂的,直接摇五颗骰子比大小,点数小的人喝。”   这种玩法是纯属拼运气,摇了几把,胜负在五五开,没什么意思。   霍元霁突然说道,“要不,我们来划拳吧。”   云正清也觉得摇骰盅无聊,放下骰盅,问道,“什么拳,太复杂的我不会。”   霍元霁说道,“简单。英雄美女拳,不知道你听过没有。”   “英雄美女拳?”云正清问道,“没听过,你说一下规则。”   霍元霁说完规则,云正清被成功勾起了兴趣。   “这个‘英雄美女拳’听起来很傻.逼,但是,我还挺想玩的。”   宣若鱼:“……”   云正清:“这种时髦的酒拳是你发明的吗,感觉不太合理啊?你一天到晚懒扯扯的,像个提前退休的老干部似的,怎么可能会玩这种朝气蓬勃的酒拳。”   霍元霁:“确实不是我发明的。”   云正清:“谁发明的?”   霍元霁:“秘密。”   云正清“切”了一声,“爱说不说。”   宣若鱼看了他一眼,好似两人真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似的。   高级经理也第一次听到这样一种有着莫名吸引力的酒拳,兴致勃勃地要和云正清对划。   云正清:“宣若鱼,规则听明白了吧,我们来划一场。”   宣若鱼想起之前自己像个傻子一样,霍元霁揣着手在一旁看热闹,就觉得丢人。   “我不玩。”宣若鱼指了指霍元霁,“我笨,还没有搞清楚规则,你和他先玩一局,我先看看。”   霍元霁:“我也不玩。你和王经理玩一局,我在旁边看着,错了提醒你们。”   高级经理和云正清玩。   “黑漆漆的夜啊,什么也看不见呀~~”   “流氓!”   “英雄!”   高级经理常年浸淫娱乐场所,最是擅长调节气氛。   不一会儿,旁边的人也被吸引过来,将他们围起来。   没想到这套羞耻的中二之拳,还有那么多人感兴趣。   果然,男人都是长不大的孩子。   一时间,“英雄”、“美女”、“流氓”的喊声此起彼伏。   宣若鱼在一旁看得哈哈笑,“老霍,你之前就是这样看我笑话的?”   霍元霁点评,“他们好猥琐。”   会所里的音乐被划拳声掩盖,四周的气氛挺欢乐。   只见他笑了笑,话锋一转,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宣若鱼,“你不一样,你很可爱。”   宣若鱼脸有点红,下意识想回避。   又觉得不太有气势,每次对方一说到这样的话题,自己就像被火燎了似的,红得透亮,逃得飞快。   怎么这么没出息。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他反省了两秒,不服输似得回了过去,“我哪里可爱了?!”   霍元霁笑道,“哪里都可爱。”   宣若鱼觉得脸上又有燃烧的趋势,转身避开他的视线,把杯子里的酒喝了。   “你少喝一点。”霍元霁默默走过去,把他面前的酒瓶拿开,“这个酒喝起来甜,后劲大。”   宣若鱼放下酒杯,往后靠了一下,整个人陷进沙发里。   时钟过了十二点,酒喝了三轮。   一开始宣若鱼还克制着,后来赢了牌,有点小兴奋,他觉得这酒挺甜的,不知不觉喝了好多。   酒劲一下子上头,他觉得脑袋晕乎乎的,身体也有些瘫软。   “我没醉,只是有点微醺。”宣若鱼瘫在沙发里,眼神有点飘。   云正清拿着酒瓶摇晃过来,坐到他身边,“宣若鱼,起来划拳!这套拳太令人上头了!”   宣若鱼双手往后撑,挣扎着要起来,忽然又想起什么,“喝酒可以,但是我不划拳。”   霍元霁推了云正清一把,“他醉了,不能再喝了。”   云正清看了他俩一眼,坐到了桌子上。   宣若鱼伸出手,对着霍元霁说道,“拉我起来。”   霍元霁抓住他的手腕,想把他带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没站稳,霍元霁非但没把他拉起来,反而歪着身体,也倒进沙发里。   一张双人沙发,羽绒内芯,两人一同陷了进去。   “你看,他真的醉了。”霍元霁半个身体陷进沙发里,抬起头向云正清解释,   云正清喝得不少,好似也有点不清醒。   不过他还是能分辨出对方是否在说谎。   他站起来,摇晃了一下身体,“醉了啊,那就不喝了。”   宣若鱼被霍元霁砸了一下,有点不高兴,他伸手压在霍元霁身体上,想撑起来,“没醉,谁说我醉了!”   霍元霁把他按了回来。   两人窝在沙发里,靠得很近。   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热度。   醇香的酒味混合着彼此的吐息,温热的气息将两人包围。   宣若鱼又闻到了那股好闻的薄荷味,让燥热的身体感到片刻的清爽。   冰冰凉凉的香味,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不喝了好不好?”   霍元霁的声音低低的,语气是难得一见的宠溺,有耐心地哄着。   对于主动靠过来的宣若鱼,他僵直了身体,眼神暗了暗,“喝多了明天会难受。”   宣若鱼有点委屈,“现在就有点难受了。”   他挪了挪身体,两人靠得更近了。   霍元霁享受着他的亲近,嗓音微颤,“哪里难受了?”   宣若鱼扯开下衣领,整个身体从外套里滑了出来,   “身上黏糊糊的,想洗澡。”   他耷拉着脑袋,头顶露出来,霍元霁才发现,他头上两个漩涡。   双手插进他的头发,揉了揉。   缓缓地说道,“我家有大大的浴缸,要不要去我家……洗澡?”   包厢内划拳的声音太大,霍元霁的声音太小,宣若鱼的脑袋有点重,前面的话好像没有听清楚,只听见可以洗澡。   “嗯,”宣若鱼伸手在他脸上戳了一下,“去你家,洗澡。” 第54章   今天的酒水免费,大家都拿出不醉不归的气势在喝。   宣若鱼平时作息规律,现在已经闭上眼睛,软趴趴地窝在沙发里,呼吸渐渐均匀。   他喝酒之后非常粘人,头枕到霍元霁大腿上,霍元霁动了动,又被他扒着拉过来。   他拍拍霍元霁的腿,掌心垫到脸颊上,半张着嘴睡觉。   像只粘人的小猫咪。   “别在这里睡,会感冒。”   包厢内开着空调,温度还是有点低。   宣若鱼喝了酒,脸颊红红的,掌心也有点潮。   他把鞋脱了,只穿了双黑色的袜子,两只腿高高跷起来,双腿挂在沙发边沿,两只脚板一晃一晃的。   霍元霁坐着没动,一直盯着那双不安分的脚丫子。   因为翻来覆去,他的裤子往上缩,露出脚踝。   脚踝很细,好似一只手就能握住。   他知道宣若鱼白,脚踝露出的一截,常年不见日光,在冷沁的琉璃灯光下,更显白皙。   好似那上好的羊脂白玉,细腻润滑。   霍元霁眼底暗了暗,小心翼翼地变换了坐姿。   似乎是过了半个世纪那么久,他才眨了眨眼睛,将视线挪开。   却伸出手,握上了那一双惹人眼的脚丫。   宣若鱼的脚有点凉。   鼻尖在微微发汗,脚却是凉的。   这样更容易感冒。   霍元霁放开手,压下多余的想法,埋下头,轻声将他叫醒,“回家再睡好不好,这里太冷了。”   宣若鱼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醉酒加上没睡醒,他的眼尾挂着一抹红,眼神迷离,眼眶里盈着水光。   他打了个呵欠,转转脖子,才稍微清醒了一点。   完全睁开眼睛之后,才发现此时的姿势有多么的不妥。   他睡在霍元霁腿上,霍元霁低头看着他。   四目相对,宣若鱼的脸全红了。   脸颊上的红晕,将身体其他部分的白,衬得更加纤毫毕现。   他挣扎着要从霍元霁腿上起来,拖着沉重的身体,在沙发上翻滚了一转。   迷迷瞪瞪,差点摔到地上。   霍元霁长臂一揽,把他抱住,然后脸色平静,不带一丝感情色彩地将他放到沙发上。   宣若鱼觉得好丢脸,将头埋进沙发里装鸵鸟。   霍元霁像哄小孩一样,“我先送你回家。”   宣若鱼赌气说了一句,“还早,我还没有玩够。”   说完之后,将脸埋得更深了。   等了好一会儿,不见对方回话。   宣若鱼悄悄转头,从露出一只眼睛,没有看到霍元霁。   人呢?   难道被他轰走了。   这个想法刚刚冒出来,就觉得脚下一紧。   他的脚踝被人握住了。   霍元霁拿起他的鞋,往他脚上套。   宣若鱼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的大脑在这一时刻不太清醒。   霍元霁已经穿完一只,开始穿第二只鞋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   條地把脚往回缩,有点心虚地说道,“我,我自己来。”   坐到车上之后,宣若鱼盯着脚上的鞋,一只穿得很规整,鞋带系得漂亮。   另一只穿得乱七八糟,鞋带像是被狗啃过一样。   从会所出来,吹了点冷风,宣若鱼觉得自己清醒了一点。   可是被车上的空调一吹,更觉昏沉。   他和霍元霁分别坐在后排两边。   宣若鱼头靠在车窗上,随着车辆行驶的震动微微颤动。   一开始,还坐得规矩。   没过多久,他就开始迷迷糊糊脱衣服。   嘴里还嚷着,“霍元霁,你的车空调太热了。”   脱完外套,又开始脱里面的衣服,最后只剩了一件单薄的T恤挂在身上。   霍元霁没想到他这么闹腾,怕他感冒,捡着衣服一件一件帮他穿。   重新调了下车厢内的温度,温声哄道,“外面冷,脱完会感冒的。”   “不穿,我身体好的很。”宣若鱼觉得自己被小瞧了,伸手要把车窗按下来,“下雪我都不怕。”   霍元霁把他的手捉回来,低声笑道,“我怕。”   怕他不相信,又补充道,“我真的怕。”   怕你吹了冷风生病。   宣若鱼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好似相信了,点点头,“那我就不开了。”   又操着老师一样的口吻,嘱咐道,“你身体太虚了,要多吃多锻炼。”   “嗯嗯,听你的。”霍元霁像哄小孩似得,又把衣服一件一件地帮他穿上。   刚开始宣若鱼还坐着,许是折腾累了,最后倒在霍元霁肩膀上。   嘴里还说着,“要洗澡,要用你的沐浴露。”   刚消停了没两分钟,他又凑到霍元霁颈窝里面去闻,扒拉着霍元霁的衣领,往下看,“早就想问你用的什么牌子的沐浴露了,真好闻。”   霍元霁把他双手抓住,升起车内挡板之前,吩咐司机,“路边买一盒解酒药。”   司机虽然装聋作哑,但是全程看在眼里。   霍总平时最不喜欢别人身上的酒味,平时应酬皆是全副武装。   没成想今天这么有耐心地伺候一个醉鬼。   他一边开车,一边大呼“卧槽”。   霍总吩咐靠边买解酒药的时候,他往后瞄了一眼,想看看究竟是何方圣神,让霍总如此破例。   刚转头,车内挡板就升了起来,他连对方一根头发丝都没有看到。   宣若鱼抓住他的衣领,狠狠地吸了一口。   舔舔嘴唇,赞叹道,“真香。”   最后,软软地倒了下去。   霍元霁觉得有点口干舌燥,他拿出一瓶矿泉水,猛灌了一口。   逼仄的空间内,飘着淡淡的酒香。   霍元霁一直用一种牌子的沐浴露,他从来没有觉得香。   反倒是宣若鱼身上,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混合着淡淡的酒香,冲击着他的五感。   两人在一起,似乎每一次,都是宣若鱼先脸红,先逃避。   这一次,他的脸也红了。   指尖轻轻碰了一下脸颊。   还有点烫手。   ~   宣若鱼很晚都没有回家,家人很担心。   他们虽然担心,也会保持基本的尊重,不会控制他的自由,事事过问。   陈一南坐在客厅里办公,一直等到宣若鱼回来。   霍元霁搀扶着宣若鱼从车上下来之后,陈一南手里拿着一件外套,给弟弟披上,把他从霍元霁手中接了过来。   陈一南冷着脸,怒气冲冲,张嘴斥责霍元霁。   “霍大少,你别把小鱼带坏了,看看现在几点了?!”   宣若鱼原本睡得迷迷糊糊,听见陈一南训斥霍元霁,他忽然睁开眼,轻轻地拉住陈一南,嘴里好像在说着醉话。   “哥哥,你别凶他。不关他的事,是我自己喝的。”   宣若鱼有点站不稳,歪着头靠着陈一南。   陈一南扁着嘴,对着霍元霁一脸冷漠,转向宣若鱼的时候,又变得和蔼可亲起来。   简直是无缝转换。   “哥哥没有凶他,哥哥就是和他说说话。”   霍元霁担心,陈一南的脸会不会忽然抽搐。   “哥哥,你是不是在生气?”宣若鱼虽然醉着,说出话却很清醒。   “哥哥没有生气。”陈一南扶着他,“哥哥怎么可能生你的气。”   “哥哥,那你笑一个。”   在宣若鱼的要求下,陈一南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   不知道是不是霍元霁存在感太强烈,陈一南笑完之后,对上霍元霁,眼神肉眼可见地冷下来。   “哥哥,你喜欢他一点,好不好?”   陈一南的脸色转变得太明显,即使是不太清醒的宣若鱼也发现了。   “我为什么要喜欢他?”   陈一南瞪着霍元霁,尽量保持心态平和。   他知道霍元霁家里破事一堆,小鱼前段时间一直在帮霍元霁。   好不容易帮着他把家里的门户清扫干净,本以为可以消停一阵子了。   霍元霁又三不五时过来找,好像没有宣若鱼,霍元霁这厮就不能直立行走了。   说实话,对霍元霁,他一点也不喜欢。   “因为我喜欢他啊。”   时间已过凌晨,周围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   宣若鱼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无比清晰。   即使醉的这么厉害,也要护着霍元霁。   陈一南才发觉自己就是妒忌。   虽然小鱼从来没有表达过他对霍元霁的看法,但是他们全家都心知肚明,霍元霁在小鱼心里,占据着很大一部分地位。   一个无法否认的事实,霍元霁比他们重要。   他害怕忽然有一天,霍元霁就把小鱼拐跑了。   霍元霁轻轻一招手,他们好不容易找回的弟弟,还没来得及培养出深厚的感情,就跟着霍元霁走了。   他不可否认霍元霁的优秀、有魅力、成熟、事业有成……   但他越优秀,他们就越害怕。   陈一南愣在原地,心绪复杂,越想越长远。   他的异样被霍元霁捕捉,霍元霁说道,“一南哥,小鱼也喜欢你。”   “哥哥,你别生气,”宣若鱼听见霍元霁的声音,点了点头,拉了拉陈一南的衣摆,“哥哥,我也喜欢你。”   陈一南听到这句话,心里平和了一点。   “霍元霁,你别误会,小鱼对你不是那种喜欢。”   关上门的时候,宣若鱼转头挥挥手。   “霍元霁,晚安。”   霍元霁撑着伞,转身离开,“晚安,小鱼。”   ~   第二天早上醒来,宣若鱼才意识到,昨天是真的喝多了。   床头柜上放了一个黄色的比卡丘保温杯,他打开喝了一口,是甜甜的蜂蜜水。   保温杯旁边还放了一个保温桶,他打开一看,是一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   估计是家人怕他睡醒了饿,又怕打扰他睡觉,悄悄放进来的。   今天是周末,他喝完蜂蜜水和小米粥,又躺了回去,继续睡。   一直睡到快中午,他才迷迷瞪瞪地摸了一下额头。   喉咙有点痒,额头有点热。   陈家众人聚在宣若鱼房门口,不敢敲门,怕影响他休息。   “我去看看若鱼醒没有。”   “别去,吵到他睡觉。”   “今天的聚会取消了吧,一会儿人多闹哄哄的,宿醉之后的人都喜欢安静。”   “怎么能取消,一会儿汪家觉得我们对他们不重视,那怎么行?”   今天陈家又要请客,西京的男朋友向她求婚了,两家先见个面。   陈家人喜欢热闹,又怕对方尴尬,所以请了不少亲朋好友。   “没事儿,”陈西京说道,“他们家挺善解人意的,就请几家相熟的,一会儿把桌子摆到外面阳光房里,这边让人守着就是。”   宣若鱼醒来之后去浴室洗了个澡。   莲蓬头的水洒到头上,才缓解了宿醉的头晕脑胀。   昨天喝多之后,有些事他好像忘记了。   浴室里的洗发水换了,原来是海盐味,被换成了清爽的薄荷味。   洗发水在手里搓出泡沫,抹到头上,昨夜的记忆才断断续续地回笼。   他昨晚好像做了好多不太合适的事。   最开始闹着要去霍元霁家里洗澡,后来霍元霁好像还给他穿鞋,他拉着霍元霁要闻人家身上的沐浴露味儿。   最离谱的是,他还当成陈一南的面说了喜欢什么的……   啊啊啊,太羞耻了!!   宣若鱼把脸朝着莲蓬头,冲水冷静一下。   洗完澡,他觉得身上更烫了。   他磨磨蹭蹭洗完澡,换了衣服,打开门,发现外面很安静。   奇怪,今天不是有客人来吗。   自从宣若鱼说清楚不让家人帮他找朋友之后,陈家请客只会告知他,不会强行要他参加。   之前方檀提了一句,今天的客人挺重要,希望他到时候能露面。   现在这么安静,不像有客人的样子。   走到楼下客厅,他才发现,许是怕吵到他休息,客人都在外面。   帮佣看到他起床了,出门去叫方檀。   宣若鱼嗓子有点哑,到厨房煮姜汤喝。   他以前感冒也不怎么吃药,姜汤里面放点葱白,白萝卜,喝一天就好能得差不多。   水开了,他把姜片葱白白萝卜扔进去,守在一边,百无聊赖地看着锅里的水冒泡。   走进来一个男人,在他旁边倒热水。   宣若鱼转头看了一眼,男人个子很矮,一米六左右,差不多三十出头,陌生脸,他不认识。   应该是家里的客人,他礼貌地问好。   男子倒完水,却没有立刻走开,反而坐到了宣若鱼对面。   “你就是宣若鱼?”男子虽然说了一句问话,却很笃定。   方檀知道宣若鱼起床后,也过来找他。   看到男子和宣若鱼说话,赶紧过来介绍,“小鱼,这是小汪的哥哥汪伟,汪伟,这是西京的弟弟小鱼。”   宣若鱼这才正式打量汪伟。   他的五官很平凡,再加上身高不高,是那种走在人群里很容易被忽视的那种人。   但是他身上却透出一股无比自信的气质,好似那种“上未来和过去尽在手中”的感觉。   听方檀介绍,这是西京男朋友汪岸的哥哥汪伟。   “小鱼,汪伟是从事半导体材料光刻技术的,汪伟听说你要创业,很想和你聊一聊。”   “你好,宣若鱼。”汪伟踌躇满志地笑道,向对方伸出手,“有没有兴趣制霸互联网行业?” 第55章   汪伟第一句话就把他吓到了。   一来就要“制霸互联网行业”这种豪言壮语,口气好大。   但人家是客人,宣若鱼也不好意思说他口出狂言,也只能顺着他说。   两人没说两句话,陈庆和陈西京也找过来了。   看到宣若鱼在煮姜汤,知道他生病了,担心地不得了。   宣若鱼再三解释自己没问题,方檀还是打电话给家庭医生,让对方尽快赶过来。   “身体上的事,不能马虎大意,还是让专业的医生看看,放心一点。”   “小鱼,你脸色太白了,别仗着年轻就不拿身体当回事。”陈西京代替宣若鱼守在流理台旁边,用勺子舀去水面上的泡泡。   陈庆最近结交了一个中医大师,跟着大师学了点五行相关知识,经常跟家人分享,“小鱼,把手给我,我给你把把脉。”   宣若鱼觉得他们有点小题大做,还是乖乖把手递了过去。   陈庆握着他的手腕摸了半天。   方檀在一旁问,“怎么样,有没有大碍?”   她的表情很严肃,呈现出一种焦急担心之情,让宣若鱼也有点担心起来。   好似自己真的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病。   陈庆将手指从他的手腕上拿了下来,把他两只手握在一起,最后点评道:“手有点凉,最近天气变化,你多穿一点。”   方檀在陈庆肩上拍了一下,“你不会看就明说,吓我一跳。”   没两分钟,陈一南陈一北也过来了。   两人风风火火冲进厨房,看到宣若鱼,争先恐后问道,“小鱼,怎么回事,哪里不舒服?”   “走,哥哥带你去医院。协和医院有个教授和我关系很好,我马上和他联系。”   宣若鱼:“……”   他觉得,有点太兴师动众了,他只是吹了点冷风,   要是他们不出现,自己把姜汤喝了,出一点汗,说不定现在已经好了。   宣若鱼:“我可能只是吹了点冷风而已。”   陈一南:“最近流感肆虐,吹了冷风也不能掉以轻心。”   陈一北还分享了自己大学时期的作死事例,“小鱼,我刚上大学那个时候,寝室里没有热水器,我就天天用冷水洗澡,冬天也照洗不误。大南说让我回家洗,那个时候我刚去大学,不想回家,仗着自己年轻,结果洗了半年,得了胸膜炎,在医院输了一星期的液。”   宣若鱼有点无奈:“哥哥,我没有洗冷水澡。”   家庭医生来的很快,不到半个小时就来了。   检查后,发现宣若鱼只是吹了点冷风,再加上宿醉,嗓子有点哑,药也可以不吃。   反正没什么大碍,多喝水注意休息就行了。   陈家人众人这才放心下来。   主人全部聚集在厨房,客人被丢在外面。   医生走后,陈庆才让大家赶紧出去招待客人。   “若鱼,你马上就要多一个姐夫了。”陈庆带着他出去见客人。   西京的男朋友叫汪岸,他刚刚见过汪伟,以为两兄弟应该长得差不离。   没想到汪岸完全是另一种类型。   个子高挑,穿着打扮精致,打眼看过去还以为是哪本杂志上的模特。   看起来应该比西京还小几岁。   方檀在旁边打趣,“西京就喜欢长得好看的男孩子。”   陈西京的喜欢一如既往,她交往了好几任男朋友,都是颜值想当能打那种。   她是不婚主义,只谈恋爱不结婚,活得挺潇洒。   从来没有将男朋友带回家,陈庆和方檀对她的事心知肚明。   汪岸是她愿意主动带回来的第一人,应该不只是有颜值。   陈西京回嘴:“他就那样,一般吧,没有小鱼长得好看。”   方檀笑着骂她,“这种话不能在汪岸面前说。”   却也表示赞同,“要找一个比小鱼还好看的,确实不容易。”   陈西京疯狂点头。   宣若鱼觉得她们的滤镜太厚了。   陈西京嘻嘻笑着点头:“他脾气很好,不会生气的。我们小鱼真好看。”   汪家人比较好相处,汪家家世不比陈家,是普通的工薪家庭。   汪伟这几年忽然挣了点钱,现在汪家人都在汪伟的公司上班。   互相认识,吃过饭之后,陈庆提议去打高尔夫球。   高尔夫是一款适合大家一起玩的游戏,可以一边玩一边聊天,增进感情。   宣若鱼握着成人七号球杆,用力一挥,白色的小球飞了出去。   陈一南抬手遮挡了一下阳光,发出赞叹,“小鱼,你太厉害了。”   宣若鱼虽然太久没有玩高尔夫,手也不生疏,连打几杆好球,很快就领先了。   他坐着高尔夫球车离开,不到一会儿,只有汪伟跟了上来。   汪伟:“你的家人对你真好。”   宣若鱼笑了笑,“是啊,他们很可爱。”   他的球在洞口附近,最多两杆就能进洞。   他拿起球杆,往前走了两步,刚站定,就听见背后传来一道声音。   汪伟跟在他后面,貌似不经意地说了一句:“那你知道吗,他们的结局都不太好。”   他的表情非常自信、笃定。   好像他打开了上帝视角,他说的就一定会发生一样。   宣若鱼挥杆。   被刚刚那句话影响了,一杆打空。   他皱眉,“你是算命的?”   汪伟拿起球杆,慢慢走了过来。   “你就当我是。”   宣若鱼把球杆递给球童,脱下白手套,从高尔夫球车上拿了一瓶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汪先生,你有没有觉得,第一次见面就和我说这些,有点不合适吗?”   他作为汪岸的哥哥,自己是西京的弟弟,两家人算是亲家。   双方家人见面,本来是一件很喜庆的事。   但是对方一来就说,你的家人会下场凄凉。   要不是陌生人这样对他说话,早被他当作神棍打出去了。   汪伟面对对方的质问,却没有一点窘迫,反而往前一步,自言自语地说道,   “有人愿意和你说这些,你应该感到幸运。”   “既然这样,汪先生为什么还会让弟弟和我姐姐在一起?”宣若鱼喝完水,把矿泉水瓶扔到车上,“就不怕被我们家拖累。”   “我觉得,你应该把你所知道的事,先告诉汪岸。”   汪伟抬头望天,“有些事,只有遭遇过的人才会懂。”   说完,盯着宣若鱼。   宣若鱼看了他一眼,发现他依然是一副“成竹在胸你要是不听我的你肯定会吃亏的样子”。   重新握住球杆,宣若鱼低头盯着脚下的白球,   “那你能不能算,我这次能不能一杆进洞?”   汪伟迟疑了一下,明显没有刚刚那么笃定了。   宣若鱼不等他说话,挥杆。   球杆击打到白色小球,小球咕噜往前滚。   落杆时,他说道,“我觉得可以。”   话音一落,小球顺利进洞。   汪伟拍了拍手,“精彩。”   “汪先生是只知道未来发展的大方向,对吧?”宣若鱼笑道,“对于眼前即将发生的事却毫无头绪?”   汪伟笑了笑,没有回答。   宣若鱼觉得自己猜对了,“不知道汪先生有没有听说过蝴蝶效应?”   他坐上高尔夫球车,示意球童开车,“往往一件不起眼的小事,会影响整个人一生的命运。”   汪伟自信地笑道,“我比较相信宿命论。”   车发动之前,宣若鱼丢下一句话,“我不信命。”   汪伟尤不死心,上前一步,拉住电瓶车的车把手,“你以为你待在陈家,就能受到庇护吗?陈家很快就会自身难保了。你怕是不知道陈家究竟做的是什么行业吧?”   “和汪先生道不同,告辞了。”   高尔夫电动车往开往下一个点,从后视镜中,宣若鱼看到汪伟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去。   这个汪伟,给他的感觉很奇怪。   汪伟的一句话,也提醒了他。   他不太记得陈家在书中的结局。   原著中,作者的笔力主要用在高浩洋和宣若臻身上。   高浩洋走的是龙傲天路线,他会遇到很多反派,有的被他打败,有的被他打败后收服。   宣若臻的病治好后,夫夫二人携手并进,干出了一番事业,举国闻名。   陈家,应该也是其中的炮灰反派之一。   按理说,高浩洋失去了霍元霁这个最大的金手指,很难东山再起。   宣若臻也被发配到西山挖煤,已经掀不起风浪了。   就怕陈家的产业有什么隐患。   他来这么久,除了知道陈一南管理者一家科技公司,他大概知道陈一北管理了一家快递公司,陈西京好像开了几家连锁加油站,方檀每天在家弄弄花草,做点烘焙。   陈庆的事业最迷惑,听说是贩卖烟花爆竹的。   现在想起来,才觉得问题很大,陈庆怎么可能是做烟花爆竹的。   而且陈家原本就是黑白通吃,家人干的这些事业,总觉得有点玄机。   和汪伟分开之后,宣若鱼找到了陈一北。   “哥哥,我有个东西,麻烦你帮我邮一下。”宣若鱼试探着问了一句。   “邮什么,邮到哪里啊?”陈一北问道。   “没什么,就一本书,邮给同学。”   “没问题,我帮你预约快递。”   “哥哥,你不是做快递的吗?”   陈一北看了他一眼,小声说道,“我不是做快递的,我从事的是国际运输行业。”   “国际运输?”   听起来很高端。   “那西京姐呢?上次听她说好像开了连锁加油站,是不是全国连锁那种?”   “加油站只是她的副业。”陈一北说道,“她的主业是石油,原油开采、运输。”   “那爸呢?”   “你过来,我小声告诉你。”陈一北对他招招手。   之前宣若鱼没问,他们也没说。   又怕忽然说出来,会把小鱼吓到。   原来陈老爷子是黑道发家,这些年经过轮番洗白,陈家这些产业到陈庆手上,都能拿得上台面。   但是也有不太干净的地方。   陈西京手上管理的石油线,虽然已经步入正轨,但是暗线涉及原油走私,陈一北的国际运输也涉及在打这一块打掩护。   陈庆的事业和烟花爆竹一点关系都不沾,是军.火.商。   只有陈一南踏踏实实开了一家科技公司。   “军、火、商?!”宣若鱼知道陈庆做的事有猫腻,但是没有想到这么劲爆。   “你别担心,我们是正规重工企业。”陈一北看到他被吓,“爸做的完全是合法的,不是电影里面演得很夸张那种。”   陈一北解释之后,宣若鱼大概了解了一点。   陈庆的行业完全合法合规,陈西京和陈一北手上的产业也是合规合法的,其中不干净的地方全是在帮别人。   按理说,他们不缺这一点,为什么还会贪那点蝇头小利。   宣若鱼把自己的不解问了出来。   “我们早就想放弃了。”陈一北有些无奈,“大伯不愿意。爸让我们看着他们,就怕他们为了钱不折手段铤而走险。”   陈庆还有两个亲哥哥,大哥陈贺,二哥陈沅,当年在争产中,最后陈庆赢了。   但是陈老爷子事先定了规矩,不管陈家最后谁掌权,不能不管剩下的两家。   毕竟是亲兄弟,不能袖手旁观。   陈老爷子的人生理念,家族事业必须由最有本事的那个担任,才能保家族长盛不衰。   所以最后,陈家大部分的产业都被收归到陈庆名下。   陈庆的大哥二哥也并非一无所获,家里的石油链就是由他们在经营。   这些年,陈庆带着子女把产业洗白得差不多,全部走上正轨,一点灰色地带都不留。   整个陈家最让人诟病的就剩一条石油链。   陈庆劝了他们好几次,他们不愿意放弃暴利。   陈西京和陈一北就是在为两个伯父扫尾。   陈庆的两个亲哥哥,也是他的大伯二伯,宣若鱼见过一次,但只是见过而已,对两人没什么印象。   说曹操,曹操就到,晚上吃饭的时候,陈贺不请自来。   “老三,西京结婚这事,怎么不通知我们啊?”陈贺和陈庆五官相似,但是陈庆偏瘦,眼神锐利。   陈贺有点胖,脸颊两边的肉掉下来,走路的适合颤颤巍巍,走快了说话还带点喘。   “大伯,结婚还早。只是吃顿便饭而已。”陈西京让出位置,给他们添了副碗筷。   陈贺不是一个人,他还带了长子陈金瑞麟。   陈金瑞麟和他爸长得不太像,瘦高的个子,颧骨也高,和陈贺“亲和力十足”的五官相比,显得有点刻薄。   有新客人过来,免不了一阵寒暄介绍。   陈贺的场面话说得很漂亮,陈金瑞麟跟在父亲后面,没怎么说话。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一直到吃完饭,汪伟都没有再单独找过宣若鱼。   只是偶尔往他脸上看,露出讥诮的表情。   送客的时候,汪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宣若鱼身后,小声说道,“忽然想起一件事,想知道你小时候是怎么弄丢的吗?”   宣若鱼转过身,“汪先生会告诉我吗?”   “当然。”汪伟往前努努嘴,笑道,“陈贺,那事和他脱不了干系。”   宣若鱼看着远处正在和陈庆说话的陈贺,并没有表现出知道真相后的震惊,反而问了一句:“你这是在挑拨我们两家的关系?”   汪家人在喊汪伟上车,汪伟笑了笑,“你可以调查以后再来找我,我随时欢迎。”   “我们家都没查出来的事情,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宣若鱼问道。   “我自有办法。”   说完,他还是保持着那副自信爆棚的样子,往身后弹了弹衣摆,整理了一下脖子上的白色围巾,故作潇洒地离去。   宣若鱼这时才发现他的打扮好似上海滩男主许文强。   装了个大逼。   宣若鱼转身回去。   客厅里,陈贺正在和陈庆说话。不知道说了什么,陈金瑞麟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声,“三叔,账目好像不太对?今年的利润比往年少了一大半。”   陈庆抬眼,淡淡地看了陈金瑞麟一眼,语气很冷,“我和你爸说话,你插什么嘴?”   陈金瑞麟:“三叔,一笔写不出两个陈字,你们现在吃香的喝辣的,也不能让我们日子太难过。”   陈贺呵斥他,“有没有规矩,怎么和你三叔说话的?”   又对陈庆说道,“阿庆,小孩子不懂事,不要和他一般计较。”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配合十分默契。   “大哥,你要是不会教育孩子,我可以帮你代劳。”陈庆目光锐利,眼神似鹰隼般射出去,让人不由胆寒。   “瑞麟,你可以留下来在这里吃香的、喝辣的。”   他的声音如同万年冰山,又硬又冷,听到人心里,让人不免打了个冷颤。   宣若鱼才发现,原来慈父一般的陈庆,竟也有如此严厉的样子。   “阿庆,我可不敢把孩子交给你。”陈贺不以为地笑了笑,把陈金瑞麟掩在身后。   “三叔,我也不敢在你这里多待。”陈金瑞麟看着宣若鱼,脸上是颧骨越发高耸,说出的话也越发刻薄,“我可没有鱼表弟这么好运。要是遇上歹人,我说不定立刻就交待了。”   两父子一唱一和,暗讽陈庆当年只顾利益,把宣若鱼搞丢,后来以为找到儿子,结果还是一个冒牌货。冒牌货还差点把宣若鱼害死了。   当年陈老爷子住院,律师频繁出入病房。   陈家三个儿子为争夺最后的大权,根本无暇他顾。   最后,陈老爷子在弥留之际,宣读遗嘱,陈家大权落到陈庆头上。   尘埃落定之后,陈庆和方檀把几个孩子带到医院看爷爷最后一面。   陈老爷子去世后,陈庆忙着主持丧葬,陈家每日进进出出成千上百人,宣若鱼就是在那个时候走丢的。   当时审问了陈家所有在场的人,也没有问出头绪。   陈庆为此十分自责、悔恨。   现在旧事重提,他也难掩愧疚,硬脾气当即就收了回来。   二十多年前,他是绝对不会因为几句话就心软,但是涉及到宣若鱼,狠话到了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   怕说了什么话,让小鱼心生芥蒂。   陈金瑞麟像是找到了三叔的软肋,继续口无遮拦,“鱼表弟,你也是够委屈的,三个哥哥姐姐手上那么多公司房产,就你一个人还在南表哥手下打工,你不觉得憋屈,我都替你憋屈。回来这么久了,姓也没改,之前那个冒牌货都改了姓。”   陈贺也适时接上话,“阿庆,一碗水要端平,不能这样委屈若鱼的。”   陈一北见父亲不说话,也知道父亲被戳到了心里的痛处,争辩道,“大伯,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我们这些年一直在找小鱼,现在我们对小鱼很好。”   陈金瑞麟哼笑一声:“好吗?我之前还听说鱼表弟不想认亲呢。”   “说够了没有!”宣若鱼厉声把他的话打断,“我想不想认亲,过得好不好,关你什么事?!”   他走到陈庆身旁坐下,捏了捏他的手。   转向陈金瑞麟,又展露锋芒,眼神锐利如锋,怫然不悦的样子活脱脱陈庆年轻时候。   微眯的眼眸里,全是鄙夷。   那眼神好似在说,我过得怎么样,需要你这样的人来品头论足?!   陈金瑞麟心里没来由地跳了一下,嘴里仍旧不服输,“鱼表弟,我这是为你好......”   “别拐弯抹角了。”宣若鱼向对面两人轻描淡扫一眼,幽深的眸子清凉,仿佛将他们心底的阴私看了个一干二净,   “你们不是专程过来为我好的吧?有什么话就直说!”   简单一句话,就把陈贺和陈金瑞麟那冠冕堂皇的理由扯了个稀巴烂。   陈庆六十出头,头上也有几根白发,眼神依然透露出上位者的居高。   他不想服老,但是,不得不感叹一句,一代新人换旧人。   在他眼里,宣若鱼懂事、识大体、有魄力。   有了这个小儿子,他可以提前退休了。   想到这里,陈庆心底滋生出一股欣慰之感。   小鱼也不再是他的软肋,反而是他的骄傲。   陈金瑞麟和陈贺相视一眼。   陈贺抿着嘴,往后靠在沙发座椅上。   陈金瑞麟开口说道,“三叔,侄子我要结婚,我姐姐要嫁人也要嫁妆,今年利润特别少,我们家快活不出来了。”   石油是暴利行业,亏他说得出口。   “那你想怎么样?”宣若鱼问道。   “不怎么样,”陈金瑞麟说道,“石油链一直是我家在管,本来之前还能勉强糊口,但是陈西京和陈一北掺和之后,收益一直在往下跌。”   陈一北怒道,“我和西京一直在帮你们扫底!!这些年越来越规范,你们做点正规的生意不行吗,非要触碰红线?!要不是爷爷临终嘱咐爸照管你们,你们现在还能坐在这里讨价还价?!”   陈贺从沙发里撑起身,“一北,你别忘本,我们陈家靠什么发家的,你忘了吗?现在你捞够了,想正规了,也不考虑考虑我们?!”   陈一北继续和他争辩,“你们家的奢靡作风我也有所耳闻,瑞麟表弟少去几次牌桌,都够普通人家吃几辈子了。”   陈金瑞麟好赌,听闻他一夜输赢上千万。   赌这个东西,一旦沾染,就是个无底洞。   陈贺喜欢在外面玩女人,自己作风不正,也由得这个儿子在外乱搞。   他们这种败家法,整个陈家拿到他们手上,也经不起折腾。   陈金瑞麟:“我们是一般的人家吗?不可能哥哥们穿金戴银,看着弟弟们喝稀饭吧?”   眼看他们越扯越远,陈庆也没有表态。   他稳如泰山,好似在等着看儿子们怎么处理这件事。   他不可能撑一辈子,这个家,始终要交出去。   “今时不同往日,”宣若鱼直截了当,“如果你要,随时可以拿去,我们不再插手。”   陈金瑞麟轻蔑地笑道:“鱼表弟,你说的话,能算么?”   陈庆忽然发话,掷地有声:“当然能算,现在陈家,小鱼说什么,就是什么!”   陈金瑞麟和陈贺才意识道,陈庆这是要把家族大权交到宣若鱼手上了。 第56章   “既然嫌我们多此一举,那我们也不管了。”   宣若鱼这句话不是胡乱说的。   他之前问陈一北的时候,陈一北也很无奈。   其实石油这项业务做好了也挺能挣,毕竟是资源性产业,只是要花费时间、精力去管理。   陈贺一家懒散管了,还怀揣着侥幸心理,幻想着一夜暴富。   要不是考虑着都是姓陈,他们才不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现在反而被质问挡了他们的财路,陈一北想吐他们一口粘痰。   宣若鱼和陈一北又不一样。   他刚融入陈家,想法公允,不会受盘根错节的亲戚关系影响。   石油这块业务看似暴利,隐患却多,把这块业务让出去,反而会更好。   陈贺哈哈笑着,“还是小鱼明事理。”   陈金瑞麟却有点得寸进尺,“那陈西京和陈一北的公司,也一并给我们吧,毕竟都是一体的,分散也不太好。”   宣若鱼皱眉,“那可不行,你们自己作死,别拖其他人下水。”   陈老爷子留下的石油链,全部在陈贺手上,陈西京和陈一北的公司都是后来为了帮助他们收尾才成立的。   虽然赚得不少,却劳心劳力。   自己废心经营的公司,怎么可能轻易拱手相让。   没有陈贺拖后腿,凭陈西京和陈一北的业务能力,肯定能将公司办得更好。   “小鱼,大伯刚刚才夸奖过你,你现在怎么说话的,什么是‘我们自己作死’?”陈贺还是笑着,“我们是一家人,都姓陈,我们落水,你们也别想干净。”   他看似在开玩笑,说的却全部是事实。   当年陈老爷子把家族重担交到陈庆手上,就因为他不仅个人能力出色,还有“大局观”。   对陈老爷子来说,都是亲生儿子,亲兄弟,自然是要携手并进。   他是希望陈庆能带领陈家长盛不衰,而不是陈庆一家辉煌,其他家没落。   陈庆确实能力强,将以前黑色产业摈弃,灰色产业改造,现在陈家的产业,几乎都能在阳光下存活。   就只剩陈贺插足的石油。   石油利润丰厚,走私石油更加是暴利。   陈贺非但不想放弃,反而赖上陈庆。   陈贺笑眯眯地坐在那里,好像在说,“我就要走私,还要你给我兜底。”   无赖得理直气壮。   陈庆心中的“大局观”,能让陈氏集团蓬勃发展。   但是,现在这份“大局观”却有点成为拖累。   稍不注意,就会把整个家族都拖下水。   “三叔,别忘了,爷爷临走前虽然把陈家大权交予你,但也叮嘱,要让我们衣食无忧。”陈金瑞麟就像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说出的话总是带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那你们是少吃的了,还是少穿的了?”陈庆冷硬的声音响起。   他有一千个方法,让陈金瑞麟闭嘴,每个月拿着自己的份额,滚得远远的。   可是现在,他却想看小鱼怎么处理这件事。   呵斥对方之后,他笑了笑,躺回了沙发上。   “孩子们都大了,以后这些东西都是要交给他们的。这件事我也不管了,都听小鱼的。”   陈贺终于露出了最舒心的微笑:“三弟,就这么说定了。”   他之前联系了好几条私船,全被陈西京和陈一北搅黄了。物价越来越高,他们还是挣那么一点,早就有怨言了。   而且,他对父亲当年选择非常不满,凭什么要让陈庆当家主,他是家里长子,按照一般的家庭,家产大部分都是他的,陈庆才应该仰仗着他,在他手下讨生活   陈老爷子却说,老三有“大局观”,去他娘的“大局观”。   既然老三有“大局观”,现在就是“大局观”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陈金瑞麟听到陈庆表态,面上也露出微笑来。   他还是很怕这个三叔的,但是他上个月欠了两千万的赌债,现在手头非常紧,急需用钱。   没有陈西京和陈一北从中作梗,他一个月最少要多挣上千万。   本来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前来,没想到竟然成了。   以前外人就说,陈庆能力强,他的几个子女也不错。   他和陈西京同龄,家里人爱拿他和陈西京比,接手家族企业后,陈西京凡事都要压他一头,他早就不爽了。   现在这块业务全部落到他手上,他就要让大家看看,他可以做得更好。   而不是像陈西京娘们儿兮兮的,事事担惊受怕。   宣若鱼也没有想到,陈庆竟然把这件事交给他全权处理。   他一开始发话只是看不惯,看不惯陈贺拿着他走丢的事在这里阴阳怪气。   之后又像只吸血虫,缠着他们吸血。   如果不把陈贺这一家子甩掉,也许真的会像汪伟说的那样,下场凄惨。   还有汪伟走之前说的那句,他小时候走失与陈贺相关,那他们家绝不可能再帮助陈贺做任何事。   陈贺和陈金瑞麟目的达到,准备离开。   宣若鱼叫住他们,“大伯,等一等。”   陈金瑞麟停住脚步,“怎么,后悔了?”   宣若鱼摇头:“不是,之前和你们不熟,刚刚聊了几句,好像想起了一点事。”   顿了顿,盯着陈贺的眼睛说道,   “当年我走失的时候,还有点印象。最后牵着我的人,好像是你。”   宣若鱼这句话说完,不止是陈庆,陈家众人全都聚焦到陈贺身上。   如果当年小鱼的走失是有人刻意为之,有的人不念骨肉亲情,他也不会心慈手软。   陈贺不仅拿不到属于他的一份,他会亲手把他毁灭。   陈贺只是迟疑了片刻,面上并没有惊慌失措,“若鱼侄儿,你那时候才多大,记得什么啊?你那个时候要是记得一点,也该自己找回家来。”   宣若鱼低头笑了,“大伯,我记得很清楚,你还给我买棒棒糖吃。”   陈庆这个时候已经不淡定了,條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大步紧逼陈贺,语调冷若寒冰,“当年究竟是不是你?!”   陈贺这才慌了,急切地争辩“三弟,我没有,鱼侄子,你别乱说啊!”   宣若鱼:“那烦请大伯给我发个誓。”   陈贺犹豫了一下。   宣若鱼:“大伯是不是在害怕什么?”   陈贺不愧是老油条,很快就镇静下来,“怎么会,既然鱼侄子这么较真,那我就发誓吧。”   可能是因为目的达到,心情大好,他发誓的时候也笑嘻嘻的,“当年鱼侄子走失的事和我有关,我就,就,就,”   全家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   他想了想,说道,“那我就,出门被雷劈。”   他话刚说完,门外就响起一声雷鸣。   “轰隆——”   把陈贺吓了个踉跄。   宣若鱼看他的样子,就基本确定了,以前的事和他脱不了关系。   陈金瑞麟说道,“爸,你换一个,现在雷雨季节,万一被误伤了说不清楚。”   宣若鱼:“发誓怎么能乱改呢?”   陈贺觉得有点邪门,双手合十对着天上说道,“雷公莫怪,雷公莫怪。”   “那我重新发一个更狠的。”陈贺说道,“要是以前的事和我有关,我就彻底放弃石油业务。”   宣若鱼刚点头同意,陈贺话锋一转,“那鱼侄子是不是也应该拿出一点诚意?”   宣若鱼想了想:“如果和你没有关系,那西京和一北的公司都归到你名下。”   几乎是话音一落,陈金瑞麟双眼发出精光,“此话当真?!”   他说话的时候没有看着宣若鱼,而是看着陈庆。   然后又转头看了陈西京和陈一北。   陈西京和陈一北完全支持小鱼的决定。   陈庆也是毫不犹豫点头。   他既然一开始决定把这件事交给小鱼,就不会再插手。   当年走失的事,在陈家人心中是个疙瘩。   小鱼走失后,每个人都在自责。   包括那时候只有八岁的陈西京。   弟弟走丢的时候,她刚好去了趟卫生间。她当时哭了好久,觉得要是自己当时没有去卫生间,弟弟就不会搞丢了。   如果能借此能查个水落石出,对他们全家来说,是一个解脱。   “当真。”宣若鱼说道,“你若是觉得我的话不可信,可以签一个字据。”   “好。”陈金瑞麟觉得这个表弟太天真了。   年纪轻轻,口气不小。   怕他们反悔,陈金瑞麟还打电话叫来二叔陈沅。   当着三家人的面,签字盖章。   宣若鱼有一个月的时间调查,一个月后,如果有确切的证据证明当年走失的事和陈贺有关,则收回石油业务。   如果没有,陈西京和陈一北的公司归陈贺所有。   ..................   第二天,宣若鱼找到汪伟公司。   “先生请问贵姓?”前台小姐知道他找汪总,正常询问。   “免贵姓宣,宣传的宣。”   “宣先生是吧,汪总已经吩咐过了,如果您来,请您直接过去。”   宣若鱼跟着前台秘书走进汪总的办公室。   汪伟好似正在等他,看到他也不惊讶,从办公桌上抬起头,淡定地说了一句,“你来了。”   宣若鱼坐下,“汪先生好似猜到我今天会来一样。”   汪伟但笑不语。   从抽屉里拿出一份资料,摆在桌子上。   “这是?”宣若鱼问道。   “你当年走失不是意外,这是证据。”汪伟的手指点在文件上。   轻轻敲击在文件夹表皮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依然是那副自信的样子,看得宣若鱼非常不舒服。   宣若鱼没有伸手去接,反问一句,“需要什么代价?”   汪伟笑了笑,“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不一样。”   自信地看着他,“我要你手下一个人。”   “谁?”宣若鱼皱眉。   “李润。”   宣若鱼皱眉,为什么是李润。   原著中,李润也是反派之一。   他是那种天才反派,研发的核心科技一经面试就迅速垄断市场。   因为母亲去世,妹妹患上抑郁症,李润原本温润的性格忽然变得偏激。产品面世之后,仗着自己的产品的优越,往死里打压对手,不给别人留一点退路,搞垮了不少中小型企业,被称为业界毒瘤。   最后被高浩洋打败之后收服了。   宣若鱼是通过帮助他的妹妹李玲和他结识,后来又帮助他母亲转院。   现在他母亲病情稳定,李玲在霍氏工作稳定,李润没有出现上一世的结局。   给他一定的条件,他还是能发明出上一世那样的产品。   “不好意思,汪先生,首先李润不是我的手下,是朋友,其次,他想去哪里不是我一句话就能决定的。”   “不瞒你说,”汪伟说道,“我私下找过他,他说要和你一起。我现在诚邀两位,在两位的帮助下,不止是华国首富,全球首富也是指日可待。”   汪伟把文件夹往前一推,笑着说道,“这是我的诚意。”   汪伟这个人,透着怪异,宣若鱼总觉得看不透。   他没有立刻答应,客套地推辞了一下。   “我考虑一下。”   从汪伟的公司出来,宣若鱼给霍元霁打了个电话,“帮我查汪伟这个人。”   霍元霁笑着应了。   一个小时不到,汪伟的所有资料都摆在宣若鱼面前。   汪伟,今年二十九岁,他前二十七年的人生和他的五官一样平平无奇。   他没什么本事,靠着在老丈人开的汽车修理店打工维生,一直受到妻子和岳家的鄙视。忽然有一天,他先是和妻子离婚,然后买了一注彩票,中了五个亿,他把扣税之后剩四个亿全部投入了股市。   他刚买完股票,就出现重大利好,全部涨停板,让他的资金在短短时间内翻了几番。   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开始挥霍享乐的时候,他拿着钱,收购了国外一家非常有名的光刻技术公司,开始从事光刻机以及相关业务。   有的人说他撞了大运,还有人说他开了天眼。   宣若鱼倒是认为,他可能和自己相似,也是知晓一部分未来的剧情。   汪伟这个人野心太大,盲目自信,他并不是想和汪伟合作。   找到汪伟,也是确认他小时候走失是否和陈贺有关。   看他言之凿凿的样子,而且证据在手,宣若鱼心里有底了。   既然他能找到证据,自己也可以。   一开始没有头绪,宣若鱼准备去当时被领养的福利院问下情况。   收留他的福利院叫暖心园,在距离京城一千公里外的一个县级市里。   宣若鱼打电话询问,才发现暖心园在十五年前因为经营不善关闭了。   暖心园的工作人员也分散了,一时间毫无头绪。   怪不得汪伟在他离开的时候说道,“你一定会再来的。”   就是笃定了他找不到线索,最后还是会去找他。 第57章   宣若鱼没查出头绪,接到了霍元霁的电话。   之前霍元霁和宣若鱼在会所赢了李天奇的钱,霍元霁以宣若鱼的名义全部捐给了福利院。   福利院院长联系不到宣若鱼,把感谢信送到霍氏集团。   宣若鱼到霍氏集团的时候,看见福利院院长带了两个小朋友等在霍元霁办公室门口。   一个小女孩,一个小男孩。   孩子大概五六岁,两个小孩子很瘦,眼睛圆圆的,很可爱。   两个小孩看到大人非常有礼貌,主动问好。   这个年龄段的小孩最是好动,福利院院长和秘书说话,他们就乖乖坐在沙发上,不到处乱跑,非常难得。   看到稀奇的东西,也不到处乱摸,十分乖巧。   宣若鱼见他们很可爱,蹲下,小声和他们说话,“小朋友,哥哥给你们吃糖,好不好?”   小女孩乖乖地站起来,摆摆手,“谢谢哥哥,我们不吃糖。”   小男孩盯着他手里的棒棒糖,吞了吞口水,“谢谢哥哥,我,我们,吸溜~不吃。”   “为什么不吃啊?糖甜甜的很好吃的。”宣若鱼笑道,“哥哥看你们很想吃的样子,口水都包不住了。”   小男孩看到糖眼睛直溜溜的,口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哥哥,张妈妈说了,不能乱吃陌生人的东西,吸溜~~”   一本正经拒绝的样子,好像小大人。   “哦,原来是这样啊。”宣若鱼觉得好可爱,忍不住逗他们,“你好,我叫宣若鱼。”   说完,把手伸了出去,   “宣若鱼哥哥好,我叫笑笑,他叫乐乐,我们今年五岁了。”小女孩介绍完自己,伸出小手,抓着宣若鱼的手摇了摇。   “现在我们互相认识,是好朋友,不是陌生人了,对不对?”   两个小朋友睁着大眼睛,有点疑惑,还是点点头。   “那你们可以吃糖了。”宣若鱼把装糖的碟子放到他们面前。   小女孩把手放到腿上,不知道怎么拒绝,只知道摇脑袋,“不能吃,我不吃。”   小男孩嘟着嘴,拉了拉小女孩的衣服,凑到她耳边说悄悄话,“笑笑,他不是陌生人,他是宣若鱼哥哥,我们现在是朋友了,朋友给的东西是可以吃的。”   小女孩不知道是被小男生说服还是被糖果的彩色包装吸引,心里斗争了好一会儿,才点头,“那我们只吃一小块。”   宣若鱼给他们一人剥了一个棒棒糖,又把剩下的放到他们包包里,怕他们拒绝,又说,“这些是让你们带回去,给福利院其他小朋友吃的,你们要回去分享哦。”   两个小朋友没有拒绝,集体站起来,对着他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谢谢宣若鱼哥哥。”   看他们吃完糖,宣若鱼问道,“楼下有玩具室和阅读中心,你们要去吗?”   霍氏集团非常人性化,办公楼里专门设立了亲子活动中心,偶尔会有亲子活动,工作人员周末加班没人带孩子,还可以把孩子托管在亲子中心。   “不用了,我们在这里等霍叔叔开完会,我要读感谢信给他听。”小女孩说道。   宣若鱼哄道,“可是,霍叔叔开会还有很久才会结束,你们在这里会很无聊的。等他开完会,会给哥哥打电话,哥哥再把你们带过来好不好?”   “谢谢宣若鱼哥哥,我们就在这里等,我希望霍叔叔开完会立刻看到我们。”   他们说的话有着超乎年龄的懂事与成熟。   宣若鱼还想和他们说几句,福利院院长过来了。   秘书给他们互相介绍,“张院长,这是宣若鱼。”   张院长六十好几,满头银发,看起来和蔼可亲,“若鱼,你长这么大了。”   宣若鱼有点诧异,“张院长,你认识我?!”   张院长笑着解释,“你当时还小,可能忘记了,当年我是暖心园的副院长,后来暖心园关闭之后,我又到了现在的阳光福利院工作。”   暖心园,正是宣若鱼小时候待过的福利院。   暖心园距离京城上千公里,一般人不会想到张院长竟然来到京城工作。   福利院第一次收到这么一大笔捐款,她们非常重视。   霍元霁让秘书以宣若鱼的名字捐款,所以张院长以为是宣若鱼捐的。   张院长从学院毕业就在福利院工作,她工作认真负责,所有他照顾过的孩子她都有记录。   孩子被领养后,她还会回访,暗中观察领养家庭对小孩好不好,是不是真的喜欢。   宣若鱼被领养的时候,也有记录,她也做过回访。   当看到捐款人是宣若鱼的时候,张院长翻出之前的记录,里面还有宣若鱼小时候的照片。   宣若鱼小时候长得乖巧,笑起来的时候嘴边有梨涡,非常讨人喜欢。   果不其然,他来了没两个月就被领养走了。   他在福利院的时候,小名叫鱼鱼,后来被姓宣的一对夫妇领养,改名宣若鱼。   张院长对宣氏夫妇的印象深刻,因为宣氏夫妇有一个儿子,是不满足收养条件的。   后来福利院经济困难,宣氏夫妇找了点关系把他领养走了。   “张院长,你还记得我是被谁送到福利院的吗?”宣若鱼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以前福利院的院长,有点惊喜。   “你是被警察送来的。”张院长说道。   既然警察送来的,就肯定能找到记录,宣若鱼继续问道,   “你还记得我刚到福利院的情形吗?”   张院长对宣若鱼有印象,因为他是最特别的一个。   福利院收养的孩子,大多都是被人遗弃的,也有一部分是有人捡到的弃婴送过来的。   宣若鱼来到福利院的时候,已经三岁了。   而且他来的时候,受了很重的伤,在医院住了一个月,才被警察送到福利院来。   张院长把以前宣若鱼的资料全部拿给了他。   宣若鱼在里面发现了一份入院通知单,通知单上签了一个名字——“李丛山”。   问得差不多的时候,霍元霁开完会出来了。   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宣若鱼给两个小朋友喝饮料。   霍元霁:“你挺讨小孩子喜欢的。”   宣若鱼:“你怎么知道?”   霍元霁指了指玻璃,“里面可以看见外面,”   宣若鱼笑道,“开会不认真。”   两个小孩看到霍元霁出来,走了过来。   不同于和宣若鱼的相处,霍元霁气场冷,两个小孩明显表现得怯生生的,虽然礼数周到,却还是有点不自然。   “谢谢霍叔叔,霍叔叔,这是我们送你的礼物。”   小朋友们拿出自己画的画,递给霍元霁。   霍元霁接过画,笑了。   上面画了一个男人,胸前戴了大红花,手上还拿了一张奖状,奖状上写着“好人”两个人。   “谢谢你们,叔叔很喜欢。”   霍元霁把画递给秘书收起来,问两个小朋友,“怎么你们叫他哥哥,叫我叔叔啊,我看起来很老吗?”   小女孩想了想,奶声奶气地说道,“你看起来一点也不老,霍叔叔和哥哥一样好看。”   小男孩也点头同意,“宣若鱼哥哥和霍叔叔差不多。”   小孩子的逻辑就很神奇,霍元霁佯装生气,“那你们也叫我哥哥,好不好?”   两个小萝卜头拼命点头,“好的,霍叔叔。”   宣若鱼在旁边哈哈大笑,“你就别为难小朋友了,我以前也是喊你霍叔叔的,你忘记了吗?”   霍元霁笑道,“好久没有听你喊我霍叔叔了。”   “霍叔叔,霍叔叔,霍叔叔……”   霍元霁把他打断,在他脖子后面捏了一下,“这个小朋友我太喜欢了,可以领养吗?”   宣若鱼身体往后仰,躲过他的触碰。   眼神暗了暗。   李润和宣若鱼一起过来的,他去见完李玲,正好看到他们俩在逗小朋友,直说道,“喜欢小孩,就生一个。”   霍元霁笑了笑,用眼神瞄了一眼宣若鱼,“我喜欢男生。”   李润说:“看不出来你还有点重男轻女啊。我就喜欢女孩儿,我表姐家的小侄女好可爱。”   霍元霁纠正他:“我的意思是生不了,我喜欢男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抬起头,毫不避讳地看着宣若鱼。   李润:“?!”   忽然想起了之前在茶水间碰见霍元霁给宣若鱼带饭,还自称是宣若鱼的“未婚妻”。   他就不该多嘴,又被秀一脸。   ~   下午,霍元霁要接受中医治疗。   宣若鱼看着医生洗手,洗完手摸脉,摸完霍元霁又洗手。   搞得挺复杂的。   他忍不住挤兑他两句,“霍叔叔,你的洁癖好严重,医生,能扎几针治疗他的洁癖吗?”   医生笑道,“不可以,洁癖是心理疾病,要看心理医生。”   说完,到外间准备艾灸的东西。   宣若鱼刚想继续笑他,手就被握住了。   霍元霁捏住他的手,拇指指腹在上面揉了揉,“我不是洁癖,我只是不喜欢和其他人有接触。”   他说的非常认真,握住宣若鱼的手腕,一寸一寸往上。   “只有你可以。”   宣若鱼的手臂酥麻一片,像是被吸住了,想挣脱,却又力不从心。   好似被扎针的不是霍元霁,而是他自己。   房间里很安静,他好像听见酸麻的感觉顺着经脉蔓延,经过每一个穴位,连结成团的声音。   “啪”地一声,所有神经都被激活了。   医生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宣若鱼满脸通红的坐在一边,霍元霁头上有根针歪了。   “不能动。”医生把针重新调整位置。   霍元霁面无表情地应道,“刚刚有点痒,挠了一下。”   宣若鱼看他面不红心不跳,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就生气。   趁医生转身的时候,在他脚上踩了一下。   医生把艾灸点燃,宣若鱼拿在手上,对准霍元霁的耳朵,   “医生,他还有多久才能好啊?”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最后一个疗程巩固。”中医师回答。   “针灸好神奇。”宣若鱼看着霍元霁头上的小银针,不知道想到什么,问了一个憨憨的问题,“扎针能让男人怀孕吗?”   说完,自己也笑了,“医生,我乱说的,怎么可能。”   他穿的不是生子文。   “你想怀孕?”霍元霁笑着打趣。   “不是,让医生给你扎几针,你怀一个。”宣若鱼在他头上银针上弹了一下。   医生正好手机响了,出去接电话。   “我可以怀一个,你的。”霍元霁勾起他的小拇指,坏笑道,“可是,你知道怎么怀孕吗?”   宣若鱼:“……”   “要在床上才行。”   他靠过来,炽热的吐息吹了宣若鱼满脸。   又是那股好闻的薄荷味,还有不容忽视的男性荷尔蒙。   宣若鱼手下一用力,捏弯一根针。 第58章   中医师接完电话回来,发现霍元霁头上的针被按扁了一根。   宣若鱼手忙脚乱想取,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霍元霁淡定地坐着,脸上毫无波澜。   但是稍微细心一点,就会发现,他的耳尖泛着红。   中医师把针取下来,血从霍元霁的脑袋上冒出来,汩汩往下流。   医生赶紧用棉签按住了。   “医生,有没有问题?”宣若鱼觉得自己犯了错,银针看起来好可怕,会不会把霍元霁扎傻了。   “没有,霍先生很健康,流这么多血代表气血很旺。”医生说道。   霍元霁低低地笑起来。   宣若鱼:“医生,别给他按了,让他多流一点血,冷静一下。”   ~   有了张院长的资料,宣若鱼的调查很快有了头绪。   在这一个月里,他没有表现出一丝心急,该干什么干什么。   他从陈氏科技离职,开始筹划自己的半导体公司。   这期间,他和汪伟又见了几面。   在接触中发现,汪伟并不是空口放大话,他还真有些本事。   汪伟的公司提供光刻机以及相关服务。光刻机是芯片生产必不可少的设备,芯片上的电路就是靠光刻机的紫外光技术打印上去的。   手机的性能由芯片来决定,而芯片的精细度,由光刻机的分辨率来决定。   光刻机是生产高性能手机避不开的环节。光刻机的分辨率,直接影响了芯片的精细度。汪伟公司的光刻机,分辨率在7nm,已经达到了世界顶尖水平。而国内其他公司最顶尖的光刻机的分辨率也只能做到80nm。   云氏科技的主产业是芯片,国外的水果手机、五星手机所需要的芯片都是由云氏科技代工。   而云氏科技所需要的光刻机,全是由汪伟公司提供。   这么说吧,只要他停止向云氏科技等公司提供光刻机,那国内外的手机市场将彻底崩溃。   按照一定程度来说,他确实拥有制霸互联网行业的资本。   宣若鱼准备筹划的光刻机公司,相当于和汪伟打擂台。   见宣若鱼没来找自己要资料,汪伟也不急,依然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   看着宣若鱼每天很悠闲地创业,陈一南不淡定了,“小鱼,大伯下周就要来了,你查得怎么样,需不需要哥哥帮忙?”   “不用。”宣若鱼挺淡定。   没过几天,陈一北和陈西京也找上门来。   “小鱼,需要我们帮忙吗?”   “不用。”宣若鱼依然淡定。   “小鱼,要是有需要你一定要开口,我们随时听候你差遣。”   陈西京和陈一北倒不是心疼公司,就是怕外人说三道四,小鱼听到不高兴。   陈贺和陈金瑞麟经常过来打听消息。   最开始,他们看见宣若鱼很平静,还以为他已经找到了证据。   观察数日之后,发现他一直在忙自己公司的事,根本不像是在找证据的样子,又放下心来。   还没到一月期限,陈贺怕宣若鱼抵赖,早就将他们打赌的事传得整个陈家都知晓了。   一时间风言风语,说什么的都有。   “陈庆找回来的小儿子是傻的吧,就这样把公司拱手让人?!”   “让的还是陈西京和陈一北的公司,怕不是找了个败家子回来?!”   “陈庆也不管管,家里人由着他乱来!”   “不知道,陈庆好像表态要把陈家的家主之位让给宣若鱼。”   “富不过三代,陈庆家辉煌不了多久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陈贺一家子扒着陈三吸血那么多年,现在倒是可以趁机把他们甩了。”   “甩是甩了,但是牺牲有点大啊!”   等着看好戏的人已经迫不及待了。   陈一南三兄妹甚至暗中调查。   二十年前没有联网,也不是人人都有手机。同名同姓的也很多,暖心园倒闭之后,工作人员一个都没有找到。他们和宣若鱼之前一样,线索查到暖心园那里就断了。   家里就陈庆最淡定。   这一个月内,他一直在观察宣若鱼,发现他非常沉得住气。   做事有自己的计划,不骄不躁,不受外界影响。   陈一南虽然最稳重,却少了冒险精神。若果这件事交给陈一南来办,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他不会轻易许诺,也不会激将陈贺立下那样的誓言。   但是这样一来,陈贺还是会继续缠着他们家。   陈西京和陈一北能力也不弱,比起陈一南来,又稍微冲动了一点。   反而这个小儿子,最有他年轻时候的处事风格。   他之前就认真观察过,宣若鱼没有被陈贺带着走,而是一直有自己的节奏。   把陈贺带进自己的圈子里,激他做出承诺。   这个小儿子,比他想象中还要优秀。   一个月期限到的那天,宣若鱼还在睡觉,就听见楼下的喧闹声。   他洗漱完,到楼下吃早饭。   客厅的沙发上已经坐满了人,陈贺怕陈庆抵赖,不仅把陈家所有人都叫到现场,还带了三个律师。   二伯陈沅也来了。身为陈家老二,他和陈贺的性格截然不同,性格偏软,胆小怕事,两边都不想得罪,来之前特意打电话问了陈贺,陈贺点头之后他才只身前来。   现在也没有在客厅,宁肯在外面花园吹风。   宣若鱼倒了杯热牛奶,拿着面包在吃。   陈金瑞麟有点迫不及待,“鱼表弟,我们赶紧把手续办了吧。”   宣若鱼不慌不忙地喝了口牛奶,看了眼客厅里的落地挂钟,“瑞麟表哥,现在才八点半,也太早了吧。”   陈贺笑道,“有些事情宜早不宜迟,早点办好,免得惦记。”   宣若鱼慢条斯理吃完早饭,走到客厅,才发现陈贺把陈家年龄最大的一个老太爷请来了。   老太爷是陈老爷子的亲兄弟,宣若鱼也要叫一声表爷爷。只是表爷爷一家发展得不太好,算是依附着陈庆这一脉。   宣若鱼还是不接招,依然该干什么干什么。   陈金瑞麟等得不耐烦,“鱼表弟,你想耍赖是不是,这么多人看着呢。”   他们不止找了表爷爷一家,还找了陈家族人中好吃懒做在陈氏企业混不下去的。   那些人想着陈贺许诺的好处才起了个大早,现在等了这么久,早就不耐烦了,呵欠打了百十个,也跟着嚷起来。   “陈老三家的小儿子,别磨磨蹭蹭的,按规矩办事!”   “赶紧的,办完我们还要去吃早茶。”   “陈老三的小儿子也不过如此,靠拖是不能解决问题。”   “我想什么时候办事就什么时候办事,你们是什么身份,轮的着你们在这里说三道四!”   宣若鱼不笑的时候,看起来温和有礼。   一旦认真起来,却犹如万年冰霜,冷得让人胆寒。   眼神就这样虚虚地睨过去,看得人立刻禁声,不敢妄言。   “宣若鱼,你,你怎么这么无礼?”有个老头仗着自己辈分大,说话带冲,“按理你该喊我一声叔叔,这就是你爸教你的待客之道?!”一句话连拉带踩,把陈庆也带上了。   “你们算客人吗?”宣若鱼周身锋芒毕现,自带一股子煞气,“我何曾请过你们,不请自来,算什么客人?!”   这些人一看就不怀好意。   其中有个人宣若鱼也认识,在陈西京公司里上过班,后来因为贪污公款被辞退了。   今天过来,应该是陈贺给他承诺了什么好处。   他的眼尾上挑,眼神犀利,站在客厅中央打量一圈,将人心底丑恶的嘴脸映照得清清楚楚。   “陈庆,你也不管管!”   那人说不过,转而求助陈庆。   陈庆坐在一旁,一言未发,冷静地看着。   陈一南陈一北站在陈庆身后,表面看起来很淡定,实际忧心忡忡。   家里人太多,沙发都被坐满了,陈西京端了根小马扎坐在门厅处。   一个黄发女人在她面前说话,“西京,你们这个弟弟挺能干的,刚找回来就往外扔几十个亿。再有钱也不是这样糟蹋的啊。”   “对啊,他自己没半分本事,把你和一北的公司往外送,征得你们同意了吗?”   陈西京心里烦,觉得耳边嗡嗡响,“关你屁事,死八婆,闭嘴!”   “唉,陈西京,女孩子家家,怎么说脏话啊!”   “我们也是为你好,你辛辛苦苦经营的公司,现在这样被人送出去,姐姐替你难过!”   陈西京翻了个白眼,“你家主事的死了也没见你难过。”   “你,你怎么说话的?!”黄发女人被骂得哑口无语。   陈西京冷笑一声,“要看就闭嘴,不看就滚!”   陈西京偶尔也要骂人,平时很少生气。别人说自己她都没有怎么激动,看着这么多人说小鱼,她心里就有股无名火到处窜。   黄发女人嘴犟得厉害,“那我就看看你弟弟怎么把陈家败个一干二净!”   陈西京:“你坟头长草也看不见那一天!”   黄发女主被气得脸色发青,重新找了个地方站着。   宣若鱼吃完早饭,处理了一点事,才坐下来。   他装作不记得,问道,“大伯,之前我们是怎么说的?”   陈金瑞麟见他终于肯正面对线,迫不及待地拿出之前他们签署的协议,“白纸黑字签了字的。如果你当年走失与我爸无关,陈家的石油业务今后全归我家,陈西京和陈一北的公司也要交予我,你们再不许插手。”   陈贺在一旁笑呵呵地看着,好似那些产业已经就是他的一样。   宣若鱼反问一句,“要是我以前走失和大伯有关呢?”   陈金瑞麟笑了笑,觉得不可能,“那石油业务我们交出来,以后我们两家各管各,我们也不会事事都来麻烦三叔了。”   宣若鱼等的就是这一句,“在座各位都听到了。”   让陈庆扶持大伯和二伯两家,是陈家老爷子去世之前的遗言。陈贺就是仗着这一点,有恃无恐,在法律边缘疯狂横跳,还赖着陈庆兜底。   现在是陈贺主动把话挑明,只要能证明陈贺和当年的事有关,他们家就正大光明地摆脱陈贺一家。   其实陈庆也有办法将陈贺一家甩掉,但是他们是亲兄弟,再加上陈老爷子临终前的遗愿,这样做难免会被族人诟病。   既然这件事是陈贺挑起的,经过此事被甩出去,也是他们自找的,旁人也自能闭嘴。   在座的见证人、看热闹的早就等的不耐烦了,“听到了,快点吧。几下办完我好走。”   “该不会他自己当证人吧?”   “怎么可能,他走丢的时候才多大,能记事吗?”   “就是签几个字,剩下的律师知道该怎么办,磨磨蹭蹭的,麻烦死了!”   陈贺和陈金瑞麟志在必得的时候,宣若鱼才说道,“有个人想让大伯见一见。”   陈贺皱眉,“什么人?”   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从门口站了出来。   他对着陈贺鞠了一躬,“大少爷你好,我叫李丛山。”   陈贺一开始还有点心虚,看清楚自称李丛山的人,确定没见过之后说道,   “你谁,我不认识。”   李丛山说道,“大少爷,你认识李美凤吗?”   陈贺听到李美凤的名字,脸皮抽了一下,“李美凤,也不认识。”   李丛山有点失态,“你这么不认识她,她以前在陈家干了十年帮佣。”   陈金瑞麟站出来挡在前面,质问道,“我爸为什么要认识一个帮佣?”   宣若鱼安抚住李丛山,他才娓娓道来。   他是李美凤的哥哥。李美凤十四岁就在陈家帮佣。忽然有一天,李美凤回到千里之外的家乡,还带回来一个孩子。   李丛山以为妹妹在外面受欺负怀孕了,李美凤也对孩子的来由支支吾吾,每天偷着打电话。   没想到有一天撞见妹妹把孩子扔到了山里。   在他的再三逼问下,李丛山才知道,那个孩子是陈家三少爷的小儿子。   李家虽然穷,但是也不是违法乱纪的人。   李丛山连夜将孩子从山里找出来送到医院。   这才有了之后的福利院领养。   陈贺听完李丛山的话,笑得很不在意,“你从哪里找的人,编的故事挺溜啊。”   见证人问道,“李美凤呢?”   李丛山老实交待,“我妹妹大前年生病去世了。”   看热闹的人发出窃窃私语。   “既然生病了,当事人没在,空口无凭。”   李丛山拿出一个老款的诺基亚手机,“我有证据。”   “我妹妹每次和陈大少爷打电话都有录音,短信也没有删,全都有记录。你们一看就知道了。”   他说完,又拿出一个充电器,要给手机充电。   诺基亚手机在千禧年非常流行,以耐用而闻名,能保存到现在也是有可能的。   只是手机电池老旧,必须一直充电才能开机。   陈贺是出了名的笑面虎,他长得胖,自带亲和力,随时都是笑嘻嘻的。   听完李丛山的话,他的双眼鼓瞪,一下子从沙发上射出来,要去抢夺手机。   陈家众人第一次看他这么失态。   宣若鱼先他一步把手机拿到手里。   陈庆轻轻一侧头,身后的陈一南和陈一北迅速上前,将陈贺和陈金瑞麟控制住。   “大哥,你慌什么?!”   陈贺绊了一跤,被陈金瑞麟扶住,勉强站稳。   陈金瑞麟在他手上捏了一下,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爸,20多年前的手机,能不能开机还说不一定,稳重一点。”   陈贺拍了拍裤腿上的褶皱,“老三,我没有慌,只是怕这个人胡说八道。我根本不认识什么李美凤,他这样污蔑我,我怎么可能不激动。我再怎么,也不可能伤害鱼侄子。”   他说这话的时候,气息有点不稳,虽然还是他惯用的语调,但是宣若鱼知道,他心虚了。   陈金瑞麟扶着他,重新坐了回去。   李丛山把手机充上电,等了好一会儿才开机。   二十多年前的手机,虽然保存得很好,开机之后屏幕一直在闪退。   陈贺稍微松了一口气。   陈金瑞麟也在一旁嗤笑,“你是不是来玩我们的?”   他事先并不知道陈贺与此事相关,但是看到陈贺的反应之后,他有点不确定了。   宣若鱼拿着手机看了一下,问道,“手机进过水吗?”   李丛山点头,“以前不小心和衣服一起放进了洗衣机,不过我用吹风机吹好之后还能继续用。”   宣若鱼检查一了下:“不行,需要修复。”   他似乎早有准备,拿出电脑和修复手机的设备。   陈贺听到手机坏了,彻底放心下来。   看到宣若鱼拿出修理设备,就知道他早有准备。   这个鱼侄子,之前一直表现得对此事不上心,原来是在迷惑他们。   陈贺暗骂一声可恶,立刻打起精神。   陈金瑞麟自然不可能让他们修复手机,质疑道,“鱼表弟,现在科技发达,什么东西都能合成、作假,听说你又是电脑高手,这些我们不懂,人也是你找来的,你经手的证据还有可信度吗?”   宣若鱼说道,“谁说我要修复手机了?”   陈贺笑道,“鱼侄子,既然你不修复手机,那这证据就做不得数了。”   “是吗?”宣若鱼笑得如沐春风,“大伯,你找了这么多人来围观,我也喊了人帮忙。”   陈金瑞麟嗤笑一声,完全不在意。   宣若鱼一直低调行事,要不是这件事,本家好多人都还不认识他。   他能找到什么人?!   公司门口卖奶茶的吗?   在大家惊讶的目光下,几个身穿制服的警察走进来。   “我报警了。”宣若鱼轻描淡写地说道。   陈家围观众人:“?!”   报警!?   在他们看来,这就是家务事,宣若鱼把警察叫来干什么?!   “拐卖儿童,故意杀人。”宣若鱼说道,“大伯,你已经犯法了。既然你们觉得经我手的东西不合规矩,那就请更加公平公正的公安机关来吧。”   陈贺身体晃了一下,忽然想起一句流行语——年轻人不讲武德。 第59章   根据李丛山的口述,李美凤应该算是拐卖儿童,杀人未遂。背后指使人是陈贺,陈贺就是主犯,李美凤是从犯。   这件事一经证实,陈贺和陈庆两家仅剩的那点亲情,不止荡然无存,还会全部转化为滔天的恨意。   陈庆原本坐得稳如泰山,这时眉峰紧皱,陈一南陈一北更是怒气冲冲。   陈金瑞麟挡在陈贺面前,“警察同志,你们抓人也要讲证据,不能乱来。”   这三个民警和陈家有点交情,自然认得陈贺和陈庆。   闻言,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宣若鱼站了出来,“那就当着大家看看证据吧。”   他报警的时候就有所准备,详细说明了证据可能修复的情况,民警带了专业修复手机的技术人员。   宣若鱼对着陈金瑞麟笑笑,“瑞麟表哥,我又不是什么都会,修复手机这种专业技术,还是要交给对口的技术人员。”   他一开始也只是拿出设备,并没有说要亲自修复手机。   陈金瑞麟气得脸色煞白。   他原本颧骨很高,一生气,两颊凹陷,显得颧骨更高,刻薄相更加明显。   他们再也没有任何借口质疑证据。   如果真的像李丛山所说,那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   他们利诱来的这些“见证人”,将会见证他们怎么“明明白白”地一无所获,还会失去手上原有的一切。   诺基亚手机质量真的好,只是主板焊点脱落,技术人员花了十来分钟就修好了。   民警当着大家打开录音。   陈贺年轻时候的嗓音比现在要清亮一点,一口一个“美凤宝贝”,在座各位听到耳朵里,心里一阵恶寒。   原来二十年前,陈贺和李美凤相爱了。   在李美凤眼里,和郁郁不得志的豪门大少爷相爱,似乎是一段美好的恋情,却因为某些人的龌龊思想变得肮脏不堪。   陈老爷子去世后,陈家大权落到陈庆手里。陈贺气不过,以恋爱的名义,哄骗李美凤将宣若鱼偷偷拐走。陈贺那个时候已经结婚,陈金瑞麟也有五岁。   他在手机里一口一个“美凤宝贝”哄着李美凤,赌咒发誓很快就会离婚娶李美凤,哄得李美凤团团转。得知李美凤把宣若鱼扔到山里之后,又翻脸不认账,用李美凤的不雅照威胁她。   李美凤小学毕业就出来打工,对法律知识不懂,做了坏事也心虚。   “你去揭发我,你也是罪犯,我们两个都跑不掉。我虽然也有错,但是量刑比你轻的多,我家有钱,最多判个缓刑。缓刑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不会收监,依然在外面,只要我不犯事,还是像普通人一样生活。但是你不同,孩子是你拐的,也是你扔的,你会被判死刑。看在我们这些年的感情上,我给你一笔钱,你在老家找人嫁了……”   陈贺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一字一句,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   李美凤经此事,良心不安,天天做噩梦。一方面担心被抓,一方面又失恋,犯了错良心不安,长期失眠抑郁。   最后连基本的工作能力也没有,颓废了很长一段时间。   李美凤从小在山里长大,以前看到别人打麻雀都会伤心,现在却连小孩子都能痛下杀手。李丛山坚信妹妹是被人骗了,她虽然有罪,却不是像陈贺说的那样,量刑最深的那个。   李丛山也不懂法,但是一直保留着妹妹的手机,希望有一天能帮妹妹讨一个公道。   李丛山还拿了个存折,上面有京城银行的转账记录。   当年事发后,陈贺给李美凤转了两万元钱。   他们老家工资低,当时的平均工资一个月才四五百,两万算是一笔巨款了。   不过两万对于陈贺来说,不过就是几天的零用。   也算是渣得明明白白了。   “口区,看不出来,陈老大竟然是这样的人?!欺骗无知少女最后还把屎盆子扣别人脑袋上!”   “哦豁,早茶吃不成、海鲜大餐也吃不成了!”   “陈庆这些年也没少帮扶陈贺一家,想不到啊,竟然找人害自己的亲侄子!”   “陈庆这些年找孩子花了多少心血,没想到竟是身边的亲人干的!”   手机号有实名制,陈贺无法抵赖。   民警又查看了他和李美凤当时互发的短信,证据确凿,拿出银色的手铐,一步一步朝他走过去。   陈贺抓住陈金瑞麟挡在身前,身体拼了命地往后缩,“别抓我,别抓我!!”   陈金瑞麟张开双手,示意民警后退。   民警:“你是要阻挠警察办公?”   陈金瑞麟面色狰狞,拖着沉重的步子,往旁边挪了一步。   他知道他爸爱玩女人,不过玩得这么窝囊还被人留下了把柄,真的太蠢了。   银色手铐铐上陈贺一只手时,陈贺忽然想起了什么,扑到陈庆面前,   “老三,你不能不管我,爸临终事说的话你不能忘了!!爸说你要照顾我们两家!!我不能去监狱的,你必须要救我!”   他跪在地上抱住陈庆的小腿,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哭诉,“大哥年轻不更事,当时父亲把家族大权交给你,我有点不服气,只是赌气说了两句重话。你知道的,在床上说的话怎么能当真?!哪里知道那个疯女人发了疯,把鱼侄子拐走,她就是想逼我离婚,我也是受害者,我真的很冤枉啊!!”   “老三,你给大哥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大哥现在改还来得及,而且鱼侄子也没受伤,他现在好好站在这里,鱼侄子,你帮我说两句话啊!”   他是真的慌了。   老三的性格他最清楚,如果现在他不卖惨,等出了这个大门,老三非但不会帮他,很有可能会落井下石。   陈庆面无表情,一根一根地掰开他的手,将他推开。   “大哥,我们陈家是秉公守法的人家,你有什么话应该对民警同志说,和我说没用。”   推开陈贺之后,陈庆接过陈一北递来的湿纸巾,将手擦干净,将湿纸巾扔到陈贺脸上。   好似刚刚摸了什么恶臭的垃圾。   陈贺知道,陈庆是真的恼了。   他几乎能预见自己的后果——下半辈子的牢狱之灾,在狱中还会有人更大的麻烦。   “鱼侄子,鱼侄子,你原谅大伯,大伯知错了!!”   陈贺被陈庆那双冷漠的眼神吓到,转而去求宣若鱼。   他知道,陈庆最看重这个小儿子,只要他认错,年轻人心软,说不定这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而且和被害人和解,量刑的时候会轻很多。   没想到宣若鱼认真地说道,“大伯,三岁的小孩子都知道,犯了错要受到惩罚,不是说几句对不起就能被原谅的。”   “我不会原谅你!你应该受到应有的惩罚!”   他的眼神清亮,说话掷地有声。   站在高处,幽深的眸子闪着光,居高临下地看着陈贺。   那眼神好似在说,“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后面的民警走过来,把他压倒地上,双手戴上手铐。   冰凉的手铐铐上手腕的时候,陈贺被激得浑身一抖。   作为陈家长子,他一直是众人关注的焦点。   父亲当年手把手教他学习,教他认字,他一直以为,父亲会把家族大权交到他手上。   没想到,最后会交给老三。   老三哪一点比他好了?!   还有老三这个小儿子,简直和他一个模板印出来似的!   看起来弱不禁风,没想到背地里这么奸诈。   他脑袋里“嗡”地一声,之前和宣若鱼对话的画面一帧一帧在眼前重复。   他最近新包了个小网红,手头有点紧,本来只是想来讨点小便宜。   以往他只要抱怨盈利少了,陈庆多多少少都会补贴他一些。   是宣若鱼示弱,让他以为自己可以拿到更多。   这一切,全是宣若鱼密谋好了,就等着他蒙着眼睛往里跳。   “宣若鱼,我真的好后悔,后悔以前没有亲眼看着李美凤把你弄死!”   陈贺眼神带毒,被民警拖行出去。   陈贺被带走之后,客厅看热闹的全都傻眼了。   内心大呼“卧槽”!   窃窃私语的议论声逐渐趋于平静。   大家开始正眼看着客厅中央这个男子。   宣若鱼挺身而立,他长得很好看,眉眼灿若星辰。   如同天上的明月,皎洁、纯净,给人一种遥不可及之感。   仿佛他是这里最干净、最通透的人。   和他比起来,旁人就是污水中的泥,仿佛和他说上一句话,都会把对方玷污。   但是,这盏皎皎明月,却不似他们想象中那般脆弱。   一旦惹了他,他又会化身为灼灼烈日,将人放在火上炙烤。   今后大家行事,不止要顾忌陈庆,还必须考虑宣若鱼的看法。   陈金瑞麟想偷偷溜走,被陈西京拦住,“瑞麟,你带了三个律师来,就这样走了,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陈金瑞麟咬着牙,开始耍无赖,“西京姐,我爸被带走了,我要跟去看看。”   “让律师起草转让协议,”陈庆说道,“就几分钟的事,不会耽搁你尽孝。”   陈金瑞麟环顾一周。   之前和他关系好的,看到他看过来,眼神就转开,不敢和他对视。   没有一个人愿意帮他说话。   他静立数秒,开口,“三叔,我们把石油业务全部让出来,就什么都不剩了。”   他的语气转圜,和一开始咄咄逼人的气势想比,竟然有几分示弱。   陈庆不说话,看向宣若鱼。   这件事他不会插手,一切都依宣若鱼的意思。   宣若鱼笑了笑,一句话就打消了他所有的侥幸,   “瑞麟表哥,大家还是亲戚,你主动签字,还能维持基本的体面。”   潜台词就是,如果不签,他有一万种方法让他失去所有。   陈金瑞麟接过笔,在转让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众人知道——陈家新的领头人横空出世了。 第60章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陈家关门送客。   当年小鱼走失,陈庆自责了多年,因为疏忽搞丢了若鱼。   原来这一切,根本不是家人的疏忽,而是有人蓄意为之,还是他最亲的兄弟。   他曾经调查过陈贺,当年陈贺的老婆在医院生产,陈贺每天忙里忙外往医院跑,没有想到他竟然是时间管理大师,一边照顾老婆,一边还哄着情人为他铤而走险,还有时间在父亲面前上眼药,和他争权夺势。   他真是太小看这个哥哥了。   当年宣若鱼走失的事,一直是陈家人的心病。   小鱼虽然找回来,他们内心却没有真正开怀,今天查出真相,大家心里的那个结才终于松了。   闲杂人群散尽之后,陈庆坐在沙发上,维持一个姿势很久。   他的眼眶里闪着光,方檀一时间有点错愕。   这个以前号称“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的铁血男人,今天居然眼眶含泪。   陈贺和陈金瑞麟名下的石油业务全部转到宣若鱼名下所有。   宣若鱼不懂石油业务,依然将石油业务转交给陈一北和陈西京经营。   陈一北推辞道,“不行,小鱼,这是你收回的东西,我们不能要。”   陈西京也推辞,不肯要。   陈一南:“你们两个脸还真大,小鱼给你们,是让你们帮着管理,收益那些每个月记得转给小鱼就是。”   陈一北:“嗯嗯,这个可以有。”   陈西京:“我也觉得可行。”   宣若鱼:“……”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真不懂石油,我不要。”   方檀也被他一片赤子之心打动,过来劝他,“小鱼,这些本来就是你应得的,你别推辞,一北和西京也就是搭把手的事。”   石油业务已经很成熟了,如果不像陈贺那样贪图歪门邪道,其实管理起来很轻松。   陈贺彻底出局,他们也不再需要做那些吃力不讨好的扫底工作,反而会轻松很多。   全家人都在劝,宣若鱼最后推辞不过,答应了。   “我想问一下,石油业务一年的盈利大概是多少啊?”   陈一北想了想,“大概2、3个亿吧。”   “啊?!这么多?!”宣若鱼说道,“我是说正儿八经地经营,不像陈贺那样走私。”   陈西京笑道,“我们说的当然是正儿八经经营,我们一家子都是正经人!”   “挣那么多,为什么陈贺还要走私啊?”宣若鱼不解。   “他贪心呗。”   走私来钱快,利润至少是正常经营的五六倍,而且还不用操心,联系好上下家就ok了。   但是风险也很大,稍不注意就会损失惨重。   陈贺就是仗着陈庆会帮他,才这样有恃无恐。   “而且他们家作风一团糟。”陈西京解释道。   陈贺还一直把自己当成陈家的大少爷,喜欢捧角儿。   尤其喜欢那种娇嫩的女模特,为对方砸资源,经常一掷千金。   陈金瑞麟喜欢赌博,一夜输掉几千万那是常有的事。   两父子花钱如流水,再多的金山银山也不够他们挥霍。   宣若鱼算是清除了陈家的一颗毒瘤。   “小鱼,以后公司的账目我直接拿给你过目,我和西京给你打工。”陈一北笑道。   “鱼老板好!”陈西京俏皮地向他敬了个礼,“我们一定按时完成任务!”   陈一南板着脸佯装训斥,“干的不好扣工资!”   宣若鱼:“……不扣,这些都是我白得的,怎么能扣工资,我给你们发很多奖金。”   陈一南笑道,“小鱼,你别太心软,狠狠地扣他们的工资,他们两个有钱的很!”   陈一北:“大南,你别挑拨离间啊!”   陈西京:“小鱼,大南的科技公司早就划到你的名下了,他现在也是在为你打工!”   宣若鱼第一次这事,惊讶地长大嘴。   “啊?!”   陈一北:“对的,上次听说他连一个合同都搞不定,还要你这个当老板的亲自出马,他才最应该被扣工资,狠狠地扣他。”   看见他这么诧异,方檀才将陈庆做主将科技公司转到宣若鱼名下的事说了。   之前给他东西,他也推辞不要,反而愿意到陈一南公司打工,而且干的风生水起。   家人以为他喜欢科技公司,又不好意思开口,一合计,就将公司直接转移到他名下了。   陈一南:“二北,不用你说,我自己会扣的。”   宣若鱼:“……你们真的不用这么较真。”   陈西京:“小鱼,你放心,我会盯着他们好好工作,把挣的钱全部都给你!!”   宣若鱼傻乎乎地问道,“都给我了,你们怎么办啊?”   方檀笑道,“你给他们发工资啊。”   看他一脸呆样,才解释道,这些产业对于陈家来说,不算太多。   陈西京他们还有其他的收入来源。   宣若鱼这才收下。   ~   经过一个月的选址、设备购买,在云正清的协助下,宣若鱼的公司已经初见成效。   他的公司只生产光刻机,云正清家的公司将会是主要目标客户。   汪伟公司的光刻机,一年加快生产线,也只能生产20台左右,云氏科技一年就要购买15台。   云正清正是靠着高分辨率的光刻机,才能生产出高性能的芯片。   即使每台光刻机售价高达10亿人民币,汪伟公司生产的光刻机,不仅不愁销路,还有大量的公司排着队购买。   而且,不是有钱就能买到,还要和他搞好关系。   云氏科技每年在公关上就要花费很大一笔。   当然,云正清从不参与公关。   “你要做分辨率5nm的光刻机?!”新机器有很大的机油味,云正清闻不惯,戴了口罩。   “是啊。”宣若鱼带着眼镜,手里拿着一本说明书。   “要不要先做一台10nm的练练手?哦哦哦,或者7nm的也行。”   不怪云正清惊讶。   汪伟公司生产的光刻机的分辨率正好是7nm,而且是全球顶尖水平。   可以这样说,汪伟的公司的光刻机在全球无法替代。   市面上高端的手机、电脑使用的芯片,全部都是由汪伟家的光刻机制造的,没有例外。   没有汪伟家的光刻机,就没有高性能的手机、电脑。   宣若鱼一来就要挑战权威,云正清知道他聪明,也难免觉得他口气大了一点。   不过,要是真的能成功,那绝对是大大的牛.逼。   “不用,直接做5nm的。”宣若鱼拉过李润,“你要对我们的工程师有信心。”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先说好了,如果生产成功,我们公司要当第一批用户。”云正清说道,“哦,不是第一批客户,我要垄断!!你们生产多少机器,我买多少!”   兜兜转转,云正清又成了宣若鱼的甲方。   李润看了云正清一眼,没有立刻答应,“到时候要看你表现。”   以前在陈氏科技,想起大家被云正清这个最吊乙方刁难就是气。   堂堂甲方,还要上门求着乙方签合同。   要是他们实验成功,他一定要好好刁难云正清一番。   不能便宜了他。   “嗨哟,你现在八字还没有一撇,就拽起来了?!”云正清还是那个高贵的大少爷,除了宣若鱼,他谁都不买账。   李润咬咬牙,“云正清,就冲你这个狗脾气,我就算是熬一个月夜,也要把产品做出来,到时候不卖给你,气死你。”   云正清不相信:“就怕你熬一辈子也做不出来!”   要是这么轻易就做出来了,就不会有人上门求着汪伟卖货了。   不过他觉得,要是宣若鱼来做,成功的机率还挺大的。   看着李润的脸色不好,他的口气有点示弱,“你不卖给我卖给谁?!哪个企业做出的芯片能赶超我们云氏科技的!你只有卖给我。”   “我听说霍氏还行。”李润冷笑道。   霍氏企业被云氏科技刁难之后,开始投资创办自己的半导体企业,专门从事晶圆制造的代工。   虽然前期发展比不上云氏,但是也有赶超的势头。   “还有,霍氏企业和我们是一家人。”李润看了宣若鱼一眼,“我们的产品,当然优先供给自家人。”   云正清有点摸不着头脑,“什么一家人?霍元霁他什么时候和宣若鱼一家人了?”   宣若鱼:“……好了,不说了,产品成功你有优先购买权。”   云正清:“说好了,我们拉钩!”   ~   SL公司,总经理办公室门口,陈金瑞麟被保安拦住。   “对不起,汪总不在。”   “让开,你信不信我把这里砸了?”陈金瑞麟双眼冒火,“汪伟,你他么别装缩头乌龟,我知道你在里面!你给我出来!”   他一个人在这里闹了半天,除了几个保安,根本没人理他。   一直等到中午,办公楼的工作人员都去吃饭了,汪伟才慢悠悠地办公室里出来。   看到汪伟,陈金瑞麟第一句话就是,“你把我害惨了!”   汪伟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情绪,只是淡淡地说道,“陈公子,怎么说话的?我汪某人怎么害你了?”   “是你说的,宣若鱼以前软弱可欺,陈庆卸磨杀驴,我们才......是你怂恿我们的......”   汪伟把他打断,“陈公子,我指使你做什么了?什么都没有吧。你再在这里大放厥词,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陈金瑞麟一口气提到胸口上,半天咽不下去。   当初在牌桌上他手气正好,赢了不少,被吹捧两句,早就飘了。   汪伟句句捧着他,又把宣若鱼拿出来和他比较,他当时正高兴,就吹嘘了几句。   第二天,第三天,汪伟依然出现在牌局上,有意无意提一两句陈庆对他们不管不问。   说得多了,好像也成了真。   隔天他就拉着父亲去了陈庆家。   是啊,这些都是他自己作的,怎么能怪汪伟。   “拖出去!”汪伟指使保安,“以后他再来,直接报警。” 第61章   “哥,又要加班啊?我给你熬了汤,现在给你送过来。”李玲提着保温桶站在霍氏几天大门口。   霍氏集团很人性化,五楼的亲子活动中心里面有小厨房。她买好食材,中午休息的时候把食材洗干净,熬了一锅莲藕排骨汤。   她知道哥哥是工作狂,之前也和别人一起创业过,但是也没有像这样拼。   先前的创业不顺利,还吃了官司,这回和宣若鱼一起工作,凭宣若鱼的人品,肯定不会有问题。   她熬的汤多,不止给李润,还可以给其他人都分一点。   下班时间,霍氏大门口全是人,李玲叫了网约车,看着手机核对路过车辆的信息。   忽然,一辆银色的宾利停靠在她面前。她往后退了一下,以免挡到车门打开。   车窗缓缓下降,霍元霁出现在车里。   “霍总。”李玲点头问好。   霍元霁睨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上车。”   李玲提着保温桶,再次往后退了一步。   霍元霁转过头来,“上车。”   李玲大吃一惊,“霍总,你在叫我,叫我吗?”   霍元霁没有说话,默认。   李玲:“霍总,我去给哥哥送饭。”   和你不太顺路。   她还是挺有自知之明,并不认为自己有魅力能让霍总开车送她。   霍元霁慢悠悠地说道,“我知道,上车。”   李玲想了想,霍总是不是也要去哥哥的公司办事,看到她顺便捎一路。   她走到前面,打开车门。   司机在驾驶室,霍元霁一个人坐后面。   李玲打开副驾的门,被霍元霁制止了,“坐后面。”   “哦。”李玲又绕到后排。   后排很宽敞,她和霍元霁一人坐一边,泾渭分明。   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说话,气氛挺尴尬。   “谢谢霍总,”李玲打破了沉默,“霍总也是过去办事吗?”   刚刚打开副驾门的时候,她看到副驾放了一个很大的保温饭盒。她之前也想买这种饭盒,又可以保温又能将菜分格,就是太贵了,没舍得。   难道霍总也是过去送饭?   李玲摇摇头,怎么可能。   霍元霁懒懒地靠在真皮椅背上,没有立刻回答。   李玲有点尴尬,好似等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霍元霁才问出一个问题,“你哥哥为什么还是单身?”   李玲:“?!”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工作忙......”   她也不知道霍总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应该是随便问问的吧。   就当她以为这个话题会无疾而终的时候,霍元霁又说话了。   “家里没催吗?”   李玲:“......催,我妈经常催,但是我哥总是能找到话题混过去,多催几次,他就不说话,妈也拿他没办法。”   霍元霁:“他喜欢什么样的?”   李玲:“......”   霍总是要帮哥哥介绍对象吗?   这可太令人惊讶了!   李玲端正坐好,眼珠往旁边瞄了一下,确定是霍元霁,不是别人,才慢慢开口,“样子不需要太漂亮,最主要的要有孝顺,脾气要好一点。”   霍元霁抬手撑住下巴,好似真的在思考。   “长相一般,脾气有点阴阳的可以吗?”   李玲:“啊?!”   真的要给哥哥介绍对象啊?!   “……脾气阴阳是什么意思啊?霍总,你介绍的肯定是好的,我只是想问清楚。”   “他对家人脾气很好,对外人脾气不太好。”   李玲:“哦哦,这种还是可以的。”   霍元霁:“那就这样说定了。”   李玲:“?!”   虽然觉得很奇怪,还是礼貌道谢。   都说霍氏集团总裁霍元霁冷漠,这简直就是在胡说八道。   霍总不仅请员工坐车,还为员工家属的终身大事操心,真是太难能可贵了。   到了公司地址,李玲先走一步。   哥哥和宣若鱼正在无尘车间,她拎着保温桶等在外面。   “哥,先吃饭吧,今天我熬了汤。”   李润拉着宣若鱼,又叫上几个实验室工作的同事,“天冷了,一起喝点热汤吧。”   李玲给每人盛了一碗,宣若鱼推辞,“我就不喝了。”   “喝一碗吧,我妹妹熬的汤非常好喝。”李润端着碗,递到他面前,就看见霍元霁站在茶水间门口,一错不错地盯着他手上的碗,眼神不太好。   李润被他的眼神冷到了,赶紧把手缩了回来,小声嘟囔一句,“你未婚妻来了。”   李玲没听清楚,“哥,你说什么呢?”   李润给大家分筷子:“没什么,我们吃吧,放久了汤该凉了。”   宣若鱼笑道,“你们慢慢吃,我出去一下。”   李玲看见霍元霁手上拿着保温饭盒,才恍然大悟,原来霍总是来给宣若鱼送饭。   她今天在公司小厨房炖汤的时候,看到旁边也炖了汤,不知道是谁的。她在五楼碰到霍总两次,也没往霍总身上想。   打个喷嚏也能让商界抖三抖的霍总,竟然会为人亲自下厨做饭!   完全想象不到霍总带着围裙在厨房颠勺的样子,太有画面感了!   “你来了。”宣若鱼的声音很自然,好像霍元霁这时候拎着保温桶出现在这里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看清楚霍元霁手里拿的东西,宣若鱼才说道,“又做饭了?我还说请你吃好吃的。”   “外面的不卫生。”霍元霁笑了笑,“你想请我吃什么?”   “公司附近新开了一家云南米线,味道还不错,我和李润他们出去吃过几次。”宣若鱼说道。   “云南米线,”霍元霁知道那是什么,说道,“我也会做的。”   宣若鱼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赞了一句,“你好棒。”   霍元霁又问,“你怎么天天都和李润在一起?”   “我们是同事当然天天在一起。”说完,抬眼看了看霍元霁。   霍元霁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情绪表达,依然是那样,慵懒且漫不经心。   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眼皮耷拉了下来。   “我和他就是谈论工作,其他什么都没有。”他的语速稍微有点快,像是要解释什么。   霍元霁微怔,片刻,才拖着腔调笑道,“没什么,我就随口问问。”   新厂址在郊外,宣若鱼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办公室。   他把霍元霁带到自己的办公室。   办公室中央有个很大的办公桌,桌上堆满了浅蓝色的图纸。   图纸旁边,还有一摞规范。   图纸有点皱,四周起了毛边,边角也有了卷曲。   冬日,白昼时间逐渐变短,窗外漆黑一片。   宣若鱼把规范抱到电脑桌上,把桌子腾了出来。   想到霍元霁的怪癖,又用湿纸巾将桌子凳子擦了一遍。   一切准备就绪,霍元霁才把饭盒放到桌子上。   饭盒打开,宣若鱼大呼“哇塞”。   简单的三层保温饭盒里面,前两层分别盛放着小米鳕鱼狮子头、青红椒炒嫩羊肝。   一个菜雪白,一个菜鲜红,摆放整齐,非常赏心悦目。   最后一层打开,宣若鱼简直惊呆了,霍元霁还做了冒菜。   鲜红的辣椒油里飘着嫩牛肉、藕片、土豆片、青笋片……不应该叫冒菜,应该算是一份双人小火锅了。   饭菜冒着香气,刺激着唾液腺不住地分泌。   宣若鱼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拿碗盛了饭,一人一碗。   霍元霁的手艺非常好,他吃了一口鳕鱼狮子头,大赞,“真好吃。”   狮子头中间放了白色的小颗粒,吃起来脆脆的,把鳕鱼的腻中和了。   他挑了一颗白色的小颗粒,问道,“这是什么?”   “荸荠。”   “哦。”   荸荠他当然知道,很小一个,吃起来又脆又甜,想不到还能入菜。   只是荸荠处理起来很麻烦,虽然他喜欢吃,却也很少买。   更逞论切成这么小一颗放进菜里,不知道花费了多少时间。   宣若鱼嘴里塞满了,抬起头,望过去。   霍元霁端着饭碗,拿着筷子,依然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矜贵模样,很难想象他竟然在百忙之中抽空做饭的样子。   他的手指纤长,指骨关节分明,是一双很漂亮的手。   这么好看的手,做出来的饭菜也好吃。   有点恶作剧的心思,宣若鱼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手。   他还没来得及将手缩回,食指就被人抓住了。   可能是吃了辣椒,他的嘴唇有些许红润,泛着水光。   手指被忽如其来握住,他就这样直愣愣地看过去,眼神里有种做坏事被抓包的不知所措与不知悔改。   然而,就是这样直白、毫无掩饰的情绪,却比那些故意撩人的手段更加有诱惑力。   霍元霁看着他,眼里的情绪快压抑不住,抿了抿嘴唇。   宣若鱼眼神里盛着笑,摇了摇手指,直言不讳地要求,“放开。”   “不放。”霍元霁比他还要理直气壮,“手指是你自己伸过来的。”   他把宣若鱼的食指捏在手里,轻轻揉了揉,往自己那边轻轻拽了拽。   “不放怎么吃饭?”宣若鱼把手指往后扯,发现扯不动。   没想到霍元霁会有点小孩一样无赖的反应,宣若鱼感觉新鲜,放下另一只手上的碗,两只眼睛亮亮的。   两人就像是在较劲,一人抓住了就不放开,一人试探着往回缩。   尝试几次均以失败告终,宣若鱼有些许无奈,“这样你也吃不了。”   霍元霁完全不为所动,一只手抓住他,一只手握住筷子,夹了一筷子宣若鱼最喜欢的嫩牛肉,“你吃不了,我可以喂你。”   宣若鱼见他竟然这样无耻,恶劣的因子被点燃,想压一压霍元霁这样嚣张的气焰。   脑海里忽然想到什么,他凑过去,换了种吐息,声音软得近乎于祈求,   “元霁哥哥,你把手放开,好不好?” 第62章   这句话好像带着导航仪,一滴不漏地顺着耳廓,流进了心里。   霍元霁觉得,这句话不仅自带导航,并且威力无比,在他心底轰出一阵阵酥酥麻麻的快意。   他明示暗示过好几次,宣若鱼都装糊涂蒙混,就是不肯喊。   现在忽如其来一声,带着绵长的语气,让他有点失神。   他没有放手,就这样直愣愣地看着对方。   长眸低垂,浓密的睫毛掩盖住眼底的情绪。   宣若鱼有点后悔,他知道霍元霁的本性,不可能让他这样乱撩还无动于衷。   可是心里却不想服输,面子上看起来依然有气势,可是语气却暴露了一切,   “元霁哥哥......你放手。”   霍元霁捏紧的手终于有了一点松动。   手指一寸一寸从他掌心滑落,快到指尖的时候,又被重新捏住。   指尖被光滑圆润的指甲挠了挠,有些痒。   都说十指连心,宣若鱼觉得这轻描淡写地一挠,好似心脏也跟着痒了起来。   霍元霁应了一声。   抬起头看他。   宣若鱼好似恶作剧得逞,鬼灵精怪地晃着自己重获自由的手指。   霍元霁忽然伸手,把他整个手掌包住。   “小鱼,我喜欢你。”   他的手上还拿着筷子,整个人被衬出几分烟火气,眼底是温暖的流光溢彩。   仿佛此时此刻正在注视着心中最要的珍宝。   一时间,宣若鱼竟然忘记了反抗,回看过去。   带点茫然和无辜。   他的眼神太犯规,霍元霁有片刻愣神。   在霍元霁愣神的时候,宣若鱼低着头,有些羞涩。   眼神明亮却在闪避。   声音虽然低,却能足够让人听清楚。   “我也喜欢你。”   在外人眼里,宣若鱼一直有些胆大包天。   做事随心而为,不按套路出牌,看起来恣意洒脱。   只有霍元霁知道,这个肆意妄为的人也会有害羞的一面。   害羞的样子还这么的,撩人心弦。   要命。   他握住那只有点颤抖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咬了一口。   ~   宣若鱼最近很忙,每天早出晚归,家人好几天都没有见过他了。   家里人怕他吃不好,方檀煲了汤,陈一南做了两个拿手菜,装在保温桶里带到公司。   陈一南进入办公楼的时候,李润和其他员工正在吃饭。   宣若鱼走的时候,带走了好几个技术部门的同事,见到前老板,大家都过来打招呼。   “陈总好。”   看到陈一南手中的保温桶,小黄说了一句,“陈总,你来给谁送饭啊?”   陈一南看了一眼他们桌子上的饭菜,就只有排骨汤还勉强过得去,其他的都是外卖包装盒,看着不太卫生,也没有营养。这里的地址比较偏,外卖送来都不太热了,有的盒子上面浮着一层冷油。   “来给弟弟送饭。”陈一南亮了一下手中的保温桶,有一股炫耀的意味。   “你弟弟是谁啊?”打工者们互相看了一圈,想不到他们之中竟然潜伏着豪门卧底。   “别看了,陈总的弟弟是宣若鱼。”李润说道。   “啊!”大家才知道,宣若鱼竟然是陈一南的亲弟弟。   一个姓陈,一个姓宣,不怪大家不知道。   难怪当初他们要跟着宣若鱼出来单干的时候,陈总不仅没有阻拦,还挺支持。   当时他们还有人说陈总假惺惺,说不定背地里暗戳戳等着他们创业失败。   人家这明明就是真心祝福。   “若鱼的办公室是哪一间?”   “二楼左手第一间。”   陈一南拿着保温桶,并没有从大家眼神里看到“有哥哥真幸福”之类的羡慕情绪。   他正准备上楼,听见有人说了一句,   “霍总刚上去没多久,也拿着一个保温桶。”   陈一南:“……”   霍元霁怎么又来了?!   他提着保温桶,三步并作两步上楼。   打开门,看到霍元霁正在咬弟弟的手指。   “霍元霁,你干什么?!”   陈一南有点失控。   刚刚听说霍元霁提着保温桶给小鱼送饭,他面上虽然不屑,心里还是觉得霍元霁挺会关心人。   没想到他不是来送饭的,是来吃小鱼的。   “你怎么啃小鱼的手指,你是狼外婆吗?!”   陈一南被眼前的画面震撼,一时间竟然说出这么幼稚的比喻。   宣若鱼把手缩回来,赶紧解释,“没什么,不小心被烫了,他帮我吹一下。”   “被烫了?我看看。”陈一南脸色稍霁,“吹一下没用,要淋冷水。”   说话的时候,瞪了一下霍元霁。   宣若鱼甩了两下手,把手藏了起来,“没事儿,已经好了。”   “这么快就好了啊?”   “嗯嗯。”宣若鱼小鸡啄米般点头,“哥哥,你来干什么啊?”   “差点忘了,我来给你送饭。”陈一南把自己带的保温桶亮出来,“最近几天你没回来吃饭,妈熬了汤,我炒了两个菜。”   陈一南打开保温桶,把菜摆出来。   一边摆,一边用余光盯着桌上霍元霁带来的菜。   “哥哥,你还会炒菜啊?”宣若鱼问道。   “是啊,黄阿姨教我的。”   黄阿姨是陈家做饭最好吃的阿姨。   陈一南为了给宣若鱼带饭,专门学的。   他不怎么会炒菜,在黄阿姨的指导下,炒了两个简单的菜,一个糖醋莲白,一个酱肉丝。   和霍元霁带来的菜色比起来,稍显简陋。   不过宣若鱼很捧场,把他带来的菜挨着吃了一遍,很认真地评价道,“好吃。”   霍元霁看了他一眼,发现他脸上的表情并不是吃到美味的样子。   他看了一眼陈一南带来的菜,没有动筷子,而是起身帮他添了一副碗筷,“哥,菜那么多,一起吃。”   陈一南见他挺上道,也坐了下来。   “哥哥,你尝尝霍元霁的,很好吃。”   陈一南一上桌,宣若鱼就向他推荐那道小火锅。   陈一南心想,有我炒的好吃?   他面上未显,按照小鱼的推荐把霍元霁的菜挨着尝了一遍。   宣若鱼:“哥哥,怎么样,还行吧。”   趁陈一南不注意,把他带的两个菜偷偷往旁边挪。   陈一南尝完,评价,“一般。”   比起自己的差远了。   看到自己的菜被挪远,站起身,伸长胳膊,夹了一大筷子在碗里。   放了一筷子到嘴里之后,满脸黑线。   这是他做的菜吗?!   怎么那么咸?!   不服输的他又夹了另一道,酱肉丝。   还好,不咸了,就是很酸。   酸的眼角眉梢全部皱到了一起。   在黄阿姨指导下炒的菜有点淡,他知道小鱼喜欢吃味重的,又背着黄阿姨偷偷加了点调味料。   把醋当成酱油了。   可是刚刚小鱼明明评价很好吃的!   陈一南把自己炒的菜艰难咽下去,看向小鱼。   发现他的表情有点尴尬,还有点不好意思。   小鱼太温柔了。   怕他难过,这么难吃的菜吃了好几口。   见宣若鱼还去夹自己炒的暗黑料理,他自己也看不下去了。   “你吃霍元霁的,我的不好吃。”   霍元霁也看出了他俩的机锋,主动充当恶人,把那盘暗黑料理撤下去了。   又给两人盛了花胶汤冲淡嘴里的味道。   宣若鱼捧着汤碗,赞道,“很好喝,真的。”   陈一南觉得脸上的温度降了一点。   三人非常有默契,没有再提刚刚那两盘暗黑料理。   现在桌上就只有剩霍元霁的菜了。   本来觉得霍元霁的菜味道一般,和他的一对比,明显好吃多了。   陈一南吃了两口就不吃了。   霍元霁给他拿碗筷,他一开始还觉得他上道,没想到他刚刚就是故意的,故意让他尝一尝自己炒的菜。   桌上这些菜不仅味道好,而且一看就是花了不少心思,没有长期做菜的人做不出这样的味道。   大家都是公司负责人,每天那么忙,霍元霁怎么可能有时间做这么丰盛的菜。   心里想着,他就这样问出来了。   “你从哪家酒店买的?”   “我自己做的。”   陈一南不相信。   怎么可能。   宣若鱼也说道:“哥哥,这真的是他自己做的。”   陈一南还是不信,小鱼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滤镜太厚,   “你别被他骗了,他每天那么忙,怎么有空做饭?”   宣若鱼:“我看见他做过。”   小声说道,“我吃过好几次了,就是他的味道。”   陈一南:“......”   霍元霁做的菜,不管从丰盛程度和卖相,都比他的要好的多,小鱼也是吃得津津有味。   怪不得霍元霁这么讨小鱼喜欢。   霍元霁名下的霍氏集团,比他的名下的科技公司规模更大,事情更多。   他非但能抽空给小鱼做菜,还全是小鱼喜欢的口味。   这些菜光是准备辅料,都要下大功夫。   那个看似简单的小火锅,他以前一直以为是买一包火锅底料,加水煮开,然后把要吃的菜放进去就行了。   后来无意间看到黄阿姨做了一次,才发现其实好难。   火锅底料要亲自配制煎炒,锅底的汤也要大骨熬制才香。   霍元霁做的这些菜,肯定花费了不少的心血。   可见小鱼在他心中的份量。   他做的这些,真的比不上霍元霁。   陈一南不再说话,把碗里饭吃完,把保温桶收拾好。   “你们慢慢吃,我下去有点事。”   陈一南下楼的时候,正遇到李润在楼梯口抽烟。   看到他这么快下来,也不觉得惊讶。   宣若鱼和霍元霁的狗粮,他强迫吃了好几波了。   陈一南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都吃完了?”李润看了眼他的保温桶。   陈一南:“没有,你吃吗?”   “你做的?”李润接过他递来的保温桶,打开看了一下,“还挺不错。”   “嗯。”   李润伸手拣了块肉丝扔到嘴里。   然后就没有了然后。   “至于吗?”陈一南看着他的脸,“你的样子好像中毒了。”   李润背过身把肉吐了,“挺好的,我就是吃饱了。”   陈一南笑了,“我知道难吃。”   正说着话,忽然从中间蹿出一个人来,把两人吓了一跳。   定睛一看,原来是云正清。   “这么晚你来干什么?!”   云正清一脸烦躁,“汪伟要毁约!” 第63章   云氏科技是一家专门从事晶圆制造的代工,也就是手机和电脑的芯片。   芯片制造需要最重要的设备就是光刻机。云氏集团所用的机器全是从汪伟的公司购买。   这么说吧,没有汪伟公司生产的高分辨率光刻机,云氏科技无法生产出高性能的芯片。   汪伟如果毁约,云氏科技将无法在芯片代工这一行一骑绝尘。   忽然得知这个消息,云正清不可能不恼火。   他抓住李润就问,“你们的光刻机研制出来了吗?!”   李润不慌不忙地回答:“哪有这么快?”   云正清:“那你还有闲心在这里吹牛打屁,还不快去工作!”   李润对他这种低情商的行为见怪不怪:“你又不是我老板,催什么催。还有,就算生产出来了,也不卖给你。”   云正清:“你说了不算,我去找宣若鱼。”   李润:“我是公司合伙人之一。”   云正清扔下李润,又冲到宣若鱼的办公室。   宣若鱼知道后问道:“你们不是有合同吗?按照合同来算,他就是毁约。”   云正清说道:“他就是要毁约。”   宣若鱼:“你是不是把他得罪了?”   云氏科技当时和汪伟的SL公司签订协议的时候,违约金约定为一台标的的价值,就是10亿。   汪伟宁愿赔偿10亿也不肯继续履行合同。   确实太匪夷所思了。   云正清的脾气,不得罪人才不正常。   “我保证没有,我爸知道我的脾气,就没让我见过他几面。”云正清转念一想:“难道是想加价,加价百分之二十我们也能接受。”   加价百分之二十,那么一台光刻机的售价高达12亿。   这么高的价格,还大批的公司争着购买。   可见汪伟的底气。   宣若鱼想了想汪伟的性格,“加价不可能不会好好说,你去谈过吗?”   “我没有亲自去,我爸去的。”云正清说道,“那我明天过去问问看。”   “好,你明天先去看看什么情况。”   吃完饭,宣若鱼立刻开始工作,连水也没有喝一口。   汪伟一旦停止向云氏科技供货,那么,云氏科技也无法按时交付陈氏科技的订单。   陈氏科技刚面市的手机销量非常不错,很有可能会面临断货的风险。   断货也只是短期的风险,长期来说,芯片性能跟不上朝代更迭,陈氏科技生产的手机、电脑的市场竞争性将会大大降低。   霍氏集团就是这个原因,退出了消费者终端这个利润庞大的市场。   汪伟这招釜底抽薪,挺猛的。   ~   SL公司毁约已成定局,云正清不顾父母阻拦,上门找汪伟要说法。   SL总经理办公室。   云正清第一次这么低声下气,“汪总,这些年我们的合作那么愉快,你怎么说毁约就毁约?毁约赔那么多钱,岂不是很不划算?”   “我又不是赔不起。”汪伟让秘书给他泡了杯茶,语气没有起伏。   看着他焦急的样子,笑道:“看来急的是你们。”   云正清:“还望汪总重新考虑。”   “是你先毁约的。”汪伟喝了一口茶水。   云正清:“?!”   “怎么会,我们一直是按照合同来走的。”   汪伟这才放下手中的电脑,抬起头来,“听说你们以后会选择与宣若鱼合作。”   云正清:“……”   他确实是有那个打算。   就因为这个原因毁约?这人心眼太小了吧!   汪伟:“你要清楚,我们公司能将每年生产的产品大部分都卖给你们,完全是看在我们两家的交情。现在,你们要另谋去处,我们也要重新抉择商业伙伴。”   云正清还想争辩两句,“我只是开玩笑,还未最终……”   汪伟:“那你发誓。宣若鱼的公司产品研制成功,你也不会购买,我们SL一直是你们的首选。那样,我们还有继续合作的机会。”   云正清:“……哪有你这样做生意的?”   汪伟一脸自信,“抱歉,这就是我的处事风格。”   云正清深吸一口气,脸上扯出一个勉强的微笑,“汪总,你看看,除了发誓,还有其他办法吗?”   汪伟没有立刻拒绝,当着云正清的面玩起了功夫茶。   “刚学的茶艺,小云,喝一杯。”   他穿着一身唐装,脖子上挂着一串佛珠,营造出一种世外高人的氛围。   云正清违心地吹捧:“汪总好身手。”   接过茶杯,“真好喝。”   第一次说假话,心里好苦。   喝完一泡铁观音,汪伟开口,“我要收购云氏科技百分之49的股份。”   这个要求,汪伟笃定对方不会立刻拒绝,有谈下去的机会。   果然,云正清虽然生气,还是按捺住性子,“汪总,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我在想,只有我能制造出高分辨率的光刻机,我为什么不能做芯片,做手机,做电脑……你们能做的,我都能做。你愿意和我一起吗?”   汪伟脸上依然是那副自信的微笑。   不知道想到什么,他的双眼看向远处,眼神里全是成功的希望。   云正清:“......”   你他么要点脸。   “看来,你还是选择站在宣若鱼那边。”汪伟说话的时候,脸上也没有失望的神色,好似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中。   “我拒绝,毁约就毁约,十亿违约金你给我准备好了!!”   云正清说完这句话,觉得好轻松。   由不解气,临走时,他还补充道,   “就你那三脚猫功夫还装茶艺大师,难喝死了!你比起宣若鱼差远了,就你那智商,还想制霸互联网,做梦去吧!”   “妈的智障!!”   唉,差点憋死了。   云正清扔下这句话就走了。   ~   “所以,你就灰溜溜地逃了?”   车间里,宣若鱼正在检查机器设备。   “我没逃,你没看到他的表情,简直了。”云正清想起最后汪伟那卡白的脸色就好笑。   “这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云正清说道,“他的野心太大了。听他的口气,他要称霸互联网行业。”   可不是吗。   宣若鱼想起第一次和汪伟见面,他就是这样说的。   行动还挺快。   “好好做自己拿手的行业不行吗?”云正清说道,“专注一行,成为行业霸主不行吗,非要称霸互联网。他是不是小说看多了。”   宣若鱼没有接话。   这本小说中,男主高浩洋最后确实称霸了互联网行业。   不仅成为华国首富,还是国内举足轻重的人物。   “他让我做出选择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你。”云正清邀功似的,“所以你一定要成功,让他好看。”   霍元霁戴着护目镜,穿着无尘服走进无尘车间,正好看见云正清在一旁喋喋不休地催促宣若鱼搞快点。   “别给他太多压力。”霍元霁横插.进去,将两人隔开。   “有压力才有动力。”云正清说道,“对了,老霍,你来干什么?别打扰我家若鱼工作。”   霍元霁垂下眼眸,神色有一丝不快,“他不是你家的。”   他的语气带了点专横,硬邦邦的音调,像是在生气。   “啥?”云正清简直没有眼力劲,“反正你别打扰他工作。”   “我是来帮忙的。”霍元霁博士专业学的就是这个,对此有很大的发言权。   宣若鱼和他讨论过专业相关的内容,霍元霁都能给出很中肯的建议,宣若鱼请他有空的时候过来做咨询,没想到他大半天工作日就来了。   霍元霁看了看一旁默不作声的李润,开口,“把真正打扰工作的人拖出去。”   “小云,哥请你喝茶。”   云正清实在是聒噪,李润连拖带拽把他拉走了。   两人就仪器精度问题讨论了一上午。   宣若鱼在穿书之前成立的公司就是制造和提供光刻机相关业务,只要有充足的设备,就能生产制造出光刻机。   他之前的公司也只能生产出分辨率为9nm,比起汪伟的7nm的分辨率,还是稍逊一筹。   他其实有研发7nm分辨率的光刻设备的实力,他只是想挑战自己,所以一开始夸下海口,直接奔着5nm分辨率而去。   要做就做最好,生活总要有挑战。   他相信5nm分辨率的光刻机一经面世,势必对汪伟的公司有着不小的冲击。   两人工作了一上午,临近中午时分,工作人员都走得差不多了,车间里只剩两人。   “你怎么白天就来了,霍氏很空闲?”宣若鱼取下护目镜。   “霍氏很忙,”霍元霁脱口而出。“但是,你这边比较重要。”   霍元霁的五官看起来很沉稳,说起撩人的情话有一种认真的魅力。   宣若鱼低头笑道,“小心玩太过破产了。”   “破产更好,你就必须对我负责。”   两人走出防尘车间,脱下防尘服。   车间温度很高,两人里面只穿了单薄的T恤。   脱防尘服的时候,霍元霁健硕的腰腹露了出来,有点惹眼。   宣若鱼捏着手中的防尘服,偏开头。   耳边是机器的运转声,“嗡嗡嗡”,像小蜜蜂在叫。   他忽然踮起脚尖,在霍元霁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双手攀在他肩上,小声说道,“你要我怎么负责?”   霍元霁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动作。   车间外还有没走的工作人员。   两人不算特别,却足够显眼。   然后,他觉得脸颊有些温热,触感湿润、柔软。   他听见宣若鱼问道,“这样可以吗?”   他的眼神还是依旧。   干净、明亮、耀眼。   像弯弯的月亮,蕴藏着皎洁的光。   吸引他伸手触碰。   霍元霁心中骂了声脏话,在本能的驱使下,把他的手腕抓住。   “你瘦了。”   宣若鱼手腕被握住,一时间竟然动弹不得。   霍元霁的眼神太炽热,里面的滚烫的占有欲,光是看上一眼,就像被对方吞噬殆尽。   他挣了两下,对方完全没有松动。   “这样还不够。”   背后是冰凉的机器。   前方是热浪。   宣若鱼想抗议,忽然被揉进温暖的怀抱,紧紧抱住。   “我来教你,”霍元霁低低地笑起来,“怎么对我负责。” 第64章   霍元霁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伸到宣若鱼兜里,拿出卡刷开门禁,又把宣若鱼带回了车间里。   宣若鱼被他按到胸口,眼前一片昏暗。   盲目地跟着他的牵引,鼻尖全是那股好闻的薄荷味。   只觉得腰身被箍紧,然后清晰地感觉到对方掌心的温度。   霍元霁掌心下滑,一点一点地丈量。   “最近瘦了好多。”   小声抱怨的同时,又被手下的触感吸引,忍不住用了一点力气。   宣若鱼只觉得脸烫,被握住的部位仿佛触电般酥麻,那恼人的痒意,顺势而下,有种腿软的趋势。   “你太霸道了。”宣若鱼轻轻咬了下舌头,觉得好受了一点,双手撑住对方,为呼吸留出一点空间,“哪有人主动当志愿者又强行索要报酬的?”   他最近加班太多,霍元霁好几次过来送饭,两人除了吃饭,都没有太多时间互动,他才主动要求提供帮助。   经常开会讨论都是一大堆人,两人难得有单独呆在一一起的时间。   最近刚好解决了一个大难题,宣若鱼脸上的紧张感终于消失,他也难得找到独处的机会,肯定不会将他轻轻放过。   “我就是这样霸道。”霍元霁稍微松开双臂,怀中的人有了喘息的空间,抬起头来。   他低下头,恶劣地故意在对方耳畔吐息。   用他一贯说话的方式,拖着绵长的腔调,嗓音低沉,   “你早就知道。”   正如他所料,怀中的身体果然更加紧绷。   他又发出那种低低的、不怀好意的笑声。   宣若鱼感受到对方的恶劣,一边气自己不争气,对方稍微一撩就丢盔弃甲,一边想办法回击。   伸手也将对方回抱住,隔着薄薄的衣料,手指也可以捣乱。   果然,霍元霁的镇定自若终于破防了。   两人挨得近,对彼此的反应心知肚明。宣若鱼有种胜利的小窃喜。   虽然心跳加快,却还能维持住表面的稳定。   他偏了偏头,耳朵在对方衣服上蹭了蹭,像只撒野的猫。   蹭过之后,耳朵的痒意慢慢减退,好似缓过劲来,   “你要多少工资?”   霍元霁没有说话,低下头看他。   眼里有种期待。   “亲了一下还不够。”宣若鱼想逃跑,避开他的眼神,“还抱了这么久。”   霍元霁依然是那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抱是员工福利。”   “亲是员工工资。”   说完,   低下头,含住对方的唇。   宣若鱼:“?!”   这里是工厂,外面还有人呢。   宣若鱼被困在机器中央,只能承受。   不知道是谁忘记拿东西,一路小跑着过来。   路过他们身边的时候,宣若鱼只觉得心跳都要崩出嗓子眼了。   耳边的声音被放大数倍。   虽然看不见,但是宣若鱼却清晰地听见来人在离他们数米远的地方翻找着什么。   遗失的东西被找到,来人叹的那口气也被他们清楚地听见,直到离开,慢慢走远。   “不专心。”   霍元霁对他的反应非常不满,双手移上来,捧住他的脸。   “先把上两周的工资补齐。”   ~   身后的机器还在运转,“叮”地一声,最重要的元器件生产好了。   霍元霁全然不顾,还在努力地扮演讨薪的农民工。   大家一直在关注主导光刻机分辨率最重要的元器件,机器制作成功之后,将消息发了出.去,没一会儿,就有人闻讯而来。   他第一次往后退的时候,霍元霁松了一点力气,宣若鱼还没来得及喘气,后脑勺又被按住,嘴唇又被意犹未尽地啄了两下。   等到门外的脚步越来越多,越来越急,宣若鱼才挣脱开来。   他往后退了两步,手背碰了碰嘴唇。   有点烫手。   明明慵懒又慢的人,刚刚的动作却那么快,占有欲和侵略性在一瞬间爆发。   哪有人一开始接吻就这样……禽兽的。   他舔了下自己的牙齿,觉得上面沾了东西,连牙关也跟着酥麻起来。   霍元霁低垂着眼帘,静静地看着他。   看着他耳尖的红晕,似乎也能感受到对方脸颊滚烫的温度。   好不容易才盼来的福利,也不能把对方欺负得太狠了。   敏锐的商业头脑知道这种事要细水长流,不能一下子就把对方逼到死角,可是身体却不由控制,想要从对方身上汲取更多。   门禁“滴”地一声,有人进来了。   宣若鱼努力平复呼吸,睫毛还在轻轻颤动。   “若鱼,你脸怎么这么红?空调开太热了?”李润带着人走进来,看着两人背对着站立,有点奇怪。   应该是宣若鱼背对着霍元霁,霍元霁盯着他的后脑勺,不知道在看什么。   元器件制造出成品后要进行测试,技术人员都来齐了。   “老霍,你真是我们的福星,我们困在这个阶段好几天了,你一来就成功了。”李润想用手拍他的肩膀,手举起,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又放了下去。   “有空常来坐坐。”   霍元霁笑着应道,“你们老板刚给我发了薪水,以后我随叫随到。”   “啊?宣老板大方,我还以为霍总是友情支持。”有人好奇地问道,“霍总,你工资多少啊?”   霍元霁低着头,似乎在回味什么,笑道,“挺多的。”   宣若鱼:“……”   “工作时间,不要闲聊。”   他故意板着脸,挺有公司领导人的威严。   只有霍元霁看到,他脖子根部,还有未消散的红晕。   ~   霍氏集团今天召开年终总结大会,公司二把手吴总主持。   往年这种大会都是霍元霁亲自主持,大家对于霍总的缺席有点惊讶。   为了稳定人心,吴总解释道,“霍总有点私事,临时由我来主持。”   吴总长得圆润,亲和力十足,平素喜欢和员工们打成一片。   下面有员工开玩笑,“霍总什么私事啊,是不是谈恋爱去了?”   吴总咳了一声,笑道,“别贫,严肃,现在是开会时间,一会儿霍总回来要看会议记录的。”   低下哄笑一片,“那就是了。”   “我们霍氏什么都好,就缺一个老板娘。”   “霍总结婚,我封一个星期的工资作为红包。”   “说什么啊,霍总结婚,那不得给全公司的员工加薪。”   “霍总最近经常不在公司,原来是追媳妇去了。”   吴总拍拍桌子,“安静!”   他简单把今天的会议按照程序走完,然后说道,“霍总一个朋友,唉,别起哄,就一个朋友,真朋友,公司刚起步,需要人手去支援……”   话还没说完,大家集体起哄报名,“我要去!!”   “选我,选我!”   吴总没想到大家那么积极,抬手示意大家安静,“这个不是每个人都能去的,我先说好了,是有要求的。”   “要有光刻机研制相关工作经验,在国家级以上刊物发过相关论文的优先……”   吴总说了好几个苛刻的条件,满足的没几个人,不过大家都愿意过去帮忙。   吴总对大家的积极性很满意,“先说好,没有加班工资的,纯属帮忙。”   “没工资也去,”被选中的人喊道,“咱老板娘的公司,必须支持!!”   宣若鱼正在工厂调试设备的时候,保安来报,工厂门口聚集了很多人,都说是来工作的,但是又没有工作牌。   宣若鱼带着人出去一看,发现门口果然等了很多人,但那些人不像是来闹事的,穿着正装,一副精英打扮。   宣若鱼:“你们干什么的?”   “我们是来帮忙的。”   宣若鱼:“……你们是哪里来的?”   关键时刻,他们确实缺人手,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要。   最好是有相关工作经验的专业人才。   “我们全是霍氏集团的。”其中一个人打开手机,显示自己的毕业院校——哈佛大学,还有在国家级杂志上发表的文章。   “我是斯坦福大学毕业的,在XX工作过五年。”   “我是清北的……”   大家纷纷亮出自己的身份,全都名校毕业,工作能力突出。   听得大家连连咂舌。   他们确实想请人,有些人不是有钱就能请来的,对方也要考虑到公司的规模、薪资、发展前景等等综合因素。   他们现在的核心员工除了李润,就是陈氏科技以前的同事。   现在一下子出现这么多,虽然不是固定员工,却解了燃眉之急。   李润带着他们一个个核实身份、登记。   又给他们安排工作岗位。   李润领着人准备离开的时候,问道,“霍总,这工资怎么给大家结算啊?要不,你先垫着,到时候……宣若鱼转给你。”   他知道霍元霁和宣若鱼的关系,故意当着霍元霁的面问。   “不用,不用,帮老板娘需要什么报酬,到时候多给我们捧一点喜糖就行了。”   一群人嬉笑着,往宣若鱼身上瞄。   一句“老板娘”,宣若鱼脸上消下去的温度又有复燃的趋势。   有人认出来,小声说道,“艹,这不是宣助理吗?”   “哪个宣助理啊?”   “就是打了黄主管,还被霍总抱了那个。”   “哦~~~原来如此。”   “他当老板娘我一万个支持!”   他们的声音虽然压低,还是一句不漏地流进宣若鱼耳朵里。   “他们自己发现的,我没有到处宣传。”   霍元霁看他不自在,靠近他,郑重其事地解释,想帮他化解几分不自然。   可是压低的嗓音,起伏的气音,在这样的环境下,却显得两人像是在说悄悄话,人群中又出现了一阵喧嚣。   宣若鱼在他低沉的嗓音下,耳廓酥酥麻麻的。   “你先带大家进去,”他强装镇定指挥,“工资我和霍总慢慢谈。”   李润带着人走了。   “他们的工资,我帮他们代收。”霍元霁长身而立,看起来正经沉稳,好像是很认真地要和宣若鱼谈论工作上的问题。   只有宣若鱼知道,他心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没道理只有他一个人不自在,对方依然这么游刃有余。   心里的胜负欲忽然降临,宣若鱼望着人群走远,胆子忽然变大,恶作剧似地靠过去,在对方耳边喃喃低语,   “上次喂糖那次不算,今天才是我们第一次接吻。”   知道他以前有过恋爱经历,霍元霁并不在意。   可是这句话,却给了他不一样的惊喜。   霍元霁抿着嘴,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严肃,漂亮的长眸里幽深透亮。   宣若鱼眼神发亮,双眼藏着狡黠,勾着脑袋去看霍元霁的表情。   好似达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他的眼睛又弯起来,全是笑意。   “元霁哥哥。”   霍元霁盯着他的嘴,看着他红润有些肿的嘴唇一张一合。   听见他说,   “我的初吻,应该能抵好几倍工资了吧?” 第65章   当手臂被抓住,宣若鱼就知道自己跑不掉了。   他依仗的不过就是在光天化日,笃定霍元霁不敢乱来。   而且在工厂大门口,旁边不远处就是保安门卫。   他却不知道刚刚自己那句话,还有说话的样子,在霍元霁心里掀起了多么大的涟漪。   霍元霁低垂着眼眸,长睫掩盖下,眼神里是涌动的情绪。   宣若鱼以为他呆了,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在他肩上拍了拍,闷声笑道,   “就这样说好了。”   拍到霍元霁身上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来,就被他抓住了手臂。   霍元霁握住他的手臂,没有说话。   宣若鱼歪头看过去,两人对视数秒。   宣若鱼不服输地问道,“干什么?”   霍元霁抬起眼眸,拉着他开始跑。   宣若鱼知道刚刚自己的行为太犯规,忽然被拉住跑,他有点不知所措。   跌跌撞撞被带着往前。   直到被带入小巷,压到监控看不见的角落,他才清楚,霍元霁要干什么。   刚刚在车间,光线昏暗。   现在光天化日之下,冬天的日光不像夏天那般明亮,却足够宣若鱼看清楚对方脸上的一颦一笑,已经眼神里的按捺不住。   他被按在墙上,背后贴心地垫了手。   霍元霁压着他,逼着他张开嘴,抬起头。   他们站在监控死角,只有天上偶尔飞过几只鸟雀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   从小巷里出来,宣若鱼有点焉不溜揪,刚开始那股调皮劲儿被打磨地干干净净。   “你不觉得这样很过分吗?”宣若鱼一边走,一边整理衣服。   霍元霁的手不安分,掀开衣服,伸了进去。   宣若鱼现在都觉得被触摸的皮肤有些滚烫。   “觉得自己工资开多了?”霍元霁嘴边噙着笑,帮他抚平衣服上的褶皱,“要不,我退一点给你。”   宣若鱼:“……”   警觉地和他保持距离,可他的衣摆还被霍元霁拽在手里。   刚刚被霍元霁的霸道扰乱了心神,还没缓过来,他想都没想就问道,“怎么退?”   霍元霁低低地笑起来,“你可以亲回来。”   宣若鱼:“……”   李润带着人,把工作一一安排下去,大家很快上手。   都工作了大半天,还不见宣若鱼和霍元霁回来,李润想让人出去看一下,两人才一前一后地出现。   “若鱼,谈好了?”   能做事的人多了起来,李润稍微空闲了一点,他转头看了一眼宣若鱼,发现他的脸有点红。   “谈好了。”霍元霁跟在宣若鱼身后,“都已经支付成功了。”   宣若鱼:“……”   ~   临近期末,宣若鱼接到了回学校考试的通知,让他忽然想起,自己还是名大四的学生,还没有毕业。   之前的专业考试挂了一科,现在是最后的补考机会,取决于能否拿到毕业证。   他以前大三就离开学校创业成功,毕业证他其实不是很看重,但也就是抽出半天考试,不用回学校上课,他也没有拒绝。   提前来到考试教室,才发现教室门口等了大半个班的需要补考的同学。   “若鱼,你来了。”林飞一看到他,就挤了过来,把他拉到楼梯角落,不停地搓手,“快,快,我看看你准备的小抄。”   宣若鱼:“……我没有小抄。”   林飞抓了抓他的红头发,“没有?!那岂不是死定了!我爸肯定揍死我!”   “今天考什么?”宣若鱼把新买的2B铅笔削好,放进笔袋里。   “考专业啊!!”林飞咬牙切齿地骂道,“袁秃秃那个变态,出那么难的题,故意让我们不过关!!”   信息技术是B大的王牌专业,袁政是这个专业比较严厉的老师,每年一大半学生不及格是常事。   “你拿笔干什么?是机考!”林飞把手放他肩膀上,“唉,我们就等着重修吧!”   走廊上的学生大部分都在哀声载道。   “做小抄也没用,除非你能黑进他的电脑里提前拿到考题!”   “我都能黑进袁秃秃的电脑了,还考不过吗?!”   “我们可以花钱众筹啊,众筹请黑客,我出五千!”   “我出一万!”   众筹也不过是口嗨,被抓到就是开除,谁也不想冒这个险。   毕竟补考不过还可以重修,袁秃秃虽然严厉,但是只要肯认真学,他还是会让你及格。   一群学渣聚在一起闹腾,宣若鱼也乐得和他们打成一片。   直到有个人朝他走了过来。   “咦,这不是万一辉吗?他也来补考?”   看到来人,有人发出感叹。   万一辉是他们班上专业前三,已经提前拿到很牛B的offer。   快走到宣若鱼面前的时候,他停下脚步,对着议论他的人说道,“我上次考试的时候正好遇到公司加班,项目上出了点小问题,我走不开,错过了考试。这是我第一次考,也是最后一次考。”   林飞哼笑一声,小声在宣若鱼面前说道,“这逼装得,不了解的还以为他是出题人一样。”   宣若鱼笑了笑,没接话,每个学校都有这样的人,没什么大不了。   “对了,你为什么从霍氏集团离开了,我一个人好孤独啊!”林飞当初和宣若鱼一起进霍氏实习,后来宣若鱼离开了,他还在那里。   “我创业了。”宣若鱼说道。   “什么?!牛逼啊!!”林飞音调偏高,在他肩上拍了两下,拉过旁边人炫耀,“我兄弟开公司了,牛逼吧!”   “宣若鱼,公司招人吗,我还没找到单位。”   “我也想来试试。”   “你公司做什么的?”   宣若鱼以前走读,在学校没有朋友,不爱说话,喜欢穿黑衣。   在大家眼中,以前的他沉默又低调。   同学们很难将这个阳光清秀,满脸微笑的青年和他们脑海里的沉闷宅男联系到一起。   同样震惊的还有举报者万一辉。   在万一辉眼中,宣若鱼整天阴沉着脸。   今天这个爽利清俊、表情不卑不亢的青年,他简直没有认出来。   “过来,我有话和你说。”万一辉走到宣若鱼面前,说完,潇洒转身离去。   宣若鱼看了他一眼,表示不认识,站在原地没动。   万一辉却笃定他一定会过去似的,有种“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的既视感。   林飞:“若鱼,你和这逼王很熟?”   宣若鱼摇头。   林飞:“那他装什么装?来,我们往另一边走,气死他。”   万一辉一个人走到走廊尽头,发现人没过来,果然一脸铁青。   又走了回来。   “你怎么回事,还不过来?”万一辉有点恼,“我有事找你。”   宣若鱼冷眼看着他,没有说话。   虽然他在笑,眼神却是那种淡漠的疏离,好似在无声地质问,“你哪位?”   万一辉成绩好,家境富裕,实习单位在班上数一数二,平时被恭维着,从来没有收到这样的冷遇。   “你装什么傻?”万一辉从兜里掏出一百元钱甩到宣若鱼身上,“去,给我买瓶水,再买包烟,剩下的是你的。”   林飞轻轻拉了拉宣若鱼,小声说道,“别去。”   旁边的同学看到这边的动静,也没有太大的反应,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好似这人指使同学是常事。   以宣若鱼以前的性格,百分之八十会去。   而且看万一辉这个样子,以前肯定不止一次使唤过他。   宣若鱼不以为怒,从兜里掏出五百元,摔他脸上,“我只要一个棒棒糖,剩下的也是你的。”   五百元看起来比一百万有气势多了,红色的钞票纷纷扬扬飘下来,带着尖锐的讽刺。   旁边的同学显然没有料到宣若鱼会反击,一时间,全部视线都聚集了过来。   “宣若鱼,你干什么?!”万一辉被激怒了,伸出食指指着他,怒气冲冲。   宣若鱼依然保持着风度,语调不疾不徐,“你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语气挺刺激人的。   果不其然,万一辉侧头吐了口吐沫,斜眼看着他,“你什么身份,学我?”   宣若鱼平时低调内敛,现在忽然变得张扬起来,周身散发着光。   他语带调侃,没有半点窘迫,“你头上插了大头葱,我还真学不来。”   四周发出低笑。   不知道是因为解气还是这句话真的很好笑,有个男同学竟然发出了“鹅鹅鹅”的笑声。   宣若鱼看起来轻松惬意,周围同学看万一辉,就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万一辉又在地上吐了口吐沫,咬着牙,抡着拳头朝他砸过来。   他的五官狰狞成一团,恼羞成怒,心里憋着一口气,势必把这口气捋顺了。   宣若鱼不疾不徐往后退了一步,把之前削尖的2B铅笔尖挡在面前。   毫无悬念,万一辉的拳头落到铅笔尖上。   走廊上响起一阵撕裂般痛苦的男高音,还带着转音。   周围“鹅鹅鹅”的笑声更大了。   这种笑声挺感染人,不止是周围的同学,宣若鱼也跟着笑了起来。   万一辉抱着拳头蹲在地上,痛得一抽一抽的。   绿色的2B铅笔插到他手背上,好似真的插了一根大头葱。   他忍着痛,把铅笔从手上扒了下来,另一只手按住出血的地方,伸腿朝宣若鱼踢了过来。   宣若鱼没想到他都残疾了,还锲而不舍地找他麻烦。   他甚至没有躲,拉住踢过来那条腿,往后扯。   万一辉身体失去平衡,劈了个标准的横叉。   只听见“噗呲”一声响起,不知道是布料撕破的声音,还是什么东西破裂的声音。   声音响过之后,万一辉保持着这个动作,一动不动。   宣若鱼:“你被点穴了?”   万一辉:“……”   他劈叉的位置很准确,刚好把他之前吐的两滩吐沫给擦干净了。   万一辉在走廊上保持劈叉的造型足足有两分钟,才忍着痛,吐了口气。   走廊上发出一阵哄笑。   不止充斥着“鹅鹅鹅”一样的笑声,还混和着“嘎嘎嘎”鸭子一样的笑声,有的人笑得差点岔气。   欢快得好似过年。 第66章   “闹哄哄的,干什么呢?!”临到考试时间,袁政抱着笔记本走了过来。   看到万一辉劈着叉坐在地上,也忍不住笑了。   “一辉,你玩行为艺术呢?”   万一辉专业成绩不错,在袁政那里挂得上号,上次考试缺考,袁政对他印象深刻。   “怎么回事?谁把他摆这儿的?”   人群里传来一阵低笑。   万一辉痛得哈气,他缓过劲,露出被铅笔戳出血窟窿那只手,指着宣若鱼,“袁老师,他,他,嘶,他干的。”   “这位同学,你把一辉摆这里干嘛啊,挡着大家走路了。”袁政走到万一辉面前,想把他扶起来,看到他一身脏兮兮的,裤子上还有口水,打消了扶他的念头。   “袁老师,是万一辉打宣若鱼没打到,自己摔的。”   有人看不惯万一辉告老师,大喊一声。   宣若鱼也笑道,“老师,我是正当防卫。”   见周围的气氛很欢乐,不像有打架过后那种紧迫感。   袁政对着地上的万一辉笑道,“起来吧,先考试。”   大学不像高中,大家都是成年人,必须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也不会因为谁的学习好,就被高看一等。   这里更像是一个小型的社会。   万一辉依然保持着劈叉的姿势,没有动。   脸上抽搐着痛苦的表情。   有平时和他关系还过的去的,要上前扶他,被袁政阻止了,“别动,他怕是骨折了,要叫救护车。”   “老师,他不是骨折了,他是扯蛋了!!”   一听这声音,就是笑得最大声那个“鹅”同学。   “哈哈哈哈——”   全场爆笑。   袁政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万一辉这脸丢得太大了,有人拍了照片,录了视频,传到了校园网上。   不出两天,必定闻名全校。   过了好半天,万一辉才忍痛从地上爬起来。   他一瘸一拐地走到宣若鱼面前。   不知道是因为胸口憋着气,还是“扯蛋”痛的,他的脸又红又紫,额上青筋暴露,“宣若鱼,你敢打我,等着吃官司吧!”   说完,他拿出电话给律师打了过去,“陈律师,我要告人……”   以前的宣若鱼又憨又蠢,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对他言听计从。   这样蠢笨的人,竟敢这样对他。   万一辉越说越激动,恶气冲冲地吼道,“等着接律师函吧!”   一定要让宣若鱼付出代价。   大学生也才二十出头,不清楚社会规则,听到“律师”、“吃官司”、“律师函”这样的字眼,心底也是虚的。   就算是有理的一方,也会担心诉讼不断影响生活。   再说了,一般人哪里有精力和有钱人打官司,劳神又伤心。   当即就有人出来劝和。   “大家都是同学,何必这样较真。”   “宣若鱼,你给他道个歉算了,没什么大不了。”   “宣若鱼,别惹他,他家里有背景,惹不起,服个软把这事了了。”   舆论的风向发生了小小的变化,万一辉觉得刚刚丢的脸找补了一点回来,脸色稍微恢复了一些颜色。   他哼笑一声,带着一点洋洋得意的神色看过去。   “若鱼,他就是条疯狗,忍一忍,免得以后麻烦。”林飞知道万一辉的家境,有点背景,怕宣若鱼惹麻烦,小声劝了两句。   宣若鱼的眼神很坚定,“我又没错,让他告。”   他一点也不怵。   一开始就是对方来找麻烦,要是他不还手,已经被打了。按照他的性格,没有打过去也是考虑到周围还有那么多同学。   林飞想了想,也觉得这事错不在他,摆出支持兄弟的样子,对着万一辉嚷道,“去告吧,你先动手打人,踢人的。还有,你劈叉‘扯蛋’的证据被发到校园网上,我已经下载了,如果不介意作为证据在法庭上让法官律师再鉴赏一遍,你就告呗。说不定你还能凭此火出圈!”   万一辉:“你!”   宣若鱼没想到林飞这么狭促,抿着嘴偷笑。   万一辉气得脸部扭曲:“你,你们两个,我记住了。”   他瘸着腿走进教室,坐下之后,尤不解气,“你们就等着不及格留级吧。”   上课铃响,袁政让大家把书交上来,准备考试。   这是一场上机考试,考试时间一个半小时。   考完之后成绩马上就能知道成绩。   开考之后,看到试题,不知道是谁开始,教室里穿来若有若无的叹气声,哀嚎声传染开去,好似面前的试卷难度又增加了十几倍。   万一辉笑了笑,他就知道,这群人永远都比不过他。   还敢笑话他。   等一会儿考试成绩出来,他才是最优秀的那个。   这群人,根本和他不是一个圈子的。   不出十年,哦,不对,两三年,他就能和这些人拉出很大的差距。   他越想越激动,手捏着鼠标,大喊一句,   “袁老师,我一定会考第一的!”   教室里的同学:“……”   袁政:“……”   “神经病!”   “有病去医院啊!早发现早治疗!”   “奇葩!”   “老师,有人影响我考试!”   袁政也很无语。   万一辉平时看起来挺正常的啊,怎么现在像个智障,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安静!再说话算作弊!”   袁政出面干涉之后,大家才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到试题上去。   试题对宣若鱼来说很简单,他不到半个小时就做完了,点击完成之后,举手示意。   袁政皱眉。   这套题难度不大,很多考点和上一次试题重合,但也不是半个小时就能做出来的。   他虽然严格,但是对于认真学习的学生,分数差一点,他也会适当考虑。如果对方敷衍了事,他是肯定不让过的。   他走到宣若鱼面前,小声劝道,“时间还早,你检查一下。”   说完,往电脑上看了一眼。   上机考试,点击提交会自动生成分数。他已经提交成功,后台分数也已经出来了。   袁政在笔记本上简单操作了一下,看到屏幕上的分数之后,袁政沉默了,没有再劝。   “提前交卷的同学等一下,你们导员考试结束会过来,有事交待。”袁政之前没想到有人会提前,现在才补充通知。   大家从屏幕里把脑袋拔出来,看到宣若鱼已经交卷了。   “牛逼,这么快?!”   万一辉冷哼一声,“瞎几把乱做,当然快!想和我争第一,也只配一个交卷第一!”   宣若鱼交完卷子,走到门廊打了一个电话。   等到大家全部考完,才重新回到教室。   大四了,导员也没什么可说的,还是老生常谈,让大家在公司实习的要注意安全,不懂的问老师,在学校准备考研的同学别熬夜。   说完,袁政那边的考试成绩也差不多统计完毕。   差几分的都让过了,差太多的需要重修,有好几个人没有过。   袁政念了几个人的名字,没有宣若鱼,也没有林飞。   林飞激动地抓着宣若鱼摇晃,“啊啊啊,我们俩都过了,文殊菩萨保佑,我初一要去还愿!”   没过的几个同学唉声叹气。   导员要喊解散的时候,万一辉忽然大喊一声,“袁老师,我考多少分啊?”   袁政愣了一下,没想到大学都大四了,还会有人关心考试分数。   “76分。”   万一辉又说,“袁老师,我是不是第一名啊?”   “艹,76还想得第一,肠子想烂了装不了大便!”   “神经病!让不让走啊,耽搁我上分!”   “老子没过还在伤心,这逼王又出来显摆,这是在我伤口上撒盐啊!”   袁老师这回回答得很快,“不是。”   万一辉大惊,“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就不准别人比他考得高了?!”   “袁老师,谁考第一啊,得多少分啊?其实我们也不是很想知道,主要是想气死那个逼王!!!”   “还有第二是谁啊,这逼王估计前三都没进吧!”   袁老师清了清嗓子,“第一名是宣若鱼。”   在大家的震惊下,他又补了一句,“满分!”   “万一辉你也不错,你的成绩,大概,嗯,前十吧。”   “前十吧”三个字,说得挺勉强,一听就是安慰奖。   “哈哈哈,逼王,被死对头实力碾压的滋味怎么样啊?!”   “笑死我了,人家满分!!”   “这波自取其辱,我是服!!”   万一辉脸上青一团紫一团。   同学们鄙视的目光,老师那种意味不明的眼神,看得他心慌意乱。   明明这些人都是来补考的,他上次只是缺考,他比这些人优秀得多,怎么才前十。   他们怎么可能比他考得好,除非......   “老师,他们作弊,宣若鱼作弊!!!”万一辉忽然从板凳上蹦起来,指着宣若鱼说道。   袁政看了过来。   在大学校园,可以成绩不及格,补考、重修。   作弊是不能容忍的事,一经发现,直接开除。   这已经是大四了,下学期就要领毕业证了,现在被开除,之前的三年多学习全作废。   “这是我出的题,不可能作弊。”袁政说道。   毕业证对于一般家庭的孩子,是很重要的,不能轻易妄下定论。   “我刚刚听见了,他们说众筹请黑客,黑进你的电脑,提前看到试卷。”万一辉说道。   “挖槽,我刚刚只是觉得这人装逼,没想到心思这么歹毒。”   “我们就是口嗨了一句,他么的谁还没有口嗨的时候啊!”   “恶心死了!”   袁政本来就是搞计算机的,当年有学生侵入他的电脑系统,被他当场抓获。   但是也不排除山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世界上肯定能有人入侵他的电脑之后不留下一丝痕迹。   “宣若鱼以前学习那么差,及格也困难,经常求我拿作业给他抄,怎么可能半个小时就交卷,还得满分?!”万一辉十分笃定,“他就是作弊!”   ~   “我没有作弊。”宣若鱼单手插兜,语气分外坚定。   校长办公室里,校长、教导处主任都在场。   万一辉的叔叔是教育局的领导,他没有证据,学校是不该受理的,但是他居然给他叔叔打了电话。   学校领导接到他叔叔的电话,不得不把宣若鱼叫过来问。   “怎么证明你没有作弊?”老师还没开口,万一辉迫不及待地问道。   宣若鱼平时专业成绩不好,勉强及格。   这回肯定是作弊,不然怎么会考得这么好,那么快就交卷,还是满分。   “因为我天资聪明,天赋异禀啊。”宣若鱼说道,“难道还要我提供自己聪明的证据吗?你能问出这样的问题,考试成绩不如我也是正常。”   宣若鱼最痛恨这种关系户,怼人毫不留情。   “你!”万一辉被噎得满脸通红。   周围的老师也在憋笑。   办公室门口围了不少看热闹的同学,“鹅鹅鹅”“嘎嘎嘎”的笑声就没有停止过。   “说我作弊,不是该你提供证据吗?”宣若鱼说道,“法律规定的谁主张谁举证,你要是不能拿出证据,就是污蔑。”   让他证明自己没有作弊,这不是瞎扯淡吗。   校长和教导主任本来听说宣若鱼成绩不好,还有补考记录,以为他是那种混日子的大学生,对他抱有偏见。   没想到看到一个思路清晰,言语犀利的学生,对他的看法有很大的改观。   “证据就是你的平时成绩不好,”万一辉深吸一口气,面对老师说道,“各位老师,试问一个平时不学习的学生,忽然考那么好,是不是有足够的理由怀疑他作弊?”   袁政的电脑没有被侵入的痕迹,他也不能证明大家众筹请黑客,只能拿宣若鱼以前学习不好做文章。   “我颖悟绝伦,忽然就开窍了。”宣若鱼笑道,“难道就不允许我大器晚成?”   以前的宣若鱼遇到这种事,早就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万一辉第一次见识这么伶牙俐齿的宣若鱼,一时还真没找到话反驳。   对于普通家庭的孩子,大学就是改变命运的唯一途径。   要是作弊被证实,那么,他将会失去毕业证。   万一辉仗着家世,就为了“得第一”污蔑陷害,自私自利、可恶透顶。   “如果你没有证据,我希望你就今天的事当着全校的面向我道歉。”   宣若鱼眼神锋利,双眼冷视,里面藏着清冽的利刃,看得人背心发凉。   “他们全程录像。”宣若鱼抬眼看了看向门外的同学,转回头,冷眼直射万一辉,“不然,我会让你收律师函收到手软!!”   万一辉心中一慌,语无伦次地说道,“宣若鱼,你敢不敢和我一起重新考一次?!”   他料定宣若鱼就算不是作弊,也是突击复习,说不定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考试内容正好被他复习了。   “我为什么要重新考?”宣若鱼转头问校长,“这是学校的规定?”   校长摇头。   “你不敢......就是心虚!”万一辉鼓气瞪眼,脸涨得面红耳赤。   “那你就当我心虚吧。”   宣若鱼脸上风光霁月,完全没有半点心虚的样子,反而像逗弄宠物一样的口气,气得万一辉胸口发痛。   老师出来打圆场,“没作弊就算了,宣若鱼,你回去吧。”   “不行,我就要和他比。”万一辉快被气疯了,拦在门口不让他走。   “我偏不和你比。”宣若鱼满脸春风地笑道,“不仅要麻烦老师重新出题,还要看书再学一次,有这点时间,玩玩手机不好?”   万一辉人高马大堵在门口,眼睛里全是红血丝。   那个以前在他面前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的死鱼,今天竟然敢这样对他。   万一辉双手捏住门把手,手上青筋暴起。   相对于万一辉的恼羞成怒,心绪起伏,宣若鱼始终轻松应对,面带微笑。   “你这是强人所难,不让走了?”宣若鱼微微眯着眼,冷冷地看过去,满脸不屑。   万一辉没有说话,脸上带着固执的恼怒。   不知道想到什么,宣若鱼勾唇一笑,露出如春日暖阳般的笑容,   “要我考也简单,赌注先说好!”   万一辉:“我要是再考不赢你,给你十万!”   “十万,太少了,不干!”宣若鱼笑道。   万一辉:“你要多少?”   宣若鱼:“一百万,少一分都不干!”   万一辉还是学生,宣若鱼料定他就算能拿出这么多钱,一定会伤筋动骨。要是输了,会肉痛好几年。   毕竟一百万也不是什么小数目。   得让这种人长点记性。   万一辉咬紧牙关:“......成交!”   门外围观的同学叫起来,“宣若鱼,你加油啊,让这个逼王心服口服!!!”   “加油啊,宣若鱼,你是我们全班的希望!!!” 第67章 67章   “那好,我找老师出题,下周这个时候我们重新考一次。”   万一辉非常自信,他的专业成绩一直是前三,怎么可能考不赢宣若鱼这个经常徘徊在及格线附近的学渣。   他必须要得第一!   再来一次,他肯定不会输给宣若鱼!   “下周?”宣若鱼退回到办公室,随意找了根椅子坐下。   他懒洋洋地倚靠在椅背上,看起来轻松惬意,说出的话却句句戳心,   “什么都是你来安排,你还不如直接让我认输算了!”   “这就是你所谓的公平竞争?!”   “你想怎么样?”万一辉捏紧拳头,眉头紧皱,“你来找老师出题?”   不是他看不起宣若鱼,以宣若鱼的人脉资源,不会有老师愿意帮忙。   他的叔叔是教育局的领导,学校很多老师都要求叔叔办事,以他叔叔的名义,很多老师愿意帮忙。   “我找老师出题,到时候你考不过我,凭你那龌龊的脑袋瓜,难道就不会再叽叽歪歪了?”   宣若鱼勾唇一笑,眼眸幽深清凉,纯洁得耀眼——   “公平一点,今天、现在就考!”   宣若鱼仔细想过,如果有一周的时间出题,老师势必会参照正规的试卷,出一套中规中矩的试卷,试卷上会有选择题、简答题、名词解释等等照本宣科的内容。   他没有看过这里的专业书,不知道他以前世界的书本和这里的有什么不同。   但是如果现在就考的话,老师肯定会出偏重于实践的大题。   要是能让他现场写程序,那就更好了,简直是信手拈来。   现在?!   万一辉看了一下办公室里的老师,校长是不上课的,主修政治,教导主任也是专管行政的,也不可能。现在这个时候,到哪里去找人呢?   “好热闹啊!”   正在万一辉思虑的瞬间,忽然有一道声音从门口传来。   这人正是B大计算机学院的王牌导师徐正奇。   徐正奇是学校的博士生导师,是学校花了大价钱从其他学校挖过来的。   他手上的课题基本都是国家级课题,每年国家级省级奖项拿到手软,他带出来的很多学生在这一行取得了优秀的成绩。   可以这样说,徐正奇就是B大的招牌。   “那就我来出题吧!”徐正奇跨进办公室,“楼下就听见你们的声音了。”   万一辉眼睛一亮,踌躇满志地挺着胸,觉得这次十拿九稳了。   要是考试成绩优秀,能得到徐正奇高看一眼,那就是意外的收获。   在场的人都满意了,唯独宣若鱼不满意。   这说好的一百万还没有落实,就开始考试,岂不是很亏。   在徐正奇设计考题的时候,宣若鱼提醒道,“钱准备好没有,没钱我就弃权,立刻退出。”   万一辉咬着牙,“你想耍赖?”   宣若鱼:“不是我想耍赖,是你的没准备好,要是赢了你没钱拿,那我岂不是白忙活?”   赢了这个逼王,只有一个“比逼王厉害”名声,有什么好骄傲的。   万一辉满脸轻蔑,嗤笑一声,“我堂堂万家少爷,还能赖账不成?你等着,我马上落实!”   万一辉不敢找他爸,给他妈打电话,随便编了个理由,再三保证最多晚上就把钱退回去。他妈觉得他平时办事还比较靠谱,挂了电话就把钱打过来了。   万一辉这边资金到位,徐正奇这边也正好把题出好了。   不是照本宣科的选择题、简答题,而是两道机试题,直接在电脑上作答。   博士生导师出的机试题,难度可想而知。   校长和教导主任看不懂,也知道这回两人根本没有办法作弊了。   校长办公室有一套功夫茶茶具,校长拿出今年的新茶,三个老师边喝边监考。   “徐老师,他们大概要做多久?”教导主任看了看时间,10点50了,他中午还要去接女儿放学。   徐正奇笑道,“最少一个半小时,最多嘛,做一辈子也做不出来。”   这是他从实验室的项目中挑出的两道题,就是他的博士生来做,也不是那么容易。   “那要不要给他们规定时间?”教导主任问道,“我们不可能这样无限期地等下去。”   “两个小时吧。”徐正奇说道,“两个小时如果还没有思路,就不用死磕了。”   这两道机答题对于本科毕业生来说确实太复杂了,徐正奇也没想过他们能做出来,但是只要思路正确,他还是可以酌情给分。   水烧开了,校长泡了一包铁观音。   万一辉大三下学期就开始在公司实习,公司的核心项目也参与不少,对此有绝对的优势。   他自信满满地握住鼠标,盯着电脑屏幕。   五分钟过去了,读完第一道题目。   十分钟过去了,读完第二道题目。   毫无头绪......   握住鼠标的手心全是汗水。   十五分钟的时候,重新回到第一道题目,读题ing。   宣若鱼拿到题,眯着眼睛笑了笑,开始答题!   第一道是统计众数,第二题是判形状(推研),对他来说简直是小儿科,根本不用过脑子,几乎是读完题就开始敲键盘。   三个老师还没有喝完一泡铁观音,宣若鱼就举手了。   “徐老师!”   徐正奇端着小茶杯,惬意地喝了一口,“怎么了,同学?有什么不懂?”   他坐的位置正好对着万一辉的电脑,万一辉紧紧盯着电脑屏幕,一动不动很久了。   他知道万一辉,学习成绩不错,曾经还拖人来问,想考研究生进他的研究团队。他早就不招研究生了,只招博士,礼貌地拒绝了。   万一辉很早就在公司实习,比起其他的学生来说,实践经验也丰富。   但是,这两道题万一辉完全不知道怎么入手,盯着屏幕未动很久了。   徐正奇也在思考,会不会太难了,要不要给两人一点提示,降低一下难度。   “老师,我做完了。”宣若鱼站起来,转了转脖子,伸了一下懒腰。   “什么?!”徐正奇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还以为这个同学要弃权了。   “我做完了,老师,请你检查。”宣若鱼重复了一下。   徐正奇端着茶杯站起来,走到宣若鱼面前。   万一辉虽然没做出来,有些紧张,但是他相信,自己做不出来,宣若鱼更不可能做出来。   刚刚徐老师说了,给他们两个小时,也说明了这两道题的难度。   这才半个小时不到,宣若鱼就做出来了。   搞笑呢?!   他深呼吸一口,希望自己不被外界影响。   这样的题目,他以前接触过类似的,只要找到思路......   先试着写一段。   徐正奇端着茶杯,一饮而尽。   一目十行扫过宣若鱼的答案,徐正奇差点被茶水呛了。   全对。   代码非常漂亮,没有多余的步骤。   他看了看时间,刚刚过去二十分钟。   做得又快又好。   徐正奇楞了楞,脸上挂着笑容。   这样的学生,肯定聪慧异常,而且还非常努力。   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解出正确答案。   徐正奇这才正眼打量眼前的学生。   青春帅气,穿着简单的连帽衫运动裤,笑起来眉眼弯弯,眼睛亮亮的。   很好看的一个学生,典型的校园校草。   他在校园里碰到过这样好看的学生,通常身边跟着一群女孩,少有认真学习的。   他实验室里的博士生,颜值加起来五次方都比不上他。   能在这么快解答出这两道题,没有过硬的基本功,是不可能办到的。   他对眼前的男生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很好,很不错。你叫什么名字?”徐正奇问道。   “我叫宣若鱼。”   校长和教导主任也走了过来,“这就做出来了,不是说最少要一个半小时吗?”   徐正奇觉得脸上有点痛,他强行解释道,“普通人最少要一个半小时,天资聪颖又努力的学生很快就能做出来了。”   “你们看普通学生万一辉,还在审题呢。”   万一辉听到这话,胸口积了口血。   捏住鼠标的手紧了紧。   徐正奇说完,把宣若鱼拉到一边,问了他几个专业问题。   宣若鱼对答如流,徐正奇频频点头。   “你有没有兴趣来我的实验室?”徐正奇问道。   “谢谢徐老师看重,”宣若鱼回道,“我没有继续深造的打算。”   校长和教导主任很震惊,徐正奇的实验室非常难进,而且他作为B大王牌导师,对学生异常挑剔,刚收的博士生都要经过考核才能进他的实验室。   他手上的项目基本代表了整个国家最先进的计算机研究方向。   这样天大的好事,别人求都求不来,这个同学居然还不想去?!   他果然不是普通人。   “如果你以后想来,随时给我打电话。”   徐正奇也不恼,他很喜欢宣若鱼的性格,率真诚实,不装不做。   而且是有真才实学,不是浮夸之辈。   试问这样的学生,谁不喜欢呢?   之后,宣若鱼加入喝茶队伍,成为监考大队的一员,与三位老师谈笑风生。   “宣若鱼,你可以走了。”校长看了看时间,快中午了。   “没事儿,我等万同学做完。”宣若鱼笑道。   他还等着收钱呢。   一百万,他准备捐到乐乐他们的福利院。   过年了,给福利院的小朋友改善生活,添置点新衣,玩具。小朋友们肯定很高兴。   万一辉简直没想到宣若鱼真的做出来了,还得到徐正奇的赞许,让他始料未及。   本来就没有头绪,这下,思维更乱了。   他竟然,竟然比不过宣若鱼。   怎么可能。   他不服。   他掏出电话,发了个信息。   两个小时后,万一辉铁青着脸,还是没有把题目做出来。   高下立现。   宣若鱼完胜。   “耶,气死那个逼王!!”   “赢了,我们赢了!!!”   “太好了,欧耶!!”   门口看热闹的同学也没有离开。   这可是难得一见的百万大战,机会难得,怎么能错过。   宣若鱼做完题之后,有人喊了外卖零食,有人实在饿了受不了,买了方便面,还进办公室要了热水。   看到万一辉做不出来题,心里那个解气啊!   你看不起我们,你自己呢,不是一样做不出来吗?!   比自己做出了题还高兴。   “给钱吧!”宣若鱼打开手机,亮出收款码。   万一辉双眼布满血丝,气得牙关颤抖。   “不给!”竟然耍起了赖皮。   “什么人啊,说好了输了给钱,”   “逼王太low了吧,怎么可以这样!”   “一百万也太多了,是我我也赖账!”   “逼王不是号称万家小少爷,家产万贯的吗,怎么一百万也给不出来?!”   门口的同学看向万一辉,眼中全是鄙视和不屑。   有的人甚至骂他是条癞皮狗。   就在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忽然有道粗粝的声音从天而降。   “谁要让我儿子给钱?!”   万一辉看到来人,双眼亮了起来,“爸爸,叔叔,你们来了?”   围观众人:“……?!”   这是打不过喊家长。   万一辉家是卖馒头的,全京城大部分超市都有他们的供货点,每年的利润差不多一千万左右。   一百万对他们来说,其实也就那样,远远没到拼家长的地步。   万一辉知道自己输定之后,发短信把爸爸和叔叔叫了过来。   家人来了,这件事大概率会以孩子不懂事为由搪塞过去。   万一辉的叔叔也来了,学校老师看在他叔叔的面子上,也会出来劝几句。   在场人心中大概能预判,这一百万,宣若鱼得不到。   门口的同学义愤填膺,刚开始赢了的兴奋感降低一半,一口气堵在胸口,难受极了。   没想到这逼王还是条嚣张的癞皮狗。   “愿赌服输,大家都看着呢。”宣若鱼根本不理会,依然不依不饶,“给钱吧!”   “一百万你有本事拿,我怕你没本事花。”万节约说道,“小朋友,懂得见好就收,叔叔给你发一千红包,你拿着和同学们出去吃顿小火锅。”   万一辉的叔叔和校长说了几句话,果不其然,校长和老师也出来和稀泥。   “憋屈,散了吧,逼王势力大,我们惹不起!”   “万家是不是对小火锅有什么误解,我们这么多人一千元够?!”   “越有钱的人越抠门!”   正当形势的发展向万一辉一边倒的时候,又有人来了。   “谁欺负我家若鱼呢?!”   陈庆带领着陈家众人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陈氏集团是举国轻重的大企业,陈庆常年出现在财经新闻首页,福布斯排行榜前列。   陈庆在华国有很高的知名度。   他一出现,直接惊呆了在场所有人。   万节约双眼瞪得溜圆。   宣若鱼笑道,“当谁不会叫家长呢?” 第68章   今天周五,陈家人约好,要去香山吃羊肉,泡温泉。   陈家众人把公司和家里的事安排好,临到出发,还没等到宣若鱼。   宣若鱼今天要去学校考试,上午一个半小时,结果中午都过了,宣若鱼才给他们发消息让他们到学校来。   他们过来一看,才发现小鱼被欺负了。   宣若鱼为人低调,认回陈家之后一直没有对外公布,所以陈庆出现的时候,大家并不知道他就是宣若鱼的父亲。   万节约还眼巴巴地凑上前,“陈庆会长,我叫万节约,是瑞联商会的会员,上次您在商会发言之后,我还向你请教过问题。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   陈庆睨了他一眼,声音里满是怒意,“就是你仗着年龄大欺负我儿子的?”   万节约赶紧辩解,“怎么会,没有没有,不可能有那种事。”   他压根没想到宣若鱼和陈庆是两父子。   万一辉发信息也是说一个姓宣的同学。   陈一南和陈一北他知道,都是他惹不起的人物,他怎么可能欺负陈家两位公子。   陈家两位公子欺负他还差不多。   直到他看到宣若鱼走到陈庆面前,喊了声“爸爸。”   又对着陈一南陈一北喊“哥哥”。   以前出现在公共场合的陈庆,一直是一副严肃的样子。   他第一次看到陈庆这样慈祥的微笑。   陈一北和陈一南和宣若鱼的互动,一眼就能看出,两个哥哥对他非常宠爱。   他心里咯噔一声。   完了。   这个倒霉儿子,惹了了不得的大人物了。   万节约是小摊贩出身,有今天的家业全靠自己审时度势,能屈能伸。   他当即一巴掌拍到万一辉头上,“还不快给宣小少爷道歉。”   万一辉的叔叔见风使舵,也加入到批评万一辉的阵容当中。   万一辉:“……”   反转来的太快,万一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陈一北扯着衣领,单手拎了起来,   “你欺负小鱼?”   万一辉被吓得一激灵,伸手在空中乱划。   他天生窝里横,知道宣若鱼是陈家儿子的时候,就吓得头脑空空。   现在被像小鸡一样拎着,更是手足无措,一个劲看向万节约,“爸,爸,救我。”   万节约看着儿子,自己打不觉得心痛,看到被别人教训,心里还是难受。   小声求情。   门口有不嫌事大的同学把整件事的经过说了。   陈西京也站出来,“万同学要打官司是吧,我们陈家的律师团队奉陪到底!”   万节约:“没,不打官司,回去我就把一辉打一顿,让小公子消气。”   陈一北根本不理会万节约,看向宣若鱼:“小鱼,你说怎么办?”   宣若鱼:“哥哥,把他放下来吧,他没欺负我,让他把赌注付给清就行。”   陈一北把他放下来,“赶紧的,我们家不差钱,但是该给的必须给。”   在陈家人的注视下,万一辉拉着驴一样的哭脸,把一百万付了。   万节约横眉倒竖,半分情面不留把万一辉抓走,在走廊上都能听到他那粗狂的嚎叫声,“老子没你这个丢人现眼的儿子!”   “你要是把老子的生意戳黄了,就去超市门口给老子卖馒头!!!”   “解气。这是我见过最牛逼的反转!”   “学习比不上人家,连家世也比不过,哈哈哈!”   “看他以后还在学校装!”   ~   一家人驾车来到香山,吃完羊肉火锅,商量一起泡温泉。   宣若鱼回酒店房间换衣服,刚吃了饭就泡温泉不太舒服,他磨蹭了一会儿才出来。在大厅碰到李润和李玲。   两兄妹不知道在争执,李润看起来像是不高兴,但是对着妹妹,又不得不隐忍。   “真巧啊。”宣若鱼上前打招呼。   李润:“一点都不巧。”   他对着李玲还有点克制,对着宣若鱼直来直去。   宣若鱼小声问李玲,“你哥怎么回事?吃火.药了?”   李玲也很无奈。   今天他们部门团建,不知道为什么霍总亲自组织,点名让她把哥哥带上,并且旁敲侧击要帮他哥哥解决终身大事。   上次在车上,她以为霍总开玩笑,没想到霍总还真的放在心上。   她好说歹说把李润拖着一起,按照霍总的指示把哥哥带去相亲。   结果哥哥见完相亲对象,回来之后就拉着一张脸。   宣若鱼忍笑,“你见到谁了?”   李润表情有片刻痴呆:“云正清。”   “霍元霁说对方长相普通,但是脾气很好。”李润咬牙切齿,“他是不是对脾气好有什么误解?!我怕他觉得尴尬,想着既然来了,不如聊一聊。你看,他直接泼我一身水。”   宣若鱼:“............”   果然,他看到云正清从大厅冲过来,到处找霍元霁。   “若鱼,老霍呢?”云正清穿着浴袍,头发有点湿,还往下面滴水,“他说你今天要来,我才跟着过来的!!”   因为生气,嘴巴嘟着一直往外呼气,看起来挺可爱的。   宣若鱼:“我不知道,他没找我。”   云正清:“不可能,你房间在哪里,我过去等!!他竟然说我长相普通,我这么帅,哪里普通了?!”   说着,恶狠狠地盯着李润。   李润被他看着,也不心虚:“你多穿点,小心感冒。”   云正清:“不要你管!”   宣若鱼和李玲对看一眼,悄悄溜了。   李玲跟着部门同事一起来的,他们俩人以前是一个部门的,部门的人都互相认识。   李玲邀请他一起去,被宣若鱼拒绝了。   两人分开后,宣若鱼到前台定私汤。   刚下了雪,酒店大厅生意很好。   前面一个客人被告知私汤定完了,宣若鱼开口,工作人员却说还有,很快办理好带他过去。   私汤在一个日式风格独立小院里,温泉池大概四分之一游泳池那么大,四周围着竹篱笆,私密性很好。   四周假山错落,植被茂盛,露天汤池掩映在山林间,林间山风吹拂,烟雾弥漫,宛若仙境。   宣若鱼脱衣下水,仰靠在石凳上,闭着眼睛感受水流的冲刷。   身体在起伏的水浪里浮浮沉沉,身上暖烘烘的,昏昏欲睡。   约莫十分钟,他听见身旁有人入水的声音。   宣若鱼没有睁开眼睛,像是知道来人是谁一样,淡淡地说了一句,“你来了。”   霍元霁轻手轻脚,坐到他旁边,“对不起,把你吵醒了。”   “没睡。”宣若鱼睁开眼,朝对方看了过去。   霍元霁半身没入水中,双臂往后支撑在石壁上。   宣若鱼180,比霍元霁矮半个头,平时穿衣的时候没觉得,现在这样一对比,却显得比对方单薄多了。   宣若鱼看了他一眼,视线就挪开了。   他的睫毛上蒸腾了水雾,根根分明,头发也被水汽雾湿,水滴顺着发端流淌。   似乎是感受到霍元霁的视线,他有点不自在,往旁边挪了挪。   表面看着镇定,心里其实很紧张。   霍元霁眼眸暗了暗,转身过来,正大光明地打量。   朝他所在的方向挪了挪。   宣若鱼感觉他过来了,又往旁边挪了挪。   他一挪,霍元霁也跟着挪。   宣若鱼挪一寸,霍元霁挪两寸。   不出五分钟,两人越挨越近。   宣若鱼转头看他,“你干什么?”   霍元霁似乎预知了宣若鱼会逃,伸手把他揽在怀里,头贴了过来,“我看看你。”   他一靠近过来,池水也跟着晃动,宣若鱼手撑在石凳上,往后躲,却摸到湿滑的地方,身体往侧面仰。   人失去平衡,被霍元霁轻轻一带,两人一起扑腾进水里。   “小心耳朵进水。”霍元霁把他抱起,上半身露出水面。   感受到怀中人的挣扎,他低低笑道,“让我看看。”   宣若鱼身体有点僵,为了避免尴尬,他没入水中,只露出一只脑袋,“看什么?”   霍元霁双手捧住他的头,手指若有似无地碰触他的耳垂。   低着头,居高临下地打量他。   脸上挂着散漫的笑,语调还是那么不疾不徐,但多了几分饶有兴致的玩味,   “看你泡温泉的样子。”   “我一下水你就在看,”宣若鱼继续下沉,将嘴巴埋在水里,吐了个泡泡,“还没看够?”   “这么警觉?”   霍元霁双手下滑,落在他的脖子上,感受到对方的喉结上下滚动。   “这是私汤,谁放你进来的?”   地上有飘落的枫叶,霍元霁走进小院的时候,宣若鱼就发现了。   “这是我家的酒店。”   香山温泉酒店是全市唯一一家全天然温泉酒店,也是霍氏旗下的产业。   他是老板,没人敢管。   “老板就能私闯别人的私汤了?”   宣若鱼把他的手掰开,身体往前倾斜,顺势往前游。   刚浮起来,脚踝就被抓住。   霍元霁轻轻一拽,就把他拖了回来。   两人动静太大,池子溅起一片水花。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的背又靠在了霍元霁怀里。   “过分了你!”宣若鱼佯装生气,却不敢回头。   泡私汤,是什么都不用穿的。   霍元霁在他头上啄了一下,闷声笑了起来,停止了动作。   周围只亮着一盏橘色的路灯,昏黄的琉璃光在水雾的缭绕中更显朦胧。   宣若鱼雪白的颈项露在眼前,细腻白皙,好比那皎洁的明月。   轻轻一捏,就能给皎月蒙上一层红晕。   霍元霁盯着那一节光洁,喉结禁不住上下滑动,心底某种不可言说的想法滋生、壮大。   刚刚捏过他的脚踝,手上还残留着对方的温热,霍元霁捏紧掌心,思绪翻飞。   什么时候才能……   他快忍不住了。   今晚没有月亮,漫天星辰在头顶闪烁。   黑夜寂静,四周只有泉水的“汩汩”声。   霍元霁的眼神暗了又暗,顺着他的侧脸啄了过去。   宣若鱼用手拍起一串水花,把他推开,“你怎么想起给李润做媒?对象还是云正清?”   见他没有什么反应,捧起水浇到他脸上。   温水浇到脸上,霍元霁看似清醒了一点,他压低声音,   “他们两个老是缠着你。”   不悦的语气里掺了点酸味儿。   宣若鱼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直白,清了清嗓子,字正腔圆地解释,   “李润是我的工作伙伴,云正清是潜在的客户。”   睨他一眼,偷偷观察他的反应。   “他们俩很般配。”霍元霁分析,“都是适婚青年。”   他的表情很认真,像是真的为两人考虑,而不是解决麻烦。   宣若鱼甩掉头上的水,再次尝试往旁边游。   这次没有阻碍,他一下子游到对岸,听到对方问,“我没有地方睡。”   宣若鱼愣了愣,“酒店不是你家的吗,怎么没有地方睡?”   霍元霁站起来,一步一步朝他走过来,   “生意太火爆,房间全部订完了。”   宣若鱼假装不懂他的意思,“你可以回家睡。”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调皮地眨眨眼,“现在回家还来得及。”   “我有你的房卡。”霍元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好不容易等到你单独出来,又是在我的地盘上,我能放过这个机会?”   宣若鱼:“......”   “我锁门。”   “锁门我也进得来。”   “堂堂大总裁,就不能干点好事?”宣若鱼轻轻挥手,扬起一串水花。   他小声嘟囔,“刚做了媒,又要做贼。”   霍元霁被他的样子逗笑,却没有被水花阻挡前进的步伐。   他把对方死死逼在温泉的角落。   掐着腰,捏着脖,双眼是明晃晃的侵略。   宣若鱼心里一紧,身体如触电般敏.感。   他听见对方说,   “小鱼。”   宣若鱼瞪着他,双眼满是水汽。   对方却比他更加可怜,眼神依旧充满了侵略性、明目张胆的占有欲,语调却比他还可怜几分,   “那我晚上过来敲门,你得给我开门。” 第69章   霍元霁半跪着,把他抱在怀里,双眼沁着水汽。   他的眉轻轻往两边搭,像是落难的贵公子般,让人心生怜惜。   不管是告白、索吻,霍元霁都一直表现得理直气壮, 第一次示弱,明知是他故意装出来的可怜相,宣若鱼还是忍不住点了点头。   温泉水蒸腾着热气,弥漫着一股花香。   淡雅的香气萦绕在鼻尖,熏得人头脑晕晕。   霍元霁的眼底倒影着星辰,亮得发光。   整个黝黑的眸子里,只有他,唯有他。   水珠顺着肌肉纹理滑落,滴下来,落到宣若鱼心里。   不知道是不是泡太久,热意遍布全身,红晕顺着耳根,往全身蔓延。   “那说好了,”霍元霁笑起来,“我晚上来敲门。”   宣若鱼忽然反应过来自己答应了他什么事,张开嘴想反驳。   一抬头,就撞进了那双清亮的眼眸里。   绵长又温柔的唇,印了上来。   将他要说的话,全部吞进嘴里,最后,只剩下一声喘息。   宣若鱼好似被按下了开关,被困在这小小的池子里,连腿脚也伸展不开。   沾了水的皮肤湿滑,抓也抓不住,只能勾着颈项,紧紧相拥。   一直到呼吸困难的时候,他才捏着拳头,不轻不重地捶了对方几下。   见对方有些松懈,才勉强挣脱开来。   “小鱼,你好凶。”霍元霁揉了揉唇,上面被咬了一口,有点轻微的刺痛。   宣若鱼连喘数口气,缓过来之后,恼怒地瞪了他一眼,“是啊,以后我还要家暴,你怕不怕?”   他捏着拳头,转了转,眯着眼睛,故意装出很厉害的样子。   在霍元霁看来,就像一只小奶虎,可爱有余,威慑不足。   不过,还是要配合对方,不能让对方太尴尬。   “怕,我最怕痛了。”霍元霁笑道,“以后我都听小鱼的。”   “哼哼,算你识相。”宣若鱼抿着嘴,好似刚刚被逼的窘迫得到了宣泄,脸上的红晕也渐渐消了下去。   冷静下来,才发现两人不知不觉换了方位。   这里的光线比较明亮,就这样泡在水里,他看到了对方的……   有点吓人!   他站起身抓住两块浴巾,自己围了一块,朝对方扔了一块过去,眼睛乱瞟了一下,“遮一遮。”   “这是我专用的私汤,平时不接待外人。”霍元霁把浴巾拿在手里,不准备使用,“没有人来。”   宣若鱼简直对他脸皮的厚度刮目相看:“我看着不舒服……”   “哈哈哈,”霍元霁视线往下移了移,忽然笑起来,“小鱼,你好可爱。”   宣若鱼:“……”   “……你还要脸吗?”   他站起来,穿上睡袍,简直有点落荒而逃。   某个人还在后面不依不饶地追问,“小鱼,待会给我开门。”   ~   宣若鱼回到房间,冲洗之后躺到床上。   他的隔壁是陈一南和陈一北,他怕霍元霁待会过来敲门的时候碰上陈一南和陈一北,被他们刁难。   一会儿又觉得霍元霁性格圆滑,肯定会找好借口。   就这样想着想着,竟然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的时候,他感觉有人躺在他身边,帮他掖被子。   脸上落下温柔的唇印。   对方身上传来熟悉又好闻的香味,吸引宣若鱼靠近。   像是本能般,他抓住对方的衣领,往对方怀里钻,直到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才停下摸索接着睡。   全程一直闭着眼,完全没有清醒的迹象。   霍元霁暗骂了一声,默念了一遍清心咒,抱着怀里的人,心满意足地睡去。   第二天醒来,宣若鱼完全忘记了要给霍元霁开门这件事。   醒来的时候,旁边还留有余温,伸手一摸,空空的。   好似昨晚那个温热的怀抱就像是一场梦。   他晕晕乎乎地坐起来,听见外面的敲门声。   陈西京在门外,“小鱼,起来了没,我们先去吃早饭。”   他们昨天约好,今天要早起,到周边逛一逛,陈西京自告奋勇早起叫大家起床。   “哦,好的。”   宣若鱼答应了一声。   门外的人听到之后就离开了。   他光着两只腿起来,听到浴室里传来水声。   他迷迷瞪瞪打开浴室门,浴室并没有热气。   有人在洗冷水澡。   然后,他看着霍元霁带着一身烟雾,从淋浴间里走出来。   像是下凡的神仙。   宣若鱼摇了摇脑袋,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往后退了一步,抿着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洗澡,我先出去了——”   他光着腿,上身穿了件短袖T恤,趿着白色的毛巾拖鞋,猛地转身,差点撞到门上。   落荒而逃,还没逃掉。   他的头嗑在门上,发出一声轻响,再次准备开门逃跑,后面的人已经贴了上来。   霍元霁的身材实好。   刚刚眼睛接受了洗礼,现在又真切地感受到紧致的肌肉。   昨夜温泉池灯光昏暗,看得不太真切。   现在在100瓦的白炽灯下,纤毫毕现……   宣若鱼心里暗骂了一声“卧槽”,一动也不敢动。   他的两只胳膊被捏住,身后湿漉漉的人靠了上来。   带着冰凉的水汽。   “你早上不洗澡吗?”   湿润的手下移,绕过腰腹,将对方拉进怀里。   “我要洗也是洗热水澡。”宣若鱼努力稳定情绪,“这么冷的天,你怎么洗冷水澡?”   对方身上的凉水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到他身上。   宣若鱼被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就算有中央空调,被冷水这样一冰,也觉得凉飕飕,况且,他还光着腿。   “霍元霁,我好冷!”宣若鱼转头去看他,恨不得立刻挣脱他,重新爬回被窝里。   “是吗?”霍元霁把头搭到他的肩膀上,勾着脑袋往下看了看,发出一声闷笑,“我觉得你也应该洗个冷水澡。”   宣若鱼耸肩,把他的头从自己肩上抖落,“你看什么呢?”   男人早上都那样,很正常。   他有点嫌弃地拉扯着自己的衣服,看着衣服上的水渍,有点恼。   “你看我的,多一点。”霍元霁很讲究,就算是洗冷水澡,也用了沐浴露。   整个身体萦绕着浅淡的香味,似是蛊惑人类的妖。   这个时候,宣若鱼还能稳定心神,辩解道,“谁让你不关门的,这是我的房间。”   霍元霁用手将刘海往后梳,水顺着手肘往下滴。   有几滴水珠溅到宣若鱼腿上,激得他忍不住抖了一下。   霍元霁对他的反应很满意,揉了揉他的下巴,低声笑道,“你刚进来的时候,没反应。”   他说话的时候,胸腔微微震动,让对方深切地感受到语言和动作的双重夹击,“看到我,才这样。”   宣若鱼的头一下子炸开了。   反应更甚。   霍元霁下巴抵在他的背上,低低地笑道,   “冷水澡,白洗了。”   ……   早上八点陈西京就来喊,10点半了,宣若鱼还在房间里。   一直到10点半,宣若鱼才出现在早餐大厅里。   “小鱼,这里。”陈家人占了一张桌子,看见他过来,把中间那个位置留给了他。   “小鱼,你洗澡了?”   “嗯。”宣若鱼随便拿了一块面包塞在嘴里,含糊应道。   他的发尖还有未干的水意,额前刘海胡乱搭在一边。   “这里的重庆小面味道不错,你吃吗,要吃我去给你排队要一份。”陈西京问道。   宣若鱼喜欢吃辣的,早上有时要吃面。   相处这段日子,陈家人也知道他的喜好。   “好,谢谢西京姐。”宣若鱼道谢。   陈西京还没来得及站起来,桌面上就放下两个碗。   一碗重庆小面,一碗豆腐脑。   刚出锅,还冒着热气。   他抬头,对上霍元霁一双透亮的眼睛。   “想吃什么给我说,不用排队。”   “谢……谢。”宣若鱼睨了他一眼,捏着重庆小面的碗沿,把面端到自己面前。   霍元霁像没事人一样,从筷笼里抽出一双筷子,长短对齐,放到碗上。   “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宣若鱼的脸霎得就红了。   刚刚他被推进浴室里,霍元霁帮他……   他道谢,霍元霁也说了这句话。   霍元霁像是故意的,临走的时候,还在他肩上拍了拍,“慢慢吃,小心烫。”   宣若鱼把碗拿到面前,恨不得把头埋进碗里。   把面和散开来,闷头猛吃。   陈一南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问道:“霍元霁怎么也在这里?”   这人老是跟着小鱼,他们一家人出来玩,也有霍元霁的身影。   方檀笑道,“这里是霍氏旗下的酒店。”   香山有好几家五星级酒店,但这家口碑最好,服务也好,他们每次来都选择住这里。   陈西京端了杯橙汁,间或抿两口,“经营得挺不错,果汁全是鲜榨的,上次我去隔壁的五星,果汁全是饮料粉兑的。看看,好多人。”   放下橙汁,她又抱怨,“人太多也不好,我们预约晚了,私汤全部没有了。室外温泉人太多了,我泡了一会儿就没泡了。小鱼,昨天你泡温泉没有?”   “泡了的。”宣若鱼吃完面,开始吃豆腐脑。   “你在哪里泡的,我怎么没看到你?”陈西京问道。   “私汤。”宣若鱼这句话没过脑子,说出来之后,才惊觉不对。   “私汤啊?”陈西京的眼神怪怪的,闭嘴没说话了。   看霍元霁那个殷勤的样子,估计小鱼是得到特殊待遇了。   宣若鱼把碗里的吃完,站起来,“我去接杯牛奶。”   他刚走到接牛奶的地方,霍元霁已经等在那里,手里端着杯热牛奶。   看到宣若鱼,把牛奶递过去。   “不要再道谢了。”   宣若鱼接过牛奶,喝了一口,抬眼看他。   他拿着一杯冷藏的酸奶在喝。   嘴唇有点红肿,泛着水光。   艳红的唇角上沾了白色的粘稠。   他在看他,直勾勾的。   宣若鱼想起了今天在浴室,他也是这样的眼神。   一错不错,   带着欲.望,像是要把他吞食殆尽。   他说,   “小鱼,今晚我还来。” 第70章   吃完饭,宣若鱼觉得自己全身冒汗,脸热得滚烫。   陈一南抱怨中央空调温度太高,让小鱼透不过气,要找大堂经理投诉。   宣若鱼把他阻止了。   吃完饭,他到厕所漱口。   洗完一把冷水脸,抬起头就看到汪伟站在他身后。   不知道在他背后站了多久,汪伟脸上依然是那副自信爆棚的微笑。   “我看到了,”汪伟从镜子里看着宣若鱼,拿出一根烟点燃,顿了顿,用一种看透一切的口气说道,“你和霍元霁。”   “我和霍元霁干什么,关你屁事!”宣若鱼抽出一张纸,把脸上的水渍擦干。   “你们早就应该不存在了。”汪伟深吸一口香烟,吐出一阵烟雾。   宣若鱼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说的对吧?”汪伟自信地笑了,“看来你知道。”   “有病趁早去看。”宣若鱼擦干手,转身要走。   “我调查过,霍元霁一直都是那个样子,从前很优秀,现在也很优秀。”汪伟上前一步,拾起地上的“打扫中”标牌摆在门口,摆出一副和对方彻夜长谈的架势。   “倒是你,忽然变了个人似的。”   “如果没有你,霍元霁不会调查黄珊珊,他会在一个月之前死于食物中毒。”   “你TM诅咒谁死?!”   说他自己宣若鱼也不会这么激动,牵扯到霍元霁,心头不知道哪里蹿出一股无名火。   他上前一步,掐住汪伟的脖子,把他抵在墙上。   汪伟的后脑勺撞在冷硬的墙砖上,发出“砰”地声响。   汪伟痛得皱了下眉,却半点不怵,依然保持着自信的沉稳,“还有,一个连及格都困难的学生,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忽然就能考满分,还能轻而易举做出博导出的题。”   宣若鱼惊觉,手上的又加了三分力:“万一辉是你找来的?!”   汪伟脸上又露出了神秘的微笑,“不只是万一辉,陈金瑞麟也是。”   宣若鱼大骂:“你TM吃饱了撑的,天天找我麻烦干什么?!”   汪伟被骂,却不恼,反而神神叨叨地说道,   “恭喜你,通过了我考察!”   “你的应对,非常完美,甚至超出了我的预期!”   “我们都有相同的际遇,我们都是能改变未来的人,我们这样的人,原本就应该携手并进。”   “和我联手吧,我们一起站在顶峰!”   宣若鱼放开手,把他掼在地上,“谁TM和你相同的际遇,神经,有病早治疗!”   说完,就要离开。   汪伟堵在门口,不让他走。   “宣若鱼,我才是你最好的选择。”   宣若鱼脚步一滞,停下来看他,“我通过了你的考验?”   汪伟点头,“是的。”   “你还没有通过我的考验。”   汪伟:“你尽管放马过来!”   宣若鱼:“……”   真的有病。   ~   半个小时后,宣若鱼和汪伟坐上了车。   汪伟的眼睛被蒙了层黑布,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他却一副神神叨叨的样子,一点也不担心,还有心情和宣若鱼说话。   “命运的齿轮,不是一层不变的,你我就是种子,生根发芽之后,命运将偏离原有的轨道,由你我建立新的秩序……”   “高浩洋、宣若臻……就算上天赋予他们主角的光环,他们也能被你我替代……”   宣若鱼:“你上辈子是搞传销的?!”   汪伟停了一下,正要张口继续,又被宣若鱼打断,“看来真的是搞传销的。”   汪伟:“每份职业都是神圣的,职业不分高低贵贱……”   “好了,你别说了,到了。”   车停下来之后,宣若鱼让人把汪伟带了下来。   汪伟看不见,只听见周围呼呼的风声。   他被搀扶着,又登上了一个不知名的运输设备。   宣若鱼没有立刻跟上来,而是在和人交涉。   汪伟半点不虚,他的人一直跟在后面,一旦宣若鱼有危险举动,就会有人上前救他。   不过,当他感觉到身体在往上升的时候,他才有点慌。   “宣若鱼,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汪总,眼罩可以取下来了。”   汪伟把眼罩取下,发现他此刻坐在飞机里,耳边是螺旋桨的轰鸣声,几个穿着黑色的制服的人坐在他的旁边。   “我们要飞去哪里?”汪伟转头看了看。   “你不是追求刺激吗?”宣若鱼接过教练递来的跳伞包,穿戴起来,“我带你来跳伞。”   “跳伞?”汪伟叹了口气,“这就是你的考验。”   他口气有种轻描淡写的镇定。   好像在说,“就这?”   宣若鱼是他千挑万选的人选,以一己之力,不但扭转了自己的命运,而且让原本具有主角光环的二人黯然失色。   有了宣若鱼的加入,他的计划能更快地实施。   他原本以为宣若鱼会给他很严苛的考验,毕竟要取得对方的信任,也要拿出诚意。   没想到就是跳伞。   他眼中不屑,但依旧保持着自信的微笑。   “算是吧。”宣若鱼看了他一眼,笑道,“汪总果然有气度。”   跳伞这种事,没有足够的胆量,一般人不敢轻易尝试。   飞机急速上升,从窗外看出去,是逐渐远离的跳伞基地。   一望无边的大草原,高速公路在距离草原很远的位置。   不到一会儿,就盘旋在4000米的高空。   机舱空间很大,宣若鱼站起来,让教练帮他穿戴跳伞设备。   “汪总是一个人跳,还是和教练一起?”   宣若鱼问道。   汪伟也站起来,双手打开,穿戴设备,“一个人跳和教练一起,什么意思?”   教练在一旁解说。   一个人跳就是自己背着降落伞跳下去,在下降过程自己掌握打开降落伞的时机。   和教练一起就是教练和人捆绑在一起,共用一个降落伞,在下降过程中由教练操作。   这种跳伞方式对新人很友好,一般没有经验的人不建议一个人跳。   教练解释清楚之后,汪伟问道,“你选什么?”   宣若鱼拉紧胸口的设备,“我一个人。”   汪伟笑了笑,“我也一个人。”   说话的时候,挺有气势。   教练看着两人,竖起大拇指,“牛!”   咨询的时候教练就知道,他们两人都是初学者,一开始就要挑战个人跳,真有勇气。   然后教练就开始详细向他们解说,跳下去的时候怎么数数,什么时候开降落伞包,怎么调整姿势。   宣若鱼一直在认真听。   汪伟的脸上始终挂着自信的微笑。   讲完之后,教练打开舱门,门外的风灌进来,吹得脸痛。   汪伟往前走了一步,靠近舱门,手抓紧扶手,往外看了一眼。   四周是茫茫白雾,风势猛烈,好似透过身体,吹到了心底。   教练拿出一份协议让他签。   汪伟一看,是一份保险协议。   如果他身故,保险公司会赔偿损失。   教练看他有点不自在,解释道,“如果按照流程操作,不会有问题,我在这一行干了10多年,没有出现一例安全事故,这只是公司规定。”   汪伟往后退了一步,   忽然对身后的教练说,“我改一下。”   宣若鱼回头一看,发现他的脚有点抖,“不要勉强。”   汪伟自信地一笑,“不勉强,我改成和教练一起。”   明明就是怂了,还不想承认,辩解道,   “毕竟我是第一次,刚刚教练不是说了吗,初学者不建议一个人跳。”   宣若鱼笑了笑,没有揭穿他。   一切准备就绪,马上就要往下跳了。   宣若鱼一个人站在门口,汪伟和教练一起站在门口。   还有负责摄影的教练也要和他们一起跳。   宣若鱼抬眼看过去,发现汪伟脸上还有微笑,只不过笑得有点别扭,像是在抽搐一样。   “汪总,你没有心脏病吧?”   “没有,”汪伟看似很冷静,“鄙人很健康。”   “你先?”宣若鱼问道。   汪伟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我跳下去之后,你不会临阵脱逃吧?”   “那我先。”宣若鱼站出来,往前迈了一步。   “不用,我先。”汪伟气势很足。   宣若鱼做了个请的手势。   汪伟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就听见教练开始数数,“one、two、three,ready,go!!”   汪伟被拖着往下跳,跳下去之前,听见他大叫一声,“艹你妈,我还没准备好就跳了?!!!我日……”   然后整个机舱传来一阵爆笑。   “刚开始这么牛逼,临到头怂了!”摄影教练说道,“这样的逼王我见多了,希望他千万别尿,我走了。”   说完,潇洒地跳出机舱外。   宣若鱼紧跟其后,一起跳了下去。   跳出去的一瞬间,宣若鱼闭上眼,屏住呼吸。   四周都是呼啸的风,一股前所未有的离心感瞬间侵袭全身。   鼻子里全身冷冽的空气。   宣若鱼在心中默数,大概五秒过后,他睁开眼,展开双臂。   全身被失重感侵袭,风穿透了整个身体。   宣若鱼却觉得此刻像是自由的小鸟。   他想大叫。   整个天空都是属于他的世界,仿佛和大自然融为一体,他可以无边无际自由翱翔。   身旁是软绵绵的白云,穿透云层,身.下的景物逐渐清晰。   身体急速下降,脑中一片空白。   所有凡尘俗事,在这一刻,全部抛在脑后。   映入眼帘的山川、大地、白云、蓝天,在一刻,变得无比清晰。   很快,他就和汪伟、摄影师教练汇合。   三人在高空中打着手势。   教练在汪伟脸上拍了两下,宣若鱼才发现,汪伟已经晕过去了。   宣若鱼示意拍摄教练给汪伟来一个特写。   大概过了一分钟,已经下降了两千多米,宣若鱼拉开了降落伞。   降落伞一打开,身体被一股强大的拉力往上拉,急速下降终于停止了。   身边的风声终于停止,整个世界安静了。   宣若鱼飘在空中,慢悠悠往下落。   跳伞基地是一片草原,快落地的时候,宣若鱼看到一个人站在下面,仰望天空。   霍元霁知道宣若鱼要跳伞,一直等在下面。   仰望着蓝天白云,在茫茫上空中寻找他的身影。   直到那一个黑点出现,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像是追寻着生命中唯一的光明。   宣若鱼逐渐下落,两人在彼此眼中的身形逐渐清晰。   在落地的一刹那,霍元霁张开双臂,将他拥入怀中。   头顶的降落伞覆盖下来,将两人藏在里面。   远处是闻讯赶来的工作人员,两人在降落伞里,就像是待在自己的一方小世界。   连彼此的呼吸都那么清晰可见。   在空中停留时间太长,宣若鱼浑身冰凉。   霍元霁敞开风衣,将他包裹在怀里。   冰凉的手贴上肌肤的那一刻,霍元霁非但没躲,还主动将对方双手握紧。   将温暖传递。   “不管你以后想干什么,我都要陪你。” 第71章   红色的降落伞将两人笼罩在一起,光线变暗,两人的脸染上一抹红,像是置身一个大灯笼中。   宣若鱼的头发染上了冰霜,遇到热,化成水,惹了霍元霁满脸。   他抖抖索索地把手从霍元霁脖子里拿出来,“不冷吗?”   霍元霁把他双手捧住,“怕你冷。”   “怎么一个人来做这么危险的运动?”霍元霁眼中有担忧。   “碰上一个傻逼,就来了。”宣若鱼想了想,“不危险啊,挺安全的。”   知道他来跳伞之后,霍元霁很紧张,没想到面前的这个人如此胆大,第一次跳伞,就敢不要教练,一个人从四千米高空跳下来。   要是中间遇到什么闪失,后果简直无法想象。   他看到宣若鱼一个人背着降落伞的时候,腿软得差点站不稳。   直到他越来越靠近地面,安全指数越来越高,才逐渐安心下来。   想到这里,霍元霁把他抱得更紧了,语气带了些揪心的责怪,“你怎么这么胆大妄为!”   宣若鱼不知道他竟然有这么大的反应,也难得反思了一秒。   他这样不声不响的行为真的让关心他的人很担心,不过下次,他还会这样做。   不这样做,就不是他了。   但是下次,他会提前告诉霍元霁。   一冷一热,鼻子有点痒,宣若把鼻子拱到霍元霁颈窝里蹭。   干净清冽的气息从鼻息里出来,吹进霍元霁侧颈,像小羽毛,挠得他心痒痒。   “下次我一定要陪着你。”   霍元霁的手掌拖起他的脸颊,轻轻地揉了揉他的头。   “对了,那个傻逼呢?”   宣若鱼想起了汪伟。   这次这么冲动,完全是被汪伟给激的。   他猜测,汪伟应该和他有着相同的遭遇。   不过汪伟太自大,觉得自己知晓了一点天机,就拽得二五八万,有种天下他是老大的既视感。   真以为买几注彩票就天下无敌了。   虽然他看不惯汪伟那个自信过头的样子,最不能忍的还是他肆意评价霍元霁。   霍元霁把他拉起来,帮他把降落伞背包取下来交给教练。   汪伟和教练也落了下来,就在他们旁边不到十米。   之前在高空的时候,汪伟直接被吓晕了,拉起降落伞之后,他才醒了过来。   宣若鱼带着霍元霁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地上的汪伟。   他像是一滩烂泥,四肢张开摆在地上,双眼涣散。   教练确认他还活着,生理状态还算正常,只是被吓到了,也就没有管他了。   宣若鱼走近之后,闻到一股不太好的味道。   教练和他贴身绑在一起,拆下的安全设备,竟然在滴水。   教练捏着鼻子,两只指拇捏着安全设备,嫌弃地看了眼地上的人,快步走了。   看到宣若鱼和霍元霁,汪伟的眼神有点躲闪。   他脸上原本自信的笑容终于消失了。   霍元霁拉住宣若鱼,“别过去,他被吓尿了。”   明眼人一看他就知道怎么回事。   不说出来,还能给当事人保留一点体面。   一旦说破,这脸就丢大发了。   宣若鱼憋住笑,睥睨着他,“汪总,不好意思,你没有通过我的考验。”   汪伟这回破天荒没有接话。   反而偏过头去,目光躲闪。   “希望你私底下别再耍小手段。”宣若鱼笑了笑,“教练录制的视频会发送给我,你不想让全世界看到你怎么丢脸的吧?”   汪伟这种人,从他处事的风格和平时总是摆着一副“天上全知,地上知一半”的样子来看,他的面子心里很重。   跳伞跳到半空被吓晕过去,最后还尿了这种事,对他打击相当大。   他为了毁约,宁愿赔十亿违约金,就是想感受大家对他的追捧。   他是一个虚荣感很强的人。   在他的世界,脸面就是一切。   蛇打七寸,宣若鱼专门针对他的要害出击。   汪伟气得揪住地上的枯草根猛扯,扯出一把泥。   泥巴飞溅出来,落到他脸上,嘴里,更显狼狈。   看着宣若鱼和霍元霁渐渐走远,汪伟才爬起来,恶狠狠地说道,“宣若鱼、霍元霁,我记住你了!!你们俩一个都跑不掉!!”   ~   宣若鱼和霍元霁回到酒店,已经快中午了,酒店负责人找了过来,霍元霁和他说了几句就去处理事。   宣若鱼想起李润也在这里,昨晚发短信问他一点工作上的事,现在有空,过去找他。   李润住在他楼下一层,1402。门铃响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人来开。   宣若鱼准备离开的时候,门忽然开了。   李润伸出一个头来。   他的头发有点乱,眼睛却很精神。   “若鱼,是你啊?”   “你还在睡?”宣若鱼打量了他一下。   “没有。”   宣若鱼准备推门进去,发现李润脸色有点怪异,“不方便?”   李润垂着眼,“方便,进来吧。”   宣若鱼走进去。   李润跟在后面,大声说了句,“没什么不方便。”   这句话说得挺突兀的。   好在房间还算整洁,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物。   李润打开电脑,两人就工作上的事交换了意见,很快就进入正题。   有了霍元霁和霍氏集团的精英人士参与,他们的研发已经接近尾声,立刻就可以投产。   一旦分辨率5nm的光刻机面试,将会在世界范围掀起不小的风浪。   芯片业将会出现飞跃发展,5G将会很快普及、6G也不再遥远。   这个行业将重新洗牌。   宣若鱼的产品,将会收到全世界的追捧。   光刻机的研制进度,整个核心团队就只有他和李润知道,宣若鱼连霍元霁也没告诉。   两人说的差不多,门口有人敲门。   李润放下笔记本:“你先自己看看,我去门口看看。”   李润刚出去,宣若鱼就听见阳台上传来声响。   刚经历了汪伟的事,他有点担心。   汪伟那人,有点邪门,现在他要公开和汪伟打擂台,怕他派人过来偷听。   宣若鱼悄悄走到阳台,一看不要紧,发现落地窗帘背后藏了个人。   那人藏得严实,有点奇怪的是,露在外面的脚上只穿了双拖鞋。   他抄起一个烟灰缸,小心翼翼走过去,一下子把窗帘拉开。   ——云正清衣衫不整地站在窗帘后面。   阳台上没有空调,他穿得又少,冷得直打哆嗦。   看到宣若鱼,云正清明显一愣,他伸出五指,大喊,   “若鱼,你听我解释!”   “你在这里干嘛?”宣若鱼放下烟灰缸,让他进房间。   云正清支支吾吾地说道:“我过来......借......借东西。”   他的嘴皮冷得发紫,说话都有点打抖。   “借什么?”宣若鱼有点奇怪,昨晚还碰到两人吵吵嚷嚷,他一直以为云正清讨厌李润,“借东西你藏到阳台干什么,鬼鬼祟祟的,我还以为是对家派来的间谍。”   李润回来之后,看到云正清和宣若鱼大眼瞪小眼,清了清嗓子,解释道,“咳咳,他已经是自己人了。”   他端了杯热水给云正清,又拿条毛毯裹在他身上,“叫你别去阳台,阳台那么冷。”   云正清捧着水杯,剜了他一眼,骂道,“要你管!”   李润依然脸带微笑,毫无被冒犯的恼意。   “自己人?”宣若鱼被他们之间诡异的互动震惊,看到云正清身上和腿上有红印,忍不住问道:“你们……”   云正清抓过被单把脖子遮住,踹了李润一脚:“你狗变的吗,到处啃。”   宣若鱼才看到,酒店提供的安全.套被拆开了,包装盒放在床头。   知道两人刚刚在房间里干了什么,他愣了一下,脸刹得红了。   “你……你们昨天才相亲,今天就……??!!”   太快了吧!!   昨天还看到你们在吵架!!   “相什么亲,我没和他相亲......”云正清缓过来之后,一副无所谓的口气,“你这么惊讶干什么?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吵着吵着就......没什么大不了。”   说完后,看见宣若鱼仍然脸红羞涩,云正清好似想起了什么,大呼卧槽,   “难不成,你和老霍还没做过啊?!”   宣若鱼:“......”   “不是吧,老霍不行啊。他看起来不像那么纯情的人。我昨天亲眼看见他溜进你房间的。”   云正清的房间和宣若鱼同一层,他昨晚亲眼见到霍元霁拿着房卡开门进去。   半夜三更,孤男寡男,什么都没有发生,这种事说出去三岁小孩都不会相信。   宣若鱼比较传统,之前他和霍元霁就亲了几下,今天早上才第一次互相慰藉了一次,实质性的关系还真的没有发生。   看他的表情,云正清就知道他猜对了。   “霍总坐怀不乱,佩服佩服。”李润发出由衷的赞赏。   “什么坐怀不乱,”云正清不知道想到什么,内涵道,“老霍他看起来挺壮实,不可能不行吧?”   宣若鱼:“......”   想起自己见过的,应该不会不行。   但这种事,又非常不方便拿出来争辩。   “若鱼,我觉得你应该试试。”云正清一本正经地教育他,“万一老霍他是银样蜡枪头,你还可以及时止损。”   李润拍他一下,“不许胡说!”   云正清瞪回去,“我是为若鱼着想。反正最后要在一起的,提前验货吧,有病早发现早治疗!!”   李润慢悠悠说了一句:“你嘴欠收拾了?”   云正清睨了他一眼,居然没有再顶嘴,乖乖坐在一边,像个受气小媳妇。   霍元霁办完事,出来找宣若鱼。   正好碰见他被云正清推出来。   见到霍元霁,宣若鱼明显有点不好意思。   云正清给他塞了盒T,让他找霍元霁验货。   他拿着东西,一时半会儿不知道往哪里藏。   看清他手里拿的东西,霍元霁低头笑道,“M号会勒到我的,”   尤嫌不够,拖着长长的腔调,低沉的嗓音如清泉流动,   “你知道的,我要用加大号。” 第72章   其实这种事没什么,宣若鱼以前也不是没见过。   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少不更事的时候更出格的都做过。   他以前读高中的时候,物理课太无聊,有个哥们偷看皇片,还让他一起看。   看到一半,哥们儿还笑嘻嘻邀请他一起去厕所解决。   知道云正清和李润的事后,除了觉得他们发展得太快之外,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但是这件事如果发生在他身上,他心里有一点点别扭。   想起以前看的小录像,终有一天要发生在自己身上,心头就燃起一把火,觉得手上的东西烫手。   宣若鱼哪管什么“M”号、“XL”号,抓住东西就往霍元霁手里塞。   走廊这个时候没人,一条长长的走道,铺着厚实的地毯。   现在还是白天,走廊上没有开灯,只有尽头的窗传来微弱的日光,让整个走道陷入昏暗。   脚踩在厚实的地毯上,软绵绵的,有种不切实际的虚浮。   往日很快就能走到电梯口,这次却觉得怎么都走不到尽头。   霍元霁把东西拿在手里把玩,恬不知耻地跟在后面追问,“给我准备的?”   宣若鱼头也不会地往前走,没有回答。   一直走到电梯口,光线越来越明亮,宣若鱼才觉得缓和了不少。   “不是,那是李润的。”   “他们俩好了?”霍元霁想了想,“该请我吃饭。”   宣若鱼点头。   霍元霁盯着他不自然的表情,又问,“他们俩睡了?”   宣若鱼还是点头。   “真快。”霍元霁叹了口气,脸上呈现出艳羡。   宣若鱼还是第一次在霍元霁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   霍元霁是天之骄子,出生在富裕之家,很少会羡慕别人。   除了艳羡,还有一点遗憾。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剪裁精致,风衣上每一颗纽扣都在昭示整个人华贵不凡。   好似那万米高山顶上不惹世俗的雪。   可是脸上的表情,又将他活生生从那山巅拉扯下来,变成一个活生生、有着七情六欲的凡人。   宣若鱼停下脚步,转过身去,拉着他的手,摇了摇。   “你在嫌我慢吗?”   霍元霁有片刻怔忪。   他并不是在抱怨,只是听说李润和云正清的事之后,有些许真情流露。   宣若鱼一错不错地看着他,把这样的问题用这样的方式问出来。   又纯又勾人。   懵懂中透出一股让人无法招架的诱.惑。   是挺慢的。   从表白到牵手到亲吻,在霍元霁心中,好似过了好几个世纪。   每一天,他都在想怎么拥有小鱼,怎么才能更进一步。   可是谈恋爱不是他一个人的事,要双方共同成长。   他第一次这样迁就一个人。   尊重他的想法,尊重他的决定。   即使他非常想更进一步,却更愿意听从对方的想法。   见霍元霁愣着不做声,不知道在想什么,宣若鱼拉着他的手,往自己身畔带了带。   霍元霁踉跄两步,却未想到,对方扑进了他的怀里。   他们俩站在电梯间,电梯随时都会打开。   霍元霁知道,宣若鱼虽然有点胆大妄为,却有不为人知的小羞涩。   比如说,在人多的地方更容易害羞。   时而胆大,时而胆小。   四周是随时都可能打开的电梯,他却扑了过来。   像只粘人的小猫。   这一刻,霍元霁心底软成一片。   “你不用考虑我的想法,一切以你的感受为先。”这个时候,霍元霁还尚存一丝理智。   宣若鱼的声音沙沙的,浅色的眼眸闪着光。   他抱紧霍元霁的手又紧了几分,喃喃道,“元霁哥哥。”   话音一落,霍元霁身体一紧。   他的身体先于大脑有了反而,紧接着,脑子中间好似放了烟花,快要把他整个人炸开。   心里骂了一声脏话,脸上一贯慵懒的神色也被打破。   霍元霁失态了。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招架不住,被对方纯真的直白打得溃不成军。   眼中的渴望藏也藏不住,就这样直勾勾地,想要得到对方的全部。   并且奉献自己的全部。   宣若鱼显然发现了对方的反应,还在低低地笑,不知道自己拱出了多大的火。   他再这样继续下去,霍元霁当场就要缴.械。   “小鱼。”霍元霁勾起对方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   两人四目相对。   霍元霁把他抱起。   电梯厅里有一个摆放装饰品的长凳。霍元霁把他放上去坐好。   宣若鱼坐在长凳上,轻轻一低头,就能吻到对方。   “所有电梯,不准在14楼停靠!”霍元霁一手扶着宣若鱼,一手打开手机发了条语音。   然后扔掉手机,仔细地打量对方。   现在宣若鱼比他高一点,霍元霁的视线正好落在他的喉结、锁骨处。   宣若鱼很瘦,皮肤白皙。   他的喉结长得很漂亮,凸出来,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滑动。   锁骨的凹陷很深,将肩膀拉出长长的线条。   霍元霁的眼眸沉了下去,勾着他的脖子,把他往下拉。   想将对方吞食殆尽。   “呜呜呜,有点痛。”宣若鱼轻轻地推着对方,可是力气太小,像玩儿似的,对方完全没有意识到,仍然在探索着。   直到宣若鱼受不了,抬起腿踢了过去,霍元霁才意识到,自己太过放任,把他弄疼了。   “对不起,我有点失控。”   面对心爱的人邀约,他怎么可能还把持得住。   停下来之后,才发现嘴皮破了,嘴里有一丝血腥味。   平时游刃有余的他,此时此刻,竟然有些慌乱,有些不知所措。   像是一个莽撞做错事的小楞青。   “不用说对不起,”宣若鱼伸手,揉上他艳红的唇,“元霁哥哥,你温柔一点。”   见他发呆,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霍元霁抬头,发现小鱼的唇被他吸破了,红肿的嘴唇上一道鲜红的血迹。   “对不起,小鱼,我有点......”   宣若鱼打断他,双手捧起他的脸,眉眼弯弯,送上自己的唇,   “元霁哥哥......”   这次换他主动。   主动亲吻。   ......   这一次,霍元霁极尽温柔,不时停下来查看对方的反应。   宣若鱼没有闭眼,漂亮细长的眼眸里盛着一汪水,晶莹透亮。   整个眸子里全是霍元霁。   眼里好似藏着钩子,将眼尾染红,更将身旁的人勾得神魂颠倒。   “我红了,你也红了。”宣若鱼叹了口气,把他推开,喘气的时候胸口起伏不定,“我们都需要凉一凉。”   他随手拿过长条凳上的装饰品,放在脸上冰了一下。   电梯间不是一个好地方,就算电梯不能停靠,房间也有人进出。   霍元霁倒是无所谓,他甚至可以叫人来把整个十四楼全部封闭。   就是怕小鱼不自在。   他们的反应太明显,再这样下去会收不住。   在宣若鱼再三抗议下,霍元霁才缓了下来。   早饭吃得晚,这时也有点饿了,霍元霁带他去吃饭。   香山温泉酒店有一个小酒吧,这个时候没什么人。   小酒吧在酒店顶楼,可以俯瞰整个香山,环境清幽雅致,适合喜欢安静的人。   霍元霁吩咐工作人员收拾出一个观景小包间,亲自下厨。   “今天吃什么?”宣若鱼坐在沙发上,双手撑在下巴上,看着对面穿戴着围裙,戴着白色厨师帽的霍大厨。   桌子上没有加热设备,宣若鱼对这顿午餐充满了好奇。   霍元霁从冰盒里取出一条冰鲜三文鱼,笑道,“刺身,喜欢吗?”   宣若鱼点头,“你做的都喜欢。”   然后他看着霍元霁像个国宴大厨般,手握刀具,消毒之后,沿着鱼腹,将鱼肚一刀切开。   一整条鱼被完美地剖成两半,橘红的肉身从黑色的鱼皮里滑出来,鲜艳的颜色,用视觉撩动人的味蕾。   霍元霁的手指很长,骨节关节明显,剖鱼、去皮、片肉熟练流畅,好像在鱼肉上完成一件艺术品。   “为什么会去跳伞?”霍元霁拿着镊子挑碎刺。   现在两人冷静下来,他才有空询问对方。   他的语气里有种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的无力感,   “还是一个人,教练也不要。”   他一开始,就是被对方不被世俗所束缚的自由、自在乐天的性格所吸引。   霍元霁的语速很慢,尽量表达自己的想法,“当我知道你一个人从4千米高空跳下来的时候,我很害怕。”   他是真的害怕,怕到丢下手上的事情,马不停蹄地赶到跳伞基地。   站在冷风凌冽的草原上,就为了等着他平安归来。   宣若鱼低下头。   他以为那件事已经过去了,没想到现在又被提起。   “我吓得腿软。”霍元霁手下动作没停,好似在自言自语。   他不想给对方压力,只想表达自己的担心。   “我想,如果我和你一起跳下来,我还能守护着你。”   “小鱼,我想一辈子守护你。”   “我不该一个人去做危险的事。”   宣若鱼坦白。   第一次跳伞,教练是不会让他一个人跳的,是他给了三倍价钱,又签了免责协议,硬要单独跳。   一方面是他喜欢这种刺激的活动,另一方面完全是被汪伟那个傻逼给激的。   “是汪伟说了你……”   早该死于食物中毒。   后半句他没说,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   “……他那个样子太欠扁,我又不能和他动手,一时激动,我就拉着他去跳伞了。”宣若鱼笑了笑,对结果很满意,“你也看到了,汪伟被吓尿了,他跳到半空还晕了,这件事能让他记一辈子,他绝对不敢再到我面前瞎逼逼了。”   他说气话来,眉眼弯弯,神采飞扬。   “谢谢你对我的维护。”霍元霁被他眼里的亮光晃了眼,嘴角微弯,“他闲话几句,我其实无所谓......”   “我有所谓。”宣若鱼急切的语速把他打断。   霍元霁抬起头,放下手中的刀具。   三文鱼已经被他片好,整齐地摆放在拼摆里。   配上萝卜丝、芥末蘸碟,被推到宣若鱼面前。   宣若鱼此时却没有看那盘三文鱼。   他看着霍元霁的手,霍元霁的脸,为他准备午餐的认真表情,小心翼翼说话怕给他压力的语气。   屋顶上的光很亮,霍元霁的眉眼沐浴在灯光下,缱绻又温柔。   这样的情绪,只在宣若鱼的面前展露。   “我有所谓。”宣若鱼再次重复自己的话。   霍元霁看着他,眼底是宠溺的温柔。   “我不喜欢别人议论你,”   宣若鱼脑中思绪翻飞,一股名叫浪漫的湍流在意识深处蠢蠢欲动,他想表达得太多,一时间竟然找不到华丽的辞藻。   只是简单地说道,   “我也想一辈子守护你。” 第73章   霍元霁的刀工很好,摆盘精致。   橘色的三文鱼刺身平整地躺在冰碗上,厚切的平铺,薄切的被捏成一朵玫瑰花状。旁边的北极贝刺身被摆成扇形,红色的金枪鱼刺身簇拥在后,搭配着绿色的薄荷叶、白色的萝卜丝,红白绿橘色彩鲜艳,光是卖相,就让人忍不住狂吹一波彩虹屁。   除了刺身,他还准备了小火锅,奶白色的汤底沸腾,冒出一阵轻烟。   野生三文鱼肉质紧,脂肪更少。咬入嘴里,口感似瘦肉般充满了嚼劲,同时兼具生鲜鱼肉的绵软。   再喝上一碗热腾腾的鱼头汤,浑身舒坦地仿佛置身于马尔代夫的海边。   “介个好吃,那个也好吃,”宣若鱼吃得赞不绝口,嘴里塞着食物,捏着筷子点评,“元霁哥哥你这手艺,三星米其林大厨见了都要羞愧。”   他现在喊“元霁哥哥”很顺口,完全没有负担。   霍元霁听得耳顺,笑眯眯地帮他盛汤,“喜欢吗?”   撒上几颗葱花,翠绿的颜色漂浮在奶白色的汤汁上,好喝得舌头掉。   “喜欢。”宣若鱼捧起碗,轻轻吹了吹热气,沿着碗边喝了一小口。   喝了热汤,他的唇鲜艳欲滴,薄薄的两片,一张一合,有时还伸出舌尖舔着溢出嘴角的汤汁,比起那鲜美的刺身,更想让人吞入腹中。   霍元霁的视线下移,集中在他的唇上。   “你也吃啊,”宣若鱼歪着头看对方,“盯着我看干什么?”   菜品实在是太好吃,他吃得有点不顾形象,发现霍元霁不吃只看,眨巴两下眼,取过纸巾擦嘴。   “有没有人告诉你,”霍元霁低头浅笑,笑完,直勾勾地看过去,“你吃饭的样子好可爱。”   “啊?”宣若鱼被忽如其来地一撩,愣了愣。   反应过来之后,严重抗议,“我哪里可爱了,我明明就是帅!”   “嗯嗯,你帅。”霍元霁用萝卜雕了朵玫瑰花,递到宣若鱼面前,煞有介事地问道,“那请问一下帅小鱼,能不能让我给你做一辈子饭?”   宣若鱼抬眼看过去。   他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俊逸的眉眼舒展开来,有一种执迷不悔的认真。   眼底露.骨的深情,像是要将人淹没。   每一次眨眼,都在向空气中抛洒荷尔蒙粉末,浓得快要掩盖菜香。   宣若鱼差点就被撩得失了神,一不注意咬到舌尖。   疼痛让他保持了三分清醒,偏开眼,“让不让人好好吃饭?”   这人,抓住一点机会就不停撩拨,简直太犯规。   有那么一瞬间,宣若鱼觉得,要是不打断他,他能现场雕出一颗萝卜钻戒。   “让。”霍元霁低头,垂下眼帘,捏着萝卜玫瑰花的花瓣,轻轻放到桌上,推到宣若鱼面前。   “嗯嗯。”宣若鱼含糊应道。   见霍元霁垂着眼,怕自己的话太重,又补充了一句,重新拾起刚刚的话题,“就怕你太忙,顿顿都给我做不太现实。”   “时间总是能挤出来的。”   霍元霁是总裁,周末时候的电话也不少。   他把手机开成静音,反扣着放在桌面。有电话来,屏幕与桌面的缝隙闪着亮光。   在这之前,电话就闪烁了好几次。   他刚说完,电话又开始闪起来。   “你不接吗?”宣若鱼伸出食指,在手机背面点了点。   “和你在一起,不想浪费一点时间。”霍元霁伸手解围裙,完全无视手机。   他甚至想关机。   “别动,”宣若鱼弯起嘴角,冲着他傻笑,“就这样穿好看,霍大厨。”   霍元霁没有穿外套,身上只着了件浅蓝色的衬衣,袖子挽起来,露出结实的小臂。   腰上系了条围裙,系得很规整,后面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将臀部曲线完美地展露出来。   手上的腕表被他取下来放在一边,他头上戴了一顶日式白色的厨师帽,还系了一根红色的厨师围巾,看起来挺像一回事。   这样的画面,让人有种在和米其林大厨谈恋爱的错觉。   霍元霁伸手把蝴蝶结结了,听了宣若鱼的话,又重新系了上去。   电话又开始闪烁,宣若鱼想逗他,指着他的电话,“谁啊,不停地打?”   “想知道?”霍元霁问。   宣若鱼点头。   “欢迎查岗。”霍元霁轻轻一推,手机倒扣着被推到宣若鱼面前,“密码是你的生日。”   连递个手机都那么暧.昧。   宣若鱼拿起手机,发现上面有十几条未接。   全是公司下属打来的。   “吴总打来的。”宣若鱼翻了下来电记录,“你不怕公司有什么大事,经营决策失误什么的?”   “和你比起来,这些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霍元霁漫不经心地说道,仿佛比起和宣若鱼相处,世间所有的事都不值一提。   宣若鱼怕真的有急事,回拨了过去。   吴总听到宣若鱼的声音,问道,“宣助理,是你啊,霍总在你身边吗?”   “在,有什么事吗?”宣若鱼打开扬声器,把电话举起面相霍元霁。   还未等吴总开口,霍元霁的声音就飘了出来,“公司花了那么多钱请你们做事,事事都要我过问?!!”   对方显然没料到霍元霁会发这么大的火,沉默数秒之后,吴总像是忽然开了窍,“对不起啊,打扰你们了,你们继续,我忽然就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没等霍元霁再开口,吴总就挂了电话,像是晚挂上一秒,就会被逮住咬一口似得。   宣若鱼失笑。   两人继续吃饭。   小锅里的鱼骨汤不停翻滚,霍元霁下虾滑。   宣若鱼的手机也响了,他没看联系人,直接挂了,“我也不接。”   连挂好几次,对方孜孜不倦地打,颇有些夺命连环call的架势。   见霍元霁盯着他的手机,宣若鱼想也不想就递了过去,“我也欢迎你查岗。”   屏幕上显示云正清,霍元霁直接接了,“干什么?”   “老霍?”云正清的声音响起,停了停,忽然咆哮起来,“你终于出现了,我正要找你算账?!”   霍元霁笑了笑,“算账?你该感谢我。”   “我感谢你个锤子我?!”   对面声音太大,隔老远宣若鱼都能听到。   霍元霁把听筒拿远了一点,语气带了点贱,“李润哪点让你不满意了?长得帅,聪明又体贴,配你绰绰有余。你记得请我吃饭。”   “你!”云正清被气得心梗,专挑对方的软肋进攻,“老霍,听说你不行啊,若鱼都告诉我了,你就是个假把式,都这么久了,还没上本垒......”   忽略那边的喋喋不休,霍元霁神色复杂地看了宣若鱼一眼。   宣若鱼瞪大眼睛,无奈地举起手,用嘴型说道,“我什么都没有告诉他!”   “有事快说!”霍元霁打断云正清的抱怨。   “你转告若鱼一声,医院打来电话,李润的妈妈病危,我们先走了。”   宣若鱼有点担心,之前李润的妈妈生病,他回到陈家之后,还帮忙联系了医院,入院没多久李妈妈的病情就已经稳定了。   他指了指手机,示意霍元霁问问情况。   霍元霁没有理解到他的意思,而是幽幽地问了一句,   “这么快就见家长了?”   “呵呵。”云正清忽然又骄傲起来,“羡慕吧老霍,你想见家长想疯了吧?”   霍元霁“啪”的一声,把电话挂了。   忽然安静下来。   四周只有火锅扑腾着热气。   他伸出手,把宣若鱼嘴边的一颗米粒抹去。   米粒被抹去之后,他的手指并没有离开。   宣若鱼的嘴唇上面还残存着一些湿意,被手指压着,有轻微变形。   那抹饱满的艳红,在指腹下的挤压下,显得更加柔润、软绵,让人目光流连。   “嗯?”宣若鱼露出不解。   “我不行?”霍元霁放下电话,语气有点霸道。   宣若鱼:“......”   空气有点窒息,宣若鱼想解释,又觉得无力。   羞红脸,半饷才吐出一句,“行的......”   “那你什么时候才能让我......行一行?”霍元霁挑起眉眼,用鼻音发出一声疑问,“嗯?”   宣若鱼偏头,避开他的手指:“你别浪。”   霍元霁捻了捻手指,上面还留有余温。   那软绵的滋味,尝过一次,就会有无数次。   他握住宣若鱼的手腕,轻轻一拽,对方便撞进他的怀里。   宣若鱼愣了愣,撑着他的身体,仰起头,撞进一汪极具侵略性和占有欲的眼神里。   “我想吻你,”霍元霁说,“可以吗?”   宣若鱼木讷地点了点头。   亲吻之前,霍元霁喝了酒。   最开始,是清爽的酒香,有点微辣,紧接着,品尝到淡淡的烟草味,带着点苦。   微辣和苦味混合,却奇异般地调和出一股甘甜,这股甘甜从舌尖溢出,像是让人上瘾的气泡水。   温热的鼻息吹到脸上,带着那阵熟悉的薄荷清香。   恍惚间,宣若鱼好像听见对方的呢喃,“我真的很行......”   在这奇妙的瞬间,宣若鱼甚至有种在拍米其林大厨の老熟人顾客.avi的感觉。   酒吧的包间隔音不好,外面是人来人往的声音。   亲吻的时候,宣若鱼听到外面的声音。   “小鱼跑哪里去了?吃完早饭就不见了。”   “要不要打电话问问?”   “说不定是和朋友玩去了,别打扰他,让他好好玩玩,他这段时间一直加班,我看着好心痛。”   “就是,都瘦了,带他出来就是想让他放松一下。”   是陈家人。   喘息的间隙,宣若鱼小声问道,“你想不想见我的家长?”   霍元霁没有说话,满眼都是“想”,他快想疯了。 第74章   想见家长,想被宣若鱼带回家,想被大家祝福,想得到小鱼家人的认可......   每天都在想,他快想疯了。   霍元霁漆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他,心里的想法通过眼底的情绪表达,清晰可见。   “现在可以吗?”   霍元霁小声问道。   他也听到了隔壁传来的声响。   “现在吗?”   宣若鱼还在霍元霁怀抱里,被对方呼吸的热气蒸腾着,整个人像是熬红的虾,头脑里全是煮开的浆糊。   唇上软润湿漉的触觉提醒着他现在身处何境,却不得不停下来思考。   现在把霍元霁带到家人面前,好像不是一个很好的主意。   陈家其他人的看法他不知道,但是陈一南好像对霍元霁的看法不太好。   他觉得,自己不管带回什么人,家人都会欣然接受。   但是,他想让家人真心喜欢霍元霁,看到霍元霁的好。   他们应该得到真心的祝福,而不是碍于亲情的敷衍。   他觉得,带霍元霁回家,应该是一件非常隆重的、重要的事,而不是这样草率的,好像是偶遇般把他带到家人面前。   “很难吗?”霍元霁把他拢紧,在他唇上啄了几下。   “不难,我就想准备一下。”宣若鱼笑道,“毕竟要娶你, 第一次带你回家,得有仪式感。”   霍元霁笑了笑,没有说话。   “丑媳妇第一次回家见公婆,你怕不怕?”宣若鱼在他脸上捏了捏,恶劣地笑起来。   “有一点。”   见霍元霁乖顺,宣若鱼翘着尾巴继续贫,   “小媳妇每天在家乖乖听话,老公罩着你。”   他越贫越开心,觉得好似找补了一点回来。   大家都是男人,为什么他就那么不争气,被人一撩就热,一碰就软。   就像是一个面团,被霍元霁捏在手心,随意揉圆搓扁。   霍元霁在家等他的画面逐渐在脑海中成型,宣若鱼乐不可支,“老公要挣钱,难免应酬多,你可不许抱怨,在家洗白白等老公回来疼你。”   霍元霁有一搭没一搭地啄着他的唇,他的脸,乖顺地真的好像一个等待老公回家的小媳妇。   只是,说出来的话却又是另一个样子,“只要你让我睡,想怎么说都行。”   宣若鱼气鼓鼓地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   包厢之间并不是全封闭,不知道设计师处于什么设计理念,隔墙并没有封到顶,上面还留有二十公分的空隙。一墙之外的另一个包间,说话听得清清楚楚。   在外面玩了一上午,陈家人回酒店休息,听说酒店顶楼的小酒吧能俯瞰整个香山美景,便集体上来坐一坐。   陈一南和陈一北的声音最大,方檀语气温婉,陈西京有些俏皮,陈庆话最少,几乎没有听见他说话。   下雪了,雪花纷纷扬扬地往下飘。   包间的一面墙是钢化玻璃,面朝山林。   遇到风,雪花像羽毛般飘摇,落到深绿的松针上,片刻消失不见。   服务生进来点单之后,陈家人纷纷落座,聚在一起欣赏美景。   “我们几点回去?”   “依小鱼吧,看他什么回我们就什么时候回。”   “那给他打个电话问问?”   “好啊,我来打。”   宣若鱼听到陈西京要给自己打电话,忙不迭从霍元霁怀里爬出来,把桌子上的手机拿在手里,设置成静音。   刚刚弄好,电话就打过来了。   霍元霁小声问他,“不接吗?”   宣若鱼点头,把电话挂了,给对方回了个信息:姐,我下午三点回。   陈西京秒回:小鱼,你有事慢慢忙,我们也不急。   放下电话,陈西京有点疑惑,“奇怪,他怎么知道我要问他几点回家?”   宣若鱼:“……大意了。”   霍元霁闷声笑起来。   他们不敢大声说话,只能继续拥抱、亲吻。   陈家人一直在聊天,宣若鱼和霍元霁亲吻的时候,还得分心偷听家人的谈话。   很快他发现,偷听说话的并不是只有他一个,霍元霁也在听。   堂堂大总裁,在这里听墙角,像话吗?   不过家人就在一墙之隔,他现在跨坐在霍元霁腿上,姿势说不出的暧.昧。   要是被家人看到,不止羞愤欲滴,他可以当场宣布家庭关系死亡。   宣若鱼莫名觉得有种背着家人偷情的刺激感,脸不争气地红了,身体也跟着有了不可名状的反应。   默默地挪动屁股,试图离霍元霁远一点点。   霍元霁很快发现他怪异的举动,死死圈住他,又把他拉近几分。   宣若鱼:“……”   这个小媳妇太野了。   “霍元霁这家酒店经营得不错,”陈庆捧着热茶,轻轻吹去漂浮在水面的茶叶,浅浅地喝了一口。   陈一南负手而立,看着窗外的雪,淡淡地说道,“他就这点本事了。”   “听说他经常给小鱼送饭,还挺细心的。”方檀说道,“就是不知道他做饭味道怎么样。”   家里的几个孩子她都清楚,厨房就是他们的重灾区,估计他们连油盐酱醋都不大分得清楚。   陈西京一个女孩子,以前学做菜就像是在捣鼓□□,把鸡蛋拿到微波炉里加热,差点把厨房给炸了。   霍元霁怎么说也是富家少爷,从小娇养长大的,听说他给小鱼送饭的时候,她还很惊讶。   她对味道不期待,但是霍元霁肯亲自下厨为小鱼做饭,这份心真的是难能可贵了。   陈一南虽然不喜霍元霁,也不得不说,“味道还行,能入口。”   “那肯定还不错。”方檀笑道。   陈一南是家里最挑食的,被他评价能入口,霍元霁的手艺能打八十分。   陈一南背过身,不说话了。   虽然他自始至终不太喜欢霍元霁,但是背后说人闲话这种事,他还是不屑的。   陈西京:“昨天酒店那么多人,我们都是在大池子泡温泉,小鱼泡的是私汤,我没有详细问,肯定是霍元霁安排的。他对小鱼挺上心的。”   “就怕小鱼被人欺负。”方檀是老母亲心理。   儿子没对象烦恼,儿子找到对象也烦恼。   做妈的,就没有一天能轻松。   刚找回来的小儿子,自己还没疼够,就要去别人家了。   陈西京:“怎么可能,小鱼也不是那种温吞的性格,再说了,你看霍元霁那个殷勤劲儿,谁欺负谁还说不定呢。”   听到这一句,霍元霁耷拉着眼皮,故意凑到宣若鱼耳边吐息,“老婆,别欺负我。”   宣若鱼暗暗在心里给陈西京记了一笔,拧着他的耳朵,小声问道,   “你是不是收买我姐了?”   霍元霁闷闷地笑道,“是的。”   上个月巴黎时装秀,陈西京看中一个潮牌的限量款包包。包包虽然不贵,但是数量稀少,又是爆款,陈西京没抢到。其实这也不算什么大事,陈西京的包包很多,有的还没来得及剪吊牌,但女人的心态就是那样,没买到的惦记三年。   霍元霁听说后,找到品牌方,所有颜色都买了一个,包装完好送到陈西京手上。   品牌方承诺,以后的售卖的产品,陈西京有优先选购权。   之前那款包包陈西京的朋友买到一个,知道她没抢到,出来聚会的时候有意无意炫耀,陈西京憋了口气,无处发泄。   收到霍元霁的包包后,一天一个色不带重样地背出去,很是出了口恶气,在朋友圈收获了一大波点赞。   就连陈一北也帮着霍元霁说话。   “一北哥也被收买了?”   “嗯嗯。”   霍元霁挺记仇,全家就只有陈一南没被他贿赂。   陈一南太固执,油盐不进,不是霍元霁不想,是找不到突破口。   但是,陈一南亲眼见到过霍元霁对小鱼好,也只有他亲口品尝过霍元霁做的饭菜。   他的态度也在慢慢被软化,只是不想承认罢了。   果不其然,陈家人都在说霍元霁的好话,就陈一南一个人被孤立。   刚开始还能听见他反驳两句,渐渐的就不吱声了。   “霍元霁看起来挺冷漠的,我刚开始觉得他不是那种体贴细心的人,没想到啊,居然能为小鱼做到这个地步。”陈西京感叹道。   陈一南呛她,“说不定这个时候他正在欺负小鱼。”   宣若鱼为陈一南点赞,这个时候,他正在被霍元霁欺负。   耳朵上的软肉被对方叼住,来回碾磨。   他像是被抽了龙筋的龙宝宝,四肢瘫软无力,还得分心控制住不发出奇怪的声音。   想到这里,他恶狠狠地瞪了霍元霁一眼。   不过这个时候,他的眼神非但不凶,反而像是被染上了一抹粉,比三月桃花还粉嫩。   霍元霁的心里一跳,眼神又暗了几分。   眼看就到到三点,到了离开的时候,两人却不想分开。   宣若鱼分出两分心神,给方檀发短信,“妈,要不你们先回去,我晚上要带人回家吃饭。”   方檀回复很快:“什么人?”   宣若鱼:“一个很重要的朋友。”   方檀:“知道了,妈让厨房的人准备。”   宣若鱼发完信息,邀功似地拿给霍元霁看,“媳妇,今晚带你回去见公婆。”   方檀收到短信,告诉大家,“小鱼说要带人回来,一个很重要的朋友,应该是霍元霁,我们提前准备。”   紧接着,她打电话给公关公司,让他们马上去陈家布置,吩咐厨房菜单拟好给她过目。   虽然紧急,却进行得有条不紊。   霍元霁也发短信,让助手准备去陈家的礼物。   等陈家人买单离开,霍元霁垂眼看着宣若鱼,声音有点哑:“我可以留宿吗?”   他们依然保持着暧昧的姿势,霍元霁说完,不等他回答,又把头埋进了雪白的脖项里。   “你来一次就要赖在我家了?”宣若鱼扯着他的厨师围巾,把他□□。   哪有人第一次上门就不回家的,而且霍家也不远,开车大半个小时。   “晚上吃饭,肯定要喝酒,喝了酒不能开车,回不了家。”霍元霁的舌尖还有残存的酒香,他舔了舔唇,半眯着眼看着宣若鱼。   他的眼神里蕴着赤.裸.裸的贪恋,语调更是带着让人不容拒绝的蛊.惑,   “就是赖上你,你就说,让还是不让?” 第75章   陈家人离开后不久,宣若鱼也准备起身离开。   他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东拉西扯。   反观霍元霁,身上的衣服干干净净,整整洁洁,取下围裙厨师帽可以马上去公司开会。   宣若鱼有点气,勾着他系在身后的围裙,乱七八糟地打了个结,才开始整理自己的衣服。   包间的墙上有银灰色的镜面,宣若鱼对着镜面撩了下头发,一偏头,发现脖子上有好几个草莓印,新鲜种上去,还是鲜红的颜色。   “惨了!我怎么见人?!”   宣若鱼恼怒地用手搓了两下脖子,企图毁尸灭迹。   他的皮肤白,搓了半天,揉红一片,草莓印更加显眼。   “你,过来。”宣若鱼睨了霍元霁一眼,指着脖子上几颗倔强的草莓印,“说,怎么办?”   “要不,你也给我种几个?”霍元霁撩起眼皮,慢条斯理地靠过来。   “停下,你别动!”宣若鱼气得眼尾泛红。   好不容易才冷却下来,他怎么可能还上当。   “我负责,”霍元霁闷笑,“聘礼已经准备好了,今晚就去你家提亲。”   宣若鱼张开手臂,勾着他的脖子,把他脖子上的厨师围巾取下来,胡乱套到自己脖子上。   套好之后,他歪着头对着镜面欣赏,“好像还不错,看不出来了。”   “欲盖弥彰。”霍元霁走过来,帮他把厨师围巾整理了一下,“你这样,大家反而会把注意力放到你脖子上面。”   说得好有道理。   宣若鱼把厨师围巾取下来扔到桌子上,准备破罐子破摔了。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觉得别扭。   他今晚把霍元霁带回家见家长,大家的注意力会放在他和霍元霁身上。   看到他脖子上的印记,肯定会浮想联翩。   一家人到温泉酒店过周末,就他一人消失不见,霍元霁又频频出现,用脚趾拇都能想到他们做了什么。   他倒是无所谓,就怕家人多心,埋怨霍元霁把他拐走了。   又怕家人觉得霍元霁不庄重,第一印象不好。   “唉。”他叹了口气,闭上嘴不说话了。   霍元霁好似看穿了他的想法,捧着他的脸,柔声安慰道,“小鱼,你别担心,我想想办法,保证看不出来。”   最后,霍元霁找前台工作人员要了点粉,帮他涂沫到印记上,宣若鱼才缓了口气。   两人走到停车场,宣若鱼看到满地的礼物口袋,一辆车还装不下,问道,“这是让我选吗?”   他随意翻了几个,有名牌包、茶叶、燕窝、茅台......   “不是,全部都带上。”霍元霁指挥工作人员,将礼物全部搬到一辆车上。   一辆商务车专门用来放礼物,他和宣若鱼坐另一辆车。   “会不会太夸张了?”   这还是临时采买的,要是时间充足,宣若鱼觉得,霍元霁说不定会把整个百货公司搬到他家。   “我还觉得不够。”霍元霁有点遗憾,“时间紧迫,下一次再去你家,我一定精心准备。”   “第一次还没有去,就开始计划下一次了。”宣若鱼调笑道。   霍元霁一本正经地回道,“关于你的每一件事,对我来说,都是大事,都要提前计划。”   宣若鱼耳尖有点红,胸口暖洋洋的,司机打开门,他坐了上去。   霍元霁真的很重视,他让助理取了干净的衣服,回房洗澡沐浴,换上新衣,收拾打扮一番才出发。   宣若鱼还是穿着旧衣服,衣服上还有皱皱巴巴的痕迹,和他比起来,显得很随意。   等着霍元霁洗澡、准备的时候,他坐在房间里看雪景,其实有点无聊。   不过一想到对方对他的重视,他觉得再坐一个小时也值得。   坐上车后,司机打开导航,驶往陈家大宅。   下雪之后,路面湿滑,车速缓慢。   霍元霁坐在车上,不时抬手看表。   陈家七点开饭,从这里过去,正常来说5点半就能到,就怕雪天车祸多会堵车。   “紧不紧张?”两人坐在后排,宣若鱼主动握住他的手。   “很兴奋。”霍元霁看过来。   漆黑的眸子闪着光,神采飞扬。   霍元霁做事很有计划。   今天是第一次上门必须留一个好印象。   第二次上门可以安排在一周后,加深这个好印象。   第三次上门的时间更加可以缩短,然后第四次上门之后,陈家人对他的接受度接近百分之百,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将小鱼拐到家里住几天。   紧接着就要准备求婚、婚礼......   还在第一次上门的途中,霍元霁就已经开始筹备新房的布置,还有两只猫,要专门用一间房来养。   陈家正在紧锣密鼓地张罗,公关公司接到电话,按照方檀的要求将别墅布置一新。   厨房列好菜单后发给方檀过目。   方檀坐在车上核对菜单。   她从包里拿出眼镜戴上,一条一条地挨着看,比以前看几个孩子的成绩单还细心。   “妈,就是普通的一家人吃饭,会不会太隆重了?”陈一南说道,“你下车再看,一会儿又要晕车了。”   “不隆重。”方檀取下眼镜,笑着解释,“小鱼第一次带人回家,我们这么做全是为了小鱼,我们这么重视,也全是因为小鱼。”   “我知道,就怕霍元霁那小子拎不清,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贵宾,得意忘形。”陈一南说道。   陈西京坐在前排,扭过头问道:“大南,你为什么老是看霍元霁不顺眼?”   陈一北抢话:“我知道,因为霍元霁比他长得帅。”   陈一南:“……”   “长兄如父,我的担心你们不懂。”   陈一北:“大南,你怎么越来越像个老妈子了,你也就比我大一岁,说得自己好像个行将就木的老古董一样。”   “就是,封建又老土。”陈西京附和,“你该不会在吃霍元霁的醋吧?”   陈一南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你别说,我刚开始也酸。”陈西京说道,“小鱼刚回家,本该和我们亲,我们一家人感情还没培养到位,霍元霁就出现了。说不定他和霍元霁待在一起的时间也比我们多,听说他们还合养了两只猫。”   陈西京越说越惆怅,“不过,我相信霍元霁一定会对小鱼好的。”   陈一北感叹道:“霍元霁真挺优秀的,京城稍微有点脸面的人家,哪一家没打过他的主意啊,上赶着塞人的我都听说过好几次。”   陈西京反驳:“我们家就没打过他的主意!是他打我们家小鱼的主意!!”   陈一北:“对的,是霍元霁上赶着追求我家小鱼,说明我家小鱼比他优秀多了!”   陈西京:“嗯嗯,我家小鱼本来就优秀,又聪明、又会弹琴、还会谱曲、还会做光刻机......怎么就便宜霍元霁那小子了?!”   两兄妹化身鱼吹,你来我往,吹得不亦乐乎。   陈一南的声音很冷硬:“他要是对小鱼不好,我第一个不放过他。”   陈西京:“对的,我们组团去削他!”   见三兄妹越说越离谱,方檀打断他们:“好了,别贫了,待会小霍来了注意言行,别张口胡说。”   汽车驶入陈家宅院,老远就看到一抹红。   陈家装饰得很喜庆,就连门口的铁门也挂着红灯笼,如果再贴上一对“囍”字,完全可以举办婚礼了。   车挺稳后,司机来开车门。   下车的一瞬间,宣若鱼看见霍元霁抿了一下嘴,随即很快分开。   缠绕在他眉心的一丝紧张,很快消失不见。   但就那一丝微不可查的紧张感,也被宣若鱼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   宣若鱼心里有点好笑,在商界运筹帷幄的霍大总裁,在谈判桌上签署几十上百亿订单也从未皱过眉的霍大总裁,也有紧张的时刻。   他下车后,绕到霍元霁面前,很自然地牵起对方的手。   霍元霁侧头看了他一眼,发出小声疑问,“嗯?”   两个小时前,还因为脖子上的草莓印懊恼羞涩,现在居然大方牵起他的手。   宣若鱼确实有点害羞,在冷白皮肤的映衬下,耳尖的红晕更加明显。   也许是这样做,才能让对方安心,宣若鱼没有犹豫,拉着他的手走向自家大门。   “走吧,媳妇儿,带你见公婆。”   霍元霁笑了笑,跟了上去。   陈家大宅里,喜气洋洋。   帮佣们帮着布置客厅,花瓶里插.上新鲜的腊梅,桌布、靠垫也换成中式风格。   方檀在厨房盯着准备菜品,陈庆拿着IPAD坐在沙发上,神情松散地盯着IPAD屏幕上显示的新闻页面,已经很久没有翻页了。   陈一南坐在离大门最近的地方,拿着笔记本办公。陈一北挤在他旁边看手机。   陈西京拿着一个陶笛摆弄,眼神不时关注着大门口的动静。   听到汽车的声音,陈西京最先发现,她放下手中的陶笛,“来了。”   抬起头,和客厅几位看似在做自己的事,实际上全在关心门口动向的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宣若鱼走在前面,霍元霁被他牵着,落后他半步。   看起来像是被拖着。   两人十指紧扣,手上的温度互相传递。   宣若鱼的手指很细,手掌很软,摸起来似若无骨。   两人并肩站在门口,好像即将进行一场重要的仪式。   门外风有点大,宣若鱼踮起脚,在霍元霁唇角轻轻印了一下,随即分开。   霍元霁愣了一下,恍惚中,   听见他在耳边说话。   他的声音很低,却足够让人听清楚,   “别紧张,我一直在你身边。”   门打开,客厅里的几双眼睛迫不及待地看了过来。   “给大家介绍一下,”宣若鱼举起两人牵起的手,摇了摇,“霍元霁,我男朋友。” 第76章   看到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听到宣若鱼的话,大家也只是笑了笑,很热情地让霍元霁进来坐,给他上茶。   还有一会儿才开饭,大家坐在一起聊天。   男人之间的话题,左不过是公司股票。霍元霁是个中翘楚,发表的见解独到,陈庆听得频频点头。   宣若鱼见他和大家聊得比较好,到厨房找方檀,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   方檀看到他,笑道,“小鱼,你出去玩,这里油烟味重。”   宣若鱼刚答应,又被方檀叫住。   “小鱼,你过来。”方檀把他叫到玄关处,声音很轻,“小霍对你......还好吧?”   “嗯,他很好。”宣若鱼有点不好意思,还是争取帮霍元霁说好话,“不对,他是非常好。虽然他看起来懒洋洋的,其实很细心,很勤快,经常亲手做饭给我吃,哦哦,还有,他做的菜味道非常好......”   方檀失笑。   她就只是问了一句,小鱼就急不可待地解释那么多,“好了,妈知道他很好,你别急,慢慢说。”   宣若鱼才发现自己有点失态,为自己争辩,“我没急。”   方檀拍了拍他的背,笑道,“看到你们感情好,我很开心。我们小鱼那么好,值得被好好对待。你们年轻,难免磕磕碰碰,妈想说的是,以后遇到不顺心的事,一定不能憋在心里,要告诉我们,别怕麻烦。我们都是你的家人,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方檀说这么多,也是担心小鱼吃亏。   毕竟霍元霁名声在外,又是霍氏集团的掌舵人,不管是社会地位、还是能力手腕都不弱。   虽然说现在看起来是霍元霁追着小鱼,就怕以后出现问题,小鱼又深陷恋情,不好意思回家说,把委屈都憋在心里。   两个男人在一起,没有子女作为牵绊,关系全靠两人的感情维系,作为母亲,她会思考更多。   在她眼里,小鱼全身都是优点,是他们家里独一无二的珍宝,不比霍元霁差。   霍元霁把他们家的珍宝带走,就该对他好一辈子。   以后要是有问题,也是霍元霁的问题多一些。   陈西京觉得他们几个男人聊的话题无聊,也出来找小鱼。   听到方檀的话,陈西京也说道,“小鱼,记住,你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要是霍元霁对你不好,我们不是吃素的!!”   陈西京是摆明了偏心到底。   宣若鱼:“谢谢姐姐,谢谢妈。”   “我坦白,之前小霍之前送了我好几个包包,我说了他不少好话,但是比起你来,那些包包简直一文不值。你要是不高兴,我马上把包包还给他!”   宣若鱼:“你们放心,他欺负不了我,西京姐,包包的事元霁给我说了,你放心背,下次还让他去买。”   他笑起来,嘴角旁露出甜甜的梨涡,眼里温柔明亮。   他的五官自带一股涉世未深的纯真感,笑容很容易影响周围的人。   本来方檀还有点担心,看到他的笑容,瞬间被治愈了。   心里的那点担忧也随着他的笑声逐渐开解,原本微蹙的眉心也舒展开来。   方檀和陈西京也跟着笑起来,她们的小鱼,一定会幸福的。   宣若鱼心里暖洋洋的,这就是家人的温暖。   不管他以后30岁、40岁,或者更大,在方檀和西京的眼中,他一直都是陈家最小的孩子。   他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有爸爸妈妈,陈家始终站在他的身边。   他要是累了,烦了,家人永远对他敞开心扉。   到开饭的时间,一家人围坐在餐桌旁用餐。   宣若鱼挨着霍元霁,时不时悄悄看他。   霍元霁不愧是大家子弟,用餐礼仪无可挑剔,和平时私下里两人吃饭的时候完全不同。   他只夹摆在面前的菜,方檀用公筷给他夹菜,他一边点头道谢,一边站起身将碗端过去接菜。   以前两人私下里用餐的时候,霍元霁总是盯着他看,眼神里溢出的情.欲让人觉得他才是该被吃掉的那个。   不想现在这样,坐姿端正、目不斜视,俨然一个守礼端方的贵公子。比起以前那一贯慵懒散漫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宣若鱼觉得好笑,难得看到他这么正经,忍不住在餐桌下面碰他的腿。   刚开始碰上的时候,霍元霁愣了愣,反应过来之后,当没事发生一样,任由对方动作。   直到宣若鱼越来越胆大,越来越放肆,对方依然稳若泰山,面上没有一丝不妥。   忽然,他的整个小腿被控制住,宣若鱼呆了两秒,随即把腿往回拔。   拔不动。   霍元霁的脚很灵活,他没穿拖鞋,撩起对方的裤腿,一路往上攀。   宣若鱼没想到咳了一声,差点被呛到。   “小鱼,慢一点。”陈西京坐他旁边,给他递来纸巾。   “呜呜。”宣若鱼接过纸擦嘴。   餐桌的桌布很长,拖在地上,谁也不知道,桌面下藏着四条不安分的腿。   吃饭期间,他一直保持着别扭的姿势,直到吃完,他的腿才被放出来。   饭毕,陈庆把霍元霁带到书房单独说话。   宣若鱼有点心虚,以为他们的小动作被发现了,开口阻止,“爸,为什么要去书房说?就在客厅里说吧。”   陈庆语气淡淡的,“现在你就护上了?”   宣若鱼:“......”   耳尖有点红,乖乖闭上嘴。   方檀和陈西京在一旁捂嘴偷笑。   陈庆的态度有点严肃,应该是要告诫霍元霁,以后要对他好什么吧。   他只是想带霍元霁回家吃饭,正式介绍他的身份,没想到家里的人搞得如此正式,好像是今晚他就要被霍元霁带走了似的。   霍元霁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跟着陈庆走了。   估摸着他们会谈一会儿,宣若鱼回到自己的房间,照镜子的时候才发现,之前擦在脖子上的粉花了,脖子上的草莓印颜色变暗,在雪白的颈段上,特别明显。   怪不得方檀要和他说那些,陈庆又把霍元霁单独叫去说话。   原来大家早就发现了,只不过怕他尴尬,没人提而已。   啊,我死了。   他从衣柜里找出一条围巾,在脖子上胡乱绕了一圈,就等着霍元霁出来和他算账。   现在带着围巾出去更加不明智,宣若鱼躺在床上,想着怎么“报复”回来。   忽然有人敲门。   “门没关,进来吧。”   看到陈一南进来,宣若鱼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哥,有事?”   “没什么,”陈一南走进来,“想和你说几句话。”   陈一南顿了顿,放下一个礼盒。   见对方面露疑惑,说道,“给小霍的见面礼。”   “我一会儿让他给哥道谢。”   宣若鱼知道陈一南对霍元霁有点看法,虽然不知道这点看法从何而来,他还是希望大哥喜欢上霍元霁。   他想问一下原因,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陈一南并没有马上离开,似乎看出了宣若鱼的想法,说道,“我一开始对霍元霁有偏见,是因为他知道你是我的弟弟,却不提醒我们。小鱼,我不是在挑拨你们的关系。我想说,后来我仔细想了想,当时那种情况,他也没有确切的证据,也只是猜测,他没有义务告诉我们,他还把你保护得很好,明明是我们的错,却把责任怪到他头上。”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你帮我向他说声‘对不起’。”   陈一南说完,准备离开,被宣若鱼叫住。   “哥哥。”   宣若鱼想不到稳重内敛的陈一南,会和他说这种话。   “霍元霁不会生气的,你是我哥,那也是他哥,今后你有什么话直接说,说开了就好了,不要闷在心里。”   “哥哥祝你们幸福。”陈一南脸上有了笑意,“不过,他要是敢欺负你,我绝不会轻饶他!”   看到宣若鱼围着围巾,他有点奇怪,“暖气温度要不要再开一点?”   “不用,这是西京姐送我的,我戴着看看好不好看。”宣若鱼有点不自在,把他退出去,“哥,我换衣服。”   陈一南刚出去没一会儿,门又响了。   宣若鱼裹上大衣,打开门一看,发现霍元霁站在门口。   “我可以进来吗?”他非常礼貌绅士地询问。   宣若鱼恍惚中还以为认错人了。   “这么客气?”探头一看,发现陈一南站在走廊尽头,闷笑两声把他让进来。   “你这人,挺会做面子。”   霍元霁进门后,反手把门关上,拉住宣若鱼的手腕,一拖一拽,把他往怀里带。   两人跌跌撞撞往屋里走。   这是霍元霁第一次来到宣若鱼的房间。   房间很大,装潢是现代简约风格,看起来低调,不过光是房间里摆放的艺术品就价值不菲。   看来小鱼在家里很受宠。   宣若鱼背靠着霍元霁,被他带到床边。   霍元霁很突兀地问了一句,“没洗澡,能坐上.床吗?”   宣若鱼知道霍元霁有洁癖,床更是他的禁区,每天要洗澡之后才能碰。   他没有这些臭毛病,想坐就坐。   刚点头,眼前的画面天旋地转,他就被压到床上。   霍元霁的身躯紧接其后,带着熟悉的气息,铺天盖地地压了下来。   门外有人,霍元霁不敢放肆。   简单的亲吻之后,他撑起双臂,把宣若鱼圈在怀里。   两人安静对视。   宣若鱼的双眼迷茫,里面闪着细碎的光,耀眼又夺目。   “在想什么?”   看得久了,他的耳尖泛红,颈项泛红,连心尖也是红的。   男人故意压低嗓子,慵懒的强调在耳畔回响,   “我在想,什么时候才能正大光明拥有你。”   他话音刚落,门外又有敲门声响起。   旖旎的气氛被打断,宣若鱼抱膝把对方抵开,光着脚去开门。   门外,陈一南脸色有点严肃。   “哥,霍元霁没有欺负我。”他的小脸红扑扑的,眼神乱瞄。   陈一南开口说道,“小鱼,云氏科技刚打电话过来,他们公司的光刻机在全部无法升级,导致芯片订单无法完成,我想问问你的公司光刻机生产进度怎么样?”   霍元霁拿着手机走了过来,他也收到了信息,“SL不止取消了云氏科技订单,汪伟还拒绝向华国任何一家芯片代工厂提供光刻机服务。”   “他刚领了米国绿卡,要在国外建工厂。”   光刻机故障率高,没有他们的维修服务,芯片生产不出来。   他这招,是要拖垮整个华国的消费者终端行业。   宣若鱼脸上的热度退却,回房拿衣服,“叫上工程师,我去云氏科技走一趟。”   霍元霁紧随其后,“我陪你一起。” 第77章   SL移居国外的消息一出,整个华国消费者终端行业陷入危机。   SL作为全球最顶尖的光刻机制造商,几乎所有的高端芯片都是由SL光刻机制造,没有例外。   SL的光刻机分辨率为7nm,而国内第二光刻机生产厂家只能达到40nm,两者的差距是好几代。   汪伟首先毁约,然后带着SL出走,国内的5G技术将止步不前,信息科技发展也会因此滞后,国内相关产业将会落后国外一大截。   汪伟总算是全球出名了。   在一定程度上,他也算是制霸了互联网界。   从今往后,国内的消费者制造商想要光刻机相关服务,都必须对汪伟马首是瞻。   陈一南作为世界前三的手机制造商,手机铃声一直在响,要么是公司下属,要么是相关行业来电询问。   他嫌麻烦,直接将电话设置成静音。   宣若鱼的手机很安静,他的公司才起步, 第一批产品还未生产面市,公司员工听到这个消息,最多就是同事之间议论,不会致电老板。   宣若鱼打电话给李润,又联系几个工程师,直奔云氏科技。   而此刻,汪伟正带着手下功臣,在开庆功宴。   “恭喜汪总。”   “汪总器宇轩昂、英伟不凡。”   “……”   酒杯在空中碰撞,酒花在晶莹剔透的玻璃杯中绽放。   汪伟微笑着,接受大家的追捧。   他看了看身边的宣若臻和高浩洋,面露不屑。   切,这就是原书主角,不是一样为他所用。   他确实也是穿越者。   以前的他是个普通的工薪阶层,酷爱看升级流小说,常常因为代入感太强对现实生活充满哀怨。   为什么他得不到老板的赏识,为什么升职加薪的人不是他,为什么别人就能找到高富帅伴侣,而他三十多依然是个单身狗。   熬夜看小说后,他经常产生不切实际的想法——我都修仙了,我都走上人生巅峰了,我都会点石成金了,我他妈还上什么班。   结果就是经常迟到,被扣工资。有的时候迟到多了,老板交代的任务不能完成,被劝退过好几次。   后来因为看小说熬夜,猝死了。   没想到没死透,直接穿到了他最后看过的这本书里。   就是开局不太好,穿成了个又矮又有老婆还是个吃软饭的妻管严。   不过他运气很好,书中有个剧情,是主角缺钱创业,买了注彩票,中奖号正是他的生日,中奖号码被他铭记于心,反复背诵。他穿过来之后,用自己的私房钱买了彩票,果然中了。   他没有慌着兑奖,而是先离婚,摆脱以前的婚姻家庭之后,才悄悄地去领了奖,然后开始发展事业。   他把高浩洋和宣若臻拉拢到身边,明面上的借口是给他们提供帮助,暗地里找机会限制他们的活动。   可以说,他今天的成就,应该是高浩洋的。   他保持着自信的微笑,虽然穿了内增高,也比主角矮一大截,但是他完全不自卑。   矮算什么,马爸爸也矮,不也一样功成名就。   恭维他的人一批接着一批,络绎不绝。   人群散尽之后,高浩洋走过来,语气有点埋怨,“汪总,你答应我的事......”   汪伟瞥了他一眼,语气透着说不出的肯定,“宣若鱼是吧,不出三天,他肯定会来求我。到时候他来了,你想怎么样还不是我说了算。”   高浩洋叹了口气,“希望汪总说到做到。”   说完,找了个角落独自喝闷酒。   宣若臻脸色惨白站在旁边,哀怨异常。   再不找到骨髓捐献者,他活不过两年。为了血源,他不得不跟着汪伟。   高浩洋的心彻底绑在宣若鱼身上,宣若臻试探了好几次,都没办法扭转。   他看着高浩洋的背影,气得咬牙。   汪伟看见之后,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你放心,等浩洋把他玩腻了,我会想办法让他把骨髓捐给你。”   既然不是朋友,那就只能是敌人了。   宣若臻咬着嘴唇,默默点头。   他知道,自己要付出什么。   但是为了活命,这些他都顾不得了。   ~   云氏科技的工厂里,乱成一团乱麻。   软件更新失败,导致现有的十几台光刻机无法正常运行。   宣若鱼过来的时候,云正清正在查看机器故障,他脸上出现少有的严肃。   云正清是云氏科技的核心技术人员,他都无法处理的故障,没人敢冒头。   看到宣若鱼进来,他的双眼亮了一下,鲤鱼似得从板凳上打挺起来,“若鱼,快过来看看。”   光刻机的使用和维护要用到EDA软件,汪伟毁约并赔偿十几亿之后,不再对出售的机器进行售后维护,软件升级失败,导致机器无法正常使用。   云氏科技的工作人员对宣若鱼印象深刻,私下里给他起了个外号——“战胜过小云总的男人”。   看到他带着一波工程师前来,仿佛眼前的愁云也薄了几分。   “无关人员全部出去。”云正清把多余的人赶出去,厂房内只剩下几个内部核心人员。   “怎么回事?”宣若鱼坐到电脑面前,查看运行软件。   “EDA软件无法正常使用。”云正清有点抓狂。   机器和软件本来就是一体配套使用的,没有软件,这些光刻机就是一堆废铁。   汪伟毁约赔偿违约金之后,没有义务再进行后续的服务。   云正清没想到对方那么阴险,直接让他们之前买的机器瘫痪了。   机器瘫痪的,不止他们一家。   宣若鱼拿出自己的笔记本,开机,“你准备怎么办?”   “我找了黑客,”看到对方面露疑惑,云正清解释,“死马当活马医,万一有用呢。”   宣若鱼一看,旁边果然坐着一个黑衣黑裤黑袜子男人,正在键盘上敲击,电脑上密密麻麻地跑着程序。   “有用吗?”   宣若鱼的电脑开机成功。   “没用。”云正清抓了抓脑袋,“弄一下午了。”   “放弃吧。”宣若鱼拿出链接器,将自己的电脑和光刻机终端链接在一起,“你要是成功了,汪总的律师函也会随之而来。”   “你有办法?”云正清问过李润,他们的光刻机已经有了成品,正在测试中。   现在只有一台,无法量产,就算是投入生产,也无法满足现在的生产需求。   “试试我们开发的软件。”宣若鱼将自己研发出的软件点开,进行替换。   “这样能行?”   不是云正清不相信宣若鱼,这样的做法就像是ios系统瘫痪了,用安卓系统代替,而且这个安卓系统还是内部测试版本。   经过一系列复杂的操作之后,软件替换,测试、试运行还需要时间。   大家都紧盯着电脑上不断变化的代码,期待奇迹发生。   ~   汪伟这边的庆功宴开到一半,忽然接到通知,他的资产被法院强制扣押,无法进行转移。   汪伟勃然大怒,连夜召集律师团队。   他的移民手续合法合规,公司这几年的税务清楚,郭嘉没有任何理由扣着他不放。   他已经申请了米国国籍,必要时,他可以申请请求米国保护。   他要把专利技术一起带走,这已经不是关乎于个人的事,这已经上升到了郭嘉层面,他是华国不可多得的人才,如果华国领导人盛情邀请,他还可以留几分考虑的余地。   现在使用这种强制的方法,他只能选择硬碰硬。   今后华国的芯片科技、消费者终端市场、通讯电子……发展将会止步于此,就是因为他们得罪了一个叫做汪伟的人。   “汪伟”这个名字,将会被全世界记住。   第二天一早,汪伟带着自己的律师团队,迈着叱咤风云的步伐、嘴边噙着藐视众生的微笑。   然后,他看到了自己的前妻。   李梅凤,修车厂厂长的女儿,是他刚穿过来时的噩梦。   虽然他现在满身名牌,但是在李梅凤面前,他就是那个满身机油的泥腿子,一旦抓到他藏私房钱,不仅会被全部没收,还会遭到恶毒咒骂。   要是回嘴,还会被打。   以前的不愉快回忆瞬间回笼,汪伟六亲不认的脸上有点发青。   不过,现在的他已经不是之前那个任人辱骂的修车工了。   “你我早就没有关系,还来干什么?”汪伟语气带讥讽,“该不会是混不下去来求我施舍的吧?”   “放你娘的狗臭屁,老娘现在才知道,你他娘的婚前中了彩票,离婚后才去兑奖,幸亏有好心人来提醒我,不然老娘可是亏大发了!那是婚内财产!!!婚内!!”   李梅凤以前是卖路边摊的,嗓门大,甩着嗓子一吆喝,法院门口的人全部看了过来。   汪伟带着SL投奔米国,这件事上了新闻头条,法院门口聚集了很多记者。   长.枪.短炮全部聚拢过来。   汪伟心里咯噔一声。   他当时领奖的时候戴了一个红中的面罩,就是害怕被人知道。   不知道李美凤是怎么发现的。   他心中一阵懊恼,都怪穿过来的时候太怂,怕离婚后找不到工作,又怕中奖号码有误。   前怕狼后怕虎,造成了今天这个局面。   现在也不太难过,就是分两亿,一台机器而已。   这对现在的他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你开公司的钱用的是我们的婚内财产,你现在的所有东西,都有我的一份!!”李梅凤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别想几个亿就把我打发了,公司也有我的一份。”   汪伟冷笑一声,“我愿意分你两亿那是看在往日情分,你要是胡搅蛮缠,我的律师会和你奉陪到底!”   “老娘和你有个卵的情分,你这个龟孙儿要是有一点良心,也不会中奖之后逼我离婚,可惜我们家大壮,天天问爹去哪里了?”李梅凤提起儿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在场的还有李梅凤的父亲李大发,修车厂厂长。   李大发拉住女儿,放出狠话,“别和这个狗娘养的废话,他买彩票的钱是偷工厂里的钱买的,厂子里按了摄像头,有记录,不然他怎么有钱买彩票!出资人是我,按理说,奖金全是我的,他现在的公司都是我的!!”   汪伟冷笑道,“不可理喻。”   周围的闪光灯此起彼伏,   汪伟带着律师团队快速走了。   此案采取不公开审理,对方证据充足,有备而来,律师团队是国内顶尖,庭审结果很不乐观。   汪伟极有可能赔偿大半个SL。   他被人阴了。   庭审间隙,他去洗手间洗了把冷水脸。   一抬头,看到霍元霁站在一旁,慢条斯理地打开水龙头。   “霍元霁!”汪伟看见他,瞬间明白李梅凤的律师从何而来,勃然大怒,“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整我!?”   霍元霁抽出一张纸,退后两步,避开他喷出的口水,慢悠悠地擦手,“因为你老是给若鱼添麻烦,耽误我们谈恋爱了!” 第78章   庭审还在进行,新闻稿就已经铺天盖地占满头条。   #汪伟携SL出走,国内5G发展就此止步?#   #SL汪总身价估值,下一任国民爸爸#   这两条热搜还未呆满24小时,马上就被新出炉的热搜所代替。   #汪伟泥腿子##汪伟倒插门##汪伟被前妻辱骂视频#   #汪伟前妻、岳父恐成最大赢家#   #李梅凤公开发表择偶标准称诚信最重要#   汪伟的全部资产被法院扣押,无法转移。   如果彩票中奖金额被判婚内财产,那么,他利用婚内财产进行投资所获利部分,也该归李梅凤所有。   这还是最乐观的结果。   李大发更狠,他提供了汪伟偷拿修理厂钱的视频,汪伟偷钱的那天正好和买彩票的日期重合。   由此可证,李大发才是彩票的实际出资人。   李大发主张,中奖金额应该全部归自己所有,汪伟利用中奖金额进行投资活动所盈利部分,也应该归自己所有。   但是考虑到汪伟也参与经营,可以酌情考虑给他分一点奖金,大概几百万吧。   汪伟差点被气得心梗。   脸上宛如半永久的自信般的微笑终于消失了,嘴角向下拉垮,全场扯着一张驴脸。   霍氏集团的专业律师团队站在李大发父女身后,提供免费的专业意见。   这场官司打赢了,两父女可以得到上百亿的公司。   输了,也可以恶心汪伟。   而且李梅凤说了,她们家不会经营公司,如果赢了官司,会将公司卖给爱国者。   而不是携资出国。   他们这种大义凌然的宣言,将汪伟反衬成一个背叛祖国的自私小人。   局面对汪伟相当不利。   李梅凤两父女在庭上,声情并茂地细数汪伟以前的窝囊事迹。   汪伟家境贫寒,是上门女婿,倒插门,生下的儿子也姓李。他一天到晚好吃懒做,婚前欠了上万赌债,一直是李家在帮忙偿还,所以他身上一般没什么钱,用来购买彩票的五百元对那时的汪伟来说,简直就是一笔巨款。   他还好色,经常不怀好意地盯着小姨子看。   他还小心眼,和邻居吵架吵输了往人家门口大小便。   ……   虽然庭审现场不能录像,汪伟方律师也申请了不能旁观,但是双方的律师团队和法院工作人员加起来好几十个人,全都知道了他以前的“光荣事迹”。   相信庭审一结束,各大媒体必定会争相报道。   临近年尾这场豪门争产大戏,也会成为大家走亲访友、朋友聚会的议论话题。   汪伟差点在庭审现场吐出一口淤血。   汪伟携SL出走米国这件事,原本只是他制霸互联网的计划之一。   他在国外发展得风生水起,国内的芯片科技陷入危机,在全国人民的期盼下,他放弃国外的优越待遇,重新带着自己的新技术重新回到祖国的怀抱。   在他的带领下,祖国的科技重回巅峰。   那时候,他就是大英雄,会名垂千古,受到上亿人口口相传。   没想到第一步,就遭遇了这样的变故。   他的事迹依然会被口口相传,却是以不一样的形式,成为全国人民口中的大反派。   ~   云氏科技,工程师们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电脑上,关注着每一行代码的运行。   软件替换成功。   测试成功。   光刻机顺利运行。   每一个步骤的成功,都牵动了在场人的心。   当芯片被成功制造出来的那一刻,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太好了!!我们终于成功了!!”   “宣总牛逼!!”   “宣神厉害!!我们果然没有跟错人!!”   “没有汪伟那个王八蛋,我们一样能行!!”   云正清吊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   汪伟被前妻告上法庭的事他也知道,公司危机一解除,他咬牙切齿地拉着拉着大家去围观。   “若鱼,走啊,去看看热闹。”云氏科技有大巴车,云正清叫来司机,带着大家组团去法院。   宣若鱼却依然坐在电脑面前,不知道在想什么,像是没有听到他说话一样。   “若鱼,发什么呆,机器已经成功运行,危机解除了。”云正清在他肩上拍了一下。   云氏科技的数十台光刻机顺利运行,订单能按时完成,陈氏科技等国内大型手机厂商也不会陷入断货危机。   拍了好几下,宣若鱼还是顶着电脑,一点反应也没有。   就当大家都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宣若鱼跳起来,大声喊道,“我想到了!”   云正清被吓一大跳。   只见宣若鱼丢开众人,快步往停车场跑去。   “尿胀了?跑这么快!”云正清看了看在后面收拾电脑的李润,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去不去?”   李润瞄了他一眼,“不去。”   见对方神色不虞,解释道,“我回公司一趟,若鱼走那么急,也许是有什么新想法。你想去看就去看,晚上我来找你。”   云正清迫切地想看汪伟吃瘪,又舍不得李润。   纠结片刻,让同事先去法院,自己还是跟着李润走了。   帮助云氏科技的光刻机软件升级成功之后,宣若鱼忽然开窍,根据SL光刻机的原理,想到了自家光刻机一直无法攻克的难题。   有了想法,回到公司继续研制。   李润和云正清回到公司,发现宣若鱼果然在实验室。   他穿着防尘服,戴着护目镜,神情专注。   两人一开始还能帮的上忙,后来觉得待在那里还会干扰他,没待多久就离开了。   两天后,霍元霁站在实验室玻璃窗外。   一摞外卖餐盒横七竖八地堆叠在实验室门口。   看得出来,点餐的人很挑食,杂七杂八点了许多,不知道是食物不合胃口还是因为实在是太忙,有的餐盒里的饭菜基本没动,有的只吃了一两口。   有的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连塑料袋都没有来得及打开。   宣若鱼的手机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应该是没电了。   霍元霁站了好一会儿,里面的人都没有发觉他的存在。   他拿出电话,给李润拨过去,李润的电话关机,他又打云正清的电话,响了好几次声对方才接起来。   电话接通后,云正清有片刻的慌乱,“老霍,半夜三更,你要不要人睡觉了?”   霍元霁:“我找李润。”   云正清:“找李润打我的电话干什么?!!”   旁边一个声音响起,“谁找我啊?”   “……老霍……拿去。”   李润接着电话,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霍元霁冰冷的询问,“他这个状态持续多久了?”   “他?若鱼啊?他还在实验室啊?”   据李润的印象,宣若鱼已经在实验室待了四十多个小时了。   霍元霁叹了口气,直接开门进去。   他们最后一次通话时间是两天前。两天前,宣若鱼在电话里告知霍元霁,会沉迷工作一阵子,可能会出现不能及时接电话之类的情况。   霍元霁没想到他所说的沉迷工作是不吃不喝不休息。   长时间对着电脑,宣若鱼的眼底全是青紫。   墙角堆了一排空的咖啡杯。   门口的外卖忘记拆,咖啡却没有少喝。   他的两只眼皮打架得厉害,整个人像一片风中飘零的黄叶,随时可能倒下去,躺平睡着。   霍元霁的眉心整个皱在一起,一半是心疼,一半是生气。   他第一次看见小鱼呈现出工作狂的状态。   他知道对方有自己的追求,但他却不知道,他狂起来竟然可以不吃不睡。   但,他还是没有阻止对方,而是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心爱的人在一旁忙忙碌碌。   工作时候的小鱼,是另一种样子。   他会因为理出头绪,像个小孩子一样傻笑。   也会因为面对困难露出懊恼的表情,然后咬咬牙,重头再来。   虽然身体疲惫,他的眼中却有光,整个人神采飞扬。   工作时候的男人,是最有魅力的。   不知道看了多久,小鱼终于停了下来。   霍元霁知道,他的工作完成了。   他走过去,强行把人抱了起来。   “元霁,你怎么在这里?”宣若鱼这才反应过来,他旁边还有一个人。   霍元霁要被气笑了。   自己这么大一个人,竟然被忽略了。   “别抱我。”   被霍元霁抱在怀里,宣若鱼这才想起自己好几天没回家,也没洗漱没梳头,他自己都有点嫌弃自己。   他伸出双手推对方,“我身上脏,有味儿了。”   “我闻闻,什么味儿?”霍元霁却是不管,横冲直闯地往他怀里凑。   “不好的味道。”   宣若鱼有点不好意思。   热恋中的人,总是想让恋人看到自己最好的一面,藏起自己不好的一面。   霍元霁又有洁癖。   这样的自己真的很不适合出现在霍元霁面前。   他一直往后退。   可是太累,完成工作后的喜悦并不能支撑疲倦的身体。   他的腿一软,手腕被握住,被对方牢牢地锁在怀里。   霍元霁把他打横抱起来,让他在自己怀里舒适地躺着。   “你也知道你现在的味道不好?!”   对方的语气有点严厉,宣若鱼一愣,忘记了挣扎。   霍元霁有些生气。   四目相对。   宣若鱼看清了对方眼里的情绪——没有一丝厌恶、嫌弃,那双让人印象深刻的眼眸里全是担心。   他的头有点晕,霍元霁的拥抱太温暖。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就想永远这样躺下去。   “为什么不休息?”霍元霁意识到自己的严肃,感受到怀里人的紧绷,软了语气,“危机解除了,没有人逼着你做。我没有批评你,就是担心你的身体。”   掂了掂手上的重量,叹道,“又轻了。”   “我怕我一睡下去,思路就断了。”宣若鱼反省完毕,抬手闻了下自己的手臂。   混合着咖啡、机油、外卖的味道。   “你先放我下来。”   霍元霁却收紧了手臂,不让他挣脱。   在拉拽过程中,霍元霁把他压到沙发上,像是要证明他并不在乎对方的混乱,覆上对方的唇。   清新的薄荷香味霸道、强势地侵袭过来,想把对方的身体全部染上自己的味道。   两人亲密地依偎在一起。   亲吻。   他听见霍元霁低低地笑,   “不管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好喜欢。”   连日的工作,给他的眼睛带上倦色,浑身的软弱无力,让此刻更加意乱情迷。   他听见自己微弱的声音,   “谢谢你纵容我的任性。”   在熟悉的味道里,他安然睡去。   实在太累的时候,其实睡得不太沉,睡梦中还有些意识。   知道对方将他抱到车里,带回家,帮他洗头、洗澡、把头发擦干、换上干净的衣服。   最后陷入干净、整洁、香喷喷的被褥里。   “谢谢你,元霁哥哥。”   耳边回应的是值得依靠一生的声音,   “你好好休息,剩下的交给我。” 第79章   汪伟如愿以偿地出名了。   他不止出名,还出圈了,他贡献了无数表情包,以一种新的方式制霸了互联网界。   现在网上流传着很多他在法院懵逼脸的照片,配上熊猫头,被做成了表情包在互联网上流传。   气得他好几天没上网。   庭审对他非常不利,最好的情况是公司分李梅凤一半。   他雄心壮志扩展版图,已经购买了设备,进军芯片制造、手机电脑制造、通信等行业,公司要是被分走一半,后续资金不足以维系扩展行业的发展,前期的投资都会打水漂。   不过他还能重来。   7nm分辨率的光刻机是全球最先进的产品,没有替代。   只有他的公司才能生产7nm的光刻机,他只要将光刻机价格提高,这些损失都能找补回来。   这个社会最不缺的就是热搜,过几天出现新鲜事,就能将他被前妻告上法庭的事件压下去。   过了几天,汪伟觉得自己的事已经差不多了,上网看新闻。   果不其然,网络上又出现新的事件,他的事早被压了下去。   不过,新的热议事件让他非常非常不爽。   宣若鱼的YJ公司将召开新闻发布会,推出具有划时代的产品。   “划时代?!”汪伟不屑,“能有我的7nm分辨率光刻机划时代?!”   他中奖之后,按照书中剧情,找到高浩洋,利用高浩洋仅存的主角光环,收拢人才,生产出7nm分辨率光刻机。   7nm的光刻机在近一百年内,都无法被超越。   他是华国当之无愧的高科技领袖。   他乔装打扮来到新闻发布会现场。   聚光灯下,俊俏的男子面带微笑,绅士而有礼地面对记者们的发问。   他穿着一身藏蓝色的西服,黑色的皮鞋。   西服有点收腰的设计,显得他双腿又长又直,就这么简简单单地站着,收获了无数的星星眼。   好似这不是科技公司的新闻发布会,而是哪部偶像剧开拍前明星的站台。   汪伟躲在角落,怨毒的眼神似乎要将男子射穿。   为什么大家都是穿越者,宣若鱼就能穿进那么优秀的皮囊,而自己,却只能穿进这幅窝囊的身体里。   其中一定有什么诀窍。   宣若鱼的声音温润动听,他的语速适中,嗓音带着一丝小磁性,有极强的说服力。   他拿着话筒,娓娓道来,“......YJ公司的新产品是基于极紫外EUV光源的新型光刻机,能将关键尺寸缩小至5nm,并且能显著提高芯片的质量......”   “5nm”三个字一说出来,现场倒吸一口凉气。   “不仅是5nm,我们还能量产......新技术能将成本降低一半......”   一个又一个消息冲击着人们的神经。   现场的惊叹声此起彼伏。   汪伟的公司,加大投产,一年也只能生产二十多台分辨率为7nm光刻机。   一台光刻机售价十几亿。   不是他胡乱定价,是本身机器的成本就高。   现在宣若鱼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一来就夸下海口,生产出分辨率为5nm的光刻机、不仅要降低成本,还要实现量产!!   怎么可能??!!   汪伟觉得这就是天方夜谭!   就在他觉得这一切肯定是个乌龙,就等着宣若鱼吹牛被打脸的时候。   他看到了著名的科学院院士吴院士,还有很多通讯专家。   吴院士代表郭嘉而来,YJ公司将会成为郭嘉重点扶持的项目。   吴院士对YJ公司赞不绝口,并宣称,5G时代,YL将会带领华国成为全球第一。   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没有汪伟的SL公司,华国通讯一样能蓬勃发展。   他出走米国,对华国通讯不会造成一丝一毫的影响。   汪伟所期望的民众关注度,全部被宣若鱼所代替。   他所期待的聚光灯、郭嘉的重视、科学院院士的赞同,全部都落在宣若鱼身上。   汪伟咬牙切齿地盯着台上那个光鲜亮丽的男人,气得浑身颤抖,连呼吸都扯得胸口痛。   果不其然,现在有记者拿YL的产品和SL公司的产品进行对比,提问两者的区别。   还未等宣若鱼回答,汪伟就转身走了。   YJ公司推出的分辨率为5nm的光刻机,将成为划时代的产品,引领通讯科技再上一个新的台阶。   不止是5G,今后6G峰会、6G发展的发展,5nm的光刻机将会是其中的关键。   陈一南举起一台专业相机,在台下充当小鱼的小迷弟。   陈一北:“大南,你多拍几张发给我,我用来做手机屏保。”   陈西京:“小鱼好帅啊,第一次看他穿正装,红色的小领结好衬他啊!!!”   方檀和陈庆在台下找了个位置坐着,脸上的笑就一直没有停过。   小鱼就是他们的骄傲。   他今天的成绩,全是靠他自己取得,家人们没有给他太多的帮助。   取得成绩之后,低调淡定、不骄不躁,这种内敛自谦的气质让人发自内心地赞颂。   他值得更多的赞誉,他今后将会站上更大的舞台,收获更多的荣光。   ~   这次新闻发布会,吸引了来自全国各地的专家、国外的专家,宣若鱼被记者包围之后,又被专家包围。   宣若鱼不太喜欢高调,简单说了几句就把李润推出去,自己悄悄溜了。   会场设置了冷餐会,话说多了嗓子有点哑,宣若鱼走到角落,端了杯果汁喝起来。   他尽量减小存在感,还是被眼尖的记者看到。   一个记者拿着话筒,后面跟着一个扛着机器的人,走到离他两米远的地方。   记者很有礼貌地上前询问,“宣先生,打扰你几分钟可以吗?”   宣若鱼年级轻轻就做出这样的成绩,是学术界当之无愧的炽手可热大热门。   关键人家还长得帅,光是靠颜值就能引起一番话题,更别说还是天才。   记者用他敏锐的职业嗅觉断定,宣若鱼肯定会成为国内的热议人物。   只要采访到一点不同的内容,他们的新闻就能比别家的多几倍点击。   “专业问题之前就已经回答了。”宣若鱼端着水杯,润了润嗓子。   “我们不问专业的问题,问点生活上的,您简单回答一下就好。”   宣若鱼想了想,点头同意了。   为了避免张扬,引来更多的记者,他们来到走廊上。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记者问道。   “接下来,继续......”工作,他的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霍元霁走到他旁边,自然而然地将手揽到他的肩上,“接下来应该会休息一段时间,考虑一些个人的私事。”   霍元霁也是国内商界举足轻重的人物,平时轻易采访不到,更别说像现在这样主动接受访问。   记者激动地双眼放光,握住话筒的手有些小颤抖,“可以详细问一下是什么样的私事吗?”   宣若鱼轻轻用肩膀撞了对方一下,低头笑了笑。   将发言权交到了霍元霁手上。   “结婚。”   霍元霁简单说出两个字。   宣若鱼转头睨了他一眼。   记者摇了摇脑袋,以为自己听错了。   再次问了一遍,“霍先生,我问的是宣先生接下来的安排。”   霍元霁再次重复,“结婚。”   说完,转过头,静静地看着宣若鱼。   他的眼眸很漂亮,就这样微微垂着,长睫掩盖下,是呼之欲出的深情。   空荡荡的走廊,他的声音很轻,很缓,却有种斩钉截铁、不容拒绝的肯定。   “啊,结婚啊。”记者反应过来,继续追问,“想必霍先生和宣先生关系很好了,这样的事也知道。霍先生,可以透露一下宣先生的结婚对象吗?”   霍元霁伸手,在宣若鱼头上揉了一下,自信回答,“是我。”   记者被这言简意赅的回答震惊了。   这样的新闻,还是由当事人亲口说出来的,她简直可以想象,采访视频拿回去,她就是今年公司的最佳报道。   宣若鱼剜了霍元霁一眼,不知道他怎么会提起结婚的事。   怕记者误会,感觉解释,“别听他胡说。结婚什么的,还早。”   霍元霁叹了口气,握住他细瘦的指骨,轻轻揉捏。   宣若鱼觉得手指痒痒的,被揉过之后,上面好像被套上了什么东西。   宣若鱼抬起手一看,发现手指上多了一枚戒指。   很简单的男士戒指,银色的外圈,里面嵌了一颗钻石。   不浮夸,看起来有种低调的奢华。   “这是?”宣若鱼疑惑地看过去。   “不喜欢?”   “喜欢。”   在摄像机面前,不管霍元霁做什么,宣若鱼都不会说不。   预料到他接下来可能会做的事,宣若鱼的心像是被一根线拎了起来。   “我们结婚吧。”霍元霁把他的手握住,十指交叉。   宣若鱼低头,看到他的手上也有一枚一模一样的戒指。   当着摄像头的面,宣若鱼侧过头,靠近霍元霁的耳朵,认认真真说悄悄话,“你好有心机,以为这样,我就不会拒绝你了?”   语气带了一丝狭促,开玩笑的威胁。   霍元霁笑笑,学着他的样子说悄悄话,“不是,我就是单纯的懒,现在不用我刻意宣传,全国人民都知道你要和我结婚了。”   宣若鱼哼了一声,“我以为,你会准备一杯冰淇淋,把戒指放进去什么的,现在这样,一点也不浪漫。”   霍元霁低声笑道,“你那么能吃,我怕你不小心把戒指吞到肚子里。”   他们旁若无人地秀恩爱,记者在旁边站着,很知趣,没有打扰。   等到他们腻歪完毕,准备再次发问的时候。   宣若鱼举起交握的两只手,把戒指的一边面相记者,“接下来的安排就是结婚,结婚对象就是你面前的这位。”   说完,拉着霍元霁往前跑,把两个记者甩在身后。   “私奔啦——” 第80章   两人的跑动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吸引了会场所有人的目光。   宣若鱼却毫不在意,他拉着霍元霁的手,一路狂奔,路过长长的走道,穿过人群。   耳畔是寒风,裹夹着绵长的呼吸,带着彼此的气息。   一开始,还是漫无目的地奔跑,到了后来,宣若鱼发现,霍元霁有意识地拉着他跑向一个方向。   为了避开人群,他们来到一个无人的礼堂。   礼堂没有窗,没有开灯,一片黑暗。   停下来,宣若鱼开始喘气。   热气在空气中蒸腾,给四周染上了一股青柠味儿。   事先知道会接吻。   宣若鱼吃糖了。   在奔跑过程中,路过冷餐台,他顺手拿了一颗糖果。   他伸手勾住霍元霁的脖项,仰起头,小声抱怨,   “我不接受,没有鲜花,没有乐队,没有下跪......太敷衍。”   嘴里嫌弃,却并没有摘到手上的戒指。   霍元霁垂眸,看到他眼里闪着的光,没有任何抱怨,蕴满了期待。   像是一个讨要糖果的小孩。   俏皮又可爱。   霍元霁心里暗骂了一句脏话,抱着他一转身,把他抵到门上。   湿润的触感随之而来。   清瘦的男人被压在门上,承受亲吻。   他们唇齿相接,无比亲密。   有那么一瞬间,霍元霁觉得,就算是现在就死掉,那也值得了。   两人沉溺在对方的气息里、好似全身都染上了彼此的味道。   过了一会儿,礼堂前方的大屏幕忽然亮起,宣若鱼才看清,礼堂四周堆满了鲜花。   全身紫色玫瑰,颜色由浅到深,一次铺层开来。   浪漫、真情、无比珍贵的爱情,是紫玫瑰的花语。   怪不得刚刚进来的时候,扑鼻而来一股清香。   “鲜花。”霍元霁拉着他,走到礼堂正中。   正中大屏幕亮起,开始播放视频——   【第一次相遇】几个大字之后,宣若鱼出现在画面里。   那时候他刚穿过来,从医院出来之后,接了一单滴滴代驾。   行车记录仪拍摄的视频,经过处理,还是不太清晰。   阳光下,霍元霁被一群人簇拥着,宣若鱼笑嘻嘻地问道,“请问谁是尾号8888的车主?”   他的声音引起了大家的注意,霍元霁从人群中抬起眼。   视频定格在两人四目相对这一时刻。   两条夸张的线段将两人的视线链接起来,BGM响起:“难以忘记初次见你,一双迷人的眼睛……”   宣若鱼有点震惊,这么古早的画面竟然被找了出来。   确实是他们第一次相遇。   他啧了一声,拾起手边的花,在霍元霁头上敲了一下。   第一次见面,他对霍元霁的印象可不太好。   紧接着出现【第一次亲密接触】几个字。   宣若鱼似乎都快忘记了,他们第一次亲密接触是什么时候。   在车上,他给霍元霁喂糖那次?   还是第一次接吻那次?   画面一转,他们站在树荫下,两人旁边还有交警。   霍元霁拿着酒精检测仪,在交警的指挥下,往里吹气。   吹完之后,宣若鱼把酒精检测仪接过来,没有更换滤嘴,往嘴里塞。   画面定格,上面显示几个卡通大字【元霁哥哥吃过的,真香![/笑脸]】   “你还要脸吗?”宣若鱼失笑,气哼哼反驳,“我那是检查酒精检测仪坏没坏,说的我好像当时就看上了你一样。”   霍元霁低笑,“是我看上你了。”   视频继续往下播放,宣若鱼追问,“怎么没有了,你当时那个样子真的很欠扁。”   【第一次拥抱】   在公司,宣若鱼打人之后演柔弱,被霍元霁抱在怀里。   ......   他们站在宠物店里选猫。   ......   在公司里,他被霍元霁拖拽着,拉进监控无法查看的小巷子里......   各种各样的小视频,基本上都是公司摄像头、行车记录仪,将他们相遇、相识、相知的过程记录。   光是找这些视频就要花费不少的时间,更别说剪辑、编辑。   视频最后,是一个小动画。一个男生哼哧哼哧地跟在另一个男生后面追,追上之后,献上鲜花、下跪求婚,四周出现乐队,奏乐。   这个视频做的不太好,两个小男生拙手笨脚,一看就是出自霍元霁之手,尤其是那个吹小号的小人,画得好像在吹唢呐。   宣若鱼一边看,一边发出“噗呲”的低笑。   霍元霁有点不好意思,耳尖泛红。   有种想立刻上前关掉视频的冲动。   做视频、做动画不是他的强项,他那么有钱,完全可以花钱请人做这些。   但他愿意花费花时间、花心思,比他花钱请人做的更真诚、更能打动人。   “做的真好。”宣若鱼发自内心地赞叹,双眼全是小星星。   “元霁哥哥,你好厉害!”他举起大拇指,在霍元霁额头上盖了个章,“我好喜欢,以后每年这个时候都拿出来播放一次。”   “不行,等会我就把它销毁。”霍元霁捉住他捣乱的手,放在嘴里轻轻咬了一口。   “你销毁了我也有办法把它复原。”宣若鱼觉得自己抓到霍元霁的弱点,得意地摇头晃脑。   在宣若鱼眼中,霍元霁的脸皮就像铜墙铁皮般深厚,难得看他羞涩一回,宣若鱼打定心思要好好把握。只恨自己没有把他害羞的样子记录下来。   得意的笑还挂在嘴边,后脑却覆上一双手,把他控制住,逃脱无门。   嘴边的笑与得意,全部被对方掠夺,就连青柠味的气息,也没有逃脱分毫。   “你好过分,”霍元霁呢喃,“欺负我。”   耳边是轻松的乐曲,礼堂正中的屏幕,是他们在温泉酒店的电梯间,做着相同的事。   只是这一次,他们不再是恋人,而是未婚夫夫,可以做更多之前未做的事。   霍元霁的手从后脑慢慢往下滑,经过雪白的颈段、精瘦的背部、细窄的腰部,一路向下。   细腻的触感让人禁不住留恋,行经某地,忍不住把玩、揉捏。   不时点评一番,“好瘦啊,明明吃得不少。”   宣若鱼只觉得自己被挟持,动弹不得,身体某处好似有电流在跳跃,酥麻的感觉一路延伸至尾椎。   没过一会儿,全身都软了。   他一边推拒,一边感叹自己的不争气,想硬气一点训斥对方一句,张开嘴,却说不成声。   他第一次感受到,一只手,就能让他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好不容易缓过来,他抓住那只捣乱的手,双眼弥漫着雾气,“你刚刚说,是谁欺负谁?”   “你欺负我。”霍元霁吃吃地笑起来,像是在控诉,“取笑我做的视频。”   宣若鱼早就知道,这人倒打一耙的能力天下第一。   这个时候,不能硬碰硬,只能示弱。   只认为对对方比较了解,他哑着嗓子,在对方耳边喃喃,“元霁哥哥,我错了,放过我好不好?”   霍元霁低头,对上一双泛着湿意的双眼,粉嫩赤红的脸,忽然就铁石心肠起来。   碾着对方的耳垂。   他说,   “不好。”   ~   两个小时后,两人重新出现在公众眼中。   云正清端着杯香槟摇到他们面前,“若鱼,你刚刚跑什么,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看着他脸红红,又问,“对了,你们去哪里了?”   霍元霁举起两人紧握的双手,露出戴在无名指上的钻戒,显摆似得晃了一圈。   宣若鱼暗笑,上次云正清刺激他的事还被他记挂在心上,这是找场子来了。   堂堂霍氏企业的大总裁,管理着上百亿的跨国企业,私下里居然还记仇。   宣若鱼配合他表演。   云正清就是个棒槌,宣若鱼手都举累了,他才发现。   “老霍,你求婚了?!”   霍元霁笑了笑,漫不经心地反问一句,“没看新闻吗?”   “什么新闻?”云正清配合地打开热搜,果然,#霍元霁当众求婚##宣若鱼接下来行程安排#......好几个热搜词条明晃晃挂在前列。   “卧槽,老霍牛.逼,”云正清很捧场,“刚求婚就上热搜,万一要是没成功,岂不是要在热搜上丢脸。”   霍元霁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拉着宣若鱼转身走了。   陈家人也看了热搜,宣若鱼一露面,就全部都围了过来。   “小鱼,你这么简单就答应他了啊?太快了吧!”陈西京嘟囔。   “是啊,挺喜欢他的,就答应了。”宣若鱼回道。   “没事儿,就是求婚而已,接亲那天我们让小霍知道,我们家小鱼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被他接走的。”   陈一南这话一说出来,立即得到大家的符合。   宣若鱼:“......”   陈家人这回统一口径,要给霍元霁的追妻之路增加障碍,语气是那种家里最漂亮的大白菜被猪了的遗憾。   道喜的人走后,宣若鱼溜到卫生间透气。   一个服务生找到他,“宣先生,有人在四号门等你。”   “四号门?”   宣若鱼想了想,难不成霍元霁又给他准备了什么惊喜。   服务生见他思索,以为他找不到,贴心地说道:“我可以带你过去。”   “不用了,我自己去。”宣若鱼抿着嘴,心里甜丝丝的。   心里暗自揣摩,一会儿见到惊喜后,应该表现出什么样的表情。   怀着激动的心情走到四号门。   这个礼堂一共有八个门,四号门属于后门,位置比较偏。   下午时候,没什么人,风卷着门帘上的绸带,呼啦啦作响。   宣若鱼走出四号门,没看到霍元霁。   忽然,有两个人从侧面的杂物堆里走出来,“宣若鱼,好久不见。”   看清楚来人,宣若鱼的脸瞬间冷了下来,“宣若臻,你不是改行挖矿去了吗,矿山很闲?”   宣若臻脸色青白,手上拿着根烟,走过来,对着他吐了口烟雾。   宣若臻有病,从来不抽烟,这根烟的味道怪怪的。   他下意识往后退,却发现头好晕,眼睛逐渐模糊...... 第81章   “啪”!   铁棍敲击在铁门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宣若鱼睁开眼,觉得头有点晕。   门口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有人在争论。   “汪总,你干什么?说好了把若鱼给我的!”   “浩洋哥,汪总就是问他几个问题,你别激动。”   “问几个问题拿这些东西干什么?!我不允许你伤害他!”   ......   宣若鱼揉了揉太阳穴,眩晕缓解之后,他开始审视周围的环境。   他被关在一个小房间里,内里灯光昏暗,四周堆满了杂物,窗户上装着铁栏杆,看起来插翅难逃。在身上摸了摸,手机不见了。   他倚靠在杂物堆上,仔细听着门外人的争论。   门外守着三人,一个汪伟,不知道拿了什么东西要用在他身上,一个高浩洋看似痴心地想让他回心转意,还有一个绿茶宣若臻,看似在劝,其实心思昭然若揭,话里话外都在惦记着他的血。   宣若鱼走到铁窗前,喊了一声,“把门打开,我要回家!”   他的声音太大,引起了三人的注意。   汪伟手里拿着两个头盔一样的东西,脸色森然地走了过来。   他的表情太过恐怖,面部肌肉扭曲在一起,六亲不认的表情像变态杀.手汉尼拔。   宣若鱼退了两步,差点被满地的杂物绊倒。   借着微弱的灯光,他看清楚了房间里的杂物。   墙角堆着几个蓄电池,几捆铁丝,还有些桌椅板凳。   汪伟知道宣若鱼不好对付,拾起一根铁棍,用力敲击铁栏栅。   铁棍碰撞发出刺耳的声音,宣若鱼皱了皱眉,往后退了两步。   退这两步,在汪伟看来,就是示弱。   他嘴角勾起,语气阴恻恻的,“宣总,请你来试一试我们公司的新产品。”   宣若鱼皱了皱眉,“什么东西?”   汪伟拿着两个头盔在手里掂了掂,“灵魂转换器。”   “噗呲!”宣若鱼忍不住笑了。   走近了,宣若鱼才看清楚,所谓的灵魂转换器是塑料外壳,就像是电瓶车的防风头盔,只是头盔顶上有两个红色的灯,有点像救护车顶上的警报灯。   和以前办公室同事的奥特曼变身器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你笑什么?!”汪伟恶狠狠地说道,“待会儿你哭都哭不出来。”   “汪总,你这是要和我灵魂互换?”宣若鱼问了一句。   汪伟冷笑一声,没有回答。   “你是不是修仙小说看多了?”这次他没有忍,哈哈笑出声来。   汪伟阴沉着脸,大呵一声把他打断,“你他妈看看自己身处什么环境,笑什么笑!?”   “我倒要看看,到时候你变了个样子,霍元霁还要不要你?!!”   这个问题有点突然,宣若鱼停止大笑,思考了两秒钟。   汪伟又矮又丑又油腻,要是换过去,他自己都接受无能。   “你是自己戴还是我帮你戴?!”汪伟举着头盔,抛出两个选择。   “自己戴吧。”   汪伟见他配合,把蓝色的头盔递了过去。   “汪总,你这个高科技多少钱买的啊?”宣若鱼按在一个红色的按钮上,头盔顶部的警报灯闪起来,发出一阵有节奏的声响。   仔细听,好像是一个病人拖着最后的生命力在喊“完~了——完~了——”   “别乱按!”汪伟发怒,“你能不能消停一点,有点阶下囚的自觉!”   “对不起,汪总。”宣若鱼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我觉得你这个高科技可以申请国.家级科技发明大奖。”宣若鱼把头盔戴在头上,“哦哦,不对,应该申请诺贝尔奖,爱因斯坦亲自给你发奖那种。”   说完,一脸乐不可支,完全没有被挟持的恐慌。   汪伟一脸铁青,咬着牙,按下了开关。   两个头盔之间的连线亮起来。   汪伟戴的那顶头盔上的警报灯发出蓝色的光,宣若鱼那顶发出红色的光。   两个头盔同时声音,整个小黑屋充斥着“完—了——完—了——”的声音。   头盔上有电流通过,头皮有种麻麻的感觉。   两分钟后,头顶警报灯停止。   “完了完了”的声音结束,另一个颇有喜感的机器声音响起,“灵魂转换完毕。”   宣若鱼取下头盔,嘴角往上勾起,拿捏出一个自信感爆棚的微笑。   宣若臻和高浩洋吓了一跳。   这他么真的转换成功了?!   一开始汪伟拿出灵魂转换器出来,他们也像宣若鱼那样,发出质疑。   但是汪伟一脸十拿九稳、自信无比的表情,他们也有点不确定。   毕竟他们跟了汪伟很长一段时间,看见他做了很多超一流的决策,不可能犯这种常识性的错误。   他们在旁边,一直怀着半信半疑的心情。   宣若鱼站起来,没有说话,脸上挂着自信的微笑,往门外走去。   路过高浩洋身边,他抬着下巴指了指呆坐在那里的汪伟,“你不是喜欢宣若鱼吗?现在他是你的了。”   他故意端着高傲的语气,挺像那么一回事。   高浩洋往汪伟那边看了看,身体晃了晃,差点没站稳。   “是你说的,不管他什么样子都非他不可,现在他变得又矮又丑,霍元霁肯定不会要他了,他是你的了!”   高浩洋往前走了两步,亲手取下汪伟的头盔,目光呆滞的看着面前的人。   高浩洋伸出两只颤抖的手,想去触摸对方。   双手却停在空中,迟迟落不下去。   汪伟的长相实在是太丑。   宣若臻站在旁边,也有点傻眼。   对着宣若鱼说道,“伟哥,我,能给我换一副健康的身体吗?”   宣若鱼比了个“ok”。   汪伟“嚯”地一声站起来,推开站在面前的高浩洋。   宣若鱼差点没笑到打滚儿,“你们,真的信啊?!!啊?!!”   “这是某淘上买的吧?!”   “就你们这样的智商,必须得二十年脑血栓才配拥有,少一天都不行!”   汪伟恼羞成怒,把头盔摔在地上。   头盔摔在地上,四分五裂,“完—了——完—了——”的报警声却异常顽强地叫嚣着。   远处灯光闪烁,小黑屋周围夜深人静。   宣若鱼被关在小黑屋里,“灵魂转换器”已经被拿走,其他三人在门外商议怎么处理他。   他蹲在地上,把分散在墙角的铅酸蓄电池聚拢在一起。   三人对他的处置方法产生了分歧。   汪伟想把他置于死地,宣若臻还是老样子,想要他的血,高浩洋想得到他。   大概一个小时后,“吱呀”一声,小黑屋的门打开了。   “你们商量好了吗?”宣若鱼忍着笑,努力将刚刚的“灵魂转换器”剔除脑海。   “好了。”宣若臻拿着铁棍,在手里拍着,“我亲爱的弟弟,医生马上就来了,可能要抽你一点骨髓什么的。你别担心,要打麻药的,一点也不会痛。”   “别想着拖时间,这里很隐蔽,霍元霁也找不到。”   宣若鱼皱了皱眉,慌张地拿起一根棍子,抱在怀里防卫。   和之前轻松应对的样子判若两人。   谁也没有注意,月光下,一双狡黠的眼眸闪耀生辉。   只一瞬,那慧黠的目光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可怜、弱小又无助的怂样。   低头缩成一团,任人宰割。   “现在知道怕了吧?!”宣若臻笑道,“乖乖配合,浩洋哥和伟哥绝对不会亏待你。”   宣若鱼站起来,手上拿着个小短棒,做着防御的姿势。   宣若臻看了眼他手上的小短棍,轻蔑地笑了笑,   “敬酒不吃吃罚酒!”   宣若臻恨死了宣若鱼。   要不是宣若鱼,他就是豪门贵子,享受着两个家庭对他的宠爱。   而不是被扔去矿山受苦,偷偷摸摸逃出矿山,跟着汪伟那个泥腿子委曲求全。   他握铁棍,劈头挥了过去。   只要不把他打死,打惨最好,以解心头之恨。   宣若鱼手上拿着小短棍,迎了上去。   长铁棍和短小的塑料棒,明眼人一看都知道谁的胜算大。   没成想,预料的事没发生,反而出现诡异的一幕。   铁棍碰到宣若鱼手中的小棒后,宣若臻全身抽搐,面色苍白,右手好似被502粘附到铁棍上,挣扎不脱。   “你......你......”   宣若臻满眼惊恐,口眼歪斜,刚刚的趾高气昂完全消失不见。   抖动的身体宛如一个智障。   “怎么回事?!”   宣若鱼也抖了起来,扯着嗓子大喊,“宣若臻,啊啊啊,你放开我,我不想和你互换身体!!”   两人的铁棍发出电闪白光以及“滋滋”的声响,看起来真的好像那么一回事。   汪伟听说“互换身体”,虎躯一震,上前拉扯。   拉上去后也开始全身颤抖。   好似三人正在互换灵魂似的。   高浩洋被这样的情况吓到,也伸出手拉人。   没想到,一摸上去,就放不开了。   宣若鱼松开手,调节好蓄电池,站在一旁呵呵笑,   “想不到我演技还不错。”   “我这个叫‘摸电门’。”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带着几分戏谑,嘲讽地看着地上抖成一团的三人。   “这个游戏至少要玩半个小时,爽不爽?!是不是比灵魂转换实用多了?”   十五分钟前,宣若鱼把蓄电池组装在一起,快速做了一个升压电路,拼接成简易的电击器。   蓄电池电量不高,不会对三人造成致命的伤害,但是能让他们挣脱不了,身体弱的还会直接昏迷。   三人在地上抽成一团烂泥,还有点意识,双眼恶狠狠地瞪着,除了怨毒,还有无边恐惧。   本来被他们视作囊中之物的人,转眼间地位发生了180度大转变。   “要是没爽够,还可以追加半个小时。”宣若鱼笑道,“你们慢慢爽,我先走了。”   宣若鱼绕开地上的三人,锁上门,潇洒离去。 第82章 82   宣若鱼失踪了四五个小时,家里炸开了锅。   霍元霁最开始以为他被家人叫走了,陈家人以为他和霍元霁在一起,新闻发布会结束的时候,两方人马一碰面,才发现小鱼不见了,电话关机。   霍家和陈家皆是京城呼风唤雨的人物,陈庆、陈一南、陈一北立刻联络手下调监控,霍元霁则控制了整个会场。   不出半个小时,就找到了传话的那个服务员。   服务员被这样的阵仗吓得腿软,没有恐吓威逼,就主动将事情全盘托出。   会场监控里发现宣若臻的影像,霍元霁一下子慌了起来。   宣若臻命不久矣,他绑走小鱼,极大可能是要抽血。根据两人的恩怨,稍微晚一步,小鱼极有可能有生命危险。   确定废弃工厂地点之后,霍元霁开着车,风驰电掣地赶了过去。   ~   宣若鱼跑出来之后,发现路边一片漆黑。不知道汪伟在哪里找的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四周隔很远的地方才有亮光。   站了一会儿,宣若鱼看到一辆车开了过来,他快速藏到树桩后面。   一辆医疗车,车上下来四个穿白大褂的人,从车厢里抬了不少仪器下来。宣若鱼仔细辨认,有输液设备、抽血设备,杂七杂八一大堆。   这些人应该是宣若臻口里说的“医生”。   “医生”们嘱咐了司机几句,搬着仪器往小屋那边走去。“医生”走后,司机叼了根烟,靠在车旁玩手机。   他玩游戏玩得专心,烟烧到烟屁股了都腾不出手来。   宣若鱼悄悄摸到车旁边,发现车钥匙插在车上。他打开副驾的门,绕到驾驶位。   司机头也没抬,以为是同伴回来了,一边玩游戏一边问道,“这么快?”   只听“嗒”一声,车门锁死的声音才让司机回过神来。   司机吐掉嘴里的烟嘴,看到坐在驾驶室点火的宣若鱼,一时没反应过来。   汽车发动,缓缓往前开,宣若鱼俏皮地和司机挥了挥手。   这时,刚进去的几个“医生”跑了出来,拿着手电筒到处晃,大喊道,“人跑了,快找!!”   司机这才警觉过来,抓住车门把手,跟着行驶的汽车跑起来。   “人在车上!快来!!”   这里应该是个废弃的工厂,厂区中央有个圆形的大花坛。   看清楚路线之后,宣若鱼对着扒在车门边的司机惊慌无措地大喊,“哎呀,这车好复杂,这么多按钮,哎呀,随便按了!”   司机原本都要放弃追车了,听到宣若鱼的话,受到了鼓舞,咬着牙继续跟着跑起来,还不忘招呼同伴,“快跟上,这小子不会开车。”   宣若鱼看了下油格,发现油量充足,悠哉悠哉地继续绕圈圈。等四个“医生”全部到齐之后,才开着车,晃晃悠悠往外驶去。   他先是加快速度,把车门上扒着的司机甩了下去,然后又放慢速度,等着后面的人追上来。   后面的人追上来之后,又踩两脚油门,和追车人保持一点距离。   司机和同伴眼看要追上了,手刚摸上车子后门,汽车猛得向前一窜,又冲出去五六米。冲出去五六米之后,车速又慢了下来。   好似车里坐的人确实不会开车。   总之,让他们有一种马上就要追上车,把车上的人抓住的错觉。   司机和“医生”们跟着追了好几里地,才反应过来,他们被耍了。   车上的人根本不是不会开车,相反,人家还开得非常好,卡点卡得非常溜,硬是吊着他们的胃口跑了五六里地。   循着亮光,慢慢悠悠开了一会儿,宣若鱼发现了公路。他打开车窗,和追车人们做了个拜拜,开着车扬长而去。   司机和“医生”们跟着车跑了大半个小时,筋疲力尽。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现在这个时候,走路回废弃厂房也要一个多小时。走回去之后也很具体,唯一一辆车被开走了,到时候他们还得再走出来搭车。   “医生”们一合计,也不回去了。他们本来就是非法行医,虽然是按照雇主的要求办事,但其中的猫腻还是知道一二。   一般都是雇主要么花钱要么利诱找来的“自愿献血者”、“自愿捐献器官者”,现在“自愿者”跑了,他们也落不到好,还不如现在就跑路。   汪伟三人摸了电门之后,全身麻痹,被赶来的“医生”救出来之后,躺在地上好长一会儿才缓过来。   宣若臻被救过来的第一时间就是让“医生”们出去抓人。这里很偏僻,走到公路至少要一两个小时,宣若鱼的手机被他们拿了,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想抓到他还是很容易。   抓到宣若鱼之后,他一定要将他的血抽干。   宣若臻的手脚还没恢复完全,拄了根棍子出去找人。走到工厂门口,看见一群人跟在车后面跑。   “别让他跑了,抓住我有重赏!!”   四周安静异常,宣若臻的声音尖利,刺耳地叫嚣。   “重赏”二字像一剂强心针,追车人听到后,行动快了五秒。   宣若臻站在原地,看着车越开越远,汽车尾灯的亮度越来越小。   他的心里咯噔一声,大概已经知道了结果。   ——宣若鱼跑了。   霍元霁和陈家都不会放过他,这回他面临的,不只是矿山苦工,还有牢狱之灾。   绝望和无助的黑暗铺天盖地席卷,宣若臻站也站不稳,瘫坐在地。   忽然,原本消失的车尾灯居然又回来了。   越来越近,逐渐清晰。   抓到了?!   宣若臻从地上爬起来,激动地冲到车边。   “给他多打几针镇静剂,现在我说了算!!幸亏抓到了......”   车门猛地打开,把他的话打断。   看清下车的人,宣若臻踉跄几步,摔到在地,“怎么......怎么是你......”   司机和“医生”们被五花大绑,从车上滚了出来。   霍元霁从车上下来,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宣若臻。   他的眼神锐利、阴鸷,周身散发的煞气让数九寒天更加阴冷。   在宣若臻眼中,霍元霁一直是偏偏贵公子。   现在的霍元霁,身上的教养、贵气全都消失不见,剩下的是近乎疯狂的恨意。   他一脚踹过去,直击宣若臻胸口。   这一脚又狠又准。   宣若臻倒在地上,心口像是被铁锤击中一般疼痛。   他捂着胸口,蹒跚往后退,“霍元霁,你有本事就把我打死啊!”   “打死你,岂不是便宜了你?!”霍元霁慢慢悠悠上前一步,眼中全是不屑,“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我会使用法律的武器,让你的余生都在监狱里渡过。”   他的声音不快不慢,带着沙哑的磁性,如果说起情话,必行让人面红心跳。   说出这么扎心狠绝的话,也能让人脚底生寒。   霍元霁吩咐手下,守着他们在废弃工厂待到明天早上,警察同志大半夜也要休息,天亮之后再报警。   京城的气温零下负十度,废弃工厂没有取暖设备,这一晚,有的熬。   司机和“医生”们痛哭流涕,祈求霍元霁早点报警,这么冷的天,冻死了一了百了,要是冻出毛病,就是一辈子的伤。   宣若臻瘫坐在地,尤不死心,“霍元霁,我好歹也和你有过婚约,你有没有一刻,用正眼瞧过我?!”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就后悔了。   要是霍元霁哪怕有一点在乎过他,他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下场。   霍元霁上车关门,声音淡漠,“我答应婚约,从来都是为了小鱼。”   “你,永远都只是个冒牌货。”   说完,绝尘而去。   宣若鱼身上没有手机,他在车里找到一些零钱,把车停靠在路边便利店旁。   折腾一天,他没怎么吃饭,在小黑屋是被冷醒的。   危险解除之后,又冷又饿。   他用零钱买了杯方便面,几串鱼丸,吃完之后借便利店老板的电话,拿到电话,发现自己除了110,不记得一个熟人的电话。   只记得霍元霁的号码后面是一连串的8,前面几个数字有点不确定。   他拿着电话,抓心挠肺地想号码。   忽然,被人轻轻一拽,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熟悉气息的包裹下,他放下手机,抿着嘴笑。   他要找的人已经先一步找到了他。   霍元霁抱着他,仿佛是在确认面前就是他要找的人,宽阔的身躯有些许颤抖。   他没有说话,只是慢慢收紧双手。   用身体语言诠释他的担心、他的害怕。   宣若鱼被紧紧抱住,过了好久,他觉得有点不自在,动了动,“元霁,老板看着我们呢。”   “让他看。”霍元霁置若罔闻,只当便利店老板是空气。   便利店老板的眼神太刁钻,宣若鱼受不了,挣脱开来。   霍元霁看着他,弯着眉眼,眼里闪着光。   在宣若鱼面前的他,清隽儒雅,语调温柔,“你刚刚在给我打电话?”   “是啊,”宣若鱼敲敲脑袋,“我跑出来之后第一时间就是联系你。”   他的语气有点骄傲,邀功似的。   霍元霁在他头上揉了揉,“安全最重要,记不得我的电话先报警。”   “我记得......”   霍元霁淡淡地看着他。   “好吧,我不记得。”   被当众拆穿,让他觉得很丢脸,他不服输地问道,“你记得我的吗?”   霍元霁不仅记得他的电话,连他的身份证号都记得。   看着他毫无思索地背出一大串数字,宣若鱼用手捂着他的嘴,“知道你厉害,我一会儿就把你的电话反复背诵。”   见对方定定地看着自己,宣若鱼把自己怎么用电击电倒三人逃跑的事说了,“你不知道,我多么聪明,他们三个倒在地上,毫无反抗之力......”   打不通电话,找不到人的无力感再次袭上心头,霍元霁把他按在怀里,喘了好大一口气。   就像抱着一个失而复得的珍宝,再也不想放开。   他无法想象,失去小鱼,他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还好,他的小鱼,那么聪明,自己也能化险为夷。   就是心太软,怎么没把那几个人电死。   让小鱼陷入险境这种事,他不能再经历第二次了。   宣若鱼被他抱着,感受到对方心跳越来越快,背脊也开始起伏。   伸出手,在对方背上轻轻抚摸。   “好了,我不是安全了吗?”   宣若鱼从他怀里探出脑袋,“对了,你怎么找到我的?”   一系列复杂的保护小鱼的想法早已在脑海中成型,心中有不少告诫想表达。   诸如“以后让保镖跟着”“出去每隔一个小时给我电话”......他甚至想给他戴上定位器。   可是面对那双灿若星辰的眉眼,永远开朗的笑脸,不忍打扰,不忍施加压力,只想让他每天开心快乐。   最后到嘴边的,只剩下一句简单的告白,   “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第一时间找到你。” 第83章   京城的冬夜,晚上接近零下10度。废弃工厂大门紧锁,一群人挤在小黑屋里冷得跳脚。不管身体好的还是差的,都不敢睡,在小黑屋里做了一晚上的运动,只为了不被冷死。   第二天一早,警察接到报案,驱车前往废弃工厂。   嫌疑人们累得筋疲力尽,看到警察同志,仿若看到救星,主动交待,只求被带走,带到一个有暖气的地方。   汪伟一伙人涉嫌绑架,偷盗人体器官,情节严重,按故意杀.人未遂定罪。   汪伟深陷牢狱之灾,SL公司被李梅凤接管。   他所得到的财富、地位,如云烟般消散。   与审讯室里愁云惨淡的气氛不同的是,陈家张灯结彩,准备宣若鱼和霍元霁的婚礼。   宣若鱼被绑架这件事引发的后遗症——不管他干什么,都会有保镖或近或远地跟着。   霍元霁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每天电话不少。要是开会什么的偶尔没接到电话,过不了几分钟,霍元霁就会出现在他面前。   他刚开始以为都是巧合,后来知道这是家人对他的关心。   霍元霁变得非常粘人,在他的不懈努力下,刚求婚没两天,宣若鱼就拿着户口本和他站在民政局门口。   冬日,呼吸在空气中形成一团热气,滴水成冰。   宣若鱼的心却却热乎乎的。   霍元霁的户口本上只有他一个人,过不了多久,两人就会出现在同一个户口本上了。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啊?”宣若鱼望着民政局门口的长龙,“怎么这么多人,排到我们都什么时候了?”   霍元霁看了下日历——“宜嫁娶,诸事大吉”   “要不,我们改天来?”宣若鱼不喜欢扎堆。   他们俩算是名人,戴着口罩,身高和脱俗的气质还是吸引了众人的围观。   霍元霁:“……”   “后悔了?”   宣若鱼拉着他走到旁边,小声说道,“不是,就是不想排队。”   他确实不是后悔,就是觉得忽然。   昨天,软趴趴不肯吃饭,宣若鱼去霍元霁家里看猫。   软趴趴平时爱跑酷,门一打开的时候,都会看到一个黑影跳来跳去。   这回却安静如鸡,乖乖窝在沙发上,扁脸蛋儿睡在它旁边,帮他舔毛。   “这种情况几天了?”宣若鱼问道。   “有一段时间了。”   “你怎么不早说?”宣若鱼把软趴趴抱起来翻了个身,在在肚子上捏了一下。   软趴趴的肚子有点大,鼓鼓囊囊的,摸上去想是里面有什么东西。   宣若鱼吓了一跳,差点把猫摔了,“它吃什么了?肚子里面怎么......有东西在动?!!”   软趴趴耷拉着脑袋,看起来没什么精神,被摸肚子,一声未吭。   反而是一向憨实的扁脸蛋儿在一旁“喵喵”叫。   “没吃什么,都是以前你买的。”霍元霁伸出一根食指,在猫肚子戳了一下,“它应该是怀孕了。”   “什么?!!怀孕了?!”宣若鱼大吃一惊,“你家不可能有野猫进来吧?”   霍元霁又在扁脸蛋儿头上点了一下,“前段时间我看到扁脸蛋儿骑在软趴趴身上。”   宣若鱼:“!!”   他把软趴趴放下,捏着扁脸蛋儿的腮帮子玩,   “看不出来啊,扁脸蛋儿,看起来憨厚老实,没想到啊没想到!”   他逗猫逗得高兴,忽然被抱住。   霍元霁把头埋进他的脖子,手伸了进去,声音闷闷的,“猫都怀孕了,我还没上本垒。”   宣若鱼伸腿踢他,“你怎么和猫比?”   “人不如猫。”霍元霁嘴上委屈,手下一拉一拽,把对方的皮带抽了。   宣若鱼刚想抗议,嘴就被堵住了。   刚开始,宣若鱼还能分心和他理论,“你故意的是不是?故意拿猫说事。”   到后来,只能发出轻声的呢喃。   偏偏上了本垒那人还不依不饶地让对方说话。   “小鱼。”   “......唔,”   “我的电话号码你背下来了吗?”   “......”肌肤上的触感让人战栗。   半天没听到回答,他的头被迫抬起和对方对视。   “我想听,”霍元霁的鼻尖布满细密的汗珠,温润的唇在对方的下巴上轻啄,“听你背我的电话号码。”   “......138......”   “后面呢?”   “8888?”   “不对。”   “嗯呢......”宣若鱼懊恼,他的身体像是被蒸熟了的虾,连脚趾尖都泛着粉。   这个时候,还逼着背电话号码。   背的出来才有鬼。   “6888?”   “错了。”霍元霁轻笑,“要惩罚。”   “......”   蒸熟的虾被拉拽起来,被带到了窗边。   “小鱼,你看,下雪了。”   窗外白茫茫一片,呵出的热气在玻璃上形成一片雾气,被两双手划出一道道水痕。   背电话号码是一道无解题。   背出来了,那是不专心,没背出来,那是不用心。   宣若鱼被惩罚了,一会儿侧身躺着,一会儿站起来,有时又坐在对方怀里。   最后红着眼,软声哀求,才被放过。   一个小时后,一轮结束,他的腿还软着。   霍元霁抱着他洗澡换衣服,像打扮bjd娃娃一样将他穿戴整齐。   “我不想出去,腰酸。”宣若鱼窝在被窝里,不肯出来。   “那我帮你揉揉。”   霍元霁的身体覆了上去,一双大手温暖有力。   揉起来非常舒服。   只是,刚了解过其他部位的细腻润滑,怎么可能只满足于停留在一个位置。   最后,宣若鱼不得不从被窝里爬出来,来到了民政局门口。   民政局人真的很多,霍元霁看了看身畔的人,不适合久站,更别说排那么久的队。   他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来了几个人,在民政局门口摆了个展台。   工作人员拿出一堆现金和红包,对着排队的人宣传——“今天是霍氏集团总裁结婚的喜庆日子,凡是送上婚礼祝福的新人,皆可参与抽奖,最低一万现金,最高海岛双人游,只限在民政局排号领证但是还未办理的准新人。”   一开始,只有几个排在后面的新人过去抽,看见最少都领了一万块的红包之后,排队结婚的队伍陆陆续续排到门口的抽奖队伍面前。   民政局里排队结婚的新人少了五分之四。   宣若鱼:“......”   “有钱人真是可以为所欲为。”   霍元霁拉着他的手走进去。   出来的时候,一人手上一个大红本。   “祝福声越大,抽的奖越大!”工作人员看到霍元霁出来,卖力吆喝,“不能重复啊,重复的不算。”   门口排队抽奖的新人拿着奖金满脸喜气洋洋,“我祝霍总及夫人白头到老,永结同心!”   “这句说过了,换一句。”   “那我祝霍总和夫人白首不相离!”   “祝霍总和夫人缠缠绵绵到天涯!”   “祝霍总和夫人早生贵子!!”   “祝霍总和夫人比翼双飞、恩爱到白头!”   “祝霍总和夫人床头吵架床尾和!!”   “......”   宣若鱼听到话筒里传来的祝福声,觉得羞耻感爆棚,拉着霍元霁往前跑去。   “老婆,去哪里?”   “把你卖了。”   “卖给你当老公。”   天空飘来大朵的雪花,在两人的头上绽放。   黑发被染上霜,好似在这一刻,真的一起白了头。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