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族之摄政王[穿书]》作者:罗桑浅夏   文案   【主受狗血文:只有攻觉得自己在宠受】   摄政王创业未半而被小皇帝害死,掉进一本名为《我的完美军雌》的书中——   在书中他是一只欺凌幼弟,好色残忍的纨绔雄虫,幼弟名为木隘,是书中主角,和那个没良心的小皇帝同名同姓。   系统介绍剧情:   “帝国三皇子木凌,您是主角木隘的亲生哥哥,作为一只珍贵的雄虫,您和主角一样拥有晋升王虫的资质。   您凭借暴戾残忍的性格让帝国上下的雌虫、亚雌闻风丧胆,并且长年欺凌温和软弱的主角,您十八岁那年玩弄了一只军雌,让其怀/孕/流/产/后又将其抛弃,您的弟弟主角收留了这只军雌。   这只军雌潜力非凡,后期突破了精神领域双S级,在他的帮助下,主角顺利突破精神障壁晋升为王虫,找您报仇成功并吸收了您的王核。   作为竞争者系统,我建议您立即改善与主角的关系,并在十七岁碰见那只军雌时好好对待他,令他对您一见倾心再见钟情,日后突破王虫的人就会是您。   特别提示,主角身边有主角系统,功能强大过我,还请您尽早行动。”   木凌谢绝:“不了,这些虫世界观扭曲,价值观成谜,人生观诡异,满脑子只有交/配,我对他们不感兴趣。”   “那建议您走主角伙伴的路线,将这只军雌送给主角。”   “...那兔崽子白皮黑心,狼心狗肺,简直浪费我的专业能力。”   “提醒宿主,两人同名同姓不是一人...还有您的专业是?”   “文治武功,定国安/邦,致盛世以清平,还百姓以安宁。”   【系统规划路线中】   木凌斩钉截铁:“这个世界有问题,需要被矫正,我只接受志同道合者与我同往。”   【紧急搜索“志同道合”者ing】   搜索结果:   【帝国红色通缉令:   北三区匪邦首领,S级雌虫堂洛斯,悬赏两亿虫晶。   罪名:以令人发指的手段杀害雄主。   注:缉拿归案无论死生   洛迦帝国   星元2972年11月12日】   系统:志同道合者过于凶残,请您慎重考虑。   木淩:就他了。   十九岁那年木淩离宫出走,到了帝国边缘三不管的灰色地带——匪邦,实施他图谋十年之久的造反大计。   “虫类已无力自我矫正,我得请人类外援帮助矫正这个扭曲的社会。”<   ——《我的造反史》(木淩)   帝国雌虫们:殿下为何造反,是节目不好看了还是雌虫不听话了,是有人伤您的心了还是宫里小点心不好吃了!告诉我们,我们去灭了他们。   木淩:妈的,智障!   阅读提示:   1.古穿未   2.大环境雄虫珍贵,身娇体软精神力彪悍,雌虫大多跪舔雄虫,但这是一只手撕过雄虫的受,系统警告非常危险。   3.攻表示,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强身健体修炼精神,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之前为摄政王,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以一颗拼搏的事业心和受谈恋爱。   早期:这些虫满脑子只有交/配,无心工作,这样不可以。   后期:我家雌虫满脑子只有工作,无心和我交/配,这样不可以。   4.前期攻宠受,后期互宠,有生蛋情节   5.穿书为支线剧情,要到后半部才会出现,介意者慎,本文人虫混居,攻前期冒充人类   6.爽文甜文,本质上是基建种田文。   7.本文不适合洁党阅读,可以告辞。   心思深沉貌美王虫攻 X 狂拽酷炫(不是)又苏又帅受   (本文正儿八经的名字叫《匪邦》,不正儿八经的名字有《这只雌虫不肯生蛋》《这只雄虫要造反》)内容标签: 强强 年下 星际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木凌 ┃ 配角:堂洛斯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殿下,这只雌虫超级凶   立意:对世上所有不公坚决说不,哪怕磕到头破血流 第1章   乾德十五年,春雨微寒,左丞相携百官上奏,言及皇帝年已十五,可束发而就大学,请摄政王还政。   摄政王欣然,允诺今上寿辰日还玺,并辞所有职务,余生只做一富贵闲王。   暮春,谷雨。摄政王木凌定《治安十策》,于纵贯国境南北二十余个大小州郡推广新政,下放去年新科知州、郡行治安策,令新官年末进京,面圣述职,言策之利弊。   立夏,摄政王作《兵法要略》,呈请今上批阅,请归入皇家藏书阁——天水阁。   仲秋,墙垣困锁京华风。   城北的枫林红遍,城南的翠嶂入天,西风向晚日,皎月上中天,乾德帝木隘十五生辰在满城渐冷的风中来了。   大宴前晚,木凌携费心八年编纂的《理政》,还有皇帝最喜欢的杏雨楼糕点进宫辞行。   自皇帝五岁登基起,年年生辰他都会私下操持一场家宴弥补他年幼失怙,亲情残缺的遗憾。   木隘欣喜地迎他,半是撒娇半是哀求地要他不要离京,他无奈之余也有些酸楚:“皇叔不走,你难以亲政,何况左相生性刚直,博学广识,可为朝堂肱骨,你以后可多倚仗他,凡事和他商量。上将军不日就要回到驻地,他自恃武力,性子狂傲,你可启用他的副将制衡,那人老成稳重,一心向国,朝内纷争鲜少沾身,是个忠心耿耿的将才,我这些年一直压着他,是想把他留给你,镇国□□乃是重中之重,你千万谨慎,不可擅动…”   他还未说完,木隘抱着他的手臂哀叫:   “今天朕生日,皇叔不要说这些扫兴的话了。”   木凌神情一肃,看着木隘那张婴儿肥尚未褪去的小脸冷声道:“国家大事哪有扫兴不扫兴的说法…”   木隘眼圈发红眼里含泪,看着稚气可爱又无辜可怜,木凌和缓神色:“日后我不在,你要…”   “皇叔!”木隘突然打断他,从桌上端起一盏酒递过去:“皇叔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他不再称朕:   “十一年来你摄政,外面有多少污言秽语我心里清楚,他人如何能知其实你事事为我周全。你既已决意离京我不能阻拦,惟愿皇叔日后山高水长,天高地迥,可以逍遥余生,侄儿无以回报,只有敬这一杯酒,干!”   木凌动容,眼里也有了潮意,良久说不出话来,只能将手中的酒盏一饮而尽。   见他饮尽,木隘神色微变,沉默一会儿道:   “但有一件事……朕思前想后也没想出更好的办法。”   “嗯?说来听听。”   他缓缓道:   “皇叔躬耕十一载,朝野上下莫不为您是听,上将军品性狷狂,除了您谁也不放在心上,边军将士只知王爷不知陛下。左相刚直,仍要您授意才肯谏言让朕临朝亲政,您放出去的官员不是朕的官员,是您的官员——您这一走,恰似蛟龙入海,朕很担心…”   木凌面色不变,心渐渐凉了下来,一时不知茫然还是恍然,听到自己用寡淡的声音问:“陛下以为如何?”   “朕不敢放您,也不敢留您…”木隘大叹一声,摸着下巴苦思冥想,然后冲拳击掌:“所以朕想了个两全其美的主意。”   木凌腹中绞痛,舌根尝到翻涌的腥甜,沉沉地闭上眼,跌在椅子上,听见最后的声音是木隘难过的哭泣:“只能委屈皇叔您突发恶疾留京修养,但恶疾难医最后暴毙而亡,朕以父丧之礼守孝三年,如何?”   如何?   如之奈何。   ……   木凌被寒意惊醒,系统还在继续关于私自离宫出走危险性的科普,他太阳穴抽痛,厉声道:“噤声。”   禁言三秒后,系统开始了关于本书剧情的碎碎念。   木渞额头蹦出青筋:   “再提木隘这两个字我就把你卸了,嫌我睡的太/安稳了么?”   系统无辜:   “您的权限不足,而且他是主角,我知道的剧情都是围绕他展开的。”   关于一只软白甜的小雄虫如何斗倒恶兄升级成王虫这种三流剧情讲一遍就足够了——不用系统提醒,他当然知道这个木隘不是他含辛茹苦教养大的小崽子。   他一门心思想做周公,对方却不想做成王。   愚蠢的兔崽子,以为这样杀了他后面就没麻烦了吗?   面对系统的回答,木凌很冷漠:   “嚼舌。我主你仆,你遵命就行,哪那么多废话?”   “我是系统,您已经违规屏蔽我很多次了…”系统可怜巴巴,宿主掌握了精神力修炼方法以后竟进化到可以屏蔽它的地步,还是它太废柴才造成的当前局面:“您为何这么讨厌主角。”   这脑子不好使的玩意儿居然寄居在他脑子里,原因难道还不够清楚?木淩无声叹气   从品性到长相,木隘那只小雄虫和自己那狼心狗肺的侄儿如出一辙,常年披着一张受惊过度的兔子皮,每个毛孔都写着单纯无辜,倒衬的他十分居心叵测,真让人多看一眼都膈应。   他凉薄一笑,不欲掰扯,只道:   “本王小白兔PTSD,你再啰嗦我就直接去找堂洛斯告诉他我是雄虫。”   顾念宿主身家性命的系统怂了:   “雌虫堂洛斯危险指数奇高,当年他叛逃,屋内留下被扯成两半的的雄虫尸体,经证实那是他的雄主。   他对雄虫既无尊重也无爱护,甚至可能憎恨非常,传说他叛逃后还杀害数十只雄虫,没有一只雄虫能从他身边逃出生天。”   系统渲染恐怖,木凌想起这些年来碰到的雄虫只觉得他们活该,但懒得和这嚼舌精多嘴,省的把它训得更加牙尖嘴利。   此时,飞船的广播通知:   “各位乘客,欢迎来到匪邦,此处坐标:半人马座星系,三马恒星,第七行星——天目星北极,舱外温度零下四十摄氏度,大雪。   飞船将于三十分钟后抵达天目北极港,接地成员正在交接,请各位稍安勿躁,离舱前机务成员将归还各位的武器装备。   在此提醒一句,虽然各位此前不是人渣败类就是虫族渣滓,造过各种见不得光的孽,但切勿在此恃武行凶,迎接你们的是匪邦最精悍的雌虫卫队,最后送上此地恒言:既往不咎、入乡随俗。   好了,败类们,新生活愉快,请于离舱口登记身份并领取必要物资。”   广播里的声音到后来按捺不住嚣张,每个字音都透着即将卸掉大包袱的快活。   飞船停稳,木凌戴好兜帽站起来,后排的家伙伺机已久,殷勤地跑过来伸手要帮他提包,被他一把按住:“有事?”他看了那人一眼,不确定是不是人,可能是虫子——从外貌看应该是只雌虫。   那家伙一脸恍惚,见木凌皱眉才醒神:   “我帮您拎,我帮您。”   系统提示:c级雌虫。   木凌一挑眉,确定自己没有散发信息素,绝无可能被发现雄子的身份,所以这只虫这般殷勤…系统说:“知好色则慕少艾,不分种族雌雄,您应该很习惯了。”   木凌浅笑,拎起自己的包:“不必劳烦。”   另厢呵斥系统:“聒噪。”   那只被木凌容貌弄得神情恍惚的雌虫迷瞪瞪地跟上去:“您要去哪,我跟您…诶?”   他定眼看去,通道上挤满了等候下舱的人,哪还有木凌的影子,他怅然若失:哪怕是雄子他也未见过长得这样好的,还没问他到底是什么呢?   木凌熟练地甩开尾随者,把兜帽拢紧问系统:   “不说匪邦是三不管地带,人虫混居无纲无纪,烧杀抢掠稀疏平常,身上没有刀枪都不敢在路上走,但我看这个港口的人行事有度,纪律严明,秩序甚至好过帝国很多地区。”   舷窗外,负责接引的人将人群分流至各个安检口,每天来往的人中不乏凶徒,然而这里守卫严密,一旦异动出现很快就会被扑灭,一队荷枪实弹的雌子出来将擅动者押解带走,所有人对此见怪不怪,他们神色如常,甚至还会礼貌问候雌子们。   系统的机械音愣是挤出几分委屈:   “您已在剧情之外,我也不清楚。”   “所以要反省自己的无能。”木凌神情冷淡,又道:“沉默是美德,如果除了木隘你什么都不知道的话,就要好好修德。”   系统:“我的功能不如主角系统完善,不能为您排忧解难,但是这里真的非常危险,哪怕现在看上去风平浪静。一旦您雄子的身份暴露就会引发此地雌虫暴动,届时没有帝国武装镇压,下场会无法收拾。”   木凌揉了揉太阳穴,才叫它不要聒噪又罗里吧嗦这么长一串。   “若是以前,你在本王府中这般说话,早被杖毙无数次了。”   “条件无法满足,您得先把我装载在一具身体上才能杖毙我,依您克己节俭的性格,不会容许这种浪费存在的。”   系统言辞凿凿,它早摸清楚宿主抠门精的本质,堂堂一个王爷,不爱锦衣不跨名马,不取娇妻美妾不用仆从成群,为了厉行节俭他还以身作则,加上当年担心动摇国本,他孩子也不生,开销用度就更少了。   木凌叹了口气:   “扫描人群成分。”   “本船共有乘客三百二十四名,其中雌虫一百二十名,人类男性一百一十名,人类女性九十名,包括您在内的雄虫共四名。”   “还有三个?”木凌来了兴趣。   帝国雄虫完美兼容了飞扬跋扈和胆小如鼠两种秉性,不论强弱,个个都觉得自己顶金贵,不可轻易涉足险境,每每出行总得配备三个以上的雌侍雌奴保卫安全。   这种连远一点地方都轻易不肯去的家伙居然也肯到这帝国三不管的地方。   万一横死在这,别说亲属朋友,就是帝国官方来要凶手,都是要不到的。   “除了一位C级雄虫,其余都是D级,应该是家破人亡不得已到这里寻找出路。”   倒也不是没有,木凌的好奇心消停了。   低级雄虫没有家族扶持很容易被高级雌虫反噬,虽然匪邦不一定比他们家乡安全,但如果家里边已经有十分显眼的威胁,逃跑是这些孱弱雄虫唯一的选择。   系统忧心他恃才傲物,忍不住苦口婆心:   “就算您等级很高,雌虫暴动不是开玩笑的,一个两个很好镇压,但成百上千,成千上万的雌虫一同暴动,您父亲那种级别的雄虫也得躲避锋芒,您身边没有雌子护卫,更危险了。”   木凌懒得理它。   系统继续喋喋不休:“匪邦的雌虫对雄虫不友好,都和他们首领一个样,后来也陆续有雄虫在此失踪的新闻报道…”   “噤声。”木凌冷然道。   他们到了离舱口,负责登记的雌虫瞟他一眼:   “摘下帽子。”   木凌依言摘下,那只雌虫愣了好一会儿,木凌催他:“好了吗?”   “好,好…了…等等!”他终于想起自己的责任,清了清喉咙问:“种族。”   “人类。”   那只雌虫又看了他一眼,呆呆地点点头,埋头记录,写完却不死心,抬起头再问:“真的?”   木凌微笑,这一笑更让人目眩,那只雌虫听见他反问:“不然呢?”   雌虫黯然:“姓名。”   “穆邻。”   “啊,怎么写?”   木凌写下自己的名字:“取睦邻友好的意思。”他笑:“家父希望我代表人类和虫族发展睦邻友好关系。”   雌虫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不知道木凌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但还是尽心尽责地交代道:“这是你的身份手环,”他把一个纯黑的手环递给他:“不要弄丢,不管你以前叫什么,是什么身份,这里只认你报的信息,交通、食宿、上网、工作等等一切都要实名制,但不要太依赖它,实名无法预防所有犯罪。   你出去以后往左走,出安检口顺着指示牌找去城里的接驳车,要赶紧进城找酒店,入夜这处不安全。还有这是你的呼吸机,可能用的上,天目城大气稀薄,虫族没什么,但有些人类难以适应,还有还有,和雌虫保持距离…雌虫就是…”   “你这样的?”木凌道。   那只雌虫勉强笑了下:“对,你可能不清楚,这里的雌虫远比洛迦帝国内部要危险,如果碰见行为举止异常的切记要赶紧跑,去堂洛斯的大厦找中心城护队,进城以后最高那栋就是。”   “了解。”木凌没有细问所谓异常行状究竟是什么,但那只雌虫仔细描述了一番:如果看见有浑身不自然颤抖、喘息剧烈、情绪失控、两眼发红、高温发汗等症状的雌虫,一定要拔腿就跑。   木凌当然知道,这是雌虫狂化的前兆。   匪邦缺乏精神稳定剂和雄虫,又聚集了大量违法乱纪的雌虫和人类恶棍,就像一个塞满黑火/药的狭小木桶,一颗火星就能引爆。   这也是系统不断发出警告的原因之一。   正是极地的隆冬,下飞船的时候如刀的北风刮面,斗篷被风灌满,如一只吹胀的气球一样鼓起,一只皓色的腕子从斗篷里伸出来压住几欲被吹走的兜帽,木凌啧了一声:“是个环境恶劣的地方。”   系统赶紧说:   “我查了,回程的船票还在售。”   “帝国的告示很快就会出来,我们得找个地方处理一下这张麻烦的脸。”   木凌懒得理它,他以帝国的工作速度推算了一下日程,计上时差,从宫内发现他失踪起算,到命令层层下达,再到发往各盟国各联邦,最迟后天清晨,印有他大头照的寻虫启示就该出现在大街小巷了。   匪邦环境特殊,也许会再晚一些,但保险起见他最好今天就把这副皮囊好好伪装一下。   他按照港口指示牌寻到了通往匪邦中心城的接驳车,售票处显示车票200虫晶,兑换成人类货币约7000元。   他登时肃然,听见队伍前方有人抱怨价格,售票员嗤笑:“先生,天目星物资匮乏,帝国又不与我们通商往来,能维持正常运转已经很不容易了,嫌贵,嫌贵赶紧去城里找活干,先告诉你工作很难找,没点本事就等着饿死街头吧。”   木凌为了掩人耳目,出走的时候没有带太多钱财,目前来看这里的物价起码是帝国内部的三到四倍,按这样的开销,他很快就会面对这世上绝大多数生物都要面对的一个问题——贫穷。   这个认识顿时让他牙疼起来。   匪邦不是帝国宣传中纯粹的无法之地,尽管物价高昂,但基本的文明秩序还在,对于一片满是暴徒的土地而言,□□的成本极其高昂,再加上帝国的封锁隔离,这一片穷山恶水没有沦为原始蛮荒者弱肉强食的乐土已是艰难。   他开始对这里的治理者感到好奇。   安全起见他还是花钱上了接驳车,买不起车票的人和虫只能步行前往中心城,港口至城区约莫两百公里,路上要是能搭到便车自是幸运,否则极寒和盗匪就能让这一路横尸满地。   车上的乘客大多前科累累,和他一样把自己裹得严丝合缝的大有人在,木凌终于毫不起眼,不由松了口气。   ……   “诶,你在中心城…有虫接没?”   才安下心就有人来撩他,那人挤眉弄眼不停往他那蹭,直到大腿抵上刀尖,那人在银光闪烁的锋刃前讪讪退开:“我没别的意思,就是问问。”   “该问问,不该问的别问。”   甭管他说真说假,木凌都不想和他有丝毫瓜葛,这人初生牛犊毫无沉稳之色,他自己尚未稳定,还没有收跟班的打算。   “那我问该问的,诶你,之前犯的啥罪啊?”他一副自来熟的样子。   见木凌不理,他自顾自道:   “你猜我犯的啥事——肯定猜不到,我黑了秘港银行的主机,套了五百万虫晶,他们发A通缉令抓我呢!”   木凌这才瞥他一眼,秘港是帝国沟通南北的重要港口,富得流油,区区五百万虽不值一提,但城市银行的系统被攻破了就是奇耻大辱,这个A级通缉令不亏。   那人洋洋自得:“但还是比不上堂洛斯,诶你知道他吧?”   “你是什么?”木凌终于施舍他几个字。   那人来劲了:“亚雌,我是个亚雌,你呢?雌虫?不太像…也是亚雌?”   “人类。”   那人卡住了,感情吹这么半天人家可能都不知道他的丰功伟绩究竟是什么:“哦,我跟你说啊,秘港就是…”   “我知道。”木凌淡淡道:“我对虫族很有研究。”   但虫族对人类鲜有了解,基本认识止步于教科书中提到的一个孱弱种族,那人暗自观察木凌,觉得他和书里的描述不太一样。   “你不怕啊…一个人来这。”   “你不也是?”   “我城里有虫接我。”那人嘿嘿一声,伸出手:“认识一下,我叫卡恩。”   木凌把脸遮严实,慢悠悠地把手伸过去:“穆邻。”   卡恩握着他的手上下晃了晃:“很高兴认识你穆邻,你的手真好看。”   他握完没放开,反而举在眼前仔细端摩,还未来得及生出更多感慨,爪子被木淩反扣住使劲压下,卡恩连声哀嚎:“疼疼疼。”   “虫子不知道怎么握手吗?”   “知道知道,你怎么这么凶?”卡恩揉着手腕抱怨道:“我本来想说你要是没虫…人接,我可以带你一程。”   “这么好心?”木凌冷笑。   “你也不瞅瞅这满车的家伙,一看身上就有命案的,我们这种技术犯处于绝对的弱势,不联合起来等着被先/奸/后/杀吗?”他龇牙咧嘴:“那些可是雌虫,没有雄虫管束缺少精神稳定剂的雌虫,你是人类都不知道这些家伙的可怕,发起疯来…”   “我知道。”   作为帝国版图的奠定者,人类最忌惮的生物武器,雌虫拥有高达健猛的体格和超强的战斗意识,生性狡诈冷酷,战斗力极其彪悍。高级雌虫能外放虫甲,一只虫就是一辆机动性能极好的战车,常规冷热武器根本无法近身,在目前已知的所有生物中,雌虫拥有最完美的□□。   但这种完美兵器随着年岁增长会逐步走入狂化的危机之中,若不与雄虫结合接受雄虫的精神标记,大多数雌虫在三十五岁之前就会爆体而亡。   他们的性/欲和战斗欲望一样强烈,对繁殖的崇拜刻在每只雌虫基因里,他们既是战斗武器也是繁衍机器,大多数雌虫的一生蒙昧而短促,尤其是低级雌虫,更有惊人的折损率。   雄虫对雌虫的压制写在了生物链里面,平均活一只雄虫就可以活五到十只雌虫,高级雄虫可以支配更多雌虫,这种支配原以为是不可逆转的,直到发生了十年前那场震惊全国的血案。   帝国叛将堂洛斯反杀自己雄主,那是只才突破A级的雄虫,正值盛年,于情于理都不可能被自己的雌虫杀害。   然而事实已定,帝国发布最高通缉令的同时对此缄口不言,这似乎预示着建造于基因链之上的帝国基石出现了裂纹。   见到第一只雌虫的时候木淩刚到这世界,这具身体九岁。   他不知道雌虫的身份,只是主观觉得他相貌堂堂英气逼人,若还大权在握,他或许会委其以重任。   然壮士冲他匆匆行礼后便捂着肚子跑开,他以为他内急,结果脑子里叫系统的那玩意告诉他   壮士的产蛋期到了。   这仿佛一记闷雷打在木凌的天灵盖。   他知道这是一个虫族的世界,但依旧需要时间解构一下过去的三观。 第2章   木凌不欲与卡恩同行,下车的时候使了点伎俩甩了他,然后在堂洛斯大厦附近的一家旅店投宿。   旅店的门匾上歪歪斜斜写着“客来客店”几个大字,两开的门无法合实,北地的寒风呼呼往里窜,里面的装修和家具破旧不堪,即便如此大堂挂出的价格依旧让人瞠目结舌。老板还很得意,放言道住在这里除了生命安全以外,什么都不保障。   其实生命安全也不仰赖他,全亏隔壁就是堂洛斯的老巢,一般宵小不敢在这放肆。住这里的十有八九的心思都是在隔壁大厦里面找一份工作,既有大富大贵的可能,也有平安无虞的保证。   住宿再次吃掉木凌一大笔虫晶,生计难题被毫无遮拦地怼到面前,成了当务之急中的当务之急。   木凌来到同样布置的潦草的房间,里面还好有独立卫浴,他直奔镜子,在自己的模样面前端详片刻后皱眉。   系统问:“修改容貌很耗神的,您确定要这么做吗?”   “就把它当修行了。”   容貌是虫族精神力等级高低的显著标志。   木凌原本觉得这张脸和上辈子无甚差异,但年岁渐长精神力日渐凝厚,连他自己不经意往水中一撇都能瞅见眉梢眼尾不容忽视的惊心动魄,加上骨骼轮廓一日胜一日清晰,就算板着脸也压不住形貌的艳丽。   十二岁以后和旁人交谈,对方总会无端端地盯着他走神,这种情况多了就成为妨碍,开始令他烦躁。   说修改容貌其实只是夸张,不过是通过精神暗示和光影协调让容貌显得黯淡一些。   一个私逃出宫意图颠覆帝国的皇子,顶着这样醒目的脸四处招摇简直找死。   捣鼓到晚上,他看着镜子里那张平凡许多的脸终于满意,于是下楼用饭。   日暮时分,狡狯的老板把大堂变餐厅,还在中央搭了个简陋的台子供信息贩子讲故事、兜售消息,他则从中提成。   木凌下去发现大堂里人满为患,天各一方的语言汇聚一堂,吵闹中好歹还有秩序,没把行走的小路都给堵死。   台子上的信息贩子是人类,只有人类才有心思钻营取巧,挣这些不值一提的脑力钱,虫族无论雌雄都有各自的傲慢,向来都看不起靠嘴皮子谋生这种事情。   木凌点了最便宜的单人套餐,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观察。离他最近的这桌客人抱着一样的打算,不言不语静静看着大堂里的喧闹。   喧哗以中央舞台为中心向四周递减,木凌费心留神,他没有余资购买这地方的星网登录器,很多事情只能盲猜,不比眼瞎耳聋好上几分,信息贩子的出现解了燃眉之急。   他听到有关自己的消息——王室丢了个雄子。   惊讶于信息贩子消息灵通,他看见满座的虫、人都兴奋起来。嘲讽帝国王室的有,幸灾乐祸的不缺,好奇他下落的更多,接二连三的问题一股脑冒出来,他们迫不及待想知道皇子失踪的具体消息。   雄虫珍贵,高级雄虫更是稀缺,目前帝国注册在案的A级雄虫勉强过百,其中还有大半是后天晋级,S级雄虫只有十二只,都在帝国顶层任职。   高级雄虫的黄金血脉只有更高等级的雌虫能传承下来,A级雄虫只愿意与A级以上的雌虫配对,低级雌虫为奴为侍,通常无法诞下级别高的后嗣。   木凌出生就是A级雄虫,对精神力的使用日臻完善,这次行动筹谋已久行事隐蔽,哪里能给宫里的人留下什么蛛丝马迹,现在信息贩子吹的牛皮十成十是假的,他嗤笑一声,端起水杯喝了口水。   旁边那桌有人移过来视线,问道:   “你笑什么?”   木凌看向那人,机缘巧合,他戴着和自己白天戴的同款兜帽,大半张脸隐在阴影里,露出线条利落的下巴。   他声音低沉悦耳,磁性柔滑,就像融融春水上细雨初发,夹岸嫩柳轻拂,叶儿芽儿诱发骚动,每个音节都催生绒暖的酥痒。   只凭声音就性感的无以复加的虫或人木凌没有碰到过,留了个神,目光落在他搭在桌面的手上,道:“人类对虫族的轶事如数家珍,虫族对人类近乎一无所知,不很奇怪吗?”   木凌看见他的手指在桌上挠了一下,它骨节分明,修长匀称,多一分嫌肉感,少一分嫌干瘦,上面指甲圆润饱满富有光泽。   他的手和他的声音一样动人,刚刚那一挠就像挠在他心尖。   他咳嗽一声,感觉自己孟浪,忍不住端起杯子喝一口水   这分明是个男子,十分有可能是只雌虫,来这世上十年他对他的同类从来都观察为主,敬而远之,也没想过和一个男子气概十足的雌子共渡一生,今天是怎么了?   对方没有放出信息素也未伸出精神触角,他甚至连他长什么样都没看清。   “也不是所有虫都一无所知。”那人笑笑:   “你是人类?还是亚雌?”   曾几度跨马亲征塞北的摄政王素来不喜雄虫的娇软孱弱,来此世以后就格外注重锻炼体魄,虽然没达到雌虫的程度,但遮掩容貌以后就无从凭外貌判断身份。   “人类。”木凌道:“我只是着急他还没说到我想打听的。”   “你想打听什么?”   “工作。”这里十分之九的人和虫都想打听这个,那人却愣了下,低声笑起来:“在这打听不到,信息贩子没资格替雇主发布招聘信息,得在星网上看。”   木凌嘴角一撇:“那只能捡漏了,买不起登录器。”   那人默了默,一枚银币从袖口滑出,他弹给木凌:“这个借你,你确实该赶紧找份工作。”   木凌接住,银币还带着那人的体温,初入手竟有几分滚烫。   这是一个公共端口,内置信号发射器可与手环链接,尽管不如私人登录器昂贵,但也价值不菲,居然就这么轻易给了他。   “谢谢,我该怎么还?”   “会有机会的。”那人轻声道。   “我起码得知道你的身份。”   那人歪了歪头:“你看出来了不是吗,我是只雌虫。”   “我是说,名字。”   “不能说…你们人类不是讲缘分吗,有缘的话再还给我呗。”   说着,他站起来,身边的人也跟着起身乌央央围着他。   “还有啊,小少爷,来这种地方你起码得多带几个人才行,不然多危险。”他在兜帽下笑。   木凌没有说话,指腹搓揉着登录银币的表面,上面的热意散去了些,这暗示着一点——面前和他谈笑自若的这个雌子正在逼近狂化的边缘。   他带着他的人墙离开客店,人群默契地给他们让出路,嗓门最大的家伙也下意识行注目礼,全场等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才恢复喧嚣。   系统战战兢兢:“宿主,他是…”   “不能说名字的雌虫,这个地方还有谁呢?”木凌笑了笑,两指夹起那枚银币在唇边碰了下,回味刚刚短暂的邂逅:“和你讲的一点也不一样啊。”   “首领,你喜欢那个人类?”   堂洛斯摘下兜帽,印在帝国最高等级通缉令上的那张脸露出来,刀削斧凿的五官英俊到邪气,他挑起唇角:“虽然长相一般,但你记得他从楼上走下来的眼神,这一言一行,一般大家族都养不出来,偏偏只身到此,可不叫人好生奇怪。”   然,到了匪邦便既往不咎,天大的罪孽与天大的荣华都一笔勾销,他不想问,否则就是坏了自己定的规矩。   提问的雌虫并没觉得木凌下楼的眼神有什么不一样,但既然堂洛斯这么说,必然是有不同寻常之处,他是此地的缔造者,他们向来对他敬若神明。   回房后木凌打发系统去收集招聘资料,自己则调出堂洛斯所有相关信息浏览。   在帝国时他是悍将,叛了以后便是悍匪,网上对他反叛的原因莫衷一是,官方讳莫如深更催生许多奇诡的故事,木凌看得投入,直到系统连续发出提示:“宿主,信息整理完毕。”   木凌瞥了一眼:“隔壁招人吗?”   “招行政职员10名,药剂师15名,区域规划师15名,管理者20名,信息技术工程师要招40名,护卫队80名,这个只限雌虫,哦还有最后这个,您可以胜任——他们招安神师5名。”   最后一个职位是给雄虫留的,但常年招不到,于是放宽条件,只要对雌虫狂化有招的,无论雌雄、人类还是亚雌都一应聘用。   木凌暂时不考虑这个职位,容易暴露他的身份。   “除了安神师,其他岗位都报名。”   “…您没有简历。”   木凌从全息投影前直起身:“还要简历?”   居然不是面试,不是说既往不咎吗?   “招聘信息上写的需要呢。”   “…那你写一份。”   “已自动为您生成,请您过目。”   木凌立马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简历上写着   姓名-曾用名:木凌   现用名:穆邻   种族:伪人类真雄虫   履历   9-19岁:任帝国三皇子,就读于帝国皇家学院,但旷课成性,常年徘徊于皇家图书馆与学院图书楼。   爱好:生物学、医学、解剖学、精神力发展学、虫族与人类学、管理学、环境科学、物理学、机械工程学…   成就:匿名出版物   《雄虫精神力提升研究方法》   《帝国的成型》   《虫族繁衍理论模型》   《依附理论-虫族网络经济发展之路》《凿海-雄虫精神领域拓展》……   木凌毫不犹豫删掉这份简历:   “用你快报废的脑子想想,这能用?”   系统委屈:   “指令不明确,加上数据显示,这种履历能够增加应聘的成功率,您也说过做人要诚实,做虫也一样。”   哪里是诚不诚实的问题,这个秀逗的机器人——木凌揉着太阳穴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道:“你且看本王是怎么写的,以后这种事…聪明点干。”   他修改姓名和种族,将履历删去,精简爱好和成就,着重强调自己在生物医学和管理学方面的优势,然后信心满满地将简历发出去。   系统好奇道:“宿主打算投哪个岗位?”   “除了最后一个。”   “可是…”瞧着木凌志得意满的样子,智能程序的它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没有可是,古有云主忧臣辱,主辱臣死,你没有羞耻程序便罢,还一个劲给我制造麻烦,事事要我亲力亲为,这样的臣子,本王要来干嘛?”   “对不起宿主,我的功能太弱了。”系统也很沮丧,木凌缓了口气道:“下不为例,这次的数据入库了吗?”   系统也想挽回形象,连声保证:“入库了,绝对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   虽然木凌不太相信,但看在它认错态度良好的份上就不再教训,屏蔽掉它继续研究堂洛斯。   翌日:   木凌从早上开始等待用人单位通知面试,他自信没有地方会舍得错失自己这样的人才,起先不很焦虑,但直到傍晚都没有反馈,他纳闷了   匪邦给他的印象是雷厉风行,怎么进到城里反而拖拉起来,他们头头住在这,下面的人不应该绷紧神经努力干活吗?   “什么情况。”他叫出系统。   “宿,宿主…”系统支支吾吾。   “说。”   “全部都被拒绝了。”   木凌眉心一跳:“理由。”   “呃…没给,但我黑进他们的机房打听,他们嘲笑您…”   木凌沉默片刻:“说说看。”   “说…每个人限投一个岗位,他们笑您什么小地方出来的也配来堂洛斯的地盘工作。”   “笑话!”木凌嗤笑:“我怎么没看到这条规定。”   系统不敢告诉他这是潜规则,犹犹豫豫地说道:   “现在网络报名都截止了,您不如…”回去吧,宫里面找您都找疯了。   “堂洛斯那边都招满了?其他地方呢?”   “…还有个挖煤的工作,我觉得您不适合。”   还是听它的,回去击败不中用的四皇子,抢了那只本该属于他的军雌,最后继承皇位吧。   但系统不敢说,也不敢劝,木凌沉吟一会儿披上外套出门:“去现场看看。”   “宿主,他们说的也有道理,您先得确定自己适合什么再去竞争,效率会高一些。”   “蠢问题——君子不器,本王十项全能。”   系统蔫了:可您不会找工作啊…… 第3章   文明秩序的存在绝了不少打家劫舍的恶行。   包括木凌,在来之前也思考过“劫富济己”的可操性。   然而维//稳不易,而且也没多少人愿意和匪邦的雌虫正面对上。   这就导致了人(虫)才市场的拥挤。   他到大厦门前发现竞争已经白热化,工作人员专门开辟了一块场地用于招聘,和木凌一样网络求职失败的家伙聚在门口要个说法   凭啥那个谁谁谁都可以,我们不行,他们还不如我呢。   不法之徒内部的三六九等得靠拳头划分,憋了一肚子火的亡命徒和心怀侥幸的投机分子挤做一堆,木凌在其中发现了一面之缘的卡恩。   卡恩也看到了他,不知道他是怎么认出自己来的,看见他以后兴奋地游过来:“又见面了啊!”他大声道。   木凌怀疑自己的易容失效了,卡恩笑道:   “你的味道很特别…不是鼻子能闻的那种,呃,算是我的天赋吧。”他在木凌古怪的眼神里慌忙解释。   “感知者?”这是少数雌虫才有的天赋,一般会被派作侦察兵,亚雌中居然也有。   卡恩眼睛一亮:“你知道啊,对对对——你来找工作?”   木凌点头:“你也是。”   卡恩表情沮丧,脑袋凑过来和他咬耳朵:   “我告你,他们一准暗箱操作了,网上就是走个过场,我居然都被刷下来了。”   这话有理,木凌问道:   “你有证据吗?”   卡恩肩膀一垮:   “这种操作不是技术层面的,没法逮…但肯定有猫腻,我听说有人给招聘部门塞了不少东西…”   “钱?”   “钱对他们算个屁啊!是…是精神稳定剂。”卡恩神神秘秘地:“不知道怎么偷渡出来的,但听说纯度不低。”   木凌恍然,精神稳定剂对没有雄虫的雌虫来说是刚需。   但匪邦受到经济和技术的双重封锁,这种药剂常年匮乏,所以他们急需才华横溢的药剂师加入,但似乎这种要紧岗位都被黑了——得不偿失了不是?   听到木凌的评价,卡恩嗤笑:   “那群老粗哪能想到这个,来这就是看看这栋楼里到底有没有脑子清醒的。”   “所以呢?你想做药剂师?”木凌以为这家伙更适合信息部门,果然卡恩连连摇头:“想什么呢?谁都知道药剂的秘方在于雄虫的信息素,否则再天才的药剂师也只能制造拙劣的山寨品——就现在充斥着匪邦市场的那种。”   木凌不信,如果雄虫的信息素不可仿制不可替代,他的计划就无从谈起。   但他不打算给卡恩细说,这虫正带着一脸的迷幻和憧憬说雄虫,他这辈子见过的几只雄虫买断了他所有美好的想象。   正在卡恩呱呱大谈雄虫如何如何的时候,骚动的虫群突然安静了。   卡恩动了动鼻子,圆溜的眼睛撑得更圆,在难以置信中快速翕动鼻翼,牙关颤抖,额头不断泌出汗水,身体不受控地颤抖,活像即将发狂的雌虫,他伸长脖子在人群里寻找,狂热地喃喃道:“雄虫,不会错的!是雄虫!”   和他一样惊喜到癫狂的雌虫很多,木凌也闻到了空气里浓厚的味道,有些嫌恶地皱起眉   担心虫子认不出他们的身份吗?也太呛鼻了,这些愚蠢的雄虫。   “艹,这地方居然有可爱的小雄子,天呐这里这么多雌虫——怎么办怎么办,小雄子身边有雌子保护吗?”   卡恩神志不清了,抓着木凌的袖子不断晃,表情兴奋而惊慌。   木凌满脸无聊:“你不是亚雌吗?”   卡恩严肃了一秒:“你是人类你不懂!”旋即暴躁起来:“艹艹艹,为什么是在这里!”   应该就是和他同船过来的那三只雄虫了。   敢出现在这个地方,想必已经找好雌虫护卫,但也是胆大包天。   这个级别的信息素虽不至于让雌虫暴动,可他们居然一点防范意识也没有,大喇喇地走进来生怕其他虫不知道这是几块刷了蜜的肥肉。   “雄子!”   躁动的虫群里传来压抑的低呼,木凌看见六七只高大健壮的雌虫成三角阵型劈开虫群,被围在中央的就是这番骚乱的源头。   一只c级,两只d级。   木凌被挤到虫群边缘,抱着手观摩这一幕。   大多人类和他的反应一样,有些好奇又有些莫名其妙,伸长脖子想去看看是何方神圣,看到以后又有些失望——就这?   他们在匪邦见惯了高级雌虫的漂亮面孔,听闻雄虫更姿容无双,但现在出现的几只顶多算清秀可爱,完全不值得此般阵仗。   他们不敢在激动的雌子面前说出来,识趣地给恨不得贴上去的雌虫们让路,和木凌一样在旁抱臂围观。   “还没住咱村头的小梅花长得好看。”   木凌听到有人小声嘟囔,顿时引来身边亚雌的不满,卡恩口气很冲:“你居然敢把雄子和你们那小破地方的烂花烂草相比?!”   他的嗓门勾来了一些视线,那人缩了缩脖子:   “小梅花不是花…小梅花是咱村的村花,可漂亮哩!”   什么玩意?   卡恩被这一串花给绕晕了,可那人对雄子的鄙夷还是听得分明,顿时火冒,抡起袖子前跨一步:“你竟敢污蔑雄子!”他被拉住,偏头就看见木凌冷冽的目光:“他是人类,闻不到雄虫的信息素,这很正常。”   这声音如冰磬入水,冻得卡恩一激灵,脑子清醒几分,雄虫信息素的影响褪去。   他呆立片刻,心有余悸地摸摸脖子,讪笑道:   “…抱歉啊…昏头了。”   那人也怕和虫族干起来,如果卡恩再咄咄逼人一些,他就要认怂跑路了,还好事没发展到那地步,他得饶人处且饶人,忙说没事。   卡恩龇牙咧嘴地对木凌说:“雄子不得了啊…”   “他们的等级不高,主要是领头那个味道比较冲。”木凌看着那说道。   “是不高——你闻得到?”卡恩惊了。   “闻不到,看出来的。”木凌睁着眼睛说瞎话:   “据我了解,雄虫的精神力和信息素对雌虫有强烈的诱惑力,你明明是亚雌…”   “亚雌也是雌!”卡恩抗议道。   “行吧,但你居然被这种等级的雄虫影响了。”   “……你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了,和人类不一样,你以为雄虫很多吗,我这辈子见过的不超过十只。”卡恩叹气:“他们几乎不出门,或者说不会出现在我们面前,他们有自己的地方,雄虫俱乐部什么的,完全不需要和我们来往。   这次可能是很多低级雌虫第一次见雄虫,体谅一下僧多粥少的心情。”   卡恩的眼神复杂起来,小声道:   “而且很可能也是这些雌虫临死之前最后一次见雄虫…”   木凌没有继续说什么   光三只雄虫根本不能解决庞大数量雌虫的狂化问题,甚至可能火上浇油。然而对有些雌虫而言,有生之年能见一次雄虫就足以令他们安心赴死了。   木凌也说不清这是不是什么难以抵御的生物本能,如果是的话,这种单向倾慕未免太过不公。   “到底还是得解决精神稳定剂的问题…”他喃喃道。   卡恩翻了个白眼:“哪这么容易,这东西在帝国都是稀罕物呢!”   虽说是亚雌,但他也是只关心国家大事的好亚雌:“很多虫试了,没招!只有雄虫配的出来,说是需要他们的信息素嵌合精神波频还是什么的…涉及到质能转换的问题,帝国不可能公开方法。”   你怎么知道的?在木凌诧异的眼神面前,卡恩干笑两下:“我堂哥…那个,小小试验过。”   人类应该不知道这是非法的,卡恩心虚地想着。   果然,木凌没有揪着不放,他也曾暗自尝试过精神稳定剂的配方,无一例外全部失败。   尽管帝国没有公开质能转换的手段,可人类方面已经有长足研究,都是万物理论,没道理人类的法子就行不通   于是他暗自有了个阴暗的揣测,或许根本没有什么配方,高级雄虫完全有能力操控低级雄虫让他们“自愿”贡献出腺体,所谓稳定剂,不过是个幌子,是高阶雄虫牺牲低阶雄虫控制雌虫的遮羞布。   雄虫的精神力等级百分之八十靠天定,出生下来什么品级这辈子基本就那样了。   但少数雄虫在成年期有一次越级的机会,即便没有越级成功,也可以大幅度提升精神力。   木凌发现自帝国有史以来,没有任何成文资料记载雄虫晋级的方法,似乎运气当头全靠神眷,可他这些年仔细研究发现并非如此。   若把精神力比作水,E、D两级便如水洼、池溪,仰赖天时且容易枯竭,这也是低级雄虫难以满足高级雌虫需求的原因。   C级似江渠,缘疆土开凿,奔腾不息却输河湖几分灵性。   b级如大河,储量巨大但也暴烈难驯。   A级是深潭巨泊,川泽蓄水名曰湖,可纳溪川河江,安不逊之水,溉难迁之土。   至于S级,必然是旷阔之汪洋,浩荡之大海,取之难竭,用之不尽。   木凌生来就是A级,精神领域犹如一片巨泊,但从未有人授予他进晋之法。   他不信自己一个外来客几年就瞅出来的东西,千年来帝国会无虫钻研。   上层放任有天赋的雄虫耽于逸乐,在无尽的夸捧和荣宠中一点点耗干精神。   绝大多数雄虫唯一的义务便是与雌虫交/配,繁衍下一代。   至于其他,帝国既不反对也不提倡,他们给了雄虫一个无忧的环境,令他们意志软弱无所事事。   有的雄虫愤世嫉俗不知活着干嘛,却舍不得优渥的生活条件不肯轻易为难自己,有的安分守己沉溺淫乐,一心一意做足一世蠹虫。   这些意志软弱的低级雄虫要是对上高层的黑手又能做些什么呢?   而于雌虫,境况只会更加惨烈。   木凌垂眼沉思:   不过是陈汤旧酒,万古如一的底层互相戕害。   很多雄虫不细想,糖做的刀子,也是要命的。   “你在想啥?”卡恩惴惴地看着木凌一脸严肃。   “堂洛斯…今年也该三十了吧?”   没有雄虫的雌虫活不过三十五,这是从历史里总结的结论。   卡恩点点头叹息:   “可惜了…嗨,我们操什么心,只求他狂化的时候别被我们碰上就好…你问这个干嘛?”   木凌皱眉——他还指望和他强强联手颠覆帝国呢,可别计划还没开头就只剩他独木支撑了。   “诶诶诶,穆邻!”卡恩突然拽住他:“过来了!”   木凌看过去,那三只不长脑子的雄虫居然往他们这来了!   他左右看了看,没发现他们这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却见卡恩又露出心驰神漾的表情,他抓起他往旁边闪:“省省你的痴样,口水都快滴下来了。”   卡恩下意识擦了擦嘴:   “根本没有,你拉我干嘛?我刚刚那是黄金位置!”   木凌嗤笑:“你要是想被那几只雌虫撕了的话,欢迎随时回去。”   卡恩看向面色不善的护卫雌虫,咽了咽口水——木凌说得对。   三个可爱的小雄子来看张贴在告示栏上的招聘广告,因为身高不够只能仰着脑袋,他们身边的雌子问道:“我抱您上去看吧?”   那只c级雄虫一脸倨傲,勉为其难点点头:   “别动手动脚。”   他们被举高,歪着头,下意识咬手指,模样娇俏可爱,又引来一轮骚动。   压抑已久的雌虫心痒难耐,将小雄虫身边的包围圈越挤越小,抱着他们的雌虫阻止不及,只能大喝:“退回去!”   雄虫们这才有些慌了,桀骜的雌虫嚎叫:   “小雄子看看我们!我们也可以做您的雌侍雌奴!”   简直一呼百应,虫群顿时沸腾,连人类也发觉事情不对,纷纷闪到一旁。   木凌面色严峻,提着一脸懵逼的卡恩躲得更远,事态正往糟糕的方向发展。   过犹不及了,雄虫以为信息素可以影响雌虫就滥用,却不想清水入滚油,要炸锅的。   眼见暴动即将发生,一支全副武装的队伍从大厦出来,木凌发现领头的竟然是只B级雄虫。   他黑着脸扫开人群,身后雌子举着武器对准蠢蠢欲动的暴徒,沾着血气的枪口提醒众人匪邦雌虫的可怕,一盆冰水浇在每只虫头上,他们顿时清醒,不敢吱声。   B级雄虫在三只小雄虫面前站定,万分嫌弃地质问:“连怎么收敛信息素都不知道居然还敢来匪邦?”   等级的压制不容忽视,三只小雄虫惨白着脸低下头:“抱,抱歉…”   木凌看向大厦门口,一个颀长的影子倚在门上,见他望来还举起手摇了摇,好像他们多相熟一样。   靠绝佳的视力,木凌这回看清了他的脸,一如他想象中的丰神俊朗。   “宿主!检测到S级雌虫堂洛斯,发布S级危险警报!请您速速撤退到安全地带。”   在差点暴动的雌虫面前都没吱声的系统,这回突然神经质,木凌眉眼一横,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闭嘴。” 第4章   “不是,我刚刚见你从那个岗位出来的。”   招聘会场分岗管理,每个岗位分一顶帐篷,队伍总算不再庞杂,吸取三只雄虫带来的意外,场内增加了不少守卫,大家都知道大老板在暗处盯着,一个个都很乖觉,引导员说怎么做就怎么做,连投机倒把的家伙都少了   除了面前这位,药剂部门的招聘负责人瞪着他:   “你到底要去哪,知道一心一意什么意思吗?”   木凌面不改色递上自己的简历:   “没规定不可以,这是我的简历,我擅长生物医学和药剂研发…”不待他细说,招聘口的人不耐烦了:“你擅长制作什么药剂?”   这顿时让木凌不知从何说起,他有一肚子疏于实践的理论,到底皇家学院不是可以明目张胆从事稀有药剂研究的地方。   他沉默地思索答案,对方忍不住讥讽:   “不会什么也不会就说自己擅长吧?”   “三级精神稳定剂辅以特定的音律波频可以起到二级甚至更高级稳定剂的作用。”   木凌斟酌再三,决定亮一点底牌,并非一般音律,得和雄虫的精神波频相合,还需实验以后才能下结论。   负责人从来没听过这种理论,盯着他仿佛他说了什么天方奇谭:“我们是药剂部门,你懂药理吗?”   木凌叹了口气:“你们部门的主要负责人是谁?”   “你还不够格见他,臭小子,求职和谈恋爱一个样,朝三暮四地还想有个正果?下一个!”那家伙开始轰人了。   “难道你们觉得光靠药物就能合成精神稳定剂?”   木凌没走,反而眉头紧皱,心情不比这人好多少,阎王好惹小鬼难缠,若不是没有其他渠道,他犯得着和这草包多说?   那人一拍桌子:“我们的时间很宝贵,没工夫…”   他的后背被人拍了一下,声音戛然而止,侧过头,来人在他耳边小声说话,他表情诡异起来,不时看向木凌,嘴唇动了动,似乎想争辩:“可是这小子…”   来人眼神一厉,低声催促:“快。”   那人不情不愿站起来,嘴里嘟囔:“这家伙先去了行政部门…分明就是想混个闲差填填报表过日子…”   他走到木凌跟前:“我们头头要见你。”   “早该如此…”木凌瞥了眼那人,神态倨傲:   “行政人员不是闲人,你们工作效率的高低、纵深和广度全取决于他们,现在的一事无成,难道不是因为你们太过轻视管理人员的缘故?”   那人瞪大了眼:“你他妈…”   “作为部门的门面担当,集体对外交流的通道之一,你的态度实在让人怀疑你们求才的诚意。”   那人冷笑一声,憋着气往帐篷里面一瞥,恶声道:“你当这是哪里?不分种族不论过往,你也看到了,等着和你抢饭碗的家伙海了去了,你以为自己够斤两吗?”   “挤挤的不一定是人才,够不够你以后会知道…”木凌绕过他,突然站住回头:“还有若不知人底细,千万把态度放好,千里之行尚未出百步就如此傲慢,以后还想干什么事情?”   那人倒抽一口气,看了眼传话人高声问:   “我可以揍这家伙吗?!”   传话的人冷漠无情地摇了摇头,然后冲木凌道:   “这边走。”   木凌已料到要见他的不是堂洛斯,但确认以后仍有些失落。   传话者把他领到大厦一楼的会客室,一只雌虫在里面坐着等他,他的感觉没错的话,那起码是一只A级雌虫。   “穆邻先生是吧,请坐。”a级雌虫道:   “我们注意到除了安神师和护卫队,你投了我们招聘的所有岗位,可以说说原因吗?”   老实说,有这么多求职者,他本不觉得自己会多扎眼,但似乎情况并非如此:“不很显而易见吗,这些我都会。”   “无论人类虫族,嘴巴都会吃饭喝水说话,但不代表每张嘴都能胜任安抚大众、游说盟友、战场退敌的职责,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你既然请我到这里了,那应该是明白我的意思,何必多此一问,会自然是能。”   a级雌虫目光灼灼:“你说能胜任全部?”   木凌往会议室里那扇虚掩的门瞟了一眼,轻叹一声:“你们没打算做一辈子的匪徒对吧?”   A级眼珠子往后一瞄,飞快挪回,抿着嘴没说话。   “然而控制雌虫狂化已经快耗光你们所有心力…”这是木凌从各种支离破碎的消息里拼出来的图像:“那当然很难,一边御敌一边还得防范己方□□,但十年了,仍旧只有劣质的稳定剂充斥市场。   我猜你们为供养药剂部门已经斥资甚巨,门口那草包口口声声说药理,可雌虫狂化的问题绝非单纯药物能解决。”   “你有办法?”A级雌虫没发现自己口气里有了丝急迫,木凌抬了抬眼,沉吟道:“有…还待验证。”   “你!”   没把握还来显摆?!   里屋传来一声轻咳,这只雌虫收敛情绪,继续问道:“你是个人类…”   木凌轻笑:“如假包换。”   “你却要解决虫族的问题,我们不信任你。”   “现在不是你们愿不愿信任我的问题,是你们已经没得选了。”   “何以见得。”雌虫冷笑。   因为你们的首领堂洛斯已年届三十,如果不出意料,他的狂化危机比其他雌虫来的更严重,严重到你们病急乱投医,找到一个人类头上来。   不知为何,木凌没把这份揣测说出来,他转口说道:“冬天结束是扩张的好时机,入春了你们必然要用兵向热带迁移,寒带资源紧张不适合居住,对人类而言尤其如此。   帝国对你们双重封锁,靠走私得来的物资也十分有限,长远发展只能依靠人类。   但普通人孱弱的身体根本无法长期往来寒带…你们的招聘从三年前开始,每年两次以上,缺口越来越多,证明你们的计划很大,甚至可能已经和人类的某些邦联签订协议,可一直没有实质行动,原因我刚刚说了。”   “那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办?”雌虫问。   木凌示意他稍安勿躁:   “按照帝国的标准,天目星是荒星,没有开采的价值,但虫族不屑的不代表对人类一无用处,只是开采成本高昂。可这种苦寒对虫族而言不值一提,你们合作是最好的选择。”   和人类合作——他们本是这么打算的,但听木凌一讲又有些犹豫。   “你该明白我们难以全心全意相信一个人类能站在虫族的角度考虑问题。”   “不必真心实意,衡量利益即可。”   雌虫语塞,木凌继续道:   “但为避免人类卸磨杀驴,切记不可一口气将产业全部转移,我建议沿途建设虫族据点,人性狡诈,不可以全仰赖他们,省的为他人作嫁衣。   而于虫族,应该大力学习人类各项技术加以应用,促进双方融合,对于生存,孱弱的生物别有心得。”木凌微笑着道:“只要解决精神稳定剂,一切都可水到渠成。我之所以说需要验证是因为没有实验对象,还因为不清楚你们现在的进展如何。”   那雌虫还在犹豫,木凌挑眉:   “又不是要你们把整个匪邦交给我,我允许你们考验我一段时间,还有什么需要犹豫再三的?”   精神药剂是悬在虫族头上的利刃,怎能不慎重?雌虫横他一眼:“你这些假大空的,缺乏细节,指望我们一听就同意吗?”   木凌奇怪了:   “我来这里就两天,你们以前对外放出的消息虚虚实实,没了解情况我自然谨慎,我要说的头头是道你们才该警惕…还有,你们明明有首领,我就个出言献策的,何必提防我跟提防谋朝篡位的一样?”   雌虫被噎的说不出话来,他想强调自己不相信对方,但木凌明确表示没关系,不相信很正常,这一拳打进棉花里反让他无所适从。   正在僵持之际,里屋传来轻笑,门被打开,堂洛斯走出来朝木凌伸手:“穆邻,是吧?”   木凌没想到他就这么出来了,还以为整场他都要装隐形大佬呢,看见那只曾暗自描摹的手伸到面前的时候愣了一秒,然后接住:“是的…堂洛斯先生。”   “你见过我?”   “你的脸…很有名。”瞎话,明明是昨晚在网上端详了大半夜。   木凌打量匪邦首领,感觉这雌虫身上有种坦荡的性感,他金蜜色的肌肤让人想起太阳,包裹着无尽的光明与热量,他甚至想碰碰他来确定触感是否滚烫。   可那双眼睛有别于初印象的张扬,显得温润可亲,他一笑,像有金红的光没入寒天冻土,令万物生长,瑰丽而暖意洋洋。   堂洛斯摸着自己的脸,点点头,笑着看木凌:   “他叫卢克,别太介意,他有时候容易太过紧张。”   卢克不满地哼道:“首领,对人类要保有基本的怀疑。”   木凌了然:“因为缺少稳定剂?我明白。”   堂洛斯哑然失笑:   “不,本性如此。”然后顿了下:   “我在里面都听到了,你说用特定音波频率辅助低级药剂能达到更好的效果…试试吧,我觉得挺有意思的。”   “特定音波是什么音波他都没说呢,藏着掖着,这小子没诚意。”卢克犹在嘟囔。   木凌强忍着白眼对他的冲动,实践出真知——净想吃人家画的大饼的没脑子的雌虫。   “别着急,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出结果的。”堂洛斯安抚同伴。   “可是您…”   堂洛斯竖起食指,要他禁声,转过头对木凌道:   “先去药剂部门吧,你也说了,这是最紧要的。”   木凌点头:“但当实验室的工作无法帮助我的时候,我需要跨部门合作。”   “这种特权得用你的工作成绩来换,没有免费的午餐啊,小少爷。”   “我的衣食住行问题。”   “都在这栋楼里解决,出行配护卫队如何。”   “可以…最后问一个问题,你把我邀进来,就因为我说的一句话?”   木凌觉得不太对劲,除了昨夜的相遇还有多投了几份简历以外,他都没额外做什么。   堂洛斯看了看他,勾起唇角:“你的眼睛很好看。”   “…你也很好看。”木凌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脸热,万幸掩饰后的脸上应该不显。   旁边的卢克对他们突然不着边际的谈话迷茫,直言道:“你以为自己用的什么登录器进行网上投递的?”   “那是个公共端口。”木凌暂时不想还给堂洛斯。   卢克哼了一声:“首领以前用过,信息部把它私人化了,IP已被记录。”   木凌看向堂洛斯,他咳了一声:   “只是意外,我忘了…不过我却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就…志向不小…第一次出远门吗?”   才会做出这种初出社会的菜鸡才会干的事情。   木凌沉吟:“也不算吧。”   “那你不知道这么干十有八九是会被拒掉的吗?”堂洛斯哭笑不得。   真的不知道的木凌正色:   “我既要帮你图霸业,自然不能屈居一隅整日做鸡零狗碎的杂事,你早些看到我,我们也省的浪费时间。”   “…我要是没看到呢?”   “那你就不值得我。”   卢克闻言脸一黑:他表舅家二大爷的臭小子。 第5章   他以为这是一支筚路蓝缕,以启山林的队伍,所以现在担心自己的待遇会让今年预算超支。   他寸功未建就和堂洛斯住在大厦顶层,还独享一间三百平的房间,屋内装饰之堂皇奢华令人咋舌,架上的红酒、柜里的茶叶烟丝、浴室中雕花的香皂、地上金银绣线的绒毯无一不价值不菲——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的身份暴露了,这在接驾三皇子呢。   可雌虫这个群体向来没有什么金钱观念,才会轻易被拿住经济命脉,不过话说回来,就大多数活不过三十五的雌虫而言,太在意钱也是荒唐。   木凌不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些,但不该是现在,暗暗觉得有些不对劲,却琢磨不出在哪。   脑子里那个半故障的系统咋呼呼叫起来:   “宿主,他们居心不良!”   不说话还好,这家伙一说话木凌逆反心理就上来,他也知道这不对,就是控制不住,可能之前精神力猛增都是被它熬出来的:“没事别出来,好好修炼自己,自检一下中枢系统是不是出问题了。”   “…报告宿主,没有。”   “再检!”   “…请问宿主,要检几遍。”系统仿佛听出嫌弃的意思,口气有些小心翼翼。   “检到发现问题为止。”   言罢,木凌在它面前竖起精神屏障,隐隐听见它可怜巴巴的吱唔,但总算清净了,虽然不用多久它又会跑出来。   作为一条政治圈的老油条,木凌曾经也不吝金钱美色犒赏下属,或消磨敌人意志,只是左思右想也不觉得现在的自己值得,加上虫族的脑回路与人类有异,不一定有那么多花花肠子。   想不通索性搁置,他打算去楼下制药部门,不出意外的话,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法享受堂洛斯给的优待。   出电梯就碰见了卡恩,这只虫喜出望外,把工作浑抛到脑后追着他出来:“你也被录取了!?”   “啊。”木凌阔步往目的地走。   “你住哪啊?我在三十三楼,信息部也在那,你见过室友了吗?昨天一不留神你就不见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你一定没问题!”卡恩兴奋道。   木凌突然站定,侧过头:   “谢谢,你在信息部?”   习惯了木凌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这次突然得了正眼受宠若惊,卡恩赶忙答道:“是,是是是。”   “可以帮我找一下中心城的区域规划图,近十年的贸易协定还有匪邦行军记录么——应该是堂洛斯的私军,中央服务器就在你那里。”   随着一个个名词落地,卡恩的嘴越张越大,直到舌头发干:“呃…这都是…那个,我还没这些权限…吧。”   木凌难得拜托他,他居然要拒绝,卡恩深感惭愧。   “你不是黑过秘港银行的主机吗?不需要绝密信息,只要粗略的记录,大部分都该是公开信息。”   木凌拍了拍他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   “拜托了,这对我的工作很重要。”   卡恩脑子一晕,表情恍惚,点着头:   “好,好…我试试,好的。”   木凌一挑眉,补充道:   “放心,如果出了问题,你叫他们来找我,我在六十六楼。”   “哦,好…诶不,我才不会被发现…等等!”卡恩看着木凌离开的背影,突然意识到他说的楼层:“六十六?那不是顶层吗?!”   制药部由人类和亚雌组建,零星有一两名年轻的雌子,那三个稀有的雄子被打包送去当安神师了。   整个部门悄无声息,所有人都在等木凌。   他们听说他是堂洛斯和副手卢克亲自引进的人才,给了相当多的优待,大家都抱着膀子观望他究竟有几把刷子。   也有暗地里幸灾乐祸的人不着痕迹看向部门主任,那是一个胡子花白的男人,戴着瓶底厚的眼镜,走路鼻孔看人,成就不大脾气不小。   之前碍于这个位置的专业要求,一直都没人能取代他。现在杀出匹黑马,虽然还不知成色如何,但最担心的肯定不是他们这些打杂的,是这个试管都快拿不稳的老头。   木凌管不得卡恩还有未来同事满肚子心思,推开制药部的门,迎上一道道打量的目光,一眼就看见了招聘口的负责人,那家伙面色不善,站在主任旁边小声说些什么。   木凌走进去,主任推了推眼镜过来:   “小穆是吧?迟到了啊。”   “我是穆邻,接引的同事刚刚带我去住处,我随便收拾了一下就下来了了。”   木凌伸出手,主任看了他一眼,又回头看了看研究部的所有成员,拖着卡了痰一样的破锣嗓子慢吞吞道:“年轻人,总那么着急为自己的错误狡辩,坏习惯。”   木凌看出下马威来了,索性收回手:   “明白,卢克说我之后担任这个部门的副主任,你就是主任吧?”   原本的副主任,也就是招聘口的同事表情一滞,看向木凌:“副主任?”   木凌点点头:   “你是原本的副主任,叫于翻?卢克说制药部工作任务重,需要再增加一个副主任减轻你的工作负担。”   于翻看向主任:“韩主任,我们都没接到消息啊。”   “原本应该是下午战略协调部门的同事带我过来,并通知这事,但我想先来看看这些年的工作进展——不放心的话可以去协调部门问一下。”   木凌淡声道,然后看向其他工作成员:   “你们谁负责档案管理?”   一个理着平头的高大男人走出来:“我。”   “现在方便查阅吗?”   那人看了韩主任一眼,点点头:“可以,请这边走…穆主任。”   韩主任见这小年轻旁若无人,气的指尖发抖:   “制药是精细活,还有很多技术专利不可示外,部门档案怎么能随便给人看?”   木凌没回头:“我不是外人…这栋楼的一切资源属于匪邦,堂洛斯有全部支配权,都写在管理条例里面,我由他直接任职,怎么看不得?”   话音一落,一道道揶揄的目光飘向不知怎么反驳的韩、于两人,其余人纷纷围到木凌身边介绍自己:“我叫祁佰,曾负责第三阶段稳定剂的开发,实验数据请容我晚些整理好给您。”   “我是研发人员瑞马斯,目前主要工作是针对上期药物临床试验…”   他们还待说,却被木凌叫停:   “我还没有正式上任,现在只查看一些可公布的资料,大家的档案我都看过,不用自我介绍,这里工作繁重,每个人手头事情都很多,请不要为了我耽误工作,谢谢。”   “那…晚上我们给您接风?总得有场欢迎会吧。”有人提议。   木凌想了想:“明天吧,今天太赶,我还有些入职事宜没处理好。”   韩、于二人见他们和乐融融有些不知所措,之前准备的招数通通没使出去,这小子压根不接招,一点初出茅庐的惶恐也没有,现在甚至连基本的客套都没了,直接把上级当空气。   于翻拉着韩主任:“他是堂洛斯亲自任命的,在这动不得啊。”   韩主任气不过,但理智还在,点点头,拧出一个笑容:“年轻人气盛,难免的,难免的…”   “满招损,迟早吃亏,他总有一天会明白您的苦心。”   木凌往他们那一瞄,小声问身边人:   “两位主任平时干什么?”   这把身边人问倒了,他思索半天才说:   “韩主任负责和其他部门对接,还把关研发和实验的流程…于主任嘛,负责部门里所有人员的档案资料同福利待遇…”   木凌奇怪了:“这不是协调部门的工作?”他自己的就不归于翻管。   那人苦笑:   “本来是,但制药部门情况特殊,其他部门对我们的工作完全说不上话,每年研发都需要大量经费,时常还要追增,数额大到协调部门无法敲定,索性上面就拨总额,让部门内部自己安排…”   木凌若有所思:“匪邦还挺有钱。”   “雌子们挣钱凶花钱也凶…大手大脚惯了,虽然堂洛斯带队参加一个任务就能带回匪邦整年的运转经费…”那人叹了口气:“具体我也不清楚,反正不缺钱花。”   之所以不缺,是因为匪邦现在可控地区狭小,而且除了精神稳定剂,雌虫完全可以自给自足,采矿、安保、接受雇佣…挣钱的法子五花八门,但基本靠武力维系。   虫族社会基本是雌虫挣钱养活雄虫和亚雌,能产生经济价值的亚雌虽然有,但也不多,因而匪邦花钱的地方很少。   就是养人类费点神,但对于骁勇善战的雌虫而言也不算多大事,比较起来可比雄虫省多了。   木凌心里大概有数。   虫族没有福利社会的概念,所有开支都花在战争和享受上,而与人类的大战已经平息百年,双方都没有大规模热战的意愿,于是只剩享受。   雌虫所生产的富余价值完全能够支撑这一点,反而因为无所事事憋出一把子无处使的力气,四处琢磨着寻衅滋事,于是维持治安又成了一笔开销,帝国也不放在心上。   但此处人虫混居,雌虫居多的虫族群体没把改善辖地居民生活水平放在心上,应该说他们尚且自顾不暇哪里管得了这个。   所以哪怕制药部被一群酒囊饭袋把持,但只要他们说有招,走投无路的雌子们都愿意花重金养着他们,这种给养缺乏监管,于是给养出一团腐肉。   木凌指望两位主任有些真材实料,否则就要拿他们开刀了。   他一直看到深夜才回去,卡恩在内网私信告诉他所需的资料已经找齐,明天打包发给他,他觉得这小伙子不错,干事麻利,以后可以提携提携。   正在脑内指点江山之际,他回到自己的豪华公寓,把除去的外套挂在衣架上,开门的声音传来,他看过去。   堂洛斯惊讶的脸出现在门后,两人面面厮觑半晌。   木凌张了张嘴,无数猜测从脑子里滑过,思绪纷繁反而语塞。   堂洛斯脸上的讶然转为恍然,然后哭笑不得。   他突然想起昨晚和卢克的谈话   “你拒绝和那三只雄虫住一层。”卢克询问的表情很认真:“对他们有什么不满吗?”   堂洛斯对这忠贞耿介的哥们一向无奈,好声好气解释道:“住一起看他们对着我瑟瑟发抖?”   卢克道:“那个C级胆子挺大,好像也有意愿,你…”   “停停停,听听你什么口气,像个皮条客似的,我不需要好吧。”   “…明白了,你还是不喜欢雄虫。”   堂洛斯扶额叹息:“雄虫嘛…都那样…”   “那说正事,今天那个人类,你喜欢他?”   “…是挺喜欢的,他说的法子蛮有趣…”堂洛斯盯着他眼神警惕:“但不是那个意思啊,你收敛一点。”   “明白。”卢克神情淡定。   明白个大头鬼啊!堂洛斯腹诽。   ……   “你…”两人齐齐开口,又齐齐闭嘴,看着对方示意对方先讲。   堂洛斯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地看他:   “他们给你安排的住这里?”   “这是你的房间。”木凌瞬间懂了一切,难怪他一个新人就可以住最高层,感情卢克不是在以国士之礼待他,是把他当金丝雀给堂洛斯送上门了——还没告诉雀儿的主人一声。   堂洛斯默认。   “让他们给我换个屋。”   木凌体贴道,他如果是王爷或皇子,这就是以下犯上,该被处以极刑,他即便不震怒也不会有好脸色。   然而此时,在堂洛斯尴尬又懊恼的表情面前他毫无韫意,只得无声叹气,两辈子头一回明白了什么叫美色误人。   “不用了…这还有其他房间,你不介意就行。”堂洛斯顾及换房可能给木凌带去风言风语,他新来没站稳脚跟,而且卢克那小子行事莽撞,保不准会冲到他面前质问他哪让自己不开心了。   这孩子无辜,倒了血霉被卢克抓阄…他是对几只新到的雄子没兴趣,但不代表就饥渴到人类小孩也不放过——说起来,十九岁,好像也不小了?   “我闯入你的住处,你不介意就行,我有什么好介意的。”木凌迎着他的打量笑的轻松。   “胆子很大嘛…”堂洛斯舔舔唇:“我在外名声可不太好。”   木凌失笑:“你又不凶,有什么好怕的,谣言三千,挨个认真,我还要不要出门了?”   堂洛斯眨眨眼:“你要睡哪间?”   “都行。”   “那我隔壁吧。”   点头的时候,木凌隔着精神屏障都能听见系统歇斯底里的尖叫:“大凶大凶大凶——宿主!他超级凶的!” 第6章   木凌走马上任,事分两头,一是实验自己关于稳定剂的假设,二是查账。   后者本来不在计划范围内,可周围人明里暗里疯狂暗示,有种把他当青天大老爷要他做主的感觉,他也就不得不调查一番。   开始工作第一个星期,有人悄悄把部门成立八年以来的账本送到他桌上。   他们也试过向协调部门举报,但韩主任花样百出,总能给圆过去,其他人对他们工作内容不清不楚,整个匪邦的安定又大多仰赖药剂,于是这竟成了大厦中不能轻易触碰的区域。   他们猜近两年新增的安神师岗位就是为制衡制药部而设的。   现在木凌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空降至此,有人送上账目也算投石问路,探探他究竟是什么品性。   木凌不看还好,一看火冒三丈,立马把实验的事情往后推,全身心投入整理这些年的烂账。   一共明暗两本账,明账一团乱麻也不知怎么逃脱追究的,而暗账里的污秽是他昔年摄政也未碰到的。   这些钱都够再造一个匪邦了!   木凌最恨贪官,这晚决心耗在办公室了。反是堂洛斯见他没回来好奇下来找,发现整个部门就他那间灯火通明。   进门就感受到里面宛若实质的低气压,始作俑者苦大仇深瞪着手里的案卷,眉头拧成麻花,可那张平实朴素的脸被灯照出几分冶丽,堂洛斯眨了眨眼,确定自己没看错。   “谁?”来者没敌意,木凌没抬头。   “我来看看新室友怎么不回家。”   木凌倏地抬头,见来的是他,一脸冷峻融化:   “这么晚了,你还不睡?”   堂洛斯笑着坐在会客的沙发上:   “我记得一般公司的初创期都是大老板工作到最晚,你这么辛勤我哪敢休息,不被你篡位了嘛。”   上一世他被怀疑想谋朝篡位十几年,这一世十年韬光养晦,还以为总算告别这个词了,现在骤然被人调侃,竟有几分怀念。   “全看你有没有容人雅量,不然我怎么做都是错。”   堂洛斯立即讨饶:“没有没有,我高兴还来不及。”   木凌勾起嘴角:“我想也是。”   “你看什么看这么晚?”   他把账目摊在桌上让他看:“制药部这些年的账。”   堂洛斯凑过去扫了几眼,茫然地抬起脸:   “怎么了?”   “怎么了?!”木凌拔高两个音阶,气不打一处来:“钱都跑两个人的兜里了,难怪这么多年这个部门一事无成。”   堂洛斯这才严肃几分:   “说说看。”   “左不过巧立名目,虚假报账…你就不好奇他们一年年这么多钱都花哪去了吗?”   木凌揉了揉太阳穴,见他真心求教,一时又气又好笑,暗想自己跟他置什么气,没有金钱概念的雌虫他遇到的还少吗?   堂洛斯犹豫道:   “产品研发,原料采购…人员福利…差不多就这些吧。”   “这是大类,细类呢?”   木凌见对方无辜地摇头,沉沉地叹了口气:   “不胜枚举,花钱的地方多如牛毛,甚至办公桌换抽屉都能要到八十万虫晶——这个部门撑死二十人,什么抽屉要这么贵,镶金还是镶钻?协调部门居然都给批了?!”   堂洛斯语塞,被这么一说好像他的手下都是白痴,木凌问道:“匪邦管账的是谁?”   “挺多的…”堂洛斯挠着下巴思索:“协调部的阿鲁,资源部的左飞,后勤的莫克利…”   “总的呢?”木凌发现这些他一个都不认识。   “卢克。”堂洛斯干脆利落把副手卖了。   木凌努力把无能两个字咽回去,顿了顿:   “你呢?都不管吗?”   堂洛斯眨眨眼,张着嘴:“我…”   我了半天,最后斩钉截铁道:   “我管挣。”   木凌一拍桌子,口气严厉:   “你又不是挣钱机器,怎么能撒手不管?!”   对面愣了,木凌软下声音:“我不是指责你,但是…”   堂洛斯的眼神变得有些微妙,接着他的话:“但是?”   “…算了。”   “怎么就算了?”堂洛斯弯腰凑近他,笑的两眼弯弯:“可以直说的。”   木凌往后一仰,咳了一声:   “没什么,我不该大声对你说话。”   “你觉得我不是挣钱机器?”   “本来就不是。”   “…我也觉得不是,所有你得好好跟我说说。”堂洛斯拉出一张凳子在他对面坐下:“具体有些什么问题?”   问题多到木凌不知从何下嘴,只得苦笑:   “你还真的一点不关心?”   堂洛斯摇摇头:“不是不想关心,是…不知道怎么关心……算了,都是借口,就是疏忽大意,没觉得是多大事。”   木凌沉默了一会儿,的确,帝国雌虫主责战斗与繁衍,若想接受其他方面的教育,必须要有雄主的同意,这类精细琐碎的知识压根不在雌虫的基础教育范围内。   “怎么不说话了?”堂洛斯伸手在他面前摇了摇:“我保证好好听。”   木凌把椅子拉到他身边,打开账目从头说起:   “如你所说,制药部门的主要开支是研发、原料还有成员福利…”   说到后面他眉头越皱越紧,堂洛斯看看账面又看看他,若有所思:“所以这些钱压根没去到该去的地方?”   “…虽然就算去到了也不见得有成果,毕竟开始的路线错了,但如果能落实到位,就可以早些发现方向错误…”木淩很郁闷。   “那你说…从现在改还来得及吗?”   “当然来的…”   他的声音一顿,尽管相信自己总有一天能研制出完美的精神稳定剂,可这的雌虫等的了他吗?退一步,他不在意其他陌生的雌虫,面前这一位呢?   他突然攥紧拳头——如果早一点发现改变研究方向的话,这些年不可能一点成效都没有。   “诶我就这么一问,你怎么还急上了…”堂洛斯拍了拍他的手掰开:“来得及来得及,肯定来得及,我打算相信你是个天才了。”   木凌下意识反握他的手,沉下声:   “一定来得及。”   堂洛斯看了眼他们交握的地方,没挣开,只是问:“那你还不开心?”   木凌冷笑:“面对这种贪心不足的废物谁能开心的起来?”   堂洛斯了然地站起来,作势往外走:“那我去杀了他们。”   木凌当即瞪眼,捉了他的手往回拽:   “等等!他俩后面肯定不止一两个人,这么多年利益盘根错节,肯定还牵扯其他部门,光杀有什么用?”   堂洛斯被拽的撞在他怀里,抬起头,眼里全是戏谑:“说的也是。”   “…你…唉…别开这种玩笑。”   “你生气了?不行就全杀光。”   堂洛斯笑盈盈地说道,分不出是玩笑话还是认真的,木凌只得正色告诉他:“杀不能止恶,这样动武就是浪费武力,上位者岂能指望每个人都光明磊落为你办事,没有监察注定会导致这种结局,我们要找一个治本的法子。”   堂洛斯连连点头,默了默,又笑着摇头:   “我发现你训起我来一套一套的。”   木凌翻了个白眼,拿出另一本账:   “好说,承您不弃。”   “那治本的法子是什么?”堂洛斯好奇道。   “哪那么快呢,现在重点是把两位‘主任’请下去,部门工作回归正轨,先解决药剂问题不是?”   “哦,那你什么时候想得出治本的法子呢?”堂洛斯追问。   木凌埋头账目,暗道——这该是你的工作啊,他这个新丁想出来的法子,得多大心才敢用?   屋内陷入沉默,堂洛斯不再说话,木凌反而抬起头,就见他撑着下巴正在看他。   “我怎么了吗?”   “你没理我啊。”   “……”   “开玩笑啦,就是累了,歇会儿。”   木凌合起账本叹了口气,无奈地看向他:   “那起驾吧陛下,回宫睡觉了。”   “你不看了?我耽误你工作了?那我先走?”   木凌摇摇头:“正巧我也累了,一起吧。”   说着,无比自然地牵起他的手往门口走,堂洛斯看着他,感觉气氛怪怪的。   小家伙刚刚为什么这么看他,好像他才是年幼无知、贪懒好玩的那个。   才暴露知识盲区的堂洛斯认真思考着,明明大家都夸他兢兢业业,勤恳认真啊。   第二天木凌起早,发现隔壁房的屋主还没起,不由放轻手脚。   简单收拾后他下楼,两位主任比他到的更早,言笑晏晏地和他打招呼:“穆主任,早啊,有两位小朋友想来咱这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把这个星期的明争暗斗全看在眼里的部门成员递了个眼神给木凌:雄虫。   感情这俩老东西一天到晚不在岗是去外面拉援军了。   木凌认出那只C级和他的D级跟班,他俩见他到了看也不看,自顾自在实验室里左摸摸右摸摸,拉着一个诚惶诚恐的年轻雌子问这问那。   “两位先生想帮什么忙?”   “是这样的,你来之前我们就有此计划希望雄虫加入下一阶段的项目,但是大厦里唯一的雄虫是协调部的阿鲁,协调部门的工作繁忙,他无暇他顾,现在好了,我们多了三名小雄子,我问了,安神师的工作不算多,他们很乐意帮忙。”   韩主任感激地笑道。   呵,真让他得逞,部门里岂不多两头不讲道理的吞金兽,雌虫给雄虫花钱那是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的,以后账上奇怪的花销就可以名正言顺了。   木凌看向实验室,人类和虫族现在站出泾渭分明的两个队伍,一脸不忿地抱手围观的自然是人类,围着雄虫鞍前马后的自然是虫族。   “需要协调部门下调令,调令呢?”   和木凌同一批进来的小雄子这才施舍他一个眼神:“调令?那是什么?”   韩主任脸色难看:“很快就会下来,已经报上去了。”   他料定雄子要做的事情雌虫不可能不批,匪邦雌虫性情剽悍,但终究也是雌虫。   “那他们就不能出现在这里,这有很多是不示外的机密材料,怎么能容外人随意行走。”   “可那是雄子。”于翻忍不住说道。   木凌嗤笑一声,大步朝雄子走过去。不知是不是等级的缘故,他比他们高一个半头,两个雄子见来者不善不由心怯,C级胆子稍大,挺起腰板问:“你要干嘛?”   “根据部门保密条令,请你们出去,不然我叫保安了。”   一个人类,在虫族做主的地盘威胁雄子,是不要这个饭碗还是不要命了?   C级本来只是无聊,匪邦的娱乐远不如帝国丰富,加上手头日益拮据,韩主任的到来可谓雪中送炭。他们被哄得心花怒放,对方一哀求就当仁不让了。   C级自觉好意帮忙制药,结果不仅不被领情,居然还有人威胁要轰他们走。   他虽然出身小族,但也是众星捧月中长大的,何曾受过这种冷眼?   “我若不出去呢?”c级冷笑。   “那请保安吧。”木凌走向电话,一个人类小声提醒他:“保安不敢动雄虫的。”   哪怕是现在实验室里的几只雌虫也对他露出敌视的眼神。   木凌扫了他们一眼,雌虫们一哆嗦,也不知为何就缩回了本欲上前的脚。   c级见他们无用,恨道:   “你有本事去叫,我看谁敢。”   木凌瞥他:“你已经违反条令,我没有接到任何关于你即将来此就职的通知。”   “呸,什么条令,我可是雄子。”   于翻也赶紧道:“你当时也是调令没来就先进来的,怎么不说自己?”   “也是,那请雄子移步档案室,公开档案随意调阅,其他的请不要触碰。”木凌退了一步。   雄虫们哪肯去档案室那种冰冷无趣的地方,杵在原地不动:“给你机会,你去叫保安啊。”   那个劝告木凌的人类有些焦急:“算了吧穆主任…”   “算什么?我会打报告上去声明这个部门不需要这种雄虫加入,他们现在算非法入侵,我甚至可以就地处决他们。”   这话一落地,满屋子雌虫不淡定了——处决雄子,在他们面前?   可木凌的眼神渗人得紧,雌子们居然不敢冒犯,雄虫气得浑身发抖:“处决我?凭你?”   满屋不敢作声的家伙你瞅瞅我我瞅瞅你,不知道该帮哪边,木凌正愁从哪开刀呢,索性一手提起一个扔到门口:“处决谈不上,你们被框过来的,不知者不罪,离开就好。”   但这却是两只雄虫小半辈子受过最大的屈辱,他们恶狠狠地瞪着木凌:“谁处决谁还不一定呢,你等着!”   雄子和人对峙的场景可不多见,制药部门口早聚了一圈吃瓜客,见雄子被扔出来,无数道钦佩的投向木凌——好胆识,也不怕被愤怒的雌虫撕了。   被围观的雄子愈发难堪,气的信息素狂飙,走道里一些雌虫脸色聚变,看向木淩的眼神凶狠起来。   正此时,走道尽头传来一个声音,所有人、虫齐齐打了个寒颤,剑拔弩张的气氛冰消瓦解。   “怎么了这是?”堂洛斯还惦记木凌昨晚说的东西,醒了以后就追下来,发现制药部门口可热闹。   闻言,两只雄子身子一颤,红着眼眶看向堂洛斯,委屈地低下头:“我们不知道会打扰穆邻先生工作,韩主任说我们可以帮上忙,我们很开心地赶过来,但穆邻说我们没有调令不能进去…我们没进去,就是好奇多看了两眼,他就说要处决我们…我们…”   说着说着,眼泪珠子连成串地落下来。   木凌嘴角一抽,好家伙,本王什么贡品没见过,赶这来卖茶。   c级红着眼,配着娇柔的身段倒是楚楚动人:   “虽然我们有错在先,但穆主任也太不讲理……罢了,我们也不想穆主任因此受罚……”   末了竟说不下去,露出委屈隐忍的表情。   围观的雌虫看了心疼极了,纷纷对木凌怒目而视。   他本懒得理会,偏偏一侧身迎上堂洛斯看好戏的目光,心念一动,轻声道:“所谓治本,不过立法度明纲纪,贫富贵贱一视同仁。这条路不好走,你要因此惩罚我?”   堂洛斯撞进他幽深的瞳仁,看见里面分明写着几个挑衅的大字:烦请首领主持公道。 第7章   走廊里没有声音,吞口水都显得惊天动地。   他们秉着气看堂洛斯,等着他的反应——他虽不若一般雌子那样追捧雄虫,但族类相异,有亲疏远近之别,为了一个人类惩罚惩罚雄虫未免不可思议……   他们暗自琢磨,唯一不肯相信的就是木凌所言的法度纲纪。   开玩笑,匪邦什么时候按纸面上的规矩行事过?   在众人的瞩目里,堂洛斯大步过去,他身量很高,骨架开阔肌肉紧实,虽不能说魁梧,但难言的压迫感还是弥漫在走道中,两只雄虫渐渐白了脸。   C级努力控制身体不颤抖,倔强地仰着小脸,余光瞥见木凌波澜无惊的面庞,心生懊恼的同时愤怒这人的无知,匪邦首领堂洛斯,当年叛逃之际可是屠杀了全部追兵再悠然逃亡的。   堂洛斯扫了两只雄虫一眼,目光定在木凌身上,慢慢笑了起来问:“法度?”   木凌靠着门框上看他:“不懂?”   堂洛斯一噎,咳了一声:“那你说怎么着?”   “明明有章可循,却令其成为一纸空文,这是管理层的过失。念在沉珂已久,有些陈腐的条例也需要修改,加上是初犯,就扣他们一个月薪水以儆效尤吧。”   C级和D级齐齐瞪眼,就他们的理解,堂洛斯问的可不是怎么发落他们,但掌事者顺着木凌的意思点头:“那就这么办吧。”   就怎么办?   大家伙突然觉得自己成了听障人士,恨不得摘下耳朵洗洗涮涮以后让堂洛斯再重复一遍,可话未出口,那只凶兽的视线飘过来,他们如坠冰窟,登的散去,肚子里积压的怀疑完全无法阻止身体做出诚实的反应。   很快,这只剩下制药部和两只雄虫了,堂洛斯盯着木凌缓缓挨过去,用只有他们俩才听得见的音量问他:“满意了吗,小家伙?”   木凌还未说什么,系统气急败坏地叫起来:   “宿主!他调戏你!”口气分外嚣张:   “快给他一记精神轰鸣让他知道厉害!”   “我满意有什么用,你满意才行。”热乎乎的气体钻进耳廓,木凌偏过头,同样凑在他耳畔小声回答。   要亲就亲,何必欲拒还迎——他俩身边僵硬得像木头的群众腹诽,但堂洛斯显然只是想敲打木凌几句,一定是这样的!   目前奇怪的气氛不过是因为雌虫生性放荡,首领这家伙又喜欢搞暧昧的缘故,仅此而已!   这一次全身而退的是木凌,无疑释放了一个令人振奋的信号。   逐渐,源源不断的证据被送上他的案桌,他忙的昏天黑地,偶尔会带一些回去和堂洛斯一起商量,其他事情都被抛诸脑后了。   韩主任带着于主任趁他理账的时候四处活动,木凌懒得理会,他有种奇异的信心,堂洛斯总会站在他这边——如果他足够聪明的话。   等他终于有功夫介入研究和试验,同事们才姗姗想起说好要办的接风仪式,择日不如撞日,时间就定在当夜了。   地点选在大厦附近小巷的一家夜店。   木凌从未参加过这种聚会,对大家的苦心表示包容,年轻人玩的野,没把他带窑/子里就很好了。   然而到了地方他才发现有些不对劲   “有人没来?”雌子和亚雌都没到,难道还为上次的事情心存芥蒂?   下班时间几位年轻小伙都放开许多,一个个笑的心照不宣:“这是独属人类的欢迎仪式。”   木凌悟了,是他熟悉的占山结党,人类的基本操作,好在没叫上韩主任和于翻,他可没工夫配那两渣滓虚与委蛇。   另厢也好奇人类在虫族眼皮底下能搞些什么,他不多问,跟众人进去。   借着昏暗的灯光扫看全场,木凌没有发现虫族,于是问:“这没有虫族?”   情况实属罕见。   堂洛斯大厦就在旁边,可以说是方圆百里的虫族老巢,专开一片净土的可能几乎没有,同事不以为然地笑:“这里老板有关系,加上位置偏,没人带很难发现,而且专门点了蜡木香,雌虫不会主动靠近这。”   蜡木香——这昂贵的香料名词让木凌心头一凛,主要是□□与氨基丙酸乙酯等的化合物,雌虫天然讨厌这种味道,过量吸入会诱发其狂化,严重的可能当场爆体而亡。   生物本能不会让他们靠近带蜡木香的东西。   而雄虫——匪邦就没几只雄虫,雄虫对这味道不敏感,如果不是发现场内没有虫族,木凌完全察觉不到这点。   “穆主任,这里走,没有包厢,我们为您定了卡座。”   撺局的人热络地拉起木凌,大家进来以后都放松了,纷纷起哄:“待会儿穆主任一定要陪哥几个干几杯。”   木凌漫不经心地点头,心神一直留意场内的人群,脱离堂洛斯私军的管制,这更像真正意义上的匪邦:光着膀子的男人搂着衣着暴露的女人,脂粉和酒精的味道冲鼻,粗犷的笑骂和娇嗲的发嗔……他在其中看到不少女人,这才想起在帝国十年从未见过女性。   他有些不适地皱起眉,空气里飘来隐隐的酸腐味,应该是呕吐物的残留。   “我初来匪邦,之前一直忙,没有跟兄弟们好好说过话,劳烦大家一直惦记我,这些天也很支持我的工作,这一杯我干了,大家放开吃喝,今晚全部算我的。”   木凌将满杯的酒一饮而尽,气氛顿时热烈起来,他们纷纷叫好,其中一个叫祁佰的声音最大,木凌记得他负责第三阶段的药剂开发,是个栋梁之才,他单独敬他一杯。   祁佰激动得说不出话,直勾勾盯着木凌被酒意熏红的脸,喉咙莫名干哑,心脏扑通狂跳,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未免失态赶紧干下这杯:“穆主任记得我…我一定好好干,好好干!”   木凌笑着摇摇头:   “这里没有主任,大家都长我几岁,叫小穆就好,今夜不聊工作,只图开心。”   他的亲民正中下怀,三杯酒下肚他们就开始和木凌推心置腹,对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木凌于是问:“我来这些天都没听说人类还有这种地盘,什么时候开的?”   “唉,四五年了吧,外面雌虫盯着,整天都跟坐牢一样一点都不敢大意,他们还双标执法,明明雌虫才是最喜欢打架斗殴的家伙,但人类总被针对…”   “可不是,雌虫为大,韩主任就是傍上几大部门的领头雌虫才那么嚣张。”   “但现在有雄虫,他们又有活动可搞了。”   “诶,你们看那三只雄虫…和人类也没什么区别啊。”突然有人挑起话题:“没看出哪里值得雌虫要死要活。”   木凌若有所思,等他们自己嘀咕。   “三个窝囊废,也没安抚到多少雌虫,该暴动的还是暴动。”   “是啊,哪有吹得那么神。”   “听说是因为等级太低,作用有限…”有人神神秘秘比了比下面:“就和男人一样,太软了不行…”   男人们发出心领神会的嘿笑,转头跟木凌科普:   “说低级雄虫碰上高级雌虫其实根本没有反抗能力,而且一不小心就会被吸干。   但还是有雄虫心存侥幸,是万一运气好标记成功了,他的后半生就有着落了,只是这只雄虫再没有能力喂养其他雌虫了…”   木凌依旧微笑,眼里却没了笑意,那人已经醉醺醺的毫无所觉:“其实雌虫就和女人一样嘛,看不上太弱的男的,要说高级雌虫根本不可能主动亲近低级雄虫…那几只虫崽子还以为匪邦是天堂呢。”   “你对虫族的了解还挺多。”木凌道。   “嘿嘿嘿,都是他们说给我的,诶小穆啊,你知道雌虫都是要生蛋的吧?”他笑的猥琐起来。   “…嗯。”   “所以啊,其实都是…”   他没说完,隔壁卡座雷一样的嗓门嚎起来,正好接住他的话茬:“欠操的玩意儿,长子宫的男人,一天到晚屁 股痒…”   木凌垂眼横过去,说话者是个络腮胡,上衣不知哪去了袒胸露/乳的,粗壮的臂膀上布满青红的纹身,看着分外狰狞。   “你说什么?!”   话不是对他们说的,与他同坐的女人抄起桌上的酒泼在他脸上:“洗洗你的脏嘴,只会喷粪的家伙。”   那边吼得惊天动地,把正和木凌唠嗑的男人吓醒了,女人漂亮到艳丽,他们一眼认出她是协调部的戚主任。   “操,老子就说了!一天到晚跟着雌虫屁股后面跑的臭娘们,你倒贴人家也不要你,因为你下面没东西,满足不了他…”   他满口污言秽语,气的女人全身发抖,踹开桌子就要冲过去,还好被身边人拉住:“小戚,瞧瞧你的大腿再瞧瞧他的胳膊!”   木凌那桌知识分子十分趋利避害,正不着痕迹远离战场,可是聚会的主人翁突然站了起来。   只见木凌冷着一张脸走到隔壁,纹身男见来了一个小白脸,打了个酒嗝又呸了一声:“你和这 女表子一道的还是来英雄救美啊,滚!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   木凌没说话,抬起手,他的同事失声叫他:   “穆主任!”然后他们就哑了   木凌稳稳扣住男人的脉门,那人左右看看轻蔑大笑:“老子今天就拿这小白脸开刀让你们看看老子的能耐!”   他反扣木凌的手腕子用力收胳膊,没动弹,蔑笑开始凝固,逐渐转为惊骇:“□□娘…”   他没能完成这句话,电光火石一茬,天地在眼前掉换方位,在疼痛袭来之前,他先听见骨头和地面撞出沉闷的声音,酒瓶酒杯稀里哗啦碎了一地,那时间震惊甚至盖过了躯体的感官,他从勉强睁开的眼缝里看见所有人惊恐的表情,然后一点点把目光移到木凌脸上。   这人寒着脸,眼里像封了冰,把他几欲出口的求饶冻住。   纹身男被酒水和碎玻璃浇了一遍,嘴下一刻被撬开,被混着冰块的烈酒灌满口鼻,五官火辣辣地疼,他奋力挣扎,木凌压在他身上纹丝不动。   “你这张嘴确实该洗洗,酒不行…祁佰,去找找洁厕精。”   祁佰用惊惧的眼神看向木凌,那人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去啊。”木凌轻声催促。   “诶…好,好好好…这就,这就去。”   祁佰边跑边扶自己下滑的眼眶。   刚刚兴奋地开雌虫玩笑的同事浑身冰凉,咚一下坐在沙发上,虽然木凌没看他,但不妨碍他内心恐惧的攀升。 第8章   “诶你!”   木凌闹了一番以后没多留,简单把收尾工作拜托给同事就走了,刚刚事件中心的女人追出来指着他的背影大喊:“等等!”   木凌站住,转过身打招呼:“戚主任。”   戚菲,协调部的老将,今天是她25岁生日,不曾期待庆生聚会上闹出这种幺蛾子,她脾气火爆,但也知道刚刚能全身而退全亏了这位年轻人。   “你就是首领和卢克先生亲自请回来的木凌?”   浑身上下没有哪个地方看得出是能打的,戚菲打量完毕暗道,也不知道卢克当时是不是和他比划过才决定要他的。   木凌点头:“是我。”   “刚刚谢谢你了。”   “没关系,不为你。”   戚菲摆了摆手:“但如果有人问起今晚的事,一定要说是为我,知道吗?”   “……”   “你想让人类觉得你为了虫族和他们打架?”戚菲操着不可思议的口吻问。   “知道了。”   她说的不无道理,是非曲直之前总有一个叫立场的东西先走,他现在是个人类,必须以人类的思维考虑问题,为一个女人总比为了虫族好。   见他上道,戚菲表情舒缓,好心问道:   “你住哪啊,我送你。”   “不敢劳烦,我住大厦。”木凌礼貌告辞,对面的女人噗地笑出来:“你才十九岁吧,怎么说话像个老古板…大厦,宿舍?”   真实年纪实已过半百的木凌不假辞色,一门心思想要回去睡觉——现在已经午夜三点了。暗巷的霓虹灯仍旧耀眼,照见戚菲暧昧的笑容:“宿舍多不方便,出都出来了,就甘心这么回去?”   “没什么不方便的,室友很好,我这么晚不回去他要担心的。”木凌睁着眼睛说瞎话,他才不知道堂洛斯会不会担心。   系统为此长吁短叹:“宿主,他真不是只好虫。”   戚菲敛了神色,哦了一声:“你这段时间小心点,韩琦云和于翻不老实。”   想是韩主任和于主任活动到她头上了,木凌称谢:“我会的。”   戚菲见他冷淡有些不甘心,长相干净身手利落,品性还正直的男人在匪邦不多见,忍不住问道:“你室友是…”   木凌挑了挑嘴角:“不劳挂心。”   “…你知道我是谁么?”居然一点机会都不给,她多久没碰过钉子了?不管软的还是硬的。   “协调部的戚主任,多谢提醒,我真的得走了——改天有空我会专门拜访,您也该回去了,这么晚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也不安全。”   说完,不给戚菲多言的机会,他转身离开。   难以置信的光在戚菲的眼珠子里闪烁——好家伙,我混匪邦的时候你娃还没小学毕业呢!   木凌轻手轻脚地开门,发现屋内明亮,还有一只懒洋洋斜在沙发上的雌虫,愣了一下就听见他问:“这么晚才回来?加班还是猎艳?”   肯定是猎艳了,小家伙身上有灯红酒绿的气味,而且他去他办公室看了,没人!   说着,堂洛斯从沙发上跃起,走近他的时候却站住,脸色难看地捂鼻子:“操,你身上什么味儿?”   木凌亦退了一步,警惕道:   “你先回房,我刚去的地方有蜡木香。”   已经来不及了,堂洛斯踉跄着退了几步,晕乎乎地坐在沙发上,狠狠摇头,啐了一口:“蜡木香…”匪邦居然有这玩意。   木凌下意识想过去,却立即定住:   “我今晚去办公室。”   堂洛斯揉着前额:“不用,你去洗一下,我躺躺就好。”   “不行…”他没说完,堂洛斯厉声喝道:   “我说不用,你去洗干净就好!”   屋内的安静让人心悸,木凌眼神幽深——蜡木香起效了。   堂洛斯脸上浮出懊恼,撑起身体走到窗边打开窗让寒风灌进来,头也不回地说道:“快去。”   木凌只得速战速决,这份上他其实也不敢把堂洛斯单独放在这。   等他出来,堂洛斯已经不在客厅,他心里咯噔一下,大步跨到他卧房门口敲门:“首领,你在吗?”   里面传来压抑的回应:“你去睡,我没事。”   木凌握紧拳头,压抑着闯进去的冲动。   蜡木香的效用阶段分为三个,先是眩晕,进而狂躁,最后血流加快导致血管爆裂,一个不好可能会破坏脑血管。   但他万万没想到堂洛斯会对这么一点点剂量有反应,否则就不会回来了。   于是在门口应道:“你先休息…我去给你拿两瓶缓和剂。”   门里面没有声音,木凌火速下到办公室。   以蜡木香的罕见程度,制药部不一定有中和剂,但调配中和剂的基础药剂应该有。他翻箱倒柜许久才配齐所需,拿起试管的时候发现手在颤抖   不要想了,于事无补的。   木凌稳住手对自己说。   系统也感受到他悄无声息的紧张,向来多话的语音程序暂停运转,远在异世界的机芯磕磕哒哒地响,也不知自己跟着紧张什么。   很快,木凌弄出想要的东西,装进喷雾瓶,往自己身上喷了足足两瓶,然后带上新制的缓和剂回到六十六楼,他的行动其实无比迅速,可他依旧觉得耗时很久。   他将中和剂的喷洒在每个角落,系统扫描后确定屋内没有任何残留才敲开堂洛斯的门:“首领?睡了吗?”   里面还是没有声音,木凌心头发紧,纠结片刻,还是拧下门柄。   屋内的景象令他呼吸暂停   堂洛斯躺在床畔的地面毫无声息,一个空瓶倒在他手边,几滴不知什么的液体溅在地上。   木凌大步过去过去扶起他的上半身:   “首领?堂洛斯?”   然后捡起旁边的瓶子闻了闻,脸色突变,倏地瞪向怀里的雌虫:“你居然…”   他听不见——木凌冷静下来,检查他的呼吸脉搏和心跳,发现虽然微弱了些,但不伤及生命,才重重舒了口气。   把空瓶摆上床头桌,他将堂洛斯打横抱起,这番动静总算惊醒他,他下意识做出战术动作:“谁?!”   “我。”木凌挡住他,口气很差,堂洛斯软下身子:“穆邻?”他睁眼看了看四周,看见桌上的瓶子,顿时想起发生了什么,有些心虚,往被子里缩了缩头:“你怎么在这?不是叫你去睡觉吗?”   “我不在就任你横尸在这无人收敛?”木凌气不打一处来:“你疯了喝那玩意,有毒的你不知道啊?”   瓶子里的东西名为海寒精,大家更习惯叫它冷血剂,传说是雄虫开发出来专门应对雌虫血热狂化的,副作用极大,它通过降低雌虫体细胞活性平息雌虫躁动,效力强的海寒精还会使雌虫精神境界下降,这种跌落无可回瞏。   木凌心头堵得慌,难怪暗地里都疯传他的狂化危机比寻常雌虫更早更猛,表面却不见有丝毫异样,感情在饮鸩止渴慢性自杀。   堂洛斯在木凌的怒气面前硬气不起来,加上药效凶猛,身上又冷又痛,慢吞吞缩回去用被子蒙头,发出闷闷的声音:“你骂吧。”反正没有他也还有卢克会碎碎念,他也没办法。   这种躺平认命的姿态反而让木凌说不出一个字,屋内很长时间都没有声音,堂洛斯扒开被子一条缝,见他表情仍旧冷肃,他有些讷讷:“不骂了?”   木凌伸手,堂洛斯一僵——他好歹是他的上司,动嘴就算了,还要动手不成?   但那只手轻轻落在他额上,下移,用仿佛云朵摩挲脸庞的力道撑开他的眼睑,木凌平凡无奇的脸骤然在眼前放大,他呼吸一窒,心脏疯狂跳动起来。   木凌退开,见他脸上渐渐有了血色,放心些许,然后从被子里捞出他的手。   堂洛斯咽着口水平复心跳,还好他没把手按在他胸口,否则没准该以为他病入膏肓了,但现在?   “你在干嘛?”木凌的手指打在他腕上,不等回答,堂洛斯突然了悟:“哦我知道,我见过,你们人类神奇的看病方法!”   木凌暗暗白了他一眼,他可不会把脉,不过是分出一缕精神力钻进他体内探查,是他此时衰弱无法察觉,否则平时他不敢如此轻举妄动。   堂洛斯睁着好奇的眼睛观察他如何诊断自己,半晌,见他放开手,有些小心地问道:“接着你不会要用针来扎我吧?”   木凌一挑眉:“你不愿意?”   堂洛斯眼一闭心一横,伸出胳膊:“……那你扎吧。”   木凌哭笑不得,把他胳膊塞回被子:“你体内寒气已经很重了,别着凉,不扎,你等等…”说罢,他起身出去。   大概十分钟左右,堂洛斯都有些犯困了,木凌抱着一把琴进来,见他纳闷,解释道:“还记得我说特定音频加精神药剂可以起效?这几天开始实验了,对了,把那瓶缓和剂喝下去,我改了些成分。”   堂洛斯依言喝下。   这把古琴是木凌亲手做的,取此地硬质桐木斫平、凿腹、装胚、上漆、推光,再安弦调音,总共花了一天一夜。   堂洛斯没在网络和电视以外的地方见过这种乐器,满肚子好奇想过去摸一摸,但木凌肃穆的神情令他有些犹豫。   缓和剂也好,稳定剂也罢,对他统统没有作用,只是何必说出来打击这小家伙的认真。   木凌将琴置妥,抬眼见堂洛斯已把缓和剂喝下,问:“还没在其他雌虫身上实验过…你…”   “我给你当实验品。”堂洛斯含笑道。   “缓和剂里我添了些安神的药物,待会儿你会困,这很正常,不用担心。”木凌嘱咐道。   “…人类做实验都这么细心周到吗?”堂洛斯眼里浮出戏谑,木凌嘴角一抽:“成吧,你闭眼。”   “可以不闭吗,我想看你怎么玩。”堂洛斯眼巴巴地看着他。   如此聒噪的雌虫也是罕见,木凌沉默稍许,点头:“待会儿困了不要强撑,很伤神。”   堂洛斯忙不迭点头。   木凌拨动琴弦,悠远清亮的筝鸣在屋内荡开。   他手指捻动弦丝,好像也在捻动暗藏在脑海中某根暗弦。   堂洛斯瞳孔开始涣散,恍惚间看见群山巍峨,流水潺潺,青树翠叶,猿鸟相啼,阳光下花香漫漫,花露从花蕊溢出,悬在瓣尖,最后坠进溪流——思绪追着水流,一切声音渐渐远去,只剩下涓滴溪流被推上巨石,悬在崖尖,点点落下:嘀嗒、嘀嗒、嘀嗒…   雌虫睡着了,木凌继续捻动琴弦,琴声开始收敛,渐渐凝成形质,空气似乎都被搅动漾出一层层涟漪,以他为波心向床扩散,把堂洛斯完整地圈进波纹中。   精神力若水,千河入湖万川成海,海可成溪成流成雨雾甘泽滋养万物。   一曲罢,大气不敢出一声的系统战战兢兢道:   “宿主,您对他用了精神抚慰。”   被发现了可该如何是好啊   “放心,”木凌道:“我有数。” 第9章   翌日,堂洛斯醒来,神思从未有过的清明,正诧异的时候,一歪脑袋就看见床畔撑着头睡觉的木凌。   不知为何他没有出声,静静看了半晌,胸腔里某个角落莫名发软发甜。   “你醒了?”木凌没睡,只是闭目养神,察觉他醒来,本来打算等他叫他,却不想对方一言不吭地盯他看了半天,索性不睡了,张口问道。   “啊…你一个晚上都在这?”刚醒来的声音有些嘶哑,堂洛斯咳了一声,木凌递给他一杯温水:“嗯,我把昨晚那首曲子录下来传给你了,看起来对你效果不错,以后别再喝那东西。”   “哦。”堂洛斯乖乖喝水。   “我希望你允许我检查一下你的药柜。”木凌突然说。   堂洛斯呛了一口,抬起头啊了一声:“怎么了?”   木凌皮笑肉不笑:“好奇,想看看。”   堂洛斯哭笑不得:“我又不是什么自杀协会的会员,有必要吗?”   “既然不是,怕什么?”   “我哪是怕…”堂洛斯表情讪讪:“我堂堂一个首领…”   “这有什么相干,只要你不介意,我下午下班就开始。”   木凌掸了掸衣摆站起来,明明是征询意见,却说出不容置喙的感觉。   堂洛斯叹了口气,点头,然后竖起两根手指:“这是你第二次训我了。”   木凌摸了摸下巴,口气迟疑:“没有吧?”   “有。”他记得清清楚楚:“查账那天晚上,还有昨天晚上。”   训斥上级,这可不得了,木凌反省三秒坐回来:   “您打算怎么办?”   堂洛斯贼笑一声:“你也是为我好我知道…”   “您知道我就放心了。”木凌一笑,又站起来:   “那我就不担心你因为气愤而失去理智了。”   堂洛斯一愣,伸手拽住他的衣角:   “诶,我还没说完。”   “那你还想说什么,因为我为你好而罚我吗?”木凌眼里盈着笑,故意反问道。   堂洛斯算见识了什么叫能言善辩,人类诡诈,诚不欺他,有些郁闷地眯起眼:“我哪敢惩罚你。”   他是他们的中流砥柱,挽救制药部于水深火热中的明日之星。   这就有些孩子气了,木凌笑笑,把他按回床上掖了掖被角:“还早,你再睡一下,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堂洛斯眼睛一亮,假惺惺地婉拒一下:“也不用这么麻烦,我还不饿。”   “…你要吃什么?”可你咽口水的样子太明显,不然他就要决定相信他了。   “…随便就好,你决定吧。”   堂洛斯冥思苦想以后,把决定权下放给室友。   “行。”   木凌下到食堂,发现一路都有人和虫朝他行注目礼,等他走后指着他窃窃私语。   怎么着——他和堂洛斯住一屋的事东窗事发了?   木凌不动声色,在中餐窗口停下,要了两份生滚粥和两屉包子打包,围着他的议论不绝于耳,等他细心去听,发现他们说的根本不是他以为的那回事。   “穆主任和戚主任,啧啧,年纪差了点…”   “不是说姐弟恋不好,可戚主任那性子…”   “听说了啊,昨晚穆主任英雄救美去了,哎呀我妈,一拳打俩,两拳干到一打…”   ……   这就是戚菲说的,要是外人问起来一定要说是为了她么,但根本没人问,他们已经笃定了。   还把他编排进言情小说做主角,衍生出七十二个版本……   卡恩突然出现在身边,也要了一屉包子,身板站得笔直地等待,他不看他,眼珠子却四处乱转,木凌叹了口气:“问吧。”   卡恩如蒙大赦:“我真没八卦!”   “呵。”   “但戚主任和你,噗呲噗呲——你们怎么勾搭上的?”那猥琐的小表情让人不忍直视,木凌别开头:“没有勾搭,萍水相逢,仅此而已。”   “害,我真的不是八卦,大家都成年人了,明白明白。”   木凌眼观鼻鼻观心,言尽于此。   “是戚主任不乐意声张吧,哎哟我还以为她跟咱雌虫一样都是夜叉,没想到还会害羞。”   “你嘀咕我就算了,女孩子重名声,你别随便编排她。”   卡恩可乐了,没公开呢就护起来了,还说没有?   “戚主任那脾气…得得得,知道。”   木凌收回眼神,食堂窗口的阿姨把包子和粥递给他,顺便附上一个暧昧的微笑:“要是看得起我的手艺,到您和戚主任办好事的时候请我去做饭啊,婚宴我熟。”   木凌拎口袋的手僵了一瞬,抬起眼,一字一句道:“我和她不是真不是那回事。”   阿姨乐呵呵笑道:   “没事没事,哪回事都行。”   年轻人面皮薄,就跟她做的大肉包子似的。   木凌僵硬着脸点点头,瞥了卡恩一眼,突然问:“你那个,哪里买的?”   他问他手里拎的小点心,亚雌和雄虫就好甜口的东西,没想到木凌这正经兮兮的男人也喜欢,但可能是给戚主任买的?   卡恩献媚地说道:   “就那,拐角那,他家抹茶酥最好了。”   拐角有家西店铺,确实手艺了得,大厦外面的人都愿意专门进来排队购买。   不得不说堂洛斯大厦里的食堂做的很有心,照顾到五湖四海、种族之间的差异,大家伙都不喜欢出去找野食,于是加班也方便很多。   “谢了。”   他摸不准堂洛斯的口味,中西餐点都带一些,理说雌虫对吃的没有格外的偏好,他们只喜欢打架和交/配,但木凌还是带了大包小包的食物回去。   那本该乖乖听话睡觉的伤病虫士没在床上,放下餐盒,他听见浴室里的水声。   把食物摆桌但时候,湿淋淋的堂洛斯裸着半身出来,肩上搭了条毛巾,头发正不停滴落水珠,一看就没好好擦过。   这伤风败俗的样子让木凌皱眉,忍不住走过去抄起睡袍给他罩上:“说了你体内寒气很重,着急洗澡干嘛?”   堂洛斯的眼睛黏在餐桌上,满不在乎地说:   “雌虫恢复能力很强,我已经全好了。”   木凌哼了一声,狠狠扎紧浴袍的腰带,顶着这张白到发惨的脸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好全了。   见对方面色不善,堂洛斯转移话题:   “你买了什么?”   “糕点和粥,看见什么就都买了点。”他拿出筷子和叉子问:“要哪个?”   堂洛斯拿起叉子,想了想又抽出筷子,笨拙地握在手心,木凌笑问道:“不会用?”   堂洛斯困惑地皱起眉:“以前明明学过,奇怪…”   这两根小木棍怎么用的来着?   木凌掰开他的手心,将筷子搭在虎口,自己拿起一双给他示范:“像这样。”   堂洛斯看着,学他将两根木棍分开,又合上,觉得自己可以了,于是兴冲冲去夹餐盒里面的包子。   那圆圆软软的小白包子直接被他夹成两半,浓稠的汤汁流出来灌满整个餐盒,他尴尬地顿住,抬眼看木凌。   这么大只虫,为什么吃饭还像小孩子一样,他抽出他手里的筷子:“我来吧,你用叉子。”   木凌把被腰斩的包子夹到自己碗里,然后给他加了个完好的:“吃吧,小心烫。”   堂洛斯微笑:“你对我这么好啊?”   一个包子而已,真好收买。   木凌漫不经心地点头:   “你是上司。”   “没了?”堂洛斯挑起一边眉。   “…你长得好看。”木凌被迫承认自己沉迷色相。   堂洛斯不信,哼了一声,刨开餐具直接上手抓,把包子往嘴里一扔,动作潇洒。   木凌愣了,下意识伸手:   “诶,这灌汤的…”   果然,下一秒堂洛斯就把包子吐了出来:“烫烫烫!”   “……”   他以为雌虫都皮糙肉厚呢,原来还知道烫,木凌倒了杯水:“先咬个小口,把汤汁吸出来再吃,小心一点,里面烫的很。”   堂洛斯不敢再自主创新,乖乖按他说的做,吃了一个,眨眨眼,又拿起一个。   木凌把粥推给他:“不要挑食。”   “…说起来,韩琦云和于翻后来有为难你吗?”   吸溜粥水之余,堂洛斯突然问道。   “我能处理。”木凌在拆蛋糕盒:“甜的吃吗?”   “唔…试试。”   口气勉为其难,手伸的倒比谁都快,木凌好笑地把所有点心递给他,堂洛斯咽下嘴里的东西:“你看我干嘛,吃你的。”   “…我只是突然想起,他们说雌虫不喜欢吃甜甜腻腻的东西。”   “他们还说雌虫不喜欢吃东西,喝营养液就可以了。”堂洛斯白了一眼,然后把嘴塞满,毫无吃相地咀嚼起来。   与其说不喜欢,倒不如说不能喜欢。   耽于食色令其软弱,妨碍战斗,他们只可偏好铁与血,奉献与荣耀,因为帝国雌虫,每一只都铁骨铮铮。   他尚未看见他铁血的一面,只现在这样也挺可爱,木凌笑问:“这些你都没吃过?那你平时喜欢吃什么?”   “我每次去食堂他们都……”堂洛斯皱着眉回想那些人的表情:“像见鬼了一样,就懒得去了,一般卢克带饭。”   “他给你带什么?”木凌随口问道。   “每次都是蛋炒饭蛋炒面之类的。”   “……每次?”   堂洛斯点点头:   “卢克喜欢吃这个,有时候他会吃自己的蛋炒的。”   木凌差点给自己的口水呛死,瞪着眼看他,堂洛斯被他惊骇的表情吓到了,眨着眼问:“怎么了?”   “他自己……生的蛋?”   “……对啊,没受孕的蛋……不都是蛋白质嘛?”   可人类的惊异的表情似乎寓示着没那么简单,复杂在哪呢?   这方面异常耿直的雌虫真心困惑了。   木凌控制不要再露出少见多怪的表情——这是皇宫里的雌虫不曾告诉他,而书上也未曾记载的事,他只知道蛋的品质会被当成衡量雌虫生育能力的标准之一,其他就真不知道了。   “……你呢?”但鬼使神差的,他还是问出来。   “啊,你想吃吗……可我的产蛋期还没到。”堂洛斯眉头拧起,似乎有点为难。   “……不,没有,我们跳过这个话题吧。”   木凌淡定地端起自己的粥碗啜了一口,——以后任何虫任何人都不能碰这只雌虫的蛋。   他们花了十几分钟把食物扫荡干净,又花了半个小时进行使用筷子的教学,时间哧溜一下过去,午间的阳光从窗棂漫进来,木凌突然想起今早好像旷工了。   内线电话铃提醒这一点,他俩面面厮觑,拿起电话。   “喂?”话筒里的声音很大,木凌在旁都听的一清二楚。   卢克□□味浓重的问候传出来:   “喂?首领!已经十二点了!你昨天说今早要把积压的文件签发,现在呢?!下面部门主管都在问我文件呢?审了吗,批了吗?哪里出问题了?!需要重做吗?!”   堂洛斯把话筒拿开,偏头朝木凌苦笑,指着话筒做口型:暴脾气,别见怪。   “行了行了,我很快下去。”   “你最好快一点,我…”堂洛斯手上的话筒被木凌拿过去:“他不去了,你们派个人把文件送上来,紧要的那种,不伤筋动骨的你们自行处理。”   “穆……”   堂洛斯正要打断他,手却被木凌包住,那人瞪他,继续在听筒里说:“他昨夜‘误食’了海寒精,现在不宜过度劳累。”   这句话让堂洛斯顿怂,也成功浇灭卢克勃发的怒火,话筒那头凝滞片刻,才响起咬牙切齿的声音:“他又用那玩意了?”   又——木凌瞥他,堂洛斯眼神游移,嘟囔道:   “稀释过的,没多大危害。”   “放屁!”卢克在电话那头破口大骂:   “穆邻是吧,劳请你把他绑在床上,告诉他,匪邦近日无事,他的手下没废物到需要一个半断气的首领出来主持大局。”   “知道。”   “今天给你放假,算公假。”卢克又道。   “多谢。”   木凌挂了电话朝堂洛斯微笑:   “你这个副手真不错。”除了爱吃蛋之外。   堂洛斯扯扯嘴角:“就脾气差了点。”   “有才之人必有病,这不算什么。”   “你干什么?”堂洛斯发现木凌扯住他的腰带,听见他回答:“把你绑在床上。”   “…不是,他就用了个修辞,不用当真的。”但还是乖乖跟着走。   “我觉得卢克先生正直不阿,说话向来实打实,不会花言巧语。”木凌回头朝他微笑。   堂洛斯揉着脑袋叹气:“我真挺好的。”   “这话等医生来说。”木凌把他压回床上,好歹没有捆。   “这好像只有你比较像医生。”   堂洛斯扯开袍上的腰带,大片肌肤滑出来,饱满的胸膛像某种刷蜜的硬质面包,连着下方结实的腹肌散发灼人的温度,木凌忙挪开视线,抓起被子盖住他。   “小心着凉。”   堂洛斯笑了一声:“你正经的像个老古董。”   这是他第几次收到这样的评价了?木凌冷笑,但堂洛斯接着道:“我觉得很好。”   木凌看过去,只见他侧过身,把自己裹成蚕蛹,柔软的发丝搭在发红的耳朵尖上,小声对木凌说:“你也去睡一下吧,昨晚一夜没睡。”他似乎没有追问他昨晚去哪了的打算。   木凌早已能用冥想代替睡眠,下意识拒绝:   “我不困…”但犹豫了一下又道:   “好。” 第10章   从室友的角度来说,木凌周到的不可挑剔,以至于堂洛斯觉得卢克总算干了件上道的事,一直到养好身体打起精神重回工作岗位为止,他都心情愉悦。   “什么鬼?!”首领回归的第一天,办公室传出这样的咆哮,卢克歪了歪头:“你不知道?”   堂洛斯气闷地抱臂,半躺在椅子上问:“你们没说。”   “那小子也没说?”卢克的表情隐隐有些不怀好意了。   “……”   “这又不是工作上的事,人家不汇报很正常,晨起八卦而已,这么在意干嘛?”卢克见他的怒气是真的,放下文件夹以后安慰道:“而且大厦里各种生物都嘴碎,以讹传讹也没准。”   堂洛斯瞄他一眼,掀开文件看了几眼,又有些不甘心地抬起头:“你从哪听到的消息?”   这个问题着实让卢克思考了很久,他追溯道:   “起先是在食堂,做饭的和吃饭的都议论纷纷,然后是信息部…我去查资料的时候发现他们竟然集体摸鱼讨论这件事,我又去了协调部,戚菲申请了外出项目,阿鲁说是逃八卦去了…”   堂洛斯脸一黑:“你招来的什么家伙,闲疯了,捕风捉影的事都能传这么久?”   卢克一笑:   “你告病在家,没有顶头波ss坐镇大家自然放肆些,而且匪邦有多少娱乐文化你又不是不知道,穆邻是咱俩一起找到的,本来就是风口浪尖的人物…你要是不满,可以下禁口令。”   他话音一顿,眯起眼打量堂洛斯:   “你不满?”   “……”   “看来你对那小子很满意啊。”他微笑起来。   “戚菲回来了吗?”堂洛斯问,他被强迫了一周病假居然都不知道她出门了。   “下午回来,怎么,要亲自去敲打她?”这就有点过分了啊,卢克皱眉:“要敲打也该敲打穆邻,是他先起意的。”   “没有的事,他不可能。”堂洛斯不假思索。   卢克嗤笑:“他怎么表的忠心,说了什么甜言蜜语?”   堂洛斯哑然,犟嘴道:“我本能觉得,他不会喜欢戚菲。”   卢克敛了笑:“是你喜欢他。”   “…差不多吧。”   “你认真的啊。”卢克突然觉得谣言有些可怕了。   堂洛斯苦笑:“你把他送我屋里,还问我是不是认真的。”   卢克语塞,总不能说只是打算让他玩玩调剂心情,没叫他付出真心——何况跟堂洛斯这么多年,这家伙的心跟冰铸的一样,一般火苗都化不开,但才多少日子就给化成春水了?   穆邻什么来头,让他造稳定剂的,别给造成迷情剂了。   “…有多认真。”卢克问。   堂洛斯无语了,他又不是那种要死要活的虫   “让戚菲晚上到我那去一下。”   “办公室?”   堂洛斯含笑看他:怎么可能呢?   “私事到此为止,你先听听这个。”他播放一段音频:“穆邻那天晚上给我弹的曲子,是他们最近研究的成果。”   堂洛斯示意卢克闭眼:“当时我还喝了一瓶稳定剂,感觉效果不错,你试试。”   古琴音质沉厚悠远,轻易就让气氛安静下来,一曲罢,卢克睁开眼睛,里面满是惊异:“这是就他说的…特定音律?”   堂洛斯笑的舒心,但摇头:“还不是,他说不同雌虫的生物波频不一样,还可以根据不同的生物波调整声音,这只是半成品。”   卢克眼里出现骇然,在堂洛斯面前正襟危坐:   “如果是完成品,或许可以替代精神抚慰。”   “没错。”堂洛斯洋洋得意。   卢克表情狂喜:“那稳定剂呢?有没有可能取代精神标记?”   “他才来多久,你要他一下子解决帝国千年都没解决的问题吗?”堂洛斯笑着拍了他一下:“行了,他说路还长,需要记录更多雌虫的生物波频,再实验能不能找到一种通用的音律,否则每只雌虫都得开发特定音律,那效率就太可怕了。”   “需要我们怎么配合?”   “听他指挥吧,我已经给他批了一台生波扫描器,要从人类那边进口。”   卢克一愣:“没看见协调部门提预算啊。”那玩意可贵,不可能不过审批。   堂洛斯倒在躺椅里,耸耸肩:   “我拿私人经费买给他的,他二十岁生日快到了,这是给他的生日礼物。”   那是堂洛斯的“临终补贴”,木凌第一次听到这个词的时候起了一身鸡皮。   匪邦会给有功的雌虫这样一笔费用,在其彻底狂化前任他们开销,有的雌虫选择将钱花在低级雄虫身上,换一个并不匹配的精神标记苟延残喘,他们无权置喙,但大多数愿意来匪邦的雌虫宁死也不肯这样活。   堂洛斯告诉木凌,他是首领,这笔钱多到吓人,要他随便买,木凌当即采下那台机器。他还不会款款地说些深情的蜜语,可那天所说的却是最动人的言语,他说   “我总有一天会取消这种补贴,把这些钱用在更需要的地方。”   这天晚上堂洛斯批准木凌去整理自己的药柜,但约法三章,不损身体的要留下,一些害处有限的强化剂必须留下,有毒药剂选择性归他保管。   木凌一边腹诽他究竟收藏了多少违禁药物,一边一一应下。   却没想到今晚有客人。   “首领。”这是戚菲第一次到堂洛斯的住处,卢克对原因语焉不详,令她分外紧张。   “坐。”堂洛斯让她坐在沙发上,面带微笑地问:“出差辛苦了?”   戚菲赶紧摇头:“不辛苦,我很荣幸能为匪邦做些什么。”   “前段时间一直没下去,对你们的工作只了解了个大概,抱歉占用你下班的时间,就是想了解一下中心城外的区域勘测进展如何…你也知道卢克,这小子催下班比催上班更准时,不让我在办公室久呆,所以只能委屈你在这了。”   堂洛斯说的冠冕堂皇,戚菲哪敢委屈,端着俏脸担心地问道:“您的身体没事了吧?”   “没事,本来就是小事,就我屋里的小朋友还有卢克他们瞎操心。”   戚菲安下心,拿出绘制好的地形图摊在茶几上:   “这次我们向东南方向考察,出中心城五十公里有一座山,海拔约在四百米到五百米,还待具体勘测,越过此山就是平原,根据初步考察来看,非常适合建立据点和城市…”   她还要说的时候,一扇卧室门从里面被打开,一个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声音响起:“首领,这几瓶我强烈建议销毁。”   木凌话音一顿,也看见了客厅的戚菲,是他工作太投入还是这的门隔音太好,他居然没发现屋内多了一个人。   戚菲也看见了他,张着嘴僵住,下意识想去看堂洛斯,却生生止住脖子的扭动,信息流火车一样在脑子里呼啸而过,余光收入堂洛斯的脸,上面的笑都变得意味微妙。   操!你的室友是首领这种事情不该早说吗?!——戚菲无声咆哮。   木凌回过神:“戚主任,你也在啊。”   戚菲勉强笑了下:“穆主任,你和首领住一起啊。”   堂洛斯笑得有些深不可测,扭过头看木凌,声音明显亲昵很多:“说多少次了,在家叫我堂洛斯,不要叫首领。”   戚菲抖了一下,木凌挑挑眉——多少次?明明是第一次。   “好,堂洛斯,那这几瓶我拿去销毁了。”   堂洛斯的目光这才聚焦到他手里,笑脸一滞,下意识想阻拦:那可是他灭了一窝星盗的战利品啊!   可木凌似笑非笑,似乎看穿了他所有的心思,他有些心虚,顾忌在旁的戚菲,强装大度:“你看着办就好。”   “那好,还有一些同性质的我也拿走了。”   堂洛斯心在滴血,强颜欢笑道:“没问题。”   木凌忍俊不禁,低头清了清嗓子:“那你们继续,我也继续了。”   “那个穆邻!”堂洛斯急吼吼叫住他,木凌止住脚步,嗯了一声,堂洛斯冲他疯狂使眼色:约法三章的,记得啊!   木凌一脸奇怪地走过来,抬起他的下巴,摸摸他的眼尾:“怎么了,眼皮抽筋?”   堂洛斯脸一黑,恨不得咬他一口,木凌好笑地放开他,暗示自己知道了。   戚菲在旁坐立不安,已经礼貌性地喝了三次水,但没人在意,她这时候总算明白卢克的语焉不详究竟是什么意思了,暗骂他坑害自己。   等木凌进屋,她朝堂洛斯尴尬地笑笑,欲言又止。   堂洛斯恢复常态,继续公事公办:   “刚刚说到据点和城市,你们觉得在哪比较合适?”   戚菲在地图上指了几个点,然后被烫到一样赶紧收回手指,在堂洛斯研究之际斟酌:“首领,那些都是胡说的。”   “嗯?什么胡说?”   “就…就我和穆主任,我们只见过一次。”戚菲差点拍着胸脯保证自己和他是清白的了。   “哦?这是你们的私事。”堂洛斯笑的善解人意:“不影响工作就好。”   戚菲后颈发麻,也不知道这是宽仁大度还是醋劲大发,瞄了眼卧房,长叹一声:“那天是这样的…”   她忙不迭把当夜发生的一切抖落出来,偷换了些事,比如纹身男辱骂雌虫变成了对首领不敬,再省去一些枝节,比如分别时她对木凌发出的暧昧邀请。   什么暧昧,不存在的,她和木凌之间隔着楚河汉界,现在恨不得不相往来。   堂洛斯表情怔怔,口口声声不在意,但谁都知道他在意,他是喜欢木凌,但从没想过木凌会做这些。   汇报到后半段的时候堂洛斯有些走神,戚菲知道刚刚说的对他有触动,松了口气,看向他的眼神百感交集   她觉得洛迦帝国的一切对雌虫都很糟糕,匪邦的存在都有其必然的道理,但哪怕堂洛斯这种异类也未必尝过动心的滋味。   在她看来,雄虫对雌虫的吸引不过是依附于生物激素的动物本能,精神标记更是奴隶标记,他不长的一生花了一半来反抗,末了竟才发现胸腔里的器官除了供血之外还有其他作用。   她无声叹息,暗自看向房门,只希望穆邻能不负众望研制出有用的精神药剂,那样匪邦才能算真的独立。   “宿主,你很高兴?”帮忙分辨药剂成分的间隙系统问道。   木凌毫无所觉,发出一声疑问:“有吗?”   “有啊。”系统检测到他的多巴胺分泌过量了。   木凌停下手里的活,思考了下道:   “只是突然觉得…他这样很可爱。”   系统完全卡机:   完了完了,我的宿主被那只凶残的小妖精迷得神志不清了,这近一米九的肌肉大块头,哪根头发丝看得出可爱两个字了? 第11章   堂洛斯病假归来第三天,戚菲怀着不情不愿的心情敲开木凌办公室的门。   “戚主任。”木凌放下手里的实验迎接她,正走过去的时候对方抬起手臂:“你站那,离我三米远。”   “……”他寻思堂洛斯平日怎么和其他下属相处的,都给姑娘吓出毛病了。   木凌站在那,戚菲勉强满意,告诉他:   “两天后在二十楼礼堂开大会,是关于下个季度还有以后的预算计划,你之前报的资料我们这边审了,首领同意修改规则…”她默了一会儿,低声提醒他:“大会要征集意见,一般首领批了,大家看在他的面上都会同意,但今时不比往常,你交上去的东西分量太重,大家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走过场。”   木凌了然,不走过场,那就是要真刀实枪了。   戚菲眼神暗示他:你部门里的两位这些天没少走动,已经给你制造了很多暗敌。   “你好好准备吧,到时候要发言。”   “戚主任。”戚菲要走,木凌叫住她:“请稍坐,能麻烦你一件事吗?”   戚菲嘴角一抽:“事可以,能不坐吗?”   “兹事体大,你站着大概完不成。”   这个木头一样的男人仿佛没有读出她表情中的为难,她当时走眼,居然觉得他绅士体贴,正直善良。   木凌从柜里取出半人高的账目,并不粗壮的臂膀抱起它们竟毫不费力,戚菲眼睁睁看着他抱着那摞本子往自己这走,架势仿佛要把它们交给自己似的,一时后脊发凉,退了半步:“这么多?”   “你还要站着吗?”木凌问,似乎她一说要,就要把手里的纸山压在她胳膊上。   戚菲这才确定了他和雌虫一样,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的概念,叹了一口气:“不站,累了。”   “你是协调部门的主要负责人之一,制药部门的财务本该在你们业务范畴内…”木凌的话音一顿:“但事已至此,过往的就不追究了,两天后的大会,我需要你的帮助。”   戚菲瞠目结舌,感情她好心来提醒非但不被领情,还惹了一身骚…居然既往不咎了,也不想想制药部这么大个黑洞是她填的满的?   怎么小小年纪使唤起人来一套一套的,好好叫她一声姐姐,她难道会拒绝帮忙不成?   诶,等等——她好像会。   木凌笑的和暖:“实在太麻烦你了。”   戚菲收回差点找不着的下巴,认认真真数了数账本的数量——三十八本,每本厚度都超过三寸,估算工作量以后抬起头,以专业的口气告诉木凌:“这么多数据,我们需要找其他外援。”   “当然,你的专业,你全权决定。”   戚菲松了口气:好了,总算不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了。   被戚主任抓壮丁的第一个小时,疲惫。   七名协调部工作人员的共同心声如上,他们不敢吭声,揉着快瞎的眼珠子偷偷瞟办公室里两位主任:好家伙,真真连眼神交汇都没有。   想起这几天戚菲在办公室义正辞严声明自己和制药部的穆主任毫无关系的样子,还以为她是欲盖弥彰,现在不眨眼就带着团队下来帮人家忙了吗?   戚菲性子爽利,没人相信她是害羞,但也许真爱改变人呢?   只有关系好的几个能从她的陈词中听出浓烈的求生欲,其他人只百无聊赖地吃瓜,难得有调侃上司的机会岂能放过。   戚菲算看出来了,对他们来说解释就是掩饰,当时恨不得把堂洛斯从顶楼请下来表演一番当夜的场景,奈何她胆子不够,而另一位当事人对流言蜚语无动于衷,她索性懒得争辩,反正清者自清。   七位壮丁很快就失去了八卦的欲望,穆主任和戚主任不交流是真,全因为这团乱麻太过让人头疼,合力理顺以后细盘,账面上每个数字都触目惊心。   起先他们都等着坐视新来的穆主任如何舌战群儒,现在没心思了,上面的每个字都与他们息息相关。   现在的重点是如何让更多人、更多虫意识到这点。   大会当天:   装点肃穆的会场却很嘈杂,首领没到,自恃功高的匪邦成员毫无组织纪律,按照惯例,相熟的部门坐在一起,相熟的人抱成一团,这种团体跨越了种族的藩篱,不管是人类还是虫族都笑的亲切,他们旁若无人地交谈,竖起一堵无形的隔离墙在周围,外来者无法插足。   木凌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熟悉的场景,匪邦私下结党的程度与他以前经历过的不相上下。   他就是那个无法插足任何势力的外来者,部门有些同事担忧地看着他,但碍于韩、于二人根深势大,又顾忌他事前告诫的各行其是,便没有上前和他攀谈。   韩主任看木凌的眼神掩不住嘲笑,他总算有机会叫这小子尝尝什么叫孤立无援了。   木凌不以为然,部门那边特地没给他留座,整个场子已经被占满,除了首领附近的几个位置,一个是卢克的,一个是协调部主任阿鲁的,还有一个是副主任戚菲的,其他哪怕空着也没人敢坐,那离首领太近了。   大家当然看见木凌了,和韩主任一样怀揣恶意的目光占多数,木凌在这样的视线里走向首座,毕竟只有那空着。   他刚一落座,轻蔑的嗤笑响起,不知道是谁,木凌没理,表情很坦然。   嗤笑后又是窃窃私语,不大,但可以听清:   “没轻没重,居然坐了阿鲁主任的位置。”   “说是小地方出来的,也不知道走了什么大运被首领招进来。”   “这小子完全不知道应聘规则,莽的厉害,一来就顶撞于主任,和他们本部门的人处的都很糟糕。”   “没眼色的东西,才来匪邦多久?”   “老子战场杀人的时候他还在吃奶呢…”   木凌知道这些声音是故意给他听的,韩主任的活动效果斐然,成功为他在众人心里塑造了一个极负面的形象,更别说前段时间他得罪雄虫的事情,在场大多雌虫都对他印象糟糕。   他不动声色,一一听在耳朵里,大家见他毫无反应不由抬高声音,议论变成诽谤,难听到几个和木凌走得近的制药部同事都面色铁青。   卡恩焦灼地坐在信息部的位置,他对木凌的处境爱莫能助,也知道他上位动到很多人的蛋糕,若想在自己部门混下去他就不能和他走的太近。   会场的门开了,所有声音顿敛,他们齐齐站起来对来者行注目礼。   堂洛斯领着卢克、阿鲁还有戚菲走进来,看见首座上的木凌微微一诧,但立即明白了情况,暗暗看向制药部的方向。   阿鲁面色不虞,走到木凌跟前正要说什么,堂洛斯拉住他笑着问:“今天你坐我那吧?”   阿鲁神情一变,立马摇头:“不可,空位这么多,我随便坐就好。”   木凌在他们身上扫了一眼,最后定在堂洛斯身上,看见他的嘴型:“你就坐这。”   他无意占阿鲁的位置,抱歉地朝他欠了欠身,堂洛斯走到他身旁坐下。   这一幕被全场收入眼底,刚刚议论最大声的一些人面色变了,本以为阿鲁起码该训斥木凌几句,这只心高气傲的雄虫向来只听得进堂洛斯和卢克的话。   没有指责,没有风波,一切仿佛本该如此,坐在堂洛斯身边的木凌神态平静,他们这才仔细观察这人,而非依靠流言杜撰一个形象作为判断依仗。   在两只高级雌虫,一只高级雄虫,还有戚菲的衬托下,他显得其貌不扬,但处变不惊,明明年不过二十,却像一口老井探不清深浅。   这份观察让他们心里沸腾的情绪安息稍许,有些人开始怀疑韩主任和于主任的话中有多少水分。   “现在大会开始,”堂洛斯的声音从扩音器传出来:“开始第一项议程。”   各部门轮流汇报上一季度的工作总结,以及下一季度的工作计划。   常规议程很快结束,所有人都憋着气等大头,终于,在最后一个宣传部门结束汇报的时候,卢克说道:“下面有一个重要事项宣布。”   全场寂静无声。   “制药部门是匪邦的重要部门,连年花费巨大,为了控制庞大资金流的走向,我们中心小组决定在制药部内部成立财务组,组长由穆邻主任兼领,此后制药部门的各项开销都要经由财务组审批方可通过。”   木凌起身向四面鞠躬,接过话筒开始宣布下面的财务改革计划。   不出他所料的是,话没说两句下面就有打岔的声音:“等一下穆主任,我有问题。”   “是资源部的佐理,叫向安,他们部门主任佐飞的干弟弟。”堂洛斯小声在他旁边介绍道。   佐飞没料到自己弟弟竟是第一个跳出来的刺头,顿时头大——枪打出头鸟,他已经有些确定穆邻不是什么善茬了,自家傻弟弟怎么回事,谁把他当枪使?   “向佐理,你有什么问题?”   “你要管你们制药部的账这是你的事,但凭什么要削减其他主管的津贴?”   “你们的津贴我无权增减,这是协调部的责任。”   大家伙都不吭声,看着这出头鸟怎么理论:   明面上的津贴不会动,但制药部流出来的暗款就没了,韩主任能稳坐多年不是没有原因的。   “我就明说了吧,你要削减的是主管们的隐形福利,这又凭什么?”   他敢说,因为在座主管没有一个没受过韩琦云的贿赂,重要部门甚至一般职员都有份。   他们早把这当成正当收入,如果韩琦云被夺走财政大权,这项福利就顺水东流了,这些天韩琦云和于翻四处走动,也是四处帮人算账。   这话不合规矩,但是长久以来的事实,他们觉得向佐理话糙理不糙。   如果不解决这个问题,堂洛斯都拧不过民意的大腿,他有些担心地看向木凌。   殊不知木凌也在等这只出头鸟,他早有准备,朝挑衅的向佐理微微一笑:“我知道这些年制药部一直有给在座诸位隐形福利,为了严肃匪邦法纪,这种灰色收入势必会被取缔。”   “法纪?”向佐理不可思议道:“匪邦有法纪?”   “没有法纪的话,向佐理,你以为我凭什么坐首领这个位置呢?”堂洛斯靠在椅背上笑问,他虽然笑,却没人感觉得这个问题和蔼可亲。   “当然,当然是…”当然是凭你赫赫战功,无人可比的武力,向佐理还亏有几分理智,也亏他哥哥狠狠掐了他一把,他立马改口:“当然是法纪。”   如果只是武力和战功,那意味着若有人自恃勇武就可挑战首领,那匪邦便沦为兽群,最强的那头野兽可以不问缘由宰割他看不顺眼的弱者。   今天来看,无疑是他这只出头鸟了。 第12章   “那便结了。”堂洛斯不再多言。   木凌继续道:   “我也知道大家难,按现行薪资制度,大家到手的薪酬都很少…”他还没说完,下面议论纷纷,称是的众多。   “但这次会上我们把这些年的账目全部拿出来看看,大家就能知道为什么工资少了。”   木凌递给戚菲一个眼神,她准备好的人在屏幕上放出账目,这操作让韩主任冷汗直冒:小子不讲规矩,这些是能放台面的东西吗?   “自韩琦云当主任起,连续七年,制药部门都要吃去匪邦全年预算总额的百分之六十五,剩下三十五由其他八个部门按工作权重分配,奇怪的是每个部门预算年年都有涨落,就制药部门只增不减,六十五是均数,最高的一年,制药部花掉了匪邦百分之八十七的经费。”   “除了大家的福利待遇,剩下百分之十三还用于工作开展,为了匪邦存续,到个人手里的自然就少。而这么多钱,你们难道不好奇都花哪去了?”   议论声顿时高涨,旋即落下,木凌指着屏幕:   “这是去年的数据,采购药材,花了一亿三千万虫晶,购置实验设备,又是一亿,年中的时候又补一笔,花去三千万…”   大家顺着他的指向逐一去看那些大的吓人的数字,从他的口气里醒味过来:不对啊…钱花了,东西呢?   一些目光开始投向韩琦云。   “这是明账,还有一本暗账,大家一定更好奇,戚主任麻烦你了。”   戚菲让人给各部门主管送上简化过的暗账。   他们专心看了一会儿,很快就憋不住气骂出来:   “干你的韩琦云,你他奶奶洗个脚都要老子们给你报账啊”   韩琦云被骂的从椅子上滚下去,爬起来的时候满面惊惶:“不不不,这有假,我也是匪邦的老人了,怎么可能干这种事呢?”   然后面向首座,潸然泪下:   “我是不中用,这些年没多大成绩,但首领还有各位主管应该都知道药剂研发有多艰难,从理论研究再到实验测试,再到临床,我这些年看着多少雌虫因为缺乏药剂而早夭,说不出心里有多痛苦多愧疚…但,但我自认这么多年对工作从不曾懈怠,虽没有功劳,但也有苦劳啊!”   他转去看众人,泣声道:   “对,我也是普通人,在巨额资金面前有时也会把持不住自己,但绝对不是这张纸上写的那么多…就真的只是一点点…”   他哽咽着:   “我老了…犯了点错误,可,可也绝对不敢拿整个邦联的前途开玩笑,这种构陷,我不能认也不敢认啊!”   戚菲听得牙酸,看向木凌,只见他一张脸冰寒一片,等韩琦云说完,森然问道:“这是你的申辩?你说我构陷于你?”   韩琦云挺起腰板:   “老夫为人如何在座有目共睹,我为匪邦立下汗马功劳的时候,你小子还在山坳里啃草根呢!”   木凌怒极反笑,拍了拍手,屏幕上换了另一张表:“左边的是帝国的市价,右边的是人类的市价,中间的是韩琦云采购的价格,大家不妨仔细算算…”   “我,我也是被人蒙蔽…”韩琦云口干舌燥。   木凌狠狠在桌上一拍,巨响惊得左右的虫都瑟抖了一下:“被人蒙蔽,七年?说你愚蠢如猪都是侮辱猪,灵智不开的牲口也不会几次三番往同一个坑里跳,你当在座诸位都不长脑子能信你这种鬼话?”   “你,你…你…我,我,我就算无能…”   “你手握重权,无能就是重罪,真真该死!”   韩琦云气得涨红了脸:   “你算什么东西,老子为匪邦立下…”   “匪邦都快给你吃空了!雌虫狂化的问题还是毫无进益!你为匪邦做过什么?   这颗星球是雌虫打下来的,房子是建设部建的,安稳部保治安,交通部修路,后勤、协调人人各司其职…   多少外勤成员那最少的钱干最重的活,战斗成员生里来死里去,每个人,每只虫都为匪邦立下汗马功劳,唯独你,还有你!骄奢淫逸、好逸恶劳,贪婪到丑陋,居然还有脸为自己辩白,我是你的话,在这些被公之于众的那刻就要抹脖子自尽,以死谢罪。”   木凌最后一个字落下,全场鸦雀无声。   他的愤怒像黑火,悄无声息地在会场蔓延,明明看不到更多鲜活的表情,却有致命的温度,连最勇狠的雌虫也不敢直撄其锋。   韩琦云被骂的喘不过气,胸膛起伏半晌,你了半天,突地栽倒在地,看他两鬓斑白面色惨然,真是好不凄凉。   没人敢去管他,木凌收回视线,平稳情绪后道:   “我和戚主任核算过,按改革计划执行,制药部门下一季度的预算可以砍一半,资费落实到位以后逐步研发商用药剂,韩琦云和于翻以前贪吞的财物全部变卖充公,这笔资费将经由协调部门折算后计入大家的福利待遇。   等制药部门改革完毕,在座诸位的工资都有上涨,协调部门将重新制定薪酬待遇办法,草拟方案在屏幕上,大家可以看一下。”   能把百位以内的加减乘除算清楚的雌虫都是优秀,人类中算数好的也不多,他们看着屏幕上眼花缭乱的账目表格,统计图表,最后齐齐维持了目瞪口呆的表情,等最后统计数字出来才明白前面到底在干嘛。   经初步计算,制药部门改革后,他们的薪资将上浮百分之一百五到两百,虽然对有些主管来说仍比不上韩琦云送的礼包,但这是走明账,合法合规的收入。   能不触犯堂洛斯所说的法纪,又无损自身利益太多,在韩琦云被骂晕以后他们都做好收入要大幅下降的准备了,现在倒好,有的人不降反升,简直喜出望外。   “在基础工资之上,协调部还将推行激励计划,以解决匪邦现行的收入来源单调的问题。”   木凌有令人把激励计划发出去,现在他彻底掌控了会议的走向,大家已经全然忘了开始要发难的打算   他们心理状态良好,自己本也是被蒙蔽,舍不得的那点灰色收入竟然是制药部吃剩了嚼碎吐出来不要的,可不叫人生气?   他们恨恨地看着倒在地上的老头,没过去踩两脚都是涵养好,而对木凌说的一切都很欢迎。   会议进行到下午,散会的时候很多人特意过来问候木凌,带着春风满面的笑,连连赞他年少有为,又吹捧堂洛斯慧眼识英,恨不得把自己肚里不多的赞词全部抖出来。   木凌一一笑纳,称日后还有很多事要仰赖大家,如此识趣,如此平易近人,让担心他记恨的众人把心放在肚里。   等人散干净,会场只剩中心小组的几个,大家都颇无形象地摊在椅子上,只有木凌的腰板还是笔直的。   堂洛斯戳了戳他的腰:“可以啊。”   木凌捉住他的手,握在手里没放开:“这才开始呢,可以什么?”   戚菲别开头:辣眼睛辣眼睛辣眼睛,看不见看不见看不见。   “你那是真生气还是装的?”卢克想起刚刚居然被吓住了,有些丢脸,忍不住问道。   木凌瞟他:“你觉得呢?”   “得了,他快气疯了,刚刚都算好的。”戚菲趴在桌上说道,揶揄地看向堂洛斯:“这小子生气真的超级吓人。”   “哦,你们整理账目的时候他发火了?”阿鲁和木凌接触不多,现在看他的眼神有些复杂,尤其在看见他和堂洛斯双手交握的时候。   戚菲打了个寒噤,原以为暴跳如雷才是怒的极点,谁想有人发起火来连笑都很渗人。   她看着几位虫族正色道:   “他那是心疼居然有人这么花首领拿命挣的钱。”   堂洛斯和木凌齐齐咳嗽一声,堂洛斯瞟他们:   “散会了,别杵着,各自滚蛋。”   他的脸有些烫,可千万不能被看出来。   戚菲慢悠悠站起来,慢悠悠地说道:   “他还给各位分配了经济任务,各位日后都是匪邦经济体开源节流的主力军了。”   “开源即可,不必节流。”木凌矫正道:“大家还没有奢侈消费的习惯,这很好。”   堂洛斯想起自己那屋金玉堂皇,突然挠了挠木凌的掌心,见他看过来,就无辜地眨眼:“都不是我买的。”然后指着副手:“全是卢克置办的。”   “匪邦还没有这么寒碜。”卢克咬牙切齿地说道。   “确实,”这次木凌站卢克:“保证首领的礼遇制度也是工作,不然以后该如何吸纳更多优秀的人和虫到这来?”   说白了就是双标,戚菲毫不道德地想着。   “阿鲁主任和戚主任以为如何?”   “同意。”阿鲁很正经。   “没毛病。”戚菲感觉自己好像没控制住翻了个白眼。   “好吧,不说我了,为了恭喜小穆首战告捷——请你们赶紧哪来回哪去吧。”堂洛斯嫌弃地摆摆手赶人。   阿鲁却露出认真思索的表情:   首战告捷不该摆酒庆贺吗?而且和他穆邻还不熟,以后要是要一起工作了,不该正式向他介绍一下新同事吗?   戚菲拽起他往外走:“散了啊散了,明儿早请求迟到。”   “不准。”阿鲁下意识否决。   “首领,我明天可以迟到吗?”临门口了,戚菲回头大喊。   “不准!”堂洛斯没好气。   戚菲哀声叹气,不抱希望地看着木凌:   “穆主任,我可以迟到吗?”   战友递来希冀的目光,木凌犹豫了一下:   “…倒是情有可原,这些天不眠不休的…”   “…那你也要迟到!”堂洛斯道。   木凌挑挑眉,看向卢克,卢克看堂洛斯,这只虫振振有词:“还有我也要。”   卢克深吸一口气,看向阿鲁,被娇生惯养长大依旧无比自律的年轻雄虫对现状莫名其妙,但首领都发话了,他就得表态:“那就迟吧。”   戚菲难以置信一秒后,激动得跳了起来,悄悄下定决心:今后要和木凌保持距离,同时也要抱稳大腿,这人说话太好使了! 第13章   “有一个不好的消息要告诉你。”   最近忙于韩琦云和于翻的财产清算,木凌除了制药部的本职工作,还得额外加班,组织新成立的财务组推进这项工作。   好容易到收尾阶段,新人工作上道他可以稍微撒手了,坏消息接踵而至,报信的人无奈又苦恼:“韩琦云名下有七台小型飞行器,两架私人飞机,一幢三层别墅,这些都在匪邦内,存款七万八百万虫晶,都已经充公,但是…”   “还有没法追缴的?”木凌问。   那人唉了一声:“可以是可以,但非常麻烦。”麻烦到近乎不可以。   “…说说看。”   “他的主要资产全在人类社会,据他供述,他在亚丁湾和兴安岭地区有两座城堡。”   “城堡?”   那人深吸一口气:“是的,占地都在12万平以上,内含森林湖泊,地貌复杂。”   木凌震惊了一瞬:“他就一个人吧?”   “…他在地球上养了三十二个小老婆。”   “别告诉我还有孩子。”   “…”来人以沉默而同情的目光看着木凌,毕竟这个烂摊子还得他来收拾。   “说主要问题。”   木凌放弃追究韩琦云究竟有多离谱了,他总能挑战他的底线——匪邦的财务情况他已经知道了,如此拮据还能挤出这么多油水,这才是令人发指的地方。   他没有马上得到答案,来人似乎难以启齿,像惭愧自己的无能。   “人类不肯还?”木凌说出最糟糕的揣测。   “…他有二十一个孩子,虽然没有一个是婚生子,但…人类政府似乎有帮忙他们争取财产权的意思。”现在似乎有人听说韩琦云落网就要当他死了,把他的东西私吞掉。   这话说得他俩脸色都很难看,比起帝国,匪邦与人类关系要更近一些,但也就一些。   邦内的问题全星际都知道,在同人类的合作中,那边向来三分虚情七分假意,韩琦云留下的油水对人类而言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还也可,不还也可,就得看匪邦有没有相应的价值。   而这一遭过后,匪邦内部如韩琦云者自是风声鹤唳,会忙不迭资产转移,甚至可能通过这笔资金为自己重新买个合法身份,回到人类邦联生活。   相比起来虫族这方面的心思就少很多,帝国视匪邦如毒瘤,里面的虫出来一只死一只,除非极端情况,一般虫万万不会再回去了,而以帝国的排外程度看,人类也不可能把财产置办在虫族社会。   “是人类邦联政府吗?”木凌觉得不太可能,一个韩琦云还不够分量,人类邦联政府出面相当于官宣和匪邦对立,双方目前还有合作在开展,没道理正面撕破脸。   “不是,是那二十一个人所在的地方政府,目前所知只有四个地方有这意愿。”   “他们的分布情况如何?”   “很散,在欧、亚、美、非、印都有,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多兄弟。”   木凌嗤笑:“他倒是来者不拒啊。”   “选妃都没他范围广…唉,地方多处理起来就很复杂,我们根本没有人力挨个磋商,就怕最后…”   怕最后追债花的钱比能追回的钱还多,那就得不偿失了。   那人点到为止,木凌也明白他的意思。   “你先回去吧,我想想。”   他得好好想想。   这一想就想到天黑,那张摊在桌上的人类地图被戳的千疮百孔,堂洛斯和往常一样下楼来找他,进来就看到满地写废的稿纸还有半躺在椅子上以纸覆面的木凌。   他捡起一张,看见刚劲有力的字爬满纸面,力透纸背似有千钧,他摸了摸那仿佛扎手的笔锋,摇头叹道:“连你的字都在生气。”   “我没生气。”木凌坐直身体,看见堂洛斯正一张一张捡他扔在地上的稿纸,走过去三两下捡完:“待会儿我自己收拾。”   “我听说了,韩琦云大部分资产都在人类那边。”   “这事我会解决,你不用操心。”   “我才是这的首领,连操心的资格都没有吗?”堂洛斯笑骂。   木凌拿过他手里的废纸,轻声道:   “不是没资格,是你要操心的事很多,这种不用。”   说罢,瞟了他一眼:“而且你不是不喜欢管钱财相关的东西吗?”   “不是不喜欢,是不擅长。”   “那不就行了,这事你操心也没用。”   堂洛斯看着他把废纸压平摞好,然后在地图上圈出好几个地方,他定睛一看,指着亚丁湾的位置说:“这里我知道,有一片好大的海。”   木凌淡笑:“书上说这里海盗猖獗,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这样。”   “你没去过?”   “世界那么大,怎么可能都去过。”   “那你想去吗?你看过海吗?”堂洛斯问。   “…没有。”   上一世为皇裔,身份贵重难以出京,虽也跨马亲征疆场,但大漠无垠和大海的广阔终有不同,这一世更甚,他是雄虫兼皇子,上个学都兴师动众的,何况出远门,若不是被这么一问,木凌还真没意识到自己没见过海。   堂洛斯两眼弯成月牙:   “改天带你去。”他指着地图上的亚丁湾。   “要的回来才行啊。”木渞说。   “人类政府并不愿意和匪邦雌虫动武,如果…”   木凌掐断他的话:“你也不能为了两房子和人类正面对上。”   如果和人类关系破裂,那帝国必然趁虚而入。   “是两座城堡。”还有韩琦云存在人类银行里的黄金宝石。   “那也不行。”   “你担心我们会输吗?”   “战争是最后一条路,最不得已的那条。”   堂洛斯没听过这种理论,对虫族来说,战争永远是首选的那条,所以他奇怪了:“为什么?”   木凌叹了一声,牵起他的手握在掌心:   “因为会死很多人,很多虫。”   “我们并不怕…”他的嘴被木凌用手堵住,人类没好气地瞪他:“我怕,我怕行了吧。”   他开玩笑似的说出真心话——他怕这只雌虫会死,会在毫无节制的战斗,无可回寰的精神损耗中走向死亡。   以战斗为荣的雌虫或许可以明白生命的珍贵,却难以明白为了保全生命舍弃战斗的理由,退却,畏缩,逃避全是雌虫的耻辱。   他们是天生的战士,可以为任何理由战斗到死。   可世上没有那么多值得为之死去的事情。   帝国不曾告诉他的,他会逐一告诉他。   “好了,不说这个了。”木凌放下手:   “我决定成立一个专门小组操办这件事,人类犯不着为了一个罪犯和我们撕破脸,只要晓以利弊,或许可以让他们邦联政府出面调解。”   “可说他有二十一个儿子…怎么这么能生?”   问最后这个问题的时候堂洛斯口气古怪,木凌下意识往他腹部瞄了一眼,立马收回,暗骂自己一声后道:“没准不是他的…提起这个,是得暗中安排人给这二十一个人做一下亲子鉴定,必要的时候咱用得着。”   “人类那边可有表态?他们怎么知道韩琦云的事的?”   “说明他们在咱这边有眼线…”帝国也有,这都是彼此心照不宣的。   堂洛斯烦躁地揉了揉脑袋,哀叹一声:   “不如叫韩琦云到人类那边把房子卖了,钱带回来。”   “这倒是个办法,但他也知道这笔赃款是他如今还能活着的依仗,估计很难…”木凌的声音一顿,旋即皱眉:“说起来…阿鲁会精神操控吗?”   堂洛斯和木凌相视一笑:“去问问?”   于是半夜三更的,阿鲁头一回被雌虫敲了门,如果在帝国,这只雌虫就该以骚扰罪被逮捕,如果在匪邦…大厦里还真没虫敢过。   “首领,有事吗?”   但来虫是堂洛斯,阿鲁也有些紧张,何况他身后还跟着这几天站在风口浪尖的木凌。   听他们把事情说完,阿鲁露出为难的表情:   “会,但不精细,据我所知,人类社会早有了检测雄虫精神操控的手段,我的控制恐怕无法奏效。”   这是真的,否则精神入侵将成为人虫大战中的决胜武器。   他不行,木凌却可以一试,只是不能说出来。   “看来只有战了。”堂洛斯耸耸肩,看向木凌,他一脸不赞同:“不如辅以药剂试试,左右他如果不做,活着也是无用。”   “但该如何逃过人类的药品测试呢?”阿鲁问道。   木凌不确定现在能不能制造出无残留的药剂,一时给不出答案,默了默道:“其实还有一招。”   “哦?”两只虫都很好奇。   “严刑拷打,剥皮拆骨。”木凌说这话的时候面无表情,两只虫咽了咽口水,阿鲁迟疑道:“打死了…不太好吧。”人类银行也不会给一个死人打钱。   “不打他,我们可以打于翻。”木凌说:   “虽然也不够保险,但从韩琦云的角度,只要让他看见不配合的下场比死都难受,告诉他哪怕日后逃跑了,匪邦也会永无止境地追杀他,如果他配合,我们可以酌情减刑的话,他应该会做出明智的决定……   当然,如果能和人类邦联达成共识就再好不过了。”   不等两虫回应,木渞做最后征询:   “我们双线同时进行,成立专门小组和人类政府协商,另一边由安保部门负责韩琦云的审讯,你们觉得如何?”   他抬起头,发现两只虫都愣愣地看着他,于是又问了一遍:“有什么问题吗?”   “我觉得…”堂洛斯认真考虑后说道:   “要不就不要了吧。”   看木凌每晚这么操劳他都有点心疼,左右不过是钱:“还能挣回来。”   阿鲁对自家首领的慷慨表示沉默。   木凌眉头一竖:“怎么能不要了?”   雌虫觉得挣钱容易,是因为战斗对他们来说就像吃饭喝水一样,可他要改变这点,否则他们会一如过去那样被作为损耗品不断推往战场。   这点堂洛斯想不到吗?还是他总以为时日无多,所以无所谓?   想到这里木凌声音更寒:   “匪邦每块砖瓦都沾着你们的血汗,每一分钱都是你们生命的损耗,你身先士卒不假,但也体谅一下其他战士,这是你们的心血,是匪邦全体成员的心血,不是钱的问题,是要长远走下去必须有的神圣价值。”   他甩袖转身欲走,堂洛斯下意识拉住他,那瞬间才发现自己掌心竟全是冷汗,张嘴竟结巴了:“我,我…我,我不是…”   木凌攥紧他,回身对上他的眼睛:   “我知道,但你也要知道,研制药剂是为了保你们的命,为了保匪邦的存续,我来这里,遇见你,答应你,就说到做到…我说保你年年岁岁平安无虞,你就要相信我。” 第14章   追款小组成立的第三天,又成立了一个审讯专班。   堂洛斯大厦地下室,被临时征作审讯室,奉命审讯韩琦云和于翻的雌虫开始很兴奋,但拿起鞭子以后却满身无措,一同前来的人类同事纳闷地问:“怎么了?”   难道武器不趁手?雌虫手劲大,确实有可能,是他们考虑不周了。   但见雌虫转过脸来,满是谨慎:   “就这么打,一鞭子下去可能就死了。”   人类同事面皮一紧:   “可以下手轻点,留条命,能惨叫就行了。”   雌虫有些困惑,困惑之余又有些尴尬,一些变态的同类喜欢鞭尸,但更多雌虫习惯一击毙命,帝国没有审讯犯虫的习惯,雄虫精神入侵太过方便,以至于没发展出这种文化。   雌虫原本听工作是打人(虫),觉得是自己老本行,一口就答应了下来,结果被告知不能打死,心里顿时就生出告辞的声音。   能惨叫是什么程度他们也很茫然,雌虫于是把鞭子递给同事:“示范一下?”   油腥都少沾的人类浑身僵硬,四顾片刻,拿着带刺的长鞭久久无语,半晌,叹了口气:“要不打死也行,看起来血肉横飞够惨烈就好。”   雌虫一听,这就是看家本事了,拿回鞭子利落道:“没问题。”   豪言一出,壮行未成,另一个声音插进来叫停他们。   倚在楼梯门口听墙角的戚菲头大,觉得这本连夜排版打印的《审讯守则》起大用了,其改编自古书《满清十大酷刑》,是地地道道的专业书籍。   木凌也跟着下来看情况,一路把戚菲异样的亢奋收进眼底,心情颇为微妙。   “戚主任,穆主任。”雌虫和人类朝他们问好。   戚菲把书扔给他们,大摇大摆领着木凌走进审讯室,对里面齐全的工具表示满意。   “好好看看怎么用的,如今匪邦厉行节俭,物尽其用是重中之重,别把什么东西都当棒子使,那就是浪费,小心穆主任削你们。”   一言不发的木凌被祭出来,戚菲得意他所起到的震慑效果,朝他抛了个媚眼,木凌熟视无睹,迈过她,径直走到韩琦云跟前——这老小子脸色灰败,一言不发,旁边的于翻倒还叫得欢畅,见他来了,忙求饶:“穆主任,我的穆主任诶,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了,这些年得的我全部交给你,一分都不要,我以后一定清清白白做人,做个干净本分的人,求你给我个机会,给个机会我一定改过自新!”   木凌没有看他,韩琦云也没有反应,戚菲跟进来啧了一声,脑袋也朝向韩琦云:“韩主任,事到如今还没想通吗?”   这声主任刺耳的不行,韩琦云抖了一下,没有抬头,戚菲忍不住用脚踢他的小腿,木凌唤住她:“戚主任,请这边坐。”   戚菲依言过去,木凌告诉审讯者:   “开始吧。”   那厢才翻完书的前三页,正有些微薄的心得体会,听到木凌的话连忙过去,雌虫按书的推荐选了一把老虎钳,把脑袋歪到人类那边:“这个可以吧?”   人类咽着口水点头:“拔指甲。”   这三个字让于翻抖若筛糠,面色惨白:   “不不不,等等,等等!你要什么,我说,我给!我给!!”   木凌无动于衷,朝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们尽快。   雌虫明白,拿着老虎钳手起手落,腥甜的血气在审讯室漫开,于翻的惨叫慢了半拍,可能雌虫动作太快,也可能没意识到这一切真的发生了,等喉咙回过神,在场全员都被歇斯底里的尖叫淹没,韩琦云终于不再麻木不仁。   只是一枚指甲,雌虫不觉得什么,人类却纷纷露出肉疼的表情,戚菲的嚣张气也散去,有些犹豫不忍,轻声告诉木凌:“要不,我先上去了?”   木凌颔首:   “也好,这场合本来就不适合你来。”   少瞧不起人——戚菲本来想这么说,但于翻被冷汗和口水湿透的狰狞脸庞改变了她的想法,何必在这种事上争强好胜,她咬咬牙:“行,你差不多了也上来吧。”   “我想看着他。”木凌的很平静,戚菲发现这种平静并非强装,心里顿时有些发毛。   “还继续吗?”雌虫见戚菲面色不好,于是问。   “继续。”木凌说。   “不不不,不要,你到底要什么,我说,我认!”于翻捂着手痛哭流涕:“就只是求你了,求你了穆邻!”   “你该求的不是我,是你的老上司。”木凌说道。   “韩主任,韩主任,我求你,我求求你听他们的,他们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咱享受了这么多年不亏,不亏了!”管他是谁吧,于翻从善如流,立马掉头哀求韩琦云。   韩琦云也在发抖,看也不看于翻一眼,用一双怨毒的眼珠子瞪着木凌。   木凌神色泰然,指了指雌虫,要他开始。   于是第二枚指甲盖离开于翻的手指,比一开始更尖利的惨叫响起,连走到地下室楼梯口的戚菲都不能忽视,心有戚戚回头看了一眼,就见木凌端坐在那,生生在一片污秽和血光中坐出雍容华贵的感觉,感慨着这崽子心如铁石,然后加快脚步离开。   于翻后来嗓子都叫破了,手指甲全部剥落,便换脚指甲,二十指全部完毕,雌虫于是换其他刑具。   于翻开始咒骂韩琦云,诅咒他的祖宗,诅咒他的孩子,颠三倒四地把知道的关于他的所有腌臜事说出来,木凌让人类一一记录下来。   韩琦云忍不住往他那一瞥,见他惨状恍如恶鬼,心下悚然,鼻子闻到、血液汗液散发的腥气,尿液散发的骚臭,脸色更加惨败。   “你,你…你枉说法度纲纪,这根本不是现代社会该发生的一切!”   韩琦云对木凌嘶声叫道:   “这根本就是滥用私刑,不符合任何文明社会的审讯流程!你不过是个嗜血的虚伪暴徒,何必伪装自己的无耻?!”   “你有本事打我们,有本事让我们接受真正的庭审,让我们心服口服吗?!”   “你这个骗子,莽夫,强盗,伪君子!你不就惦记我这位置可以有的一切嘛!我奉劝你事别做太绝,绝人后路等于绝己后路!”   木凌让雌虫继续拷打于翻,于翻因而更加凶狠地咒骂韩琦云,韩琦云因而更加激动地咒骂木凌:“你不过以此为借口满足自己变态的施虐心,你这个变态,凶手,恶心的虐待狂!”   “韩琦云你闭嘴!”于翻尖叫着:   “你他妈看他干嘛,你看看我,老子帮你干过多少脏事,操/你祖宗十八代,你他妈看看老子!!”   雌虫折断了他的指骨,于翻涕泗横流,已经喊到口干舌燥,但没人理会他。   韩琦云面部肌肉一阵痉挛,死死瞪着木凌,木凌终于大发慈悲叫停这一切,走到韩琦云跟前:“你说的没错,这种手段没法严肃法度纲纪,但心服口服?你也配?”   “匪邦无序已久,所以被你们这种垃圾盘踞,但你应该知道,对付垃圾只能用对付垃圾的方法,你是要被扫去的历史残骸,尘垢难洗,但为了之后的干净,我不介意现在脏手。”   “我呸!”韩琦云几乎喷出一口稀疏的黄牙: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吗?”   木凌居高临下地俯视他,韩琦云面露讥讽:   “那些虫子很好骗啊,你比我高明,他们不上我的当就上你的当…如果不是这样,你当谁他妈愿意来这种破地方,你问问人类,谁愿意离开地球来这和虫子混在一起?   因为他们蠢啊,他们的钱好挣啊,说什么他们都信啊,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老天给了他们这么好用的身体却没给他们脑子,这难道不是公平?蠢了被骗怪谁?!   别忘了你也是人!万里迢迢来这地方,别告诉我你是为了替虫子建立一个理想的家园!我呸,我呸,我呸!”   他一连啐三口干沫:   “虚不虚伪啊你,谁不是在地球混不下去才来这的?你在这高尚了,能帮你衣锦还乡不成?你有功夫窝里斗,他妈怎么不想想怎么在虫子身上捞回背井离乡的损失?!”   “老子之前成功了,所以你嫉妒,你要是今天把事做绝,我看你日后如何收场!”   “这就是你的想法?”木凌静静等他说完,才道:“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我确实想追回你转移出去的财产,但也不是非要今天。   你若还是拒绝配合,我便令他们将施加在于翻身上的手段如数在你身上来一遍,不过将邀请更多观众一起观看…”   他微微俯下身,被韩琦云惊惧的眼仁映出影子,他说:“杀鸡是为了儆猴,谢你如此大义,肯为此献身,我将令人拔去你全身每片鳞甲,每根毛发,再碾碎你头骨以下每根骨头,并确保此过程中你清醒地活着,等你骨头尽碎,我将令人把水银从你的天灵盖灌入,活剥下整张皮制成标本竖在城门入口,届时我要让来此的每个人,每只虫都明白,这颗星球的一瓦一砾都属于匪邦,若有异心胆敢侵犯,下场便如你一般。   至于你贪墨的财物,今天拿不回也不要紧,待我日后国强势大,人类会迫不及待百倍送回…一并的还有你那三十二个小老婆,二十一个儿子,我将令他们永世为奴,在你每个后代脸上烙下‘韩琦云’三个字,让你的子子孙孙永远记得你这个丢人的祖宗。”   韩琦云听出木凌是认真的,舌根开始发麻,说不出话来。   于翻已被折磨得半癫疯,听了这番描述竟口齿不清地叫好,一边疯笑,一边称好,说自己也要看。   韩琦云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到底年迈体弱,被木凌一吓,一口气上不来竟又晕死过去。   雌虫原本被他的话气的差点捏碎手里的榔头,紧接着又为木凌渗人的言语遍体生凉,榔头得以保全性命,雌虫咽了咽口水,悄悄打量可怕的穆主任,等韩琦云晕死以后,小声问:“怎么办?”   “泼醒,不准他睡觉,给他点时间缓缓,让他好自为之…于翻先别打死,把他俩关一起,他会好好劝他的。”   木凌言尽于此,留瑟瑟发抖的一虫一人在审讯室自行解决后续事情。   一出门却看见条小尾巴,他紧了两步追上去,堂洛斯露出“被抓包”的无奈表情,木凌知道他看见刚刚审讯室里的一切了,不欲解释,只是道:“你要真想跑,能被我抓到?”   “虫也有失蹄的嘛。”堂洛斯和他并肩走出去。   “我记得你们那是爪子。”木凌笑道,堂洛斯跟着笑笑,但还是憋不住话,主动问道:“…那个,你刚刚说的…”   “吓到你了?”木凌问。   “那倒没有…”他只是没想木凌还有这一面:   “真的要…子子孙孙都…这样吗?”   木凌停下来,偏头看他,微笑道:   “怎么可能,文明社会了,吓吓他而已。”   堂洛斯明显松了口气,如果真这么干,小家伙的名声就毁了。   木凌问:“你觉得我心狠手辣?”   堂洛斯摇摇头:“你心地善良,十分正直。”   “人类有句话叫‘慈不掌兵,义不掌财,情不立事,善不为官’,大善不立小善何为,满足自己浅薄的良心?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我没觉得你错,可我觉得这种事不该你来,你手这么好看,因为这种事弄脏多不好。”堂洛斯说出心里话。   木凌却握起他的手,指腹摩挲他的指节,缓声道:“你的手也很好,干净、漂亮,同样不该被这种东西弄脏。”   这话像一星滚水溅在手背,堂洛斯下意识想缩回手,一动却被握得更紧,他干巴巴地说道:“我的手是武器…”   木凌把他的手揣进自己兜里,带着往前走,然后漫不经心地说道:“那我的也是。” 第15章   之后的日子安生许多,制药部弥漫着和谐的工作气息。   被充作木凌生日礼物的生物波采集器到了,其他人都说堂洛斯得了便宜还卖乖,哪有把办公用品当成生日礼物的,不是明里暗里都充斥着努力工作辛勤加班的暗示么。   但后来又发现这份礼物再合适木凌不过了,在和这机器如胶似漆一段时间后,他把相亲相爱的机会让给下属。   大厦里所有雌虫的生物数据全被记录在内,骤然增加的庞大数据令他们由医药专家沦为数据工人,后来不得不拽上信息部的兄弟同甘共苦,这件事被信息部全体记恨良久。   但很快,他们觉得大厦里的日子再美好不过了。   因为新来的主任是个吹毛求疵的工作狂,制药部以前所未有的工作效率撞上瓶颈,木凌判断大厦内部雌虫同质化严重,等级清一色的C级以上,年龄基本集中在15到30之间,正是最年富力强的时候,且都有军/队背景,是受过严格军事化训练的雌虫。   虽说帝国雌虫军事化程度高,但每年依旧有许多不适合的雌虫被踢出来,而匪邦的核心班底是跟堂洛斯一路厮杀出来的,经验背景相当统一。   这对研究来说是个巨大的噩耗,木凌很快就敲定外出采集数据的方案。   但人手有限,一般以一个信息部成员搭配一个制药部成员为小组出勤,每个小组外出都得配备两只年富力强的雌虫护卫,就算这样也不能完全规避风险。   大家不情不愿,木凌只得身体力行,和卡恩组队带头外出采集数据。   堂洛斯知道这事的时候反对得差点跳起来,要知道他们外出的地方可不是大厦周边的安全区,更多是城内无法管束的灰区,那种地方最多的就是随时会狂化的雌虫。   但冷静下来发现不去不行,他不再劝阻,就木凌出行前一晚焦虑到彻夜难眠,第二天亲自己给他任命护卫的雌虫,临行前叮嘱再三,弄得两名雌子紧张得不行。   好在外勤头一周担心的任何情况都没出现,所遇的雌虫听闻他们此行的目的以后都很配合,甚至帮忙镇压了一些蠢蠢欲动的不轨之徒,卡恩和护卫雌子得以放松高度紧绷的神经。   但木凌知道,一切才刚刚开始。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外勤,之后此类工作将被下放。   雌子们得知终于不用再护着这宝贝金疙瘩进进出出以后都松了老大口气,每次回来都被首领盘问任务情况的待遇就他们这组独有,何况这次的目的地离大厦不远,出不了什么幺蛾子。   他们都这么以为。   果不其然,曙光之前必有陷阱,黎明是所有日行生物最容易掉以轻心的时刻。   事发点在大厦西北方向七公里外的聚落区,在核心区混不下去的虫类和人类盘踞在此,这里不像城市边缘那样危险破败,也不像城市中心那样井井有条,是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区域。   第一个失误在于,护卫雌子因主观判定这里没有高级雌虫而掉以轻心,毕竟高级的都已被记录在案。   其次,也是最吊诡的——在他们任务不远的地方,几只和木凌有过节的雄虫也外出执行任务。   许是不甘示弱,自木凌上台,制药部门推出改进版的稳定剂,效用比之前的好许多,接连研发成功缓和剂,针对雌虫精神剧痛有强效镇静作用,深受内部雌虫的欢迎,也因此,日日来找C级雄虫惹得他不胜其烦的雌虫大大减少,清净了几天后他突然意识到一点   韩琦云倒台了,雌虫又不再依赖他,他的薪资必然大受影响,本来离开家乡到这里就是迫不得已,结果居然还在这种雌极多雄极少的地方消费降级了。   可他们虫单力薄,纵有雌虫心疼也不敢违规操作,说这几天陆续有人有虫被首领和穆主任邀请至韩琦云和于翻的囚室参观,出来以后无一不噩梦连连。   这次听闻制药部的大动作,他们预感以后自己的作用将被进一步削弱,这可不行,得创造新的价值,起码也要让高层看到自己努力的态度。   但后来听供述,他们也可能是被人当枪使,不然怎么偏偏选了离木凌这么近的地方。   这天三只雄虫仿佛已经完全忘了当日差点诱发雌虫暴动的事情,一如既往四处彰显自己的身份,他们制造的骚乱很快引起不远处木凌一行的注意。   “穆主任,那边出事了。”护卫雌子中的一个急躁起来:“一些气味很狂暴的雌虫都往那边去,雄子在那非常危险。”   木凌挑眉:“他难道就没带护卫。”   “带了,但肯定不够。”另一个也跟着焦躁,他们鼻翼翕动,显然闻出现在雄虫身处险境,哪怕这个险境十有八九是他们自己造的。   “我想去看看。”不等木凌和卡恩首肯,一只雌虫转身离去,卡恩错愕极了:“诶不是,我们这边也…”   眼见同伴离去,剩下的雌虫没有安心多少,反而不停往雄虫那边张望,木凌不体谅他,反倒带着他远离是非中心,雌子心头涌起一股暴虐,口气也不逊起来:“穆主任,雌虫都在往那边聚集,那边情况太危急了,我得去增援。”   “那不是你的任务。”木凌口气冷淡。   “是,我愿认罚,但雄子在那…您可能没法理解,绝对没有一只雌虫能坐视雄虫身陷险境…”那雌虫一咬牙:“这附近我勘察过,没什么异样,我速去速回,如果那边无事我立马归位,回来以后您要怎么责罚我都没关系。”   “就算我说不准也没有用是么?”   那雌虫一只脚已经迈开,听到木凌的问题露出羞惭的神色:“我一定很快回来,雌虫都往那边去了,您这边很安全。”   这话听得卡恩都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拜托,这是大厦外面,雄子肯定带护卫了,还需要你们去?”   那雌虫看都没看他一眼,甚至哪怕是对木凌,也只是草草一瞟,心思全飘到雄虫那边了。   “那我们先回去。”木凌算看出今天的事情做不完了。   雌虫感激地笑笑,但突然,风送来一阵淡淡的血气,他面色大变,竟一声不吭跑开了   卡恩脸色难看:“是雄虫的血。”   “生物本能,无可指摘。”   说是这么说,但你能不能不要笑的这么冷啊——卡恩打了个寒颤。   岂止是雄虫的血,味道能飘那么远,必然还掺了什么强化剂,才能让这两只训练有素的雌虫方寸大乱。   木凌也不想太多指责他们,这里不比帝国,雌虫常年缺乏信息素安抚本就格外容易躁动,年长而有经验的雌虫皆濒临狂化,年轻而稳定的雌虫却无抵抗信息素干扰的经验,这就是匪邦战斗不时会陷入的僵局。   “说起来你这次怎么不狂躁了?”木凌问卡恩,卡恩这才意识到他明明和雌虫一样闻到了这味道,却没有反应,纳闷地思索片刻:“好像上次被你一吼,我看雄子就没那么激动了…”可能觉得那挺傻的,自诩聪明虫的卡恩不能容许自己持续性愚蠢,他看着木凌严肃道:“你以后多骂一下大厦里的雌虫,他们兴许就清醒了,刚刚你对他们太温和了。”   木凌心道,是我对你太温和了才对。   “先回大厦吧。”他说。   这话甫一出口,系统当即发出警报:   检测到高浓度的雄虫信息素,请宿主立刻退到安全地带。   不用它说,木凌和卡恩也听见某个角落玻璃器皿碎裂的声音,卡恩还没放在心上,木凌却道不好——这一次是算计了。   “立即走!”他拎小鸡一样揪起卡恩的后领,在他懵逼的表情中直奔大厦,但很快,四周被凌乱的脚步占领,卡恩也闻到了空气中浓烈的气味。   “是…”卡恩神情恍惚,是信息素,纯度极高,但匪邦根本没有这么高等级的雄虫   “不是,是合成剂!”木凌喝道。   “我…擦…”   卡恩吞吐半天,眼睁睁看着四面八方围过来的雌虫,无一不两眼赤红,像癫痫晚期一样颤抖喘息,他的视线停在他们青筋毕露的脑门上,一点也不敢去看那充满嗜血意味的獠牙和尖爪。   “怎,怎么办?”卡恩手软脚软,所有出口都被堵住了,这些雌虫不是追着三只雄虫去的那一批,否则回来的也太快了。   木凌沉着脸观察局势,有人要杀他,这是目前可以确定的事,不远的那三只雄子也是杀人工具,对方处心积虑把护卫从他身边引走就是为了现在这个局面——死于雌虫狂化,在匪邦是再正常不过的死法。   对方可能是地球的人,也可能是帝国的虫,但应该不清楚他的真实身份,否则就不会选择这种手段来对付他。   系统声音发急:“宿主,隐瞒身份没有意义了,请您在更多雌虫被吸引到这之前立即竖起精神屏障发动精神攻击,再晚点就收不了场了。”   “发现那瓶合成剂的位置了吗?”木凌问。   “在您左边那个拐角后面,但是…”系统觉得这无济于事,那里的雌虫数量最多。   木凌深吸一口气,也感觉情况棘手——但就这么放弃吗?如果暴露雄虫身份,帝国势必顺藤摸瓜发现他的真实身份,匪邦就待不下去了…   甚至更糟糕的情况是,帝国暴怒,集结大军攻打匪邦,那这个地方就会彻底灰飞烟灭。   这里之所以能绵延至今,一是靠了人类的帮助,二是帝国未有大动干戈的理由,他们是想击杀堂洛斯,但一名叛将还不值得一场远征,可如果是一只S级雄虫呢?   他的晋级比一般雄虫来的更早,这也是他得以顺利离宫的原因,但如果暴露,一并暴露的还有皇子的身份和真正的等级,而且他是拥有王虫资质的皇子,帝国千年历史中拥有该资质的雄虫寥寥无几。   他和木隘从小就被精心呵护与外界隔离,因为帝国已经一千年没有王虫了。   当年他们的降生让帝国上下都为之疯狂,此次他失踪,帝国寻虫的时候甚至不敢公告他的真实身份,宫内一切如旧。   雄虫和雌虫的利益不总统一,他皇父不愿他失踪,也不愿让任何虫知道他失踪。   若让帝国雌虫知道不见的是三皇子,必不顾上愿举大军横扫星际每个角落,届时就得放弃新开辟的战场,放弃帝国垂手可及的疆土,顶层并没有非找到他不可的意愿,他们唯一防的是帝国的雌虫。   所以不能暴露!   哪怕作为一个寂寂无名的人类死在这也不能暴露。   木凌掌心全是汗,系统则快被他这个决定吓疯了,尖锐的警报狂响,它几乎是带着哭腔质问:“为什么啊宿主?”   因为这本就是他的失误,他不能为自己的失误毁了堂洛斯的心血。   这是无数只雌虫的反抗,是好不容易点燃的星火正蓄势燎原,他无法想象他们曾从多少次绞杀中幸存下来,造就今天显赫的战绩让人类和虫族都不敢轻视,可这星火还太微弱,还有太多作壁上观者等它熄灭,十年太短,短的甚至不够解决生死难题。   明明现在希望就在眼前了,他们之后的路还能很长,他想陪他们走下去,而不是为了一己之命拖他们入万劫不复之地。   系统理解不了,帝国雄虫理解不了,甚至很多人类也理解不了,可他必须这么做。   “杀出去吧。”   木凌给了卡恩一把小刀,卡恩拿着不比水果刀坚强多少的武器目瞪口呆——和雌虫肉搏?是疯了还是太疯了?   “你这是给我自杀用的吗?”卡恩哽咽着问。   “随你,但如果拼一拼,也许能逃得出去。”   没有也许,卡恩看着木凌那视死如归的样子心问:你大爷的不是技术人员吗?!   正他们以为自己要交代在这的时候,身前扑过来的四只雌虫突然身首分离,血液像喷泉爆射,溅在他们还有其他雌虫身上,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顷刻溢满这个狭小的角落。   狂化的雌虫暴退几步,脑中仅剩的动物本能催促他们离开这里,但来不及了   木凌和卡恩都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就只是看着疯狂逃窜的雌虫一只接一只被切成碎块,甚至没有尖叫,死亡是寂静无声的,只有肉块掉在地上,骨头碎裂,内脏流出,血液喷溅…只有这些声音。   卡恩觉得这一幕远比刚刚暴动的雌虫更加恐怖,手拿着小刀,腿却不听使唤地跪在地上,他想站起来,可四肢却不属于自己了一样,他看不见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只是无比确信那是神话描述的死神。   “堂…洛斯…”   木凌喃喃地念出这个名字,这个名字的拥有者隔着倒灌入天的血瀑和他对望,木凌看得分明,那双赤红眼睛里最后的清明正在一点点散去。 第16章   堂洛斯比所有虫都早发现不对劲。   制药部发挥作用以后,他们欲缩减安神师的预算,正愁给雄虫派点什么额外的活计好安抚心疼他们的雌虫,就有人报告说那三只雄虫外出了,这本没有什么,大家都有人身和虫身的自由,旷工扣钱就好,但来人报告说他们是出外勤去了,正巧和木凌一天,堂洛斯来了兴趣,问是什么任务。   报告的人却说不清楚,只说是要出去给哪只雌虫进行精神抚慰。   级别高到能让雄子出动的雌虫本就不多,堂洛斯便让人去探查,结果核心团队的所有雌虫都在大厦里,他就起了疑心。   卢克还安慰他说没准三个雄崽子贪玩旷工而已,回来让阿鲁去教训一顿就好。   可一股不祥的预感还是催促堂洛斯细挖下去,结果那个声称邀请雄子外勤的高级雌虫竟是资源部的左飞,那虫的弟弟才在公共场合得罪了木凌,这些日子正夹着尾巴做虫,哪里敢叫雄子外出。   堂洛斯询问他的时候,他把脑袋摇成拨浪鼓,指天发誓自己这几天一直在大厦加班,绝对没有外出。   卢克笑他是因为木凌最后一天外出而神经紧张,堂洛斯还是放心不下,表示要亲自去接他回来。   这是卢克不满的地方,自发现他大量服食海寒精后,他们就极力避免他参与任何战斗,但首领要出去他们也拦不住,只多跟了几只雌虫一起。   却不想出去没多久就听说三只雄虫出事了,堂洛斯身边的一些雌虫便去帮忙,又走了一会儿,他们闻道空气里隐隐飘来的雄虫信息素,经验老道的雌虫都见过这种手段,只是匪邦环境特殊,在这放信息素伤敌一千自损一千,就比较少见。   他们也确定情况不对,立马派虫回去通知卢克做好相应准备,自己则在原地按兵不动,浓度这么高的信息素他们也难以抵抗。   可这一分神,堂洛斯竟独自跑了,他才是那只最不该靠近气味源头的雌虫。   他要是狂化了,这一栋楼的虫都不够他杀。   现在摆在木凌和卡恩面前的就是这样的问题。   卡恩没把首领当救兵,他已经被吓懵了,在一群狂化的低级雌虫和一只狂化的S级雌虫之间选择,他觉得前者还要仁慈些。   但这显然是木凌第一次见雌虫狂化,居然还想靠近,卡恩从巨大的恐惧中醒来,拽住要往前走的木凌:“你疯了,他狂化了!”   “还没有。”木凌甩开他。   卡恩原地抓狂,捶打着自己的腿,让它站起来拖住木凌:“就得趁他现在还有一点神志的时候跑!狂化了以后他就不是首领了,是一台杀戮机器,和地上这些雌虫没区别!只是更能杀而已!”   他希望木凌不要怀抱不该有的希望,这很恐怖,他们最该做的就是在他爆体之前把他困在这不造成更大的破坏。   可木凌掰开他的手,执拗地往堂洛斯那走,卡恩出离愤怒了:“你这个人类怎么就不懂!他没有理智了,不是和你住在一起的堂洛斯了,从狂化的那一刻起,匪邦首领堂洛斯就死了啊!”   回应这份怒气的是手骨几乎被掐碎的剧痛,卡恩抬起头,撞见木凌的眼神,下意识松了手,再次跌在地上,从心底泛起的寒气冻住四肢百骸,那种恐惧和面对狂化的堂洛斯不相上下。   “我说,他还没有。”木凌彻底甩开他。   可他一靠近,堂洛斯就后退,用嘶哑而痛苦的声音呵斥:“离开,立刻,马上!”   他甚至无法把词汇连成句子——无法收回尖利的指甲也无法收回嘴里的獠牙。   他的理智正在被撕扯,从身体内部涌起的饥渴和饱胀在每个细胞里厮杀,他克制不住颤抖,感觉自己灼人的体温正一刻不停将体内所有液体化成蒸汽,他甚至渐渐看不清眼前的所有,世界变得模糊,只有气味前所未有清晰。   他闻到血肉的味道,正在腐败的和还正新鲜的,所有气味都在挑逗摇摇欲坠的意志。   他能闻到木凌,那多少次彻夜长谈时闻到的气味,他们不想回各自的卧室就在客厅的地毯上抵足而眠,他为他的气息迷醉,总借着半睡半醒的契机悄悄挨近,他或许醒着或许没有,但从未推开自己。   所以他现在必须离开,在这人彻底看清自己这幅丑态之前,在理智还未被彻底吞没之前,在还没有造成更大损害之前…木凌已经离他太近了,这很危险。   卡恩终于克服恐惧,连滚带爬地追上木凌:   “快走啊,首领还在,他在给我们争取时间,你没发现吗!?”   说着,他不去看那让人通体生凉的眼神,埋头拽他走,可这幅亚雌的小身板根本拽不动这人,他气急败坏地吼道:“你不要让首领的努力全白费好吗!克制狂化有多难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木凌低声道,他拍着卡恩的肩膀要他松手,卡恩哪肯,这一放手,这愚蠢的人类就死定了!他因此声嘶力竭:“你知道个屁!这就是虫族啊,雌虫就是这样的,你要首领亲手撕了你吗?你要亲眼看着…自己心爱的对象变成野兽,让他撕毁你们曾经所有美好的回忆吗!   他不想这样啊!你看不出来他不想这样吗!他让你走啊,现在,立刻,马上!你不要让他失望好不好!”   堂洛斯眼里浮出泪,他举起发着抖滴着血的利爪抵在喉口,从不停打架的牙关里挤出威胁:“跑啊…”   他能跑哪去,木凌撕开卡恩大步跨过去,堂洛斯被逼至墙角退无可退,抵在喉口的利爪刺破颈间的薄皮,血珠渗出来,然后再也不能进去分毫——木凌抓住了他。   木凌握着他血淋淋的爪子不让他动一下,另一只手抵在墙上把他困在自己怀里,眼睛一错不错锁着他,堂洛斯喘着气,嘶吼道:“滚!”   木凌逼得更近:“变回来。”   他做不到…那股暴虐的气息在肢解他的躯体,如果这么简单那雌虫就不会有如此可悲的命运。   堂洛斯闭上眼,狠狠心,欲用力把木凌甩出去,却被木凌扣住后脑抱死,不仅没成功还把自己带了个趔趄,他空前暴躁了:“叫你滚啊,真的要我杀了你吗?!”   “不想杀了我你就变回来啊!”木凌厉声吼道:   “我知道很难,可你必须做到,你做得到,你还没到那一步,我知道你还没到那一步!”   堂洛斯在他怀里抖得厉害,像濒死的野兽,一呼一吸间溢满痛苦的味道。   本能催促他撕碎眼前的阻碍者——可他怎么能这么做?   他更想撕碎自己,可木凌攥着他的手,让他的指尖刺破他的手心,他闻到他血液的味道,似乎无比甘美,更让他痛苦焦躁。   “我求你了…”堂洛斯走投无路地弓起腰,头抵在木凌胸前,听起来仿佛在啜泣,他哀求:“求你了…”   离开他,他变不回去了。   那声音难过得让系统都于芯不忍,一反常态地劝起来:“宿主……要不你标记他吧。”   它不再强调这是只坏虫。   导致目前这一切的就是雄虫精神标记缺失,木凌会是全世界最好的雄主,他如此迫切地想挽回堂洛斯,这是最完美的解决方法。   可木凌充耳不闻,只是把他揽在怀里,死死扣住他,闭上眼低声道:“那就杀了我。”   堂洛斯发出愤怒的嘶吼,木凌掐起他的脖子让他抬头,瞪着他:“不想杀了我就变回来,你只有这两种选择。”   那双赤红的眼睛里滑出带着血的眼泪,这只雌虫声线哆嗦:“你以为我不会吗?”   “是,我以为你不会!”木凌说的斩钉截铁。   正此时,纷乱的脚步传来,一并来的还有卢克焦灼的声音:“中和剂,快喷中和剂!!”   带着防毒面具的雌虫挤满小巷,他们摆出如临大敌的样子将堂洛斯团团包围,卢克挤进来看清眼前的一幕差点脚软,一边钦佩木凌这小子的胆量,一边祈祷堂洛斯还有救,隔着两米的距离他大喊:“情况怎么样?”   “他还在!”木凌大声回道。   “缓和剂有用吗?还是稳定剂?”卢克问。   “拿来试试。”   一只雌虫拿着药剂小心地靠过来,不怪他过分紧张,谁踩着这满地尸骸都会发憷,除了那正用血肉之躯困住他们首领的奇怪人类以外。   但堂洛斯牙关抖得太厉害,根本没法自主喝下药剂,他仅剩的心神都用来抑制暴虐的杀戮欲望了。   木凌只得含住药剂,抬起他的头撬开牙关,一口一口将药剂渡过去,一瓶完毕,堂洛斯仍在颤,舔了舔还露在外面的獠牙,用近乎呜咽的声音说道:“没,没用…”   “再拿一瓶!”木凌大声道。   他用同样的方法喂他喝下三瓶药剂,爱抚他的后背,揉捏他的后颈,怀里颤抖的幅度渐渐降低,到后面雌虫渐渐可以自主吞咽,喂到第四瓶,他甚至可以主动伸出舌头迎接那味道颇为古怪的缓和剂。   木凌心神一松,喂完最后一口没有离开,反而轻轻咬住他探出来的舌头吮弄,舔了下还没完全收回去的獠牙,惊得堂洛斯缩回舌头瞪他。   木凌无声吁了口气,咬了下齿间软润的唇肉才放开他。   卢克不知道他的小动作,只紧张地围在周围,发现最后这一口喝的格外久,以为出了什么变故,心焦地问:“可以吗,还要一瓶吗?”   堂洛斯拽着木凌跌在地上,体温渐渐降下去,指甲也开始回缩,但手还被木凌紧紧握住,他抬眼瞅了他一眼,在那双眼里同样看见劫后余生几个字。   “不用了。”   这次回话的是堂洛斯,卢克终于敢大喘气了:   “妈的,吓死我了…”抹了把汗,他继续骂道:   “你以后要乱来可不可以提前知会一声,匪邦要是因为首领突然暴毙而被一锅端掉,你就算死了也要被从坟堆里刨出来鞭尸,信不信。”   堂洛斯哑着嗓子嗤笑:“我信。”   在场雌虫找回熟悉的首领无不松了口气,但和乐融融的空气被突如其来的嚎啕搅碎,卡恩后知后觉发现事态平息,竟汪的一下哭出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爬到木凌那边:“你大爷的,吓死我了。”   木凌蹬开他伸过来的爪子:   “别过来,他状态还不稳定。”   爬到一半的卡恩被自己的眼泪鼻涕呛住,顿时僵硬在原地,他抬起头,看见众雌虫脸上的笑意,知道自己被耍了,瘫在地上,期期艾艾地哽咽:“姓穆的,你大爷的,就算跪着道歉老子都不原谅你。” 第17章   经此一遭,很多雌虫对木凌那是肃然起敬。   打扫战场的时候都不约而同朝他投去满是敬意的目光,不仅因为他大无畏,舍生忘死去救他们首领,更因为他真的做到了。   雌虫敬佩强者,各种意义上的强者。   到匪邦的那一天起雌虫就知道自己的归宿,等级高的在彻底狂化前自尽已是不成文的规矩,若因为贪生而逃离,给其他区域造成灾害不说,追捕所损耗的兵力也难以计算。   以前就有过例子,一只三十一岁的准A级雌虫狂化前出逃,以狂化之躯弥留匪邦两年,成为一台全不受理智控制的战争机器,所过之处血流成河。   最后一次追捕,堂洛斯亲自带一支全A级队伍,付出两死一重伤的代价才击杀狂化者。   只是一只B级巅峰就如此费力,若是堂洛斯,他的死与活都将给匪邦带来毁灭性的灾难。   卢克听闻消息时都已做好为他收尸的准备,他们不觉得他会逃,只担心他会怎么死,现在的结果是做梦都不敢肖想的。   事后堂洛斯有些脱力,赖在木凌怀里不起来,雌虫鲜少后怕,他此时惦记的是刚刚木凌咬的那一口   是意外吗?要不问一下?但万一真是意外他还问岂不尴尬?   木凌倒后怕的厉害,圈紧怀里的雌虫没说话,旁边卡恩如死狗一样倒在地上,他岂止是后怕,他正重新粘合自己破碎的小心肝。   大家都很识趣地没打扰他们,直到两只木凌的护卫雌虫被捆回来,堂洛斯突然变了脸,一改虚弱无力的样子,挣开木凌走过去。   两雌虫看见满地血腥,又听说了刚刚的事情,正悔的肝肠寸断,完全没有解释的欲望,来了就匍匐在地等首领发落。   “你们承认自己擅离职守吗?”   “是。”喑哑的声音一前一后响起。   话一出,堂洛斯抬脚猛踹,所有虫猝不及防,看不清地上两只虫是怎么不见的,就听一声巨响接踵而至。   卡恩被吓了个激灵,手脚并用地往木凌那爬,内心咆哮:不是说他已经稳定下来了吗?这一点也不像啊!   众虫寻声看去,发现巷子的墙壁被击穿,他俩倒在巷外屋墙的废墟内,屋主还在其内,维持端着饭碗的姿势满脸骇然,一众雌虫和他面面厮觑,然后看向堂洛斯。   “…原来还有……附近没清场吗?”这是人还是虫,胆儿这么肥?   堂洛斯放下脚,卢克脸上肌肉在抽搐:   “谁来得及啊…”   “那赔偿从他俩的津贴里出,之后让他们登门道歉。”堂洛斯指着废墟里起不来的两只雌虫说道。   屋主咽了咽口水,看向模样异常惨烈的两只雌虫,又看向始作俑者,终于慢腾腾地发现他是谁了   “首,首领?”   “保安队待会儿会来善后,并帮你维修墙壁。”   堂洛斯背过身不去看他,却撞见木凌意味深长的目光,头皮有些发麻,木凌走过来,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他撇了撇嘴,转过头叹了口气:“抱歉打扰你吃饭了,以后我们执法会更小心。”   那人简直受宠若惊了,连忙放下碗:   “不打扰不打扰,我家墙壁很荣幸能被您打破…呃…”   这话真是奇怪,他要是站位不好,可能倒在废墟里的也有他,照样是慢半拍的脑子想起这回事,咽了口心有余悸的口水:“我,我刚刚听到动静…没敢跑。”   不知道该说心大还是聪明,但一般人、虫撞见这种事最正确的操作就是这样,而不是如了不起的穆主任一般,意图和雌虫肉搏。   堂洛斯啧了一声,吩咐卢克把两只雌虫收监审问,一定要问出今天是怎么回事。   木凌心里大概有数,但还无法确定要杀他的到底是哪方人马,目前只有一件事非常清楚,匪邦已经被渗透的很厉害了。   他俩回去就召集核心圈开了个小会,简单交代这事的经过,戚菲和阿鲁这才知道他们居然差点在一天之内一并失去堂洛斯和木凌。   S级雌虫虽然不如S级雄虫那样罕见,但亦很稀缺,何况是堂洛斯这样身经百战的,更重要的是,他是匪邦的精神象征。   尽管自出现狂化征兆起他就逐步将工作转交给卢克,但依旧无虫无人能想象没有他的匪邦。   还有木凌——一根上天递下来的救命稻草,这也是他遭此一劫的原因。   “那两只雌虫估计问不出什么,他们最大的过错就是没抵御住雄虫信息素强化剂,之后需要增强这方面的训练,那三只雄虫当时确实遇到了麻烦。”   木凌实事求是地说道:   “现在要弄清他们仨为什么会遇到麻烦,巧合还是必然?”   “那就去审三只雄虫。”戚菲直言道。   卢克却犹豫了:“恐怕没这么简单,他们不是韩琦云和于翻,你对他们凶一点都有无数雌虫瞪你,要真拉进审讯室,我怕大厦里的很多雌虫会暴动。”   堂洛斯翻了个白眼,表示情况属实,无言以对。   戚菲叹气,看向阿鲁:“要不你去审,你也是雄虫,他们不敢怎么样。”   “倒也不是不可以,但这期间我的工作就要麻烦你了。”阿鲁一说,戚菲面色骤变,整个协调部的工作量可不是开玩笑的。   “还是有风险,那三只雄虫可比阿鲁受欢迎。”堂洛斯撑着下巴调侃阿鲁:“毕竟我们阿鲁对雌虫不假辞色,别说精神抚慰了,就是好一点的口气都没有过。”   木凌挑眉看他:“你想要他的精神抚慰吗?”   堂洛斯尴尬地顿住,下意识摇头:“没啊。”   木凌看向大家:“首领说的也对,这些日子三只雄虫跟大厦不少雌虫建立了精神链接,关系亲厚,除非阿鲁主任强行用精神力镇压,否则肯定有反抗…对自己人犯不着这样。”   “那怎么办?”戚菲趴在桌上,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娇气的雄虫真讨厌。   “让他们出外勤吧。”木凌笑道,大家看他,想了想,顿悟这个意思:“出多久都行,这可是他们自己申请的。”   只要以这次事故为由更换他们的护卫,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找地方审讯他们了。   “你小子坏透了。”卢克笑道。   “就这么办吧,虽然我觉得他们没这智商。”木凌叹了口气:“还有事吗,没事大家就回去各自工作了。”   “有。”说话的是堂洛斯,他叫住诸位,注意力汇聚在木凌身上:“关于你这次行动暴露出来的问题,我觉得很有必要讨论一下。”   来了来了——卢克心说,别看木凌这次威风八面,压得堂洛斯抬不起头,但这虫肚子里还是憋着火的……应该是火。   卢克以这么多年的伙伴经验推测。   但见堂洛斯沉下脸,问木凌:   “根据卡恩的描述,你当时打算和那些雌虫肉搏?”   果然是这事,卡恩之前悄悄警告过他,说首领听到这里的时候表情很诡异。   木凌倒觉得没什么,点点头:   “不然站着等死?”   堂洛斯一噎,唬人的表情有些开裂,戚菲不厚道地偷笑,被阿鲁暗暗一拐子打断。   “…我理解你的勇气…”   “没地方跑,四面都被堵得水泄不通,我又不会飞也不会挖洞,除了拼一把还能怎么办?”   堂洛斯当然明白,要不是情况危急他也不会不要命地赶过去了,一时有些泄气,可还是担心这个人类会误以为自己对上雌虫有一搏之力:“这次情况特殊,但以后要是碰上雌虫…”   “百年前人类和虫族交战,战况胶着十余年,人类并非没有反击能力。”   在座雌虫愣了下,道:“对,但和你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我只是想问,若是非战不可,该怎么办?”总不能次次都让堂洛斯冒着狂化的风险来救他。   这话提醒在座几位,该给他们的未来之星搞点装备了。   “机甲,人类与虫族作战除了靠这个别无他法。”   但这又涉及人类对匪邦的技术封锁了。   堂洛斯以前领队横扫天目星附近的星盗时,其中有支队伍偷了当时人类最顶尖的机甲迎战,却被雌虫三五爪子干废。   那消息传回地球以后引起了全社会的震恐。   不怪堂洛斯拒绝与时俱进,只是在他眼里,人类那身铁疙瘩的效用有限,倒不如钻研逃跑技能来的干脆。   但木凌总不能倒血霉老碰上堂洛斯这种级别的狂化雌虫,机甲在其他雌虫面前是有一战之力的。   可问题是,机甲在帝国并不流行。   帝国雄虫不上一线,上一线的雌虫看不起这玩意儿,以至只有寥寥亚雌会开机甲,这里贸然提起,在场虫、人一个瞅一个,发现大家对它都很陌生。   木凌觉得可以一试,他总不能每次都抱着必死的决心冲上去,也不能用精神力暴露身份,不是他傲慢,但他的性命真的很精贵。   于是,这场由堂洛斯挑起的针对木凌鲁莽行动的批/斗会,成功被拗成如何购买一台机甲的讨论会。   堂洛斯也被说服了,准备试试他完全瞧不上的铁疙瘩,派虫市场调查,这一查倒查出了惊喜。   人类在最新型机甲报废于匪邦匪首之手以后痛定思痛,下了狠功夫研究,真研制出一些中用的东西了。   自知道人类技术程度以后,木凌对这些尖端科技也有些眼馋,但在一个充斥着人形兵器的社会,上上下下都洋溢着对人类各方各面技术的鄙视,他不能露出丝毫热衷。   毕竟根据他雄父——帝国最高统治者的说法,高级雄虫的精神攻击能轻易报废人类任何机器。   虽然虫族倨傲,但凭心而论,如果不是人类掌握了同归于尽的大杀器,而虫族又忙于开辟新战场,两个种族间的和平根本无从谈起。   但无论如何,木凌要有一台机甲了。   就在他暗暗期待的某一天,堂洛斯兴奋地告诉他找到购买渠道了,定下了型号,要他来看。   他瞧着雌虫献宝的样子有些欢喜,可拿到产品说明书那刻欢喜褪去,仔仔细细看了半天,然后问:“就这?”   堂洛斯志得意满:   “机械外身兼能量体的光甲,我和卢克精挑细选的,如果说明书没有唬人,这玩意可以招架我三次全力攻击。”   木凌眼皮一颤,没错——但除了招架你三次全力攻击外,就没有其他任何用处。   他梦想中的机甲是会发射激光,突突喷火的那种,然后这只雌虫给他搞了一个——乌龟壳?!   真白瞎了如此酷炫的外形,结果竟连跑都要他亲自背着!   这要干嘛?   让他每次遇险就模仿甲壳类生物往壳里缩?   要骂他王八直接说,不用在这拐弯抹角… 第18章   他的小人类生气了,雌虫敏感地闻出空气微妙的变化,一时有些惴惴,却不知道问题在哪。   木凌神色变幻半晌,瞥见堂洛斯隐隐的不安,叹了口气——也罢,是他没说清楚。   “你不喜欢?”堂洛斯问。   “不是不喜欢…但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攻击是最好的防守。”他拖着这玩意儿,压根无法发动最好的防守。   “可是…”依堂洛斯的计划,他在原地保全自己最为重要,等他去营救才最保险,要脆弱的人类亲自战斗,风险太大了。   “可是什么,我在原地等你来救?万一你也左支右绌呢?把我的风险转嫁到你身上?万一我拖累你受伤了呢?你觉得自己刀枪不入?还是觉得自己宇宙第一强了?”说到后面木凌火气上来,堂洛斯哑口无言,然后笑了:“没啊…你不喜欢我们换一个好了。”但防御技能还是要点满。   “肯定要换。”木凌咬着牙说道。   堂洛斯老老实实交出所有产品简介,趁木凌研究的时候小声补充道:“你不会拖累我。”   “我在陈述可能发生的客观事实,没跟你感情用事。”木凌掐了他掌心一把。   “还没发生怎么能叫客观事实,你就是感情用事。”   木凌偏头看他:“所以呢?宇宙第一堂洛斯?”   堂洛斯噙笑不语,突然指着一张广告说:“这个不错。”   可攻可防,机身流畅,重点是还有自主学习功能,可以记录雌虫攻击数据,提供完善的进攻方案。木凌也有些意动,这机器唯一的缺点就是操作难上手,而且所有数据都得从零开始积累,属于成长型机甲。   但匪邦不缺陪练的雌虫,堂洛斯觉得可以。   “贵了点。”木凌数了数后面的零,暗自计算今年底预算。   “没事,事关性命,多贵都不为过。”堂洛斯豪气地说。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只雌虫的豪气全建立在不知道匪邦多少地方需要花钱的基础上,但——木凌看他的眼神有些宠溺,就这样吧。   比起钱就能搞定的机甲事宜,雄虫的审讯又又一次碰壁。   三只雄虫一开始还再三强调自己高贵的性别,威胁来审讯的人类当心事后报复,后面就只会一个劲哭了。   不知道是因为无知还是故意,他们甚至想不起自己在哪喝过强化剂,对于当日事件记得也很含糊。   D级说C级领了个任务要他们一起外出,C级却说不出这个任务从哪来的,跟谁领的。甚至后来还攀咬阿鲁,说是高级雄虫脑控了他们。   阿鲁得知以后气白了脸,差点背弃斯文冲过去和他们手头见真章。   好在堂洛斯卢克他们和阿鲁相识已久,知道他不可能这么干。   但雄虫果真问不出什么,就这么放回来吧,的确如他们威胁的那样,要是跑去跟相熟的雌虫哭诉凄惨的经历,煽动雌虫暴动就不好收拾了。   但杀掉吗?   堂洛斯就随口这么一提,卢克吓的把手里的文件滑到他脸上:“他们是蠢,但罪不至死,你去问穆邻,他也不会同意的。”   而他没说出来的是,滥杀雄虫,匪邦雌虫再崇拜他也不能置之不理。   他们不问他当年为何杀害雄主,左右不过那点破事,大家心知肚明,但这三只年幼雄虫并无大罪,无辜受戮就千千万万个说不过去了。   堂洛斯一哂:“玩笑啦。”   “内部这么开开无所谓,外面还真口无遮拦,是觉得自己名声很好是吧?”   “那怎么办?”   问也没问出来,放也不能直接放,他此时的心情和戚菲一样——讨厌的帝国雄虫,怎么这么娇气。   最后他们还是去求问了新来的智囊木凌,木凌诧异这么简单的事情居然还拿不定主意:“他们不是说阿鲁脑控吗?那就让阿鲁去下个精神暗示好了。”   雌虫确实想不到,精神领域是雄虫的专长,但经人类这么一点,仿佛他们没想到是多么低级的错误,不由有些羞愧。   脑控三只低级雄虫倒也不难,但阿鲁算坐实脑控对方的罪名了,因此有些不情不愿,得亏堂洛斯、卢克、戚菲还有木凌齐齐出马才说服他,木凌还提醒道:“D级还好,C级要小心一些,据说这只C级之后有机会晋级,对他的精神暗示要更详细些。”   阿鲁这才把它当成一个重要任务。   三只雄虫重见天日,却有苦说不出,整天都垮着张脸,任讨好的雌虫再怎么努力也没用。   这是C级第三次在匪邦碰壁了,沮丧时他很想痛哭,又不屑埋在低级雌虫怀里抱怨,可高级雌虫呢?对他不冷不热,甚至不如对一个人类热络。   这次是文审,他们一根头发丝都没伤到,就只是关了几天,语言攻击了几天,放了些少儿不宜的画面几天,就再没有多的了。   C级将其引为奇耻大辱,他知道背后有木凌的手段,暗恨当天的事故怎么没弄死他。   他不懂这个长相丑陋的人类有何不凡之处,只知道因为有他,安神师的工作不好做了,雄虫的待遇不如以前了,那些高级雌虫只围着他团团转了——该死,他又不能提供精神抚慰,也不能精神标记他们。   他隐约知道自己这次应该是着了谁的道,那天外出,他们自己也闻到彼此身上浓烈的气味,回忆起初来时差点诱发的暴动,内心都很恐惧。   但谁下的药?每天给他们送东西的雌虫那么多,每一只都有可能,他们怎么知道?调查人员要查自己去查啊,问他们干嘛?   他们也是受害者。   可这些话蠢钝的人类都不听,只会机械地重复问题,弄得他们脑子都快炸了也想不出他们需要的答案。   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待珍贵的雄子?   从小见到的每只虫都对他和颜悦色,笑眯眯地赞美小雄子尊贵可爱,如果不是不愿意娶家乡那只残疾雌虫,他何必来这种鬼地方受辱。   其实本来一切都很正常,匪邦的雌虫也是雌虫,如果没有那个人类出现。   C级恨得几欲咬碎牙,那个人类凭什么有今天的地位?   他居然后来才知道,那个人类进来第一天就和堂洛斯住在一块,因为他得了匪邦匪首的青眼,那只奇怪却无比强大的雌虫——来之前他幻想过能征服的对象。   可匪邦恶劣的环境还有雌虫的剽悍让这个妄想逐渐褪色。   但万一呢?   明显那只雌虫已经很饥渴了,人类都能做到没道理雄虫不行…他虽然听说他曾经的事迹,可也不见他对自己露出什么恶意。   说不定都只是夸大其词,哪有不渴望雄虫的雌虫?   但为什么不是阿鲁呢?脑子里一个声音问C级。   ——因为阿鲁不愿意,看看那只雄虫性冷淡的样子,恐怕是极讨厌雌虫的。   这么一想,C级松了心神,也许堂洛斯也曾苦求阿鲁却遭拒绝,也许这只强大的雌虫也在等待那只值得自己守护的雄虫出现…   他不由有些心潮澎湃,他自认不差,等年纪到了就可以顺利晋级到B,和同屋这些D级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虫,一只B级雄虫,匪邦稀缺的高级雄虫,堂洛斯凭什么拒绝他?   雌虫而已,有什么资格拒绝雄子垂青?   他难道不比一个人类好吗?   C级最后的犹豫在和D级跟班不经意的谈话中消失了   “狗屁主任,不是首领罩着能有他今天,那天差点引发首领狂化的也是他,人类有什么用?根本安付不了雌虫…”   他说的对,C级告诉自己,他最大的优势就是他是雄虫,而穆邻不是。   他可以试试,哪怕失败了也没什么…雄虫求偶失败只会遭到怜惜,而万一成功,他就可以标记这只最强的雌虫,他们各得其利,没什么不好的。   他做了一天一夜的心理建设,后又从黑市购买高纯度的海寒精和高纯度的诱发剂,他必须确保堂洛斯彻底发情才能确保万无一失,没有雌虫能抵御肉/体的欲望,哪怕一不小心过火,也有海寒精这重保障。   ……   是夜,堂洛斯在办公室里磨磨唧唧看文件,分出两沓,高的那摞属于卢克,矮的只有几张纸的那堆属于自己,分配好明日工作后他拨通内线,打给制药部——木凌还没下班。   他有些无趣,身为一个体贴下属的首领,他早早放众虫下班,偏偏他屋里的小人类是个异数,他如果劝,还会被看成不务正业,为了自己在他心里的光辉形象,他克制住第四十三个哈欠,在办公室里继续分后天的工作。   然后为臆想中明天卢克的黑脸偷笑出声,但这时,门被敲响,他推开眼前的文山正襟危坐:“进来。”他又是匪邦任劳任怨,勤恳敬业的首领了。   “首领。”   是那只C级雄虫,堂洛斯发现自己都没记住他的名字,只是惊讶他的到来——这雄崽子之前看他不是都快吓得尿裤子了吗?今儿胆怎么肥起来了?   “这么晚了,有事吗?”堂洛斯看见他把门关上,一挑眉,好奇他的动机。   “有,有点事。”C级细声细气,堂洛斯掏掏耳朵,压抑着叫他大点声的冲动:“说。”   难道是因为前段时间的事来这哭委屈了,但阿鲁不是让他们哭都哭不出来了么?   此时堂洛斯完全没想到C级内心的伟愿,只见他一如往常眼圈红红,紧张得好像被怎么难为了一样,看着怪难受的。   “收一下你的味道…有话直说。”   他发现雄虫又开始放自己的信息素了,不知道是什么狗毛病,需要到处撒尿标志领地吗?   C级没收敛,受呵斥以后身子一颤,把纤弱的脖颈抻得像根棒槌,还带稚气的脸上浮起违和的毅然。   堂洛斯心里一咯噔——怎么着,自残,还是要死在他这?碰瓷?犯不着吧?他什么也没做啊…   “首领,我一直,一直…”C级露出一个娇怯的微笑,悄悄拧开藏在身后的瓶盖:“一直很喜欢您。”   “……”   “因为仰慕您,所以放弃家乡的一切只身到了匪邦。”   “……你带了什么?”   c级的声音变得急切,事已至此,不能回头:   “真的,请您相信我,我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喜欢您。”   堂洛斯感到异常燥热,熟悉的疼痛和欲望悉数回来,他恶心这种感觉,身体像被掏空后塞进燃的正旺的炭火   眼前雄虫散发着粗劣的香气,他一边想呕吐,一边又想靠近。   “你带了什么?”他厉声问道。   C级停下靠近的脚步,心绪纷乱如麻…不应该,按理说现在雌虫应该抱着他的腿求欢才对。   但…难道是等级差异,可,可他之后一定会晋升为B级,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差异。   “没,没什么…我就,带了…我自己…”C级笑得勉强。   “滚出去。”堂洛斯吼道——心脏在腔壁撞出粗粝的疼痛,他满耳朵都是血液和心脏狂暴的轰鸣,还有自己的粗喘。   C级见他有反应,心下一喜,有效的,他抵抗不了多久,壮起胆前进一步:“您看起来很难受…”   堂洛斯拖着椅子往后倒,嘶声道:“滚出去,立刻!”   “我能帮您。”   “滚!”他近乎暴怒。   “我都知道,您已经三十了,再不接受雄虫精神标记您会死的!我只是想帮忙!”   C级口气发急,但下一秒,他被不知道怎么出现在面前的雌虫拎起:“标记我?”面前这双眼通红的雌虫轻蔑一笑:   “就凭你?” 第19章   “刚刚他来电话了?”木凌从实验室探出头:“第几个了?”   “第三个了,我告诉首领您的实验在关键时刻,他就挂了。”接电话的人有些担心:“赶紧回一个吧,首领也许有事要找您。”   木凌笑道:“没事,我知道。”   回家睡觉的大事——他都能想象堂洛斯打电话时明明急切又强行压抑的样子,于是拨通电话。   “没人接?”办公室里接电话的同事好奇道:“可能回去了,都这么晚了。”   木凌却觉得有些不对,那只雌虫可不是会使小性子撒气回去的虫,起码得告诉他一声,于是再打,连打三次,终于被接通了。   “穆…邻…”   木凌却变了脸色:“喂?怎么了?堂洛斯?”   然后电话里没了声音,强烈的不祥让他挂掉电话拔腿就跑,同事叫道:“穆主任,你的东西…”   “先收着。”   木凌的声音隐隐飘来,那人奇怪了,他从未见木凌如此失常,也不知道首领在电话里说了什么。   堂洛斯只叫了他的名字,但那声音里的痛楚让木凌浑身冰冷,他跑的飞快,无数惊疑在脑子里闪烁:受伤了?不可能,没有入侵者的迹象。   还是他又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没道理,他之前已经把他的药柜给倒干净了。   产蛋期?发情期?还是病了?   ……   他逐一排除这些猜测,电梯终于到了六十六楼。   堂洛斯办公室的门虚掩着,木凌冲过去:   “堂洛…”   他的声音顿住——诱发剂的气味,还没有完全挥发掉,味道还很浓郁,这是禁药,是决不允许被带进大厦的东西,怎么回事?   他目光移进去,没发现房间的主人,可突然,他的视线与桌上一个瓶子胶在一起——海寒精。   操!他又喝这东西了?从哪找来的?找死吗?   木凌抓起那瓶海寒精,发现纯度远比之前的高出许多,这种纯度的海寒精几乎可以一口杀死一只C级雌虫,当他发现瓶子里的液体被动过时,心沉到了谷底。   “堂洛斯?!堂洛斯!”焦虑让他听起来怒气冲冲:“你给我滚出来…”   他在办公室四处找他,终于,在沙发背后的窗帘布下找到了那只几乎冻成冰的雌虫,愤怒和心痛像刀一样剐着神经,但抱起他的时候又发现不对劲   雌虫四肢僵劲,胸腹却滚烫得厉害。   诱发剂。   木凌脑子里一阵雷光闪过,所有信息被串联起来,有人来过,带着诱发剂来的。   他让堂洛斯靠在自己怀里,那虫没有完全失去意识,闻到是他,抓住他的袖口,勉强睁开眼,断断续续说道:“我只…只…喝了…一小口…”为了防止狂化。   木凌大恸,咬牙喝道:   “先别说了。”   “没事…熬一晚…就好。”   哪那么简单——他冷的牙关不停打架,却在木凌摸到腰腹的时候发出粗喘,颤抖的声音发急:“别!”他抓住木凌的手不让他向下:“不要。”   木凌把他的头压在胸前,低声哄道:   “没事,只是诱发剂,你得泄出来。”   堂洛斯绞紧双腿,艰难地摇头:“不用。”   “听话!”   木凌从嗓子眼里挤出这两个字,然后抄起他的双腿将他打横抱起。   以人类来说,他力气大的吓人,动作利索丝毫不带停顿,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谁也不会相信他有本事徒手抱起一只雌虫。   但堂洛斯没空好奇了,他死死把头抵在木凌胸前,攥着他的衣摆抵抗体内翻江倒海的痛苦,诱发剂让他热的像沸腾的铁水,但海寒精又把他冻住,他像被困在冰球里的火,冷热却不能相抵,反而身体被两种南辕北辙的力量来回碾碎。   住所离办公室就几步之遥,他能感受到木凌把他抱回家,抱回他的卧室,温柔地除去他的外衣,掀开被子把他团团裹住。   他已经无法很好地控制身体,却在木凌抽身离开的时候拽住他:“别…”别留他一个。   木凌翻身上床抱住他,柔声说道:   “我去给你拿些稳定剂和缓和剂…很快就回来。”   堂洛斯这才松了力道,把自己埋在枕头里颤抖:“快去…快回…”   木凌也不敢多耽搁,好在上次事件后他在屋里备下常用药剂,火速拿了以后回来,发现堂洛斯把自己蜷得更紧,惨白的脸上冷汗涔涔,他费了点功夫才扒开他,把药喂下去。   在等待药效发挥的时候把他抱在怀里,等他的身体不再冷的厉害,他犹豫了下,还是把手伸进被子,堂洛斯夹住他,声音低弱:“我没事…”   “…你不想我碰你吗?”木凌低声问道。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后,堂洛斯渐渐软了身子,嗓子嘶哑,带着气声:“不是。”于是闭上眼,任他动作。   这任人宰割的样子把木凌五脏六腑拧成一团,他缩回手:“你不想,我怎么会勉强你?”   堂洛斯慌张睁眼:   “我不是…不想,我只是,只是…”不想像现在这样。   木凌盖住他湿漉漉的双眼,深吸了口气:“那你自己来。”   怀里的雌虫僵住,半晌,才点点头:   “那…你还在这吗?”   “我哪也不去。”木凌拍着他的后背说道。   第二天中午堂洛斯精神稍好,木凌就问起昨天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几乎把半条命都丢了。   堂洛斯露出懊恼的神情:   “是我不小心,没想到一只C级雄虫能有这么大胆子。”   昨晚C级逃之前甩下海寒精,亏他理智尚存,知道堂洛斯若在大厦狂化会有什么后果,但雄虫完全没有考虑这种药对雌虫的危害,事实上如果堂洛斯因此而死,倒省了他整日担忧对方可能有的报复。   听他说完,暴虐的戾气在木凌心中翻涌,但面上仍不动声色,看着雌虫头疼的样子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理?”   雌虫反而小心地看了看他:“赶出去?”   说罢又自我否定:   “不行不行,楼里的雌虫肯定要闹…”   这一闹就得解释,解释就得暴露他阴沟里翻船的事实,同理,杀掉也一样。   为什么他们的法律没有相关的规定呢?关于雄虫伤害了雌虫该怎么办这种…   他有些沮丧地垂下头,似乎长久以来雄虫伤害雌虫都无关紧要,哪怕杀掉无罪的雌虫也不犯法,只有被害者等级够高,身后有为其声张的家族支持的情况才两说,雄虫会付出一些代价。   但相反的,如果雌虫伤害雄虫,哪怕是高级雌虫也会被严厉惩罚,胆大包天如堂洛斯这种直接被挂上红色通缉令,无需审问就可以就地处决。   “你说怎么办吧。”他身为匪邦首领,但手下的虫都来自帝国,虽然也离经叛道,但还未叛到如此地步。   “我知道你为难,如果你不介意,这事交给我处理。”木凌微笑着说。   这笑让久经沙场的雌虫都无端感到危险,堂洛斯咽了咽口水:“如果要杀的话…记得悄悄杀,千万不要被大厦里的雌虫发现痕迹。”   “我怎么会杀他呢?”木凌好笑地摸摸他的脑袋:“我会妥善处理的,不用担心。”   “…你生气吗?”堂洛斯歪着脑袋问。   木凌放下手,笑容一敛:“…很生气。”   堂洛斯咧笑,调侃地看他:“因为我吗?”   木凌揪住他的脸颊:   “你还好意思笑,一只C级雄虫都能坑你,你还有什么脸自称是匪邦最强?”   “我可从来没这么自称过。”堂洛斯按住颊边的手蹭了蹭:“你看着办吧,实在要是被发现了,我就陪你亡命天涯呗。”   “鬼扯。”木凌嗤笑:“你就算逃到仙女座,卢克也能开着飞船把你逮回来。”   堂洛斯低声笑笑,沉默片刻道:“就不要告诉他们了。”   “…好。”   堂洛斯疲惫地倒回床上,看着床边的人类,想了很久还是问道:“你介意吗,昨天晚上。”   木凌陪他卧倒,侧着脸看他:   “介意什么?”   堂洛斯有些脸热,咳了一声:“我…没…”   木凌凑过去吻了吻他的眼角,不再提这个,而是问:“饿了吗?”   “饿了。”   “我叫人送碗面上来。”木凌支起身子,说罢,翻身下床,堂洛斯拉住他:“你不一起吗?”   他的小人类不会小心眼生闷气吧?   木凌扭过身子把两手支在他耳侧,低下头,目光像春水一样浸润他的五官,最后埋下头,嘴贴着他的耳廓轻声道:“我先去处理那只雄虫。”   颤动的声线像细密的电流顺着耳骨爬向后脑,堂洛斯当即打了个哆嗦,等平复悸动,身上的木凌早就下床穿衣服,他下意识想起来,那人还把他按回去:“说了一定处理妥当,不用担心。”   堂洛斯愣愣的——看着他微笑的脸,明明笑意和润似水,却分明有烈火深埋。   他咽了咽口水,觉得这个妥当定然十分危险。   可是……心脏在胸腔鼓噪,他从脖子一路热到耳根,小家伙这样勾虫得紧,他竟挪不开眼! 第20章   出了门, 木凌脸上的笑意全部冰结。   系统颤巍巍地问道:   “宿主,你…”   这么生气吗?检测程序告诉它,昨晚宿主的怒气值已突破临界点, 为十年的最高峰。   “你还记得,我曾经说过要杖毙你的话吧?”木凌不理它的欲言又止, 下楼的时候问。   他不能不警惕这几次三番的变故,自己还好, 那只大大咧咧的雌虫不太会照顾自己的样子, 可能他脑子里根本没这个概念……   他需要个帮手,虽然眼下值得信赖的东西不太中用, 但聊胜于无吧。   “嗯…诶?”   得罪你的明明是那只C级雄虫, 为什么又突然提起要杖毙它?   系统瑟瑟发抖,它虽然是个不太称职的竞争者系统,有宿主以来什么大忙都没帮上,但应该也没有大过…吧, 至于拿它出气吗?   “给自己做个实体吧, 要什么材料我让部门的人帮你找。”木凌淡淡道。   “可是,可是…”   系统觉得自己的CPU肯定得提前老化,压着本不该有的哭腔问:“做成什么样子呢?”   木凌熟练地忽略它的惊恐, 想了想说:   “本王曾经养过一条白犬,就照着那样做吧。”   那是条威风凛凛的猎犬, 用来守门最好。   “本王”都出来了,宿主是要去杀虫了吗?系统战战兢兢地答应下来,末了还小声补充道:“宿主, 虐狗是不道德的。”   “……记得给自己多造几只手。”他还指望它多派上些用场。   “…虐待有触手的狗也是不道德的。”   “……”   他把那不中用的系统留在部门实验室,告诉同事有个人工智能会在电脑上自动运行,要他们不用惊惶, 然后只身到雄虫的居所,位于二十五楼的“安宁部”。   这个部门今天不开张,C级昨晚受了巨大惊吓,吩咐两只D级驱赶今天来的所有雌虫,告诉他们自己病了,不宜被打扰。   来的雌虫都很担心小雄子,但倨傲的雄虫不肯跟他们多说一个字,他们只得留下礼物离开。   “都说了,今天不接待任何虫,盖戈生病了,不能进行精神抚慰。”   木凌才走到门口,就听见门内传出不耐烦的呵斥。   他推开门,迎面冲来一只D级雄虫,带着怒气,在见到木凌的刹那僵窒:“穆,穆主任…”他还记得当日制药部门口木凌的厉害。   “您…”不是人类吗?也需要精神抚慰?   “那只c级在?”木凌笑问。   不知为何,d级打了个寒颤,忙点头:   “在的,在的。”   木凌走进来,嘱咐道:“门关好,我有些事要找他。”   D级老老实实关好门,木凌又要他上锁,他眼巴巴看了他片刻,还是依言锁上。   C级听见外面的动静很是不耐烦,跺着脚出来:   “连雌虫都赶不走吗?没用的废物!”   出来就撞见木凌,他脚步一顿,意识到他肯定知道堂洛斯的事了,当即色厉内荏:“你来干嘛?”   木凌看着他,宛如在看一只死虫,c级发憷:   “是首领让你来的?”   “看来你对昨晚的一切没什么要争辩的。”木凌淡声道。   “有,有什么好争辩的…雄虫求偶…虽然不如雌虫那样频繁,但,但也情有可原…”   被木凌这么盯着,c级好几次差点咬到舌头:   “人类懂什么…有雄虫的垂青是雌虫的荣幸…”   “你的垂青?”木凌眼里像结了霜。   c级强词夺理:   “我之后必然要升到B级,到时候就是这里少有的高级雄虫,首领除了我还有什么更好的选择吗?”   见木凌不说话,他有些慌张,继续道:   “不然他三十五岁就得死,我这也是为他好!”   “但他不愿意。”木凌轻声道。   C级想起昨晚的羞辱,有些发狂,尖声道:“那是他蠢!”   这声怒骂带着精神波,旁边两只D级难受地捂耳朵缩脖子,苦不堪言地对视一眼。   “你还有要说的吗?”木凌竟不为所动,D级有些纳闷,精神波的攻击不分种族都有用的。   c级语塞,脖子梗了半天道:   “还有什么好说…”   这就是他最后的话了,在两只D级骇然的目光中,C级娇小的身躯离开地面撞上墙壁,当他抬起惊惧的眼睛,却无法说一个字,因为他声称——没什么好说的了。   木凌不会再给他机会。   这只雄虫无丝毫的愧悔,唯一有的情绪是对之后可能有的报复的担忧,他不觉得自己的行径有丝毫问题,他只觉得是雌虫不识好歹,居然拒绝自己。   木凌居高临下,俯视他震恐的表情——这只雄虫,明明如此无能,却又如此傲慢。   他心头戾气丛生。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两只D级眼睁睁看着木凌抬脚、曲肘、出拳,攻击如疾风骤雨落在C级身上。   屈膝撞击雄虫的胸腹,直接踢断三根肋骨,C级喷出一口血,攻击还未停歇,一个肘击打碎雄虫欲挺起的脊背,然后冲拳上脸,巨大的力道让雄虫下颌脱臼,木凌掐住他的脖子,好心帮他把移位的下巴接好,只是五指越收越紧,看得在旁的D级惊慌失措:“穆主任!”   C级因此得到一个咳喘的机会,咳出的血沫中带了一颗臼齿。   “你疯了!我是雄虫!!”C级费力地尖叫起来:   “你居然为了一只雌虫打我,你这卑贱的人类居然为了一只雌虫打我,你等着,等着!”   “等着什么,等着你去叫那些你根本看不起的雌虫为你做主吗?”木凌眼里全是轻蔑。   c级立刻歇斯底里了,d级暗叫不好:   他要用精神轰击,这么近的距离人类必死无疑。   但来不及阻止,C级怨毒的眼睛里全是得意——去死吧,低贱的人类!   以C级为中心的空气被融化,化作碎鳞一样的冰片被喷溅开来,利刃一样刺向木凌   D级第一次见这种攻击,纷纷屏住呼吸,一眨不眨地看这一幕,人类的头颅会在这种攻击里炸成烂西瓜。   可那些冰片一样的利刃接近木凌的瞬间消融。   D级等了半天,想象中的恐怖画面没有出现,C级也愕然,不信邪地再次发动攻击,但身前掐着自己的人类岿然不动。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不可能的!!”C级慌乱地叫道。   “精神轰击,可不是这样用的。”木凌把他甩到两只D级中间,冷笑着走过去:“你居然连我在气什么都不知道,如果诚恳道歉,我也不是不能手下留情…”   C级和D级瞪圆了眼,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   那人类每靠近一寸,他平凡的脸上就添一丝冶艳,等走到他们跟前,这张脸已全然变作另一个似是而非的模样,竟美得惊心动魄。   C级张着嘴,这神诡手段他从未见过,但绝不是人类能使的,心里于是浮出一个恐怖的猜测:“s…s…”   匪邦怎么可能有S级雄虫!帝国丢了一只S级雄虫竟然置之不理吗!?还是A?没听说任何A级雄虫能做到这种事。   “嘘——”   木凌竖起一根手指,三只雄崽子便发不出一点声音,明明没有强大的冲击波,但那声音就如潜藏在脑海中的鬼魅如影随形,顺着脑部每根传递信息的细丝往深处扎,他叹息:“你知道么,本王…都不舍得碰他一根头发…”   他这一叹,可怖的锐痛袭上C级的头,把他纤弱的精神管渠硬生生轰烂,决堤的精神力在脑内肆虐,他恶心欲呕,却在木凌的注视下僵若雕塑。   “你说你是匪邦少有的高级雄虫…”   木凌轻蔑一笑,c级想摇头,但却做不到。   “确实有个问题得问问你,你的药剂哪来的?”   “…我,不,我…我…”C级绝望地发现自己的舌头失控了,他不知道,交易时对方全身裹得很严,他根本分不清那是人还是虫还是其他。   “你既然不说,那我就自己看了。”   木凌掐住他的下巴,眼睛对上他的,C级脸上一片空白,发癫一般四肢抽搐,口水像小溪一样从嘴角淌下。   读取低级雄虫的记忆不难,就是这口水滴答的让人恶心,木凌嫌恶地在他身上揩干净手:“哪来的药剂都不知道居然敢往他身上用。”   C级终于回神,大张着嘴,艰难地吸进空气,头疼的快要裂开,他抬头看木凌:“可…可以了吗,你也看到了…”   “你说你之后必然是要晋升b级的…”   木凌状似不经意地说道,然后手指搭上他的天灵盖:“打个赌吧,你能晋级就算我输。”   说着,以他指尖为起点,一根精神力化就的“钢针”刺入C级的头骨,剧痛让雄虫面色惨白,他徒劳地张嘴却发不出尖叫,浑身像脱水的鱼一样疯狂抽搐,四肢打在D级身上,同样面色惨白的D级动也不敢动。   “从今以后,你再也无法散发能诱动雌虫的信息素…”因为他生生用掐碎位于雄虫颈后的性腺。   “也再无法为雌虫提供精神抚慰,无法标记任何一只雌虫。”   木凌将“钢针”的最后一截按入雄虫的大脑:   “我们来做个实验,这样的你,还能不能凭借高贵的身份让雌虫为你赴汤蹈火。”   他收回手,任尖叫不出来的雄虫在地上打滚,然后目光放在D级身上,两只D级差点被吓晕,跪在木凌身前涕泗横流:“我们都没有参与,我们什么都没干,我们一点也不知道他居然敢去碰首领…如果我们知道首领是您的虫,我们就算拼死也会阻止他的啊!”   木凌打断他们:   “今天的事不能说出去。”   两只d级忙不迭点头,但木凌还没说完:   “你们三个都是,如果说出去,哪怕只是想想,你们的虫核就会碎裂,当场暴毙。”   两只d级浑身觳觫,木凌微笑道:   “这不是威胁,这是一个禁制,有兴趣大可以试试。”   他们摇头差点摇断脖子。   见他们识趣,木凌直起身子,又说道:   “我今天来过,怒气冲冲地来找C级,把他打了一顿,断了他一手一脚还打断他三根肋骨,威胁他以后要是再敢靠近首领就再打一次,打到他全身骨头碎尽,靠虫族的恢复力也无法复原——他才跪地求饶,诚心答应我的要求。”   两只d级愣住了,木凌问:“不明白?”   他们恍然大悟:“明白明白。”   要是有人问起c级的伤势,就这么回答。   木凌也同样这么跟堂洛斯说,堂洛斯不信:   “雄崽子虽然怂,但虫族的体质比人类好很多,你打得赢?”   木凌横他一眼:“来试试?”   堂洛斯犹豫了,打量木凌那副身板道:   “你的肌肉都是花架子,中看不中用,跟我动手就是找死。”   是可忍孰不可忍,雌虫这么一本正经地说实话,木凌怒了,扑过去压在他身上:“花架子?”   堂洛斯捏了捏他的手臂,笑道:“也挺好摸。”   木凌笑出来,手顺着他的脖颈滑到肩胛和臂膀,捏了捏:“确实不如你。”   堂洛斯眨着眼:“那你摸我的我摸你的。”   木凌嫌弃地从他身上起开:“什么幼儿园游戏,恕不奉陪。”   堂洛斯追上去:“怎么了,你别转移话题,到底怎么对付那三只雄子的?真打了?受伤了吗?”   “你关心我还是关心他们啊?”木凌忍俊不禁。   堂洛斯正色:“别闹,说真的…重点是怎么封的口,他们仨闹起来不好收拾。”   “你放心,闹不起来,”见雌虫眼神仍疑虑,木凌道:“他们是威胁说要带其他雌虫来找我麻烦,但我说…”   “嗯?”   “我说我和首领住在一起,那些雌虫有本事先打赢首领再来发落我。”   这十分玩笑的话居然让堂洛斯仔细想了一会儿——也是,有他在,闹不大。   木凌见他深以为然,忍不住扶额叹息,这什么虫啊,真觉得自己可以单挑全楼不成。   正准备敲打他的时候,系统微弱的声音传来:   “宿主,做好了。”   木凌话锋一转,把住堂洛斯的手臂往外走:   “不想这个了,走,带你看个东西。”   “什么东西?”   “做了个机器人,以后的实验助手。”   他拉着堂洛斯兴冲冲地打开实验室的门,就见一只通体雪白的团子一弹一弹地冲出来扑在他怀里,木凌的微笑一滞,瞥见堂洛斯惊奇的眼神,抱紧怀里的球轻声道:“要不你先在我办公室坐一下,实验好像出了一点问题。”   堂洛斯对他怀里这东西满满的好奇,按捺伸手摸摸戳戳的冲动,勉为其难听话:“那你快一点。”   木凌含笑应下,等实验室的门一合,他低头看着怀里这团不知道什么玩意儿,咬牙问道:“狗?”   怀里的团子抬起头——这玩意居然也有头,头上还开了五官,两只黑葡萄一样的眼睛里闪烁着委屈的光:“狗,狗的材料不足。”   “…材料不足你去要啊!你这是什么玩意?!”汤圆?饭团?还是糯米糍?能不能做个活物别做食物,带着这玩意出去大家准以为他逃饥荒出来的。   “这是…雪宝…”团子心虚:“但是材料不足,只有头。”   这委屈劲把木凌气的,当即放开手,任这团白球在原地蹦高,他伸手拍下去:“雪宝?明明是只皮球。”   团子努力蹦回他怀里——天知道在制造实体这段时间内它进行过多少计算,眼见宿主已无可能回去继承皇位,它极有可能沦为他的出气球,和平共处下去就成了当务之急。   它并非不能屈伸,讨好宿主这种小儿科简直信手拈来,所以做的实体努力往可爱的方向整,但…资料明明说圆润形状最容易勾起人的保护欲,它凶残的宿主怎么能对这么可爱的团子下毒手呢?   “你站住!”   系统见原地蹦跶无法激起宿主的爱心,于是调转方向打算把自己蹦出去,木凌喝住他,胆子和身子一样大的球反而蹦的更快了。   “你以为我要你做实体干嘛!你蹦什么蹦,一只球怎么看门?你蹦的再厉害是能拿试管还是敲键盘!叫你造的手呢?”   系统觉得宿主不可理喻,哪有把狗当实验助手的,四只爪子也不见得比没有爪子来的更好啊!   他终于顶开实验室的门,看准目标往他办公室蹦,眼见门打开了,木凌立即收回外放的精神触手,那只团子也得以成功蹦进此行的目标怀中。   堂洛斯骤然怀抱一只球,还和它大眼瞪小眼半天,然后看向木凌:“这是…人类的蛋?”   他以为的蛋在他怀里嘤嘤啜泣:   “爸爸要打我。”   木凌黑着一张脸:“哪有蛋会说话的。”   说的也对,堂洛斯看向怀里的团子,掐了一把,抬头道:“软的。”   团子扭动自己圆胖的身躯,软乎乎地蹭雌虫结实的小臂,可怜巴巴地眨着眼:“爸爸要把我剁碎重造。”   这么凶狠——堂洛斯下意识紧了紧双臂,看着怀里的小可怜,又看了看表情不善的木凌,忍不住退了半步,讪笑:“要不…将就留着用用看?”   这只球简直是系统之耻,居然向它曾经的假想敌求助,木凌看向它,它把脸埋在雌虫怀里。   “也…可以,改一下还能用。”   最后木凌还是妥协了,堂洛斯好像蛮喜欢它的。   那球惊喜地一颤,在雌虫怀里转了个圈,欢喜地叫道:“谢谢爸爸!”   “叫主人,谁是你爸爸!”木凌冷冷道。   那球一瘪嘴,整个球身都跟着瘪下去:   “是,主人。”   然后仰起脸看堂洛斯,脆生生叫道:   “爸爸。”   叫的木凌太阳穴一抽一抽的   狗屁竞争者系统,认爹者系统还差不多!   作者有话要说: 于是,木凌开始了迫害小动物(系统)的日子。   本来想做条狗摇尾巴,结果变成个球四处叫爸爸。   感谢支持!我会努力更新哒~ 第21章   c级遭遇意外的消息在大厦内不胫而走。   许多雌虫聚在一起密谋要给始作俑者木凌一点颜色看看, 堂洛斯知道后很不开心,为纾解首领的郁闷,阿鲁被迫出来引到风向。   阿鲁发现, 自木凌来以后他的工作越发复杂,原本可以在匪邦做一只隐形雄虫的他整日被拜托出来出卖信息素, 和一众狂躁的雌虫打交道,这些雌虫立场不坚定, 脑子不好使, 他不是很看得起他们。   这心思让木凌看出来了,于是不得不与阿鲁彻夜长谈一番, 堂洛斯表示愿意提供地方, 邀请他来家里吃饭。   这很新鲜,虫族向来把公事和私事分的很开,像这样又吃晚饭又谈工作还是综合了人类社交习俗以后的改变,堂洛斯本想广邀亲朋, 却被木凌制止, 他看出这只虫分明是躺了几天腻了,在没事找事。   木凌担心他经年累月下来身体早已外强中干,想给他做一次彻底的检查却苦无机会。   虽然雄虫检查雌虫的身体非常简单, 只是必然涉及他的身份秘密,但有了系统那只球以后, 一切都方便起来。   堂洛斯和那球打得火热,系统毫无道德操守,决意倒戈以后就再不回头, 黏着雌虫整日叫爹不亦乐乎,时常还干些卖主求宠的事,背着木凌整日在堂洛斯面前嘀咕他凶残, 好在没胆子说出他雄虫的身份,否则它将以圆球之身惨遭肢解。   那时堂洛斯正在木凌的高压下被迫卧床休养,躺的浑身骨头发痒,球的吐槽正合他意,乐不可支了几天以后回归无聊,在得知木凌有意邀请阿鲁谈话他大喜过望,身为首领,调解下属之间的矛盾是他的本职工作。   木凌怀疑地看着他,不知道一个日常工作沟通怎能把虫兴奋成这样。   这同样是阿鲁第一次进入堂洛斯的私虫地盘,他去之前戚菲语重心长地说了一番云里雾里的话,大致意思可能是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惊奇。   有什么好惊奇的,卢克购置的所有器件都是经他手操办的,成品也见过几次,奢华不假但也没过分,他好歹是被娇养长大的雄虫,除了皇室阵仗,什么奢靡没见过?   但   “首领…您手里这是…”   阿鲁震住了,那分明是一只蛋!这个体型一准是受孕了,可首领和谁的?谁标记了他?!不可能啊,而且孕期那么长,他们不可能一点都看不出来…   “啊,这个啊…穆邻的。”堂洛斯抱着白球出来,或者说白球非要他抱出来,小东西会撒娇的紧,木凌在还收敛几分,木凌不在它能蹦出天花板。   阿鲁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或者什么也没有,或者什么都有——木凌?他怎么不知道人类会下蛋了?   雌虫不知道这只雄虫误会了什么,自以为在尽地主之谊,把他往餐厅引,发现对方前几步同手同脚后还好奇:“阿鲁,手和脚怎么了?”   阿鲁担心直接发问会冒犯,纠结的肠子都快打结了,就见木凌拿着锅铲从厨房探出半个身子:“阿鲁主任有什么忌口的吗?”   见人类如此贤惠,他一时心情复杂,但更离奇的事发生在后面,堂洛斯怀里那只蛋竟自己蹦出来,木凌眼疾手快一把掐住它,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香煎汤圆吃吧。”   汤圆?阿鲁定睛看去,果然发现异样,那只“蛋”韧性绝佳,被木凌掐住一半,另一半身子在重力作用下往下坠,球身隐约可见弹动…原来不是蛋啊,阿鲁暗自舒了口气。   那只球还会求饶:“主人不要,我的材质不可食用。”   啧——木凌放开他,白球往客人那扑去,阿鲁下意识张开手臂接住它,低头就看见球面上皱在一起的五官,球乖巧地打招呼:“阿鲁主任好。”   “…你也好。”阿鲁咽着口水说道。   “让它一边去吧,抱着它不好吃饭。”木凌拿着锅铲回到厨房,声音继续从里面传来:“也告诉它不准缠着堂洛斯,它是只球不是只蛋,别逮谁都叫爸爸。”   阿鲁呆呆地看向堂洛斯,他伸手要接球的动作一顿,干咳一声:“这是木凌做的助手机器人。”   “机器人?”阿鲁一脸莫欺我的表情,他屋里通网了,知道人类的机器人什么样。   “但出了点意外。”堂洛斯耸耸肩:“坐吧,本来说打包回来的,但他说请客人吃饭不能太随便。”   阿鲁僵硬地点点头:“他还会做饭?”   “现学的,他说很简单,菜谱上的指示很详细。”   不,这个问题的重点是为什么他愿意做饭,但不做让堂洛斯开火吗?阿鲁看着雌虫跃跃欲试的表情,立即明白了木凌这个决定的正确性。   当时买厨房用具真的只是个摆设,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派上用场。   木凌做了三菜一汤,虽然没明说,但阿鲁看出来桌上最费功夫的高汤是给堂洛斯煲的,这人的用意如此明显,那汤就一小钵,上面插着根汤匙,就差在旁边画个圈支根旗子写上“堂洛斯专属”几个字了。   其余几个小菜力图节俭,看得出主人简朴的性格。   他隐约觉得不能慢待客人只是人类的托词,真正目的是想做东西给首领吃,偏偏选了如此见缝插针,委婉曲折的办法。   虽然腹诽,但良好的教养没教阿鲁露出一点心思,等吃着吃着,人类先开口了:“我知道这段时间阿鲁主任辛苦了。”   阿鲁瞟了眼认真吃饭的首领,他旁边的球张着嘴,接着他不时喂过去的勺子,看样子是不准备插嘴人类的谈话了。   “不辛苦,都是工作。”阿鲁礼貌客气。   “都到家里了就不必客套,我们都知道这些日子你最忙的不是你的本职工作。”只是他们实在找不到更好的虫选。   阿鲁心神一动,微微叹了口气:“也还好,不算难。”   “工作不难,但你心里为难。”   木凌直接指出来,匪邦草创,大多虫大多人都不搞弯弯绕绕那一套,除了面前这只雄虫。   雄虫也许因为精神力方面的优势,天生敏感,不欲隐忍的就发展为骄纵,擅长忍耐的就像阿鲁这样,表面没什么,但情绪潜滋暗长,长此以往必有后患,他还不能理解作为高级雄虫安抚低级雌虫的必要,甚至他可能讨厌自己雄虫的身份。   木凌讨厌大多数雄虫而非讨厌雄虫本身,但阿鲁不一样,他讨厌的似乎就是这个性别。   阿鲁下意识想否认,但又觉得没有必要,他放下筷子:“这不影响工作。”   闻言,堂洛斯暗叹一声,也放下餐具,木凌瞧了他一眼,给他夹一筷子的菜,然后看阿鲁:“那些雌虫又不是木头做的,你的情绪他们能够感知到。”   阿鲁微笑:   “那又如何,他们不久前才哭着求着要给那只C级雄虫报仇,我出来以后又都不说话了,他们这样对C级,以后碰上等级更高的雄虫,也会毫不犹豫抛弃我,既然如此,我现在开心与否又有什么紧要的?”   这就是症结所在,堂洛斯戳着碗皱起眉,阿鲁抱歉地看了他一眼:“我不是说首领,首领和他们不一样。”   这话没有让堂洛斯展开眉头,木凌叹了口气:   “我不知道你以前碰到过什么,但你应该知道,雌虫天性不是他们能决定的。”   “我知道,没想责怪他们。”阿鲁笑的滴水不漏。   “来到匪邦的虫,多多少少和帝国的不一样,虽然雄虫仍旧可以干扰他们,但不意味着可以绝对控制他们。”   阿鲁不说话。   “我一直很好奇,雌虫究竟是对雄虫死心塌地还是因为精神控制才对雄虫死心塌地。”木淩随口说道。   “没有区别。”雄虫就是拥有精神力,天生就拿着驾驭雌虫的鞭子。   “有…精神稳定剂不是为了这个才开发的吗?”   阿鲁眼瞳一颤,没有说话。   “你不喜欢他们只看到你是一只雄虫,却看不到你是阿鲁,那三只雄崽子就没这种心理负担,哪怕他们也没把雌虫放在心上,但等级低于你的他们却比你受雌虫欢迎。”   “…你要我像他们一样?”阿鲁表情古怪。   木凌一哂:   “不,这没必要,我们只希望你能放下心结,起码不要让那些雌虫看出你的不情不愿。”   “哪怕不情愿,他们也一样会听话。”阿鲁冷笑。   木凌点点头:   “像首领这样的雌虫很罕见,你不能因为见过首领就要求所有雌虫都这样,那不切实际。”   所以这是在说他要求太高——阿鲁明白了。   “知道了,我以后会照顾他们的情绪。”   “不对,不是照顾他们的情绪,是照顾你自己的情绪。”   木凌无奈一笑,他不希望以后这只雄虫和他们离心,所以费工夫在这做心理疏导:“你不必喜欢他们,但也不必仇恨他们,他们身不由己,你又何尝不是。”   阿鲁若有所思,木凌继续道:   “你不希望雌虫只看到雄虫的你,但你又何曾让阿鲁出来和他们打交道?”   阿鲁走后,堂洛斯情绪有些低落,虽然他没有表现出来,但木凌能感受到,于是使了个眼色给白球   不是最会撒娇吗,还不上?   系统立志做最完美的工具球,立即蹦进雌虫怀里揉揉蹭蹭,眨巴着黑葡萄一样的圆眼睛:“饿饿,饭饭。”   堂洛斯奇怪地捏了它一把,问木凌:   “这球还有消化系统啊。”明明自己长得就像一枚饭团,却一直粘着他要饭吃。   “它有生物燃料处理器,能消化的食物比已知的任何生物都多。”   “它不会饱的吗?”   木凌把目光投向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球:   “应该会吧。”   工具球泄气,小声咕唧:   “饿…”   堂洛斯只得把自己的食物匀给他,被木凌一筷子制止:“它饱了,吃太多不利于能量转换。”   “可是…”堂洛斯眨着眼,这只蛋还在叫饿…虽然不是正儿八经有崽子的虫蛋,但雌虫对幼崽的爱护全然出于本能。   木凌这才发觉系统别有用心,把自己做成一只蛋的模样准是吃定雌虫肯定会心软。   “我们给它起个名字吧。”一个能突出它和蛋本质区别的名字。   “啊…叫什么?”这方面异常无所谓的雌虫茫然了。   “叫毛球吧。”这是木凌曾经那只狗的名字。   “可它没毛啊。”堂洛斯摸着系统光溜溜的表面。   “可以改,这里天寒地冻,出去正好暖手。”木凌敲定毛球的名字,堂洛斯没啥异议,虽然   毛球不明白,它有自动加热功能,为啥还需要一层华而不实的皮毛点缀。   它一定想不到自家宿主为了阻止它冒充蛋类而费的苦心,木凌的心思九曲十八弯,有时可能自己也意识不到,他竟在跟一只蛋吃醋。   作者有话要说: 木淩:本王的心思九曲十八弯感谢在2020-12-21 14:54:06~2020-12-22 19:03: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贰三肆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成为毛球以后, 日子更加苦涩。   为确保新入手的裘皮干净整洁,它不得不努力完善清洁程序,以至于有几个瞬间它会误会自己其实是清洁机器人, 此外,它还得给自己完美的球身补充机器触手, 对此,毛球不得不怀疑自家宿主有某些奇怪的嗜好, 于是颇为同情已被他划入私虫领域的雌虫。   它是只毫无立场的毛球, 抱住堂洛斯大腿以后埋头深吸一口,发出坚定的声音:真香。   因为它已深刻明白了, 这世上能把它从名为“木凌”的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的, 只有这只雌虫了,于是,成球后不久,它就单方面建立起统一战线。   对此, 堂洛斯一无所知。   毛球安慰自己巩固统一战线需要时间, 现在雌虫还无法同它心意相通,但总有一天会的,只要再努力一把, 就可以让雌虫在宿主抓自己壮丁的时候出手相救了——一定会有那一天的。   “你小心一点,这试管里的东西比你整只球都贵, 弄洒了就把你拆了卖掉。”   木凌毫不关心毛球内芯的牢骚,他只关心新药材的效用还有实验进度,想起这个, 他又问:“竖琴的降噪效果如何?”   扫描显示,雌虫的生物波噪声极大,所谓精神抚慰就是使两个波系统互相干涉, 从而减轻噪声波的强度,人类社会的乐器可以模拟雄虫的精神波频,间接实现精神抚慰。   他们需要在各种乐器中寻找耦合雌虫生波的最大公约数,之前大规模数据采集已有成效,现在已经进入干涉实验阶段。   他和同事都分身乏术,不可能随时盯着实验数据,系统在这方面的优势无虫能及,木凌把它做出来不是没有原因的。   毛球低声下气:   “降噪效果明显,比吹管乐器好,但比不上钢琴。”   木凌又吩咐:   “把这些天实验过的乐器排一下名,说明各自优劣,接下去做分类匹配。”   毛球应了一声,心里哭唧唧:   好忙,好惨——它只是个无用的竞争者系统,打主角分家产才是它的本职工作,为什么要被当成正儿八经的人工智能使。   正在它疲惫地奔走于各路程序时,木凌办公室的大门被兴冲冲的虫敲响,来者熟门熟路推门就进,毛球激动了,几乎热泪盈眶地扑过去   堂洛斯!   木凌见他高兴,不由也笑了:   “怎么了这是?”   堂洛斯想起矜持两字,缓住向前冲的步子,但那双亮的过分的眼睛暴露了他真正情绪:“咳,你的机甲到了。”   “主人,去看看吧!”   毛球对上木凌的眼神,乖巧地说道:   “实验我帮您看着。”   堂洛斯大笑一声:   “放心交给毛球吧,机甲放在三楼训练室了,再不去就要被那些虫拆了。”   “也好…”木凌微笑看向毛球:“回来把乐器实验报告给我。”   毛球球身一僵:“您什么时候回来?”   “看了就回来,花不了多少功夫。”   木凌算盘打得啪啪响,虽然无意关心这只球的情绪,但还是把它想偷懒的计划看得一清二楚,这球需要更严格的训练才能明白自己在执行一项多么重要的任务。   堂洛斯迫不及待地拽起他往外走:   “你得亲自上去试试。”   木凌奇怪了:   “你不是看不起这些东西吗?”   雌虫瞪着无辜的圆眼道:   “谁说我看不起,这可是你以后的保命家伙,得好好研究。”   那是一台冰蓝色的机甲,据说启动时四肢会燃起火焰的纹路,就外表而言无可挑剔。   但木凌还不知道,堂洛斯百般纠结后还是把“乌龟壳”的功能给加上去了,这是台融合机甲,额外花了一大笔钱。   他也征询过卢克的意见,匪邦二把手对这项开支无异议,机甲贵是贵,但贵不过木凌的安全,何况   卢克看着堂洛斯压抑的期待和坚持,心里明白就算反对他也有一百个理由固执己见。   除了匪邦,这只雌虫从未对任何事情如此上心,他都有些怀念他这模样了。   堂洛斯十九岁从帝国出逃,和现在的木凌一个年纪,那时他杀气腾腾,满心满眼只有一条不知通往何方的血路,还不知懒散为何物,白天领着亲信四处厮杀,晚上通宵开会做长期斗争的计划。   那种日子甚至能耗尽雌虫仿佛无穷尽的体力,而无愧S级的能力,堂洛斯就这样硬生生撑了三年。   三年后帝国退兵,匪邦得以苟存,但此后雌虫扩张的步伐仍快的吓人,直到一只B级雌虫狂化,一切戛然而止。   在帝国管束下,从未有雌虫走到这个境地,那是这群新鲜逃犯们头一回见雌虫的自然狂化,击杀战友让他们付出了血的代价,卢克记得那一天,堂洛斯在那只B级的尸体前痛哭出声。   为什么难过呢?彼时他问这只格外多愁善感的雌虫,逃跑第一天不就知道这个结局了吗?   这个问题似乎没有得到答案。   战斗、精神稳定剂缺乏、雄虫的刻意诱导,有太多因素会加快狂化,堂洛斯不能免俗,随着年岁增长,他在日复一日中感受流窜在血液神经里的躁动。   他开始放权,慢慢抽离战场,开始一种漫不经心的生活,他深切明白自己的狂化可能会给匪邦带来怎样的灾难。   为制衡单雌群体这种不稳定,他们主动接纳人类、亚雌甚至是雄虫进入他们的群体,逐渐把工作重心从战略扩张转到开发精神药剂,然后怀抱着虚无缥缈的希望走了十年,走到今天,等来了木凌。   曾几何时,卢克觉得堂洛斯已经绝望了,生存于他变得无关紧要,虽然每年仍旧给制药部门拨付巨款,但却连新开发的药剂都懒得尝试,只鼓励身边的年轻虫,要他们配合药剂研发。   生存并不有趣,他活的像潭死水一样波澜不惊。   但他曾和阿鲁谈过,如果有一天卢克也走到了最后一步,他希望阿鲁能标记他,出于对首领的尊重,阿鲁同意了。   这一切卢克不知,只知道某天起,他就荣升为首领的左右手——字面意义上的手,什么事都要管,因而无暇悲愤于他的颓丧。   但这次买机甲的事情让卢克在堂洛斯身上看到几分曾经的热切,他不再懒洋洋地等待死亡大驾光临,又一次兴冲冲地奔向太阳高照的地方。   为此,就算在木凌身上花再多钱卢克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三楼训练室已经聚集了大批虫和大堆人,他们围着罕见的机甲指指点点,发现首领到了才让出路。   “怎么样?”堂洛斯问木凌。   “你做了什么改动吗?”这不是他们上次看中的那台吗,有什么好问的?   堂洛斯洒然一笑:   “上去试试。”   木凌却先掏出说明书,研读半天后放下:   “需要先输入初始数据,得从外部接口输。”   “我给你聘了个机甲师,他已经把数据输进去了。”   堂洛斯指着人群里一个着工装的人说道。   得花多少钱——第一个闪进木凌脑子里的居然是这个问题,他看向那人,才姗姗想起机甲师在人类中属于高精尖人才,人类不可能默许这种人才流失,不知道堂洛斯是靠什么说服他的。   “他杀人了。”堂洛斯先老实交代这人的背景。   “他有特殊人才豁免权。”木凌没买账,堂洛斯说道:“他杀的不是一般人。”   他杀了另一个机甲师,对方出身显赫,为此他被送上军事法庭,被害者家属要求判他永久□□,在牢狱里继续为社会服务。   “然后他就跑了?”   人类监狱这么草率的吗?   堂洛斯笑眯眯地说:   “处理韩琦云事件的小队帮了点忙,做的很漂亮。”   木凌叹了口气:“他得罪的那家家世如何?”   如果显赫到能影响他们和人类邦联的外交,那就很棘手了。   “还成,欺负他绰绰有余。”   堂洛斯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转而催促木凌:   “快上去试试,我让其他虫和你过过手。”   那机甲师走过来上上下下看了看木凌,继而目光放在堂洛斯身上:“这就是你喜欢的人类?”   堂洛斯一挑眉,就听那人口气不逊:   “长的不怎么样嘛。”   “你是来修机甲的?我还以为是我们请来的选秀导师。”木凌无不讽刺地说道。   那人看也不看木凌,一双招子直勾勾盯着堂洛斯:“他这身板不行,连操纵杆都拧不动…你换一个吧,他配不上你。”   他眼神放肆,就差直接说“换我吧”,木凌气极反笑,横跨一步挡在堂洛斯身前:“眼珠子如果不知道放哪的话,我可以帮你抠出来放在它该在的地方。”   哟吼——围观的虫和人暗自惊叹,掐起来了!   不愧是首领,居然让穆主任冲冠一怒,这新来的人类确实没啥眼力劲,看不出来这里真正的老大是谁吗?   穆主任发起火来,首领都得避其锋芒。   堂洛斯表情古怪,是他蛰伏太久还是脾气变好,居然是个人就敢把主意打到他头上,若是以前,他可能一爪子就把来人撕碎,但现在嘛…   木凌勃发的怒气让他觉得心头热得慌,敛息收声静待事态发展。   那人不知道自己踢到铁板,还在挑衅:   “怎么着,正主都没说什么呢你在这发什么横?你连基本的体能训练都没做过,听说是在实验室里整日摆弄玻璃管的人,我原以长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模样,惹得堂洛斯句句不离嘴,现在看起来没什么嘛。”   木凌笑意发冷,他是不该和这种不上道的东西计较太多,但…他看了堂洛斯一眼:“送回去坐牢吧,这玩意儿我自己搞得定。”   “…可是…”   堂洛斯有些犹豫,据人类描述,机甲的操作和维修护理都需要八年以上的专业训练才能熟练,他原本的工作已经很繁重了,现学这些不是更累。   这本来只是个保命的器具,没人指望木淩变成高级机甲师。   “愚蠢,你以为这么容易的,三年理论五年实操,这才是入门,要想精深还得亲上一线积累经验,就你——怕是血都没见过几次吧?”   “他说得有理,”   堂洛斯见木凌眼神认真,于是劝道,那人听堂洛斯搭腔,更是得意,却不想被下一句话冻住所有得意:“虽然说话难听,但维修机甲不需要舌头,拔了还可以留用,否则你的工作就太多了。”   “岂止舌头,他看你那双眼睛…实在令人不快。”   “可修理机甲应该需要眼睛…”堂洛斯看向那人问:“不用眼睛可以修吗?”   好似他问了个多么平常的问题,那人退了一步,咽了口口水润了润喉咙:“什么?”   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年纪不大居然耳背,麻烦——堂洛斯头疼地看向木凌:“你真要自己来?”   “放心,难不到哪去。”   “那你去试试?”   木凌登上机甲,控制台支出两根粗壮的操纵杆,依照系统提示,操纵分手动和同步脑电波两种,后者对精神强度的要求极高,只有少数天赋异禀的人类能实现,就算有人通过后天极端训练可以实现,可操纵精度远不如天赋者。   而如果对上高级雄虫,天赋者也只有败北一个选择,尽管后来人类开发了精神防护罩,但效果如何还未经检验。   木凌选了脑电波同步,机甲的双眼噌地被点亮,下面围观的虫和人赞叹——不愧是穆主任,看两眼说明书就会了。   堂洛斯放心些许,看了那机甲师一眼说道:   “那就送回去吧。”   “什么?”那人还沉浸在木凌居然成功了的震惊中,没听清堂洛斯的话,堂洛斯吩咐其他虫:“立刻执行。”   “不,不对…他能启动只是个意外,战斗是另外一回事!”   在他大声叫嚷的时候,木凌从控制室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头环:“这是数据记录器,机甲本身有些缺陷,需要维修部配合修理,战斗数据先用这个记录吧。”木凌把头环戴上,堂洛斯愣了一会儿,不可思议地问道:“你要就这么和雌虫打?”   “不是打,是分析战斗模式,记录战斗数据。”   有什么区别?堂洛斯怒了,这小子一看就没把他之前的话放心上,居然想凭自己脆弱的血肉之躯和雌虫肉搏,岂有此理!   他大步流星走到机甲下面,冷声道:“你可看清楚了,雌虫是这样战斗的——”   言罢,他赤手拽下机甲腿部的动力装置,那可以抵御宇宙碎片撞击和绝对冰寒的金属在雌虫手里像纸一样裂开,在场的虫和人整齐地咽了口口水:不不不,只有你这只雌虫是这样的。   “所以,你得控制一下力道。”   木凌看着还未出师就半残的机甲叹了口气,问卢克:“还在保修期内吗?”   卢克眼角抽抽:“可以以质量问题退货…”   木凌了然:   “成,把它和这家伙一起打包退回去,让供货方加强关节和动力装置的稳固程度…还崭新的呢,连匪邦一只雌虫都对付不了。”   可机甲也很无辜,它怎么知道自己刚出生就要被匪首抓典型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2-22 19:03:50~2020-12-23 21:07: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099 25瓶;灬狂霸天下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被人类捧在掌心的机甲师在光临匪邦一天后, 收到了来自匪帮首领亲自下达的驱逐令。   他对事情为何会发展到这地步百思不得其解,明明恭恭敬敬被请上飞船,承诺到匪邦后待遇一切从优, 因为那只雌虫首领很欣赏他的才能。   是,他是有些傲气, 但机甲师都是天之骄子,谁没点傲气?   连这种容人雅量都没有不说, 居然还威胁要拔他舌头挖他眼睛, 什么土匪窝!乌合之众,一帮乌合之众!   他怒气冲冲地收拾行李, 这间居室他甚至没来得及睡, 但回去以后是无尽牢狱…他收拾的动作停下,似乎才想起这点   他不是被客客气气请来匪邦的人才,他就是一个罪犯。   戚菲奉命来给他结今天的工钱,首领公平, 干一天活给一天钱, 但她来了发现这小子杵在屋里,听有动静惊惶地看向门口,她笑:“怕了?”   “哈?”   “你又没对穆主任动手, 首领只是吓吓你。”戚菲说着自己都不信的话:“看,不一根头发都没掉吗?”   “能不能…和堂…”   “嘘——你不该叫首领的名字, 尤其在穆主任面前。”戚菲的笑容变得危险:“别看那小子斯斯文文的,曾有人只是含沙射影地说了首领几句就被他打断骨头,他醋劲大着呢。”   简直匪夷所思, 这不是雌虫的匪邦吗?一个人类凭什么有这么大话语权?   “那…能不能和首领说一下,我…”人在屋檐下,他不想回去坐牢:“我为之前的事情道歉。”   “得穆邻原谅你啊, 不然首领不会同意的。”戚菲看了看表:“快啊,你的时间不多了,飞船就要起飞了。”   “那我想见他。”   “唔,也得他同意才行…你还有不到两小时。”戚菲和气地笑笑:“虽然我感觉可能性不大,但…只要你拿出让他刮目相看的本事,他或许可以放你一马。”   那人顿时欣喜:“我受过专业训练。”   戚非哈哈大笑:   “匪邦不养闲人,谁没受过专业训练——你得诚恳向他道歉,告诉他你对首领没有丝毫非分之想。”   “…可是我…”   “你难道有?”   他觉得自己能和穆邻公平竞争不成?戚菲眯起眼,啧啧两声:“那不必求了,你滚定了。”   那人咬牙:“我没有。”   他只是不服,自视甚高,又见猎心喜。   匪邦首领亲自来接,那个现在如日中天的穆主任也未有过这样的殊荣,当时他从飞船下来,一样眼高于顶目中无人,那时没有关系,现在就有关系了?   他只是从未见过比匪邦首领更好看的面孔,虽然他凶名远扬,可初遇时的礼遇温和让他有了错觉:他也是有意于他的。   戚菲见他恍惚,感慨又是一只被首领迷惑的羔羊,怜悯地拍了他一巴掌:“行了,你还剩一小时五十分钟,穆主任应该还在三楼,你跑过去跪下来道歉可能会有用。”   那人如梦初醒,拔腿就跑,戚菲在他身后喊道:   “如果失败,控制一下情绪,别在那赖太久,不然飞船不等人啊。”   操!他一定留得下来。   那人跑到三楼,发现木凌果然没走,但训练场响彻的却是堂洛斯不耐烦的声音:“不行不行,你不行,会不会打!”   “干你的,你敢碰他!”   “点到即止,自己手劲多大心里没点数吗?”   “换一个…下一个…”   “爪子收回去!”   堂洛斯怒而起身,那只正和木凌对战的雌虫吓得倒退几步,哭丧着脸看他:不是啊首领,你这小人类真没那么脆弱,刚刚一直被过肩摔的是我啊!   堂洛斯烦躁地咬着下唇,木凌看着他叹气:   “不然你来?”   转头他又看到回来的机甲师,扬起眉问:   “还没走?”   众虫看过去,那人喘着气,摆出一副就刑的表情走过来:“我为刚刚的一切道歉。”   “不接受。”   木凌淡淡道,看向堂洛斯:   “你在旁边我们根本没法打。”   堂洛斯瞟那人一眼,走下场:   “那我戴着这玩意,你去旁边看着。”   木凌摇头:“这是脑电波控制的,你戴了会头疼。”   “哪那么娇气?”堂洛斯执意要换他来,木凌按住他:“我呢?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娇气?”   “这不一样,你手臂都受伤了。”   堂洛斯声音发紧,他亲眼看着刚刚那雌虫的爪子蹭花他的小臂,心脏都提到嗓子眼了。   对战的雌虫看了看自己的爪子,发现是有点血,一时心虚,又退了几步,想把自己隐匿在虫群里。   木凌抬起手:“没事,小伤。”   堂洛斯不理,摘下他的头环,看向一众雌虫,大家纷纷往后缩,最后怼出一只手脚慢的,堂洛斯指着他:“就你了。”   木凌无奈,叮嘱他:   “有什么不舒服立刻停下来。”   堂洛斯点点头,那只雌虫提线木偶一样僵硬地到场中央,开打前回头看了眼同伴:老子要是死了的话,你们都是凶手!   大家朝他虚弱地笑笑。   “开始吧。”堂洛斯甩了下头,果然如木凌说的,这玩意让虫头晕,他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首领…全力吗?”   堂洛斯皱眉:“跟我你还想收手?不想活了?”   世道变得真快,刚刚你还一个劲地骂他们手脚放的太开——那虫腹诽着摆开架势。   那机甲师趁机赶紧蹭到木凌身边,瞧见他面上隐隐忧虑,道:“我能调试那个头环。”   木凌瞥他:“怎么做?”   有戏——那人赶紧道:   “会晕是因为波频不匹配,在使用前得先进行人机适应,虫族应该也一样。”   木凌点点头,又问:“你对生物波有研究?”   那人道:“机甲专业的必修课。”   “还算有点用。”   那人深吸一口气,郑重其事地说:“我为刚刚的一切道歉,我性格不好,冒犯了你和首领,愿意领罚。”   木凌微笑:“也不是不能给你一个机会…”   说着,他视线投向场中央:“你看他,好看吗?”   那人顺着木凌的视线看到堂洛斯,那只雌虫战斗的时候漂亮极了,像悍猛的野兽猎食,肌肉舒张,骨骼屈合,一举一动都是力与美的融合   但唾沫在他喉管艰难爬行,说好还是不好呢?   “好,好看…”   木凌看他,眼神让人脊背发凉:   “可他是我的,明白吗?”   那人悚然:“明白。”   木渞拍了拍他:   “既然如此,留下吧,匪邦需要人才,我也不是什么刻薄的人,他也不是什么刻薄的虫。”   这话才落地,场子里又一只雌虫被堂洛斯踹飞,关注两边事态发展的雌虫倒抽一口气:首领从来不刻薄,就是有点危险。   “下一个。”堂洛斯高声道。   “休息一下吧。”木凌走下场,摘下堂洛斯的头环扔给机甲师:“调试,整理今天的数据,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里尔,我叫里尔。”那人接住头环。   堂洛斯奇怪地看着他们:“你放过他了?”   “他既然已经知道该用什么眼神看你,我也并非不能宽宏大量。”   堂洛斯揶揄地笑着:“你不高兴?”   木凌哼了一声,牵起他的手:“头疼吗?”   “…有点。”   倒在地上的雌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头疼有什么?我可是骨折了啊!   就这样了还要被教训,堂洛斯离开前对他们说:   “近来无战事,你们就懈怠训练,一个个看看自己打的什么样子?就这样还想守住匪邦?这周让你们主任带你们加练。”   “…是,首领。”   热衷打架的雌虫们也觉得胃部开始泛疼。   戚菲慢悠悠跟到训练室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她知道这人十有八九会被木凌留下,一切都在意料之内,除了卢克:“戚主任。”   “有事吗?”操心完人类又操心虫类的她懒洋洋问道。   “或许得叫医生去看一下首领。”   卢克一脸严峻,仿佛堂洛斯患了什么不治之症,戚菲也有些紧张:“怎么了?”   “他刚刚说头疼。”   卢克语气沉重,雌虫好脸面,不喜欢找医生,虫族的战场从来没有军医的位置,他们恢复力极强,倘若受了致命伤,死了也就死了,寻医问药被认为是有损尊严的,他担心首领讳疾忌医。   戚菲愣了下:   “啊这…穆主任不是说那头环是脑电波控制的所以可能会头疼吗?”   卢克面上的严峻没有减轻,还摇了摇头:   “你不懂他,以前受再严重的伤他都没吭过一下,刚刚和其他雌虫说话,还想装作若无其事,他一向隐忍,这次一定是疼狠了。”   闻言,戚菲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和卢克大眼瞪小眼半天,终于爆笑出来:“你是不是直雌癌啊…疼狠了才叫,我的妈…”   自己忧心忡忡反遭嘲笑,他很不满地看这个女人:“什么癌,你笑什么?”   戚菲笑的两眼泪花:   “不是…你说首领因为什么说自己头疼?”   “受伤了…或者是精神攻击…”机甲也会攻击使用者吗,还是只有虫族这样?   “首领从来不…”   “首领从来不叫苦不叫疼,今天突然转性了说头疼,”   戚菲的脸怼在卢克面前,嘴角的弧度诡异,卢克被这么大张脸惊得有些紧张,小幅度点了点头,戚菲吐气如兰:“你想知道为什么?”   卢克又小幅度点了点头。   “我们来分析一下刚刚的场景,很多人很多虫在,所以首领隐忍克制对吗?”   “嗯…”   “可穆主任一问首领就说疼,对吗?”   “…嗯?”   “然后穆主任就牵起他的手和他一起走出去了,是吗?”   “…”   “你猜他们之后会干嘛?”   “…找医生?”   找个屁医生!戚菲两眼一闭,捂着额头娇弱地倚在雌虫怀里:“啊,好晕…头疼…”   卢克浑身僵硬地抱着她,隐约好像知道了些什么又好像什么也不知道,尴尬地看着戚菲道:“别装了。”   戚菲倏地睁眼:“你瞧。”   “首领才不会装。”   戚菲简直想敲开他的榆木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啥:“蠢啊,那是装?那是撒娇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戚菲:首领在撒娇。   堂洛斯:不,我不是,我没有,别乱说!   木凌:还疼吗?   堂洛斯:头痛痛手痛痛,要呼呼。   感谢小伙伴们不弃之恩,本来这个收藏量入v我还瑟瑟发抖,结果情况比我想象中好一点点,我会努力更新的!   今天跨年,以及庆祝郭敬明和于正两个抄袭犯终于道歉(然并卵,奇怪的我),给前十只留评的小伙伴发小红包哦~祝大家新年快乐!   还是渴望大家评论的一天,么么哒~ 第24章   “就是这。”   中心城外围东南角是全城皆知的棚户区, 从北极港入境但买不起接驳车票的人类或虫族,在跋涉百余公里后基本会在此处落脚,然后谋求向中心城区发展的机会。   这里的破败足以劝退所有智慧生物, 若非走投无路,谁也不会想在一间间由烂铁皮拼凑出的房子里度过漫漫长冬。   风像冰淬的舌头从铁片与铁片的间隙舔进来, 挨一下可以蹭掉一层外皮,屋内燃烧着各种原始的燃料, 煤炭树枝到衣物草皮应有尽有, 有些还混杂了有毒物质,使得这个地方更乌烟瘴气。   来这里执行任务的小队都配备了防毒面具。   最近木凌有意整顿棚户区, 可能上次数据采集让他对此地的印象非常恶劣, 但他将这个计划在会上提出时,大家伙都很犹豫。   他们怀疑匪邦是否有余力改善城镇居住条件,但木凌说整顿的首要目的是把黑市端掉,严格管束各类药品流通, 那些违禁药绝对不能出现在这里。   戚菲听了意有所动, 本能地看向首领,自穆邻来了以后,他基本把自己定位为一个会议摆设, 但听到这个理由,他眼睛里似有震动。   她隐约听说首领曾用海寒精压制狂化, 别是那一幕被穆主任直接撞见过了   然后暴跳如雷的小穆先生决定从源头掐断雌虫残害自己的渠道…这么一想她不由唏嘘,又是一个为爱任性的故事,感动如斯, 她第一个站出来支持木凌。   其实这理由充分,上次堂洛斯差点狂化就是吃了违禁药物的亏,卢克顺势附议, 计划基本敲定,唯一的阻碍是,若想长远发展,匪邦向南部的扩张就得加紧了。   他们需要新的土地来安置棚户区的居民,用正经工作分散他们为非作歹的精力。   于是匪邦开始了第一轮浩浩荡荡的违禁药物扫荡工作,在安保小组调查研究后决定,从东南角开始最好。   是日,雌虫们带着面具踹开仅有装饰作用的铁皮门,发现里面不大的空间挤得密密匝匝,所有人像团成一窝的兔子,听到声音直起脖子,但看见他们的时候表现竟很木讷。   人类拿着探测仪进去,一下子就找准堆放药品的角落:“带他们出去。”   但屋内的人不愿意,一只亚雌走到他们中间发现:“围着炭盆烤火呢。”   “让他们出去,待会儿围着房子烤。”人类催促道。   “还有几只崽子,怎么办?”   也不知道属于这堆生物中的谁,唯一确定的就是,如果放任不管,一准冻死。   人类瞟了一眼,抿了抿嘴,叹气:   “先带着,回去问上面。”   雌虫于是要求所有人、所有虫都到屋外去。   屋外没有天亮,极地的寒冷让他们不分种族年龄性别全抱在一起,星河璀璨在上,他们不觉得自己能活过今天。   谁不知道屋内是违禁药,而且针对的都是匪邦的基本盘——雌虫的药剂,他们每个都清楚若东窗事发,自己必死无疑,所以雌虫踹门进来的时候没有过激反应。   至于从匪邦雌虫手里逃出生天,他们想都没想过。   但,他们也没想到,执行任务的队伍并没有接到屠杀的指令。   任务小队花了两天一夜顺利捣毁东南角所有药品仓库和流通据点,除了在局部地区遭遇抵抗外,一切顺利,现在主要的麻烦就是这些涉案人员和虫员该怎么处理。   全杀了?   冷漠铁血如雌虫看着密密麻麻的人头也心生犹豫,其中还有不少人类幼崽,他们断然下不去手。   队长只得遣人回去复命,顺便问下首领和穆主任相关人员该怎么办,然后在被烧毁的地区搭帐篷,建临时安置所。   不知道是不是冻木了,这些家伙慢了好几个拍子才发现自己可能不会被处死,身上突然有了活气。   还有些心思活络的人发现,之所以不死是因为他们中这些小崽子的存在,于是有意无意的,他们开始带着一两个崽子主动和安保组成员交涉,希望可以向上面反应反应   大家都是活不下去,冰天雪地无法种植,大雪封冻交通困难,除了听从命令倒卖药剂之外,他们再无其他生存的手段。   消息传回大厦,成功让一众人、虫头焦额烂,最后还是首领头铁,决定提前开始向南的远征。   “他们确实没有其他出路。”   开了一天会,堂洛斯瘫在自己床上跟木凌嘟囔,木凌手里还拿着协调部门之前调查的地理分析图,听了他的话说道:“你倒是心大…不过确实该把这个提上日程了。”   堂洛斯讽刺一笑,是啊,谁能想得到匪邦有这么多人指着谋杀雌虫过活呢?   大厦内研究稳定剂十年毫无寸进,大厦外各种诱发剂、合成剂却已更新迭代数次,还发展出一个庞大的利益团体,养活了无数身无所长的罪犯。   木凌往他那瞅了一眼,拿着资料挨过去:   “倒也不失为一个转机,起码在他们发展出武装力量之前掐住这股苗头…这次南边的行动,我也要去。”   堂洛斯立即把头摆向他:   “你要出城?”   木凌指了地情分析报告中的一条给他:   “他们之前在北纬三十四度发现巨兽行动的痕迹,勘测组连续两次提出要雌子随行,但因为各种原因耽搁了。这次南征,主体为这些平民,不管是防止他们内部□□还是防范路途中的危险,势必要抽调大量兵力,所以之后大厦内也算不得多安全…”   小家伙怎么回事?大厦内之所以安全是因为他在这啊——堂洛斯皱眉,木凌摸着他的唇制止异议,继续道:“除此以外,我也得亲自去看看新城选址,这个地方不适合做匪邦首都,我虽然在制药部,但也说过,精神稳定剂只是第一步,我们的路还很长…”   堂洛斯表情怔忪,木凌叹了一声:   “我知道你们不在意环境好坏,但数据显示,环境对雌虫狂化也有影响,只是不明显。   虽然不至于要选一个温暖如春的地方做都城,但起码不要这种整日被寒风刮头的地方…我得带信息部和制药部的人一起,选一个能有效降低狂化风险的地方作新城,这是之前勘察队没有勘察的数据。”   “雌虫可以适应任何环境…”堂洛斯仍有不愿,他觉得木凌说的问题不太重要。   “还有经济成本问题,除了少量无土栽培,这里根本无法发展农业,我们所有食物都得从人类那进口,贵得吓人,除了大厦周遭,其余地方基本只能靠营养液苟活,匪邦是因此成为一盘散沙的。”   堂洛斯瘪嘴,雌虫就没那么多牢骚,都是孱弱的人类还有亚雌——除了他面前这只人类,其他都好娇气。   见他不愉,木凌摸着他的嘴角问:   “这种环境让你开心吗?”   “…没什么开不开心的…”   “你喜欢什么,喜欢花吗?”   极地无花无草,只有莽莽的白,看久了还会瞎眼。   雌虫茫然地眨了眨眼:“花?”   “…就是像这样的。”   木凌连上星网,搜索花卉,一大片延伸到天际的花田出现在房间内,堂洛斯被眼前的景象震了下,随即哭笑不得:“我知道什么是花。”   木凌嗯了一下,拨动画面,影像随之变化,一望无际的山岭与秋熟的麦田,春光下潋滟的水波与腊月的苍山负雪,四时风光在屋内交替…   “喜欢吗?”他问雌虫。   “…喜欢。”堂洛斯心情复杂。   木凌笑了:“那就好,喜欢这种情绪很重要,它能有效平复雌虫的心绪,谁也不会喜欢永远的冬天。”   堂洛斯默默不言,木凌歪头看他:   “你得开心才行。”   “我没有不开心。”   木凌一哂:“那就更开心一点。”   说罢,他起身,又被身旁的雌虫拉住,那虫眯着眼:“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你去?”   木凌无奈了:“这是我的工作。”   你什么不是工作?堂洛斯勾起嘴角:   “我和你一起去。”   “??你也去?!”   卢克被这个消息震惊了,他去以后大厦谁来主事?他是二把手不假,但不意味着他愿意现在就被赶鸭子上架。   堂洛斯淡定道:   “是啊,上次出了那样的岔子,我怎么敢放穆主任在看不见的地方溜达。”   擦——上次最危险的明明是你。   卢克咽下这句指控,说出来就太伤虫心了。   “我们只是坐私人飞行器先行探查,花不了多少天,穆邻要到他想要的数据就回来。”他看着卢克一脸便秘样不由安慰道:“就四五天吧,反正也没差,你的工作也没多多少,不都是平时那些吗?”   哟,感谢您意识到自己整日无所事事了…   “护卫队要多少?”卢克发现他心意已决,便不再多嘴。   “一百,分五个小组,勘察部说发现巨兽的踪迹,让雌虫去看看也好安大家的心,要是真有就顺手清除。”   “带足药剂,还有防毒面具…上次的事情再发生,你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堂洛斯踹了他一脚:   “得,上次又不是你们的功劳,我在他身边怎么会狂化?”   卢克冷笑:   “他毕竟是个人类,对雌虫特性的了解终究有限。”   他终究是个人类,不明白如果无法解决精神标记的问题,那最后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堂洛斯死去。   人类或许是刻意遗忘又或许是过分自信,明明谁也说不准那天什么时候来到,他却如此泰然,连带着本该警醒的雌虫也懈怠起来,开始对明天有格外的期待。   如果真到那天,你会不愿撒手吗?堂洛斯。   卢克不忍心问如此尖酸的问题,但如果那时他有了侥幸而不愿自裁,他们又有什么办法阻止一只狂化的S级呢?   其实哪怕不说,堂洛斯也能读懂他眼里的黯然,他笑意不减:“别操那个闲心了,我答应你到时候一定干脆利落地抹脖子,行不。”   不行——卢克瞪他:   “你最好祈祷你的小人类有些别的手段,否则到你要抹脖子的时候,小心他跟你同归于尽。”   “所以你们就得拉好他,免得他做傻事。”   堂洛斯看着窗外大雪纷扬,话音里终于有了两份低落。   作者有话要说: 那叫殉情,不叫同归于尽,没学过语文的雌虫——by 病句矫正专家戚菲木凌:我以工作的名义要你开开心心。   感谢在2020-12-23 21:39:34~2020-12-25 09:31: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碧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莫得感情的撒花花精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这次行动的主要任务是调研, 同时得在选地搭建一个临时实验室,信息部的同事会配合任务。实验室落地以后你们要第一时间搭建数字模型,改变环境参数进行模拟实验, 时间比较紧张,各位之后辛苦了。”   临行前木凌简单交代任务要求, 然后嘱咐:   “选地目前还不确定,勘察队报告的地方要去, 其他未勘测的地点也得进行模拟实验, 覆盖范围会很广,大家收拾行李的时候注意多带衣服。”   木凌的会议一向简洁, 不肯浪费时间在无用的情感动员上, 不像之前的韩主任,干啥啥不行,哔哔赖赖第一名,但凡开会就得回顾往昔, 畅想未来, 有用的东西没几句,歌功颂德含沙射影才是会议主题。   卡恩听闻自己又被分到木凌那组,顿时有些口舌发干:不是啊, 穆主任要和首领一起出行这不是秘密,和他们一起行动…   不久前的惨案在脑子里徘徊, 他虽然不是一只无辜的亚雌,但也罪不至死,他没有穆主任的熊胆, 内心充斥着一只平凡虫对首领应有的敬仰和畏惧,但   难道他平时还不够低调小心,为什么要把这么重要的任务托付到他肩上?   大家伙对这只亚雌之后要全程围观穆主任和首领的日常表示同情, 但仍嘱咐他回来后分享吃瓜心得,气的卡恩当场拔了他们几个的网线。   好家伙,他要和首领出行啊!首领万一暴走,穆邻不仅不会搭救他,还会把他这幅小身板拆掉扔给首领磨牙的。   “哦,你就是这么看我?”   卡恩抱怨的主角无声无息出现在他背后,信息部整体屏息凝神,卡恩面上的表情裂开:“穆…穆主任,您来有事吗…需要什么,让我们送过去不就好了…”   木凌拨开卡恩,向主任走去:   “没什么大事,只是出发前来检查一下数据备份的情况。”   信息部气氛一松,穆主任每次来都是带着加班信号来的,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大家松了口气,除了卡恩,木凌路过他是特意停了一下,冲他微笑:“放心,首领不会狂化,上次是药物诱导,这次我们做了充分准备,不会重蹈覆辙。”   卡恩点了点头:“我嘴瓢,乱说的。”   木凌拍了拍他:“之所以要你和我们一组,是因为信得过你的能力,我来匪邦和你相识最早,不信任你信任谁?”   卡恩都快哭了,不知道是感动的还是吓的:   “明白。”   “我一般不轻易让陌生人或虫接近首领,希望你能体谅我暂且没有更好的选择。”   “…我真的知道了。”首领也不会让不熟悉的人和虫接近你,卡恩依旧觉得自己岌岌可危。   “刚刚那些话你别再说了,我不会让他狂化的,你们放心。”   这才是重点。   卡恩看着木凌的背影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木凌他带领先遣小队乘飞行器,平民组成的大部队慢慢跟进,老弱和幼崽乘车,大部分人步行,大家对这个安排不敢有异议。   但先遣小队的计划被第一个意外打乱,接近极圈时探测器显示附近有丰富的地热资源,木凌决定停在这里建第一个临时据点。   “以前勘察队怎么都没发现?”队里有人纳闷了。   “他们哪有这样的设备,这是韩琦云那老小子买的飞行器,装载了热能探测器方便随时充能,他肯花钱,什么买不到?”   队员们发出既羡慕又鄙视的嘘声。   木凌没有搭腔,探测雷达显示这一带地热田面积宽广,他们人手不足,现在钻进探测几乎不可能,只能进行粗略的表面探查,降落以后势必分组行动。   “在降落地建立第一个联络点,其余外出小组人工探查,每组应有一只以上的雌虫来应对突发情况,我、卡恩还有首领,我们三一组,其余小组自行组建,降落前把队伍确定下来。”   木凌说完,大家不再叽歪,利落地按之前的行动习惯分组,只是有雌虫问了:“穆主任,你们那组不需要…”   堂洛斯打断他:“不用了,我在。”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我应付不了的问题你来可以?”堂洛斯斜他一眼。   说的也是,雌虫不再说话。   但他这么一说,卡恩又有些紧张,但变更已不可能,他只得硬着头皮跟紧木凌,那一瞬他突然想起:这位大爷当时说的是他不会让首领狂化,可没说万一真发生了不会把自己扔给首领磨牙。   他咽了口口水,爪子有些抖,不知道自己之后是该离他们近点还是远点。   飞行器降落的地方有一汪高热泉,可立即进行热能补充。   热腾腾的水汽驱散了寒气,他们下来以后舒服地叹了口气。   “整理装备,带好导航和记录器,明天太阳落山之前在这里集合。”   眼下是正午,但冬日极地昼短夜长,天边已经擦黑,他们都知道动作得快一点,不能按日出日落的时间来行动,各小组得依照各自的体力行动。   “走吧。”   堂洛斯见木凌穿戴好就站起来,木凌却拉住他,风冷浸骨,他居然还敞着领口,这不仅是对严寒的挑衅,也是对他的挑衅,于是不由分说地从行囊里抽出一件厚披风给他罩上:“入夜以后起码有零下三十度,悠着点。”   堂洛斯楞了下,不是说雌虫不怕冷,但除非天上下火球或者下冰刀,否则真没虫把寒暑放心上,可看着木凌这么一颗一颗认真帮他把披风纽扣扣上,他觉得自己仿佛应该要开始怕冷了,于是笑着拢了拢披风,招呼其他看瞪眼的雌虫:“听见穆主任的话了,穿厚实点。”   我不!雌虫从来没有这么矫情的,零下三十度下雪又怎么样!零上五十度下岩浆的地方我们都赤着膀子乱逛。   雌虫梗着脖子要维护自己的尊严,但同组扔来的衣服劈头盖脸令他们躲闪不及,他们抓着披风的领子不知所措——小小人类居然坚持用厚衣服侵犯他们的尊严?   有只虫下意识要扯下来摔回去,却猝不及防看见首领似笑非笑的脸,于是悻悻地把自己裹好——这不是屈服,这是向首领学习。   分工完毕,开始行动。   木凌三虫按探测图指示往西边走,在及膝的雪原艰难前行,堂洛斯时常一手拽一个,拔萝卜一样把他们从积雪中□□。   卡恩身量最矮,背着很重的仪器,一陷进去半个身子都动不了,被这样拔了好几次,后来堂洛斯都于心不忍了:“把包给我。”   卡恩立马摇头,不不不,穆主任还在旁边呢,他怎么能让首领替他拿东西?!   木凌往看了他们那一眼,小个子亚雌冻得两颊通红,背上的行囊有半个他大,其实他们各自都有负重,按照职级高低有些区别,只是这亚雌个头太小,所以看起来十分夸张。   “包打开。”木凌要求卡恩,卡恩愣了一下,打开包裹:“忘带什么了吗?”   木凌把最重的记录仪装进自己的行囊,然后合上包扔给他:“成了,赶紧走吧。”   卡恩抽了抽鼻子,眼泪鼻涕如果一出来就会冻成冰珠子凝在脸上,没敢哭,只紧了几步追上去。   堂洛斯扶着木凌抱怨:   “给我不就好了。”   “行了行了,知道你厉害。”   木凌握着他的手,说话的时候,只听后面歘的一声,他们回头,发现亚雌又掉进雪坑里,这次埋得狠,只剩脖子以上的部分露出来。   “你说你怎么不长对耳朵方便我们拔呢?”   木凌和堂洛斯各拉一只手,卡恩倒霉还遭埋汰,翻着白眼:“可见这颗星球对我有莫大的引力,我还想长呢。”   “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地图显示应该不远了。”   再这么一步一个坑地走,卡恩就要没体力了,他们之中只有他是彻头彻尾的文职,要不是得在据点安装信号发射装置,他们还真不该带他。   卡恩如蒙大赦,左顾右盼后指着不远处的高地:   “那好像有个石头。”   石头背风避雪,收拾一下正好休息,他们奋力朝那走去。   然而快到的时候,堂洛斯神色微变,停了下来,木凌回头看他:“怎么了?”   不知道是不是被这冰天雪地映的,他面色发白,见木凌看过来先微笑了一下,又说:“你们在这等一下,我突然想起点事要处理。”   这话莫名其妙,木凌愣了愣,堂洛斯继续道:   “如果我来不及回来,会发信息通知驻点的雌虫来接替我,不用担心,我看过了,这附近没什么危险。”   说完,他甚至不给木凌询问的机会,一个闪身就消失在他们面前。   木凌下意识要追,卡恩拦住他:   “首领不会无缘无故这样,我们等等吧。”   “可是…”他刚刚的样子有些奇怪。   “也许是听到什么动静不想惊忧你呢?”卡恩对恋爱中的人类不抱希望。   木凌错愕,这更得告诉他了。   卡恩叹口气,果然是人类,有些不好意思地咳了两声:“没准是那个。”   人类不能理解,卡恩端正表情:   “产蛋期。”   能让雌虫匆匆中断任务的,只有这个了。   一般雌虫的产蛋期都很有规律,他们会特意记住那个日期避免耽误工作,但高级雌虫一年到头不产一次,规律就有些飘渺,突然发生也难说。   这三个字让木凌的脸轰一下就红了,还好寒风凌冽,分不出是冻的还是热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首领很快就会回来的。”   木凌嗯了一声,其实脑子里一片空白。   “你第一次碰见雌虫产蛋吧?”卡恩奇怪地看着他。   木凌把目光放在远处的雪野,没有说话。   卡恩露出微妙的笑,不怀好意地提醒道:   “真是你认识首领后的第一次?那你要做好准备…缓和剂要备好,一般雌虫产蛋期后面紧跟着的就是发情期了。”   这木凌当然知道,否则也不会在零下三十几度的环境里热得像快烧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一种冷叫木淩觉得你冷。   悄悄咪咪问一下,在座应该没有洁党吧,虽然自认为暗示已经给的很明显,文案也排雷了,但还是瑟瑟发抖,堂洛斯显然有一段黑暗的过去,下一章的更新…我一边担心锁一边担心被骂,所以如果看到这里,极端洁党可以再见了,真的,你好我好大家好。   今早被条恶评砸醒(虽然,我知道夹子带流量的同时也会带来些神奇动物),措辞太脏被我投诉删除了,但依旧提醒我一件事,众口难调,这周上的榜叫“边缘恋曲”,编编可能没处塞我了,所以给我塞到这么个契合的榜单上。   有些情节可能有些恶劣,但不是故意恶劣的,我写作为爱也为钱,爱排第一位,因为钱有很多办法挣。   其实本来觉得又不是轮x这类情节没什么,但可能被今天一些评论吓到,你攻宠受都来骂我了……所以赶忙来吱一声。   如果实在觉得我写的差,可以挪开自己尊贵的眼睛点一下叉,真的犯不着污染脑子污染嘴污染键盘写些令人发指的话,要是真有疑问我会很诚恳地回复,但特地夹枪带棒还口吐芬芳地来告诉我不喜欢就免了吧。   夹子一天,心力交瘁,投诉了好些奇怪生物,删了好些奇怪的评…是时代变了还是我根本不会写文了_(:з”∠)_,我就该回去写论文,哭泣   (牢骚话之后删,这篇我一定写完,为了鼓励我的小天使还为气死他们)明天下夹子加更,非常感谢各位支持。 第26章   “很久了。”   卡恩想自己是不是猜错了, 产蛋不是生产,花不了多久,这会儿时间都够十只雌虫排队各产十枚了, 而众所周知,高级雌虫一次只能产一枚蛋。   木凌的情绪也从赧然转为焦虑, 确实不该这么久。   “可能首领真的有事要处理?”卡恩干笑着,说出违心的推测。   “我去找找他。”木凌站起来, 他心头萦绕着不安, 于是在脑子里呼唤系统——远在中心城大厦里摸鱼打滚的毛球接到信号,前所未有地兴奋起来:这是宿主第一次主动呼唤他上线呢!   “在, 系统编号003为您服务。”   您是打算回去继承皇位了呢, 还是决议要攻打帝国了呢?   “找一下他的位置。”木凌吩咐。   “诶?”   “堂洛斯。”   毛球终于发现本该和木凌形影不离的雌虫不见了,不是说要做宿主的保镖吗,怎么擅离职守?   好在他的宿主非常喜欢这只雌虫,应该不会因此而抛弃他。   系统给出大致方位, 木凌拔腿就走, 卡恩惊呆了:这哥们说认真的,真要把他这只娇弱的亚雌扔在荒郊野岭中!   卡恩满头毛都支棱起来   追上去吗?他问自己,但万一又栽坑, 可没有雌虫把他逮出来了。   可不追吗?四面寒风阵阵,夜色漆黑, 雪地里簌簌的雪落声里似乎还杂了些其他什么…万一有野兽怎么办?   这个念头让卡恩一激灵,赶紧背上包袱爬起来追:“诶,你等等!”   木凌走的很快, 比来时更快,厚实的积雪被双腿拖出两条长痕,又下雪了, 不是那种轻缓飘落如鹅毛般绒软的雪花,而是极地独有的,被寒冬烈风削成尖刃的雪片。   雪和风劈头盖脸刮过来,前进变得很艰难,木凌发狠了一样逆风前行,系统显示,堂洛斯在那个位置很久没有移动。   他受伤了吗?还是发现了什么离开他们独自战斗?   身后卡恩的声音被风切碎,变得若有若无,木凌知道他跟着,并不担心,无边无际的猜测已经攫取他所有心神——很快,一股比寒风暴雪更冰冷的气息将他冻结。   血气。   怎么会有血?   是他的吗?他真的受伤了?   木凌发足狂奔,系统不断发出前方有凹陷的警报,他一深一浅地跑,几次差点摔下滑坡,终于,视线里出现一株茕茕孑立的枯树。   那树身巨大,不知在此地伫立多久,根系已和大地融为一体,分不清是木还是石,也因此没被狂肆的北风吹倒。   木凌看见卧在树下的熟悉身影,大叫着他的名字跑过去。   “堂洛斯!”   是血,周围没有打斗痕迹,这血是他自己的,木凌心脏狂跳,走近了看见他身下莹白的地上一片猩红。   他几乎不敢相信这一幕,疯了似的冲过去,雌虫侧卧在树下,半个身子被雪掩埋。他把他刨出来,发现他面无血色,浑身冰冷几乎没有温度,已全然没有意识。   “堂洛斯,堂洛斯…怎么回事?怎么…”谁伤了他?谁能伤的了他?   木凌解开披风把他裹进来,一眼扫过,但没有发现明显的外部伤口,那血从哪里来的?   “没准是产蛋期呢?”卡恩的话像霹雳一样在脑子里闪现   他瞳孔骤缩,浑身僵硬,突然觉得天地间的一切都变得缓慢,包括他自己的动作,他手缓缓伸到雌虫下面,正在凝固的血液缓缓流到他手上,雌虫微不可查的鼻息缓缓洒在他颈上…   木凌的手在发抖…他看向一旁,一枚染血的蛋躺在那。   是产蛋期。   “宿主…”毛球的声音难得紧绷。   “闭嘴!”他哽咽了下:   “闭嘴!闭嘴!闭嘴!”   他有些歇斯底里了,他将堂洛斯裹得更紧,想要阻止这该死的冷风侵袭。   “穆邻!穆邻!哎哟我妈…你跑的也太快了…”   卡恩好不容易追上来,差点迎风洒泪,没掉在哪个坑里真是太好了,他正要指责他弃他不顾,走近了却闻到一星血气,不由缓了脚步,声音变得小心翼翼:“怎么了这是?”   “滚。”   木凌哑着嗓子喝道,隔着肆虐的风雪,卡恩看见他通红的眼角,心跳掉了一拍,他咽了咽口水,看见他怀抱着什么:“那是…首领?”   “我说了,滚!”   卡恩耳朵里轰的一声巨响——死了?   他腿一软,跌在积雪上,目光下掉,看见旁边染血的蛋,倏地抬起头,发现木凌把脸埋在堂洛斯发间,看不清表情。   没有雌虫产蛋会出这么多血,正常雌虫的身体就是为这而生的。   前提是正常雌虫。   卡恩眼睛发直,突然想起曾经兄长和他唠嗑过,一些雄虫为了避免雌虫背叛会用一种特制的锁把雌虫的腔口锁住,心情好的话,在雌虫产蛋期前会解开,但这种雄虫的心情一般都不好。   他当时觉得简直扯淡,有精神标记在,雌虫绝无可能背叛雄虫,犯得着什么锁,但记得兄长不住冷笑:他们想玩,找什么借口不是找,今天是可能背叛,明天是有威胁,有些时候甚至不需要任何借口,就是好奇想看看。   看看那时候雌虫能狼狈成什么样。   低级雌虫产蛋频繁,最容易成为那些雄虫好奇心的牺牲品。   如果不解开,蛋有时候就会碎在肚子里划破内脏,多少雌虫因此肠穿肚烂而死。   一股莫须有的惊怖攥紧卡恩的五脏六腑,他不知道高级雌虫也会遭遇这种事…   那些雄虫不怕的吗,高级雌虫都有各自的拥趸,厉害些的还有家族撑腰,更别说他们本身强到可怕的武力…   何况堂洛斯这种惊天骇地的杀器,他怎么会遇到这种事?   卡恩看向木凌怀里的虫,看见没被斗篷遮住的地方露出白惨惨的肤色,他没有意识,因为那枚蛋的出生已经撕碎他腹腔内柔软的组织。   可他会好起来,凭借雌虫彪悍的恢复力,他两三天就能恢复,但只要那只锁在,他就会一次次,周而复始地被撕开最无防备的部位。   卡恩觉得这一切不可思议,可他无能为力。   木淩何尝不是,他被按头浸在这世界的荒诞里,雌虫不断冷下去的血液像滚油浇在心上,让他徒劳地愤怒。   只要稍一想象在他无法插足的过去,堂洛斯曾被另一只雄虫打折腿压在地上肆意□□,那股愤怒就足以撕裂他的心肺。   “宿主…”系统的声音罕见的难过。   “我要杀了他…”   他甚至不知道那是谁,通红的眼睛被杀意占领,可那祸首或许已被斩杀,系统应该告诉他这不可能,可它没有。   也许是不敢,也许是不忍,它沉默得仿佛从未吵闹。   “得,咳…得把首领弄到暖和一点的地方…”卡恩实在不敢招惹此时的木凌,但这些话必须说,否则重伤的雌虫会在持续失温中死去。   得亏木凌执意来找,不然明天他们寻到的极有可能是首领的尸体。   木凌怎能不知,他狠狠在身侧的地面打了几拳,卡恩吓得一动不动,眼睁睁看着旁边的雪地上出现血痕,那人呼了口气,再抬起头来情绪平定许多。   “包裹你拿着,”木凌说:“走的时候跟着我,别掉下去。”   卡恩忙不迭点头。   木凌捡起堂洛斯沾了点血的裤子,还有那枚蛋,拴好他的披风又把自己的脱下给他裹上,卡恩见状也跟着脱下自己的外套,木凌拒绝了:“穿好,你冻死在这,我可没力气拖你的尸体。”   卡恩好心被当成驴肝肺,欲哭无泪,只得穿好。   木凌捞起堂洛斯的腿弯,才动了下,怀里的雌虫发出无意识的痛呼:“唔…不…”   木凌动作一顿,有些不知所措,卡恩小声道:“可能是压到伤口了。”   系统也说:“伤口在内部,不管是抱还是背都会挤压到,没有办法。”   木凌点点头,动作更轻,他将雌虫的脑袋放在自己肩上,保持一个姿势不多压迫他的腹腔,虽然雌虫仍眉心紧锁,却已咬紧牙关不再吭声。   卡恩不敢问木凌怎么突然力大无穷了,他满心好奇,但还会自我开解:这应该不是人类的力气,这是爱情的力气。   这次系统指路,他们的行动更快,然而前往目的地的路途依旧崎岖,木凌落脚谨慎,也难免磕磕盼盼,担心摔到怀里雌虫的紧张让他额上沁出汗水,汗很快被风吹成冰,他满面霜结,几乎看不清前路…   这样不行。   眼下风雪正大,卡恩这只虫心思单纯,应该不会多疑…他小心一些,何况…   现在堂洛斯急需精神抚慰。   他把心一狠,属于S级雄虫的精神力缓缓漫开,卡恩只觉得冬风不再咄咄逼人,路仿佛也好走了许多,有些惊奇,但脑回路一拐,开始沾沾自喜自己脚力大有长进。   玉不琢不成器,腿步走不争气,优秀的虫就是这么磨练出来的,以后他也是可以被委以重任的虫了。   他们终于到了此行的终点,一处地热泉。   “是硫磺温泉。”卡恩闻到味道,松了口气,迈大步子超过木凌,赶紧在泉水旁一块巨石旁放下行囊,脱下外套和披风铺在地上:“快,把首领放这。”   木凌轻手轻脚将堂洛斯放下,打开裹着他的织物,看见下面的脸已被冷汗湿透,心尖一疼,从兜里掏出一块方巾递给卡恩:“去打湿。”   他抱着堂洛斯倚在泉旁的石头上,接过卡恩拿回来的热毛巾给他擦脸。   卡恩识趣地绕到另一口温泉旁,接下去木凌势必要清理堂洛斯身上的血迹,他怕自己多看一眼都会被凶残的人类抠掉眼珠子。   因为这是个保守的人类。   卡恩无语凝噎,觉得命途多舛,但比他更难的雌虫正在木凌怀里昏迷不醒,想到这里,他不免叹了一声,认命地开始本职工作——安装信号发射器。   保不齐明天他们回不去了。   木凌褪下堂洛斯被冷汗浸透的衣物,未免雪水湿衣,背包里有备用衣物,他拿出来给他换上,动作间不免又惊扰他体内仍在汩汩流血的伤口,雌虫闷哼一声,无力地握住他的手。   木凌动作停下,默了片刻,慢慢揭开黏在他胸口的里衣。   裹着寒风的热气还是冰凉,堂洛斯打了个哆嗦,眼睛睁开,看见是木凌,又缓缓合上。   他不确实这是不是梦,但哪怕是梦里的木凌也能让他安心。   “穆邻…”雌虫发出呓语一样的声音,木淩把脸凑过去:“是我。”   雌虫本能地靠向他,像梦呓一样呢喃:“有点冷。”   木淩探了探泉水,触手滚烫,不知道适不适合浸泡,系统提示可以,就是要注意动作幅度,别加重他的内出血,这点不用它说木淩也知道。   堂洛斯被腹内的绞痛彻底惊醒,咬住冲口而出的痛哼,睁开眼看见水雾缭绕中木凌的脸,他见他醒了,轻声问:“疼得厉害?”   堂洛斯重新闭上眼——他发现了。   一个温柔潮湿的吻落在眼睑,堂洛斯眼睫颤了颤,试着动了下疼到脱力的腿想挣开木凌的怀抱,却被木凌用手脚定住:“别乱动,还不知道这有多深。”   “放开,我很沉。”   “……你做梦。”木凌呼息开始颤抖,唇贴着他的耳垂,含糊的声音清晰传达了意思:“做梦也不准做我会放开你的梦。”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啊啊啊你们怎么那么暖,我闭眼加更! 第27章   卡恩在另一口温泉大声报告说发射器建好了, 没有回复,他于是爬过来瞄了一眼。   就一眼!   他捂着可能离他远去的眼珠子缩回去,听见哗啦啦的水声, 一定是穆主任发现他了,忍不住大叫道:“我什么也没看见!!”   他真的什么也没看见, 就一晃神的功夫,虽然他俩身材都很棒, 可他的眼珠子更棒。   木凌不明所以的声音传过来:   “拿毛巾和衣服过来, 然后去生火…你没看见什么?”   没看见你和首领光溜溜地抱在一起,没看见你在吃首领的嘴, 也没看见你水面下的手放在不该放的位置。   趁虫之危, 人类果然是个险恶的种族。   卡恩麻溜地抱了衣服和毛巾过来,又瞟一下,咦,没有光溜溜——木凌一手接过毛巾, 一手揽住堂洛斯, 这虫脸色还很难看,半阖着眼倚在木凌怀里,借他手臂的力气从水里出来, 卡恩眼前一花,再看时发现他们身上都有了衣裳。   他只是只娇柔的亚雌, 不必在他面前炫耀速度。   “火?”木凌抱着堂洛斯问卡恩,卡恩忙跑过去点燃暖炉。   “谢了。”   他们安顿下来,亚雌小心地打量堂洛斯:   “然后怎么办?”   “你去睡觉, 明天发信息说我们会晚到,让他们先开始任务。”木凌梳着堂洛斯湿润的头发说。   “但首领…”   “…我没事。”堂洛斯声音沙哑,没有睁眼, 他不想被任何虫看见自己虚弱的样子,然而无法,只得装鸵鸟逃避。   木凌看了看他,又看了眼卡恩,朝他轻轻摇头:   别说出去。   卡恩点点头:“那我,去睡了?”   他把炉火往他俩那推了推,猫在石下掏出睡袋,快速把自己钻进去,情况摆明了首领好面子,他听到看到的越少越好,反正有穆邻在。   等亚雌那边没动静了,木凌调整怀里雌虫的姿势,他知道他还没睡着,可能正被伤口折磨得无法入眠。   “你肚子里的东西…”   “不要问…”堂洛斯不想回答,他还没想好怎么说。   木凌抿着嘴,沉默了一会儿:“必须得取出来。”   堂洛斯这才睁开眼看木凌,扯起嘴笑了笑:   “那是智能锁,上面有雄虫的精神标记…”哪怕那虫已经死了,却还残留着标记,A级雄虫的精神力不可小觑。   木凌一字一字地说,声音像刀一样凿在雪地上:   “我会取出来,也必须取出来。”   堂洛斯的眼神晃了晃,有些黯然地低下头:   “你…”   是不喜欢它还是在意他身上有其他虫的标记——雄虫都有极强的领地意识,似乎人类男性也一样,他原本以为叛逃后自己什么也不在乎了,但万一他的人类在乎怎么办?   似乎预感到他要说什么,木凌封住他的嘴,趁他惊讶,用力用舌头撬开齿关钻进他的口腔,亲的他差点喘不过气才放开。   “它在伤害你。”木凌的头抵着他,痛切从眼中流出来:“因为它在伤害你,所以我必须把它取出来,你懂了吗?”   懂,但好像也不太懂…明明所有不是战场上的伤都是雌虫的耻辱。   堂洛斯眨了眨发涩的眼睛,舔了下湿润的唇瓣,嗫嚅着说:“没很懂……再来一次。”   木凌啼笑皆非,心头又疼又痒:   “你别撩我,现在不行。”   堂洛斯轻轻蹭了蹭他,舒了口气:   “亲一下怎么了嘛。”   木凌于是从他的额角一路亲到嘴唇,用鼻子抵着他,轻声问:“所以呢?不疼了?”   “本来就没多…唔…”见他要撒谎,木凌咬住他的唇,磨蹭半晌放开:“我问现在,好点了吗?”   哪那么容易好,堂洛斯眼角发热,贴在木凌身上,沙哑的嗓音有种绵软的质感:“你抱着就没那么疼了。”   “那颗蛋……你要怎么处理。”木凌居然把它拿回来了,堂洛斯撇撇嘴:“丢掉或给你,我不想要。”   “……好。”   木凌叹了口气,揉着他的后颈又道:   “我打算先回去。”   “选址呢?不看了?”   “其实他们很能干,我本来只是想可以快一点…”他叹息一声:“早知道不出来了,让你在这冰天雪地里躺半天。”   “这有温泉啊…我们以后可以在这建一个旅馆,可以…增加收入?”雌虫明明已经被热水泡的浑身酥软,还有一搭没一搭地想起钱财的事情,应该是被木凌传染了。   木凌低笑出声:“好。”   可这能泡的泉眼就没几口,大多都是能烫死人的高温泉,更适合兴建电站,但他喜欢的话也不是不能再看看。   “我困了…”堂洛斯眼皮开始打架。   “你睡…我们回去就准备手术。”   “…嗯。”   “咦?我一只虫留在这吗?”   卡恩第二天醒来,神清气爽没两秒,就被这个消息砸懵,欲干下如此惨绝人寰事情的人类还要他压低声音,因为他们强的可以毁天灭地的首领还在睡觉。   “有奇怪的东西怎么办?”亚雌快被自己的脑洞吓哭了。   “那你一定要守好这里。”   卡恩咽着口水——我?守好这里?一只虫?   木凌嗤笑:“算了,估计也不行,如果有意外,你就跑吧。”   如果有意外,他哪里跑得赢。卡恩研究木凌的表情,发现他似乎是认真的,于是也很认真地陈述事实:“你看我,五短身材一米六的个头,能在这种地方活下去的生物怎么着都该有三个我那么大,它们迈一步我得跑三步,你再看我,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所有体力都贡献给键盘和电线了,你让我跑,不如把我送到那些生物嘴里来的干脆。”   说到后面,他垮下脸:“你不如就在这解决我吧,省得我害怕。”   虽然…他不觉得把一只亚雌扔在这有什么不厚道,但他这么分析下来似乎很有道理,可怎么办呢?   “我要抱他回去,没工夫帮你分担包裹,万一你再踩中雪坑,我也没手拉你出来。”   木凌才说完,旁边响起不满的声音:   “谁要你抱。”堂洛斯醒了,发现自己靠着硬邦邦的石头很不开心,然后又听到这十分损害他威严的话,更不爽了。   卡恩惊喜地看他:“首领,你好了啊?”   好个鬼——木凌一巴掌拍在他头上,转身看堂洛斯:“你难道想走回去?”   堂洛斯撑着石头站起来:“没事了,都养一晚上了。”   虽然不再出血,但不代表就全好了,木凌赶紧过去搀他:“你再逞强?怎么不拿镜子照照自己的脸色。”   “那也不用你…”雌虫嘶了一声,捂着肚子,瞪他:“又不是动不了。”   木凌皱眉,很不赞同,堂洛斯笑笑:   “走吧,真留他一只虫在这,怕转眼就被老鹰叼走了。”   卡恩赶紧点头,并非常上道地把所有东西打包背在身上,只留下信号发射器:“我可以,我有经验了,不会再掉坑里了!”   他昨晚就一路没踩坑,顺顺利利到达目的地了,今天一定也可以。   木凌没指出他过度自信,但还是在堂洛斯的坚持下认同了这个决定,于是一手搀他,一手抓过卡恩的包:“行了行了,跟紧一点,不要自己乱跑。”   因为照顾伤员,他们走的很慢,而这个速度就是亚雌理想中的速度,他暗自感激涕零。   堂洛斯半推半就地把身体大部分重量倚在木凌身上,自己惨白着一张脸,却还不停问他累不累,木凌哭笑不得:“你真没多沉。”   雌虫板起脸,好像这是对他实力的侮辱,奈何现在半身不遂,只能不高兴地哼哼一声:“不识好虫心…”   “只要是为你,多沉都没关系。”木凌说情话的时候都面不改色,卡恩很是敬佩,但他们首领才不会吃甜言蜜语这一套   但,卡恩看着雌虫泛着腻味的笑容,收回刚刚那个想法。   恋爱也令虫降智,首领开始没话找话:   “你说这地方搞个滑雪道,从那个山坡一路滑到这里怎么样。”雌虫指点江山,他的主任顺着他的指向看过去:“好。”   卡恩也看,眼珠子差点从框里掉出来——好什么好?!那是个悬崖!!   “我们可以沿途建很多小木屋,屋外种松树?还是柏树?还是什么…”首领一定是因为不用费力走路所以很闲。   “松树吧,落满雪的时候蛮好看。”   穆主任一定是疯了,这地方连草都活不了,还想种树。   “下次要带雪橇来。”   “确实,思虑不周了。”   卡恩总算赞同,最好再找头麋鹿来拉雪橇,就和人类社会里一样,老人坐着麋鹿从空中飞过什么的。   “用狼来拉,跑的飞快。”首领犹在畅想。   但亚雌也知道,他和猛兽的思路永远不在一个频道,对方考虑不到他们这种草食动物的感受,让狼来拉…等它跑饿了转头把橇上的动物吃掉吗?   就这种毫无建设性的对话贯穿了一路,卡恩发现首领其实挺唠叨的,一点都对不起自己那张冷酷帅气的脸,当然也可能是这次跟的太近了,无意中窥见他和穆主任的日常。   闲暇转瞬即逝,靠近飞行器停落地点时,他们听到了一声巨响。   堂洛斯神色一变,放开木凌直起身子侧耳听:   “有东西!”   什么东西?!木凌和卡恩望过去,只见几百米开外雪屑纷扬,轰隆作响。   “雪崩?”他们神色剧变。   “不是,”堂洛斯否决了,他神情严峻,嘱咐木凌:“你们待在这不要过来!”   说着,自己就朝那飞奔过去。   啊这——卡恩僵住了,不敢看木凌,有个颤巍巍的声音在心里问:首领,您是不是忘了什么?   木凌把东西甩在地上:“看着这些东西。”   说完,也奔向大雪崩塌的地方。   卡恩顺着他跑的方向看去,在漫天雪尘中隐隐看见一个高耸的影子,庞大的身形恍若活跃于远古传说中的猛兽,鸡皮疙瘩瞬间从头皮窜到脚趾,猛兽黄铜巨门一样的眼看过来,他确定眼前所见不是臆想,那是一条蛇   一条十层楼高的巨蛇。   操!蛇不是冷血动物吗?还是也有探索世界的KPI,怎么跑极地画新地图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出意外,明天开始就日六了,我要做一个勤奋的干文人,有本事的话就日万! 第28章   北纬三十四度, 发现巨兽的痕迹,但这离那有一千三百公里。   留守的雌虫最先发现异动,却没判断出危险的类型, 陡然喷发的岩浆将根据地覆盖,他们拼尽全力也只能确保没有人员伤亡。   “下面是一座活火山!”   技术人员嘶声通告。   可能曾有一场地壳运动将此处山口崩裂, 加上雪深数丈,竟把裂隙都给埋住了, 这里地热资源确实丰富, 但要采集实属困难。   更让他们恐惧的在后面,随着岩浆喷薄一起出来的, 还有条千丈长的巨蛇, 蛇身皴裂与四周岩石不分你我,蛇身裂口汩汩涌出赤红的岩浆,若不是它有双黄铜似的大眼,他们都以为这是火山山精一并被大地吐出来了。   情况危急, 雌虫立马迎战, 三只雌虫将队员转移至安全地带立马回身加入战场,此前他们没料到此行会在岩浆飞射的地方作战,都没有准备对应装备, 只得凭血肉之躯发起进攻。   同行者见雌虫悍不畏死,急得像在烙铁上跳舞, 战场在扩大,他们停下后撤的脚步,反而立即在外围重整设备, 没有雌虫他们逃不出去,必须想办法帮忙找的巨蛇的弱点——他们取出望远镜、行为记录仪……在半消融的旷阔雪地里拉起数据线。   “退下来!转移伤员,保护技术成员, 不要恋战,快!”   危急时刻,这个声音让雌虫们精神一振,首领来了!   “是!”   随队雌虫都在B级以上,此时已有负伤者,虫族作战从不配备军医,但未负伤的得为伤者争取恢复的时间,这就是堂洛斯现在给他们争取的东西,可没人知道他们视为救星的对象此时也是强弩之末。   他的加入助长了这场从地面开始的雪崩。   雪色磅礴到恢弘,堂洛斯一头扎进去,巨蛇似乎预感到危险来临,发出震天动地的吼声,四方雪野都在颤抖,炽烈的气息扫过寒冰之地,漫天冰雪甚至来不及融成水便已汽化,雪雾相滋,没有人、也没有虫看得清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们汗珠不停淌下,被冷风一舔凝成冰珠,被热气一碰又化成水雾,他们听见巨蛇威胁的嘶声,但看不见堂洛斯的影子,和那庞然大物比起来他的身躯实在太过渺小。   “首领呢?!”地上的人大喊。   “看不见!”回话的雌虫手捂着脸,极冷和极热来不及发生过渡,形成的气流像连续不断的耳刮子抽在脸上,逼得剽悍的雌虫睁不开眼。   “去帮忙啊”同样睁不开眼的技术人员吼道,要是首领完蛋了,他们得跟着玩完。   “首领的命令是…转移…保护…”雌虫的声音被风雪的咆哮淹没,天地间唯一能发出清晰声音的只有那仰头看不见顶的巨蛇。   这些死脑筋的雌虫!技术人员没力气吐槽了,他们现在和首领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就算转移了他们,但首领有个好歹匪邦就废了大半,而且大蛇守在这,放弃是最好的选择,犯得着跟一只畜生拼死拼活,他们又不是非这里不可。   战斗的时候雌虫不会考虑这些,他们也很关心堂洛斯,但比起私情,命令高于一切。   技术队队长趴在设备上,用自己微不足道的体重阻止仪器被掀飞,听到雌虫模糊的声音,心里气的大骂,但维持这个姿势就耗光他所有体力了,正晕晕乎乎的时候,他被人从设备上撕起来:“扩音器…竖笛…蛇…”队长睁着生痛的眼睛,看见木凌焦灼的脸,隐约听见这几个词,然后来人撒手,他差点被吹飞,好在手仍牢牢拽着仪器。   但那撒手不管的穆主任越过他从设备箱里抽出了根什么就没影了。   竖笛?!   万般混乱中这个名词令他浑身一颤,不是什么笛都能当蛇笛,也不是什么蛇都能被蛇笛逗的啊,眼前的怪物显然不是印度洋岸边街头被打着赤膊包着头巾的中年大汉逗弄取乐的小蛇啊。   木凌握着笛子往巨蛇方向跑,此时也顾不得暴不暴露,铺开精神力和系统一起寻找堂洛斯,效果斐然,他几步后抬起头,就看见雪白焰红交杂间的雌虫,怒火蹭一下被点燃,但下一秒,雌虫被巨蛇甩尾拍开,他的怒火冰结,飞身扑向堂洛斯坠落的地方。   “你还上去!!”   木凌怒吼着扑倒艰难起身的堂洛斯,那虫见他来很惊愕,随即惊惶:“你怎么到这来了!?”   他背后巨蛇仰天长啸,然后俯身,似要寻找还未死透的敌人,木凌把他按在雪里,厉声吼道:“那蛇石头做的,你也石头做的吗!?你当自己不会受伤还是不会流血?不知道痛还是不知道打不过要跑!和条畜生同归于尽很光荣吗?!你他妈冲上去的时候想没想过我的心情!”   雌虫愣愣瞌瞌,旋即眼神一利,抱着木凌往旁边滚了几圈,嘴里急惶惶辩解:“我怎么没想到你,可是…咳咳…”   他被风雪呛住,然后换木凌抱着他往旁边闪躲。   巨大的蛇头撞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再抬起头来带出冲天热火,木凌发尾烧焦了一截,热力余韵仿佛还要烧化他的表皮,可他浑不觉得疼一样,回头对上蛇眼怒目圆睁:“退下!”   精神力拧成丝线直刺向蛇眼,那蛇动作一顿,木凌趁此机会用手绑着堂洛斯往后急撤,但雌虫却觉得机不可失,在木凌怀里挣扎着要再上去,推搡的时候脸上挨了一耳光。   堂洛斯呆住,木凌呼哧喘气,放下颤抖的手把他的脑袋按在自己怀里:“你没发现自己…都快站不稳了吗?”   雌虫听见木凌这么说,才慢慢意识到腿肚子发软,昨天失去的血液还在影响自己的体力。   他脸上火辣辣的,眼睛也火辣辣的,耳边响着人类急促的心跳,连风的尖啸还有蛇的嘶声都远去了,他的人类把他抱得这么紧,好像只要放松一些自己就会从他怀里溜走   真傻,他又不是笨蛋,在战斗方面比他有话语权得多。   可肚子又开始绞痛,隐隐有些湿热的液体顺着腿根流出,那疼痛甫一出现竟快速燎原,几个呼吸后就变得无法忍受,他羞耻地在人类怀里咬牙苦挨,压抑着对他如昨夜一般的爱抚和柔声细语的渴求…   太糟糕了,明明现在生死一线。   这一线之间,堂洛斯听见缥缈的笛声从上方传来,他的人类吹着笛,放开他慢慢向巨蛇靠近,寒风一下把他吹醒了,他倏地转身:“穆…!”   巨蛇竟没有动作,那双巨大的蛇眼呆呆地跟着木凌移动,没人知道蛇是怎么听见他的笛声,那像来自缥缈仙山的仙乐若有似无,附近虫和人都怀疑是濒死的错觉,太过动人的错觉,以致他们动作都迟缓下来。   唯一一个行动迅猛的只有技术队的队长,他拖着和他一般高的扩音器往笛声源头跑,不知从哪搜罗到一只橇作运载工具,总而言之,等大家确定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巨蛇已经恭顺地低下头颅。   笛声通过扩音器四散,炽热的战火开始冷却,像被轰炸过无数遍的雪野露出本貌,裸露的黑石还有雪化后的泥泞杂糅在一起,澄净的雪被染得乌黑,猩红的岩浆慢慢凝固,巨蛇不再喷吐能烧死活人的鼻息,软塌塌半躺在地上,一对骇人的眼珠子看着木凌似乎在出神。   它总算褪去之前那火蛇的模样,黝黑粗糙的表皮上不再有红光闪烁,空气里各种烧灼的味道渐渐淡去   “邪门了,居然真行…”累的跟老牛一样喘息的队长喃喃道:“这怕是和地球上的蛇一个品种吧。”   木凌踹了他一脚,用脚指着录音键要他录音,队长忙按下按钮,重新瘫下来:“还是穆主任有见识,普通人赶这趟,肯定被吓尿了。”   木凌放下笛子没理他,那巨蛇见他不吹了又直起身凑过去,顿时把队长吓得三魂出窍七魄离体,好在木凌抬手制止它继续跟进,按下播放键循环刚刚的笛曲,巨蛇缩回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它动作中竟有几分哀怨。   “这是岩生腾蛇,逐火山而居以岩浆为食,不吃荤腥,就是脾气不太好,别惹它。”   “它自己钻出来的!”队长觉得冤枉。   “应该是之前建据点凿穿了某处岩层,动静太大它觉得领地被入侵了…”   木凌草草撂下几句话就跑回堂洛斯身旁,扶住半跪在雪地里的雌虫,伸手勾住他的腰,心疼地看着他煞白的脸问:“怎么样,撑得住吗?”   “首领怎么了?受伤了吗?”队长爬过来,同样一脸担心。   “有几处烧伤,刚刚被那蛇抽了一下,不知道有没有伤到内脏了。”木凌用身子撑住他,然后看队长:“我得先带他回去,实验你们继续,有这蛇在这,附近没什么危险。”   队长还有慢慢聚过来的人都错愕——没什么危险?蛇就是最大的危险!   “它再暴起怎么办?”问话的人忧心忡忡。   雌虫们则严肃地看着首领,被抽一下就不行的绝不是雌虫,一定还有其他伤…但,有些虫想起戚主任的话,万一首领又在…撒娇呢?   这么一想不由肃然起敬:   不愧是首领,能够把握任何和穆主任培养感情的时机,虽然这种手段不太威严,但对人类有奇效就行。   木凌有些不耐烦,他已经给它下精神暗示了:   “不会,它是此间最后一条岩生腾蛇,之所以跑出来除了你们惊扰它还因为它寂寞了,看它身长起码有两百岁,肯定有灵智,可以沟通,你们陪它玩一玩,它不会伤害你们。”   闻言,他们咽着口水看向围着扩音器把自己圈成山的巨蛇   妈妈诶!我们玩它还是它玩我们啊?   大家伙还在茫然中,目送木凌把堂洛斯半抱进飞行器,隐约觉得有很多疑问没有出口,但又被其他杂七杂八的忧虑挤占心房,以至于末了,飞行器启动,他们和巨蛇遥遥对望的时候,看见彼此眼里都是懵圈。   蛇心语:会发出好听声音的小东西跑掉了啊,伤心。   围观者茫然:设备没电了怎么办?   “我曾看过一本书,上面记载过这类蛇的特性,姑且一试…你也是莽,看见这么大的蛇还冲过去,不看看自己连它牙缝都塞不满!”   木凌将飞行器调为自动模式,又扶堂洛斯在休息舱躺下,在他开口询问前先扯开话题。   其实不然,他从不做没把握的事,刚刚那一遭他以笛声为媒介强行和巨蛇建立精神链接,所知的一切都来自巨蛇的记忆。   那是条出生两百年的雌蛇,说是蛇不准确,应该是蛇形生命,说精怪也不为过,科学暂时无法解释它的生命状态。   它二十岁的时候父母去世,此后寻觅百年,从未见过同类,所有生物一闻到它的气息就溃逃,于是就孤苦无依地活了百来年,明明也开了灵智,却自我总结出一套打斗社交蠢办法。   它还没见过靠近它不会溃逃的小动物,结果这些东西不仅不逃,还挥舞着四根小蹄膀冲上来,可不叫它兴奋好奇。   除了最后跑出来的那只,其他小东西都没什么危险——但它也闻到最后那只身上有血的味道,真奇怪,它又没抢他吃的,也没抢他地盘,这地方本来就是它的,为什么小东西受了伤还不跑?   堂洛斯恹恹地躺在休息舱,手抓着木凌不让他走,听了他的话有些委屈,那种关头除了往上冲给其他人争取逃跑的机会还能怎么办,但不能说,他的小人类会骂他笨…   “疼。”所以他叫疼。   木凌坐在休息舱边缘,抓着他的手,听他小声喊,心神一紧,俯下身:“肚子疼?”   堂洛斯看了他一眼:“脸也疼。”   木凌有些悔了,他居然打他…摸着他脸上的红痕,握起他的手按在自己脸上:“你也打我一巴掌。”   “…不要。”   木凌用指腹摩挲他的伤处,堂洛斯受用地闭上眼:“这就好了。”   木凌笑了一声,笑完又有些难过——他知道雌虫都是这么战斗的,所以只是在他身上发泄自己的无能和愤怒,他没有为他分担,甚至还把自己的紧张匀给他…   木凌叹了一声,堂洛斯闭着眼埋在他怀里:   “没事的,我以后会更小心。”   “刚刚抽那一下…伤到了吗?”他摸着他的鬓角,扯出夹在休息舱缝隙间的毯子给他盖上,掖了掖被角,堂洛斯按住他的动作,把他的手带到毯子下,小声嘟囔:“你检查一下就好了。”   雌虫此时内心天虫交战,淡定只是表面功夫,实则发根冒汗,到底要不要说自己还想他抱抱他呢?   想他亲吻自己的眼睛眉毛,想他的气息包裹自己,想他的嘴唇触碰自己的,想像之前雪地温泉里那样紧密地贴在一起。   他以前见过有些雄虫这样和亚雌狎昵,那时觉得有些古怪又有些恶心,虽然亚雌确实很适合窝在其他虫怀里。   他学不来亚雌的娇羞,可现在心头无端烧着恼人的火,他怀疑发情期提前了,这以前从未有过,产蛋期才过,他的身体起码得四天才能做好准备迎接发情期。   发情的时候,欲望会把他熬干,熬到后面只有无止尽的疼痛和空洞,他从来不喜欢。   可现在他依旧疼痛,血管通往的深处却暗涌着酥软和饱胀,他轻哼了一声,往木凌怀里蹭得更紧   这聪明的人类现在为什么还没有看出他的想法呢?   也不是没有,木凌看着堂洛斯挨着他难耐地扭动,担心他动作太大又碰到伤口,就按住他,掀开毯子把自己缩进去,狭窄的休息舱躺了他们俩就再无多余的空隙。   “暖气太热了?”木凌用袖子擦他额上的汗。   堂洛斯睁开眼,眉头动了动,眼里似乎藏着很多为难,木凌看着有些心疼,就问:“怎么了?”   体内蠢动的东西挠的五脏六腑都痒起来,堂洛斯喉结滚了一下,终于说出口:“想你亲我。”   “……”   他瞪着眼,看木凌噗嗤一下笑出来:“就这个?”   他咽了咽口水,皱眉:“你不想?”   木凌吻住他,含着唇肉厮磨到眉间,见雌虫的眉头松了,他轻声问:“怎么了?昨晚谁还挺挑衅地说‘亲一下怎么了’,忘了?”   “那不一样…”雌虫舔着唇摇头:“昨天是你主动的,我确定你也想,但今天我不确定…你刚刚还在生我的气。”   这话说得木凌有些冤枉,心却软成一汪水,他咬了咬雌虫的下唇:“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不想吻你。”   “因为你总是正儿八经。”堂洛斯老实地说,顿了顿还补充:“而且你刚刚在生我的气。”他又一次强调这个,而且还气到打他了。   “我没生你的气…”木凌苦笑:   “而且哪怕我生你的气,也不代表你索吻,我会拒绝你。”   雌虫两眼一亮:“真的?”   “真的。”   堂洛斯眯着眼把嘴凑上去,木凌吻着他,一手揉着他的后颈,一手在他胸腹揉按,怀里的雌虫情热上来,体温上升,动作也大起来,他赶忙制住他的手脚,从他嘴里退出来:“别动!”   “…我觉得自己好得差不多了。”   木凌咬着牙笑:“胡说八道。”   “那你吹笛子给我听。”堂洛斯叹了口气,退一步要求刚刚大蛇的待遇。   “东西全都留给他们了。”   “…那你讲故事吧,那条大蛇的故事。”雌虫眨着眼,再一次退而求其次。   “…它活两百年,其中一百九十年在岩浆里睡觉,醒着的十年中有八年在岩浆里游泳,剩下一点时间出现在地上都在看星星…”   真不是木凌不讲,是这条蛇无趣得让人无话可说。   堂洛斯大叹一声:“那我们就这样眼对眼等到大厦吧。”说完,他笑了笑:“也不是不好。”   木凌无奈,拍了拍他的背:“你得休息…”   他沉默一会儿,轻声哼起一首古调,调子绵长婉转,浸着水碧山青,似有朦胧的雾色饱饮清晨的寒气,它出自群山环抱水色相撩之地,约莫是的江河下游,荠麦青青的地方。   堂洛斯眨了眨眼,低声问:   “这是什么?”   “…小时候我母亲唱过的曲子。”   “就是…你的雌父?”   木凌吻了吻他的发心:“是。”   他已经不记得她的脸了,但羊肠般的记忆小道尽头仍飘荡着这个旋律,听到的时候会格外安心。   “她在哪呢?”   “…去世很久了。”   堂洛斯无声攥紧他的衣角:“是嘛。”   木凌继续哼唱,雌虫的呼吸渐渐绵长。   他睡死了,以至于是怎么回到自己床上的都不知道,只知道一睁眼木凌还在旁边,侧卧着和他面对面,他咧嘴一笑,才发现已经回到大厦。   这次出师未捷,首领还被揍了个残血,消息传回内部,卢克、阿鲁还有戚菲都很震惊,纷纷表示要来探望,顺便打听究竟何方神圣可以把S级雌虫干趴下。   他们的请求都被木凌挡回去了。   堂洛斯知道主要原因其实在自己,全盛的时候和那蛇单挑,不定谁输谁赢,但木凌没有说出去。   他不再提南征要同行的事,接受了远方的工作目前只能遥控进行的现实。   眼下更紧要的,是帮堂洛斯取出他腹内挟住要害的东西,这件事只有毛球能帮忙。   毛球因为愧疚消沉了好几天,对木凌简直有问必答,有求必应,再不作额外的哔哔,倒真有几分回归系统质朴勤劳的味道。   可事有例外:   “我来?!”毛球还沉浸在惊愕中:“那是你的腺体,你知道破坏腺体对雄虫有多大伤害。”   虽然你以前是个人类,但已经做了十年的虫了啊,我的宿主!   “小声些,所以你来,务必不留下任何后遗症。”木凌说的时候云淡风轻:“如果你手抖,我就把你拆了弥补损失。”   这是拆了它能弥补的嘛?毛球腹诽。   “可是…”不一定非得这么做啊。   “他身体抗药性太强,麻醉基本不可能,现在的缓和剂和稳定剂都还不够精纯,没法让他进入深度睡眠,而且…”木凌沉吟着:“而且我们此前还未研究过高级雄虫的信息素,现在是时候了。”   若要对现有药剂进行升级,就必须有高级雄虫的信息素,那些C级和D级一点用都没有。何况他此次抽取腺液并非为了稳定剂,是为了制作能诱导高级雌虫进入深度休眠的安神药物,但也得雄虫精神力辅助才行。   “您非得拿自己做实验吗?”您还记得自己是个皇子而不是科学怪虫吗?   “整个匪邦还有比我等级高的雄虫吗?”木凌从医疗柜里拿出针管,递给旁边的毛球:“理论上来说只要操作得当,不会有太大问题。”   毛球战战兢兢用自己新安装的触手接过针管——是的,理论上,但好像没虫实践过。   木凌解开衣领,露出后颈,坐在手术台上,看了毛球一眼:“动作快点,下午还有其他事。”   毛球哆哆嗦嗦蹦过来,被木凌按住:   “你抖成这样,想公报私仇吗?啧…你是系统啊,好歹有点机器人的精准度行么?”   毛球低声道:   “您需要喝点酒或者做一下局部麻醉吗?”   “酒精影响实验效果,麻醉同理。”木凌冷冷地看着它:“快。”   毛球赌气了:不识好球心的主人!   其实有更简便的方法,木凌直接用精神力催眠堂洛斯,他们等级相当,雄虫的优势十分明显,只要他肯,一定能成,但风险就是,可能会被雌虫一眼看破身份。   木凌决定不要冒这个险。   当然还有一种毛球已经说不出口的办法:   麻醉和深度休眠都不用,雌虫体质变态,活杀一遍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如果这次没跟着去,它或许会做出这个提议,但现在?木凌怕只要知道这个念头就能拆了它。   其实堂洛斯应该有这个心理准备,雌虫的身体无法麻醉,他们从未接受过任何有抚慰剂的治疗,要是碰上品性好的雄虫在旁,可能会得到精神抚慰从而缓解疼痛,但通常是没有的。   “手术方案怎么样?”见毛球犹豫,木凌又问。   “成功率最高的那个你已经看过了。”   “找个机会再彻底扫描一下他的身体…这么大个锁你以前怎么没发现?”木凌有些不满。   毛球冤枉,有雄虫精神标记干扰,再加上位置如此隐蔽,何况主人从不反思自己变态的占有欲,它也是怕自己看太仔细了会被拆掉…   木凌听到它的顾虑无语:“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了?”   毛球气鼓鼓,蹦上手术台,把自己支高:   “要开始了啊,主人你千万不要叫出来。”不然门外就有人要好奇发生什么了。   木凌嗤笑:   “抽个血…嘶——”   他握紧扶手咬紧牙关咽下后面的话,这颗球没说假,是真的疼!   作者有话要说: 毛球:我们之间哪有私仇,宿主真是小虫之心度大球之腹。   感谢在2020-12-25 14:44:57~2020-12-28 14:56: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君墨瑶、当真 2个;予意、云朵朵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行子 10瓶;冰云悠 2瓶;灬狂霸天下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回来没多久, 南边消息不断,大部队已经赶上先遣队,双方一起确定了几个新城地点, 他们不断催上层派人来拿个主意,其间木凌去看了一趟, 很快就回来了。   他让毛球粘着堂洛斯,美其名曰帮他分担工作, 实则分析身体情况确定手术方案, 毛球求之不得,毕竟这样能躲避木凌无处不在的压榨。   上次抽血扎狠了, 被木凌阴恻恻地看了半天, 得再三保证自己手稳,绝不会有后遗症后才被放过,它又一次感慨球生艰难。   木凌下一个目标是去找外援阿鲁,它老实不打扰, 省得被要求去做些撒泼打滚有损系统威严的事情。   穆主任很少来, 一来就是大事相求,但阿鲁听了好几遍都没明白自己究竟要干嘛,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酸嗖嗖一点不干脆的了?   “你直说吧, 帮得上的我帮,帮不上的也没办法。”   木凌见铺垫得差不多了:   “我这个月要给堂洛斯做一场手术, 麻醉剂对他无效,需要你用精神力帮忙引导他进入深度休眠。”   就是嘛,这么简单的事直说就好, 犯得着先说雌虫体质如何如何,你的精神到什么什么级别了,能不能做到xxx…等等, 阿鲁的思绪停下来:“你是说首领?”他仿佛才意识到堂洛斯是首领的名字一样。   木凌点头。   阿鲁严肃起来:“首领怎么了?身体出什么问题了?”   “…我确定他不想你知道。”木凌格外吝啬言语:“我不能告诉你。”   阿鲁沉默了一会儿,又说:   “可我的精神力不足以令他深度休眠,我们之间的等级差异太大…除非…”除非他精神标记他。   别说堂洛斯自己的意愿,木凌也不可能让任何雄虫标记他。   “你做不到不要紧,我会进行药物辅助。”   阿鲁摇着头:   “你不懂,深度休眠和其他精神作用不同,要求雌虫将身体彻底交出来,我看过目前的药剂,根本做不到这点。”   “我会有办法的。”木凌神色淡淡。   “说说看?”阿鲁怀疑地看着他,以他高级雄虫的经验,完全没有其他办法。   “我会重新调配现在的药物配方…”   见他还不肯明说,阿鲁打断他:   “我直说了吧,除非精神标记,没有任何办法能让首领这种级别的雌虫进入深度休眠。”而在过往的创伤面前,精神标记也不一定百分百起效。   “你只需要相信我会有办法。”   “既然如此,那你需要我做什么?”阿鲁冷笑。   “我需要他知道,施展这次精神引导的是你。”   这个莫名其妙的要求让阿鲁直皱眉:   “也许雌虫不清楚我究竟能不能做到,但…”他突然住嘴,想起确实有另外的办法可以实现这个目标,只是——他看着木凌的眼神警惕起来:“只有雄虫知道究竟可不可行,而且是高级雄虫。”   他心里打鼓:既然他说做得到,何必多此一举要他到场,是为了遮掩什么…   他很难不联想到他来匪邦后突飞猛进的药物进展,这本该被帝国牢牢掌控的技术竟真被他们撬开一角,还是在一个人类的带领下,人类什么时候能突破虫族的精神防护了?   虫族严防死守几千年的技术,怎么可能被一个人类轻易破获?他们不是没有怀疑,只是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毕竟这太荒唐了。   阿鲁的脸色渐渐难看:“你究竟是谁?”   来了——木凌心道,表面不动声色:   “阿鲁主任想问什么?”   “你真的是人?”   阿鲁全身高度紧绷,他发现自己似乎接近答案了,对坐的人类轻叹一声:“我是什么有什么关系?我又不会害你们。”   阿鲁颓然坐回去,这就是认了,他看着木凌那张平凡无奇的脸:“是雄虫?”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阿鲁沉默一会儿:“你来这里为了什么?”   “你呢?又是为什么?”木凌不答反问。   “……我有个弟弟,他死了。”阿鲁的笑意很冷:“因为他是雌虫,死了没关系,因为雌虫太多了,雄父是这么告诉我的,我不服。”   他是只沉默寡言的雄虫,教养很好但行事古板,心里藏着愤怒,这股愤怒逼他背叛自家族,背叛生养自己、恩重如山的旧社会,木凌可以理解他,他应该也可以理解自己。   “我来,是为了现在正在做的一切。”   阿鲁愣了:“没了?”   木凌笑:“还需要什么?”   没有什么悲惨的故事或者什么不得不做的理由,阿鲁神情晦涩:“我以为你起码经历过什么事情…”   “如果你问这个,那就是我来这世上以后的每一件事。”   ……   “我要看看你本来的样子。”   虫族的容貌和等级有直接的关系,能改变容貌等级想必不低,他盯着那张脸要求道。   木凌撤掉精神遮盖,慢慢靠近阿鲁溢满惊异的眼睛:“你不会说出去的,对吧?”   阿鲁脸色发白,木凌说话时他感到眩晕,不知道是什么方法,大概是精神暗示之类的手段。   “你既然敢露出本貌,一定不担心我泄密。”   木凌微笑:“请原谅我的谨慎。”   “你的等级是…A?”见木凌不语,阿鲁紧张起来,试探着说出下一个猜测:“还是s?”   “是。”   阿鲁怒从心起,攥紧拳头:“帝国如果知道有S级雄虫在匪邦,你知不知道他们会做什么”   “我知道,所以你绝对不能说出去。”   “那你就不该让我知道!今天你就不该来找我!”阿鲁怒道,S级雄虫是另一回事了,不是像他这样可以肆意妄为的虫。   但下一秒他哑住,木凌来找他,是为了堂洛斯的手术。   会让这只雄虫冒着如此风险做出决定的,该是多么棘手的事情,可…阿鲁不能理解,他是S级,需要自己做什么呢?掩护给谁看?除非…   “你连他也没有说?”阿鲁觉得匪夷所思,他以为堂洛斯起码知道一些,可这虫居然瞒的这么紧?为什么?   “他不知道。”   “我是匪邦唯一一个知道的。”   “不,”木凌摇头:“其他知道的也不会说出去,打住吧,你知道的越少越好。”   “你为什么不标记他?”阿鲁却掠不过这个话题,变得有些咄咄逼人:“为什么不告诉他?他难道会因为你是雄虫而驱逐你?他不是这么狭隘的虫,他…”   “他会防备我。”木凌厉声切断他的话,阿鲁愣了:“也许…但…你试都没有试过…”   他这么一说,木凌脸色难看:“明知结果的事又何必再试。”   阿鲁严肃起来:“能到匪邦来,我以为你起码不是那种胆小的雄虫…”   “没有必要。”   阿鲁冷笑:“你想必有你的大道理。”   “我和他之间不可以有一点嫌隙!”   木凌像被戳中什么软肋一样瞪着他,阿鲁不甘示弱:“谎言就是谎言,你的身份总有一天会暴露,你还能瞒他一辈子?!”   “那有何难,一辈子就一辈子!”   “你真以为自己可以在他三十五岁之前研制出取代精神标记的药物?”阿鲁讽刺地看着他,他也许不似帝国雄虫那样软弱,但却有一致的傲慢。   “我会。”   “失败了呢?”   阿鲁的目光像毒蛇吐信,蓄势待发,像恨不得把这只雄虫口出的狂言塞回他嘴里,他在这口若悬河,可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匪邦还在为稳定剂的纯度发愁,或许…他十年二十年后的某一天,或许真可以研制出可以取代精神标记的东西,但首领呢?   木凌像被掐住声带,张着嘴,终究又没说任何东西。   阿鲁缓和了自己咄咄的态势:   “如果到最后一天你还没研制出那种药剂,你会标记他的吧?”   “…我不确定他的身体能否承受二次标记…”   还是S级雄虫的标记。精神标记通过伤害雌虫的精神领域来令雌虫臣服,他已受过重创,不管怎么小心都会伤害他,木凌长叹一声:“但如果最后真的没有其他路了…我会,哪怕…”   “哪怕被他责怪,被他憎恨?”   “哪怕被他憎恨。”   阿鲁看了他良久:“…他不会憎恨你。”   “我知道。”木凌苦笑着,捋了捋头发,变回往日的模样,走出去之前谢道:“这次谢谢你了,手术的时候我通知你,他或许会有些疑问,我会帮你圆过去。”   “主人,没事吗?”毛球小声问。   找阿鲁帮忙十分冒险,他不能像对付C级和D级那样给他下禁制,只能轻微暗示,如果他执意要说出来,木凌也无可奈何。   但在堂洛斯和阿鲁之间,他还是选了阿鲁,他赌这只雄虫不会伤害匪邦,事实证明,他对了百分之八十。   “没事,待会儿回去继续抽。”   “…诶?还抽啊。”毛球惊了:“已经三大管了。”从性腺抽血难道还会上瘾吗?   木凌掐了它一把:“让你抽就抽,哪那么多废话。”   毛球怂了,虽然经过这一周的训练它已经是一枚熟练工,但一星期连抽四次血,只能证明宿主已经完全忘记自己是珍贵娇弱的雄虫了。   他抽一次就得躺一下午,堂洛斯发现他最近行踪鬼祟,经常在办公室找不到人,也知道他在忙自己手术的事,但希望他不要用力过猛把自己累惨。   这天下午他又来串门,这频率高到制药部的人和虫都以为是穆主任要求他做某项实验的实验品了,于是饱含同情与敬意地和他打招呼,指着主任办公室:“在里面呢。”   堂洛斯推门,发现他在沙发上仰着,一条长腿搁不上去落在地上,脸色奇差,一副虚脱的样子,他心头发颤,紧了两步过去在他身边小声叫他:“穆邻?”   木凌睁开眼,发现是他,懒懒一笑:   “怎么了?”   堂洛斯皱眉:“该问你怎么了。”   木凌一个打挺,晃了晃发晕的头,五指曲张,失血的虚弱感仍在,但他不想引起雌虫过多担心:“可能昨晚上睡晚了。”   “你昨天都没回来。”堂洛斯不赞同他避重就轻。   木凌一挑眉:“想我了?”   “…我是说过你太正经了,但你也不用一下子这么不正经。”   木凌笑着揽过他的腰:“这也嫌那也嫌,您怎么这么难伺候?”   堂洛斯推开他的肩膀表情严肃:   “如果那个手术难度很大,我们可以往后推,反正平日也没关系,我的产蛋周期一般都在一年以上,而且…其实不影响什么。”   “而且什么?”木凌看着他轻声问。   堂洛斯唇瓣颤了颤,没说话——木凌知道,他想说,而且他今年三十岁,拖到三十五岁也遇不上几次产蛋期,上次那种惨烈发生不了几次。   他不信他能解决精神标记的问题,阿鲁也不信,整座大厦除了他以外都没有信心,这很正常,人类如果能解决虫族的桎梏,那就该统治虫族,但人类在虫族铁拳的警告下已经熄了这个妄想。   “而且你太累了。”   堂洛斯眼神飘忽,掩饰地凑到木凌脸旁,犹豫着在他嘴边嘬了一口,然后就被按住后脑,木凌的回吻无比激烈,像是想把他嚼碎了咽下去,却又含着舍不得。   “不算累,那东西一天在你身体里我一天放心不下,这几天是着急了点,但很快了,我下周就给你做手术。”   木凌按住堂洛斯还要出口的话,把头摆向一旁:   “毛球!”   “诶?!”毛球从实验室蹦出来,看到堂洛斯的时候喜极而泣,木凌抓起它塞给雌虫:“它跟你先说说手术的注意事项,哦对了,你抗麻醉剂,我请阿鲁帮忙催眠你,到时候配合一下。”   堂洛斯抱着毛球:“麻醉?不用那么…哎哟——”木凌掐了他一把,然后赶虫:“走吧,省的卢克总是来我这找你,再来他就得给你在这开间办公室了,很浪费钱的。”   抠门精,哪有这样追虫的——堂洛斯揉着毛球腹诽,但还是认命地往回走,果然就在电梯碰见下楼来的卢克,那虫臭着一张脸:“两点和协调部的会你还记得吗?”   堂洛斯作势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两点了吗?”   “…天都快黑了。”   堂洛斯往窗外一看:“是啊,要不…”   “会议改在十五分钟后,大家都知道你每天要和穆邻互诉衷肠。”   这只代表了全匪邦脸面的雌虫终于露出两分赧然:“他昨晚没回来。”   但也就两分,卢克不能指望更多,抢过他怀里的毛球,拽起他的领子往电梯走:“他一直在大厦里面尽职尽责地工作,可能是为了弥补某位领导的玩忽职守,如果上面能更尽心一点,也许穆主任就能按时回家了。”   才不会——差点被勒岔气的堂洛斯暗忖。   “那蛇是你们带回来的?得负责到底吧,说最近一把火把新建的基地给烧了,那边不停传信要穆邻过去看看。”   这段时间就忙这了,大批雌虫被派往南边,为的就是防范巨蛇生变,穆邻对怎么控制那蛇讲的不清不楚,下面的人心慌在所难免。   “这次会议他又不来?”戚菲抱着膀子气呼呼地问。   “他有事。”替他说话的居然是阿鲁,戚菲奇怪地看他一眼,然后看向首领:“实验有进展了?”   “差不多吧。”堂洛斯含糊其辞:   “过段时间就去,他说岩生腾蛇不食荤腥,只是寂寞久了爱闹,友好些应付应付也就过去了。”   “它虽然烧了新基地,好在没有伤亡,而且它的出现也降低了大部队的死亡率,冻死的人变少了。”   “看吧,还是有好处的。”堂洛斯附和:“而且意外嘛,常有的事,应该是它还没找到和我们相处的正确方法,教一教也就会了。”   “怎么教?派驯兽师?”   “准了。”首领慷慨,戚菲白眼:   “我们得有才行啊。”   “让大部队自己想办法,那么多人类不信找不出一个亲近小动物的。”堂洛斯摆着手表示换下一个议题。   可那不是小动物啊!戚菲不知道该怎么吐槽自家老大…她可是亲眼看过的,那玩意的身型都快赶上这栋大楼了。   无论如何,在这种大刀阔斧的工作模式下,南征的步伐一直没有停滞,木凌也如约通知阿鲁和堂洛斯可以手术了。   堂洛斯不觉得阿鲁可以催眠自己,只是不欲打击小家伙的热情,打算全力配合,左右不过疼些…然而想起那种内部撕裂的剧痛,他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木凌把家里一个房间改成手术室,方便待会儿送他回去,堂洛斯一进来就闻到股异香,这是从未闻过的味道,他不自觉松缓神经,甚至有些昏昏欲睡。   “这是什么?”堂洛斯细细嗅了嗅,屋里的味道让他心坎发软,有些像…像…他眼里闪过一丝清明:“高级雄虫信息素?”相当于非常高级的精神抚慰了。   木凌抬了抬眼皮,他把自己的信息素调进香里,已经混了很多其他香料,却还是被他闻出来了。   “不是,是一种合成剂。”   堂洛斯皱眉,没道理,仿制合成剂他也见过,不可能仿的如此真,木凌急欲岔过这个话题,面上却不显丝毫,张嘴胡扯:“材料中有中级雄虫的信息素,配了其他安神香料提升品质,好了,躺在这。”   堂洛斯将信将疑:“阿鲁的?”   他担心木凌背着他劫掠了某只高级雄虫,不论他是怎么做到的,但要是传出去,他一个人类也得上帝国黑名单。   “是。”   阿鲁跟进来就听见自己名字,知道自己又背了口锅,锅多不压身,也不以为意,直接问道:“怎么做?”   堂洛斯正躺上去,回头就看见阿鲁的脸,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他要在这?”   跟木凌无所谓坦诚相对,但还有另一只雄虫呢。   “等你睡着就出去。”木凌轻声道。   堂洛斯点点头,安心地躺下,反而揶揄地看向把自己绷的像根钢条的阿鲁:“非礼勿视啊。”   阿鲁点点头,挪开眼睛看木凌,又问一遍:   “怎么做?”   “你应该比我清楚。”木凌用眼神示意:我一个人类,哪知道你雄虫怎么进行精神引导。   阿鲁满肚子牢骚,但不说话了,堂洛斯笑道:   “我配合,你看着办就好。”   阿鲁漫开自己的精神力,木凌握着堂洛斯的手,在他耳边低语:“听我的话,闭上眼…心里默数十个数,想象…你现在躺在云上,全身变得很轻,很软,你很放松…”   雌虫的呼吸渐渐平缓,握着木凌的手也松了力道,木凌抬眼看阿鲁,无声道:“可以了,剩下的我来。”   纯当了回摆设,阿鲁觉得这工作非常轻松,然而出门没走几步,浑身猛地一凛,看向屋门,一股磅礴浩瀚的气息从门缝间泄出来,他眼神惊疑不定:s级雄虫的精神领域,竟是这样的吗?   如果他肯标记首领,哪还有那么多麻烦?他的眼神归于复杂。   手术很顺利,毕竟木凌和毛球已经推敲过千百遍了。   堂洛斯醒来发现自己竟真的一无所觉,睁眼就在床上躺着,而下腹隐隐的疼痛也在忍受范围内,他欲起身,正巧木凌走进来,快步过来把他压回去:“你想要什么叫我一声,别乱动,伤口还没好。”   堂洛斯躺回去,喉咙里又干又痒:“我…咳…躺了多久?”   木凌给他喂水,说道:   “两天半,给你上了消炎的药,但创口面积太大,应该还没好全。”   堂洛斯咽着水,满是惊异:   “阿鲁居然真做到了…还有你的香…”   木凌嗯了一声,用手指抹干他的嘴角:“你感觉怎么样?”   “…没我想象的疼。”   “你原本准备多疼?”   “挨一刀的程度?”他龇牙咧嘴地笑笑:“也还好啦,没比挨一刀疼。”   木凌摸着他的嘴角不说话,他亲眼看到那个惨烈的伤口,不觉得雌虫的调侃多有趣,堂洛斯见他面色阴沉,咬了下嘴边的指头:“你怎么了?”   “没什么。”   “…是很难看吗…”雌虫也沉默了一会儿,解释道:“没愈合的伤口总是丑陋,这也……”   “很难看。”木凌截住他的话。   他没因手术苍白多少的脸顿时白的吓人,木凌弯腰看着他,低声道:“那个锁,难看极了…”   像只千足蜈蚣,每只触肢死死咬在肉里,他要拨开它难免撕扯到本就在流血的伤口,它如此扭曲而贪婪,无时无刻不在吮咬宿主的血肉。   他吻着他苍白的唇:   “那样的东西…怎么可能不疼,你从来不说。”   堂洛斯喉头滚动,眼角发热,嘴角的笑摇摇欲坠:“有什么好说的。”   “不会再疼了。”木凌在他脸上轻啄:“但你以后也不准瞒我,受没受伤,开不开心,什么都要和我说。”   堂洛斯闭上眼嗯了一声,默了默:   “所以不是…我…难看。”   木凌狠狠咬了他一下:“你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你表意不清。”   “你问的混乱。”   两虫一齐叹了口气,面上终于松融,木凌看着他正色道:“我对你只有说不出来的爱重,你要记得这一点,要相信我。”   血色在堂洛斯脸上卷土重来,他仰着脖子看天花板,乱麻似的脑子快要沸腾,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拟声词:“嗯。”   他发汗的手揪紧木凌的衣袖,吞了口口水,低声道:“我也是…”   木凌挑眉笑:“也是什么?”   雌虫看着他,眼睛里漫出一股湿乎乎的潮气,他微笑着小声道:“我想和你做。”   木凌僵住,眨了眨眼,弯下腰抵着他的额头:   “你确定?”   “你想吗?”那股潮气在他们之间蔓延,堂洛斯紧张得鼻息发烫,闻着木凌的味道,又觉得不只有呼吸,像是全身都烫。   “想…但不是现在。”木凌喉咙发干,理智牢牢掐着冲动,他的雌虫伤还没好,不能是现在,而且…   “但,我没有办法给你…”他不能给他精神标记,甚至不能光明正大抚慰他,这个念头让热潮瞬间褪去,就算用药安抚,也会诱发雌虫的精神剧痛。   “我不要那个,你就可以了。”堂洛斯目光灼灼,然后笑起来:“是我选的你,也是你选的我,不是雌虫为了满足生理需求,是我向你求爱。”   这份的赤诚令木凌眼眶发热   他明明应以求取王君之礼向他求爱,却生出这么多隐瞒,他不疑他,只是因为深爱,这世上哪有天衣无缝的谎言,有的只是一只傻傻的雌虫全身心的信赖。   木凌口气郑重:“是我,在向你求爱。”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的我更了七千呢!数学好的小伙伴说,四舍五入就日万了,结论——我日万了,今天也是,欧耶。   这四舍五入也算掉马了,木凌扯下马甲给阿鲁看一眼又披回去。   其实木凌真的打算瞒一辈子,只是命运不让。   感谢在2020-12-28 14:56:47~2020-12-29 19:09: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安哲 3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因为多了条蛇, 南去的大部队很头疼,这种疼甜蜜且烦恼。   那蛇失了攻击性也仿佛失了尊严,整日没头没脑地和一帮小崽子闹在一起, 也不瞅瞅自己的身形,翻个身就能压死一片人, 偏偏没个自知之明,弄得队里的雌虫还有成年人一天到晚提心吊胆。   北边两尊大佛三催四请后砸来一纸空文, 要他们凡事看着办, 这让一众管事的差点咬碎一口钢牙,首领就罢, 知道他有时候不着调, 但新来的穆主任可是劳模,怎么也被污染了调性?果然近墨者黑,首领的能量无穷大。   就在满肚子纳闷和抱怨的时候,他们终于接到上面要来视察的消息, 顿时喜得地基也不挖了, 实验室也不搭了。   管理层通宵把所有需要上层拿主意的问题整理出来,诸如此地应该归为工业区还是生活区,发展渔业还是开垦荒土, 这里终年冻土,要发展农林牧业都很艰难, 但要一口气将所有人口迁往情况未知的南方实在过于冒险,攸关这么多人性命的事情,他们举棋不定。   在此地定居也非不可能, 这条巨蛇十分奇异,所过之处冰消雪融,能大大减少冻土改造的成本, 而且寻找地热是它的本能,又为选择合适的住址提供很大的方便。   在它帮忙下,他们甚至成功移栽了一株苍松,很多小崽子出生在北极港附近,只在网上走马观花地看过世界该有的五彩缤纷,苍松立住那天,小崽子们把它上上下下爬了个遍,一下子就抛弃了他们的巨蛇旧宠,弄得那蛇很是不满,差点又一口火把那树烧化了。   他们实在不知道怎么处置这条祖宗了,骂它听不懂,哄它不理人,打是送人头,训…他们还没摸索出正道,于是一个个早早聚在临时停落点翘首以盼。   堂洛斯和木凌下来就看见一张张包含期盼的脸,在他们出现那刻纷纷迈出视死如归的步伐,涌出久别重逢的泪水,像阔别三秋的旧情儿,捧着澎湃的深情围上去。   木凌和堂洛斯被这阵仗吓得退了半步,就听围上来的人七嘴八舌开始唠:“穆主任,快管管那条蛇,您的曲子它听腻了!”   “基地西边五公里有条封冻的河,等开春应该能化冻,沿河建城的方案已经传回去了,您看了吗?”   “火电厂的兴建方案您拿定主意了吗?!”   “队伍需要医生和药物,每天都有人生病,再下去怕发展成瘟疫啊!”   “匪邦各种原材料短缺,根本无法解决御寒问题,我们必须继续往南走啊!”   ……   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个不是当务之急?堂洛斯听得耳晕,想起卢克哄他来说的是他来晃一圈,安虫心震人心,让大家伙知道首领是惦记他们的就行——放屁!   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他的脸渐渐僵硬,笑容凝固住,眼珠子忍不住往木凌那瞟…   这些事情不管还好,一管就爆炸似的喷出来,一个问题能牵出一百个问题,一百个能牵出一万个,牵一发而动全身,每根头发绑的难题对雌虫而言都属超纲,难怪卢克忧心忡忡,匪邦连第一步都没走过去,现在一齐要迈出去的是第五六七步。   如果最后失信于人,还不如从未承诺,他们散沙一盘不假,可下面从未有过怨怼,现在尝试往沙里浇水,但怎么把握稀稠浓淡才能把散沙捏成团,谁心里有数?   堂洛斯被问的头炸,还没听清这个问题下一个问题就挤进来,底下殷切地看他,总算叫他明白什么叫望洋兴叹。   但木凌仿佛天生就会处理这种情况,只见他三言两语就平息他们的七嘴八舌:“此地不宜居,生态环境脆弱,也不可发展重工业,但可就地开采资源,前段时间联络了地球的相关开发团队,对接的人已经上飞船了。”   “重点注意安置平民,队伍里但凡有点医疗常识的都发动起来,建立分级制度处理病患,都互相照顾着点,警醒着点,防疫手册发下去,严防传染性疾病出现,一旦有苗头立即隔离上报。”   “御寒物资在路上,但数量肯定不够,让大家不要离腾蛇太远,它是此处唯一热源,然后以帐篷为单位分发燃料,让大家知道我们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   “把先遣队探查的信息整理一下通知众人,要安定人心。”   ……   这些木凌心里都有数,大家见他果决,心慢慢放回肚子,然后去看那条亟待处理的巨蛇,不想脑袋还没转,一股炙热的气息袭击背心,这感觉太过熟悉,就是那蛇又挨过来了。   他们连窜带跳让出路,晚一点珍贵的衣物就该被烧出坑了。   “就是这样,一点动静也没有就靠过来,吓不死人(虫)!”他们指着大蛇愤愤不平:“以前还听小曲,现在都不理了!”   巨蛇渴望地看着木凌,它记得他的气息,其他小东西太笨,理解不了它深奥的蛇语,只有那些像一坨坨棉球的小崽子还有几分意思,但身子太软不能碰,玩不尽兴。   堂洛斯打量它,奇怪地问:   “它是不是变小了?”   “可能热胀冷缩吧。”木凌微笑着胡咧,明明无稽,却听着很像那么回事,同样好奇巨蛇飘忽不定身体大小的人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应该是,应该是。”   “你过来。”木凌指着那蛇,另一手在众目睽睽下牵起首领,动作太过行云流水以至于大家一时没发现不自然。   那蛇甩了甩尾巴,兴冲冲跟上木凌,但走了没几步,就被几只没头苍蝇样奔过来的小崽子撞上,大蛇熟练地让开尾巴省得他们撞死在自己身上,木凌和堂洛斯却被两只崽子抱住腿:“抓住了,抓住了!”   他们脆生生地笑道,睁开闭着的眼睛以后,脸上露出讶异和羞赧——抱着木凌的孩子在木凌的冷脸下放手,很不好意思地背起手,抱着堂洛斯的崽子却看呆了忘撒手:“哥哥真好看。”   堂洛斯和她大眼瞪小眼,这是个小姑娘,他知道人类的雌性和虫族很不一样,大多就像戚菲,可从未和这么小的幼崽近距离接触。她看起来瘦不拉几,哪怕被大人裹成团也可以从瘦小的脸庞推测身形,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缺乏血色的脸泛青,上面嵌着一双大而圆溜的眼睛,里面闪烁着喜爱和好奇的光芒。   她像只快养不活的奶猫,可那双眼睛却很活气,她咬着干裂的嘴唇露出腼腆的笑容,堂洛斯忍不住把她抱起来——果然如他想象的那样轻。   这仿佛快被饿死的奶猫不怕人也不怕虫,也可能因为生长于极端恶劣的环境中,勇气是他们的天赋异禀,被抱起来的瞬间小姑娘自然张开四肢,发出咯咯的笑声:“好高好高!哥哥好高!”   堂洛斯也忍不住笑起来,然后一低头,看见被木凌冷落在一旁的崽子仰着头,朝他露出渴望的目光,忍不住也把他捞起来。   “叫什么名字?”他问两只崽子。   “三一。”女孩响亮的声音响起。   “四二。”男孩也紧接着说。   这是什么名字——堂洛斯愣了,他朝木凌努努嘴,要他把自己兜里的小糖果拿出来,那是木凌替他搜罗的小零食,他对卢克都不曾这么慷慨。   “应该是三月一日生和四月二日生的意思。”木凌帮他掏兜,两只崽子不停点头,然后朝木凌伸爪子:“布大叔说我三月一日出生的,那天下了好大的雪呢!”   “四月二日也下大雪了!”男孩不甘示弱。   木凌暗暗白眼,一年到头才几天不下雪啊。   远处的小崽子发现这里发糖果,纷纷聚过来,一个个捏着小伙伴的手,扯着自己脆弱的衣摆眼巴巴往他们那望,堂洛斯尴尬地看他们,然后也眼巴巴地看木凌:“还有吗?”   木凌叹了口气:“你这个月就没了啊。”   嘴里含糖的小姑娘脸一僵,露出要吐不吐的样子,她抢了漂亮哥哥的糖果吗?   “我这么大只虫,还吃什么糖…”堂洛斯咳嗽一声,催他:“拿出来拿出来。”   木凌忍不住笑——这么大只虫,什么奇怪的表述。   他一笑,旁边的崽子就不怕他了,状着胆子围过来,胆子更大的甚至感张开手要他抱,木凌于是把脸一板,头也不回地回飞行器里拿零食。   前来迎接的管理层不知道事情怎么发展成这样了,远近的崽子都聚过来了,那大蛇了?   那大蛇看堂洛斯发糖,居然恬不知耻地探出蛇信,似乎也想尝尝甜味,堂洛斯抱着身旁的崽子往旁边跳,指着它喝道:“别过来啊!”这么大条舌头,都快赶上两个他那么大了。   巨蛇发现自己被嫌弃有些委屈,委屈之下身躯越缩越小,不消一会儿就变成等人高的巨蟒,于是欢快地游着尾巴荡过来。   小崽子们显然不是第一次看它这样,都欢快地拍着巴掌:“它变了,又变了!”   这什么品种的崽子,有没有危机意识?怎么长这么大的?   他忍不住教育他们野兽的危险,然后一手抱一个,身后跟一群,浩浩荡荡地离开迎接的人群。   木凌拿东西出来发现堂洛斯不见了,还没问,就被身边人把住臂膀:“首领带孩子去了,您跟我们去看看基地吧!”   那人的手握的紧,像怕一放,到嘴边的穆主任就要和首领一样抛下正事和兔崽子们厮混去了。   开玩笑,燃料很便宜吗?大老远飞过来不干正事,就该被天打雷劈!首领那只虫雷劈不死,但穆主任不一样,作为脆弱的人类,他是靠脑子活下来的!   木凌往远处眺望,看见雌虫聚在一起,想必被围着的就是他要找的虫了。   “我拿去给他就和你们去。”   木凌扯开臂上的手,也大摇大摆地往那走去,等他工作的人紧紧跟上——他们知道那些崽子多大能耐,被黏上一天都别想消停,身负重任的穆主任可不能被这些小东西耽误!   木凌拨开雌虫,看见那蛇缠着堂洛斯追他手里的糖,其他小鬼看得出神,以为他们在表演什么把戏,一边笑一边喊加油,堂洛斯恨不得把这蛇甩出去,那蛇也认出他是那天最后和它打的小东西,颇有些想完成当日较量的意思。   堂洛斯顾忌不想在小崽子面前太过凶悍,木凌就没这顾虑,大步走过来抓起蛇:“两百岁了还吃糖,丢你祖宗的脸!”   那蛇在被扔飞出去之前盘住木凌的手臂,它只听得懂木凌的话,听他数落自己,很不满:两百岁还是个孩子啊!   啧——木凌嫌弃地甩了甩胳膊,没把它甩出去:   “你消化不了的,别想了。”   他把糖果和饼干放在堂洛斯手上:   “就这么多了啊,咱缺少物资,别给多,牙坏了这里处理不了。”   堂洛斯满口答应,拉住木凌:   “他们说要玩跳跳棋,一起吗?”   木凌还没说什么,他身后跟着的成年人露出惶恐的表情——什么跳跳棋!这些崽子自己发明的,没规没矩,扯半天说不清规则,还要惩罚耍赖、计算得分,一旦搞起来一天一夜就没了。   “不了,”木凌笑道:“你陪他们玩,我去看看基地,还有这条蛇。”   堂洛斯这才想起正事,一时没了趣,但左边是一群渴望的眼神,右边是木凌,难以取舍,木凌好笑地看他:“行了,晚上我带你走一圈,给你讲讲要点,不然你走了,我怕他们要翻天。”   这些孩子懂事的可怕,不会翻天,他们只是不忍拂他们心意,何况木凌看来,雌虫留在这和孩子一起更好。   如果不是堂洛斯主动靠近,基地的驻守雌虫恐怕都对这些人类幼崽敬而远之。   他们来匪邦几乎注定了不会有后代,未免伤情,总离这群崽子远远的。然而他们有个胆大包天肆意妄为的首领,看了崽子心生欢喜,就捞起一群一起玩——守护首领是他们的责任,在一道毫不强硬的命令面前,很多雌虫还是凑过来加入这场即将开始的幼稚游戏。   木凌进基地前往他们那看了一下,笑意悄悄爬上嘴角,旁边的人啧啧称奇:“怪了,雌虫从来不主动靠近孩子,还以为他们对人类幼崽有什么意见呢。”   “他们也不主动靠近人类?”木凌问。   “是啊,原本一些身强力壮的男人组成巡逻队,要和他们换岗,被他们毫不留情拒绝了,然后就…各守各的,他们也不和我们一起吃喝,连觉都没看他们睡过,一个二个都像机器人,还是不安装语音程序的那种。”   人类纷纷吐槽,他们努力向雌虫表达善意了,但这些来自大厦中心的高级雌虫就跟铁铸的一样,软硬不吃…他们又没在打仗,也没想图他们什么,犯得着这样么?   大厦内部人员对雌虫品性有数,一些临时提拔上来的小领导就一肚子不满了,谁乐意整天拿热脸贴冷屁股啊。   木凌只是一哂,安抚道:   “等着吧,会有春暖花开的那一天的。”   然后看向赖在自己手上的蛇:“下去。”   大蛇摇摇头,还得寸进尺地要蹭他的脸,被木凌打开:“你是选择自己下去,还是我把你打晕摔下去?”   “这蛇莽得很,还喜新厌旧!”谁和它说话都不理,就喜欢玩人类小崽子。   “你们就不会再给它编点新曲子?”木凌无奈了,总不能事事都要他来吧?   “啊这…试过,但它不喜欢。”被委任驯兽的人类很无辜,他什么花招都试了,就差包上头巾,在这冰天雪地里赤着膀光着脚给它表演一段逗蛇舞了。   “拿来我看看。”木凌径直往总控台去,先遣队的联络员一路给他介绍已有的信息,从这往南直走,在北纬三十四度的地方有冲击平原,适合发展城市。   木凌点着头,吩咐继续探查,等数据详实就可以敲定基建方案,工程优先内部承包,重点是给这些人找谋生的活计。   “跟地球方面的贷款谈的怎么样?”   “那边有意向的很多,但想来匪邦看看,但得等选址敲定。”   “行,他们要来之前通知首领,我和他一起来。”   “用得着吗,只是几个人类。”   “匪邦缺什么?”木凌问他。   “呃…”那人一时答不上来,木凌就说:   “匪邦啥都缺,所以要珍惜有诚意的合作伙伴,这种长期项目必须得有人把关,不亲自来看看我不放心。”   “是,说的是。”   驯兽人拿来这些日子编的曲,木凌一看不由扶额:“你不能由着你的喜好瞎搞…”   “这都是地球非常流行的逗蛇曲。”   “是,但它不是一般的蛇。”从生物角度来说,它只是蛇形动物,甚至算不得蛇:“起码你得分析一下我的旋律。”他看了眼人群,问:“制药部的呢?”   “啊,在这,穆主任…”为啥驯蛇都牵扯到制药部,他们制药的不是啥都管的。   “你就没跟他们分享一下用音律缓解雌虫躁动的报告吗?”   可是雌虫和蛇…制药部的负责人茫然地摇摇头,木凌叹气:“精神力说白了就是一种能量波,通过干涉波的起伏可以增强或削减波,波与波交涉,可以承载一定信息,一开始那首曲子之所以能影响这条笨蛇是因为它的波段契合了这条蛇的波段…”   那笨蛇适时嘶嘶吐信。   木凌在草图上画出自己的曲谱,让众人过来看:   “你们创新曲的时候要根据这个节奏规律写,不必强求好听,这蛇能喜欢就行。”   而不是去演奏人喜欢的曲子,人跳的欢欣鼓舞,蛇只会看智障一样看你。   驯蛇者有了些眉目,若有所思地看着大蛇,走过去想拍它的脑袋:“我们以后…”还要互相多指教   话未说完,大蛇哧溜一下追着木凌走了,留他的手悬停在半空,他眼皮抽筋,看着屁颠颠跟着木凌的蛇,发现根本不是穆主任讲的那回事,这蛇就是欺软怕硬。   木凌溜了一圈,确定下留守队伍名单和拔营日期就出去找堂洛斯,他们的游戏竟然已经结束,大家点燃木柴,在雪地里围火团坐,走近以后发现只有孩子的声音,雌虫们都很沉默。   “我还有个妹妹,我原来叫三一一,她叫三一二,一二没了我就是三一了,大叔说我们一前一后从妈妈肚子出来的。”   “一二来之前冻死了,大叔找了口袋子把她装进去埋在雪里,我们不能带她走。”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我妈妈,反正她一直带着我,走之前两个月她开始咳嗽,咳了两个月就死了。”   “他们说我们要去的地方到处都热乎乎的,真的吗?”   “那就不用烧臭烘烘的东西了。”   “真好,想把一二带到那去埋掉,埋雪里多冷啊。”   “我们去到那个地方可以天天吃糖吗?”   “应该不行,但阿姨说可以顿顿吃窝头…软软的还热乎乎,你们没吃过吧!我四岁生日的时候阿姨给我吃的。”   “我想吃胖一点,他们都叫我火柴棍,我不想当火柴棍。”   木凌悄无声息地坐到堂洛斯身边,他还抱着三一,正侧着耳朵听他们说话,那个被叫做火柴棍的男孩有颗与身材完全不匹配的大头,看不出多大年纪,这的孩子看起来普遍偏小,火柴棍的身体如此瘦小,衬的他的脑袋格外巨大,又或许是什么病,毕竟他看起来病恹恹的。   “到那里你就不用叫火柴棍了,到了就有肉吃,吃肉长得快,你会长的很胖很胖,胖到大家忘记你叫火柴棍。”   火柴棍呼哧呼哧笑起来,他笑得很费力也很开心:“我给自己准备了一个新名字,等我吃胖了,你们就要叫我的新名字。”   “什么什么?”   “我不说,等我吃胖了再告诉你们!”   他身旁的雌虫看了他一眼,他们虽然不了解人类幼崽,但判断活物寿数的眼力强劲,他一眼就看出这个渴望长胖的孩子活不了多久,他病的太厉害,也就这几天的事。他本不该出来,只是听说发糖,他的朋友把他从帐篷里抬了出来。   堂洛斯剥了颗糖给他,他吃力地张开嘴含进去,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名字我要第一个告诉漂亮哥哥!”   他的小伙伴不满了:“还是我们把你抬出来的,不然你有糖吃?”   火柴棍也觉得自己不厚道,不好意思地笑笑:   “那你…你们,我到时候第一个告诉你们和漂亮哥哥。”   小伙伴不买账,指责他耍赖:“第一个只有一个,哪有那么多个。”   “有的有的,有个姐姐说可以并列第一第二第三,我们玩游戏不经常有并列的吗?”   那孩子气了:“并列的不好玩,耍赖皮,都是耍赖皮!”   火柴棍一急,开始犯咳嗽,堂洛斯制止他们的争执:“好了好了,他第一个告诉我,我再第一个告诉你怎么样?”   那倔牛梗着脖子:“不好。”   堂洛斯哭笑不得:“那他第一个告诉你,你再第一个告诉我好吗?”   那孩子才勉强笑起来:“就该这样。”   堂洛斯把火柴棍也揽到怀里:   “行了行了,你们这个大哥哥说过,贫穷时候的朋友不能抛弃,你不能因为我给了你一颗糖就转投我是吧。”   火柴棍边咳边点头,木凌叹了口气:“贫贱之交不可忘,你倒是记得清楚。”   他们说了许多,零零散散全是艰难困苦的记忆,但一提起没影的未来都兴高采烈,就着大人敷衍他们的故事开始规划之后的日子。   住山洞的人渴望一间漏风的茅房,这种憧憬简单到简陋,这种向往朴素到平凡,就像漫天黯淡的星子,分不清是将死的恒星亦或被恒星点亮的行星,每一颗都在倔强地散发自己微弱的光。   当夜木凌和堂洛斯都没有回飞行器,他们靠着巨蛇抱着孩子在帐篷外过夜,兴奋的孩子不肯回去,相当熟稔地裹着毛毯抱紧巨蛇睡了。   基地外的雪被清理过,全是新鲜的泥泞,带着防水袋无法隔绝寒气,成年人见他们皮实,渐渐也不管了。   堂洛斯闭着眼,木凌知道他没睡,揽过他的头靠在自己肩上,然后听见他低落的声音:“我真是个糟糕的首领。”   “嗯…”   “胡乱地把他们召起来,却根本照顾不了他们。”   “你没有找他们来,是他们自己来的。”   “难道不是因为我在这,他们才来这的吗?”堂洛斯问。   “雌虫是,人类不是。”木凌吻他的额角:“人类这种生物,只要能活,哪都会去,他们来此求生的。”   有的是因为战火纷飞,有的是遭遇天灾,政府破产,有的是走投无路,有的原本只是流浪者,但大都是因为无法在原有的富饶中寻到新的生活才来匪邦赌命,人类热爱豪赌,不管赌注怎样巨大,起码身心都在往生的方向挣扎。   堂洛斯闻言苦笑,他闭上眼,心道:可帝国雌虫来此,皆为赴死。   “想要活下去并不丢脸,热爱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可耻的。”木凌告诉他。   “…我原本曾想过…要是没有生下来就好了。”   “可你毕竟来了。”   “我毕竟来了,我不如他们。”堂洛斯笑着看他:“我还好来了,否则该怎么碰见你?”   “是啊,你还好来了。”木凌握着他暖热的手,握久了觉得有些烫手,却舍不得松开。   这夜星月无光,他俩絮叨许久雌虫才勉强睡下,但睡不安稳,木凌早无需睡眠,只得不停揉按他头上的穴位催他入眠,半夜他还是醒了,睁眼见木凌也没睡,以为自己吵醒他,有些抱歉地笑笑:“我想带火柴棍回去给医生看看…”他小声说道,因为这事一直没睡好。   “可以啊。”   他们救不了所有人,带一个人回去恐会被说成故作姿态,还可能引起其他人的不满,匪邦各种资源捉襟见肘,最习惯的就是莫可奈何,现在堂洛斯要做天降救星,还只是某个人的救星,就可能牵扯出很多枝节。   这种可能的麻烦事他收拾不了,只得木凌帮他,他感觉自己有些任性,可忐忑到坐卧不安,只能给他说。   木凌知道会有些麻烦,但麻烦未必不可以变成好处,再说这是他的匪邦,他要救助他的人民,本就是无可厚非。   “可以安心睡了?”他问他。   堂洛斯小心把怀里的三一换到木凌怀里,指着旁边哑着嗓子说:“我去把他抱来。”   火柴棍通常都在帐篷里睡,今天他觉得自己状态不错,死活不肯回去,就和小伙伴抱成一团。   堂洛斯蹑手蹑脚过来,发现他和朋友像绑粽子一样被扎成一团,那颗大大的脑袋枕在朋友手臂上,靠着热乎乎的大蛇倒也暖和,雌虫忍不住微笑,小心谨慎地掀开被子一角伸手进去,然后碰到一只凉凉的小手,他的笑容慢慢凝固…   “怎么了?”木凌见他跪在雪地上久久不回来,正巧三一揉着眼睛醒来问大哥哥在哪,他牵着她走过去。   堂洛斯面上有泪,木凌赶紧过去,又问:“出事了?”   “走了。”雌虫的声音喑哑。   木凌呼吸一窒,看向火柴棍,他半个脑袋藏还在朋友怀里,然而整个身躯确实毫无动静,木凌探向他的脉搏,几秒后,他低声道:“走了。”   三一望望木凌又望望堂洛斯,最后呆呆地看火柴棍,用近乎天真的声音问道:“火柴棍死掉了吗?”   堂洛斯把她抱在怀里没有说话,三一用脏脏的袖子给他擦脸:“不哭不哭,火柴棍他早就准备好了。”   木凌和堂洛斯看见她眼睛淌着泪,脸上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半是哽咽半是笑地说:“起码他昨天玩的很开心啊。”   第二天火柴棍的朋友醒来,发现大人们在他们面前围成一圈,而他怀里的火柴棍没了,他们担心地看着他,像在等待一场嚎啕,可朋友只是静静走到火柴棍身边,看了很久以后抬起头对着堂洛斯:“他说他以后想叫常壮。”   “常常强壮的意思。”   他站得笔直,一双豆子眼瞪出铜铃的气势,然后大声说:“我说完了!”   堂洛斯张了张嘴,眼神仍是黯然:“好,就叫这个名字。”   他一说完,人群里冲出来个女人抱住他,女人抹掉泪水:“首领!我知道这个要求很为难,但可不可以匀出些物资给这些孩子生活?这已经是这个月病死的第八个孩子了,这种地方,有爹妈带的活着也难,他们没爹没妈,经常死了很久我们才发现,我知道往南边走很多地方都要花钱,每个部门都很紧缺,这些孩子帮不上什么忙…可是,可是…”   每个成年人都忙得不可开交,谁也没多余的功夫顾念小鬼,能记着照顾他们吃穿已经是非常尽心,更多的就只能任他们随便乱跑,甚至哄他们到处跑,毕竟动起来还可以省些燃料。   一个孩子病了,只得由另外的孩子看顾,如果是传染性的病,那看顾也不行,火柴棍的朋友不哭,因为他知道火柴棍会有今天,所以看着泣不成声的女人,他依旧大着嗓门问:“有什么好哭的!现在死不吃亏!”   如果不是那张脸上冻硬的眼泪鼻涕,大家还真以为他有说的那么潇洒,末了还对哭泣的成年人露出嫌弃的表情:“你不要在这哭,教坏他变成爱哭鬼,死掉以后也会被其他鬼欺负的,他昨天很开心,是开心地走的!”   所以他们要唱歌,鼻涕冻住的小鬼第一个开始嚎不知道哪个种族的歌,听起来每一个音节都不在调上,可他嚎得认真,声音从嗓门穿过豁牙,出来裹着风雪,周围的孩子也跟着唱,他们细嫩的嗓音被风吹得不真切,堂洛斯只听清几句:“我在北方的天空,像太阳一样,我将永远歌唱,百花盛开的山谷,我将永远歌唱,原野上辽阔的蔚蓝,我要歌颂太阳,哪怕最后的光已经熄灭…   太阳啊太阳,我是你的主人,你是我生命不朽的光。”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段改编自《我来到这世上为的是看太阳》 第31章   “可以。”孩子们的歌唱完, 堂洛斯答应女人:   “我努力去办,一定可以。”   众人哑然——谈何容易,每个部门都在超负荷运作, 如果要从大厦内部刮油,哪怕是首领也得掂量掂量。   贸然南征已是草率, 现在又许下这些,首领怕是要在草率的路上一去不回头了, 穆主任怎么也不劝着点。   孩子死了诚然难过, 可还有那么多活人的生计等他关心,这…这…他们看着那惊喜万分的女人, 到底说不出反对的话。   孩子们需要的是匪邦最紧俏的生活物资, 首领夸下的海口,下面的人得拿命填补,堂洛斯知道这事不能强来,所以回来先削减自己用度, 将那份临终补贴还有屋里值钱东西变卖的钱全投入此事, 这声势浩大的,弄得卢克带头来问候:“怎么了,匪邦要破产了?”   堂洛斯就把计划和他说了, 还说木凌也支持,但他分/身乏术, 就只得自己先来。   卢克纳闷:   “穆邻那小子也支持?”这雌虫别已经进化出信口开河的功能了,这是能轻易揽的活吗?   “不信你去问。”堂洛斯知道这些年他在兄弟心里信用破产,都比不得才来一年的穆邻, 拾掇屋里值钱的物件的时候指他去找他。   卢克将信将疑地去了,木凌说有这回事,他板肃起脸:“你就由着他?”   若是以前的首领他还信他有几分准数, 现在这惫懒的鬼样,全是被这个人类惯出来的,能不能有点分寸,堂堂一个首领,过日子喝的是营养液,住的是家徒四壁,以后还怎么见虫?而且他那些钱虽多,可小鬼都是吞金兽啊,又没有新的进项,迟早吃光他。   木凌觉得没这么严重:   “我让人统计过现有孤儿的数量,那支队伍里一共一百三,其他地方应该也差不多,正好组个学校,匪邦要长远发展得看他们。”   卢克不解:“我知道,可重点是我们现在根本…”   “不只有他一个愿意这么干…”   卢克打断他:“你也掺和了。”   木凌一笑:“不止我,还有很多在那驻守的雌虫,他们也愿意把津贴用在孩子身上。”   但终归杯水车薪,卢克沉默了。   “而且…”木凌目光柔亮:“这是他第一次认真想负起首领的责任,我不能冷他的心。”   “怎么着,你觉得他以前做得不好?”卢克冷哼。   “以前那是土匪头子,他做的挺好,但一个地方的首领要担负这个地方的希望,他不仅是匪邦的镇山石,也得凝聚这里的心。”   卢克似有意动,木凌瞥他:   “放心,这个坑我砸锅卖铁都给他填上。”   卢克瞪他:我呸,你砸的都是匪邦的锅,卖的都是首领的铁!   但事实证明,木凌决心一下就是雷厉风行,他先狠狠削了一把本部门的福利,在众人怨声载道之际又组织中高层到新基地一日游,回来后大家都不说话了。   除了戚菲,她先抱着卢克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有搂着阿鲁嚎的上气不接下气,大家一边感慨女人多愁善感,一边怀疑她是穆主任请来哭丧的。   这种心思漏一点出来都能被她灵敏逮住,然后一脚踹翻,还被指着鼻子骂冷血无情,大家心里更相信,她是穆主任请来的哭托。   比起直接的暴力,卢克还是觉得木凌精明,情以动人总有局限,他说:“各位都是匪邦元老,匪邦的发展就是各位的发展,比起下面的人更该有远见,把这当成一项投资,勒紧裤腰带也必须要做的投资,会有收获的。”   这话巧妙,若有人承认自己只想要眼前的利益不想远见,那首领就可以理所当然将他提出管理层,这一手既践行首领的诺言,又对管理层进行了一次提纯,可谓一举两得,纵有些说不出苦的家伙,也不能阻挡大势之趋。   是故,中心城的大佬们开启了一段不知为期多久的营养液时光,切身体会着创业团队本该有的穷嗖,然而这也只解燃眉之急,长远的事情仍让他们愁白头发。   堂洛斯也是焦头烂额的一员,所以他决意清理天目星到地球之间的航道以充商道。   这是项浩大的工程,匪邦已经近五年没有大规模作战过了,从兵力调度到后勤供给,所有事情都要重新设计。   以至于他俩这段时间一碰头就在叹气:   “想啥呢?”   “怎么赚钱。”   “我也是…”   他们相视苦笑,然后抱在一起,堂洛斯埋在木凌肩上哀叹:“怎么办,再这样下去我就要养不起你了。”   “……”木凌默然无语,这只雌虫怎么回事,到底谁养谁都没闹清楚吗?   “我居然让你跟着我喝营养液。”   他又长叹口气,感觉遭遇到虫生的滑铁卢,他实在是只没用的雌虫,不能给他生蛋也不能给他好的生活,他的小人类要是有一丁点雄虫的臭脾气,可能就要抛下他去找别的虫了。   还好他的小人类体贴,堂洛斯庆幸地蹭了蹭他的脖子。   木凌按住他的脑袋,觉得他一定是劳累过度神志不清了,于是温柔地抚摩他的背脊,低声哄道:“你好几天没睡了,去躺一会儿。”   堂洛斯赖在他身上摇头:“不行,待会儿和安全组还有会。”   “三点的会,你可以躺半个小时。”木凌拽着他往房间走:“就当陪我,我下午还要去南边一趟,明天才能回来。”   “哦…嗯?”堂洛斯醒了:“昨天不是才去的吗?”   “地球那边来了支考察队伍要到先遣队发现的冲击平原看看,昨晚的信息还说哪里探测到丰富的金属矿,地球方面就是冲着这个去的,我得过去,省的他们不知轻重把匪邦卖了。”   “哦…他们运气倒好没碰见星盗,回去的时候我们送他们吧,也安全些。”   “也成,那地方一时半刻看不完。”   “对了,他们学校的事弄得怎么样?”   大厦内部大出血换来一个小小的基金会,大家觉得钱都出了,不能就买点吃的喝的搪塞过去,所以由知识分子带头提出钱要一部分用于教育,否则就是在养无用的饭桶,投资收益根本无从谈起。   堂洛斯想也是,吃饱了在外面瞎跑晃荡还容易碰见野兽,温带和寒带不同,动物种类繁多,万一撞上一两只穷凶极恶不怕蛇的,那些崽子根本没有招架之力,读读书嘛,总归有好处的,要是走大运读成穆邻那样的,匪邦就要乐开花了。   木凌听他这么说顿时黑脸,感情在他眼里自己读成这样都是走大运的。   笑闹后他们认认真真规划起学校的事,然后立即撞上南墙——要开学校,没有老师。   雌虫不行,亚雌没空,基地里每个人类都身兼数职,抽一点零星时间讲讲也就罢,专门从事这个的绝无可能,何况他们中文盲率也挺高。   木凌想到网课,但问题是天目星的网络是内网,因为缺少卫星辐射范围还有限的很,纵使可以实现星际联通,虫族帝国就不指望了,人类那边可以开放,就是距离远了些。   这次来考察的队伍听说他们的难题,表示可以考虑赞助一颗星际卫星,这也是木凌此次非去不可的理由。   “如果在那片平原稳定下来,学校也建在那,等我过去敲定,大部队就能开拔,现在的学校是以前的车改装的,起不来教学作用。”   “还得给他们配登录器,通讯设备…唉…”又是一大笔钱,堂洛斯算了算,觉也不敢睡了,恨不得现在就飞上天去打劫附近星盗。   “一时也做不完,你好好躺着,陪我睡十几分钟。”木凌压在他身上,堂洛斯被蹭的有些情动,脸上发热,好歹消停下来。   “十分钟?”   难道还能睡到天黑?木凌哭笑不得:“十分钟。”   他俩分工明确,很快就天上一个地上一个各自任务。   地球人到匪邦后发现这没他们想象中落后。   他们代表背后的利益集团来此考察,确认这颗星球适合人类迁居,却已经被雌虫占领,并且在法律上归虫族帝国所有,他们不由扼腕叹息——你说这些虫,平白无故坐拥这么多星星不开发,典型的站着那啥不拉那啥。   地球资源濒临枯竭,几颗近地行星已经采无可采,远一点的行星又被虫族霸占,好容易在边缘地带发现漏网之鱼,在他们采取行动前又被雌虫盘踞。   好在这些虫和帝国的虫不太一样,愿意低下他们傲慢的头颅和人类合作,甚至愿意委人类以重任,不能不令人热泪盈眶。   这位穆主任虽然相貌平凡,但行事稳妥,手段老练,看着不大说话却滴水不漏,他们想多占一点便宜也不行。   他声称要在这颗无主荒星上行使主权,可不让人啼笑皆非,匪邦全部人(虫)口不过十万,其中大部分还是无法处理狂化难题的雌虫,凭这区区之力难道想独霸一颗星球吗,未免狂妄。   这种合作全因忌惮匪邦雌虫的武力又舍不得天目星的资源才有,若能双赢自然是好,但双赢的前提是扩大天目星上的人类比例。   比如眼前这位穆主任。   他竟是个异数,发了皈依者狂热还是怎的,一点不顾念自己的同类,完全以虫族的立场和他们谈判。   地球代表队觉得,跟他谈判像陷入一场鏖战,他们有多精疲力竭对方就有多精力充沛,这精气神,一般虫族都比不了,他们纷纷败下场来。   木凌于是欣喜地和堂洛斯电话通报情况:   “拿下了。”   他按捺激动的心情告诉远在太空的雌虫,堂洛斯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他拿下什么了,爆出狂喜的笑声,像个土财主一样问:“拿下了?他们给多少?!”   “我们分配迁居权,初期建设他们带技术团队过来,资金和人力又两方合作,以后按出资比例分成,卫星的问题他们解决,还答应提供一部分专业教师…”   堂洛斯在电话那头笑:“这么好?他们要什么?”   “他们要地方容纳本土爆炸的人口,我们必须加紧培训我们的虫还有人,等他们登陆,会有一段黄金发展时期,也会有一段争权夺利的时间。”   “当然当然…”雌虫满口答应,“到时候就凭实力说话了。”   “不只军事实力…唉,算了,你稳定剂有按时喝吗?”木凌不想浪费珍贵的通话时间解释这些费力的事情。   “有啊,你把毛球都塞过来了,不就是要它盯着我。”堂洛斯笑说。   “那它有好好盯着你吗?那东西做事不太靠谱…你头疼了不要喝缓和剂,把我给你的香混上松子酒烧一点。”他如果在身边,就可以用按摩缓和他不时爆发的精神剧痛,犯不着用药剂压制。   “行了行了,就因为没睡好不小心疼过那么一次而已。”   “没那么简单,不要滥用缓和剂。”木凌口气严肃,担心自己不在他把缓和剂当白开水喝,这纯属多心,他的雌虫只是从没说过自己有多嫌弃缓和剂的味道。   “知道了。”   “记得不要为为赶任务熬夜…不要熬太晚。”值夜这种事根本不用他来做。   “知道啦…”雌虫拖长尾音。   “不要…”   堂洛斯忍不住打岔:   “你说是不是很想飞上来把我拴在你裤腰带上,最好拿钢丝打个死结。”   木凌顿了下,也跟着轻笑:“是啊。”   “你想我了啊。”   木凌站在基地外看着天空,又说:“是啊。”   “我也想你了。”堂洛斯叹气:“本来觉得抱着毛球就感觉抱着你,但一点也不像。”   “……”他就不知道自己和毛球哪里像了。   “它贪吃爱玩,还爱顶嘴,有时候还说你坏话。”堂洛斯贼笑道:“想知道它说什么吗?”   “你想说就说啊。”反正它也在他脑子里。   毛球一脸惊恐地蹦过来,不是——你俩打电话为什么要捎带我,我是没帮你雷达扫描还是没为你规划路线,就连这通电话能打也是靠它友情帮忙维修仪器,什么叫贪吃贪玩爱顶嘴还说主人坏话!   坑球的虫,不能为了你的浓情蜜意就破坏球的幸福生活啊。   “爸爸,爸爸…”满肚子怨言的毛球也只能委屈叫爸爸,堂洛斯一把抄起它:“它在一旁呢。”   “听到了。”它何止在一旁,还在木凌脑子里不停叭叭呢。   “它说你审美有问题,想把它做成海胆狗。”   堂洛斯得咬紧牙关才能防止自己笑出来,他这一说,两边的毛球都不吱声了,虽然…可宿主的要求就是这样诡异。   “海胆狗?”这是什么品种?   “它说如果不是海胆狗,那就是你喜欢玩奇怪的情趣游戏。”   毛球:不,我只是想想,我没说。   木凌眼里划过笑意:“也不是不可以。”   上了天才敢流氓一把的老雌虫顿时红脸,支支吾吾半天才说:“可以是可以…”   “噗——如果我舍不得怎么办?”   “啊…”堂洛斯脸红的走过的雌虫都忍不住侧目,毛球的表情诡异,雌虫手忙脚乱在它脸上找耳朵想给捂住,但它没给自己造耳朵:“毛球为什么没耳朵…”他嘟囔着,木凌纳闷:   “什么耳朵?”   “没,你什么时候回去啊?”骚话进行不下去的雌虫火速切换话题。   “陪地球人探查矿产分布,敲定签约时间,差不多就可以了,你回来我应该也回来了…我这边没什么,你要是碰到棘手的星盗…”   他还没说完,堂洛斯轻蔑地说:   “都不堪一击。”   “别掉以轻心,这伙星盗能藏这么严实,肯定有厉害的家伙。”   “嗯嗯,我们过几天也要回航了,燃料不够,再逮不着就得下次来。”   燃料,又是一个费钱的词,木凌和堂洛斯不约而同沉默了下来,半晌,堂洛斯挠着下巴:“人类管油钱吗?”   “首领出马的话,应该可以让他们考虑考虑。”木凌朝旁边等待的工作人员打了个手势,表示马上,那人被晾了半天,暗叫道:乖乖,七句家常三句工作,穆主任就是这么跟首领汇报的啊。   他半途过来,因为穆主任一去太久,等他一起吃饭的组长担心他一股脑地在电话里把工作全汇报完,浪费珍贵的通信资源,于是要人请他进来。   木凌是说过匪邦现在资源紧张,但下面做事的总有天才理解能力,把节约转化为抠门,中间一点过渡都不给。   “下午还得陪地球那边的参观基地呢。”请他的人小声提醒。   木凌对此简直无语,他们这破基地一眼就能望到头,脑袋往左往右各摆九十度就能看全溜,犯得着专人陪嘛?也不知道地球哪个国家来的,带过来这种形式/主义。   他捂着话筒告诉那人:“让他们自己看,这么点地丢不了,真丢了,我们有专门寻人的蛇。”   “组长说这是礼仪问题。”那人擦着脑门上的汗细声说道。   “跟他们说首领不在,我职位低位不适合接待他们。”   那人听得目瞪口呆,再张嘴就结巴了:“可是,可,可是您今天上午和他们谈判的时候,说,说说自己可以全权代理匪邦了。”   木凌一皱眉,正事不记唬人的话怎么记这么清楚:“那是上午,我受首领之托,但我没接到陪他们逛临时基地的委托,我们这种人的位置格外敏感,没有命令肆意行事,以后都会死的很难看。”   “可首领…”虽然穆主任说的煞有介事,但他是万万不相信首领会让他以后死的很难看,别说人不信,虫也不信。   “说我什么呢?”话筒里传来声音,那人精神了,抬高嗓门:“穆主任要陪地球方面的客人参观基地。”   “啊…有事了…那好吧,我挂了?”堂洛斯声音无奈,木凌瞪他一眼,对电话说:“行吧,等你回来我们再一起过来看看,到时候三一他们应该也到了,那孩子说想漂亮哥哥了。”   堂洛斯笑着骂他一声:“自己想我就自己想我,还捎带孩子…挂了啊,毛球,来跟你爹说再见。”   “…主人再见。”毛球蔫蔫地说。   “是爸爸。”雌虫在旁促狭。   “…爸爸再见。”好球不与虫斗,系统能屈能伸,还能在木凌脑子里申辩:“我没跟他说你有奇怪的嗜好。”   是你们都有,邪恶的虫类——它只是无意说破了真相。   让木凌作陪一趟的代价不小,他要求人类这两天就把卫星送来,孩子的教育耽搁不得,他们中最大的已经十五,不能识字不能读书,甚至说的话都经常逻辑混乱。   地球代表团惊呆了,有人说合约还没签就先送东西是不是不合常理。   木凌故作诧异:“卫星是为了连同两颗星球的网络,让这的孩子能访问地球资源,这本就是大大有利于你们的。”   有利个锤子!他们的眼神如是说。   木凌笑道:“你们不是担心匪邦权力一直被虫族把控所以想提升人类地位,那自然需要更多有能力的人类进入高层,雌虫情况特殊,尚无法大规模繁衍,但人类能继续繁衍生息,假以时日,等下一批地球人迁居,匪邦的人口结构大变,你们担心的事情不就迎刃而解了。”   话是这么说,但一颗卫星实在太贵了…   “要抓紧时间的是你们,人这种生物没个定性,你怎么教他就怎么站队,如果任由匪邦教育,他们以后长成什么样就很难说了。”木凌言笑晏晏,满嘴体贴实则威胁,地球代表转念一想也是,态度有所松动。   “如果你们拿不定主意,就去问你们老板,看他愿不愿这时候投资,要知道因为航路不畅,现在安全抵达的只有你们一家,但我们首领正在天上扫荡星盗,就是为了确保航路安全…你们占了时间的便宜,现在还有肉吃,犹豫一下可能连汤也没剩了。”   “我明白,但天目星附近的星盗可不简单。”他们费了老大功夫才避开的。   “你是质疑我们首领的能力吗?”木凌的笑容变得危险。   “没有,不过我们这次来确实想见一下匪邦首领。”   他们言辞恳切,但木凌的目光却渐渐冷下去——那恳切的皮下分明闪动着想窥视珍奇异兽的欲望。   他熟悉这种眼神,上一世他位高权重,番邦进贡了一只吊晴白额大虫给他,皇帝拉着左右亲信来他府上要看,就是那种眼神。   木凌笑的更温和:“正好,首领也想见你们,等他回来我们就把合约签了,你们有办法就先传信回去报告情况,让地球尽快把卫星送来。”   虫族看不起人类,以为其孱弱,人类看不起虫族,认为他们鲁莽,智慧生命间的傲慢其实不相上下。   可孱弱而强大的人类并非都清楚窥伺猛珍的票价。   木凌现在改主意了,这些家伙得放点血才能离开,否则他们以为自己和千百年前到新大陆插面旗子就殖民的祖先一样,真把这的虫当任他们鱼肉的原始土著么。   作者有话要说: 堂洛斯:虽然我不能给你生蛋还把你饿瘦了,但你不会抛弃我的吧,的吧的吧的吧…   木凌:你脑子里究竟都是些啥乌七八糟的!   生蛋是可以的,还有老子没瘦,是你心理作用。   后来一查古文发现,老虎是大虫,人是倮虫,古人很有起名天赋,普天之下都是虫,哈哈哈。   卧槽!辣鸡存稿箱把我的新章放出来了!!还没到时间的…所以这就是今天的更新了,下午不有了真的没在水,本文开局有点大,剧情和感情交杂着来,和后文有关系,希望大家给一点点耐心,我能把脑洞写完,会尽全力以日万日九或者日六的速度把掉马情节写完,因为确实…有点点虐。   感谢大家   感谢在2020-12-30 18:34:24~2021-01-01 11:36: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周星驰夫人、安哲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矝硭 208瓶;依旧是起名废的一天 63瓶;pi 1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三一听说他们要有老师了, 作为新学校新班级的新班长,她有些紧张,因为班上同学都不清楚有老师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们到这个地方三个月, 吃住玩都在新垒的土堡里,而据说因为有颗星星在上个月抵达了头顶上方的天空, 他们就有了新任务,等老师到以后, 他们就要在土堡旁的新基地里开始上课, 现在已经分好班级,她是班长, 因为她八岁了。   班里最小的只有四岁, 她是名副其实的大姐大,大人管他们叫幼儿班,她觉得不是,因为这个年纪也可以上房揭瓦, 同班都是炮仗属性, 她的职责就是捂着不让他们炸,日子疲惫又充实,她决心更进一步, 让成年人对她刮目相看,于是这天一大早就带着班里的孩子出来, 说要迎接老师。   必须给他们一个好印象才行,三一这么想着。   打着哈欠拖着鼻涕的孩子和精神抖擞衣着齐整的三一形成鲜明的对比,他们手上是新摘的野花, 排着整齐的队列在停落点翘首以盼——自新城地址确定,这里每天都有来自中心城的飞行器往来,当地管理者已经向上面提出扩建的请求。   这些孩子们自然管不着, 他们今天的热情只属于一架飞行器。   那架满载他们期望的飞行器如期降落在面前,涡轮机的卷动的气流将三一早起梳好的小辫吹乱,她慌忙按住蓬飞的头发,在一阵手忙脚乱后,涡轮机停止运作,执勤的雌虫也发现他们:“退远点,这里危险。”他们警告孩子们。   三一带着同学后退了几步,然后声音嘹亮地说道:“我们来接新老师!”   和他们嘹亮的嗓音比起来,舱门开启后传出的声音尽显低迷:“我可是机工一大的高材生,居然要我来当小学老师。”   里尔垂头丧气,虽然上次得罪穆主任和首领后他就知道前途无亮,但没想到会黯淡成这样,他和另外一些“小学老师”出舱门,就看见一张张仰着的小脸,他们实在说不上可爱,脏是他们的共同特征,唯一干净的小丫头却被风吹得发髻散乱,混在脏兮兮的小伙伴中竟一点不违和。   里尔绝望地看了眼同僚,指着小鬼们说:   “还不是小学,是幼儿园!”   他回过头,看见一个男孩冲他扬出笑脸,然后狠狠把拖到下巴的长鼻涕吸溜回去,可把他恶心了个哆嗦,刚刚他看得分明,那条长鼻涕青黑交加,绝不是什么可食用产品。   “安啦安啦,发扬一下砖头精神,哪里需要往哪搬,顶多就是帮忙擦擦鼻涕换换尿布,不费多少功夫。”   同事绝对是故意的,说的话除了加剧他的沮丧并无其他作用,但里尔转念一想:凭他的专业技术肯定很快就会从流放状态被召回去,只要穆主任还需要机甲,就有他回归的一天。   于是他谢绝了同事对共同发扬劳动精神的邀请:   “我专业真的不对口,历来机甲学院选拔学生都是百万里挑一,对身高、体重、外貌、智力水平、心性毅力都有极高的要求,这小萝卜头一看就不合格,比如这颗——”他随手一指就指中三一:“一看脑瓜子就有问题,教不了的。”   满怀期待的三一在和老师初遇之际就被打入智障儿童行列,那双大的匪夷所思的眼睛里盛满对现实的匪夷所思,她可是班长啊,因为聪明成熟而被选为干部的班长啊!但她左右看了看,发现新老师指的确实是自己,一时怒火攻心又羞的不行,其他拖着鼻涕的小鬼嘻嘻哈哈地看着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也是新老师口中脑瓜子有问题的一员。   同事看了眼三一,然后用很同情的眼光看里尔,他侧着耳关注舱里的情况,在一个恰当的时候无奈说道:“可是这个小姑娘是首领最喜欢的啊。”   他说完,首领和木凌从他们后面出来:   “怎么堵在门口,不知道这里是通道吗?”   “什么最喜欢?”   木凌和堂洛斯一前一后问道,他们必须赶在地球方面的老师到之前送新老师过来,顺便看一下信息部门建立的星球防火墙。教育乃百年大计,他们师资紧缺,不得不依靠地球进行这项事业,但依靠不是全权放手,地球方面的私心他们懂,万一给这的孩子灌输些奇怪的思想就糟糕了。   “三一?”堂洛斯得到答案前看到脸涨红的小姑娘,惊喜地叫她,小姑娘已经知道漂亮哥哥是首领了,依赖心不减反增,骤然看见他竟哇一下哭了出来。   里尔悬在半空的手僵硬了。得罪首领这种事情为什么总接二连三地发生在他身上?   堂洛斯过去抱起她:“怎么了?”   他知道三一不是爱哭的孩子,可现在哭的格外惨,明明说过今天是带新老师来见他们的日子,应该很高兴才对。   三一抽噎着:“风太大…把辫子…辫子吹散了,呜呜呜…”   堂洛斯诧异,随即无奈地笑了:“再绑好不就好了吗?”   “呜呜呜…嗯。”   里尔的手终于垂下,有些惊讶地看向小姑娘,耳边传来一声咳嗽,他的背又僵了,强笑着偏头:“穆主任。”   木凌看了看他的手,又看了看三一,心里大概猜到怎么回事——地球来的家伙开始都会有些适应不良,总以为自己怀才不遇或走投无路来的这里,想重新创一番事业吧,但平台如此,干什么都觉得大材小用,何况他这机甲高材生,肯定是觉得此次安排憋屈了。   “看不起小学老师?”   他们看起来才幼儿园呢,超前教育要不得…里尔一边腹诽吗,一边努力扬起灿烂的微笑:“没有的事,我看他们一个个都很聪明,也很高兴能来教他们。”   木凌笑起来:“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这样想,这个位置再适合你不过了。”   “是,是嘛…我就是担心您的机甲没人维护该怎么办…”里尔的笑发苦。   “那个啊,”木凌觉得自己暂时用不着:“让人开过来,你继续维护,反正以后我们会频繁来这里,放这和放大厦没区别。”   “那,那就好。”   “一台机甲根本不够,我们需要更多机甲还有可以操作它的人。”木凌微笑着告诉他:“这才是最紧要的。”   “……”您这纯属外行站着说话不腰疼,里尔没敢把肚子里的话说出来,木凌又说道:“和地球通网以后我们给你联系了些老同学,你晚些联络一下,可以给他们说说你来这以后的生活,他们要是感兴趣,随时欢迎来做客,我们报销飞船票。”   “啊?”里尔有些为难:“但他们并没有…”他们没有犯罪,不像自己有非走不可的理由。   “谁说来匪邦的都是罪犯了?”木凌斜他一眼:   “而且我听说你得罪的那家人一直在为难你的朋友,这样下去,他们成绩再好也找不到好工作,你惹的祸,不该替他们找一条别的出路么?”   别的出路?来匪邦接受挖眼威胁的洗礼吗?里尔心情复杂,穆主任说的对,他明知道那事会给身边人带来多大麻烦,只是逃避不愿去想。   “我知道是对方挑衅在先,你不是故意的,你的朋友更无辜,替他们想想。”木凌缓和口气。   “他们和我不一样,虽然我们都没什么背景,但他们安分守己,脾气也很好…”里尔难得低声下气:“如果他们真的愿意过来,您可不可以…”   木凌笑了一声:“你以为你那种待遇很常见吗?放心,我也相信没几个人像你这么大胆。”   里尔嘴角一抽:“是嘛。”   “能和你做朋友,确实得很好的脾气才可以,我相信他们在匪邦会有一番前途,你也看到了,我们很缺人。”木凌郑重地看着他:“尤其是有才华的年轻人。”   那您当时怎么不对我包容一点?里尔哀怨地看着他。   木凌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看向堂洛斯,那雌虫被小崽子们围在中间,正给三一扎小辫,可怜的小姑娘被扯痛好几次,硬生生忍着不叫疼,还在雌虫小心翼翼的询问中倔强地摇头,这一摇,堂洛斯好容易拢起的发束又散了。   木凌忍俊不禁,走过去接手弄得他大汗淋漓的工作:“得了,再下去小姑娘都给你揪秃了。”   堂洛斯放开手让木凌来,见他娴熟地收拢头发,咬开发圈,给三一捆了个利落的马尾,纳闷了:“你怎么什么都会?”   木凌瞄他:“你第一天知道啊。”   “没道理啊,你又没有小辫子。”   “这又不是自己有才会的。”让雌虫如临大敌的其实是他自己的手劲,不知道刚刚他脑子里哪根弦搭错了要来碰小姑娘娇滴滴的头发。   堂洛斯哼了一声:“我也要学。”   “…我只会绑马尾。”木凌不了解他哪冒出来的好奇心,或者是好胜心。   “那我要学麻花辫。”   三一被堂洛斯的雄心壮志吓的缩脖子,左右看了下,发现还有个头发乱糟糟的小妹妹,小脚不着痕迹地往她那挪。   “改天吧。”木凌瞥三一,瞧把小丫头吓的,长臂一伸拽过雌虫:“现在去看看校舍还有地球那边给的新设备。”   “你是怎么让他们给这些的?”那种硬件一看就死贵,堂洛斯还记得地球人离开那天每个人都一脸阴郁,明明不高兴居然还送他们这些,人类真奇怪。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们本来就想做慈善,正合他们意。”   那天地球人很激动,因为闻名许久的匪首雌虫要亲自来和他们签约了。他们生在人类和虫族大战后几十年,见过的虫族很少,但都貌美非常,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又听说虫族的相貌和他们的等级成正比,那些见过的虫最高不过B级,而这次来的匪首是正儿八经S级,这种漂亮凶猛的野兽这辈子也看不了几次,如果有可能,他们会想买一只回去收藏。   木凌将他们的禽兽心思瞧的分明,但没像上次处理里尔一样直接发作,反而故作热络地和他们交流看法,引他们将心思说出来以后,就冷下脸要雌虫把他们拿下。   然后威胁要和他们背后老板通话,质问他们居然派这种素质的调查员来谈判,木凌说不给交代宁愿黄了买卖也不能让首领受辱,本地雌虫会让他们得到教训。   地球人文斗已久哪见过这种阵仗,立即表示愿意道歉,怎么道歉都行。   这些就是道歉赔礼。   但保险起见木凌还是联系了他们老板,下次来的不会是他们了。堂洛斯对此一无所知,只记得签约那天地球人一个个脸青的像大棚里新摘的大青菜,还很关心地问他们是不是水土不服。   地球人说是,想立马回家,堂洛斯很体贴地送了他们一程,但这也没让他们开心起来。   一场签约仪式搞得像出殡,弄得堂洛斯觉得自己的愉快不太合时宜。   “管这的人说,大部队中有些以前专门从事教学的,问可不可以把他们单独摘出来给孩子们上课。”木凌和堂洛斯检查完设备,又说起人的事:“里尔,祁百这些各部门抽调的人还是不够,他们个人能力强,但毫无教学经验,对这个年纪的孩子该学什么一无所知,也不太会把关地球那边的课程内容,我们应该成立一个教学组,找一个负责人。”   “确实,”堂洛斯附议道:“但问题是他们原本的工作怎么办?”   “我想把大厦内的一些部门移过来。”木凌说出打算:“总这么来回跑太费事了,而且也该把重心逐步移到这里。”   “…那中心城呢?”   “我知道你舍不得…”毕竟是打拼十年的地方,木凌抱了抱他:“可应该有心理准备了,也不是一两天就可以搬完的。”   堂洛斯靠在他肩上长叹一声:“那里以后要废弃吗?”   “当然不,北极港仍是大港,那虽然不适合居住,但有别的用处。”比如抵御帝国可能有的入侵,也是因此当年他们才把中心城定在那,木凌计划将那变成军事基地。   “哦。”雌虫声音仍有低落,木凌打趣道:   “怎么,舍不得那的风雪,以后还是可以回去滑雪的。”   这没良心的小家伙,堂洛斯问:“那是我们认识的地方,你都不会舍不得吗?”   木凌莞尔一笑:“你都在我身边了,我为什么要舍不得一个地方?”   总说这么有道理的话让他没法反驳,堂洛斯随即释然。   “而且这地方可比极地好玩多了,我带你去看看?”门外叽叽喳喳一片,中间最响亮的是三一的声音,作为大姐大,她正领着新老师和同学参观校舍,正好走到这里   “这里是设备间,有很多很贵很贵的机器,只有老师可以动,你们都不能动,知道吗?”   “凭什么,我们也要玩。”桀骜不驯的兔崽子抗议,被三一捶头:“要听老师的话。”   “老师是什么?”兔崽子瓮声瓮气地问,看来是怕了三一的拳头。   “老师,老师就是,就是…你要听他话的人!”三一最后这句斩钉截铁。   木凌和堂洛斯在屋内听得忍不住笑,而新老师有的感动,有的翻白眼——小屁孩,连老师是干嘛的都不知道。   “我们凭啥要听他的话啊?”   放养的孩子都有这问题,三一解答不了,只能暴力镇压:“叫你听话就听话,想打架吗?”   三一抡起拳头,突然顿住,找到答案:“因为你打不过老师,所以你必须听话!”   她得意洋洋指着身高是他们两倍多的成年人。   却不想这种荣耀噎的成年人说不出话来——打的赢四五岁的娃娃有什么可骄傲的?   但那些娃娃露出畏惧的眼神,只有个别仍是不逊,小声嘟囔着:“我有一天会长的比他更高的。”   哦,然后就要换你来打我了吗——新老师看他的眼神不善。   “老师就是会把自己知道的一切教给你,解答你疑惑的人。”木凌听不下去了,拉开门出来,门外一众老幼被他吓的一抖,看见他旁边的首领,纷纷问好:“首领,穆主任。”   木凌看着似懂非懂的小崽子们说:   “你们不犯错,老师不会也不可以打你们,老师和基地里的叔叔阿姨都不一样,有些叔叔阿姨给你们吃饭,你们听他们的,有些给你们衣服穿,你们也听他们的,有些盖房子给你们住,你们也听他们的,但这些都不是老师做的,老师要做的是教你们怎么做有饭吃,有衣服穿,有房子住,以及有人喜欢。”   小崽子们抽了抽鼻涕。   “当然老师要教你们的不止这些,不同老师会教你们不同的东西,但最重要的是,老师会教你们如何在这世上顶天立地。”   有个崽子下意识看天,却看见了高高的天花板,想象比天花板还高很多很多的天,认认真真又怯生生地告诉木凌:“太高了,够不着。”   “……”   “而且我已经站在地上了啊,这就不用教了。”小崽子们安静几秒又开始叽叽喳喳:“应该把老师给四七,他还不会站,也不会走。”   “还有阿园,他还只会吃糊糊。”   “还有还有…”   他们还没享受老师的好处就迫不及待要把他们分配出去,新老师听得两眼无光,心想原本说来当小学老师,下飞机变成了幼儿园老师,结果穆主任这么一掰扯,他们差点直接给分配到婴儿早教班了。   “咳咳!”瞥见堂洛斯在旁忍笑忍得辛苦,木凌怒了,用力咳嗽几声,那股能把雌虫震得不敢妄动的威严成功让一众小崽子大气不敢出,纷纷仰起小脸,紧张的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顶天立地不是这个意思,它的意思是你如何做一个人。”木凌正要解释什么是人,就有兔崽子克服恐惧颤巍巍地说出自己的志向:“我要做雌虫!”   “对对对,首领哥哥这样的!”   不明白什么叫物种隔离且想做雌虫的小崽子意外地多,以男孩居多,他们乍听同伴的想法觉得找到组织了,于是也忘了对木凌的惧怕,齐齐看向堂洛斯:“想做像首领哥哥这样厉害的雌虫,可以吗?”   艹!木凌一把搂过堂洛斯,看着孩子冷笑:“可你们不是虫。”   而且不会生蛋,瘦得像干柴,大一点的风就能把你们吹得像漫天蓬草到处乱飞。   小孩子才不吃这一套,瘪着嘴:“什么嘛,以后可以的,我们会长大。”   你就算变态发育也没办法从胎生动物变成卵生动物!   木凌深吸一口气,觉得比起解释如何做人这样的宏大概念,上一堂生物课是更紧要的事,让他们清楚自己到底是啥品种。   “可我不想做雌虫,我觉得做人很好。”堂洛斯突然说,他摸着三一的脑袋,小姑娘从模样判断自己可能做不了雌虫,于是很沮丧,还好首领哥哥没有因此不喜欢她,真好。   “做人哪里好了…”和三一一样沮丧的孩子垂下头夸张地叹气:“怕冷怕饿还爱生病,什么动物都想把我们当午饭…做人也太惨了吧。”   堂洛斯放开三一,蹲在那个孩子面前平视他:   “可是雌虫的老师只会教他们听话和战斗,雌虫在学校待到十二岁,强一点的上战场,不够强的就到工厂做苦力。”   “可是…可是,那不听话会干嘛?”   堂洛斯扯了扯嘴角:“会被惩罚,最严重的会被杀掉。”   孩子们咽了咽口水:“那首领哥哥那时候很听话吗?”   “…是啊,很听话。”   “十二岁就上战场了吗?战场上要干嘛?打架吗?”   三一突然抽了下发问孩子的手臂,表情严肃地朝他摇头:不要问。   堂洛斯在出神,那并不是一段愉快的回忆,不管是人还是虫族,所有的战场都一样丑陋,他们做一切战争里会做的事情,出于服从的命令,不管多腌臜都会去做。   他眨眨眼,从回忆里抽离,眼前的孩子以为自己犯了什么错,正有些害怕,堂洛斯笑了:“主要是打架吧,打架没什么好玩的,哪像人,你可以选择盖房子也可以选择做衣服,还可以选择做像你穆哥哥这样的人,他这么厉害就因为有老师教他。”   他们看向木凌,只觉得他凶巴巴不知道哪里厉害,但木凌没看他们,他正看着堂洛斯,然后把他拉起来   “去上课,上了课你们就知道老师拿来干嘛了。”   木凌决定不和这帮兔崽子争论,他们还没有能力理解他深邃的思想,反而没轻没重,弄得他的雌虫不开心。   “哦…”孩子们拖长声音,不甘心地看着木凌,凶巴巴,虽然做这样的人也挺好,起码他说一句话旁边的人都不敢不听他的。   “走,我们去外面看看,基地旁有条河,可以捉鱼。”木凌拉着堂洛斯轻声道。   耳尖的孩子听到这句话,三一突然发现队伍带不动了,他们齐刷刷回过身,一双双亮晶晶的眼睛看向木凌,用孩子特有的细嫩嗓音大叫道:“我们知道哪里有鱼!”   木凌一激灵,觉得自己刚刚用错词了,表情严肃地看着他们说:“我和首领要去考察附近渔业发展的潜力,这是工作。”   孩子虽然不知道什么叫渔业工作,但他们知道“鱼”,于是更加兴奋了:“我带你们去!”   “你们要上课。”木凌感觉自己冷汗都要冒出来了,倏地看向一直不出声的老师:“他们今天的课程安排是什么?”   一点教育经验的“老师”慌了:“啊,可是还没有…”   没有任何教学计划,没有教材,课程设置都是一片空白,这不是今天晚上开会要确定的吗?他们做过学生,但完全不记得这个年纪的孩子该学什么,识字吗?从何识起?是不是该有本字典啥的,他们两手空空,有个见鬼的课程安排。   木凌沉吟片刻:“那考试吧,正好摸一下底。”有些孩子可能学过点东西,是闲暇时候大人随便教的。   考试是什么?孩子们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也没有卷子啊。”   木凌瞪他们一眼:“连小学卷子都不会出?”   老师们吃瘪,求救地看向首领:管管穆主任吧。   堂洛斯也头疼木凌这种用力过猛,笑着说:“要不一起吧,放老师回去收拾行李。”   “不好,太危险了,掉河里怎么办?”木凌道貌岸然地说。   “我会游泳!”   “我也会!我们经常去那游泳!”   孩子们见首领松口,兴奋地尖叫,天知道为了迎接新老师,他们被三一压榨多久了,每天就是列队列队列队,不准去这也不准去那,现在可以解放,就差蹦到天上,没准就可以开启穆主任说的顶天工程了。   堂洛斯见木凌脸黑,不由揶揄:   “没事,真掉下去我就去捞他们…和群崽子生什么气。”   “这么多你捞不过来。”木凌咬牙,说得好像他们是饺子通通都会被下到水里。   “不还有你吗?”   “不会游泳。”木凌哼道。   堂洛斯睁圆了眼,然后笑:“那我一定第一个捞你。”   他又不会掉下去,雌虫的思维真难理解——这么想着,木凌却慢慢露出笑意,挣扎一会儿,勉为其难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木凌:我和小孩子一起掉到水里,你要先救谁。   堂洛斯:救你,啵唧。   娃:这个哥哥脑子当掉了,我们会游泳啊。   真不是木凌小气,是一群孩子在一起要翻天的,尤其这群孩子之前还是野生的。   感谢在2021-01-01 11:36:15~2021-01-03 17:36: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修改昵称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薇、aiz 20瓶;沈默尘 15瓶;好一拖拉司机、远芳、天阙故章、wincy 10瓶;言笑晏晏、陶器 5瓶;30685161 3瓶;临渊 2瓶;二木成林2016、星海游鲸、修改昵称、甜瓜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他们的摸鱼之旅, 哦不,渔业考察计划尚未开启就泡汤了。   风风火火的孩子们分成两队,一队抓着木淩, 一队抓着堂洛斯,像新出厂的火车头拖着笨重的车身发锈的轨道上跑   “快了快了, 就在那棵树那里!”孩子见到地方了,就撒开他俩的手自己奔过去:“我们来比谁先游到对面, 输的人学狗叫!”   木渞眉头一皱:“不许下水!”   他的威严在这群未开化的小鬼面前作用甚微, 尤其是玩耍的诱惑近在眼前时,嘻哈声俨然盖过他的嘱咐, 只有懂事的三一和他一眼眉头紧皱, 甩开小短腿追上去:“穆哥哥说了,不许下水,不然首领哥哥要下去捞你们了!!”   好歹有个听话的,曾令百官臣服无敢不从的摄政王此时感到一种微妙的欣慰, 堂洛斯朝他挤眼睛:“没事啦, 这些崽子生命力很强,玩个水出不了事。”   但仿佛要打他脸一样,这话才说完, 前面就传来尖叫,他面色一变, 那是三一的叫声。   他俩连忙跑过去,还未看清发生了什么,就被从天而降的热水浇了个劈头盖脸, 始作俑者也是引起三一尖叫的家伙,他俩抹了把脸上的水瞪眼过去,就看见小姑娘叉着腰伸着手指戳着一条大蛇的脑袋:“你怎么能突然冒出来, 会吓死人的!”   “啊鱼——”有个孩子指着河大喊:“鱼死掉了!!”   大蛇无辜地缩回水里,甚至在水中摆摆尾巴,把烫死的鱼悉数甩上岸,然后邀功一样看向木淩,巨大的脑袋伸过去,像是求摸摸。   木淩黑着脸把它推开:“你把这的鱼都烫死了。”   “嘶嘶…”   “还把水烧开了。”   大蛇低下头,又嘶了两声,孩子不理会大人复杂的世界,自顾自又找到乐趣:“嘿嘿,变温泉了!”   他们叫着要下去,堂洛斯眼疾手快抓住他们:“都不知道多烫就下去,烫伤怎么办?”   “不会的,大黑没有变红,烫不到哪去。”他们显然和这蛇玩的要好,还给它起了个狗名字。   “我看看。”堂洛斯不放心,虽然刚刚泼在他们身上的水没有很烫,但保不齐这蛇见到木淩一兴奋又给河水加了下温。   说来奇怪,除了这些孩子,没见这蛇平日搭理谁,怎么木淩一首曲子就让它念念不忘到现在?   堂洛斯试过水,看着旁边期待的孩子:“不许去深水区,只准在河边玩。”   他们岂止去过深水区,潜下去也是常有的事,但不能在操心的雌虫面前说,一个二个只把头点的像捣蒜,然后得到许可,欢呼雀跃地冲下去。   木淩还在数落大蛇:“你这样会改变这里的生态环境,一节河段还好,但再放肆下去这河里都没鱼可以活了!”   大蛇把身子往后缩,慢慢地,像是又要潜回水里,但在收到木淩的呵斥之前它先收到了三一的阻挠:“不许下去!”小姑娘的声音尖利,她还记得自己刚刚被它吓惨的一幕,水里突然冒出这么大条蛇,简直惊悚。   大蛇把巨大的蛇瞳挪向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限制自己的蛇身自由,小姑娘红着脸,其他小鬼在起哄:“三一三一,胆小鬼,三一三一,尖叫鸡。”   三一鼓着双颊瞪回去:“穆哥哥说蛇不准下去,就不准下去。”   小丫头很有狐假虎威的智慧,木凌欣慰地看她,也发话了:“说得对,不准下去。”   大蛇顿时就蔫了,软趴趴的蜷在河边看着孩子们下饺子一样掉进水里——这里好热啊,为什么小东西们要来这里。   堂洛斯走到它跟前摸了摸它,问木淩:“会不会是因为不适应环境。”   木淩不屑:“它可是火精,没道理就环境适应它,它不能适应环境。”   “你换个枕头都不睡觉了,还好意思说它。”堂洛斯笑。   木淩暗暗眼白对他:“哪里是因为换枕头,明明是因为你不在。”   “那你跟我说是枕头?”雌虫不解了。   “不然呢,让你挂在天上还一门心思想下来。”   “你就算睡觉我也一门心思想下来啊…唉,过几天又要上去了。”堂洛斯弯腰和他一起捡鱼,但苦无收拾的容器,于是就指使三一去基地拿。   “找到了?”那伙藏得很严的星盗,这回终于露出马脚了?   堂洛斯指着天:“这玩意来了,他们眼馋的很,看来是要干票大的。”   “有把握吗?”   “逮住了还能让他们溜不成,我就没失过手。”   瞧他得意的样子…木淩微笑着砸了他一条鱼:   “让我看看你会不会失手,拿这些鱼试试。”   堂洛斯接住第一条,木淩接二连三地扔下一条,见到这一幕,软趴趴的大蛇立即直起身子——甩鱼吗?它也会,一起啊!   堂洛斯见他难得想玩闹,也不怀好意起来:“你这是带头浪费粮食啊。”而且那些可是全副武装,狡猾狠毒的星盗,哪里是死鱼可以比的。   “这不是粮食,这是天降横财。”木淩一本正经道。   三一带着两大个桶回来,但还没送到位就被木淩阻止:“三一,放那。”   诶?三一茫然地看他,不说拿来装鱼的嘛?   “我和你首领哥哥比赛,谁先装满桶谁赢,输的要答应赢的一件事。”   怀抱渐渐被木淩扔来的鱼占领,堂洛斯却才听到比赛规则,于是问他:“什么事?”   木淩凑过去和他咬耳朵,也不知说了什么,堂洛斯的脸就红了,欲盖弥彰地咳嗽着,目光四处乱飘:“可以啊。”和目光一样飘的是他的声音。   三一懵懵地被赶到一旁,一并还有被木淩清出战场的大蛇,他们或茫然或哀怨地看着飞鱼复生,每条都精准地进桶。后面越战越勇的雌虫开始抢夺地上的剩鱼,他速度快,眼见自己那桶就要满了,却突然想起刚刚木淩在耳边说的话,扔鱼的动作有了停顿,木淩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他旁边低声问:“扔啊,就差这一条,你就赢了。”   堂洛斯咽着口水瞟他:“你当我不敢吗?”   “任你处置。”木渞低笑着。   堂洛斯闷不吭声地把最后的鱼甩近桶里,歪头看他:“我赢了。”   木淩凑过来在他身上闻了闻:“赢的味道…怪腥的。”   堂洛斯黑脸,当即给了他一个熊抱:“要腥一起腥,要臭一起臭。”   木淩大笑着回抱他,招呼三一:“走,回去洗澡——你待着,随便给自己挖个洞,像条蛇一样活。”   “嘶嘶…”   桶不够,后来基地的人又补充了几只,他们玩的开心,后遗症就是那两桶鱼被暴力弄得面目全非,只能炖鱼汤,一些形状完整的被食堂制成鱼干保存,但也多亏了大蛇和首领的努力,他们一连吃了一个星期的鱼,吃到后面孩子都不敢去河边玩了,就怕闻见鱼腥味。   扔鱼隔天,木凌睁眼发现床上失去了雌虫的踪迹,昨天折腾这么狠还能起大早,不愧是S级,他难得偷懒,赖在床上听窗外鸟叫,阳光从树枝缝的简易窗户钻进来,他往那看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在住原始人的土洞,离现代生活大概还有几个世纪的距离,到底天生劳碌命,他决定起床去找自己的雌虫。   ……   “太阳的质量是地球的33万倍,直径相当于109个地球…”   木凌走到基地教室,看见堂洛斯正抱着一只崽子专心致志地看视频,那入迷的样子和其他目瞪口呆的孩子如出一辙。   科教内容可以直接通行,这是昨晚会议商量的结果,新老师们大喜过望,不用他们现编教材就好,甚至有些老师觉得找到了上课新途径,直接放片就好了,以地球的影像库存,他们可以放片放到天荒地老。   于是就有了这一幕,介绍地球老家的纪录片播放完毕,意犹未尽的崽子逮住老师问:“千米是多长?”   “马赫是什么?”   “所以太阳是颗火球…它和太阳歌里的太阳是一颗球吗?”   “我们上面的太阳也有这么大吗?”   ……   一个个像连珠炮一样的问题袭击新老师,他原本看得昏昏欲睡,一点不觉得这种常识性的科普内容有趣,但孩子们爆炸式的问题又开始让他强烈怀疑刚刚是不是放错片了   太阳也会死吗,它怎么活的?它有老婆吗?它是男的还是女的?   地球这么小,你们住在哪啊?   新老师脑子嗡嗡直响,舌头发直不知道该回答哪个问题,经常是一个问题还没被问完,下一个问题又蹦出来,他求助地看向首领,因为…你怀里那个崽子,他问的太多了。   但堂洛斯没有读懂他的求救信号,还以为他没听清楚问题,就放开怀里的孩子让他走近一点问,那孩子因而蹬蹬蹬地跑到他面前:“太阳有家吗?它也是星星吗?它这么重放在那,托它的东西不会垮吗?”   首领没有搭救他的意思,老师只能板着脸说:“它下面没东西,不会垮。”   孩子瞪圆了眼,摆明不信:“那它怎么不掉下去?”   “你没看视频吗,它是浮在宇宙里的,它不受其他星球的重力的吸引因为…”   “重力是什么?它为什么可以浮在宇宙里,宇宙是个水塘吗?水塘下面是什么?”   你瞧,一个问题背后是一串问题,这就是跨越基础教育直接进行高深科普的结果,木凌已经吃过亏了,这时候明智地站在门口看老师面红耳赤地和学生解释。   雌虫似乎跃跃欲试地想加入战局,木凌适时制止了他:“走吧,别耽误人家上课。”   “可是…”堂洛斯有些恋恋不舍,木凌奇怪了:   “你也要问宇宙是个水塘子吗?”   “可是我也不知道宇宙沉到底是什么啊。”堂洛斯无辜地看他,这虫族社会不教,人类社会好像很有研究的样子。   木凌沉吟着:“你可以问我。”   “那沉到底是什么样子呢?”   “不知道。”   雌虫一脸你在逗我吗,木凌理直气壮:“你可以问我,又不代表我一定知道。”   “那我还是回去问老师好了。”堂洛斯作势又要往回走,木凌一把拽住他:“他也不知道。”   “我又没问。”堂洛斯不信,木凌把他按得不动如山:“人类科技还没有发达到可以探索宇宙边缘的程度,他就算告诉你,也是他或者其他人瞎猜的。”   堂洛斯还是想去听听别人的瞎猜,木凌无奈了:“等匪邦稳定下来,我们都可以撒手了,我和你去看行了吧。”   堂洛斯笑:“那得等什么时候?”而且思想都到不了的边界哪里是飞船能开到的呢?   “等我们头发白了牙齿掉光,里面这群崽子的崽子都可以开机甲的时候…或许更早一点,我们功成身退那天。”   “……你想和我一起到头发白了牙齿掉光的那天?”堂洛斯莫名沉默了一下才问。   “你难道还想找别人!”木凌紧张了,堂洛斯低头笑笑,像是不好意思一样:“胡说什么,但…真有那天就好了。”   “…你不信我?”木凌抬起他的头低声问。   堂洛斯看着他眼里的凝重,突然笑的很温柔,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一口,木凌不满这种避而不谈,再他又凑过来时躲开了   “你说我要亲的时候都答应的。”堂洛斯声音委屈。   “不是这种时候。”   “好了好了,我信行吧,我们会一起掉光牙齿和头发,唉,到时候你就嫌我不好看了。”他丧气地说。   “丑一点才好,省的到处招人。”木凌磨着后槽牙,见他装可怜,还是忍不住抱着亲了下:“走吧,等那群崽子发现你不在就走不了了。”   “你得赔我。”   “我不正在陪你吗?”木凌假装听不懂,拉着他闷头往回走,下午还得去检查防火墙,只剩上午这么点黄金时间了,后天他又要带队出去,虽然是自找的,但他就不会觉得他们聚少离多吗,为什么要花时间去看那些无趣的纪录片。   堂洛斯眯眼哼了一声:“我想看…以前都没看过。”   ……   介于帝国确实懒得照顾雌虫本就贫瘠的精神生活,加上他们大半时间不是在战场就是在雄虫身边,发展自己兴趣爱好的机会约等于无。他们所有的知识都是战备知识,是从苍白枯燥的说明文字中汲取的信息,他们去过很多地方,但不为观光赏景,只为将其变为焦土,至于美与恢弘,都不过匆匆一瞥不敢流连。   于是后来,木凌陪着他看了一上午的纪录片,从宇宙之谜到动物世界,从世界历史到社会写实,想看的太多,他们列出心愿单,雌虫看着长不见底的单子哀叹着:“完了完了,这辈子也看不完这么多。”   木凌看着他眼里的开心却有些怔愣,低声道:   “看一会儿你就腻了,等有时间我们去地球逛逛。”   堂洛斯来兴致:“你会带我回你家去吗?”   他知道人类有这个习惯,叫见家长,虽然他母亲去世了,但也许还有其他亲人呢?说起来他的小人类从来没说过其他亲人朋友:“你家还有人吗?我们找个时间回去看看他们吧,下次地球再来人的时候?我们和他们一起回去…说起来你家在哪…”   木凌的脸渐渐僵了,他这么随口一提,堂洛斯就这么迫不及待畅想未来了,看他沉浸在自己想象里的样子,好像正在纠结该怎么和那帮不知道存不存在的亲戚朋友相处。   “我…”木凌努力组织语言,血缘之亲还在,就是见光死,正他努力杜撰一个悲惨的故事糊弄雌虫的时候,堂洛斯突然抬起头:“他们知道你和我在一起了吗,哦不,他们讨厌虫族吗?”   “……”   堂洛斯表情凝固:“他们讨厌虫族?”   “他们都死了。”木凌沉下声说。   “……对不起。”   “已经过去很久了,没事的。”   “你一个人长大一定很辛苦。”他才二十岁,那必然是年幼丧亲。   “也还好。”   “那你有要好的老师吗?朋友?”堂洛斯的口气小心,木凌笑叹:“怎么突然这么好奇?”   “……我也不知道,就是很想知道。”   他其实觉得自己这样过分了,明明说好来匪邦就不管前尘,以前是圣人或歹徒都不要紧,就当重新投胎,在这开启新的人生。他或许不该问,可他确实很想知道,想知道他更多一点,哪怕用自己血淋淋的过去交换也行。   木凌何尝不想对他敞开,可顾忌实在太多,他真正的身份是匪邦不可承受的负担,在他找到解决办法之前,隐瞒是唯一途径,但偏头看见堂洛斯眼里的忐忑,又十分愧疚。   “我会告诉你,给我一点时间。”全部,完完整整地告诉你。   “…那我等着。”   他等着木凌亲口告诉他过往的那天,他以为不会太久,却没想到是那种方式窥见。   堂洛斯布置好一切等那伙星盗自投罗网,也许因为对方真的到了山穷水尽必须豪赌的地步,抓捕行动很顺利,唯一遗憾的是没能从这窝强盗身上刮下更多油水,常年黑吃黑的匪邦头子很不满意,于是去见了这个穷嗖的星盗头子。   “其他赃物呢?”   “被抢了。”星盗头子啐了口染血的唾沫,骂咧咧地说:“帝国,净干强盗生意,打击我们这种小本买卖。”   匪邦雌虫面面厮觑,虽然帝国不是好东西,但打击你们分明是正经剿匪,唯一奇怪的是碰上帝国军队了,这伙星盗怎么逃出来的。   堂洛斯提出这个问题,准备对方一说假话就把他的脑袋切下来给他的手下当球踢,船舱里唯一的球听到雌虫的威胁抖了抖,忍不住腹诽:踢球是人类发明的残暴游戏,虫族为什么也喜欢。   “他们故意放我们过来的,这次袭击卫星,也是他们逼的。”星盗头子咧着嘴嘲讽地看他,似是在说一切都在帝国的掌控之中。   雌虫们隐隐不安,只有堂洛斯镇定自若:   “你是说,帝国和你们联手了?”   “他们哪看得起我们,只是让我们来通知一声,一个月后要攻打匪邦,让你们积极备战。”星盗怜悯地看着他。   雌虫们窃窃私语,他们和帝国打过无数场,没有一场是事先通知的,这没道理,难道帝国突然转性变得仁慈起来了?   堂洛斯眼神闪烁,这操作超出了他们原有的认知,虽然决定南征起,他们就做好帝国会出兵干扰的准备,可那边一直没有动静,不知道是瞧不上他们小打小闹还是什么,现在动静来了,来的分外正式,实在叫虫诧异。   “理由。”一把沾有他鲜血的刀抵在他嘴边,雌虫冷酷地威胁:“老实说,不要隐瞒,你不会想知道被自己的血淹死是什么滋味。”   星盗却大笑起来,他一点也不怕,他已经见过比这只雌虫更可怕的存在,堂洛斯的威胁温柔得像暮春晚风,挠痒痒都不够。   “因为帝国终于有了一只双S级雌虫,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星盗看着他骤然雪白的脸色,笑的更加狰狞:   “这意味着你,还有我,你们还有我们,都完了。”   双S级雌虫——这像一枚重磅炸弹在舱内炸开,所有虫脑子一片空白,他们都是听着双S和王虫故事长大的虫。   那本存在于传说中的虫是一对伴生,双S先出现,就是为了接引王虫,他们会给虫族世界带来天翻地覆的变化。故事里双S有开山裂海的能力,但更可怕的仍是王虫,雌虫的强大有天花板,可王虫的境界无法想象。   或许王虫只要一抬眼,一挥手,匪邦就会土崩瓦解。   在座每只雌虫都躁动不安,怀疑夹杂着绝望,每只虫都六神无主,甚至是万事不上心的毛球也前所未有凝重起来。   帝国提前通知的原因现在清晰了——只有双S级雌虫知道如何令王虫降临,眼下来看,他们是要在战场上寻求突破了。   难怪要他们做好迎战准备,帝国已不将他们放在眼里,他们仅有的作用就在于成为王虫出世的磨刀石,这一仗要打,还要大打。   “还有呢,想听吗?”星盗残忍地笑着:   “帝国出兵的理由是,匪邦绑架了三皇子木凌,为了夺回三皇子,替皇室雪耻,帝国雌虫决定血洗匪邦。”   雌虫岿然不动的气势终于动摇,那双幽深的眼仁开始颤抖:“三皇子?”   “四皇子思念兄长,发话绝不原谅伤害他哥哥的歹徒,所以此战没有任何磋商的余地,他们的武器出鞘,就不可能不沾血。   你知道帝国的血洗策略,所以你猜,这的人类听到消息后会怎么办?”   也许根本不用等到开战那天,匪邦就已不战自溃。   “匪邦没有这种等级的雄虫。”堂洛斯冷着声音说道。   “也许有也许没有,那重要吗?”星盗的笑声恍若丧钟在响,匪邦雌虫心情沉重。   对帝国来说,重要的从来不是真相。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有人记得这是一本穿书文,那原主角要把他们当副本来刷了 第34章   “关起来, 查一下他说的东西。”   堂洛斯吩咐下去准备回航,不管是真是假,他们都得开始积极备战了。   双S级雌虫的事应该是真的, 但三皇子来匪邦就很有争议,他们没兴趣, 也没能力潜入皇宫去绑架一位皇子,而且是同样拥有王虫资质的珍贵雄子。   但如果其他虫绑他来的呢?他们很快否决这个猜测, 雄子再年幼, 也是出生即为A级的高级雄虫,面对敌人不可能束手就擒。   那么只能是他自己来的了   可疯了吗?什么理由?谁会相信?   雌虫心里有数, 帝国十有八九是借此找茬, 可若有那么一个万一,他们也得找到这个不知道在不在匪邦的三皇子,省的落虫口舌。   整个匪邦风雨欲来,堂洛斯回来以后立即发布了一级战备指令。   他们没有宣扬帝国入侵的事, 反正战备都是为了帝国, 大家习以为常,只有少数军方高层知道此次战役的特殊,为免风声走漏, 非战斗人员都被瞒得很好,他们只是奇怪卢克和首领近日神出鬼没, 尤其是首领,连穆主任也少找了。   大家以为他俩闹别扭了,还出言安慰木凌, 然而木凌终于明白什么叫强颜欢笑,毛球带回来的信息让他如坠深渊,理智知道, 他只是帝国出兵的一个借口,真正的原因是那只双S级雌虫…   “剧情改了。”木凌向毛球确认。   这也是毛球始料未及的:“改了,但四皇子还是得到了那只雌虫,原剧情中并没有攻打匪邦这一段。”   木凌深叹口气:“原剧情里堂洛斯后来…”   这一点毛球也知道说出来他要心疼,为此口气格外谨慎:“没有记载。”   他甚至不是故事的反派,只在冗长拖沓的情节缝隙出现过几行介绍,用以衬托那只完美军雌的忠诚深情,如果不是木凌感兴趣,毛球根本懒得在星网上查他的背景。   木凌攥紧拳头,其实不用说,他早就知道匪邦雌虫的结局,可哪怕那没有发生,只是子虚乌有的猜测就能让他痛如锥心。   “这次…我们打不赢。”   比起雌虫的怀疑,木凌知道帝国真的有了双S,正摩拳擦掌准备迎接王虫,他既然不在,那想必是木隘了。   毛球应了一声:“是啊,怎么办…”   要告诉那边你在这吗,起码攻打的时候不要用大规模杀伤武器,它没敢问,这问题仿佛是问他要背叛匪邦吗。   木凌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试图让疼痛冷静大脑——药剂还未成功,南边新城还未建成,和人类的合作还没有彻底展开,更别说日后渗透帝国的计划…他自负大才,却连这万里长征的第一步都难以迈开。   “王虫…是由S级雄虫突破的,理论上来说,只要是S级雄虫都有可能突破王虫。”   木凌不得不往这方面想,原剧情中木隘突破王虫实力大增,但究竟增到什么程度没有准确的描述,毕竟他大增后也就收拾了自己。   所有S级雄虫都有王虫资质,因而十分罕见,但超过25岁的S级雄虫再破境的可能性就很小了。   “木隘是s级了吗?”   “我们留在皇宫的精神探测器没有动静…可能快破境了,他的雌虫带他上战场感受一下?”雄虫生活环境太过优渥,没有什么破境动力,木隘之前只是一个普通地球人,踩进虫族的温柔乡后没被腐化已属难得,更别说努力破境了。   战场确实是个改变虫的地方,木凌喃喃着:   “那还来得及。”   “主人?”   “也许根源是王虫,我一直找不到消除精神标记的方法,也许是因为…”他怔怔地想了一会儿,语锋一转问道:“你说上一只王虫是多久以前的事?”   “一千五百多年前。”毛球预感木凌要做一件很糟糕的事情。   “对了,所有历史都从那时候开始,所谓精神标记也从那时候起成为平常,我之所以解不开,是因为我找不到正确的干涉波频,就像解不开一只锁的密码…可何必一定要找那个密码呢,只要我实力足够,就可以强行…”   “宿主!毛球难得声音严厉:“知道为什么一定要先有双S级雌虫才会有王虫吗?”   木凌默了默:“我知道。”   毛球就有些气急了:“那你怎么还能…”   “如果这是唯一的办法。”   “你难道想选那只双S级雌虫做伴侣吗?!”那首领呢?毛球心里咆哮。   “怎么可能?”木凌也难得温和地摸了摸毛球:“除了他谁都不行。”   “可是…”毛球哑了,没有双S保驾护航,S雄虫自行破境的话,破境后暴烈的精神力会撕毁他的身体。   宿主明知道精神力像水一样,得有容器承载,雌虫就是天然的容器,水满则溢,自己容不下的就得疏导至别的地方,和其他容器形成共鸣。   否则就会遭到反噬,只能做一日王虫,又有什么意义?   “也不一定会到那个地步,我要是有什么事,他一定会很伤心。”木凌耸肩笑笑:“当然最好的办法就是跑…”   或者让帝国明白匪邦是他们根本啃不下来的硬骨头,但帝国现在实力大增,想必不会有这思量。   “备战吧,我也不能一意孤行不是。”   他看似妥协,心情却沉重如旧,毛球无法阻止他开始钻研王虫破镜的方法,整天焦虑得蹦来蹦去,要不是胆子太小,可能就要通报堂洛斯,让他出马阻止宿主干蠢事。   但现在匪邦自顾不暇,雌虫们整宿整宿的熬也没熬出一个妥当的解决方案。   “只能准备撤了。”卢克说道。他们这么多年的心血,马上就要付诸东流了,每只虫心头都在滴血。   但撤退也很艰难,往哪撤?留本土还是去外星,地球不肖想了,他们没断绝往来就足够仁义,但留本土,在座都是帝国军雌,知道帝国在战场扒皮掘地的惯性,要藏恐怕很难。   堂洛斯敲着桌面出神,听到卢克的话,他问:   “查到有未记名雄虫入境了吗?”   “已经在地毯式摸查,需要时间才能出结果,但现在北极港乱成一团,每艘飞船都满仓,已经有风言风语传出去,人类能走的都走了。”   堂洛斯点点头:“帝国军部还有些老朋友,联系上了吗?”   “联系上又如何,迎接王虫守卫王虫,是雌虫的天性,在座诸位哪怕现在立场坚定,真见了王虫,有谁敢保证自己不会冲他跪下。”卢克冷笑,王虫的精神影响力难以想象,若不想沦为俘虏,就得在碰见那一秒结束自己。   “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而且谁说那只双S来了就能让王虫降世,千年来共出现过三次双S级雌虫,但王虫可一只没有。”堂洛斯嗤笑一声:“继续联系,帝国连年征战,底层积怨已深,一个还没影子的王虫,不一定能让他们全身心投入战场。”   “但他们也不会因此退兵。”   “但起码他们不会斩尽杀绝。”   这话不假,在座雌虫都沉默了,他们中大半的命运已刻在铁板上,如果匪邦能留下火种,也不是他们。   “卢克,你做好继位的准备,我一不在,你就是匪邦首领,大家也做好交接准备。”堂洛斯淡淡道。   “我觉得,选一个更年轻的做后备会更好,如果真要打,我也是不可或缺的战斗力,我…”   堂洛斯打断他:   “想什么,养你这么久就是这时候用的,找个更年轻的,谁来教他?”   卢克抿了抿嘴:“我只比你小六岁,等我到你这时候,匪邦不一定能好起来。”   “放心,他会在那之前找出解决你们问题的办法。”堂洛斯笑着安慰他。   卢克冷笑:“我恐怕他最想解决的…是你的问题。”   “我和他之间…没有遗憾,他会理解的。”堂洛斯眼神温柔。   帝国大军压境的消息逐渐传开,从中心城到南方新城都人心惶惶,能走的人各自都在找出路,留下走投无路的决心和帝国死战。   三一敏感地闻到不对劲,老师上课不再播放幼儿教学片,开始亲身上场讲解灾祸避难准则,大人们从白天忙到晚上,修筑防御工事、开凿地下掩体,进山探测地形…常常累了就倒在工地眯一会儿,醒了继续干活。   孩子们被紧张的气氛感染,连最皮的孩子也格外听话,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他们都知道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从中心城过来的虫和人是以往的十几倍,三一每天都看见接驳车在学校门口穿梭,每辆车都满员,他们被分派到各个临时安置点,没有人是开心的。   三一还发现学校的人变多了,不仅是同学,老师也多了些,但其中三个老师她实在不喜欢。   雌虫哥哥说他们是身份尊贵的雄子,她不懂他们尊贵在哪。   三一记得他们第一次上课就很大声地骂了隔壁班的毛毛豆,因为他怎么也叫不对他们的名字,三一很生气,毛毛豆才三岁,听说他妈妈怀他的时候没吃的,所以他生下来有些营养不良,各方面发育都很慢,其他老师和同学都解释过,可新来的三个老师还是坚持要毛毛豆滚出去。   毛毛豆因此哭了一整天。   那三个她不知道尊贵在哪的雄子对辛苦的雌虫哥哥态度也很不好,她记得就是前天,她出去倒水的时候听见他们在骂人   “你是不是以为我受伤了就可以为所欲为!”其中一个口气尖酸,抬手就给那只雌虫一巴掌:“一只D级而已,你难道以为我看得上你?居然拿这种东西过来,你问狗,狗吃吗!?”   如果木凌在就能认出那只C级,其他两只D级还顾及场合,但C级自上次被木凌废了以后性格越发刻薄,他知道自己这辈子只能停留在这个段位了,又被毁了性腺,雌虫对他的兴趣大大降低,只有一些等级太低,又无力购买药剂的雌虫还愿意找他,比如这只。   三一认得那只被骂的雌虫哥哥,他曾在她哀求下给她编过一个花圈,已经被她划入朋友的范围,再看他们争执的焦点,她更气了。   新城里每个人的粮食份额都是固定的,雌虫哥哥已经把自己那份里最好的东西拿出来了,这家伙还要干嘛?   “你敢碰我?跪下!”c级大喊大叫。   雌虫为难地看了看左右,大家虽然行色匆忙,但依旧朝这边皱起眉头,似乎责怪他们干扰公共秩序,他低声哀求:“雄主…”   “谁是你雄主?!”C级残忍地笑起来:“你也配?”   他已经标记了这只雌虫,现在这样说让那只雌虫面色惨败,C级快意地笑了:“当然,你愿意跪下的话,我也不是不能当你的雄主。”   三一瞪圆了眼,雌虫哥哥竟然真的要…她甩开盆冲过去,狠狠踢了C级一脚:“你干嘛欺负人,干嘛打人!?”   放养的崽子力气都大,C级毫无防备,被踢了个趔趄,稳住身体后恶狠狠瞪向三一:“小崽子滚远点!”   三一挡在雌虫面前:“你不许欺负他,混蛋。”   这只D级雌虫呆了,按理说雄主被打他应该立马找行凶者算账,但面前的小姑娘让他怎么下得去手,而且她在…保护他?   雌虫有些茫然,为什么呢?   C级气的面目狰狞,瞪着雌虫:“你在干嘛,没看见这个人类在威胁你的雄主吗?”   “…雄主,她只是个孩子…她…”雌虫双目黯然,她在试图保护他而已。   “她不是你的孩子,你难道要为了个异族背叛你的雄主?”C级冷笑着发动精神鞭笞,冷汗瞬间爬满雌虫的脸,他软在地上蜷成一团,嘴里发出哀求:“不,不是,求雄主原谅。”   “她踢了我一脚,你替我踢回去,要全力。”C级仿佛大发慈悲一样说道。   全力——雌虫面色更白,惶然地看着C级:“她不是故意的。”   三一焦急地看他又看那只雄虫,不知道他做了什么让雌虫变成这样,眼神于是更凶狠,真跟头刚断奶学习猎食的小野兽一样:“我就是故意的,你不准伤害加布哥哥!”   她还记得雌虫的名字,C级却没有放在心上,他轻蔑地看了眼三一,说话却冲着雌虫:“废物,居然要我亲自动手。”   他说着,身旁凭空出现一条透明的长鞭,像数不清的空气束绞在一起,游蛇一样在空中舞动,三一看呆了,眼睁睁看着鞭子挥下来,也不知道会不会疼。   可雌虫知道这一鞭下来弱小的人类幼女会死,不知从哪生出来的力气将女孩抱进怀里,替她裆下这一击,C级见一击不成,怒火中烧:“我让你挡,让你挡!”   疯狂舞动的鞭子让雌虫冷汗如注,两眼上翻眼看就要失去意识,三一这才看到厉害,以为自己踢上铁板当即哭了出来,嚎啕着:“别,别打了,我认错,我道歉,你踢我一脚,不要打了。”   “盖戈!”D级见有人过来连忙叫他:“别闹大了!”   “你在干嘛?”里尔找不到出来倒水的三一,反倒看见这一幕,真当这里闲得很吗?   “里尔老师,救命啊!”三一在雌虫怀里大喊,哭得撕心裂肺:“他要把加布哥哥打死了。”   卧槽——里尔震惊了,白日行凶啊,他知道帝国雄虫多不是东西,但也别这种关头还给他们找茬。   C级深呼一口气:“我在教训我的雌虫,你有问题?”   “这里没有你的雌虫,按照战时条例,这里只有匪邦的雌虫。”里尔估算着他们彼此的战斗力,心想这玩意应该不需要他开机甲来打吧。   “你!”D级赶忙拉住不忿的C级:“别闹了,要传上去被他知道…就完了!”   不知道谁的名字这么大威慑力,C级浑身气势漏到底,哼哼一声:“上下乱成这样…他哪管得了…”然后低下头呵斥雌虫:“走,没用的东西!”   “不,不行…”三一抱着雌虫浑身颤抖,她知道如果放雌虫和他回去,是死是活就不能保证了:“他得去…去医务室…”   “他可是雌虫!”c级怒了。   “他要去医务室,否则我叫护卫队了…”见雄虫不以为意,里尔补充道:“人类护卫队,同时还要把这件事上报。”   c级气的一跺脚:“随便你吧。”   虽然最后C级妥协了,但这事给三一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她后来问雌虫,明明他比那家伙高大,为什么要屈服。   雌虫没有说原因,只沉默地摸了摸她的头,说谢谢她。   总而言之,这一件两件加起来,她对这些雄子感官非常糟糕,浪费粮食不说还态度恶劣,也没见他们干什么活,比毛毛豆还不如,毛毛豆起码还帮忙剥毛豆呢!   上面乱成一锅粥,下面也乱成一锅粥,百乱之中,堂洛斯和卢克终于确定下作战方案,木凌的研究也有了些进展。   与此同时,他们追查的雄虫终于有眉目了   卢克坚持不可以有其他虫在场,要亲自告诉堂洛斯,堂洛斯被他慎重的态度吓到了,难道还有比帝国打过来了更糟糕的消息吗?   “港口负责入境的雌虫说,一年多前的工作信息里确实有一条异常,调取监控看了,明明是他处理的入境登记,但他却对那人完全没有印象。”   堂洛斯表情凝肃,确实诡异,入境口是匪邦关节之处,驻守的雌虫都是感知者,拥有非常丰富的侦察兵经验,哪怕不能记得入境的每个人,也没有全无印象的情况。   “你的意思是说…他被下了精神暗示。”   “是…但重点是那个入境的家伙,你认识,我也认识。”   卢克表情凝重,堂洛斯的眼睛慢慢睁大,心跳加快,所有注意力都高度集中在眼耳,他听见自己低声问:“谁?”   “他叫穆邻,肃穆与友邻,监控里他说…家父要他代表人类和虫族发展睦邻友好关系。”卢克讽刺一笑。   堂洛斯沉默片刻:“他会催眠,人类社会有这方面的技术。”   “催眠感知者?你信吗?”   “也许只是意外,他…”   “他的脸,监控拍不下来。”卢克打碎他最后的侥幸:“他就算会催眠,难道连机器也能催?”   堂洛斯不说话了,卢克上前和他并肩:“我要去问问他,尊贵的高级雄虫莅临匪邦有何贵干。”   “还要问问他,究竟是不是帝国苦苦寻找的三皇子。”   “最后问问他,伪装人类欺骗雌虫,有意思吗?”   他说完,肩膀却被扣住,堂洛斯低下头按着他:   “他不说,一定有他的原因。”   卢克梗着脖子,听堂洛斯在那自欺,他说:   “他来匪邦,没有做过伤害我们的事情,他在帮我们,大事小事样样尽心,哪怕他是雄虫,又怎么样呢?阿鲁不也是雄虫,你都没有大惊小怪。”   卢克甩开他的手:“阿鲁可从来没隐瞒他高贵的身份!”   堂洛斯严厉道:“他若是高级雄虫,还能像那些C级D级一样四处招摇?他这是自保,也在保护这的雌虫!”   卢克瞪着眼半晌,冷笑:   “是,他没做过不利于匪邦的事情,但那是以前…谁知道他有没有暗中给帝国报信让以他的名义出兵,我们在军部联系的旧友如果知道这一点,一切都没用了!”   “他不会!”堂洛斯狠狠瞪着他。   “…帝国雄虫什么样的,你已经忘了?”卢克轻声问:“还是你忘了老师?忘了发生在他身上的事?”   “越是高级,越是残忍,玩的花样越别出心裁,你怎么能保证,他没在和你玩一场名叫‘真心实意’的游戏呢?   他来匪邦确实无利可图,但金钱、名声、权势、武力和美色对他这个程度的雄虫来说算什么?   你怎么能保证,他来这里的目的,不是一场筹谋许久的冒险,你怎么能保证,自己不是他冒险游戏的奖品?”   他每说一句,堂洛斯的脸就白上一分,最后他垂下骄傲的头颅喃喃道:“他不是。”   可所有细节在脑子里串成线,它们指向的真相昭然若揭,他想控制脑子不要去想…可他不能不想起那些药剂,想起他燃起的香里渗出的信息素,想起他轻易驯服巨蛇,想起他妥善处理了那些雄虫。   他怎么会一点都没意识到呢?堂洛斯嘴角一扯,他只是不想费工夫去猜,想把所剩无几的生命花在信任和爱恋中。   “他只要不说,就不会标记你。”卢克说:   “他若真心待你,又怎么忍心看着你一点点死去?”   “是我不愿意…”   “胡扯,他如果告诉你他是雄虫,你会不愿意接受他的标记?”见他要否认,卢克咄咄逼人:“认真的,你不愿意?”   堂洛斯沉默了。   “你们做过了?”卢克继续逼问:   “他难道不知道没有精神标记的交合有多痛苦?他知道,他无动于衷,你却告诉自己他有不得已的理由?”   穆邻没有无动于衷,是他掩饰得太好,每次他都很心疼地抱着他很久…堂洛斯出神的时候,卢克震开他,满面冰寒:“那我就去问问这个不得已的理由是什么。”   “你站住。”   卢克不理,堂洛斯闪身绊倒他,那双痛苦的眼睛里交杂着愤怒:“不许去。”   卢克觉得他失去理智了:“去问已经是客气的了,这本该是你去做的!匪邦大敌当前,你不想解决方法,还一门心思困在这充满欺骗的恋情里,你还是我认识的那只雌虫吗?!”   “那你说,他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匪邦的事情?”堂洛斯瞪着他厉声问道。   卢克哑口无言。   “你是觉得他对不起我,你以为我不了解你吗?问问?下一步就要拿枪抵着他的头挟持他到战场逼帝国退兵了。”   卢克咽着口水:“这是最好的办法。”   “你想都不要想。”堂洛斯双眼通红。   “我不会杀他,放他回帝国,他若还念着你一点好,会替我们周旋。”   “不可能!”   卢克屈膝踹开他,这时候他不允许首领有一点私情,但论格斗,他的老师还是堂洛斯,所有招数顷刻之间都被化解,完全压制他的雌虫一字一顿说道:“我自己会去问,你最好不要碰他一根头发,这个念头有都不要有。”   堂洛斯下重手,甚至卸掉了他的关节,卢克愕然地看他,突然爆出大笑:“你这个胆小鬼,你会去问?你都准备去死了,你会去问?!”   堂洛斯脸部肌肉抽了一下,但没有松手,卢克笑的出泪:“你有本事永远压着我,或者把你那小皇子藏好,否则一有机会我就会去问他,问问他知不知道这样会害死你。”   “你明知道帝国出兵不关他的事。”   “怎么不关他的事!”卢克吼道:“因为匪邦绑架三皇子,帝国要血洗这里,这叫不关他的事!”   “那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他不是呢!”堂洛斯也嘶吼:“万一是你搞错了,万一他根本不是皇子,你把他交出去,你会害死他的啊!”   卢克不是没想过,他是不去想,仅此而已,堂洛斯将他的心思看的分明,因而咬牙切齿:“走的那天不就知道有今天了吗?他对匪邦有大恩,你把他交出去换帝国的怜悯,然后在帝国掌控下苟延残喘,难当当年不是为了逃脱这样的命运我们才走的吗?!活着有这么重要?”   “你以为我是为了自己活吗?!”卢克大吼。   “那你是为了谁?!为了谁要去做这种下三滥的事!”   卢克的泪水滑出来,堂洛斯狠狠抽了他一巴掌:   “当时不是很硬气吗,事到如今又舍不得了?你如果接受不了这个结局当初就不要跟我走啊,省的像今天这么没出息!”   他是没出息,卢克感觉呼吸被堵住,雌虫十二岁上战场,他一开始就跟着堂洛斯,那时他18岁,是可以开始带队的年纪。   大家都说他很幸运,不止因为队长是S级,还因为他很照顾下属。   他救过他,可当年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送给那只雄虫,当时是他无能,今天他也没大出息,他以为自己能舍得,平日里张嘴闭嘴总在提醒他记得抹脖子给他们省点事,可临门一脚了,死死把住闸刀的偏偏是他。   堂洛斯是首领,他凭什么要死,凭什么要为只来历不明的雄虫死,就算还剩一年也是活,还剩一天也能喘气,只要他还在,卢克的主心骨就不会倒,他依旧可以像往常那样藐视尊卑,没好气地跟他催命。   卢克脸上湿润,他原以为是自己的,可液体是从上面滴滴答答落下来的,他慢了几拍反应过来,那眼泪是堂洛斯的,他彻底呆住了…   他仍想固执己见,要他去找穆邻问清楚,问入境的时候怎么回事,去问他究竟在哪学的制药,去问他为什么来匪邦,问他的过往,问他究竟为什么骗他。   可那几滴泪不亚于滔天洪水冲毁他所有坚持。   他认识堂洛斯十二年,只见他哭过两次,一次是老师死的时候,还有一次是现在。   懦弱!荒唐!为了一个骗子,凭什么?卢克想打醒他,起码问一问,那家伙到底在不在意你,不要像老师那样,突然被真相击溃。   但卢克不懂,眼盲的虫会爱上给他描画世界的人,永黑的世界会珍惜每颗流星。   堂洛斯压在他身上,睁着眼流着泪,呼吸急促四只颤抖,活像狂风中一根枯草,谁握住他的根系,给他养分,谁就拥有他。   “你知道老师最后的话是什么吗?”堂洛斯声音哆嗦:“他说不后悔,但如果能死在知道真相的前一刻就好了。”   卢克瞪大眼,抬起上半身狠狠用头砸他:“你胡说!”   “我会死在这场战争里!”堂洛斯大吼,不给卢克说话的机会,卢克亦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试图用自己声音盖过他的:“你闭嘴!”   “所以他说的是真是假无所谓!”   “不要说了!”   “我只知道和他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是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光。”   “闭嘴!”   “所以他说的每个字我都信,他对我好,他爱我,我都信!”   “你发什么疯!”   “我不后悔,所以不用为我伸张什么正义,他没有骗我,是我选择相信他的,自第一眼见他的时候起就想相信他。   他给匪邦谋划未来是真心的,他为雌虫制作药剂是真心的,他对我是真心的,他如果真是雄虫,万里迢迢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让我在死前做一场美梦,那这一切我都心甘情愿。”   堂洛斯喘着气,终于放开他,卢克没了声音。   “不要去找他,不要质问他,他若想说他会说,更不要想去伤害他,你以我们十二年兄弟情义发誓,不会这么干。”   卢克不说话,堂洛斯帮他接好脱臼的关节,见他没有反抗,口气放缓:“你答应我,否则我死不瞑目”   “你明明说过,从今以后只为自己活,也只为自己死了!”卢克泣不成声。   “……我是在为自己死,这是我的选择,因为我爱他,不后悔。”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1-04 19:55:09~2021-01-05 22:24: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fctsa 2个;阿碧瑟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矝硭 14瓶;23392866、清莳谭欢 10瓶;苏毓卿、橘子 5瓶;二木成林2016 3瓶;路人甲乙丙丁、雪茶摘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木凌结束一天的工作回到家, 到门口就闻到屋内熏天的酒气,地球人送过几箱酒给他们,雌虫军纪严明很少喝酒, 堂洛斯虽然感兴趣,但一直没来得及拆封。   他进去, 发现一只醉虫晕乎乎地躺在沙发上,地上散落着很多酒瓶, 怕他醒来踩滑, 木凌将它们逐一摆正。   “穆邻?”沙发上的雌虫嘟囔他的名字,木凌坐在他身边, 扶他靠着自己, 堂洛斯顺势抱住他的脖子,脸埋下去,浓厚的酒气熏得木凌也有些眩晕,但也可能是太累了, 他拍着雌虫的后背轻声问:“怎么喝这么多?”尝鲜也不是这么灌的。   “…怪好喝的。”堂洛斯打了个酒嗝, 烈酒馥郁的芬芳还有他本身的气味杂糅在一起冲进他鼻腔,木凌腻在他的气味中,闭上眼, 低声道:“那也不能一次喝这么多。”   雌虫撒娇一样在他颈项厮磨,酒意迟钝了他的神经, 松软了他的意志,说话时有股软乎乎的味道:“今天不一样。”   “今天怎么了?”   “我要给你讲个故事。”   堂洛斯抬起头,木凌发现他眼圈红红的, 也知道可能是喝了酒,但就是觉得他在难过。战时压力太大,他可以理解偶尔的放纵, 可不该放纵伤身,和醉虫是讲不清道理的,因为他听不进别人的声音,只会自顾自提自己的要求,像小孩子一样。   “讲完了你要和我做,书上说喝醉了做起来更舒服。”   “……”哪本欺世盗名的破书,他觉得以后有机会也要检查一下他的书单了。   “那你讲吧。”木凌叹了口气:“讲完洗澡睡觉。”   “你不想和我做吗?”雌虫紧张地问。   “…不是,得看你讲的怎么样了。”木凌微笑,没说自己不忍心看他每次事后强忍精神剧痛的虚弱样,药剂对他的效果越来越小,他只能等他睡着才能悄悄进行精神抚慰。   堂洛斯点点头,屈膝缩腿靠在沙发上,室内柔软的橘光在他蜜色的皮肤攀爬,他像被整只拢进晚霞,等待夜幕柔软的怀抱。   也许他今晚的不对劲和他要说的故事有关   “今天是老师的忌日。”   是嘛,难怪,木凌愣了下,专心致志地看着他:“嗯…”   “老师也是S级雌虫,雌虫十八岁可以带队,我就是在他十八岁的时候跟着他的…老师他…”   堂洛斯皱起眉,敲了敲脑袋,试图让昏沉的思绪清明一些,木凌拿下他的手,缓缓揉按他的指节,雌虫平静下来:“老师很优秀,很多高级雄虫都想要他,但他一心想在军部发展,我们都没什么家族背景,哪怕等级高,也不一定能坐稳大家族雌君的位置,老师不可能愿意做雄虫的雌侍,哪怕他也知道,拖到后面会被帝国强制匹配…”   堂洛斯叹了口气:   “但出现了一只不太一样的雄虫,他出身豪门,天生A级,日后有很大几率会突破S,和其他同出身的雄虫不一样,他温柔专一,喜欢老师以后就再不看其他雌虫和亚雌一眼。”   木凌的动作放缓,眼底似有什么东西在闪烁,沉浸在回忆里的雌虫没有发现,继续说道:“我记得他每天都会拿鲜花在军部门口等老师下班,还要亲自送他上班,甚至费心思讨好老师的同事,学生——也就是我,关心老师的饮食,关心他的身体…关心所有雄虫都不理会的琐碎。   他向老师求婚那天,用的是自己刻的戒指,根据虫族古老的技法,在上面滴了老师的血,然后刻上自己的精神标记,用来表示两情长久,至死不渝。他承诺以后会一心一意对老师…我们根本没有见过这样的雄虫,当时所有雌虫都很羡慕老师,老师终于还是动心了,答应雄虫和他结婚。”   堂洛斯闭上眼,木凌发觉他指尖温度下降,唇色似有发白,忍不住攥紧他的手:“然后呢?”   “然后他们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堂洛斯低声笑笑:“有那么一段时间吧,雄虫对他的雌虫无微不至,也和婚前一样对其他雌虫和亚雌不假辞色,直到一次出征。   上面命老师带我们去镇压半人马座一颗行星上的叛乱,因为路途遥远,去的久了些…结果竟在途中发现老师怀孕了,消息传回帝国,那只雄虫高兴坏了,要求老师立即撤出任务,老师答应了,雄虫还说要亲自接他回去…这可不得了,珍贵的雄子竟然为了心爱的雌虫上战场了,其他雌虫更羡慕老师了。”   “哪怕是我,有段时间也想过…要是幸运也能像老师一样…”堂洛斯自嘲地摇摇头,舒了口气:“那只雄虫为了接老师回去,不惜成本地赶路,很快就到了我们的任务点,可要回去的时候出了点意外,队里有个小家伙任务出了点意外,我们回援,老师不放心,一定要跟着来。结果那是一场处心积虑的埋伏,当时我们陷入绝境,老师为了我们受了重伤,他担心自己肚子里的蛋,要我们如果情况危急,就破开他的肚子把蛋取出来进行体外培育…”   “我们执意不肯,一直苦等援军…援军来了,和老师的雄虫一起来,我们开心坏了,老师也是。   但是和雄虫一起来的医生告诉雄虫,老师受伤,可能会危及到他肚子里的蛋,那雄虫竟问都不问,直接叫医生拿刀剖开老师的肚子将蛋取出来…”   堂洛斯两眼发红,想起那一幕仍差点咬碎牙:   “老师那时候还醒着,他一眼都没看他,问也没问一句,医生还有犹豫,是在他的催促下将那颗蛋剖出来的……”   “他其实不是喜欢老师,他只是想要S级雌虫的后代…后来我才知道,他晋级的时候出了点意外,没能升上S级,就把所有希望放在那颗蛋上,可那颗蛋因为早产,或者来得太突然,他俩没能建好精神链接,孵出来是只B级雌虫。”堂洛斯声音哽咽:“我其实应该把那个孩子一起带走的,可是…”那时候他自顾不暇,哪敢带个几岁的孩子走。   木凌把他抱在怀里,沉默了很久,缓缓道:   “你尽力了。”   堂洛斯伏在他怀里苦笑一声,平息了一会儿,抬头吻住他的唇:“故事讲完了…”   如果不是才揭了疮疤,他听起来是如此兴致勃勃,木凌犹豫道:“改…”酒没醒的雌虫不满地咬了他一口: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喝蒙了?木凌暗忖。   雌虫翻身压住他,瘪着嘴看着可爱又可恼,他低着头用唇描摹木凌脸上的线条,他其实没把故事说完   老师没有因为那颗蛋而死,被埋葬的是曾经所有甜言蜜语,真相散发着腐朽的味道,接替了散漫清香的谎言充斥他的余生。   他可以义正言辞地斥责卢克,但何尝没听见自己内心的悲嚎,他亲吻木凌熟悉的眉眼,却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真面目,他们之间隔着一层纱,他渴望背后隐隐绰绰的真相,但更多是临近深渊的恐惧。   木凌扶住他的腰,像曾经无数次温存那样接过他的亲吻,吮吸他唇齿间甘冽的液体,亲吻他眼角隐隐的湿润,堂洛斯攥紧他的衣襟,蜷起身子缩在他怀里,似乎激动得发抖,又似乎痛到难以自制,木凌紧抱着他,不知道是过去痛苦记忆的折磨,还是发生了什么超出掌控的事情。   “怎么了?”   “没什么…”堂洛斯笑喘一声:“突然想起以前的事情,有点难过。”   “…那你哭一哭,哭完就好了。”木凌柔声道。   堂洛斯咬着他胸口的衣服,绷的两眼通红,终于还是松开口看向他,扬起笑:“我不要。”   只是因为谎言太痛苦了,穆邻,可我如果知道你骗我的话,那你就不是在说谎了,会不会好过一点?   他笑着,蹭了蹭他的胸口——他们不懂,骗一辈子的那种不叫谎话,他这辈子挺短,方便骗子将谎言升级成真相。   木凌被他蹭的心口发疼:“那我们以后去祭拜他。”   他抬起脸,眼睫凝着泪,见他认真,然后说:“战死的雌虫没有坟墓。”   那怎么能算战死的呢?木凌暗骂那只雄虫不是东西,堂洛斯却笑起来:“没关系,他知道我们记着他就很开心了。”   “可…”   “雌虫的命不值钱,有其他虫记得就很开心了。”堂洛斯不依不饶地挤到他怀里:“不讲了不讲了,故事已经完了,我们要进入下一个环节。”   下一个环节   我死了,你要记得我。   木凌睡得不安稳,明明他的雌虫抱着他正睡得香甜,心头却无由来地发慌,他在黑暗中凝视他,试图缓解那股恐慌。   像看一枚昆山玉石,不知经历多少残酷的捶打琢磨才长成现在坚硬又柔软的样子,木凌看他睡着轻轻咂嘴,眸底越发融软,忍不住用眼睛描画他的脸,似隐在夜幕里丘峦优美的线条,褪去晨光下的锋利,目光忍不住在饱满的唇线和紧闭的眼睑流连,看着他鼻翼翕动,像个孩子一样毫无保留,木凌鼻腔发酸,快速眨了眨眼,将他拢进怀里。   之后战事凶险,他虽然一个字不说,但木凌什么都知道,他苦于没有万全之策,哪怕凭这个三皇子的虚名出去周全,也挡不住帝国对王虫的渴望。   他想保住他的雌虫,想保住他的匪邦,若有万一的可能,就是把灵魂撕碎留在这里又何妨。   可王虫究竟有什么本事他也不清楚,连毛球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原剧的主角是木隘,王虫只是他的附加身份,不通权谋的作者哪怕写了个皇帝主角也不会详细记叙权力运转,毕竟这与故事主线无关。原本的故事荒诞甜蜜,哪里想得到下面埋了多少晦涩绝望,木凌自己揣摩,就怕成功破境也无法解开堂洛斯还有其他雌虫身上的枷锁,那他死了以后,他的雌虫该怎么办呢?   正开往匪邦的帝国大军没他们的多愁善感。   星舰上每只雌虫都紧张而期待,一点不像要去和仇敌决一死战,他们的心神一部分用来履行军雌本职,更大一部分系在舰上的四皇子身上。   有王虫资质的皇子,还有了一只双S级雌虫,他虽然不上战场,但这次战争的主角只能是他。这次随军的每只雌虫都有机会亲眼见证一只王虫的诞生,这是祖祖辈辈都没有过的殊荣,因此他们岂止兴奋,简直快控制不住亢奋了。   更何况四皇子木隘,作为一只小雄虫未免太过可爱,他会和见面的每只雌虫问好,用甜而羞涩的笑脸迎接他们,眨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就像初生的麋鹿纯净无害,任何雌虫跟他对视都得心跳加速,必须死死捂着心头激涌的爱慕才能保证言行正常。   说实话,如果不是四皇子身边跟着的双S级,在舰上没有不想跟他求爱的雌虫,不奢望能成为他的雌侍,但哪怕放弃军籍成为雌奴也是愿意的。   怀着这样心思的雌虫每日都在用爱慕的眼神悄悄窥探四皇子,体谅他可能忌惮身边的双S而隐瞒情绪,但只要他晋为王虫,双S也奈何不了他。   作为精神力超强的天生A级,木隘知道这些雌虫的心思,一方面感觉好笑,一方面又有些窃喜。回来还跟自己的雌虫打趣说:“你有好多竞争对手呢。”   他晃着自己的脚丫等雌虫给他穿袜子,神态惬意,半点没有奔赴战场的自觉,倒像要去郊游,正闲情逸致地和同行者攀聊什么点心好吃,他确实一点不担心,因为他的阿西尔会保护好他。   阿西尔,他的双S级军雌听了他的话没有吭气,半跪在他跟前,捧起他白嫩的脚丫子替他套上脚袜,这雄虫什么都好,就有时候做事像个孩子,这里是太空,哪怕有暖气地上也是凉的。   木隘见他没有吭声,不满地用脚抵住他的肩:   “怎么了?怕吗?”   阿西尔抬头,他有神鬼技法也无法雕琢出来的风采,艺术家会为他痴也为他狂,他看着自己可爱的小雄子笑了:“怕什么?”   木隘樱红的嘴吐出甜蜜的话语:“确实不用担心,我就要你一个。”   “您是殿下,他们不过是普通的军雌,如果冒犯您,杀了也就杀了。”阿西尔淡淡道。   木隘吃惊地瞪圆眼睛:“怎么能随便杀了,他们也是一条条生命啊。”   阿西尔好脾气地笑笑,他的小雄子不谙世事,心肠又软,不知道放纵雌虫的可怕,硬是要实施什么平等待虫的方案,却不想他是他唯一的雌君,原因只在于他是帝国唯一的双S级,倘若他晋升王虫,他哪怕是三S也无法阻止其他雌虫朝他献媚。   这么一想,又有些黯然,他垂下眼,说道:   “您觉得三殿下真的在匪邦吗?”   木隘点点头,他不知道,但脑子里的系统推测木凌可能在那个地方,他的三哥是只奇怪的雄虫:“应该在,三哥以前脾气很坏,经常无缘无故惩罚身边的虫,对我也不好…”他咬着下唇,表情委屈:“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倒是不欺负虫了,可变得完全不理虫,我给雄父说他脑子坏掉了,雄父检查后说没有…但他总用一种毛骨悚然的眼神看我。”   木隘打了个哆嗦,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系统警示过他,三皇子木凌品性堪忧,要他绕着走,可哪有天生恶劣的孩子,一定是虫族教育出了问题,他这层皮囊幼小,但里瓤是个十足十的成年人,犯得着跟个孩子计较?   而且他们都是一只雌虫生出来的,拥有相同的资质,雌父死了,他们就是最亲近的兄弟,于情于理他都不能放任他以后变成一只渣虫。   虫族的价值观很奇怪,能少污染一只虫就少污染一只虫,但木凌不识好虫心,他一找他说话,他就离的远远的,好像他是什么传染病毒一样。   可在他锲而不舍的改造下,他总算放弃恶劣的施虐爱好,副作用是丧失了语言能力,智商仿佛也下降了,雄父对这种三棍子都打不出个屁的雄子很失望,精神力和智力成正比,哪怕表面上精神力没有受损,但智力退化的虫也不可能晋升王虫了。   木隘知道的时候很同情他,却也无可奈何,木凌比他这个地球人更不合群。在学校上课的时候经常自己缩在教室一角,课也不听就望着窗外看风景,后来更是旷课成习,考试交白卷,要不是看在他皇子的面上,学校都要开除他了。   这种虫注定无法担起帝国的未来,他们的雄父只得把所有期许压在他身上,以至于后来木凌不见个把月了,都没虫发现。   到底那是一只A级雄虫,是帝国不可损失的高级虫才,哪怕没什么本事,以后也能配对繁衍啊。   但外界不知道他的本质,他们对可能晋级为王虫的三皇子和四皇子充满幻想,如果让他们知道皇室把三皇子丢了,怕是要直接围宫闹事。   想到这里,木隘叹了口气,嘱咐自己的雌虫:   “其实也不一定,你们打的时候注意一点,三哥和我长得挺像,你们可以认出来,但他…脑子有点问题,你们不要刺激他。”   脑子有问题的雄虫阿西尔见多了,不以为意地笑道:“放心,如果真的发现三皇子,我一定把他安全带回来。”   “他回来雄父肯定要罚他,但他随随便便离宫出走,也很叫虫烦恼啊。”   皇宫里的虫后来都围着木隘转,对木凌冷落得厉害,没发现也在情理之中,木隘无不同情地想象木凌回来以后可能面对的一切,叹了口气:“可是每只虫都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才行。”   阿西尔很高兴他能这么想,温柔地说道: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当然得他自己负责,您才是,不要为无关紧要的虫烦心。”   木隘点点头:   “那你给我讲讲你们这次要去打的星盗吧,叫什么来着?”   阿西尔神色凛然:   “那是只非常危险的雌虫,殿下您千万不要离开战舰,想看的战况就通过录像实时转播看,他跟任何雌虫都不一样,他曾故意杀害雄虫。”   木隘眨眨眼:“也许有什么不得已的…”   “殿下,哪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能让他肢解自己的雄主?他心理变态,那位雄子的身体被撕碎,应该是凶手在享受凌虐尸体的过程,尸检报告显示那位雄子生前遭到严重的殴打…一只雌虫敢伤害雄虫本就罪大恶极,更何况凌虐这种恶心的手段…”   阿西尔声色俱厉,看得木隘心惊,忙不迭点头:   “那你小心一点…他很厉害吗?”   阿西尔缓和脸色,微笑道:   “没事的,他杀害雄主,自己也会遭受反噬,雄虫残存的精神标记会持续破坏他的精神领域,恐怕现在只是勉强维持S级的水平,甚至可能已经跌落A级,这也是他应有的报应。”   木隘点点头,又问:   “那我就在星舰上…”他皱起眉:“这样该怎么突破呢?”   阿西尔神色更柔:“你观看战况,注意自己的情绪波动,放任精神力流转就好,该突破的时候就会突破,不用勉强自己。”   “那突破的时候会有什么征兆呢?你突破时是什么样的?”   阿西尔想了想:“当时有很大的情绪波动…您生我的气,我…很难过…”他低下头,似乎羞于启齿,木隘看着他笑:“是因为我才突破的吗?”   阿西尔点头,木隘说:   “那我也会为了你突破的。”   堂洛斯知道帝国会想尽办法抹黑自己的形象,倒也懒得关心敌人对自己的看法。   他要烦恼的事情太多了,桩桩件件都得拿命去扛,好在卢克最后没傻到去质问穆邻,让他松了口气,他正在挑选作战先锋,和他一起正面迎敌。   与其说是先锋,倒不如说是敢死队,作战目标极其明确——剿杀那只双S级。   此举无异于螳臂当车,需要很多雌虫加入,他们的等级必须在B级以上,年纪在三十上下,拥有非常丰富的战斗经验,且已出现了狂化迹象,他们必须将自己所剩无几的生命快速燃烧,以为后来者保存火种。   堂洛斯粗算了一下,这一次起码需要一万只雌虫。   帝国给了他们详细的战略部署,说是轻视也好,说是希望这场仗打的惨烈些也罢,都是他们夹缝求生的机会。   但一万只这种战斗力的雌虫是匪邦所有精锐,后续匪邦将缺乏维系安稳的力量,若帝国再来剿,能否存活是未知数,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们将彻底失去和帝国正面作战的能力。   那以后,他们将沦为流沙,在这颗名为天目的行星上四海为家,穆邻的实验会因此受挫,正在建设的南方都城会彻底崩塌,人类可能会成为这颗星球的主要群体,虫族会因为雌虫的大量死亡而衰弱,亚雌和雄虫会尽可能向人类靠拢,等外部威胁减弱,内部就会开始自己的争权夺势,到时候各方势均力敌,内斗将进一步削弱他们的力量。   失去了绝对武力的支撑,那样的混乱中,穆邻会怎么样呢?他恢复原来的身份回去帝国吗?还是…   堂洛斯不敢想了,在这注定的未来面前,他开始祈祷他是那失踪的三皇子,这样起码他还有退路,如果不是,可怕的混乱将吞没所有雄心壮志,他是如此骄傲且才华横溢的年轻人,当自己活着的时候,他绝不容许残酷的现实击碎他的理想。   可他没有办法陪他走到最后,而他懦弱得甚至不敢开口警告这点。   木凌哪里不知道情况危急,他身兼数职,制药的工作几乎全停了,整日都在和协调部门安排民众撤离中心城的事情。   阿鲁曾怒气冲冲地来找过他,质问他究竟是不是那个劳什子的三皇子,木凌说是,两只雄虫就赤手空拳干起来。   如果不是冷静下来想到帝国的真正意图,阿鲁就要像卢克那样把他绑到阵前换匪邦一条活路了。   阿鲁很沮丧,但完全没有回去帝国的想法,帝国对雄虫异常宽忍,他只要聪明些把脏水全泼到匪邦雌虫身上,不仅不会受罚,还会受到帝国为自己保护雄虫不利的补偿。   既然都没有回头的打算,两只雄虫互相殴打过后又火速形成统一战线,决意与此地共存亡。   堂洛斯在后续权力分配的时候把更多权力给了戚菲,戚菲短暂懵了一会儿,然后迅速明白首领的意思。   可能那一刻,这个在匪邦如鱼得水多年的女人才明白生死存亡是什么意思。   她问为什么不是穆邻,堂洛斯只苦笑,没给出答案,他只要求她后期无论多艰难,也得保证穆邻的安全,这点戚菲自然明白。   若以人类世界类比,穆邻就是掌握原子能技术的尖端人才,给他铁桶一样的保护是任何脑子正常的统治者会干的,但穆邻不仅是技术人才,在政治上也极具天赋,戚菲觉得他更适合自己那个位置。   可堂洛斯只说以后她会知道原因,那时候再由她决定是否让权,只戚菲只得从命,另一方面她又有些忧虑,首领这些话像交代后事一样,可按照他们会议商量的结果,要跑是一起跑的啊。   堂洛斯告诉她这是底线方案,万一发生了最糟糕的情况就这样执行,戚菲勉为其难接受了。   撤离行动进展飞快,南方都城每天都在超负荷运转,等中心城最后一批民众离开,城里只剩下准备迎战的雌虫,还有核心指挥部成员时,堂洛斯通过卫星向南方发表了一次讲话。   这是他作为首领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对话普通群众。   “帝国大军将在三天后登陆天目星,他们带了十万雌虫,力图一口气剿灭我们。”   老师陪懵懂的学生看堂洛斯的视屏讲话,他开始讲述之后会发生的一切,还留下来的人类也好,虫族也好,都已退无可退,他们必须清醒明白以后的日子会有多么艰难。   卡恩和同事在投影面前静默,其实匪邦所有人,所有虫都猜到发生了什么,首领只是确认了这一点,他表情严峻,一口气发布了十几条战时命令,因为根据帝国的作战习惯,势必会有一部分兵力到南方剿灭他们的有生力量。   然而驻守新城的雌虫实力不及正面战场,人类援助的热武器也不足以支撑他们战斗,他们只有一台机甲,几名机甲师,枪炮□□对帝国军雌效果不好,急缺精神力作战的相关武器,因此,人类在虫族面前不堪一击。   但哪怕不堪一击,当敌人来的时候也要努力求存,堂洛斯要求雌虫担起自己的责任保护普通人,哪怕以前并未从军,他要求人类男性保护妇孺,按照他们家乡的习俗,为生命的延续留下种子。   他要求所有年轻人以逃跑为主要战斗目标,哪怕逃进深山老林,在丧失所有科技辅助的情况下与严酷的自然环境博弈,他还要求优先保护技术人员和孩子,让他们在有余力的情况下继续教育,恢复匪邦的实力…   大家把他每个字都记在心上,哪怕最小的孩子,哪怕他根本听不懂他的意思。   堂洛斯最后说道:   “匪邦的预备首领是卢克和戚菲。戚主任是在匪邦长大的,她对这里的心不用怀疑,大家以前常说匪邦是雌虫的匪邦…”堂洛斯笑了笑:“但其实不是,它是大家的匪邦,这一仗会非常惨烈,主力是雌虫,战后留下来的大多应该是人类,所以我希望各位人类答应我一个要求:万一我们战到最后一只雌虫也死了,这里成为人类的星球,但以后的某一天,有像我和卢克这样的雌虫再次来到这里,希望你们会不计前嫌地敞开怀抱接纳他们。”   将昔日之敌,纳为今日之友,这谈何容易,可只要帝国存在,总会有无法忍受下去的雌虫背离它另寻他乡。   他们曾是刽子手,也是帝国手握的屠刀,曾满身罪孽,在最污秽的泥泞里摸爬滚打,但若有一天,他们决心放弃生命也要离开故土,堂洛斯希望这还能是他们的容身之所。   要戚菲上位也是这个原因,堂洛斯相信她能站在理性客观的角度为雌虫谋利,这是身负种族桎梏的阿鲁,还有身份不明的穆邻都做不到的事情。   她和卢克会相互制衡,相互扶持,哪怕匪邦无法再现今日的辉煌,但起码不会走到同室操戈的地步。   堂洛斯不知道未来,他只能在今天倾尽全力。   木凌听他说了种种,字字惊心,这些交代里面每一句都透出死不旋踵的决心,这和之前的战略部署不一样,他们根本无力抵挡帝国,已经确立了以逃亡为主要目标的作战方法。   逃亡对象不仅限于人类,也包括雌虫。   当时木凌是第一个否决先锋计划的人,那只是毫无意义的牺牲,哪怕勉力剿杀那只双S级,帝国报复的怒火依旧会把整个匪邦烧光,所以保存有生力量才是正确的决定。   会上明明已经通过了,堂洛斯为何还要做这番交代?他们难道背着他又商量了什么,木凌焦躁起来,挨到堂洛斯说完,关掉视频,立即拉着他离开:“我和首领有几句话要说。”   他根本不给旁边人反应的机会,把雌虫拉到一旁:“你怎么想的?我的计划被否了?”   堂洛斯表情无辜:“明明是你说的,万事都要留退路,万一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大家得有个心理准备。”   话是这样不假,木凌心慌的厉害:   “你们只是诱敌,绝不可以正面作战。”   “知道知道,计划都在心里。”堂洛斯指着心口调侃:“不然剖开看看?”   “没跟你说笑!”木凌将他拽进怀里,堂洛斯听见他慌乱的心跳声,不由心酸,木凌说:“你要记得,你死了的话,我也不会独活。”   堂洛斯红了眼,费力憋回外涌的泪水——骗子,别说大话,会被听见的。   “那你的计划呢?你不管其他雌虫,不管这的人类了?”   你他妈安排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管不管有什么区别!木凌咬牙切齿,终究没说出这种话,只是撕咬一样吻他的嘴,吻到挤干肺部最后一丝空气也不舍的放开,堂洛斯看他悬着眼泪的眼睛还是心软了,又撒了个小谎:“好啦,诱敌计划嘛,我会回来的。”   木凌还是死死抱住他,堂洛斯安抚地拍着他的后背:“然后人类就发射他们的核武器,明白了,唉…那中心城就彻底没了。”   这是人类最后的援助,他们在天目星最近的行星上部署了星际核导,可也不清楚双S级到底多强,万一核弹都炸不死呢?地球同样担心自己成为匪邦后的下一个目标,要不是路途远,代价大,以及百年前签的停战协议阻挠,他们都快派兵支援了。   地球的下一批武器支援还在路上,要避开帝国的眼线,需要耗费更长时间,这将是匪邦重建的希望。   木凌一头乱麻,暂且考虑不了太远,他的雌虫不停在耳边温言软语安抚他的不安,理智缓缓回笼,堂洛斯取笑他:“得了,再晚些回去他们就要取笑主帅阵前哭鼻子了。”   “你必须回来。”木凌瞪着他。   你有你的责任,我有我的责任,但起码这一刻,你是真心爱我的。   堂洛斯看了他一会儿,笑起来:   “好啊。”   风水轮流转,这一回,做骗子的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 掐指一算,大概还有两三更这一仗可以打完上部结束,开始下部 第36章   帝国大军登陆那天, 巨大的星舰悬停在北方天空,浩浩荡荡的雌虫张开骨翼凌空而下,那一幕能让所有密集恐惧症患者惊声尖叫。   卢克和木凌送诱敌队伍出发, 他们的任务是将双S率领的军团引到核武打击地点,临走时堂洛斯在众目睽睽下给了木凌一个吻, 木凌没忍住回抱他:“我在这等你。”   “好。”堂洛斯的笑容灿烂。   回到指挥部,木凌依旧心神不宁, 在和阿鲁商量撤离路线时不断询问卢克诱敌队伍返还没有。   卢克不耐烦了:   “他们才走了两个半小时。”   帝国要打一场表演性的正式决战给四皇子看, 好刺激他晋级,为此相当有涵养地等敌手摆好阵势, 这给他们的计划留出非常充分的时间。   强者多死于傲慢, 木凌不期待帝国溃败,只希望抓住这一线生机。卢克回答他以后又去忙自己的,阿鲁反而安慰他:“没事的,对方虽然是双S, 但年纪小, 战斗经验远不如首领丰富,只要不是正面作战,首领对付他跟玩一样。”   木凌勉强笑了下, 低声道:“不知道他们带的缓和剂够不够…”   “你亲自盯的后勤,还怕这个?”   “是…我们说回路线问题, 这条虽然最短,但也可能被帝国追上,另一条跨过冰原走山路, 迂回曲折,但也容易躲避追踪,探查器容易受山瘴影响, 我们…”   木凌还没说完,戚菲寒着脸气冲冲走进来,她径直走向卢克,那身煞气却惊动了所有人:“接引队伍呢?”她去查看各队部署,发现计划上本该就位的接引点空无一人,她觉得不对,又去看了药剂仓库,发现除了木凌准备的缓和剂药箱之外,仓库里还有些其他残骸,她带回一片摔在卢克身上:“这是什么?”   存放缓和剂的药库混入其他药剂,属于事故,没人也没虫敢在这个节骨眼打马虎眼,戚菲想起首领当时的话,越发觉得不对劲,而且查看了下出征雌虫的装备,少的数量远超过会上计划的一千只雌虫。   卢克瞥了那片残骸一眼:“原本药箱不够,换这个,有问题吗?”   戚菲见他狡辩,冷笑着问木凌:“穆主任,你知道药箱换了吗?”   木凌心跳发急,神情惊疑不定,摇了摇头,戚菲声音严厉:“这次去诱敌的到底有多少雌虫?!”   “…你数过了?”   戚菲脸色惨白:“少了近一万套装备,所以到底去了多少?”   卢克看着指挥台:“物资这么紧张,装备都是定量的,当然是有多少去多少。”   “你疯了!!”戚菲大吼:“那差不多是七分之一的雌虫,匪邦全部精锐!诱敌需要这么多?”   哐——椅子倒地的声音,木凌霍然起身,面色惨白如纸,心里隐约的不安终于成为现实,所有的侥幸都灰飞烟灭了,身体下意识要冲出去,卢克早有防备,立即叫屋内的雌虫拦住他。   外面开打,自己内讧,戚菲前所未有愤怒了:   “我不知道你们雌虫究竟在想什么,拿已经作废的计划作践谁呢?你和首领关系那么好,他发昏你不说拦着,居然还帮忙隐瞒,我们难道不是一个整体,这种时候不该同进同退?这一战以后,匪邦雌虫不可能再成气候了你不知道?帝国要杀你们,你们傻傻的把脖子伸出去等他们砍吗?”   “我是隐瞒。”卢克满脸阴沉:“但隐瞒的难道只有我吗?”   阿鲁表情一变,下意识看向木凌,戚菲咬着牙:“什么意思?”   “他知道了。”卢克瞪着木凌,木凌浑身一颤,卢克就知道他们猜得没错,但戚菲不明所以,作为被选定的继任者,她居然难以判断究竟发生了什么导致首领要和那么多雌虫一起去送死。   “他知道了?”木凌白着脸,声音沙哑,踉跄两步,心道果然,这就能解释这些天的所有异常了。   “所以你真的是…三皇子殿下!”卢克的眼神恨极了,虽然明知道与他关系不大,但他又明明白白是那根□□。   戚菲看向木凌,他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指挥室内只剩下卢克狠戾的声音:   “他还是没有问你,对吧?因为他不能容许你有一点瑕疵,他知道你在骗他,知道你可能是心血来潮和他玩一场游戏,玩的就是他的真情实感,你处心积虑接近他,关心他,说爱他,他蠢透了问也不问就把全部真心都给你了,不问你为什么看着他痛苦,万一你就在欣赏他的狼狈呢?   不问你为什么看着他一点点死去,万一这就是你想的呢,在他临死的时候假惺惺告诉他,哦差点忘了,我其实是只雄虫来着,装人类太有意思了,我都忘了自己其实可以救你来着,可你盯着眼前那根萝卜跟我走的样子太好笑了…”   “不是。”木凌几乎呕出血来,卢克表情更狠:   “不是?你从没有告诉他啊,他可能以为,你和帝国一样,也在等他去死啊,他怕你亲口说出来,所以提前做了,他为什么一定要去,为什么不逃?可能因为他以为你想他去死啊,所以他去了,为你去的,你满意了吗?”   木凌所有伪装顷刻粉碎,卸去精神遮盖,他原本的脸也白的吓人,他指尖颤抖,眼前天旋地转,S级雄虫的精神力不受控制地铺开,屋内每只还沉浸在惊骇中的活物跪在地上,抬起冷汗淋漓的脸盯着他看。   “穆邻!”阿鲁大声喝道,他继续失控的话,在场不管是虫族还是人类都会被他的精神威压碾碎。   木凌脑子一清,敛了力量,他看向卢克,缓缓说道:“我不信。”   他说着,阔步往大门走去,走到后面跑了起来,原本收敛的精神力开始暴涨,他说不信,可那句“他为你去死”如暮鼓晨钟,不断在脑子里响,他想起堂洛斯走之前的笑   那是在告别吗?   他原来不打算回来了。   因为他骗了他,所以他也要这样骗他吗?   “宿主!快停下!”   毛球脑子里尖叫,他知道血脉里的力量在飙升,随时都可能冲破血肉之躯,可他不想停止,如果没有双S级引到,王虫晋级就只能用精神力硬生生扩展领域。   他积蓄的力量深不可测,现在就像他前进的步伐毫无停滞的迹象,终于,他看到基地大门,冲出去的刹那,来自恒星亘古的光芒刺向他,他脑子里一片空茫,震开双翼,足尖一点,就凌空而起。   雄虫没有骨翼,他背上的双翼是精神力凝就的。   毛球的声音里有了丝绝望:“宿主…你…化翼了。”   故事里说,王虫化翼,一日而亡——这就是毛球最不想面对的,必遭反噬的晋级。   木凌闭了闭眼,心说,我知道。   卢克脸色白如金纸,骇然地看着木凌离开的方向,他也感受到那股恐怖的威压,源自血脉的恐惧在体内沸腾,他和屋内所有雌虫趴在地上,极力遏制想要亲吻王虫伫立过土地的冲动。   好在木凌离开的很快,他们得到喘息的机会。   但下一秒,卢克被人抽了一耳光,他愣了,戚菲愤怒的喘息尽在咫尺:“有意思吗?”   木凌一走,就只剩下她和这只令人火冒三丈的雌虫对峙,阿鲁还沉浸在王虫就这么出现了的震惊中,无法插足他们的对话:“你能不能不要作践自己,不要作践你的兄弟?是,帝国以前那样对你们,你们恨,可你们何尝不是也在这样对待自己?一点委屈,一点隐瞒就要和全天下为敌了?   非得把所有好心都当成狼心狗肺,你扪心自问,我们相遇以后,阿鲁、穆邻来了以后,谁没对这个地方,没对你们尽心尽力,亏欠你们的不是我们,不是穆邻!别把其他虫子的罪套在他身上,这他妈就是脑子有毛病!”   卢克吞了口唾沫,被问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戚菲深吸一口气,怒视目瞪口呆的阿鲁:“看着干嘛,清点还能用的人,带上药箱,没有接引的队伍,我们来。”   她起身,手却被抓住,卢克低着头:   “没用的,首领他们都带了狂化诱发剂,只有这样他们和双S级才有一战之力。”   戚菲听得浑身发抖,用力甩开他的手:   “没有那一万只雌虫,匪邦就散了,哪怕苟活,也只是乌合之众,再没有办法成为今天的样子。   你们自诩战士,看不起孱弱的人类,以为我们不肯为这个地方流血牺牲,错了,我们是贪生怕死,但如果有必须的原因,我们也可以死。   你说过,雌虫上战场没有军医,那从今天起,你们有了。”   卢克听着她突如其来的天真,想哭又想笑:“你去也救不了他们。”   戚菲默然:“那就去给他们收尸。”   南方基地:   今天是首领说帝国军队登陆的日子,大家分散避难,进山的昨晚已经出发,三一他们凌晨被赶到防空洞,几个班合作一个单位,没有老师照顾他们,只有三一带几个班干清点人数。   成年人忙着挖不太顶用的壕沟,布置陷阱,给避难所做伪装,以及给最一线迎战的雌虫提供后勤服务,但最后一点似乎是他们自作多情了,雌虫表示不用麻烦。   战争,尤其是雌虫和雌虫之间的战争,通常开始的很快结束的也很快,不会给对方留下活口,所以不必浪费资源。   人类气急,这是欺负他们不知道虫族怎么打仗嘛,哪有把每场战役都打成绝户战的?哪怕最不懂军事的人类也听出雌虫话中的问题,敌强我弱,这样瞎搞和阵前投敌有什么区别,还是嫌自己头多,主动给对方送虫头?   但这些虫真的就,死脑筋,说不通,也难怪人类打不赢他们,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平日不显,但真干起仗来雌虫每只都不知道惜命。   基地的人类管理者磨破了嘴皮子也没让雌虫听话一点,帝国登陆那天,照样我行我素,他们在大后方听前面的动静,没什么声音的时候都心惊胆战。   他们也很黯然,武力悬殊的情况之下,他们帮的那点忙根本不被看在眼里,想做什么又不知从何着手。   留在基地的都是老幼,跑不了多远。南部制定的应敌计划是分散兵力,诱敌深入地貌复杂的山地,带着蛇,实在不行就放火烧山。   但主要是和帝国雌虫比耐心,不出意外,以后猫捉老鼠就是天目星的常规剧目,可也没准,帝国此次来主要是为了他们的王虫,等那倒霉的四皇子一突破,他们可能就打道回府了,人类也这样侥幸地祈祷。   至于有了王虫的帝国下一步要怎么走,谁也不敢想象。   地球远在几万光年之外,同样人心惶惶,比起没几两肉的天目星,他们才是帝国一直觊觎的肥肉,如果不是害怕彻底撕破脸,他们都快发兵天目星,以求将战火控制在那。   长远的事情这的人类还考虑不到,三一他们老老实实抱着腿蜷在混黑的地下掩体内,等放哨的人通知他们情况。   一开始还好,时间久了孩子就坐不住了,掩体挖得太深,帝国这次也没用什么大型火器,他们听不到什么动静,有几个瞬间都快怀疑所谓入侵只是他们想象出来吓自己的,三一为了抑制焦虑,开始清点自己负责的人头,这一数把她吓出一身冷汗   “毛毛豆呢?”   “啊,刚刚还在呢…是不是上厕所了?”   三一挨个挨个扒拉附近的人头,急得快哭了,毛毛豆才学会上厕所,但掩体里面没有厕所,他一准跑出去了。   “真没有!”   孩子们躁动起来,想起毛毛豆那傻样,开始担心了,虽然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但大人都说很危险。   “我去找。”三一跺了跺脚:“你们都在这,不准动。”   她完全不给其他孩子反驳的机会,转身往掩体入口跑去,但似乎忘了自己也该是不准动的一员。   缺乏高级雌虫支援,南部的防线一溃千里,武器匮乏的情况下,人类很难插足虫族的战斗,枪支火炮能起的效果微不足道,但即便这样,掩体外围由人类组成的防线仍神经紧绷。   雌虫打斗的动静已经传到这里了。匪邦雌虫在人类的强烈要求下配备了火器,帝国雌虫亦装备精良,两方一对上,轻易就可以看出哪边是乞丐队伍,普通枪支甚至穿不透帝国雌虫的防护外衣。   豆大的冷汗顺着放哨小队队长的额头滑下来,望远镜里出现烟尘,飞沙走石方歇,一只只浴血的雌虫露出来,他连忙打手势:“来了!”   那小队长是里尔的同学,不知道怎么稀里糊涂被安排了这差事,他以为来匪邦是吃香喝辣的,结果才呆了几天就告诉他帝国要打过来了,他吓得想跑,但回去的麻烦不一定比这小,何况里尔是回不去了,他们狠狠心,咬咬牙,决定在这干一场,要是赢了还能谋个打天下的功劳。   结果他们对帝国此次进攻原因知之甚少,又或者被里尔嘴里厉害到神乎其神的首领折服,等明白来的是一只人类从未见过的双S时,心凉了个彻底。   他蹲在这个壕沟里,所有脑细胞都在说完了完了,只有一个优秀机甲师的本能令他履行职责,看到雌虫打过来的时候发出警报。   后方准备诱敌深入山地的同伴做好准备,他们必须让帝国雌虫发现他们,并以为基地在山林里面。   虽然雌虫用脑子想一想就能知道,没人会把基地建在那种地方,但现在拼的就是计谋,虫族擅长以力破巧,他们只得在蛮力的夹缝里谋取生机。   匪邦雌虫也很配合此次计划,虽然瞧不上这种跑路计策,但这是首领的决定。   他们拖着满身血污将帝国雌虫引到基地外围,人类知道搏命的时候来了,一个个举起屁用没有的枪朝天鸣响,嘴里啊呀啊呀大叫,活像被踩了一脚的狗,狂吠的同时上演一出慌不择路。   帝国雌虫知道他们找着基地老巢了。留下一小支队伍清理此处战场,剩下的大部队如人类所愿地追他们进到山林。   三一出来的时候,战场很安静,安静得让人误以为什么都没发生,她因此壮起胆开始寻找毛毛豆,然后在基地角落找到了他。   三一气急败坏:“你出来干嘛?”   毛毛豆却张着嘴,指着她背后啊啊啊地叫,表情恐惧,三一硬在原地,她也听见了   “发现人类。”   帝国雌虫冷漠地走到她面前,打量了下:“幼崽?”   他的通信耳机里传来声音:“上面的命令是格杀勿论。”   “了解。”   他叹了口气,高举手臂,准备挥下收割这两条小生命。   电光火石一茬,不知从哪扑出一只雌虫,比起帝国雌虫,他身上没一块好肉,可能因为形貌太惨烈以至于帝国疏忽,以为他已经断气,所以给了他死灰复燃的机会。   “跑啊”   三一认出了这个声音,是   “加布哥哥!”   她惊喜地回头,那一瞬,加布的手臂飞落到她跟前,让她脸上的笑凝固,幼小的脑子处理不了这一幕,呆呆地任瓢泼血雨淋在身上。   加布仅剩的一只手死死抱着那只雌虫的腰,狰狞的脸对着三一:“跑啊”   “发现匪邦雌虫,数量…三只。”帝国来者话音一落,另外两只雌虫从角落里冲出来,一只抄起三一和毛毛豆,一只扑向他   “是d级和c级,我能处理。”   帝国雌虫撕开加布,朝来者亮出爪牙,他是一只B级,等级优势能让他轻易干掉这些家伙。   后来那一幕三一记了一辈子,雌虫坚不可摧的身体原来也能像纸一样被撕开,寥落地散在地上,看上去和人类并无两异。   抱着他们的D级雌虫跑的飞快,但他知道自己会被追上,送崽子们去掩体已不可能,唯一的生路就是把他们藏进山里,他必须更快,更快,更快…   B级雌虫的气息欺到后背,三一大张的瞳仁印出他冰冷的面庞,他高举的利爪上闪烁着银光,她突然想起河边芦苇上方的月亮,月光点在芦苇尖,也是这样银光闪烁,苇尖的银光有多漂亮,此时的雌虫就有多残忍。   D级雌虫全凭本能将三一和毛毛豆甩出去,他们摔在厚实的草甸上,三一脑子一片空白,耳边是毛毛豆歇斯底里的尖叫。   眨眼间,B级已将D级拦腰斩断,被腰斩的D级还未彻底断气,一手抱着B级的腿,一手不停挥舞,看他的嘴型是在说:跑。   往山里跑,不要回去,会给其他人带来麻烦。   清醒的三一能明白这个意思,但她现在的脑子已经被恐惧塞满,眼前有太多血,太多残肢,太多死亡…这就是战争?   毛毛豆在哭,帝国雌虫对异族幼崽没有太多同情,他只是困惑地看着脚下抱着自己的雌虫,一只D级,弱小而愚笨的同类,他快死了,以雌虫的标准来说他输了,这种做法是不光彩的。   “为了人类的幼崽,让自己蒙受这种耻辱,值得吗?”他忍不住低头询问自己的同类。   “跑…往山…跑…”   D级,凭本能行事的雌虫,B级不知道自己问他做什么,把自己短暂的异样抛诸脑后,他踢开他的尸体朝三一和毛毛豆走过去。   三一瞪着那双焦距全无的大眼睛看他,完全不知道死亡即将光临。   B级还是看了眼让三只雌虫拼命的小崽子,仔仔细细看了良久,依旧没发现她的特殊之处,他决定要执行自己的任务。   阻止他的是一颗子弹,毫无用处的子弹,他不耐烦了,不明白杀几只脆弱的幼崽为什么会这么麻烦,他转过头去,抬着抢的人类还在颤抖,他脚边跟着又一只人类幼崽,那是火柴棍倔强的朋友,绰号钢镚。   他第一个发现三一没回来,执拗地要去找他们,聪明的是他还找到了一个成年人帮忙。   但这个大人似乎很没用,开了一枪以后就动不了了,钢镚要不是自己不会开枪,这时候就该抢了他的枪,突突几下把面前的敌人解决掉,但他不会,只能虎头虎脑冲上去,以为自己是铁甲战车,能把雌虫撞飞。   这份自以为是实在是种挑衅,雌虫决定先解决他。   但下一个变故又来了,机器巨大的轰鸣终于让他神色严肃,他看向声源点,立即在通讯器里通报:“发现人类机甲!再说一次,发现人类机甲,请立即支援,坐标…”他没能说完,电磁干扰破坏了他的耳麦。   雌虫知道真正的对手来了。   里尔在心里狂叫卧槽,他不知道自己在发什么疯,身体完全不听脑子指挥了,在知道己方雌虫节节败退的时候居然没跑,而是开出自己精心养护的机甲出来迎战。   他不该这么做,因为一,这是穆主任的财产,二 ,一台机甲根本不够帝国大军撕,三…他死定了。   他引着那只雌虫往远方跑,帝国已经接到了发现机甲的通知,其他雌虫应该在赶来的路上,他最明智的应该是立即抛下机甲藏进山林,但…他爱怜地看着脚下的机甲,他甚至没让它战斗一次。   “是里尔老师!”钢镚冲到三一面前,“里尔老师把坏人赶跑了,我们赶紧走!”   三一傻了一样坐在那,钢镚急了,其他坏虫很快就会过来,跟他一起出来的大人赶过来看了看三一:“吓傻了。”   钢镚眼珠一瞪:“怎么可能,她胆子大着呢!”   大人苦笑,胆子再大也是个孩子,生里来死里去一遭有这反应很正常,但钢镚不信邪,啪啪几巴掌扇在三一脸上:“三一,三一!你看,我打你了啊,我打你了!你快来打我!”   三一没动,倒是毛毛豆哭的惊天动地,钢镚更急,凑到她耳边大吼:“快醒醒,不然救你的虫就白死了!”   大人立马捂住他的嘴,这嗓子别把帝国雌虫嚎过来了。   三一听他说的,突然站起来,快速跑到刚刚的地方,抱他们过来的D级死透了,掩护他们逃走的C级也死了,但加布呢?   加布还有一口气,三一的眼泪涌出来,像终于活了过来,大人抱着毛毛豆和钢镚一起追过来,焦急地问:“怎么了三一?”   三一摇摇头,拽起加布仅剩的一只手:   “我们…得把加布哥哥…带回去…”带回去治疗,不然他躺在这会死的。   加布却用所有力气推开三一,他朝她微笑:   “不用…你们走。”   三一捡起他的手,没理他,眼泪像洪水泄洪从眼眶里涌出来,但没吭一声,钢镚赶紧帮忙,从后面推雌虫的脚,还使唤大人:“哥,帮帮忙啊!”   那人满脸复杂,雌虫拒绝他们所有帮助,摆明一心求死,而且谁也不知道雌虫和雌虫之间有没有什么互相发现的神秘渠道,带他回去会不会给他们带来麻烦。   但在吭哧吭哧努力的两只崽子面前,他说不出拒绝的话。   加布神志昏沉,隐隐约约想着自己的雄主,又想着以前在帝国的日子,但朦胧的视线里只剩下人类,为什么要救他呢?   他已经,毫无用处了。   无用的虫该被丢弃,他生来等级太低,除了一把力气,本来就没多大用,因为无用,所以不被关心,不被看见,来匪邦也是稀里糊涂,周围有朋友要来,他跟着一起,后来朋友因为狂化死了,他运气好找到那只C级雄虫,本以为就有家了。   但他这样的雌虫,果然不值得一个家吧。   加布闭上眼睛,断了最后一口气。   三一几人费尽力气,最后拖回一只雌虫的尸体,掩体里的人类围着死去的雌虫默哀,或许是他身上惨烈的痕迹刺激到他们,他们呆在尚且安全的掩体内十分不安,总感觉自己在窃取雌虫拼命换来的战果。   三一抹干最后一滴泪,哪怕救不了,她也想把他们带回来,抱着这样的打算,她准备再出去一次。   她的老师拦住她:   “呆在这,你一个孩子凑什么热闹,等我们死光了再去,我们去,能救一只是一只。”   三一他们就在基地等,外出的人类也在赌命,他们行动迅速,一个小时就拖回来五六只雌虫,都还有气,止血包扎还能活。   孩子们抱来自己的干净衣服,在老师的指示下把衣服撕成布条,给伤员包扎。   醒来的雌虫见到这一幕很惊讶,人类仿佛才是某种劳碌的工蚁,在一片寂静中有条不紊地工作,见他醒了,给他包伤口的女人温柔地笑笑:“没有药,有点疼,忍一忍啊。”   雌虫起身,告诉他们这是浪费,他们如果死不了,那就会自己好。   女人生气了:“胡说八道些什么,不治当然就死了啊。”   “那就死了。”雌虫面无表情地说,女人狠狠拍了下他唯一没受伤的脑袋:“别把死说的那么容易啊!”   女人哽咽着,为了带他们回来,出去的小队折损了两个人,但大家没有退缩,她知道不仅是因为雌虫是重要的战斗力,还因为留在这里的人,绝大多数还有良心。   既然决定以此地为家,那便对此心怀希望。   因为这份微末的希望,他们结伴成群又一次从安全的掩体出去,但很快,门口迎来一群不速之客,人类惊愕地看着三只雄虫领着一群雌虫进来:“就是这里。”   是C级先这么干的,当日没走,是因为匪邦没有通向帝国的飞船,他们无路可去,但不代表他们愿意和这的人类雌虫一起烂死。   帝国雌虫发现他们时很惊讶,没想到匪邦还能发现存活的雄虫,C级第一个嚎哭,声称是匪邦绑架他们到这,这的人类虐打他,还毁了他的腺体。   他哭的梨花带雨,把这些雌虫的心都给哭碎了。   这更坐实匪邦绑架三皇子的言论,此地实在罪不可赦,他们当即表示要为小雄子报仇,但那三只雄虫并不知道人类藏在哪,上次他虐打加布以后人类都防着他们。   然而他们有时间撬开每个角落搜寻,加上三一还有里尔刚刚弄出的动静,他们很快确定了方向,在下一伙人类搜救队出来的时候把他们逮了个正着。   确实千防万防家贼难防,人类错愕地看着三只得意洋洋的雄虫,不明白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犯得着这样往死里整。   雄虫也无意解释,他们现在渴望回到帝国,帝国才是雄子的安居之所,尤其是C级,他要向帝国官方控告匪邦——虽然那时候匪邦可能已经不存在了。   “还有几只雌虫,居然接受人类的援助吗…真是耻辱。”帝国雌虫点着人头,报告上级:“三只受困雄虫成功救出,我们还发现了一处人类聚集点。”   “不留活口。”   重伤的雌虫勉力爬起来:“他们没有武器,不是战士,还有很多幼崽…”   “我们得到的命令是不留活口。”说话的雌虫口气抱歉。   他们举着手,准备开始自己的屠杀,雄虫等着那一幕,嗜血的眼睛却看见不自量力的人类拿起武器挡在受伤的雌虫面前。   帝国军也看着这奇异的一幕,会反抗的平民是濒危物种,更何况这种装备落后宛如捡破烂的队伍,匪邦邦情特殊,全民尚武,但也是在同族面前,对面虫族,一般人类屁也不放一个就会跑,但在这里,他们仿佛冲破了什么卑怯的关窍变得神武起来。   “跟他们拼了!”   人类用前所未有的勇气嘶吼。   “如果乖乖站着,会死的轻松一点。”帝国雌虫好心建议道。   但以征战为生的帝国雌虫不会明白人类对守护家园的渴望,他们已经决定在此落地生根,和雌虫相扶相持,让希望的种子在这里生根发芽。   所谓的希望之地,既可令求生者赴死,也可令赴死者求生。   帝国雌虫费解,也有些唏嘘,但命令就是命令,他们决意给这些家伙一个痛快的结束,然而利爪高举还未落下的刹那,一股来自北方的恐怖气息传到这里,他们瞳仁瞬间缩小了,里面迸出狂喜   “王虫,临世了!”   作者有话要说: 相信我,这是这些崽子最后出现了…以后就暗示地提一提,不正面写了 ,忧桑…   明天万更,打完这一架,存稿箱已瘪 第37章   北极上空, 铅色的天光熔炼,云的裂隙透出白银碎屑般的光。   帝国双S级雌虫阿西尔带着自己的军团缓缓自空中降落,地面的匪邦雌虫严阵以待, 他们桀骜不驯地仰头望天,阿西尔那张宛若神祇雕塑的脸上没有一丝涟漪, 天空与大地的对峙,此时静默无言。   阿西尔没在队伍中发现堂洛斯, 他猜这只雌虫或许埋伏在某个角落伺机而动, 是他们给的机会,匪邦雌虫只能选择倾尽全力剿杀他这一个作战计划。   他并不担心, 因为现在的虫族对双S的力量一无所知, 只要他们一动,他就能一点一点将那只叛逃的雌虫撕成碎片,就在他的雄主眼前。若非不得已,他也希望四殿下眼里不沾半点血光, 但王虫临世只有这一条路, 心志有丝毫软弱都不能成。   阿西尔暗自计算这场战争的时间,去围剿南部基地的队伍已经先出发,以人类的狡猾, 将南边彻底剿灭耗时更长,他得快些结束这边好去坐镇那边, 但也不能三两下结束,影响四殿下的观感,这会是一场血腥残忍的剧目, 他心有不忍,当然是冲着他的雄主去的。   阿西尔终于落到地上,脚跟刚贴稳地面, 匪邦雌虫冲杀过来,他左右护军迎上去,但风送来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阿西尔眼球一颤,看向对面的目光尖锐:“他们用了狂化药剂,注意防备!”   那些狰狞恍若恶鬼的雌虫在冲过来的路上纷纷往自己脖颈注射药剂,借着最后一丝清明锁定敌人,将自己强大的躯壳化作一台台收割生命的绞肉机,跑起来带出漫天雪尘。   这就是帝国雌虫没想到的了,狂化是所有雌虫极力避免的结局,凭狂化取胜也有无穷后患,匪邦雌虫都疯了吗?就算这样干掉双S,那也会一并毁灭他们的老巢。   这种杀敌八百自损三千的招数,穷途末路的家伙都不一定会用。   阿西尔和帝国雌虫不知道,来迎战的每只匪邦雌虫都在颈下皮肤植入微型炸弹,死亡时炸弹引爆,两天后炸弹也会引爆,这种决绝的手腕是帝国不曾设想的,除非有上级压迫,否则怎么会有虫肯,但对面的上级也自身难保,不该有如此号召力。   阿西尔看着狂奔过来的匪邦雌虫,眼里有了几分凝重,他铺开精神网络,严厉的声音在漫天风雪中清楚地传出去:“你就是靠牺牲下属打仗的吗?踩着手下的尸体来获取自己的荣誉?你这样的虫居然能做到上将,简直是帝国的耻辱。”   狂化的雌虫已经听不懂他的话,但堂洛斯身边一定还有其他虫,他需要快速找到他的位置,否则就算最后赢了,但他带出来的大军也会损失惨重。   帝国没有想过这一仗会输,就像匪邦没有奢望这一仗能赢,所以损失过重就是惨败,他们拼的就是谁死的惨。   在这样惨烈的冲杀中,扬起的雪尘已变成殷红一片,木隘远在星舰上,看不清每只虫的死状,却觉得这红红白白煞是好看,忍不住叫录像机推进一些。   摄像头忠实拍到雌虫飞舞的残肢,缺胳膊少腿的雌虫还能再战,拖着重伤的躯体仍在向前冲,好像失去了痛觉,木隘甚至看一只匪邦雌虫拖着一根长长的丝带跑了很远,那带子被踩进雪泥,那雌虫跑了很远,突然像被抽掉发条的木偶一样栽倒在地,摄像头继续推进,木隘发出一声惨叫   那哪里是什么丝带,是那只雌虫的肠子被拖在地上,他流着脏器一路杀敌,像极了曾经只在电影中看过的僵尸。   他忍不住捂眼睛,阿西尔的声音出现在耳边,他柔声安抚自己的雄虫:“殿下,您得看,记得我说的,任精神力流转,它会自己寻找突破口,我在这为您引导。”   “可是…”木隘有些呜咽:“这也太残忍了。”   “他们罪有应得,您太善良了。”   地面上的阿西尔眼神无奈,这场战争所有都是定数,唯一不确定的就是心志软弱的四皇子能否成功晋级。   他看向已化为地狱的战场,再次厉声呵斥:   “堂洛斯,就你这样懦弱胆小的虫也有脸反抗帝国吗?”   寒风和雌虫的打杀声一同在咆哮,阿西尔己方损失惨重,终于还是加入了战局,他抽出帝国赐予他的光剑,双S级暴烈的精神力外涌,剑上的光芒锐利得像万根长刺突入战场,这些光刺灵敏地避开己方雌虫,精准刺向敌方   若对面的雌虫还有理性,一定会惊叹雌虫居然也能将精神力用的至臻入化。   雌虫天生不擅长这种精细活,他们能感到精神力的存在,但那就如空气和水一样不受控制,他们仰赖其呼吸生存,却无法加以利用,但双S似乎突破了这层桎梏,用起这份力量来完全不逊于A级雄虫。   “你若再不出来,你匪邦的雌虫就要死光了。”   阿西尔冷声道。   那话音一落,飞扬的雪尘突然列出一道空隙,另一股恐怖的威压从天而至,硬生生压断双S刺出的光刺。   空气像被点燃的柴枝,哔哔啵啵的响声沸腾,阿西尔骇然地看着从天而降的S级雌虫,其他虫看不到,但他看得分明,无数闪着凛然寒光的精神丝线自他身上爆射而出,那是只有双S级雌虫才能实现的精神力外涌。   堂洛斯从天而降,巨大的骨翼遮天蔽日,顷刻被阿西尔的光刺刺穿,他竟立即撕裂骨翼继续向下,那一瞬间阿西尔知道,他这一来就舍弃了生还的希望。   他看着他通红的眼睛里恍若岩浆一样沸腾的怒火,仿佛来自行星内部的火气崩裂山石,积压亿万年的力量找到狭窄的宣泄口喷出,他狂肆不屈的神情竟似魔神临世,烈风在他面上割出伤口,他背部骨翼的重伤也在一刻不停地失血,不过一击,他就鲜血淋漓,滚烫而浓艳,极盛和强弩之末的衰颓一并涌来。   “你疯了…”   阿西尔喃喃道,他想起帝国关于堂洛斯的传说,一只毫无背景的雌虫,却是天生A级,十二岁入战场,然后一连几次突破,十五岁就达到S级巅峰,当时所有虫都期望他能成为帝国等待几百年的双S级,他的军衔晋升因此一路通畅,仅仅十七岁就位至上将。   帝国更是将当时最有可能突破S级的雄虫匹配给他,若非当年三皇子和四皇子都还年幼,堂洛斯就该成为他们中任何一个的匹配雌虫。   帝国如此厚待他,他竟犯下那样的重罪,简直不可饶恕!阿西尔压下心头的恐惧,另一股愤怒涌出来,这虫还好叛逃了,若真的等到皇子成年匹配给他们,那么那具可怖的尸体就可能是他的雄主。   “S级叛将堂洛斯,这样也好,我将代表帝国制裁你,依雄虫保护法令,你的首级将会被我割下带回都城送与被害者家属,你的虫核将被挖出供被害者家属使用,你的身体将被制成标本钉在罪案博览馆警示后来者,你的精神体将被帝国彻底驱逐永堕不赦之渊,对此,你可有异议?”   堂洛斯嘴角笑意冷冽:“异议?你办得到的话,就试试看吧。”   阿西尔知道他一定也注射了狂化药剂,必须赶在他彻底失去理智之前剿杀他,否则一只彻底狂化的S级将给他们带来多大麻烦,是他这只新晋双S也无法预料的。   “帝国雌虫守护帝国法律,执行帝国正义,你已触法,应该准备好有今天了。”   堂洛斯眼里的疯狂更甚,声音被剧痛和狂风扭曲,像从粉碎机里捞出来的碎屑一样,碎屑中每一星粉末都渗透刻骨的恨意:“你管这叫正义?”   他幼年从军,一路跌撞,老师看中他的天赋将他收入麾下,否则他无家无势,空有天赋,早被上层啃得骨头不剩。   十八岁那年,也是因为触法,他被送上军事法庭,他不明白自己究竟触犯了什么法律。   他们奉命扫荡战场,清除最后的反抗力量,那场仗打的所有虫都兴味索然。他们入侵克拉玛行星,上面土著居民个头矮小,生性平和,最擅长刨土和种树,是个与世无争的族群,只因为帝国雄虫喜欢上他们种植的克拉果,帝国便决定将那变成自己的种植园。   堂洛斯当时觉得这个出征命令十分荒唐,那并非不可或缺的经济作物,只是雄虫喜欢的零嘴,因此就要去奴役另一个种族吗?他当时虽有自己的班底,但终究年轻,且没有匹配雄虫,在军内没有话语权。   命令就是命令,帝国以摧枯拉朽的速度打下了克拉玛行星,无措的克拉玛人还没来得及拉出像样的防线就被帝国彻底摧毁军事实力,只剩下一些不成气候的散兵游勇构不成威胁。   但帝国向来斩草除根,只要是军事区的活物全被充作敌军,必须就地斩杀。   堂洛斯违反了命令,他在自己扫荡的区域放过了一只幼崽。   看到他的时候,他想起了卢克。   幼崽个头不及他的膝盖,家里有病重的母亲,没法带她前往种植区去做帝国认证的良民,他整日担惊受怕,手里的武器是家里刨地的铲子,撞他的时候一边哭一边哆嗦,挥着锈迹斑斑的铁铲冲过来,但冲了没两步又跑到角落瑟瑟发抖,嘴里呜呜呀呀叫着诸如“妈妈”之类的话。   堂洛斯不明白这种敌人有什么必要斩尽杀绝,他将那对母子送到种植区,路上的时候得知,这崽子果然和卢克一般,只有十二岁,虽然他看起来才五六岁,应该是种族差异。   他将这件事做得滴水不漏,除了几个心腹没虫知道,但也许帝国盯他太紧,结束任务后仍有虫以此问罪他。   他的老师为他辩驳,把帝国法律引了个遍,在所有证据都可以说明他送走的母子并非战斗成员时也无法证明他没有罪,明明屠杀平民是毫无意义的。   可没有用,他明白老师也是走投无路才会寻求他那位雄主的帮忙。当时有很多高级雄虫想要他,他若成功晋级双S,那就是他们晋级王虫的门票,可能也因此,那一次他必须有罪。   他犯了违抗命令的罪,这顶大帽子一下来,其他军雌再不满也说不出什么。   他作为雌侍被送给一只雄虫,因此逃脱惩戒,或者被送给雄虫本身就是惩戒的一种,他不知道。   他或许有过幻想,愿意在那种时候伸出援手拯救他的雄虫应该品性不错,但幻想这种东西经不起现实考验。   可能因为打击过大,那之后他再没有显出晋级的迹象,要了他的雄虫耐心开始丧失。在雄虫年纪快要晋级的时候,他这只高级雌虫似乎完全帮不上忙。   那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噩梦,他脾气死硬,法庭上都不肯服软,更枉论在日益暴戾的雄虫面前。   他只是雌侍,一只已经不太可能晋级双S的雌虫,那只雄虫不再看得起他,为了打压他的气焰,甚至在他身上施展他知道的所有折磨雌虫的手段,别说还有其他残酷的小实验。   雄虫是这么说的:S级雌虫反正也坏不了,陪我玩玩怎么了?   叛逃那夜,他将那只锁扣在他的腔口,他第一次求饶,痛哭流涕地哀嚎,恳求他的慈悲,可眼泪只能刺激雄虫的施虐欲,没有怜悯,没有同情,只有越发猛烈的精神鞭笞和虐打…也许因为疼痛焚烧了所有理智,等清醒的以后一切都发生了。   他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拨通老师的线路,他说:   “我杀了他。”没有丝毫悔意。   老师理解地沉默了,然后告诉他一个地点,要他在那等他。   他里里外外都在流血,给自己赤/裸的身体裹上衣物都差点让他死过去,不知道是怎样的决心和恨意支撑着他跌撞着走出那只雄虫的屋子。   当夜下着暴雨,雨冲掉了他淅淅沥沥淌出的血,雨给了他逃脱的机会。   但帝国还是很快发现了死去的雄虫,他去到老师说的地方,追捕的雌虫已经赶到,一并到的还有昔日他队里的战友,卢克哭着过来扶他,说老师已经准备好飞船,让他们去天目星等他。   堂洛斯看着他的老师,他催他们赶紧上船,过去那边会有虫接应他们。   “您也会去吗?”他问。   “不管我会不会去,你也必须养好伤,带你的战友活下去,他们知道你的事后没有犹豫就要跟你走。从今以后你就不再是帝国上将堂洛斯,帝国会视你如眼中钉肉中刺,会想尽一切办法杀了你。   你没了雄虫,他的精神标记已毁,以后你会比其他未受标记的雌虫更容易狂化,但你记得,狂化以后死的不只是你,还有追随你的朋友,所以哪怕是死,也不能让自己走到那个地步。”   帝国追捕的队伍越来越近,堂洛斯看着远处密密麻麻的雌虫忍不住痛叫:“这些我知道,老师我们一起走吧。”带队雌虫也是S级,更不用说数量上的悬殊,他的老师不能留在这。   但老师不为所动,反而对他朗笑出声:   “堂洛斯,我们以后不会再面了,所以我想告诉你,我有多为你骄傲。”   “是为了那只雄虫吗!?他有本事追过来,我们绝不会让他靠近你一步的!”堂洛斯记得当时喊出这句话时喉咙仿佛撕裂了一样。   老师摇摇头,抱了抱他血肉模糊的身体,小声告诉他:“其实我不恨他,只是有时候会妄想…能死在知道真相之前该有多幸福。”   “很多时候可怕的不是谎言,而是真相,但即便如此,哪怕是因谎言而获得的幸福,我也希望你能幸福,可一旦看清真相,你就必须勇敢。”   “离开这以后,所有的事情都要自己决定,不可以再怨恨世界,因为你的命不长了,如此短暂,所以更要抓紧时间找到属于自己的快乐,为自己的选择而活,为自己的决定而死。   我对你没有其他要求,只希望你和以前一样勇敢。”   他送堂洛斯和卢克他们登船离开。   而后潮水一样的雌虫把他淹没,堂洛斯在舷窗前哭的血泪横流。   到天目星以后,帝国发出红色通缉令缉拿他,与此同时,另一则消息被挤在新闻一角——追捕的雌虫队伍全军覆没,无一生还。   那以后,叛将堂洛斯的凶名响彻虫族势力所及的每颗星球。   堂洛斯至今不懂自己和老师犯了什么罪,帝国的正义究竟是什么正义。   所剩无几的生命全化成此时一腔勇武,他目眦欲裂,瞪着下面大义凛然的双S级雌虫狞笑:“你管这叫正义?”   其实那以后堂洛斯就明白,一只虫若不为自己卑微残酷的命运做些什么,那便没有资格渴望救赎。   阿西尔的光剑斩向他的手,甫一触碰,猛烈地罡风撕裂两虫的皮肤,阿西尔知道不能退,只要再坚持片刻,身上这只雌虫就会力竭,他已山穷水尽,只剩下引颈受戮的结局。   果然,堂洛斯的攻势渐渐缓和,压制他的力量减少,阿西尔眼神一冷,松开手里的光剑,立爪为刃,噗嗤一声,手掌贯穿堂洛斯的胸膛,堂洛斯不退反进,眼中清明消散殆尽,像垂死挣扎的野兽探出利爪死死嵌入阿西尔的肩胛骨,阿西尔终于感到不对劲,大声喝退左右:“快撤,他要自爆!!”   堂洛斯笑着呕出一口血,血液争先恐后从每个毛孔渗出,伴随S级雌虫最后的力量,贲张的血管不断爆裂,虫核飞速运转,死亡的气息渐渐漫过口鼻,让他进入一种彻底的宁静   阿西尔惊慌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你这样根本毫无意义!!”   帝国雌虫或许不知道,他这一遭后还有一颗核弹紧随其后,目标锁定四皇子在的星舰,两轮轰炸哪怕炸不死他们,也必须叫帝国知道疼。   阿西尔转动刺入堂洛斯胸口的手臂,堂洛斯眼神失焦,疼痛渐渐变得迟钝,脑子茫茫然想到和穆邻在一起的种种,涣散的眼里笑意渐浓…   如老师所说,他往后余生,勇敢如初。   他曾问他:“人类的书里说,死了以后灵魂会上天堂或者下地狱,或者再去投胎,那虫族呢?”   虫族死后精神力将回归母巢,他们没有灵魂一说,但人类说死了以后思想不散,会以灵魂的形式继续存在,他当时很羡慕。   但穆邻好像对这种说法不太买账:“死了就是死了,哪有什么天堂地狱…”   好像是他有些失落,他的人类立马改口说:   “倒是有奈何桥的说法,相爱的人会在桥头约定等待对方,然后结伴一起轮回。”   “人类的桥给虫过吗?”   “不给我就拆了它。”   堂洛斯又呕一口血,真好…他的穆邻真好。   可那或许不是他的名字,他或许从未真的认识过他,他突然有些后悔了,当时应该问问,起码看看那究竟是不是他真正的样貌。   阿西尔确定自己承受不了S级雌虫自爆的能量,发狠了把手从他胸前抽出来,屈指握爪,唤回光剑,打算切断堂洛斯锁住他的两臂。   剑刚回到手上,雷霆骤然而至,阿西尔眼里闪着难以置信的光,所有雌虫的动作凝滞,哪怕已经狂化的雌虫都下意识朝天看去。   天空浓重的阴霾一扫而空,恒星散发的光明热量凝成实体,化作十二道金质巨门坠落战场   轰然而至的巨门将北极雪域彻底融化,剧烈的震动分开缠斗在一起的雌虫,他们瑟缩在地上,无比惊恐地看着天,仿佛开天辟地的气息席卷大地,风吼雪啸被更庞大的能量风暴压制,像太阳坠落,恒星不灭的光吞噬了整颗星球。   阿西尔跪在地上满面骇然,这股精神力不是四皇子的,但王虫…怎么可能?   木凌飞到战场,所的一切几乎震裂肝胆。   他俯冲下去接住堂洛斯颓软的身体,瞪着满脸冷汗的阿西尔,似乎下一秒就要将他撕碎。   “三…殿下?”   阿西尔不敢相信所的一切,王虫自己出现了?还未等他再问一个字,木凌的精神轰击令他当场吐血,他连忙将头贴在地面表示臣服:“拜三皇子殿下!”   他这一跪,所有神志清醒的雌虫迫不及待地跪下,像涌动的潮波,激动的情绪泛滥,山呼海啸一样狂欢:“拜三皇子殿下!”   他们完全忘了悬在星舰中的四皇子,虫族慕强,他们只拜王虫。   木凌看着神志茫然跟着下跪的匪邦雌虫,又看了看怀里气若游丝的堂洛斯,心脏的剧痛让他流下眼泪,他闭上眼,平复空气中暴戾的气息,一股庄重平和的精神力从他身上荡开。   不分敌我,他晋级王虫第一步就是施展精神抚慰。   狂化的雌虫慢慢找回神智,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把他们从黢黑的泥沼中拽出来,重生的喜悦还有太阳的光辉刺的两眼不断流泪,他们看向力量的源泉,找到那只拯救他们的虫。   王虫。   不会错的,只有王虫能做到这种事。   木凌捂着堂洛斯胸口的巨洞,精神力极小心地渗入他的身体,刺激他本有的修复能力,但也许伤势过重,努力了很久都没有效果,他的雌虫呼吸越来越弱,脉搏也微不可查。   木凌的手开始发抖,抱着他半跪在地上,声音也在发抖:“别这样…我赶上了的,不要离开我…你甚至没有问过我…”   豆大的泪滴不断从眼眶滑出,他的眼泪竟也闪着金质的光芒。   他想恸哭,可出口却是软弱的喃语…他不知道是怎样的阴错阳差让他们走到这一步。   他自问这一生竭忠尽智,身为皇室,一言一行都自比君子,民意天恩,从无辜负。他自认已尽人事,凡事都可听天由命,可唯独现在受不了堂洛斯就此死去。   红尘两世,他不懂上苍为何薄他至此。   上一世他是宫婢生的孩子,地位卑贱,父皇在他出生后只看过他一眼,皇宫大内都是人精,失宠的皇子不如得势的奴仆,如果不是后来皇兄将他养在身边,他极可能成为宫内早夭的又一位皇子。   皇兄虽贵为太子,但皇帝年迈,修仙问道不理朝政,又忌惮旁人窥伺权柄,太子在朝臣和皇帝之间左右为难。   即便如此皇兄也请太傅为他开蒙,传他圣人言说,这份恩德他铭记在心。   十二岁那年,山北发生地震,大河决堤,沿河两域万顷良田悉被淹没,灾民流寇不知其数,朝廷拨银赈灾,太傅在朝堂言说赈灾程序冗杂,中间贪墨者不计其数,请朝廷派钦差直办此事。   太子一党被推至风口浪尖,他知道老师一腔忠言全是为百姓谋划,但这话得罪的人也难以计数,皇帝直接颁下圣旨令老师兼领此差,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他来,令他随行历练历练。   他知道自己是个摆设,领着替天巡察的虚名,不过是因为他们在朝中动作太大,皇帝撵他走打压太子一党的气焰。   他们走到樵县,洪水已泛滥到那,官府赈灾不力,只有少数官兵和大多百姓留下修补堤坝,路途艰难,老师坚持要去查看安置灾民的地方,他也坚持同往。   当时不巧,碰上暴雨,脆弱的堤坝再次被冲开,他年纪小,行事又倔,一身布衣四处装模作样,硬是要做出些什么成绩来证明给不知道谁看,不知闪躲,然后被卷进洪流,好不容易抓住水里一株巨树捡回一条命。   他记得当时无比恐惧,眼前滔天洪水就是死亡的化身,那瞬间突然明白死亡并不会因为他是谁宽待他,也突然明白父皇整日求仙问道究竟在逃避什么,他瞪着眼看越来越高的水位,难以形容的惊惧令他失声。   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成为一只不自量力的水鬼时,浪声推叠中响起一声吆喝:“小孩儿,抱稳了,马上来救你!”   百姓不知道他是皇子,只知道一个孩子被卷走了,竟捞起裤腿拉出人梯,赤手空拳地把他从水里扯回来。   他眼睁睁看着下水的人被冲走几个,那样大的水,人根本浮不起来就会被浪打下去,他当时双眼赤红,喉咙里像堵了棉花,想叫他们回去,但求生的渴望阻止了他。   老师在岸边痛心疾首地叫他名字,百姓以为他是老师的儿子,更是豁命救他,他被救上来,而三个人被大水吞没。   他知道自己若有个好歹,老师会被问罪,当地官员会被问罪,随行百姓也会被问罪,他再不受宠,也是皇帝的血脉,这就是贵贱之别。   他死里逃生,愧悔像石头一样压在心里,他拿出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想补偿死难者家属,可面对重赏,那些百姓诚惶诚恐,满嘴都是不敢,满嘴都是荣幸。   他没有因此宽慰,反而生出更多不解,他问老师何为君民,他教他民贵君轻,为君为官应心念百姓为他们谋福,怎么反叫他们丧命?   老师说百姓救他,并非因为他的身份,只是救人,不是救皇子,要他以人的身份记得,百姓有恩于他。   他在宫内是贱婢生的皇子,一点没觉得自己尊贵,出宫以后却是皇胄,又是万万分的尊贵,他觉得荒唐。   此后一生萦绕在心的,只有这句百姓有恩于他。   十五岁那年,皇帝病入膏肓,朝政大权被外戚把持,老师因言获罪,太子一党人心惶惶,他力主兵变,拥太子登基。   兵变成功后,他闯入天牢,发现老师受尽酷刑,被打的浑身骨头尽碎,只留一口气来交代后事。   他赞他行事妥帖,又比新帝多几分果决,新帝身体孱弱,以后少不得要依仗他。他看出他非人下之臣,新帝有恩于他,尚能约束,倘若新帝大行,幼帝即位,少不得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他说自己绝无不臣之心,老师说信他,却不信权势,要他在他死前立下毒誓:此生只为苍生擎天,若有违背,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是毒誓应验了吗,那为何不惩罚他?   可为何应验?是因为他有了私心吗?   这两辈子,他凡事先问大局,不求谋私,因为知道自己身份贵重,一举一动牵扯甚多,向来不敢妄动。   来匪邦是再三筹谋,做过无数推算,他是喜欢堂洛斯,来之前就喜欢,他以为那是公心,结果变成私情,可他的雌虫凭什么不值得呢?   难道这也是错?   这是错吗?   木凌心痛欲裂,泪水沾湿了堂洛斯的脸庞,如果是错,为何不问罪他,不惩罚他?为何将这种苦难放在他的雌虫身上?   怀里的雌虫似乎感受到什么,眼睫轻颤,又呛出一口血,艰难地睁开双眼:“穆邻?”   木凌泪如雨下,终于开始感谢上苍,低头不住亲吻哽咽:“是我,是我…”   堂洛斯双眼渐渐睁大,阿西尔那一击刺穿他的右胸,他半个肺叶受损,狂化虽然停止了,但失去的血液没有回来,巨大的伤口无法愈合,他咳嗽着,每次咳嗽都带出血块,看得木凌胆战心惊。   木凌手上全是他血液滑腻的触感,低声哄道:   “没事了没事了,醒了就好,我带你回去找医生。”   “王…虫…”堂洛斯扯出一抹笑:   “你竟然…果然是吗…”   “我是,你为什么不问我?”木凌嘶声吼道。   堂洛斯眼神瑟缩:“…我,咳咳…不敢。”   木凌眼泪潸然,牙根差点刺穿牙床,血腥气在口腔弥漫,他呼了口气,告诉他的雌虫:“我不告诉你,因为我也不敢。”   堂洛斯瞳孔放大,有些茫然。   “我怕你防备我…怕自己没找到那个可以取代标记的完美办法…”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不标记你,因为我爱你,爱你的身体爱你的灵魂,舍不得伤害你一丝一毫,但这种懦弱,这种隐瞒…   最后还是伤害你了,对吗?”   堂洛斯的眼泪从他茫然的眼睛里茫然涌出——竟然是这个原因,他咳嗽着,却忍不住笑起来,越笑越咳,血越涌越多,木凌慌张地去捂他的嘴,又去捂他的伤口。   “只要是你,就不会伤害我。”堂洛斯压住咳嗽,声音嘶哑,他痛极了,可他的眼睛在笑。   木凌恨声道:“所以呢?你要因此离开我吗?”   堂洛斯揪住他胸前的衣服,低声承诺:   “不,不…我会…活下去,不管多难,也要活下去,我其实舍不得…”   阿西尔跪在一旁听着这一切,无法言喻的震惊和不解充斥他的全身,但很快,双S级雌虫的敏锐回到脑子里,他本能跪在木凌面前,口气焦急:“殿下!请和我进行精神融合,否则您…”   王虫化翼,一日而亡,木凌的羽翼已经开始透明。   所有雌虫以同样焦灼的目光看向木凌,他们知道这个故事,王虫必须要和相应雌虫完成一次精神融合才算真正降世。   眼下旁边就有一只双S,真是瞌睡时候送枕头,非常及时。   木隘在星舰上看着那难以置信的一幕,他的阿西尔跪下请另一只雄虫和他精神融合,怎么可能?那是他的雌虫,绝不可能背叛他的雌虫!   “阿西尔在说什么?”木隘晃着身边的雌虫,他们已被王虫的风采夺取神志,木隘晃了半天才晃醒他们,然后一巴掌扇过去:“混账,还要学习怎么对待皇子的吗?”   那些雌虫连忙跪下:   “不,殿下恕罪!接引王虫是双S级雌虫的本职,阿西尔将军他…”   木隘的精神力如山一样压在他们背上,回话的雌虫脊背剧痛,听骨头碎裂的声音,后面的话再也不敢说了。   “王虫?阿西尔是我的雌虫!!”木隘大吼,星舰的仪器被他的精神力扫过,开启自动防御系统,雌虫慌忙叫起来:“殿下,快停止攻击,小心自己!”这星舰可以抵御S级雄虫的精神攻击,木隘触动他的防御系统,自己也会受伤的。   但来不及了,木隘的精神力和星舰上的精神障壁狠狠撞在一起,巨大的反作用力将他当场震晕。   雌虫恐慌了,四皇子在他们眼皮底下出了问题,他们完蛋了。   地上的堂洛斯也听到阿西尔的话,他神情一滞,下意识看向木凌。   宛若鎏金的汗水从他脸上滑落,连着他的泪都带有异样的光芒…那或许不是汗水,也不是眼泪,是王虫的血液。   古老的常识涌入他的脑海,堂洛斯顾不得自己重伤的躯体,连忙推开木凌,阿西尔适时说道:“不管你和殿下什么关系,如果你有一分想着殿下,这种时候就知道该怎么办!”   “你闭嘴!”木凌无措地看他好不容易停止涌血的伤口再次撕裂,怒斥的声音泛着恐慌。   “不…咳咳,咳,他说的对…”   “你也闭嘴!”木凌呵斥自己的雌虫,堂洛斯愣了一秒,哑着嗓子说:“你必须和他精神融合,否则你会死的。”   “那他就会成为我的雌虫,你就不是我唯一的虫,这样也可以吗?”   可以——堂洛斯咳出一大口血,可以个屁,如果不是他现在半死不活,他绝对剁碎了这只敢觊觎他雄虫的雌虫。   他又要说话,木凌又怒又疼:“你可以,怎么不问问我可不可以?”   “我…”   “除了你我谁都不要,你要我说几遍就说几遍,哪怕现在和你一起死了…我也是甘愿的。”   堂洛斯愣愣地看他,然后又笑又咳,他胸口破了个洞,冷风顺着木凌捂不拢的指缝钻进来,一丝一丝挠着他的内脏,他许是即将伤重不治,又许是疼的神志不清,听他那么说,心尖一点点瑟缩、发抖,丝丝挠挠都是甜蜜的雀跃,他倚在他怀里,小声道:“你如果…好啊…”   木凌紧紧抱着他,堂洛斯继续道:   “你真的可能…会死,我的境界已经跌落,连S级都难以保持…我可能没有办法…容纳你的精神力…我…”   他咳出了泪,勾着嘴角,他知道必须有只雌虫帮助王虫完成精神循环才可以稳定境界:“可我还是…想要你…这很自私…我其实…”   木凌堵住他的嘴没让他说完,舌头钻进他嘴里勾出一嘴铁锈味,他的雌虫艰难地压抑咳嗽,寒风吹得他不住颤抖,木凌从他嘴里退出来,抵着他的头轻声道:“你问我…虫死了会去哪,我其实也不知道…但就在我身边好不好,我也在你身边,去哪都好。”   “好啊。”堂洛斯流着泪点头:“好啊,去哪都没关系。”   木凌终于笑了,喜悦的感情顺着他的精神力向四方展开,每只雌虫都感他所感,听他所说:“帝国雌虫,你们听着,我自愿来到匪邦,之后我若陨落,与匪邦一切生灵都无关系,是我自己的选择。   我既不受绑架也不受胁迫,唯一所愿就是守护这片土地,守护愿意背离自己既定命运的每只雌虫,守护愿意拿起武器捍卫自己的每个生命,我与此地邦民同命。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无论成败,都与此地无关,我决不允许你们以我的名义犯下屠杀的罪行,即刻起,这颗星球即为应许王虫之地。”   他说完,十二道金质巨门齐齐轰鸣,巨大的锁链从门下爬出,绵延向天际,若从太空俯瞰,整颗天目星都被金色的丝线团绕,上面隐隐有符文流动,正如木凌所说   此乃应许王虫之地。   作者有话要说: 他俩死了,全剧终。   开玩笑的,跟我念,双死不是he。   明天明天就很甜,但今天也很甜啊感觉自己像欠钱的人总说明天还_(:3”∠)_) 第38章   疑问塞满了帝国雌虫的脑子, 但他们一动也不敢动,老实说他们不太理解王虫殿下的所作所为,但这很正常, 否则他们就能做王虫,或者王虫的虫了。   他们或跪着, 或坐着, 伤重者或趴着,但所有目光都锁在战场那枚光茧上,自王虫放话, 并给这颗星球设下禁制以后, 殿下背后的羽翼就变成光茧把他和那只叛将裹进去,离得远的不知道, 离得近的把他俩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他们茫然, 他们怀疑,他们不相信虫生, 堂洛斯犯下的血案没有谁不知道, 王虫选了他, 无疑在颠覆他们此前受过的所有教育。   木凌管不了他们复杂的心理活动,他的虫还在失血, 精神融合十分凶险。   他等级不够, 精神融合就是对他精神领域的摧毁重造, 他必须快速沉入他的领域找到他的精神本体, 否则等王虫暴虐的精神力失控, 他会彻底摧毁堂洛斯,就不用提后续的重造了。   王虫的精神力还在攀升,自脑域深处迸出来, 随着每次呼吸不断高涨成千百米高的海墙,随时准备崩塌,目标正是他融合的对象,木凌正用自己的力量和它对垒,不亚于空手和万匹烈马博弈,随时可能命丧马蹄之下。   堂洛斯在第一波精神冲击下就失去了意识,但仍凭本能向他敞开自己,木凌顶着万钧压力沉入他的领域,那是一片荒芜。   木凌悬在他的领域上空,万物有灵,任何正常生物都有自己的精神世界,它们或光怪陆离,或平淡无奇,是个体的想象空间,风霜雨雪,阴雨或晴天都是主人相应的精神活动。   可堂洛斯的领域空空荡荡,倒是宽广得很,地面是不见边际的黄沙,风的声音格外萧索,放眼过去天地一色,都是莽莽的土黄。   他必须快速在这片无垠的黄沙里找到堂洛斯的精神本体。   他循着雌虫微弱的精神波动在黄沙中跋涉,不知走了多远,身上来自王虫的压力越来越重,堂洛斯的波动却宛如海市蜃楼总无法抓牢,他心里焦急,脚步越发迟缓,终于摔在地上,外面的躯体也吐出一口血,一张脸暴汗淋漓。   他喘着粗气稳住心神,试图站起来,但试了几次都被肩背巨大的压力压回来,突然,面前出现一只枯槁的手,他慌忙握住,抬起头,就看见了他的雌虫。   他穿着他们初见时的兜帽斗篷,大半张脸拢在阴影里,那只手却不复当初,显得干瘪而苍老,细小的裂纹布满甲面和指节,他把木凌拉起来,就想抽回手,木凌拽着他,直接把他拽到自己怀里,堂洛斯低着头,轻声道:“你可以开始了。”   木凌伸手要揭他的兜帽,堂洛斯按住他的手:“不要…没必要…”   “我想看看你。”木凌低声道。   “…我…不好看。”   木凌把他的手按在颊边,一滴泪从眼眶里滚出,他吻着他衰朽的手,轻声道:“你在我眼里永远都很好看。”   堂洛斯勉强笑了下,不再坚持,让木凌脱下自己的斗篷。   他仍下意识想低头,他的精神体不比肉/体,从脸到脖子再到身上都爬满可怖的伤痕,眼尾嘴角皱纹堆叠,看上去比真实样貌苍老几十倍,他直戳戳地立在这,可能会被认为是一截枯枝朽木,能动能笑已是莫大的奇迹。   木凌怔怔地看着他,泪水无知无觉爬满脸庞,他的雌虫肚子上有个巨大的空洞,他一直试图用手遮掩,但只是徒劳。   那是曾经留下的伤,愈合的与没有愈合的互相交错,每一道都带着鲜血淋漓的剧痛。堂洛斯见他哭反而慌了,抬起捂着空洞的手给他擦泪:“我知道我不太好看…你怎么哭了…”   木凌缓缓蹲下来,看着他腹部的伤口,堂洛斯又连忙去捂,小声说:“不要看…”   木凌闭上眼,用颤抖的唇去亲他的手和腹部,这是雄虫精神标记的痕迹,堂洛斯若不够强悍,这种粗暴的标记会瞬间撕裂他,但纵使保持了精神体的完整,巨大的贯穿伤也将一直伴随他。   他之所以不愿意标记就是因为这个。哪怕只是想象自己会在他身上留下口子都能令他心疼不已,何况是蛮横地把他击穿。   堂洛斯也蹲下来,他想给木凌擦泪,想笑他怎么突然爱哭鼻子了,可一眼瞥见自己枯树皮一样的手背,眼神顿时黯然:“这都是很久以前的伤…”   却仍时不时诱发你的精神剧痛,木凌狠狠抱住他,声音哽咽:“待会儿会很疼…”   “我知道,没关系。”   “我们扛过去,以后再也不会让你疼了。”   堂洛斯吃吃笑起来,脸埋进他的肩膀:“好啊。”   木凌将他枯瘦的身体整个罩在怀里,被烟沙遮挡的天突然昏黑,寒气下沉,一道霹雳生生凿开整片天地,风止沙静,外来的力量强横闯入这个世界。   精神本体和精神领域共为一体,一损俱损,暴烈的寒气让堂洛斯在木凌怀里抖得像秋天枝头最后一枚树叶。突然,大地开始震动,他们不远处的地面裂开,整片土地仿佛活过来了一样开始翻腾,板块迁移,他们立足的地方快速攀升,一尺远的地面迅速下沉,堂洛斯觉得身体好像被一股巨大的蛮荒力量撕裂,剧烈的痛楚攥住他,让他忍不住哀嚎:“啊啊……不…停下…停…”   停就是死,不能停,这股暴力必须有口宣导。   木凌将他死死固定在自己怀里,吻他布满细纹的眼角,声音也在发疼:“忍一忍,忍一忍很快就好…”   堂洛斯哽咽一声,他的内核像被撕裂,岩浆倒涌熔毁所过的一切,它们迅速冷却,凝固成峡谷和山峰,又快速被下一波热量冲毁。   他几乎变成了高压炉里被蒸煮的鱼,恐怖的热量和压力正在碾碎全身上下所有细胞,外面的躯体亦在这股压力中颤抖,汗水和血水泡透了衣物让他几乎从木凌怀里滑出去。   他压抑着哭嚎和哀求,仅存的一丝理智死死记得他现在和木凌命运捆在一起,自己挨不过去他也会死,所以必须扛过这一切。   木凌用精神本体的能量把他罩得严严实实,确保他不会在王虫肆虐的精神力中支离破碎,可他无力阻止他的痛苦,只能看着他在自己怀里痉挛发抖。   而随着时间流逝,他两眼渐渐翻白,精神体上甚至浮出裂纹,木凌心脏一紧,知道现在生死一线,外面的躯体猛然睁眼   没有丝毫停顿,他将自己的王核碎成两半,把其中一半喂给他,然后迅速回到他的精神领域,发现他已在惨烈的剧痛中半昏迷。   木凌心疼的泪眼连连,用细密的精神丝线织成茧将他裹起,不停在他耳边唤他:“堂洛斯,堂洛斯醒醒…很快就结束了,醒醒…”   他催动自己的王核和他融合,天地间的力量和顺些许,他舒了口气,心道有用,但虫核受损的剧痛紧接着袭来,他两眼一黑浑身一颤,差点栽倒在他身边…   王核受损,王虫的精神力更难驾驭,堂洛斯有他一半力量,如果他不醒,他们就真得一同交代在这了。   木凌颤抖着吻他冰冷的唇,眼神哀伤,强笑出声:“你再不醒,我们就只能做一对虫鬼了…明明我们还有很多地方可以去,很多事情等着去做,我还没和你求婚,没去祭拜你的老师,没带你去地球…”   眼泪顺着脸颊滑到唇与唇贴合的地方,堂洛斯像是尝到了什么,唇瓣微启,开始回吻他:“…去…”   这呢喃的声音在木凌眼中堆出惊喜,他的雌虫慢慢睁眼,有气无力地说:“要一起去…很多很多地方。”   “好。”木凌紧紧抱着他。   “你把什么给我了?”堂洛斯觉得自己像从很多次死亡中爬出来,声音疲惫沙哑,但也感到一股不属于自己的力量漫向四肢百骸。   “…我的虫核。”   堂洛斯睁大眼,焦急的泪水从眼眶滚落:“你…”   木凌捂住他的嘴:“只是一半,只要你没事,我就没事,以后我们同命,你就是我的另一半…”   可哪有虫只靠一半虫核活着的,这虫装人入戏也应该知道,人类也没有只靠半颗心脏活的。   堂洛斯心一狠,咬着他的唇低声道:   “那你把我的也吃进去。”   木凌眼睛发热:“不用。”   “我知道我的虫核不如你的,但是…”他浑身突然剧烈颤动,喘息片刻抬起苍白的脸朝他笑:“但也比没有好,我已经把它裂成两半,反正都受损了,你不要我醒了以后就丢了它。”   丢了虫核哪怕不死也会成为一只废虫,只有雄虫能用精神力破坏虫核,这虫的聪明放歪了地方,得到王虫一部分力量后居然先用在自己身上。   木凌恨恨地咬他:   “你这混蛋做事能不能先招呼一声。”   “你也没…告诉我,你这个骗子。”堂洛斯笑着把脸埋在他怀里:“你现在出去把它从我体内取出来,要赶紧吸收它,否则你会撑不住的。”   “快去。”见木凌不挪窝,堂洛斯踢了他一脚催促:“我现在醒了,这里我暂时撑得住,你赶紧去了回来。”   “…你就在这,不要动,不要离开我给你的织的茧,你的精神领域还没有重塑好…”   木凌看见他白得像鬼的脸上露出嫌弃的笑:   “知道了知道了,明明年纪不大怎么啰嗦成这样。”   他只得快去快回。   他一走,堂洛斯立即跪在地上大口喘息,虫核受损和领域重塑的剧痛叠加在身上,他挨了一会儿,还是缩起腿蜷在木凌给他织的保护茧中,想象自己就在他怀里,茧外雷霆有千钧压力,他费力地喘息几声,慢慢失去了意识…   这个精神世界像柔软的泥球被王虫的力量肆意揉捏,它在大漠戈壁凿出深海,雕刻河川的轨迹,堆起巍巍高山,劈开深渊峡谷,推出广阔平原。   不知过了多久,堂洛斯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醒来,睁眼就看见木凌如释重负的脸,忍不住帮他擦了擦上面的泪痕:“结束了?”   木凌就着他的手抹了抹脸:“还没有,但接下去不会疼了。”   他扶着他的雌虫站起来,堂洛斯看着自己焕然一新的精神领域有些发怔,之前的剧痛已经散去。   天上的云在翻绞,在酝酿一场倾世大雨,不消片刻,巨大的雨点滴在他脸上,他惊住,这个世界不知道多久没有水了,他伸出舌头接住不断下落的雨滴,甘润清冽的滋味充斥口腔,他忍不住张大嘴,干渴的喉咙被雨水滋润。   木凌从他身后圈住他,看他欣喜若狂的样子有些难过,在他耳边低语:“我要和你一起让这个世界新生。”   新生后他将晋入新的境界。   雨从天上来,仿佛把整个天都带下来,不消片刻灌满大海川河,水流催发生命,草木生根,一层绒绒的绿自他们脚下铺天盖地而去。   这是生命,堂洛斯愣愣地看着天地鬼斧神工的造化,木凌的精神力缓和下来,悄然渗入他衰弱的本体,堂洛斯嗯了一声,不解地看他,木凌含住他的唇,声音直接出现在他脑海中:“闭上眼,感受我。”   他的精神丝纤细有力,温柔地在他体内爬行,新生的酥痒在血管里勃发,堂洛斯颤了下,渐渐溺在难以言喻的快乐中。   他两颊酡红,干瘪的肌肤开始饱满,眼角的细纹被抹平,肌肉再次充盈,骨骼更加坚硬,但腹部的伤口挠心挠肺地痒了起来,他忍不住弓起腰,却被木凌压在怀里:“忍一忍。”   他知道是伤口正在愈合,可实在痒得厉害,他喘着气,汗水顺着胸膛下滑,蜜色的肌理散发甜腻的气息。   木凌喉结滚动,虽然很不应该,可他的雌虫现在看起来异常美味。他眉头紧皱,死死抓着他的衣服,难忍的瘙痒令他眼角发红,泪水不停溢出,他哑着嗓子催促:“还没好吗?”   木凌抚摩他的背,低笑一声:“……好了。”   堂洛斯伏在他身上喘息,眼角晕红一片,木凌看了他良久,眼神温软,轻声道:“结束了……舒服吗?”   痛了这么久,这就结束了?   堂洛斯仿佛意犹未尽,咬了咬下唇瞥他:   “这就是精神融合吗,我还想要。”   木凌嘴角笑意更深:   “可是你的身体需要治疗,我们得出去了。”   “那你呢,没事了?”   “没事了,只要你是我的伴生雌虫,我就所向披靡。”   木凌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第一只和其他虫交换虫核的虫,但他决定把命交给他,正如他把命交给自己,他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堂洛斯知道他没事,就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又摸了摸脸,知道自己不仅恢复了,还登上王虫便车一道晋级,但不顾感受双S级的特殊,只想问:“那我好看了吗?”   木凌摸着他的脸:   “不管什么时候,你在我眼里,都是极好的。”   光茧外等候的雌虫开始焦躁,帝国雌虫在等堂洛斯死去,他等级不够,想必无法容纳王虫能量,只要他一死,阿西尔就能强行与王虫精神融合,等殿下稳定境界,之后即便要问罪,他们认罪领死便是。   只是这只无用的匪邦雌虫,到底死没死,弄这么久。   匪邦雌虫忌惮地看着昔日战友,心里满满的是对首领的担忧,他伤的那么厉害,王虫的能量如此庞大,也不知道吃不吃得消。   戚菲和阿鲁带着临世组建的接引队伍赶到战场,战火余韵一如他们想象中那样一片狼藉,唯一出乎意料的就是他们之间诡异的静态对峙。   他们看向那个光茧,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询问己方雌虫以后确定木凌和堂洛斯就在里面。   戚菲安排人处理伤员,看着矗立在地面的金门,纳闷地问道:“那是什么?”   “王虫殿下给天目星设的禁制,是他精神力凝就的,不要乱碰,违反了禁制会被殿下的力量剿杀。”   “什么禁制?”戚菲问。   “停战的禁制。”她旁边的雌虫回答。   戚菲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看向光茧,忍不住皱眉嘟囔:“一个多小时了,他们别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您说什么,戚主任?”旁边的虫没听真切,以为她又问什么,戚菲瞬间敛声,在他脑袋上敲了一记:“说你们疯,居然在脖子上植入那种鬼玩意,赶紧跟老娘回去给你们摘了。”   她半路得知雌虫给自己上了这最后一道保险,差点没背过气去,万一炸弹质量不好没到点就爆了,他们的带的裹尸袋可不一定够用。   “不行,王虫还没有彻底孵化。”   搞半天那真是颗蛋啊…戚菲嘴角一抽:   “我相信穆主任的实力,你们在这根本…”   “王虫殿下!”   那虫没等她说完就激动地跪立起来,戚菲一回头,就看见木凌抱着堂洛斯从茧里走出来,径直往她这来。   “你来得正好,带药箱了吗,他伤的很重。”   “你必须说说他们,雌虫打仗都跟敢死队一样,不仅身上开窟窿,还在体内装炸弹,真是…”   戚菲皱眉数落。   “炸弹?”木凌声音发寒。   周围一圈雌虫顿时气也不敢喘,同情地看着昏迷的首领。   果然,木凌脸色骤变,抱着堂洛斯的指骨发白,低头看他的时候,眼里全是凝重。   作者有话要说: 戚姐姐怀疑这两只虫在公然开车我啥也没写,求审过   然后开启超甜模式   我理解的虫核就更妖怪的内胆一样,大补,强行提升不可以,但木凌让他踩着自己上去。   谢谢各位大佬打赏!昨天真的是意外,我们六点更新der六点六点,你康我的小红花,我还在勤劳的日更的(你们为何催出我三年未更的感觉)……   如果我爆肝,偶尔有加更,偶尔偶尔,真的很偶尔QAQ还有大家不要去看盗文,完结小惊喜只有全订读者有,哭惹,冷成这样为什么还有盗的,现在盗文网居然都有防盗了,卧槽…混口饭吃很难的 第39章   战局发展成现在的样子, 是帝国始料未及的。他们收兵了,却没有退兵,王虫给天目星打了印记, 再在此地作战就是与王虫为敌,但让他们就这样空手而回也不可能, 帝国雌虫的心现在已经散了, 不给他们一个交代,回去路上可能哗变。   童话里都是骗虫的。   什么双S的天生使命是接引王虫,结果殿下自己破境了, 压根没用着他, 什么一对双S伴生虫,那匪首压根不是不也被王虫提溜上来了吗?   他们看着三皇子抱着那只叛虫出来, 正想道喜, 谁想殿下根本没理他们直接就往人类的地方走, 他们心里冒酸泡,但既不敢说也不敢问, 毕竟明面上看, 他们是殿下的敌人。   给木隘传递战场画面的摄像头还在忠实工作, 哪怕木隘已经昏过去了,可舍不得错过王虫画面的雌虫依旧不断推进摄像头。   木凌正抱着堂洛斯, 让戚菲给他的伤口作紧急处理, 突然感觉到一股窥探的视线, 毛球在脑子里支棱起来:“宿主, 是帝国星舰的探测器。”   毛球刚刚好死不死一个劲地哭, 一边哭自家宿主要死了,一边哭它的雌虫爸爸要死了,一边哭自己出师未捷要被退货, 要不是怕干扰木凌和堂洛斯的精神融合,它也能嚎出王虫破境的气势。   结果它的宿主不愧是天选之虫,又或者原剧情漏洞太大,再或者堂洛斯心性够坚定,总而言之,等它停止哀嚎就发现,宿主和雌虫爸爸都不用死了,它欢喜得恨不得把自己的球状身体从基地里蹦出来,也帮忙突突打几只雌虫给匪邦立威,但蹦过来耗能又费时,还不如在宿主身边当小雷达:“您破境的事很快就会传回帝国,要处理掉吗。”毛球摩拳擦掌,大事办不了,处理一个探测器还是不在话下的。   木凌斜了摄像头一眼,画面前的雌虫心跳如鼓,差点尖叫着贴到屏幕上,脑子里好几辆高速火车在呜呜直叫——王虫殿下看我了!!   然后木凌收回眼神,看着自己的雌虫想了想:   “不必,让他们知道。”   木凌嘴角笑意发冷,轻轻摸着堂洛斯的鬓角:   “要让帝国每只雌虫都知道,虫族有王虫了,而这只王虫反叛了帝国。”   戚菲被他阴冷的口气吓了个激灵,手不小心重了些,堂洛斯唔了一声,无意识皱起眉,木凌忙抓住她的手腕:“轻点!”   戚菲眉心一跳:你他娘的臭虫子,这是紧急处理,没在伤口里直接塞团棉花止血就是她心疼首领了,这么大个洞,弱一点的虫早死了,怎么轻?待会儿必须手术缝合才行。   但她一抬眼,看见木凌那张美的惊心动魄的脸上挂满忧虑,怒火哧溜一下泄干净,叹了口气:“知道知道。”   这位虫爷犹不放心,摆了摆手,指使她往别处去:“你去处理其他虫,他还是我来。”   戚菲眼一眯眉一挑:   “可算了吧你,没见这么着急给首领树敌的,周围这圈雌虫眼睛都快红了,您要是亲自动手,他们逮着机会能把首领活剥了。”   木凌扫了眼周围,帝国雌虫确实一只只都眉心紧皱,一脸不赞同的表情,就差在脑门心写上——这只雌虫怎么这么矫情,居然让殿下亲自照顾。   “他们本来就和他为敌…”木凌说着,还是让戚菲快手快脚把伤口包好,然后抱起他的雌虫飞离战场。   虽然不在意,但这么多虫的眼睛盯着,也怪瘆得慌。   “殿下!?”   “三皇子殿下?!”   “王虫殿下??”   雌虫眼睁睁看着木凌抱着堂洛斯飞远,脑细胞终于再次活跃起来,纷纷看向阿西尔:“阿西尔将军,我们不能把王虫殿下留在这里。”   “可是殿下说了,他是自愿来的。”   “一定是这些叛徒蛊惑了殿下!”   “放肆,你这是在侮辱殿下的实力!”   阿西尔很茫然,他十二岁从军,从没打过这种仗,也没有遇到过瞬间就把己方战略目标摧毁的敌手,继续打不行,直接撤军也不行,王虫出现了…但王虫不向着帝国。   “安静。”阿西尔深吸一口气,又呼出:   “扎营,给军部去电,报告情况,请示下一步怎么做。”   “…如果军部执意要与殿下作战…”他身边的雌虫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您要怎么办?”   阿西尔沉默了一会儿,不是说这种情况不可能出现,军部只是明面上受雌虫掌控,高层等待王虫归来的雄虫也拥有很大话语权,如果木隘没有如他们所想晋级王虫也就罢了,偏偏王虫出现了,却不是他…阿西尔的思绪停顿,终于想起自己的雄主,于是问:“四殿下呢?”   问话的军雌没有得到答案,压着不满继续道:   “在星舰上不会有事…我想说,如果军部执意要和王虫…三殿下作战,我会申请调离这个战区,无论什么代价。”   这话一出来,身边应和的雌虫很多:   “我们也是,雌虫应该守卫王虫,哪有和他打仗的道理。”   “说得对!”   激愤的虫很多,他们深知帝国□□的特性,别的也就算了,这件事是万万不可的,没发出现在反叛的暴言已经算理智,毕竟家族根系还在帝国,他们得顾量着些。   “大家先冷静,不要在这妄自猜测,一切等待上面的命令,他们不可能不顾王虫的意愿随意下命令。”   “万一呢?”那只雌虫眼神尖刻,帝国乱下命令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他们等级够高,知道军部背地里多少阴私勾当,万一有几只虫脑袋发昏硬要攻打,他们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很实际,阿西尔默然片刻:   “如果万一,我也不会与王虫殿下作战。”   也许远在帝国的雌虫不明白,但只要见过王虫,哪里有雌虫愿意与之为敌,岂是不愿,更是不敢。   比起他们在这左右撕扯,木凌那边的线路开始直截了当,发布停战命令、判断损失情况、抢救伤员,保持对帝国下一步动向的警惕。   南边人类发现事情奇了,前一秒还凶神恶煞口口声声不留活口的雌虫通通放下屠刀,他们领队接了电话以后,表情在喜不自禁和纠结万分之间不断转换,准备就义的人类面面厮觑,英勇无畏需要热血上头,等血凉下去,再叫他们去死就得掂量一下了。   但似乎除了三只雄虫气急败坏,雌虫们都进入了按兵不动的状态,一个人类壮着胆问了一声:“不打…我就继续治了啊。”   领队雌虫瞟他一眼,烦躁的甩甩手,意思是他看着办。   人类嘿嘿笑起来,然后捂住嘴,见雌虫没有反应,才又大声笑起来——管他发生啥事了,这堆屠杀机器人一样的雌虫肯定被按了暂停按钮,按钮的人是匪邦的救星,大救星!   木凌抱着堂洛斯飞回大厦,径直冲向他们的窝,整栋楼的人和虫都去了临时指挥部,一时没有帮手帮衬,他只得自己翻箱倒柜找器具给雌虫疗伤。   回来路上堂洛斯醒了一刹,可能是被冷风和疼痛惊醒的,感觉自己在飞,隐约想起自己的骨翼毁了应该飞不起来,于是奇怪地嘟囔:“我的翅膀…”   木凌哪里没看见他背上的血窟窿,那里连着大血管,戚菲用了很多绷带才止住血,他胸前的伤需要手术,骨翼处的裂口也需要缝合,若不是刚刚精神融合令他晋级成双S,他绝对会死于失血过多。   木凌听见他的呢喃,心尖火烧火燎地疼,虫族骨翼不可再生,他抱着必死决心去的才不会吝惜肢体。   “以后我就是你的翅膀。”木凌在他耳边这样说,那像什么神奇的魔法咒语让不安的雌虫安静下去,堂洛斯表情松缓,似乎梦到了什么嘴角上扬。   卢克从阿鲁那得到消息就领着指挥部的雌虫跑回大厦,直接冲上顶楼,还没来得及问首领的情况,就被木凌用一包医用棉花砸中:“毛球呢?带来了吗?”   卢克和木凌打了正脸,见他满面威严眉头紧皱,差点腿弯发软跪下去,勉强稳住心神,听到他的问题却没反应过来:毛球,毛球怎么了?   “来了来了!”毛球从便车雌虫怀里蹦出来,熟练地伸出触手拿起针线、绷带、棉花等医用物品,当着所有雌虫的面浮起飘过去,抱它来的雌虫顿时生气:明明会飞还要抱,过分了啊!   木凌开始赶虫:“出去等着,别在这碍手碍脚。”   除了卢克这只天生反骨的虫,其他雌虫都很听王虫的话,卢克杵在那:“首领呢?”   木凌看着他就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因为他真心为了堂洛斯好,早把他暴打一顿,此时也只能奉上一个不阴不阳的笑:“不能招待你,滚。”   说罢,将门在他面前一合,毛球知道他此时脾气暴躁,十分乖觉地一言不发,他要什么就递什么,绝不做额外的哔哔。   “去打热水。”   处理好堂洛斯的伤口木凌就把毛球打发出去,毛球看着他微微发抖的手,识趣地蹦开。   等它一走,木凌瘫坐在雌虫床边,他手上全是他的血,他不敢多看,也不敢多想,那种他生命在怀里流失的感觉正在反刍,冰冷的恐惧填满胃部,他深呼吸好几次才让全身回温。   不管是雌虫残破的精神体还是千疮百孔的身体,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他这次有多么险象环生。   木凌凝视他苍白失血的脸,精神力缓缓溢出,一点点渗入他的身体,他又一次沉入他的精神领域,堂洛斯在世界中心的巨树旁等他。   “我情况很糟糕吗,你这么严肃?”他还笑,木凌磨着牙一把把他搂进怀里:“很糟糕。”他语气沉重。   堂洛斯不以为意,拍着他的背安慰他:“没事啦,会好起来的。”   他的精神领域已经康复,会逐渐反哺身体,即便一时难以回复全盛,也不会有生命危险。   “你的骨翼…”木凌神情黯然。   “那以后我就是一只残疾的虫了,你不可以不要我。”堂洛斯抱紧他叹了口气:“以后匪邦建设的时候要考虑残疾雌虫的需求,比如翅膀义肢什么的…”   木凌被他气笑了:“人类也不会飞,我以后给你当义肢好不好。”   “是啊,你会飞了…我以前有翅膀的时候都没带你飞过。”堂洛斯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木凌亲着他的鬓角问:“是啊,为什么呢?”   “呃…我其实不太会飞,怕飞不稳…”他骨翼本就有旧伤,以前那只雄虫也差点撕裂他的骨翼,堂洛斯在这顾左右而言他,完全不知道精神融合后他根本无法欺骗自己的王虫。   木凌眼眶发涩,快速眨了下眼,说道:   “那我多练习,飞稳一点,免得摔了你。”   “好啊,那到时候叫我一起。”   “你醒了以后先好好养伤,伤口上残留有那只双S的精神力,你要用自己的力量吞噬掉他的,可能好的不会很快…”   “知道啦。”   “疼的难受就叫我…你知道怎么通过精神链接叫我吗?”   “知道知道,这是虫族本能,你装人类装久了别连这也忘了。”堂洛斯又想起这茬,歪了下头看他:“你的本名叫什么?”   “木凌,草木的木,凌云的凌。”   “听起来挺像,你没有完全骗我。”雌虫决定四舍五入揭过木凌骗他这事,木凌忍不住笑,掰过他的头:“那你为什么不看我。”   堂洛斯咳了一声:“你的脸看久了我有点晕。”   一晃就让虫目眩神迷,王虫的样貌天然就是一种精神威慑。   木凌心里咯噔一下,撑开他的眼皮:   “那你得赶紧习惯,这比陪我学飞更要紧。”   “这有什么啊…”堂洛斯还没说完,木凌接着道:“还有你以后做什么都得问问我,你居然在自己身上装炸弹。”   堂洛斯没声了,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他。   木凌原本准备进来要声讨这件事,但见到他的时候心先化了一半,另一半在自我反省,最后只能变成一声长叹,对面卖可怜自己只能卖惨:“我知道自己怪不得你,只是恨不得你把那东西装我身上,给你取出来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手一直在抖,怕太用力它提前引爆了…我们好不容易…若能陪你一起死了也就算了,但如果…”   他声音渐渐哽咽,眼里浮出泪光,堂洛斯整顿表情挺直起腰背,信誓旦旦地保证这种事以后不会再有了,然后软下腰抱着他又是亲又是哄。   木凌咬牙忍笑,又板起脸:“这事你吓到我了。”   “对不起…”堂洛斯真心实意地愧疚,完全忘了木凌那句怪不得他。   “我得给你长个教训。”   “那你要打我吗?”堂洛斯双眼紧闭:“不要打脸,轻一点。”   木凌在他腰上掐了一把,凑到他耳边小声道:   “你长本事了,明知道我舍不得,但是…”   堂洛斯面色越来越红,倏地睁开眼震惊地看他,木凌嘴角一挑,眼含挑衅:“不好?”   “…好。”他拖长声音,塌下腰趴在他身上,怀疑自己的头发都快红了,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他以前怎么会觉得这是个正经人,果然是装的。   “你说停我们就停。”木凌见他埋着脑袋不肯抬头,整只虫都在冒烟忍不住安慰。   但怀里的虫哼了一声:“谁怕谁。”   “那现在…”   堂洛斯抬起头气愤:“你不是说我还没好吗?”   “…我是说现在我该出去了,毛球在叫了。”木凌神色淡定。   天上响起毛球的声音,它正壮着胆不停用触手戳木凌的背   “主人主人,帝国那帮雌虫来闹了,要我们把你交出去。”   堂洛斯挑起眉:   “胆子挺大啊。”   明明现在火烧眉毛的,应该是帝国才对。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堂堂就是一只残疾虫了,好惨QAQ不要问木凌说了什么,我什么也不知道。   上半部完了,下一卷:   帝国 第40章   帝国雌虫将堂洛斯大厦围了个水泄不通, 恢复了点元气的匪邦雌虫在和他们对峙,集火点在大门口,先挑衅的是帝国雌虫。   “我们要见王虫殿下。”   “殿下怎么能待在这种穷酸寒碜的地方!”   “这里这么冷, 冻坏王虫殿下怎么办?放殿下出来!”   如果对面不强攻,匪邦雌虫对这种言论通通报以白眼——王虫是他们想见就能见的?千多年才出一只, 谁不想见?   “你们难道想独占王虫吗?”   匪邦居然都是这种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虫, 帝国雌虫愤怒了,就这种木头虫居然也敢侍奉王虫殿下?   “什么独占?”   门口没虫理他们,这个声音是从大门里面传出来的, 木凌阔步出来, 看见堵住门的雌虫,他们见他来又哗啦啦跪了一地, 神情激动:“三皇子殿下!”   那样子活像木凌是出来检阅他们的, 木凌问匪邦的虫:“出什么事?”   “穆…殿下, 他们要您回去。”   匪邦雌虫只瞄了木凌一眼就连忙收回眼神,且不说王虫光环, 这张没遮没掩的脸就有足够杀伤力, 雌虫在他面前编不出自己本就不擅长的花言巧语, 因而分外言简意赅。   “独占又是怎么回事?”木凌扫了帝国雌虫一眼冷笑:“本王是你们的私有财产?”   说那话的雌虫顿时语塞,讷讷地说着不是, 连忙退到一旁。   “要我回去, 回哪去?为什么回去?我刚刚说的不够清楚?”   “可是殿下…”雌虫急的舌头不利索, 这什么穷酸破地方, 怎么配做您的居所呢?   “嫌这简陋?”木凌嘴角一挑, 对面的雌虫忙点头:“这些叛徒根本没有办法给您更好的生活。”   “退下。”   呵斥他的是阿西尔,他冷静下来就看出,三殿下根本没有主动回去的意思, 只是帝国来信,这次任务目标不变,要他们务必把王虫完好带回帝国,这些虫就仿佛有了依仗,觉得自己在做什么名正言顺的事了。   左右不是和王虫开战,其他自然还是听命行事。   阿西尔知道没那么简单,他虽然也不清楚三皇子为何与这些叛徒搅和在一起,但同样看得出,比起自己生性软糯的雄主,这位殿下骨子里的刚性不比任何军雌逊色,否则在战场上也不会当机立断做出那种决定。   他半跪下来朝他行了个最高军礼,诚恳低下头:   “我们愿意尊崇殿下的意志停止战争,帝国也一样,愿意退兵,同时帝国诚挚希望您能回家,陛下还有其他皇子都在等您。”   “期待王虫回归。”木凌的笑意莫测,阿西尔浑身一僵,这有什么区别吗?   “也不是不行。”   还好对方松口,但下一秒,阿西尔愣住了   “让帝国发外交函,邀请我作为本邦大使出使帝国。”   阿西尔的逻辑一时半刻没转过来,帝国皇子作为叛邦大使出使母国,这是什么事?他愣神这几秒,木凌甩甩手:“回吧,你们吵到他养伤了。”   虽然…首领在六十六楼呢,但匪邦雌虫没有吱一声,徒留帝国雌虫满脸懵逼,见木凌要走,阿西尔脑子急转,脱口唤他:“殿下请稍等…”   木凌偏头斜他,这只雌虫再啰嗦刚刚的话,他就没耐心奉陪了,堂洛斯快醒了,他能感觉到。   “四皇子…四皇子殿下刚刚出了点意外,受了些伤,可以请您安排个地方给他修养吗,他是您弟弟,一直记挂着您。”   木凌嗤笑:“他挂在天上都能出意外?被风吹了还是被鸟啄了?”   这话里面的讽刺太过,阿西尔低下头:   “因为精神力使用出了点问题…他毕竟是您弟弟。”   他很惭愧,居然让雄主在他身边出这种岔子,好在伤得不重,否则他死都难以谢罪。   木凌沉默片刻,告诉身边的雌虫:“给他们找间空房子。”   “多谢殿下!”回过神来的帝国雌虫欣喜大叫,木凌一抬手:“这个地方装不了那么多虫,自己掂量,只准进十个。”   ……   在木凌匆匆回赶的路上,刚刚杵在一旁没发话的卢克忍不住了:“为什么对帝国雌虫这么好?”   “不然呢?撕破脸,打回去?打的赢?”   这几个问题堵得卢克说不出话,木凌真恨不得敲敲他的脑袋,叹了口气:“堂洛斯怎么教你的,凡事都蛮干吗?”   卢克脸涨红了,不知道说是还是不是。堂洛斯自己做首领都很莽,也没见这家伙数落过,他一只十二三岁就到匪邦,还没受完所有教育的青年雌虫怎么就老被骂呢?   确实也怪不得他,没有系统教育,他只能照葫芦画瓢,以前堂洛斯左右大局,他处理细节,这样分工良好他没察觉不对,但现在碰上战略层面的问题,脑子就转不过弯了,只记得和帝国之间有血仇,虽然报不了,却绝不能服软。   可现在王虫在匪邦,情势发生了重大逆转,帝国高层已经快速调整方向,说停战就停战,甚至干脆利落地放弃原本寄予厚望的四皇子来讨好他这个新晋王虫,对个体来说,这叫没皮没脸,但对于帝国而言,这就是魄力。   “你赶他们也赶不动,打他们也打不赢,帝国怀柔,你就不能怀了?”   卢克拿自己那双死鱼眼瞪他:   “你不是王虫吗?打不赢?”   这什么没用的王虫,如果他是王虫,谁伤了首领他早就分分钟将对方碎尸万段。   木凌读懂这眼神的意思,冷笑:   “觉得我这王虫没用?”   这只悍不畏死的雌虫点了点头,他身边跟着的虫都咽了口惊恐的口水。   正巧他们到了电梯,木凌呼了口气,朝卢克微笑,毫无征兆地把他一脚踹出去:“虽然灭不了帝国大军,但教训你还是绰绰有余的,自己爬上去,别浪费电。”   他当着卢克瞪圆的眼珠子合起电梯门,门合上前还补充一句:“爬,不许飞,还有今天不准去看他,他累了需要休息。”   卢克气得捶碎电梯外的地砖,正巧被回来的戚菲撞见,她吓得差点栽跟头,看清破坏公物的是谁顿时怒了:“咱很有钱吗?首领在床上生死未卜,你就忙着败坏家业?”   她骂骂咧咧推开他按下电梯:   “大爷的你们这些蠢虫子,颅骨里面的东西硬化了吗一天到晚给人找麻烦…”   电梯来了,她见卢克在外面站着,没好气地问:   “要请您进来吗,副首领?”   卢克叹了口气,抬脚往里迈,然后撞上一堵透明的墙,戚菲和他都愣了。   戚菲伸手,那里空无一物,卢克伸手——明明白白过不去,他的脸瞬间黑了:王虫的力量。   戚菲笑了:“咱穆主任弄的?”   卢克点头,戚菲同情地摆了摆手:“那你只能爬楼梯了,别在大厦里飞啊,这里的东西经不住你祸祸。”   说罢,电梯门又一次无情地在他面前合上。   木凌回来的时候毛球正悬在堂洛斯上面不知在干嘛,走过去将浮球推开查看雌虫的情况,见没什么异样才瞥它:“让你照顾不是让你做灯球。”   毛球乖乖落在地上,它要记下雌虫虚弱的样子,以后宿主再对它发狠就扔出来给他看,就算不对着它心软也得对着雌虫爸爸心软,它虫爸爸一贯彪悍,难得有这样病美虫的样子,必须记录下来。   木凌踹它到一边:   “去食堂看看有吃的吗,他失血太多得补一补。”   毛球蹦了两步,又蹦回来:“可是食堂都被撤到南边去了,他们带走了所有食材。”   它的宿主关心则乱,居然把这给忘了,这几天大厦里的虫只能靠营养液过活了。   本来就是,命都没打算留下,还能留颗白菜不成,木凌默默无语,堂洛斯苍白的脸色让他揪心,想了片刻又吩咐:“你去找帝国那些雌虫,要他们弄点吃的过来。”   “诶?”   不好吧,前脚才和人家打仗,后脚就要人家的军粮,毛球有点怂。   “他们把木隘也带上了,肯定也带了他吃的东西,去要过来。”   木凌又踹了它一脚,以为他担心雌虫打仗也只带军用粮,这次情况特殊,肯定有好东西。   “可我去要,他们也不肯给啊。”   毛球抱住他的腿,要是对面恼了把它拆掉,那饱受战火□□的匪邦又要蒙受另一重损失啊。   木凌抖了抖腿,皱眉:   “你去,不肯的话接我这边电话,把通讯器带上。”   毛球期期艾艾地应下,蹦了两步木凌又道:   “不要生冷刺激的,做成流食,顺便跟他们要些补血剂。”   龟毛宿主,你怎么不聘他们到食堂给你开火熬汤呢?   毛球腹诽着,觉得前路惨淡,蹦的姿势都有气无力。好在临近帝国雌虫根据地的时候它灵机一动,顶着所有雌虫的警惕的目光大声嚷着蹦进去:“大厦里没吃的了,王虫殿下饿了,要吃东西。”   帝国也有机器助手,但从没有虫会把助手做成蛋的模样,帝国雌虫愣了愣,松了警戒,问:“你是什么?”   “我是王虫殿下的御用机器蛋,叫毛球,殿下命我来要吃的…还有补血剂。”   毛球没忘记木凌的嘱托。   听了它的话帝国雌虫顿时拍桌:   “这什么破地方,连顿热乎饭都不能给殿下准备!”   毛球点点球:   “殿下要吃好的,不要生冷刺激的,最好做成流食…还有小糖果,小饼干,小坚果,小蛋糕什么的,你们都拿出来。”   雌虫窃窃私语,这都是四皇子的私库,他们看向阿西尔:“四皇子殿下昏迷不醒,一时半刻也吃不了,三殿下饿了…我们绝不能让王虫殿下受一点委屈,否则殿下怎么肯跟我们回去?”   阿西尔看了看昏迷不醒的木隘,叹了口气,他这么惦记自己三哥,应该不会介意,于是点头答应。   那些雌虫顿喜,蹲下来拍着毛球问:   “我们还带了好些雄虫喜欢的糕点,都是皇宫里做的,你一并给殿下带去吧,他一定很久没吃过家乡的味道了。”   毛球悄悄咽了口口水:   “那都拿来吧。” 第41章   这些雌虫绝对用力过度了。   毛球震惊地看着他们从星舰上拖出一个小型仓库, 里面各种香料、时蔬、肉类、米面一应俱全,完全可以就地做出一桌满汉全席,这就是受宠皇子和不受宠皇子之间的巨大区别吗?   乖乖,我的宿主, 这十年你受苦了——毛球假惺惺抹了把辛酸泪, 难怪它怎么劝说宿主都不为所动, 帝国这心偏大了, 木隘那没用的废物就可以应有尽有, 它宿主英明神武就得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啃雪。   毛球酸了, 那对葡萄样大的眼珠子几乎喷出火,正在搬运的雌虫奇怪地看它问:“这些不行吗?殿下喜欢什么口味的, 可能没有现成的, 但可以现做。”   “…主人他不挑嘴,经常馒头就雪就可以吃一顿, 有段时间只能喝营养液, 他也说没关系…”   毛球整个球瘪了一半,声音凄切,几只雌虫开始放飞想象力,脑海中出现衣衫破烂的小皇子在寒冷的雪夜蜷在墙角吃雪的凄惨画面, 眼圈顿时红了。   哪怕是他们也鲜少有这么落魄的时候, 殿下在这里是吃了多少苦头?   毛球见他们满眼含泪,还咬牙切齿起来:   “该死的匪邦…”   毛球咕噜了一声,连忙调整话题走向:   “因为主人说匪邦初创, 四处都要用钱,能节俭就节俭。”   那些雌虫噎住,嘴唇哆嗦着:这怎么可以呢!   但脑子里另一个声音冒出来:殿下自己的决定怎么不可以呢?   毛球见目的达成,松了口气:“我们动作快点吧, 主人已经喝了好久的营养液了。”   木凌在房内等的不耐烦,他就知道那只球办事不靠谱,做口吃的要这么久?   弄得他的虫现在只能喝水,堂洛斯已经转醒,半睁着眼皮看他,他用汤匙给他喂水,他就乖乖张嘴,他给他擦脸,他就乖乖不动,只有一只手慢慢从被子里爬出来想去捉他的衣角,木凌握住这只不老实的手:“别动,你背上有伤。”   因为前胸后背都受创,他现在只能侧着躺,木凌知道这个姿势久了难受,等喂完这杯水也上了床,扶他枕在自己身上。   堂洛斯动了动酸痛的肢体,被木凌按住,他轻柔地按压他的关节,他舒服地呼了口气,懒在他怀里不动弹。   “我让毛球去做点吃的…它还没回来。”木凌叹了口气,堂洛斯低声笑:“它可能…需要临时安装烹饪程序,大厦里什么都没有,不用麻烦了。”   “它有办法,别惯着它。”   被下了死命令必须有办法的毛球带着心情沉重的两只雌虫回来了。   雌虫怕它一颗球摔了三殿下的晚饭,执意要跟过来,也方便他们探查殿下的偏爱,以后好投其所好。   “瞧,回来了。”   木凌瞟了眼门,听见另外的脚步声,眼里闪过一抹金光,帝国雌虫——他们跟来干嘛,找茬么。   帝国雌虫哪敢在他眼皮底下造次。   他们进到顶楼的公寓才露出一丝满意,虽然配不上殿下的身份,但多少是只虫住的地方了。   可跟毛球进去以后他们愣在原地,真变成两个摆菜架子杵在那,动也不动,他们瞪着木凌怀里的雌虫,不知道是愤怒还是嫉妒的火苗在心里噼里啪啦燃烧,木凌没管他们,只问毛球:“怎么这么久。”   毛球熟练地从雌虫捧的食盒里抬出汤碗飞过去,然后解释:“他们不知道你要吃什么就什么都做了一点。”   木凌拿起碗,发现居然是玉瓷的,不由瞄那两只雌虫,外出征战都带这么珍贵娇气的食具,他们对木隘真是尽心了。   他尝了一口汤,确认没什么问题,就喂给堂洛斯。   那俩雌虫终于知道刚刚毛球看着他们搬东西时候的酸水是什么滋味了   那么点伤不该好了吗!你不是晋级了吗?矫情什么?吃个饭都要王虫殿下喂,喂口汤还吹,有什么好吹的,雌虫喝一百度开水都烫不死。   堂洛斯喝了几口,感觉对面来的目光有些扎人,眼珠子对上他们,雌虫怒目而视,他莫名其妙了一瞬反应过来,不由仰头看木凌,他慢条斯理地舀起一勺,勺子里有块冬菇,他就问他:“这个吃吗?”   他摇摇头,不想嚼东西,木凌就自己吃了那块菇,把汤喂给他。   他温柔的如此自然,以至于他一时都没发现什么不对,忍不住笑了笑,看向杵在原地两眼喷火的雌虫咳嗽一声,木凌就放下碗给他顺气:“你伤了肺,这里不是养伤的地方…等你好一些…”   木凌想带他去南方,但对面雌虫忍不住发话:   “可以回帝国,帝国有最好的医生。”   他说这话的时候直撮牙花子,违心得木凌都忍不住侧目。   “还有最好的监狱…咳咳…”堂洛斯笑了一声,埋在木凌怀里咳嗽,半晌才停:“我没事,这种伤过几天自己会好的。”   毕竟是双S开的洞,他重伤之下破的境,跨幅太大,境界不算稳固,木凌对他的底气没自信,拍着他的背:“过几天再看看…”   他又问帝国雌虫:“你们四皇子怎么样?”   “您的弟弟没有大碍,您要去看看他吗?”那只雌虫大喜。   木凌一挑眉,又问:“那他那只双S有空吗?”   “您说阿西尔将军?”   木凌点头,那雌虫立马郑重其事:“只要您召唤,帝国上下所有虫不辞万难都会为您服务。”   木凌没有感动,他呵呵一声:“那请他来一趟。”   “是!”   阿西尔来的时候听手下义愤填膺了一路,也有些诧异,殿下这么尊贵,哪有亲自伺候雌虫的?   但也没准,有些雄虫确实喜欢抱着亚雌喂东喂西,他们管这叫情趣,也许殿下也在和他的雌虫玩什么情趣?   阿西尔表情有些裂开,前一秒他还觉得王虫殿下不凡,和一般雄虫很不一样,结果这一秒就打脸,确实不一样,但不是他想的那方面。   “三殿下,您找我?”尽管满肚子猜测,阿西尔还是恭谦地弯下腰,木凌让他上来:“放出你的精神力。”   “在这?”   阿西尔下意识看向他怀里的雌虫,要战吗?就他现在这样?还是殿下要替他教训自己?该找个更开阔的地方吧?   “在这。”木凌揉开堂洛斯眉心的疙瘩,他虽然没说什么,但还是本能防备这只强大的生物。   阿西尔只得放出一缕精神力,可一探出,就被木凌用精神触手揪住,阿西尔僵在原地——如果是他的雄主这么干,他会以为他在和他调情。   但三皇子的精神触手传来的情绪全是冰冷的探究,就差把他切片仔细看看他的力量是怎么运转的。   豆大的冷汗从阿西尔额头落下,他一声不吭,终于,木凌放开他:“行了,回去吧。”   “啊?”阿西尔没反应过来,木凌微笑:   “我不相信你,不可能让你亲手碰他,差不多就行了。”   阿西尔顿时明白他要看自己的精神力干嘛,表情有些古怪,解释道:“殿下,雌虫有办法处理各种伤势,不需要您额外费心。”   “他是我的虫,我不费心谁费心。”   木凌一皱眉,他着急帮堂洛斯消化这份力量,就让毛球赶虫,顺便把吃的都留下。   雌虫们一只瞅一只,都很不情愿,退下之前还是问:“那殿下您什么时候再见我们?”   “你们能留下来,是因为你说木隘受伤了需要休养,自然他醒了你们就离开…”   除了阿西尔,另外两只雌虫都急了:   “可是…”四皇子只是借口,重点在你得和我们回去。   “那如果,我能说服帝国重审堂洛斯的案件,您会考虑和我们回去吗?”阿西尔目光灼灼。   木凌两眼幽深看不出在想什么,反是他怀里的堂洛斯绷直身体,冷笑起来:“重审?帝国决定给我平反了?可我有什么冤屈,我不冤,我确实杀了那只雄虫,要平反,等帝国修改法律说我这样杀了他无罪再来!”   说罢,他握着木凌的手又咳嗽起来。   阿西尔目光冰寒:   “杀害雄虫无罪?万一什么时候也有虫伤害三殿下,你能对着那只虫说他无罪吗?”   堂洛斯眼睛圆瞪,绷直腰背,差点撑裂伤口,许是木凌装人太久他下意识忘了这茬,总把他和其他雄虫分开看,但确实…雌虫保护雄虫是理所当然的,如果真有虫敢伤害他的雄虫…   堂洛斯颤了颤,眼神狠戾,光是想象他就能将那不存在的对象千刀万剐。   木凌圈他在怀里轻声安抚:   “想什么呢?我在这,别乱想。”   然后又看阿西尔:   “帝国的法律的问题在于,他杀雄虫便不问缘由直接处死,他若杀的是雌虫或者亚雌呢?那又是另一回事…   如果以人类的角度来看,他当时叫正当防卫,那只雄虫叫咎由自取,帝国要改的地方在这,不是对他法外开恩就能解决的。”   “可是殿下,虫族并非人类,如果没有严苛的法律加以约束,那有多少雄子会惨遭像…这样子的毒手。”阿西尔看着木凌保护的姿态,没有说出堂洛斯的名字。   “你说得对…”木凌的手指在堂洛斯发间抚摩,他轻笑一声:“以帝国雄虫的孱弱,确实会有这样的问题,这是一个浩大的工程,值得好好琢磨。”   阿西尔一喜,以为他被说服了,但木凌继而说:   “你们太吵了,安静两天,两天后我们开个会,你们顺便也问问,帝国为了王虫愿意做到什么地步,我们这边也好整理一下我们的诉求。战争无法解决的问题,该用语言沟通解决一下了。”   木凌笑的温文得体,开始送客:   “走吧,他饭都没吃完呢。”   作者有话要说: 帝国雌虫:我们也没吃啊,淦!   晚上九点加一更 第42章   “我们结婚吧。”   汤饭已毕, 木凌突然说道,堂洛斯愕然,那些虫前脚走,他陷入沉思, 他以为他在思考和帝国的谈判, 结果蹦出这句话。   “干嘛这么看我, 你不愿意?”木凌笑着, 亲昵地在他眼角落下一吻:“我想很久了, 你骗我说会回来的时候就在想, 应该和你结婚,起码让你完全清楚我对你的心。”   见他的雌虫有些发呆, 木凌开始紧张:“…不好吗?”   堂洛斯笑了:“没有, 只是你突然这样说,我觉得…”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还以为你在思考什么大事。”   木凌诧异:“这事不够大?”   王君婚丧, 国之大事, 且不论国,就自己来说,一辈子的事还不够大?   挺大的,但比起你想修改帝国法律, 覆灭帝国这种事来说…就不太大了, 他觉得自己雄虫的脑子有八千瓣,每一瓣都能独立运行,还能通力合作, 实在了不起。   “大。”堂洛斯吞了口唾沫,木凌莞尔:“那我们确定个时间,确定一个地点,再确定一下邀请嘉宾…等你能下床了, 我们再叫大家一起讨论一下。”   “可是匪邦现在…”堂洛斯黯然,虽然战局没有扩大,但流失的人口,死去的雌虫,战场的疮痍,这些摆在眼前,他们还欢欢喜喜操办婚事这样好吗?   “就是得现在办。”木凌说的认真:“办的越大越好,让地球知道,让帝国也知道,最好他们下辖的所有星球都知道。”   “帝国现在不知道我的本事,主动权在我们这,等它以后摸透我的底线,就会制定应对策略,我们必须抓紧这个混乱期快速打入帝国内部。”   “我们结婚,一是保证你的安全,让帝国知道动你就是动我,二是,比起我直接煽动雌虫叛乱,我们结婚对帝国来说是最无关紧要的,他们聪明的话不仅不会干扰,还会想办法表达善意,也方便他们解释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一个为爱私奔的皇子固然荒唐,但比起造反这个理由,三皇子的恋爱脑又再合理不过了,他们用屁股想都知道怎么做。   “但…”堂洛斯纠结,如果要走亲帝国的路线,他的身份难道不会影响他的计划吗?他的脚指头都能想象帝国雌虫知道他和自己在一起会有什么反应。   木凌笑他杞虫忧天:“得了,你在他们心里的印象已经触底,该反弹了。”   哪那么容易,堂洛斯翻了个白眼。   “这是我们和平走进帝国的契机…”木凌和他十指交扣:“帝国现在必须对我们敞开大门,他们为了迎我回去会不择手段,甚至可能邀请我们回帝国操办婚礼,但一去必有风波,你得在那之前养好身体。”   “…因为把虫核给我,还是…”堂洛斯语气低落,之前他不仅没帮上木凌,反而要他伤害自己帮扶他,否则他王虫之身,何必如此忌惮帝国手段。   木凌软着声线数落他:“乱想什么?我是王虫又怎么样,还能一路杀到帝国去?有没有你我都会这么做,我只是怀疑帝国手里有上一任王虫的虫核,我们凡事都得小心。”   “真的要回去吗?”堂洛斯捂着胸前的伤口,有些犯难地皱眉,平时没事也就罢了,他现在的身板动真格肯定会给木凌拖后腿。   木凌恨恨低下头咬他的嘴:“不会那么快,你也不要操心那么多…我会保护你。”   堂洛斯眉头一皱:“这怎么可以,我…唔…”   木凌不让他再说话了,左右不过一些我是雌虫,又是双S,哪有让雄虫保护的道理…可他的舌头在嘴里乱动,木凌见他表情严肃,有些投降了:“好好好,你保护我,行了吧。”   堂洛斯一脸你在哄我的郁闷表情,木凌叹了口气,果然受伤了就多愁善感,都变得不好哄了。   “撇开这些杂七杂八的,其实主要是我想和你结婚。”木凌认真地看他:“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我知道你会说我们已经这样了,但我想帝国所有虫,地球所有人,匪邦上上下下都知道这件事。”   “我要他们知道我爱你,要他们知道为了你我可以豁出一切,要他们知道别想把你从我身边抢走,也别想把我从你身边抢走。”   他从他的鼻尖一路吻到他的唇,交换彼此潮润的气息,满意地看见他的雌虫脸红了,木凌笑起来:“主要是这个目的,其他都往后靠,你不要想这么多。”   堂洛斯的心脏在胸腔砰砰乱跳,力道大得让他担心崩裂伤口,他口干舌燥,念着别跳了别跳了,然后轻轻点了下头,也笑起来。   “我们要在匪邦结一次,帝国结一次,还有地球也结一次。”木凌琢磨覆盖面要广的话,可能得多来几次。   他的雌虫呆了——从没听说结婚还有巡回演出的。   木隘醒了,他觉得之前好像做了个噩梦,但梦的具体内容不清楚,醒来看见阿西尔守在床边,和以往一样,忍不住松了口气,又红了眼圈:“阿西尔…我做了个噩梦。”   阿西尔温柔地问:“怎么了殿下,什么梦?”   “我…”他脑子里的系统发出警示:王虫已经诞生,宿主现在有两条路线   一虎躯一震,收服王虫。   二快速晋级,成为第二只王虫。   木隘整只虫木在床上,绷着身子看屋内陈设,这不是星舰,这是一个他不知道的地方。   王虫!对,那个噩梦就是这个,王虫出现了,他的阿西尔向那只王虫下跪,要求成为对方的雌虫。   这个念头让他下意识发起精神攻击,因为标记的存在,哪怕双S也难以抵挡这种直接针对精神体的伤害,阿西尔顿时面如死灰,冷汗涔涔,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惊恐地看着他:“殿下…”木隘阴着脸看他,旋即收起攻势,阿西尔软在地上,他和木隘在一起那么多年,他从来没有用雄虫的手段惩戒他,是因为他之前对三殿下说的话吗?   阿西尔撑起身体在他面前跪直,解释道:   “我绝没有背叛您的意思,只是王虫关乎帝国安危,我必须尽到一只军雌的责任。”   “责任能让你向另一只雄虫求爱?那责任有一天也会叫你背叛我,甚至杀了我。”木隘愤怒地说道。   阿西尔浑身一抖,震恐地看着木隘,迅速整个身体都贴在地面,连自己声音带了哭腔都没发现:“殿下!我怎么可能…”   “和王虫精神融合以后,我的精神标记就失效了,不是吗?”   是,这阿西尔无可辩驳,可守护王虫是双S的本能,也是帝国军雌的责任,是刻在基因里对种族的忠诚,他个体的意愿根本无法扭转。   但他的殿下因此发怒,他应该明白虫族的特点,为什么?   “可我的心是属于您的,三殿下亦心有所属,我原本打算等他稳定就请求他解除融合,您可以再次标记我,我…”   木隘抽了他一巴掌打断他的解释:   “融合以后再解除,你是当三哥蠢还是我傻,你可是一只双S。”   阿西尔被打懵了,他们认识以来从未真的红脸,他的小雄子体贴可爱,他也温柔忠诚,就算有分歧,最后他服软道歉也可以解决,木隘从未动用精神惩戒,也从未动手打过他,因为他说过…他们是平等相爱的。   平等…相爱…这两个词在他木然的脑子里徘徊,鬼使神差地,他想起战场上三殿下对堂洛斯的话。   那又是怎样一种关系呢?还不等他细想,他的雄主蹲下来抱住他,柔软的小手摸着他脸上的伤痕,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哇啊啊啊,对不起,我太生气太害怕了,我怕你因为我没晋级成功不要我,我怕三哥抢走你,呜呜呜,我没想打你,是我太冲动了,对不起,你打我吧,你打回来,呜呜呜…”   他拿起阿西尔的手盖在自己脸上,阿西尔从茫然的状态里回来,看着好像伤心欲绝的他,心渐渐软下来,低声道:“我真的没有…想背叛您…”   这种解释又让他觉得有些不对,但木隘的眼泪让他没机会思考这些不对,他擦着他脸上的眼泪:“别哭了,我没怪您,真的…”   木隘抽着鼻子:“真的?”   阿西尔挤出笑:“真的。”   木隘这才破涕为笑,冲他撒娇:“我饿了,想吃糖心糕。”   “…”   木隘见他不答,娇俏地一歪脑袋:“怎么了?”   “这个挺好吃的。”   堂洛斯窝在木凌怀里,咬了一口手里的糕点,发表评价——听说是皇宫里的手艺,他从没尝过,只觉得它白白软软的样子有些像毛球,忍不住拿起来吃了,结果味道出乎意料不错,他把剩下半块凑到木凌嘴边,木凌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还不错,喜欢以后给你做。”   “算了吧,你事儿这么多。”   比起他这只懒洋洋的伤患,木凌在卧室就开始视频会议了,说两天后要和帝国雌虫谈判,让戚菲阿鲁他们开始干活。   那一人一虫差点没累断气,隔着电话开始骂,伤员还没处理完又有这档事,他这个老板真会给手下找事干。   那怒气让旁边听着的堂洛斯都害怕起来,木凌倒水火不侵:“抓紧时间,拖得越久帝国花招越多,伤员问题找南边的部门合作,让他们回来一些,顺便统计一下那边的损失情况,得找帝国赔。”   也不知道是他心机还是什么,镜头晃了眼堂洛斯惨白的脸,戚菲和阿鲁顿时闭嘴了,情绪转变太快,他们扭捏地问:“首领好些了吗?”   木凌嘴角一勾:“没大好,干不了什么事,别让他操心。”   “卢克呢?”堂洛斯往视屏瞄了一眼,没发现应该坐镇的副首领,这紧要关头,别开溜渎职去了,丢他的脸。   木凌看了他一眼,也慢腾腾地问:   “是啊,卢克呢?”   戚菲嘴角一抽,穆主任升级了,脸皮也升级了,忘了谁把副首领踹出去的吗?   “大概还在哪层楼爬着呢。”   不给堂洛斯询问的机会,木凌道:“不可能,他一没伤二没病,爬几层楼梯要多久,赶紧找回来,让他整理一下,后天就要和帝国谈判了。”   阿鲁默默无语,看他俩打哑谜,翻着白眼干活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木凌:我们搞几场结婚巡展吧!   堂堂:昂??! 第43章   会议当天, 帝国突然要求推迟时间,也不知道是缓兵之计还是真有原因,但木凌爽快地答应了,毕竟人家面上给的理由是需要连通帝国, 元老会和虫皇陛下——也就是木凌的雄父, 也要参加这次会议, 以虚拟投影的形式。   木凌很感兴趣, 帝国封锁天目星, 要想恢复通信, 他以为起码得先建基站才行,结果帝国雌虫说不用, 现在的技术以及可以以恒星为跳板发射信号, 只要两三天建一个简易发射器就行。   木凌当晚就把南边的信息部拉过来学习。   当信息部闻风而动的人、虫涌入他们根据地的时候,帝国雌虫膈应了一下, 他们本来只是想给王虫殿下秀一下帝国的先进和优越, 结果刚抡起袖子准备亮肌肉,对面眼里就闪出饿了多年的绿光,上来就想扒他底裤,他们的优越顿时就萎了。   好比一个肌肉猛男在T台走秀, 下面密密麻麻坐的却是医学专家, 那双双眼睛里闪烁的全是解剖他的冲动。   他们本可以不理会匪邦这些生物的提问,奈何带他们进来的是王虫殿下,殿下还很和善地拍着工程队队长的肩膀, 希望他可以和信息部的成员好好相处——这哪有虫顶得住,立即口口声声保证之后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话一撂下,王虫殿下欣慰地笑了, 然后就走了。   留这群不知轻重,毫无界限感可言的跨物种生物在这摸摸碰碰,时不时提一些低级问题。   帝国雌虫气的冒烟,每这时候,那些家伙就会一脸整肃地对他们说:你们要违背对王虫殿下的诺言吗?   当然不   横行霸道的帝国雌虫头一次在恶势力面前唯唯诺诺了。   与帝国接触前木凌还让戚菲联系了地球邦联政府,帝国这次攻打天目星惊动了整个地球,和他们接洽的已经不是上次来考察的地方利益集团代表。   邦联政府对他们的来电表示十二万分的欢迎,匪邦邦民不知道,在帝国大军降临天目星的时候,地球已经征兵数千万,全体士兵都留好遗书,家家户户都在挥泪诀别。   彼时正是北半球深秋,天黑的快,无数人在漫漫长夜里数着生命的倒计时。   所以现在,对于拯救了千万生命的木凌,地球邦联元首只恨不得亲自与之相会。   对此木凌表示客气了,这是他们该做的。   星际争霸鲜少谈道德,两边根本不是一个种族,不共享一套道德标准。   早在百多年前的大战时,地球就放弃道德感化虫族的希望了。   虫族有精神力外挂,哪怕是雌虫也可以无障碍和任何种族交流,但能说话不代表能沟通,尤其在实力还没强到让敌手正眼看你的地步时,沟通就是自取其辱。   地球自取其辱多年,好不容易掌握了一样杀器足以震慑虫族,但也没让他们答应沟通,互不干涉已是极限。   自那以后,虫族帝国就是困住地球向银河系以外探索的枷锁,而虫族帝国,一直视地球为嘴边肥肉。   好容易熬到一群异类虫族出现,还没等他们观望能否成气候就听说要被灭了,可不叫他们惶惶不安。   木凌能体谅他们的心情,所以现在两颗星球的利益是一致的,他向他们寻求帮助,对方定然鼎力相帮。   堂洛斯已经可以起身,这次会议关乎以后大局走向,木凌坚持在他的卧房召开,卢克、戚菲、阿鲁还有几大部门主任都参会。   大家进来见首领病恹恹的样子很不适应,但更不适应的是穆主任这张大变的脸,而且只要有虫或者有人盯着他看超过三秒,就会被他用精神触手敲醒。   升级以后的穆主任手劲可大,一场会开下来,好几个人脑门都一片红印。   但偏偏首领盯着他走神没事,他还好脾气朝他笑,不时帮他调整枕头,摆弄坐姿,后半场大家都识趣不拿眼珠子往他们那瞅了,省的被气得堵心堵肺。   还是地球元首见多识广,又或者视频削弱了木凌那张脸的杀伤力,面对一场在卧室召开的会议,对面整齐坐在大会堂里的人类愣是面不改色。   元首冷硬着一张脸,先发表了一番官方感谢,木凌嫌弃地要他快进到正题   “帝国后天要和我们谈判,你觉得我们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尊敬的王虫殿下,我们对王虫一无所知,只能凭人类以往的经验加以想象,为了这次会议,我们邀请了各国顶尖的历史学家、社会学家、人类学家、神学家、哲学家一起研究情况,他们要求您给一个参考对象,王虫在虫族社会相当于什么?”   在座虫族互相看了一眼,这个问题不好回答,说神吧,虫族不信神,说最高统领吧,虫皇还在那坐着,说精神领袖吧,帝国虫民也不知道他要领导啥,但说实力最强的虫吧…谁敢让王虫去冲锋陷阵?   王虫对虫族有可怕的号召力,这是毋庸置疑的,但类比于人类社会的什么呢?   “上帝或者圣人吧。”   木凌还是那个言简意赅的木凌,他这么说,其他虫都不说话了。   堂洛斯咂摸着有些不对,人类的上帝才不会一天到晚提防人类…吧?   地球那边却一副了然的样子,似乎这个答案正中他们下怀:“那么,虫族的第一步,是要判断您这位‘上帝’是不是站在他们那边的。”   “嗯。”   这可想而知,其实在座都知道,现在他态度暧昧,也是在和帝国拖时间。   “如果不是,您要警惕他们会动用武力解决您。”   “不可能!”   这是除了木凌以外的所有虫的第一反应,堂洛斯忍不住咳了两声,目光严肃地看着地球元首:“雌虫绝不可能伤害王虫,哪怕想也不可能。”   “雄虫也不会…王虫对我们有绝对的精神碾压。”阿鲁皱眉道。   木凌笑着拍了拍堂洛斯:   “不要着急…小心呛着。”   地球元首等他们发表完异见,看着木凌道:   “您也猜到了,虫族不可能伤害王虫,但不代表他们不会伤害您。”   堂洛斯像是想到了什么,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握着木凌的手,掌心一片滑腻,木凌知道他忧虑,忍不住握起来放在嘴边亲了下。   地球那边继续说:   “假设所有智慧性生物都有共性,我们有很多故事可以供您参考,我想你们从戚菲女士嘴里已经听过很多。”   “没有。”戚菲第一个否决,她无辜地摊手:   “小学没毕业,只会干活,不会讲故事。”   元首继续面不改色,他让出位置给一位社会文化研究学者,这人上来就讲了几大文明的宗教史。   在地球上有一堆“文化人”,他们因为信念不同分裂为不同团体的,把彼此之间的血腥厮杀冠以神圣,他们或信奉上帝,或信奉真主,或信奉圣人…   上帝的信徒以上帝为名、以解放上帝为名发动战争,圣人的拥趸高举打倒孔家店的旗号要求救出孔夫子——所有斗争的根本原因都在于,圣人已死,上帝不在人间。   学者笑说,对于最狂热的信徒而言最可怕的事情,莫过于他信奉的“神明”亲自降临在他面前。   比起真实存在的对象,人类更喜欢制造自己的偶像,因为这一点,神是一种不可以真实存在的存在。   无神的帝国,遵循本能运转千年,早已有一套成熟的机制,这套机制天生就会抵御任何意图破坏它力量。   王虫的故事是帝国唯一的神话。   一旦确定王虫无法为帝国所用,抹杀或者架空木凌就是他们的首要目标,后者有风险,木凌不是一个好拿捏的傀儡,前者显然要经济许多。   这话有理,在座诸位都警醒起来,雌虫和亚雌或许不愿意,但还有雄虫呢。   “那你们觉得,帝国会怎么做?”木凌问。   “以我们的经验来看,一旦你们后天谈判破裂,帝国就会大肆宣扬你是一只‘假’王虫,甚至乎…你被人类控制了,无论讲一个什么故事,一定要把你放在帝国所有民众的对立面,然后以你的名义抹杀你——当然,他们会称之为拯救。”   木凌嗤笑一声,理解地点头,这和他想的差不多。   地球人抱歉地笑笑:   “我们大胆猜测,绝大部分虫族无法理解您现在的举动,身为皇子,又是王虫,您天然有统治整个虫族帝国的权力,只要安坐在宫殿里面,整个帝国都会匍匐在您的脚下。   恕我冒昧,哪怕是人类,绝大多数也不会相信一个脑子正常的人会这样做,因为这看起来对您百害而无一利。”   甚至几乎可以说在自掘坟墓了。   “所以您被控制,或者您根本就是假的这类说辞会很有市场。”   人类遗憾地总结道。   堂洛斯不安地在木凌怀里扭动,木凌按住他,瞟了屏幕一眼:“所以,你觉得我们怎么做才好?”   “帝国需要一点时间试探,也需要一点时间编一个故事,您毕竟不是上帝,也不是圣人,您活生生地在另一个星球生活,这对故事的逻辑性有更高的要求。   如果你们撕破脸,帝国会第一时间捂住您所有发声渠道,把您变成神龛里一尊不能说也不能动的塑像,所以我们的建议是   与帝国保持友好往来,走亲民路线,要抢在帝国将您世俗化之前自行世俗化。”   堂洛斯总算明白木凌为什么打算把他们的结婚典礼搞成巡回演出了,可这也不够亲民啊。   这就是木凌需要求助地球方面的地方,王不出京,有心亲民也无能为力。   地球那边早有准备,笑的胸有成竹:   “如果您愿意相信我们,已经有一支专业的运营团队在等您那边的批准,一旦通过,他们就要上飞船奔赴天目星了。”   “运营?”   “方便您亲自把关王虫的形象塑造,这支团队擅长制作文案、图片、视频等各类产品,也擅长各种文娱产品的营销。   后期我们会增派技术团队为您量身打造各类影视作品,同时帮助您以直播、线下活动等行事增强与民众的互动,我相信以您的实力,在他们的帮助下,您很快就会成为所有虫民的偶像,他们会对您死心塌地。”   听起来不太难,木凌把堂洛斯搂在怀里:   “王虫,还有王虫的雌君,帝国要对我们死心塌地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 欢迎观看大型真虫秀节目—《王虫的诞生》要抢在帝国出具证明之前证明我就是我!   现在的木凌:听起来不太难。   以后的木凌:妈的这都是些啥事! 第44章   人类的团队出发在路上, 帝国雌虫表示一切就绪,就等虫皇陛下说服王虫回归了。   他们信心十足地走入会议室,等待他们的却不是一支严肃的管理团队,习惯了军部严谨气氛的雌虫面面厮觑   会议室很大, 里面有两个种族的生物相亲相爱, 他们横七竖八都没坐样, 宽大的会议桌上散乱的瓜果碎屑不出意外是来自帝国雌虫的慷慨解囊, 而会议的主角, 他们的王虫殿下, 此时正端坐在匪邦首领身边,专心致志地给他敲核桃。   会场散乱得让他们简直找不到坐的地方, 雌虫沉默地看向阿西尔, 身为此次主帅,他得拿个主意。   但这次阿西尔带了木隘, 从地位来说, 四皇子才是最高话事者。但他看着满桌狼藉,想起他们本该属于自己的小厨房就怒火中烧,却还得强行压抑,于是沉默, 因为他不是王虫, 王虫是他曾以为的智障三哥。   木凌和阿鲁是这个场子里最有坐样的两只虫,然而也没看出他们对这次会议有什么重视的地方。   木凌正慢条斯理地将核桃仁从硬壳里剥出来,然后塞进身旁直勾勾盯着帝国雌虫的堂洛斯的嘴里, 等最后一只核桃阵亡,他才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帝国来虫。   他笑了,笑的对面雌虫的怒气全泄了,除了木隘。   堂洛斯发现木凌在看到木隘的瞬间抖了一下, 他眨眨眼,确定自己没看错,他确实打了个寒噤,如果不是离这么近,他可能都不会发现。   他因此眯着眼,仔仔细细看了看那只雄虫,传说中和木凌一样拥有王虫资质的天生A级。   他正拿那双又委屈又愤怒的眼睛盯着他面前的瓷碟,里面装着剥好的松子,全是木凌一颗一颗帮他嗑的,堂洛斯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拈起一颗递到木凌嘴边,木凌瞄他一眼:“我不吃,你吃。”   堂洛斯就笑纳了,端起碟子张大嘴,一口气将满盘松子倒进嘴里,吃的两颊鼓起,活像一只耀武扬威的松鼠,木凌笑了一声,把水杯推到他面前:“别噎着。”   木隘顿时气绝,脸上友善的微笑差点绷不住。   这是木凌的主意,比起和地球盟友开会时的松散,他们现在的状态堪称放肆,怎么无礼怎么来,他是这么要求的。   也许考虑到势比虫强,木隘端着艰涩的笑,迈着沉重的步伐,领着雌虫走进会场,挨到木凌跟前,他怯生生地问:“三哥,我们坐哪?”   木凌用眼皮子招架他,随意指了个地方:   “有空位就坐,不必客气。”   木隘和雌虫们看了看他指的地方,几张小板凳东倒西歪地放在那,木隘坐还好,他身形娇小,让雌虫坐的话,和坐地上没区别。   还是戚菲看不过眼站了起来:“来,这有几张椅子,凑合一下,我们从没有这么多人一起开过会,招待不周了啊。”   她听起来毫无歉意,且完全忽略这个地方曾举行过许多次全体大会的事情。   “你们…平时就这么商量事情啊。”木隘有很多问题想问木凌,但开口还是问了最直接的这个。   “不然呢,不就大家坐在一起说事嘛,还能怎么开?”木凌笑着,口气比他更单纯无辜。   曾被多次训斥会议开小差的资源部主任不着痕迹地瞟他,不愧是王虫殿下,装模作样也能力满级。   果然,木凌一说,木隘白净的小脸上出现担忧:   “这样怎么行呢?这么严肃的事情…”   他前世虽然只是个公司白领,但也知道两个公司商量合作是正式场合,需要严肃对待,何况现在是两个国家,如果匪邦算个国家的话。   他的三哥果然脑子不好使,虽然开口说话了,但吊儿郎当的,也不知道是怎么突破王虫的——莫不成就是靠傻?   怀疑自己太聪明阻碍破境的木隘真心实意扭曲了一把。   木凌拍了拍手上的果壳屑,相当纨绔地翘起腿,长臂一伸搭在堂洛斯身后的椅背上,像是把他搂在怀里一样,满不在乎地说:“他伤好了我开心,本来是想开个宴会庆祝一下的,偏偏物资不够…这些谢谢你了,正巧赶上和你们开会,都得招待,就一并了,你们坐啊,网络连接好了吧?”   阿西尔点点头,他现在满肚子困惑——王虫殿下有些变了,这究竟是他的真面目还是他故意的,如果是故意的,又为了什么呢?   而且说是招待,哪有拿果皮纸屑待客的。   雌虫对着满桌狼藉,看在王虫殿下笑的好看的份上,忍了。   “收拾一下吧,待会儿父皇会看到的。”木隘忍不住劝。   木凌无辜又迷惑:   “这有什么问题吗,为什么怕父皇看见?”   木隘抽了抽嘴角,不说话了。   他已仁至义尽,他远比木凌更熟悉那位虫皇严厉冷酷的秉性,他不会宠爱这么不着调的儿子,哪怕他是王虫。   这么一想,木隘又有些暗喜,王虫又如何   王虫又如何呢?他对这个名字依旧没有明确的概念。   在他的坚持下,帝国会议就在这种场合里召开了。   帝国严阵以待的元老会出现在屋里,他们通过七百二十度无死角的摄像头看到这个会场,一时怔住,以为误入了什么赌博现场,但看到主座上的木凌,他们又确定就是这。   长老们拧起眉,他们本就是S级雄虫,帝国上下哪怕是虫皇都得以元老规格的礼仪对待他们。   木凌这是在侮辱他们,不管是出于无知还是故意,这位新晋王虫的脑子都不太好使——这样也好,太聪明只是个麻烦。   元老们按捺心情,等虫皇发话。   “父皇。”木凌笑着打招呼。   除了木凌、木隘还有阿西尔,这是其他虫第一次见虫皇,更不用说人类了。   屏幕里的虫皇一身贵气,和木凌相似的脸上挂着和木凌如出一辙的笑意,看见这不合时宜的会场毫不生气,点了点头,也问候他:“你离开家也有一年多了,好像长高了。”   堂洛斯诡异地看了木凌一眼,坐着都能说长高,难道是脸变长了?   但虫皇一说话,雌虫们都作聆听状,见他和善,更是欢喜,如果不明示身份,谁都会以为刚刚是一位温柔的父亲在和儿子说话。   扮演他桀骜不驯儿子的木凌冷笑:   “您还记得我离开皇宫的时候多高吗?”   这话怨气满满,惹得在座人、虫纷纷侧目,气氛变得剑拔弩张。   虫皇陛下好脾气地微笑:   “我知道你吃了许多苦,那些曾慢待你的奴仆,我都一并处死了。”   木凌面色不改,眼神却越发冷冽:   “慢待我的,何止奴仆?”   虫皇叹了口气,好像在和一个叛逆的儿子谈心:   “谁不是第一次做父亲,以后你也成为其他虫崽的雄父就会明白,在一个家里端平一碗水有多难。”   “所以你就把全部宠爱都给了木隘?”木凌脸上出现怒意。   虫皇眼神一闪,嘴角的笑意都黯淡三分:   “你果然是因为怪我才离开的吗?”   木凌收敛情绪,挺直腰摇了摇头:   “不。”   他越说不,大家就越觉得是,虫皇慈爱地问道:   “还有其他原因吗?”   木凌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再抬起头,眼神灼热:   “以前我不明白你每天都在忙什么,总偷偷去找你,却怎么也找不到……   只有在帝国大军出征时才能在皇宫高墙上看见你,我每次躲在一旁,一开始看你,后来就看那些雌虫……   数下来十年里帝国一共出征一千多次,每一次都血流成河,死去的雌虫数不胜数…我…不忍心。”   虫皇了然,这话木隘也曾对他说过,因为伤心雌虫的命不如草芥,这样善良软弱的雄虫竟都是他生的,也不知道是基因里哪截链条出问题了。   木凌继续道:   “后来我想,这些仗有什么必要打呢?那些虫有什么必要死吗?他们不都是你的子民,你不该保护他们为什么一个劲要把他们送到战场上呢?”   这话半真半假,听得在座雌虫不由注视他——殿下竟然是因为这个才…他们有些感动,又有些茫然,还有些不知所措。   如果不打仗,那雌虫该干什么呢?   “还有吗?你的不满。”   虫皇和蔼地看他,鼓励他把所有心思都说出来。   在这样的目光下,木凌好像快兜不住满腹委屈:   “我喜欢他。”   堂洛斯一激灵,看向木凌:该我上场了吗?   木凌在桌下的手握了握他的,示意他稍安勿躁。   “上将堂洛斯。”   虫皇一脸了然,惋惜地说:   “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他没有被送给那只雄虫,我本来也有意将他配给你…唉,你愿意跟我说说和他的故事吗?”   他像一个关心孩子成长的普通父亲一样好奇,木凌嘴角的笑带出一丝甜味:“也没什么不可以…那时候我刚来这里,没带多少钱,船票、坐车、吃饭还有住宿…最后一分钱都没剩了,还好碰见了他。”   不止虫皇八卦,在座匪邦人、虫都很八卦,他们只知道木凌是堂洛斯和卢克亲自聘回来的,不想还有这段故事,不愧是首领啊,第一眼就相中王虫想包养他。   堂洛斯则目瞪口呆,他是给了他一个星网登录器,但再多就没有了——请他吃饭,帮他付酒店钱,关心只身一虫到此的他,给他介绍工作…这些,这些…有吗?   木凌像沉浸在甜蜜的回忆里,一个劲地说,他嘴里的堂洛斯成熟、性感、温柔、体贴又无比强大,是再好不过的雌虫,他爱上他是理所当然的。   屋里的帝国雌虫眼神不屑,这种勾搭小雄子的手段太下作了,他们碰上肯定比他做的更好。   王虫殿下果然还是稚嫩,所以会被这样居心叵测的雌虫勾搭走。   他说了种种,字字浓情蜜意,元老们的眼神颇为玩味,没见过世面的小皇子,但这也是虫皇陛下的不是,要是早点带他多见识一些雌虫和亚雌,哪会被这种叛虫勾走魂。   他说了很久,说完以后虫皇咳嗽一声,嘴角的笑容都快僵硬了,问:“还有吗?”   木凌仔细想了下:“没有了。”   等虫皇要开口,他掐准时机又插嘴:   “你们要打他,这是绝对不可以的。”   虫皇眼神温柔:“如果是为了你,我们可以对他网开一面,只要你回来,这一切都可以商量。”   “那战争呢?”木凌声音急切。   这就是虫皇必须好好跟他说道说道的了,他表情郑肃起来:“你身为皇子,有没有想过帝国何以走到今日?”   木凌知道重头来了,眸底颜色更冷,表情却仍不逊,虫皇教训他:“你必须思考一个问题,如果不打仗,这些雌虫要做什么呢?”   以雌虫这具为战争打造的身板来说,确实很少有战场以外的场合可以容纳他们,虫皇继续道:“他们凭借战功晋升地位,如果不战,那底层的雌虫该如何过上更好的日子,就如你身边的堂洛斯,他也是靠战功一路打杀到上将的。”   然后就被你们如此对待,木凌握紧堂洛斯的手,眼神发寒。   “雌虫是天生的战士,你剥夺他们的战斗权力,就是剥夺他们的生存意义,帝国内部并没有那么多空间安置他们。   试想一下,如果帝国内部充斥着数量庞大的无业雌虫会变成什么样,你是皇子又是高级雄虫自然不惧,但还有更多等级不够高的雄虫呢?   你为他们考虑过吗?当有如此多自由的雌虫涌入社会,渴望雄主的他们会做出什么…你在那个地方应该已经见很多了。”   一开始是谄媚,示好,随着狂化的加深,柔情的手段就会升级为暴力,一两只低级雌虫很好镇压,但这些低级雌虫数量超过一定限度…除了死在战场上,哪才能做他们的归宿呢?   “我知道这很残酷,但世界就是不公平的,每只虫都有自己的命运。”   “这不是绝对的…”   虫皇第一次打断木凌的话,并直指要害:   “就好比你,你和其他虫天生就不一样,因为你破壳就是A级,又是我的孩子,你如果希望所有的虫都和你一样幸运,这个世界会崩溃。”   “我没有这样想,但是除了战场,雌虫应该有更多选择,像人类一样。”   虫皇知道问题症结在哪了,他微笑着:   “像人类一样 ?”   木凌点头。   “像人类一样惺惺作态,用满口仁义道德掩饰真正的目的,欺骗同类也欺骗自己?人类为何软弱,为何是我们的手下败将,因为他们都是一群骗子。”   木凌不满地皱眉,虫皇叹了口气:   “你们那的人类跟你说了很多爱与和平之类的东西?”   在座人类忍不住冒汗:不敢不敢,谁敢在穆主任面前哔哔这种没用的。   但木凌没有反驳,虫皇就当他默认了:   “这种东西有些虫也有,但他们都死了,足以证明这些东西令虫软弱。”   “…我不信。”   木凌沉默良久,变得有些郑重其事,这一刻匪邦的虫和人觉得他们熟悉的穆主任总算回来了。   “我想试试,”他执拗地看着虫皇:“我想试试虫族能不能走另一条路。”   “另一条毁灭的路,另一条令虫族战士软弱的路?虫族在剑指宇宙的时候就不可能回头,我们树敌无数,有一丝软弱就会被对手抓住,到时候就是灭顶之灾。”   虫皇悲哀地看着他,仿佛苦口婆心却无良效。   “比起在永黑的夜里不断前进,我宁愿他们死在黎明。”木凌说。   “是堂洛斯告诉你的?”虫皇问。   木凌没回答,他因此看向堂洛斯,造成如今局面的罪魁祸首,这虫哪怕在虫皇面前也没有丝毫愧悔。   “这是你的答案?”虫皇于是又问木凌。   木凌却看着帝国的雌虫,眼神郑重:   “我想尽我一点努力,让你们过上好一点的生活。”   不得不说,这句话让无措的雌虫有些感动,哪怕他们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其实也不错,但谁也不会拒绝更好。   殿下最后哪怕失败了,这份心意也值得他们铭记。   “如果我不答应,你是不是就不肯回来?”   “我希望每只虫都可以有更多选择,不只是雌虫,雄虫和亚雌也一样…我不知道怎么做,但我希望能做些什么。”木凌长叹一声。   虫皇眼神哀悯,又有些嘲讽,就他这样子,甚至比木隘那廉价的善良更软弱,能做些什么呢?   “那你第一步呢,想做什么?”   虫皇看似让步了,却在谨慎等待他的计划,他对自己这个三子了解不多,刚刚那番话不知真假几何,如果是真的,他比木隘还不如,但如果是假的…   这只才二十岁的雄虫,未免城府过深。   但他的问题似乎让木凌很为难,他像是从未细想,被贸然问道,纠结了很久才试探地反问:“我也不清楚,您觉得呢?”   虫皇一摊手:“这是你想做的事情,按岁数你已经成年了,不能事事依靠父皇。”   木凌一脸犯难,最后干脆理直气壮:   “我确实还没想好,但…我想先了解一下帝国的虫,等我想清楚我就回去,您把网络通信给我开了,我要连接帝国网络。”   虫皇眼神一闪,暗自戒备:“你是说匪邦和帝国网络互连?”   木凌一脸奇怪:“不是,那也太麻烦了,是我想上帝国的网…这里的网就是这座城的网,实在是…太单调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似乎不该嫌弃这里单调的娱乐生活。   “就你吗?”虫皇在斟酌。   “不,还有堂洛斯。”   “…”   “还有卢克,阿鲁,戚菲,左飞…”他一口气说了几十个名字,像替朋友要玩具的小鬼得寸进尺,虫皇大度地忍了,最后问:“就这些?”   “差不多了吧。”木凌好像把认识的名字都说完了。   “你要知道,你们的言论会受到严格的审查,这你接受吗?”   “你起码要告诉我审查的标准,我可是皇子,你不可以随便禁我的言。”木凌皱眉。   “…当然。”虫皇笑了:   “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来?‘想清楚’这个时限…太模糊了,我和你几个兄弟都很想你。”   “给我一年,一年以后,我要是一无所成,就听话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阿西尔:我确定了,晋级王虫令三殿下有些疯癫虫皇:回来以后我就把这只傻鹅子关在笼子里不准出去!   木凌:你可以做梦试试看。   感谢在2021-01-15 00:49:53~2021-01-15 23:59: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可可爱爱没有脑袋 10瓶;二木成林2016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会议后一切好像被按下快进键。   帝国雌虫在匪邦上下齐心的忙碌中茫然无措, 因为三皇子要更多了解帝国,他们作为第一批样品接到军部原地待命,全力配合王虫殿下的指令,但目前看来, 他们似乎插手不了什么。   会后第三天, 一批地球人抵达天目星, 三殿下就彻底不管他们了。   第四天, 虫皇陛下承诺的网路接口一开通, 连信息部那群狗腿也不理他们了。   帝国雌虫日日在自己驻地喝营养液, 还必须在这片茫茫冰雪中为四殿下打野食,他娇惯的舌头压根无法适应营养液的味道。   但这种事普通军雌去就好了, 为什么阿西尔将军要带队——帝国雌虫几次小心翼翼瞄阿西尔冷硬的面色, 不由感慨他对殿下的事真太上心了。   阿西尔对此不置一词,但他开始下意识躲避木隘的接触,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只是最近每看到雄主单纯的面庞, 内心总有个角落在发憷,他以为是自己太计较太软弱,总强迫自己若无其事,但一股美玉蒙尘的黯然还是萦绕在心头。   好在木隘没发现, 他这些天忙着找木凌, 他对如何晋升王虫一无所知,正琢磨着能不能从自己傻哥哥身上磨出些线索,如果实在不行…收他做小弟也可以试试。   木凌本能地绕着他走, 担心自己一个控制不好把他捏死,那帝国又有借口开星舰过来了。   他要忙的事情可多,目前所有工作都排在信息部的后面,这个部门的一兵一卒都在重高压环境中工作着。   木凌担心他们猝死, 三不五时就得过来施展精神抚慰,亚雌和人类一边对他的残忍咬牙切齿一边又对这份体贴感激涕零。   是夜,信息部   “反制!早日实现技术反制!我们成功了,成功了!!”   “一级协议覆盖,二级协议覆盖,专属通道稳固…”   “嘻嘻嘻嘻,帝国防火墙都是垃圾,嘻嘻嘻嘻…”   ……   木凌进来的脚步一顿,被身后的堂洛斯撞在背上。   夜已经很深了,他说想来看看信息部的情况,白天同样忙的一团乱的雌虫坚持跟着,堂洛斯一脸迷茫地抬起头:“怎么了?”   木凌在嘴前竖起手指:   “对梦话呢。”   屋里躺了一群疯汉,白天他们在地球科技的帮助下取得了第一阶段的胜利,被木凌批准休息。   但紧绷的神经没有松下来,梦里还是有拿着小皮鞭的穆主任阴着脸跟在身后踢他们屁股,他们一个二个又哭又笑,潜意识觉得阶段工作完成才是梦境。   堂洛斯揉了揉撞他背上的鼻尖,低声笑起来:   “骂你了?”   刚刚迷迷糊糊什么都没听清楚,他能走到这全凭身体本能,但另一股本能却在叫嚣赶紧上床睡觉。   “他们敢?”木凌含笑往里面瞅了一眼,回身抱住自己疲累的雌虫:“说了你先睡,你的伤还没好透,不要那么着急训练…你该问问你手下那些雌虫,他们才骂你了。”   堂洛斯轻哼一声:“他们敢?”   他大半个身子趴在木凌身上,几乎是被他拖着走的,木凌索性蹲下来:“上来,我背你回去。”   堂洛斯清醒两分,不好意思地笑了,小声碎碎念:“你怎么都不困呢?”   木凌扭头看他,见他犹犹豫豫,忍不住使坏勾起他的腿弯,毫无防备的雌虫顺势倒在他背上,然后下意识想下来   “别动啊,不然我们俩一起摔了。”   木凌在他屁股上打了一巴掌,堂洛斯睁大眼,脸蹭一下红了,两米远的地方一堆虫和人呢,虽然昏睡不醒,但保不齐有一两只漏网之鱼呢!   “我很沉的。”他是心疼自己的雄虫白天忙碌晚上忧心才跟着来的,不是为了给他增加负担。   “你的重量让我安心,睡吧,保证把你带上床。”   “嗯…”这回去还老长一段路,被撞见他就没脸见虫了…但脑袋迷瞪瞪地点在木凌肩上,他只记得在彻底沉入黑甜之前嘱咐他:“你要避着…”人和虫走。   这就不在木凌的掌控之中了,他们走到电梯门口,开门晃出来两只虫,都是堂洛斯醒着的时候绝不想见的,一只卢克,一只阿西尔,天知道他俩怎么凑一块了。   卢克还好,发现首领只是睡着了,就皱了下眉,表示对他半夜拖伤患外出的不满。   阿西尔则彻底呆在原地,这是什么品种的雌虫,不该你背着三殿下回来吗?   见他要说话,木凌低声阻止道:   “小声点…你们在干嘛?”   “地球来的人说要了解一些雌虫的信息,首领没空,我就来了。”卢克很小声。   阿西尔没有说什么,只是神色复杂地看着在木凌背上酣睡的堂洛斯。   “成,早点休息,晚安。”木凌和他们换了个位置,按下关门键,卢克突然横了一脚进来,木凌眯起眼,这小虫子还想趁着堂洛斯睡着干些什么?   卢克板着脸低声道:   “他在练飞,你明天有空过训练场来看一眼…他不听劝。”   “可是他的翅膀…”木凌突然不说话了,卢克指了指堂洛斯的后背:“精神力化翼,跟你学的。”   作为毁掉堂洛斯翅膀的罪魁祸首,阿西尔杵在一旁尽心尽力当冰雕,实际上已经尴尬得快融进脚下的地缝里了。   “我知道了。”木凌眼神幽深:“明天去看看。”   难怪明明已经双S了还累成这样,他以为是伤还没好透,看来不止如此。   化翼是王虫本能,但对他这半路上道的雌虫而言难如登天,而他甚至都不问问他有没有什么诀窍就一个劲瞎练。   木凌看着指示板上跳动的数字不住叹了口气,他的雌虫还是担心会拖累他。   简而言之,在人手充足以后,匪邦忙的有几件大事:一反制帝国网络技术,木凌表面上在研究帝国给的审查标准,实则下了死命令,等他正式登录帝国星网绝不可以出现帝国让他闭嘴就闭嘴的情况。   二是地球团队牵头开展的虫族习性调研,他们曾有的资料已经几十年没更新过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完全不了解虫族在非战争时期的样子。   三是堂洛斯领导的匪邦重建,他另一边还要跟很多雌虫一起进行恢复性训练,虽然帝国停战了,但在血腥厮杀中成长起来的雌虫看来,没有什么比实力更可靠。   还有就是木凌一直觊觎的帝国稳定剂。   他为了躲避木隘很少跟帝国雌虫直接接触,好不容易有天逮着木隘外出滑雪的时机,他率领制药部的成员浩浩荡荡开进帝国雌虫的根据地。   驻地的雌虫很感动,尤其是在木凌和蔼地关心他们驻留此地的艰苦以后,差点热泪盈眶。   但旋即,王虫殿下直述来意:   “我想看看你们的稳定剂。”   帝国雌虫一时鸦雀无声,这是军事机密,没虫有胆子给,别说给军部以外的虫,就是军部内要领稳定剂也得凭军衔定时、定额、定等级地领取,而且这还有人类。   对王虫殿下唯命是从的欲望和帝国军令在脑子里激烈交战,帝国雌虫有些犹豫。   木凌也不为难他们,点点头:   “你留下,其他虫下去。”他指着此地军衔最高的雌虫,还好阿西尔陪木隘出去了,否则对付他要更难。   那虫的心情在受宠若惊的如坐针毡之间游荡,朝王虫挤出一个难看的笑:“殿下,这真的不能给。”   “军纪严明,我也懂,那你告诉我你们放的地方。”木凌笑的漂亮。   那虫的笑容发木,心里哀叹,这不一样吗…   “否则我就要读你的记忆,是我强迫你的,你根本无力抵抗。”   木凌给了他一条退路,那虫眼神一颤,抿了抿嘴:“请您读我的记忆。”他看出王虫对稳定剂势在必得。   木凌叹了口气:“那滋味不好受,我也不想为难你们。”   那虫立即跪在木凌跟前:“殿□□恤我们,我们知道,因为军令,我们不能满足您的要求,这已经是无能,请您读我的记忆,我绝不反抗。”   ……   “穆主任,然后我们就这么…大摇大摆过去拿?”祁百一脸懵,穆主任刚刚就看了那雌虫一眼,就这么成了?   木凌瞟他:“当然是入夜了去,他们知道我要拿,会放松警备,你们小心一些,不要被正面撞到。”   “那要是被正面撞见了呢?”有人问了这个很傻很天真的问题,木凌默然无语片刻:“那我就把他丢给首领和雌虫一起训练。”   所有人立即闭嘴。   他们风风火火出去,不巧撞上骂骂咧咧回来的木隘一行,木凌直道晦气,脚往旁边一拐就想绕开他们,但木隘却惊喜地叫他:“三哥!”   木凌假装没听见,自顾自走,其他人见他这样只有跟着。   但木隘不死心,连走带跑追上来:   “三哥,你怎么又不理我?”   他口气难过,绕到木凌前面张开手:   “我来这么久,都没跟三哥好好说过话,三哥你是不是讨厌我?”   木凌眼皮一抽,声音平直而充满诚恳:   “是啊。”   向来虫见虫爱的四皇子错愕了。   雌虫们渐渐围过来,他们比木隘更早发现王虫殿下不待见四殿下,因此也很努力避免这两位尊贵的雄子正面冲突,但现在看来是免不了了。   木隘四体不勤,中心城外本就不是专门的滑雪场,他滑雪失利,嫌冷又嫌设备老旧,雌虫没能满足他的需求,揣着一肚子不满回来,却给他碰见一直逮不着的木凌,可不叫他惊喜。   他其实也感觉木凌可能不太喜欢他,但大多数虫都不会太喜欢过于优秀的兄弟,这点人类也一样。他却相信只要他肯放下身段和木凌真心沟通,他们兄弟就能敞开心扉。   但敞开心扉的第一步就受阻,木凌的拒绝太干脆直白,木隘的笑有些挂不住了,周围雌虫都看着呢…   “为,为什么啊,我们从小…”   “喜欢你什么?喜欢你背地里叫我白痴,喜欢你跟老师告我黑状,还是喜欢你无能自行突破,万里迢迢跑过来把我们当副本刷?”   木隘的眼睛立即红了,里面挂满了委屈的泪珠:   “我没有…”   这样子真是让木凌拳头发痒,他吸进一口冷气,希望极地冰寒的空气能帮他控制情绪。   “我是真的担心你在匪邦出什么事才来的…他们说你那只雌虫不好,我也是担心他对你做出什么,他毕竟被其他虫用过…毕竟又有那样的癖好…”   这回轮到匪邦制药部的人抽冷气了,没人也没虫敢在穆主任面前说首领一句不是,但莫名地,他们又有些期待,穆主任会做什么呢?   木隘抽了抽被冻得通红的鼻子:   “但既然他是你选的虫,我也会努力接纳他…”   “他何须你的接纳。”木凌声音冰寒。   木隘啊了一声,不解地看他,就这么一眼功夫,他左边脸颊一痛,然后整只虫摔在雪地上。   他动了动舌头,吐出一颗染血的牙,呆呆地看着地上的血迹和牙齿,脑子没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木凌站在他旁边,居高临下地看他:   “你还是一样,自作聪明,愚蠢非常。”   不管过多久,轮回几次,都仍是只会仗着他人善心卖笑讨好的蠢蛋。   “你以为这个世上就只有你要紧吗?”   这双狭隘的眼睛,永远只看得见掌心的利益,权力于他是什么,敲金蛋的大锤?游戏人间的保障?周围人都是他要攻略的对象?   来这世界以后木凌也曾苦思冥想,木隘发什么疯一定要杀了他呢?   于情,他们叔侄之间哪怕有一份真心,他也不至于半分迹象不露就做出这决定。   于理,木隘从未临朝亲政,需要一段时间熟悉朝政大事,而他势力深厚,手下不乏死忠之势,一旦发现他横死,绝不会放过他这个空壳皇帝…明明杀他是百害而无一利的,任何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这么干。   或者木凌也是被这份对常人逻辑的认知阴死的。   来这个世界以后他也曾仔仔细细观察过木隘,最后只能无奈结论——可能没有什么高深的阴谋,纯粹是因为蠢而自信。   尤其在接触一些先进科技以后,他更是惊觉,木隘就像来世上打游戏的,尤其当他脑子里带了种叫系统的外挂的时候。   木凌曾真心不喜欢毛球,它嘴里的世界轻浮而可笑,后来他知道毛球不是故意的,它的出厂设置决定了它的思维方式——但这并非不可改。   毛球都愿意改,木隘你在干嘛呢?   木隘在雪地上瑟缩了一下,为什么没有虫来救他…因为打他的,是王虫吗?   木凌嫌恶地看了他一眼,留下一句在场虫无法理解的话:“你不该在这样的位置,你不配。”   权力和地位会将一颗软弱的心扭曲到面目全非。   木凌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承认自己教育失败,以及皇兄实在生了个蠢儿子这件事。   “那你就配吗??!!”   没虫来救他,他们就这样冷冰冰地看着他躺在雪里,一股无助的愤怒让木隘尖叫起来:“你不过也是因为运气好,你就配吗?”   “是,我运气好。”木凌干脆承认:   “我也不知道自己配不配的上这份幸运,但起码我知道,自己得做点什么去和它匹配。”   起码他知道,德不配位亦为重罪,幸与不幸,他身负重担,如履薄冰。   作者有话要说: 木凌确定木隘还是那个让他ptsd的木隘   大家都去吃瓜了吗QAQ看着凋零的评论和点击,我仰天长叹,低头嘤嘤嘤 第46章   “你们先回去, 我去训练场看一眼。”   木凌打了木隘一顿,像没事虫一样该干啥干啥,被簇拥着回到大厦,惦记着昨晚卢克的话决定翘一会儿班。   去训练场那只能是看首领了, 大家都懂, 立即和他分道扬镳, 这群单身汉一点也不想看他和首领的相处日常。   木凌去了训练场, 临到门口就闻到一股烧焦的气味, 这个训练场不复之前的干净整洁, 简直变成一堆残砖碎瓦,巨大的冲击波还在肆虐, 其间还混有堂洛斯严厉的口令。   “再来!”   “翅膀注意角度, 左边的石头击碎它!”   “战术配合,你不是在单打独斗, 看着你的队友!”   “起来!再来!”   ……   他知道这股烧焦味哪来的了, 是雌虫高速动作时和地面还有空气剧烈摩擦产生的热气,除了堂洛斯,所有虫都没力气出声了。   木凌一进来还发现角落缩着个拿摄像头的人类,不由敬佩他的大无畏精神。   这已经是个小型战场了, 随便一块石头飞过来就能让他当场升天。   但人类似乎没意识到危险, 还一个劲调整镜头不断往中心够,看雌虫的模样也没有特意注意他那边,他们严酷的首领不会给他们余力。   为保证盟友的生命安全, 木凌好心地给他支了个保护罩,走到他身边:“在拍什么?”   “雌虫日常。”那人类没有抬头,口气异常兴奋:“我们对虫族调研的一部分,你看眼前这些……简直是艺术品。   你再看匪邦首领, 那身架绝对可以完成任何高难度动作,不仅完成,还能保证美感!我们的动作设计师会为他疯狂的!”   “还有这些雌虫,他们怎么会是雌虫呢,这种力量感…就该是天生战神!”   “就是镜头有问题,唉…应该带超高速摄像头的,好多画面都捉不到。”   那人看也不看木凌一个劲喋喋不休,突然,他口气紧张起来:“首领要化翼了!前几天他都没成功,不知道今天/行不行。”   “这几天你一直在?”   那人点点头:   “化翼好像很难,听说首领的翅膀毁了只能这样飞,但一直不成功,他摔了好几天,也是犟,非要从高空下来…嘶…就像这样…”   堂洛斯在重力的作用下狠狠摔在地上,那声音一听就很疼,木凌眉角一颤,下意识想冲过去,但终究还是忍住了。   他看见雌虫后背的光翼被震碎,一脸颓然地撑起来,甩开其他虫的搀扶,再一次往高地走。   训练场是专门为雌虫训练设计的,说是在三楼,其实是三楼到十楼打通,一楼到三楼打成实心,这才够雌虫日常训练活动。   堂洛斯要去的高地就在训练场最高点,俯冲下来起码有六七层楼高,这点高度高级雌虫摔不死,但不是说就没影响了。   他天赋非凡,可新凝出的两翼质感还是很虚,完全撑不起他的重量。   这只雌虫有时候莽撞的出奇,大约是想效仿雏鹰学飞,怎么危险怎么来,如果训练场最后都无法满足他,他完全有可能再找个悬崖蹦下去。   训练间歇其他雌虫都在地面担忧地看堂洛斯,人类啧了一声,非常共情地露出一脸肉疼:“我也不明白,他不是首领吗?真打起来非得身先士卒不成,没有翅膀就不飞嘛,人类不会飞照样也可以打啊…”   木凌抿着唇,紧紧盯着堂洛斯。这虫其实有进步,每一次坠落都会调整姿势,让虚浮的羽翼更好受力,以求在空中多待几秒,但也就几秒   人类脸上的肉疼变成心疼,百折不挠的精神固然可嘉,但他已经见这只雌虫千折不挠了。   每次训练下来都搞得伤痕累累,就是仗着雌虫超强的身体素质有恃无恐,一些显眼处的细小伤口很快就愈合了,但后背、臀腿和前胸大面积的撞伤得费点功夫,脱光衣服就能发现。   最后一次的时候,堂洛斯似乎掌握了什么诀窍,张着两翼在空中悬停,下面的虫露出欣慰的笑。   他动了动翅膀试着往更远更高的地方飞,然而那气势唬人的光翼扇了两下就出现裂纹。   雌虫见他空中突然脱力,直直载下来,正下方不巧裸/露着尖锐的断石——地面的雌虫慌忙朝那涌去,铁打的虫摔到那也得重伤。   失重感和不断的失败加重堂洛斯的脱力,心情有些沮丧,他也看见了正下方的石头,努力想在半空中调整动作,但疲惫的四肢还有透支的精神力妨碍了他。   他只能转而思考该用什么借口把身上的伤含糊过去。   但没等想出来就坠入一个怀抱,所有虫的慌张一滞,看见木凌在半空接住他不由松了口气。   人类也呆住,这才发现自己刚刚一直在跟王虫说话,等等!他应该没有说他老婆坏话吧?   还有摄像头拍下刚刚那一幕了吗?他连忙检查内存。   “三殿下。”他们向王虫问好,木凌点点头,抱着自己的雌虫缓缓落在地上。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要和制药部去…这么快就结束了?”   木凌擦了擦他脏兮兮的脸,叹了口气:   “突然想来看看你。”   堂洛斯有一丝心虚,他咳了一声:   “这次是意外。”   木凌嗯了一声,摸了摸他后背本该是翅膀的位置,凹凸不平的伤疤还在,也不知道刚刚巨大的撞击有没有造成重复伤害,他这段时间忙的晚上都没好好看过他。   残翅处新生的嫩肉还很敏感,用点力就能揉到下面的骨茬,他知道木凌不会伤害他,但仍有些不安地动了动身子,木凌将他一把抱住   “化翼考验的是精神力运用,我带你飞几次,你感受我的力量运转,以后不要鲁莽。”   “我其实没有那么着急…”   口口声声说不准嫌弃他没有翅膀的是他,最在意的还是他,堂洛斯有些说不下去了,不着急他就不会这么往死里练,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他的焦虑。   木凌拍了拍他的背,绕到他身后,两手从他腋下穿过将他抱住,嘴凑到他耳边轻声说:“哎呀,忘了问你是想正面来,还是背后来。”   堂洛斯闻言脸红了下,但表情严肃正经:   “正面。”   木凌微微一笑,低声道:   “是啊,你一贯喜欢正面。”   堂洛斯眼珠子四面乱转,脸红的像要滴血,无知的雌虫不明所以,还关心地问:“首领,背面更好掌握气流和运力方向…您脸怎么了?”   “你闭嘴!”堂洛斯呵斥他,还迅速踩了木凌一脚,瞪他:“开始吧。”   木凌懒懒一笑:“他说的对,我们正面背面多试几次。”   堂洛斯觉得自己正在大庭广众下燃烧,一双喷火的眼珠子盯着木凌,似乎在说:还走不走。   木凌知道他到极限了,敛起笑意,将他转过来,展开双翼抱起他飞冲出去。   “诶,雌虫大哥,他们刚刚说了什么?”   人类一边看着摄像机的回放一边过来,刚离得远没把声音收进去,也不知道王虫和他的雌虫耽搁这阵又说了什么。   “殿下就问首领从正面来还是背面来。”   那雌虫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被训斥了,一脸纠结。   人类却猛地从画面前抬起头:“然后呢?”   “首领喜欢从正面来。”   在人类发愣的时候雌虫继续道:   “明明背后更省力,也不知道首领怎么想的。”   ……   木凌虽然带堂洛斯飞了几圈,但还是禁止他之后继续练习,还给其他雌虫下了死命令,如果他一意孤行,就来告诉他。   堂洛斯气得牙痒,也不知道谁给木凌打的小报告。   见他气闷,木凌索性让他松了训练这手工作,正好地球方面表示他们的准备工作已经搞定,可以继续下一步了。   这些天地球人一直在收集资料,进行以雌虫为主的帝国虫族心理图像模拟,现在准备了几个推广方案等他们拿主意。   所以帝国雌虫目前在匪邦的主要工作就是:测试、观影、填表、写日记…   这些从来都在他们教育以外的东西,但再奇怪的命令还是命令,雌虫纵使有一万个缺点,但其中不包括他们的诚实。   当然这种诚实有特定前提,他们恰巧得到了这个前提。   木凌和堂洛斯拿着人类给的方案,一个瞅一个,又把资料递给卢克他们传阅,大家的反应出乎意料一致,都默默无言。   这完全是他们的知识盲区,人类于是解释方案:   “现在是摸着石头过河,一切都得尝试。   据帝国雌虫反应,虫族社会尚未有大型网络社区出现,你们的交流模式还停留在点对点的呼叫,政府对网络资源的管制十分严格。   我们通过目前开放的几个端口登录帝国网络,发现上面只有功能性资料供查阅和下载…你们似乎不喜欢聊天。”   “或者不是不喜欢,是被禁止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我们缺一个让全体虫族接触您的平台,你们的网络是被分割的,雄虫、雌虫还有亚雌竟然各自独立。”   这让人类觉得不可思议,这种独立是技术层面的独立,和人类中的种族隔离不一样,并非由主观偏见造成,而是一种客观的物理隔离。   也亏得是虫族,要换了人类,一个国家早在这种操作下分裂了。   他们也通过木凌的账号访问了雄虫的专属网络,虽然比雌虫的要多姿多彩许多,但因为体量小,审美单一,也不值一提,反而是亚雌的网域有几分人类社会的颜色。   但他们也知道木凌撬开帝国网络防御已经很难,要在上面搭建一个全民性的平台…谈何容易。   “其实有…”堂洛斯想了一会儿说:   “帝国上下都可以访问的地方其实也有。”   他这么一提,虫族一下子想到了那个地方,但   卢克表情有些扭曲:“不太好吧,管理权不在我们手上。”   堂洛斯看向木凌:“那已经是帝国体量最大的网络社区了。”   人类不知道这个地方,有些茫然:   “有当然好,怎么了?”   “确实,帝国军网…”木凌轻叹一声,在那上面建立的王虫形象,怎么都有股铁血的味道。   人类哑然,军网居然才是帝国的公用网路…他们很快调整思路:“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拥有一系列自己掌控的产品,您不必再军网上多说什么,只需要引流到我们自己的产品平台…但帝国得允许我们的产品入境才行。”   “允许是不可能了,可以搞地下的。”木凌眯起眼:“信息部很快就有这个实力了。”   “但是您…以您的身份,在一个没有官方许可的地方出道…”人类担心这会成为他日后的污点。   可他们显然搞混了一点,木凌不是他们在地球上包装的偶像。   “这不用担心,以后我在的地方就是官方。”   人类肃然,这就是他们的目的。   “既然如此,我们要开始制定产品计划了。”   在座都没混过类似圈子,只得洗耳恭听,人类说:“如果从雌虫日常着手,您的形象应该偏硬朗坚定,您的伴侣也是,我们打算拍一部军事题材的短片试水。”   帝国军雌铮铮铁骨,这样的内容应该更容易走进他们的心。   “如果从弥补缺憾着手,我们也尝试将您的形象软化,走温情路线。”   他们提供了很多虫设,除了上述的硬汉款、温暖小太阳款以外,还有痴情雄虫款、爱民如子款、热血革命者、深邃思想家、与命运抗争的理想主义者等等之类,看得木凌他们眼花缭乱。   “我们铁血硬汉会更合适,这和帝国雌虫的生活非常贴近。”人类老道地说。   木凌没意见,堂洛斯奇怪地皱皱眉,终究没说什么。   然后就是开机   地球为他们提供了顶尖技术团队,他们已经在中心城、南部新城都搭建好摄影场地。   他们此次来匪邦怀揣着神圣的使命,没有商业目的,艰苦的环境丝毫没有影响这些艺术家的热情,他们摩拳擦掌,不惜成本,准备出品一部超大制作的战争片,让帝国虫民感受一下什么叫铁血与激情。   因为考虑到影片时长,剧本故事很简单,就一个攻占阵地的故事。   木凌饰演指挥官,堂洛斯是他队伍的主将,这也符合匪邦团队配置,其他人和虫本色出演在片中客串。   此片原本是木凌的个虫广告,但在他的指指点点下硬生生给自己的雌虫加了不少戏份。   人类发扬服务精神没有说什么,因为所有项目参与者都敬业认真,没人叫苦叫累,拍摄还算顺利,除了   “堂洛斯先生,可以慢一点吗,镜头捉不到你的动作。”   摄影师第七次叹长气。   这也是堂洛斯第七次NG,他抱歉地看向木凌,他不会演戏,不会找机位,不懂影视审美,人类也不懂虫族战斗方法,两边磨合了很久。   他这边一耽误,就得耽误木凌的时间,弄得他在片场都在看各部门给的工作报告。   “那你说怎么做吧,让我自己来怎么都是那样。”堂洛斯最后妥协了。   导演之前只说动作目的——比如战壕里接炸弹这场戏,他觉得很简单,要的就是快准狠,然后摄影师就绝望了。   导演只好让武术指导示范给他看,堂洛斯在旁看得直皱眉,从他的专业角度来说,在战场上这样无异于找死。   但导演告诉他电影的本质是艺术,真实是一部分,但最主要的是要美感、艺术感,如果要真实,那雌虫在战场上都见够了。   堂洛斯虚心受教,总算拍到人类满意的画面。   其实撇开这样一些概念的冲突,人类简直爱死他俩了。木凌和堂洛斯是天生的巨星胚子,不管是外貌还是气度,没有一样是可以挑剔的。   而这部短剧的剧本也是大手亲自操刀,有血有肉,有泪点有笑点,还有非凡的深度,剧组后期剪辑拿出十二万分的实力,最后成品帧帧入画。   导演组看着成片哭了一个小时,纷纷表示这是他们拍过的最好作品。   他们快马加鞭,怀着十足的信心进行试点放映。   放映的对象自然是帝国雌虫,成片一剪好人类就组织他们在驻地观看。   那一天帝国雌虫坐在前排,剧组全体成员在后,木凌和堂洛斯给大厦成员放了半天假,专门来看这部他们主演的短片。   人类踌躇满志,已经无限畅想这部影片日后能在虫族帝国收获多少赞誉了。   然而   “啧,怎么能这么打。”   前面的雌虫在小声议论,影厅不大,后排的剧组听得一清二楚,他们表情齐齐僵住,因为附和的虫有很多。   “战术动作不合格,堂洛斯就这水平?”   堂洛斯眼皮一颤,太阳穴突突直跳,这些虫是故意的,明知道他就在后面。   木凌伸手包住他的拳头,轻轻掰开然后揣在自己怀里:“没事,大不了再来。”他小声说。   “居然让王虫殿下上战场,匪邦雌虫什么意思?”   “这虫有什么用,居然还要殿下救他?!”   “这种石头都躲不开,怎么活到现在的?”   帝国雌虫越看越气,人类导演脑门冒汗——不是,看故事啊,重点是故事!人物!他们之间的感情!还有特效,构图!这些都是艺术啊!   看到最后,制作组大气都不敢喘一声…还好试点放映了,要是直接投放帝国,帝国可能会再派一支军队来征讨匪邦。   其实以一部小电影的标准来说,这部片放在地球已经可以进军行业的最高奖项了。   可帝国雌虫是抱着找茬的心思来看的,挑剔的心刻薄的嘴,把它当成能落井下石匪邦首领的机会,自然逮着一个就猛锤,这是王虫殿下许可的。   人类被打击的灰心丧气,好在同样被喷的狗血淋头的首领没有怪他们,王虫殿下更是鼓励他们重整旗鼓,这条路不行,换一条继续。   他们只得放下傲慢与偏见,多次尝试,总算在极地开春的某个寒冷的早晨,编剧组的一个小姑娘兴冲冲跑进来告诉团队队长:“火了!”   “什么火了?”   队长对这个词很谨慎,他们已经被帝国雌虫喷了一个多月了。   “就之前投放的一部小说…他们喜欢看。”姑娘的脸红扑扑的,也不知道是跑的还是冷风吹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一本书在帝国雌虫内部暗暗流传,最后竟然连匪邦雌虫也没逃脱魔爪,悄悄跑来问人类还有下一部吗…   哟吼,队长愣了,虫族原来如此保守,不喜欢影视内容喜欢文字阅读,这就更简单了,文字的成本相对要低一些,他来了兴趣问:“什么书?”   “带球跑后霸道王虫爱上了我。”   姑娘的眼睫扑扇扑扇,表情纯良无辜。   “…名字有点长,再说一遍。”   “带球…”   “好了,停!”   “讲的是王虫和首领之间的爱情故事,那些雌虫看得直哭呢!”   雌虫在那哭,姑娘在这笑,很不厚道地亢奋:   “我这就叫莫姐写下一部!”   “等等!”队长叫住她,木着一张脸问:   “王虫和首领看过了吗?”   “啊…不,不知道啊。”姑娘突然紧张。   队长在她脑门拍了一巴掌:   “闹大了这可是外交事故啊!”   作者有话要说: 帝国雌虫:谢邀,每日铁血,并不激情。   if线   话说木木和堂堂的虐恋情深剧开拍:   木凌发狠三秒   堂堂:qaq   ……   木凌:艹,不拍了,来我抱抱   堂堂:??浪费感情?   导演组:说好的敬业精神呢?   球戳戳可怜的作者,吃瓜的我也在勤奋更文呢 第47章   当霸道皇子和带球跑老雌虫的故事暗暗在匪邦内流传开的时候, 木凌也在伏案写作。   堂洛斯觉得自家雄虫的一天肯定有四十八小时以上。   当他洗完澡出来还发现他拿着伤药等他,床上桌上摆着没写完的稿纸,木凌拍拍床榻示意他坐在自己跟前。   “真没这么严重,只是看起来厉害…”堂洛斯老老实实脱下睡袍, 露出背上大片淤青, 木凌皱着眉, 拿药油在他背上推开, 最后掌根落在腰眼的位置, 数落道:“好好的拍什么空中戏, 这群人类没招了了就知道折腾你…”   堂洛斯笑笑:“他们想看看我帅气的翅膀。”   木凌没好气地在他腰上用力揉,堂洛斯又疼又痒却不敢躲, 嘟囔着:“我的翅膀不帅气吗?”   没有回应, 但背上突然凉丝丝的,他偏头一看, 就被木凌金晃晃的翅膀闪着眼睛, 哼了一声:“也不比你差嘛…”   木凌低声笑了笑,用翅膀将他按在床上,擦干手上的药油,慢条斯理嘱咐道:“什么时候你能像我这样用翅膀, 什么时候再去飞, 精神化翼和你用骨翼不一样,要求非常专注,以后就这么练吧, 别再摔来摔去的,我心疼。”   堂洛斯握住光翼上的金羽,有些羡慕这对翅膀的精细度,他知道自己这辈子也做不到木凌这样, 正出神的时候,木凌的脸突然在眼前放大,他莫名紧张,把自己往床上躺的更深:“干嘛,不给摸吗?”   木凌勾起嘴角,从翅膀上摘了一根羽毛给他:   “喜欢就送给你。”   堂洛斯小心收在怀里,嘴上还嫌弃:   “这不是虫族的翅膀,这是鸟的翅膀。”   虽然精神化翼可以变化翅膀的样式,但不知道木凌为何选了有羽毛的,可能更好看吧。   “不喜欢?不喜欢还我。”   木凌在他脖子上摸了一把,又挠了下他的下巴,另一手又拿起笔,调暗床头灯光,催他睡觉:“快睡,明天还有很多事。”他侧了下身,小心不让灯光照在他脸上。   在各种书写方式中他还是最喜欢纸笔,堂洛斯也喜欢看他写字,这会儿睡不着,于是把脑袋凑过去:“你在写什么?”   “我综合以前研究写的材料,还有一些相关书籍,想整理一套虫族精神力解析的资料给人类,他们从旁观者的角度可能可以看出一些东西。”   反而是他们,因为用精神力就像吃饭喝水一样,往往还看不出什么。   “不会有风险吗?”堂洛斯环住他的腰,仰起头问,人类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万一被他们掌握精神力的规律,或许会用来反制虫族。   这份担心是必然成真的,木凌的笔一顿:   “总归是有的,不管任何事情都有风险,但总也比不做的好。”   何况也不是单方面研究,虫族也需要努力学习地球的各种科技,这是一个互来互往的过程,但无论如何这个门必须得打开。   说的也是,堂洛斯枕在他腿上,听见木凌又说:   “我时常觉得帝国已经走到穷途末路了,所以奇怪它为何还能苟延残喘下去。   离开那年我看了一份生育报告,当年的新生儿总数超过两亿三千万,比去年增长百分之十一,这么多崽子中雄虫不到两千万…这实在很奇怪。   不止去年,虫族每年都要新增那么多新生儿,为了使出生率和死亡率平衡,也为了养活越来越多的虫,帝国不断发动战争…”   木凌叹了口气:   “它像一台失控的战车,要停下它的代价是是巨大的。”   堂洛斯慢慢皱起眉,虫口数量激增,比例失衡,这是虫族和人类面临的共同问题,虫族的特殊之处在于,每年新增最多的是低等虫族,高等虫族仍旧生育困难,帝国铁血,为防止低等虫类反噬以及帝国的战略优势,居然海量制造低等虫类然后将其源源不断投入战场,这些虫生下来就只有一条血路,而为了内压外泄,虫族的战争无法停止,除非…   “…你想做什么呢?”   木凌揉着他的后颈,低声道:“有些蛋…不孵出来可能更好。”   堂洛斯闭上眼,把头埋进他腰间。   “人类是个很有意思的种族,他们也经历过人口激增资源匮乏,需要通过战争不断掠夺的时期,但到了某个节点,他们又会自动节育,哪怕资源还足以支撑,但人口增长也会放缓…”木凌凌空画了一条曲线,笔落在堂洛斯后背,堂洛斯问:“为什么?”   木凌戳了戳他的心口,又戳了戳自己的:   “因为万物生长的时候都内生有一股自我节制的力量,当他们开始思考这短暂的一辈子究竟有何意义时,就会开始超脱本能。”   令其繁荣之事必令其衰亡,或许智慧是宇宙赋予所有智慧生物的刹车片。   虫族没有这个,所以会任由本能率性而为,战斗到山穷水尽那天,木凌担心它还会拖着它生存的这片宇宙同归于尽。   其实虫族并非缺少智慧,相反拥有精神力外挂的他们拥有超强的学习能力,但知识只被一小部分虫所垄断,若无外力干扰,他们不可能将其共享。   虫族发展千年,对内民不聊生,对外生灵涂炭,这样的国家有什么继续存在的必要呢,木凌走的那天就决定为其送葬,他并无愧疚,因为国可以夺而天下不可夺,帝国必须覆亡,虫族必须新生,他的目光落在他的雌虫身上,轻声道:“我还在写一本事件集,这些年我见过的虫,看过的事情,我想把它们整理下来交给人类写成书…如果你愿意,可以讲一讲你老师的故事。”   木凌的手在他发间穿梭,低头亲了亲他的发心:   “不想说也没关系…”   “书名叫什么?”堂洛斯闷闷地问。   “还没想好…叫十年目睹之怪现象?呵,以前好像听过一本类似的书,起名这种事就交给人类吧。”   木凌的行动力非凡,人类很快就收到一大堆纪实资料。   较麻烦的是精神力研究,需要各个专业的专家通力合作,他们一般都很大年纪了,飞到天目星实地研究不太现实,只有几个狂热学者表示自己已经在路上了,其他只能线上交流。   但没什么大碍,左右理论研究不影响木凌的实际操作,成为王虫以后他对雌虫的精神力和精神体有了进一步认识。   在扫描包括帝国雌虫在内的更多雌虫以后,他发现就算没有雄虫的精神标记,雌虫的精神体也是受损的,而雄虫的精神体哪怕再弱小,却也是完整的。   这或许是雌虫狂化的根本原因。   可他纵使是王虫,也只有一只,到底虫单力薄,要深入研究终归需要别的雄虫帮忙——木隘不肖想了,但他们还有阿鲁。   阿鲁于是在百忙之中受到了来自王虫的召唤,他没有丝毫荣幸,因为木凌每次找他都意味着有很大的麻烦。   “你又需要我帮你遮掩什么?”   阿鲁眼下青黑,不知是欲求不满还是睡眠不足,木凌忍不住笑他:“瞧你这口气酸的,给自己找只雌虫吧。”   阿鲁气绝,笑的狰狞:“您给批相亲假吗?”   木凌摸了摸鼻子,扔了一沓纸给他:   “我在想,你需要升级了。”   他是什么计算机吗,需要更新迭代?阿鲁一边翻着白眼一边翻开纸页,看了几行就愣住:“这是?”   “我自己瞎琢磨的,你试试?”木凌含笑道。   “我从来不知道精神力还可以后天锻炼…这…”阿鲁快速翻到后面,木凌提出几个明确的方法——冥想、极限透支、精神交融…   这不是没虫想过,但都以失败告终。   可这回木凌却给了清晰的步骤,他将精神力以升计量,精确到毫升,训练时长精确到秒,每一个方法都有章可依,看起来不是三天两头空想出来的。   阿鲁看完,又看向他,口气变得无奈而敬佩:   “你就这么给我?”这东西要出现在帝国,所有雄虫都会为之疯狂。   “除了我还没有虫试过,你是第一个实验品,要是奏效,我以后会把改良版的训练法发到网上。”   “你就是这么…晋升的?”阿鲁有些迟疑。   “王虫,不是,但S级,挺有效的。”木凌笑了笑:“不是白给的,你起码得升到A级,有用得上你的地方。”   他又给阿鲁说了雌虫精神体的事,如果先天受损,那难怪稳定剂无法长期奏效。   事关重大,阿鲁却有些犹豫了:   “我已经过了可以晋升的年纪…”   “这个方法只能帮你积累量,你尽管去试,到临界点的时候我帮你突破。”木凌保证道。   阿鲁点点头,突然回神:   “就我们俩,要解决所有雌虫的精神体问题吗?”   他不得不悚然,他可不是王虫,会累死的。   “想什么?我就像铁打了的吗?我们当然需要更多雄虫加入。”   阿鲁面色古怪:“他们?”   “会有的。”木凌却笑得笃定:“就算不是现在,慢慢也会有的。”   阿鲁没他心大,但被木凌拉着搞了大半天精神力提升教学以后也没脑子思考复杂的了。   现在已经是深夜,亏得木凌突然意识到时间,得回去看看首领老实睡觉没才恩准他离开。   阿鲁叹了一声,打算快步回去把自己甩在床上,但一出电梯门却发现拐角有个身影。   “谁?”他暗自警惕,这个点,这层楼应该没虫了。   因为木凌重新调整过大厦的守备力量,雌虫和人类搭配组队,说要弥补彼此之间的缺漏,虽然大家一贯不觉得大厦内部会有什么危险,但木凌坚持,那以后大厦内几乎就没有闲杂人等出没了。   阿鲁紧张起来,但四下无虫,护卫队在一楼,没道理放任何可疑分子进来,如果这家伙绕过了护卫队,那本事就大了。   要叫护卫队吗?   阿鲁的脚步慢慢朝那挪——还是先看看,误会了就糟糕了,他放出精神力漫向那个黑暗的角落。   没有敌意,没有杀气…阿鲁稍微松了口气,然后他听到一声微不可查的呻/吟,像是受伤了,他紧了两步过去   “阿西尔…先生?”阿鲁的眼睛瞪大了。   阿西尔倒在这里,昏暗的光照在他惨白的脸上,他眉头皱的很紧,一脸压抑的痛苦。   阿鲁没闻到血的味道,也没看见他身上有伤口,而且这可是一只双S级,帝国雌虫的最高统帅,谁能伤的了他?伤了他的虫也在大厦里吗?   阿鲁蹲下来查看情况,拍了拍他冰冷的脸颊:   “阿西尔将军,阿西尔将军?出什么事了,你受伤了?”   阿西尔的头动了动,眉头没有松开,唇瓣嗫嚅,似乎在说什么,阿鲁凑近一些就听到他说:“殿…下…我没有…饶…”   阿鲁眼神一冷,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虽不知事由,但能伤害一只双S的虫也只有标记了他的雄主了。   那天木隘被木凌当众殴打,冲击不可谓不大,回来后就变得喜怒无常,他两辈子都没受过这种羞辱,至于木凌说了什么,他压根没听见。   他沉浸在怨恨中,恨当天袖手旁观旁观的雌虫,觉得他们每只都在看笑话,甚至是他的雌虫,那只本该保护他誓死效忠他的雌虫,居然也坐视他受辱。   木隘发现自王虫出现以后一切都变了,阿西尔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阿西尔了,或者他从来没有了解过他,都是他一厢情愿的喜欢。   总而言之,这几天他身边的雌虫过的战战兢兢,一点不顺就能挑起四皇子的怒火,摔东西无法泄愤后他就会责打身边的侍从,这动辄歇斯底里的样子让雌虫感到陌生而恐惧。   好在阿西尔遣他们出去,他们忙不迭跑了,并相信阿西尔可以安抚突然发疯的四皇子让他回归正常。   但他们一走,木隘所有怒气就泻在阿西尔身上,什么话都不听上来就是最狠的精神鞭笞。   打了一顿,怒火散了些,自顾自去洗漱打算休息,洗完却发现本该跪在床边等他的雌虫不见了。   考虑到外交礼仪,以及对面不知道抽什么疯的四皇子,阿鲁把这只高级雌虫背回自己屋。   他简朴的小房间还没接待过来头这么大的虫,他犹豫了下还是把床让出去,自己在沙发上窝一晚。   但明天呢?让他回去那个什么四皇子身边,会被打死的吧…   阿鲁一个打挺从沙发上跃起,他弟弟当年就是这么被打死的,雌虫碰上雄虫发怒要是在原地忍到对方怒火泄完还好,跑会被视为背叛,打死也不为过。   他眼神惊疑不定,可这是只双S啊,四皇子应该不会蠢到这地步吧?   但心里另一个声音又在问:不蠢怎么会动手打?   阿鲁抹了一把脸,这回彻底睡不着了,这不是他能处理的问题,必须上报首领。   这么想着,他迅速跑到顶楼,正要敲他们的房门,却不小心踢到门口的毛球。   “抱歉抱歉…”阿鲁把毛球摆正。   毛球眯着眼浮起来:“有事吗?”   “你怎么在这?”   毛球打了个人性化的哈欠:“守门啊…”   阿鲁眉头一挑,还会有谁想来刺杀王虫和他的雌君吗。   但毛球守的就是他这种不打招呼过来的虫,它贼笑一声,伸出触手把他压在门板上:“听到了吗?”   听到…阿鲁脸黑了,倏地直起腰板,瞪着无辜的毛球,毛球抖了抖自己的茸毛:“怎么了,他们是合法伴侣!现在是晚上,有夜间运动很正常。”   这球说得对,是他无故占用首领休息时间…阿鲁转身,狠狠甩头,想甩掉脑子里刚刚听到的声音,然后迈着僵硬的脚回到自己屋里。   阿西尔还无知无觉地躺在床上,阿鲁叹了口气,走过去在床边坐下,盯着他惨白的脸犹豫了一会儿。   虽然他们等级差异很大,但精神抚慰应该也有些效果,顺便正好试试木凌说的极限透支方法。   平时没机会透支精神力,这次算是天意吧。   阿鲁的精神触手在阿西尔额头徘徊良久,终于还是缓缓落下去。   第二天阿西尔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应该不可能是木隘良心发现…这屋里没他的气息,这么想着,他看见趴在床畔的雄虫。   是匪邦的…叫阿鲁的雄虫,他见过他,但没过多交集,他帮了自己?为什么?   阿鲁揉着疼痛的太阳穴醒来,睁眼对上阿西尔的眼睛:“醒了?”   “你…”阿西尔发现他脸色难看,一副过度使用精神力的样子,反而自己被鞭笞后的疼痛减少了很多   迷茫和微妙的愧疚涌上心头,阿鲁在床头放了杯水:“醒了就起吧,昨晚谁都没看见。”   “多谢。”他松了口气,这只雄虫没有追问的意思,拿起水杯将里面的水一饮而尽:“我会想办法报答这一次的。”   阿鲁嗤笑一声:“你能说服帝国别在惦记匪邦就好了,你也做不到不是。”   “我…”阿西尔确实做不到,他的愧疚更深了。   “算了,举手之劳,碰上任何一只雌虫我也不可能放他躺在那…床借你,你继续休息吧,我上班去了。”   阿鲁捋了捋头发,扯了扯皱巴巴的衣服,打开门。   表情阴沉的四皇子木隘正抱着手杵在他门口,阴冷的眼睛钩子一样钩住床上的阿西尔:“你动了我的雌虫?”他问阿鲁。   阿西尔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灰败下去:   “没有。”他替阿鲁回答道。   作者有话要说: 扔颗球评   瓜已经尘埃落定,代孕biss,大噶回来了吧   我也想康霸道皇子爱上带球跑雌虫的故事,哈哈哈,康康搞个奇怪的番外吧 第48章   堂洛斯一大早就被毛球蹭醒, 木凌不在床上,这就显得他十分贪睡赖床,实在太不应该了。他睡眼惺忪地抱着毛球,呆滞地和它对视了几秒问:“怎么了?”   “阿鲁昨天晚上来找过你。”   昨天晚上——堂洛斯尴尬地咳嗽一声:   “他有说什么事吗?木凌呢?”   “没说, 主人一大早就被地球人叫走了, 他让我到点叫你起来吃饭。”   堂洛斯揉了揉毛球, 套起衣服起身:   “不吃了, 阿鲁很少半夜打扰其他虫, 去看看。”   他下到阿鲁在的楼层, 在他房门口看见大量雌虫,基本都是帝国雌虫。   他觉得奇怪, 放开毛球走过去:   “出什么…”   他的话被巨大的声音打断, 围观的雌虫退开一些,似乎忌惮什么, 明明想要想要上前阻止, 却原地不动,脸色都很难看。   他拨开几只雌虫就看见被甩在墙上的阿鲁,顿时火冒三丈,但紧接着又一只虫被甩过来, 他定睛一看, 竟然是阿西尔。   阿西尔试着将阿鲁挡到后面,但他的手在颤抖,游戏无能为力, 声音嘶哑:“殿下,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什么?我在他床上发现你,你要我怎么想?”   屋里的虫是木隘,堂洛斯的脸刷的就黑了。   难怪帝国雌虫这种表情, 可这里是他的地盘,阿鲁是他的下属,他立即喝止:“木隘,这不是帝国,不是你可以乱来的地方。”   木隘看见堂洛斯就想起木凌给的羞辱,更是气的浑身哆嗦:“我教训自己的雌虫还用你指手画脚吗?”   “殿下要教训我什么?”   堂洛斯还没说话,身后的阿西尔先出声。   他满脸压抑,正努力撑着墙站起来,但不知为什么腿却软的厉害,可能是昨夜木隘打得太狠,又或者是刚刚那一击让他伤上加伤,努力到一半他又滑下去,周围的雌虫面色凝重,他们从没有见阿西尔这么虚弱过。   阿鲁扶他坐下,冷冷地看着木隘,他昨夜透支的精神力还没有完全恢复,又被木隘等级碾压,脸色惨白不比阿西尔好几分,可尖刀一样的目光还直戳戳扎在木隘身上。   他见惯了木凌和堂洛斯的相处,有点忘了帝国雄虫的手段,这次是他疏忽才会让这家伙循着精神印记找上门来,但再来一次他还会这么做。   “四皇子殿下好大的威严,阿西尔将军为什么会出现在我这里,您不应该更清楚吗?”   阿鲁口气冰寒:   “他身上有您的精神标记,我们之间有没有沾染,您真的不知道吗?”   不给木隘狡辩的机会,他继续道:   “还是只是想借题发挥,找机会宣泄您无处使的暴力,那不妨给自己找点活干,省的无所事事精力旺盛。”   这明里暗里谴责他无事生非,木隘气的一噎,精神长鞭划破空气直接抽向出言不逊的阿鲁。   堂洛斯面色剧变,他顾及和帝国的关系没有妄动,谁想这四皇子竟然这么不管不顾,当着他的面就要打他的虫?   这一击木隘用了十足的力道,要是打实了,阿鲁不死也得半残。   “木隘你敢!”   堂洛斯怒喝,破开帝国雌虫虚软的防御冲过去,但已经来不及,阿鲁闭上眼,等着剧痛降临   “阿西尔将军!!”帝国雌虫失声叫道。   阿鲁睁开眼,看见阿西尔满脸冷汗,一时愣住,这雌虫背上受了木隘一鞭,但表情冷硬如旧,缓缓转过头看着木隘:“殿下究竟要教训我什么?”   他声音有些颤抖:   “就算要教训,又何必在这么多双眼睛面前…我自认没有对不起您,哪怕您觉得有,关起门来说也可以…”   “没有对不起?!”木隘几乎在尖叫:   “你都跑到其他雄虫床上了,还说没有对不起?昨天晚上你干了什么你自己知道!”   “那您觉得我应该怎么样,跪在您脚边求您宽恕我都不知道是什么的罪过?还是在任您鞭打,事后安抚您的愧疚…”   阿西尔说不下去了,他闭上眼颓然靠在墙上:   “我不知道,您什么时候开始不相信我了…”   “你不知道?”   木隘眼睛都红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悉心呵护的雌虫怎么会变成这样,以前哪怕他皱一下眉头,阿西尔就紧张得好像天都要塌下来了,可现在呢?   看着他被打无动于衷,看着他伤心若无其事,他忘了自己对他有多好吗?忘了曾说过当他的雌虫有多幸福吗?   他从不阻碍他的事业,也不干涉他的决定,纵容他有自己的班底,有自己的死忠,所以他现在翅膀硬了,底气足了,就敢背叛他了。   这是他的雌虫,他的双s,是他最信赖的虫。   “我晋级失败,所以你就看不起我了,对不对?所以就起了找其他雄虫的心思…这只B级算什么,你想找的是谁这里谁不清楚?”   这才是他嫉恨的原因,木隘恨恨地看向堂洛斯:   “恐怕你护错虫了,小心三哥被他勾走,这种虫最擅长恩将仇报。”   “够了!”堂洛斯表情阴沉。   木隘轻蔑一笑,精神长鞭游蛇一样窜向阿西尔,捆住他的脚脖子想把他拽进屋——确实如他所说,虫多眼杂,容易节外生枝。   但他的长鞭突然动不了了,堂洛斯踩住他的鞭子,寒着脸一字一顿道:“我说,够了。”   不过一只雌虫,居然敢对他动手?木隘怒了,将鞭子狠狠一抽,没拽动,愤而凝出另一根鞭子朝他挥去,阿鲁震恐:“首领,快躲开!”   堂洛斯不闪不躲,反而抬手接住鞭子,巨大的力道撕裂他的虎口,鲜血顺着手腕滴在地上。   廊道上一时寂静无声,围观的雌虫看着地上的血迹心情复杂。   堂洛斯很久没有这么愤怒过了,看着阿西尔就仿佛看见了很多年前的自己。   都是欲加之罪,雄虫要处罚雌虫都懒得找正常借口。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低声下气,为什么要恳求饶恕,为什么要忍这种无缘无故的责打?   “这里是我的大厦,不是你的宫殿,不管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但你打我手下的虫,不可以,你查也不查问也不问,当众行凶,这同样不可以。   这里不是帝国,你既然站在这,就得遵守我的规矩,否则请你离开。”   “你觉得这颗星球是你的?”   木隘冷笑,这个叛徒怕是弄错了,他之所以还能站在这喘气,全亏了木凌侥幸晋级成功,仅此而已,天目星就算有所属,那也是王虫而不是他。   堂洛斯冷冷地看着他,五指用力,居然生生捏碎他的精神长鞭。   木隘受到反噬,表情一滞,疼得差点腿软跪下去,好不容易直起身,表情却狠戾非常:“你说这是你的,可有问过我那了不起的三哥,你的雄主。   雌虫没有私产,他的一切都归他的雄主所有,我可敬的三哥是不是忘记告诉你这一点了。”   “同样,阿西尔的一切也归我所有,他的身体他的想法,我都有全部的处置权,哪怕是就地处死也是法律允许的。   以前是我太过放纵他,不跟他强调这点,才让他恃宠而骄,犯下这样的错误。”   这话让所有雌虫默然无语,阿西尔则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木隘错开他的视线,只盯着堂洛斯,等他出现一丝软弱,就乘胜追击彻底击溃他。   “你在帝国如何我管不着,但匪邦不是这样。”堂洛斯脸色也很难看。   木隘呵了一声:   “所以三哥告诉过你,这个地方是你的?”   以木凌的霸道,他不信他会这样慷慨。   “为什么需要我告诉,这里本来就是他的。”   廊道尽头传来木凌的声音。   雌虫让开路,木凌抱着毛球走过来,所有虫盯着他一举一动。   他拾起堂洛斯的手,那上面血肉模糊的伤口还在汩汩冒血,他看了良久,目光慢慢移向木隘:“天目星是他的,匪邦是他的,我也是他的,这有什么问题吗?蠢货。”   堂洛斯眉心微展,下意识动了下手指,却被木淩握住。   木隘在他的视线下退了半步,坚定的神情有些动摇:“你在公然挑战帝国的法律,不怕父皇知道吗,父皇不会…”   木凌打断他的话:   “他刚刚打你哪了?”他问堂洛斯。   堂洛斯眼神怔忪,然后笑起来:   “没打哪…我还不至于这么没用。”   “但你受伤了。”木凌紧盯着他手上的伤,好像那条口子出现在自己身上一样。   “是啊。”   毛球把绷带递给木凌,木凌给他裹伤,当着所有虫的面说:“那他这就属于公然攻击他国首领。”   “如果在地球,这行为够得上恐/怖/袭击了。”   戚菲和卢克气冲冲地跟上来,她听懂木凌的意思,没好气地跟所有雌虫解释。   她扶起阿鲁,卢克搀起阿西尔,如果不是毛球报信及时,这一出的结果不是堂洛斯失手干掉帝国四皇子,就是木隘重伤匪邦首领。   木隘心下悚然,曾也是地球人的他哪里不明白这个名词的分量,但做帝国皇子太久有些遗忘约束常人的法律,可他现在不是人,地球的法律和他有什么关系?   “这里不是地球。”木隘稳住声线:   “我是帝国的皇子,受帝国法律和帝国雌虫保护。”   他给周围的雌虫使眼色。   可这些雌虫都是阿西尔的死忠,他们见阿西尔没发话,一时没有动作,木隘有些慌:“而且刚刚不是我主动打他,是他自己迎上来的,他自作自受!”   搁地球这叫碰瓷,这些人类怎么又不提了呢?   “你们谁看见我们首领自己迎上去的?”   木凌扫了所有雌虫一眼,雌虫们一言不发,这层楼已经被越来越多的匪邦雌虫占领了,于情于理他们都不会和王虫做对。   “瞧,没有虫看见,反而是你,不仅攻击我们首领,还意图诽谤,我们就是再无用,也绝对受不了首领被这样侮辱。”   木凌冷冷地看着他。   木隘看出他眼里的认真,他动杀意了。   脑子里的系统也在不断发出危险警示,额头的冷汗不停冒出,他脑子一片空白,嘴竟自行动了起来:“你别乱来,我有一只双S雌虫,你动我就是动他。”   “我的弟弟,你在想什么,你可是帝国的皇子,我难道会杀了你不成?”   木凌冷笑一声,所有雌虫却松了口气——你刚刚那样真像要杀了他。   阿西尔听到木隘的话忍不住苦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个护身符的功能,他推开卢克的搀扶想自己站起来。   这真是个糟糕的早上,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在手下面前露出这一面。   “王虫殿下…”   阿西尔勉强直起腰,正欲说情,下腹却被一阵剧痛击穿,几个呼吸后惨白的脸就被冷汗洗了一遍,他猝然弓起腰背,两眼一黑竟轰地栽在地上。   变故突如其来,所有人和虫都没反应,只能呆呆地看着阿西尔倒下,几秒后他的下属才无措地喊起来:“阿西尔将军怎么了?!”   “快,快扶起来!”   “是四殿下又做了什么吗?”   “殿下请饶了将军,有什么事先听将军解释!”   木隘眼中惊疑不定,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系统的声音和堂洛斯的一同响起:“他有蛋了。”   堂洛斯铁青着脸蹲在阿西尔身边,清楚地看见他身下慢慢晕开的血…他回过头,定定地看着木隘:“但现在没了。” 第49章   “宿主, 还记得我说在这个世界维持一夫一妻的困难程度吗,现在增加伴侣还不迟。”   木隘等在手术室门口六神无主的时候,他的系统适时提醒道,这口气仿佛只是一个温馨提示, 却让木隘回过神, 他确实有一丝懊悔, 但现在真的还来得及吗?   “一夫多妻或者一雄多雌的社会, 婚姻不是爱情, 是权力的平衡, 你的雌虫够多,他们才会为了争夺你的宠爱费尽心思, 独宠一只只能纵容他的势力滋长, 最后的必然结局就是你被他完全架空,不过你还有精神控制这一条路, 你们已经撕破脸了, 何必再维持幸福美满的假象。”   撕破脸了?木隘浑浑噩噩,他至今没觉得他和阿西尔撕破脸了,他们只是…正常爱侣之间都会有的争吵,只是他…   木隘不敢想了, 阿西尔失去他们的蛋不是他的错, 一定是昨晚那只低级雄虫对他做了什么,一定是的。   他怨毒的视线慢慢爬向阿鲁,却路过木凌和他的雌虫, 突然怔住——对系统说的再找几只雌虫备用这个说法他是不屑的,他一个受过文明教化的地球人,怎么可能比木凌这只土生土长的雄虫还不如。   “我这三哥,真的是这里的雄虫?”木隘心生怀疑, 他比他更像个穿越者。   “没有迹象显示他来自异世界。”但他的系统这么回答他。   所以他怎么可能不如他,怎么可能比不上那只B级雄虫。   木隘呆呆地坐在原地,突然呜咽,惹得木凌不住皱眉朝他那看去。   堂洛斯听到他哭就火起,虽然他们和阿西尔不熟,但木隘这举动实在令虫发指,他霍地站起来朝向木隘,那雄虫被他吓得一激灵,眼泪挂在眼角,说不出的可怜。   木凌搂着他坐下来,刚刚正给他的手上药,上到一半就被打断,他瞥了木隘一眼:“别哭了。”   说的轻巧,又不是你的蛋没了,木隘还在那啜泣,堂洛斯冷着脸:“你有什么资格哭?”   木凌拽住他的手腕,手里的酒精棉花不小心杵到伤口,虽然他没有吭声,但木凌清楚感觉他臂上的肌肉猛烈抽搐了一下,有些心疼地拿开镊子:“嫌吵我让他闭嘴。”   木隘噎住,正要辩驳,但嘴却张不开了,他慌张摸嘴,发现丝线一样的东西穿过上下两瓣唇,严丝合缝地将他的嘴缝起,做出这事的虫却没看他,只是好脾气地拉过自己的雌虫:“你坐好,怎么给你上个药这么麻烦。”木凌叹了口气,掰正他的身体:“不会有事的。”   “已经有事了…”堂洛斯小声嘟囔,双S有孕多么艰难,竟然给一鞭子抽没了,哪怕不是他自己的,雌虫的本能也让他生气。   木凌小心咽下那句又不是你的蛋。   他把他的伤口包好,就把他揽在怀里,手轻轻拂过他的小腹,其实没有也没关系…他想这么告诉他来着。   可一偏头看见他紧蹙的眉心又怕说了他多心,明明这辈子能和他在一起就很够了,木凌不想其他。   其实不止堂洛斯生气,在座没有一只雌虫不怒的,要不是匪邦考虑外交,帝国顾虑尊卑,木隘现在怎么可能完好坐在这。   那可是双S的蛋,没准就是下一只王虫呢?从这个意义上来说,那个蛋就不只属于木隘和阿西尔,更属于帝国全体虫民。   木隘显然没往政治意义上思考,只一个劲伤心自己失去了做父亲的机会,心底某个地方还在埋怨阿西尔明明如此强悍,怎么会打一下就流产了呢?   懊悔和恼恨在心底交织,要不是现在说不了话,他可能就要冲到阿鲁跟前质问他昨天晚上到底和阿西尔做了什么了。   也许…也许…木隘心里划过阴暗的揣测,眼神愈发阴狠,虽然精神标记没有显示什么,但虫族淫乐的花样如此多,简直令他作呕。   如果真是因此他失去了自己的蛋,王虫也不能让那只雄虫免责。   这些想法其他虫自然都不知道,制药部的雌虫从临时手术室出来,看也没看木隘,而是对木凌和堂洛斯道:“才不到一个月的蛋,因为孕期内腔闭锁,受到巨大冲击外壳破碎,已经保不住了,为避免碎壳进一步破坏腔体我们给他做了手术,他是双S,□□的伤害很快就会恢复,但他的精神体也受伤了,这比较麻烦。”   木隘冲过来,一个劲地唔唔唔,不知道在说什么,那只雌虫没见过这种激动的雄虫,不由退了一步,莫名地看向木凌。   “不用管他,给阿西尔将军找个好一点的房间吧,他需要修养。”木凌微笑着说。   帝国雌虫感激地看着他,不只是他,也亏了匪邦首领不计前嫌,否则他们真不知道怎么处理阿西尔的问题。   至于四皇子,帝国雌虫有些黯然,他们很多都是亲眼看着阿西尔和他走到一起的虫,和阿西尔一样,他们也不知道事情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   他们理解不了四皇子叱问阿西尔的话,他是他的雄虫,精神标记还在呢,除非他亲手送出去,否则雌虫怎么可能生出去找别的雄虫的心思?   如果是污蔑,殿下为什么要这样污蔑阿西尔呢?他什么也没做错啊。   为避免手术过程中痛醒,木凌让阿西尔进入深度休眠,他一直睡到晚上才醒,一睁眼正巧碰见堂洛斯进来,两只虫顿时愣住。   “你醒了。”堂洛斯先说话,倒了杯水放在他床头,歪头看他:“感觉怎么样?”   阿西尔看向他包着绷带的手,沉默了一会儿问:   “我怎么了?”   “……”   阿西尔的手按在肚子上,皱起眉:“有点疼…”   其实不是有点,能让双S皱眉的痛苦,堂洛斯深有体会,他决定实话实话:“你流产了。”   阿西尔脸上一阵空白,手无意识攥紧被子,老半天才茫然地问:“怎么会…怎么没的…”   堂洛斯看了他一眼没说话,阿西尔嘴唇颤了颤,也没了声——他怎么会不知道。   “你打算怎么办?”堂洛斯突然问道。   “什么?”床上的虫却没反应过来。   “分了吧。”   堂洛斯单刀直入,阿西尔瞪圆了眼,他还没从失去蛋的痛苦中抽离,这只雌虫又给他这么大的冲击。   “不然呢?”   堂洛斯从其他虫给阿西尔送的果篮里捡了个苹果,在衣摆擦了下,当着阿西尔不可思议的眼睛咬了一口。   “你要我安慰你还会有的吗?”   他把苹果咬的咔嚓咔嚓响。   阿西尔还是没说话。   “你那只雄虫情绪不稳定,你就算再有,也不能保证不会再失去。”   堂洛斯放下咬了一半的苹果皱起眉,那居然是木凌的弟弟,也不知道是什么基因突变。   “我不是你。”阿西尔终于开口,堂洛斯瞥他一眼:“不是我什么?”他又没叫他杀了他。   “我…帝国没有主动离开雄虫的雌虫,何况精神标记还在,我…”   他有些语无伦次,其实某个瞬间他有丝无法明言的庆幸,他和木隘之间已有间隙,他未必会好好照顾那颗蛋,哪怕顺利出生了,也不一定能得到雄父完全的宠爱,他已无力阻止木隘之后找其他雌虫,其实他本来就没资格…   他还沉浸在这样纷乱的思绪里,这只胆大包天的雌虫直接就给他快进到离婚程序,直把他堵得不知道如何说话了。   “是啊,精神标记,是个麻烦事,我问问木凌,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   他这口气仿佛阿西尔已经答应了一样。   阿西尔于是瞪他:   “我没说要离开四殿下。”   “可你已经开始考虑如何离开了。”堂洛斯笑的了然。   阿西尔不说话了,屋里只有堂洛斯啃苹果的声音。   沉默了半天阿西尔问:   “你怎么可以叫三殿下的名字。”   “不然叫什么,殿下吗?”堂洛斯将果核啃干净扔掉,擦了擦嘴,又从篮子里捞出一颗桔子。   阿西尔就这么看着他,他剥着桔皮,动作停了下:“你也要吃?”   “为什么不叫殿下?”   堂洛斯眨眨眼,快速将一瓣桔肉扔进嘴里:   “我又不是帝国的虫了,他也没在我面前摆皇子的架子,为什么要叫。”   “这就是问题,我是帝国的虫,你不是。”   “匪邦欢迎你。”堂洛斯笑的暧昧。   阿西尔气的一噎:   “你和三殿下吵一次架就会分开吗?”   “我和他没吵过架。”堂洛斯凝神想了想,那些都不叫吵架。   阿西尔哼了一声,摆明不信,何况:   “你胆子也是大,忘了我差点杀了你,忘了你的骨翼是谁毁的了吗?”   “也是,那你把你的翅膀切下来赔我。”   堂洛斯煞有介事地点头。   阿西尔表情顿时僵硬,堂洛斯嗤地一笑:   “开玩笑啦,不是你要杀我,是帝国要杀我,而且是我自己决定去死的,与你无关。”   阿西尔怔住,堂洛斯拍了拍他的脑袋:   “自己想想吧,帝国雄虫什么样你心里有数,你又不蠢。”   阿西尔却突然拉住他:   “你和三殿下真的从来没有…他从来没有打过你?”   “你好奇?”   阿西尔皱着眉,迟疑地点点头。   “打过。”   阿西尔松了手,也松了眉头,果然这才是正常的…但他又有些黯然,这才是正常的。   “当时我不知道他是雄虫,他瞒得很好。”   堂洛斯靠在桌子边缘,陷入回忆,一脸纠结,还有点心有余悸——木凌发起火来有点吓虫:“那次我受伤,执意要战斗,我知道他是生气才动手的,当时只是怕他太生气不理我。”   我说的不是这种打,阿西尔面无表情看他,但这雌虫刚刚说什么?   “三殿下他…没告诉你他是雄虫?”   他不敢相信,为什么?   “他说自己是人类。”堂洛斯点头。   “所以你当时打算…和一个人类在一起?”阿西尔的口气飘忽。   “是啊。”   “你会死的。”   “我知道。”   “就算死也要…和一个人类在一起吗?”   “这不没死吗?”堂洛斯翻了个白眼。   这不是侥幸嘛……阿西尔别开头,看着雪白的墙壁,一只蜘蛛在上面结了灰色的网,不仔细瞧还看不出来,可一旦看到,就再也忽视不了。   “……曾经我以为我也是愿意的。”   阿西尔缓缓闭上眼,声音发涩:   “在这么多雄虫里面,能和四殿下在一起真的很幸运。”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他很温柔,喜欢撒娇,结婚那天也不要我跪着侍奉,我们之间没有执行任何雄虫与雌虫的仪式……他坚持我们俩一样,他甚至还会做饭,会买小礼物哄我开心…”   他其实并不是因为这些开心,只是因为他的心意。   “最重要的是,他坚持这辈子只要我一个,哪怕虫皇陛下施压他也坚持。”   阿西尔的笑容发苦。   堂洛斯静静看他:   “可是他还是精神标记了你,牢牢把你攥在手心,他坚持只要你一个,也从来没有拒绝其他虫献殷勤,他给你买礼物,却不允许你拥有独立的资产,是,这是帝国法律怪不得他…   可帝国法律在上,他怎么敢跟你承诺只要你一个?”   明知无法实现却依旧要说出口,这是雄虫的无耻,明明是谎言却依旧深信不疑,这是雌虫的可悲。   “你以为谁都能像三殿下那样吗?”   阿西尔拿开手,用通红的眼睛看他,他记得木凌对他说的一切,他居然没有标记他,他宁愿陪他去死也不愿标记他。   “我离开帝国的时候…也没敢做梦有他这样的雄虫存在,还愿意和我在一起。”   堂洛斯唉了一声:   “如果没有来这里,你和木隘或许可以一直美满下去,他以前会那么待你,因为他什么也不怕。”   可是他现在怕了——阿西尔狠狠闭上眼,听见堂洛斯的声音仿佛是某种宣判:“但你现在应该也知道了,他对你的宠爱,只能在帝国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 阿西尔:我差点就决定把翅膀切下来了,淦,吓死我了! 第50章   堂洛斯走了以后来了阿鲁, 虽然严格意义来说,这事与他无关,但他还是对这只雌虫有些愧疚。   “首领走了?”看见桌上的果核和果皮,大概猜到刚刚谁来过, 他将垃圾扫到垃圾篓里, 阿西尔疲惫地点头:“你怎么来了?”   阿鲁动作一顿, 除开他隐约的愧疚, 更主要的原因是堂洛斯看上这只雌虫了, 他奉上级命令来撬帝国墙角, 可这不能说,他看向阿西尔:“就来看看你。”   “…你们匪邦的虫, 真奇怪。”阿西尔哑着嗓子说, 他的雄虫不来看他,反而是这些叛国的虫接二连三来。   “首领和你说什么了?”   阿西尔不说话, 阿鲁看着少了一半的果篮, 从里面挑了一颗橙子剥好递给病虫,以首领的英明,肯定不会在意这种小节。   阿西尔看了看面前的橙子,又看了看他, 阿鲁挑眉:“你们的虫送来的, 应该没问题。”   其实归根到底还是匪邦的产物,上次他们把木隘的仓库吃空以后,南方新城的食物供给就到了, 木凌大手一挥卖了一批给帝国,有了一笔进账又卖了帝国虫情,帝国雌虫很感激。   但现在的重点不在于这颗橙子,而在于木隘前脚怀疑他和这只雄虫不清不楚, 后脚他就来给自己剥橙子,阿西尔眯起眼:“我已经被标记了。”   阿鲁嘴角一抽,收回手:   “这件事情大概只有匪邦上下和帝国全国知道而已。”   “那你来干嘛?”   “不干嘛,走了啊。”阿鲁长吁一声,他知道如果木凌或者堂洛斯在这肯定会骂他们两只木头虫怎么这么聊天,但…别以为他不知道他俩肚子里揣的什么心思。   “你们的首领…”在阿鲁走之前,阿西尔突然说话,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现在出声。   “首领怎么了,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阿鲁坐回来。   “为什么觉得他会说奇怪的话?”阿西尔不答反问。   阿鲁低头笑了一下:“因为他就是这样的虫。”   “……”   “其实首领是很温柔的虫,你和他待久一点就知道了。”   “你喜欢他?”   阿鲁被这个问题问懵了,他啊了一声,阿西尔皱眉:“你跟他的时间应该比三殿下更久,为什么…”   “不不不,你在想什么?”阿鲁切断他的话,有些哭笑不得:“虽然他是雌虫我是雄虫,可是…”该怎么跟这只帝国雌虫解释性别不同的两只虫之间也不一定会有什么的呢?   阿鲁纠结了。   “他觉得你等级低?”阿西尔言辞如刀。   阿鲁挑起眉,不语。   “他心高气傲,想必不愿找一只不如自己的虫…”阿西尔口气咄咄。   “是,他心高气傲,但你以为就是因为你们三殿下比他强他才和他在一起的吗?”   “难道不是?”   阿鲁头疼地揉了揉脑袋,是也不是,他叹了口气:“那你想必觉得如果有天三殿下出什么意外,不如他了,他就会抛弃他是嘛?”   阿西尔不说话了。   “强大有很多种,不只是等级和力量,木凌一开始是以人类的身份到这里的,以虫族的标准,他孱弱的不值一提。”   “…我不明白。”阿西尔有些哽咽。   “是啊,我一开始也不明白。”   当年首领捡回那个叫戚菲的小姑娘时他就不明白,他瞧上了人类什么呢?   “但慢慢就明白了。”堂洛斯当时的回答是,这小崽子想活下去,赖着不走。   他当时只当他在敷衍自己,可后来有时候看着生机勃勃的戚菲就会觉得:“也许因为虫族已经老了吧。”   阿西尔目光怔怔,阿鲁莫名有些心软:   “你休息吧,不打扰你了…哦对了,你的雄虫不来看你是因为…他被你们三殿下以刺杀匪邦首领的罪名软禁了。”   阿西尔一皱眉,阿鲁耸耸肩:   “放心,四肢齐全,精神饱满,一天到晚叫着放他出去呢。”   阿西尔不懂匪邦这些虫到底怎么想的,这时候就不顾及和帝国的外交了?   “形势变了,你看我们收押木隘的时候那些帝国雌虫说什么了吗?”   木凌对他们的担忧不以为意,不是他们软禁了木隘,是帝国雌虫的默许软禁了木隘,当然他们会觉得自己在遵从王虫的命令。   但他下令的时候居然没有一只雌虫冒险出头,这足以证明,阿西尔的事让雌虫对木隘的态度转变。   阿西尔和他恩爱多年他都能这样辱骂殴打他,甚至还让他失去肚子里的蛋,他们知道雄虫恶劣,但没想到四皇子也一样。   在以前阿西尔和木隘代表了他们对爱情的想象,他们虽然肖想过成为四皇子的虫,但不代表他们觉得自己能比阿西尔强,如果阿西尔都是这种下场,那他们就更不用说了。   他们喜欢的是那只温柔可爱的小雄虫,可那只小雄虫在对他的雌虫出手的时候就消失了,帝国雌虫被迫再次认清现实,雌虫就是雌虫。   木凌知道火候差不多了,见这些虫还忧心忡忡,似乎明天帝国就会知道四皇子在这的待遇,不由笑了:“既然雌虫没有说什么,那问题就不大,散会。”   等大家走后,堂洛斯又绕回来:   “你故意的吧。”   木凌一脸无辜:“什么故意的?”   堂洛斯趴在桌上压倒他跟前,眯着眼盯他:   “阿鲁把阿西尔带回去这事,你知道的吧。”   他没发现阿鲁来情有可原,但这颗星球都在木凌精神力的笼罩范围内,大厦更是他重点监察的地方,里面有点风吹草动他都门清,哪里需要毛球专门去叫。   他本来没想到,但刚刚见他万事胸有成竹,脑回路不由饶了个弯。   木凌也眯起眼,扣住他的后脑勺:   “如果我说是…你会怎么样?”   他知道阿鲁来找他,应该说木隘动用精神力的时候他就知道,可他静观其变,放任木隘去找阿鲁算账,甚至放任阿西尔流产…他的雌虫越发聪明,猜到了这一切,木凌有些紧张——你会怎么想呢?   堂洛斯奇怪地皱了皱眉,他能怎么样?   “以后告诉我?”   木凌静静看了他几秒,然后笑出来,笑声越来越大,为了掩饰失态,他狠狠将堂洛斯压在怀里,揉着他的头发,舒了口气:“好。”   “有什么好笑的?”堂洛斯觉得自己的小人类变成雄虫以后还是很难理解,他的迷茫依旧。   “我本来担心…”木凌蹭了蹭他的脸颊,吻着他的鬓角:“只是有点担心…”   “我是有点生气。”堂洛斯埋在他怀里闷闷地说:“但我知道这和你无关。”   不,堂洛斯不知道,木隘变成这样有他推波助澜,为的就是让雌虫看清楚雄虫可能有的伪善,破碎他们所有妄想。   “其实我可以救下阿西尔肚子里的那颗蛋,但我没有。”木凌决定坦白。   “可是你没有义务这样做。”堂洛斯叹了口气,回抱住自己的雄虫:“不这样阿西尔也不会对他死心…那颗蛋,就算出生也不会幸福吧…”如果是雌虫,那面对的更是无底深渊,堂洛斯有些黯然。   木凌摸着他的背:“我知道…你想要颗蛋。”   他怀里的身躯一僵,然后瓮声瓮气的回应响起:“没有。”   木凌一笑:   “好,没有…但我还是想你知道,有你已经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再贪多我怕老天也会惩罚我。”   “老天是什么东西,你要什么不可以,他凭什么惩罚你?”   堂洛斯从他怀里抬头,有些愤愤,突然被木凌吻住,身子有些软,气势也弱下去   他没敢问,是不是因为以前伤了孕腔,所以他不可能有蛋了。   本来没什么关系,高级雌虫天生难受孕,但偏偏给他撞见一只怀孕的双S,怎么不叫他唏嘘。   “反正你回来了,我们看看人类捣鼓出来的东西。”   木凌决定带他换换心情,带他到放映室:   “你辛苦这么久,都没好好看过之前的劳动成果。”   “你看过了,不叫我一起?”堂洛斯在他腰上掐了一把,居然背着他吃独食,木凌在他做乱的手上咬了一下:“没看完,待会儿叫人类团队过来商量点事,你一起。”   “你是不是想悄悄观摩我的英姿,如果是我就原谅你。”堂洛斯贼笑道。   “你就在这我还需要悄悄?”也太看不起他了,他把雌虫按在怀里,关闭灯光打开放映器,堂洛斯道:“这可以理解,因为他们把我拍的很好看。”   木凌瞟他一眼:“我喜欢镜头外的你。”   “为什么?你看那打光,那背景音乐,那动作设计,那视觉构图,多么有艺术感!”   他的雌虫被人类的艺术感洗脑了,居然认真跟他科普镜头理论,木凌磨着后槽牙,恨不得把这只张牙舞爪的雌虫就地正法。   “为什么?因为镜头里面的摸不着抱不着亲不着,不喜欢。”   他拍了拍他的屁股,堂洛斯一下就安静了,乖乖窝在沙发上不说话。   两只虫互相靠着,把人类这些天给他们拍的各类长片短片都看完,中间有纪实性的,也有虚构的,放到最后木凌道:“这些都给帝国的雌虫看过了,只有少部分可以投放帝国。”   堂洛斯看着他们这些天的努力成果,一番心血即将付诸东流,他感到一阵惋惜,但没等他哀叹几声,毛球报告说地球人来了。   地球人不复之前的雄赳赳气昂昂,进来的模样有些佝偻,想是这段时间被雌虫白眼招待久了,都有些怀疑自己的专业水准了,好在匪邦两位大佬好肚量,给他们一次又一次的机会。   “大家坐,不用拘束,毛球,给他们拿点喝的。”木凌温和地笑着。   地球人更愧疚了,他们甚至不敢告诉他们现在坊间流行的是些什么,总不能让王虫以那样的形象登陆帝国吧。   “这些天大家都很辛苦,拍出来的东西,其实我自己是很喜欢的。”   木凌这么说,地球人都快哭了,可雌虫不喜欢啊。   “帝国对雌虫的精神需求一贯压抑,这方面没有更多数据可供参考,确实需要大家做一番扎实的市场调研,前期有困难是理所当然的,请不要泄气。”   堂洛斯老老实实咬着吸管,听自己的雄虫忽悠人。   “目前来说效果比较好的有几项,一是纪实性拍摄,我暂时无法回归帝国,他们对我的日常生活想必都有好奇,这一类帝国雌虫也很喜欢,以及你们制作的一些动画,同样吸引雌虫眼球。”   雌虫数量庞大,有相当一部分的低阶雌虫智力不高,平均下来他们的心智并不成熟,哪怕是堂洛斯有时候也会看着幼稚的动画片入迷。   “其实只要生动有趣,不具备攻击性,雌虫的兴趣就很大…我也不希望他们眼里的王虫是热爱战争与暴力的。”   “这样的话,你们的发力点可以逐步确定下来。”   地球人渐渐松了口气,之前他们确实不敢想像自己过分谨慎的对象其实心灵幼稚,就怕言语稍有不逊被对方当切瓜一样砍了。   但有王虫的保证就不一样了。   “至于你们以前费力制作的影片,就这么丢弃实在浪费。”   木凌言笑晏晏:   “这样吧,既然帝国不喜欢,不如放在地球上试一试?”   地球人互相看了一眼,他们本来还打算请示他,如果可以他们就传回去冲奖了,但不愧是王虫殿下,居然和他们想到一起了。   可王虫又说:   “你们也看到了,匪邦现在百废俱兴,资金缺口非常大,蚊子虽小也是肉,你们拿回去当正常电影上映,是亏是赚我们都认了。”   带队队长嘴角抽搐,感情殿下不只想在帝国出道,还惦记地球市场啊。   “可您毕竟相当于一国政要,这样…”   “你们拍的故事挺好,挺真实,怎么,地球的政要就不出现在大众眼前了?”   地球人一个瞅一个,岂止要,而且是非常要。   “我们决定成立一个地球事务部,之后由他们和你们接洽,我和首领的公关就交给你们双方一起负责。   只一个要求,我希望在地球人眼里,王虫的形象也是和善亲民的。”   “那…影片进入市场以后,怎么分?”   带队队长问这个问题,基本就是愿意了,木凌笑道:“这个之后地球事务部和你们商议,我们先确定第一部 上映的影片。”   堂洛斯喝干杯底的液体,看向木凌   这些以人类审美出品的东西帝国或许不喜欢,但人类应该是喜欢的,不止人类政府喜欢,普通人类也得喜欢。   地球人隐隐约约觉得被忽悠了,费老大功夫还没进入帝国,却要先帮王虫在地球树立形象。   不止要树立形象,还得给钱,因为漂亮的王虫殿下每每都在哀叹民生多艰,匪邦贫穷。   穷是穷,哪个土匪不喊穷,地球人叹了口气:   “我们这样做,若以后战火重燃…”   “只要匪邦在一日,虫族与人类永不开战。”木凌承诺道。   但此话让地球人头秃,这是要把他们和匪邦锁死吗?   王虫殿下果然还是嫌他们不够卖命努力,但雌虫口味这种事情,是他们一天两天能琢磨清楚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都觉得自己能日万,但一写到三千就觉得:啊,今天任务完成了_(:3”∠)_   可能欠缺什么动力 第51章   “王虫给我们出了个难题啊。”   地球邦联政府接到驻天目星的团队传来的信息, 临时召开会议,世界几大国的元首出席,其实他们对今天早有准备,只是没想到王虫的要求会来的这么快。   该怎样宣传王虫, 这意味着该以怎样的姿态宣传虫族, 某种程度上来说代表着地球日后百年对虫族的态度。   他们都是战后一代出生的人, 但从父母辈听来的故事, 以及留存的详细资料都记录了虫族的凶狠, 虽然和平是他们的共同渴望, 但他们也担心和平会软化人类的战斗意志,曾经几代人血的代价换来的安稳平静实在太过珍贵。   帝国的态度仍旧不明, 王虫的保障能有几分重量, 这从未有过先例的事情让各国元首陷入沉思。   虽然对方说的轻巧,但他并不是任何一位人类政要, 更不是随便一个娱乐明星, 人类此前所有的公关经验都不适用于他。   如果匪邦已经彻底掌控帝国,他们现在的担忧就毫无必要,可形式暧昧中出现如此要求,王虫是要逼地球站队了。   “如果正面硬想不出来, 不如反面推理一下, 我们可以拒绝王虫吗?”见会场无人吭气,H国元首说话了。   在场诸位看了看彼此,这是不言而喻的, 他们不可能拒绝王虫,但问题是如何答应。   “那边的意思是,王虫的目的是想以这样的形式和人类见面,同时为匪邦增加一些财政收入, 从言语来看他没有干涉人类政治的意思。”   “一切都是政治,人类已经有百年没和虫族接触过了,若他们以为虫族的本质是良善的,那以后是否会敞开国门欢迎那些虫子降临地球?”A国元首冷言冷语:“我不赞成这些东西进入我国境内,A国永远把本国利益放在优先地位。”   “所以,A国想代表人类撕毁与王虫的协议?”   a国元首没有说话。   “我们搞错了一点,虫族没有降临地球的意思,相反,是我们要向天目星移民。”   一次主动权不在手的移民,人类有些不适应,这相当于把人口和资源拱手相让。   “今天没有,以后呢?”   “如果虫族真的要战,你又能如何?”   “我们和王虫合作,为的就是和平,现在对方倾尽全力,我们也未必不能拿出诚意。”   这之所以兹事体大,是因为地球和帝国一样,对王虫的影响力一无所知,万一也像虫族一样疯狂崇拜起王虫,那问题就棘手了。   他显然不是一个简单的电影明星,他有领地有实权有可怕的武力,若再给他名气,那真的可以为所欲为了。   地球方面很烦恼,因为他们完全没有任何可以制衡王虫的手段。   “其实匪邦也给足了诚意,他们允许我们的科研团队深入研究虫族特性。”   “相反的,他们也在研究我们,同时快速…学习我们的技术。”   那人没用“窃取”,虽然以虫族的学习能力而言,那速度和窃取不相上下。   “从这个层面来说,现在是一场公平竞争,越了解,越融合,我们两族再起战火的可能性就越小。”   h国元首表态,他同意王虫的要求。   所有种族一旦接触,就像两滩相遇的水必须融合,不是战争融合就是主动融合。   战争的代价太大,现在和平占据主动权,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不管以后是虫族人化,亦或者人族虫化,都是不可避免的结果。   有些国家之所以犹豫,甚至反对,是还放不下血仇,幻想有天能发起反攻。   但反攻的目的呢?像人类曾灭绝其他种族,其他物种一样灭绝虫族,且不说这是痴心妄想,文明的扩张为何一定要走这条路呢?   “那可是虫族。”a国元首提醒他谨慎。   “现在与我们合作的,就是虫族。”   “好了各位,首先我们并没有拒绝的能力,其次对方正在努力释放善意,这是人类和虫族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我们期待和平,就必须珍惜。   最后,只要王虫愿意遵照地球的法律法规进行接触的话,我们没有理由拒绝他们。”   天目星或许会成为人类的第二母星,虽然与虫族混居的人类注定与地球土著有天差地别,但文明的火种不管以何种形式散播,都是一种传承。   这次会议除了极少数国家投了反对票,多数国家同意通过王虫的提案。   新一代人类与新一代虫族的接触正式开始。   木凌知道人类再纠结也会答应自己的要求,因此也不多在意,他们的重心仍在帝国。   帝国雌虫也由起初的被动听命到后来变成了主动帮忙,甚至有的雌虫见到堂洛斯还会主动问好,弄得一贯不被帝国待见的匪首有些不习惯了。   那天阿西尔身体稍好,带着一大帮帝国雌虫到训练场,场内的匪邦雌虫很紧张,以为对方是来踢馆的,还悄悄打发一只虫去找木凌,现在是他们准备登录帝国的关键时期,不可以与帝国雌虫发生冲突,上面都这么交代。   “堂洛斯不在?”阿西尔扫了眼训练场问。   “在。”   一个声音从上面响起,帝国雌虫一抬头,就看见堂洛斯从好几层楼高的高台一跃而下,身姿飒然,好不利落,他没有手下雌虫的紧张,笑容漫不经心:“你找我啊?”   阿西尔沉默了一会儿,他其实没想带其他雌虫一起过来,但路上碰到了,他们执意一起来,他知道他们是担心他,也不忍心拒绝,一路上所有雌虫默契地不提四皇子,仿佛他们从没有带四皇子一起出来过。   见阿西尔不说话,堂洛斯揉了揉脑袋:   “你不会来问我你的雄虫在哪吧?是木凌把他关起来的,不归我管。”   他这话一说,帝国雌虫纷纷怒目——哪壶不开提哪壶,而且为什么直呼王虫殿下的名字?   阿西尔摇摇头:   “不,我来和你打一场。”   这回轮到匪邦雌虫万分愤怒了,他们首领为了重新飞起来吃了老大苦头了,当时小命都差点玩没,现在又来?当他们好欺负不是?   堂洛斯眼神一闪,嘴角笑意不改:   “干嘛,要教训我啊?”   “他敢?!”   在阿西尔说话前,匪邦雌虫先炸锅了,十七八条舌头齐齐运作起来,恨不得用口水淹了对面的雌虫。   “首领别理他,双s算什么,您也是了!”   “首领当时好心救他,就这样报答吗?”   “和你闹矛盾的是你自己的雄虫,犯不着四处撒气!”   “你要动我们首领一根头发,先从我尸体上跨过去!”   “你干掉了我们再说和我们首领动手!”   ……   阿西尔被这群情激奋震得有些懵,不由看向堂洛斯,那虫嘴角的笑快挂不住了:“你们这话说的,好像我很怕他一样。”   匪邦雌虫消停了几秒,看了看他,欲言又止,分明坐实了他的话。   虽然都是双S,但大家心里清楚自行突破和被诱导突破之间的差异,而且这只帝国双S破境时间更久,当时玩命才有一战之力,现在都停战了,再玩命他们担心木凌会暴走…何况首领破境以后的实力究竟怎样他们心里没数,万一没打赢,受伤不说面子还过不去。   大家替他考虑了方方面面,怎么他还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匪邦雌虫有些心塞。   这不是输给一只雌虫的问题,这是输给帝国雌虫。   “我…”阿西尔开口,顿时就被一道道目光刺中,颇有些如立针尖的感觉。   “怕什么,现在大家停战,阿西尔将军不会下死手,这种较量不是很正常吗?”帝国雌虫不耐烦了,还要继续说什么,却被阿西尔一眼瞪回去。   匪邦雌虫果然炸毛,这哪里是较量,这是竞争!他们又不是同一阵营。   那龇牙咧嘴最厉害的雌虫被堂洛斯当头敲了一拳:“收敛一点,让他把话说完…”但第一个没让阿西尔把话说完的虫还是他:“说起来才发现我在大家心里竟然这么不堪一击。”他叹了口气,看着众虫:“其实不是阿西尔将军要和我打一场,是我得和你们打一场才行,是吧?”   匪邦雌虫小心地退了半步,咽着口水摇头。   堂洛斯才笑盈盈地转过头看阿西尔:   “怎么打,说说看?”   阿西尔的副手递给他那把帝国铸的光剑,匪邦雌虫把刚刚退的半步又进回来,眉头紧皱——居然还要动家伙,他们首领赤手空拳啊!   堂洛斯低头看了一眼,又看看他,表情严肃地问:“你想…教我?”   阿西尔同样严肃:   “只是一些心得。”关于雌虫在精神力使用方面的心得,战斗时最好的教学方法。   但这方面木凌每天晚上都要在他耳边变着花样唠叨,只是身为雄虫的他实在很难明白雌虫这方面的困境,如果阿西尔愿意的话,或许事半功倍。   堂洛斯绷不住笑了:   “那你直接教吧,不用打…身体还没好吧,省的被他们说我欺负虫。”   阿西尔皱眉,他只是想表达对他之前出手相助的感谢,怎么这么麻烦   “我会控制力道…”   一丝凉风欺面,阿西尔话音戛然,眼球左移,看见搭在劲上的利爪,堂洛斯嘴角的笑意如旧,收回爪子,甩了甩手:“不用打,你要是磕了碰了哪没虫心疼,我要是磕了碰了哪…”他表情无奈,木凌恨不得拿绷带把他捆成木乃伊。   这意犹未尽的样子让帝国雌虫眉角直抽,但确实也点出一个问题,犯不着在这种事上得罪王虫。   没虫心疼——堂洛斯这是直接当他和木隘离了,阿西尔眯了眯眼。   …   “要真打,你会去阻止?”   阿鲁抱着膀子配木凌在训练场门口观望,仗着精神力外挂把那边的争执听得一清二楚。   木凌嗯了一声:“出于场地修复成本的考虑。”   两只双s真打起来,这个地方就得再修一次。   阿鲁哼了一声,觉得他不诚实,这虫明里暗里不止一次表示过要首领坐镇后方,虽然不曾明说,但显然之前的阴影还是巨大。   木凌瞥他一眼:“你和阿西尔怎么样?”   阿鲁放下手,震惊地看他,似乎不明白他在问什么:“什么怎么样?”   “装?”木凌挑眉:“我和首领什么意思你不懂?”   “这超出了我的工作能力。”阿鲁黑着脸答道。   “这居然还能超出能力,我问的是,你和阿西尔就和帝国军部的情况交涉进行的怎么样。”   木凌笑的高深莫测,为了摸清帝国军部内的势力分割,他们做了不少工作,这些原本是雌虫负责的,但最近被交给了阿鲁。   阿鲁噎住,他被算计了,还是臭着一张脸:   “为什么要交给我负责?”   “很困难?你不愿意?行吧,那我换虫。”木凌点点头,似乎了然。   “什么,我没…”阿鲁偏头看见木凌含笑的脸,又是气的语塞——王虫为什么还负责这种鸡毛蒜皮的事!   “没就好好干,这是我们和帝国雌虫关系突破的重要一步。”木凌拍着他的肩膀,然后朝训练场走去。   阿鲁恨不得朝他的背影狠狠呸一口,以私谋公,混蛋王虫,但良好的教养最终还是阻止了他,他只能跟上木凌。   “我天赋不如你,没什么不好承认的,你就当我真的不敢打行了吧。”   他们走近就听见堂洛斯无奈的声音,他说话的对象很拘谨地盘腿坐在他对面,似乎在斟酌语言,想说些什么圆滑的话来应对,但这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他冥思苦想半天,反而叫堂洛斯忍笑忍得辛苦。   太欺负虫了——阿鲁面无表情地想到,包括这位王虫殿下,真是一点也不考虑其他虫的心情。   帝国雌虫见木凌过来,哗啦啦站起来一片,反是匪邦雌虫,因为木凌来的频繁,反而见怪不怪,还是见对面站起来才想起要见礼这事。   木凌挥挥手,要他们随意着来,然后自然而然走到堂洛斯身边坐下,帝国雌虫呆了,他们派去给王虫找椅子的虫还没回来,殿下自己坐地上了。   “坐下吧,不是在聊天吗?”木凌奇怪地看他们:“我们这样仰着头也怪累的。”   阿西尔这才浑身僵硬地带所有雌虫坐下,这回本就拘谨的他更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你们在说什么?”木凌问堂洛斯。   明明全听到了,还多此一问,阿鲁又忍不住看他。   “阿西尔要教我怎么用精神力幻化武器,但他坚持战斗是最好的教学方式…真是…”堂洛斯苦恼地挠了挠头发,他真不想打。   平时小打小闹没什么,但实际上他们就像帝国和匪邦的原子武器,再怎么收手都影响很大。   “不是教,是互相切磋,堂洛斯…首领的实力很强,我只是比他运气好,他本来才应该是…”阿西尔不知道怎么说了。   “那就切磋,你先说说原理,他自己试一下,若是效果不佳,你们再较量一下,如何?”木凌问阿西尔。   王虫都发话了,阿西尔没意见,木凌又问他要了那把剑,堂洛斯似乎很有兴趣,但碍于还在挣扎打与不打的话题没好意思开口。   “这剑的材质与精神力最适配,可以起到增幅作用,也可以扩大作用范围。”阿西尔解释道。   “天目星没有这种矿石。”   阿西尔摇摇头,这也是帝国将天目星视作废星的原因之一,上面可用作精神力容器的物质太少。   “这种矿石产自洪蒙行星,是品质最好的,但…恐怕也无法容纳您的力量。”   木凌点点头,递给堂洛斯,堂洛斯若有所思地敲敲剑身…记得当年老师结婚时,那只雄虫做的戒指也是用这种材质。   阿西尔又说了一些精神力外放的要义,堂洛斯按着他说的在旁边琢磨,他确实天赋了得,就凭三言两语就摸出了门路,阿西尔有些欣慰又有些佩服,但旋即听木凌问:“你还要回帝国吗?”   阿西尔瞬间变成石头,连带周围的雌虫一起瞠目结舌——匪邦就是这样拉虫头的吗?   好在木凌等他们回答的时候有人传信说,四皇子木隘坚持要和虫皇通话。   这就是尴尬的地方了,帝国雌虫定期要和帝国沟通,但因为阿西尔出事,已经耽搁了几天,木隘的要求是聪明的,因为再拖下去帝国就会主动来电,情况都是一样的。   阿西尔就假装没听见木凌的问题,只说:   “如果四殿下与陛下说了些什么,恐怕帝国…”他为难地皱起眉。   木凌一哂:“你觉得他会和虫皇说什么?”   “大概就是匪邦如何对待他…之类的。”阿西尔的回答很谨慎。   堂洛斯抱着他的剑撑下巴想了想:   “我们也没怎么样他吧?”   帝国雌虫不说话了——就是打一顿,骂一通,关起来,其实也没什么…   这是系统给木隘的建议,他已经走投无路了,把远方的虫皇当成了救命稻草,匪邦还很忌惮帝国,这个要求很快就得到回应,他知道这通电话会被监控,但那又怎样?   “父皇!”   木隘看到虫皇的虚拟投影的瞬间就哭了出来,泪水模糊了视线,以至于他都没发现虫皇陛下严峻的神色。   “木隘…”虫皇的话被木隘的嚎啕打断:   “我被他们关起来了,木凌根本不是个好东西,他当着所有虫的面动手打我了,还有阿西尔,阿西尔被他们抢走了,呜呜呜…”   在监控室的所有虫注视着这一幕,木隘噼里啪啦一通哭诉,上气不接下气地打着哭嗝,就差要虫皇发兵来救他了。   “阿西尔流产了,是你干的吗?”虫皇严厉的声音打断他的哭泣,木隘的眼泪顿时收住,虫皇没有错过他眼底一丝心虚,立即明白木凌没有骗他。   “不,不是…是…他和另一只雄虫…他…”木隘支支吾吾,听得阿西尔在监控前脸色发白。   “一只b级?”虫皇厉声问。   “是,是…啊…”木隘的声音弱下去。   “你是说一只b级抢了你的双s级雌虫?”   虫皇快气疯了,帝国千年历史中哪有高级雄虫被低级雄虫抢了雌虫的例子出现过?开先河的居然是他的崽?!   这句话里的怒气让木隘再无法自欺欺虫,他连声道:“一定有三哥的帮忙,不然怎么会这样!”   不管有没有王虫从中作梗,重点是帝国决不能失去这只双S!虫皇愤怒地看着那愚蠢的儿子:“你是白痴吗,居然还乱攀咬其他虫,你现在最该做的,就是跪在阿西尔面前向他道歉,祈求他的原谅!”   木隘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他的父皇,从小教他雄虫地位至高无上的虫,居然要他跪着向另一只雌虫道歉?   虫皇缓了口气:   “你们感情那么好,这只是一场误会,服个软,道个歉,他会理解的。”   木隘倒抽一口冷气:“可是父皇,阿西尔他已经…”   “闭嘴!”虫皇打断他,如果可以他现在就想坐上飞艇直奔天目星抽醒他。   不管阿西尔和哪只雄虫好了,他必须是帝国的雌虫——这蠢货以前不挺会哄雌虫的嘛,怎么这关头不开窍了?   他哪知道这一切都是木隘身为皇子的尊严和人类的良知博弈后的战果,花团锦簇之下他可以做个善良的人,穷山恶水之中,他本能地选择做一只尊贵的雄虫。   “我只问你,你想失去阿西尔吗?”   木隘沉默了,他不想。   虫皇长出一口气:   “你们都还年轻,相处的时候磕磕碰碰难免的,这颗蛋没了你也很伤心,因为太过伤心做了一些失去理智的事是可以理解的…去跟他道歉。”   “…我知道了。”木隘低声说。   “等他身体好了,你们就一起回来,那边的工作,我会另外派虫接手。”   虫皇紧盯着他,再重复了一遍:   “记得,要一起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虫皇身边有聪明虫就该告诉他,别送了,那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   帝国即将新投肉包子——啊不,雌虫三千,请匪邦做好接收、开火、架锅上蒸笼的准备。 第52章   “你想要重新开始, 也不是不可以。”   木隘见完虫皇,紧接着又提出要见木凌,木凌早有准备,施施然从监控室出去, 监控一直开着, 那些虫也一直看着。   木隘说想和阿西尔道歉, 还欲盖弥彰地说是真心知道错了, 不是因为虫皇的话才这样做。   他这话说的自己心里都在打鼓, 不知道刚刚的一切摄像头拍下了多少。   木凌宽宏地给了他一个选择:   “只要你同意抹去他的标记, 就可以重新追求他。”   木隘顿时窒息, 连同监控室的所有虫都惊住了, 这是哪一出?   “你…这…”木隘吞吞吐吐, 眼神惊疑不定, 王虫居然办得到这种事吗?   “我做得到, 当然要你配合。”木凌微笑着说。   木隘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大口气,但随即提起心肝, 木凌笑里藏刀不断追问:“怎么样, 愿意吗?”   这问题弄得监控室的雌虫都很紧张,但木隘久久不说话。   木凌耸耸肩,转身欲走:   “看来你其实没有那么想道歉。”   “等等!”木隘慌张叫住他:   “是阿西尔的要求吗?”   木凌偏头看他:   “是或不是有什么关系吗?”   “你让我直接跟他说。”   这会儿他又敢见阿西尔了, 但木凌怎么会允许   “直接说什么?虽然我很抱歉,但是我不能失去给你的精神标记, 因为我害怕没了那个我就控制不了你了…”   “不是!”木隘急惶惶道,眼睛不住瞟向摄像头:“标记, 标记是我们之间爱的体现…而且没有标记的话,雌虫会,哦不, 他会…会狂化的,我是因为…”   “我既然可以解除,那自然也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木凌盯着他:   “你不会以为我想不到这点吧。”   屋里顿时只剩木隘艰难的喘气声,木凌冷嗤一声,再次迈开脚步,但   “你让我和阿西尔当面说。”木隘的声音弱了很多。   木凌倏地回身:   “你当他是你一条狗吗?就这么舍不得放开那条狗绳?!   你当着他的面要说什么——我必须握着这根绳,否则你就要跑了,我上哪去找这么条强大忠心又护住的狗?”   “不是!你不要玷污我们之间的情谊!”   木隘看着他的眼神恨极了。   “那你说区别在哪?”   “雌虫天生就想要雄虫,他们想要精神标记,没有标记他们活不下去的,你要杀了他吗?   你为什么不听听他们的声音,他们渴望我,他不能没有我!没有我他会死的,会死的你知不知道啊!”   木隘撕心裂肺地尖叫起来,他以为他很想这样做吗?这是帝国不断告诉他的,他花了十几年来接受这个观点,现在突然告诉他不是这么回事了,凭什么?!   “那他现在不想了。”木凌冷冷看着他。   木隘所有声音哑在喉咙里,半晌,才挤出几个气声:“凭…什么…”   “凭他不想做你的狗了!你爱他?还是爱占有他?”   木凌居高临下俯视他:“这都想不清楚,谈什么重新再来?”   “你呢?你就会抹去你那只雌虫的标记?”   木隘低着头冷笑,木凌这种家伙他见得多了,满嘴仁义道德,实际净是道貌岸然,冠冕堂皇,除了会说漂亮话什么也不会的伪君子,但凡触及他的利益就会像被踩到痛脚的狗一样狂吠。   但木凌怜悯地看他:   “我从来没有标记堂洛斯,他自始自终都是自由的。”   精神融合不是标记,是他用自己的一部分补全了对方。   木隘懵了片刻,缓缓抬头看他:   “若他要走?”   “…那就放他走。”   “你骗我!你这个骗子!虚伪,恶心!!你有本事证明给我看啊!你这骗子!”   木隘歇斯底里地冲他咆哮,却没得到回应。   渐渐地,他的尖叫变成啜泣,他不能失去给阿西尔的标记,他想和他重新开始,但没有那个标记他们该怎么开始?   阿西尔在监控画面前变成一尊石像,大家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甚至来不及惊奇王虫居然能抹去精神标记。   木凌进来以后他才又活过来,像被抽干所有力气一样疲惫,看着木凌连笑都挤不出来:“殿下让我看这些,为了什么?”   “我不会与您为敌,这还不够吗?”   “不只是四皇子,帝国还有我的家族,我没有办法轻易斩断这些关系。”   “殿下何必逼我。”   不只有他,所有帝国雌虫都有这问题,但他们沉默得像从来就不会说话,只留阿西尔这个出声孔,神情都很黯然,婚姻不是感情破灭就会跟着破灭的东西。   木凌点点头,走到阿西尔面前:   “你看着我,你们也是。”他对其他帝国雌虫说。   “刚刚都听到了也看到了?”他问。   “你们把自己当畜牲吗?”   帝国雌虫呼吸沉重,木凌的声音像冰镇过的一样让他们浑身发寒:“不是?那你以为自己有什么?将军的地位?这枚肩章?你的荣耀?财富?”   他一把拽下阿西尔肩上的金色徽章狠狠摔在地上:“根本一无所有。”   堂洛斯眼神闪了闪,有些担心木凌的话过火,但阿西尔红着眼睛,死咬着牙没有吭声,他也按捺不动。   “你们出生入死,每一滴血汗都奉献给帝国,帝国给了你们什么?”   “一个雄主?一条狗链?让你们心安理得地趴在他身边以为是最高级的荣耀?   你知道的吧,那是假的,帝国用金灿灿的外衣把你包的漂漂亮亮,他们恭维你,赞美你…是真心的吗?因为你是阿西尔,还是因为你是双S?”   “你到底有什么?十二岁把你送上战场的家族?疼爱你的雄父?还是和你一样忍气吞声的雌父?”   木凌无比讽刺地说,成功让阿西尔的脸色白的像深秋的晚霜。   “留在帝国,以后有了孩子,就让他像自己一样,六岁开始学习战斗技巧,学习如何侍奉雄虫,然后十二岁送他上战场?   侥幸没死就跪在虫皇面前请求他恩赐一个雄主,从此把命交给他,把所得一切交给他,祈求他有一丝善心给一份恩宠,然后让你,你的孩子感恩戴德地为他繁育后嗣…   你是双S又怎么样?你以为自己和最低等的E级雌虫有什么分别,住更华丽的房子,穿更漂亮的衣服,吃更好的东西,喝更高级的营养液,然后学最好看的跪姿,得到一些甜言蜜语…   突然有一天,不知道哪里得罪自己的雄虫,骤然失宠,然后发现那些光鲜亮丽的不过是镜子里的花,水里的月亮,不能拿手碰的。   这就是你这辈子要的?”   “你难道不记得自己是雌虫,其实一无所有了吗?甚至连你的孩子也不会是你的。”   “你到底在守护一个什么帝国?   一个让你从出生到死亡,都一无所有的帝国?”   一滴滚烫的泪从阿西尔眼里滑出,他毫无所觉一般,任第二滴第三滴,连成串从眼睛里涌出来,木凌刀一样的目光将他贯穿:“就这样还要回去?你爱着帝国吗?爱着它什么?   还是不得不爱,否则就必须直视这不堪的一生,承认自己的卑微鄙陋,承认自己的无能,承认自己胆子小的甚至不敢看见光。   然后心安理得地活在自己的想象里,活在黑暗里,不去看自己的兄弟,朋友,不去想自己的孩子,一直重复告诉自己只要尽到本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可一切都在变得越来越糟,然后死亡猛地降临,那一刻,你敢心安理得地告诉告诉自己…理当如此。”   阿西尔摇着头退了一步,木凌紧紧相逼,扯下他另一枚金质肩章握在手里,用了点力就把它揉成一团,像扔一块垃圾一样甩开它:“理当如此吗,阿西尔上将?你这一生,理当如此?!”   像被扯掉了遮羞布,所有骄傲都随着那枚肩章一起被揉碎,阿西尔脑子一片空白,却有一声咆哮从胸膛涌出:“不是!”   他像被打折了脊骨弓起腰,泪水失控地涌出,不停颤抖着说:“不是…”   “既然不是…”木凌冷漠地打算继续说,然而   “好了。”   “可以了!”   两个阻止的声音一齐响起,堂洛斯看了看阿鲁,那雄虫有些尴尬和错愕,似乎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站出来了,但箭在弦上,首领使眼色要他说,他硬着头皮道:“给一点时间,他会想清楚的。”   堂洛斯纳闷地看他:就这?   阿鲁理了理思绪,暗自哀叹——这家伙都把虫逼哭了还不罢休,真刻薄。   “他是优秀的军雌,为帝国效力这么多年,转变立场相当于背叛自己的过去,他到匪邦的时间还短,这段时间又经历了这么多事,一连串打击下来根本没有时间思考您说的那些东西。   请给他一点时间,他已经决定不与我们做对,再强求他站在我们这边是不是有点操之过急。”   木凌和堂洛斯对视一眼,突然笑的危险:   “你在指责我操之过急吗?阿鲁主任。”   房间里的气压陡然降低,空气像巨石一样压在每只虫身上,那股深植于基因的恐惧攥紧每只虫的心,他们瞳孔疯狂颤抖,灵敏的战斗神经在呼吸时战栗,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他们——王虫生气了。   可就算这样,这只B级雄虫也要为阿西尔将军说话吗?帝国雌虫心情复杂。   阿鲁有些喘不过气,冷汗浸透里衣,站直变成一件难事,他却仍倔强地挺立:“是。”他这么告诉木凌。   木凌的脸刷一下就黑了。   干燥的室内无端出现一股山雨欲来的水腥气,所有虫好像只能匍匐在旷野上,瑟缩地等待风云变色,地崩山摧——堂洛斯搭上木凌的手臂:“算了。”   这两个字像拨开乌云的清风,一扫刚才的压抑,屋里降到冰点的气氛开始回温,木凌收敛精神力,偏头看自己的雌虫,他叹了口气劝道:“的确需要一点时间,不管是虫还是人,在这世上都需要根基立足,哪怕那根基再丑陋,打散的过程也万分痛苦,接受未知的幸福比忍受已知的痛苦,有时候会更需要勇气。”   木凌把他的手拢在掌心,堂洛斯看着阿西尔微笑:“你也不要怪他,只是因为我们要做的事情容不得一丝侥幸,容不下中立的立场。   你好好想想,其实不与王虫作对就意味着要与帝国作对,你早已经给出答案了。”   说罢,他和臭着一张脸的木凌离开监控室,身后浩浩荡荡随了一堆虫,走出去一段距离木凌才出了口气:“下次这种活你来干。”   堂洛斯促狭地笑着:   “可是你很适合啊。”   木凌斜他哼了一声,余光却没扫到队伍里阿鲁的身影:“你把阿鲁留下了?”   堂洛斯懵了一下:“没啊。”   说了要给阿西尔一点思考时间,他们犯不着这时候赶虫子上床,而且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他还是知道的。   ……   阿鲁本来也要跟着匪邦的虫走,偏偏多看了阿西尔两眼耽误时间,临他要出门的时候,门在面前被用力合上,砰的一声巨响差点砸到他的鼻子,上锁的声音接踵而至,简直一气呵成。   阿鲁的脸立即就绿了,这笔账立即就算到首领和木凌头上。   这什么意思?不上不下的!这里还有帝国其他雌虫呢,把他们锁一屋几个意思?   阿西尔抹干眼泪,看了门一会儿,突然嗤笑。   所有雌虫有些无措,不知道是该安慰阿西尔还是问匪邦为什么锁门,王虫的话不止说给阿西尔,也说给他们。   “阿鲁。”阿西尔叫他。   阿鲁铁青着一张脸走过来,艰难地挤出笑:   “应该只是意外。”   听到这样的解释,雌虫们表情诡异起来,他们见过各种各样的意外,但没见过这种的。   “什么意外?”阿西尔平静地看他。   比如这门年久失修,一关上就会自动上锁,又比如匪邦民众都有随手关门落锁的习惯…阿鲁眼观鼻鼻观心,这么扯淡的话他尚且说不出来。   阿西尔好像也知道他解释不了,挑了下眉,在所有虫猝不及防的时候突然拽住阿鲁的衣领:“这才是意外。”   他通红的眼里还有泪光,折射着某种决绝,监控里的木隘还六神无主地看着摄像头,雌虫们目瞪口呆   阿西尔吻住阿鲁,或者说是撕咬,他根本不会亲吻。   ……   被木凌和堂洛斯打发回来叫阿鲁的虫开门后看到的就是这个。   “首领和木主任说强扭的瓜不甜,要我放你出来,先说好这不是他们的主意…”   那虫一愣,拯救领导一世英名的计划中断,话锋拐了个弯:“但既然已经扭下来了,那就算了。”   他砰的一下又把门关上。   作者有话要说: 强扭的瓜不甜,但已经扭下来了,总不能再接回去,算了,凑活吃吧。   ——by匪邦吃瓜群众   下章登录帝国 第53章   虫皇给阿西尔半个月时间休养身体, 这意味着半个月后,木隘必须带他回到帝国。   这半个月,是帝国军队降临匪邦后最忙碌也最平静的半个月,两方的界限似乎模糊了, 他们心照不宣地忽略阵营问题, 上面下达的任务分工也不再顾及之前的对垒关系, 这批军雌在木凌的默许下正一点点渗入匪邦的各项工作。   他们一起去南方新城, 一起修筑基础设备, 同吃同睡, 进行正常的技巧切磋, 开始闲唠, 这对大多数寡言的雌虫来说有点困难, 但磕磕盼盼地也开始有虫彼此推心置腹…   无数的琐事正在发生, 这些琐碎让帝国雌虫开始恍惚, 好像他们从未敌对。   半个月后:   木隘终于重见天日,第一件事就是奔向阿西尔, 埋在他胸口痛哭。   阿西尔既没有安慰他, 也没有推开他,就像一根木头立在那里岿然不动,木隘哭了一阵, 发现没得到回应,难过地抬起头, 却一眼看见旁边的阿鲁,脸色立即难看。   他不知道这半个月他们俩在木凌和堂洛斯的唆使下几乎同进同出, 否则当场就能晕厥过去。   “殿下,请您登船。”阿西尔平静地说。   “你…不和我一起吗?你还生气吗?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以后不会再那样了, 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木隘讨好地看着他。   “殿下,请您登船。”阿西尔重复了一遍。   “我三哥说了什么,是因为精神标记的事吗?我不是不愿意,但他根本没有办法保证成功,我,我也是担心你…”木隘有些讷讷。   阿西尔看了自己的副手一眼,那雌虫上道地走到木隘身边:“殿下,您上船吧,阿西尔将军有些工作得和王虫殿下他们交接。”   木隘还要说什么,却见那只卑贱的雌虫竟然握住他的手臂,他神色一变,旁边没有其他雌虫呵斥他,仿佛他这样做事再自然不过的。   他忍不住放出一丝信息素,雌虫们眼神一晃,但很快稳住情绪,再次重复,这次声音里多了一种不容置喙的情绪:“殿下,请不要让阿西尔将军为难。”   在他们回去前夕,木凌在所有雌虫的日常训练中增加了抗信息素训练,这本是军部日常训练之一,可军部训练的信息素等级最高只有B级,A级雄虫稀有且难以模拟,敌方掌握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但这次木凌上来就给他们自己的信息素刺激,弄得匪邦雌虫也苦不堪言。   信息素无效,木隘有些慌,见自己的雌虫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他勉强笑了笑,安静地跟着雌虫登上飞船。   木隘一走,木凌和堂洛斯就出来,他们看着阿西尔:“你们这次回去会无比凶险,还是要走?”   “我们如果不走,帝国必定会采取更激进的举措,我们不得不走。”   阿西尔冷静地说,他知道木凌提醒的凶险主要是针对自己的,但他无惧。   “你一回去,我就要进入帝国网络,虫皇一定会责问你,你要想好应对方法。”   “我知道,我若回去,还只是责问,但不回去,就不是责问这么简单了。”   阿西尔言罢,突然退了一步,单膝着地跪下,身旁一只雌虫将他的剑奉给堂洛斯,堂洛斯看了看木凌,又看了看阿西尔,这虫恭敬地低头:“请您接受。”   臣服于王虫是雌虫的本能,但对堂洛斯效忠,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堂洛斯郑重接过那把剑,把他递给阿西尔,阿西尔双手接剑,身后的雌虫紧接着跪了下去,像潮水缓缓退去,这一切都寂然无声。   “起来。”堂洛斯说道:   “匪邦没有跪拜礼,以后谁也不跪。”   阿西尔利落地将长剑别在腰身,站起来,所有雌虫跟着他站起来   “这是最后一次。”他转身走向飞船。   堂洛斯和木凌看向阿鲁,暗暗啧了一声,这倔强的雌虫当真无情,居然看也不看阿鲁一眼。   阿鲁如芒在背,却假装毫无所觉,只沉默而礼貌地看着飞船起飞,反而是戚菲憋不住拿肘子捅了捅他的背:“怎么连个吻别也没有?”   阿鲁瞪她一眼,没说话。   戚菲摇了摇头:   “果然包办婚姻不幸福…”   她眼珠子不住往木凌和堂洛斯那飘,仿佛在看什么封建社会的大家长。   阿鲁气的一噎,什么包办,哪来的婚姻?   “你说得对,我奉命谈恋爱,最近无暇工作,我那份你先兼着,也许下次就有吻别了。”   他一甩袖气冲冲地走掉,留戚菲在原地石化,然后求救地看向木凌:“木主任…这违规了…吧?”   木凌早揽着堂洛斯开溜,回答的声音遥遥传来:   “他的部门他说了算,这在条例的‘其他’部分,你可以回去看看。”   起飞三小时后,飞船中央控制室:   “将军,您确定要站在匪邦这边了吗?”   阿西尔的思绪被副手打断,一偏头就看见一张凝重的脸。   这个问题可以理解,毕竟这是个左右很多虫命运的抉择,阿西尔低声道:“是。”   他的是,代表了很多虫的是,不存在自由选择,他和手下的虫是被绑定的命运共同体,他的副手弯下腰:“明白了。”   阿西尔轻叹一声解释:   “我本来打算,如果…四皇子殿下能顺利登基,凭我们之间的感情可以说服他修改帝国法律,但其实王虫殿下说的对,即便法律改了又如何?”   “那您又如何确定匪邦会和帝国不一样?”   副手轻声问,王虫毕竟也是雄虫,他的每个声音都天然带有精神威慑,他只要给雌虫一个眼神,就能让雌虫本能地崇拜他、相信他、追随他,既然如此,他和虫皇陛下又有什么区别。   阿西尔淡淡扫了他一眼:   “我信的是堂洛斯。”   【昨晚临别时堂洛斯单独来找他,给了他三颗金色胶囊,说是木凌的精神力所化,要他危险的时候吞下,利用王虫的力量阻挡灾厄。   同时警告他:   “这次回去帝国会发生什么,我们都无法猜测,只有一点是确定的,虫皇不会再相信你。”   正如虫皇不会再相信木隘,他们并不是两口子感情破裂那么简单,而是在帝国外的领土上,被外力干扰了精神链接。   “你会变成一个有名无实的上将,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打算,但万事小心。”   阿西尔看了他一眼:   “听你的口气,好像确定我一定会回来?”   “为什么不回来?”堂洛斯笑的随意。   “可能因为就算帝国给不了我什么,但我也无法确定匪邦就能给我什么,王虫殿下在上,所有的一切归他所有。”   阿西尔盯着他:   “包括你在内。”   堂洛斯点点头,向他展开自己的精神领域:   “你自己看。”   阿西尔看后沉默了很久:   “你的精神体是完整的。”   木凌没有说谎,他的确没有标记堂洛斯,阿西尔深吸一口气,表情悲喜莫测,堂洛斯继续道:“匪邦本就是雌虫的匪邦,有没有王虫都一样。你可能不知道,在我之前已经有雌虫在这里定居了。”   只是他们不如他嚣张,不曾扯大旗和帝国对着干。   “那你能保证,王虫殿下会给我解除精神标记吗?”阿西尔问道。   “哪怕我说能,你也不会相信的对吧。”   堂洛斯摇了摇头,随即探出精神触角:   “不如定下契约,我若不能,与你同死,可以吗?”   阿西尔盯着他良久,伸出自己的触角与他缠绕:   “确定吗?如果你在王虫那里失宠,你最后将死无葬身之地。”   明明在发问,他却死死缠住堂洛斯的精神触角,似乎他只要露出一丝反悔就将他绞杀。   “可以,还是不可以,你只需要回答这个。”对面的回应掷地有声。   “可以。”阿西尔松开触角,两道暗芒分别在他们眼里划过。   这是虫族古老的精神契约,一旦成立,不得反悔。】“而且除了王虫与首领,匪邦群虫的团结程度远非帝国内部错综复杂的势力派别可以相比,帝国的命运已经写好,我得为你们的前途早做打算。”   阿西尔拍着副手的肩膀站起来:   “帝国的确什么也没有给我,除了你们。”   如果堂洛斯说的是真的,那叛乱早就发生了,很多资料被历史的烟尘埋藏,他回去得好好找找。   “出去吧,我…”阿西尔的话被外面的声音中断   “将军,四殿下坚持要见您。”门外的传令兵报信。   木隘仍未放弃和阿西尔重修旧好,尽管目前只是从匪邦的软禁变成了被阿西尔的亲信软禁,情况并没有好多少,但既然已经脱离了王虫的势力范围,一切都会有转机。   他精心策划了一个道歉仪式,亲手煮了浓汤,热了罐头,拌好沙拉,在房间里点上烛火,准备与自己的雌虫共进晚餐。   但这些雌虫居然说阿西尔将军在工作,没法过来,他差点气背过去,好不容易稳住情绪再三要求,最后动用精神威慑才让这些雌虫替他传信。   比起在匪邦历险,这种在自家处境的落差才更令他不适。   好在阿西尔来了。   阿西尔进来就看见只穿着单薄衣衫的雄虫赤脚踩在地上,他白生生的小脸上满是局促不安,旁边摆着精心准备的烛光宴,这似曾相识的一幕令他生出物是虫非的感觉。   他一如往昔沉默地走到雄虫身边,蹲下来抬起他的脚,将散落一旁的袜子和鞋给他穿上。   突然一滴豆大的眼泪在他肩章碎开,阿西尔动作一顿,轻声道:“虽然有暖气,但地上很凉,您不该赤脚乱走。”   木隘看着自己的雌虫抬起头朝他微笑,努力也想回一个笑脸,可心底突然出现了一个空洞呼呼往外吹冷风,他紧紧拽着阿西尔好像他是会被风刮走的救命稻草,而他只要抓牢了一切就能回到过去。   “我……给你做了晚餐。”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哽咽。   阿西尔给他穿好鞋袜,点点头走到餐桌旁,奇怪地看他:“殿下不一起吗?”   木隘正要过去,却突然发现他的表情异常平静,突然就生出一种错觉——他的雌虫在恨他。   可他无能为力。   洛迦1341年8月15日,帝国虫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   一年半前,为迎接王虫临世,阿西尔上将与四皇子木隘率大军浩浩荡荡开往天目星匪邦,帝国上下都在期待王虫出世。   但那次出兵仿佛拉响一颗哑炮,总不见回声,上层把消息捂得严严实实,帝国普通百姓纳闷,总担心王虫殿下出什么问题了。   而一周前,阿西尔将军和四皇子回来了,得到小道消息的民众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组成一支声势浩大的欢迎队伍聚集在皇家港口附近,想要一睹王虫的风采。   但皇室下令,港口禁止逗留,欢迎队伍被驱散。   那日小雨,依依不舍的民众隔着雾霭看见阿西尔笔挺的背影以及他旁边似乎有些佝偻的雄虫,满腔愤怒与怀疑在帝国高压政策之下不得抒发。   纸包不住火,四皇子晋级王虫失败的消息终于还是传开。   普通虫民满心遗憾,但想到四皇子才十九岁还有机会,又满怀希望。   唯一不解的就是,这有什么不可说的,值得帝国缄口不言,王虫又不是市场里卖的罐头,保质期长还批量制造,是虫都知道困难,会体谅四皇子的难处。   然而,8月14日晚十一点,一篇匿名贴出现在帝国军网上,题目简洁只有五个大字   【王虫出世了】   内容同样简略:   【是三皇子木凌,在匪邦。】   半夜上网的虫民不少,有些虫一瞬间仿佛都不识字了,冲着页面发了一会呆,然后顺手举报谣言。   都说已经失败了,怎么又突然…   刚点举报的虫突然瞪大眼,火急火燎地再次打开军网,好在管理者没有理会他的举报,那帖子稳如泰山一样被网站置顶。   王虫是三皇子。   这几个字终于被他连顺溜读出来,他突然从床上摔下来,疯狂撞开家里每一扇门:“王虫出世了!雄父,雌父…弟弟…王虫…”   “看到了看到了!”   同样夜虫子的弟弟看也没看自己正在发疯的老哥,正十指如飞在键盘上敲着什么。   “八问帝国军部:   一.该贴真实性是否验证过?   二.王虫出世为何不公告?   三.王虫为何会出现在匪邦?   四.为什么只带回四皇子而不带王虫殿下回归?   五.王虫殿下是否安全?   六.军部是否有渎职嫌疑?   七.皇室为何只宣传四皇子而视王虫殿下如无物?   八.发帖者要怎样才可以归还王虫殿下?”   他最后一个字落下,还未舒一口气,页面上蹦出红框警告:【您发布的内容含敏感词,现已屏蔽。】   那虫气的一巴掌拍裂桌板:   “审查去吃屎啊王虫殿下安危这么重大的事情帝国虫民居然问都不能问吗?!”   但很快,蓝框提示又出现了:   【您发布的内容已审查通过,请注意网络文明用语。】那虫把眼珠子怼在光屛里,啧啧称奇:   “这事有谱啊,军网从来没有这么快过。”   “诶哥,你来看…哥?”   那虫朝门一看,他兴奋到癫狂的兄长已经冲出家门开始敲隔壁屋的房门了。   他走到窗边,发现帝国永黑的夜突然亮堂起来,家家户户亮起灯,还有好事者黑进城市交通系统点亮了街灯。   帝国的宵禁传统这一天被打破,路上突然有了虫影,他们慢慢聚成汪洋,坚定不移地向军部涌去。   站在窗口的虫灭了自己的灯,披起外套也跟出去,看热闹不嫌事大,万一王虫就在军部呢。   至于那句在匪邦——军部甩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15日从凌晨开始,除了雄虫,没多少虫愿意在家猫着了,大街小巷虫潮汹涌,到不了军部的就在城市中心广场或者政府门口席地而坐,要求帝国给个说法,究竟有没有王虫,王虫究竟在哪。   因为虫族的特性,帝国建立以来从未有过内乱,路上聚集的基本都是雌虫,大部分都有军事背景,他们行动规矩,沉默有序,只是数量庞大令上层忧心。   元老院下令删掉帖子,但军部破天荒地置之不理了,元老院没有再逼迫,他们也知道这个命令理不直气不壮,之前和木凌的会议上已经达成协议,这是可以预料的场面,但再多的心理准备在现实面前都不堪一击。   下一个下命令的是虫皇,他没有要求删帖,删也无济于事,因为在短短几个小时之内这帖子的阅读量已经突破四十亿,意味着包括远征军在内的半数虫民都知道了这个消息,删掉反而激化矛盾,他要求军部继续发帖解答民众的疑问。   但这不应该由他们解释,根据他们和匪邦的约定,这是王虫殿下自己的计划,如果军部贸然发声,那之后必然与木凌产生矛盾。   而为了避免矛盾,阻止木凌出声就是唯一的选择。   从这个命令来看,虫皇陛下已经开始后悔当日答应王虫的事情了。   军部现在两难,他们必须在虫皇和王虫之间二选一。   但这还用选吗?   根据阿西尔的汇报,这位王虫殿下是个狠角色。他隐瞒身份只身到匪邦,得了堂洛斯的青眼,虽说运气极好,但也是一路从无到有登顶匪邦,甚至后期敢冒死晋级,亲临战场,他对自己要做的事情必然是极清楚的。   比起帝国绝大多数雄虫,这或许是他们更需要的领袖。   与此同时,远在天目星的匪邦同样严阵以待。   信息部灯火通明,在紧急整编后,这个部门扩充了三十倍,地球所有人力资源通通调动起来,王虫下了死命令,这一次许胜不许败。   卡恩担任这次反制攻坚组的副组长,靠嗑药和激动的心情熬了三天,现在到了最后关头,亢奋到无以复加,好像整个颅内的脑细胞都变成锃光瓦亮的大灯泡,让思绪前所未有的清明,他的手速和语速也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境地,无数复杂的指令从他的小组流出。   录播室里格外安静,人类很紧张,紧张到一种空明的状态。   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预演过的,昨天发往军网的帖子就是正式开始的信号,他们的一举一动仿佛是出于本能,又仿佛已深思熟虑,一切都行云流水地继续。   木凌和堂洛斯在候播室背靠背休憩,他们十指交扣没有说话,彼此之间只有秒针咔哒咔哒的动静   “王虫殿下,可以了。”   木凌睁开眼,拉起堂洛斯一起走到录播室:   “通道稳定吗?”   “稳定。”   “帝国转播渠道畅通了吗?”   “阿西尔将军回复,已经拿下了七个核心城市,一些少数顽固分子无法干扰技术部工作。”   “那开始吧。”   堂洛斯放开他的手,替他理了理已经十分齐整的衣领,朝他微笑:“我去信息部看看。”   “好。”   木凌亲了下他的额头,他还不能和他一起出现在帝国民众面前,这是他唯一的遗憾。   他们随后在帝国军网发了第二个帖子,告诉民众王虫将在网上和大家见面,只要下载名为“天下”的直播平台软件就可以亲眼看到王虫。   在预演环节,他们估计下载量将以亿为单位计算,匪邦的设备根本无法负担这样的数据运转,必须靠帝国设备支援,这些设备一部分已经被信息部黑了下来,但还有一部分就得靠帝国内部势力的投诚。   也许是阿西尔的担保,亦或许是王虫可怕的号召力,在14号晚上十点之前,他们已经拿下所有核心设备区。   第二个帖子的发布吹响了信息部的战争号角,他们的第一个任务就是确保庞大的数据流不会瘫痪设备,这本可以靠AI只能分流,但AI容易被帝国反制,他们不得不选择亲力亲为。   木凌在录播室等待,消息不断传来:   十分钟,一千万下载;   三十分钟,一亿;   一个小时,三亿;   ……   两个小时,三十五亿。   人类看着不断攀升的数据心惊,虫族是一个网络生活相对落后的种族,在线上观看视频和直播只是少数高等虫族的兴趣,其中大部分是雄虫,对于普通虫民,这还是第一次。   网络对他们而言是开会布置工作的工具,他们从未想过王虫会以这种形式来到他们面前,既有些不真切,又有些好奇。   “可以了。”   之后有录播重放,等太久的话第一批流量可能退潮,就得不偿失了,木凌让负责视屏投放的工作人员开始。   其实两个小时的等待对渴望见到王虫的普通虫族来说实在不值一提,木凌的过分谨慎实在是贴心了。   于是在这个平台上苦苦蹲守的帝国虫民发现黑色的屏幕突然亮了,他们屏住呼吸   一道绚丽的柔光闪过,光影中出现了一颗虫蛋,蛋壳慢慢出现裂纹,一只Q弹柔软的虫崽从中探出脑袋,所有虫都紧盯着这只虫崽从蛋壳里爬出来。   在一番艰难的劳作后,他扬起脸朝观众笑了笑,旁白的声音响起——他叫木凌。   还不是王虫,他只是帝国三皇子木凌。   镜头拉远,观众这才发现这枚虫蛋竟然呆在空旷荒芜的战场上。   不远处就是发锈的金属机器在风中裸露狰狞的边缘,“木凌”抱着自己的壳,一滴猩红的雨突然滴在雪白的蛋壳上,他仰起头,看见一只捂着断臂的雌虫踉踉跄跄从他身边走过。   雌虫没有发现这只雄崽,因为他也在穷途末路上走,不断流失的血液一刻不停地带走他的生命,间歇爆发的精神剧痛让他突然跪地惨叫。   这一幕多么熟悉,有那么一瞬间观众都快忘了自己在这个平台上是为了看王虫还是看自己熟悉的命运。   纤尘不染的虫崽与这片焦土格格不入,巨大反差带来的冲击让观众发不出一点声音。   其实不管是不是王虫,他们都想冲进去将他带离那个地方,而不是无能地看着他睁着懵懂的眼睛,摸着蛋壳上渐渐凝固的血液,眼泪毫无征兆地从眼里滑出。   “木凌”抱着自己的壳慢慢走,像一只初生的蜗牛,卑怯地在昏沉的天地间爬行。   没有虫试图伤害他,但也没有多少虫发现他,直到一只血淋淋的雌虫站在他跟前,这第一只发现他的虫。   雌虫用巨大的树叶裹着小雄虫喜欢吃的乳果递给他。   木凌放开自己的壳,伸出双手去接食物,雌虫染血的手弄脏了他白净柔软的小手,他毫无所觉,抱着那片有大半个他的叶子像雌虫道谢。   但第一个“谢”字才出口,金属与空气摩擦的声音占领耳朵,他茫然地睁眼,看见给他食物的雌虫身首分离,激涌的血液溅在脸上,不消刹那,新生的洁白荡然无存。   空荡荡一无所有的天地间只有一只浑身染血的幼崽伶仃孤立。   观众心疼地皱起眉,不明白谁把娇弱的雄崽放在战场,那是雌虫的地方,多提一个字眼都是玷污雄虫的耳朵。   可镜头给了那只死去的雌虫一个特写,他嘴角挂着心满意足的微笑,看上去温暖又干净   观看的雌虫愣了,他们很少注意死去的战友是何表情,死了就是死了,但是这样的吗?   回忆否决了动画的内容…不是这样的。   雌虫至死都是一脸杀气腾腾,连恐惧都欠奉,更不用说这样的微笑了。   他们心里发堵,小雄虫在故事里哭泣,他扔开乳果蹒跚地走到死去的雌虫面前,抱起他的手嚎啕。   细嫩的悲鸣在战场上响起,所有虫都因此揪心。   然后春去冬来,画面中的幼崽变成少年。   他不再穿胜雪的白衣,转而披上猩红的外套,眉眼由稚嫩变得坚毅,他拿着武器开始在茫茫荒途中寻找幸存者,开始跋涉万里,寻找一片非战之地。   他翻山越岭,披荆斩棘,终于停在某个未被战火波及的地方,开始像某种远古生物一样在沿河流域铸剑为犁……   他身边的虫越来越多,他们春天载歌载舞,夏天偷闲犯懒,秋天割麦摘果,冬天围炉夜话。   画面每一帧都弥漫着新生的气息。   那是一种放下武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通过劳动和合作收获幸福的生活…   时间的巨轮越转越快,日子从远古变成现代:   第一轮技术爆炸,他们建起高大的楼宇,制造动力机器,架桥修路,将整片陆地连在一起。   下一轮技术爆炸,他们制造航天飞行器,看着星空,开始向远方航行…   观众迷失在画面中美的难以言喻的春秋冬夏里,困在这个没有硝烟战火,一切都光明敞亮的世界里。   影片落幕的时候在黑屏上出现故事的名字——归家。   与其说这是一个故事,不如说是某种古朴的预言。神明亲临凡尘,带领幸存者到了一片平静的土地,开始平静的生活,一种所有虫都未敢设想的生活。   虫子们脑子里某个齿轮开始主动咬合另一个,发锈的脑子开始发梦,一个从未被提及的问题突然被塞进脑海,为什么战斗厮杀永无止境呢?   一个从未有过的愿景在心底悄悄萌芽,那是关于一片丰饶富裕的非战之地的想象。   就像文明的种子落在干裂的大地,一株嫩芽生根,在冰冷坚硬的宇宙秩序中凿除一个空间盛放柔软。   当片尾名为《归乡》的温柔旋律在两颗星球同时响起,木凌站起来走到聚光灯下,所有镜头一起开机。   信息部门每双熬得通红的眼里燃着熊熊火光,枕戈待旦许久为的就是这一刻。   远在帝国的七大核心城:   中心广场的地灯骤然亮起,一个高耸巍峨的虚影出现在半空中,他浑身金光缠络,似云彩一样轻盈又如大地一样坚厚,他缓缓睁眼,仿佛某个来自远古的神明正在苏醒,一股来自遥远地方的轻柔抚慰落在每个虫民心上,他们仰望他。   他像从刚刚的画里走出来一样,美的摄魂夺魄又庄严肃穆,他说:“我是木凌,你们的王。”   “这里是匪邦——非战之邦,是为吾乡。”   一种狂喜像海啸席卷所有虫,正在他们要山呼呐喊恭迎王虫时,来自天目星的视讯突然中断。   帝国虫民看着光屏上蹦出的提示出离愤怒了:   【该内容含违规成分,现已屏蔽。】 第54章   “艹!谁按的屏蔽, 老子杀了他!!”   军部信息控制中心、首都特里特、秘港、亨特利城、博斯城、三堰赛特里城、南交城、中山城…这些地方的信息管控所都炸开了锅。   视屏播放十秒的时候他们就接到来自帝国权利中心的最高命令,要求不惜一切代价切断与天目星的通信。   这是当虫皇发现木凌实际播放的宣传片与他之前提供审核的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东西时,立即做出的反应。   但匪邦的反制措施十分完美,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在帝国全境实行断电, 可这个做法牵扯太广, 根本不是他们信息中心说了能算的, 而且在虫皇命令下达的同一时间, 还有另一个与之冲突的口头命令悄悄传递。   技术部主要由亚雌、少数雌虫还有更少数的雄虫组成, 能混到那地位都是虫精, 顿时明白上面有两股势力在交锋, 不是他们这些实际干活的虫能卷入的战场。   秉着谁也不得罪的心, 他们一边例行攻击播放渠道, 按常规屏蔽措施处理, 一边走层层手续, 将断电报告递往中央,等报告走到虫皇手里得到批准令, 大概王虫殿下已经回家了。   这三心二意的工作姿态在匪邦完美的反制技术面前毫无胜算, 甚至后来他们整颗心也都被影片内容和王虫的身影勾走,直到屏蔽信号传来,这些虫如梦初醒, 手忙脚乱,不知道逮出那个攻破匪邦防御的家伙是上报邀功, 还是当场打一顿出气。   但更危险的事情在外面。   观看王虫视频的虫民像被卡住脖子,茫然与错愕在胸中纠结, 快速发酵成极端的愤怒,对王虫降临的欢呼变成对帝国管制的怒吼,原本在中心广场静坐的雌虫纷纷冲向当地政府大厦, 他们只有一个要求   让王虫重新上线。   身在宫内的虫皇陛下也在骂骂咧咧,一口气踢翻了一排花瓶:“革职!通通革职查办!!”   早不成功晚不成功,偏偏在最不该成功的时候完成工作,手下竟是这种窝囊废,帝国还能好吗?   “陛下,陛下!”侍从跑进来满脸慌张:   “都城内的雌虫把皇宫围了!”   “什么等级的?”虫皇问。   “都有,主要是B级,还有些A级,最前面的的E级和D级,这些虫说不通的!”   侍从脑门上都是冷汗,E级和D级雌虫在战场上会被充作炮灰冲在最前面,死了伤了都不可惜,他们个体的杀伤力不强,但连在一起就十分恐怖,这是虫族的惯用战法之一,今天居然被实践在自己身上了。   “叫阿西尔将军…不,叫军部派虫去镇压!”   “他们之中很多就是军部的雌虫,要杀光吗?”   侍从的声音在发抖,损不损失不提了,但帝国在宫门口屠杀自己的子民,这事捂不住的啊。   虫皇冷静了些,这事不能让雌虫上,保不准出去镇压的雌虫不会在群情激奋中被策反,这事得让雄虫来。   “传令下去,让奥维尔大公、安蒂略大公、白韫大公带家族雄虫过来,要B级以上的,通通带过来。”   “是,是是是。”侍从扶正冠帽,正要往外跑,突然被虫皇叫住:“还让他们带上自己的雌君、雌侍、雌奴保护自己的安全!”   “然后通知所有雄虫,让他们立即带回家里外出的雌虫,特别是围宫的那些,有雄主的,立即告诉他的雄主!没有雄主的,扣他们三个月的药剂!”虫皇声音发狠。   “是,马上去办!”   虫皇匆匆往自己寝殿走,他面色阴沉如水,暗恨自己被木凌这虫崽子摆了一道。   但他要想这么动摇帝国根基,未免太过天真。   等帝国三位大公带着家族子弟站在宫墙上,看到的壮观景色差点让一些不经事的小雄崽子腿软跪下。   三位大公倒气定神闲,还有功夫嘲笑年轻雄虫丢脸。   但也有表现好的,比如奥维尔家的雄崽,他跟在奥维尔大公身边,表情沉静,仿佛一台只会听令行事的机器。   其他大公有些不是滋味,奥维尔家这只是抱养的,没有他高贵的血脉,但看起来却强过其他贵族雄虫,他们阴阳怪气地恭维道:“菲奥泽本事越发大了,看得出奥维尔大公花了很多心思。”   菲奥泽和其他施展精神震慑的雄虫退下来就听到这句话,立即恭谦地立在养父身边一言不发,奥维尔瞟他一眼,微笑:“算什么本事,雄虫的基本技能而已。”   “这是给您亲生的雌子选的雄崽嘛?”安蒂略大公一脸惋惜:“实在不错,要是您的雌子等级能更高些,以后说不定能产下一只A级。”   奥维尔眼神一冷,笑意不变:   “别操心我的家事了,倒是您,陛下没有叫阿西尔将军出来镇压,反要您这位雄父出马…是不是他和四殿下出了什么事,让陛下不再信任他了?”   安蒂略表情一僵,冷哼道:   “他俩一向要好,不用乱猜。”   奥维尔笑了一声:“我倒是听到些风言风语…”   “既然知道是风言风语,就不要拿出来哗众取宠。”安蒂略打断他。   白韫大公劝道:   “这种情况让雌虫处理不好,陛下有自己的考虑,不是阿西尔的缘故。”   “当然,双S级雌虫也不是无所不能的。”奥维尔含笑称是:“无所不能的,明明是王虫才对。”   所有大公缄默了,正这个时候,侍从来报说虫皇到了。   他们恭敬鞠躬,余光看见虫皇盛装出行,戴着出席最隆重场合才戴的王冠,王冠中央嵌了一颗莹白如玉的宝石,质地温润,鸽子蛋一样大,也不知道是哪来的,但谁都知道,那顶王冠是王权的象征。   “大家无需多礼,辛苦了。”   虫皇一一扶起几位大公,在奥维尔面前停留片刻,笑如沐春风:“我看奥维尔大公好像又瘦了些,再憔悴下去我都不忍心麻烦你任何事了。”   “为陛下办事是我的荣誉。”奥维尔更深地低下头。   虫皇拍了拍他的肩膀,越过他站上城墙,浑厚的精神力铺展开,竟与刚刚王虫降临时的质感相差无二。   虫皇是S级巅峰的雄虫,传说与王虫一线之遥,很少有虫见他施展实力,今天情况太过特殊,他们算开眼了。   转播的机器也对准他,虫皇开始讲话:   “帝国虫民安好,帝国万久不衰。”   他身后的大公们右手抚胸,深躬九十度,齐声道:“帝国万久不衰。”   这饱含精神震慑的声音随着扩音器和影像转播传到帝国上下,城墙下的雌虫停止躁动,从最低级的雌虫开始下跪,他们狂热地仰望虫皇,近乎尖叫地重复他的话:“帝国万久不衰!”   “帝国万久不衰。”   所有雌虫都跪下了,这个声音响彻云霄。   “帝国已经千年不曾有过王虫,我明白大家的心情,我也和大家一样期待木凌的回归。   但他坚持以这种形式和大家见面,当时我也提醒过他星际信号传播不稳的问题,这种技术难题目前还无法破解,所以出了今天这种意外,我代表皇室、军部、以及所有相关的虫向大家道歉。”   虫皇深鞠一躬,雌虫们把头埋得更低,像在比谁离地面更近一样。   “等我们修复通讯设备,解决技术难题,与匪邦的通信将重新联通,王虫就会重新回到大家面前。”   “相信我,相信帝国的科技实力,这个问题很快就会得到解决…”   仿佛要验证他的承诺一般,宫外的雌虫突然躁动,琐屑的碎语在暗潮里翻涌,甚至突破了虫皇的精神统御,窃窃私语变成巨大的噪声,虫皇脸上的笑容僵住,在无数私语中他听见:“视频通讯恢复了!”   帝国的科技实力强悍如斯——个鬼。   虫皇眼神狠戾,黑黢黢的空中突然出现一道虚影,雌虫的躁动登时沸腾,他们转过身,朝虚影跪拜:“拜见王虫殿下!”   木凌微笑着,他柔和的精神波动让所有虫眼含热泪,身上的金光和天际的黎明相连,他轻声道:“父皇,好久不见。   我都不知道刚刚的一切哪里违规,突然被禁止出现,刚刚我们一直在翻阅帝国审查条例,实在没有发现到底违反了哪条,可否请您指教?”   经他这么一提醒,雌虫顿时想起之前看到的是违规提示,信号不稳的表现应该是卡顿、黑屏、雪花,没有哪次不稳会出现温馨的违规提示。   虫皇背着手,掌心几乎被掐出血痕,他维持微笑,云淡风轻地说道:“那应该就是信息控制中心的失误,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了…反倒是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呢?”   木凌的笑意更深:   “自然是匪邦一期建设告一段落的时候,父皇想看看我在这一年多干了些什么吗?”   不想——虫皇咬牙切齿:   “为父当然好奇。”   “我们计划开启‘移民工程’,之前已经和地球签订相关协议,目前计划兴建九个新城,然后配套修建城市群。   天目星体积与帝国首都星不相上下,经过计算可以容纳七十到八十亿生命,除了人类,帝国所辖各行星的种族都可以自由迁居到这里,我是帝国的王虫,不希望虫族缺席这项伟大工程,您会支持我吧?”   虫皇的面色隐隐泛青,他挤出笑:   “可是天目星没有虫族所需的资源。”   “是没有虫族所需的战争资源,但这不要紧,我们可以通过通商协议与其他星球互通有无。   帝国久战,民众苦不堪言,我们正在研究将战争晶矿挪作他用的方法,现在已经有了点成果   比如虫晶,是稳定虫族精神力的重要战略资源,我想将其投入药物开发,一来提升雄虫精神境界,二来缓和雌虫精神躁动。   还有铸剑的晶矿,可以用于各类基础设施建设,它们所含的能量可以协调虫族的精神能量波频…”   “你说这些,难道是在责怪我,责怪虫族这么多年来的浴血战斗吗?”   虫皇笑盈盈地地看着他:   “别忘了你是帝国皇子,你所得的一切都是这么来的。”   木凌温和地看他:   “是啊父皇,我在责怪你。”   所有雌虫哗然,虫皇没料到他竟如此直白,一时语塞,木凌继续道:“我从来没有忘记身为皇子、身为雄虫的优越荣宠从何而来,所以今天,我要回报帝国亿万虫民。”   他朝帝国上下欠身:   “我将承担君王的责任,令战事不起,四海晏清。”   他直起身,迎上虫皇冰冷的目光,飒然一笑:   “我来这个世界,是为了和平。”   作者有话要说: 前有雌虫冲击皇宫,后有皇子光明正大篡位——帝国危矣。   帝国信息中心:我们发誓不是我们,我们一直在摸鱼!   木凌:就是你们夹了我。   吃瓜群众:淦他的信息中心!把王虫殿下还给我们! 第55章   “几位大公, 陛下和元老在会议厅等你,要开一个紧急会议。”   奥维尔和另外两位大公要离开时,虫皇的侍从递了个信, 要他前往皇宫西北角的会议厅开会, 这是意料之中的, 却也没想到陛下一口气都不带歇, 直接就进入下一个环节。   15日一天, 帝国上下沉浸在王虫降世的狂喜中,木凌的出现更是烈火烹油, 全球直播结束以后,平台推出一部名为《新世界》的纪录片接档。   16日, 除了必须工作的虫以外, 绝大部分虫都捧着自己的终端,顺应王虫的意思观看纪录片, 以增进对匪邦的了解。   很多虫脑子里都有两股势力在激烈交战,在他的固有印象中, 匪邦是叛徒聚集地,罪犯才会去的地方,然而现在王虫出面辟谣, 这个固有印象开始崩裂。   现在他默契地不去想一个问题,一片天空不能同时拥有两颗太阳, 想要活下去必然只能选择一个。   而更多数虫或许想不到这个,他只能顺着路走,也许水到渠成,也许把路走到尽头。   当木凌说出“移民工程”的时候,虫皇就明白他的计划了,为了避免大量虫民流失, 帝国势必得做点什么反击。   “王虫还很年轻,背后又有堂洛斯唆使,做事不掂量轻重,才有昨天晚上的事。”   大家落座以后,虫皇开门见山,他的话语和气,但眼神冷硬,探照灯一样的目光逐一排查过在座每只雄虫,最后落在奥维尔大公身上,他勾起嘴角:“严格意义上来说,大家都是他的长辈,但他做这事完全把我抛在脑后了。”   元老和三位大公沉默地听他三言两语点出要害:   一旦木凌的计划成功,虫族不再进行对外战争,那么他在其他行星的利益将得不到保证,财产缩水,影响力降低,更严重者,一旦丧失对域外矿产区的统治,那么各家族所能有的虫晶量将大幅度降低。   只有A级以上的雄虫可以不依赖虫晶对高级雌虫使用精神力,A级以下的想要影响高级雌虫就需要虫晶辅助。   各大家族撑死了也就只有不足百的A级雄虫,但高级雌虫的数量是雄虫的十几倍之多。   想要控制这些雌虫必须由占比更多的B级雄虫补位,甚至于让C级雄虫参与,如果没有虫晶,几大家族就会失去很多高级雌虫的绝对控制权。   这才是他必须掂量的事情。   虽然低级雌虫死不足惜,但雌虫是他最重要的财产。   元老表情凝重,他都是三位大公家里的长辈,皇室与三公是帝国权力的基石,木凌这不着调的计划是在挖他的根基。   “木隘说,他对那个叛徒情根深种,甚至找到了不标记就令他精神稳定的方法。”   虫皇冷冷地又放出一颗重磅炸弹,果然,所有虫的表情都变了。   “如果这个方法可以推行,大家应该知道会发生什么吧。”   “帝国有那么多雌虫,可王虫只有一只。”   安蒂略大公好心提醒所有虫:   “何况,雌虫怎么能没有雄虫呢?”   有一个雄主是所有雌虫的毕生目标,千百年来所有雌虫都是这么走过来的,不会因为任何一只虫而改变。   “他在的地方,雌虫都是不要雄虫的。”   奥维尔大公笑了一声,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见安蒂略瞪他,反而一脸诧异:“我只是告诉您,事情已经发生了,哪怕它本不该发生。”   “而且是在王虫出现之前就发生了。”奥维尔忙补充道,成功把安蒂略堵得说不上话。   “基数大了总有变数,他本身只是少数,不成气候…当时要是能杀了堂洛斯今天就没那么多事端了。”   元老院之首的雄虫是奥维尔大公的叔叔,他说这话的时候隐晦地看向自家侄儿,口气似乎不满。   奥维尔惊诧道:   “当年一只S级带领一千只雌虫都没杀掉,应该是天意吧,我相信军部已经尽全力了。”   他的势力在军部盘根错节,这话一出来,果然惹来不满的声音:“当年军部损失惨重,帝国不说抚恤,反而追责…战死的那只S级是白韫大公家的,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要问罪吗?”   “白韫大公当年还小,这事他管不着,但白家尽了多少心…呵!”   “你什么意思?”白家的雄虫愠怒:   “当年参与追捕行动的也有你家的雌虫,怪起别家来倒一套一套的,怎么不去看看是不是自家雌虫太没用了!”   “如果当年阿西尔已经成功晋级,啧啧…”   安蒂略大公敏感地直起腰环顾会议桌:   “阿西尔当年才十二岁,这都能怪到他身上?”   “他晋级吃了帝国多少资源,从他破壳开始算起,怎么就没有关系了?”   “又不是只有我家在孵化双S,没有成功的你有什么资格说他?”   “他就算晋级了又如何?四皇子殿下不还是一只A级?!”   眼看着要把皇室扯进争论中心,虫皇重重咳嗽一声:“现在说这些根本无济于事。”   “皇家已经出现了王虫,虽然不是木隘,但是木凌也没关系,他是我的种,走岔了我也会把他带回正路上来。”   “说起来我当年也觉得木隘不行,但陛下您一意孤行…也不怪王虫和我离心。”   虫皇严厉地看向说话的元老:   “注意你的口气,你在和皇室说话。”   那元老面色一白,微微低下头,虫皇这才满意:   “大家也不必太把小孩子过家家当回事,他还没有碰上真正的难题,吃点亏就会知道回来了…他要搞‘移民’,我不妨成全他。”   匪邦首领办公室:   “我已经加强了边境力量,木主任第一次在帝国直播以后,边境就出现了许多偷渡的雌虫,如果帝国迫于压力开放正式渠道,入境的雌虫数量将成指数型增长。”   阿鲁简单报告完情况,屋里的人和虫都没有说话,原本想要欢呼此次作战胜利的家伙也在沉重的氛围中憋回声音,他看着首领和木凌冷峻的表情,有些不明白他在忧心什么。   “这一次我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一切都在意料之内,之后投放线上内容阻力会小很多,我要把工作重心转到线下。”   木凌布置工作:   “无论如何现实生活才是重中之重,九大新城要努力对接移民入境以后的安置工作,安稳组的压力和边境一样都会很大,必须快速完善法律法规,让全境居民熟知。   与此同时,人类那边的精神探测设备正在加速到位,那些要补充道边境,现在入境和以往不同,我要增大审核力度,防止有居心叵测的虫进来…最重要的,是提防帝国的精神控制手段。”   堂洛斯突然抓住他的手,摇了摇头:   “我倒不觉得帝国会花这么大力气脑控大量雌虫,而且被脑控以后的雌虫只能完成单一任务根本无法长期潜伏,更别说接近我。   再说你是王虫,他稍不留神就会被识破,反而激起你的警惕心,这样得不偿失。”   “那你觉得帝国会怎么做?”   堂洛斯长叹一口气,苦笑着看木凌:   “我要做好他采用战时策略的准备。”   他这话一出,屋里所有雌虫都变脸了:   “不会吧,这地步了,帝国要和我开战绝对得不到任何支持。”   “不是开战。”   堂洛斯表情凝重,木凌眼神一颤,明白了他的意思:“我的计划对所有虫一视同仁,但不代表帝国也会一视同仁地让所有虫自由过来。”   堂洛斯点点头:   “对帝国而言,最好的做法就是让大批E级、D级雌虫将匪邦淹没。”   就如战斗的时候帝国让这些低级雌虫先发起一波自杀式攻击,这也是虫族战场上无往不利的一个原因,鲜少有种族能像虫族这样对待同胞和对待敌人一个态度,杀敌狠,杀自己的虫更狠。   “D级还稍好一些,但E级…”堂洛斯摇摇头: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   D级雌虫勉强能沟通,有比较迟钝的喜怒哀乐,帝国像规驯牲口一样规驯他。   但E级很少会被放到外面行走,一般只存在于军营,会被集中化管理,他是帝国储备的生物炸弹,能简单交流,但日常行事只服从于最原始的生物本能——吃饭与繁衍,以及深植于基因的对雄虫的崇拜。   他出生的目的已经注定了,就是帝国扩张的垫脚石。   产下E级雌虫的蛋对任何家庭来说都是极度晦气的,他会当从未生过它,直接将其转交给帝国抚育处,并死死隐瞒这个信息,因为这象征着他的血脉基因正在劣化。   如果帝国给匪邦投放大批E级和D级,又不给他作战命令,那这些游离的低级雌虫将会以摧枯拉朽的速度摧毁匪邦薄弱的根基。   这并非他故意,而是要养活和教育他的成本高到现在的匪邦根本负担不起。   若是在帝国发现了无虫管束的低级雌虫,要么就地格杀,要么扭送军部或者帝国抚育处。   但匪邦又是木凌描绘的天堂,若像帝国一样处置低级雌虫,那就会变成另一个帝国,会掐灭许多雌虫心里萌出的微弱希望。   但若开门迎接,他连变成另一个帝国的机会都不会有。   “帝国…会这么歹毒么?”   作为人类的戚菲冷汗狂冒,她首先不能理解文明社会了,怎么还有智慧生物这样处置自己的同类,也不能理解如此强大的社会中怎么会有这么多…残次品存在。   “只会更歹毒。”雌虫的声音很压抑。   文明的扩张不是靠文明的手段,帝国的丧心病狂也许是被人权宠坏的人类难以想象的。   “那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   木凌擦了擦堂洛斯掌心的冷汗,安抚地拍着他:   “得抢在帝国之前开放正常的移民通道。”   “怎么抢?”   “我去帝国。”木凌说道。   堂洛斯倏地瞪大眼:   “不可以,他就指望你过去呢!”   “必须去,我没有选择。”木凌把他的手按在脸颊:“你和我一起。”   堂洛斯握了握他的手,看着他眼里的坚决,缓缓点头:“好。”   木凌笑起来:   “不必这么悲观,几乎所有低级雌虫都在军营和远征战场,抽调他需要突破军部阻力,也会影响其他星域的战局,帝国并非铁桶一块,这件事情没我想象中容易。”   正如木凌想的,虫皇的计划一说完,包括三位大公在内的元老都默契地沉默了。   用低级雌虫将匪邦淹没,那各家族主导的星外战争还打吗,打的话,炮灰谁当呢?高级雌虫来多贵啊,如果不打…那撤军吗?以前打的不是白费了?不撤军,原地驻扎的费用皇室报销吗?   大家各自拨弄心里的小算盘,虫皇在一旁气结,皇室出兵最多,他愿意做出表率,但其他雄虫不如他慷慨,都表示要考虑一会儿。   这一考虑不知道要猴年马月,虫皇只得把话说狠:“只看着一时的利益而不思考万一木凌的计划真的成功会有什么后果,你今天舍不得这些低级雌虫,等明天就会失去所有高级雌虫,那还谈什么扩张,谈什么领地?”   但除了他,没虫知道王虫的能耐,只当他是一只更厉害的雄虫,于是都把虫皇的话当成危言耸听,笑着说这么大的事情必须回去和家里的长辈商量,他没资格代表家族答应这件事。   对于这种软棉花,虫皇也无可奈何。   ……   离开会议厅,奥维尔大公叫住安蒂略大公:   “不知道阿西尔在家吗?”   安蒂略大公疑惑地看他,奥维尔笑道:   “想去拜访一下。”   “您是他的长辈,只身去拜访一位晚辈恐怕不妥当吧,我还没有落魄到需要卖儿子的地步。”   安蒂略皮笑肉不笑地说。   奥维尔不以为忤,点了点头:   “那也可以让阿西尔带着随从来我这,我请他喝茶。”   “你想和他说什么?”安蒂略警惕地盯着他。   “一些家常,没什么。”奥维尔笑道:   “不方便就算了。”   他转身就走,安蒂略却像突然意识到什么,古怪地看着他的背影:“你想问他在匪邦的事情?”   奥维尔背影一顿,没有回头。   “你还没有放弃?”   “只是喝茶,关心他和四皇子的问题,没什么…怎么,不行吗,他的雌父是我亲弟弟,我请他喝个下午茶很奇怪吗?”   “只是喝茶?”安蒂略有些不信。   奥维尔终于转身,一脸平常:   “反倒是你,大惊小怪,难道阿西尔和四皇子他俩真的出了很大的问题不成?”   安蒂略冷笑一声:   “那倒没有,我只是担心你还…”   “已经十年了,你难不成见过这样的雄虫?”   奥维尔似笑非笑,眼底却慢慢结霜,安蒂略忍不住错开他的视线——那可没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嘎猜奥维尔是谁! 第56章   “将军, 四皇子又让虫来问今天晚上回家吗?”   阿西尔从案卷里抬起头想了想:   “就说我要和军政处交接…”   “昨天晚上已经交接完了,还有您在参谋处的工作也被停了,是陛下的意思, 殿下肯定也知道您现在手头没什么要紧的事。”   传信的虫语气苦涩, 哪怕刚进军部的时候将军也没有受过这种排挤, 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 偏偏要被这么对待。   阿西尔在看更早以前的军雌档案, 但这么下去他很快就会失去调阅核心文件的权限,必须琢磨另一个办法来解决问题了。   “还有一件事。”传信虫提醒道:   “奥维尔大公邀您去他家喝茶, 但安蒂略大公一直捂着不让说,我想您或许…”   如果实在不想回去的话, 应邀去喝茶可能是个不错的选择。   “雄父他肯定站在四皇子那边, 呵,奥维尔大公怎么说的, 突然想起我了?”   “也说是关心您和四殿下的矛盾,但…很奇怪, 奥维尔大公一向不喜欢四殿下。”   “可能是落井下石来了,也没关系,就回四殿下说我去奥维尔大公那里谈事, 今晚不回去了。”   “一整晚?”   阿西尔瞟他一眼,他点点头:   “明白了。”将军今晚还是睡宿舍, 传信虫有些不是滋味,走了两步又回头:“可是将军,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你说得对,能拖几天是几天吧。”   阿西尔回答道,他得趁权限没失效之前看更多的档案,这都是他之后代表匪邦与军部谈判的资本。   奥维尔大公庄园:   “家主, 阿西尔将军来了。”   “带他去小花园,泡菲利特红茶,还有待会儿雷明要是下课了,让他自己玩一会儿,哦不,叫菲奥泽去陪他,如果他想出去逛逛记得别去太远。”   奥维尔朝花园走去,突然停下脚步,他嘱咐好好照顾的雌子雷明正朝他跑过来,他怔住,眉眼下意识松软,却仍努力摆出一副严厉的表情喝止他:“跑那么快干嘛,小心摔倒。”   雷明看见他身旁的管家,立即老实下来,恭敬地行礼:“雄父,我下课了。”   “雷明少爷。”   管家鞠了个躬,雷明朝他一笑,然后转向奥维尔,听见他的雄父问:“这么早?学了什么?菲奥泽呢?”   “菲奥泽哥哥在学校,还没放学呢,今天下午练习击剑,我合格了,老师说可以提前下课。”   “合格了?不错啊,我记得你不喜欢击剑。”   “这不是必修嘛?雄父下午有客吗?”   “是啊,你也认识。”   奥维尔揽着十一岁的儿子在廊上漫步:   “是阿西尔将军。”   “阿西尔,就是那个双S级的将军吗?!”雷明兴奋地问道。   “是。”   “我,我可以见见他吗,雄父?”   奥维尔低头看了看他,点头:   “等我和他谈完正事,晚些叫你出来。”   “遵命!”雷明啪一下立正,一秒后破功:   “那我先回房间做功课,您谈完叫我啊。”   “去吧。”   奥维尔亲昵地拍拍他的背,一直注视他跑远,然后轻声对管家说:“雷明今年十一岁了。”   “是啊,很快就十二了。”   “真快啊…十二岁…”奥维尔喃喃道:   “他哪里有能上战场的样子,明明还是个崽子。”   “家主,您已经让少爷从学校退学,如果到年纪还不进入军部的话,陛下和元老那边很难交代。”   “每年有那么多雌虫供他们驱使,缺雷明一个吗?他才B级…”   奥维尔握紧拳头,呼了口气:   “走吧。”   “或者问问阿西尔将军,如果能跟着阿西尔的话…”管家试探着问。   “我何尝不想,但S级的领队只收A级雌虫,这是军部规矩。”   “他是双S级,如果他愿意,帝国或许可以开个先河?”   奥维尔摇摇头:   “他现在自身难保,做不做得到先不说,何况不管谁的队伍,我都不想让雷明去。”   “…您明知道…”   管家的表情黯然,奥维尔打断他的话:   “他喜欢画画,擅长机械,他不会是一只合格的军雌。”   “…哪有雌虫天生是一只合格的军雌的。”管家低声提醒道。   “来了。”奥维尔像没听见他的话,看着花园里挺拔的身影微笑:“竟然比我们还快。”   阿西尔转头就看见大步走过来的奥维尔大公,朝他欠了欠身:“我还记得您家小花园的位置,就没让侍从带路,请原谅我的唐突。”   “有什么唐突的,你其实叫我一声叔叔也没关系,把这当成自己家就好。”   奥维尔笑容满面请他坐下,阿西尔仍恭敬地半低着头:“雌父向您问好。”   “我确实很久没有见他了,他从军部退下来了吗?”奥维尔随口问道,然后替阿西尔倒了一杯茶,阿西尔犹豫一会儿说道:“前年受了伤,退伍了。”   奥维尔动作一顿,端起茶杯掩饰表情,轻咳了一声:“还好吗?安蒂略对他…怎么样?”   阿西尔也端起茶杯掩饰性地抿了一口:   “还好。”   这两个字言不由衷,奥维尔叹了口气:   “其实应该我去你家,顺便也看看他,可是你雄父…”   “我明白。”阿西尔不说话了。   “说说你吧,你和四皇子怎么回事?”见气氛降温,奥维尔笑着问道。   “我和殿下挺好。”阿西尔依旧半低着头,专心对付手里的茶。   “挺好整天住在军部?”   “工作问题而已。”阿西尔轻描淡写。   “我听说了…陛下授权元帅,要他对军部做些调整。”   “您既然已经知道了,当面问我是想让我难堪吗?”   阿西尔平静地问,但雌虫什么没经历过,这种程度还不足以打击他们坚硬的心。   奥维尔和他对视片刻,突然大笑:   “作为你的长辈,我怎么可能这么做?”   “雌虫没有姓氏,从法律关系上来说,您不是我的长辈。”阿西尔神情冷淡。   “你是只聪明的虫,很多雄虫没有意识到聪明对晋级而言有多么重要,就像他们不肯承认自己无法晋级就是因为太蠢。”   奥维尔像没听见这句带刺的话,又给他倒了一杯茶:“我记得你以前最喜欢喝这种茶。”   “因为我只喝过这种茶。”   阿西尔看了看清亮的茶汤,虽然品种相同,但奥维尔拿出来待客的品次根本不是他以前喝过的能比的。   “那也没关系,待会儿换一种。”奥维尔吩咐管家那另一种茶叶过来。   “您叫我来,真的是为了喝茶吗?”   “那你呢,你应邀来,难道不是为了喝茶?”   阿西尔两眼幽深:   “不是,我有事要求您。”   奥维尔的笑意更深,不问什么事,却问:   “你想知道…陛下要用什么法子对付匪邦吗?”   阿西尔眼神一厉,抿了抿嘴,没有出声。   奥维尔用食指蘸了点茶水在桌上写道:   e级、d级。   阿西尔抽了口气:   “您为什么要告诉我?”   奥维尔耸了耸肩,慢条斯理地将被子里的茶倒在桌上,那几个字被水淹没,他看着阿西尔:“因为你是双s。”   “我…”   “你不赞成?”   “我是雌虫。”赞不赞成没有意义。   “我的崽子也是雌虫。”奥维尔突然叹息:   “快十二岁了。”   阿西尔迅速反应过来是哪只。   他抱养的菲奥泽年纪最大,其次就是一只B级雌子,然后还有一只A级雄子,一只准S级雌子…后两只是雌侍生的,这样算起来奥维尔大公其实子嗣单薄,快十二岁的是他的长子。   “您想让他进我的队伍?”   阿西尔恍然,这不难,他对自己的队伍有完全管辖权,在他彻底被架空前应该来得及办。   但奥维尔摇头:   “你在匪邦见到了哪些雌虫?”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阿西尔思绪一滞,他迟疑着:“我基本上都不认识,除了堂洛斯…”   “堂洛斯…”奥维尔眼里划过一丝怀念:   “没了吗?和他亲近的有哪些虫?”   “王虫殿下…”   “我说雌虫。”奥维尔的声音有些急促。   “他的副手卢克,当年跟他一起走的左飞,恩马尔,索利切…还有一些据说被派往新城监督建设,我没见过…”   阿西尔奇怪地看着奥维尔眼里的急躁,他饮尽一杯茶才平息下来,低声问:“你还记得…小时候见过的雷德叔叔吗?”   阿西尔脑子里晃过一个模糊的影子,心底浮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但缓缓摇了摇头:“我应该记得吗?”   奥维尔灌酒一样闷干一杯茶,突然嗤笑一声:   “也是…这么多年了。”   “他是您的…”   阿西尔看着奥维尔沉思的表情,缓缓吐出那个词:“雌君?”   谁都知道奥维尔大公不要雌奴,身边只有两名雌侍,雌君的位置多年空缺,他不知使了什么法子让拒绝了帝国给他匹配雌虫。   “是啊,离家出走很多年了。”奥维尔突然起身,歪头看他:“带你去个地方。”   阿西尔沉浸在震惊之中,且不说他从未听说有雌虫敢擅自离开雄主的,而且离开以后还偏偏跑到匪邦那种地方?这什么意思?   帝国三大公爵之一的奥维尔大公,家里出了一只反叛雌君?而这要命的消息他就这么告诉自己了?   阿西尔木呆呆地跟着走了几步,心神逐渐回笼,看着奥维尔的背影满脸复杂。   他难道知道自己和匪邦的交易想诈他?但消息从哪走漏的?他身为大公,何必多此一举,直接向陛下检举他不是更方便?   但如果是真的,他是怎么容忍自己的雌虫离家出走十几年的?   “雷明是我和他的孩子。”奥维尔在前面说道:   “我不想他进入军部。”   “那您要他去哪?”阿西尔在后面问。   奥维尔带他来到庄园地下室,让管家守住门,然后和他一前一后进去。   “你在匪邦带了些日子,感觉那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又是这种要命的问题,阿西尔感觉自己的心脏要不好使了。   “王虫殿下真有你们说的那么好?他对堂洛斯是真心的?”   奥维尔打开地下室里一个房间的铁门,回头看着阿西尔:“你从雌虫的角度来看,感觉怎么样?”   “您听起来和堂洛斯很熟?”阿西尔反问道。   “他是雷德的学生。”奥维尔走进铁门。   阿西尔明白了,又问:   “您愿意告诉我雷德叔叔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吗?”   奥维尔的动作终于有了凝滞,阿西尔没有错过他眼中的惶然,但都一闪而逝,奥维尔很快恢复平常:“长辈的旧事你也感兴趣?好奇心害死虫,当心些。”   这就是不愿意了,阿西尔默然。   “雷明只有B级,他六岁进皇家学院,同学都是A级,甚至S级的雌虫,他天赋不好,又是早产,很多功课都跟不上,他要是普通家庭出身也就罢了,偏偏是我的崽子…”   奥维尔叹了口气:   “你知道他这样的雌虫会怎么样吗?”   阿西尔没有说话。   “你或许不知道,你天生s级…”   “我知道。”阿西尔却突然打断他:   “我知道,我也是雌虫。”   “是啊,我们家很久没有这么低等级的雌虫出生了,我花了点功夫去查,才知道帝国根本不会让B级雌虫匹配B级或者B级以上的雄虫,只能匹配C级。   但B级以下的雄虫大多需要靠外物施展精神力,他们的精神标记伤害性强,稳定性弱,大多低级雄虫的雌虫终身都要忍受精神剧痛的折磨…不仅如此,若是一不小心匹配到D级甚至更低…”   奥维尔咬了咬牙:   “就不止精神剧痛这么简单了。”   虫族并非只有晋级一条路,剧烈的精神创伤会导致虫族无法晋级,甚至是等级倒退。   雄虫倒也还好,他们的精神体天生完整,但如果雌虫一路降级,最后可能降到E级,曾经就有过先例,一只A级雌虫不知经历了什么,等级一路下滑,最后变成了一只E级。   e级雌虫,那都不能叫虫。   但帝国的等级制度根本不是他一只雄虫能撼动的。   雌虫没有姓,再如何优秀也无法进入家族核心,因为雌虫天生就是风险因素,每只都有滑落E级的风险。   “我很难相信您会对一只雌子如此用心。”阿西尔表情谨慎。   奥维尔不以为意,从书柜里取出十几个文件夹:   “你在找这些?”他把文件夹递给他。   “您知道?”阿西尔惊骇地看他。   奥维尔叹息:   “我能知道,证明其他大公也能知道,以及陛下…他一定能知道。”   阿西尔的里衬顿时湿透,连呼吸都放轻了。   奥维尔好笑地看他:“但我都帮你处理干净了,放心,现在只有我知道。   以后别在军部找,军部不干净。”   阿西尔捏着陈旧的牛皮纸袋,出于安全考虑,这些资料从未数据化。   “以后要看就悄悄来这看,我待会儿让克里克把钥匙给你。”   “您还没有说您到底想要什么,我没有见过雷德叔叔,这点帮不了您。”   阿西尔放下文件袋,看着奥维尔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真诚。   “那你老实告诉我,作为雌虫你开心吗?”   “不。”   “好,那你再告诉我,你站在堂洛斯那边了吗?”   阿西尔眼球一颤,没有说话。   奥维尔似乎得到了答案,点点头:   “我想把雷明送到匪邦。”   “…您要我,照顾他吗?”   奥维尔含笑看了他一眼:   “也行,但我相信堂洛斯会好好照顾他的。”   “那您…?”阿西尔真的不解了。   “只要你坚持自己的决定,我对你别无所求了。”   阿西尔缓缓点头,正要告辞,奥维尔又叫住他:   “小心虫皇陛下。”   但这根本没有可能,虫皇于雌虫,根本避无可避,走出奥维尔庄园的瞬间,阿西尔更确信了这点,他看见木隘从车上下来,楚楚可怜地看着他:“他们说你来了这,我来接你回家。”   他们——虫皇陛下。   “在他眼里,我们都只是等级,仅此而已。”   奥维尔的话在他耳边回荡,阿西尔盯着木隘看了良久,才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他是老师的雄主。   有种渣是木隘那种渣而不自知,还有一种渣是奥维尔这种爱而不自知。   之后会有一个番外讲他俩的故事,自我感觉这是全文最虐的一对,大嘎先别骂哈_(:3”∠)_等我写完再骂 第57章   “雄父!雄父!阿西尔将军呢?!”   奥维尔看见雷明满身草屑跑过来, 一路还不停东张西望,忍不住叹了口气接住他冲过来的身子:“阿西尔将军突然接到军部的命令,没法见你了。”   “啊…噢…”他沮丧地低下头, 然后被雄父抱起:“改天吧, 以后我邀请他多走动一下…”奥维尔边说着边往屋里走, 雷明不好意思地扭着身子:“雄父, 快放我下去!我都这么大了!”   “才多大, 十一岁,明明是个小不点。”   “我明年都可以…”   他努力争辩, 奥维尔却打断他:   “你刚刚去哪了,不是在房间里做功课吗?”   “…几天在下雨, 后园那条小路上的荆棘草又长了很多, 都快把路埋了,我就…”   “功课做完了?”奥维尔问。   “做完了, 我想反正你也要去,你白天那么忙, 一定又是晚上去…”雷明小心地看了他一眼:“为什么不改种其他花,荆棘草太能长了,又不好看。”他小声嘟囔。   奥维尔看他一眼:   “你雌父喜欢, 而且这种植物平时不好看,可一旦开花就不一样了, 会成片成片的开,到时候整个花园都会很好看。”   雷明乖巧地哦了一声,心里却不信,他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那堆杂草开花,奥维尔笑起来:“开过的,你出生一年, 整个后花园都被荆棘花铺满了。”   “那它还会开吗,不会只开一次吧?是不是病了,要不要让园丁来看看?”那堆杂草全是奥维尔自己侍弄的,雷明没敢直接说他不专业,只得这么暗戳戳地提醒。   但自己亲手带大的崽在想什么奥维尔哪不知道,轻哼了一声:“他们懂什么。”   回宫的车上木隘和阿西尔都很沉默。   木隘抠着膝盖上的绣线,眼珠子四处乱转,时不时咬咬嘴唇,仿佛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包在嘴里,与他的焦躁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阿西尔的沉静。   他既不问木隘如何知道他在奥维尔这的,也不问专门来接他回去干嘛,木隘希望他问的所有问题他全部不关心,两只虫明明只隔一线,却像独立生活在各自的世界。   木隘从自己的世界伸出手拽住阿西尔的袖子:   “父皇…父皇很…生气。”   他的脸白的不太正常,细密的汗珠不断浮出,揪紧阿西尔的衣袖盯着他:“回去可能会有些麻烦…”   阿西尔低头看着他的手,轻轻扫开:   “知道了。”   “你不懂!”木隘的声音急促起来:“父皇他…有些不一样了。”   木隘觉得自己的判断不是空穴来风。   回来这些天他整日愁苦,思考怎么和阿西尔修复关系,他以为虫皇也是关心这个的,毕竟当初是他叫他给阿西尔歉。   可是当父皇处理完木凌制造的一系列意外,来他面前询问在天目星发生的种种时,问的根本不是他和阿西尔之间出了什么事,好像这是最不重要的。   父皇他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   “你晋级了吗?”   木隘就像哑火的炮弹满心茫然,父皇身为S级雄虫,对他的等级应该很清楚,何必多此一问。   虫皇见他如此不上,换了种问法:   “或者说,你知道怎么晋级了吗?”   木隘摇摇头,虫皇的面色发冷:   “你在你三哥身边这么久,一点门路都没有发现?”   “可是三哥他,他不理我…”木隘终于觉得他父皇的眼神有些可怕了。   “他当然不理你,雄虫晋级的方法如此珍贵,你指望他亲自告诉你吗?但他不说你就什么都不做了?”   “我做…因为当时出了很多事,我根本没有办法…”   “废物。”   这两个字把木隘堵得一口气出不来,没一会儿就眼泪汪汪的了,满肚子的委屈在虫皇的冷眼中倒不出来,虫皇沉思片刻又问:“你知道阿西尔肚子里的蛋是什么等级的吗?”   “我根本不知道阿西尔有蛋了,否则我怎么可能?!”一连串的责问让木隘崩溃地喊出来,可突然,虫皇身上的精神力飙涨,朝他瞪了他一眼,瞬间把他瞪哑了。   “那是一颗双S产的蛋,或许是天生S级,竟然就这么没了…”虫皇收回视线喃喃。   “那也是我和阿西尔的孩子,我也伤心啊,可是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阿西尔他生气了!”   “他还能离开你不成?”虫皇斜他一眼。   木隘瞪圆眼:“三哥说…他可以…”   “但是要你同意,没那么简单,你得先断掉和他的精神链接,王虫的力量才能修复他精神体的创口。”   “现在的问题不是精神链接,是我和阿西尔的感情问题!”木隘憋着的火气蹭蹭上蹿,看着虫皇:“父皇你变了,是不是因为我没有变成王虫所以你怪我?”   虫皇看着这蠢儿子,感情问题根本不是问题:   “你还记得我一直说的,你的责任是什么?”   “…让自己过得开心。”   因为只要他开心了,身边的低级雄虫以及雌虫也会开心,他是他们生活的中心,他们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围绕着他转。   木隘当时听虫皇这么说的时候其实也惊呆了,这不就是地球古早意淫小说里面的玛丽苏杰克苏吗?他起初一点真实感也没有,但后来发现现实就是像虫皇说的那样,这个世界围着他在转。   虫皇冷冷地看着他:   “这句话的重点是前半句——因为你是皇家高级雄虫,有望成为最高级的那只雄虫,所以你的责任是让自己过得开心…可是你二十岁了,还是一只A级废物!”   木隘脸色一白:   “可是是您说过的,我有成为王虫的资质啊!”   “你有,可是你没成功…我确实有些后悔,阿西尔配给你浪费了。”   木隘心里泛滥着恐慌,不是的啊,这人的态度怎么可以转变的这么快,没成功又不是他愿意的。   就像当年被众星捧月也不是他愿意的,他只是被动接受了,明明是身边所有虫都这么说,都这么干他才勉强同意做一只雄虫的,他也不是没有努力晋级,可没有虫告诉过他怎么办啊,他们就是笃定他一定可以…   弄得他也以为自己一定可以的,然而:   “晋级成不成功又不是我自己可以决定的!为什么要为这种事情责怪我!”   这就跟买彩票一样,买不中难道是买彩人的错吗?   虫皇似乎难以理解他的问题,皱起眉:   “别扯这些没用的了,叫阿西尔回来。”   “您不讲道理,以前难道都是骗我的吗?”   木隘六神无主,曾经所有的温情和美好在脑子里闪过,那些竟然都是假的吗?其实他父皇从来没有爱过他,否则怎么会因为他没做到一件根本无法做到的事情而怪罪他。   “骗你什么?把阿西尔叫回来,帝国已经有很多A级雄虫了,可依旧只有一只双S,你要分清轻重,重要的是王虫,可王虫不在帝国,但帝国必须有王虫,你明白吗?”   虫皇严厉地看着他。   木隘不明白,他痛苦而困惑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似乎从未认识他,他还想说什么,想搬出曾经所有美好的回忆,希望他想起他对自己有过那么多期许,那么多关爱…他才刚满二十岁,还有无限的未来,为什么要放弃他?   “宿主住嘴!”系统却在厉声喝止他:   “虫皇没有放弃你,但你再说下去就没准了!”   “他只关心我有没有晋级,他根本不关心我的心情!”木隘对系统嘶吼。   “…宿主,我说了多少遍,这就是虫族。”   系统用冷冰冰的声音提醒他,所以才不断敦促他变成王虫,如果没有办法成为最强的雄虫,那他的下场和曾经的木凌不会有两样。   虫皇当然不爱他,爱是虫族最无关紧要的东西。   只是他无法抛弃作为人类的包袱,抱着一腔可笑的温情步入这片丛林世界,被纸醉金迷晃花了眼,天真地以为幸运是自己的实力。   ……   “四殿下,四殿下?”阿西尔见他抓着自己出神,忍不住叫他,木隘从回忆里抽身,抬起有些惊慌的脸:“父皇他,我从来没有认识他…”   阿西尔挑了挑眉,不懂什么叫从来没有认识,木隘急吼吼补充:“他只关心我有没有晋级,一个劲打听三哥是怎么晋升的,其他什么都不问…哦对,还有我们的蛋…”   “殿下!”阿西尔抬高声音,木隘倏地静了下来,看着阿西尔静如止水的眼睛,听见他问:“否则陛下还该问什么呢?”   木隘如鲠在喉,所有理直气壮顷刻熄火,他想象里像人类父亲一样的谆谆指导,安慰他,帮助他和妻子修复关系,或者严厉地训斥他,责打他…还未出口的话通通变得那么可笑。   虫皇不是人类,他也不是了…   心脏在胸腔狂跳,可怕的绞痛袭来,剧痛让他突然认识到一个可怕的逻辑,这一世所有荣宠都建立在一个基础上——他是虫族。   他是虫族,所以一切都不奇怪。   他以为的温柔善良不是他的德,而是虫族给他的权力。   阿西尔看着他灰白的脸,不明白什么打击能让他变成这样,明明失去蛋的时候他都没有这样。   “你,你小心一点。”   木隘颓软在座位上,连说话的声音都气若游丝,怔怔地看着车顶,仿佛魂都被抽走了。   “…知道了。”   阿西尔根本无力处理自己的困局。   “阿西尔将军。”虫皇早早让虫在宫门口迎接他们,那虫是只亚雌,深得虫皇宠爱,但面对双S级雌虫依旧谦卑地弓着腰:“请跟我走,陛下在宴厅准备了晚餐。”   阿西尔看了木隘一眼,他浑浑噩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点没听出来接他们的虫说话有什么奇怪。   按规矩,他回宫应该先去木隘的宫殿,如果陛下要见他,要让木隘带他去,而不是这样越过回家的环节直接觐见,他的雄主是四殿下而不是陛下,于情于理都不该这样做。   “四殿下一起吗?”木隘不吭声,就只能由阿西尔自己问了。   “这…也可以,一起去吧。”那亚雌抬起头看了眼失神的木隘,犹豫片刻答应下来。   阿西尔心里咯噔一声,偏头看木隘:   “或者我和殿下先回自己的宫殿,晚些再去陛下那?”   “将军开玩笑,要陛下等您吗?菜都凉了。”   “那我问问殿下的意思…殿下,殿下?”阿西尔隐晦地扯了扯他的衣摆,木隘茫然地看他:“那…一起去,让父皇等太久也不好。”他终于开始惧怕那个作为虫族的父亲。   可阿西尔听到回答后瞳孔猛地收缩,定定地看了他很久,然后露出冰冷至极的笑:“既然您这么决定…好啊。”   ……   他们走到宴厅,虫皇令虫将各色菜品摆满长桌,丰盛的仿佛在宴请公爵和元老,阿西尔惊了一下,他只在国宴上见过这种阵仗。   “阿西尔将军。”虫皇让虫带他坐到他身边,看了眼不请自来的木隘,笑问:“难得看你们俩一起出现。”   “我段时间公务繁忙,并非有意冷落殿下。”阿西尔恭敬地低下头。   “我知道我知道,身体好了吗?”虫皇笑着问。   “差不多了。”   “需要请医生看一下吗?”虫皇很关心。   “不用,我有数。”   “我知道你委屈,但一切都是为了帝国的繁荣,木隘年纪小,做事不知轻重,才会让你失去一颗蛋…我保证以后你不会失去任何一颗蛋了。”   虫皇朝他举了举酒杯:   “吃吧,特意为你准备的。”   阿西尔哪里敢碰这些酒菜,但命令又不得不听,有些为难地笑了笑,看了眼木隘,轻声问道:“殿下,在想什么呢?陛下叫您吃东西了。”   木隘如梦初醒地抬起头,看了眼虫皇又看了眼阿西尔:“吃,吃…”   虫皇敛了笑,瞟着木隘:   “吃什么?这些是给阿西尔准备的。”   “殿下是尊贵的雄子,我只是一只雌虫,没有资格享用这些食物。”阿西尔连忙站起来朝虫皇行礼。   “在这个屋里,你有,我给你这个资格。”虫皇定定地看着他。   阿西尔开始恐慌,忙不迭跪下:   “属下不敢。”   “…你担心我在里面下了东西?”虫皇看了他良久,轻声问道。   冷汗顺着阿西尔的额头滑到下巴,滴在地面,他看着那晕开的一片水渍没有说话。   虫皇突然笑出声音,把旁边椅子上的王冠抱在怀里,怜悯地看着阿西尔:“是啊,是下了点东西。”   阿西尔呼吸一紧,把自己埋得更低,悄悄从暗兜里掏出一枚胶囊攥在手心。   “一切都是为了帝国…”虫皇叹了口气,让左右随从把门关好:“你不吃会有些麻烦,我本来不想把局面弄得这么难看。”   “父,父皇…怎么了?”   木隘见阿西尔死死跪在地上,总算意识到这不是一场普通的晚宴,表情透着无比的惶恐和虚弱。   “木隘来了也好…他已经二十岁了,还没有晋级成S级,比我当年还不如…指望他成为王虫实在是太渺茫了,要不是木凌变得那么奇怪,我也不至于拉下脸做这种事。”   空气降到冰点,木隘迟钝地眨着眼——什么事?   虫皇感慨地叹息,他对匪邦的计划没得到各家族的鼎力支持,他无法和这些思想陈腐的雄虫坐以待毙,只能找别的办法。   “帝国需要王虫,我们不能把所有赌注压在木凌身上期望他回心转意,你能明白吗?”   虫皇盯着阿西尔:   “还是说,你也背叛了?”   “没有!没有,阿西尔他没有!”木隘扑通一下跟着跪倒,这几个字几乎耗光他所有的勇气。   “还是说你背叛了呢?木隘?”虫皇把目光移向他。   “我…我没有…我怎么可能…”他的声音因为恐惧支离破碎。   虫皇重新微笑起来:   “我知道,只是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我需要一点证明。”   “证明…什么?”   “证明你们决心把一切奉献给帝国。”虫皇的目光变得灼热。   阿西尔身下的地面聚了一滩水渍,冷汗滑进眼角,他却不敢眨眼,身上像压着万座高山动弹不得,那滋味竟和在木凌面前的差不多,他甚至动不了一根手指头。   可陛下明明只是S级雄虫,怎么可能有王虫的威压?   “元老院和抚育所都做了基因计算,如果你晋级为S级,那你和阿西尔的崽子肯定是天生S级,那样哪怕你不是王虫,你的崽子也可能是王虫…”   天生S级加上一些技术手段,他们就能得到一只虽然不够纯粹但也够看的“王虫”,这只“王虫”足够为他们挣到捕捉木凌的时间与机会了。   虫皇长出一口气:   “可你却还只是一只a级…”   “我和S级只有一步之遥了啊父皇。”木隘震恐地看着他。   “没时间等你跨过去了。”   虫皇冷着脸走到阿西尔身边,怀里还抱着他的王冠,冠上的宝石闪着温润的柔光,他爱怜地摸了摸那颗石头,然后像摸石头一样摸了摸阿西尔的头,轻声:“帝国需要王虫,你能明白吧,阿西尔将军。”   阿西尔已经没有回话的力气,虫皇也知道,他于是看向冷汗涔涔的木隘:“解除和他的精神链接。”   “不,不不,不…”   木隘脚软的根本站不起来,只能四肢并用地朝远处爬去,没挪两步就被虫皇的精神触角绑回来:“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虫皇指着王冠上的宝石问。   木隘哽咽了一声,摇摇头。   “这是上一只王虫的核。”虫皇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可是一千多年了,它的能量快耗尽了。”   木隘的视线被那枚宝石沾满,敏锐的听觉捕捉到虫皇阴沉的声音:“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断开和阿西尔的精神链接,二是我挖出你的虫核,给王核补充能量。”   轰的一下,木隘脑子里涌起惊涛骇浪,将理智全部冲毁,他呆了半天,虫皇不耐烦了,拍着他的脸颊问:“你要选什么?”   系统在也在急促地叫他,这还用选吗?   “我不会断链接…”木隘仿佛机器人一样说着。   “很简单,你把连在他身上的精神力往外抽就可以了。”   木隘剧烈颤抖了一下,磕磕巴巴地问:   “断,断开以后,你,你要…你要…”   “在王核能量耗尽前,他必须再产下一只‘王虫’。”   “这个,这根本…没有…没有…”   不说王虫多么稀有,而且生蛋这种事情根本就是赌博,只能控制概率根本控制不了结果。   “这你不用担心,元老院和抚育所已经做好万全准备。”   怎么完全——木隘不敢问,他被困在恐惧的蚕蛹中,只有系统冷漠地告诉他答案:与S级雄虫交/配,帝国一共有十二只S级雄虫,包括他的父亲在内。   十二只,其中大半都已经年迈老朽,做阿西尔的爷爷都绰绰有余,这就是他父皇的万全准备吗?   木隘看着阿西尔被压弯的腰,尖叫像利剑一样戳破喉咙,带着新鲜的血气从他大张的嘴里刺出。   虫皇不耐烦地用精神触角堵住他的嘴:   “断开,还是你的虫核,快选。”   ……   他断开了和阿西尔的精神链接,明明于雄虫无碍的事,那一瞬间却仿佛身体的某个部分被生生切下来,他知道从此那不再是他的雌虫。   他眼睁睁看着阿西尔在链接断开的瞬间暴汗淋漓,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他虽然不再是自己的雌虫,可他也不是自由的。   木隘想尖叫,想逃避地缩成一团,闭上眼睛,捂住耳朵,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可他知道下一步就是来自虫皇的二次标记,一股莫名的力量让他睁着眼看下去。   他或许应该看,看看自己将心爱的虫推到一个什么境地。   有王核的辅助,虫皇的精神力死死压制着两只虫,他向阿西尔刺出精神触角。   这个举动无关意愿,无关情感,没有承诺,没有任何虚无缥缈的东西,只有冰冷的利益。   一切为了帝国,虫皇冷酷地看着那只稀有的双S级雌虫,他或许会死,但一定得在产下S级雄蛋以后,至于其他的,不是虫族帝王该考虑的东西   可千钧一发之际,他钢枪一样的精神触手撞在一堵透明的墙上。   阿西尔抬起惨白的脸,狠狠咬碎堂洛斯给他的金色胶囊。   无数金色的丝线从胶囊的破口涌出,像生命力旺盛的藤蔓迅速爬满那堵“墙”,眨眼间,那块空气有形有质,以一种不可撼动的姿态伫立在阿西尔面前。   恰此时,遥远的天目星北半球正是深夜。   木凌和堂洛斯突然从床上惊醒,两虫骇然地对视一眼,发出了默契的声音:“艹!”   ……   虫皇无往不利的精神触手竟捅不穿这堵墙,他立即明白它从哪来的了,果然,木凌的身影出现在墙后面,冷厉的目光锁着他:“我的父皇,您想做什么?”   “他要…王…虫…”阿西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木凌像瞬间明白了什么,怒火一瞬间膨胀到一个难以形容的地步:“您真的是比我想象的更加无耻和下作。”   作者有话要说: 木凌和堂堂知道虫皇要干嘛以后都吓呆了   发出好想完结的咕咕声,能不能在春节前完结正文呢_(:з”∠)_   作为一只人形刀子精,不是说开价就能让我把刀摁回鞘的,顶多预警一番,以及在刀口抹点糖,我就努力多抹点糖糖可以么QAQ 第58章   “要不你就别去了, 我带一支队伍过去。”   堂洛斯纠结地坐到木凌身边,小心翼翼地问,木凌看他一眼叹气:“不都说好了吗?那三颗精神胶囊有时间限制, 我离首都星太远, 能给屏障补充的能量有限, 到后面必然后续无力, 那阿西尔就危险了。”   “可那老头摆明了等你过去。”堂洛斯眉心紧皱:“我带队伍坐光速器飞到首都星, 花的时间是一般飞船的四分之一,落地后迅速潜入皇宫将他带出来…”   “你知道他具体在哪个宫殿吗?”   “我…”   “而且你要是被拿住, 那我就只能束手就擒了。”   木凌轻轻揉开他的眉头,低声道:   “别担心了, 准备工作做好, 我们未必都是被动。”   昨夜他们一知道阿西尔遇险就做出前往帝国的准备。   但早上起来拾掇行李,堂洛斯热血下去忧虑浮起, 谁知道这是不是虫皇故意引木凌过去的,他们贸贸然去会不会正中对方下怀?   然而现在明知陷阱也得去, 不仅要去,还得大张旗鼓地去——得知他们要提前访问帝国的地球人这么建议。这想法和木凌不谋而合,他决定顺便把出主意的几个人一起带走。   这就让那些人十分紧张了, 互掐那么多年人类从未合法抵达过虫族帝国,反倒是虫族有几次飞船开到地球运行轨道附近, 王虫这要求来的突然,但他们还是快速敲定了应对方案。   就在确定好访问队伍名单,大家各自风风火火干活的时候,堂洛斯突然又想起一茬,他问木凌:“要不要告诉阿鲁?”   管理队伍的核心只知道是阿西尔出事了,但不知道出的什么事, 需要告诉阿鲁吗?   木凌也愣了一下,但不等他想出万全的办法,阿鲁就冲进办公室,用硬邦邦的口气甩下几个字:“我也要去。”   他们还没告诉他阿西尔碰上的是什么糟心事,但以他对帝国的了解,只能往最糟糕的地方想。   “我不建议你去。”木凌直接道。   “我知道,可是我要去。”阿鲁坚持。   木凌叹了口气,和堂洛斯对视一眼,彼此都很无奈   “除开你的感情因素,你先问自己,你去了能帮什么忙?帮不上。”   不给阿鲁回答的时间木凌直接用答案堵住他,又说:“而且你去了这边的雌虫精神体研究就得搁置,现在已经进入临床试验的关键阶段,我不在就只能靠你。   你最该做的就是观察临床数据,总结出一套行之有效的精神体修复方法,这才是我们立足的根基。”   “可是…”   “是是是,我知道结果一时半刻出不来,我把毛球留给你,你尽情使唤它 ,以及你还有件事更需要做——在我们回来前突破A级。”   阿鲁瞬间静了下来,尽管木凌没有说的很直白,但也是在委婉地提醒他等级压制这件事,他的实力还不足以介入这种级别的斗争,一旦真刀实枪干起来,帮不上忙都算了,还可能拖后腿。   当然,他还不知道木凌打算把地球人也带到帝国去,否则一定要炸,他再没用也比人类有用多了,但此时,他只能在现实面前委曲求全:“你会把他带回来。”他只能要这个承诺。   木凌轻笑一声:   “否则我费老大劲回去探亲吗?”   堂洛斯上来拍他的肩膀:   “这才多久就对他情根深种了,可以啊,回来就给你们办婚礼。”   阿鲁打了个哆嗦,没好气地抖开他的手:   “这什么跟什么,他已经答应要加入我们,确保他的安全是我们的责任,而且他是双S,是难得的战斗力…”   他还待举出一二三,堂洛斯眯起眼:   “这是你要我给他递的话?”   阿鲁顿时闭嘴,看了他一眼,总算露出一丝颓丧:“他是我见过最骄傲的雌虫,不该遭遇这些…”   堂洛斯哼了一声,木凌从背后踢了他一脚,冷笑:“你把你们首领当空气?”   阿鲁气的瞪他:   “都什么时候了,幼不幼稚!”   木凌却旁若无虫地抱住堂洛斯,在他耳边小声说什么,逗得他不时闷笑,揶揄地看向阿鲁。   阿鲁立马觉得这片地烧得慌站不住了,他朝他们告辞,但没虫理他,只得气闷地走开。   “果然恋爱让虫降智,阿鲁这款的都逃不了。”   等他走了,堂洛斯才啧啧称奇。   木凌将他的贴身衣物收进包裹,随口道:   “他还算好的,能劝得住,碰上那种热血上头的恐怕只能暴力镇压了。”   “那你是哪种?”堂洛斯跨了一步挤到他身边。   木凌哼了一声没回答,突然从衣服堆里拎出一件豹纹内裤,在他身上比划了一下,挑起眉笑道:“你什么时候买的?”   堂洛斯用战斗速度将他手里的玩意儿抄走,脸红得能滴血:“不是,是那些…那些地球人送的…”   “诶还给我,我还没看清楚,后面是不是有条尾巴。”   木凌手绕到他身后去抢,堂洛斯摸到那节毛茸茸的尾巴,想把它扯掉,即将作案的手却被木凌抓住,这虫顺势压在他身上调侃:“别弄坏了,我还想看你穿呢…”   “穿什么穿,不穿!”   “穿啊,别白费人家一片好意…”木凌的声音顿住,突然想起一茬:“他们干嘛送你这种东西!”这不该他送吗?   两虫四目相对,一只开始泛酸,一只羞赧稍退,下面那只笑出来:“他们说是大礼包。”   “什么大礼包,还有其他的?”   木凌的表情无端危险起来,堂洛斯只得翻白眼:   “行了行了,回来再说,我们赶快点,要不赶不上出发时间了。”   木凌从他身上起来,一边收拾一边不依不饶:   “里面有什么,你用过了?”   堂洛斯将行李往箱子里一扔,低着头站起来闷声往外走,木凌追上去:“什么时候送的,我怎么不知道,人类很危险,你要提防他们…”   “我就知道这些家伙不老实,他们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   “那礼包你藏哪了,你应该拿出来共享,起码让我帮你把把关……”   就这样喋喋不休了一路,堂洛斯终于停下来,抬起通红的脸瞪他:“我每天和你睡一起,玩没玩过你不知道?”   “你觉得我会吃一些玩具的醋…”木凌嗤笑。   堂洛斯不屑地瞄他:   “那你现在在干嘛?”   木凌抿了抿嘴,突然把他压在墙上,在他嘴上啾了一口放开:“干这个,干完了,走吧。”   堂洛斯嘴角抽了抽,也跟上去:   “我又不是阿鲁,需要你给我做这种心理调节。”何况他是去救虫的,又不是被救的。   木凌无辜地歪头看他:   “我是真的对你藏起来的大礼包很感兴趣。”   “……”那是我看错你了。   出发前的最后一次会议,木凌进来扫清人头和虫头就开始讲正事:“已经给帝国发函说我们要过去,也在平台公布了信息,到时候会有很多虫来接,到首都星以后我应该就能感知阿西尔的位置,届时再确定营救方案。”   “虫皇不可能直接把阿西尔交出来,营救的难度一是确定位置,二是避免和虫皇正面作战…说起来你知道你那位父皇的实力吗?”   “光他一只倒无所谓,可昨晚通过精神链接我发现他那有另一股更强悍的气息,何况他背后还有元老院。”   木凌没说那股气息究竟是什么,说出来也只能徒增堂洛斯心头的压力,毕竟从决定去帝国开始他的神经一直紧绷。   关于如何营救,人类也提出一个方案,问他们是否可以将虫皇干的事儿公之于众,但这个提案遭到各雌虫的否决。   “首先我们没有证据,其次哪怕证据确凿,帝国虫民十有八九也不会觉得虫皇这么做有问题。”   人类呆了一瞬:   “他们难道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   雌虫脸色很臭:   “如果能生下王虫,他们会觉得这是阿西尔将军的荣幸。”   “可是…可是…”   人类在虫族凝重的表情面前讷讷,如果匪邦雌虫能觉得这不应该,那其他雌虫应该也可以。   “还没到时候,”木凌安慰人类:   “要改变虫族的思想需要时间,以及一件足够大的事。”   人类也明白急不得,回顾他们自己的历史,所有思想剧变代价都很惨痛——大瘟疫崩塌了教廷,带来技术突破,带来世界大战,战争也为工业社会敲响警钟,旧有的神话崩溃原有的生活模式才被摧毁。   人类思想的革新也不是朝夕成就的事情,只有剧烈的破坏才能让社会彻底新生。   虽然对虫族而言王虫诞生不亚于基督临世,但这件事的影响力还没有切实波及到每只虫身上,信息技术令他们能够快速扩大影响范围,可虚拟与现实之间总隔着一层砂纸,或许很多虫仍觉得王虫的存在是幻梦,只是从脑中的幻梦变成了光屏中的幻梦。   何况这样天大的喜事溺人心智,快乐无法推动彻底的反抗,对于虫族来说也一样。   可对于这些石头一样刀枪不入的雌虫而言,痛苦已经稀疏平常,唤醒他们体内纤细柔软的神经才是难题,如果无法感知痛苦,就不会觉得处境艰难,甚至还会颠倒黑白,以苦为乐。   这种蠢钝已经变成麻木的石盔将他们裹得严严实实,除非将唯一神圣的东西在他们面前打碎,否则这个周而复始的世界只能继续在生锈的机器轮轴上不断运转。   可那唯一神圣的东西又偏偏是——人类心情复杂地看了木凌一眼。   “营救阿西尔的事只能暗中进行,以后有合适的机会在披露,这次要当成一次正常的星际访问。”   “唯一的风险就在于,一旦我到了帝国,虫皇必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将我留在那,我们得想想应对。”   “不能排除他们动用武力的可能性。”   “王虫殿下,您觉得帝国方面可能有克制您的东西存在?”   人类谨慎地问道,在他们之前的想象中,王虫不是简单的精神象征,更拥有超绝的实力,帝国能让他忌惮至此,必定有所依仗。   堂洛斯也想问他说的那股强悍的气息究竟是什么,但他知道木凌不会主动告诉他。   木凌扫了众人一眼,犹豫了一会儿低声道:   “还不确定,但我怀疑虫皇手上有上一任王虫的虫核。”   大家果然都变了脸,木凌笑道:   “但也不用太担心,我还不至于怕一颗用了上千年的虫核。   只是和虫皇还有元老院鱼死网破的样子不太好看,不符合我们和平过渡的策略,仅此而已。”   他这么说,大家神色缓和了些,只有堂洛斯仍面皮紧绷。   等散了会,只剩他俩,木凌就头疼了,抱着他柔声安慰:“所以才不想告诉你,我就知道你会这样。”   堂洛斯表情凝重,喉咙干涩:   “还是有影响对吗?”因为把核分给他影响了实力。   他喉间的软骨滚了几次,低声道:   “你答应我,如果真到了危险时刻,你必须…唔——”   木凌猛地吻住他的嘴,唇瓣相贴还不罢休,非得钻到他嘴里狠狠搅弄一番才肯退出来:“不许再说这种话,想都不许想,没有影响,他拿着王核又如何,他把王核吃了都不是我的对手。”   堂洛斯眼角有些红,看了他很久,才软下声线:   “我知道…只是以防万一,你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无论如何也不能出事,这件事情我们必须达成共识。”   木凌心头掠过一阵绞痛,恶狠狠地瞪着他:   “是你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你才是这的首领,我只是给你出主意,帮你跑前跑后干活,你才是我的顶头上司,必须要保重自己。”   堂洛斯唇瓣颤了颤,才不是…没有木凌他早就死了,他眼里闪过一丝决断,看得木凌心发慌,忍不住抱紧他:“我求求你换位思考一下可以么,真到了危险的时候我把自己的核挖出来给你你愿意吗?”   “这不是愿不愿意,走到这一步了,我们都不只是自己的,你是王虫,整个帝国都在等你,你是改变虫族的那只虫…这只是一个简单地价值判断,只有你能做到这件事,所以你必须去做。”   什么叫只有他能做?   木凌狠狠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神清明到冷冽:   “好,你要跟我做价值判断,那你听我说…没有我,你们也可以做到这件事,也许会久一点,难一点,但总有一天你们会成功。”   “匪邦是你建的,这些雌虫一开始都是追随你到的这里,他们不认识什么王虫,也不稀罕什么雄虫,就只是因为信任你,爱戴你,愿意跟你出生入死,不是我让他们这么做的,是你让他们愿意这样做。   你才是他们的精神领袖,是他们的榜样,他们更该看到的是你不是我,能让更多雌虫不断走出帝国反抗命运的是你也不是我!”   木凌把他的手按在胸前,希望他能感受里面的心脏在发疼。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忘记这事,是不是因为我越权管太多让你生出…这样的想法,如果是的话,我宁愿你从来没有遇见我!”   堂洛斯蓦地抱住他:“不是!”   他哽咽着:   “不是的,不要说了,我也不说了!”   “你很重要!没有你我根本走不到今天!   你怎么忍心让我没有遇见你,你怎么舍得…让我没有遇见你?”   木凌闭了闭眼,掌心在他后背摩挲:   “我们不是救世主,一己之力救不了整个世界,我们只是在做自己能做的事,求的只是生命走到尽头的时候无愧于心。”   然后捧着他的脸,低声道:   “还有无愧于你。”   他吻去他眼角的泪水。   作者有话要说: 我我我我有了一朵全勤小红花!为了那朵红通通的东西,我可以,我真的可以,我特么居然真的日更了快两个月QAQ,疯狂自我感动ing 第59章   “这里是天目一号, 目的地帝国首都星,飞船将于71小时后抵达。   我们得到王虫殿下的允许,接下去将进行突击直播, 各位观众朋友请锁定我们的频道…现在, 让我们悄悄去看看王虫殿下在做什么…”   经过几个月的耕耘, 匪邦与地球联合开发的社交娱乐app陆续入驻帝国星网, 在王虫强大的号召力下, 帝国的雌虫、亚雌以及引领流行风尚的雄虫快速从网络青虫混成了网络老油虫,每日在匪邦的文化轰炸中躺平, 生活丰富多彩了很多。   但匪邦终究是匪邦,沉溺小视频小小说的很多虫心里总有隐隐的担忧, 唯恐哪天帝国又开天眼把这些不知哪违禁的违禁产品一刀切掉。   但等了很久, 一些和有关部门关系好的虫在论坛打包票说这次情况特殊,有王虫担保, 不会再出现以前的情况,这才让他们安下心来。   小日子开始有滋有味,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   自上次在皇宫门口的亮相以后,王虫殿下就再没有出现在网上的任何角落了。   “天下”直播平台已经被很多虫翻来覆去地戳爆,但依旧敲不出一个有用的回应, 有了文化生活的虫慢慢开始明白“失恋”的感觉究竟是什么,这种撩了就跑的虫不愧是王虫殿下。   然而就两天前, 沉寂已久的“天下”突然炸了。   不止是王虫即将访问帝国的消息来袭,还因为平台方挂出即将举办“王虫日常”的直播活动公告,这些消息以燎原之势传到帝国每个通网的角落,兴奋到极点的虫们立即抛弃了原本追的小说、电视剧、纪录片,像回到8月14,15日晚上那样在平台蹲守。   黢黑的直播室在公告放出当天就挤满了虫, 他们疯狂发射弹幕和评论,清一色地都在问王虫殿下呢。   后台关注数据的人类和亚雌不由狂冒冷汗,离公告的直播活动还有20小时,直播间就聚集了超过20亿的虫,也不管王虫出来没有就赖着不走了。   但这次他们得到王虫的明确指示,直播的重心要放在堂洛斯身上,面对20多亿一心冲着王虫来的帝国虫民,这个命令太考验解说员的水平了。   经验不足的虫族无法担此重任,只有身经百战的人类上了。   解说这次直播的人有个念出来非常晦气的名字,叫宋蔵。   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和气运,宋蔵先生哪怕面对彪悍的虫族也毫不怯场,要求所有人所有虫都得叫他的艺名——脏脏。   脏脏在公告的时间准时打开直播摄像头,他不能晚一秒,否则会被反复刷新刷成暴脾气的虫族骂进祖坟。   但无济于事,所有虫发现是他的脸出现在直播间而非王虫的时候,立即爆出无数条弹幕要他滚下去。   他们还没有学会直播礼仪,脏脏忍着满肚子垃圾话安慰自己,这些虫已经无师自通到这个地步,他绝不能再把地球上的祖安文化教给他们。   于是,在地球上什么阵仗都见过的脏脏不为所动,亲和的像某种微笑机器人,说出熟烂于心的开场白:“大家一定对殿下的日常生活充满好奇,现在就让我们一起走近王虫,揭开他神秘的面纱。”   “大家注意文明用语哦,王虫殿下之后会调看所有评论数据,大家的ID都是实名制的,要珍惜能说话的机会。”   脏脏快把光屛里丰富的虫族问候语瞪出火了,机器人式的微笑逐渐变成人类的皮笑肉不笑。   他的忠告出口没半分钟,刚刚战车一样在直播间翻滚的脏脏问候语突然整齐划一地变成   恭迎王虫殿下回家!   “这就对了嘛,王虫殿下从来不说脏话,也不和说脏话的虫来往。”   直播间百分之九十的虫顿时怂了,脏脏满意了,施施然带着镜头钻进木凌的房间:“现在是早上七点半,王虫殿下应该起了,但也不一定,毕竟昨晚他们忙到深夜两点多才休息,我现在压低声音,不要吵到他们。”   脏脏弓着腰,神神秘秘地说,然后轻轻推开没有关紧的门:“这是殿下的临时办公室,卧室在里面,先给大家看看殿下办公的地方。”   守护王虫的骑士1号:【王虫殿下每天都这么忙吗,心疼。】守护王虫的骑士2号:【雄虫不是不工作吗?匪邦雌虫在干嘛,怎么可以让殿下这么辛苦呢?】守护王虫的骑士3号:【殿下赶紧回来,我们绝对完成您吩咐的所有事!】守护王虫的骑士4号:【匪邦雌虫无能,各位请把无能打在公屏上!!】……   脏脏就介绍了一下办公室的格局,把头扭回去就看见屏幕上浩浩荡荡的“无能”,饶是见多识广也吓的一激灵。   旁边一直关注数据的工作人员小声告诉他前因后果,脏脏的太阳穴疯狂跳起来:“这艘船上的每个人,每只虫都是这样工作的,这是王虫殿下的要求,他说自己要以身作则。”   疯狂刷屏的“无能”总算刹车,但乱七八糟的声音又挤进来:守护王虫的骑士101号:   【殿下这么努力,我们有什么资格偷懒!】   守护王虫的骑士113号:   【匪邦所有事情殿下都要亲自过问吗?天呐,殿下简直是劳模!】守护王虫的骑士114号:   【所有虫子,把劳模打在公屏上!!】   脏脏无语地看着屏幕上又疯狂滚动起整齐划一的弹幕——该说不愧是训练有素的雌虫么,听命行事的能力简直满分。   而且这ID起的,他严重怀疑是他们也临时开了个会议,就为了拟定各自的排号。   他在ID列表往下刷,看见除了零星不一样的,守护骑士的号码已经排到7位数了。   “大家有什么想问王虫殿下的问题,我们先整理一下,等会儿请殿下回答。”   话音刚落,蓄势待发的弹幕冲出来:   【殿下还缺雌虫吗!】   脏脏被这串加大的字号闪了眼睛,但更激烈的在后面   【大胆!!】   【放肆!!】   【你是什么等级的,竟敢亵渎殿下!!】   【你这是性/骚扰!!我可以在法庭起诉你你知道吗!!】【B级以下的雌虫通通闭麦,你们肮脏的文字不配出现在殿下面前!】【垃圾!就你们也配觐见王虫殿下!?】   ……   “啊,撕起来了。”举摄像头的工作人员惊恐地说,脏脏暗暗抹了把冷汗,微微抬高声音:“大家冷静一点!殿下说什么等级都可以发言。”   【低级雌虫就是一群不配活在世上的废物。】   弹幕区已经被各种中高级虫族占领,在清一色的指责中竟无虫为低级雌虫发声。   脏脏也愣了,这话要是放在地球虽然也会嘶,但战局绝不可能一边倒,他看着光屏上疯狂闪烁的话久久不能言语   这些虫还记得他说木凌不喜欢满嘴污言秽语的事,现在的遣词造句都很干净,但这些不带脏字的陈述却也十分刺眼。   不是情绪发泄,他们是认真的,认真地觉得自己的很多同胞不配活在这世上。   脏脏在地球上身经百战而不倒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在于,他从不解说任何涉及政治、宗教等敏感话题的内容,可一个日常直播突然变成这样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于是错愕了几秒,但也就几秒的时间,他当机立断去敲木凌卧室的门。   只有王虫能阻止这种可怕的争执,他一个弱小的人类在虫族的钢铁意志面前是分外柔弱无助的。   “进来。”木凌低沉的声音从门背后传来。   奇迹的一幕于是发生了,光屏上的互相攻讦停了,因为所有虫都紧张得不敢碰键盘,生怕错过王虫出现的每一个镜头。   脏脏吁了口气,推开门。   “您起了?”他压着嗓子问。   木凌刚起的样子,头发有些凌乱,穿着松垮的黑色丝质睡袍,锁骨和一小片白玉一般的胸膛露出来,流畅的肌肉线条让脏脏都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更别说一堆守在网络信号另一头的虫了。   “开始了?”木凌看着脏脏问。   “开,开始,开始了,镜头也进来了,需,需要给您…您一点时间…”   脏脏这句话说的不停咬舌头,如果不是专业素养撑着,他现在得找个角落把舌头从嘴里拽出来捋直再塞回去。   “不用了,不是日常直播吗?”   木凌看了看自己的衣着,虽然不能穿到正式场合,但也不至于伤风败俗,而且这样看起来比较随和,符合他们这次直播的目的。   “嗯,开始什么?”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床上的被子堆里传出来,所有观众才发现床上那团山包竟然是一只虫,一只在王虫床上的虫。   堂洛斯从被子里爬出来,作为这次直播的主角,在木凌和所有工作人员的隐瞒下他根本不知道直播这事,现在将醒未醒毫无防备,一头毛比木凌还乱,裸着上半身从床上支棱起来,整只虫看起来软乎乎的,茫然地看看木凌,又看看脏脏,慢慢皱起眉:“这么早,又出了什么事?”   直播间悄无虫烟了那么几个瞬间,直到一个弹幕打破死寂:【帝国叛将堂洛斯。】   那像一朵冲向夜空的烟花打响进攻的信号,排山倒海的弹幕只用了一刹那就占领屏幕:【叛将堂洛斯,王虫殿下真的和他在一起了!】   【卑鄙的雌虫,他今年三十了,王虫殿下才二十,他怎么下得去嘴!!】【十几岁的小鲜虫不香吗!为什么要去啃这条老腊肉,崩牙的啊殿下!!】【艹啊,传闻居然是真的,王虫殿下就是为了他才去的匪邦吗?!】【这虫危险,帝国究竟在干嘛!】   【啊啊啊啊啊我不信,这虫究竟是怎么走到殿下身边的啊!】【他一定是欺负殿下年少无知,利用了殿下的单纯善良!!】【那可是红色通缉令!上一次红色通缉令是861年,四百多年了啊!这种□□居然,居然…】泡到了王虫。   没有虫甘心把这几个字打在屏幕上,虽然他们酸的都快跟着造反了,如果这样就能得到王虫殿下的青睐,反了这天又如何。   弹幕翻滚得太快,像着火的蚁群奔腾地冲向河水,就算是王虫的眼睛也不可能看清几个字,偶尔瞟到了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索性全当没看见。   木凌坐回床上,抄起团在床脚的睡袍给他罩上,轻柔地帮他梳了下蓬乱的头发,笑了笑:“没事,你还要再睡一下吗?”   堂洛斯把脑袋栽到木凌怀里,迟钝地思考了一下现在的情况,然后缓缓摇头,地球人不会无端跑过来,一定是有事。   木凌被他的头发弄得有些痒,颇为嫌弃地把翘得最高的那绺毛狠狠压下去,抱着他的脑袋:“那去洗漱。”   堂洛斯把头从木凌怀里挤出来,搭在他肩上看向木呆呆的脏脏,有些不满地问:“号丧的,什么事昨晚还没说完嘛?”   这个绰号让脏脏瞬间醒神,下意识道:   “叫爷脏脏,谁爱号丧谁号去!”   堂洛斯嗤地笑出来,挑衅地看他:   “虽然你看着不干净,但也不必随时提醒大家这点。”   脏脏的愤怒坐了趟过山车,最后在王虫斜眼看过来时老实交代在肠/道里了,他挤出笑:“就…现在在直播,您看…”   “直播?”   堂洛斯突然直起腰,一双漂亮的杏眼瞪得浑圆:   “什么直播?”   脏脏让开身子让整个镜头伸进来,咳嗽了一下:   “关于王虫日常生活的直播。”   堂洛斯把目光移到木凌脸上,眼神如是问:   我怎么不知道?   木凌耸耸肩:   “惊喜。”   他是喜,被惊到了,目光又僵硬地移回去,脏脏客套地笑着问:“首领,给帝国的观众打个招呼?”   【雾草,谁要看他!】   【我要退出直播间了,现在,立刻,马上!】   【叛将堂洛斯,你敢不敢离王虫殿下远点!】   【可是艹啊,匪邦有王虫,有虫还睡了王虫,艹啊!】【王虫殿下看看我,我乖巧听话结实耐操!】   ……   【楼上的你s级吗?】   【楼上的楼上的,你有十二枚一等功勋章吗?】   【你读书的时候有全科特优,格斗比赛全球第一吗?】【你上战场的时候有小队伤亡率全军最低吗?】   【你可以凭□□力量摧毁人类十台先锋机甲吗?】【就算堂洛斯配不上殿下,但你觉得自己就可以靠近王虫殿下了?!】……   堂洛斯把光屏拉近发现居然有不少虫帮他说话,顿时来趣了,面对越来越小的攻击声,他忍不住笑:“大家好,我是堂洛斯。”   【不必介绍。】   【知道你,你的通缉令还挂在我房间,我弟最大的梦想就是砍了你的脑袋赚到那两亿虫晶上缴给他的雄主。】【这也是我的梦!】   堂洛斯眼皮一跳,冷笑起来:   “办得到的话,尽管来试试看啊。”   【在帝国恭候大驾!】   【拿命来赌,认输的不配做帝国军雌!】   【赌命+1,为了王虫谁怕谁啊!】   【赌命+2,输了的永远不见殿下!】   ……   “谁跟你说要赌木凌了,你们也配?!”堂洛斯口气轻蔑。   【他居然敢叫殿下的大名!】   【他故意的,今天一切都是故意的,他是殿下的雌君吗?就算是雌君也没有整晚都在雄虫床上待着的!】【还要殿下给他穿衣服,给他梳头!他残疾了吗?】【我就说啊,他一定强迫了殿下!】   【王虫殿下,如果您被绑架了就眨眨眼!】   【王虫殿下眨眨眼!我们这就去救您!】   【殿下眨眼了,眨眼了!】   ……   雌虫吵架,殃及雄虫,王虫也无法幸免,木凌眨了眨眼,长臂一伸将堂洛斯包进怀里,看着摄像头:“抱歉,我眼睛的各项功能正常,眨眼这种自然应激反应能够顺利完成。”   【殿下,我明白您言不由衷,这只雌虫凶名在外,您害怕不敢承认所有虫都能理解。】【傻逼吗楼上,王虫会害怕?】   【没看见谁抱的谁?】   【意淫也要有个限度。】   【非得王虫殿下压着这只雌虫亲才肯相信殿下是自由的?】【那是王虫,你当是你家软脚的小雄子吗?】   “原来大家想看我亲他?”   木凌看着疯狂闪过的弹幕似乎了然了什么。   【不是!】   【是!】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   【是是是是是,王虫殿下请享用您的雌虫!】   【是】和【不是】又一次在屏幕上打起架来,脏脏好像正在习惯帝国虫族内部出现分裂的种种现象,他一偏头,看见王虫毅然决然地站在了【是】的那边。   木凌熟练地扣住堂洛斯的头,堂洛斯一惊,真要亲?几十亿观众呢,不是咱自己关门两只虫。   要亲,不然他们不信——木凌眼里含着笑意,慢慢靠近他的脸。   这个吻格外缓慢,堂洛斯心跳加快,理智和渴望在每个细胞内部激烈交战,理智在尖叫:几十亿只虫在看呢!   另一个声音反驳说:   他们又没办法顺着网线爬过来分开他们,怕什么?   不怕不怕,堂洛斯看着木凌放大的脸对自己说,但如果心脏能听话一点别跳那么大声就好了。   木凌好笑地看着自己的雌虫通红的脸上全是镇定,异样的灼热轻易穿透他们之间薄薄的空气层,只有浑身紧绷的肌肉在诚实地反应他的紧张。   有什么好紧张的,又不是没有过亲吻,又不是不熟悉他的唇,又不是忘了他曾怎样虔诚地膜拜过他全身每个角落…   但也许是别有用心,也许这虫和他一样也想宣告什么,所以会像举行某种伟大仪式一样,任紧张如暗涌的细细波涛从每个毛孔渗出来。   木凌的目光落在他微微湿润的唇上,莫名也跟着紧张起来——可能因为他们太近了,近到他可以轻易闻到他温热呼吸中某种甘甜的芬芳,可以看清他蔷薇色饱满的唇上柔软的纹路,他记得把它们咬在嘴里是什么滋味,大概是某种晚秋才会成熟的果肉,要吸满夏秋所有的阳光才酿得出的甘甜。   他又靠近了一点,像和他夹了一个坏掉的水泵在中间,口鼻间迸出凌乱的水汽。   木凌盯着他轻轻颤抖的唇,感觉有霜雪和阳光叠落在上面,如果他再不吻上去,所有冰凉和温暖的甜蜜都将消失无踪,于是他低了低头,一如曾经的千百次。   四唇相贴的感觉像两条新生的软蛇暧昧的缠绵。堂洛斯没有闭眼,尽管他的眼睫已经快承受不住自身的重力不断地扑棱下坠,但他仍执意想看清在他口中搅出一汪甜腻的家伙的脸,木凌不忍他辛苦,伸手盖住他的眼睛,轻轻咬了下他不知往哪动的舌头。   他们吻了很久,久到直播间骂完一轮,反掐一轮,甚至赞美的声音都蹦出来了还没有分开。   观众老爷们突然意识到他们是被搞直播的两只虫抛弃了,心情一时很复杂。   脏脏后来频繁看表,原本失速的心跳现在稳如老狗,回头和摄影师无奈对视——就肺活量这点,人类再进化一万年也比不上虫族,他们连接吻都不带喘气的。   而且这俩一点职业素养也没有的虫到底记不记得他们在干嘛?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作为大爷的观众开始礼貌抗议,主持人的脏脏终于壮起胆子敲了敲对面的二虫世界:“殿下…殿下?”   木凌和堂洛斯总算分开,木凌擦了擦他红肿湿润的唇,似乎有点不舍,然后才看向打扰他们的人:“什么事?”   口气里的不满不加掩饰,脏脏艰难地笑了笑,指着表:“这不…都快半小时了吗?”   “怎么可能?”堂洛斯不信地问道。   呵呵,他们也想知道——脏脏和观众腹诽着。   【退一万步就算是真爱了,也犯不着这么久吧。】这串字符的每个拐角都在冒酸气。   【王虫殿下怎么这么温柔。】   【为什么为什么,我对帝国这些年的忠心,终究错付了吗?】【qaq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泪流满面了。】   【有雄虫的各位,有雄主就是这种感觉吗?】   【是啊是啊,突然有努力读书,奋力拼搏的动力了,我要给雄主打下一颗星星!】……有雄主的所有雌虫默契地沉默了。   【咦,大家都是单身虫吗?】   【不可能吧,中高级雌虫的匹配是帝国官方负责的啊。】【别问了!】   三个标红的大字结束这个话题。   脏脏面上堆笑问木凌:   “咱是不是…该继续今天的工作了?”   木凌和堂洛斯看了看表,是到时间了,今天还有几个会,以及天目星传来的工作报告要看,得抓紧时间,否则晚上又不知道几点才能结束。   “那你们先出去,我和他收拾一下。”   “好,我们先去餐厅等。”   脏脏带着摄影师出去,但直播间又开始闹了   【诶,别啊,怎么收拾的,我想看!】   【我也想,不,上面的无耻!你想看什么!】   【不,你们不想!】   【礼物提示:住天上的菜青虫送给主播一辆劳斯莱斯!】【劳斯莱斯,这是什么?】   【这功能在哪,我怎么没看见?!】   【打钱,打钱就能看见!】   【艹,你们的钱不是交给雄主了吗?!】   【没有雄主,至今单身,养雄主的钱我决定全打给王虫殿下。】【为了王虫殿下,只能活到三十五我也心甘情愿!】【闭嘴吧你,你花钱问过你雄父了吗?】   【让雄父惩罚我吧,谁也不能阻止我给王虫殿下打钱!】【礼物提示:这辈子不长送给主播一艘星舰。】   【礼物提示:…】   【礼物提示:…】   这个环节是脏脏最熟悉的,他眉开眼笑地说道:   “谢谢各位老铁…”   【这是给王虫殿下的,你敢碰一分我定率军亲征地球剁下你的狗爪!】【第三军区28军团随时准备出征!】   【第三军区特种兵团已做好出征准备!】   ……   脏脏被这串弹幕打醒:我就是嘴瓢,还记得这是王虫的直播呢。   木凌和堂洛斯出来看见垂头丧气的脏脏不由好奇:“怎么了,还播吗?”   “播着呢。”   脏脏指了指光屏,木凌定眼一看,好家伙,满屏的兰博基尼、劳斯莱斯、火箭、星舰、战舰…   “这什么?”   “礼物啊。”   “…什么礼物叫这种名字,不吉利。”他还以为又打起来了。   脏脏无辜地眨眼:   “那您说叫什么?”   “…如意、玉佩、珍珠珊瑚宝石之类的…”木凌有些迟疑。   “可,可以啊,晚些让后台改。”   王虫是只老古董,他默默在心里的小本本上记下。   “我觉得星舰挺好的。”堂洛斯正在看礼物价目表,突然开口道,重点是贵。   木凌倒戈的很快:   “那就留着。”   然后拉他在餐桌旁坐下,给他倒了杯牛奶,厨师端上面包、果酱、鸡蛋和培根,还有一锅肉粥,木凌往他们盘里一样夹了些,三两下做好一个三明治给他放在盘子里,转头却看见自己精心照顾的虫还埋头查看礼物价目表,不由敲了敲他面前的桌子:“吃饭了。”   “好…”   堂洛斯匀出一只爪子拿起木凌给他叠好的三明治往嘴里塞,对弹幕里愤怒的虫言虫语置若罔闻,只一个劲笑。   “笑什么?”木凌无奈了。   “没什么,就是看回头不知道有多少雌虫要被打。”这话颇为幸灾乐祸。   “很多吗?”   “他们花了快十亿了。”   木凌不解,雌虫没有财产支配权,他以为这种虚拟礼物只是意思意思,结果居然是真金白银,于是扭头问脏脏:“这什么礼物?”   “就…直播环节的观众打赏?”   殿下不会不喜欢打赏这个词吧,脏脏有些后悔,应该换种说法的。   “为什么要打赏?”木凌奇怪地问。   “啊这…因为喜欢?”   木凌挑挑眉,那他不成卖脸卖艺的了?   “不是不是,您的存在就足够他们欢喜了,不用额外做什么!”   脏脏意外读懂了木凌的眼神:   “这就跟我们去庙里烧香添香油钱一个道理!”   “我又给不了他们什么,这交易不公平。”   人类添香油是为了求保佑,说白了也是一种交易,他保佑不了他们,甚至还会害他们回去挨打。   木凌白他一眼,看向堂洛斯,那虫眨着眼一本正经地说:“让他们给。”   【这叛徒这么一说突然不想给了。】   【这是给王虫殿下的!关他什么事。】   ……   “可是他们的雄虫?”木凌扬起眉角,立即明白他的意思,却在那故作为难。   堂洛斯理直气壮:   “这钱明明是他们拿命挣来的,应该他们爱怎么花怎么花。”   这话让很多虫原本准备发射辱骂弹幕的手突然顿住,等它们动起来竟无知无觉在键盘上打出几个字   【他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是啊,虽然是叛徒,但说的好像挺有道理。】   【对啊对啊,我以前课上问过老师为什么雌虫一分钱也没有,老师没有回答我。】【是的!给王虫殿下打钱我愿意!我不能穷的连给王虫打钱的能力都没有!】【淦啊,明明是A级的我为什么会这么贫穷?】   ……   堂洛斯扬起笑:   “而且财政赤字的问题正好解决一下,感谢各位支持匪邦建设——诶你们人类平时怎么感谢观众打赏的?”   他问脏脏。   “感谢各位老铁,各位大哥666,一生情义一起走!”脏脏的嘴又瓢了。   堂洛斯不懂前面几个词的意思,但最后一句懂了,看着屏幕正色道:“一生一起走!”   虫们打赏的手指一僵——他们完全忘了这茬,匪邦好像确乎是一个造反的地方。   就在他们满心纠结的时候,木凌的脸挤到屏幕中间和堂洛斯并排,还笑的勾魂夺魄,语气深情而诚恳:“感谢大家的打赏,匪邦的建设离不开大家的支持,我本来还担心你们会过不去这个坎,但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非常期待之后和大家见面。”   顿时,所有的纠结矛盾都在这个笑面前烟消云散了,管他对不对,王虫殿下就是对的!   虫们决定相信帝国的神话,王虫就是指引一切的方向!   作者有话要说: 堂堂,木凌:恭喜直播间的各位,现在大家都在一条船上了。   大新闻:帝国虫民众筹谋反了!   帝国虫民:童话里都是真的,王虫殿下是电是光是唯一的神话。   帝国政府:不不不,童话都是骗小孩的!!   万物都可以麻木 ,只有花钱不自由的时候我才会清醒——我真的不自由!   可能六点还有一更,大嘎多戳戳我可能就挤出来了呢!   感谢在2021-01-31 15:58:08~2021-02-01 15:55: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失眠了吗 15瓶;薇 13瓶;涂山月兮 8瓶;雀谙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直播开始后一小时, 帝国星网最大的搜索引擎上堂洛斯的搜索指数节节攀升,甚至带动了整个引擎的使用数据。   信息中心后台也知道今天是王虫搞直播的日子,但大家三心二意看直播, 专心致志搜资料的劲儿实在很奇怪, 于是也摸鱼进入直播间瞅了一下, 就那么一下, 他们就知道这些雌虫疯狂搜索“堂洛斯”干嘛了。   他们要掘地三尺把这虫的所有黑历史全挖出来给王虫看, 只为证明他根本配不上他的宠爱。   但那是个叛徒,他的虫事档案已经被密封, 根本无法从现有公共渠道搜索到,而那些能被搜索到的东西所有虫都了然于心。   难得发挥研究精神的雌虫不信邪了, 开始就已知的蛛丝马迹推敲。   他因杀害雄主以及屠尽所有追兵恶名远扬, 这是板上钉钉的旧闻,而进入过高阶军事院校修习过的高级雌虫则从校园内网披露出更多消息, 基本是他的辉煌履历——这种东西压根不能让王虫殿下回心转意。   众雌虫不是滋味了,于是回到最开始的地方, 他最大的污点,杀害雄主。   为什么呢?   还有他怎么做到的呢?   这两个问题是雌虫不能凝视的深渊,因为一旦对望, 深渊也看见了你。   正当很多虫打算深究一番当年的案件,却发现一脚踢上一块无缝钢板, 尽管帝国法律在上,伤害雄虫的雌虫无需审判即可处决,但是这不没处决成嘛,死虫自然无虫理会,可堂洛斯还活蹦乱跳着,不仅活蹦乱跳, 简直已经修炼成精蹦到天上了。   他们的武力不足以强行把他拽下来正法,只能寻求一些非暴力途径达成目的,这也是为了帝国好,也是为了广大雄虫好,上面管这块的部门怎么都不能体谅一下他们的良苦用心呢?   一些雄虫心里也在打鼓,这有什么不可查的,堂洛斯犯了罪,把他的罪行公之于众是严肃帝国法律最好的做法,除非…   正在所有虫的想法往不可告虫的方向狂奔的时候,军网、社交软件还有各类app的广告页突然出现大批解密帖,讲的就是堂洛斯的过去。   内容却不是他们最关心的刺杀雄主案,而是他的童年以及军校生涯,据知情虫士爆料,贫民出身的雌虫堂洛斯在军校其间不务正业,整天溜出校门蹲守在雄虫学院门口勾搭雄子,且老幼不忌,据说他的优异成绩就是因为傍上一位不方便透露身份的贵族雄虫才得到的。   爆料者信誓旦旦地说他生性放荡,床上功夫好得整个贵族圈子都知道,有的雄虫老爷甚至评价说专门从事床上服务的亚雌也比不上他,是猎捕雄虫芳心的老手了,否则王虫殿下怎么会喜欢他。   文字解说也就罢了,爆料者还从直播间截了很多图一一做微表情解说,整套下来有鼻子有眼的,把很多生性古板的雌虫唬的一愣一愣,这是他们从未想过的道路,可唯一的问题是…军校吃干饭的吗,任一只贫民雌虫在校园里胡搞?   果不其然,辟谣帖如期而至,先由一波愤怒的在校军雌打先锋。   帖子说:没有虫可以在军事化管理的学校瞎搞,这是在侮辱帝国军校的教育和管理水平,也是在侮辱军雌的纪律,其次军校培养的雌虫是要直接输送到战场的,所有成绩都经得起铁和血的检验,哪怕虫皇亲自来也不能叫校长给任何虫修改成绩,贵族雌虫不行,更不用说一只没有任何背景的普通雌虫。   何况雌虫十二岁上战场,在战场上继续实战教学,根本没有时间在雄虫学院门口蹲守,哪怕他残了退伍了,也不可能自由地四处乱跑,如果战功显赫并有雄主,可以进入军部从事文职工作,如果时一般虫,要么进入工厂要么被雄主带回去自行处理,单身雌虫去诱拐雄虫的事情,在军事化管理的雌虫队伍中不可能出现。   而且堂洛斯的实力他的同期以及师长都可以作证,且在军队战功也是有目共睹的,拿这点来黑他,是把整个军部的脸面按在地面摩擦,是可忍孰不可忍?   辟谣帖很快占据上风,这些帖子主要是写给很多对雌虫生活一无所知的雄虫看的,大多数思维能力正常的雌虫都不会把那些爆料当真,毕竟他们也是读过军校的,堂洛斯如果真像爆料者说的那样,早被处决了还用等今天。   这波爆料反而坚定了一些虫对当年案件的疑虑,再回直播间看他和王虫的甜蜜日常时都不由带了丝怜爱的滤镜。   但下一波爆料调整了策略,声势浩大,一下子占领了除直播间以外的所有平台。   这波爆料不再提堂洛斯的旧事,只说他的私德有问题。   在爆料者笔下,雌虫堂洛斯是一只患有严重心理障碍的凶残雌虫,他天生厌恶雄虫,婚后多次对雄主脆弱的身体造成严重的伤害。   他们还言辞凿凿地保证帝国匹配给堂洛斯的雄主是一只温柔善良,正直体贴的雄虫。   这只雄虫认为他是因为战争创伤才变成这样,多次带他前往心理诊疗所看病,再被他暴力殴打以后也不忍心发起精神惩戒,这才助长了他的暴虐,但心理诊疗对堂洛斯毫无效果,这才在后面酿成大祸。   为增加可信度,爆料者还披露多份心理诊疗记录表,患者名字一栏写的就是堂洛斯。   爆料者称自己之前沉默是因为不忍心辜负那只雄虫对堂洛斯的一腔真心,考虑到他要是真的是因为疾病才犯下罪孽,那只善良的死去的雄虫一定也不会怪罪他。   可没想到堂洛斯没有丝毫悔改的意思,这次竟然将行凶的目标放在王虫身上,这才让他勇敢站出来说出一切。   这个故事有些虫开始信了。   精神崩溃的虫并不罕见,何况爆料者说当时堂洛斯正面临多项军事指控,极有可能被废去虫核进入拍卖市场作为雌奴被卖掉,一只战功显赫的S级雌虫突然坠入这种低谷,出现心理障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真相似乎显而易见,那只雄虫低估了雌虫精神崩溃的危险,堂洛斯丧失了作为雌虫的道德,两厢叠加导致了悲剧。   而这个“真相”唯一的漏洞就在于,精神崩溃后的堂洛斯是如何到匪邦并反抗那么多年,这不太合理,如果他已经失控到反杀雄主的地步,那与狂化也就一线之隔了,怎么可能撑到和王虫相遇?   还是他有什么特殊的手段?   这一切就不是外虫可以知道的了,他们的侦探行动完毕,重新扎回直播间,再看堂洛斯的心情又和之前不同。   木凌和堂洛斯正在开会谋反,且对这一行为毫不避讳,正大大方方敞着会议室大门让直播间的观众一起参会,这次会议是关于他们抵达帝国后的计划梳理,省去了营救阿西尔那个环节,直接跳到和虫皇还有元老院就之后的外交协议谈判的部分。   匪邦有几大诉求:   一是通商,进行正常的贸易往来;   二是修改劳动法律,要求普通雄虫进入劳动市场;三是共同制定网络审查制度,将天目星和首都星的网域融为一体;四是建立雌雄混合学校,定期与天目星进行留学生交换;五是制定往来虫员管理条例;   六是商议计划生育政策。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就这么大喇喇地在他们面前讲,很多虫听到后面都胆战心惊,虽然他们离帝国权力中心还有十万八千里那么远,但也知道会上说的这些东西每个字都在帝国的底线上蹦跶。   有些虫都不知是该钦佩王虫的勇气还是求求他别闹了,但王虫要做的事他们又能说什么?只得在自家的椅子上如坐针毡,想退出来吧又舍不得,想继续看吧,心脏又有点不够用,何况为了王虫殿下的安危,他们必须时刻观察那只疑似患有严重精神疾病的雌虫。   堂洛斯的表现十分正常,思路清晰反应敏捷,考虑问题也挺全面,还经常能和王虫意见互补,左看右看都没瞧出疯癫的迹象。   可谁知道镜头外面是什么样子呢?   有虫在弹幕里叽歪,要堂洛斯直接给个交代,先说说看当年怎么就被送上军事法庭了,再说说看为什么恩将仇报,那可是温柔又稀有的小雄子,他们捧在掌心呵护都来不及,他怎么就下得了手呢…   这样的弹幕此起彼伏,木凌他们开会关注不到,只有脏脏在一旁触目惊心,想开口说点什么调整一下话题方向,又碍于会场气氛不给机会。   看着弹幕里的质问越发尖酸刻薄,一虫一句下来好像每只都是知情者,讲的堂洛斯的罪已经罄竹难书,高涨的怒火几乎要冲出光屏将他烧死。   脏脏脸色越来越难看,这时旁边有工作人员拿着平板匆匆过来,脏脏快速浏览,再抬起头的时候,脸已经黑的可以滴出墨来。   “抱歉殿下,请暂停一下。”   他不得不出口打断他们的会议,本来就是一场表演会,何况直播观众的注意力已经被转移到其他地方了,脏脏终于有必须开口的理由了。   这就是导演喊卡的意思了,参会者明白发生了比直播更重要的事,木凌问他:“出事了?”   脏脏却瞟了眼堂洛斯,低声道:   “请您来看一下。”   木凌也看向堂洛斯,感觉有些不妙,使了个眼色给脏脏,然后点头:“会议先暂停,大家下去把方案做好,我们争取登陆前敲定所有。”   “怎么了?”堂洛斯好奇地问。   木凌用眼神安抚他,要他稍安勿躁,然后快步走向脏脏,一人一虫将光屏挡的严严实实。   直播没有停止,摄像头对准木凌,他看见屏幕里冲着堂洛斯去的各种污蔑和辱骂,面色宛如封冻万年的冰床,嘴里迸出冰垛子一样的两个字:“住口。”   直播间的虫总算知道王虫在对他们说话了,立即肃静。   但还有些不知道是机器虫还是不长眼还是故意挑衅的继续在骂,顷刻就被成山成海的王虫守护骑士给压下去   【殿下叫住口,哦不,住手没听见啊,会敲键盘美得你?】【给一点基本尊重,堂洛斯再不济也是殿下选的虫!】【没准的事情捕风捉影地说,如果后来查出来是假的你要不要以死谢罪?】……   木凌稳了稳情绪,给脏脏递了个眼神要他把机器架出去,但堂洛斯这时候跟上来:“神神秘秘的,怎么我不能知道啊。”   “关掉它!”木凌急忙说。   “等等!不是说要全天不关机的吗?”堂洛斯不解,他们又不是没做好意外情况应对准备,可当他的眼睛对上屏幕,上面翻滚的内容还是让他表情一滞。   “大家在好奇这个啊。”堂洛斯听见自己的声音。   木凌怒了,挡住屏幕推开镜头把他揽在怀里,口气严厉地说:“今天就播到这里。”   “不。”堂洛斯整理了下情绪,握住木凌的手说:“我们继续下一个环节。”然后对准镜头扯出笑:“至于你们关心的,我只能告诉大家,我没病,谢谢关心。”   他不想回忆那些,可那些记忆正在回来。   弹幕里还有虫在质问他为什么杀害那只雄虫,为什么不做一只好雌虫,遵守雌虫的本分,堂洛斯不想回答。   “是水军。”脏脏在镜头后面小声提醒:   “我们这边已经派人处理了,还要继续下一个环节吗?”   木凌觉得应该停下来,但堂洛斯坚持不用,好像坚持本身就是一种解释,木凌只得罢休,退而求其次:“让他休息一下,镜头拿远一些。”   他们在舷窗前的沙发坐下,木凌握着堂洛斯的手,盯着他有些苍白的脸问:“你确定真的可以?”   “有什么不可以的,来之前不都想到了吗?”堂洛斯撇撇嘴。   “是我没准备好,小瞧了他们,不知道他们动作这么快。”   “这你该怎么准备,你又不知道当年的事情…”堂洛斯嘟囔着。   木凌紧了紧他的手:“你想说吗?”   堂洛斯咬了咬下唇,挣扎了很久,露出一个虚弱的笑:“给我一点时间。”   他更想把那些东西烂在肚子里,但如果木凌想知道,他怎么可能拒绝他。   木凌把他抱在怀里:   “我没有想逼你,可如果你想说了,我一直都在这里。”   直播间的虫从拉远的镜头里看见舷窗前两虫依偎在一起的影子,那只张扬的雌虫现在周身落满沮丧,头颅靠在他的雄虫肩上,背影渗出落寞,一股隐隐的可怜劲勾住他们的目光。   那些碍于王虫威严而怒怼脏话虫的虫们突然读懂了这份寥落,心尖像被掐了一把   完了,好像有一点点心疼。   作者有话要说: 吃瓜虫民:哎哟卧槽怎么回事,突然有亿点点心疼。 第61章   飞船进入港口的消息经由广播扩散开, 港口方圆几里虫头攒动。   直播结束在昨天晚上,剩下的时间他们和人类一样埋首自己的网络终端等待载有王虫的飞船入港。   负责安保工作的是皇家护卫队,他们只能远远看一眼王虫的背影而已。   但一眼就够了, 很多虫甚至是从万里外的城市赶过来, 有些一家几口全部上阵, 为了抢占更近的位置在港口外的空地睡了两个晚上, 但不仅很多娇生惯养的雄虫没叫苦, 连刚学会走的虫崽子也满心兴奋。   那可是从睡前故事里走出来的王虫。   和港口一样热闹的还有线上。   关于堂洛斯的搜索指数还是没有降下去,关键词翻着花样变, 从单一的名字,变成“堂洛斯的童年”, “堂洛斯的生平”, “堂洛斯的雄主”甚至到“堂洛斯的床技”等等不一而足。   淳朴的虫类正向邪恶的人类学习。   在等待王虫的无聊时光里,一个来自帝国信息中心的视频刷爆了所有虫的社交终端。   那是一个审讯视频, 视频制作者贴心地给被审理的虫打了马赛克,但眼尖的虫很快看出审讯室的背景墙上贴着“洛迦帝国信息审查与管控中心”的字样, 他们来劲了——帝国终于做点虫事了?   【我们受王虫殿下委托调查造谣堂洛斯上将一事,通过IP追踪定位,我们确定了发帖者的地点, 并实行逮捕,逮捕后发帖者对造谣罪行供认不讳, 下面是我们的审讯过程。】审判员:【姓名。】   嫌疑虫:【思嘉德。】   审判员:【心理诊疗记录是哪来的?】   嫌疑虫:【就一些作图软件,合成的嘛,大家又看不懂。】审判员:【谁指使你做的这些事?】   嫌疑虫坐立不安:【不,不知道啊,就突然有虫跟我说让我发这些。】审判员:【你无法确定自己发布内容的真实性是吗?】嫌疑虫:【我…是,是啊, 他们直接给我的。】   审判员:【他们是谁?】   嫌疑虫:【我真不知道啊,是军网上的虫,他们私信我这么干的,他们害我啊,我要是知道发了会被抓我就不发了!】审判员:【你为什么要发这些不实消息?】   嫌疑虫:【为了王虫殿下,我也以为上面说的是真的啊。】审判员拍桌子:【说实话!】   嫌疑虫:【他们给钱!给很多钱!】   ……   审判员结语:【网络世界真假难辨,希望所有网友认真甄别信息,不造谣、不信谣、不传谣。这次事件涉及王虫殿下,希望大家不要触发酸葡萄心理做出不理智的事情,这会影响各位的信用评级哦,请珍惜自己的账号。】很多初入网络社会的虫神色复杂地从终端前抬起头,不止脸有点疼,心口也堵得厉害,他们仰头望天   怎么上个网也要打信息战,还能不能让虫开心看王虫了?   脏脏看见这个视频雄踞各大平台播放量第一以后松了口气,主意是他们出的,虽然他们还不知道王虫是怎么和帝国信息中心连上线的,但无论如何,事情平息就好。   可当事虫心里的疮疤已经被挑开,他们眼睛雪亮着,轻易就发现了堂洛斯拼命掩盖的情绪,越是强悍的生物露出破绽的瞬间就越发显眼,他们只是默契地假装看不见。   而经此一遭,他们算明白了帝国的聪明,它太知道对手的软肋在哪,他们必须做好准备。   接下去就要正式登陆了,脏脏让所有人类打起精神,准备镜头跟拍王虫重返帝国。   他们一前一后站在舱门口,飞船已经停稳,舱门打开,耀眼的日光杀进来。   堂洛斯本来和木凌并排,不知怎的却在这时退了一步,他都没料到自己回到帝国的第一个举动竟然是后退。   有些丢脸——他咬着唇,身边虫的手臂稳稳扶上腰,木凌柔缓的声音漫进耳廓:“还好吗?”   不好,他不喜欢帝国,不喜欢它的太阳,它的空气,它的雨水,它的风,它的味道。   虽然他当年不是从这离开的,可只要这片土地仍属于帝国就能激起他的本能反应。   他记得那是个废弃的小港口,终年弥漫着浓厚的水汽还有金属锈蚀后的腥涩,荒草丛生长的快有树高,现在应该荒的更厉害了——他在那里留下了老师的尸骨,堂洛斯猛地从回忆里抽离,他回来了,这次必须把老师带走。   “我还好。”他在裤腿擦了擦掌心的冷汗,深吸一口气看向木凌:“我没事,我们走。”   木凌担心地看着他,那句坐下休息会儿的话没有出口,他知道这雌虫会拒绝,轻叹了口气道:“万事有我。”   和日光一并杀进来的还有帝国派来迎接的使团,官方媒体架着□□短炮堵在出口,他们旁边站着两排全副武装的雌虫,为首的那只胸前挂着四枚勋章,肩上的刻金徽章昭示了他的身份,是一名中将。   不知道是虫皇为了给他个下马威还是帝国没有上将了,亦或者是这位中将有什么特殊之处,木凌暗自打量他。   在木凌目光抵达的刹那,两排机器虫一样的雌虫齐齐跪下,单手抚胸,高声道:“恭迎王虫殿下回家!”   “起来吧。”知道说不用跪无济于事,木凌挥了挥手让他们免礼。   “殿下,陛下在宫里等您。”那名中将上前一步说。   木凌看了他一眼:   “你叫什么名字?”   这只中将雌虫竟然抬头露出整张脸,还笑了笑:   “威斯特,我叫威斯特,殿下。”   堂洛斯不由留了个神,作为土生土长的帝国雌虫,这家伙胆子挺大,而且…这眉目竟有几分像他。   木凌移开视线:   “虫皇陛下没有为我们准备住处吗?”   威斯特的笑容更盛:“您的住处就是皇宫啊,您是皇子,还能住哪呢?”   木凌眼神冰凉:   “我们全舰一共三百只虫一百二十个人类,要我们全部住在皇宫,恐怕不妥吧。”   威斯特敛了笑:   “殿下不打算回宫?”   “看来虫皇陛下没有为我准备住所,那就只能让我自己想办法了。”木凌冷笑一声没有回答。   他们早有准备,就算在中心大街扎营也不能进皇宫,他们对宫内的情况一无所知,万一虫皇铺好网等他往里钻了呢?   “不,陛下只是担心您思家心切…”   “我哪里有思家的样子了?”木凌含笑道:   “罢了,不为难你,等我安顿下来自然会去拜访虫皇陛下。”   威斯特一愣,还要说什么,却见木凌拉着堂洛斯大步往前走,他们正要跟上,却被他俩身后紧跟的匪邦护卫挤开,威斯特终于笑不出来了。   “中将,怎么办?”   “…他们负责内圈,我们负责外圈,派一只虫告诉陛下,殿下不打算回宫。”   “那殿下的住所?”   “殿下自己安排了。”威斯特终于承认,他们根本左右不了这只王虫。   “那您?”那虫眼神复杂。   “我不用你操心。”威斯特没好气道。   ……   外面聚集的虫像海浪一样涌过来,木凌和堂洛斯在护卫形成的圈里朝他们招手,堂洛斯低声在他耳边说:“你觉没觉得那个威斯特中将…”   “长的有点像你?”木凌道。   堂洛斯哼了一声:“还是只s级。”   “不是你的对手。”木凌说。   “你觉得帝国想干嘛?”堂洛斯干巴巴地问。   “美虫计…可是不顶用啊,你在我身边,谁来都不管用。”   “什么意思,我不在的时候呢?”堂洛斯紧张了。   木凌笑出来:“所以你必须一直在,不要离开我身边。”   “不行,我得去给老师敛尸,而且我们一开始说好的,要分开行动。”   木凌哼了一声:“敛尸我陪你去,分开行动我就没同意过。”   “你也没反对好么。”堂洛斯暗暗翻了个白眼,这是为了行动效率。   “等我想想有没有更好的办法,想出来之前不准分开。”木凌道。   “我们是来救虫的,没那么多功夫细思细想…说起来你可以确定他的位置了吗?”堂洛斯问。   “只能确定在皇宫,目前没有危险,他身上的精神屏障还很坚固,但虫皇应该是做了什么遮掩,具体位置可能真得到皇宫里面才能感应到。”   他们说话的时候,激动的帝国虫民已经贴上外围护卫的帝国雌虫,情绪在看见木凌那张脸的时候被引爆。   堂洛斯后面的问题被沸腾的欢呼声淹没,他试着抬高嗓门,结果自己都听不清自己的声音,不由郁闷,木凌勾住他的腰,声音束成一线清清楚楚地传到他耳朵里:“好啦我心里有数,车来了,笑一个,不然他们以为你跟我在一起多不开心呢。”   他刚刚难道没在笑吗?直播了一天一夜还要在这撑场子,堂洛斯觉得自己还是比较适合去打架,但仍配合地动起僵硬的面部肌肉,但还没等他调整好嘴角上翘的弧度,他们从天目星拉来的加长礼宾车就开到面前,要求他微笑的雄虫反而直接把他拽进车里,简直浪费表情。   “王虫殿下欢迎回家!!”   “王虫殿下我一直都在关注您的直播,我给你送了三艘星舰!!”   “殿下您太帅了!我永远追随您!!”   “我永远爱您!我是您的守护骑士1189号!”   “殿下我也给您送了十艘战舰,我的ID是…”   ……   高能防弹玻璃也挡不住这些声音,堂洛斯被他们的狂热震得头皮发麻。   还好这些虫理智,如果碰上一群发疯又发情的,他不得从这辆中看不中用的小破车里被扯出来活撕,一时心有戚戚地看向木凌,他还像口古井一样波澜不惊,只在对上他视线的时候有了丝波澜:“怎么了,怕?”   这么说着,木凌把他压在怀里:   “怕就不要听,我帮你捂耳朵。”   “我比你大,我是雌虫,我上过战场。”言下之意——我什么阵仗没见过,但堂洛斯还是老老实实窝在木凌怀里,配合他演一只乖巧听话的雌虫。   木凌笑了下,吩咐司机开车,但这时候一声尖叫从窗缝钻进来:“殿下和堂洛斯上将百年好合!”   两虫齐齐愣了愣,看向窗外,一只涨红脸的年轻雌虫趴在车上,脸被后面推搡的虫压在窗子上,难为他用这么艰难的姿势发出如此高亢的声音。   木凌表情柔和了很多,将窗子拉下一些,低缓沉稳的声音从缝隙里爬出来:“谢谢,一定。”   那虫僵在原地,车开走了。   “啊啊啊啊啊殿下和我说话了!!”那虫在礼宾车无毒无害的尾气中惊声尖叫起来。   ……   他们此行有一个不可触碰的底线原则,就是绝不让木凌只身进皇宫,见虫皇就更不要想了。   为此拒绝虫皇回宫的邀请是必须的,他们的落脚点定在都城西南郊的一座小平房,那是堂洛斯的老师雷德同奥维尔大公结婚前的住所,后来被他送给堂洛斯作临时住所。   “还好虫族没有烧房子的习惯,这还留着。”堂洛斯推开积满灰尘的大门,一不小心把生锈的门把给拽下来了,讪笑一声:“基本结构完整,就是有些破,等我打扫一下。”   木凌跟在他后面进去,久违的活物在屋里掀起扬尘,里面蛛网密结,零碎的阳光从窗户厚积的尘灰裂隙钻进来,除开灰尘,里面只有简朴的家具,木头桌椅已经被蛀坏不能用了,其他材质也因年久失修而发脆变形。   木凌只草草扫视一眼,眉头就皱起:“你以前就住这吗?”   “学校不给十二岁以上的雌虫提供住宿,这座房子还是老师他雄父名下的,但那虫下落不明很久了,这么多年也没来讨要房产。”   堂洛斯艰难地扫开灰尘寻找他隐约记得的清洁工具,后面跟进来的雌虫赶紧冲过来:“首领,我们来!”   “得了吧,你们又不知道在哪。”堂洛斯总算在角落找到一把扫把,但拿起来的瞬间扫把头掉了,他尴尬了一瞬,放下那玩意儿:“你们带东西了吗?”   “您和木主任先出去,今天还是住营帐吧。”那雌虫劝道。   “我想收拾一下这个地方。”偌大个帝国中对他来说能称得上家的就只有这了,堂洛斯回头找木凌,看见他正严肃地观察窗台上的积灰,不由笑的无奈:“要不你先出去,这太脏了。”   “这是你家,也是我家,我们一起收拾。”木凌摇摇头。   “这可不是我家,万一那老雄虫跑回来了,他手上可有房产证啊。”堂洛斯戏谑地看他。   “那就跟他买,反正你有钱了。”木凌说的理所当然。   “…你就不会说买下来送我吗?”堂洛斯哼哧一声。   “我可没有钱,我的钱都是你的。”木凌忍不住笑。   “西西卡,你看着房子大概多少钱?”堂洛斯高声叫那只协调部调来的亚雌的名字,那亚雌正帮忙搬运清洁工具,听到这个问题想也不想脱口道:“也就一千虫晶上下吧,地段不好又破成这样,维修的费用都是它身价的几倍。”   “那你给木凌账上打一万虫晶,他要买下来送我。”堂洛斯郑肃道。   叫西西卡的亚雌呆滞了:“啊?”   “快去。”堂洛斯催促道。   “哦。”那亚雌满脸懵逼地跑出去。   木凌看着这一幕默默无语片刻,叹气:   “有必要吗?”   “剩下的是你的私房钱。”堂洛斯脸上有点热,但还是坚持,经济问题是很大的问题,他以后会注意。   “可你给我开工资了啊。”木凌没好气地说。   堂洛斯愣了愣:“对啊,你的工资呢?”   “都是你的。”木凌耸耸肩。   “那怎么行!你得有私房钱。”   堂洛斯又叫西西卡从自己账上给他划一万,木凌见他这样才明白他是认真的,这要做什么,和他分家吗?顿时有些紧张:“我要私房钱干嘛?!”   “干什么都可以啊,”堂洛斯不明白为什么有虫会问这个问题:“比如像现在这样买东西送我。”   好一个内部大循环,木主任以前花钱的时候你怎么没问钱是谁的呢?   西西卡面无表情地把钱从他的账户打到木凌账上,完成了一个从左边口袋到右边口袋的转移流程。   作者有话要说: 西西卡:这又是什么新型情/趣游戏吗?   堂堂:这个小钱包给你,以后可以用来买礼物送我。   木木:明白了,这就叫专项资金吗?   堂堂脸红:我的大钱包也给你。   感谢在2021-02-02 20:32:20~2021-02-03 12:58: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1296304 2个;成了鲸鱼吞了你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玖凉 10瓶;橙君 5瓶;古有嘉鱼·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殿下, 那个中将又来了。”匪邦雌虫摔拖把义愤填膺地往门口看。   事实上帝国雌虫发现木凌竟然拿起水桶和抹布开始打扫卫生的时候就闹腾了,高贵的王虫殿下怎么能做这种肮脏的事情!   他们马上想和匪邦雌虫来个火并,但营地里每只虫每个人都忙的厉害, 连个正眼都不看他们, 而他们心疼的王虫正在堂洛斯的□□下快速掌握了擦窗户的诀窍, 干的兴致勃勃, 来自皇宫的高级雌虫们开始觉得自己有些自作多情。   还是善良的匪邦虫民见他们在原地干瞪眼分外尴尬, 给他们每只虫分配了打水、除草、倒垃圾等任务,空气里洋溢着火辣辣的劳动节气息。   唯一一个不安分的就是那只中将雌虫了, 活干的三心二意,还总借打水的机会接近王虫, 木凌后来嫌他烦了, 撵他去除草,结果除没三分钟, 又找借口回来。   堂洛斯算看出来了,这不是来帮忙的, 这丫是来跟他抢虫的。   帝国上下满是有贼心没贼胆的雌虫,他能这么明目张胆想必是奉了什么命令。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是虫皇就是元老院,堂洛斯满脸不愉, 虽然知道木凌不会理他,但不妨碍他把那张本就脆弱的沙发撸秃皮。   “行了行了, 这东西不能要了,让他们换一张新的进来。”   木凌甩下帕子过来阻止他,堂洛斯面无表情地要求:“要一模一样的。”   “这十几年前的老款式…让他们去找,不行就照着做。”木凌改变主意,他发现自己的虫压根没看他,一双冒火的眼正黏在外面不停敲窗的威斯特身上。   木凌压着坏笑:“看什么, 我窗子擦得不够干净吗?”   “挺干净的…”   堂洛斯没有挪视线,反而挪了挪自己脏兮兮的手,把它按在木凌背上,顿时那雪白的衬衣上多了两个漆黑的巴掌印,向所有看见的虫和人耀武扬威地昭显存在感。   木凌僵了一下,无奈地看着自己的虫:   “那有什么好看的。”   “没什么好看的,你也不准看。”堂洛斯看见那只笑盈盈的雌虫走进屋来,忍不住皱眉:“又来干嘛?”   “陛下传信,为您准备了接风晚宴。”威斯特恭敬地说。   “你也看到我们这的情况,一天两天还安顿不下来,劳烦回去告诉陛下,等我准备好再去拜访。”木凌回答的时候果然没看他。   “他毕竟是您的雄父,需要叫这么生疏吗?”威斯特声音黯然。   “那是他的雄父又不是你的雄父,你这么关心干嘛?”堂洛斯忍不住出口讽刺。   “那还是帝国的陛下,您是帝国皇子,您的家事也是国事,全国虫都希望你们家庭和睦。”威斯特面不改色道。   “这可不是希望就能解决的问题。”堂洛斯冷笑。   “您是帝国的叛徒,自然不希望帝国太平,但我原本以为您做了殿下的雌虫应该会为殿下考虑。”威斯特见木凌一直不理自己,也看向堂洛斯,扯出假笑刺回去。   果然,叛徒两个字就是这虫心里一个刺,一提他就变脸,但威斯特没等到堂洛斯的回应就被一股巨力掀出去,一并出来的还有木凌冰冷的嗓音:“你如果学不会尊重我们首领,就回学校去重修语言课,合格之前别说话了。”   威斯特惨白着脸跪在房门口称是。   收拾了一整天这地方总算可以住了。   木凌和堂洛斯住屋里,大部队在外面扎营,来自帝国的雌虫还是被匪邦民众牢牢阻隔在外围,安顿下来的各部门开始工作。   他们从帝国住建网上下载了皇宫的格局图,虽然这种公开信息不尽详实,但也够木凌借此回忆细化。   “我记得当时一晃中看见那地方应该是虫皇的小宴厅,我以前路过过,在他寝殿附近。”木凌指着地图上的一个小方格:“那里有餐桌和食物,木隘也在,虫皇带着他的王冠,那顶王冠值得注意。   他一共有七顶王冠应付不同场合,那顶是最隆重场合上才会戴的,也是皇位传承的象征,据说是唯一一顶千年不曾换过的。”   “你怀疑…”堂洛斯问他:“上任王虫的核在上面?”   “不是怀疑,是可以基本确定。”木凌说。   “那阿西尔还被关在餐厅?”堂洛斯皱眉。   “不一定,那地方虽然少有虫去,但也算个半公开场所,我得做一个精神潜入,看看能不能摸点底细。”木凌让虫们给他让出位置,堂洛斯有些担心:“不会有危险吧?”   “除非虫皇也晋级了,否则他就算发现也没办法,你在旁边守着我。”木凌说完就闭上眼,看准方向倒在堂洛斯怀里。   “你怎么…”说来就来,堂洛斯连忙接住他,看了看左右的虫:“守好门,谁也不准进来。”   “明白…还有首领,刚刚军校那边派虫过来,说有话要带给您。”   堂洛斯似乎早知道军校会有动作,点点头:   “让他等一下,等木凌醒了再过来。”   那虫应下,却又被叫住:“如果他不方便等,就告诉他我会去找他。”   “好。”   阿西尔在这个地牢待了不知道多少天。   这个地方没有窗户没有灯,就一个拳头大的通风口,门关上就是个四四方方的封闭石笼,虫皇不肯给他一点光,食物和水也很苛刻,因为雌虫不吃不喝半个月也不会死。   整个石笼里唯一的光源就是木凌支起的精神屏障,这屏障随着时间的流逝会自行变暗,他已经咬破最后一个胶囊,如果援救无法在屏障消失前赶到,他的下场必定凄凉。   阿西尔努力不去想可能发生的坏事,思绪集中在之前看过的资料里,现在无虫打扰,正好理理思路。   如果奥维尔大公那的资料属实,凭他草草看过的那些就可以确定帝国内部的反抗势力存在已久,早在堂洛斯之前几百年就出现了,但明面上根本没有那些虫存在过的痕迹。   要么是知情者迫于压力将秘密带进棺材,要么是他们放弃了,但如果彻底放弃,奥维尔那的资料也不可能存在。   何况匪邦能发展到今天真的只是凭借堂洛斯那几只雌虫的力量吗?   阿西尔怀疑此前很多次围剿失败也有帝国内部某股势力的功劳,但究竟是哪些虫?军部?商部?贵族?平民?还是…都有?   阿西尔的脑子开始乱了,看着面前又黯淡几分的屏障,以及一米外红光闪烁的监控摄像头深吸了口气   虫皇昨天又来尝试攻击屏障,攻击力度强过以往,虽然依旧无功而返,但不知道下次来情况会不会不一样。   他舔了舔干燥到起皮的嘴唇,饥饿和干渴无时无刻不在折磨他,虫皇冷酷的表情时不时也会挤进脑海产生干扰,他狠狠捶了墙壁一拳,疼痛让他冷静了些,他继续推敲:假设帝国内部有一股蛰伏很久的势力存在,他们的主体是雌虫,那么他们一定掌握了某种可以对抗雄虫精神控制的手段,但是没有将这种手段公之于众,为什么?   要么是施展反制手段的条件苛刻,只有少数雌虫掌握了,要么是他们不信任其他雌虫,或者二者兼有。   当然不信任,帝国的雌虫太多,数量多意味着不可控因素也多。   说起来在帝国拥有绝对数量的雌虫受制于少数雄虫,这种局面好像自古以来便如此…   根据帝国抚育所公布的报告,今年的虫口增长率再创新高,其中雌虫增长率最高…   这不合理,阿西尔想起在匪邦的时候听到人类闲谈起这事——大自然是公平的,绝大多数生物内部性别分配总体趋于平衡,哪怕受外力干扰也会在干扰结束后再次平衡,否则就会灭绝…   不,他们说的是人类,但即便如此也有一点值得注意,优势基因会自发扩散,在繁衍过程中占据上风,那以帝国的标准来衡量强弱,不该只有这么一点雄虫。   阿西尔觉得自己好像隐隐摸到了什么…抚育所,生育报告…抚育所…   他的思路被骤然高涨的金光打断,一睁眼发现原本黯淡的屏障突然凝实,这意味着屏障的铸造者在附近。   他像被打了一剂强心针振奋起来,时间终于开始有了实际意义。   就在这时,石笼从外面打开,虫皇冷漠的脸露出来,他没有看阿西尔,好像这个屋子里只有他和那堵光屏是重要的,他抱着自己的王冠,结实的精神触手狠狠撞向阿西尔,但他昨天没有成功,今天面对这堵被增强的屏障就更不会成功了。   他似乎也料到了,没有恼怒,也没有给阿西尔水和食物的打算,确定他没死就离开了。   但阿西尔知道石笼外面是他留下的精神屏障,用来确保他不能逃跑。   如果木凌他们要来救他就必须打破虫皇的屏障,但这对王虫来说应该不难,只要他们能发现他。   而他一旦获救,就必须去一趟抚育所,那里有他想知道的答案。   木凌的精神潜入结束,睁开眼看见自己的雌虫歪在一旁盯着他看,见他醒了立马扑过来:“发现什么了?”   “没找着。”他微笑。   堂洛斯忍不住磨牙,没找着笑什么笑,木凌又说:“但我的精神屏障很稳固,以及我发现了木隘。”   “哦。”   “他的虫核被虫皇挖出来了。”木凌不再卖关子。   堂洛斯静了一秒,旋即瞪大眼:   “什么?”   “他的虫核,A级的,被虫皇挖出来用了。”木凌重复道。   因为这里离皇宫有些远,他只扫看了暴露在地表的地区,没发现阿西尔,也没发现虫皇还有本该摆在他寝殿最深处的王冠。   那阿西尔就只能在地下了,但要深入地下探查需要离皇宫更近一些,他怕久了堂洛斯担心,就打算结束这次潜入,却在回来前发现寝殿里奄奄一息的木隘。   他的虫核没了。   “那他死了吗?”堂洛斯问。   “没,他死了虫皇不好向民众交代。”木凌摇头。   堂洛斯扯了扯他的脸颊:   “虽然…但你笑什么?”   木凌握住他的手:   “虫皇冒险挖出木隘的核,只能证明他手上那颗王核快不行了。”   堂洛斯却没他那么乐观,他眼神凝重:   “他能挖木隘的核,证明亲情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对你就更无情了。”   “我们难道是指望他手下留情才来的?”木凌在他手指上轻咬一口:“不用担心,这种关头拼的就是谁更心狠手辣。”   “就一点犹豫都没有?”   堂洛斯眯着眼看他,那老东西再坏毕竟也是他血缘上的父亲,木凌神色轻松,戳着他的心口低声道:“还不是因为这只虫把我所有感情都占去了。”   堂洛斯怔了怔,他是抚育所孵化的无虫认养的蛋,生来不知道有雄父和雌父是什么滋味,但上学的时候总听同学提起家里的情况,也许对绝大多数雌虫而言家庭是压迫,但不得不承认,有家省去了孤身一虫的寂寞。   他认识的有家的虫,提起家里的雄虫尽管也满脸不忿,但那些眼睛里到底有一丝柔软,就这一丝柔软让他羡慕到今天。   “怎么了?”木凌摸着他的脸庞,堂洛斯皱了皱鼻子——虫皇那个老怪物凭什么能有木凌这样的崽?   “他对我无情我对他无义,吓到你了?”木凌哭笑不得。   “没有,就是下手的时候一定要干脆利落,你不伤心就好。”   堂洛斯靠在他肩上默了一会儿,突然伸手抱抱他:“不要伤心,这种雄父没有也不可惜。”   “我没有伤心…”木凌换了个姿势让他躺在自己怀里,略思考一下就明白他的症结,轻声道:“你也不要伤心,我就是你的家。”   堂洛斯眼圈发酸,从他怀里仰起头:   “明天我要去趟军校,校长找我。”   “你要我…”   “你不要去。”他对木凌说:   “校长是老师的老师,但有几只虫…很不友好。”   “他们是站你这边的吗?”木凌问。   堂洛斯摇头:“不知道,得谈。”   “你会有危险吗?”木凌关心这个。   “我也是双s了。”堂洛斯笑道:   “放心,除非虫皇亲自出马,我不会有事的。”   “要去多久?”木凌还是有些不放心:   “还是一起去,我在门口等你。”   “不了,你找时间处理一下那个…”堂洛斯咬牙切齿。   木凌笑了:“哪个啊?”   “那个中将。”他恨恨地瞪向门口,那只雌虫快贴到门上了,门口的护卫太欠操练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说一个已知的比较靠谱的生物常识:一个性别固定、寿命和体型相近的物种,性别比例会保持稳定,且接近一比一。   大家或许可以看出来本文是一篇虽然扯淡,但努力扯一个比较正经淡的文,所以我果然还是做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调查。 第63章   威斯特可算逮到机会了。   堂洛斯一大早外出, 只有三殿下一只虫留守,他们似乎在进行什么计划,开了一个上午的会, 下午王虫放大家出去干活, 屋里只有他一只虫了。   不是他狂妄, 匪邦来的几百号虫加人里面, 唯一能让他忌惮的也就堂洛斯, 他身上有和阿西尔一样强悍的气息,证明情报不假, 他果然已经晋升为双S,在王虫的辅助下。   虫族对王虫的狂热有其物质基础, 起码对于他这种晋升到顶峰的雌虫而言, 王虫是他更进一步的希望,所以哪怕没有来自虫皇的命令, 接近王虫也是威斯特内心所期望的。   他小心避开所有虫钻进王虫临时居住的小屋,进去的时候他在窗前的沙发上看书, 那个画面赏心悦目,木凌发下有虫进来,斜了他一眼, 光一眼就让他浑身发软,威斯特踩着软绵绵的步子进来, 颤声道:“见过王虫殿下。”   这就是王虫,心里那个声音说,他浑身皮肤肉眼可见地红起来,属于雌虫暴烈的信息素变得甜腻,像某种过度成熟的果子,甜腻中带着糜烂的酒香。   木凌皱了下眉, 威斯特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然后扑通一下,他跪在木凌跟前:“王虫殿下…”他喃喃着,像朝圣的狂信徒正在实现毕生梦想。   “有什么事?”木凌双眸幽深,放下书,食指在书背的硬壳上敲打,嗒嗒——嗒嗒   威斯特感到一股毛骨悚然的兴奋,他抬起头:   “陛下让我带您回宫,如果您不愿意,动用武力也要把您绑回去。”   木凌扯了扯嘴角:   “偷袭最有效吧,就这么告诉我可以吗?”   “陛下低估了您,偷袭也不会有用。”威斯特虔诚地低下头。   “所以呢,你放弃了?”木凌问。   “不,完成命令是雌虫的天职…您会知道威斯特是一只完美的雌虫。”他盯着木凌的脚,似乎想亲吻他的鞋面。   木凌看见他几次三番舔唇,强忍着恶心继续问:   “那你现在在干嘛?”   威斯特像被抽走了浑身骨头一样委在他脚边,只有脖子还倔强地梗着把脸冲向他:“虽然我知道任务无法成功,但必须走拼死一搏的流程,我是S级,若用自爆胁迫您,您想必也会掂量一下。”   他说完,以沙发为圆心的方寸之地压力陡增,死寂一样的沉默让威斯特差点稳不住脸上的笑。   久久沉默之后,木凌冷笑的声音才打破凝固的气氛:“你知道的挺多啊。”   “我知道他当时对战阿西尔将军也是靠自爆这一招,您会怜惜为您这样做的雌虫吗?”   威斯特的笑变得柔媚,天知道他如此威猛的外表是如何展露出柔媚的姿态的,木凌却毫不怜惜地踹开他:“你也配和他相提并论?”   他一脚下去威斯特好像更兴奋了,捧着木凌的脚不住喘气,看向他的眼神似狂喜又似挑衅:“都是雌虫,有什么配不配的…我当然也不愿意自爆,死了就看不见您了。”   木凌浑身一僵,从他手里把脚拔回来,嫌恶地皱起眉——他还没见过这种雌虫,其他虫面前表现的明明挺正常,转头关起门就变成这样了。   “如果您肯做我的雄主,那我就可以违背陛下的命令,您是我的天,我唯一的主宰,我听您的,您让我背叛谁就背叛谁,您让我攻打哪我就攻打哪…   我很好用的,不管是床上还是床下,我会比堂洛斯更好用!”   威斯特的喘息越发急促,好像进入发情状态,在地上扭动起来,木凌不着痕迹地带着沙发退了小半米:“不许叫他的名字…而且你已经被标记过了。”   “您才不在意这个,否则…”   他又要说堂洛斯,可死亡的压力逼到眼鼻子前,他笑着配合:“他不也是吗,您也没嫌弃。”   木凌倒抽一口气,在现在捏死他和他罪不至此两个念头之间摇摆不定,威斯特并不害怕死亡,濒死的感觉甚至令他更加兴奋:“您不是说过要拯救雌虫吗?您的虚影降临帝国的那刻起,我余生的每分每秒都在等您拯救,您来到我面前,我接到这样的命令,这一定是人类说的命中注定…呵呵呵…”   他颤抖地笑起来:   “我等了两天,我不敢妄动,您身边的雌虫会撕碎我…但现在他不在,我在这里,这也是命中注定,您允许我进来,说明您也同意了对嘛?   您也是有意的…您试试,不用标记也可以…您就试试我,我可以做您的雌奴,我发誓绝不会让您失望的!”   他朝木凌蠕动过去,浑身上下散发着渴望的气息,仰望着木凌,哀求地说:“您不是来拯救雌虫的吗?”   “那您救救我,可怜可怜我…”   回应他的是一条精神长鞭,那鞭子贴着他劈裂他身前的地面,木凌寒着一张脸:“我让你进来是想看看虫皇有什么能耐,但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滚出去。”   威斯特又发出咯咯的笑声:   “您杀了我吧,您明明知道帝国会怎么处置任务失败的雌虫,您还不如杀了我呢。”   “你要自己滚,还是我帮你?”木凌冷漠地问。   威斯特笑的浑身都在抖:   “您在骗我们这些可怜虫的对吧,什么看我们过的艰难,为我们战死沙场难过…都是骗虫的。   明明只要做我的雄主就可以救我,可您眼里只有堂洛斯…凭什么,您救了他不能救其他虫呢?您救了那么多虫,又为什么不能救我呢?”   “滚出去。”木凌像没听到一样冷冷地重复道。   威斯特一滞,有些歇斯底里了:   “您是不是觉得我贱,觉得我脏?”他霍地抬起头:“是我想变成这样的吗?是你们把我变成这样的!既然如此,你们要负责,您难道不明白有的雌虫就是需要雄虫的!”   当虫皇告诉他王虫那个解放雌虫的伟大的计划时,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在他心头涌动,他想狂笑,又想大骂,怎么会有虫这样残忍呢?   在一只雌虫年幼的时候折断他的脊梁骨让他终身匍匐,在他好不容易习惯喜欢上这种卑躬屈膝的生活以后,又逼他挺直腰板。   掰直已经弯曲长合的骨头和打折它有什么区别?   他痛过一次了,不想再痛第二次。   高高在上的王虫殿下到底能不能明白卑贱的雌虫内心究竟在想什么?   “如果您连我都救不了,还谈什么改变整个虫族呢?”威斯特趴在他脚边仰头望着他,笑的有些不屑。   “你不配。”   但木凌三个字就冻住他全身热血,他看着他威严的眼睛,想苍穹一样冷漠无垠,听见他的审判:“自暴自弃者,神明也救不了。”   “何况拯救堂洛斯的不是我,是他自己。”   “你要知道,不是我或者任何虫放弃了你,是你自己放弃了你自己,在你主动跪下来的那一刻。”   “你既然自甘为奴,我凭什么为你浪费力气?”   木凌踢开他的手,眼神冷漠,很多虫或许一辈子都不明白,活在世上怕的不是被作贱,而是自甘下贱。   “下次再来,我杀了你。”   军校位于都城北郊,占地很广傍山而建,是名副其实的山中城邦,如果外敌来袭,这里可以容纳整个都城的虫口,内部物资储备可供自给自足一年以上。   严格意义上来说,帝国只有两个学校:   雄虫上的皇家学院,在各城邦的分校简称学院;   雌虫上的帝国军校,各地简称军校。   它们是两套独立的教育系统,唯一的交集只在服从性训练课程上,军校雌虫不只要学习服从上级,还要学习服从雄虫。   堂洛斯远远就看见耸立在山顶的剑形塔尖,那是虫族剑指苍穹的骄傲,也是雌虫无尽战争的起端。   军校好像早知道他要来了,校门朝他敞开,狭长的林荫道空无一虫,道路的尽头就是他此行的目的地——总院大楼。   他告诉木凌说校长是老师的老师,这不假,但他没说其实自己和他不熟。   他离开帝国的时候年纪太小,空有一个上将的头衔,其实还没来得及接触很多核心的事物,反而是到天目星以后才逐渐和军部核心接头。   但那也是隔靴搔痒,双方都没有明确的依仗,只是在试探,可能连彼此的目的都不一致,必要时你死我活也说不准。   他这次来只带了两只雌虫,一是彰显诚意,二是他总觉得木凌那比他更需要虫。   穿过空荡荡的校园,走到大楼底下总算有虫招待了,那明显是只亚雌,个头娇小,皮肤柔嫩,大而圆的眼睛带着不谙世事的稚气   不一定不谙世事,但让自己看起来天真柔弱也是他们的本事。   “堂洛斯上将,副校长和院长在顶楼会议室等您很久了。”   堂洛斯注意到亚雌没有说校长,所以这次校长不打算见他么。   “还没到约定时间。”堂洛斯口气淡淡。   那亚雌缩了缩脖子:“我不知道啊,就是等很久了。”   “你是学生?”堂洛斯问:“军校开始收亚雌了?”   “特别侦察学,一年前开始招生的。”亚雌眉开眼笑:“走吧走吧,等谈完正事,我再给您介绍学校的变化。”   他活泼得紧,也不知道是专业要求还是天性如此,一路都在叽叽喳喳,说等完事再介绍,其实路上就抖落干净了。   堂洛斯叛逃的事情给帝国很大震撼,明面上遮遮掩掩,但暗地里发生了一系列改革,雄虫开始对雌虫有了戒备,一些雌虫对雄虫也起了歪心。   在军校引入亚雌或许是为了监视,也可能是为了制衡,谁也说不清,但目前看起来是双方妥协的结果。   “今天就您一个来么,我还以为王虫殿下会陪您一起呢。”那亚雌状似不经意地说道。   “他很忙。”堂洛斯不想多说,这家伙不知道在侦察什么呢。   “哎…你们来的那天我正巧有考试,要不我都去港口了,还以为能亲眼看到王虫殿下呢…他不是很宠您吗?陪您回来逛逛母校的时间总该有吧?”   堂洛斯只呵呵了两声。   “你们的直播我都看了,世上怎么会有王虫殿下这么好的雄虫呢?”   亚雌长叹一口气停下来:   “就这,我的任务完成,要是下次王虫殿下来还是我接待就好了。”   堂洛斯点头道谢,推门进去,发现里面气氛很严肃。   校长果然不在,而三位副校长全在,还有几只陌生的雌虫,不知道是哪个院的院长,他们和带路的亚雌一样,最关心的还是那一点   “王虫没有和你一起来么?”   “他来没来我进校门的时候你们不都已经知道了吗?”堂洛斯也不客气,自己给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如果你们要他来,在发邀请的时候应该说清楚,毕竟大家没那么熟,没那么多默契。”   几位站在雌虫金字塔塔尖的校长和院长没在意他不客气的话:“我们本来就不希望他来,现在只是确认一下。”   堂洛斯嗤笑一声:   “校长呢?”   副校长之首的那只雌虫回答他:   “他有事。”   “我之所以愿意来,是因为他是我老师的老师,既然他不在,那我改天再来拜访。”堂洛斯作势起身。   “你想要我们的支持,说服校长是不够的。”   堂洛斯重新把屁股坐回去,抬眼看他们:   “你们何尝不需要我的支持。”   “你应该知道匪邦是在我们的默许下存在到今天的。”有个院长提醒他。   “多谢各位手下留情,我才没死几个兄弟。”堂洛斯口气发冷。   “艾诺,别上来就把气氛搞这么僵硬,记得我们坐在这里的目的。”还是一位副校长口气温和,提醒那个院长,也在提醒堂洛斯:“你应该不会那么天真,觉得有王虫的支持就万事大吉了。”   “虽然我们都需要彼此,但现在我非常困惑,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堂洛斯对他提王虫的话置之不理,对面态度不好他也忍不住讥讽:“但愿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否则谈什么合作和支持?”   “雷德太软弱,你又太莽撞,你凭什么让我们相信你是值得信任的。”每一位校长和院长都在打量他,他们心里有一把尺,堂洛斯之前的表现并没有让他们满意。   “就凭你们至今一事无成。”堂洛斯觉得他们的自信有些可笑。   “或许吧,但你今天能坐在这,靠的不过是王虫罢了。”这才是让这些坐在塔尖的雌虫不满的地方:“你和雷德一样,对雄虫还留有幻想,他的下场还不足以令你警惕吗?”   堂洛斯眼神一厉:   “你们有什么资格评判我的老师。”   “他死了。”那些雌虫冷漠地说,似乎嫌这三个字不够分量,一个院长强调道:“死的毫无价值。”   堂洛斯霍地站起来冷眼瞧他,放出双S的威压,对面的雌虫顿时哑了很久。   “果然,王虫让你晋级了。”   “说明晋级是双向的,不一定必须先有双S雌虫再有王虫,反过来也是可行的。”   校长和院长们眼里燃起一丝狂热,见堂洛斯沉默不语,知道他愠怒,就缓声安抚:“我们曾对雷德寄予厚望,爱之深责之切,希望你能体谅。但雷德的事再一次证明一点,雄虫并不可靠。”   “你想说什么?”堂洛斯面色没有转晴。   “我们不信任王虫。”   “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堂洛斯冷笑着转身,正要抬脚离开,身后传来阻止的声音:“你为什么不听听我们的理由再做决定。”   堂洛斯偏过头,露出面部凌厉的轮廓,紧绷的线条昭示着他此刻的不耐与怒火。   但老练的雌虫明白对于迷信爱情的年轻雌虫而言,他们的雄虫是不可挑衅的话题,可那毕竟是王虫,值得为之一战。   “你应该不会天真地觉得自己是唯一正面反抗的雌虫吧?”副校长提问的口气嘲讽:“四百年前发生过,全国境内一亿两千万只雌虫武装暴动,但是最后失败,亿万身经百战的高级雌虫几乎全部死亡,你猜为什么?”   堂洛斯瞳孔剧震,没有说话,副校长冷笑一声继续说道:“当时的虫皇手握王核站在皇宫的高墙上,打入首都的所有雌虫一下子就失去了理智,开始互相残杀,他们流的血让护城河红了整整一年,你今天去一些偏僻地方扒砖缝,还能挖出干涸的血垢。   虫皇不费吹灰之力就平息了一场席卷全国的□□,还挖出那些死掉雌虫的虫核给王核补充能量,那以后就再也没有雌虫敢公然反抗帝国的统治。   一亿两千万,都城塞不下他们的尸体,整个帝国都在流血……那么多死尸,可怜的雌虫们又决定要接受命运了,可是……总有很多雄虫让你不敢接受这样的命运。”   副校长无不唏嘘地说:   “你让我相信王虫描绘的美好明天,怎么信?   移民工程太过荒诞,帝国有多少雌虫,多少低级雌虫,而雄虫,仿佛是另一个物种,虫口结构决定了帝国的现状,如果不消耗掉低级雌虫,那对整个社会来说都是负担,你匪邦负担得起吗?   雌虫好斗,为了争夺雄虫可以你死我活,这是本能,任你说的天花乱坠也无法动摇的本能。   或许是因为王虫宠爱你让你产生错觉。是,他的确有本事替你扫清竞争者,你是双S了,你也有本事。   但帝国更多的是没什么本事的雄虫,离开了“法律”保护,就会有成千上万的雌虫反噬雄主。   这也没什么,弱肉强食而已,对那些软弱的雄虫来说,最好的归宿就是被雌虫豢养,只要恪守宠物的本分就好。   帝国的做法其实没有错,只是颠倒本末,还强行续命这么多年。   你应该明白有些仇恨一旦揭开,就是不死不休,你的天真不能改变我们和雄虫势不两立的局面。”   “你们想要做什么?”堂洛斯隐隐恐惧听到那个答案。   “你爱着王虫,这可以理解,雄虫对雌虫的吸引力是天生的,但你也该睁眼看看那么多死掉的雌虫,是他们的血为你铺平前往匪邦的道路!”   “那一战雌虫占据绝对优势却依然败了,就因为虫皇手上有王核,如果王核在我们手上,情况就会大不相同。”   副校长的拳头狠狠捶在桌上,一条裂纹从他拳下蔓延到堂洛斯面前,他盯着堂洛斯:“只有你能做到,挖出他的虫核,只要…”   他没能说完具备堂洛斯暴走的精神力拍到会议室的后墙,呕了一口血,仍不放弃,盯着堂洛斯通红的双眼解释说:“我们有办法保证他不会死,你想想看!只要他一天是王虫,他就一天掌握你的生死,我知道你喜欢他,当然……他那么漂亮,但更适合拔掉獠牙磨平爪子关在家里不是吗!   而且他还是你的,谁也抢不走,包括他自己!”   “住口!!”堂洛斯暴怒,精神力束成尖枪狠狠刺过去,当场就要了结他的性命,旁边的几位校长院长急了,冲过去阻拦:“冷静一点!意见不合很正常,没有打斗的必要!”   “首领,不能在这杀啊!”堂洛斯带来的雌虫也上前阻拦。   那根带着满满杀意的尖枪擦着副校长刺穿会议室的后墙,血珠从他脸上滚下,他骇然地看着宛如杀神临世的堂洛斯,在等级压制下动弹不得。   “再说这种话,你们都得死。”堂洛斯一一看过屋里所有的雌虫,确保他们明白自己的认真。   差点死掉的虫却不明白,犹不死心地扯嗓子咆哮:“你别做梦了!争夺主导权是强者的本能,弱肉强食是世界的秩序,王虫给了你幻觉,让你软弱,但只要你尝过那种滋味你就会明白只有这个办法!   让那些恶心的,软弱的雄虫从不该在的位置上滚下去,你难道不恨他们?这是报复!迟到了一千年,但也该到了!”   他不明白堂洛斯为什么会拒绝。明明已经身居高位的雌虫,却仍要在家里卑躬屈膝,忍着雄虫肆意的践踏,日复一日日复一日,再怎么努力也挣脱不了这座名为雌虫的牢笼。   他恨啊,他恨所有雄虫,更恨所有甘心下贱的雌虫,恨这些还抱有幻想的雌虫,软弱至此,凭什么晋为双S的不是他。   “恨,我也恨你们。”堂洛斯的眼里几乎快滴出血:“如果这是铁律不可改变,那我的存在又算什么?   你说的每个字都让我非常,恶心。   我再说一遍,谁再打他的主意,谁就得死,我说到做到。”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大家的评论看起来我仿佛在写恐怖小说   掐指一算,应该还有十一二章完结叭,倒计时开始,下个坑应该开和波ss日行一善的主攻坑,大家感兴趣的戳戳专栏吧。   虽然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欢人鱼,最近突然好喜欢人鱼肉,狗血爱好者想写一篇要素过多的文,这只波ss是只海王。   感谢在2021-02-03 18:22:05~2021-02-04 15:13: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火星上书荒的小芳 1个;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虽然早有准备, 但依旧被恶心的不行,堂洛斯和他们闹得不欢而散,带着己方的雌虫一路无话直到校门。   走在路上碰见些下课的学生, 不长眼上来挑衅的虽然没有, 但大多脸上也明晃晃写着“这就是王虫的雌虫”的字样, 仿佛看什么珍稀动物一样令虫不快。   堂洛斯阴着脸正要出校门, 之前那只给他们带路的亚雌跑着追上来:“堂洛斯上将!堂洛斯上将!”可能因为腿短, 他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堂洛斯停住回头看他:“还有事?”   “校长…校长叫您。”那亚雌艰难地吞咽口水, 两手撑着膝盖一副快要跑死的样子:“您走的也太快了。”   不走快点他怕控制不住在学校杀虫,堂洛斯皱眉问:“他在?”   “在…在啊…”那亚雌似乎有些害怕, 讨好地笑笑:“我带您去。”   “刚刚会议室里他也在?”堂洛斯声音发冷。   “我, 我就是个接待的,我也不知道啊。”那亚雌哭丧着一张脸:“要不您当面问他吧。”   这只小虫子好像要哭了, 堂洛斯有些无语,军校是碰到什么招生危机了么, 怎么这种素质的也能呆在中央军校,还是说他们专门学这个的,就是用来对付他们这种耿直的雌虫的, 堂洛斯叹气:“走吧。”   ……   “校长真的挺忙的,刚刚应该不是故意不在…您…别生气?”   亚雌一路小心翼翼地看他, 虽然不知道会议室里发生了什么,但这只闻名全国的叛将看起来脾气很糟糕的样子。   堂洛斯扯出个假笑,没有说什么,这回他们没有上走,反而一路下到地下室。   “校长不住天上改刨地去了,玩什么?”   校长室在顶层, 他偏故弄玄虚在地下见他,要么是他这个校长被排挤架空了,要么是他这些年发展出了什么新癖好,无论哪个堂洛斯觉得都不是好消息。   亚雌为难地笑了下:“我,我哪知道啊…”   堂洛斯没好气:“算了,到底了吗?”   再深下去他就不能走了,顶楼万一出个什么岔子他还能破窗而逃,地下就真的插翅难飞了。   “到了到了。”   那亚雌推开一扇铜门,里面却没有虫,堂洛斯眼神一变,左右两只雌虫就掐住那只亚雌:“你什么意思?”这里只有一条通道,等他们进去把门一锁就是个笼子,校长发疯了在笼子里见他?   “我,我,我…校长明明就叫我带你来这啊!”亚雌声音带出明显的哭腔:“等等,我问一下。”   他掏出终端,堂洛斯带的雌虫没有松手,亚雌也不敢求,呼吸和声音都从狭窄的气道里出来,表情可怜又委屈。   这个地下室没信号,亚雌拨了几次都没联系上,勉强笑了下:“要不出去等?”   堂洛斯道:“我们走,告诉校长,作为晚辈我已经给足了面子,他如果真想见我,就去以前雷德住的地方找。”   亚雌诶了一声,没敢多话,一行虫打算原路返回,可突然,堂洛斯神色一凛,下意识挡在两只匪邦雌虫前面:“谁?”   异样的气息逐渐充满这条咽喉一样狭窄的通道,被廊灯照亮的道路尽头缓缓走出一个颀长的身影,几只雌虫的脸色慢慢变得雪白,难以置信地看着来者。   他容貌清隽,尽管嘴角噙着温和的笑,但看起来依旧显得漠然,长的和木凌有三分相像,但有别于木凌霸道凌厉的美,他有他清冷的风情。   “虫皇。”   他竟一只虫到这,完全不顾及顶楼有几只幻想囚禁所有雄虫的疯子,堂洛斯斜了带路亚雌一眼,他仍战战兢兢,却在虫皇出现的刹那舒了口气。   “校长呢?”他问亚雌。   “待会儿来…”亚雌虚弱地笑笑:“我也是没有办法。”   “堂洛斯,终于见到你了。”虫皇微笑着款步走来,带着可怖的威压,逼得他身边两只雌虫站不住跪下:“首领…跑…”他们甚至难以保持神志,十指陷入墙皮却依然在往下滑。   “跑?”虫皇轻笑一声:   “我怎么能让你跑了呢,费那么大功夫才见到你。”   “军校知道你在这吗?”堂洛斯问。   “有什么区别,再怎么狂妄自大你们还是雌虫,只要是雌虫又怎么可能拦得住我想做的事情。”虫皇叹了口气,似乎在为他感到可惜:“如果木凌来倒是可以做些什么,可他为什么不来呢?”   堂洛斯冷笑:   “他来了你还有命留下吗?”   虫皇似乎听到什么可笑的话:“难道他还会杀了我,他的雄父?为什么,为了你?”   “不为我,为他自己,他也必须杀了你。”堂洛斯说。   “不不不,他终究是只雄虫。”虫皇笑叹一声。   “他是木凌。”堂洛斯轻声道,他盯着虫皇:“你来这…为了杀我吗?”   “想多了,从道义上来说他不可能为了你来杀我,但你也知道我那儿子脑子不正常,我也不敢十分笃定。”虫皇似乎很无奈。   堂洛斯皱眉:“难不成你觉得我会成为你威胁他的把柄?”   “我也不想挑战雌虫自杀的本事。”虫皇笑了笑,又一次摇头,见堂洛斯沉默,他好心解释道:“我是来说服你的。”   这话荒唐又滑稽,堂洛斯冷笑:   “说服?”   虫皇从兜里掏出那枚莹白如玉的王核握在掌心摩挲,堂洛斯的脸色又白了几个色调,瞪着那颗王核不说话。   “说服你替我把木凌的核挖出来。”   虫皇微笑着,声音像活蛇一样爬向堂洛斯,在空气里震出长波般的虚影:“你做梦!”   堂洛斯眼里迸出金芒,那光斩碎冲来的虚影,虫皇仍在摩挲那枚王核,唉了一声:“只有你做得到,否则我何必找你…你已经是双S,又愿意为他去死,找你就是自找麻烦。”   虫皇的惺惺作态没得到回应,又看过去,笑的轻佻:“可是你愿意为他去死,他愿意为你去死吗?”   堂洛斯嗤笑一声,似乎不屑回答这个问题。   虫皇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道:   “小家伙很自信啊…木凌喜欢你,他当然喜欢你,可我们不妨从你们的初遇开始回忆,在他眼里你是一只怎么样的雌虫呢?”   “…你想说什么?”堂洛斯的声音低沉。   “与众不同,太与众不同了…”虫皇啧啧称奇:   “反叛军的首领,铁打的硬骨头,骄傲,从容,宁死不屈,几乎和所有雌虫都不一样,你就是他想象中那种完美的雌虫,他也天生反骨,喜欢上你是再自然不过的了…但那真的是你吗?”虫皇的笑容诡谲,缓缓重复道:“那真的,是全部的你吗?”   堂洛斯呼吸一窒,对面的声音像贴着耳膜爬行:   “如果他见过你的另一面,还会像以前那样喜欢你吗?”   堂洛斯终于有了一丝颤抖:“他知道。”   虫皇突然大笑:“他知道?!他知道什么?”   话音一落,廊道漆黑。   上面嵌着的灯失去了原本的功效,当它再被照亮时,光源却是虫皇腕子上的终端,那光洁的通道墙壁是绝佳的幕布,上面的图像让堂洛斯面上血色褪尽。   虫皇的嗓音变得阴鸷:   “他知道这些吗?他看过么?”   墙上投影的画面让堂洛斯的脊背似乎弯了一些,他眼珠子不敢动,可绝佳的音质却如附骨之疽让他避无可避,虫皇的声音如影随形:“他真的知道你也有这样下贱的一面吗,你哭着求饶,渴求雄虫爱抚的样子和其他雌虫好像也没有区别啊…”   “不是…”细弱的音节从堂洛斯颤抖的唇瓣间钻出来。   “不是?”虫皇尾音上挑:   “那这些是什么?你走的时候一定没想到你的雄主还有这样的爱好吧,摄像头藏在房间的每个角落,你那时根本没有检查过吧?   啧啧啧…也不知道他和多少虫一起看过这些东西…让木凌也看看如何?”   堂洛斯浑身剧震,汗水凝成溪流从额上淌下,他不敢看虫皇。   眼前这张和木凌三分像的脸突然变得七分相似,眼神恶毒,里面的嫌恶几乎击溃他的灵魂,如果他真有的话。   “让他知道你也会求饶,让他看看你这下贱的骚样…他还能为你去死吗?   我很怀疑啊,你知道他亲口告诉我派去的虫什么嘛?”他和木凌七分像的脸上露出残酷的讥讽:“堂洛斯不需要我拯救,他从来没有求饶,他和你这种恶心下贱的雌虫不一样,你不配和他相提并论……你不配得到拯救。   他是这样看你的啊,可要是他知道你也是那种肮脏下贱、跪地求饶的雌虫的话,你猜他还能像以前那样疼你吗?”   虫皇恶毒地调高视频音量,看着止不住颤抖的雌虫怜悯地笑了:“听听你的声音,我所有雌侍雌奴加起来也不如你能犯贱。”   堂洛斯两耳轰鸣,他掐住自己的脖子不让自己发出喘息   那是他的声音——不,不是…他不记得了,他快窒息了,他记得没有…   他没有屈服……   真的吗?还是他故意忘记,那不是他…不是他,不要信,不要看…救救他…   木凌…救救他…   不,不能求饶,太痛了……可他没有求饶,他没有跪下,他站起来了,视频里不是他…   堂洛斯崩溃地呜咽出声,他不记得了,他没有…   “好了好了,不哭不哭…”虫皇爱怜地看着他:   “不哭了啊,我们不给他看,你还是那个堂洛斯,那个无坚不摧的叛军首领,他眼里完美的雌虫。   但你有多脏多贱自己知道就好,我们不告诉他…”   他像哄孩子一样轻柔地拍打堂洛斯的头,王核在另一只手上流动着氤氲的柔光,他低声道:“只要把木凌的虫核挖出来给我,他什么都不会知道。”   理智还在负隅顽抗,堂洛斯头痛欲裂,发出绝望的嘶嚎,不停摇着头:“不…不可以…”   虫皇渐渐敛了笑,眼神变得异常狠辣,他猛然抓着堂洛斯的头发让他抬头看自己,那张脸已变得和木凌九成相像:“你这只恶心的雌虫,你以为我会爱你吗?”   “你根本不是我以为的那样,我看到你的脸就像吐。”   “都脏成这样了,你还有脸活着吗?”   这些声音雷击一样劈碎他眼里最后一丝清明,泪水从眼睛里簌簌地流出来,堂洛斯神情趋于木然,虫皇冷笑着:“你唯一的价值,就是把那颗王核挖出来给我。”   廊道里很久都只有视频的声音,终于,虫皇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好。”   堂洛斯说完便昏死过去,虫皇放开他,又看了看早昏死过去的两只匪邦雌虫,哼了一声,目光最后放在旁边一直瑟缩地亚雌身上:“把他们搬进去。”   那亚雌忙不迭照做,然后怯生生站在虫皇面前,朝他露出一个腼腆的笑:“陛下…”   “你干的很好。”虫皇抬起手臂朝他微笑,亚雌立马扑进他怀里,虫皇温和地看着他:“想要什么奖励?”   “为您办事是我心甘情愿的。”亚雌乖巧地摇摇头,他只担心一点:“校长会发现吗?”   虫皇笑了一声:“你觉得呢?”   “您可是陛下,我还以为双S级多厉害呢,也不是您的对手!”亚雌骄傲地说道。   “双S级雌虫确实不简单,可惜他有了软肋,以前他是一只随时可以去死的雌虫,现在却有了长长久久苟活的愿望,太阳的光芒有多明亮,它照耀下的阴影就有多黑暗……”   虫皇状似真诚地叹息着:“我那傻儿子也是,你再帮我办件事吧。”   “您说!”亚雌不明白他对堂洛斯的评价,但不妨碍他是他狂热的信徒。   “这事情不能透露出去,校长不能知道,王虫更不能知道,否则我就白忙活了。”   亚雌连连点头,但突然想起一个环节,整个过程中有唯一清醒的存在,于是满脸严肃地提议:“要不您给我也下个禁制,我绝不会说出去。”   虫皇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亲昵地点了下他的鼻子:“想什么呢,不用这么麻烦。”   亚雌紧绷的脸色缓和下来:   “我只是不希望您担心…”   “去死就行了。”   虫皇不改脸上的微笑:   “下禁制也挺费力的,你死了就很简单。”   作者有话要说: 怂怂地担心大家这章会觉得堂堂软弱,他其实是只再坚强不过的虫,如果软弱了,都是木凌的错。   感谢在2021-02-04 15:13:58~2021-02-05 13:47: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来自波士顿的桃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鱼儿鱼儿鱼儿 10瓶;来自波士顿的桃 3瓶;珊迪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下午四点, 距离他把威斯特扔出去,已过去五个小时,而早上八点出门的堂洛斯仍旧没有回来, 木凌突然一阵心悸。   他们总在一起, 如非必要很少用精神链接联系, 雌虫主动的还好, 但雄虫发起的精神链接总天然带有一股质询的味道, 木凌不喜欢,可现在有股冲动驱使他去这么干, 他挣扎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勾动彼此之间的链接, 试着敲了敲堂洛斯   没反应。   木凌有些焦躁了, 又敲了一次,这回有回应了, 他微微松口气:“你还没回来吗?”他轻声问。   堂洛斯的声音有些迷糊,像刚睡醒一样:   “唔?几点了?”   “怎么了, 你不是去军校吗?”木凌奇怪地问。   “不知道,好像刚刚和几个老头发生了点冲突,有点累, 睡了会儿…”堂洛斯龇牙咧嘴地揉揉脑袋:“校长一开始没在,后来在他的地下收藏室见的他, 他还迟到了。”他瞪着满脸抱歉的校长。   “…没事就好,我打扰你了吗?”木凌问道。   “还好,他也才到,我也才醒…怎么了,我才走半天吧。”堂洛斯忍不住笑,木凌几乎不用这种方式找他。   “是嘛, 总感觉很久了。”木凌微笑着说。   堂洛斯尴尬地咳了一声:“我很快回去,你那边没事吧?”   “没什么大事,你晚上想吃什么?”   “你要做饭吗?”堂洛斯有些期待了。   “你想吃我就做,吃什么?”木凌问道。   “白汁鸡扒!不要炸的,要烤的!”堂洛斯咽了咽口水。   “好,你快点回来。”   ……   “王虫问你去哪了?”校长提着他养的雀儿一起来的,在他和木凌说话期间一直逗弄那只鸟,等他中断连接,才笑着问他:“就几分钟也不能忍?”   “你嫉妒?”堂洛斯耸耸肩,校长将喂食的小勺搁在桌上,像跟他闲话家常的长辈和蔼地笑笑:“王虫这样待你,谁能不嫉妒。”   雄虫若通过精神链接传唤雌虫,一定是发生了很严重的事,雌虫一般需要跪地俯首听训,雄虫从链接另一边传过来的每个字会像针一样刺入雌虫脑海,如非必要,心智正常的雄虫会通过终端联系雌虫。   但从堂洛斯的表现来看,他的雄虫和他建立链接的时候并未施展任何精神威压,这么说来他们直播透露的信息有八分真了。   这又是为了什么呢?告诉雌虫也有王虫这样的雄虫存在?   那又有什么用呢?王虫只有一个,不能改变世上绝大多数雄虫都是他雄主那样的虫,他刚刚被传讯叫走耽搁时间迟到了,那滋味绝非堂洛斯现在表现出来的甜蜜。   校长无声叹了口气,问道:   “你身体没事吧?艾诺的手段开始不易察觉,但后劲大。”   “确实厉害,我都没发现他动手了。”堂洛斯微不可查地皱皱眉,觉得刚刚的疲惫还是奇怪,如果是雌虫的攻击导致的,他不可能完全没发现。   校长笑了一声:   “你虽然是双S,但毕竟年轻…你也别怪他们,他们研究精神力很久了,要做这种事,不得不更小心。”   “所以你对之前会议室的事情一清二楚?”堂洛斯眯起眼:“你为什么不在?”   “我和他们有分歧。”校长走到书柜前像在找什么,堂洛斯继续问:“你不同意他们的计划?但你也没有阻止。”   “我原本是同意的,可是这些年发生了一些变化,我有点改主意了…你看看这个。”校长从书柜里拿出一本硬壳书,书封上烫着“基础生物学”几个大字,堂洛斯眼神狐疑,校长笑了:“不是虫的,是所有生物的。”   “我看过。”堂洛斯翻开几页快速扫完,校长摇摇头:“你看的是人类写的,对吧。”   “是,这本虽然有些细节差异,但总体来说…”   “大同小异,是吗?”校长截住他的话,堂洛斯点头,他的笑容有些苦涩了:“这是这么多年,我们去过这么多星球,在上面得到的所有…各个文明种族,但凡对基础科学有所研究的,我们将他们的生物学专著汇总概括成这本书。”   “你想说什么?”堂洛斯问。   “曾经有虫天真地以为真的是因为雄虫稀少珍贵,一切才会变成今天这样的,只要解决这个问题,就可以推动温和改革…   我年轻的时候,有一些战功赫赫的高层军雌曾联名向皇室、元老院等中央高层递交了一份名为‘提高雄虫出生比例’的研究计划,满心以为这可以解决帝国的燃眉之急…”校长瞥了堂洛斯一眼,无奈地笑起来:“结果啊,计划迅速销声匿迹,那些战功赫赫的军雌在一年之内接二连三意外身亡。”   堂洛斯默默翻阅这本不知染了多少鲜血的基础生物学,校长说:“那时我就知道自己天真,问题不在这,问题是,在很多雄虫眼里,雌虫不是虫,可能亚雌也不是,起码不是和他们一样的虫类。”   “所谓温和的解决方案,不过是我们的一厢情愿罢了。”   雄虫早就把他们开除虫籍,自然不愿他们染指所谓的雄虫数量问题,校长叹了口气:“那时候起,我和艾诺他们开始起草一个极端激进的计划,既然他们不把我们当虫,我们也不必把他们当成同类,我们做了很多研究,但你也知道帝国对雌虫的防范,所有理论只能在星外战场研究,根本无法带回帝国实验。”   堂洛斯的视线在《基础生物学》上停留了很久,突然问:“你之所以改变主意,和你们的研究取得进展有关系是么?”   “我们这五年的进步是曾经三十年总和的几倍。”   堂洛斯看向校长,等他说出那个原因,校长盯着他:“你或许不愿意接受,但奥维尔大公确实帮了我们很多。”   堂洛斯浑身一震,眼里波涛翻涌,不自觉泄出杀气:“奥维尔?”   “雷德的事我和你一样痛心,我也无意追究奥维尔后来发生了什么思想转变,但仅从利益的角度来看,雷德死的并非毫无价值。”   堂洛斯当即捏碎手下桌子的边缘,神色阴沉风雨欲来。   “艾诺他们坚信奥维尔背后有更大的阴谋,防备他防备的厉害…所有这些帮助都是他暗中进行的。”校长叹了口气,堂洛斯冷冷地笑了下:“他那么好心,还是又看上谁,在这卖力地表演来了?”   “有件事很奇怪…他不知道雷德死了。”校长突然道。   “…你没告诉他。”   校长看向被链条困在鸟架上的雀儿,勾起嘴角:   “我没告诉他,我只说我不知道。”   “…我不懂。”堂洛斯真的迷惑了。   “不懂我为什么不告诉他,还是不懂他为什么能不知道,亦或者不懂他怎么变了?”校长捏起喂鸟的勺子逗弄他的鸟儿,似乎不是很关心堂洛斯的困惑:“这些都无关紧要,他在帮我们,这就行了。”   “但他还是改变了你的计划,这说明其实你知道为什么。”   校长这才回头,看着堂洛斯清澈坦荡的眼睛莞尔一笑:“你觉得我这样做不厚道?   他也只改变了我一点,你的出现才是至关重要的…结果你又回来了,你知道自己和王虫要做一件什么事吗?”   “我知道。”堂洛斯声音平静。   平静意味着坚定,校长解开鸟架上雀儿脚上的链条,那雀儿用小小的脑袋蹭他喂食的金勺子,豆子大的黑眼睛乖巧地看着他,校长摸了摸它的头,叹气道:“你瞧,没有锁链了,它也不会飞。”   堂洛斯皱了皱眉,毫无征兆地跳上桌子一拳打穿地下室的天花板,这间收藏室上面是地下一层车库,离门不远,黯淡的日光从被打穿的窟窿里照进来。   校长被这莽撞的举动吓了一跳,他的雀儿就更不用说了,吓的扑棱翅膀四处乱飞,在堂洛斯冰冷的杀气驱赶下冲向天花板上的窟窿   “你瞧,飞了。”   校长静默无语一分钟,扫干净发间的碎石灰土,看了看多出个窟窿的天花板,又看看堂洛斯:“他们说你莽撞,我本来还不信。”   “现在信了?”   堂洛斯咧嘴一笑,拍拍脑袋上的灰土从桌上跳下来,看见身边的两只雌虫惊恐地看着天花板,有些嫌弃:“我有分寸,不会塌的。”   他的雌虫们龇出一个难看的笑——塌不塌他们不关心,可别叫他们赔啊。   “这可不是放走一只雀儿这么简单的事,有的虫是雀儿,有的虫不是,他们积攒的愤怒一旦爆发就会毁灭这个世界,你想过这个吗。”校长打量着堂洛斯,似乎好奇雷德怎么会收这么个麻烦学生。   “值得一试。”堂洛斯说。   “试的代价呢,你付得起?”校长意味深长地问。   “那不试的代价,你们愿意承担吗?”堂洛斯反问,他笑的讽刺,想革命不想流血,总想着能花最小的代价得到最大的成果,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校长这种虫太聪明,考虑问题面面俱到,就因为面面俱到所以才畏手畏脚。   混沌世界瞬息万变,哪有毫无风险的办法。不过也亏了他,艾诺那些狂热雌虫才没干出刺杀王虫的蠢事,他们还有洽谈的余地。   “再简单的事情不做也不会成功,再难的事情,做了才知道结果。”   堂洛斯说着,想坐回椅子,但一瞥发现上面全是尘土,而他带出来的两只雌虫还满脸纠结地盯着天花板,一点不知道给首领擦擦椅子,但让他自己去擦吧,好像又很丢架势,索性和校长一样找个地方倚着。   “我直说了吧,我不看好你和王虫要做的事情。”   校长眉头紧皱,打倒虫皇推翻帝国这就像放走刚刚那只鸟雀一样,一拳打穿天花板就能成,但难的是打散虫皇和帝国背后的千年根基,虫族需要统治,无论谁统治谁,否则失控的虫族就会像火山喷发出来的岩浆一样,所过之处生灵涂炭。   “怎样才算成功呢?你又觉得我们想要什么样的成功?”堂洛斯眉心纠结。   校长不说话了。   “解决所有问题才是成功吗?那这世上只有失败者。”堂洛斯讽刺地笑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虫喜欢给他们泼冷水。   “你真的知道你们要面对的是什么吗?”校长口气也有些不好,这小子对他们这么多年了解的情况一无所知。   “精神控制、抚育所、生育问题、 雌雄比例、无尽之战、谁来治理帝国,还有什么?”堂洛斯盯着他问。   “你能解决哪个问题?这些问题会排着队等你一个一个去解决吗?”校长笑他天真。   “不会,所以我们需要你们。”堂洛斯笑道。   校长噎住,他背后全是他们这么多年思考的解决方案,没有一个被付诸实践,不是他们不想,而是他们不敢,这些东西一旦面世会发生什么,谁也无法预料。   “你们不敢,我敢,你们知道的太多,满身顾忌,你们需要一只没有顾忌的虫,我来了,你们说我天真…所以你们到底想干嘛?”   校长哑口无言,堂洛斯讽刺一笑:   “你们已经让出主动权了,原本的计划我不同意,按着我们的方案来,谁要碰木凌,谁就是与我为敌。”   “那尊贵的王虫殿下可否给个准数,以后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谁来做主?”校长眼神凌厉。   “谁解决问题谁做主。”堂洛斯毫不相让。   沉默很久后校长笑的疲惫:“你都不会为后代多考虑一点吗,会有大混乱发生的…王虫在的时候还好,但王虫不在以后呢?”   他们掀起战争无数,太知道战中出生长大的崽子有多可怜。   “让活在那时候的虫去解决自己的问题,祖宗们帮不了他们,在世上喘气总得做点事情,我都考虑过了,这是我的答案。”   堂洛斯眼神坚定,帝国从来不是一片和平的净土。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怎么能算卡文呢,这刀明明是给后面埋的,本文HE的,我以为这已经很明显了。   用物以稀为贵的标准来衡量生命的价值,这是断章取义,它的反面叫物以多为贱。   大家可以回忆一下高中还是初中政治,商品的定义是什么。   可能因为现代社会,有才能的人数量很少,薪资高待遇好社会地位高,这给很多人错觉,觉得他们的“珍贵”是因为他们稀少,这还是后天努力能得到的才能,有些天生的品质也能导致某些群体珍贵,像熊猫血之类的……   但他们贵的根本原因在于他们身处一个市场环境中,需要买卖发生的地方物以稀为贵。我们有我们的经济身份,但经济不能代表我们的全部,经济学解释不了整个世界,否则就是对生命的极端物化。   我觉得与其说虫族社会是个封建社会,倒不如说他是一个绝对的寡头垄断公司。   感谢在2021-02-05 13:47:29~2021-02-06 14:52: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米mj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甜橘 10瓶;雀谙 8瓶;橙君 4瓶;向日葵撒落人间 3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回来了?”   “你还没睡?”   昏暗的小卧室里响起两个声音, 堂洛斯惊讶地看向躺在床上敲敲打打的木凌,床头桌上的台灯是屋里为数不多的光源,木凌将平板放下朝他走去:“鸡扒给你放冰箱了, 我帮你热一下。”   堂洛斯抓住他的衣摆, 有些不好意思:   “没注意时间…你怎么还不睡啊。”现在都凌晨一点了。   木凌顺势将他拽进怀里, 亲了亲额头:“怕你回家没灯摔跤, 不行么?”   瞧不起虫, 雌虫夜视能力超好…堂洛斯笑眯眯地看他:“其实是因为我不在睡不着,对吧。”   木凌在他嘴上咬了一口, 嗯了一声:   “对,晚上吃什么了, 你们学校管饭吗?”   “营养液。”军部雌虫不像他被木凌养的那么娇气, 如非特殊场合,一般三餐都用营养液对付, 校长自然没有想到要招待他一顿好的,顶多给一瓶草莓味的营养液。   “我就知道。”木凌挑挑眉:“去洗澡, 然后等我。”   这句话不是一般代表着,待会儿他吃完,木凌就该吃他了, 堂洛斯暧昧一笑,走向浴室。   出来的时候闻到炭烤后的油脂香气, 喉头上下滚动,看向木凌,他正往小餐桌上摆筷。   “你也没吃?”   木凌随意点点头:“你们谈那么久,应该是谈拢了吧?”   堂洛斯点着头大步迈过去,抓起一块肉扔进嘴里,木凌把他没规矩的爪子抓过来, 用餐巾擦干净,见他又要上手,把筷子伸到他面前,堂洛斯撇着嘴地拿起筷子:“我手很干净…”   “待会儿蹭到床上…谈了些什么?”木凌拢了拢筷子,将盘子里最肥美的一块夹到他面前,堂洛斯咬着筷子想了想:“挺多的,但主要是他们这些年做了哪些事…很出乎我的意料,我把资料拷回来了,具体我想请他过来和你细讲。”   木凌点点头:“他要是这么能聊,咱就得给他准备睡觉的地方了,别像他一样留虫到半夜,还要虫趁夜离开。”   堂洛斯嬉笑一声:“是我坚持要回来的。”   木凌斜他一眼:“你敢不回来我就去军校救你。”   “你呢,那个中将怎么样,老实了吗?”堂洛斯好奇。   “哭着闹着求说要做我的雌虫呢。”木凌慢悠悠地说,堂洛斯黑了脸,气呼呼地撂下筷子,木凌就笑:“可是我告诉他,我家这只雌虫脾气不太好,我要别的雌虫他要生气的。”   堂洛斯抬了抬眼皮嗯了一声,木凌忍住笑:   “他就说,‘我脾气好,还能打架,他要是生你的气我一定打赢他’。”   堂洛斯怒拍桌子,阴恻恻地笑着:“明天让他来较量一下啊。”   木凌揉着他拍红的掌心正儿八经地说道:   “那倒不用,我告诉他‘不行啊,你要是伤着他我心疼,你要是气着他我也心疼,怎么个结果都是我心疼,倒霉的都是我,我不干。’”   堂洛斯知道木凌逗他玩呢,但还是噗嗤笑出来:   “所以,他老实了?”   “不老实撵出去,顾虑那么多干嘛。”木凌把最后一块肉拨到他碗里:“快吃,然后刷牙睡觉。”   “那可是…”堂洛斯诡异地顿了顿,木凌侧目看他:“怎么了?”   “没…那可是虫皇派来的,阿西尔还在他手里呢。”堂洛斯掩饰地笑了笑,不知怎的,想到虫皇的瞬间他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木凌收拾了剩下的餐具,仔细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直把他盯得浑身毛毛的才勾出一抹笑:“不要怕,我在呢。”   堂洛斯缩了缩脖子:“谁怕了…”   “明天要给你做套礼服。”木凌笑着略过这茬,提起明天,堂洛斯愣了:“为什么?”   “他摆了大阵仗,请柬发过来了,明天要用国宴接待我,所有贵族、政要都会到场,几百号虫呢。”   堂洛斯眨眨眼,有些不解:   “这么多虫,他想下手也下不去吧?”总不会所有虫都和他一条心,而且这种公开宴会上发生了什么根本藏不住的。   “不知道,小心着些就好,正好光明正大进去看看他究竟把阿西尔藏哪了。”木凌神态轻松,见堂洛斯还有忧虑,笑着按住他的嘴:“我可是王虫呢。”   堂洛斯白他一眼,爪子在餐巾上擦干净,然后被子一掀,把自己缩进去,一眨眼就把自己团成团,木凌眉梢一挑,上手扒他的被子:“去刷牙。”   “不要,我又不会蛀牙。”都是人类的臭毛病,木凌装人装久了也被传染了。   “会口臭。”木凌压在他身上威胁他,堂洛斯把被子拉下一截,怀疑地看他:“不会…吧…”还张嘴哈了口气,末了得意地看他:“没有。”   木凌憋着笑,把脸一板:   “明天就有了,快去…给你买的草莓味的牙膏,不准吞下去。”   堂洛斯嘴角抽搐,他又不是小孩,喜欢草莓这种酸酸甜甜的味道…但身体很老实地爬出来走向浴室,嘴上嘟囔着抱怨:“你也没刷…”   “谁说我没有,和你一起。”木凌在他后面,堂洛斯扭头瞟见他凑的太近的脸,把头摆回来:“排队,浴室就这么点大。”   “咱把它改建一下。”木凌从他身后抱住他,堂洛斯唔了一声,吐出嘴里的水:“不还没有房产证嘛?”   “违章建筑也可以住。”木凌伸手在这小隔间比划,打通墙,做个超大浴池,开放式的也可以,就是玄关要一并改了……   他说的头头是道,可能白天闲暇都用来琢磨这个了,堂洛斯点点头,就着满嘴泡沫回头亲了他一嘴巴:“听你的。”   然后快速漱口擦脸,溜回床上,不给他任何可趁之机。   木凌看着镜子里自己嘴上的“白胡子”,伸出舌头舔了舔,用不大不小的声音指责外面的虫:“幼稚。”   “你也不成熟!”床上的虫振振有词。   ……   国宴定在次日晚上,达官显贵,王公贵族齐齐上场,木凌估摸着虫皇给他准备了一打“威斯特”等他享用,这才是这场宴会最难的一点。   而且可能还会来些旧相识,基于他被养在深宫内十年,属于他的基本没有,都是堂洛斯的,这才麻烦,可想而知,清一色是些不令虫愉快的虫们。   这次他们可以光明正大带队伍进去,或许是营救阿西尔的绝佳时机,只要他困住虫皇和他的王核,营救行动应该没有太大障碍。   于是整个白天,除了购置礼服,他们都在制定营救计划。   堂洛斯是行走的衣架子,怎么穿都好看,木凌贪心地想把所有衣服带回去,弄得堂洛斯不客气地提醒他匪邦的经济问题。   但供应礼服的商家乐得合不拢嘴,表示王虫看上什么就送什么,只要允许他们告诉外界他喜欢他们家的衣服就可以。   明星效应他懂,觉得没什么,但随行的人类抠兮兮跟他算细账,评估下来以他为形象的广告费是个天文数字。   木凌好笑又好气,他又没真的给对方代言,而且也没那个闲工夫逐个挑选商家。   人类只得悻悻地闭嘴。   是夜,皇宫门口明灯高悬,亮如白昼。   木凌和堂洛斯掐着时间最后才到,带着大支队伍,有人有虫,在气派上压倒宴会上各方势力,一些虫也是待会儿要跟堂洛斯潜入深宫的虫,他们隐在队伍里,对入口的安检要求置若罔闻   王虫带来的队伍就是这么嚣张。   负责安检的雌虫也知道王虫和虫皇之间的矛盾,两边他谁也得罪不起,但夹在中间当不了透明虫,笑的左右为难,还好他们的首领讲几分道理:“他们也是工作,我们需要配合。”   这句话差点让他哭出来,但下一秒,那些护卫在堂洛斯的暗示下敞开外套,自己用手翻出衣兜让他看,整套动作下来花了不到三秒,安检的雌虫干瞪眼,看他们大摇大摆走进去。   说真的,待会儿他们要是刺杀虫皇,他们难道要和王虫打起来吗?   那可是王虫,但如果虫皇要他们拿下王虫的话,他们难道要听吗…   雌虫迅速清空思绪,这不是他们可以介入的斗争,虫皇不需要他们这种墙头草。   ……   “今晚说王虫和他的小虫子也要来,你看见了?”说话的雄虫端着酒杯挡在面前,一双迷离的眼睛在场内逡巡,听他说话的雄虫嗤笑一声:“虫皇陛下既然说了,那一定是要来的,等着吧。”   他如此笃定木凌要来,并且要一一和三大公、元老院会面才可,这种行为搁人类社会叫拜山头,初入异地,新官上任的必走流程。   虽说虫族破天荒有了王虫,而王虫要做的事情也是破天荒,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没有各大家族的支持,他必然寸步难行。   在那些傻瓜雌虫面前说漂亮话的技巧大多雄虫也会,有些说起来做起来不比王虫殿下差,比如奥维尔大公就是他们中的翘楚。   两只雄虫看向奥维尔,他神态坦然风度翩翩,看不出对王虫现身有任何看法,但明明最该有看法的虫是他。   雄虫的圈子小,贵族更小,奥维尔当年追雌虫轰动了整个圈子,那只雌虫好巧不巧是王虫那只小虫子的老师,很多年没出现了,也不知道被奥维尔关哪去了,这家伙难道一点也不担心王虫的小虫子找他要老师么?   虽然不知道王虫对他那只小虫子真心几何,但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他们很好奇这位大公要如何应付。   “来了!”拿酒杯的雄虫直起腰,眼中的迷离荡然无存,他和同伴看向大门   王虫穿着一袭银色长衫,款式大方典雅,没有过多点缀,算不得顶级奢华,甚至比不上他身边那只雌虫。   相较他的内敛,堂洛斯一身火红就分外扎眼了,袖口衣摆都绣着金丝纹路,动起来宛如流火媲美骄阳。   两只虫并肩而行,身后队伍阵脚扎实,戒备森严没有一丝破绽。   这架势知道的说他们是来参加宴会,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砸场子的,他们一时吃不准王虫来此善意与否,本来已经堆出笑脸要上去迎接的雄虫都驻足不前,笑意尴尬地冻在脸上   来就来,为什么还带这么多虫进来,虫皇为什么允许他们带这么多虫…待会儿要是王虫想不开动起手来,他们有命留下吗?   “木凌,你终于回来了。”   万事有虫皇挡着,要也是他们父子先自相残杀,众雄虫默契地退回观众席围观虫皇殷切地迎接久别归来的儿子。   “做了很多心理建设,不然真不敢回来。”木凌微笑着躲开他的手。   虫皇笑意一滞,看向他身边的堂洛斯:   “开玩笑呢……大家都很期待你露面,但你倒是舍得花钱装扮他,他这身布料比你讲究太多了。”   “我怎么不知道咱家裁缝铺起家,对衣服还那么多研究。”   木凌握了握堂洛斯的手,要他别说话。   虫皇真不知话该怎么接了,这小子骂起虫来一点也不在意会不会把自己也骂进去,可能仗着自己是王虫,就算去扫厕所大家也会觉得那是个无比令虫向往的职业。   被降级为裁缝的虫皇不再对他们评头论足,在场贵族也不敢吱声,服饰穿戴固然是上层圈子的敲门砖,但有些虫就算裹条床单来大家也只能闭眼夸他站在时尚的风口浪尖——王虫就是这样的虫,何况人家很给面子没有裹床单来。   “算不得什么研究,一点审美而已…你既然回来了,有些长辈得认识一下,你想做的事情离不开他们的支持。”   虫皇笑盈盈地捏了把汗,有点担心木凌会不会说‘以前没有认识现在就不必认识’这种话,他开始习惯他的语出惊虫了,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木凌盯了他一会儿,又扫了眼全场,目光最后落在堂洛斯身上,两虫心照不宣地笑了下,木凌朝虫皇点点头说:“好。”   他放开堂洛斯的手,两虫分出两只队伍,他跟虫皇走到元老院一帮虫的角落,堂洛斯则带着一只小队离开宴会厅。   所有虫看着这奇怪的一幕,王虫似乎不害怕暴露他们此行另有目的,搞得他们不知道该问还是不该问。   正在堂洛斯一脚踏出宴厅大门的刹那,眼神不太好的虫皇像才发现儿子的雌虫不见了,立即高声道:“堂洛斯上将。”   木凌和堂洛斯一起看向他,虫皇好脾气地笑着:   “这么着急走,有什么事吗?你是木凌的雌虫,该和他一起见一下长辈才对。”   堂洛斯挑了挑眉:   “我是帝国的叛将。”言下之意,不怕我砍了那几只老雄虫的脑袋。   虫皇的笑像花在脸上一样不为所动:   “今时不同往日,你是木凌的雌君,我和各位元老正在商量,要在这给你们举办婚礼。”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2-06 14:52:17~2021-02-07 14:49: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米mj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橙君 4瓶;牙膏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这话让堂洛斯收回已经迈出去的一条腿, 他狐疑地回望虫皇,虫皇像个慈爱的老父亲,在冷着脸叛逆的儿子身边更显和蔼:“你是王虫选中的雌虫, 帝国会对你法外开恩。”   木凌呵了一声, 眼神冰凉:   “不劳您操心…”   “怎么, 难道你不想和堂洛斯结婚, 我已经把消息公布出去了。”虫皇一脸错愕, 旋即笑道:“放心,只要是你的选择, 我们就会祝福,帝国上下一样, 你可是我们期待了千年的王虫, 你可以应有尽有。”   ——赦免一个叛徒的罪又如何,就算是这个帝国也总有一天会是你的, 虫皇的眼神如是说道。   宴厅里的雄虫和雌虫顿时议论纷纷,早被虫皇打过招呼的虫上前来道喜, 堂洛斯隔着虫群和木凌对望:怎么回事?   “你想要主持我们的婚礼?”木凌问虫皇。   虫皇笑道:“我是你的雄父,于情于理都该在这种大事上帮你一把。”   见木凌沉默不语,虫皇添了一把火, 露出惋惜的表情:“或者说你只是玩玩,根本不想和他结婚, 也没关系,但你也到这个年纪了,还有只雌虫,哪怕亚雌也好…可他叛国的罪名就…”   四面传来利刃出鞘的声音,木凌神色一冷,虫皇柔声提醒道:“木凌, 忘了告诉你,国宴是有录像的,你要想好,到底要和堂洛斯在一起吗?”   匪邦雌虫们都没料到这一出,有些焦躁起来,王虫倒是给个话啊…堂洛斯扫了他们一眼,镇住躁动,然后看向木凌:没事的,你怎么决定都可以。   这话通过精神链接传到脑海中,木凌表情松缓,也笑了起来:“他是我此生的唯一。”   虫皇朗声长笑,不由鼓掌:   “好,好好好,那婚期我们定在下个月1号,你觉得呢?”   木凌摇摇头:   “他既然是我此生唯一,结婚这种事不能草率,礼服定制、日期挑选,确定嘉宾名单、安排摄像组、婚房选择等等事宜不是三天两头能敲定的。”   婚是一定要结的,主控权是一定不能给的,木凌对虫皇说:“他是王虫的伴君,我们结婚要依照王君婚礼的规格进行,一丝一毫都不能马虎。”   “你不信任我?”虫皇口气有些伤心。   “我怎么敢信任你,毕竟你一口一个‘叛将’地说着,可不叫我俩寒心。”   木凌露出个浮于表面的假笑,言罢,大步朝堂洛斯走去,在众目睽睽下将他抱在怀里,放开以后退了一步,朝他深深鞠躬,抬起一只手:“还有求婚的程序也不能落下……”他抬头深深地看着他:“我爱你,你是否愿意和我永远在一起,以后天上地下永不分离。”   尽管虫皇的提议猝不及防,但木凌的口气格外郑重,他甚至没有用疑问语气,堂洛斯知道这不是情话烂熟于心,是他每日的践行…   偏偏是这种场合,他的眼眶毫无征兆地红了,明明他们这样结不结婚毫无差异,可他的虫还是可以轻而易举捏住他的心脏,让它像多汁的果肉渗出酸涩和甜蜜。   堂洛斯久久无话,木凌脸上笑意温软:   “我知道你同意。”   堂洛斯抽了抽鼻子,握住他的手嘟囔着:   “知道你还问。”   “因为你快被我感动哭了的样子很好看。”木凌抱住他在他耳边低语,堂洛斯轻哼一声:“我还快被你雄父吓哭了呢。”   “只有兵来将挡了,他还能变成小说里的恶公公恶婆婆虐待你不成?”木凌低笑一声,堂洛斯纳闷:“什么恶公公恶婆婆?”   “没…”   “那我现在走不了了?”堂洛斯有些纠结,不会这就是虫皇阻止他们救虫的手段吧?   木凌放开他,回头看了眼虫皇,那家伙高举着手为他鼓掌,其他虫一脸懵逼地跟着鼓,似乎都在为王虫的婚事开心,只有跟他们一起来的雌虫满脸复杂,虽然也拍巴掌,但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王虫殿下不是来革命的吗?   “走,这里有我。”木凌轻声道:“成功了还可以把阿西尔一并带过来吃点东西。”   “然后来一出当众揭穿虫皇面具的戏码?”堂洛斯嘀咕着。   “怎么可能,就吃点东西,虫皇肯定没有关心阿西尔的伙食问题。”木凌失笑,还不到他们真身上场打嘴仗的地步。   当然也可以顺便看一下虫皇的态度。   “你觉得这次会很顺利?”堂洛斯发现他很笃定,木凌点点头:“或许…他也在等你救阿西尔出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走一步看一步吧。”总不能因此就不救了。   他们于是兵分两路,木凌留下和这些雄虫虚与委蛇,堂洛斯带虫闯深宫   也许虫皇的确别有用心,他们一路只碰到了几只阻拦的雌虫,那些虫看清楚是他以后居然直接放行了。   匪邦雌虫们憋了一把子力气还没施展,对面先认怂退缩,满嘴“这是王虫殿下的雌虫”这样的话跑开…   好像这座宫殿也是他的一样,堂洛斯莫名其妙之余又有些烦躁,似乎什么超出掌控的事情发生了。   唯一算得上阻碍的是他们到达木凌说的地方以后,一无所获,这居然给了他们诡异的踏实感。   木凌确定的地点在中央花园后面,这偏僻少有虫来,不远处的偏殿没有亮几盏灯,不知道住的是谁,虫们提议去那找,堂洛斯摇摇头:“这么近,木凌的感应不会错,找一找有没有入口,没有就只能…”   匪邦雌虫留了把冷汗——首领难道想打穿这里?会被误会成宣战的啊。   “抄家伙挖了,你们干嘛这么看我?”堂洛斯奇怪地看着周围的虫,他们明显松了口气,堂洛斯顿悟他们的想法,踹了身边虫一脚:“快去,找工具。”   这些虫去了,但回来的时候没带回工具,却带回一只虫形生物,堂洛斯瞅着还蛮眼熟:“这是?”   “是,是四皇子。”带他回来的雌虫憨笑一声:   “他要我们带他来,说知道阿西尔将军关在哪。”   堂洛斯瞧着他半死不活的样子,想起木凌说他被挖了虫核,侥幸没死,应该没本事害他们…但也没准,他对这家伙的印象实在不好。   “他住那?”堂洛斯指着那幢黯淡的建筑。   “是啊,我们也吓了一跳,搜了一圈没发现其他虫,就他躺在床上快断气的样子。”   不愧是虫皇啊,下手够狠够快,堂洛斯挑起木隘的下巴,哟了一声:“睁着眼呢,一声不吭的,还以为你昏过去了。”   木隘早没了初见时的精致体面,现在的他像被抽掉魂一样苍白干瘪,无神的眼睛怔怔地对着堂洛斯,嘴里喃喃着阿西尔的名字。   “你知道他在哪?”堂洛斯凑过头问。   “花园…花园…”木隘断断续续,半天说不清楚,堂洛斯皱起眉:“正要挖呢,看那些花种挺贵的,你给个入口,也省的我们伤害花花草草。”   “左边,左边…”木隘的手指吃力地动了动,堂洛斯听得费力,叹了口气:“虫皇没给他饭吃?”   匪邦雌虫点头道:“像饿了很多天,连路都走不了。”但也可能是这只雄虫娇气,离了精神力啥也不行。   木隘委屈得眼睛红红,被挖虫核的伤口没长好,他什么都吃不下,但根本没虫管他,失了虫核他就失去雄虫最大的精神力依仗,虽然还有信息素,但看顾他的雌虫都是虫皇的死忠,虫皇对他态度变了,他们对他态度也变了。   “你究竟是不是虫皇的崽,啧…带他一起过去吧。”堂洛斯这话在木隘伤口上撒了把盐,木隘哆嗦了一下,艰难地抬起头瞪他。   跟只兔子似的,不,兔子比他可爱,堂洛斯唉了一声:“别瞪了,气质差又瘦的脱形,有点丑。”   木隘的眼睛就更红了,堂洛斯笑了一声,吩咐架着他的雌虫:“快去。”   ……   “首领,他不会骗我吧?”匪邦雌虫心存戒备,他们可是亲眼看着木隘把阿西尔打流产的,不觉得他会因为被虫皇教训后变好心了。   “我觉得不会。”堂洛斯的直觉这么告诉他,木隘是只虫渣不假,但犯不着这种事还帮虫皇,帮他干嘛,虫皇还能把虫核给他塞回去,虫核又不是无缝插座,即插即拔。   “待会儿我们先下去,确定没事了您再下来。”那雌虫犹不放心。   “行,有问题就咬破木凌给的胶囊,我把这地撬了也救你们出来。”堂洛斯笑着道,他不觉得会有什么问题,他甚至可以确定虫皇是想把阿西尔送给他们了,虽然不知为什么。   果然,营救行动很顺利。   阿西尔也瘦的脱形,匪邦雌虫给他喂了营养液,他却看着木隘,似乎有所意动:“虫皇还是挖了你的虫核。”难怪那几天他的攻击强了很多。   木隘在他的目光下缩着身子,嘤咛一声,阿西尔听在耳朵里,奇异地发现自己毫无所觉,这份奇异从他的眼神透出来,令他有些恍惚。   他甚至怀疑自己和木隘究竟有没有相爱过。   “我竟然一点也不难过…”阿西尔看着自己的手,有些不可思议,然后苦笑一声:“木隘,看你受苦我居然一点也不难受。”   木隘的身体剧烈颤抖了一下,缓缓抬起头看向阿西尔,声音哽咽:“可能因为你恨我?恨我…让你没了我们的蛋,恨我当时…没有保护你。”   他想辩解什么,可久不进食的身体太过虚弱,缓了很久都没接上下一口气,反倒是比他被关更久的阿西尔恢复了些元气,摇着头:“我本来也以为是,可刚刚我没想到那些。”   木隘迟钝地眨着眼,一脸迷茫。   “我现在只是奇怪,为什么没有想到那些…可能是你该恨我,我竟不知自己究竟有没有爱过你。”阿西尔拒绝匪邦雌虫的搀扶,撑着墙壁努力站起来,尝试无果,他重重摔回去,木隘听那声音抖了抖,把自己缩得更紧。   阿西尔看着地上像没骨头的雄虫,突然觉得自己以前对他的痴恋也是不可思议的。   仿佛从一场大梦里醒来,他茫然地问自己:   “为什么会爱上你呢?”他的声音因为两腿用力而颤抖:“是不是因为生命里从来没有过像你这样的虫…只要一点点温柔,不管是真是假,我都可以奋不顾身…不在意你究竟什么样,左右不会比其他雄虫更糟糕了…”   他终于站直身子,勾起苦涩的笑意,这个答案分外悲哀,不只是谁的:“我现在才发现,这些天我竟然一天都没有想过你。”   “不是的…”木隘的声音哽咽:“你是因为生气…气我才这样的…”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阿西尔喃喃着:   “也许是吧,或者我根本不是你和我以为的那只雌虫。”   木隘呜咽着爬过来抓住阿西尔的裤脚:   “我们重新开始好吗,你已经没有我的精神标记了,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阿西尔觉得有些滑稽,他眼神古怪,古怪到木隘心慌不已:“我愿意改,你说我哪不好我就改,我是真的喜欢你的…所以帮他们找你,我一直记着你的位置,就是为了等他们来救你。”   阿西尔弯下腰,把自己的裤脚从他手里抽出来:   “你要我的感谢吗?”   “不,不是,不是…”   “以前和你在一起的是雌虫阿西尔,现在我只想做阿西尔,你明白吗?”阿西尔弯了弯眼睛,一滴泪从他眼角溢出,木隘痴痴地看着他:“可是我…”   “你喜欢的是那只雌虫,就算不是阿西尔…也没有关系吧。”阿西尔直起腰,有些难过地叹了口气:“可能雌虫在你眼里都没有区别,随便来一只你也会像对待我一样对待他,因为你有发达的同情心…”   他嗤笑一声,抬起脚,打算从木隘身边走过,但下一秒虚弱的身体发出抗议,他整个人踉跄一下险些栽倒,有虫撑住了他,阿西尔认出来虫:“你也来了。”   堂洛斯朝他扬了扬眉:“我们可是在虫皇眼皮底下劫虫,我不来你放心?”   阿西尔笑了一下:“是啊,你来我才放心,感谢匪邦没有抛弃我。”   “你可是只双S,我和木凌哪舍得。”堂洛斯背对着他弯腰:“请吧阿西尔将军,我载您一段路。”   左右匪邦雌虫似乎有些犹豫,但终究没有说什么。   阿西尔倒上去,堂洛斯背起他,无比自然地说道:“阿鲁没来。”   阿西尔眼神黯了黯:“我知道。”   “他想来的,被木凌绑了。”堂洛斯笑说。   阿西尔跟着笑:“你不用骗我。”   “没骗你,他真的想来…那个查斯特,把终端给阿西尔将军拿来,顺便告诉阿鲁一声,虫救出来了。”堂洛斯吆喝着。   “…首领,我们还在皇宫呢。”匪邦雌虫有点想抗命不从。   “是啊首领,还不算全救出来了…回去找木主任吗?”   “王虫殿下他?”阿西尔惊讶地问,不过转念一想,堂洛斯不放心木凌,木凌也不会放心堂洛斯一只虫进皇宫。   “今天开国宴呢,正好带你进去吃点好的。”堂洛斯说道。   “不去…”阿西尔想也不想拒绝了。   “为什么?”堂洛斯不解,阿西尔没有吭声,他愣了下,笑开:“确实,你都馊了…哈哈哈,正好去熏一下那些鼻孔朝天开的雄虫们。”   阿西尔咬牙切齿:“你怎么不自己去。”   堂洛斯一脸正经:“那不行,木凌习惯不好,总往我身上蹭。”   阿西尔呵呵了两声,只恨自己瘦了许多,怎么没压死他呢。   他们到底没去,堂洛斯把阿西尔交给带来的队伍,自己回去找木凌,此行的主要任务完成,他们可以收工了。   确定木凌收到了消息,堂洛斯打算回宴厅门口等他,就不进去了,怕虫皇又出什么幺蛾子。   然而走到一半,点着明亮宫灯的长廊上摇摇晃晃地走来几只虫,堂洛斯脚步一滞,他认出为首的虫是谁,那虫显然也认出他了,醉醺醺地呼和左右雄虫雌虫:“这不是王虫的小虫子吗?”如果他没有醉的那么厉害,想必会用客气一点的称呼,就比如他旁边的虫们,朝堂洛斯笑得就很难看。   “堂洛斯啊…”酒气冲天的雄虫轻蔑地看他,那张熟悉的脸勾起堂洛斯体内某股久远的剧痛,他铁青着一张脸,带着自己的雌虫转身就走,那雄虫却不罢休:“跑什么,我不是我哥哥让你失望了?”   匪邦的雌虫突然知道来者是什么虫了——安蒂略家的旁支,堂洛斯曾经被送给他们家的雄虫。   那雄虫走路的时候打摆子,还推开自己雌虫的搀扶,笑着走过来,轻浮地深吸一口气:“哥哥本来答应我要把你给我玩玩的…”   匪邦雌虫面色骤变,堂洛斯按住他们,转过身一脚踹开凑得太近的雄虫:“不如我送你去问问你哥哥为什么食言了。”   那雄虫摔了个趔趄,酒没醒反而更懵了,倒在地上就嚷:“你是什么玩意自己心里清楚,王虫年纪小见识少才被你勾引,你等过两年看看,切,也不瞧瞧自己多大了,鲜嫩的雌虫亚雌那么多,你以为他还会把你当宝啊”   堂洛斯还没说什么,这雄虫身边的虫先白了脸,他的雌虫劝阻道:“雄主,少说两句,这毕竟是王虫的虫。”   那雄虫却呸了他一声:“我们在宫里,是虫皇陛下的地方,王虫怎么了,他不还没继位吗?”   他又转头看神情晦暗的堂洛斯,讽刺地笑道:   “再说,这又不是什么干净的虫,犯得着你们这么小心…我告诉你们…”   他没机会告诉他们了,在场唯一一只目无雄虫的雌虫卸掉他的下巴,那雄虫在剧痛之下暴怒,精神力井喷而出,可受影响的只有他身边的雌虫,堂洛斯依旧冷笑,岿然不动。   这雄虫拐了自己的雌虫一肘子:   “愣着干嘛!上啊!”   雌虫歪了歪身子,一脸为难:   “雄主,他是双s了。”   “废物!没打你怎么知道不行?养你这么久干嘛用的,连自己的雄主都护不住,废物,废物,废物!!”那雄虫咆哮着。   雌虫只得抬起惨白的脸看堂洛斯,挤出艰难的笑容:“抱,抱歉…”他努力站起来朝堂洛斯冲过去。   堂洛斯面色冰寒,一抬手就卸去他的攻势,将他甩给自己的雌虫,杀气腾腾地瞪向那只雄虫,那醉到理智全无的雄虫终于有了几分恐惧,后退着爬了几下警告堂洛斯:“你要干嘛?这里是虫皇陛下的地方,你已经杀了一只雄虫了,你还想干嘛!”   堂洛斯上前一步,嘴角挂着嗜血的笑:   “是啊,我已经杀过一只雄虫了,我要干嘛?不是很好猜吗…”   安蒂略家的其他雄虫哆嗦着腿肚子,有一只跑去搬救兵了还没回来,只剩这几只在堂洛斯的杀气里瑟瑟发抖。   他们开始暗暗埋怨挑起事端的雄虫,都说了这是王虫的虫还去挑衅,以前也不见他哥俩关系多好,说死这么多年还惦记报仇,他们十成十不信。   “我告诉你堂洛斯,你敢动我就是与安蒂略家为敌,之前看在王虫的面子上我们饶你一命,这回不会了…你你你想清楚,王虫要在帝国扎根少不了我们家的帮扶,你,你你…”   “我什么?”堂洛斯笑着,像死神高举镰刀,欢欣即将收割一条生命,那雄虫两股战战,突然想起那位早已死去多年的兄长最后是何惨样,堂洛斯继续道:“原谅一次就可以原谅第二次,你难道觉得自己比你哥哥对安蒂略家更重要不成?”   那雄虫瞪着堂洛斯失声道:   “你真要杀我?”冷汗出够了,酒也开始醒了,雄虫的本能压着他没跪地求饶,可也差不远了。   “为什么不呢?”堂洛斯奇怪地问道:   “我以为你刚刚的所有表现都是在求我杀了你。”   “王虫,王虫殿下,你都不为他考虑一下吗!!”那雄虫开始飙泪:“得罪安蒂略家不是,不是什么好选择…”   堂洛斯笑了一声,那雄虫哭的更惨:   “你到底是不是雌虫,做事都不知道考虑一下你的雄主吗?”   “他可不是我的雄主…”堂洛斯轻声道:   “他是我的爱侣。”   放屁!这两个字冲上雄虫的喉咙,在恐惧的作用下变成一个饱含酒气的嗝呕出来,堂洛斯厌恶地退了半步,这时搬救兵的虫带着救兵回来了。   “我当出什么事了,小崽子吵架都值得大动干戈么。”来虫笑着说道。   那些雄虫如蒙大赦纷纷附和:“是是是,喝多了吵架,纯嘴仗,不动手的!”   他们扶起地上的雄虫慢慢后撤,把场子留给救兵和堂洛斯。堂洛斯看见来的是谁脸色更差,杀气不减分毫反而更甚,那些雄虫就知道找对虫了   再没有比奥维尔大公更适合顶锅的虫存在了。   虽然不知道奥维尔为什么愿意跟他们过来,但必须赶在王虫到之前带走安蒂略家的虫,否则堂洛斯开杀戒他们尚有可以哭诉的,王虫捏死他就什么也不必解释了。   “奥维尔。”堂洛斯想到校长的话,没有轻举妄动。   “堂洛斯,好久不见。”奥维尔却像感受不到他的杀气一样,依旧满脸笑意。   堂洛斯扯了下嘴角,转身就走,奥维尔却唤住他问:“雷德还好吗?”   堂洛斯定在原地良久,缓缓转过身来,仔仔细细地看他,那像研究什么出土文物一样稀奇的眼神让奥维尔有些不安,他慢慢皱起眉:“你不说…我也能理解,你是他的…”   “你能理解什么?”堂洛斯突然笑道。   “…你是他的学生,我只想知道他过的怎么样…还有雷明,他的儿子…告诉他,他今年十一岁了。”奥维尔叹息着说道。   “上哪告诉他?”堂洛斯奇怪地问道:“已经死了整整十一年了啊。”   天地间一时只有晚风的声音。   奥维尔迟缓地眨着眼睛,他听懂了堂洛斯说的每个字,可不太理解它们连在一起的意思,大脑仿佛失去了识别功能,退化成老旧的字节拼凑机器,正吃力地将每个字的意思解读出来…他脸上的空白维持了太久,以至于堂洛斯终于明白,他真的不知道。   死一样的寂静以后,奥维尔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另一个世界传过来,尽管缥缈,却又带着某种莫须有的笃定:“你在说什么,我们的精神链接还在啊…”   他无意识转动无名指上的戒指,那块小小的金属仿佛可以给他莫大的力量。   “是啊,我也很奇怪,为什么还在呢?”   堂洛斯轻声问道,他抬眼,看见木凌从奥维尔身后走过来,一股酸楚和委屈冲上鼻腔,他低下头,任由木凌把他揽进怀里。   是啊,为什么还在呢?   奥维尔不解地看着王虫和他的雌虫。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是奥维尔的番外,不想看的亲可以略过,大致剧情就是他和老师的回忆杀,还有他知道老师死后的心路历程…以及最后自杀了,是我个人非常喜欢的酸爽环节。   虽然我觉得是蛮重要的一块剧情线,但大家看着办吧,唉_(:з”∠)_虽然感觉没多少人了,哭唧唧…   大家要是看得上预收的,阔以去收藏一下下吗,可怜巴巴 第68章   奥维尔像踩在云上, 随时都可能坠落下去,脚下坚硬的石板似乎变得绵软,失去了支撑一只虫的能力…   可这没什么, 他是帝国的大公, 公开场合的仪态举止绝对过关, 谁也没法现他的异样, 以至于有几个瞬间他也快骗过自己了。   堂洛斯说的每个字奥维尔都不信, 他不停拨弄无名指上的戒指,这是枚对戒, 另一半正好好地呆在雷德的手指上,他们的精神链接没有断掉, 虽然因为距离遥远细若游丝, 可在就是在,一只高级雄虫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家主, 上车吧,小心碰头。”管家恭敬地肃立在车门口等他, 一如曾经每次外出,没有丝毫两样,奥维尔却突然涌起一股冲动想向他确认什么   确认什么呢?   车开到半路他都没想出来…他闭上眼, 精神力娴熟地在勾起脑海中一根精神链条,那根锁链从他深不可测的精神海里浮出, 纤瘦的身躯带着冰冷的寒气,他一如往常地用自己的能量温暖锁链的一端,并小心不要用力拽动它,以免打扰到另一头的对象。   在他年少不经事的时候干过这种蠢事,发狠地拉扯锁链质问另一头的雌虫跑哪去了,可他原以为坚不可摧的链条竟在他的暴力下出现瑕疵…   奥维尔顺着摸到一环锁扣, 上面的裂缝经他多年温养只剩下一道浅浅的划痕,以前差点从这断掉了…   这前所未有的事令他惊慌失措,可翻阅了无数典籍也没找到原因。   他猜雷德或许在一个很远的地方,或许是因为他们之前离心了,或许是他身体还没好…乱麻一样的猜测令他开始对着条锁链小心翼翼,无论是哪个原因,他们之间的链接变弱了。   “家主,到了,雷明少爷在门口等您呐。”管家轻轻叫醒后座闭目养神的奥维尔,奥维尔睁眼,发现他十一岁的雌子果然在门口翘首等他。   他唇捎上扬,打开车门,雷明就冲出来抱住他:   “雄父雄父,你见到王虫殿下了吗?他和视屏里长的一样吗?他的雌虫也是吗,有没有其他虫说的那么凶?”   他一一回答他的问题,然后抱起他往庄园里面走,沉浸在兴奋中的小雌虫忘了挣扎,开心地手舞足蹈说自己也想亲眼见见王虫。   “会啊,会让你见到的。”奥维尔柔声说道:“只要是你想的,雄父什么都帮你实现。”   也许是星辉灿烂,庄园里的灯光在树影婆娑中摇曳,雷明蓦地静了下来,看着奥维尔温柔的面庞问道:“雄父,你怎么了?”   奥维尔在他脸蛋上亲了一口:“没事啊,正好王虫殿下在帝国,我也有些事需要请他到家里来说一下,到时候你就能见到他了。”   “真的吗?”雷明一脸怀疑,上次他就没见到阿西尔将军。   “就算我不请他来,他也会来的,因为他想见你。”奥维尔笑着说。   雷明瞪圆了眼不信道:“怎么可能?”   他只是一只天赋很差的雌虫…想到这里,雷明丧气地低下头,除了雄父就不会有虫喜欢他了,哪怕菲奥泽也是在雄父的要求下才对他好的。   这是真的,因为早产,他比一般B级雌虫还要弱,又被奥维尔娇养多年,恐怕快和一些雄虫差不多了。奥维尔摸着他的头安慰说:“真的,堂洛斯,就是王虫的雌君,他是你雌父的学生,他一定会来看你的。”   雷明不知道这个,他张嘴结巴了半天:   “那他…匪邦…雌父他…我…”   奥维尔笑得眯起眼:“一直没告诉你对不起啊。”   “雌父,雌父他在匪邦吗?!”雷明紧张起来,如果是就解释了他这么多年从来没回家看过他的原因了…   不是他不想,是帝国不让…他不是不喜欢他,他只是…雷明揪紧奥维尔的衣襟,迫切想得到那个答案,他的雌父不是不爱他,只是因为没有办法才把他扔下的。   “这个啊,等堂洛斯来你亲自问他不好吗?”奥维尔笑着放他下来,雷明不死心地拽着他的袖子:“一定要吗,您不是知道吗?告诉我嘛!”他鼻音加重,一副快哭的样子,可奥维尔在这事上一反常态地坚决,雷明掉了两滴猫尿,哼哼唧唧地被赶回去睡觉。   “您把他宠坏了。”管家看着他任性的小样子忍不住感叹。   奥维尔摇摇头:“他也不是为自己这样的…”但转念一想,哑然失笑,可不是为了他自己嘛,从来没有见过面的雌父终于有了下落…   可以说这崽子从小就是听他讲雷德的故事长大的,可那个英雄一样的雌父跟王虫一样被嵌在故事里走不出来,现在好不容易有影了,却被他哄着继续漫长的等待。   奥维尔的思绪一滞,堂洛斯的声音幽灵一样钻进脑海:他死了整整十一年。   夜风突然凉的厉害,他冻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管家奇怪地喊了他几声:“家主,怎么了?”   奥维尔看了他一眼,现在更像幽灵的家伙是他:   “说起来,雷德走的时候雷明还没有孵化…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小家伙叫什么名字。”   管家闭了嘴,他知道奥维尔只是自言自语:   “真奇怪啊,他怎么忍得住这么多年,我三两天不见雷明就会想的厉害…你说他是不会是特别狠心…   不,他不是这种虫,他虽然表面上冷酷的厉害,其实心肠再软不过了…但匪邦虽然远,也不至于一点信都传不回来…是不是我做的还不够,还是说他不知道有办法…真奇怪啊…”   管家静静听着他自相矛盾的喃语,这不是头一回了,每当他这样碎碎念的时候管家就知道,他是想雷德先生了。   他印象里雷德不是一只可以让雄虫神魂颠倒的虫,可大公这么多年也不能忘却,反而魔怔了一样恨不得在骨头上刻他的名字。   他服侍奥维尔家多年,但一直到他继任爵位才被调到他身边,那时候雷德先生还在,他对他印象不错,他们是少有的恩爱夫夫。   可或许是雄虫天生薄凉,那次让雷德先生受伤的任务,家主带回奄奄一息的他还有保育箱里的蛋,那以后这个家一切都变了。   寡言的雌虫整日枯坐,雄虫则围着保育箱日益暴躁,等抚育所那边确认那只蛋只是只B级雌蛋以后,家主才离开保育箱,雌虫得以前去探望。   他明白雄虫的想法,雷明少爷破壳前其实是被放弃了的。   他应该尝试过和雷德先生再生一颗蛋,可高级雌虫繁衍艰难,何况是才重伤的身体,于是就依循长辈的安排在纳了两只雌侍,这在任何大家族里都很正常。   不正常的事在雷德先生失踪以后慢慢发生。   比如现在   奥维尔怔怔地看着后花园的方向,他仍在脑中摩挲那条纤弱的锁链,那是他和雷德最后的纽带了   “我也很奇怪,为什么还在呢?”堂洛斯的讥讽无孔不入,奥维尔沉沉闭上眼,因为他在骗他。   就像他曾经骗雷德一样。   可那是骗吗?他不知道,高级雌虫对所有大家族而言都是紧俏货,更别说S级的了,他发现了一只,用尽手段追求,不就是为了繁衍出等级更高的后裔吗?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运作的,所有虫都是这样努力的,雷德难道不知道吗?他为什么生气,为什么离开,他本来不也是想牺牲自己保全肚子里的蛋的吗?   起初奥维尔真心不明白这只雌虫在矫情什么东西。   可他突然就走了,奥维尔还记得那天。元老院里的族老给他挑了两只A级雌虫,他看着他们却满心都是雷德冷漠的脸,感到非常烦躁,于是草草结束甄选回到家。   他隐约记得自己兴冲冲回来是想跟他保证就算多了两只雌侍,他的地位也不会动摇——他是他的雌君,谁也改变不了。   这样,他可以消气了吗?   可回去以后却只有空荡荡的卧室,他找遍整个庄园,从阁楼到地下室,每个房间每个角落,甚至蠢得跑到通风口去搜寻,明明那根本藏不了虫…没有找到,他什么也没有带走,可就是没有找到他。   奥维尔抱着全世界的手突然空了,连着自己也空了,茫然无措地在属于他的庄园里面发现自己一无所有。   他其实不该那么无措,他早就做好准备可能失去他了,当他叫医生剖开他的肚子把蛋取出来的时候,他就做好准备会失去他了。   可对蛋的紧张掩盖了一切,而模模糊糊地,理智在某个角落信誓旦旦——他这么强不可能会死的。   那时他无措地拉着管家的手不停重复这句话:   “我不知道他会死,哦不,我知道他不会死的,我也没有想过他会受这么重的伤,但我知道他不会死的…”当他终于听到自己毫无逻辑的喋喋不休时,有个声音突然在脑子里响起:瞧,你明明知道他在气什么。   可你却没有想过他可能离开你。   管家安抚恐慌的他:“雷德先生是昨晚离开的,从后花园的小门走的,他什么都没带,应该不会走远。”   他很快就会回来——这个念头让他摆脱窒息的仓皇,他点点头,继续问管家:“他走的时候什么表情,生气吗?是不是还在意我们昨天的吵架…”   他开始忐忑,他因为那颗蛋是B级雌蛋暴躁了很久。   这代表着如果他不接受家里的婚姻安排,他将与爵位绝缘,他告诉自己这是为了保护他和他们的孩子…可雷德不能理解,他发火了,这是他的不对,他还没来得及跟他道歉。   “太黑了,看不清楚,等他回来你们好好说。”管家慈爱地拍着他的手。   他信了管家,等了十年…十一年…   十一年后的今天,奥维尔看着管家突然问:   “你真不记得他走的时候什么样吗?”   管家低着头恭敬地说:   “那晚上下暴雨,天又黑,雷德先生走得急,确实没看清。”   “他去看过雷明吗?”奥维尔问。   “应该看了…门被开过。”管家回答。   奥维尔总算松了口气:“他是想回来的。”   雷德想做的事情,没有做不成的,他如果想回来,就一定回得来。   奥维尔看着天边泛出鱼肚白,吩咐管家:   “给王虫殿下发帖,请他来家里一趟。”   “什么事由?”   奥维尔顿了顿:“不,发帖请堂洛斯,就说…来看看雷明。”   他或许应该后悔做这个决定。   只有抱着希望的虫才能走出绝境,他跋涉十一年,只要还肯相信,就能继续跋涉下去。   可他发疯一样想要堂洛斯承认自己谎撒谎,不惜利用雷明也要他承认。   可他或许没料到,匪邦竟把他变成那么残忍的雌虫。   堂洛斯来了,在见到雷明那张酷似恩师的脸的瞬间泪如雨下,可面对幼子的询问,他仍没说出那句“雷德在匪邦”的答案。   说这句话很难吗?   隐在花园绿墙后的奥维尔觉得匪夷所思,告诉一个思念雌父的孩子他的雌父在哪,这种事情…就那么难以出口吗?   “跟我走好吗?”堂洛斯擦干眼泪,殷切地看着雷明,雷明被他的态度吓坏了:“走去哪?”他茫然地问道。   “去天目星,去匪邦。”堂洛斯告诉他。   “我雌父在那吗?你还没有告诉我啊。”   “…对不起…老师他…”   奥维尔不敢再听下去,他冲出来抱起雷明,对堂洛斯摆出客套的笑容:“小孩子不懂事,不要跟他一般见识…雷明,跟堂洛斯哥哥道歉。”   说着,也不给雷明道歉的时间,抱着他往回走,堂洛斯抢到他们面前,严肃地看着他:“他十一岁了,可以知道真相。”   “什么真相?”奥维尔眼神凌厉:“我好心请你来…”   “老师死了!”堂洛斯低吼道:“十一年前,我离开帝国的那天夜里,死了。”   “你住嘴!”奥维尔喝道:“你以为这就能骗过我吗,我们的精神链接还在,你以为我会相信…”   “为什么会在你仔细想一想不就知道了?!”   堂洛斯吼他,奥维尔瞬间就哑了,他不想,他不能想…他怎么能去想这个问题的答案呢?   一旦思考,就意味着背叛,他已经背叛过他了,怎么可以再做一次?   “我很抱歉…”堂洛斯看着那张和雷德过份相似的脸,挤出笑:“我很抱歉当年把你留下,他是为了救我才死的,和帝国的追捕部队,一只S级还有很多只A级和B级…和他们同归于尽了。”   雷明小嘴一瘪,在脑子明白伤心之前眼睛先流出泪水,他抱住奥维尔的脖子,扭头却发现他令虫害怕的状态…   “雄父?”   豆大的泪水从雷明眼里滚落,奥维尔却没看他,只顾瞪着堂洛斯:“胡说八道。”   “我、卢克,还有左飞、索利切…我们亲眼看着老师…”   “你闭嘴!!”奥维尔厉声喝止他,雷明在他怀里吓蒙了,低声叫他:“雄父…”   “你也闭嘴!!”奥维尔吼他,堂洛斯怒了:   “你吼孩子干嘛!他做错了什么?!”   成串的泪从雷明眼睛里滑出来,他不敢吭声,他从未见过如此生气的奥维尔…他甚至不敢动,就像一尊新塑的小雕像乖巧地待在他怀里,只有脸上不断滑落的液体能证明他的生机。   他和雷德太像了,奥维尔吼完立即就后悔了,抱着小蜡像一样的雷明啜泣:“对不起对不起,雄父不该吼你…不是你的错…对不起…”   他抱着雷明蹲下来,把他放在地上,可脊梁骨却像被什么力量打折了,怎么也直不起来。   太过汹涌的悲恸在撕扯他,理智被肆虐的情感冲的片甲不留,他紧紧咬着牙关控制哽咽,却仍有几声悲鸣从牙缝里泄出来。   被吓坏的孩子没有立刻跑开,他张开稚嫩的双臂抱着他的头,小声安慰道:“雄父不要怕,不要伤心…我在这,我不去,我哪也不去…”   奥维尔睁圆了眼,他不是怕,也不是伤心,他只是突然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会在这里。   ……   他昏了过去,再醒来已经在自己床上,雷明趴在他床边,眼角犹有泪痕。   他知道堂洛斯还没走,在没能确定雷明去处之前他不会离开。   奥维尔疲惫地躺在床上,手指无意识地拨弄无名指上的戒指,那块冰冷的金属已经被他捂热,心里有个声音无力地提醒他:精神链接还在啊。   那他的雷德怎么会不在呢?   那可是雷德,以雌虫之身被公认为天之骄子的雷德,他强大无匹几乎无所不能。   在他们相遇之前他已经赢得了所有雌虫的敬服,所以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就暗下决心,还要让他赢的所有雌虫的羡慕。   他做到了,而那场追求游戏的战利品还附加了所有雄虫的嫉恨,他们有最好的开始,为什么一切会变成今天这样子?   “雷明…”奥维尔叫醒他,雷明眨了眨惺忪的眼睛惊喜地叫道:“雄父,你醒了!”   “去叫一下菲奥泽。”奥维尔笑着吩咐他,雷明不明所以:“可管家爷爷和堂洛斯哥哥都说…”   “我会见他们,但先叫菲奥泽过来。”奥维尔用眼神表达不容置喙,雷明妥协了。   菲奥泽是他给雷明选的配偶,他从小被要求无条件将雷明摆在第一位,将所有的忠诚和爱恋都交给他…可雄虫的忠诚与爱恋,奥维尔不敢信。   他后来反思,其实从一开始就错了,一只雄虫怎么可能给一只雌虫幸福?   他是为了后代去接近他的,背着家族,背着神圣的繁衍使命,出于奥维尔家族长子的身份去追求一只优秀的S级雌虫,哪怕手段别出心裁了些,但背后终究还是被□□的利益驱使。   其他虫妄自揣测他费这么大工夫的原因,他也不知道…可能是愣头愣脑地想,于是就愣头愣脑地去做。   他以为雷德也是明白的——这是他们心照不宣的游戏。   可是他为什么要相信一只雄虫的真心?   任务回来后他被他冷淡的态度逼急了,这样质问过他,为什么要相信他心里有爱这种玩意,为什么要相信雄虫会有感情?   如果从一开始就不信,那不就不会受伤了,就不会露出那种表情,不会伤心到…在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满心决绝。   奥维尔忽然明白,雷德没有想过要回来。   他替堂洛斯去死的时候,心里没有留恋…奥维尔顿时明悟了所有,一时间还有些费解曾经的自己怎么能想不到这些。   他死了,他心甘情愿的。   菲奥泽走进来,恭敬地在他床边跪下:“雄父。”   “我知道你恨我。”奥维尔看着天花板,说话的声音格外嘶哑。   菲奥泽浑身一颤,头埋得更低:“没有。”   “被任何一个家庭收养都比被我收养来得好,你在我这没有享受过一天雄虫应有的尊荣。”奥维尔讽刺地扯了扯嘴角:“我对你甚至比对雌虫还要苛刻。”这些他都知道。   “雄父希望我成才,我可以理解。”   “大家都是雄虫…”奥维尔不屑一笑,施舍一般瞥了他一眼:“我也会担心,以后我不在了,你会不会报复在雷明身上。”   “雄父明察,我对雷明少爷是全心全意的。”菲奥泽紧张起来。   “你喜欢他什么?”奥维尔这个问题让菲奥泽语塞,没等他想出完美的答案,奥维尔先说了:“我的雌子我知道…他几乎不能在虫族社会生存下去…他天真,心软…剑技糟糕,武技糟糕,雌虫各种必修课他拼尽全力也只能勉强合格…他如果不是我的崽子,一定会被送到重工厂做苦力,我都知道。”   菲奥泽抿了抿嘴,不敢苟同:“雷明少爷很努力了。”天赋问题不是他努力就能解决的。   “我知道,我知道啊…”   奥维尔的声音有了丝哽咽,他天赋那么糟糕,都是他的错。当他看着不满四岁的孩子用肉乎乎的四肢挥舞比自己还高的武器时,第一次为雌虫的命运感到心痛。   “就是因为他再怎么努力也没有办法在这个国家立足,我才收养你的。”   “我明白。”其实从见到那只天赋不好的笨雌虫时,菲奥泽就知道这位大公的心思。   “可我不敢相信你,不敢让你标记他。”奥维尔看着跪在床边的少年:“你是一只雄虫,我们都是,所以我知道…就算今天没有歹心,可权势与财富迷眼,你等级如此高,帝国一定会给你匹配其他雌虫…你有能力以后,会发现想要的一切呼之即来挥之即去,铁打的心性也经不住这样的腐蚀…”   他撑起来,戳着床边少年的心口:   “你是一只雄虫,他是一只雌虫,我不敢把他交给你,你明白吗?”   菲奥泽明白,也不明白,如果不让他成为雷明的配偶,那么收养他这番功夫不是白费了吗?   “我…”少年试图说些什么,却被奥维尔暴躁地打断:“你不要保证,也不要发誓!都是放屁!这些东西只会伤他的心!”   他仿佛极有经验,仿佛已经听过无数种最后消弭在空气里的狗屁一般疲惫不堪:“你不要哄他,不要骗他…万一没骗好,一辈子没完的时候被拆穿了,他那么傻,不知道你以前是骗他的…会伤心的。”   菲奥泽错愕地看着奥维尔突然泪流满面,但他似乎不知道自己在哭,仍面无表情地警告他:“雌虫伤心狠了,会死的。”   少年不知他从哪里总结出来的结论,但他好像十分笃信自己的观点:“你不要把他当成可以随便玩弄的东西,不要把他当成护卫,或者生蛋的工具,他和你一样有血有肉,会哭会笑,有自己喜欢的事情,他和你一样是虫,没什么区别…”   “我,我知道…”菲奥泽小心地应道,这不就是他这么多年不断跟他强调的吗?   “你不知道。”   但奥维尔仍在否定他,菲奥泽算看出来了,自己的养父是在发某种癔症…但怎么可能呢?   虽然不是S级,但奥维尔大公已经是A级巅峰的雄虫了,又正值壮年,哪哪都不像会神经失常的虫。   “你不知道!”他说到后面都有些气急败坏了:   “你如果知道你就不会…”   他高亢的声音骤然哑住,如梦初醒一样看着地上的菲奥泽:“就不会…那么做了。”   他颓然倒回床上。   年少的菲奥泽并不需要他传授自己摸索十年才摸索出来的真理,他突然笑出来,挥了挥手让他出去:“我会安排好雷明的…你不用操心了。”   是夜,为了找不回家的堂洛斯,木凌主动找上门来,但雷明却没有见王虫的兴奋,他家里乌云密布,任堂洛斯怎么逗趣也开心不起来。   奥维尔在床上接待的王虫,木凌看着他半死不活的样子也说不出更多责难的话,但奥维尔突然说:“我还是觉得他没死。”   “…”   “不然该怎么解释呢,我们的…”   木凌打断他的痴话:“你是说,你们的精神链接还在。”   “对…可能他连堂洛斯都骗过了,他只是…”   “你觉得他如果活着会十年不看自己的孩子一眼?”木凌叹了口气,究竟是雷德心太硬还是这家伙把他想的太心狠?   奥维尔不说话了。   “你给他做过一枚戒指。”木凌看着他布满青筋的手背说道,奥维尔瞳孔剧震,下意识掩住无名指上的戒指:“不…不是…不可能…”   “听说那上面有他的血和你的精神标记。”木凌低声道:“如果你真想知道,我和堂洛斯这两天要去给他敛尸。”   奥维尔却像僵尸一样,缓缓扭动颈骨把脑袋摆向木凌,痴痴愣愣地重复他的话:“敛尸?”   木凌站起来:“你要一起去吗?”   他久久没有回答,就在木凌以为这是拒绝准备离开的时候,听到一个从嗓子眼里爬出来的细弱声音:“带我去…”   ……   他们带他去了堂洛斯当年离开的战场,那里似乎被哪个家族买下来正在动工翻新,万幸工程才开始,又因为王虫莅临停住。   所有媒体都盯着王虫在帝国的一举一动,他们远远看着那片工地。   堂洛斯眼前一阵发黑,推土机翻出泥土中无数残尸,坚硬的履带碾过之处净是破碎的白骨,他大声喝止所有施工的雌虫:“你们没看到这里…”   这里是个乱葬岗,哪怕最低级的E级也能看出来,但他们不知道这只高级雌虫为什么愤怒,明明都是些没有虫要的骨头,虫核早被抚育所阻止挖走,要么就被鸟兽叼走,这里的东西没有丝毫价值,有什么好生气的。   他们的茫然让堂洛斯说不出话,无能为力的沮丧充斥在四肢百骸间,但手突然被握住,是木凌,他说:“没事的,我们慢慢找,一根一根拼起来…”   他说不出会找到这样的谎言,堂洛斯下车后看一眼就能明白,雷德已经尸骨无存。   可也有不信的虫——奥维尔行尸走肉一样从他们身边路过,甚至挣开了雷明的手,幼小的雌虫恐惧不安,不知道该追上雄父还是在原地呆着,他从未见过这么多尸体这么多骨头。   这里阴气很重,风比别处更冷,雷明搓着双臂,还是决定跟上奥维尔,却被菲奥泽拦住了,他困惑地看这只雄虫。   “雷明少爷,这件事雄父他单独做会更好。”   “可是…”雷明皱起眉,雄父说带他来找雌父的啊…   木凌将年幼的雌虫抱起,骤然和王虫如此接近让雷明脸红了一阵,但他很快被木凌递给菲奥泽:“带他去吃点东西,喝点什么暖和的。”   雷明挣扎起来:“我不,我也是来找雌父的…”   “雷明,听话。”木凌沉静的双眼对上他:“等你雄父找到你雌父就让你回来。”   年幼的雌虫在王虫面前妥协了,这是理所当然的。   奥维尔不担心雷明,他现在满心满眼都只有这片乱七八糟的坟地——或许叫坟地并不合适,任风沙自然掩埋,雨雪随意侵蚀,万物肆意生长的地方没有任何祭奠意味。   死去的雌虫不需要祭奠,会痛的只有活着的虫。   奥维尔看着漫无边际的荒地,上面长满了白森森的骨头,感到不可思议,这世上居然有这么多随便死掉的雌虫,他们死了,留下的只有叛逃者的凶名,至于其他的,无虫关心。   原本施工的雌虫见他面色白的可怕,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得罪了这只高贵的雄虫,却不敢问,只纷纷低下头颅等待责罚。   但他们没有等到臆想中的惩罚,奥维尔推开他们,嘴里发出无意识的呢喃:“怎么会有这么多…”   接引他的雌虫以为这是个问题,殷勤地回答道:   “十几年前这里发生了一场大战…就是堂洛斯上将参与的那场,高级雌虫的战斗都是这样的,场面很大,伤亡也很惨烈…”   奥维尔偏头看他,那双眼睛好像在渗血,吓得他狠狠抖了一下,好在那双眼睛很快就移开了。   奥维尔不知道要怎么找,像堂洛斯那样地毯式搜寻吗?   他原本以为自己一定认得出的,就算没了皮肤和血肉,光凭骨骼的形状他也不会认错自己的雌虫…   可面前浩浩荡荡错乱摆置的尸骨彻底击碎他的信念…   我爱他啊。   爱能帮我找到他吗?   奥维尔被脚下的骨头绊倒,狠狠摔在地上,再抬起头,从土里支棱出来的断骨仿佛来自远古巨兽的馈赠,参差的断面指向天空,似乎还在延续濒死的哀嚎。   这是他的雷德吗?奥维尔愣愣地看着这根骨头。   “顺着你和…的精神链接,可能不是全尸,但起码还有一部分。”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木凌蹲在他身边,看上去好像想扶他一把。   “你觉得我找不到他?”奥维尔红着眼把自己从地上撑起来,龇出一口森白的牙,然后扎进无边无际的骨头堆。   不是觉得,是事实。木凌看着他蹒跚的背影,终究没有忍心提醒他,他和这里已经隔了十年。   他朝堂洛斯走去。   远处媒体看着两只高贵的雄虫在尸山里漫步,破天荒地统一了沉默的策略,他们从未拍摄过这样的战场,这也是帝国不许的,何况从来只有正面的风光霁月会深受欢迎,谁也不愿意看背面的白骨如山。   有虫想起那年被挤在新闻一角的小段文字,说追捕堂洛斯的一千三百只雌虫全部阵亡,一千三百具白骨烂在泥里原来就是这个样子。   那更远的地方,死掉亿万只雌虫的陌生土地又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奥维尔循着纤细的精神锁链找了很久,泥土、草屑还有积水弄脏了他的鞋子和衣服,他用双手刨土,生怕尖锐的铁器再对土里的残骸造成伤害——那也许是他的雷德呢?   可又有什么用?   他表情麻木,只是重复机械的劳动,脑子里消失了自己是一只尊贵雄虫的念头,只有一个冷漠的声音反复说道:又有什么用呢?   难不成你的体温还能温暖冷了十年的骨头?温柔和亲吻对一只死去的雌虫有什么意义?他活着的时候你在干嘛?他离开的时候你在哪里?你最后对他说了什么   “你为什么要相信一只雄虫会有真心呢?”   温热的液体融化黏在脸上的泥点,奥维尔看着自己满手的污泥,可怕的荒诞占领了他,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可继续找下去又成了另一种本能。   和争名夺利繁衍生息一样的本能,就像这十一年日复一日的等待,毫无意义的坚持,没有虫能理解的希望…那种关乎爱的本能,在失去的恐惧与漫久的思念中缓缓苏醒过来。   他爱他啊,可没有虫相信,哪怕是开始的他,也不会相信。   奥维尔的泪水静静地流着,忽然,视线里出现一截指骨,和他指上如出一辙的银戒挂在上面。   他瞬间明白那就是支撑他等过十年的东西,奥维尔跪在地上把它捡了起来。   他得到了最后的审判。   他的等待结束了,一并结束的还有他赋予自己的伟大使命。   他不是王虫,没有解放全世界的宏伟愿望,唯一想做的不过是在这个可怕的世界里造一片绿洲,让他深爱的虫有一片安宁的栖息地。   明明不该是这里,但结果只有这里。   他呛出一个笑音,把指骨和戒指一并攥在手心,深深弓起腰伏在地上,止不住的泪水淌到地上   爱也好恨也好,一切都结束了。   连同他这可笑又滑稽的一生,一并结束了。   奥维尔突然吃吃地笑起来,说不出是恨还是怨的情绪浮上心头:虫子为什么会深爱彼此呢…如果只是无知无觉的生命,他们现在会不会幸福地在一起。   “他找到了?”堂洛斯红着眼睛想冲过去,却被木凌抱住,他在他怀里挣扎,木凌抱得更紧:“只能找到一部分,不过去了啊…不过去了。”   挣扎无果,堂洛斯泄掉所有力气,声音像在哭:   “我恨他…”   “我知道。”木凌擦掉他脸上的污渍,堂洛斯呜咽着:“可是我知道老师最后原谅他了。”   木凌深吸一口气,呼出来时扯了扯嘴角,说:“是嘛…”   他用额头抵着他的,忐忑地问道:   “你会恨我吗,当时?”在知道他骗他的时候。   堂洛斯愣了愣,含泪的眼睛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凑上去咬住他的唇,放开的时候哭着笑了:“当时我想,哪怕你是骗我的,也是因为我心甘情愿。”   他知道老师也是,在他们决定爱的时候就已然做好遍体鳞伤的准备。   可老师比他不幸。   木凌心里一阵酸楚,他把堂洛斯的头压在怀里,哑声说道:“心甘情愿……其实要从一具躯壳里长出心来很不容易。”   天生开窍者少有,人也好虫也好,其实大多都需要漫长的时间和极惨烈的变故才行。   “我比他幸运。”木凌吻住他的虫。 第69章   “奥维尔病了。”木凌带回来这个消息, 他捡起堂洛斯面前的一叠宣传册,这都是服装公司毛遂自荐,堂洛斯听了他的话眼皮都不抬一下:“我又不会去探病。”   他拿起另一堆宣传册翻看, 这些天木凌往奥维尔庄园跑, 他就看礼服场地和司仪, 婚礼的事几乎他一只虫在负责, 木凌知道他辛苦, 奥维尔那边的事情告一段落就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了。   “没有司仪敢主持我们的婚礼。”堂洛斯霸占了整条沙发,木凌就把他抱在怀里硬生生挤出一只虫的位置。堂洛斯重心不稳, 没好气地抬头瞪他,突然眉心一暖, 木凌的唇离开后就问:“你跟你们校长谈的怎么样?”   “他本来也不愿意…”堂洛斯把册子扔回桌上, 一脸不逊:“我就告诉他这是表态站队了,不是我们就是虫皇, 没有中间立场。”   “所以呢?”   堂洛斯白眼对他:“还能有什么所以,他选我们。”   木凌笑了一声:“他选了你。”   堂洛斯嗯了一下, 犹豫一会,别扭地问:“那么…你在那里…”   “谈了一些事情,他要给我们送一份大礼。”   堂洛斯等半天也没等到他讲这份大礼是什么, 不由奇怪地看过去,就看见他玩味的笑脸, 一时恼羞成怒,抓起他的手咬了一口,木凌不疼不痒,反倒挠了挠他的舌头,笑道:“他要把整个奥维尔家送给你。”堂洛斯愣得松开嘴,以为自己听错了, 问:“什么?”   “整个奥维尔家。”正确来说,是送给匪邦。   那晚虫皇宣布他俩婚讯的时候奥维尔也是见证者之一,他或许比木凌更了解这位陛下的歹毒,但两只虫在一起推算很久也没算出他这回要出什么招。   他们改了婚礼地点,改了婚礼主持,改了虫皇原计划里的所有一切,但对方都好脾气地同意了,似乎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如果他不是打算真心实意祝福你和堂洛斯永远在一起的话,那必定是有底牌没有暴露。”   那时奥维尔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面色惨白眼底青黑,整只虫看着半截身子已经躺在棺材里了,像根快烧到底座的蜡烛,执拗地摇曳豆点一样灯火,这点微末的光于黑暗的意义不大,但木凌没有安慰他好好休息,坐在一旁任他说。   要虫皇洗心革面,除非投胎重来一次,否则他们不抱希望,奥维尔想出这个招,说不仅要送,还要当着全国的面送,有奥维尔家的正面支持,虫皇要做什么都得掂量掂量。   听木凌说完堂洛斯沉默了一会儿:   “这是他能做主的吗?”   奥维尔家是三公之一,从财富来说,可以位居三公之首,他这一送几乎是把三分之一的帝国送给他们了。   “我也问了他,他说他准备好了。”而且重点不是他能不能送,重点是他们要怎么接。   “有什么附加条件吗?”堂洛斯暗忖这比他们办婚礼更费事,而且奥维尔家的虫是否也愿意跟着一起站到他们这边,如果不愿意,那还要帮忙解决他们的内讧吗?这不是居心叵测给他们找事?   “…他没说,而且我觉得…他活不久了。”木凌能理解堂洛斯对那虫的芥蒂,但也不必怀疑他的真心实意,这十年奥维尔做过不少事情,眼下心已经死了,在身体死亡之前把事情了结倒也符合他的初衷。   “所以呢,他要把雷明留下?”堂洛斯冷笑,死倒是潇洒,可为孩子考虑过吗?   “而且他奥维尔家那么多虫,不服的虫该怎么办?”   “他说他会在我们婚礼之前解决干净。”木凌有些无奈:“如果有漏网之鱼…杀了也就杀了。”   “你接受了?”堂洛斯仰头看他,表情看不出喜怒。   “我不能不接受。”   “他要死你也不说一声?”堂洛斯挑起眉。   “我能说什么,劝他生活还有希望,为了雷明继续活下去…该知道的他都知道,何必我说…”语言何其苍白,这只雄虫十年里的哪天不是在咬牙苦熬,现在连熬下去的希望都没有了,他又能怎么办?   堂洛斯也知道,可还是窝火地坐到一旁,闷闷不语地继续看册子,木凌默了默,把他拉回怀里:“我知道你生气。”   “我有什么生气的…”堂洛斯咬牙切齿地说道:   “他爱死就死,本来就不该活的家伙偏偏活到了现在,雷明这么…他就不管不顾了,一如既往地自私,什么事都…”   “好了…”木凌抚着他的后背低声安慰:“我们会照顾好雷明的。”   堂洛斯霍地看向他:“你就这么接受他的决定了?”就这么站到他那边了?   木凌看着他眼角的血丝,蓦地怔然:“你是在生我的气。”   堂洛斯闭了闭眼:“没有。”   “有。”木凌掰过他的头让他睁眼:“你觉得我和他是一伙的。”   “没有…”堂洛斯的声音低下去,他知道这样不对,可是就是忍不住…   “我是一只雄虫。”   听见木凌这么说,堂洛斯猛地睁眼,声音发紧:“你和他们不一样。”   木凌莞尔一笑:“是啊,总有一些不一样的雄虫存在…可我能理解他们。”   他看着自己紧张的雌虫,其实他们都一样,担心帝国的环境会影响他们的关系,木凌深叹了口气:“我也有过一个老师…在我还是个人类的时候。”   堂洛斯懵懵地眨眼:“你说在匪邦?”   木凌抵住他的额头:“不是,是上辈子的事了…”他让他闭眼,然后把前世的记忆分享给他。   堂洛斯懵了很久,看着他张了张嘴又闭上,最后憋不住才说:“这种事…就,就…就这么告诉我了?”   木凌笑了下:“如果你要把送到实验室的话…”   “不许胡说!”堂洛斯格外紧张,这种事万一真被知道的话,尤其是万一被虫皇知道的话,那就完了。   “要是连你也不能坦诚,那我活在这世上有什么意思?”   堂洛斯咬了咬下唇:“我是怕万一我被读了记忆…”   “那一定是我死了,否则谁敢。”木凌眼神转冷,堂洛斯眼里的凝重松融,低声嘟囔着:“不要乱说话。”   “…说回我的老师…”木凌揉了揉雌虫的头发,这虫到帝国以后真就整天提心吊胆的,本就不是擅长操心的虫,想这么多不知道会不会秃头。   堂洛斯聚精会神地看他,问说:   “是临死前逼你发毒誓的那个。”时间有限,记忆分享也只浏览了个大概,更多细节只能通过精神融合探查。   “是…后来想起来,其实老师的担心是有道理的。”木凌正色道:“我说自己很幸运不是自谦,早慧是侥幸,生在帝王家是侥幸,有这样的心性想做这样的事情,还真有可能做成,这些都是幸运…不是所有人,所有虫都像我这样幸运的。”   堂洛斯沉默了很久:“你觉得奥维尔很不幸。”   “…是。”   “大多数雄虫也很不幸。”   “…对。”   堂洛斯不说话了,木凌继续道:“但错了就是错了,承担自己的错误,付出应有的代价,你不必去原谅他,但也不必一直怨恨他。”   “我怕怨恨在你心里占据太多位置…他们不值得。”   “我知道。”   他的雌虫一直很聪明,木凌叹息着,在帝国的虫十有八九就变成了帝国的虫,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智慧生物在社会中都只能负有限的责任,我们都在践行自己的善恶观念,活着一生最恐怖的事情之一莫过于,做了半辈子原以为对的事情结果被证明全是错的,还全是无可弥补的错误。   “不想这些了,我们来看看婚礼。”木凌拉过沉思的雌虫一起看宣传册:“下午一起试衣服,你想穿什么颜色的。”   “都行。”堂洛斯心不在焉地说道。   “我觉得你穿红色的很好看。”   “那就红色。”   “什么红,正红还是明红…加点金色?”木凌眼珠子一挪,发现他神思不在这,不由掐了一把他的脸颊:“认真点,这可是我们的婚礼。”   “你不说要搞巡回演出吗?”堂洛斯白了一眼:“我觉得还是先紧着安保护卫工作来。”   “他还能率大军攻打我们不成?”安保工作安排木凌也看了,那阵仗星际远航都绰绰有余了,虫皇长脑子就不会那么干。   没准呢——堂洛斯哼了一声,虫皇头骨里生的什么玩意儿他可不知道。   其实工作他们都已经做的七七八八了,现在纯属杞虫忧天,不管是木凌还是堂洛斯,神经都拧的太紧,木凌觉得这样也不是办法,把桌上的宣传册一捆一扔,拉起他的虫往卧室走——堂洛斯愣了:“干嘛呀。”   “出去走走,散心。”   不管是奥维尔的事还是虫皇的事情都太糟心了,明明那么喜庆的一件事,非得被弄得跟决一死战一样,堂洛斯任他拉,嘴上满不在乎地说道:“我可没有心情不好。”   “是是是,我心情不好。”木凌应道。   “而且讨厌那家伙和心情好不好没关系。”   “…你敢喜欢他试试看。”   木凌嗤笑一声把他按在书桌前,找了面镜子摆上去,堂洛斯看见镜子里自己的脸,又看了看忙前忙后的木凌,忍不住问:“不是说出去吗?”   “是啊。”木凌的声音从衣柜那边传来:“换身行头,再装扮一下…”他抡出脑袋看他:“我们谁也不带。”   堂洛斯眨眨眼:“你是说…就我们俩?”   “约会。”木凌挑起唇捎,撂下两个字又埋头衣柜,从中抄出两件普普通通的T恤扔给堂洛斯,堂洛斯接住后忍不住摇头:“不行…你那张脸太招摇了。”   “你的不也是,所以我们要改一下。”木凌把两条长裤挂在胳膊上走过来,堂洛斯来劲了:“就是以前你的伪装吗,怎么办到的?你要教我。”   木凌看着他那么兴奋不忍心泼冷水,沉吟片刻:   “要靠精神力——我把诀窍告诉你,你自己先试试?”   这一试就试出问题来了。   时间走到下午,婚庆礼服公司的虫如约而至,他们进到屋内,发现会客厅没虫,纳闷地等了一阵,听见卧室那边传来声音   “不是,要调整细节,你这整个五官都扭曲了。”这声音在憋火。   “还不够细节?”这声音濒临抓狂。   “你可以去扮演无脸虫了,这跟贴上去的有什么区别…风吹吹就能把你的眼睛眉毛鼻子嘴巴给刮走。”憋火的声音趋于无奈,另一头呼哧呼哧喘气,满满的不信:“我的伪装明明非常完美。”   “从隐瞒身份的角度来说,是的,但你一出门,我担心帝国会出动警卫队来逮捕你。”   门口的虫好奇了,忍不住凑的更近,这声音就是他们要找的主角,王虫和他的雌君,他们在干嘛?   “门口谁?”   里面的虫霍一下打开门,和门外的虫打了个正脸,一息后屋内爆出惊天动地的尖叫:“啊啊啊啊啊!鬼啊”   好在王虫从“鬼虫”背后钻出来镇压了几分惊悚感,木凌好笑地看着满地爬的亚雌:“出了点意外,你们在客厅等等。”   “这,这是,这是…”   服装公司的亚雌不知道怎么形容他们看到的虫,他那张大白脸上像用油墨画了蹩脚的五官,勉强辨得出形,但也只是暂时,油墨的边缘还在融化,像泡了水不断伸出触须往四面八方漫延,乍一眼下来就让他们在□□里通体生寒。   木凌微笑着遮住那张失败的脸:   “没事,这张脸失败了,很快就好。”   “这是,这是…堂洛斯上将?”   他们惊恐地看着木凌,不是说王虫和他的雌虫恩爱非常吗?上将虽然叛国,但罪不至毁容啊!而且他对着这张脸该怎么下得去手?   这脸穿什么衣服都没法救了,可婚礼是全帝国直播的啊,他们是不是忘记声明,自己是正规婚庆公司,绝不不提供冥婚服务的。   堂洛斯被捂得发闷,张嘴在木凌掌心舔了一下,地上的亚雌看着白的渗虫的脸上渗出一条猩红的舌头,舌头的所有者用堂洛斯上将的声音奇怪地说道:“我觉得还好啊,至于么,亚雌也太胆小了吧。”   所以…真的是那只雌虫。   他们顿时失去了呼吸的能力,脑子开始不切实际的期望——要是这个下午没有出现在这里,就一直活在对王虫的美好憧憬里该有多好。   作者有话要说: 婚庆公司亚雌:号外号外,王虫殿下变态了! 第70章   他们的婚期如约而至。   虫皇像蛰伏在阴影里的蛇, 谁都知道他不怀好意,但都无可奈何,除了这, 一切都趋于完美。   当然, 奥维尔的决定只在木凌和堂洛斯两虫范围内传播, 管家从他暮气沉沉的表现中隐隐窥出不祥的信号, 但他沉默, 这种沉默或许出于忠诚,或许出于理解, 亦或许他和很多终其一生都在沉默的虫一样,也在等着某天的到来。   临近婚期, 木凌其实有些歉疚, 堂洛斯亦然,他们知道这是很重要的日子, 可一如以往任何一次大型直播秀,它掺杂了太多与情感无关的利益考量, 他们希望给对方最好的,但每每都事与愿违,就比如, 堂洛斯判定婚礼当天定是都城四处守卫最松懈的日子,因为不管是为了虫皇的安危, 还是为了王虫的安全,帝国与匪邦的守卫力量都将集中在婚礼现场附近,所以那天,就是他们入侵抚育所的最佳时机。   这也是阿西尔脱困以后一直心心念念的事情,他一定得去那亲眼瞧瞧帝国的秘密,为此, 他不得不缺席木凌和堂洛斯的婚礼,虽然他嘴上表示对这俩老夫老妻的新婚仪式不感兴趣,但谁都看得出来他眼底浅浅的遗憾。   除非是雌虫家族势力远大于雄虫的,又或者是虫皇那一级别的国婚,否则虫族一般不搞婚礼,哪怕是当年木隘和阿西尔也只是皇室和安蒂略家互相通了个气,洞房内简单搞了个仪式,相当于通知雄虫今后拥有这只雌虫了。   虫族的婚姻再简单不过,雄虫好比买了个摆件,雌虫好比个摆件把自己摆在该在的位置,就像齿轮的齿咬进它的缺口,帝国这台巨大的机器得以顺利运转。   因而很多虫都在期待王虫的婚礼,不仅仅是因为婚礼的主角是王虫,更因为一些他们也说不出是什么的原因,可能他们都在等那只率先起飞的鸟,翘首以盼确定它不会在出头之日被暗处的冷枪击毙,一旦它能展翼翱翔,黑暗的森林就能迎来太阳。   那日天气晴好,阳光似水一般轻软温柔,风有一丝凉意,正是适合好事发生的喜庆日子。   阿西尔带着自己的亲信还有一部分匪邦的虫来到位于帝国中心的抚育所,这离木凌他们选定的婚礼场所有十公里,离皇宫不足三公里,是抚育所的总部。   帝国虫类此生唯一被一视同仁的地方就在于此,法律规定雌虫怀蛋必须上报抚育所,产蛋之后必须交由抚育所鉴定性别和等级,因和虫族繁衍息息相关,抚育所是唯一渗入帝国每个角落的机构,某种程度上来说,帝国的基层治理是靠抚育所实现的。   这个机构自有神通,它的鉴定从无差错,哪怕贵为皇族也得在抚育所面前乖乖低下高傲的头颅,它凌驾于世俗又主宰着世俗,是帝国中唯一堪称神圣的地方,故而除非送蛋来鉴定,这一般少有虫来。   阿西尔他们到门口时也有些局促,对抚育所的敬畏与对王虫的敬畏一样根植于心,可他们已经走上一条不容回头的道路,犹豫在心头转瞬即逝,阿西尔下令勘察环境,准备进攻。   是的,他们决定强攻。   木凌的婚事带走了首都绝大多数的安保力量,主管抚育所的元老及机构高层都被邀请参加婚礼,但留下来的都是高级雌虫,他们以王虫的名义可以松懈他们的警备,抓紧这个时机制住护卫队他们就可以拿下这个地方。   雄虫不在,阿西尔可以说是无敌,加上此前和堂洛斯多次推演计划,基本上能保证行动万无一失,就算有万一,他们手上还有木凌制作的临时武器,镇压双S以下的雌虫不在话下。   何况没有虫敢相信有虫会袭击抚育所,就像他们也不敢相信有虫敢袭击王虫一样。   “北门守卫力量最弱,我们从北门突入,但里面还有一百四十只来鉴定蛋的普通民众,要一并制住吗?”副手勘察完毕回来汇报情况,阿西尔点点头:“进去以后打开王虫的精神护罩,宣告王虫旨意,如果还有通风报信或者行为不轨的就地格杀。”   “明白。”   阿西尔问:“必须保证第一时间破坏所有警报器,准备好了吗?”   副手点头:“匪邦信息中心已经就位待命,一旦我们击毁外部装置他们就入侵抚育所系统,各处警报都不会响的。”   “开始行动吧。”阿西尔一挥手:“我在鉴定中心等你们。”   ……   抚育所轮值安保队:   “队长,北门有情况。”   正通过直播观看王虫婚礼的安保队长从光屏上挪开视线,漫不经心地问道:“什么情况?不是说今天只接待一百五十家吗?”   “不是…是…”来虫有些吞吐,队长不耐烦了:“不是什么,他私藏虫蛋要破壳了?依法论处,全部当E级雌虫处理,还用我教?”   “不是,不是,没有虫敢这样的…是,王虫的队伍…”   队长愣了,看着光屏问:“殿下不是在婚礼现场吗?”   “是阿西尔将军带着殿下的口信说…说…”   “我瞅你平时也不结巴啊,说什么?”队长皱起眉,那可是王虫,有什么不可说的?   “说想进鉴定中心看看。”那虫快速把话说完,继而噤声,王虫不能得罪,但鉴定中心除了几只有权限的雄虫谁也不准进,这是持续了千年的铁则。   可遵守铁则的一千年里并没有出现过王虫,队长木了很长一段时间,再张嘴也有些结巴了:“王,王虫殿下想看鉴定中心?”   那虫飞快点头。   “真,真的假的?”   那虫苦笑:“阿西尔将军带的信物上面有王虫殿下的精神标记。”   队长大步跑出去:“他们还在门口?不应该啊,就算要看也不该在今天看,殿下不是结婚吗?”   “守门的兄弟都不知道怎么办了,队长,你说会不会是王虫殿下在逼我们站队啊…”报信的虫一脸忐忑,王虫和虫皇的对垒虫尽皆知。   队长啐他一脸:“站什么队,雌虫只能站王虫那边…还是你有雄主了?你雄主想和王虫殿下做对?瞎想些什么,犯得着我们站队?”   他们跑到北门,果然看见阿西尔带着一队雌虫在那,那可是帝国这么多年来第一只双S级雌虫,所有虫都很忌惮,队长也是,他堆出笑好言问道:“王虫殿下派您来查看鉴定中心?”   阿西尔保持倨傲的沉默,是他的副手发话称是。   队长一脸为难:“我可以问一下原因吗?”   阿西尔的虫冷笑:“王虫殿下做事情还需要跟你交代原因吗?”   队长沉吟片刻:“殿下想看我们自然是要照做的,但首先我得验一下殿下的精神标记。”   副手拿出木凌给的卡片,上面的刻痕闪过金光,对面的雌虫脸色骤变,呼啦啦跪了一地,队长不敢再怀疑,维持跪姿恭敬道:“但按照程序,我们得上报鉴定中心主任,得到审批以后才能放行。”他跪了一会儿,没听到回应,连忙补充道:“主任如果知道是王虫殿下的意思,一定会允许的。”   “如果不允许,我们就进不去了是嘛?”说话的是阿西尔,队长把身体压得更低,全身肌肉控制不住地颤抖,声音也有些瑟缩:“不,不会…中心主任他不可能…”   阿西尔轻笑一声:“就知道会这样。”   会什么样——队长没回过神,下一秒他们统统被阿西尔的虫制住,再抬头就听见阿西尔毫不诚恳的道歉:“委屈你们在这睡一会儿了。”   再然后,他们就不省虫事了。   阿西尔带虫一路浩浩荡荡开到鉴定中心门口,警报没有响,一路也没有什么虫阻拦,和他们计划中一样。   阿西尔站在鉴定中心门口突然有些恍惚,心问原来这么容易的吗?   神圣不可侵犯的抚育所,阿西尔想起这种说法不由讽刺一笑,对朝生暮死的虫来说哪有什么神圣不可侵犯的东西?   他推开鉴定中心的门,高大的黄铜门跟里面四五个足球场一样大的空间比起来小的可怜,门口所有虫都震住了。   那望不见尽头的灰暗空间里躺着望不见尽头的蛋,它们躺在一层垒一层的钢架上,宛如一个巨型蜂巢,却说不清它们是躺在巢里的亦或就是筑巢材料本身。   阿西尔愣愣地迈前一步,身后的虫跟着进来,他们对着整个首都的虫蛋不知从何下手。   “阿西尔将军,阿西尔将军?”   阿西尔被身边的虫叫醒,鉴定中心的感应灯在他们进来的时候亮起,他咽了口唾沫,吩咐左右:“摄像机准备好了吗?”   “好了。”   “你带虫从两边向中间记录,找一下这些蛋的分类方法,我去找中央处理器,半小时后那集合。”   半小时后   “将军,确认了,所有蛋都是按等级分区,区内再分性别,这里面有三分之二都是E级雌蛋,还有很少的A级蛋,雄蛋有特殊标记,很好区分…但有一点很奇怪,E区旁边不是D区,是一块没有名字的区域。”   “是待定区。”阿西尔的声音有些飘忽,仿佛纠缠多年的噩梦终于变成现实,心底有股诡异的安心又有无边的愤怒,两股力量正面对冲,反叫他不知所措。   中央处理器上有鉴定所的区域分布图,每个等级都有各自的颜色,E级是黑色,D级是蓝色,C级是绿色,B级是红色,A级是金色,这些色彩中加了一片无色的区域,用雄虫精神加密的符号标志,如果不是晋级双S,阿西尔也看不懂它们。   那被精神力遮盖的符号的意思是待定,但待定什么,听到阿西尔话的雌虫很茫然。   阿西尔没有解释,他把处理器中的加密文件夹传给在抚育所外围等待的匪邦信息中心工作小组,然后耐心等待。   其他虫继续在鉴定中心巡视,关于待定什么,他们心里渐渐出现一个可怕的猜测。   所有虫都知道,蛋在雌虫肚子里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等级和性别,只是一般虫无法判断,只能由鉴定所出具证明。   如果一切是已经注定,为什么还会有待定的字样出现在区域图上?   待定什么?待谁来定?   这两个问题盘桓在他们心头堵得他们难以呼吸,终于,外面信息工作小组传回破译的文件内容,所有虫冲回阿西尔身边,他们在等待一个答案,也在等待一个判决。   然后他们看到了。   被加密的是一份虫蛋分类法。   阿西尔缓缓合上眼,突然笑了一声,感觉自己这辈子所有的困惑都得到了解答,这声笑在寂静的鉴定中心仿佛炸雷,所有雌虫齐齐抖了一下,他们觉得荒唐,原来这就是雄虫生而高贵的真相。   他们问阿西尔接下去怎么办。   阿西尔缓缓攥紧拳头,恨恨说道:“公布到网上。”   但很快他又改口:“等等…”冰冷的空气让他缓缓冷静下来,他沉思片刻说:“通知王虫殿下我们的搜寻结果,让他决定要不要公开。”   让他决定要不要告诉帝国虫民——帝国并不是没有E级雄蛋,只是它们都被变成了D级雌蛋。   这个分类法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通过的,但一切可想而知。   为了确保雄虫的稀缺性以及雌虫的稳定供给,抚育所会将品相太差的雄蛋转化为雌蛋,这个过程称之为雌化,技术并不复杂,一是基因改造,二是在虫崽的精神体上“凿孔”,所有被鉴定过的雌蛋都需要“凿孔”,否则会被当成E级残次品处理掉。   虫蛋鉴定完毕以后抚育所会出具相关证明,允许下一步孵化,如果没有得到证明的蛋就会被证明为坏蛋流入饲料生产渠道,只有证件齐全,在正规渠道中孵化的虫蛋才有成为帝国公民的资格,否则就是帝国的追杀对象。   阿西尔记得初入军部时部队里有支传说中的队伍,被誉为帝国尖刀,专司追杀叛逃狂化者,当年觉得很奇怪,剿杀狂化者是帝国所有雌虫的共职,什么时候需要一支专门的队伍来干了。   现在想起来,所谓‘狂化者’或许是抚育所的漏网之鱼。   “殿下要是决定不公开呢?”   阿西尔听到这个问题,缓缓舒了口气:   “那殿下一定会给我们一个交代。”   “将军这么确定吗?”又一只提问的虫,这回口气夹枪带棒,惹得阿西尔侧目,他盯着那虫正色道:“我确定,但你们同时也要确定,这个消息不止要让王虫殿下知道,也必须让首领堂洛斯知道。”   那些虫顿时怔忪,寻思片刻,低头应道:   “明白了。”   木凌和堂洛斯这边的事情繁杂琐碎,卢克也被从天目星调过来帮衬,匪邦只余阿鲁和戚菲留守,万一他们这边发生什么意外,那边随时准备接应。   两只新婚的虫从凌晨忙到中午,穿着拘谨又厚重的礼服,一举一动都有镜头跟着片刻不得松懈,见堂洛斯面有疲色,木凌有些心疼,好不容易寻到一丝空隙要他赶紧去休息,却听说虫皇带着三位大公到了。   一上午都在接受军部雌虫检阅的两只虫立即拿出十二万分警惕,正要出门,堂洛斯身子一晃,下意识撑住墙,木凌赶紧扶他,端详了半晌,把他扶到床上,按住他的肩膀阻止他起身:“我带卢克去,你抓紧时间躺一会儿。”   堂洛斯打了个呵欠,揉着眼睛一脸犹豫,他也不知道是这段时间太紧张还是什么原因,熬几个晚上就快撑不住了。   可让木凌独自面对虫皇他又不放心,木凌只得压他躺在床上:“这么多虫在呢,还有直播,他不敢怎么样的。”   “可是…”堂洛斯执意要起来,木凌皱起眉,低声道:“听话。”   堂洛斯泄气地躺了回去,看着卢克再三嘱咐:   “你要提防那个老东西,保护好他,要是有闪失,看我揍不揍你。”   卢克在旁装木头都不行,直给气乐了,王虫一个眼神就能把他摁趴下还需要他保护…但这话不能说,否则首领就算昏迷了也得跳起来打他,卢克哼道:“明白,倒是你…几天不见居然…”他后面的话没机会说出口就被木凌一脚踩灭了,卢克脸登的绿了,出到门口才咬牙切齿地问:“怎么了?”如果不是顾忌副首领的威严,这会儿他都要捂着脚丫子四处乱蹦了。   “他一个星期没休息了…这是你首领,他把你当弟,你得把他当哥,知不知道心疼一下,胡七八说些什么!”木凌冷着脸数落他。   卢克的脸色没有好转,虽然不吱声,但不住腹诽——雌虫就是这么互相关心的,有本事骂首领去啊矫情的雄虫!   “走,带你会会虫皇陛下。”木凌拍着他的肩膀道。   “首领没事吧…他以前熬一个月也没见多疲惫,偏偏跟你在一起以后变得…”卢克满脸纠结,隐隐责怪地看着木凌,好像是他把他们首领变弱了一样。   木凌根本不理他。   卢克哼哼唧唧不自在道:“不是因为老了吧…你可别…”   “你再说?”木凌斜他一眼:“是知道自己没多少说话的机会了,可着劲来是吧?”   卢克噎住,别开脸,低声嘟囔:   “你要是见异思迁,我管你是不是王虫,一定干掉你。”   木凌皮笑肉不笑一阵:“勇气可嘉,欢迎光临。”   然后就维持这个表情迎接虫皇的到来。   虫皇见陪在他身边的不是堂洛斯忍不住笑了:   “你的虫呢?”   “累了,在睡。”木凌毫不避讳,扫了眼他的阵仗,哼笑一声:“倒是你,不知道还以为结婚的是你呢,带这么多雌虫。”   “没有你的雌父你很伤心吧,他过世这么多年,也不见你去看他一下。”虫皇和蔼地笑着和他并排走进去。   “去哪看,你给他收尸了?”木凌眼神发冷。   虫皇不以为忤,甚至在镜头过来的时候熟练地挥手打招呼,看也不看木凌直接道:“你和木隘是有王虫资质的蛋,孕育和生产格外伤身体,他不是死在战场上的,是难产死的,有坟。”   木凌脊背一僵,他从不知道这个。   虫皇回头,恍然大悟地笑起来:“啊…我是不是从来没有说过这件事?”   木凌咬了咬牙,没说话。   “一般的虫蛋生起来不费什么事,可等级太高的,甚至高过自身的蛋也许会反噬孕虫…说起来,你的雌虫要是给你生蛋的话…能不能留下命来呢?”   木凌稳了稳心神:“他不生。”   虫皇忍不住笑了:“你有本事对帝国所有虫都这么说啊,你要的那只雌虫不会生蛋。”   木凌斜他一眼:“这就是你的威胁?”   虫皇摇了摇头,从兜里掏出王核,跟在后面的三位大公默契地落后几步,奥维尔满脸病色,忍不住咳嗽几声,倒也无碍,但没有这警觉的虫咚地一声就跪在地上,迅速把头贴在地上,浑身止不住颤抖。   卢克也趔趄了一下,惨白着脸难以站稳,好在木凌扶住他:“你退后一些。”   虫皇笑了下:“这是你的新宠?”   木凌和卢克齐齐瞪他一眼:   “这是堂洛斯的副手。”   “我是匪邦的副首领。”   虫皇遗憾地哦了一声,目光对准木凌:   “待会儿我就把这个给你。”   “…什么意思?”木凌看着他。   “你也长大了,还是王虫,我年纪到了,该退位享几天清福了,很奇怪吗?”虫皇笑着问。   木凌慢慢皱起眉,摆明了不信。   虫皇哈哈一声,揽着木凌走在最前面:   “虽然大家都知道我们意见不合,但能继承皇位的虫只有你一只,这不是我能左右的,这是帝国上下的共识。”   “我若不愿意呢?”木凌冷声问。   “不愿意什么,不愿意继承皇位?那你做这些干什么呢?你要是皇帝,做什么都会方便很多,你可以按照你的想法改造这个世界,不好吗?”虫皇故作好奇地问道。   “你何必明知故问,我不肯的原因你一清二楚。”木凌已经懒得用语言和他掰扯。   他不能进入帝国传统的轮回里,登上帝位以后一切或许会顺手很多,但同时也失去了彻底推翻帝国的机会,他或许是个明君,但他的继任者就不一定,他已经看到了问题所在,虫族不需要虫皇,也不需要王虫,他们需要一套新的游戏规则,以及他们自己。   虫皇静默片刻,嗤笑出声:“为了那些雌虫?”他看着木凌:“你为了他们,他们又会怎么对你呢?军校高层一些疯子做梦都想挖出你的核,然后把你关在笼子里做一只漂亮的小宠物,有这种妄想的雌虫其实不少啊,他们只是没有能力,一旦你给了他们这样的权力…第一个遭到反噬的就是你这只王虫。”   木凌抬了抬眼皮,没有说话。   虫皇冷笑着:   “你以为雌虫是什么良善的品种吗?他们骨子里的暴戾与怨恨一旦爆发,和我们就是不死不休的结局,不要天真了,和平是没有的,控制才是维持秩序的唯一途径。”   “或许吧,但你忘了,所谓秩序,是我们创造来维护公平的。”木凌冷冷地看他,虫皇的表情无不讽刺:“公平?你就是今天这公平的最大受益者。”   “重要的不是我。”   “因为堂洛斯不是对吗?”虫皇打断他的话,哼笑一声:“因为你迷恋的那只雌虫不是受益者,他不满,他愤怒,他怨恨…所以你也不满愤怒和怨恨,那让他来当这个受益者,你去当那只被践踏的虫如何?   你不傻,他看起来也很聪明,可能比你还聪明一些…以前只是没有可能,可万一给了他一丝可能,你猜他会怎么对你呢?”   “我相信他。”木凌轻声道。   “傻孩子…这里面装的东西从来不可以相信,”虫皇点着自己的胸腔低声道:“我们都是战场上的幸存者,和平是一种侥幸,这一次我们胜了,上一次可不是…”   “什么意思?”木凌定定地看着他,虫皇嘴角的笑容变得诡异,他压低声音说道:“我可从没有说过这颗王核是雄虫的。”   木凌大震,下意识看向那颗核,虫皇的声音如鬼魅侵袭:“如果你的雌虫知道…其实他也可以是王虫呢?”   雌虫孵化前精神体就被抚育所凿出孔,他们是不完整的,不管怎么努力也只能被雄虫驾驭,可如果让他们知道弥补孔洞的方法又当如何呢?   “只要他杀了你,挖出你的虫核…王虫就是他了。   你敢告诉他这件事吗,木凌?”   虫和人一样,都被血肉包裹思绪,不可测的人心和虫性,谁敢轻易挑战?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正文完结 第71章   堂洛斯醒来发现卢克坐在一旁, 而木凌不知踪影,今天是他们的婚礼,脑子迟钝地播报这个消息。   卢克见他醒了就朝门口吼了一声, 一回头看见堂洛斯表情严峻:“木凌呢?”   “被虫皇拉着扯淡呢。”卢克一脸无聊地撑着下巴:“我让虫告诉他你醒了。”   “我睡了多久?”堂洛斯摁着太阳穴问道, 头还有些昏沉,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只希望没耽误事。   “仪式还没开始。”   卢克的目光从他身上掠过, 事实上是木凌肆无忌惮地把时间往后推了,和虫皇正面杠上以后, 整个帝国能让他顾虑的虫也就剩躺在床上的这只了。   “现在几点了?”   堂洛斯掀开被子,一个终端投影突然被怼到面前, 他愣了下, 看向拿着终端的虫,卢克表情有些不自然:“拿着, 他们给你录的东西。”   “他们?”堂洛斯一挑眉,卢克的不自然变成羞恼:“你看了不就知道是谁了吗?”   他似乎对自己这个任务很不满意, 也不知道是被怎么威逼利诱了,说罢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一副气呼呼的样子。   堂洛斯忍不住笑, 点下播放,戚菲放大的脸猛地占据整个屏幕   “恭祝首领新婚快乐!敬礼!”她退回一步, 夸张地把两腿一并,行了个浮夸的不知道什么礼的礼,礼还未毕,身后就传来不屑的嗤笑,戚菲面不改色地数落背后的生物:“敬礼呢?”   阿鲁漫不经心的声音传来:“祝首领和王虫新婚快乐,礼就不敬了, 这忙着呢。”   “怎么可以这样?!”戚菲鼓起脸颊撒脚就去追准备走开的雄虫,硬是凭借孱弱的人类之躯将虫族逮回摄像头面前,按着他鞠了一躬,还把着他的手行一个不伦不类的礼才罢休。   阿鲁叹了口气,张开嘴,却迅速被捂住:   “说好只祝福不谈工作的!”   阿鲁瓮声瓮气的声音从她掌心里传出:   “谁跟你说好的?”   戚菲眯起眼:   “卢克不是说你的虫没事了吗,这么着急干嘛,也不看看是什么日子!”   阿鲁没好气地扯下她的手:   “什么你的虫我的虫的?”   戚菲觉得他的情商已无可救药,索性推开他,把镜头独给自己,语重心长地说:“卢克说你最近精神不是很好,这很正常,虽然你是虫我是人,但面对这种事情大家的反应都差不多,就是婚前恐惧症!但你可是堂洛斯,睡两觉就没事的了,我也告诉他不用担心。”   婚前恐惧症——堂洛斯呛咳出声,难以置信地看着光屏里煞有介事的戚菲,她说:“但是也不能轻视,要缓解这类症状需要你的伴侣配合,说起来木主任是不是又自己忙自己的去了,工作是工作,但你才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不是吗?   你要把自己的担忧和恐惧分享给他,重点在沟通,知道吗,沟通!”   她苦口婆心:“两个人,哦不,两只虫之间报喜不报忧是不行的,你不要看木主任那冷酷的样子就心生畏惧…”   “他畏惧个鬼。”阿鲁实在听不下去了,上来把戚菲拽开:“她想说的是你要注意休息,不要每天熬夜,然后新婚快乐,没了。”   戚菲在旁边嚷嚷:   “什么呀,最重要的是要重视婚前的负面情绪,这可能会引起悔婚、逃婚等一系列严重后果!”   阿鲁忍不住翻白眼:“得了吧你,他俩谁能逃婚,逃哪去?不要拿你人类那套放在他们身上。”   “虽然不太可能,但是也得认真对待!”   阿鲁把她从镜头面前推开:“她不让说工作,那就不提了,只是你们万事小心,这边已经备军完毕,一旦有事发生,后援随时可以出发。”   堂洛斯有些动容,却见戚菲努力把自己挤回来,表情多了几分正经:“主任这句话说对了,首领你就不要太担心了,一切有我们在后面撑着。”   她笑起来,十指相抵朝他比了个心:   “最后恭喜全天下最帅的新郎!要和木主任一起永远幸福快乐哦!”   阿鲁在旁边磨磨唧唧地也跟着比了个心,期期艾艾道:“新,新婚,新婚快乐。”   戚菲瞟他一眼:   “不要这么不情愿啊,首领和木主任开心了,下一对就到你和阿西尔了啊。”   阿鲁立马黑脸:“就这样了,忙去了!”   “唉,等等等等!”戚菲按住他打算关摄像头的手:“还有其他虫呢!等着啊!”   她抱着摄像头往外跑,画面颠簸一阵以后来到训练场,还驻守在匪邦的虫和人通通在那,他们列出整整齐齐的队伍,戚菲站在高台拿着喇叭大吼:“可以了!开始!”   训练场内密密麻麻攒动的人头和虫头定在原地,蓦地海啸一样的喊声隆隆响起:“祝首领和木主任新婚快乐,永远幸福!”   “比心!”   戚菲尖利的声音从喇叭里传出来,台下的表演者齐刷刷把手举高,往摄像头方向比了个心:“我们永远是你们最坚实的后盾!”   画面定格,光屏啪一下黑了,堂洛斯心头热乎乎的说不上什么感觉,愣了一会儿笑出来:“有点想你们了……小混蛋们。”   ……   “看完了吗?”   卢克的声音从门板外面传进来,堂洛斯嗯了一声,他推门进来:“看完就准备一下,仪式要开始了。”他调整好情绪,表情严肃:要上战场了。   他们选的结婚地点在奥维尔庄园附近的一座庄园,是奥维尔购置的私产,所有者名为雷德,但因雌虫财产法一直未通过,所以雷德只是挂名。   在王虫和堂洛斯将地点定在这以后,另外两位大公看奥维尔的眼神就不对劲起来,可虫皇不发表意见,他们也没什么好说的。   木凌站在大花园里等堂洛斯,音乐没有起,宾客不敢妄动,场面肃穆异常,虫皇是场内最轻松的一员,园子里只有他和其他虫亲切攀谈的声音。   木凌暗暗打量着一切,虫皇似乎很笃定堂洛斯会和他生出间隙,不知道这种笃定从何而来,或者他又背着自己谋划了些什么。   虫皇若有所觉,往木凌的方向一望,朝他笑了笑,举起杯,无声动着嘴唇,看唇形是在问:你的雌虫还没来嘛?不是跑了吧。   他眼里揶揄,笑的轻佻。   木凌错开他的视线看向花园口,卢克和一众匪邦雌虫簇拥着今天的另一位主角走进来,木凌脸上的冷肃才算松融,勾起一抹笑走下台阶。   堂洛斯进了园子也本能地观察来宾,越看越觉得他们居心叵测,心想这次婚礼果然不能作数,这些家伙分不清是来哭丧还是贺喜的。   他握住木凌伸过来的手,小声问:   “有什么动静没?”   “暂时没有。”木凌说,可这话一出,虫皇甩开身边的随从朝他们走来,动静来了,两只虫绷紧神经。   “听木凌说你累坏了,居然今天还在睡?”虫皇温声问候:“我知道你们忙,可今天到底不一样,怎么多撑一会儿都不行,等仪式过了你想睡多久睡多久。”   堂洛斯眉心微蹙,还没说话,木凌就发出冷笑:   “他的事情不劳你挂心。”   虫皇嗔怪地瞪他一眼:“我是你雄父…”   “你也不缺我一个儿子。”木凌截住他的话,虫皇一摊手:“你就这么怕我和你的雌虫说话么?”   “陛下,他们都来了,就开始仪式吧。”校长见他们三只虫胶住,也走下来劝告。   虫皇瞟他一眼,轻笑一声:   “比起我这雄父,他们倒是更相信你。”   校长笑的滴水不漏:“感谢王虫信任。”   “他信你,你们信他吗?”虫皇懒懒一笑,不知有什么深意。   校长揣测不出,只点点头:“那是自然。”说着,一手拉起堂洛斯,一手把住木凌:“今天的主角是他们俩,对您就失陪了,不要怪罪。”他对虫皇露出歉意的笑。   虫皇看着校长和木凌他们的背影,低声感慨:   “所以说虫族哪有亲情呢,等级决定一切,哪怕他一身所有都是我给的,可一旦他翅膀长硬就会飞到自己想去的地方,看都不会看我一眼。”   “陛下您别难过,王虫殿下总有一天会明白您的苦心的。”他身边的雌虫低声安慰。   虫皇摇着头,笑的有些诡异:“不会的,他不会明白。”   正在那虫不明所以的时候,虫皇突然高声叫住堂洛斯:“堂洛斯!还记得答应过我的事情。”   堂洛斯奇怪地挑眉,他不知道虫皇在说什么,正欲开口,却被木凌揽住:“别理他。”   但下一瞬虫皇把矛头对准他:   “还有木凌,父皇给你一点忠告,你们要想效仿人类只对彼此忠诚,那就一定要做到坦诚,心里不要藏秘密,这样才有可能长长久久地走下去。”   这话又是莫名其妙,所有虫看向帝国皇帝,心里憋了十万个为什么不敢出口。   他们中大多数都是来看虫皇要在婚礼上搞什么幺蛾子的,结果台上两只虫都快欢欢喜喜交换戒指共入洞房了,他还在磨磨蹭蹭说些有的没的,难道真的把自己当长辈来祝福他们幸福美满了?   也太没道理了吧,陛下什么时候改吃素的也该告诉他们一声,省的他们做错心理预期。   反观木凌,他看了虫皇一会儿,竟扯起一边嘴角,缓声道:“我知道,劳你费心。”   好一副父慈子孝,感情今天真是普天同庆,所以要尽弃前嫌了吗?   匪邦一众心里也在打鼓,吃不准虫皇到底什么时候才发作。   这个庄园和奥维尔庄园格局类似,主屋将大花园和后花园隔开,西边是山地林场,东边是马场和车场,他们已经在所有出入口布下重兵,安检工作做得十分细致严谨,且规划了三条撤退路线,和天目星的通讯频道清洁,接应的星舰也进入了近地轨道随时都可以降落。   他们在线下戒备森严,线上也没有松懈,这次婚礼全程直播,虫皇唯一带进来的硬件设备就是转播机器,这让信息部全体严阵以待,大家都觉得这或许是他的发力方向。   但紧张半天,虫皇的转播队伍只展现出循规蹈矩兢兢业业的一面,其间还朝神经兮兮的匪邦虫民投去爱怜的目光。   这肯定是对方让他们麻痹大意的诡计,瞪得眼珠子发酸的信息部亚雌这么告诉自己。   见木凌没有反应,虫皇无奈地摇着头,校长再次打断:“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吧,他们今天结婚,只有这件事重要。”   他也不等虫皇反应,自顾自走上主持台,推开麦克风,环顾会场一周,露出礼节性的笑容:“我受王虫殿下重托来主持他和堂洛斯上将的婚礼,感到不胜荣幸,这不是因为我有多大本事,多大面子,这全是沾了堂洛斯上将的光。   他的老师雷德曾是我最喜欢的学生,他又是雷德最喜欢的学生,学生的学生自然也是我的学生…”   “雷德竟然是校长的学生,奥维尔大公瞒的好啊。”站在奥维尔身边的白韫大公笑了笑:“难怪舍不得把他带出来给大家伙看,原来是宝贝着呢。”   奥维尔眼瞳一颤,咳嗽一声,抿了抿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发出一声叹息,白韫关心地问道:“听说你最近病了,好些了吗?”   “白韫,你到底想说什么?”奥维尔看向他,眼神平静。   白韫唉了一声:   “就是好奇,今天可是堂洛斯的婚礼,你都不肯让雷德看一眼?”   奥维尔收回视线,沉默良久,台上校长高声念着司仪的台词,台下观众配合地爆出欢呼和掌声,在这片祥宁的喧嚣中,奥维尔露出疲惫的笑:“他死了。”   这几个字轻的几乎融化在欢呼声里,白韫一时没有听清,反应了一下,表情僵住:“死了?”   他看向奥维尔,这只雄虫眼神苦涩又释然,白韫快速调整情绪,恢复社交场合通用的惺惺作态。   虽然他很奇怪一只S级雌虫居然死的悄无声息,但奥维尔大公看起来已经走出阴影了,其实也是,雷德虽然是很珍贵的雌虫,但也不是没他不行:“过去了就…”   奥维尔没给他说完的机会,台上校长的语毕,他大步朝前走去,也不知道要干嘛。   白韫叫不住他,唉了一声作罢,想起当年他追求雷德的那些壮举,越发确定这只雄虫的脑子和大多数虫不太一样。   校长让了一步,将花捧和戒指递给木凌和堂洛斯:“戴上戒指以后王虫殿下就可以亲吻你的雌虫了。”   这话一出,台下又是如雷贯耳的掌声,卡恩就站在虫群边缘,鼓掌鼓的最起劲,还不时抹抹眼角,惹得左边的虫和右边的人不住揶揄:“行了啊,不知道还以为你嫁女儿呢。”   “你懂什么!”卡恩哽咽着啐那人一脸,一回头就看见木凌亲吻首领,眼泪哗哗的流   他是木凌到匪邦以后碰见的第一只虫,现在又被他委以重任,是唯一一路见证他和首领走过来的虫,那感情和这些半路出家的家伙能一样吗。   “我要恭喜王虫和他的雌君。”   奥维尔却突然走到礼台边上,拨开两旁雌虫的阻拦,执意要到台上去,木凌示意左右让他上来,奥维尔眼尾含笑:“我是来给你们送新婚礼物的。”   木凌眼神一暗,捏了捏堂洛斯的手,低声道:   “我很期待。”   奥维尔霍然转身,看着所有来客朗声说道:   “雷德是我的雌君,堂洛斯是雷德的学生,我们之间的关系虽然不是师生,但也接近父子,今天是他结婚的日子,他和王虫殿下有幸能在此生碰见彼此,世上再没有比这更值得庆贺的事情了!”   堂洛斯看着他的背影,喟叹一声,静静听他宣布接下去那个骇虫听闻的消息   “为此,我宣布,将奥维尔家的所有产业送给反叛军领袖,匪邦首领,天目星所有者堂洛斯上将!”   花园里静了一秒,不管是匪邦还是帝国的虫都惊呆了,但很快,嘈杂和喧闹沸腾起来:“你胡说什么!”   “这是你能决定的吗?!”   “这件事没有经过族老的同意,不可行!”   “关摄像头,关摄像头,还拍什么?别拍了!刚刚那段删掉!快删掉!”   “奥维尔你疯了,和我们合作的生意呢?!”   “你通知谁了?为其他虫考虑过吗!”   ……   无数条舌头在宣示存在,处于事件焦点的雄虫奥维尔却拿过麦克风,扩音器传出他不容置喙的声音:“这是我作为奥维尔家家主的决定!从此刻起,奥维尔家的每一只虫,所有庄园、工厂、土地…一草一木,哪怕一张纸片都归匪邦所有,归堂洛斯上将所有,这个决定受王虫殿下的准许,王虫应允之事,即是帝国应允之事,受帝国法律、天目星律条以及王虫的保护,你们的异议无效。”   无效个屁!与奥维尔相关的虫都炸了,那滚雪球一样滚了千年的利益团体被狠狠在根基踢了一脚。   这时候他们也管不得王虫不王虫了,他们齐刷刷看向虫皇,是时候动家伙了。   虫皇笑容发冷,奥维尔的举动是他始料未及的,但他既然敢在这宣布,必然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   就算奥维尔家的雄虫不答应,作为战斗主力的雌虫想必已经臣服于木凌或者堂洛斯,这让奥维尔丝毫不惧,可他究竟有什么倚仗他也看不清。   “奥维尔大公…”虫皇迈开脚走出来,奥维尔却退了一步,闪到木凌身后,笑盈盈地看他:“我已经宣誓效忠王虫,您不再是我的陛下,我没有资格和您对话,您有什么意见可以和王虫交涉。”   木凌配合地挡在他身前,不显山也不漏水地微笑:“奥维尔大公这份厚礼,我收下了。”   “你们商量好了?”虫皇垂着眼睑轻声问。   “是,他选择站在我们这边。”木凌道。   虫皇冷漠地看向奥维尔:“理由。”   奥维尔没说话,他已经懒得和虫皇多说了,虫皇永远无法理解他的理由和他的倚仗,在他眼里不管什么原因,背叛就是背叛,仅此而已。   正在双方对峙的时候,卡恩在台下不断叫着卧槽,亲自操刀调整摄像机的角度,务必要将王虫和虫皇撕破脸的一幕记录下来。   这会是珍贵的历史资料,值得进博物馆被永远珍藏,以及循环播放。   比起帝国雌虫的无所适从,匪邦雌虫已经高度警戒,随时都可以发动攻击。   虫皇却突然放声长笑:   “既然如此,那我也没办法。”   他身后奥维尔家的元老蓦地变脸,怒声道:   “陛下,那可是奥维尔家千年的产业,您知道有多少价值吗!那是帝国神圣不可侵犯的财产和土地!”   “可当时加入元老会的时候,你们的确放弃了家族的直接管辖权…而且这是王虫的诺言,你能怎么办?”   虫皇一脸无辜地看向他。   “您起码,起码做点什么,做点什么啊!”那元老恨恨地跺脚,如果王虫不在,他肯定已经亲自动手撕了奥维尔。当年为了权力制衡,元老们享有左右帝国的执政权就必须放弃直接左右家族的权力。   毕竟他们当年用脚指头想都想不到家里竟然会出个卖家的家主。   “我能做什么,倒是你,名义上来说,你已经是匪邦的虫了。”虫皇眼里闪过一丝冷意。   那元老憋屈,瞪着台上的四只虫:“他是被王虫脑控才做出…”   “嘘——”虫皇令他噤声:“那又如何,他是王虫啊。”   这话说的卡恩都忍不住叫好,一报还一报,终于也有这些雄虫说他可是xx虫的时候了。   但一只虫突然匆匆跑进来在他耳边说:   “虫皇带来的摄录组往东边车场去了,我们的虫已经跟着去,还有那边守门的虫传信说…”   他还没说完,虫皇身边一只亚雌突然高声叫起来:“东门外聚集了大量雌虫,说是堂洛斯上将的私军,有些话要问王虫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2-16 17:21:03~2021-02-20 16:00: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倾离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竹子上的小叶子 6瓶;火羽白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匪邦的虫愕然, 来报信的虫满脸的汗,他加快语速:“还有就是,有份文件突然出现在网上, 是从抚育所传出来的, 可能是阿西尔将军那边, 我们一开始没敢拦截, 现在阅读量已经破两亿了。”   卡恩神色一凛:“什么文件, 艹,截住啊, 木主任没看过的东西你也敢随便放行?!”   “可是,可是…您自己看吧。”那虫把终端递给他。   “出事了。”木凌眯着眼, 握着堂洛斯的手, 他们现在被架在火上,自奥维尔的话说完, 谁都顾不得这是不是婚礼了。   但这事出的让他们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木凌呼了口气, 看向堂洛斯,却发现他额上布满冷汗:“怎么了?”他用袖子替他擦汗,堂洛斯皱着眉摇头:“没, 突然有点热…私军,哪来的私军, 星舰没有降落,不可能有…”   “看看再说。”木凌低声道:“不要紧,我们带的虫足够。”   卡恩火急火燎地冲上来告诉他网上的事,木凌那句拦截溯源还没说出口,虫皇突然站出来,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质问堂洛斯:“上将可以解释一下您的私军是怎么回事吗?”   他们防得住庄园内却防不住庄园外, 堂洛斯眉头一皱,正要说话,却被木凌拦下:“事态不明朗,他没什么好说的。”   虫皇的笑意阴冷:   “木凌,你这么护着他,他可未必一心向你。”   “今天是我们的婚礼,他是我的雌君,我不护着他护着谁。”木凌笑的云淡风轻。   “说的轻巧,你刚刚可听清楚了,那些雌虫要进来问你点事。”   虫皇冷嗤一声,明明有线上渠道不用,偏偏线下聚众闹事,还挑这么一天,摆明了是怕当事虫推诿不理。他们打着堂洛斯的名号却越过堂洛斯私自行事,就是来和王虫叫板来了。   “那便让他们问。”木凌自忖没有见不得光的秘密在身,自然不惧任何质问。   “那要放他们进来吗?”虫皇冷冷地看着他:“虽然是他们要问,可你的回答他们未必会听。”   “不可以放进来。”堂洛斯掐住木凌的手,他浑身紧绷,汗水已经浸透衣襟,还有些气喘,看着木凌摇摇头:“那些不知道是谁的虫…”   仿佛要印证他们不祥的揣度,又一只亚雌匆匆闯进来,神色惊慌地说道:“那些雌虫和守门的虫打起来了,他们问王虫殿下知不知道《虫蛋分类法案》这东西。”   卡恩大骇,他已经让人和虫去拦截这份文件了,可如果这些虫是从阿西尔那边知道的文件,不应该现在就出现在庄园门口。   他们刚刚查了一下都城里的虫,基本都在自己的岗位不曾离开,那这些虫只能是别的地方来的,且是有组织有谋划地集体行动,根本不可能是临时起意凑巧聚头。   木凌眸光一闪,几分钟前他还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他看向虫皇,作为始作俑者他把惊愕演绎的活灵活现,甚至还拽住身边的亚雌怒问:“怎么会传出去?!”   观看直播的帝国虫民都懵了,虽然之前也预感王虫和虫皇会在现场掐起来,他们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全程追播,可现在这局面却是戏台子直接被晴天旱雷给劈裂了,还引出一个《虫蛋分类法案》,这是什么?   看客们隐隐有些这与自己息息相关的恐惧,无知是福,可双手却有了自我意识开始搜索法案名字——没有结果。   现场的虫皇还在怒斥,木凌发现堂洛斯情况不对一时没顾上他,他抱着自己的虫坐在台阶上:“怎么了?”   “我,我不知道…”堂洛斯揪紧衣襟艰难地喘气,另一只手捂着头呻/吟一阵:“有点…奇怪…”   木凌心里发慌,不动声色地抱紧他,低声道:“你别动,让我的精神力进去帮你看看。”   “唔…”堂洛斯靠在木凌怀里应了一声,可站在虫群里的虫皇突然大喝:“堂洛斯!”   堂洛斯如遭雷击,浑身剧颤,虫皇气急败坏的声音接踵而至:“你竟如此歹毒!木凌待你还不够好吗?   你居然煽动叛乱意图谋取王虫的王核,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只要吸收王核你也可以变成王虫,为了报复帝国你连自己的雄虫也下的去手吗!”   木凌微微睁大眼,虫皇的话将脑子里所有纷乱零散的线索串起来,电光火石间他突然明白了一切。   “你住嘴!”他厉声喝止虫皇,可那老家伙哪听他的话:“这份上了你还维护他,虫蛋分类法怎么会传出去?抚育所已经被他派去的虫占领了!   现在接应他的虫已经冲到门口,等他挖出你的核,一切都晚了!”   “木…木凌…快…离我…离我远…远一点…”   堂洛斯的声音变得颤颤巍巍,他弓起腰背将自己团成一团,虫皇说什么他后来已经听不清了,可仅剩的理智强迫他推开自己的雄虫。   木凌愣了下,立马道:   “不要听他乱说,我知道你出了点问题,我帮你看看,我们一起解决。”   “不行…不行…”堂洛斯两眼通红,呜咽的声音钻进木凌的耳朵,下一秒,他挥手掀开木凌,力道大得直把他推出一丈远。   木凌狠狠摔在地上,闷哼一声勉力撑起身子。   下意识地,不管是匪邦还是帝国的虫都往他那冲,惊吓的帝国雌虫纷纷抽出武器对准堂洛斯,木凌怒不可遏,嘶声吼他们:“谁准你们把枪口对向他的!”   匪邦雌虫回过神,也跟着抽出家伙对准帝国雌虫,场面一时剑拔弩张,虫皇却假惺惺地走过来扶他:“我都说了,你护着他,他未必一心向你。”   报信的虫又一次冲进来,比之前更慌乱无措:   “东门要被攻破了,他们叫着要王虫给他们一个交代!那边急需支援!”   “那你们去支援吧。”虫皇啧啧一声,大手一挥让自己带的虫过去,那些雌虫却面面厮觑,最后看向木凌,他们在等王虫的命令。   虫皇眼神发冷,却也殷切地看向木凌:   “快让他们去吧,不然大批雌虫冲进来就不好收场了。”   “你们去,缴他们的武器制止械斗,自保为主,不要发生流血冲突,一切等我这边处理完再去见他们。”   木凌睨视虫皇,眼神轻蔑,虫皇笑了:   “你觉得自己能处理完这边。”   木凌站起来朝堂洛斯走去,那虫已困苦不堪,五指深深嵌入地面,因用力过度而渗出血迹,木凌看得心疼,加快脚步,却听见堂洛斯从嗓子眼挤出撕心裂肺的吼声:“不准过来!!”   木凌不理,堂洛斯只得逃开,他喘着粗气缩在花圃边缘,猩红的双眼瞪着木凌,犬牙外呲五指已变成利爪,有个声音不断在脑子里盘桓,逼迫他冲上去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   “不要过来…不要…”   那双猩红的眼睛里隐有泪光,堂洛斯露出哀求的表情。   木凌一个闪身出现在他面前,堂洛斯惊慌失措,下意识往后缩,他这样让木凌心口发疼,他胸膛一阵起伏,扯出笑:“是我的错。”   他蹲下来拽住不断向花圃深处缩的雌虫:   “是我没有及时发现你的异常,但我可以解决它,我们一起什么事都不用怕…”   “你可以解决?”虫皇的冷笑响起:   “你可以解决他们的仇恨还是他们欲望?   他也想做王虫啊,谁不想做虫上虫,一旦知道自己并非生来就该被奴役,不该有的心思就窜出来了,这个世界就乱了。”   “是你把他们叫过来的,也是你把那个法案发出去的。”   木凌没有看虫皇,这是他们的疏漏,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虫皇竟会如此丧心病狂。   他或许就是是帝国的具象化身,站在权力巅峰的傲慢已经让他扭曲得不成虫样。他不是王者,所以不介意叛乱,叛乱只能让木凌那边自乱阵脚,因为他笃定木凌不会大开杀戒,所以他笃定自己赢定了。   良心让虫束手束脚,他希望在木凌死之前教会他这点。   虫皇不怕帝国虫民知道真相,反正左右不过重复几百年前镇压叛乱的一天,死多少虫对他来说无关痛痒,只要手握王核,他就可以为所欲为,其他虫怎么想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在王核的影响下,再多不满和怨恨也能消弭,当他们发现命运其实无可反抗以后,就会齐心协力遗忘所有痛楚和悲剧。   反正结果都一样,太多挣扎就会很难看。   虫皇怜悯地看着自愿放弃为所欲为权力的木凌——你也变得和你的雌虫一样丑陋不堪了。   虫族不是爱你,只是屈服于王虫之力不得不爱戴你,只要有王核,不是木凌也不要紧。   “你根本不在意毁了这个国家,也不在意所有国民的性命,你不在意他们知不知道真相,也不在意他们会不会反抗,因为除你之外,所有虫都不是虫,所有命都不是命。”   木凌看着镜头静静说道,虫皇也撇头看向镜头,沉默一会儿,突然笑了:“是啊,我不在意。”   屏幕前的所有虫倒抽一口凉气。   虫皇傲慢而轻佻地说道:   “我在帝国就在,可以说我就是帝国本身,至于其他虫,反正你们的繁衍非常快,不听话的虫很快就会被替代掉。”   他见木凌还看着镜头,哈哈大笑起来:   “所以他们知道又怎么样呢?你以为他们以前不知道吗?   可千年了,有什么变化吗?软弱、愚蠢、自私、自欺,这群废物就算掌握全宇宙的知识也还是一群废物!   你原本是有机会取我而代之的,可你放弃了,真可惜,但你现在还有机会,杀了他,杀了我,你就是帝国唯一的王!”   虫皇狂热地说道,那一瞬间他甚至也不在意自己的命了,他也狂热地想臣服于王虫,臣服于强者。   或许他费尽心机不过是想毁了这只年轻虫崽天真的妄想,仅此而已。   爱是什么东西?与良知一样都是锁链,他若不杀堂洛斯,只能被堂洛斯所杀。   要怎么选呢?王虫殿下。   就算你不怕艰苦和死亡,可你敢把这只雌虫当成战场和我决一死战吗,木凌?虫皇盯他的眼神冰冷而热切。   ……   堂洛斯觉得自己的头快裂开,那鬼魅一样的声音变得恶毒,一而再再而三地说:“你以为自己配的上他吗?   你不看看自己脏成什么样!他只是没有看到你那副模样,要是看到了你以为他还会一如既往地宝贝你吗?   你记得的,不要以为不去想那些事情就可以当做没发生了。   都是你,因为你不够坚强才会发生这些事情,因为是只雌虫,因为你不听话,你所遭遇的一切都是你的错,你凭什么怪这个世界?   …”   都是我的错?   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自脑海深处浮出来,堂洛斯瞪着空洞的眼睛,下一瞬木凌厌恶的表情挤进来   不要这样看我,不是我故意的,我也不想的…   “那你为什么不拒绝,为什么不反抗?”   我拒绝了,我反抗了,我尽力了,我…   “为什么不去死呢?你起码还可以死啊!”   泪水从他空洞的眼睛里流出来,他动了动唇瓣——对啊,为什么还活着呢?   可他不想死,他想活着,和木凌一起…   “这样啊,难办了,他不喜欢你了啊…但有个办法可以让他永远属于你…你知道怎么做的…”   ……   “堂洛斯!堂洛斯!听我说,敞开你的精神世界让我进去,听到了吗!堂洛斯!”木凌焦急地拍着他的脸颊。   “咳咳咳,要不你强行冲进去吧。”奥维尔一边咳嗽一边劝说。   他同样焦急,在场几乎所有雌虫都被派去东门镇压入侵者,现在只有几只雌虫,还有亚雌、人类和雄虫在这里,虫皇那边有整个元老院,哪怕虫皇之前的话也把他们得罪透了,但不妨碍他们仍是利益共同体这个事实。   木凌把太多精力花在堂洛斯身上了,不快点解决这边,东边一定会出问题,要是伤亡过重,他后续的计划会受很大影响。   “不行,这样会伤到他的精神体!”木凌想也不想否决这个提议:“你看着点虫皇,要是有机会,抢下他手里的王核。”   奥维尔苦笑一声,虫皇现在忌惮王虫不敢轻举妄动,可要是有虫敢碰他手里的王核,那恐怕他要当场拼命了。   木凌捧着堂洛斯的脸,口气发急:“你可以听到我的声音对吗…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坦诚相对的…”   “不…不行…离开…”堂洛斯无意识地喃喃道。   不可以,木凌如果进来,就会看见那些他绝不想他看见的东西。   “对啊,”那个声音继续说:“他如果看见,就会觉得你很恶心,就不喜欢你了。”   泪水从堂洛斯眼里静悄悄地淌出来,木凌鼻腔一酸,抹去他眼角的泪水,声音有一线颤抖:“你让我去哪?你让我把你单独留在这,你怎么想得出来?”   “啧,既然不忍心伤害他,那只剩下他伤害你这一个选择了。”虫皇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身边,同情地看着堂洛斯和木凌。   木凌突然出手掐住他的喉咙,虫皇躲闪不及,眼里闪过一丝惊骇,嘶声叫道:“堂洛斯你还在等什么!”   “快,现在!”木凌朝奥维尔大喝。   奥维尔连忙在虫皇身上翻找,可眨眼间他飞出三米外,动手的是堂洛斯。   现在的他像只提线木偶,动作迟缓却力道十足,把奥维尔踹的半天爬不起来。   他两眼无神,呆滞的脸上只有泪水不断滑落,那双沾血的利爪对准木凌,随时都会发起致命一击。   木凌知道让堂洛斯主动敞开自己已无可能,虫皇在耳边挑衅:“你要解决他,不就是动动手指的功夫吗?他在你面前跟只幼崽一样脆弱,怕什么?   我告诉你,就算你手下留情,他不挖出你的虫核也会死的,你们俩必须要死一个,哦不,他一定会死…如果他清醒以后发现自己干了什么,你猜他会做什么?”   虫皇呼哧呼哧地笑了:   “哦可能也没什么影响,毕竟你不是他杀的第一个雄主,上一次不也活的好好的嘛,这种事也可以一回生二回熟。”   木凌狠狠把他甩出去,虫皇撞在石柱上,咳出一口血以后就歇斯底里地笑起来,他恶狠狠地瞪着木凌:“这一切都是为了帝国。”   堂洛斯的尖爪僵在原处,两股互相驳斥的力量作用在他身上,他指尖颤抖,呆滞的眼睛里浮出一丝茫然。   木凌伸手握住他的手,另一手执拗地擦去他眼角经久不息的泪,迈进一步,身前的虫就维持原本的姿势后退一步,那像在木凌心坎上狠狠踩了一脚,他手上使力牢牢把他定在原地:“不要动,你流血了。”   是刚刚用手指在地上抠出的裂痕,现在已经愈合,只剩一些血痂,看着颇为狰狞。   木凌慢条斯理地抽出丝巾给他擦手,他不怀疑虫皇说的有假,如果不挖出他的核,他的雌虫就会死。   “拿杯水来。”他吩咐身边的虫,那虫简直莫名其妙,这都火烧眉毛了,王虫还在干嘛?   逮捕虫皇亦或是镇压庄园外的叛乱,还有解决精神控制,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个不比给一只雌虫擦手来的重要?   和他一样莫名其妙的还有屏幕前的观众。   水很快被拿来,木凌用它打湿丝巾,仔仔细细地将堂洛斯指缝的泥屑、灰土还有血痂擦掉,还关照了尖锐的指甲,把甲缝里的污渍也擦干净。   他把脏掉了丝巾扔给旁边的虫,梳理堂洛斯的鬓角,嘴角微扬,轻声对他说道:“其实你是完美的。”   他拉过他的尖爪靠近自己的胸腹。   虫皇在不远处瞪圆了眼,所有虫都屏住呼吸盯着他俩,尖叫卡在匪邦人虫喉咙里随时可能迸发。   木凌揉着他柔软的发丝,微微上前一步,手里的利爪破开身上最外层织物,雌虫开始颤抖,喉咙里发出赫赫的气声,木凌抱住他,继续道:“不是你的错,在受害者身上找问题的原因是荒唐的。”   他什么都知道,只是不忍心碰,想着时间能温养一切,淡化所以伤口,可却忘了不是所有虫都和他一样把他护在手心,舍不得一点风霜雨雪欺近来,那些家伙只会蛮横地撕开旧伤,揉一把盐再狠狠补几刀,是他没有保护好他,才让他被逼到这个地步。   堂洛斯的眼睛睁圆,豆大的泪珠又一次滚下。   木凌笑着说:“你那么勇敢、骄傲,有怎么也打不碎的骨头,不管跌倒多少次你都能站起来。   我爱你啊,在还没有见到你之前,在看到你的第一眼,在和你相处的每分每秒,你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在加深我对你的爱。   我知道你也遍体鳞伤,我也知道这个帝国,这个世界有多么糟糕,你明明比我更了解,可你还能笑,还没有放弃反抗,没有放弃把这个世界变得更好。”   堂洛斯看着木凌腹部洁白的布料晕开血色,指尖温热滑腻的触感清晰地传到脑子里,一个几乎把他整具身体撕裂的尖啸从体内深处爆出,可他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牢牢锁住动弹不得。   不要过来——他听见自己的哀嚎终于盖过脑子里鬼魅的声音。   木凌神色不改,握着他的手一寸一寸刺入自己体内:“我爱你,因为爱你才开始爱这个世界,因为爱你,所以才能在每天睁眼闭眼所见的荒诞与绝望中发现美好的东西。   我也曾经差点放弃,沮丧、泄气、自我怀疑,可能我才是个疯子,所求的一切和其他虫都不一样,为什么要强迫他们反抗他们已经接受的命运?也许我坚信的东西才是错的,是映在水里根本捞不出来的月影,是我把自以为的幸福美好强加到他们身上…   那时候我几乎天天这么怀疑,可这世上竟然还有你。”木凌弯起眉眼,笑出声来:“我感谢上苍,那个我也不相信存在的存在,可它让我知道了你。”   “曾经我,只是必须要做对的事情,可现在,我想做对的事情,为了你,也为了我们。   你就是完美的,是这双眼睛只能看见的光,永远不要怀疑我会不爱你,哪怕我停止爱自己也不会停止爱你。”   木凌又上前一步,这一回他吻上堂洛斯冰冷的唇瓣:“好凉…”木凌低声呢喃:   “你应该是暖的,热的,滚烫的…是因为害怕吗…不要怕,不要哭,敞开你自己,我永远不可能伤害你。”   堂洛斯唇瓣颤抖,泪水奔涌而出,木凌贴上他的额头,磅礴的精神力将他包裹   不远处的虫皇尖叫起来,精神力反噬的剧痛让他疯狂用头捶打地面,他的雌虫围在他身边手足无措,但很快,堂洛斯发出更加惨烈的嘶嚎。   堂洛斯握着自己的手跪在地上,他刚刚已经碰到了木凌的虫核,他杀了他——这个念头顷刻就将他撕碎。   他看着自己满手猩红,绝望和痛苦让他不停干呕。木凌捂着伤口跌在地上,快速抱住痛到浑身抽搐的雌虫,失血的脸上全是痛心疾首:“没事的没事的,我避开要害了!我没事,冷静一点,不要哭…”   堂洛斯听不见,脑子里只剩一个离木凌远远的念头,否则他会杀了他。   可他逃不开,那个怀抱紧的厉害,他一边哭嚎一边挣扎,最后发狠了咬住刚刚行凶的手,尖锐的牙齿很快破开血肉,骨裂的声音清晰响起,木凌痛声道:“松口,快松口!你们愣着干嘛,快来帮忙!”   他吼身边震惊到不知如何反应的虫们,那些虫才纷纷扑上来压住堂洛斯,却不敢伸手去掰他的嘴,这可是双S级雌虫的力道,他铁了心要废了自己的手。   木凌腾出手,也顾不得还在流血的伤口,直接掐住他的下巴掰开牙关把他的手抢出来。看着脸上血泪横流的雌虫,木凌喘着气将他按在怀里,在他脸上胡乱亲吻,不停安慰着说:“我没事,你也没事,没事了,没事了……”   在安抚声里,堂洛斯缓缓冷静下来,间或发出零星的抽噎,木凌抚摩他的后背,众虫心惊胆战地看着他:“您的伤口。”   木凌这才感觉伤处的疼痛,他咬着牙没吭声,怀里的雌虫不安地动了动,他柔声道:“包扎一下很快就好了,我体内有你的虫核,你忘了,我很快就会恢复的。”   然后看向奥维尔:“他手上的王核,快去!”   虫皇的精神反噬还没结束,却也知道情况紧急,用尽全身所有力气看向在场的虫:“谁敢?”然后瞪元老院的雄虫,这些都是S级雄虫,他们要出手,这群匪邦崽子哪能动得了他:“咱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们以为我完了还有你们的好果子吃吗?”   “他在虚张声势,快去!”木凌厉声吼道,他模样也甚是凄惨,一手抱着自己的虫,一手捂着伤口,可精神力倾巢而出,把元老院的S级雄虫压得死死的。   这些虫空有S级名头,却养尊处优多年,只知道跟着虫皇屁股后面分果子吃,关键时刻半点血性都没有,木凌看不起他们。   “他才是虚张声势,他的王核有损,撑不了多久的!”虫皇面目狰狞:“我下的禁制我知道,如果不挖出王核,堂洛斯必死无疑,他现在侥幸没死,但禁制已除,证明他刚刚确实碰到王核了,木凌在强撑,快不行了的是他!”   木凌却冷冷地看着他:   “王核王核,你费尽心机挑拨我和他关系就为了这个,可你做梦也想不到,我早就把一半王核给了他。你现在受的反噬,是王虫之力的反噬。”   虫皇面色一白,哇的呕出一口血:   “怎么可能,你疯了?只有一半的王核就没法…”   “就没法精神控制所有虫了对吗?”木凌嗤笑一声:“这世上本就不该有这种力量。”   虫皇眼底某种坚定开始崩塌:   “怎么可能?”   他不能相信居然是王虫破坏了王核,那就算堂洛斯把他的虫核挖出来,效果也不可能和一颗完整的王核一样,这虫难道不懂吗?   王核才是帝国的根基啊!   不,也许他一开始就清醒地明白这一点,他是故意的,故意为了那些天真不切实际的妄想毁掉一个文明坚实的根基。   “你是最不该这么做的虫!”   虫皇发狂地捶打地面,叫的嗓子都破音了:   “你一身所有都是我给的,是帝国给的,帝国哪怕对不起所有虫,但也没有对不起你!你享尽所有好处结果恩将仇报,全宇宙所有种族所有生命都可以憎恨虫族,可你不行!你不配!”   “你错了,只有我能这么做,而我应该这么做。”木凌喘着气,摇摇头。   虫皇此时极尽癫狂,听木凌这么说,他嘶声笑起来:“你会付出代价的,门口那些虫会让你付出代价,我也会…让你付出代价!”   他举高王核,全身精神力狂涌,所有虫骇然地趴在地上,虫皇要通过自己引爆王核!   如果木凌所言不假,他只有半颗王核的话,现在受伤的他根本挡不住这样的攻击,不止他挡不住,在场所有虫都得一起陪葬。   “拦住他!”   木凌大吼着,他的精神力绕着虫皇疯狂铸茧,他不敢擅自靠近王核,外力作用下可能提前引爆,而这正是虫皇希望他做的,一旦引爆成功,他就算不死也会等级跌落。   来不及了   场面进入真空一般的寂静,一丝凉风拂过,虫皇举高的手臂突然离开他的身体。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从眼前掉下去,这一幕可怖到他忘记声音…   谁,谁突破了他的防御,不可能啊…他心道,他的防御是完美的,就算是木凌也不可能无声无息接近他…   他的目光在花园里逡巡,不是他不是他,也不是他…是他!   从动脉血管奔突而出的血浇了他满脸,隔着一片红幕,虫皇的目光定格在堂洛斯身上,在场唯一可能熟悉他精神力的家伙就只有他。   虫皇面上浮起一丝困惑,他刚刚明明…   堂洛斯从木凌怀里直起身子,身体仍在颤抖,眼角残留着血痕和泪痕,可他看向虫皇的眼神却无比狠辣。   “王核!”他用沙哑的声音发出号令,匪邦的虫迅速扑过去捡起虫皇紧握王核的手,然后交到他和木凌跟前。   刚刚那一击似乎耗尽堂洛斯所有力气,他颓然地倒回去,木凌一边接住他,一边接过王核,不假思索地就把捏碎。   虫皇目眦欲裂:“不!”   木凌看也不看他,包裹王核的白石碎开,露出里面黯淡的核,他把它裂成数块,拿了两枚递给匪邦的虫:“把虫皇和元老院的家伙关起来,然后拿这个去东门,告诉那些雌虫虫皇已经关起来了,有什么问题等我和首领过去说。”   匪邦虫瞪大眼:“什么?您要过去?”   他们焦急起来:   “不行,那边吵得凶,根本不听话,非要,非要…”   “要我给个交代。”木凌轻笑一声。   那些虫本身就是军校副校长和院长那类激进的虫,骤然得了那份文件,又受虫皇挑拨,这会儿怒火攻心,木凌露脸以后不扒了他的皮就算文雅,但不听解释绝对是基本操作。   平常还好,可他现在受伤了,保不齐对方就以下犯上了。   “不能去。”堂洛斯嘶哑的声音响起:   “我去。”   他说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还没站稳就被木凌拽回来,正巧压到他还在流血的伤口,木凌嘶了一声,堂洛斯慌了:“我碰到你的伤口了?医生,医生呢?”说着,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木凌心疼地着抹他的泪水:“你也不能去,你这样去,他们要欺负你的。”   木凌靠在台阶上让虫处理伤口,手却牢牢把住堂洛斯的臂膀,他沉思一会儿:“阿西尔呢?”   众虫愣了下,对啊,他们怎么没想起向阿西尔将军求助呢?   “已经快赶到了。”卡恩掐着时间挤过来:   “我们第一时间跟他核实了文件源头,不是他发布的,他也意识到被算计,第一时间就从抚育所出发了。”   木凌舒了口气:“让他先挡一会儿。”   卡恩苦哈哈地看着他:“不是啊老大,他挡得了一时挡不了一世,网上现在已经有很多质疑的声音冒出来了,你说虫皇都倒了,他的水军怎么还那么活跃,这是付了多少让他们现在还在干活啊。”   木凌斜他一眼:“你见过这样的水军?”   卡恩摇头。   “不是水军。”堂洛斯咳嗽一声,眉头揪紧:“他们是真的…”   真的想要个解释。   虫皇解决这种局面的方法最为简单干脆,杀戮和催眠,但现在王核已碎,这么大规模的杀戮和催眠几乎不可能,何况木凌不想这么干。   木凌的伤口处理好,又喝了点水,吃了点东西,看着东边说:“走吧,去看看。”   “您真的要去吗?”   众虫心有惴惴,生物的本性就是欺软怕硬,虫皇不会给他们解释他们就不找虫皇,但木凌是个讲道理的,他们怕是就敢跳到他头上撒野了。   “去啊。”木凌甩开其他虫的搀扶,转而扶起堂洛斯:“有问题说嘛,能解决就给解决了。”   王虫殿下说的轻巧,您的王核只有一半的事情可全球直播了啊。   大家伙闭着嘴,心里七上八下的。   等他们到东门,发现场面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白热化,那些虫发现王虫和堂洛斯到了反倒有些惊讶,没第一时间发难。   他们看见木凌身上的血色以及堂洛斯白的发惨的脸,心情有些复杂,这虫路都快走不稳了,可谁也不怀疑如果有虫敢动王虫,他会不惜一死和他们拼命。   没有打起来,出来的虫松了口气,证明还有谈判的余地。   “哎哟怎么就出来了,”校长急冲冲地过来:   “刚刚里面的情况我们都看到了,你们伤的那么厉害,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殿下,您的伤口没事吧。”   这些虫老实,一是作为曾经的学生给校长面子,二是校长来的时候带了投影器方便他们实时跟进庄园内的情况,三是及时赶到的阿西尔将军镇住了场子。   木凌摇摇头,朝校长微微鞠躬以示感谢,然后朝向聚集的所有虫:“我知道你们想要什么。”   “您告诉我们,那个法案是不是真的。”那些虫有自己的代表,代表出来提问。   木凌没有给出肯定的答案:   “不瞒各位,我也是刚刚知道这个东西,它的真假还有待我们下一步验证,等有结果我会立即公布。”   “它是抚育所出来的,还能有假?”虫群里有不满的声音冒出来。   “如果是真的,我们会立即废止它。”木凌承诺道。   “废止就够了吗?!”   “对啊,废止就够了吗?这是欺骗,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   压抑的怒火烧开水锅,群情再次激奋,好在代表很有理智,喝住所有声音,单纯的情绪发泄毫无意义,他想问王虫:“我知道您愿意修改法律,愿意建立一个新国家,可是您还会领导这个国家吗?”   “你什么意思?”堂洛斯阴着脸看他。   那虫没有看向堂洛斯,目光锁在木凌身上:   “您是雄虫,又是王虫,就算您是一只好虫,那又如何,只要您是王,平等也好自由也好和平也罢,全部都是您的施舍,没有任何改变,不是吗,堂洛斯上将,我们仍是活在雄虫阴影中的雌虫。”   堂洛斯不得不承认这虫说的有道理,木凌鼓了鼓掌,笑起来:“我知道你的顾虑。”   那虫歉意地鞠了一躬:   “我们很愤怒,可我知道愤怒不解决任何问题,阿西尔将军说您会给我们一个合理的交代,可看到您的那一刻我就明白,光有一个交代是不够的。   您出现在我面前我就想匍匐在您跟前,您若是下令让我们退下…我们也不得不听从。”   那虫苦笑一声:   “您是王虫,您是天生的王,可我们已经不想要王了。”   “我不是你们的王,这个国家也不需要王,但你们会有首领,你们的首领是堂洛斯。”   木凌退了一步让堂洛斯站出去:   “再也没有比他更合适的虫了,我的首领同样也是他。移民工程还在继续,他会带领我们建立一个新国家。”   所有虫惊愕地睁大眼,那只代表小心确认道:   “您是说您…愿意臣服于堂洛斯上将。”   “不是!”   堂洛斯横眉冷眼想也不想否定了,可木凌握住他的手,声音轻缓而坚定:“是,我愿意臣服于我的首领,前任帝国上将,雌虫堂洛斯。”   堂洛斯怔然,回头看着木凌,他眼里盈着一汪温软的笑意:“自我见到他的那天起,一切都已经写好结局。”   (fin)   作者有话要说: 堂堂登基第一天:   木凌,我什么时候可以退位_(:3”∠)_   接下去不定期掉落番外,还有一些零星的支线交待掉,以及纯糖纯糖我也写不动虐了等我苟一苟榜单正式完结掉,就可以开始嘿嘿嘿了 第73章   把堂洛斯顶上元首的位置多‌少堵住那些雌虫的嘴,加上木凌姿态到‌位,他们无可指摘。   但全程观看婚礼直播的虫们立马炸了——   怎么回事,结个婚虫皇没了也就罢,怎么王虫都不‌给当王了?   堂洛斯是什么东西‌!王虫殿下,啊不‌,王虫陛下宠他,他也不‌能恃宠而‌骄,一只雌虫本‌本‌分分做他的雌君还不‌够吗,居然想踩在陛下头上,岂有此理了!   这些言语甚嚣尘上,双方在网上吵得不‌可开交。   那边一说王虫神圣不‌可侵犯,这边就把分类法案怼到‌他面前,后来语言攻击有转化为实际械斗的态势,木凌和堂洛斯才‌不‌得不‌出面安抚。   实际上两只虫都还没从上一场血色婚礼中缓过劲来,没时间安抚对方受创的小心肝,就被迫投入一堆破事中,弄得他们连夜把远在天目星的核心团队赶到‌帝国,才‌从连轴转的悲惨命运里‌暂时得到‌解脱。   可今天手下这些虫又把他们祭出来了,木凌很不‌开心,直播全程黑脸,言简意赅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希望双方冷静一点,吵归吵,别动手,否则就下戒严令。   大家伙安静了三天。   然后为其一个月的戒严令颁布了。   戚菲在旁啧啧称奇,竖起大拇指夸木凌有成为暴君的天赋,木凌没理她,除了工作‌,他所有心神都挂在堂洛斯身上了。   直播当天他精神状态就不‌是很好,木凌知‌道‌那以后他就没好好休息过,好不‌容易睡着了,很快又被噩梦惊醒。   但后来发展到‌看见他就本‌能眼圈发红,泪珠子根本‌挂不‌住的地步,木凌有些心惊肉跳了,毕竟回来都没时间好好探查一下他的身体。   而‌这样的工作‌强度下木凌的伤情也反反复复,搞到‌最后濒临抓狂的医生勒令他必须卧床休息,他把病历本‌公‌开到‌网上才‌堵住所有过分激动的嘴——少给他找事,他只有这个要求。   戒严令也因此执行的很顺利,在镇压□□方面匪邦雌虫一向很有心得。   阿鲁也将‌天目星上的实验室搬到‌帝国,快马加鞭地开始大规模虫体实验,他如木凌所期待的那样突破了A级,但A级的雄虫也经不‌起这样的操劳,于是开始征集首都内的雄虫到‌实验室工作‌。   很多‌雄虫突逢变故,思想还没转变过来,就发现家里‌一些雌虫看自己的眼神变了,在一如往常施行家法以后以为镇住了那些多‌事的雌虫,却不‌想隔两天就有治安队的虫来提他受审,这可把他们吓得够呛。   新治安法暂且全部沿用匪邦的新法,但那上面写的玩意儿是天方夜谭,他们闻所未闻,自然不‌信,可在左右邻里‌都被敲打一番后,他们缓缓开始怀疑,时代好像变了。   直到‌王虫下令将‌虫皇枭首示众,这些雄虫在中央广场吓尿了裤子,才‌万分确定,时代变了。   子弑雄父虽然不‌值得提倡,但虫族没人类那么多‌道‌德包袱,眼见木凌丝毫不‌念私情,对自己亲爹说砍就砍,大多‌本‌就怂包的帝国雄虫顿时恨不‌得跪下来舔他的鞋面。   以至于阿鲁迫于实验压力不‌得不‌雇佣雄虫帮忙时,帝国雄虫出乎意料地积极响应。   这有些出乎阿鲁的意料,他本‌以为从来不‌事生产的雄虫会抵触工作‌,可不‌知‌这些从小长在优渥环境里‌的雄虫在死亡的威胁面前会轻易做出任何妥协。   倒也是意外之喜,阿鲁都有些想建议木凌再砍几只罪大恶极的雄虫以儆效尤了。   但没时间,他连好好和阿西‌尔说几句话的时间都没有,隔了这么久,他们表面似乎又生疏了很多‌,这让他很遗憾。   这些木凌暂时都管不‌着,他发现自己这边的事情大条了——晚上堂洛斯不‌肯和他睡一张床。   当时借他的手伤害自己实在是无奈之举,他们彼此都很清楚,可架不‌住那雌虫越不‌过心里‌这道‌坎。   他们晚上睡觉的时间本‌就很少,这虫醒着的时候还能强迫自己和他挨着,睡了以后闻到‌他的味道‌竟本‌能地逃跑,让木凌心疼又发愁。   在戒严令赢来的清净时光里‌,木凌寻了一天什么事也不‌干,专门‌和堂洛斯睡觉。   听闻他这个计划的时候堂洛斯瞪圆了眼,飞快查看左右无人也无虫以后舒了口气:   “你,你说什么呢!这种事也能光天化日下说吗!”他红着脸瞪他。   木凌哭笑不‌得地看他:   “想什么呢,我伤还没好你不‌让,你忘了?”   说的也是,堂洛斯皱起眉,犹豫道‌:   “伤口...伤口给我看一下。”   “不‌行,你看了又要哭。”木凌抓住他伸向自己的手,堂洛斯皱了皱鼻子嘟囔着:   “我没哭。”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晚些给你看。”木凌见坚持自己没哭的雌虫又红了眼,心里‌又酸又疼,只得举手投降。   “我,我还是不‌看了...卢克那边还有文件没处理好,我去看看。”说着,转身要走‌,木凌一把抱住他:   “不‌行,我说了,今天什么事都不‌做,除非天目星爆炸了,否则谁也别想我们离开床。”   堂洛斯轻轻挣扎了一下,顾忌他肚子上的伤口没敢大动作‌,木凌仗着这一点把他拉到‌床边,三两下除去他们的外套和裤子,把他按在床上:   “睡觉,瞧你眼下黑的。”   堂洛斯皱着眉,对他的触碰有些害怕:“我...我还是...”   木凌凑过去吻住他:“没有还是,没有你我睡不‌着。”   堂洛斯抿着嘴看他:你以前可不‌是这么娇气的。   木凌长叹一口气,他这都是为了谁啊...   “我受伤了,要抱抱,要亲亲。”木凌咳了一声,低声道‌。   堂洛斯浑身僵的跟条棍一样,听他这么说却动也不‌敢动,半晌轻轻点头:   “那你睡吧。”   意思是我不‌睡,看你睡,木凌咬牙切齿,狠狠把他往怀里‌压下去:   “闭眼,我给你唱摇篮曲。”   “你别那么大动作‌!”小心伤口裂了...堂洛斯急忙喝住他。   “你害羞啊,都这么久了还害羞?”木凌故意听不‌懂他的意思,调侃地说道‌。   堂洛斯气闷,感情只有他一只虫瞎紧张,身体不‌再紧绷,叹了口气:   “我要是...中途醒了,打到‌你的话,你要把我推开...”   “你不‌会,也没有过。”木凌的嘴贴着他的耳朵,声音闷闷的。   堂洛斯不‌说话了,木凌的手从他后脑勺摸到‌尾椎,轻声催促道‌:   “快睡吧,你这几天都累坏了。”   但疲惫并没有赐予他无梦的睡眠,木凌照旧被一阵痛苦的□□惊醒,他熟练地将‌雌虫搂得更紧,柔声哄道‌:   “没事没事,我在这。”   泪水从紧闭的眼缝渗出来,不‌消片刻竟把他整张脸濡湿,他开始挣扎,呜咽着哭嚎,近乎撕心裂肺地叫着他的名字,木凌不‌得不‌叫醒他,放出自己的精神力同时压住他乱动的手脚,使出浑身解数才‌让他从噩梦中醒过来。   堂洛斯醒了以后还在发懵,怔怔地看着木凌,下意识想扑过去,动作‌却猛地一滞,他看着自己的手,上面的齿痕还未彻底消退,一些片段闪进脑海,他的表情慌乱起来,木凌眼疾手快抱住他:   “过去了,都过去了...”   堂洛斯想挣开他的手:“我又吵醒你了,我不‌是故意的,我...”   “别动,唔——”木凌闷哼一声,堂洛斯冻住,声音在发抖:   “压到‌伤口了?你不‌要动,不‌要管我,我去叫医生,马上就回来...”   “不‌要医生,你就安安静静的,我们俩躺一会儿,什么都好了。”木凌拖着长腔,听上去颇为无可奈何。   然后他就看见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又开始闪眼泪花子,木凌又疼又急:   “怎么又哭了,泪多‌伤眼的,什么委屈难过跟我说,不‌要憋在心里‌好吗。”   “我不‌知‌道‌...”堂洛斯狠狠抹眼,这些天总感觉有虫在他泪腺上蹦跶,一点情绪起伏就让他心口发闷难过非常。   这太丢虫了,他抹眼的手力道‌大得让本‌就红肿的眼睛更红,木凌没好气地摘下他的手:   “我来,你这眼睛还要不‌要了。”   堂洛斯抽抽搭搭,泪眼朦胧地看着他,见他好像生气,心里‌更委屈,抿着嘴咬牙不‌吭气了,木凌顿时一点脾气都没了,吻着他的眼角轻声道‌:   “我们试试精神融合好嘛,虫皇给你下了禁制,我都没好好检查过你的身体。”   “医生不‌是...嗝...看过嘛。”他打了个哭嗝,有些羞恼。   木凌噗嗤一笑,他的雌虫这样竟可爱非常:“他看和我看不‌一样嘛。”   “你可以吗?你还受伤呢。”堂洛斯低声道‌。   “我现在就让你看看可不‌可以。”木凌挑眉一笑,说罢,压着他又躺回床上,悉心叮嘱:   “记得啊,全部敞开让我进去,否则你会受伤的。”   他们又不‌是第一次融合了,堂洛斯自然知‌道‌,木凌捏了下他的嘴:   “瞧你这嘴瘪的,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你了呢。”   堂洛斯哼了一声,没有搭腔。   精神融合很顺利,木凌的精神力漫过他全身每个角落,可等他睁眼,那双眼里‌全是惊疑不‌定,他不‌信邪地再检查了一遍,耗时久的堂洛斯都觉察出异样。   他的精神力总在自己小腹处徘徊,弄得他又痒又热,他忍不‌住睁开眼,看见木凌有些惊慌的表情,奇怪地问道‌:   “怎么了?”   “艹...”他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个字,之前那什么狗屁医生,居然这么明显的异常都没看出来。   虫皇以前的话如魔音灌耳在他脑中隆隆作‌响——   【你的雌虫要给你生蛋的话,能不‌能留下命来呢?】   木凌脸色愈发惨白,他惊恐地看着雌虫的小腹,仿佛那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存在。   那是一颗蛋,那居然是一颗蛋! 第74章   它已经是一颗成‌熟的毛球了,宿主和虫爸爸在帝国作战期间,它坚守天目星,内政外交一把抓,实验基建通通管,绝对是一颗运筹帷幄并勤劳肯干的球,就连最龟毛的阿鲁也对它无可挑剔。   但等大事小事基本平息,它被召唤到帝国首都星,它发现,它曾经成‌熟稳重‌的宿主变了。   别说友好地‌表达对它的思念和感谢,连个正经的招呼都没有‌,他见‌面后像抓起一颗保龄球一样抓起它就走,然后在所‌有‌人和所‌有‌虫莫名其‌妙的表情中来到堂洛斯面前。   顺便,莫名其‌妙的虫也包括昔日匪邦首领,今日的帝国新帝,雌虫堂洛斯。   木凌掩饰性地‌笑着,但明眼毛球可以轻易察觉他此刻的神经质以及不知缘由的紧张,为此,它以为它又要‌面对一场生离死别了。   这可太惨了,且不说怎么就摊上这么命途多舛的宿主,它的虫爸爸又做错了什么呢?   而且它还没有‌好好看过帝国首都的风光,甚至没有‌出席他们的婚礼,没有‌它的婚姻是不完整的,没有‌它的祝福宿主和虫爸爸怎么能幸福快乐。   没等它内心的哭诉浮上面庞,堂洛斯终于忍不住问了:   “怎么了?”   木凌迟疑地‌摇摇头,撒了个所‌有‌虫和所‌有‌人都看得‌出的谎:   “没事,不是说要‌检查身体吗,让毛球看看。”   堂洛斯认真看了眼毛球,再认真看了眼他,一脸“你逗我”的表情:   “它不是医用球。”   “它可以是。”   木凌终于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失态,现在已经恢复到往常模样,扫了眼看热闹的虫,用足以喝退所‌有‌胆大和胆小生物的眼神令众生规避,偌大的办公‌室只剩他和堂洛斯两虫以及一颗球以后,他像抱探照灯一样抱着毛球,轻声道‌:   “开始吧。”   堂洛斯皱了皱眉,他还有‌满肚子的话想问木凌,昨天说好要‌睡觉,结果后面见‌鬼一样跑出去的虫竟然是他,等被他追到以后还试图装的跟没事虫一样搪塞自己,今天又把毛球叫回来了。   但他也看出来木凌铁了心不会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只得‌用还不太熟练的精神感知摸索雄虫的精神世界,可还没摸出个一二三来就被发现了,对方狡猾地‌把所‌有‌心绪掩饰得‌天衣无缝,堂洛斯颇为泄气。   毛球大致瞅了眼雌虫,没瞅出啥大毛病,于是抽了抽鼻子,豆子眼一眯,习惯性地‌想来套喜相逢的撒娇,却被木凌狠狠掐了一把:   “快点!”   毛球只得‌悻悻作罢,检查完毕,木凌没有‌给雌虫更多解释,抱着它走到另一个屋:   “怎么样?”   毛球的豆子眼里全是木楞:   “什么怎么样?都挺,挺好的呀...”   木凌两条眉毛顿时往中间挤,不耐烦从眼梢眉尾露出来:   “看不出来?”   “啊?哦,恭,恭喜主人?”毛球怂怂地‌说道‌:   “但是那蛋才受孕没多久,精神波动还很微弱,需要‌您和虫爸爸好好温养...”   它还没说完,木凌的脸色就青了:   “所‌以,他果然有‌蛋了。”   毛球见‌他表情不善,CPU内部‌的数据传输线路开了个小差,它哆嗦了一下,数据库里珍藏的无数本虐恋开始发光——   不是吧不是吧,都这么多集了,宿主你不能现在改渣虫虫设啊!   木凌铁青着脸松开它,心事重‌重‌地‌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毛球痴呆地‌浮在原地‌,脑洞在激烈地‌旋转扩张,整只球都快苦成‌一朵黄花菜,就听沙发上的雄虫突然说:   “这颗蛋不能要‌。”   哐的一声,毛球感觉自己外壳都被砸裂了,扭过身哭唧唧地‌问木凌:   “为,为什么啊,宿主...”   木凌扔了一个“明知故问”的表情给它,然后焦躁地‌在屋里踱步:   “这事也不能让他知道‌,我们得‌想一个他察觉不到的方法把那颗蛋处理掉。”   毛球身上每根毛歘一下立起来,它震恐地‌看着木凌,宿主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那颗蛋是他俩的崽子。   这虫虽然造反,搞革命,反虫族,可一颗没见‌过世面的蛋蛋又做错了什么呢?   “不能拖太久,否则他会察觉,处理的时候还有‌危险,毛球...”   木凌霍地‌一下看向‌在原地‌瘪了大半的球,似乎对它的消极怠工很不满意,皱着眉抓起它来:   “方案。”   “不可能不察觉的,受孕后孕腔闭锁,除非蛋碎在腔体内,否则雌虫不可能流产。”   毛球嘤咛着看向‌即将升级为杀虫凶手‌的宿主,果然,就算不顾及蛋也顾及雌虫本身宿主立即变脸,想也不想否决了:   “这不行,药物呢,考虑过吗?”   毛球更蔫了:   “虫族没有‌这种药...您要‌是真的不想爸爸发现,只能让他深度休眠通过手‌术剖出那颗蛋,但是...”   它没说完,木凌神情凝重‌,那么大个伤口不可能不留丝毫痕迹,何‌况一想到要‌在他身上拉那么大条口子他就心口发疼。   看他不说话了,毛球小心翼翼地‌问道‌:“其‌实可以留着的...”   “你疯了吗?”木凌没好气地‌瞪他:   “他生不下来的,在他和这个没成‌型的崽子之间我只能选他...”   毛球瞪圆了眼,门外突然传来声响,一虫一球神色剧变,木凌大步冲过去打开门,看见‌廊道‌尽头即将消失的背影——堂洛斯。   离开时堂洛斯的手‌下意识护在小腹,心乱如麻,理智告诉他不应该偷听木凌和毛球的谈话,可或许是这段时间异常心绪的影响,他不安敏感且焦躁非常,等回过神来耳朵已经贴上门板,听到了木凌的最后一句话:   他生不下来。   还没来得‌及开心他有‌蛋了,却发现他的另一半毫不期待这事。   木凌不相信他,这个念头在凌迟他的心脏,堂洛斯越走越快,木凌在他身后叫他,声音越来越近。   堂洛斯于是跑起来,木凌见‌状直接张开双翼飞冲过去,雌虫听见‌破空的声响更是慌乱,一时没注意通往花园的台阶脚下踩空,他下意识蜷起身子护住腰腹用背部‌着地‌,却在贴到地‌面时被捞起来,睁眼就对上木凌惊魂未定的脸。   木凌眼里燃着怒火,正想斥责,可一张嘴却哑火了,不仅骂不出来,反而手‌忙脚乱地‌给他抹脸:   “别哭了。”   堂洛斯这才发现自己一路过来竟已泪流满面,心里的委屈像烈日下崩塌融化的冰山再也止不住下坠的趋势,他泪水汹涌却咬着牙不肯说话。   木凌指尖力度轻柔,却擦不干不断溢出的泪水,慌乱之下捧着雌虫的脑袋吻过去。   被含住的唇舌间泄出一两声呜咽,刺的木凌五脏六腑都在发疼,他压着堂洛斯的头靠在自己胸前:   “你说,什么委屈都说出来,然后打我骂我出气好不好...”   他知道‌一定是这颗蛋在捣鬼,才多久就这种威力,以后任它长下去,他的虫还能有‌安生日子过吗?   堂洛斯哽咽着断断续续道‌:“我们...有‌蛋了...”   木凌沉默不语。   “你不想要‌它。”他眼睛都哭红了,抬起头看木凌,又把木凌看得‌心肝肺一阵哆嗦,只得‌无奈苦笑:   “我不是不想要‌...”   这时毛球追出来,听见‌他改口,心里欢喜道‌:有‌戏了。   木凌低声说:   “我怕它会伤害你。”   堂洛斯瞪着眼:“你觉得‌我没本事把它生出来。”   木凌急忙解释:“那不是一般的蛋,我怕...怕它等级太高...”   那究竟是他俩的崽子,木凌终于迟钝地‌意识到这点开始心疼了,可他不能表现出来,他担心自己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渴望,他的虫就会拼掉性命留下这颗蛋。   “我可以的,我也是双S了,我...”   堂洛斯无意识揪住腹部‌的织物,说到后面突然没了底气,他的孕腔曾经受损,等级也是被木凌强行提升上来的,加上那些年不惜命,到底有‌没有‌暗伤他也说不清楚...他真的可以保住这颗蛋吗?   “可是我觉得‌只要‌小心一点,堂洛斯爸爸是可以生下你们的蛋蛋的。”毛球围着他们转了几个圈,最后终于憋不住小声说起来。   木凌斜了这颗拆台毛球一眼,没说话,但嫌它飘着说话不腰疼的意思很明显了。   毛球瘪了瘪嘴:   “是真的,虽然孕育高等级虫蛋不太容易,可虫爸爸体内有‌你半颗王核,你们小心一点问题应该不大的。”   生产对雌虫而言不算困难,除非雄虫的等级远高过自身,又或者腹中虫蛋的等级也高过自身。   媒体虽然不报,但虫们也知道‌每年都有‌一些低级的雌虫不小心怀上高级雄虫的蛋难产而死,越级怀孕本就艰难,这种事不多因‌而也没引发注意。   王核——木凌和堂洛斯想起这茬,顿时都有‌些惊喜,但木凌很快从情绪中抽离,谨慎地‌问毛球:   “你确定?”   毛球气鼓鼓道‌:“这可是我虫爸爸。”   可比起堂洛斯的欢天喜地‌,这几个字没法打消木凌的疑虑。   他寻踪破案一样开始大批量阅览各类雌虫孕产书籍,还派了一众靠谱或不靠谱的虫和人去跟那些有‌过经验的雌虫打听。   一番动作下来,附近周遭的虫都知道‌帝国新皇肚子里有‌蛋了。   这让原本掐的你死我活的新旧两派暂时休战,大家‌甚至快速筹划了一个庆祝活动,先在线上举行,等戒严结束就在线下开展。   木凌对举国上下的欢腾困惑不已,所‌有‌资料告诉他孕产是有‌一定危险性的,当真不是他们的虫他们不心疼。   木凌甚至阴暗地‌揣测是不是有‌虫想借着这个机会弑君颠覆新生政权,于是就成‌了举目四望中唯一一个肉眼可见‌不满的虫。   这种不满在他从书山文海中出来找不到自己的雌虫以后升到顶峰。   堂洛斯很忙,他必须快速处理完手‌头的工作并将下一阶段的任务移交出去才有‌时间专心揣蛋,得‌趁现在他还没有‌任何‌症状的时候抓紧——   其‌实也不是没有‌任何‌症状,他随时随地‌都在想木凌,但看着他那张忧心忡忡的脸又说不出来,加上一直纠缠他的噩梦更让他胆怯,只得‌埋首工作挨过这段情感起伏期。   “首领呢?”   木凌寻遍皇宫也没找到堂洛斯,不好动用精神链接以免惊扰对方本就脆弱的心神,只得‌随便逮住一只虫询问。   “这时候应该...”被逮到的虫战战兢兢地‌想了想:   “在接待地‌球来的使节?”   “地‌球来使了?什么时候的事?”木凌挑眉问道‌。   “突然来的,陛下...首领接到入境处的消息就赶过去了。”   那虫心里叫苦,他只是一只平凡的扫地‌虫,王虫和陛下神仙打架他根本不敢轻易站队,眼下王虫满脸不愉正坐实了这些天疯传的,关于他不喜欢陛下肚子里的蛋的传闻,他悄悄瞟了木凌一眼,无声哀叹:   可怜的崽子可怜的陛下,这么高级的蛋如果没有‌雄虫的辅助很可能无法顺利出生,抚育所‌正在整改根本帮不上忙,单靠堂洛斯一只虫不管是怀孕还是生产都会格外艰难。   尽管这虫表情古怪,但木凌懒得‌多想,知道‌消息以后就往入境处飞,还满肚子牢骚:这些虫脑子秀逗了吗?万一地‌球人来意不善,他们首领肚子里还揣着蛋呢就让他自己去应付,居然连通知他一声也没有‌。   他到了以后将守门的虫骂了一通,那些虫委屈又苦涩地‌回道‌:   “可是您明明说不管这一块的啊...”   为了放权和避嫌,木凌做过这样的安排,但这一块也不归堂洛斯管,入境处总不能白拿工资不干活,何‌况今时不同往日,他的虫经不起这样的操劳。   这些日子看得‌资料在心里翻涌,他想着可能出现的糟糕后果越发心惊胆战,于是寒着一张脸走进去,把堂洛斯和地‌球人都吓了一跳。   “王虫殿下。”   地‌球人伸出手‌礼貌问好,木凌看了那手‌一眼,晾了一会儿才慢腾腾伸出自己的手‌:   “你们没有‌发函。”   地‌球使团代表一惊,忙解释说:   “不是不是,我们是来送礼的,之前您和首领先生婚礼,我们知道‌消息就开始准备了,但路途遥远现在才到...呃星际航行总有‌一些意外情况,而且我们也没有‌直通帝国的航道‌,只能从天目星中转...”   他看着木凌面无表情的脸最后补充道‌:   “阿鲁主任给我们发了邀请函,虽然晚了些,但已经到了呢...我们还有‌一支队伍跟在后面,您看...”   “什么时候到。”木凌点点头,眼珠子却往堂洛斯身上瞄,那虫正埋头查看礼单,感应到他的视线偏头对他笑了笑,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好像根本没有‌躲避过自己。   木凌有‌些不开心,听见‌地‌球来使说下支队伍两天后才能到,于是说:   “我让虫安排你们先休息,等所‌有‌人到齐以后再正式接待你们。”   言下之意是,现在你们先下去吧。   地‌球人很识趣,发现王虫进来以后眼珠子就没正面对上他们几次便明白了情况,立即腾出空间给他和新任虫皇堂洛斯,其‌他虫慢了两拍才在王虫过分明显的暗示下退了出去,屋里总算只剩他和堂洛斯了。   “你这些天一直都这么忙?”木凌走到堂洛斯身边抽出他手‌里的礼单册,堂洛斯撇撇嘴:   “你不也很忙吗?”   木凌叹了口气,正要‌就这些天的研究发现高谈阔论‌,堂洛斯扭身走开:   “既然这边你接手‌,那边我还有‌个会,先走了。”   木凌一把拽住他:“你需要‌休息,孕期前一个月你得‌尽量和我在一起,你需要‌我的精神力温养,我们需要‌充分交/配才能使蛋正常发育。”   这家‌伙是怎么面不改色说出这种话的,堂洛斯脸烫的不行,咳嗽一声小声道‌:   “哪有‌那么多事情,我没感觉哪里不一样,而且雌虫要‌第二三个月才...才...”   木凌一脸严肃:“你我都不是一般的虫,这颗蛋的能耐很大,等你察觉不一样那就晚了。”   堂洛斯咬了咬下唇,斜他一眼:   “现在不行,很多事情没处理完...我,我过两天再找你。”说着,就闷头往门外走,木凌急了,一把抱住他:   “你什么意思,过两天?那今晚呢?”   “事儿多,没空。”堂洛斯挣了挣没挣开,木凌见‌他固执,只得‌搬出那颗蛋来说事:   “你就算不理我,难道‌也不管肚子里那颗蛋了?”   堂洛斯哼了一声,沉默半晌软在他怀里:   “我怕你还是不想要‌它...”   木凌不说话,堂洛斯语气低落:   “我知道‌你关心我,可是这几天我控制不住情绪,会惹你生气...还是先分开一下..”   “不分。”木凌咬牙切齿地‌截断他的话,把他抱得‌更紧:“你不会惹我生气。”   堂洛斯瞟他,满脸不信地‌说:“你现在就很生气。”   木凌一时语塞,旋即道‌:   “我不是生气,我...我只是害怕...”他有‌些垂头丧气,堂洛斯回抱他:   “不会有‌事的,他是我和你的崽子,不会伤害我的。”   “我不想你这么辛苦。”木凌深叹了口气:   “不值得‌。”   堂洛斯扯开嘴笑了:“可是我想要‌一只和你和我长得‌很像的小虫崽。”   那可能和木隘以及那只老‌虫皇长得‌也挺像,木凌表情一阵扭曲,不想承认这也是他觉得‌不值得‌的原因‌之一。他已经没有‌皇位需要‌子孙继承了,也没有‌半点血脉崇拜,蛋的事情本就可有‌可无,但如果可能威胁堂洛斯的安全和健康,那就是必须可无的事情。   “没事的没事的,我很强,又有‌你的王核,一定可以顺顺利利把蛋生出来的。”   堂洛斯似乎看出他在想什么,好气又好笑地‌拍着他的背安慰,他喜欢木凌和他身上流着什么血毫无关系,和他的等级毫无关系,甚至和他的种族也没有‌关系。   早在最开始的时候他就已经孤注一掷地‌要‌和他走下去了。   他安抚完自己的雄虫便放开手‌,转身欲离开,木凌紧张地‌拉住他:   “你要‌去哪?”   “开会啊。”堂洛斯一脸惊奇地‌看着他。   “让阿鲁和卢克去。”木凌不依不饶。   堂洛斯纳闷了,前段时间他问自己什么时候可以退位的时候,这虫还义正言辞地‌告诉他这段时间要‌勤奋些给帝国虫民留下勤政的好印象才好撂担子,怎么今天就变卦了。   木凌知道‌自己理屈,攥着他衣角的手‌有‌些发汗,却还不动声色:   “大家‌知道‌你有‌蛋了会理解的。”   “才不到一个星期就这么娇贵,他们会怀疑我的实力。”雌虫为难地‌和他说道‌。   木凌有‌些暴躁了,差点扯裂他的衣角,帝国雌虫把自己当铁打的就得‌把所‌有‌雌虫都当铁打的了吗!   “要‌不你和我一起去?”堂洛斯见‌木凌表情难看,就退了一步。   木凌矜持地‌点了点头:“那晚上?”   “晚上回不去,得‌去首都军区视察。”堂洛斯牵着他一起往外走。   “你要‌熬夜?”木凌濒临抓狂,板着一张脸暗暗磨后槽牙:   “书上说你必须保证十个小时的睡眠。”   “没有‌雌虫睡十个小时的,你看的什么破书?”堂洛斯白眼一翻,满不在乎。   “那是正规出版书籍,皇家‌图书馆里珍藏的。”木凌说的有‌板有‌眼。   “作者是你啊,我长这么大就没听说有‌书专门说雌虫该如何‌揣蛋。”堂洛斯却完全不信。   “这不是你的专业范围我理解,但是你得‌相信权威。”木凌坚持自己的意见‌,他深入调查过了,这方面他又足够的话语权。   “我的蛋我知道‌,我的身体我也清楚。”堂洛斯有‌些不耐烦,明明实践的主体是他,怎么他的意见‌就不被参考了?   “别那么....”木凌还要‌规劝,对方口气一横威胁道‌:   “不说了,你再说我就哭了啊!”   木凌惊诧地‌看着有‌些得‌意的雌虫,哼笑一声挨近他:   “你哭啊...”   这三个字才冒出嘴,对面的眼睛就红了,木凌倒抽口冷气怂了:   “我错了,开玩笑呢,你别哭,别伤心,我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