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斗文里养夫郎》作者:南乔公子   文案   杨季铭无意中看了妹妹刚写完的小说,一觉醒来,怔愣的看着一屋子的古装男女老少。   那个自称他二哥的人在他耳边小声的说:“只要你应下这事,你欠赌坊的三千两银子,我就替你还了。”   于是,杨季铭迷迷糊糊的应了,然后娶回了一位男妻。   原来他竟是穿进了妹妹的书里,成了男主庶弟,而他的男妻本应是他的二嫂,那个活不过三集的男人!   内容标签: 生子 年下 甜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杨季铭,尚嘉言 ┃ 配角: ┃ 其它:穿书,男生子   一句话简介:每天都在撒狗粮   立意:人生充满着期待,梦想连接着未来 第1章 穿书   杨季铭睡眼惺忪的睁开眼,差点一个没站稳,心里十分诧异:我是站着睡着的?   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你不娶也得娶!”   杨季铭猛地一个激灵,眼前一屋子的古装男女老少都是他梦里的?   他伸手掐了自己的胳膊一把,真疼!   杨仲鸣理直气壮的说:“祖父生前说的是杨尚两家结亲,不是我杨仲鸣和他尚嘉言。”   杨正义斥道:“逆子!”   老太君不动声色的扫视了一圈,不疾不徐的说道:“仲鸣没有说错,老侯爷和尚老大人在世时,说的是两家结亲,没有指定是哪个小辈。”   杨仲鸣喜形于色,“祖母明察秋毫。”   杨正义为难道:“尚大人拿出了信物,让我儿子娶他家尚嘉言进门。”   侯夫人姜氏给长媳小姜氏递了一个眼神,小姜氏笑着说道:“祖母,父亲,咱们家除了二少爷,还有三少爷也到适婚的年龄了。”   杨仲鸣和杨季铭今年都是一十有八的年纪,两人的生辰也就前后差了三日。   “这……”杨正义犹豫不决。   杨家虽有世袭的爵位,但官职不高,他自己也就只是领着个正四品的太常寺少卿,而尚家却是真正的权贵之家。   已故的尚老大人曾官至正一品的太师,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尚家的现任家主尚敬程是从一品的吏部尚书,其弟尚敬遥是从二品的翰林院掌院学士,长子尚嘉树是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其他子侄也都领着各部各省的要职。   尚嘉言是尚敬程的嫡子,怎能下嫁给他家的庶子?   杨仲鸣凑到杨季铭耳边小声的说:“只要你应下这事,你欠赌坊的三千两银子,我就替你还了。”   应下什么事?   什么三千两银子?   杨季铭愣愣的,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幕。   他再次低头看了眼自己这身穿着打扮,看了又看,心里琢磨着:现在这情况该不会是妹妹说过的穿越吧?而且还是穿进了她写的书里?   杨仲鸣说道:“禀告祖母,父亲,三弟愿意娶尚公子。”   话落,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杨季铭的身上。   杨正义问道:“季铭,你愿意?”杨季铭看着杨仲鸣拼命对自己使的眼色,想到他说的三千两赌债,便鬼使神差的说了一个“是”字。   杨正义微微沉吟,而后便道:“既如此,那就先这样吧,我去跟尚大人说。”   事情有了定论后,老太君就打发了众人,各自回院回屋。   杨季铭的小厮福全凑到他跟前,不认路的杨季铭正好跟着福全回自己的院子。   杨仲鸣追了过来,对他说:“三弟,这次算二哥欠你一个人情。”   “二哥,三千两……”杨季铭提醒他。   “那三千两,我直接替你去赌坊销账。直接给你,我怕你又拿去赌了。”   “多谢二哥。”   杨仲鸣点了一下头,对他的良好态度有些意外,不过还是语重心长的说:“成亲以后,就不要再去赌了。”   “是。”   回屋后,杨季铭结合从福全口中得知的信息,仔细捋了捋他的现状。   在他妹妹的书里,这个和他同名同姓的杨季铭是武穆侯杨正义的庶子,吃喝嫖赌样样俱全,典型的纨绔子弟,标准的炮灰。   犹记得,他在书里看到这个和自己同名同姓之人时,忍不住数落了妹妹一句。当时,妹妹说的是什么?   她好像说:“让你别样的体验一回混吃等死的人生,多好。”   杨季铭叹了口气,这下是真要体验别样的人生了。   两天后,姜氏派人送来一套新衣。   杨季铭随着杨正义和姜氏一起前往尚府。   尚府前厅里,尚家的男人几乎都在,目光犀利的审视着杨季铭。   在这三堂会审般的威压下,杨季铭硬着头皮保持微笑,不卑不亢的回答着一个个问题。   这一番操作下来,尚敬程等人都对杨季铭改观了不少。   最后,尚敬程应了这门亲事。   接下来的事情,几乎就和杨季铭无关了,他只要安安心心的等着把尚家二公子娶进门就行。   杨季铭是天生的同,在现代一直没遇到合适的人谈个恋爱,穿书后就这么直接和男人步入婚姻的殿堂,平静的心情下不免还是隐隐有一些小期待。   在这本书里,本朝的第一位皇后是男皇后,他发明了一种能让男子怀孕生产的药,所有服过孕药的男子都可以出嫁,也只能出嫁。   尚嘉言是尚敬程的嫡次子,少时被一位姨娘在饭食中投了孕药,自此便被当作女孩养在府中。   男子娶男妻的毕竟是少数,世家更是少之又少,有也只是纳作男妾,很少有娶回府里当正妻的。   尚敬程夫妇俩不想委屈了爱子,找来找去,挑来挑去,挑到了尚嘉言二十岁。   若非尚敬程想起他父亲曾说过要和武穆侯府结亲的话,尚嘉言的亲事依旧定不下来。   在书里,尚嘉言是男主的原配夫人,嫁进武穆侯府后,不等女主出场,就已经早早的折在了侯府后院。   因着这桩亲事,大喜之日在即,杨季铭零零散散的收到了不少贺礼。   他把所有的礼物点了点,选出那么几件,找了一家当铺就卖了。   杨季铭是庶子,庶子不能继承家业,更何况他上头还有两位嫡兄。   他不想像书中的杨季铭一样无所事事,但他在这个时代,一不会文,二不会武,科考和从军都不是他的最佳选择。   杨季铭逛着北京城,从西城逛到东城,看到了各色各样的店铺和路边摊。他没做过生意,经商似乎也不是他的好选择。   赶在天黑前,杨季铭回到了府里。   还没坐下歇到两分钟,他就被杨正义派人叫去了书房。   杨正义一开口就问:“你把别人送的贺礼拿去当了?”   “是的,拣了一些,总共换了四百二十七两六钱。”   杨正义恨铁不成钢:“侯府短了你什么?新婚贺礼也要拿去当?”   杨季铭不慌不忙的回话:“父亲容禀,府里衣食不缺,但儿子以往尽做些混账事,手里没存下个一文钱。儿子即将娶妻,自知万不能再像从前一样,手里有些银钱,方便做点营生,也好给媳妇儿赚些零用钱。”   杨正义目光怀疑的看着他,不过脸色好了许多,语气也缓和了。“你能这样想,是好事。”   杨季铭垂首听训,他这老爹找他一定还有其他事。   杨正义拿了一份公函给他,“尚大人为你谋了份差事,虽然是个捕快,但好歹也是个正经事。明日一早,你就去顺天府衙门报到。”   在书里,尚敬程也为准儿婿谋了份差事,是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如今准儿婿从男主变成他,这差事就成了小捕快。   不过,杨季铭倒是觉得这样更好,自己文不成武不就的,难不成让他去翰林院编书?   “是。”杨季铭面色如常的接过了公函,“父亲,如无其他吩咐,儿子就告退了。”   杨季铭回屋后,就又被请去了杜姨娘院里。   杜宝珠是杨季铭的生母,娘家是一方富贾,做的是米粮生意。   因着丰厚的嫁妆,杜宝珠在府里的日子也算是红红火火,吃穿用度比谁都不差。也因着她手里的钱,府里谁都看不起她的满身市侩和俗气,但又偏偏没人动她。   杨季铭过来后,郑重的请了个安,满怀愧疚的说:“姨娘,以前是儿子不对,不懂得回报姨娘的生养之恩,也不懂得体恤姨娘的难处,请姨娘原谅儿子。”   顿时,在这府里以泼辣著称的杜姨娘鼻子一酸,眼泪就那么簌簌落下。   她又哭又笑的说:“三少爷快别这样说,姨娘看到你健健康康的,心里就高兴。”   “姨娘,以后儿子会改过自新,好好孝顺您的。”   “好,好,好。”杜宝珠抹了把眼泪,连说三个好字,拉着杨季铭左看右看。   “姨娘,尚大人为儿子谋了份差事,在顺天府衙门当差,儿子明日就去上任。”   “好!”杜宝珠眉开眼笑,“我的三少爷,好儿子,你总算是长大懂事了。看来那位尚公子旺你,成家立业,齐全。”   说罢,她便从箱子里拿了两张一百两的银票出来,“这钱你收着,请上司和同僚喝茶喝酒,把关系处得好一些。”   杨季铭连忙摆手,说道:“多谢姨娘好意,儿子手里有钱。”   “三少爷不必瞒我,”杜宝珠叹了口气,“往日里我担心你胡乱挥霍,所以不给你贴补,但现在你既领了差事,也定了成亲的日子,手里总要有些银子才行。”   “姨娘,我卖了些贺礼,手里有一些银两。”杨季铭讪讪的笑了笑。   杜宝珠虽然恨铁不成钢,但毕竟就这么一个儿子,最是心疼。“你答应娶尚公子的原因,全府上下都知道了。”她不怕因此受到的冷嘲热讽,她就怕儿子委屈。   “姨娘误会了。儿子早就听说尚公子玉质金相,有逸群之才,二哥让我应下时,我便顺水推舟的应了。”   杨季铭自己也没想明白当时怎么就应了,他把原因归结于穿书时的后遗症,迷糊了。   此时,他在杜宝珠面前这样说,是希望她日后能跟尚嘉言和谐相处。   果然,杜宝珠听后点了点头,“这我就放心了。” 第2章 捕快   顺天府是京城的最高地方行政官署,府尹许一桓是正三品的官职,是尚老大人的门生。   许一桓应了尚敬程的请求,让杨季铭在顺天府衙门当差。   杨季铭到顺天府衙门报到后,领了两身捕快服,麻溜的就给换上了。   不到三天,杨季铭把府衙上下混了个脸熟,许一桓时不时的就能从下属嘴里听到杨季铭的几句好话。   东城宝骏当铺的鲁掌柜来报案,被人讹了一千两银子。   这样一个案子,本来是用不着许一桓亲自过问的。但许一桓有意试试杨季铭的本事,便直接将此案派给了杨季铭去查。   不过,杨季铭毕竟是侯府少爷,还是尚敬程的准儿婿,许一桓便让捕头张勇在旁监督和帮忙。   杨季铭和张勇到宝骏当铺后,鲁掌柜把他们请到后堂,将事情的始末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有两人分别拿着前朝皇帝用过的一只青玉杯来卖,单独一只杯子能值个四五百两银子,凑成一对就值两千多两了。   一开始,那两人知道恰好有人要卖另一只青玉杯后,就都想买下另一只。他们把价格抬高到了三千两,也没有个定论。   后来,其中一人主动松了口,要把自己的那只青玉杯卖给对方。   他急着用钱,就把青玉杯抵押给了鲁掌柜,鲁掌柜拿了一千两银子给他,约定两日后赎回。若是两日没来赎走,就算作死当了一千两。   两日后,那人没来赎走青玉杯,另一人也没来买。   若仅是如此,鲁掌柜就当是看走了眼,损失个几百两银子。但鲁掌柜发现手里的这只青玉杯不是原来的那只,而是赝品!   就是这只赝品,鲁掌柜才知道自己被骗了,越想越不甘心,就去报了案。   知道事情的始末后,杨季铭就找来了画师,画了那两人的模样。   杨季铭一方面请令在城门口贴了通缉令,一方面把画像分发到了客栈饭馆茶楼等地方,然后坐等消息。   张勇和他在茶楼歇脚的时候,犹豫着问道:“季铭老弟,咱们不去挨家挨户的查问吗?”   “这东城街面上,都是老街坊,谁家来个生人,往街上一打听就知道。其他片区,咱也请巡街的弟兄们一起帮忙留意了。依我之见,那两人是外乡人的可能性较大。”   “你说的有道理。那鲁掌柜一嚷嚷,现在整个东城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要真是有人见过那两人,会报信给咱的早就报信了。”   “说起来还要多谢勇哥帮忙请大人下发了通缉令。”   “嗐,都是小事。咱哥俩谁啊,用不着这个谢字!”   明明只是才认识几天的新同僚,但两人哥俩好的就跟多年兄弟似的。   隔壁靠窗的那桌,尚嘉言的唇畔不由自主的轻轻扬起了一抹弧度。   他发现他这位未婚夫和传闻中的有些不一样,父亲说得对,谣言止于智者。   噔噔噔……   鲁掌柜急匆匆的跑上了楼,直奔杨季铭和张勇,急道:“杨三少,张捕头,我听楼下卖糖人的齐老六说您二位在这喝茶,就直接过来了。”   杨季铭拿了个干净的碗,倒了杯茶搁到旁边,“鲁掌柜坐下喝口茶,慢慢说。”   鲁掌柜坐下后,猛地灌了一碗茶,说道:“两位,我找人打听过了,整个京城近几个月都没人做过那样的青玉杯,鬼市也没人卖过。”   杨季铭微微沉吟,说道:“这样看来,外来人行骗的可能性就更大了。不过,那两人特意拿着一对真的青玉杯和一只假的,从外地跑来京城行骗,也挺奇怪的。”   鲁掌柜担心的说:“那两人会不会早就跑了?”   杨季铭不禁微微蹙眉,“要是人真已经离了京城,想追捕就难了。”   张勇也说:“这都过去好些天了,要是换成我,我一拿到钱就跑了。”   鲁掌柜心痛的想哭,急道:“这可怎么办哪?”   杨季铭沉默,思索着对策,却是一筹莫展。   这时,隔壁桌上的年轻人呵斥自己的小厮:“我让你买两包桂花糕,怎么有一包里掺着几块红豆糕?就算一样好吃,用同样的油纸包着,红豆糕就是红豆糕,不是桂花糕!”   那小厮说:“公子,我错了。卖糕点的老板说桂花糕就卖剩下了这么多,我便让他拣了几块红豆糕来补。”   杨季铭无意中听到隔壁主仆的对话,脑中突然灵光一闪,连忙问鲁掌柜:“鲁掌柜,一开始那两只真的青玉杯,你可有放在一起比对过?”   “没有,那两人压根就没在我跟前凑一块过。”   杨季铭呵的笑了一声,“我明白了,其实根本就没有两只真的青玉杯,而是一真一假。”   “三少的意思是,他们一开始拿的两只青玉杯,其实是同一只?”   “没错。”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这么做,你能痛痛快快的把那一千两拿出来?不得先鉴定一下真伪?”   鲁掌柜终于反应了过来,气道:“那两骗子!”   张勇也听明白了,呵呵笑道:“鲁掌柜,常年打雁,这回被雁啄眼了吧。”   鲁掌柜心痛的捶胸顿足,“哎呦喂,您二位就别埋汰我了。”   杨季铭说道:“还不到放弃的时候,我们继续想办法。”这是他当差后办的第一件差事,他不想轻易放弃。   鲁掌柜像看救命稻草一样看着杨季铭:“多谢三少,这事劳您多费些心,以后您再去我铺子里当东西,我一定给您一个好价钱。”   张勇诧异道:“季铭老弟,你也要去当铺当东西?”   杨季铭清咳了一声,说:“有些用不上的东西,就拿去当铺卖了,免得浪费。”   说完这话,他对鲁掌柜说:“分内之事,鲁掌柜不必客气。”   鲁掌柜讪讪的笑了一声,想起杨季铭当的是他自己的新婚贺礼,意识到自己不该提这茬,便说道:“那我先去铺子里忙了,这事辛苦二位。”   鲁掌柜离开后,杨季铭结了茶钱,和张勇继续去找线索。   茶楼上,尚嘉言从打开的窗户里看了眼杨季铭离开的身影,让槐安放下茶钱,也离开了茶楼。   尚嘉言回府后,就看到他大哥尚嘉树在等他。   尚嘉树问:“见到杨季铭了,觉得如何?”   “只能说,模样还算是看得过去。至于其他,哪里是见一面就能知道的?更何况,他不知道我,我没跟他说话。”   尚嘉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模样过得去就行,其他的等你嫁过去以后慢慢了解。”   被大哥取笑,尚嘉言不禁微微红了脸。   尚夫人走了过来,“成亲前是不能见面的,老大怎么也胡闹了?”   “母亲教训的是。”兄弟俩认错很快。   尚夫人终究是最心疼小儿子的,把大儿子赶去忙公务后,就和小儿子进屋说话。   尚嘉言吩咐槐安把两包糕点装盘端进来。   尚夫人说:“听说杨季铭和你定亲后就像换了个人似的,这几日在顺天府也算是勤奋,但愿他是真的改过自新了。”   “母亲,这桩婚事是父亲点的头,您应该相信他的眼光。”   “他要是眼光好,当年就不会抬了那女人进门,把你给害了。也怨我,没有照顾好你。”尚夫人抹了抹眼泪,一想到自己的儿子被丈夫的小妾投喂了孕药,就悲愤不已。   “母亲别难过,一切自有定数,或许合该我坐一回花轿。”   “倒让你安慰起我来了。言言,你放心,我会替你都安排好的。”   另一边,杨季铭和张勇一起去了趟鬼市。   京城的鬼市,不是走黑的,也不是夜里的,而是南城里的一条杂货街。   张勇提醒杨季铭:“老弟,南城的鬼市和其他街市不一样,三教九流,鱼龙混杂,是兄弟们平日里最不爱巡逻的一条街。”   “我找个人,叫老不赖。”杨季铭记得书里,女主嫁给男主做继室后,来这里找过这么一位造假的老行家。   临近的摊位上,一个瘦小伙旁听到他们话后,说道:“老不赖,最爱赖了。你们走快点,或许还能见上他最后一面。”   杨季铭定定的看向那摊主,问道:“这位小哥,可否告知老不赖在哪里?”   “往前走两百米,门口挂着一个大扫把的就是老不赖家。”   “多谢。”   道了一声谢后,杨季铭和张勇便匆匆赶过去。   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老头就那么从屋里刚好飞到了他们脚下。   紧接着,两个彪形大汉从屋里走了出来,其中一人说:“老不赖,今儿你要是再不还钱,咱们兄弟俩就把你打个半残!”   “你们就是打死我,我也没那么多钱哪!”   “打死你算什么,东城黄帽街卖豆腐的那一家子,以后就别想有安稳日子过了!”   “不关他们的事,别找他们的麻烦。”   “老不赖,你还钱不就行了,别做老赖呀。”   老不赖恳求道:“你们宽限我几日,我再想想办法。”   “不行,今天必须还!不还,我们就去找卖豆腐的一家。”   “他欠你们多少钱?”杨季铭出声道。   老不赖和讨债的人不禁都看向他。   “哟,两位差爷,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们可没犯事,讨债而已。”   “他欠你们多少?”杨季铭又问了一遍。   “四百两。”   “胡说!是三百二十二两。”老不赖急道。   讨债的人龇牙咧嘴的看向老不赖:“利息!知不知道?”   “我替他还。”   “你?”那两大汉目露怀疑的看向杨季铭。   张勇也很诧异,急忙拽了拽他的袖子,小声的在他耳边说:“你真要替他还?”   杨季铭对张勇轻轻点头,心想,女主找过的人,大概率能用得上,他想在老不赖身上赌一把。   杨季铭对那讨债的人说道:“我身上没带那么多钱,你们明日一早就在顺天府衙门外的胡同里等着,我拿钱给你们。”   “这位差爷,您不会是诓我们的吧?要不,立个字据?”   “好。”   杨季铭立了字据后,催债的两人便离开了。   老不赖心中疑惑,但还是道了谢。   杨季铭突然感受到背后有一股带着怨毒的灼热目光,回头望去,却没发现有人正在看着自己。   老不赖把杨季铭和张勇请进屋里,对杨季铭说道:“这位差爷,小老儿老不赖,常年在鬼市做活。g v网。址。55元永 久送综合。肉漫。画网。微ly xyy cc敢问您尊姓大名,家住何方,等小老儿凑齐了银子,就给您送去。”   “我姓杨,是顺天府的捕快,这位是张捕头。老不赖,我们想向你打听一件事。”   “两位请说。”   杨季铭拿出了鲁掌柜的那只假青玉杯,“你可曾见过这个?”   老不赖仔细瞧了瞧,“见过,这是我做的,有些年头了。”   顿时,杨季铭和张勇都不禁面露喜色。   杨季铭问道:“你可还记得是什么人请你做的?”   “两位请稍等。”   随后,老不赖拿出了一本旧账簿,一边翻查一边说:“我打小学的这门手艺,年轻时有人曾教过我简单的记记账。”   不多时,老不赖就找出了青玉杯的记录,是三年前一个姓赵的人订做的。   循着这条线索,杨季铭找到了南城一户姓赵的人家,他还意外的发现这家人竟是女主家的旧仆。 第3章 成亲   鲁掌柜的案子得以告破,原来是那赵姓两兄弟乔装改扮后去的宝骏当铺。   张勇提议衙门里的兄弟们一起去喝一杯,庆祝杨季铭办好了差事。   酒桌上,张勇举起酒杯,对大家说:“以后季铭老弟就是咱们自家兄弟了,大家都要相互帮衬着。来,干了!”   最后,这一桌酒菜钱,张勇也没再让杨季铭一个人破费,而是所有人均摊的。   尚府,许一桓将杨季铭夸赞了一番。   那案子虽不大,但却不易查,杨季铭仅用数日就理清头绪,找到线索,破了这案子,实属难得。   杨季铭醉醺醺的回府后,被杨正义逮了个正着。   “瞧瞧你,大晚上的才回来,一身酒气,做什么去了!”   “父亲容禀,儿子今日破了一个案子,同僚们为儿子庆祝,便少饮了几杯。”   杨正义的脸色这才稍稍缓和,“后日就要过嫁妆了,你明日去衙门后,记得请几天婚假。”   “是。”   杨季铭回屋后,擦了把脸,头疼的躺到床上,无比的怀念现代生活。   然而,不管他如何的想回到现代,时间都是在有条不紊的走着。   大婚前一日,尚府过嫁妆。   满满当当的一百二十抬,杨季铭的院子腾空了一半,用来放置尚嘉言的嫁妆。   张妈妈是尚夫人身边体面的管事妈妈,说话做事滴水不漏,向侯府老太君和大夫人仔细回了话,乐呵呵的回尚府复命。   杨季铭只听说,尚府的人离开后,大夫人气得摔碎了一套琉璃盏,杜姨娘给她院里伺候的下人每人赏了二两银子。   大喜的正日子,杨季铭束了发,换上新郎服。   他骑上高头大马的时候,心里小小的庆幸了一下这段时间有认真的向张勇学骑马。   一路上吹吹打打,绕了半个京城,终于到了尚府门前。   杨季铭下马的时候,由于骑马的时间有些久,差点没站稳。   他稳了稳心神,被陪同迎亲的傧相们簇拥着往尚府走。   尚府大门处,尚嘉言的二叔尚敬遥亲自拦门。   杨季铭的傧相里,除了以前的两位狐朋狗友,其他都是大夫人安排的,站在这位儒雅慈祥的翰林院掌院学士面前,个个怵得跟耗子见了猫似的。   杨季铭指望不上他们,自己往前一步,规规矩矩的作了个揖,恭敬的说道:“侄婿拜见二叔,侄婿来迎亲了,还请二叔让侄婿进去。”   尚敬遥笑得眯起了眼,说:“我那侄儿是整个尚家的宝贝,恐怕不能这么轻易放你进去。”   “敢问二叔,有何条件?”   “翰林院最近正在编修一本算术书,我昨日正巧看到一题,不是很难,就拿来考考你。”   “请二叔出题。”杨季铭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幸好是数学题,而不是吟诗作对之类。   “听好了,此题是今有物不知其数,三三数之剩二,五五数之剩三,七七数之剩二,问物几何?”   杨季铭仔细理解了一下题目,有一个未知数,除以三余二,除以五余三,除以七余二。   “二十三。”   尚敬遥的笑意在脸上僵了一瞬,不可思议的看着杨季铭,“答对了。”   顿时,其他看好戏之人的目光也或多或少的露出了诧异之色。   杨季铭谦逊的说道:“多谢二叔,侄婿也就会算几个数。”   话落,心生疑虑之人了然了许多,杨季铭虽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但他有个出身商户的生母,会算数不足为奇。   过了大门后,拦在二门处的是尚嘉言的一众堂兄弟和表兄弟们,一个个的伸手要红包。   杨季铭替老不赖还钱后就剩下了三个铜板,但他有个有钱的亲娘。大夫人没为他准备散发的红包,杜姨娘准备了。   杨季铭大方的从怀里掏出红包,一人一封。   趁着这些堂表兄弟拆红包的时候,杨季铭和傧相们闯进了二门。   “新郎官来了!”   喜婆扬声报喜,进屋来看尚嘉言准备得如何了。   陈夫人笑着说:“马上就好,误不了吉时。”   她是尚夫人请来的全人,来为尚嘉言梳头的。   陈夫人笑着拿起用红线细细缠过的喜梳,在尚嘉言头上轻轻的梳着。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尚嘉言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快速跳动着,左手手指扣着右手手指,微微攥紧,仔细感受着梳子在头上轻轻划过的节奏。   他心道,自己终究还是嫁了。   陈夫人梳完头后,尚夫人从丫鬟的手里端了汤圆亲自喂尚嘉言吃。   尚嘉言低头看了眼碗里,里面除了汤圆,还有红枣、花生、桂圆和莲子。   尚夫人说:“要把这一碗都吃了,图个吉利。”   尚嘉言点点头。   他从天不亮就起来后,至今还未进食,出门上轿后,今日还不一定能吃上饭。   这时,槐安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   “大少爷让人在院子里拉了条钢索,让新姑爷从钢索上走过!”   尚夫人舀了勺汤圆喂尚嘉言,尚嘉言张嘴吃了。母子俩就跟没听到似的。   尚嘉言知道大哥在他门外拦门,也知道大哥必会给杨季铭出难题,只是没想到会是这个。杨季铭不是练家子,哪里能做到从钢索上走过来?   此时,杨季铭的两个狐朋狗友先后从钢索上摔了下来。   他们同情的拍了拍杨季铭的肩膀,“兄弟,对不住,这个太难了,实在是帮不上忙。”   “没关系,我自己来。”   杨季铭硬着头皮尝试踏出了第一步,心里不由的吐槽:娶个媳妇儿忒不容易,应该先去练习走钢丝。   他小心翼翼的走出第一步后,紧接着迈出了第二步。然后,还未等到他迈出第三步,就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杨季铭快速爬起来,又试了一次,还是没能迈出第三步。   一试再试,结果相同。   幸好,这院子里新铺了红毯子,不然他的新郎服就该换了。   槐安看了眼院里的情况,再次进屋禀报。   尚嘉言吃完汤圆,补了妆。稍稍再一收拾,新嫁郎就准备妥当了。   尚夫人担心误了吉时,就让槐安去提醒尚嘉树一声,给个台阶让新姑爷下。   槐安应了一声,连忙跑出去,刚好看到杨季铭的傧相跟府里的少爷们一起把两名拉钢索的侍卫给按倒在地上。   那钢索自然也就落在了地上,杨季铭就那么大步流星的从钢索上走过来了。   尚嘉树的脸色铁青了好一会儿,但又拿杨季铭无可奈何,便把堂表兄弟们数落了几句。在二门处拿了大红包的少爷们表示拿人手短。槐安连忙回到屋里,笑着把这一幕给禀报了。   “那两个侍卫壮得跟头牛似的,被一群富贵公子哥像叠罗汉一样压在地上动弹不得。更要命的是,咱们府里的其他少爷和表少爷们也都去给新姑爷帮忙了。”   闻言,尚嘉言不禁面露讶色。   喜婆捧了红木漆盘过来,尚夫人将盘子上的红盖头取下,仔细为尚嘉言盖好。   喜婆掺着尚嘉言走到房门口,尚夫人追着出来哭了好几声。   炮竹声响起,礼乐齐奏。   尚嘉树背着尚嘉言出门上花轿。   花轿落在武穆侯府门前,杨季铭一下马,喜婆就递上了一把缠着红线的小弓和三支同样缠着红线的小箭。   嗖嗖嗖,因着距离近,三支箭稳稳的射在轿沿上。杨季铭倏的松了口气。   尚嘉言手里拿着红绸缎,在喜婆的搀扶下跨过了火盆。   拜过堂后,尚嘉言就被送到新房。   他坐在床沿上,努力听辨方向和脚步声,忽然眼前一亮,红盖头已经被新郎官用喜秤挑开。   尚嘉言抬头看去,和杨季铭四目相望。他在新婚夫君的眼里看到了惊艳,也看到了笑意,像温柔的和风一样,吹得平静的湖水微微泛起涟漪。   杨季铭看到红盖头下的这张小脸时,不得不承认自己被惊艳到了。   面容绝美但无阴柔之气,身段纤细但无羸弱之感,一身大红喜服更是衬得他娇艳欲滴。   虽然早就听说尚嘉言品貌俱佳,但实际见到他,杨季铭真正觉得自己捡到宝了。   喜婆端来一个红色托盘,托盘上放着合卺酒。   杨季铭拿起两杯酒,将其中一杯放到了尚嘉言手上,而后就曲着手臂,等尚嘉言伸手与他手臂交缠,将合卺酒一饮而尽。   尚嘉言也把酒杯凑到嘴边,硬着头皮一口气喝完,瞬间觉得身体里一阵热辣。   喝完合卺酒,这主要的礼就算是完成了。   大夫人身边的刘妈妈掀帘子进来,先笑着向新人道了声喜,而后说道:“大夫人担心三少夫人饿着,吩咐厨房做了碗饺子送过来。”   杨季铭知道有新婚吃生食的习俗,装作不知的说:“端过来。”   “哎!”   刘妈妈笑着应了一声,从丫鬟手里把碗端过来,用勺子舀了一个饺子喂尚嘉言。   尚嘉言从善如流的张嘴去咬,然后愣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   杨季铭怕他傻得真吃了,忙说:“吐出来。”   刘妈妈这才从另一个丫鬟手里拿了个空碗过来。   尚嘉言把饺子吐在了空碗里。   就这一件事,他体会到了大夫人对杨季铭的不喜,顺带着当然也不喜他。而值得高兴的是,他的新婚夫君会维护他。   刘妈妈笑着问尚嘉言:“生不生?”   “生。”说完,尚嘉言做出羞涩状。   刘妈妈笑道:“三少夫人说,生!”   顿时,一屋子笑声迭起。   刘妈妈完成任务,便告了退。   紧接着,喜婆也告退,去领赏钱。   屋子里的人少了之后,杨季铭和尚嘉言反倒都觉得有些紧张和尴尬。   杨季铭右手虚握拳头抵在嘴边轻咳了一声,对尚嘉言说:“我去前面宴席。”   尚嘉言轻轻点了一下头。   而后,他看到杨季铭掀帘子走出内室,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他自从知道自己必须嫁人后,就不求什么伉俪情深,只希望夫君能给予他应有的尊重和体面,能与他相敬如宾。   但是,他嫁的这个人似乎有些温柔,他是不是可以稍稍期待一下夫妻恩爱的生活呢?   杨季铭走出屋子后,在门外吹了片刻的冷风,散了散灼热的温度。   还没走出几步,他不禁想到了今晚的洞房。   第一次见面,就已经是拜完堂了。   等等,怎么觉得媳妇儿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杨季铭想了想,没想起来,便没再继续想。   他考虑着晚上要怎么办?   要圆房吗? 第4章 新婚   杨季铭出去后,新房里便只剩下了尚嘉言和他的陪嫁丫鬟和小厮,还有陪房顾妈妈。   顾妈妈和之前过嫁妆的张妈妈一样,都是尚夫人身边的管事妈妈。尚嘉言出阁,尚夫人特意把顾妈妈一家人给了他。   槐安是自小跟在尚嘉言身边的,在尚嘉言被投了孕药后,他便主动的也吃了孕药,以求能继续跟在尚嘉言身边伺候。   紫玉和紫兰是尚嘉言吃了孕药后,尚夫人为他挑的两个丫鬟,在尚嘉言身边伺候的这几年里也都是尽心尽责的。   槐安让年纪最小的紫兰守在外间,对尚嘉言禀道:“公子,我打听了一下,三少爷身边只有一个叫福全的小厮近身伺候,其他婆子丫鬟小厮基本上都不近身。”   尚嘉言心里有了数,但是,“以后千万不可再自作主张,这里不是尚府,不得胡来。”   “是,公子。”   “以后改口叫我三少夫人,再叫公子不合规矩。”   “知道了。”槐安耷拉下脑袋,替他家公子感到不值。   宴席临近尾声,杨季铭的狐朋狗友们哄闹着要闹洞房。杨家的少爷小姐们听说要闹洞房,年龄小些的都跑过来看热闹。   福全先从前院跑回来,隔着帘子扬声向尚嘉言禀道:“三少夫人,闹洞房的来了,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二门处了。”   顾妈妈给紫玉使了个眼色,紫玉便从内室走了出来,换了紫兰进内室伺候。   紫玉笑着对福全说:“请问这位哥哥怎么称呼?”   福全被个姑娘乍一叫哥哥,不禁羞赧的摸了摸脑袋,看上去十分憨厚。“叫我福全就行。”   紫玉的眼底闪过一丝讶色,没想到这个人就是唯一近身伺候杨季铭的小厮。   “福全哥一定很受三少爷重视。”   福全憨憨的笑了笑,正要说话,就听到院门处传来欢闹声,由远及近。   福全一看到杨季铭,就撒腿跑到他身边。杨季铭对他使了个眼色,他就又撒腿跑出了院子。   主仆俩的小动作,一院子的人都没有注意到,只除了有心观察他们的紫玉。   杨季铭怕这群喝了酒的人冲撞到尚嘉言,便使出浑身解数,以一己之力将他们拦在了房门口。   “来过新房,就算是闹了洞房。”   “不行,还没折腾你呢。”   “别忘了,你还没成亲呢。”   一人一句,闹洞房变成了房门口的小孩子拌嘴。   尚嘉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虽然他很快就恢复常色,但大家还是看到了。   “三子,艳福不浅。”   “行了,你们别吓着他。”杨季铭边说边担心的看了眼尚嘉言。   就在杨季铭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杨仲鸣来了,他身后跟着的是福全。   杨仲鸣既是侯门嫡子,又有功名在身,属于杨季铭的狐朋狗友们既嫌恶又敬畏的一类人。   被杨仲鸣这么一挡一劝,杨季铭的狐朋狗友们就酒醒了大半,杨家的小辈们也歇了继续闹洞房的心思。   杨季铭送走宾客后,一回到自己的院里,就有丫鬟喊:“三少爷回来了!”   杨季铭走进新房,福全像往日里一样,端了盆热水跟过来,但被紫玉挡在了屋外。   “这是给三少爷擦脸的吧,我端进去就行。”   “哎,好。”福全看着紫玉端水进屋,蓦地拍了一下脑袋,暗恼自己竟忘了如今屋里有少夫人,他不宜再进屋里伺候。   杨季铭洗了把脸,喝了碗解酒汤,便精神了许多。事实上,他也没喝多少,大部分的敬酒都让傧相们代喝了。   尚嘉言拿了身常服来帮他换衣服。   “夫君要不要叫身边的丫鬟或小厮来伺候?”   杨季铭听到“夫君”这个称呼,神色恍惚了一下,便没有及时应答。   尚嘉言微微垂眸,手里拿着衣服一动不动。   杨季铭很快反应过来,他刚才的话是在试探他的态度吧?   “我院子里伺候的人是按府里的定例安排的,但平日里我只让福全在跟前跑腿。至于更衣这些事,都是我自己做的。”说罢,他便去拿尚嘉言手里的衣服。   尚嘉言拿着衣服躲了一下,没让他拿走,“还是我来为夫君换衣裳吧。”   槐安等人识趣的退出内室。   尚嘉言把衣服放在旁边的架子上,便开始为杨季铭宽衣解带。   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尚嘉言的动作很生疏,尤其是领口的那个扣子怎么解都解不开,这让他越发显得慌张。   “我来吧。”杨季铭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些。   尚嘉言缩回手,有些不敢看他。   杨季铭轻轻一解,扣子就开了。他麻溜的自己换好了睡觉时穿的亵衣。   尚嘉言垂首走向雕花大床,而后便坐在床沿上,眸光看着地面。   杨季铭也不敢看他,美色在前,对他来说有些煎熬。尤其,对方是一副乖巧的任君采撷的模样,而且他们还是合法的两口子。   杨季铭站着久久不语不动,尚嘉言的心就渐渐往下沉。   不抱任何希望还好,偏偏他让他觉得可以有所期待。如今希望落空,不禁心生些许失落。   一滴泪滑过脸庞,惊得尚嘉言连忙微微抬头,把眼睛睁得大些,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杨季铭看到了,急忙走过来担心的问道:“怎么哭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他不问还好,一问尚嘉言的眼泪就不受控制的落下了。   尚嘉言轻轻咬着下嘴唇,摇了摇头。   “你别哭,身体没有不舒服的话,是想岳父岳母了,还是怕我碰你?”   尚嘉言诧异的抬眸看了他一眼,那一瞬间似乎忘记了哭。   “你放心,没有得到你的允许,我不碰你。”杨季铭向他保证。   尚嘉言想了想,还是决定和他把话说明白了。   他问:“你不是嫌恶我?”   杨季铭摇头,淡淡的笑着说:“我是庶出,没有功名在身,既不通文墨,也不会武艺,你不嫌我没本事就好。”   尚嘉言愣愣的看着他摇了摇头。   杨季铭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柔声说:“天色不早,今日忙了一天,早点歇息吧。”   尚嘉言几不可见的点了一下头,掀开大红喜纹的红色锦被。躺进去后,他顿了一下,便往里面挪了挪。   杨季铭不禁刹住了要去柜子里拿被褥打地铺的脚步,有几分诧异的看着床上空出的大半位置。   四目相对,尚嘉言羞得拉着被子盖住眼睛。   杨季铭的嘴角勾了勾,眼里露出笑意。他吹灭了灯,只余喜台上的一对红烛继续燃烧着。   床上的红色帐幔放下来,床里映着烛光,朦胧中显出几分魅惑来。   杨季铭躺下后,便侧过身来,把尚嘉言手里拽着的被子往下拉了拉,把他的脑袋露出来。他说:“别闷着自己。”尚嘉言想起母亲的话,想起教引公公的话,蓦地红了脸。和拜堂一样,圆房也是必不可少的一个步骤。   他侧头看向杨季铭,杨季铭也正看着他。   那一瞬,杨季铭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正在不断加速。   他犹豫了数秒,试探的倾覆过去,双手撑在他脑袋两边。尚嘉言的身体紧绷着,但他没有推开他。   杨季铭在床头摸到了一盒脂膏,顾忌着尚嘉言是第一次承欢,怕伤着他,便草草结束。这点自控力,他还是有的。   他告诫自己,来日方长。   杨季铭要了热水,抱着尚嘉言一起走进宽大的浴桶里。   光溜溜的身体藏在被子里时还好些,此时暴露在空气和水中,尚嘉言不由的身体颤栗,眼睛也不知该往哪里看。   “别怕,我先帮你清洗一下。”   “我自己来。”尚嘉言伸手去拿他手里的毛巾。   杨季铭当然没有让他如愿,仔细为他清洗干净,而后自己迅速的洗了洗。   洗完后,杨季铭拿了干毛巾把他们两人身上的水擦干,抱着尚嘉言放进被窝里,自己再钻进去。   尚嘉言的手碰到杨季铭的胸膛,烫得缩了回来。他的脑袋里蓦地想起他们刚才圆房时,他对他说的“忍耐一下,就做一次”,知道他是照顾到自己,心里有些感激,也有些歉意。   “要不要让其他人来伺候?”尚嘉言问得忐忑。   “我不是纵欲之人。”说完,杨季铭补充了一句。“不过,下次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   顿时,尚嘉言的小脸又通红了。   杨季铭温声说:“睡吧。”说完,他便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尚嘉言的身体放松了下来,轻轻舒展手脚,也闭上眼睛入睡。   杨季铭听到绵长的呼吸声,睁开眼睛看了枕边人一眼,把人搂进怀里,这才真的入睡。   尚嘉言醒来时,天已经蒙蒙亮,连忙起身。   杨季铭伸手将他重新按回了床上,“时辰尚早,再睡会儿。”   “今早还要给长辈敬茶。”   “误不了。”   “我睡不着了。”   “那我们说会儿话。”   “……”   杨季铭问:“你可有取字?”   尚嘉言答:“景烁。”   “是哪两个字?”   “风景的景,闪烁的烁。”   “景烁,高山景行,明光烁亮。”杨季铭虽然不会诗词歌赋,但曾经玩过一段时间的成语接龙,还是记得几个成语的。   尚嘉言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眼里微微透出一丝笑意。他的新婚夫君又一次给了他惊喜。   “以后我就叫你景烁。我还没有取字,你可以叫我季铭。”   “嗯。”尚嘉言轻轻的应了一声。   看着这么乖顺又漂亮的媳妇儿,杨季铭不由的心猿意马了起来。   尚嘉言感受到他的身体变化,身体不由的紧绷了起来。不过,他想到他们昨晚已圆房,此刻正光裸的躺在一个被窝里,便努力的想让自己重新放松下来。   “你别怕,我这就起来。”杨季铭自然察觉到了他的紧张,起床拿衣服穿。   尚嘉言倏的松了口气,但同时隐隐的似乎有些失望。他拥着被子坐起来,为难的看了眼伸手够不着的衣裳。   杨季铭穿好中衣后,就把尚嘉言的亵衣和中衣拿了过来,然后背过身去。   “多谢……季铭。”   “只是帮你拿了一下衣服而已,以后可不能再这么跟我客气。”杨季铭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意。   尚嘉言穿衣的手顿了一下,看着他宽阔笔挺的后背,眉眼轻轻弯了弯,声音软软的说:“好。”   按理来说,他晚上应该睡在外侧,早上更应该先起床。但是,他有意的没有那么去做。   这般试探的结果,让他心里很高兴。 第5章 敬茶   屋里有了动静,昨夜睡在外间的槐安就醒了,连忙收拾妥当。这时,顾妈妈和紫玉紫兰,还有另外陪嫁的两人也都进来了。   福全指挥着两个丫鬟各自端了一盆热水进屋,自己站在外面。那两个丫鬟把水放在外间,也都直接出来了。   紫玉走到门口,小声的问:“福全哥,你不进来伺候三少爷么?”   福全憨憨的笑了笑,说:“往日里我都是打盆热水送进去,等少爷洗漱后我再端走。紫玉妹妹,我们少爷很好伺候的,从小就自己穿衣洗漱。”   其他人也都听到了,心里还都挺诧异。   尚嘉言的声音从里屋传出来:“进来吧。”   紫玉紫兰一人端了一盆水进去,杨季铭和尚嘉言刚洗漱完,就听到福全在外面扬声说:“刘妈妈您来了!”   尚嘉言连忙让槐安先拿件外衣来穿上,刘妈妈已经捧着一个锦盒进来了。   刘妈妈向杨季铭和尚嘉言行了礼,而后站在尚嘉言跟前,笑着说道:“原本不该这么早来打扰三少爷和三少夫人,我怕大夫人心里着急,便擅作主张的先过来瞧瞧,还请少爷和少夫人恕罪。”   杨季铭没吭声,尚嘉言温婉的说道:“劳妈妈挂心,妈妈快请坐。”   刘妈妈笑道:“我可不敢坐,还得回主院伺候大夫人呢。”   刘妈妈看到站在床边的陪房妈妈面露喜色,心里便有了数。她走到床前看见那染了痕迹的白帕时,脸上的笑容便更深了。   刘妈妈将帕子收进锦盒里,重新回到尚嘉言跟前,正式的向杨季铭和尚嘉言道了喜。   “给三少爷和三少夫人道喜了,我这就去回禀老太君和大夫人。”   新婚第二天收落红帕子是很重要的一步,虽然男子承欢与女子不同,但总归都是留下痕迹。男方收了这帕子,就算是真正的认可了新媳妇。   刘妈妈向大夫人回话时,杜姨娘已经早早的就来请安。好不容易盼到儿子成亲,杜姨娘哪里会不上心?   看到落红帕子时,杜姨娘脸上的笑容就更灿烂了。   大夫人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本着长幼有序的规矩,应该是杨仲鸣先成亲的,但杨正义为了跟尚家处好关系,便让杨季铭先成亲了。   此时,大夫人倒是下意识的忘了这桩亲事是怎么落在杨季铭头上的。她在面上维持着自己的贤名,吩咐刘妈妈去向老太君报喜。   新房里,杨季铭自己收拾好自己后,就坐在外间等尚嘉言。   齐月捧了一杯茶送给杨季铭后,就立在他身边。杨季铭喝茶的时候,红玉也走了过来。   杨季铭没有多想,只当是尚嘉言吩咐了他自己的小厮和丫鬟来伺候他。   “你们叫什么名字?”   “红玉。”   “齐月。”   “我问你们,少夫人平日喜欢吃什么?”   红玉和齐月面面相觑。   齐月回道:“少夫人不挑食。”   “错了,咱们少夫人喜欢吃甜食,最近喜欢上了桂花糕和红豆糕。”槐安从内室走了出来,狠狠的瞪了齐月和红玉一眼。   槐安走过来,对杨季铭禀道:“三少爷,三少夫人梳妆好了,吩咐我去传膳。”   “去吧。”   杨季铭看着槐安的背影,想着桂花糕和红豆糕,终于想起来了。   原来他和尚嘉言已经遇见过。   不对,那时候尚嘉言是故意用两种糕点提醒他的。也就是说,尚嘉言认得他,或者是有认识他的人告诉了尚嘉言。   齐月和红玉看见杨季铭对着槐安离开的背影发愣,脸色都变了变。   发现媳妇儿在成亲前特意相看过自己,杨季铭的心里不禁乐呵了。   这说明他媳妇儿对他一见钟情。就算不是一见钟情,至少初见是让他媳妇儿满意的。   尚嘉言从内室一走出来,就看到杨季铭在傻乐。他的目光触及杨季铭身边的两人时,不禁微微蹙了一下眉头。   尚嘉言走向杨季铭,紫玉紫兰一人一个把齐月和红玉拽到了边上。   尚嘉言轻声细语的说:“季铭,我们先用些早膳,然后去向母亲请安。”   “好。”   杨季铭牵着尚嘉言的手一起走向餐桌。   尚嘉言看到桌上摆着两份不一样的早膳,不禁愣了一下。   杨季铭说道:“我早上吃得简单,怕你吃不惯,便让厨房先按照大嫂的份例做了一份。”   尚嘉言点点头,着实没想到他夫君早上吃的就是一碗白粥和一盘青菜,还有一个水煮蛋。杨季铭开始动筷后,尚嘉言才跟着开始用膳。   他用勺子喝了一口小米粥,然后用筷子夹了一只水晶虾饺来吃,再尝了尝烧麦和奶黄包。放下筷子时,他便吃饱了。   杨季铭咕噜噜的把最后几口粥喝完,做到光盘。   他看了眼尚嘉言面前几乎没怎么动的早膳,不禁问道:“吃饱了?”   “嗯。”   “你吃得太少了,难怪这么瘦。”   “我一向胃口不大。”   杨季铭微微蹙眉,琢磨着怎么给他开胃,好把人养胖些。   杨季铭和尚嘉言先到了正院向侯爷和大夫人敬茶。   他们到的时候,大房的人都在,杨正义和大夫人已经坐在主位上等着了。   主位下首,左侧坐着大少爷杨伯名,大少夫人小姜氏,小姜氏的怀里抱着孙少爷杨辰颐。   右侧坐着的依次是二少爷杨仲鸣,七少爷杨少明,四小姐杨宛容,五小姐杨宛馨。   两侧座位后面站着的是杨正义的妾室和通房。今日,杜姨娘站在了大夫人身侧。   刘妈妈拿了两个蒲团放在主位前,杨季铭和尚嘉言跪下磕头敬茶。   杨正义送了一把镶满玉石的匕首,说:“成了亲,要相互扶持,相互包容。”   杨季铭跟尚嘉言齐声应道:“是,谢父亲。”   大夫人拿了一对玉如意出来,说:“这是我嫁妆里的玉如意,给了三儿媳妇,希望你们日后能万事如意。”   小两口再次齐声道谢应是。   向父母敬茶后,杨季铭便领着尚嘉言依次认平辈,交换见面礼。   大房认完亲后,所有人便浩浩荡荡的前往老太君的福喜堂。   几房夫人就跟约好了似的,前后脚几乎同一时间到的福喜堂。   杨季铭跟尚嘉言给老太君磕头后,老太君赏了一套文房四宝和一套头面。   接着,杨季铭领着尚嘉言把二房、三房、五房的人给认了一遍。   尚嘉言给三位夫人磕了头,三位夫人也都送了他东西。   二夫人郭氏送的见面礼是一对玉镯,不是十分贵重的好玉,但刚好比大夫人赏的玉如意要贵一些。   三夫人李氏送的是一支白玉簪,样式中规中矩,价值也比那玉镯和玉如意稍稍低一些。   五夫人廖氏送的是一对金镯,镯子上花纹繁复,那重量一过手就知道在价钱上碾压了其他三位夫人的见面礼。   认过亲后,老爷少爷们就向老太君告了退,夫人和小姐们留在了福喜堂。当然,婚假中的杨季铭和年纪小的小少爷也留下了。   老太君招手把尚嘉言叫到跟前,老太君身边的大丫鬟锦绣端了个锦杌放在老太君脚边,尚嘉言便稳稳的坐在锦杌上。   老太君对他说:“我特意吩咐了他们,今日上午都要留在府上,与你认个亲。”   “孙媳谢祖母为我费心安排。”   老太君点点头,又道:“你四叔外放在苏州做知府,今年年底会回京述职留用,那时你便能见到老四那一房的人了。”   “是。”尚嘉言轻轻点头。   又说了会儿话后,老太君便有些乏了。   二夫人首先告退,紧接着是五夫人,等大夫人也告退时,三夫人才一起告退。   尚嘉言敬茶认亲认了大半个上午,若非提前打听且记下了武穆侯府的人员情况,他还真得晕头转向。   离开福喜堂后,尚嘉言问杨季铭:“我们什么时候去见杜姨娘?”   按规矩,大夫人是他的正经婆母,杜姨娘不是。但杜姨娘毕竟是杨季铭的生母,按情理,他也需要孝敬着。他这么问杨季铭,是想知道杨季铭对此事的态度。   杨季铭对他说:“姨娘派人来说过了,让咱们傍晚再去她那里。”杜宝珠体恤尚嘉言上午认亲会一直紧绷着,想让他先歇一歇。   尚嘉言确实累了,“好。”   杨季铭放慢脚步,陪着尚嘉言一起慢慢走回他们自己的小院。   尚嘉言瞥了眼院门上方空着的牌匾,问道:“季铭,咱们的院子可有院名?”   “以前叫海棠园,因为里面种了许多海棠。我住进来后,母亲就让人把海棠全移植去了后花园。”   “那后来叫什么?”   “后来还是叫着海棠园,前段时间布置新房的时候把旧匾拆了下来。我没让人装新匾,是想等你来了以后,换个院名,重新做块匾。”   尚嘉言点点头,这意思就是要听听他的建议了。   杨季铭接着说:“为夫没读过几本书,琴棋书画样样不会。给咱院子起名题字的事,就劳烦夫人了。”   他的眼里盛满笑意,带着欣赏和鼓励。此刻,就像一道光一样,一点点的照亮了尚嘉言沉寂的心。   尚嘉言愣愣的看着他,有些沉溺在他温柔的眼中。   杨季铭温声说道:“进屋吧,让院里的人都来给你见个礼。以后咱们的小家,就要辛苦景烁来打理了。”   “嗯。”尚嘉言轻轻应了一声,心头涌现一股暖流。   福全先来见礼,杨季铭对尚嘉言说:“平时都是福全在替我跑腿,我也就对他熟些,其他人至今还认不全。”   尚嘉言点点头,对此已经心里有了数。他觉得自己应该庆幸,丈夫屋里简单,没有妾室和通房。   而后,院里的大小丫鬟和小厮婆子轮番进来向新主子磕头。   见完杨季铭院里原来的人后,尚嘉言就让自己的陪嫁侍从们正式的给杨季铭也行了礼。   槐安行礼时,杨季铭蓦地想起茶楼的事,不禁轻笑了一声。   除了齐月和红玉面露妒色外,一屋子的人都惊讶的看向他和槐安。   杨季铭笑着看向尚嘉言:“说起来,我还未谢过景烁的桂花糕和红豆糕。若不是景烁一语点破玄机,鲁掌柜的案子,我未必能那么快就破了。”   “你知道了。”尚嘉言有些羞赧的微微垂眸。   “虽然有些遗憾,我们的初遇没有浪漫,甚至没能说上半句话,但我心里还是很高兴,因为景烁见了我以后,还愿意嫁给我。”   “成亲的日子都定下了,我不嫁给你,还能嫁给谁?”尚嘉言的声音越说越小,脸上逐渐染上绯红。   杨季铭满含笑意的看着他,真是怎么看都看不够。 第6章 坦白   午后,阳光正好,风儿也轻,杨季铭让福全搬了一张宽敞的躺椅搁在院子里。   杨季铭走进内室时,尚嘉言正站在窗边的桌前写字。看到这一幕,他不禁琢磨着,可以弄个小书房出来,媳妇儿铁定高兴。   尚嘉言直到写完最后一个字,把笔搁在笔架上,才抬头看向杨季铭。   此时,杨季铭已经走到他身边,看着那遒劲有力的三个大字,即使不懂书法,他也知道是极好的。   “沉香院,甚妙。”杨季铭夸赞,心里突然嘀咕了一下:不会问我妙在何处吧?   尚嘉言问:“是名儿好,还是字好?”   “都好。”杨季铭不假思索的回。   尚嘉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既然夫君说好,那我就让人按这幅字去做门匾了。”   “好,景烁作主即可。”   尚嘉言笑着点头,吩咐槐安等墨迹干了,就去找人做块牌匾挂在院门上。   槐安应了一声“是”。   杨季铭对尚嘉言说:“别总闷在屋子里,我们去院子里坐坐。”   尚嘉言被他拉着手走出房门,看到院子里只有一把躺椅,便吩咐正候在院子里的齐月:“再去搬一把椅子来。”   “不用搬,这椅子够宽敞,咱俩一起坐。”杨季铭不由分说的拉着尚嘉言一起挨着坐下。   尚嘉言难为情的挣扎了两下,小声的说:“让人瞧见,不好。”   “我跟你说说府里的情况。”杨季铭转移话题。   更重要的是,他妹妹写的是宅斗文。   书里的尚嘉言无声无息的死在男主后院,即使剧情已经发生改变,他仍然担心尚嘉言被人所害,所以急着跟他说说府里的这些人。   尚嘉言微微的点了一下头,聚精会神的听杨季铭说府里的人和事。   两人的头越靠越近,阳光撒在他们身上,看上去格外的温暖和闲适。   几个小丫鬟聚在一起,偷偷的瞧着他们,又羡慕又高兴。顾妈妈听见了,没什么气势的压低声音说了她们一句。小丫鬟们笑着对顾妈妈眨眨眼,一哄而散。   顾妈妈无奈的笑了笑,看了眼院子里依偎在一张躺椅上的人,不禁莞尔。她心道:夫人这下该放心些了。   顾妈妈找来紫兰,叮嘱道:“现已入秋,你看着点日头,别让少夫人在院里待久了,免得受凉。”   杨仲鸣来的时候,也刚好看到这对新婚夫夫相依相偎的一幕。诧异之余,有几分羡慕,也有几分安慰。   他羡慕的是杨季铭不用为娶妻之事为难。值得安慰的是杨季铭似乎满意这桩亲事,他便不用觉得愧疚了。   福全扬声道:“二少爷来了!”   尚嘉言连忙推开杨季铭站起来,羞赧的微微垂首,暗恼自己竟在院子里和杨季铭这般亲密,还被他二哥给瞧见了。   杨季铭也从躺椅上起身,朝着院门口的杨仲鸣走过去,笑着请他进来:“二哥来了,快请屋里坐。”   把人请进堂屋后,杨季铭请杨仲鸣上座,杨仲鸣坐在了左侧下首。杨季铭便与他隔着一个小茶几坐下。   小丫鬟沏了茶送来,尚嘉言亲自奉上茶。   杨仲鸣说:“多谢弟妹。”   尚嘉言点头微笑,说:“夫君陪着二哥说话,我去看看下人们准备的点心怎样了,少陪。”   说罢,尚嘉言便离开,让他们单独说话。   杨季铭对尚嘉言笑着点头,直到目送他离开才舍得移开目光。   杨仲鸣不由的说:“看来你对弟妹很满意,如此我便放心了。”   “得此贤妻,意外之喜,多谢二哥。”   杨仲鸣点点头,他自己对男人没兴趣,但能理解男人也会喜欢男人的事。“这些日子,你确实改变了很多。”   杨季铭讪讪的笑了两声,说道:“娶了媳妇儿,便不能再像从前那样荒唐。”   “你这样想,是对的。我们是亲兄弟,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跟我说。”   “那我就在此先谢过二哥了。”   “说起来,我正好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二哥请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杨季铭还是懂的。   “听说你抓了一对叫赵永健赵永康的兄弟进顺天府衙门,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   杨季铭心道:是女主要出场了吧?没想到男主和女主已经相遇了。   等等!   按书里的内容,男主和尚嘉言成亲是在腊月,这就说明男女主早在他们成亲前就已经勾搭上了。   想到尚嘉言在书里的结局,杨季铭不禁心疼起了媳妇儿。   杨仲鸣见他走神,微微蹙眉,“三弟,你可有听我在说什么?”   “抱歉,二哥,我刚想事情走神了。”   杨仲鸣顿了一下,“我是想替他们求个情,他们也是生活所迫,才会一时做错事。”   “二哥,他们手上有一只真的青玉杯,市价四五百两。”真的生活所迫,可以去把真品当了。   “那是他们的传家宝,他们不能卖。”   “二哥,不管怎么说,行骗都是不对的。再者,我就是个小捕快,做不了主。”   “我已经去找过许大人了,许大人说人是你抓的,放人也要找你。”   杨季铭愣了一下,腹诽许一桓给自己出难题。   “二哥,那两个骗子跟你是什么关系,你为何替骗子说情?”他一口一个骗子,故作不解的问。   杨仲鸣略显为难,说道:“受一位朋友所托。”   杨季铭又问:“二哥,你可知那两个骗子的底细?”   “他们曾是武宜伯府的家仆,后来自己赎回卖身契出了府,一直居住在南城。”   “二哥,我查到的可不完全是这样。”杨季铭用一副“你被人骗了”的表情看着他。   “嗯?”杨仲鸣微微蹙眉,“你查到的是什么?”   “我查到那两兄弟用赝品偷换伯府贵客的珍宝,事发后被武宜伯夫人逐出了伯府。”   杨仲鸣微微沉吟,半晌才道:“他们以前犯过错,不代表此次就不可原谅。”   “二哥,行骗一千两,许大人只是判他们归还银子,坐半年牢。我初到顺天府当差,若是假公济私放了他们,日后在顺天府就难做了。”   “可,许大人已经松口了。”   “二哥难道听不出来,许大人只是推脱之词?”   “……”杨仲鸣怎会听不出呢?他只是不想让她失望而已。   “二哥,骗子的话不可信,骗子的朋友有可能也是一丘之貉,你可千万别被人骗了。”杨季铭提醒他,当作是感谢他促成了自己和尚嘉言的亲事。   “你不想帮忙就算了,何必说这些!”杨仲鸣恼羞成怒,拂袖离开。   杨季铭没有追上去,尚嘉言担忧的走了进来。   “季铭,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杨季铭笑着把他拉到身边坐下,“是二哥自己的私事。”   尚嘉言眼里的担心不减,见他不愿说,便微微垂眸,不再问了。   杨季铭暗自叹了口气,对他说:“二哥好像看上了武宜伯府的小姐。我办的那个诈骗案,犯人是武宜伯府的旧仆。”   “所以二哥是想让你放了那两人?”   杨季铭点头,“我怕他被人骗,就提醒他,骗子的朋友不一定是好的。”   尚嘉言明白了,被人说自己的意中人不是好人,会生气也属正常反应。   “二哥应该是一时在气头上,回头跟他告个罪吧。”杨仲鸣是嫡兄,尚嘉言担心杨季铭真的惹恼了杨仲鸣,平白添出麻烦来。   杨季铭点头,“二哥平日里对兄弟姐妹们都很好,不嫌我们是庶出,我也是希望他好才说了那话。”   男主相貌好,人品好,才学好,但是爱情使人盲目,他后院着火。在书里,男主最对不起的人就是眼前这个人。   杨季铭目光灼灼的看着尚嘉言,满眼都是心疼。   尚嘉言被他看得不是很自在,别开视线,软软糯糯的说:“在说二哥呢,做什么这样看着我?”   杨季铭轻笑:“好看呀。”   “你休要拿我取笑。”   杨季铭见他害羞,便只笑了笑,不再逗他。“我错了,不说了。”   尚嘉言轻哼一声,斜睨了他一眼。   杨季铭顿觉自己血槽已空,媳妇儿太可爱。   突然,尚嘉言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按理来说,长幼有序,你都成亲了,二哥也该娶妻了。”   杨季铭的心里顿时一个咯噔,他想了想,决定向尚嘉言主动交代他们这桩亲事是怎么落到他一个庶子头上的。   这事全府上下都知道,与其让他从别人嘴里听说,不如自己主动交代。   他说:“父亲原先是打算让二哥娶你的,但二哥他不愿意。二哥让我娶你,交换条件是替我还赌债。我以前好赌,欠了赌坊银子。”   尚嘉言垂首不语,其实这事他早就知道了。   武穆侯府嫡出的二少爷尚未议亲,却提出让庶出的三少爷娶他,他父亲怎会不查清缘由?   因为此事,他父母还大吵了一架。母亲起初不同意这桩亲事,但父亲说谣言止于智者,即使杨季铭以前有些不妥,也可以浪子回头金不换。   最后,是父亲和二叔他们都见过杨季铭后,才终于敲定了这桩亲事。   杨季铭见他低头沉默,急忙紧张的说:“你放心,我已经戒赌了。我要是再去赌,随你怎样罚我都行。”   “我知道。”他相信他父亲不会害他,也相信自己用心感受到的。   杨季铭对他的紧张和看重,他能感觉的出来。 第7章 婆媳   傍晚,杨季铭和尚嘉言来到了杜姨娘的蒲荷院。   在武穆侯府,一个普通妾室能单独拥有一个独立的院子,杜宝珠是独一份。   院子虽小,却极为精致,一草一木都有讲究。   杜姨娘身边的大丫鬟白萍把他们迎进了堂屋。   “三少爷和三少夫人来了。”杜姨娘一见着他们进来,就连忙起身相迎。   杜姨娘想拉儿媳妇的手,临了突然意识到这是男媳,一双手就那么局促的垂在身前绞着手绢。   “三少爷,三少夫人,快请坐。”   “姨娘,我们来向您问安。”杨季铭搀着杜姨娘坐在主位上。“我是姨娘生的,今日当喝一杯儿媳妇敬的茶。”   槐安端了一杯茶放到尚嘉言手上,尚嘉言直接就要跪下,杜姨娘连忙制止了他。   “快去拿个蒲团来!”   很快的,小丫鬟拿来了一个蒲团。   尚嘉言跪在蒲团上给杜姨娘敬了一杯茶,“姨娘请喝茶。”   “好,好,快起来。”   杜姨娘喝着这杯儿媳妇茶,鼻子一酸,忍不住抹了抹眼泪。   杨季铭在旁说:“姨娘怎的哭了?”   “姨娘高兴,是高兴。”杜姨娘泪痕未干,扬起笑脸看着他们。   杜姨娘对尚嘉言说:“三少夫人,以后若是三少爷欺负了你,你尽管跟姨娘说,我请侯爷收拾他。”   “姨娘,您这是不信任我呀。”杨季铭故意装模作样的表示心痛。   尚嘉言轻轻的弯了弯眉眼,笑着说:“多谢姨娘,以后我就更不怕季铭会欺负我了。”   杨季铭耷拉着脑袋说:“该是我怕你们合起来欺负我才对。”   杜姨娘被他逗乐,笑得欢快。   三人继续说了会儿话后,杜姨娘打发了杨季铭去一趟大厨房。   杨季铭一走,尚嘉言便正襟危坐。   “你不要紧张,我就是想跟你说会儿话。”   “姨娘请说。”   杜姨娘对白萍使了个眼色,白萍便走进内室,不一会儿就拿了个小漆盒出来。   “这里面是三千两银票和东城墨香斋的契书。”杜姨娘把漆盒打开来给他看,然后合上放在他手里。   “那间书肆是我在三少爷十岁生辰时购置的,本想等他长大一点就给他,但没想到他不爱读书。如今把这间书肆给了你,正合适。”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尚嘉言拿着这漆盒略显局促,着实没想到新婚第一天,夫君的生母会直接送他一间铺子,而且还是墨香斋。   东城的墨香斋是京城里有名的书肆,就连他自己也曾去过多次。   杜姨娘却道:“我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将来我的所有东西都是他的。你们是夫妻,他的也就是你的。”   尚嘉言微微垂眸,想说丈夫的东西不一定是妻子的,但杜姨娘的话却是他心中所盼,他想和自己的丈夫不分彼此。   杜姨娘知他有顾虑,推心置腹的对他说道:“三少爷有几斤几两,我心里有数。你年长他两岁,比他懂事的多,这些东西放在你手里,我更安心。”   “多谢姨娘,我就当是替夫君先收下了。”尚嘉言把漆盒交给槐安捧着。   “哎!”杜姨娘笑容和善,对这个儿媳妇很看好。   杨季铭回来时,看了眼槐安手里多出来的小漆盒,没有多说多问,只是跟尚嘉言一起陪着杜姨娘说话。   他们回到自己的院里后,尚嘉言从漆盒里拿出了三张一千两的银票,对杨季铭说:“明日把这三千两还给二哥,若二哥问起钱是哪里来的,就照实说姨娘给的。顺便跟二哥赔个礼,解释一下你是担心他才会那样说他的朋友。”   杨季铭把银票拿在手里,问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我娘的意思?”   听到杨季铭在他面前称呼了一声杜姨娘为娘,尚嘉言的眼里漾出一丝笑意。   “姨娘给我的银票,虽然她没有明说,但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那你的想法呢?”杨季铭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尚嘉言直视着他的眼睛,认真的说:“我不想日后被人说是三千两银子换来的。”   “好。”杨季铭把银票收进怀里,倾身上前在他嘴角亲了一下,“在我心里,你是无价之宝。”   尚嘉言惊得睁大眼睛看着他,蓦地心跳加速,而后别开通红的小脸,说:“该传晚膳了。”   杨季铭轻笑了一声,“好。”   另一边,主院的堂屋里,刘妈妈进来说:“三少夫人去过蒲荷院了,没留在那里用晚膳。”   大夫人点点头,“毕竟是尚家的嫡公子,这第一天的认亲还算周到。”   大少夫人小姜氏是大夫人的内侄女,笑着说道:“都是因为姑姑宽厚。”   大夫人看了眼安安静静的被奶娘抱着待在一旁的杨辰颐,再看了眼小姜氏的肚子,眼里露出笑意,“已经三个月了,不要大意。”   “是,我晓得的。”   “现在就差仲鸣的亲事了。”   “姑姑,我已经请母亲去定国公府那边探口风了,明日便会有消息传来。”   小姜氏的母亲与定国公府彭家有姻亲关系。大夫人想为杨仲鸣求聘定国公的嫡女为妻,便请娘家大嫂出面去探个口风。   大夫人满意的笑着点头,“若是仲鸣能娶到国公府的嫡小姐为妻,回头我定要好好谢谢大嫂。”   屋外,杨仲鸣心中苦涩,犹豫了会儿后,转身离开。   小丫鬟好奇道:“二少爷怎么不进屋就走了?”   刘妈妈确认后,便向大夫人禀告了一声。   大夫人微微蹙了一下眉头,叹道:“我是为他好,他日后就会明白了。”   杨仲鸣离开主院后,在后花园一隅坐了片刻,才回自己的院子。院门处,杨季铭正候着他。   “二哥,你回来了。”   “这么晚你来找我是有急事?”   “我是来向二哥道歉的,不该怀疑二哥的朋友。”   杨仲鸣定定的看着这个宛如脱胎换骨的庶弟,说道:“我没怪你,进屋说话吧。”   “哎。”杨季铭跟着他走进去,分明就是一个乖巧弟弟的模样。   进屋后,杨季铭从怀里拿出了三千两的银票,“二哥,这是三千两。之前二哥借钱给我还赌债,如今还给二哥。”   杨仲鸣不禁挑了挑眉,没有去接这银票,而是问道:“这是弟妹的意思?银票也是弟妹给你的?”   杨季铭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憨憨的笑了笑,“不瞒二哥,这钱是我姨娘给我媳妇儿的。”   听他这么说,杨仲鸣便明白了。他收下银票,说道:“杜姨娘和弟妹都是好的,日后要好好孝敬姨娘,善待弟妹。”   “是,多谢二哥教诲。”   杨季铭犹豫了会儿,说道:“二哥看上去心事重重,不知道有没有我能帮得上忙的?”说完,他状似紧张的补充了一句:“释放那两个骗子,这事是不成的。”   杨仲鸣有些感动,轻笑出声,道:“我自己的私事,恐怕你帮不上。再说,也不是什么大事。”   “既如此,二哥不如放宽些心,船到桥头自然直。”   杨仲鸣微微点头,“天色晚了,我就不留你多坐会儿了,回去陪弟妹吧。”   “哎,那我就告辞了,二哥早些休息。”   杨季铭的目的已达成,高高兴兴的离开。   他一回去,就立即对尚嘉言说:“景烁,二哥借我的三千两银子,我已经还给他了。”   尚嘉言正在灯前看书,抬眸看了他一眼,只轻轻“嗯”了一声,复又继续看书。   顿时,求表扬的杨季铭耷拉了一下脑袋,而后又笑着凑到他身边,“晚上点灯看书伤眼睛,少看会儿吧。”   “好。”尚嘉言把书放在了桌子上,起身往内室走。   杨季铭瞥了一眼书名,竟是《天工开物》,不禁一边纳闷着媳妇儿会对农业和手工业有兴趣,一边琢磨着可以给媳妇儿什么惊喜。   他一走进内室,就看到槐安在为尚嘉言更衣,急忙走过去抢了槐安的活,“我来吧。”   槐安愣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旁边的紫玉紫兰也惊讶的看了过来,然后连忙低头看脚尖。   尚嘉言瞪了杨季铭一眼,吩咐槐安等人:“你们都下去吧。”   “是。”三侍迅速退下。   杨季铭不明所以的问:“怎么了?”   “你吓着槐安了。”   杨季铭吃醋了,“你对你这小厮挺特别的呀。”   尚嘉言没好气道:“瞎想什么呢,赶紧洗漱。”   “哦。”杨季铭乖乖洗漱。   尚嘉言松了口气,自己这样跟他说话,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似乎有些高兴。   杨季铭洗漱完,尚嘉言替他宽衣解带。   经过一天的相处,尚嘉言虽然依旧羞赧,但已经没那么害怕了。   他解开了他的扣子,脱下衣服后,便拿起要换的亵衣。   杨季铭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不等换完衣裳,就一把将他打横抱起。   尚嘉言惊呼了一声,连忙勾住他的脖子,小脸通红的斜了他一眼。   杨季铭把他放在床上,倾身覆上去。   尚嘉言瑟缩了一下,两只手没什么力气的推了推他,然后就垂在两旁。   他小声的说:“灯还点着。”   “我看蜡烛都快烧完了。”杨季铭信口胡诌。   尚嘉言在他的嘴唇上不大用力的咬了一下,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就那么不满的瞪着他。   杨季铭无奈的起身,吹灭了灯。 第8章 备礼   尚嘉言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他透过床幔看了眼屋里的亮度,不确定的爬起来,倾着身子越过睡在外侧的杨季铭掀开帐幔。   此刻,秋日里温暖的阳光略显刺眼,他怎能在新婚第二天就起来迟了,这不是上赶着给人送话柄么?   身体的酸痛传来,尚嘉言没好气的捏了捏杨季铭的脸。   这张脸,在睡着的时候也还挺俊的。   尚嘉言松了手,忍着酸痛从床上爬起来。   他身上是干爽的,尚嘉言迷迷糊糊的想起来昨夜半睡半醒间,是杨季铭为他清洗过了,小脸不禁又红了红。   杨季铭像昨日早上一样,又把尚嘉言按回了床上。不同的是,今儿个他把人搂在了怀里。   尚嘉言挣扎着要起来,急道:“很晚了,给母亲请安要去迟了。”   “我已经让人去主院回过话了,母亲免了你的晨昏定省。”   尚嘉言松了口气,口不对心的说:“那也该起了。”   “腰酸不酸?”杨季铭转移他的注意力,边说边为他揉着腰。   “嗯。”尚嘉言把头埋在他怀里,享受着他的服务。“都怪你。”   “怪我。”杨季铭在他嘴角轻轻碰了一下,“我再给你后面重新上点药。”   顿时,尚嘉言的脸红得透透的,“你把药给我,我自己上药。”   “你不方便,自己弄不好。”说罢,杨季铭就从药盒里挖了药给他抹上。   尚嘉言侧过身去对着墙面,脸上的红晕怎么也消不下去。   咕噜,咕噜。   两人同时愣住。   尚嘉言掩耳盗铃似的说:“不是我肚子在叫,你什么都没听到。”   杨季铭嘴角的笑意想压都压不住,把他的身子掰过来,“是我的肚子在叫。媳妇儿,为夫饿了。”   “那就赶紧起床洗漱,然后用膳。”尚嘉言心虚的别开视线。   杨季铭噗嗤笑了一声,而后连忙起床穿衣,然后拿了尚嘉言的衣服过来。   “我帮你穿。”   “我自己来。”尚嘉言一把夺过杨季铭手里的衣裳,抬眸瞥了他一眼,“你背过身去。”   尚嘉言一边穿衣,一边红着脸腹诽:这人怎么跟昨天早上像两个人似的,这么不正经!   他们洗漱结束的时候,早午膳刚好摆上桌。   尚嘉言不自觉的用手扶着腰,走路也比平时慢了些。   杨季铭把他打横抱到餐桌前,“坐椅子上不舒服,坐我腿上吧。”   门外,顾妈妈把手里的软垫往身后藏了藏,转身离开,干脆不进屋伺候了。   尚嘉言坐在杨季铭的大腿上,扫了眼周围的下人。丫鬟小厮们个个低着头,但笑意还是止不住的漫了出来,尤其是槐安,肩膀都在抖着。   循规蹈矩了那么多年的尚嘉言臊得不行,羞恼的在搂着他腰的那只手臂上狠狠的掐了一下。   杨季铭吩咐左右:“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都先下去吧。”   “是。”下人们迅速离开。   走在最后的槐安贴心的从外面为他们关上了门。   杨季铭说:“没人了,不用害羞。”   “你还敢说?”尚嘉言嗔道,“都怪你,没得让那些个丫鬟小厮笑话。”   “他们哪里是笑话?分明是羡慕。”   杨季铭舀了一勺五黑粥喂他,“这是我特意吩咐厨房给你熬的,放了些红糖在里面。”   “有点甜,还不错。”尚嘉言尝了一口后,又吃了一勺送到嘴边的粥。   直到吃完大半碗粥,尚嘉言才抿着嘴不肯吃了。“我吃饱了。”   “今天的早膳和午膳并做了一顿,再吃一点点。”   在杨季铭的诱哄下,尚嘉言才勉强吃完了一整碗粥。   嗝……   吃完后,尚嘉言打了一个饱嗝。   杨季铭轻笑,抱着他放到软榻上,才重新坐回餐桌前,扒拉了一大碗饭菜。   尚嘉言在软榻上坐了一会儿,下意识的等到杨季铭吃完饭后,才说要去看看回门礼准备得如何。   回门礼是大夫人命管家准备的,虽说都是依照着府里的惯例,但还是有很大的差别。   尚嘉言看完后,在心里叹了口气,琢磨着要怎么添上些,同时让人说不出话来。   这时,杨季铭扬声喊:“二婶!”   二夫人笑着走了过来,“哟,季铭和嘉言在看回门礼哪!”   “二婶好。”   “哎!咱们嘉言今儿个看上去比昨日还水嫩,这模样真俊。”二夫人朗声笑着打趣。   “二婶快别取笑我了。”尚嘉言浅浅的笑着。“我瞅瞅,大嫂给亲家准备了些什么?”二夫人边说边看,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杨季铭和尚嘉言。   大管家曹瑞连忙使了个小厮跑去主院禀报。   不多时,刘妈妈就过来了。   刘妈妈笑着说:“二夫人也在呀。大夫人听说三少爷和三少夫人来看看回门礼,赶紧差我把这个拿了过来。”   说罢,她便从小丫鬟的手中拿过一个盒子,打开来给她们看。“这根百年老人参是大夫人的珍藏,大夫人说送给亲家老爷和夫人。”   尚嘉言忙说:“这太贵重了。”   二夫人在旁笑着劝:“长者赐不可辞。不对,这是送给亲家的礼,可不是给你们小辈的。”   刘妈妈笑着附和:“二夫人说的极是。”   尚嘉言犹豫了数秒,说:“有劳母亲费心了,也辛苦刘妈妈跑了这一趟。”   “三少夫人客气了,您先看着,我回去给大夫人回个话。”   刘妈妈走后,尚嘉言和杨季铭也准备离开。   二夫人走的时候,在尚嘉言耳边小声的说:“该谢你的亲婆婆。”   回屋后,杨季铭担心道:“二婶跟你悄悄说什么了?虽说她这次帮了忙,但她和母亲向来面和心不和,当心被她卷进麻烦中。”   “真正给咱们帮忙的是姨娘。”   “嗯?”杨季铭愣了一下,“是姨娘请她去的?”   尚嘉言点头。   “我还以为二婶是为了膈应母亲呢。”   “姨娘周到,通透,处处为咱们着想。”   杨季铭双手搂住尚嘉言的腰,把头搁在他的肩上,像只大狗一样。   “有姨娘,还有你,我心里很满足。”   尚嘉言回抱着他,眉眼轻轻弯了弯。   “少夫人,白……”   尚嘉言连忙用力推开杨季铭,槐安站在门外,手足无措的转过身去。   杨季铭蹙了蹙眉头,拉着尚嘉言一起坐在榻上,沉声道:“进来吧。”   槐安忐忑的走进来,禀道:“三少爷,三少夫人,杜姨娘差了白萍姑娘过来。”   尚嘉言捏了捏杨季铭的手心,杨季铭的神色这才缓和下来。   尚嘉言说:“请白萍姑娘进来吧。”   “是。”   白萍进来后,行了个礼,说道:“杜姨娘知道三少夫人明日回门,恰好今日得了些老家苏州的特产,便给府里的主子们都送了些去。”   这话的意思就是,所有人都送到了,老太君和大夫人都知道这事。   “少夫人可以留着自己用,或者添进回门礼里送给亲家老爷和夫人,您随意。”   尚嘉言微微点头,“我知道了,替我谢谢姨娘。”   白萍指挥着人把礼物抬了进来。   尚嘉言点了点数,除了苏州特产,竟还有整整十匹有价无市的云锦。   面对如此昂贵的礼物,尚嘉言不敢收了。   白萍说道:“姨娘说了,亲家老爷和夫人把三少夫人嫁给咱三少爷,送什么礼都不算贵重。”   杨季铭听得直点头,对尚嘉言说:“这是姨娘的心意,收下吧。”   “这太贵重了。姨娘的心意,我心领了,也代我爹娘谢谢姨娘。”   “不瞒三少夫人,这样的云锦,我家姨娘每年都能得个十几二十匹的,您就收下吧。”   听她这么劝,不仅是尚嘉言,就连杨季铭也重新认识到了杜姨娘的富有。   最后,尚嘉言收下了十匹云锦。   他从中挑了一匹宝蓝色的出来,其余的都让人搁进了回门礼里。   杨季铭看了看那宝蓝色的云锦,说:“你穿什么颜色都好看,宝蓝色也衬你。”   “这是给你留的。”   杨季铭倏的睁大眼睛,闪亮亮的看向尚嘉言的手。   尚嘉言斜睨了他一眼,“我不会女红,让绣娘做衣。”   “我是想说,景烁留一匹给自己做新衣。”说着,他便挑了一匹湖蓝色的云锦出来。   尚嘉言浅浅的笑了笑,吩咐紫玉把两匹云锦拿下去。   而后,他便对杨季铭说:“姨娘送了那么贵重的礼,我们也该回点什么。季铭,你知不知道姨娘喜欢什么缺什么?”   杨季铭一把将他抱起,“缺孙子孙女。”   尚嘉言的脸倏的通红,一只手搂着他的脖子,一只手在他肩膀上锤了一下,“不可白日宣淫。”   “那晚上咱再继续。”杨季铭笑得贱兮兮的。   尚嘉言嫌弃的看了他一眼,“明日要回门呢,今晚你一个人睡外间。”   顿时,杨季铭耷拉下脑袋,可怜兮兮的说:“自从有了媳妇儿,我一个人睡不着。”   “那我给你安排个通房,是要小厮还是丫鬟?”尚嘉言眼神凉飕飕的看着他。   说这话的时候,他其实很紧张。   好在,杨季铭没有让他失望。   “我一个人睡外间。”   到了晚上,尚嘉言就让槐安在外间铺床,把杨季铭赶去外间一个人睡。   不到半刻钟,杨季铭就偷偷摸摸的溜进内室,爬上了床,把人搂进怀里。   尚嘉言把搭在他腰上的那只手拿开,“不是说好了今晚睡在外间的么?”   “已经睡过外间了。”   “你耍赖。”   “媳妇儿,明早要回门呢,快睡吧。”   尚嘉言哼了哼,嘴角轻轻扬起,而后在杨季铭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杨季铭在他的嘴角亲了一下,这才安稳的入睡。 第9章 回门   天不大亮的时候,沉香院上下就忙碌了起来。   杨季铭和尚嘉言用了些早膳后,先去主院向大夫人请安,再去福喜堂向老太君请安。   得到长辈的允许后,他们才前往尚府。   尚府,尚嘉树在大门外等候着。   尚夫人差人来问了好几回,见尚嘉言还未过来,便催促着大儿子去武穆侯府接人。   尚嘉树担心弟弟,正让人去备马车,就有下人匆匆来报:“大少爷,二少爷和姑爷来了。”   “在哪呢?”   “到路口了。”   尚嘉树伸长了脖子看着路口。   不一会儿,马车就出现了。后面还跟着两辆拉礼物的车。   杨季铭先下马车,向尚嘉树作了个揖,而后回身扶着尚嘉言下车。   “大哥。”尚嘉言眸光闪闪的看向尚嘉树,看向才阔别三日的尚府,甚觉怀念。   “哎,言言……”尚嘉树想说瘦了,但仔细一瞧,他弟弟非但没瘦,反而气色比以前好了许多。   瞧这小脸红润的……   还真不能昧着良心说弟弟瘦了,指责弟夫没照顾好他。   尚夫人一看见尚嘉言,就急匆匆的拉起他的手,仔细的看了看他,心疼道:“我的儿,瘦了。”   进到前厅,杨季铭和尚嘉言行过礼后,杨季铭呈上了礼单。   八匹云锦,一枝百年人参,再加上其他的东西,这份回门礼丰富且贵重。就算是放眼整个京城的公侯家,这恐怕也是头一份了。   尚夫人和尚嘉言回后院说话,杨季铭留在前厅应对老丈人的考究和盘问。   尚敬程问:“许大人给了你几日假期?”   “回岳父大人的话,是十日。”   尚敬程点点头,说道:“许大人学富五车,为官清廉,手底下多是贤能兼备之人。你在顺天府当差,有机会当要多向其他人请教。”   “是,谨遵岳父大人教诲。”   尚嘉树说:“季铭,听说你在成亲前刚好办完了一件差事,抓了两个诈骗犯。”   “是,确有此事。”杨季铭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大舅哥不会也要说情吧?   “办得不错。”   “多谢大哥夸奖。”   “季铭,二叔昨日在外面丢了一张画,你今日过来,正好替他找找。”   “是。”杨季铭硬着头皮应下,暗暗的给自己洗脑,大舅兄不是在故意刁难或者试探他。   杨季铭暗自叹气,真正考究他的人是他大舅哥,大舅哥比老丈人还难应对。   “不知二叔可在府里?”   “他晌午时会过来。”   尚家已分家,尚敬遥另辟一府,两座尚府只相隔一条街。   另一边,尚夫人带着尚嘉言回到主院,连忙问道:“在杨家可适应?杨季铭对你好不好?他的嫡母和姨娘对你是个什么态度?府里有没有人为难你?”   尚嘉言轻轻的笑了笑,“母亲,您一下子问这么多,让我回答哪个?”   “我这还不是担心你?”   “母亲放心,季铭对我很好,没有人为难我。”   “真的?”尚夫人担心儿子报喜不报忧,不禁看向顾妈妈。   顾妈妈笑着说道:“夫人有所不知,咱公子快成姑爷的掌上宝了。”   “顾妈妈!”尚嘉言嗔怪的觑了顾妈妈一眼,小脸通红。   尚夫人瞧着他娇俏的模样,还有这般生动的表情,心里的一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她说:“趁着儿婿对你中意上心,抓紧怀上个。有孩子傍身,你在侯府的地位就稳些了,也不怕日后会寂寞。”   尚嘉言微微垂眸,片刻后才说了一个“好”字。   从知道自己吃了孕药开始,纵使有千万个不愿意,他也知道终究要面临生子的问题。   不过,想到杨季铭,想到他对自己的温柔和体贴,尚嘉言的心里舒服了些,或许孕育一个和他有着相同血脉的孩子,也还不错。   尚夫人担心他思虑过重,又道:“你也不要胡思乱想,我只是希望你能未雨绸缪。”   儿子儿婿是新婚,杨季铭有可能只是在一时的新鲜劲上。知子莫若母,尚夫人担心尚嘉言陷进去。   “是。”尚嘉言轻轻的应了一声。   尚夫人又问:“府里的老太君身子骨可还硬朗?”   “老太君看上去身子硬朗,听说每十日便会有大夫去给老太君把脉。”   “大夫人对你立规矩了么?”   尚嘉言摇头,“婆母免了我的晨昏定省。”   “那就好,”尚夫人点点头,“不过,你还是要时常去大夫人跟前尽尽孝心。”   “是,我记下了。”   “那位姨娘呢?”   “姨娘视我如半子。”尚嘉言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她和其他姨娘不一样。”   顾妈妈在旁说道:“夫人,那些云锦是杜姨娘送给咱公子的。”   尚夫人诧异道:“真的?”   尚嘉言点头:“昨日姨娘送了十匹云锦和一些老家的特产到我院里,我留了两匹。”   杜姨娘选在昨日送过去,用意不言而喻。妾室不能算作正经亲家,不能为儿媳妇准备回门礼,杜姨娘便只能说是送给尚嘉言。   “听说那位姨娘出身商户,手里有钱,但没想到她出手这么阔绰。”尚夫人知道云锦的价值,她堂堂一位尚书夫人尚且拿不出来的东西,区区一个妾室竟就这么送出来了。   “母亲,姨娘拿了三千两银票给我,我让季铭还给他二哥了。”   “好。”尚夫人露出一抹笑意。   “她还把墨香斋给我了。”   尚夫人愣了愣,而后又笑着说了声“好”,心里也踏实多了。看来她儿子这几日在武穆侯府确实过得不错。“我儿是有后福的。”   在主院坐了会儿后,尚嘉言便对尚夫人说:“母亲,我想去我之前住的地方看看。”   “去吧,每日都有人打扫,没动过你院里的东西。”   “多谢母亲。”   前厅,杨季铭终于得以告退,走出来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后背有些湿。   太紧张了……   槐安一路小跑了过来,“三少爷,三少夫人请您过去。”   “好,带路。”   杨季铭被槐安带了过去,一见到尚嘉言,见四周没有外人,就扑向尚嘉言求安慰。   “快起开,小心被人瞧见。”尚嘉言推了推他。   “景烁,岳父大人和大舅兄气场太强了,把我吓出一身冷汗。”   尚嘉言摸了摸他后背的衣裳,“后背没湿。”   “刚才来的路上,被风吹干了。”   “我先找身我的旧衣给你换了。”   “虽然能穿媳妇儿的衣裳,我心里挺美的,但若换了衣裳,免不得让旁人多想。”   尚嘉言红了红脸,而后说道:“别站在院子里了,跟我进来。”   杨季铭进屋后,环顾了一圈,屋中布局简单大方,其中一侧的书架上堆满了书籍,“这是你的房间?”   “是我出嫁前的房间,母亲为我保留着原样。”   杨季铭点点头,暗暗记下屋子里的摆设。   尚嘉言走到书架旁,随手拿起一本翻了翻,说道:“这些书,我准备带些回去。”   “好。”杨季铭暗自琢磨着,今天特意把福全留在府里,等他们回去的时候,小书房应该已经收拾出来了吧。   尚嘉言轻轻勾了勾嘴角,眼里写着“就知道他会说好”这几个字。   他走出屋子,对槐安说:“去找几个人,把书架上的书收进箱笼里,小心些拿,回侯府的时候带回去。”   “是。”   安排完带书回去的事情后,尚嘉言就对杨季铭说:“我带你去后花园转转。这会儿,桂花都开了,菊花也有一些早早的开了。”   “好。”   杨季铭跟在尚嘉言身侧,看着他的一颦一笑都觉得满足。   穿书后的一切是那么陌生,这个人突然来到自己的生命里,成为了自己最亲密的伴侣。   因为有他的存在,让他觉得这个世界是那么的真实,那么的美好。   “景烁,我们是今天回去,还是住一晚,明天再回去?”   “今天晚饭前回去,这是规矩。”虽然他很想住一晚再回去,但是不行,他不想遭人话柄。   “哦。”   桂花香远远的扑鼻而来,尚嘉言眉眼弯弯,笑着说:“母亲每年都会让人采集许多桂花,桂花糕,桂花茶,桂花酒,桂花糯米藕,桂花小汤圆,桂花小米粥,能做的吃食可多了。”   杨季铭听他如数家珍,仔细记在了心里。“侯府也有桂花树,回去后咱们就采集些。”   尚嘉言点头,“我会酿桂花酒。”   杨季铭把他的手握在自己手里,“我媳妇儿就是手巧,不仅写得一手好字,而且还会酿酒。”   “就会一点点,是以前向府里的一位老仆学的。”   “那也很厉害了。”   尚嘉言被他夸得微微垂眸,脸颊泛红。   “二哥。”   尚嘉言朝着声音看去,把手从杨季铭手中抽了出来。   尚嘉文和尚嘉卉走了过来,行了个礼。   尚嘉言对杨季铭说:“这是我三弟和妹妹。”   而后,他便对尚嘉文和尚嘉卉说:“这是我夫君,大婚之日,你们应该已经见过他了。”   “是。”二人又专门向杨季铭见了个礼。   尚嘉文说:“二哥和哥夫在此赏花,本不该打扰,然多日未见二哥,既然巧遇,便过来打声招呼。”   “三弟客气了,我们去那边亭子里说话吧。”尚嘉言指了指不远处的凉亭。 第10章 书房   四人走进凉亭后,便有下人呈上了茶点。   尚嘉文亲自倒了四杯茶,先端给杨季铭,再端给尚嘉言,而后是尚嘉卉,最后一杯留给自己。   尚嘉言端起茶杯放在嘴边,不动声色的瞥了尚嘉文和尚嘉卉一眼,心头蓦地涌现一股不悦。   “怎么了?”杨季铭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小声的询问。   “没事。”尚嘉言抬眸看着他,心里的那股不悦瞬间散开,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满足和愉悦。   尚嘉言和杨季铭之间流转的绵绵情意,直教旁人羡慕。   小坐了片刻后,尚夫人身边的小丫鬟来传话,说是夫人请二公子和姑爷过去说话。   于是,杨季铭和尚嘉言便随着小丫鬟离开了凉亭。   半路上,小丫鬟行了个礼,便快速回了主院。   杨季铭诧异的问:“咱们不去主院?”   “回我屋里,这会儿要搬的书应该已经收拾出来了。”   杨季铭明白了,尚嘉言和那两个弟弟妹妹关系不睦。   凉亭里,尚嘉卉对尚嘉文说:“三哥,瞧瞧咱二哥,就算嫁的是庶子,那也是前呼后拥,夫君体贴入微。听说今日的回门礼里,有八匹云锦和一枝百年人参。”   尚嘉文的眼里迸出一股恨意,“你我是一母同胞,你少说风凉话。”   “三哥,我跟你不一样,我是女孩,今年才十五岁。可是你呢?当年二哥被咱姨娘投喂了孕药,母亲便强行给你也喂了孕药。如今二哥的亲事已经解决,嫡子嫁庶子,三哥你的将来又会是如何呢?”   尚嘉文的手紧紧握拳,青筋暴起。他只比尚嘉言晚出生了一个月,也已经二十岁。尚嘉言有父母和大哥为他筹谋,而作为庶子的他只能自己为自己的将来谋划。   尚嘉言和杨季铭回屋后,槐安沏了茶送进来,然后退守在屋外。   尚嘉言对杨季铭说:“你是不是好奇,我为什么不想和那两人继续说话?”   “你想告诉我,我就听。”   “他们是梅姨娘的孩子。梅姨娘就是那个在我的饭食里放孕药的人。”   尚嘉言叹了口气,“其实即便如此,我也没有不待见他们。”只是刚才,那两人的眼神,尤其是看向杨季铭时的眼神,让他感到很不舒服。   “当年母亲查出是梅姨娘指使人偷偷放的药后,就强行逼尚嘉文也吃了孕药,还把梅姨娘送去庄子上自生自灭。”   “母亲所做的事情都是因为我,我不评判她做的是对是错。但是,尚嘉文和尚嘉卉因此恨上了我和母亲。”   “没法和解么?”杨季铭是庶出,知道庶出子女的难处,也知道嫡庶的差别。   “以前我想过和他们和解,处处让着他们,也劝母亲接纳他们,但他们似乎并不领情。”   “我看他们刚才还挺友好的。”   尚嘉言凉凉的看着他,杨季铭忙道:“当我没说,反正你已经嫁给我了,你那个弟弟和妹妹将来也要出嫁,以后有交集的时候少。”   “你真没看出来?”尚嘉言紧紧的盯着他看。   “看出什么?”杨季铭不明所以的问。   “算了,或许是我多心了。”   这时,槐安在外禀报:“三少爷,三少夫人,夫人派人来传话,前面要开席了。”   “知道了。”   尚嘉言应了一声,为杨季铭重新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相携着前往前院的宴席。   开席后,尚嘉树和几个堂兄弟们相继向杨季铭敬酒,杨季铭硬抗着饮下。   尚嘉言不满的瞪了眼自家大哥,然后在一桌子人惊诧的目光下,把杨季铭手中的酒杯抢了下来,嘴里念叨着:“叫你喝,你还真就实打实的全喝了,怎么那么傻?”   喝得醉醺醺的杨季铭嘿嘿傻笑着说:“媳妇儿,我这叫傻人有傻福,要不怎么就能娶到你呢?”   尚嘉言顿时红了脸,不敢抬眸看这一桌子的人。   尚二夫人笑道:“看到言言和侄婿如此恩爱,我们都高兴着呢。”   “二婶就别取笑我了。”   “瞧瞧,咱们言言这会儿更害羞了。”尚二夫人笑得欢快。   尚夫人也不禁莞尔,对尚二夫人说:“他脸皮子薄,你就放过他吧。”   “行,行。”尚二夫人笑了笑,不再打趣尚嘉言。   尚嘉言对尚敬程尚夫人说道:“父亲,母亲,季铭喝醉了,我先扶他下去醒醒酒。”   “好。”   尚嘉言扶着杨季铭离开,杨季铭几乎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尚嘉言身上。   离开众人的视线后,尚嘉言推了推他,“真重。”   “真高兴,我对景烁来说,很重。”杨季铭在他耳边轻笑。   “就知道你是装醉。”尚嘉言斜睨了他一眼,嘴角的笑意久久不散。   “景烁真聪明。”杨季铭在他的侧脸亲了一下。   尚嘉言哼了哼,“说吧,干嘛那么不要命的喝酒?还有,你怎么没醉?酒量够可以啊,挺能喝的嘛!”   “额……”杨季铭挠了挠脑袋,“把你娶回了家,怎么也得让舅兄心里舒坦些。幸好,以前练出了这酒量。”他是在和张勇等人喝酒时发现了这具身体的酒量很好。   尚嘉言叹了口气,回屋后对他说:“你先在这休息会儿吧,我让紫玉紫兰守在外面。”   “那你呢?”   “我回席上。今日这宴是为我们俩开的,不能两个人都不在。”   闻言,杨季铭点头,恋恋不舍的说:“早点回来。”   尚嘉言的嘴角抑制不住的扬起,然后被他拼命压住,顿了好一会儿才说:“知道了。”   话音未落,他便快步走出去。   杨季铭往床上一倒,想着媳妇儿羞得落荒而逃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最后,他们赶在日落前回到侯府,向大夫人呈上了尚家的回礼。   回到沉香院时,尚嘉言看了眼院门上方新挂上的匾,看着那熟悉的字迹,对杨季铭笑道:“你这一路神神秘秘的,就是为的这个?”   杨季铭搂着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说:“还有呢,先进屋吧。”   尚嘉言满心好奇,任由他搂着进屋。也不知道是没注意到杨季铭在人前搂着自己,还是他在不知不觉间接受了杨季铭随时随地对自己的亲近。   走进屋里后,尚嘉言把里间外间甚至堂屋都看了个遍,没发现什么变化。   “到底是什么?”   “要不,你猜猜看?”   尚嘉言斜睨了他一眼,干脆不理他,对外面扬声喊:“槐安。”   候在外面的槐安连忙走进来,就站在门口问:“少夫人有何吩咐?”   “我的书呢?”尚嘉言有些奇怪,按理来说,他和杨季铭先去主院的时候,槐安他们应该已经把书收拾出来了。   “回少夫人,书都放在了旁边的耳房里。”   “怎么放那里了?”尚嘉言蹙眉,一边疑惑着一边走向耳房。   杨季铭悄悄的给槐安竖了个大拇指,然后就站在院子里等着。   他心想,等会儿景烁一脸惊喜的跑出来,扑向自己怀里的时候,就张开手臂抱着他转几个圈圈。   等呀,等呀,他的媳妇儿还是没出来。   杨季铭走进新鲜出炉的小书房,只见尚嘉言正坐在书桌前写字。   “在写什么?”   “随便写写,试试这套新的笔墨纸砚。”尚嘉言头也没抬一下,继续埋首写字。   “景烁……”   杨季铭委屈的趴到尚嘉言身上,尚嘉言手中的笔抖了一下,墨渍便坏了这张纸。   尚嘉言把笔搁到笔架上,杨季铭看到了那墨渍,心里咯噔了一下。   而后,他看着媳妇儿把纸揉成一团扔进旁边的纸篓里,心虚的从他身上起开,乖巧的站在一旁。   尚嘉言瞧见他这副模样,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不生气?”   “真的只是随便写写。”   杨季铭环住他的腰,两人离得很近,方寸间都是彼此的呼吸。他压低嗓音问:“媳妇儿,这个惊喜,喜欢么?”   尚嘉言鼓足勇气主动的亲了他一下,然后难为情的推了推他,把脸扭向旁边。   杨季铭沉浸在惊喜中,虽然这个吻是蜻蜓点水,但这是尚嘉言第一次主动吻他。   “景烁,我太高兴了。”杨季铭喜出望外的将尚嘉言高高抱起。   尚嘉言双脚离地,只得搂住他的脖子,红着脸说:“快放我下来,像什么话?”   杨季铭放他下来,牵着他的手去用晚膳。“今天忙一天了,我们用些吃的,然后早点洗漱休息。”   尚嘉言瞧了眼杨季铭嘴角抑制不住的笑意,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不由的小脸泛红。   用膳的时候,杨季铭殷勤的为尚嘉言布菜。   “这是你爱吃的。”   “这是府里新来的厨娘做的新菜,你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这个吃了好,补气血。”   “这个也是好东西,有助于提高免疫力。”   “这个也好,健脾养胃。”   “这个更好,据说有防癌的作用。”   ……   不一会儿,尚嘉言面前的碗就堆满了。   尚嘉言无奈的笑了笑,把自己碗里的菜夹了一大半丢进杨季铭的碗里。   他边夹边说:“你也不想想,给我夹这么多,我哪里能吃的完?”   “我是想让你多吃点嘛。”   尚嘉言横了他一眼,“还有,你哪里来的那么多道理?健脾养胃我知道,防癌是什么?”   杨季铭愣了一下,想起这是架空世界,便说道:“以前在外面吃饭的时候,偶然间听来的。觉得有用,便记下了。”   “不可道听途说,要向大夫求证。”   “景烁说的对。” 第11章 寻画   尚嘉言醒来时,又是日上三竿。   他轻叹了口气,自己揉了揉腰,羞恼的踹了杨季铭一脚。   “怎么了?”杨季铭伸手把他圈进怀里,然后为他揉腰。   “你是不是又装睡?”   “没有,”杨季铭忙说,“小腿肚被你踹了一脚才醒的。”   “睡这么晚才起,实在是太不像话了。”才嫁过来短短数日,尚嘉言就感觉自己以前养成的好习惯都快要没了,这让他有些沮丧。   “从今晚开始,我让人在耳房添张床,咱们分房睡。”   “不用分房睡吧,以后让人叫起便是。”杨季铭把他抱得更紧些。   尚嘉言推开他,“是你去耳房睡,还是我去?”   “景烁,媳妇儿……”   “我去耳房睡。”尚嘉言不满的觑了他一眼,心道:不能纵着他。   杨季铭妥协,“唉,我去耳房睡,真是拿你没办法。不过,总该有个期限吧,一天?”   “十日。”   “两天?”   “半个月。”   “十天,就十天!”   尚嘉言轻轻的哼了一声,嘴角不自觉的微微扬起,忍着身上的酸痛起身去拿放在床边的衣裳。   杨季铭迅速的起身穿衣,然后在一旁伺候着媳妇儿更衣。   尚嘉言想起一事,问道:“昨日我大哥是不是让你帮二叔找画了?”   “你知道了?”   “二叔能丢什么画,需要你去找?大哥分明就是故意为难你,这事你就别管了,我派人去跟他说一声。”   杨季铭淡淡的笑道:“二叔是真在外面丢了画,不过那画不值钱。这是大哥对我的考验,我今日就去办这事。”   “你有主意了?”   “大概有个方向。”   尚嘉言点点头,说话间已穿衣完毕,便让下人进来伺候洗漱梳妆。   用过膳后,杨季铭便出门了。   杨季铭先去了一趟顺天府衙门,张勇等人见到他,都诧异的围了过来。   “季铭,你不是在休沐么,怎么过来了?”   “勇哥,各位兄弟,我想向你们打听件事。”   “你说。”   “从北城的愚公街到西城的凤阳路,如果丢了古玩字画,可以去哪里找?”   “被偷的?”“应该是被偷的。”   “从北城到西城,如果不是外来的窃匪,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偷走东西,那就只有小胡子了。”   “小胡子?在哪里能找到他?”   “有说书的地方。”   “多谢各位。”杨季铭道了谢,匆匆去找人。   “季铭!”张勇叫住了他。   杨季铭回过头来,只见张勇欲言又止,其他人似乎也有话想说。   “季铭,如果真是小胡子拿的,让他把东西还了便是,别为难他。”   “是啊,是啊,小胡子人不坏的。”   捕快替盗贼说情?杨季铭不禁疑惑的问:“这个小胡子,他到底是什么人?”   “来,你坐下,我们跟你说。”   于是,杨季铭重新坐了回去。   “小胡子叫胡小洋,今年十六岁,年纪还小。他两年前进京寻父,但一直没寻着,便留在了京城。”   “是啊,他一开始行窃的时候,我们哥几个都抓过他,还把他关过一阵子。后来,许大人知悉他的情况后,就让他帮衙门做事,做些寻人寻物的事,然后换些赏钱。”   “那他现在还偷?”   “他就是过过手瘾,但都会在一日之内归还,所以大家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已经超过一日了。”杨季铭不禁沉下脸,不是这个小胡子偷的?或者,是小胡子骗过了衙门里的人?   “你见到他就问问看吧。如果不是他拿的,可以让他帮忙一起找。”   杨季铭点点头,告辞离开。   他沿着路边的说书人,以及说书的茶馆一路打听,找了两条街后,终于在一棵大树下找到了小胡子。   树下的说书人声情并茂的讲述着江湖轶闻,听书的人听得津津有味。   小胡子感到肩膀搭上一只手的力量,转过头看去,“你是……杨三少?”   “认得我?”   “顺天府衙门的人,就没有我认不得的。”小胡子骄傲的说。   杨季铭使了个眼色,两人走到了无人的角落里说话。   “杨三少,找我何事?”   “想找你打听个事儿。”   小胡子嘴角扬起,伸出一只手来。   杨季铭就跟看不懂这要钱的手势一样,说道:“前日有人丢了一幅画,画上是一间竹舍,落款是不悔山人,你可有见过?”   杨季铭边说,边注意着小胡子的神色,自然就看到了他的脸色变化。   “没见过。”   “那幅画其实不值钱,你若能帮忙找到那幅画,可得十两银子。”   他的话刚一落下,小胡子的眼神就突然变得凶狠了起来,咬牙切齿的说:“不帮!”   杨季铭微微蹙眉,“看来许大人和勇哥他们都被你骗了。”   “随你怎么说。”小胡子转身离开。   杨季铭光明正大的跟在了他身后。   两人几乎绕了大半个京城。   小胡子走得腿酸乏力,气喘吁吁的说:“杨三少,你到底要跟到什么时候?”   “找到那幅画为止。”   “你不是说那幅画不值钱么?”小胡子哂笑。   “那画确实不值钱,但那是我夫人娘家二叔的画。”   “那是我爹的画!”   “什么?”   “那是我爹的画,不悔山人就是我爹。”   杨季铭反应过来,他是说画的作者是他爹。“不管那是不是你爹画的,画是我二叔的。或许是你爹把画卖了,或者他们相识?”   “我哪里知道那些?我找了他两年多了!”小胡子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杨季铭愣了一下,有些无措的站在原地,看了眼周围停下来围观的群众,连忙拽着小胡子换个地方说话。   小胡子哭够了,用袖子狠狠的擦了几下眼泪鼻涕。   “我爹是个举人,三年前的冬天进京赶考,一走就没了音讯。我娘就在那年冬天跌落河里去世了,我等到春天过了也没等到爹爹回家。”   “于是你就来京城找他了?”   小胡子点头,“我找到了他曾经住过的客栈,客栈老板查了房客登记簿,说他只住了一个晚上。后来,许大人也帮忙查过卷宗,结果那年的春闱,考生里没有叫胡海洋的人。”   “所以那幅画就成了目前唯一的线索。”杨季铭微微沉吟,心道,既然许大人都出面帮他寻父了,那他说谎的可能性就很小了。   “没错。”   “你想怎么做?”   “其实你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那位尚大人。”小胡子笑了笑,眼里透出闪闪的亮光。   “杨三少,既然您跟尚大人是亲戚关系,不如帮我个忙呗。”   “你想让我先去二叔那里打听你爹的事,或者帮你约见他?”   小胡子点头,“我直接去找他,他不一定会愿意见我这个小人物。”   “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有我爹的另一幅画,你可以做个比对。”   “我比对不出来。”   小胡子愣住,见过许多不学无术的富贵公子哥,但这么坦坦荡荡的承认自己不通文墨的倒是头一回见。   “杨三少,你可以带个信得过的人来我家,让他帮你比对两幅画是不是出自同一人。”   “即使能证明是同一人的画,那也只能说明你现在手里有两幅不悔山人的画。”   小胡子沉下脸,“杨三少,如果您不帮这个忙,您就别想拿到那幅画。而我自会有办法见到尚大人,向他问清楚画是从哪里来的。”   “你瞧你这孩子,还跟我急眼了是不是?我也没说不帮。”   “那就明日辰时,你到黄帽街的豆腐摊来找我。”   “好。”   有了画的着落后,杨季铭就去糕点铺买了一包桂花糕和一包红豆糕,而后回府陪媳妇儿。   这日,尚嘉言见杨季铭不在府里,就特意挑着时辰去后花园采集桂花。   不多时,他便遇上了来赏花的姐妹们。   大房的四小姐杨宛容和五小姐杨宛馨,二房的三小姐杨宛玉,三房的八小姐杨宛琪,五房的七小姐杨宛梦。   除了已出嫁的大小姐和二小姐,还有四房的六小姐,府里的小姐们都在这里了。   “三嫂,你也在呀,今天三哥没在府里陪你么?”四小姐杨宛容快步先走到了他身边。   “他出府办事去了。”   其他小姐也已走了过来,“三嫂好。”   “三嫂是在收桂花么?我们也帮忙吧,好像挺有趣的。”二房的三小姐杨宛玉笑着说。   杨宛容问:“三嫂打算用桂花做什么?”   “酿一坛桂花酒给你三哥喝。”   “三哥真有福气。”   “等酿好了酒,我请你们一起来沉香院玩,让季铭作陪。”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谢谢三嫂。”   “谢谢三嫂,我们一定去玩。”   有了姐妹们帮忙,很快就收集了一大筐桂花。   这时,杨季铭找了过来。   他回到沉香院后,听说尚嘉言在后花园收集桂花,就直接拎着两包糕点找过来了。   “三哥来了!”年纪最小的八小姐杨宛琪先看到了杨季铭。   杨季铭走到尚嘉言身边,对妹妹们笑着说道:“妹妹们也在呢,正好,我带了些糕点回来,一起坐下来尝尝。”   妹妹们笑着说:“那就谢谢三哥了。”   杨宛玉从杨季铭手里拿过了两包糕点,笑着打趣:“我们姐妹是沾了三嫂的光,才能吃到三哥买的点心。”   “景烁,你快瞧瞧,这几个小丫头是在指责我这个做哥哥的对她们不好呢。”杨季铭故作委屈的说。   尚嘉言向妹妹们倒戈,对他说道:“所以日后有什么好东西,你要多想着点妹妹们。”   “还是三嫂对我们好!” 第12章 撞见   回到沉香院后,尚嘉言关心了一下找画的事。   杨季铭突然想到,鉴定两幅画是否出自同一人的手笔,他媳妇儿不就是最合适的人么?   “在一个义贼手里。”连许大人都对小胡子睁只眼闭只眼,小胡子可以算是义贼吧。   “嗯?”   “来,你坐下,听我慢慢跟你说。”   尚嘉言听完后,微微沉吟,说:“明日我和你一起去见那个义贼。”   东城黄帽街的豆腐摊只有一家,摊主是一对都跛足的中年夫妻,他们有个十岁左右的女儿,一家三口守着豆腐摊过日子。因着他们做豆腐的手艺好,街坊邻里都常来光顾。   杨季铭和尚嘉言到的时候,小胡子已经坐在一张桌子前吃着热乎乎的豆腐脑了。   “杨三少来了,这位漂亮哥哥就是三少请来的朋友吧。”   杨季铭拿了块随身携带的手帕擦了擦凳子,这才让尚嘉言坐下。而后,他随手就近拖了张凳子坐下。福全和槐安便候在了豆腐摊旁。   小胡子来回多看了他们两眼,似乎在猜测他们的关系。   尚嘉言说道:“昨日听外子说了小兄弟的事,若能帮得上忙,我二人定会相助。”   “原来是少夫人,失礼了。”小胡子稍稍收敛了些痞气,“这家豆腐摊的豆腐脑可好吃了,少夫人吃甜豆花还是咸豆花?”   “甜的吧。”   小胡子咧开嘴角笑了笑,以表示善意,而后转身对摊主说:“江叔,再来一碗甜豆花!”   不一会儿,小姑娘就端过来了一碗甜豆花。   小胡子先笑着夸了夸小姑娘,而后笑着对尚嘉言说:“少夫人快尝尝看,甜豆花好吃。”   尚嘉言见新端来的这碗豆腐脑和小胡子碗里的一样,扬起一抹清清浅浅的笑,用勺子舀了一勺吃。   被无视的杨季铭自己叫了一碗咸豆腐脑。   小胡子把一碗豆腐脑都吃完时,尚嘉言也放下了勺子,他竟不知不觉的吃完了一大半。   小胡子对尚嘉言眨巴了一下眼睛,笑着说:“杨三少吃咸豆花,还是我和少夫人口味一样。”   咳咳咳!   杨季铭放下勺子,差点被豆腐脑给噎到。   尚嘉言替他拍了拍后背,“你慢点吃。”   “我不吃了,这咸豆花也就那样,我不是很喜欢。”杨季铭憋红了脸,也不知是被呛的,还是恼的。   小胡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越笑越大声。   尚嘉言的脸染上一抹红晕,对杨季铭嗔道:“他是在跟你闹着玩呢,你怎么还介意上了?”   杨季铭右手握拳抵在嘴边轻咳了一声,说道:“好了,该去看画了。”   “那走吧,杨三少和少夫人不会介意替我付了这碗豆腐脑的钱吧?”   尚嘉言给槐安使了个眼色,槐安便过来付了三份的钱。   小胡子走在前面带路,经过街边转角的时候,杨季铭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人,微微诧异了一下。   他们来到小胡子家后,小胡子直接拿了那两幅画出来。   尚嘉言仔细看了看,“笔法娴熟,是两幅好画。”   小胡子骄傲的说:“我爹的画技很好。”   尚嘉言微微沉吟,心里倾向于选择相信小胡子,说道:“虽然我二叔有你爹的画,但不代表他一定知道你爹的下落。你要有心理准备,别抱太大的希望。”   “我明白。”小胡子微微垂眸,情绪低落。“这两年多来,我已经失望过太多次了。”   尚嘉言温声安慰道:“会有办法的,你也不要太悲观。”   小胡子点头:“嗯,多谢少夫人。”   杨季铭和尚嘉言没有急着把那幅画拿走,反而说好了帮他约见尚敬遥。   两口子在街上四处逛了逛,买了些小玩意,随后便来到了京城有名的京华楼用餐。   京华楼依御河而建,楼内装修得既富丽又雅致,更有御厨后人掌勺,是许多权贵富商都爱聚会的地方。   杨季铭选了二楼临河有窗的包间,福全找了人把主子买的东西先送回了侯府。   在小二上菜前,尚嘉言靠在窗边望向外面的御河。   杨季铭便静静的陪在他身旁。   一个看美景,一个看美人。   突然,尚嘉言看到一艘船上有个面熟之人,不禁面露诧异之色。   “在看什么?”杨季铭没有错过他眼中的惊讶,便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只见楼下不远处的一艘游船上,杨仲鸣正和一位年轻公子站在船头说话。   杨季铭扬声喊:“二哥!”   顿时,杨仲鸣和那位公子同时抬头看过来。   尚嘉言来不及阻止杨季铭,只得朝楼下露出一个歉意的笑,也不知那两人有没有瞧见。   没过多久,杨仲鸣便和他的友人来到了这个包间。   杨仲鸣介绍他的朋友:“这位是姜悦姜公子。姜兄,这是舍弟和弟妹。”   “见过杨公子,杨夫人。”   “姜公子有礼了。”杨季铭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女扮男装的扮相也太粗糙了吧,胸没收紧不说,就连说话的嗓音都没变。什么姜悦?是女主姜悦然吧!   尚嘉言在旁招呼他们,说:“二哥,姜公子,不知有没有用过膳了?我们刚好点了些菜,一起吧。”   不待姜悦然开口,杨仲鸣就抢先说道:“我们也正准备用膳,那就一起吧。”   刚才姜悦然已经拒绝和他共用午膳,借着三弟夫夫的出现,他便顺水推舟的把她带进了京华楼。   尚嘉言察觉到了他们之间的氛围似乎有些奇怪,掩下心里的疑惑,笑着对他们说道:“那刚刚好,快请入座。”   这时,小二过来上菜。   四人入席后,杨仲鸣和姜悦然都是各自夹着面前的菜。   杨季铭的筷子横扫整桌,不停的为尚嘉言夹着菜。就连鱼肉,也是挑着鱼腹处的夹,然后还得剔干净了刺,再放进尚嘉言的碗里。   尚嘉言一开始有些难为情的看了看杨仲鸣和姜悦然,见他们面色如常,而杨季铭则自顾自的继续为他布菜,他便大大方方的享受着杨季铭的照顾了。   姜悦然羡慕的多看了尚嘉言两眼,而后看向面色平静如常的杨仲鸣。   杨仲鸣愣愣的问:“怎么了,是这些菜不合口味么?”   姜悦然摇头,淡淡的笑着说:“不是,这些菜很好吃。”   杨季铭和尚嘉言不约而同的抬头看向他们。杨仲鸣和姜悦然相视的视线瞬间分开,继续低头吃饭。   餐毕,杨季铭说道:“二哥,姜公子,我们一会儿再去街上随便逛逛,不知你们有何计划?”   姜悦然抢先说道:“出来有些时辰,我该回府去了,今日多谢二位款待。”   杨季铭说:“姜公子客气了。”   杨仲鸣说:“我送你。”   姜悦然微微垂眸,“不必麻烦杨兄,改日再聚。”   杨仲鸣愣愣的看着她离开,眉目间增添了一抹忧愁。   杨季铭有些歉疚的说:“二哥,刚才我不该打扰你们,你快去追姜公子吧。”   “没事,我先回府了,你们也早点回去吧。”   “好的,二哥再见。”   “二哥慢走。”   杨季铭松了口气,重新坐回椅子上。   尚嘉言不解道:“你是故意的。”   “我是好奇,远远的瞧着二哥身边那人的身段不像男人。”   他一看到两个人站在一起的那幅画面,就想到了妹妹最爱描写的游船幽会,便猜到他们是无意间撞见了男主和女主幽会,然后鬼使神差的喊了那一声二哥。   “那你就更不应该打扰他们,非礼勿视。”尚嘉言叹了口气,“好在二哥不与你计较。”   “景烁,你不好奇这个姜公子是谁?”   “忘了你跟我说过,二哥替两个诈骗犯说情的事了?无非就是武宜伯府姜家的千金。”   “嗯,长得还真不赖,是个美女。不过,我瞧着她和二哥之间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看上了么?”尚嘉言凉凉的看着他。   “啊?”看上了什么?   尚嘉言轻轻的哼了一声。   顿时,杨季铭反应了过来,不禁心里咯噔了一下,连忙说道:“只是单纯的欣赏美人,绝对没有别的意思。再说,她是我二哥的心上人,我怎会看上她呢?”   “不是二哥的心上人,就会看上了?”   “不是,看不上。”杨季铭连忙摇头否认。   “夫君放心,我会为夫君物色美人。”尚嘉言面无表情的说。   “景烁……”杨季铭伸手把他拉过来坐在自己大腿上,可怜兮兮的说,“你就别吓我了,我只要你。”   尚嘉言噗嗤笑了出来,“别人都是巴不得多找些美人,你倒好,非但不谢我,反而说我吓你。日后要是有人说我不贤惠,可都得赖你。”   “赖我赖我。景烁,咱们接下来是再逛逛,还是回府?”   “先去墨香斋看看。”   “好。”   杜姨娘将墨香斋给尚嘉言的那天,尚嘉言就跟杨季铭说过了,他不想因为铺子的事跟杨季铭产生隔阂。   当时,杨季铭说:“姨娘做的对,日后等我有钱了,都交给媳妇儿保管。”   尚嘉言想起杨季铭那时的话,不由的勾了勾嘴角,心情愉悦。 第13章 回房   墨香斋的掌柜范文强是杜姨娘的老乡,曾是两度落榜的考生。杜姨娘购置墨香斋后,身无分文的范文强前来应征墨香斋掌柜,杜姨娘便聘用了他。   范掌柜认得杨季铭,见到东家的独子过来,连忙亲自上前招呼。   “三少爷来了,这位是?”范掌柜看向尚嘉言,心道:这位公子的气质和容貌都不俗,和三少爷走得如此近,应该是少夫人吧?千万不要不是啊,不然东家又得头疼了。   “我记得你,你去府里找过我姨娘。”   “三少爷好记性。”   “这是我夫人,也是墨香斋的新老板。”   “原来是少夫人,”范掌柜笑得欢快了些,也更自然了些。“三少爷,三少夫人,请后堂说话。”   范掌柜主动拿着历年的账簿过来,“少夫人,这些是墨香斋的账簿。”   尚嘉言淡淡的看了眼那些账簿,说道:“范掌柜,我们只是凑巧路过,就进来看看。账簿的事,不急。”   范掌柜笑着说:“前些日子刚得了一本孤本,待抄完后,我就给少夫人送过去。”   “那就麻烦范掌柜到时候送一份手抄本给我。”   范掌柜微微的笑了笑,道:“好。等抄完后,我把手抄本和账簿一并给少夫人送过去。”   “那就有劳范掌柜了。”   “少夫人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杨季铭和尚嘉言离开墨香斋的时候,范掌柜送了数册话本子给尚嘉言。   回到沉香院后,杨季铭翻了翻那几本话本,写的无非是情情爱爱,赶考的书生和闺阁千金,落魄的秀才和山中狐仙,等等。   “无趣。”杨季铭把书扔在了一旁。   尚嘉言也翻看了几页,然后就全部收收好,对杨季铭说:“我去姨娘那里。”   “我陪你一起去。”   蒲荷院,杜姨娘收下话本子,道:“去过墨香斋了。”   “是的,这些话本子是范掌柜送的。”尚嘉言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杜姨娘的神色。   他看得出来,范掌柜送他这些话本子,正是为了借他的手送给杜姨娘。   杜姨娘淡淡的笑着说:“老范知道我闲来爱看这些,每月都会送来。”   闻言,尚嘉言不禁轻轻的“啊”了一声。   杜姨娘笑了笑,说:“你别怪他,他就是瞎担心。”   “范掌柜是为了姨娘和墨香斋,我能理解。”原来这只是对他的一个小试探,难怪初次见面就送上这样的把柄。   杨季铭来回多看了他们几眼,眨巴了一下眼睛,他怎么听不明白呢?   “你们在说什么?那个范掌柜干什么了,他为难景烁了?”   尚嘉言摇头,“没有。”   杜姨娘见儿子紧张儿媳妇,笑着说:“范掌柜故意把话本子给三少夫人,是想通过三少夫人送书给我,有心害我的人可以借此编排陷害我。”   杨季铭怒道:“所以他是在试探景烁!”   尚嘉言扯了扯他的袖子,“范掌柜也是出于好意,是为了墨香斋。”   “那也不行!”   杜姨娘扑哧笑了出来,满是欣慰的说:“看到你们如此恩爱,我就放心了。”尤其是杨季铭改好了,这些日子也不再出去鬼混,不赌钱了。   “让姨娘见笑了。”尚嘉言松开了杨季铭的袖子。   杜姨娘说:“你们的亲事刚定下来的时候,我还担心过一阵子。不过幸好,三少爷有福,娶了这么好的少夫人。”   尚嘉言说:“姨娘取笑我了。”   杨季铭说:“姨娘说的对。”   杜姨娘畅快的笑着,笑声传出屋外。   杨正义制止了下人的通禀,听着屋里的欢声笑语,不由的嘴角微扬。   “在说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侯爷来了。”杜姨娘起身相迎。   杨季铭和尚嘉言也连忙起身见礼。   杜姨娘为杨正义倒了一杯茶,“他们两个来陪我说会儿话,闲话家常了几句。”   杨季铭说:“父亲,姨娘,我们就先回去了。”   杨正义看着改变许多的儿子,再看了眼温柔娴静的儿媳妇,说道:“你们留下一起用个膳。”   顿时,杜姨娘喜出望外的扬起笑脸,抢先说道:“哎,我这就让人去通知厨房一声。”   杨季铭和尚嘉言齐声应是。   等他们回到沉香院时,天色已暗,屋里屋外都已掌灯。   杨季铭跟着尚嘉言一起进屋,尚嘉言把他挡在了内室门口。   “景烁,让我进屋吧。”杨季铭双手扒在门框上,可怜巴巴的说。   “这才第二天,约定的十日之期未到。”尚嘉言不放他进来。   “景烁……”   “松手。”   杨季铭乖乖松手,尚嘉言关门。   福全躲在一旁哧哧的笑个不停,槐安等人想笑又不敢笑。   杨季铭叹了口气,只得去小书房休息。没想到把耳房改成小书房后,这里竟成了他睡觉的地方。   他坐到书桌前,发现桌面上放了一本《风俗异志》。仔细一看,这书的编撰者竟是他的老丈人。   于是,他仔细的看起了这本书。   书中记录的是本朝各地的风俗文化,杨季铭越看越入神,不知不觉的就翻看了一小半。   房门从外面被推开,齐月端了一碗莲子粥进来,轻轻放在桌子上,“三少爷,我给您送了一碗莲子粥过来,趁热吃点吧。”   “嗯?少夫人吩咐你送来的?”杨季铭没有疑他,但也没有吃,因为他没有吃夜宵的习惯。   “三少爷快吃吧。”   “放着就行,你先出去。”   “少爷……”   “少爷!”   两声少爷交叠在一起,顾妈妈在外面扬声喊,声音听上去很急迫。   “进来!”杨季铭放下了手里的书。他担心是尚嘉言有急事,让顾妈妈来找他。   顾妈妈进来后,果然看到了齐月,也看到了桌上的莲子粥。   她上前行了个礼,说道:“三少爷恕罪,我见耳房还亮着灯,想请示三少爷是否做些膳食。”   听到这话,杨季铭扫了眼身体有些发抖的齐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好歹他陪老妈和妹妹看过宫斗剧,也看过妹妹写的几本宅斗文,这不就是爬床的前奏么?   这时,听到动静的尚嘉言披着外衣过来了。   杨季铭连忙把他的衣裳裹裹紧,“夜里凉,怎么自己出来了?使唤个人,叫我过去便是。”   尚嘉言的目光没有落向其他人,只是神色平静的对杨季铭说:“很晚了,书明日再看,现在跟我回房休息。”   “好。”杨季铭笑了笑,拥着尚嘉言一起回正房。   他心道:因祸得福啊,还得感谢这个想爬床的小厮。   躺到熟悉的大床上后,杨季铭眉开眼笑的侧身把尚嘉言搂进怀里。   尚嘉言对他说:“齐月和红玉都是母亲特意为我挑选的陪嫁,其实也可以理解成是为你挑的。”   杨季铭愣了一下,这是丈母娘为儿婿准备的通房?   “我不需要。”   尚嘉言轻轻的弯了弯嘴角,继续说道:“母亲担心我不被你喜欢,就想让他们替我争宠。反正他们的卖身契都在我手里,也不怕他们翻了天去。”   “我不需要他们,你更不需要。为了避免再出现今晚这样的事情,不如把他们送回尚府吧。”   就在刚才,他想起了书里的一段内容。   在男主的后院里,有个姨娘是原配夫人的陪嫁,说的不就是尚嘉言的一个陪嫁做了姨娘嘛。   虽说丈母娘的初衷是为了景烁,但这一男一女若继续留下来,难保日后不会再有歪心思。   “嗯。”尚嘉言也害怕今晚的事情再出现。   若是那碗粥里加了料,杨季铭吃了,但没人发现齐月进去,那样的结果不是现在的他能接受的。   想到这里,尚嘉言不禁伸手抱住了杨季铭,把头埋在他的脖颈处。   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安心些。 第14章 高枝   次日一早,槐安在外面叫起时,杨季铭与尚嘉言已经起来。   用过早膳后,杨季铭去翰林院找尚敬遥,尚嘉言便在沉香院处理昨晚的事情。   堂屋里,尚嘉言坐在主位上,两边分别候立着丫鬟和小厮。   顾妈妈把齐月带了进来,而后便站到尚嘉言身侧。   齐月一进来便跪下喊冤:“少夫人,我冤枉啊!昨夜我见书房灯亮着,就送了一碗粥进去。我若是有歹心,怎么不在粥里下药?”   尚嘉言沉默,的确,粥里没有被下药。今早槐安已经向他禀报过,大夫查验的结果是那碗粥里并无异样。   顾妈妈在旁说道:“少夫人,您可千万不能心软。深更半夜的,一个吃过孕药的小厮私自进书房,和三少爷独处一室,这事不能纵容。”   齐月求饶:“少夫人,我是无心的,我再也不敢了,您就饶了我这一次吧!”   尚嘉言扫视了一圈屋内,除了他身边最亲近的几个人狠狠的瞪着齐月,其他人都是屏息凝神的低着头。   这是他嫁到侯府后第一次惩罚下人,沉香院的人都在看着。若是罚得重了,大家未免觉得他对下人狠辣。若是罚轻了,只怕其他人有样学样,不拿他当回事。   “我身边自是不能再留你,念你是初犯,我派人送你回尚府。”   闻言,齐月急忙磕头哀求:“不要啊,少夫人,求您别把我送回去,夫人不会饶了我的。”   “夫人怎么了?”   刘妈妈一脸好奇和看好戏般的走了进来,她身后是负责守门的小厮,苦着脸不敢抬头。   刘妈妈瞅了眼屋里的阵仗,先向尚嘉言行了个礼,而后说道:“三少夫人在训斥下人,我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尚嘉言语气淡淡的说道:“下人不懂事,略施惩罚,让刘妈妈见笑了。”   “不敢,大夫人差我来传句话,请三少夫人到主院说话。”刘妈妈的态度比适才恭敬了些,这位三少夫人是在借此告诫她,他不是软弱可欺的。   尚嘉言点头,“我知道了。传话这事,差个小丫鬟便是,竟劳烦刘妈妈亲自跑这一趟。”   “我这也是怕底下的人不懂事,冲撞了三少夫人。”   尚嘉言说:“刘妈妈,我们这就去主院吧。”   “哎,好,三少夫人请。”   尚嘉言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便往外走。顾妈妈给紫玉紫兰使了个眼色,二侍迅速跟上。   刘妈妈走出院子时回头看了眼,只见那跪在地上的小厮正被人捂着嘴巴拖拽着。刘妈妈看向前方身姿笔挺的尚嘉言,倏的觉得这侯府后院将来只会越来越热闹。   主院里,除了大夫人和大少夫人,还有一位夫人也在。   尚嘉言见过礼后,大夫人便让他就坐。   武宁侯夫人朗声笑着说道:“三少夫人果真模样标致。”   大夫人对尚嘉言说道:“这是我娘家大嫂,武宁侯夫人。”   “见过姜夫人。”   “哎,三少夫人有礼了。”   大夫人笑着说:“嘉言,让你过来,是想让你帮着一起参谋参谋给仲鸣说亲的事。”   尚嘉言看她们三人春风满面的样子,就知道大夫人必是为杨仲鸣相中了一桩亲事,且女方也已透了准信。   “不知我能做什么,请母亲吩咐。”   “我为仲鸣相中了定国公府的四小姐。大嫂去探过彭夫人的口风,这事能成的可能性很大。”   “国公府的小姐想必是贤良淑德,母亲的眼光不会差的。”尚嘉言垂眸恭维了一句,心里不禁为杨仲鸣和有过一面之缘的姜悦然担心。   大夫人笑出了声,说:“那彭四小姐秀外慧中,是定国公的嫡女,配仲鸣刚刚好。”   姜夫人和大少夫人连声附和。   大夫人对尚嘉言说道:“定国公府今日派人送来了请帖,他们府里的老太君即将过六十大寿。你大嫂有了身孕,我让她留在府里。这次你陪我去赴宴,帮我照看一下咱们家一起去的小姐们。”   “是。”   武宁侯夫人笑着说:“三少夫人瞧着就是个稳妥的人。”   尚嘉言继续陪她们说着话,直到大少夫人有些坐不住,才一起退下。   离开主院后,尚嘉言在心里叹了口气,似乎已经预想到接下来会有一堆麻烦事。   武穆侯府、武宁侯府、武宜伯府,三家的老祖宗都是开国功臣,曾是一同受封的世袭侯爵。而且,武宁侯和武宜伯还是同宗同族。   然而,上一代的武宜伯因贪污腐败罪而被降爵,从侯爵变成伯爵。武宜伯府自此逐渐衰败,此时已是游离在没落贵族阶层。   武宁侯府与武宜伯府断绝往来已有十数年,与武宁侯府有姻亲关系的武穆侯府自然而然的也不与武宜伯府来往。   这样的情况下,杨仲鸣想娶武宜伯府的小姐,怕是不易。   而定国公府却是如日中天的权贵之家,定国公掌着东南十万水军的兵权,他家的大小姐还是当今太子妃。   大夫人的意图分明是想攀上定国公府这根高枝。反而奇怪的是,定国公府竟会同意把嫡女嫁给武穆侯府的嫡次子。   另一边,杨季铭来到了翰林院。   尚敬遥把他请进待客用的偏厅,不动声色的看了眼杨季铭脸上似是为难的神情。   “你今日来找我,是为了那幅画吧?那画若实在找不着就算了。”虽然很惋惜,但尚敬遥更不想让侄婿如此为难。   “二叔,其实那画已经找到了。”   “真的?画呢?”尚敬遥惊喜的问道。   “画在胡小洋手里。”   “胡小洋?姓胡?”   杨季铭点头:“他是胡海洋之子。”   尚敬遥怔愣了一会儿,而后喜出望外的笑着说:“没想到胡贤弟的儿子还活着。”   “二叔,这是怎么回事?”   “胡贤弟是上一届科举的考生,他大器晚成,尤善丹青,那幅画便是他赠予我的。以他的才华,考个进士不是难事。当时,我还打算等到放榜后,就让他进翰林院来帮忙编书。”   尚敬遥长叹了一声,继续说道:“可惜他在考试前就失踪了,我曾派人四处寻过,但始终没有发现他的踪迹。后来,我还派人去他家乡寻过,却打听到他从未回去过,而且妻子已逝,独子失踪。”   杨季铭微微蹙眉,心道:按套路,胡海洋要么是已被人所害,因为有人嫉妒他的才华。要么就是为攀附高枝,改名换姓,改换头面,抛妻弃子,另外组建家庭。   “季铭,胡贤弟的孩子如今在何处?”   “他在两年前进京寻父,而后一直留在了京城。”   “快带我去见他!”尚敬遥急道。   杨季铭微微沉吟了片刻,而后点头说:“好。” 第15章 疯子   杨季铭让福全先去找小胡子,自己把尚敬遥带到了一家茶馆。   他们到的时候,小胡子也刚好到这里。   杨季铭回避出来,让尚敬遥和小胡子单独在包间说话。   他靠在二楼最西边的柱子上,从这个角度,几乎可以纵观整个茶馆。   福全在旁说道:“少爷,我守在这里,您去坐着喝杯茶吧。”   “不用,”杨季铭纵览着楼上楼下,难得的像个忧郁少年一样。“福全,你从这里一眼看过去,看到了什么?”   福全愣了一下,仔细的看着他能看到的每一个人,满是疑惑的说:“没看到熟人呀……不对,有熟人,那不是齐二少和丁四少么?”   杨季铭顺着福全的目光看过去,还真是他们两个,他的狐朋狗友。   他微微迟疑了一下,对福全说:“你守在这里,注意着点包间里的情况。”而后,他便走向了楼下的狐朋狗友。   “三子,你也在?最近很少见到你。”   “我来这里有事。倒是你们,怎么来喝茶了,也不找个包间?”   齐玉峰除了唉声叹气,还是叹气。   丁子杰说:“峰子嫡母要给他说亲了。”   “知道女方是谁吗?”杨季铭关心的问了一句。他们都是家中庶子,终身大事多数握在当家夫人手中。   齐玉峰说:“是武宜伯府的庶女。”   “名字呢?”杨季铭问得略显急切。   他心道,不会那么巧吧?女主在嫁给男主前,有跟其他人议亲过吗?   齐玉峰和丁子杰都不约而同的看向杨季铭。   丁子杰说:“你看上武宜伯府的哪位小姐了?你才成亲数日,岳家是尚家,你可别乱来。”   齐玉峰忙点头:“我嫡长姐嫁的就是你新婚夫人的大哥尚嘉树,仅凭我姐夫一人,就有一百种方法弄死你。”   杨季铭无语道:“你们想象力真丰富,没有的事。”   “那就好。”   齐玉峰说:“我母亲说的是武宜伯府的六小姐,闺名好像是姜悦然。”   顿时,杨季铭的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丁子杰说:“武宜伯的妻妾生了那么多女儿,现在的武宜伯府就是靠卖女儿存活着。”   杨季铭不禁愣了一下,问道:“此话何解?”   三个人把头凑在一块,丁子杰压低了声音说:“你们想想看,武宜伯一共有十一个女儿,除了他的嫡长女是安昌伯世子的正房夫人,从二小姐到五小姐,不是做了继室就是妾室。他们家若不是卖女儿,哪里会这样?”   齐玉峰说:“我嫡母给我说的是正妻。”   杨季铭说:“庶女嫁庶子,说得过去。”   丁子杰说:“这么说,这个姜六小姐运气不错。”   杨季铭看了眼同样不学无术的齐玉峰,心里不由的吐槽:纵使女主没有和男主相识相恋,恐怕也不会这么认为。   齐玉峰泄气的说:“说明我没用,只能配这种人家的女儿。”   杨季铭抬头看了眼楼上的包间,说:“咱还是别在这里说这些了,若让人听了去,对伯府小姐的名声不好。”男人聊起八卦来,也是能聊很久的。   丁子杰点头。   齐玉峰重重的叹气,一声又一声。   杨季铭笑着说:“别唉声叹气了,也不想想你是什么名声,说不定人家姜小姐还不愿意嫁给你呢。”   齐玉峰是庶子,既不会文也不会武。而杨仲鸣是嫡子,才高八斗,已有功名在身。   这两个人,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闻言,齐玉峰不禁伸手去揍杨季铭,杨季铭本能的躲开。   丁子杰扑哧笑了出来:“三子,你还真敢说。咱们几个都是半斤八两吧。”   在喧哗的茶馆里,三人闹作一团。   侯府里,尚嘉言从主院出来以后,没有直接回沉香院,而是在府里四处走了走。   路上遇见的下人们见到他,都简单的行了个礼,尊称一声三少夫人。   突然,一个嘴里不停呢喃着“三少爷”的女人冲了过来,紧紧抓着尚嘉言的手臂不放。   “你是三少夫人?是我的三少爷娶妻了么?三少爷呢?我要见三少爷!”女人的情绪十分激动。   跟在尚嘉言身边的紫玉紫兰连忙去拉开状似疯癫的女人,奈何这个女人的力气比她们的力气要大些。   尚嘉言愣愣的看着这个女人,如五雷轰顶。   她是谁啊?!   她为什么说是她的三少爷?   这个女人看上去年纪稍大些,虽然脸有些脏,但依旧看得出来是个美人胚子。   这时,两个婆子跑了过来。   “哎呦,方姨娘快松手!”   “怎么跑出来的?”   两个婆子一左一右的把方姨娘拉开,然后歉意的对尚嘉言说:“请三少夫人恕罪,方姨娘神志不清,今日不知怎的跑出来了?”   方姨娘一直喊着“三少爷”,时而低声呢喃,时而大声哭叫。   其中一个婆子捂住了方姨娘的嘴,对尚嘉言说:“三少夫人请见谅,我们这就带方姨娘回屋了。”   说罢,她们就拽着方姨娘离开,动作有些粗鲁。   尚嘉言看着这一幕,拿不准是个什么情况,不敢擅自妄为。   突然,方姨娘狠狠的咬了一口那只捂着她嘴的手,婆子吃痛的把手拿开。   方姨娘一边在两个婆子手里挣扎着,一边对着尚嘉言大声喊:“我要见三少爷,我的三少爷,我的叔茗!”   最后,方姨娘还是被那两个婆子捂着嘴巴拖走了。   尚嘉言惊魂未定,直到紫玉紫兰急切的喊他才回过神来。   他只说了一声:“回沉香院。”   他们回到沉香院的时候,齐月和红玉已经被送走,是顾妈妈亲自带人走了这一趟。   尚嘉言径自回屋,拖了外衣和鞋子躺到榻上,没有过问这事。   槐安担心的问紫玉紫兰:“少夫人是不是在主院受气了?”   紫玉摇头:“是回来的时候,遇到了一个疯女人。听两个妈妈对她的称呼,好像是府里的姨娘。”   “我知道了。紫玉,你去厨房熬一碗安神汤来,我进去看看少夫人。”   槐安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一看尚嘉言蜷着身子面朝里侧躺着,就知道他情绪不佳,不禁轻声询问:“少夫人,可要派人去把三少爷请回来?”   尚嘉言没有回头,只说道:“不用,你出去吧。”   槐安犹豫了一下,退守在屋外。   杨季铭回来的时候,已是日落西斜。   槐安连忙小跑上前,急道:“三少爷,您可算是回来了,少夫人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里大半天了,不让我们进去,也不让我们去找您。”   闻言,杨季铭连忙进屋。   只见尚嘉言脸朝着里侧躺着,听到声音动了一下。   他走过去坐在床沿,温声询问:“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么?”   尚嘉言沉默了一会儿,而后翻过身来看向他,说道:“我今天遇见了方姨娘。”   “嗯?哪个方姨娘?”杨季铭一时没想起来方姨娘是谁。   “就是那个看上去状似疯疯癫癫,嘴里喊着三少爷的女人。”尚嘉言自以为眼神凶狠的瞪着他。   杨季铭见他这副奶凶奶凶的模样,忍不住俯身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   “快说。”尚嘉言的声音软了一些。   “她是我父亲的姨娘,也是父亲的白月光。”   “白月光?”   “就是心头爱,真爱,最爱。”   “嗯,你继续说。”   “方姨娘和我姨娘还有母亲,三人几乎同时有孕,先后诞子。先是母亲生下了二哥,然后是方姨娘生了个儿子,最后是我姨娘生了我。 ”   尚嘉言眨巴了一下眼睛,“所以方姨娘口中的三少爷是她的亲生儿子?”   杨季铭点头,“这些都是我偶然间听府里的老仆说起过的。方姨娘的儿子叫杨叔茗,没有足月就夭折了,方姨娘便是在那孩子夭折后疯的。按照我们家的破规矩,不满周岁就夭折的孩子都不能记入族谱,所以我就排行老三了。”   “伯仲叔季,难怪你两位兄长的名字里分别用了伯字和仲字,到了你这里,行三却是个季字。”其实听到方姨娘最后喊的那一声叔茗时,他就大致有了一个猜测。   杨季铭点点头,而后说道:“听说你中午没怎么吃,肚子饿不饿?起来用些晚膳。”   “嗯。”尚嘉言轻轻的应了一声,起床穿鞋。   杨季铭拿了他的外衣帮他穿上。“下次可不许这样了,不管怎样,一定要好好吃饭。”   “知道了,啰嗦。”尚嘉言很小声的说,语气里透着满满的甜蜜和愉悦。   尚嘉言出来的时候,沉香院的人都松了口气。   顾妈妈连忙让紫玉去把热着的安神汤端过来。她心道,自己就回了一趟尚府的工夫,这几个不省心的就能让少夫人受到惊吓,还得她来操心才行。   尚嘉言本不想喝,但看一屋子的人都关切的看着他,便喝了这碗安神汤。   这一晚,尚嘉言有些难以入眠,他一闭上眼就会想起白日里的方姨娘。   “怎么了,景烁?”   “我睡不着。”尚嘉言闷声说。   杨季铭想了想,说道:“多穿件衣服,我陪你在院子里走走。”   “嗯。”   杨季铭对外喊了一声:“来人,掌灯。”   顿时,外面悉悉索索的动了起来。   尚嘉言在沉香院的小院子里走了一圈,脚步不自觉的走向院门。   杨季铭哪里会错过他的眼神和动作?他牵住他的手,温声说:“我们在府里转转。”   转着转着,他们便转到了尚嘉言白日里遇见方姨娘的地方。   “我就是在这里遇到方姨娘的。”尚嘉言回忆着白天的情形,“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她看上去不像是疯了。”   他甚至觉得,方姨娘那时是在向他求救。   “或许吧。但是,就连父亲也说她疯了。”杨季铭心想,方姨娘是父亲的白月光,他总不至于会故意把清醒的方姨娘说成是疯子吧。   尚嘉言沉默了一会儿,轻叹道:“我们回去吧。” 第16章 白绫   次日,天不大亮的时候,尚嘉言就醒来了。他越过睡在外侧的杨季铭,先下了床。   尚嘉言站在房门外,看着晨间寂静的院子微微发愣。   不多时,两个小丫鬟打着呵欠从下人房里出来,突然看到尚嘉言时,都震惊得立马精神了。   “少夫人!”   “你们不必管我,自去忙就是。”   “是。”   两个小丫鬟面面相觑,而后按照日常惯例,一个烧水,一个扫地。   不多时,其他下人也都陆陆续续的出来了。   顾妈妈忙走到尚嘉言身边,关心道:“少夫人看上去精神不是很好,是还在为昨日之事烦心?”   “景烁!”   杨季铭衣衫不整的急匆匆跑出来,看到尚嘉言完好无损的站在门口,这才倏的松了一口气。   他拉着尚嘉言回屋,而后一把抱住了他,闷闷的说:“刚才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不见了。怪我睡得太沉,没发现你已经起床。”   尚嘉言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特别在意方姨娘。”   “嗯?”杨季铭松开他,仔细看着他的神情。   尚嘉言用软软糯糯的声音说:“季铭,你陪我去探望一下方姨娘,好不好?”   “好。”杨季铭很心疼,也很自责,自己竟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他精神不佳。   尚嘉言急道:“那我们现在就去。”   “额……吃完早饭再去?”   “我心里不踏实,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好,我们现在就去,你宽心些,别胡思乱想。”杨季铭担心他思虑过重。   于是,二人一大早就来到了方姨娘居住的月隐院,也是府中较为偏僻的一个小院子。   站在月隐院前,杨季铭对尚嘉言说:“听说月隐院的院名是在方姨娘搬过来后,父亲起的名,题的字。”   “嗯。”尚嘉言有些心不在焉。   “三少爷,三少夫人?”   月隐院的下人看到他们,都震惊不已。   杨季铭陪着尚嘉言走进去,下人们想拦又不敢拦。   昨日的一个婆子从屋里走了出来,笑着说:“哟,三少爷,三少夫人,二位怎么来这里了?地方小,没个让主子们坐的。”   尚嘉言沉声问道:“方姨娘在哪里?”   “方姨娘在屋里呢。”   “带我进去。”   那婆子语气有些不善的说道:“三少夫人,方姨娘神志不清,万一伤着您可就不好了。”   “别让我再重复一遍。”   婆子愣了一下,拉长了脸,说道:“三少夫人,您来此见方姨娘,不知是为了何事?”   “少夫人做什么,需要跟你交代?”杨季铭实在是忍不住了,即使尚嘉言事先说过,让他安安静静的看着。   “三少爷,三少夫人,我等让奉大夫人之命在此照顾方姨娘。您二位若想见方姨娘,还是先去向大夫人请示吧。”   就在这时,屋里突然传来瓷碗茶杯摔碎的声响。杨季铭用力推开婆子冲了进去,尚嘉言也急忙跟了进来。   屋外的那个婆子道了一声“坏了”,然后连忙差使了一个小厮去主院禀报,这才也进屋。   屋里,另一个婆子用三尺白绫勒着方姨娘的脖子,方姨娘挣扎之下把桌上的茶碗盏碟扔到地上,发出声响。   杨季铭抢下了婆子手里的白绫,扔到地上狠狠踩了两脚,厉声道:“杀害姨娘,罪不容赦。”   尚嘉言扶起跌落在地的方姨娘,发现她手心被地上的杯碗碎屑给扎破了,便先用自己随身携带的手帕为她包扎了一下。   方姨娘似乎害怕极了,瑟缩的躲在尚嘉言身后不敢看人。   尚嘉言温声安慰她:“别怕,别怕,没事了。”   杨季铭怒视着婆子们,扬言要把她们交给父亲处置。   婆子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畏惧之色,但还是硬撑着,似是认准了杨季铭会因为忌惮大夫人而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尚嘉言瞧着两个婆子的神色,走到杨季铭身边,小声的对他说:“她们在拖延时间。”   方姨娘依旧小心翼翼的跟在尚嘉言身后,似是把他当做了唯一能保护自己的人。   杨季铭对那两个婆子说:“是我派人去请父亲来,还是你们自己去见父亲?”   婆子依旧硬撑着,更加明显的拖延时间。   杨季铭对守在门口的福全说道:“福全,去请父亲来月隐院。”   “是!”福全应了一声,连忙跑开。   这时,两名婆子才终于慌了。   不多时,大夫人便过来了。   两名婆子迅速跪到大夫人跟前,哭诉道:“夫人为我们作主啊!我们没有害方姨娘性命!”   大夫人眼神凌厉的看向杨季铭与尚嘉言,尤其是尚嘉言身后颤抖着的人,不悦道:“季铭,嘉言,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一大早的在这里闹什么?”   尚嘉言悄悄的扯了一下杨季铭的衣裳,然后回道:“母亲容禀,昨日我偶然遇到方姨娘,见她脸色苍白,心中始终放心不下,今早便与季铭一起过来探望姨娘了。”   “既然看过了,那你们就回去吧。”   尚嘉言弯腰将地上的白绫捡了起来。方姨娘看到尚嘉言去拿白绫,吓得躲在床脚,浑身上下抖个不停。   尚嘉言担心的看了眼方姨娘,然后对大夫人说道:“母亲请看,我与季铭来的时候,刚好看到这个婆子用白绫勒着方姨娘的脖子。”   那婆子梗着脖子说:“这白绫是用来当桌布的。”   大夫人说道:“看来是场误会。”   话说到这里,杨季铭与尚嘉言不得不认为,大夫人想要方姨娘的性命。   尚嘉言在言语上尽量不和大夫人硬碰硬,但也不退让的留在这里。他担心他们前脚一走,后脚传来的就会是方姨娘的死讯。   几番争执之下,杨正义终于急匆匆的赶过来了。   这一次,杨季铭避免再被恶人先告状,抢先说道:“父亲,这两个婆子要杀方姨娘,我没有冤枉她们!”   顿时,杨正义怒不可遏的看向两个婆子,大夫人的脸色白了一瞬。   婆子跪地求饶:“侯爷,我们冤枉,这只是个误会。”   杨正义看着昔日的挚爱之人害怕得躲在角落里,心里不禁泛起疼惜。也因此,他更痛恨想害她的人。   “来人!”杨正义中气十足的喊。   几个护院走了进来。   “把这两个婆子拖下去,每人杖责一百棍。”   “是!”   护院拖着婆子离开,婆子急忙求饶。这一百棍下去,她们焉得有命在?   其中一个对着杨正义磕头:“侯爷,念在我们照顾方姨娘多年的份上,饶了我们吧。”   另一个抱住了杨季铭的腿:“三少爷,求您跟侯爷说这只是个误会。”   “三少爷,三少爷……”方姨娘不停呢喃着。她快步走到杨季铭跟前,两手抓着他的肩膀,激动至极的说:“你是三少爷,是我的三少爷!”   方姨娘抱住杨季铭呜呜的哭着,越哭越大声。   杨季铭手足无措的愣着,看看他媳妇儿,再看看他父亲。   尚嘉言替方姨娘感到悲伤,同情的看着方姨娘,用眼神示意杨季铭先哄哄她。   杨正义别过脸,似乎不敢看方姨娘,脸上更多的是愧疚之意。   大夫人也把脸转向了别处,眼底藏着一抹浓浓的怨恨。   两个婆子被护院拖了下去。   杨季铭与尚嘉言告退,走的时候,方姨娘跟了出来,亦步亦趋的跟着他们。   杨正义伸手去拉方姨娘,但被她躲开了。她瑟缩的躲在杨季铭与尚嘉言身后。   见状,杨正义叹了口气,十分失落。   他对杨季铭与尚嘉言说:“你们先带方姨娘回去,先照顾她一下。”   杨季铭与尚嘉言对看了一眼,而后应是。   他们走后,杨正义当着下人的面打了大夫人一巴掌,怒斥道:“我昨日才说请到一位名医为方姨娘治疯病,今早就给我来这么一出,你真是好样的!”   说罢,他怒气冲冲的离开。   大夫人用手捂着被打的半边脸,眼里的恨意更盛。   周围的下人全都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蒲荷院里,小丫鬟把月隐院的事生动形象的叙述了一遍。   杜姨娘老神在在的喝了口茶,然后用手绢轻轻擦了擦嘴,让小丫鬟退下。   白萍禀道:“那个游方郎中已经拿着钱离开京城了。”   杜姨娘点头,轻轻勾了勾嘴角,说道:“果然是出好戏。”   白萍笑道:“明日定国公府的寿宴,大夫人怕是去不了了。”   杜姨娘浅浅的笑着说:“我这儿子和儿媳妇还真是不省心,这下可把大夫人给狠狠的得罪了。”   她的眼里全是对孩子的溺爱,以及可以保护他们的自信。   白萍为杜姨娘添了一杯茶,说道:“这是因为三少爷和三少夫人心善。况且,就算没有今天的事,他们在大夫人那里也讨不到好。”   “那两孩子还是太年轻了,不知道这后院的阴私有多凶险。让人多注意着点主院的情况,一有情况就及时向我禀报。”   “是。”   白萍应声后,想了想,问道:“姨娘,方姨娘跟着三少爷他们去了沉香院,会不会有些不妥?”   “无妨。”杜姨娘不以为意的说,“或许,这是她和季铭两口子的缘分。”   杜姨娘忆起往事,颇有些感慨。“当初她被侯爷捧在手心里宠爱着,就算是大夫人也不得不避她锋芒。结果儿子夭折,自己疯了,也是可怜。”   说到这里,她微微眯了眯眼,眼底透出一丝冷意。   “说起来,我应该感谢她,当年怀孕和生产的时候,府里人的注意力都在她与大夫人身上,倒是让我顺顺利利的把季铭生了下来。”   白萍笑着说:“姨娘和三少爷都是有福之人。” 第17章 赴宴   沉香院里,尚嘉言让人收拾了一间偏房出来。   方姨娘始终亦步亦趋的跟着杨季铭与尚嘉言,时不时的看着他们傻笑。   杨季铭出门的时候,方姨娘就跟到沉香院门口,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后,她便回身去找尚嘉言。   午后,尚嘉言像哄小孩一样,把方姨娘哄睡着了后,终于暂时松了口气,伸了个懒腰。   回到正房后,顾妈妈心疼的倒了杯热茶给尚嘉言,担忧道:“少夫人,您和三少爷就这样把方姨娘带回来,大夫人和杜姨娘那里怕是不好交代吧?”   “这是父亲的意思。”按早上的情形,他们已经把大夫人给得罪了。“我会向杜姨娘说明方姨娘的情况,也会想法子跟大夫人和解,妈妈就别担心了。”   顾妈妈的眉头依旧皱着,说道:“方姨娘神志不清,她这么黏着您和三少爷,也不是个事儿。”   尚嘉言微微沉吟了片刻,却是说道:“我瞧着她不像是完全神志不清。”   “那还不是一样?”顾妈妈心急如焚。   少爷的男妻照顾侯爷的疯癫妾室,这叫个什么事呀!顾妈妈担心有人故意编排她家公子。   “不一样,如果不是完全神志不清,那就说明恢复的可能性更大。”   顾妈妈震惊得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问:“少夫人,您还要找人医治方姨娘?”   尚嘉言点头。   顾妈妈长叹了一声,知道劝不住尚嘉言便不劝了,退而求其次的说:“少夫人,这事您不宜出面,三少爷也不合适,可以请杜姨娘出面。”   “杜姨娘会帮方姨娘么?”她们同是侯爷的妾室,杜姨娘会出手相助么?尚嘉言没有把握能说服杜姨娘。   顾妈妈笑着点头,胸有成竹的说:“这就要看少夫人怎么跟杜姨娘说了。”   趁着方姨娘午睡的时候,尚嘉言便去了一趟蒲荷院。   他回来的时候,方姨娘刚好睡醒了在找他和杨季铭。   “三少夫人,三少夫人……”方姨娘笑嘻嘻的跟在尚嘉言身边。   顾妈妈在旁皱紧了眉头,又忧心忡忡的看向尚嘉言。   尚嘉言淡淡的笑着对她点了一下头。   顾妈妈这才放心些。   然而,当她的目光再次回到方姨娘身上时,就看见方姨娘正抱着尚嘉言的胳膊,顾妈妈顿时眼皮直跳,这哪里能放心!   “松手!”   方姨娘被人拽了开来。   她刚一噘嘴要哭,回头就看到了皱着眉头的杨季铭,便立刻笑逐颜开的去抱他的胳膊。   尚嘉言微微蹙眉,隔开了他们。   两人不约而同的拉着彼此与方姨娘保持距离,方姨娘哇的一声就大哭了起来。   尚嘉言意识到自己刚才神经过敏,连忙就要去安慰她,但被杨季铭死死的拦住了。   杨季铭把尚嘉言搂在怀里,对大哭不止的方姨娘严肃认真的说道:“这是我夫人,别说你只是我父亲的姨娘,哪怕就是生我的姨娘,也要跟我媳妇儿保持好距离。”   尚嘉言不赞同的对杨季铭说:“方姨娘她听不懂,你这样会吓到她的。”   然而,方姨娘却停止了哭泣,眼神极其无辜的看着他们,然后点了点头。   杨季铭与尚嘉言不禁面面相觑,顾妈妈等人也都不可思议的看着方姨娘。   尚嘉言连忙用眼神示意槐安去关门。   槐安走到门口,左右来回张望了好几眼,见没有异常,这才关上房门。   尚嘉言满含期待的朝着方姨娘问道:“你能听明白他刚才的话?”   “三少爷,三少夫人,保持距离。”方姨娘说得很慢,腔调也有些奇怪,就像是心智不成熟的幼儿一样。   尚嘉言有些失望的微微垂眸,而后面带微笑的说:“方姨娘很聪明。”   方姨娘笑嘻嘻的看着杨季铭说:“三少爷,我生的。”   杨季铭翻了个白眼,“我是杜姨娘生的。”   “我生的!”方姨娘瞪大了眼睛,一脸委屈的要哭。   尚嘉言斜了杨季铭一眼,没好气道:“你跟她较什么真?”   说罢,尚嘉言就温声安慰方姨娘。   杨季铭瞧着尚嘉言轻声细语的哄方姨娘,那浑身的酸味都快溢满整个房间了。   尚嘉言把方姨娘哄去了偏房休息,而后回正房哄另一个人。   “方姨娘也算是我们的长辈,她又是个神志不清的,你说你在生什么气?”   杨季铭把他搂进怀里,闷声说:“我不是生气,是吃醋。”   啾……   尚嘉言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笑着问:“还醋不醋了?”   杨季铭眨巴了一下眼睛,一本正经的说:“嗯,还醋着。”   尚嘉言扑哧笑道:“那就继续醋着吧。”   “那可不行。”杨季铭将他打横抱起,径直往内室走。   尚嘉言被放到床上后,支支吾吾的说:“不可白日宣淫。”   “先收点小福利。”   次日,大夫人抱恙在床,大少夫人在床前侍疾。   府门前,下人备了五辆马车。   老太君走出福喜堂,在婆子丫鬟们的搀扶下,坐进马车,亲自领着小辈们前往定国公府。   三位夫人各自带着自己那房的小姐们坐进老太君后面的几辆马车上。而大房这边,两位小姐共坐一辆马车。   尚嘉言面色平静的看了眼这五辆马车,心里已经明白这恐怕是大夫人故意安排的了。   那么,他坐哪里?难道现在让下人再备一辆车,让其他人都等着?   杨季铭牵着马出来,就看到尚嘉言站在门口,夫人小姐们却似乎都已经上车。   前头马车上,老太君身边的常妈妈探出身子对大家伙儿说:“老太君吩咐,大家快一些,该出发了。”   杨季铭牵着马来到尚嘉言身边,对他眨了一下眼睛,说道:“景烁,陪我骑马吧。”   “让人瞧见了不好。”尚嘉言觑了他一眼,而后目光落在马背上。   杨季铭哪里还能不明白他的意思?想一起骑马,又怕落人口舌。   于是,他便半拉半劝的把他哄上了马,让他坐在自己身前。   五辆马车向前驶去,杨季铭和其他几位少爷骑马跟着。   杨季铭一只手拉着缰绳,另一只手拿着马鞭的同时护着尚嘉言。   尚嘉言微微羞涩的把头低着,身子却是坐得笔直。   杨季铭用护着他的那只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放轻松,不会摔的。”   “我不是怕摔。”   “知道,你是害羞。”杨季铭轻笑。   尚嘉言没好气道:“我就不应该和你一起骑马,大不了我落后一步,坐马车过去就是了。”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尚嘉言轻哼了一声,“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二房的四少爷杨光驱马慢了几步,跟杨季铭同行,打趣道:“瞧瞧咱三哥和三嫂,这如胶似漆的,可真让人羡慕。”   尚嘉言露出清浅的笑,说道:“让四弟见笑了。”   杨光驱马稍稍再凑近了些,笑得一脸贱兮兮的样子。“三哥成亲前后宛如两人,这肯定是三嫂的功劳,小弟十分敬佩。”   杨季铭微微蹙眉,扬起马鞭作势要抽他,斥道:“少在你嫂子面前胡言乱语。”   “我这是在夸你们呢。”杨光委屈的看向尚嘉言,“三嫂,你管管我三哥,他欺负我。”   杨季铭横了他一眼,“都是千年的狐狸,装什么白莲?”   “嗯?”杨光愣了一下,“三哥这话有意思,狐狸狡黠,白莲清纯。”   尚嘉言也说:“季铭有时候说话确实有趣。”   “额,其实我也是偶然间听别人说的。”g v网 址5 5元永久.送综合肉漫.0画网微ly xy.ycc   尚嘉言轻笑道:“你呀,一夸你就说是听别人说的。能记下来,也是你的本事。”   不论是什么原因,能被自己媳妇儿夸赞,杨季铭就飘飘然的心情愉悦。   杨光在旁咋舌,一边驱马往前快走一步,一边摇着头说:“我还是不要看哥嫂甜蜜恩爱的样子了。”   尚嘉言红了脸,小声的说:“让四弟笑话了。”   “他就是这样一个不着调的人,喜欢开玩笑,而且花言巧语。今年才十六岁,房里就已经有两个通房丫鬟了。以后见着他,你记得躲远点。”   杨季铭心道,像杨光这种最会哄女人开心的人,还是离他家景烁远点好。   第一辆马车里,老太君眯了眯眼,问道:“嘉言和季铭一起骑马了?”   常妈妈回道:“是的,就跟在最后面呢。”   老太君沉默着转了几圈手上的念珠,而后说道:“这么多年了,老大家的还真是一点长进都没。”   常妈妈顺着她的话,说道:“这么一大家子,大夫人难免顾此失彼,还需要老太君在旁帮衬着。”   老太君微微勾了勾嘴角,闭目养神。   武穆侯府的马车抵达定国公府门前时,宾客已是络绎不绝。   国公府门前负责接待宾客的是定国公的一位兄弟和两位少爷。   三少爷彭可昊将他们迎进了府内,小厮领着男客去前院,侍女领着女客去后花园。   杨季铭牵着尚嘉言的手径自跟着小厮往前院的方向走。   他在心里数着:一,二……   “嘉言。”老太君出声叫住了尚嘉言。   顿时,大家都停下了脚步。   老太君慈祥的说:“嘉言随我去拜见老寿星。”   “是。”尚嘉言应声。   杨季铭附耳对他说:“小心些,别让自己吃亏。”   尚嘉言也小声的说:“你也要仔细些,照顾好自己。”   杨季铭“嗯”了一声,这才松开尚嘉言。   尚嘉言走至老太君身侧,二夫人主动让出位置,让他搀扶着老太君。 第18章 闲话   尚嘉言站在武穆侯府的小辈堆里,向定国公府的老太君见了个礼。   各家的老太君坐在一起,“老姐姐”的唤着聊着。   有些年纪的贵妇们,少妇们,小姐们,大家也都各自聚在一处。   尚嘉言是男妻,而且还是京城世家里唯一的男妻,不论去到哪个人群里都显得突兀。   他独自找了个幽静处坐着,跟着他出来的槐安和紫玉守在一旁。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几位娇客边说话边走了过来。   相遇后,尚嘉言和她们隔着三米远的距离相互见了个礼,而后主动把这处地方让给她们。   其中一位少妇说道:“尚二公子,哦不,杨少夫人,不如坐下与我们说说话吧。”   另一位少妇说:“是啊,这地方原本就是杨少夫人先来的。”   最后,尚嘉言没有推辞,与她们围坐在一起。   聊着,聊着,突然有人说到了尚嘉言与杨季铭。   “听说杨三少在顺天府当差,既辛苦又没前途,杨少夫人怎的不劝劝?”说这话的是工部侍郎的儿媳妇。   尚嘉言微微的笑了笑,说:“做什么差事都不重要,只要我家夫君开心,每天都能回府就行。”   提起这事的少夫人脸色僵了一瞬,其他几位少夫人愣了一瞬后笑着岔开了话题。   安昌伯世子夫人说:“杨少夫人与杨三少鹣鲽情深,真是羡煞旁人。”   尚嘉言但笑不语,少坐了片刻后,便告辞离开。   他刚一转身,还未走远就听到身后这些少妇不屑的声音,不由的脚步顿住。   “嫁了个不学无术的庶子,他得意什么?”   “听说武穆侯府三少爷的差事是尚大人亲自安排的,尚大人大概是放弃他们了。”   尚嘉言心里蓦地生起一股无名火,加快脚步离开。   他没有听到安昌伯世子夫人说:“我看是恰恰相反,大家就别在这里酸了,没得叫人笑话了去。”   尚嘉言重新找了处僻静的地方小坐着,心却不太能静得下来了。   父亲是吏部尚书,给杨季铭安排个像样点的官职,根本就不是难事。   尚家的大少夫人齐玉蓁朝他走了过来,“二弟。”   “大嫂。”尚嘉言忙起身相迎。   齐玉蓁与他一起重新坐下,说道:“猜到你会躲清净,便试着运气找了找。”   “大嫂找我何事?”   “刚遇到安昌伯世子夫人,与她说了几句话。”齐玉蓁边说,边注意着他的神色。   尚嘉言微微垂眸,没有接这话。   “二弟,有几句话我想跟你说说。”   “大嫂请说。”   “说句你不爱听的,弟夫在京里的名声不佳,和我娘家一个兄弟是酒肉朋友,都是不学无术的纨绔。”   “季铭实际不是这样的,那些都是谣传。”尚嘉言维护杨季铭。   齐玉蓁却是说道:“不管传言有几分真假,父亲确实没有看到他的才能,只是认可了他有潜质。”   尚嘉言沉默,没有否认这一点。   “为了你,父亲可以出面为弟夫谋前程。而且,以他的职位,各部道司衙门,哪里不能安排?但是,前提是父亲相信弟夫有足够的能力去胜任。”   齐玉蓁见尚嘉言垂首不语,便继续说道:“若是给他安排个文职,哪怕是品级最低的,弟夫是可以审阅文书,还是可以治理一方百姓?”   尚嘉言想起杨季铭的那几个狗爬字,微微摇了摇头。   “若是把他放到军营里,哪怕是京城附近的京畿营,那也是一月休沐一日。若是新婚就长时间分离,你们要如何培养感情?你年长他两岁,等几年后,弟夫身边添几个年轻漂亮的,你要如何自处?”   “大嫂,我明白了,你别说了。”尚嘉言不敢想象。   “看吧,我只是提了提,你就这么接受不了。”   “我知道父亲是为我好。”尚嘉言微微垂眸。   齐玉蓁温和的笑了笑,说:“其实这些都是你大哥昨晚跟我说的,不然,我哪里知道这么多道理?今日是你出嫁后第一次参加宴会,他担心有人在你面前说些闲话,无端惹得你心烦,就特意叮嘱我找机会说与你听。”   尚嘉言微微睁大了眼睛,甚是感动。“多谢大哥大嫂为我费心。”   “你大哥的话还没有说完,你继续听我说。”   “嗯。”尚嘉言露出浅浅的笑,心情已是轻松了许多,与刚才大不相同。   “禁军是唯一一支在京城里面的军队,主要负责守卫皇宫。”   尚嘉言轻笑了一声,接着齐玉蓁的话替她说道:“禁军是一天三班倒,季铭肯定不乐意。”   齐玉蓁也笑了笑,继续说道:“还有,你大哥说,像捕快这样无品无级的差役,其他衙门也有,包括他所在的大理寺,但父亲偏偏把弟夫安排在顺天府,是有原因的。”   尚嘉言微微沉吟,想起自己无意间曾听父亲说过的事,有些不敢确定的说:“是因为许大人吗?”   齐玉蓁笑着点头。   “我明白了。”尚嘉言十分认真的说,“季铭他并非不学无术,他是有能力的。我相信他会让父亲和许大人都刮目相看。”   齐玉蓁笑着说:“你相信他,那就行了。你呀,就是当局者迷。今日是你第一次以武穆侯府三少夫人的身份出席世家宴会,可不能总是这么躲着,要大大方方的出现在众人面前,让所有人好好的看看弟夫娶了一位多么好的夫人。”   “多谢大嫂。”   尚嘉言跟着齐玉蓁一起走向人群里。   “我们刚还在猜玉蓁姐姐去哪里了呢?原来是和杨少夫人在一块说话。”太傅府的少夫人笑着如是说。   齐玉蓁为尚嘉言一一做了介绍,年轻的夫人们也都十分善意的与尚嘉言交谈。   另一边,杨季铭与狐朋狗友们聚到一起。   齐玉峰把杨季铭叫到无人的角落里,神神秘秘的对他说:“三子,我见到姜悦然了。”   “嗯?”   杨季铭不意外齐玉峰会偷偷去看议亲对象长什么样,但他现在这副神神秘秘又鬼鬼祟祟的样子,莫非……   “她和你二哥私会。”   果然……   “嘘。”杨季铭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仔细瞅了眼周围。   “给我个面子,这事不要声张。”   “你早就知道了。”齐玉峰不悦的怒视着他,“上次在茶馆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茶馆里闹哄哄的,我是想另外找个机会告诉你。”   “成亲前就偷汉子,武宜伯府的小姐就跟娼门里的女人一样,真是不知羞耻。”齐玉峰咬牙切齿。   “你淡定些,别说气话。”杨季铭微微蹙眉,担心齐玉峰冲动闯祸。   齐玉峰深呼吸了两三下,问道:“你二哥今天来了么?”   “来是应该来了,但还没有看到,他今天会跟我父亲一起过来。”   丁子杰在不远处喊:“峰子,三子,你们两个在说什么悄悄话呢?快来!”   杨季铭郑重的对齐玉峰说:“别声张此事,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三子,我不是不给你面子,而是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那咱们就想办法把这口气出了,但是你不能自己乱来。”杨季铭是想先拖住他。   “好,我答应你。”齐玉峰其实也就是说说气话而已,他担心这事若说出去,自己也会没面子。 第19章 流言   国公府的下人匆匆来报:“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来了!”   众人连忙出来迎接,彭老太君满面喜气的将太子和太子妃请到了宴席上。   寿宴,正式开始。   男女分席,尚嘉言便走向了末席那几位同样吃过孕药的公子。   那几位公子不是家中庶子,就是没落家族的。   尚嘉言坐下后,几位公子都不同程度的表现出了诧异。   在以前的宴会上,尚嘉言一般都是坐在尚嘉树身边的。   一位约莫二十岁左右的公子说道:“景烁,好久不见。”   尚嘉言对他浅浅的笑着点点头,“是有些日子没见了,最近还好么?”   文旭是文家的嫡长子,文家败落后被迫将文旭许给成国公世子做男妾。定亲时,文旭吃了孕药。然而,就在定亲一个月后,成国公世子在剿匪时牺牲了。   成国公府因为世子的死,指责文旭克夫,迁怒文家,文家也因此雪上加霜。   尚嘉言与文旭自幼相识,既同情他的遭遇,也敬佩他的乐观豁达。   文旭的唇角始终挂着一抹浅笑,不疾不徐的说道:“还是老样子。我前些日子病了,你出阁的时候,便没有去送嫁,回头给你补上一份贺礼。”   “你的心意,我收到了。改日我在京华楼设宴,我们再好好的聊。”   “好啊。”文旭笑着点头,心里羡慕不已。   不但能嫁进世家做正妻,哪怕是庶子的正妻,而且还能这样轻松的说出在府外酒楼饭馆宴客的话,怎能不叫他羡慕?   其他公子也羡慕,有人笑着说:“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三少夫人和杨三少共乘一骑,杨三少对三少夫人爱护有加,三少夫人是有福之人。”   尚嘉言笑得更温和了些,“我夫君非让我陪他骑马,让大家见笑了。”   话落,几位公子更羡慕了。   一位小公子凑到尚嘉言身边,眼里闪着敬仰的光芒,看上去似乎很崇拜他。   “早就听闻三少夫人的才名,今日得见,我之幸事。”   尚嘉言听着这话怪怪的,“你认得我?”   孟熙轻轻摇头,说道:“我在济南长大,初到京城的第一天,便遇上三少夫人大喜的日子。那时,我就听说,三少夫人学富五车,是状元之才。”   “谬赞了。”尚嘉言表情淡然。   “忘了介绍一下自己了,我叫孟熙,我姨母是武宜伯夫人。这次我随家母进京探亲,会留在京城小住些日子,不知能否去拜访三少夫人?”   尚嘉言几不可察的微微蹙眉,淡淡的说道:“孟公子递帖子到武穆侯府便是。”   尚嘉文默不作声的坐在一旁,微微垂眸,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其他人的反应。   尚嘉言状似不经意般的瞥了尚嘉文一眼,继续与其他人说话。   吃过席面后,大家便去听戏。   定国公府在前院搭了个戏台子,请了京城有名的月季班来唱戏。   太子殿下先行离开,太子妃留了下来,和彭老太君各点了一出戏后,戏台上便开始唱起了戏。   尚嘉言坐在杨老太君身边,起初还能认真的听戏,听着听着就心不在焉了。   杨季铭走过来,跟老太君小声告罪了一句,而后就把尚嘉言带走了。因着人来人往的,倒也没几个人注意到他们。   “刚才看你快打瞌睡了,就带你出来走走。”杨季铭求表扬的看着他。   “就你机灵。”尚嘉言扑哧笑了出来,“不过,这是在别人府里,我们透会儿气就回去,可不能给人留下话柄。”   “好。”   杨季铭在宽大的袖子下牵着杨季铭的手往荷塘边的亭子走。   荷塘里,满是枯荷残叶。小鱼儿游过,不时的拨动着水面。   尚嘉言说:“定国公府的荷塘还真特别,整个荷塘都留着枯荷,不像别人家的荷塘会割走残叶,最多只保留一小部分的枯荷。”   杨季铭使劲的在脑海里回忆着,那句诗叫什么来着?好像是什么枯荷什么听雨声……   尚嘉言见他皱着眉头想事情,便问道:“在想什么?”   “我在想一句诗。”   “嗯?”   “好像是留得枯荷听雨声……”至于是谁的诗,全诗是什么,杨季铭是真的想不起来了。   “留得枯荷听雨声,好句。”尚嘉言目光略显复杂的看着他,“又是听别人说的?”   杨季铭憨憨的笑了笑,藏起几分心虚。“你也知道,我以前常在外面鬼混,听到过许多杂七杂八的话,当时觉得有趣的就记住了一些。”   尚嘉言微微沉吟,若有所思的看着他说道:“这就说明你记忆力还行,而且有学习的天赋。”   “不用这么夸我。”杨季铭憨笑,被夸得不好意思。   “季铭,从今天开始,你就读书吧,咱们回府后就开始。”   “啊?”杨季铭惊掉了下巴。   “能学多少是多少,试试看吧,好不好?”尚嘉言满含期待的看着他。   杨季铭轻叹了口气,“我若是学不下去,你不能逼我读书。”   “好。”尚嘉言眉眼弯弯,喜出望外。   就在这时,文旭和孟熙走了过来。   “景烁,”文旭开口说道,“不知这位是?”   “这是我夫君。”尚嘉言介绍了一下,“季铭,这两位是文公子和孟公子。”   相互见过礼后,尚嘉言便说:“季铭,你不是要去找二哥么?快去吧,不用管我。”   “好。走的时候,等我一起走。”   “嗯。”尚嘉言微微点头。   杨季铭大步流星的离开,去找杨仲鸣。他突然愣了一下,心中诧异道:景烁怎么知道我要去找二哥?   尚嘉言支走杨季铭后,蓦地松了口气。   虽说本朝世家权贵中不乏好男风者,但那只是相对前朝而言,好男风的毕竟是少数。   面对这些吃过孕药的未婚公子,他不得不防。   孟熙笑着打趣:“三少夫人和杨三少感情真好,这一会儿的工夫都要见上一面。”   尚嘉言但笑不语。   文旭说:“适才出来透气,恰好遇到了孟公子,然后又遇到了你。”   尚嘉言说:“大家伙儿都在看戏,咱们也快回去吧。”   文旭不禁愣了一下,而后才说了一个“好”字,微微垂眸,掩下眼底的一抹异色。   孟熙落后两人半步,轻轻的勾了勾嘴角。   杨季铭找到杨仲鸣时,他正和几位好友在一块,都是世家嫡子。   大家见杨仲鸣对杨季铭的态度不似以往,便也对他和颜悦色了几分。   杨仲鸣跟好友们告罪了一声,便与杨季铭走到了无人处。   “你有什么事非要急着单独跟我说?”   “二哥,我今天无意中听到有人编排你。”杨季铭紧张兮兮的说。   “哦?编排我什么了?”杨仲鸣不以为意的笑道。“说你跟一个姑娘私会。”   顿时,杨仲鸣的脸色凝重了几分,问道:“你是听谁说的?具体说的是什么?”   “他们背对着我,我不知道是谁。”杨季铭吞吞吐吐的说:“他们说是二哥看上了武宜伯府的小姐,是武宜伯府的人亲口说的。”   杨仲鸣不禁蹙眉,沉默了一会儿。   杨季铭表现得也很担心,问道:“二哥,你不会真的跟武宜伯府的小姐私会了吧?”   “没有的事。”杨仲鸣否认。   杨季铭将信将疑,说:“那可能就是有人故意编排二哥,二哥可以想想最近得罪谁了,或者这么做对谁有好处。”   杨仲鸣淡淡的笑着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就别替我瞎操心了。”   “哦,那我去找朋友了。”   “嗯。”杨仲鸣说,“三弟,谢谢你。”   杨季铭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笑得憨憨的。“二哥跟我说谢干嘛,怪不好意思的。”   “好了,去找你那几个朋友吧。”   杨仲鸣看着杨季铭大步走开的背影,摇头失笑了会儿。然而,一想起杨季铭说的事情,他不禁又面色凝重了起来。   他一向待人友善,确定自己没有得罪人,更何况谁会知道呢?   难道是她?   因为母亲在替他跟别人议亲,所以她故意用这种方式逼他向家里坦白自己的心思,会是这样吗?   另一边,杨季铭跟齐玉峰碰头后,齐玉峰连忙问道:“怎么样?你二哥起疑没?”   “很顺利。”杨季铭叹了口气。   “那就好。”齐玉峰笑得开心,“谁叫那个不知羞耻的女人敢与人有私情,我非叫他们起嫌隙不可!”   “若是二哥怪罪于我,你可得补偿我。”   “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额……我打算过几天就向二哥坦白此事的。”   齐玉峰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杨季铭,“你是不是成亲后就变傻了?”   “峰子,说实话,我二哥为人不差,对我这个庶弟也很友善,这次算计他和姜悦然起嫌隙,我心中不安。”   “我可听说你当初娶男妻,其实是杨仲鸣的意思。他自己不要的亲事,就推给了你。”   杨季铭不禁微微蹙眉,面色肃然。“那件事二哥是有不对的地方,但错的更多的是我。不过,我现在很庆幸我们错了,不然我哪里能娶到景烁?”   齐玉峰怔怔的看着他,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眼前的这位好友在向着乖宝宝的方向改变。   杨季铭见他愣住,叹了口气,“说到底今天的事情是我们不对,我们还是冲动了。”   齐玉峰也叹了口气,“就依你的意思吧。”杨仲鸣毕竟是杨季铭的嫡兄,比起让自己出口气,齐玉峰更不想让自己的兄弟太为难。   然而,就在他们离开原地后,不应该有人的地方出现了一个人,正是之前在门口接待来客的定国公府三少爷彭可昊。   彭可昊若有所思的走到杨季铭和齐玉峰刚才说话的地方,自言自语:“原来杨仲鸣和一个叫姜悦然的女人有私情啊。”   而被人偷听到谈话的杨季铭和齐玉峰,在去找丁子杰的路上,竟真的听到有人在议论杨仲鸣和一个女人的私情。   二人都惊诧不已,异口同声的说:“不是我。” 第20章 认错   戏台上的戏落幕后,来赴宴的客人们陆续离开。   杨家的人也去向主家辞行,却被定国公府的人客客气气的留了下来。   彭老太君将杨老太君和杨正义请进正厅,武穆侯府的其他人便被安排在偏厅等着。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杨正义面无表情的出来,杨老太君倒是面色如常。   回到侯府后,杨正义就让杨仲鸣跪在了前院正厅。   杨正义恨铁不成钢的说:“你自小懂事,一直是我的骄傲。你倒是说说看,究竟是哪个女人把你给迷住了。”   “父亲,我不懂您在说什么?”   “你和彭家的小姐正在议亲,却在他们府上传出你和别人私定终身的流言。今日定国公把我问得哑口无言,这门亲事还要不要了!”   “和彭家的亲事,并非我的主意。”   “终身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等等,这么说,你是承认跟人私定终身了?”   “回禀父亲,儿子确实有意中人,但并未私定终身。”   “是哪家的闺秀?”   “我若说出来,父亲会为我去提亲么?”   “只要门当户对,家世清白,为父可以考虑。”   “是武宜伯府的小姐。”   “不行!”杨正义不假思索的反对。   杨仲鸣不吭声了,就那么跪着。   老太君出声说道:“仲鸣若真看上了他们家的姑娘,讨来做个侧室便是了。”   “回禀祖母,孙儿不想委屈了她。”   杨正义重重的冷哼,斥道:“冥顽不灵!你给我去祠堂好好跪着反省,等你想明白了再出来。”   “是。”杨仲鸣二话不说就去祠堂跪着。   等大夫人听到消息赶来时,杨仲鸣已经去祠堂了。   因为此事,大夫人与杨正义又闹了一通。   老太君以大夫人身体不适为由,让二夫人协助打理府中各项事务。   杨季铭回到沉香院后,便一直神色恍惚。   尚嘉言把盼了他们一天的方姨娘劝回偏房,然后关起门来询问杨季铭的情况。   杨季铭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尚嘉言听完后,真不知自己是该笑还是该气。   “你们想让二哥怀疑姜小姐故意对外透露他们的事,那么我问你,姜小姐为什么要那么做?她毁自己的名声做什么?”   “武宜伯府的名声本来就不好,她破罐破摔?”其实,杨季铭和齐玉峰压根就没想过这个问题。   尚嘉言继续说:“假设姜小姐有理由这么做,二哥也怀疑了,你是觉得二哥不会去向姜小姐求证,还是姜小姐不会解释?”   “额,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一些嫌隙的吧。”杨季铭不确定了。   “等他们解开误会,感情会更好。你们不是在给他们制造嫌隙,而是在促进他们的感情发展。”   闻言,杨季铭愣愣的回不过神来。   尚嘉言无奈的觑了他一眼,问道:“你能确定,你跟齐公子的话,没有让别人听了去。”   杨季铭点头,“我们很小心的。”   尚嘉言显然不信,问道:“你们是在什么时候提到过这事?”   “一共就说了两次,第一次是刚到国公府没多久,峰子说她看见姜悦然和二哥私会。第二次是在唱戏的时候,就是咱俩分开,我去找二哥说了那些话之后。中间商量怎么让峰子出口气的时候,我们没提到是二哥和姜悦然。”   尚嘉言微微沉吟,说道:“应该不是上午那次,在席上和听戏的时候,我观彭老太君和彭夫人等人的神色均无异样。”   杨季铭挠了挠脑袋,“也不是下午那次。我和峰子说完话,刚一转身没走多远就听到有人在议论了。如果是我们下午谈论时被人偷听了去,不可能传得那么快。”   “你们那时有提到姜悦然么?”   杨季铭仔细的想了想,而后点头。   尚嘉言微微蹙眉,“确实,应该也不是下午那次,可能还有别人也知道这件事。”   “对呀,父亲不知道是姜悦然,传流言的人为什么不说出她?”杨季铭的眉头皱得紧紧的,想不明白。“现在该怎么办?二哥还跪在祠堂里呢。”   尚嘉言定定的看着急得团团转的杨季铭,想数落他又不知该说什么,心里微叹,罢了……   “你先去祠堂向二哥认个错,一定要说清楚你们没有主动泄露他们的事,即使被人偷听也不应该传得那么快。”   “好,我这就去。”杨季铭匆匆出门。   尚嘉言忍不住叹了口气,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祠堂里,大夫人给杨仲鸣送了些吃的,一边心疼儿子,一边劝儿子服个软。   最后,大夫人失望的离开,看到杨季铭在祠堂外面徘徊时不禁愣了一下,蹙着眉头问道:“季铭,你在这里做什么?”   “回禀母亲,我来看看二哥。”   “只是看看?”不是来看笑话?大夫人仔细瞧着他的神色。   “顺便劝二哥不要惹父亲生气。”杨季铭微微垂首,神情和语气都很真挚。   大夫人见他神色不似作伪,沉默了一会儿,才缓和着语气说道:“你进去吧。”   “是。”   杨季铭走进祠堂,大夫人离开。   刘妈妈在大夫人身边小声的说:“二少爷与三少爷兄友弟恭。”   大夫人微微的点点头。   杨季铭在杨仲鸣身边跪下,给杨家的老祖宗们磕了个头。   “你怎么也来了?”   “二哥,对不起,今天在定国公府的时候,我是故意跟你那么说的。”   “嗯?”杨仲鸣不禁微微蹙眉。   杨季铭将事情的始末又说了一遍。   杨仲鸣喃喃低语:“原来她家也在为她议亲了。”   “二哥,峰子是庶子,他的亲事是他嫡母作主,他没想跟你抢女人。”   “我明白。”自己是嫡子,亲事照样不能自己作主。   “二哥不怪我们就好。”杨季铭松了口气。   杨仲鸣微微沉吟,问道:“你刚才说,你和齐玉峰说完话没多久就听到有人议论我和姜悦然的事,知道是什么人吗?”   “是两位姑娘,看她们的穿着打扮,应该是今天去贺寿的宾客。问问四妹她们,或许能知道。”   “我知道了。”此刻的杨仲鸣看上去有几分落寞,也有几分失望。   “二哥,那我……”   “你回去吧。”   “哎,好。”   杨季铭犹犹豫豫的离开。   回到沉香院后,他就被尚嘉言半拉半劝的带到了小书房,而后被按在书桌前坐着,手里被塞了一本律例书。   “你明天就要去衙门了,就先从本朝律例看起吧。”   “今天发生了那么多事,我静不下心来,要不从明天开始吧?”杨季铭打着商量。   “看书能静心。”尚嘉言满脸认真。   杨季铭无奈的低头看书,不过,看着看着他就看进去了。   好歹是计算机系的高材生,经历过中高考的人,不是真的文盲。遇到认不出来的繁体字时,他还会问一下尚嘉言。   尚嘉言看着杨季铭认真看书的侧脸,微微的勾起嘴角。   “景烁,这个字念什么?”   杨季铭没立即得到回应,诧异的扭头看他,就看见媳妇儿正看着自己发呆,不禁笑道:“是不是发现我特别帅?”   尚嘉言轻轻的“啊”了一声,小脸微红,“你刚才说什么?”   杨季铭说:“看了差不多将近半个时辰了,休息会儿。”   “嗯。”尚嘉言点头,这已经比他预期的好上太多了。   杨季铭拉着尚嘉言在院子里散步,“景烁,你教我念诗吧,你念一句,我就学着念一句。”   “好。”杨季铭肯主动学习,尚嘉言哪里会拒绝,仔细想着哪些诗适合初学者。   杨季铭说:“念一首写红豆的诗吧。”   尚嘉言微微睁大眼睛,看着杨季铭满含笑意又十分期待的模样,不自觉的又红了脸,嗔道:“你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杨季铭笑着趴在他肩头,故作撒娇的说:“景烁哥哥,念给我听听嘛。”   尚嘉言被他闹得满脸通红,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不禁意有所指的说道:“你不是不通文墨吗,怎么知道那么多?”   杨季铭眨巴了一下眼睛,在他侧脸亲了一下,“还要景烁哥哥教。”   “别胡闹,在院子里呢。”   “那咱们回房。”   这次轮到杨季铭推着尚嘉言走,半推半劝的把人给推进了房。   “你还要看书呢。”   “明天再看。”   嘭的一声,房门被关上。   “你休想蒙混过关,快说,是不是故意装作不学无术的样子?”   尚嘉言的鞋子被脱了下来,他便伸腿用脚抵在杨季铭的胸膛上,不让他近前一步。   杨季铭无辜的说:“我不会背书,好多字也都不认识,甚至连笔都不会用,是真的不通文墨。”   尚嘉言若有所思的说:“你提醒我了,光看书不行,还得学写字。我找几本字帖,从明日开始,你每日一个时辰看书背书,一个时辰临摹字帖。”   “景烁,咱们打个商量,看书和写字各半个时辰,怎么样?”   尚嘉言微微垂眸,略显失落的说:“出嫁从夫,我不应该过问你读书的事。夫君想怎样就怎样。”   说罢,他就收回脚,自己躺进被窝里,面向墙面,身子一抖一抖的,似是无声哭泣。   杨季铭顿时慌了,隔着被子抱住他,温声细语的哄:“我就喜欢你管着我。”   尚嘉言依旧不吭声,一点回应都不给他。   杨季铭便继续哄:“我听你的,好好学习,每天一个时辰看书,一个时辰习字。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尚嘉言的嘴角悄悄的扬了扬,但还是不理他。   杨季铭豁了出去,咬牙说:“明年我就去考个童生。”   尚嘉言回过头来,“这是你自己说的。”   “我说的。”杨季铭愣愣的说,心里叫苦不迭:惨了,说大话了! 第21章 差事   杨季铭休完婚假,便回到顺天府衙门继续当差。   张勇安排了杨季铭和另一位经验丰富的捕快一起去南城巡街。   南城的老街坊们不时的有人跟陈涛打招呼,而后问一句杨季铭怎么称呼。   杨季铭用敬佩的语气对陈涛说:“涛哥,你跟街坊们好熟,大家也都很友好。”   “我打小就住在南城,哪户有几口人,门朝哪边开,婚假丧葬什么规格,我都门儿清。”陈涛满是自豪的说。   两人巡了几条街后,在路过福运赌坊时停了下来。   陈涛说:“季铭,咱们进去玩两把?”   杨季铭忙道:“涛哥,咱们还在巡街呢。”   陈涛却是不以为意的说:“没事儿,就玩两把,过过手瘾。”   杨季铭说:“那,涛哥进去玩,我在外面等你。”   “你真的不进去玩两把?”陈涛有些诧异的看着他,“兄弟们都是经常进去转两圈,玩两把,稳赢。”   说到最后两个字时,陈涛对他使了个眼神,好像在说:你懂的。   杨季铭装作不懂的样子,说:“涛哥放心,我会为你保密的。”   陈涛见他这般,眼里逐渐露出笑意。   就在这时,一名身形单薄的少年从赌坊里跑了出来,几个拿着长棍的壮汉追了出来。   少年慌不择路,撞到了站在路中央的陈涛,陈涛被他撞得后退了两步,而少年则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壮汉追了过来,伸手去拽少年,粗鲁的把他拖着走。   少年急着喊:“放开我,你们这些人贩子,混蛋!”   “等等!”杨季铭上前拦住了他们,“这是怎么回事?”   “是杨三少呀,您有好些日子没来我们这儿玩了。”胡老三斜视着他,嘴角挂着不屑的哂笑。   杨季铭蹙着眉头,沉声道:“我问你,这人是谁?”   陈涛忙上前,做出护着杨季铭的架势,“胡老三,是你们几个呀,这又怎么了?”   胡老三说道:“陈捕快,这小子逃了出来,我们正要把他带回去。”   少年急道:“你们拐卖人口,我要回家!”   “呸!”胡老三吹胡子瞪眼,“你老子欠我们赌坊的钱,把你押给赌坊抵债了。”   “不可能!我不相信!”少年的情绪似乎很崩溃。   “你老子在契书上亲自画的押!”胡老三示意其他人把少年拖进去。   陈涛拦着杨季铭,不让他继续管这档子事。   胡老三嗤笑了一声,说:“之前听说杨三少去了顺天府当差,我们本来还不信,没想到是真的。两位有空常来玩。”   看着那少年被拖进赌坊,胡老三趾高气昂的回去,杨季铭的脸色时青时白。   陈涛劝道:“他们有契书,这种事咱们管不了。”   “涛哥,你知道福运赌坊的东家是什么人吗?”能在京城开赌坊,打手如此横,可见其背景不一般。   “不是很清楚,但一定是咱们惹不起的人。走吧,咱们继续去别的地方巡街。”陈涛急忙催着杨季铭离开,担心他冲动闯祸。   杨季铭跟着他一起离开,走出几步后想起来一事,问道:“涛哥要另外找家赌坊去玩么?”   陈涛稍稍愣了一下,继而朗声笑道:“其实是许大人特意吩咐我试探你的,看你是不是真的戒赌了。”   杨季铭不禁愣住,“那我现在算是过关了吗?”   陈涛拍了拍他的肩膀,“过关。我跟你说,这说明大人器重你,不然哪里用得着试探你?你可别往心里去。”   “明白。”杨季铭松了口气。   回到衙门后,杨季铭就被许一桓叫进了书房。   许一桓拿了一张状纸给他,“你看看这个。”   杨季铭打开来仔细看了一遍,竟是一个普通百姓状告安昌伯夫人指使打手打死了人。   “大人,需要属下做什么?”   “敢得罪安昌伯吗?”   “大人吩咐,属下听命行事。”   京城世家盘根错节,杨季铭当然怕,但他想到自己只是个小卒,便放心了些。天塌下来,有高个的顶着。   “好,这个案子就交给你去查,一定要仔仔细细的查清楚了。衙门里的人,你随便调用,我会让张勇配合你。”   杨季铭应了一声“是”,而后将状纸还给了许一桓。   许一桓点点头就让他退下。   走出书房后,杨季铭不禁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张勇和陈涛向他走了过来,张勇问道:“季铭,洪叔的案子,大人跟你说了吧?”   杨季铭愣了一下,洪叔?“勇哥涛哥,你们认得原告?就是那个告安昌伯夫人的人。”   张勇和陈涛点头。   “洪叔的状纸,还是我请黄师爷帮他写的。”张勇说,“走,我们仔细说给你听。”   顿时,杨季铭有种被当枪使的感觉,只得跟过去听听他们怎么说。   洪祥民在南城经营着一家糕点铺,和独子洪小贵相依为命。   大约在一个月前,洪小贵迷上了赌博,每日都要去福运赌坊玩几把,有时候玩得通宵不回家。   起初,洪小贵赢了些钱,后来越赌越大胆,赌得血本无归。洪小贵从赌坊柜台借了钱,还不上钱的时候,赌坊的人便给他介绍了别的地儿去借钱,拆东墙补西墙。   最后,洪小贵被讨债的人乱棍打死。洪祥民赶过去的时候,他儿子已经咽了气,他听到那些打手说这是安昌伯夫人的意思,叫他滚远点。   “这么说,安昌伯夫人在放利子钱?”杨季铭若有所思,他记得昨晚刚看到一条规定,本朝不允许官员及其亲属在民间放利子钱。   张勇说:“没错。”   陈涛说:“其实许多富贵人家都在外面偷偷的放利子钱。只要不闹出事情来,也没人会管他们。”   三人来到洪家,先到灵堂上了柱香,而后便详细询问了洪祥民一些问题。   从洪家出来的时候,天色已暗。   杨季铭回到府里的时候,晚膳已经热过一轮。   尚嘉言让槐安打了盆热水给他擦了把脸,亲自替他换了外衣。   杨季铭看到餐桌上的两人份饭菜,以及两副碗筷时,不禁心疼又自责。“都怪我,回来的晚,应该先找人来告诉你一声。”   “我不饿,正好等你一起吃。”尚嘉言也很心疼,“在顺天府当差,是不是很辛苦?”   “还好。”杨季铭淡淡的说。   尚嘉言微微垂眸,“用膳吧。”   杨季铭见他为自己担心,补充说道:“真的不算辛苦,就是事情有点难办。你别担心,我会干好这份差事的。”   尚嘉言点点头,“先用膳吧。”说罢,他就为杨季铭布菜。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做,之前一直都是杨季铭照顾他的。   杨季铭心里感动,他媳妇儿是在心疼他工作辛苦啊!   杨季铭也为他夹着菜,“今天用膳的时间比平日里晚了许多,快吃吧。”   “嗯。”尚嘉言轻轻的应了一声,这才自己好好吃饭。   饭后,杨季铭与尚嘉言在院子里散步消食。   尚嘉言问:“差事上的事情,可以说给我听么?”   “当然可以。”   杨季铭把洪祥民的案子说给了他听,最后说道:“这事肯定会得罪安昌伯府,但下令彻查的和最后断案的都是许大人,想来就算安昌伯府的人要找麻烦也该是去找许大人的麻烦。”   尚嘉言不由的蹙紧了眉头,“安昌伯夫人是成国公的妹妹。”   杨季铭耷拉下脑袋,叹道:“除了一个伯府,还有个国公府,事情更棘手了。你说这样一个贵妇,放什么利子钱,还把人给打死了?”   尚嘉言微微勾了勾嘴角,“未必没有办法。”   “嗯?”   “现在的安昌伯夫人是继室,是原配夫人的庶妹,而世子则是原配夫人的嫡子。如果安昌伯世子肯合作,这事情就容易多了。”   “继子跟后娘,有戏啊,明日我就找人去打听安昌伯府的事情。”   尚嘉言微微点头,“我大嫂和安昌伯世子夫人相熟,明日我就派人去尚府请大嫂帮忙约见安昌伯世子夫人,当是多做一手准备。”   “景烁,你真是我的福星啊!”杨季铭哈哈笑着,仿佛已经看见这个棘手的案子得到解决了。   尚嘉言觑了他一眼,小脸微红,说:“还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呢。”   “景烁愿意为我的事情费心费力,我就已经很感动了。”   尚嘉言故作不满的哼了哼,说:“你应该说,以后不再让我为你的事费心费力了。”   “你说得对,我以后要长进点,不再让你为我的事费心费力。”   尚嘉言不由的扬起唇角,眉眼弯弯的说:“等事情解决以后,你可得好好谢我。”   杨季铭从他身后环住他,把头搁在他的一侧肩膀上,笑着说:“景烁哥哥不妨先说说看,想让我怎么谢你?”   “等我想到了再说。”   “好。”杨季铭把头埋在他的脖颈间蹭了蹭。   尚嘉言勾了勾嘴角,转而提醒道:“散步散得差不多了,你该去看书了。”   杨季铭艰难的应了一声“好”,艰难的松开他,艰难的走向小书房。   尚嘉言摇头失笑,而后也走进小书房,陪他一起看书。 第22章 行动   次日,杨季铭和陈涛来到了福运赌坊。   胡老三一看见他们,就笑脸迎了上来,“两位,今儿个是来玩的吧,想玩点什么?”   陈涛问道:“昨天那个孩子呢?”   胡老三呵呵笑着说道:“在后院劈柴呢,我带两位过去瞧瞧。”说罢,他就做了个请的手势。   杨季铭和陈涛便跟着他走向后院,果然看见昨日的少年正在劈柴。他虽然看上去有几分辛苦,但至少没有受到非人的对待。   胡老三笑着说:“陈捕快,杨三少,你们不用替他担心。我们就是个赌坊,不是人肉窝。这小子在家也是干活,还吃不饱。到了我们这儿还是干活,而且饭管饱。”   那少年斜了他们一眼,什么也没说,啪的一声,手里的斧子更用力的劈了下去,仿佛把面前的柴当成了恶人仇人。   陈涛说:“我们就过来看看,既然没事,那我们就放心的继续去巡街了。”   胡老三笑着送他们出门:“两位常来玩。”   杨季铭说:“这孩子跟我们有缘,我们会常来看他的。”   胡老三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而后笑着说:“欢迎,随时恭候二位的大驾。”   两人离开赌坊后,陈涛不禁问道:“季铭,关于洪叔的案子,咱们不问问福运赌坊的人吗?”   “问了他们也未必会说,反而打草惊蛇。”   “那怎么办?”   “还有那个劈柴的孩子。涛哥,咱们想法子悄悄的去见他。”   “你是想让那个孩子帮忙?”   “正是。”杨季铭心道:那个孩子就是现成的卧底。   陈涛却是担心道:“那孩子似乎对我们有些厌恶?”   “他昨日逃跑遇上我们这两个公差,却没能帮得了他,他心中有气是正常的。但比起我们,他应该更怨恨赌坊。”   “行,那就试试看吧。”陈涛想了想,也觉得这法子可行,至少比他们像无头苍蝇一下乱飞乱撞要好。   杨季铭微微沉吟,继而说道:“现在肯定不行,咱们晚上再来,先去洪叔家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吧。”   “好,听你的。”   于是,二人又去了洪祥民家。   他们到的时候,一群催债的人正用先礼后兵的方式逼着洪祥民让出他家的糕点铺和制作糕点的方法。   老洪糕点铺是一间开了二十多年的老铺子,老洪做的糕点品种繁多,色香味俱全,远近闻名。   这间铺子是洪祥民一辈子的心血,他不想就这样被迫让出去。   领头的人恶狠狠的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儿子欠了我们的钱,现在他死了,那就你这个当爹的来替他还。”   洪祥民悲痛得捶自己的胸口,“你们要钱,就自己问我儿子去要!”   杨季铭与陈涛急忙上前,陈涛扶着洪祥民坐在旁边的凳子上,杨季铭见到了熟人。   “哟,这不是杨三少么,这次要不要也帮这老头把钱还了?”说话的正是之前向老不赖要债的人。   杨季铭问:“你们是专门替人催债的?”   那人看在杨季铭曾替人还钱的份上,对他和颜悦色了几分,回道:“没错。”   “他到底是欠了谁的钱?”   “这个我们就不知道了,要问腾龙武馆。”   “武馆?”   “对,我们催债的活都是腾龙武馆的副馆主马元彪派给我们的。我们收了钱交给他,他再给我们赏钱。”   “原来是这样。”武馆的人兼职做催收业务呀。   “杨三少,这姓洪的欠的债,您替他还么?”   “我可不是什么散财童子。”杨季铭想翻白眼。   催债的人顿时变了脸,继续凶神恶煞的讨债。   他们说:“洪老头,你把糕点铺抵债不就行了?你那铺子不值钱,债主好心,只要你交出铺子和制作点心的方法,所有债务就一笔勾销。”   洪祥民梗着脖子扬声说:“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我正好下去向孩子他娘认错,我没照顾好小贵。”   说着说着,洪祥民就止不住的老泪纵横。“小贵从小就很懂事,胆子也小,他怎么会去赌呢?一定是你们在害他!”   这时,张勇带了一班衙役过来,这才把催债的人赶走。   另一边,齐玉蓁把安昌伯世子夫人姜慧然请到了京华楼。   姜慧然走进包间,看见尚嘉言也在,不禁有些诧异。她笑着说:“原来杨夫人也在。”   尚嘉言说道:“世子夫人请见谅,是我请大嫂约夫人过来的。”   齐玉蓁笑着说:“都别站着,咱们坐下慢慢说。”   尚嘉言亲自为齐玉蓁和姜慧然倒了茶,“听大嫂说,世子夫人是个爽快人,我便开门见山的说了。”   “杨夫人请说。”   “不瞒世子夫人,有人到顺天府状告安昌伯夫人放利子钱,还害了人命。许大人将这个案子交给了外子去查。”   尚嘉言已经听齐玉蓁说了,安昌伯世子与继母不睦之事。齐玉蓁建议他,直接与姜慧然实话实说。   姜慧然挑了挑眉,说:“杨夫人与我说这个,是希望我做什么?”   “外子当差的时间尚短,我希望他能办差顺利些。”   姜慧然笑了笑,想起在娘家听到的一些话,意味深长的说:“杨三少比他兄长有福气多了。”   “不知世子夫人意下如何?”   “只要杨三少能查出实证,顺天府敢办此案,我就能保证成国公府不会插手此事。”   “安昌伯府呢?”   “我婆母虽无诰命,但仍是安昌伯夫人,顺天府若要查办她,必然会和安昌伯府产生碰撞。”姜慧然边说,边为尚嘉言添茶。“毕竟,世子尚未袭爵,现在的安昌伯还是父亲。”   尚嘉言微微一愣,细细琢磨了一下她话里的意思。   姜慧然告辞后,齐玉蓁问尚嘉言:“她后面说的那番话,你可有听明白?”   “现在的安昌伯夫人还没有诰命。”尚嘉言微微犹豫了下,“安昌伯世子想架空安昌伯。”   齐玉蓁点头,“现在这位夫人嫁进安昌伯府时,成国公的母亲尚未离世,那位老夫人进宫在太后那里求了一道旨意,安昌伯的继夫人不能有诰命。太后不但准了,而且让皇上直接定了安昌伯世子。”   尚嘉言不禁愣住,震惊道:“竟有这等事?老国公夫人在太后面前竟有这般影响力。”   “这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很少有人会提起。若非慧然在我面前说过一次,我也不知道。”   “大嫂,我明白了。”尚嘉言不禁微微蹙眉。   “安昌伯世子背后有成国公府,但安昌伯毕竟经营多年,他们父子俩的内斗谁输谁赢还很难下定论。跟世子合作的事情,你一定要提醒弟夫慎重考虑清楚。”齐玉蓁语重心长的说。   尚嘉言点头,“大嫂放心,这件事我们会重新谋划的。”既然已经知道了这其中的复杂,他们自然要避免被卷进别人家的内斗里去。 第23章 通宵   是夜,杨季铭和陈涛换了便衣,一起蹲守在赌坊外面。   杨季铭打了个哈欠,又冷又困。   陈涛一边哈气一边搓了搓手,说:“都快三更天了,咱们还要在这里等到什么时候?”   “再等等吧,就等到他们打烊。”   两人继续蹲守着,终于让他们等到了一个人。   陈涛用胳膊肘碰了碰杨季铭,压低声音说:“季铭,那个人就是腾龙武馆的马元彪。”   霎时,杨季铭打起十二分精神,想要跟过去,但被陈涛给拦住了。   “马元彪是个练家子,你不要冲动。”   杨季铭点点头,虽然觉得可惜,但安全第一,他便继续和陈涛一起监视着福运赌坊进进出出的人。   子时四刻,赌坊终于打烊。   杨季铭和陈涛特意多等了一刻钟,就在他们准备潜进去的时候,看到一个身影从赌坊里面翻过外墙跳了出来。   竟是那名被抓回去劈柴的少年。   杨季铭和陈涛都惊诧不已,悄悄的跟在了少年后面。   苏白从赌坊溜出来后,一路小跑着回了家。   他把三间屋子翻了个遍,到处都没有找到弟弟。想到弟弟可能的遭遇,苏白一怒之下,从厨房里的水缸里打了一桶水,哗的一声全泼在了屋里喝得酩酊大醉的苏富身上。   顿时,苏富就清醒了过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苏富看见苏白,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破口大骂:“臭小子,反了天了,敢用水泼老子,看我不打死你!”   说罢,他就环顾了一圈屋里,目光落在门口的大扫帚上。   趁着苏富去拿扫帚的时候,苏白把木桶狠狠的砸在了苏富身上。   顿时,苏富就被他砸得跌倒在地。   苏白把门外的一根扁担拿在手上,啪的一声就打了下去。   他咬牙切齿的厉声道:“你把弟弟弄哪里去了?”   “臭小子,逆子!”苏富忍着身上的疼痛,想要去夺苏白手里的扁担。   啪!   苏白又狠狠的打了下去,咬牙切齿的说:“你把弟弟弄哪里去了!不说的话,我打死你!”   随着话音落下,苏白又狠狠的打了下去,眼神狠戾,像发疯了一样。   “敢打老子,你会遭雷劈的!”   苏富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最终求饶道:“我说,我说。”   “你说!”苏白紧紧的握着扁担,摆着要打下去的姿势。   “我把他卖给戏班了。”   “哪个戏班?”   “就是最有名的月季班。”   闻言,苏白扔掉扁担,急匆匆的跑走。此时,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把弟弟找回来。   杨季铭和陈涛看着苏白在他们面前跑走,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没有立刻去追。   刚才的事情,他们都看到了。   “涛哥,我们也去月季班吧,说不定还能帮上忙。”   “好。”   等他们到的时候,苏白正竭力拍打着月季班的大门。“快开门!把我弟弟还给我,开门!”   “吵什么吵!找弟弟回家去找!”月季班的人没有开门。   杨季铭和陈涛不约而同的点了一下头,便上前拍门,“开门,顺天府办案!”   月季班的门房把门打开了一条缝,瞧见陈涛后才打开来。   苏白冲了进去,抓着门房就问:“我弟弟呢?你们把我弟弟藏哪了?”   门房莫名其妙,恼得一把推开了他,“你是谁啊?一来就找弟弟。”   杨季铭扶了苏白一下,陈涛对门房说:“去叫你们班主出来。”   “哟,陈捕快,真的是您啊。这么晚来,找我们班主有什么事?”   这时,班主等人也都被吵醒了,穿上外衣走了过来。   陈涛对班主说:“莫班主,这孩子的弟弟被他们的父亲卖到了戏班,他想赎回弟弟。”   班主认得陈涛和杨季铭,犹豫了一瞬,向苏白问道:“小兄弟,你弟弟叫什么名字?”   “他叫苏青。”苏白急切的回。   “是有这么一个人。”班主让人去把苏青带了过来。   苏青看见最疼自己的哥哥,连忙扑了过去,抱着苏白哭个不停。苏白鼻子一酸,和弟弟抱头痛哭。   班主尴尬了一瞬,说:“这孩子是二十两银子买的,看在陈捕快和杨三少的份上,就二十两赎回去吧。”   “二十两?”苏白的脸色白了一瞬,用袖子抹了抹眼泪,“我没有这么多银子。”   班主没吭声,但脸上的表情很清楚的表示着,想把人带走,就拿钱来。   杨季铭对苏白说:“这二十两银子,我可以先借给你。”   顿时,苏白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杨季铭却是继续说道:“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一次你能从月季班把你弟弟找回去,那么下一次呢?”   闻言,苏白沉默的低下头,抱紧了小声啜泣的弟弟。   戏班的台柱子苏蓝走了过来,笑着说:“咱戏班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依我看,不如就让这孩子留在戏班得了。好好学唱戏,将来也是一项混饭吃的本事。”   苏白犹豫,苏青却道:“哥哥,我学。”   苏蓝笑道:“我叫苏蓝,这孩子叫苏青,青出于蓝,这就是缘分。”   班主笑着说:“苏老板说笑了,论唱戏谁也比不过您。”   最后,苏青留在了月季班。   苏白看着戏班的门重新关上,平复了一下心情,而后说道:“你们找我有事?”   杨季铭点头,“想请你帮个忙。”   接着,杨季铭便和苏白说好了查探赌坊之事。   苏白赶在天亮前溜回赌坊,杨季铭和陈涛也各自归家。   杨季铭回到府里的时候,天已蒙蒙亮。   他一进屋,尚嘉言就醒了。   “季铭。”   “把你吵醒了。”事实上,他已经很小心的尽量不发出声响了。   “昨晚睡得早,所以醒得也早。”   杨季铭脱了外衣和中衣,钻进被窝里。“陪我再睡会儿。”他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哪里是什么睡得早,分明是睡得不安稳。   “嗯。”尚嘉言轻轻的应了一声,钻进他怀里蹭了蹭。   杨季铭轻笑了一声,心情十分愉悦的说:“你也不怕我身上的冷气。”   尚嘉言软软糯糯的说:“正好帮你暖暖。”   “好。”杨季铭感受着他对自己的依赖,下巴隔在他头顶蹭了蹭,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尚嘉言轻轻的从他怀里退出来,仔细为他掖了掖被角,而后也很快就睡着了。   两人睡到日上三竿,起来用了些早午膳。   尚嘉言声音软软的问杨季铭:“你今天还要去衙门么?”   “今天不过去了,跟捕头请了一天假。”杨季铭拥着尚嘉言坐在院子里。   尚嘉言看了眼坐在偏房门口对着他们傻笑的方姨娘,对杨季铭说:“姨娘答应帮忙一起找大夫,为方姨娘治疯病。”   “你是说我姨娘?”杨季铭有些诧异,他不是怀疑杜姨娘的人品,而是杜姨娘和方姨娘共侍一夫,她们不应该是争宠的么?   尚嘉言浅浅的笑着点头,“对姨娘来说,最重要的是你。”   “我明白了。等我办完这桩差事,咱们陪两位姨娘去郊游吧。”   “好。”尚嘉言眉眼弯弯的笑着。   “二哥的事情怎样了?”   尚嘉言欲言又止。   “怎么了?”   “今日一早,父亲和母亲就带着二哥去定国公府了。”槐安刚才向他禀报这事的时候,他还愣了一下,没想到杨仲鸣这么快就妥协了。   “嗯?不会是去提亲的吧?”   “还不到正式提亲的那一步,但这一趟大概能把这桩亲事确定下来。”   杨季铭愣愣的听着,仔细想了想,既在意料之外又在预计之中。在书里,杨仲鸣肯违心娶尚嘉言。此时,他会妥协娶定国公府的千金,似乎也就不奇怪了。   “对了,安昌伯府那边的情况比较复杂,你就按自己的想法去查吧,查到什么就向许大人禀报什么,凡事交由许大人作主,万万不可擅作主张。”   “别担心,我会处理好的。”杨季铭在尚嘉言额头亲了一下。   方姨娘突然跳了起来,指着他们喊:“羞羞!”   顿时,尚嘉言羞得满脸通红,杨季铭的眼角抽了抽。院子里的下人们,走也不是,笑也不是,只能低头看脚尖。   “她是真傻还是装傻?”杨季铭表示无语。   尚嘉言红着脸说:“我让人加快速度找大夫。” 第24章 好友   苏白从福运赌坊里偷出了一本暗账,上面记录了达官贵人放利子钱的账目。   赌坊介绍客人向达官贵人借利子钱,腾龙武馆雇人收债。   杨季铭把苏白带到了许一桓面前,许一桓看过账簿后,让张勇去赌坊传了个话。   杨季铭不知道许一桓具体做了什么,只知道许一桓去见了赌坊背后的东家。   开堂问案的时候,张勇带着一班衙役将安昌伯夫人传上了堂。放利子钱的安昌伯夫人,充当打手且打死人的小混混们,都被许一桓依律判了刑。   许一桓快刀斩乱麻的将这个案子了结,非但成国公府没有过问,就连安昌伯府也没人出面为安昌伯夫人奔走。   杨季铭回府后,便都与尚嘉言说了。   尚嘉言告诉他:“听说安昌伯病重,已经递了辞官的折子,皇上也已准了。现在的安昌伯府,里里外外都是世子和世子夫人在打理。”   杨季铭啧啧称奇:“这是儿子干掉了老爹啊!”   尚嘉言问道:“你说的那本账簿,你看了么?”   杨季铭摇头:“那本账簿是苏白直接交给许大人的。”   尚嘉言松了口气,道:“那就好。”就连许大人都会妥协隐瞒的账簿,可见背后利害关系之大。   杨季铭挠了挠头,“这里面弯弯绕绕的东西真多。”   尚嘉言笑着鼓励他:“多亏了你找人去偷账簿,这个案子才能这么快就了结。”   杨季铭憨憨的笑了笑,说道:“其实我的本意是让苏白做内应,没想到他会那么快就偷了账簿出来。”   “你说的这个苏白究竟是什么人?”   “他被他爹卖给赌坊抵债,许大人替他赎了身,现在就在顺天府内衙做小厮。”   杨季铭叹道:“最惨的还是洪叔,白发人送黑发人。听说他打算把糕点铺盘出去,回老家养老去了。”   “他的那间铺子有人买么?”   “不知道,不过我想应该会有人愿意买吧。之前安昌伯夫人还想要那间铺子呢。”   尚嘉言想了想,说:“明日你带我去那里看看吧。”   “好。”   “如果那个铺子还行,我想盘下来。”   “好。”   尚嘉言轻笑了一声,“你除了说好,还会说什么?”   “夫人想做的事情,为夫当然要支持。”杨季铭笑着说道,而后倾身在他嘴角亲了一下。   “你怎么又不正经了?你也不问问我,盘个糕点铺做什么?”尚嘉言斜睨了他一眼。   “夫人想做什么都可以。”买个铺子,无非就是开店。不卖糕点,就卖别的。“能吩咐下去的事情就尽量吩咐下去,别让自己太辛苦。”   “嗯。”尚嘉言加深了嘴角的笑意,轻轻靠进他怀里。   这些日子,洪祥民每日只做一锅糕点,一出锅就会被排队的老顾客买光。   杨季铭与尚嘉言来的时候,刚好是糕点出锅的时候,瞬间就卖光了。   洪祥民在外面挂了一个写着今日已售完的木牌,将杨季铭与尚嘉言请进了店里面。   尚嘉言与洪祥民聊过之后,便直接敲定了铺子转让的事情。   离开糕点铺后,杨季铭便要送尚嘉言回府。他们没有坐马车,步行走了一段路。   突然,尚嘉言看到了几个熟悉的人影,“季铭,你看那边,那是三妹和四妹吗?”   杨季铭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还真是。”   杨宛玉和杨宛容也看见了他们,朝着他们走了过来。在她们身边,除了侍女,还有一位贵女。   “三哥,三嫂。”   杨季铭点点头,尚嘉言笑着说道:“三妹,四妹,是和朋友出来玩的吧?”   杨宛玉说道:“我们正要去那边的茶楼里坐会儿,还没进去就看到了三哥三嫂,特意过来打声招呼。这位是定国公府的四小姐。婧姐姐,这是我三哥三嫂。”   彭可婧微微福了福身,杨季铭与尚嘉言也都还了礼。   杨宛容看了眼杨季铭身上的皂服,说道:“三哥还在办差吧?不如就让三嫂陪我们一起去喝茶吧?”   杨季铭看向尚嘉言,尚嘉言笑着点头。   “季铭,你不用送我回府了,去忙吧。晚些时候,我和槐安直接坐马车回府。”   “好,那我走了。”杨季铭三步两回头的离开。   杨宛容笑着对彭可婧说:“我三哥三嫂可恩爱了,一有时间就腻在一起,如胶似漆。”   尚嘉言红着脸作势要打她。   彭可婧居中调停般的笑着说:“已经定了楼上雅间,咱们快进去吧。”   尚嘉言落后一步,看着这三位贵女的身影,心道:看来已经基本上能确定这位彭四小姐会嫁过来了。大概是,大房的四小姐杨宛容是庶女,彭四小姐便把二房嫡出的三小姐杨宛玉一起邀约了出来。   虽然还没有怎么和彭可婧接触,但尚嘉言对她的初印象是不错的。   他们在茶楼里大约小坐了约莫一个时辰,而后一起用了午膳,又去脂粉铺和首饰店逛了逛,这才辞别回府。   杨宛玉和杨宛容一起搭上了尚嘉言的马车,杨宛容端端正正的坐着,杨宛玉转了转脖子,伸了个懒腰。   尚嘉言不动声色的仔细观察着笑着说:“三妹四妹也快及笄了吧,不知日后会许个什么样的人家?”   杨宛容先是红了脸,而后白了一瞬,最后娇羞般的说:“三嫂怎得与我们说这个了?”   杨宛玉大大方方的说:“这就要看我娘了。”   “二婶已经在为三妹相看了?”   “从我还在她肚子里的时候,她就已经在相看了。”   “难道是……娃娃亲?”尚嘉言有些诧异,权贵人家一般是很少给嫡子嫡女定娃娃亲的。   杨宛玉点头,“和我定娃娃亲的那户人家早就没落回了家乡,我娘说做人要守信,在我十八岁前不与旁人议亲,要等着那人来提亲。”   “你今年一十有四,还有四年。”   “是的,还早呢。”杨宛玉无所谓的笑了笑。   杨宛容羡慕的看了眼杨宛玉,杨宛玉打趣道:“有三哥比二哥先成亲的例子,我拖到十八岁再议亲,不影响妹妹们。”   杨宛容但笑不语。   杨宛玉又笑着说:“我不指望未来夫君有多能干,有多大的权势地位,只希望他能有三哥一半好就行。”   尚嘉言扑哧笑道:“你三哥是京里有名的纨绔。”   “可他对三嫂一心一意,我们这些妹妹们瞧了都忍不住羡慕三嫂。”杨宛玉认真的说。   杨宛容也微微的点点头。   另一边,杨季铭下衙后,就准备直接回府。岂料,丁子杰和齐玉峰正在顺天府衙门外等着他。   “你们找我有事?”   丁子杰说:“有些日子没一起去玩了,我们去烟雨楼坐坐。”   杨季铭微微蹙眉,说:“内子还在家等我回去用膳。”   齐玉峰上前和他勾肩搭背,“咱们边走边说。”说罢,他就给丁子杰使了个眼色。   丁子杰说:“其实就是聚一聚,喝酒聊天罢了,咱们哪次是在烟雨楼那种地方过夜的,没有吧?”   齐玉峰接着说:“对,就看会儿歌舞,聊会儿天,晚上肯定放你回去。”   两人一人一句的劝着,杨季铭最终点了头,让福全先回府告知尚嘉言,今晚不回去吃饭。   齐玉峰咋舌,问道:“嫂子管你管得很严么?你怎么就这么怕他呢?”   “我不是怕他,而是爱他敬他。等你们娶了媳妇儿以后,就明白了。”说起媳妇儿,杨季铭的脸上就露出了傻笑。   丁子杰和齐玉峰翻白眼,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他们到烟雨楼的时候,烟雨楼才刚刚开始营业。   跑大堂的龟公把他们领到了一个雅间,笑着说道:“三位爷,有好些日子没来了,姑娘们可是想的紧,今儿个让哪几位姑娘作陪?”   丁子杰说:“让你们新来的姑娘过来。”   齐玉峰补充道:“把梦儿姑娘也找来。”   龟公笑着点头,见杨季铭沉着脸不说话,就没等他开口,应着出去了。   不多时,便进来四位妙龄美艳女子。   其中一位径直坐到杨季铭身边,委屈的说:“杨三少,您可有好些日子没来看梦儿了。”说罢,她便放软了身子往杨季铭身上靠。   杨季铭连忙躲开,嘴里说着:“男女授受不亲。”   丁子杰和齐玉峰扑哧笑了出来,越笑越大声。   其他三位姑娘便坐在了他二人身边,笑得更加娇艳。   那个叫梦儿的姑娘不禁傻愣了半晌,不敢置信的看着杨季铭,而后拿着手绢抹眼泪,小声啜泣着,说:“杨三少是嫌弃梦儿了么?”   杨季铭很尴尬,恼怒的瞪了眼齐玉峰,这厮绝对是故意的!   这两狐朋狗友完全没有替他解围的意思,反而悠哉的看起了好戏。   杨季铭一咬牙,就说:“杨某已经成家,内子温良贤淑,杨某敬重爱护他,不愿与旁人有一丝牵扯。”   梦儿姑娘诧异的看着他,好像不认识了一样,很想问问他:既如此,那你还来这儿干嘛?   她一边用手绢擦着眼泪,一边小心翼翼似的问:“敢问杨三少,今日为何来烟雨楼?”   这般美人梨花带雨的模样,惹得丁子杰和齐玉峰都心疼了,偏偏杨季铭就像瞎了一样。   “你们都出去吧,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杨季铭沉着脸,直接出声赶人。   丁子杰和齐玉峰见他似乎真的生气了,便让姑娘们都出去。   齐玉峰叹气:“看来以后真的不能再找你来这些地方了。”   “有事快说,我回府后还要看书习字。”   “你不会还要考状元吧?”丁子杰和齐玉峰都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我明年要去考童生。要不,你们俩跟我一起去考吧?” 第25章 臭味   杨季铭回到府里的时候,尚嘉言正准备休息。   他一进屋,福全就送了热水进来,槐安等人也都识趣的退下了。   尚嘉言走过去帮他更衣,夹杂在酒气中的一丝微弱的异香蓦地钻入鼻间,解扣子的手就那么顿住,而后收了回来。   杨季铭愣了一瞬,诧异的看着尚嘉言突然一言不发的转身坐到床上。   “怎么了,你好像不太高兴?”杨季铭自己换好了衣裳。   尚嘉言十分嫌弃的说:“你身上有股臭味,先去沐浴。”   杨季铭抬起手臂闻了闻,除了一点酒气,没闻到什么特别的味道。   “今天被峰子他们叫去喝酒了,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散了散酒气,确实还残留着些味道,我这就去沐浴。”   尚嘉言听着水声,努力冷静下来,心道:一定是无意间沾上的,说不定是哪个嬷嬷身上的脂粉。   杨季铭快速洗刷完自己,回到内室,就像往日里一样坐到尚嘉言身边揽住他,凑过去亲一下他的嘴角。   不过,这一次,尚嘉言伸手推开了他。   “怎么了,媳妇儿?”   “去哪里喝酒的?”   “烟雨楼。”杨季铭脱口而出,话说出口后,才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   尚嘉言呵呵笑了笑:“烟雨楼是什么地方,夫君明日带我去坐坐?”   杨季铭忙道:“景烁,你听我解释。”   “你说。”尚嘉言狠狠的瞪着他。   “一开始峰子和子杰是叫了姑娘进包间,但我很快就让那些姑娘都走了,然后坐了一小会,喝了几杯酒就回来了。”   “真的?”尚嘉言目光凉凉的看着他。   “真的,千真万确。”杨季铭目光真挚的看着他,显得十分急切。   尚嘉言心里已经选择了相信他,但还是不悦的重重哼了一声,掀开被子面朝里侧躺下。   杨季铭悻悻的摸了摸鼻子,吹灭蜡烛。   黑暗里,杨季铭从尚嘉言身后揽着他的腰,把他圈进怀里,撒娇般的说:“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去那种地方,景烁哥哥别生气了,好不好?”   “你那些朋友找你去,你也不去?”   “不去!坚决不去!”杨季铭斩钉截铁的说。   尚嘉言闷闷的说:“都说,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衣服破,尚可缝。手足断,安可续。我虽不是女人,但却是你的妻。没了我,你可以再娶。”   “我见过许多缺胳膊断腿的,但还没见过不穿衣服就在外面裸奔的。”   尚嘉言扑哧笑了出来。   “不生气了,是不是?”杨季铭掰正他的身子,倾覆上去。   尚嘉言轻哼:“你怎么那么多歪理?”   “在我心里,你最重要。”说完,杨季铭的吻就准确的落在了尚嘉言的唇上。   “我还没原谅…唔……”   杨季铭堵住了他的嘴。   一场酣畅淋漓的□□过后,杨季铭抱着尚嘉言清洗完,再重新躺回换过床单的床上,心满意足的拥着他入睡。   次日,尚嘉言半睡半醒的摸了摸身边,不但没人,而且连被窝都是冷的,顿时就清醒了。   “季铭!”   他喊了一声,但在门外应声的却是槐安。   “少夫人,您醒了,我可以进来么?”   “进来吧。”以前一直都是槐安伺候他起床更衣洗漱的,但他嫁过来后,槐安的这些活就被杨季铭抢了去。   槐安端着热水进来,尚嘉言已经快速的自己穿好了亵衣。   “季铭呢?”   “三少爷已经去衙门了。”   尚嘉言点点头,让槐安伺候着更衣洗漱。   “少夫人,今早白萍姑娘来过,杜姨娘请您去一趟蒲荷院。”   尚嘉言一愣,连忙抓紧拾掇好自己。   “少夫人,先用早膳吧。白萍姑娘说了,您不用急着过去。”   听槐安这么一说,尚嘉言还真有点饿了。   紫玉紫兰将早膳摆上桌,方姨娘就小跑了过来,傻笑着看尚嘉言吃早膳。   尚嘉言从最初的尴尬到现在的习以为常,慢条斯理的用着早膳。   用完早膳后,他便去了蒲荷院,而方姨娘则是站在沉香院的院门口目送着他离开。   蒲荷院里,杜姨娘亲自将尚嘉言迎进了堂屋。   “三少夫人,我今日请你来,是上次答应你的事有着落了。”   “是找到会治疯病的大夫了?”尚嘉言表现得关心此事,但又不是特别热络。   杜姨娘点头,淡淡的笑着说:“就在距离京城不远的小云山下,有个云济村,那里有个隐居的大夫或可医治方姨娘的疯病。”   尚嘉言说:“等季铭回来,我与他商议之后,就去请求父亲让我们带方姨娘去治病。”   杜姨娘愣了一下,说:“派人把那大夫请过来就是,你们何必走这一趟?”   “这事,等季铭来告诉姨娘。”尚嘉言故意卖了个关子。   杜姨娘疑惑的看着他,笑了笑,倒是没有追问。“我在云济村附近有一座庄子,如果你们过去,可以在那里歇脚。”   “好,多谢姨娘。”   “另外,我已经向侯爷说过要为方姨娘找大夫的事,至于大夫人那里,她这些日子忙于二少爷的亲事,恐怕没时间关心方姨娘。但事后,就怕大夫人会记恨。”   “我明白。”涉及长辈,尚嘉言没有多说。   杜姨娘犹豫了下,而后说道:“三少夫人,我与你说几句体己话。”   尚嘉言微微的点了一下头,“姨娘请说。”   “如今大少夫人身怀六甲,大夫人忙着二少爷的亲事,府里是二夫人在协理。等二少夫人进门后,这府里怕是会热闹上好长一段时间。”   尚嘉言点点头。   “三少爷是庶子,三少夫人却是出身高贵,姨娘在这里托个大,还请三少夫人不要参与其中。我这些年能在侯府立足,靠的就是不参与后宅的这些纷争。”   “姨娘请放心,我只想和季铭过些平静的日子。”尚嘉言心中微微诧异,杜姨娘似乎并不知道在置办回门礼时,二夫人已经向他透露过她们之间有联系的事。   在尚嘉言离开后,杜姨娘板起脸,露出严肃的表情,问道:“三少夫人最近做了什么?”   适才虽然尚嘉言掩饰的很好,但一瞬间的表情变化,还是被杜姨娘看在眼里。   白萍回道:“三少夫人昨日上午跟着三少爷一起出府,下午是和三小姐四小姐一起回来的。在府里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沉香院。”   杜姨娘微微沉吟了半晌,而后才道:“罢了,他是个聪明的,左右我所做的事情都是为了他们。”   日落前,杨季铭回到府里。   小两口吃过饭后,就像平日里一样在院子里边散步边说话。   尚嘉言将大夫的事说与杨季铭听了。   杨季铭下意识的问:“可信么?”   尚嘉言反问:“姨娘会害我们?”   “不会。”   “那不就行了。”他心里很高兴,这说明比起杜姨娘,杨季铭更愿意相信他。   “看病宜早不宜迟,我这就去跟父亲说,然后咱们明日一早就出发。衙门那边,我也gv网址55元永久送综合肉漫画网微lyxyycc会让人去请个假。”杨季铭说罢,就急匆匆的去见杨正义。   没过多久,他就得了准信回来了。   此时,尚嘉言已经在指挥着下人收拾细软。   尚嘉言对杨季铭说:“我们正好可以带两位姨娘在外面多玩几天。”   杨季铭点头,“是的,我再去一趟蒲荷院。”   说罢,他就又匆匆的去见杜姨娘。   杜姨娘听完杨季铭的话后,直接愣在了原地,喜出望外,喜不自禁。   杜姨娘高兴的抹着喜极而泣的眼泪,说:“三少爷先回去吧,我去跟侯爷说一声。”   “我们明日辰时初刻就出发,姨娘会一起去的吧?”   杜姨娘用力的点头,用手绢擦了擦眼泪,欣慰的看着他。   杨季铭向她行了个礼,而后才回沉香院去。 第26章 药田   次日一早,三辆马车匆匆的离开了武穆侯府。   杨季铭与尚嘉言陪着杜姨娘与方姨娘共乘一辆马车,随行的丫鬟们也坐了一辆马车,还有一辆是用来拉行李的。   等大夫人得知消息的时候,马车已经出了城。   大夫人气得砸碎了一套杯盏,更加卯足了劲的要把杨仲鸣的亲事尽快定下来。   三辆马车向着小云山的方向,走走停停,好不乐哉。   直到日色将暮,他们才来到了云济村附近的庄子上。   庄子的管事夫妇将他们迎进庄子里,对杜姨娘说:“大小姐,厢房都已经收拾出来了,也备了热水和饭菜。”   杜姨娘点点头,让人先带着方姨娘去厢房休息。方姨娘坐了一天马车,玩了一天,此时已经疲累的厉害,便也没怎么闹腾,就乖乖的去休息了。   杜姨娘对杨季铭与尚嘉言说:“这是我的奶兄,你们叫瑞叔瑞婶。”   “瑞叔,瑞婶。”杨季铭与尚嘉言作了个揖。   王瑞夫妇连忙避开,没敢受他们的礼,而是向他们见了礼。   “我们离开京城回苏州的时候,三少爷才五岁。一别十几年,三少爷都长这么大了,还娶了夫人。”   杜姨娘说:“你们刚回京城,就直接把你们叫过来打理这庄子,辛苦你们了。”   “能为大小姐效劳,我们心里高兴着。”   杜姨娘点点头,而后对杨季铭与尚嘉言说:“我打算在这里种植药材。瑞哥在我娘家的药铺里帮过忙,我就把他找来了。”   杨季铭诧异道:“姨娘,外公家不是做米粮生意的么?”   杜姨娘笑着说:“主要卖大米,其他生意也兼带着做做。”   “哦。”杨季铭有点懵。   有个有钱的外公但是自己从未见过,是种什么体验?   杜姨娘对尚嘉言说:“三少夫人,愿不愿意帮我一起打理生意?”   “这……”尚嘉言愣了一瞬,看向杨季铭。   他心道,杜姨娘的意思是要把手里的生意交到他手上吧?但他是儿媳,不是儿子,这样合适么?   杨季铭也愣了一下,他想的是,士农工商,景烁应该是看不上这些生意吧,但又不好意思拒绝姨娘。   于是,他说道:“姨娘,景烁是官宦人家的公子,哪里做过什么生意,你找他帮忙还不如多请几个人来。”   顿时,轮到杜姨娘愣住了。   尚嘉言扑哧笑了出来,说:“姨娘别听他的,他那脑子里又不知在想什么了。”   杜姨娘见他俩感情好,尚嘉言对她也亲近,不禁露出欣慰的笑,对他说道:“就像我之前跟你说的一样,给你比直接给三少爷更好。”   上次墨香斋的事,她特意避开杨季铭,是为了看看尚嘉言怎么处理。这一次,她就没必要避着了。   杨季铭终于明白了,姨娘是要把财产传给他们呀!   杜姨娘继续对尚嘉言说:“你可以先了解一下我的生意。这个庄子的药田,就可以用来练练手。”   尚嘉言推辞:“姨娘,药材的事,我什么都不懂。”   杜姨娘却道:“无妨,有瑞哥瑞嫂在呢。”   王瑞夫妇在旁恭敬的说:“全凭大小姐和三少夫人吩咐。”   尚嘉言最后应了下来。   他和杨季铭进屋后,迟疑的说:“季铭,我心里总有些不安,姨娘为什么这么急着要把她的生意给我?”   “她之前不还把墨香斋给你了么?你不用多想,姨娘给你,你接着便是了。事情让信得过的人去做,不要累着自己。”杨季铭心想,姨娘是想提前退休了吧。   尚嘉言想不明白,蹙着的眉头一直没松开。   杨季铭把他揽进怀里,用手抚平他的额头,“别皱眉,不好看。”   “我若是变丑了,你还要我么?”尚嘉言睁大了眼睛问。   “要,非你不可。”杨季铭毫不犹豫的答。   就在两人深情对视的时候,门口出现两声咳嗽声。   杜姨娘说:“这里不比侯府里你们自己的小院,要关好房门。”   杨季铭问:“姨娘找我们有事?”   他不由的在心里吐槽:不是才刚一起说完话嘛,怎么还找过来了?   杜姨娘说:“来问问你们能不能住得习惯?”   杨季铭担心的看向尚嘉言。他自己是在哪里都无所谓,但不知媳妇儿能不能适应这里。   尚嘉言浅笑着对他点了一下头,而后对杜姨娘说:“姨娘不用担心,我和季铭都不是娇气的人。更何况,这房间的布置是极好的。”   杜姨娘点点头,而后就离开了。   杨季铭连忙关紧房门,嘴里嘟囔着:“姨娘她到底来干嘛的?”   “应该没什么要紧的事。”尚嘉言边说,边自己重新铺了一下床。   两人洗漱过后,杨季铭就只想与尚嘉言窝在被子里。   尚嘉言从箱子里拿了一本《诗经》出来,说:“虽然童生不难考,但也不能懈怠马虎。”   杨季铭乖乖的坐下看书。   不难考么?   杨季铭叹气,分明就很难。   尚嘉言拿了一本游记出来,坐在他身边翻看。   杨季铭看了会儿后,发现除了有些熟悉的《蒹葭》等篇,好多都是他不太能理解的。   “景烁,这里面好多诗我都看不懂。”   “哪篇?”   “这篇,这篇……”   于是,尚嘉言一篇篇讲给他听。杨季铭认真的听着,甚至可以举一反三。   这不禁让尚嘉言感到惊喜。   他微微沉吟,说道:“让你自己看书习字不行,还是应该帮你请个西席才行。”   “你不自己教我么?”   “请位参加过科考的教书先生更合适。”   杨季铭点头,学习的事还是听媳妇儿的吧。   次日一早,王瑞便陪着杨季铭等人前往云济村。   出发前,王瑞说:“昨日我已去过一趟云济村,陈大夫说要等看了方姨娘的实际情况,才能知道能不能治。”   杨季铭点点头,“总归是个希望。能治是好事,不能治也没损失。”   王瑞笑道:“三少爷心性豁达。”   马车里,方姨娘一直耷拉着脑袋,楚楚可怜的看着杨季铭与尚嘉言。   尚嘉言瞧着她的情况有些奇怪,又疑惑又担心的问:“方姨娘,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方姨娘说:“你们要卖了我。”说罢,她就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顾妈妈和紫兰守在沉香院,槐安留在庄子上,尚嘉言今日只带了紫玉同行,平日里也是紫玉照顾方姨娘多一些。   不用尚嘉言吩咐,紫玉就一边哄着方姨娘,一边为她擦眼泪。   方姨娘就像小孩一样,哭得快,笑得也快。知道不是要卖掉她之后,就笑嘻嘻的看着杨季铭与尚嘉言。 第27章 治愈   云济村的陈大夫行医数十载,这些年一直待在这样偏僻的小山村是为了研究某样药方。   王瑞上前敲门,开门的是一个中年男人。   陈大夫也从屋里走了出来,对王瑞说:“进来吧。”   王瑞应了一声,回头将杨季铭等人请了进去。   陈大夫淡淡的扫视了他们一圈,对那位中年男人说:“傻大个,去烧水沏茶。”   杨季铭刚要开口,陈大夫就先说道:“王瑞昨日已经都跟我说过了,先让我号个脉。”   尚嘉言带着方姨娘上前,温声说:“方姨娘,把手伸出来。”   方姨娘很听他的话,乖乖的把两只手都伸了出来。   陈大夫把脉后,微微沉吟,说:“身体很健康,她这状况应该是自己封闭了意识。”   尚嘉言问:“能治么?”   “配合着针灸,再吃两付药,治愈的可能性有八成左右。另外两成,则需要你们多跟她说说以前的事。”   “有劳陈大夫了。”   傻大个沏了茶出来,陈大夫对他说:“去拿纸笔,记方子。”   陈大夫说,被他叫做傻大个的人写。   方子写好后,陈大夫交到了尚嘉言的手上。   尚嘉言微微一愣,有些诧异的看向傻大个。   杨季铭问:“怎么了?”   尚嘉言犹豫了一下,说:“这笔迹看着有些眼熟。”   闻言,陈大夫也不禁面露诧异,指着傻大个问尚嘉言:“你认得他么?”   尚嘉言摇头。   陈大夫叹道:“三年了,傻大个的失忆症,我一直没治好。”   杨季铭问尚嘉言:“景烁,你还记不记得是在哪里见过相似的字迹?”   “就是不悔山人的画中题字。”   “是么?”杨季铭仔细瞧了瞧方子上的字,没瞧出个所以然来。   他问傻大个:“你记得胡小洋么?”   傻大个重复了一遍胡小洋的名字,然后摇了摇头。   傻大个熬药的时候,陈大夫为方姨娘做了一次针灸。   杨季铭让福全找人回城给胡小洋传了个口信。   当天傍晚,收到口信的胡小洋就急匆匆的赶到了云济村。   胡小洋看到傻大个的时候,鼻子一酸,眼泪簌簌落下,边用袖子擦眼泪边喊着爹。   傻大个手足无措的看着胡小洋:“我真的是你爹吗?”   胡小洋眼神发狠的看着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杨季铭见状,连忙伸手拦了一下胡小洋,以免他冲动说狠话。“他失忆了,不记得你。”   “失忆?”胡小洋愣住,“怎么会失忆呢?”   陈大夫出来告诉他们:“三年前的冬天,我在京城外捡到了他。他那时脑子磕在石头上,醒来后就什么也不记得了。我找人画了他的画像在城里张贴告示,但一直没人来找他,后来也就没继续帮他找家人了。我想着等治好他的失忆症后,他自然就想起来自己是谁了。”   胡小洋用袖子把眼泪用力擦干净,找了两年多的父亲突然以失忆的状态出现在他面前,他的思绪有些混乱。   胡海洋看着他,眼里蓦地生出心疼之色,说道:“你叫胡小洋,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没了,娘在你走后的那年冬天就去了。”   “我为什么要走?我叫什么?”   “你叫胡海洋,三年前你是进京赶考来的。”   陈大夫在旁说道:“难怪写得一手好字,原来还是个考生。”   胡小洋点头,满是骄傲的说:“我爹是举人,是乡里的头名。”   杨季铭等人回了庄子上,胡小洋留在了陈大夫家。   五日后,方姨娘的诊疗便结束了。   陈大夫叹道:“没想到这是第二例了,没把人治愈。”   杨季铭等人虽说没抱太大的希望,但终究还是期待着的,如今难免有些失望。   陈大夫对他们说:“我改了方子,你们回去后继续煎药给她喝,五天后再停药。若那时还没能好,你们就只能另请高明了。”   “多谢陈大夫。”杨季铭把药方交给了福全收着。   杨季铭等人离开的时候,胡小洋追出来问:“杨三少,你们是要回城了么?”   “我们会在这里多住两日,你可以去我们的庄子上玩,离这儿不远。”   胡小洋点头,说:“杨三少,等你们回城的时候,我跟你们一起回去。”   听到这话的胡海洋愣了一下,有些失落的看着他。这几日里,他虽然记不起以前的事,但同胡小洋相处,却是感受到了熟稔和亲切。   杨季铭看了眼胡海洋,对他们说:“听说小云山上的景色不错,我们打算明日去爬山,你们不如跟我们同往?”   胡小洋起初没吭声,胡海洋期待的看着他。   别扭了会儿的胡小洋才终于点了下头。   第二天,两拨人在小云山下汇合,便开始往山上走。   王瑞和一名佃户走在最前面,福全和另外一位同行的佃户走在最后面。   走了一小段路后,杜姨娘就有些吃力了。   白萍扶着杜姨娘在路边歇脚,尚嘉言也停了下来。   杨季铭拿了帕子铺在一块光滑些的石头上,让尚嘉言坐在上面休息。   “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水?”   尚嘉言轻轻摇头,“不渴。就是平时走路少了些,有些累。”   杨季铭说:“以后咱们每日一起晨跑。”   “晨跑?”尚嘉言诧异的睁大眼睛看着他。   “对,就是早上一起跑步。”   尚嘉言不禁面露为难之色。   杨季铭难得的坚持,说:“就从明天早上开始跑步。”   已经走到前面的方姨娘回过头来看见他们坐在那里不走,便转身跑了过来。突然,脚下石头一拌,人就向前扑倒了过来。   杨季铭下意识的护着尚嘉言往旁边躲开,方姨娘跌倒的时候,胡海洋拉了她一把,两人一起滚下了半山坡。   胡小洋和王瑞等人连忙下去救他们。杨季铭也要下去的时候,被尚嘉言和杜姨娘一左一右的给拦住了。   胡海洋晕乎乎的站起来,许多过往画面不断的浮现在他脑海里。   “小洋……”他唤着儿子的名字,双眼通红。   “你……”胡小洋震惊的看着他。   “我想起来了。”胡海洋心情复杂,拍了拍胡小洋的肩膀,千言万语最后只化成了一声朗笑。   方姨娘被槐安扶了起来,一起回到了山路上。   尚嘉言急切的问道:“方姨娘没受伤吧?”   方姨娘看着他,再看看杨季铭,眼里蓄满水雾,失神的摇了摇头。   杜姨娘自责的说:“都怨我,要是我没先停下来休息,也不至于会发生这意外。”   杨季铭连忙安慰她:“姨娘瞎说什么呢,只是个小意外,要怪也该怪我。”   尚嘉言说:“季铭,我们还继续爬山么?我看方姨娘的脸色不太好,不如今天就先回去吧。”   “这……”杨季铭有些犹豫的看了眼前后的路。   胡海洋说道:“再往前面走一走,有一块大草地,还有条小溪,我们可以去那里歇脚。”   闻言,杨季铭看向尚嘉言,尚嘉言微微点头。   杨季铭便又问杜姨娘的意思,杜姨娘说:“好,就去那里吧。”   于是,他们来到了那一大片草地上。   槐安等人迅速的铺好垫子,拿了茶壶出来烧水。   胡海洋因祸得福,恢复记忆。   杨季铭与尚嘉言向他父子道了喜,而后不由的看向方姨娘。   方姨娘依旧傻傻的,但尚嘉言却发现她的眼底多了一抹悲色。   杨季铭拿了两包糕点出来,一包桂花糕,一包红豆糕。   他对尚嘉言说:“我去看看溪水里有没有鱼。”   尚嘉言笑着对他点了一下头,目送着杨季铭走向溪边。   而后,他把糕点往杜姨娘面前推了推,“姨娘,这是一位做了二十几年的糕点师傅教给槐安的手艺,您尝尝看。”   杜姨娘笑着用指尖捻了一块放进嘴里轻咬了一小口,赞道:“不错,比府里专做面点的厨娘做的还好吃。”   尚嘉言浅浅的笑了笑,再把糕点往方姨娘面前推了推。   方姨娘的手顿了顿,她宁可一直清醒不过来。   现在的三少爷是杜姨娘生的三少爷,不是她的啊!   看着杨季铭与尚嘉言夫夫二人如此孝顺杜姨娘,还有杜姨娘脸上欣慰满足的笑容,她止不住的羡慕。   她不由的心想,如果她的儿子还活着,也该长得像杨季铭这样高大结实,娶了房媳妇,夫妻恩爱,一起孝顺着她。   不多时,杨季铭就在岸边喊:“景烁,溪水里有好多鱼,一会儿咱们烤鱼吃。”   杜姨娘笑着说:“三少夫人不用管我,若是想过去就过去吧,让三少爷小心着些。”   “好。”尚嘉言应了一声,便也走向溪边。   杜姨娘打发了丫鬟去帮忙,只和方姨娘单独坐在毯子上。   “茹姐姐,我知道你也想起来了。陈大夫医术高超,他说能治好的就一定能治好。”   方姨娘想继续装,但发现杜姨娘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她终是开口道:“宝珠妹妹,你是个有福气的。”“这都是我努力得来的结果。”   “嗯?”   “侯府那么一大家子人,什么人都有,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稍有松懈,我儿子就有可能长不大。”   说到这个,方姨娘的神色不禁黯淡了下来。   杜姨娘的眼神紧紧的注视着她,认真的说:“茹姐姐,我可以允许你继续留在三少爷和三少夫人身边装傻,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忘了,他是我的儿子季铭。”   “我明白。”方姨娘惊喜的直点头。   不远处的尚嘉言回头看了眼独处的两位姨娘,什么也没说,继续看杨季铭在水中捉鱼。 第28章 晨跑   玩了一天后,尽兴,也累。   杨季铭与尚嘉言洗漱完,就早早的躺在床上相拥而眠了。   方姨娘却是辗转难眠,她总是想起白日里在溪边,杜姨娘单独与她说的那几句话。   她们同是妾室,她比杜宝珠进门还要早些。   那时的杜宝珠就已经财大气粗,府里上上下下都得过她的好处。   那时,杨正义虽不喜杜宝珠这个满身铜臭之气的妾室,却也供着她。就连大夫人也对杜宝珠睁只眼闭只眼。   方姨娘忆着往事,回想着曾经的一幕幕,突然发现杜宝珠才是最聪明的那个。杜宝珠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自己和儿子,而她却愚蠢的失去了儿子,甚至让自己疯了十八年。   方姨娘忍不住的想,当年叔茗生下来的时候分明是健康的,怎会一个月不到就夭折了?   她咬着自己的大拇指指甲,越想越觉得事情很可疑。   她不禁暗恼自己当年因为丧子之痛而患了失心疯,以至于没有及时的查一查。   如今时隔十八年,还能查得出来么?   想着,想着,方姨娘渐渐的入睡,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梦里,她看到了呱呱落地的杨叔茗,看到他一点点长大,看到他娶妻生子……   白萍回到屋里,向杜姨娘禀报:“方姨娘屋里点了安神香,她今晚会有个好梦。”   杜姨娘轻轻的勾了勾嘴角,“她很聪明,抓住一点疑惑,就会循着蛛丝马迹查下去。”   白萍上前为杜姨娘宽衣,“三少夫人也是聪明人,方姨娘的事,咱们需要透露给三少夫人知道么?”   “他恐怕已经知道方茹清醒了,只是装作不知罢了。”   杜姨娘叹道:“要是季铭能有他媳妇一半聪明,我就不用这么辛苦的为他谋划了。”   白萍笑道:“如今有三少夫人在三少爷身边,也是一样的,您以后可以轻松些。”   杜姨娘笑了笑,躺到床上,说:“等他们生个大胖小子,我就满足了。”   “三少爷和三少夫人才成亲月余,哪有那么快?”白萍边说边把金钩上勾着的帐幔放下来。   杜姨娘突然从床上猛地坐了起来,白萍放帐幔的动作便停了下来,疑惑的看着她。   杜姨娘说:“我让你找的人,找个时间带过来让我见一见。”   白萍愣了一下,才意识到杜姨娘说的是什么人,忙回道:“是,请姨娘放心,都是人丁兴旺的清白人家的姑娘,而且品貌端正。”   杜姨娘点点头,说:“嗯,把人先找好了才能有备无患。等过了明年正月,若是三少夫人的肚子还没有动静,就把给三少爷纳妾的事提起来。”   白萍应了一声“是”,继而温声劝道:“姨娘快休息吧。”   “嗯。”杜姨娘这才重新躺下。   白萍放下帐幔,吹灭了灯,去外间安歇。   次日早间,杨季铭先醒过来,然后就把尚嘉言给闹醒了。   尚嘉言翻了个身继续睡,杨季铭继续闹他。   最后,一脸怨气的尚嘉言被杨季铭从床上拖了起来。   杨季铭一边为他更衣,一边说:“从今天开始,咱们要晨跑。”   “昨天爬山累了,我腿酸。”尚嘉言楚楚可怜的看着他。   杨季铭却是更加坚定了要带着他一起锻炼身体的想法,说道:“咱们慢慢跑,实在跑不动就走走。多坚持几天,就不会腿酸了。而且……”说到这里,他突然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嗯?而且什么?”   “在床上的时候,就不会那么容易就被做昏过去了。”杨季铭说完,就快速的在他嘴角亲了一下。   尚嘉言的脸倏的通红,又羞又恼,嗔怪的在他胸口锤了一下。   “瞧瞧,打我都没力气。手无缚鸡之力说的就是你这样的读书人。”   “哪是没力气,我是舍不得用力打你。”尚嘉言羞恼的说,再打过去的拳头不禁用了些力。   杨季铭把他的拳头包在了自己手心里,温声哄着:“好了,不生气了,去跑步吧。”   最后,杨季铭半拉半劝的把尚嘉言带到了外面,绕着庄子里的花园内圈慢慢跑步。   丫鬟小厮都诧异的看着他们,有人连忙去禀报了杜姨娘。   杜姨娘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围着花园跑了两圈。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杜姨娘疑惑的看着他们。   他们慢慢的改跑为走,走到了杜姨娘身边。   杨季铭说:“我们在晨跑,锻炼身体。姨娘换身衣服,跟我们一起慢跑吧。”   尚嘉言别开脸,不想看他。   杜姨娘清了清嗓子,说:“你们继续跑吧,不用管我。”   “好的,姨娘,我们再跑两圈。”   “好。”杜姨娘笑意满满的看着他。   杨季铭拖着尚嘉言继续跑步,尚嘉言几乎是被他拖着走。   “欲速则不达,今天就到这里吧。”   “乖,再跑两圈。”   “不跑了。”   “再跑两圈,晚上就少做两次。”杨季铭凑在他耳边小声的说。   尚嘉言看着他那恨不得吞了自己的眼神,咬了咬牙,气鼓鼓的说:“跑就跑,你就可劲着欺负我吧。”   “媳妇儿,冤枉啊,我这可全是为了你好。”   尚嘉言哼了哼,先跑一步,不理他。   杨季铭笑出了声,心情愉悦的追上去,和他肩并肩一起跑。   方姨娘也走了过来,笑嘻嘻的走到杜姨娘身边,和她一起看着杨季铭夫夫俩跑步。   杜姨娘说:“这俩孩子的感情很好。”   方姨娘傻傻的笑着。   突然,跑步的两人停了下来,花园里响起一声怒斥:“杨季铭,今晚不许进房睡!”   尚嘉言气呼呼的回屋,杨季铭连忙追上去哄人。   “景烁,媳妇儿,我错了,不逗你了。”   声音渐行渐远,留在原地的人依旧能感受到他们的追逐打闹。   杜姨娘说:“这俩孩子偶尔吵吵闹闹的,感情很好。”   方姨娘依旧傻傻的笑着,却没有再像往日里一样追逐着杨季铭与尚嘉言的身影。   杜姨娘看了眼白萍,白萍立刻打发走周围的下人。   “说吧,你找我要说什么?”   “当年你和我,还有大夫人几乎一同怀孕生产,我的儿子早已化作一抔黄土,你们的儿子却都已长大成人。你说,是我做错了什么,以至于要报应在我儿子身上?”方姨娘的眼底全是戾气。   杜姨娘的唇角露出一抹淡淡的冷笑,说道:“事到如今,咱们姐妹俩也可以说几句体己话了。茹姐姐当年在府里的风头几乎胜过了大夫人,遭人眼红也算不得什么。”   方姨娘面色冷冽的问:“你呢?你眼红么?”   杜姨娘嗤笑了一声,反问道:“你觉得我会眼红什么?”   方姨娘答不上来,沉默着。   杜姨娘说道:“我被我爹嫁给侯爷做妾,我不恨我爹,也不怨侯爷。我这个人就是属于那种搁在哪里,都能让自己活得潇洒自在的。”   “这一点,我自愧不如。”   “因为你对侯爷有情,视他为夫。”杜姨娘轻轻的勾起嘴角,清清浅浅的笑着。“十八年了,不知茹姐姐如今是何想法?”   “你想要什么?”方茹也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杜宝珠跟她说这么多,还帮她隐瞒已经神志清醒的事,又岂会毫无所图?   “让三少爷自立门户。”   “什么?!” 第29章 回城   就在杨季铭他们准备回城的时候,胡海洋胡小洋父子也收拾好行李过来了。   胡海洋说:“我准备参加明年的春闱,把三年前因为意外没完成的事做完了。”   胡小洋笑着补充道:“我爹说一边温书一边教我功课,让我明年考个童生。”   尚嘉言若有所思的问:“不会耽搁胡先生温书么?”   胡海洋不以为意的笑着说:“不会,教小洋读书也是一种温书。”   尚嘉言微微沉吟,说道:“我有个不情之请,可否请胡先生做季铭的西席先生?”   闻言,胡海洋微微犹豫了一下,说道:“可以是可以,但我只能教到春闱前,而且我也要教小洋读书。”   “胡先生有所不知,季铭也要参加明年的童试,正好可以和小洋一起学习。”   “既如此,杨少爷和少夫人看得起我,那我就应下了。”   “多谢胡先生。”尚嘉言淡淡的笑着,“季铭,还不快来拜见先生。”   “学生杨季铭见过胡先生。”   “好。杨三少算是我的第一个学生,我一定竭力教导,不负杨三少和少夫人的厚望。”   “爹,我才是你的第一个学生。”胡小洋不服了。   “你是我儿子。”胡海洋朗声笑着。   教书先生的事定下后,胡海洋父子俩便随着他们一起来到了侯府。   杨季铭将此事禀报给杨正义,杨正义见他如此上进,自然也是支持的,让管家把胡海洋父子安排在前院居住。   而后,杨正义便问道:“方姨娘的病,情况如何?”   “回禀父亲,陈大夫用了针灸和汤药,方姨娘还是神志不清。”杨季铭微微垂首,有些自责。把方姨娘带出去治病,给了父亲希望,带回来的却是再一次的失望。   杨正义沉默了会儿,说道:“那么多太医名医都看过了,若是能治好,早就该治好了。”   “父亲,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说。”   “心病还需心药医。”   杨正义微微沉吟,半晌才道:“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儿子告退。”   沉香院里,顾妈妈向尚嘉言禀报着这几日里的事情。   杨仲鸣与彭可婧的亲事定在了腊月里的第一个吉日。成国公府的小姐办了场赏菊宴,邀了府里的小姐们都去赴宴。有位叫孟熙的公子递了帖子过来,说要来拜访尚嘉言。   尚嘉言只说道:“没想到季铭他二哥的亲事真的这么快就定下了。”   杨季铭走了进来,“二哥的亲事定下了么?”   尚嘉言上前为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而后才道:“定在了腊月里。”   腊月?   杨季铭不禁愣住,难不成那位彭四小姐要走小说里的男主原配剧情么?   “现在才十月,怎么不干脆早点?”   “成亲是大事,要忙的事情多,定在腊月已经很赶时间了。”   尚嘉言不禁想起了自己成亲前的事。他们家随时准备着把他嫁出去,一应物事都是备好的。而杨季铭这边,他毕竟是庶子,准备起来也容易些。   尚嘉言见杨季铭蹙着眉头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禁说道:“你好像很在意二哥成亲的时间。”   “我是怕出什么意外。”杨季铭眼神躲闪。   尚嘉言眼神锐利的看着他,问道:“能出什么意外,用得着你这么担心?”   杨季铭挥挥手,让左右都退下。   “二哥中意的是姜小姐,现在要娶的却是彭小姐。”   “所以,你是担心姜小姐,还是担心彭小姐?”   “当然是彭……”杨季铭顿住,心里大呼一声:惨了!   尚嘉言冷冷的笑着,冷冷的看着他。   杨季铭连忙解释:“景烁,你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担心的是彭小姐进门后,若是二哥再抬了姜小姐进门,侯府后院会乱起来。”   尚嘉言依旧眼神凉凉的看着他。   杨季铭可怜巴巴的说:“媳妇儿,我就和你一起见过那两位小姐一回,我对你一心一意,天地可鉴。”   尚嘉言冷哼了一声,眼神却是柔和了许多。   “媳妇儿……”杨季铭趴在他肩上,搂着他的腰晃了晃,像只撒娇的大狗。   尚嘉言消了消气,无奈的说:“你说你,嫡兄的亲事,轮得到你一个庶弟来关心么,也不怕被人说闲话?”   “二哥促成了咱俩的亲事,我是投桃报李,就想关心一下他的亲事。”杨季铭的眼珠子悄悄的乱转着,没说实话。   他更在意的是尚嘉言在书里的死因,好端端的人怎会突然就没了呢?他怕那个原因,会依旧危害到现在的尚嘉言。   “对了,我记得那次咱们在街上碰到三妹四妹和彭小姐在一块,你还跟她们去喝茶了。你觉得彭小姐怎样,好相处么?”   “知书达礼,有分寸,懂进退。”   “对她评价这么好,我要吃醋了。”   尚嘉言扬了扬嘴角,说:“行了,别贫了。”   杨季铭又问:“对姜悦然的评价呢?”   “没说过几句话,不好说。”尚嘉言微微蹙了一下眉头,姜悦然和男子私会这一点,着实不该。同样的,杨仲鸣也不对。   “季铭,你有一点比二哥强。”他很庆幸,和他成亲的人是杨季铭。   “嗯,是什么?”杨季铭瞬间惊喜又期待的看着他。   “脸皮厚。”说罢,尚嘉言就自己先哈哈大笑了起来。   “好啊,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厚脸皮。”杨季铭和他闹作一团,很快就闹到了床上。   “不可白日宣淫。”尚嘉言不大用力的推了推他。   “没事,我脸皮厚。”杨季铭放下了床幔。   槐安听见房里的声音,面红耳赤的守在房外,不让人靠近。   傍晚,杨季铭起身穿衣,尚嘉言懒懒的不想起。   “起来用些晚膳,再饭后散步。”   “不想动。”尚嘉言边说,边鄙视了一下自己,曾经养成的好习惯都已经一去不复返。   杨季铭拿了衣裳为他穿衣,再抱着他去餐桌。   方姨娘瞥到了尚嘉言脖子上的痕迹,再看他懒懒的坐在杨季铭大腿上的样子,低着头弯了弯嘴角。   饭后,杨季铭与尚嘉言手牵着手在院子里散步,方姨娘像往日里一样坐在偏房门口傻笑的看着他们。   尚嘉言看了眼方姨娘,对她露出一个笑容,而后继续和杨季铭说话。   杨季铭说:“对于方姨娘的疯病,父亲好像已经不抱希望了。”   尚嘉言轻轻的瞥了他一眼,嘴角若有似无的勾起一抹笑,心道:这个才是真傻,傻就傻吧,谁叫他是自己的夫君呢。 第30章 游船   秋闱过后, 各地的举子陆续进京赶考,准备参加第二年的春闱。   整个京城,尤其是客栈、茶楼、书肆等地, 因为考生的涌入,变得更加热闹了起来。   这日, 杨季铭无精打采的巡着街, 仿佛一停下来就会直接瞌睡。   和他一起的陈涛不禁关心的问道:“你近来一直眼底乌青,这是怎么了?”   “白天当差,晚上读书, 我已经一连几天没好好睡过一回觉了。”   “你在读书?”陈涛震惊道, 他们都以为杨季铭会一直就这样在顺天府当差混日子下去。   杨季铭连连打着哈欠,“我答应了我媳妇儿, 明年去考个童生, 他请了个教书先生在府里教我读书。”   陈涛哈哈笑道:“你家那位是望夫成龙啊!季铭兄弟, 你可要加把劲,别让你媳妇儿失望。”   杨季铭叹了口气, “就是没怎么好好休息了。”就连幸福的夫夫生活也没了。往床上一躺, 就只想闭眼睡觉。   想到这里, 杨季铭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陈涛想了想,以前陪同许一桓去过尚府, 好像见过那位尚二公子, 印象中依稀记得是一位清风朗月般的人, 就像不远处的那位……   “哎, 季铭, 你看那个人像不像你夫人?”   杨季铭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顿时睁大了眼睛,还真是……   等等, 景烁身边的那个男人是谁?   杨季铭不由的小心肝颤了颤,快步走向他们。   陈涛瞧着他这疑似捉奸的模样,连忙追了上去,拽着他的胳膊提醒道:“先把事情问清楚,别冲动。”   “嗯。”杨季铭敷衍的应了一声。   很快的,穿着差服的两人就站在了尚嘉言面前。   尚嘉言弯起眉眼,笑着唤了他一声:“季铭。”   杨季铭委屈的看着他,然后警惕的看向他身边的陌生男人,皮笑肉不笑的说:“景烁,你怎么在这里?”   尚嘉言斜睨了他一眼,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又在胡乱吃醋了。   “来赴孟公子的约,恰巧看到了我表弟。”尚嘉言说,“我来为你们介绍一下。远安,这是我夫君杨季铭。季铭,这是我沧州姨母家的表弟陆远安和他的书童,远安是来参加明年春闱的。”   陆远安向杨季铭行了个书生礼,说道:“远安见过表哥夫,今日初到京城,正要去投奔姨父姨母,没想到会路遇言表哥。”   杨季铭点点头,笑着说:“原来是自家亲戚,改日来府里玩。”   “好,多谢表哥夫。”   尚嘉言对陆远安说:“我今日答应了别人的邀约,我让槐安送你去尚府。”   杨季铭见尚嘉言身边只带了一个槐安,便说道:“让槐安跟着你,我送表弟去尚府就行。”   陆远安忙道:“不用麻烦表哥和表哥夫,我们去年过年的时候来过,还认得路。”   杨季铭笑着说:“无妨,我送表弟过去,正好我巡街也要去那边。”   陈涛沉默,用行动支持兄弟。多跑几条街什么的,都是小事。   尚嘉言轻飘飘的看了杨季铭一眼,满是无奈。   陆远安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他们,眼底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那就有劳表哥夫了。”   于是,尚嘉言去京华楼赴约,杨季铭领着陆远安主仆俩去尚府,陈涛也跟他们一块儿了。   路上,陆远安说:“言表哥和表哥夫成亲的时候,我在家中温书备考,便没有前来道贺,还请表哥夫不要介意。”   杨季铭不以为意的说:“我和景烁的亲事办得仓促,外地的亲戚朋友都没有邀请。”   陆远安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了笑。   陈涛走在杨季铭另一侧,悄悄的用胳膊肘碰了碰他。   杨季铭愣了一下,而后讪讪的笑着对陆远安说:“表弟,我叫你远安吧。”   “表哥夫请随意。”   “远安这么早就进京准备科考,这段时间有什么打算?”   陈涛的胳膊肘又悄悄的捅了桶杨季铭。   杨季铭反应过来,继续讪讪的笑,“表弟不要介意,我就是关心一下你。”   陆远安不由的加深了唇边的笑意,回道:“我来尚府除了拜望姨父姨母,同时也是为了请求他们暂且收留我们主仆二人。”   杨季铭尴尬的笑了笑,说:“岳父二叔大哥都是学识渊博之人,远安可以多和他们探讨学问。”   陆远安点点头,“表哥夫说的是。”杨季铭暗自叹了口气,好像越说越不合适,还是不说了。   他们到达尚府门前时,尚嘉树刚好从大理寺回来。   “季铭,远安,你们怎么一块来了?”   “巡街的时候刚好碰上远安表弟,就送他过来了。”   “远安见过大表兄。”   尚嘉树对他点点头,见他主仆二人带着的行李,便知道他是提前进京备考来了。   杨季铭说道:“把远安送到,我就继续巡街去了。”   尚嘉树瞧了瞧他略显疲惫的样子,对他说道:“注意休息,别太辛苦。”   顿时,杨季铭不禁惊喜的看向他,喜滋滋的说:“多谢大哥关心。”   陈涛也在一旁抬手行了个礼,和杨季铭一起离开,继续去巡街。   杨季铭长叹了一声。   陈涛笑道:“那人是尊夫人的表弟,只是个小误会,你怎么又叹气了?”   “媳妇儿娘家的人都太优秀了,我压力很大。”   “额……”陈涛挠了挠脑袋,尽力安慰他。“你已经很努力了。有句话叫什么晚成,有些人成才早,有些人成才晚。”   “是大器晚成,我的教书先生就是这样的。”   “你也会大器晚成。”   杨季铭叹道:“但愿吧,我晚上还得继续努力学习。要是连童试都考不过,就太丢人了。”   陈涛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有太大的压力。你可以跟捕头说一声,叫他以后不要给你安排巡街的活。守在衙门里的时候,可以抽空看书。遇到不懂的地方,还可以向其他大人和师爷请教。”   顿时,杨季铭的眼睛亮了亮,“多谢涛哥提醒。”   巡完街回衙门后,杨季铭就向张勇提出了请求。张勇得知他是为了备考,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另一边,尚嘉言来到京华楼的包间后,孟熙连忙笑着迎接。   尚嘉言扫视了一圈,来的多是定国公府寿宴那日见到的公子们。   他走到文旭身边的空位上坐下,略带歉意的说:“抱歉,我来晚了,还请诸位公子原谅。”   众人都说无妨。   文旭小声的问道:“你向来重视时间,今日怎会来迟?”   “来的路上,先是遇见我表弟,又碰到我夫君,与他们说了几句话,就耽搁了会儿。”   “听说杨三少要巡街?”   “是啊,他是顺天府的捕快嘛。”   孟熙凑过来,笑嘻嘻的说道:“杨少夫人和文公子在说什么?我好像听到你们在说捕快。”   尚嘉言几不可察的眯了眯眼,说道:“孟公子来京城的时间不长,不知道有没有尝过京华楼的招牌菜,许多都不输宫廷御膳。”   孟熙笑着说:“把大家约来这里之前,我特意打听过了。一会儿上菜后,一定仔细品尝,大家也都要好好尝尝哦。”   其他人都笑着应声。   用餐后,孟熙又提议大家一起去游船。   这些公子都是被关在府里压抑久了的人,难得遇到和自己同样吃过孕药的人,很快就都同意了。   最后,尚嘉言也从善如流的跟他们一起登上了游船。   游船行到御河中央,没过多久,隔壁的船上就有人对他们扬声说:“我们都是这届科举的考生,正一起探讨当朝名士文风,不知诸位公子可有兴致?”   几位公子不由的略显尴尬,待在船舱里不出去,也不说话了。   孟熙似笑非笑,也没有吭声。   文旭悄悄的扯了扯尚嘉言的袖子,用眼神说:快想个办法。   尚嘉言安抚的对他点点头,继而对槐安耳语了几句。   槐安走到船头,对着另一艘船上的人说:“我家少夫人说,几位公子是从外地来的吧,大概还不知道京城的御河水有多深。”   那船上的几位考生面面相觑,疑惑道:“敢问小哥,此话何解?”   槐安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们一眼,而后让船夫靠岸。   船夫微微一愣,看向付钱的孟熙。   孟熙看了眼尚嘉言冷冽的神色,对船夫点了一下头。   游船驶回岸边,另一艘游船上的人个个不明所以。   有人问船夫:“那艘船上莫非有富贵人家的男妻?”   “应该是吧。”船夫想了想,“要说京城里富贵人家的男妻,大概就是武穆侯府的三少夫人了吧。”   “侯府?”这几位考生的脸色不禁白了白,生怕弄巧成拙,得罪了权贵。   “那位少夫人是尚书大人的公子,家里都是做大官的。”   顿时,考生们的脸更白了。   他们之所以会租游船靠近那艘船,是因为偶然间听到了其中一人的话,就想借此机会结识权贵子弟。   孟熙租的船靠岸后,公子们一个个都上了岸,似乎也没什么心情继续游玩,就此告别。   孟熙愧疚的向大家说着歉意的话,送走了他们。   尚嘉言和文旭落后一步,孟熙也对他们表达了歉意。   文旭说:“谁也没料到会遇上这样的事,孟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他忍不住心想,大家应该都只是有些感慨或者悲伤吧。如果没有服用孕药,他们也可以参加科举考试,可以有机会实现自己的抱负。   尚嘉言却是眼神锐利的审视着孟熙,当着文旭的面说道:“孟公子究竟有何目的,不妨直言。”   孟熙愣了一瞬,看着尚嘉言严肃凌厉的表情,再看了看文旭满脸诧异疑惑的样子,不禁哈哈大笑了起来。 第31章 喜事   是日, 杨季铭捧着本书坐在衙门的角落里看着。   许一桓路过看见他的时候,不禁蹙了蹙眉头,面色肃然的朝他走了过来。   “杨季铭, 你现在还在当差中。”   杨季铭却是问道:“许大人,孔子发表了那么多言论, 有没有他自己写的书?”   “孔子是述而不作, 信而好古。”   “没明白。”杨季铭一脸求知欲的看着他。   许一桓轻叹了口气,和他讲起了孔子及其思想。   等到杨季铭终于听明白的时候,已经过了将近半个时辰。   许一桓问道:“你怎么突然这么认真的看起书来了?”   杨季铭憨憨的笑了笑, 说道:“不瞒大人, 属下答应了内子,明年要考个童生。”   许一桓点点头, 犹豫了数秒, 而后说道:“你继续看书吧。”   杨季铭点点头, 一声不吭的继续钻在书里。   许一桓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移开目光时看到府丞李义勋正站在回廊上看着他们这边, 不禁朝他走了过去。   李义勋说:“杨季铭近来每日都是如此, 读书倒是刻苦, 下官和程大人他们也都被他请教过学问。只是,他这样当差有些欠妥。”   许一桓微微的点了一下头, 说道:“他这样确实不适合当差。不过, 若是顺天府的差役中能走出一名秀才, 甚至是举人, 想必也是一件好事。”   “那就是开创本朝的先例了。”李义勋说完, 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埋头看书的杨季铭。   下衙后,杨季铭就直接回府学习。   胡海洋帮他捋过知识框架后,就一边帮他打基础, 一边有针对性的教他应对童试。   日复一日,杨季铭紧锣密鼓的学习着,杨仲鸣的大喜之日也终于来临了。   天不大亮的时候,槐安就在外面叫起。   杨季铭起身的时候,尚嘉言破天荒的拉住了他。   尚嘉言在杨季铭嘴上亲了一下,“这段时间辛苦了,今日多睡会儿吧。”   “嗯。”杨季铭的眼睛没有睁开,微微的扬起唇角,紧紧的搂着尚嘉言,在他脖颈间蹭了蹭。   尚嘉言轻轻的笑了笑,把搂着自己的那只手挪开,“我要先起床了,得去帮忙。”   杨季铭跟着他一块儿起来,“我这个做弟弟的,也要去帮忙招待客人。”   夫夫俩简单的用了些早膳后,就来到了主院。他们到的时候,杨伯名也刚好到。   杨伯名对大夫人说:“母亲,书媛身子重,我让她多睡会儿,晚些时候再过来。”   大夫人点点头,不免担忧的说道:“今日人多,你让她先紧要着腹中的孩子,照顾好自己和辰颐。”   “是,我回去就再提醒她。”   大夫人对尚嘉言说:“你大嫂怀着孩子,今日你多费心些。”   “请母亲吩咐。”   接下来,大夫人向尚嘉言讲了各项事项。差不多快讲完的时候,协理府内事务的二夫人才姗姗来迟。   二夫人先是笑着道喜,后是笑着说:“幸亏不久前才办过三少爷的亲事,大家伙儿办起喜事来,得心应手。”   大夫人的脸不禁黑了一瞬,想到今日是儿子的吉日,告诫自己不与二夫人计较,笑着说道:“今日要辛苦二弟妹了。”   二夫人笑道:“这是应该的,大嫂客气了。”   大夫人冷冷的笑了笑,只是和二夫人说了说今日喜宴上的事情。   没过多久,就开始有客人前来道贺。   杨季铭候在府门口,和他二叔杨正宏一同接待来客。   直到杨仲鸣前往定国公府迎亲的时候,杨季铭才能忙里偷闲,寻了个清静的小角落休息会儿。   齐玉峰找了过来,大大咧咧的往他身边一坐,见四周没有旁人,便说道:“我就知道,你二哥肯定不会娶那个女人。”   “你怎么还记着这事呢。”杨季铭斜了他一眼,“小声些,别让人听见。”   “这事害惨了我,我能不记得么?”齐玉峰咬牙切齿的说。   杨季铭不禁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齐玉峰刚要回答他,就有一个人走了过来。   “我也想知道,怎么害惨了你。”彭可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齐玉峰瞬间吓得一个激灵,瞪大了眼睛,“你怎么会在这里?”   杨季铭也诧异的看着彭可昊,花轿还没来,新娘子的哥哥怎么在这里?   彭可昊淡淡的笑道:“想提前过来看看,就来了。”   齐玉峰对杨季铭说:“我去找丁子杰,不打扰你休息了。”说罢,他就迅速的溜了。   彭可昊对杨季铭点点头,然后也走了,朝着齐玉峰离开的方向而去。   杨季铭眨巴了一下眼睛,诧异着,怎么回事?   想不明白的杨季铭甩甩头,懒得想他们的事情。   没过多久,又有人走了过来。   孟熙熟稔般的笑着说:“杨三少是在这里躲清闲么?”   杨季铭冷淡的瞥了他一眼,“请问你是哪位?”   孟熙愣了一下,刚要开口就听到身后一声轻笑。   尚嘉言走过来,笑着对孟熙说:“孟公子请见谅,外子一向脑子不好使,记不住人。”   话落,他就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杨季铭的脑门。   杨季铭把他的手握在手里捏了捏,拉着他坐在自己身边,靠在他肩上委屈的说:“媳妇儿怎么能这么说我呢?我只是记不住无关紧要的人嘛。”   尚嘉言轻轻的把他的脑袋推开,“别闹了,免得让外人看笑话。”   无关紧要的外人孟熙眼角抽了抽,心里暗骂了一句狗男男,转身快步离开。   尚嘉言淡淡的瞅了眼孟熙的背影,伸手就去揪杨季铭的耳朵。   “这才一会儿的工夫,你就招蜂引蝶了。”   “冤枉啊。”   尚嘉言拧了一下才松手,杨季铭揉了揉耳朵。   “你不想让我接触的人,我都避之唯恐不及。”   “嗯?”尚嘉言愣愣的眨巴了一下眼睛,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么?   杨季铭委屈的说:“就是定国公府寿宴那日,咱俩卿卿我我的时候,突然过来两个人,你就把我支开了。”他起初没意识到,后来才反应过来。   尚嘉言想起来这回事,心虚了一下下,“你别胡说。”   杨季铭把头凑近他,压低嗓音说:“是卿卿我我胡说,还是故意支开我胡说?”   尚嘉言面红耳赤的推开他,“大庭广众的,你别离我这么近。”   “好。”杨季铭快速的在他嘴角亲了一下。   咳咳!   尚嘉树背对着他们重重的咳了两声。陆远安耳根泛红的站在他身边,也是背对着他们。   尚嘉言连忙站了起来,难为情的看向尚嘉树和陆远安。   杨季铭也站起来,看向打扰他们的两个人,淡淡的说:“大哥,远安,这里清静,请过来坐。”   尚嘉树面色不虞的看了眼杨季铭,说:“你们注意点,这不是在你们自己房里。”   杨季铭随口应了一声是。   尚嘉树说:“言言,母亲刚才说要找你,她这会儿应该在你们老太君那里。”   “好,那我现在就过去找她。”   尚嘉言不放心的看着杨季铭,杨季铭对他微笑着点点头。尚嘉言又警告似的看向尚嘉树,尚嘉树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等到尚嘉言离开后,尚嘉树才重重的哼了两声。   杨季铭正襟危坐,准备聆听大舅哥的教诲。   尚嘉树正容道:“言言是男妻,你们在外面胡闹会影响他的名声。”   杨季铭微微一怔,也不禁面色严肃了起来,认真的说:“多谢大哥提醒,以后我会注意的。”   “你记住,不管在哪里,都是人言可畏。”尚嘉树语重心长的说。适才的怒气,也已消散。   他叹了口气,心道:杨季铭这蠢货是不懂得需要避讳,而不是故意轻慢言言。   “是,我记下了。”   陆远安瞧着他们之间的气氛有些紧绷,插科打诨了一句。   这时,胡小洋也走了过来,惊讶的说:“三少爷,你没跟着迎亲队伍一起去定国公府啊?”   “没呢,我留在府里帮忙。”   “哦。”胡小洋继续往前走。他只是路过,随口问了那么一嘴。   尚嘉树微微蹙眉,问道:“他是谁?主子不像主子,下人不像下人。”   “他是胡先生之子。”   “就是那位不悔山人?”   “正是。”   这时,福全找了过来,“少爷,二老爷找您去大门处。”   杨季铭应了一声,对尚嘉树和陆远安说了声抱歉,便前往大门处。   陆远安说:“大表兄,表哥夫和传闻中不一样。”   “季铭和言言议亲后就改过自新了,不然我们哪里舍得把言言许给他。”想起杨季铭的改变,尚嘉树不由的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   陆远安惊叹道:“还是言表哥厉害。”   另一边,尚嘉言来到福喜堂后,先向老太君请了个安,而后便与尚夫人单独去说话。   尚夫人对他说:“我刚才见到了府里的大少夫人和孙少爷,大少夫人已经显怀了,孙少爷也很可爱。”   尚嘉言微微的点了点头。   尚夫人看了眼他的肚子,说:“言言,你也要抓紧点了。今日彭四小姐进门,你尽量不要落后于她。”   尚嘉言难为情的微微垂首,轻声说:“这种事情哪里能说得准。”   尚夫人说:“请大夫号过脉了么?会不会已经有了?”   尚嘉言摇摇头,又点点头。“待今日忙完,我就去找大夫瞧瞧。”   “好,不要大意。”   “知道了。”   母子俩又继续聊了会儿,直到有下人跑过来禀报:“花轿还有一条街就要到了!”   尚夫人拍拍尚嘉言的手,“你快去帮忙吧,别让人说闲话。”   尚嘉言点点头,回到大夫人那里继续帮忙。 第32章 看诊   新人拜堂送入洞房后, 前院就开席了。   宴席上,杨仲鸣一杯杯的灌着酒,杨季铭想替他挡酒都不知道该怎么挡。   男女分席, 身为三少夫人的尚嘉言坐在了大夫人身边。   杨季铭远远的瞧了一眼,便在嘈杂声中走到丁子杰旁边坐下, 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不仅丁子杰诧异的看着他, 就连这桌的其他人也都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杨季铭尴尬的对大家笑了笑。   丁子杰问道:“你不用去帮忙招待客人么?”   “你们这一桌也是客人嘛。”杨季铭拿了副干净的碗筷,夹了一筷子菠菜送进嘴里。   “今天新郎官好像喝了不少酒,看上去没什么喜色。”   “他是太高兴了。”杨季铭埋头吃饭的空隙回答了他一句。   丁子杰见他像饿鬼吞食一样, 就没再说话, 夹了一筷子面前的菜来吃。   杨季铭想了想,补充了一句:“洞房花烛夜, 人生一大喜事。”   丁子杰忍不住说:“你是怎么回事?和峰子一样, 最近都奇奇怪怪的。”   杨季铭夹菜的筷子顿了一下, 问道:“峰子怎么了?”   “最近总是躲得不见人影,不知道怎么回事。”   杨季铭吃完碗里的最后一口菜, 说了声“我去我二哥那边看看”, 然后就放下筷子走了。   丁子杰龇牙咧嘴, 想跟发小绝交。   杨伯名抢下杨仲鸣手里的酒杯,看到杨季铭过来, 便让他一起帮忙把喝得醉醺醺的杨仲鸣扶回后院。   等到散席, 送走宾客, 已至亥时。   杨季铭简单的洗漱完, 就躺到床上呼呼大睡。   尚嘉言吹灭烛火, 越过睡在外侧的杨季铭,躺到里侧。   他一躺下,杨季铭就贴了过来, 把他圈在怀里。   “还没睡着么?”   回答他的是绵长的呼吸声。   尚嘉言轻轻的笑了笑,小心的在他怀里调整了一下姿势,闭上眼睛也很快就睡着了。   次日,槐安在外面叫起。   杨季铭睁开眼睛看了眼屋里的光线,“还早,再睡会儿。”   尚嘉言催着他一块儿起床,“今天新媳妇敬茶,咱们要早些过去,免得比二哥二嫂去的还晚。”   “昨天洞房花烛,他们今天怎么可能起得来?”杨季铭继续睡。   尚嘉言起床穿好中衣后,就掀了他的被子。   杨季铭哆嗦了一下,只得起床穿衣。   在尚嘉言的催促下,两人洗漱完用了些早点,就直奔主院。   主院堂屋里,杨正义和大夫人坐在主位,两侧站着姨娘们。   杨仲鸣和彭可婧已经坐在了右侧的位置上,这样子分明就是已经向父母敬完茶了。   杨季铭与尚嘉言先向杨正义与大夫人行礼和告罪,尚嘉言说:“请父亲母亲恕罪,我们来迟了。”其实,他们算是来得早的了。   而后,两人便与新嫂子见了礼。   杨仲鸣面无表情,彭可婧面带微笑。   杨季铭与尚嘉言坐在了左侧第三和第四个位置上,留了两个座位给大哥大嫂。   不多时,七少爷杨少明也过来了。   之后,是两位小姐一起过来。   最后过来的是大少爷杨伯名夫妇和小少爷杨臣颐。   大房的人都见过后,大家就一起去到福喜堂。   等从福喜堂出来,眼看着就快到用午膳的时辰了。   大夫人招呼着大房的人都到主院用膳。任谁都看得出来,今日最高兴的人就是大夫人了。   杨正义和大夫人落座后,其他人依次坐下,只除了彭可婧站到大夫人身边。   大夫人不经意般的瞥了眼尚嘉言,笑着对彭可婧说道:“快坐到仲鸣身边,咱们家不兴那套。”   往日里一直坐在杨仲鸣身边的杨少明连忙起身,和杨宛容杨宛馨一起挪了个座位。   彭可婧对杨少明笑了笑,而后坐在他让出的位子上。   杨正义动筷后,大家便开始一起用膳。   杨季铭拣着尚嘉言爱吃的菜,往他碗里夹。   突然,两双筷子碰到了一块,杨季铭连忙收回来,对彭可婧尴尬的笑了笑。   彭可婧也收回了筷子,其实这不是她爱吃的菜,只是刚好放在她面前而已。   杨季铭看了眼彭可婧的碗里,不难猜到她只是吃着自己面前的菜,而且吃得很少。   于是,杨季铭动手把自己面前的菜和彭可婧面前的那几盘调换了个位置。   杨正义蹙了一下眉头,不悦的看向杨季铭:“好好吃饭。”   杨季铭讪讪的笑了笑,“换个位置方便夹菜。”   大夫人皮笑肉不笑的说:“你那双筷子哪里到不了。”   “母亲教训的是。”杨季铭坐坐好,反正已经换完了。   尚嘉言埋头吃饭,越吃越觉得没味道。   回到沉香院后,尚嘉言就自顾自的看起了账簿,愣是一句话也没跟杨季铭说。   迟钝的杨季铭终于发现尚嘉言在生气。   “景烁,你好像心情不好,是谁惹你生气了?”   尚嘉言放下手里的账簿,眼神复杂的看着他。   “怎么了?”杨季铭愣愣的看着他,傻乎乎的问,“该不会是我吧?”   “你好像很关心二嫂。”尚嘉言幽怨的瞪着他,仿佛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杨季铭微微一愣,说道:“只是恻隐之心。”   “你承认了。”尚嘉言鼻子一酸,眼眶里盈满泪水。   顿时,杨季铭心里一慌,忙把他抱起来,搁自己腿上坐着,轻声细语的说:“不是,这就像是看到路边受伤的猫猫狗狗,也会替那些猫猫狗狗难过一下。”   “狡辩。”尚嘉言吸了吸鼻子,满脸委屈。   “景烁,我是想到了你。”杨季铭急道,“如果你没嫁给我,或许二嫂面对的事情就是你需要面对的了。说到底,我是因为心疼你,所以今日才会对二嫂动了恻隐之心。”   “小叔子这么关心嫂子,是不对的。”   “你说得对,是我欠缺分寸。”杨季铭把他抱得更紧些,“媳妇儿,我知道错了,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尚嘉言哼了哼,用力拧了一下他的耳朵,这才气消了一半。“还有,我已经嫁给了你,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二嫂是二嫂,我是我。”   杨季铭忙道:“是是是。”   尚嘉言呼出一口浊气,说:“下午陪我出去一趟。”   “好。”   “去看大夫。”   “好……等等,是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紧?严不严重?”   尚嘉言终于露出了笑容,说道:“只是正常的检查一下。”   于是,他们午憩后,就去了一家药铺,请坐堂大夫看诊。   杨季铭紧张的看着那大夫。   大夫面无表情的号脉后,面无表情的说:“脉象正常,没什么问题。”   杨季铭松了口气,笑着道谢:“多谢大夫。”   走出药铺,尚嘉言不由的摸了摸肚子,有些失望。   “大夫说身体健康,这是好事,咱们在街上转转,吃了晚饭再回府。”杨季铭喜气洋洋的说。   “嗯。”尚嘉言轻轻的应了一声,迅速调整好自己的心情。   夫夫俩四处逛了逛,不知不觉的逛到了墨香斋附近。   尚嘉言说:“不知道墨香斋有没有新书,我们去看看。”   “好。”   墨香斋分为上下两层,二楼有雅座,可以边看书边喝茶。因着赶考的考生陆续聚集到京城,书肆里的客人比往日里要多上许多。   范文强看见他们,连忙上前相迎。   “三少爷,三少夫人,两位怎的亲自来了?需要什么,派人知会一声,我给送过去就行。”   尚嘉言说:“我们恰好路过,进来找几本书。范掌柜去忙吧,不用招待我们。”   范文强对他们歉意的点点头,然后继续招待其他客人。   尚嘉言走到最近的书架处,这里放置的都是最新的话本子,他想挑几本带回去给杜姨娘。   杨季铭则走到了放置史书类的书架处。经过这段时间的疯狂读书学习后,他现在看文言文已经没有太多的障碍了。   陆远安和朋友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尚嘉言。   他略带惊喜的走过去打招呼:“言表哥,你也来买书么?”   “正好路过,就进来看看。”尚嘉言笑着说。   “远安兄,遇到熟人了吗?”陆远安的朋友也走了过来。   陆远安说道:“言表哥,这是我新认识的朋友卢子希,也是进京赴考的考生。子希兄,这位是我表哥,姓尚。”   卢子希抬手行了个书生礼,目光落到尚嘉言手里的书上,随口问道:“尚公子喜欢看这些书吗?”   “家中长辈喜欢,顺道带几本回去。”   卢子希说道:“我与远安兄正要上二楼喝茶看书,尚公子若不介意,不妨和我们一起。”   “我们要回府了,多谢你的美意。”杨季铭在他们身后出声。   陆远安尴尬的说:“表哥夫……”   杨季铭重重的哼了一声,说:“远安表弟怎么一脸心虚的样子,你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   霎时,陆远安一脸无措。   尚嘉言斜睨了杨季铭一眼,对陆远安说:“你甭理他,跟朋友去看书吧,我们这就要回府去了。”   陆远安点点头,“表哥夫,言表哥,我改日再去拜访二位。”   卢子希和陆远安上楼后,不禁问道:“他们是夫夫?”   陆远安点头,“他们感情很好。”   卢子希错愕的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   尚嘉言挑了几本话本子,杨季铭选了两册史书。范文强记账后,亲自帮他们送到了马车上。   杨季铭扶着尚嘉言登上马车,让车夫赶车去南城的鬼市。   尚嘉言听到他的话,不禁疑惑的问道:“鬼市是什么地方?”   “是一条杂货街,虽然有很多假货,但也能以低价买到好东西,全凭运气和眼力,这也算是鬼市的趣味。”   “你常去那里么?”尚嘉言诧异的看着他,因为这地方听上去像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   “当差后去过几次。”   尚嘉言点点头,随着他一起来到了鬼市。   鬼市的路两侧是密密麻麻的地摊,地摊后面是店铺,各种商品鳞次栉比的陈列着。   人来人往,喧闹嘈杂,极为热闹。   杨季铭牵住他的一只手,对他说:“马车进不去,我们走一走,牵着手不容易走散。”   “好。”尚嘉言轻声应着,握紧了杨季铭的手。   杨季铭带着他从一个个摊位前走过。   玉石、字画、木雕、面具、蛐蛐……   各式各样的东西,琳琅满目。   尚嘉言的紧张逐渐消散,兴致满满的逛着。不一会儿,福全和槐安的手里就拎满了东西。 第33章 贡品   杨季铭带着尚嘉言来到老不赖家。   老不赖见到杨季铭, 连忙放下手里的活,上前相迎。   “杨三少,您来了, 快请坐。”他把家里唯一一张没坏的椅子端了过来。   老不赖是在不久前才知道,原来帮助过他的顺天府捕快是侯府的少爷。   杨季铭对他说:“老不赖, 这是我夫人, 我带他来见识见识你的手艺。”   “杨夫人好。”老不赖连忙问好。   尚嘉言对他点点头,而后疑惑的看向杨季铭。   杨季铭用手帕擦了擦椅子,让尚嘉言坐下。而后, 他把角落里的一张长凳拖了过来自己坐。   老不赖略显激动的看着他们, 还有些紧张。   杨季铭笑着说:“老不赖,把你做的东西随便拿几样出来给我夫人看看。”   “好嘞。”老不赖在身前寄着的围裙上擦了擦手, 将最近刚做好的一套物件拿了过来。   老不赖展示给他们看, “这是一套翡翠头面。”   尚嘉言疑惑的看着这套头面, 一样样的拿在手上瞧了瞧。   他从杨季铭与老不赖的话里,不难猜出这是仿制品。但是, 他也都仔细的瞧了, 却发现手感和成色都不像是假的。   杨季铭献宝似的看着他, “怎么样,看出什么来了没?”   尚嘉言轻轻摇头。   杨季铭对老不赖使了个眼色, 老不赖把另一套看似一模一样的头面拿了过来。   尚嘉言仔细的比对了一番, 不由的啧啧称奇:“真的是一模一样, 我分辨不出来。”   杨季铭笑着说:“老不赖的这门手艺, 他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   老不赖笑了笑, 说道:“是杨三少看得起我。”老不赖干了数十年,多的是达官贵人找他做活,但真正看得起他的或许就只有杨季铭了。   而后, 老不赖又拿了一些物件出来给他们看。   尚嘉言也都仔细瞧着,向老不赖请教了不少辨别真伪的方法。   直到天色渐暗,杨季铭与尚嘉言才向老不赖告辞。   杨季铭让车夫驾车去南城的一条美食街,把尚嘉言带来了热闹的夜市。   一侧是大排档,一侧是做各种小吃的摊贩。人群熙熙攘攘,吆喝声此起彼伏。   尚嘉言不禁又问:“你常来这里么?”   杨季铭说道:“这里也是当差后才来的,巡街时偶尔会来吃些东西。”   他带着尚嘉言从一个个摊位前经过,大家都熟络的与他打着招呼。   而后,他们停在了一个馄饨摊前。   摊子的主人是一对老夫妇,一口大锅,三张小桌,挤满了客人。   “李奶奶,两碗牛肉馄饨。”杨季铭扬声说,然后径自拿了两张小矮凳放在旁边,再拿抹布擦了擦。   有客人说:“杨三少,我吃完了,坐这儿吧。”   “谢谢张叔。”   “没事儿。”   被叫做张叔的人把碗筷放进专门收餐具的桶里,杨季铭与尚嘉言便在他空出的位置上挤挤。   同一桌吃馄饨的客人问道:“杨三少是带朋友来照顾李爷爷李奶奶的生意么?”   “这是我夫人。”   顿时,坐在尚嘉言另一侧的人把凳子往旁边再挪了挪。   大家忙说:“杨夫人好。”   尚嘉言浅浅的笑着对他们微微点头。   李奶奶回头说:“杨三少,馄饨好了。”   杨季铭应了一声,走过去将两碗馄饨端了过来。   尚嘉言在杨季铭期待的目光下,用勺子吃了一口。   “怎么样?”   “挺好吃的。”   “李爷爷和李奶奶的手艺很好。”   旁边的人笑着说:“这馄饨摊已经摆三四十年了。”   闻言,尚嘉言不由的多吃了两口,确实是挺好吃的。   吃完馄饨后,杨季铭又带着尚嘉言吃了好几样小吃。   等他们从美食街出来,尚嘉言不由的摸了摸肚子,好像吃撑了……   “季铭,我们走一会儿,消消食。”   “好。”   两人沿着路边走着,同样吃撑了的福全和槐安跟在他们身后,还有车夫也是。   走了两条街后,当他们刚要坐进马车时,突然就听到不远处有人在大喊:“杀人了!杀人了!”   闻声,杨季铭就要过去看看。   尚嘉言连忙拉住他,“太危险了。”   福全上前说道:“少爷,少夫人,我跑过去偷偷的看一眼。”   杨季铭点头,福全跑过去看情况。   尚嘉言对杨季铭说:“你没练过功夫,也没带防身的武器,不要随便出头,不要一个人往危险的地方去。别忘了你今天才答应我凡事要有分寸,这也是一种分寸。”   “我知道了。”杨季铭乖乖听着。   不一会儿,福全跑了回来,“少爷,是更夫被人杀了,已经有人去衙门报案。”   杨季铭走过去,尚嘉言也跟了过去。   更夫叫陈光明,才刚出门准备打更就被人一刀刺中心脏毙命。   没过多久,张勇带着一队衙役赶了过来。   张勇让人向附近的人询问情况,也问了问杨季铭。   了解情况后,张勇对他说:“季铭,你先带你夫人回去,明天来衙门里咱们再探讨这事。”   “好。”   杨季铭牵着尚嘉言的手离开,发现他的手有些冰凉,便替他搓了搓。   坐进马车后,杨季铭轻声问:“刚才没被吓到吧?”   尚嘉言摇头,“只是刺中的地方染了血,看着不吓人。”   杨季铭见他面色正常,放心的点点头。   回府后,两人就直接洗洗睡了。   到了第二天,杨季铭一到衙门,就被许一桓叫了过去。   许一桓问:“童试准备得如何了?”   杨季铭照实回话:“先生说,问题不大。”   许一桓点点头,说:“既如此,昨晚南城更夫被杀的案子,你负责去查。”   “是。”   杨季铭领命退下,看到张勇似乎正等着他的时候,没来由的眼角抽了抽,突然直觉这事可能不简单。   张勇对他说:“昨晚死的那个更夫叫陈光明,是个老光棍,没有家人。我们最近接到报案,说他趁着打更的间隙,入室行窃。刚准备查他,他就被人杀了。”   “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吧?”   “偷得多了,难免越偷越大胆。”   “偷了不应该偷的东西?”杨季铭感觉自己猜对了。   果然,张勇点了点头,“脏物里面有几样贡品。但是,陈光明再大胆,也没胆子去偷达官权贵家。”   顿时,杨季铭想吐血。   这意思不就是说贡品流落到普通人家了吗?   如果是权贵人家流出来的,不论是何原因,遗失御赐贡品都是重罪。如果是从宫里流出来的,那事情就更严重了。   杨季铭不禁头疼不已,他才刚答应媳妇儿,凡事要有分寸,不能强出头。   张勇继续说:“咱们这些人里面,只有你是权贵人家的,这事交给你最合适。”   “你们太高看我了,我只是个小捕快。”   “就像安昌伯夫人的那件案子,你一定可以办好的。”   “那件案子只是侥幸。”若非安昌伯府内斗,他们哪里能捡个大便宜,把案子顺顺利利的办了。   张勇清了清嗓子,严肃的说:“季铭,既然大人已经交代下来了,你就去做。衙门里的人手,你随便调用。”   杨季铭默不作声的低头。   “别担心,有大人在呢。”   张勇和稀泥似的劝了劝,然后带着他去见了仵作,也看了收缴的脏物。   “一共五件贡品,都在这里了,你慢慢看着,我还有别的事。”张勇留下话后就走了。   杨季铭对着张勇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再对着贡品又叹了口气。   杨季铭把贡品拿起来瞅了瞅,突然想起老不赖教尚嘉言辨别真伪的方法,便又仔细看了看。   他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就干脆跑了一趟鬼市,把老不赖请了过来。   老不赖瞧过后,问道:“杨三少,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不瞒你说,这是脏物,许大人让我负责查清楚。”   “我不……”   “这事一个弄不好,我得完蛋。要是我一个人也就罢了,我怕连累我媳妇儿和姨娘。”杨季铭愁得一连三叹。   老不赖不敢置信的问道:“这么严重?”   杨季铭点头,“这是贡品,事关重大。”   老不赖犹豫着又仔细的看了看,迟疑的说:“我也看不太准。”   杨季铭暗自叹气,向老不赖道了声谢,送他出去。   这日,尚嘉言明显发现杨季铭从衙门回来后就一直愁眉不展的。   小书房里,杨季铭捧着本书看了半晌,一页也没翻动。   尚嘉言微微蹙眉,将他手里的书拿了起来,定定的看着他。   “又怎么了,这么魂不守舍的?”   “那个……”杨季铭支支吾吾的。   “你爱说不说,我懒得管你。”尚嘉言把书用力拍在了他身上,转身就要走。   他的气还没完全消呢!   杨季铭连忙拉住他,“我说,我说。”   尚嘉言却是说道:“公事上的事情,你不用告诉我。”但是,他脸上的表情并不是这么说的。   “我是怕你担心。”   “你这么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我能不担心么?”尚嘉言用手指用力戳了戳他的太阳穴。   杨季铭将案子说了出来。   “就为了这点事?”尚嘉言没好气的看着他。   “贡品的事,可大可小。万一没处理好,后果不堪设想。”   “你也说可大可小了。更何况顺天府当家的是许大人,一切自有许大人作主。”   “这事就算要查,我也一点头绪都没有。”   “你的思路是对的。老不赖看不出来,可以再找其他行家。不过,要尽量找信得过的。”   杨季铭想了想,“可以找鲁掌柜帮忙。”   “蠢死你算了。”尚嘉言又戳了戳他的太阳穴,“好好看书,多加半个时辰。”   “额……”   “敢说不,就多加一个时辰。”   “我现在就看。”   杨季铭埋头看书。   尚嘉言走出小书房,对槐安招了招手,“去厨房炖一盅燕窝粥来。对了,把核桃捣碎了加些在里面,给他补补脑。”   槐安应是。   顾妈妈走了过来,“少夫人,男人知道晚上回家就已经很好了,您别太生气。”一方面自个儿气着,另一方面又关心着三少爷,何必呢?   尚嘉言愣了一瞬,略显尴尬的说:“妈妈,季铭没找别人。”   话落,轮到顾妈妈愣了一下,也松了口气,“那就好。少夫人,其他事都是小事。”   “妈妈放心,我心里有数。”尚嘉言始终把握着一个度。 第34章 家当   翌日, 杨季铭去到宝骏当铺,不但见到了鲁掌柜,而且还见到了一位有过一面之缘的人。   鲁掌柜笑着招呼杨季铭:“杨三少来了, 这回是要当什么?我给您一个好价钱。”   杨季铭看了眼先到的人,说道:“鲁掌柜, 你先忙。”   卢子希尴尬的看了眼杨季铭, 说道:“掌柜的,我改日再来。”说罢,他就匆匆离开。   杨季铭疑惑的随口说了一句:“他怎么看到我就跑了?”   “这些读书人抹不开面子, 不就是缺钱来当个东西么, 多大点事啊,还是杨三少看得开。”鲁掌柜边说, 边重新倒了茶。   “鲁掌柜, 我今日是来请你掌掌眼的。”杨季铭拿出了一颗黑东珠。   顿时, 鲁掌柜眼前一亮,小心翼翼的从杨季铭手里把东珠拿过去看, 眼睛越看越亮。   “杨三少, 这东西您是从哪里来的?”鲁掌柜意味深长的看向杨季铭。   “鲁掌柜甭管我是从哪得来的, 你就看看这东西值多少。”   鲁掌柜伸出了三根手指头。   杨季铭哂笑道:“鲁掌柜,刚还说要给我个好价钱呢, 可不要转身就欺我是外行人呀。”   鲁掌柜轻笑了一声, 说道:“杨三少, 您这东西有点来头, 不好脱手, 所以这价钱也就要打些折扣了。”   “哦?鲁掌柜知道这东西的来历。”   “杨三少拿出来的东西,您会不知道?”   “我只知道鲁掌柜不厚道。”杨季铭从鲁掌柜的手中把东珠拿了回来,起身就要走。   鲁掌柜一愣, 连忙拦住他,说:“杨三少这话可就冤枉我了,咱们再聊聊。”   “鲁掌柜,咱还能再聊什么呀?”   “这样吧,杨三少,三千五百两。”   “我去别家看看”   “三千六百两。”   杨季铭抬脚走。   “四千两,不,五千两!”鲁掌柜闭着眼睛喊价,肉疼,心肝也疼。“杨三少,五千两这价钱,不低了。”   杨季铭咧嘴笑了笑,说:“这颗珠子有这么值钱?我那好几件新婚贺礼,加起来你也就总共只给估了四百多两。”   “那几件玩意儿能跟这比么?这么大的黑东珠,只怕宫里都不一定能有几颗。”   杨季铭呵呵笑了笑,意有所指的说:“了解的挺多呀。”   鲁掌柜讪讪的笑道:“我就是吃这口饭的,最近收到过好几样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拿出来瞧瞧。”杨季铭兴致很好的说。   鲁掌柜犹豫了下,道:“好,杨三少请随我到后堂说话。”   鲁掌柜吩咐伙计看好店,把杨季铭领到后堂,然后从上了锁的柜子里把东西拿了出来。   顿时,杨季铭就惊呆了,连忙仔细看了看那几样东西。   他虽然是个外行,但对着脏物里的那几件贡品看了那么久,又从老不赖那里学了点皮毛,此刻再看到这几样东西时,不禁猜测这也是贡品。   鲁掌柜神神秘秘的说:“杨三少,这些可都是好东西,一般人我都不拿出来给他们看。”   “看着是不错,好东西。”杨季铭露出一副门外汉装内行的样子。   鲁掌柜窃笑,说道:“千金难求。”   “这些都是从哪里得来的?”   “是有人放在我这里寄卖的。”   “是什么人?”   鲁掌柜呵呵的笑了笑,“这我可不能告诉您。”   杨季铭嗤之以鼻,说:“鲁掌柜,你还怕我直接去找卖家啊?”   “哪能呢?实在是说不得。”   杨季铭冷哼,不悦道:“不说就算了,东珠也不卖你了。”   “别介呀,实在是我答应了人,要保密的。”   “鲁掌柜是拿我当外人看。”   鲁掌柜蹙着眉头犹豫了数秒,而后仿佛下了一个极大的决心,说道:“好,我说。寄卖的人是宫里的。”   杨季铭微微一愣,慌忙说道:“你确定?”   “那人虽然做了些伪装,但是我老鲁阅人无数,看人的本事不比鉴宝差,那粘上去的假胡子,还有那嗓音,骗不了我。”鲁掌柜莫名的骄傲。   “我知道了,我想起来还有一点急事要处理,改日再来找你。”话音未落,杨季铭就急着走。   “哎哎,那东珠……”鲁掌柜急道,想追出去,但还要先把拿出来的东西再放回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杨季铭离开。   杨季铭离开宝骏当铺后,连忙回衙门向许一桓禀报此事。   他今早出门前,尚嘉言让他拿个好东西诱一诱鲁掌柜,不要像询问老不赖那样老老实实的把事情都说清楚了。   果不其然,他还真从鲁掌柜嘴里问出了消息。   许一桓听完杨季铭的禀报后,微微沉吟了片刻,继而才道:“贡品的事你先不用管了,试着从别的方向找找凶手的线索。”   “是。”杨季铭暂时松了口气。   下衙后,他刚一回到府里,福全就跑了过来,说:“少爷,四老爷一家回来了,少夫人让您换身常服去福喜堂。”   “景烁也在福喜堂?”   “都在那呢。老太君吩咐了,今天要一起在福喜堂用晚膳。”   “我知道了。”   杨季铭回屋换了身衣裳就去到福喜堂。   远远的在外面,他就听到了从福喜堂传来的欢声笑语。   杨季铭走进堂屋,上前向长辈们问了个安,然后走到尚嘉言身边坐下。   杨正鹏朗声笑着说:“大半年没见,季铭好像长高了,也长进了。”   老太君笑着说:“他呀,成家立业了,总得有些长进。”   杨季铭憨憨的笑了笑,没有接这话。   四夫人罗氏笑着说:“要我说呀,这是三少夫人的功劳,旺咱们家季铭。”   尚嘉言浅浅的笑着说:“四婶取笑了。”   杨季铭继续憨笑,没有出声。   晚膳开了三桌,老爷夫人们陪老太君坐一桌,少爷少夫人们坐一桌,小姐们单独坐一桌。   饭桌上,尚嘉言轻飘飘的瞥了眼杨季铭。   杨季铭心肝颤了颤,专心致志的为他布菜。   四房的六少爷杨宸忍不住说:“三哥怎么真跟变了个人似的,而且还这么怕三嫂?”   杨季铭斜了他一眼,“我这是宠着你三嫂。”   杨宸翻了个白眼,“三哥是没出息吧,还是三嫂跟母老虎一样?”   “臭小子,你找打!”杨季铭怒目圆睁,想要教训一下这个堂弟。   杨伯名微微蹙眉,“吃饭的时候好好吃饭,闹什么?”   杨宸哼了一声,不屑的瞥了杨季铭与尚嘉言一眼,继续吃饭。   尚嘉言夹了一块红烧排骨放进杨季铭碗里,“你是哥哥,弟弟胡闹不懂事,你别跟他计较。”   “我听媳妇儿的。”杨季铭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夹了块鱼腹处的肉,把大根的鱼刺剔干净,再把鱼肉放进尚嘉言碗里。   杨宸不屑的嗤了一声,碍于杨伯名冷着脸,才没有呛声。   大少夫人和二少夫人都不由的看了眼尚嘉言,一个是看好戏,一个是有些替他担心。   尚嘉言一边享受着杨季铭的贴心照顾,一边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其他人的反应。   用膳后,杨季铭与尚嘉言便告退了。   杨季铭对尚嘉言说:“杨宸那小子从小就被四叔四婶宠坏了,再敢出言不逊,就直接教训他。”   尚嘉言扑哧笑道:“他是四房的嫡子,你一个庶子还真敢教训他呀。”   杨季铭嘿嘿笑了笑,说:“就因为我是庶子,爵位和家产都跟我没多大关系,反而可以恣意妄为些。哥哥教育弟弟,没毛病。不过,我那几个婶子里,四婶最厉害,手段最多,姨娘以前就总提醒我尽量避着她。”   尚嘉言微微沉吟,回想到今日四夫人的一言一行,心里大致有了一个底。   “说到钱财我就想起来问了,你总共有多少家当,什么时候跟我交个底?”   杨季铭悻悻的摸了摸鼻子,可怜巴巴的说:“我只有每月府里的例银和当差的工钱,一直没存下钱来。”   他成亲后这几个月的例银都是尚嘉言使人去领的,当差的工钱只够他在外面随便吃点喝点。   尚嘉言微微蹙着好看的眉头,一言不发。   杨季铭紧张的说:“景烁,你不会嫌弃我穷了吧?”   尚嘉言正在思考着怎么增加点他们自己的收入,就没注意听到杨季铭说什么。   杨季铭猛地抱住他,认真的说:“景烁,你放心,我会想法子赚钱养你的。”   尚嘉言被他打断思考,便问:“怎么赚?”   “做点小生意。”   “什么生意?”   “酿酒。”   “嗯?怎么会想到酿酒?”   “现在酒馆里卖的大部分酒,度数都不高,哦,就是不怎么烈。我可以尝试做出烈酒。”这件事情从他穿过来以后就考虑过了,只是因为当差和读书的事情耽搁着一直没有去做。   尚嘉言不善饮酒,也不懂酒。“需要我先帮你找几个酿酒师傅吗?”不管怎样,只要夫君做的是正事,他就愿意支持。毕竟,他们不是真穷。   “我自己找就行。景烁,你再给我点时间,我会证明给你看,我养得起你,还有我们将来的孩子。”   尚嘉言看着他这副紧张兮兮的模样,不由的轻轻勾了勾嘴角,眼里溢出笑意,说:“好。”   杨季铭把头埋在他脖颈间蹭了蹭,手放到他的肚子上轻轻的摸了摸,小声的说:“这里会不会已经有我们的孩子了?”   尚嘉言微微叹气,“忘了我们才去看过大夫啦?”   杨季铭反应过来,“原来那天你是想去看这个的。”   尚嘉言有些难为情的微微扭头。   杨季铭认真的说:“每隔几天就会有大夫到府里来为老太君和大嫂请平安脉,咱每个月也看上一两回吧。”   “好端端的看大夫,万一被人说闲话就不好了。”这也是他上次出府去看大夫的原因。   杨季铭说:“就说有些头疼,或者晚上有些失眠,随便编个理由就是。”   尚嘉言犹豫着微微点头。 第35章 晚膳   杨季铭一连两天都去了更夫陈光明家里, 也再次找他家附近的邻居仔细打听了一番。   陈光明好赌,输得一无所有,家里穷得叮当响。邻居老伯看他可怜, 便介绍他去做了更夫的活。   通过那位老伯,杨季铭得知陈光明以前常去的赌坊就是福运赌坊。   于是, 杨季铭再次来到了福运赌坊。   胡老三看见他, 走过来冷笑着说:“这又是哪阵风把杨三少给吹来了?”   杨季和他走到了角落里,“胡老三,向你打听件事。”   “哟, 该不会是要找我们的麻烦吧?”胡老三满是戒备和愤懑的看着他。   “上次的事可不能全怪我, 怎么还记仇了呢?”杨季铭讪讪的笑了笑。   “杨三少,我们可是损失了一项大买卖。”   “协助官眷私放利子钱, 本朝是不允许的, 这还真不能怨我。”   胡老三呵呵笑道:“杨三少还是先说说看吧, 要打听什么?”   “一个叫陈光明的人。”   “就是被人杀死的那个更夫吧。”   “没错,我听说他是你们赌坊的常客。”   胡老三哂笑道:“那人只是个没胆子的窝囊废罢了。赌光了就干些小偷小摸的勾当, 还被抓到过几次。”   “被你们抓到的?”   “不是我们, 是被他偷东西的客人。就在前不久, 他还被一个客人当场抓住。陈光明哭爹喊娘的求放过,那客人见他没偷走什么值钱的东西, 真就放过了他。”   “那客人叫什么, 住哪里?”   “我只知道别人都管叫他刘四爷, 其他就不知道了。”   杨季铭微微沉吟。   胡老三突然睁大了眼睛, 小声的说:“他来了, 就是那个穿着灰色短打的人。”   杨季铭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对他说道:“我知道了,多谢, 改日请你喝酒。”   杨季铭没有打草惊蛇,在赌坊外等着那个刘四爷出来,然后跟踪他。   杨季铭看着他从一个小门进了一处大宅邸,便绕到前面的大门去看看是哪家。   这一看就被吓了一跳,竟是武宁侯府。   杨季铭没敢多留,连忙回衙门去向许一桓禀报。   许一桓若有所思的看着杨季铭,问道:“武宁侯府与武穆侯府是姻亲关系吧?”   “回大人,是的。”他嫡母是武宁侯的胞妹,大嫂是武宁侯的闺女。   “你就这样向我禀报了,不怕会连累武穆侯府吗?”   “大人,目前只是查到那个刘四跟陈光明有过接触,而刘四有可能是武宁侯府的人。要说可能会因此牵连出武宁侯府,甚至连累武穆侯府,此言过于牵强附会。”   许一桓低笑了一声,说:“现在没有别的线索,你就先顺着这条线继续查一查。”   “是。”杨季铭退下,继续去查刘四。   另一边,四夫人罗氏派人将尚嘉言请过去喝茶。   尚嘉言叫上了大房的两位小姐,与她们一起来到了四房的西苑。   他们先向罗氏见了礼,然后向早来一步的二少夫人打了声招呼。   罗氏看见尚嘉言带着杨宛容和杨宛馨一起过来,几不可察觉的愣了一下,若有所思。   罗氏笑着说:“我好像忘记跟你们说了,我把两位侄媳妇都请来了。要不是伯名媳妇怀着孩子,我也得把她请来。不过刚好,宛容和宛馨过来了。”   杨宛容笑着说道:“敢情我和五妹都只能算作半个人呀。”   四房的六小姐杨宛灵说:“在母亲眼里,跟嫂子们比起来,我这亲生的也只能算作半个。”   罗氏挑了挑眉,说道:“那可不,在嫂子们面前,小叔子和小姑子都要往后站。”   说完,她就自己先爆笑了起来,三位小姐也跟着笑个不停。尚嘉言和彭可婧只是淡淡的笑着。   期间,四夫人与他们说起了在苏州遇到的趣事,因着她说话风趣,小姐们每每被逗笑,就连彭可婧也笑得多了。   辞别后,妯娌俩一起走在府里的鹅卵石小路上。   彭可婧欲言又止,面露犹豫之色。   尚嘉言虽然发现了,但没有主动开口询问,也没有刻意避开她可能会说的话。   彭可婧说:“弟妹,可否与你单独说几句话?”   尚嘉言点头,和她一起去亭子里说话,让槐安侯在不远处。   彭可婧也让自己的侍女候在了不远处。   “弟妹,我想向你请教个事。”   “二嫂请说。”   “不怕你笑话,夫君他对我不喜。”彭可婧露出失落和伤感的表情,还夹杂着几分羞赧和祈求。   尚嘉言想起婚前的彭可婧,这才成亲几日,原先光彩耀人的国公府嫡小姐竟也成了卑微渴求丈夫疼惜的人。   他不由的问:“二哥欺负你了?”   彭可婧微微摇头,“他不愿理我。娶了我,他心里不痛快。”他们一直分房睡,就连洞房花烛夜锦帕上的血也只是鸡血而已。   尚嘉言虽然心里同情她,但是对于他们夫妻感情的事,他一个弟媳似乎也帮不上什么忙。   “二嫂找我是为了什么?”   “我见三弟对弟妹死心塌地的好,想请教弟妹,怎么抓住男人的心。”彭可婧越说越小声。说出这些话,仿佛已经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尚嘉言微微一愣,这个问题他回答不上来。   他回想起自己和杨季铭的相处,从婚前在茶楼的单方面相看,到成亲后的一点一滴,他们似乎是在不知不觉间就已经把彼此视为爱人和亲人。   “二嫂,我与季铭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对他好,他也对我好,这个好是相互的。若是哪日季铭将这份心意给了别人,我也会把我的心意收回来。”   尚嘉言斟酌了自己的话。   他想提醒她,不要只顾着对夫君好,还要多为自己着想。   然而,尚嘉言稍稍试想了一下杨季铭移情别恋的情形,心蓦地疼了疼。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也只是说得简单,给出去的心意哪里能那么容易收得回来。   彭可婧微微垂眸,十分落寞。   她徐徐说道:“我们都是世家子女,我从小就知道他。长大后,他变得更加优秀,长相俊逸,才华横溢,谦和有礼,是我心目中理想的夫婿人选。”   说到这里,彭可婧微微的嘴角上扬,但又很快被愁绪代替。“武宁侯夫人替母亲来我们家探口风时,我向我娘说明了我的心意。娘亲疼我,便劝爹爹应了这门亲事。”   尚嘉言明白了,难怪定国公府会同意这桩亲事。“二嫂,既然已经嫁过来了,就放宽些心吧。你们成亲的日子尚浅,或许再过些日子就好了。”   彭可婧微微轻叹,强自笑了笑,说:“今日与弟妹说一说,我这心里松泛了些,让弟妹笑话了。”   “哪里,我也没能帮得上什么忙,只能劝二嫂宽心些。”   “多谢弟妹。”   尚嘉言回到沉香院后,方姨娘就疯疯癫癫的小跑了过来,对他说:“四夫人,坏,坏。”   尚嘉言清清浅浅的笑着说:“姨娘别担心,我心里有数,不会有事的。”   方姨娘傻呵呵的笑着说:“都坏,都坏。”   尚嘉言不揭穿她,像哄小孩一样笑着说:“对,姨娘最好了,其他人都坏。”   傍晚,白萍过来沉香院,对尚嘉言说:“三少夫人,我们姨娘亲自下厨做了些家乡菜,想请三少爷和三少夫人去蒲荷院用晚膳。”   尚嘉言说:“好,等季铭回来,我与他一同过去。”   白萍隐晦的看了眼方姨娘,说道:“三少夫人,姨娘还说,可以请方姨娘一起过去用膳。”   尚嘉言的目光不禁移向方姨娘,方姨娘只是对他傻傻的笑着。   于是,尚嘉言又说了一个好字。   他不难看得出来,两位姨娘似乎已经在私底下达成了某种协议。虽然不知道她们想做什么,但他知道两位姨娘都不会害他和杨季铭。   杨季铭回来后,夫夫俩就带着痴傻的方姨娘一同去了蒲荷院。   杜姨娘做了几道苏锡菜,眼睛闪亮的看着他们,满是期待的说:“你们尝尝看,味道怎样?”   尚嘉言先动了筷子,自己夹了一只碧螺虾仁放进嘴里,几不可察的顿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的吃了下去。   就在他愣神的时候,杨季铭也夹了块松鼠鳜鱼送进嘴里,差点没给齁死。   杨季铭看到杜姨娘满脸期待的眼神,把鱼肉吞咽了不下去,对她挤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杜姨娘愉悦的笑着说:“好吃就多吃点。”   方姨娘瞥了眼杨季铭一言难尽的脸色,便避开了杜姨娘做的菜,心里好生羡慕她。   沉浸在喜悦中的杜姨娘疏忽了他们的脸色变化,也夹了一筷子松鼠鳜鱼吃,杨季铭与尚嘉言没来得及阻止她。   顿时,杜姨娘脸上的笑容僵住,又夹了一只碧螺虾仁吃,然后放下筷子,对左右说道:“把我做的这几道菜都撤下去吧。”   尚嘉言温声说道:“只是味道重了些,还可以。”   杨季铭也说:“我觉得挺好吃的。”说罢,他就夹了其他菜吃。   杜姨娘的眼里溢出笑意,欣慰至极。   白萍向准备撤盘的小丫鬟们使了个眼色,大家重新候到边上。   为了让尚嘉言少吃些,杨季铭飞快的吃了许多,嘴里全是怪味。   “别吃了,你们的心意,姨娘收到了。”   杜姨娘让小丫鬟们把那几道菜撤了下去,让白萍沏了壶乌龙茶过来。   尚嘉言把杨季铭面前的那杯茶吹了吹,再重新放回他面前。   不仅两位姨娘震惊的看着他,就连杨季铭也惊呆了。他没想到尚嘉言会当着姨娘们的面,对他如此亲密。   “快喝口茶,漱漱口。”尚嘉言催促杨季铭,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心疼。   “好。”杨季铭牛嚼牡丹般的喝完了这杯茶,虽然还有点烫,但媳妇儿吹过的茶,就是格外的香。   杜姨娘自责的说:“怨我,明知道自己不善厨艺,还心血来潮的要下厨给你们吃。”   尚嘉言说道:“这是因为姨娘疼爱我们,事事想着我们,我们心里很感动。”   “好孩子。”   “姨娘,今晚我要照顾季铭,唯恐顾不到方姨娘。能否请姨娘代为照顾一下方姨娘,我明早再来接她回沉香院。”   “没问题。”   杨季铭与尚嘉言离开蒲荷院后,杨季铭忍不住说:“我没怎么样,就是嘴巴里还有点怪味,回去后还得再多喝些水,你怎么把方姨娘留在我姨娘那里了?”   “你今晚吃坏了肚子。”   “啊?”   “我刚好有理由把方姨娘留在蒲荷院。让两位姨娘多接触看看,说不定对方姨娘的神志恢复有所帮助。”   “原来是这样。”杨季铭挠了挠脑袋,感觉这事有点不太对劲,但一想到这是他媳妇儿说的,就把那点疑惑抛诸脑后了。   “嗯。”尚嘉言轻轻的应了一声,微微垂眸。   他之所以不告诉杨季铭实情,是因为担心他在无意中说漏了嘴,坏了两位姨娘的事情。 第36章 真伪   蒲荷院里, 杜姨娘让人把偏房收拾出来,然后亲自领着方姨娘过去。   白萍守在房外,两位姨娘便在房里单独说话。   方姨娘说道:“你特意把我留下来, 有什么事?”   杜姨娘给自己倒了一杯温开水,淡淡的笑着说:“是三少夫人把你留下的。”   “行了,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方姨娘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温开水。   杜姨娘轻笑出声, 炫耀般的说:“三少夫人聪慧过人,我们婆媳有默契。”   “大夫人才是三少夫人的正经婆母。”方姨娘故意呛了她一句,省得她一直在自己面前得意。   杜姨娘瞬间冷下了脸, “说正事。我派出去的人去过奶娘的老家了, 她老家的人说他们一家人都没回去过。”   方姨娘失望的轻叹:“都过去这么久了,人海茫茫, 确实很难找。”   “我娘家的生意遍布各地, 我给我爹去封信, 让他帮忙找人。”   “宝珠妹妹,谢谢你。”   杜姨娘扬起唇角, “虽然还没找到奶娘, 但我找到了当年的那个医婆。”   方姨娘瞬间睁大眼睛, 急忙问道:“她知道内情?”   “还不确定,但她有嫌疑。”   “我要见她。”方姨娘双手紧握, 青筋暴起。   “不急, 我想先请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杜姨娘拍了两下手。   不一会儿, 房门从外面打开, 白萍领着一名侍女进来, 然后重新关上房门,守在门外。   侍女上前行礼,“青儿拜见杜姨娘, 方姨娘。”   方姨娘诧异的问:“她是谁?”   杜姨娘似笑非笑的反问:“你觉得她像谁?”   闻言,方姨娘仔细的看了看,目光中逐渐透出不可思议,“……我?”   杜姨娘轻轻的笑着,说:“我乍一看到她的时候,都惊呆了。”   方姨娘稍稍一想,便猜到了杜姨娘的用意,“你想让她学我?”   “就看茹姐姐愿不愿意亲自教了。”   方姨娘微微沉吟了片刻,继而才说道:“好。”   杜姨娘意味深长的看着她笑,“茹姐姐,现在看来你是真的想通了。”   方姨娘不禁露出一丝苦笑。   杜姨娘说:“茹姐姐能亲自教导青儿的机会不多,就从今晚开始吧。”   方姨娘点头,顺便问了一句:“你是从哪里找来的这孩子?”   “不瞒你说,这孩子原先是为三少爷准备的。结果我一看见她,就发现她的长相与你颇为相似。”   顿时,方姨娘瞪大了眼睛,不赞同的说:“咱俩都是妾室,深知这其中的苦,如非必要,你何必……”   说到这里,方姨娘突然愣了一下。“你是为了子嗣?”   杜姨娘点头,“我只是先预留着,有备无患。”   “若是三少爷因此与你离了心,到时候你可别怨我跟你抢儿子。”   话落,轮到杜姨娘愣住,略有几分不可思议的看着方姨娘。“看来三少夫人很讨你的欢心。”   两位姨娘大眼瞪小眼,片刻后,不约而同的轻轻笑了笑。   杜姨娘笑着说:“多谢茹姐姐提醒,我可不能给你机会抢走我儿子。”   两人相视一笑。   次日一早,杨季铭吃过早膳后就去了衙门。   衙门外,老不赖正等着他。   杨季铭看到他并不觉得意外,将他请了进去。   老不赖忐忑不安的看着杨季铭,满怀愧疚的说:“杨三少,您对我有恩,我却不懂得感恩图报。”   杨季铭温声说道:“怎么这么说呢?”   老不赖更觉愧疚,低下头说:“杨三少,其实您上次让我帮忙看的那些贡品,我都见过。”   “你仿制了?”杨季铭微微瞪大了眼睛。   “是的。”   “我给你看的那些,是真的还是假的?”   “是真的。”   “那么,是什么人去找你仿制的?”   “是一个姓王的中年男人,身形消瘦,脸上留着几缕胡子,声音有些尖细。”   顿时,杨季铭就想起了鲁掌柜说的人。   “老不赖,此事暂且到此为止。若是那人再来找你做活,能推拒的话,就尽量推了吧。”   “好。”老不赖佝偻着身子,神态尽显疲惫。   杨季铭温声说道:“关于此事,你不必如此介怀。许大人神通广大,有他在呢。”   “哎。”老不赖的眼眶有些泛红。   杨季铭看着他这副模样,关心的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又遇到什么难处了?”   老不赖犹豫着不肯开口。   杨季铭给他倒了杯茶,“你愿意告诉我,我就愿意听,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会帮你。”   老不赖感激的道了声谢,缓缓说道:“我外孙女病了,好像病得很严重。我最近什么活都接,就是想为她多筹些药钱。”   “你有家人?”杨季铭有些诧异,他从未见过,也不曾听说过。   老不赖点点头,愧疚,失落,悲痛。   “杨三少见过的,您和少夫人还去吃过他们做的豆腐脑。”   说到豆腐脑,杨季铭就想起来了。   “这么说,我那天看到的人确实是你。”那天他们吃完豆腐脑离开的时候,他看到了老不赖躲在角落里偷偷看着摊子那边。   “我女儿不肯认我。女儿女婿是因为我才被人打折了腿。”   老不赖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继续说:“我送钱过去给绵绵看病买药,我女儿起初不肯收。后来为了绵绵,才肯收下。”   “钱不够?”   老不赖老泪纵横。“大夫说治不好。我想求杨三少,能不能帮忙请宫里的太医给绵绵看病。”   “我帮你想想法子。”   “谢谢杨三少。”   杨季铭送走老不赖后,几经犹豫,最后还是禀告给了许一桓。   许一桓说:“仿制贡品的事,不可再向人提起,这一点你也要提醒老不赖。他外孙女的病,我会帮他请太医。”   “是,多谢大人。”   在杨季铭告退的时候,许一桓突然问道:“如果换成你是我,你会如何处理此事?”   “属下难以决策。”   “回去好好想想,你会怎么做。然后,再看看我是怎么做的。”   “是。”杨季铭不禁面露惊喜,许大人的意思是要培养他吧。   杨季铭仔细琢磨了一番,一方面请张勇帮他安排人手去查刘四,一方面自个儿去找姜书卯。   姜书卯是武宁侯的嫡子,顽劣不堪的程度远远超过以前的杨季铭。   杨季铭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跟人斗鸡。   街边小型的斗鸡场上,有人欢呼有人吁嘘。   姜书卯哈哈大笑着抱起他的胜者红元帅,挑衅道:“明日再来!”   一回头,他就看到了杨季铭。“哟,这不是咱们改过自新的杨捕快嘛。”   “姜丝,我有事找你。”   “别叫我这个诨名,叫卯四哥。”姜书卯边说边往前走。   “比我小一岁呢。”杨季铭快步跟上,哥俩好似的。“走,去喝两杯。”   姜书卯嫌弃的瞥了眼杨季铭身上的皂服,说道:“你这一脚踏进了公门,找我作甚?”   “先坐下来,咱再慢慢说。”   杨季铭半推半劝的把姜书卯推进了附近的茶楼里。   姜书卯只顾着他的红元帅,对杨季铭爱搭不理。   杨季铭说:“你怀里的这只,你要一直这样抱着?”   “我的红元帅是常胜将军,是我的宝贝。”姜书卯连一个正眼都没有分给他。   “那是因为还没遇到过黑元帅。”   “有我的红元帅厉害?我怎么没听说过?”   “那是丁子杰悄悄喂养的,就等着大发神威,一战成名呢。”   姜书卯犹豫了数秒,说:“能不能把黑元帅带出来,跟我的红元帅较量一下?”   杨季铭给自己倒了杯茶,“等我去找丁子杰说一说。”   姜书卯面色为难的说道:“杨三,我的意思是你悄悄的把黑元帅带出来。”   “这恐怕不妥吧?”   “你今日找我,是为了什么?”   “想你了呗,跟你随便聊聊。”   “咱俩从小就认识了,我还能不知道你么?什么事,说吧。”   杨季铭讪讪的笑了笑,不疾不徐的说道:“你们府里,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比如东西丢了?”   “这种小事,我哪里能知道?”姜书卯翻了个白眼,把隔壁桌的小厮叫了过来。“蒜苗,你知不知道府里最近有没有丢过东西?”   叫做蒜苗的小厮微微一愣,说道:“还真有。就前些日子,夫人丢了一枝金钗,让人把主院上上下下都找了个遍也没找着。结果第二天,那枝金钗就在夫人屋里的梳妆台旁边的针线篓子里。”   姜书卯意味深长的笑道:“你知道的挺多呀,我母亲身边有你的相好了吧?”   蒜苗讨好的笑道:“少爷,这话可不能乱说。”   姜书卯嗤的笑了一声,“行了,放过你。”   “多谢少爷。”   杨季铭向蒜苗问道:“那个针线篓子,之前没找过吗?”   蒜苗回道:“负责找梳妆台那一块的是夫人院里的一个二等丫鬟,本来都要被提成一等丫鬟了,结果就因为这事被降成四等丫鬟,被分配到厨房去干活了。她一口咬定仔细找了,针线篓子里没有。杨三少,您说这事奇不奇怪?”   闻言,杨季铭想了想,又问:“那个丫鬟叫什么?她没被提成一等丫鬟,那后来是谁被提了上来?”   蒜苗回道:“倒霉的那个叫红珠,代替她被提成一等丫鬟的是珍珠。”   杨季铭点点头。   姜书卯好奇的问道:“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杨季铭挑了一下眉头,对他说道:“给你个机会在姜夫人面前长长脸,要不要?” 第37章 干架   武宁侯府, 姜书卯向姜夫人献计,将那名叫珍珠的丫鬟当场抓获。   接下来,姜夫人自有法子让珍珠开了口。珍珠供出她的相好刘四, 他们一个负责在府里偷换物品,一个负责拿到府外找人仿制赝品。   姜夫人问出那些被偷换的东西的去向后, 就下令杖责了一顿珍珠和刘四, 然后发卖了他们。   姜书卯让蒜苗去给杨季铭报了个信,杨季铭及时的从人牙子手里把刘四带回了衙门。   对刘四的审讯工作是由府丞李义勋亲自主持的,杨季铭在旁协助。   刘四刚经历过武宁侯府的杖责和发卖, 被逮捕到顺天府衙门后, 很快就招供了,承认是自己杀了陈光明, 起因是分赃不均。   虽然审讯得很顺利, 但李义勋还是向杨季铭说了许多审讯过程中的可能性和注意事项。   杨季铭认真的听着, 记着,向李义勋道了谢。   两日后, 许一桓召集所有人进行了一次全城打假行动, 抓获了十数个造假的窝点, 收缴的伪劣品堆积如山。   杨季铭去狱中探望了一次老不赖,对他说了声抱歉, 他也是奉命行事。   反倒是老不赖不以为意的劝解他, 老不赖说:“这门手艺养活了我, 也让我没了家, 其实我早就不想干了, 坐牢正好可以让我赎罪,我心里好过些。”   杨季铭答应替他去看看绵绵,帮忙照看豆腐摊。   这个案子落幕后, 许一桓再问杨季铭:“如果是你,会如何处理?”   杨季铭答:“忠君,爱民。”   许一桓露出满意的笑容,问道:“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回大人,是的。”杨季铭斟酌着回道,“属下私以为,京城势力错综复杂,宫中亦是。与其考虑太多,不如直接听命圣上,正如属下遇事就向大人禀报一样。”   许一桓重新审视着他,良久才道:“童试虽然不难,但同样不可大意。”   这话题转换的太快,杨季铭愣了一下,而后才应是。   命案告破,打假行动也大获成功,张勇张罗着大家伙儿一起去喝酒庆祝。   张勇把地方选在了高山街的一家小酒馆。   高山街和百花街相隔两条街道,高山街上都是寻常小店,百花街却是烟花风尘之地。   杨季铭心里还惦记着要开展自己的酿酒事业,此时进到小酒馆后,不免每样酒都品了一些。   陈涛首先发现,笑道:你是打算每种酒都尝一尝么,也不怕喝醉了。”   “不瞒涛哥,我打算办个作坊酿酒。”   其他人也都听到了,有人提前祝贺,也有人表示诧异。   张勇问道:“你不是要读书科考么,怎么想起做生意了?”   “你们也知道,我是庶子,将来分不到什么家产。做点小生意,贴补贴补家用。”   张勇叹道:“大户人家都是外头光鲜,内里怎样只有自己知道。”   陈涛说道:“好了,不说这个了,喝酒喝酒,今日是庆功酒。”   “来来来,都举杯,走一个。”   于是,一群下衙后换了常服的差役渐渐喝得不知天南地北。   等到散席时,已至亥时。   张勇付了酒钱,一群人酿酿跄跄的离开小酒馆。   行至百花街附近时,还清醒着的人就发现有人在打架斗殴。   张勇和陈涛走过去看情况,让杨季铭和另外两人留在原地看顾着点醉鬼们。   打架的是姜书卯和杨宸,两边都有随从打手,也都挂了彩。   张勇和陈涛劝架,不幸被殃及池鱼。   杨季铭看着情况不对,也快步走了过来。   “杨宸!卯四!”杨季铭喝住他们,“你们怎么打起来了?”   姜书卯怒道:“他抢爷的女人!”   杨宸啐了一口,说:“明明是小爷先来的。”   “放你娘的狗屁,谁不知道梦儿是我卯四爷的人!”   “呵,是你自己以为罢了。”   “停停停!”杨季铭满头黑线,“你们竟然为了一个青楼女子打架,太不像话了。”   这时,那梦儿身姿婀娜的走了过来,眼泛泪光,端的是梨花带雨,惹人垂怜。   “杨三少请不要怪罪卯四少和杨六少,都是梦儿不好,让两位少爷为梦儿起争执。”   顿时,姜书卯和杨宸心疼的围了过去,轻声细语的哄她。   杨季铭暗自翻白眼,这两阔少,一个十七岁,一个十五岁,小小年纪就逛窑子了。   “你就是他们说的梦儿姑娘?我说姑娘,这两个还都只是孩子,您再找别人吧。”   梦儿错愕的看着他,怒上心头,面上还是保持着楚楚可怜的模样,说道:“杨三少真是薄情寡义,这么快就把我给忘了。”   被她这么一提,杨季铭才想起来这个梦儿是谁。   梦儿小心翼翼的觑了眼杨季铭,忐忑的说:“杨三少似乎很生气。”   姜书卯不以为意的说:“梦儿,你甭理他,当他不存在就是了。”   杨宸也说:“他就是个怕媳妇的怂包。”   “听说杨三少的夫人学富五车。”   “有才又怎样,不还是雌伏男人身下?”杨宸的表情和语气都是满满的不屑,“嫁了人还管着自己男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砰!   杨季铭一拳砸了过来,杨宸被他打得后退倒地。   “杨季铭,你敢打我!”   “打你又怎么了?敢诋毁你嫂子,我打不死你。”   顿时,兄弟俩当街扭打了起来。   杨宸的随从上前,张勇陈涛和其他捕快也都围了上来。不一会儿,姜书卯的人也一起加入了混战。   那梦儿早已退后,躲到了烟雨楼龟公的身后。   等到有人报信,两家侯府都来了人,他们这才住手,所有人的身上也都已挂了彩。   杨正义和杨正鹏坐在前院正厅,一见杨季铭和杨宸进来,就是一声怒喝:“跪下!”   杨季铭乖乖跪下,杨宸站着没跪。   杨正义对杨正鹏说:“四弟,你带宸儿回西苑吧。”   杨正鹏怒斥杨宸:“逆子,还不快跪下。”   杨宸梗着脖子说:“是杨季铭先动手打我的!”   “季铭是你堂哥,谁允许你直呼其名了?”杨正鹏气得拍桌子,“跪下!”   杨宸满脸不服,迫于他父亲似乎真的生气了,这才缓缓跪下。   杨正鹏对杨正义说:“这孩子被他母亲惯坏了,无法无天。”   “该管教孩子的时候还是要管。”   “大哥说的是。”   杨正义把目光移向杨季铭,恨铁不成钢。“我以为你改好了,长进了,你却是在烟花柳巷跟堂弟表弟打架。你看看你,还像样吗?”   “父亲,儿子有错。”   “说,为什么要打架?”   “他欠揍,我就想揍他。”   “混账东西!请家法!”   管家曹瑞应了一声,便去将家法请了过来。   杨正义拿起作为家法的长木棍,让杨季铭脱掉外衣,亲自打了下去。每打一下,就问一句为什么要打架。   杨季铭硬抗着,就是不肯说。   杨宸见状,幸灾乐祸的说:“我就说了一句三嫂读再多的书也没用,还是要雌伏在男人身下,三哥就玩命似的打我。大伯,您可得好好教训他!”   杨正义错愕的停了下来,心疼的看着杨季铭出血的后背。   杨正鹏也错愕的看着自己儿子,夺过杨正义手里的棍子,就往杨宸身上招呼。   “逆子,那是你堂哥堂嫂!我打死你这个不学好的逆子!”   “爹!疼!是三哥先打我的!”   四夫人赶了过来,伸手就去夺杨正义手里的家法,“你要打儿子,先打我!”   “娘,爹打我,好疼。”   四房一家闹腾了起来,杨正义皱紧了眉头,喝道:“够了!”   杨正鹏和四夫人停了手,杨宸哭哭唧唧的小声喊疼。   离前厅不远的回廊上,尚嘉言心急如焚的等着。公爹教训夫君,婆母尚未出面,他就不方便先过去求情。他心想,如果大夫人再不来,他就先去前厅了。   不远处终于出现灯光,紫兰小跑了过来,小声的说:“大夫人来了。”   尚嘉言急忙迎上去,“母亲,这么晚您怎么也出来了?”   大夫人心疼的看着尚嘉言,说道:“我听说季铭在外面招惹是非,被侯爷按在前厅执行家法,我得去看看啊,免得侯爷下手重了。”   尚嘉言垂首不语,陪着大夫人一起过去。   等他们到的时候,杨季铭和杨宸都鼻青脸肿的跪在堂上。杨季铭只着中衣,后背渗着血,一声不吭。杨宸衣裳完整,不停的啜泣着。   杨正义默不作声的坐在主位上,杨正鹏坐在下首的位置上。四夫人心疼的陪在杨宸身边,不时的抹着眼泪。   大夫人愣了一下,说道:“都这么夜深了,什么事非得在这个时候打孩子?”   杨正义没有正眼看她,只是看了眼行礼后就低头站在一侧的尚嘉言,说道:“三儿媳妇,你带季铭回你们院里去吧。”   “是。”尚嘉言应了一声,搀扶起杨季铭,从福全手里拿了外衣为他披上。   杨季铭紧张的看着无甚表情的尚嘉言,忐忑不安的说:“景烁,你别生气。”   “先回去再说。”尚嘉言的声音压得很低。   杨季铭心里咯噔了一下,一路忐忑的回到沉香院,听着尚嘉言的指示,解了衣裳趴到床上。   福全和槐安去打热水,紫玉拿了金疮药过来。   紫兰说:“大夫人就是故意慢吞吞的过去,就想让三少爷被侯爷多打几下。”   尚嘉言微微蹙眉,轻斥:“胡说什么?下去。”   紫玉紫兰告退。   福全和槐安送了热水过来,也退守到门外。   杨季铭侧头去寻尚嘉言的身影,忐忑不安的说:“景烁,我……”   “趴好。”尚嘉言拍了一下他的肩头。   杨季铭牵动伤口,疼得“嘶”了一声。   尚嘉言心疼的微微蹙着眉头,一边为他上药,一边说道:“活该,谁叫你打架,疼死你算了。”   “对不住,媳妇儿,我又给你丢脸了。”   尚嘉言忍住眼眶里的泪水,仔细的为他把背上的伤敷好了药。   顾妈妈敲门,煮了鸡蛋送过来。   杨季铭缓缓坐起身,尚嘉言用剥好壳的鸡蛋为他揉着眼睛。   而后,尚嘉言把毛巾湿了热水,拧干后扔给杨季铭,淡淡的说:“自己擦擦身子。”   杨季铭把自己能擦到的地方都擦了擦,一边擦一边留意着尚嘉言的脸色。   “景烁,你没在生气吧?”   “都三更天了,趴着睡吧,趴里面。”   尚嘉言把毛巾和脏衣服扔在一旁,吹灭了蜡烛,睡在外侧。   “景烁,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尚嘉言的眼泪没有刹住。   “我错了,你别哭。”杨季铭顾不上自己的伤,连忙温声哄他。   “我都知道了,嘴长在别人脸上,别人爱说什么就让人说去。”   杨季铭顿了一下,把他拥进怀里,“我媳妇儿这么好,怎能容得那些人诋毁?下次再让我听到,我还得往死里揍。”   “你个不长记性的,还想再挂彩?”   “媳妇儿,我不主动惹事,但我也不怕事。我向你保证,我尽量保护好自己不受伤。”   “你就是想让我心疼死。”   “我就知道,媳妇儿最心疼我。”杨季铭在他嘴上亲了一下。   “少贫嘴,快趴好,别乱动。”   “嘶,疼。”   “我还以为你是铁打的,不知道疼呢。”   “唉。”   “真的很疼么?”   “媳妇儿亲亲就不疼了。”   啪!   “疼,媳妇儿。”   “快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这章把二老爷和四老爷的名字写反了,做了一下修改。 第38章 伤后   西苑这边, 四夫人看着杨宸睡下后,才黑着脸回正房。   “孩子还小,做错了事就好好的教, 做么么要用家法打他?”四夫人怒视着杨正鹏。   杨正鹏被气得直跺脚,“你知道他都说了些么么吗?这个逆子, 就是被你宠得无法无天。”   “不就是说了季铭他媳妇一句吗?至于要这么兴师动众的用家法?”   “季铭媳妇是什么人?他是吏部尚书尚敬程的儿子!我现在回京留用, 任命还没下来,要是给我一个候补,我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补上个好缺!”   四夫人不禁愣住, “咱回京前, 不是说好了可以补右佥都御史的缺吗?”   “能不能补得成,是尚敬程一句话的事。”   顿时, 四夫人瘫坐在榻上, 终于反应了过来。“我说你怎么对宸儿这么狠呢?”   “我要是当不成这官, 四房就只能一直仰仗着大房的鼻息,你娘家那几个兄弟的好日子也就要到头了。”   四夫人想了想, 说道:“明日我备份礼去向季铭两口子致歉。”   “你最好带着那逆子一起去!”   “逆子逆子的, 叫这么难听做么么, 他不也是你儿子啊?你没惯着他吗?”   “行了,我不跟你吵。”杨正鹏甩袖抬脚就走。   四夫人将枕头朝门口扔了出去, “你也就这点出息。”   次日一早, 尚嘉言先为杨季铭换了药, 然后再为他更衣。   福全送了洗漱的热水过来, 槐安和紫玉紫兰进屋伺候。   早膳摆上桌后, 杨季铭与尚嘉言就坐下用膳,方姨娘也掐着时辰似的刚好过来。   杨季铭说:“开动吧,吃完早饭后, 我还得去衙门。”   尚嘉言微微蹙眉,说:“今天就先别去了,把背上的伤养好了再去吧。还有,眼睛处的红肿也还没消下去。”   “不去不行,昨晚衙门里的兄弟们都因为我掺和了进去,也都动手了。”   尚嘉言搁下还未来得及动的筷子,淡淡的说:“没什么胃口,我不吃了。”   杨季铭连忙拉住他,“早饭不能不吃,少吃一点。”   “不饿。”尚嘉言把头扭向另一侧。   杨季铭犹豫了一秒,叫来福全,对他说:“你去一趟衙门,就跟张捕头说,我昨夜回府后受了家法,下不来床。”   福全应了一声,就急忙去衙门。   杨季铭把尚嘉言的筷子塞回他手里,柔声细语的哄道:“好了,不生气了,先吃早饭吧。”   尚嘉言斜了他一眼,“不管是什么原因,你们一群衙役打群架,都是不对的。这事因你而起,今日你去衙门,免不了要被许大人责罚。”   “养好伤还是得去,该被罚还是会被罚。”杨季铭边说边开动,他没有食不言的习惯,以前就经常和朋友边吃边聊。   “许大人知道你在家里受了罚,就不会再罚你了。”说完,尚嘉言也开始动筷。   “那就好,我还真怕许大人也打我一顿。”   “他顶多扣你工钱。”   “那还是打我一顿吧。”   “出息。”   方姨娘搁下筷子,笑嘻嘻的拍着手,傻乎乎的说:“吃饱,吃饱。”   杨季铭对尚嘉言笑着说:“听听,方姨娘叫你吃饱饭呢。”   尚嘉言轻轻的笑了一声,“吃饱了才有力气打你。”   方姨娘笑嘻嘻的拍手说:“好啊,好啊。”   尚嘉言扑哧一笑,“姨娘也赞同呢。”   杨季铭耷拉下脑袋,“她哪里知道我们在说么么?景烁,只要你不生气,怎样都好,我任打任骂。”   “行了,赶紧吃饭吧。”尚嘉言的眼底溢出笑意。   杨季铭低头笑了笑,继续吃早饭。   方姨娘掩下一抹笑意,疯疯癫癫的跑去院子里。   杨季铭与尚嘉言刚用完早膳,杜姨娘就来了。   杜姨娘满脸心疼的看着杨季铭,急道:“怎么样,伤得严不严重?”   杨季铭笑着说:“姨娘别担心,小伤。”   尚嘉言引着杜姨娘坐在软榻上,“今早替他换药的时候,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伤势不重。”   杜姨娘用手绢抹了抹眼泪,“昨夜的时辰太晚了,我不方便过来。今早掐着时辰算准了你们吃完早膳才过来。”   她昨晚得到前院的消息后,就急得一宿没睡。若非白萍劝住,她当时就不顾一切的冲到前院正厅去了。   “让姨娘担心了,是儿子不肖。”   杜姨娘看着儿子,心疼,又欣慰。   “你们俩都受委屈了。”儿子儿媳受委屈,这个仇,她记下了。   杨季铭大大咧咧的笑着说:“姨娘,别放在心上,真是小事。你看我,活蹦乱跳的。”话落,他就当着杜姨娘的面蹦哒了两下。   杜姨娘急道:“伤着呢,你别乱动。”   杨季铭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所以姨娘就别担心了。”   杜姨娘轻笑出声,“看你这么活蹦乱跳的,我这心总算是踏实了。”   说完,她又问:“请大夫了么?”   杨季铭愣了一下,只是小伤,完全没想到要去请大夫。   尚嘉言说:“已经让人去请了,这会儿应该也快到了。昨夜我替他上药时,见问题不大,就没急着请大夫过来。”   杜姨娘轻轻的“嗯”了一声。   没过多久,大夫就来了。   大夫为杨季铭检查伤口重新上了药,只叮嘱道:“饮食要清淡,多休息。”   送走大夫后,杜姨娘有些无措的坐着。按理来说,她这个姨娘该离开了。但是,她舍不得。   尚嘉言浅浅的笑着说:“姨娘,我还有些事想向您请教,能不能请您多坐一会儿?”   顿时,杜姨娘的笑容就更灿烂了,越看儿媳妇越满意。“哎,好。”   尚嘉言和杜姨娘唠着家常,杨季铭静静的陪在旁边,偶尔插上一两句话。   突然,院子里传出惊呼声。   方姨娘拽着四夫人的头发大喊着:“小偷!小偷!”   “快松开,你这个疯婆子!”四夫人疼得龇牙咧嘴。   四夫人身边的婆子丫鬟急忙拉开方姨娘。   杨季铭与尚嘉言快步走出屋子查看,顾妈妈等人也闻声快步走到了院子里。   紫玉紫兰拉着方姨娘到旁边,方姨娘嘿嘿傻笑着,一副疯疯癫癫的样子。   尚嘉言走到四夫人身边,面露关心的问道:“四婶,您怎么来了,没伤着吧?”   四夫人的发髻被拽得散乱,衣领也不整齐,模样略显狼狈。   四夫人稳了稳心神,说道:“昨晚我那混小子惹是生非,累了你们,我来替他向你们赔罪。这是给你们压压惊的。”   说罢,她就从丫鬟手里把红纸包的礼盒递给尚嘉言。   尚嘉言轻轻推拒了一下,淡淡的说:“他们兄弟俩闹着玩,他们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四夫人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说:“话是这么说,但你们堂弟年纪还小,我少不得还要多替他操心。”   尚嘉言没有接他的话,说:“四婶快请进屋坐吧,咱们就别站着说话了。”   这时,杜姨娘走了过来,“哟,四夫人怎么这么……”杜姨娘没往下说,只是看好戏般的看着四夫人的头发和衣领处,嘴里还啧啧不停。   四夫人的脸色黑了黑,说道:“我先回去拾掇一下自己,晚些时候再过来。不过这礼,我都带来了,你就别说不要了。”   尚嘉言说:“若这是四婶赐予我们做小辈的礼物,长者赐不可辞。若是替堂弟赔罪的,那我就真不能收。”   四夫人顿了一下,眸底藏着一丝怒意,笑着说道:“算是我给你们的礼物。”   “那就多谢四婶了,四婶慢走。”尚嘉言把她送到了院门外。   杨季铭笑着给方姨娘竖了个大拇指,“干得漂亮。”   尚嘉言回来刚好看到,不禁斜睨了他一眼,“那是四婶,是长辈,你注意点。”   “知道了,媳妇儿。”   杜姨娘扑哧一笑,说:“三少爷还是得三少夫人来治。”   尚嘉言尴尬的说:“让姨娘见笑了,我平时不是这样的。”   杜姨娘笑了笑,突然收起笑容,正容道:“三少夫人,院门不落锁的时候,院子里不能没人。”   “是,多谢姨娘提醒。”   “我差不多也该走了。三少爷受伤,三少夫人要照顾三少爷,不如我先帮忙照顾方姨娘一段时间。”   “如此甚好,多谢姨娘。”   两位姨娘走后,顾妈妈走到尚嘉言身边请罪。顾妈妈很惭愧,竟然会出现这样的错误。   尚嘉言对顾妈妈说:“算了,以后要注意。不论什么时候,院子里一定要留个人守门。”   今日若非有方姨娘,四夫人就是走到他们房门口偷听会儿他们的对话,都有可能。   杨季铭坐在一旁看尚嘉言安排院里的人和事,眼里是满足的笑意。   等到下人们都退下后,他才担忧道:“四婶这人挺爱记仇的,今天方姨娘让她丢了面子,即使方姨娘神志不清,只怕四婶也会对付她出口气。”   杨季铭记得,在书里能和女主斗得平分秋色之人,当属四夫人罗氏。   尚嘉言也不禁面露忧色,但很快舒展眉眼,说道:“咱姨娘把方姨娘接过去照顾,我们要相信姨娘。再说,就算四婶要对付谁,那也是先对付我们。”   “对,要相信咱姨娘。”杨季铭笑着倾身在他嘴角亲了一下,“看你们婆媳关系处得这么好,我高兴。”   “府里的这些事情,你就别操心了。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得快点把伤养好。”   “遵命,媳妇儿。”   “别贫。我跟你说认真的,要是让我大哥见到你这副模样,你就等着被他收拾吧。”   顿时,杨季铭就蔫了。   另一边,许一桓下朝后,就寻着杨正义走了过去。   “杨侯爷,请借一步说话。”   杨正义微微一愣,猜到是为了昨晚的事情,便和他一起走到了旁边。   “杨侯爷,昨晚您家的两位少爷和姜侯爷家的少爷在花街打群架,连顺天府的捕快都参与了,这事若是被人弹劾,你我还有姜侯爷只怕都吃不了兜着走,至少落个管教不严的罪名。”   “许大人的意思是……?”   “现在已经是腊月底,马上就要过年,不如暂且让杨季铭休沐。”   “那他何时能回顺天府衙门?”   “等过完年,我们到时候另作商议。”   杨正义微微蹙眉,沉默了片刻,继而才说了一个“好”字,告辞先行一步。   尚敬程向许一桓走了过来,“多谢许老弟,我那儿婿,让你费心了。”   许一桓摆摆手,说道:“他是我顺天府的人,用不着你来谢。”   尚敬程轻叹:“希望他能顺利通过童试。”   本朝的童试是每年二月举行,是科举考试的第一道门槛。有人小小年纪就一路考到会试,也有人考到头发须白仍是一介童生。   尚敬程从得知杨季铭准备参加童试起,就不免替他担心。   许一桓说:“我看他问题不大,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吧。” 第39章 除夕   杨季铭被安排放大假后, 就干脆宅在沉香院温书备考,还能有更多的时间陪媳妇儿。   很快的,就到了除夕这日。   尚嘉言指挥着下人张贴春联和福字, 而后又亲自清点年货,忙前忙后, 忙得不亦乐乎。   这是他嫁过来后的第一个新年, 尚嘉言十分期待。   按照惯例,年夜饭是所有人一起在福喜堂用的,今年亦是。   尚嘉言看着快到要去福喜堂的时辰, 便去小书房喊杨季铭回正房换衣裳。   槐安把绣房在上午送来的新衣都拿了出来, 唯有两套同款的绛红色衣裳看上去喜庆些,尚嘉言便选了这两套。   两人更衣完毕后, 杨季铭问道:“之前用云锦做的新衣呢?过年也不穿么?”   尚嘉言为他整理了一下衣襟, “云锦做成了春衣, 现在不适合穿。另外,年夜饭也是团圆饭, 过年穿得鲜艳些, 比较喜庆。”   “知道了。”   尚嘉言最后检查了一遍两个人的衣裳和配饰, 说:“好了,我们走吧, 别去得迟了。”   两人到福喜堂的时候, 除了五位老爷, 其他人都已到了。   尚嘉言的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 行礼后请罪说他们来迟了。   老太君穿着一身绛红色的衣裳, 连头上的抹额都是绛红色的。   老太君微微眯了眯眼,笑着说:“不迟,是他们来的太早了。季铭, 季铭媳妇,你们上前来。”   “是。”两人上前,向老太君又行了一礼。   老太君朗声笑着对其他人说:“瞧瞧这两孩子,是不是跟我有默契。我们待一块,谁敢说不是我的亲孙子?”   众人附和。   老太君让杨季铭与尚嘉言坐在她身边的软榻上,福喜堂的丫鬟却是拿了两个锦杌过来,尚嘉言便拉着杨季铭一起坐在老太君脚边的锦杌上。   尚嘉言说:“这样更方便聆听老太君的教诲。”   老太君微微的点点头,说:“你是个好孩子,季铭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也是咱们老杨家的福气。”   “老太君言重了。能嫁给夫君,做老太君的孙媳,是我的福气。”尚嘉言松了口气,看来老太君明白衣裳的事,这里面有为他撑腰的意思。   老太君畅快的笑了两声,问身边伺候的人:“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老太君,刚到申时三刻。”   老太君说:“去请老爷们过来吧,准备开席。”   “是。”   老太君又笑着对大家说:“这年夜饭就得一家人一起吃。老四一家今年能回来,我这心里高兴着呢。”   四夫人忙道:“我们也是盼着能早些回来孝敬母亲。四老爷这次回京述职留用,只要补上个京里的缺,就能留下了。”   老太君说:“老四从扬州到苏州,外放多年,也该留在京里了。”   四夫人说:“但愿如此。”   尚嘉言低着头,心道:果然还是为了四叔的事。   五夫人说:“咱亲家老爷不就是吏部尚书吗?嘉言,你有没有听说过四老爷的事?”   二夫人嗤的笑了一声,说:“嘉言嫁过来后就一直守着季铭过日子,哪里能知道他四叔的事?五弟妹,你这话问得有问题呀。”   五夫人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二嫂说笑了,我不过就是随口问问嘉言有没有听亲家老爷说过什么,怎么就有问题了呢?”   二夫人冷笑,把视线落到看笑话的大夫人身上,说:“大嫂,说到底嘉言是你的儿媳妇,你自己评评理,五弟妹的话是不是有问题。”   大夫人说:“五弟妹就是随口那么一说,你又何必揪着不放呢?”   二夫人哂笑道:“得了,还都成我的错了。反正不是我的儿媳妇被人为难,也不是我男人需要走亲家老爷的关系来谋取官位。”   这话直白到这份上,老太君不禁铁青着脸说:“够了,今日是除夕,每人都少说一句。一个个的,都是做长辈的人,在小辈们面前胡言乱语,像什么话!”   尚嘉言温声说道:“老太君,莫恼。四叔在地方上有政绩,也没出过大错,想来只要四叔运作运作,应该问题不大。”   老太君问:“你是说真的?”   尚嘉言轻轻的勾了勾嘴角,“我也不懂这些大事,但想来应该是吧。”   老太君松快的笑了笑,欣慰的看着他说:“好孩子,你是我们老杨家的福星。”   四夫人满脸堆笑,其他四位夫人就面色各异了。   杨季铭把尚嘉言的一只手握在手里捏了捏,眼底透出几分担心。   尚嘉言回了杨季铭一个安抚的笑容。   他只是说了些套话,并没有允诺任何事情。事实上,只要杨正宏去运作一番,留在京城做个京官,确实问题不大。   杨正义等人都过来之后,老太君就让开席了。   这一次,杨宸没有再出声呛杨季铭,敢怒不敢言。   这一顿年夜饭,至少表面上吃得和睦开心。   饭后,大家一起守岁。   杨季铭牵着尚嘉言往一个火盆处靠近了些,小声的对他说:“要是累了困了就靠我身上休息。”   “全家人一起守岁,这样不好。”   “没事儿,过不了多久老太君就会困了,实际会守岁的没几个。”   尚嘉言扫视了一圈,果然见到几位夫人都在打瞌睡,老太君也快睡着了。   杨季铭把尚嘉言圈进怀里,再用自己身上的毛大氅包裹着两人。   顿时,尚嘉言就感觉身子暖了,心里更暖。   彭可婧也不动声色的扫视了一圈,看到了被丫鬟婆子围着的大少夫人和孙少爷,也看到了被杨季铭拥在怀里的尚嘉言,再看看自己身边,两个丫鬟安静的站在身侧,杨仲鸣冷淡的闭目养神。   彭可婧冷得缩了一下身子,心更冷。   杨光凑到杨季铭与尚嘉言身边,对尚嘉言说:“三嫂以前在家里也守岁吗?”   “以前也守岁,但每次都会睡着,而且母亲也不让人叫醒我。”   “三嫂今年肯定守岁成功,有三哥在呢。”   杨季铭把裹着两人的毛大氅理了理,横了杨光一眼,没好气道:“你一个小叔子,少往你嫂子跟前凑。”   杨光斜了他一眼,继续跟尚嘉言说话。“三嫂,你听听我三哥说什么,他是不是欠揍?”   “四弟说得对,你三哥就是欠揍。”尚嘉言轻笑,从毛大氅里伸出一只手揪杨季铭的耳朵。   “疼,疼,媳妇儿。”   “你就是欠收拾。”尚嘉言松了手,替他揉了两下耳朵。   噗噗!杨光在旁边明目张胆的偷着笑。   尚嘉言红着脸说:“让四弟看笑话了。”   杨光还未开口,旁边就出现另一个声音。“三嫂怕被笑话,就不要做会让人笑话的事。”   杨季铭与尚嘉言都沉下了脸。杨光不屑的瞥了杨宸一眼,手指捏得嘎嘎作响,说道:“看来你嫌挨的打还不够。放心,我跟三哥不一样,我打人很有技巧,保证外表看不出伤来。”   杨宸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杨光对杨季铭与尚嘉言说:“甭理他。”   尚嘉言轻叹了口气,他刚嫁过来的时候,还会在人前有所注意,后来不知不觉的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当着一家人的面,还有下人们的面,和杨季铭这般亲密。   杨光说:“苦等新年太无趣,咱们不如来玩掷骰子吧。”   杨伯名说:“老太君不喜骰子这些东西,玩行酒令吧。”   于是,兄弟们都聚了过来,就连杨宸也扭扭捏捏的凑了过来。   尚嘉言从杨季铭怀里出来,对他说:“你和大家玩着,我去跟二嫂说会儿话。”   “好。”   尚嘉言走到彭可婧身边坐下,“二嫂,他们兄弟几个玩行酒令,咱们妯娌说会儿悄悄话。”   彭可婧微微笑着点点头,真是对他羡慕极了。   “弟妹平日里做什么打发时间?”   “我是看看书,二嫂呢?”   “和你一样。”彭可婧轻轻的笑了笑。   开启话题之后,妯娌俩就聊开了,彭可婧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些。   杨季铭回头看了眼尚嘉言,这一眼的空档,他就输了,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杨光在旁叫好,说:“三哥爽快!不过你输得太多了,该不会是为了光明正大的多喝几杯酒吧?我要向三嫂揭发你的意图。”   “你够了啊。”杨季铭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尚嘉言。   杨光哈哈大笑着,其他兄弟也都是忍俊不禁。   尚嘉言和彭可婧不禁朝他们那边看了过去。   彭可婧说:“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笑得那么开心?”就连一直对她冷着脸的杨仲鸣也是嘴角轻扬。   尚嘉言无奈的说道:“大概是杨季铭又犯蠢了。”   彭可婧犹豫了数秒,继而说道:“弟妹,容我问句不该问的,你跟三弟在外人面前也一直这样亲密么?”   “在外人面前会注意些,在府里容易大意。”尚嘉言略有些难为情的说,好像侯府上上下下都对他们见惯不怪了,就连老太君也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彭可婧拿手绢遮着轻轻的咳了两声。   “二嫂是不是着凉了?要不要紧?”   “没事,别声张。这大过年的,不吉利。”彭可婧恳求的看着尚嘉言。   尚嘉言担心的看着她,“二嫂,不可大意。”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弟妹,谢谢你了。我实在没想到,我嫁到武穆侯府后,是你给了我最大的关心。”   “二嫂,我们是一家人,不用说两家话。我看你好像又消瘦了些,气色也不是很好。二嫂,要注意保重身体啊。”   彭可婧轻叹了口气,“最近没什么胃口,吃得少,也没什么精神。”   尚嘉言微微蹙了蹙眉头,“还是要请大夫来看看。”   “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没什么大毛病,大概是我这些日子忧思过重引起的。等过了大年初一,初二再说。”   尚嘉言点点头,“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二嫂尽管开口。”   “谢谢你……”彭可婧犹豫了数秒,而后直接叫了他的名字。“嘉言。” 第40章 拜年   新旧之岁交替, 爆竹声此起彼伏。   睡着后再让人叫起的老太君见一家人还都在她的福喜堂,满意的笑了笑,这才开口让大家回去休息。   杨季铭与尚嘉言回到沉香院, 快速洗漱完就躺进了被窝里。   杨季铭在尚嘉言嘴角亲了一下,说:“快睡吧, 早上起来后还有的忙呢。”   尚嘉言轻轻应了一声, 而后随之叹了口气。   “怎么了?”   “我担心二嫂,短短数日她就憔悴了许多。”   杨季铭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由的再次怀疑彭可婧在走男主原配夫人的原剧情。   “你怎么不说话?”   “我怕你误会。”   尚嘉言把自己埋进他怀里, 闷闷的说:“今晚见到二嫂这样憔悴, 我心里为她不值。”   杨季铭轻抚着他的后背,琢磨着这到底是为什么?不得丈夫喜爱, 就会在短时间内憔悴这么多?他怎么就不信呢?   “二嫂好像病了, 也不知道严不严重, 她说要等到初二再看大夫。”   杨季铭心想,怎么病的?难道媳妇儿在书里也是病了, 因为生病才没的?可是他前几天不才看过大夫么?难道是那大夫的水准不行, 看不出来?   他不禁琢磨着, 是请太医来看,还是请云济村的陈大夫来看。   “你有没有听我在说什么?”   “听着, 醋着呢。”   尚嘉言轻轻的笑了一声, 在他怀里蹭了蹭, “算了, 赶紧睡吧, 还得早起。”   早上,槐安在外面叫起,福全开院门点炮竹。   尚嘉言努力睁开眼睛, 伸手推了推杨季铭,“该起了。”   杨季铭在暖烘烘的被窝里挣扎了一番,才慢吞吞的起床穿衣。尚嘉言跟着起来,慢他一步。   两人快速的拾掇完自己,就去向府里的长辈们拜年。等到他们走完一圈,回到沉香院时已是午膳时间。   午后,阳光正好,有点暖,也无风。   杨季铭又让福全把那张宽敞的躺椅搬到院子里,拉着尚嘉言一起躺在院子里晒太阳。   尚嘉言忙里偷闲,窝在杨季铭怀里很快就睡着了。   杨季铭对槐安招招手,“去拿条毯子过来。”   “是。”槐安应了一声,忙进屋去拿。   杨季铭把毯子轻轻的盖在自己与尚嘉言身上,又让槐安去小书房把桌上的书拿了过来。   不多时,杨光过来了,大嗓门一喊:“三……”   杨季铭不禁蹙眉,压低了嗓音说:“嘘,小声点。”   杨光愣了一下,看着他三哥三嫂依偎在一起的样子,啧啧了好几声。   尚嘉言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见杨光时愣愣的眨巴了一下眼睛,努力清醒过来,而后起身说道:“四弟来了。”   “打扰三嫂午休了,请见谅。”   “屋里坐吧。”尚嘉言请他进堂屋说话。   杨光瞥了眼杨季铭的脸色,不怕死的说:“三嫂,三哥好像不欢迎我啊。”   尚嘉言浅浅的笑了笑,说:“你三哥常跟我说,四弟最是通情达理,幽默风趣。”   “原来我在三哥眼里这么好啊。”杨光哈哈笑着跟在尚嘉言身后往堂屋走。   杨季铭只得也起身去堂屋。   杨光对他们说:“三嫂第一次在咱们府里过年,我娘一大早就开始念叨这事了,让我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有劳二婶挂念了,不知道二婶说了什么?”   “我娘说,三哥三嫂先给杜姨娘拜年,再给叔婶们拜年,这是对生母的一份孝心,她这当婶娘的只有理解和夸赞。”   “有二婶这句话,我心里就踏实了。”尚嘉言亲自为杨光添了一杯茶,“替我们谢谢二婶的谅解。”   另一边,自从上次杜姨娘把方姨娘带回蒲荷院后,方姨娘就一直留在那里。   大夫人曾询问过此事,杜姨娘当时忿忿不平的说:“让方姨娘留在我那里,总比让她一直待在沉香院要好。”   青儿为两位姨娘倒茶后,盈盈一拜,退到屋外。   杜姨娘勾起嘴角,满意的笑着说:“青儿举手投足间越来越有茹姐姐当年的风采了。”   方姨娘说:“你心情似乎很好,是因为三少爷和三少夫人来过了吧?”   “是啊,我以为他们傍晚才会来,没想到去过主院后就直接先来了我这里。”   “三少夫人也是个有脾气的人。”方姨娘嗤的冷笑了一声,“四夫人一回来,五夫人就和她沆瀣一气。”   “你疯了十八年,知道的事情还挺多。”   “四夫人没进门前,就来过府里。我记得有一次府里办宴会,她暗中挑拨另外两位贵女闹矛盾。我当时才刚进门,就没敢出声。”   “这府里谁都不是省油的灯,咱俩也不是。”   “是啊,害了我儿性命的人还没揪出来呢。”方姨娘微微眯了眯眼,“那个医婆子,你什么时候让我见?”   “今晚。”   “那就好,你再不做安排,我就该怀疑你骗我了。”   “放心,咱俩现在是捆死了的一条绳上的。”   这时,一个小丫鬟在外面扬声说:“红叶姐姐来了!”   方姨娘立刻把自己的发髻拨散,蹲在角落里呜咽个不停。白萍溜进屋里,凶狠的站在方姨娘身边。   红叶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杜姨娘老神在在的坐着喝茶,方姨娘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看上去似乎是白萍奉杜姨娘之命欺负了方姨娘。   红叶是大夫人身边的一个二等丫鬟,笑着走到杜姨娘跟前行了个礼,说:“杜姨娘,大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好。”   杜姨娘站起来,白萍立刻走到了她身后。   出门的时候,红叶回头看了眼方姨娘,只见她眼神躲闪,好像真的被吓坏了。   初二,杨季铭与尚嘉言两口子先和大房的人一起去了武宁侯府拜年,再单独去到尚府。   这一次,尚嘉言发现府里的气氛变得似乎有些微妙。   尚敬程问了几句杨季铭的学业进度,满意的微微点头。尚夫人对尚嘉言嘘寒问暖,见儿子过得好,对儿婿也多了几分笑容。   尚嘉言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尚嘉树和齐玉蓁,浅浅的笑着问:“小锐呢,怎么没见着他?”   齐玉蓁说:“我们才刚从我娘家拜年回来,那皮猴子在马车上就睡着了,这会儿在屋里睡着,我去带他过来。”   “大嫂,不急,小孩子嘛,让他多睡会儿。”   “还是他二叔疼他。”   “我现在就这么一个侄子,能不疼他嘛?”尚嘉言笑着说。   齐玉蓁却白了脸,冷笑道:“很快就不止一个了。”   尚嘉言瞧这情形,要是再猜不到是怎么回事,就是也傻了。   尚夫人的脸上也没了笑容,说道:“言言,和你大嫂一起去看看小锐醒没醒。”   “是。”尚嘉言先应了一声。   齐玉蓁犹豫了数秒后,也应了一声“是”,这才跟尚嘉言一起告退。   杨季铭目送着尚嘉言离开,尴尬的坐在尚府的前院正厅里。   尚夫人笑着说:“季铭,喝茶。”   “是。”杨季铭端起手边的茶杯,小小的抿了一口,有些坐立难安。   尚夫人说:“季铭,你们去过武宁侯府了吧?”   杨季铭放下茶杯,回道:“是,今早已经去武宁侯府拜过年了。”   尚夫人也觉尴尬,儿婿第一年来拜年,总不能晾着他吧。但刚才那种情形,她想到的最好的法子就是让尚嘉言和齐玉蓁一起去看看尚锐。一来支开长媳,免得让儿婿看他们家的笑话,二来也是想让二儿子劝劝长媳。   尚夫人也喝了口茶,随口问道:“季铭平时喜欢喝什么茶?”   “都行,景烁喝什么,我就喝什么。”   “喜欢吃什么菜?”   “我不挑食,现在也都是随着景烁。”   “言言的口味有没有变,现在爱吃什么?”   “他爱吃鱼,一开始是水煮鱼,清蒸鱼,红烧鱼,最近吃得多的是豆腐鲫鱼汤,还有松鼠鳜鱼,几乎什么鱼什么做法都吃。”   尚夫人轻快的笑出了声,看杨季铭的眼神也更加慈祥和蔼了。“言言从小就爱吃鱼,但又特别怕鱼刺,所以总是要挑那大根刺的鱼腹肉或者是无刺的。”   “岳母放心,景烁嫁给我后,还没被鱼刺卡过。”   “嗯。”尚夫人满意的点点头,“喝茶,喝茶。”   “是。”杨季铭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终于,他们等到了下人来禀报:“午膳已经备好了。”   尚夫人立即吩咐下人去把人都喊过来一起用膳。   杨季铭坐到尚嘉言身边,这才觉得心里踏实些,专心的为他挑着鱼刺。   饭后,不等杨季铭先开口,尚嘉言就先提出告辞了。   回府的路上,尚嘉言一脸愁容的说:“季铭,我好像害了大嫂。”   “怎么这么说?”   “有个丫鬟爬了大哥的床,还有了身孕。”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那个丫鬟叫红玉。”   “红玉是谁?”   “之前母亲为我准备的一个陪嫁,后来被我送回了尚府。”   杨季铭这才想起来,“哦,原来是那个丫鬟。”   尚嘉言轻笑了一声,高兴的是杨季铭不记得那丫鬟,愁的是偏偏是他送回尚府的丫鬟爬了大哥的床。   “今天大嫂虽然没说什么,但只怕对我也是有些怨言的。”   “这哪里能怪你?是那个丫鬟存了爬床的心思,大哥不慎着了她的道,或者是被那丫鬟给迷住了,大嫂自己也没防着。”   “遇上这样的事,大嫂心里也乱着。”尚嘉言轻叹了口气,不由的又想起了彭可婧。“还有二嫂,不知道二哥和姜小姐还有没有联系。”   “先别管他们的事了,”提到彭可婧,杨季铭就想起来他们还有件正紧的要事没做。“我们绕道去一趟徐太医府上。”   “哪个徐太医?”   “就是给老不赖的外孙女绵绵看病的那个太医。”   “哦,刚好马车里多备了一份礼。”尚嘉言只以为杨季铭是为了替老不赖去道个谢。 第41章 审问   徐茂成是太医院院判之一, 属于正六品。   杨季铭与尚嘉言来到徐府递上名刺的时候,许一桓夫妇也刚好在这里。   徐茂成让管家把他们请进前厅。许一桓替他们相互介绍认识了一下。   杨季铭抬手向徐茂成行了一礼,恭敬的说道:“徐太医, 晚辈想请您为内子诊个脉。”   在场之人的目光不禁都落在他夫夫二人身上。   许夫人关切的问道:“言言,你哪里不舒服?”   许一桓是尚嘉言祖父的得意门生, 许一桓夫妇也是看着尚嘉言长大的人。   尚嘉言不明所以的摇头, “我身体很好,没有不舒服。”   杨季铭说道:“我心里不太放心,想请徐太医帮忙看一下。”   徐茂成对尚嘉言说:“请杨少夫人伸出一只手来。”   尚嘉言伸出右手, 露出手腕。   徐茂成诊脉后, 又仔细观看尚嘉言的面色,问了些问题, 渐渐的蹙起眉头。   许夫人问:“怎么样?”   杨季铭说:“还请徐太医如实告知。”   徐茂成松开眉头, 说道:“徐某学医不精, 没发现杨少夫人有何不妥。”   杨季铭松了口气。   尚嘉言向徐太医道谢:“多谢徐太医,还请您不要介意, 外子只是太担心我了。”   徐太医点点头, 正容道:“多找大夫诊脉看看, 不讳疾忌医,没有错。”   杨季铭也道了谢。   尚嘉言憋着一肚子的疑问没有在徐府问, 等离开徐府登上马车后才询问他。   “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听你说二嫂短短数日就憔悴了好多, 我担心你会跟她一样。”杨季铭搂着他的腰, 把头搁在他的肩上。   尚嘉言微微一愣, 不禁问道:“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发现倒没有, 就是觉得这事有些蹊跷。二嫂好端端的,嫁到咱们府里尚且不足一月,怎会突然憔悴那么多?”   尚嘉言微微蹙眉, 思索着杨季铭这话的可能性。   杨季铭补充道:“我只是单纯的怀疑此事而已,不是因为别的,我心里眼里都只有你。”   尚嘉言斜了他一眼,说:“你的怀疑虽然是无凭无据,但也并非完全不可能。我们快点回去吧,我想去二嫂那里看看,问问她有没有去看过大夫了。”   于是,二人回到府里,杨季铭向门房问道:“二少爷和二少夫人回来了吗?”   门房回道:“回三少爷,二少爷和二少夫人比您和三少夫人早回来一个时辰。”   杨季铭说:“知道了。”   尚嘉言补充问了一句:“大少爷和大少夫人也回来了么?”   门房回道:“他们也回了,就比您和三少爷早一刻钟。”   尚嘉言让槐安给门房赏钱,槐安给了二两碎银子,门房连声道谢。   他们回沉香院歇息了片刻后,先去主院请了个安,而后去了一趟大少爷大少夫人的紫荆院,最后再来到墨棣轩。   彭可婧将杨季铭与尚嘉言请到堂屋,让下人上茶。   杨季铭对杨仲鸣说:“二哥,咱们另外去说话,让景烁和二嫂在这坐会儿。”   杨仲鸣点头,带他去了书房。   “二哥,我可以翻翻你这里的书吗?”杨季铭边说边走到书架旁。   “你随便看。”杨仲鸣露出笑意,“你来过我这小书房多次,这还是第一次要看我这里的书。”   杨季铭憨憨的笑了笑,“我以前不爱看书,现在看多了,才发觉看书也挺有意思的。”   “嗯,之前听说你要考童生,准备得如何了?”   “胡先生说,问题不大。”   “那位胡先生,我在府里见到了,学识渊博,好像也要参加本次春闱。”   “二哥也要参加?”   “我是次子,科举入仕较为稳妥,就像二叔和四叔那样。”   杨季铭点点头。   杨仲鸣问道:“你呢?参加童试也是为了科举入仕吧?”   “我?”杨季铭愣了一瞬,“我没想过这个,考童生的事情是之前就答应过景烁的。”   闻言,杨仲鸣不禁失笑,“三弟,你要想清楚,为什么要读书,要考童生。这是你自己的人生,你不是只为弟妹一人活着的。”   杨季铭点点头,“我没什么大抱负,只想跟景烁过好我们的小日子。”   杨仲鸣怔怔的看着他,几不可察的轻叹了口气,说道:“也未尝不可。”   杨季铭从书架上找了一本手工作物书出来,“二哥,我可不可以问个问题。”   “嗯,你问。”   “二哥和姜小姐还有联系吗?”   杨仲鸣愣住,好半晌才徐徐说道:“我成亲后就没再和她联系过。”   就在他成亲后的第二天,姜悦然的丫鬟曾来给他送过一封信,但他当时没看就直接退回了。不是因为不再爱,而是因为给不了她正妻的名分,想尝试放下。在他心里,她值得更好。   “真的?”杨季铭略显惊喜的看着他。   杨仲鸣不禁疑惑的看着他,问道:“你这么高兴做什么?”   “二哥,我跟你说,你已经和二嫂成亲了,就要对二嫂好,不要辜负她。”   杨仲鸣失笑,说道:“没想到竟被弟弟教育了。”   “二哥,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二嫂家世好,品貌也不差,你要珍惜啊。”   杨仲鸣微微轻叹,“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么幸运。”   “我跟景烁的亲事,二哥最清楚了。我们现在之所以能这样恩爱,是因为成亲后有努力培养感情。”   “我知道了。”杨仲鸣拍了拍他的肩膀,重重的叹了口气。   “二哥答应跟二嫂好好相处了?”   “我试试。”   杨季铭点头,他二哥这也算是迈出了一大步啊。   杨仲鸣突然愣了一下,问道:“你好像很关心我跟你二嫂的事?”   “其实是因为景烁,他挺关心二嫂的。”杨季铭尴尬似的挠了挠脑袋,半真半假的说。   “让弟妹费心了。”   “二哥,我听景烁说,二嫂近来身体有些不妥,你不妨陪她去看看大夫,最好是找医术高明的太医。今日我和景烁去过太医院徐院判的府上,徐太医的医术就很好。”   “好。”   另一边,尚嘉言和彭可婧也在单独说着话。   尚嘉言问道:“二嫂,今天有没有觉得身体好些?看过大夫了吗?”   彭可婧笑着说:“今天感觉身体有好转,就没去请大夫。”   “二嫂,不可大意,还是要找大夫看一看的。”   彭可婧微微点头,“晚些时候我就派人去请。”   尚嘉言想了想,说道:“今日回府前,我和季铭去了一趟太医院徐院判的府上,徐太医为我号了脉,不如二嫂也请徐太医看吧。”   “你说的徐太医,我知道。我们家老太君生病的时候,都是请徐太医看的。”   “既如此,那就徐太医了。”   彭可婧看着他眼里的关切,终是点了点头,“嘉言,谢谢你。”   “一家人,应该的。”   他们继续聊了一会儿后,杨仲鸣和杨季铭就回来了,杨季铭手里还拿着一本书。   杨季铭说:“二哥,二嫂,我和景烁就先回去了。”   尚嘉言愣了一下,而后跟他一起告辞。   “我本想等大夫过来,再走呢。你怎么这么急着拉我一起走?”   杨季铭轻笑着凑在他耳边说:“以后你就不用再为二嫂担心了,二哥答应我,试着跟二嫂好好相处。”   “你说真的?”尚嘉言诧异的看着他,为彭可婧感到高兴。   “你男人出马,什么时候不成功了?”杨季铭得意的笑。   尚嘉言扑哧笑了出来,“少得意忘形。”   杨光啧啧个不停,“三哥三嫂,瞧瞧这人来人往的下人,大家都不敢走这条路了。”   尚嘉言稍稍推开杨季铭,笑着对杨光说道:“四弟这是要去哪里?”   “刚从我舅舅家回来,约了几个朋友在外面吃晚饭,正准备出门。三哥三嫂呢?”   尚嘉言说:“我们也是准备回屋歇着。”   “那就不打扰三哥三嫂,我先走了。”   尚嘉言见杨光匆匆离开,便对杨季铭说:“走吧,我们快点回去,我有些累了。”   “我背你。”杨季铭利落的走到他前面蹲下。   尚嘉言勾起嘴角,趴到了他的背上。   杨季铭背着他走回沉香院。   看到的下人都惊呆了,知道三少爷和三少夫人恩爱,但没想到三少爷如此宠夫,让他们这些下人见了都羡慕不已。   回到沉香院的时候,尚嘉言已经趴在杨季铭的背上睡着了。   顾妈妈看见他们,忙放下手里的活计快步走了过来,看了眼情况后就让紫玉紫兰去铺床,和槐安一起帮着杨季铭把尚嘉言放到床上。   杨季铭让他们都出去,动作轻轻的帮尚嘉言脱了外衣,再轻轻的盖上被子,然后自己也脱了鞋袜和外衣躺进去。   就在他们休息的时候,杨仲鸣从杨正义那里求来了他的名刺,派人去把徐太医请到了府里。   徐太医从一名医徒做到太医,再到今天的院判,见多了宫里和大宅里的各种秘辛,不多问也不多说,只管看病治病。   徐太医为彭可婧诊脉后,给杨仲鸣递了个眼色,和他一起走到屋外。   “徐太医,怎么了?”   “杨二少,徐某能力有限,断不出尊夫人的身体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那就是没问题?”   “不,尊夫人的脉象看似并无异常,实则有些不妥。”   “不妥在何处?”   徐太医微微沉吟,说道:“这样吧,请杨二少先把平日里近身伺候尊夫人的人找来。”   “好。”杨仲鸣面色凝重,把四个一等丫鬟都叫了过来。   这四人里,两人是彭可婧的陪嫁丫鬟,另两人是他原来的大丫鬟。   徐太医问了问彭可婧的饮食起居,让她们把彭可婧平日里用的香炉和胭脂等物都拿了过来。   徐太医一一检查过,心里有些怀疑是某样东西,但他并不能确定。“要是我师兄在这里,就好了。”   “徐太医,这些东西里面,有不妥的地方?”   “杨二少,讲真,徐某不是十分确定。”徐太医放下香炉盖子,“这香,就不要再用了。”   杨仲鸣郑重的道谢,“多谢徐太医。”   即使他对彭可婧尚无感情,但彭可婧是他的正妻,她在他们的墨棣轩被人迫害,杨仲鸣不能容忍此事。   送走徐太医后,杨仲鸣就召集了在墨棣轩伺候的所有人,亲自审问香料的事情。   然而,他并没有问出个结果来。   彭可婧知道自己用的香料有问题后,脸色也白了好一会儿。   杨仲鸣进屋来看她,不禁露出几分愧疚之色来,温声说道:“徐太医说,停了那些东西,慢慢调养,身子会好起来的。”   彭可婧顿觉心里暖了许多,扬起笑容,说道:“夫君别担心,都会好起来。”   “反倒是你劝我了。你好好休息,我去一趟三弟那里。”既然已经知道了自己身边有危险的存在,他岂能放任不管?   他想,正所谓术业有专攻,杨季铭好歹是顺天府捕快,也办过案子,总该学了些有用的东西。   彭可婧见杨仲鸣匆匆离开,为她的事情烦恼和奔波,轻轻的笑出了声。   杨仲鸣来到沉香院的时候,杨季铭与尚嘉言还在屋里睡着。   福全问道:“二少爷,可要小人去把三少爷喊起来?”   “不用,让他们睡吧,我在外面等会儿。”   顾妈妈作主,让福全把杨仲鸣请到了堂屋,同时让槐安去内室叫醒主子们。   杨季铭让尚嘉言继续睡,自己起身穿上外衣,就去堂屋见杨仲鸣。   尚嘉言拥着被子坐起身,向槐安问道:“二少爷可有说是何事?”   槐安摇头,“少夫人,二少爷什么也没说,但我见他似乎脸色铁青,带着一些怒意。”   尚嘉言微微一愣,然后想了想,杨仲鸣应该不是和他们置气,便又问道:“府里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听说二少爷用侯爷的名刺请了一位太医来为二少夫人诊脉。”   闻言,尚嘉言不禁微微蹙眉,心道:看来事情不仅仅是二嫂身体抱恙这么简单了。   “更衣,我一会儿还得再去一趟墨棣轩。”   “是。”槐安麻利的拿了外衣过来。   另一边,杨季铭走进堂屋,疑惑的问道:“二哥,出了什么事?”   杨仲鸣顿了一下,目光看向周围。   杨季铭挥挥手,福全等人迅速退下。   “三弟,我有事想请你帮忙。”   “二哥请说。”杨季铭收起一惯的嬉皮笑脸。   杨仲鸣将事情说给了他听,说道:“你在顺天府当差,我想请你帮忙参谋一下。”   杨季铭仔细思索了一番,认真的说:“二哥,连徐太医都看不出来的东西,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得到的。虽然不知道是谁,但你们墨棣轩里应该有内应。”   杨仲鸣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没人肯承认。”   “二哥,没有哪个有预谋的犯人会主动认罪。”   “这事要怎么查?”   “二嫂怎么说?”   “我没跟她说,但她肯定也知道了。”他把所有人都召集起来询问,彭可婧怎会不知?   杨季铭轻叹,心想,在某些方面,杨仲鸣还不如他。“二哥,你不如先跟二嫂商量一下。”   “可她现在身体虚弱。”杨仲鸣不禁蹙起了眉头。   “就算二哥不跟二嫂商量,二嫂也会为此事费神。与其各自琢磨,还不如两个人一起有商有量。”   尚嘉言在门口轻咳了一声,然后走了进来,“抱歉,二哥,我刚好听到一点。”   “无妨。”杨仲鸣说,“我们的事情让弟妹和三弟费心,是我这个做兄长的无能。”   尚嘉言温和的说道:“二哥见外了。”   他不禁对杨仲鸣有些改观,至少杨仲鸣没有碍于所谓的脸面而瞒着掖着,平白的让彭可婧受罪。甚至为了查清事情,愿意向庶弟求助。   尚嘉言说:“二哥,我想去看看二嫂。”   杨仲鸣点头。   于是,三人一起去墨棣轩。   他们到的时候,杨正义正坐在堂屋里,大夫人在内室看望彭可婧。   兄弟两个便留在堂屋陪父亲,尚嘉言向杨正义行礼后就在丫鬟的带领下走进了内室。   杨正义对杨仲鸣说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去哪里了,怎么和老三两口子一起回来的?”   杨仲鸣说:“回禀父亲,我是去请三弟来帮忙查一查此事。”   闻言,杨正义不禁感到欣慰,不为别的,就为他们兄弟和睦。不过,他嘴上还是说着:“他能帮得上什么忙?”   “三弟脑子灵活,还在顺天府当差了一阵子,我想或许他能帮得上忙。”   杨正义对一直默不作声的杨季铭说道:“说说看,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杨季铭微微垂首,回道:“父亲,我还没把事情了解清楚。”   杨正义说:“我就在这里坐着,你们该做什么就去做。”   杨仲鸣和杨季铭不禁面面相觑,齐声应了一声“是”。   杨季铭让杨仲鸣再次把墨棣轩的人都集中在了院子里。   杨季铭像个传说中的老干部似的背着手从一排排下人们面前一一走过。   他在心里吐槽,墨棣轩的下人比沉香院至少要多出一倍,人多也是个麻烦。   下人们个个屏息凝神的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杨季铭走回他们的正前方,清了清嗓子,说道:“哪些人是可以进内室的,上前一步。”   几个丫鬟和婆子缓缓向前走了一步。   杨季铭又说:“可以接触到香料的人,再向前走一步。”   还是那些人再向前走了一步。   杨季铭面色肃然的说道:“我给你们一个机会,一炷香内,只要有人肯自己站出来承认谋害二少夫人,或是检举揭发别人,我就可以让二哥轻饶了你们。若是一炷香后,没人肯承认,墨棣轩的所有人都将被杖责二十棍后发卖出府。”   顿时,下人们中间炸开了锅,战战兢兢又侥幸的期盼着这只是杨季铭的胡言乱语。   杨季铭看向杨仲鸣,杨仲鸣扬声说道:“三少爷的话就是我的意思,大不了把整个墨棣轩的人都换了!”   话落,下人们都不同程度的哆嗦着,有人心里有鬼,有人害怕被牵连,也有人是气愤竟敢有人谋害主子。   不管这些下人们如何反应,福全把香点上,然后搬了两把椅子出来。   兄弟俩就这么坐在院子里,一个面色冷然,一个嬉皮笑脸,一起等着这些下人招供。   香烧到一半的时候,杨季铭对福全招招手,说:“爷饿了,去拿些糕点过来。顺便跟少夫人说一声,让他劝慰劝慰二嫂,她身边的人可能要全部换掉,这是二哥同意了的。”   “是。”福全应声而去。   不多时,福全就让槐安拿了一盘糕点过来,自己搬着一张小桌子放在两张椅子中间。   杨季铭不以为意的笑着说道:“二哥,别绷着个脸,大不了把人全换了,以绝后患。来,吃块糕点。”   杨仲鸣不知道他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但事先答应了配合他,便叹了口气,说道:“听你的。”   杨季铭悠然自得的吃了块桂花糕,还跟杨仲鸣唠起了家常。   “景烁特别喜欢吃桂花糕。这种甜甜的黏黏的东西,我原先是吃不来的。但为了陪景烁一起吃,后来也就吃了。”   杨仲鸣轻笑了一声,也拿了块桂花糕咬了一口,“很甜,也很软。”   “是很甜吧,景烁说只是有点甜,刚刚好。”杨季铭表示不理解。   杨仲鸣把整块桂花糕都吃了,说道:“知道你跟弟妹感情好,不用开口闭口都是弟妹。”   杨季铭嘿嘿傻笑了两声,又吃了一块桂花糕。   他们越是轻松闲适,下人们就越是胆战心惊,看这样子,就像是已经决定好要把所有人都发卖了一样。   香炉里的香越烧越短,眼看着即将燃尽,不少人的额头都已经沁出了许多冷汗,大家窃窃私语着,声音越说越大,仿佛是起了争论。   有人喊:“二少爷,三少爷,香梅曾偷偷溜出府去!”   叫香梅的小丫鬟连忙跪下说道:“我只是在后门处见了一位老乡,说了两句话。我看到红芍进过少夫人的内室。”   “我没有!”红芍也忙跪下喊冤,攀咬了别人。   真实揭发的,胡乱攀咬的,院子里乱哄哄的吵了起来。   “都闭嘴!”杨季铭怒喝了一声。   顿时,鸦雀无声。   杨季铭说:“一个个说,有证据的奖赏十两,没证据的,若查明是胡诌陷害别人,死契按府里的规矩处置,签活契的就直接拉到官府去。”   下人们都静默了片刻。   一名小厮走了出来,说道:“二少爷,三少爷,白芷偷偷摸摸的进过内室,是小人亲眼所见。”   白芷被提溜了出来,彭可婧身边的陪嫁妈妈常妈妈说道:“她是个四等丫鬟,平日里只负责扫洒院子,不允许进内室的。”   “一个四等丫鬟?”杨季铭眼神凌厉的看着她,“他有没有冤枉你?”   “我,我……”小丫鬟吓得浑身发抖,口不成言。   杨季铭斥道:“我我什么?没规矩。”   白芷噗通跪下求饶,哭得涕泗横流。“二少爷,三少爷,饶命,我再也不敢了!”   杨季铭示意杨仲鸣稍安勿躁,对白芷说道:“你不敢什么?”   “我只是想进屋偷点东西。”   “偷了什么?”   “偷了香炉盖子。”“嗯?”   “大概半个月前,我大哥大嫂来寻我,说我母亲病重,我就向常妈妈请了个假回去。我见家里的香炉盖子和二少夫人屋里的香炉盖子一模一样,就偷偷的换了出去。”   “你一个四等丫鬟,怎么知道内室的香炉是什么模样?”   “红芙姐姐每隔三日就会把香炉拿出来倒香,每次都是我拿香灰去扔掉。我不但见过,还听红芙姐姐说过整个香炉都是用翡翠做的,值不少钱。”   杨季铭听明白了,说道:“看来要请你大哥大嫂来一趟了,我得问问他们,你们家怎么刚好有一个看上去一模一样的香炉盖子。” 第42章 花灯   在白芷交代之后, 杨季铭与尚嘉言就先回了沉香院。杨正义与大夫人也离开了墨棣轩。   杨仲鸣一方面派人去把白芷的兄嫂请了过来,另一方面亲自去徐太医府上请徐太医查验那个香炉盖子。   徐太医验出盖子内侧浸染了一种叫乌头青的毒。   找到彭可婧身体变虚弱的根由后,徐太医就有把握能治好她。   得了徐太医的准话后, 杨仲鸣再次道谢,告辞回府。   等他回来的时候, 白芷的兄嫂已经在前院一五一十的交代完了。   大约一个月前, 他们在家门口捡到一个香炉,见那香炉只是炉身刮坏了些,还能继续使用, 就捡回了家。   杨季铭判断他们没有说谎, 只是被人当做棋子利用了。   白芷一家人痛哭求饶,杨仲鸣要将他们扭送去官府。   彭可婧念在自己因祸得福的份上, 让自己的侍女过来转述她的话, 替白芷一家人求了个情, 杨仲鸣这才放过了他们。   杨季铭问杨仲鸣:“那个盖子,徐太医怎么说?”   “盖子内侧浸染了乌头青, 听徐太医说, 这是一种很罕见的毒药, 能让人的身体变得虚弱,无声无息的没了性命, 就连他也查不出来。”   杨季铭微微沉吟, 说道:“能找到这样的毒药, 再用这种方式下毒, 这人可不简单。”   “是啊, 这人还得先知道那个香炉的样子,再找人做个一模一样的。”   “二哥,你不妨回去问问二嫂, 那个香炉是从哪里来的,都有哪些人见过香炉。”价值不菲的翡翠香炉,说不定也有个不同寻常的来历。   不过,书里的尚嘉言是怎么回事?   杨季铭想到此事,不由的挠了挠脑袋,他媳妇儿平时不熏香啊!   害人的方法,难道是因人而异?   杨仲鸣见他蹙紧了眉头烦恼不已的样子,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道:“这事我先自己继续查着,需要你帮忙的时候再找你。”   “好,那我先回沉香院了。”杨季铭说道,“快到晚膳时间了,我回去陪景烁用膳。”   沉香院里,顾妈妈对尚嘉言说:“少夫人,妯娌间互相帮忙是应该的,但您千万要当心些,别给您自己和三少爷惹了一身骚。”   尚嘉言轻轻的笑着,“妈妈别担心,我有分寸。”说完,他又欢快的傻乐着。   “少夫人怎么这么高兴?”顾妈妈疑惑的问。   “季铭今天大显身手,把那个偷换香炉盖的小丫鬟给审了出来,就连母亲也夸他了。”   闻言,顾妈妈陪着他乐呵。   “遇到什么高兴的事了?”杨季铭笑着走了进来。   尚嘉言对顾妈妈说:“去传膳吧。”   顾妈妈应了一声,再向杨季铭行了个礼,就先告退了。   尚嘉言帮杨季铭换了身常服,“一会儿就吃晚膳,不用再出去了吧?”   “嗯,剩下的事情暂时用不着我了。”   尚嘉言按着他坐在椅子上,绕到他身后为他捏了捏肩膀,柔声问道:“今天忙前忙后的,累不累?”   “现在不累了。”杨季铭嘿嘿傻笑。   尚嘉言轻轻扬起唇角,一边帮他捏肩一边笑着说:“你呀,是不是真傻?”   语气中是满满的宠溺,杨季铭差点溺死其中。   “媳妇儿,我没做错吧?”   尚嘉言俯身在他脸颊亲了一下,“没有错,你做得很好。”   槐安的脚步顿在门口,连忙背过身去,暗地里吐槽着,刚才谁最后出来的,没帮少夫人和少爷关门!   尚嘉言看向门口,“槐安。”   槐安连忙回过身来,禀道:“少爷,少夫人,晚膳已经摆好了。”   “知道了。”   两人先净了手,而后一起坐到餐桌上。   杨季铭像平日里一样为尚嘉言布菜,尚嘉言也为他布菜。   杨季铭傻笑了两声,看尚嘉言的眼里溢满了浓情蜜意。   尚嘉言被他看得小脸通红,嗔道:“看我不管饱,用膳吧。”   杨季铭倾身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小声的说:“秀色可餐,有助于增加食欲。”   尚嘉言红着脸,更小声的说:“少贫嘴,快吃饭。”   杨季铭唇畔的笑意怎么压都压不住,心满意足的吃着媳妇儿为他夹的菜。   用过膳后,两人习惯性的在院子里散步消食。   尚嘉言问杨季铭:“二嫂的事情你怎么看?谁会害她?”   “无非是利字当头,为名,为权,为钱,为情。”“可是,会对谁有好处?”   “……姜小姐?”杨季铭趁机说出自己的怀疑。   尚嘉言不禁微微蹙眉,“如果是姜小姐,那就是为情。可这里是武穆侯府,她一个闺阁千金,是怎么把手伸进来的?”   “姜小姐也未必是为了情。”   尚嘉言轻叹了口气。   杨季铭面色凝重的蹙了会儿眉,而后神秘兮兮的对他说:“也有可能是大哥。”   “你说什么?”   “大哥也是值得怀疑的对象。二嫂的家世太好了,对二哥是一个很大的助力。”   尚嘉言错愕的看着他,连忙环顾四周,见没人在他们周围才松了口气,严肃认真的说:“这话不可再乱说。”   “嗯。”杨季铭点头。   气氛倏的变得有些紧张。   尚嘉言说:“你说过的,你是庶子,爵位和家产都跟你没关系。你现在的心思要重点放在童试上,还有怎么赚钱养我们的小家。”   “是,景烁说得对。”   “所以去看书吧。”   “今天初二。”   “除夕和初一,已经有两天没看书习字了。”   “知道了,媳妇儿。”   杨季铭去小书房看书,尚嘉言把顾妈妈和槐安叫进了内室,让紫玉紫兰一个守在内室外面,一个守在小书房外面。   顾妈妈见尚嘉言一脸严肃的模样,不禁也面色肃然了起来,问道:“少夫人有何吩咐?”   “这府里的水比我想象的还要浑浊,顾妈妈,你一定要帮我约束好沉香院的人。”   “是。”   “槐安,你平时注意着些府里的动静,机灵点。”   “是,少夫人放心,我现在和府里各房的人都相处得很好。”槐安五官端正,说话也甜,还是个服过孕药的,婆子丫鬟小厮几乎都对他比别人和颜悦色些。   尚嘉言点点头。   顾妈妈却是说道:“少夫人,说句不好听的,三少爷是庶子,上头有两位嫡兄,您何必掺和这府里头的事?”   “身在其中,只怕难以置身事外。我叮嘱你们这些,是希望能未雨绸缪。”   顾妈妈说:“少夫人也别太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也不是好惹的。”   尚嘉言噗嗤笑了出来,槐安努力憋着笑。顾妈妈不敢数落尚嘉言,就瞪了眼槐安,而后说道:“少夫人不要觉得我这话好笑,这许多人啊,就喜欢欺软怕硬,因为捏软柿子比啃硬骨头容易的多。”   “妈妈,我明白你的意思。”尚嘉言点了点头。   小书房里,杨季铭看着那本从杨仲鸣书房里带回来的手工作物书,结合着其他几本相关书籍,以及他在现代学过的知识,最终制定了蒸馏酒的办法,准备试一试。   敲定方案后,杨季铭就开始临摹字帖。不论是握笔姿势,还是笔下的字,他都已经越练越像样。   接下来的日子里,杨季铭与尚嘉言就过着他们的小日子。   每日,杨季铭跟着胡海洋读书学习,尚嘉言到厨房向大厨学习做菜,想为杨季铭亲手做羹汤。   到了正月十五元宵节那天,杨季铭与尚嘉言去尚府吃了顿午膳,直把尚夫人高兴到笑得合不拢嘴。   尚嘉言找了个机会和齐玉蓁单独说话。   齐玉蓁对他笑了笑,不疾不徐的说:“我知道你想跟我说什么。这事,我已经想通了。”   尚嘉言欲言又止,看她的样子并不像想通了。   “母亲因为你曾被姨娘下药的事,不给你大哥纳妾,也不给他安排通房。有这样的婆母,我很庆幸。可这一次,那个丫头已经怀上了,只能抬她做姨娘。”   “真是大哥的?”   “你大哥说不记得。”说到这个,齐玉蓁更气。又没有喝醉酒什么的,好端端的发生那种事,怎会不记得?   “但事后的那天早上,院子里不少人都亲眼看到红玉衣衫不整的从书房出来。”   尚嘉言不禁轻叹了口气。   齐玉蓁也叹气,“也怨我,小锐闹肚子,睡不安稳,我就把他抱到了我们房里,让你大哥一个人去书房睡。”   尚嘉言说道:“事到如今,大嫂宽心些吧。”   “是啊,也只能如此了。更何况,比起许多人,我已经很幸运了。”   “大嫂豁达。”   “不说我这里的糟心事了,你那边都还好吧?”   “我和季铭一切都好,就是府里最近不太平静。”   “武穆侯府人口多,关系复杂,难免会闹出些事来。只要不牵扯到你们,就躲远点,免得被殃及池鱼。”   尚嘉言微微的点了一下头,心里却道:有些事情是想避也避不开。还有些事情,这次袖手旁观了,下次就该直接落到自己头上了。   午后,杨季铭与尚嘉言回了府里。   这一日,阖府上下要一起在福喜堂用晚膳。用膳后,杨季铭就带着尚嘉言出府上街玩了。   因为这一日,京城有花灯会。   尤其是御河两岸,华灯初上,流光溢彩,街市如昼。   杨季铭以避免走散为由,牵着尚嘉言的手走在街上。   “景烁,你以前也出来看花灯么?”   “偶尔会。”   “看花灯看的就是个热闹。花灯会肯定有猜谜的,一会儿咱去猜谜。”   “好。”尚嘉言不是个喜欢热闹的人,但见杨季铭如此兴致满满,也就眉眼弯弯的陪着他,也满心欢喜着。   “三子!”   丁子杰穿过人群,朝杨季铭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些愠怒。看到尚嘉言在杨季铭身侧后,他才稍稍缓和了下脸色。   杨季铭笑着说:“子杰,你也出来看花灯,是一个人吗?”   丁子杰憋着一肚子火,说道:“咱们到那边去,我有话要问你。”   杨季铭犹豫。   尚嘉言说:“你们过去说话吧,我就在这里等你。”   “好,那你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走。”   话落,杨季铭又叮嘱福全和槐安:“你们照顾好少夫人。”   “是。”   尚嘉言弯起嘴角,说:“快过去吧,别让丁少爷等。”   丁子杰向尚嘉言抬手行了半礼,尚嘉言也回以半礼。   杨季铭和丁子杰走到无人的角落后,不放心的回头看了眼尚嘉言的身影,问道:“怎么了?”   “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丁子杰努力压下怒意,“我问你,黑元帅是怎么回事?”   霎时,杨季铭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心虚的讪讪笑道:“那个,我办案的时候,跟人胡诌的。”   丁子杰气得拿手指哆嗦的指着他,“你知不知道,姜书卯现在每天缠着我,要我把黑元帅拿出来跟他的红元帅比斗,我快被他烦死了。”   杨季铭愣了一瞬,说道:“随便捉只鸡应付一下他吧。”   “我就是这么干的,我在厨房的鸡笼里捉了只待宰的鸡,结果姜书卯说我敷衍他,对我不依不饶。”   杨季铭噗嗤笑道:“这个姜丝,对斗鸡这么执着。”   “你还敢笑?”丁子杰一肚子窝火,“你知不知道,他坏了我多少好事?”   “还怎么了?”   丁子杰欲言又止,有些难为情。   “他到底做了什么?那小子要是做得太过分,我陪你去找他讲理。”   “我在烟雨楼跟人亲热的时候,他跑过去在屋里放了一笼子的鸡。许多人都瞧见了,真正的一地鸡毛,让我颜面扫地。”   “额,是他干得出来的事情。”   “还有,他每日缠着我,其他人就都避着我。我现在的日子被他搅得一团乱,就快疯掉了。”丁子杰抓头。   “不就是只鸡嘛。”杨季铭心虚,他是害得好友烦恼的罪魁祸首。“我们一起训一只出来,打败他的红元帅。”   丁子杰摆摆手,说道:“我不斗鸡了,这辈子都不玩斗鸡了。这事是你惹出来的,你得帮我搞定。”   “额……”   “你若是不答应,我就跟嫂夫人仔细说说你以前的那些事情。”   顿时,杨季铭就把到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行,你赢了。”   两人往回走,走近尚嘉言时就看到他正在跟人说话。那人被摊贩车的板子挡住,直到他们走过来才看到是谁。   姜书卯嗤的笑了一声,说:“表哥竟然把表嫂丢在一边,只顾着和别人说话。”   尚嘉言温和的说:“卯四表弟误会了,是我让他们单独去说几句话的。”   杨季铭走到尚嘉言身边,牵住了他的一只手。   丁子杰对尚嘉言说:“嫂夫人,我先走了,改日再登门拜访。”   姜书卯追上他,“你跑什么?”   看着他们两个人渐行渐远的身影,尚嘉言问道:“我们现在去哪里?”看他们的神色就知道一定有事,杨季铭一定有事要去忙了。   “去猜灯谜。”话落,杨季铭就牵着他走向猜灯谜的摊子。那什么红元帅黑元帅的,哪里有陪媳妇儿重要?   灯谜摊前,聚集了不少年轻人。   老板笑眯了眼,虽然被猜走许多花灯,但摆卖的花灯也差不多快卖光了,早已回本。尚嘉言拣着容易些的灯谜让杨季铭猜,杨季铭猜出了一大半,得意的笑个不停。   老板见他们身着锦衣华服,便笑着问道:“两位少爷,这些花灯要带走哪些?”   尚嘉言挑了一只素雅些的花灯,“就这个。”   “好嘞。”老板笑得更加开心。   两人继续逛着,杨季铭把尚嘉言手里的花灯拿过来帮他提着。   这时,杨光和杨宛玉兄妹俩迎面走了过来。   “三哥,三嫂,你们也出来看花灯了。”   “是的。”   “这是你们买的花灯么?”杨宛玉看向杨季铭手里的花灯。   “刚才猜谜得的。”   说到猜谜,杨宛玉就嘟起了嘴,不高兴的说:“三哥三嫂,那边也有个灯谜摊。我看中一只牡丹灯笼,我哥就是猜不出谜底。”   杨光尴尬的呵呵笑道:“你自己不也猜不出来么?”   “你好歹是个读书人,你跟我比?”   尚嘉言温声说:“好了,带我们过去看看,我们一起猜。”   杨宛玉斜睨了亲哥一眼,对尚嘉言说:“三嫂,就在前面,我带你去。”   说完,他们就走在前面,杨季铭和杨光连忙跟上。   杨宛玉“咦”了一声,急忙向老板问道:“那只牡丹花灯呢?”   “有个年轻人猜中谜题拿走了。”   杨宛玉失望的耷拉下脑袋。   尚嘉言笑着说:“我们再看看别的,说不定会碰上让你更喜欢的。”   “嗯。”杨宛玉笑着点头。   尚嘉言和杨宛玉走在前面,从一个个摊贩前逛了过去。   突然,杨宛玉指着前面的一人对尚嘉言说:“三嫂,那个人手里提着的花灯好像就是我说的那只牡丹花灯。”   尚嘉言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发现那人的侧影似乎在哪里见过。   杨光对杨宛玉说:“等着,哥去帮你向那个人买来。”说罢,他就朝着那人走了过去。   尚嘉言连忙对杨季铭说:“季铭,你过去看看。”   “好。”杨季铭也向那人走过去,那个人刚好转过身来。   “是他。”尚嘉言想起来了,是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   “三嫂,你认识?”   “是个考生,和我表弟相熟。”话落,他们也走了过去。   卢子希刚好听杨光说完,便说道:“钱就不用了,这只花灯赠予小姐。”   杨宛玉微微蹙眉,说道:“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没道理收你的东西,平白的让人说闲话。”   卢子希说:“这是猜灯谜赢的,小生没有花钱,小姐若是喜欢这只花灯,不如出一文钱买下。”   杨宛玉看向尚嘉言,尚嘉言微微点头,让槐安付了一文钱。   槐安接过花灯递给杨宛玉,杨宛玉笑着向卢子希道了一声谢。   卢子希行了个书生礼,目送着他们离开。   杨宛玉提着花灯笑道:“这只牡丹花灯,还是到我手里了。”   杨光说:“这下满意了吧?还不快谢谢我。”   杨宛玉哼哼:“这是三嫂买给我的,跟你没关系。”   二房的兄妹俩边走边拌嘴,杨季铭对这两电灯泡怨念横生。   尚嘉言故意落后一步,走到杨季铭身侧挽住他的胳膊,小声的说:“我们改日再一起出来玩,就我们两人。”   “你说的。”杨季铭终于又露出笑容,琢磨着要去哪里玩。   杨光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不禁又咋舌,“三哥三嫂,大街上呢。”   尚嘉言把手收了回来,淡淡的笑而不语。   杨季铭清了清嗓子,对两兄妹说:“你们两个是不是该回府了?”   杨光鄙视的看了他一眼,杨宛玉傻傻的问:“三哥三嫂呢?”   杨季铭一本正经的说:“我和你嫂子还有事,你们先回去吧。”   杨光噗嗤一笑,说道:“看在三嫂的面子上,就不打扰你们幽会了。”   杨季铭蹙眉,说道:“什么幽会?我和你嫂子可是拜过天地的。”   杨光给了他一个白眼,带着杨宛玉离开。   尚嘉言拽了拽杨季铭的袖子,“你再怄气,我就自己回府去了。”   杨季铭瞬间转换笑脸,“我不气,媳妇儿,咱们继续逛吧。”   尚嘉言憋着笑,不忘教育他:“那是弟弟妹妹,你对他们好点,别老是拉长着脸。”   “知道了,景烁。”   杨季铭不禁嘀咕:“他们要是不来打扰我们约会,我一定有好脸色。”   “嘀嘀咕咕的说什么?”   “没什么。”   尚嘉言斜睨了他一眼,心里微叹,其实他也不想被人打扰。“我们去河边走走。”   “好。”   然而,当他们走到河边,就又看到了熟人。   杨季铭立马拉着尚嘉言一起刹住脚步,小声的说:“我们再往前面走走。”   “表哥,表哥夫!”   天不遂杨季铭的愿,陆远安兴高采烈的向他们边招手边走了过来。   “远安,好巧。”杨季铭自己都觉得自己脸上的笑容很僵硬。   尚嘉言噗嗤一笑,对陆远安温声说道:“表弟是一个人,还是和朋友一起?”   “和几个朋友一起。”陆远安边说,边看向河边的几个朋友。   尚嘉言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都是和陆远安年龄相仿的年轻人,约莫也是考生。   尚嘉言说:“我们刚才遇到了你的另一位朋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叫卢子希。”   “是子希兄啊,我们也约了他,不过他先走了。”陆远安轻叹,“子希兄盘缠将近,最近一直在写字作画换些银钱。”   “你没帮他先度过眼下的难关?”   “我说要资助他,但被他拒绝了。他那个人,耿直,也迂腐。听说他家以前也是官宦之家,他还和京里的一位官家小姐定过娃娃亲。”   尚嘉言微微一愣,突然想起有一人也是自小定过娃娃亲的。“你知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   陆远安摇头,“他没说,我劝他去投奔未来岳父家时,他说要等到金榜题名后再去提亲。”   “原来是这样。”尚嘉言若有所思。   被冷落在一旁的杨季铭不禁说道:“远安,你朋友还都在那里了,快过去吧,别管我们。”   “好的,那我过去了,表哥和表哥夫好好玩。”   杨季铭重重的叹了口气,说:“人多热闹,也容易遇到熟人。”   尚嘉言笑道:“难得的花灯会,大家都会想出来玩。”   杨季铭酸溜溜的说:“一个定过亲的书生,你怎么也跟远安聊这么多?”   “我听三妹说过,她也是定了娃娃亲的。”   “是有这么回事。”   等等!   杨季铭倏的睁大了眼睛,“你们刚才说的那个人是叫卢子希?”   “是卢子希。”   我勒个去!杨季铭想爆粗口。   卢子希就是和杨宛玉定娃娃亲的人。   在书里,卢子希考中进士,通过武穆侯府的关系在工部谋了个缺。   问题是,这个卢子希后来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会爱上已经做了杨仲鸣继室的女主,硬是和杨宛玉退了亲事。最后,二房因为各种原因离开了京城。   一想到书里的剧情,杨季铭就想把卢子希拎过来狠狠的揍一顿。 第43章 花船   “卢子希怎么了?”尚嘉言疑惑的看着突然咬牙切齿的杨季铭。   “我以前好像听说过, 和三妹定娃娃亲的人家姓卢,可能就是那个卢子希。”   “就算是,你也没必要这么生气吧?”   “他刚才要送花灯给三妹, 有婚约在身,还敢送礼物给女孩, 是不是很混账?”   “刚才的情况不算。而且, 他有可能已经猜到了三妹的身份。”   “那就更混账了。”   尚嘉言眼神凉凉的斜了他一眼,说道:“你以前岂不是更混账?”   顿时,杨季铭语塞, “不说这个了。”   尚嘉言说道:“就算跟三妹定亲的人是卢子希, 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正如你我成亲前,谁能想到你会愿意读书, 还能办好顺天府的差事。”   杨季铭嘿嘿傻笑了两声, 牵起他的手, 沿着河边慢慢往前走。   “景烁,你说得对。”   剧情已经发生重大变化, 二嫂身体变虚弱的原因被找了出来, 只要二嫂好好的, 女主就做不了男主的继室。   比起人来人往的街市,河边清静些, 也冷一些。从河面吹来一阵冷风, 杨季铭连忙将尚嘉言护在怀里为他挡风, 而后把他的毛大氅拢拢好。   “冷不冷?要是冷的话, 我们就回去吧。”   “衣裳穿的多, 不冷。”尚嘉言也想和他一起看花灯。   “那我们再走一会儿。”   “嗯。”   “以前的花灯会,我和子杰他们一直是先在街市上逛逛,然后租条船, 在船上看岸边的花灯。”   闻言,尚嘉言看了眼河面上的船只,“租的都是花船吧?”   “是花船,但我很规矩的。”记忆中的原身最多是搂着姑娘喝喝酒,并不曾在外过夜。想到这点,杨季铭倏的就硬气了些。   尚嘉言轻哼,把头扭向另一边。   杨季铭倏的又心虚了起来,连忙轻哄:“景烁,那些都是我们成亲前的事了,咱不掀老黄历,好不好?”   尚嘉言回头对槐安说:“去租条船。”   “景烁,租船做什么?”杨季铭紧张的问。   “你不会以为是要租花船吧?”尚嘉言横了他一眼。   “不是,我没有。”杨季铭有些心虚。   主仆四人上船后,尚嘉言从船上观赏着两岸的花灯,不由的嘴角上扬,说道:“从船上看,确实别有一番景致。”   杨季铭从他身后拥住他,“船上风大,别总待在甲板上,我们去船舱里坐。”   “嗯。”尚嘉言哆嗦了一下,往他怀里避风。   他们进入船舱后,槐安倒了两杯热水,而后就和福全一起待在船头。   尚嘉言说:“晚上喝茶,夜里不容易睡得着,我就让槐安准备了一壶白开水。”   “景烁考虑周到。”杨季铭逮着机会就拍他媳妇儿的马屁。   杯子里的水冷得很快,尚嘉言喝了些水润润嗓子。   杨季铭搂上他的腰,凑在他耳边小声的说:“我就知道景烁疼我,一听说我以前在船上赏花灯,就立刻租了条船。”   尚嘉言靠在他怀里低语:“你知道就好。”   或许是气氛刚好,两人在船舱里亲热了起来。   也或许是他们今晚注定会被打扰,旁边一艘船上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这不是表哥表嫂的随从吗?表哥表嫂是不是在船舱里?”   尚嘉言推开杨季铭,“出去看看。”   杨季铭脸色铁青,想把姜书卯扔进这冬天的御河里。   两条船靠在一起,姜书卯踏上了他们这条船。   杨季铭刚好黑着脸从船舱里出来,“你怎么在这里?”   “和几个朋友游船赏花灯,没想到表哥表嫂也上了船。”姜书卯边说,边把脑袋往杨季铭身后探,想确认一下船舱里的人。   尚嘉言也从船舱里走出来,脸上还残留着些许红晕。   姜书卯是眠花宿柳的老手,一看这模样就知道自己打扰了他们的好事。   “表哥表嫂会玩。”姜书卯笑得一脸暧昧,“我们船上人多,到那边一起喝两杯?”   杨季铭看了眼那艘船甲板上的人,都是熟面孔,一起花天酒地过的人。   “不了,我们正准备回去。”杨季铭心想,这帮人指不定会说出些什么,船舱里也可能还有其他人,还是让景烁离他们远点好。   船上的人说:“杨三,好久不见了,过来坐一会儿再回去。”   “是啊,你该不会是当差后就忘了我们这帮老朋友了吧?”   尚嘉言见杨季铭为难,知道他是怕自己不喜,便说道:“无妨,你过去聊几句再回府吧。”   “嫂夫人也一起过来吧。”   “杨三和嫂夫人成亲那天,我们都去贺喜了。”   那边的人热情相邀,姜书卯也说:“表嫂放心,有我在呢,他们不敢冲撞你。”   尚嘉言微微的笑了笑,拉了拉杨季铭的袖子,“走吧。”   姜书卯面上一喜,走在前面,还想伸手扶尚嘉言。   杨季铭用力拍开他的手,没好气道:“我在呢。”   姜书卯委屈巴巴的说:“表嫂,表哥欺负我。”   尚嘉言轻笑了一声,但笑不语。   姜书卯悻悻的摸摸鼻子,走回了船上。   杨季铭扶着尚嘉言也走了过去。   船舱里,容颜姣好的姑娘们起身相迎,然后坐在这些阔少们身边。   好在,姑娘们也是有眼力的,见杨季铭与尚嘉言手牵手相携而来,就没有坐到他们身边去。   姜书卯坐在尚嘉言的另一侧,对其他人说道:“给你们郑重的介绍一下,这是我表嫂,以后见着了都要问好。”   “早就听说嫂夫人的才名和贤名了,今日巧遇,是我等的荣幸。嫂夫人,我敬你一杯。”   “嫂夫人,我也敬你一杯。”   “内子不饮酒,我替他喝。”   尚嘉言按住了杨季铭面前的酒杯,说道:“我以茶代酒,敬各位。”   “好,给嫂夫人换茶。”   喝过一轮后,公子哥们就笑着搂上了身旁姑娘的腰,其中一人还让拿琴的姑娘抚琴。   尚嘉言微微垂眸,低头看着杯中水。   有人说:“杨三成亲后的这小半年,我们都很少见到他了。”   杨季铭说:“这半年比较忙。”   “你现在在顺天府当差,当然有的忙,还是咱们自在些。等你有空了,咱们再一起去烟雨楼喝酒,听说那边新来了几个姿色不错的雏儿。”   咳咳咳!   姜书卯一顿猛咳。   杨季铭说:“我现在怕是没什么时间出来玩了。”   姜书卯亲自为尚嘉言添了一杯茶,还是很讲义气的。“表嫂别听他们胡说,表哥以前就不跟他们鬼混。”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忙说:“是啊,叫都叫不出来。”   尚嘉言抿了一口茶,面带微笑的说:“没事,等季铭忙完这阵子,你们就喊他一起去玩。”   杨季铭求救的看向姜书卯。   姜书卯一本正经的说:“表哥已经是成家了的人,哪里还能跟我们出去鬼混?就算是表嫂让他去,我们也得驳了表嫂的面子。”   尚嘉言扑哧一笑,说道:“别总说季铭了,大家也聊点别的。”   “对,聊点别的。”   一众公子哥讪讪的笑了笑,聊什么?   是国家大事,还是家长里短?是地理人文,还是诗词歌赋?   对不起,他们就从没聊过。   杨季铭说:“这水也喝了,天也聊了,我们就先告辞了,你们继续玩。”   姜书卯说:“我送你们。”   两艘船再次靠在一起,杨季铭扶着尚嘉言回到了他们原来的船上。   尚嘉言让船夫靠岸。   杨季铭小心翼翼的陪在他身侧,“那帮子人就那德性,只知道花天酒地。”   “行了,都是过去的事了,我没放在心上。”尚嘉言略显疲惫的靠在他身上。   杨季铭见他闭上眼睛,便安静的陪着他,没再说话。   船靠岸的时候,杨季铭背着尚嘉言上岸。   尚嘉言并没有完全睡着,睁开眼睛看了眼周围,见没人往他们这边看,就又闭上了眼睛。   此刻,尚嘉言又累又困,想来就算有人指指点点,他也会继续趴在杨季铭背上。   福全跑去找车夫,让车夫寻着人少的路,把马车尽量赶过来些。   他们回到府里时,已至二更天。   下人们送了热水进来,然后迅速退下。   杨季铭抱着尚嘉言去清洗擦身,然后再放到床上,盖上被子。拾掇完尚嘉言后,他再迅速拾掇自己。   次日一早,顾妈妈让槐安不要叫起,杨季铭与尚嘉言睡到日上三竿。   尚嘉言醒后,看了眼日头,便知自己身边这几人是特意没叫起,好让他们多睡会儿。   他伸手描摹着杨季铭的脸庞轮廓,想到昨日那几个公子哥包的花船,就想到了杨季铭成亲后的改变,不由的轻轻弯起眉眼。   杨季铭抓住他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下,而后把头埋在他脖颈间蹭了蹭,呢喃道:“一大早的就招惹我,还想不想起了?”   “你自己看看日头,什么时辰了,快起来。”尚嘉言推了推他,有点热。   “不想起。”杨季铭懒懒的和媳妇儿一起赖床。   这时,槐安在外面敲门叫起,声音似乎还有些急切。   “你自己继续睡吧,我先起了。”尚嘉言推开他,自己先起来。   杨季铭叹了口气,只得也起床更衣。   等到杨季铭与尚嘉言洗漱完后,槐安才禀道:“少爷,少夫人,刚才府里发生大事了。”   杨季铭一边往餐桌走,一边问道:“什么事?”   “四房的六少爷被顺天府的捕快抓了,说他昨晚打死了人。”   杨季铭愣住,尚嘉言急忙问道:“怎么回事?”   “具体情况我也不知,只知道四老爷和四夫人已经去顺天府了解情况,老太君急得昏了过去。这会儿,其他人都守在福喜堂。”   尚嘉言不禁蹙眉,拉起刚坐下准备用膳的杨季铭,“先不吃了,我们去福喜堂。” 第44章 备考   福喜堂内, 几位夫人在老太君榻前侍奉,其他人不是在堂屋或偏房,就是在院子里候着。   老太君醒来后就要起身, 大夫人扶着她坐起来,三夫人拿了个软垫让她靠着。   老太君急忙问道:“老四和老四家的可有消息送回来?”   大夫人回话:“还没有, 母亲别着急, 一有消息,肯定就派人传信回来了。”   “老四就这么一个儿子,虽说娇惯了些, 但本性不坏, 怎么会打死人呢?”   老太君急得捶胸口,几位夫人连忙相劝。   二夫人不由的腹诽, 二房和三房的儿子也只有一个, 怎么就没养成杨宸那德行呢?   她站在妯娌们身后, 想搭把手,但人多, 用不上她。   杨季铭与尚嘉言到了之后, 就在院子里混水摸鱼, 装作没有来迟。   杨光凑到他们身边,小声的说:“听说杨宸那小子昨晚又在青楼和别人抢女人, 早上被人发现卧倒在高山街的一家小酒馆外面, 身边就是尸体。”   杨季铭微微蹙眉, “他身边的小厮呢?”   “不知道去哪里了?”   “这事或许有蹊跷。”杨季铭若有所思。   书里的剧情是从女主嫁进侯府后才正式开始展开的, 对之前的事情大多都只是一笔带过的介绍。   在书里, 四房一家好好的留到了最后,想来这次的事情可以顺利解决。   杨光满脸不屑的说:“还不是因为杨宸自己经常到处惹是生非?活该他倒霉。”   尚嘉言看了眼周围,小声的说:“四弟, 这话不能胡说,小心被人听了去,恐又闹出事情来。”   “知道了,我听三嫂的。”杨光笑嘻嘻的说。   杨季铭横了他一眼,“在你嫂子面前,倒是挺像个乖宝宝的。”   “这是因为我把三嫂当亲哥一样敬着。”说完,杨光给了他三哥一个白眼。   大夫人和二夫人一左一右的扶着老太君到了堂屋,坐在软榻上。   老太君对儿子们说:“你们有事要忙的,就先去忙,不用都守在我这里,有儿媳们陪着我就行。”   杨正义等人犹豫了数秒,才一一起身行礼告退。   老太君叹了口气,对左右说:“让小辈们也都回去。他们的孝心,祖母收到了。”   “是。”丫鬟应声后就去传话。   杨伯名带头到堂屋向老太君问了安,小辈们才告退。   老太君叫住杨季铭,把他们小两口留了下来。   杨季铭与尚嘉言候在一旁,不用猜也能想到老太君要说什么。   果然,老太君说道:“季铭,你是在顺天府当差的。你堂弟的事情,你得出份力。”   杨季铭回道:“但凭老太君吩咐。”   老太君不禁语噎,脸色黑了会儿。   尚嘉言说道:“老太君,季铭的意思是只要有他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他一定帮。”   话落,老太君的脸色才缓和了些,说道:“你们有什么主意,要不要再派个人走一趟顺天府说上几句好话?”这话实际问的是杨季铭,就是想让他也去顺天府走走关系,运作一下。   杨季铭回道:“听说四叔四婶已经去顺天府了,不如等他们回来再看接下来要做什么。”   老太君定定的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道:“季铭果然长进了。”   这一次,尚嘉言没有再出声。   以他对许一桓的了解,若是杨季铭干出包揽诉讼的事,不但是自毁前程,而且还会被许一桓送进牢里。堂哥帮堂弟没问题,但不能无底线无原则的帮。   夫夫俩一起垂首沉默,老太君的脸色是肉眼可见的难看。   这时,大夫人说道:“母亲,季铭说的有道理。您先别着急,等有消息传回来了再说。”   老太君头疼,挥手让他们都退下。   大夫人和二夫人去忙府里的事情,三夫人和五夫人留了下来。   杨季铭拉着尚嘉言快步回沉香院。   他饿得胃里有些难受了。   饭菜都是热着的,下人们一见他们回来,就迅速的重新摆上桌。   喝了几口粥后,杨季铭才觉得胃里舒服了些。   尚嘉言拿着筷子没动,心疼又内疚的说:“怨我,应该先用些膳再过去。”   “不怪你,应该怪我,不该磨磨蹭蹭的赖床。老太君晕倒,咱们去得太晚,难免会被有心人说成是不孝。”   闻言,尚嘉言心里熨帖,两口子能相互理解相互包容,这一点很重要。   他轻轻的抿嘴笑了笑,“快吃饭吧。”   用膳后,杨季铭要去找胡海洋学习,被尚嘉言留在了小书房自己看书。   杨季铭没有问什么,只说道:“景烁,你陪我一起看书。”   “好。”尚嘉言拿了本游记,坐在他身边。   杨季铭看了一小会儿书后,目光就移向尚嘉言,只见他看得入神,嘴角还轻轻翘起。   尚嘉言连续看完五六章回的内容后,下意识的抬头看向杨季铭,发现他正傻乎乎的看着自己,倏的愣住。   “你看我干嘛,怎么不看书?”   “我媳妇儿好看呀。”   “少贫嘴,快点看书。别忘了你自己说过的话,要考童生。”   “是,媳妇儿。”杨季铭故意拖长了尾音,咧着嘴笑。   尚嘉言没憋住笑意,噗嗤笑了出来。   杨季铭扭头看他,自信满满的笑着说:“景烁,不如你来考考我,看我通过童试的机会有多大。”   尚嘉言不禁挑了一下眉头,说:“好。”   这边,小两口浓情蜜意的读书学习。另一边,四房的人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许一桓亲自审问杨宸,杨宸拒不认罪,坚持称自己是冤枉的。   他交代说,昨夜和小厮一起离开烟雨楼后,那个叫原森的人追上他,说要请他喝酒当作赔罪。   他们就近找了家小酒馆喝酒,等他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他被人发现倒在路边,身旁是原森的尸体,而他的小厮却已不知去向。   许一桓把杨宸暂先收监,让仵作验尸,同时让张勇去查一查死者的人物关系等。   杨正鹏和罗氏来到顺天府后,先去见许一桓。   许一桓对他们说:“令郎的案子还在查,本官暂先将他收监,两位可以去看看他。”   杨正鹏夫妇向许一桓道了谢,再由一名差役领着去狱中看杨宸。   杨宸哭爹喊娘的喊冤叫屈,坚持说自己不知情。   他哭着说:“爹,娘,我喝醉了,什么都不知道,甚至不知道我自己怎么会睡在酒馆外面。”说完,他就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罗氏心疼的抹着眼泪,“这么冷的天,在外面睡一晚,可不就冻坏了?宸儿,娘去给你请个大夫来。”   “我现在被关在这里,被冤枉杀人,还看什么大夫?”   杨正鹏问道:“你那个叫铁皮的小厮呢?”   杨宸倏的睁大眼睛,咬牙切齿的说:“他不见了!爹,一定是铁皮!是他杀人跑路了,嫁祸陷害我!”   闻言,罗氏止了哭,“老爷,咱现在就派人去把那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找出来。”   杨正鹏点头,“我回府就做安排,一定会把人找出来。”   杨宸哽咽,他从小锦衣玉食,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罪?罗氏看着他这样,忍不住又抹起了眼泪。   杨正鹏用眼角余光看了眼狱卒和领他们过来的捕快,对杨宸说道:“宸儿,你且安心,许大人一定会还你一个清白。”   他们离开大牢后,罗氏就去请了个大夫过来,许一桓也同意了。   杨正鹏回府亲自将事情一五一十的禀告给老太君,对老太君说:“宸儿说得真切,人不是他害死他的。他虽然胡作非为了些,但万万不敢害人性命,更不可能杀人后就和死人尸体在路边睡一晚。”   老太君微微沉吟,沉声道:“宸儿是被人给陷害了。”   杨正鹏蹙了一下眉头,说道:“母亲,我也有此怀疑。但是,宸儿回京的时日尚浅,什么人会害他?和他起过正面冲突的人就只有季铭和姜书卯。”   老太君的脸色很黑,沉默了半晌才说道:“不会是季铭。”   “我也相信不会是他,那就可能是姜书卯。”   老太君终于还是避开了这个话题。如果是杨季铭陷害杨宸,那就是武穆侯府的大丑闻。如果是姜书卯陷害杨宸,武穆侯府和武宁侯府势必会翻脸。   这样的结局,都不是她想看见的。   老太君说:“先把那个小厮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杨正鹏说:“我已经派人去找了。我再去请大哥帮忙,多派些人一起找。”   沉香院的小书房里,杨季铭被尚嘉言提溜着继续看书。   尚嘉言说:“虽然胡先生说问题不大,但没有十成的把握,依旧不能松懈。”   童试过后可以参加院试,通过院试就是秀才。本朝的院试和童试一样,也是一年一次,时间一般都定在五月份。   尚嘉言的心里期盼着杨季铭能一鼓作气,考个秀才。不过,他也知道,以杨季铭现在的学识,大概率可以通过童试,但通过院试的几率就低了。   槐安在书房外敲门,“少爷,少夫人,大夫人身边的红叶姐姐来了。”   杨季铭与尚嘉言不禁都放下手里的书,面面相觑,而后一起走了出去。   红叶上前行礼,说道:“三少爷,三少夫人,大夫人请二位去主院用晚膳,让我先来说一声。”   杨季铭微微点头。   尚嘉言说道:“辛苦红叶姑娘跑一趟了,我们收拾一下就去主院侍奉母亲。”   红叶笑着说:“三少爷和三少夫人有心了,我还要去通知厨房一声,就先告退了。”   尚嘉言点头,红叶行礼告退。   杨季铭说:“母亲叫我们过去,是为了杨宸的事吧?”   “应该是。”尚嘉言不禁蹙眉,心里祈祷着这事不要太麻烦。考试在即,他希望杨季铭不要被其他事情打扰,可以专心备考。   “我是在顺天府当过差,但如果杨宸真犯了事,落在许大人手里,谁也帮不了他。” 第45章 消息   主院, 大夫人送走四夫人后,一口气就一直消不下去。   刘妈妈为大夫人换了一杯热茶,“夫人, 等三少爷来了,您先问问他。”   “季铭虽不是我亲生的, 但我知道他没那个胆子敢杀人嫁祸兄弟。”   “夫人说的是。”   “罗氏刚才的话, 你也听见了。她话里话外都在说,季铭和书卯陷害她儿子。”大夫人忿忿不平,“她是什么意思?是指责我教子无方, 还是指责我娘家兄嫂?”   “夫人, 您消消气。”   “刘妈妈,你使个人去武宁侯府跟我大嫂说一声。”   刘妈妈请示:“夫人, 这话要怎么说?”   大夫人想了想, 说道:“就说, 我们府里的六少爷犯了点事,他之前和书卯起过冲突, 请大嫂约束好书卯。”   “是。”刘妈妈应声退下, 找了个机灵点的小厮去武宁侯府递话。   刘妈妈经过院门口的时候, 刚好看到杨季铭与尚嘉言过来,忙笑着迎了过去, “三少爷三少夫人来了。”   尚嘉言笑着说:“听闻母亲赐饭, 我们哪里敢耽搁, 立刻就过来了。”   刘妈妈打趣道:“三少夫人是惦记上主院的糕点了吧。”   “让刘妈妈发现了, 妈妈可得替我瞒着。”   刘妈妈笑道:“放心, 妈妈心里有数,这就让小厨房多做些糕点。”   “多谢刘妈妈。”   刘妈妈领着他们进堂屋,“夫人, 三少爷和三少夫人来了。”   杨季铭与尚嘉言上前行了个礼,大夫人让他们坐。   大夫人说道:“刚才你们四婶来过,说六少爷是被人陷害的。”   尚嘉言问道:“母亲,四婶可有说是谁陷害六弟?”   大夫人的目光沉沉的落在杨季铭身上。   尚嘉言微微垂眸,不禁有些愠怒。他们在祈祷着杨宸能平安无事,这些人却怀疑是杨季铭害杨宸。   杨季铭微微一愣,“母亲这么看我作甚,难不成四婶是怀疑我?”   大夫人点头,“她怀疑你和书卯。因为杨宸回京后,只和你们二人起过大的冲突。”   杨季铭被气笑了,“杨宸那小子,不是我说他,回京后到处惹是生非,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大夫人的气顺了些,说:“都是一家人,四房的烂摊子,我们大房要帮着收拾,但不能什么屎盆子都往大房扣。”   “母亲说的是。”杨季铭说道,“昨夜我和景烁上街看花灯,然后回府休息,不曾见过六弟。我要有那个害他的闲工夫,还不如多练几个大字。”   尚嘉言也说:“我和季铭一直在一起,他一有时间就看书,没做过旁的事。”   大夫人点点头,听他们提起看书习字,便向杨季铭问道:“可有把握通过童试?”   杨季铭回:“没什么大的把握,但我会尽力,争取通过。”   “好,尽力就行,别太勉强自己。”大夫人温声说道。   已经被养废了的人,突然要读书考科举,大夫人着实好一番诧异。她不禁多看了尚嘉言两眼,完全没想到他会对杨季铭产生这么大的影响。   每每想到这里,大夫人都特别后悔把尚家的亲事推给了杨季铭,当初她就应该提议让娘家侄子去尚家提亲。   闻言,尚嘉言不由的微微蹙眉,觉得大夫人这话似乎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   杨季铭回了一声“是”。   蒲荷院里,杜姨娘也在烦恼着。   她明明只是让人教训一下杨宸,怎么就变成杀人了呢?   杜姨娘担心,有人给她设了个局中局。   “那个小厮还没有找到吗?”   白萍回道:“已经加派人手去找了。”   “府里和顺天府都在找他,咱们一定要赶在他们之前把人找出来。”杜姨娘眉心紧蹙,事情大大的超出了她的预料。   “是。姨娘也别太担心了,就算铁皮被别人先找到,他也供不出咱们。咱们的人跟他见面时,是有伪装的。”   “那就好。”   “姨娘,死的那个人就是个地痞流氓,平日里欺软怕硬,没少干坏事,想要他性命的人多的是。或许是有人恰巧发现他醉倒在路边,就趁机结果了他。”   “事情要是有这么简单就好了。可如果这么简单,那个小厮就不会失踪。只怕是有人躲在背后利用了我们,这就太可怕了。”   咚咚咚!   守在门外的丫鬟敲门禀道:“姨娘,方姨娘睡醒了,吵着闹着要您陪她玩。”   杜姨娘扬声说:“让她进来。”   于是,丫鬟从外面把门打开,方姨娘疯疯癫癫的跑了进来。门再重新关上后,方姨娘就神志清醒了。   白萍为方姨娘倒了茶,然后退守在一旁。   杜姨娘问道:“你找我有事?”   方姨娘慢悠悠的端起茶杯,小小的抿了一口,似笑非笑的说:“你好像遇到麻烦了?”   “你倒是消息灵通。”   “咱现在一个院子里住着呢。说说看,说不定我能帮你想想法子。”   “我想找个人,你能帮我找?”   “你杜宝珠这么神通广大的,什么人找不着?”方姨娘呵呵笑着,“听说四老爷在找六少爷的小厮,你该不会找的也是这人吧?”   杜姨娘没有出声,脸上的表情也无甚变化。   方姨娘啧啧了好几声,说道:“你也真够狠的,这么冷的天,让人睡路边不得冻死?”   杜姨娘知道瞒不过她,“衣裳穿得厚,裹得严实,在外面的时辰也很短,死不了人。”   “死人的事情,不是你指使人做的?”   “不是。”   方姨娘呵笑了一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杜姨娘面色铁青,显然也是认同方姨娘的说法,而且还让方姨娘看笑话了。   方姨娘依旧冷笑着,“就是不知道,若是三少爷知道了你的所作所为,他会怎样想。”   杜姨娘眼神锐利的看着她,“只要你不说就行。”   方姨娘与她对视着,毫不退让。   半晌,方姨娘才笑着说:“放心,咱俩是同坐一条船的。”   说完,方姨娘就哈哈大笑着出去了。在外人看来,她就是疯疯癫癫的进屋,再疯疯癫癫的出来。   白萍上前,担忧道:“姨娘,方姨娘会不会泄露我们的事情?”   “在她给她儿子报仇前,是不会说的。”   “那之后呢?”   “届时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尘埃落定,我相信三少爷会理解的。”   杨季铭与尚嘉言留在主院用了晚膳,相携着一起回沉香院。   经过一道回廊时,他们遇上了一个行色匆匆的小厮。   那小厮跑得太急,差点就撞上了他们,连忙请罪,“三少爷三少夫人请恕罪。”   尚嘉言认得他,“你是厨房的小马。跑这么急,做什么?”   “三少夫人,小的有急事要向管事禀报。”   “是什么事?”   小马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说。   杨季铭看了眼周围,斥道:“三少夫人问你话,就如实回答。”   小马往后缩了一下身子,低着头回道:“小的今早在西城菜市场附近见到了六少爷身边的铁皮。”   杨季铭与尚嘉言不禁面面相觑。   杨季铭问道:“这都已经开始天黑了,怎么才去禀报?”   “回三少爷的话,小的和吴管事采购回来后,就一直待在厨房里,刚刚才知道侯爷和四老爷派了人在找铁皮。”   尚嘉言问道:“他是一个人,还是和别人一起?”   “回三少夫人的话,小的看到他和一个姑娘鬼鬼祟祟的见面,两人还都带着包袱,看上去是往西城门方向去的。”   “那个姑娘,你可记得她长什么模样?”   “她个子偏矮,微胖,穿着蓝色布袄。小的远远的瞧着不真切,只能看到个大概身形。”   尚嘉言微微点点头,说道:“你快些去吧。”   小马作了个揖,迅速离开。   杨季铭说:“那个小厮是和姑娘私奔了吧?”   尚嘉言叹道:“如果是私奔,他们肯定躲得仔细,跑得远,那就更难找了。”   杨季铭笑了笑,“未必。”   “这话怎么说?”   “走,咱们先回沉香院。”   尚嘉言侧首看向他,悄悄的抿嘴笑了笑。   院门处,杨季铭与尚嘉言前脚刚到,白萍后脚就到了。   白萍行礼后,便说道:“姨娘听说了六少爷的事情,放心不下三少爷,特命我来看一看。”   杨季铭说:“姨娘多虑了,我无事。你回去后,叫姨娘安心便是。”   尚嘉言问道:“姨娘听说了什么?”   “回三少夫人的话,今日西苑的人逢人便说,六少爷回京后只和三少爷与武宁侯府四少爷起过冲突。”白萍面色忧虑,“这事若是查不清,只怕三少爷永远都得被人怀疑。”   杨季铭黑着脸,怒道:“这可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白萍说:“三少爷,三人成虎。”   尚嘉言握住杨季铭的手,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心。“四婶凭空捏造,许大人会查清楚的,父亲和母亲也不会允许旁人污蔑我们。”   不过,尚嘉言有些奇怪,四夫人就这样和他们翻脸了?   杨季铭呼出一口浊气,说:“幸好,现在已经有那个小厮的消息了。”   白萍微怔,问道:“是找到铁皮了吗?”   杨季铭说:“是啊,厨房的小马今早看到他和一个姑娘私奔了。”   “原来是这样,一定会找到人的,到时候就能还三少爷一个清白,看四夫人他们还有没有脸!”白萍义愤填膺。   杨季铭说:“你回去告诉姨娘,不要为我担心。”   “是。”   白萍告退后,尚嘉言微微蹙着眉头,觉得白萍的言行有些不对劲,但也是说不上来具体哪里不对劲。   杨季铭按了按他的眉心,温声说道:“别皱眉,我这就去找张捕头,一定能把铁皮找回来。”   “天色已经很晚了,派个人去吧。”   “别人传话,恐说不清楚。”   “那你早去早回。” 第46章 嫁妆   杨季铭向张勇说明情况后, 张勇就带了一班衙役,连夜追出城去。   然而,当他们找到那二人落脚的客栈时, 铁皮和那姑娘已经不知所踪。   张勇带队回城后,就直接来到了武穆侯府, 将追踪的结果告知了杨季铭。   杨季铭诧异道:“没听说我四叔已经找到那小厮了。勇哥, 你先稍坐会儿,我让人去打听一下。”   说完,杨季铭就让福全再去打听。福全回来后禀报, 派出去的人回来了, 但没有找到铁皮。   张勇皱起眉头,面露焦色。“我特意先来这里, 还让兄弟们在外面候着, 就是想一会儿直接把人押回衙门去。”   杨季铭也皱了皱眉头, “还有谁会对那两人感兴趣?”   “我这也摸不着头脑。客栈老板说他们交了押金,没有退房。”张勇挠了挠脑袋, “我们另想办法, 我先回去禀告大人。”   送走张勇后, 杨季铭蹑手蹑脚的摸黑回屋。   突然,火光亮起, 尚嘉言点燃了蜡烛。   杨季铭倏的被吓了一跳, “景烁, 你怎么也起来了?”   “深更半夜的, 张捕头特意来找你, 我哪里能睡得着?”   杨季铭催着他回床上,“先躺回被窝里,我慢慢告诉你。”   尚嘉言躺回被窝里后, 冻得瑟缩了一下,而后身子迅速暖和起来。   杨季铭吹灭尚嘉言刚点着的蜡烛,在黑暗里脱掉外衣中衣,也躺回了被窝里。   尚嘉言钻进他怀里,一边为他取暖,一边口是心非的说:“瞧瞧你,出门一趟,身子这么冰。”   “你先离我远一点,别冻着了你。”杨季铭稍稍推开他,但一推开,尚嘉言就又贴了过来。   没过多久,两人的身子就都暖和了。   尚嘉言问:“张捕头找你是为了铁皮的事吧,人找到了吗?”   “又跑了。”   “怎么又跑了?这事不对。”   “勇哥还以为是我们府里的人先找到的,想从府里把人带回衙门。”   尚嘉言细细琢磨着,知道往西城门外去追的,会追的,似乎只有顺天府和武穆侯府。   杨季铭顺了顺他的头发,“别再想了,睡吧。”“嗯。”尚嘉言把头埋在他怀里蹭了蹭。   很快的,杨季铭就睡着了。   尚嘉言听着他绵长的呼吸声,先是轻轻的勾了一下嘴角,而后心疼的嘟了嘟嘴。   大夫人今天的一句话,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她对杨季铭说的那一句不要勉强自己,看似是心疼孩子。可是,她对自己的两个亲生儿子呢,叫他们也不要勉强学习了吗?   大少爷文武双全,二少爷已是举人,而他的夫君杨季铭在改过自新之前却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尚嘉言不敢往深了想,他怀疑大夫人故意养废杨季铭。   另外,嫡母疑似养废庶子的时候,生母又在做什么?   如果说四夫人对杨季铭的怀疑并非全无道理,那么作为杨季铭生母的杜姨娘就也有动机。   尚嘉言闷闷的抱着杨季铭,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   另一边,京城往西百余里的一座山庄上,铁皮和那微胖的姑娘一路被蒙着眼睛带进了柴房。   蒙着脸的灰衣人对他们说:“现在顺天府和武穆侯府的人都在找你们,不论哪个找到你们,你们都讨不了好。”   “求大爷放过我们。”铁皮连连求饶,“我照你们的话做了,劝少爷跟那个人喝酒,灌醉后把他搬到路边让他受冻。”   “先不说这个,说说这位姑娘是什么人,你们为什么要跑?”   铁皮和那姑娘犹豫着没有出声。   灰衣人说:“只要你们把知道的事情全部如实说出来,或许我们可以帮你们。可如果你们不说,是死是活就难料了。”   那姑娘扯了扯铁皮的胳膊,小声的说:“说吧。”   铁皮犹豫。   姑娘说道:“我们两个是老乡,铁皮回京那天恰巧遇到,他帮了我。我们打算一起回老家。”   灰衣人呵笑了一声,“继续说。不想受点苦,最好说些我想知道的。”   姑娘慌道:“还要说什么?”   铁皮握住姑娘的手,对灰衣人说:“我说了之后,你们真的会放过我们么?”   “会,还会给你们一大笔银子做盘缠。”   铁皮咬了咬牙,似乎内心做了一番很大的挣扎,而后说道:“她叫小琴,是武宜伯府负责采买的下人。你们找我后,我就跟小琴商量着就此离开京城。”   “那个人是怎么死的?”   “那天等到快天亮的时候,我才去找小琴。当时那个人只是和少爷一样喝醉了,后来他是怎么死的,我就真不知道了。”   灰衣人眸色更深,向小琴问道:“你跟铁皮的事情,武宜伯府有人知道么?”   小琴使劲摇头,“没人知道,这种事我哪里会告诉别人?”   灰衣人沉默了一会儿,说:“好,我相信你们,也不为难你们。”   “谢谢大爷。”铁皮和小琴磕头道谢。   送走这对小鸳鸯后,灰衣人就卸下伪装,快速回到武穆侯府,将事情告知了白萍。   两天后,有人到顺天府自首,承认是自己趁机杀死了原森。   许一桓命张勇查实此事,但并未查到一丝漏洞。最后,纵然许一桓怀疑是杨正鹏找人来替罪,也只得释放了杨宸。   杨宸回府后,老太君亲自去西苑探望,其他人也都陆续过去,以表示关心。   杨宸躺在床上,大夫开了方子。   老太君和四夫人心疼的抹着眼泪,其他人也跟着抹泪。   尚嘉言拉着杨季铭站在杨仲鸣和彭可婧身边,不禁有些担心老太君和四房会为难他们夫夫。   彭可婧小声的对尚嘉言说:“杨宸被放回来,这也说明四房之前冤枉三弟。”   “就怕不能善了。”   “不管怎样,我站在你们这边。”   “谢谢二嫂。”   杨季铭牵住尚嘉言的手,捏了捏他的手心,“别担心。”   “嗯。”尚嘉言又往他身边靠近了些,两人几乎贴在一起。   二夫人姗姗来迟,径直往内室走去。   她瞧了眼杨宸,笑着说:“六少爷回来就好,养几天就精神了。”   四夫人说:“借二嫂的吉言。”   二夫人来的迟,大夫人来的更迟。   “二弟妹说了什么吉话,让我也一起听听。”   “我说,六少爷养几天就没事了。”   大夫人走至榻前看了眼杨宸,“瞧瞧咱六少爷,这脸苍白的,真叫人心疼。听说有人去顺天府衙门自首,衙门这才把六少爷放了回来。”   二夫人说:“是啊,之前还有人说是季铭陷害六少爷呢。”都是侄子,这称呼就足以看得出亲疏之别。   四夫人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   老太君沉着脸说:“都出去吧,让宸儿好好休息。”   都到了堂屋以后,二夫人说:“季铭,你过来。”   杨季铭微愣,走了过去。   二夫人看向大夫人,嘴角挂着一抹嘲讽的笑,说:“大嫂,季铭是庶子,现在就看你这个嫡母怎么做了。”   大夫人冷冷的瞥了眼二夫人,而后对四夫人说:“四弟妹,这几天府里谣言四起,说季铭陷害宸儿。如今宸儿已经回来,真相大白,四弟妹怎么说?”   四夫人黑着脸,没有接这话。   杨季铭笑着说:“母亲,二婶,都是小事,不必放在心上。”   老太君说:“行了,都各自回去吧,我也回福喜堂了。老四媳妇,照顾好宸儿。”   “是。”四夫人送他们离开。   杨季铭与尚嘉言没敢多留,迅速离了是非之地,回他们的小窝。   杨季铭灌了一杯茶后,无奈的说:“府里这群女人都不是省事的,今天这一出也不知道她们到底想干嘛。”   “既然知道他们不省事,咱们躲远点就是。”尚嘉言拿着茶壶为他添茶,“不过,这次的事情,让你受委屈了。”   杨季铭不以为意的说:“无所谓,我没放在心上。”   尚嘉言点点头,“考试在即,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备考。”其他事情,他来为他分忧。   这次的事情,让他认清了一件事。在这个府里,他和杨季铭只能相互依靠彼此。   “我知道,我现在就去温书。”杨季铭快速再喝了口茶,然后走进小书房看书。   尚嘉言把槐安叫进小库房,让他帮着一起清点嫁妆。   槐安连忙上手帮忙,高兴道:“少夫人,您早该清点一下了。”   尚嘉言一边盘点着字画,一边说:“府里有例银,一应吃穿用度都有份例,我自己手里也有银子,就一直没想着要盘点这些东西。”   “少夫人,您的嫁妆是满满当当的一百二十抬呢。除了库房里的这些东西外,还有田庄和店铺。”   “先把库房里的东西都盘点清楚,然后你陪我一起去看看铺子。”   “是。”槐安高高兴兴的应着,“少夫人以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他一直以为尚嘉言是不甘心嫁作□□,所以刻意忽略嫁妆的事。   尚嘉言知道槐安心里的想法,笑了笑没再解释。   槐安盘点着珠宝首饰,突然说道:“年前顺天府一举端了好些个造假的窝点,搜出一堆仿冒品。听说许多人都请行家鉴定过自己家里的宝贝。少夫人,咱要不要也请人来鉴定一下?”   “这些东西大部分是我娘准备的,剩下的那些都是亲戚和世交的添妆。查出来是假的,只会让人说我的嫁妆有假,对我有弊无利。”   就比如他手里的这幅香远益清图,这是茂国公世子和世子夫人所赠。他从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就觉得不似真迹,难道让他说,茂国公世子夫妇用一幅假画给他添妆?   说话间,尚嘉言已经把所有字画都清点完了。   槐安面色肃然的点点头,“是我多虑了,少夫人的嫁妆不会有假。”   尚嘉言轻笑了一声,看着库房里的东西,渐渐收起笑容,微微眯了眯眼。这些东西,可能是他与杨季铭将来安身立命的根本。 第47章 童试   二月初, 顺天府的童试如期举行。   尚嘉言送杨季铭进考场,紧张得坐立难安。槐安在附近的茶楼订了个包间,好不容易才把他劝过去。   杨季铭进入考场后, 坐到案前,做了个深呼吸, 先仔细审题, 后在心中打一遍腹稿,最后再下笔作答,一笔一划工工整整的写着。   监考官都是顺天府衙门的官员, 也都是杨季铭的熟人。   学政程大人和儒学教授施大人先后从杨季铭身边走过, 刻意的多留了一会儿,都不由自主的嘴角轻轻上扬。   本朝的童试连考五场, 从早上考到晚上。   入夜后, 考场就点起了灯火。   杨季铭用眼角余光瞥了眼周围, 有的人在咳嗽个不停,有的人在打瞌睡, 有的人已经趴在桌上, 还有的人倒地不起被守卫抬走。   杨季铭不由的腹诽, 这科举难考的原因恐怕还有身体素质问题。童试如此,后面的考试只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最后一场考完之后, 杨季铭转了转脑袋, 迅速离场。   槐安提着灯笼, 尚嘉言像望夫石一样看着考场大门, 心里焦灼不已。   杨季铭一走出来, 就看到尚嘉言翘首以盼,疾步向他走了过去。   “景烁,我考完了。”杨季铭咧嘴笑着, 考完试以后顿觉轻松。   尚嘉言倏的放松了下来,笑着说:“我们回家。”   “好。”杨季铭牵着他的手走向自家马车。   二人登上马车后,尚嘉言就猛地扑进杨季铭怀里,闷声不吭。   “怎么了,景烁?”杨季铭摸了摸他的头发,心疼。“是不是等我等得累了?!”   在进考场前,杨季铭让尚嘉言先回府,但尚嘉言说要等他一起回去,就在附近的茶楼里等着。   “不累,没有你辛苦。”   杨季铭不由的弯起嘴角,心头涌过阵阵暖流。他抬起他的下巴,与他唇齿交缠。好半晌,两人才分开,呼吸粗重。   尚嘉言瘫软的靠在杨季铭怀里,回过劲才问道:“考得怎样?”   “全部答完了,至少有一半的题目都是胡先生讲过的。”   尚嘉言的心踏实了一半,说:“等结果出来后,不论过与不过,咱们都好好谢谢胡先生。”   “春闱在即,等他考完,咱们再专门摆一桌酒席来谢他。”   “嗯。”尚嘉言从他怀里退出来,“你侧个身。”   杨季铭顺着他的手侧过身去,背对着他。   尚嘉言抬手帮杨季铭捏肩捶背。   在他捏了两下肩膀后,杨季铭就抓住他的手,回过身来拉着他坐在自己腿上,心疼的说:“你今天等了一天,担心了一天,也很累了。”   “我是心疼你,想帮你捏捏肩。”尚嘉言声音软软糯糯的说。   “我也心疼你。侯府离得不远,很快就会到了,回府后我们吃点东西,洗洗就睡。”   “嗯。”尚嘉言窝在杨季铭怀里,心情逐渐平静,合上眼皮很快就睡着了。   杨季铭轻轻的弯了弯嘴角,稳稳的抱着他,让他在自己怀里睡着。   侯府门前,管家正在等着他们。   杨季铭将尚嘉言抱下马车,尚嘉言惊醒了过来。   管家笑着说:“侯爷和大夫人还在前院正厅等着三少爷,杜姨娘也在。”   “放我下来。”   “好。”   两人随着管家一起去见父母。   儿子参加科考,做父母的在家等着儿子考完试回来。   杨季铭与尚嘉言见过礼后,说道:“儿子的事情,让父亲和母亲挂心了。”   大夫人急切的关心道:“这一天下来,辛苦你了,考得如何?”   杨季铭回话:“都写完了,就是不知能不能通过,听天由命。”   大夫人说:“季铭如此刻苦学习,没道理不通过,接下来就安心等消息吧。”   杨正义说:“这段时间你确实辛苦了,你们回去休息吧。”   夫夫俩应声告退。   杨季铭走的时候对杜姨娘笑着点了一下头,杜姨娘看着长大懂事的儿子满是欣慰。   大夫人对身边的一个丫鬟说:“去福喜堂禀告一声,就说三少爷考完试回来了,让老太君不要担心。”   “是。”丫鬟连忙赶去福喜堂。   杜姨娘也行礼告退。   杨正义起身和杜姨娘一起去蒲荷院。   大夫人看着他们相携离开的背影,眼神凌厉。   回到主院后,大夫人便问道:“方茹在蒲荷院的情况如何了?”“还是疯疯癫癫的,大部分时间都被拘在屋里不出来。”   大夫人冷哼,“杜宝珠怎么可能会好心照顾方茹,还不是想利用她来争宠?”   “夫人,咱们要做点什么?”   大夫人微微沉吟,沉声道:“不急,等春闱放榜后再说。”   翌日,杨季铭与尚嘉言来到尚府。   尚敬程把杨季铭单独叫进书房,让他默背考题和所答内容。   杨季铭把自己记得的部分都一五一十的背了出来。   翁婿俩在书房里待了将近两个时辰。直到尚夫人派人来喊他们用膳才结束。   另一边,尚夫人与尚嘉言也单独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尚夫人听说了武穆侯府的一些事情,便向尚嘉言询问了一番,生怕他受到一丁点的牵连。   尚夫人看向尚嘉言的肚子,“你是去年八月份嫁过去的,怀上了么?”   “尚未。”   “你老实跟我说,房事如何?”   尚嘉言被问得憋红了脸,半晌才道:“还好。”   尚夫人叹了口气,“我不是要催你生孩子,是担心你婆家的人说三道四。”   “母亲放心,没人说过什么。就算有什么闲言碎语,只要我和季铭不在意,就让人说去。”   “万一你那两个婆婆以子嗣为由,让儿婿纳妾呢?”   尚嘉言顿住,脸色白了一瞬,继而说道:“季铭不会同意的。”   尚夫人说:“总之,这事你要放在心上。”   尚嘉言点点头。   离开尚府后,两人没有急着回侯府,而是又来到了南城鬼市。   打假行动后的鬼市少了许多伪劣品,似乎比以前更加热闹。   尚嘉言兴致高高的逛着,左挑右选,还能跟摊贩老板讨价还价。自从之前杨季铭带他来过一回,他就惦记着要再来这里逛逛。   尚嘉言停在了一个面具摊前,拿起一个青面獠牙的鬼面具戴上,突然转头吓杨季铭。   杨季铭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媳妇儿还有这一面。他连忙配合他,故作受到惊吓。   可惜他的表情没到位,略显敷衍,尚嘉言挑了一个更丑的鬼面具戴在杨季铭脸上。   最后,槐安看着手里的两个鬼面具,自己作主再挑了两个看着舒服些的可爱面具,付了钱,然后快步跟上。   尚嘉言又停在一个书摊前,摊主是一个中年男人。   “两位公子,看你们的样子就是读书人,我这里的书都是我家祖祖辈辈传下的,这半边的是孤本,这半边的是手抄本。不瞒二位,若非家道中落,我也不会把这些书拿出来卖。”摊主滔滔不绝的说道。   尚嘉言拿起一本手抄本快速的翻了翻,漫不经心的说:“那就这本吧。”   “好嘞,手抄本也很珍贵,一两银子一本。”   尚嘉言把书放到槐安手上,槐安付钱。   摊主满脸堆笑,说:“公子再看看,都是好书。尤其是这些孤本,千金难求。”   “大哥!”一个中年男人穿过人群赶了过来,满脸焦急之色。“这些都是我的书,你不能卖。”   “你吃我的用我的,我卖你几本书怎么了?”   “大哥,爹娘去世的时候,你说供我读书,把家里的房子和田地都归你。这才第二年,你不能就这样说了,还趁我不在家的时候把我的书拿出来卖。”   “读书有什么用?家里供你读书这么多年,你连个秀才都考不到,只是浪费钱给你买书买纸买笔。”   兄弟俩当街争执就起来,直到巡街的衙役过来才停止。   杨季铭说:“清官难断家务事。”   尚嘉言看了眼槐安手里的书,对他说:“去把书还给那个弟弟,买书的钱不用他还。”   槐安应了一声,把手里拎着的其他东西放到福全手上,拿着书跑了过去。   那人对尚嘉言和杨季铭遥遥施了一礼。   槐安拿着书跑了回来,禀道:“少夫人,那人姓张,说这本书既已售出,他无钱赎回,不能收回去。”   “知道了,那就收着吧。”   杨季铭好奇的问道:“他那些书真是孤本和手抄本么?我看着不像。”   尚嘉言说:“都是普通书,只有几本手抄本还能值些钱。”   杨季铭叹了口气,“科举太难考了。”   “不管怎样,你已经迈出了第一步,值得表扬和鼓励。”尚嘉言眉眼弯弯的说道。   顿时,杨季铭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不可思议的说:“你不会是想让我继续考吧?”   尚嘉言两眼期盼的看着他,“反正已经迈出这一步了,等童试通过以后,你去参加院试吧。”   顿时,杨季铭愁上眉梢,“景烁,我对院试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尚嘉言说:“我知道,院试重在参与。”   杨季铭终究是不愿意见他失望的,重重的叹了口气,道:“好。”   尚嘉言扬起灿烂的笑容,说:“今天好好玩,明天再开始继续看书。”   杨季铭见他开心,心里也高兴着。院试在五月份,那就继续学习备考吧。   没办法,谁叫他媳妇儿期待呢。   他们走到老不赖家门口时,门口标志性的大扫帚已经不见,门上贴着房子转让的告示。   杨季铭轻叹,说道:“老不赖认罪态度好,还帮着衙门鉴定出了许多收缴上来的仿制品。我听勇哥说,许大人要给老不赖减刑,让掌管狱政的吴大人斟酌着办。”   “这是好事,你就别再那么担心了。明天我们去豆腐摊吃豆腐脑。”   “好。”杨季铭回以微笑,调整好情绪。   两人继续逛着鬼市,尚嘉言又搜罗了一堆宝贝,转手卖掉一部分后,槐安身上的钱袋子立刻就鼓了起来。   杨季铭看着他们主仆俩脸上的笑容,还有福全脸上的羡慕,越发觉得自己像个吃软饭的,不禁心道:童试已经考完,院试基本上是过不了,终于可以把酒坊的事情提上日程了。   尚嘉言疑惑的问:“怎么了,在想什么?”   “在想,我怎么就有幸娶了这么好的媳妇儿。”杨季铭笑着说,在他侧脸偷亲了一下。   “小心被人看见。”尚嘉言嗔了一句,轻笑出声。   “还有,不许贫嘴,不许敷衍我。”   “敷衍我自己都不会敷衍你。”   尚嘉言哼了哼,“这次信你。”   杨季铭看着他傲娇的模样,不禁轻笑出声,而后说道:“景烁,咱们在外面吃了晚膳再回府吧。”   “去之前你带我去过的那条美食街。”   “好。”   作者有话要说:过会儿还有一更 第48章 子嗣   他们到美食街的时候, 天还没有黑,人比较少,甚至有些摊子才开始支起来做生意。   杨季铭与尚嘉言径直走到了李爷爷李奶奶的馄饨摊, 又点了牛肉馄饨。福全和槐安也点了馄饨坐在另一桌。   李爷爷下好馄饨后,李奶奶将满满当当的两大碗馄饨放在托盘上, 端了过来。   李奶奶说:“听说杨三少读书考试了, 这两碗馄饨我们特意加大了份量,祝杨三少金榜题名。”   “谢谢李奶奶,谢谢李爷爷。”   热乎乎的馄饨, 味道鲜美是其次, 更重要的是还有这对老人的祝福,杨季铭大口大口吃着。   尚嘉言清清浅浅的笑了笑, 继续慢慢的吃碗里的馄饨。   巡街的陈涛和一名年轻捕林耀辉走了过来, 朗笑着说:“季铭, 真的是你啊!”   “涛哥,小林, 你们在附近巡街?”   “是的, 刚巡完街。我们看时间还早, 就打算吃点东西再回衙门。”说话间,他们就坐在了旁边, 也各点了一碗馄饨。   “少夫人好。”更夫案的时候, 他们都见过尚嘉言, 坐下后才发现是他, 连忙问好。他们可以和杨季铭哥俩好, 但对权贵世家的其他人仍是不敢随意放肆的。   尚嘉言在他们走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放下了勺子,对他们微笑着点了一下头。   杨季铭问道:“最近衙门里一切都好么?”   “都好,最近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没什么大事发生。”   “涛哥,你们有没有听说,我什么时候能回衙门继续当差?”   陈涛和林耀辉都诧异的看着他,陈涛说:“我听说你不回来了,要科举入仕。哥几个还商量着等你金榜题名的时候,一起喝酒为你庆祝。”   “我只是考个童生。”杨季铭也很诧异。   尚嘉言抬眸看了眼杨季铭的神情,微微垂眸,心里不禁有些思量。   回府后,杨季铭虽然表现得与平时无异,但尚嘉言不难看出他情绪不高。   尚嘉言为杨季铭倒了一杯清茶,轻声问道:“季铭,你喜欢做捕快吗?”   “也不是喜欢,就是前段时间做捕快,虽然辛苦些,在旁人眼里也是份贱业,但查案的时候,我觉得特别满足。”杨季铭憨憨的挠了挠脑袋。   尚嘉言眉眼轻轻一弯,又问:“酿酒呢?”   “也不是喜欢,酿酒是我想出来的营生法子。”   “那你喜欢什么?”   “你。”   尚嘉言愣了一下,继而又红了脸,说道:“我跟你说认真的呢。”   “我也是认真的。”   尚嘉言轻哼,杨季铭缴械投降。   “我没什么特别喜欢做的事情,就喜欢游手好闲,但是不能,我不想被你看不起。”   “我明白了。”   “景烁,你不要为我担心。衙门那边,许大人不让我回去,我就不回去了,专心忙酒坊的事情。当然,院试的事情,我也会放在心上。”   尚嘉言点点头,“我支持你。明天,我们吃完豆腐脑,我就陪你去找适合办酒坊的地方,好不好?”   “当然好了。”杨季铭笑着把他拉到自己腿上坐着,“景烁,我答应过你的,一定好好努力赚钱养我们的小家。”   “对了,今天我娘又催我生孩子了。”   杨季铭愣了一下,而后抱着他走向床边,笑着说:“景烁想要了,就直说嘛。”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真的。我母亲担心府里给你纳妾。”   杨季铭将他放在床上,“不会是岳母听说了什么吧?”   “这倒没有。母亲的意思是,我嫁过来半年了,时间再长一点,要是一直没有怀上,恐怕我们府里的长辈会为了子嗣给你纳妾。”   尚嘉言定定的看着他,那小眼神明晃晃的写着:敢说错一个字,就撕了你。   “不管谁让我纳妾,我都不答应。”   “就算是我,你也不答应?”   杨季铭坚定的说:“不答应。”   继而,他委屈巴巴的说:“你为什么要让我纳妾?”   尚嘉言很没形象的翻了个白眼,他这番话配着他装模作样的表情才是真的敷衍吧。“你可要记得今天的话,谁让你纳妾都不答应。”   “记得,坚决不纳妾。”   尚嘉言勾起嘴角,但又很快放下。他心想,总得为杨季铭留下子嗣才行。万一自己一直怀不上,少不得还是要做些安排。   “怎么又皱眉了?”杨季铭为他抚平皱着的眉头。   “万一我怀不上呢?”   “那就一辈子二人世界了。”   “没有子嗣也可以?”尚嘉言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你喜欢小孩子?”杨季铭自从认识到自己不喜欢女人开始,就已经做好了没有孩子的心理准备。意外来到这个异世界后,他对孩子的事情一直抱着随缘的态度,命里有时终须有。   “我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但为夫君生子是妻子的职责。”   “你想生就生,不想生就不生。”杨季铭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们从来没做过安全措施。   尚嘉言笑道:“这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咱们顺其自然,有了就生下来。”   “嗯嗯。”杨季铭连连点头。   尚嘉言弯了弯眉眼,说:“去让人打水过来洗漱。”   “好。”杨季铭倾身在他嘴角亲了一下,才出去叫人打水。   尚嘉言轻轻的笑了笑,连子嗣的事情都说开了,真好。不过,他没想到的是,杨季铭竟会不在意有没有子嗣。   于是,等杨季铭吩咐完下人回来的时候,尚嘉言又问:“万一我一直怀不上,你真的可以不要子嗣么?”   杨季铭认真的说:“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担心什么,但我可以很明确很认真的向你保证,我有你足矣。我们若有孩子,就好好抚养他长大。若没有,但你想要,过继和领养都可以。”   尚嘉言再次睁大了眼睛,猛地扑到他怀里,呜呜哭了起来。   杨季铭一手抱着他,一手抚着他的头发,轻声细语的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被这个问题这样困扰着。是我不好,我应该早点跟你说清楚。”   槐安等人把水提进来后,便匆匆离开。不过,少夫人怎么哭了?   翌日,两口子先去豆腐摊吃了碗豆腐脑,探望了一下大病初愈的绵绵小姑娘,而后就到牙行去找适合办酒坊的地方。   牙行的人为他们介绍了好几处地方,尚嘉言为杨季铭选了南城长平街的一处宅子。   辞别牙人后,尚嘉言对杨季铭说:“买下之前需要先查查那座宅邸原来的主人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卖掉。”这是他刚才不直接买下的原因。   “好。”杨季铭刚才没付定金的原因是,他囊中羞涩,暂时买不起。   尚嘉言问:“接下来我们去哪里,回府吗?”   杨季铭眼神躲闪,说:“去找大夫号个脉。”   尚嘉言蹙了一下眉头,“我现在有定时请大夫号脉,还不到下次号脉的时间。”   杨季铭终于眼尖的发现了不远处的一家小药庐,说道:“你看那边,正好有家药庐,我们去那里看看。”   尚嘉言斜了他一眼,满脸写着不乐意。   杨季铭就跟瞎了似的,难得的不顾他的意愿,硬是拉着他的手一起过去。   走近一看,他们才发现这间药庐真的很小很破,就连牌匾也很破旧,上面就只写着药庐二字。   他们走进去后,只见一位布衣荆钗的年轻女子正在整理着药材。   女子听到声音,扭头看过来,说道:“你们是看病,还是抓药?”   “我们想请大夫号个脉。”   “那请坐吧。”女子放下手里的药材,用桌上的一块毛巾擦了擦手。   杨季铭与尚嘉言坐下后,女子走过来坐在他们对面。   “把手伸出来。”   “你就是大夫?”杨季铭与尚嘉言异口同声的问。   “没错,我就是大夫。”年轻的女大夫面露不悦之色,“你们看不看病?”   尚嘉言把手伸出来,露出了手腕。   大夫纤细的手指搭在他的脉上后,略显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杨季铭紧张的问道:“怎样?”   大夫收回手,不答反问:“看你们衣着华丽,不似寻常百姓人家,你们能信我?”   杨季铭说道:“你是大夫,为什么不信?”他心想,不管眼前这大夫是什么人,先听听看大夫说什么,至于信不信是另外一回事。   大夫愣了一瞬,而后问道:“敢问二位是何关系?”她的语气温和了许多。   杨季铭说:“这是内子,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还请大夫如实告知。”   大夫对杨季铭说:“你也把手伸出来让我号一下脉。”   顿时,杨季铭的心里咯噔了一下,视死如归的伸出手。他心想,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有问题的人可能是自己。   大夫蹙着眉头,“你们中毒了。”   杨季铭与尚嘉言不禁面面相觑。   大夫说:“是改良版的千机引,此毒在夫人体内已约有一年时间。”   霎时,尚嘉言脸色煞白。一年?那岂不就是出嫁之前就中毒了。   杨季铭问道:“这是什么毒,可有解药?”   大夫说:“怀有身孕的人中了千机引,生子时会被孩子带走所有毒素,大人没事,但孩子最多活不过半年。改良版的千机引,不管谁中毒,一旦与人交合,两人都会中毒,不会有子嗣。”   尚嘉言身子发颤,杨季铭把他搂在了怀里,紧紧的握着他的手,向大夫再次问道:“大夫,此毒可解?”   大夫犹豫了数秒,说道:“你们三日后再来,届时我再告诉你们。”   杨季铭问:“为何要等三日?”   大夫说:“有件事情,我需要先确认一下。”   “好,我们三日后再来。”   杨季铭与尚嘉言郑重的向她道了谢。   走出药庐后,两人的后背都已沁出冷汗。   尚嘉言无力的靠在杨季铭身上,眼中蓄满泪水,轻轻一眨就掉落了,哭着说:“是我害了你。”   杨季铭为他拭去眼泪,温声说道:“不要胡思乱想,大夫没说不能解。再者,徐太医和陈大夫都没诊出来,说不定是这个女大夫误诊了。”   谁知道这个女大夫是什么情况?   杨季铭不禁琢磨着,要找哪几个大夫诊脉核实。“别担心,我们明天一大早就去云济村找陈大夫。”   “嗯。”尚嘉言闷闷的出声,情绪十分低落。   杨季铭回头对福全和槐安说:“此事万万不可向任何人泄露半个字。”   “是。”二仆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也都着急担忧不已,生怕他们真的中了什么厉害的毒。   福全对车夫招招手,让车夫把马车赶过来。   杨季铭扶着尚嘉言上车,打道回府。   作者有话要说:完成二更^_^ 第49章 逼问   天蒙蒙亮的时候, 杨季铭与尚嘉言就出了府,身边依旧只带着福全和槐安,这次连车夫都没让跟。   福全赶车, 槐安和他一起坐在车外,都是愁眉紧锁。   马车里, 杨季铭看着尚嘉言眼底的乌青, 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休息,心疼不已。   马车一路行驶到云济村,槐安上前敲门。   陈大夫面露诧异, 连忙将他们请了进来, “出什么事了,是谁病了?”   杨季铭将昨日女大夫之言告知了陈大夫。   陈大夫连忙说道:“你们把手伸出来。”   他仔细的为二人号了脉, 两只手都诊了。   “陈大夫, 怎么样?”尚嘉言忐忑不安的问道, 连声音都在发颤。   陈大夫皱着眉头,神色凝重。   尚嘉言说道:“陈大夫, 请如实告知, 我二人能承受得住。”若非杨季铭一直让他靠着, 一直握着他的手,他恐怕已经支撑不住了。   陈大夫说道:“你们的脉象, 并无异常。但若真是那女大夫说的千机引, 恐怕我也诊不出来。”   “怎么会这样?”尚嘉言无力的靠在杨季铭怀里哽咽。   杨季铭抱着尚嘉言, 急道:“陈大夫, 请帮我们想想办法。”   陈大夫说:“办法肯定会有的, 你们先别急,容我研究研究。”   杨季铭微微沉吟,说道:“陈大夫, 那女大夫让我们三日后再去药庐,她似乎有解毒的法子,可否请您一同前往,帮我们看看她的法子有无不妥之处。”   陈大夫皱了皱眉头,说道:“我的新药还需要四五日才能制成,中间不能断。等我这次的药做出来,我就进城去找你们。”   “好,多谢陈大夫了。”杨季铭宁可多等些时日,也不敢贸然让那女大夫用药。   不是他不相信大夫,而是就连陈大夫这样医术高明的老大夫都诊不出的问题,年纪轻轻的大夫却能一下子就诊断出来,让他不得不慎重对待。   陈大夫说:“这几日里,我一有时间就会研究千机引的事情。”   “谢谢陈大夫,我们就靠您了。”杨季铭又道了谢。   “杨三少言重了。”   杨季铭说道:“陈大夫,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想请您对此事保密。”   “杨三少请放心,我不会对任何人说的。”   杨季铭又道了谢,告辞离开。   马车滚滚而走,从药田回来的王瑞和另外一人恰好看到马车从前方的路上经过。   王瑞愣了一下,有些诧异的问:“刚才驾车的人是不是三少爷身边的福全?”   “好像是他,就连马车也很眼熟。”   王瑞想了想,说道:“你先回庄子上,我去办点事。”   说罢,王瑞就前往云济村,敲开了陈大夫的门。   “陈大夫,我家少爷落了东西在这里,让我过来问问。”   “你自己找找。”陈大夫没防备他,话说出口后才反应过来,不禁脸色黑了一瞬。   王瑞赔了个笑脸,说道:“陈大夫,不知我家少爷来找您是为了什么事,大小姐十分担心。”   “我答应了杨三少,要为他保密。你若想知道,不妨亲自去问问他。”   王瑞也知道陈大夫的性子拗得很,他答应了不说的事就绝对问不出来。但越是这样,王瑞就越不放心,回庄子牵了匹马,亲自进城禀告杜姨娘。   另一边,杨季铭与尚嘉言进城后,沉默了一路的尚嘉言突然出声说道:“季铭,我们去尚府。”   顿时,杨季铭面上一喜,对驾车的福全说:“先去尚府。”   尚嘉言在杨季铭怀里蹭了蹭,“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杨季铭紧紧的抱着他,“没关系,你不要太担心太自责,要相信大夫的医术,会好的。”   “嗯。”尚嘉言的眼泪又掉落了下来。   “景烁,你要振作一点,打起精神来。所有的事情,我们一起面对。”   “你说得对,我要打起精神。”尚嘉言从他怀里退出来,自己擦干眼泪,眼神坚定且锐利。“我要查出害我们的人,决不饶恕。”   他们突然赶在饭点来到尚府,尚夫人诧异的让人把他们直接带到了主院。   尚嘉言看了眼餐桌,这才反应过来他们来得匆忙。   尚夫人说:“我刚准备用膳,你们吃过了么?”   尚嘉言说:“还没有,我们可以在这里陪母亲一起用膳么?”他自己没什么胃口,但担心杨季铭饿肚子。尚夫人暂且压下心里的疑惑,吩咐左右加菜,加两副碗筷。   下人的动作很快,不多时就都添好了。   等一起用完膳后,尚夫人才摒退左右,只留他们小两口说话。   尚夫人开门见山的问:“你们匆匆过来,是有什么事?”   被母亲一问,尚嘉言就不由自主的双眸垂泪。   尚夫人的目光移向杨季铭,不悦道:“儿婿,你来说。”   “是,岳母。”   “还是我来说吧。”   尚嘉言双手紧紧握拳,故作坚强。杨季铭担心的看着他。尚夫人看着这两人的反应,越发疑惑。   “母亲,昨日我与季铭去看过大夫,大夫说我约在一年前就中了一种毒。”   “什么?”尚夫人惊得连忙问道,“什么毒,怎么现在才发现,严不严重,能不能解?”   “中此毒者,与人交合,双方中毒,无子嗣。”尚嘉言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说了出来,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   尚夫人震惊至极,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不敢置信的看看尚嘉言,再看看杨季铭。   杨季铭连忙劝慰:“岳母,此毒可解,您别担心。”   尚夫人心里感动,杨季铭非但没有怪罪他们尚家,反而反过来安慰她。“季铭啊,你不要说好话来骗我,这毒真的能解?”   “岳母,千真万确,不然我们也不敢就这样告诉您,会怕您接受不了。”   尚夫人紧张的问道:“季铭,亲家老爷夫人他们知道了吗?”   “回岳母的话,我们暂且瞒着家里了。”   尚夫人点点头,稍稍松了口气。这事若让武穆侯府其他人知道了,她家言言就难以在侯府立足了。   她微微沉吟,面色严肃的说:“季铭,你先带言言回去。解毒以后,派个人来跟我说一声。”   杨季铭说:“是。”   尚嘉言说:“母亲,我要查出对我下毒之人。”   尚夫人微微眯了眯眼,说道:“言言,你回去等消息就是。既然事情是发生在你出阁之前,母亲就一定会给你和季铭一个说法。”   尚嘉言犹豫,最后在尚夫人的眼神下点了头。   儿子儿婿离开后,尚夫人就把张妈妈叫了过来,仔细吩咐了一番。   另一边,杜姨娘得悉杨季铭与尚嘉言一大清早离府,是去了云济村陈大夫那里,不禁心里七上八下的,坐立难安。   白萍说:“姨娘,您不妨直接去问问三少爷和三少夫人。”   “他们瞒着所有人,未必会愿意跟我说。”杜姨娘想了想,“白萍,你让人仔细查一查,这两日三少爷和三少夫人都去过哪里,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做过什么。”   “是。”白萍立刻就吩咐了下去。   不出半日,杜姨娘的人就把杨季铭与尚嘉言这两日的行踪查了个底朝天。   入夜后,杜姨娘和方姨娘悄悄离开侯府,来到了南城的一处宅子。   地窖里,一个老妇人被绑在柱子上,憔悴得几乎不成人形。若非杜姨娘吩咐了要留她性命,她早就去了。   老妇人微微睁开眼睛,看见了折磨自己多日的方姨娘,也看见了一直不曾露面的杜姨娘。   她嗤的笑了一声,“哟,又是一个老熟人。如果我老婆子没认错的话,您是杜姨娘吧。”   一想到今天查到的事情,杜姨娘瞬间就失了一贯的冷静,眼神狠戾,恨不得把这个医婆子撕碎。   方姨娘拉住她,小声劝道:“问出解药最要紧。”   杜姨娘连续做了两个深呼吸,渐渐冷静下来。   方姨娘上前一步,说道:“冯婆,你要是不想继续受罪,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冯婆子冷笑,“我知道的都已经说了,方姨娘还要我说什么?”   “当年是谁让你给我下千机引的?”   冯婆子震惊的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是千机引?”   方姨娘冷笑道:“你果然不老实。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千机引是怎么回事?”   “千机引就是一种剧毒。当年,我恰好选了这种毒而已。”   “中毒之人会如何?”   冯婆子犹豫着没立刻说。   方姨娘目露凶光,狠狠的盯着她,摆着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   “怀孕之人中此毒,大人没事,但生下的孩子活不过半年。”   她的话音甫一落下,方姨娘就抄起旁边的藤鞭用力打在冯婆子身上。   杜姨娘连忙上前劝住她,“冷静,冷静。”   方姨娘紧紧握着藤鞭没有再挥下去,继续问道:“是谁让你下毒的?”   冯婆子忍着疼痛,说道:“我真的不知道。当年有人拿我女儿的性命威胁我,我也是没有办法才那么做的。”   方姨娘情绪崩溃,杜姨娘问道:“你为何选了千机引,又为何一直不说?”   冯婆子终于落泪,哽咽着:“方姨娘对我有恩,但我也要救我女儿,用千机引,方可两全。”   方姨娘怒斥:“你女儿的命是命,我儿子的命就不是命了吗?他还那么小,还没有叫过一声娘。”   方姨娘失声痛哭,冯婆子也哭。   杜姨娘把方姨娘按在椅子上,“你先坐一会儿,平复一下情绪,剩下的我来问。”   今晚最重要的事,是要问出她儿子儿媳的解药。   杜姨娘一步步走到冯婆子身前,轻轻的嗤笑了一声,一字字的徐徐说道:“南城长平街街尾有一家药庐,大夫是一位年轻姑娘。冯婆子,认得吧?”   冯婆子的眼睛逐渐睁大,眼中也终于露出惧色。 第50章 海棠   药庐的女大夫叫冯兰兰, 是冯婆子的外孙女。   冯婆子出身杏林世家,医药双绝,可惜家道中落。她曾受过方姨娘的恩惠, 在方姨娘怀孕时主动上门为其安胎,待其产子后离去。   杜姨娘说道:“冯婆子, 我也不跟你拐弯抹角了, 听说有一种药是在千机引的基础上做了些改变,可以让人生不出孩子,是不是?”   冯婆子冷冷的看了杜姨娘一眼, 冷笑道:“你想要?”   杜姨娘微微眯了一下眼睛, 眼神凌厉,说:“回答我, 是不是?”   “是。”冯婆子冷笑连连。   杜姨娘深呼吸, 强自冷静下来, 继续问:“解药在哪里?”   冯婆子呵笑了一声,“原来是想要解药。”说罢, 她就哈哈大笑了起来。   杜姨娘冷冷的看着她, 等冯婆子笑够了以后, 才不疾不徐的说:“要么交出解药,要么我就派人去请冯兰兰来这里陪你。”   “别动她。”冯婆子的眼神也凶狠了起来, 拼命的挣扎, 但挣不开缚着她的绳索。   “想让我不动她, 你就老实点。我可不是茹姐姐, 有耐心跟你耗下去。”   “我说, 我说。”冯婆子咬牙切齿。   从她被拘禁在此开始,她没有一日不在担心冯兰兰。但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没人提过冯兰兰, 更没把她也抓来,她就赌这两位侯府姨娘只是对付她,不会牵连冯兰兰。   “解药在哪里?”   “在药庐,我屋里,柜子最上面一层最左侧的瓷瓶里就是我改良的千机引的解药。”   “改良?”杜姨娘嗤的一笑,“这种害人不浅的玩意儿,还敢叫改良?”   冯婆子冷冷的瞥了她一眼,没有出声。   杜姨娘继续问:“这种药,只你有?”   “没错。”   “你都给过哪些人?”   “这是我十年前研制出来的,至于卖给哪些人,我就不记得了。”   “你撒谎!”方姨娘站起来用手指着她。“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们家有规矩,凡是卖出去的毒药都要留下记录。也正是因此,你们家的药不但很难售出,而且得罪了许多人。”   冯婆子说:“所以我不做记录。”   “不对!以你的性格,决不会坏你们家的规矩。”   杜姨娘不以为意的说:“茹姐姐不用跟她争辩此事,大不了我让人把药庐掘地三尺。”说罢,她就先出去安排取解药和搜寻售药记录的事。   方姨娘走到冯婆子面前,“冯婆,我们认识二十多年了。你医术好,甚至比太医都好,可惜你不走正途,终究害人害己。”   冯婆子嗤笑,“我是女人,做不了太医,也很少有人愿意找我看病,可我总得活着。我男人走得早,要养活女儿,后来又要替女儿带大她的孩子。”   “不管你有什么苦衷,从你害人那一刻起,就应该料想到会有今天了。”   杜姨娘走回来,对方姨娘说道:“今日到此为止,我们该回去了。”   方姨娘点点头,转身就走。   杜姨娘冷冷的看了眼冯婆子,而后跟上方姨娘。   次日一早,白萍就呈上了解药。   杜姨娘拿着瓷瓶看了一眼,吩咐道:“去找人验一验这药的成分。”   “是。”白萍将瓷瓶收了回去,继续禀道:“姨娘,我们仔细查过从药庐搜来的账簿,里面没有任何毒药的交易记录。”   “还真会藏东西。”杜姨娘说,“找个人去买药,投石问路。”   “是。”   杜姨娘缓缓转着手腕上的珠串,敢毒害她儿媳妇,还间接害了她儿子的人,她岂能不揪出来!   另一边,杨季铭寸步不离的陪伴尚嘉言左右,想方设法的逗他开心,生怕他又一个人黯然伤神。   翌日午后,尚嘉言听完槐安的禀报后,思索了片刻,继而挽着杨季铭的胳膊一起去后花园赏花。   杨季铭见他恢复精神,总算松了口气。   一阵风吹来,吹落了枝头的几瓣杏花。   杨季铭为尚嘉言把衣裳上的毛领子理理好,“春寒料峭,还是要仔细些,别冻着。”   尚嘉言轻笑着抬手把落在杨季铭肩头的一瓣杏花拿了下来,嗔道:“我不是这娇花,你别总是这么小心翼翼的。”   杨季铭曲着手指轻轻刮了一下他的鼻头,“我是在意你,心疼你。”   “那也不用像你这样,我好歹也是七尺男儿。”   “知道了。”杨季铭耷拉着脑袋反思,好像是小心过度了。   尚嘉言抿嘴笑了笑,仰头在他下巴处亲了一下。   顿时,杨季铭就眉开眼笑了。   “啊呀,三哥三嫂,我不是有意看见的。”杨宛容背过身去,两手捂着眼睛。   尚嘉言轻轻推了推杨季铭,在未出嫁的妹妹面前还是要注意些的。   杨季铭稍稍退后一小半步,对杨宛容喊了一声:“四妹。”   杨宛容转过身来,小脸通红。“我不知道三哥三嫂也在这里赏花。”虽然知道他们夫妻恩爱,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们这样亲密。   尚嘉言说:“四妹也来赏花,我们一起吧。”   “不了不了,我就不打扰三哥三嫂了。”   “我正好想跟四妹说说话。”   “那…好。”杨宛容走到了尚嘉言的另一侧。   “四妹最喜欢什么花?”   “我说出来,三嫂可不要笑话。”杨宛容犹犹豫豫的说。   “百花有百花的姿态,都有爱慕者。”   “我喜欢向日葵。”   “向日葵向阳而生,倔强又坚强,我也很喜欢。”   “三嫂,我还喜欢嗑瓜子。”   噗嗤!杨季铭一个没忍住,先笑了出来。   “三嫂,三哥笑话我。”   “不许笑话四妹。”   “好,不笑。”岂止是不笑,他还应该感谢她,因为尚嘉言的脸上又露出了生动明媚的笑容。   杨宛容哼哼,朝杨季铭做了个鬼脸。   尚嘉言笑着说:“四妹今年十五及笄了,母亲可有为你挑选人家?”   “三嫂,这种事哪里能直接问我?”杨宛容作出娇羞的模样,但她刚才一瞬间的失神还是被尚嘉言收进了眼底。   杨宛容是庶女,她姨娘早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了,是在大夫人膝下长大的。   尚嘉言说:“这里没有外人,我和你三哥都很关心你。终身大事,虽说是父母之命,但你自己也要心里有数。”   “谢谢三哥三嫂。”   三人继续往前走着,走到了种植大片海棠的地方。花蕾红艳,似胭脂点点。   尚嘉言问道:“季铭,这些海棠就是原先种在沉香院的吗?”   “是啊,品种挺多的,贴梗海棠,垂丝海棠,多花海棠,都有。”杨季铭不由的面露可惜。   杨宛容说:“三哥三嫂大可在沉香院再种植海棠。当初母亲让人移走沉香院的海棠,是担心三哥沉浸在花草中玩物丧志。”   尚嘉言说:“母亲有远见,为季铭费心多。”   杨宛容犹豫了数秒,说:“我听说南城有个很大的花鸟市场,三哥三嫂何不去那里看看,买些海棠回来。”   尚嘉言对杨宛容笑着说:“好主意,现在时辰尚早,不如我们现在就去那个花鸟市场。”   杨宛容愣愣的问:“我也一起去?”   “四妹不一起去,谁帮着我挑选,难不成指望你三哥?”   “我怎么了?我眼光很好。”杨季铭不服。   尚嘉言清清浅浅的笑着斜睨了他一眼,和杨宛容一起走在前面。   杨季铭悻悻的摸摸鼻子,吩咐福全去备马车。   抵达目的地后,杨宛容很快就被各色花卉吸引了注意力。   杨季铭把尚嘉言拉到一旁,小声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中毒的事情还没解决,他媳妇儿就算是已经振作精神,也不可能会说风是雨的就来买花。   尚嘉言轻笑,“这次倒是敏锐了。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回去后我再告诉你。”   杨宛容回头喊他们:“三哥三嫂,你们快过来看这边的海棠。”   “来了。”尚嘉言边说边走过去,和杨宛容各选了两盆海棠。   槐安付钱后,让店家帮忙送到武穆侯府。   他们继续逛着,买了不少鲜花和绿植。   从花鸟市场出来后,尚嘉言对杨宛容说:“我们在外面用了晚膳再回府。”   “好,反正我是跟着三哥三嫂一起出来的。”杨宛容笑容满面的说,她今天逛得十分开心。   尚嘉言想了一下,说:“我的嫁妆里有一家饭馆在东城,我还不曾去过。现在还有些时间,咱们就去那里吧,正好陪我去看看。”   “好啊。”杨宛容兴奋之余,有些羡慕。   东城的这家饭馆叫广来楼,虽谈不上客似云来,但生意还是不错的。   他们坐进二楼的包间后,槐安去向掌柜的说明了身份,掌柜连忙上楼来见东家。   尚嘉言对掌柜说:“今日我们是来用膳的,先上些店里的招牌菜。”   掌柜的应声,又连忙去吩咐厨房。   尚嘉言对杨宛容说:“四妹,等会儿上菜后,好好尝尝,给点建议。”   “好。”杨宛容眉眼弯弯的笑着。   “咱们这个包间是临街的。”尚嘉言边说边走到窗边打开了窗子。   杨季铭和杨宛容也都走到了窗边。   “原来宝骏当铺就在斜对面,以前没怎么注意。”杨季铭随口说道。   尚嘉言说:“说明你当差巡街的时候不够用心。”   “是是,景烁说得对。”   杨宛容扑哧一笑,不再看哥嫂打情骂俏,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突然,尚嘉言惊讶的“咦”了一声,说:“那不是茂国公世子么?”   杨季铭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嘀咕道:“还真是苏益韶,他怎么鬼鬼祟祟的?”   尚嘉言不动声色的看了眼杨宛容,而后对杨季铭说:“你不是和那当铺的掌柜认识么?回头去问问。”   杨季铭刚想说“管他做甚”,就看到尚嘉言给了他一个“自己体会”的眼神,不禁改口说道:“咱们吃完饭就去。” 第51章 夜话   用膳后, 杨家三人一起来到了宝骏当铺。   鲁掌柜瞧见杨季铭,忙笑着从柜台里面走出来迎接。   “杨三少,少夫人, 是来……买点什么?”鲁掌柜稍稍斟酌了一下用词。   杨季铭十分大气的说:“鲁掌柜,带我们去里头看看, 把你的宝贝拿出来让我夫人和妹妹挑一挑。”   “好嘞, 三位请随我到内堂。”鲁掌柜知道杨季铭囊中羞涩,但也知道侯府只是他缺钱而已。   鲁掌柜让伙计沏了茶,然后拿了些珠宝首饰出来, “这些都是好东西, 少夫人和小姐瞅瞅,有没有合二位眼缘的。”   尚嘉言浅笑着对杨宛容说:“四妹看看, 有看得上的, 三嫂送你。”   杨宛容忙说:“那怎么行呢, 怎能让三嫂为我破费。”   尚嘉言笑道:“无妨,就当是我提前为四妹添妆了。”   “三嫂取笑我。”杨宛容娇羞的笑着说。   尚嘉言温柔的笑着选了一只珠花递到杨宛容手上, “这个衬四妹, 四妹看看喜不喜欢。”   “谢谢三嫂。”   杨季铭喝了口茶, 对鲁掌柜说:“刚才我们在广来楼吃饭,从楼上看见茂国公世子到你这里来了, 他来做什么?”   鲁掌柜愣了一下, “哎哟, 这……”他面露为难的看了眼正挑选着首饰的尚嘉言和杨宛容。   杨季铭说:“随便聊聊, 你看他们做甚, 都是自己人,我媳妇儿,我妹妹。”   “我不是这个意思。”鲁掌柜很想吐槽, 哪有人带着媳妇和妹妹来打探别人消息的?   “说真的,我刚才在楼上看见苏世子神色慌张,你跟我说说,我给你保密。”   鲁掌柜无话可说,杨季铭是装傻吧?   这时,尚嘉言拿着一块玉扳指仔细瞧着,突然说道:“鲁掌柜,这块玉扳指好像是假的。”   “什么?”鲁掌柜连忙从尚嘉言手上把玉扳指接过去,仔细看了看,“少夫人何以见得这是假的?”   “鲁掌柜,你仔细看这飘绿的地方,是不是有些不对劲?”   鲁掌柜细细的看了看,越看脸色越白,“请问少夫人,您能有几分把握?”   “不瞒鲁掌柜,季铭曾带我去过南城鬼市,我在那里向一位老行家学过一点,并无几分把握。不过,鲁掌柜是行家,一定瞒不过您的慧眼。”   “什么慧眼?我就是瞎了眼!达官贵人拿来的,我就没怎么仔细验货。”鲁掌柜心疼极了。   杨季铭故意幸灾乐祸:“鲁掌柜,你怎么又看走眼了?”   “哎哟,呜呜,”鲁掌柜又急又恼,“这就是苏世子拿过来当的,这些都是!他拿来的东西多,我就没有都仔细检查,谁成想真有鱼目混珠的。”   杨宛容静静的把珠花放回了托盘里,尚嘉言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   杨季铭呵笑了一声,“他堂堂一个国公府世子,怎么还拿东西来你这里当了?”   鲁掌柜正在气头上,闷声说了一句:“你不也来我这里当过东西吗?”   杨季铭重重的咳了一声,面露不悦。   鲁掌柜回过神来,连忙陪着笑脸,“杨三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急坏了,口不择言,嘴臭。”   杨季铭说:“你也就搁我这儿没大没小的,换成别人试试?不得整死你?”   “杨三少大人有大量,不与我这等小民计较。”   “行了,我们走了。你这里的东西,真是越来越不可信了。”   杨季铭起身要走,尚嘉言和杨宛容也起身跟上。   鲁掌柜这次没顾着把东西收起来,亲自将他们送出门。“杨三少,您可得给我保密啊,不然我这口碑坏了,以后生意就不好做了。”   “鲁掌柜,我给你瞒着,但你以后可得睁大了眼睛。”   “我吸取教训。这次,算我欠杨三少和少夫人一个人情,以后您想打听什么人什么事,只管吩咐。”   “鲁掌柜,你这话,我就先记下了。”   登上马车后,尚嘉言给了杨季铭一个眼神。   杨季铭看向脸色发白的杨宛容,关心道:“四妹,你怎么了?”   杨宛容轻轻摇了摇头,“我没事,就是有些累了。”   尚嘉言拿了一个软垫搁在杨宛容身后让她靠着,“怨我,非让你一起出来。你先在马车里休息会儿,很快就会到府里了。”   “不怨三嫂,我今天下午玩得很开心。”   尚嘉言露出一抹浅笑,温声说道:“不说话了,闭目养神会儿。”   “嗯。”杨宛容轻轻应了一声,闭上眼睛,似乎是真的累了。   杨季铭满腹疑问,直到回了沉香院洗漱完躺到床上才询问。   尚嘉言告诉他:“我收到消息,母亲要把四妹许给茂国公世子做妾。我与茂国公世子自幼相识,知道茂国公府比咱们侯府还要复杂,也知道苏世子过于软弱,世子夫人却是个厉害的。四妹嫁过去做妾,恐怕以后的日子不好过。”   “所以今天你是故意去后花园跟四妹巧遇,还把她带去广来楼吃饭。”   “是啊,事情还算顺利。在广来楼的时候,即使没看到苏世子进当铺,我也会带四妹过去。”   杨季铭犹豫着没问一问他,自己的事情还没解决,怎么有心情关心别人?   尚嘉言仿佛猜到了他在想什么,说道:“咱们这两天动静太大,未免有人注意到我们频繁找大夫的事,刚好借助四妹的事转移一下注意力,还可以帮她认清茂国公府的情况。”   “原来是这样。”   尚嘉言轻叹了口气,说道:“不过,四妹的亲事,最终还是母亲说了算。”   杨季铭不以为意的说:“放心,四妹应该不会给苏益韶做妾。”他记得在书里,杨宛容最后嫁给了一个进士,随她丈夫去到外放做官之地了。   “为什么这么说?”   “四妹好歹是在母亲膝下长大的,母亲若是知道了茂国公府的实际情况,哪里还会把四妹嫁过去做妾?”   尚嘉言犹豫了数秒,问道:“那你呢,你也是在母亲膝下长大的么?”   “我?”杨季铭又搜寻了一遍记忆,“我不是,我从小就顽皮的很,跟谁都不亲近。”   尚嘉言明白了,微微沉吟,又问:“你身边一直只有福全跑前跑后么,从小就是?”   “以前还有一个小厮,叫福安。从小到大,都是福安一直跟在我身边,是他陪我玩到大,福全只负责打理我的日常起居饮食。”   “那个福安呢?”   “我十五岁那年,突然有一天福安就消失了,府里到处都没找见他人。”   “你怎么没跟我说过?”尚嘉言隐隐好像有些明白了。   “这种小事没必要说吧。”杨季铭仔细琢磨了一下,“你是不是想说福安被人害了?我也这么怀疑过,但他只是一个小厮,谁会害他?直接害我,岂不是更好?”   尚嘉言凉凉的斜了他一眼,没好气道:“福全怎么不带你玩?”   “福全木讷,福安机敏。”   “福全虽有些木讷,但为人忠厚老实,而且我看你们主仆俩现在还挺有默契的。”   “这都是时间培养出来的默契。景烁,你该不会吃醋了吧?”杨季铭嘿嘿傻笑,翻身把他压在身下。   尚嘉言用力一推,杨季铭一时没防备,还真被他给推开了。   “中着毒呢,不想。”尚嘉言没好气道,“你自己动脑子想想,福安为什么从小带你玩,又为什么突然不见了。”   杨季铭只得认真思考起来,如果是阴谋论的话,“福安故意带我不学好?”   “还不算太笨。”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是母亲?嫡母养废庶子?”   “有待核查确认。”   杨季铭把手伸出被窝,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目光无神的看着床顶的帐幔。“福安突然不见,是因为功成身退,或许还可能被灭口了?”   “以你现在的情况,你自己觉得他成功了吗?”   “他之前成功了,但没想到我会改好。”   “所以,他谈何功成身退?他完全可以一直待在你身边,直到你堕入深渊再也爬不上来为止。”   杨季铭的脸色时青时白,他找到了一段原本平平无奇的记忆。在福安失踪后,大夫人要给原身再添一个小厮,只是被他拒绝了。如今,细思极恐。   “福安为什么会失踪?”杨季铭愣愣的问。   “有哪些可能?”尚嘉言让他自己想。   “第一种可能是意外没了,只是没人知道,第二种可能是像铁皮一样跟人跑了,第三种可能是……”杨季铭没继续说。   尚嘉言轻哼了一声,背过身去。他心道:自己这都是为的谁?还不是为他。可他倒好,遮遮掩掩,支支吾吾。   杨季铭从尚嘉言身后抱着他,声音闷闷的说:“景烁,我不敢往下想。福安害我,会为我悄悄除去他的人,除了姨娘,不会有其他人。”   “姨娘是你生母。”这话代表着他也怀疑是杜姨娘发现了大夫人和福安的意图,从而暗地里除去了福安。   杨季铭想不通的是,“在我的记忆里,姨娘只知道赚钱,从未管过我。再说,姨娘她哪来那么大的本事,可以让福安凭空消失?”   “傻子,”尚嘉言轻叹了口气,“睡吧。”   杨季铭把下巴搁他头顶蹭了蹭,“我知道,咱姨娘有钱,有钱能使鬼推磨。”   尚嘉言叹道:“我不是要在你面前说嫡母和姨娘的是非,不是要挑拨你们的母子关系。”   “我知道,你是唯一肯全心全意为我好的人。”   “姨娘也是为你好。”   杨季铭沉默着,他能感受到杜姨娘对他的好,但他也发现自己似乎真的看不懂她的心思。   尚嘉言见他久久不语,转过身来面对着他,摸了摸他的狗头,“别瞎想,知道姨娘对你好就行。” 第52章 解毒   小厮兴奋的从衙门跑回来, 向杨正义禀报:“三少爷考中了童生。”   听到的下人都向杨正义道喜,杨正义的眼底也露出了笑意。   “三少爷呢?他自己的事情怎么一点都不关心?他这些天在做什么?”   “回侯爷的话,三少爷在沉香院。”   “去把他叫来, 再找个人去福喜堂给老太君报个喜。”   “是。”下人应声而去。   很快的,杨季铭就被叫到了前院大厅。   杨正义面色严肃的问道:“童试已经结束几天了?这些天, 你都在做什么?”   顿时, 杨季铭的心里一个咯噔,该不会是看病的事被发现了吧?“回父亲,童试结束后, 儿子一直在府里, 偶尔出门。”   杨正义一番话憋了好一会儿,半晌才道:“不管是去顺天府当差, 还是考科举, 好歹都是个正事。你跟你媳妇感情好, 当长辈的乐见其成,但你不能一天到晚都守在后宅, 没个正事。”   杨季铭听明白了, 稍稍松了口气, “回禀父亲,前段日子为了准备童试, 儿子没日没夜的温书, 压力很大, 若非有景烁的陪伴和鼓励, 我早就放弃了。现下考完试, 儿子就想多花点时间来陪陪他。”   杨正义一想到尚嘉言带给杨季铭的正面影响,对这个儿媳妇就挑不出毛病来。“你现在已经是童生了,这么大的事自己也不知道关心?”   “忘了。”杨季铭嘀咕了一声, 但恰好是可以被听见的。   杨正义重重的哼了一声,杨季铭低头听训。   一个小厮走进来禀报:“侯爷,老太君得知三少爷考上童生的事,十分欢喜,请您和三少爷去福喜堂一趟。”   他们父子到福喜堂的时候,大夫人和尚嘉言坐在老太君下首,杜姨娘站在大夫人身后。   老太君夸了夸杨季铭聪明,再夸了夸尚嘉言贤惠,连大夫人和杜姨娘都被夸了。   老太君赏了杨季铭一对玉麒麟镇纸,赏了尚嘉言一对玉镯。   有人欢喜有人愁,杜姨娘喜上眉梢,大夫人暗地里嗤之以鼻。   老太君笑容可掬的说:“等仲鸣参加完春闱,若是能金榜题目,咱们府上就算是双喜临门了。”   大夫人笑得欢快了些,“老太君说的是。”   杨季铭与尚嘉言都没有吭声,陪着老太君继续坐了会儿才退下。   回到沉香院后,福全就来禀报:“陈大夫进城了,现在就在长平街上的茶楼里。”   于是,等杨正义派人去叫杨季铭过来,想教导他几句的时候,又被告知那小两口一起出府去了,顿时不知该不该气恼。   杨季铭两口子和陈大夫会合后,就去药庐找那女大夫。   冯兰兰铁青着脸,冷声说道:“杨三少不是已经盗走解药了么,还装模作样的再来找我做什么?”   杨季铭与尚嘉言面面相觑,又震惊又着急。“解药被偷了?大夫,你会再制作的吧?”   冯兰兰审视着他们,“真的不是你们?”   杨季铭使劲摇头。   尚嘉言说:“大夫并没有拒绝帮助我们解毒,我们也不知道解药长什么样,怎会来偷呢?”   冯兰兰蹙了蹙眉头,说道:“不瞒你们,千机引是我外婆研制的,我还没完全掌握火候。”   “可否请老人家为我们制作解药?”   “我外婆已经失踪两个月了。”   “报官了么?”   冯兰兰拿了一张字条出来,“这是我外婆失踪前留下的,她给我留信说去远游,但这绝不是我外婆会做的事情。我这几天打听过你们的身份,杨三少,我想请您帮忙找到我外婆。”   杨季铭拿着纸条看了看,虽然有些为难,但为了解毒也只能迎难而上。“先跟我说说你和你外婆的情况吧。”   “我叫冯兰兰,我外婆…大家都叫她冯婆,我也不知她的本名是什么。我们相依为命多年,我的医术都是外婆教的。说来是我不孝,我对外婆的事情了解得太少了。”   陈大夫再瞥了眼那张纸条,不屑道:“我说这笔迹怎么有些眼熟,原来是冯婆子。”   “你认识我外婆?请问你是?”   陈大夫嗤的一笑,目光鄙夷。“我也是大夫,但跟冯婆子不一样,我只救人,她只认钱。”   冯兰兰沉默,她们确实认钱。   陈大夫冷笑:“看吧,你也是默认的。她当年做出千机引那种毒药,已经害人不浅。如今还把千机引改成了更毒的东西,真是可耻可恶可恨!”   冯兰兰反驳:“外婆赚钱是为了养家糊口,我们总是要吃饭的!”   “老的心思恶毒,小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陈大夫平生最厌恶学医害人之辈,“杨三少,少夫人,老夫先走一步了。”   尚嘉言拽了拽杨季铭,和陈大夫一起离开。   杨季铭为难的说:“解药怎么办?”   陈大夫冷静下来,歉意的对他们说:“我这驴脾气又犯了,杨三少和少夫人解毒最要紧。你们快进去跟那姑娘好好说说,我先回云济村了。”   尚嘉言说:“陈大夫难得来一趟,我们陪您再去喝杯茶吧。”   “不了,我们村里的大壮还在城门口等我,我坐他的牛车一起回去。就是对不住二位了,反而帮了倒忙。”   尚嘉言说:“陈大夫言重了,陈大夫的恩德,我二人铭记于心。”   杨季铭说:“陈大夫,我让车夫先送您去城门口,今日辛苦您为我们的事情专门走这一趟了。”   送走陈大夫后,两口子又进了药庐。对他们来说,先解毒要紧,其他事情都等解毒后再说。   他们视冯兰兰为救命稻草,冯兰兰亦是。   冯兰兰将她与冯婆的事情告知他们,也说了药庐遭窃之事。   她说:“因为被偷的恰好是改良版千机引的解药,还有账簿,而且账簿在第二天就被偷偷放回了原处,所以我一开始才怀疑你们。”   尚嘉言问道:“冯大夫,可以让我们借阅一下账簿么?”   冯兰兰说:“我知道杨夫人想看什么,特殊药物并未记录在账簿里。这涉及许多达官显贵家的秘辛,请恕我不能拿出来。”   尚嘉言说:“我无意探寻他人秘密,只想知道给我下毒之人是谁。”   “不瞒杨夫人,我在打听到你们的身份后,就连夜查过,但并未查到尚府有人购药的记录。若是购药之人做了伪装,我与外婆未必能识出。”   最后,杨季铭答应帮她找外婆,冯兰兰答应帮他们研制解药。   另一边,陈大夫回到云济村,王瑞正满脸堆笑的候在他家院门口。   陈大夫想起王瑞前几天从他这里探话的事,不禁给了他一个冷眼,当作没看见他一样开门进家。王瑞跟着走了进来,“陈大夫,我今日来此是有一事想请您帮忙。”   “先说说看。”   王瑞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恭敬的说:“这是新版千机引的解药,想请陈大夫转交给我家三少爷。”   闻言,陈大夫不禁微微眯了眯眼,“是你们去药庐偷的?”   王瑞笑着说:“什么都瞒不过陈大夫。”   陈大夫呵笑了一声,然后从他手里把瓷瓶拿了过来,“我不是帮你们,而是帮杨三少和少夫人。至于你们做的事情,休想让我帮你们隐瞒。”   王瑞不慌不忙的说:“听说陈大夫研究某样药方已有五六年,不论是人力金钱还是药材器皿,我们都可以为您提供帮助。”   陈大夫顿住,面色逐渐凝重。他研究的药方是足以掀起轩然大波的禁药。   王瑞继续说道:“陈大夫研究的药方功在千秋,即使您不答应跟我们合作,我们也会为您保密。”   陈大夫终于说了一个“好”字。   两日后,陈大夫再次进城,将解药交给了杨季铭。   尚嘉言虽怀疑解药的来源,但相信陈大夫不会害他们,便与杨季铭一同服用了解药。   杨季铭再去药庐时,冯兰兰为他号脉时就发现他的毒已经解了。   冯兰兰震惊又戒备的看着他,“敢问杨三少,您是从何处得到的解药?”   “是陈大夫给的。陈大夫医术高明,这些日子一直在为我们研制解药。”   冯兰兰见他神情不似有假,但是千机引的解药不是那么容易研制的,更何况是她外婆调改过的?“杨三少,我怀疑陈大夫知道我外婆的下落。”   “不会吧?”杨季铭微微愣住,虽然不想怀疑陈大夫,但冯兰兰之言并非全无道理。   冯兰兰不悦道:“杨三少,您答应过帮我找外婆的。”   “我没说不帮你。这样吧,我先去找陈大夫问清楚。”   冯兰兰审视着他,目光中透着不信任。“有劳杨三少了。”   杨季铭来到云济村的时候,陈大夫刚好泡好了一壶茶。   “陈大夫,今日如此有闲情逸致?”   “猜到你该来了,这已是我今日沏的第三壶茶。”   “陈大夫,你知道冯婆在哪里?”杨季铭震惊得看着他。   “我不知道。”   “那解药究竟是从哪里得来的?”   “有人送来的。”   “什么人?”   “我不知道。”   “那人为什么要送解药给你?”   “我不知道。”   陈大夫一问三不知,杨季铭反而心里有了底。   他喝了口茶,继续问:“陈大夫,有人送解药给你,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其实是想借你的手给我解药。”   “我不知道。”   “是不是我姨娘?”   “我不知道。”   “陈大夫,你跟我姨娘做交易了吧?”   “我不知道。”   杨季铭闷笑了一声,“陈大夫,谢了。”   陈大夫绷不住脸上的表情,也噗嗤笑出了声,随后又叹了口气,“我这也算是失信于人了。”   “陈大夫,您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说。我今日还要回城,就先告辞了,改日再来探望您。”   陈大夫送他出门,对他说:“杨三少,遇事要冷静,凡事不能只看表面。”   杨季铭点点头,“我明白,多谢陈大夫。” 第53章 冯婆   城门处, 杨季铭一进城门就看到顺天府捕快在贴告示,便走了过去。   “小林,这贴的是什么?”   林耀辉贴好告示回头看见他, 便笑着说:“这是内务府的告示,我们也帮着贴一下。”   杨季铭好奇的看了一遍告示, 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西征大军得胜还朝, 内务府向民间广征美酒犒劳三军,被选为御酒呈上大殿可得赏银千两。   林耀辉看到他跃跃欲试的表情,便问道:“季铭, 你打算献酒?”   杨季铭满脸兴奋的点头, “若是成功了,我的酒就有名气了, 而且赏钱足够我租间铺子和装修。不成功, 对我也没损失。”   林耀辉笑着说:“有什么需要兄弟们帮忙的, 只管招呼一声。”   “先谢了。”   杨季铭满心雀跃的回府,想要快些把这个消息告诉尚嘉言。   门房看见他回来, 小声的说:“三少爷, 大少夫人要生了, 已经先后来了三位大夫,怕是要不好。”   闻言, 杨季铭忙回了沉香院。   顾妈妈对他说:“大少夫人临盆, 三少夫人在紫荆院陪着大夫人。三少夫人吩咐了, 等您回来就让您去侯爷和大少爷跟前走一趟。”   “我明白了。”   杨季铭喝了口茶就去紫荆院关心一下大哥和即将出生的侄子。   暮色将至, 大少夫人生了大半日也没能将孩子生下来, 大夫和稳婆都束手无策。   稳婆急着从产房跑出来问:“大少夫人又昏过去了,小人们真的没办法了,这紧要关头是保大还是保小?”   顿时, 一屋子的人更加面色苍白,神色迥异。   半晌,大夫人咬牙说:“保大人。”   “哎!”稳婆应了一声,连忙回身进产房。   “等等!”老太君被簇拥着走进堂屋,面色肃然。“保住孩子!”   稳婆犹豫的看了看这几个能主事的人。   大夫人说:“老太君,孩子没了可以再要,媳妇没了就真没了。”   老太君冷声说:“老大媳妇,伯名媳妇是你亲侄女,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长房的子嗣更重要。”   稳婆急得不行,这可不是能让人有时间讨论的事,不禁看向杨正义和杨伯名,“侯爷,大少爷,您二位拿个主意?”   杨季铭想要出声,尚嘉言及时拉住了他,示意他看门口。   杜姨娘急色匆匆的走了进来,身边跟着一个面生的婆子。   “老太君,侯爷,夫人,大少爷,这是我找来的一个医婆,医术高明,也为许多产妇接生过,可以让她帮大少夫人接生。”   杨伯名连忙说道:“那好,快些进去。只要母子平安,一定重重有赏。”   “等等!”老太君和大夫人异口同声。   杨伯名急道:“不能再等了!”   杨正义对那医婆说:“你去给大少夫人接生。”   医婆应了一声,跟着稳婆快步走进产房。   尚嘉言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所有人的神情,不难猜出这个医婆极有可能就是冯兰兰的外婆,而且她与侯府有故。   在所有人的等待下,在大少夫人的痛呼声后,终于传出了一声婴儿的啼哭声。   丫鬟出来报喜:“大少夫人生了个小少爷,母子平安。”   “好好好,全都有赏。”杨正义朗声笑着。   杨伯名急着去看大少夫人和孩子。   冯婆走出产房,向众人见了个礼,而后说道:“侯爷,老太君,大夫人,十九年没见了,不知可否还记得小人?”   顿时,不少人脸上的表情都十分耐人寻味。   杨正义疑惑道:“你是?”   冯婆子不疾不徐的回道:“回侯爷的话,府上方姨娘怀孕时,老婆子在旁照料过。”   杨正义回想了起来,“你是冯婆。”   “侯爷有所不知,当年方姨娘怀孕时,有人……”   “冯婆,你为大少夫人接生有功,是我们侯府的大恩人,当重谢。”老太君打断了冯婆子的话。   杨正义微微蹙眉,“冯婆,我有话问你。”   老太君说:“府里刚添了一位小少爷,要忙的事情还很多。老大媳妇赶紧去张罗一下,还得去亲戚家报喜。其他人就别在这里杵着了,老大也去忙你自己的事情。”   大夫人应了一声“是”,其他人也都应声告退。   冯婆子跟着杜姨娘离开,杨正义追了上去。   杨季铭在路口犹豫着要不要凑过去,尚嘉言就在旁边等着他。   杨仲鸣和彭可婧赶了过来,刚好看到他们。   彭可婧问他们:“听说大嫂生了个儿子,母子都好吧?”   尚嘉言说:“母子平安,老太君让我们都散了。”   说话间,老太君就过来了。   “今日是会试第一天,仲鸣快些回去休息,明日一早还得再去贡院。”老太君催着杨仲鸣去休息,“仲鸣媳妇陪仲鸣回去,明日你再来探望你大嫂和小侄子。”   老太君把他们催了回去,又对杨季铭与尚嘉言说:“你们也快些回去。”   于是,杨季铭与尚嘉言也被老太君催了回去。   尚嘉言让人去传膳,杨季铭换了身衣裳就要出门。   见此,尚嘉言忙问道:“天都黑了,你要去哪里?”   “蒲荷院。”杨季铭想找杜姨娘问问清楚。   “我陪你一起去。”尚嘉言实在是放心不下他。   他们到蒲荷院的时候,白萍告诉他们:“姨娘被侯爷叫去书房了,还没回来。”   杨季铭问:“今日姨娘带去帮大嫂接生的那个医婆呢?”   “也被侯爷叫过去了,侯爷应是要赏冯婆子。”   杨季铭睁大眼睛问:“那个医婆姓冯?”   “是的,冯婆子家住长平街,和她外孙女守着一间药庐生活。”   杨季铭愣住,这和他想的不一样。   小丫鬟送了茶进来,白萍说:“三少爷三少夫人不妨在此多坐会儿,我估摸着姨娘也该快要回来了。”   尚嘉言端起茶杯小小的抿了一口,问道:“不知方姨娘在哪里,可休息了?”   白萍回道:“方姨娘在屋里休息呢,才刚歇下。”   “三少爷!三少夫人!”   方姨娘的声音传了进来。   不多时,她就跑进了堂屋,笑嘻嘻的跑到杨季铭与尚嘉言跟前傻乐着。   尚嘉言让她坐下说话,“姨娘近来可好?”   “近来可好?”方姨娘傻傻的学着他问。   “我们都好。”尚嘉言像对正常人一样回答。   “好,好。”方姨娘继续傻乐。   约莫一刻钟后,杜姨娘和冯婆子就一起回了蒲荷院。   杜姨娘让白萍带方姨娘下去休息,方姨娘拽着尚嘉言的胳膊不肯走,最后是尚嘉言劝了好几句才把她劝走。   杜姨娘说:“三少爷,三少夫人,有件事我就与你们直说了吧。日前我一家铺子里的人看见你们去了冯婆的药庐,我不放心你们就让人私底下去打听了一下。”   冯婆子接着说:“杜姨娘找到我,我就悄悄回了趟药庐,取了解药给杜姨娘。”   尚嘉言问道:“冯婆,你为什么要离家,冯大夫很担心你。”   “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做,不能让兰兰知道,兰兰就是我外孙女。”   尚嘉言继续问:“敢问是什么事情,不知道我们能否帮得上忙?”   冯婆子笑着说:“当然能帮得上忙,杜姨娘已经帮过我了。而且,杜姨娘还派了人去药庐,这会儿兰兰应该已经知道我的消息了。”   尚嘉言微微的点点头,心知她们已经对好了说辞,他目前尚不知道的是冯婆子与侯府究竟有何恩怨。   杜姨娘满脸心疼的看着杨季铭与尚嘉言,说:“我怕你们不想让我知道中毒的事,就特意请云济村的陈大夫给你们解药。”   杨季铭有些心虚的摸了摸脑袋,“姨娘,我们就是怕你担心才瞒着的。”   冯婆子说:“让我来为三少爷和三少夫人号个脉吧。”   杨季铭说:“也好,有劳了。”   冯婆子为他们号脉后,说道:“毒已解,再稍加调养一番,过个小半年就能有子嗣了。”   杜姨娘松了口气,说:“三少夫人,三少爷就交给你了,需要什么缺什么就跟我说,姨娘都会想法子给你们弄来。”   “谢谢姨娘。”尚嘉言道了谢,杨季铭跟着也说了谢。   杜姨娘说:“三少爷是我亲生的,是我的命,以后你们可不许再跟我说这个谢字了。”   “知道了,姨娘。”杨季铭憨憨的笑着。他心想,不管姨娘做过什么,她都是他亲娘,会为他着想。   尚嘉言微微垂眸,连累夫君中毒,在婆婆面前难免有几分不自在。   杜姨娘说:“天色不早了,你们回去休息吧。冯婆会暂时留在我这里给方姨娘治疯病,你们可以时常过来让她把把脉,看看身体调养得如何了。”   杨季铭诧异道:“冯婆还会治疯病?”   冯婆子说:“三少爷有所不知,方姨娘当年怀孕生产时,就是我陪在她身边的。是我疏忽,没发现小少爷身体有恙,就先离去,我愧对方姨娘。我老婆子就是拼了命,也会治好她的疯病。”   杨季铭愣愣的有点回不过神来。   尚嘉言说:“冯婆,方姨娘的疯病就辛苦你多费心了。”   杜姨娘笑着说:“冯婆医术高明,连太医都要望尘莫及,会治好的。”   杨季铭与尚嘉言再次向冯婆先道了谢。   回到沉香院后,杨季铭神神秘秘的关起门来对尚嘉言说:“景烁,老太君和大夫人看到冯婆的时候面色都有些反常,你说会不会跟杨叔茗的夭折有关。”   “无凭无据的事,不能乱说。”   “等方姨娘的疯病治好了,说不定她会想起些什么。”方姨娘和杨叔茗的事情不在小说剧情里,他也没有其他头绪。   “……”尚嘉言缄口不言,心想,就让这傻子继续以为方姨娘还疯着吧。   作者有话要说:小预告,一是杨季铭也该在事业上有点建树了,二是女主要放出来了。 第54章 情敌   春闱如期举行, 从会试到殿试,考生们过五关斩六将,冲进三甲进士行列。   胡海洋高中状元, 杨仲鸣得了探花,给状元和探花报喜的差役前后脚到了武穆侯府。   侯府门前放了两次鞭炮, 前来贺喜之人络绎不绝, 在京城大家族中一时风光无限。   杨季铭的蒸馏酒也终于做了出来,几经调试,酒精浓度越来越高。   他封装了一坛, 取名沉香酒, 献上内务府。   殿试前三名踏马游街,许多百姓都出来围观。   尚嘉言在广来楼留了个临街的包间, 请彭可婧一起去观看盛事。   锣鼓喧哗声由远及近, 彭可婧迫不及待的站在窗前遥望着, 尚嘉言陪着她一起在窗边等待。   杨季铭给自己倒了杯茶,心道:在书里, 二哥是状元呢。一定是因为半路杀出个胡先生夺了魁, 原来的第一名变成了第二名, 第二名变成了第三名。又大概是因为第三名年纪较大,于是榜眼还是那个榜眼, 二哥成了探花。   “来了, 来了!”彭可婧激动的看着自己的探花夫君骑马游街。   杨季铭走到窗边, 和他们一起观看。   杨仲鸣抬头看向他们, 对他们笑了一下。   胡海洋也抬头看了过来, 还笑着对他们挥了挥手。   游街的队伍走过去,彭可婧仍是探着身子张望着。   杨季铭收回视线,突然看到斜对面一家茶楼的窗边闪过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 心道:有点像女主啊!   两日后,西征大军班师回朝,太子亲率文武百官出城迎接,百姓夹道欢迎。   在同样的包间,杨季铭与尚嘉言围观大军回朝的队伍。气势壮观,远非状元游街可比。   突然,征西大将军身后有一名骑着高头大马的将军抬头看了过来,眼底迅速闪过许多表情。   惊喜,疑惑,惆怅。   尚嘉言微微一怔,惊讶的看着他。   那位将军骑马过去后,依旧频频回头张望。   杨季铭想不发现都难。   队伍过去后,杨季铭随口说道:“这都是大将军的亲兵吧?”   “大军留在城外驻扎,进城的不是大将军的近卫,就是要受封领赏的。”尚嘉言边说边坐回桌前,倒了两杯茶。   杨季铭关上窗户,也坐回桌前,有些惭愧的说:“听说皇上今晚在宫中设宴为大将军接风洗尘,家有世袭爵位的和朝中三品以上官员皆可携家眷参加。是我没用,不能带你参加。”   尚嘉言诧异的看着他,问道:“你没有参加过宫宴?”   “没有。”杨季铭摇头。   “父亲是世袭的侯爵,我们可以参加。”   杨季铭微微一愣,说:“回去我就问问父亲。”这样的宫廷盛事,他很想见识一下。   于是,杨季铭回府后就去找杨正义说明想参加宫宴的事。   杨正义微愕,叹道:“你以前总是惹是生非,我担心你进宫后闯祸,就没带你去过。”   “父亲,这次我跟我媳妇儿可以一起去参加宫宴吗?”   “可以。进宫后,要懂得装聋作哑,不要惹事。”   “是,多谢父亲。”   杨季铭得了应允后,便连忙回沉香院与尚嘉言一起做准备。   尚嘉言是从小就参加过宫宴的,没有杨季铭这么兴奋,只是仔细的打点两人的着装,以免失礼。   进宫后,杨季铭掩下想要参观旅游景点的冲动,规规矩矩的跟尚嘉言一起待在席上。   彭可婧对尚嘉言说:“嘉言,离正式开席还有些时间,我先领你去见一见太子妃。”   尚嘉言点点头,对杨季铭说:“我跟二嫂去拜见太子妃,你自己当心些。”   “放心吧。”   杨季铭目送着尚嘉言离开。   杨仲鸣轻笑了一声,“你们两口子还真是恩爱情深。”   “二哥和二嫂现在的感情似乎也不错。”杨季铭突然想起了,在杨仲鸣踏马游街那日见到的身影,有心想问,但想了想还是没有多话。   “我跟你嫂子相敬如宾,说起来我也得谢谢你劝醒我。”   “见兄嫂和睦,做弟弟的心里高兴。”   杨仲鸣见他长进,心里也高兴,说道:“你以前交的都是些酒肉朋友,我带你认识些新朋友。”   杨季铭却是突然脸色一变,急忙问道:“二哥,你认得那个人吗?”   杨仲鸣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是一位青年将领,“不认识。”   田鑫走到尚嘉树跟前,“尚兄,多年未见,别来无恙。”   尚嘉树颇为感慨的说:“真的是多年未见了。贤弟弃笔从戎,战功赫赫,愚兄敬佩。”   田鑫欲言又止的看了他一眼,尚嘉树便与他走到角落里说话。   “尚兄,二公子他嫁人了吗?”   “是的。”尚嘉树知道田鑫对尚嘉言的心思,但当年的田鑫只是一个落魄书生,尚家哪里会舍得把尚嘉言许给他。   “不知二公子嫁的是何人?”   “侯门子弟,弟夫对舍弟一心一意,他们夫妻伉俪情深。”总体来说,尚嘉树对杨季铭这个弟夫是满意的。   田鑫却蹙眉道:“尚兄,愚弟今日只是随便在大街上打听了一下,就听到许多关于那位杨三少的消息。”   “市井传言,不足为信。”   尚嘉树维护杨季铭的态度,让田鑫错愕,也让他们的谈话继续不下去。   杨季铭看见田鑫跟尚嘉树说完话后,就独自走出去,稍稍犹豫了一下就想跟上去。   “你去做什么?”杨仲鸣拉住他,有些不放心这个第一次进宫赴宴的弟弟。   “我……去茅房。”   “我跟你一起去。”   杨仲鸣起身就走,杨季铭愣愣的反而落后了一步。   尚嘉言与彭可婧拜见完太子妃回来的时候,与田鑫迎面遇上。   “尚二公子,多年不见了。”田鑫看着他的目光略显复杂。   “原来真是田大哥,大军回城时,我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尚二公子这些年过得可好?”   “我一切都好。倒是田大哥,戍边征战很辛苦,也很危险。”   “挺过来了。”田鑫有许多话想跟他说,却也知道许多话都是不该说的。“尚二公子……”   “弟妹认得这位将军?”彭可婧担心他们与一位将军说话时间长,会惹人非议,便适时的打断了田鑫的话。   “二嫂,田大哥是我大哥的朋友,我着实没想到田大哥会做了将军。”尚嘉言浅浅的笑着说,“田大哥,我们先回席了。”   彭可婧与尚嘉言继续往前走,田鑫怔怔的站在原地,回身望着尚嘉言的背影。   墙角后,杨仲鸣把杨季铭拖走。   “不是要去茅房么,还不快走。”   “二哥,我不陪你去茅房了,我先回席上。”   “等会儿圣驾到了,要过好一会儿才能离席,先去一趟。”   从茅房出来后,杨季铭冷静了下来。   杨仲鸣说:“我看弟妹的样子不像是对那人有意,你可不能对弟妹起疑心,反而坏了你们夫妻感情。”   “我知道。”是有人觊觎他媳妇嘛!   没过多久,皇帝携后妃驾到,这场盛大的接风宴正式开始。   美酒佳肴,丝竹歌舞,一派太平盛世的祥和景象。   三杯水酒下肚,大将军张锦良朗声说:“皇上,这酒不错,比臣在边关喝的烈酒还要烈。”   皇帝笑道:“这是朕让内务府从民间征来的美酒。”   内务府总管安平收了杜姨娘派人送的一对大东珠,适时的回道:“回禀万岁,这酒是武穆侯家的一位公子献上的,据说是他自己酿出来的。”   皇帝的目光扫向武穆侯府的席位,微微一愣,问道:“是杨正义的第几子?”   “回万岁的话,是三公子杨季铭。”   “就是娶了尚敬程次子的那位?”   “回万岁的话,正是他。”   皇帝点点头,笑着说:“献上如此美酒,当赏。”   安总管应是。   底下的席上,杨季铭照顾尚嘉言比以往更加殷勤周到。   尚嘉言想喝水,杯子就到了他手上,水温还刚刚合适。尚嘉言想吃点什么,水果糕点就到了他面前,都是他爱吃的。   尚嘉言感受到周围越来越多的目光,不禁对杨季铭小声的说:“你不要总是顾着我。”   “哦。”杨季铭乖乖听话。   尚嘉言发现他情绪不佳,“是不是觉得无聊了?”   “不是,就是有点累。”   “再忍忍,等圣驾离开后,我们跟父亲说一声,先行回府。”   “不用,我过会儿就又精神了。”   杨仲鸣在旁拍了一下杨季铭的胳膊,示意他们注意些,两人的头已经靠在一起了。   几位小有才名的千金先后在御驾前献艺,嫔妃中也有人小露一手,掌声连连,歌功颂德之声也是连绵不绝,皇帝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消失过。   圣驾离开后,许多人开始像串门一样找人说话。   杨季铭见杨正义去尚敬程那里,拉着尚嘉言跟了过去。   “拜见岳父,岳母,大哥,大嫂。”   “季铭和言言来了,正好陪你们母亲说会儿话。”尚敬程对他们点点头,而后对杨正义说:“季铭成长许多,如今也算是读书人了,亲家教子有方。”   杨正义笑着说:“季铭能有今日,多亏儿媳妇在旁督促,是亲家教子有方才对。”   两家父亲相互吹捧。   尚夫人见杨正义似乎有话要对尚敬程说,便对杨季铭与尚嘉言说:“我带你们去见见跟尚家世交的几位夫人。”   “是。”   杨季铭与尚嘉言跟着尚夫人离开,尚嘉树与齐玉蓁也一同离开。   杨正义对尚敬程说:“我有一事想请亲家帮忙。”   “是探花郎之事?”   “我二儿子是个极有主见之人,不愿我插手。我来找亲家,是为了我四弟杨正鹏。”   尚敬程微微沉吟,说道:“杨四爷在候补之列,等有缺的时候,该补上的自然就会补上,静候通知便是。”   “听说……”   “亲家,”尚敬程打断他的话,“本朝地方官员一年一小考,三年一大考,候补官员比比皆是。”   杨正义听得明白,其实他自己也不愿意向尚敬程开这个口,奈何他母亲非让他来说一说。如今有个说法,也算是对老太君有个说辞了。 第55章 酒坊   宫宴结束后, 杨季铭得到了一笔金额巨大的赏钱。他拿着赏钱,再从尚嘉言那里借了些,把原先看中的长平街上的那座宅子买了下来。   杨季铭大刀阔斧的把前院改成庭院式酒坊, 后院辟出了酒窖和酿酒作坊,保留了主院和与主院相邻的院子。   沉香酒坊开业日, 他的狐朋狗友们张罗了一大群人过来捧场。   尚嘉言被杨季铭按在内堂, 紫玉紫兰一个陪着他,一个跑进跑出的汇报情况。至于槐安,则和福全一起在前院帮忙跑腿。   尚嘉树也过来捧场, 和他一起前来的是杨季铭目前最不喜之人。   槐安将尚嘉树与田鑫领进了一个隔间, “大少爷要来点我们这儿的沉香酒吗?沉香酒较烈,可以先来一小坛, 大概是两大碗多点的量。下酒菜的话, 今天每桌都是免费送两盘。”   “好。”   “好嘞, 二位稍候,酒菜马上就送来。”   “哎, 等等。”尚嘉树叫住了他。   “大少爷还有何吩咐?”   尚嘉树隐晦的看了眼田鑫, 对槐安说道:“你去把季铭叫过来。”   “是。”槐安应声而去。   尚嘉树扫了眼周围的环境, 笑道:“季铭那小子还真有想法,引入活水, 配合着庭院里的假山和花草, 别有一番雅趣。”   田鑫却是问道:“刚才那个伙计是二公子身边的小厮吧?”   “是的, 应该是今日开张太忙, 舍弟让他的小厮过来帮忙了。”尚嘉树讪讪的笑了一声。   田鑫的目光落在姜书卯等人身上, “那一群人就是京里有名的纨绔子弟吧?”   “这几个本性不坏,都来捧场了。”尚嘉树又讪笑了一声。   “贤弟,你看那边墙上挂着的字画, 有我二叔和今科状元探花的墨宝,好像连顺天府尹许大人的墨宝也有,我们过去看看。”他希望田鑫能知难而退。   “好。”   田鑫跟着他一起过去。   回廊的一侧墙上,挂满了字画,都是杨季铭一个个去求来的。   杨季铭听了槐安的话后,在柜台磨蹭了会儿,才去找尚嘉树。   “大哥,今天实在是太忙了,怠慢了大哥,还请恕罪。”   “无妨,知道你忙。”尚嘉树笑着说,“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弟夫杨季铭,武穆侯府的三少爷。这是我故友田鑫,征西大将军麾下的五品宣威将军。”   “见过田将军。”   “杨三少有礼了。”   尚嘉树笑着说:“季铭,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些宝贝?”   “都是厚着脸皮求的,让大哥见笑了。”   “我看有二叔的画,怎么没请父亲写幅字?”   “岳父大人说,等酒坊开满一个月,他就赠我一幅字。”   “父亲是考验你,你可不能让他失望。”尚嘉树哈哈笑着,语气中满是熟稔和亲近。   “一定不会。”杨季铭也笑了笑。   田鑫哪里会不明白尚嘉树今日特意找他来喝酒的原因,无非是想让他知道尚家对杨季铭这个儿婿有多满意,希望他能知难而退。   然而,士农工商,尚家怎会认为这样一个不求上进的公子哥是二公子的良配?   田鑫说道:“杨三少日后就一直经营酒坊了?”   “添处私产而已。”杨季铭不以为意的说。在情敌面前,绝不露怯。   尚嘉树问道:“言言来了吗?”   杨季铭十分不解的看了眼尚嘉树,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的说道:“来了,在内堂。”   尚嘉树说:“是请他出来,还是我们去内堂?”   顿时,杨季铭看尚嘉树的眼神也带上了戒备,生怕大舅哥要帮朋友抢媳妇。   将他们请进内堂后,紫玉重新沏了一壶茶。   尚嘉言笑着招呼尚嘉树与田鑫,说道:“没想到大哥和田大哥也来照顾酒坊的生意了。”   尚嘉树故意蹙着眉头对尚嘉言说:“季铭酿酒卖酒,你也不劝着点?”   尚嘉言轻轻拉了一下杨季铭的袖子,示意他别乱说话。   “大哥,季铭研究出做烈酒的法子,我们酿酒卖只是添些零用钱,并无不妥。”哪个宦官世家没点私产?就说他的嫁妆里,还有好几家铺子呢。   尚嘉树又问:“你们之后有什么打算,经商?”   杨季铭说:“过些天等酒坊经营顺当了,就交给下人全权打理,我一门心思的准备参加院试。”   尚嘉树点点头,对杨季铭说:“院试不比童试,好好准备,但也不要有太大压力。”   话落,他又对尚嘉言说:“你可别给弟夫压力,你自己的男人要自己知道心疼。”   杨季铭忙说:“大哥,景烁最心疼我了。”   尚嘉言噗哧一笑,用略带撒娇的语气说:“大哥,你管得真是越来越多了。”   尚嘉树没好气的说:“我操这么多心还不是为了你们?”   “是是是。”尚嘉言眉眼弯弯的笑着。   尚嘉言笑得越灿烂,田鑫的心就凉得越透彻。   尚嘉树不动声色的瞥了眼田鑫,见差不多了,便说道:“我和田贤弟在外面饮酒,你们忙吧。”   回到隔间后,田鑫猛地喝了一杯酒,呛了起来。   尚嘉树轻叹了口气,说:“舍弟自小锦衣玉食,纵然他自己不怕吃苦受累,家父家母也不会舍得,愚兄也不舍。”   田鑫攥紧了手里的酒杯,沉声说:“当初弃笔从戎,是因为我明白即使金榜题名,也只能做个小吏,依旧配不上二公子。只有从军,只有军功才可以让一个寒门子弟快速晋到高位,才有可能配得上他。”   闻言,尚嘉树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以贤弟之才,必定可以觅得良缘。”   “尚兄不必安慰我,其实我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了。当初有勇气从军,却没勇气向二公子表明自己的心意。回京时,我就想到二公子已经成家,甚至已有孩子。”   尚嘉树一边为他添满酒杯,一边说:“他们是去年秋天成亲的,季铭为了言言改过自新,从不学无术的纨绔变成了今天的童生。”   田鑫举起酒杯全干了,说道:“请尚兄放心,愚弟不会给任何人添麻烦。”   尚嘉树微微的点点头,也干了杯中酒。   离开的时候,田鑫买了一大坛沉香酒,扬声说:“沉香酒够醇够烈,难怪大将军赞不绝口。”   齐玉峰等人趁机宣传:“听到没,咱兄弟的沉香酒是连征西大将军都赞不绝口的好酒!”   杨季铭怔怔的目送田鑫出门,情敌帮他做宣传!   尚嘉树用力拍了一下杨季铭的肩膀,“好好跟人学学,豁达大度。”   杨季铭很想翻个白眼,敢情大舅哥心里跟明镜似的,今日这趟也是故意的吧?   “大哥也要走了么?”   “是啊,大理寺还有公务要处理。”   “一共十两,诚谢惠顾。”   “……”尚嘉树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杨季铭面不改色的说:“大哥与田将军在坊内喝的小坛酒是二两一坛,田将军带走的大坛酒是八两。田将军走的时候说了,您结账。”   尚嘉树铁青着脸付了十两,心道:黑店!这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都配不上他弟弟!   开业这日,沉香坊客似云来。   在杨季铭的有意宣传下,让征西大将军赞不绝口的沉香酒很快就名扬京城。   酒坊戌时末刻打烊,打烊完已是亥时。   杨季铭劝着尚嘉言一起留宿在酒坊,派了个人回侯府说一声。   杨季铭带着尚嘉言参观酿酒作坊,乍一眼看去,和其他酒作坊并无太大差别。   尚嘉言笑道:“我不是来过么?这大半夜的,你迫不及待的带我来看什么?”   “跟我来就知道了。”杨季铭神秘兮兮的带着他往里走。   他带着他到了两台蒸馏机前,“沉香酒其实原本是最普通的酒,全靠这两台蒸馏机才能变成烈酒。”说完,他就示范给尚嘉言看。   尚嘉言惊奇的看着蒸馏机,眼睛逐渐放光,“你这是从哪里弄来的?”   “我自己做的。”杨季铭得意的说。   尚嘉言笑着打趣:“有做工匠的潜质,很好,多一门手艺,以后就更不用担心吃不饱穿不暖了。”   杨季铭憨憨的笑了笑,“要不要试试?”   “好。”尚嘉言跃跃欲试的上手试机器,仔细琢磨了一番机器的工作原理。   两人在蒸馏机这儿待了半个多时辰才离开。   主屋里,紫玉紫兰早已重新收拾妥当。等他们回屋,就打了热水送过来,然后退下。   尚嘉言洗漱完后,就先到了床上。   他提醒杨季铭:“蒸馏机容易被人模仿,沉香酒不是长久经营之计。”   杨季铭点头:“我已经请了一位酿酒五十年的老师傅来坐镇,接下来将会有更好的酒。”   尚嘉言笑着说:“这一次你着实让我刮目相看了。”   杨季铭笑了笑,把湿毛巾搭在架子上,吹灭烛灯,躺进了被窝里。   “景烁,今天和大哥一起来的那位田将军,是什么来历?”   “他本是一名进京赶考的举子,后来不知因何没有参加科考。以他的才学,本应榜上有名。”   “那就是举人。”   “没想到他三年前投入了西征军中,这几年西边一直在打仗。从一个无名小兵做到五品将军,其艰辛可想而知。”   “弃笔从戎,有胆识有魄力,更有真本事。”   “田大哥文韬武略,加之有军功在身,想必未来前程似锦。”   杨季铭酸了,迫不及待的想把酒坊先交给福全打理,以便有更多的时间温书备考。   他想了想,说道:“胡先生已经是状元了,我需要另请一位西席。”   “这么知道要上进,值得表扬。”尚嘉言笑着给了他一个吻,“不过,先生主要是帮助启蒙和打基础的,你接下来要做的是自己多看书,多与人交流探讨。”   “好。”有这么一个优秀到令人发指的情敌在,他哪里还敢不上进…… 第56章 前程   杨季铭报名参加了院试, 但没有通过。   陈涛巡街的时候来沉香酒坊给他传了个话,程大人让他去衙门一趟。   刚好在酒坊的姜书卯顺口问了一嘴:“哪个程大人,找杨季铭做什么?”   陈涛说:“程大人是我们顺天府的学政, 季铭院试没通过,大概是要帮他开个小灶, 指点他读书。”   杨季铭拎了两坛沉香酒, 就直接去了顺天府衙门。   程大人跟他说了说院试的注意事项后,就让他去见许一桓。   杨季铭转而又来见许一桓,行了个礼, 听候吩咐。   许一桓说:“给你放了个大长假, 最近怎么样?”   “回大人的话,我参加了童试和院试, 还办了家酒坊。哦对了, 我这次还带了两坛沉香酒过来, 交给钱师爷了。”   对于能否回来当差的事情,他现在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   “嗯, 你想不想再回顺天府?”许一桓看得出他的想法, 也能理解。   “大人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 请尽管吩咐。”他不是厌烦或者嫌弃捕快这份差事,而是田鑫弃笔从戎的事让他做了反省。   他想让尚嘉言妻凭夫贵, 想做他的骄傲。为此, 他必须走上仕途。   许一桓定定的看着他, “你想好了就行。”   “是。”杨季铭没有犹豫。   许一桓微微沉吟, 而后突然又说道:“听说你生母来自苏州?”   “回大人的话, 是苏州。”   “苏州是个好地方,你可曾去过?”   “尚不曾去过。”许大人何曾跟他唠过家常,杨季铭心里不禁有个不好的猜测。   “现在天气暖和, 院试也考完了,不妨趁此时机去苏州探个亲。”   “是。”杨季铭犹豫。   他心想,探亲是没问题,但这话从许大人嘴里说出来,就有些值得推敲了。   许一桓又道:“今日下朝时,听尚大人说他有事找你,你去见他吧。”   “是。”   杨季铭从衙门出来后,真是无语望青天,心想,大概要被他猜中了。   他想了想,干脆直接去到吏部官署。   尚敬程似乎早已知道他会来,对他说道:“许大人找过你了吧?”   “是,许大人说您有事找我。”   “他都跟你说了什么?”   “许大人问我,想不想回顺天府当差。还说,苏州是个好地方,建议我去探亲。”   尚敬程嗤了一声,“这个许一桓!”   “……”杨季铭默不作声的听候差遣。   “苏州通判之子代父进京告御状,状告杨正鹏贪污腐败,制造冤狱,残害同僚。”   “……”杨季铭垂首不语,更不敢吭声了。   尚敬程却是直接说道:“你去苏州探亲的时候,顺道先暗地里查一查。朝廷会派钦差前去苏州,届时你配合一下他们。”   “……”   杨季铭为难,这比之前被许一桓当枪使还要为难数百倍。   他虽然对四房没什么好感,但四叔就是四叔。大义灭亲说起来好听,但实则背后会有许多连锁反应。以后在府里,他与尚嘉言就难以安生了。   尚敬程语重心长的对他说:“我知道此事对你来说,过于为难,但这同时也是你的一个好机会。”   “岳父大人,这不会是您的主意吧?”杨季铭不敢质问他,声音越说越小,还很委屈。   “是我请许大人把这个机会留给你的。”   “岳父大人,杨正鹏是我四叔。这事,我理应避嫌。”   尚敬程郑重的说:“我跟你交个底,皇上十分重视此事。你协助钦差把这事办漂亮了,许大人会保举你进刑部当差,先从正九品的检校做起。只要不出什么大错,一年后就会是一司主事,正六品。”   他未来的路,尚敬程都已经给他安排好了。   别人官升一级比登天还难,他却可以一年连升六级,杨季铭的心里也不知是应该窃喜,还是应该惆怅。   “岳父大人有所不知,四叔是家父的嫡亲兄弟,是老太君的小儿子。在老太君眼里,我们所有孙子和孙女加起来,恐怕都抵不过四叔一人。若是我参与了四叔的案子,往后府里就不得安生了。”   尚敬程微微蹙眉,不禁也担心尚嘉言在武穆侯府的日子。   但是,畏首畏尾注定不会有大出息,他儿子也不是能让后宅妇人随意欺辱的。“你到苏州以后,见机行事。”   杨季铭见老泰山是不容拒绝的态度,只得说:“是。”   尚敬程温和的对他说:“不要有压力,这次的钦差是许大人。刑部尚书章老大人已经递了辞官的折子,等许大人办完这趟差事回来,他就会是新的刑部尚书。”   “是。”杨季铭算是彻底明白了。   回到酒坊,杨季铭直接进屋,把自己往榻上一摔。   尚嘉言从外面走进来,诧异的看着他,关心道:“其实是许大人找你吧,他跟你说什么了,让你这么烦躁?”   杨季铭拉着尚嘉言陪他一起躺在榻上,“其实真正找我有事的是岳父大人。”   “嗯?我爹给你安排差事了?”   “他让我去苏州探亲,顺便协助钦差办案。”   尚嘉言撑着胳膊半起身,震惊的看着他。   杨季铭把他按在自己怀里,“若没有案子的事情,去苏州探亲是个好主意。一来,咱俩还没有见过外公一家,姨娘也没回去省亲过。二来,苏州是个好地方,咱们去见识一下江南的美景与美食。”   尚嘉言轻笑了一声,说:“那就想开一点。”   杨季铭叹道:“是啊,走一步看一步吧,船到桥头自然直。”   尚嘉言想了想,说:“去苏州的事,我来安排。姨娘嫁到京城这么多年,回一趟老家省亲,合乎情理。”   翌日,尚嘉言去蒲荷院向杜姨娘请安。   尚嘉言问了问方姨娘的疯病治疗情况,便感叹道:“昨晚我与季铭感慨,方姨娘除了我们就没有别的亲人,太可怜了。”   杜姨娘也叹道:“她现在这样子,是可怜。”   尚嘉言说:“姨娘,我听季铭说,他自出生以来,还没有见过外祖家的人。”   杜姨娘微微一愣,问道:“你们想去苏州?”   尚嘉言却是微微摇头,说道:“姨娘自嫁进侯府以来,从未回过苏州,是我担心姨娘不曾回去过的原因。”   杜姨娘轻轻的笑了笑,“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不想回去。”   “姨娘,我和季铭都希望您能开开心心的,不要有解不开的心结。”   “你们想多了,我没什么心结。”杜姨娘说,“不过,我离开苏州二十载,连季铭都一十有九了,确实可以回去一趟。”   尚嘉言清清浅浅的笑着说:“季铭还说,江南有美景与美食,他很期待。”   “行,我去跟侯爷说,回苏州省亲之事。”   杜姨娘向杨正义提出请求后,杨正义惊讶了片刻。   他问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季铭提出来的?”   杜姨娘说:“是我的想法。我嫁给侯爷二十年了,季铭也娶了媳妇,我想带他们回娘家省亲。”   杨正义微微沉吟,半晌才说:“好。”   杜姨娘道谢后,吞吞吐吐的说:“侯爷,大夫人那里……”   “她那里,有我呢。你去准备吧,缺什么就让曹瑞去办,不要失礼。”   “是,多谢侯爷。”   杜姨娘回到蒲荷院,想起杨正义刚才的反应,不禁心生疑惑,让白萍悄悄找人去打听了一番。   白萍回禀:“四老爷可能遇上些麻烦了。”   杜姨娘愣了愣,失笑道:“这两孩子,知道利用我了,不错。”   白萍担忧的问:“姨娘,三少爷掺和进四老爷的事,会不会有麻烦?”   杜姨娘冷笑:“老太君和大夫人最大的错,就是给了三少爷一门好亲事。只要尚家不倒,三少爷和三少夫人就不是能随便欺负的。”   侯府里,三少爷三少夫人即将陪同杜姨娘回苏州省亲一事,炸开了锅。   四夫人罗氏到福喜堂问安,向老太君哭诉道:“四老爷也不知得罪了谁,原先说好的缺,已经被别人补上了。以前的那些关系,现在是哪里都走不通。”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关于四老爷补缺的事,老太君也很着急和担心。   “四老爷在任上为百姓尽心尽力,每年的考绩都是优。我们还在苏州的时候,上面就透露了消息,说回京可以补上右佥都御史的缺。”   “右佥都御史已经有人了。”老太君皱着眉头,为杨正鹏痛失这个职位感到惋惜。   四夫人用手绢抹着眼泪,说道:“老太君,四老爷回京后,不是留在府里看看书,就是找朋友喝喝茶,不曾得罪过任何人。”   老太君冷哼:“他没得罪人,可他儿子得罪了。”   四夫人呜呜哭着,“老太君,三少夫人的父亲是吏部尚书,咱四老爷的事情就握在他手里,您可要为四老爷作主啊!”   老太君怒意横生,“放心,论根基,咱们侯府不比他尚家差。”   “谢母亲为四老爷作主。”四夫人暗喜。   老太君派人去传杨季铭与尚嘉言过来。   他们二人刚好在蒲荷院听杜姨娘说杜家的人和事。杜姨娘虽然没有回过娘家,但一直有书信往来。   杨季铭与尚嘉言去福喜堂后,杜姨娘和方姨娘商议了一番,就让人去找杨正义。   老太君对杨季铭与尚嘉言发难,责问他们为何要在大事上为难长辈,数落他们不懂事。   正当四夫人窃喜的时候,杨正义就铁青着脸过来了。   杨正义对老太君说:“母亲认得冯婆吧?”   老太君愣了一下,原以为他是为了杨季铭而来,没想到是为了冯婆之事。   老太君的气势降了许多。“认得,冯婆为伯名媳妇接生有功。她的事稍后再议,先说一说季铭和他媳妇害得你四弟至今不能补缺之事。”   杨季铭说:“祖母和四婶如此冤枉我们,我们是小辈,不敢和长辈对质。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杨正义冷声道:“母亲,季铭是我儿子。他若做错了事,我自己教训他。现在,不妨请母亲和弟妹说说看,季铭做错了什么。”   霎时,气氛冷凝。   杨正义沉着脸,说道:“既然母亲与弟妹无话可说,那季铭与嘉言就退下吧。我不希望府里再有人随便找事。”   老太君铁青着脸斥道:“老大,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指责我没事找事?”   “母亲,先让小辈们退下,咱们再来说说冯婆的事。”   杨季铭与尚嘉言离开福喜堂后,都有点缓不过劲来。   杨季铭说:“我第一次看见父亲在老太君面前这样有气势。”   尚嘉言说:“我们去蒲荷院,方姨娘的疯病可能已经治好了。” 第57章 母子   方姨娘的疯病被冯婆治愈, 指控老太君和大夫人合谋害死她儿子杨叔茗。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府里。   仍旧是蒲荷院的偏房里,方姨娘坐在榻上, 背后靠着一个软垫,脸色略显苍白。   杨季铭关切的说道:“方姨娘的脸色看上去不是很好, 身体真的无碍了吧?”   方姨娘目光复杂的看着他, 轻唤了一声:“三少爷。”   “在。”杨季铭微微的点点头。   “三少爷,我已无大碍,您别担心。”方姨娘浅浅的笑着, 笑中含泪。   尚嘉言温声说道:“方姨娘大病初愈, 我们不要这么多人待在床前了,让姨娘好生休息。”   杨季铭点头道:“对, 先让方姨娘休息, 我们明日再来探望姨娘。”   方姨娘说道:“三少夫人可否多留一会儿, 我有些话想单独与少夫人说。”   尚嘉言微微一愣,而后点头。   杨季铭说:“那我先去陪我姨娘说会儿话。”   他离开后, 下人们也都退下。白萍迅速的回主屋向杜姨娘禀报了一声。   杨季铭走进堂屋, 小丫鬟奉上热茶。   杜姨娘从内室走了出来, “看完方姨娘了?三少夫人呢?”   “方姨娘留他单独说话。”杨季铭捧着茶杯喝了一口茶。   杜姨娘挥手让侍从都退下。   杨季铭疑惑道:“姨娘要跟我说什么?”   “吾家有儿已长成。”杜姨娘满怀欣慰的看着他,目光热切。“三少爷, 季铭, 你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你要相信我, 我所做的一切, 都是为了你。”   杨季铭更疑惑了, 愣愣的问:“姨娘做什么了?”   杜姨娘犹豫了数秒,说道:“其实方姨娘的疯病早在云济村的时候就好了。我们瞒着大家,是想先查明她和她的孩子当年被害的真相, 并搜集证据。”   “已经查清楚了?”   “现在只有冯婆一个人证,还缺少一些证据。”   “冯婆指证了什么?”   “当年是大夫人以冯婆女儿的性命相威胁,让冯婆对方姨娘下了千机引。怀孕之人中此毒,生下的孩子活不过半年。”   “这也太狠毒了。”   杜姨娘轻叹:“当年我们三人一起有孕,方姨娘遭此横祸,我也心有余悸。”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是啊,因果轮回,终会有报应的。”   杨季铭想起杨正义对老太君的态度,“这事跟老太君也有关吗?”   “老太君至少对此事知情,她知道大夫人逼冯婆害方姨娘的事。”   “为什么?那是她的亲孙啊。”杨季铭震惊了。   “只是长房的一个庶孙而已,比起侯府的名声,比起长房嫡子,微不足道。”   杨季铭把手里的茶猛地一口全灌下了肚,说道:“这种大家族,也挺可怕的。”   杜姨娘轻轻的笑了笑,“三少爷现在出息了,会读书,会做生意。只要你肯努力,以后定会有大出息。”   杨季铭憨憨的挠了挠脑袋,而后又疑惑道:“还没搜集齐证据,怎么选在这个时候摊牌?”   “给老太君找点麻烦,好让你更顺利的办差。”   “姨娘,我现在不当差,没有差事。”   “真的?”杜姨娘的表情明晃晃的表示不信。   “千真万确。”公事上,就算杜姨娘不信,他也不能承认。   杜姨娘说:“不管怎样,现在有方姨娘这事在,四老爷补缺的事情就算不上什么头等大事了,省得老太君来烦你和三少夫人。”   杨季铭淡淡的笑了笑,突然又想起一事,问道:“冯婆之前的失踪是怎么回事?原来的那套说辞,我不信。”   “她之前被我拘禁在了一处别院。”   “……”   “我的人找到她询问当年的事情,她却始终不肯开口,我与方姨娘便一直拘着她。”   杨季铭有些愣愣的看着杜姨娘,愣愣的问:“姨娘,您还做过什么特别的事?”   杜姨娘微微犹豫了数秒,缓缓说道:“还有一桩。”   杨季铭急道:“是什么?”他想知道福安的事情。   “给内务府的安总管送过一对大东珠,让他用你的沉香酒做大将军接风宴上的酒。”   闻言,杨季铭不禁有些受到打击,敢情他的酒是走了后门。   “沉香酒虽好,但内务府总管安平是个认银子的主,如果不给他送礼,沉香酒上不了御宴。”   “我知道了。”   杨季铭给杜姨娘倒了杯茶,然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姨娘还记得我以前有个叫福安的小厮吧?”   杜姨娘想了一下,说道:“对,你以前有个小厮叫福安。后来,不知怎的人就没了。”   “这事跟姨娘没关系?”尚嘉言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   杜姨娘轻叹了口气,说:“我给了他一大笔钱,让他回乡了。”   “为什么?”   “因为他听从大夫人的吩咐,故意教坏你。我不敢与大夫人撕破脸,只能暗地里劝走福安。不告诉你,也是怕你冲动,和大夫人对着干。”   “我知道了,姨娘为我做的事情,我都会记在心里。”杨季铭感动,也自责,生母默默的为自己做了这么多,自己却一点都不知道。   “傻孩子,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姨娘不求别的,只希望你好好的。”   白萍在外面禀道:“姨娘,三少夫人来了。”   “快请三少夫人进来。”   尚嘉言进来的时候,注意到杜姨娘眼眶泛红,杨季铭的表情也有些僵硬。   他掩下心里的疑惑,与杜姨娘说了会儿家常话。   回到沉香院后,不等尚嘉言询问,杨季铭就把杜姨娘说的事情都告诉了他。   杨季铭说:“我一直以为姨娘不管我,没想到她为我做了那么多事,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瞒着我的了。”   尚嘉言轻轻的笑了笑,说:“姨娘若有不告诉你的,不知道就不知道吧。”杜姨娘虽有些避重就轻,但他也认为那些后院之事没必要全都告诉杨季铭。   “对了,方姨娘跟你说什么了?”   “跟我道歉,说她早就清醒了,也说了冯婆的事情。”方姨娘告诉他,杜姨娘想让杨季铭脱离武穆侯府。   杨季铭点点头,蹙眉道:“她们现在就摊牌,证据不足,不能把罪魁祸首法办。”   尚嘉言微微一愣,而后像看傻子一样看了他一眼,说道:“家丑不可外扬,没人会把这种事情拿到官府去说。”   杨季铭尴尬的哈哈傻笑了两声,“在顺天府当过差,一时忘了。不过,杀子之仇,不知道方姨娘会怎么做,能不能放得下?”说到这里,他不禁有些担心。   “方姨娘是个有分寸的人,你就别担心了。”   “唉,我就是担心她以卵击石。”杨季铭不禁想到了那些宫斗剧和宅斗文里,一个个斗得头破血流的女人们。   尚嘉言见他神游天外,说道:“你去小书房看书吧,我还要收拾细软。”   “这些事情让槐安他们做就行了。”   “我们的贴身衣物,我想自己收拾。”   杨季铭笑意盈盈的说:“我跟你一起收拾。”说完,他就去衣柜里拿衣裳。   尚嘉言笑道:“你还真是诸事不忌。”   杨季铭在衣柜里翻了翻,突然翻出一件系带漏风的亵衣。   还没等他说什么,尚嘉言就一把抢过来,红着脸塞到了箱子底下。   杨季铭乐了,这不就是情趣内衣吗?   “景烁,刚才那件衣裳挺特别的,怎么没见你穿过?”杨季铭故作不知的问,走到箱子前就要把这特别的衣裳给找出来。   尚嘉言连忙按着不让他拿,说道:“这是我出阁前,母亲特意让人准备的,压箱底,不能穿。”   杨季铭噗嗤一笑,与他耳语:“好,等哪日你想穿的时候再穿,我很期待。”   尚嘉言脸颊爆红,嗔道:“都说了是不能穿的。”   “好好好,这件不能穿,咱们再另外做一件一样的小衣。”   尚嘉言红着脸哼了哼,“你还是去小书房看书吧,这里不用你帮忙收拾。”   “也就几件衣服,马上就好了。等会儿,咱们一起去看书。”杨季铭边说,边把那两身云锦新衣拿了出来,“这两身,一定要带。”   “嗯。”尚嘉言笑了笑。   另一边,杨正义一见方姨娘,就红了眼眶。   杜姨娘说:“侯爷与茹姐姐先说会儿话,我让人在外面守着。”   “好。”杨正义点头,神态略显疲惫。   杜姨娘浅浅的笑着退下,一派贤惠大方的作风。   走到门口的时候,杜姨娘回身对方姨娘笑了一下,递给她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   方姨娘几不可察的对她点了一下头。   屋子里只剩杨正义与方姨娘时,杨正义坐到床沿,握着方姨娘的手,心情复杂的说:“小茹,是我愧对你和孩子。”   方姨娘叹息出声,说:“都过去了。”   杨正义哽咽:“你应该怪我的。”   “不怪侯爷,要怪也是怪我,是我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孩子。”方姨娘用手绢抹了抹眼泪。   杨正义忙心疼道:“怎能怪你?真要追责,也应该是真正害你们的人。”   “只有冯婆的片面之词,没有足够的证据能证明我们的孩子是被人害死的。”方姨娘幽幽的叹道。   “小茹,你跟我说实话,你相信冯婆的话吗?”   “我信。她把自己也供了出来,没有理由再骗我。”   “好,你信她,我信你。”   “侯爷,你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伤害你和孩子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侯爷,家和万事兴。那么多年都过去了,算了。”   “你受过的苦,我怎能不为你讨回一个公道?”   “侯爷……”方姨娘把头靠在杨正义肩上呜咽。   杨正义抱着她,心疼的抚了抚她的头发。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方姨娘的眼里迸出恨意。孩子的死,十八年的失智,她哪里能轻易放得下? 第58章 出发   是日一早, 下人们将箱笼搬上马车,杨季铭三人先向老太君拜别,再向杨正义和大夫人拜别。   杨季铭扶着杜姨娘与尚嘉言登上马车后, 就骑马跟在旁边。   白萍和槐安一起坐进前面的马车里伺候,其他侍女一起坐上了另一辆马车, 随行的护院则是骑马跟着。   离开京城后, 陈涛骑马到杨季铭身边,“三少爷,路途遥远, 要不要去马车上坐会儿?”   “我还不累, 等累了再去马车上休息。”   陈涛压低了声音说:“季铭,你说这一路上, 我们会不会遇到土匪山贼。”   “我们走的是官道, 应该不会。”   陈涛轻叹了一声, “假扮侯府护院,不能随便闲聊, 我就是太无聊了。”   “林耀辉呢?”   “那小子凑在后面那辆马车旁, 脸泛桃花。”   杨季铭回头看了一眼, 果然见到林耀辉骑马跟在后面的马车旁,和马车里的丫鬟们有说有笑。   这一趟出行, 许一桓派陈涛和林耀辉两人假扮侯府护院, 同杨季铭先去苏州暗访。   马车里, 杜姨娘问尚嘉言:“三少夫人, 怎么一直没看到三少爷身边的小厮?”   “姨娘说的是福全吧?他现在是沉香酒坊的掌柜, 没有跟过来。”   杜姨娘微微一愣,不禁关心的问道:“那现在是谁跟在三少爷身边跑腿伺候?”   “他现在需要人的时候,是槐安在伺候。”   杜姨娘看了眼尚嘉言身边的槐安, “这是你身边的人,这样不是个事。”   尚嘉言微微垂眸,“姨娘别担心,我会尽快为季铭安排个小厮的。”   “三少夫人,你别怪我多嘴。虽然三少爷身边向来不用人近身伺候,但若是出门连一个小厮都没有,总归是不好看的。”   “姨娘说的是,是我疏忽了。”   “三少夫人不怪我多事就好。”杜姨娘有些歉意的笑了笑。   尚嘉言扬起一抹浅笑,温声说道:“姨娘是长辈,是我应该多谢姨娘提点才对。”   “好,好。”杜姨娘露出欣慰和满意的笑容。   杨季铭看了眼前面路边的茶寮,对着马车里说:“姨娘,景烁,前面有个茶寮,咱们歇一歇脚再赶路。”   尚嘉言打开马车门,对他说:“好。”   杨季铭急忙说道:“你快坐进去一点,小心摔出来。”   尚嘉言笑了笑,把车门关上。   车夫笑着说:“三少爷放心,我赶车很稳的。”   “好,等到了苏州以后,好好赏你。”   “谢三少爷。”   他们在茶寮喝了口热茶,歇了会儿脚,就继续赶路。   傍晚,他们来到一个小镇,住进了客栈。   尚嘉言简单的洗漱了一下,躺到床上闭着眼睛休息。   杨季铭坐到床边,心疼的说:“第一天赶路肯定不适应,累坏了吧,明天我们只赶半天路。”   尚嘉言睁开眼睛,努力打起精神,从床上坐了起来,“不要因为我影响行程。”   “苏州就在那里,晚到几天不要紧。”杨季铭按着他躺下。   “我没事,休息一宿就好了。”   “先眯会儿眼吧,我出去看看,等会儿直接把饭菜拿进屋里来。”   “嗯。”   杨季铭轻手轻脚的出去,从外面把门关上。   白萍端着面盆从隔壁房间走出来,“三少爷。”   “姨娘在休息吗?”   “回少爷,姨娘坐了一天马车,有些累,就先歇下了。”   杨季铭微微的点点头,下楼看看。   突然,陈涛从旁边窜了过来,“三少爷。”   杨季铭被他吓了一跳,“涛哥,赶路一天了,你怎么不休息?”   “我出来看看,晚上还要轮守。”   “怎么也安排你守夜了?我去跟忠叔说一声。”   杨忠是武穆侯府的二管家,杨正义特意让他随行安排杜姨娘省亲之事。   陈涛忙道:“别去,我现在是你们家的护院。我先去和大家一起吃饭,你也快些吃饭休息。”   “好。”   楼上柱子后面,白萍看着杨季铭与陈涛凑在一起说话和分开,扬起一抹浅浅的笑,进屋伺候杜姨娘。   “姨娘猜得不错,那个陈涛不是普通护院。”   “看他们熟稔的样子,应该是顺天府的。”杜姨娘微微蹙眉,“叫人盯紧些,我要确保三少爷不受伤害。”   “是,请姨娘放心。”   翌日一早,尚嘉言恢复了精神,杨季铭也就更有精神了。   在尚嘉言和杜姨娘一起走向马车时,杨季铭拉着尚嘉言的手说:“景烁,跟我一起骑马吧。”   尚嘉言愣了一下,有点心动。   杜姨娘笑着说:“你们去骑马吧,累了就来马车上休息。”   “好。”   杨季铭扶着尚嘉言上马,而后坐在他身后,把他护在怀里。   尚嘉言不由的想起了上次跟他同乘一骑的事,笑着问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上次一起骑马是什么时候?”   “当然记得,二嫂家老太君过寿的时候,大夫人故意为难你,让下人少准备了一辆马车。”说起那事,杨季铭不禁蹙起眉头。   尚嘉言扭头看他,用自己的脑袋轻轻撞了一下他的下巴处,“你怎么还记仇了?”   “我是记着自己的不好,让你受委屈就是我的错。”   尚嘉言靠在他怀里,轻声说:“那不算什么,一点都不委屈。”   “……”杨季铭把下巴搁在他头顶蹭了蹭,更坚定了自己要做官的想法。   尚嘉言浅浅的笑着说:“你虽然本人没钱没权,但整个京城的官宦之家,日子能过得比我更舒适自在的,少之又少。”   杨季铭扑哧笑道:“这就满足了?”   尚嘉言哼了哼,“不满足,以后要对我更好。”   “好。”杨季铭笑了笑,“不过,刚才你是不是说我没钱没权了?”   尚嘉言鼓了鼓嘴,小声嘟囔:“我又没有说错。”   “还记不记得咱们的洞房花烛夜,你说过不嫌弃我的。”杨季铭垂头丧气的说,可委屈了。   尚嘉言噗嗤笑了好几声,拖长着尾音说:“不嫌弃。”   马车里,杜姨娘听着儿子儿媳欢快的笑声,不禁也笑出了声。   他们一路向南,一边赶路一边欣赏沿路的风景。   临近苏州的时候,问路的陈涛回来说:“今天赶不及进城了,前面有一家客栈,咱们不如先住一晚,明早再进城。”   “好。”   于是,他们便又住进了客栈。   客栈掌柜和店伙计见到有客人上门,连忙上前迎接。   杨忠先走进来,看了眼空荡荡的客栈,不禁皱起眉头,说:“怎么一个客人都没有?”   掌柜的笑着说:“今天没有其他过路的客商,所以就没有别的客人。”   杨忠回头对杨季铭说:“少爷,我们住这里吗?”   杨季铭扫了一眼,客栈并不算破旧,反而收拾得干净整洁,说道:“就在这里住一晚吧。”   顿时,掌柜的和店伙计喜笑颜开的招呼他们。   “客官们,快请到上房休息。”   杨忠说:“把马都牵到马棚,喂些上好的草料。”   “好嘞!客官们请放心,一定用最好的草料。”   住进客房后,尚嘉言对杨季铭说:“觉不觉得这家客栈有点奇怪?”   杨季铭微愣,“黑店?”   尚嘉言蹙起眉头,“不知道,让大家小心些。”   “好,你先休息,我去提醒一声忠叔。”杨季铭的脚步还没迈出去,“不行,我不放心你一个人,你不要离开我身边。”   尚嘉言轻轻的笑了笑,“我们刚住进来,不至于,你快去快回。”   “那好,我马上就回来。”   杨季铭匆匆去找杨忠,让他安排好守夜的事情。   杨忠点头说好,让他放心。   然而,一顿晚饭,大家就中招了。   护院们全都倒下,客栈掌柜和伙计们眼睛放光的翻他们的箱笼。   尚嘉言推醒杨季铭,小声的说:“季铭,楼下有些动静。”   “不用管,继续睡吧。”杨季铭把胳膊搭在他的腰上,眼睛都没睁开。   尚嘉言想了想,小声询问:“忠叔他们是不是早有准备了?”   杨季铭翻身覆在他身上,“什么也瞒不过你。”话落,他就开始吻他。   尚嘉言发现情势不对,忙推了推他,“姨娘就住在隔壁呢,会被听到。”   “媳妇儿,你忍住不要叫出……”   咚咚咚!   陈涛在外面用力拍门,扯着嗓门喊:“三少爷,这是家黑店,掌柜的和伙计们都被我们拿下了。”   尚嘉言推开他,“出去看看。”   杨季铭想爆粗口,黑着脸起床穿衣。   尚嘉言轻轻的笑了笑,也起来更衣,“我跟你一起去。”   杨季铭抱住他,“就抱一会儿。”   咚咚咚!   “三少爷!”   杨季铭脸黑如炭,拉开房门没好气道:“不是说了你们先审吗?人在哪里?带路!”   “就在楼下大堂。”陈涛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难怪刚才一个个的都不愿意来通知杨季铭。   杨季铭牵着尚嘉言的手下楼,店掌柜和伙计们被五花大绑的按着跪在大堂里。   “误会啊,只是一场误会。”   “我们没想害人,各位大爷放了我们吧!”   杨季铭说:“简单,明日一早把你们送进官府,你们自己跟官府的人解释。”   “不要啊!”掌柜的哭求,“一进官府,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   杨季铭说道:“只要你们没做过坏事,你们怕什么?”   掌柜的说:“衙门就是个吃人的地方,只要进去了,不管有没有犯事,不交足银子就不可能出来。”   店伙计也说:“没钱还会挨板子。”   另一个伙计说:“客栈已经很久没生意了,我们第一次给客人放药,就遇上你们了,真的没干过坏事。”   “是啊,求大爷们饶了我们这一次吧。”   掌柜的和伙计们连连求饶。   杨季铭问道:“你们说的都是真的?”   “千真万确。”   “是哪个衙门?”   “整个苏州,大小衙门如出一辙。”   杨季铭与尚嘉言面面相觑,其他人也都很震惊。   掌柜的说:“各位大爷若是不信,明日一早大可去附近的乡里问问。我们若有半句假话,饿死街头。”   杨季铭微微沉吟,继而说道:“忠叔,你先安排人看着他们,明日一早再去附近打听一下。”   “是,三少爷。”   次日一早,陈涛等人在附近打探了一番,周边百姓所言,真同客栈掌柜和伙计们一样。   杜姨娘看着其中一个伙计,越看越觉得眼熟。她指着他问道:“你以前是不是在宝味斋学厨的?”   掌柜的忙回道:“夫人认得张渠?老张以前是宝味斋的厨子。”   张渠震惊道:“这位夫人认得我?您是……大小姐!”   杜姨娘微微颔首。   扑通一声,张渠倏的跪了下来,“大小姐,大姑奶奶,您快救救我师傅!”   杜姨娘不禁问道:“怎么回事?”   “大姑奶奶,是我师傅齐叔。去年他儿子儿媳孙子都被官府的人害死了,他年纪那么大,现在还被关在牢里,求您救救他!”张渠连连磕头。   杜姨娘忙道:“别磕了,你快起来。”   杨忠亲自将他扶了起来。   杜姨娘说:“我们进城后,我会派人先去打听一下齐叔的消息。”   “谢谢大姑奶奶,谢谢大姑奶奶。”   杜姨娘不禁面色凝重,她认得齐叔。   齐叔曾是宝味斋的主厨,而宝味斋则是杜家的生意。她在出嫁前,还曾跟齐叔学过一些厨艺。可惜,齐叔说她缺了些下厨的天赋。   杨季铭担忧的看向杜姨娘,说道:“姨娘,我们该出发了。”   杜姨娘指着掌柜和伙计们问道:“他们这些人呢?”   杨季铭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张渠,说道:“就先放了他们吧。”   客栈掌柜和伙计们连忙道谢。   杨忠指挥着随从把箱笼搬上马车。   临出发的时候,张渠追了出来,对着马车里扬声说:“大姑奶奶,我想跟你们一起进城,我想见齐叔。”   杜姨娘让白萍打开车门,她便坐在车边对他说:“我此番回乡省亲,不宜多生事端。齐叔的事情,我自会帮忙。”   张渠有些失望的愣在原地。   杨季铭骑上马,对他说道:“你想进城可以自行过去,不必与我们同行。”   马车滚滚而去,掌柜的拍了一下张渠的肩膀,说:“收拾一下就出发吧,别给你这位旧主惹不必要的麻烦。”   “哎。”张渠不是很懂,他只要知道自己要做的是什么就行。   马车里,杜姨娘对尚嘉言说:“宝味斋是我爹开的第一家食馆,齐叔就是宝味斋的第一位大厨。齐叔的厨艺是真的好,他还教过我,可惜我一点都学不会。”   尚嘉言静静的听着,微微的点点头。   杜姨娘轻叹了口气,“张渠说齐叔一家都被害了。”   尚嘉言温声劝道:“姨娘别忧伤,如果齐叔一家是被害的,我们想法子还他们一个公道。”   杜姨娘微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第59章 杜家   城门外, 杜宝承领着两名家仆来接杜姨娘。   他们朝着骑马打头的护院问:“可是京城武穆侯府的人?”   “正是。”   “在下杜宝承,前来接长姐回家。”   杨季铭下马,其他人也跟着下了马, 马车停下。   马车门打开,杜姨娘看向马车下的杜宝承。   “大姐!”杜宝承惊喜的看着杜姨娘。   杜姨娘仔细看着他, 眼眶微湿, 唤道:“四弟。”   她离开苏州的时候,杜宝承才十三岁。   杜姨娘拿手绢擦了擦眼睛,给他介绍说:“这是侯府三少爷和三少夫人。”   杨季铭抱拳见了个礼, 杜宝承回了礼。   杜姨娘说:“先回家吧。”   在苏州地界, 杜家虽算不上是名门望族,但却是实打实的富贵之家。   马车抵达杜府门前, 杜老太爷亲自领着一家老小在府门外迎接。   白萍和槐安先后下车, 而后候在马车旁。   尚嘉言走出马车, 淡淡的看了眼府门前浩浩荡荡的人,把手搭在杨季铭伸过来的手上, 让他扶着下车, 而后就站在他身侧。   杜姨娘最后下车, 杨季铭伸手扶着她下来。   杜老太爷上前数步,激动的看着杜姨娘, 颤声唤道:“宝珠。”   杜姨娘看着他逐渐眼眶泛红, 哽咽出声:“爹。”   阔别二十载, 父女俩抱头痛哭。   大老爷杜宝德上前说:“爹, 宝珠, 先进府里吧,府外有很多人在看。”   杜老太爷哽咽着说:“先进屋,现在家里人多, 爹让他们来拜见你。”   前厅,杜老太爷坚持让杜姨娘上座,杜姨娘推辞不受,坐在了左侧首位。   杨季铭与尚嘉言向杜老太爷见礼后,便依次坐在杜姨娘身边。   杜老太爷激动的看着杨季铭,“从前只在书信里听到三少爷的消息,今日可算是见着了。三少爷一表人才,三少夫人也是芝兰玉树,好,好,好。”   杨季铭说道:“以前常听姨娘提起外公,今日见着外公,果真魁梧奇伟,宝刀不老。”   杜老太爷捻须笑着,笑声中气十足。   老太爷膝下共有四子二女,孙子孙女众多。他亲自为杨季铭他们介绍了一番家里的亲戚。   认完亲戚后,杜老太爷便让长媳先带他们去下榻处。   杜家大夫人唐氏亲自领着他们去春雪园。   春雪园是杜家新建的庭院,墨瓦白墙,亭榭廊阁,通幽曲径,小桥流水,处处都透着江南园林的雅致,还有杜家的财大气粗。   安顿完后,唐氏说:“前头已经在为大姑奶奶和表少爷表少夫人准备接风宴,大姑奶奶先歇息着,等会儿开席的时候,我再来请几位过去。”   杜姨娘说:“大嫂,我们二十年未见了,不如留下来与我说会儿话。”   唐氏笑着说:“好。”   杨季铭说道:“姨娘与大舅母叙旧,我们便先退下了。”   杜姨娘浅浅的笑着点头:“好,三少爷与三少夫人先歇会儿。”   杨季铭与尚嘉言的厢房宽敞明亮,低调又奢华,比之侯府胜出数倍。   尚嘉言让槐安守在外面,对杨季铭说道:“季铭,四叔年前回京,新任苏州知府于两个月前已经上任。如果客栈那些人说的是真的,可能……”   “我知道,换了知府,现状不变,问题的根源极有可能是在本地,希望杜家不要牵扯太深。”什么官商勾结,官官相护,杨季铭希望自己最担心的事情不要发生。   尚嘉言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现在都只是胡乱猜测,不要太担心。”   杨季铭抓住他的两只手,把脸搁在他一只手心里蹭了蹭,“杜家太显富贵,容易惹人眼红,我会找个机会劝外公低调些。”   “嗯。”尚嘉言把手抽了回来。   两人温存了会儿,直到有人来通禀:“前院即将开席,请表少爷和表少夫人过去。”   尚嘉言替两人稍稍整理了一下衣冠,而后便带着槐安和紫玉前去赴宴,留下紫兰看管刚搬进厢房的箱笼。   席面上,一眼看去,各色佳肴精致丰富。饶是杨季铭上次见识过的大将军接风宴,比之眼前的这个席面,恐怕都要落个下乘。   杨季铭与尚嘉言被下人领到了主桌。   杨季铭的座位被安排在杜老太爷旁,杜姨娘坐在了尚嘉言的另一侧。主桌上,另外依次坐着的是四位老爷。   大老爷杜宝德对杨季铭举杯,杨季铭忙举起酒杯敬四位舅舅。   杜老太爷笑着说:“别只喝酒,多吃点菜。”   “是,谢谢外公。”   杨季铭像平日里一样为尚嘉言布菜,挑鱼刺,剥虾,动作特别娴熟。   杜家在场的人,不论是主子还是仆人,都惊呆了。   杜姨娘见惯不怪的继续享用家乡美食。   不管杜家的人有何反应,杨季铭与尚嘉言这顿饭吃得很满足。   用膳后,杜老太爷回房休息,四位夫人围着杜姨娘说话。   杜家的兄弟姐妹们就来邀请杨季铭与尚嘉言一起去玩。   说是玩,其实就是找个别致的地方说话。   他们登上船,走水路到了一处园子。   下人停好船后,杜家大少爷和二少爷先上了岸,一个在前面领路,一个在码头照看依次下船的弟弟妹妹,准备殿后。   杨季铭下船后,就回身想扶尚嘉言,没想到手刚伸到一半就看到跟在他后面的竟然不是尚嘉言,而是其中一个表妹。   霎时,杨季铭把手立刻收了回来,面无表情的站在边上。   表妹的表情僵硬了一瞬,而后扬起一抹浅浅的笑,由丫鬟扶着下了船。   尚嘉言的表情也有一瞬间的难看,下船的时候轻飘飘的剜了杨季铭一眼。   杨季铭讪讪的笑了笑,伸手扶他。   尚嘉言下船后,见杨季铭的衣领有些翻起来,便为他整理了一下。   船上船下的人都惊讶的看着他们,似乎没想到他们会在外面这样亲昵。   尚嘉言放下手,和杨季铭一起往前走。   他就是想告诉杜家的这些表兄弟姐妹们,不要惦记杨季铭。   等回到春雪园的时候,尚嘉言累得伸了个懒腰。   杨季铭好笑的搂着他躺在床上休息,“今天怎么那么大的醋意?”   “你那些个表妹都把你当肥肉似的,我若不盯紧点,你就被她们吃了。”尚嘉言想想就来气。   杨季铭在他额头轻轻印了一个吻,温声说:“明日我们自己去外面玩。”   “嗯呢。”   翌日,杨季铭与尚嘉言出门游玩,只带了林耀辉与槐安两人。   他们逛了逛热闹的街市,然后就上茶楼休息。   尚嘉言从窗子里往楼下看了一眼,“尾巴不甩掉么?”   杨季铭一边倒茶,一边不以为意说:“从杜府出来就一直跟着,已经跟了一路,就让他们跟着吧。”   尚嘉言端起茶杯闻了闻茶香,小小的抿了一口,“这壶碧螺春已是上品,但比之昨日在杜府喝的,就差上许多了。”   “你喜欢的话,回京的时候咱们带些碧螺春回去。”   尚嘉言点点头。   不多时,杜家二少爷杜弘毅笑着走了过来,“表弟,表弟妹,不介意我坐下吧。”   杨季铭做了个请的手势,“弘毅表哥请坐。”   杜弘毅坐下后,自己拿了个干净的茶杯,又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我刚在附近巡店,偶然看见表弟与表弟妹进了茶楼,便过来打声招呼,顺便问问需不需要表哥给你们做向导,带你们在苏州好好玩玩。”   杨季铭说道:“有表哥做向导,是我们的荣幸,就怕耽搁了表哥的时间。”   杜弘毅笑着说:“表弟与表弟妹初至苏州,为贤伉俪带路观赏苏州的美景,也是正事。”   杨季铭说:“那就有劳弘毅表哥了。”   杜弘毅带着他们听评弹,吃美食,看小桥流水人家。   他们在外面玩了一整天,直到回到杜府,杜弘毅也不曾提过其他事情,倒是让杨季铭有些意外。   杜姨娘听说杨季铭与尚嘉言已经回屋,便过来他们这边。   尚嘉言引着杜姨娘上座,“姨娘怎的亲自过来了,派人通传一声,我们就过去了。”   杜姨娘笑了笑,说道:“知道你们在外面转了一天,肯定会累,我便过来了。”   说完,她看了眼候在一旁的下人。   尚嘉言对槐安点了一下头,槐安便带着其他人都退下。   杜姨娘说道:“今日我那几个兄弟和他们媳妇都来找过我,是为了继承人之事。”   杨季铭嗤笑道:“普通人家尚且为了一分一厘而争执。更何况杜家这么有钱,不争家产才奇怪。”   杜姨娘说:“你大舅是嫡长子,是我的同胞大哥,另外三个兄弟都是庶出。但是,大哥膝下只有一个嫡子,子嗣略显单薄。”   尚嘉言问道:“姨娘想助大舅一臂之力?”   杜姨娘微微摇头,说道:“我现在只在乎你们。”   杨季铭说:“姨娘,您离开苏州二十年,杜家的这些人如今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咱们并不知晓。这趟浑水,您还是不要趟了。”   杜姨娘定定的看着杨季铭,眸色深邃。   尚嘉言紧张的看着他们母子俩,不禁有些担心。   良久,杜姨娘才说:“我说过了,我现在只在乎你们。如果杜家有问题,阻碍到你的前程,你只管放手去做应该做的事情。”   杨季铭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那番话容易引起姨娘的误会。“姨娘想多了,我只是觉得杜家争产的事肯定是个麻烦事。”   杜姨娘叹了口气,对杨季铭说:“这些年是你大舅在为你外公打理生意。如果杜家犯事,第一个栽进去的就会是你大舅。你二舅沉溺于游山玩水,但他几个儿子都不是省油的灯。你三舅愚钝自负,难成大器。倒是你四舅,不论是待人接物,还是管人理事,都是游刃有余。”   杨季铭问:“这么说,姨娘看好四舅?”   杜姨娘又微微摇头,说道:“你四舅八面玲珑,说话做事滴水不漏。但就像你说的,我与他们已经二十年没见过面了,所有的消息都是通过书信传递,究竟如何,我也说不准。”   杨季铭又说:“既如此,那姨娘干脆就别管了。再有人来找您说这些烦心事,您就直接推了。”   杜姨娘点点头,“你们好生休息吧,我也回屋去休息了。”   “姨娘慢走。”   屋里又只剩他们两口子的时候,尚嘉言不禁提醒杨季铭:“该说的,不该说的,姨娘都已经说了。”   “我知道,姨娘也有自己的打算,对我有所保留。不过,她说的,刚好印证了涛哥打探来的消息。”   尚嘉言轻轻的弯了弯眉眼,“安歇吧。” 第60章 齐叔   翌日, 杨季铭又带着尚嘉言出门游玩。   这次,跟在他们身边的除了槐安和林耀辉,还有陈涛。   他们甩掉后面跟着的尾巴, 在陈涛的带领下来到了一间普通民宅。   张渠急忙相迎,急道:“少爷, 少夫人, 我昨日找人打听过了,师傅身体不好,他不能再待在牢里了。”   杨季铭问道:“你是找谁打听的?”   “是我以前的一个邻居, 他在衙门当狱卒。若非有他, 我恐怕连师傅的消息都不会有。”   陈涛说:“昨日是我陪张渠去的,他所言非虚。”   杨季铭又问:“齐叔到底是因为何事被关进牢里的?”   张渠吞吞吐吐, 犹豫着不说。   陈涛催促道:“张渠, 你快说吧。”   张渠又犹豫了好一会儿, 才咬牙说道:“是杨宸!”   顿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杨季铭问道:“你说的杨宸是上任苏州知府之子?”   “就是他!”张渠痛声陈述, “那个畜牲看上了师傅家还没过门的孙媳妇, 师傅的孙子去讨说法, 一去不回。后来,师傅的儿子儿媳也被衙门的人给活活打死了。”   尚嘉言见杨季铭的脸越来越黑, 不禁握住了他的手。   杨季铭继续问:“齐叔好歹是给杜家干活的, 杜家在苏州家大业大, 他有没有去求过杜家的人?”   “怎么没有?”张渠忿忿不平的说, “还是我陪师傅去的。第一次去的时候, 大老爷说他帮不了,后来再去,门房直接把我们拦在了外面, 大管家叫我们不要再去!”   张渠抹了一把眼泪,继续说道:“更过分的是,宝味斋掌柜说我和师傅总是不见人影,不用心干活,把我们给辞了。宝味斋开了三十多年,我师傅就在宝味斋干了三十多年。”   杨季铭拍案而起,“真不是东西!”   尚嘉言按着他,给他顺了顺气。   张渠说:“师傅被衙门抓走后,我四处求告无门,只得先自己糊口,就去了城外那家客栈。”   “苏州衙门不管事,你们可以往上告。”   “我的少爷啊,官官相护。很早之前就有人往上告,结果都被打了个半死不活。后来,就再也没人敢告官了。”   “少爷,求您救救我师傅,他老人家就快撑不住了。”   “好,我答应你。”   “谢谢少爷。”张渠喜得磕头道谢。   尚嘉言问杨季铭:“你有什么好主意?”   “我没有主意。我以前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虽说改过自新,但很多东西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的。”杨季铭勾了一下嘴角,“不过,纨绔也有纨绔的办法。”   “是什么?”尚嘉言见他冷静下来,不由的弯了弯眉眼。   “直接去衙门要人。”   “啊?”   “走,我们现在就去。”   尚嘉言无奈的看了他一眼,陪着他一起去衙门。   衙门口,守门的差役凶神恶煞的拦着他们。   林耀辉大声说道:“你们给我听好了,我家少爷是京城武穆侯的公子,苏州杜老太爷的亲外孙!”   陈涛粗声粗气的说:“还不快去通知你家大人!耽搁了我家少爷的事,你们就等着被收拾吧!”   槐安暗道:学到了,这就是恶仆。   苏州知府许文宾亲自出来迎接,笑着说:“原来是杨少爷来了,快请进。”   于是,杨季铭携尚嘉言大摇大摆的走进了知府衙门。   王师爷悄悄的告诉许文宾,杨季铭是真的。许文宾将他们请进花厅,让下人奉上热茶。   “杨少爷,少夫人,不知二位前来有何贵干?”   “知府大牢里关押了一个叫齐……”杨季铭看向张渠,“齐什么?”   “齐大力。”张渠面色焦急,神色慌乱,粗布衣裳,一看就知道不是杨季铭的随从。   纨绔少爷杨季铭说道:“对,齐大力!许大人,给个面子,放了他吧。”   许文宾讪讪的笑了笑,说道:“本官先让人查一查这个齐大力犯的是什么事。”   杨季铭说:“好,你去查吧。”   许文宾被赶鸭子上架,说道:“请诸位稍候。”   而后,他便去内堂叫来了师爷王峥嵘。   王峥嵘对他说:“这个齐大力曾是杜家宝味斋的大厨,他一家都因为冒犯官威而死于杀威棒下。”   “是上任知府杨正鹏干的?”   王峥嵘点头,“这件事的起因是杨大人的公子和齐大力的孙子争抢一个女人。”   许文宾思索了片刻,右手握拳打在左手掌心,说道:“这又是杨家又是杜家的,他们自己家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去理!”   “大人英明。”   许文宾回到花厅后,对杨季铭说:“杨少爷请稍等,本官已着人去把齐大力带来了。”   “好。”   片刻后,齐大力被衙役带了过来。   张渠红着眼睛上前喊:“师傅。”   齐大力愣愣的睁大眼睛,“小张。”   许文宾清了清嗓子:“齐大力,你辱骂朝廷命官,本应判刑入狱。看在杨少爷为你求情的份上,此次暂且饶过你,你可以走了。”   话落,衙役解开了齐大力手镣和脚镣。   杨季铭说:“许大人,多谢了。”   许文宾说:“听说杨少爷在顺天府尹许一桓大人手下当过差,我与顺天府的许大人乃是同宗同族,咱们都是自家人。”   杨季铭哈哈大笑,朗声说:“自家人,自家人好。”大义灭亲这种好事,怎能只有他一个人独享呢?   许文宾也朗声笑着,亲自送他们出去。   离开衙门后,杨季铭等人陪同齐大力回到了家中。   齐大力看着空荡荡的家,老泪纵横。   张渠说:“师傅,您的冤屈,一家人的仇,现在有少爷为您作主。”   “民不与官斗,没用的。”   张渠急道:“师傅,您听我说,这位少爷是杜家大姑奶奶的儿子,宝珠大小姐的儿子。”   齐大力不禁愣住,疾步走到杨季铭跟前,仔细看着他,而后扑通跪下。   杨季铭连忙扶起他,笑着说:“我娘称呼您齐叔,我就唤您一声齐爷爷吧。”   “老朽不敢。”齐大力红着眼睛,激动的看着杨季铭。   槐安拿了块抹布把椅子都擦了擦,杨季铭扶着齐大力坐下。   齐大力说:“少爷若不嫌弃,就叫老朽齐叔吧,大的小的大家伙儿都这么叫。”   “好,齐叔。”   “少爷和少夫人也快坐,大家都坐。”齐大力两手颤颤巍巍的让大家都坐。   杨季铭坐下后,问道:“齐叔,可否跟我说说杜家的事?”   齐大力犹豫,张渠劝说:“师傅,杜家对我们不仁,就不能怪我们不义。更何况,我们也就只是跟少爷和少夫人一吐心中不快。”   齐大力几经犹豫,良久才道:“少爷,杜家不想为我这个雇工得罪官府,也无可厚非。”   杨季铭见他始终不肯说,也不再勉强,说道:“我们改日再来探望齐叔。”   尚嘉言让槐安留下了一包碎银子。   张渠急得不行,奈何他师傅不肯说,只得将杨季铭送出了门。   路上,尚嘉言问杨季铭:“你是故意问齐叔的吧?”   “齐叔在宝味斋干了三十多年,如果杜家有问题,我猜他可能会知道些事情。他肯说,固然是好。不肯说,恰也是说明杜家确有不光明之事。”   尚嘉言轻轻的笑了笑,“你在大事上倒是不糊涂。”   “有夫人时时在旁看着,为夫不敢糊涂。”   “正经不过三句。”   杨季铭笑了笑,而后又叹了口气,“希望杜家不要牵扯太深。”   尚嘉言主动牵着他的手,给予他支持。此事涉及杨季铭的亲人,他要做的就是陪在他身边。   他们回到杜府春雪园,还没歇多久,就有人来请:“表少爷,老太爷请您去书房一趟。”   “外公找,我现在就去。”   尚嘉言为他整理了一下衣裳,不免担忧的看着他。   杨季铭握着他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下,“跟外公说完话,我就回来陪你。”   “嗯。”尚嘉言红着脸微微垂眸。   杜府的下人们个个低头看脚尖,不敢看京城来的表少爷夫夫亲热。   杨季铭被下人领到书房后,下人们就全部退下了,还从外面把门关上。   杜老太爷说:“三少爷,坐吧。”   “外公唤我季铭即可。”   “你娘被我嫁给杨侯爷做妾,甚至不能与你母子相称,她心里一定是怨我的。”   “外公,我从未听姨娘说过埋怨的话。相反,每次收到从苏州送来的东西,姨娘都能连续高兴上好多天,总是说着外公和舅舅们的好。”   “她嫁得那么远,我也就只能时常托人给她送去一些特产和其他物品。”   杨季铭笑着点点头。   杜老太爷说:“听说这两日你与外孙媳妇一直在城里玩,都玩了些什么?”   “四处看了看,尝了尝街头小食,听了听评弹。”   杜老太爷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说:“你知道杜家的店铺在苏州城里开了多少?每一条街市都有杜家的店。”   “外公想说什么,不妨直言。”   “你今日从衙门把老齐接了出来,就应该知道老齐被关进牢里的原因。”   提到这事,杨季铭不由的面色冷然,“听说齐叔在杜家的店里干了三十多年,他有难求到了杜家的门上,杜家非但不帮,而且还辞了他的工。”   杜老太爷说:“辞工是我的意思。他年纪大了,我想让他颐养天年。”   “家破人亡,如何颐养天年?”   “我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闭门不出了。”   “外公此言何意?难不成还能是所有人都瞒着您一个人?”   “我年纪大了,家业也越做越大,不免有疏忽的地方。”   “……”杨季铭心道:理由太烂。   “我知道你是领了差事来的。你大舅太蠢,落入了别人给他设的陷阱。我现在还没查到的是,究竟是你哪个舅舅在害他。” 第61章 肥肉   杨季铭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难不成他外公是要推大舅出来顶缸?   “外公的意思是,大舅被人设计,做了些不该做的事。那么敢问外公, 大舅究竟做了什么?”   杜老太爷重重的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勾结知府, 欺上瞒下。”   “勾结知府, 我知道是何意。欺上瞒下,不知是怎么个欺瞒法?”   杜老太爷不禁愣住,有几分错愕的看着他。   良久, 杜老太爷笑道:“你娘在书信里说, 你自从说亲以后就变得乖巧懂事,成亲后更是努力上进。外公就知道, 你一定可以出人头地, 前程不可限量。”   杨季铭微微勾了一下嘴角, 依旧追问:“外公还没有告诉我,怎么个欺瞒法?”   “加征赋税, 包揽诉讼。”   “大舅只是一介生意人, 他哪里来的那么大胆子?更何况, 他是外公的嫡长子,将来是要继承家业的, 何必冒如此大险?”   “所以我才说, 他是掉进了别人的圈套里。”   “如果是为了争家产, 首先会被怀疑的确实是另外三位舅舅。但是, 这么大的罪责, 稍有不慎就会连累整个杜家,舅舅们又岂会因小失大?”   “你这四个舅舅加起来,也不如你娘一人。”   杨季铭扬起一抹冷笑, 说道:“外公一席话,倒是把杜家的罪责降到了最低。要我说,姨娘和四位舅舅加起来,也抵不上外公半分。”   杜老太爷哈哈大笑了数声,“有我年轻时的风范,敢想敢说敢做。”   杨季铭说道:“外公,我不是要故意为难你,而是外公若不与我说实话,我只会更加难办。”   杜老太爷叹了口气,把身体靠在椅背上,神情略显疲惫。   他说道:“我只是一介商人,打拼了大半辈子,挣了些家业。这些身外之物,跟京城的大家族比起来,根本就微不足道。但是,也是这些东西,承载了我一辈子的血汗。”   “外公总算肯跟我说句实话了。”杨季铭收起眼高于顶的傲慢神情,他装得也挺累的。   杜老太爷摇头失笑,拿手指了指他,似乎想说他几句,但最后仍旧只是笑了笑。   此刻,祖孙俩终于能坐下来说句敞亮话了。   杜老太爷说:“一开始,官府修桥铺路,我只是供应米粮,官府给我的价钱高于市价,我再给他们回扣。后来,和官府合作的地方越来越多,胆子也就越来越大。”   “出来混都是要还的。”   “我收到消息,朝廷已派了钦差来苏州。和之前的钦差不同,这次的钦差收买不了。”   “确实是个软硬不吃的主。”   杨季铭心道:许大人办完这趟差事,回京就是刑部尚书了,你们当然收买不了。不对,本来就收买不了。   “是顺天府的许一桓许大人吧?”   “外公不用试探我,我们是一家人。”   杜老太爷点点头,而后坐直身体微微前倾,说道:“三少爷,你是侯府的少爷,尚书大人的儿婿,外公求你,帮杜家保住一点血脉。”   “外公,跟我说实话,有人命吗?”   “没有。”   杨季铭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他,最后不敌老姜辣,在眼神上先败下阵来。   “外公,不牵扯到人命官司,事情就不算最坏,到不了那一步。”   “你有何主意?”   “弃车保帅。”   杨季铭从书房出来的时候,月亮已经十分明亮。   槐安提着灯笼,说道:“少爷,少夫人让我来的。”   杨季铭不禁轻叹:“让他等久了,我们快点回去。”   说罢,他就大步流星的向前。   槐安快步跟着,时不时的还要小跑几步,还要注意灯笼里的烛火。   尚嘉言坐在烛台前看着书,听到脚步声便抬头看去,终于露出笑容。   他放下书,走过去帮杨季铭脱下外衣搁在衣架上。   下人打了热水进来,而后就全部退下。   杨季铭到屏风后洗漱,尚嘉言就披着衣裳坐在床上继续看书。   杨季铭洗漱完,裹了块大浴巾就从屏风后走出来。   尚嘉言怔怔的看着他,在杨季铭满含笑意的目光下收回视线,满脸通红。   杨季铭爬上床,把他手里的书搁到一旁,“晚上看书伤眼睛,不如做点有意义的事。”   尚嘉言严重怀疑他是故意不穿好衣裳的,“先把蜡烛吹灭了。”   “今晚就留着吧。”杨季铭把他按在床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尚嘉言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喜欢和专注,受蛊惑般轻轻的“嗯”了一声。   翌日,槐安自己主张没有叫起,杨季铭与尚嘉言又起得迟了。   尚嘉言趴在杨季铭怀里,言不由衷的说:“你还有公务呢,快起床去办差。”   “昨晚和外公开诚布公的谈过了,他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什么?!”尚嘉言震惊的看着他,“不会是要拉你下水吧?”   杨季铭在他额头亲了一下,“别担心。”   “外公是怎么说的?”   “他说希望能给杜家保留一点血脉。”   “你呢?”   “弃车保帅。”   “有主意了?”   “有待考察一下杜家的人。”   尚嘉言抿了抿嘴,提醒道:“这可都是亲戚。”   “我知道。”杨季铭轻哼了一声,“外公推说大舅被人陷害,我可不信外公会毫无理由的把他的嫡长子推出来。”   “你这是阴谋论了。”尚嘉言笑着戳了戳他的胸口。   “外公是个大商人,生意做得那么大,怎么想也不应该是个简单人物。他坦白得那么快,都不挣扎一下,叫我怎么信?”   “都是空口无凭。”尚嘉言提醒道。   “对,就算我想揭发他,我也没有证据。相反,我还因此放松警惕,甚至不由的为他和杜家着想。”   “不管怎么说,杜家是姨娘的娘家。”   “若非如此,我怎会说这是趟烂差事呢?我现在也只有祈祷外公没有牵扯进人命官司里了。这样,或许还有可能破财消灾。”   尚嘉言心道:齐叔一家的案子,四叔和杨宸已经牵扯进来了。   想到这事,他不禁抱着杨季铭,心疼的在他怀里蹭了蹭。   杨季铭感受到了他的安慰,笑着说:“我们只要静候许大人到来就行,我就不信没人会露马脚。”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眼睛里满是自信。   尚嘉言轻轻的扬起嘴角,他喜欢看杨季铭充满信心和斗志的样子。   槐安在外面敲门说:“少爷,少夫人,白萍姑娘来了。”   “应该是有人来见姨娘了,姨娘让我们也过去。”尚嘉言边说边起来,“你也快点起床。”   杨季铭起身穿衣,然后开门让槐安他们进来伺候洗漱。   紫玉指挥着小丫鬟们摆膳,白萍上前帮忙。   紫玉忙道:“白萍姐姐快放着让我们来,怎敢劳烦姐姐?”   白萍笑道:“能服侍三少爷和三少夫人是一种福气。姨娘那边,她和舅夫人表小姐们在堂屋说话,其他丫鬟也都在,暂时不需要我伺候。”   尚嘉言边走过来,边问:“四位夫人都在吗?”   白萍回道:“都在呢,还有表小姐们也都在。杜家的表小姐一个个长得真水灵,难怪许多人都说江南水土养人。”   尚嘉言听得懂她的话外音,递给她一个感谢的眼神。   杨季铭与尚嘉言一起在餐桌前坐下,先喝了一杯温水,然后吃了一个汤包和一块粢饭,再吃了几口面浇头。   尚嘉言也吃了一个汤包,喝了小半碗豆腐羹。   他诧异的看向杨季铭,“你今天怎么吃得比平时少?”   “留点肚子,一会儿带你出去吃饭。”   尚嘉言意有所指的看了眼白萍,“先去一趟姨娘那里。”   白萍笑道:“姨娘只说让我来看看三少爷和三少夫人在做什么。”意思虽然是请他们过去,但并没有明确的说。   尚嘉言浅浅的笑着说:“先去拜见一下姨娘,然后再出去吃饭。”   “好。”在这些事情上,杨季铭从来都是尚嘉言说什么就是什么。   杨季铭与尚嘉言一走进堂屋,所有人的目光就移到了他们身上。   相互见礼后,杨季铭说:“姨娘与舅母表妹们说话,我们在此多有不便,就先告退了。”   杜姨娘说:“好。”   杨季铭携尚嘉言离开,让杜家的夫人小姐们想跟他说点什么都没有机会。   尚嘉言凉凉的斜了他一眼,“那几位舅母,看你的眼神都像是要把你吃了。”   杨季铭轻笑着把胳膊搭在他肩上,“放心,我这块肉太肥,她们吃了不消化。”   尚嘉言满脸嫌弃的说:“对,太肥,我也不消化。”   “反正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不消化你也得忍了。”   尚嘉言伸手点点他的额头,“我看你是皮痒了。”   杨季铭抓住他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下。   尚嘉言红着脸抽回手,小声道:“在外面注意点。”“没人看。”怎么可能?他就是故意让人看见的,免得有不知趣的缠上他。   杨季铭扫视了一圈周围,候立和路过的下人都把头低得很低。   尚嘉言鼓了鼓腮帮子,“走吧,不是要带我出去吃饭吗?”   “嗯。”杨季铭牵着他的手往外走。   不多时,刚才的那幕那番话就传遍了杜府。   杨季铭与尚嘉言来到了齐大力家。   今早,齐大力和张渠一起买了许多菜,就等着他们过来。   齐大力掌勺,张渠打下手,做了满满一桌的好菜感谢他们。   尚嘉言看了眼桌上的两副碗筷,让随行的槐安和林耀辉也坐下一起用膳。   齐大力便让张渠再去拿了四副碗筷过来,大家一起入座。   杨季铭吃得津津有味,“这比我们这些天吃的,都好吃太多了。”   张渠说道:“杜府的厨子就是跟我师傅学的手艺。”   杨季铭顿了一下,讪讪的笑着说:“齐叔的手艺太好了。”   齐大力慈爱的看着他们,“喜欢就多吃点。”   “嗯嗯,”杨季铭点头,“齐叔也吃。”   齐大力笑着动筷。   张渠暗地里抹了一把眼泪,这是师傅家出事以来,他师傅笑得最多的一天。   用膳后,槐安帮忙收拾碗筷。   杨季铭与尚嘉言陪着齐大力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才告辞离开。   离开齐大力家后,林耀辉蹙眉说道:“依我看,三少爷和三少夫人来多少趟都是白费工夫,这个齐叔不会肯说的。”   杨季铭轻轻的笑了笑:“他不说,不代表别人也按耐得住。”   “少爷的意思是?”   “你找人暗中保护齐叔,多花点银子,找几个靠谱点的。”   “好。”   槐安极其懂事的掏腰包。林耀辉从槐安手里拿了钱,立刻就去办这事。   尚嘉言故意逗他:“这钱,我给你记账上。”   酒坊赚的钱,福全都是直接交给尚嘉言的,不经过杨季铭的手。因此,杨季铭手里只有极少的零花钱。   杨季铭讪讪的笑着说:“等许大人来了,我找他报销。”   尚嘉言噗哧笑道:“出息。” 第62章 求情   杨季铭与尚嘉言漫无目的的闲逛着, 他们走着走着就偏离了热闹的街市,越走越偏。   “季铭。”尚嘉言拽了拽杨季铭的胳膊。   “我看到了。”杨季铭轻轻的拍了拍拽着他胳膊的那只手。   就在他们正前方不远处,两名差役对着一个蜷缩在地上的□□打脚踢, 嘴里似乎还在骂着脏话。   “住手!”杨季铭出声,走了过去。   “你们是什么人?敢多管闲事!”差役向来嚣张惯了, 但见他们锦衣华服, 便没敢太过放肆。   “杜家老太爷的外孙。”   “金家的两位少爷,我们认得。”   “你们说的是我二姨家的表兄弟,本少爷是从京城来的, 刚到苏州不久。”   顿时, 两名衙役换上了笑脸,点头哈腰的赔着笑。   “小人不知是杨少爷, 多有得罪, 还请杨少爷见谅。”   “滚。”   “是。”   两名衙役跑得很快。   槐安上前将地上的人扶了起来。   这是一个中年男人, 他畏惧的瑟缩着。   槐安温和的对他说:“你别怕,我家少爷少夫人是好人, 是他们帮了你。”   杨季铭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刚才那两个人为什么打你?”   “不能说, 说了会更惨。”中年男人佝偻着背, 看上去特别像垂暮之年。   “不说,你也很惨。说了, 我可以帮你。”   那人顿了会儿, 继而仿佛豁出去赌一把的样子, 扑通跪下, 说道:“这位少爷, 因为我得罪了知府大人,衙门里的人见我一次打我一次,已经有一年多了。不是非要出门的时候, 我都躲在家中闭门不出。”   顿时,杨季铭感觉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   尚嘉言拍了拍他的后背,杨季铭继续问:“你是怎么得罪的?”   “我是在菜市卖鱼的,那天我到的迟了,摊位被别人强行占去,我就去了别的地方。知府大人的轿子经过时,说……被臭到了。”   说者欲哭无泪,听者暴跳如雷。   杨季铭说:“你且先回家,此事我会帮你解决。”   “谢谢少爷。”那人连连道谢,而后一瘸一拐的离开。   杨季铭说:“我去找人了解一下情况。”   尚嘉言说:“张渠不是有个老邻居在衙门当狱卒么?也找一下他吧,小心驶得万年船。”   苏州的官府和富商都牵涉在大案中,他担心有人故意做局。   杨季铭点头说:“好。”   于是,他们找了张渠的狱卒邻居,也找了许多百姓,虽然有人哑口不言,但也有人开了口。   正如那卖鱼之人所言,杨正鹏在苏州任意妄为。   杨季铭立刻去了衙门,与许文宾说了卖鱼人的事情。   许文宾给杨季铭面子,当天就派了衙役去那卖鱼人的家中,告知他以后可以继续卖鱼了。   翌日,杨季铭与尚嘉言没有出门,留在府中陪老太爷与杜姨娘。   或许是他们刻意的秀恩爱起了作用,表妹们没有再往杜姨娘与杨季铭跟前凑,却有表弟凑了过来。   杨季铭抓着尚嘉言的一只手不放,尚嘉言伸脚踩他的脚。   两个人的小动作,有心人都看在眼里。   杜姨娘不免心疼了一下儿子,然后在心里埋怨这些亲戚。   三老爷杜宝荣哈哈笑着说:“咱外甥知道疼媳妇,是个好男人。大姐,咱们不如亲上加亲,你看如何?”   顿时,杨季铭感觉脚被踩的得更疼了。   杨季铭捏了捏尚嘉言的手心,心道:夫纲不振啊!   杜姨娘说:“我也想亲上加亲,等三少爷与三少夫人有了孩子,再等他们的孩子长大,看看两家的孩子有没有缘分。”   杜宝荣脸色一黑,“大姐,我的意思是给外甥再添个知冷知热的。”   杨季铭磨了磨牙,换成尚嘉言按着他不让他冲动。   杜姨娘向杜老太爷问道:“爹,您的意思呢?”   杜老太爷说:“我老了,随你们。”   杜姨娘又问另外三位兄弟和嫂嫂弟媳妇。   大老爷杜宝德说:“这事要看宝珠和外甥的意思。”   二老爷杜宝仁说:“亲上加亲是好事。”   四老爷杜宝承说:“就算没有亲上加亲,咱们也是亲戚。”   四位夫人都是笑着附和。   杜姨娘扫视了一圈,冷哼道:“三少爷尊称你们一声舅舅,是他仁善孝顺,给杜家面子。但你们不要忘了,三少爷的正经舅舅是京城的武宁侯姜侯爷!”   话落,杜家的人脸色各异。   大夫人唐氏笑着说:“大姑奶奶性子直率,一点都没变,还是和以前一样。”   杜姨娘说:“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都不用去铺子里帮忙?”   杜宝德说:“生意每天都有的做,但陪你和……杨少爷少夫人却是难得。”   杜姨娘说:“那就不要再说那些无聊的话题了。”   杨季铭在心里给杜姨娘竖了一个大拇指。   话题终结者。霸气。   在杨季铭与杜家的人又周旋了数日后,钦差终于来到了苏州。   许文宾邀请本地乡绅共同迎接钦差大人。   许一桓下轿,与苏州官民打了招呼,而后被迎进驿馆休息。   驿馆内,许一桓对许文宾说:“适才本官好像看到了杨季铭,他曾在顺天府当过差。”这样的事情瞒不住,也不必瞒,他便直接点明。   “回大人的话,杨少爷随杜家大姑奶奶回乡省亲,正是在苏州。”   “这个杜家是什么人家?”   “杜家是苏州的富商,主要经营米粮,其他生意也做了些。”   许一桓点点头,说道:“知府大人请先回衙门吧,本官明日一早就去衙门,再向知府大人了解苏州的情况。”   “是,下官告退。”   许文宾走出驿馆,本地的乡绅们也还都留在驿馆外没有离去。   大家伙儿上前询问:“大人,晚上可还要在宝味斋设宴招待钦差大人?”   许文宾想了想,对杨季铭说道:“杨少爷,关于钦差大人的接风宴,您有何看法?”   “许大人,钦差大人最不喜铺张浪费之事。依我之见,明日大人定会去知府衙门,届时您请他到后衙用膳,做几道苏州的家常小菜即可。”   “这样就行?”   “这样最妥。”   许文宾笑道:“钦差大人高风亮节,多谢杨少爷提点。”   这时,张勇出来找杨季铭,“杨三少,大人请您入内一叙。”   杨季铭对许文宾等人拱拱手,随着张勇进入驿馆。   一离开那些人的视线,杨季铭就叹道:“勇哥,你们终于来了。”   张勇说:“大人担心你们应付不来,已经吩咐我们加紧赶路了。”   “他要真担心,就不会让我来打头阵了。”   “大人是器重你。”张勇当然知道杨季铭的为难之处,但他能说什么呢?   “你自己进去吧,大人就在里面。”   “嗯。”   杨季铭走进厅内,“大人。”   “坐吧。”许一桓示意他入座,座位前已有一杯热茶。   “大人,苏州之事其实并不难查,难的是如何捅破。”杨季铭轻轻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轻笑。“当然,对大人或任何人而言,捅破都不难。”   许一桓面色不改,说道:“我知道这事确实为难你了。”   杨季铭似乎憋了一口怨气,忍了又忍,最终说道:“大人,我外公年纪大了,他是赚了些不该赚的钱,罪有应得。”   “你想求情?”   “是,想请大人从轻发落。”杨季铭恳求的看着他。   许一桓轻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季铭,你能跟我实话实说,我很高兴。但是,国有国法,我身为钦差,代天巡狩,不能徇私枉法。”   “是。”杨季铭垂首沉默。   许一桓也沉默了片刻,问道:“你查到了什么证据?”   “没有证据,是我外公自己对我说的。”   许一桓不禁微微一愣,说道:“主动坦白,可以从轻量刑。”   “多谢大人。”   “杨正鹏的事呢?”   “大人,不只是我四叔,是连续三任苏州知府都有问题,祸根在本地。”   被人拉下水,同流合污,一步错步步错。或许原本清白,也或许本就黑了心,但不论本来面貌如何,结果都是黑了。   许一桓是何等人,一听就明白了,说道:“为官者要自持,要守得住当官为民的本心。”   “大人说的是。”   “季铭,你暂且什么都不用做,陈涛和林耀辉暂时继续留在你身边。”   “谨遵大人吩咐。”   是夜,齐大力家呯呯嘭嘭的发出好一阵声响,甚至惊动了周围的邻居。   收到消息的衙役们过来时,钦差卫队里也刚好来了人。   四个壮汉将两个捆绑的严严实实的黑衣蒙面人扔到了他们跟前。   “差爷,这两个小贼半夜潜入民宅,意图杀害宅子主人,幸得我等出手相助才没让他们得逞。”   衙役们面露难色,犹豫了一会儿才有人说:“把他们押回衙门,听候大人发落。”   张勇说道:“正巧,我等也碰见了此事。明早钦差大人去知府衙门的时候,再请大人详加询问此事。”   顿时,衙役们的心里都是一个咯噔。   张勇又说:“看管嫌犯不力,也是要被治罪的。”   衙役们打着哈哈,“是,是。”   直到两个黑衣蒙面人被衙差带走,齐大力和张渠都是惊魂未定。   林耀辉赶了过来,付给那四人另一半的钱,他们便离开了。   张渠问道:“莫非刚才那四个人是杨少爷安排的?”   林耀辉点头:“少爷担心有人对你们不利,就特意让我请人来暗中保护你们。”   张渠叹道:“少爷又救了我们一次。”   林耀辉说:“你们安心休息吧,我留下保护你们。你们放心,想害你们的人应该暂时不会出手了。”   齐大力却突然说道:“林小兄弟,小张,你们陪我去杜府,我要见老太爷。” 第63章 鸣冤   林耀辉将齐大力和张渠送到杜府后, 就立即赶到了春雪园。   杨季铭从床上爬起来,匆匆披了件外衣,就出来见林耀辉。   林耀辉先把今晚的事情说了一遍, 而后说道:“齐叔连夜来见杜老太爷,肯定是大事, 这里面或许就有我们正在查的事情。”   杨季铭微微蹙眉, “我知道,但我没有理由深夜去见外公。”   林耀辉挠了挠脑袋,突然眼睛发亮, 说道:“有理由, 刚才是我把齐叔带进杜府的。您的随从带着两个人进府打扰老太爷,您不赶紧去看看那两个人有没有惹祸?而且,还得向老太爷请罪呢。”   杨季铭笑道:“你小子,懂得挺多的啊。”   尚嘉言走了出来,为杨季铭把衣裳穿穿好,“不要失礼。”   “知道了, 你快回内室休息, 不要等我。”   “嗯,小心点。”   尚嘉言目送着杨季铭离开, 而后才转身回内室。   林耀辉疾步跟在杨季铭身边,忍不住感叹:“我以后要是能娶个有少夫人一半好的媳妇儿,我就满足了。”   杨季铭没给他一个正眼, “你加油。”   此时, 杜老太爷的院子灯火通明。   他们到了之后,下人进去通禀,不多时就把他们请了进去。   堂屋外面,张渠正连打哈欠的候着。   林耀辉走到张渠旁边, 杨季铭独自走进堂屋。   堂屋里,老太爷坐在主位,齐大力坐在一侧下首的位置。   杨季铭进来的时候,齐大力忙起身。杨季铭向老太爷见了个礼,老太爷让大家都坐。   杨季铭坐下后,齐大力才缓缓重新坐下。   “我身边的人不懂规矩,深夜带齐叔过来,让外公和齐叔都不能好生休息。我只得要赶紧过来看看情况,顺便给二位赔个罪。”   齐大力忙说:“表少爷,是我请林小兄弟带我来见老太爷的。”   杨季铭微微的点点头。   杜老太爷说:“老齐刚来,刚把今晚遇险的事情告诉我。”   闻言,杨季铭劫后余生般的说道:“幸好,我凑巧让人暗中保护齐叔。”   杜老太爷说道:“行凶的凶犯被衙门抓住,钦差大人身边的人亲眼所见,他们是逃不掉的。”   “外公说的是。”   “季铭,这里只有我们三人,你想知道的,今晚我和老齐都会告诉你。”   “愿洗耳恭听。”   齐大力叹了口气,说道:“老太爷,表少爷,我起初是发现二少爷挪用柜台里的银子,后来发现三老爷吃回扣。”   “就这些?”杨季铭的语气中透着不悦。   齐大力看向老太爷,老太爷对他说:“你说吧。”   他这才继续说道:“我把这些事情都禀告给了老太爷。但没想到,他们会合谋嫁祸给大老爷。”   “都是钱的问题,齐叔没必要为他们遮遮掩掩。”杨季铭满脸写着:你们继续隐瞒。   杜老太爷说道:“去年发过一次大水,我原以为他们只是抬高了一成粮价,没想到他们还用陈粮换了朝廷的救济粮。”   杨季铭不禁蹙眉,暗斥:奸商!   “外公,发了一辈子的财,您也该做点善事了。”   老太爷是杜家的大家长,何曾有人这样跟他说过话。   他不禁微微愣了一秒,而后笑道:“也只有你跟你娘会这么跟我说。”   “外公,我再向您求证一次,有没有牵扯到人命。”   “没有。”   “既如此,外公不妨主动向钦差大人认罪。”   杜老太爷没有立刻出声。   齐大力担心他们祖孙俩为此起争执,说道:“表少爷,老太爷年纪大了。”   “齐叔,您也年纪大了,外公之前还对您见死不救呢。更何况,许大人并非不知变通之人,只要外公主动向他坦白认罪,是可以求得轻判的。”   杜老太爷说:“容我再考虑一下。”   杨季铭提醒道:“此许大人非彼许大人,他不是庸官。”   第二天,许一桓前往知府衙门,查问苏州政务。   杜老太爷前往求见。   这一日,杨季铭与尚嘉言陪同杜姨娘再游苏州。   走过一座小桥,又穿过一条小巷,杜姨娘对他们说:“以前我常在这些小巷子里穿行。二十年了,这里没什么变化。”   突然,杜姨娘脸上的笑容僵住,不敢置信的看着前方。   杨季铭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看到了貌似一家三口的三个人。   杜姨娘脚步沉重的走了过去,他们也震惊的看着她。   “你改嫁了?”杜姨娘的语气里满含怒意。   她认得他们,一个曾是宝记米铺的伙计,一个曾是她的丫鬟。   妇人心虚的往丈夫身边躲了躲。   男人说:“大小姐,冬梅不是改嫁给我,她一开始嫁的人就是我。”   话落,妇人连忙拽着他的胳膊,急道:“你怎么说了?”   杜姨娘稳了稳心神,问道:“怎么回事?”   叫冬梅的妇人说道:“大小姐,请屋里坐吧。”   杜姨娘随他们走进了小院。   杨季铭与尚嘉言面面相觑,跟在杜姨娘身后。   冬梅沏了茶端过来,“寒舍简陋,只有粗茶,请大小姐不要嫌弃。”   杜姨娘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小小的抿了一口。   冬梅看了眼杨季铭与尚嘉言,笑着问道:“这两位少爷是大小姐的公子吗?”   “我儿,儿媳。”   “少爷少夫人好。”   杜姨娘说:“三少爷,三少夫人,你们先在四处随便逛逛吧,我一会儿去找你们。”   “好。”杨季铭说,“姨娘,那我们先走了。”   他们离开小院后,都是好奇不已。   杨季铭忍不住八卦:“姨娘跟那对夫妇是什么关系,她怎么会一开口就问那个女人是不是改嫁?”   尚嘉言笑着轻轻打了他一下,“姨娘的事情,你也敢胡猜胡说,知不知道自己是她的亲生儿子?”   “知道,知道。景烁,我错了,不说了。”杨季铭连忙求饶,“我们去附近走走。”   尚嘉言一边被他推着走,一边训他:“你敢敷衍我。”   “不敢。”   “哼。”   跟在他们身后的槐安忍不住暗暗摇头失笑。   他们在周围逛了小半个时辰,才回到那个小院。   杜姨娘看见他们回来,弯了弯嘴角,露出浅浅淡淡的笑容。   而那对夫妇却是苦着脸,尤其那妇人的眼眶还是哭过的。   尚嘉言上前,担心道:“姨娘,您没事吧?”   杜姨娘轻轻的笑了笑,说:“没事,我们回去吧。”   回到春雪园,杨季铭就想找陈涛和林耀辉帮忙去查那对夫妇的事,被尚嘉言给拦住了。   他们没查,杜姨娘派人去查了。   结果正如同那对夫妇所言,二十年前冬梅嫁的就是现在的丈夫。杜姨娘嫁进京城后,她的意中人就死了。   白萍是六年前才跟在杜姨娘身边的,不知道杜姨娘的往事。但今日她在那小院听了那么多,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姨娘,事情已经过去二十年了,人也已经死了,您看开些吧。”白萍想劝她宽心些。   杜姨娘轻轻摇头,“我一直以为他负我,跟别的女人成了亲。所以,我才会同意嫁给侯爷做妾。”   “姨娘,您还有三少爷。”   “我爹以前就常说我最像他,确实是很像的,都恩怨分明,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姨娘,您别冲动。有杜家在,您在侯府的底气会更足。”   “我有分寸,让他们脱层皮就行,不用伤筋动骨。”   衙门里,许一桓查问出指使那两个黑衣蒙面人暗杀齐大力的人是杜家三老爷杜宝荣。   就在这个时候,杜老太爷又来衙门求见钦差大人。   这一次,他带着杜宝荣和齐大力一同前来。   杜宝荣认罪,□□未遂。   齐大力表明不控告杜宝荣。   许一桓便做了个顺水人情,撤销了案件。   接下来,许一桓继续在苏州停留了数日,查完了苏州的卷宗,也拿到了所有的供词。   许文宾摘下乌纱帽,杜家愿意出钱修筑河堤以赎罪。   就在许一桓准备多逗留两日就回京的时候,有人敲响了鸣冤鼓。   知府衙门大堂上,许一桓亲自问案。   大街上,不知是谁吼了一嗓子“钦差大人升堂问案”,百姓们一窝蜂的前去衙门围观。   许一桓摘了许文宾的乌纱帽,废除私加的赋税,并承诺上奏朝廷,请旨把多征的赋税归还百姓,苏州百姓对许一桓感恩戴德。   一听到钦差审案,大家伙儿就快速的跑了过去。   许一桓拍下惊堂木,“肃静!”   围观的人群安静了下来。   许一桓问道:“堂下所跪何人,有何冤屈?”   “回大人的话,小人何堂,这是我媳妇陈冬梅。我们要告杜泽忠在二十年前害死了我义兄伍晋。”   许一桓听着堂外百姓吵吵嚷嚷的声音,又拍了一下惊堂木,问道:“这个杜泽忠是何人?”   何堂回道:“就是宝记米铺的东家杜老太爷。”   许一桓说:“究竟怎么回事,仔细说来。”   何堂说:“二十年前,小人和义兄都是宝记米铺的伙计。杜家大老爷杜宝德挪用铺子里的钱,害怕被老太爷发现,就冤枉我义兄偷钱。义兄蒙受冤屈,日渐憔悴,最终撒手人寰。”   闻言,许一桓不禁微微蹙眉,心道:这样的事情根本就伤不到杜家的筋骨,但偏偏在这个时候搬到公堂上来,分明是有人故意给杜家找不痛快。   他见堂下跪着的这对夫妇身体颤抖,尤其是那妇人一直低着头,问道:“陈氏,本官问你,二十年前的事情,你可知晓?”   陈冬梅回道:“民妇知道,民妇曾是杜府的丫鬟。”   许一桓微微一愣,问道:“你在杜府做丫鬟,如何知道铺子里的事情?”   “回大人的话,民妇是杜家大小姐的丫鬟。事情发生的时候,民妇已蒙大小姐恩典,放出府嫁给了何堂,所以知道伍晋大哥的事情。”   “你说的杜家大小姐可是正在苏州省亲的侯府姨娘?”   “回大人的话,是她。”   许一桓微微眯了眯眼,看了眼跪在堂上瑟瑟发抖的人,以及堂外指指点点的百姓,拍下惊堂木,“稍后再审,退堂!” 第64章 舆论   许一桓一方面派人去杜家, 一方面把何堂与陈冬梅夫妇请进了花厅。   许一桓问道:“二十年前的事情,为何拖到今日才来告官?”   何堂回道:“大人有所不知,杜家在苏州家大业大, 我们这种升斗小民是不敢与他们斗的。听说钦差大人是青天大老爷,可以为民做主, 所以我们才斗胆击鼓鸣冤。”   许一桓又问陈冬梅:“陈氏, 你在杜家做了几年?在杜家大姑奶奶身边又是几年?”   “回大人的话,民妇在五岁的时候就被爹娘卖给了杜家,一直待在大小姐身边。”   “这么说, 你与杜家大姑奶奶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她在即将嫁入京城侯府的时候, 把你配人,这是为何?”   “不怕大人笑话,当时我与何堂已经两情相悦,大姑奶奶知道后,便成全了我们。”   “这次她回乡省亲,你们见过了吗?”   “我们身份悬殊, 民妇没有去见大姑奶奶, 但我们在偶然间遇到了。”   陈冬梅虽然战战兢兢,但回答得有条有理, 半真半假。   许一桓不难发现,何堂与陈冬梅击鼓鸣冤乃是受人指使,甚至连他们的说辞都是有人事先教过的。   衙差将杜老太爷和杜宝德杜宝珠一起请了过来, 杨季铭也陪同而来。   在来的路上, 衙差已经将公堂上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都告诉了他们。   何堂与陈冬梅连忙起身,把头低得很低,脚步不由自主的向后退着。   许一桓说道:“杜老太爷,各位, 本官就开门见山的说了,这两位状告杜家间接害死了他们的义兄伍晋。”   何堂与陈冬梅害怕得频频看向杜姨娘。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指使这两人的正是杜姨娘,而杜姨娘根本就不介意让他们知道。   杜宝德最沉不住气,质问杜姨娘:“宝珠,你为何要这么做?伍晋的死,与我们无关。”   “大哥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杜姨娘的唇畔挂着一抹浅笑,却仿佛可以化为冰刃。   杜老太爷沉声说道:“不可在钦差大人面前放肆。”   杜宝德冷哼了一声,倒是没再继续说什么。   杜姨娘轻轻的笑了笑,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   许一桓说道:“在座的都是明白人,其实此事也可以说是杜家的家务事。”   杜老太爷说道:“多谢许大人谅解。”   杜姨娘当着他们的面给何堂陈冬梅使了个眼色,二人跪到许一桓跟前,“求大人为草民作主。”   许一桓说道:“照你二人的说法,是杜宝德冤枉伍晋偷钱,以致他抑郁寡欢而亡。”   “是。”   许一桓问杜宝德:“杜大老爷,你对此有何说法?”   杜宝德回道:“大人,我想不通自己有何理由要冤枉一个小伙计偷钱。”   何堂说道:“因为大老爷私自挪用了柜台里的钱,填补不上就冤枉我义兄。”   杜宝德说:“你们有什么证据?现在我要告你们诬告。”   何堂说道:“有证据!”   许一桓不动声色的看了眼杜家几人的神色,问道:“何堂,你有何证据,呈上来。”   “是,大人。”话落,何堂就从怀里掏出了一本账簿。“这是宝记米铺当年的账簿,有问题的几笔账目都是出自大老爷之手。”   许一桓翻看了一眼,他看的是账簿的纸张和墨迹是不是许多年以前的。   而后,他便把账簿传给了杜老太爷。   杜老太爷翻看了一页,便知账簿是真的。   杜宝德也翻了翻,问道:“你们怎么会有米铺的账簿?我们每年末都会对账,账簿是不曾有过缺失的。”   何堂说道:“这是一个月前,有个不认识的蒙面人交予我的。米铺有许多老伙计,大人可以派人去询问,当年是不是大老爷冤枉我义兄伍晋偷窃。”   真相如何,大家都心知肚明。   杜老太爷说:“何堂,冬梅,我记得你们,你们一个曾是米铺的伙计,一个曾是府里的丫鬟。你们今日告上衙门,想要什么?”   何堂说道:“老太爷,我们只想为义兄伍晋讨回一个公道。”   “你们所说的公道又是什么?”   “杜家承认间接害死伍晋,老太爷当着苏州百姓的面向伍晋道歉。”   杜宝德怒道:“不可能!”   杜老太爷看向杜姨娘,沉声道:“没人想要害死他,他的死我们都很意外。这事已经过去二十年了,为了一个死人损害杜家声誉,对你也没有好处。”   杜姨娘没有松口,“爹跟我说这个做甚?”   “别忘了,你也姓杜。”   “我是爹生的,怎会忘呢?”   杜老太爷看向杨季铭,“三少爷,意下如何?”   杨季铭突然被点名,说道:“外公,此事我知之甚少,难以判断。”   杜老太爷对杜姨娘说:“你已经有三少爷了,此事就到此为止吧。”   杜姨娘说:“爹这话,我听不懂。”   何堂陈冬梅跪求许一桓:“求大人为伍晋讨回一个公道。”   他们继续僵持了半个多时辰,张勇等人回来禀报说:“大人,属下等人找了宝记米铺以前的伙计,都说二十年前确有此事。”   顿时,杜老太爷震惊的看向杜姨娘,满脸的不敢置信,怒极反笑:“好,好,真不愧是我女儿。你要是个儿子,该有多好。”   “都是些吃里扒外的东西!”杜宝德急道,“许大人,他们联合起来冤枉我。”   许一桓看了眼同样震惊的杨季铭,微微沉吟,说道:“杜老太爷,人证物证俱全,杜家该给个说法了。”   杜老太爷微微眯了眯眼,不疾不徐的说:“好。”   于是,他们一起走出衙门。   衙门外,围观百姓比之开堂时更多。   有人事先宣扬,杜家做了对不起伙计的缺德事,杜老太爷要当众道歉。   杜老太爷看着越来越多的人群,脸色黑了一瞬,而后对杜姨娘说:“如果这样,你心里能舒坦些的话,爹就照做。”   杜姨娘依旧说道:“爹,这不是我的意思。”   衙役们维护秩序,让看热闹的百姓都安静了下来。   杜老太爷扬声说道:“二十年前,伍晋与何堂都是我们杜家宝记米铺的伙计。当年伍晋被冤枉偷钱,抑郁寡欢,含恨而终。今何堂夫妇击鼓申冤,为他们讨回公道。我杜泽忠当着全苏州官民的面向伍晋致歉,以告慰他在天之灵。”   一个道歉,杜老太爷说得诚恳,表情到位。百姓中逐渐有声音在为他和杜家说好话。   百姓原谅得快,但真正受到伤害的人是否原谅就未可知了。   杜姨娘冷眼看着这一幕,心道:怎么可能就这样结束?   不多时,有人从围观群众中挤到了最前面,扬声道:“我们宝记米铺买回来的米掺了沙子!”   紧接着,又有人说:“宝记米铺卖给我们发霉的米!”   一声接过一声,都是指责杜家不良经商的声音。   许多买过宝记米铺米粮的百姓也都疑惑了,自己是不是也买过发霉的米?   衙差们努力让百姓们安静下来。   杜老太爷扬声说:“我们宝记米铺决不会卖变质的米,也不会掺沙子。”   百姓们吵吵嚷嚷的,根本就不听。   有人说:“请钦差大人验粮!”   “请钦差大人验粮!”   请求验粮的声音又是一阵高过一阵。   许一桓不动声色的看了眼那几个带头引导百姓之人,而后上下摆手示意大家安静。   “杜家宝记米铺分店遍布全城,大家伙儿几乎都吃过宝记的米。民以食为天,今日本官就为苏州百姓前往杜家米仓验粮。”   杜家做了几十年的米粮生意,粮食都是没有问题的。但是,这不代表没人从中动手脚,故意陷害杜家。   杜老太爷不敢打包票,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的女儿会做到什么地步。如今骑虎难下,他也只得硬着头皮亲自领许一桓前往米仓验粮。   许一桓查验后,确认米仓的粮食没有问题。而后,他又随机选了两家分店,店里的存粮也是同样没有问题。   虽然许一桓证实杜家的米粮没有问题,但宝记米铺的生意还是比往日里差上了许多。   春雪园里,杨季铭将外面的事情全都说给尚嘉言听,两人都是唏嘘不已。   尚嘉言叹道:“姨娘骨子里是傲的。”   杨季铭说:“我从不知道姨娘还有这样的一面,好像重新认识了她一样。”   尚嘉言想说,姨娘大概一直如此,只是你不知道而已。“重新认识了姨娘,你有什么想法?”   “我能有什么想法呀,她是我亲娘,这一点怎么都不会变。”   尚嘉言轻轻的笑了一声,眉眼弯弯。   杨季铭微微蹙了一下眉头,“虽然这事看上去是姨娘做的,而且她好像就是故意让外公他们这么认为。可是,姨娘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心里有一个猜测,让姨娘不惜故意气外公的原因就是那个伍晋。   尚嘉言为他倒了一杯茶,“直接去问姨娘吧。”   正如尚嘉言所预料的一样,他们问,杜姨娘就说了。   杜姨娘告诉他们,她与伍晋两情相悦,但杜老太爷嫌弃伍晋只是一个小伙计,竭力反对他们在一起。   恰在那时,杜老太爷搭上了武穆侯府的路子,想把女儿嫁给武穆侯做妾,就让杜宝德逼迫伍晋让杜姨娘对他死心。   伍晋太了解杜姨娘了,他知道怎样做才能让她死心。   他请了杜姨娘最信任的侍女春梅来配合他演戏。他清楚的知道,若是换成别的女子,杜姨娘可能会理智的分析,冷静的威逼利诱那女子退让。   杜姨娘说完这个故事后,对他们说:“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是他选择了放弃我们的感情。不过好在,我有三少爷,过去的事终究是过去了。”   “姨娘豁达。”   “我跟你们说这些,也是想提醒你们,要懂得珍惜身边的人,懂得坚持的道理。”   “姨娘放心,我们记住了。”   杜姨娘欣慰的笑了笑,有子万事足。 第65章 求签   钦差离开苏州, 杜姨娘与杨季铭尚嘉言都默契的谁也没提回京的事情。   杨季铭打算,等杨正鹏的事情有定论后再回京。   杜家践行承诺,大力出资修筑河堤。同时, 杜老太爷在府门前,以及城外的寺庙搭棚施米。   在一番善行下, 杜家的口碑渐渐的恢复。   这也算是破财消灾了。   然而, 即便如此,杜家的争产风波依旧没有停歇。   一大早,杨季铭与尚嘉言就出府游玩, 实则也是躲清静。   他们来到了城外的一座寺庙。   寺庙不大, 香火挺旺。   杨季铭问旁边扫地的小沙弥:“小师傅,这寺里求什么灵验?”   小沙弥把大扫帚靠在自己身上,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施主,心诚则灵,本寺的香客多是求姻缘与子嗣。”   “多谢小师傅。”   杨季铭下意识的看向尚嘉言, 见他微微脸红, 便知他是特意来此求子的。   尚嘉言一见他笑得贱兮兮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赶在他打趣自己前, 尚嘉言抢先说道:“别耽搁了,赶快跟我去上香。”   “好。”杨季铭偷着笑。   进入大殿后,杨季铭学着尚嘉言的样子跪拜。   在尚嘉言祈祷时, 他就那么侧首含笑看着他。   看着他添了香油钱, 看着他求了一支签。   走出大殿后,杨季铭下意识的看向解签处,“解签在那边。”   尚嘉言犹豫着没有移动脚步。   “怎么了?”   尚嘉言微微垂眸,抿着嘴没有出声。   杨季铭见他情绪略显低落, 疑惑的看向他手里的签。   尚嘉言躲了一下,杨季铭猛地抓住他的手,把签抢了过来。   下下签。   杨季铭微微一愣,继而笑着说道:“一支签而已,都是哄骗世人的。”   “阿弥陀佛,”住持听到杨季铭的话,走了过来。“施主,不可在佛前妄言。”   尚嘉言忙道:“外子胡言乱语,请大师原谅。”   杨季铭也说:“请佛祖莫怪。”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两位施主,不妨移步禅房说话。”   杨季铭看了眼尚嘉言,而后点头。   住持将他们领到禅房,小沙弥奉上热茶。   “施主,可否让贫僧看一眼签条。”   杨季铭把签递给住持,住持转交给小沙弥,小沙弥快速的跑出去取了签文回来。   “游鱼却在碧波池,撞遭罗网四边围。思量无计番身出,事到头来惹是非。”   住持念了一声佛号,“此签是马前覆水之下签,有鱼遭罗网之象。”   尚嘉言的脸色不禁有些苍白,眉眼间也染上了几许忧愁。   杨季铭把他的手包在自己手心里,向住持问道:“请问大师,可有破解之法?”   “屋下安身,祸从天降。施主需未雨绸缪,多加留心,免遭灾殃。”   “多谢大师指点。”   “我佛慈悲,两位施主也无需过于担心,只要施主一心向善,定会有福报。”   杨季铭再次道谢:“多谢大师。”   尚嘉言也道了一声谢,脸色依旧有些苍白。   离开寺里后,杨季铭带着尚嘉言去山下的小镇玩,想方设法的逗他开心。   尚嘉言知道他的用心,越是知道他对自己的好,就越是在意那段签文。   他想和他顺顺遂遂的白头到老。   大街上,突然有人敲锣吸引了许多路人。   “我们兄弟二人来自山西,初至贵宝地,盘缠用尽,给乡亲们耍一套拳法。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杨季铭啧啧称奇:“街头卖艺啊,不知道有没有胸口碎大石?”   顺风耳一样的人看了眼杨季铭的穿戴,忙笑着说道:“这位公子想看胸口碎大石吗?有,等我哥耍玩这套拳法,就表演胸口碎大石。”   杨季铭看向尚嘉言,尚嘉言也刚好看向他。   尚嘉言看得出杨季铭对看街头表演感兴趣,便笑着微微点头。   于是,杨季铭唇畔的笑意浓了几分,兴致满满的看街头表演。   卖艺的哥哥打完一套拳后,就往地上躺。敲锣的弟弟仿佛使出吃奶的劲,搬了一块大石板搁在哥哥身上。   弟弟拿了一个大锤子,扬声说:“现在给大家表演胸口碎大石,有没有哪位兄台想试试?”   “我!”   “我!”   跃跃欲试的有好几个。   那个弟弟看向杨季铭,“公子不如来试试?”   杨季铭微微犹豫,一方面是挺想过去看看那石板有没有猫腻,另一方面他不想让尚嘉言离开他的视线。   尚嘉言小声的说:“我就在这里,你去吧。”   “那好,有事你就大喊。槐安,照顾好少夫人。”杨季铭不放心的叮嘱他们主仆。   槐安回:“是,少爷。”   尚嘉言笑了笑。   杨季铭拎起锤子颠了一下重量,再仔细看了眼石板,而后还蹲下身抬了抬。   弟弟笑着说:“这位公子检查得如何?”   “确实是货真价实的石板和锤子。”   “那公子就请开始吧。走过的路过的,可都瞧好了,胸口碎大石,正式开始!”   杨季铭看了眼尚嘉言,而后抡起锤子砸了下去。   石板碎裂,石板下的人闷哼了一声。   杨季铭担心的问:“没事吧?”   “没事。”那个弟弟连忙笑着扶哥哥起身,哥哥举起双手展示力量。   围观的人群爆发出鼓掌喝彩声。   弟弟把锣翻过来,走向人群收赏钱。   槐安伸手掏钱袋掏了个空,“有小偷!”   顿时,旁边也有人喊:“我的钱袋也不见了!”   一个贼眉鼠眼之人迅速跑出人群。   那个哥哥连忙跃起,追了上去。   杨季铭慌忙跑向尚嘉言,抓着他的手仔细查看,紧张的问:“你没事吧?”   “我没事,只是槐安收着的钱袋被偷了。”   “那就好。”杨季铭松了口气。   尚嘉言轻叹:“是我不好,我不会闷闷不乐了,你不要太担心。”   卖艺的弟弟把收到的赏钱都收进腰包,朝着杨季铭他们走了过来。   “两位公子别担心,有我哥出马,那个小偷跑不掉。”   果然,卖艺的哥哥把小偷给逮了回来。   其他被偷钱的人连忙上前拿回自己的东西,再奉送几下拳打脚踢。   卖艺的哥哥将最后一个钱袋拿到杨季铭他们跟前,“这是你们的钱袋吧?”   “是的,谢谢。”槐安上前把钱袋收了起来。   卖艺的弟弟连忙把锣搁到了槐安面前。   槐安嫌恶的看了他一眼,拿了几个铜板出来。   弟弟呵呵冷笑,哥哥道谢。   杨季铭与尚嘉言回到杜府时,刚好是晚膳时间。   几个小厮争先抢后的跑了过来。“表少爷,表少夫人,大老爷请二位过去一起用膳。”   “二老爷想请表少爷和表少夫人过去一起饮一杯水酒。”   “表少爷,表少夫人……”   “停!”杨季铭被他们吵得头疼,“我们在外面玩了一天,很累了,只想回屋休息,请替我们谢谢舅舅们的好意。”   小厮们还想再说,杨季铭沉下脸:“全都散了吧。”   回到春雪园后,下人们打了热水进来伺候。   槐安问道:“少夫人,现在传晚膳吗?”   尚嘉言点头。   杨季铭拥着他坐在软榻上,轻轻按着他的头靠在自己身上,轻声说道:“今天累坏了吧?明天我们就待在春雪园里不出去了。”   尚嘉言吸了吸鼻子,闷声说:“季铭,我们去隐居吧。”   “嗯?怎么会有这个想法?”杨季铭愣了一下,“还是在意那条签文?”   “祸从天降,我怕你有事。”   “大师也说了,可以未雨绸缪。正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小心些就是。”   尚嘉言想了想,“不行,我还是不放心你。”   杨季铭的眼里漾起笑意,“那不如这样,以后咱们形影不离,是生是死都在一起。”   尚嘉言不大用力的锤了他一拳,“我跟你说认真的,你还笑。”   “你冤枉我了,我也是认真的。”杨季铭故作傲娇的别开脸,故意逗他。   尚嘉言轻哼,又锤了他一拳。   杨季铭痛呼:“疼……”   尚嘉言看着自己的拳头,蓦地想起那个抓到小偷的街头卖艺之人。   “季铭,你去请陈捕快和林捕快帮忙查一查今日街头卖艺的那对兄弟。”   “查他们做什么?”   “你去不去?”   “现在就去。”   啾!   杨季铭快速的亲了他一下,然后就去找陈涛和林耀辉。   晚膳摆上桌,尚嘉言等了片刻,杨季铭就回来了。   “涛哥和小林答应帮忙去查。”   “嗯,刚好用膳。”   虽然尚嘉言什么都没说,但杨季铭不用猜也知道他要查那对兄弟的用意。   那个哥哥不但孔武有力,而且身手敏捷。至于那个弟弟,有点油腔滑调的感觉,或许有几分小聪明。   杨季铭又一次暗恼自己没用,如果自己强大一些,他媳妇儿就不用为他这么担心了。   第二天午后,陈涛和林耀辉就带回了消息。   他们查实那对兄弟早在两个月前就已经到了苏州地界,每日靠四处卖艺为生。   尚嘉言再琢磨了一番,让槐安去找那对兄弟。   哥哥叫吴光,弟弟叫吴亮,他们兄弟俩自小相依为命,合起来也算是有勇有谋。   尚嘉言请他们暂时做杨季铭的随从。兄弟俩商议过后,和他签了活契。   吴光吴亮领了两套小厮的衣鞋,住进不透风不漏雨的大通铺,都是满足不已。   槐安对他们说:“你们好好干,以后还可以住双人间,单人间,甚至是独立的小院。”   吴亮笑呵呵的说:“谢谢槐安哥哥,我们一定好好干。”   “叫我槐安就行。”槐安很嫌恶。   吴光问:“我们什么时候开始上工?”   “你们换好衣服以后,就到堂屋来拜见少爷和少夫人。”   “好。” 第66章 小厮   接下来的日子里, 杨季铭与尚嘉言窝在春雪园里,槐安负责在园外拦下所有的访客。   吴亮笑嘻嘻的从外面荡了回来,“槐安, 吃不吃粢饭,还是热乎乎的。”   槐安蹙眉, “你现在是少爷的小厮, 不在少爷身旁侯着,乱跑什么?”   “少爷让我去厨房看看今天有什么好吃的。”吴亮把手里的粢饭提了提,“这是厨房的辛大姐给的。”   槐安让负责守门的小厮守好园门, 转身回尚嘉言身边。   吴亮讪讪的笑了笑, 提着粢饭跟了上去。   “少爷,少夫人,这是我从厨房带回来的粢饭。”   尚嘉言轻轻摇头。   杨季铭笑着说:“分给大家吃吧。”   “哎。”   吴亮给大家分粢饭,走到槐安跟前时,槐安错开数步,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吴亮尴尬的笑了笑, 继续给其他人分粢饭。   吴光小声的对吴亮说:“槐安是少夫人的心腹, 咱们初来乍到,你别惹他。”   吴亮很无辜的说:“我没惹他, 他就是看我不顺眼,莫名其妙。”   尚嘉言让槐安在院子里摆上棋盘,对杨季铭说:“陪我下会儿棋吧。”   杨季铭看着围棋, 弱弱的说:“我不会。”   尚嘉言眉眼轻轻一弯:“我教你。”   “好。”   杨季铭坐到棋盘的另一侧, 静下心来仔细学。   为了哄媳妇儿开心,什么都得学。   他学得很快,边学边下,靠着一步步悔棋跟尚嘉言打了个平手。   杨季铭惊奇的发现, 再下一盘,再怎么悔棋,最后还是打平。   “景烁,你这棋艺,可以做棋圣了吧?”   “我还差的远。你是刚学,多练习就能超过我了。”   “我以后要学下棋?”杨季铭本能的想说不。   尚嘉言淡淡道:“你若学会下棋,便可以时常与我对弈。你若不会,我就只能找别人下棋了。要不要学,你自己决定。”   “学,我学,今天已经开始学了。”杨季铭边说边收拾棋盘。   角落里,吴亮对吴光说:“哥,瞧见没,少爷被少夫人吃得死死的。在这里,最主要的是讨好少夫人。”   紫兰刚好经过,提醒道:“做下人的,不可妄议主人。”   吴亮笑着说:“紫兰妹妹,有什么事情可以让我们做?”   “听候少爷的吩咐。没事干的时候,可以给其他人帮帮忙。还有,别随便叫姐姐妹妹的,轻浮。”紫兰翻了个白眼,进屋跟紫玉一起打络子。   吴亮被嫌弃得无话可说,吴光闷声笑了笑。   不多时,守门的小厮又来找槐安,槐安都想端个小板凳直接坐门口了。   闲得发慌的吴亮跟了上去,一起到门口挡客。   这一次来的是二少爷杜弘毅。   杜弘毅说:“我记得你,表弟妹身边的槐安。”   “表少爷好记性。能被表少爷记住名字,是槐安的荣幸。”   “槐安,表弟两口子都在园子里吧,劳烦进去通禀一声。”   “请表少爷恕罪,我家少爷吩咐了,今日一律不见客。”   “行,那你转告一下他们。后日辰时在状元楼有一场文会,是苏州的读书人自发组织的。”   “是,表少爷慢走。”   杜弘毅定定的盯着他看了数秒,而后转身离开。   吴亮靠在门上,笑道:“你一个下人,怎么胆子那么大?”   槐安懒得理他,径直去禀报此事。   听完槐安的话后,杨季铭问尚嘉言:“去看看吗?”   尚嘉言微微犹豫了数秒,点头说:“也好,去见见苏州文人的风采。”   吴亮在旁说道:“少夫人博学多才,谁也比不过咱少夫人。”   “拍马屁。”槐安不屑的瞥了他一眼。   吴亮不服:“我有说错吗?少夫人就是比其他人都有才。”   “你……”槐安恼得无话可说。   “吴亮,你再去厨房一趟,晚膳加一道松鼠鳜鱼。”杨季铭支开吴亮。   “是。”吴亮领命而去。   尚嘉言规劝槐安:“吴亮现在已经是小厮了,你不要总对他冷着张脸。”   “少夫人,他那个人整天嬉皮笑脸的,又轻浮又爱贪小便宜。”   “他是有些小毛病,但只要手脚干净,做事麻利就行。”   “少夫人……”   尚嘉言沉声道:“不必多言,我希望你以后能跟吴亮好好相处。”   “是。”槐安垂首。   杨季铭来回看了眼他们主仆,说道:“槐安,你去厨房做些糕点过来。”   “是。”槐安应声退下。   杨季铭落下一子在棋盘上,不以为意道:“有些人就是天生磁场不合,不对付,甭管他们。”   尚嘉言落子,“同在一个屋檐下当差,就需要互帮互助。像他们现在这样,哪里能成?”   “那就等我们回京的时候,不带吴光吴亮兄弟了。”说完,杨季铭低头看着棋盘上的形势,继续绞尽脑汁的想。   尚嘉言的眸子微微一沉,意味深长道:“很多男人都喜欢把妻子的陪嫁收进房里。”   “嗯。”杨季铭正思考着棋局,没仔细听清他的话,便随口应了一声。   “杨季铭!”尚嘉言气得一声怒喝。   杨季铭连忙抬头看他,满脸都是疑惑,“怎么了,景烁?”   “老实交代,你是不是看上槐安了?”   “这都哪跟哪呀,没有的事。”   尚嘉言斜睨了他一眼,气呼呼道:“槐安也该配人了。”   杨季铭仔细瞧着他的神色,试探的说:“可以考虑一下福全。”   “嗯,你说什么?”   “福全老实本分,勤勤恳恳,现在还是酒坊掌柜,最主要的是知根知底。”   尚嘉言犹豫,面露难色。   杨季铭继续说:“等回京以后,试着撮合一下他们吧。”   尚嘉言却是吞吞吐吐的小声说:“我舍不得槐安。”   杨季铭浅浅的笑道:“刚才是谁气呼呼的说要把槐安配人的?”   “还不都是因为你气我?”   “我的错。”   杨季铭保命法则之一,先认错。   尚嘉言哼哼唧唧的说:“你要是看上了谁,就照实说,难道我还能拦着你不让你纳妾?”   “那我可真说了。”   “你说。”尚嘉言瞪大眼睛,露出一副委屈得要哭的模样。   “就是你。”   尚嘉言倏的松了口气,反而没憋住刚才蓄起的眼泪,眼睛轻轻一眨,就落下那么几滴。   杨季铭慌忙为他擦眼泪,边擦边说:“你别哭,是我不好,不该逗你。”   尚嘉言哼了哼,一言不发的回屋。   杨季铭急忙跟进屋里哄人。   吴亮从厨房回来的时候,吴光把他拉到了一旁。   “咱们要准备继续去卖艺了。”   “这不是才刚来吗?哥,咱们来之前可都说好了,只要主子容易伺候,吃穿不愁,咱就先干着。”   吴光叹了口气,“刚才你去厨房的时候,少爷和少夫人为了槐安的事起争执。少爷看上了槐安,少夫人哭了呢。我听见少爷说,他们回京的时候不带上咱们。”   吴亮啧啧了好几声,“我说这个槐安怎么胆子那么大?原来是有少爷护着他。刚才在厨房,杜家的二少爷还过去跟他说话呢。我还真没看出来,他一个小厮竟能让两位少爷对他倾心。”   “大户人家就是麻烦,咱们离开了也好。”   吴亮想了想,越想越不甘心。   “我去找他。”话音落下,他就跑了出去。   “等等,你去找谁?”回答他的是消失在门口的一片衣角。   厨房里,槐安还在做着红豆糕。   吴亮憋着一口气而来,见他专心做着糕点,又不忍打扰他。那怨气就这么上不来下不去。   红豆糕新鲜出炉,香气扑鼻。   槐安仔细装盘后,放进食盒里。   他看了眼锅里多出来的一块,随口对吴亮说:“锅里还有一块,你解决吧。”   “啊?”吴亮愣了一下,等他反应过来时,槐安已经拎着食盒走出厨房。   吴亮直接伸手拿红豆糕,烫得把红豆糕在两只手上来回传了好几下,待稍稍冷却才吃。   他见过许多贤惠能干的人,也见过不少漂亮的人,但似乎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既贤惠又漂亮的男人,就是脾气不好,阴晴不定。   不过,他好像有点明白,一个小厮怎么能让两位少爷倾心了。   厨房的辛大姐边切菜边对他说:“槐安做的糕点好吃吧?就连我们厨房的大师傅也夸他。”   是挺好吃的,有点甜。   “我还要回去伺候少爷,先走了。”   说罢,他就匆匆离开去追槐安。   槐安拎着食盒回到春雪园,见院里没人,就问在一旁候着的小丫鬟:“少爷和少夫人在屋里吗?”   “是的。”   于是,槐安走向正房。   小丫鬟连忙喊他:“槐安哥,先别过去。”   槐安刹住脚步,他既听到了小丫鬟的声音,也听到了从房里传出来的令人脸红耳热的声音。   他走到小丫鬟旁边一起候着,将食盒先搁在了一旁。   小丫鬟说:“槐安哥,先恭喜你了。”   槐安笑着问:“恭喜我什么?”   “没什么。”小丫鬟不知该不该说。   “恭喜你好事将近。”紫玉紫兰从下人房里走了出来。   小丫鬟退后数步。   槐安不禁微微蹙眉,问道:“怎么回事?”   紫兰兴奋的说:“少爷让少夫人把你配给福全哥。福全哥是少爷最信任的人,现在还做了酒坊的掌柜,你以后就能跟着享福了。”   “啊?”槐安从未想过要配人,他一直以为自己会一辈子留在尚嘉言身边。   紫玉的脸色却不是很好,淡淡道:“福全哥为人忠厚老实,平时也很照顾我们,他是个好人。”   槐安愣愣的有些不敢相信,甚至有些委屈的想哭。   他不由的心想,他从小跟着的公子是不是不要他了。   吴亮回来后,就站在不远处光明正大的旁听着,也看见了槐安伤心的样子。   好像有点心疼。 第67章 文会   所谓文会, 顾名思义,就是读书人聚在一起以文会友。   杨季铭与尚嘉言来到状元楼时,楼上楼下已是坐得满满当当。   杜弘毅亲自下楼接他们, 惊喜道:“我还以为你们不来了呢。快快楼上请,我在楼上订了个包间。”   杨季铭笑着说:“弘毅表哥相邀, 我们哪敢不来?”   他牵着尚嘉言的手, 一起同杜弘毅上楼,惹来许多人的频频侧目。   辰时,文会准时开始。   平时表演评弹的台子变成了主持台。   一位中年学者上台讲话, 本次文会以对对子和策论为主。   包间里, 杜弘毅对他们说:“今天主持文会的是官学的刘老师。苏州的读书人大多出自他的门下。”   杨季铭点点头,尚嘉言仔细听着大家的对子。   刘老师出第一句上联,其他人抢对下联。第一个对出来的人,再出一上联,而后由其他人抢对下联,以此类推, 出到最后无人能对出下联为止。   外面第三个人出上联时, 杨季铭问道:“万一遇到大家能一直不停的对出下联时,这场文会岂不是无休止了?”   杜弘毅笑着说:“以前还真遇到过一次, 那次是刘老师对出下联,然后停止了对对子。”   杨季铭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是有人自信能对出所有的上联。   或许是文人相轻,也或许是年轻气盛, 对子越对越精彩, 也越来越针锋相对。   尚嘉言微微蹙眉,不喜这种氛围。“季铭,我们先走吧。”   “好。”杨季铭担忧的看着他。   杜弘毅疑惑道:“怎么这么快就要走?”   尚嘉言说:“我有些乏了,真是对不住弘毅表哥的一番盛情相邀。”   “表哥, 我们先走了。”杨季铭说完就带着尚嘉言离开。   杜弘毅犹豫了一秒,快步跟上他们。   “杜二少爷,现在就走了?”   “弘毅兄,还没有开始策论,不再多留会儿?”   杜弘毅对熟人说:“今日有些不便,先行一步。”   杨季铭说:“弘毅表哥留下吧,不用担心我们。”   杜弘毅犹豫不决,最后还是说道:“是我约你们出来的,我送你们回府后再返回。”   杨季铭没再说什么,携尚嘉言一起离开状元楼。   突然,状元楼旁的一根柱子断裂,向一侧倾倒而下,正是倒向他们。   落后一步的杜弘毅大喊:“小心!”   杨季铭下意识的护住尚嘉言,吴亮拉着槐安躲开。   砰!   吴光一拳打在向他们倒过来的柱子上,柱子换了个方向,向墙面一侧倾倒。   状元楼里的人惊慌得跑了出来。   掌柜的看了眼被损坏的墙面,心疼了好一会儿。   杜弘毅说:“范掌柜,这次幸亏没有人受伤。经此一事,你可得好好检查一下状元楼的安全问题了。”   “杜二少爷说的是。”范掌柜认栽。   尚嘉言看到吴亮去柱子的断裂处看了一眼,就待在杨季铭身边没动。   杨季铭见尚嘉言虽然脸色有些白,但不像受惊的样子,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因着这件突发意外,文会暂时中止。   有人提议把地址改在宝味斋,几个人一起哄,刘老师就同意了更改地址。   回到春雪园后,杨季铭让紫玉去熬安神汤。   尚嘉言对他说:“我没事,我有话要问吴亮。”   杨季铭招手把吴亮叫到了跟前。   吴亮禀道:“少爷,少夫人,今日那根柱子的断裂处有一段平整的切口。”   顿时,杨季铭与尚嘉言的脸色都沉了沉。   尚嘉言说:“吴亮,你和吴光一起去查一查此事。”   “是。”   尚嘉言挥手让他退下。   杨季铭说:“涛哥和小林都还留在苏州,我去请他们帮忙也查一下吧。”   尚嘉言拉住他,“不急,刚好先试试吴光吴亮的本事。他们查不出来,我们再请陈捕快和林捕快帮忙。”   “好。”   尚嘉言轻轻的靠近杨季铭怀里,沉默不言。   杨季铭摸了摸他的头,轻声说:“去床上躺会儿吧。”   “嗯。”   杨季铭将他打横抱起,放到内室的床上,为他脱了鞋袜和外衣,再盖上一床被子。   尚嘉言见他没有要一起躺会儿的意思,不禁问道:“你去哪里?”   “我出去看看安神汤好了没。”   “你上来。”   “好。”   杨季铭脱了外衣和鞋袜,也躺到了床上。   尚嘉言立刻就挪进了他怀里,软软糯糯的开口:“不用安神汤,你陪我躺会儿就行。”   “嗯。”杨季铭搂着他,在他耳边蹭了蹭。   “这次怪我,我不该说去文会。”   “又多想了,真有人要害我们,即使不在状元楼,也会是其他地方,跟去不去文会无关。”   尚嘉言闷声道:“那支签就是预警,祸从天降。”   闻言,杨季铭才想起那支签的事,“等查实柱子断倒是怎么回事后,我再陪你去求支签,好不好?”   “嗯。”   没过多久,紫玉送了安神汤进来。   杨季铭起来端汤,尚嘉言也只得无奈的坐起来,就着他喂到嘴边的安神汤喝了小半碗,然后接过他递来的帕子擦擦嘴。   紫玉拿着碗退下后,尚嘉言不满道:“你又当我是弱不禁风的了。”   杨季铭委屈道:“我就想对你好点,再好点。”   尚嘉言噗哧一笑,继而又摇头失笑,边躺下边说:“该是我拿你没办法才对。”   杨季铭也重新躺回了被窝里。   两人相偎着,不多时便都合眼睡着了。   午后,杨忠求见。   槐安说:“二管家,三少爷和少夫人还在小憩。”   杨忠急道:“槐安,你去通禀一声,我有急事要见三少爷。”   “是。”   槐安先仔细听了听房里的动静,而后敲门。   杨季铭的声音传出:“进来。”   槐安站在内室的帘外禀道:“少爷,二管家忠叔求见,说是有急事找您。”   “知道了,让他先在堂屋候着。”   “是。”   尚嘉言轻叹:“应该是侯府来信,催我们回去了。”   “没事,山高皇帝远,我们拖一拖。”   说完,杨季铭磨磨蹭蹭的起身穿衣。   尚嘉言也起来穿衣,“从状元楼回来后,我们还没吃东西,先用点膳。”   “好。”   饭菜一直是温着的,紫玉指挥着小丫鬟摆上桌。   堂屋里,杨忠问槐安:“三少爷起了吗?”   “少爷和少夫人都起了,正在用膳。”   “晌午都过了,怎么这会儿才用膳?”   “用膳前少夫人有些乏困,少爷便陪少夫人一起去休息了。”   杨忠点点头。   等杨季铭用完膳过来的时候,杨忠拿出了一封书信,禀道:“三少爷,侯爷来信询问归期。”   杨季铭接过书信扫了一眼,说道:“此事待我先与外公商议一番。”   “三少爷,从我们离京那日算起,到今日已两月有余。再算上回京路上的时间,加起来就有三个月了。”   “姨娘相隔二十年才回来省亲一次,我与景烁陪她多留些时日,我相信父亲能够理解。”   杨忠说:“三少爷孝心可嘉,但侯爷来信问归期,想必也是因为思念少爷与杜姨娘。”   “忠叔不必多言,我主意已定。”   “是。”   杨忠又去面见杜姨娘。   这些日子,杜姨娘除了应付杜家的人,基本上是不过问任何事情。   杨忠禀道:“杜姨娘,侯爷来信询问归期。”   杜姨娘说:“此事我听三少爷的,三少爷说哪日回京,我就哪日回京。”   杨忠说:“不瞒杜姨娘,我刚见过三少爷,三少爷想陪姨娘多留些时日。但是,侯爷来信问归期,三少爷若迟迟不归,怕是回京后不好交代。”   杜姨娘依旧浅浅淡淡的笑了笑,说道:“二管家是侯府的老人,应该知道三少爷自小与我离心,只知贪玩。如今他难得浪子回头,又肯孝顺我,我岂会跟他说不?”   杨忠败回。   当晚,吴光吴亮回来复命。   吴光说:“少爷,少夫人,我们问过状元楼的伙计,他说那根柱子是隔壁那家书肆的,书肆年久失修,柱子也老化了。”   “我们还问了附近的人,好几个人都说昨天曾见有人在附近鬼鬼祟祟。其中一人还说……”   杨季铭微微蹙眉,“说什么了,不要吞吞吐吐的。”   吴光继续回道:“说那人好像是杜家三老爷身边的随从。”   杨季铭与尚嘉言面面相觑。   尚嘉言看着吴光吴亮,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平日里说话最多的吴亮一言不发,回话的是寡言少语的吴光。   “吴亮,你有什么想说的?”   吴亮原本欲言又止,被尚嘉言这么轻轻一问,就忍不住直说了。   “少爷,少夫人,我就是觉得奇怪,三老爷的人怎会那么不小心,被一两个人看到也就罢了,竟然被好些个人看到。另外,提前离开状元楼是少夫人临时的主意,那柱子怎么就那么巧在那个时候倒了?”   尚嘉言沉了沉眸子,“我知道了,此事你们不用再查。”   “少夫人……”   “退下吧。”   两兄弟退下后,杨季铭道:“吴亮刚才说的,意思是怀疑杜弘毅吧?”   尚嘉言点头,“说到底还是杜家争产的事情。二表哥陷害三舅爷,虽然手段简单粗暴了些,但胜在管用。”   “让你遇险受惊,我哪里会深思,还不得先撕了三舅舅再说?”杨季铭轻轻的笑了笑,“这个吴亮确实挺聪明的,关键是肯动脑子,没有敷衍了事。”   杨季铭心里很清楚,若是吴亮不吭声,他们只回话有人看见杜宝荣的人鬼鬼祟祟的出现过,他一定会去找杜宝荣对质,想必又是一场闹剧。   杨季铭不禁小声斥了一句:“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   尚嘉言微微沉吟了片刻,继而徐徐说道:“杜家的事情,就跟姨娘说一声吧。”   “好。”   作者有话要说:做个小说明:   一是我不写番外,偶尔会穿插一章半章的内容写配角。这部分内容,即兴发挥较多。   二是主角即将回京,要走走原剧情了,这是一早就设定好的。接下来有些内容,你们不要骂我哦…… 第68章 换签   翌日, 杨忠拿着第二封信来见杨季铭。   “三少爷,侯爷又有来信,写明让三少爷亲启。”   杨季铭打开信看了一遍, 和昨日那封询问归期的信不同,这封信上写到了杨正鹏和杨宸父子被关押入狱的事情。   杨季铭轻叹:“四叔的事情, 我回去了也帮不上忙。”   杨忠故作不知的说:“三少爷, 侯爷是在信中提到四老爷的事情了么?小人愚见,若是三少爷回京,好歹能多个商量的人。”   杨季铭面露难色, 犹豫了好一会儿, 才缓缓说道:“忠叔有所不知,昨日我与景烁去状元楼参加文会,离开时差点被一根断柱砸到。”   杨忠先是惊诧,而后自责道:“是小人没有安排好保护三少爷和三少夫人的护院。”   杨季铭沉声道:“总算是有惊无险。景烁新找的小厮查到那根断柱是被人故意切断的,这事可能和杜家的舅舅和表哥有关。”   杨忠来苏州后,自然是知道杜家争产之事的, 也知道杜姨娘与杜老太爷产生了龃龉。   “竟然有这种事!”杨忠又愤怒又担心的说, “三少爷,咱们还是尽快回京吧, 远离杜家的是非。”   “不,我一定要查清楚是谁害我和景烁。”   “三少爷,万一有人再谋害您和三少夫人, 那可如何是好?”   “我们侯府的护院又岂是等闲之辈?”杨季铭挑了挑眉, “你说呢,忠叔?”   杨忠顿了一下,回道:“是,小人安排护院十二个时辰轮流守在三少爷和三少夫人身边。”   “那就有劳忠叔和兄弟们了。”   杨忠告退后, 杨季铭把信拿给尚嘉言看。   尚嘉言说:“这封信应该是和昨日那封同时送来的,我们怕是拖不了太长时间。”   杨季铭想了想,“回京的路上还能再拖一拖。”   尚嘉言轻轻的笑道:“你也不用那么担心,四叔的事情不是我们能左右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杨季铭说:“就怕有些人蛮不讲理。”   尚嘉言噗哧笑道:“没关系,咱们也不是好欺负的。”   闻言,杨季铭也不禁噗哧笑了起来,一扫阴霾。   他搂着尚嘉言笑道:“夫人威武,为夫就靠夫人罩着了。”   “瞧你这点出息。”尚嘉言撇撇嘴,轻轻的锤了他一拳。   杨季铭抱着他,在他头顶蹭了蹭。   尚嘉言回抱着他,轻声说:“回京之前,我们还要再去求支签。”   “好。”杨季铭温和的笑着,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要不就明早,我们去烧头柱香吧?”   “好。”   另一边,杜姨娘自从知道杨季铭与尚嘉言在状元楼外差点被柱子砸到的事情后,就一直在琢磨一件事情。   杜家的生意能做到今天这么大,一个重大转折点就是她嫁给武穆侯为妾的时候。   杜姨娘来找杜老太爷,先讲了她从府里听来的事情,后又诉说了自己这二十年来的苦。   杜老太爷说道:“爹知道,这些年委屈你了。”   “好在有三少爷,三少爷就是我的命。”杜姨娘眸色一暗,“弘毅设计陷害三弟,这些事情我不想过问,也轮不到我来问。”   杜老太爷微微眯了眯眼。状元楼外的事情发生后,他在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紧接着,杜姨娘话锋一转,说道:“但是,弘毅利用三少爷和三少夫人,让他们涉险,我就不得不站出来讨个说法了。”   杜老太爷说道:“咱们父女俩没有拐弯抹角的必要,你直说吧,想要怎样的说法?”   杜姨娘的唇角勾起一抹略带嘲讽的笑,“他们既然是为了家产,那就让他们不能得偿所愿。”   “好。”杜老太爷答应得很爽快,他本就不会选二房和三房做他的继承人。   杜姨娘对此并不意外,幽幽叹道:“娘去得早,我和大哥从小就没娘。小时候,爹忙着生意,还要分心照看我们,那个时候爹辛苦了。”   杜老太爷也叹:“你和宝德从小就听话乖巧,唯独在你的亲事上,是爹错了。”   杜姨娘说:“算了,都过去了。”   父女俩都心知肚明,台阶给到这里就该下了。   杜老太爷说:“杜家的生意,我会交给宝德继承。只是,以前的那些事情,虽然许一桓许大人说过,会帮我们向皇上求情,但我还是担心杜家会被朝廷惦记。”   “爹的意思是?”   “与其提心吊胆的等着,不如主动出击。宝珠,我想让宝德护送你们回京。宝德到京城后,会去求见许大人。”   “好。”   杜姨娘和杜老太爷达成一致意见后,就去找杨季铭与尚嘉言。   她对他们说:“我们可以准备回京了。”   杨季铭微微一愣,说道:“姨娘,我们还有些事情要做。”   杜姨娘说:“弘毅和宝荣那边,自会有人收拾他们。”   “……”杨季铭微微沉了沉眸子。   尚嘉言问:“姨娘打算哪日启程?”   杜姨娘说:“明日。”   尚嘉言几不可察的蹙了一下眉头,“姨娘,明日太过匆忙,可否推延一日?”   杜姨娘点头,说道:“三少爷和三少夫人不要怪我如此匆忙回京,我们确实离京时日长了。”   尚嘉言说:“我们明白,是我与季铭贪玩了。”   杜姨娘离开后,杨季铭不由的嘀咕:“姨娘突然说要回去,她该不会是跟谁做交易了吧?”   尚嘉言轻声笑道:“大概真让你说中了。”   第二天,杨季铭与尚嘉言天不亮就起床了,赶往城外的那座寺庙。   吴亮昨日已至,替他们捐了一大笔香油钱。   今早,住持亲自等着他们来烧头柱香。   尚嘉言敬香后,拿着签筒求了一支签。   上上签。   短短数日,下下签变成上上签。   尚嘉言心中窃喜,有些不放心的又摇了一次签筒,依旧是上上签。   他又摇了一次,还是上上签。   杨季铭见他没有放下签筒的意思,不禁把心提了提。   尚嘉言心中起疑,说了一句“请佛祖见谅”后,就把签筒里的签都拿了出来。   “阿弥陀佛。”住持念了一声佛号,让小沙弥去把另一个签筒拿过来。。   尚嘉言凉凉的斜了一眼杨季铭,把签都放回了签筒里。   杨季铭心虚的跪在佛前求谅解。   执行换签任务的吴亮低着头候在旁边。   小沙弥把另一个签筒拿过来后,尚嘉言重新求了一次签。   中下签。   他们移步到解签处。这时,寺门打开,善男信女们陆续进寺上香。   “水中捉月费功夫,费劲功夫却又无。莫说闲言并乱语,枉劳心力强身枯。”   住持对他们说:“此签文乃劳心费力之象。施主,凡事莫强求,静候时机。”   尚嘉言道谢:“多谢大师。”   下山时,杨季铭见尚嘉言面色冷淡,提着的心就一直不敢放下。   尚嘉言故意冷着他,谁叫他自作主张的把签筒里的签都换了。   直到下山后,尚嘉言才肯施舍杨季铭一个眼神。   “回城后,我们先去一趟齐叔那里,跟他道个别。”   “好。”杨季铭咧嘴笑着说。   他心道:肯说话,那就是没事了。   杨季铭揽上尚嘉言,可怜巴巴的说:“景烁,以后我若再惹你生气,你打我骂我都行,就是不能不理我。”   尚嘉言拍开他的手,斥道:“你还想惹我生气。”   “不是,我说错了,我哪敢惹你生气?”   “哦,是不敢啊。”   “不是,是不舍得。”   “哼。”   城门口,他们和齐大力张渠迎面碰上。   杨季铭从马车里走下来,见他们带着香烛纸钱,问道:“齐叔,你们这是去……祭祀?”   齐大力步履蹒跚,缓缓说:“是啊,给我儿他们烧点纸钱。”   尚嘉言坐在车门处,对他们说:“齐叔上马车吧,我们陪你一起去祭拜。”   齐大力忙道:“这不合适,不敢劳烦少爷和少夫人。”   尚嘉言说:“没关系,齐叔上车吧。”   杨季铭半推半劝的把齐大力劝上了马车,然后自己也登上马车。   半山上,几座土坟相邻着。   齐大力跪在坟前,“老伴,钦差大人回京前向我保证过,一定会还咱们家一个公道,会惩治恶人,你和孩子们就在底下安心吧。”   凉风荒草,坟前总是一片萧瑟凄清。   杨季铭看着齐大力年迈的身影,想到他白发人送黑发人,内心顿起波澜。   尚嘉言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握住了他的手。   回城时,他们把齐大力和张渠送到了家,才回杜府。   晚上,尚嘉言问杨季铭:“今天看到齐叔家人的坟,是不是觉得四叔和杨宸罪该万死。”   杨季铭直点头,忿忿不平道:“他们就是罪该万死。”   尚嘉言暗叹,说道:“他们确实罪该万死,但今日我们与齐叔并非巧遇。”   他可以欺负杨季铭傻,但别人不行。   “嗯?”杨季铭不禁愣住。   “我让吴亮去探过张渠的话,今早有人来见齐叔,之后齐叔就匆匆买了祭品出城祭祀。”   杨季铭惊讶得睁大了眼睛,“他们是怕我回京为四叔奔走?”   “这是一方面,怕我们抵不住侯府的压力去求我爹。另一方面,应该是催我们回京,担心我们在路上耽搁时辰,拖延回京的时间。”   “……”杨季铭愤怒。   “不用生气,我们按照原计划明天离开。”   “能让齐叔奔波的除了外公,还能有谁!我就是想不通,为什么?是不是为了杜宝荣和杜弘毅?”   杨季铭气呼呼的说:“外公怕我对付他们?”   尚嘉言轻笑道:“怕你狗咬狗。”   杨季铭耷拉着脑袋,把下巴搁在尚嘉言肩上,一脸的求安慰。   尚嘉言轻轻的笑着拍了拍他的狗头,“别郁闷了,我们明早就启程回京,早点休息吧。” 第69章 回京   一大早, 下人把所有的箱笼都装车,光是特产等礼物就装了满满的三辆车。   杜老太爷请了合作多年的龙威镖局护送他们进京。加上侯府和杜府的护院,浩浩荡荡的车队终于出发了。   杜老太爷亲自送他们出了城。   回城时, 路过状元楼,在同样的地方, 一根柱子轰然倒下, 砸中了一辆马车。   马车翻倒,里面的人摔了出来。   意外突发,惊呼声不断, 附近的人快速跑走。等到人群散开时, 杜弘毅的一条腿已被轧断。   杜老太爷愣了许久,终是长叹了口气。   最像他的人,非长女莫属。   另一边,京城武穆侯府早已翻了天。   许一桓回京后,将所有证据呈给皇帝,皇帝一怒之下, 下令严惩。   许一桓被任命为刑部尚书, 全权负责此案。   杨正鹏和杨宸父子被关进刑部大牢,杨家老太君四处奔走, 用尽各种办法。   杨正义等人在老太君的要求下,也不得不各自出力。   整个侯府都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中。   然而,杨正鹏父子作恶的证据摆在御书房的御案上, 不论谁向谁求情, 都是铩羽而归。   许一桓请示过皇帝后,判了杨正鹏和杨宸秋后问斩。   判决一下,老太君就晕厥了过去。   每日里,四夫人哭天喊地, 在老太君的福喜堂哭,在大夫人的主院哭,也在她自己的西苑哭。   整个侯府,处处不得清静。   等到杨季铭他们回京时,杨正鹏父子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侯府就是这样一个乱糟糟的状态。   杜宝德在前院拜见杨正义,留下给侯府的礼物后,就匆匆离开。   杨季铭与尚嘉言先和杜姨娘一同去主院拜见大夫人,大夫人面上贤惠的嘘寒问暖了两句,就让杨季铭与尚嘉言去见老太君。   福喜堂里,老太君面色冷然的看着他们,冷声哼道:“你们还知道回来?在外面玩得忘乎所以,忘记家在哪了吧。”   “老太君教训的是。”尚嘉言悄悄的拽着杨季铭的衣角,怕他冲动顶嘴。   老太君平复下情绪,缓和了语气说:“季铭,你在许大人手底下办过差,你去求他给你四叔和六弟一条活路。还有嘉言,许大人是你祖父的门生,你去请亲家也说说情。”   杨季铭不由的露出一抹嘲讽的笑,“老太君,许大人公私分明,恐怕谁也说不动他。况且,我听说四叔的事情实际是皇上钦定,就算许大人有意轻判也做不到。”   老太君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下来,“那是你亲叔叔!你要眼睁睁的看着你叔叔和堂弟被问斩吗?”   杨季铭回道:“老太君请息怒,我们当然不愿意如此,但实是无能为力。”   老太君却道:“你们怕是巴不得老四和宸儿不好,以报当日受责之怨。”   尚嘉沉了沉眸,按着杨季铭不让他冲动,“老太君误会了,我们是一家人,平日里的龃龉都是关起大门来的小事。”   老太君依旧冷着脸,忿忿道:“说的好听,若是有这份善心,你们会恰好去苏州?季铭,祖母不说破,不代表不知道,你是特意去苏州查你四叔的吧?”   杨季铭理直气壮的回道:“老太君若是怀疑我别有用心,大可派人去苏州查,看看我有没有为许大人查办四叔之事劳心费力过。”   老太君冷哼,斥道:“你安排了两个顺天府捕快在护院中,当我不知道吗!”   杨季铭深深的叹了口气:“老太君,他们二人找到我说要同行,我就没多想。”   老太君冷笑,呵斥:“你是没脑子吗?连这样的事情都看不出来!”   “谁叫我从小就没人好好教呢。”杨季铭说得特别委屈。   老太君顿了一下,微微眯起眸子看着他们。   尚嘉言露出为杨季铭委屈的表情,说道:“老太君,我们连日赶路回来,若无吩咐,我们就先告退了。”   老太君憋着一口气,气得满脸通红。   杨季铭说:“老太君,我们先告退了。”   说罢,他就拉着尚嘉言匆匆离开。   沉香院里,顾妈妈早已指挥着大家伙儿把里里外外都打扫了好几遍。   杨季铭与尚嘉言回来,大家都很高兴。   顾妈妈跟着他们一起进屋,笑着说道:“少爷和少夫人不在家的这段日子,我们把院子门一关,什么事也不掺和。”   尚嘉言笑道:“辛苦妈妈了。”   “不辛苦,我们给少爷和少夫人做了四季的衣裳,还纳了鞋。都是那几个小丫头做的,她们的女红越来越好。”顾妈妈为小丫鬟们请功。   尚嘉言噗哧一笑,说道:“好,每人都赏二两银子。女红做得好做得多的,再赏二两。”   顾妈妈咧开嘴笑着应道:“哎,多谢少夫人赏,我让大家伙儿都来给少爷和少夫人磕个头。”   话落,顾妈妈就匆匆去叫人。   尚嘉言摇头失笑。   “咱们不在的这段时间,顾妈妈和其他人倒是混得更熟了。”杨季铭边说边走进内室,往床上横躺,两条腿挂在床外。   尚嘉言跟着进来,见他这样没形象,不由的伸脚踢了他一下。“要么脱了鞋袜躺躺好,要么就去躺椅上躺着。”   杨季铭爬起来,拉着他一起躺在躺椅上,念叨着:“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尚嘉言轻笑了一声,把头靠在他肩上,“见过这么好的狗窝么?”   “见过。”抖音上见过。   “在哪里?”   “梦里。”   尚嘉言噗哧一笑,“你在梦里还能上天吧?”   “那可不,真想带你一起飞。”   杨季铭忍不住想,如果能回到现实世界,还能有他陪着自己,那该多好。   尚嘉言在他肩窝里蹭了蹭,“别美了,想想就行。”   不多时,顾妈妈过来禀报,沉香院的下人都在外面候着。   尚嘉言无奈的轻叹,拉着杨季铭一起去堂屋。   下人们见过礼后,尚嘉言当众说了给他们的赏钱,大家伙儿自是喜不自禁的道谢。   而后,尚嘉言指着吴光吴亮兄弟俩给他们介绍了一下,挥手让他们都退下。   没过多久,福全过来求见。   福全汇报了酒坊的经营状况,当着杨季铭的面把收入都交给了尚嘉言。   尚嘉言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对杨季铭说:“你在苏州欠我的银子,从这里面扣除。”   杨季铭一言难尽的点点头,想起来一笔钱,说道:“我还要去找许大人报销。”   尚嘉言笑着说:“你待会儿写副字,明早去请许大人斧正。”   “好。需要带些苏州特产吗?”   “带上些吧,衙门里除了许大人,还有其他人。”   “好,我知道了。”   第二天,杨季铭去刑部官署见许一桓。   杨季铭呈上自己写的字后,许一桓颇为意外的多看了他两眼。   许一桓说:“你这字虽然仍旧神形皆散,但相比之前变幻灵动,进步很大,再接再厉。”   “是,多谢大人指点。”   许一桓把杨季铭的字收起来,不疾不徐的说:“如今我刚任职刑部,正是需要用人的时候,你明日来刑部当差。”   杨季铭挠了挠脑袋,说道:“大人,我还是做差役吗?”   “负责江浙刑狱的清吏司主事,是正六品的文官官职。”   “这……”杨季铭顿住,“大人,我现在只是个童生,会不会有些不妥?”   许一桓轻笑了一声,说:“这要换了别人,早就欢天喜地的应了。”   杨季铭憨憨的笑着说:“应,应,多谢大人给属下机会。”   “明早准时过来。”   “是。”   “对了,昨日你们回来后,府里可还好?”   许一桓心里很清楚,从他安排陈涛和林耀辉混入侯府护院中开始,就注定杨季铭会受到长辈的责难。   杨季铭顿了一下,犹豫着说:“属下昨天刚回,很多事情都还不清楚。”   许一桓却道:“苏州的案子,我在皇上面前为你请过功。主事一职,也是经皇上同意的。”   杨季铭不禁愣住,半晌才道:“多谢大人提携之恩。”   许一桓想了想,又说:“当今皇上是明主,给你正六品的官职,其实也是一种变相的补偿。好好干,你的前途不会差。”   杨季铭恭声回:“多谢大人提点。”   如此,他更要识时务了。更何况,杨正鹏父子确实罪有应得。   这时,守门的衙役进来禀报:“大人,有个叫杜宝德的人求见。”   许一桓不由的看了眼杨季铭,继而沉声说:“请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杜宝德就笑呵呵的过来了。   他看到杨季铭也在时,微微愣了一下,而后向许一桓行礼,说道:“草民杜宝德拜见许大人。”   “杜大老爷不必多礼,请坐。”   “谢许大人。”   杜宝德坐在旁侧,看向杨季铭,朗声笑道:“三少爷也来拜见许大人,咱们舅甥俩想一块去了。”杨季铭笑着说:“都说外甥肖舅,我与大舅舅想到一块也不足为奇。”   杜宝德见杨季铭没有要走的意思,许一桓也没有让他回避的意思,只得当着杨季铭的面向许一桓表明来意。   许一桓对他说:“本官已向皇上禀明杜家之事。皇上仁慈,愿意给杜家一个赎罪的机会。”   杜宝德欣喜道:“谢皇上开恩,谢许大人为杜家求情,杜家今后定会循规蹈矩的做生意,行善积德。”   许一桓不疾不徐的说:“太庙年久失修,皇上一直有心修葺太庙,但西疆征战数年,如今国库空虚。”   杜宝德忙问:“修葺太庙,不知需多少银两?”   许一桓说:“五千万两。”   顿时,杜宝德想吐血。五千万两,这是一个足以让杜家伤筋动骨的数字。 第70章 剧情   出了刑部官署后, 杜宝德急忙追上杨季铭。   “三少爷,这回你可得帮帮我们了。五千万两,就算把整个杜家都卖了, 也凑不齐啊!”   杨季铭嗤的笑了一声,说道:“大舅, 您是我血脉最亲的舅舅, 给您一句忠告,尽快凑齐这五千万两吧。”   杜宝德急得团团转,“这么多钱, 上哪里凑去!”   “大舅, 您以为许大人在苏州不会查清杜家的家当?”   闻言,杜宝德不禁愣住,将信将疑。   杨季铭提醒他:“大舅,别忘了指证您冤枉人偷钱的证据里有二十年前的账簿,杜家在二十年前就日进斗金了。还有,许大人曾去过粮仓。”   杜宝德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拍着大腿懊恼道:“这就是要我们整个杜家啊!”   杨季铭冷淡开口:“大舅, 您应该感谢皇恩浩荡,交银子总好过被抄家问罪。”   杜宝德重重的叹着气, “这么大的事,我一个人做不了主,得回去跟你外公商量。”   杨季铭点点头, 说道:“许大人没有催您交银子, 也是知道凑这么多银子需要时间。不过,还是要尽快,万一惹恼了官家,那就不是五千万两的事情了。”   “唉, 我明白。”   杨季铭淡淡的笑了笑,突然笑容凝固,不敢置信的看着前方路边角落里的两个人。   杜宝德疑惑的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好像是你们府里的二少爷?”   杨季铭冷声道:“大舅,我还有事,先不陪你了。”   杜宝德见他一副要找人干架的样子,连忙拉住他,“三少爷,你是跟二少爷不和,还是认识他身边的那位年轻人?”   “大舅,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自己也说了,我们是血脉最亲的舅舅和外甥。你这么气冲冲的样子,我是担心你啊。”   杨季铭淡定下来,勾了一下嘴角,说:“我去跟二哥打声招呼,大舅不用担心。”   杜宝德不放心的说:“那是你嫡兄,今科探花,太子的连襟。昨日我听说,杨仲鸣已经是翰林院编修,一入官场就是正七品。”   “好,当没看见二哥。”杨季铭暗自翻了个白眼,想说:我是正六品。   他瞥了那边一眼,刚准备收回视线,就好巧不巧的和杨仲鸣对视上了。   杨仲鸣与姜悦然朝他们走了过来。   杨季铭讪讪的笑了笑,说:“二哥,姜公子,好巧啊。”   杨仲鸣说:“这位是杜家大舅舅吧,昨日杜舅爷来府上时,我刚好不在。”   杜宝德连忙笑着说:“二少爷好,姜公子好,当不得二少爷的一声舅爷。”   杨仲鸣微微犹豫了一下,对杨季铭说:“季铭,你先陪杜舅爷,晚上我回府后去找你。”   “好的,二哥。”   杨仲鸣与姜悦然离开,杨季铭与杜宝德依旧站在路边。   杜宝德看着那两人的背影,对杨季铭说:“你知道这个姜公子其实是女儿身吧,是不是侯夫人娘家的千金?模样周正,但欠缺了些大家闺秀的气质,难道是旁支?”   “大舅好眼力。这个姜小姐家和大夫人娘家是同宗同族,但是他们两家不来往。”   “武宜伯家的?”杜宝德愣了一下。   “大舅,您知道的还挺多。”杨季铭也愣了一下。   “京城遍地权贵,哪里能不打听仔细了。”杜宝德颇为得意的说。   杨季铭笑了笑:“大舅,我先回府了,改日和景烁一起去别院看您。”   杜宝德点点头,“杜家的事情,还请三少爷在许大人面前多多美言。”   杨季铭也点头,“大舅放心。”   另一边,尚嘉言昨日已吩咐顾妈妈给府里的主子们都送上了一份从苏州带回来的特产,今日再亲自走了一趟四位婶婶和两位嫂子那里。   等他到杨仲鸣与彭可婧的墨棣轩时,已经不难看出他脸上的的疲态了。   彭可婧见状,让丫鬟沏了壶茶送过来,对他说:“你昨天刚回来,今天就好好休息。咱们妯娌间,不必走这些虚礼。”   “离京这么长时间,总该来见见嫂子的。”尚嘉言勉强笑了笑,“这些日子二嫂可还好?”   “一切都好。”虽然这么说着,但彭可婧的眉眼间却依稀染着一抹哀伤。   尚嘉言说:“今天听说二哥补了翰林院的缺,二嫂与二哥都是福泽深厚之人。”   彭可婧的眸色暗了一分,良久才徐徐说道:“这个缺……太子殿下在掌院大人面前说了话。但夫君他想靠自己的本事谋份差事。”   虽然她没有往下说,但尚嘉言听得出来她的未尽之言。大概是因为此事,杨仲鸣心里产生了疙瘩。   尚嘉言说:“我二叔知人善任,公私分明。若非二哥有真才实学,即便是太子殿下发话,二叔也不会应的。”翰林院掌院学士正是尚嘉言的二叔尚敬遥。   彭可婧浅浅的笑了笑,笑容中有一抹苦涩。   她不说,尚嘉言也不便多问,小坐片刻后就离开了。   他回到沉香院时,杨季铭也刚好回来。   杨季铭神神秘秘的对他说:“景烁,我跟你说……”   他看了眼槐安等人,他们几个都习以为常的抿嘴笑了笑,迅速退下。   尚嘉言一边走到柜子前拿衣裳准备换下外衣,一边好笑道:“你又发现什么奇事了?”   杨季铭走过去帮他更衣,笑着说:“我明天要去刑部上任,正六品的清吏司主事。”   尚嘉言愣住,“不是九品检校吗?”   杨季铭嘿嘿的笑了笑,“许大人亲口说的,还说这事经过皇上同意。”   尚嘉言为他高兴,叮嘱道:“皇恩浩荡,你要好好做事,报效朝廷。”   “嗯嗯。”杨季铭连连点头。   “今晚我亲自下厨,做两个好菜奖赏你。”   “真的?”杨季铭惊喜道,“我还没尝过你的手艺呢。”   尚嘉言轻轻的弯了弯眉眼,哼哼唧唧的威胁:“我第一次下厨,到时候可不许嫌弃。”   杨季铭连忙说:“不嫌弃不嫌弃,只要你是做的,毒药也吃。”   两人在屋里温存了好一会儿。   尚嘉言对杨季铭说:“你知道吗,二哥补了翰林院编修的缺。”   “嗯,听说了。”   “那你知不知道,二哥二嫂之间好像出问题了?”   “嗯,也知道。”   尚嘉言疑惑的问:“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二哥自己告诉你的,他跟你说什么了?”   “是我从刑部出来后,看到他跟姜悦然在路边说话。”   尚嘉言不禁蹙眉,“他们怎么又在一起了?”   杨季铭小声嘀咕:“或许是某种吸引力法则。”男主和女主注定要走到一起。   对他来说,杨仲鸣跟哪个女人好上,都不重要。他关心的是,男主和女主走到一起,会不会把偏离的剧情拉回原轨道,会不会影响到他跟尚嘉言。   尚嘉言叹道:“难怪二嫂今天愁眉不展。”   “嗯。”杨季铭随口应了一声,仔细回忆着小说剧情。   在书里,姜悦然进门做继室是在九月份。原配过世不足一年,杨仲鸣就匆匆娶继夫人。他们成亲的事情惹怒了尚家,也让武穆侯府受到了许多唾弃。   以杨季铭对杨仲鸣的了解,他即使对姜悦然有多深爱,也不会在原配孝期娶继室。   一来,对不起原配夫人。二来,对继室的名声也不好。三来,还影响他自己的名声和前程。   杨季铭忍不住想,是什么事情让杨仲鸣迫不及待的娶姜悦然过门。   尚嘉言见他神游天际,不由的轻轻锤了他一拳,“你又在想什么呢?”   “景烁,什么事情会让一个男人不计一切后果,迫不及待的娶一个女人进门?”   顿时,尚嘉言面色凝重的说道:“你怎么会问这个问题?难道是姜悦然怀上了二哥的孩子?”   “啊?”杨季铭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尚嘉言见他如此震惊的反应,知道是自己想错了,“是谁急着要娶妻?”   “不是不是,没有谁急着娶妻。”杨季铭只觉得五雷轰顶,完全没想到会是这种可能性。   尚嘉言疑惑的多看了他两眼,那小眼神摆明着不相信他说的。   “我不是不想告诉你,而是你也知道我喜欢胡乱猜想,这不是怕你跟着瞎担心嘛。”   尚嘉言不禁没好气道:“你也知道你喜欢胡乱猜想啊,这毛病也不知道能不能改掉。”   “我改。”杨季铭像只大型动物一样抱着他求原谅。   “说说看吧,你又胡思乱想了些什么?”   “直觉告诉我,二哥想娶姜悦然进门。”   “二哥已经娶了正妻。”   “可万一二嫂不在了呢?”   顿时,尚嘉言一巴掌拍在杨季铭的脑袋上,斥道:“这种话也是能随便说的吗?”   “我只是说有这种可能。”   “没可能,你不许再胡说,免得惹出事端来。”   “知道了。”   尚嘉言虽然气杨季铭口不择言,但回过头来仔细一想,不由的也有些担心。他今天见彭可婧的气色确实不是很好。杨季铭不知道他的想法,只管哄着他,哄了好一会儿才把他哄好。   尚嘉言说:“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求签的签文么?游鱼却在碧波池,撞遭罗网四边围。思量无计番身出,事到头来惹是非。”   “记得。下下签,你还为此不高兴了。”杨季铭撇撇嘴。   尚嘉言斜睨了他一眼,“住持说,屋下安身,祸从天降。需未雨绸缪,多加留心,才能免遭灾殃。”   杨季铭点头认同:“是的,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尚嘉言轻叹:“我过会儿再去一趟墨棣轩,希望二嫂不会怪我多管闲事。”   “二嫂是明理之人。”   尚嘉言微微的点头,眉眼轻轻一弯,对他说:“我回来就去厨房。”   “嗯嗯。”杨季铭瞬间喜笑颜开,满脸期待的看着他。 第71章 下厨   杨季铭等尚嘉言从墨棣轩回来后, 就和他一起去到厨房。   厨房里的下人听到三少夫人要亲自下厨,连忙把菜洗洗好。   杨季铭拿起菜刀切菜。   尚嘉言笑道:“挺自觉的嘛。”   “那可不,哪里能光看着, 让媳妇儿一个人动手做饭。”   “又油腔滑调的,好好切菜。”   “是, 媳妇儿。”   厨房的下人们在一旁看着, 都忍不住羡慕:“见过那么多主子,还没见过像三少爷和三少夫人这么恩爱的。”   打杂的小丫鬟说:“也没见过哪个老爷或少爷亲自到厨房来,更别说在厨房打下手干活了。”   掌勺的厨娘说:“那叫君子远庖厨, 你们不懂可别乱说, 万一被主子们怪罪可就有的受了。”   另一位大厨不放心的问槐安:“咱们真的不用去帮忙么?”   “不用,少夫人那么厉害,做什么都没问题。”   槐安话音刚落,随着滋啦滋啦爆油的声音响起,尚嘉言“哇啊”一声,拿着铲子惊慌的后退。   杨季铭急忙捧着他的手, 紧张的问:“有没有烫着?”   尚嘉言微微摇头, “躲得快,没烫到。”   槐安迅速盖上锅盖, 烧火的小丫鬟控制着灶膛里的火。   厨娘说:“少夫人,还是让我们来吧。”   杨季铭点头:“景烁,咱们不自己做菜了。”   尚嘉言几不可察的嘟了一下嘴, 不服输似的说:“我再试试。”   “那你小心点。”   下人们立刻收拾好。   “少夫人, 先热油,油里进水就会炸,只要把沥过水的菜一起放进锅里,油就炸不起来。少夫人不用怕, 没问题的。”厨娘在旁边一步步教着。   等到尚嘉言做完一道清炒菠菜后,厨房就开始准备今天的晚膳了。   杨季铭见缝插针的对尚嘉言说:“做一道菜就好,咱们先离开吧,免得耽搁厨房的人干活。”   尚嘉言犹豫了一瞬,而后点头。   杨季铭松了口气,连忙揽着他离开。   厨房外,主院的大丫鬟红叶急色匆匆的过来。   “三少爷,三少夫人,大夫人请三少夫人去一趟主院。”   杨季铭与尚嘉言面面相觑,“我陪你一起去。”红叶说:“三少爷,大夫人只请三少夫人过去。”   杨季铭不禁蹙眉,沉声道:“怎么,我去给母亲请安也不行?”   红叶忙道:“不是。”   “走吧,别让母亲久等。”杨季铭牵着尚嘉言的手率先迈开步子。   主院里,大夫人看见杨季铭一起过来,并不奇怪。   “季铭,你是男人,是要做大事的人,不要总是和嘉言一起在后宅厮混。”   杨季铭一本正经的说:“母亲这话至少有三处歧义,一是男人既要在外面做事,也要顾家陪媳妇儿。二是我与景烁是拜过堂的,母亲用厮混二字来形容我们,并不妥当。”   说到这里,他还冷笑了一声,继续说:“三是请母亲不要视景烁为后宅女子,毕竟还没有哪个后宅女子比得上景烁的才貌。”   杨季铭说得义正言辞,越往后说,大夫人的脸色就越黑。   尚嘉言心里熨帖极了,不过高兴归高兴,但大夫人毕竟是嫡母,他们不能这样明目张胆的不给她面子。“母亲,季铭一向口无遮拦惯了,请母亲莫要怪罪。”   大夫人强自压下怒火,说:“人言可畏,我是你们的母亲,自是有必要提醒你们不可由着性子任意妄为。君子远庖厨,像今日厨房的事情,不可再发生了。”   尚嘉言抢先说:“是。”   杨季铭说:“不知母亲还有何吩咐?”   “无事就不能留你们说说话了?”   “母亲有所不知,我明日一早要去刑部报到,今日想早些休息。”   大夫人微微一愣,以为他是继续在许一桓手下当最底层的差役,便没有过问。“你先回去休息,嘉言留下即可。”   杨季铭说:“母亲,我休息的时候需要景烁陪着。”   大夫人冷笑:“你成亲前呢,难道都不用休息?”   杨季铭说:“成亲前没有这毛病,成亲后就离不开景烁了。”   大夫人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杨季铭说:“母亲,我们告退了。”   他们离开主院后,尚嘉言叹道:“大夫人是嫡母,你何必气她呢?”   “我气不气她,她都看我们不顺眼。与其跟她浪费时间和精力,还不如花前月下去。”   尚嘉言无奈的斜了他一眼,口是心非的哼哼唧唧道:“谁跟你花前月下。”   “谁应就是谁。”   “哼。”   晚膳时间,紫玉和小丫鬟将饭菜摆上桌。   尚嘉言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做的清炒菠菜,因为这盘菜和其他菜搁在一起,卖相显得特别难看。   尚嘉言不禁微微蹙眉,淡淡道:“把这盘菠菜撤下去吧。”   杨季铭连忙制止,“别撤,说好了要做菜给我吃的。”   “那你先尝尝。”   杨季铭拿起筷子夹了吃,微微一顿,而后咽了下去。就着白米饭,他把整盘菠菜全吃了。   尚嘉言好笑道:“我第一次做菜,你怎么也不给我留点?”   杨季铭笑着说:“刚才是谁说要撤下去的?”   尚嘉言斜了他一眼,用筷子蘸了点汤汁,“好像没什么味道。”   “味道刚刚好,不咸也不淡。”就是像烂了一样,没口感。   “我明天再去试试。”   “明天是我第一天去刑部当差,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厨房。”   “厨房那么多人呢,还有槐安他们,怎么会是一个人呢?”   “术业有专攻,厨房不是你待的地方。”杨季铭想到尚嘉言在厨房差点被油溅到的情形,不禁有些后怕,语气中不自觉的带上了些许不容拒绝。   尚嘉言微微一愣,轻轻的“嗯”了一声。   饭后散步的时候,杨季铭终于发现尚嘉言有些闷闷不乐,对自己也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景烁,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因为我不让你去厨房?”   “不是。”尚嘉言闷声说。   “我是不想你辛苦,咱们又不是养不起厨子。”   “不是这个原因。”尚嘉言暗恼,自己生着闷气,气他的人却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   杨季铭想了想,“是因为大夫人?”   尚嘉言不满的怒视着他,心道:这人迟钝的时候就是指望不上。   杨季铭说:“大夫人就是故意找茬,她说的话,你就当没听见。也不用担心婆媳问题,我坚决站在你这边。”   “……”   “你别不说话,我心慌。”杨季铭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尚嘉言本就不是个能忍气吞声的人,更何况他遇见的又是一个愿意宠着他的人,气呼呼的说道:“你今天凶我了!”“嗯?怎么可能?”   “你不让我去厨房的时候,说话语气很重,还说什么术业有专攻。”尚嘉言重重的哼了好几声。   “额……”杨季铭憨憨的挠了挠脑袋,“语气重吗?对不起,我没有注意到,是我不好。”   “你以后要是再凶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尚嘉言奶凶奶凶。   “是,不凶。”杨季铭连连保证。   角落里,吴亮凑到槐安身边,好奇的问:“少爷今天凶了少夫人吗?”平日里,吴光吴亮都是不进屋伺候的。   槐安说:“没有,少爷只是不让少夫人亲自下厨。”   吴亮不禁感慨:“少夫人在少爷面前,有时候特别像撒娇任性的小孩。”   槐安横了他一眼,斥道:“妄议主子,我让顾妈妈罚你。”   “不要啊,槐安哥哥饶了我这次吧。”   尚嘉言瞥了眼他们,若有所思。   这时,杨仲鸣过来了。   杨季铭将他请进堂屋,尚嘉言让人上茶后就把空间留给他们两兄弟单独说话。   杨仲鸣开门见山的说:“季铭,我有事需要你帮忙。”   “二哥请说。”   杨仲鸣面色凝重的说:“此事关系重大,你先答应我,为我保密。”   杨季铭犹豫着不想应,心里有个不好的猜测。   杨仲鸣说:“在这个家里,我最相信你。”   “二哥错了,这个世上最关心你的人是母亲和二嫂。二嫂知书达礼,事事都想着你。母亲虽然对我们这些庶生子女不是很友好,但她对大哥二哥是真心疼爱。”杨季铭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所以说,我信你。你能跟我说这些,我很高兴,我会多劝着母亲一些。”   “谢谢二哥。”   “季铭,我知道你在新任顺天府尹李大人面前说得上话,也知道李大人公私分明。”   “嗯?”杨季铭稍稍松了口气,不是姜悦然的事情就好。“新府尹是李义勋李大人?”   “是的。”   “二哥,需要我帮什么忙?”   “是前两天的一桩命案。死的是药铺的一个伙计,他要挟过悦然。”   “不会是姜小姐杀人了吧?”怎么还是她的事情?这个女人真不省心。   “她没杀人,但他们毕竟发生过争执。我担心衙门的人查下去,会发现悦然的秘密。”   杨季铭微微沉吟,心想:二哥说的秘密不会是姜悦然未婚先孕了吧?可是,他们在书里是成亲两三年后才有孩子的。   良久,他才说道:“明日我找个时间去趟顺天府衙门,先了解一下这个案子的情况。”   “好。”   杨季铭问:“二哥,如果查出来凶手是姜小姐,你会怎么做?”   杨仲鸣不以为意的笑着说:“这是不可能的,悦然心地善良,平日里连踩死一只蚂蚁都不忍心。”   有那么一瞬间,杨季铭很想骂醒他。   但是,他也知道,此时他若是说一句姜悦然的不是,杨仲鸣定会和他翻脸,一如他曾经提醒他,骗子的朋友有可能是一丘之貉。 第72章 求证   翌日, 杨季铭早早的就起床了。   尚嘉言也跟着起来,帮他更衣,帮他梳头,事事亲力亲为。   杨季铭有些受宠若惊的说:“今天一大早的怎么对我这么好, 是不是发现你男人是绝世好男人了?”   尚嘉言噗嗤笑了笑, 而后认真的对他说:“今天是你第一天去刑部当差, 和上次去顺天府不一样, 这次是当官了, 要多向许大人学习。”   “嗯, 我知道, 你别担心。”杨季铭握住他的手, 轻声细语的说, “我当差不能陪你的时候, 你就去找以前的朋友聊聊天, 或者回尚府看看岳母, 总之别闷着自己。”   “知道了。”尚嘉言轻轻的弯了弯眉眼。   杨季铭到达刑部的时候,任职文书和官服刚好送到。   跑腿的差役说:“杨大人, 许大人让我们把您的文书和官服都直接送来这里给您。”   “有劳了。”杨季铭浅浅的笑着接过了自己的文书和官服。   “杨大人客气了。”   上任后, 杨季铭给新同僚们送上了从苏州带回来的特产。   许一桓亲自领着他走了一遍刑部衙门。不过一刻钟, 整个刑部上上下下都知道杨季铭是许一桓的心腹。   许一桓对杨季铭说:“刑部管理天下刑名, 这两年有许多积案沉案,你先把江浙司的案件清理一遍。”   “是,大人。”   “季铭, 不瞒你说, 致休的老尚书这几年不作为,刑部需要大力整顿。但现在的刑部,我能用的人不多, 我需要你帮忙多分担一些事情。”   “是,属下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许一桓轻笑了一声,说道:“你现在是朝廷正六品的官员,以后不必自称属下,可以谦称下官。”   杨季铭憨憨的笑道:“下官记住了。”   随后,许一桓鼓励了他几句,让他去上岗。   真正看到一摞一摞的案件卷宗时,杨季铭的眼皮子不由自主的跳了跳,撸起袖子大干。   午间,杨季铭让吴光吴亮带上些苏州特产,换了身常服,前往顺天府衙门。   顺天府的大家伙儿一看见他,全都笑着围了过来,问他当官的感觉如何。   杨季铭说:“我带了些外公家那边的特产回来,大家分一分。”   “谢谢季铭了。”   “不对,是谢谢杨大人。”   大家伙儿哄堂大笑。   杨季铭扬声说:“各位兄弟,咱们还是像以前一样,叫我名字吧。”   张勇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慨道:“你跟那些权贵子弟果真是不一样的。”   杨季铭笑着说:“都一样,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   张勇微微一愣,而后噗的一声哈哈大笑。   杨季铭问道:“听说李大人升做府尹了,他在哪里,我去给他道声贺。”   “大人在书房,你自己去吧。”   “好嘞。”   杨季铭敲门进书房后,向李义勋见了个礼。   李义勋看到如今的杨季铭,眼底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第一天在刑部任职,还能适应么?”   “还行,有许大人坐镇刑部呢。”   李义勋点点头,“好好跟着许大人干,多学点真本事。”   “是,谢李大人提点。”   李义勋见他似乎有话要说,问道:“你今天来,应该不只是为了探望旧同僚吧?”   杨季铭憨憨的笑了笑,“真是什么也瞒不过李大人。”   李义勋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语气有一丝纵容:“说吧,何事?”   “听说顺天府在查办一件命案,死者是一家药铺的伙计,不知这个案子查得如何了?”   “你问这个做什么?”   “不瞒大人,我想知道这个案子是否和武宜伯府的人有关?”   李义勋蹙眉,半晌才道:“张勇他们查到,死者生前曾敲诈过武宜伯府的一位小姐,经多方查证,已确认是伯府六小姐。你知道什么,如实道来。”   “回禀大人,我目前知道的也仅限于此。”杨季铭不禁也蹙眉,“不知可有查到其他证据或线索?”   李义勋微微眯了眯眼,问道:“你为何关心此案?”   杨季铭接收到他怀疑的目光,不禁回道:“和姜悦然有关系的人不是我。”   闻言,李义勋就心中有数了,和姜悦然私通的是认识杨季铭的权贵子弟。“药铺的坐堂大夫已经证实,武宜伯府的一个丫鬟找他开过安胎的方子。”   杨季铭的表情复杂极了。猜测姜悦然怀孕是一回事,基本能确认就是另一回事了。   李义勋继续说:“但是,大夫说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见过需要喝那副安胎药的人。”   杨季铭听得一头雾水。   李义勋说:“具体情况你去找张勇了解一下。”   “是。李大人,那我就先告退了。”   杨季铭匆匆去找张勇,路上遇到负责学政的程大人。   老夫子般的程大人欣慰的说:“跟着许大人在刑部,要好好做事。”   “是,谨遵大人教诲。”   “不敢当,你现在官职比我高了。”程大人笑着说。   杨季铭憨憨的挠了挠脑袋,“都是运气。”   程大人语重心长道:“是科举入仕,还是蒙谁庇荫,都不是最重要的。当官了,最重要的是切记一心为公为民。”   “谢大人教诲。”   杨季铭抱拳行礼,等程大人走过去以后,才继续往前走。   张勇听到他询问药铺伙计的命案,便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的始末都告诉了他。   张勇说:“死者被害前,从药铺辞了工,十分嚣张的宣扬将会有人给他一大笔钱。不排除是姜六小姐指使人杀的,或者是知道他发了横财的人。”   杨季铭担忧道:“他若是宣扬过,那岂不是范围很大。”   张勇说道:“我们把死者周边的人都查了一遍,嫌疑最大的还是姜六小姐。但此事涉及伯府小姐的名声,大人让我们绝口保密,知道的人只有我们几个。”   杨季铭想了想,说道:“勇哥,陪我去一趟那家药铺吧。”   张勇诧异道:“你不回刑部?”   “我让人去刑部告半天假。”在杨季铭眼里,女主属于危险系数不明之人。   张勇微微犹豫,而后带他去了药铺。   杨季铭发现这家药铺竟还是他来过的,他曾陪尚嘉言一起来求诊过。   还是那个面无表情的大夫,大夫说:“该说的,我已经说过了。”   张勇对杨季铭说:“这位就是开方的曹大夫。”   而后,他对曹大夫说:“这位是刑部的杨大人,杨大人有话要问你。”   杨季铭问:“曹大夫,您知道病人的情况么?”   曹大夫说:“我没见过孕妇,原先是不同意开药方的,奈何那小姑娘苦苦哀求,我才开了一张普通的安胎方子。”   “那个伙计呢?”   “代人求药方的小姑娘第二次来的时候,掉了一个香囊,我便让伙计追出去还给她。”   张勇在旁说道:“我们怀疑就是那次追出去,他发现了别人的秘密,从而威胁了对方。”   杨季铭点点头,对曹大夫说:“曹大夫,您若是还想起什么,请及时上衙门告知一声。”   曹大夫仔细看着杨季铭,问道:“杨大人是不是武穆侯府的杨三少?”   杨季铭说:“没想到曹大夫还记得我,我曾陪同内子来看诊过。”   曹大夫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离开药铺后,张勇说:“我怎么感觉曹大夫好像还有话没说。”   “应该是跟我有关。”准确的说,应该是跟杨仲鸣有关。杨季铭怀疑曹大夫见过杨仲鸣。   张勇疑惑道:“你不是前天才从苏州回来吗,怎么也牵涉其中了?”   杨季铭睁眼说瞎话:“跟案子没关系。我的意思是,曹大夫有话没说是另外一件事情,跟我有关。”   “哦。”张勇想起杨季铭刚才说陪夫人来看过病,便没有怀疑他的话。   杨季铭说:“勇哥,今日麻烦你了。你去忙吧,我回刑部了,改日约弟兄们去沉香酒坊大醉一场。”   “好。这案子你若发现了什么,记得跟我说一声。”   杨季铭点点头,目送张勇离开,而后转身回了药铺。   曹大夫见他一人去而复返,丝毫不觉惊讶,请他去到内堂。   “曹大夫知道我会回来?”   “不知道。但杨大人去而复返,想必不问到您想知道的答案,您也不会放过我了。”   “曹大夫请不要误会,您若不愿意说,我不会逼您的。”   “您说真的?”曹大夫怀疑的看着他。   “真的。”杨季铭连连点头,补充道:“当然,还是希望曹大夫能如实告知。”   曹大夫定定的看着他,半晌才道:“那就请杨大人不要追问了。”   杨季铭微微沉吟,打着商量的语气说:“要不这样吧,我说,您就听着,不用出声。”   曹大夫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   杨季铭问:“您见过我二哥杨仲鸣吗?”   曹大夫面无表情,没有反应。   杨季铭继续问:“我二哥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曹大夫的表情依旧没有变化。   杨季铭又问:“他是在案发后才来的吗?”   这次,曹大夫的表情有些微变化,似乎有些诧异。   杨季铭琢磨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二哥是在您开出那张安胎的方子后,只身一人前来的。他向您求证小丫鬟求医一事。”   曹大夫的神情告诉他,他的猜测是对的。   若是如此,那就说明杨仲鸣对姜悦然怀孕一事,起初也是存疑的。不然,以杨仲鸣对姜悦然的感情,他不会偷偷来向大夫求证。   杨季铭沉了沉眸,向曹大夫道谢后离开。   候在药铺外面的吴亮窜到他身边,“少爷,刑部那边已经请过假了,咱们现在去哪里?”   杨季铭沉声道:“回府。”   一到侯府,杨季铭就迫不及待的问门房:“二少爷回来了吗?”   他心中有太多疑问了,越想越觉得姜悦然怀孕这事不对劲,他甚至怀疑姜悦然有孕根本就是假的。   门房回道:“二少爷每日早出晚归,很晚才会回来。”   “二少爷回来后,遣个人去沉香院说一声。”   “是。” 第73章 查问   杨季铭提早回来, 尚嘉言不禁略显惊讶,担忧的问:“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下午请了半天假。”杨季铭边说,边擦了把脸。   尚嘉言站在旁边,疑惑不解的看着他。   杨季铭揉了揉他蹙起的眉心, 温声说:“我去查顺天府的一个案子了。”   尚嘉言气鼓鼓的看着他, 一言不发。   杨季铭拿他没办法, 挥手让下人们都退下, 神神秘秘的说:“这个案子跟二哥有关。”   尚嘉言冷淡出声:“是跟姜悦然有关吧?”   “额……”杨季铭憨憨的挠了挠脑袋, “你知道了?”   尚嘉言没好气道:“昨晚二哥来找过你后, 你就像是在炭灰里打了个滚似的, 我能不担心么?今天就让人去打听了一番。”   杨季铭讨好的问:“打听到了什么?”   “你先说。”   “好。”   杨季铭把这个案子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一点都没有要为杨仲鸣保密的意思。   尚嘉言轻轻的叹了口气, “大概两个月前, 二哥有一晚没有回府。最近这些日子, 二哥早出晚归, 睡在了书房。”   杨季铭“哇”了一声,“咱们院里这几个人, 连二哥二嫂的房事都能打听出来了。”   尚嘉言斜了他一眼, 问道:“你为什么会怀疑姜悦然没有怀孕?”   “景烁, 我问你, 如果是你怀孕,你会不会不让大夫诊脉,直接找别人去开个方子?”   “怎么可能?”尚嘉言下意识的护着肚子, “我肯定要请最好的大夫号脉, 乱吃药会伤害到胎儿。”   杨季铭点点头,“所以姜悦然很可疑。”   尚嘉言微微沉吟,“或许她是为了不让人发现。”   杨季铭摇头, “万一吃错了药,伤害胎儿,也伤及她自己。她完全可以选择戴面纱,或者去偏僻些的小药庐。”   其实他怀疑她假孕的主要原因,还是书里的剧情。   按照原剧情,这个孩子是不存在的。要么压根就没有,要么就是意外没了。   尚嘉言说:“你说的有道理,但这世间也不是每个母亲都事事以孩子为先。”   “嗯,不过我还是觉得她可能是假怀孕。我打算等二哥回府后,去找他问清楚他和姜悦然的事情。”   尚嘉言的眼皮子跳了跳,问道:“你想问二哥什么?”   杨季铭犹豫了数秒,支支吾吾的说:“他和姜悦然是不是真的行过周公之礼。”   尚嘉言满脸愕然的看着他,“你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吧,哪有弟弟问哥哥这个的。”   杨季铭可怜巴巴的说:“万一没有呢?那么,姜悦然就不可能怀上二哥的骨肉。”   “有没有,二哥自己会不清楚?如果不是他的,他就算肯为姜悦然忙前忙后,也不会回府就睡书房。”   “说不定他自己还真不清楚,你忘了吗?红玉有了,大舅哥却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做过。”   尚嘉言顿了一下,他相信他大哥不会说谎,只要做过就一定会认。   “说起来,我们从苏州带回了许多特产,明日我送一些去尚府,母亲还欠我一个交代呢。”   杨季铭也记着那桩事,不禁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晚上,杨仲鸣还没回来,杨正义先回府了,怒气冲冲的把杨季铭叫到了跟前。   他今日听到其他人都来向他道贺,才知道杨季铭入刑部当差的事。   杨正义问:“刑部的差事,是什么时候定下的?”   “回父亲的话,是昨日去刑部拜见许大人时,许大人说的,让我今日去报到。”   “这么大的事,昨天怎么不跟家里说?”   “一时高兴的给忘了。”   “忘了?”杨正义拍着桌子,“你知不知道,今天同僚们见我对你当官之事一无所知,都在背地里笑话我,捕风捉影的猜测我们父子不和。”   “请父亲息怒,那些人是嫉妒您儿子优秀。”   “你优秀吗?”   “大哥二哥优秀。”   杨正义深呼吸了两下,缓了缓语气,说道:“你老实跟为父说,这个正六品的官职,是不是跟你四叔的案子有关?”   “父亲,四叔的案子,我真的没有参与。”不论有没有关系,他都不可能认。   杨正义摆摆手,“行了,你说没参与就没参与。不管怎样,你当官是件好事,去向你祖母和母亲禀报一声。”   “是。”   于是,杨季铭走了一趟福喜堂和主院。   老太君和大夫人面上高兴,至于心里在想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不多时,杨季铭进刑部当官的事就传遍了整个侯府。   四夫人又在福喜堂闹了一通,非说杨季铭的官是踩在他四叔和堂弟的尸体上,逼着杨季铭赶在他们秋后处斩前把人捞出来。   杨季铭就当没听见,由着她们去闹。   等到杨仲鸣回府,门房那边使了个人来沉香院通报,杨季铭就准备去墨棣轩。   尚嘉言叮嘱他:“二哥若是不肯说,你不要一直追问,免得产生嫌隙。”   “知道了,我去去就回。”杨季铭笑了笑,看上去倒是挺轻松的。   墨棣轩里,杨仲鸣见他过来,直接把他请进了书房,“门房说你找我。”   “嗯,是昨天说的事情。”   “怎么样?”   “顺天府已经查到了姜小姐身上,她的嫌疑最大。”杨季铭不自觉的蹙了一下眉头。   杨仲鸣叹道:“看来不找出真凶,悦然就没法洗脱嫌疑了。”   杨季铭问:“二哥,你为何这么相信姜小姐?”   “我问你,如果弟妹被官府怀疑,你相信他吗?”杨仲鸣不答反问。   “信。”   “一样的道理。”   杨季铭无法辩驳。   杨仲鸣问道:“悦然求医的原因,你知道了吧?”   “知道,一张普通的安胎方子。”这句话的潜台词是,你亲眼看见她把安胎药喝了吗?   杨季铭话里话外都在暗示他。   “悦然不是粗心大意之人,只是有身孕的事情让她慌了神。”杨仲鸣替她解释。   “二哥,张捕头他们把死者周边的人都查了个遍,嫌疑不大。”   “你们怀疑悦然是正常的,但我相信她。”杨仲鸣眼神坚定。   杨季铭换了个话题,疑惑道:“二哥之前说过,要跟二嫂好好过日子,不跟姜小姐联系,姜小姐是怎么会怀上的?”   杨仲鸣顿了一会儿,半晌才说:“你二嫂瞒着我请太子为我谋了份差事,我一时气闷就去你的酒坊喝酒。”   闻言,杨季铭微微一愣,没想到事发地点竟还包括沉香酒坊。   “离开酒坊的时候,我还很清醒。回府的路上,我遇见悦然,她问我为什么不回信。我说,我已经成亲,对不起她,她值得更好。”   “她听我说完就哭了,失魂落魄的离开。”杨仲鸣眸光暗了几分,满怀愧疚。   杨季铭问:“后来呢?”   “我不放心她,就偷偷跟在她身后,想看着她回府。哪知她找了家酒馆,不要命似的喝酒,我只得出面制止她,结果陪她喝了几杯。”   杨仲鸣深深的叹了口气,“再后来,我醉得不省人事,醒来已是第二天早上。”   杨季铭蹙着眉头,“你们就是那晚发生了关系?”   杨仲鸣点头,“悦然说,她也喝得醉醺醺的,酒馆老板好心把我们送到了隔壁的客栈。她那天也是女扮男装,酒馆老板误以为他是男人,就把我们送进了一间房里。”   杨季铭问:“是哪家酒馆?”   “高山街,好像叫虞美人。”   杨季铭微微的点点头,开口说:“二哥,做过那档子事,总该有些痕迹留下的。两个醉鬼,真的发生关系了吗?”   杨仲鸣有些意外他会这样问,点了点头,“那个时候,我又惊又悔,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我就必须对她负责。”   “二哥想怎么做?”   “娶她做平妻。”   “二哥,说是平妻,其实还是个妾。你自己想想看,京城哪户人家有娶平妻的,这不是让人笑话吗?”   “给不了她正妻的名分,我也只能用平妻了。”   “二哥对得起二嫂吗?”   杨仲鸣微微一愣,叹道:“事到如今,我只能另想办法补偿你二嫂。”   “这事涉及侯府名声,老太君和父亲母亲都未必会同意。”   “我会求得他们同意。”   杨季铭也叹了口气,说服不了他二哥。“我明白了,那我先回去了,二哥再仔细考虑考虑吧。”   “好。”   书房外,一个小丫鬟匆匆离开,跑进了正房。   杨季铭一离开墨棣轩,就打发了吴亮去沉香酒坊和虞美人仔细了解情况。   回到沉香院后,杨季铭把他与杨仲鸣的对话一五一十的全都告诉了尚嘉言。   尚嘉言听完后,沉默了好一会儿,半晌才幽幽叹道:“看来姜悦然要进门了,真替二嫂不值。”   杨季铭说:“平日里你多劝二嫂散散心,吃好喝好睡好,以免忧思过重。”   尚嘉言点点头。   次日一早,吴亮就来禀报昨晚的差事。   吴亮回话:“二少爷在沉香酒坊喝了一小坛,离开的时候还没有醉。”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   杨季铭说了一句:“继续说。”   吴亮说:“福全哥说,那天他好像见到酒坊外有位年轻公子有些像姜六小姐,当时还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告诉二少爷,最后没说。”   回话的同时,他极其隐晦的在杨季铭与尚嘉言面前给福全上了点眼药。   尚嘉言诧异的看了眼吴亮,目光中带着一丝不悦和警告。他不介意身边伺候的人有点小聪明,但不希望他们内讧内耗。   杨季铭没听出多余的意思,点头道:“福全见过姜悦然的男装。”   “虞美人那边,酒馆老板说高山街与百花街相隔不远,偶尔会有风尘女子乔装出来,他见二少爷与那女扮男装的姑娘相熟,就像以前一样把他们送到了隔壁的客栈。”   杨季铭不由的冷笑了两声,“听听,谁看不出来她女扮男装?穿着男装在外面结识男人,还被人当作青楼女子。这种女人,二哥是怎么看上她的!”   尚嘉言斜了他一眼,“你这么生气做甚,我发现你对姜悦然有很深的成见。”   他虽然也不认可姜悦然的行为,但不至于像杨季铭这样气愤,毕竟姜悦然没有直接伤害到他们。   “还是说,你替二嫂不值。”尚嘉言气鼓鼓的瞪着他。   话落,吴亮连忙悄悄退下。   杨季铭愣了一下,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姜悦然,脑子快速运转,说道:“我是见二哥为她劳心费力,替二哥不值。”   尚嘉言没好气道:“这还不是男人的错?谁叫他对姜悦然念念不忘,他若是不跟着姜悦然走,哪里会有后面的事情?”   “景烁,你说得对。不过,二哥也是因为担心她一个人不安全,想看着她回府而已。”   “蠢死你算了。”尚嘉言本来不想跟他说的,“如果二哥不跟在她身后,或许她根本就不会去酒馆,反而平安无事的回府去了。”   闻言,杨季铭久久回不过神来。 第74章 岳母   尚嘉言懒得再理杨季铭这糊涂蛋, “我回尚府去了。”   杨季铭忙道:“我送你过去,下衙后再去接你。”   尚嘉言哼哼唧唧的说:“不用你接送,我要在尚府小住几日。”   “那我陪你一起住。”杨季铭从他身后抱住他,将下巴抵在他的肩上。   尚嘉言拍开他的手, “不需要。”   杨季铭连忙可怜巴巴的说:“那我先送你去尚府。”   “收拾衣物需要时间, 我还要去主院向大夫人禀报。你快出门吧, 别迟到了。”   说罢, 尚嘉言就让槐安他们进来收拾东西。   杨季铭围着他打转, 锲而不舍的说:“景烁, 下衙后我去尚府找你。”   尚嘉言哼了哼, 没说不许, 也没说好。   “还不快去刑部衙门, 第一天告假, 还想第二天再迟到呀, 小心许大人收拾你。”   杨季铭犹犹豫豫的说:“那我先去衙门, 下衙后就去尚府找你。”   说罢,他就三步一回头, 不放心和不舍的看着他, 直到走出沉香院, 才加快脚步, 匆匆离开。   尚嘉言摇头失笑,心道:不经逗。   槐安问道:“少夫人,少爷的衣物可需要也带上几件?”   尚嘉言的话在嘴边打了个转, 又咽了回去, 改成:“不带。”   “是。”   随后,尚嘉言向大夫人请示过,就带着下人回了尚府。   尚夫人看到他带着大包小包的过来, 除了从苏州带回来的特产,竟还有他自己的日常衣物用品,不禁震惊道:“发生什么事了?”   尚嘉言说:“想念母亲与父亲了,回来小住几日。”   “胡闹!”尚夫人蹙紧了眉头,“就算是寻常人家,也没有哪个媳妇独自回娘家住几天的,这不是让人说闲话吗?”   尚嘉言不以为意道:“嘴长在别人脸上,谁爱说就让谁说去呗。”   尚夫人不敢置信的看着任性的儿子,怔愣了好半晌。   她那个温顺懂事的二儿子去哪里了?!   “言言,你是不是跟儿婿吵架了?两口子小吵小闹很正常,你退让一步。”   “母亲,我跟季铭没吵架,我就是想回来陪陪您。”   尚夫人不信他这说辞,担心他在婆家受了委屈却不跟她说,“我让你大哥去找儿婿聊聊。”   尚嘉言叹了口气,摒退左右。   “母亲,我估计侯府这些天会闹腾起来,先回来躲躲。”   “是为了杨四爷的事?”   “不是,”尚嘉言轻轻摇头,“是季铭他二哥要娶平妻。”   “什么?”尚夫人不敢置信,“杨家二少爷是今科探花,学富五车,怎会做出这种不入流的事来?”   “我和季铭也都很震惊。”   尚夫人微微沉吟,问道:“你回娘家住的事情,侯府的长辈同意了吧?”   “我向婆母请示过。”   尚夫人点点头,这才放下心来。“也罢,你与儿婿就先住在娘家。”   尚嘉言却说:“我没让季铭过来。”   顿时,尚夫人又着急了,“你这孩子,怎么嫁人后反而不懂事了?”   尚嘉言哼哼唧唧的说:“谁叫他惹我生气的。”   尚夫人急忙关心道:“儿婿做什么了,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尚嘉言嘟了嘟嘴,用撒娇般的语气说:“我嫌他蠢。”   顿时,尚夫人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凸凸的跳了跳,满脸的无奈和不赞同。   尚嘉言换了个话题,问道:“母亲,我去苏州前,您答应我的事呢?”   尚夫人自然知道他问的是何事,“正要跟你说呢,我把那两个都嫁出去了。”   “果然是他们。”   “我把尚嘉文给了成国公世子做男妾,把尚嘉卉嫁去了外地。”   “成国公府立新世子了吗?母亲怎的还给他找了个权贵?”尚嘉言不满的说,心道:怎么不给他找个普通人家?   “是前头去了的那位。”   “冥婚?”尚嘉言震惊的看着尚夫人。   尚夫人说:“他用那样的毒药害你,心肠如此恶毒,我没把他卖进窑子里,他就该千恩万谢了。”   “这倒不必。”尚嘉言是想教训他,但从没想过要这么狠。   “你是运气好,遇到儿婿这样不计较的。你知不知道,自己无子嗣,还连累丈夫不能有子嗣,就算夫家让你净身出户,也没人能说个不是!”尚夫人越说越激动。   尚嘉言的脸色白了一瞬。   尚夫人深深的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越是大家大户的,后院的阴私就越多。就算儿婿处处护着你,真能做到一辈子只守着你一个人,你也要注意保护好自己。有些时候,不能太仁慈。”   “我记下了。”尚嘉言点点头,面色略显凝重。   尚夫人想起尚府里的糟心事,也跟儿子说了说。   “那个红玉怀了死胎,不是老大的,而是她和家丁私通。现在那两个人都已经被发卖掉了。”   “怎么会有这种事?”尚嘉言震惊道,“红玉怎么有胆子敢把孩子赖在大哥头上,而且还是个死胎?”   尚夫人说:“咱们府里,应该是京城所有世家人口最简单的了,还能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其他府邸,可想而知。”   “嗯,我明白。”   另一边,杨季铭到刑部后,就继续埋头处理那些积案沉案,在刑部忙了整整一天。   下衙后,杨季铭直奔尚府。   杨季铭急切的走到尚嘉言身边,“景烁,今晚回府吗?”   “不回。”   “那我陪你一起住下。”   “不用。”   “媳妇儿,我做错什么了,你说,我改。”杨季铭可怜兮兮的说。   尚夫人先看不过去了,直接说:“儿婿换洗的衣裳是让人回侯府去拿,还是先拿一身老大没穿过的新衣将就着对付一晚?”   顿时,杨季铭喜形于色,对尚夫人说:“多谢岳母大人,我穿景烁的旧衣就成。”   尚夫人愣了一下。   尚嘉言红着脸嗔道:“你想得美。”   杨季铭忙道:“那我今天就先不换衣裳了。”   尚嘉言满脸嫌弃的看着他。   杨季铭主动说:“我打地铺。”   尚夫人连忙说:“儿婿,言言在跟你闹着玩呢。时辰还早,你们差人去侯府取换洗的干净衣裳过来。”   杨季铭满脸期待的看向尚嘉言。   尚夫人瞪了眼自家儿子。   尚嘉言这才哼哼唧唧的说:“那就让吴光回去一趟吧,让顾妈妈进屋去拿衣裳。”   “少夫人,今早出门前,顾妈妈让我们偷偷收拾了几件少爷的衣裳。”槐安终于能说了。   尚嘉言不满的鼓了鼓腮帮子。   杨季铭暗道,要给顾妈妈加赏钱。   尚夫人朗声笑着说:“这就好了,你们一起在府里多住两日。”   她终于明白自家端庄大方的次子怎么也有这样任性的一面了,分明就还是被儿婿给宠出来的。   晚上进房后,杨季铭向后伸展了一下胳膊,“哎,今天看了一整天的卷宗,脖子肩膀都很酸。”他边说边偷偷瞧着尚嘉言。   尚嘉言眼底露出心疼,说:“你坐下。”   杨季铭乖乖坐下,尚嘉言为他捏着肩膀。   “以后不要坐时间太长,每隔半个时辰起来活动一下。”   “嗯嗯。”杨季铭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尚嘉言本来就没怎么生气,这一天过去也都消散了。“二哥的事情,你不要再过问了。”   “好的。”杨季铭毫不犹豫的答应。   尚嘉言轻轻的勾了一下嘴角,而后说:“如果二嫂需要帮忙,我会帮她。”   “景烁善良。”杨季铭这才反应过来他是生的哪门子气。   尚嘉言哼了一声,手上用了点劲,捏得杨季铭叫疼。   “景烁,你手劲变大了。”   “你天天让我锻炼身体,我都能感觉自己变结实了。”   杨季铭嘿嘿笑了笑。   啪的一声,尚嘉言在他肩上狠狠的拍了一下,“真不知道你整天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杨季铭一本正经的说:“全是你。”   尚嘉言噗嗤笑出了声。   杨季铭拉着他坐在自己腿上,“笑了,就代表没事了。”   尚嘉言不大用力的揪了揪他的耳朵,“其实我不是因为生气回尚府的。”   “嗯?”杨季铭疑惑,也欣喜。   媳妇儿不是跟他置气就好。   “二哥的事情,老太君第一个不会同意,大夫人也不会同意,府里肯定会闹起来,咱们先躲一躲的好。”   “嗯嗯。”   “虽然有些对不住二哥二嫂,但作为弟弟和弟媳妇,咱们不宜插手太多。”   “我懂。”杨季铭回得一丁点犹豫都没有。   尚嘉言放软了身体靠在他身上,软软糯糯的说:“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够热心肠?”   “你是对的。一个是二哥,一个是二嫂,还有老太君和大夫人,咱们帮谁都不是。再说,我就是个庶子,没道理插手嫡兄娶妻纳妾之事。”   尚嘉言弯了弯眉眼,“你明白就好。”   “那我们安寝吧。”   杨季铭一把抱起他,走向床榻。   尚嘉言勾着他的脖子,斜睨了他一眼,唇畔挂着一抹浅笑。   次日,两个人又是靠槐安在外面叫起才醒。   杨季铭前脚一到刑部,林耀辉后脚就急色匆匆的赶到了。   林耀辉说:“杨大人,我有话要单独对你说。”   “好。”杨季铭点点头,把他带到了内堂。   林耀辉四下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说:“季铭,勇哥让我来知会你一声,武宜伯府那个代人求药的小丫鬟去顺天府自首了。”   杨季铭愣了一瞬,但并不意外。   让一个小丫鬟替人背黑锅,这事太简单了。   杨季铭问道:“勇哥还说了什么?”   林耀辉略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这样平静。“勇哥说,这事可继续查,也可就此结案。”   杨季铭不禁摇头失笑,说道:“替我谢谢勇哥的好意。案子若有可疑之处,理应继续追查。”   如果能早点让他二哥看清楚姜悦然,他何乐而不为呢。 第75章 宴席   齐夫人寿宴, 广邀京中有头有脸的人家。   杨季铭与尚嘉言在赴宴前夕,回到了侯府。   两人带着尚夫人给的回礼,一起去向大夫人请安。   大夫人没露面,直接让刘妈妈去打发他们。   刘妈妈走到尚嘉言跟前, 先作了个揖, 而后说道:“三少夫人, 大夫人这些天为二少爷的事情烦心着, 您和三少爷就先回去吧, 明早再来问安。”   尚嘉言温声说:“好, 辛苦刘妈妈帮忙好好照顾母亲。”   “是。”刘妈妈亲自将他们送到了主院院门外。   回沉香院的路上, 杨季铭小声的说:“刘妈妈很看重你, 敬你胜过我。”   尚嘉言轻轻的笑了笑, “这是你的功劳。因为你重视我, 所以下人们才会敬我。”   杨季铭揽着他的肩膀, 凑在他耳边说:“是你做得好。”   他们亲密的一起在府里走着, 路过的下人见到他们都已经见惯不怪。   回到沉香院后,顾妈妈将这府里的事情一一禀报。   顾妈妈禀道:“二少爷想娶平妻之事, 府里知道的人不多, 老太君下了封口令。”   杨季铭呵呵冷笑:“果然, 老太君是不可能同意的。”   顾妈妈说:“老太君说除非她死了, 否则这府里谁也甭想娶平妻。还有,大夫人说,不会让她的儿子娶武宜伯府的小姐, 作妻作妾都不成。”   尚嘉言问道:“二嫂是个什么态度?”   顾妈妈有些耐人寻味的说:“二少夫人说, 只要二少爷喜欢就好。”   尚嘉言微微沉吟,继而还是那句话:“二哥二嫂的事情,不是我们能插手管的。”   顾妈妈连连点头:“少夫人说得对, 这事也不该您和三少爷管。”   尚嘉言说道:“妈妈,你约束好咱院子里的人,都仔细些,别让人做了筏子。”   顾妈妈说:“是,少夫人放心,我晓得。”   杨季铭只敢听着,没敢吭声。   次日,除四夫人罗氏与六小姐杨宛灵外,另外四房的人都先到福喜堂向老太君问了个安,而后前往齐府。   老太君算着时辰,等他们都出发后,对身边的侍女说:“去把四夫人和六小姐请来。”   另一边,杨季铭陪尚嘉言同坐一辆马车。   尚嘉言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杨季铭怀里,声音软软的道:“每次各家的宴会,都是一次争奇斗艳,也是一次变相的相亲。”   “嗯。”   “记得管好你的眼睛,敢乱瞟乱看,我就真的一个人回尚府住了。”   “除了你,其他人都入不了我的眼。”   尚嘉言噗嗤笑出声,哼哼唧唧的说:“就会说好话哄我。”   “真心话,不信你摸摸。”杨季铭抓着他的一只手放在心口处。   尚嘉言就势轻轻的打了他一下,“贫嘴。”   武穆侯府的马车抵达齐府门前时,马车已停满了半条街。   男女宾客分席,杨季铭拉着尚嘉言一起走向他的狐朋狗友。   一群懒散胡闹惯了的人看见尚嘉言,连忙规规矩矩的站了起来,略显拘束。   杨季铭暗暗点赞,哥们给面子。   “给你们介绍一下,我夫人尚嘉言。”杨季铭大大方方的介绍。   众人惊讶,面面相觑。   尚嘉言面带微笑的对他们点点头,“常听季铭提起诸位,你们都是他的知交好友。”   “嫂夫人好。”   “弟妹好,三子也常跟我们说,娶了位贤内助。”   “嫂夫人好,今年元宵节那天,我们游船赏花灯时见过的。”   大家伙儿一人一句,围着杨季铭与尚嘉言,都表现了最大的善意。   尚嘉言的唇畔始终挂着一抹浅浅的笑容,眉眼弯弯,给足了杨季铭面子。   不远处,尚嘉树瞧着他们,不由的勾起嘴角笑了笑。   齐家大少爷齐玉晟向尚嘉树走了过来,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不禁也笑了笑,说道:“嘉言是有福之人,杨季铭也是。”   尚嘉树说道:“我看今天到的客人不少。”   “咱们这些家族错根盘节,你娶了我妹妹,我夫人是定国公的女儿,你弟弟嫁到了武穆侯府,我夫人的妹妹也嫁到了武穆侯府。”   “是啊,理一理都是姻亲关系。”   齐玉晟见四周无人,压低了声音说:“你在这里看着点嘉言和杨季铭,别让他们走开。”   “怎么了?”   “过不了多久你就会知道了。”   尚嘉树不禁微微蹙眉,撇头指向杨季铭与尚嘉言,“跟他们有关?”   齐玉晟想了想,说道:“可以说有关,也可以说没关。”   闻言,尚嘉树就没有再继续追问。   就在正式开席前,尚嘉树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   武宜伯府六小姐未婚先孕。   他正疑惑着,杨季铭与尚嘉言走到了他身边。   尚嘉言问:“大哥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尚嘉树面色冷然的说:“武宜伯府的六小姐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顿时,杨季铭与尚嘉言都愣了一下。   尚嘉言问道:“大哥怎么这么问,是听到了什么?”   “听到了点流言,武宜伯府六小姐未婚先孕。”尚嘉树看向杨季铭的目光略带几分危险。   尚嘉言震惊,急忙问:“大哥是什么时候在哪里听到的?”   “就刚才,听两个小厮说的。”   尚嘉言给了槐安一个眼神,槐安立刻就去打听事情的经过。   尚嘉树面色严肃的问:“季铭,你有没有做对不起言言的事?”   尚嘉言先说道:“跟季铭没关系。”   杨季铭说:“大哥误会了,不是我。”   尚嘉树将信将疑的盯着他们看。   尚嘉言说:“我们五月份去的苏州,现在已是八月份,这三个月都不在京城。”   尚嘉树微微沉吟,疑惑道:“刚才齐玉晟说将有事发生,既跟你们有关,又跟你们无关,还让我看着点你们。”   尚嘉言怔愣住,继而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杨季铭与尚嘉树异口同声的说:“是什么?”   尚嘉言说:“姜六小姐被爆出有孕一事,应该并非偶然。等着看吧,这事还没完。”   尚嘉树微微蹙眉,“你们两个跟我去向岳母见个礼,然后就回府去。”他虽然不清楚这事情,但实在是不放心他们。   尚嘉言轻轻摇头,“大哥不要担心,跟我们无关,这事伤害不到我们。”   尚嘉树犹豫了数秒,说:“行,那你们跟在我身边,别乱跑,也别乱说话。”   杨季铭小声的对尚嘉言说:“大哥和你说了一样的话。”   尚嘉言撇撇嘴,说:“说明我关心你,大哥关心我们。”   尚嘉树在旁瞧着尚嘉言的小动作和小眼神,还有那软软甜甜的语调,对他母亲的话深以为然。   “在尚府与武穆侯府也就罢了,在别人府里,你们两个注意点。”   “是。”两人一起应声,拉长了尾音。   齐玉蓁找了过来,和他们一起去见齐夫人。   杨季铭与尚嘉言向齐夫人见了个礼,齐夫人把他们好一顿夸,她身旁的其他夫人也都说了许多好话。   尚嘉言虽然是尚家嫡子,但因为他吃过药,注定只能嫁人,这些贵妇并不曾真正把他看在眼里,哪里会像现在这样高看他一眼。   对他尚且是如此,对杨季铭就更不用说了,一个不学无术的庶子,从来就只有被这些贵妇嫌弃的份。   正式开席后,杨季铭明显感觉到尚嘉言的心情增添了几分愉悦。   他把桂花糕推到了尚嘉言伸手可以够得着的地方,小声的问:“什么事这么高兴?”   “以前看不起我们的人现在高看我们了,说明你有前途。”   “我好歹也是个官,还不算小呢。”   尚嘉言眉眼轻轻一弯,“才六品,别骄傲。我哥早就是四品了。”   “不敢跟大舅哥比,比不过。”   杨季铭见他已经在吃第二块桂花糕,把盘子推远了些,惹来尚嘉言一个不满的眼神。   这边,两个人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你侬我侬。   武宜伯府的席位那边,七小姐被自己的裙子绊了一脚,不慎牵连六小姐,两个人一起跌倒在地。   齐夫人连忙指挥着下人带两位娇客去厢房换衣裳,还专门请了一位女大夫来为他们看伤。   这女大夫一出现,杨季铭与尚嘉言就又见到熟人了。   冯兰兰为两位姜小姐看过后,向齐夫人与武宜伯夫人回话说:“只有姜七小姐的左手心有一点擦伤,并无大碍。”   旁边有位贵妇说:“我们都见到姜六小姐被姜七小姐扑倒,看着满惊险的,没有伤着吧?”   冯兰兰回道:“姜六小姐身上无伤,只有跌倒时的一点小痛,过会儿就好了。”   话落,不少人都面色各异。   齐夫人松了口气,“太好了,都没事就好。”   姜悦然与姜雪然从厢房走了出来,十分歉意的向齐夫人赔礼致歉。   齐夫人满脸慈爱的说:“让你们受惊,该是我这主人家向你们致歉才是。”   武宜伯夫人笑着说:“虚惊一场,今日是寿星的好日子,快回席吧。”   齐家大少夫人彭可姝说:“母亲,今日您是寿星,先回席吧,我来照顾两位姜小姐。”   “好。”齐夫人笑了笑,和武宜伯夫人一同回席。   杨季铭扫视了一圈席面上的人,小声的说:“武宜伯府那两位小姐没回席。”   尚嘉言说:“姜伯夫人与齐夫人一同回席,脸上还都有笑容,说明两位姜小姐没有伤着。”   “嗯。”   尚嘉言微微蹙了一下眉头,“就是不知道,冯大夫怎么会来。”   “她是女大夫,不对吗?”   “女医虽然不多,但像这种小擦伤,小毛小病的,世家女眷都有自己惯用的女医。”   “你的意思是,冯大夫出现的蹊跷?”   尚嘉言几不可察的点了一下头。 第76章 间谍   席间, 丁子杰来到了杨季铭与尚嘉言这里,“你们倒是会选位置。”   杨季铭说:“这叫低调。”   他们没有坐在武穆侯府的席位上,而是坐在了角落里, 末席中的末席。   丁子杰在杨季铭另一侧坐下后叹了口气。   杨季铭问:“刚不还好好的么,怎么这会儿叹气了?”   “你当官了,峰子去边关从军了,我现在找个人一起喝酒都找不到。”   “等等,你刚说什么?峰子去边关从军了?”杨季铭满脸愕然。   “是的,已经出发一个多月了。”   “他怎么会去从军?这太不可思议了。”   丁子杰微微蹙了一下眉头, 对他说:“峰子有段时间抑郁寡欢,整天愁眉不展的,人都瘦了好几圈。那个时间你刚好不在京里, 我连续三天晚上陪他喝了通宵。”   说到这里, 丁子杰顿了一下,欲言又止。   杨季铭追问:“到底怎么回事?”   丁子杰四下看了看, 压低声音说:“第四天早上,是彭可昊把峰子扛走的。当时,彭三少的脸色可黑了,看我的眼神就像是要杀了我一样。”   杨季铭愣了愣,玩笑般的说:“喝了个通宵,还能那么快就清醒?”   “我喝得少,不像峰子那个醉鬼, 醉得不省人事。”   杨季铭又悄悄扫视了一圈, “今天好像一直没看到彭三少。”   “也去边关从军了。”丁子杰的表情一言难尽, “就在峰子离开的那天,我送峰子出城后,他跑来找我, 问我峰子是不是去了边关,是去的哪个军营。我告诉他后,他就追着峰子也去了边关。”   瞬时,杨季铭的脸上露出了同款表情。   丁子杰深深的叹了口气,说:“咱们仨,你当了官,峰子去从军,就剩下我了,整日无所事事。”   杨季铭说:“要不你也谋份差事做做吧。”   丁子杰又叹气,“我再想想。”   杨季铭鸡汤:“自己的人生自己把握,你未来的路,就看你自己想怎么走了。”   丁子杰一脸黯然的离开后,尚嘉言轻轻的弯了弯嘴角,小声的说:“劝诫起旁人来,挺有长者范的。”杨季铭笑嘻嘻的问:“那你喜欢吗?”   尚嘉言噗嗤笑了一声,嗔道:“都老夫老妻了,不要总是动不动就说喜欢,你也不腻。”   杨季铭笑道:“说一辈子都不腻。”   “说什么话一辈子不腻?”彭可婧走了过来。   尚嘉言浅浅的笑着说:“二嫂坐下说话。”   他边说,边和杨季铭换了个座位,坐在杨季铭与彭可婧中间,而后示意槐安把刚才丁子杰用过的酒杯换了个干净的茶杯。   尚嘉言说:“我与季铭在娘家住了些日子,好久没跟二嫂说说话了。”   “从明日起,咱们多见见,就怕有人会醋。”彭可婧笑得眉眼弯弯,一点都看不出似有烦忧。   尚嘉言笑着说:“好啊,咱们妯娌就该多见见。”   杨季铭讪讪的笑了笑,没敢插嘴,避免尚嘉言又胡乱吃醋。   彭可婧却对他说:“三弟,你和齐二少爷相熟吧?”   杨季铭顿了一下,才回道:“是的。”   彭可婧意味深长的说:“听说齐二少和我三哥一起去边关从军了。”   杨季铭打着哈哈,说道:“二嫂知道,我与景烁才回京没多久,我也是刚刚才听丁子杰说起这事,不过他说彭三少和齐玉峰不是一起走的。”   彭可婧笑了笑,“我以前倒是不知道三哥和齐二少相熟。”   杨季铭说:“二嫂误会了,彭三少与我们不算相熟。”   彭可婧的眸光闪了闪。   尚嘉言转移话题,说:“二嫂的气色看上去好了许多。”   “最近有吃一些补气血的药膳,效果不错。回头我抄一份做法给你。”   “好的,那就先谢谢二嫂了。”   “跟我还说什么客气话,药膳的方子就是刚才那位冯大夫给我的。”   尚嘉言微微一愣,问道:“二嫂认得冯大夫?”   彭可婧点头,说:“是安昌伯世子夫人介绍给我的。冯大夫虽然年纪轻轻,但医术却是很好的。”   尚嘉言笑了笑,没有接这话。   彭可婧说:“我把冯大夫介绍给了我母亲,请她为母亲调理身体。”   尚嘉言关心道:“定国公夫人的身体可有好些?”   彭可婧点头:“母亲的身体好了许多,我们家几个兄弟姐妹都对冯大夫的医术赞不绝口。”   尚嘉言淡淡的笑了笑。   彭可婧说:“我回你们二哥那边了。你们不要总躲在角落里,那边有两个位置是专门留给你们的。”   尚嘉言说:“我们再坐会儿,一会儿过去。”   彭可婧点点头,起身离开。   杨季铭不禁有些疑惑,二嫂真的一点都不关心二哥娶平妻或者纳妾之事?   尚嘉言轻叹了口气,眉眼间染上几许愁色。   杨季铭轻声问:“怎么了?”   “二嫂想借我们的口,把冯大夫推出来。”   “冯大夫又怎么了?”   “恐怕冯大夫有问题,可能和姜六小姐有关。”   “嗯?”杨季铭愣了愣,“冯大夫不是冯婆的外孙女么?”   “这就是我愁的地方。以两位姨娘的手段,冯婆不可能再帮别人做事。”   杨季铭挠了挠脑袋,没想明白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尚嘉言微微的眯了眯眸子,“看来回府后,要去一趟蒲荷院了。”   “方姨娘还住在蒲荷院?”   “是的。”   杨季铭微微诧异,不甚在意的说:“没想到两位姨娘可以同住一院,和平共处。”   尚嘉言说:“你若是纳个妾,你的妾室也要住沉香院。”   杨季铭忙道:“这是不可能的,我不纳妾。”   “不纳妾,那娶个平妻如何?”尚嘉言目光危险的看着他。   杨季铭把推远的桂花糕又推回了他跟前,讨好的说:“平妻与妾无异,都不要,我只要原配发妻。”   尚嘉言心里美滋滋的,眼底溢出许多笑意。   他又问:“若是我先走一步了呢?”   杨季铭愣愣的问:“先走一步是什么意思?”   尚嘉言没出声,只是定定的看着他。   杨季铭终于反应过来,抓着他的手,又许他一辈子。   散席后,杨季铭与尚嘉言回到侯府,便去了蒲荷院。   两位姨娘欢欢喜喜的把他们迎进了堂屋。   杜姨娘说:“今日赴宴,就不要过来了,好好休息。”   尚嘉言说:“姨娘不要担心,我们不累。”   方姨娘浅浅的笑着问:“齐家的寿宴上,可有发生趣事?”   尚嘉言看了眼杨季铭,微微的点了一下头。   杨季铭呵呵笑着说:“无非是闲话家常,饮酒饮茶。”   杜姨娘摒退左右,尚嘉言也让槐安退下。   方姨娘说:“你们今日在齐府见到冯兰兰了吧?”   尚嘉言点头:“是的。”   方姨娘说:“冯兰兰是武宜伯府六小姐借五夫人的手推到二少夫人面前的。”   尚嘉言说:“冯大夫是冯婆的外孙女,她为什么会听从姜六小姐的吩咐?”   方姨娘说:“因为姜六小姐曾帮助过冯婆祖孙俩。”   尚嘉言微微犹豫了数秒,而后才徐徐说道:“两位姨娘对此事如此清楚,不知在其中扮演了何种角色。”   两位姨娘互相看了一眼,都露出浅浅的笑意。   杜姨娘说:“姜六小姐的恩情,冯婆祖孙俩已经还的更多了。”   方姨娘接着说:“冯兰兰假意听从姜六小姐的吩咐,其实是我让她那么做的。”   尚嘉言仔细琢磨了一番她们话里的意思,惊诧道:“两位姨娘是想搅混侯府的水?”   杜姨娘点头。   方姨娘说:“大夫人害我太深,老太君对我的孩子见死不救。我不能让她们偿命,那就给他们制造多点的麻烦。”   尚嘉言与杨季铭面面相觑。   杜姨娘说:“我们也是将计就计,姜六小姐让冯兰兰为她制造假孕的迹象,我们就帮她一把。”   杨季铭虽说听得云里雾里,但也听明白了一些,不禁在旁说道:“就算二哥提出娶姜悦然做平妻,顶多也就是让老太君和大夫人多件烦心事。”   方姨娘笑着说:“姜悦然做不了平妻。”   杨季铭点头:“对,她根本就没怀孕,她欺骗二哥。”   杜姨娘轻轻摇头:“咱们二少夫人也不是个好惹的,不然你们今天怎会在齐府见到冯兰兰?”   杨季铭挠了挠脑袋,越听越糊涂了,“这些事情比刑部的积案沉案还复杂。”   另外三人不约而同的噗嗤笑出声。   尚嘉言对他说:“两位姨娘的意思是,二哥想让姜悦然以平妻的身份进门,就算老太君和大夫人最终妥协,二嫂也不会让他们如愿。”   杨季铭问:“二嫂做了什么?”尚嘉言告诉他:“二嫂明知冯兰兰有问题,却依旧用她的方子,还把她推荐给定国公夫人,再推荐给齐大少夫人,绕这么一个大圈子是为了把冯大夫推出来。。”   杨季铭睁大了眼睛听着,两位姨娘满意的微笑点头。   尚嘉言继续说:“一是让人相信她不知道冯兰兰的来历,二是让人对冯大夫与姜悦然的关系埋下怀疑的种子。”   方姨娘点头:“不错,依我们推测,二少夫人在等姜六小姐出绝招。”   杨季铭问:“什么绝招?”这些事情都不在小说剧情里,他很好奇。   杜姨娘说:“假的始终是假的,在显怀前,孩子该落了。”   杨季铭怔愣了好半晌,“姜悦然该不会是要假装流产了吧?”   杜姨娘淡淡的笑了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方姨娘微微眯起眸子,良久才感慨道:“孩子是上天赐予的宝贝,不管是假孕也好,真怀了也罢,利用孩子达到目的都不配为人父母。” 第77章 二嫂   一想到自己的孩子, 方姨娘的心中就是浓浓的恨。   她恨大夫人,恨老太君,恨杨正义, 也恨她自己,恨到几度想和整个武穆侯府的人同归于尽。   杨季铭听到方姨娘感慨孩子是上天给的宝贝,便也知道她是想起了杨叔茗,不禁担心的看向她。   方姨娘淡淡的笑着说:“三少爷别担心,我只是有感而发。”   杨季铭微微的点点头,也不知该说什么来劝她。   方姨娘的心里感到了一些慰藉。她在神志尚未清醒时, 把杨季铭当做了自己的儿子,也受到了他们两口子的照顾。后来,神志清醒了, 她依然不由自主的把他们当作自己的孩子。   随后, 杨季铭与尚嘉言在蒲荷院稍坐了片刻,就回了沉香院。   杨季铭对尚嘉言说:“我们还是去尚府住吧, 远离后院战火。”   尚嘉言斜睨了他一眼,嗔道:“你干脆入赘得了。”   “那也行,就入赘吧。”   尚嘉言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这话你也随便说。”   杨季铭不以为意的说:“入赘一事,我是真不介意。”   尚嘉言没好气道:“我介意。”   “为什么?”   “我不想让人说我夫君的闲话。”   杨季铭微微愣了愣,忙道:“我没想那么多。”   尚嘉言斜睨了他一眼,提醒道:“该去小书房看书了。”   杨季铭叹气, 又被媳妇儿嫌弃笨了。   尚嘉言跟着他一起进书房, 把与本朝律例相关的书籍都找了出来。   “你现在是一司主事, 一定要熟读律例。”   “每司还有郎中和员外郎,分别是正五品和从五品,都比我官大。”   “……”尚嘉言凉凉的看着他。   杨季铭妥协, 边翻开书页边说:“我看。”   尚嘉言从旁边的书架上拿了一本游记,坐在他身边来看着。   杨季铭看了眼他的书,说:“找个时间我们一起去云游四海吧。”   尚嘉言抬头看向他,想说“好好看书”,但触及他目光中的期盼时,这话就改成了:“等以后年纪大些,你辞官,我们再一起去四处走走。”   杨季铭说:“夕阳游,也行。”   尚嘉言愣了一下,说:“夕阳游,形容得很贴切。”   杨季铭脱口而出:“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这两句诗,耳熟能详。   尚嘉言轻轻的笑了笑,继续低头看书,而后忽的微微一愣,加深了嘴角的笑意。   从这一天起,杨季铭每日两点一线,从刑部回来就直奔沉香院,不在别处逗留。   尚嘉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几乎整日都待在沉香院里。   他特别感谢大夫人,从他刚嫁过来时开始,就免了他们的晨昏定省。   他不出门,但有人上门。   彭可婧过来沉香院,对尚嘉言笑着说:“咱可说好了的,以后要多串串门。”   尚嘉言把他请进堂屋,留着顾妈妈和槐安一起在堂屋里伺候。   彭可婧说:“弟妹去了苏州三个月,能不能跟我说说沿途的风景。”   尚嘉言轻轻的笑着说:“二嫂想听,我当然愿意说,就怕说不好。”   彭可婧也轻轻的笑了笑,说:“我去过最远的地方是京郊的皇恩寺,一直听说江南好,就是不知究竟怎么个好法。”   “江南那边,黑瓦白墙,青砖小巷,相对温婉秀丽。”   彭可婧说:“江南水陆通达,物产丰富,繁华胜过京城。”   尚嘉言微微愣了一下,表情稍纵即逝,“江南有江南的繁华处,但京城乃是国都,天子所在之地,又岂是他处可比的。”   彭可婧笑着说:“弟妹似乎误会了,我只是随口问问。”   尚嘉言也笑着说:“二嫂不要误会才是,我说的都是实话。”   彭可婧点了点头,又说:“我还听说江南出美人,不知这话是真是假?”   “我自到苏州以后,每日不是陪在季铭身边,就是待在杜府,哪里有机会能见到什么美人。”   “这倒是。若是有美人在你与三弟跟前晃悠,你们不得掉醋缸里。”   “二嫂取笑我了。”   妯娌俩一人一句,任凭彭可婧说什么,尚嘉言都不接招。   彭可婧小坐片刻后,便离开了沉香院。   顾妈妈说:“少夫人做的对。”   尚嘉言微微叹了口气,“二嫂也有她的难处。”   “那她也不该把您给拖下水啊。”顾妈妈气愤。   尚嘉言微微眯了眯眼,说:“槐安,您亲自去一趟杜家的别院,告诉大舅爷,银子的事情不能再拖了,该交多少就交多少。”   “是。”槐安应了一声,立刻去办。   顾妈妈担忧的问:“杜家不会有事吧?”   “我也不清楚,”尚嘉言微微蹙眉,“二嫂刚才是特意提醒我杜家之事,不知她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顾妈妈想起一事,说道:“听说今早太子妃派人送了一幅画给二少夫人。”   尚嘉言微微沉吟,良久才徐徐说道:“看来我得去一趟墨棣轩了。”   顾妈妈满脸担忧的问:“真出事了?”   “妈妈别担心,都只是等价交换罢了。”   “槐安不在,紫玉紫兰还有针线活要干,我陪您去。”顾妈妈放心不下。   尚嘉言点点头。   他们到墨棣轩的时候,彭可婧已经让人沏好了茶,就等着尚嘉言过来。   尚嘉言直言:“二嫂知道我要来?”   彭可婧收起笑容,眉眼间透出一抹忧愁,“这里没有外人,我就与弟妹开门见山的说了。”   “二嫂请说。”杜家是杜姨娘的娘家,而杜姨娘是杨季铭的生母。杜家的事,找上了他的门,他不能不闻不问。   彭可婧说:“今早我收到了大姐的一封信,是随着一幅画送来的。那画是山河锦绣图,信里只写了一件事。”   “愿闻其详。”   “听闻杜家同意捐赠五千万两白银,朝廷至今未曾见到一钱一文。”   “金额巨大,想必杜家外公和舅舅们筹措银两也需要一些时间。”   彭可婧意味深长的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言外之意,想解决杜家的麻烦,就要付出相对应的代价,不可能占尽好处。   尚嘉言说:“多谢二嫂指点。”   彭可婧轻叹:“杜家的事容易解决,凑齐银子便可。我的事,却是难上加难。”   尚嘉言在心里叹了口气,该来的总归要来。“不知二嫂有何难处,说出来看看我能不能帮得上忙。”   彭可婧面露难色,说道:“是关于夫君想娶姜六小姐做平妻之事。”   尚嘉言为难道:“关于此事,我这做弟媳妇的,不敢多言,也不应多话。”   彭可婧说:“夫君有看中的人想娶回来,我是乐见其成的。能多个人一起伺候夫君,也是好事。”   尚嘉言顺着她的话说了一句:“二嫂贤惠。”   “可是,老太君和母亲竭力反对,我不知该如何是好。”   “二嫂何不先了解一下,老太君和母亲为何反对。”   “已经了解过了,老太君说平妻多是走商在外经商时娶的,说是平妻,其实就是个妾,甚至可以说是外室。”   “老太君是对的。”   “所以老太君不同意,说咱们侯府不能学那些商人。”   “原来如此。”尚嘉言故作不知。   “母亲那边的意思是不与武宜伯府结亲,至于究竟为何,我就不得而知了。”   尚嘉言说:“二嫂,既然知道了问题所在,逐一解决便是。”   彭可婧点点头,说道:“我给你的药膳方子,你用了吗?”   尚嘉言说:“那方子我借花献佛,献给姨娘了。”   彭可婧笑着说:“弟妹孝顺,杜姨娘有福。”   “那也是因为姨娘待我极好。不瞒二嫂,我与季铭的亲事定下来时还有些波折。我们成亲后,姨娘就给了我三千两银子。”   彭可婧点点头,“我知道三千两的事情。”   尚家原先说的是杨仲鸣,杨仲鸣用三千两作为交换,让杨季铭应下了尚家的亲事。   这些事情,彭可婧一早就知道了。如今尚嘉言主动提起,是他的一种态度,代表他与她是交心的在谈。   彭可婧说:“在这座府里,我最信得过的人就是你,最感谢的人也是你。”   “二嫂言重了。”   “话说到这里,咱们也不要再兜圈子了。”   “二嫂请说。”   “冯兰兰要做的事情,我想在第一时间知道。”   “好。”   彭可婧见他说得肯定,稍稍愣了一下,不无羡慕的说:“你有一个好婆婆。”   她知道冯兰兰其实是杜姨娘的人,与其说尚嘉言能吩咐冯兰兰做事,不如说是他可以左右杜姨娘的决定。   “母亲待二嫂也是好的。”   “倘若我不是国公之女,太子妃的妹妹,只怕母亲看都不会看我一眼。但是,即便弟妹不是尚大人之子,杜姨娘还是会视你为儿媳。”   尚嘉言笑了笑,默认了这番话。   妯娌俩都很清楚,会是这样的原因,就在于男人对妻子的态度。   彭可婧说:“我不知道杜姨娘与方姨娘想做什么,但我希望墨棣轩能干干净净的。”   尚嘉言说:“这一点,我不能保证。”   干干净净的意思就是不让姜悦然进门,而两位姨娘的计划却是让姜悦然进门。   彭可婧说:“只要两位姨娘肯帮衬,这事就可以。”   “二嫂,这个我做不了主。”   彭可婧却道:“两位姨娘想要的东西,我给她们。”   尚嘉言微微一愣,说道:“这事我需要先问过两位姨娘才能答复。”   “不差这一两日,劳烦弟妹多费心了。”   尚嘉言点点头,告辞离开。   回到沉香院后,尚嘉言就不由的面色凝重。   顾妈妈担心的说:“少夫人,二少夫人句句都是话里有话,您可要仔细些。”   “都不是省油的灯,她无非是想阻止姜悦然进门,但她最大的难题既不是二哥,也不是姜悦然,反而是两位姨娘。”   尚嘉言幽幽叹道:“也罢,若是二嫂和两位姨娘能够合作,也许是件好事。” 第78章 柔劲   尚嘉言细细的琢磨了一番, 没有立刻就去蒲荷院,而是等到杨季铭下衙回来。   杨季铭一听,就脑袋发晕, “景烁,你直接跟我说, 需要我做什么吧。”   尚嘉言没好气的斜了他一眼,“你就不能自己动脑子想想, 小心以后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杨季铭笑嘻嘻的说:“顶多是被你卖了, 被你卖, 我心甘情愿。”   尚嘉言又想气又想笑, 没憋住笑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杨季铭拉着他一起坐在躺椅上, 没心没肺的说:“船到桥头自然直, 就算前头没路, 先撞船的也不是我俩。”   尚嘉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都在一条船上坐着呢。”   杨季铭依旧笑得没心没肺:“放心,我水性很好,带你安全上岸。”   尚嘉言噗嗤笑了笑,在他胸口轻轻锤了一下, 软软糯糯的说:“船上还有姨娘呢, 我和姨娘,你只能救一个,你救谁?”   顿时,杨季铭心里咯噔了一下,这是一道送命题。   “我不但水性好, 而且力气也大,你们两个,我都能救。”   尚嘉言哼了一声, 把头埋在他脖颈间,什么话也没说。   杨季铭轻声细语的说:“你是我媳妇儿,姨娘是我亲娘,你们对我都很重要。”   尚嘉言闷闷的说:“我知道。”   杨季铭见他情绪不佳,补充了一句:“比我自己还重要。”   尚嘉言又轻轻的锤了他一拳,“放过你。”   杨季铭抓住他的拳头放在嘴边亲了一下,“谢媳妇儿海涵。”   尚嘉言说:“一会儿用过晚膳后,跟我去趟蒲荷院,你什么都不用说,只需要站在我这边就行。”   “嗯,听你的。”   他们到蒲荷院的时候,杜姨娘与方姨娘也才刚用完晚膳没多久。   白萍出来迎接他们,“三少爷和三少夫人怎的这个时辰来了,可有用过晚膳?”   尚嘉言说:“今日有些精神欠佳,知道姨娘这里有上好的安神香,特意来求一些。”   白萍却说:“三少爷和三少夫人来得刚好,姨娘与方姨娘起了点小争执,快去劝劝她们吧。”   尚嘉言愣了一下,问道:“两位姨娘因何事而起争执?”   白萍回道:“是为了冯婆之事,冯婆想和她外孙女回祖籍。”   尚嘉言点点头,和杨季铭一起走进堂屋。   杜姨娘与方姨娘看见他们进来,立刻停止了争论。   尚嘉言对杜姨娘说:“姨娘,我们来求点安神香。”   杜姨娘笑着说:“三少爷三少夫人快坐,一会儿让白萍拿点给你们带走。”   尚嘉言说:“刚才我们来的时候,不知两位姨娘正在聊什么,可否说出来也让我们听一听。”   两位姨娘交换了个眼神。   杜姨娘说:“当然可以。”   方姨娘说:“三少爷和三少夫人正好来为我们评评理。冯婆子制毒害人,不管她有什么理由,她都该受到惩罚。”   杨季铭与尚嘉言齐齐点头。   杜姨娘说:“冯婆子有罪是不假,但冯婆子与冯兰兰祖孙俩也为我们做事来还罪了。她们一老一少,放她们一条生路又有何不可。”   杨季铭与尚嘉言又齐齐点头。   方姨娘冷声道:“她们做什么了?老的证词无用,小的把个脉都能把错。”   杜姨娘说:“冯婆子指证大夫人谋害你与叔茗少爷,冯兰兰为姜悦然制造假孕的脉相。”   方姨娘呵呵冷笑:“是指证了,可结果呢?她姜氏还是武穆侯夫人,姜悦然还没有进门,我们的计划停滞不前。”   杨季铭愣愣的往后缩了缩,一声不吭。   尚嘉言微微蹙眉,问道:“两位姨娘为何非要姜悦然进门?”   杜姨娘还是那句话:“搅混侯府的水。”   方姨娘说:“武宁侯府和武宜伯府的恩怨比表面上的还要深,只要大夫人的儿子纳了武宜伯的女儿,以后的好戏就少不了。”   杜姨娘说:“到时候,姜六小姐有二少爷的宠爱,二少夫人有个厉害的娘家做靠山。大夫人既心疼儿子,又想要彭家为她儿子谋前程,必会左右为难。”   杨季铭又听糊涂了。   尚嘉言微微沉吟,说:“不瞒两位姨娘,今日二嫂找过我。二嫂的意思是,姜悦然不进门,苏州杜家安然无恙。”   杜姨娘呵呵笑了笑,说:“二少夫人确实很聪明,手底下的人也很能干。”   尚嘉言说:“不如姨娘。”杜姨娘浅浅的笑着说:“三少夫人的来意,我们已经知道了。请三少夫人代为转告二少夫人,若杜家有罪,就应伏法。”   尚嘉言微微一愣,而后点头说:“好。”   杨季铭震惊无比,惊讶道:“姨娘,外公和舅舅们虽然有罪,但罪不至死。更何况,皇上已经默认杜家交银子赎罪了。”   杜姨娘说:“三少爷,我们能做的有限。”   杨季铭着急:“这……”   尚嘉言说:“两位姨娘,天色已晚,我们先回去了。”   两位姨娘点点头,尚嘉言拉着杨季铭离开。   杨季铭直到回到蒲荷院后,还在又惊又急,问道:“景烁,姨娘们后来说的话,我没听懂。尤其是外公家的事,那是什么意思?”   “姨娘并非不管外公他们的死活,而是想掌握主动权,让二嫂去求她。”   “也就是说,看谁先妥协?”杨季铭愣愣的说。   “总算不至于太笨。”尚嘉言轻轻的笑了笑。   杨季铭愣愣的问:“那她们谁会先妥协?”   尚嘉言微微蹙眉,没有立刻就告诉他。   “她们是不是半斤八两?”   “倒也不是。”尚嘉言略有些复杂的看着他。   杨季铭不解的问:“怎么了?”   尚嘉言撇撇嘴,嫌弃道:“你今天问题真多。”   杨季铭笑嘻嘻的说:“说明我好学。”   尚嘉言叹了口气,告诉他:“二嫂知道两位姨娘在背后做的事情,想用杜家的事情和姨娘做交易。姨娘并非真的拒绝,而是赌二嫂会先妥协。”   “嗯,我明白。”   “其实我们到蒲荷院的时候,两位姨娘也不是真的在争执,而是做给我们看的。有些事有些话,她们不便直接亲口对我们说。”   “额,没明白。”   尚嘉言忍不住说:“两位姨娘高估了你的智商,对牛弹琴,演哑剧给瞎子看了。”   杨季铭扛起尚嘉言往内室走,“我要重振夫纲。”   “放我下来。”尚嘉言拍打了他两下后背。   杨季铭拍打了他一下屁股。   顿时,尚嘉言红了脸,怒道:“杨季铭,你打我!”   杨季铭把他放在床上,露出一脸委屈的表情,“你嫌弃我笨。”   尚嘉言撅了撅嘴:“你是不聪明嘛。”   “你还冤枉我打你。”   尚嘉言轻哼:“你刚才打我了。”   “就轻轻拍了一下。”   “你承认打我了。”   “景烁,我错了。”   “认罚吗?”   “认。”   “今晚睡地铺。”   “景烁……”   “没得商量。”   “是。”杨季铭拖长了尾音,离重振夫纲的那天又更远了。   杨季铭从柜子里拿出被褥,自己铺好地铺。   尚嘉言眉眼轻轻一弯,而后又心软了,也觉得自己越来越任性。   “算了,饶你一次,到床上来吧。”   瞬时,杨季铭眼前一亮,笑嘻嘻的说:“就知道你不忍心看我打地铺。”   “把被褥收回柜子里,从哪里拿的就放回哪里。”   “嗯。”杨季铭乖乖照做。   尚嘉言往床里面挪了挪,给他让出位置来,有些心虚的说:“你有没有觉得我任性?”   “没有。”杨季铭爬上了床。   尚嘉言说:“两位姨娘拐着弯的说那些事,是希望你能理解她们,不要把她们当作不择手段的坏女人。”   “都是长辈。”杨季铭从没想过杜姨娘和方姨娘是什么人。杜姨娘本就是他的亲娘。他知道方姨娘把他当儿子,也一样孝敬着她。   尚嘉言说:“两位姨娘把老太君和大夫人的心思看得透透的。老太君最看重侯府的荣耀和嫡子嫡孙的前程,大夫人看重的是儿子的前程。二嫂出身高,对二哥的前程是极大的助力。再加上武宁侯府和武宜伯府的陈年积怨,大夫人就更难了。”   “明白了,为了二哥的前程,老太君和大夫人都会稳住二嫂。”   “没错。但是,大夫人终究是最疼二哥的,若二哥坚持,大夫人会妥协。”   “老太君呢,她会妥协吗?”   “老太君不会,她看重的还有侯府的荣耀。娶平妻一事,会让侯府被人笑掉大牙。”   “那最终的结果会怎样?”   “这个我也说不准,就看二嫂和姨娘们明天谈的如何了。”   杨季铭深深的叹了口气,说道:“真不想知道这些事情。”   “有时候,身处其中,避无可避。”他原就一直躲着,但还是躲不过去。   杨季铭抱着尚嘉言的头蹭了蹭,说:“我好好做事,争取早日升官。等我官大了,说话硬气了,我们就搬出侯府去住。”   尚嘉言轻轻的弯了弯眉眼,说:“还有姨娘。”   “你不介意姨娘跟我们一起住?”   “买个大点的宅子,我们和姨娘都是独立的小院子,有何不可?”尚嘉言轻轻的笑了笑。   杨季铭想着未来一家和谐的小日子,心生欢喜,傻傻的笑出了声。   “又不知道在瞎想什么了。”   “想你。”   杨季铭倾身覆上去,又传出让人面红耳热的声音。 第79章 新案   翼日, 杨季铭一到刑部,就感受到了沉重的气氛。   检校洪晓博快步走到杨季铭身边,亲近般的说:“杨大人, 昨晚发生大案子了,直接惊动了皇上, 皇上下旨刑部和大理寺一同彻查。”   杨季铭边走边问:“什么大案子?”   洪晓博表情夸张的说:“成国公暴毙,七窍流血, 死状恐怖。”   杨季铭微微蹙了一下眉头, 说:“多谢洪检校告知, 我先去见大人。”   说罢, 杨季铭加快脚步走向许一桓日常办公的书房。   洪晓博对着杨季铭的背影啐了一口, 暗骂:“纨绔子, 得意什么, 仗着有个好的家世罢了!”   一名衙役刚好经过,其中一人笑着说道:“洪检校不用忿忿不平,听胡侍郎说,许大人有意把成国公的案子交给杨大人处理。”   洪晓博幸灾乐祸般的说:“哈?那可以等着看杨季铭的笑话了。”   两名衙役等洪晓博走远后,另一人问:“洪检校和杨大人是不是有什么新仇旧恨?”   跟洪晓博搭话的衙役意有所指的说道:“洪晓博做了十年的检校, 眼看着就要有机会升做主事, 却突然来了个杨大人,洪检校还是洪检校,你说有没有仇怨?”   “原来是这样。”   两名衙役继续往前走。   另一边,许一桓见到杨季铭过来,便将成国公的案子说给他听。   成国公马玉川妻妾成群, 子嗣也多,但唯一的嫡子却在一次剿匪中英年早逝。   自从成国公世子去世后,国公府内为了争夺爵位, 斗得你死我活,乌烟瘴气。   许一桓告诉杨季铭:“成国公年轻时鲜衣怒马,也是响当当的豪杰。但是,似乎是从他的原配发妻过世后,成国公便沉醉于酒色下,娶了一个又一个的小妾,男女不忌。”   杨季铭惊疑道:“是中年丧妻后的自我堕落?”   “这就无从得知了,或许是吧。”许一桓叹道,“自从世子英年早逝后,成国公府便更加一落千丈了。”   杨季铭微微沉吟,说道:“成国公的案子,还是应该先从国公府内部查起。”   许一桓点头道:“你带上几个人,走一趟国公府。”   “是。”   杨季铭领命后,便即刻带了几个衙役前往国公府。   此时,国公府已布置灵堂,也已有前来吊唁的宾客。   杨季铭到了之后,扫视了一圈灵堂内披麻戴孝的人。有的面无表情,有的抹着胭脂,还有的嘴角噙着笑。   “是杨三少?不对,该称呼杨大人。”   “马二少,我奉刑部尚书许大人之命,前来了解一些情况。”   马翊严客客气气的说道:“杨大人,请偏厅说话。”   杨季铭说:“我先祭奠国公爷。”   “好。”马翊严亲自拿了三炷香给他。   杨季铭祭拜后,便随马翊严前往偏厅,与他们同往的还有国公府的其他少爷。   马翊晖是杨季铭昔日狐朋狗友里的一员,凑到杨季铭跟前,说道:“杨三,家父死的惨。你一定要查出到底是谁害了他。”   杨季铭微微的点点头,正色道:“刑部和大理寺都会竭尽全力,彻查国公爷的死因。”   马翊晖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瞬,说道:“那就拜托各位了。”   这时,大理寺的人也来了。   尚嘉树看到杨季铭在这里,稍稍愣了一下,而后对杨季铭说:“我来迟一步了,有没有问到什么。”   杨季铭说:“我也是刚到,还没开始向大家了解情况。”   尚嘉树点点头,自然而然的接过了主导权。   至于杨季铭,有大舅哥在此,不由自主的就退后了一步。   尚嘉树说道:“把昨天见过国公爷的人都叫过来。”   马翊严应了一声,就让小厮去通知。   不多时,偏厅里就来了一屋子的莺莺燕燕。   成国公的小妾们一人一句,互相推诿,互相攀咬。至于这些庶出的少爷和小姐们,也是同样不遑多让。   尚嘉树微微蹙眉,目光瞥到角落里的尚嘉文,说道:“三弟,你上前来。”   顿时,所有人目瞪口呆,似乎都是一阵惊讶过后,这才记起来他们家为短命世子新纳的男妾是尚敬程的儿子,是这位大理寺少卿的弟弟。   “大哥,二哥夫。”   尚嘉文对尚嘉树和杨季铭行了个礼。   尚嘉树问道:“昨天你也见过国公爷?”   尚嘉文回道:“我们每日都要向国公爷问安,晨昏定省,所以府里的人都在。”   尚嘉树点点头,没再继续问他,而是对杨季铭说:“季铭,你来问话吧。”   杨季铭不敢和大舅哥唱反调,任劳任怨的询问国公府的人。   也是得缘于他们的关系,杨季铭让大理寺和刑部的衙役们两人一组,分开来一一询问。   昨日,成国公一如往常的花天酒地。入夜后,便搂着两个小妾歇下了,哪成想会突然暴毙。   至于那两个小妾,都已被关进大理寺。   杨季铭综合了所有人的问话结果后,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他向尚嘉树问道:“大哥,那两个小妾,不知可有审讯?”   “她们都说国公爷是突然发狂,还把她们给打伤了,然后七窍流血而死。”   这些话,那两个小妾从国公府说到大理寺,坚称自己不知情。   马翊严说道:“两位大人,家父的那两个小妾是他的新宠,既没理由谋害家父,也不像是有胆子谋害家父之人。”   尚嘉树肃然道:“此事我们会查下去,不会冤枉了她们。诸位若是想起什么,记得来大理寺通知本官,或者到刑部告知杨大人。”   “好。”   马翊严几个兄弟一起把他们送到了门口。   杨季铭没有直接回刑部,而是跟着尚嘉树一起去了大理寺。   女监舍中,两个小妾面色憔悴,哭得眼眶通红。她们刚傍上成国公,本以为可以在国公府享尽荣华富贵,衣食无忧,却不曾想等着她们的竟是牢狱之灾,甚至可能会没命。   杨季铭走到监舍前,两个小妾立刻扒拉着牢门,急道:“大人,我们冤枉。”   “你们仔细说一说昨晚的情形,尤其是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如果不想被当做谋害成国公的凶手,就想清楚了再说。”杨季铭的声音冷冷淡淡。   两个小妾安静了一瞬,似乎都在努力镇定下来,仔细回忆着昨晚的情形。   其中一个瓜子脸的小妾说:“昨晚休息前,国公爷只喝了三四杯酒,就醉得不行。”   另一个圆脸的小妾连连点头,急道:“是的,国公爷的酒量一向很好,可昨晚才喝了一点点就醉了。”   杨季铭微微的点点头,对身旁的衙役说:“记下来,去查一查昨晚的酒是从哪里来的,都有哪些人接触过,或者说是有机会接触。”   衙役应声:“是。”   瓜子脸的小妾支支吾吾的说:“那酒是沉香酒坊的百花酒。”   闻言,杨季铭不禁愣住,微微蹙眉,而后继续问:“还有没有其他特别的地方?”   圆脸的小妾说:“入睡前,我好像闻到了一股奇怪的香味,极有可能是迷香。”   瓜子脸的那个说:“我嗅觉不如她灵敏,没有闻出来。”   圆脸的那个说:“杨大人,我嗅觉比常人好,出错的可能性不大。一定是有人用迷香让我们都睡着了,然后给国公爷喂了药。”   杨季铭抓住了话里的一个点,问道:“你怎么会知道国公爷是被喂了药?”   圆脸的小妾回道:“如果不是被喂了药,国公爷怎会失常,甚至连命都没了。”   杨季铭略有些怀疑的看着她,“你倒是聪明。”   圆脸的小妾继续说:“我们是国公爷最宠爱的妾室,国公爷死了,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大人,我们是冤枉的。”   杨季铭微微沉吟,说道:“你刚才说的那种香味,如果让你再闻到,你能否辩识的出来。”   圆脸的小妾立刻回道:“认得,认得。”   杨季铭说:“继续想,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两个小妾继续回想着,不禁着急的看向对方,想不出还有什么特别之处。   杨季铭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她们的回话,便说道:“你们刚才说的酒和香味,本官会着手调查。在你们洗清嫌疑前,就先在牢里待着吧。”说罢,他就转身欲离开。   突然,瓜子脸的那个扒着牢门扬声说:“一定是二少爷和三少爷!”   杨季铭停住脚步,回身说道:“诬陷他人,同样有罪。”   瓜子脸的小妾急忙说道:“国公爷说过,不会把爵位传给二少爷和三少爷。因为此事,两位少爷都和国公爷大吵了一顿,而且还都在私底下说过,要弄死国公爷。”   杨季铭问道:“那你们可知道,成国公为何不愿把爵位传给他们?”   瓜子脸的小妾说:“国公爷说,是他们害死了世子。”   圆脸的那个在旁点头。   杨季铭追问:“成国公是如何得知的?”   瓜子脸的说:“大人,我们只是那样听说过。有一次国公爷怒气冲冲的骂二少爷和三少爷,说漏了嘴。”   圆脸的说:“我们之前都听说世子是在一次剿匪中丧命的,并不知道国公爷为什么会那样说。” 第80章 商议   杨季铭与尚嘉树交换信息后, 就又去了一趟成国公府。   这一次,他正好赶上了一场闹剧。   文家的人前来吊唁,国公府的人让文旭交出世子的印鉴。   国公府先礼后兵。但文旭始终只有一句话, 他根本就不曾见过什么印鉴。   杨季铭到的时候,文旭已经被所有人逼得退无可退。成国公府的人逼他, 文家的人也逼他。   杨季铭隔开他们,将文旭护在身后, 蹙眉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马翊晖说:“杨三, 我大哥生前把印鉴给了文旭, 我们就是想让他还给我们。”   文旭却说:“杨大人, 我从未见过什么印鉴。”   马翊严说:“文公子, 你拿着我大哥的印鉴也没用。你若是想留个念想, 我大哥留在府里的遗物, 你随便拿。”   成国公的如夫人们指着文旭说三道四,那话有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文旭说:“我与世子虽有婚约,但不曾私相授受,更不曾见过世子的印鉴。”   杨季铭扬声道:“就算成国公世子生前将印鉴赠予文公子,那印鉴也是属于文公子的。你们这么多人逼他一人, 以多欺少, 配得上成国公的爵位吗?”   马翊晖说:“杨三,不瞒你说,那印鉴对我们至关重要,但对文公子就只是一个不值钱的小玩意。看在咱俩这么多年的交情上,让文公子把我大哥的印鉴交出来。”   杨季铭几不可察的蹙了一下眉头, 不疾不徐的说:“马三,文公子说他没有印鉴,更何况就算他有, 那也是他的东西,你们若再相逼,本官就只能请你们去一趟刑部了。”   顿时,众人怔愣后一脸怒容。   就在这个时候,武穆侯府的人前来吊唁。   尚嘉言看到眼前的情形,不禁微微蹙眉,走到了杨季铭身边,隔开他和文旭的距离。   尚嘉言对杨季铭说:“虽然我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何事,但我会永远站在你身边。”   杨季铭心里熨帖,暖极了。   他扬声说道:“马二少,马三,成国公和世子都已不在了,两位作为成国公府已成年的子嗣,理应承担起守护国公府的责任。”   杨季铭目光凌厉的扫过成国公府的人,“如今国公爷尸骨未寒,你们不尽心尽力为他完成身后事,反而在此逼迫文公子,容我说句胆大泼天的话,你们有何德何能继承国公府?”   马翊严讪讪的笑着说:“杨大人言重了,我们只不过是向文公子讨要大哥的遗物罢了。文公子说没有,那就没有。”   马翊晖皱眉,“二哥!”   马翊严伸手做了个制止他的手势,而后对文旭赔了个礼,再对其他前来吊唁的宾客赔了个礼。   杨季铭等尚嘉言吊唁完后,一同离开成国公府。   尚嘉言蹙着眉头问:“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杨季铭刚要开口,文旭就走了过来。   “刚才的事,多谢杨大人了。”   “小事一桩,文公子不用客气。”   文旭看到好友一脸醋意的样子,轻轻的笑了笑,说:“今日就先告辞了,改日我再设宴答谢贤伉俪。”   看着文旭走远,尚嘉言拽着杨季铭的胳膊,“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杨季铭刚要开口,彭可婧就走了过来。   “三弟也回府么?我与你们一起吧。”   杨季铭说:“我还要再去成国公府调查些事情,然后回刑部向许大人复命。景烁,先和二嫂一起回府吧,不用等我吃晚饭。”   尚嘉言欲言又止的看着杨季铭,最后和彭可婧一同登上了马车。   槐安和彭可婧的贴身侍女也坐进了马车。   杨季铭目送武穆侯府的马车离开后,就回到成国公府。   他故意打草惊蛇,向马翊严和马翊晖透露了那两个小妾的一些话。   另一边,马车上,彭可婧对尚嘉言说:“弟妹,关于我的提议,不知杜姨娘与方姨娘意下如何?”   尚嘉言说道:“我向姨娘们提过此事,但……”   “但什么?”   “姨娘说,若是杜家有罪,当依法判刑。”   彭可婧微微一愣,脸色青了一瞬。   尚嘉言细细瞧着她的神色,说道:“二嫂,两位姨娘并非不讲理之人,何不亲自与姨娘说一说呢。”   彭可婧微微蹙眉,犹豫了数秒,半晌才道:“前些日子我从太子妃那里得了一罐好茶,不知两位姨娘今日可有时间品茶。”   尚嘉言笑着说:“这就要等咱们回府后,派个人去蒲荷院问一声了。”   彭可婧微微的点点头。   午后,彭可婧在后花园的凉亭里休息。   不多时,尚嘉言就陪着杜姨娘与方姨娘走了过来。   彭可婧起身相迎:“弟妹是陪杜姨娘和方姨娘在后花园散步么?”   尚嘉言点头,笑着说:“二嫂,好巧。”   丫鬟沏了茶奉上,而后退到一旁。   彭可婧说:“这是我从太子妃那里得来的好茶,据说是岭南那边进贡的。”   杜姨娘笑着说:“多谢二少夫人,那我们可得细品了。”   他们边喝茶边聊天,闲话家常。   彭可婧见她们没有要提正事的意思,只得自己先说道:“杜姨娘,方姨娘,不知弟妹有没提过我的事情,两位姨娘意下如何?”   杜姨娘轻轻的勾了一下嘴角,说道:“敢问二少夫人,您以为我们想要什么?”   彭可婧被问得愣了一下,她看着这两位姨娘似笑非笑的表情,心中有些不确定了。   她之前以为姨娘们只是为了争宠,但今日一见,她却有一种直觉,觉得她们与她不同,她自己是争宠,而这两位姨娘却不是。   彭可婧问道:“那么敢问两位姨娘,两位想要什么?”   杜姨娘与方姨娘相互看了一眼,方姨娘问:“二少夫人能给我们什么?”   彭可婧愣住,似乎没想到她们依旧不回答她。   尚嘉言见气氛突然僵住,轻轻的笑出了声,说道:“姨娘们与二嫂都是爽快之人,有什么事不如搁到桌子上好好商谈。”   两位姨娘依旧浅浅淡淡的笑着,没有要先开口的意思。   彭可婧终究还是年轻了些,不如两位姨娘能沉得住气,先说道:“不瞒两位姨娘,夫君想娶武宜伯府的六小姐进门做平妻,我作为正妻,并不愿见到此事发生。”   杜姨娘说:“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更何况是咱们二少爷呢,侯府嫡子,今科探花,仪表不凡。”   方姨娘说:“二少夫人出身世家大族,是定国公的嫡女,理应贤惠大方,何必私下阻止二少爷娶平妻呢?”   彭可婧心平气和的说:“为夫君纳妾,是我的事情。但是,娶平妻却会影响夫君与侯府的名声,故而我必须阻止。”   方姨娘笑着说道:“这事不难,让姜六小姐以贵妾的身份进门就是。”   杜姨娘点头道:“姜六小姐是武宜伯的庶女,嫁给咱们二少爷做贵妾,两边都不算委屈。”   彭可婧有些捉摸不透她们的想法,只得求助般的看向尚嘉言。   尚嘉言也不甚明白她们的意思,说道:“姨娘,方姨娘,我能理解二嫂的心情。”   彭可婧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而后期待的看着她们。   杜姨娘说道:“二少夫人可知,为何男人喜欢三妻四妾,喜欢去烟花柳巷那种肮脏的地方?”   彭可婧摇头。   “我年轻时曾听过一句话,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杜姨娘说道,“姜六小姐不进门,二少爷就会一直惦记着她。与其如此,还不如干脆如了他的愿。”   彭可婧蹙着眉头,一万个不愿意。   方姨娘说:“二少夫人是正妻,姜六小姐是妾,您还担心自己一个正妻斗不过她一个妾?”   没等彭可婧反应过来,杜姨娘紧接着说道:“如今姜六小姐占了二少爷的心,二少夫人想挽回,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二少爷认清姜六小姐的真面目。”   彭可婧惊疑道:“两位的意思是把姜悦然放在眼皮子底下,让我亲眼看着她与夫君甜蜜恩爱?”   杜姨娘微微摇头,说道:“二少夫人若是不介意二少爷的心里永远记挂着姜六小姐,大可阻止姜六小姐进门。”   方姨娘说:“姜六小姐的肚子是怎么回事,我们都心知肚明。她有这样一个大把柄在二少夫人手里,二少夫人还怕她翻了天去?”   彭可婧被她们一人一句说得有些动摇,“我需要再考虑考虑。”   杜姨娘说:“小不忍则乱大谋。”   方姨娘说:“忍过这一小段时间就好了。更何况,就算姜六小姐不进门,二少爷也照样会记挂着她,说不定他们还经常见面。”   彭可婧的手搁在桌子底下紧紧握拳,面色也不甚好看。   尚嘉言在旁看着,也不知该如何相劝。   良久,彭可婧仿佛做了一个天大的决定,说道:“好。”   顿时,尚嘉言震惊的看着她,替她不值,却也无可奈何。   杜姨娘与方姨娘相视一笑。   杜姨娘说:“只要二少夫人愿意相信我们,那么对我们所有人来说,姜六小姐进门有利无弊。”   方姨娘说:“到时候,姜六小姐就是二少夫人手中随意揉捏的泥人。” 第81章 面具   这一天, 杨季铭一直在忙着成国公的案子。   甚至大晚上的,他还在刑部和许一桓等人讨论案情。   吴亮匆匆赶了过来,急得要闯议事厅。   守卫拦住他:“大人们在里面议事。”   吴亮急道:“我有急事找我家少爷。”   “少爷!少爷!府里出事了!”吴亮扯着嗓门喊。   守卫连忙驱赶阻止。   杨季铭听到吴亮的声音, 向许一桓告罪了一声,便走出议事厅。   吴亮连忙奔到他跟前, 急道:“少爷,赵姨娘死了, 七少爷说亲眼看见一个戴着鬼面具的人从他姨娘房里跑出来。大夫人连夜搜查全府, 在咱们沉香院里找到了鬼面具, 现在人堵在沉香院呢。”   他的话音未落, 杨季铭就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许一桓向吴亮询问了一番, 得知武穆侯府赵姨娘的死状与成国公相似, 便派了一队衙役随吴亮一同前往侯府。   沉香院里, 吴光双拳难敌四手,被几个护院一起拦着。   大夫人面色严肃的斥责尚嘉言:“你说与你无关,可从你的院子里搜出这些鬼面具,你要如何解释?”   尚嘉言说:“这些面具是我与季铭在街上随手买来的。”   大夫人斥道:“片面之词!这座府里,只有你这里搜出了鬼面具!”   杜姨娘站在尚嘉言身边, 说道:“大夫人, 三少爷和三少夫人小两口在街上买几个面具玩玩,这很寻常。”   大夫人呵斥道:“你一个妾室,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尚嘉言对杜姨娘摇摇头,示意她退后。   杜姨娘还欲再说,方姨娘扯着她的胳膊一起退后一步, 让她冷静。大夫人看着这两个妾室,心里的无名火更盛。   七少爷哭个不停,嚷嚷着要替他姨娘报仇。   四夫人在旁说:“瞧瞧咱七少爷, 哭得眼睛都肿了,小小年纪就没了亲娘,怪可怜的。”   大夫人义正言辞的说:“嘉言,你虽然是我的儿媳妇,但我也不能偏袒你。现在赵姨娘没了,七窍流血,死得那么惨,我总得给她,给少明一个交代。”   尚嘉言不由的冷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大夫人说:“你不用觉得自己冤枉,只有你这里有鬼面具,你的嫌疑最大。”   尚嘉言冷声道:“母亲打算如何处置我?”   大夫人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而后说道:“你是我们侯府明媒正娶的媳妇,赵姨娘为侯爷生下七少爷有功,我不会让你为一个妾室偿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说罢,大夫人就示意身后的几个婆子去押尚嘉言。   杜姨娘和方姨娘连忙一左一右护着尚嘉言,不让婆子们碰到他。   杜姨娘扬声道:“大夫人,仅凭几个面具就要处置三少夫人,您就不怕亲家老爷夫人知道后与侯府为难吗?”   方姨娘也冷声道:“大夫人想对三少夫人用私刑,怕是瞒着老太君和侯爷了吧?”   大夫人蹙眉,怒道:“把杜姨娘和方姨娘拉开,谁再阻拦,一律同罚。”   顿时,一群人围着尚嘉言撕闹了起来。   顾妈妈等人都使出浑身的劲,把尚嘉言牢牢的护在中间。   “这是在闹什么!”   杨季铭火冒三丈,一手一个把陌生的婆子壮妇拉开,把尚嘉言圈进怀里,怒视着周围的人。   他摸着尚嘉言的头,轻声安抚道:“别怕,我回来了。”安抚尚嘉言的同时,杨季铭也在安抚自己。   尚嘉言回抱着他,把头埋进他怀里,委屈极了。   大夫人说:“季铭,赵姨娘七窍流血而死,死得那么惨。少明亲眼看见一个戴着鬼面具的人从赵姨娘房里跑出来,这要怎么解释?”   “七弟看见凶手是我媳妇儿了吗?”杨季铭冷冷的看着大夫人,而后扫了眼哭个不停的杨少明,还有煽风点火的四夫人。   大夫人说:“只有沉香院里搜出了鬼面具,不是嘉言他自己,就是你们院里的其他人。季铭,想想你姓什么!”   杨季铭哂笑道:“我知道我姓杨,却不知道母亲是否还知道自己姓什么?”   “你!”大夫人气得拿手指哆嗦着指着他。   “景烁是杨家的媳妇,母亲也是。照母亲的意思,您其实是个外人?”杨季铭呵的一声冷笑。   既然敢如此逼他媳妇儿,那就别怪他不给面子,跟他们彻底撕破脸。   杨季铭不敢想象,他若是没有及时赶回来,最后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尚嘉言汲取着杨季铭怀抱里的温暖,惊惧的心渐渐平复下来,缓缓的说:“季铭,我没事了。”   杨季铭松了口气,把下巴搁在他头顶蹭了蹭,更加心疼,也一阵阵的后怕。   这时,有人喊了一声:“侯爷来了!”   杨正义姗姗来迟,毫不客气的斥责大夫人搅家,却也没有对此事给个明确的表态。   大夫人带着人浩浩荡荡的离开,其他人自然而然的也就都散了。   杨正义看了眼杜姨娘与方姨娘,而后对杨季铭说:“季铭,今日嘉言受了委屈,你好生安抚他,我让库房给你们送些补品过来。”   杨季铭冷着脸一声不吭,站在一旁的两位姨娘也是冷冷的没有出声,杨正义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下来。   尚嘉言及时说道:“多谢父亲。”   杨正义点点头,转身离开沉香院,甚至没有去看他的两位姨娘一眼。   杜姨娘与方姨娘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   赵姨娘年轻貌美,这些年甚得杨正义欢心,再加上她为他生了小儿子七少爷,更是受尽宠爱。   即便是曾经被他爱过的方姨娘,如今也渐渐靠边站了。   杨季铭对两位姨娘说:“今日多谢姨娘与方姨娘维护景烁。”   杜姨娘温声说道:“三少爷好好陪陪三少夫人,我与茹姐姐就先回蒲荷院了。为了你们,我们可以做任何事。”   “嗯。”方姨娘郑重的点头。   杨季铭与尚嘉言齐声道谢。   尚嘉言说:“两位姨娘不要为我们担心,没事的。”   杜姨娘欣慰的笑了笑,说:“天色晚了,我们回了,你们早些休息。”   杨季铭将两位姨娘送到了院门口,而后连忙回来陪伴尚嘉言。   槐安端着安神汤进来,杨季铭看着尚嘉言把安神汤全喝了。   杨季铭说:“让顾妈妈他们收拾收拾东西,我们今晚就先去沉香酒坊住。明日我再找个宅子,以后我们就不回侯府来住了。”   尚嘉言轻轻摇头,“赵姨娘发狂后七窍流血而死,听丫鬟的描述,和成国公的死法很像。我们留在府里,你尽快查清这两件事有没有关联。”声音不大,但他的语气和眼神一样坚定。   杨季铭愣了愣,对此十分惊讶。不过,“这是两码事,我不放心你留在府里。要不然,我出去的时候,你也跟我一起。”   尚嘉言心底涌现一股暖流,轻轻的笑了笑,“刚才的事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杨季铭蹙起眉头,肃然道:“我是不聪明,但还不至于傻到看不出府里这些人的真面目。府里发生这么大的事,老太君没有出面,父亲来得比我还迟,这说明什么!”   他越说越气,气到拍桌子。   尚嘉言主动把他的手抓在手里,温声说道:“大夫人冤枉我,你就找出真凶,证明我的清白。”   杨季铭在他的注视下,终是叹了口气,说道:“我听你的。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让吴光吴亮兄弟俩一起跟着你。”   尚嘉言微微沉吟,半晌才点头道:“你自己也要当心点,办差的时候身边多带两个衙役。”   “好。”   吴亮进来禀报:“少爷,许大人派了几个衙役过来,就在府外候着。”   “来的正好!吴亮,你直接带他们去赵姨娘那里去。”   “是。”   杨季铭叮嘱尚嘉言赶紧歇息后,就立马也去了赵姨娘那里。   大夫人听着刘妈妈的劝说,作主为赵姨娘做了一个简易的灵堂。她吩咐完下人,便回了主院休息。   七少爷哭得累了,就在他乳娘身边睡了过去。   杨季铭到的时候,灵堂里只有一个婆子和两个小丫鬟守着。   “三少爷……”婆子和丫鬟都惊疑的看着他,以及随后而来的衙役们。   杨季铭说:“我来查赵姨娘的死因。”   婆子和丫鬟不好阻拦,只得分出一个人立刻去禀报大夫人。   杨季铭不是仵作,不会验尸,他看了眼赵姨娘的遗体后,便着重询问赵姨娘身边的下人。   根据这些人的说法,赵姨娘深居简出,亦不曾与人结怨。近几日,赵姨娘的饮食一如往常,也不曾见过外人。   杨季铭冷冷的注视着她们,微微沉吟,问道:“赵姨娘平日待你们如何?”   丫鬟瑟瑟不敢言,婆子回道:“赵姨娘待人宽和。”   杨季铭冷笑,他对赵姨娘没什么记忆,但书里的赵姨娘,他最近却是有记起来的。   在书里,赵姨娘是个表里不一之人,在外人面前温顺贤良,对待身边的下人却是动辄打骂。   她为了替儿子争夺爵位,妄图毒害杨伯名父子,被女主识破,最后被杨正义送到了庄子上。   杨季铭呵的一声冷笑,指着小丫鬟说道:“你来回话。”   小丫鬟瑟瑟发抖,支支吾吾的不肯说实话。但在杨季铭的逼问下,最后还是说了实话。   赵姨娘的性情阴晴不定,对自己身边的小丫鬟动辄打骂,也并非深居简出。   小丫鬟说:“今早姨娘一个人悄悄出去过,大概半个时辰后才回来。”   杨季铭微微的点点头。   这个时候,大夫人匆匆赶了过来,面色冷然。   杨季铭似笑非笑的说道:“大夫人,本官现在是以刑部官员的身份,要查贵府赵姨娘的死因。”   大夫人愣了愣,脸色铁青,一字一顿的说道:“我们不曾报官。”   杨季铭说道:“赵姨娘的死状与成国公相似,本官怀疑他们的死因有所联系。”   大夫人咬牙切齿的说:“只是死因相似,那又如何?”   杨季铭不疾不徐的说道:“成国公的案子,皇上十分重视,命刑部与大理寺联合探查。如今本官查到赵姨娘的死与成国公案恐有关联,自当细查。武穆侯夫人若有异议,大可向刑部尚书许大人,甚至向皇上提出。”   大夫人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杨季铭让两名衙役看着赵姨娘的棺木,等着仵作过来。   杨正义听到消息,也赶了过来。   他皱着眉头,不悦道:“季铭,你这是在做什么?”   杨季铭不慌不忙的说:“赵姨娘死因可疑,只有查出真相,才能告慰赵姨娘的在天之灵。” 第82章 闹剧   杨正义惊讶的看着他, 继而黑着脸说道:“赵姨娘和成国公不可能存在联系。”   杨季铭说道:“父亲,我的意思不是指他们存在直接联系,而是有一条线可以连起来。或许, 害死他们的凶手是同一个人,或者凶手是一伙的。”   杨正义微微沉吟, 良久才问道:“查到什么线索了?”   杨季铭指着那个婆子说:“这婆子似乎知道些什么,不但只字不言, 而且还不让丫鬟们说。”   杨正义警告的瞥了眼大夫人, 而后目光凌厉的看着那婆子, 冷声道:“知道什么就说什么, 若敢有隐瞒, 后果不是你能承受的。”   婆子瑟瑟发抖, 悄悄的看向大夫人, 大夫人的目光带着警告。   杨季铭说:“坦白从宽,只要你肯说实话,我便求父亲留你一条活路。”   杨正义道:“三少爷的话,就是我的意思。”   大夫人铁青着脸,她不在意赵姨娘是怎么死的, 她就是厌恶这些妾室和庶子庶女。   婆子两相权衡, 终是说道:“赵姨娘已有一个多月,总是单独出去。”   杨季铭问:“她出去做什么,见什么人?”   “赵姨娘不让我们过问,我们都不知道。”婆子回完话就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着。   “那你知道什么?”杨季铭嗤的笑了一声,“不想受罪, 就说些我想听的。”   婆子把头低得很低,身子抖得更加厉害。   杨季铭给衙役使了个眼色,立刻就有两个衙役把她往外拖。   顿时, 婆子吓破了胆,说道:“是四夫人!赵姨娘最近和四夫人走的近,有一次还和四夫人一起出了府。”   杨季铭勾起一抹浅浅淡淡的笑,讽刺的看着杨正义。   杨正义转身就走。   杨季铭让衙役押上婆子,直奔四房的西苑。   敢动他媳妇儿,他就让他们知道,他杨季铭肆无忌惮的报复起来是什么样的。   四夫人见他们这架势就知道来者不善,怒斥道:“杨季铭,别忘了我是你四婶,是你的长辈!”   杨季铭淡淡的笑着说:“也请四婶不要忘了,我是朝廷命官。”   一提到这事,四夫人就压抑不住怒火,指着杨季铭破口大骂:“你这个小畜生,踩着你亲叔叔和堂弟的尸骨当上的官,你竟还敢拿你这官来我面前摆谱!”   杨季铭勾了一下嘴角,依旧淡淡的说:“四婶是认为许大人举才不贤,皇上用人不当?”   四夫人顿了一下,呵的冷笑了一声,“你不用故意激我说错话,我不会上你的当。”   杨季铭给了衙役一个眼神,衙役将那婆子推到了四夫人跟前。   “四婶,这婆子说亲眼看见你给赵姨娘下药,你要如何解释?”   顿时,四夫人惊惧的看着那已经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婆子,再看看一脸冷笑的杨季铭。   “杨季铭,你冤枉我!”   杨季铭问那婆子:“你,当着四夫人的面,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婆子的心早已提到了嗓子眼,她根本就没说过那话,可如今这场面,不是说不说实话的问题,而是应该听谁的。   “我亲眼看见四夫人给赵姨娘下药。”   “你撒谎!”   四夫人不敢置信的看着那婆子,怒视着杨季铭。   杨季铭吩咐衙役:“请四夫人和这婆子上刑部走一趟。”   “是。”衙役听命行事。   “别碰我!”四夫人连忙挣扎,“杨季铭!季铭,我是你四婶!”   “此事关系到成国公一案,四婶还是主动跟我们走一趟的好。若是让兄弟们动粗,恐怕伤及四婶。”   “成国公的案子跟我有什么关系?季铭,你不能冤枉我。”   “四婶,你不要再拖延时间了,没人会来。”   杨季铭走到四夫人跟前,小声的说:“祖母不会来,来了也没用。”   “你不能这样对我,与我无关。”   “你们冤枉景烁,为难他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能不能那样对他?”   “你这是假公济私的报复!”   “那又如何?四婶,别忘了我是个胡作非为的纨绔子弟,可不是什么讲道理的大好人。”让他讲道理,那也得分人。   四夫人震惊的看着他,没想到杨季铭为了替尚嘉言出气可以做到这一步,“为难三侄媳妇的不是我,是大嫂,要报复你找她去!”   杨季铭退后一步,说道:“此案若有证据能证明大夫人有嫌疑,我自会去找她。”   “有!这婆子看错了,给赵姨娘下药的人不是我,而是大嫂姜氏。”   四夫人的攀咬,杨季铭有些诧异,因为说她下药本就是他自己信口胡诌的,但也算是在他的预料之中,因为这确实是四夫人做得出来的事情。   不管怎样,有了四夫人的话,杨季铭就让衙役把大夫人一起带回刑部。   他这般不管不顾的做法,把侯府闹翻了个天。   老太君终于露面,对杨季铭说:“有什么话要问,在家里问就行,何必要去刑部。”   “带嫌犯回去问话,并无不妥。”杨季铭特意将嫌犯二字咬得特别重。   老太君横加阻拦,“你若要带你母亲与四婶回刑部,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老太君妨碍刑部办差,待我禀明许大人后,看他如何定夺。”   “你还想治我的罪?”老太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杨季铭不慌不忙的说:“若有一日老太君触犯了律例,我少不得也要大义灭亲。”   老太君见杨季铭说得肯定,在言语上暂且相信了他。   但空口无凭,杨季铭不指望凭此就能伤及大夫人和四夫人,他只要能给他们一点教训就行。   杨季铭要带她们回刑部,她们自然是百般不愿的。   杨伯名和杨仲鸣过来询问详情,并代为求情。   杨季铭给两位嫡兄面子,才肯放过大夫人和四夫人。   这个梁子,他们算是彻底结下了。   杨季铭送走刑部的弟兄们后,匆匆回了沉香院。   夜色已深,尚嘉言披了件外衣坐在床头,边看书边等着杨季铭回来。   杨季铭把他手里的书搁在一旁,“你先躺下,我洗漱完就来陪你。”   “嗯。”尚嘉言轻轻的应了一声。   杨季铭快速洗漱完就爬上床。   尚嘉言钻进他怀里,一边给他暖暖,一边口是心非的说:“身上一股凉气,幸亏现在才入秋。”   杨季铭说:“景烁,我们成亲差不多也快满一年了。”   “嗯。”尚嘉言轻声应着。   杨季铭在他头顶蹭了蹭,“成亲一周年,值得好好庆祝。”   尚嘉言轻轻的弯了弯眉眼,笑着问:“怎么庆祝?”   杨季铭说:“听你的。”   尚嘉言微微沉吟,说:“那你让我好好想想。”   今晚杨季铭在府里大闹了一通,跟大夫人和四夫人撕破了脸,尚嘉言心里感动极了。   他嫁的这个人虽然没有文韬武略,也没有高贵的出身,只是个不怎么聪明的侯府庶子,但他是真真正正的把他放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上。   杨季铭在他额头印上一吻,“慢慢想,快睡吧。”   “嗯。”   第二天,杨季铭牵着尚嘉言的手在老太君和大夫人面前饶了一圈。   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显,他把媳妇儿留在府里,若是少根头发,他就把侯府给掀了。   经过昨晚的事情,府里的人都相信,杨季铭肆无忌惮起来可以和他们所有人对着干,他根本就不在意侯府。   杨季铭不放心的又叮嘱了一遍尚嘉言后,这才恋恋不舍的去刑部。   许一桓已听衙役禀报了昨夜武穆侯府里发生的事情,等杨季铭一来,便向他询问详情。   杨季铭禀道:“府上姨娘的死状与成国公极为相似,下官怀疑他们之间有某种关联。最大的可能是,他们影响到了同一拨人的利息。”   许一桓点点头,“尽快查清他们的死因。”   杨季铭说:“大人,下官请了一位用毒高手过来,现就在外面候着,可否让她进来?”   许一桓微微愣了一瞬,而后点头说:“好。”   冯婆过来后,行了个礼。   杨季铭对许一桓说道:“这位医婆姓冯,医毒双绝,他她的本事不比宫中御医差。”   许一桓略有些惊讶的看着这个其貌不扬的医婆,问道:“你可知杨大人找你来,是为了什么?”   冯婆回道:“回大人的话,民妇知道。”   许一桓审视着她,说道:“你说说看,有没有一种药能让人突然发狂,而后七窍流血而亡。”   冯婆不疾不徐回:“回大人的话,西域有一种药叫弹指醉,可制成药粉,不论是入口吃了,还是撒在空中吸食到粉末,都会中毒,先是发狂,而后七窍流血而亡。”   许一桓继续问:“你说的这种弹指醉,哪里有?”   “弹指醉所需要用到的药材较为稀有,研制过程也较为复杂,稍有不慎就会中毒,因此弹指醉极为稀有。”   冯婆微微蹙了一下眉头,“依民妇之见,大人不妨派人去南城的鬼市查查看,那里聚集了不少胡人。”   许一桓看向杨季铭,杨季铭微微的点了一下头。   南城鬼市这个地方,对杨季铭来说,一点都不陌生。   于是,他点了几个衙役,亲自带队走了一趟鬼市。一方面,他找胡人了解情况。另一方面,他寻了遍卖面具的摊子。 第83章 追查   杨季铭先来到了一个面具摊, 是他考试后跟尚嘉言逛街时买面具的地方。   卖面具的刘东看见杨季铭过来,连忙笑着说:“杨三少,好久不见。听说您当官了, 怎么有空来鬼市了?”   “刘叔,最近生意可好?”   “还行, 够糊口,也要谢谢三少夫人关照我的生意。”   杨季铭不以为意的笑着说:“他就在你这里买过一回面具, 有什么关照不关照的。”   刘东愣了一下, 惊讶的说:“不是啊, 就在大前天, 尊夫人的小厮来我这儿买过一个面具。”   杨季铭震惊不已, 忙问道:“那个小厮长什么样?”   刘东看他这般紧张着急的样子, 不禁收起笑容, 仔细回想着当时的情形。   “个子不高,有些瘦小,长得倒是挺清秀的。他说他是杨三少您夫人的小厮,少夫人想要个面具玩玩。我当时没多想,以为少夫人之前买的坏掉了, 就主动帮挑了一个鬼面具。”刘东指给他看, “就是这个样子的。”   杨季铭面色肃然的点点头。   刘东见他面色严肃,担心的问了一句:“杨三少,我没坏事吧?”   “没有。”杨季铭说道,“刘叔,你帮上我的大忙了。”   刘东笑着说:“那就好。”   杨季铭问道:“刘叔, 那个人买完面具后,你可有看见他还去了哪里?”   刘东说道:“看见了,就是斜对面那家香料店。”   杨季铭回头看了眼香料店, 谢过面具摊刘东后,就去了香料店。   香料店老板是京城本地人,过去常年在西域做生意。   香料店老板说:“大前天,尊夫人的小厮来过,买了一盒碎玉膏,抹在身上不但能散发幽香,而且可以让肌肤细腻柔滑,但怀孕之人千万不能用,里面含有大量的麝香。”   杨季铭确认道:“他自己说他是我夫人的小厮?”   “是的,他还强调了好几遍,让我一定要拿最好的碎玉膏给他。”   “他还有没有说其他的?”   “哦,他还问我,哪里能找到卖西域药物,我给他说了去找街尾的张老头。张老头跟我一样,以前经常去西域,我做香料生意,他做药材生意。”   杨季铭道谢后,就去找那个张老头。在张老头这里,他拿到了弹指醉。   张老头说:“那个年轻人自称是杨三少夫人的小厮,我当时还纳闷了。来我这里买药的人,都恨不得把自己捂得爹娘都认不出来,可他倒好,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谁。”   杨季铭问道:“弹指醉,还能在哪里买到?”   张老头颇为自豪的说:“我敢说,整个京城除了我这里,没人会有弹指醉出售。”   之后,杨季铭找了画师,根据张老头等人的描述,画出了自称尚嘉言小厮之人的画像。   许一桓亲自盖印,全城搜捕此人,甚至重金悬赏。   杨季铭带了一份画像回府,拿给尚嘉言看看。   尚嘉言仔细瞧了瞧,蹙着眉头说:“有点像齐月,跟红玉一起被我遣回尚府的小厮。”   闻言,杨季铭连忙交代了吴亮几句,让他即刻去找尚嘉树。   尚嘉言轻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我到底得罪了谁,竟要如此陷害我。”   杨季铭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别担心,甭管是什么牛鬼蛇神,我都会把他找出来。”   尚嘉言轻轻的点点头,“你自己也要当心些。”   两个人静静的依偎了会儿,而后一起去小书房看书。   吴亮回来的时候,杨季铭与尚嘉言还在小书房。   “少爷,少夫人,齐月跑了,尚大少爷把整个尚府翻了个遍都没找到人。”   杨季铭惊讶道:“什么叫跑了?”   “尚府里最后见到齐月的人是在昨日傍晚,今天一整天都没人见到他。尚大少爷说,他负责把人找出来,让我回来禀报少爷和少夫人一声。”   杨季铭说道:“大哥负责找,我们也不能闲着。吴亮,你明早去一趟顺天府,请张勇张捕头帮忙一起找人。”   “是。”   翌日,在两拨人马的查找下,齐月主动去了顺天府衙门。   齐月认罪,并指证幕后主使是尚嘉言。   李义勋派人去武穆侯府请尚嘉言,同时默许张勇找人去刑部通知杨季铭。   杨季铭收到消息,立马搁下所有事情,直奔顺天府衙门。他到的时候,尚嘉言还没来。   杨季铭向李义勋询问详情,李义勋把事情都告诉了他。   没过多久,尚嘉言也来了。   尚嘉言对杨季铭浅浅的笑着点了一下头,杨季铭紧绷的神经这才稍稍放松下来。   杨季铭不怕齐月诬陷尚嘉言或者他,就怕齐月不出现,没有线索继续追查下去。   李义勋堂审,齐月咬死了说是尚嘉言指使他去买药的。至于怎么害死成国公,以及武穆侯府的赵姨娘,他并不知情。   退堂后,李义勋把齐月关进大牢,把杨季铭与尚嘉言请到了内堂。   杨季铭牵着尚嘉言的手,轻轻的捏了捏他的手心,想让他放松些。   尚嘉言用力握了握他的手,对他扬起一抹笑容,让他不要担心自己。   他们和李义勋交谈后,杨季铭就去牢里审讯齐月。   齐月看着周围各式各样的刑具,再看到杨季铭一脸阴沉的表情,心里还是被吓到了。   “二姑爷,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   杨季铭冷然道:“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景烁。你既然敢在公堂上诬陷景烁,我怎会放过你呢?”   话落,他就示意衙役对齐月动刑。   配合杨季铭的都是顺天府的老熟人,得了指示,立刻就要上刑。   齐月被吓得面色惨白,“二姑爷,这里是顺天府,您怎么能用私刑,府尹大人会治罪你的!”   杨季铭冷笑连连:“你以为没有李大人的允许,我能出现在这里?”   “你们这是官官相护!”   “随你怎么说,反正今天你是过不去了。”   杨季铭在他愈发恐慌的眼神下,厉声道:“上刑!”   刑具上身,齐月哇的一声就吓哭了,还没动刑就声音打颤的说:“我说,我说!”   杨季铭给了个手势,让他们把刑具撤下。   齐月哭哭啼啼的说:“是三公子让我干的,是尚府的三公子!”   杨季铭的唇角勾起一抹弧度,说道:“好,你自己跟李大人说。”   林耀辉跑去把李义勋请了过来。   杨季铭看见尚嘉言也跟着过来了,连忙快步走到他身边,不赞同的说:“牢里阴湿,还有怪味,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回去,我们一会儿就好了。”   狱卒们很无语,他们每天都有让人清洁的,还注意通风了。   尚嘉言浅浅的笑了笑,轻声说:“没关系,我想亲耳听听齐月怎么说。”   齐月说:“红玉被发卖后,三少爷跟我说,下一个被处理的人就是我。”   杨季铭出声道:“这你也信?”   “我信!”齐月说道,“夫人安排我和红玉做二公子的陪嫁,二公子却把我们送回尚府。回尚府就回尚府,反正都是做下人。但是,红玉却被害死了!”   李义勋看向杨季铭与尚嘉言,尚嘉言说道:“红玉是因为与家丁私通才被发卖的。”   “不是!”齐月嘶吼,情绪有些崩溃,“红玉没有跟家丁私通,她怀的是大少爷的骨肉,是大少夫人害她!”   尚嘉言微微一愣,但并没有轻信,说道:“红玉是红玉,你是你,你没有做错事,你怕什么呢?”   “我曾意图勾引二姑爷,二公子会放过我?”齐月一脸的不信,认定了尚嘉言会害他。   尚嘉言说:“我若要处置你,你以为自己还能有机会反过来陷害我?”   齐月被反问得一愣一愣的,久久回不过神来。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齐月脸色惨白,眼中露出悔意,嘴里呢喃道:“怎么会这样?三公子不是这样说的。”   李义勋看过师爷记录的供词后,就让师爷拿去给齐月签字画押。   杨季铭夫夫向李义勋和顺天府的其他人都道了谢,而后杨季铭便拿着齐月的供词回刑部交给了许一桓。   许一桓微微沉吟,问道:“嘉树知道吗?”   “下官离开顺天府的时候,已经派人去通知他了。”   不多时,尚嘉树匆匆赶来。   杨季铭又将事情从头到尾复述了一遍。   尚嘉树问道:“言言无碍吧?”   杨季铭说:“景烁没事,情绪也很稳定,已经回侯府了。”   “那就好。”尚嘉树微微的点点头,面色凝重。“许大人,请派人去把尚嘉文请来吧。还有,去顺天府把齐月提过来。”   许一桓点头,杨季铭即刻就去办。   趁着这空隙,尚嘉树派人回府去告知了一声尚敬程夫妇。   于是,尚嘉文被带来刑部后,许一桓亲自主审,尚敬程和尚嘉树一起旁听。   尚嘉文面色平静,坚称自己不知情,不知道齐月为何会冤枉他。   齐月被衙役押送了过来,看了眼堂上的几位大人物,不用逼问就把事情都照实说了。   尚嘉文和齐月对质,坚持不认罪。   尚嘉文红着眼睛,委屈的看着尚敬程,声声泣诉:“父亲,我以前做错了事,所以母亲让我跟人冥婚,我也没有一句怨言。但是,我没有做过的事情,叫我怎么承认?”   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尚敬程心软了。   杨季铭见尚敬程有些动摇,急得看向尚嘉树。   尚嘉树正色道:“三弟,你自小就对二弟充满敌意,但二弟一直以德报怨。你可知道,他若是被陷害成功,将会面临怎样的后果?”   闻言,尚敬程想起尚嘉文曾经做过的事情,微微蹙眉,狠了狠心,一声不吭的旁观着。在两个儿子里面,他选择的一直都是嫡子。   也正是尚敬程这样的态度,让尚嘉文心中更恨,恨尚嘉言,也恨尚家所有人。 第84章 真相   马翊严和马翊晖两兄弟来到刑部, 尚嘉文更加委屈的哭诉,坚持声称自己不知情。   因为缺少证据,许一桓放尚嘉文离开, 把齐月收监关在了刑部大牢。   是日,文旭前来武穆侯府见尚嘉言。   两人单独密谈了近一个时辰。文旭离开后, 尚嘉言听到了从刑部传回来的消息,思量了一番后, 便前往成国公府。   顾妈妈见他带着槐安和吴光吴亮出去, 依旧有些放心不下, 找了个腿脚快的小厮赶去刑部通知杨季铭。   杨季铭收到消息的时候, 尚嘉树也在。两人立刻带上几个人前往成国公府。   另一边, 尚嘉言抵达成国公府后, 意有所指的提了文旭的名字, 马翊严和马翊晖两兄弟将他请到了偏厅。   尚嘉言说:“不瞒两位,文旭今日去找过我。”   马翊晖急忙问道:“他跟你说了什么?”   马翊严清嗑了一声,用略带讨好的口吻说道:“杨少夫人,我三弟说话急了些,请勿见怪。不知今日前来, 有何指教。”   “无妨。”尚嘉言淡淡的说, “今日过来是为了世子印鉴之事。”   马翊晖连忙就要出声询问,被马翊严用眼神制止住了。   马翊严的眼里也同样露出了急切,兄弟俩都迫切的想得到印鉴。   马翊严说道:“请杨少夫人直言。”   尚嘉言不疾不徐的说道:“不知二位可否听说了,武穆侯府的一位姨娘暴毙,死状和成国公一模一样。”   马翊严点头道:“略有耳闻。”   尚嘉言继续说:“我怀疑凶手极有可能是同一人, 或者是两个凶手有所关联。”   马翊严说道:“杨少夫人希望我们做什么?”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尚嘉言轻轻的勾了勾嘴角,“我想要找出真凶。”   “杨少夫人是怀疑杀害家父之人是我们国公府的人?莫非是指小嫂子?”马翊严明知故问。   尚嘉言似笑非笑的说:“若是两位少爷不能为国公爷找出害死他的凶手,就算得到世子的印鉴, 也怕用不上。”   马翊严和马翊晖面面相觑,而后点头。   不多时,尚嘉文被请了过来。   他看到尚嘉言坐在上座,受到马翊严马翊晖的礼遇,心生妒意。   马翊严说:“小嫂子,杨少夫人此趟过来,有话想对你说。”   尚嘉文对马翊严微微点了一下头,而后就看向尚嘉言,淡淡道:“二哥要跟我说什么?”   尚嘉言冷声道:“三弟,我就不与你拐弯抹角了,你利用齐月陷害我,这笔账怎么算?”   尚嘉文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直接当着别人的面和他撕破脸,“我听不懂二哥在说什么。”   尚嘉言呵的冷笑了一声,说:“不管你是否能听懂,今天你都过不去了。”   正如尚嘉文了解尚嘉言一样,尚嘉言也同样了解尚嘉文。尚嘉言故意目露鄙夷,从表情到话语都在刺激着尚嘉文。   尚嘉文说道:“这里是成国公府,二少爷和三少爷都在此,不是二哥能任意妄为的地方。”   尚嘉言却笑道:“为了世子的印鉴,两位少爷知道该怎么做。”   国公府的下人关上厅门,个个面色肃然。   尚嘉文感受着危险的气氛,看着尚嘉言脸上的讥笑,惊惧之余怒火燃烧。   凭什么?!   凭什么好处都让尚嘉言占了?就因为他是从正妻的肚子里出来的?   小时候,尚嘉言被喂了孕药,嫡母送走他姨娘也就罢了,还逼他也吃孕药。长大后,他给尚嘉言下了绝育的药,嫡母二话不说就把他嫁给死人做妾。   想想尚嘉言过的是什么日子,前呼后拥,夫君疼惜。可他呢?给死人做妾,被公爹玷污!   马翊严冷声道:“小嫂子,你还是承认了吧,还能留个体面。”   尚嘉文嗤的笑了一声,而后哈哈大笑,把眼泪都笑了出来,声嘶力竭:“体面?我还有体面吗?从我嫁给死人做妾,从那个老畜牲玷污我的时候,我就再也没有体面了。”   尚嘉言不禁愣住,忿忿不平的看向马翊严和马翊晖。   尚嘉文走近尚嘉言,“你不用露出这样的表情,我落到这个下场,不正是你期待的吗?”   “你姨娘做的事情,我从未迁怒于你。现在的这一切,是你咎由自取。”   尚嘉文呵呵笑着,突然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说:“二哥,你我从小福祸相依。你倒霉,我就要跟着受罪。你开心的时候,我也能过几天平静的日子。我知道我活不了,也早就不想活了,二哥不如陪我一起下地狱吧。”   话音未落,尚嘉文就从怀里掏出一包药粉撒出来。   吴光眼明脚快的一脚将尚嘉文踢飞。   槐安连忙用自己的身子挡着尚嘉言。吴亮用手捂着自己的口鼻,护在他们身边。   马翊严和马翊晖本能般的退到了尚嘉言这一边。   尚嘉文的药粉随着他被踢飞也都撒了出来,飘散在空气中。   不多时,吸入药粉的家丁先后发狂,七窍流血而亡。尚嘉文也吸入了大量的药粉,最终死在了自己的毒药下。   厅门被人从外面踹开,尚嘉树及时拉住杨季铭,两人一起捂着口鼻快速走到尚嘉言身边。   杨季铭看着屋里的情形,紧张的看着尚嘉言,带着他慢慢挪出偏厅。其他人也都捂着口鼻慢慢挪了出来。   正好前来吊唁的徐太医为他们诊了脉,确认他们都无碍。   而后,在徐太医的指导下,尚嘉树指挥着一同前来的衙役清理现场,把尚嘉文和家丁的尸体都搬了出来。   尚嘉文的丫鬟一五一十的向尚嘉树禀明了所有的事情。   成国公玷污尚嘉文在先,尚嘉文便毒杀了他。成国公死后,尚嘉文利用武穆侯府的四夫人毒杀赵姨娘,嫁祸尚嘉言。   早在杨正鹏被捕之时,尚嘉文与四夫人罗氏便联系上了,为的就是共同对付杨季铭与尚嘉言。   尚嘉树不喜尚嘉文是真,但出了这样的事情,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维护尚嘉文的清誉,这也是为了维护尚家。   马家兄弟俩也要维护成国公府的名誉,自然也要掩下成国公玷污儿媳之事,两家对此达成了一致意见,至少在明面上互不追究。   杨季铭紧紧的拥着尚嘉言,心里又担心又生气,闷闷的说:“你再让自己涉险,我就,我就……”   尚嘉言摸了摸他的狗头,浅浅的笑着说:“你就怎样?”   “就,罚你三天下不了床。”   尚嘉言噗嗤笑了出来。   “你还笑!”杨季铭不满的看着他,“你知不知道,刚才我有多害怕,万一你要是有个好歹,你让我怎么办?”   尚嘉言把头埋在他脖颈间蹭了蹭,“好了,我答应你,不会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咳咳咳!这么多人看着呢。”   听到尚嘉树的声音,尚嘉言缓缓退出杨季铭的怀抱,但还是依偎在他身边。   尚嘉言知道杨季铭是真的被吓到了,其实他自己也是。   在尚嘉文拿出药粉包的时候,真的是千钧一发,危险至极。若是吴光慢了一步,他此刻已经和杨季铭阴阳两隔。   杨季铭说道:“大哥,我想先送景烁回府。”   尚嘉树看了眼尚嘉言,微微的点点头,说道:“你们回去吧,剩下的事交给我来处理就行。”   “那就辛苦大哥了。”   杨季铭也不跟尚嘉树客气,带着尚嘉言就要走。   马翊严和马翊晖拦住他们,“杨少夫人,我大哥的印鉴,你尚未告知我们兄弟。”   杨季铭把尚嘉言往身后拉了拉,“内子今日受到惊吓,其他事情以后再说。”   尚嘉言对他们说:“文旭说,他想起来世子曾对他说过,印鉴在五福钱庄。”   马翊严和马翊晖面面相觑,都很惊讶,连忙亲自前往五福钱庄。   然而,等待他们的不是大量的钱财,而是成国公府的欠条。   尚嘉树叹了口气,处理好成国公府这边,派人回大理寺向大理寺卿禀报一声,他自己则去了一趟刑部。   尚敬程听完事情的始末后,仿佛瞬间衰老了很多。他主动将武穆侯府那边的事揽了过来,亲自去见杨正义。   杨正义得知事情的真相后,也是心情复杂。他虽然痛心赵姨娘的死,但是比起家族荣辱来,对妾室的那点宠爱和心疼就又变得微不足道了。   商议过后,他们让事情到此为止。   然而,许一桓在面圣时,却是一五一十的全都说了。   皇帝听得唏嘘不已,说道:“马玉川也算是死有余辜了。”   翌日,皇帝随便找了个借口,夺了成国公府的爵位。   武穆侯府里,杨正义将这整件事告知了老太君。   杨正义说:“母亲,我们武穆侯府差点就成为了第二个被摘去爵位的勋贵。”   老太君一阵后怕,说道:“没想到老四家的竟敢如此胆大妄为。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咱们武穆侯府这个爵位,我不会让任何人败掉,至少在我还活着的时候,不行!”   剩余的话,杨正义不必再说。   很快的,老太君派人把四夫人强行送去了城外的庄子上,把六小姐杨宛灵养在了自己膝下。 第85章 新家   成亲一周年这日, 杨季铭神秘兮兮的带着尚嘉言来到了东城的一座宅子。   尚嘉言看着满脸兴奋的杨季铭,故意逗他:“这宅子挺清幽别致的,连花园里的海棠都栽种得很用心, 准备把什么人养在这里当外室?”   杨季铭的笑容逐渐僵在脸上,耷拉下脑袋, 可怜巴巴的说:“养我和我媳妇儿。”   尚嘉言扑哧一笑,径直走进主屋去看屋里的摆设。   让他惊讶的是, 内室的摆设竟然和他出阁前的屋子一模一样。不同的是, 这里的家具都是新的, 也大一些, 都比他之前的家具好。   杨季铭走进来, 温声问:“喜欢吗?”   “嗯。”尚嘉言重重的点头, 一双明眸盛满欢喜的笑意。“你什么时候准备这些的?还有, 你哪来那么多钱?”   杨季铭把他圈进怀里,额头抵着额头,“从苏州回来后就开始准备了。至于钱方面,我把蒸馏酒的方法给卖了。”   尚嘉言微微一愣,虽然有些疑惑, 但并没有询问。   杨季铭主动告诉他:“我听福全说, 来酒坊打探秘方的人越来越多,我就干脆高价卖了。现在酒坊靠推陈出新赚钱,花果酒卖得也挺好的。”   “嗯。”只要不是干坏事,尚嘉言都会支持他。   其实在银子方面,他自己的嫁妆, 加上杜姨娘给他们的,足以支撑他们花销几辈子了。   杨季铭拉着尚嘉言一起坐在大床上,笑嘻嘻的说:“有没有发现这床有点不一样?”   “挺软的, ”尚嘉言扫了一眼,“有点大。”   “是特别大,我专门定制的。沉香院那张床太小了。”   尚嘉言很没形象的给了他一个白眼。   杨季铭推倒他,双手撑在他脑袋两边,“以后咱们就住这里了,现在就试试这张新床吧。”   “这大白天的,新宅子还没看遍呢。”尚嘉言虽然这么说着,却是伸出双手勾住了杨季铭的脖子。   杨季铭心里一喜,低头吻他。   槐安从外面把房门关关好,指挥着其他人该干嘛就干嘛去。   两人完事后,尚嘉言懒懒的任由杨季铭把他拾掇干净。   尚嘉言说:“我们今晚先回侯府,明早向大夫人禀报一声,然后收拾些细软,还有小书房里的书,再搬来这里住。”   “好。”杨季铭不情不愿的说。   “你还在当官呢,不宜给人留下话柄。”   “知道了。”   这一日,尚嘉言又亲自下厨了。   杨季铭紧张兮兮的陪在他身边,给他打下手。   和上次不同,这次没有出意外。尚嘉言很顺利的烧了三道菜。   杨季铭不由的问了一句:“你不会瞒着我偷偷练习了吧?”   尚嘉言斜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就不能是我领悟力高呀,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还能再犯同样的错吗?”   “是我说错话了,别生气。”   尚嘉言哼哼唧唧的说:“我就不该对你太好。”   “景烁,我错了。”杨季铭乖乖认错。   尚嘉言施舍了他一个眼神,傲娇极了。   一众下人使劲憋着笑。   用过膳后,尚嘉言题了一块匾。杨季铭看着那行云流水的杨府二字,心里感到了巨大的满足。   晚上,他们回了侯府。   顾妈妈告诉他们:“二少爷在福喜堂外跪一整天了,二少夫人陪着他。”   尚嘉言叹了口气,问杨季铭:“你要不要过去看看,劝劝二哥?”   杨季铭微微迟疑了数秒,而后说道:“我去去就回。”   福喜堂外,杨仲鸣正在劝彭可婧劝回墨棣轩休息。   “二哥,二嫂。”杨季铭微微蹙眉,心情略有些复杂。   杨仲鸣对他说:“三弟来的正好,帮我劝你嫂子回去。”   杨季铭顿了顿,说道:“二嫂留在这里,非但帮不上什么忙,反而万一累坏了身子,白白的便宜别人。”   闻言,彭可婧不禁愣住,脸色变了变。   杨季铭又劝:“二嫂回去吧,我劝劝二哥。”   彭可婧微微的点点头,“那就有劳三弟了。”   说罢,她对杨仲鸣轻声细语的说:“夫君,我先回去,过一会儿再过来。”   “你顾着点自己的身子,不必再过来。我求得祖母同意,我就回去。”   彭可婧的眼底除了担忧,还溢出一丝悲戚。   杨仲鸣别开脸,不忍看她。   彭可婧拿手绢抹了一下眼泪,被丫鬟搀扶着离开。   杨季铭轻叹:“二哥,你这是何必呢?”杨仲鸣眸光黯然,说道:“我知道自己对不住你嫂子,但悦然已经有了身孕,我必须迎她进门。”   “如果姜六小姐没有怀孕呢?”   杨仲鸣微微一怔,自嘲般的轻笑了一声,“她的名声已经毁在我手上了,我要对她负责。”   杨季铭有些急切的说:“她的名声是毁在她自己手上!”   杨仲鸣轻轻摇头。   “二哥……”   “三弟,你不必多言。”   杨季铭见劝不动他,只能说:“二哥别跪太久。”   回到沉香院后,杨季铭收拾好心情,向从他身边经过的紫玉问道:“我看屋里灯光很暗,少夫人歇下了吗?”   “回少爷的话,少夫人已经歇下了。”   杨季铭点点头,在外间简单的洗漱后,轻手轻脚的走进里间。   他第一眼就看向床上,想看看尚嘉言有没有睡着,当看到床上没人时不禁愣了一瞬。   下一秒,他就看见尚嘉言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回来了。”   “嗯。”   杨季铭眼睛看直了,他媳妇儿竟然把那件压箱底的情趣内衣给穿上了。   此刻,什么二哥二嫂,什么小说剧情,杨季铭通通忘得一干二净。   尚嘉言见他傻愣愣的站着,又羞又恼,退回屏风后面。   杨季铭连忙快步上前捉住他要换衣服的手,惊喜道:“今天是我们的成亲周年纪念日,这是给我的惊喜吗?”   尚嘉言嘟了嘟嘴,软软糯糯的说:“喜欢吗?”   “喜欢。”   杨季铭一把抱住他,边接吻边挪到了床上。某人化身大灰狼,又把小狐狸吃干抹净。   次日,尚嘉言醒来的时候,又是日上三竿。   他揉了揉腰,暗骂杨季铭不知道节制。而后,他见屋里没人,就喊了一声:“杨季铭!”   一出声,尚嘉言就发现自己嗓子嘶哑,不禁翻了个身,羞恼的把脸埋在软枕里。   槐安敲门进来,“少夫人醒了?”   尚嘉言把脸转出来,“季铭去刑部了吗?”   槐安回道:“是的,少爷出门前交代了,等少夫人醒来转告您,他已经跟侯爷说过搬出去住的事情了。”   尚嘉言轻轻弯了弯眉眼,懒洋洋的起来。   槐安伺候他更衣洗漱后,紫玉紫兰端了清淡的膳食过来。   临近午时,尚嘉言才前往主院请安。   大夫人对他一向是秉着眼不见心不烦的态度,听他说要搬出去住的事,敷衍的说了两句,也就由着他们了。   刘妈妈又是亲自送尚嘉言离开主院,对他说:“夫人为了二少爷的事正烦心着,还请三少夫人多体谅一下。”   尚嘉言点点头,关心的问道:“二哥现在如何了?”   刘妈妈重重的叹了口气,“二少爷在福喜堂外跪了一天一夜,今早昏了过去,有些发热。”   “请大夫了吗?”   “大夫来看过了,是受了凉。现在二少爷在墨棣轩,有二少夫人照顾着他。”   “有二嫂照顾二哥,二哥很快会好的。”   刘妈妈主动对他说:“夫人心软,已经同意了二少爷的请求。老太君虽然还没有松口,但听说她派了吴妈妈去武宜伯府说亲,让姜六小姐进门做妾。”   尚嘉言但笑不语,他们已经走到了主院门外。   刘妈妈说:“三少夫人慢走。”   尚嘉言点点头,说了一句:“都会好的。”   离开主院后,尚嘉言到福喜堂向老太君磕了个头。   老太君盯着他看了半晌,最终只说道:“别忘了,这里才是你们的家,你们是武穆侯府的人。”   “是,谨遵老太君教诲。”   而后,尚嘉言又去了蒲荷院。   杜姨娘说:“你们自己在外面住,万事都要仔细些,缺什么需要什么,就差个人来告诉我。”   方姨娘说:“你们只是搬出去住,还没有分家,不要忘了常回府里来看看,以免落人口舌。”   尚嘉言一一应着。   回到沉香院,他就指挥着大家收拾东西,直接搬去了东城的新家,同时派人去跟杨季铭说了一声。   于是,杨季铭下衙后,便直接回了他们自己的杨府。   用过晚膳,两人依旧习惯性的在院子里走走。   尚嘉言对杨季铭说:“明早文旭要离京,我去送送他。”   “他一个人?”杨季铭愣了一下,并没有在意。   尚嘉言点头道:“他去成国公世子的外祖家,替世子还一样东西。”   杨季铭眨巴了一下眼睛,“该不会就是成国公府那些人找的印鉴吧?”   “没错,就是那枚印鉴,那是世子外祖家的东西。世子生前留给了文旭,文旭想物归原主。”   杨季铭说:“明早我陪你一起去吧,然后我再去刑部。”   “刑部不忙吗?”   “都是些积攒下来的陈年旧案,不急于一时半刻。”   尚嘉言微微的点点头,与他说起了另一事。   “二哥昨夜受了凉,老太君和大夫人都已经松口。不过,老太君派了她身边的吴妈妈去武宜伯府说亲。”   “嗯?派了个下人去说亲?”   “说的是普通妾室。”   杨季铭不禁愣住,问道:“武宜伯府同意了?”   尚嘉言说道:“还不知道。我离开的时候,吴妈妈还没回府。我估计武宜伯府不会同意。”   杨季铭嗤的笑了一声,“我看未必。”   作者有话要说:争取晚上再更一章 第86章 线索   次日一早, 杨季铭陪着尚嘉言去给文旭送行。   尚嘉言见文家没有人来送行,文旭只带了一个小厮,不禁蹙了蹙眉头, 心道:文家的人太凉薄。   文旭对他们说:“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已经送到城门外了, 就此别过。”   尚嘉言瞧着他们主仆二人,还有那辆破旧的马车, 又蹙了蹙眉头, “不如看看最近有没有商队去山西, 你们跟着商队一起走吧。”   文旭浅浅的笑了笑, “别担心, 一切从简, 反而不引人注目。”   杨季铭见尚嘉言担心好友, 不禁说道:“我找人护送文公子吧。”   尚嘉言点头道:“甚好,就这么办。”   文旭心里感激,但不想麻烦他们,笑着说道:“真的无需如此,我送完东西后, 很快就会回来。”   尚嘉言见他坚持, 便不再强求,只叮嘱道:“路上当心,走大路。”   文旭点点头。   就在这时,一辆马车快速驶来,由远及近。   吁!   孟熙跳下马车, 急色匆匆的快步走到文旭面前,“旭哥,我送你去太原。”   文旭微微垂眸, 躲避着他的目光。   尚嘉言惊讶的看着这一幕,没想到孟熙会赶车,也没想到孟熙和文旭竟如此熟稔了。   他说:“有孟公子相伴,多个人也好。”   孟熙连连点头:“杨少夫人说得对。旭哥,我们结个伴吧。”   文旭看着他近乎哀求的目光,心里一软,便点了头。   “太好了,旭哥上我的马车吧。”孟熙喜出望外,边说边把文旭主仆的包袱搬上自己的马车。   文旭的小厮连忙上前接手,扶着自家公子登上了马车。   孟熙向杨季铭与尚嘉言拱手施了一礼,对他们说:“我姨母家的六小姐,与福运赌坊的人有来往。”   这是他偶然间发现的秘密,作为尚嘉言帮助文旭的谢礼,他告诉了他们。   文旭没听到他们在马车下说什么,只探着脑袋对尚嘉言说:“我那辆马车是从南城的久久马行租来的,帮我退还一下。”   “好的,这种小事你就放心交给我吧。”   孟熙向他们道了声谢,跳上马车坐在外面赶车。   尚嘉言站在原地,目送着他们离开。   杨季铭揽着他的肩膀,说道:“他们已经走远了,我们也回去吧。”   “嗯。”尚嘉言轻轻的应了一声,让吴亮去替文旭退还马车。   杨季铭扶着尚嘉言登上马车,自己也坐了进去。   他对赶车的吴光说:“先送少夫人回府,再去刑部。”   “是。”   马车往回赶,尚嘉言突然灵光一闪,终于明白哪里不对劲了。   “季铭,你刚才有没有发现孟熙和文旭之间的氛围很奇怪?”   “他们是一对吧?”   尚嘉言不禁蹙了一下眉头,“他们两个和我一样,都是吃过孕药的。”   杨季铭不以为意的说:“什么药也阻挡不了相爱的两人。”   “对牛弹琴。”尚嘉言轻轻的在他胸口锤了一下。   杨季铭把他的拳头拿到嘴边轻轻亲了一下,无奈道:“早晚有一天,我会被你打出内伤,到时候你可就守寡了。”   “不许胡说。”尚嘉言瞪着他,嗔道:“我都没用力,以后不打你就是了。”   杨季铭笑道:“谢媳妇恩典。”   “你故意逗我。”尚嘉言扑过去揪他耳朵。   杨季铭抓住他的双手,把人整个禁锢在自己怀里,不一会儿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吴光耳根红了红,把马车赶得更稳些。   抵达杨府时,尚嘉言瘫软的靠在杨季铭怀里,毫无气势的瞪了他一眼,又惹来一个深吻。   杨季铭抱着他走下马车,一路径直送到了房内,放在他们那张定制的大床上。   尚嘉言脸上潮红未褪,软软的出声赶他:“你快去刑部吧。”   “好。”杨季铭伸手拨了拨脸上的乱发,在他额头轻轻的亲了一下。   尚嘉言心里甜甜的,看着杨季铭转身的背影突然想起正事,出声道:“对了,孟熙孟公子的姨母是武宜伯夫人。”   杨季铭回过头来,对他说:“我知道了。”   有了孟熙提供的线索,杨季铭便先去了一趟顺天府,请张勇他们跟一跟福运赌坊这条线。   张勇等人正愁着药铺伙计一案没有新线索,一听到杨季铭说的,立刻就着手安排了起来。   杨季铭这才去刑部,继续处理那些积案。   另一边,彭可婧在照顾杨仲鸣的时候突然昏了过去,大夫过来一看,竟是喜脉。   武穆侯府终于又增添了几分喜气。   尚嘉言得到消息后,让顾妈妈备了份礼物,回侯府贺喜。   墨棣轩里,彭可婧靠在床头坐着,身上盖着一床薄被。杨仲鸣坐在床尾,眼底七分喜悦,两分愧疚,一分担忧。   大夫人高兴得把墨棣轩里里外外都亲自叮嘱了个遍,看得出来十分重视彭可婧这一胎。   尚嘉言过来后,彭可婧委婉的把其他人都请了出去,与尚嘉言单独说话。   尚嘉言向她道喜,说道:“二嫂是有福之人,将来定是儿孙满堂。”   彭可婧伸手摸着自己的肚子,轻轻的笑了笑,笑容里透出几分苦涩。“有了这个孩子,至少我不用太担心日后会寂寞了。”   “二嫂是正妻,你的地位没人能取代。”   彭可婧轻轻摇头,不无羡慕的说:“还是你福厚,这府里谁不知道三弟宠妻如命。如今你们搬出去住,万事自己作主,更自在了。”   “心里自在,便觉自在。二嫂要放宽心,不然对胎儿不好。”   彭可婧点点头,“你说得对。为了这个孩子,我要好好的。”   尚嘉言浅浅的笑着,“二嫂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单独跟他说话,怎会只是闲聊呢?   彭可婧说道:“我确实有事想请你和三弟帮忙。”   “二嫂请说。”   “从夫君跪在福喜堂外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姜六小姐进门是迟早的事。她可以进门,但不能是平妻,也不能是贵妾。”   “季铭是庶弟,不知我们能做什么?”   “我知道顺天府在查一个药铺伙计的死,不知进展如何?”   尚嘉言微微一怔,没有立刻回答她。   根据他从杨季铭那里听来的案情,他们都怀疑这个案子和姜悦然有关。但是,彭可婧这样问,他却是不能直接说的。   “二嫂,这个需要问过季铭才能知道。他公事上的事情,我从来都不过问。”   “是吗?我从别的地方听说,这个案子可能和姜六小姐有关。若果真如此,想必老太君和父亲都不会让姜六小姐张扬的进门。”   “……”尚嘉言沉默。   “弟妹,我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尚嘉言轻轻摇头,“我能理解二嫂。”   “是我着急了。”彭可婧说道,“刚才的话,弟妹就当没听过吧。”   尚嘉言淡淡的笑道:“刚才我们一直在讨论这孩子长大后会很有出息。”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短小了点,今晚继续更T^T 第87章 听戏   从墨棣轩出来后, 尚嘉言又走了一遍主院和福喜堂。   大夫人倒是没说什么,老太君对他说:“你和季铭成亲有一年了,赶紧怀上个。若是还怀不上, 就找个人来替你生。”   老太君的话说得直白,尚嘉言也不能顶嘴, 只能先应着。   到蒲荷院的时候,杜姨娘与方姨娘虽然没有明着说什么, 但状似不经意间瞥过他肚子的目光, 还有欲言又止的表情, 无不都在给他压力。   大概是因为后进门的二少夫人怀了身孕, 大家都有意无意的催起了先进门的三少夫人。   离开武穆侯府后, 尚嘉言深深的呼出一口浊气。   他不由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露出一丝失望的表情, 其实他自己也很着急。   槐安见他站在门口发愣,情绪略显低落,不禁担忧的出声道:“少夫人,我们回家吗?”   “去刑部。”   此刻,尚嘉言只想快点见到杨季铭, 他需要他的安慰。   刑部门前, 槐安上前报出家门,守门的衙役连忙进去禀报。   杨季铭破天荒的听到尚嘉言过来,担心出了什么事,急匆匆的跑去门口接他。   他拉着尚嘉言的手紧张的问:“没出什么事吧?”   尚嘉言轻轻摇头:“就想来找你。”   “先跟我进来。”杨季铭带着他去自己办公的地方,他媳妇儿分明就是心情不好。   尚嘉言看到杨季铭案头堆积如山的卷宗, 不由的后悔过来打扰他,心疼道:“你每天都要处理这么多卷宗吗?”   “一天哪里能处理的完。”杨季铭淡淡的笑着说,“桌子上的, 加上后面架子上的,是所有的积案。”   尚嘉言说:“你继续办公,我在旁边陪你。”   “好。”杨季铭不禁莞尔。   有句话叫,认真工作的男人最帅。   尚嘉言静静的坐在一旁看着杨季铭工作,不知不觉就看得入了神。   杨季铭处理完一册卷宗,回头见他看着自己发呆,轻轻的笑了笑,拉着他坐在自己腿上。   “说说看吧,今天到底怎么了?”   尚嘉言闷闷的说:“二嫂怀上了。”   杨季铭微怔,想了想,问道:“府里有人为难你了?是老太君还是大夫人?”   “谈不上为难,就是着急吧,我也急。”   “这种事急不来,缘分到的时候自然就会有了。”   “我知道。”尚嘉言搂着他的脖子,声音有些委屈。   杨季铭见他情绪低落,放下手头上的工作,温声哄他:“不要胡思乱想,有我在呢。”   尚嘉言呜咽了一声,闷闷的表示不高兴。   杨季铭说:“我去请个假,今天提前回去。”   尚嘉言犹豫了一下,弱弱的说:“你还有好多公务要处理呢。”   杨季铭瞧着他这口是心非的样子,轻笑道:“陪你最重要。”他在心里盘算着,从明天开始,加班加点的干活。   尚嘉言微微的勾起嘴角,满意的“嗯”了一声。   离开刑部后,杨季铭带着尚嘉言去了鬼市。   尚嘉言一下马车就噗嗤笑了出来,“我以为你会带我去什么好地方呢,原来是鬼市。”   杨季铭憨憨的笑了笑,“买买买,心情好。”   尚嘉言轻轻弯了弯眉眼,挽着他的胳膊,说:“好,你付钱。”   “当然。”杨季铭默默的算了算自己还有多少钱。   尚嘉言指着不远处的面具摊,“那里就是我们之前买面具的地方吗?”   “没错。”杨季铭牵着他的手走过去。   刘东笑着与他们打招呼:“杨三少,三少夫人,一起逛鬼市呀。”   “刘叔。”   尚嘉言随着杨季铭也唤了一声:“刘叔。”   刘东局促不安的慌忙说道:“不敢,当不得三少夫人一声刘叔。三少夫人看看这些面具,有没有喜欢的,我送一个给三少夫人把玩。”   “那就这个吧。”尚嘉言将一个福娃面具拿了下来,并看了杨季铭一眼,意思是付钱。   杨季铭掏腰包,见刘东推辞,便直接搁在了摊子上。   尚嘉言笑着说:“你在百姓间的人缘是真好,现在几乎已经听不到说你纨绔的声音了。”   如今说起杨季铭,京城的百姓都至少要夸上一句浪子回头。   “在顺天府巡街那会儿,街坊们都很热情。”   尚嘉言眉眼轻轻一弯,目光落在香料店门口,问道:“那就是齐月打听西域药物的香料店吗?”   “是的,要不要进去看看?”   “嗯。”   香料店老板看到他们过来,连忙招呼他们:“杨三少,这位是三少夫人吧?”   杨季铭笑着说:“眼光不错。快把你们店里的好货拿出来让我夫人挑一挑。”   “哎。”   香料店老板忙拿了热销的好货出来。   尚嘉言对香料并不感兴趣,微笑着看了看。   老板又拿了一盒碎玉膏出来,“三少夫人试试我们的碎玉膏,抹在身上不但能散发幽香,而且可以让肌肤细腻柔滑。”   闻言,尚嘉言的眼睛亮了亮,就要试一试。   杨季铭连忙阻止,“碎玉膏不适合怀孕之人使用。”   香料店老板反应过来,一边收起碎玉膏,一边歉意的说:“是我疏忽了,应该先和三少夫人说一声,这碎玉膏里有麝香,不适合有孕之人使用。”   尚嘉言愣了愣,小声的说:“我没怀。”   香料店老板微微一愣,正色道:“想必两位在备孕中,这东西还是能不用就不用。”   尚嘉言微微的点点头,“嗯,谢谢老板。”   逛完鬼市,他们就又去李爷爷李奶奶的馄饨摊吃馄饨。李爷爷给他们盛了满满的两大碗。   这样逛吃下来,尚嘉言的心情已经恢复。   “季铭,我还想去一个地方。”   “嗯。”   “烟雨楼。”   “好。”杨季铭的笑容突然僵在脸上,“等等,你说去哪里?”   “烟雨楼。”尚嘉言重复了一遍。   杨季铭不敢置信的问:“你知道烟雨楼是什么地方吗?”   尚嘉言眨巴了一下眼睛,说:“从你第一次带着脂粉味回府的时候,我就派人打听过了。”   “额,”杨季铭挠了挠脑袋,“成亲后我就去过一次,而且我已经跟你解释和道歉了。”   尚嘉言哼了一声,说道:“你不带我去,我就自己去。”   “景烁,那个地方脏乱差,配不上你。”   “我就想知道,那里为什么能吸引那么多男人。”   “在你面前,都是尘埃,不值一提。”杨季铭尽心尽力的拍马屁,就想打消他媳妇儿的念头。   尚嘉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逗你的,我才不去呢。”   顿时,杨季铭松了一口气。   尚嘉言说:“可我现在还不想回府。”   杨季铭想了想,灵光一闪,说道:“我带你去听戏吧。今天晚上,月季班有开台。”   “好。”   月季班是京城有名的戏班,几乎场场爆满。   今晚是戏班台柱子苏蓝的梁祝化蝶,台下座无虚席。   杨季铭找莫班主问了问,得知姜书卯订了个楼上的包间,便直接带着尚嘉言过去。   姜书卯看到他们过来,诧异道:“杨三……表哥和表嫂也来听戏?”   “是的,”杨季铭不客气的拉着尚嘉言坐下,“我们来的晚,已经没有座位了。”   “敢情是来我这里蹭听戏的。”姜书卯翻了个白眼。   尚嘉言歉意的说:“打扰卯四表弟了,我们改日再来听戏。”   姜书卯忙说:“表嫂快请坐,我和表哥开玩笑呢。”   这时,伙计进来送茶。   杨季铭惊讶的看着他:“苏白?你不在顺天府,怎么在这里?”   苏白淡淡的笑着说:“今晚苏青第一次登台,莫班主让我免费听戏,我就帮忙端茶送水。”   杨季铭惊讶道:“这么短的时间就能登台了,你弟弟有天赋。”   苏白加深了脸上的笑容,“听说只是走个过场,连一句词都没有。”   “那也很好了。”   “谢谢杨大人。”   苏白退下后,尚嘉言眼神凉飕飕的看向杨季铭,姜书卯静静的在一旁看好戏。   杨季铭连忙解释:“苏白在顺天府后衙做小厮,他弟弟苏青在戏班学唱戏。”   尚嘉言轻轻的哼了哼,扭过头不跟他说话。   姜书卯故意煽风点火:“表嫂,表哥从很久以前就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你放心,他在外面都是逢场作戏,再怎么玩也不会带个人回去碍你的眼。”   “姜书卯,你越说越过分了。”杨季铭气得撸起袖子要揍他。   姜书卯连忙躲到尚嘉言另一侧,“表嫂,表哥欺负我。”   尚嘉言噗嗤笑了出来,说道:“你们两个都别闹了,台上开戏了,听戏。”   姜书卯坐坐好,对尚嘉言说:“表嫂,我姑姑下个月生辰,可以请月季班去唱出戏。”他姑姑就是杨季铭的嫡母武穆侯夫人姜氏。   尚嘉言点头道:“我向母亲提一提。” 第88章 麝香   大夫人寿宴前夕, 杨季铭与尚嘉言回到侯府去住。   留在沉香院的几个小丫鬟把里里外外都仔细打扫了一遍,虽然主子不在的时候,她们很清闲, 但主子容易伺候,主子在的时候, 人多热闹,时不时的还有赏赐。   顾妈妈拉着这几个小丫鬟了解府里的事情。   “前些日子七少爷落了水, 被老太君接去了福喜堂。”   “是掉进后花园的那个池塘?”顾妈妈愣住, 那池塘的水并不深, 而且池塘边有围栏。   “是的, 七少爷被救上来后就病了。老太君责备大夫人没有照顾好七少爷, 要把七少爷养在自己膝下。”   “还有呢?”   “大少夫人回了一趟武宁侯府, 第二天大夫人也去了武宁侯府。”   “墨棣轩那边呢?”   “那边没什么特别的。二少夫人怀着身孕, 来探视送礼的人不少。”   “蒲荷院呢?”   “两位姨娘闭门不出,侯爷也不怎么过去,这段日子都快和咱们沉香院一样清闲了。”   顾妈妈点点头,就去禀报给了尚嘉言。   杨季铭在旁都听到了,问道:“少明现在没事了吧?”   顾妈妈回道:“听说已经无碍了。”   杨季铭对尚嘉言说:“明早我们去福喜堂请安, 顺便看看七弟和六妹。”   “好。”   尚嘉言微微蹙眉, 对顾妈妈说:“明日府里客人多,一定要叮嘱大家都仔细些。”   “少夫人放心,我们都晓得。您和少爷早些歇息吧。”顾妈妈是心疼自家公子,要为侯府后院的这些琐事烦心,不过好在姑爷是个知道疼惜公子的。   杨季铭熄灯躺在外侧, 见尚嘉言辗转难眠,便将他禁锢在自己怀里。   “还在想顾妈妈刚才禀报的事情?”   “我担心明天的宴席。”   “不影响咱们就成。”   “你是侯府少爷,一荣俱荣, 一损俱损。”   “操心不过来。”   “你呀,没心没肺,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尚嘉言在他胸口轻轻的锤了一拳。   杨季铭抓住他的手,可怜巴巴的控诉:“你又打我。”   “那你给不给打?”   “随便打。”   话落,杨季铭就倾覆上去,想要酱酱酿酿。   尚嘉言推开他,“再闹腾就一个人去小书房睡,明天有的忙呢,还要早起。”   “不闹不闹,你也不要再想那些烦心事了,睡觉。”杨季铭边说边把被子盖盖好。   次日,天不大亮的时候,槐安在外面叫起。   尚嘉言拖着杨季铭一同起床,拾掇好后就去主院向大夫人贺寿。   大夫人一脸喜庆,和善的跟他们说了几句话。   杨伯名和姜书媛带着两个孩子后到,大少夫人笑着说:“还是三弟和弟妹来的早。”   杨季铭抱了抱尚在襁褓中的杨辰轩,“这小子长得好。”   杨辰轩对他吐泡泡,口水流了出来。   杨季铭朗声笑道:“小轩儿是不是饿了?”   姜书媛把孩子抱了过来,一边为孩子擦拭嘴角的水渍,一边笑着说:“小孩子都这样,轩儿饿的时候会哭。”   “大嫂,轩儿聪明。”杨季铭心里很神奇,他大哥大嫂是表兄妹,生的两个孩子看上去都很正常。   姜书媛笑得更灿烂了些,说道:“以后三弟和弟媳的孩子会更聪明。”   杨季铭哈哈笑着说:“那就先借大嫂吉言了。”   尚嘉言悄悄的在杨季铭腰上拧了一把,疼得杨季铭龇牙。   “三弟怎么了?”   “没事,谢大嫂关心。”杨季铭憨憨的笑了笑。   “母亲,我和景烁先去一趟福喜堂,再来继续陪您说话。”   大夫人点头道:“你们去吧,一会儿估计客人们就要到了,你们帮忙招呼着客人,不用特意再来我这里。”   “是,我们告退了。”   离开主院后,杨季铭感慨了一句:“大夫人今天心情好,对着我们都有笑脸了。”   尚嘉言低着头走路,没理他。   杨季铭继续说:“希望一会儿见到老太君,她老人家也能给我们一个笑脸,不要总是跟欠她一箩筐银子似的。”   没得到回应的杨季铭侧头看向尚嘉言,“怎么了,你好像不太高兴?”   尚嘉言撇了撇嘴,欲言又止了数秒,而后说道:“你很喜欢小孩?”   杨季铭微怔,在开口前思量了一番,说道:“一般般,不是特别喜欢,也不讨厌。”   尚嘉言哼了哼。   杨季铭温声说:“这大半年来,身子已经调养的没问题了。你别急,该有的时候自然就会有了。”   “嗯。”尚嘉言轻轻的应了一声。   他们到福喜堂时,六小姐杨宛灵和七少爷杨少明都在老太君跟前乖巧的坐着。   杨季铭与尚嘉言向老太君行礼请安后,杨季铭对弟弟妹妹笑着说:“六妹和七弟是不是都长高了?”   杨少明哼了一声,把头扭向另一边。   杨宛灵笑着说:“三哥好眼力,七弟长高了。”   老太君对杨宛灵温和的笑了笑,板起脸对杨少明说:“你三哥跟你说话,你应该怎么做?”   杨少明不甘心的回过头来,唤了一声:“三哥。”   杨季铭憨憨的笑着挠了挠脑袋,“七弟是因为赵姨娘的事在怪我?害死你姨娘的人一个死了,一个被老太君送到了庄子上。”   “季铭,季铭!”   杨季铭不顾老太君的厉声阻止,把话说了出来。他心道,何必为了替四夫人隐瞒,为了这个家所谓的和谐,让这么小的弟弟误会自己和景烁呢?   果然,杨少明听他这么说,急忙问道:“害死我姨娘的人是谁?”   老太君脸色铁青,对左右说道:“带七少爷下去。”   伺候杨少明的婆子丫鬟连忙半拉半劝的要带走他。   杨季铭说道:“这也不是什么大秘密,祖母何必隐瞒呢?七弟,害死赵姨娘的人就是咱们四婶。”   老太君怒喝:“杨季铭!”   杨宛灵又急又气:“你不要胡说!”   杨少明愣在原地,用力挣脱开拉着他的婆子,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老太君跟前,“老太君,三哥说的是不是真的?”   老太君努力缓和语气,“你现在年纪还小,不能自己明辨是非。听祖母的话,你只要好好读书,等长大以后就知道了。”   杨少明虽然年纪小,但还不至于太傻,小小年纪知道自己的处境,说道:“知道了,孙儿谨遵老太君教诲。”   杨少明退下后,杨宛灵狠狠的瞪了眼杨季铭,杨季铭摊手表示无辜。   老太君对杨季铭与尚嘉言说:“今儿个是你们母亲的生辰,客人们也该快到了,去帮忙吧。”   杨季铭与尚嘉言从善如流的告退。   尚嘉言说:“七弟年纪还小,这些事可以等他长大之后再告诉他,你何必惹老太君不高兴呢?”   杨季铭撇嘴,“有些小孩最爱记仇了,我不能让我弟弟误会我们恨我们,而且还是为了不值得的人。”   尚嘉言轻轻的笑了笑,亲昵的挽着他的胳膊,用行动表示支持。   武穆侯府设宴,宾客们陆续而至。   杨季铭看到武宜伯府的人过来后,老太君身边的丫鬟领着武宜伯夫人和伯府千金们去了福喜堂。   寿宴上,坐在彭可婧身旁的一位少妇突然说:“婧姐姐身上带了什么香囊,香气清幽,很好闻。”   彭可婧浅浅一笑:“我用了碎玉膏,过会儿拿一盒给你试试。”   那少妇问道:“碎玉膏是哪里来的?我自己寻去,就不讨婧姐姐的了。”   彭可婧说:“是我二姐送我的,我也不知她是从哪里得来的。”   齐家大少夫人彭可姝朝她们走过来,刚好听到最后这句话,不禁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彭可婧给她让座,“在说你送我的碎玉膏。”   彭可姝诧异道:“什么碎玉膏,我怎么不知道?”   彭可婧说:“就是我怀孕后,你来探视时带的那些礼物里的。”   彭可姝说:“我给你的东西,都在礼单里写着。是不是别人送的?”   彭可婧微微蹙眉,说道:“确实不在礼单里。可是,那天的几张礼单里都没有,那两盒碎玉膏和二姐带来的礼物放在一起,我以为是二姐送的。”   尚嘉言隐约听到碎玉膏三个字,连忙就要过去提醒彭可婧一声。   这时,另一位少妇紧张担忧的问道:“你们说的碎玉膏是不是在一家香料店买的?”   彭可婧摇头,“不知是从哪里来的。”   那少妇说道:“婧妹妹,你快别使用了,那东西对孕妇不好。”   彭可姝提高了音量,急道:“快去请个大夫来。”   顿时,其他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   大夫人担心未出世的孙子,急忙问道:“婧儿,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定国公夫人担心自己女儿,也紧张担心的问:“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彭可婧对两位母亲轻轻摇头,“没事,母亲不要担心。”   彭可姝对彭可婧说教:“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凡是吃的用的都要千万个小心。不管是谁给你的,都要仔细检查,更何况是来路不明之物呢?”   彭可婧微微垂眸。   大夫人顾不上彭家姐妹的一唱一和,急道:“什么来路不明之物?快去请个大夫来。”   不多时,冯兰兰就过来了。   冯兰兰号了脉,轻轻嗅了一下,说道:“二少夫人的身子无碍,胎儿很健康。不过,二少夫人身上有一股麝香的味道,不知是在哪里沾上的。”   彭可婧的丫鬟麻利的将碎玉膏拿了过来,“二少夫人今天用了一些碎玉膏。”   冯兰兰打开盒子闻了闻,“就是这个味道,这里面有麝香,二少夫人不宜使用。”   彭可婧脸色苍白,大夫人急道:“冯大夫,二少夫人和孩子真的不要紧吧?”   冯兰兰点头道:“幸好二少夫人只是用了一点点,发现的早,不碍的。”   “那就好。”大夫人松了一口气。   彭可姝问道:“四妹,那天给你送礼的除了我,还有哪些人?”   “还有云表姐,玉蓁姐姐,语嫣姐姐和……”彭可婧没有说出来,目光却是移向了武宜伯府的席位。   大夫人的眼底露出一瞬的复杂之色,对彭可婧说:“你先去换身衣裳。”   “好的。”彭可婧暂先告退,身上抹着碎玉膏,她早就想洗干净了。   彭可姝冷笑,意有所指的说:“真是防不胜防。”   大夫人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说道:“让各位见笑了。”   定国公夫人冷声道:“这件事不像是意外,亲家母是不是该给我们一个交代?”   大夫人赔笑道:“亲家母放心,我着手让人好好的查一查。”   尚嘉言默默的看着这一出,静静的喝了一杯茶。 第89章 说教   午后, 月季班开台唱戏。   老太君点了一出戏,大夫人请三位亲家夫人也各点了一出戏。   杨季铭伸长了脖子找尚嘉言,发现他似乎正全神贯注的听着戏, 微微诧异了一下,而后去寻狐朋狗友。   丁子杰独自一人待在角落里躲清静, 被杨季铭猛地拍了一下肩膀,吓了一大跳。   “你这么惊慌做什么?”杨季铭挑眉。   丁子杰眼神躲闪, “没什么。”   杨季铭大大咧咧的往他旁边一坐, “怎么回事?”   “躲你表弟呢。”   “嗯?”杨季铭不禁愣了愣, “姜书卯?”   丁子杰点头。   杨季铭惊讶的说:“不会还是为了斗鸡的事吧?”   丁子杰埋怨道:“这事是你引起的。”   杨季铭想了想, 十分讲义气的说:“行, 我先去找姜丝聊聊。”   “找我聊什么?”   姜书卯从旁边蹿了出来。   丁子杰立马就蔫巴了下去, 有往杨季铭身后躲的架势。   杨季铭讪讪的笑着说:“卯四表弟, 我们在说你玉树临风,一表人才,想问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姜书卯斜觑着他,十分嫌弃的说:“马屁拍得真烂,你不会就是这样哄表嫂的吧?表嫂脾气是真好, 能忍你。”   “你表嫂当然好。”杨季铭觉得自己也是脾气好, 能在这里哄小孩。“卯四啊,那个黑元帅其实是我编出来的,这事赖我。”   姜书卯呵呵冷笑:“早就猜到了。”   丁子杰忙说:“那你就放过我吧。”   姜书卯冷哼,咬牙切齿的说:“我长这么大,还没被人糊弄过。你们两个, 有一个算一个,都别想跑。”   “卯四表弟,大家相识一场, 都是从小玩到大的,更何况咱俩还是亲戚呢,何必计较。”   姜书卯没好气道:“我这口气憋着难受,你们非让我出了不可!”   丁子杰视死如归的说:“你先说,你要如何才能消气?”   姜书卯反倒愣了一下,说:“我现在还没想到,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们。尤其是你丁子杰,以后看到我不许再躲!”   “好。”丁子杰和杨季铭都给他做了保证。   姜书卯心里这下畅快了,哈哈大笑了好几声。   “什么事让四弟这么高兴?”姜书媛牵着杨辰颐经过他们旁边,“你们三个待在这角落里,要不是你们声音大,都发现不了。”   杨辰颐声音糯糯的唤道:“三叔,四舅舅。”   杨季铭与姜书卯异口同声:“哎。”   丁子杰忙说:“还有我,叫丁叔叔。”   杨辰颐乖巧的问好:“丁叔叔好。”   丁子杰笑着说:“咱们小少爷真可爱。”   杨季铭问道:“大嫂,小轩儿呢?”   姜书媛温声说:“睡着了,奶娘和丫鬟们在屋里看着。”   三位纨绔少爷看着大少夫人,一脸善意,但也没有话题。   姜书媛说:“你们继续说话,我带辰颐去前头听戏。”   三人目送着姜书媛和杨辰颐离开。   丁子杰说:“三子,你大嫂就是贤良淑德的典范。”   姜书卯骄傲的说:“那是我姐,当然贤良淑德了。”   丁子杰若有所思的说:“你们家是不是没有适婚年纪的小姐了?”   姜书卯嫌弃的说:“收起你的龌龊心思,我们武宁侯府的千金不是你能肖想的。”   说罢,他就翻了个白眼,而后看到了不远处的姜雪然,说道:“武宜伯府的小姐,你可以去求一求,跟你般配。”   杨季铭和丁子杰一同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他们看到姜雪然在和彭可姝单独说话,好像说的还是悄悄话。   丁子杰说:“那不是峰子的大嫂吗,另一个是武宜伯府的?”   姜书卯说:“是武宜伯府的七小姐姜雪然,之前在齐夫人的寿宴上,姜雪然和姜悦然还出了点小意外。”   杨季铭点头,他虽然认不清姜雪然的脸,但记得有这么一回事。   姜书卯嗤的一声,不屑道:“姜悦然不是要给杨仲鸣做小吗?姜雪然跟二表嫂的姐姐说什么?”   丁子杰说:“这还不简单,过去听听。”   姜书卯和丁子杰一拍即合,悄悄的挪了过去。   杨季铭想阻止他们,但他们已经在往那边走,不自觉的也跟了过去。   姜雪然说:“我找人查过了,六姐的小日子来了。”   彭可姝勾了勾嘴角,问道:“这事武宜伯夫人知道吗?”   “母亲大约是知道的,府里的这些事情没有能瞒得过她的。”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   “是。”   姜雪然先走一步,随后彭可姝也离开了原地。   偷听三人组愣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姜书卯跳起来,“她们刚才的意思是不是说姜悦然没怀…唔……”   杨季铭急忙捂住他的嘴,“别嚷嚷,别声张。”   姜书卯点点头,杨季铭松开他。   丁子杰对他们做了个来来来的手势,三人挪回了原来的角落里。   姜书卯幸灾乐祸的说:“杨仲鸣被女人蒙在鼓里了。”   杨季铭斜了他一眼:“我二哥是你亲表哥。”   “行了,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杨季铭语噎。   “嗐!”姜书卯一拍大腿,“还真被我猜中了。”   丁子杰愣愣的问:“怎么回事?”   杨季铭说:“这是我二哥的私事。”   姜书卯咋舌:“你明知道二表哥被人蒙骗,你还不跟他说。”   “我怎么说?他肯听吗?”杨季铭有些泄气。   丁子杰在旁说道:“说实话,三子,你想告诉杨仲鸣吗?”   杨季铭点头。   “走。”丁子杰推了他一把,“我陪你去找杨仲鸣。”   姜书卯也跟上去凑热闹。   于是,正在跟好友交谈的杨仲鸣迎来了三位神色异常的不速之客。   杨仲鸣的好友见状,礼貌的离开。   “你们找我有事?”   “二哥,我有事要告诉你。”   “你说。”杨仲鸣愣愣的看着他们三个。   杨季铭看向另两人,眼神传达的意思是你们也应该回避一下。   丁子杰和姜书卯避开他的视线,站着没动。   杨仲鸣被他们的操作弄得一头雾水,“到底怎么了?”   杨季铭紧张的看着他说道:“二哥,我接下来跟你说的事情,你一定要冷静。”   “嗯,你说。”   “二哥,姜六小姐没有怀孕,她在骗你。二嫂恐怕也不简单,我们刚才看到齐家大少夫人和姜七小姐单独说话,说的就是姜六小姐没有怀孕之事。”   杨季铭一口气说完,杨仲鸣愣愣的看着他,满脸的不敢置信。   杨仲鸣看向另外两个人,姜书卯轻哼着把头扭向另一边,丁子杰微微的点点头。   沉默了好半晌以后,杨仲鸣才缓缓说道:“这件事,我想请你们不要再对其他人说。”   杨季铭和丁子杰点头,姜书卯又是一声轻哼。   杨仲鸣离开,步伐有些凌乱。   杨季铭右手握拳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我就不该听你们的。”   姜书卯说:“你早就该说了,畏畏缩缩的,不成大器。”   杨季铭有些受挫,“你们聊,我一个人待会儿去。”   他一走,丁子杰和姜书卯又回到了相看两厌的状态。   杨季铭直接回了沉香院,往床上一躺,只想咸鱼会儿。   顾妈妈见他独自一人心情沉重的回来,连忙找了个小丫鬟去告知尚嘉言。   尚嘉言回来听他说完后,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事到如今,你在这儿躲着也没用。今日是大夫人的生辰,这么多人在呢,去大夫人面前装装孝子。”   杨季铭拉着他一起躺下,“我二哥那人眼里不揉沙,以他的性子一定会去找姜悦然和二嫂问个清楚。说不定会闹腾起来,咱们先躲躲吧。”   尚嘉言斜睨了他一眼,满是无奈的说:“你这个人有点小聪明,但是瞻前顾后,畏首畏尾。有时候,我都不知道你在怕什么?”   “生杀予夺大权,掌握在皇帝一个人手上。这是个人治的社会,京城到处都是权贵,我怕丢了小命都没地方说理去。”   “当今皇上是明君,更何况,你父亲是武穆侯,岳父是吏部尚书,有杨家和尚家做你的靠山,你已经比很多人都幸运太多了。”   “景烁,你说得对。”   “你若认可我的话,就改改你的毛病。”   “认可,我改。”   “你是我的夫,我希望我夫君是一个有勇有谋之人,睿智,果敢。”   “我改,努力不让你失望。”   “嗯。”尚嘉言在他怀里蹭了蹭,陪他一起躺着。   大约一个时辰后,吴亮过来禀报:“二少爷请了徐太医为姜六小姐号脉,徐太医说姜六小姐脉象无异,很健康。”   杨季铭反思:“其实就是请个大夫的事。”   尚嘉言问:“后来呢?”   吴亮回道:“这事不知被谁给宣扬了出来,府里的人可能都知道了。这会儿戏台上的戏已经停了,宾客们也都陆续离开。”   尚嘉言若有所思:“老太君呢?”   “老太君已经回了福喜堂,暂时还不知道她的态度。”   尚嘉言点点头,吩咐道:“知道了,最近府里事多,让大家少串些门。”   “是。”吴亮退下。   杨季铭对尚嘉言说:“看吧,果然是二哥会做的事情,不顾后果。”   尚嘉言说:“你现在跟我一起去帮忙送送客人,然后去找二哥关心一下他。”   送走宾客后,杨季铭就去寻杨仲鸣。   杨仲鸣对他说:“悦然也有自己的难处。”   杨季铭说:“二哥是自欺欺人。”   杨仲鸣露出一个略带自嘲的笑,“今日是我鲁莽了,母亲让悦然用贱妾的身份进门。”   “姜六小姐同意了吗?”   杨仲鸣摇头,“就算她肯,我也不能答应。” 第90章 升官   次日一早, 杨季铭与尚嘉言就准备离开侯府回他们自己的小家去了。   他们刚到府门前,就遇见了一个熟面孔。   “见过杨大人,杨夫人。”卢子希向他们行了一个礼。   杨季铭看见他, 脸色是肉眼可见的难看。   春闱放榜后这么长时间, 卢子希都没有出现, 杨季铭几乎已经把这个人给忘记了。   尚嘉言在杨季铭后腰掐了一下, 对卢子希微笑道:“卢公子是有事来我们府里吗?”   卢子希说:“我来求见贵府的二老爷和二夫人。”   尚嘉言微微的点点头, 让门房去通禀一声。   卢子希被二房的人请进去后, 杨季铭站在府门前挠了挠脑袋。   尚嘉言见他烦乱的样子, 轻叹道:“要不我们暂先不回去了, 留在府里。”   杨季铭回过神来,忙说:“回, 是我不好, 我就是担心三妹。”   尚嘉言没好气的斜睨了他一眼, 率先迈开步子走向马车。   杨季铭急忙追了上去, 也坐进马车里。   “事关三妹的终身大事, 我就是担心了些。”   “三妹的终身大事自有二叔二婶作主。再说, 卢公子才华横溢,相貌端正, 除了身世背景差一些, 哪里不好了?”   “大概眼神不好。”杨季铭一想起原剧情里卢子希是怎么伤害杨宛玉的,就想撕了他。   尚嘉言不禁挑了一下眉,“你的意思是三妹不好,三妹配不上卢公子?”   杨季铭瞬的反驳:“当然不是!是卢子希配不上三妹。”   尚嘉言直直的看着他。   杨季铭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尚嘉言没好气的斜了他一眼, 赶着他直接去刑部,自己先回了家。   操心命的顾妈妈不放心的劝了劝:“少夫人,少爷担心三小姐没有错, 您何必跟他置气,反倒伤了你们夫妻情分。”   “有时候连我都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想想就来气。”   “气大伤身。”   “也不是那么气。”尚嘉言撇了撇嘴,“他既然那么担心,那就找人查一查卢子希,让人注意着些二房那边。”   “是。”   另一边,杨季铭也让吴亮去查卢子希,顺便去顺天府问问药铺伙计案的进展。   这个案子前后跟的时间太久了,杨季铭有些着急。   没过多久,许一桓派人过来把杨季铭叫了过去。   这一次,他查办的是刑部内部的贪腐问题,他让杨季铭协助审讯被羁押的官员。   杨季铭虽然有些惊讶,但毫不犹豫的领命了。   许一桓欣慰的说道:“长进了,不像之前满脸都是顾虑。”   杨季铭憨憨的挠了挠脑袋,讪讪的笑着说:“我这人喜欢胡思乱想,现在想通了。天塌下来还有大人您在前面为下官撑着呢,我根本就什么也不用怕,只管办好您交代的差事就行。”   许一桓微笑着点点头:“孺子可教也。”   接下来,杨季铭又陷入了忙碌中。   夜色渐深,尚嘉言在顾妈妈等人的劝说下,先用了些膳。   吴亮急匆匆的跑回来禀报:“少夫人,少爷今晚要连夜审讯犯人,让您早些歇息,不要等他。”   “什么犯人要夜审?”尚嘉言有些委屈,白天刚拌过嘴,晚上就不回来了。   吴亮回道:“回少夫人的话,少爷没让我和我哥知道。但是临近傍晚的时候,我们看见刑部的衙役们几乎全都行动了,抓捕了不少人,被捕的人里面还有好几位刑部官员。”   尚嘉言微微沉吟,说道:“知道了,你回刑部吧,看着他用膳,让他别太辛苦。”   吴亮应声告退。   尚嘉言蹙了蹙眉头,脸上全是忧色。   顾妈妈劝道:“少爷是在办公事,少夫人先安置吧。”   “我有些不放心。”   “少夫人,少爷其实挺聪明的,他也就是在您面前装装傻,任打任骂,您别太担心他。再说,有许大人呢。凭许大人跟尚家的交情,若真有事,许大人也不会对少爷袖手旁观。”   尚嘉言望了望门口,说道:“让厨房熬一盅燕窝粥温着。”   “是。”   杨季铭回来的时候已是四更天。   槐安端了燕窝粥过来,“少爷,这是少夫人特意吩咐厨房一直温着的。”   “好。”   杨季铭虽然在刑部用了晚膳,没有吃夜宵的习惯,但尚嘉言吩咐准备的,他都会用上些。   他在外间洗漱完后,就轻手轻脚的走进内室。   杨季铭一躺下,尚嘉言就醒了。   “吵醒你了?”杨季铭替他掖了掖被子。   “上半夜我已经睡了一觉,你快睡吧。”尚嘉言睡眼惺忪,分明是不甚清醒,但语气里却是满满的关心。   杨季铭心里暖暖的,“嗯。”   不一会儿,尚嘉言就又重新睡着了。杨季铭听着他绵长的呼吸声,不禁莞尔。   早间,尚嘉言睡醒时,杨季铭已经出门。   他看了眼屋内不大亮的光线,边叫槐安边自己起床更衣。   槐安听到声音连忙进来伺候,“少夫人今儿个起的早。”   “季铭昨夜是回来了吧?”让尚嘉言怔愣的是,杨季铭昨天回来的那么晚,怎么今天那么早就出门了。   “少爷是四更天回来的,睡了不足两个时辰就离开了。”   尚嘉言微微沉吟,不免有些担心杨季铭是不是遇到了棘手的事情。   在他担心杨季铭的时候,卢子希在京城的一举一动已经被查得一清二楚。   卢子希中了进士以后,因为没钱没背景,一直处于候补之列。就连每日温饱,都是靠着卖字画来维持。   尚嘉言说:“他是有才华的,只是缺一个机会。如今投靠武穆侯府,未来也算是有个出路了。”   顾妈妈在旁问了一嘴:“少夫人,那个卢子希什么都没有,二老爷二夫人会同意他和三小姐的亲事吗?”   尚嘉言微微沉吟,说道:“我对二叔不甚了解,但二婶似乎不是嫌贫爱富之人,她甚至为了履行这门娃娃亲,让三妹等对方提亲等到十八岁。”   “如果是这样,那这门亲事就是板上钉钉的了。”顾妈妈笑着说,“看来再过不久侯府又要办喜事了。”   尚嘉言轻轻的笑了笑,眉眼间染上一抹担忧。   顾妈妈问:“少夫人,怎么了?”   槐安说:“是因为少爷不看好卢公子吧?”   尚嘉言轻叹:“不知道季铭到底在担心什么?”   槐安犹豫了数秒,而后才说:“少夫人,我听吴亮说,少爷也让他去查卢公子了。”   “结果怎样?”   “和咱们的人查出来的几乎一模一样。”   尚嘉言想了想,轻声说道:“我是看不出来卢子希有什么问题,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数日后,杨季铭的审讯工作收了尾。   许一桓向皇帝递折子禀报后,罢官的罢官,收监的收监。整个刑部得到肃清,与此同时空出了不少位子。   杨季铭连升两级,成为了正五品的郎中。   东城杨府,前来送礼的人络绎不绝。   尚嘉言让槐安一一表示心领,全部拒之门外。让他们没想到的是,竟然还有人给杨季铭送美人。   尚嘉言又气又想笑,派人去把杨季铭找了回来。   杨季铭头疼的看着这些送礼的人,冷硬的全都拒了,让槐安关紧大门。   尚嘉言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杨大人,厉害了,给你送礼的人越来越多。”   杨季铭讪讪的笑了一声,说道:“我能升官,是因为刚协助许大人办了刑部的贪腐案,这些人还敢给我送礼,是想陷害我。”   尚嘉言说:“刚才那小轿里的人长得真不赖,天香国色。”   杨季铭心道,果然记上帐了。“我没看,长得再好也不管我的事。”   尚嘉言呵呵的笑了笑,笑得杨季铭一阵心慌。   刑部的空缺逐渐有人补上,当杨季铭在刑部看见卢子希时愣了一下,他没去工部来刑部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杨季铭有意无意的观察着卢子希,抛开因为原剧情对他的偏见,杨季铭不得不承认卢子希是一个年轻有为之人。   侯府那边,姜悦然终于还是进了门,以普通妾室的身份。   尚嘉言听到这个消息后,让杨季铭陪他一起回去了一趟。   杨季铭见到姜悦然,想到卢子希如今寄宿在侯府,不由的蹙了蹙眉头。   尚嘉言悄悄的提醒他:“别拉长着脸,好歹给二哥一点面子。”   “知道了。”杨季铭挤出笑容,气氛尴尬。   尚嘉言开口告退,和杨季铭去了蒲荷院。   杜姨娘满脸欣慰的看着儿子,因为杨季铭的升官,她在府里的地位都不一样了。   尚嘉言有话想单独跟姨娘说,支开了杨季铭。   杨季铭便去后花园碰碰运气,看能不能碰到杨宛玉。   杨宛玉闲来无事就会到后花园走走,看到杨季铭便上前唤道:“三哥。”   “三妹,最近怎样?”   “还是老样子。倒是三哥,听说你升官了。”杨宛玉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杨季铭点头道:“我是运气好,有空缺,还有许大人的提携。”   杨宛玉用崇拜的目光看着他,笑着说道:“那也是三哥优秀,不然就算有机会也把握不住。”   杨季铭被妹妹夸得有些飘飘然,想起要事,问道:“三妹,你跟卢子希的事怎样了?”   顿时,杨宛玉红了脸,声音软软的说:“三哥怎么问这个了?”   顿时,杨季铭的心里只有一个声音,要完。   “三妹,卢子希有才有貌,你若看得上他就看紧了,别让他被别人勾去了魂。”   杨宛玉疑惑的看着他,“三哥怎么这样说?”   “我就是提醒你。”   杨宛玉噗嗤一笑,大大方方的说:“这是桩娃娃亲。若是他看上了别人,那自当取消婚约,各自嫁娶。”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快乐^_^   卢子希的原剧情简介在第42章 ,三小姐最后嫁给了远安表弟 第91章 人贩   是日, 月季班莫班主使了个人来顺天府找苏白。   苏白听说弟弟已经不见了一天一夜,急忙找张勇帮忙寻人。   他们把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一遍,苏白冷静下来想了想, 急匆匆的去找他那个不负责任的爹。   苏富正喝得醉醺醺的, 嘴里还唱着小曲, 猛地被泼了一桶凉水, 立马就清醒了。   “小兔崽子, 你还敢回来!”苏富在屋里找东西要打苏白, 看到一群衙役过来, 连忙放下手里刚拿起的椅子。   苏白质问:“是不是你把弟弟偷走了?”   “你这逆子说什么呢, 什么叫偷走?”   “我问你,弟弟呢!”   苏富眼神躲闪, 拒不承认。   张勇说道:“兄弟们, 把他拷回去, 把九九八十一种刑具都在他身上用一遍, 看他还说不说。”   衙役们动手拿人, 苏富连忙挣扎, 说道:“我说,我说。我把他抵给赌坊了。”   苏白恨得咬牙切齿:“是不是福运赌坊?”   “是的。”   话音未落, 苏白就冲了出去。   张勇等人担心他, 也连忙跟了出来。   衙役们扔下苏富,苏富就像一摊烂泥一样瘫坐在地上,嘴里骂着儿子不孝。   他们赶到赌坊的时候,赌坊的人却说:“是苏富主动把儿子送来抵债的, 我们已经把人卖给了人伢子。”   得到消息后,张勇便带着人一路查找追出了城。   另一边,武穆侯府的下人战战兢兢的向老太君和杨正义禀报:“七少爷不见了。”   杨正义连忙让人把整个侯府找了个遍, 老太君亲自审问着负责伺候杨少明的人。   一筹莫展之际,杨正义派人去把杨季铭找了过来。   就连老太君也不得不承认,审讯这种事还是杨季铭比较在行。   杨季铭先是把福喜堂的人召集在一起,就问了一句:“你们谁知道七少爷在哪里?”   下人们都回话不知。   杨季铭点点头,放着他们不管,就又去问门房和护院。   门房和护院也是回话不知。   任谁都看的出来,杨季铭在找杨少明这件事上很敷衍,甚至有人在私底下说,三少爷还在记恨着七少爷,同七少爷置气。   杨季铭又把所有人召集到一处,大大咧咧的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的说道:“七少爷在府里丢失,谁也甭想逃脱责任,先全部杖责二十棍。”   顿时,下人们炸开了锅。   “三少爷您不能这么做,您这样根本就不像要找七少爷。”   “老太君救命!”   “大管家,求您去求求侯爷。”   下人们七嘴八舌,闹闹哄哄。   杨季铭给吴光使了个眼神,吴光一鞭子挥在地上,发出很大的啪的一声响。   顿时,吵闹声停歇,鸦雀无声。   杨季铭懒洋洋的对大管家曹瑞说:“先把近身伺候七少爷的人拎出来。”   曹瑞不知道杨季铭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杨正义吩咐过一切听从三少爷的指示,他便把人指了出来。   杨季铭说:“你们都是近身伺候七少爷的,你们自己把丢弃七少爷这事给认了,我就放了其他人。”   从一开始的窃窃私语,到最后的推说争执,下人们逐渐内讧,相互指责。   即使有几个聪明冷静的,没有被杨季铭牵着鼻子走,但奈何说服不了绝大多数人。   杨少明身边的那几个下人在一片指责声中,终于有人供出了杨宛灵。   杨季铭对曹瑞说:“这事牵扯出六小姐,劳烦大管家去向我父亲和老太君禀报一声。”   杨宛灵毕竟年纪尚小,被老太君那么一逼问,就吓哭了。   老太君气得要把杨宛灵身边的人全部杖毙,这才有人供出是六小姐把七少爷偷偷卖给了人贩子。   老太君一怒之下,发卖了杨宛灵身边的人,把杨宛灵禁足在自己房里。   杨季铭循着人贩子这条线索去追查,得知顺天府捕快才刚查过,一方面派人去顺天府衙门了解情况,一方面亲自带人追出了城。   杨季铭追到的时候,张勇等人刚好把人贩子都缚起来准备回城。   杨季铭掀开马车帘子,在一群小孩中间看到了苏青,也看到了杨少明。   苏青唤了一声:“杨大人。”   杨季铭对他点点头。   “三哥,呜呜……”杨少明扑向杨季铭,抱着他哭个不停。   杨季铭轻声哄了哄,但杨少明还是哭得停不下来,不禁有些无可奈何,最后还是苏青把杨少明给哄好。杨季铭把杨少明交给苏青照看,放下马车帘子,对张勇道了一声谢。   张勇吩咐大家伙儿继续启程,然后对杨季铭说:“月季班的人跑来找苏白,说他弟弟丢了。苏白从他爹那里问到是把孩子抵给了福运赌坊。我们从福运赌坊那里得知这几个人贩子的行踪,一路追了过来。”   杨季铭点点头,对福运赌坊四个字较为敏感,驱马靠近张勇,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道:“姜悦然和福运赌坊的关系查到了吗?”   “我们的人一直盯着,还没发现他们有联系。”张勇不禁蹙眉,这个案子拖的时间有些久了。“讲真,季铭,药铺伙计这个案子若非因为你关心,或许已经草草结案了。”   “抱歉,辛苦兄弟们了。”   “你当了官还把我们当兄弟,兄弟们又岂会让你失望?”张勇朗声笑着说。   回城后,他们直接回到了顺天府衙门。李义勋亲自审理此案,将人贩子一窝端。   杨季铭带着杨少明回府,老太君抱着杨少明心肝宝贝疼的。   因着这件事,当大夫人提出要把杨少明养在膝下时,杨正义出面帮她从老太君那里把杨少明要了回去。   老太君对大房心生怨言,便更加看重二房。   杨季铭陪尚嘉言回府请安,顺便看望杨少明时,得到的依旧是冷脸。   他们发现杨少明对他们的误会和怨恨似乎更重了,这让他们十分惊讶。   杨季铭找了个机会和杨少明单独说话。   “上次你被人贩子带走,还是我去救你的,你抱着我哭个不停,怎么又对我冷着脸了?”   杨少明冷哼:“你根本就不管我的死活,你去救我也只是顺水推舟,让我感激你,还能在父亲和母亲面前卖个好。”   杨季铭不禁微微蹙眉,“这些话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你就说,是不是?”   “当然不是。你看我,像是需要讨好你们的人吗?”   “像。父亲没有立世子,你也是有机会的。”   “你才十一岁,懂什么?”   “我懂的可多了,你休想骗我。”杨少明一脸防备的看着他,扭头就跑。   杨季铭抓头挠腮,不禁暗斥:是谁在背后诋毁他,还故意挑拨他们兄弟的关系?   杨季铭把这事说给尚嘉言听,尚嘉言便转述给了杜姨娘。   在这之后,杨季铭与尚嘉言一连许多日都没有回过侯府。   这日,陆远安前来拜访,按照地址找到了东城杨府。   他上前敲了敲大门。   里头传来声音:“来了,谁啊?”   外头有一辆马车刚好停下,“三小姐,到了。”   小厮打开门,陆远安说道:“在下姓陆……”   开门的小厮是从侯府过来的,认得杨宛玉,也听说了杨宛玉和卢子希有婚约一事,但不认得卢子希,也不认得陆远安,误会之下对里面扬声喊:“三小姐和卢公子来了!”   杨宛玉不由的多看了陆远安一眼,“你也姓卢?”   “在下姓陆,水浮陆行之陆。”   槐安快步走了过来,微微一愣:“表少爷,三小姐,你们怎么一起来了,快请进。”   尚嘉言见陆远安和杨宛玉似乎都没有要避讳的意思,便让他们一起坐在了堂屋,给他们相互介绍了一下。   陆远安对尚嘉言说:“表哥,我与爹娘书信商议过了,等沧州地方上的缺,还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先在京里填个缺。”   尚嘉言问道:“差事可有着落了?”   “在工部办差。”   “甚好。”   “表哥,我打算在京里置办套宅子,可否买在你们附近?”   “当然可以。我让人去附近问问,看看有没有哪户人家愿意出售。”   “多谢表哥。”   尚嘉言点点头,对杨宛玉温声说道:“三妹今日怎的也过来了?”   杨宛玉说:“三哥三嫂搬出来住,我还没有来过,就想来看看。”   “三妹有时间可以常过来玩。你三哥去刑部公干的时候,我就缺个人陪我聊聊天。”   “嗯嗯。”   杨季铭收到消息赶了回来,尚嘉言倏的松了口气。   杨宛玉说道:“我出来有些时辰了,怕娘亲担心,三哥可否送我回去?”   杨季铭愣了一下,而后点头道好。   杨宛玉登上马车的时候,目光期盼的看着杨季铭。   杨季铭微微犹豫,坐进了马车里。   尚嘉言站在大门前,目送着他们离开。   陆远安蹙眉道:“言表哥,这位三小姐真的是表哥夫的妹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表哥夫的相好。   尚嘉言说道:“三妹是季铭二叔的嫡女,她的婚约对象是你认识的人。”   陆远安有些惊讶:“我认识?”他在京城认识的人并不多。   “就是卢子希。”   闻言,陆远安更加吃惊了。“她就是卢子希没过门的媳妇?”   尚嘉言惊疑的看着他:“有什么问题吗?”   陆远安微微迟疑,欲言又止。   “怎么了?”   “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尚嘉言不禁蹙眉,正容道:“三妹是季铭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妹妹。”   陆远安听明白了,说道:“言表哥,我数次看见子希兄和一个女扮男装的姑娘在一起。任谁都看得出来,子希兄很中意那个姑娘。”   尚嘉言震惊不已。 第92章 撞倒   马车里, 杨宛玉扁了扁嘴,露出委屈的模样。   “三哥,呜呜……”   “怎么哭了?”   “心里难过, 就想哭。”杨宛玉哽咽着。   杨季铭不会哄妹妹, “那就哭吧。”   顿时, 杨宛玉斜了他一眼, 十分怨念的说:“三哥, 你都不哄哄我吗?”   杨季铭无奈的说:“哄, 三妹不哭了。”   杨宛玉被他敷衍的态度给气乐了, 拿帕子抹了抹眼泪, 内心吐槽:哭给木头桩子看了。   杨季铭等她气顺了,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我看见卢子希跟小二嫂私会。”说罢, 杨宛玉就嫌恶的啐了一口。“不就是个妾, 叫她小二嫂真是给她脸了。”   “你是大家闺秀, 斯文些。”杨季铭被她给逗乐了。   杨宛玉哼了哼, 说道:“三哥上次在后花园跟我说那番话,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我不知道。”   杨宛玉直直的盯着他, “那你怎么不敢看着我的眼睛说?”   杨季铭在她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怎么跟哥哥说话呢?”   顿时, 杨宛玉双手捂着脑袋, 眼泛泪光的看着他,无声的控诉。   “我之前是提醒你未雨绸缪,看吧,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我。”   杨宛玉重重的哼了一声, 扭过头不理他。事实上,若非有杨季铭的提醒在先,或许她根本就不会留意到卢子希和姜悦然的私会。   杨季铭特意用不以为意的语气劝道:“那个卢子希不怎么样, 配不上我家三妹。好男人多的是,再找一个。”   “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爹和娘不会同意解除婚约。”   “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卢子希和别的女人勾勾搭搭。”   杨宛玉沉默了片刻,然后软声软语的撒娇:“三哥,你帮我跟娘亲提一提这事吧。”   杨季铭本能的想躲,“二婶不会理我的。”   杨宛玉却说:“如今三哥官拜五品,府里谁还敢轻视你。”   说罢,她就拽着杨季铭的胳膊晃了晃,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杨季铭就跟瞎了一样,冷心冷情的说:“你自己说更好。”   杨宛玉把他的胳膊用力一扔,叉着腰说道:“我告诉三嫂,说你欺负我,你不管我死活。”   “是你欺负我才对。”倏然间,杨季铭想哭。   一个杨光,一个杨宛玉,这兄妹俩就会拿他媳妇儿来压他。   杨宛玉楚楚可怜的求道:“三哥,你就帮帮我嘛。”   “行。”杨季铭被赶鸭子上架,说到底还是嘴硬心软。   “谢谢三哥。”杨宛玉笑嘻嘻的说。   杨季铭垂头丧气,败了。   杨宛玉眼珠子转了转,说道:“三哥,我跟你说说府里最近发生的事情吧。”   “什么事?”   “就在昨儿个,大伯纳了一房妾室,你猜是什么人?”   “我父亲纳妾?”杨季铭表示很惊讶。   “嗯。”杨宛玉点头,眨巴了一下眼睛。   “什么人?该不会是武宜伯府的小姐吧?”   杨宛玉噗嗤一笑,“你对人家伯府小姐怎么一脸嫌恶的样子?”   杨季铭白了她一眼,这丫头笑得更不厚道。   杨宛玉继续说道:“三哥猜错了,是方姨娘的侄女。”   “什么?!”杨季铭更惊讶了。   “听我娘说,方姨娘是个孤儿,没有亲人。但是那位青姨娘和方姨娘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说她们是母女都有人相信。”   杨季铭琢磨了半晌也没琢磨明白,“算了,长辈们高兴就好。”   他知道尚嘉言一直都有关注府里的事情,既然他都没跟他提起,那他也没必要去在意。   杨宛玉想说,昨日大伯娘训斥方姨娘,最后大伯和大伯娘吵了一架,消息传的很快,恐怕整个府里都知道了。就连她娘也说,青姨娘是方姨娘故意找来隔应大伯娘的。   马车停在武穆侯府门前,杨季铭先下了马车,然后就走远了两步。   杨宛玉走出马车,见杨季铭一点要扶她的意思都没有,不满的的哼了哼,而后扶着丫鬟的手下车。   杨季铭和杨宛玉先一起去了一趟福喜堂和主院,然后就去二房的东苑。   二夫人郭氏见到杨季铭送杨宛玉回来,连忙笑着招呼他进屋喝茶。   杨宛玉不停的给杨季铭使着眼色。   二夫人没好气的看了她眼,“你眼睛怎么了?”   “没,我很好。”杨宛玉讪讪的笑着说。   杨季铭悄悄的勾起嘴角,被杨宛玉逮了个正着。   杨宛玉剜了他一眼,对二夫人说:“娘,三哥有事要跟你说。”   二夫人被他们两个弄得一头雾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杨季铭看了眼候立一旁的下人,二夫人挥手让他们都退下。   “二婶,我就开门见山的说了,事关三妹的终身大事。”   “你说。”二夫人表情严肃认真。   “二婶,卢子希已经另有意中人,把三妹许给他不妥。”   杨季铭说出来后松了一口气,杨宛玉紧张的看着二夫人。   二夫人怔愣了片刻,而后不悦的看向杨宛玉:“是不是你不想嫁给卢贤侄,就编出这套说辞来?你不仅冤枉卢贤侄,而且还让你三哥跟着你一起说谎。”   顿时,杨宛玉红了眼眶,“不是,我没冤枉他,我亲眼看见他跟小二嫂私会。”   杨季铭也说道:“二婶,无风不起浪,就算三妹有意推辞这门亲事,也不会随便编这样一个理由。”   杨宛玉嗔怪道:“三哥,你怎么这么说?别忘了,最初还是你提醒我要小心卢子希看上了别人。”   杨季铭无奈的轻叹:“傻妹妹。”   二夫人却是陷入了沉思。她了解自己的女儿,杨宛玉不会随便冤枉人,更不会编出这样恶劣的理由。   杨季铭见二夫人对卢子希起了疑心,这趟回来的目的便算是达到了。   “二婶,三妹,我先告辞了。”   “好,我就不留你了,有空常和你媳妇一起回府里来看看。”二夫人一脸慈祥。   杨季铭回到东城杨府时,陆远安已经离开。   尚嘉言询问了一番杨宛玉的情况,听到杨季铭说的,才知道原来杨宛玉已经发现了卢子希和姜悦然的私情。   尚嘉言问道:“这事你打算告诉二哥吗?”   杨季铭想了想,说:“这事牵扯到三妹的亲事,我们不知道二叔二婶有何打算,暂时先瞒着吧。”   尚嘉言轻轻的点点头,说道:“父亲多了一位姨娘的事情,你送三妹回府,应该也知道了吧?”   “嗯,”杨季铭的面色有些凝重,“听说方姨娘是孤儿,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个侄女,我准备派人查一查那位青姨娘。”   “不用查了。”   “嗯?你知道?”   “青姨娘是方姨娘送到父亲身边的。”   杨季铭琢磨了一下这话,倏的愣在原地。   尚嘉言抬手按着他坐在椅子上,一边站在他身后为他捏捏肩膀,一边对他说:“侯府的这些事情,咱们就不要操心了。”   “嗯,我只是有些担心。”   “方姨娘的目的是为儿子报仇,咱姨娘的目的是为了让我们更好。作为儿子儿媳,这个时候首先不能给姨娘添乱。其次是能帮的时候,可以给姨娘帮帮忙。”   杨季铭微微蹙眉,“其实不需要姨娘为我们做什么,反而是我想为你和姨娘做点什么。”   尚嘉言往他背上一趴,从他身后环住他的脖子,什么话也没说。   杨季铭支撑着他的重量,就这么静静的陪着他。   然而,他们想躲清静,事实却是不允许的。   杨少明生辰这日,杨季铭与尚嘉言带着一份礼物回了侯府。   大夫人以杨少明前些日子受惊为由,没有大办宴席,只是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顿饭。   杨仲鸣过来找杨季铭,尚嘉言便说去找二嫂,让他们兄弟俩单独说话。   “二哥近来可好?”杨季铭寒暄了一句。   杨仲鸣的脸上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一丝疲态,“老样子。”   “二哥,如今二嫂身怀六甲,小二嫂也进门了,二哥当可尽享齐人之福。”   “哪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杨仲鸣微叹。   “情之一字,难辨对错。”毕竟是亲兄弟,杨季铭是希望他二哥好的。“二哥不妨试着和二嫂小二嫂都坦诚的聊一聊。”   杨仲鸣点点头,笑着说:“跟你说一说,倒是轻松了许多。”   杨季铭也笑着说:“二哥有烦心事的时候可以随时找我,把我当个垃圾篓子。”   杨仲鸣噗嗤一笑,倒也不再纠结于后院的事情,和他聊起了工作上的事情。   “最近刑部忙么?”   “自从许大人肃清刑部后,就逐渐清闲了下来。”   “刑部清闲,是好事。”   “二哥,翰林院那边呢?”   “最近刚修完一部大书,也稍微清闲了些。”   兄弟俩相视一笑。   就在这个时候,小厮匆匆跑过来禀报:“二少爷,二少夫人被七少爷撞倒在地。”   杨仲鸣急忙问道:“二少夫人没事吧?去请大夫了吗?”   小厮回道:“已经去请大夫了,二少夫人看着无碍,幸好有三少夫人及时去扶,二少夫人摔在了三少夫人身上。”   霎时,杨季铭脸色一变,急道:“三少夫人在哪里?”   “在主院。”   杨季铭急忙跑向主院。杨仲鸣跟在他身后快步走过去。   主院堂屋里,杨正义和大夫人坐在首位,杨少明跪在堂下哭个不停。   大夫人劝道:“侯爷,少明年纪还小,不是故意的,训斥几句就算了吧。”   杨正义怒视着哭哭啼啼的杨少明,说道:“若是你二嫂和她腹中胎儿有个好歹,我再家法伺候。”   这话虽然听上去语气重了点,但话里的意思却是饶过他了。   主院耳房里,尚嘉言捂着肚子,疼得咬紧牙关,脸色发白。   彭可婧担忧道:“弟妹,你还好吧?”   “还好。”尚嘉言勉强露出一个惨淡的笑。 第93章 有喜   “景烁!”   杨季铭冲进屋来, 大喘着粗气,紧张的奔向尚嘉言。   尚嘉言一看见他,眼眶就湿了。   若非顾忌着这是在主院, 彭可婧主仆在场, 大夫人的丫鬟也在, 他就扑进杨季铭怀里痛哭了。   真的很疼。   杨季铭在尚嘉言身边紧挨着坐下, 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心疼道:“是不是摔疼了?哪里疼, 我给你揉揉。”   “肚子疼。”尚嘉言撅了撅嘴, 想哭。   彭可婧满怀歉意的说:“我摔倒时压在弟妹身上, 让弟妹受罪了。”   尚嘉言温声说:“不怪二嫂,只要二嫂和胎儿无恙就好。”   彭可婧感激的看着他。   杨季铭把他抱得更紧了些, 心疼极了。   这时, 杨仲鸣也过来了, 站在彭可婧身边轻声问道:“有没有伤着?”   彭可婧摇头:“多亏了弟妹, 我和孩子都很好。”   杨仲鸣向尚嘉言道了一声谢。   冯兰兰终于赶来, 向替彭可婧检查了一下, 说道:“二少夫人和胎儿都很健康。”   杨季铭看着冯兰兰慢吞吞的动作,不悦的蹙眉, 急道:“冯大夫, 请为内子也看一下。”   冯兰兰这才仔细看向尚嘉言的脸色,倏的吓了一跳,连忙为他号脉。   因着彭可婧是孕妇,冯兰兰的注意力首先集中在彭可婧身上, 所以一进屋就先为她看诊,没想到真正有事的会是尚嘉言。   杨季铭见冯兰兰面色凝重,紧张的问:“怎么样?”   冯兰兰迟疑了数秒, 说道:“我学医不精,不如让我外婆来看看吧,她此刻正在府上的蒲荷院。”   杨季铭怒目相向,目光锐利的看着冯兰兰。   尚嘉言疼得力气越来越小,对槐安说道:“去请冯婆。”   话落,槐安拔腿就跑去找冯婆。   冯兰兰解释道:“我瞧着三少夫人像是喜脉,但日子尚浅,我没有十足的把握。”   顿时,杨季铭与尚嘉言不由的更担心了。   尚嘉言捂着肚子,疼得额头已开始冒冷汗。他抬头看向杨季铭,两人的眼里都是担忧。   杨季铭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用袖子轻轻为他擦拭额头的冷汗,温声劝慰:“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彭可婧也是一脸的担心,同时也很自责。“怨我,我该小心些,也就不会连累弟妹了。”   杨正义和大夫人听到丫鬟的禀报,也来到了耳房。   杨季铭把尚嘉言的头按在自己怀里,对他们说道:“父亲母亲,景烁的情况还不能确定,请大家都先出去,等冯婆来看过再说。”   杨正义见他似乎憋着一股怨气,知道他是担心尚嘉言,便没有与他计较说话语气,直接带头走了出去,在外面等着。   大夫人见杨正义如此,只得掩下心里的不满,也走了出去。   不多时,冯婆急匆匆的赶来,她身后还跟着三位姨娘。   冯婆为尚嘉言号过脉后,说道:“恭喜三少爷三少夫人,是喜脉。”   此时,杨季铭脸上全无喜色,急道:“冯婆,三少夫人的肚子一直在疼,你快想想办法。”   冯婆说道:“三少爷莫担心,待我为三少夫人施针,很快就好了。”   “那就快点!”杨季铭急得面色和语气都不善,“冯婆和槐安留下,其他人都出去。”   其他人唰唰退下,槐安把门关紧。   施针后,过了一会儿,尚嘉言的疼痛渐渐减轻。   冯婆收起针,写了一个药方子交给槐安,对他们说:“按方子抓药吃上一副,少夫人和腹中的小少爷都会健健康康的。”   杨季铭轻声问尚嘉言:“现在感觉如何了?”   “不怎么疼了。   “景烁,在这里再待一会儿,我处理点事情,然后带你回家。”   尚嘉言一听就知道想做什么,把头靠在他怀里轻轻的蹭了蹭,“现在就回去吧,这里的事情交给姨娘吧。”   “害你和孩子受伤,我岂能坐视不管?”   “那我问你,你要找谁出这口气?”   “杨少明。”   “他只是被人利用了。”   杨季铭微微沉吟,“那就是姜悦然。”   “姜姨娘的手段有这么拙劣?而且二嫂还能没防备的中招?”   杨季铭想不明白了。   尚嘉言温声说:“我们回家吧,这里的事情请姨娘帮忙处理,好不好?”   “好。”杨季铭答应。   尚嘉言对冯婆说道:“冯婆,我腹中胎儿被摔得有些不好,需要静养。”   “小人明白。”   杨季铭打横抱起尚嘉言,尚嘉言把头埋在他怀里。   槐安开门。   众人看见他们出来,连忙都把目光集中了过来。   杜姨娘急急的上前查看,担忧道:“三少夫人怎样了?”   杨季铭拉长了脸,冷声道:“我带景烁回去静养。”   杜姨娘抹了把眼泪,压下心里的所有情绪,只轻声对他们说:“三少爷好好陪伴和照顾三少夫人,三少夫人请放宽心,你们都还年轻,将来定会儿孙满堂。”   “嗯。”杨季铭轻轻的应了一声。   尚嘉言依旧把脸埋在杨季铭怀里,没有出声。   杜姨娘见状,更加心疼儿子儿媳,也更加怨恨伤害他们的人。   大夫人出声道:“嘉言怀着身孕就留在府里好好养胎。”   杨季铭冷声道:“正是为了养胎才不能留下。父亲,母亲,我们先行告辞了。”   说罢,他便抱着尚嘉言转身就走,谁也不理。   大夫人气得想摔东西,怒道:“还有没有规矩了?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青姨娘在旁柔声细语的说道:“三少夫人和腹中胎儿不好,三少爷难免心情差,大夫人就不要与小辈计较了。”   大夫人的怒气转向青姨娘:“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青姨娘退后两步,委屈的低下头,并不辩驳。   杨正义扬声道:“别吵了!”   顿时,鸦雀无声,众人面色各异。   这时,老太君过来了。   “怎么都在院子里?听说季铭媳妇怀上了,在哪里?”   杨正义说道:“季铭他们回去了。”   “怎么走了?听说他摔倒,孩子怎样?”   冯婆上前回话:“三少夫人这一摔,伤到了腹中胎儿,有些不好。”   老太君冷着脸把手里的拐杖在地面上捣了几下,“怎么会摔?怎么就不好了?”   彭可婧红着眼眶说道:“都怨我,弟妹若非为了扶我就不会有事。”   老太君缓和了一下脸色,对她说道:“你还怀着孩子呢,不要哭,对孩子不好。”   而后,老太君对杨正义和大夫人说道:“这事要严查严办!伤及子嗣,决不轻饶!”   杨正义说:“母亲说的是。”   众人散后,冯婆便立刻与杜姨娘方姨娘说了实情。   杜姨娘浅浅一笑:“这事就算三少夫人不提,我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看到杜姨娘笑着说,冯婆本能的退后一步。   另一边,紫玉紫兰在马车里铺着厚厚的褥子,杨季铭把尚嘉言抱了进去。   尚嘉言见他依旧脸色凝重,温和的笑着说:“你别担心,我真的已经没事了。”   “等徐太医看过,我才能放心。”   尚嘉言不由的把手轻轻搁在肚子上,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   他们到家的时候,徐太医也刚好过来。   徐太医问了摔倒和施针的情况,为尚嘉言诊脉后,说道:“那位医婆处理的很好。”   杨季铭让槐安把冯婆开的方子拿给徐太医看。   徐太医仔细看了看,赞道:“妙,这是位妇科圣手。”   杨季铭这才放心,让人去抓药。   而后,他向徐太医请教孕中需要注意的事项,巨细靡遗。   等杨季铭亲自送徐太医出门,回屋就看到槐安紫玉紫兰三人跪在尚嘉言跟前。   尚嘉言说:“事情发生的突然,不怪你们。”   “请少爷和少夫人责罚。”   “罚了你们,谁来照顾景烁个孩子?”杨季铭轻叹,“下去吧。”   顾妈妈给他们使了使眼色,一起退下。   尚嘉言拉着杨季铭一起坐在软榻上,“好了,别绷着个脸了。”   “我是后怕,万一……可怎么办?”   “之前我是不知道,以后会小心的,凡事以孩子为先。”   “是以你和孩子为先,谁敢伤害你和孩子,我就跟谁拼命。”   尚嘉言噗嗤笑了出来,嗔道:“你就不能好好保护我们,不让人伤害到我们嘛?”   杨季铭一愣,忙道:“我说错了,我不会让人伤害到你们。”   尚嘉言轻轻的笑道:“好了,不许不开心了,会吓到孩子的。”   “嗯嗯。”杨季铭连连点头。   “你帮我把顾妈妈叫进来,我有事吩咐。”   “好。”   一众下人见他脸色缓和,终于松了口气。   尚嘉言对顾妈妈说:“今日侯府里发生的事情难免会传出去,使个人去尚府先告诉我母亲一声,叫她不要担心。”   什么怀胎三个月内不声张,恐怕整个武穆侯府都知道了。比起再顾忌那些说法,尚嘉言更不想父母担心。   顾妈妈应了一声,问道:“少夫人,请稳婆和乳娘的事,如何安排?”   尚嘉言想了想,说:“我没有经验,这事就请我母亲代为安排吧。”尚夫人安排的,他最放心。   顾妈妈应声去办。   杨季铭在旁看着尚嘉言,像看瓷娃娃一样,小心翼翼。   尚嘉言斜睨了他一眼,“怀孕生产虽然确实辛苦,但终究要走这么一遭,你也不要太担心。”   “第一次将要做父亲,我紧张。”   “你紧张,我就更紧张了,我还指望你照顾我和孩子呢。”   “嗯嗯,我不紧张。”杨季铭紧张得不知该做什么。   尚嘉言说道:“你去书房找几本育儿书,我们一起看。”   “好。”   杨季铭暂先让槐安进屋陪尚嘉言,一方面自己在书房找书,另一方面让吴亮去墨香斋买书。   书房里是没有相关书籍的,杨季铭便自己琢磨了起来。   他站在书房门口看着这座宅子,琢磨着把所有可能会对尚嘉言和孩子造成危险的地方都改了。   尚嘉言伸头看着房门口,纳闷道:“他怎么还不回来?”   “槐安,去看看季铭在做什么。”   “是。”槐安很无奈。   不一会儿,杨季铭进屋来。   “书房里没有育儿相关的书,我已经让吴亮去墨香斋了。”   “嗯,不着急。”   “我准备把这座宅子重新整修一下。把我们的主屋隔个儿童房出来,在院子里搭个秋千木马什么的。柴房和厨房前面挖个荷塘,荷塘四周都围上栏杆,避免安全隐患。”   杨季铭兴致满满的说着,恨不得现在就动工。   “还有,再做些积木拼图之类,给孩子当玩具。”   尚嘉言笑意盈盈的看着他,虽然不知道杨季铭口中的有些东西是什么,但不妨碍他知道都是可以给小孩子玩耍用的。 第94章 养胎   次日一早, 尚夫人让随从带上大包小包的东西,欢天喜地的赶过来。   “快让为娘看看,”尚夫人拉着尚嘉言仔细看着, “怎么没长点肉, 还是这么瘦。”   “母亲, 我长重了。”   “你现在是双身子, 要好好的养。”   “徐太医留了药膳方子。”   “那就好。”尚夫人点点头, 满心满眼都是欢喜。尚嘉言怀上, 她这心里总算是踏实了。   “岳母, 景烁。”杨季铭从外面走进来。   “季铭, 母亲带了好多东西过来。”尚嘉言眼睛亮亮的看着杨季铭。   杨季铭对尚夫人施了一礼,“有劳岳母费心了。”   尚夫人朗声笑着说:“看到你们过得好, 我就高兴。如今言言有了身孕, 我就更高兴了。”   “景烁和岳母中午吃什么, 我吩咐厨房去做。”   “青椒炒鸡蛋。”尚嘉言眉眼弯弯。   杨季铭浅浅的笑着说:“好。”   “岳母大人呢?”   “我都行, 就做你们自己想吃的就行。”   “好, 我去厨房吩咐一声。”说罢, 杨季铭就去厨房。   尚夫人疑惑的问道:“这些琐事怎么是儿婿在亲自过问?”   “季铭在家的时候经常亲力亲为。”尚嘉言有些心虚,这和他母亲往日里教导的不一样。   果然, 尚夫人微微蹙眉, 语重心长的说:“你不要恃宠而骄,这些事情不是儿婿应该做的,你不要尽支使他干活。”   尚嘉言撇嘴:“母亲是好岳母。”   尚夫人好笑道:“我是为你着想。”   “知道了。”略显敷衍。   尚夫人见儿子如此,无奈的摇头失笑, 这样的儿子就是被儿婿给宠出来的。   “儿婿不用去刑部吗?”   “他告了假。”   “侯府里发生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人口复杂,难免会有些摩擦。以后若再遇到这种事, 就躲远点,就算不顾你自己也要顾着点孩子。”   “母亲放心,以后不会了,这次是因为我不知道自己已经有了。”   “我现在就担心你们不找麻烦,麻烦找你们。”尚夫人想起武穆侯府的事情,想叫尚嘉言在生产前不要再去侯府了,但这显然不现实。   知母莫若子,尚嘉言不以为意的说:“能不去侯府我就不去。非要去的时候,我就待在季铭身边不离开。”   尚夫人想了想,又说:“你这几个月不便服侍儿婿,要不要给儿婿找个人?”   尚嘉言噘嘴,不满的说:“母亲真是好岳母。”   “我是为你想。”   “季铭才不需要别人呢。”   “行行行,我多嘴。”   “哼。”   杨季铭回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他媳妇儿和岳母大人似乎在怄气的情形,不禁小心翼翼的问道:“怎么了?”   “我怀着孕的时候,你要找个小的吗?”尚嘉言鼓着腮帮子,一脸倔强又委屈的看着杨季铭,仿佛只要杨季铭稍稍点个头,他就要哭出来。   杨季铭轻笑:“我找小的做什么,你这肚子里不是已经有个小的了吗?”   尚嘉言满意了,哼哼唧唧的口是心非:“你要找就找,我还能拦着你不成?”   杨季铭转移话题,捧了一包酸枣到他面前,“这是顾妈妈让人买来的酸枣,尝尝看好不好吃?”   尚嘉言伸手捏了一个放进嘴里,“还不错。”   杨季铭把酸枣捧到了尚夫人跟前,“小玩意,请岳母尝尝。”   尚夫人看着自家儿子那瞪大了眼珠子一副护食的样子,暗叹了口气,而后对杨季铭温声说道:“我不吃这个,都留给言言吧。”   杨季铭把酸枣放在了尚嘉言旁边的茶几上。   尚夫人对杨季铭说:“儿婿,你不要总是惯着他。”   “母亲,我一定不是您亲生的。”尚嘉言嘟嘴表示不高兴。   尚夫人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   她心里其实很高兴,她更喜欢这样活泼的儿子,也中意把儿子宠成这样的儿婿。   杨季铭两眼直直的看着丈母娘捏媳妇儿脸的那只手,想拯救媳妇儿的脸,但又不敢说丈母娘的不是。   尚夫人看了眼紧张尚嘉言的杨季铭,笑着松开了手。   尚嘉言揉了揉脸颊,靠进杨季铭怀里,委屈。   倏然间,尚夫人就不想再看儿子了。   “稳婆和奶娘,我来找。”尚夫人说道,“我第一次来你们这宅子,先去四处看看。”   杨季铭说道:“多谢岳母,我领您在宅子里走走。”   尚嘉言眉眼弯弯:“我也一起陪母亲看看我们这宅子怎样,过些天等季铭重新整修后,就又不一样了。”   尚夫人暂时不想理他了,“走吧。”   尚嘉言挽着杨季铭的胳膊,依偎在他身边。   杨季铭向他们解说着哪里哪里将怎么改建。   尚夫人听得直点头,她儿婿考虑的很周到。   用午膳的时候,尚夫人再次见证了自家儿子的改变,他竟然学会了挑食。   杨季铭为尚嘉言盛了满满的一碗鸡汤,里面还有几个香菇。   尚嘉言嘟了嘟嘴,“我今天不想吃香菇。”   杨季铭说:“喝点汤,不想吃的我来吃。”   然后,尚夫人就看到尚嘉言用勺子喝了两口鸡汤,而后连勺子带碗的推到了杨季铭面前,杨季铭咕噜噜就给全吃了。   尚夫人不赞同的瞥了他们一眼,忍着没说。   不一会儿,尚夫人又看到她儿子自己夹了一筷子青椒炒鸡蛋,把青椒挑出来放进了杨季铭碗里,杨季铭默默的把青椒给吃了。   尚夫人的眉角不由的抽搐了两下,“言言,不要挑食。儿婿,你别总是惯着他。”   尚嘉言说:“母亲,您教我的食不言。”   杨季铭忙道:“岳母,言言怀着孩子,孩子要娇养,您别介意。”   一顿饭下来,尚夫人不放心了,把顾妈妈叫了过来,当着杨季铭与尚嘉言的面仔细叮嘱了许多事情。   尚嘉言不满的嘟囔:“我才不要。”   尚夫人板着脸严肃的说:“我是为你和孩子好,不然等以后有的是你自己吃苦受累的时候,生产那关就不容易过。”   尚嘉言没被吓到,杨季铭被吓到了。   “请岳母放心,我会一起看着景烁。”   “季铭……”   “岳母是过来人,听岳母的。”   尚嘉言哼哼唧唧的表示不满。   尚夫人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眼底满是无奈和宠溺。   杨季铭浅浅一笑:“景烁是因为岳母来了,在岳母面前才如此。”   尚嘉言嗔道:“如此什么?”   杨季铭不假思索的说:“如此有趣。”   赶在尚嘉言发作前,他又补充了一句:“比平日里更有趣。”   尚夫人噗嗤笑了出来,而后说道:“今日我就先回去了,等言言的胎三个月坐稳了,我再来。”   这一趟,尚夫人很满意,放心的回府了。   送走尚夫人后,杨季铭轻笑着问尚嘉言:“今日是不是故意跟岳母撒娇?”   “母亲是对我太不放心了,总担心我报喜不报忧。”尚嘉言了解自己的母亲,她是担心杨季铭在他孕期找个小的,担心他会受不住,所以他便用这样的方式让她放心。   杨季铭亲昵的刮了一下他的鼻头,抱着他坐在自己腿上。“我懂。”   第二天,杜姨娘与方姨娘来了他们这里,也是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两位姨娘真正亲眼见到尚嘉言气色红润时,这才松了口气。   杜姨娘告诉他们:“七少爷受了家法,被禁足在福喜堂。六小姐被老太君送去了庄子上。”   杨季铭惊讶道:“是六妹怂恿七弟去撞二嫂的?”   杜姨娘淡淡的笑着摇头:“六小姐供出是姜姨娘唆使她做的。”   方姨娘说:“六小姐和七少爷的年纪都还太小,容易被人蛊惑。”   杨季铭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如果是姜悦然,那就不奇怪了。”   杜姨娘轻笑道:“姜姨娘拒不承认,我瞧着六小姐当时的神色,倒真有可能是六小姐说谎了。”   方姨娘嗤的一声,说道:“不是姜姨娘就是二少夫人,她们的争斗连累到三少夫人,就是不该。”   尚嘉言温声说道:“都不容易,反正我和孩子都没事,只是虚惊一场,算了吧。”   杨季铭在旁小声的轻叹:“二哥该头疼了。”   两妈一媳妇都听到了他的嘀咕声,杜姨娘笑着说:“所以,三少爷为了避免头疼,可得要一心一意的对三少夫人。”   杨季铭笑着说:“姨娘说得对,儿子遵命。”   尚嘉言和方姨娘都轻轻的笑了笑。   方姨娘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杜姨娘,没有拆穿她曾经的打算。   想想青姨娘,那就是杜宝珠先前为了子嗣而提前给杨季铭预备下的,结果送到了丈夫身边。   然而,一想到青姨娘,方姨娘就觉得恶心。不是针对青姨娘,而是针对杨正义,那个曾经口口声声说只爱她的男人。   明明她本人还健在,杨正义却收了一个肖似她的年轻姑娘。比起死去的赵姨娘,青姨娘的存在更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自己有眼无珠看错了人。   尚嘉言细心的发现方姨娘的情绪有些不太对,担心的问道:“方姨娘,怎么了?”   方姨娘回过神来,浅浅的笑着说:“我没事,刚才只是在想,因果轮回,欠下的孽债终究要偿,不是报应在自己身上,就是报应在子孙身上。”   尚嘉言微微一愣,杨季铭也疑惑的看着方姨娘。   杜姨娘清咳了一声,说道:“茹姐姐怕是又想起叔茗少爷了。”   尚嘉言轻声说道:“方姨娘,我和季铭也会孝顺您的。”   “嗯嗯。”杨季铭点头附声。   “哎,好。”方姨娘拿帕子抹眼泪,又哭又笑。   杜姨娘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青姨娘的来历,可以参见第28和36章 第95章 三妹   陆远安再次上门拜访, 告诉他们已经把隔壁的宅子买下。   尚嘉言无视杨季铭的诧异与不满,让自己的下人先去帮陆远安打理一下。杨季铭连忙阻止,只派了吴亮和另一个小厮过去给陆远安帮忙。   很快的, 尚府管家帮着陆远安买齐了下人。   翻新宅子, 添上家具后, 陆远安就正式搬了过来, 同杨季铭尚嘉言比邻而居。   是日, 杨季铭和陆远安一起跟木匠商讨着做些木制玩具。   尚嘉言坐在躺椅上远远的看着他们, 摸着肚子对宝宝说:“你父亲正琢磨着给你做玩具呢, 等你出来有的玩了。”   顾妈妈拿了张毯子盖在他身上, “已经入冬了,少夫人不要冷着。”   尚嘉言随口感慨:“妈妈, 这时间过得真快。”   顾妈妈在心里拿他当自己的儿子一样, 一脸慈爱:“是啊, 少夫人嫁过来一年多了, 也发生了很多事情, 最好的事情就是即将有小少爷了。”   尚嘉言噗嗤一笑, 摸了摸肚子,心里算了算孩子出世的时间, 突然收起笑容, 蹙起眉头,担忧道:“妈妈,十月怀胎,这孩子会在明年七月出生。”   顿时, 顾妈妈的心里也咯噔了一下,民间有些地方信奉七月鬼节不宜生子,但是, “七月好,初秋,那个时候天气不冷也不热。七月出生的人,不乏大富大贵之人。”   “嗯呢。”尚嘉言扬起笑容。   没过多久,杨宛玉过来了,一来就哭。   “三嫂,呜呜……”   尚嘉言连忙把她请进屋里,关切的问道:“怎么哭了?”   “三嫂,那个卢子希真不是人!我私下找他摊牌,我们明明已经说好了我替他和姜姨娘保密,他主动跟我爹娘退亲。但现在,他非但不肯退亲,还说我冤枉他和姜姨娘,害我被训诫了一顿。他出尔反尔,不是人,猪狗不如!”   杨宛玉哭得大声,骂得也大声。   杨季铭与陆远安还没走近堂屋,远远的就听见了她的声音,面面相觑。   陆远安讷讷的说:“子希兄应该不是这样的人。”   杨季铭冷哼:“舍妹不会冤枉他。”   说罢,杨季铭就气冲冲的走向堂屋,在门前深呼吸了两口,平复下情绪才走进去。   “三妹,你嫂子怀着孕呢,有什么事情跟三哥说,哥给你做主。”   “对不起,三嫂。”杨宛玉弱弱的道歉,意识到自己不该来烦养胎的人。   尚嘉言温和的笑着说:“没关系,三妹受了委屈肯跟我说,我很高兴。”   杨宛玉说道:“三哥三嫂,我可不可以在你们这里住几天?我保证不影响嫂子养胎。”   杨季铭蹙眉,刚要拒绝就听到尚嘉言同意了。   “谢谢三嫂。”杨宛玉破涕为笑。   尚嘉言对槐安说:“先带三小姐去厢房休息会儿。”   槐安应声,领着杨宛玉过去。   杨宛玉让随她而来的下人回府,只留了一个丫鬟。   她在厢房洗了把脸,换了身常服,梳妆后重新回到堂屋。   “陆公子也在。”杨宛玉这才看到陆远安。   陆远安淡淡的笑着点了一下头。   杨季铭不甚在意的说:“他就住隔壁,来好长时间了。”   顿时,杨宛玉愣在原地,尴尬复尴尬,刚才哭着骂人的样子被外人看去了。   尚嘉言轻飘飘的斜睨了杨季铭一眼,对杨宛玉说道:“三妹,坐我身边来。”   杨宛玉默默的走过去,坐在尚嘉言身边垂首不语。   陆远安也很尴尬,起身告辞。   杨季铭亲自送他出门。   陆远安说:“表哥夫请放心,我不是饶舌之人。”   杨季铭点点头,待回到堂屋时,他媳妇儿和妹妹正有说有笑。   次日一早,二夫人就过来了。   二夫人最心疼女儿,昨日得知杨宛玉留在这里就纵着了。   她满是无奈的看向杨宛玉,而后对杨季铭与尚嘉言致歉:“这孩子不懂事,嘉言怀着身孕,还来麻烦你们。”   尚嘉言浅浅笑道:“三妹能来陪我说说话,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二夫人很感激他们两口子,复又一番道谢。   尚嘉言见她有话要说,不难猜到是关于杨宛玉的亲事,便挥退了下人。   二夫人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不怕你们笑话,宛玉的亲事成了我的一块心病。其实这事怨我,我就不该给她定什劳子的娃娃亲。”   杨宛玉扁了扁嘴,默不作声的坐在尚嘉言身边。   二夫人定定的看着尚嘉言,说:“我就算不信宛玉,不信季铭,我也信嘉言。嘉言,你来告诉我,卢子希是不是跟姜姨娘有染?”   以前是喊卢贤侄,现在是直呼其名,二夫人心里显然已是信了好几分。   尚嘉言眸光认真:“他们是否逾矩,我不知道。但卢公子和姜姨娘确实早已相识。”   杨宛玉在旁嘟囔:“岂止是相识。”   二夫人轻叹,看向杨宛玉的目光有些歉疚和心疼。   杨宛玉委屈巴巴的说:“娘,您可是我亲娘,不能把我往火坑里推。”   二夫人目光复杂的看着她,复而无奈道:“卢子希不承认,也不退婚,我们总不能单方面悔婚,这事情我做不出来。”   杨宛玉又气又疑惑:“卢子希为什么不肯退亲?为什么要出尔反尔?”   杨季铭微微沉吟,继而在旁说道:“莫非是因为姜姨娘?”   瞬时,杨宛玉委屈的想哭了,“是吧,连三哥都这么说了。”说完,眼泪就簌簌落下。   二夫人安慰她:“不哭了,我们回去跟你爹再商量商量。”   “嗯嗯。”杨宛玉点头,哭得更厉害。   杨季铭送走她娘俩,回来就担忧的问尚嘉言:“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尚嘉言轻笑:“我没事。”   “三妹的事情,你不要操心。如今二嫂已经知道卢子希不是三妹的良配,自不会真的推三妹进火坑。”   “我知道,费不了我多少心神,你不要担心。倒是你,明日再不去刑部露个脸,许大人就该对你有意见了。”   “好,我明天去刑部。”杨季铭反思了一下自己的工作态度,“若无要事,我早点回来陪你。”   尚嘉言想了想,说:“可以跟许大人稍稍提一下,我有孕的事。”   杨季铭笑着说:“好。”   他听明白了尚嘉言此话的用意。   次日,杨季铭去刑部,尚嘉言指挥着下人把主屋的东西都搬到了厢房。   等杨季铭得了许一桓的特许回来时,工匠们已经按照之前说定的方案开始改建主屋。   时间一日日的过得很快,主屋改建好后,他们就又搬了回去。   等整座宅邸都改建完工时,尚嘉言的胎已坐稳三个月,日子也到了腊月里。   杜姨娘提前派人送了许多年货过来。尚嘉言见到是白萍领着人送东西过来,便将她请进了堂屋。   白萍笑着寒暄了几句,继而说道:“三少夫人,姨娘让我来,是有句话想转达给您。”   “嗯,请说。”   “今年腊月不宜出门。”   闻言,尚嘉言不禁诧异的看了眼白萍。   白萍不疾不徐的说道:“三少夫人如今是双身子,府里的小姐却总爱往您这儿跑,姨娘总是担心您为些琐事费神。”   往这儿跑的小姐只有一位。   尚嘉言浅浅的笑着说:“三妹和季铭感情好,对我这个嫂子也敬重,所以偶尔过来陪我说话解闷。也多亏了她,我才没有那么闷。”   白萍笑着点头:“三少爷和三少夫人待弟弟妹妹们和善友爱,他们自是愿意与兄嫂亲近。”   尚嘉言也笑着点点头。   等到白萍等人离开后,尚嘉言便把日常传信的人叫过来仔细询问了一番。   顾妈妈也仔细又听了一遍,说道:“少夫人,侯府里似乎没什么异常。”   尚嘉言轻轻摇头:“白萍那么说,就意味着府里又要发生大事。”   顾妈妈不以为意道:“那就是杜姨娘策划的,即使不是她策划的,那她也应参与了。少夫人不必为此烦心,侯府里最不可能会害您和三少爷的人就是杜姨娘。”   尚嘉言轻叹:“我是担心三妹。三妹敬我与季铭,我亦视她为亲妹。”   顾妈妈怕他多思多虑,忙道:“少夫人,我再安排人去打听打听。”   另一边,杨季铭将年底的事情清理完,就迫不及待的想回家陪媳妇儿。   林耀辉匆匆赶来,激动的对他说:“药铺伙计那案子,跟了这么长时间,总算有发现了。”   杨季铭惊喜:“真的?走,我跟你去顺天府,咱们边走边说。”   原来是自杨季铭提过福运赌坊那条线后,张勇就派人轮流守在赌坊外面,一守就坚持守了数月,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情。   林耀辉说:“涛哥轮守的频次最多,他都快把福运赌坊外面当作第二个家了。”   杨季铭道:“辛苦兄弟们了。”   林耀辉不以为意的说:“能有所发现就值得。今日中午,刚好是我去替会儿涛哥,我看见一人鬼鬼祟祟的靠近赌坊。起初不甚在意,后来发现她竟是个女扮男装的。”   听到女扮男装,杨季铭就几乎本能的蹙眉。   林耀辉说:“后来我一直悄悄跟踪那人,亲眼看见她与赌坊的胡老三耳语,又亲眼看见她回了武穆侯府。我打听了一下,那人是府上姜姨娘的丫鬟。”   杨季铭蹙眉,“这最多能说明他们有联系。”   林耀辉挠了挠脑袋,欲言又止了一秒,继而说道:“这事让勇哥亲自说吧。”   杨季铭心中好奇,一见到张勇就急忙询问。   张勇说道:“这事还需要你来帮忙。”   杨季铭直接点头,甚至都不需要先问清楚是什么忙。 第96章 布局   杨季铭派人把姜悦然的丫鬟引出了府, 几个顺天府捕快悄悄的把她带到了衙门。   小丫鬟胆子小,晓之以理,加之威逼利诱, 便被说服了。   于是, 丫鬟又女扮男装去了福运赌坊。   与此同时, 苏白大闹赌坊, 和苏富扭打了起来。   胡老三带着人拉开他们, 要把他们扔出赌坊, 甚至威胁打断他们的腿。   几个捕快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苏白是我们顺天府的人, 老子倒要看看谁敢打断他的腿!”   民不与官斗,胡老三连忙腆着笑脸赔罪。   苏白不依不饶, 捕快便也是, 摆明了要给苏白撑腰。   赌坊背后也是有人撑腰的, 胡老三见软的不行, 就来硬的。   两方人就那么对峙了起来, 小事化大。   苏白的眼角余光瞥到那丫鬟的手势, 说道:“算了,再争执下去也没有意义。”   胡老三冷笑:“苏白, 你这小子运气好, 进了顺天府衙门做工,现在还有人给你出头了。当初就算不打死你,也该把你卖了。”   苏白毫不示弱的回怼:“胡老三,如今你也就只有想想的份了。”   瞬间, 两方人又是电闪雷鸣般的对峙。   他们争执的时候,赌局暂停,不少赌徒悄然离场。   胡老三看了眼周围, 咬牙切齿的赔礼送走了苏白和捕快们。   没过多久,那女扮男装的丫鬟也离开了赌坊。   第二天,顺天府尹李义勋亲自带着三班衙役包围了福运赌坊。   赌坊管事噔噔噔的跑过来迎接,“哪阵风把李大人吹来了?不知李大人今日来此,有何贵干?”   此时,赌坊的人见到这大阵仗,心里都是忐忑不安的。   李义勋扬声道:“本官接到线报,福运赌坊藏有违禁品,要捜上一搜。”   赌坊管事连忙求情,希望李义勋放过他们一码,奈何李义勋软硬不吃,给伙计使了个眼色,那伙计就悄悄的溜了出来。   李义勋看到了那伙计偷溜出去,要的就是有人去给赌坊背后的靠山报信。   昨夜他去找老领导许一桓商议。许一桓是皇帝跟前的红人,这一次,让他放开手大胆的干。   违禁品是没有的,但赌坊的明账暗账都被搜了出来。   那女扮男装的丫鬟虽然不知道账簿具体放在什么位置,但是却知道哪里有猫腻。那天她留下了张勇交给她的一样东西,今日若是搜不出有用的东西,他们也会查封赌坊。   李义勋随意的翻开一本记录暗账的账簿,大致浏览了两页。   赌坊管事在看到那些暗账时,早已吓得腿脚哆嗦。账簿上记录的东西,足以要了他们的脑袋。   李义勋吩咐衙役们把人都押回衙门审理,查封了福运赌坊。   同一天,武穆侯府也发生了一件大事。   眼看着年底了,老太君思念孙女,便让人去把六小姐杨宛灵从庄子上接了回来。   杨宛灵回来的那天晚上,几房人都在福喜堂用膳,就连姨娘们也都被允许过来。   当然,老太君的规矩摆在那里,姨娘不能入席,只能站在旁边伺候。   席间,杨宛灵一直乖巧的坐在老太君身边,看向叔伯兄弟的目光都透着敬意。   散席的时候,杨宛灵主动搀扶老太君。   然而,老太君的身体倏的重心不稳,杨宛灵没有扶稳,两人一起栽倒下来。幸得青姨娘及时主动上前给老太君垫背,才没有让老太君摔伤。   老太君被婆子扶起后,连忙看向摔倒在地的杨宛灵和青姨娘。   杨宛灵楚楚可怜的呼疼。   老太君急忙吩咐人去请大夫。   杜姨娘扶起青姨娘,惊呼道:“青姨娘身后怎么有血?”   青姨娘额头沁出冷汗,尴尬的微微脸红,小声的说:“可能是小日子来了。”   老太君不悦的瞥了眼杜姨娘,刚要数落几句,复又听青姨娘说:“已经迟来大半个月了。”   青姨娘说话的声音很小,但她离老太君近,故而老太君是能听见的。   老太君听见她那么说,心里倏的有个不好的猜测,忙催促请大夫。   冯兰兰过来后,老太君破天荒的没有先管杨宛灵,而是让冯兰兰先给青姨娘号脉。   冯兰兰望闻问切,面色凝重的说道:“青姨娘有身孕一个半月了,现有小产的迹象。”   顿时,一屋子的人震惊不已,面色各异。   青姨娘终于绷不住脸上的笑容,鼻头一酸,潸然泪下。   杨正义压抑住情绪,在旁温声安慰她。   老太君急道:“冯大夫,一定要保住孩子呀。”   冯兰兰摇头叹息:“青姨娘这胎怀得不稳,若是没有这一摔还能调养过来,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青姨娘哭得厉害了,老太君也忍不住哽咽了两声,几位夫人姨娘连带着侍立一旁的下人也都不知真哭还是假哭的抹了把眼泪。   冯兰兰说:“青姨娘莫伤心,对身体不好。”   老太君忙道:“对对对,别哭别难过。这事怨我,怨我。”   老太君懊恼不已。   青姨娘柔柔弱弱的说:“不怨老太君,是我不好,我不知道自己有了,没保护好小少爷。”   老太君慈爱的劝道:“你还年轻,是头胎,哪里能懂那么多?快别难过了,回去好好将养着身子。”   而后,杨正义亲自送青姨娘回去。   大夫人看着他们相携离开的背影,暗地里咬牙,回过头来想看看杜姨娘与方姨娘黯然伤神的样子,却见她们面色平静的侯立一旁,仿佛注意力都不曾落在杨正义身上。   大少夫人突然走到老太君身边,小声的说了一句:“老太君一向身子硬朗,就算坐着猛地站起,也不至于要跌倒。更何况这么多人,怎么就没有其他人及时来扶?”   老太君身边最亲近的常妈妈不疾不徐的说道:“老太君容禀,当时几个丫鬟都侯立两边,只有我离您最近。我见六小姐和青姨娘先后扶您,就慢了一步,请老太君责罚。”   老太君沉了沉脸,没有发话。   大少夫人又说:“当时的情形我们都瞧见了,常妈妈和我们一样,都离得远,故而才没能及时扶住老太君。”   老太君坐到主位,若有所思。   她先让大家伙儿都各自回去休息,而后把当时在屋里伺候的人都叫到了跟前,仔细询问当时的情形。   老太君身边的老人都是人精,老太君也是,仔细一琢磨就发现了这里面的疑点。   常妈妈给其他人使了个眼色,下人们迅速退下。   继而,常妈妈倒了杯参茶捧到老太君跟前,“老太君,今晚的事情或许只是个意外。”   老太君摇头,“就是不知道伯名和他媳妇参与了多少?”   常妈妈说:“大少夫人只是多说了几句话,未必就参与了。”   老太君轻叹:“你去查一查。另外,把宛灵送回庄子上去吧。”   “是。”   “罢了,还是让她留在府里过个年,初二再送去庄子上。”   “是。”   蒲荷院里,冯婆来见两位姨娘。   “这次用药让青姨娘的小日子延迟了十几日,再吃服药调养回来就成。”   方姨娘嗤的嘲笑了一声,也不知是在笑谁。   杜姨娘对冯婆点头:“辛苦你们祖孙俩了。兰兰年纪也不小了,又这么本事,可有说亲的对象了。”   冯婆叹气:“这孩子倔的很,我找了媒婆过来,她把媒婆给赶走了。”   杜姨娘轻轻的笑了笑,说道:“我奶兄王瑞,你见过的,两口子现在管着药田。长子在我娘家的药铺做掌柜,还没有说亲,我打算把他也从苏州叫到京城来。到时候都见见,看看跟兰兰有没有缘分。”   闻言,冯婆连忙道谢。   另一边,顺天府内连夜审讯福运赌坊的人。   李义勋得了许一桓的指示,逼着赌坊背后的人作出抉择。   次日早朝,李义勋弹劾武宜伯常年和赌坊勾结牟取私利,贩卖人口,甚至害过人命。   武宜伯求救的看向他背后的主子,但太子殿下没有施舍他一个目光。倏然间,他便知道太子舍弃了他,但是他不敢供出太子。   于是,武宜伯只能下跪求饶。最后,皇帝念他祖上功勋,饶了他死罪活罪,但收回了爵位。   一瞬间,又一座勋贵府邸轰然倒塌。   姜悦然听到这消息时,直接晕厥了过去。   等她醒来,杨仲鸣坐在床边安慰她,让她宽心。   姜悦然却是两只手紧紧的抓着他的胳膊,哭诉道:“福运赌坊背后真正的主子是太子殿下。”   杨仲鸣震惊不已,继而露出不敢置信的目光:“悦然,这话不可胡说。”   姜悦然想说“是真的”,但看着杨仲鸣一脸拒绝再听这话的样子,选择了默默的哽咽。   这一次,杨仲鸣没有再继续哄她,而是对她说:“你先休息吧。”   看着杨仲鸣离开,姜悦然恼得用力锤床。   杨仲鸣径直出了侯府,杨季铭正在不远处等着他。   杨仲鸣黑着脸质问:“你怎么知道悦然会说福运赌坊背后的主子是太子?”   杨季铭淡淡的说道:“因为她说的是事实。事到如今,她想寻求你的帮助。”   杨仲鸣微怔,四下看了看,确定周围没人能听见他们的话,神情严肃的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武宜伯是为太子办事?”   “二哥猜的不错。”   “可是,这么机密的事情,悦然怎么会知道?”   杨季铭不答反问:“二哥出来向我求证,不就代表二哥其实是有几分相信我说的话吗?”   杨仲鸣默然,脸色铁青。   他的发妻,他的挚爱,真实的她们都和他看到的不一样。这样的事实,让他怎么相信? 第97章 撮合   不论侯府怎样的惊天动地, 东城杨府依旧是安逸如斯。   杨宛玉自己端了张椅子坐在尚嘉言旁边,手舞足蹈的向他讲述着侯府近期发生的事情。   尚嘉言看着她兴高采烈的模样,浅浅的笑着打趣她, 故作对未出世的孩子说:“宝宝,你以后可不能学你三姑,张牙舞爪, 大大咧咧。”   顿时,杨宛玉扁嘴,对宝宝说:“乖侄儿, 你爹冤枉我, 以后可要为姑姑做主, 做姑姑的大靠山。”   尚嘉言笑道:“宝宝听到了,他说借姑姑吉言,长大后有实力给姑姑做大靠山。”   两人都噗嗤笑了出来。   杨季铭一回来,就听到了他们的笑声, 心情也跟着愉悦了起来。   他走过去坐在尚嘉言身边,尚嘉言很自然的就靠在了他身上。   “三哥三嫂一点都不顾及, 在我这个妹妹面前就这样举止亲密。”杨宛玉嘟了嘟嘴表示不满,心里羡慕极了。   杨季铭调侃:“让二婶给你好好相看人家, 赶紧嫁了吧。”   杨宛玉哼了哼, 又跟尚嘉言告状:“三嫂,三哥欺负我。”   尚嘉言轻轻的笑了笑, 和杨季铭统一战线。   杨宛玉恼道:“不理你们了,我回府了。”话虽是这么说的, 表情却一点羞恼的意思都没有。   她过来就是为了陪尚嘉言说话解闷,现在杨季铭回来,她自然也就要走了。   尚嘉言望了眼门外的天色, 说道:“天快黑了,留下用个膳吧,然后让你三哥送你回去,这样我也放心些。”   “不用担心,我坐府里的马车来的,再坐马车回去,很快就到了,不会有事的。”杨宛玉不以为意的说。   杨季铭脑子里灵光一闪,说:“我让远安送三妹回去。”说罢,他就走到门口,叫吴亮去一趟隔壁。   尚嘉言微怔,什么也没说。   杨宛玉连忙摇头:“三哥,你快让人回来!”   杨季铭不疾不徐的说:“远安是你嫂子的表弟,今科进士,在工部任职。虽然比我差了点,但也是一表人才,年轻有为。陆家祖上是当官的,也是一方豪族。”   “三哥,你快别说了。”杨宛玉嗔怪的瞥了他一眼,而后红着脸低下头,哪有哥哥直接当着妹妹的面说这个的?   杨季铭说道:“三妹,关心自己的婚姻大事不羞耻。”   “我知道了。”杨宛玉应了一声,迅速离开。   她若是听天由命之人,任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怎会闹得非要和卢子希退亲不可?   或许是低着头走路,也或许是走得太快,走到门口时刚好和陆远安撞在了一起。   杨季铭快步上前扶住了杨宛玉,故意板着脸对陆远安说道:“远安,你撞到宛玉了。”   陆远安后退两步,行礼致歉。   杨宛玉忙道:“没关系,不怪你,是我不好,没看路。”   杨季铭说:“现在天色快暗了,三妹要回府,远安你护送一下吧。”   顿时,杨宛玉更加局促不安的站在原地低头绞着手帕。   陆远安微微一怔,下意识的看向杨宛玉。   他平日里常来杨季铭尚嘉言这里,见多了杨宛玉嬉笑怒骂的样子,突然看见她作出这般小女儿姿态,有那么一瞬间,心里的某根弦仿佛崩断了。   尚嘉言静静的看着他们,说不上是赞同还是反对。   最后,在杨季铭的推动下,陆远安护送杨宛玉回府。   尚嘉言无奈的看了眼杨季铭,“你要是不当官,可以去保媒拉纤。”   “你说得对,可以考虑去做官媒。”   “给你三分颜色,你还开染房了。”   杨季铭坐回他身边,轻声问道:“今天和三妹聊了什么,我回来的时候你们好像很开心。”   “说等宝宝长大后,给三妹做靠山。”   杨季铭状似很认真的想了想,说:“可以。”   “孩子还没出生呢,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望子成龙了。”   “那可不。”   尚嘉言轻轻的笑了笑,继而收起笑容,说道:“今日三妹跟我说了许多府里最近发生的事情,眼看着就要过年了,还好吧?”   “放心,很快就结束了。”   “你果然也参与了。”   “我没有直接参与府里的事情,但是我知道。”   尚嘉言微微蹙眉,说道:“大哥二哥起争执,得利的就是你。我是担心有人说闲话,坏了你的名声。”   “身正不怕影子斜。而且,大哥二哥并没有起争执,只是两位嫂子之间有点小摩擦。”   “还不都是一样。”   “我看二哥好像没有要跟大哥争爵位的意思,只要他们摊开来说清楚了就行。”杨季铭想了想,并没有太担心。   尚嘉言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你别这样看着我,我没想要那个爵位。”杨季铭悻悻的说,“大哥有两个儿子,二哥的儿子也快出生了,都是嫡子嫡孙。”   “你可有想过,姨娘是怎么想的?”   “嗯?姨娘想让我袭爵?”杨季铭的脑海里蓦地闪现了反派妈妈逼反派儿子争产的画面。   “我没有这么说。”   杨季铭挠了挠脑袋,想不通的事情就不想,不甚在意的说:“姨娘左右不了我。”   尚嘉言定定的看了他数秒,而后噗嗤一笑,说道:“跟我说说嫂子之间的摩擦吧。”   “你先答应我,不要为她们的事费心神。”   “不会,现在宝宝最重要。”   杨季铭这才把事情当八卦一样讲给他听,无非还是一个爵位。   自从杨仲鸣娶了彭可婧后,不管他想不想争夺爵位,他都是增加了夺爵的砝码。   再这么经人一挑拨,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终将破土而出。而这根□□,就是杨宛灵。   杨宛灵一会儿指证大少夫人想害二少夫人流产,一会儿又指证二少夫人故意嫁祸大少夫人。   尚嘉言听他说完后,还是不由的微微蹙眉。   杨季铭伸手点了点他皱起的眉峰,“说好不费心神的。”   尚嘉言却道:“是有人故意让六妹那么说的。”   “管他呢?咱们只管关起门来,过好咱们自己的小日子。”   尚嘉言轻轻的抚了抚肚子,“宝宝,你父亲又在逃避问题了。”   杨季铭微微一愣,“宝宝,你爹又要嫌我笨了。”   尚嘉言轻哼:“宝宝可千万不能遗传了你父亲的脑袋瓜子,他七窍只通了六窍。”   杨季铭听明白了一窍不通的意思,委屈巴巴的说:“果然还是被嫌弃笨了。”   两人又继续说闹了一会儿,直到槐安过来禀报:“晚膳已经备好了。”   然而,他们刚一坐上餐桌,就有人用力拍开了大门。   下人过来禀报:“少爷,顺天府的林捕快来了。”   “我去见他。”杨季铭匆匆过去。   尚嘉言不禁有些惊疑,顺天府的捕快怎会在这个时候找来他们府里? 第98章 深谈   根据福运赌坊那群人交代的, 被削爵的武宜伯府牵扯到了人命。李义勋也已如实上奏,皇帝免了死罪,削爵惩罚。   然而,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到顺天府衙门击鼓鸣冤,状告武宜伯府是如何的霸占良田, 又是如何的逼良为娼。   因协助衙门鉴定真假贡品有功而减刑的老不赖被提前释放出狱,得知武宜伯府的种种行径后,交出了历年来为伯府伪造器物的账簿。   老不赖曾受过武宜伯府一位姨娘的一饭之恩, 这恩情被武宜伯用来让他造假。   老不赖并非落井下石之人, 而是武宜伯府的行径让他不能再继续为他们隐瞒下去。   李义勋协同内务府查实, 武宜伯勾结内监,常年用仿冒品偷换宫中的御用之物。   皇帝勃然大怒,想到自己用的东西竟是假货,只觉得是奇耻大辱。   这一次, 皇帝御笔写下一个斩字。   武宜伯被判斩立决,伯府其他人被判流放塞外。武宜伯府彻彻底底的轰然倒塌。   伯府之人被差役押解走的时候, 杨季铭陪着杨仲鸣一起来送行了。   武宜伯夫人抬了抬带着镣铐的手,冷笑道:“武穆侯府的两位少爷是来看我们笑话的吗?”   杨仲鸣说:“悦然身体不适, 我代她来送别。”   瞬时, 武宜伯夫人嘴角的笑意更冷了。“学的跟她娘一样,惯会迷惑男人。”   杨仲鸣不禁微微蹙眉, 沉声道:“伯夫人请自重。”   武宜伯夫人冷笑连连,突然看向站在一边看热闹的杨季铭, 意味深长的说:“还是杨三少聪明,是个明白人。”   说罢,武宜伯夫人就迈开步子, 和其他人一起被流放。   领头的差役向杨家两兄弟抱了个拳,算作辞别。   杨季铭见杨仲鸣蹙着眉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塞给差役几张银票,说:“路途远,让兄弟们吃好喝好,也照顾一下老人和孩子,别为难他们。”   差役将银票揣进怀里,笑着说:“请两位放心,小的们都有数,一定把伯府的人安全送到流放地。”   目送一行人离开后,杨仲鸣突然面色肃然的问杨季铭:“伯夫人刚才的话,你知道是什么意思?”   “知道一点。”杨季铭定定的看着他。   “又要说悦然的不是?”   “如果我说没错,二哥愿意听吗?”   兄弟俩站在路边大眼瞪小眼。良久,杨仲鸣才说了一个“好”字。   杨季铭说道:“走,去沉香酒坊,那里方便。”   于是,他们来到了酒坊内堂。杨季铭特意吩咐福全,不要让人靠近。   杨季铭给杨仲鸣斟了一杯酒,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二哥,这事说来话长,咱们今天慢慢说。”   “好。”杨仲鸣这些日子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与其继续逃避,还不如直接面对。   “这事就从真假青玉杯说起吧,那是我到顺天府当差后办的第一件案子。二哥还曾为那对兄弟来找我说情,可还记得?”   “记得。”倏然间,杨仲鸣想起了杨季铭对他说的一句话。因为那句话,他气得拂袖而去。   “做假青玉杯的人就是老不赖,他是位造假的行家。”   杨季铭回忆起第一次见到老不赖时的情形,当时他替老不赖先还了钱,现在仔细想想,那或许只是一个让老不赖欠下人情债的局。   杨季铭一点点的叙述着,杨仲鸣越听越心惊。   “二哥还记得二嫂刚嫁过来就中毒的事吧?”   “记得,你二嫂用的香炉盖子内侧浸染了乌头青。”   杨季铭意味深长的看着他,并没有直接点破那份怀疑。   杨仲鸣脸色白了一瞬,显然也是想到了。   以假乱真的香炉盖子……   杨季铭等了一会儿,等他自己回过神来,才继续往后说。   当说到杨宸大冬天的醉酒卧倒在路边的那件事时,杨季铭的神色不禁也有些复杂。   “之前杨宸对景烁已经出言不逊过一回,他还在外面诋毁景烁,我怎么可能不教训他?那天晚上大家都喝了点酒,也就打了群架。”   “我知道那次的事,你被父亲执行家法,受了皮肉苦。”杨仲鸣有些疑惑的看着他,“所以那件事跟你有关?”   “我姨娘心疼我,就想让杨宸遭点罪。姨娘收买了杨宸的小厮铁皮,让铁皮把杨宸丢路边一小段时间。然而,却出了人命,铁皮跟一个同乡姑娘跑了。”   “不是有人自首了吗?六弟在那个案子里是无罪释放的。”   “那个人只是四叔找来顶罪的。”   “这个案子也跟悦然有关?”   “我没有证据。但是,跟铁皮好上的那同乡姑娘是武宜伯府的人。”   杨仲鸣满脸写着不敢置信:“这些事情你都是怎么知道的?”   “有些是姨娘派人查的,有些是顺天府查出来的,我自己把两边查到的情况做了个汇总。”   就在不久前,杨季铭与杜姨娘坐下来交谈过一次。在那次谈话后,杜姨娘就把自己暗中培养的势力都交给了杨季铭。   杨季铭问道:“二哥,你别怪我多嘴,二哥不妨仔细回想一下,从你和姜姨娘认识开始,你们的关系如何?”   杨仲鸣回想起往事,不由的露出笑容。   杨季铭看得出来,他二哥是真心喜欢姜悦然的。可惜,姜悦然却未必是真心对他。   杨仲鸣缓缓说道:“我第一次遇见悦然的时候,她穿了一身男装,我与她是君子之交。后来发现她是女子后,才逐渐互生情愫。”   “二哥,我第一次见到姜姨娘,是在京华楼。当时你我,还有景烁和姜姨娘,四人一起在京华楼吃了顿便饭。”   杨仲鸣也想起了这事,“是有这么一回事。”   杨季铭打了几遍腹稿,“我印象里那会儿二哥和姜姨娘是不是闹别扭了,两人之间缺少交流。”   随着杨季铭的话落下,杨仲鸣的眸子暗了暗。   杨季铭继续说:“我还记得二哥曾跟我说过,成亲后就没再跟姜姨娘联系。我就去了苏州三个月左右的时间,你们怎么就又有联系了?”   “我跟你说过的。”杨仲鸣举起酒杯,似笑非笑的看了眼杯中物,复而将酒杯放下。   杨季铭当然记得,“二哥可有想过,姜姨娘当时是一个闺阁千金,怎么就敢一个人去酒馆喝酒?她那男人的妆扮,也就只有二哥这样心思单纯的人识不破。”   杨季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瞎子都知道,听声音也能听出来。   杨仲鸣被问得一愣,只听杨季铭继续说道:“伯府小姐一夜未归,武宜伯府就没人发现,不查问不担心?试问,武宜伯夫妇是什么心态?”   杨仲鸣愣愣的回不过神来,如醍醐灌顶,也如五雷轰顶。   杨季铭给他时间捋捋思绪,自顾自的小酌了一杯面前的桃花酒,心道:有点甜,可以带一小坛给景烁尝尝,就是不知道孕夫能不能喝,待会儿先去一趟医馆问问。   杨仲鸣将以往的事情一点一点的串了起来,忍不住惊出一身冷汗。   “那,药铺死了个伙计那事呢?”杨仲鸣问得忐忑。   “二哥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杨仲鸣的一个“不”字卡在喉咙里,身体有些颤抖。   杨季铭不让他退缩:“二哥,不要逃避。姜姨娘一直在骗你。根据我的推测,她从一开始就是有意接近你,是带着目的的。”   “我会问她的。”   杨季铭拿出杀手锏:“二哥可知道卢子希?”   “知道,他和三妹是娃娃亲,在咱们府上小住了一段日子,前不久才退亲。”   “卢子希上门前就已经和姜姨娘有来往了,三妹闹着要退亲就是因为亲眼看见他们有首尾。”   瞬间,杨仲鸣脑子一片空白,目瞪口呆。   杨季铭继续轰炸:“姜姨娘身边是不是少了一个丫鬟?”   良久,杨仲鸣才回答他:“是。”   那个丫鬟是姜悦然最亲近最信任的丫鬟,也是杨仲鸣最常见到的。一连数日不曾见到时,杨仲鸣曾问过姜悦然,姜悦然说放她回乡了。他当时虽有些疑惑,但并没有多想。   “那个丫鬟是帮姜姨娘往福运赌坊跑腿的人。那丫鬟协助顺天府破案有功,将功补过,李大人已安排人送她离京。”   此时,杨仲鸣再听到什么都不会觉得意外了。   “今天在武宜伯府的流放队伍里,少了一个人,七小姐姜雪然。若我所料不错,她应该是被定国公府的人救下了。”   “怎么会?”杨仲鸣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二嫂对姜姨娘的底细知道的那么多,大概主要就是来自于姜雪然。现在看来,姜雪然才是武宜伯府最聪明的那个,知道该向谁投靠。”   杨仲鸣怔怔的问:“你二嫂都知道?”   杨季铭点头:“二嫂知道姜姨娘和二哥早有私情,知道姜姨娘用假孕逼二哥娶她,也知道冯兰兰冯大夫是姜姨娘送到她身边的。”   “你是说……”杨仲鸣捋了捋思绪,“可是这个女大夫还在为府里女眷看病,到底怎么回事?”   “冯大夫是冯婆的外孙女,她们祖孙俩现在可以算是我姨娘的人。”   杨仲鸣明白了,自嘲的笑了笑,“我才是最愚蠢的那个。”   “二哥只是心地纯善,没见过什么黑暗。”   杨仲鸣依旧只是自嘲的笑了笑。   “二哥,关于你和大哥争爵位之事……”   “大哥是嫡长子,我从未想过要跟他争。”   杨季铭点头:“我知道,这事我需要替姨娘道歉。”   “嗯?”   “二哥,方姨娘的儿子杨叔茗是被母亲害死的。方姨娘想报复母亲,就跟我姨娘联手了。她们不是要让母亲偿命,而是要让母亲亲眼看着她的两个儿子打起来。”   “你这么跟我说,是……”杨仲鸣不解的看着他。   杨季铭眸光认真:“我已经跟姨娘谈过了,我会想办法说服父亲,让我接两位姨娘到我那东城的宅子颐养天年,而两位姨娘也不会再参与侯府里的事情。”   杨仲鸣点头:“母亲和大哥那边,我来处理。”   “多谢二哥。”   “应该是我谢你才对。你又让我刮目相看了。”   杨季铭憨态复发,憨憨的笑了笑,说:“我有景烁,我想不到的地方,他会提醒我。”   说这话的时候,杨季铭一脸的得意和自豪。   杨仲鸣轻笑了一声,一直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但随之而来的是无端的落寞。   离开沉香酒坊后,杨季铭就绕道先去找徐太医问了些孕夫饮食上的事情,而后就回了东城杨府。   尚嘉言见他一身轻松的回来,不禁莞尔。   “看来和二哥谈的不错。”   杨季铭点头:“其实二哥早就心里有数了,只是需要有人给他捅破那层窗户纸,推他一把,让他面对现实。”   “做的不错。”尚嘉言微微勾起唇角,表扬了他。   杨季铭笑着坐他旁边,把头凑了过去,“有什么奖励?”   尚嘉言拍开他的脑袋,“一身酒气,熏到我了。”   杨季铭连忙起身,走远一点。“我已经散过酒气了,我再去洗个澡换身衣裳。”   说罢,他就让人打了热水过来,进内室隔间洗漱。   等他洗好换了衣服出来,只见尚嘉言依旧歪在软榻上睡着了,一本育儿书就落在旁边。   杨季铭连忙走过去轻轻的将他抱起放在内室的床上,为他拖去鞋子,盖上被子。   “季铭。”尚嘉言迷迷糊糊的唤了他一声,眼皮子睁开又迅速合上。   杨季铭俯身凑近他,轻笑:“你这是睡着了,还是没睡?”   “本来快要睡着了,被你的酒气一薰,就清醒了。”尚嘉言闭着眼睛嘟囔。   杨季铭起身,故意说道:“得得得,我一个人去书房睡。”   尚嘉言睁开眼睛,不满的看着他。   杨季铭噗嗤一笑,说道:“你先躺会儿,我去喝碗醒酒汤,再用点膳,然后过来陪你。”   “你没用晚膳?”尚嘉言边说边起来。   杨季铭按住他,“你先休息,我去去就来。”   “怎么没吃晚膳?不会是光喝酒了吧?”   “嗯。”杨季铭几不可闻的应了一声。   尚嘉言轻斥:“早就提醒过你了,空腹饮酒对身体不好,就是不长记性。”   “是,你说得对。”   尚嘉言轻哼了一声,重新躺下,还把脸朝向了里侧。   杨季铭俯身隔着被子抱了他一下,轻声说:“我很快就回来。”   听到杨季铭走出内室的声音,尚嘉言翻了个身,眼巴巴的看着房门口。   醒酒汤和膳食都是温着的,尚嘉言知道他去找杨仲鸣聊天,就猜到了他们会喝点酒。   杨季铭用了些膳,把醒酒汤都喝了,而后就回了内室,片刻都没耽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赶着去做什么。   “吃个饭,你怎么慢吞吞的?”尚嘉言不满的嘟囔。   “是,以后不会吃饭这么慢了。”已经赶着来陪媳妇的杨季铭只能在心里默默的暗叹,孕夫的心思你别猜。   他刚吃完饭没有立刻躺下,就坐在床沿陪尚嘉言。   尚嘉言说道:“对了,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说服两位姨娘的。”   “我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了她们。姨娘很快就同意了,就是方姨娘没有立刻答应。”   “方姨娘念着要报仇,哪里能那么容易就放弃?”   “是啊,我也没想到她最后会答应。”   尚嘉言的眼底透出几分担心,他有些担心方姨娘会做傻事。   杨季铭笑着说:“等过了正月半,我就把两位姨娘都接过来。”   “好。”尚嘉言轻轻的弯了弯眉眼,“明天你陪我一起去给两位姨娘提前置办些东西。”   “你身子重,让下人去就行了。”   “才三个多月,看都看不出来。再说了,给姨娘置办东西,当然要亲自去。”   杨季铭犹豫。   尚嘉言瞪着他,奶凶奶凶。   杨季铭妥协。   翌日,天还不大亮的时候,尚嘉言就醒了,嘴角不可抑制的上扬。   他推了推杨季铭,“快醒醒。”   “怎么了,宝贝?”杨季铭困得睁不开眼。   “该起床了,今天还要去给姨娘置办物件。”   “时辰还早,再睡会儿。”   尚嘉言捏了捏他的鼻子,杨季铭被迫睁开眼。   杨季铭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昏暗暗的,“天还没亮呢。”   “等洗漱完用膳后,天就亮透了。”   “商户还没开门。”   “早上无人的街市,我还没见过呢,正好看看。”   “你就是想出门。”   “对呀,自从知道怀孕后,我就没出去过。这胎已经满三个月,我也该出去走走了。”   “是我不好,没有抽出时间来陪你。”   “今天陪我在外面玩上一整天。”   一整天?杨季铭被吓到了。“累了就回来。”   “累了可以先找个地方休息会儿。”   “我告诉岳母去。”杨季铭视死如归的说。   尚嘉言恼得拧他耳朵,“你几岁了,竟然还学小孩找大人告状。”   “管用就行。”   “母亲就是瞎担心,你也是。”   杨季铭把脑袋埋在他脖颈间蹭了蹭,“因为你最重要。”   尚嘉言轻轻的笑了笑,“惯会拿好话哄我。”   两人继续在床上温存了会儿,这才起来更衣洗漱。   顾妈妈见他们不用早膳就要出门,忙问道:“少爷少夫人不吃点东西再出去?”   尚嘉言眉眼弯弯的笑着,“我们去吃豆花。”   黄帽街的豆腐摊早早的就开始做生意了。   绵绵小姑娘一看见他们,就笑呵呵的跑了过来,“三少爷三少夫人是来吃豆花的吗?”   尚嘉言很自然的牵住了绵绵的手,“怎么这么早就跟着你爹娘出来了,不在屋里休息?”   绵绵软软的说:“我想在摊子上帮忙。”   老不赖连忙再擦了擦桌子,“三少爷,三少夫人,请这边坐。”   杨季铭见到他们一家人在一起,真心的为老不赖感到高兴。“一碗甜豆花,一碗咸豆花。”   绵绵爹用大碗盛了满满的两大碗豆花端过来,绵绵娘也走了过来,一家人一起向他们道了声谢。   就在杨季铭与尚嘉言在豆腐摊吃豆花的时候,武穆侯府发生了一件大事。   大夫人中毒了…… 第99章 因果   今早, 武穆侯府主院的丫鬟照例在内室外叫起,但迟迟听不到屋里有动静。   刘妈妈进屋一看,只见大夫人睁着眼睛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   “夫人, 夫人!”   刘妈妈惊恐的看着大夫人,急忙推了推她。然而,此时的大夫人却像是一个不会说话不会动的木偶一样。   刘妈妈慌忙大喊:“快去请大夫!”   冯兰兰先过来, 确诊是中了毒。而后,几位太医接连被请了过来,均是摇头无解。   老太君勃然大怒, 发话要彻查此事。   杨正义把主院的人都控制了起来, 派人去把杨季铭找过来。   于是, 杨季铭与尚嘉言还在逛着街的时候,侯府的人就找了过来。   杨忠急道:“三少爷,可算是找到您了。”   “忠叔,您这么匆忙的找我, 是有何事?”杨季铭边说便把尚嘉言手里的花瓶赶紧接了过去,和其他物品放到一旁, 对老板说:“把这些东西都送到东城杨府。”   杨忠急道:“我的三少爷哎,府里发生大事了, 侯爷找您回去一趟。您就甭管这些小事了, 快跟我走吧。”   杨季铭微微蹙眉,犹豫了一下, 说道:“我先送景烁回去,再去侯府。”   杨忠急得看向尚嘉言。   尚嘉言对杨季铭说:“你先跟忠叔过去吧, 我自己回去就行。”   杨季铭犹豫,看向旁边的槐安和吴光吴亮。   槐安适时的说:“请少爷放心,我们会照顾好少夫人的。”   尚嘉言催他:“别让父亲等急了, 快过去吧。”   杨季铭这才跟杨忠一起回武穆侯府。路上,杨季铭顺便向杨忠了解了一下什么事情这么急着找他。   等到了侯府主院,亲眼看到大夫人如今的样子,杨季铭还是被惊到了,同时心情有些复杂。   看到她这样,他也不免心生同情之意。   但是,大夫人谋害庶子性命,被她害过的人又何处申冤。再看看他自己和杨少明,虽然活下来了,但都是被刻意养歪的。   杨季铭问:“母亲不能动,那会眨眼吗?”   话落,大夫人就眨了一下眼睛。   杨季铭问大夫人:“母亲知道是谁害你的吗?”大夫人的眼睛没有眨。   杨季铭又问:“是母亲先害了别人,被仇家报复了吧?”   大夫人拼命的眨眼。   杨季铭漫不经心的说道:“母亲如今这般模样,也未必知道些什么。不过请父亲和母亲放心,我会把害母亲的人找出来。”   杨正义对杨季铭问大夫人的话恍若未闻,对他说道:“主院所有的人都在院子里了,你去审一审。”   “是。”   杨伯名和杨仲鸣都对他说了一声:“有劳三弟了。”   “大哥二哥别太担心,我必定尽心尽力的办好此事。”   杨季铭走出屋子,看着院子里一个个噤若寒蝉的下人,想到他们有些人曾经狐假虎威,蓦地有种大快人心的感觉。不过,只是稍纵即逝。   杨季铭很快就收回思绪,看向领头的刘妈妈,说道:“刘妈妈,你是母亲身边的老人,也是她最信任之人。”   “三少爷,是我不好,没照顾好夫人。”刘妈妈又害怕又着急。   “刘妈妈,昨晚母亲就寝前,可有异常?”   “回三少爷的话,夫人一切如常。”刘妈妈低着头藏起心虚,昨晚大夫人吩咐她暗地里除掉青姨娘,嫁祸给蒲荷院的那两位。   杨季铭轻笑了一声,继续问道:“母亲就寝前,除了你,还有谁在她跟前伺候?”   “回三少爷的话,只有我一人。”   “母亲就寝后,有谁靠近过主屋内室?”   瞬时,刘妈妈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三少爷,没有人能靠近得了主屋内室。”若有人能靠近主屋内室,那还得了?   “我就是确认一下,刘妈妈这么紧张做甚,莫非是被我说中了?”   “三少爷……”   杨季铭打断了她,不给她解释的机会。“刘妈妈,若是你不能自证清白,嫌疑最大之人就是你。”   “三少爷,我从小就跟在夫人身边,对夫人忠心不二,怎会害夫人?”刘妈妈急哭了,用袖子抹了抹眼泪。   杨季铭走到她面前,亲自扶起她,温声说道:“刘妈妈,我是信你的,但是现在没有线索,你又是母亲中毒前最后见到的人,自然嫌疑最大。你再仔细想想,有没有异常处?”   刘妈妈认真回想着。   杨季铭提醒她:“比如见过什么人?吃的和用的里面有没有和平时不一样的?”   “昨日来见夫人的都是府里的主子们,没有外人。”   “都有哪些人来过?”   刘妈妈一一细数了起来。   听到杜姨娘和姜姨娘的时候,杨季铭的眉角几不可察的抽搐了一下。   不过,杨季铭惊喜的发现,刘妈妈没有提到方姨娘。   瞬间,他就放心多了。   “吃的用的呢?”   “都和往日里一样。”   “刘妈妈不妨再仔细想想,我先进屋喝口茶。”说罢,杨季铭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而后转身进屋。   杨正义和两位少爷在堂屋坐等着,两位少夫人在内室陪着大夫人。   杨伯名杨仲鸣看见他进来,都焦急的看向他。   杨伯名急忙问道:“三弟,怎么样?”   “大哥稍安勿躁,先看看刘妈妈的本事再说。”   杨季铭进屋前对刘妈妈的暗示,无非就是想让刘妈妈来逼问其他下人,借力打力。   “这样能成吗?”杨伯名对杨季铭存有几分不信任。   杨仲鸣说道:“大哥,审讯之事还是三弟比较在行,我们且在一旁看着便是。”   约莫一盏茶的工夫过去后,杨季铭让人去看了眼院子里的情况,得知下人们小声的争论不休时,便又等了一盏茶的时间。   “三少爷来了。”   不知道是谁提醒了一声,院子里的下人瞬间噤声,重新排队站好。   杨季铭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扫视了一圈,而后将视线落在刘妈妈身上。   “刘妈妈,可有想起来些什么?”   “三少爷,别说昨日里,就是往前一个月,也没有什么异常的。”   杨季铭走到她跟前,一字一顿的说:“顺天府和刑部的大牢里都有不少刑具,刘妈妈一定不想亲自体会。”   刘妈妈瞬间瞳孔睁大,惊惧的看着他。   杨季铭轻轻勾了一下嘴角,压低了嗓音说:“我不但改过自新,而且还当了官,让母亲和刘妈妈都失望了。”   刘妈妈的心肝胆都在颤动着,连忙退后一步,跪下来磕头,“三少爷饶命。”   杨季铭半蹲下身,依旧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母亲如今这副模样,刘妈妈最好想清楚了怎样才能颐养天年。”   “三少爷想让我做什么?”   杨季铭直起身子,退后一步,“当然是交代清楚,昨日发生了何事。”   “三少爷,昨日真的没有特别处。”   “你不说也没关系,我已经让人去查了。能让人变得不能言语不能动弹的药,闻所未闻,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弄到的东西。”   顿时,刘妈妈跪在地上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她能说那毒药是大夫人让她寻来的吗?   刘妈妈想不通的是,那药明明是下在了青姨娘的药膳里,怎么最后中毒的却是大夫人?   更要命的是,这毒无解啊!   杨季铭围着院子里的下人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刘妈妈跟前。   “刘妈妈,您曾是母亲的陪嫁丫鬟,后来在母亲跟前做管事妈妈,是府里的老人,更是母亲最信任的人。她变成今天这样,您就不想找出害她的人?”   刘妈妈用袖子抹了把眼泪,“三少爷,我当然想找出害夫人的人,可是我不知道呀!”   “那说点你知道的,而我不知道的。”   刘妈妈低头抹着眼泪,沉默以对。   杨季铭叹了口气,“刘妈妈,既如此,那我就只能把你交给父亲处置了。”   刘妈妈急道:“三少爷,您不能这样。我怎么会害夫人呢?夫人会眨眼示意,不信您可以向夫人求证。”   杨季铭呵的笑了一声,不疾不徐的说道:“若是有人蒙蔽了母亲呢?母亲未必知道是谁害她。”   “三少爷,真的不是我。”   杨季铭看向杨忠:“先把刘妈妈关进柴房,让她一个人仔细想想。”   杨忠应了一声“是”,而后就示意护院把刘妈妈带走。   刘妈妈急得大喊冤枉,大喊大少爷二少爷。   喊叫声越来越远,杨季铭扫视了一圈其他人,依旧是漫不经心的说:“好了,刘妈妈被带下去了,下一个问谁呢?”   下人们一个个噤若寒蝉,把头垂得很低。   杨季铭随手指了其中一个大丫鬟,“你来说说看,昨日有哪些人来过主院?”   被点到的大丫鬟把人数了一遍,和刚才刘妈妈说的丝毫不差。   杨季铭又问:“在这些人里面,谁是不经常来的?”   “是姜姨娘。”   “姜姨娘平日里不来给母亲请安?”   那丫鬟犹豫了数秒,说道:“夫人不待见姜姨娘,免了姜姨娘的晨昏定省,说是眼不见为净。”   杨季铭想翻白眼,大夫人对他和景烁也是如此。   “既如此,那姜姨娘昨日怎的来了?她待了多长时间,做了什么?”   “姜姨娘说想给大夫人磕个头,待了不过片刻钟,连杯茶都没有喝。”   “不对。”一个弱弱的声音突然响起。   杨季铭看向出声的小丫鬟。   小丫鬟说:“我给姜姨娘上茶了,然后退守在屋外。姜姨娘走后,红叶姐姐叫我去收拾,姜姨娘的那杯茶只剩下了小半杯。”   红叶是大丫鬟之一,说道:“当时,刘妈妈和我们几个都有在屋里伺候,印象里姜姨娘好像没有拿起过茶杯。”   几个大丫鬟齐齐点头,都说好像没有,也有可能是没注意到。   杨季铭点点头,对他来说,这就足够了。   于是,他便进屋回禀:“父亲,按照下人们的说法,有嫌疑之人许是……”   说到这里,杨季铭不禁看了眼杨仲鸣,略显犹豫。   杨伯名催促道:“三弟快说。”   杨季铭回道:“是姜姨娘。”   顿时,杨正义和杨伯名的视线都落在了杨仲鸣身上。   杨仲鸣不想相信杨季铭的话,但他们先前在酒坊的那番谈话已经击溃了他心里的那堵墙。   “若真是她做的,谋害母亲,谋害当家夫人,该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   “好!二弟,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杨伯名定定的看着他。   杨仲鸣的目光逐渐坚定:“是。”   杨季铭在心里微叹: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若是姜悦然当初只是单纯的想和二哥在一起,不做那么多事情,哪里会落得今天这地步,连二哥都放弃她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需要杨季铭出面了。   这一次,他徇私了。   杨季铭来到蒲荷院,杜姨娘与方姨娘正都收拾着东西,一方面准备搬去他那里,另一方面是过年要用的。   杨季铭让下人都先退下,和两位姨娘单独说话。   杜姨娘与方姨娘面面相觑,除了惊讶外,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一丝担忧。   杨季铭说道:“大夫人中毒,我审问了主院的下人。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我向父亲禀报姜姨娘有嫌疑。”   杜姨娘问道:“三少爷,事实上姜姨娘有嫌疑吗?”   “有。”   “那就足够了。”   “可是……”   杜姨娘正色道:“三少爷,侯爷要的不是真正的下毒之人,而是平息此事,给武宁侯府一个交代,给大少爷和二少爷一个说法。”   方姨娘轻叹:“三少爷,其实……”   “茹姐姐!”杜姨娘及时的厉声打断了她的话,制止她继续说。   方姨娘轻轻的笑了笑,说道:“让三少爷知道了也好,让他自己判断。”   “方姨娘请说。”杨季铭有猜测了。   方姨娘缓缓说道:“有个小丫鬟无意中看见刘妈妈把一包药粉交给了青姨娘身边的丫鬟,那个丫鬟其实是假意被刘妈妈收买的。”   这回,杨季铭一听就明白了。   “所以,是大夫人想下毒害青姨娘,没想到自己中毒了。”   方姨娘点头:“三少爷,这次的事情与你姨娘无关,是我自己一个人的主意。”   杨季铭挠了挠脑袋,显得有些纠结,说道:“我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就是……”   杜姨娘忙道:“三少爷,你不能把茹姐姐交出去,她把你当亲生儿子一样。很多时候,她为你想的,比我这个亲娘还多。”   杨季铭连忙说道:“不会,不会。姨娘,方姨娘,你们别担心,这件事我已经心里有数。”   离开蒲荷院后,杨季铭又单独见了杨正义。   杨正义对他说:“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活着的人以后好好活着。”   杨季铭诧异道:“父亲知道?”   杨正义意有所指的说道:“是非对错不是一两句话就能简单说清楚的。为父身上扛着一座侯府,要顾虑的事情太多了。”   走出侯府后,杨季铭蓦地出了一身冷汗。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是谁说他父亲对后院的事情一无所知的?   这么多年来,大夫人的所作所为,姨娘们的小算盘,他父亲都心知肚明。   杨季铭回到他自己的东城杨府时,尚嘉言才刚好回来。   他一把抱住他,闷声不吭。   “怎么了?”尚嘉言轻轻的笑了笑,“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嘛,不要担心。”   杨季铭牵着他坐在软榻上,关心道:“累不累?”   “不累。”尚嘉言仔细瞧着他的神色,“府里出什么事了?”   “大夫人中了毒,不能说话不能动,只有眼睛能动。”   “那喝水吃饭呢?”   “可以吞咽。”   “找出是谁下毒的了吗?这么稀奇的毒,一般人弄不到。”   “是大夫人弄来的毒药。”   尚嘉言愣了一下,“她想害别人,反过来被人害了?”   杨季铭点头。   尚嘉言想了想,“那就是想害青姨娘。”   “景烁就是聪明。”   “少奉承我。说吧,你怎么情绪不好了。”   “只是觉得世事两全难。”   “若事事圆满,这世间又哪来那么多的悲欢喜怒?”   尚嘉言见他垂头丧气,微微沉吟,问道:“这事跟方姨娘有关?”   “你怎么知道?”   “方姨娘一心念着报仇,却答应你放下仇恨来我们这里颐养天年,她答应得太容易了。”   “我能理解方姨娘。”   “知道真相却不能说,良心不安?”   “我试探了父亲。”   顿时,尚嘉言睁大了眼睛,急忙问道:“你怎么说的?父亲有没有怀疑?”   “你别急,听我说。大夫人和姨娘们的动作,其实父亲早就知道了。”   尚嘉言怔愣住了,良久才眨巴了一下眼睛,说道:“也就是说,父亲默认了这一切的发生?”   杨季铭点头。   尚嘉言明白杨季铭郁闷的原因了。   “算了,既然父亲知道,那咱们就别管了。”   “嗯。”   “早点把两位姨娘接过来。只是眼下发生这样的事情,马上又要过年,等过了正月半比较合适。”   “好。”   尚嘉言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脑门,“所以别再耷拉着脑袋了,赶紧打起精神来。”   杨季铭把他的手抓在手里,“还有一事,姜悦然成了下毒害大夫人的嫌疑人,是我一手促成的。”   “父亲和二哥知道多少?”尚嘉言不免有些担心。   “父亲知道姜悦然是冤枉的,但默认了她的嫌疑。二哥应该不知道这件事的实情,他放弃姜悦然了。”   “看来是昨天你们一起喝的酒起作用了。”   “昨天我把话说得那么透,二哥若是再相信姜悦然,那我就真的无话可说了。”   尚嘉言但笑不语。   过了一会儿,槐安过来问:“少爷,少夫人,可否传膳?”   尚嘉言说道:“先打两盆水过来洗漱,然后就传膳。”   槐安应声去安排。   这时,杨季铭想起来问道:“今天玩得开心么?”   “逛了一会儿就觉得没意思,去墨香斋看了看书,然后就回来了。”尚嘉言兴致缺缺的说。   杨季铭有些歉意的说:“改日我再陪你去逛街。”   尚嘉言点头,说道:“明天我要回侯府去探望大夫人,你陪我一起去。”   “好。” 第100章 探视   翌日清晨, 杨季铭与尚嘉言早早的收拾妥当,登上马车,前往武穆侯府。   尚嘉言首先来到主院, 对大夫人关切的说:“昨日听季铭说了母亲的情况,心中焦灼不安,奈何我如今身子重, 不便在母亲榻前侍疾,今早才央着季铭陪我一起过来看望母亲。”   大夫人睁眼看着他,眼睛一眨也不眨, 就那么直直的看着他。   尚嘉言不与她计较, 说道:“母亲如今这个样子, 大家都很难过。我去福喜堂看望老太君,回头再来看望母亲。”   红叶等丫鬟连忙送他们出去,小意侍奉。   离开主院后,尚嘉言小声的问杨季铭:“怎么没看到刘妈妈?”   “昨日我把她关进了柴房, 那个老虔婆没少帮着大夫人干些见不得人的事。先让她受点罪,等会儿咱们回去的时候, 我让人把她放出来。”   “你呀。”   不一会儿,他们看见姜书媛从福喜堂的方向过来。   “大嫂。”   “哦, 是三弟和弟妹。”姜书媛有些神情恍惚。   尚嘉言关心的问道:“大嫂, 你还好吧?”   “我还好,你们是从主院过来的吧?”   “是的, 我们刚去看过母亲。”   姜书媛的眉眼间染着几分忧愁,“你们是要去给老太君请安吧, 快过去吧。”   尚嘉言点点头,让姜书媛先过去,而后再和杨季铭一起前往福喜堂。   尚嘉言回头看了眼姜书媛的背影, “大嫂的脸色看上去很不好。”   杨季铭轻叹:“大夫人那样,大嫂肯定着急担心。”   他们到福喜堂的时候,二夫人三夫人五夫人都在老太君跟前说着话。   杨季铭与尚嘉言一起向几位长辈见了个礼。   二夫人笑着拉尚嘉言坐下,“嘉言是双身子的,还惦记着来给老太君问安,可见一片孝心。”   五夫人嗤的笑了一声,“嫡母重病,做儿媳的怎能不来探视?”   老太君淡淡的瞥了眼五夫人,而后对尚嘉言说:“去看过你母亲了吗?”   “回老太君的话,看过了。”   “你母亲的事,自有你父亲作主,有太医院多位太医诊治,你现在怀着孩子,不宜过多费心,只需安心诞下麟儿。”   “是,谨遵老太君教诲。”   老太君看向杨季铭:“季铭现在公务可忙?”   “尚可。”杨季铭简洁的答了两个字。   老太君说:“你现在出息了,要帮衬着点咱们侯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是。”   二夫人看向尚嘉言,关心道:“累不累?”   “不累,谢二婶关心。”尚嘉言轻轻的笑着说,手却按在了太阳穴处。   二夫人说:“母亲,我看嘉言的气色不好,不如就让他们先回去休息吧?”   老太君看向二夫人,目光暗含一丝不悦。   而后,她慈爱的对杨季铭与尚嘉言说:“你们回来探望过,就算是孝心到了,回去好好休息。”   杨季铭说:“是,那我们就先告退了。”   尚嘉言起身行了一礼,和杨季铭一道离开福喜堂。   他们又去书房见了杨正义,最后才到了蒲荷院。   杜姨娘对他们说:“大少夫人已经派人去武宁侯府了,你们快些回去,免得被殃及池鱼。”   尚嘉言温和的笑着说道:“总要来见见姨娘与方姨娘。”   方姨娘说:“我们很好,别担心。再过些日子,就搬过去和你们一起住了,方便照顾三少夫人和未来的小少爷。”   杜姨娘说:“三少爷陪三少夫人回去吧,除夕那天回府里来住,初二去过尚府以后,初三再回你们自己的府邸。”   杨季铭点头应声,尚嘉言也微微的点了一下头。   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武宁侯夫妇就亲自上门来了。   当天晚上,武穆侯府传出消息,侯夫人虔诚礼佛,将在府内改建一座佛堂,为子孙祈福。   次日,杨正义上折子请立嫡长子为世子。老太君作主将侯府中馈交与大少夫人掌管。   杨季铭听说这些事情后,不得不说他老爹才是老谋深算的那一个。他爹一直拖着没有请立世子,没想到在这里用作和武宁侯府谈判的筹码了。   纵然没有大夫人中毒事件,武宁侯夫妇没有上门讨说法,杨正义也会把爵位传给嫡长子。   在各方的利弊权衡下,大夫人中毒事件就这样过去了。   很快的,到了除夕这日,杨季铭与尚嘉言就搬回了侯府沉香院来住。   和往年一样,所有人都在福喜堂用年夜饭。   整个晚上,大夫人和四房的人仿佛成了禁语,无人提起。   尚嘉言困得把头靠在杨季铭身上打瞌睡。   杨季铭跟杨正义打了声招呼,径直抱起尚嘉言回沉香院。   彭可婧见他们离开,便也想回墨棣轩休息。   就在这时,姜书媛开口说道:“三弟就是太紧张三弟妹了,去年除夕的时候我怀着轩儿,还是和大家一起守夜了,这不都好好的嘛。”   顿时,彭可婧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浅浅的笑着说:“弟妹是男子,怀孕生产都不易。”   姜书媛也浅浅的笑着说:“三弟妹是有福之人,二弟妹也是。”   在旁人看来,妯娌俩言笑晏晏,实则一阵电光火石。   另一边,尚嘉言被杨季铭一抱起就醒了。   等出了福喜堂后,尚嘉言小声的说:“咱们坏侯府的规矩了,老太君怕是要不高兴了。”   “不差这一桩。”杨季铭不以为意的说。   尚嘉言轻轻的笑了笑。   大年初一,他们把府里的长辈全都走了一遍,而后就窝在沉香院里听留守的小丫鬟们说府里的事情。   “六小姐在年前就被送回了庄子上,还是没能留在府里过个年。”   “墨棣轩的姜姨娘生了重病,也被送去庄子上养病了。”   “现在府里的大小事务都是大少夫人说了算。大少夫人待下人宽厚和善,大家伙儿都在说大少夫人的好。但是,大少夫人杖毙了刘妈妈。”   尚嘉言微微一愣,“刘妈妈死了?”   小丫鬟回道:“是的,大管家让人裹了张草席搁在一辆板车上拖走的。”   闻言,杨季铭与尚嘉言都忍不住一阵唏嘘。   作者有话要说:短小了点,真的卡文,也真的就要完结了…… 第101章 生子   正月十五, 杨季铭与尚嘉言又到侯府住了一晚。   正月十六,二人将杜姨娘与方姨娘接到了东城杨府。   接下来的日子里,尚嘉言深刻体会到了来自婆婆的关爱。两位姨娘变着法的做孕夫餐, 短短几天时间,尚嘉言就感觉自己脸圆了。   这日,晚上就寝前, 尚嘉言轻轻揉了揉自己的脸,终于忍不住向杨季铭诉苦了。   杨季铭笑着在他脸上吧唧一口,“瞧这张脸多俊, 有点肉更好看。”   尚嘉言瞪着他, 嗔道:“双下巴都快出来了。”   “圆脸七分财, 不富也镇宅。”   “杨季铭!”   “明日我跟姨娘说一说。”   “哼,这还差不多。”   第二天,杨季铭特意把徐太医请了过来。   徐太医为尚嘉言号脉后,当着两位姨娘的面说了许多孕夫需注意的事项。   于是, 尚嘉言的饮食更健康了。但是,两位姨娘准时监督他做徐太医教的孕夫操。   有一次, 杨季铭瞧见了,发现徐太医教的几个动作竟有点像瑜伽。   尚嘉言一见到他, 就立刻向他发送求救信号。   不等杨季铭开口, 杜姨娘先说道:“三少夫人,为了你自己和孩子, 按照徐太医说的做吧。”   方姨娘也在旁说:“徐太医医术高明,他说的总不会错。三少爷, 你说是不是?”   “是。”杨季铭讪讪的笑着说,而后递给尚嘉言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进入七月份以后, 尚嘉言越发的不安。   即使杨季铭劝过无数次,他还是担心孩子会在七月中旬出生。   或许是祈祷起了作用,孩子在七月初九出生了。   得益于徐太医的方子,也得益于两位姨娘的监督,相对别人来说,尚嘉言的生产很顺利。   杨季铭看了眼丑不拉几的新生儿,走到床边俯身亲了一下累得睡着的尚嘉言,就坐在床边陪着他。   尚夫人杜姨娘方姨娘三人看了眼睡着的大人,而后就围着小宝宝,喜不自禁。   尚嘉言醒来时,已近子时。   “季铭,孩子……”   “在你旁边。”   尚嘉言低头一看,小小的婴儿正睡在他身边。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快到子时了。”   槐安探身进来,看见尚嘉言已醒,便端了碗小米粥进来。   杨季铭扶着尚嘉言坐起身,把碗端在手里,一勺一勺的喂他。   尚嘉言吃了大半碗,“饱了。”   杨季铭把勺子放进碗里,递给槐安,然后拿了旁边已备好的干净帕子为他轻轻的擦了擦嘴。   “很晚了,你也躺上来休息吧。”   “好。”   槐安收拾着东西出去,从外面把门关上。   杨季铭脱了外衣和鞋袜,照例躺在了外侧。   两人中间隔着很大的空隙,空隙中心是孩子。   “是儿子,还是女儿?”   “是儿子。”   “听说男子生女儿的概率很小,不知道下一胎会不会是个女儿。”   “喜欢女儿?”   “都喜欢。你呢?”   “只要是你生的,我也都喜欢。”   “嗯。”   尚嘉言轻轻应了一声,就又睡着了。   杨季铭听着耳畔绵长的呼吸声,看着熟睡的一大一小,嘴角的笑容想收都收不住。   次日,杨正义给孩子起名杨辰文,被杨季铭嫌弃了大半天。   尚嘉言轻轻的笑着说:“辰文好,将来考个文状元。”   尚夫人也笑着说:“咱们辰文说不定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   杜姨娘与方姨娘笑着附声。   尚夫人问:“有没有给孩子起个乳名?”   杨季铭说:“乳名就由景烁起吧。”   话落,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尚嘉言身上。   尚嘉言看了眼傻乐的杨季铭,心里暖洋洋的,而后目光慈爱的看着孩子说道:“你祖父给你起名用了个文字,你父亲嫌弃,那小名就叫小武吧,凑个文武双全。”   “小武好,好名字,文武双全。”双标的杨季铭连忙拍马屁。   尚夫人杜姨娘方姨娘都是相视一笑。   杨辰文摆满月酒那日,刚好是杨仲鸣与彭可婧的儿子杨辰博的一百天。   武穆侯府大摆筵席,为两个孩子庆祝。   乳娘将孩子抱了出去,杜姨娘与方姨娘也跟着过去了。   杨季铭搂着刚出月子的尚嘉言感慨:“我和二哥的生辰相差三日,从小到大府里都是按着二哥的正日子庆祝,顺带着提前给我庆生。等到了我的生辰,我只能让厨房下碗面,当作给自己庆祝生辰了。”   尚嘉言心疼了,“以后有我和小武给你庆祝生辰。”   杨季铭轻轻的笑了笑,“可能还会有小六和小七。”   尚嘉言噗嗤一笑,“看我心情。”   杨季铭笑道:“是谁说下一胎要生个女儿的?”   尚嘉言哼哼唧唧的说:“不知道呀。”   满月宴后,尚嘉言的姨母姨父从沧州来到了京城。   陆家父母先去尚府探亲,而后来到了东城杨府,带着许多给小孩的东西。   两日后,陆家便去武穆侯府提亲了。   这是陆家父母此行京城的主要原因,他们等到陆远安成亲以后才回沧州。   与此同时,尚嘉言收到了一封来自济南的书信,信中夹着一张喜帖。   当他看到喜帖上的名字是孟熙和文旭时,震惊不已,连忙看信上的内容,而后是一脸的一言难尽。   杨季铭关心的问道:“怎么了?”   尚嘉言不可思议的说:“原来孟熙是个没吃过孕药的,还把文旭拐去了济南。难怪过了这么长时间,文旭还没有回京。”   杨季铭淡淡的笑着说:“还记得文公子离京那天么,我就说他们两个是一对吧。”   尚嘉言轻叹:“也罢,文旭的亲事总算是有着落了。小武还小,远行多有不便,派人去济南送份贺礼吧。”   “好。”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喜事接连不断。   当丁子杰也成亲时,杨季铭不由的想起了另一位狐朋狗友,也不知齐玉峰在边关如何了。   远在边关的士兵齐玉峰正在军营附近巡逻,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已经升为百夫长的彭可昊不动声色的挪了几步,刚好走在了可以为齐玉峰挡风的位置上。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可以作为终章了…   除了养包子,大家还想看什么?   先说好,我不写番外哦… 第102章 重遇   天不大亮的时候, 孩子的啼哭声一响起,槐安就在外面敲门进来了,和他一起进屋的还有乳娘。   乳娘抱着孩子到屏风后换尿布和喂奶, 然后把孩子重新放回床上,再和槐安一同告退。   继而,躲在被窝里的两个父亲陪着孩子一起继续睡。   用过早膳后, 杜姨娘与方姨娘算着时辰来看孩子。隔三差五的,尚夫人也会过来。   有这些个奶奶外婆在,还有乳娘和丫鬟, 杨季铭与尚嘉言在带孩子上几乎就不用操心, 小日子越过越舒坦。   在杨辰文三岁的时候, 尚嘉言又怀上了。   十个月后,他又生了个儿子。   杨正义给孩子起名杨辰彬。   这一次,尚嘉言想起越来越调皮捣蛋的杨辰文,一狠心就把杨辰彬交给了乳娘和孩子奶奶们来带。   杨辰文七岁的时候, 打遍同龄人无敌手,三岁的杨辰彬学会了背第一首诗。   杨辰文十四岁的时候, 瞒着俩奶奶和俩爹跑去了边关从军,十岁的杨辰彬接连一次性通过了童试和院试。   杨辰文十七岁的时候, 北征大军得胜还朝, 十三岁的杨辰彬以幼龄考中了状元。   杨季铭见到长子回来,看到他长高了, 壮实了,心里百感交集。   杜姨娘与方姨娘拉着杨辰文左看右看, 又哭又笑。   杨辰文郑重的向杨季铭行了一礼,“父亲,儿子不肖, 回来了。”   杨季铭顿了好一会儿,做父亲了才知道做父亲的心情,为孩子高兴,为孩子愤怒,为孩子担忧。   良久,他才缓缓说道:“去看看你爹吧,他在里屋。”   “是。”杨辰文应声后就去见尚嘉言。   杜姨娘对杨季铭说:“孩子平安回来了就好。”   方姨娘说:“今天我亲自下厨,多做几道好菜。孩子在军营里肯定吃不了什么好东西。”   杜姨娘忙点头:“对,要多做些好吃的,我去给你帮忙。”   另一边,尚嘉言早就翘首以盼,盼星星盼月亮的盼着杨辰文,偏偏要忍着不出去见他,要让大儿子知道自己错了。   杨辰文在门外说:“爹,不肖子回来了。”尚嘉言倏的红了眼眶,但就是不应声。   “夫人。”槐安见他这样就知道他在别扭着,等了一会儿后便去给杨辰文开门。   尚嘉言瞥了槐安一眼,不出声制止,其实就是默认了。   槐安无奈的摇头失笑,打开了门。   “槐安叔叔。”   “大少爷,长高了许多。”槐安慈爱的看着他,也是把他当自己的孩子一样疼爱。   杨辰文挠了挠脑袋,憨憨的傻笑,颇有几分杨季铭的影子。   “快进去给你爹认个错。”   “哎。”   杨辰文进屋,槐安从外面把门带上。   “爹,儿子错了,不该偷偷的离家出走。”杨辰文跪在尚嘉言跟前认错。   尚嘉言红着眼眶斥了他几句,边训斥边上手打。   杨辰文跪着说:“爹,我皮糙肉厚的,仔细把你的手打疼了。”这神情,这腔调,像极了嬉皮笑脸的杨季铭。   尚嘉言停了下来,脱力的坐在软榻上。   “你知不知道这几年,我有多担心,每天都提心吊胆的,怕你在外面吃不饱穿不暖,怕你有个什么意外。”   “爹,我知道错了,您原谅儿子吧。”   “以后还敢不敢再任意妄为?”   “不敢了。”   尚嘉言轻叹,继而关心道:“这几年过得怎样,有没有受伤?”   杨辰文不甚在意的说:“行军打仗,哪里能不受个伤?不过,都是些轻伤,皮肉伤,早好了。”   闻言,尚嘉言就鼻头一酸,心疼。   第二天,齐玉峰派了递了帖子过来,邀请杨季铭到京华楼一叙。   杨季铭到的时候,丁子杰也刚好过来。二人看见包间里除了齐玉峰外,还有彭可昊也在的时候,脸上闪过如果如此的表情。   齐玉峰笑着说:“怎么都傻站着,快坐。”   丁子杰说:“一别十多年,峰子和彭三少都是将军了。”   杨季铭说:“多谢两位照顾犬子。”   齐玉峰浅浅的笑道:“怎么说话都客套起来了,还是不是朋友?”   彭可昊也突然说道:“杨大人要谢的话,不妨让杨辰文认我们做义父吧。”   杨季铭微微一愣,齐玉峰和丁子杰都诧异的看向彭可昊。   彭可昊淡淡的说道:“我和玉峰此生注定无子,在军中得知杨辰文是杨大人之子后,玉峰就把他当亲生儿子一样照顾和教导了。”   杨季铭说:“此事我需要先问一问孩子他爹的意思。”   彭可昊点头:“应该的。”   此生无子这话一说出来,丁子杰和杨季铭就不需要再问多余的话了。齐玉峰和彭可昊都不会吃孕药,也不会成亲,但会相守下去。   杨季铭回去就把这事告诉了尚嘉言,尚嘉言点头同意。   于是,杨辰文认了俩义父,而后被俩义父训练得更加皮糙肉厚。   杨季铭看着身边的爱人,再想想上有两位慈祥的姨娘,下有两个优秀的儿子,真是做梦都能笑醒。   哈哈哈……   “哥!哥!快醒醒!”   杨季铭一把抱住打向自己的抱枕,怔怔的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妹妹,久久回不过神来。   “做什么白日梦呢,送我去学校。”   对了,他妹妹就在本市上大学,今天是国庆长假的最后一天。   “多大的人了,自己去吧。”   “我拖着行李箱呢。”   “拖着行李箱也可以挤地铁。”   “你早上答应送我去的!”   杨季铭挠了挠脑袋,尴尬的说:“我忘记怎么开车了。”   纵然只是黄粱一梦,他也感觉过了一辈子。   妹妹气得叉腰骂:“昨天还开车出去了,今天怎么就不会了?找借口也不能这样找,你故意气我,是不是!”   杨季铭想了想,看了眼放在门口的20寸小箱子,说道:“你那小箱子应该放得下,你带齐东西到楼下等我,我去借辆车。”说罢,他就匆匆出门。   妹妹背了个双肩包,拖上行李箱就下楼等。   不多时,一辆又破又旧的小毛驴停在她面前。   妹妹的眼角抽搐了好几下,“这不是一楼张大爷的电瓶车吗?”   “对,我找张大爷借的。”杨季铭边说边把她的行李箱搁在了前面。   妹妹又嫌弃又无奈的坐在了他身后。   开出一小段路后,杨季铭就习惯了骑电瓶车。   妹妹在他身后吐槽:“明明刚买了车,还带朋友去兜风,送我上学竟然借了辆电瓶车。”   没过多久,电瓶车被交警拦下来了。   原因是没带头盔。   妹妹见杨季铭傻愣愣的看着交警发呆,在他后背用力拍了一下,而后向交警求情:“小哥哥,我哥脑子不好使,出门的时候忘记拿头盔了。我赶着去学校,就放过我们一次吧。”   “没带头盔,一人二十。”   “小哥哥,我们第一次犯,不是故意的,就放过我们吧。”   这时,杨季铭也十分认真的说:“能加个微信吗?”   交警愣住,妹妹也愣住。   最后,杨季铭交了罚款,也要到了电话号码。   妹妹看着杨季铭傻愣愣的笑,啧啧了好几声,“哥,没想到你喜欢这类型的呀。”   杨季铭懒得理她,赶紧把她送去了学校。   那个交警同尚嘉言长得太像了,就连举手投足都是那么的像。   他想再次见到他,只是见到以后要说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的现代部分属于即兴发挥了…… 第103章 完结   杨季铭打开微信, 通过手机号搜索添加好友。   对方的微信昵称是一个言字,微信头像是穿着交警服的正面照,笑容灿烂。   透过这张照片, 杨季铭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尚嘉言。   他看得痴了,眼眶微微湿润。   良久,杨季铭在备注上写“今天见过面的”, 发送过去后等了几分钟,对方没有通过好友。   杨季铭又重新添加了一次,备注留白, 等了半个小时也没等到对方通过好友。   杨季铭拿着手机在屋子里转来转去, 他告诉自己交警在执行公务的时候不便看手机。   于是, 等到晚上十点的时候,杨季铭又发送了一次好友申请,这次在备注上写的是“咨询骑电瓶车的交规”。   一声短促的手机信息铃声响起,杨季铭忙抬起手机亮屏, 看到通过好友的消息时,激动的急忙解锁屏幕, 在好友聊天页的输入框中打字。   说点什么好呢?   当他还在反复的输入和删除文字的时候,对方先给他发来了一个关于交规的链接。   杨季铭删掉所有文字, 输入了谢谢两个字, 然后发送。   信息铃声即刻就响了,然而却是“言开启了朋友验证, 你还不是他(她)朋友……”   杨季铭失笑,倒在床上看着手机聊天界面哈哈大笑。   叩叩叩!   “儿子, 不要熬夜,明天还要上班呢,早点睡。”杨妈妈在门外说。   “知道了, 妈。”   杨季铭熄灯后,直挺挺的躺在床上,把一只手臂搁在眼睛上,心中是无尽的失落。   他想尚嘉言了,想念他的一嗔一笑。   杨季铭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了与尚嘉言相处的一幕幕,还有姨娘和孩子们。   次日,杨季铭就顶着黑眼圈去上班了。   短短几天时间,杨妈妈就察觉到儿子几乎是肉眼可见的憔悴。   “儿子,明天星期五,晚上接妹妹回来后,咱们一家人来个周边两日游吧。”   杨季铭有气无力的回答:“好的。”   看着儿子意兴阑珊的进屋,杨妈妈凉凉的瞥了眼杨爸爸,“咱儿子这是怎么了?”   杨爸爸说:“要不问问女儿?”   “行。”   立时,杨妈妈就给女儿发微信。   不一会儿,妹妹直接打了个微信语音电话过来。   杨妈妈听得又惊又喜,挂了电话就跟杨爸爸说:“快跟老朋友问问,哪家的孩子找对象?咱给儿子安排相亲。”   杨爸爸按着遥控器换了个台追看某部谍战片,漫不经心的说:“什么要求?”   杨妈妈深深的叹了口气,半晌才道:“年纪相仿的男孩,无不良嗜好。”   杨爸爸轻笑了一声,说:“你想通了就好。”   另一边,尚嘉言失落的看着手机,又生气又难过,在心里把杨季铭骂了个千百遍。   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开始,尚嘉言就知道他是杨季铭。这种莫名的感觉虽然说不清道不明,但他就是有这个自信,自己没有认错。   明明留了电话号码给他,竟然连一个电话都没有打过来。删了他一次微信好友,竟然就不再加了,他不是一向脸皮很厚的吗?   一觉醒来,突然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异世界,变成了另一个人,他惊恐不安极了。   值得庆幸的是,他拥有所有的记忆,就像前世今生一样,仿佛一夜之间觉醒了上辈子的记忆。   他是个刚上任没多久的交警,这几天总是求着同事换巡逻路线,特意选遇见杨季铭的那条路附近巡逻,两只眼睛几乎不放过任何一个骑电瓶车的人,但就是没再遇见他。   想起杨季铭那天骑的破旧电瓶车,再想起那个喊他哥的女孩身上背着的所谓名牌包,尚嘉言就又心疼了。   没想到杨季铭在这个世界的生活过得那么不如意。   他后悔了,他应该在第一时间跟他相认。   他可以养他。   星期六,杨妈妈亲自给儿子打理了一下头发,选了一身商务休闲风的衣服让他换上。   顿时,就连一向损他的妹妹都直夸哥哥秒杀小鲜肉。   杨季铭浑身不自在的扯了扯领子,“妈,今天不去周边游了吗?”   “你爸约了老战友见面,咱们一起去吃顿午饭,不能失礼。”杨妈妈没敢说实话,怕儿子不肯去。   “爸和老战友见面,咱们去干嘛?”   “他老战友也带了家人,你小时候见过的。只是,他们一家人去了外地,不久前才刚回来。”   杨季铭很无奈,也很疑惑。“只是吃顿饭,不用刻意穿成这样吧,跟相亲似的。”   杨妈妈说道:“那么久没见,不能失礼。”   “妹妹呢?”杨季铭的视线落到妹妹身上。   妹妹在他面前转了个圈,笑呵呵的说:“我也一起去呀。哥,看我这身打扮怎样?”   “很漂亮。”杨季铭实话实说。   看妹妹刻意打扮过,杨季铭就不再多想了。   等到了餐厅,坐进包间里,再等到爸爸的老战友一家人过来,几句话一聊起来,杨季铭就知道自己太天真了。   难怪景烁总说他犯蠢,可不就是犯蠢了吗?   一顿饭吃完,杨季铭脸上的表情都僵硬了。   老战友一家离开后,杨妈妈对杨季铭不悦道:“人家小伙子可是留学回来的,学历高,工作好,长得还挺帅的,跟电视上的明星一样,有哪点不如你的意?”   杨季铭淡淡的说:“太好了,我配不上。”   可不就是配不上吗?   能让他高攀的,唯有他的景烁一人。   “妈,爸,现在回家吗?”   杨爸爸对他说:“去对面那家茶楼,我还有一位老战友要见见,也是前不久刚从外地搬回来的。”   杨妈妈对他说:“你别想跑,走吧。”   于是,杨季铭被迫前往对面的茶楼。   他们到的时候,对方已经来了。   包间里只坐了一位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   杨爸爸和老战友两眼泪汪汪的相认后,向他介绍了一下爱人和儿女。   杨爸爸对儿子女儿说:“叫尚叔叔。”   “尚叔叔好。”   杨季铭又不可抑制的想起了尚嘉言,他总能因为各种事情而想起他。   尚爸爸面带笑容的多看了两眼杨季铭,而后笑着说:“还是老杨和嫂子有福气,儿子女儿都长得好,而且孝顺。”   杨爸爸憨憨的笑道:“哪里,都皮的很。”   杨妈妈心中着急,说道:“老尚,你家小言呢?他小时候,我还抱过他呢。”   尚爸爸朗声笑了笑,满脸无奈又宠溺的说:“他中午有执勤,过会儿就来了。”   杨妈妈说:“还不知道小言在做什么呢。”   尚爸爸说:“他现在是交警。”   旁听到交警二字,杨季铭蓦地想起了那天遇见的人。   他心里不由的期盼是同一个人,是老天送自己的一个惊喜。   然而,他转念一想,这又怎么可能呢?   就算名字一样,长相一样,也不会是他,终究不可能是一个人。   不曾期望过还好,一旦有了一丝期望,只会失望更大,甚至感到了绝望。   “抱歉,我出去一下。”杨季铭低声说了一句,而后径自往外走。   尚嘉言执勤完,就按照爸爸给他微信发的定位来到了茶楼。   他按照服务员的指引,匆匆走向包间。   突然,他看到了靠在过道墙上的人。   就在那一瞬间,尚嘉言鼻子酸涩,眼眶微湿。   这个混蛋,不去找他,在这里装忧郁!   他吸了吸鼻子,忍住没有哭,极其高冷的从他身边走过。   气死他了!   竟然不看他,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尚嘉言气呼呼的站在包间门口,深呼吸了两下,而后笑着敲门走了进去。   尚爸爸给他介绍了一下杨家的三人,让他问好。   妹妹看见他,惊讶道:“你是那个交警小哥哥!”   尚嘉言淡淡的说:“是你啊,以后记得骑电瓶车要带头盔。”   妹妹噎住,暗暗的拍胸口,这个小哥哥眼神好凶好可怕。   尚嘉言当然气她了,还在上学就背名牌包,不知道她哥连辆好一点的电瓶车都买不起吗!   杨妈妈怔怔的问:“什么电瓶车?”   妹妹这才想起来吐槽:“妈,就是上次让我哥送我去学校,他竟然说忘记怎么开车了,向张大爷借了辆又破又旧的电瓶车送我去的学校!”   尚嘉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还真是杨季铭干的出来的事。   杨妈妈对尚嘉言说道:“小言还记得我吗?”   “阿姨好。”尚嘉言不禁有些拘谨,这是他在这个世界的婆婆,不知道是不是像姨娘一样好相处。   “哎。”杨妈妈看谁都觉得好,要是能看上她儿子就更好了。   “听你爸说,现在是交警。要自己注意安全,不要太辛苦。”   “谢谢阿姨。”   杨妈妈很满意,多有礼貌呀,长得还好看。   杨妈妈对妹妹说:“去看看你哥在哪里,把他叫过来。”   “哎。”   “还是我去吧。”尚嘉言先站起身。   杨妈妈惊讶道:“你认得他?”   两位爸爸也都抬头惊讶的看着他。   尚嘉言意有所指的看向妹妹,点头道:“那天见过。”   说罢,他就走了出去。   尚嘉言发现杨季铭不在刚才那地方,便四处找了找,最后问了好几个服务员,才在茶楼外面找到他。   “你就是杨叔叔的儿子?”   杨季铭几不可察的恍惚了一瞬,微微点头,神色淡漠至极。   尚嘉言何曾被他这样对待过,这个傻子怎么就认不出他呢?   “你觉得我怎样?”   “我们不熟。”   尚嘉言又好笑又好气,还想再逗逗他,但在看见他眼底的那抹黯然时,就立刻歇了这点小心思。   他舍不得他难过呀。   于是,他一字一顿的说:“高山景行,明光烁亮。”   杨季铭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巨大的惊喜袭上心头。   “景烁……”唤出这个名字,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是我。”   这一刻,杨季铭记忆里的人和眼前的人合在了一起。   他一把抱住他,把脑袋搁在他的脖颈间亲昵的蹭了蹭,在他耳边低声呢喃:“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梦吧?”   “是我,你这个笨蛋。”尚嘉言紧紧的回抱着他,脸上有笑,眼里有泪。   过了好一会儿,杨季铭才松开他,问道:“你今天还有别的安排吗?”   尚嘉言摇头:“没有。”   杨季铭笑着牵起他的手,边走边说:“咱们约会去。”   尚嘉言噗嗤笑了笑,任由他牵着走。   杨季铭拉开副驾驶座的门,让他坐进去,为他寄安全带,然后关门绕到驾驶座。   车子发动后,尚嘉言调侃道:“想起怎么开车了?”   杨季铭认真的说:“想起来了,这几天还特意练习过。”   尚嘉言举起手机侧身自拍了一张照片,顺便把开车的杨季铭带进了镜头里,而后把照片用微信给他爸爸发过去,再编辑了一段文字。   我和杨季铭去约会了。   杨季铭看了眼身边的人,满眼都是止不住的欢喜。   真好,又在一起了。   作者有话要说:现代部分是临时加的,不要嫌弃哦。   到这里,就正式完结了,感谢大家的陪伴与支持^_^   下一篇更《黑月光竹马》,请继续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