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男主弟弟后我入赘了 作者:叼豆包的狐狸   文案:   一朝穿书,闻不就代替男主入赘柳家。   梦里醒来,床上多个又乖又甜家中有钱的老婆,还跟人家生米煮成熟饭。   闻不就震惊:“世上竟有这等好事!”   至于男主是他哥哥,而他是远近闻名的疯子?   闻不就摆手:小事!   转头开棋牌室、建咖啡馆、卖草莓、推巧克力……以实际行动丰富古人的精神文化以及物质生活!   什么?胖了二十斤!   闻不就挠头:我再搞个健身房?   众人:呸!   人人都道闻不就又疯又傻,面若钟馗,貌似恶鬼,偏偏入赘到永安县首富家中,给全县最美的双儿做了相公!真是臭虫吃到天鹅肉,玫瑰插在狗屎上!   直到某日,柳衿身边出现一男子,貌比潘安,肩宽腿长。   路人:“你这是耐不住寂寞养面首?多少银子?”   柳衿怒气冲冲:“什么面首,这是我家相公!”   众人:“哈?”   柳衿:“而且相公比我有钱,哪里需要我养!”   众人:“……”   真是神奇,这年头,疯子也会赚钱?   小剧场   柳衿:“相公,外面都说你是疯子!”   闻不就:“随他们说,相公悄悄赚他们亿点钱。”   多日后   闻不就:“他们现在还觉得我是疯子吗?”   柳衿:“他们觉得你太有钱,要来抢劫你!”   闻不就:“莫慌,看我给大家表演个徒手碎大石。”   之后   闻不就:“他们还敢吗?”   柳衿:“……他们现在传你凶神恶煞,食生肉喝人血,是恶修罗转世!”   闻不就将柳衿按在床上。   “生肉人血哪里你好吃!新学的姿势,要不要试试?”   “……”   “嗯?”   “……要!(/▽\)”   温柔宠溺武力值max攻X乖巧主动双儿受   Ps:男主是好人,有毫无存在感的系统提供金手指,互宠。   排雷:原主因药物严重过敏over,攻穿越成亲后才融合好,所以一二章攻会疯疯癫癫,神志不清。醒了就好了!   内容标签: 甜文 穿书 古代幻想 异想天开   搜索关键字:主角:闻不就 ┃ 配角:柳衿,闻不成 ┃ 其它:隔壁越桓挥舞小手绢:客官~来玩呀~~   一句话简介:歪嘴赘婿邪魅笑我的快乐你不知道   立意:战胜困境,勇于拼搏 第1章 穿越(捉虫) 我以为是在做梦   日光摇摇晃晃。   闻不就手脚蜷缩躺在床上,肚内翻江倒海,眼冒金星,耳边嗡嗡作响。   他难受至极,听到有人在窗外吵闹。   “药下多了!死人啦!”   “死个屁的人!想想那二十两雪花纹银!”   “死人也得抬进柳府!”   “哈?”   “说什么呢,带我一个。”闻不就嘟囔道。他感觉手脚有了力气,从床上爬起来。   满目朱色,大红囍字贴在破旧窗纸上。   “哪?这是哪?”   闻不就头晕目眩,脚下像踩了棉花,跌跌撞撞,“砰”撞在桌上,茶盏碗盘“噼里啪啦”碎一地。   门外吵架声顿停,脚步“噔噔蹬”走来,跨进门槛。   “哟!没——醒啦!新郎官醒啦!”为首的男人转头斥责道,“说什么胡话呢,人不是好好的!”   女人瞪大眼睛,惊恐的脸上露出夸张的假笑,道:“还、还真是。”   人没事,男人连忙催促:“吉时已到,新郎官快出门吧。”   “今天可是你大喜之日!”   “我?”   “大喜之日?”闻不就指着自己鼻尖,一脸懵逼。   单身二十多年,突然要结婚了……不对,他是谁来着?   闻不就晃晃脑袋,思绪茫然。   不过结婚是好事啊!   他愣了一会,涂了胭脂般红彤彤的脸露出惊喜表情,肿胀的嘴唇咧开笑,活像被拳头撵过的恶鬼。   “哈哈哈我要结婚了!”闻不就狂喜乱舞,挣脱二人手臂冲出门外。   “结婚,我要结婚,新娘子呢?”   屋内一男一女面面相觑。   “都说了药下多了!本来就是疯子,这下更制不住!”女人说。   “总比死人好,以后他跟我们没关系。”男人低声说:“省的我天天下药。”   闻不就冲进满是人的院子,叉腰大笑:“走啊!迎亲去啊!哈哈哈……”   热闹的人群陡然一静,望着形态疯癫,丑陋不堪的闻不就。   “啧,真把疯子放出来了?老天真不长眼,闻大才子怎么有这么一个疯子弟弟!”   “你可别说,没有这弟弟,谁替老闻家入赘?闻大才子那是何人,闻不就舔鞋都不配,还白得一媳妇。”   “那可是家藏千金的柳家啊!凭什么让这又丑又疯的野狗入赘去!”   “你说闻不就是野狗,你当闻大才子是什么?”   “这,闻不就是闻不就,跟闻才子有何相干?”   “如何不相干,他们可是同父同母……”   ……   闻不就眼前黑一阵白一阵,偏偏耳边有人嘚啵嘚,嘚啵嘚。   他随手抓过嘚吧最大声那人,扯着嗓子问:“你说完了?”   那人脸色苍白,看着红眼红脸红嘴唇的闻不就,只觉恶鬼从地底爬了出来。他抖若筛糠,战战兢兢,“说,说完了。”   “说完了还不迎亲去!”闻不就嘴伸到人耳朵边喊道。“我要娶老婆!娶老婆!”   看热闹的街坊邻居纷纷躲到墙后,指指点点。   “呸,疯子!”   “你娶个狗屎媳妇!”   一口浓痰吐到闻不就鞋边。   闻不就勃然大怒,抓过那人“啪啪”扇他两个耳光。   “你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敢骂我媳妇是狗屎?”   “你找死!”   二人扭打在一起,看笑话的众人不禁侧目,这个平日没少挨揍的疯东西,竟然按着人高马大的男人揍,还将那男人打的嗷嗷叫,无法还手!   奇哉怪哉!   这时门外进来一中年男子,见此情况,连忙带人扯开两人。   “放开我,我揍死这个龟孙子!”闻不就嚷嚷道。他感觉体内有两半灵魂,一半叫嚣着发泄怒气,一半劝他冷静。   柳管家看着被两个男人钳住手的闻不就,心中血泪流淌。这么个疯子,以后就是柳家大姑爷,可恨啊!   他悲叹道:“姑爷,马来了,迎亲去吧……”   “不能让他们坏我好事,媳妇还在等我!”   闻不就说罢,挣脱钳制,拍拍衣服。喜袍上,金线绣的并蒂莲熠熠生辉,闪花人眼。   闻不就一步三摇出了门。   门外,高头大马裹着红绸缎,好不喜庆。   再看马后,大红花轿八人抬,十里红妆不见尾。   “好,好,我闻某人好有钱!”闻不就拍掌大笑,意气风发。   “咳,姑爷,这都是柳老爷自掏腰包。您啊,是入赘!”柳管家请闻不就冷静思考。   “害,都一样都一样。”闻不就拍着柳管家,直将人拍的趔趄,“哈哈哈入赘好啊入赘,入赘吃香喝辣真好啊好。”   听闻“入赘”二字,闻不就浆糊般的脑中思绪一闪而过,被他抛在脑后。   他被人推上马,帽子歪歪斜斜垂在额头,闻不就一把将帽子推到头顶,簪玉的帽子摇摇晃晃,“啪”砸在他背上。闻不就疼的龇牙咧嘴。   众人嫌弃的撇过脑袋。   “管家……真让这种人娶咱大公子?”柳府小厮捂着脸嫌丢人。   “用你操这份心。“管家冷声道,”今天务必让姑爷老老实实进柳府大门。”   闻不就披头散发,自我感觉良好,居高而下望向众人。   “今天是我大喜之日,大家都来喝喜酒!吃好喝好哈哈哈,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各位哈哈哈……”   他在马上胡言乱语,底下人哈哈大笑,捧手贺喜,“新郎官大喜大喜。”   “恭喜闻公子。”   “表哥——”   人群中突然冲出一位黄衣少女,哭的是梨花带雨,直扑马前。   “表哥你不要玉儿了吗~表哥!”   柳府众人见此,心中冷笑。   好一个闻家,撕毁婚约让疯傻痴癫的闻二入赘就算了,大喜之日还叫相好拦花轿,说出去丢的可是柳府的人!   柳管事沉下脸,冷眼看去。   “呔!哪里来的妖精!”   闻不就坐在马上晕晕乎乎本就不稳当,这人马前一扑,差点叫他从马上摔下来。   “表哥,我是玉儿!”女人抬起眉清目秀的小脸。   “哈?什么玉儿钻儿的,我无父无母无亲无戚!”闻不就拍拍脑袋,疑惑自语,“不对,我还有个哥哥……我有个哥哥?”   “表哥!”女人嘤咛一声,哭道:“我是赵玉儿啊,你的亲亲表妹赵玉儿!”   “啊!”闻不就脑中弦终于搭在正确位置,他恍然大悟,“哦!赵玉儿!”   “那不是《长安风雨录》中的开篇女炮灰吗?”闻不就大掌一拍,怪不得,怪不得啊。   怪不得他脑中如麻,思绪乱飞。   怪不得他身穿喜袍,周围人古衣长发。   还有这什么玉儿,什么柳府。   原来他是——做梦啊!   他不就是看着《长安风雨录》电视剧来气,找到翻拍的原著小说看了两眼,看到炮灰被男主报复后才痛快睡了过去。   “原来是做梦,让我发泄郁闷啊!“闻不就顿时来了精神,我竟然梦到自己是男主弟弟?   ”赵玉儿,你怎么敢跑来拦马,你不是怀孕了吗?”闻不就坐在马上,指指赵玉儿骂道:“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闻家好心收留你!你却跟闻有德混到一起去,怀了孩子还想嫁祸给我!”   “我闻不就可是清清白白老处男!”   一时间,大街上针落可闻,众人你望我我望你,不知是被赵玉儿怀孕还是闻不就老处男发言吓得不敢言语。   “疯子还知道自己是处男?”   “你!你胡说!”赵玉儿脸色煞白,惊慌失措。她听闻有德吩咐来找茬,讹点柳家钱花,可闻不就怎么知道她怀孕的事!   “哈!你们一对奸夫□□!妄想我死后借肚子里的孩子进柳家分柳家的钱!我呸!早晚男主来收拾你们!”闻不就沉浸在剧情里,突然看到之前那对男女混在人堆里往外挤。   “你!闻有德!“   闻不就指着他两大喊:”想带着你媳妇去哪?赵玉儿还在这,她肚子里还有你的孩子,你想抛下她去哪?”   “他说什么?赵玉儿怀了你的孩子!”那女人尖叫一声,拉住闻有德的手臂。   “你听他放屁,他是疯子!”闻有德喊道,“疯子的话你也信!”   “怪不得你前几日整天不着家!你是老牛吃嫩草快活窝里享受去了是吧!”闻有德媳妇不依不饶,两人扭打在一起。   众人连忙让出位置,今天这热闹,真是一出接一出。   闻不就看的津津有味,抚掌叫好。   “别让他闹,误了吉时惹老爷生气!”柳管事吩咐,柳家下人连忙牵着缰绳往前走。   “我还没看尽兴呢!”闻不就扭着头往人群里瞧,小说哪有现场直播有趣。   “别看了姑爷,咱可是要去成亲的。”小厮劝道。   “对成亲,我要成亲!”闻不就扭回头,脑袋里弦又断电。他催促,“快快快,走快一点。”   迎亲队伍吹吹打打,沿着长街走向柳家。   闻不就脑中一团浆糊,只知道挂着笑,拱手对着往来人群道喜。   “老爷,!真让衿儿和疯子拜堂成亲吗!”柳家,柳母泪流满面,祈求的看着柳父。   “拜了堂,可就不能反悔了!”   “我知道!”柳父同样眼眶通红,拍着桌子怒气冲冲,“要不是闻不成进了御书阁要求退婚,我怎会让衿儿嫁给闻不就!”   “你如今说这些有用吗!闻不就什么样你难道不知道吗!他一个吃饭都要人喂的疯子!你明明用钱就能打发了,非得让衿儿嫁给他!”   柳母捂着胸口声嘶力竭,“那是我十月怀胎的宝贝孩子啊!”   “可是闻家对我们有救命之恩啊!当年若不是闻父出手相救,我早死在山匪手中,你就成了寡妇!”柳父叹气道,“让闻不就入赘,衿儿怎么说都在咱面前看顾着。”   “咱家还缺闻不就一碗饭吗!”   柳府侧院耳房内坐了一圈姑娘。   “咱这柳家,除了柳衿,是没别的儿女了。”柳叶整整衣襟,对着在座姐妹嘲弄道:“咱这大宝贝疙瘩,可算是嫁出去……哦不对,可算是迎进来喽。”   “你小声些,可别被夫人听到,小心夫人生气,把你嫁乡下去。”另一人笑道。   “呵,夫人现在哪有时间料理我们,你们不知道?”   “什么呀?”   柳叶压低嗓子,小声说:“柳衿的夫君……可是县里人尽皆知的疯子!爹娘偏心把柳家留给柳衿,我倒要看看疯子怎么守家业!”   “没准最后反倒便宜我们!”   “夫人宝贵的眼珠子,年纪轻轻守活寡!活该哈哈……”   一时间,小屋内笑作一团。   另一边,大红绸缎装饰的婚房内。   新娘坐在床边静默无声,似一株枯黄的草。   “少爷……您别想那么多,姑爷也是入赘,咱也没离开柳家不是?”小丫鬟劝道。   她们从小在柳衿身边照顾,眼见他出落成人,却要嫁给疯子……可谁能比少爷难受?   大红盖头下,柳矜面色苍白,心如刀绞。   大概是我上辈子做错了事情,这辈子惩罚我。   先是退婚,又嫁给……这就是他的命…… 第2章 洞房(捉虫) 一觉醒来有了老婆……   “新郎到——迎新娘——”   闻不就跳下马,乐呵呵走进闻府。   他感觉这个梦做得有点长,有点晕,还挺好玩。   柳管家带着他沿着走廊进了后院,一路亭台楼阁雅致漂亮。闻不就犹以为自己做梦,心中沾沾自喜,夸赞自己丰富的想象力。   闻不就敲开婚房门,见一群丫鬟簇拥着盖着红盖头的新娘,难掩激动。孤苦伶仃这么多年,还能做个结婚的美梦,挺好!   他不大步走上前去。手臂抄在人腰和膝盖处,随手捞起,搂在怀里。   “呀!”   柳衿慌忙揽住他的肩膀。   “哟,挺轻。”闻不就笑嘻嘻道,抱在怀里颠颠。   柳家下人领着闻不就往前厅走。众人跟在后面警惕盯着他,生怕他发疯把柳衿甩出去。   闻不就还在自言自语,“怎么就是个梦呢,咱俩要是现实认识,我得先带你去约会吧,游乐园电影院总得去吧?还有情人节七夕得给你买礼物,不知道你喜不喜欢玫瑰花,我这梦怎么变不出玫瑰?”   闻不就说着眼前一亮,在众人惊呼声中跑到花园中摘下一朵月季放在柳衿手中。   “来,送你。”   柳衿手掌握住花朵,不知为何心中竟有种奇怪感觉。   “唉,可惜我现实没对象。”   柳衿:“……”   疯子,真的是疯子!柳衿咬住嘴唇,眼眶通红。   他真的被疯子抱在怀中!   到了大厅,柳父柳母高座,脸色沉静,心道总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   面色各异的宾客坐在两边,看着闻不就乐呵呵牵着红绸走进来。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柳母见衣衫凌乱,面上五彩缤纷的闻不就,终是忍不住落下眼泪。   儿啊儿,是娘对不住你。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这闻不就可是疯子!   众人不敢劝酒,闻不就早早被推入婚房。   “这个梦还没结束?我真能看到老婆长什么样?”闻不就被推到新娘前,拿起玉如意,满面踌躇。   “挑起来一看不会是我隔壁大爷吧?”   闻不就想起夏天老头衫拉到将军肚上面的六十多岁大叔。   “姑爷,请。”小丫鬟催促道。   闻不就这才慢慢挑起红盖头。   桌前龙凤双烛静静燃烧,照亮凤冠下新人模样。   杏眸长睫,琼鼻粉唇。满园春/色道不尽,一江春水欲语还休。   闻不就捂住鼻子。   乖乖,这么好看?   难不成是哪天瞥见的明星?   眼前更加恍惚,人影重叠。   闻不就丢下手中玉如意。   晨露沾芭蕉,红杏枝头闹,若有青树压海棠,不免总被雨打风吹去。   风流情浓,已是三更夜半睡梦中。   “融合成功,恭喜宿主改变死亡命运,获得“力拔山兮气盖世”buff。”   “抽奖中——抽奖结束,恭喜玩家获得物质奖励“咖啡””。   日上三竿。   小丫鬟看了眼垂下的床帐,悄悄比了个手势。   “要去你去。”   “可是老爷那催人了。”   “催我也不敢……不是说姑爷疯了吗?疯了还能……还能干那事?”小丫鬟满脸通红,一脸娇羞,“昨晚我没熬住,直接睡过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的动静。”   “嘘——别说啦!羞羞脸!”   闻不就光着身子大字躺在床上,目光呆滞。   不是梦!   竟然不是梦?   他穿越了!!   他怎么就穿越了??   外间小丫鬟们叽叽喳喳地声音隔着床帘闯入耳内,沉寂的脑中顿时回忆起昨晚的荒唐。   闻不就顿时面色通红。   “给我滚出来!”   闻不就在脑中呼唤。   “您好,宿主。”   “这是怎么回事?”   “如您所见。”系统说:“前世您于梦中去世,灵魂穿越到小说中,并绑定“命运转变”系统。”   “小说中,闻不就被人毒死,而您接替了他,继续在这个世界活下去。”   “为了激励并帮助宿主改变命运,系统将以宿主自身价值为考量抽取奖励,请宿主再接再厉,改变命运,成就自己!”   系统一套一套灌鸡汤,闻不就无语凝噎,不得不接受现实。   “我上辈子就这么结束了?”   他叹出一口气。   “但现在最要命的事……”闻不就侧眸,看了眼枕着自己手臂,沉睡的人。   黑发如瀑,裹着他巴掌大的小脸,脸上满是泪痕,似在控诉昨晚闻不就得疯狂。   “一觉醒来……老婆都有了?”   “闻不就啊闻不就,你怎么这么荒唐!”   古代婚姻不似现代自由,他糊里糊涂跟人发生关系,还以为是春梦一场,不对人家负责,那不是渣男吗?   闻不就紧紧拳,侧过身看了眼柳衿。   “这就是小说里的双儿?”   《长安风雨录》是以闻不成为视角,讲述他一路坎坷风雨,最后封侯拜相的故事。   他弟弟闻不就从小智商残缺,沉默寡言,常常盯着墙壁一看一整天。男主不离不弃照顾弟弟,但因苦衷不得去京城读书,将他托付给闻有德。   闻有德贪婪狡诈,花言巧语从闻不成手中骗取银钱,每日以昏药控制闻不就。那药闻不就过敏,每天肿得没人样,醒来因身体不舒服常常做出令人匪夷所思的动作,被人嘲笑欺负,闻有德只知看笑话。   就连闻不就代替闻不成入赘这事,也是他与柳家妾室合伙操弄,只为二十两银钱。   可惜闻不就开篇被毒死,柳衿成了寡夫,恶毒手段害了两个人。   书中赵玉儿借口怀了闻不就的孩子,搅得柳家鸡犬不宁,柳衿郁结于心最后病亡。闻不成得知弟弟和柳家落得如此下场,心性大变,难以接受,亲眼看着最后一名亲人斩首后,只身孤胆闯朝堂。   可以说,闻不就的死,是男主转变性格的拐点。   现代的闻不就穿越过来,死人复活,柳衿的命运也因此改变。男主弟弟还活着,也不知好事坏事。   闻不就看的电视剧中只有男人女人,但原著中除了这两种性别,还有一种性别为“双儿”,外表与男人相似,但可以与女人一般嫁娶。   闻不就心道神奇。   这时他听到怀中人传来动静,手忙脚乱,理理头发。   “唔……”怀中人慢慢张开卷翘眼睫。   “你醒了?”闻不就摸摸鼻子,小声道。   柳衿瞳孔紧缩,见面前男子面色青白,脸庞残留几分红肿,看上去有些怪异。   但一双眼睛灵动亮若星子,哪是昨日那个红脸肿唇的怪物!   柳衿心中大惊,抱紧手中喜被,害怕道:“你是谁?”   “额……”闻不就绞尽脑汁,道,“我昨日昏昏沉沉,忽听天外仙音,叫我魂归故里。有一白发白须仙人引我来,迎娶你……”   他挠挠头,“我是不是该叫你……老婆,不对,夫人?”   柳衿闻言,脸颊染上一层粉色。   “你是闻……闻不就?”   “你好了?”   闻不就有几分尴尬,“应该是好了……那什么,我先穿衣服。”   耀眼阳光洒进床内,柳衿连忙躲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声黑色写满惊诧的大眼睛。   “少爷,您起了……姑姑姑爷?”端着茶盏的小丫鬟不敢置信,手中茶杯“啪”一声掉在地上。   “你谁啊!”她昨天明明见一个猪头怪物拜的堂,怎么出来的是这么一个男人?   长得还怪好看……就是精瘦!   闻不就轻咳一声,摸摸鼻子,又将梦里仙人指路一事说给她们听。   屋里人张大嘴巴,不敢置信。   “竟是神仙显灵!太好了!”   “定是神仙瞧咱少爷可怜,将姑爷神智唤回来,成亲一桩美事!”   “姑爷好了,还如此俊美!我得赶紧告诉老爷去!”小丫鬟兴冲冲地说。   正房内,众人大气不敢出。   柳父一言不发,柳母双眼紧闭,眼睛肿起。   “衿儿和姑爷还未起呢?”柳父问。   “回老爷,没起呢。”   “咳。”柳父心里也在嘀咕,这没起到底是那种没起,还是衿儿心里难受不愿出门?   “行了,这都晌午了,你昨晚一夜未眠,先吃点饭睡会去吧。”柳父跟柳母说。   “我吃不下。”柳母气若蚊声。   “娘要保重身体呀,这以后日子还长着呢。”底下坐着个小姐模样的人说。   “闭嘴!”柳母见她们就来气,柳父抬了三个妾,一个儿子没生出来。若都是些乖巧人也就罢了,个个嘴长心坏,变着法给她添堵。   她唯一儿子,还是珍稀的双儿。他们老两口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怕嫁出去受苦,又担心家业无人继承,便与闻家商议让闻不成入赘!若非如此,闻不成也不会退婚。   “唉,你跟她们置什么气,”柳父劝道。   柳母扯着嘴角冷笑,想看她笑话,也不知自己长没长那双眼!   屋内空气沉重,这时,房门外“哒哒”跑进来个小丫鬟,张嘴就笑。   “老爷夫人!大喜呀!”   柳母见是柳衿旁边的丫鬟,缓过气来问:“什么喜?”   “回夫人,咱们姑爷好啦!”   “什么?”柳父柳母从椅子上蹦起来。   小丫鬟眉眼弯弯,高喊道:“姑爷不但不疯,还变得可好看了!”   “是天上神仙显灵,姑爷亲口说得!”小丫鬟恨不得跳起来说,“老爷夫人,您没看到!姑爷那眉毛,那眼睛长得!咱这永安县就挑不出这么好看的人!”   就是太瘦了。小丫鬟心里补充。   “真的?”未料如此峰回路转,柳母双手颤抖,攥住小丫鬟的手,“我的小乖乖,你可不能骗我!”   “我哪有那个胆子!”   柳父内心惊疑:“真好了?”   下座的妾室小姐你望我我望你,面露讥笑。   她们昨天可是亲眼见过闻不就疯癫模样,这才一晚,不疯了?   切,谁信啊!这小丫鬟不是夜里发梦没醒跑过来撒癔症吧。   当即有一娇艳女孩端起桌上凉茶对着那小丫鬟泼去:“臭丫头,大早上发病把梦当现实骗爹娘,看我不教训你!”   “啊!”   小丫鬟报喜反被泼茶,委屈道,“奴婢说的是真的!”   “我看你是还没醒——”   “柳叶!”陆母怒道,“你还有没有规矩!”   柳叶撅起嘴,撒娇道:“娘,我只是不想你们白高兴一场。爹爹,你想想,一个活生生的疯子,哪能一晚上就好了呢。还神仙显灵,怎不直接把他接天上当神仙去,那才快活呢!”   她讥讽道:“话本里都不敢这么写。”   “这……”柳父面色纠结,柳叶说得也对,他们一家平民,也就逢年过节施粥救济,哪值得神仙显灵?   “看来这位姑娘读过的话本还是少呀。”清朗的声音从廊外传来。   小丫鬟红着脸拉起帘子,只见一高一矮两人先后走了进来。   柳母抬头看去,见自己的心肝含羞带怯走在前面,恰似芙蓉开花娇艳夺目,而他身后,高大单薄的男人伸手护着他,杏眸带笑,举手投足落落大方,除却脸上红痕,怎么看都不是昨日那个胡言乱语面容丑陋的新郎官!   一时间,屋内人目瞪口呆,无法言语。   他……他是闻不就? 第3章 不疯了?(捉虫) 想个办法搞点钱花……   怎么可能!   明明她们亲眼见到猪头红脸的傻子跟柳衿拜过天地高堂,甚至让丫鬟盯着他进了新房!   她们姐妹几个高兴得半夜才睡,见了面难得说几句温柔话,眼瞅着有柳衿笑话可瞧,结果你告诉我,闻不就不疯了?   不但不疯脸还长好了?   一时间,小姐们的手帕拧得一个比一个紧。   难道柳衿是去哪里找人换了闻不就?   可是柳衿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来的胆子?   何况此人如此俊美……她们不可能没听闻过。   这柳衿,真是好福气!既是嫡亲的公子不舍得嫁出去,成个亲还要叫人入赘,赘进来的姑爷还这么好看!   凭什么好事都落他头上!   他怎么就不继续疯下去!   闻不就的目光在这些或嫉妒或愤恨中一扫而过,恰似蜻蜓点水,漫不经心轻描淡写。   他路过柳叶身边,抬手时不小心扫过桌上茶壶。茶壶“滴溜溜”滚进柳叶怀中,“咕嘟嘟”撒得干干净净。   “呀!”柳叶尖叫跳起,对上闻不就冷淡目光,“你——”   “不好意思。”闻不就对她点头,“改日让衿儿买一车话本送你,赔礼道歉。”   柳叶满肚尖酸话对上他嘲弄目光时散干干净净。她羞红脸,垂下眸去,好像刚刚泼小丫鬟的人不是她。   单看脸,他确实俊朗……   闻不就教训完柳叶,转头对站着的柳母“母亲请上座。”   陆夫人目光激动,仿佛没看到满室春意,连道:“好好,好孩子。”   柳父心里高兴,拍桌大笑:“我就说,闻不成那个出挑模样,二人一个娘胎前后脚出来,能差哪里去!”   “佛家不是有开慧一说吗?可见不就是托生错了人家,他合该是咱家人,不然怎么进了柳家门就好了呢!”   “什么开慧,没听不就说,是神仙显灵!改日我便去老君观上香捐钱!”柳母激动道。   闻不就摸摸鼻子,神仙显灵总比借尸还魂靠谱……至少不会被拖出去烧死。   陆夫人身边的丫鬟拿来两张垫子,闻不就先扶着行动不便的柳衿跪下,而后一撩下摆,跪在柳父柳母身前。   “给父亲、母亲请安。”   闻不就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头,他虽迷迷糊糊与柳衿成亲,但昨夜荒唐做不得假,只有担起责任,方无愧无心。   他虽是入赘,但比起前世无依无靠,如今有了父母伴侣,也算他美梦成真。   “好啊!我儿果真丰神俊朗!”柳父喝了二人敬的茶,让柳管家将准备好的红包递上来。   柳母一改疲态,大喜过望,拉过闻不就看了又看。   “真的记事了?”柳母握着闻不就的手问。   闻不就笑道:“记起了,估摸过几日就全好了。”   柳母眼含热泪,拍拍他的手,“好啊。”   “好孩子,一定跟衿儿好好过日子。”柳母嘱咐道。   闻不就看了眼身边羞涩浅笑柳衿,笑道:“自然爱他护他,绝不让他受委屈。”   柳衿抬眸望向他,小声道:“我,我也好好照顾你。”   闻不就心中温热,不禁红了耳朵。两位新人情意绵绵相对而视,叫柳父柳母大喜过望。   柳父柳母一开心,整个柳家顿时活过来。   一家四口和和美美围在桌上。   闻不就频频给柳衿添饭添菜,柳母心中十分满意。   “不就啊,虽然你父母给你兄弟二人起名不成不就,但不成读书好,将来是要考科举做大官的,你以后有何打算啊?”柳父问道。   “我打算做些小生意。”闻不就放下筷子,说。   “哦?”柳父本身就是商人,闻言道:“咱现在是一家人,我以后是要将柳家交给你的。”   闻不就摇摇头,“父亲,我有其他打算,先不接柳家生意。您若见我生意做得好,以后再将柳家交给我也不迟。”   柳父没想到闻不就如此打算,顿时高看他一眼。   “好,这才是我们家的好孩子,你随便去闯,不管出了何事,有我给你兜着!”柳老爷保证道。   闻不就心中感动万千,但他前身疯疯癫癫整日胡言乱语,此刻放出豪言壮语别人也不信,便说:“父亲放心,我努力就是。”   吃过饭回了房,柳母高兴地搜寻私房物件,想给柳衿送过去。   “你说,真的是神仙显灵?”柳父手中磨着茶盖,思索道。   “那不然?”柳母在家里供了许多神仙佛像,还想着一会去烧香还愿。   柳父放下茶盖,小声道:“会不会不就早就好了,只是不得不装疯卖傻?”   柳母疑惑:“他年轻男子,装疯卖傻做甚?”   “小心给不就施恩的神仙罚你!”   柳父心中一惊,道:“是我犯傻,想那么多没用的。”   他放下茶盏,笑眯眯的哼起小曲儿,“对了,把我那对镶金花瓶,也给送过去。”   回到卧房,闻不就叫丫鬟拿过纸和笔,酝酿思绪。   柳衿虽与他成了亲,依旧陌生,现下回了房间,见闻不就只坐在桌前写写画画,心下难免失望。   闻不就写完章程,抬头见柳衿靠在贵妃榻上捧着书读。   午后阳光沿着雕花木窗照在他身上,玉白的人纤细纯洁,裹在青蓝色绸缎内,如含苞百合,支着青葱脆嫩的花枝,待人采撷。   闻不就耳朵微红,他咽下口水,放下手中毛笔。   “衿儿。”他喊道。   “嗯?”柳衿茫然抬起头,黑色眼睛望进深邃的眼底。   两人不约而同撇开眼,一个看左,一个望右。   脸倒是染上同样颜色。   “你过来。”闻不就招手。   柳衿小声道:“来了。”   他将放了一夜的月季花夹在书里,走到闻不就身边。   闻不就清清嗓子,环住他的腰,将他抱在大腿上坐下。   柳衿红着耳朵垂下头,像一团面,随他摆弄。   “我打算开个小店,有些问题想请教你。”闻不就搂着他,轻声问询,“你可知哪里有手艺娴熟的木匠,我要做些小玩意。”   柳衿说:“府内就有,家里的木器都是他们做的。”   “哦?”闻不就高兴道:“他们在哪,我去找。”   柳衿连忙说:“我跟你一起去。”   闻不就仔细观察他,问道:“你身体可有不适?”   柳衿红着脸摇头。   闻不就笑道:“不舒服跟我说,我背你。”   闻不就牵着柳衿出门,往偏院走。   一路上丫鬟小厮见了连忙问好,目光躲闪看着他二人。   现下柳家下人都知道闻不就疯症好了不少,至于好没好全,柳老爷没让人说实。   这些人心中嘀咕,生怕闻不就突然发疯伤人。   府内总共三个木匠,签了卖身契,和泥瓦匠、工匠等人住在一起。   见了闻不就,三人连忙问安。   闻不就拿出图纸说:“这纸上画的东西名为麻将,我需要你们按照我标注的尺寸,用木头做三十副。”   “除此之外,库房里有没有大块的质量差的玉石,也仿造图纸造十副。”   闻不就说:“木制的一副麻将我给诸位一百文工钱,玉质的麻将我给诸位两百文。”   “这么多钱?”木匠们震惊道。   他们签了卖身契,一月月钱也就几百文,府内包吃包住,算算也花不到钱。   这四十副麻将,算算到手足足五两银子!   一人一两多银子!城门守门的老爷一月也不过这些银钱!   “小的从小就跟木头打交道,您放心!半点不会错!”木匠纷纷拍着胸脯保证。   “这个自然相信你们。”闻不就笑眯眯道:“还有一件事要嘱咐各位,这麻将图纸是我从高人手中求来,我不希望落到他人手里,还请诸位暂且保密,不然——”   闻不就笑呵呵摸起一块青石板,手中用力。   “砰——”   厚有两指的青石板碎成两截,落在地上的一块上还有两截指印。   闻不就搓着手中碎石,直把它碾成粉,脸上笑眯眯道:“我是柳衿的夫婿,未来柳家的掌权人。若是我们柳家的图纸传到外人手中,料想诸位的脑壳也没有这青石板硬吧?”   木匠双腿抖若筛糠,连忙保证自己的忠心。   “我也不是吓唬诸位,毕竟大家也是一家人,我好了,诸位也吃香喝辣,对不对?”   “是是是!您放心!”   等闻不就交代完,带着柳衿走出来,他才解释:“我方才只是吓唬他们,就算图纸被外人看了去,我也不会伤害他们。”   柳衿牵过他的手,翻来覆去仔细瞧,没看到伤口才放心。   “你吓唬人干嘛自己动手!”柳衿不满道:“那么大块石头,说捏就捏,若是伤了骨头怎么办!”   闻不就心中熨帖,抓住他的手说:“你相公天生巨力,收放自如,不会被小小石头伤到。”   说到此,闻不就起了坏心眼,他捏着柳衿的腰,笑道:“别说那小小石头,就是夫人,我也能举在肩上。”   说到做到,闻不就掐着柳衿腰让他坐在自己肩膀。柳衿惊叫一声,抱住他的脑袋。   “这,这是在外面!”柳衿面红耳赤,两人间的距离无形拉近。   “外面如何?”闻不就哈哈大笑,抱着他的腿大步向前。   柳衿见他死活不放自己下来,缓下心神,悄悄张开眼睛。   虽是秋季,满园依旧姹紫嫣红,平日高大的屋檐,此刻也仿若近在咫尺。   柳衿感觉自己像一只小鸟,伸开翅膀便能飞到树枝上去。   “不怕了。”闻不就搂着他的腰问道。   “不怕!”柳衿开心地说,“相公,我们到那边去,我想摘石榴。”   “走着。”他一句相公叫得闻不就心痒难耐,若是此刻他要天边的云彩,闻不就也要想尽办法给他弄到手。   闻不就举着柳衿走到花园石榴树旁。   柳衿看了又看,选了又选,才摘下他眼中最大的那颗。   “相公,回屋我给你剥石榴吃。”柳衿说。   “好。”   两人正浓情蜜意,这时花园走进来位清秀女子,原是之前的柳叶。她回房换了衣服,粉衫黄裙,未语先笑,更显娇俏。   “叶儿给哥夫、哥哥请安。”柳叶弯下不盈一握的腰肢。她新换得衣衫单薄,修长的脖颈从松垮的衣领中伸出,像探出花瓣的蕊。   柳衿坐在闻不就肩膀,不低头就见那大开的粉衫中牛乳般的白,他皱起小眉头,连忙望向闻不就。   闻不就这番也挑起眉头。   哥夫?什么鬼称呼?   见二人都不理她,柳叶眼中划过一抹恼怒,她偏过头,露出更好看的那侧脸,绣着鸳鸯的手帕捂在唇边。   “哥哥们在玩什么游戏,也带上妹妹一起呀。” 第4章 柳叶 一两绿茶   被人瞧见到自己坐在闻不就肩上,柳衿内心羞涩,忙叫闻不就把他放下来。   “柳叶,快将衣服拉好。”柳衿小声对柳叶说,以前院里都是姑娘,他也不出门,现在家里多了男子,得多注意点。   柳衿偷偷鼓脸,他不愿意闻不就瞧别人。   柳叶轻笑着在二人面前转圈,俏声道:“哥哥说什么呀,叶儿的衣服怎么了?”   柳衿觉得自己成了亲,有了小心思,挡在闻不就面前红着脸摆手,“没什么。”   柳叶扇子挡在脸后,含羞带怯地看了眼闻不就,娇滴滴地说:“刚刚哥哥在玩什么游戏,叶儿也想玩。”   “!”   柳衿心里不舒服,说:“我们没有玩什么啊,你看错了。”   “走吧走吧。”   柳衿比柳叶高一个脑袋,头顶只到闻不就下巴。柳叶抬起头,对着闻不就露出委屈表情。   “哥哥,妹妹不能跟你一起玩吗?还是哥哥不想叶儿来花园?”   “我知道,哥哥是娘亲生骨肉……哥哥如果觉得叶儿不配来花园,叶儿以后不靠近了就是。”   柳叶眼眶微红,泫然欲泣,仿若风中枝头一朵娇弱的花朵。   “我何时不让你来花园了!”柳衿看向柳叶,感觉她今日有些奇怪,道:“你生病了吗?”   闻不就挑眉,拉过茫然地柳衿,抓着他的手对柳叶说:“谁说你不能来,你晚上睡这里我们也没意见,对吧,夫人。”   闻不就低头对柳衿说:“你这妹子这么喜欢花园,我们两个当哥哥的叫人把她床搬过来如何?毕竟我们是哥哥,要疼爱妹妹。”   闻不就手中摩挲柳衿指骨,对着柳衿眨下左眼。   柳衿满头雾水,叫闻不就一番动作搞得脸红心跳,心中责怪他怎么能当着妹妹的面做这种事,嘴上却附和道:“原来柳叶想住在花园里,我只小时候想过呢。我这就叫人去办!”   “等等!”柳叶慌忙抬手,阻止道:“叶儿只是见园中花朵开得正好,就跟咱柳家女儿一般,每日过来欣赏片刻。”   闻不就心想拿花跟自己比,这姑娘脸挺大,脸上不动声色,道:“看来你不想睡花园?”   柳叶笑容僵硬,“哥哥别开妹妹玩笑啦。”   “不要叫他哥哥。”柳衿忽然说,“他是我的相公,你要叫哥夫。”   闻不就道:“哥夫太难听了,你就跟着管家他们,叫我姑爷。”   柳叶闻言,怒火中烧,闻不就的意思是她是下人?只配跟着下人称呼他?   好一个姑爷!真当自己金贵人!   明明只是一个不知好坏的赖疯子。   柳叶咬紧牙关,心中冷笑,好歹我只是看上你这张脸,你现在欺辱我,到时非叫你亲亲热热扑上来,跪在我脚底下舔鞋!   柳叶蹙眉,扇子挡在胸前,手指将粉衫拉下些许,露出能盛水的锁骨。   她看了眼柳衿,摇摇扇子,说:“妹妹天天跟姑娘们待在一起,好不容易盼到哥……姑爷进门。”   “呀!我这么说姑爷不会生气吧,毕竟哥哥是双儿,娇贵得很,不想出嫁,所以才让姑爷入赘。”   柳衿见她越说越不像话,终于察觉到不对劲,斥责道:“你不要乱说!”   “难道不是吗?”柳叶目光得意。在她眼中,自己含苞待放,肤如凝脂眼波含水待人采撷,而柳衿被她指出痛楚气急跳脚。闻不就一个刚好没见过世面的疯子,孰高孰低分不出来?   而且双儿有什么好,不就是数量少点?胸板平平哪有她娇艳。   闻不就心中一言难尽,心道还好他入赘,不然柳衿不得被这些人欺负去。   那边,柳衿跟她认真解释。   “是爹娘见我……”   柳衿刚启话头,柳叶立马道:“哥哥怎么能怪爹娘呢,爹爹娘亲是疼哥哥呀,这话叫爹爹娘亲听到了,该有多伤心啊!”   “我不是,我没有!”柳衿实在被柳叶搞得不知如何是好。   柳衿生怕闻不就误解他,连忙抓着他的手说:“我不是不想出嫁,是父亲没有儿子,所以当初叫……叫你入赘。”   “乖,我知道。”闻不就当着柳叶的面将柳衿搂紧怀里,拍着他的背说:“能入赘我可开心了,还能娶到衿儿这么漂亮可爱的大美人。”   “我们闻家又穷又破,我进了柳家,跟着衿儿吃香喝辣穿金戴银,天底下谁能有我快活!”闻不就笑嘻嘻地说:“要不是衿儿才到了年纪,我早巴不得赶紧成亲了!”   “真的?”柳衿“扑哧”一声笑出来,“我以后好好养你,让你跟着我吃好吃的。”   “那我就多谢衿儿了。”   两人旁若无人黏在一起。   柳叶见挑拨无用,闻不就竟然不把入赘当回事,真不是男人!   现世上,只有无能的男人才会选择入赘,看来闻不就也只是徒有虚表之辈!   跟他哥哥差了十万八千里。   但是他有这幅好皮囊……当不了状元夫人,还不能尝尝状元弟弟?总之不能便宜了柳衿!   柳叶内心冷笑。   若是让柳衿亲眼看到,自己男人躺在别人床上,怀里搂着女人亲亲我我,怕不是当场崩溃!   她轻笑着,抬步往前走想摘石榴,突然崴脚“哎哟”一声往两人那边倒去。   闻不就手疾眼快,抱着柳衿躲到一旁,柳叶“啪叽”倒在石榴树下,手绢飘飘落在闻不就鞋面,被他一脚踢开。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闻不就连忙说,语气带了几分怜惜。   原本心中咒骂他的柳叶心中一喜,这该死的男人开窍了?   她正开心,就听到闻不就指着石榴树说:“你摔了没事,可别撞坏了这株石榴树。我家衿儿就喜欢这株树上的果子,碰坏了怎么办。”   “你!”   “还有啊,柳叶是吧。”闻不就吹开眼前的发,“啧”了一声,叹道:“以后可别说跟衿儿一起玩,我们衿儿喜欢看书写字。你嘛,我觉得你就很适合跟你那些喜欢喝茶的朋友一起,绣绣花吵吵嘴,你茶我我茶你多快活。”   “我看你这帕子上的鸭子,绣得就很传神啊!”   闻不就伸出脚,踩上洁白的帕子,不屑一笑,搂着柳衿道:“宝贝,走,回屋剥石榴去。”   “哦……哦!”   柳叶看着帕子上新鲜的脚印,愤恨道:“该死的闻不就!你给我等着!” 第5章 甜蜜 你看这道菜,群英荟萃   回到屋内,柳衿挨着闻不就坐下,手中攥着石榴,拿余光偷瞄闻不就。   闻不就喝了杯水,低头见柳衿小眼神,心中一乐。   “怎么了,剥不开?”闻不就伸手捞过石榴,两手往外,未见他用劲,石榴“咔”裂开,露出宝石般的内瓤。   “谢谢相公。”柳衿笑开,拿过小碗将石榴往碗中剃。   “相公力气好大!”柳衿道,他抓着半颗石榴模仿闻不就的动作,“那么厚的石头,相公轻轻一捏——哗啦啦都碎了!相公厉害!”   柳衿张着黑白分明的眼睛,长睫下的瞳孔亮如星子,崇拜地看着闻不就。   “咳,一般一般。”闻不就低头轻咳遮住微红的脸,谦虚道:“也就比平常人厉害十来倍吧。”   柳衿扑哧一笑。   闻不就见他开心,弓起手臂鼓劲道:“我哥是文曲星,没准我是武曲星下凡呢?”   柳衿乐得前仰后合,放下石榴摸他竹竿一样的手臂,惊讶道:“相公,你虽比我高许多,但手臂粗细跟我差不离哩。”   闻不就笑道:“以前穷吃不起饭,给相公几个月,我将胳膊练成衿儿大腿一般粗。”   “不要不要。”柳衿连忙摆手,“那样不好看。”   他把装满石榴粒的碗放在闻不就面前,“相公吃。”   闻不就端过碗,道:“谢谢夫人。”   二人凑在一起吃石榴咬耳朵,坐在门廊中绣花的小丫鬟们见了偷乐。   “姑爷公子感情真好!”其中一个头上簪花的小丫鬟说,“若是要让后院那些大神瞧见,不得气坏了。”   “刚刚我去厨房帮忙,还见二姨娘丫鬟说咱姑爷坏话,什么疯了这么多年怎么就好了,没准明天又发疯。这些人真是见不得咱院好。”   “你理他们做什么,一群醋精转世。你说咱夫人这么好,也没亏待她们,她们整天凑在一起说小话还以为咱不知道。”另一名小丫鬟冷哼一声,道。   “看看外面那些个老爷,抬了妾,都得跟夫人身前伺候,跟咱也没差。”小丫鬟说,“就是夫人太宽容!你说咱柳家,也就是寻常富户,又不是官老爷,她们各个把自己当千金小姐呢。”   “说什么呢?”这时,丫鬟背后垂下黑影,低声吓到。   “啊!”   小丫鬟们兔子般蹦起来,花容失色,手中针线落一地。   “明姐姐,吓死我们了!”小丫鬟捧着胸口说。   “活该,让你们嘀咕。”   “怎么了?”闻不就走出来,问。   “姑爷好。”那女子弯腰行礼,道:“天色不早了,夫人让我请姑爷公子吃饭去呢。”   闻不就笑道:“我记得你,你是母亲身边的贴身丫鬟柳明是不是?”   柳明直起身子,她年龄二十左右,眼神明亮,举止大方,见闻不就记得自己名字,笑着说:“姑爷好记性。”   闻不就笑了声,道:“这就去。”   闻不就带着柳衿去正房,屋内点了蜡烛,桌上摆满碗盘,鸡鸭鱼肉一应俱全,应季蔬菜摆了一圈。   “来了?”柳母从屋内走出来。   “娘。”柳衿连忙跑过去环住柳母手臂。   知子莫若母,柳母只看了眼柳衿,笑呵呵说:“这么开心?”   柳衿不好意思摸摸耳朵。   “你们父亲今晚有事,我们自己吃。”柳母说,“不就啊,我叫厨房多做几样菜,你可得多吃点!我看你太瘦了。”   闻有德之前待闻不就不好,吃了上顿没下顿。如今的闻不就全靠脸和气质撑着,脱下衣服干瘦如柴。   闻不就开玩笑道:“就怕母亲心疼饭钱。”   柳衿连忙掏出小荷包,道:“娘你不能心疼,我这有!”   “去,娘还能亏待他?”柳母刮了下柳衿鼻头,“哟,这才多会,知道疼人了?”   柳衿红着脸讷讷不语,抬眼看向闻不就。   都说灯下美人,昏黄烛光中,柳衿玉白的脸上杏眸顾盼生辉,眼波流转欲说还休,几分羞涩几分期盼,闻不就恨自己没有相机,不能拍下他此时模样。   “母亲,我们先吃饭,一会菜凉了。”闻不就替他转开话头。   柳母笑道:“行,知道你们感情好,我是一个撞两,撞不过哟。”   “娘~”柳衿拉扯柳母袖子。   “好好好,吃饭。”柳夫人这才放过柳衿。   用过饭,三人围坐。   “娘亲,我有件事与您商量。”闻不就给柳母端上热茶。   柳夫人接过茶碗,说:“好孩子,你讲。”   闻不就道:“我见您给我的红包中有三张地契,是南街的铺子,不知生意如何?”   柳夫人说:“那三间铺子是我的嫁妆,一间茶楼一家布庄还有个衣铺,后院无论姑娘丫鬟都可以绣点东西放衣铺卖,让她们自己赚点零花钱。”   “至于生意,茶楼布庄大差不离每月赚四五两银子。”   柳夫人扶着鬓边银钗道:“外面说咱家有千金万金,又不是金矿哪里来那么多钱。娘不瞒你,各个铺子的周转,打点,全家老小吃穿用哪个不花钱,刨去各种花销咱家一年也就存百两白银。”   闻不就心道,如此算,柳府确实富裕,不愧是永安县首富。   这个时代,一户人家二十两银子够用一年。   闻有德为了二十两白银把他抛给柳家,没想到把他抛进银窝窝里。   他笑道:“我想改一间铺子用。”   柳母道:“铺子给了你,你随意打算,赚了钱你二人留着用,亏了算我头上。”   闻不就心中感动,说:“多谢母亲。”   闻不就想起白日花园的事情,跟柳母说:“既然后院姑娘们的绣品放衣铺中售卖,那这店给我不太合适,请母亲收回去吧。”   柳母饮茶的动作顿了顿,心中了然,不禁惊喜他有这份心思。若他经营衣铺,少不了与后院莺莺燕燕打交道,虽不知以后如何,闻不就现在的态度摆明了自己不会拈花惹草。   柳母心道不愧是闻家孩子,估摸疯傻时听多了闻不成读得圣贤书,现在清醒心也坦荡。   当初闻不成退婚她忧心柳衿大病一场,好时才知柳老爷竟然同意闻不就代替哥哥入赘,差点又将她气病。还好老天有眼,谁能料到入赘的闻不就立马清醒了呢!   真是谢天谢地,还要谢谢后院挑拨生事的那些个坏胚,没有她们暗中使坏,老天怎么会送她这么合心意的儿婿!   柳母开心握住柳衿的手,说:“行,不要就不要,我把铺子给衿儿。”   不等柳衿开口,闻不就道:“母亲,我看这铺子还是您自己管着,衿儿……我不想衿儿操心这些事。”   “哦?”柳母看看目光澄净的柳衿,又望向闻不就。   闻不就坐得笔直,对上柳母目光,笑了声又垂下眼。   柳母心里琢磨过味来,心中唾骂一声,叹气,“好吧,不要铺子就罢了,你要不嫌弃,乡下我有十几亩地,就当给你们添点零花。”   第二天一早,星星还未褪去,远处传来鸡叫。   闻不就小心起床,洗过脸后绕着院内跑步。   等柳衿爬起来时,天已大亮。   柳衿洗漱过,见闻不就满身大汗,问丫鬟:“相公何时起的?”   小丫鬟说:“奴婢不知,起床时就见姑爷在院里了。”   柳衿掐着指头数数,心疼道:“起了这么久,还没吃饭。不行,我得去厨房看看。”   柳衿连忙带着小丫鬟去厨房,来拿早饭的丫鬟小厮都在门外等着。   厨房内,几个厨师揉面剁馅,灶上一摞蒸屉冒着白烟。   “公子,您怎么来了?”为首的大厨说,“里面热,别熏着您。”   柳衿说:“无妨,叔,早饭好了吗?”   大厨说:“就快了。”   柳衿笑道:“今天咱吃什么呀?”   “肉馅的包子还有大白馒头,夫人还让煮了粥。”   柳衿说:“你帮我煮两……三个鸡蛋,我一会带走。”   “不,我自己煮!”   大厨连忙给他找出鸡蛋。   鸡蛋煮好,柳衿拿着食盒,往里面捡包子。他专挑大的拿,又怕闻不就吃包子腻,让小丫鬟装馒头白粥,咸菜盛了整整一碗!   柳衿踏出门,大厨看着少了一半的蒸屉,道:“乖乖,这是养猪呢?”   “叔,明天我早来,你教我下面!”柳衿小脑袋从窗户边探出,喊道。   “……”大厨擦擦汗,连忙答应。   “这是喂猪呢?”闻不就看着摆满桌子的馒头包子,惊讶道。   柳衿脸红,一旁小丫鬟笑着说:“姑爷快坐,这可是公子亲自去厨房端来的!还有这鸡蛋,是公子亲手煮的。”   闻不就闻言,脑补柳衿窝在灶台边盯着柴火煮蛋的场面,内心一阵柔软,说:“谢谢夫人,不过以后这种事还是让厨师做,你好好休息。”   柳衿嘴上答应,心里还打算让他吃自己亲手做的早饭。   闻不就剥开蛋壳,拿在手边,装模作样点评,“嗯,这鸡蛋莹白如玉、玉骨冰肌、肌肉玉雪、雪白无瑕,料想煮出它的人定是玄妙入神、神清骨秀、秀外慧中、中正无邪!”   “唉!我闻某人何德何能,吃到如此巧夺天工的水煮蛋!” 第6章 考察(捉虫) 柳氏棋牌室   “噗!”   柳衿捂住嘴,嘴里白粥差点喷出来。   “……咳咳……相公你……咳!”柳衿白嫩脸上迅速涂上嫣红色,“这就是颗普通的煮鸡蛋!”   闻不就摇摇头,一脸正经:“这颗蛋哪里普通,这蛋里饱含衿儿对我深沉的爱!”   “我要慢慢品尝,一口一口细嚼慢咽,好好收下夫人的真情。”   “……”   柳衿知他偶尔跳脱,未曾想过闻不就伶牙俐齿,几句话害他又羞恼又开心。   柳衿握住筷子,瞄了眼咬着鸡蛋眉眼享受好似吃到绝世美味的闻不就,心道不能叫你这么得意,以后还不知怎么“欺负”我。   “吃吧,都是相公的!”柳衿将包子馒头罗在闻不就碗中,道,“这也是我对你的爱,请相公吃完,一点都不能剩!”   “还有这桌上的,都、不、能、剩!”柳衿哼了声,道。   闻不就拉起袖子,露出苍白细瘦的手臂。他抓起半个脸大的包子,笑道:“那我得好好尝尝,衿儿的爱意甜不甜。”   柳衿被他反将一军,败下阵来,想捏捏闻不就得脸皮看看有多厚,竟然一点不脸红!倒是他成亲来,动不动被闻不就三言两语挑拨心弦,面红耳赤。   他脸埋在碗中,心道不知别家新婚燕尔是不是也是如此别有情趣。   柳衿饭量小,吃完早饭,见闻不就两三口一个包子,道:“相公慢点吃。”   “我刚刚是开玩笑,吃不了就放着。”柳衿担忧道。   闻不就将剩下半口包子塞进嘴里,嚼了两下吞进肚,说:“今天早上运动后,我感觉自己能吞下一头牛。”   柳衿见他确实饿,才将盘子拉过来让他继续。   难道相公以前吃不饱饭吗?怪不得这么瘦,我以后要好好对相公!柳衿握紧拳头,下定决心。   早饭后,闻不就收拾东西出门。   柳衿原本想跟他一起,临到出门被柳母叫过去,闻不就自己带了名小厮去西街铺子。   “到了姑爷,就是这。”   小厮领着闻不就来到茶楼前,闻不就抬头,见三层小楼立在众商铺中央,挂着清雅居的牌匾,门前冷落。   闻不就走进大门,店小二连忙过来招呼,“客官,喝茶吗?是包间还是大堂?”   小厮连忙对他说:“这是咱家姑爷!掌柜的呢,快叫掌柜过来!”   “姑爷?”店小二疑惑道,“柳家姑爷?可我们家姑爷是个疯子,前几天迎亲我还瞧来着,脸上红一块紫一块没有人样,跟这位公子差了十万八千里!”   “我还能骗你?”   闻不就说:“我就是闻不就,你去叫掌柜便是。”   “豁!”   店小二瞪圆眼,张着大嘴,一步三回头,指指闻不就又指指内堂,扯着嗓子喊:“掌柜的!掌柜的!”   “有个人说他是咱家姑爷!”   他这么一喊,在楼里喝茶的人不约而同望来,见一白面男子站在门口,高大纤瘦,苍白的脸上带着笑容,目光姣姣似明日。   闻不就冲着众人拱手,在一众好奇目光中进了内堂。   “他是柳家姑爷,难道是闻不就?”   “说什么糊涂话,闻不就你没见过?蓬头丐面痴傻不堪!柳家那么多姑娘,说不定是哪位小姐的未婚夫婿。”   “言之有理,有理。”   茶客继续喝茶嗑瓜子讲八卦,断定此人绝不是闻不就。   闻不就掀开帘子,听到一个声音说:“夫人倒是说把茶楼交给姑爷了,但姑爷不是疯子吗?来的是柳公子还是——”   掌柜的边说边往外走,一扭头差点撞上闻不就胸膛。   “谁让你进内堂的!懂不懂规矩!”掌柜瞪眼斥责道。   “掌……掌柜,这人就是咱家姑爷!”店小二跟在他身后说。   掌柜露出店小二同款震惊表情。   闻不就拿出地契,让掌柜看过。   “你……这……你真的是闻——姑爷?”   “嘶——”掌柜缩缩肩膀,两手捧着地契还回去,“姑爷,您好了?”   闻不就收好地契,淡淡笑了声:“是,好了。”   掌柜和店小二对视一眼,眼中惊疑不定。   一个疯子,疯疯癫癫十几年,怎么突然就好了?   闻不就不管他们心中想什么,直接吩咐道:“把账本拿来,有一些事情问你。”   “是,姑爷,您请。”   掌柜连忙带他进屋坐下,叫人去拿账本,忙手忙脚殷勤地给他沏茶倒水。   闻不就坐下,问:“茶楼有三层,几个包间?带大堂共有几张桌子?”   掌柜连忙道:“咱茶楼一共十个包间,都在三楼。二楼用屏风隔开的小包间有十五个,大堂也有十五张桌子,总共四十张桌子。”   闻不就又问:“现在店内多少人手?”   “店里带上我一共五个人。”   “三层的茶楼,四十张桌子,一共五个人?”   掌柜忙道:“咱茶楼不是饭馆,没那么多客人,真爱喝茶懂茶的人也不上咱这来。一般是过路休息的脚夫和谈事的商人过来坐坐,五个人够用了。”   “行,我知道了。”   闻不就挂着不咸不淡的表情,看得小厮啧啧称奇,心想姑爷在家中跟公子在一起时,脸上笑容撕都撕不下来,怎么一出门变得这么……威严?   小二拿过账本,闻不就看最近几月流水,见上个月一共赚了二两六钱银子。   “我知道了。”闻不就合上账本,这才对掌柜笑道,“不知你如何称呼?”   掌柜道:“免贵姓王,是夫人身边的家生子。”   “王掌柜,待我去布庄看后,再与你说事。”闻不就站起来,往门口走去。   掌柜送他到门口,见他突然转头道:“对了,店里不要接待客人了。等现在的客人走后,把门关上,牌匾也摘下来。”   掌柜心脏怦怦跳,冷汗直流,“是小的哪里做得不对?姑爷您说我一定改,我们一家老小就靠我这点月钱过日子……”   “无妨,只是不开茶楼,往后,少不了你的月钱。”闻不就笑眯眯,双手背在身后,忽而抬手,袖子一甩。   “摘吧。”   “掌柜的……姑爷什么意思?是不是我之前说他是疯子惹他不开心了?”店小二面色惶恐道。   “我怎么知道!”掌柜怒喝一声,“摘摘摘,赶紧摘!没听到姑爷吩咐吗!”   闻不就又去了趟布庄,布庄是个三进院子,人来人往生意还算可以,闻不就看了两眼便出来。   “我知道路,你回府,叫人去木匠们把我要的东西拉到茶楼来。”闻不就跟小厮说道。   “是,姑爷。”   闻不就慢悠悠走回茶楼,路上还听到有人讨论他与柳衿的婚事。有人说他进府第一天就被关进柴房里不给吃喝要活活饿死,还有人说他被柳老爷供起来好好养着,是怕了未来的状元郎闻不成。   闻不就摇摇头,这时他看到路边两道熟悉的身影。   闻有德被他媳妇拽着耳朵往家走,嘴里嚷嚷着:“你是不是要去找那个姓赵的狐媚子?”   “我跟了你多少年!我生不出孩子,你就让那狐媚子给你生孩子!背着我偷腥,我整天拼死拼活是为了谁!”   闻有德撕扯她的手,骂道:“你个泼妇!我什么时候去找赵玉儿!说了多少遍我跟赵玉儿没关系,我这个年纪都能当他爹了!”   “那你说赵玉儿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不是我的!”   两人在路边撕扯打骂,闻有德被他媳妇一个巴掌扇倒在地,他龇牙咧嘴捂着脸,对着围观的人骂道:“看什么看,滚!都滚!”   闻有德爬起来,抬头见茶楼外的闻不就。   闻不就沉着脸,面无表情看着他。   闻有德揉揉脸,扭头往家走,“奇怪,那人长得有点像闻不成。”   闻有德小算盘打得噼啪响,“这月月钱闻不成那小子还未寄来,呵!等拿到月钱,再告知他闻不就入赘一事。”   闻不就回到茶楼。   掌柜按着他的吩咐清空场子,小二将清雅居的牌子放在桌上。   “姑爷,您尽情吩咐我们?”掌柜谄媚道。   “等等,我准备的东西还没来。”闻不就淡定道。   “好,好。”   掌柜跟剩下四人干愣愣站着。闻不就坐在凳子上喝茶,一副闲适模样。   等了半个时辰,忽听到门外传来喧闹声。穿着灰色短打的柳家下人抬着一箱箱东西走进来,柳衿跟在后面。   闻不就站起身,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柳衿走到他身边小声道,“木匠连夜制出十幅麻将,还有你要的牌匾木板,都在这。我能帮你做什么吗?”   闻不就揉揉他脑袋,夸奖道:“衿儿来得正是时候,我正需要大将压阵。”   柳衿开心地笑道:“好,怎么压阵?”   “你坐在这,替我鼓气。”闻不就拉过凳子让他坐下,给他倒了茶水。   柳衿连忙绷起脸蛋给闻不就看,说:“这样如何,我见娘亲就是这个模样管教下人。”   闻不就竖起大拇指,说:“很好,一看就非常有气势。”   柳衿当了真,抱起手臂盯着众人,未看到闻不就垂眸偷笑。   闻不就站在中央,看着堂内乌泱泱的人,弯腰将包着红布的牌匾立在桌上。   他目光坚定,眼神清亮,高声道:“从今天起,清雅居正式改名柳氏棋牌室。”   “我们要做大夏国第一家棋牌室!” 第7章 算账(捉虫) 想赚钱吗?   “棋牌室?”   “没听说过,什么东西?”   闻不就压手让大家安静,道:“今天我带过来的东西名为麻将,是我从一高人手中学到的一种游戏,由马吊演变而来。”   见众人一脸不以为意,闻不就心道你们不知麻将威力,让我从另一角度震震你们。   他叫人抬着板子,拿过毛笔写下“一二三”三字。   “我先不给大家讲麻将,开店之前,有件事叫大家知道。”   “原茶楼包间不变,包间十间,二楼大厅共三十张桌子,请问已知麻将一桌需要四人,若是四十张桌子坐满,需要多少人?”闻不就拍着板子问道。   不少人举起两只手掐着指头数数。大堂里一群人嘟嘟囔囔道:“一张桌子四个,两张桌子八个……”   柳衿眨眨眼,连忙举起手。   “我知道,是一百六十人!”   闻不就对着柳衿露出“真棒”的表情,转身在板上一二下面写下六十,又在三下面写下四十。   众人来了精神,不知姑爷搞什么鬼,看上去颇有趣味,难道姑爷打算教他们算术?   闻不就接着说:“假设一个时辰,一楼打麻将每人收十文,二楼二十文,三楼五十文,问每层坐满人的情况下,各层收多少铜板?”   “姑爷果真是教我们算术!”下人恍然大悟。大家手指沾了水,在桌子上写写画画。   闻不就对着柳衿做出噤声手势。   柳衿点点头,两手抓紧袖子。   大厅莫名燃起紧张气氛。   不知过了多久,人群中一角有人开心跳起来,“我算出来了,姑爷!一楼一个时辰能赚六百文!”   闻不就笑道:“不错,你过来,站在这边,等会儿有奖励。”   一听听得奖励二字,众人来了精神,抓耳挠腮算来算去。不一会,又有人喊道:“二楼一千二百文,三楼两千文!”   “我也算出三楼是两千文!”   闻不就让算出来的二人走出来站在他旁边,转身将数字写在板上。   众人心中一阵热情,希望闻不就赶紧出下一题考考他们,他们也想要奖励!   闻不就让出板子,高声又问:“一楼六百文,二楼一千二百五,三楼两百文!加起来三千八百文!若是我以后将棋牌室分成白班晚班。问,十二个时辰,棋牌室能赚多少银子?”   “呵——”   站在人群中的掌柜捂住胸口,坐在凳子上的柳衿碰倒茶杯,他们二人望着闻不就的表情充满不可置信。   只有穿着灰扑扑麻衣的下人还没反应过来,掰指头,蘸茶水,乐在其中。   最后,还是站在闻不就身边的三人率先喊道:“姑爷,是四十五两六钱银子!”   大厅顿时针落可闻,众人紧紧盯着算出来的那人,目瞪口呆。   “多,多少?”他身边人掏掏耳朵,拽住他的衣领。   那人哈哈大笑冲他得意洋洋道:“你拽我干什么!今天最大的奖励必然是我的!”   “姑爷,若是一天十二个时辰棋牌室坐满人,咱一天能赚四十五两——”   突然间,那人的笑声卡在喉咙里,他的手哆嗦着,声音也跟着颤巍巍低下来,只是这声音在寂静无声的茶楼中如同装了扩音器。   “四十五两六钱银子……”   不知谁咽下口水,之后是接二连三的“啊”“呀”不知所谓的感叹词,众人喉咙好像失去声带,说不出完整话。   闻不就乐呵呵,双手背在身后,轻飘飘道:“当然这只是完美的想法,我们折个中间值,就按一天二十两来算,一个月也就赚六百两哈哈哈。”   掌柜“嘎”一声,捂着桌子差点背过气去。   也就赚六百两……   也就赚六百……   六百……   六百两!   “疯子!他是个疯子!”掌柜忽然抓住店小二的手说,“谁知道麻将是个什么东西,他说二十两就是二十两吗?”   “闻不就就是个疯子,你听他说的是人话吗?就算他脸长好了心还是疯的!”   店小二没听见他的话,满脑子雪花花的元宝飘来飘去,一会“二十”一会“六百”,震惊到无法言语。   不只是他,店内其他人都拽着手指,看闻不就如同看着财神爷。   掌柜见他们疯魔一般,大喊道:“想什么呢!就算一个月赚六百两,又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平地一声雷,将众人从幻想中惊醒,他们醒过神,纷纷道:“确实啊……赚多赚少我们还是领那些月钱。”   闻不就轻笑,不慌不忙,问:“你们月钱多少?”   “回姑爷,我一月六百文。”   “我八百!”   “我五百文。”   “哈哈,我跟老夫人做事,一月一两银子!”月钱最高的那人得意道,沐浴在众人羡慕目光中。   闻不就听了,慢悠悠道:“谁说这六百两跟你们没关系,要我说,这六百两不仅跟你们有关系,而且只要你们想,月入一两不是梦!”   他从怀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白纸,“啪”一声盖在板子上。   “这是我制定的薪酬制度,以后按这个制度发月钱。能者多劳,你能赚多少,我就发多少!”   大家一窝蜂涌上去,围着那张纸七嘴八舌问:“有认字的吗?快念念!”   “实习小二……实习是什么意思?”   “提成,提成又是什么?还有这组长。”   闻不就拍拍手,说:“我来给大家讲解一下。”   他话刚开口,大家连忙闭上嘴巴,眼巴巴盯着他,求知若渴。   闻不就一点点解释:“我将店内人分六档,每个档次对应不同底薪、提成。就拿正式小二举例,正式小二一月底薪六百文,提成是百分之二,若他招来一个客户,这个客户在三楼打了一个小时麻将,客人交了50文钱,那么正式小二就能从这五十文中抽一文钱。”   “我给大家算个帐,正式小二每天三层各拉10人,交够两个时辰钱,连续二十天,那这小二能拿到六百四十文提成,加上底薪,此人一月月钱就是一两二钱银子!”   “哇——”   “真的吗?快算算!”   “等等!”闻不就打断他们,接着说道,“我说的只是普通小二,如果能当上组长,不仅提成高,还可以带六个人,从这六人拉的人交的钱中再抽百分之二。”   “真的,姑爷说得对,这里都写着呢!”认字的人指着白纸上的黑字喊道。   “姑爷,您这每个档次后面还写着要求,难不成完成要求,我们还能往上升,当掌柜?”   闻不就笑道:“自然。”   “豁!我们也能当掌柜?”   柳家下人心中野心蠢蠢欲动,今晚所见所闻已不能简单用“震惊”二字形容!   人群中的掌柜大惊失色,挤进来,说:“哪写着,我看看!”   他见纸上写着“实习小二,正式小二、实习组长、组长、实习掌柜和掌柜”六级,每级后面都跟着底薪、提成、团队提成、还有奖励以及升职条件。   见他写得条理清晰,显然早已谋划清楚,掌柜着急问道:“姑爷,为何掌柜后面没有底薪提成?还有如果实习掌柜做得好升掌柜,正式掌柜会下台吗?”   闻不就神秘一笑,道:“当然不。”   掌柜着急地拍着胸脯,说:“我的姑爷,您就跟我讲清楚,我王吉必将为姑爷肝脑涂地!”   闻不就抬眉,说:“我只是做个小生意,哪里需要王掌柜肝脑涂地?”   见他焦急脸色通红,闻不就才不紧不慢道:“掌柜需要管理人,我给掌柜定三百两年薪,若是超额完成任务,还有其他奖励!”   “多……多少?”掌柜哆哆嗦嗦扶着柜子,眼中迸发前所未有的亮光。   柳衿被这数字吓到,一年三百两?他们全家一年也花不到三百两啊!他见闻不就面色沉稳,心想他自有打算,默默按捺住心中不安。   闻不就说:“我闻某人说话一言九鼎,不过这三百两没有那么好拿,每月都有任务,只有完成任务才能拿到月钱。”   掌柜连忙说:“好好,什么任务?”   “这个之后说,如果有人晋升掌柜,我自然会开另一家棋牌室,到时候同样也是三百两年薪。”   闻不就转过头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   “有多大本事端多少饭,人活一世,总得努力努力,别让老娘妻儿整天吃糠咽菜不是?”   “姑爷说得对!”掌柜带头喊道。   “掌柜我们柳氏棋牌室什么时候开?”有人问,大家顿时惊醒。这一场开心只是空想,棋牌室还没开起来!   闻不就道:“开之前我需要挑选员工,不是什么人我都要。”   “跟着我讨活。第一,不要赌徒,我的棋牌室也不许有赌博行为,若要我发现谁领着客人赌,直接丢出去。”   “第二,不准酗酒。这第三……”闻不就看了眼柳衿,“第三,不许打老婆孩子,不敬父母。男子汉大丈夫,若不孝不仁,我可不敢用。”   闻不就开玩笑道:“我这么辛苦想法子赚钱,可是要全交给夫人,让他开心的。”   众人哄堂大笑,方才想起这位是柳家新上任的姑爷!   再看柳公子,果然红了脸。   “姑爷,您成亲了,我们还没老婆呢!”   闻不就摇头,一脸骄傲,“不好意思,鄙人新婚燕尔,十分幸福。”   “至于单身生活?”   闻不就皱眉,语气讨打:“啧,不懂!” 第8章 有情人 你纠结你的,我谈我的恋爱。……   气氛热闹,大家趁机问闻不就问题。   “闻公子,我不是柳家下人,也能来您这讨口饭吃吗?”有人问。   闻不就说:“当然可以,柳氏棋牌室白班晚班各要二十人,此外还有护院、糕点师傅等——不过我会优先选择柳家有卖身契的下人,望大家理解。”   “理解理解!”   “对了,还有刚刚最先算出问题的三位,如果你们达到我要求,也想来棋牌室工作,在我这登记一下,到时候直接过来。”闻不就说。   其中一人连忙说:“我不赌博也不喝酒!家中有位老母,我挣得月钱都交给母亲手里!”   “我也是姑爷!”   “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您收下我吧。”   闻不就掏出纸,打算记下他们的名字。   “我来吧相公。”柳衿走过来接过纸笔,在纸上写下他们的姓名地址年岁。   指甲大小的楷书秀美精致,闻不就夸赞道:“衿儿写的字真好看,字如其人!”   柳衿笑着说:“什么字如其人,相公你看看你的字,跟你人像吗?”   他将板上粗横细竖的狗爬体指给闻不就看。   闻不就捏住他的手指,笑道:“我是武曲星,写那么好看的字有何用,再说不是有夫人?”   “对了,还有一件事。”闻不就正色道,“以后店开起来,店里需要几名帐算得好的先生。”   “我见衿儿聪明伶俐,以后监督他们算账的活就交给你,好不好?”闻不就掌心握着他细嫩的手指,低声询问,“我赚的钱,都交给衿儿。以后我想拿钱,也得衿儿点头同意才行。”   都说“男人有钱就变坏”,柳衿平日也曾听身边小丫鬟私底下讲哪家的谁发家后在外面养外室。但是他没有想过,闻不就竟打算将赚的钱交给自己管理。   他顿时不好意思,说:“这样不好。”   “有什么不好?”闻不就说,“我现在开棋牌室置办东西花的钱,不都是衿儿的银子?”   闻不就垂眼,清亮的眼神露出几分可怜兮兮,颇有些撒娇意味道:“只是希望衿儿每月多给我些零花钱。”   “好不好?”   柳衿心中似蜜化开,馨香馥郁,甘甜滋味顺着心尖淌过嘴底,又从呼吸中流出,散发在眉间发尾,连眼底都沾染欣喜甜意。   他侧过头,黑色发丝挡住微红的脸,瞳孔左右摇动,瞄过闻不就又羞涩撇开,手指蜷缩在闻不就掌心。他咬着唇,低声道:“好,我给相公管家。”   “以后相公想要什么,我给相公买!”   闻不就心中名为“喜欢”的花苞刹那绽放,满心满目都是柳衿。   只可惜人多眼杂,再多情思只能化为一声轻应。   “嗯。”   两人又在店里呆了许久,走出棋牌室大门瞧见路边亮起灯笼。   “已经这么晚了?”   闻不就牵过柳衿的手。   秋季天空高旷,暮色中传来晚钟声,街上人流稀少,着急回家吃饭。   只有闻不就二人十指相牵。   柳衿难得出门,不时蹲下来借月色欣赏路边的花,踩两脚水洼中的石头。   闻不就站在一旁笑着看他,见柳衿在草窝里抓住只蟋蟀,他掏出手帕将蟋蟀包进去,系住口子让柳衿拎着走。   “忘记问你,早上母亲叫你何事?”闻不就问。   柳衿搂住他的手臂,笑容明媚,“早上母亲把姨娘妹妹们聚在一起,说最近大家懈怠不少,免了她们一个月请安,叫她们一人绣四件衣裳四双新鞋拿去衣铺卖。”   “哦?”   柳衿望了眼闻不就,天边月光落在他眼中,于是他眼中人倒影也蒙上幽微清光,只听他轻声说:“娘亲说我们成了亲,柳家有了新的顶梁柱。妹妹们大了,也该考虑婚事。”   “母亲叫她们好好给自己赚点私房钱,说人总得为自己考虑,虽然妹妹们出嫁时娘亲会备下嫁妆,但多攒些银子,心中多些底气。”   闻不就拽着他的手,说:“母亲说得对,人都得为自己打算。”   他心道不愧是柳母,一出手全场通杀。以往后院人再有什么小心思,总得考虑考虑柳家后院是柳母做主,人心肉长,多给她几个少给你几分不都是柳母说了算?   就是不知道这些人想不想听懂,愿不愿照做。   柳衿脸靠着他的手臂,小声说:“母亲说……说你人好。”   “我也……觉得你好。”   闻不就心中温热,环住他的腰。   月光下,一双人影交叠前行。   *** *** ***   何峰是柳家下人,但不比其他家奴,没有签卖身契。   他今日同其他人给柳姑爷送东西过去,听闻不就谈论棋牌室一事,内心火热,料定此事大有可为。   他着急回家,找到自己相依为命的哥哥和母亲,将此事说予他二人听。   何山听罢,沉默片刻,道:“弟弟,你怎知这事可行?你见过那麻将没有?你又能料到这麻将能吸引那么多人?”   人都有逆反心理,如果一人跟你站在对立角度,第一反应是反驳他,宣扬自己论点。   何峰站起身,激动道:“那可是柳府,咱县中最有钱的柳府!”   “我一直在柳夫人院内做事,柳夫人对姑爷赞誉有加,我相信柳夫人!而且闻不就是闻不成的弟弟,闻不成那是谁?能被圣上亲口夸奖,破格进入御书阁念书!”   “闻不就可是闻不成的亲弟弟!”   何山叹口气,说:“弟弟,我知你心有大志,可是闻不就……闻不就前几天还是疯子啊!”   “我在码头做工,每天听工人讲闻不就以前疯事,讲他如何不堪,认人欺辱打骂,这种人,我能信吗!”   何峰的心因何山话动摇,但他想到白日闻不就算的账,眼中露出坚定神色,他握住拳头,说:“我今天因算术快已被录取,不管你怎么说,我去定了!”   “你!”   “好了,吵什么。”   坐在床沿旁的何母放下手中针线,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说:“峰儿想去,就让他去。山儿不想去,就不去。若是峰儿真能赚那么多钱,山儿你再去也行啊。”   何山眉头稍动。   “不是的娘!”何峰说,“姑爷一共要那些个人,你以后来?谁要你啊!”   “你看大哥整天在码头累死累活,赚钱虽多,难道大哥抗一辈子麻袋吗!”   “干得好,以后可是能当掌柜拿三百两年薪的!”何峰拍着桌子说。   “掌柜,就你我,能当掌柜?”何山不屑一笑,拍拍打满补丁的麻衣。   “你!胸无大志,我不跟你讲了!”何峰生气,撩起帘子进屋躺床上。   “吃饭呢,干嘛去?”何母喊道。   “我不吃,被我哥气饱了!”   “这孩子。”何母心中好笑,看向坐在门槛在地上比划的何山,问,“你怎么说?”   “娘,我想想。”何山说,伸脚驱平写在泥上的字。   不只是何峰一家,今夜,柳府到处都在传闻不就招人的消息。   有人心思已定与管家商议,有人暗中讥笑等着看笑话,千姿百态,众说纷纭。   天光初透,闻不就照例早起锻炼。   被窝中柳衿抓住他的手臂,睡眼朦胧。   “什么时辰了,相公?”柳衿奶声奶气问。   “早着呢,你继续睡。”闻不就拍拍他的背,等他睡过去后方才起身离开。   柳衿陷在被子里,惺忪间脑海中跳出个小人,指着他骂道:“睡什么睡,不是要给相公亲手做早餐吗?”   “对!”   柳衿惊醒,一把坐起身子。   身边空空荡荡,天色微微亮。   “我得起了!”   柳衿穿上衣服,套上鞋,匆匆洗漱往厨房跑去。   厨房照例热火朝天,锅碗瓢盆噼里嗙啷,灶下柴火噼里啪啦。   “公子您真来了,我还以为您嘴上说说呢。”厨师说。   柳衿要来一件围裙套在身上,挽起袖子露出白皙手腕。   “那还有假?”柳衿道。   他初入厨房,让厨师教他和面,做手擀面给闻不就吃。只可惜他想得好,手不听使唤,面团活了半天不是软就是硬,越和越多,脸盆大的缸盛不下。最后厨师看不下去,拉过面缸给他和好。   “做菜也是一门学问。”柳衿抬起手臂擦擦脸。   大厨见他脾气好,开玩笑道:“公子今天这些面,够咱柳家主子们吃一天。”   柳衿笑道:“行,那今天中午就把剩下的面煮了给大家尝尝。”   “好嘞。”   两人有说有笑,这时厨房门口又进来一位女子,柳衿看见,招呼道:“柳芽,你来厨房做什么?”   柳芽一身朴素的青衣,头上只插根桃木钗,她眉清目秀,素面朝天不沾粉黛。若将柳叶外貌比作春日桃花,那柳芽就是夏日青莲,淡雅清新。   柳老爷一共五个孩子,只有柳衿是柳母亲生骨肉,当初柳母产下柳衿时亏了底子,便将陪嫁过来的丫鬟给柳父做妾,生下的孩子便是柳芽。柳老爷常年在生意场上,他剩下两个妾是朋友送的风尘女子,三妾生的孩子是柳叶,四妾有一对双胞胎女儿,分别为柳眉、柳俏。   柳父见自己没有儿子命,加之与闻家定下入赘婚书,便歇了抬妾的心,安心做生意。   柳芽见柳衿大早上出现在厨房,神色微动,抬眼时笑意盈盈,轻声问:“哥哥早,你在做什么呀?” 第9章 桂花糕 浑水摸鱼丢出去   柳衿被妹妹瞧见,不好意思道:“我给相公做早饭。”   柳芽走到他身边,瞧了眼水中歪七扭八“张牙舞爪”,捂住嘴笑道:“姑爷有口福。”   柳衿抿唇笑,问:“你来厨房做什么?”   “我见花园桂花开得好,叫人采了做桂花糕,给娘亲送过去。”柳芽说。   “可是娘亲不是免了大家的请安吗?”   柳芽笑容微滞,手绢在唇边一点,“只是娘亲说过我做得桂花糕好吃,想略尽孝心罢了。”   柳衿点头,“对,府中谁不知道你厨艺好。”   柳芽笑了笑,并未反驳,反而道:“ 昨个在叶儿那里,听到姑爷开店的事,哥哥,是真的吗,姑爷准备做生意啦?”   柳衿坐在低矮的木凳上,盯着柴火,随口说了句:“你们倒是耳朵快。”   柳芽不知他何意,小心瞧他脸色。   “我也不知相公想做什么呢,总归是个新奇玩意,能赚钱再好不过啦。”柳衿对着灶膛笑,似乎想到什么,心比火焰热烈。   柳芽见他如此,装作不经意开口,“可是昨天听叶儿妹妹说,咱家姑爷没做过生意,搞这么大阵势,一要几十人,怕到时不好收场。”   柳衿心中奇怪,说:“什么不好收场?”   “我也是听妹妹们闲聊,给你提个醒。”柳芽道,“妹妹们怕姑爷白造银子……到时候赚不回本钱,心里难受。”   柳衿把木枝掰断,塞进火中,道:“谁也不是生下来就会做生意,爹开那么多店,也没见全回本,生意就是有亏有盈。”   “而且相公花的都是我的钱,我想给相公花。”   “……是。”   “少爷,面好了,您盛吧。”厨师说。   柳衿止了话头,忙去找大碗。   柳芽又瞥了眼锅,转身揭开蒸屉,见糕已蒸好,取下后捏出五个白色花瓣放在木盘中,撒上金色桂花。   “我先走了芽儿。”   “等等。”柳芽拦在柳衿前,将木盘放在他食盒中,“刚做好的,哥哥尝尝。”   “谢谢芽儿。”柳衿眉眼弯弯,开心地走出厨房。   待他身影消失在廊外,柳芽脸上的笑容随之消失。她抬手摸过发间木钗,面无表情扫过人来人往的院子,转身带上量身定做的浅笑,走进厨房,“我那个糕……”   柳衿回到院子,见闻不就在屏风后洗漱。他放好碗筷,闻不就擦着头发走过来坐在桌边。   “今天吃面?”闻不就随口说了句。   柳衿走到他身后,按住布巾,将他手抽出,用布巾裹住他湿发,方便他吃饭。   闻不就笑道:“谢谢衿儿。”   柳衿脑袋放在他肩上,盯着他拿起筷子,在脸大的碗中搅和。   “今天的面,很别致!”   闻不就捞起海带般的面条,见它脑袋三个指头粗,尾巴尖细如燕尾,他不禁感叹:“只有夫人这般心思巧妙的人才能做出世间独一无二的面!”   柳衿知他定会消遣自己,忍不住推下他脑袋,故意沉下脸,“快吃!”   “不行,我要慢慢品尝。”闻不就夹起面条,见面中裹着三个荷包蛋,脸上顿时露出笑容。   闻不就吸溜面条,见柳衿从食盒中端出一碟糕。   木色盘上,花瓣形状的糕白如雪,绵似纱,捏成花瓣形状整齐摆列,再撒上一把香甜的桂花,配上热气腾腾的水蒸气,色香味俱佳。   “相公,快尝尝。”   “桂花糕?”闻不就见柳衿亲手喂到自己口边,咬了一口。   “好不好吃,是芽儿妹妹亲手做的。”柳衿道。   闻不就对甜食不感兴趣,听他说是哪个妹妹,更加无感。   “你吃吧,我不喜欢。”闻不就说,低下头大口嗦面。   吃饱饭,闻不就来到前院,前院蹲着不少人,为首的正是昨天算术最快的名叫何峰的下人。闻不就与他们交谈两句,叫人打开柳府大门。   “姑爷,这人来得太少了吧。”开门得下人说。   闻不就见门口稀稀拉拉站了几个汉子,比他预估的要少。他心中一沉,面上不动声色,笑着对众人说:“各位,请进。”   “哥,你来了!”何峰开心地抓过何山说。   “去去去。”何山无奈,他想了一夜,最终决定来试试。   “姑爷,这是我亲哥!他以前上过学,我学的东西都是我哥教我的!”何峰自豪道。   闻不就瞧二人兄弟情深,心中突然想到自己那个男主哥哥,仔细想来,男主在京城独自求学半年已久。书中男主省吃俭用,卖字攒钱寄回老家给他当生活费。扪心自问,男主人品高洁,爱护幼弟,不折不扣的好人。   前世孑然一身的闻不就,此时才反应过一件事,他如今,也是有哥哥的人……   “姑爷?”   闻不就回神,对上何家兄弟二人疑惑的目光,笑着说:“不好意思,想起一些事。这边来,我先给你登记。”   闻不就让面试的人站成一列挨个登记。好在柳母管理有方,柳家下人大都符合条件,一些年纪大了些闻不就也收下。倒是外面来的那些,以为闻不就好骗,张嘴就要当组长,要四个点的提成,被他拎着衣领丢出柳家大门。   “你干什么!”混混啐了口,道,“老子来是给你面子!”   闻不就不知这种人的脑子是不是在河里淹过,好气又好笑,“我需要你给我面子?”   “嘿,你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混混坐在地上,指着闻不就说,“永安县谁不知道你脑子不好使,哪天又发疯!要不是看在柳家,你以为有人来陪你过家家?”   那混混自以为聪明,爬起来拍拍屁股,吊儿郎当走到闻不就身边搭住他肩膀,小声道:“我知道你开店的目的,不就是想证明自己好了,不是疯子。”   “你是不是怕柳家把你扫地出门?这样,你给我安排个活,我呢手底下也有不少弟兄,改天去大街上给你宣传宣传。如此一来,我有银子花,你有好名声,咱俩都有好处。”   “呵呵。”闻不就手指捏住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反肘拧住,同时抬腿在他膝盖一顶,那混混被他压在地上,嘴里“嗷嗷”惨叫。   “不牢您替我操心,您还是从哪来滚哪里去吧。”闻不就松手。   那混混眼睛一转,自己咕噜噜从台阶上滚下去,边滚边喊:“打人啦!闻不就这个疯子打人啦!”   “他脑子没好伸手就打我!还有王法吗!”   闻不就大为观止,心道这人脑子转得够快,可惜不用在正道上。   “姑爷,就让他在这喊?”   闻不就拍拍袖子,说:“喊去吧,我恢复正常的事只有少部分人知道,没准他还帮我一把。”   “啊?”小厮摸不到头脑。   “别啊了,把门关了。”闻不就吩咐。   “是。”   厚重木门挡住混混的哀嚎,闻不就走到众人前,道:“大家能来是想有一份养家糊口的工作,我闻不就如今什么样子,大家也看到了,信不信我在你们。若是信,契约在这,大家签字按手印,以后就是我柳氏棋牌室的一员。”   “若是您觉得我脑子不好,也可以转身走人,我不会拦你们。”闻不就淡声说。   柳家下人纷纷道:“怎么会不相信姑爷,不信我也不来了不是?”   “我是大公子院里的,我信姑爷!”   “咱姑爷这说话办事,哪里有半点疯子。要说您是疯子,我还敢称人?”有人说。   大家哄堂大笑。   闻不就连忙摆手,说:“这倒不必。”   闻不就的话叫来观望的人心中石头落地,走上前仔细问清楚待遇问题,见他谈吐自然,举手投足自信大方,倒是让人怀疑之前“闻不就是疯子”的说法。   他这么想,也说出来。   闻不就笑道:“可能是我那文曲星哥哥下凡时,漏了点神光在我身上。”   那人心有戚戚然,竟然觉得这说法有理。   闻不就心中叹然,他这个哥哥真的是,人不在江湖,但江湖到处有我传说。永安县对闻不就多鄙视,对闻不成就多推崇,就连闻不成身上的灰,好像都是香的。   “我这哥哥,倒是好用。”闻不就感叹道,对他们说,“我这还缺一些人手,如果身边亲戚朋友想找工作,不妨推荐过来。我肯定不会亏待大家!”   门外,那混混还躺在地上,摸着石头砸门。   “打人啦!柳家姑爷打人啦!”   “打了人丢路边没有天理!有没有人管啊!”   “干嘛呢!”   柳家护院从侧门跑出来,团团将他围在中央。   混混这才知道害怕,赶忙从地上爬起来,“没干啥没干啥。”   “还不赶紧滚!再闹把你送进官府!”护院怒斥。   “这就走……嘿嘿。”混混脸皮厚,点头哈腰赔笑,扭过头“呸”了声,小声道,“早晚给你们颜色瞧瞧。”   他心头冒火,看什么都不爽,一边踢脚下的石头一边骂,不小心用力石头飞了出去。   “哎哟,谁呀!”   混混心道糟糕,抬头见两名女子,其中一人正捂着胳膊告状:“小姐,他踢石头砸到我了!”   “柳家小姐?”混混嗤笑一声,“你们柳家仗着有钱,姑爷打人都不管!”   “姑爷?”柳小姐眉头微簇,看向怒气冲冲的丫鬟,忽然说,“好了,我看这人是不小心。让石头砸下又不是什么大事。”   “小姐?”小丫鬟委屈的目光被她瞪了回来,不满的垂下脑袋。   “请问,你刚刚说被柳家姑爷打,是怎么回事?”柳小姐问混混。   混混顿时来了脾气,讥讽道:“我看在柳府面上,好心来那疯子棋牌室找个活,没想到他竟把我打了一顿赶出来!”   “呸,就是个疯子,我来是给他面子!”   柳小姐闻言,面上挂上哀愁神色,对着混混盈盈一拜,歉意道:“我替柳家给您道歉。我们家姑爷……您也知道,这到底好不好,谁也不敢说。”   她从荷包掏出一两碎银,递给混混,“这一两银子,就当赔礼。”   混混没想到有这种好事,笑嘻嘻地看着她,“行,我就收下了。”   他从柳小姐手中接过碎银。两人手指相碰,柳小姐脸一红,清丽的脸上露出抹羞涩红晕。   厚脸皮的混混一瞧,嘴里咂摸出丝不寻常滋味,捻着手指挑唇笑。   只听那柳小姐道:“姑爷仗着柳家名号在外面做生意,我担心他操弄不好败坏爹爹名声,如果可以,请你私下劝劝周围人,他那棋牌室能不去就不去了吧……” 第10章 阿嚏 名声可以晚洗白,钱得早点赚!……   接下来几日,闻不就招人、培训、规划棋牌室、监督木匠造桌椅,早出晚归忙得找不着北。   等事情安排差不多,他才有时间坐下来跟柳衿好好吃顿晚饭。   闻不就放下碗,打个饱嗝,见柳衿抓着筷子笑,不禁也笑道:“怎么?”   柳衿眯着眼,说:“相公变化好大,我都快认不出了。”   不只是他,他今日甫一进门,丫鬟看了好几遍才敢确认这是自家姑爷。   这段时间闻不就一日三餐吃得饱且好,加上每日锻炼,脸色褪去之前苍白,透着润,脸上长起肉,穿起衣服也不是干巴巴竹竿撑布。   坐在矮凳上绣花的小丫鬟们闻言纷纷道:“可不止,姑爷真是越来越好看!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对了,气度非凡!”   闻不就与柳衿相处越久,发现他家夫人其实颇为活泼。听到丫鬟们的夸奖,柳衿笑嘻嘻说:“毕竟是当东家的人,“日理万机”!可不得气度非凡?”   闻不就品着这句话,琢磨不对劲,说:“我怎么觉得有人抱怨我?”   小丫鬟倒在同伴身上笑。   柳衿站起身,抱胸说:“咱可不敢抱怨宵衣旰食的东家。”   闻不就瞧着柳衿不满模样心中新奇,嘴上玩笑道:“我可不是东家,衿儿才是。我这操心操力不都是怕衿儿的钱打水漂。”   柳衿对着小丫鬟拍拍手,说:“看到没有,我自个花钱往外推自己相公呢~”   闻不就觉得这话越说越不对味,连忙搂住他的腰,另一只手在背后朝丫鬟摆手。   丫鬟们拾起残羹逃离战场。   清了场,闻不就抱着柳衿赔笑:“我错了!”   柳衿虎着脸觑他。   “我不该忽视衿儿!赚钱是第二位,夫人才是第一位!”闻不就勇于认错,“以后我一定时时刻刻想着衿儿,出门给衿儿报备!”   柳衿一听,自己这几日被闻不就忽视的委屈别扭一扫而空,反而觉得自己小题大做,相公开拓事业,自己却抱怨他见不着人影。   “我也没说什么。”他小声道。   闻不就抱起他往床边走,笑道:“是,都是我的错,我给衿儿赔罪。”   青色床帐落下,一夜月摇影动,漫漫秋宵良辰夜。   第二天早,闻不就正给柳衿梳头,听见小丫鬟跑来说:“姑爷,老爷找你呢?”   闻不就低头看向柳衿。   “去吧相公。”柳衿拿回梳子,“别让爹爹等着急。”   “好,今天棋牌室试营业,我回来得晚,别等我。”   “嗯。”   闻不就走去柳父书房,拐弯时一道粉色影子突然撞过来,闻不就下意识躲开,粉影“哎哟”一声,扑在地上。   闻不就脸色微妙,这场景我好似在哪里见过?   “三小姐,您没事吧?”同样一身粉的丫鬟跑过来扶起嘴里哀叹面色哀愁的柳叶,“姑爷,您撞了人也不把小姐扶起来,真是!”   闻不就挑眉,问:“我撞的?”   “除了您这还有谁?”小丫鬟不依不饶,“外面都传您脑子不好,搞什么棋牌室,我们家小姐人美心善,一直跟外面的小姐妹解释您不是疯子。还说等您店开业,带人过去捧场呢!”   “好了,姑爷不是故意的,是我自己不小心。”柳叶红着脸,目光含水,似嗔还羞的瞅着闻不就。   闻不就心中恶寒,对那丫鬟道:“听到你家姑娘说得没,是她自己不小心。”   柳叶脸上顿时露出伤心表情。   闻不就无语,他做了什么让柳叶念念不忘,改不行吗?他不欲与她纠缠,道:“父亲叫我,我先走一步。”   “等等!”柳叶拦住他,说:“母亲让我做些衣裳,我想着冬天快到了,想给家中长辈做些冬衫。”   “这不刚从爹爹那里量了尺寸过来,既然遇到姑爷,我也给姑爷量一量,做件新衣服。”   柳叶脸上露出开朗笑意,拉着闻不就的袖子就往身上比量。   闻不就一见这架势,心下冷笑,我还治不了你这颗小绿茶。眼瞅着柳叶手往他胸上摸,闻不就突然耸着鼻头皱眉:“什么味?”   “啊?”柳叶不明所以,闻闻身上,羞涩道,“是不是我身上的花——”   未等她话说完,闻不就张大嘴:“阿嚏!”   唾沫星子落在柳叶脸上,笑容顿时僵硬。闻不就心里偷乐,道:“不好意思,你身上这香熏人鼻子。阿嚏!阿——”   “你……”   “你——啊!”柳叶尖叫一声,泪水哗流出眼眶,急得原地跳脚大喊大叫,“脏死了脏死了!”   “闻不就!你混蛋!”   “小姐,等等我!”   见她主仆二人飞奔而去,闻不就哈哈大笑,摇头不屑道:“啧,我还治不了你,小垃圾。”   来到柳父书房外,闻不就整理衣衫,抬手敲门,与柳父问安。   “不就,快坐。”   闻不就端正坐下,问:“父亲叫我?”   柳父端起茶碗,思虑片刻,道:“不就啊,这几天大家都忙,没时间问你。你那棋牌室搞得如何,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困难?”闻不就将近几日的事心中过滤一遍,回道,“儿子这边一切顺利。”   “这样……”柳父拿着茶盖撇茶叶,迟迟不语。   闻不就见他面露迟疑,不禁疑惑:“难道是家中有何变故?”   柳父笑道:“家中能有何事……是你。”   他放下茶杯,叹了口气,说:“也不知你惹了哪路神仙。本来我有意跟外人透露,只说遇到神医治好你的疯病,可这几日,大街小巷到处说你犯病打人!将人柳府门口追打至巷口,说得有模有样!”   “我那些个生意场的朋友说我为了面子唬他们,气得我呀!”说罢,柳父冷哼一声,重重拍下桌子。   闻不就还以为何事,就这就这?   他说:“无妨,父亲,何必在意这些。”   “总归碍你名声。”   闻不就忍不住笑起来,问:“父亲,我闻不就还有名声?”   柳父气笑,摇摇头。   “刚刚小叶儿还跟我说,就因你这发疯打人的事,外面朋友都说咱柳家仗势欺人!”   闻不就正色道:“若是因我伤了咱家的名声,那我可罪过大了。只是我那日将搞事之人丢出大门,并未伤他皮肉,父亲大可放心。”   柳父摆手,说:“我是你父亲,自然信你。我只是在想你这发疯的得名声,何时才掀过。”   闻不就闻言,自信道:“一个月。”   “一个月后,您且看。”   西街大道是永安县最为繁华之处,宽阔的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幌子花花绿绿迎风招展。   各家店铺中央,三层楼的茶楼敲敲打打多日,终于换张脸开门迎客。   旁边酒肆的掌柜挺着大肚子站在人群前方,眯着眼看。   只见红色绸缎拱着金色招牌,上书“柳氏棋牌室”。招牌下本该贴对联的地方挂着两人高的木牌,左边写“柳氏棋牌室,大夏国第一家棋牌室”,右边刻“要选棋牌室,就选柳氏棋牌室”。   字数对不上,平仄不工整,但有几分意思。   掌柜拍拍肚子琢磨,倒是让人一眼记住。   他听到身后有人嘀咕:“不是说是疯子开的棋牌室不要来,怎还这么多人?”   “就是疯子开的店,才想看看。就算挨揍,还能向柳家要赔偿!”   掌柜脸上露出奇怪笑容,他早就看出这大街小巷刻意传闲话的是一批人,不知这柳家姑爷得罪了谁。可惜那人没料到,这话一传,不仅没止住人,还让人来了兴趣。   这疯子开的店,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乌泱泱的人围在棋牌室门口。   只听“吱呀”一声,王吉掌柜走出,将半人高的木牌放在门前。   两列穿着青色短打的小二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站立门前,挺胸抬头,双手背在胸后。他们心脏处的衣服绣着拳头大的柳字,背后又绣着半臂长的柳字,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是哪家的棋牌室。   王吉右手握拳,高声问:“列位!我们的口号是!”   二十个男子用浑厚的嗓音喊道:“柳氏棋牌室,大夏国第一家棋牌室!要选棋牌室,就选柳氏棋牌室!”   “我们的目标是!”   “做大夏国最好的棋牌室!当棋牌室最棒的小二!”   “好!”   王吉带着大家伙鼓掌,围观的人震得耳朵疼,满脑子“柳氏棋牌室”、“棋牌室”、“柳氏”,手不知不觉跟着鼓起掌来,现场一片“啪啪啪”声。   “各位看客,我们柳氏棋牌室开业酬宾,前三天免费畅玩!茶水免费不限,欢迎您来喝茶!搓麻!”   “免费?”   “不要钱?”   王吉高喊:“前三天不要钱!随便玩!柳氏棋牌室十二个时辰不打烊!只要遵守我们棋牌室规矩!随便您玩多久!”   “还有规矩?”   “就那个木牌。”有人指着木牌说。   酒肆掌柜眯着小眼看,只见木牌上写着“不许赌博;不许饮酒;不许随地扔垃圾吐痰……”   他心中好奇,这棋牌室究竟是个什么玩意,率先走进大门,一小二连忙跟上他。   “豁,敞亮。”掌柜站在门口看去,见大厅入门处柜台写着“收费处”,立着价目表。吧台后墙上挂着黑色板子,上书“积分台”。   厅内十分宽敞,桌椅冒着新木香,一张张方方正正的桌子围着四把宽敞带背椅的凳子。   小二招呼酒肆掌柜坐下,热情地解释:“我们这麻将四人一把,我先跟弟兄教您怎么玩。”   “好。”   小二叫过两名小二,四人坐定,旁边呼啦围过来一群人。   酒肆掌柜瞄着桌上摆成一圈的两指长的木牌,随手摸过一张,看着背面刻着的柳字,又巡视一眼到处挂着刻着“柳氏棋牌室”的杯碗横幅,心中赞叹,“这柳家姑爷,真是人才啊!”   “老爷,您看好了,我们这麻将赢一局,根据牌面赢积分,牌越好,积分越高。每月积分最高者,本月消费退还并奖励一两银子!”   “哦,不花钱还能赢钱?”围观的人惊呼。   “这是我们东家定下的规矩。”小二笑道,“还有这麻将玩法,大家跟我们走几圈,您就明白啦……” 第11章 正式开店 花钱的都是老爷   “九条!”   “碰!不好意思啦刘老爷~”   “吃!”   “哈哈,胡啦!快给我积上分!”   “老张,你都做这两个时辰了!也该腾腾地方了吧!”   “我不!”   “你——”   “哗啦啦……”   大厅内,十五张桌子,六十人坐得满满当当,还有一百多人你挤我我挤你沙丁鱼一般站着等位置。可惜有座的人不愿起,惹得怨声载道,火气大的脾气上来差点动手。小二连忙劝阻,说如果在棋牌室伤人会被拉黑名单再也不能进来,这才按住他。   闻不就站在三楼走廊往下望,对掌柜道:“如何?”   “高,实在是高!”王吉竖起大拇指,“东家您这麻将真是有意思,弟兄们这几天泡在棋牌室根本不愿走。”   闻不就闻言笑了声,心道这可是我们种花家知名全/民/运动,逢年过节不能少的必要环节!大爷大妈刮风下雨雷打不动,半个身子泡在水里也要玩得国粹,还征服不了你们?   “去,把二楼开了,顺便把三个楼层的价目表宣扬出去。”   “是,东家!”   王吉跑到二楼,敲着锣喊道:“静静,请大家静一静。”   吵闹声渐渐消失,大家抬头看向王吉。   王吉笑道:“诸位这么捧场,我们东家说了,把二楼精品间开开让大家打麻将。”   众人闻言,赶忙提着裤子往楼梯跑,生怕占不到坐,跑到一半被王吉拦下。   “等等,我还没说完。”王吉连忙说,“开二楼前,先给大家说一下。我们一楼大厅一个座一个时辰十文钱,二楼精品间二十文,三楼包间五十文。全场有免费的茶水,您要是饿了呢,楼梯处的食物台有现做现卖的糕点小吃,现炒的瓜子花生,这些是收费的!”   冲在前面的人问道:“不会我们去二楼,走的时候又问我们要钱吧?”   王吉连忙摆手:“我们是正经生意,怎么能干那些事。”   “哦,你说完了?”   王吉道:“说完了。”   “说完快放爷过去,爷要搓麻!”   一群人野狗般冲上楼,把王吉挤得差点从楼上掉下去。   闻不就见此情景,原本飘在嗓子眼的心缓缓落回胸膛。   他躲在黑暗中,捏住拳头无声笑。   “可算……成了。”   他这几日虽面上风轻云淡,但内心压力颇大。柳衿手中的银子被他花得差不多,若棋牌室推不出去,真是没脸回去见媳妇。   “呵,真是谢谢那个人。”闻不就摸摸鼻子,呼出口气,“本来我还想印点传单,打着“疯子”名头宣传宣传,没想到这人不依不饶,反倒成全我。”   “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偷鸡不成蚀把米!”   柳氏后院,柳叶扫落桌上杯子,破口大骂,“该死的闻不就!该死的柳芽!一个王八蛋一个黑心鬼!都算计我!”   “小姐,您别气,气坏了身子。”小丫鬟劝到。   柳叶面容扭曲,精心保养的嫩手拍得通红,她怒道:“我刚想明白,就是柳芽那个贱人!鼓弄我去爹爹那告状,说闻不就抹黑柳家脸面!我倒是想明白了,拿我当枪使,她自己怎么不去爹爹面前说!”   柳叶气得流下眼泪。   “怎么了这是?”门口探进个小脑袋,穿金戴银的姑娘拉着另一名安静的女子走了进来。   “眉小姐,俏小姐。”丫鬟扯出凳子叫她二人坐下。   四小姐柳眉面容平平无奇,满头朱钗,一眼瞧去,像是戴了顶珠玉做的帽子。她旁边双胞胎妹妹柳俏却是标志的美人,瓜子脸,大眼睛,只是面色冷淡,看上去有些孤傲。   “小姐惹老爷生气,扣了月钱。”小丫鬟噘着嘴说。   “哟,这么惨啊。”柳眉哈哈大笑。   柳叶鼓起眼:“你拉着你妹看来看我笑话?”   “哪有。”柳眉漫不经心回答,抬脚在满地碎片中拨来拨去,看到一块碎的了玉佛,连忙蹲下捡起来放在怀里。   柳叶皱眉,说:“你也不怕扎肉。”   柳眉得了好处,才不管她说什么,笑嘻嘻道:“我刚从柳芽那回来,她也关着门,听丫鬟说发脾气呢。我来看看你,没想到你搁在摔东西,你俩可真是情真意切的好姐妹。”   “呸,别把我跟那个贱人混在一起!”柳叶指着柳眉骂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告诉你,现在柳家的家业咱谁也别想,人家姑爷棋牌室开得好好的!”   “豁。”柳眉眼中闪过几丝愤恨,“这柳衿真是好命,好东西都是他的!他怎么不去死!”   嫉恨的话落下,屋内静了静,柳叶冷笑一声,捂住嘴巴。柳俏站起来,“啪”一巴掌打在柳眉脸上。   “你!”柳眉捂住脸,“你又打我!”   柳俏不解释,转身就走。   “你干嘛去?”   “做衣服。”柳俏面无表情说。   柳眉目光闪烁,纠结半天最后坐在凳子上。   “诶,你就没有办法从爹爹那弄个铺子,咱也开店赚点钱花花?”柳眉想到库房里的银子,擦擦口水。   “你想什么,开铺子?那是我该干的事?”柳叶眉毛一抬,冷笑道,“现在我眼里最可恶的人已经不是柳衿,一个闻不就一个柳芽!都给我等着。”   三天时间,棋牌室火爆永安县,好像天上掉下个神仙物件,人人抢着看几眼,摸几把。   一摸不要紧,根本放不下!   等到正式开业这天,闻不就早早带着柳衿来到棋牌室。   他在三楼有间办公室,放着舒服的卧榻,摆着新鲜瓜果。   柳衿蹲在窗户边,悄悄打开条缝,黑色眼睛扒着缝往外瞧。   闻不就见他仿佛一只想偷坚果的松鼠,无形的大尾巴在背后摇啊摇。他走过去,顺着柳衿乌黑柔软的头发往下摸。   温热手指擦过敏感的肩胛骨,柳衿软了腰,跪在地上。闻不就捞起他,笑着问:“偷偷摸摸看做什么?”   柳衿脸微红,“好多人!”   “这才到哪。”闻不就抱着他坐在踏上,随手抓把花生,“咔吧”一捏,花生壳碎屑“哗哗”落在盘里,手中剩下饱满的花生粒。他边吃边说,“只这个店装不下太多人,我估摸永安县还得再开两家店。”   柳衿垂下长长睫毛,清澈的眼睛写满不开心,嘴巴撇下去。   闻不就瞧他这幅委屈样子,哄道:“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空整kong理   “没有。”柳衿摇摇头,伸出手指拨弄桌上花生米。   闻不就心思微动,猜测他不开心的原因,恍然大悟,笑道:“到时候再开店,招人培训这种事就交给未来的掌柜,我有的是时间,不像之前不着家。”   柳衿这才弯起嘴角,趴在闻不就身上,对着他笑出小酒窝。   闻不就心道,看来以后要把媳妇随身携带。老婆黏人真是甜蜜又令人甘之如饴的“痛苦”。   “对了相公,我见大厅的凳子都放了软垫,试行时不是没放吗?”柳衿想到进门时的变化问道。   “前三天怕人不走,现在就怕人走。顾客就是上——神仙,可得伺候好他们。你相公我,眼里只有他们兜里的银子。”   柳衿笑着戳他手臂,“相公笑得像个奸商。”   “奸商?”闻不就挑眉,抓住他下巴亲了口,“有我这么帅的奸商?”   “呸!”柳衿红着脸,小呸一口,抢闻不就剥的花生,剥一个抢一个。二人越抢越近,如一朵花上的两朵瓣黏在一起,不愿分离。   二人在里面气氛“火热”。   楼下气氛火热!   酒肆掌柜捧着荷包,着急地看着大门跺脚。   “怎么还不开!多赢两局多积几分!谁也别想把我从积分榜拉下来!”他大喊。   旁边有人不屑道:“前几日是我抢不过你,现在花钱各凭本事,我还怕没坐?”   两人对视的目光中好像带着噼里啪啦的火花。   这时,大门终于打开。王吉脸上还挂着笑,打算说几句场面话。   乌压压的人一把推开他往里冲,挤在柜台。   “六十文!二楼给我找个座!”   “好来。”柜台里的人下笔飞快,刷刷写个条,撕下一半递给排队等候接待客人的小二。   小二们摩拳擦掌,望着客人的目光热情洋溢,这可都是钱啊!   他接过条子,高声喊道:“二楼珍客李老爷三个时辰!”   店内二十个小二不约而同大喊:“谢谢李老爷!”   酒肆掌柜目瞪口呆,随后心里升起隐秘的快感,只花了六十文,就能当珍客老爷?   他拉住小二道:“这珍客是何意?”   小二笑嘻嘻解释道:“这一楼来的都是贵客,二楼坐的珍客,三楼则是富客!”   “贵客不必多说;珍客自然是珍贵的客人;富客是富贵的客人。不管贵客珍客,都是我们棋牌室的老爷!”   原来如此,那可真是赚足了面子!   酒肆掌柜抢到座,还被叫老爷,顿时挺起肚子,顶着一楼艳羡的目光大摇大摆往楼上走。   “三楼富客刘老爷两个时辰!”   “谢谢刘老爷!”   抢到座被二十多人尊称“老爷”的客人心里不由产生虚荣,他们中有富商、掌柜,更多的是四处奔波讨生活的小商小贩劳工脚夫,十文钱不过一顿饭钱,来搓几局麻将竟然还能被喊老爷。   只有家里有下人的豪绅富商或者达官显贵才配当老爷!   这棋牌室真是好地方! 第12章 闻有德 闻老板,有钱人!   楼上,闻不就搂着柳衿,抚着他的背道:“客人花钱,我提供服务,他们享受到快乐,满意了才会继续掏钱。”   柳衿嗓音沙哑,轻轻笑:“说来说去,还不是赚人银子。”   “可不是。”闻不就亲亲他耳朵,低声说:“我两手空空入赘给你,吃穿花的都是衿儿的银子。衿儿不心疼我倒嫌弃自己。我多攒点银子,免得吃光你。”   “而且我还想赚足够多的银子,铸成砖,把你藏在里面!”   柳衿吃吃笑,道:“相公若想金屋藏娇,用银子可不行。”   闻不就装作愁眉苦脸的样子,叹息:“唉,那我只能搭个窝,自己个儿藏进去喽。”   “不过嘛……”他拉起袖子,慢吞吞道,“藏之前,先让我看看这个娇儿有多“娇”。”   闻不就最后一字故意重读,抬手朝柳衿腋下痒窝挠去。柳衿哪是他对手,笑出眼泪倒在榻上连连求饶。   “我错啦!相公我错了哈哈哈!”   柳衿抓住闻不就使坏的手,连忙转移话题,“我还有问题问你呢!”   “相公,你看楼下客人这么多,二十人怎么能记住他们何时来,又该何时走?”   闻不就收回手,撂下袖子,看向柳衿的目光分明写着“饶过你这次”。他等柳衿奉上热茶,才揭秘道:“楼内桌子换了我要的样式,每个位置左手边都有一带锁的抽屉,只有小二能打开,里面放着沙漏。落完一次是一个时辰。至于怎么把控时间,就要小二他们自己计算。毕竟只有客人多掏钱,他们才多赚钱。”   “不怕他们不上心。”   楼下,何山看着面色犹豫的客人,说:“这还早呢,不多来几把?”   “我想回家吃饭呢。”客人道。   何山劝说:“咱这又不是没有吃的。您看咱这一个座三五人争。底下都等着,您不趁机多来几把,下次来还不知道等多久!”   “您就放心玩,饿了渴了直接叫我,我给您伺候得好好地!”   听他这么说,同桌的其他三人纷纷道:“你来不来,不来赶紧换人!多耽误一会少赢一局,我可不想从积分榜掉下来。”   “就是就是。”   “既然如此,再来两个时辰。”   “也给我续一个时辰。”   “还有我。”   “好嘞!”   何山手脚麻利给众人翻过沙漏,高喊道:“三楼富客三位续时……”   火热的气氛持续到夜晚,白晚交班。   柜台内账房先生“噼里啪啦”打算盘,得出白天营业额,深吸一口,按住胸膛,对等在柜台外的王掌柜说了数。   王掌柜掏掏耳朵,“多少?”   账房先生又说一遍。   王掌柜同样捂着胸口,两个人互捧胸膛面面相觑的样子惹来客人大笑。   “你们两是瞧对眼了?”客人打趣道。   王掌柜“哈哈”大笑,指着客人说:“若不是他在里面,我非得捧着他脑袋亲几口。”   客人和账房先生同时退后两步,脸上露出嫌恶表情。   “走走走,赶紧走。”账房先生拉下脸摆手,又忍不住笑出来,“还不跟东家汇报去!”   等座的客人看看他又看看跑远的掌柜,挠挠头,“你们两真看对眼?这事还跟东家汇报呢?”   “您可别恶心我了。”账房先生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   “东家!东家!”王掌柜“呼哧呼哧”跑上三楼,敲开门。   “进。”   王掌柜进门,见柳公子坐在桌后写字,他们东家举着半个巴掌宽的纸条打量。   “东家,大喜啊!”他激动的对闻不就说。   闻不就眼睛盯着纸,头也不抬,“说,赚了多少?”   王掌柜眼睛笑成一条缝,高声道:“回东家,整整二十两!”   “哇——”柳衿惊叹一声,手下毛笔在纸上划出长长墨痕。   “行,我知道了。”闻不就不咸不淡道。   王掌柜摸不着头脑,问:“东家,赚了这么多钱,您怎么也不开心?”   “嗯?我当然开心。”闻不就这才放下纸,笑道,“王掌柜,你也是做掌柜的,区区二十两就让你乐成这个样子,以后赚了二百两两千两你能受得了?”   王掌柜表情讪讪。   闻不就继续道:“麻将这个东西,别人玩顺手记个七七八八出去照样能开店,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趁着“你无我有”,迅速做大做强。就是以后棋牌室遍地开花,提起麻将,别人的脑海里第一想到的就是我们柳氏棋牌室!”   “这叫品牌。”   王掌柜连忙道:“是!我一定好好督促大家,留住客人。就您之前跟我们说的“服务”,我保证天天跟大家强调!”   “嗯,去吧。”   闻不就挥挥手,一脸严肃看着王掌柜走出去,关上门。   “咔——”   门合上那刻,闻不就脸色立马露出笑容,他拽住柳衿的手,一副求表扬的神色,“衿儿,我可厉害?”   柳衿“扑哧”笑,勾住他的手,学他话道:“相公,你以后可是要赚二百两两千两的人,怎么如此喜形于色!”   闻不就笑道:“那是对外人,对内人该如何就如何。”   他握住柳衿的手,说:“这样算来,没几日就能还上衿儿的钱。”   “一家人,说什么还不还。”柳衿瞪他一眼。   闻不就轻笑,“对,是我不对。咱俩,何必分那么清楚。”   “相公,你让我写这个是为何?”柳衿捡起染上墨痕巴掌宽的长纸条,上面写着“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下方落个柳字。   闻不就说:“这是另一个赚钱的办法,过段时间,衿儿写的纸条便派上用场。”   他瞧柳衿一脸懵懂,怜爱的捏捏他的脸,“累你在这陪我一天,我瞧他们弄得有模有样,估计再过几日走上正轨后,不需要我天天来了。”   柳衿眼睛放光,对着闻不就连连点头。   柳氏棋牌室短短一个月风靡永安县。   饭桌上,每当有人想拿柳家结亲姑爷是个疯子说事,总会被另一人打断。   “这都多久了?我们现在都聊麻将!”   “柳氏棋牌室知道吧,就是柳家开的,那一天天人来人往,疯了一样。听说是柳家姑爷想的点子,我可不知道什么样的疯子有这能耐!”   同样的疑惑飘在众人心中,这棋牌室到底是不是闻不就搞出来的?他真的恢复正常了?   这可能吗?   就这事赌场甚至开个盘,就赌闻不就疯症好还是不好。   人群中闻有德面带讥笑,挥开人,“走开走开,让老子下注!”   被他挤开的人面色不虞,嘲讽道:“哟,你啊,脸上巴掌好了?”   闻有德前几日在大街上被媳妇追着揍的场景历历在目,众人哈哈大笑。   “哼,老子这是给你们送钱来了!”闻有德趾高气扬,拽下腰间荷包扔到桌上,“我这二两银子,全压闻不就好不了。”   “豁,闻老板大气啊!”这些人纷纷竖起大拇指。   “对,你是他二叔,跟着你下准没错!”一群赌鬼纷纷掏银子,一边恭维闻有德,“闻老板到底有何生财妙计?也没见你打工赚钱,每日吃香喝辣日子过得快活,欸,教教兄弟?”   “老子命好,你们求不来!”闻有德一脸傲气,大摇大摆往门外走。   “切,拽什么,当我们不知道,要不是京城的闻不成每月给他寄钱,他能这么舒坦?”有人讥讽道。   “闻不成知不知道他寄来的钱都叫闻有德花在赌场里?”   “管那么多干嘛,跟咱没关系。不过闻有德敢拿二两出来赌,我看呀,这棋牌室就是柳老爷自己的生意,故意贴给闻不就,糊弄人,为的就是他的面子!”   “何必呢,谁不知道闻不就是疯子?”   ……   闻有德插腰站在赌场门口,随地啐痰,对躺在赌场边晒太阳的乞丐骂道,“哪来的脏东西,给老子滚一边去,看着碍眼。”   乞丐敢怒不敢言,默默移到阴影中。   闻有德把闻不就弄进柳家得了二十两,每日潇洒快活,好像自己一下子成了什么了不起的人,走路说话都不同往日,又傲又狂。往日稀罕的东西随手买下,一时间人人称呼他闻老板,只盼他眷顾生意。   闻有德照例在街上无所事事,悠闲度日,花了二百铜板买根假玉簪想去赵玉儿那献殷勤讨快活,顺便看看自己肚里的孩子。他正往老闻家走,忽见人群中一熟悉人影。   “嘿,这不是柳家大公子吗?”   棋牌室走上正轨,闻不就清闲多日,忽想起自己穿越月余,还未见识古代人情风貌,这日一早,便带着柳衿出门逛街。   主要是他逛街,柳衿付钱。   “谢谢衿儿。”闻不就笑嘻嘻道,他一手捧着牛皮纸,一手搂着柳衿的腰,举止亲密。   “柳公子~柳公子!”闻有德呼唤着,跑到他二人面前拦下。   “我说今日路边花怎么不舍得开,原来是柳公子出门,花都躲了起来。”闻有德笑容谄媚,对着柳衿拍马屁道。   柳衿见这人眼神乱瞟,不带好意,警惕道:“你是?”   闻有德余光瞄了眼闻不就,心思转动,抬高嗓门:“柳公子,我是你新婚夫婿的二叔闻有德,你这结婚不久,怎么就背着我那侄儿寻面首了呢!”   “我那侄儿虽痴傻丑陋,但也是高头大马十里红妆入赘进你柳家的,你可不能这么对他啊!”   闻有德一开嗓,四周的行人闻言聚过来看戏,八卦眼神钉子般戳向他们三人。   “你!你胡言乱语!”柳衿从未被这么多人围观还指指点点,心中愤懑,拉着闻不就要走。   “等等,您别走呀。”闻有德道行高,脸皮厚。他凑过脸来小声道,“不想被人知道您包养面首,总得意思意思,您放心,我一定给您保守秘密!” 第13章 面首 我就简单秀个恩爱吧   闻不就见闻有德眼中精光闪烁,两指凑在一起搓弄,心中好奇,难道他跟闻不成毫无相似之处?   他两可是双胞胎啊,这么大人杵这,闻有德丝毫不怀疑他是闻不成本人?   不怪闻有德不识闻不就,世代定居永安县的路边摊贩也未见过这两位神仙般的人物。   见他二人身穿绫罗绸缎,气质斐然,只以为他二人是从外地过来游玩的富家子弟。   “这位就是柳家大公子,跟闻疯子成亲那位?天呐,太糟践人了!这孩子真真得好看!”   “唉,长这个样子,谁愿意伺候闻疯子,要是我,我也选他旁边那位……俊朗公子。”   少男少女目光在他二人身上转过,纷纷红了脸。   秋意正浓,桂花香飘十里,菊花枝头怒放。   柳衿正如那飘香的桂,层叠婀娜的菊,美不胜收。眉似远山,目含秋水,琼鼻精致,粉唇如珠。   好像是天边仙女偷来缤纷霞光,编织出彩的魂魄放进粉雕玉琢的模子里,一举一动灵气飘逸。   再看他身边男子,只观气质,好似秋水飞雁,险峰生松,卓然大气,浑然天成。   再观其面,丰神如玉,目光灼灼,眼神明亮锐利,像浓墨重彩的山水画中飞天的鹤,或是盘桓山柱合眼栖息的巨龙。   有人小声道:“这位公子看上去就像位大人物,闻有德你张口就说人家是面首,有证据吗?”   闻不就故意搂住柳衿的腰,抬起下巴,眼睛如结了冰的湖。   他声音淡淡,道:“这位姑娘说得对,说我是面首,你可有证据?”   好家伙,这是不打算花钱买消停,真是不知人言可畏的毛头小子。   闻有德摇摇头,心道老子好好给你上上课。   “小子,我问你,你怀中是何人?”闻有德高声问。   闻不就的胳膊从柳衿腰间抬到肩膀,抬着手当着众人面轻轻抚摸柳衿光滑侧脸。   他轻笑开口,道:“还需你问,我怀中之人,是柳家明珠,也是我心里的宝贝,姓柳名衿。”   柳衿只觉被他触碰过的地方着了火般热,他侧过身挡住发热的脸,却被闻不就紧紧抱住。   “呀!”   “大庭广众,不知羞!”   围观的小姐红着脸捂住脸,又从指缝间瞧这腻歪的二人。书生打扮的人低声嘟囔“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闻有德见他不但不收敛,光天化日反而跟柳衿动手动脚,顿时来了火气,他撸起袖子,骂道:“礼义廉耻四字你可曾学过?”   闻不就坦然道:“我还真没学过。不瞒您说,我自打母胎出来,就没碰过墨摸过书,你教教我?”   “啊……”   人群传来叹息声,“怪不得如此,没读过书不懂,当了别人面首不知羞愧情有可原。”   “你们就是看他长得好看如此推脱,廉耻二字不读书就不知道了吗?”   闻不就看了眼说话的书生,他身材高大,目光如炬,前世做了多年高层,颇有些不怒自威,那书生缩着脖子低下头去。   闻不就道:“我虽未读书求功名,但也只尊重疼爱内人。我与我爱人亲密无间,做些亲昵举动又与你们何干。跑过来对着我指指点点,难道是你们娶不到老婆嫁不得夫婿,内心空虚嫉妒我?”   “嘿!”   众人来了脾气,纷纷道:“你怀里抱着别人的妻子,给人当面首,无耻行径还理所当然?没有道德!”   闻不就挑眉,问:“你怎知我怀里抱着的是别人的妻子?”   大家手指不约而同指向闻有德,“他说的!”   “他说你们就信?”闻不就皱着眉思索,“难道这人是乌鸦转世,长着一张乌鸦嘴,说什么是什么?”   闻有德冷笑一声,“别在这卖弄口舌!我亲眼见过柳家大公子,也就是我侄儿闻不就的媳妇,与你怀中双儿一模一样!你分明见我侄儿痴傻,趁机而入给柳家公子做面首!”   “说,柳衿一月给你多少银子,你全都给我吐出来!柳衿与闻不就成亲,夫妻二人一体,他的钱就是我侄儿的钱,我绝不让我侄儿的钱落到你手里!”   闻不就反问:“不给我,难道给你?”   闻有德眼睛一转,道:“我是长辈,自然可以帮他保管!”   闻不就“哦”了声,拍拍柳衿,低头温柔道:“衿儿,告诉他,我是你什么人。”   柳衿羞怯的缩在他怀中,拽着他胸膛的衣服,小声道:“你,你是我相公。”   “宝贝,大点声,他们听不到。”   柳衿红着脸,狠狠瞪了一眼闻不就,扭过头闭着眼大喊道:“他是我相公!”   “他是我相公闻不就!”   说罢扭头钻回名叫“相公怀抱”的壳里。   “什么?”   “他是闻不就?不可能!”   “闻不就明明是个疯子!还那么丑!据说比地府里油锅煎过的鬼还丑!怎么可能是这么英俊的男人!”   众人大跌眼镜,人群像开了锅的热水沸腾不止。   闻有德傻在原地,目瞪口呆,指着闻不就的手指像被不知名东西咬过,“唰”一声抽回。   “不可能,你怎么会是闻不就!我亲手把他从闻家送上柳家的马!”   闻有德突然从原地蹦起,摇晃着手臂像只气急败坏的老母鸡,“闻不就明明是个疯子!你骗其他人算了还想骗我?”   闻不就乐呵呵地看着他,下巴放在柳衿脑袋上轻轻蹭弄,笑嘻嘻地说:“二叔,我看你现在才像疯子。”   “说来也得感谢你,要不是你把我送进柳家,我怎么会恢复容貌,找回理智。”   “你——”闻有德突然想起自己给他下药的事,心中一个激灵,难道闻不就早先就好了?只是装疯卖傻,不……不会吧……   冷汗沾湿闻有德后背,他腿哆哆嗦嗦,咬着牙否认,“不!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定不是闻不就。”   “你怎么可能是疯子!疯子怎么能好!你不是!”   闻不就瞧着闻有德头发上指,目眦尽裂,一副发疯模样。他故意道:“哎呀,不会咱家这疯症会转移吧?” 第14章 家庭聚会 猪是猪妈妈生的   闻有德身边的人连忙离他八丈远,生怕被疯症传染。   闻有德担忧闻不就知道自己下药之事,嘟囔着“不会”“他不是”。   柳衿见他一直说自己相公是疯子,不开心道:“我自己的相公我难道不知,你说他不是,你有证据吗?”   人群有人忽然说:“闻家大公子闻不成在书院读书时,我时常给书院送柴火。我观这位公子与闻大公子虽气质不同,但面貌相似,必有血缘关系!”   他的话让人群中见过闻不成的人纷纷指认道:“二人确实非常相似。”   “以前闻不就面色发红肿胀,真实模样咱也没见过,但若消去红肿,合该是这么俊俏的人物!”   “对啊,闻不成公子就十足俊美,书生意气。闻二公子虽不比闻大公子风度翩翩,却潇洒倜傥。他们兄弟二人,都是风流儿郎呢~”   还有人说:“我只听闻海外有奇人十年不言不语貌似痴呆,突然有一天开悟出口成章下笔游龙,闻不就也是这等奇人?”   他不禁拍手感叹道:“疯癫多年一天开悟,闻家祖上是做了多少好事,生出这么对好孩子!”   闻有德心中恐惧,生怕闻不就说出自己下药并欺辱他之事,趁着人群慷慨激昂,拔腿冲出人群,慌张逃走。   闻不就见他逃跑,心中冷笑。   “相公,不追吗?”柳衿问。   闻不就小声道:“你且等着,他不会轻易放过我。”   “我也不会放过他。”   他还未给死去的真正的闻不就报仇,等闻有德上门之日,就是他复仇之时。   闻不就不疯之事小范围传出去,加上不知真假的“奇人”之事,惹来众人惊叹。他们认为闻家祖上有德,惹来神仙怜惜,先是降下文曲星,又让闻不就恢复正常。   闻家的院子仿佛也带上神秘色彩,家里的花花草草好像沾了仙气。   赵玉儿每日起床,见家里少了这丢了那,赶忙跑到闻有德那哭诉抱怨。   年轻女子可怜巴巴的哭,委屈怜怜,望着人的眼神带着三分情谊,不时摸摸肚子,轻轻叹气,惹闻有德心疼又闹得她老婆怒火冲天。闻有德家三天两头上演全武行。   更有甚者认错了地,半夜跑到闻有德家,没成想第二天还真捡到一两碎银,这下更拦不住人往闻家跑。   求财的、求缘的、求功名的、家里人身体不好求健康的……在闻家门口烧个香,放盘点心果子。更多人半夜偷摸捡块石头,摸片瓦想蹭点福气转个运,没准家里也出个奇人文星。   闻有德夫妻几日睡觉总听院内传来“唧唧索索”声,房顶大半夜有人走来走去。天亮睁眼一瞧,好家伙直接看到天上云彩。   闻有德以为闹鬼,思及闻不就清醒之事,以为自己得罪哪路鬼神,花钱请大仙上门,根本不好使,反倒花光手里银子。   夫妻俩做多亏心事,吓得睡不着觉,眼下青黑,倒像鬼魂。   棋牌室运行月余,闻不就已然放手,只等今日算完账,看看上月究竟赚了多少银子。   柳父对此也极为上心,他眼见着棋牌室每日人潮涌动,心里琢磨要是赚得多,干脆把手下亏损的铺子交给闻不就,让他开棋牌室。   一大早,闻不就柳衿二人就被柳父叫到正房。   闻不就进门,抬头扫了一眼,有些意外。   “今日人这么齐?”   宽敞的房内,姨娘小姐整整齐齐左右坐着。   见他二人进来,姨娘中一位衣裳绣着牡丹的女人抿唇笑道:“可不是,您二位多金贵,可不得我们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候着。”   柳衿拽住闻不就的手,冲他摇头:“她们性格如此,习惯就好。”   闻不就心中冷笑,心道惯的她们。   他牵住柳衿的手道:“我们家衿儿确实金贵。来,夫人,赶紧坐下,这些个无关紧要的人是不是得行礼问安啊?”   “你!”没想到他借话打话,那女人冷笑一声,“你那棋牌室规矩孝敬长辈,怎么东家这里行不通了?”   闻不就拉着柳衿坐下,他靠着椅背,一副懒洋洋模样,说:“是呀,我是得孝敬长辈。所以,您是?”   青衫长裙的另一女子轻声道:“大姑爷,她是你三姨娘。”   闻不就“哦”了声,说:“柳叶的娘?”   坐在三姨娘身后的柳叶虽暗恨于他,但见闻不就越发英俊,口中念自己名字,情不自禁红了脸。   “你们母女俩倒是如出一辙。”闻不就语气淡淡,“不过我进柳家门,柳父柳母才是我爹娘,我得问问她二位要不要我这姑爷孝敬孝敬您。”   三姨娘面皮抽动,撇过头去。她是柳老爷的妾,还是别人送进来,连顶轿子都没有,敢跟闻不就争论也就是放在家主和善的柳家。   青衫长裙的二姨娘抬起手绢在嘴边一点,对柳芽道:“还不给姑爷少爷行礼?”   柳芽清丽脸上露出温柔笑意,带着三位妹妹走到闻不就柳衿面前,半蹲行礼。地面宛然开了四朵鲜艳的花。闻不就转过头,看向玉般纯净,眼神清澈的柳衿。   还是看看老婆洗洗眼。   “都到了?”   柳父带着柳母从帘后走出,坐在上方。   众人站起身行礼,二姨娘笑道:“老爷,咱家人齐了,这不孩子们给姑爷请安呢。”   柳老爷摆摆手,“行,都坐下吧。”   柳母瞥向二姨娘。二姨娘心里一个激灵,暗恨自己怎么没管住嘴。她掐着手指低下头,一滴冷汗顺着鬓边划入发中。   闻不就坐下,笑道:“父亲,我刚刚说柳叶跟三姨娘如出一辙,现在想来不对。”   “看来柳芽跟二姨娘也是如此,衿儿,是不是?”   柳衿茫然点头,心道虽然不知道相公的意思,但是听相公的准没错。   闻不就摸摸他的头。   柳母嘴角挑起笑,直接打断话题,道:“今日本不想叫大家来,老爷姑爷那还有要紧事。只是刚刚接到信儿,你们二婶子带着儿子儿媳来家里做客。大家许久没见,一起坐坐。”   三姨娘道:“婶子他们住在青山城,到咱家坐马车要半日之久,这不年不节,他们怎么来了?”   柳父说:“走亲戚,想来就来,你管那么多。”   “我那弟弟在青山城家大业大,比我这个哥哥强。一会把你们那啥绣啥花的带上,精神点,别给我丢人。” 第15章 白银千两 难道他是财神爷下凡?……   关上门,没外人,柳父说话直白,大家忍不住笑。   柳叶瘪嘴,站起来,绕了一圈。   “爹爹,你看我。”   柳父说:“你怎么了?”   “爹爹扣了我一个月月钱,叶儿没有钱买新衣服新首饰,朋友都笑话我呢。”柳叶走到柳父身边撒娇。   “爹爹,我想要玉琼阁新出的镯子,你不知道可好看了,人家都有呢!”柳叶嗲声嗲气道。   柳眉连忙道:“我也要我也要!”   “这……”柳父经不住女儿撒娇,内心松动。   他刚要开口,柳母突然道:“你这些妹妹里,老爷最疼你,哪次给你的不是最好最多的?你随便挑件衣服赶得上你姐妹两件,再者难道不是你犯错老爷罚你?”   “还有小四,你也罚了月钱?”   柳叶不敢跟柳母犟嘴,灰溜溜回到座位。柳眉冷哼一声,扭过头去。柳俏无声叹气。   柳母又跟柳父商量中午的菜谱,来了人安顿在哪。   闻不就听得昏昏欲睡,心道早知就不过来了,有这时间抱着柳衿睡个回笼觉不香吗?他手肘搭在桌上,捂着嘴巴偷偷打了个哈欠。   柳衿见了,对柳母说:“娘,相公昨天去店里回来得晚。我们先回去休息,您安排好了,我们直接过来。”   柳父连忙说:“等等,我叫你们两过来是想问上月帐可做完了,利润几何?”   闻不就打起精神,说:“昨晚我回来时,店里账房先生们在算上个月的账,估摸今天出结果。”   说曹操曹操道,门外小丫鬟高声说:“老爷夫人,棋牌室的王掌柜来了。”   闻不就闻言坐直身体,脑中困倦一扫而空。   “快请!”柳父连忙道。   王掌柜小跑进来,捧着账本,神采奕奕,看着闻不就的眼神活像见了神仙。   “东家!大喜!东家呀!”   闻不就抬手要过账本,“哗啦啦”翻动,黑色浓墨在白色账本上笔走龙蛇,他翻到最后,瞄了眼数。   众人见他低下头,捏着鼻梁,但笑不语。   三姨娘撇嘴:“不会是赔了吧?”   柳衿见他这模样,连忙站起身,直接开口问王掌柜:“你说,多少?”   王掌柜昨日一宿未眠,得了数马不停蹄赶来。到了地,反而不着急,他拢拢袖子,对着柳老爷闻不就抱拳拱手,朗声大笑:“恭喜柳老爷,贺喜东家,咱柳氏棋牌室开业一月,日夜无休,合计进账一千五百六十九两三钱银子!其中只麻将进账一千二百多两,剩余三百两都是酒水点心赚的钱!”   “一千五百多两?”柳老爷惊呼,“我手底下二十多家店铺三个月也赚不了这个数啊!”   “不就,我的乖乖!你是财神爷下凡吧!”柳老爷拽起闻不就,使劲拍着他的肩膀。   “爹,你轻点。”柳衿把闻不就拉过来。   “哈哈哈。”柳父哈哈大笑,问:“利润多少?”   闻不就掐指算了算,说:“房子是自己的,食材酒水成本不高,大头只在月钱上,保守估计,八百两?”   王掌柜掏出木匣,双手捧给闻不就,笑道:“东家您这就算少了。昨夜算出进项,账房连夜算了本钱,不多不少,刚刚一千两!”   闻不就接过放着银票的匣子,脑中许久未闻的系统“叮”上线。   “恭喜宿主获得成就小有所成,获得——。”   “等等!”闻不就拦住系统,问,“我可以自行选择身体buff,需要时兑换吗?”   系统反应片刻,回答:“鉴于宿主表现良好,需求通过,但兑换buff时需系统审核并减半效果。”   “可以。”   “系统抽奖中,抽奖结束,恭喜宿主获得物质奖励——草莓种子。”   闻不就按下嘴角的笑,心中乐道,草莓好,种出来哄衿儿开心!   一旁众人愕然道:“一千两!那么些银子……”   “一千两?”   柳家众妾室一个个瞪大眼,嘴巴张着比池塘里抢食的鱼还圆,看闻不就的眼神抹去往日的挑剔嫌弃,满目不可思议。她们紧紧盯着木匣,恨不得冲上去抢到自己怀里。   一千两真金白银,柳家库房也没那么多银子啊!   三姨娘嫉恨闻不就顶撞她,根本不相信闻不就一个破店能赚那么多钱。她坐在凳子,手绢放在嘴角冷笑,直接道:“我说王掌柜,你是咱柳家人,可不能跟外人合起伙来骗大家。你区区一个小店,真能赚一千五百两银子?”   闻不就沉下眼,问:“你口中的外人,难道是我?”   三姨娘笑道:“我可没有指名道姓。”   她扭过头笑眯眯跟柳父说:“老爷,我可不是在这挑拨,你想想,咱家这些店一个月才赚多少。他,月前还是个——啊,当然现在是好了,可再好也不能随便开个店就赚这么多吧。”   她低下头,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嘟囔,“他又不是神仙下凡。”   “三姨娘说得有理。”   正房内沸腾的锅中宛若泼进冰水,怀疑的目光剑般刺向闻不就。   正房柳母道:“你整日只知珠宝首饰,还懂做生意?”   柳父也沉脸道:“柳叶娘,你说不就骗我,我倒要问你,他为何骗我?”   三姨娘脸上露出自信表情,她挑高眉头,笑道:“自然是想充面子装大头!老爷,咱这姑爷未来是要继承家业的,他初掌店面,若管不好不赚钱,怕您嫌弃他无用,以后得不到柳家!”   “老爷,他真是狼子野心!”   “够了!”柳父道,“我亲自去不就店里巡视过,日日人流涌动,你怎可如此污蔑不就!”   “是啊,东家做的麻将大家都喜欢,底下人为了多赚钱,到了点也不愿走。还托东家多做麻将,在店里到处插空摆桌子。这一千五百两可是账房先生跟我一起数了又数,保证一分不错。”   他们三人如此说,熟料三姨娘反倒说:“闻不就是你们嫡亲姑爷,又是你东家,你们一起做戏我们也不知道,何况……谁知道那匣子里装的是石头还是树枝。” 第16章 数银票 我给我哥寄快递   闻不就险些笑出来,他崩住脸,拦住脸蛋气得通红的柳衿。   “姨娘怎么这么说你!”柳衿气呼呼道。   “别气,她性格如此,习惯就好。”闻不就拿来早上进门时柳衿说的话。   柳衿“哼”了声,戳着他道,“快反驳她!”   闻不就清清嗓子,走过去,直截了当道:“这位三姨娘,我进柳家不久,您也说我是未来柳家继承人,我为何与父亲母亲合伙骗你们?”   三姨娘心高自傲,冷笑道:“我说了,你们是为了面子!”   “面子?”闻不就不屑道,“面子能值几个钱?我拜堂成亲时,光天化日,众目睽睽,谁不知道我当时脑袋不清楚。既然父亲母亲敢让我一疯子入赘,何必大费周章给我贴金?”   “再者,你怎知这匣中不是银票?”闻不就反问,忽而恍然大悟,“哦,对,我明白了。三姨娘是不是没见过那么多钱。我以前听闻一故事,一只青蛙坐在井中,每日抬头望天,只以为天有井口那么大。”   “三姨娘莫非是那井中蛙?”   闻不就一番讥讽,众人忍俊不禁,柳衿也慌忙低头喝水,怕被她瞧到自己偷笑。   “衿儿,过来。”   柳衿放下水杯,走到闻不就旁。   闻不就将匣子打开,给柳衿说:“衿儿,来,给三姨娘和心里怀疑的姨娘小姐数一数,这里面究竟装了几两银子,也让大家瞧瞧井外面的天蓝不蓝。”   “是,相公!”柳衿板起小脸,挺起胸膛,从匣中摸出一沓银票,故意在手中甩甩,又在掌心拍拍,发出声音。   大家的目光顿时凝聚在他手上。   只听柳衿拉长声音数着:“一百两……二百两……”   他一手数,一手将数过的银票放回木匣。他每数一次,众人心跳一下,眼中热切三分。   “一千五百两整!”柳衿放下最后一张银票,立马合上木匣。这些人太讨厌了,不给她们看。   “咔。”   众人目光紧盯着落锁的匣子不放,眼中似乎能喷射火焰烧开匣子。   “姑爷真是太厉害了,放眼永安县,谁能一个月赚一千两银子!”   “就是就是,就是在京城,也得是百年老店才有能赚这么多吧!”   柳芽轻声细语道,清丽脸上满是崇拜之情,黑色眼睛紧盯闻不就,好像看着绝世英雄。   而柳叶被一千两三个字砸在心里,心中嫉恨嫉妒一扫而空,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得到他!   她以前嫉妒柳衿,又垂涎闻不就的脸,想勾引他,可惜两次丢了面子,只想报复回去。可现在,闻不就只一个店就能赚到一千两银子!   什么概念!   一千两,只这一个月她下半辈子都不愁了!   那可是真真切切摸得到的银票啊!   去他的柳衿,她要闻不就成为自己的丈夫,她要穿金戴银绫罗绸缎!再也不用为了几件首饰看柳母脸色!不管用尽什么下作办法,就算给闻不就做妾!她柳叶也要让闻不就变成自己的人!   柳家正房的泥仿佛变成云彩,众人踩在上面皆是醉酒模样,晕晕乎乎仿若梦里。   柳老爷哈哈大笑:“这些大家都信了?什么金子银子,我儿往那一站,多少个弟弟我也不怕丢面子!”   柳母望着闻不就,怎么看怎么好,怎么瞅都跟柳衿相配。她喜不自禁,感觉自己一下年轻了十岁。   “真好啊咱家,怎么就来了宝贝疙瘩!”   柳母一手牵住柳衿一手拽住闻不就,道:“我前辈子积了多少福,这两个最好的心肝都是我的孩子。”   闻不就难得有些不好意思,装满银票的木盒在手中转了个圈,放在手边桌上。   “噔”。   木匣撞在桌上的声音在众人的声音自动换成元宝相碰声。若不是还有理智,恐怕这些人就要冲上来抢夺!   “好,这个月大家辛苦。这个月每人多发一两银子。”闻不就将木匣往柳衿手边推过去,扭头笑道:“可不可以,衿儿?”   “啊?”柳衿小心地摸摸匣子,轻声说:“问我?”   “当然,我说了,赚的钱都给衿儿管。对了,还有月钱,一会写个条子找衿儿签字支钱,给大家发下去。”闻不就道。   闻不就话落,大家的目光从木匣转到柳衿身上。目光也由惊愕化为深沉的嫉妒。   柳衿。   又是他。   凭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好处都是他的!赚的钱也给他!   柳眉握着拳头,不满道:“爹爹,姑爷赚了这么多钱,不如分给大家一些,大家也跟着开心开心。”   闻不就闻言,不屑一笑。   “胡说八道,这是不就自己赚的钱,我都不能伸手要,还轮到你说话?”柳父沉下脸。   柳母笑着说:“算啦,四儿什么样子你不是不知道,今天这么开心,别说那些不开心的。”   她转头给柳衿使眼色,“孩子,你相公给你的钱,还不赶紧收好。”   柳衿红着脸,连忙捧起木匣,嘴里“嗯嗯”着,忍不住摸了又摸,最后站起来,拉着闻不就说,“相公,我们赶紧回去把钱藏起来。”   他以前觉得这些妹妹还挺好的,但今天看他的目光仿佛一匹匹恶狼,令人心悸。   “行,那我们先走一步。王掌柜跟我一起,还有些事要说。”闻不就像柳父柳母告退。   柳父说:“关于你再开铺子的事,晚上我与你详谈。”   闻不就点头,牵着柳衿回房。   “快些快些。”   柳衿像饿肚子的奶狗,急匆匆往窝跑。   闻不就无奈笑道:“相公在这,没人敢抢你的。”   “不行,她们太坏了,以前我怎么没发现!”柳衿心里提起防备,警惕的眼神不住往门外瞄。   回到屋,闻不就让掌柜写下支钱条子,柳衿签字数了钱交给他。   “你这两天有空去镇上找找,有没有又大又宽敞的店面合适开分店。”闻不就对王掌柜说,“另外店开了一个月,回去后让大家投票,先选两位他们心中有能力的实习掌柜,再选三名实习组长。”   “让大家投票,一人一票,投自己也成。”   “是!”王掌柜面上带着几分讨好,说:“那您看我这?”   闻不就笑道:“你得付出我都看在眼里,只是第一个月大家冲着麻将新奇来。这样,我给你两个月,若是这个两个月棋牌室进账皆在千两以上,你就升为正式掌柜,拿三百两银子。”   王掌柜喜不自禁,连忙保证:“好!谢谢东家,我一定努力!”   闻不就将王掌柜送出门,回屋见柳衿半个身子钻进床底,外面撅着小屁股。他走过去拍拍饱满的屁股,忍不住捏捏,“做什么呢?”   柳衿脸耳朵通红,结结巴巴道:“我,我想把钱藏起来。”   闻不就哭笑不得,抱着柳衿的腰将人从床下拖出来,放在床沿上。   柳衿紧紧抱着木匣,整个人如煮熟的螃蟹,水汪汪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盯着闻不就。   “你先等会儿,我与你说件事。”闻不就坐在他身边,低声道,“有件事与你商量。”   “相公说。”   闻不就摸摸鼻子,说:“你还记得我大哥闻不成吗?”   柳衿小心脏提起,觑着他面色,别扭道:“我与你哥虽然从小定下婚约,可是我们从未见过……我不记得他,他长什么样子我也不知道!”   闻不就摸摸他脑袋,说:“不是那个意思。”   他解释道:“自父母去世,一直是我哥抚养我,他一边卖字赚钱一边读书,若是没有他,我早饿死冻死。”   柳衿抱着木匣的手渐松,说:“相公的意思?”   闻不就道:“当初天子寻访,偶然看到我哥所作字画,见他自有风骨。圣上惜才,破格让我哥进京去御书阁读书,可是御书阁皆为天潢贵胄,最次也是豪门大户,我怕他在那受欺负……”   剧情里闻不成求学时常被欺辱,若依旧自持本心,刻苦学习,闻不就很是佩服。他上辈子无父无母,高中辍学出来打工,吃尽苦头,知道闻不成的不容易。   “不用说了!”柳衿捧着木匣放在闻不就手中,坚定道:“这些都给哥哥寄过去!”   闻不就笑道:“不愧是我的衿儿,深明大义!”   “不过不用那么多,要留下一部分用作店内周转资金。”闻不就考虑片刻,道,“这样,我给哥哥寄五百两白银,叫他在外租个房子,等年后春闱,我们进京陪他考试一起住,顺便把生意带过去。”   柳衿惊讶道:“相公,你要把生意做到京城?”   “嘘。”闻不就低声道,“小点声,这只是我的想法。”   “哦哦。”柳衿连忙点头,黑色眼睛仿佛装满星星,星光全落在闻不就身上。他心中又甜又喜,看着自己相公觉得哪哪都好,为人自信胸有谋算。他上辈子是修了多少福分才与闻不就有这份缘!   闻不就请柳衿帮自己写了封信,言道望闻不成专心学习,钱财一事交给他,天冷穿衣用食莫要省钱。还装了一盒咖啡粉,与银票一起封在木箱中。   “姑爷少爷,夫人叫人请您二位呢,说是前院亲戚来了。”小丫鬟在帘外叫道。   “好。”闻不就说道,转头瞧柳衿。   柳衿一下垮下脸,“那个讨厌鬼还真来了!” 第17章 柳观文 秀才遇到闻不就   “嗯?”闻不就疑惑,从未见柳衿如此讨厌一个人,心中顿时来了兴趣。   “相公,我那堂兄是个秀才,自以为了不起,这也瞧不起那也看不上,可烦人。”柳衿不满道。   “行,那我们离他远点。”闻不就牵着他手,两人往外走去。   正房门口大开,五辆马车停在门前。   一满身富贵的女子下了车,柳母笑盈盈迎上前去。   “我的好妹妹,你可来了。”   “嫂嫂!”   两位有钱人家保养得当的太太站在一起亲亲热热,像亲姐妹。   “快进来说!”柳母牵着她往里走。柳父的弟媳叫王月,性格比柳母活泼。   “嫂嫂,我许久没见你,但瞧着一点没变,还更年轻了!”王月张嘴就夸。   柳母开心笑道:“哪有,你比我年轻,我已经老了!”   “老什么老,一点不老!”   两人从门口走到正房一路“叽叽喳喳”,好似有万千话说不完。柳父瞅来瞅去,瞧见跟在大家后面的一男一女,连忙道:“这不是我观文侄儿吗?快带着你媳妇过来瞧瞧!”   大家在正房坐好,王月儿子柳观文带着媳妇给柳父柳母问好。   柳观文面容颇为英俊,只是一脸冷漠,耷拉着眉眼,身量单薄,看上去不好相处。他媳妇名为孟和,举止大方,语气温柔,柳母见了就喜欢。   “真是一对金童玉女!观文成亲时我只呆了两天,当时就觉得这姑娘好。现下见了真是打心眼里喜欢,快过来。”柳母让孟和过来,褪下手上镯子带到她手上。   “大娘,我不能收……”孟和连连推拒。   “大娘给你,你就收下。”王月爽朗笑道,“我这次来给衿儿带了好多好东西,你收她一镯子,算给娘省一点。”   满堂大笑,柳观文嘴角也露出丝笑意。   这时,门帘掀开,各房姨娘带着孩子过来。   王月撇嘴,小声对柳母说:“嫂嫂就是心宽能忍,要是我,这些人早发卖出去,你看柳如海敢不敢把人带回家。”   柳如海是柳父弟弟,柳父大名柳如山。   柳母叹了一声,道:“倒不至于。”   不过她心思一转,笑道:“也多亏这些人,反倒成了我儿好事。”   “哦?”王月脸上露出几分纠结,“嫂嫂,衿儿不是与一疯子……成亲了吗?”   王月话音未落,门外小丫鬟开开心心叫道:“姑爷少爷来啦!”   屋内妾室的姑娘小姐,连旁边站着得丫鬟都直起身子,脸上换上好看的笑。   王月看了一愣,脑袋上冒出大大的问号,她打眼瞧去,见自己又美又乖的侄儿率先进门,心中的怜惜立马化为天边柔软云朵,脸上笑还未张开,又见他后面跟着的年轻男子,那笑顿时僵在面上,瞧上去有几分可笑。   “这……他……”王月拽住柳母的手,指着闻不就说不出话,只会点头。   柳母哈哈大笑,帮她确认:“没错,这就是我家衿儿的夫婿,柳家的姑爷。”   “啊!”王月拍下大腿,嗓子总算通畅,“我的天呐!”   她跑过去拉住闻不就的手,又捏又拍:“你是闻不就?我的天你不是丑如恶鬼的疯子吗!害我哭了好几个晚上。”   她扭头对自己儿子说:“你们读书人那词怎么说来着?蓬荜生辉!”   “这人一进来,真真的整个屋子都亮堂了哈哈哈。”   闻不就笑着看着她,觉得这个婶婶十分热情,眉眼明亮,一看就是爽快人。   他回道:“这个词应该用于二婶身上。二婶花容月貌,您能来看望我和衿儿,真是蓬荜生辉,不胜荣幸!”   王月“咯咯”笑,“真是好孩子,比我们家只会读书的死木头好多了!嫂嫂,我拿观文阿和跟你换好不好。”   “那可不行。”柳母连忙摆手。   众人坐好,王月围着柳衿闻不就问个不停。   “好了?怎么好的?好的时候梦到什么,爱做什么,爱吃什么?跟柳衿在一起开不开心,柳母好不好柳家好不好……”   闻不就不厌其烦,仔细礼貌回答,王月悄悄给柳母竖起大拇指,心下惊叹,暗道自己眼泪没白流,天上神佛开了眼,好人总算有好报。   柳观文见他们寒暄许久,心中不耐烦,他问闻不就:“你是闻不成的弟弟?”   闻不就点头,“是。”   柳观文道:“我听闻你哥素有才子之名,今年还去京城读书,不知你与你哥比起来,学问如何?”   闻不就歉然道:“我以前脑子不清楚,没读过书。”   柳观文脸上露出嫌弃神色,放下水杯。听到闻不就没读过书,竟然扭过头不想理他。   闻不就:“……”   王月面色尴尬,道:“我这儿子心高气傲,读了两本书考个秀才不知道自己是谁。”   柳观文反驳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不读书不知礼,我不愿跟无礼之人打交道!”   王月怒斥:“我也没读过书,也是无礼之人吗?”   柳观文抬着下巴,一脸倨傲。   闻不就见场面尴尬,连忙道:“二婶这次来家里打算呆几天?”   王月感激地看了眼闻不就,顺着台阶下来,道:“之前你跟衿儿结婚太仓促,我都没赶来。我心里愧疚,带着贺礼上门赔礼。”   柳母忙道:“什么赔不赔礼,我知道你的心意。”   王月连忙让人把贺礼抬上来。   柳家下人跑去马车上卸东西,锦绣绸缎、南阳珍品、塞外玉雕以及文物古件,整整四辆马车,十几箱子摆在正房地板上。   “怎么这么多?”柳母皱眉道,“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   王月笑道:“这可不是给你的,是给衿儿的。衿儿手里有钱,别人不敢欺负你。”   闻不就闻言轻笑:“二婶说我?我可不敢欺负衿儿,衿儿这么有钱,我得好好伺候他,让他养我才是。”   几人哈哈大笑,唯独妾室那波人看了眼地上的箱子,又瞧了眼柳衿,咬碎银牙。   “这些东西算算也得千两,听闻柳二爷家中有钱,这么一看确实如此。”二姨娘轻声道。   柳芽摸着手掌木珠,瞥了眼柳观文和他妻子,低声道:“姨娘说的是。”   “又是柳衿,柳衿到底哪里好?为什么这些人都想着他?我就不是柳家人了吗?”柳眉恨恨道。   柳家最小的女儿柳俏依旧面无表情,道:“姐姐只想自己没有,不想自己有什么。何况二婶是为哥哥新婚贺礼,与你何干?”   “我不理你,你总是向着别人说话!”   这些人窃窃私语,往日嗓门最亮的柳叶这时皱着眉头瞟瞟闻不就,又瞟瞟柳观文,内心叹气,心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柳观文不如闻不就英俊,她还是选择闻不就!   而且闻不就也有钱。   她沾沾自喜,仿佛闻不就以成她砧板上的鱼肉,任她拿捏。   柳观文指着一个箱子对闻不就说:“这是我为你们备下的贺礼,里面是我读过的书。书中自有黄金屋,你要好好读书,考取功名,为柳家争光。”   闻不就摸摸鼻子,道:“多谢堂兄好意,只是我已从商,没有读书打算。”   “你!”柳观文来气,拍着桌子道:“荒唐!荒唐!”   “士农工商,商最为低贱,你不知上进!”他指着闻不就鼻子道。   闻不就无语道:“若说商者贱,咱们两家皆为富商,你敢言父母低贱?再者你醉心读书,不为衣食担忧,还不是二叔二婶供养起你。”   “你不知感恩,反而在此轻言商贱,真是不知所谓!”闻不就说,“在我看来,士农工商皆为平等,若少一环,整个国家无法运行。商人四处奔走,开店摆摊,为人提供商品,公平交易,赚取钱财养家糊口。若做大为富一方,可为他人提供活计,又为国家缴纳税金使国家富强。”   “倒是堂哥你,读了这么些年书,可做成什么事?”闻不就反问道。   柳观文被他堵得讷讷无言,挥袖骂道:“牙尖嘴利、巧言如簧,你们商人无商不奸!”   闻不就笑着接道:“管中窥豹、一叶障目,看来堂哥您这读书人实在自以为是。”   “我!”柳观文气的红彤彤的脸指指自己,又指向闻不就,“你!”   孟和连忙抚摸柳观文的胸膛帮他缓气,柳观文耳朵也变成红色,挥开她的手,道:“无礼,圣言道相敬如宾!外人面前怎可动手动脚!”   孟和小声道:“是。”   闻不就一瞧,豁,欺负媳妇。转头抓着柳衿的手当着柳观文的面亲了口,“我亲自己的老婆,玉皇大帝来了也管不着!”   座上柳母戳戳王月:“我家姑爷行事冲动,你莫见怪。”   王月磕着瓜子看戏,道:“可算有人能制住这小子,书读多了脑子傻了,今天就让不就教教他!”   柳观文气的站起来转圈。   闻不就坐在椅子上搂着害羞地柳衿,冲着柳观文挑眉。   你来呀?   孟和不知为何两人剑拔弩张,她温声道:“相公诗文笔墨高超有神,文人争相传颂,颇有雅名。”   闻不就心道她不讲规则,场外援助,搂着柳衿的手弹弹他的背,冲他使眼色。   快,不就是炫耀相公,你也上! 第18章 柳芽 夫人不能休   柳衿“啊”了声,双手握拳站起,红脸道:“我家相公开的棋牌室举县闻名,还赚了一千两银子!”   王月瞪大眼,对着柳母举起手指,“一千两。”   柳母点头。   “呀!”王月瞧闻不就如同瞧财神。   “哈!银子银子!”柳观文粗声粗气,“满口铜臭,满心利益,你可知钱财乃身外之物!商妇!商夫!”   闻不就眯眼,心道敢说我老婆,我还治不了你了?   他伸手将柳衿拉回原位,道:“钱财乃身外之物不假,你如此嫌弃金钱,不知你平日读的书用的笔墨没钱哪里去买?”   “身外之物又如何?一千两买的书盖个屋装得下一个你!”   他撩起袖子,大步走到柳观文身边,指着他腰上玉器道:“钱财身外物,钱财买来的东西也是身外物。这玉坠,身外物,丢了。”   他拽下柳观文的玉坠丢在孟和怀里。   “荷包,身外物,丢了。”   “扳指,身外物,赶紧丢。”   “带勾——还有这衣服,钱财买来的衣服!你怎么能穿,脏了你的身子,快脱快脱!”闻不就人高马大,锻炼后的身体经过系统buff加持力大无穷,摆弄柳观文像搓弄菜园子里的小鸡。   柳观文红着脸,小孩子一样挥手往孟和身后躲,着急道:“不能脱不能脱……”   闻不就见他眼眶通红,看上去要哭一般,不仅不松口,反而道:“哦,对!”   “还有堂嫂!”   闻不就对孟和道:“堂嫂不也是你下聘十里红妆高头大马娶回来的!聘礼不也是身外物,等而言之堂嫂也是堂哥身外物,休了休了!”   “不能休!”   柳观文一嗓子惊起窗外鸟。   他惊慌失措,拽住孟和的手,眼泪夺眶而出,“夫人……不能休!”   孟和娇羞地捂住脸。   “哈哈哈。”   正房笑倒一片人,闻不就扭头对着柳衿挑眉,柳衿捂着嘴偷笑,竖起大拇指。   “哈哈哈,活该我的儿,让你整天气娘。”王月擦擦眼角的泪,“下次再惹我生气,把阿和藏起来不给你。”   柳观文握着孟和的手仿佛碰到烧红的铁棍,倏地收回来。   他轻咳一声,整理衣服,小声道:“咳,你说的……也有理,有理。”   闻不就见自己如此逗弄他,他未生气,心道看来这位堂哥话不会说,人倒还行。   他有心说道:“我读书未有你多,却听闻这么一则故事。子路寻孔子,路遇一老叟,老叟言“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孰为夫子”。”   “不在人位,莫为人师,堂哥,我这奸商之言对否?”   柳观文沉默片刻,忽而俯首作揖,道:“是我错了。”   “好!我竟能听到观文认错,真是有生之年!”王月忽然大笑,道,“此情此景真得喝两杯。”   柳母道:“席已备好,我特意让人准备你爱喝的桃花酿。”   “还是嫂嫂懂我!”   闻不就沉默片刻,目送这位借儿子笑话下酒的二婶离开,拍拍柳观文的肩膀。   “这就是亲娘呀……”   席间,柳家大房与王月一行人一席,柳家妾室另坐一席。   闻不就依旧给柳衿布菜,柳观文见了有样学样,在孟和碗中放下一鸡腿。   “谢谢相公。”孟和红着耳朵道。   柳观文不好意思:“不用谢。”   王月捂着嘴笑:“阿和,我记得你不爱吃肉?”   柳观文涨红脸,不知所措。孟和连忙说:“我爱吃,娘,爱吃。”   说罢,还低头咬了一大口。   柳观文脸红得仿佛滴下水,又夹了青菜放在孟和碗中。   “这么开心?”闻不就说,他见柳衿咬着筷子盯着柳观文孟和一脸吃瓜的笑容,也不自觉笑起来。   “相公,堂哥明明比我们结婚早一年,还没我们亲近呢!”柳衿偷偷对闻不就说。   闻不就挑眉:“你怎知他们不亲近,晚上熄灯被子一盖唔——”   闻不就闭上嘴,拍拍腿上脚印,将另一个鸡腿夹给柳衿。   “衿儿,吃。”   “哼!”   柳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王月拉着闻不就让他讲如何赚得一千两,闻不就便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不就,你那棋牌室可有想过在其他地方开?”   闻不就闻言明白她话中意思,连忙说:“自然有这个打算,二婶想与我合作?”   王月拍拍他肩膀,道:“青山城地广人多,比永安县大四倍有余。你二叔和我在青山城有几家铺子,我出铺子和人,你出麻将和你口中的“经营手段”,你七我三如何?”   闻不就摇摇头,道:“二婶,我们一家人,五五分账。”   王月笑得开心,道:“好孩子,你真是天上神仙下凡落到我们柳家的福星!”   闻不就摸摸鼻子。   附桌的众人听见闻不就要与王月合作,撇嘴瞪眼,食不下咽,即使桌上摆满普通人过年才会准备的丰富餐食。   柳叶满脑子装满银票的木匣,摆满房间的贺礼,咬紧银牙,只恨自己不能取柳衿代之。   柳芽饮茶漱口,拾起手绢擦拭并无污渍的嘴角,对二姨娘使个眼色,提起裙子站起身。   “二姐?”   柳芽压下嘴角不屑的笑,敷衍的道:“我去去就来。”   她缓缓而行,清丽脸上装点淡妆,乌黑发上难得带着一只银钗,红色宝石闪闪发光。柳芽矜持走到正桌,对着长辈行礼。   王月放下筷子,在柳母耳边低声说:“你家这丫头倒是大家闺秀姿态,看起来极有教养。”   柳母看了一眼柳芽但笑不语。   王月隐约明白柳母态度,开口道:“孩子,你可有事?”   柳芽面带羞涩,扫过座上众人,道:“刚刚女儿听到婶婶与姑爷商量合计开店的事,不知芽儿可否一起参与?”   闻不就夹菜动作顿住,黑了脸,眼神陡然锐利。他收回手,放下筷子,压下唇角。   这些人,真不消停。   主桌静了静,柳父皱眉,道:“你婶子与不就商量在青山城开店的事,哪容你插脚。”   柳芽轻声道:“父亲,我并不是打算参与青山城的店务,只是听闻父亲与姑爷打算把咱家不好的铺子改成棋牌室。父亲,我也是柳家人,还是您的女儿,想给自己赚些体己钱,应该不过分吧。”   她说最后一句时,声音又软又轻,如同缩在壳里的蜗牛试探地伸出触角,触角下,却是隐藏着獠牙的恶兽。   闻不就嗤笑一声,仿若自言自语,“哦,我觉得挺过分的。”   “噗。”   柳观文面红耳赤,抓过孟和递来的帕子擦洒在衣服上的水。他心中汗颜,原来闻不就不分男女亲疏,说话都是这么直白,看来自己不必记挂适才之事。   柳芽眼眶微红,羞恼委屈,道:“爹爹,之前娘亲提点我们姐妹,叫我们多做些手艺活换钱。可是几件衣服鞋子能换几个铜板,我知道姑爷能干大事,只一家棋牌室一月就赚千两白银。妹妹不求大富大贵,若能跟着姑爷一个月赚二三两便心满意足了。”   柳父心想有几分道理,这些姑娘虽是妾生女要外嫁,可总归是自己女儿,平日还算孝敬,若能自己赚些钱也好过日子。只是看不就脸色并不远与她们牵扯,这事如何是好?   他沉声道:“芽儿,你想怎么参与啊。”   柳芽笑道:“爹爹,芽儿平日不爱宝钗华衣,月钱都存起来,算算也有几十两银子呢,可以投进店中交给姑爷打理。”   闻不就见柳父面色纠结,直接道:“父亲,并不是我不愿与她合作。只是一来,她们没有婶婶家大业大好算账,若是今天她拿十两明日她给二十两,算起帐来平添麻烦。”   “二来嘛。”闻不就覆上柳衿的手,说,“不说衿儿本身攒的银子够我开店,我这手中赚得银子难道不够,还需要别人给?”   闻不就锐利的眼神扫过柳芽,眼波平静近乎冷漠,眼底闪过不易察觉的厌恶。   柳芽身体陡然一冷,竟是不敢抬头正对他。她自负地心不由波动,这闻不就只是刚好没多久的疯子,怎会如此令人恐惧?而且她一直谨言慎行,从未得罪过这位姑爷,他哪来这么大敌意?   柳母轻笑的对柳父说,“不就说的是,这本来嘛,就是不就自己想出赚钱法子。人家小两口关上门做自己的生意,愿意跟谁合作就跟谁,咱哪能插手。”   “芽儿想要体己钱也没错,这样吧,想要钱,出嫁妆时当娘的多给一些就是了。”   柳母三言两语将柳芽定性,将她十几年质朴素淡人设敲得稀碎,连带挑起其他姑娘不满。   副席上,众人看柳芽的眼色带了几分暗恨,好嘛,你自己脸皮厚,就能多要嫁妆,平日大家娘也没少喊,安也没少请,凭什么多给你?   柳芽被柳母说红了眼,泪眼连连道:“爹爹娘亲,芽儿不是那个意思。芽儿只是想多学一些。能帮爹爹出份力!”   “难道爹爹是嫌弃女儿吗?”   座上众人皆沉下脸。   闻不就身子靠在椅背上,报手顶腮道:“真是扣得一顶好帽子。”   柳芽抬手拭去眼角泪水,嘴角轻微扬起复又垂下:“姑爷以后有偌大家业继承,怎知外嫁女儿的苦楚。” 第19章 嫡庶 管你是嫡是庶,正大光明来,谢谢……   闻不就嗤笑,道:“不提你是柳家女儿,生来比平民小户之女富足安康。若是出嫁,父母给你挑选合适人家,你要说这是苦楚,干脆别许人家。”   柳芽哀愁道:“姑爷怎么如此说我,女儿总是要出嫁的,总不能跟哥哥一般……叫人入赘。”   她瞥了眼柳衿,垂眼道:“就算父亲同意女儿夫婿入赘,到时候一家两个姑爷,不太好办吧。”   王月闻言扑哧一声笑开:“怎么不好办,难道你觉得这个家嫡庶不分了吗?”   她转过头不敢置信般对柳母说:“我的好姐姐,我可得好好说说你,你是怎么搞得妾生女敢到你面前叫板,扬言分家业呢!”   柳母捻捻腕上佛珠,余光看了眼柳父,道:“做父母的疼爱孩子,总想着一碗水端平,没料到啊……”   柳芽面色一黑,咬牙道:“婶婶明鉴,我虽是妾生女,只是谁说妾生女就得老老实实一事无成!”   王月冷笑道:“不说我家老爷敢弄出妾生子妾生女,你若是我女儿,早被教养的老老实实。”   柳芽跪在地上,被她凌厉目光扫过,冷汗津津。   “不提妾不妾,父母供你养你十几年,未曾苛待你,这是父母的本分,但父母手中的东西给或不给,自由他们处理。”   “我也是外嫁女,出嫁前跟母亲学习算账管家,出嫁后拿着嫁妆与夫君二人同心协力,创下家业。你若真想从商,莫说你现在手中已有几十两银子可做资本,你出嫁后也可随夫婿共同打拼,各种可行办法,谁言妾生女须得老老实实一事无成?”   “还是你想抓着柳家不放,却拿血脉亲情当借口?”王月低声问。   柳芽被戳破心思,哑口无言。   闻不就道婶子不愧是过来人,针针见血,原书中柳府后院这些人不就是想要钱财还不想出力,总以为把柳家搞到手万事大吉,等着天上掉银子。   百般手段万般心思不用在正途,反而搞些尔虞我诈手段盯着别人碗里东西不放,实在可笑。   他正色道: “我不在乎柳家家业,也不管是男是女是嫡是庶,父亲母亲想给谁给谁。给我,我只管扛着,给你我也没意见。”   “若觉得自己行,尽管正大光明的抢,别在背后偷偷摸摸、挑弄是非。”   “还有,”闻不就坐直身体,双手合十放在颌下侧头冷漠地看着梨花带雨的柳芽,“柳家我不管,我手里的东西不容外人插手!”   气氛冷凝。   “没有,芽儿没有。”柳芽垂下身子,服软道,“是芽儿想错了。”   柳父叹了口气,仿佛一下子老了些许,他摆摆手,让柳芽下去,道:“你们是我女儿,我还能少了你们嫁妆。我虽不曾管过你们,但每年给你们孩子的花费足够外面人家一年所得。你们只看衿儿私房多,怀疑我私下补贴是不?”   “芽儿不是那个意思,父亲!”柳芽连忙说。其余女儿连忙也道不是,低下头怎么想就不知道了。   柳老爷拍着桌子说:“从家里账上走的钱大家是一样的,但是衿儿的亲娘在这坐着,她手里的银子想给谁给谁,我还能拦着一个娘给自己儿子钱吗?”   柳老爷话令坐下妾室面色讪讪,看着女儿们瞟过来的目光心头火辣辣地疼。   老爷这话,不就是指着她们说,你们就是穷,地位低的妾室,给不起孩子钱吗!妾室握紧手指,暗恨世道不公,凭什么柳母是千金小姐能做正室,她们出身贫贱被父母卖进肮脏地送给人做妾。   “好啦,说远啦,赶紧吃饭,一会菜都凉了。”柳母出来打圆场。   柳父气道:“吃什么吃,饱了。”说罢,离席而去。   副桌众人挂不住脸,纷纷告退。   柳母脸色不变,吩咐丫鬟,“桌上的菜拿下去分了吧,咱家又不是王孙贵族,经不起造作。”   “是,夫人。”   屋内只剩闻不就柳衿柳母及王月一家。   闻不就抓起筷子,道:“剩下的都是自己人,我就不客气了。”   他风卷残云,心中憋气的几人突然来了胃口。   王月笑道:“要是每天对着不就吃饭,不得胖十斤八斤。”   柳衿正给闻不就夹菜,闻言道:“相公每日锻炼,胃口比常人大些。”   王月道:“锻炼好,身体强健。观文他每日在凳子上一坐大半天,没点精神气。”   柳观文辩解道:“娘,腹有诗书气自华,儿子的精神气全在脑中腹中!”   王母敷衍点头:“嗯嗯,就是不在脸上身上。”   哄堂大笑,刚刚不快一扫而空。   “对嘛,这才是一家人。”王月拍拍柳母的手。   柳母笑道:“这么些年都过来了,我只当看笑话。”   “一群好吃懒做只想掘别人不想自己努力的泼皮罢了。”王母叫过贴身丫鬟柳明,吩咐道,“她们不是觉得手艺赚来的钱少,今晚歇息前,去各屋吩咐了,以后姑娘姨娘做了什么东西,别往我那绣坊送,人家以后是赚大钱的人。”   “是,夫人。”   闻不就放下筷子道:“母亲,人心不足蛇吞象,您早该如此。”   柳母手帕按在嘴边,低声道:“都道升米恩斗米仇,等她们一个个跳出来……”   回到房内,闻不就柳衿洗漱过躺在床上。   柳衿眨着眼,烛光下,琥珀色的眼睛如一汪清泉。   闻不就低头,亲亲他额头,低声询问:“想什么,不睡?”   柳衿侧身半个身体压在闻不就身上,垂下眼睫,“我今日才明白,姨娘妹妹们各有心思。我以前只在话本里看过皇宫里的妃子为了宠爱尔虞我诈,她们为什么呢?”   闻不就手臂搭在他肩膀,揉揉柳衿耳垂,闭眼道:“因为嫉妒。”   “啊?”   “她们嫉妒你母亲正室的位置,嫉妒你是嫡亲儿子,嫉妒你娘亲有钱,嫉妒父亲疼爱你,还嫉妒你有我这么英俊潇洒会赚钱的相公!”   柳衿无言,抬手捏住闻不就的脸,“怎么又厚了?”   闻不就扣住他的手放在怀里,笑嘻嘻道:“睡吧,别想那么多,你离她们远些,剩下的交给我。”   那厢,柳芽回去,被二姨娘叫到屋内跪在佛像前。   青烟袅袅,二姨娘半张脸藏在阴影中,她阴恻恻道:“可知你错在哪?”   柳芽垂下头,道:“是女儿太着急了。”   “你知道就好。”二姨娘冷笑道,“只叹老天不公,我好不容易把疯子弄进府给柳衿做相公,不但没气死那老不死,磋磨她亲儿子,反而送给她个金疙瘩!”   柳芽咬唇不语。   二姨娘见她面带泪痕,走过来与她跪在一起,摸着她的脸道:“我的女儿自然娇美,你不是柳叶那种胸大无脑只有脸的女人,你要用你的脑子,去想去算。就让他们先得意一会,你记得,最后的赢家,一定是我们。”   “我们,要会忍!”   另一边,柳叶开心地贴在三姨娘身边,道:“柳芽可算被教训,活该她以前老拿我当筏子。”   三姨娘翻个白眼,道:“你知道别人把你当筏子还往前凑。”   柳叶讪笑:“我那不是没反应过来,不过能见柳芽吃亏,真是开心哈哈。”   最后一间房,柳俏挑灯,翻开书页。   床上柳眉笑嘻嘻道:“今天真有意思,你没见柳叶的眼睛,都快长在闻不就身上。柳芽那个假尼姑,眼一会瞄这个一会看那个,真当别人看不出。”   “哦。”   “不过爹爹也是,咱家那么多钱,为什么每月不能多给我们一些,还有娘亲,又不是只有柳衿叫她娘,她那么有钱,给我们一点又怎么了!”柳眉愤愤不平。   柳俏:“……”   “你为什么不说话。”   “我在看书。”   柳眉从床上跑下来,翻开她的书皮,“写的什么,看不懂。”   柳俏叹气,道:“这是数算。我觉得婶婶说得有理,总不能一直问家里要钱,我平日也攒下一些银子,想办法做点小生意。”   柳眉皱眉不屑道:“我是柳家女儿,凭什么不能问爹爹要钱,他就得给我。你还攒钱了?你会做什么生意。”   “看看吧。”   柳俏目光放在书上,没看到柳眉滴溜溜四下扫视的眼神。   “咚咚。”   熄灯时,敲门声在各屋响起。   柳明一脸笑意,像是有什么喜事道喜一般。   “各位夫人小姐,奴婢奉夫人命令前来告知,以后啊,就别往绣坊里送东西了,夫人说了,不再替姨娘小姐卖手艺活赚钱啦。”   “什么?怎能如此!”众人大惊失色。   柳明笑容明媚,道:“那有何不能,毕竟是夫人自己的铺子,您要是不满意,可以给老爷告状去,就跟二小姐今天一样啊。”   柳明传了话,在众愤怒嫉恨的目光中转身,走了两步,忽然想到什么,转头道:“哦,对了,二小姐不是想做生意,手中还有银子,各位可以请她开个绣坊,再挂那售卖,两全其美呢!”   屋内,柳芽坐在桌边,握紧拳头。   “娘……”   二姨娘低声道:“莫慌,只等夫人消火,她就只会吓人罢了。”   “咚咚——”   “又是谁?”二姨娘眼中闪过恶毒神色。   “姨娘,后门,闻有德找您……” 第20章 咖啡是甜的 我是咖啡,我准备上线……   二姨娘皱起眉头:“他来找我干什么,银子不是给他了吗!”   小丫鬟面上惊恐,道:“奴婢不知,他跟奴婢说,若您不去,就把您与他陷害大公子的事说出——”   “啪!”   重重的巴掌扇在丫鬟脸上,二姨娘恶声道:“什么陷害大公子!你想清楚再说!”   小丫鬟脸上肿起巴掌印,她捂着火辣辣的脸,含泪小声道:“奴婢错了。”   二姨娘冷哼一声,道:“拿五两银子出来。”   柳芽道:“娘,您真去见他?”   二姨娘眼中闪过一道亮光,她轻声说:“我已有妙计。”   柳府后门,闻有德孤魂野鬼般蹲在地上,面色青黄,眼下黑眼圈叠了两层。   更夫走过,差点被吓了一跳。   “什么鬼东西!”   闻有德抬起眼,没有力气骂人。   更夫见他人不人鬼不鬼,打了个哆嗦,连忙跑走。   这时柳府后院大门打开,二姨娘轻步走出。   闻有德急忙拍拍屁股站起来,谄媚笑:“柳夫人,多日不见,您更漂亮了!”   二姨娘捂着嘴笑:“说什么柳夫人,奴家只是一妾室罢了。”   闻有德恭维道:“什么妾室,您这么年轻漂亮,肯定能熬死那人老珠黄的东西,您就是我心中正经的柳夫人。”   二姨娘不收恭维,瞥了眼他:“你来找我的事……可有人看到?”   闻有德连忙道:“您放心,我趁夜色偷摸过来,绝没有人看到!”   他脸上挂起猥琐的笑容:“二姨娘,这几天家里闹鬼,钱花得一分不剩,若不是没法子,我也不来找您不是?”   “闹鬼?闻有德,你为了银子编这种瞎话哄我?”   二姨娘躲在阴影里,冷声道:“你记得那件事是咱俩一起操弄,你收了我银子,还坏了我的好事,怎么有脸找我?”   闻有德愁闷道:“我怎知闻不就竟然就好了?”   二姨娘不欲多言,拿出二两银子,“这些钱你拿去,那日给你的二十两已是我全部身家,再多久没有了!”   闻有德不信,他威胁道:“您过金贵日子,怎么可能只有二两银子,您可别骗我,不然咱去柳老爷那分说?”   二姨娘眼皮一跳,峻声道:“你只管去,看我们俩哪个下场好!”   “你不揭发我,以后还能得些银钱,揭发我,一起下地狱啊!”   二姨娘阴冷声音如同恶鬼,一阵冷风吹过激的闻有德心中一抖,他想起家里闹鬼的事,顿时手脚哆嗦,低声讨饶:“对不住,柳夫人,我这不是着急了!我保证,您的事一个字不往外说!”   二姨娘微微一笑,又掏出三两银子给他:“这是我给女儿准备的嫁妆钱,你拿着急用,再多真的没有了,就算你去告诉老爷也是没有……不过我听说你那侄儿,一个月可是赚了一千两白银!”   “多少?”闻有德脑内轰隆作响,被这串数字吓得说不清楚话,“千千……一千两?”   二姨娘低声道:“先不说那些,有件事我问你,闻不就身上,可有胎记?”   闻有德哪里能听到她说什么。二姨娘不耐烦又问了遍,闻有德才嘟囔着:“没有胎记……他肚子上有道疤,是当初我不小心划得……一千两,柳夫人,真的是一千两?就那一家棋牌室一个月赚了一千两?”   二姨娘挑起嘴角,眼里一片阴沉:“可不是,人家柳大公子当着我们的面一张一张数的银票!”   闻有德浑浑噩噩回到家,赵玉儿连忙跑过来搂住他胳膊,“当家的,你回来啦~”   闻有德老婆一把推开她,“滚开,狐媚子!”   “家里的鬼就是你招来的!还敢碰我相公?”   赵玉儿立刻红了眼。   闻有德僵硬地坐在凳子上,手里紧握五两银子,脑子里回荡柳二姨娘的话,“一千两……一千两……”   “什么一千两?”闻有德媳妇疑惑,“你弄来钱没有?”   闻有德浑浊的眼珠在眼眶里转了个圈,伏在地上哭泣,微微显怀的赵玉儿身上,心中燃起恶念。   “快,快把赵玉儿扶起来,怎么能这么对她!她肚子里怀的,可是金疙瘩啊!”   第二日,闻不就去店里与王掌柜商议开店之事,又见了选出来的二位实习掌柜,竟然是何氏兄弟。   王掌柜对闻不就道:“这兄弟二人聪明,能吃苦,会来事有人缘,可堪大用!”   闻不就笑道:“好,王掌柜选出来的人必不会错。”   王掌柜得了夸奖心中暗喜,道:“都是弟兄们按东家法子选出来的,跟我没关系哈哈。”   “怎会没关系,他们可是您带出来的。”闻不就拍拍王掌柜肩膀,交代道:“这再开两间铺子,怎么招人管理都得你这个老人教教,他们也算你徒弟不是?”   王掌柜自然连连答应。   闻不就又嘱咐何氏兄弟二人几句,看了王掌柜选的出租的铺子,其中几家恰巧是自家的,于是回家与柳父定下铺面,又马不停蹄去偏院吩咐工人做麻将桌子凳子。   半天转下来,闻不就有些累,坐在屋里喝水休息。   柳衿拿着一张染着花香的帖子进门,对闻不就说:“柳芽的丫鬟刚刚送来帖子,说要做桌秋日宴给大家赔不是。”   闻不就道:“她少折腾事别给人添麻烦就是最好的赔礼。”   柳衿笑道:“那你去不去呀?”   闻不就皱眉:“我可没那个时间陪她过家家。”   这时,柳观文过来拜访,道:“明日永安县文人有一场赏菊大会,我带你游赏一番,结交县内文人雅士。”   闻不就头疼,“饶了我吧,我才疏学浅,可别来什么诗啊文啊。”   柳观文背手说:“书到用时方恨少,我带你去,也叫你熏陶熏陶。”   柳观文好心叫他去,闻不就不好推拒,答应下来。   等柳观文一走,闻不就跳起来,对柳衿道:“你之前写的纸条在哪?”   柳衿忙给他找出来,闻不就叫小厮来,领钱去书坊印百八十张。   “相公,你这是做什么?”柳衿茫然道。   “我之前不是说有另一赚钱法子,这就来了。”闻不就又招呼人,“咱家有没有种竹子?年份高点,手臂粗的竹子。”   “有,咱家在乡下有种了片竹林,一直没管,估计长不少。”小厮道。   闻不就高兴道:“那你找辆马车,帮我去乡下砍几颗回来,聚成一节一节的水壶,磨洗干净。”   闻不就回到屋内,在系统内兑换一木盒咖啡,打开里面都是灰乎乎的粉末。   “这个东西我见相公给大哥寄去过,相公,这是什么,闻上去香香的。”柳衿好奇地问。   “这叫咖啡粉,冲泡可做饮品,提神醒脑,卖给整日埋头苦读的书生正好。”   柳衿道:“那咖啡好喝吗?”   闻不就挑眉,坏心眼道:“闻起来香,喝起来更香,相公给你泡上一杯。”   闻不就挖出一小勺咖啡,泡在茶杯中,双手捧着递给柳衿。   “快尝尝,非常好喝。”闻不就故意道。   柳衿心中更是好奇,小心地吹开热气,伸着小鼻子嗅嗅,眉眼弯弯:“好香呀。”   “咳。”闻不就后知后觉产生几分愧疚,他摸摸鼻子,“你慢慢品尝,我去看看他们的工作。”   说罢,脚下抹油溜出门去。   柳衿眼中闪过几分疑惑,低头浅笑看着棕色液体。相公说咖啡很好喝呢!   殷红的唇覆上洁白的茶盏,袅袅热气中,棕色咖啡顺着杯壁流入柔软的口腔,下一秒——清瘦的人影僵直原地,脑中五雷轰顶。指骨发白,瞳孔紧缩,黑珍珠般的眸子迅速浮起一层雾气,犹如雨后的深山。   苦涩的滋味排山倒海袭来,从舌苔爆炸蔓延,随后蔓延至整个口腔,就像十根苦瓜压成汁,浓缩在这小小茶杯中。   “呸呸呸,唉唉哎,噗噗噗!”   柳衿飞快放下茶杯,急速转圈,扑腾手臂。   “苦!”   “好苦呸呸呸!”   柳衿皱起漂亮的小脸,神色恹恹,眼尾露出抹鲜红色,一株清嫩的小草遭受打击委屈的蔫成一团,缩进土里。   “相公骗人!咖啡是苦的!”   怪不得要他写“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相公就是大骗子!   柳衿握住小拳头,委屈地找水喝。   “阿嚏阿嚏!”闻不就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姑爷,您受寒了?”小厮问。   闻不就摆手,“我身强力壮,哪那么容易生病,估计是夫人骂我。”   “啊?”小厮摸不着头脑,被夫人骂是很开心的事吗,姑爷怎么一脸……坏笑?   “这两百副麻将就按我要求的做,另外我让你们用厚纸和薄木片做得扑克牌如何了?”闻不就问。   “麻将没问题,就是那扑克牌工匠那边还在研究,说一定给您弄出最合心意的来!”   “好,辛苦大家了。”闻不就从兜里摸出十个铜板,“我全身上下就这些钱,等我向夫人申请了零花钱,再好好打点你。”   闻不就拍拍小厮肩膀,把铜板塞给他。   看着闻不就离开的背影,小厮挠挠头。   不是说姑爷刚赚了一千两银子吗,全身就十个铜板……真的假的,驴我吧? 第21章 闻不成 处境(此章为闻不成剧情)……   长安靠北,今年似乎比以往冷得早。   刘玉恒跑进寝舍翻箱倒柜,找出衣服披在身上。   “诶,不成,你不冷吗?”他问坐在窗边的人。   厚厚的书累在窗下,夹着白纸飞墨。身姿纤薄的男人披衣独坐,瘦长影子落在地上。听到人呼唤,他转过头来。   刘玉恒只觉眼睛被玉白色蜇了下,惊慌地眨下眼。   轩窗外,一枝桂花随风摇落,金黄颜色落在闻不成乌发上,这个人似乎也沾上桂花香。   闻不成放下手中笔,揉捏僵硬的肩膀。   “天冷了……”他似乎想到何人,皱起眉头,满眼不安。   “你呀,别一天到晚皱着眉头,像个小老头,咱夫子都没你老成。”刘玉恒走过来,知他不爱与人亲近,站在桌旁,低头看他抄的东西。   “你这一天天的,不是写字卖画赚润笔费就是帮书舍抄书,我算来算去你能赚不少银子,可从没见你花过钱,你这么拼命做什么?”刘玉恒疑惑道。   闻不成摇头,长睫垂下,眼波平静。   “家里有人用钱。”清冷声音回道。   刘玉恒挑眉:“书院都说你成亲了,难道是真的?”   闻不成歪头,金黄桂花随动作落在他胸膛前的黑发,清俊脸上露出一抹笑意:“为何有这种玩笑,我只是……”   “他只是家里有个疯子弟弟要养罢了!”讥讽的声音由远及近喊道,生怕别人听不到。   闻不成脸上眉眼覆上冰霜,嘴角下压,冷漠低头,不欲搭理。   说话的人被五六个同样书生打扮的人簇拥着走过来。   “何有成,你怎么会来学生寝舍。”刘玉恒收起放松姿态,满脸拘束。这何有成是户部尚书小儿子,家里有钱有权,尤其看闻不成不顺眼,问其原因……大概是名字。   明明一个有成一个不成,不成的那个偏偏模样好学问高,仿佛神仙转世;有成的那个模样平庸,学问倒数,要不是靠爹,在学院中定是查无此人。   但偏偏这个世道,无钱寸步难行,更别说无钱无权无依靠。   刘玉恒语气猖狂,居高临下环视屋内,道:“明天起,爷爷我就住进这屋,里面的人都给我搬走,不然……我就亲自带人请你们滚蛋!”   闻不成洗得发白的衣服下手紧紧握成拳。   何有成故意扫过闻不成,大声道:“有些人,家里又穷又病,我都打听清楚了,一个娘胎出来的,怎么可能一个好好的另一个就是疯子?”   “估计身上也带着什么疯症,我这是为你们好,省得他发病的祸害大家!”何有成站在轩窗外,黑色影子覆盖闻不成身上,仿佛挥之不去黏稠的黑糊,恶心可恶。   “闻不成有个疯子弟弟,没听他说过啊?”   寝舍内不少人走出来围观,闻言指指点点道。   何有成眯眼,脸上露出阴森的笑,目光阴恻恻地盯着闻不成,道:“我可是为你们好,你们看他整天如下水道中的老鼠一般藏头缩尾,不知道整天做什么事,没准就是身上长了脓疮不敢给人看!”   闻不成胸膛起伏,他勾起桌上毛笔,冷声道:“说完了?说完请你离开,不要挡我阳光,我还有事情要做。”   何有成胳膊搭在轩窗上,紧盯着闻不成道:“豁,你是耳朵聋了?这里以后就是爷的地方,你赶紧给爷滚蛋,不然我亲自带人把你扔出去!”   刘玉恒忍无可忍,愤愤不平道:“这里是御书阁,不成是圣上金口玉令破格录取,你爹是户部尚书不假,难道还能替圣上做决定?”   “是你呀,闻不成的狗。”何有成脸上露出不屑表情,拢拢衣领,讥讽道,“圣上破格录取他来御书阁读书,那是他的福分。但书院大家都是正经考上来,一人一床位,他破格录取,占了别人的地方,我请他出去不过分吧?”   他环绕四周,状似征求意见。   “当然不过分!”   “没让他滚出书院就是您大度!”   “让他走,被把疯病染给我们!”   书院其他人纷纷起哄。   “你们——欺人太甚!”刘玉恒指责道,问闻不成,“不成,你快反驳他们。”   闻不成的眼似冬天漆黑的夜,没有一丝光亮,他面无表情,低声道:“若你拿来夫子盖章的遣送信,我自然不会霸占床位。”   何有成目光一闪,笑道:“你既然如此说,可不得让你看看!”   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盖着书院的红章。他打开信,对着所有人挥舞一圈,“看看,看看,寝舍夫子亲自盖章,要求闻不成立刻离开书院!不得在这里住宿!”   “什么?不可能!”   刘玉恒伸手想抢过书信观看,被何有成制止。   “你是个什么东西,有你说话的份?滚蛋!”他一把挥开刘玉恒。   闻不成心知,事已至此,不管书信是真是假,他恐怕无法在寝舍住下去,何有成有心把他踢出寝舍,他势单力薄,不是对手。   可是他手里的银子不够在长安租房,不就还要月钱吃饭,怎么办呢?   闻不成心如刀绞,咬紧牙关,不想让人,尤其是何有成看他笑话。   “我搬就是。”他垂下微红的眸,冷声道。   “哈哈,好!”何有成收起书信,高声道,“限你和这只只会吠的狗今日之内滚出书院,不然我就叫人把你打出去!”   “赫赫有名的书院第一人,若是被护院赶出去,那场面肯定好看哈哈哈。”何有成嚣张大笑。   “对了,你是不是没有钱出去租房子?”何有成脸上露出奸诈笑容,咧着嘴角道,“长安城内有一南风阁,正适合你这种颇有姿色的年轻男子居住,躺着还能赚点花花,好养你那疯傻痴呆的弟弟!”   “你要是想去,我这就派人送你,改明爷还能带人去给你捧场哈哈哈哈。”   何有成与他跟班哈哈大笑。   闻不成双眼通红,看他的目光含恨,若目光能化成剑,必将他万箭穿心!   “够了!”寝舍外一白发夫子怒道,“何有成,你三番两次在书院胡闹,小心我禀告圣上,逐你出去!”   何有成眼中露出几分忌惮,他笑道:“夫子,您都被罢免,还来管我,不好吧?”   他嘴上如此说,但也不敢与白发夫子正面冲突,对闻不成说了句“赶紧滚”后,连忙带人离开寝舍,看热闹的人也一哄而散。   “赵夫子。”   闻不成与刘玉恒给他执礼。   “何有成仗着他爹与四皇子走得近,最近越发猖狂,可惜我有心无力,护不住你。”赵夫子看着闻不成,眼中露出疼惜表情,“你本芝兰玉树人物,不必将他的话放在心里。”   “我知,多谢夫子。”   黑发垂在玉白的皮肤旁,黑白分明。闻不成脸上露出几分惨淡笑容。   赵夫子长叹一声,掏出银两放在闻不成桌上。   “书院众夫子避嫌,不愿惹事,你拿着钱,去外面找个房子住。眼下最重要的,是明年春闱,若你高中,到时他不敢惹你。”   闻不成本想推拒,但想到自己空空如也的荷包,耳朵微红,道:“多谢夫子,日后必还给您。”   气氛总算舒缓些许,但仍有不少书生伸着脑袋往这边看,嘴里嘟嘟着“疯”一类的话。   “他们就是嫉妒你,看你学问高,编排你!”刘玉恒愤懑道。   “他们说得也不错,我弟弟神志是不太清楚,承认又何妨。”闻不成想到闻不就,脸上露出笑容,“我弟弟颇为乖巧,不哭不闹,看见蝴蝶好看的花朵,还会抓给我。”   他脸上露出怀念表情。   这时,寝舍外走进位穿着短打,一脸精神的青年。   “请问,闻不成闻大公子住在这吗?”   闻不成连忙道:“我就是!”   青年脸上露出激动的笑,走上来对着闻不成行礼:“闻大公子,我是柳夫人身边丫鬟柳明的弟弟柳亮,我们家姑爷给您寄了点东西,他不放心,派我给您送来,还说以后就让我留在您身边做事。”   闻不成一头雾水,疑惑道:“柳家,姑爷?”   “对啊!我们姑爷,您亲弟弟闻不就啊!”   闻不成脑中五雷轰顶,原本沉静的脸上露出焦急神色,“我以与柳老爷说清楚退婚,我弟弟怎会成了你家姑爷?”   柳亮摸摸脑袋,说:“这我不知道,但是闻不就入赘柳家的事县里都知道,而且姑爷与少爷成亲后,立马好了!可神奇了!”   犹如一道闪电劈在额头,闻不成眼前金光闪烁,他双手颤抖,扶着桌子,颤声问:“我弟弟好了?”   “是啊,不但好了现在还开店赚了好多钱!所以让我给您送东西啊!”柳亮连忙从包袱里掏出木匣,上面贴着封条,娟秀的字体写着“兄长亲启”。   “吾兄亲启:   蒙兄爱护多年,弟一朝开悟,已知人事。   今兄长独自在京求学,切记爱护自身,少食多餐,天冷勿忘加衣。京城富贵之地,恐兄长不舍银钱,随信所带银两,你只需取用,万不可苛待自己。”   秋夜小院,昏黄烛光。   闻不就贴在桌上,小声对柳衿念叨:“告诉兄长,这些钱都是我自己赚的,吃好喝好别心疼钱,让人瞧不起欺负了去,别给我省钱!”   柳衿翩然一笑,肺腑之言化为纸上墨,经过漫漫长途,送达牵挂人手上。   “我以替兄入赘柳家,续两家之好。”   “我在柳家,父母都好,妻子最好,请兄长不要因为以前的事尴尬。”闻不就捏捏柳衿微红的耳朵,“别忘了写,如果书院有人欺负他,让他赶紧搬出来住,找个大院子,明年春天我和你一起上京,大家一起住。”   柳衿听话的写信,道:“相公还有其他要写的吗?”   闻不就拳头放在嘴边轻咳,低声嘱咐:“你告诉咱哥……”   “你我兄弟二人同根相生,血脉同归,相亲相爱,无需多言。”   那天晚上,闻不就好像做了个梦。   傻傻的小孩靠在另一个哭泣的孩子身边。   “弟弟,爹爹娘亲没了,哥哥以后照顾你。”   “你乖乖的,知不知道?” 第22章 柳氏咖啡 对,没错,还是我,咖啡。……   天色已晚,房内一片漆黑。   “吱呀——”   闻不就握住房门,小心地钻进去。   “衿儿?”他轻轻唤道。   房内寂静无声,闻不就又唤:“夫人,宝贝?”   确认柳衿已经熟睡,闻不就拍着胸膛舒了口气,笑着走到床边,伸手想拉开床帘。“我还以为衿儿会锁门不让我进,不愧是我老婆,善良,大——哎哟!”   一只手拽住闻不就的衣领,闻不就顺势躺倒,任柳衿拿着枕头拍他脸。   “哎哟,哎哟,我错啦~”他假模假样求饶。   柳衿生气,皱起脸,跨在他腰上坐着,抬起枕头,“相公骗人!咖啡明明那么苦!”   闻不就摸摸鼻子,说:“放点糖或者蜂蜜就不苦了。”   “我就是忘了放……忘了放。”他瞧着柳衿脸色,笑道,“衿儿善良大度,一定会原谅相公对不对?”   柳衿板着脸,攥住枕头。   “是,我善良,大度!”   未等闻不就露出笑容,柳衿忽然坏笑,把枕头盖在他脸上,“所以你今晚不准睡床!”   “……”   闻不就躺在地铺上,看着黑乎乎的屋顶,叹气。   “唉……”   床内一点声音也没有,闻不就挑眉,抬高音量:“唉!”   “相公好烦!”柳衿拉下盖着脸的被子,“快睡觉,明天你还要去诗会呢。”   看来装可怜没用,闻不就只好闭上眼。   他迷迷瞪瞪要睡着时 ,忽听床上柳衿小声问:“相公,你睡着了吗?”   闻不就连忙张开眼睛:“没有,我在。”   柳衿欲哭无泪,抓紧被子:“相公,我怎么不困……我是不是病了?”   “噗——”闻不就捂住嘴,连忙认错,“都是你喝的咖啡,你喝了多少?”   柳衿委屈道:“我就喝了一口!”   闻不就脑中灯泡一亮,翻身上床。   “既然睡不着,不如做些能睡着的事情……”   第二天一早,闻不就换上新衣服,神采奕奕出了门。   “堂兄早啊。”闻不就乐呵呵地打招呼。   柳观文上下瞄他,疑惑:“你怎如此春光得意?”   闻不就摸摸鼻子,笑道:“不可说不可说。”   柳观文摇头,二人上了马车,朝郊外驶去。   深秋时节,郊外红枫满山。   柳家马车停到一处院外,闻不就下车,叫小厮拎好东西跟在自己后面。   “站住,你们是哪家的?”院外,一小厮趾高气扬道。   柳观文从袖中掏出请柬,递给他,“我乃青城观文士,是你家少爷请我来参加赏菊大会。”   “观文士?好像是有这么一号人。”小厮一副主人模样,拿过请柬瞄来瞄去,直到有人跟他说,“看什么,还不把人请进来,这是少爷特地嘱咐的贵客!”   小厮顿时一头冷汗,弓着腰道:“不知是贵客,里面请,里面请。”   闻不就笑道:“堂哥名气竟然这么大,是我小瞧你了。”   柳观文不由自主露出骄傲的笑,又马上想到什么,连忙压下去,谦虚道:“没有没有,徒有虚名罢了。”   “观文兄若是徒有虚名,我们算得上什么呢?”有人道。   闻不就见一青衣男子伫立路边,衣着雅致,耳边簪着一朵怒放的菊花。   闻不就:“……”   “王兄!”柳观文脸上露出笑容。   “柳兄!”   两人快步上前,双手交握,脸上露出热情的笑容。   “柳兄,那日栈桥一别,叫我思念至今,今日赏菊诗会,定要留下墨宝予我纾解今后思念之情!”   闻不就:“……”   等等,你们文人都这么说话的吗?   两人就你读了什么书做了什么诗画了什么画展开深入交谈,直到捧着花盘的丫鬟走上前来,请柳观文选花。   柳观文看着盘内盛开的菊花,叹道:“轻肌弱骨散幽葩,更将金蕊泛流霞。如此美丽的花朵,配吾等文人雅士可谓绝妙!”   闻不就脸上露出微妙表情,看他将一朵金□□花带在耳旁。好在柳观文面容俊朗,簪花还算能接受,但一旁其他人有的面容粗犷,还有男子落拓不羁,袒胸露乳络腮胡,也不知效仿哪位先贤古人。耳边带着大如手掌的菊花……闻不就,闻不就侧过脸去。   “堂弟,快来,我为你选了一枝正鲜的花朵。”柳观文抬手招呼闻不就。   “不了,堂哥!”闻不就拒绝的语气过重,他轻咳一声,连忙道,“我是商人非读书人,跟你过来就是长长见识,配不上这……鲜艳的菊花。”   闻不就情深意切道。   周围人露出“你有这种自知之明就好”的表情。   诗会的主人王书生问:“这位是观文兄的表弟?”   柳观文介绍道:“正是,这是我的表弟,柳家入赘的姑爷,闻不就。”   他介绍的话音刚落,人群陡然静谧,书生们疑惑的目光扫过闻不就,露出不屑表情。   闻不就但笑不语。   柳观文摸不着头脑,问:“诸位这是何意,难不成是不欢迎我们?”   有人连忙说:“鼎鼎大名的观文士,您的诗画乃是青城一绝,我们怎么可能不欢迎您,只是您身边这位……实在一言难尽。”   闻不就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新的。   摸摸自己的脸,帅的。   “难道我长得不入大家的眼?”他笑问道。   说话那人冷笑的甩下袖子,“你这疯子,别假模假样在这装相。我亲眼见你大婚之时打伤你邻居,一言不合动手动脚,实非君子所为,只有你这疯子做得出来!”   旁边人连忙后退躲开闻不就,怕他发疯动手。   闻不就挑眉,“我之前是疯子不假,和那人打架是因为他嘲弄我。而现在我已经好了,难道你不曾听闻,柳氏棋牌室就是我一手建起,听说不少读书人为我麻将做过诗。”   “什么?”   “有这种事?”   书生堆炸开,好像为麻将做诗是很不上台面的事情。   “我,我也作过麻将的诗……”有个书生小声道,他身边的人又躲开他两步远。   “堕落!”那些人纷纷指责,“麻将一物,害人害己,只叫人不思进取,实乃邪物!”   “哈?”闻不就皱眉,“麻将怎么就是邪物,明明大家都喜欢。你管不住自己,赖麻将?不就跟拉不出屎赖茅坑一般?”   “噗——”   人群压不住笑声。   “你满嘴肮脏字眼!低俗!上不得台面!”那书生红着脸指着闻不就骂道。   闻不就背着手,悠闲道:“嗯,屎是挺脏的,也没见你少拉啊?”   “而且屎堆得肥种菜种庄稼,也没见你少吃啊?”   “噗噗——”   这下,更多人忍不住笑意。   王书生拍手大笑,“巧言善辩好一个妙人,看来你是真的好了。我愿意结交朋友,何况你是观文兄的堂弟,闻大才子的亲弟弟,以后也是我王非的朋友!”   柳观文介绍道:“王家是永安县仅次于柳家的富户,王兄的学问也不低,明年春闱定有他一席之地。”   王非面上带笑,嘴上说:“没有,观文兄莫要捧我。”   诗会主人开口,其他书生纵然不满,也只能让闻不就参加诗会。   大家来到后院,见曲水流觞,到处摆满怒放的菊花。各式各样,目不暇接,像天边飞散的霞光。   闻不就前世提到菊花,免不了与人体某个部位联系在一起。但此刻站在花园中,观赏各种菊花,不得不心生感叹。   菊花,真好看!   他绞尽脑汁,想与其他人一般用诗句赞叹一下这美丽的花朵,想来想去,只有四个字在脑子里飘荡。   真好看啊!   赏菊诗会,免不了饮酒作诗。   闻不就坐在柳观文身后,听他们闭目吟诵,抬笔作画,或一蹴而就,或辗转思索,做出来的诗句图画到了闻不就这边,只有两个字。   “不错。”   手持墨宝的书生闻言,嘴角抬起,露出轻蔑笑容。   他正是之前被闻不就怼话的那人,他道:“这么多文人雅客在此,估摸你也学到不少,不如也随意作首诗,大家共品一番,也算一番雅事。”   “对啊,你不是已经好了?你哥闻不成可是文曲星下凡,你们两个可是亲兄弟,应该也差不多哪里去吧。”另一人道。   闻不就品品这话,觉得颇酸,难道他做不出诗就证明自己脑子没好?而且他哥文曲星关他什么事?   闻不就笑道:“行啊。”   “豁?”瞧他真敢上,众人挤眉弄眼,等着看笑话。   闻不就站起身,看了眼担忧的柳观文,坦然一笑,闭上眼睛,状似思索。   风轻轻吹动花园,百花舒展,花香草香,满园清香。   园中央,高大男人异常俊美,惹人嫉恨,各色目光中,闻不就张开明亮的眼,迈开步子。   “难道他要效仿古人七步成诗?”有人大惊。   “难道他也是文曲星转世?”   “观他面目自信大方,定是胸有成竹,怪不得观文兄带他来,这是要叫他一展风采啊!”有人自以为摸到真相。   闻不就迈出一步,张开明亮眼睛,出口吟诵。   “菊花是个宝,”   众人:“……啊?”   闻不就迈出第二步:“清香还环保。”   第三步:“但是差点么?”   闻不就打开篮子,拿出装咖啡的竹筒。   “柳氏咖啡好!” 第23章 醉酒 得,您猜怎么着,哈哈哈又是我!……   众人:“……”   你在逗我们?   “啪啪啪……”   柳观文站起身,用力拍掌鼓励,“嗯,堂弟,押韵,押韵啊!”   柳观文心道闻不就从未读过书,一颗心压在商贸中,作出的口水句还懂押韵,真不错!他多鼓励鼓励,没准闻不就有心多看看书,考个秀才。   闻不就站在花园中央,手中举着竹筒做的杯子。竹筒打磨干净,绿意盎然似玉杯。杯中央裹着浅红色三指宽的纸条,纸上黑色俊秀字体写着“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字条左下方写着“柳氏咖啡馆”,右下方画着一棵简易的柳树。   “什么东西,胡言乱语!”   “就是,什么咖啡红飞,简直就是侮辱这品行高洁的菊花!”要闻不就作诗的书生冷笑道。   王非一头雾水,拉住柳观文的袖子,问:“观文兄,你这堂弟在做什么?”   柳观文直言直语,道:“我也不知,但堂弟竟然做出如此押韵的诗句,真是让我耳目一新!”   王非:“……”   闻不就听着周围吵吵闹闹,摆摆手道:“诸位,请安静一下,容我解释。”   他掀开咖啡的盖子,举着竹筒在四周绕过一圈,咖啡浓郁的香气飘散在花香中,相得益彰,令人惊奇。   “这味道,好生美妙。”有书生说,“竟让我神清气爽。”   闻不就笑道:“此物是我们柳氏咖啡馆镇店之宝!”   也是唯一的商品,闻不就心道。   “名为咖啡!”   “咖啡?”众书生伸长脖子,仿若坐在课堂,等候夫子答疑解惑。   “咖啡香气浓烈,口感醇厚,作用类似浓茶,提神醒脑,赶走困意!”   闻不就道,“只是咖啡喝起来有些苦涩。遥想当年我兄长悬梁刺股,熬夜读书,就曾饮这一口咖啡,他道“圣人言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只有这苦涩的咖啡,能让他明心明志,用心读书!”   “竟是闻大公子喝过的东西?”   “真的假的,难道闻大公子是喝了咖啡聪明的?”   “闻不就可是闻不成的弟弟,他骗咱作甚。”   书生围在一起咬耳朵,指着咖啡嘀嘀咕咕。   这时,那看闻不就不顺眼的书生道:“你说咖啡作用跟茶相似,还苦涩,那我们为什么不选茶?你给我们介绍咖啡,就是想赚我们的银子吧!”   闻不就坦然道:“对啊。”   “豁!”   “啊?”   “哈……”   见他如此坦荡说出自己目的,那人喉咙的话憋了回去,一脸憋屈,他怎么就承认了,不应该说些大道理,或者好话掩饰掩饰,他还没想好怎么反驳呢!   “我赚银子,大家赚时间,各得其利,不好吗?”   闻不就让小厮将篮中咖啡摆在桌上,全部取下盖子,浓郁的气味更甚。书生围过来,好奇的目光放在灰色的液体中。   闻不就道:“诸位,我与大家分说。茶水虽然提神,但长年累月地喝,人体就会习惯,提神的效果会减弱。就如同不会饮酒的人,长年喝酒就不轻易醉酒一般。”   “而咖啡大家都没喝过,我想对在座大部分人会有效果。你想,同样挑灯夜读,别人困意难忍,眼前书字乱飘,而你神采奕奕,下笔如神,这不就赢过他们!”   “你比别人一天多看一个时辰,一个月就是三十个时辰,一年就是多看一个月的书!在座都是永安县鼎鼎有名的书生,学识渊博,一个月能比别人看多少书,背多少文章啊!”   闻不就的话像魔咒一般飞进书生脑中。   对啊,他们每日那么辛苦读书,不就是为了考功名,每日能比别人多一个时辰,那得赢过其他书生多少!   一时间,众书生看咖啡的眼睛如同夜晚的猫,炯炯发光。   “咳……这咖啡真这么厉害?”王非突然问。   闻不就背着手,一脸自信,道:“我今天带来一马车咖啡,这只是其中一篮子,大家一人一杯,免费试饮。”   闻不就让柳家小厮去马车取篮子,分给大家。   桌上的咖啡率先给了柳观文和王非等人。   柳观文接过咖啡,双手捧着闻过,叹然道:“果真清香四溢,不似凡品。堂弟,你从何处弄来这咖啡一物?”   闻不就神秘一笑,道:“堂兄,我自有奇遇,不便外传。”   他这么说,大家想到他之前是个疯子,突然变好了,还搞出麻将,这肯定是有神仙指点过!难不成他哥哥真的是文曲星降世?   都是心高气傲的书生,嘴上恭维吹捧,内心免不了几分自傲。但如此想,若闻不成是文曲星降世,他们比不过神仙算是合情合理。而且他是神仙转世,转世后神仙朋友偷偷给闻不就指点,这不就解释通了!   不少人看闻不就的目光惊叹连连,当下有人动笔写下《逢仙》一诗送给闻不就。   闻不就抽着嘴角收下。   好的吧,他们这么想反而免我麻烦。闻不就心道。   等人手一杯咖啡后,闻不就道:“可以先尝一尝,有什么问题我好给大家解决。”   听他这么说,心中好奇地书生打开竹筒盖子,试探抿了一口,而后紧紧皱眉。   “这……也太苦了!”   喝过的人不约而同皱起眉,摸过桌上茶水漱口。   闻不就摸摸鼻子,笑道:“如果觉得苦,可以加糖蜂蜜或者牛乳,不影响效果,不过我哥曾经这么说。”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又曾言宝剑峰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读书是一件辛苦事,如果不能吃苦,如何成就一番事业。”闻不就慷慨激昂,将众书生说得热血沸腾,意气风发。   “不愧是闻大公子,果真见识广阔,意志坚强,我等不得不服!”   花园主人挥手,叫过下人,“换上新笔新墨。今日这赏菊诗会不赏菊,我们就为闻二公子带来的咖啡写诗作赋,抒发志气!”   “好!”   众书生纷纷响应,取下头上菊花放在桌边,换上笔墨挥斥方遒。   闻不就笑道:“诸位如此给我闻某人面子,可否将今日墨宝赠与我。待柳氏咖啡馆开业之时,我将它们装裱在咖啡馆内,供来往学子观赏?”   “当然可以!”   “闻公子这番举动是在成就我们啊!”书生们连忙响应,心道一定要做出绝绝诗句,不能丢脸。   刚刚嫌弃言语诋毁闻不就的两个书生红着脸走过来,对他弯腰作揖。   “是我们心胸狭隘,只以传闻定人心性,闻公子制出咖啡一物,足以令学子们佩服。”   闻不就连忙摆手,“这咖啡不是我所制,我只是商人,拿出来售卖罢了。”   “那也是好事,以后夜晚繁忙困倦难忍的人若能喝到咖啡,实是如获至宝!”书生道。   “只是不知,闻二公子咖啡馆开在何处啊?”   “对,还有这一杯咖啡作价多少?”   闻不就道:“现在咖啡馆还未开,如果诸位想提前饮用,可以去柳氏棋牌室购买。一杯咖啡带竹筒需五铜板,不带竹筒三铜板。但诸位书生是国之栋梁,如是书生来买,带竹筒四文钱,不带竹筒两文钱!”   “如此便宜,闻公子高义啊!”   “我带天下书生,谢过闻公子!”在场的书生无不作揖,眼中透露钦佩神色。   闻不就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倒是希望诸位能多多捧场,给柳氏咖啡馆宣扬宣扬。”   “一定!”   一场诗会,众人各得其乐,到最后,王非命人送来饭食酒水。众书生围着闻不就推杯换盏。   闻不就前世诸多应酬,练就好酒量。古代酒水又不如现代烈,他便来者不惧。可他没想到这幅身体从未喝过酒,不一会便醉醺醺不知东西,脸还肿了起来,吓得柳观文连忙叫大夫。   “无妨,只是这位公子与这酒水相克,饮用后过敏,休息一天便好了。”大夫说。   王非放下心来,奇怪道:“我这酒水可是宫廷御医用掺了药物调配酿制,怎会相克?”   大夫摸着胡须道:“万物相生相克,还是小心为上。”   “是,多谢大夫。”   闻不就过敏,柳观文内心愧疚,人是他带出来的,还好没事,若要有事,怎么回去面对婶婶叔叔堂弟。   他忙谢别王非,将闻不就扶上马车,打道回府。   日光摇摇晃晃,闻不就摇摇头,傻呵呵的笑。   “嘿嘿,这场景,我见过!”他突然大叫一声,“我的马呢,是不是要娶媳妇?”   “冷静,堂弟!”柳观文连忙按住他。   醉酒的闻不就控制不住力气,一把扯下帘子,钻出半个身子嚎叫。   “我要成亲!”   柳观文心一哆嗦,亲眼见他一掌拍碎马车内的木桌。   “你……你这力气也太大了吧……”   柳观文心中惊惧,连哄带骗让他冷静,说带他成亲去,好不容易回到柳府。   闻不就一脚踹飞车厢,从马车上跳下来。   柳府外,众人见一肿脸红眼的男子从炸飞的车厢中窜出,顶着一头木屑,跑到柳府正门,将门敲得“砰砰”作响。   “成亲,我要成亲,把我老婆交出来!” 第24章 撒酒疯 醉酒猛男在线找老婆   “我老婆呢,衿儿……我宝贝呢?”   闻不就醉眼迷蒙,脑中浑浑噩噩。   “这不是柳家姑爷闻不就么,他又疯了?”   “什么叫又疯了?”   “你不知道吗,都说他好了,还开了棋牌室呢。”   “那这是怎么回事……”   柳家管家带着一群人跑出来,见他这样子心中一咯噔,脸上血色“唰”褪尽。   柳观文撅着屁股从碎裂的车厢中爬出来,满身木屑。他伸出胳膊,五指大张:“没事!”   “别慌,别怕,别着急!不就只是喝醉了!”   “别慌别慌……”柳观文满脸惊慌道。   管家的心回到胸膛,对着身边傻愣愣的下人喊:“看什么,还不去扶着姑爷!”   “哦哦。”   下人们一拥而上,七手八脚扶着他。   闻不就见不到自己老婆心烦意乱,身上难受,还被好多双手抓来抓去,心生怒气。   “我没醉,走开,你别碰我,只有我老婆能碰我!”   闻不就当即耍了套醉拳,他脚下踉跄,站稳后伸出一指牢牢戳在小厮身上,威胁道,“不要碰我哦,碰我,我喊非礼!”   管家哭笑不得,劝道:“姑爷,咱回家去,少爷在里面等你呢!”   “衿儿在里面?”闻不就甩开众人退到门外,抬头看着牌匾,念叨,“柳柳柳府府。”   “哦……好像是我家。”   “我老婆呢,不对……要叫夫人!是不是你把我夫人藏起来?”   闻不就抓住管家领子,他个子高,把人提起来问,“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把我夫人藏起来不给我!”   管家面色愁苦,一脸苦瓜相:“姑爷,我哪敢呢,您仔细瞧我,我是管家啊!夫人真在里面!”   闻不就眯着眼瞅瞅他的脸,恍然大悟,“哦~管家!”   他“哈哈”大笑,连忙把人放下来,两只手在人衣服上擦擦、拍拍,“不好意思,管家,我喝多了,我给你道歉。”   说罢,他猛一低头给管家弯腰一百八十度鞠躬,吓得管家连忙扶起他来,“使不得啊,姑爷,咱进去吧。”   闻不就站直,揽住他肩膀,笑道:“对不住哈,我给你赔银子。”   他掏掏兜,摸摸荷包,“嘶”了声,醉醺醺的小眼神里露出抹尴尬,“哈哈哈,我没钱哈哈哈。”   “等我夫人来了,让他给你钱!”   管家单薄的身体抵着卸下力气的闻不就,欲哭无泪,“我的好姑爷,咱就进去吧,别让人瞧笑话了。”   此时,柳府外围了不少好事者,嬉笑着指着他二人咬耳朵。   门内,一群人跑过来。闻不就眯着肿地只剩缝的眼,忽然看到面色担忧的柳衿。他眼睛一亮,唰站直,冲着柳衿跑过去。   “夫人~”   柳衿见洞房夜见到的恶鬼般的人朝自己扑来,吓了一跳,又觉得非常好笑。他张开手臂,抱住飞扑过来的男人。   “怎么了,不舒服吗?”柳衿哄孩子般问。   闻不就喉咙发出意义不明的“嗯嗯”声,像是撒娇,紧紧抱着柳衿,低下头在柳衿脖颈处蹭来蹭去。   柳母带着其他人围过来。   “怎么了,怎么了,姑爷又疯了?”柳母脸色煞白,抓着柳观文的手慌忙问道。   柳观文连忙解释:“不是大娘,是堂弟喝多酒,那酒里面加了药跟不就相克。”   “怎么酒里还下药!”柳母害怕道,“谁害我们家姑爷?”   “不不,那是药酒,对身体好,只是不就不能喝,大夫说明天就好了。”柳观文赶紧解释。   “那就好……”柳母呼出一口气,脸色才露出笑意,“你们这两个孩子,可把我吓一跳。”   她转头看向柳衿,“快带不就回去吧。”   闻不就的脚扎在地上不动。   “不舒服哦,乖乖,回去睡一觉就好了。”柳衿拍拍他背,哄道。   “成亲,我要成亲!”闻不就搂着他的腰,晃荡道。   “好好好,走,咱回去成亲。”   王月闻声带着孟和跑出来,得知事情起末,哭笑不得,扭着柳观文的耳朵,嘱咐:“下次再敢带你堂弟出去饮酒作乐,我就打断你的腿!”   柳观文皱眉道:“读书人的饮酒,怎么会是作乐!”   王月冷笑一声,对孟和道:“这几日阿和你来我房里,让观文自己一人睡。”   柳观文顿时耷拉下眼,“我错了,母亲。”   柳母笑道:“年轻人说说闹闹,没大事就好。”   王月这才松开手,她左右看看。   这边,柳衿抱着闻不就耳语厮磨;那边,孟和叫柳观文低头给他捡头发里的木屑,   不知为何,王月突然有些思念青山城的相公。   柳府正房脸上皆是笑意,其他人面上带笑,心里狂翻白眼,还以为他是真疯了,无趣!   还在这表演夫妻情深,恶不恶心!   “夫人,咱这大门被姑爷锤坏了,怎么办呀?”小厮指着掉下来的半扇门道。   “呵,好家伙,不就力气这么大?”王月看着大门惊叹,“哪天观文不听话,就叫不就教训他。”   闻言,柳观文眉毛也耷拉下来,“娘,咱家一辆马车也被堂弟锤坏了。”   大家更是惊奇,纷纷去街上看被闻不就锤坏的车。   闻不就抱着柳衿摸摸蹭蹭十分安静。柳衿心中也好奇,搂着闻不就挪到大门口。他知道相公力气大,可闻不就平日也就搓个花生掰个果子,马车……马车还好吗?   柳芽柳叶走到柳衿身旁。柳芽又穿回素衣,素面朝天。   她一脸微笑,对柳衿说道:“姑爷没事,可真好,是吧哥哥。”   柳衿自从知道她们不怀好心,提起警惕心,不太爱搭理她们,闻言“嗯”了一声。   闻不就突然抬起头,指着她说:“走开,你这个恶毒女配!”   “不要用你肮脏愚蠢的气息污染我干干净净的夫人!”   柳芽不敢置信,委屈道:“姑爷,您在说什么呀,什么恶毒啊……”   柳叶扑哧一笑,引来闻不就注意。   “还有你,你这株低级小绿茶,早晚嫁给好吃懒做的人饭都吃不起,还敢勾引我,我呸!”   柳叶:“……”   柳衿:“?”   “什么勾引?”柳衿沉下脸。   “没有,姑爷喝醉了说胡话呢!”柳叶慌忙道,“是不是姐姐。”   柳芽也道:“是呀,姑爷就是喝醉了,拿我们开玩笑呢。”   柳衿将信将疑,往前走两步离她们远些。   人群中,一混混打扮男子眼睛一亮,在柳芽身上瞟来瞟去。   他见柳芽一脸苦闷,红了眼眶,便知她受了委屈,不禁怒上心头,跳出来指着柳衿骂道:“你这贱人,竟然欺负自己妹妹,好不要脸!”   柳衿:“哈?”   围观的人群连忙退后闪出地方,议论纷纷,“这人又是干什么的?”   这男子便是柳氏第一家棋牌室开业时,狮子大开口被闻不就丢出去的混混,名叫李虎。他自那日后整天围在柳家附近打转,心中不知存了什么心思。   李虎今日终于见到那清丽女子,还未高兴便瞧她被“欺负”,心道怎能放过这两个恶人!   柳衿看了看委屈地柳芽,眼中带着兴味地柳叶,指指自己,“我欺负人?”   李虎心中冷笑,原来她过得并不好,她是多么天真无邪的少女,不怪自己失手踢到丫鬟,还给自己银子,怕人蒙蔽让自己叮嘱别人别去疯子开得棋牌室。   但她竟然在府内被人这么欺负!   “你就是柳家大少爷,据说全县最好看的双儿?”李虎抱着手臂,挑剔的目光在柳衿身上扫来扫去,眼底闪过惊艳,嘴上却道,“不过如此。”   “而且心窍乌黑,脸好看有什么用,还不是内心丑恶,仗着自己是哥哥欺负妹妹!”   “你是不是嫉妒她啊?”   “嗯?”闻不就歪歪脑袋,刚想抬头就被一只手按住。   “你这人颠倒黑白的功夫可与柳芽的厨艺相比。”   柳衿对着柳母一行人摆手,他想起棋牌室里慷慨自信的闻不就,深吸一口气,搂住闻不就的肩膀,垂眼道:“我不知你误会什么,但我对几个妹妹一视同仁,从不苛待。”   闻不就跟着嘟嘟:“不苛待!”   柳衿嘴角倏忽抬起又放下,板着脸道:“而且我父母慈爱,相公……英俊体贴,不知我嫉妒柳芽什么?”   闻不就呵呵笑,“嘿嘿,我英俊体贴!”   李虎握住拳头,粗糙脸上染上抹红色,“原来她叫柳芽,真好听。”   柳衿没发现他走神,继续道:“柳家家事,就不牢您操心了。”   闻不就摆手:“走走走。”   “你!”李虎握拳,看向大门。   柳芽侧过脸来,眼含轻水,欲语还休。复又轻叹,低下头去,青色布鞋捻着脚边石头。   这一叹,李虎茅塞顿开,我在这跟他费什么口舌,教训一顿就是!   “让你尝尝老子得厉害!”   李虎怒喝一声,抓起地上石头,朝柳衿的脸扔过来。   柳衿瞳孔紧缩,下意识转身抱住闻不就。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抬起抓住那半个手掌大的青石,掌心紧收,青筋爆发。   “砰——”   石头竟被捏成碎末。   “相公?”柳衿抬起头,见刚刚埋在自己肩上的男人眯着小眼,比李虎更加气愤。   “你、敢、丢、我、夫、人!” 第25章 猛男撒娇 闻不就丢人现场惨遭曝光,见……   闻不就眼睛染上血色,他松开柳衿,直奔李虎而去。   “你,你别过来!”   李虎被他徒手捏石一幕吓得心惊胆战,拔腿就跑。   谁知身后拦着一群人。   “揍他,莫名其妙对着人扔石头!”   “是啊,那可是柳家的双儿,咱县里最美的双儿!我见他石头朝人脸上扔,太坏了吧!”   “人家一双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能得罪你一混混?”   “你才是疯子吧!”   “滚开,找死啊!敢挡你爷爷的路!”李虎举着拳头往外冲,满面狰狞。   众人心中一抖,不由卸下力气。李虎嘴角露出得意的笑,一双大手突然从后面拽住他领子,直接甩在地上。   “你……你不要过来……”   李虎瞧他面色狠厉,心里瘆得慌,两条腿在地上蹬来蹬去,活像被那什么的良家少女。   闻不就捏捏拳头,咧开嘴,“你爷爷我今天教教你,怎么给人当爷爷!”   闻不就抓着李虎揍,拳拳到肉。他身上酒气冲天,神志不清,还知道收敛力气,没敢下狠劲。   饶是如此,李虎依旧犹如地上蚂蚁,只有躺着地上撵来撵去,只有“嗷嗷”叫的份。   围观的人不忍看,捂住眼,又从指缝里瞧,嘴里“啧啧”看戏。   “打下面,往下三路打!”好事者喊道。   “别打了,相公!”柳衿跑下来,抓住他的拳头。   “衿儿,宝贝!”闻不就肿胀的脸上露出笑,他松开李虎,抱住柳衿拍拍,“别怕,相公保护你。”   柳衿当着这么多人不好意思,小声道:“别理这种人,这种人才是疯子!”   李虎躺在地上,骨头断了般满身疼痛。他捂住脸,心中恨意滔天……要是不他穷,只是一个混混,怎会被如此欺负!   “哎呀,柳少爷,你家相公这是怎么了呀?”路人见柳衿拦住闻不就后才敢问。   柳衿红着脸说:“相公他吃多了酒。”   “哦哦,怪不得一身酒气,只是这脸是怎么回事?”路人脸上露出尴尬神色,“啊,我记得您姑爷成亲时就是这样,对不住!”   柳衿摆摆手,说:“不是的,我家相公脸是因为吃的酒与他相克,所以肿胀。”   “是啊,你不知道,我前几日在街上见过柳姑爷,那真是,神仙一样的人物!”另一路人道。   “真的?”   “我能骗你,柳公子,以后有空常带着姑爷出来逛逛,给这些人见识见识!”那人道,“您跟柳姑爷真是并蒂莲一样的人物,绝配!”   柳衿面上通红。   闻不就还不老实的捧着柳衿的脸道:“亲亲~”   欢声笑语传到正门,柳叶抱着手臂,挑眉道:“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可见这枪不好用,是不是,姐姐?”   柳芽捂住嘴,看都不看地上李虎一眼,冷漠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哼,真会装模作样。”柳叶讥讽道,“就是不知道咱家这千金小姐,去哪结识这种街头混混,不会是平日寂寞——你。”   柳叶嘴噎在嗓子眼,张大眼睛,瞳孔深处映出柳芽冷酷的脸。   “好妹妹,不是什么话都能随便说。”   柳芽松开她脖子,拍拍她肩膀,“衣服落了灰,怎么这么不小心。”   她浅笑言兮,一副好姐姐模样。   柳叶拍开她手,忍住心中恐惧,尖叫道:“你有病啊!”转头就跑。   柳芽笑着摇头,看了眼李虎,又看看亲热地柳家人,不屑一笑,转身离开。   “废物。”   闻不就虽动手打人,但众多路人证明是李虎先动的手。   赶来的官差将李虎送进县里大牢,说要关一阵子。   李虎平日小偷小摸没进过大牢,心里又后悔又愤怒,捂住肚子躺在角落哀嚎。   “行了,大老爷们叫什么叫!”一脸上闻着刺青的男子蹲下来居高临下看着他,“怎么了,兄弟,犯什么事了?”   李虎瞥了他一眼,蜷起腿不敢言语。   “我们老大跟你说话呢!”牢内瞎了一只眼的男人喝道,“没长耳朵吗?”   “诶,别那么大火气,大家都是兄弟,有什么事说出来,没准还能互相帮衬。”刺青男子裂开嘴,露出泛黄牙齿血红牙龈。   李虎嘀咕道:“谁跟你是兄弟,都进大牢了,帮衬什么,怎么帮衬?”   “你就不懂了吧,这牢里啊,才是学东西得好地方……”   闻不就满身酒气,躺在床上不愿起来,柳衿只好脱下他外衫,给他盖上被子。   闻不就身体不舒服,闭着眼皱眉,柳衿趴在床上,从他肿胀的脸上仔细观察,试图在红肿的肉中窥探几分原来面貌。   夕阳透过窗,一地昏黄。   树影摇动,一片静谧。   突然喧杂声从屋外传来,柳衿急忙坐直身体。   “哎呀,说了姑爷休息了,你们回去吧!”小丫鬟不满地拦下急匆匆往里闯的丫鬟们。   “这是我们小姐亲手煮的醒酒汤,还有这糕点,是今天秋日宴小姐特地吩咐给姑爷留的,好妹妹,你就让我送进去吧!”端着木盘的小丫鬟脸上盈盈笑意,对身边跟她一起的丫鬟使眼色。   另一名小丫鬟上前一步挤进两人中间,伸手拽过小丫鬟的手,往她手里塞铜板。   “妹妹,你今天这妆好漂亮啊……”   “啊?”   端着木盘的丫鬟趁机溜进院内,她冷哼一声,抬手摸摸发簪,整整衣领,抬手敲门,语气又软又柔:“姑爷,您在吗?”   柳衿垂下嘴角。   丫鬟侧着脸想从门缝往里瞧,嗓门尖细:“我们小姐送来的醒酒汤,您趁热喝了吧~”   见屋内无人回应,丫鬟皱起眉,“不在吗?喝那么多酒不回屋躺着能去哪?”   她抬手推门,没有推动。   “锁门了?”   “大胆!”呵斥声将丫鬟吓一哆嗦。   “柳明姐……我给姑爷送醒酒汤呢?”丫鬟战战兢兢,忐忑笑道,“是我们小姐亲手熬的呢。”   “你们小姐整天倒是不闲着。”柳明目光扫过她木盘,见盘上糕点各个小巧玲珑,用精致的盘子装着,还配着几朵瓣上滚水珠的月季。   丫鬟解释道:“这糕点是今天秋日宴剩的,姑爷不是随观文少爷出去了吗,小姐让我给姑爷送来。”   柳明眼睛一眯,神态颇似柳母,她冷声道:“剩的玩意,敢给姑爷送来?”   “给我丢了!”她吩咐身后的丫鬟。   “是!”   柳衿在房内偷偷捂嘴笑。一颗大脑袋从后面伸过来压在他肩膀上。   闻不就撅着嘴,怼在他脸上。   “亲亲。”   他还记得刚刚门口柳衿不给亲的事。   柳衿耳朵微红,推开他的脸,“还不躺下休息,你身体舒服了?”   闻不就闻言皱起眉,眯着小眼又靠过去,把人揽在怀里哼哼唧唧。   “少爷,夫人让我送来的醒酒汤,我放门外了。”柳明高声道。   “等等,明姐姐!”柳衿掰开闻不就的手,下榻踩着鞋跑到门口,拿下门闩。   “吱——”   木门里钻出头发乱糟糟的小脑袋。   “给我吧。”柳衿伸出手接过木盘。   柳明眼睛在他凌乱的衣衫上转个圈,笑道:“夫人说了,让姑爷喝了醒酒汤早点睡。这旁边的食盒里放着几样小菜,你们饿了吃,晚上不用去正房一起吃饭了。”   柳衿点点头,说:“明姐姐,你带我谢过娘亲。”   “跟亲娘有什么谢不谢,快进去吧。”柳明替他关门,笑着说。她比柳衿大,两人从小长在柳母身边,说是柳衿的亲姐姐不为过。   柳衿将醒酒汤木盒放在桌上,诧异地看着床上,“怎么了?”   床上,闻不就侧着身子,被子盖着脑袋,一副低沉模样。   闻不就听着柳衿走过来,伸手拍自己,不乐意的往被子里拱。   “怎么不开心?”柳衿捧着碗抓他袖子,“快来喝醒酒汤,喝了就舒服了。”   闻不就拽过袖子,哼哼道:“你不陪着我,你跟别人说话!”   柳衿无奈道:“我是给你端汤呀。”   醉酒的人没有理智,闻不就像个蛮不讲理的小孩子,捂着脸油盐不进。   柳衿捂着脑门,头疼,心道观文堂哥喝醉酒也是这样吗,要不要把阿和嫂嫂叫来问问?   他放下碗,准备找人求救,刚走两步,床上闻不就“腾”坐起,指着他问:“你去哪!”   柳衿:“……”   “不准去!”   “那你把汤喝了。”柳衿虎着脸道。   闻不就瞧他面色严肃,浆糊般的脑子感到一丝危险,小心翼翼地趴在床上,往床头蠕动。   柳衿眼睛一亮,发现自己这样有威严能镇住他,便双手交叉抱在胸前。   “快点,不然我就走了!”说罢,还伸出一只脚往外试探。   闻不就:“!”   闻不就连忙加快蠕动速度,嘴里嘟囔:“我这不是很快嘛?男人,怎么能说快不快,真的是!”   柳衿:“?”   柳母吩咐厨房做得醒酒汤酸甜可口,怕他不肯喝还多放了糖。闻不就前世穷过,并不挑食,举着醒酒汤咕噜咕噜喝完,还翻过碗给他看。   “我干了,你随意!”   柳衿手握拳蠢蠢欲动,还是心疼占了上风。   这一天闹过吵过,闻不就累了,放下碗倒在枕头上。   “快来,老婆。”闻不就拍拍旁边的枕头,试图用肿起的眼泡抛媚眼,“来,碎觉觉。”   柳衿拿过湿毛巾,脱鞋上床,给他擦脸。   “以后不许喝酒知不知道?”   闻不就躲避湿毛巾未果,呜噜噜的在毛巾下嘀咕。   “说什么?”柳衿抬起毛巾问。他头上发绳不知何时掉落,黑发散落在肩上,清亮的眼睛只望着闻不就。乌发明眸,像山涧清泉映着天上繁星。   闻不就喉咙微紧,舔舔唇,一把拽下柳衿。   柳衿叫了声,而后哭笑不得被他抱在怀中,毫无章法地被啃。   温度渐渐上升,柳衿半推半就,衣衫半解……   而后闻不就僵在原地。   柳衿小声喘气,眼神含水:“……怎么了,相公?”   闻不就红着眼,眼中蒙上一层水汽,将柳衿吓得不轻。   “怎么了,你快说呀!哪里难受吗?”   闻不就嘴唇颤抖,抓着柳衿的手放在自己裆部,好像自己得了重病般流下两滴眼泪,喃喃道:“老婆……它坏了呜呜呜,它不起来了!我病了呜呜呜……”   柳衿脸色微红,而后爆红,“扑哧”一声倒在被子里,哈哈大笑。   旖旎气氛散得干干净净,偌大的床铺,闻不就孤坐面若心死,柳衿前仰后合倒在床上笑得肚子疼。   闻不就委屈,脸色红肿消下去一半,漂亮眼睛紧紧盯着柳衿,愁眉苦脸。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夫妻的悲欢都不通!   闻不就难过又掉下两滴泪珠。   男人能在夜里哭,因为这个事太悲伤。闻不就不清醒的脑子闪过狗血剧,连忙抱着柳衿说:“不要把我扫地出门!”   “不扫不扫,你只是喝醉了。明天就好了!”柳衿从来没有这么快活过,喝醉的相公怎么会这么可怜可爱!不但不能欺负他还会被他反过来欺负。   “真的吗?”惨遭酒精降智打击的闻不就可怜巴巴地问。   “真的,我保证!”   闻不就连忙躺在床上,盖上被子闭上眼睛。   待耳边响起沉沉呼吸声,柳衿才摇摇头,为他掖掖被子,忍不住亲亲闻不就嘴角。   “好好休息,相公。” 第26章 随机应变 人是得随机应变   秋冬时节,白短夜长。   闻不就坐起身,在一片漆黑中捂住脸。   醉酒时的记忆在脑海一一浮现,最后停留在他抱着柳衿掉泪的一幕。   闻不就:“……”   闻不就:“……啊。”   他手指用力按在脸上,尴尬二字挂在脑门,心情难以言表,   “什么站不起来,闻不就你的脑子被狗吃了?”   还流泪……真是一朝威严扫地!   好在是在自己媳妇面前丢人,闻不就安慰自己,在媳妇面前丢人算丢人吗?   当然不算!   他放下手,深呼吸,平心静气,轻手轻脚下床。   不过以往闻不就只在自己院内锻炼,今日破天荒走出院子绕着柳府跑步。   砖瓦老院沉睡在夜色中,闻不就跑了几圈,放缓脚步,正好路过花园,便想折束花带给柳衿,不料刚走进园中听到细碎人声。   闻不就心道非礼勿听,转身欲走,忽然那声音尖锐些许,“您就这么任大少爷压在您身上?”   “嗯?”闻不就抬起的脚又放回去。   “自从姑爷入赘,这夫人少爷越来越不讲理,只顾自己富贵,一点也不怜惜咱这些姑娘们!”那声音劝说道,“您大小也是个姨娘,连个丫鬟比不过,整日被柳明指使,她凭什么呀?”   另一个声音怯怯道:“我,我也没被指使。”   劝说的人恨铁不成钢,道:“您有两个姑娘,您就不想让她们过荣华富贵的日子?您想想大少爷数的一千两银票,想想婶夫人带来一房的贺礼,只要您争取,那也是您的,您姑娘的呀!”   另一人明显心动,小声说:“那,那我怎么争取?”   “这东西您收好,春香阁□□人的秘药,您不陌生吧?”假山后传来窸窸窣窣声。   “可,夫人刚交代,送进姑爷那的饭菜一定仔细,怕姑爷过敏……我哪敢下药!”   挑拨者低下声道,“别慌,四姨娘,您在府内这么久,可懂随机应变的道理?”   “我可帮您打听清楚了,姑爷腹上有一道疤,就算不能捉奸……不能撞破您姑娘和姑爷的好事,您到时咬定口径,说姑娘早与姑爷有首尾,难道柳父还不成你们好事?”   “这,这行得通吗?”   “肯定行,咱老爷爱面子,这姐妹二人共伺一夫的事古来多得是,您说对不对……”   闻不就藏在阴影中,黑眸裹着浓雾嘲弄盯着远处院墙。   一抹霞光透出墙头,落在阴沉眼中。   “本想彼此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可惜……”   闻不就声音低沉,面带愠色。他左右转动脖子,阴郁眼中寒光闪过,整个人犹如蓄势待发的雄狮,盯紧眼前猎物,只等它露出弱点,将其一击必杀。   穿着青衫的小丫头喜笑颜开走出假山。   闻不就安静伫立,直到假山后有了动静,他一脚跨出,背着手堵在假山外。   “早上好啊,四姨娘。”闻不就勾着嘴角,眼神凌厉。   “姑,姑爷……”四姨娘大惊失色,手脚顿软,瓷瓶从掌心溜走,咕噜噜滚到闻不就脚底下。   “哦,这是个什么东西?”   闻不就装作好奇捡起,两指夹着药瓶。   红色药瓶在指尖晃荡,摇摇欲坠。四姨娘心神随之摇摇,欲坠。   “没什么,是……是我找人配的私房药!”四姨娘脸色苍白,大冷天满头虚汗。   “配药啊,在这?”闻不就扫扫四周,挑眉。   “我只是路过,随便看看。”   闻不就紧紧盯着四姨娘眼睛,直把她盯得心头不安,慌忙低头。   “是吗,这药是得及时吃,之前三姨娘不是还警告我对长辈要孝顺。”闻不就拔开瓷瓶的盖子,“来,四姨娘,这大早上的,该吃药了。”   四姨娘僵在原地,迟迟没有动作,像根木雕。   “怎么了,姨娘,请啊?”   四姨娘生性怯懦,在柳家仿佛透明人。不过她敢在丫鬟手里接药,就别怪闻不就给她递药。   四姨娘双手颤抖接过药瓶。   闻不就一脸和善笑容,“快吃吧,有病得早点治。”   药瓶哆哆嗦嗦送到嘴边,四姨娘哪敢吃。她恍然大悟,闻不就定是听到丫鬟与她的对话,才把她堵这!   四姨娘顿时心如死灰,双膝“砰”跪在地上。   闻不就侧开身子,低头冷笑。   “我错了,姑爷!饶了我吧!”   “都是二姨娘,是她叫丫鬟过来给我的这药!我,我没想着使坏,我一直都没想过!”四姨娘哭哭啼啼解释。   闻不就收起笑意,垂眸看着她。   “仔细些,别撒了药。”   他丢下盖子,四姨娘连忙捡起来塞好。   “四姨娘,您年龄比我大,见过的人比我多,柳家这些人的做派,您心里应该门清吧?”闻不就背过手,捻着手指道,“能塞给我做妾享受荣华富贵,还不被老爷夫人责难,这话您信?”   四姨娘擦擦冷汗,摇头说:“我不信,姑爷您说得对,我不信!”   闻不就见她一脸惧意,笑了声,蹲下身子将她扶起来。   “好啦,我知道四姨娘跟其他两位姨娘不同。您是长辈,哪有您跪我的道理?”   四姨娘怎会相信他此刻无害表情,刚刚闻不就出现在她面前时,她仿佛见到张大獠牙的猛兽。都说闻不就梦中得了神仙指引,什么神仙,是魔是鬼吧!   四姨娘胆战心惊,生怕闻不就把自己压到柳父面前。她低声道:“姑爷,我真知道错,我以后都听您的!”   闻不就轻笑一声,看向她手里瓷瓶。   四姨娘也低头看去,她觉得自己不是捧着那药,而是捧着烧红的火锥!   “我这就丢了——”   “不,这可是好东西,怎么能丢。”闻不就拦住她。   四姨娘心里咯噔一声,小心翼翼道:“您的意思……”   闻不就看着旁边开得茂盛的花,仿佛自言自语,“这女儿啊,又不是只有你有,我倒是听说,二姨娘的女儿跟某个混混走得近。”   四姨娘心如死灰,明白他的意思。   “可是我怎么让他们相见,还下药?那混混……不是被关进大牢了吗?”四姨娘不知如何是好。   闻不就笑道:“这个,就请四姨娘随机应变了。”   四姨娘脸色又白了几分,喏喏道:“我随机应变……”   “时候不早了,请四姨娘回去想想。如何,随、机、应、变。”   深秋的太阳跃出地平线,闻不就陷在金光中,身披霞光,他背对阳光,脸上蒙上阴影。   四姨娘看不清他面容,瞳孔内倒映闻不就一半黑暗一半金黄的身影。   她稳住心神,握紧手中药瓶,嘴唇颤抖,带着哭腔的道:“我这就想!”   闻不就目送四姨娘惊慌的背影,冷笑一声,抿嘴垂眸。   他忽然抬手,扇自己一巴掌。   万千霞光映在通红脸上。   “闻不就,真不是东西。”   ……   闻不就推开门,一手背在身后。   “相公,你回来啦?”   柳衿快乐地迎上来,脸色一变“相公你脸怎么红了?”   闻不就另一只手突然紧紧搂住他,下巴抵在柳衿乌发上轻蹭,垂眼道:“早上锻炼时不小心撞到脸。”   “怎么这么不小心,我去给你煮鸡蛋。”   柳衿说着就要往外跑,被闻不就拦住。   “这点小伤煮什么鸡蛋,快看我给你带的什么?”闻不就举起用红丝带系着的花朵。   柳衿瞪大眼睛:“好漂亮——等等,这不是爹爹最爱的金菊王和紫菊香吗?”   闻不就:“……”   “咳,早饭好了没有,我饿了!”闻不就突然说。   柳衿捧着花,眯起眼:“相公,花的事放一边,昨天喝酒了是不是?”   闻不就摸摸鼻子,道:“这诗会……盛情难却,就喝了一点。”   “一点!”他掐着手指比出一点。   柳衿抬起小下巴,盯着他问:“那你喝醉后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还记得吗?尤其是昨天晚上睡觉前!”   闻不就顿时想到昨晚丑事,脑袋不由自主瞥向一边,道:“什么事?我不记得了啊。”   柳衿不信,手捏着他的脸转过来对着自己。   “看着我的眼睛。”   “昂,看着呢。”闻不就学他瞪大,“我这么老实的人,喝醉酒应该乖乖睡觉,绝不给人添麻烦!”   柳衿想到修了一下午的大门,破碎的马车,折寿三年的管家,不由松手,“真不记得了?”   “不记得啊!我骗你做什么。”闻不就摸摸头,装模作样叹气,“唉,以后不能喝酒,喝酒记不住事!”   柳衿将信将疑,放开手:“……好吧。”   “相信你一次。”   闻不就松口气,庆幸自己蒙混过关。   他搂住柳衿,脸上带笑,正想继续昨晚未竟之事。   院内突然跑进一丫鬟,慌慌张张,指着柳府大门方向喊道:“不好啦姑爷少爷,外面来了一群人,领着个姑娘,说她怀了姑爷的孩子,要咱柳家给个说法!” 第27章 三合一 丢垃圾,先丢一个大垃圾……   “啧。”闻不就挑起嘴角, 只觉可笑,“今个儿什么日子,一个一个往我面前招呼?”   他握住柳衿的手, 眼睛紧紧盯着柳衿, 轻声道:“你可信我?”   柳衿点头, 坚定道:“相公的品行有目共睹,怎么会背着我跟人, 跟人……”   他说不出那两个字。   闻不就笑着低头, 额头贴在他耳边, 轻声道:“若是他们说那孩子是你我未成亲之前有的呢?”   柳衿蹙眉, 疑惑道:“可那时相公不是记不得事情, 脸还那个样子,哪家姑娘想不开?”   闻不就闻言,伏在柳衿肩头。   “是呀, 无钱无才无色,也只有我们家夫人才相的中我。”   低沉的笑从耳边传来, 柳衿耳朵微红,戳戳他道, “是谁诬陷你,快去解释, 莫要他们抹黑你!”   闻不就眼中厉色一闪而过,他站直身体, 背着手,拳头紧握, 对着柳衿的脸上却晴朗模样,“解释……是得解释。有些人,也该长长教训了。”   柳府大院内, 闻有德抓着一名书生袖子说:“你们这些读书人,学问高有见识,帮我们评评理!”   赵玉儿侧坐在地上,捂着肚子“呜呜”流泪。   闻有德老婆眼中闪过厌恶,又不得不装作亲热,要扶她起来,“这么冷的天你还怀着孩子,怎么能坐地上,快起来!”   赵玉儿一把抓住她的手,抽噎道:“闻姨,我腹中孩儿的爹抛下我们,自己去过锦衣玉食的日子,我们娘俩守在破屋烂窑吃不饱穿不暖,要不是实在撑不下去,我也不会找上门来。”   柳母拿起手绢捂住嘴,轻咳一声。   “夫人,天冷,要不要进屋去?”柳明低声问。   “不,把凳子搬来,上热茶,我就在这看着这些人弄出什么花样?”柳母冷笑道。   她多年掌家,不鸣则已,一开口多年气势全放出,惊得赵玉儿的哭声抖三抖,转个弯,又提起来。   “表哥呜呜呜,你自己赘进这富人家,舍下我五月怀胎,还被人欺负呜呜呜。”赵玉儿捧着显怀的肚子。她穿着一身白,身材纤细,只肚子圆润,看上去颇有几分楚楚动人。   围观之人不禁侧目,小声道:“这女子真怀了闻不就的孩子?”   “我哪里知道。”   “柳家姑爷不是刚入赘没几个月?”   “我哪里知道!”   闻不就站在拐角处,冷眼看人群吵嚷。   “系统,你之前答应我的身体buff,我现在要求兑换。”   【您请说。】   “我要求兑换的buff,能消除我身上所有伤疤。”   【系统筛选中……筛选完毕,白玉无瑕buff已发放,根据约定,buff效果减半。】   柳衿伸出小脑袋看了一眼,转回来时惊讶道:“相公?”   “嗯,怎么了?”闻不就笑问。   柳衿失身道:“相公……你怎么突然好看了很多。”   闻不就装作茫然,歪着脑袋,“嗯?”   日光明亮,毫无顾忌地洒在他身上,寒冷干燥的空气中,闻不就整个人仿若发光,一派温意。虽依旧是丰神俊朗的面容,但看着他,柳衿心底不知为何有股按捺不住的冲动,想扑上去紧紧抱住闻不就,让他眼睛只看着自己。   “系统,你这buff给人整容?”闻不就在脑中问。   【白玉无瑕buff,使用者如白玉般柔润,消除身体沉疴暗疾。但因效果减半,宿主无法像白玉般,明亮照人。】   “……还好效果减半,我可不想当灯泡。”闻不就心道,这buff给自己真是浪费。   闻不就揽住柳衿,道:“走,我们去会会他们。”   人群中闻有德按着书生的手,嗷嗷着,“你说句公道话!你们不是整天说读圣贤书吗?”   那书生不耐烦的地甩开他,道:“我知你心焦,但也请你稳重些,哪能凭你一口之言断人清白!”   这书生原本与朋友一起去书院,途中被闻有德夫妇拦住,说他们读书多识礼数,被拉到柳府当证人,哪成想这事还未听全,满脑子都是赵玉儿的哭声。   “哟,母亲,今个儿咱家是真热闹啊。”   护着柳母的家丁让出一条道,闻不就揽着柳衿走进来,对柳母作揖,“天这么冷,您怎么还出来,什么事交给我,要是累您被乱七八糟的人污了眼,岂不是当儿子的没尽本分。”   柳母闻言笑着说:“怎么能怪你,就是大清早乌鸦“嘎嘎”叫,叫得人头疼。”   闻不就弯腰道:“母亲既然说了,就让儿子把这些乌鸦赶出去。”   说罢,闻不就转身,对着闻有德挑眉,“稀奇,这是哪里来的客?”   闻有德再见闻不就,差点没认出来,瞧他比之前威压更甚,身穿绫罗,腰佩玉环,活脱脱大家贵族走出的公子爷,哪有一点被药在床,瘦骨嶙峋口吐白沫的恶鬼样!   想到此,闻有德咬牙切齿,心道钱真是个好东西,穷酸进去滚一滚,出来浑身上下贴着金玉,他真后悔只要了二十两!   连千两白银的零头都没有!   不过过了今天,他闻有德不也是一方富户,倒时搂着赵玉儿,再去春香阁买个花魁,喝酒听曲儿,得是何等神仙日子!   闻有德不禁得意笑了两声,眼中满是贪婪色。   他对着赵玉儿努嘴,撇向闻不就。看什么呢,你孩子爹来了!   赵玉儿泪眼连连,随着闻有德的示意看向闻不就。   “呀。”她捂住胸膛,脸顿时飞起红霞,这……这人好生俊朗,叫人不敢细瞧,怕花了眼不将其他男人放在眼中。   “嘿,我说你——”闻有德要去拽赵玉儿。   “等等!”闻不就拽住闻有德,将他一把提过来。   “我在跟你说话,没听到?”闻不就挑起眉,毫不掩饰眼底恨意。他只需这么轻轻一扭,便让他断根骨头……但他为什么要那么做,□□上的疼痛只是一时,止不住这些蛆虫心里恶欲。   闻不就靠在闻有德耳边,轻轻说:“二叔,你可算来了,咱们之间的账,得好好算。”   你害死原主一条命,我总得替他报仇,谢他给我这一世亲眷温情!   闻有德手一颤,被闻不就扔进柳家下人手中。   “捂住他嘴,既然是我跟这个女人之间的事,哪用他多嘴。”闻不就伸手,问柳衿要条手绢,仔仔细细擦拭碰过闻有德的手。   玉般的修长的指节在纯白地绢布上摩擦,他垂下眼,眼睛结了冰般扫过还躺在地上的赵玉儿,顶腮,勾起嘴角,不屑轻笑,仿若地上躺着的不是人,而是什么死物件。   站在赵玉儿看戏的众人心头一抖,这柳家姑爷……看上去威风堂堂,怎么举手投足如此不羁放纵,令人,令人不敢直视!   赵玉儿心中打鼓,但想到闻有德许诺的富贵生活,鼓起勇气道:“这位公子,奴家是来找柳家姑爷,要个说法的。”   “哦,什么说法?”闻不就松开手,手绢落在地上。   他毫不犹豫踩上去,碾来碾去,直到手绢变黑才松了脚。   赵玉儿随着他动作哆嗦两下,张嘴便哭,“这是奴家与柳家姑爷的事,烦请您看在奴家怀胎不易份上,叫他出来吧。”   “等等,你先别哭。”闻不就忽然抬手,道。   赵玉儿声音卡在喉咙里。   闻不就撩起下衫,一屁股坐在地上,盘起腿,右手抵着下巴。   “总不能只让你一个当事人坐冷地板,人还以为我如何欺负你。”闻不就对赵玉儿伸手,“好了,请吧。”   赵玉儿含着泪,不知他搞什么鬼。   闻不就抬嗓道:“停什么停,哭啊!有脸来没脸哭?”   从早上到现在酝酿在心中的郁气崩然迸发,闻不就左手握拳,一掌拍在青石砖上。   “哭!”   “砰。”   闻不就手边青石炸开,裂缝延伸近一米,碎石迸溅。赵玉儿慌张抬起靠近裂缝的手,瞪大眼,瞥见闻不就蔑视的目光。   一颗碎石从她眼角划过。   “哈……”赵玉儿眼泪哗哗落下,只是这次她犹如失声喇叭,再不能发出尖锐声音。   柳衿跑过来,担忧地抓住闻不就的左手。   闻不就眼中怒意未消,背对他,撇下头让他回去。   “衿儿,回来。”柳母道。   闻不就紧紧握下柳衿的手。柳衿放下心,退后一步。   闻不就忽然觉得没意思,他如今有关心自己的父母,贴心的老婆,吓唬这种垃圾,凭白生气,何必。   他缓缓心神,放下右手,改为左手托下巴,笑眯眯道:“不好意思,起床气有点大。”   “不过请你看看我,认识吗?”   他抬手,指着脸道:“仔细看,看仔细,认识吗?”   赵玉儿惶恐地看着他,面上旖旎红色化为恐惧的苍白,她哆哆嗦嗦摇头。   “不,我不认识你。”   被家丁捂着嘴的闻有德“呜呜呜”想说话。   闻不就余光扫了眼,家丁连忙加重力气。   “你不认识我,确定?”闻不就打个响指,又指着自己脸说,“你再看看?”   赵玉儿哆哆嗦嗦抬眸。   人群有人不满道:“吓唬人一小姑娘干嘛。”   “闭嘴,你懂啥,看戏就行。”有认出闻不就的人说。   闻不就嗤笑一声,对赵玉儿说:“你害怕什么,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这么多人,众目睽睽,我还能打你?”   赵玉儿坐起身,小声哭泣,“奴家……奴家确实不认识你。”   闻不就对周围人摆手,“听到了?”   闻有德挣扎着扒开家丁的手掌,怒喝道:“你个死女人,看清楚,这是闻不就,柳家姑爷,你孩子的爹!”   “什么,不可能!”赵玉儿想也不想脱口道,被旁边闻有德老婆狠狠扭下大腿。   “你是不就侄儿啊,都说你好了,婶子还没看过你呢!”闻有德老婆脸上露出谄媚的笑,“都说你赚了大钱,没想到人还变好看了,你跟你哥哥长得真像,是不是,玉儿!”   她拧着赵玉儿的肉,恶狠狠的笑道:“还不快去!”   赵玉儿一脸不可置信,惊诧道:“闻不就……你 ”   她心中恐惧转为震惊,心底不由冒出其他想法,她看了眼年老油腻面目狰狞的闻有德,又望望年轻有为英俊潇洒的闻不就。   若当初疯傻的闻不就也是如此面貌,傻又如何,她绝不为了那点银子跟闻有德厮混,那肚里孩子不就是闻不就的!   不,等等,她肚子里的孩子……   赵玉儿脸色浮起一片红晕,被闻有德老婆扶起来。   “表……表哥。”她羞涩地喊道,“许久未见,玉儿差点没认出来呢。”   闻不就随手捡了块石头,放在手里抛玩,心里一阵恶心。   “你刚刚不是说不认识我?”   赵玉儿尴尬道:“是我没仔细看,现在仔细看看,不就表哥与不成表哥真是一模一样呢。”   “咔。”   闻不就手中石头碎成两半,他握在掌心揉捏,冷笑道:“那你眼睛真好使,比得上我们家后院养得鹅了。”   “哦,不对,鹅的眼神可比你好使,我怎么能这么说,多对不起鹅!”   “噗——”   站在外围的书生捂住嘴,他后面站着赶来看笑话的路人不管那,张开嘴“嘎嘎”大笑。   闻有德脸皮抽搐,暗骂赵玉儿不争气,眼睛一转张嘴往家丁脸上吐痰,趁他们松手捂脸的功夫撒腿跑到赵玉儿身边。   “傻丫头,你来是干什么,是让你来唠家常的吗!”闻有德对着赵玉儿挤眉弄眼。   赵玉儿心道,确实,等我事成,可日日与他唠家常。   想到此她横眼闻有德,故意挺起肚子,忧愁道:“表哥,我肚里的孩子,是你未入赘柳家前,与我……有的,如今我走投无路,投奔于你。”   说到此,赵玉儿故意看向柳衿,“我知表哥是入赘,在柳家说不上话,只求哥哥看在孩子份上,让表哥收我做妾,偶尔来看看我便是。”   “放屁!”   闻不就丢掉手里石头碎渣,拍拍手,冷笑道:“你肚里孩子,明明是闻有德的,关我屁事。”   “对,我记得当时闻不就入赘成亲那天,他就说过。”   “是是,我也记得。”   闻有德“呸”了声,甩着袖子让说话的那两人滚蛋,道:“那天闻不就这个小王……小贵人还疯着,说的话怎能信?”   他转过头对着闻不就装出和蔼表情,“不就啊,你之前傻,很多事不记得,赵玉儿每天伺候你,那可不有点事么。”   闻不就皱眉,“真有意思,既然我当时疯傻,赵玉儿一个脑子清楚年轻貌美的女子,想不开跟我上/床?”   “这。”闻有德搓弄手指,道,“哎呀,这是非公道自在人心,你要是不想认这个孩子……这样,你把你那棋牌室,给我——赵玉儿一家,算是孩子的养命钱,我们以后再不来找你!”   “怎么样?”闻有德对闻不就低声威胁,“我们保证绝不闹事,让你和柳家少爷好好过日子。”   闻不就嗤笑,抬头看看天空,皱眉,“这不刚早上,二叔怎么在发梦?”   “你!”闻有德指着闻不就怒道,“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闻不就冷笑:“我夫人说了,以后不许我喝酒。您这敬酒罚酒,留着自己慢慢喝。”   闻有德嘴里“你你你”说不出话来,对着媳妇赵玉儿使眼色,当即躺在地上打滚,嗷嗷叫道:“柳家姑爷不是人,玷污小女孩清白不赔偿,人家以后怎么办呐!”   闻有德媳妇跪在地上哭,“我们家穷啊,不比有些人穿金戴玉锦衣玉食,我们养不起孩子还被人欺负呜呜呜,他们不是人啊!”   赵玉儿看看闻有德又瞄瞄闻有德媳妇,一拍大腿,跟着哭,“呜呜呜,我干脆死了算了,让我死了吧。”   一时间,院内鸡飞狗叫,三个人哭声叫声呼声喊声沸天响。   闻不就不为所动,抬手食指堵住耳朵,周围人纷纷效仿。   他们三哭了大半天,嗓子都喊哑了。   闻有德对着看戏的人说,“你们是人吗!”   看戏的人又不是没长脑子,跟着看戏就罢,谁知道赵玉儿肚里到底是谁的孩子,毕竟闻不成之前那丑样子,真让自己下口……众人打个哆嗦。   不该这样啊!闻有德心中疑惑,按照他的计划,这些人应该被他鼓动,给闻不就施压,给柳家施压,拿钱消灾。但这是什么情况,这么大的柳家,这么大的动静,不要脸了吗?   赵玉儿捶捶胸膛,咳了两声,哭喊道:“我真的去死,闻不就,你不是人!”   “等等。”闻不就抬手。   顿时哭闹三人声音卡在嗓子里,扭曲的脸上露出惊喜模样。   他准备息事宁人拿钱了?   闻不就背着手,看看这个瞧瞧那个,突然道:“按照话本里写的,你确实该死,跟闻有德这个有妇之夫通奸,得浸猪笼!”   他转过头,问柳母:“是不是,母亲?”   “你!他怀的明明是你的孩子,你不要三番两次扯上我!”闻有德嗓音嘶哑,尤嘴硬道。   柳母饮口热茶,道:“这人命关天的事,得由官老爷判,咱哪里能说呢。不过,”   她话头一转,瞄了眼赵玉儿,“若是真不守妇道,跟有妇之夫,还是长辈勾结,这种女人浸猪笼不为过。”   赵玉儿浑身一抖,眼泪哗啦啦流下来。   “表哥,我肚里真是你的孩子。”   闻不就摇摇头,没理她,叹了口气说:“行,我玩够了。你们这戏演得真好,不上戏台子真是浪费天赋。”   “还是母亲说得对,这人命的事,得找官老爷,别哪天来人挺个肚子说坏了我孩子,谁知道是哪家野畜生的崽。”   “您说对不对,二叔?”闻不就笑眯眯问。   “你!”闻有德指着闻不就的手指心虚放下,撇开眼,冷哼一声。   “来人啊,看好这三位“贵客”,是非公道咱大堂见分晓!”   赵玉儿一听上大堂,拽着闻有德袖子问,“当家……叔,咱真去大堂?”   “去就去,我们又不是没证据。还有赵玉儿我问你,你什么意思,我们不是说好只要钱,你还真想给闻不就做小?”闻有德眯着眼问。   赵玉儿赔笑道:“哪能,我是想着进了柳家,咱俩里应外合,不是想要多少银子就要多少银子?”   闻有德“切”了声,说:“别以为我没看出你心思,咱捞够就跑。你现在是有肚子,没了这孩子,还不被人拿捏死。我啊是你为你好!”   赵玉儿喏喏点头。   “行了,没事别靠那么近,没看到人瞧你两的眼神。”闻有德媳妇翻个白眼,道,“这次要是刮不下来五百两银子,你赵玉儿就给我滚猪圈睡觉去!”   赵玉儿闻言,眼泪又掉下来,擦擦眼泪,看向握着柳衿手温柔安慰的闻不就,心思转了转,勾起嘴角。   “咚、咚、咚!”   登闻鼓响,衙役走出大门,面色冷峻,“谁敲得鼓?”   闻不就上前一步,道:“差老爷,是我敲鼓。”   衙役看着他,挑起眉,笑了声,道:“我道是何人,原是柳氏棋牌室的东家,你那麻将,弟兄们下了衙常去摸两把。”   “谢差老爷捧场。”闻不就抱拳道。   一旁闻有德与赵玉儿见他二人有说有笑,顿时心中打鼓,惊疑不定,这闻不就怎么还认识官府中人?   衙役扫过众人,收敛笑容,道:“既然敲了鼓,那就请吧。”   “这,我就不进去了,你是苦主,你去。”闻有德对赵玉儿道,“别忘了“证据”!”   赵玉儿有些不满,望望严肃的官衙,腿肚子打颤,忍住惧意走进去。   闻不就等人跟在衙役身后走进大堂,一众看热闹的人围在大门口。   升堂拜过县太爷,知县敲过惊堂木,问:“台下何人,所告何事?”   闻不就神色淡然站在一边,看向赵玉儿,挑眉。   平民哪能不畏官,真站在大堂上,赵玉儿额头滚出豆大汗珠,求救似的看向大门口站着的闻有德。   “大胆!本官问话,为何不回答!”知县惊堂木“啪”一声敲在赵玉儿心头,吓得她跪在桌前。   “我……我……”赵玉儿不知如何是好。   知县一眯眼,问赵玉儿:“是你敲鼓鸣冤?”   赵玉儿连忙摆手,指向闻不就,“他……是他!”   闻不就道:“虽是我敲得鼓,但我是被告,这位赵氏小姐,才是原告。”   “哦?”   知县来了兴趣,道:“有意思,天下还有这等事情,被告替原告敲登闻鼓?”   闻不就笑道:“请老爷明察,我乃西头闻家二子闻不就。这女子姓赵名玉儿,原是我家远房亲戚,因父母双亡无处可去投奔我家。她见我如今赚了些银钱,硬说肚子里怀的是我的孩子闹上柳家。”   “我已入赘柳家,心中所念只有柳家双儿,怎会在外放浪惹他伤心。既然她非说孩子是我的,不如我替她敲鼓鸣冤,告我这个无情无义的负心人。”   闻不就面色坦然,气质卓然身姿挺拔,犹如山间奇松凌寒独立。反观赵玉儿,面色苍白,眼神虚晃……   知县摸摸胡子,敲木,高声问:“赵玉儿,你为何说肚子里的孩子是柳家姑爷的?莫不是看上人家银钱?”   赵玉儿连忙摆手,道:“老爷,不是!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与他婚前有的!我所求,不过是能他能看在孩子面上,让我做妾。我这未出世的孩子,可不能没有爹啊!”   县衙外闻有德直起脖子,暗骂一声“贱人”,果然瞧上闻不就,想进柳家给人做小!他恶狠狠想,既然如此,等赵玉儿进了柳家们,不扒个千两他决不罢休!   知县问闻不就:“她道早已与你有首尾,你可认?”   闻不就轻笑,问:“县太爷可曾记得我未入赘前是什么人?”   “嗯?”   知县未料他如此问,这时坐在一旁的师爷提醒:“大人,闻不就此前是县里人尽皆知的疯子。”   知县抚掌:“对!此事甚是传奇,听说你是入赘后清醒,并且颇有经商天赋,在县内开了三家棋牌室!”   “还有好事者写了话本在茶楼说戏,老爷我偶然听过。”   “只是碰巧罢了。”闻不就谦虚道。   知县心道若是碰巧,怎么偏偏碰到你身上。他质问赵玉儿:“他之前疯疯癫癫,你是如何与他珠胎暗结?我听闻柳姑爷此前面如恶鬼、荒诞痴颠,你一青葱女子,怎可能瞧上!”   “说!若你撒谎,定不饶你!”   “啪!”   惊堂木声震人心,赵玉儿抖若筛糠,望向闻有德。见闻有德手在肚上比过,她才想起“证据”。   “赵小姐,你为何频频望向门外,难不成,你肚中孩子的亲爹在门口?”闻不就故意问。   “我……你莫要诋毁我。”赵玉儿镇定心神,她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擦拭眼泪,道:“我现在就拿出证据,撕下你这无情无义负心人的脸皮!”   “请。”闻不就伸手。   “老爷,我与闻不就亲热时,亲眼见过他肚皮上,有一道巴掌大的疤痕!”赵玉儿大声道。   “这道疤痕,他哥哥都不知道!”赵玉儿信誓旦旦。   闻不就心中冷笑,闻不成当然不知,因为这伤口是在闻有德家中所伤,当然只有他夫妻二人知道。   知县听赵玉儿如此说,瞥向闻不就,见他面色沉稳,毫不慌张,心中好奇,问:“柳姑爷,她言你肚上有疤痕,你怎么说?”   闻不就道:“回大人。莫说我肚上无疤痕,就算有,难道知我肚上有疤痕的人就与我有首尾?”   “若我去浴堂洗澡,与一堂人坦然相见,难道这一浴堂人都与我有手尾?”   人群传来哄笑声。   赵玉儿红了脸,捂着肚子说:“你!你一个疯子,浴堂怎会让你进去!你肚上疤痕,只有亲近人见过!”   闻不就闻言,说:“既然你这么坚持,意思就是若我肚上有疤痕,你肚中孩子就是我的,如果没有,就是你诬陷我。是还不是?”   赵玉儿梗着脖子,大声道:“是!”   “好。”闻不就对知县说,“大人也听到了,既然她如此说,不如我当场宽衣解带,验明一番,我这肚上,到底有没有疤痕!”   “可。”知县道。   赵玉儿放开胆子,大声道:“如果你肚上有疤,我肚子里的孩子便是你的骨肉,你要抬轿请我过门,并把三家棋牌室让给我!”   “好大的脸。”闻不就冷笑。   赵玉儿梗着脖子说:“柳府家大业大,不知如何磋磨我,我们娘俩以后就指着这三家棋牌室过活。”   “你这是认定我肚上有疤了,你怎么就不怕闻有德骗你?”闻不就无语道。   “他才不会骗我,骗我对他有什么好处。”赵玉儿说完,连忙捂住嘴。   知县皱眉,“你刚刚话是何意?”   赵玉儿连忙摆手:“没有,请县老爷先验疤吧。”   “对,还是先验验。”闻不就道。   知县见原告被告俱是坚持验疤,便当场点人作证人。除了他与师爷衙役,又在门外随机挑选几名男子,其中就有闻有德。   “还有一事,大人。我和柳家双儿新婚燕尔,身上衣扣只有他能解,您看?”闻不就目光看向等在门口神色担忧的柳衿。   知县没料到,大堂上他还有这份心思,大笑三声,抚掌道:“好,好一对情深意切的新婚燕尔。来人,请柳公子进来!”   柳衿跟衙役进大堂,连忙走到闻不就身边,握住他的手,“相公!”   “没事,乖。”闻不就低声哄道。   “嗯!”   一旁赵玉儿见他俩竟有心思你侬我侬,冷笑一声,讥讽道:“哥哥莫要如此作态,等我之后进了门,三个人和和美美才是真。”   “待我腹中孩儿出生,到时还要叫你一声爹爹呢。”   柳衿站在闻不就身旁,精雕细琢的面容少有阴沉,他眉眼含冰,目似利剑,直指赵玉儿。   “我且看你下场如何!”   闻不就一等人进了内厅,众人站在闻不就柳衿二人身前。   “来,夫人。”   闻不就轻笑,拉过柳衿的手放在自己领口,道:“你家相公的清白就在你手中了。”   柳衿横他一眼,解他扣子。   一旁县太爷轻声对师爷道:“他二人感情甚笃。”   师爷忙道:“我看也是。”   柳衿解开他内衣,不禁红脸。   他与闻不就少爷亲密时吹灭烛火拉下床帐,只借手唇感受对方,而且他生性羞涩,向来都是闻不就主动。他知相公几月来勤加锻炼,未曾想过闻不就身材已如此好。   日光从窗外泄下,落在男人结实的胸膛,珍珠般润白的皮肤上,紧密肌肉细滑平整,腹肌整齐对称。   “大人,您看,我这腹上,可有所谓疤痕?”闻不就拍拍腹肌,问。   “哈哈,好啊,柳姑爷好身材。”知县哈哈大笑,与众人说:“某今日一饱眼福!”   众人同乐,只有闻有德震惊万分,冷汗沾衣,指着闻不就的肚子喊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   柳衿见众人都瞧过,连忙拢过闻不就的衣服,给他系扣。听到闻有德的质问,他冷笑道:“怎么?我相公身上没有伤口你很失望吗,二叔?”   他咬牙切齿,模样凶凶的。   发怒的奶包变成一团刺猬,闻不就爱极他这副护短模样,若不是有外人在,一定要搂进怀里好好亲亲抱抱。   闻有德不敢置信,惊慌道:“那日你打翻饭碗,被我婆娘教训。那碎片刮在你肚上流了三天血,连伤口都是我给你包扎的,怎会没有!”   “是啊,怎会没有?”闻不就这才施舍给他眼神,无奈道:“二叔啊二叔,你费尽心思,绞尽脑汁陷害我,怎么没想过,我闻某人天生丽质,从不留疤痕。”   “当初你下药令我整日昏沉躺在床上,我与那药相克每日肿如猪头,只不过成亲一晚,就恢复如初?”   “我还记得那日后站在街头,正巧还撞见你跟二婶切磋呢。”   闻有德大喊道:“那日果然是你!”   “我与你二婶吵架动手那天,我远瞧一人像闻不成,那人就是你?”   “是我。”闻不就承认,“二叔你被一巴掌扇在地上的样子我记忆犹新。”   闻有德闻言,掀起袖子上前,破口大骂:“好你个……”   “岂有此理!”   一声怒喝,闻有德膝盖一软扑通跪在地上,这才想起知县还在!   知县冷笑:“好个闻家二叔,要不是你亲口承认,我们还不知道你竟如此行事!”   “苛待侄子,伤害幼弱还给人下药!恶毒!”   “不……不是!”闻有德跪在地上,半晌一巴掌扇到脸上,痛哭流涕,“饶了我吧大人,小的知错了!”   “带下去!”   衙役将闻有德拖到大堂上,赵玉儿见了,心中闪过“完了”二字。   知县坐回大堂,怒目而视,手中惊堂木“啪”一声撞在桌上,放着红竹签的竹筒跳三跳,“啪”一声倒在桌上,红竹签“哗啦啦”洒一地。   “大胆刁民,在我治下竟做这等丧尽天良之事!恶妇,你还不从实招来,你肚里所怀,究竟是谁的孩子!”   赵玉儿眼前一片黑,瘫软在地上,哭道:“大人,我知错,我坦白,这一切都是闻有德让我做的!我肚子里是闻有德的孩子!”   “我招,大人!都是他指使我陷害闻不就,还有之前,他贪图闻不成寄给闻不就的银子,拿了钱还苛待闻不就,一切都是他做的!”   闻有德不甘心道:“大人,我只是求财,没让赵玉儿进柳家,是她这个蠢妇自作聪明!”   赵玉儿不甘示弱,张嘴将闻有德做过的丑事噼里啪啦说出来。他二人狗一般攀咬,叫听审的人心中可气。   “什么?”   “天呐!竟有这种人?”   “奸夫□□!还带着我们去柳家闹事,蛇蝎心肠!”   “还好我们聪明,没被他们利用!”   “坏!真坏!坏透了!”   门外众人怒气冲天,捡起地上的石头木棍砸向这二人,更有甚者脱下脚下布鞋砸在闻有德脑袋上。   “呸!”   真相大白,闻不就无罪释放,闻有德帐责五十,压入大牢判处十年□□。   就闻有德这胳膊腿,挨五十大板直接没半条命,也不知道今后如何挨过十年牢刑。   至于赔偿,闻不就要了二十两。   而赵玉儿,闻不就请知县高抬贵手,交由他处置。   “闻公子,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可不能私刑。”知县道。   闻不就笑道:“这个自然。”   “我是赵玉儿表哥,都是长兄如父。既然赵玉儿“痴念”于我,不如我为他找寻一名同我之前一样的男子,让赵玉儿嫁过去,也算全了她一番心意。”   闻不就说,“赵玉儿已有身孕,为了她好,她未来相公不仅痴傻,还要难嗣,以后一家三口和和美美才是真。”   “是不是,表妹二叔?”闻不就笑道。   “你!畜生!”闻有德趴在地上气急败坏,骂道,“那是我亲生骨肉,你竟让他去给憨子当儿子!你无耻!下作!你有爹生没爹养的狗东西!”   “闭嘴!”   柳衿怎能容忍他辱骂自己相公,当即脱下鞋塞进闻有德嘴里,“你算什么人,你才是畜生!”   堂上知县未料到闻不就如此想法,但此女子想混淆别人血脉,血口喷人清白,让她如此下场,也算血骨教训。   与人私通可是重罪,赵玉儿有身孕,一尸两命也是罪孽。知县想想,叹了口气,道:“你是苦主,既然你如此说,依你便是。”   闻不就呵呵笑道:“对了,二叔赔给我的二十两,就当我给表妹备下的嫁妆。二叔直接给表妹就是。”   “你——鬼!你是魔鬼!”   赵玉儿瘫在地上,泪流满面。闻有德的钱早就作了,不然也不会想此办法讹闻不就,要钱……去哪里要钱!   “毁了,我的下半辈子毁了!”赵玉儿哭诉道。   闻不就冷声道:“你早就毁了。为了私利与闻有德私通,是蠢!为钱财造谣污人清白,是毒!还想借着孩子进柳家搅和,简直又蠢又毒,蠢毒至极!”   “你……你怎知?”赵玉儿惊恐道。   未等闻不就回答,门外闻有德老婆冲进来,“天杀的,你害我夫婿!”   闻不就抱着柳衿闪开,脚轻轻一勾,闻有德老婆狠狠摔在地上。   “二婶,怎么这么大气性,你还得好好赚钱,给赵玉儿二十两白银作嫁妆呢。”闻不就呵呵笑道。   “王八蛋!狗男女,我要你们命!”   闻有德老婆闻言,气得两眼发白,二十两,她去哪里赚二十两!   都怪这对贱人,害了她!   她抓着闻有德赵玉儿厮打。   闻不就抱起柳衿,让他踩在自己脚上看热闹。   “不生气了?”他低声问。   柳衿摇摇头,又点点头,倚在闻不就怀中,眼眶微红,“心疼相公。”   闻不就摸摸他柔软黑发,轻声说:“你心疼我,我怎么都使得。”   柳衿拉过他的手放在心口,说:“咱俩好好过日子,让这些坏东西看着去!”   赵玉儿挺着肚子和闻有德老婆扭打。   闻不就忽然一笑,道:“赵玉儿想拿到这二十两,有的跟二婶掰扯,想想就有意思。”   柳衿捏住他嘴巴,不开心道:“什么二婶,我们不认识她!”   闻不就黑色眼中闪过笑意,搂住他的腰。   “别生气,相公回家给衿儿种草莓吃~” 第28章 喜欢 啾,吧唧吧唧,prprpr   柳府大院一如往昔。   柳母坐在正房, 对柳明说:“厨房灶里的火别熄,等他们回来有口热乎饭吃。”   柳明道“是”,面色犹豫, “夫人, 有句话明儿不知当不当讲。”   “你是想问我, 为何坚信赵玉儿肚中孩子不是姑爷的,是不是?”柳母放下茶杯, 问。   柳明坦然笑道:“果然明儿的心思瞒不过夫人。”   柳母摸摸腕上玉镯, 叹fa道:“我的想法很简单, 一来不就成亲时模样你也见过, 赵玉儿你今日也瞧过。若你是这年轻姑娘, 得多想不开,放着城里年轻小伙不要,跟一疯子混一起?”   “二来这几月, 不就为人处事如何,你我心中有数。莫说我不信那孩子是不就的, 就算是,不就不认, 我也不认。我认得不是曾经疯疯癫癫的闻不就,而是如今咱柳家的姑爷!”   柳明叹道:“不愧是夫人。听夫人这么说明儿清楚了。我也认为夫人说的第一点有理, 只是不知那闻有德明知姑爷以前模样,还坚持赵玉儿肚中孩子是咱姑爷的, 谁听了会信?”   柳母冷笑,“人啊, 总信自己想信的东西,偏信则暗,愚蠢罢了!”   “蠢货!”   “砰!”   二姨娘手狠狠拍在桌上, 怒骂道:“该死的闻有德,坏我好事!”   柳芽劝道:“姨娘莫气,这不也给他们招不痛快?”   “他们穷酸愚笨,你也蠢?”二姨娘横了柳芽一眼,横眉冷对,讥笑道,“看来我之前问的事,反倒提醒了他。”   柳芽疑惑,“姨娘问了闻有德什么?”   二姨娘气的头疼,捂着额角道:“你不必管,还好我留了一手。”   柳芽蹙眉,望着二姨娘疑惑不解。   那厢,四姨娘回到房内,高高提起的心还未放下,门外突然闯进来一人。   “谁?”四姨娘尖叫道。   “娘,是我啊!”柳眉奇怪地看着她,“怎么了,娘,一副做鬼心虚的样子,你做鬼去啦?”   “胡说八道,怎么跟娘说话呢。”四姨娘性子软,呵斥的声音有气无力,她道,“怎么能叫娘呢,要叫姨娘!”   “以前不都这么叫吗。”柳眉不满的嘟囔,“干什么缺德事了,疑神疑鬼的。”   “怎么跟娘说话……”   “你刚刚不是还说要叫姨娘吗?”柳眉顶嘴道。   四姨娘心里惊惧未消,劝说道,“你也学学俏儿,稳重些,到时候你嫁出去,说话得罪人可有苦头吃!”   柳眉翻了个白眼,“嫁人,那也是柳芽先嫁。”   “先别提那些,前院出事啦,闻不就被带进官府啦!”柳眉喜笑颜开道。   四姨娘动作顿在原地,震惊道:“什么?”   “闻不就的二叔带着大肚子姑娘闹上门来,说那女人怀了闻不就的孩子。我一直躲在墙后偷听,闹得可大动静!”柳眉拍着手说,“哎呀,可等到柳衿出丑了,哈哈哈。   “看他以后怎么得意,这新婚不久,咱家入赘的姑爷还弄出一个婚前子来哈哈哈……”   柳眉猖狂大笑。   “真的?”   “真的呀,家里传遍了!”   喜从天降,四姨娘嘴角高高挑起。闻不就出事,那她不是不用当枪了吗!她一把将怀中药瓶丢进痰盂里,呼出一口气,神清气爽。   “以后看笑话得偷偷地知不知道?”四姨娘捂着嘴笑,“说罢,你来找我干什么,事先说好,我这可没银子。”   柳眉“哼”了声,不屑道:“我才不找你要银子,我自己有。”   四姨娘瞧了眼她,问:“你哪来的银子,没让你买朱钗花净?”   柳眉抬起眉头,一副得意神色,“这你就别管了,我是想问你,过几日冬至会你去不去呀?”   四姨娘点着她的脑袋说:“家里出这么大事你敢去冬至会……你跟柳俏一起去,多带些人。”   “估计正房顾不上咱们了~”   提起柳俏,柳眉挥了下手绢,转头挡住脸:“你不去,我自己去。”   说罢,她跟来一般急匆匆跑走。   “这孩子!”   “哎呀,怎么会有这种好事情~”四姨娘神采飞扬,跳着舞跳到衣柜前,打算将身上吸满冷汗的衣服换上。   她正精心挑选,门外丫鬟匆匆跑进来,道:“姨娘,我听前院说姑爷少爷从县衙回来了。”   “!”   四姨娘手里鲜艳衣服落在地上,她僵硬地转过身,眼里闪过祈求神色,“姑爷少爷是带着怀孕的女子回来的吧。”   “是啊。”丫鬟一脸天真地说。   四姨娘脸色刚露出笑,就听丫鬟道:“那女人混淆咱家血脉,被县太爷惩处。带头闹得闻有德已被关进大牢,咱姑爷清清白白。”   “姨娘?姨娘!”   丫鬟天真的表情化为惊恐,跑上来掐着昏倒在地的四姨娘人中。   “药……药!”四姨娘醒来,想起闻不就的脸,身体颤抖的指向痰盂。   “什么药,痰盂里有药?夫人您癔症啦?”   四姨娘哪顾得上回答,一把推开丫鬟,四肢着地攀爬到痰盂旁,一把打翻。   “哗——”   里面脏水流了一地,四姨娘不顾脏从一堆垃圾里捡起瓶子。   “还好,按得紧!”   她心中涌出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   小丫鬟挠挠头,脑中灵光一闪。   “姨娘,你又偷偷吃美容秘药,我来喂你呀!”   丫鬟从手脚酸软的姨娘手中拿过瓷瓶,拔开后看也未看随手倒出一把,直接塞进因震惊合不上嘴的四姨娘口中。   “你!你!你!”   那药入口即化,四姨娘指着丫鬟,又怒又惊又恐,突然感觉一股热流凝结下腹,难耐得痒从骨头缝里钻出……   “跨火盆,跨完火盆进家门,邪灵污秽通通退散!”   柳明指挥着下人在正门摆上烧的得正旺的火盆。   闻不就大笑一声,手抄在柳衿膝盖,将人抱起,迈开长腿跨过火盆。   “姑爷,跨了火盆,晦气就烧没了。”柳明说道。   闻不就抱着柳衿,道:“希望如此。”   柳明望望闻不就,扫了眼柳衿,捂着嘴笑,“怎么去了一趟官府,还抱着回来了?”   柳衿耳朵一红,蜷起脚丫。   闻不就解释道:“衿儿鞋子脏了不能穿,只能这么回来。”   “哦,姑爷这么说,我就明白了。”柳明故意道。   柳衿捏捏闻不就的背,闻不就立马转移话题。   “对了,柳明姐,就那大神,你找个地关起来,别饿死就行。”闻不就下巴一抬,撇向五花大绑哭得狼狈的赵玉儿。   “怎么带回来这晦气玩意儿。”柳明皱眉。   闻不就笑道:“毕竟是我远房亲戚,总不能真将她浸猪笼。县老爷答应随我处置,柳明姐,改明儿托媒婆给她找一婆家,要婆婆辣利,夫家痴傻丑陋,最好不能嗣的。嫁妆呢,就让闻有德老婆出,二十两白银!”   柳明闻言,惊叹连连,“我的好姑爷,你可真会想!”   闻不就抱着柳衿去了正房。柳母已经叫人准备好饭。   “母亲。”   “娘。”   柳衿从闻不就怀中跳下来。   “好,没事就好。这树大招风,不就你是出息了,才会惹人红眼,想歪奸邪计从你身上弄好处,知不知道?”柳母和声安慰闻不就,怕他遭遇这种事,心里难受。   闻不就心中受用,道:“您放心,我不放在心上。”   终于安心坐下来吃饭,闻不就撩起袖子,端饭就干。   柳衿吃饱饭,回想起今日发生的一切,叹了口气,就在这时,他灵光一闪,想到什么。   闻不就面前盖下层黑影,他背上一寒,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叼着饼缓缓抬头。   柳衿抱着手,一脸严肃。   “相公,我要问你一件事。”柳衿眯眼,学闻不就教训犯错伙计的表情。   闻不就抿着嘴,把可爱两个字按在喉咙里,咽下饼,正襟危坐。   柳衿拿着装咸菜的碗当惊堂木,在饭桌上拍了下,问:“我且问你,你说你不记得醉酒时的事,可今天早上你明明跟闻有德说。”   他又学闻不就早上冷笑时的表情,压着喉咙呜呜道:“我夫人说了,以后不许我喝酒,敬酒罚酒您自己喝!”   “噗。”闻不就低下头清清嗓子,抬头时一脸正经,抱拳作揖,“大人好记性!”   柳衿又拍着咸菜碗道:“你招还是不招!”   闻不就“嘶”了声,眨眨眼,突然双手托着下巴,含情脉脉望着柳衿。   “衿儿。”   “……干嘛呀。”柳衿气势顿灭,不好意思道,“快回答我问题。”   紧张严肃的气氛一秒旖旎,闻不就深情道:“衿儿今天真好看。”   柳衿顿时想起今日县衙内,他亲手解开闻不就的衣扣,想起平滑的肌肉,紧实的腹肌……柳衿默默咽下口水,脸嫣红。   这招这么好用?   闻不就挑眉,故意凑过身,低头仰面瞅他,清澈瞳孔流露笑意。   “衿儿真好看,脸红也好看。穿青衣好看,戴玉簪好看,怎么都好看!”   柳衿脸不能再红,推开他脑袋,撇开眼,“哼,你不说我就不问了,只是以后不能再骗我!”   闻不就连忙说:“不骗你。不过我现在说的是天下最大的实话。”   “衿儿真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闻不就两手靠在一起,食指拇指相抵,放在胸口比心。   “毕竟衿儿是我闻不就的夫人哈哈哈。”闻不就一脸骄傲。   柳衿“扑哧”笑出声,“大言不惭。”   “你做的那是什么奇奇怪怪动作。”   “这是比心,是我喜欢你的意思。”闻不就前世见电视中出现过,学着双手放在头上比大大的心。   闻不就右手拇指食指交叠,手指比心,放在嘴里吧唧一口。   “咻~”   贴在柳衿脸上。   “闻不就、喜欢、柳衿。” 第29章 种一点草莓 扔一个小垃圾   天际云朵随风悠哉。   人间云影轻踱慢行, 映在绿树青山,红瓦青墙;映在白发老妪,牙牙婴童;映在热闹人世, 宁静耳房, 为有情人蒙上层层淡影。   倏忽间, 那情意情语也化作云影,吻过颤抖长睫, 羞涩唇角, 与时光一同飘走, 只将情思做墨记忆做笔, 描摹在心间, 刻印在脑海。   闻不就看着柳衿呆呆的眼睛,莞尔。   云影与日光交界处,凝白如玉的脸庞红霞半明半暗。   柳衿回神, 心中止不住欢喜,抬手盖住他手指贴过的脸, “这……这可是白天!”   他抬眸复又落下,心里小人捂着脸偷偷说, 柳衿也喜欢,喜欢相公!   闻不就轻笑, 一脸无辜,“我没做什么啊?”   “哦~我明白了, 原来衿儿心里认为有些事只能晚上做。”   他伸手抓住柳衿的手,往自己怀里拽人。   柳衿软软推拒, 低声道:“这在娘房里呢……”   闻不就恍然大悟,“走,我们回自己屋, 拉上帘子不就是晚上?”   柳衿脸上的颜色刮下来能染一米红布,他抵住闻不就的胸膛,弱声弱气,“你……你不是说要种草莓吗?”   “草莓是何物?”   闻不就挑眉,在他耳边沉沉道:“我教你啊。”   “鸭!”   柳衿吓出奶音,捂住脖子。   “做什么呢,我从外面就听见你们两吵闹。”王月明亮的声音隔着帘子传入耳中。之前院里的事她不方便出来,事情了结过来看看孩子们。   柳衿连忙推开闻不就,从他怀里跳出来,慌乱整理衣服。   闻不就托着下巴,做了“坏事”还一脸得意地笑。   “婶婶好。”   闻不就和柳衿给王月行礼。   “什么好玩的,也给我说说。”王月好奇道,丝毫不提赵玉儿的事。   柳衿支支吾吾,“没……”   “我跟衿儿说种草莓呢。”闻不就道,朝柳衿眨眼。   -   柳衿捂着脖子,瞪大眼睛。   相公说的草莓不是……   “草莓?没听说过,是果子吗?”王月好奇道。   闻不就掏掏怀里,摸出一把种子。   “是。”   “这是草莓种子!”闻不就说,“是我偶然得到的。”   王月脸上顿时露出“小样,还想瞒人”的表情,她低声道:“这种子怕不是神仙托梦给你的?我在茶楼听说书的讲啦,你别瞒着婶婶。”   闻不就:“……”   “咳。是我偶然得到,就路过山里,遇到一老叟……”闻不就尽力编,越编越觉得玄乎,连忙住嘴总结,“反正不是神仙托梦!”   王月满脸不信。   柳衿“啊”了声,失望道:“可是现在是深秋,立马就冬天了,怎么种草莓呀。”   闻不就说:“没关系,我们在屋里弄几个花盆,先种种看,结了果自己吃,等来年春天再大面积种植。”   “可惜咱县附近没有温泉……”闻不就叹息。   “温泉,婶婶家有温泉啊?”   王月奇怪道:“种草莓要在温泉里,好奇怪?”   闻不就道:“不是在温泉里,温泉附近温度高,冬天种子可以发芽生长。”   “若是有温室也可,但温室造价极高,咱弄不起。”   王月来了兴趣,道,“你确定这叫草莓的果子好吃?”   闻不就笃定道:“非常好吃!”   王月便道:“行,你分点种子给婶婶,我叫人回去种,到时候结了果子分给婶婶一些。”   闻不就自然答应。   这时,丫鬟提了食盒过来。   “这是少爷昨天下午亲手包的大包子,刚刚蒸好,厨房让我送过来。”小丫鬟笑道。   柳府如今都知闻不就饭量大。   “哟,衿儿这么心灵手巧了!”王月夸赞道。   柳衿不好意思。   闻不就立刻掀开食盒,看了一眼,咬住后槽牙。   食盒内的包子个个歪歪扭扭,形态各异。   闻不就不禁说:“昨天不是跟堂哥去诗会长见识,今天得用诗来夸夸衿儿!”   柳衿按耐住笑,正襟危坐,满含期许地看着他。   闻不就沉吟片刻,道:“包子要包好,首先心要巧。”   “心要怎么巧,看衿儿知晓!”   闻不就说罢,还给自己鼓掌,道:“好诗!”   “哈哈哈这诗作得真好,比观文强多了哈哈。”王月哈哈大笑。   柳衿捂住额头,心道怎么桌上没有酒,有一定给相公灌肚子里!   王月揉揉脸,说:“确实好,包子也好。我看比昨天那个花花草草做得好!”   闻不就勾过筷子继续吃饭,随口问道:“你们昨天都去那啥宴了?”   “是秋日宴。”柳衿说,“柳叶的厨艺挺好的,昨天的宴席餐点很精致。”   闻不就撇嘴:“什么秋日宴,这不冬天了?”   王月笑道:“哎呀,人家又不是做给咱吃,你们爹爹开心不就行了?”   “原本听说要罚她三个月不许出门呢,现在改成一个月喽。这心思,你们可得学学。”   闻不就道:“学那干什么,我们又不是狼心狗肺的人。”   他这个词用的狠,连带眉眼郁气没藏住透露出来。   柳衿不安的看着闻不就。   闻不就连忙笑道:“我没事,就是书读少了,不会用词。”   王月摆摆手,道:“我觉得没差。行,咱也别提那晦气的事,我找你们来是想着过几日冬至,永安县有冬至节会,到时候我带着你们和观文阿和两对小夫妻出去玩。”   闻不就问:“父亲母亲呢?”   “他们两个,一个忙的整天不着家,一个窝在家里一动不动。往日都是我来走亲戚,带着衿儿出去逛。”   闻不就摸摸柳衿头,心道真是个小可怜,忽然想到自己前世也光顾赚钱,没去过多少地方,便下定决心,以后多赚些银子,带着衿儿天南地北看一看。   “对了,嫂嫂呢,怎么没见她?”王月道。   柳衿便道:“娘亲去佛堂啦。”   王月点点头,忽然想到什么,跟闻不就道:“永安县有个寺庙听说挺灵,冬至会我带你和衿儿去拜拜。你好不容易好起来,生意也正红火,求佛祖保佑,别再发生今日这种事。”   闻不就笑道:“今日这种事,也算世间奇闻,估计明天茶馆便要上新戏喽。”   “就叫柳姑爷蒙冤屈,县衙堂前战小人。”   柳衿和王月哈哈大笑,柳衿道:“不是县衙堂前,是咱家院子里。”   他拽着闻不就的手道:“你以后生气,冲我发火也好,不要乱捏石头。要是石头尖划伤你怎么办。还有上次威胁人,你还捏石头,力气大也不能这么用!”   闻不就抬手,摸摸柳衿的头,“怎么能对你发脾气。”   “我今天太生气没顾上,总不能揍人吧?”   柳衿瘪嘴,道“那你就揍人吧,反正是他们先欺负人,告到县老爷那里我们也有理!”   闻不就抬眉,惊奇地捏捏柳衿的脸,“哎呀,我家衿儿竟然能说出这种话。”   柳衿拍下他的手,认真道:“总之不能伤到自己!”   闻不就抱拳,装作正经模样。   “得令!”   坐在一旁的王月摸摸自己袖子,拍拍脸,心道我这也没凭空消失啊,怎么这两人瞧不到我?   我是不是该待在桌子下?   他们三说说笑笑,王母从佛堂回来,听到王月说冬至要带闻不就柳衿去寺庙拜拜,一口答应。   这时,正房外传来嘈杂声,众人听到女人又尖又亮的笑声,随后帘子甩开,穿着桃红新裙,头戴银钗宝石的三姨娘一脸喜气冲进来,身后跟着捧着木盘的丫头。   “三姨娘,奴婢还没通报呢。”守在门口的丫鬟欲哭无泪,这什么人呀!   “去去去,哪还用通报。”   三姨娘没起床就听到赵玉儿挺肚子给孩子找爹,闻不就去县衙打官司的事,就着这热闹事多吃了一碗粥。   去花园遛弯遇到柳芽身边的丫鬟,听她说闻不就把人带回来了,好吃好喝供着。   三姨娘当下大喜,这可不就是坐实了!   真是没看出来这闻不就整天把大少爷当眼珠子一样宝贝着,外面竟然早就有了人!真是啪啪往柳母脸上打!   这闻不就柳衿新婚夫你侬我侬甜甜蜜蜜,不把院里这些妾放在眼里,如今还不是把人抬进来当妾!   平日里瞧不起谁呢?   这柳母柳衿心里不知道多憋气呢~   柳父向来爱面子,正房能有好挂落?   想到此,三姨娘心里痛快无比,抑制不住开心,要去看柳母笑话。   柳府外,柳父跳下马车,眉头紧皱,满头大汗。   “怎么回事,不就怎么就有孩子了?”他抓着管家胳膊问道。   管家连忙解释,“误会呀老爷!”   “姑爷跟人打完官司回来啦,是他家二叔自己的种推给咱姑爷,想讹他棋牌室!”   “岂有此理!”柳父闻言怒气冲冲,大骂道,“真不是个东西,他在哪,我非得好好教训他!”   管家拍着他胸脯道:“您消消气,咱姑爷已经把他送牢里去了,打了五十大板,关十年!我本想让人给您捎信,您这不就回来了。”   “好!”柳父拍掌道,“若真让他得意,咱柳家以后岂有安生日子,这闻家二叔真是黑心肠!”   他对管家道:“不就他人呢?这孩子平白无故受委屈,我去看看他。”   “哟,都在呢?”三姨娘环顾四周,心中闪过一丝疑惑,柳母不该是这平静样子啊?   闻不就挑眉,脸上褪去笑意,语气不咸不淡,“我记得三姨娘前段时间还跟我讨教礼貌尊卑,怎么如今不打招呼直往屋里闯?”   三姨娘鄙夷的瞧着闻不就,还搁着跟我装呢!   “听说咱家姑爷有孩子了,还把人带回来好生照顾,我这当长辈的,可不得过来贺喜一番!”   三姨娘高声道,“夫人,您也别瞒我,这孩子无辜,毕竟是咱姑爷第一个孩子,总得上上心。”   “什么?”众人面面相觑。   闻不就面色微妙,这三姨娘屋是不是信号不好,接收信息还带延迟?   柳母面色顿时冷下来,“姑爷第一个孩子,你听谁传的?”   三姨娘嬉皮笑脸道:“还用传,就这一早上功夫后院砍柴的下人都知道了,还有那赵玉儿不是也接府里了,改明儿是不是得摆酒庆祝庆祝?”   “荒唐!”柳母拍桌子,“胡言乱语什么,她怀的什么种用你胡乱猜测?”   三姨娘叹了口气,道:“夫人,我知道您是大家闺秀出身,看不上我们这些妾室,但是人姑娘肚子里毕竟是一条人命,父母健在,总不能不认祖归宗吧!”   三姨娘拽过身后丫头,染着朱色的手指翘着兰花指揭开木盘上的红绸,她捂着嘴笑道:“夫人您看,这是叶儿出生时,您给的平安锁。我呢没什么好东西,就把这平安锁带过来。”   “这妾生女带过的平安锁,正好送给咱姑爷未来的妾生子呢哈哈哈。”   三姨娘猖狂大笑。   “呵呵呵。”闻不就低声笑。   三姨娘笑卡在嘴里,“你疯了,你笑什么?”   闻不就耸耸肩,“我只是觉得,三姨娘你活到如今不容易。”   三姨娘发热的脑子冷静下来,发现不对,这闻不就怎么还跟柳母坐在一起……怎么也得跪地求饶吧?   不好的预感蒙上心头,她听闻不就语气慢悠悠道:“你是觉得如今生活多不自在,上赶着找死?”   他嘴里“死”字说得又轻又浅,却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三姨娘脑袋上。   她脑袋“嗡”一声,暗道不好。   她是不是被柳芽算计了!   难道赵玉儿肚中怀的不是闻不就的孩子,闻不就脸上怎么还如此安然自得。   三姨娘心底一阵战栗,她平日总是交代柳叶别被柳芽当枪使,自己怎么这么容易被她忽悠!   “完了……完了……”   三姨娘眼前黑一阵白一阵,脚下踉跄,伸手打翻木盘上的平安锁。   银色平安锁“叮当”落地,缀着的银铃铛声音清脆,像是嘲笑三姨娘的蠢态。   三姨娘一屁股坐在地上,看到闻不就王月脸上的同情鄙夷,看到柳衿柳母脸色的怒气憎恶。   她眼泪“哗”落下,连滚带爬膝行到柳母脚下,抱着柳母的腿痛哭流涕。   “夫人,我错了……您饶了我吧,我被人骗了!是柳芽!她叫她丫鬟跟我说的,是她让我以为赵玉儿怀的是姑爷的孩子!都是她!”   “我真的错了呜呜呜……我嫉妒您是正房,嫉妒您过得好,是我贪心!您放过我,我以后给您当牛做马伺候您!”   三姨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还伸出巴掌扇在自己脸上。   “求求你您……夫人我错啦……呜呜呜”   柳母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她伸出手,隔着手帕挑起三姨娘的脸,“哭什么,这么好看的脸这么哭可不好看。当初要不是这张脸,老爷能留下你?”   三姨娘连忙伸出袖子,胡乱在脸上擦。她与柳叶一般,爱艳爱美,此时此刻,胭脂水粉和眼泪一起糊成一团,再看不出刚刚趾高气扬。   “啧,早有这份眼力见,不至于闹这份蠢事。”柳母摇摇头,叫来下人。   “刚刚三姨娘不是说赵玉儿被带回来好好照顾着?既然如此,把三姨娘带过去跟赵玉儿一起同吃同住,也受受这份美意。”   三姨娘心中呼出一口气,只要不被赶出柳家,只要——   “慢着!”威严的声音传来,柳父面色黑沉走进来。   “父亲。”   闻不就与柳衿对柳父行礼。   见到他二人,柳父心中宽慰些许,但怒气无法抹平。   “夫人,这种恶毒女人留她作甚,赶出去就是!”柳父一挥袖子,看都不想看三姨娘一眼。   三姨娘瘫软在地,裤子湿了半截。   柳母轻笑道:“这不是想等你回来做主。”   柳父摆手道:“我整日在外,不知道这些人这么欺负你,你是我正经夫人,处置她们何须问我。”   “好,听老爷的。”柳母点点头,对柳明道,“老爷刚刚说了什么,还不三姨娘“请”出去?”   “是,夫人,明儿这就去。”   柳明弯腰行礼,抬头毫不犹豫带头拽着三姨娘往门外拉。   “夫人老爷!饶了我求求您……求求您啊——”   凄厉的声音响彻柳府。   柳叶闻声跑到大门外,见柳明带着人将三姨娘推出大门。   “砰”一声,大门关闭,将三姨娘哭闹的声音掩在门外。   “娘!”   “你们干什么,那是我娘!柳府的三姨娘!”柳叶愤怒地跑上来,拽着柳明说。   柳明挥开她的手,拍着手掌,嗤笑道:“以后再也不是了。”   柳叶瞪大眼睛,心一瞬间静止不动,“什么?”   “我只是听从老爷吩咐罢了,三小姐。”柳明嫣然一笑,转头欲走。   “哦,对了,您现在依然是三小姐,放心。”   惊雷从耳边炸响,柳叶双腿木头般钉在原地。门外,三姨娘哭着拍着大门,“叶儿,娘好不甘心,是我得意忘形被人利用……你好好照顾自己,记得小心柳芽!”   “小心柳芽!”   柳父留在正房安慰柳母,两个小辈和王月回到闻不就柳衿的院子。   闻不就回到屋第一件事张罗给柳衿种草莓。   他先是找了个猪食槽般长且深的石头花盆,抗在肩上背到花园里填土。   原本想送花给柳母的柳父,见自己心爱的花被拔怒气冲冲赶来找人,见他扛着石头宛如扛着木棍般轻松,在花园内闲庭信步。柳父心脏颤抖,怒气不知为何泄得干干净净。   “儿啊,你可慢着点。”   昨日只有柳父没见过他锤烂的马车,对闻不就的力气没有直观感受,现下一瞧,心里打突,这力气也太大了吧!   “没事,小菜一碟。”   “这种事你让下人做就行。”柳父说。   闻不就摆手,“这是我给衿儿种的草莓,得亲自动手,这叫心意!”   柳父闻言,心思微动,搓搓手,“好孩子,你那草莓种子,还有没有?”   闻不就在花盆里填好土又扛到屋里,放在窗下。   王月搂着柳衿偷偷笑,她低声问:“孩子,我问你,你相公这么大力气,你可吃得消?”   “嗯?”   柳衿满头雾水,反应片刻,明白后脑袋里“轰隆”一声,面上通红,比王月手上晶亮剔透的红宝石还鲜艳。   他捂住脸,又想到今日早上得见相公结实的脊背,紧密的腹肌,还有晚上低沉的呼吸沙哑的嗓音……耳朵脖颈瞬间染上红色。   “没有,相公不是……他……”   柳衿半天说不出话,面红耳热,最后站起来。   “我,我去给相公倒茶!”   王月捂嘴偷笑。   闻不就对种草莓一知半解,只知道大概的种植时间,还要多浇水。   他抗着水桶来回两圈,将水浇实,身上冒出热气。   柳衿捧着茶杯,感受到他身上热气,脸又红了一圈,连忙放下茶杯,扭头走进屋里。   闻不就:“?”   闻不就撩起衣服,擦擦汗,怎么了,他流的难道不是汗是蒸汽,熏人吗?   “衿儿,我一会要去店里,需要我给你带东西吗?”他问。   柳衿趴在榻上,盖住红脑袋,瓮声瓮气道:“没有,你去吧。”   闻不就想了想,又说:“对了,我要支点钱。”   他还在想要不要将用钱的理由告诉柳衿,柳衿已经风一般跑出来丢下一鼓鼓囊囊的荷包,又风一般冲回去。   闻不就:“??”   四姨娘房内,榻上垂下一只雪白手臂。   四姨娘挥挥手,“这种事以前我在坊里也见过,你别放心上。”   小丫鬟羞涩地穿衣服,闻言噘嘴,不开心的“哦”了声。   “你先下去。”四姨娘盖着脸,不把这事放心上,满脑子随机应变。   丫鬟皱起眉,心道怎么跟话本里写得不一样,看来男人不仅不能信,女人也不能!   她冷哼一声,跺脚跑出门外。   四姨娘心情几经大起大落,经历场酣畅淋漓得快活事,心里憋闷消失大半,绞着头发心想怎么把柳芽跟那混混赶在一起。   那混混还关在牢里呢!   “咚——”   一团白乎乎的东西穿破窗户落在四姨娘房内,将她吓得不轻。   “……这一天,我是得罪了哪方神明不成?”四姨娘拍拍心脏,下了床小心翼翼捡起那团纸。   展开一看,竟是白乎乎反光的银两。   包裹银子的纸上,歪七扭八写了两个字。   “赎金。”   四姨娘眼睛一亮,紧紧抓住银子。   “我知道了。”   闻不就在柳府弄了辆马车,里面摆着三个大箱子。   “走,三家棋牌室走一遭。”他吩咐道。   王掌柜乐呵呵地在屋里数银子,听说东家来了,连忙迎进来。   “姑爷,您是来查账的吗?”王掌柜笑着问,“今天可比以往早不少。”   闻不就看了眼大堂,问:“生意如何?”   王掌柜先是叹了口气,说:“这开了另外两家店,分走了不少老客户,我这生意不能说一落千丈,反正比第一个月差太多。”   闻不就瞧着他藏不住的笑,问,“所以?”   “还好我跟底下人日夜轮转,紧紧盯着,这一天坐满人还是不成问题的!”王掌柜骄傲地说。   “好,你辛苦,我不会亏待你。”闻不就拍拍他的肩膀,说,“今天我带来一物,名为咖啡,一会抬后厨,直接挂牌开卖。”   “咖啡?”   闻不就将咖啡的作用价格说给他,“以后我会专门开一家咖啡馆,你们棋牌室也照样卖,有些熬夜打牌的客人许是想要。”   “对了,蜂蜜牛乳价格另算。”   “好!”   闻不就又将另外两箱咖啡送到其他棋牌室,交代价格用量用法。   担任实习掌柜的何山偷偷对闻不就说:“东家,我瞧着最近不少人进店只看不玩,不像是正经客人,倒像是来偷师的。”   闻不就道:“我一开始便料到如此,你们盯着市面上,如果有其他棋牌室开了,立马告诉我。”   “好。”   闻不就心道,还是要催促工匠把扑克牌搞出来,只是扑克牌也只暂缓,等扑克牌也被学会,他店内必定流失一批客人。但品牌打了出去,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首选还是他们柳氏。   “除了麻将扑克牌,还有什么消遣玩意能在古代造出来……” 第30章 买铺子 花银子   闻不就送完咖啡粉, 乘马车去另一条街。这条街没有南街繁华,街道宁静平和,不见小二站在店门口吆喝。   他放眼望去, 街上店面二楼垂下灰底金边的招子, 正迎风招展。店门前腰般粗的行道树挂着枯叶, 树下置木架,晒着摊开的书。   这条街多卖笔墨纸砚书本一类, 也是通往书院的必经之路。   空气中弥漫淡淡墨香。恢弘岁月, 伟人凯歌与圣言绝句化为方块字句, 落在纸上, 装订成册, 售与后来人。   闻不就摸摸鼻子,心道观文表兄不必整日嘟囔催他看书习字,常来这走一遭, 感受书香氛围,真叫人有种端坐树下, 捧书细读的冲动。   闻不就背起手,挑起嘴角。   “这地方不错, 适合开咖啡馆。”   读书什么的,还是交给未来的状元郎, 他亲爱的大哥吧!   闻不就慢悠悠地逛街,顺道买了几册话本闲书想回去跟柳衿一起看。   他正悠闲, 面前跑来位拦路人。   “这位公子,您留步!”   闻不就放下铜板, 面露疑惑。   “这位公子,见您面生,不像是永安县本地人啊!”   闻不就见拦路人是为衣着干净, 眉眼精神的小伙,笑道:“那您就错了,我可是土生土长的永安县人。”   “咦?”小伙挠挠头,诧异道:“这可就奇怪了,像您这般人物,我不应该没见过啊?”   闻不就打量他一番,问:“你有何事?”   小伙子不好意思道:“我是名掮客,见您在书街逛时,一直留意两边的店,便想问问您是不是外地商客。不管您是找房售货,找我就行!”   “没料到您是本地人,看来是我想差啦。”   闻不就将话本交给身后小厮,回身笑道:“不差,我正打算在这条街上开店,想看看有没有出售房屋的店家。如果可以,请你给我指指门路?”   小伙子顿时来了精神,惊喜道:“您想买房屋,找我就对了!”   闻不就道:“劳您费心?”   那人一摆手,道:“您花钱我服务,何谈费心。对了,服务二字您可知道,我在柳氏棋牌室学会的。”   闻不就闻言笑道:“嗯,挺巧,鄙人正是柳氏棋牌室的东家,闻不就。”   “哈?”   小伙惊讶地退后一步,又走上前来上下左右仔细瞧着他。   闻不就见他目光坦荡,被人这么盯着看也不觉得难受。   “我就说,咱这县里有钱的有才的有貌的风流人物我了熟于心,怎会突然蹦出个我不知道的美男子。来您就是柳氏棋牌室的东家,现火爆永安茶馆的闻不就啊!”   “都说闻不就疯病好了,我今儿一看,果然您是威风堂堂,神采凛凛!”小伙说漂亮话不打磕碜,眼神真挚。   闻不就心道这人做销售不亏,眼尖嘴甜脸诚,叫人挑不出半点错。   想到对于咖啡馆的未来规划,他突然起了挖墙脚的心思,这咖啡馆的“经理”职位,还没找到人。   他正想着,那小伙突然凑近说:“您那棋牌室,赚了不少钱吧。”   闻不就挑起眉,说:“糊口罢了。”   “啧,不实诚。”小伙子战术后仰,掐着手指头说,“我可算过了,您那收费和每日客流,一个月不赚千儿八百我可不信。听说您店里的伙计,工钱最少的一个上个月还拿了一两多银子!”   闻不就笑道:“所以,是够这些人糊口的。”   小伙咧嘴一笑,道:“不愧是生意人,说话就是仔细。”   “我姓李名信,土生土长的永安县人。您把买屋的要求给我说说,剩下的就交给我。”李信话头转回正是,拍着胸脯保证。   闻不就喜欢他说话做事风格,麻利爽快。他向来爱跟这种人打交道,直言道:“我想要的这家店面,最好有两间屋,待客那间要足够摆放三张桌椅,两列书柜,并且采光要好。”   “剩下那间做仓库,不需太大。银钱吗,四十两左右。”   李信摸摸下巴,道:“您的要求不高,只是您看,这条街店接店铺挨铺,东西朝向,两面透光。若采光最好的店面,只能两头挑。”   他拍手道,“赶巧了不是,这条街前头那家书店是个独楼,十分敞亮。现书店东家发了财,要搬到青山城去。不过他那家店面积颇大,卖价也高。”   “您要是觉得贵,这条街还有两家卖笔墨书画的小店,面积小,不如书店明亮。”   闻不就直接道:“那先去书店看看。”   李信挑挑眉,按捺住嘴角笑意,若是闻不就相中贵的铺子,他能多赚一些银子。他热情的带着闻不就去街角书店。   “您瞧,那便是。”李信抬手指道。   两层高的独楼,朝东那边是矮桥曲水,推窗便能欣赏。秋日林木萧索,枯枝落叶散在河里,不知谁家养的鸭子领着小崽儿在水中嬉戏。   进了门,书架上摆着满满当当的书籍,墨香四溢。   李信趴在柜台后一脸困倦的小二说:“你们掌柜的呢?”   “是你,又带人看铺子?”小二打了个哈欠,不满道,“这都好几次了,你就不能找个靠谱的人来,我们店大卖价贵,你可别找那种不想买还鸡蛋里挑骨头的人!”   李信说:“这买房卖房可是大买卖,怎能一次成功,不过你看,这位可是柳氏棋牌室的东家,咱永安县首富家的姑爷,可是有钱的主!”   闻不就对小二点头。   “柳氏棋牌室?就我们掌柜天天去的那个?”小二跳起来,拍着手说,“这下好,我这就去叫掌柜!”   小二说罢就往外跑。   李信拽着他:“诶,你去哪!”   “我去柳氏棋牌室叫掌柜啊!”   闻不就:“……”   闻不就李信面面相觑,而后大笑。   闻不就摸摸鼻子,道:“看来这位掌柜在我棋牌室花了不少银子,希望一会莫要宰我。”   李信心中一喜,听他的意思,这是看上这间房了?   他连忙道:“我先带您看看,我跟掌柜是老熟人,对这熟得很!”   “好。”   书店内一层摆着高大书架和柜台,一条楼梯通往楼上。楼上是简单两间屋,一间仓库一间小二晚上值勤时休息的地方。   闻不就心道这地方确实大,倒是可做咖啡馆的总部。   把咖啡馆总部设在永安县,等闻不成中了状元还可以说是状元咖啡!   闻不就眼含精光,摸着下巴想营销方案。   李信见他面容严肃,围着上下层来回看,不由得缩起肩膀,不敢打扰。   闻不就回神见他这模样,好像自己从前下属等他签字般,不由笑道:“不好意思,我一时出神。”   李信摆手道:“您想,尽管想。您把我当成这不会说话的书架就成!”   “那倒不必。”   两人正说着话,书店掌柜带着小二风风火火赶回来。   掌柜进门看见闻不就,抬手作揖,张嘴便夸:“哎呀闻东家,您那麻将可真是咱永安县一绝啊!”   他对着闻不就举起大拇指。   闻不就道:“不是我家麻将,是先人托梦,我只是延续罢了。”   “哦哦,那可真是神仙轶事。”书店掌柜想到发生在闻不就身上各种古怪之事,心里揣揣,不敢多问,直言道,“您可看上我这铺子?价格好商量!”   闻不就背着手,说:“您先说个数。”   掌柜笑道:“大家都是生意人,我也不瞒您,这书店只店面六十两白银,若您再添十两,这些个书柜子我就一起卖了。”   闻不就背着手道:“您这店面贵了些,我在南街三层楼的棋牌室比您面积大两倍有余,市值九十两。”   “这您就不懂了吧,我这卖的是笔墨书本,圣贤生意,一年四季都有客来。而且我这店做了许多年,保你一年回本!”掌柜拍着胸脯保证。   闻不就摇摇头,道:“我接这家店不是继续开书店,所以您这招牌对我没用。这样吧,六十两,店面加里面的东西,您要是觉得合适,咱就直接去衙门做交接。不行我就再看看。”   “嘶……”掌柜犹豫不决。   闻不就瞟他一眼,突然问:“掌柜什么时候搬去青山城啊?”   “现在天冷路硬,想赶在初雪前,那边都收拾好了,就等我过去呢。”掌柜笑着说。   闻不就便道:“青山城距离咱这也就半天路。这样吧,您要是六十两卖给我,接下来日子您在永安县任意一家棋牌室免费玩。我在给您写个条子,您去青山城的棋牌室搓麻,一个月内给您打八折如何?”   “闻东家,您在青山城也开棋牌室啦?”掌柜惊喜道,“我就是舍不得这些牌友,舍不得麻将才不想走!您早说您在青山城也开了店,我这不立马动身!”   闻不就笑道:“还没有,不过也快了。”   “行,我卖!”书店掌柜心道柳氏棋牌室啥时候给人打过折,他当这第一人,到时候在牌友里不得倍有面子!   他生怕闻不就返回,急忙道,“走走走,咱这就去衙门!”   几个人出门坐上马车,棕色大马拉着三人“嘚嘚”行驶在青砖路上。   李信突然叹气,说:“这没用上我啊,掌柜的明明是被麻将折服。”   闻不就与掌柜闻言哈哈大笑。   “闻东家,您盘下这店也是做棋牌室吗?”书店掌柜突然问,他搓搓手指,低声道,“有件事不能瞒你,您这麻将虽火,但是在读书人眼中,就是玩物丧志。您在书街上开棋牌室,赚不回本啊!”   闻不就见书店掌柜面色诚恳,坦然道:“多谢您告知,不过我并不打算开棋牌室,而是咖啡馆。”   “咖啡馆?”   李信与书店掌柜脑袋上同时飘出大大问号。   “那是啥?”   闻不就笑道,“是一款适用于读书人、通宵人的“良药”!”   见他二人心中更是疑惑,便道:“你们要是想知道,现在柳氏棋牌室里就有的卖,可以买一杯尝尝。”   “友情提示,咖啡是一款闻起来香,喝起来‘回味悠长’的饮品!” 第31章 画画的xx 代言人!选他!选他!选他……   衙门办事效率挺快, 闻不就与书店掌柜在衙门官员的监督下交付银钱、订立契约。掌柜直言店里收拾差不多,将钥匙交给闻不就。   早上柳衿给的一百两银子花得干干净净。闻不就甩着钥匙走出来,笑眯眯地看着家停在门口的马车。   棕色大马打个响鼻, 甩甩脑袋, 驮着木色车厢走了几步。   闻不就目光落在车厢后壁, 突然想到前世迎风、扁通快递小哥骑的三轮车,脑中灵光一闪。   这冬至节会马上就到了, 不在冬至会搞活动开店, 什么时候搞!   不在活动之前的打广告, 什么时候打广告!   小厮跑过来, 问:“东家, 您都弄好了,咱回去不?”   闻不就脸上带着兴奋表情,“走走走, 赶紧回家办正事!”   柳家客房。   门廊外丫鬟往地上洒了把谷粒,引来圆乎乎毛茸茸的麻雀, 落了一地。   小厮躲在门柱后,手里拽着绳子, 等一只蠢乎乎的雀儿跳进笼中,一抽绳, 笼门“啪”落下,气的麻雀在笼内跳脚扑腾。   “等观文少爷画完画, 就把你放出去,别着急, 乖。”   小丫鬟提着红木雕花鸟笼进了屋,放在窗户下的茶几上。   一旁,柳观文净手焚香, 立于书桌后,勾起毛笔。   “多谢夫人磨墨。”   孟和侧过头弯起嘴角,放下墨锭,坐在茶几旁,摘下头上簪花逗弄两下鸟儿,复又捡起本诗经,靠在椅背上默读。   屋内,鸟雀叽叽喳喳,檀香袅袅,绕在青绸锦缎的袖边,融进飞花衣裳。   柳观文目不斜视,笔尖游走龙蛇,麻雀叼花一景跃然纸上。   时光静谧,等到日光斜了几分,院外传来吵嚷。   门外小厮不满嘟嘟:“姑爷一回来,这些丫鬟扔下活去偷看,小心柳明姐教训你们!”   孟和拿着书挡在嘴角,笑意盈盈,她正读到“彼其之子,美如玉”,透过窗见一道黑影从门廊“唰——”急停在她门口。   闻不就抬手敲门。   “请进。”   闻不就推开门,笑嘻嘻道:“堂兄,堂嫂,中午好!”   柳观文放下笔,拿过空白宣纸盖在画上,面色几分不自然,道:“不就,你有什么事吗?”   “堂兄,你忙不忙?”   孟和放下书,温柔道:“相公不忙,正画雀戏图呢。”   柳观文拽进袖子,“倒也不是不忙……”   闻不就瞧了眼笼子里眨着黑豆眼扑腾的麻雀,挑起嘴角,“害,堂兄,我有点急。你帮我一个忙,回来再画,我给你抓十只麻雀!”   说着,他推着柳观文往外走,“堂嫂,我借堂兄一用,一会还你!”   柳观文不满道:“怎能是问她借,我又不是物件!”   “好好好,走走走。不是物件的堂哥,您这边请~”   孟和无奈笑,走到桌边收拾笔墨,见宣纸盖在画上,连忙掀开。   “呀!”   只见雪白宣纸上,青衣夫人持书静坐,仰面微笑,窗外麻雀携来红花,落在乌云鬓边……   “这人。”孟和耳边一红,勾起毛笔,在画角写道,“安平二十五年秋,美玉公子作于永安县柳府。”   闻不就推着柳观文来到书房。   “相公,你要的纸,这般大,可够?”柳衿举起半个人高两人宽的宣纸。   “可让人跟马车比过?”闻不就问。   “比了,两边车壁大小的宣纸也准备好了!”柳衿道。   “真棒!”闻不就摸摸柳衿脑袋,夸赞道。   柳观文咳了声,摆起兄长架子。   “你要我帮你什么忙?”   闻不就连忙道:“堂兄,你是青山城有名的才子,在省内素有名声,是不是?”   柳观文见他夸赞自己,谦虚道:“比起你兄长来,不值一提。”   闻不就两手一拍,“看来观文兄确实是位大才子!以前是我有眼无珠,我给堂兄道歉。”   闻不就乐呵呵地执礼作揖。   “你这是干什么?”柳观文连忙扶起他来,“有何事你直言便是,我是你堂兄,还能袖手旁观?”   闻不就连忙道:“既然兄长这么说,我可就不客气了。”   他摊开宣纸,道:“堂兄是远近皆知的大才子,我那咖啡馆不久开业,想借观文兄名气为我宣传一番,就是请你当柳氏咖啡馆的代言人。”   柳观文推拒道:“代言人?这词新鲜,可若找代言人,我觉得不成公子比我合适。”   闻不就笑道:“哪能拉下我哥,你们两个,都是我的代言人。”   他摸出怀中事先拟定的契约,“这契约是请你当代言人的费用,柳氏咖啡馆每年两成半的利润,如何?”   柳观文想到他日进斗金的棋牌室,知闻不就于商一途颇有天赋,两成半的利润,实在太高,他赶紧拒绝。   闻不就解释道:“这咖啡可与麻将不同,麻将是国□□动,就是男女老少都喜欢。而咖啡不同,受众窄,利润低,估计也就在读书人中兴起,而且喝不惯这东西的大有人在。”   “你是大才子,明年春闱后若能高中,以后也是一方老爷,我这请你可是长期的买卖,倒是您可别做了大官,反而不屑当我这小小咖啡馆的代言人。”   柳衿也劝道:“堂兄,你就收下吧。”   他们俩一起劝说,柳观文晕晕乎乎答应下来,只是要他把费用降到两层,那半成给闻不成。   两人推拒几次,最终定下两成利润的代言费,又在契约书上签字画押,一人一份。   闻不就叫柳衿收好契约,摩拳擦掌,脸上挂上笑容。   “好了,签了契约我心里有底了。堂兄,一会可能会累,我会轻点,你不要怕……”   闻不就脸色挂上奇怪笑容。   柳观文瞪大眼睛,捂住衣领,“你脱我衣服干嘛……无礼!”   他挣扎道:“救命!堂弟你快管管他!”   柳衿头也不抬,铺好宣纸,拿起墨锭。   “堂哥,你忍忍。以前你逼我读书的时候,比这烦人多了。”   闻不就扒衣服的动作一顿,眯起眼。   “哦,堂兄还逼衿儿读书?”   “我不是!”   “阿和——”   半晌过后,闻不就坐在凳子上,指挥道:“堂兄,不要耷拉脸,笑得开心些。”   房屋中央,柳观文整个下半身站在圆筒内,上身换上白色衣服,衣服中央写着大大的“啡”字。   柳观文咧开嘴,边笑边道:“堂弟,我觉得这个帽子就不用带了吧?”   他头上戴着灰色帽子,帽子顶粘着竹筒,竹筒上还贴着“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广告签纸,一根芦苇棍从竹筒里冒出来。   “不行,必须要凸显我们柳氏咖啡馆的特色!”闻不就坐在柳衿身边,看他低头作画,又道,“这做广告就跟你们文人写诗一般,要么令人拍案叫绝过耳不忘,要么烂得透彻叫人记忆深刻,最可怕的就是泯然众人,毫无效果。”   “堂兄,动作!”闻不就沉声。   柳观文连忙侧过身,右手持着竹筒,左手张开放在竹筒下,笑得露出牙齿。   “对,你跟我哥一个左一个右,可谓相得益彰!”   闻不就拍掌,跟柳衿说:“宝贝,画的写实点,不要他们文人那种艺术风格,要相似!最好见过堂兄的人看到这幅画,一眼就认出他!”   柳观文瞳孔紧缩,牙齿抖了抖,磕碜道:“倒……不,不必那么像。”   “那不行,堂兄,我可是给了代言费的。”闻不就笑眯眯道。   柳观文额头滴下冷汗,不就明明相貌堂堂,笑起来也俊朗阳光,只是为何,他在这笑容中感受到一股……可怕之气?   “不就,你哥哥也要跟我穿这种衣服,戴竹筒帽吗?”柳观文心头不安,问。   “自然。”闻不就道,“待衿儿画完这幅,还要请你描摹几份,我再将原版寄给我哥。”   “我让人选快马,将画寄到京城。永安县到京城轻衣简装只需一天,还有五天就是冬至会,时间够用。”   柳观文嘴角一抖,看闻不就一脸自信,实在想问一句,你怎么确信你哥会照你说的做?   长安今日有雨。   闻不成推门收伞。   成串的水珠顺着墨般长发滴落,黏在脸畔,像上好宣纸覆上一层浓稠墨汁。   晶莹雨水顺着高挺鼻梁滑落,吻过唇角,滴在胸膛白衣,晕开深色痕迹。   他一身潮湿,好像那伞是个摆设。   “不成,你怎么淋了雨?这个天淋雨小心风寒!”刘玉恒道。   “无妨,这点冷,不算什么。”   秋冬交接,那抹寒意融化在他眼底。   闻不成拿起叠的方正的毛巾,盖在脸上。   他胸膛处,突然鼓起个包,沿着衣服往上爬,半晌露出个小脑袋,微弱的“喵嗷”了声,张嘴咬在喉结处。   “嗯……”   闻不成闷哼一声,蹙眉,捏着小猫后颈将它拎起来。   “嘶,哪来的猫,还咬人?”   刘玉恒走过来,隔着闻不成一步远,指指他脖子,“牙还挺尖,你这红了块。”   玉般修长的脖颈似开了朵梅花。   闻不成摸摸,伸手用毛巾将奶猫包裹住,垂下眼。   “路过听到它叫,母猫已经……故去,一窝兄弟只剩这只活着。”   “说起来咱们从书院搬出来,你不知何有成多生气,扬言要买下这房子叫我们滚出去。哈哈,要是让他知道这房子如今房主是你,会不会气倒?”   刘玉恒嘴张开后好像丢了开关。   闻不成沉默地坐在一旁,擦净猫身上残留的雨水,捏捏它耳朵,目光缥缈。   屋内既吵闹又安静。   柳亮冒着雨冲进廊内,骂了句鬼天气,高声道:“公子,姑爷又给您寄信来了!”   闻不成眼睛顿时亮起,嘴角扬起笑容,宛若活过来的玉雕。   他接过木匣,率先打开信。   “画?”   闻不成疑惑的取出画纸。   打开,合上。   闻不成侧脸闭上眼睛,头上冒出问号。   他又低头,打开画纸——合上。   打开,合上,打开合上……   闻不成:“……”   刘玉恒奇怪道:“不成,怎么了?”   闻不成木着脸抬起头,手里下意识叠好画纸放进木盒内盖好。   “你弟弟又给你寄咖啡。不知你弟弟从哪里弄来的咖啡,刚开始喝还挺苦,但若多加一些蜂蜜,喝起来挺不错,关键提神!”   闻不成歪头,“你喜欢?”   刘玉恒笑道:“喜欢啊。”   闻不成深邃的眼睛里闪过抹光亮,又缓缓沉落。   他勾起唇角,掀开木盒。   “好呀……” 第32章 惹是生非 防盗百分之八十。   闻不就做了个日程本, 写下最要紧的几件事。   “招聘、装修、活动方案!”   闻不就合上本子,在打扫家丁的人身上扫过。   他连开三家棋牌室,从柳家要走不少男丁, 愁的管家到处招人填充。现咖啡馆开业, 面向书生, 倒是不拘男女。   他掐了手指头算,咖啡粉是成品, 有热水就能冲泡, 店里放三个服务员, 一名店长, 两名帮工。除此之外, 他还有个计划。   闻不就眯起眼,想起替他找房子的掮客李信。   “算了,等这些事忙完, 我再去找他。”   柳衿从门外小跑进来,撞进闻不就怀里。   “相公, 他们送竹子回来了!”   闻不就搂住柳衿的腰,抱着他左右摇晃, 笑道:“辛苦衿儿,还得劳烦你帮我看着下人做竹筒。之前晾好的竹筒也要贴上签纸, 放在干净箱子里封存,等咖啡馆收拾好, 我再叫人送过去。”   柳衿乖乖点头,“好的相公。”   闻不就低下头, 眼含笑意,抵着他额头,“谢谢衿儿, 我保证,这回开店绝对准时回房!”   柳衿脸一红,从他怀里跳出来,结结巴巴道:“我,我得,得去看他们有没有偷懒!”   闻不就眯起眼,摸摸下巴,勾起嘴角。   闻不就去正房找人,没进门就听见好几个女人的大笑声。   “谁来了?”他问门口打帘的丫鬟。   丫鬟羞涩道:“夫人请了县里有名的媒婆,要给小姐们说亲呢。”   “行,柳明姐呢,也在里面?”   “柳明姐在夫人跟前呢,姑爷进去就是,不妨事。”丫鬟说着,拉开帘子。   闻不就进门,就见几个穿着花花绿绿的中年女子围着柳母,亲亲热热说话。   柳明在一旁伺候倒茶,见闻不就进来,连忙跟柳母说,“夫人,姑爷来啦。”   说话的媒婆们住了嘴,好奇地转过头。   闻不就被四个人八只眼睛盯着,刚刚落地的脚钉在地上。   “哈哈……诸位夫人好。”闻不就假笑。   “好呀,这就是您家姑爷,可真一表人才,万里挑一啊!”一个年龄大点的女人小跑过来,拍着大腿说。   剩下三人不甘示弱,丢下手里瓜子花生,往闻不就跟前凑,“这模样,这身段,要是没被您家少爷挑中,早被我们踏破门槛啦!”   “你知道什么呀,咱柳家姑爷开了好几家店赚大钱的人,你就知道看脸!”另一媒婆嫌弃道。   “看脸怎么了,你看眼下多少姑娘公子,因为无貌送了清茶彩缎,瞧见合心意的才凑一起走走聊聊。”   闻不就穿越的这本书里,男女大防不重,女子还算自由。   男女相亲时,若是男子相不中女子,便送上彩缎;女子没看上男子,便送一杯清茶。   若是双方合了眼缘,便不羁定情信物,荷包玉簪书籍笔墨酒酿,俱是年轻人的浪漫。   这两个媒婆当着闻不就的面吵起来,一个说“脸好看重要”、一个说“有才才是硬道理”,夹在中间的闻不就尴尬笑。   我干嘛来着?   柳母端起茶杯,笑着跟柳明说:“姑爷那边家里没有长辈,也让他感受感受。”   柳母话里闻有德一家都在郊外安了坟。   柳明捂着嘴笑。   柳母难得见闻不就局促,见他露出求救的目光,终究心疼,让柳明把人拉过来。   等闻不就一身虚汗坐在柳母身边,才有一媒婆甩红手帕道:“什么有才有貌,像柳姑爷这种既有财又有貌的才是最佳的夫婿!”   其他媒婆心里翻个白眼,这用你说?   嘴上跟紧随其后。   柳母心里开心,道:“我代孩子谢谢你们,不过今天请你们来,还是几个孩子的婚事。”   柳母跟闻不就道:“这几位都是县里有名的媒婆,做的媒谁不说琴瑟和鸣。”   闻不就点点头,吹捧道:“我见几位夫人慈眉善目,妹妹们的婚事交给诸位一定没问题。”   他接过柳明递来的茶盏,低头吹开茶叶,啜饮。   垂下的眼睫盖住眼底郁色。   一屁股烂事还想平平安安嫁到好人家,祸害谁呢?   闻不就听她们继续聊起之前话题。   柳母赚着佛珠,靠向闻不就那边的椅背,二人对视一眼。   柳母笑道:“对了,想起来一件事情。”   “我们家姑爷前不久不是被冤枉上了大堂,青天老爷觉得他受了委屈,就将害人的赵玉儿交给他处置。”   “我们家姑爷心善,正所谓上天有好生之德,总不能将年纪轻轻的姑娘沉塘,毕竟还怀着孩子。”   柳母笑吟吟道:“你们谁知道家里有这样的男子,天生痴儿无法人道,家中清贫娶不得妻。咱青天老爷说了,罚闻有德一家二十两白银给赵玉儿当嫁妆,把人嫁过去,有后了不是?”   “这……”   媒婆面面相觑,心道不是给柳家小姐说亲,怎么还有这么一遭。   她们你望我我望你。   以往都是给人家清白姑娘公子做媒,给这么一个与长辈通奸祸害亲人的女子说亲……多糟心!   “噔。”   闻不就放下茶盏,看着望过来的眼睛,勾起嘴角。   “这件事确实让人为难,诸位夫人不想接我也理解。”他叹了口气,喃喃自语,“看来我准备的二十两谢礼是用不上了。”   二十两!   四个媒婆不约而同竖起耳朵。   她们做十桩媒也赚不到二十两啊!   当下一媒婆挥着红手绢大声道:“能做,怎么不能做!别说是人,憨猪我都能给您找出来!”   又是她!   众媒婆心里再一次翻白眼。   嘴上不甘示弱。   “您交给我,保证三天……不,两天给您找到合适人!”   “两天太久了,多一天白吃一天饭。柳夫人,您把这婚事交给我,一天我就让人把赵玉儿接过去!”一媒婆拍着胸脯说。   那挥着红手绢的媒婆心里冷哼一声,小样儿,就这水平,跟我争?   当下站起来,大声道:“柳母,不要两天,不要一天,现在我就跟您说!”   “我未来永安县前在县外村里住,有一邻居,家中只有一痴子,如今三十多岁,别说人道,爹妈都不认识,这种人配赵玉儿刚刚好!”   柳母笑道:“听起来不错,不知这家里人如何?那赵玉儿有些心机,我怕他们压不住被欺负。”   “您放心,我们村的婆娘,个顶个中用,就那小丫头片子,保准收拾得老老实实,屁不敢放!”媒婆脸上露出骄傲的笑容。   “那就好,只是还有件事交代,嫁妆是二十两,但是得去问闻有德一家要,倒时可别借着说亲由头闹上我们柳家。”柳母道,“这事我们事先说清。”   “您放心,我把头放着跟您保证。”   “那闻有德被关进大牢老婆还在,老婆跑了房子还在,咱县里房子多值钱!”   柳母拍着手道:“好,那我就多谢你,明儿,去取钱来。”   闻不就按住柳母的手,“母亲,这钱得我来拿。”   柳母摆摆手,“你哪来有钱,不都在衿儿那,这事就这么过去,别跟他提。”   闻不就微微瞪大眼,随即笑道:“好。”   柳明拿来银子,那媒婆喜笑颜开,红手绢擦了又擦,仔细放进怀里。   其他媒婆撇嘴,争先恐后要给其他柳家小姐说亲。   柳家,富户!   给小姐说亲没准更多银子!   柳母听她们介绍一番,定下王非远房亲戚家的庶弟跟柳芽见面。这人家在南方,说来这边走亲戚,年后回去。   二人年龄相仿,家中做点小生意。   柳母勾唇,定下冬至会,县外寺庙。   送走媒婆,柳明站在柳母身后给她捏背。   闻不就叹道:“辛苦母亲,做这些累事。”   “累事?”柳母笑道,“好孩子,明明是喜事。”   闻不就闻言笑道:“对,是喜事。”   对柳母来说,可算赶跑这些苍蝇杂虫,怎不是喜事?   “好孩子,你来找我何事?说了这么久话,别耽误你事。”柳母问。   闻不就摇摇头,“不耽误。我来是想向您讨要一个人。”   闻不就的目光落在柳明身上。   柳明看看柳母,看看闻不就,惊讶“姑爷找我?”   闻不就道:“我开的咖啡馆需要一名店长管理手下员工,现找不到人,想请柳明姐帮忙看顾。月钱照咖啡馆制定的薪资来。”   柳母想了想,问:“不就,你那咖啡馆共有几人要管?”   “五人。”   “这样啊……”柳母沉吟片刻,道,“若是暂替,柳明可以去。不就,娘不瞒你,明儿和衿儿是我一手带大,论起算账,衿儿明儿分不出高低,若是管家调/教人,衿儿远不及明儿。”   “若只有五人,要柳明去管,实在屈才。”柳母笑道,“若是你将棋牌室和咖啡馆的账加起来交给明儿,我肯定放人。”   闻不就听到柳母对柳明这么高的评价,心中一惊,又着实佩服。   “看来是我小瞧柳明姐了。”闻不就站起来对柳明作揖。   柳明回礼,笑道:“折煞我了,姑爷,柳明只是夫人身边小小丫鬟,夫人疼爱我,怎么瞧我都好,就跟夫人瞧您和少爷,是天下最好的孩子一般。”   柳母笑道:“你也是好孩子。”   知根知底,谦虚知恩,还有能力,去哪找这么好苗子!   闻不就立马道:“母亲,您说让柳明姐管一间咖啡馆屈才,那管这么一个家不也屈才?”   柳母动作微顿,“你的意思。”   闻不就笑道:“我觉得母亲刚刚提议很好,我如今就缺这么一位大管家,能替我管人算账!”   “我将棋牌室和咖啡馆都交给柳明姐管理,和店里掌柜一般,我给柳明姐发年薪,还有店里抽成!”   闻不就想了想,道:“年薪,先暂定六百两?”   “什么?不……这样太多了!”   像来镇定自若的柳母柳明大惊失色。   闻不就挑眉,道:“这才到哪里,只是四家铺子,等青山城的棋牌室开了业。不,等咱柳氏棋牌室咖啡馆遍地开花,倒时柳明姐还得嫌我给得少!”   闻不就自信的语气好像手里的店已开到全国各地。   柳明柳母听得心惊胆战,心里无声息飘起一抹希冀。   他说的……难道真能实现?   柳明握着拳头,后背发麻。   姑爷一家棋牌室的利润赶得上柳家三个月全部店的利润,他已经证明自己的成功。他说出这种话,必有他的期望计划,若我能助他实现,不拘泥在这方寸天地……   柳明眼里光芒越来越亮,但她突然想到柳母。   “不行,夫人看我长大,我怎么能舍下夫人。”柳明连连摇头,“姑爷可以找少爷呀,少爷现如今就在替姑爷看帐,他管起来更得心应手。”   闻不就笑道:“我不是没想过,只是我舍不得。”   柳明:“?”   闻不就摸摸鼻子,“之前说让衿儿看帐,但每到月初,我看着他挑灯审帐,心里不舒服。”   “我赚钱是为了让衿儿舒服快乐,不想让他劳累。”闻不就对柳明露出歉意笑容,“只能累柳明姐费心了。”   柳母捂着嘴忍笑,“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   闻不就笑道:“实话!”   柳明没忍住跟着笑,她道:“若是夫人少爷同意,我就去。”   “我怎能不同意,你一直不愿成亲,我知你有大志向,可惜我没门路。这下多好,等你赚了大钱,再找个不就一般的好孩子,和和美美过日子,我也放下一桩心事。”   柳明难得小女儿姿态,低头红脸。   “不求他与姑爷一般好,老实听话就行。”   闻不就摸摸鼻子,“我也挺老实听话啊?”   柳明捂嘴,“那这就得问问少爷喽。”   没想到有如此意外之喜,闻不就又与柳明商量店里事,请她在府内物色几人,放到咖啡馆当伙计。   正说着正事,丫鬟跑进来,擦擦脑门的汗。   “夫人,三小姐,四小姐……吵起来了!”   “嗯?”   闻不就想了想,三小姐四小姐,是叫柳什么?柳树柳枝?   同他跟闻不成一般,也是双胞胎。   柳母不悦道:“这几个姑娘三天两头闹嘴角,我还能每次给她们评理?”   聊着正事,哪有时间管她们间的鸡毛蒜皮!   小丫鬟面色不安,心头揣揣,小声道:“这次跟以前不一样……四小姐说三小姐偷她银子。”   “什么?”   柳母脸色顿时比锅底还黑。   “咱们柳家小姐,偷银子?”   闻不就面色微妙,永安县首富家的小姐偷银子,就跟厨师守着菜被活活饿死,听上去可笑至极!   “把她们两个带过来!”柳母怒道,狠狠拍下桌子。   “母亲,我先告退。”闻不就道。   “不准走。明儿,去,把家里其他人都请过来。我倒要看看,这些人还能闹什么笑话!”   柳母显然怒到极点,在她眼中,柳芽精柳叶蠢;柳眉贪柳俏静。   平日使点手段撒撒娇讨柳父欢心要些好处也不妨,老爷开心给就给,这还敢偷鸡摸狗?像话吗!   不一会,柳家诸位神仙一一进来。   二姨娘带着柳芽,两个人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恬静清丽,青衣素簪,嘴角挑起的笑容都一个弧度。   “夫人。”   “给娘请安。”   两人坐下,二姨娘轻声细语,“姑爷也在呢。”   闻不就勾勾嘴角,“刚刚跟夫人说赵玉儿的事,要问闻有德要二十两银子把她嫁出去。”   “你说多有意思,二十两,就能决定一个人的下半辈子跟谁过。”   二姨娘坐得端正,笑道:“二十两这么多?像那种穷乡僻壤丫头一两银子都给不起。”   她悠悠叹口气,仿佛真心实意道:“姑爷真是善心。”   闻不就眼角微冷,锐利的眸子扫过二姨娘,搓弄手指。   柳家几个姨娘,不知是谁跟闻有德勾结害原主,只有四姨娘怂胆子小被他率先排除。本来他在二姨娘和三姨娘中间纠结,现如今一瞧,三姨娘跟她姑娘一般,空有小心思,没有大计谋,听一个丫鬟的话就敢到柳母面前逞威风,又可笑又蠢。   之前丫鬟挑拨四姨娘下药虽不知是二姨娘还是柳芽手笔,但可见这二位心思深沉,手段阴毒。   不难想害原主的另一凶手是谁。   “呵。”   闻不就轻笑一声,对四姨娘点头。   四姨娘耸着肩坐在最里面的凳子上。身后小丫鬟噘嘴,四姨娘在床……房内挺主动热情的啊,怎么人前就这个样子!   柳叶身边丫鬟说小姐不舒服,柳母不置一词。等柳衿一身水汽跑进来,面色才松动些许。   闻不就皱眉,将柳衿拉到身边,摸着他的脸。   “这么冷的天,你不擦干头发就过来,病了怎么办?”他担忧道。古代医疗水平这么差,柳衿身板纤细瘦弱,生病可了不得!   柳衿黑色头发搅在一起,像从夜色中截断的星空,脸上带着跑后的红晕。长长的睫毛因水汽黏在一起,在牛乳般白皙的皮肤上上下飞舞。   “我带了帽子。”柳衿从袖子里掏出帽子。   “那你等进了屋再摘,这都冬天了,让我心疼吗?”闻不就让人去厨房煮姜汤,又差人拿来布巾衣服,仔细将他发裹住,又替他披上衣服。   二姨娘看着闻不就毫不将人放在眼中,旁若无人的样子,心头冷笑。   待我事成,倒要看看你俩是否还能如今天这般。   柳母这时叫人把柳眉柳梢带进来。   “怎么洗澡了?”闻不就低声问,他眯起眼睛,话语里包含一丝不悦,“你干活了?”   柳衿摆摆手,满脸心虚,“没有!”   闻不就沉下眼。   柳衿觑着他脸色,默默放下手,小声道:“我就是帮忙捡竹子,蹭了灰……”   闻不就板起脸,教育道:“不是不让你帮忙,木匠砍竹子用刀,伤到你怎么办?”   “地上都是竹子,踩到滑倒怎么办?”   “我让你当监工,不是让你做工。”   柳衿捂住耳朵,不满道:“我知道啦相公,以后再也不敢了!”   闻不就满意的点头,便听到柳衿用气音嘟囔:“相公好啰嗦,像个老妈妈。”   闻不就险些被他气笑,搂着他的手缓缓摩搓。   嫌弃我啰嗦?   他俯下身,在柳衿耳旁低声道:“锻炼可以强身健体,今天回去我们就好好锻炼锻炼。正好我昨天买了几本杂书,里面有锻炼身体的方法。”   柳衿不明所以,茫然点头。   “好呀,我跟相公一起锻炼。”   闻不就眼里闪过不明笑意。   柳俏柳眉一前一后进了门。   柳俏面无表情,只是眼眶通红。柳眉依旧是平日满头朱钗打扮,一脸不满。   闻不就摸着下巴,突然想起书里那个身怀重病,拦路喊冤的女子就是柳俏。   男主也就是他现在的亲哥才来到这个伤心地,调查发现自己弟弟是被闻有德下药毒死,还利用赵玉儿搅和的柳家鸡犬不宁。   闻不就拍拍脑袋,心道他怎么没多看两页书,或者多看两集电视剧,闹得他后续剧情都不知道!   柳俏进来,直接跪在地上。   “娘,您给我绞头发,送庙里去吧。”   四姨娘从凳子上蹦起来,跑过来拽着她道:“你,你说什么傻话!”   柳俏脸上大颗泪珠顺着脸庞落下,她冷笑一声,努力张大眼。   “我把她当亲姐姐,她不把我当亲妹妹。”   柳眉跳脚,“我什么时候不把你当亲妹妹,倒是你,总是打我!你眼里才是没有我这个姐姐!”   “那是你该打。”柳俏道,“三番两次出言不逊,我不打你,下次就是别人拿刀砍你!”   柳眉转过头指着柳俏道:“娘,您看她说的什么话!”   “自古哪有妹妹打姐姐,我包容她,她还诬赖我偷她银子!”   柳母按下心中不耐,道:“四丫头,你身为妹妹,对姐姐动手确实不该。只是这偷银子,你可有证据?”   柳俏抬手擦着眼泪,道:“王月婶婶来那日,大家吃完饭回去,我跟她说我攒了银子,想试着做点小生意,今日再看,钱就不见了。我只跟她说过。”   柳眉撇嘴道:“我哪知道你钱藏在哪,没准是被老鼠叼走了,我偷你钱做什么。”   柳俏面无表情,“你前两天还说没钱买新朱钗。”   “你攒了多少钱,够我买朱钗吗?”柳眉不屑道。   “我攒了三十两,比你一年月钱都多!”   “就三十两,莫说我不稀罕,就算我拿你的又如何,我们俩是亲姐妹,花你点钱怎么了!”柳眉冷笑道,“你们一个个都这样,扣扣索索,小气,至于吗?”   闻不就脑袋上冒出一串问号。   这是正常人类发言?   柳母显然也被气笑。   “四姨娘,你这女儿,真不错,指不定心里如何怨恨我如何小气。”   四姨娘欲哭无泪,她……她性子软,也舍不得教训孩子,也不知柳眉何时长歪了。   偷钱这种事说不清楚,她们两姐妹住一起,关起门来谁知道做什么,总不能因为这去告官,那脸还要不要?   闻不就揽着柳衿,笑道:“不如这样,母亲。”   “既然柳俏说自己丢了银子,现在看也找不回,你不如来我店里做工,我按伙计待遇给你发月钱。”   柳俏张大眼睛。   柳眉讥笑道:“你可是大家小姐,去店里当伙计,丢不丢人?”   柳俏摇摇头,“我不是大家小姐,我去。”   闻不就点点头,看向柳眉,“柳俏怀疑你偷了银子,你一句三十两银子少证明不了自己清白。”   “你觉得三十两少,这两天府里下人帮我砍竹子做竹筒,五个一文钱。你跟着一起,赚够三十两为止。”   “母亲,您看如何?”   柳母按着嘴角,笑道:“可以,各打三十大板。”   柳衿歪歪脑袋,去店里当伙计可比做竹筒赚得多,而且做竹筒又脏又累,可不是三十大板啊?   闻不就低头,摸摸柳衿头发。   还有你,晚上回去,可不是三十大板,是几百几千板。   慢慢打,好好打,打到你捂着眼睛哭泣求饶!   也不放过。 第33章 相看 两相厌,掐!   柳母挺直身体, 居高临下扫过柳眉,似嫌她污了眼,匆匆撇开。   “你们是未出嫁的姑娘, 若是传出去, 说柳家姑娘手脚不干净, 我看你们四个哪个落得好!”   她拍着桌子道:“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心里没点数?若在让我听到乱七八糟的事, 不用你们求着, 我亲自动手绞了你们头发, 送进尼姑庙里!”   两位姨娘三位姑娘垂下头来, 低声应下。   柳母顺了心气, 对柳芽道:“今日我叫媒婆上门,给柳芽相看一男子,等冬至节会, 你们婶子带家里孩子去县外寺庙拜佛,柳芽顺便跟人家见见。”   柳芽眼里的笑意还未散去, 突然听到柳母说欲给她相看人家,心头一跳, 脸上挂着不自然的笑。   “是,都听娘的。”   二姨娘紧紧握着手绢, 面色不安。   “敢问夫人,相看的是谁家的孩子?”   柳母脸色露出满意的笑, 说:“咱家姑娘心里都有几分傲气,我挑了许久, 生怕给她低嫁了去。这男子各方面与柳芽相配,是咱县内富户王家的孩子。”   二姨娘面露喜色,连忙道:“难道是那位有名的王非王秀才?”   柳母瞥了眼二姨娘, 惊讶道:“你倒是敢想,王秀才可是王家嫡亲独苗,明年春闱要考举人做大官的,怎会娶咱家庶女?”   柳芽脸上露出尴尬表情,眼里闪过一丝恨意。   二姨娘咬住嘴唇,心有怒气还不得不点头道:“是,夫人说的是,是我想差了。”   “你心里知道就好,咱可不敢高攀。”柳母端着柳明奉上的热茶,与柳衿相似的杏眸闪过一丝笑意,“那孩子是王家远房亲戚的庶弟,分了家,现如今自己做点小生意,定居在南方。”   “我想咱们柳芽不是也喜欢做生意,嫁过去小两口红红火火张罗日子,想想就美。”   柳母看着二姨娘和柳芽僵硬的脸色,笑道:“我之前许给柳芽,嫁妆多添一些银子,我一向说话算话,除去柳家给的那份,我自己拿三十两,贴给柳芽。”   二姨娘脸色露出难看表情,之前柳衿成亲,柳家给铺子给银子。柳母几乎把自己带来的嫁妆全给了柳衿,光银子就五百两,怎么到柳芽这,就只有三十两!   她勉强笑道:“夫人……这是不是不太好啊?”   “是不太好。”   众人目光落在闻不就身上。   闻不就一脸不可思议,“娘您也太大方了,三十两银子说给就给,传出去,人家还以为柳芽是你亲生闺女呢!”   “二姨娘一盏茶前刚说过,像那种穷乡僻壤丫头一两嫁妆钱都给不起,咱柳家不愧是富户,娘真是慷慨大方!”   二姨娘柳芽咬牙切齿看向闻不就。   闻不就无辜回望,“柳芽一向省吃俭用,三十两得够柳芽用三年吧?”   “你们说,有这么一位善良大气的主母、娘亲,是不是我们的幸事?”闻不就扫过四姨娘柳俏。   “是。”柳俏站在四姨娘身边,斩钉截铁道。   四姨娘抓着手绢,抬起头跟着笑,“是呀是呀,三十两银子,当初我赎身也就这个钱……二姨娘,你呢?”   二姨娘心里愤恨无比,一个两个往她心窝子里戳,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青楼出身!   柳衿这个窝囊东西,也就是有个好娘,连她姑娘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这四姨娘怎么回事,墙头草?敢跟着闻不就挤对她?   二姨娘瞪了四姨娘一眼。   四姨娘肩膀一耸,垂下头瑟瑟发抖。   这样才对嘛。   二姨娘满意地抬起眼,正对上一双提溜圆的眼睛。   见二姨娘见到自己瞪她,那眼珠在眼眶内转了一圈,狠狠翻个白眼。   二姨娘掐住自己手,好,真好,一个小丫鬟都敢跟她耍脾气!   柳俏见二姨娘脸色怒气憋不住,神色扭曲,连忙站起身,挡在二姨娘跟前。   “娘,多谢您替我考虑……只是这南方路远,女儿心娇恋母,舍不得远嫁。”柳芽脸上露出羞涩表情,那羞涩中又饱含几分忧虑,活脱脱一个小女儿,可怜委屈。   闻不就“啧啧”两声,道:“这你就想差了,如今国泰民安,官道四通八达,陆路水路,总归能回家看看不是?”   又是他,为什么他那么多话!那么多歪理!   柳芽呼出一口气,咬着后槽牙,努力笑出来,“姑爷,妹妹是更想母亲,做女儿的只想天天贴在母亲身边,说说知心话。”   “姑爷是男人,不懂的。”   “确实,我确实不懂。”闻不就点点头,握住柳衿的手。   “衿儿,你说,可有什么办法解决柳芽思母之心?”他望着柳衿的眼睛。   柳衿蹙着眉,耸着鼻子认真思考。   好像遇到天大的问题。   闻不就看了又看,没忍住扣着他下巴捏着两腮揉搓。   可爱,想亲。   但是此刻亲不得。   闻不就心里叹口气,转过头一拍桌子,将所有人吓了一跳。   “我想到了!”   “柳芽既然思母,何不把你娘带着一同南下,这不问题解决了?”   室内顿时针落可闻。   柳母也没想到闻不就竟然说出这么个办法,手里茶盖“咔”一声落在茶盏上。   “……啊?”柳芽不知何时屏住呼吸,她倒吸一口气,脸羞恼一片红色。   “姑爷……姑爷说笑了,娘是父亲的妾,要伺候老爷夫人,怎能跟着我一同远嫁。”柳芽笑得比哭还要难看。   “是吗。”闻不就垂下眼,轻笑一声,“我还以为你想说,你娘是柳家夫人,要操持家业照顾儿女不能跟你离开。”   “原来整天口口声声喊娘,这娘另有其人……”   闻不就的话顺着冷风从帘子里飘进来,惊的众人背上发麻,心惊胆战。   自古以来规矩,家中儿女无论嫡庶,只准叫正室夫人娘,若母亲是妾室,就是是亲娘也得喊姨娘。   私下叫无人知道就算了,这被闻不就一句话挑出来……   众人眼睛落在柳芽脸上。   闻不就见柳芽面上一片空白,嗤笑一声,转头跟柳母道:“娘,您这三十两银子不值啊!”   柳母面无表情。   “我,没有,不是,娘,姨娘……”柳芽下意识看向二姨娘。   二姨娘额头抽疼,在柳芽说道“妾”时心道不好,着了这小子道。   好个伶牙俐齿的闻不就,巧舌如簧的柳姑爷。   真是好心思,好手段,好个挑拨离间 !   二姨娘沉下脸,冷冷看着闻不就,声音低沉,“柳芽,还不给夫人谢罪!”   柳芽闻言,双膝跪在地上,头狠狠磕下去,砸在地上。   “砰。”   闻不就挑眉。   可以,狠。   “娘,柳芽一时口误,在我心中,给我吃穿,养育我的是您!”柳芽泪眼连连,顶着青紫地额头哭泣道,“您在我心里恩重如山,您原谅芽儿吧。”   柳母放下茶杯,朝她招招手。   柳芽膝行过来,靠在柳母身边,红彤彤的眼眶委屈地看着柳母。   “哎呀,你怎么这么对自己,夫人我都知道。”   她拍拍柳芽肩膀,对柳明说:“还不去拿药,二姑娘过几天还要相看人家,顶着这伤去,多不好看。”   “是。”   柳母安慰柳芽一番,转过头沉下脸呵斥闻不就,“你这孩子,说些什么话,看把你妹妹吓得。”   闻不就笑嘻嘻道:“我错了,我就是开个玩笑,没想到柳芽当真了。”   “这样吧,聊表歉意,柳芽不是喜欢银子,我做哥哥的,也掏点银子给妹妹添补添补。”闻不就嘴上道歉还不忘踩柳芽一脚。   闻不就拽拽柳衿的手,“夫人,你看柳芽要是成亲,娘给三十两,咱俩做哥哥的给多少?”   他对柳衿眨眨眼。   “额……”   柳衿举起另一只手,伸出食指中指。   “二十——”   “二两!”   闻不就一把握住柳衿伸出去的指头。   “我家夫人真是人美心善,你看乡下谁家姑娘结婚哥哥能拿出二两银子来!”   “你们也知道,我这做生意,这也要钱那也要钱,能拿出二两,也是从兜里硬挤出来!”闻不就叹了口气,好像前段时间要柳衿数千两银票的人不是他。   “你们说,二两银子多不多?”闻不就扫过四姨娘柳俏。   “多。”柳俏斩钉截铁道。   四姨娘又抬起头,“不少啦,姑爷,我们院一个月吃喝拉撒也就二两银子。”   闻不就顿时啧啧称赞自己,“大方如我,我可真是个好哥哥。”   “呵。”二姨娘无话可说,她是看出来了,闻不就明显在针对她们。   可是为何?   难道是她哪里行事漏了马脚?   还有这该死的四姨娘!闻不就许了她什么好处,胳膊肘往他那拐?   “好孩子,你这番心意柳芽懂,二丫头?”柳母牵着柳芽的手问。   柳芽点点头,欲哭无泪。   “是,我懂。”   “行,话都说完了,大家都下去吧。”柳母对着柳芽殷殷嘱咐,“好好休息养伤,咱这么漂亮,可不能传出柳家二小姐面上有疾这种消息。”   柳芽身体僵在地上,心里窜起一股冷气。   “是,您放心。”   二姨娘领着柳芽出正门,刚到花园。   柳芽像吊着一口气,面色唰变白,膝盖一软,直接跪在地上。   “小姐!”丫头吓了一跳。   二姨娘冷哼一声,“还不扶你们小姐起来,没用的东西!”   也不知说的是丫鬟还是小姐。   “娘——姨娘,夫人什么意思,她要把我远嫁?”柳芽拽着二姨娘袖子,强忍的泪再次夺眶而出。   “哭什么,哭有用吗?”二姨娘一把拽回袖子,“我可算看出来了,她跟闻不就一个白脸一个黑脸,故意给我们难堪!”   “可是他们为什么这么做,难道夫人还气我问柳父要铺子……还是我让丫鬟给三姨娘传话让夫人知道了?”   二姨娘瞥了她一眼,“知道又如何,你也算帮了她……站住!”   二姨娘叫住想要偷偷溜走的四姨娘。   四姨娘一脚钉在地上。   身后小丫鬟没刹住,撞在她后背上。   “呜……”小丫鬟疼红了眼。   “二姐姐,还没回去呐?”四姨娘脸色露出谄媚的笑。   二姨娘不吃她这套,质问:“刚刚你为何帮着闻不就说话?”   四姨娘难得聪明一回,道:“你不是让我给他下药,我不跟他打好关系,怎么下手!”   柳芽拭去泪,抬起耳朵,下药?   丫鬟拭去泪,瞪圆眼睛,下药?   二姨娘扫过她身后的丫鬟,“这人可信?”   小丫鬟梗着脖子说:“怎么不可信,我是四姨娘身边贴心人!”   二姨娘嘴角抽动,不愿搭理她,低声道:“这个家快容不下我们了,你快些动手,不然我今日遭遇,就是明天的你!”   四姨娘头点的像鼓槌。   “哼,走,回房。”   待她们身影消失,四姨娘切了一声。   “真当我傻,我呸!”   她抬脚欲走,小丫鬟拽住她袖子。   “什么下药……你那天那个药,下给谁?”小丫鬟追问。   四姨娘抽袖子,没抽出来,不耐烦道:“你管那么多。”   小丫鬟拽着她袖子,啪啪掉眼泪。   四姨娘:“……”   “别哭了,是二姨娘……”   四姨娘说出她头脑发热被二姨娘挑拨,还被闻不就发现的事。   “药呢?”   四姨娘从怀里掏出被体温烘得热乎乎的药瓶。   “银子呢?”   四姨娘掏出银子。   小丫鬟将药和银子放进怀里,一擦泪。   “你是姨娘,出去惹人注意,这事我来。”   四姨娘顿时感动,握住她的手,“好环儿,你要姨娘怎么谢你?姨娘给你银子?”   小丫鬟羞答答地回握她的手。   “不要银子,那天的事……环儿还想……”   四姨娘笑容裂开。   “哈?” 第34章 锻炼 正经交流之嘿嘿嘿(你们懂吧?)……   柳眉骂骂咧咧走到后院。   柳明早就站那等着她。   后院空地上摞着手腕粗的竹子。   除了木匠还有丫鬟小厮, 坐在地上砍竹子,磨竹筒,洗净后摆到架子上晾晒, 最后用浆糊贴上纸标签, 才算做完一个成品。   “三小姐, 您看看,就是这样的竹筒。”柳明指指竹筒, 跟柳眉道, “五个一文钱, 五百个一钱, 五千个一两, 等您做够十五万个,就够三十两了。”   柳眉掏掏耳朵,心道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听到那串数, 疑心柳明骗她。   “多少?”   她从小贪玩,女红差, 大字不识。   柳明掰着手指头给她算,算了半天算清, 直将柳眉算得神魂出窍,口瞪口呆。   “怎么这么多?”   柳眉脸上犹如雷击, 她本就没把三十两当回事,闻不就说话时也没认真听, 当下才发现,五个竹筒才一文钱!   一文钱!   这要做到猴年马月啊?   她冷哼一声, 对干货的丫鬟挑弄道:“你做这哪能赚到银子,白白浪费血汗!还不如干点别的来钱快,你说咱这姑爷明明赚了大钱, 怎么舍不得往外掏?”   丫鬟闻言屁股往后一拉,离她远了一些,头也不抬继续砍竹子,闷声道:“小姐不知,我在府内一个月五钱月钱。”   “姑爷好心给我们机会赚钱。这五个一文听起来少,但我们手脚麻利,一天赚一钱银子不是问题。”   “您有时间在这抱怨,还不如赶紧干活赚钱呢。”   小丫鬟不在柳眉身边伺候,说话也不顾及,直言直语。   “嘿!你这人,我不是想让你们多赚点银子!”柳眉神色尴尬,给自己找补。   小丫鬟不吃她这套,道:“用嘴可赚不到银子。”   “你!”   柳明嗤笑一声,从桌上摸了把刀。   “请把,三小姐,可别浪费时间了。”   柳眉恨恨地接过刀,只想朝她脸上砍。她这双柔荑,平日捧过胭脂水粉、绫罗绸缎、玉镯银钗,何时摸过这冷硬的砍刀。   她蹲在地上,动作生疏,两手捧着刀,直直砍下。   “咔!”   刀撞在竹子上,出现一道浅浅裂痕。   “对了,有件事忘了说,若是砍坏十截竹子,要扣一文钱的。”柳明突然说。   柳眉翻了个白眼,道:“这些下人做得,我也做得,谁也不是生下来会跑啊!”   “是,小姐说得对,那您忙着,我先走了。”她对身后的丫鬟使个眼色,“看好小姐,别忙着做活,忘记吃饭。”   “是,柳明姐。”   柳眉“呸”道,“还不是盯着我干活,嘴上说得好听,就是一个臭丫鬟!”   她在地上蹲了一小会,腿麻无比,余光瞥向两旁,见丫鬟屁股下面坐着竹叶,她抽抽嘴,心道我意思一下,难道还真能让我一个小姐跟这些人一起做活?   她磨磨唧唧砍了两个歪歪斜斜的竹筒,装作伸懒腰站起身,道:“哎呀,今天做这些够了,剩下的明日再来。”   她抬脚欲走,柳明留下的小丫鬟拦在身前。   “三小姐,夫人说了,您以后呢,就跟丫鬟们一起住大通铺里,一起做活吃饭休息。什么时候赚够三十两,再回院子做您的三小姐。”丫鬟笑吟吟道。   “什么?凭什么?我才不跟她们这些下人住一起!”柳眉扯着嗓子喊,“爹爹呢,我要见爹爹,他不会同意娘亲这么做!”   小丫鬟心里不耐烦,道:“我们是下人,听主家命令,夫人说您不能走,您就不能。除非老爷亲自站在这让我放了您,奴婢也不敢拦您。”   柳眉心中不安,从怀里掏出银子,“我有钱!不就是三十两,我给你便是!”   “那不成,夫人说您必须砍够三十两的竹子,您自己带的呀,不算!”   柳眉瞧着笑眯眯地丫鬟,在临冬的冷风中打个哆嗦,心里突然升起无限惶恐。   她好像真的做了一件蠢事……   闻不就进门,转身挂上门闩。   柳衿去里屋梳头发,没见闻不就进来,便抬声问:“相公,你下午要去咖啡馆吗?”   “不去。”闻不就背着走悠悠走进来,站在柳衿身后。   铜镜照的人影模糊,两人在镜中对上眼。   柳衿:“……”   他梳头发的动作顿住,相公……为何笑容如此令人不敢直视?   “梳子给我。”   闻不就接过梳子,捧住柳衿的头发,像捧住一汪清凉的泉水。   “相公,用这个簪子。”柳衿背过手递过来一只青玉簪。   闻不就接过,玉簪顶头是流云样式,入手温润。   喜细长的玉簪在修长的指尖转了一圈,被他收进怀里。   柳衿茫然:“啊?”   闻不就拉起柳衿,见他黑色及腰长发披散在身上,平白无故小了不少,黑色发丝托着粉润的脸,无辜的眼睛傻傻地盯着闻不就。   闻不就喉咙里发出低沉的笑,眼睛微微眯起,舔了下嘴角。   “宝贝,还记得早上我说什么?”   柳衿摇摇头,黑发随他动作晃出波浪,折射窗外阳光。   “啧,相公的话都记不住,该罚!”   他将柳衿抱起,放在床上,压上去,脸靠近,伸出手……   “呀!”   柳衿红了脸,连忙闭上眼睛,睫毛颤抖。   然而他等了半天,预想中的吻没有落下。   他张开一只眼偷瞄,见闻不就低着头,鼻尖离自己脸半个拳头,手在被褥下翻找。   不亲亲吗……   柳衿心中有些失望,小声问:“相公,你在找什么呀?”   闻不就勾唇,“我买的健身杂书,昨晚藏在这里。”   柳衿目光疑惑,书为何要藏起来。   似乎看出他的不解,闻不就叹了口气,“实在是衿儿越来越坏了,我怕不把书藏起来,衿儿会背着我偷偷看。”   柳衿顿时委屈,漂亮的眼角垂下来,像草地上被同伴抛在一边的小兔,又或者是山野间被雨水打湿皮毛的幼鹿。   他贝齿咬着下嘴唇,不开心地说:“我不坏!”   闻不就终于找到书,放在柳衿胸前腹上。   “不坏?”   他轻笑着俯身,红唇落在柳衿耳边,“好像某个小家伙自从发现我身材好以后,那时候会拦着我不许灭烛。”   温热的呼吸喷在耳边,柳衿打个哆嗦,脖子浮起淡淡红晕。   待他听清闻不就的话,那红瞬间爆发,蔓延至耳边胸膛,脸颊眼尾。   “我,我……”   柳衿眼神游移,紧紧盯着闻不就的喉结,眼里蒙上一层水雾。   闻不就不放过他,继续揭露他的“恶行”。   “睡觉的时候悄悄把手放在我身上偷摸,还以为我不知道,嗯?”   “这么馋我身子?”   柳衿脚指头紧紧缩起,手抓紧被子,不知如何是好,他看着闻不就一脸坏笑,恼羞成怒,紧紧闭上眼。   “你……你是我相公,我,我我就要摸!”   紧张到说话结巴。   闻不就憋住笑,生怕把人逼急晚上没床睡。   “嗯,衿儿说得对,作为相公,必须得满足衿儿的愿望。”   他从柳衿身上随手拿起一本书,掀开放在他面前,轻笑道:“看,相公给你准备的礼物。”   柳衿眼睛小心张开,露出一条缝,瞄瞄。   “啊——”   “怎么会是……”柳衿一把推开书,抵在闻不就胸膛,“拿开!”   “拿开!”   他脸红似岩浆,心里也犹如火山爆发,滚烫的熔浆在他心里汪汪流淌,顺着血管流遍全身。火山爆发时的气体将他脑子层层裹住,无法呼吸无法思考,只有难耐的热气从耳朵里飘出来。   “看来衿儿不喜欢这个姿势,”闻不就点点头,灵活地手指随便挑开几页,笑道,“这个如何?”   柳衿死死闭着眼,手捂着脸不够,扯过被子盖在脸上。   “自己的房间,床帘我拉上了,也不用点蜡烛,你想怎么看就怎么看,如何?”闻不就低声问。   柳衿蜷缩成一团装死。   闻不就摇摇头,收起手,笑道:“看来衿儿不愿意,好吧,看你以后还敢说相公啰嗦。”   他捡起床上书,打算找个地方重新藏起来。   最后一本书半个身子压在被子里,他拽了一下,没拽动。   “嗯?”   闻不就挑眉,又拽了拽,拽出一只两指捏着书角的手。   “呵……”   闻不就难耐笑意,看了眼羞涩还藏在被子里的柳衿,扔掉手中“杂书”。   “既然如此,悉听君便。”   作为县里鼎鼎有名的鉴玉师,闻不就今日遇到一块极品好玉。   玉主人家中似乎不久前有过喜事,这玉被盛在鸳鸯戏水的红喜被上端了出来。极致的红极致的白,让人心中不禁升起一丝凌/虐,想肆意破坏这纯洁的颜色!   一见这玉,闻不就不禁高呼,“世间竟有如此精巧无双的白玉石!”   只见这玉为“凹”字形,通体雪白,胜过牛乳初雪。入手温热,似乎还轻轻颤抖。   闻不就拿出怀里玉簪,与这白玉一试,白玉好似不愿与这玉簪搅在一起,挣扎逃跑。   闻不就大惊,“难道这玉成了精不成!”   他欲再观,果见这玉不老实,左晃右扭,在手里极不老实。   闻不就冷笑一声,“妖孽,还想逃走!”   “我今日必降服了你!”   说罢,他掀起衣服,掏出一“凸”字玉雕!   那“凹”白玉刚瞧见这“凸”玉雕,大惊失色,只见这“凸”玉雕通体血红,蓬勃待发,其上攀爬鼓胀筋络,似光秃石山爬老藤,好不可怕。   “凹”白玉心道自己刚修炼成精,弱而小,这“凸”玉雕一瞧便是千年修行,定受不得它一击,转身欲逃。   闻不就心道怎能让你逃走,手中掐印拦住这不老实的白玉,蓄势待发的“凸”玉雕顿时迎头扑上,一击得中。   “凹”白玉惨叫一声,心中恼恨,激起战意。   这红玉雕虽大而坚,他小白玉也不甘白白受死,就算受不得,也要拼着一条命与他缠斗,不叫他好过!   顿时这白玉红玉你来我往,缠斗不休。   从地上打到天上,云翻雾搅,天地换色。   又从天上闹到海里,劈波斩浪,波涛滚滚。   “凹”白玉拼尽全力,终是不敌,被“凸”玉雕强劲一力击中尖叫一声倒在沙滩上。   白玉修行多年成精,不愿在此丢了性命,口中连连求饶。   闻不就心道精怪满口谎言,不得信,当即指挥“凸”玉雕追击穷寇,让他有来无回!   柳衿眼前闪过一道白光。   搭在闻不就肩上的手无力垂落,在半空中被温热大手牵住,放在嘴边轻吻。   “乖。”   他神色恍惚,闭眼前瞧见闻不就脸上一滴汗坠落   落在他眉间,却变成整个世界的海洋。 第35章 仇恨 活动   闻不就今日起的晚。   他站在走廊, 对着阳光拉伸脖子   此刻天高云淡,明亮晨光包裹着他紧实高大的身体,在他长而直的睫毛下洒下影子, 比太阳还耀眼的眸子含着抹惬意悠闲。   周遭既嘈杂又安静。   身后屋内, 柳衿缩在厚实温暖的棉被中, 露出小小头顶,呼吸恬静深沉;墙外, 挑担的走贩高声叫卖, 一巷烟火气。   枝头, 两只麻雀叽叽喳喳蹦来蹦去, 而树枝的主人像寺内修行多年的老僧, 沉默伫立,像镌刻在冬日寂寂空气中的画。   他将一口冷气吸入肺中,缓缓吐出, 抬眼瞧见柳明进了院子。   “姑爷,夫人让衣铺送来的冬衣, 我顺路捎过来。她让我嘱咐您,天冷了, 您以后出去多带件衣服。”柳明说。   “替我谢谢娘。”   柳明往他身后瞧瞧,“少爷呢?”   闻不就摸摸鼻子, 笑道:“天冷,还没起床。”   “咦, 我记得少爷平日不赖床啊,他不是隔三差五给姑爷您做早饭吗?”柳明笑着问。   “现在天冷, 哪用他做早饭。”闻不就岔开话题,“你来得正好,有点事与你说。”   闻不就让柳明放下衣服, 走进书房。   他从抽屉里掏出准备好的策划方案,递给柳明。柳明接着厚厚的本子翻看,越翻越慢,眼睛里的惊讶几乎凝实。   “这……姑爷,您胆子也太大了吧?”她紧紧抓着本子,恨不得把上面的字刻进脑子里。   闻不就道:“这是我整个的计划,你心里有个底,接下来具体操作还需你把控。”   “你敢不敢?”   柳明握紧拳,指骨透着白,她咬牙,点头。   “我敢!”   “好。”闻不就笑道,“能不能将柳氏集团的店铺开到全国各地,就靠你了!”   闻不就收到闻不成的信,挑眉看了眼上面的画。   和柳观文穿着同款衣服顶着同款帽子做着反向动作的男人一脸敦厚,笑容灿烂,咧着嘴露出大白牙。   闻不就:不,这不是我要的!   闻不就露出嫌弃表情。   他展开闻不成的信,前半部分是嘱咐,末尾闻不成写到画中人为刘玉恒,是他书院同窗。   “我本想从你所言三成利润中分给他两成,被他拒绝。他虽只要一成,你分红时多给他一些便是。”闻不成字迹干净利索,笔锋伶俐,字里行间透出几分清冷。   闻不就收好信,叹气。   他本来还想借闻不成美貌吸引一些小姑娘,毕竟男主,长得不好看怎么能当男主角,这下可好!   他翻了下信盒,突然见到最底下压了一张纸,他疑惑地掏出来,展开。   白纸上,笔墨蔓延,勾勒男人清浅容貌,一双冷若清霜的眼睛漫不经心地盯着远方,挺鼻薄唇,黑发落在指尖。   一只巴掌大的猫不老实的抱着指尖啃。   闻不就:“!!!”   画的下方,小字写道:“刘玉恒作于京城秋末。”   “闻弟,知你思兄心切,不成害羞,我偷塞给你。”   “好人啊!”闻不就抚掌大笑,“刘大哥,我仔细瞧了瞧,你真是英俊绝伦,聪明机智,来年春闱必定高中!”   他推开大门,往柳观文小院跑去。   “堂兄,需要你的时候到了!”   京城小院内,刘玉恒打了个大喷嚏,笔下划出长长墨痕,还沾着几点唾沫。   闻不成怀中奶猫一抖,挠挠鼻子“喵嗷”叫了声。闻不成撇了他一眼,不动声色挪开脚步。   柳府后院,柳叶形如枯槁,眼下青黑,有气无力躺在床上。   “小姐,我拿了些点心,您吃点吧。”小丫鬟站在一旁劝道,“您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   柳叶挥挥手,“我娘安置好了?”   小丫鬟点点头,“我照您说的,把您以前的金银首饰当了,给姨娘置办了小院子。”   柳叶卸下一桩心事,捂着脑袋问:“我这两天迷迷糊糊,家里发生什么事没?”   “您不知道,四小姐说三小姐偷银子,一个被扔到后院砍竹筒一个被丢到咖啡馆打工去了。”   “咖啡馆,咱姑爷要开的那个店?”柳叶皱起眉头,“谁去?”   “四小姐去呀。”小丫鬟道。   “呵,没想到这丫头整日不声不响,最后被她混到闻不成身边去了?”柳叶掐着手指愤恨道,“以后近水楼台先得月,低头不见抬头见,真是好心思。”   丫鬟咬着嘴唇,心道人家四小姐不一定有您这心思啊。   她见柳叶气的脸白,连忙道:“不说这个,还有件事,听说夫人给二小姐安排了人家,过几天相看呢。”   “什么?”柳叶来了精神,坐起身,焦急道,“什么人家?”   “是县里富户王老爷家的远房亲戚,听说分了家,自己做生意呢。”小丫鬟道。   “啪!”   白瓷茶盏砸在地上,碎裂溅了一地,绿色的茶叶贴在青砖上,滴滴答答落水。   “柳芽恶毒心肠,还想嫁个好人家?想得美!”   “呸!”柳叶手指掐进肉里,眼眶含恨,泪水顺着眼尾落下。   “这……”丫鬟拍着她的背,劝道,“小姐,您放宽心,她嫁出去,您就再也看不到她了,这是好事啊!”   “好事?我娘被她挑弄赶出去的事就算了吗!”   “这么多年,拿我当枪使,自己在后面装的清风明月,算了吗?”   “啊?”她大吼道。   柳叶怒极气急,口水呛在喉咙里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俯下身子,掐着喉咙,突见地面水光反射,映出面红耳赤,黑眼圈一层叠一层的狼狈女子。   “不,这不是我!”   柳叶捂着自己的脸不敢置信。   “我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她浑浊的眼球艰难的转动,跪在地上,两手颤抖得摸着自己的头发,皮肤。   影子随她一起动作。   “小姐,您别吓自己,您怎么了?”   丫鬟吓得心神慌乱。   “柳芽……柳芽!”   “呵呵呵……柳芽。”柳叶垂下手,哈哈笑起来,泪水顺着脸淌进脖子。   “相看,相公?”   她的手顺着脖子往下,抚过起伏山丘,坦荡平原,又回到山谷,狠狠一掐。   “我不会让你得意的。”   她挑起嘴唇,露出妩媚笑容,勾起眼角,低声喃喃自语。   “你别想得到……你什么都别想得到……”   几乎住在书街的书生发现一件怪事。   街尾那家开了多年的书铺关了门,屋内连着两天叮叮当当。   穿着灰色衣服的年轻伙子一趟趟牵着马车来回送货,脸上挂着灿烂笑容,灰色衣服甚是奇怪,背后印着硕大“柳”字,胸前印着“咖啡”二字。   更奇怪的是,运货的马车牛车车壁贴着白纸,车壁后面画着巨大的真人画像。左右两人穿着奇怪衣服笑得合不拢嘴,手里举着竹筒,上面清楚的标着“柳氏咖啡”、“熬夜必备”。   两人身后还站着一白衣男子,容貌惊艳,身姿绝伦,手托咖啡,与来往人注视。   不少姑娘夫人为了瞧这一眼,借着买书要墨的由头一趟趟“路过”。   路过一回,脸红一次。   一次一次,红霞遍地,好像到了天边。   “柳氏咖啡馆,读书好选择。”一书生仰着头,读牛车上插着的旗子的字。   “诶诶,这画上旁边有字!”他的同伴拽着他走到画像旁。   “知名秀才柳观文,难道是青山城那位观文士?”   “还有这位,御书阁三好代表闻不成,这是咱县里大才子,文曲星闻秀才啊!”   “这平城刘玉恒是谁?”   “这倒不知,估计也是一位大才子!”   众书生睁大眼睛,“这咖啡是什么,这三位才子竟然都在一幅画上举着这玩意,好稀奇?”   “别稀奇,还有这呢!”   有人指着马车两边道。   只见马车两旁写着:“好消息,好消息!”   “柳氏咖啡馆冬至开业,开业大酬宾,签到送好礼!”   “喜迎佳节,柳氏集团现推出充值活动。充值一两赠一百文;二两赠三百文;五两赠六百文;十两赠一两……上不封顶,柳氏集团任意店铺通用!”   “凡参与充值活动可参与抽奖。一等奖:柳氏咖啡馆/棋牌室畅玩/饮一月;二等奖大铁锅一个;三等奖烧鸡两只!四等奖……另有参与奖若干!”   一众书生抬着头,齐声朗读。   “你还在等什么,赶快进店参与,下一个幸运星就是你!”   书生后,背着手听他们读字的路人纷纷问:“这个充值是棋牌室也能用,冲钱还另给钱?”   书生指着白纸黑字道:“上面写的是。”   那人惊喜道:“这个活动啥时候开始?”   “冬至节会,柳氏任意店铺可参与。”书生念道。   “好好好,我一定参加,给你们捧场!”路人激动地拍着书生的肩膀道。   “啊……我不是柳氏的人啊,我只是个书生!”   书生满头黑线,挠挠头,心道他怎么莫名其妙变成柳氏宣发人了呢?   这时,柳氏咖啡馆内走出一位眉清目秀的女子,她轻笑道:“多谢诸位才子为我们柳氏咖啡馆宣传。”   “我们东家吩咐,冬日天冷路滑,未来一个月,柳氏派出十辆马车接送各位才子上下学。”   众书生心中讶然。   “接送我们所有人?”   女子笑道:“是。我们东家说话算话,诸位放心。”   其中一名书生道:“我之前听说柳家姑爷闻不就在王才子的诗会上赠送过咖啡。”   “你们东家,难道就是那位听过仙音的闻不就?”   女子点头,“对,正是我们东家。”   书生叹服:“不愧是见过仙人,闻不就好巧思。”   他摸摸车壁,看着上面大写的墨字。   “柳氏咖啡,让你先人一步。”   “熬夜首选,读书必备,为你科举保驾护航。”   “真是迫不及待等到冬至,真想知道,这咖啡,究竟是何等美妙滋味……” 第36章 集团初始 招人   旧街老巷, 草木灰铺在青砖瓦缝中,污水流过,过路人一鞋底黑泥。   何峰下了夜班, 满脸困倦, 提着一篮子肉包子拐进巷子。   藏在巷子里的三个孩子踩着破布鞋跑出来, 嘴里喊着“何二叔”,像一群欢快的小鸭子, “啪嗒啪嗒”跑到他面前, 本想往他身上扑, 想了想停下脚, 背着手站在他面前。   “怎么今天不抱抱阿叔?”何峰挨个摸摸头, 从篮子里拿出肉包子分给他们。   脸蛋洗得干净,衣服灰突突的孩子捧着包子,咬了一大口, 狼吞虎咽,吃个半饱后才小声道:“阿娘说了, 我们身上太脏了,不能扑叔叔, 会给叔叔添麻烦。”   “阿娘还说了,不要我们吃叔叔的包子, 可是我们太饿了,叔叔, 我们是不是坏孩子呀。”扎着两个啾啾的小女孩眨着大眼睛说。   何峰看着孩子又黑又亮清澈无比的眼睛,心疼, 他蹲下身子,说:“你们怎么是坏孩子,只是肚子饿。”   “叔叔肚子饿的时候, 也想吃肉包子。”   “嗯!”   三个孩子开心点头。   何峰站起身,笑道:“你们娘亲呢?”   “娘亲去河边浣衣了。”小孩子道。   “这个天,去河边浣衣?”何峰皱眉。“身体受得住?”   这三个孩子的娘二十多岁,相公得病去世,一人拉扯三个孩子,实属不易。何家时常帮衬些。   “娘又找了一个活计,早上早早起来去河边给外面老爷浣衣赚钱,回来再绣鞋底,晚上扎竹筐,娘说一天能赚二十多文钱呢!”小女孩说。   “我要赶紧长大,帮娘亲做活!”   三个小孩子纷纷将吃了一半的包子收起来,放进怀里,往家里跑。   三个孩子中唯一的女孩突然转过身,冲着何峰跑过来,抱着他的小腿,咧开嘴,露出长到一半的牙,灿烂笑道:“谢谢叔叔,等春天到了,我和哥哥们去河边摸鸭蛋送给叔叔!”   她跑进门内,挥手,关门插上门闩。   破败墙未有何峰人高,他看着三个孩子冻得瑟瑟发抖,心里不是滋味。   “哟,这不是赚大钱的何老二吗,怎么,替三娘心疼孩子啊?”   隔壁一家家门还算结实的人家走出个妇人,端着盆,“哗”泼在地上,脏水溅的到处都是。   何峰举起篮子,无语道:“婶子,您也看着人,都沾我衣服上了。”   女人翻个白眼,右手挎着盆,倚着门歪嘴“切”了声。   “您可是柳氏棋牌室掌柜,一个月好几两银子呢,衣服才值几个钱。”   她斜了眼隔壁,冷笑道:“何掌柜这么有钱,干脆收了这三娘做个小,还白得三个干货的,家里剩点泔水,随便喂喂,饿不死就成。”   何峰听她这话里话外尖酸刻薄,觉得拳头一硬,放在以前,早耐不住性子跟她吵嚷一番。   今非昔比,如今他做了棋牌室代掌柜,每日送往迎来,富豪商绅,地痞无赖什么人都见过;脏话好话也听过;白花花的银子流水般在他眼前淌过,没必要跟这种人一般见识。   他目不斜视,拎着篮子跨进家门。   “切,囊货!”   “呵——忒!”   女人冲着他背影啐口痰。   “死娘们,干嘛呢!”   一中年男子摇摇晃晃走过来,骂道。   女人瞧见他,气不打一处来,上去揪着耳朵扯着嗓子骂。   “你个只吃到吐不晓得进得废物!天天就知道花钱打麻将!一天到晚泡在棋牌室里,我死了你都不知道!”   “你一天赚几个铜板啊!”   女人扯着男人耳朵,对着何家喊:“天杀的玩意,搞什么棋牌室麻将,好好的人活都不晓得干,就知道往棋牌室跑!老天爷你开开眼,降下天雷劈死这害人吸钱的玩意,一把火烧了那棋牌室!”   “烧得光光的,骨灰拌畜生屎里埋土里做肥!”   巷子外墙上伸出一排排脑袋瞪着眼珠子瞧热闹。   “越说越不像话!”何峰困得头疼,没忍住拉开门。   “站住。”何母站在门口,依旧穿着洗得发白干净的衣服,“坐下。”   “娘,我给你寻新屋,你搬过去住。这邻居越来越不像话,整天隔着墙骂人。”何峰扶着母亲坐下。   “她当家的不中用,心里有气。”何母拍拍小儿子手臂,道,“你别将她话放在心上,她男人不思进取,以前泡在赌场家里过年肉腥见不到。你们棋牌室不是禁赌,我闻着这段时间她家时不时飘过肉香呢。”   何峰跟着母亲笑起来。   “但也不能随她骂,我们哥俩赚了大钱。您看您,不让买房就算了,新衣服也穿,一个子还掰两个花,让人家以为我们不孝敬您!”何峰人高马大,蹲在母亲身边还像小孩子。   “傻,财不外露,要是真让人知道你一月赚多少钱,还不知道闹什么事!”何母小声道,“还有你,不要以为自己比以前多赚了这些就了不起,这是你的运气,人要学会知足低调,懂不懂?”   何峰垂下脑袋,点头。   “娘,有件事,我要跟您说……”何峰坐在凳子上,踟蹰半刻,忽然叹气,“算了,还是先吃饭。”   知子莫若母,何母瞧着何峰坐在凳子上,屁股下面仿佛长了钉子,难受地扭来扭去,嫌弃道:“这么大人,有事说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生了个双儿。”   “嘿嘿,哪有我这么丑的双儿。”何峰摸摸头,正想说话,忽然听到院内叫人声。   原是去河边浣衣的三娘回来了。   “三娘来了,吃饭没有?”何母笑着问。   三娘个头不高,头发裹在一块破布里,打满补丁的衣服勉强保暖。她双手握在一起,指尖手掌长着红紫冻疮。   “婶子,何小弟。”三娘面容尴尬地笑了下,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疲惫。   “我来是想说,何小弟你以后下了活,别给我们家孩子肉包子吃了。那肉包子这太贵,我……我还不起啊!”   三娘一声叹息,让何母何峰心中升起一股悲凉。   都是苦过来的,谁不想过好。   何峰嘴唇颤动,好像想说什么。   三娘笑了笑,转身往外走。   她明明二十多岁,却被生活压弯脊梁,几缕不听话的头发从头巾中挣扎出来,落在单薄脊梁。   何峰见那发竟然已经苍苍白色,情不自禁喊了声,“等等!”   三娘站住脚步,“何二弟,你有事?”   何峰紧紧拳,说:“我有一个事跟你说,或许能让你过得比现在好……至少不用大冬天去河边浣衣。”   三娘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又如流星坠落,“我,我能行吗?”   何母道:“你先听听,峰儿,你给三娘说,是什么活计。”   何峰挠挠头。   “昨天东家找我们开会,问我和我哥愿不愿意离开永安县,去更远的县城开店,前三个月每月二两银子作安家费。”   “那确实是好事,何二弟,你是想在棋牌室里给我找个活吗?”三娘内心升起一股期待,“我能吃苦能干活,烧水打扫卫生我都能做!”   永安县如今都知柳川棋牌室红火热闹,干活的伙计月钱也高!   何峰摇摇头,“不是棋牌室,棋牌室男人多,后勤后厨都是上了年纪的婶子大妈。”   他见三娘面上失望,连忙道:“是咖啡馆,咖啡馆招人!”   “咖啡馆?”何母和三娘异口同声。   “就是这两天天天在街上见到的马车上贴的那个?柳氏咖啡馆?”   “对!”   何峰激动道:“我们东家说,要把棋牌室咖啡馆开到全国各地,能开多少开多少!只要你有能力有想法,你就是下一个掌柜,经理!”   “三娘,你手脚麻利,可以边做工边学识字算术。干熟练后自己当个掌柜,赚钱把孩子送学堂去,这家里不就有盼头了吗!”   他形容的未来太美好,三娘心中好像看到自己三个孩子背着书包穿着新衣服上学的场景。   冷风吹过,又痒又痛的感觉从手背染到心里,她一腔热血在风中冷静下来,犹豫道:“人家掌柜,愿意让我学吗?”   “这你放心。”何峰笑道,“我们东家月钱都是按提成发放,还有考核,其中一项就是培养出来的人。你看,我虽然是掌柜,前面还有个代字,我必须培养三名组长,才能摘掉这个字!”   何峰接着道:“我只是怕你不愿赶路,这马上到冬天,还有两个月过年。离开家去另一个地方定居,我怕你不愿意。”   “我愿意,只要能赚钱,我愿意!”三娘道。   “我立马就能走!”   “别慌,你得先去面试,签协议。我们东家也不能白白给银子不是?”何峰道,“不过我觉得三娘你一定能过!”   三娘握紧手,眼泪不禁流下来,她激动得语无伦次,“谢谢你,何二弟,谢谢你!”   “谢我干啥,要谢就谢我们东家。等你面试过了,我在求柳明姐,就是我们柳氏集团大主管把你调到我去的地方,咱俩相互照应。”   “何家的,你说的面试什么时候开始?”   “对,去哪面试,招多少人?我这样的行吗?”   何峰瞪大眼,发现自己家院子,门口,不知何时挤满了人,男女老少应有尽有。   “啊这……”   何母心中一惊,“峰儿,叫这么多人知道了,你们东家会不会怪罪你?”   “不会不会。”何峰连忙摆手。   他干脆站到院里石头上,高声道:“冬至会后,柳氏集团在柳家前门招人,留在本地的,去外地都招!只要你想赚钱,尽管去试!”   “只一条,人品要好!”   “这你就放心吧,我李信,诚实可靠!”墙边脑袋伸得最长的男人哈哈大笑。   隔壁,刚刚还在骂街的女子洗菜的动作越来越慢,直到听见一阵大笑,才尴尬地抬起手。   “诶,当家的,棋牌室招人呢,你去不去,干个平常伙计,一个月不少钱呢!”她对着屋内躺在床上的男人说。   “去什么,不去,饭好了没。”   “就知道吃!”女人摔下菜,心里愤愤不平,接着洗菜,眼睛却瞟向一旁。   “咖啡馆……” 第37章 冬至会 咖啡馆正式开业   转眼冬至节会, 柳家早早挂上彩灯彩缎。众人换上新衣,迎接冬天到来。   闻不就把柳衿的头发从衣服里勾出,看着兔毛包裹的小脸, 没忍住亲了亲。   抬头, 看看。   又亲了口。   “有人呀。”柳衿害羞道。   闻不就轻笑道:“哪有人, 一会亲不到了。”   “下午就能见面了。”柳衿像一团年糕,贴在闻不就怀里。   柳观文的脚步卡在门槛上。   “……”   “咳, 不就, 我娘叫我唤你们出门。”柳观文背着手望天, 心道是不是要跟堂弟他们学习学习。   三人走出大门, 柳府门前停着两辆马车, 王月搂着孟和指着上面的字说说笑笑。   “你们来啦,我刚说呢,不就这一出手, 咱家这几辆车也没逃过去。”王月笑道。   “除了自家马车,相公还租了好几辆马车。”柳衿认真道。   “我还听说县里好多人张罗来年开春种竹子, 卖给柳家换银钱呢。”王月捂着嘴笑道,“不就, 小心晚上竹子精找你麻烦。”   闻不就摸摸鼻子,“那我得搂紧夫人, 我胆子小,经不起吓。”   柳衿耳朵浮起淡淡红色。   众人一阵大笑。   这时, 柳芽领着丫鬟走出门。她今日一身白衣白裙,妆容素雅精致, 额间贴着莲花形状花钿,长发飘飘,看上去颇有几分仙女姿态。   她从门口“飘”到马车旁。   “给婶婶请安。”   王月看着她皮笑肉不笑道:“起来吧, 你这模样倒不丢柳家人。一会相看人家可得老实点,别被人笑话。”   她话里敲打柳芽。   柳芽脸上笑意更深,道:“婶婶说的是,芽儿自然听婶婶的。”   闻不就将柳衿抱上马车,捧着脸又悄悄亲了口。   “等我忙完就去找你,跟好婶婶,不要乱跑知不知道?”他嘱咐道,“离你那两个妹妹远点。”   “嗯!”   柳芽走到后面那辆马车,掀开帘子,笑容僵在脸上。   她皱眉,眼中露出几分不屑,“你也去呢。”   柳叶一身红衣,衬得皮肤雪白,她似不怕寒冷,大肆露着脖子锁骨。瘦削脸上黑色眼睛凸出,紧紧盯着柳芽。   “姐姐能去,我为何不能?”柳叶挑起唇,“佛家圣地,满天神佛看着,做坏事的不是我,我不心虚,为何不能去。”   柳芽走上马车,靠在车壁,举起手欣赏刚染的指甲,笑吟吟道:“就是说呢,所以一会你要乖乖的,看着姐姐我跟公子相看。”   她瞄着柳叶空空如也的发髻,嗓子里传出银铃般的笑声,“哎呀,以前府里最花哨的就是你跟你娘,现在真是风水轮流转。”   “啧啧,等姐姐开心了,赏你几根银钗,免得人家说咱柳家小姐,拿不出手,见不得人。”   她得意大笑,说着赏赐柳叶银钗,口气像给路边野狗丢几根骨头。   柳叶暗恨,握住拳头。   “那我就祝姐姐,相亲成功?”柳叶咬着牙道。   今日冬至节会,柳府下人放了假,回家与亲人过节。   四姨娘身边小丫鬟环儿大摇大摆出了门,沿着小路往县衙大牢方向走。   监牢今日只有两人当差,见一圆脸圆眼小丫头躲门口偷看,呵斥道:“干嘛的。”   “官,官爷好。”环儿战战兢兢站在官差身前,“我来给……给我哥哥赎身。”   “赎身?当这里是窑子呢!”官差笑骂道。   环儿赔笑道:“反正就是那么个意思,我哥哥之前闹事被关起来,我好不容易攒够银子,想给他交罚金回家过节呢。”   说道这,环儿突然“啪嗒啪嗒”掉起眼泪,她捏着官差袖子,求道:“求差老爷高抬贵手,放我哥哥回家过年吧。”   “咳,行了,难为一小姑娘做什么。”   另一名当差的官爷招招手,“你哥哥叫什么?”   环儿眼眶里还带着泪,轻声道:“叫李虎,就是前几天脑子发热在柳家门口打人的那个蠢蛋。”   “呵,哪有说自己哥哥蠢蛋的。”   环儿擦擦眼泪,“不蠢怎么当街打人。”   官爷:“……”这倒也是。   当值的官差拿出本子,找了找,看到李虎的名字。   “哟,这家伙怎么跟这几个家伙关一起了。”他喃喃道,“你哥犯的事不大,十两银子。”   小丫鬟从荷包里数出十两银子,想了想,又拿出一两,推给官爷。   官差瞧她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笑道:“算了,瞧你也不容易,收回去吧。”   “谢谢官爷!”   环儿无影手一把将那一两银子收进荷包里。   官差:“……”。   “李虎!你妹赎你!”   官差的声音由远到近,腰间钥匙叮当作响。   监狱内几名大汉紧紧盯着那串钥匙,眼中血色一闪而过。   “忍,别闹事。”面上刺青的男子低声道。   大汉不甘心坐回去。   “妹妹,我哪来的妹妹。”李虎叽叽咕咕嘀咕。   刺青男子一把抓住他,“别忘了你答应我们的……不然天涯海角,我也找到你,把你大卸八块!”   李虎一身冷汗,眼珠子几乎从眼眶里调出来。   “是是!我一定!一定!”   “哼。”   男子松开手,李虎连滚带爬从监牢爬出去。   “你们几个,老实点!”官差不耐烦,敲敲栏杆。   “大哥,你信他?”   “不信也得信,总之,先从这个鬼地方出去。”   李虎一头雾水走出监牢,见一丫鬟冲他招手。   “哥!”   李虎走过去。   丫鬟捏着鼻子,“你好臭。”   “是你给我付的银子?”李虎道。   小丫鬟眼珠一转,泫然欲泣,“不是我,是我们家小姐。”   李虎在牢内冷寂了几日地心怦然跳动,“你……你家小姐?”   “对,就是柳府二小姐柳芽。”   李虎黑乎乎的脸上露出大白牙。   环儿嫌弃的撇嘴,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继续演戏。   “我们家小姐今日被逼跟人相亲,自你那日被官兵带走,她夜不能寐,辗转反侧,好不容易攒够这些银子救你出来。”   “相亲,她跟谁相亲?”李虎勃然大怒,拽着丫鬟的肩膀问。   “松开!你听我说完!”环儿拍开他的手,揪下腰间挂的小小酒瓶,“这是小姐出生时埋下的酒,她让我挖出来送给你。”   “她说今日在永安寺与其他人相亲,来日嫁作他人妇,你与她情谊不再,此酒作情酒,爱情饮便无。”环儿绞尽脑汁背以前话本上看过的内容。   李虎目眦尽裂,拔腿就跑。   环儿在身后喊道:“小姐说了,不见面不饮酒,若你心里有她,便当着她面喝下这女儿红!”   “知道了!”李虎的喊声飘在空中。   见人往县外方向跑,环儿终于有空来回翻白眼。   “切,白痴。”   她左右嗅嗅身上味道,“哎哟”一声,伸手挥挥,“好臭,回家找姨娘洗澡澡去~”   这厢,闻不就独步走到书街。   今日冬至会,路上涌出大批商贩,有店铺的商家还将东西摆出来。   各色彩灯挂在头顶,彩色风车随风转动,若是到了晚间,不难想象也是一幅“花千树星如雨”热闹街景。   可惜今晚是看不到,闻不就有些失望,他早上便听王月说晚上要在庙中住一晚,赶明日早香。   “不知柳明姐那边如何,估计晚上才热闹。”闻不就猜测。   他从街角拐过去,上了桥,就见咖啡馆门前密密麻麻排着人,只见起点不见终点。   闻不就合上下巴,心里“哦豁”一声,见排队的人里不止有书生,还有姑娘夫人。他甚至看到棋牌室熟客的面孔。   闻不就走下桥,听他们叽叽喳喳说话。   姑娘夫人凑在一起,“那边挂着的画像比马车上的还要大,不知店内卖不卖单人画像,我想买闻大才子的画。”   “我听伙计说那叫‘海报’,充值抽奖能抽到,但抽到什么画像就不知道了。”另一姑娘说。   “还抱……听上去叫人羞羞的,怎么抱嘛!”姑娘羞红了脸,跺着脚。   闻不就:不……不是那个抱!   他正想解释一下,就那姑娘拽下腰间沉甸甸的荷包,眼中利光闪过,拉起袖子,蓄势待发。   “哼,还好本姑娘家底厚,充十次八次,必将闻公子画像抱回家!”   闻不就收回腿。   叨扰了。   除了冲着闻不成来的客人,棋牌室的熟客攥着银子,伸着脑袋焦急道:“棋牌室那边人多就算了,这里怎么还那么多人。这咖啡明明这么苦,还这么多人买?”   这是在棋牌室买过咖啡的客人。   “非也,这位老爷,您观这竹筒上,名为‘广告词’的句子,‘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辈读书人不吃苦,砥心砺志,何以成就锦绣华章!”刚买到咖啡的读书人捧着竹筒好像捧着珍贵宝贝。   他身后男子疑惑道:“你刚刚品完不是立马要求加两勺蜂蜜?”   “住嘴,就你话多!”   闻不就背着手轻笑。   这时,柳家接送书生的马车停在队伍旁。   一尖嘴猴腮男子率先跳下,腰间金铃铛“铛铛”作响。   大冷的天,他“唰”一下展开扇子,大力摇动,身上白色书生袍迎风舞动。   与他一同下车的几位书生连忙躲开,受不起这寒意。   “御书阁三好代表闻不成,啧。”尖嘴猴腮的男子“啪”合上扇子,撇下嘴角,目光不屑,高声道:“要我说,御书阁三好代表,须得是我那位同样被皇帝点入御书阁读书的哥哥!”   “你谁啊?”争抢闻不成画像的女孩们顿时不乐意了。   立刻有一书生走过来,对着此人恭维道:“这位乃是四县书院鼎鼎大名的书生——道文枸!” 第38章 正经交流嘿嘿嘿(懂吧?) 人靠衣服马……   “今年天子出巡, 途经此地点了四县才子亲睹圣颜,一展才学。圣心大悦,亲自下令叫其中两位大才人入御书阁读书。”那书生洋洋得意, 仿佛进了御书阁的是自己, “除了这画上闻不就, 还有一位便是四县书院赫赫有名的大才子,也就是道兄的兄长——道文豪!”   “要我看来, 闻不成虽有小才, 在道文豪面前不值一提, 明年春闱, 这头元必是道文豪兄!”   “好, 说得好!”道文枸哈哈大笑,从怀里掏出一本发黄书册拍在他身上,“这是近三年童试前名才所作文章, 你仔细研读,来年必定高中!”   “多谢道兄!”狗腿子书生捧着书喜笑颜开。   “这书满大街有得卖, 何必如此。”有人摇摇头,不理解。   狗腿子书生瞥了他一眼, 把书收进怀里,嘲笑道:“道兄家里开书坊, 所印纸册虽然粗糙简陋,但比外面便宜好些!”   有知情人道:“便宜是便宜, 就是缺字断句前言不搭后语。”   “那是考验你的学识,这是我父亲哥哥想出来的妙计!”道文枸挺着肚子一脸骄傲道, “给那些囫囵吞杏不好好读书的人一个教训!”   “是囫囵吞枣吧?”   “你们家偷拿别人书稿印了卖,被人告上大堂的事解决了?”有书生高声问。   道文枸眯着眼,晃着腿, 腰间金铃铛“铛铛”响。   “什么叫偷,读书人之间的交流,算什么偷?”他嘚瑟道。   “强词夺理,我们离他远点!”   闻不就嘴角缓缓垂下,冷眼瞧着道文枸。   道文枸感觉到他的视线,眯着眼睛看去,见桥边一丰神如玉的男子面无表情盯着自己,心里突突两下。   这人瞧我作甚,难道是觉得自己不如我俊朗心里嫉妒?   道文枸露出骄傲的笑容,大摇大摆走过去。   “这位兄弟,你也来瞧热闹?”道文枸抬起头,看看闻不就头上玉簪,眯眼,又扫过他腰间玉佩,脸上笑容深了几分。   闻不就压着眼尾,沉声道:“是,咖啡馆开业,我来看看。”   “啧,要我说,这店的东家真是可怜。”道文枸嘴里装模作样叹气,余光扫着闻不就,只等他提问。   闻不就顺着他的话问道:“开店做生意,聚四方钱财,为何可怜?”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瞧你穿戴打扮不似平民,能交个朋友。”道文枸说,“这历来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总会被他人学去。”   “螃蟹好吃,你吃得我也吃得。听说这咖啡馆东家还开了麻将馆,我父亲早已叫人打听过,只等这几天开业。”   “哦,这种事你随便见个陌生人就说出来,不好吧?”闻不就无语道。   “这又何妨,难道你还能阻止我开店不行哈哈哈。”道文枸哈哈大笑,指着墙上画像道,“我瞧这些女人冲着这画像花银子,何必。等我回家多找几个画师,两文钱一幅随便卖。”   “待我搞清楚这咖啡馆里的东西,到时我也开几家,看看是原主生意红火还是我后来者居上哈哈哈……”   天边厚重云层滚滚而来,暗沉沉躲在天边。   闻不就拉起袖子,道:“公子哪里人氏?”   “我乃蔚县道府二公子,你来蔚县,家中最大的那家便是我家。”道文枸又打开他写着“德才兼备”的扇子,在面前忽闪。   “对了,不知道公子姓甚名谁啊?”   冷风从桥边呼啸而过,排队的人嘟囔着,“今天好冷,是不是要下雪。”   闻不就垂下眼睛,玉白的脸上,薄唇轻抿,缓缓露出笑容。   “鄙人无甚名气,多亏哥哥有出息。”   他抬起眼,冷冽的风划过他眼角,顺着他举起的指尖飞过,扫向一旁犹在得意洋洋的道文枸。   “那位画上的男子,学识比不得您哥哥的才子,正是先鄙人几秒出娘胎,同父同母的双胞胎哥哥。”   “啪。”道文枸手中扇子落在地上,目瞪口呆,引来周围人好奇目光。   闻不就背着胳膊,站在道文枸身旁,只一张脸便将他碾入尘土。   “柳氏棋牌室的东家是我,您想要偷师的这家咖啡馆的东家,不巧也是我。”闻不就对着道文枸点点头。   “谢谢你告知我这些消息,也替你父亲骄傲,有你这么好儿子。”   “是柳姑爷!”   认出闻不就的熟客惊喜道。   “柳姑爷来了?”   “闻东家开业大吉啊!”   “您这活动搞得好,我刚刚抽到两只烧鸡,就等着晚上回家上桌呢!”   抽了好多次才拿到闻不成画像的姑娘红着脸,比了比闻不成,看看闻不就,眼中的春意在冬日盎然生长。   “怎么是入赘嘛……”妾都娶不得!   “多谢各位捧场。我们柳氏各店合并为柳氏集团,大家请认准我们柳氏牌子,以后不定期推出各种活动,定让诸位满意而归。”   道文枸心里发慌,看着鹤立鸡群的闻不就,抬手朝嘴巴糊了一掌。   “我怎么就管不住这张嘴!”   他抬起下摆,着急忙慌往马车那跑。   柳家下人正在喂马,看了他一眼。   “不到送人的点,走不了。”   “我给你钱!”道文枸伸手掏荷包。   “不行,我们有规矩,你找其他马车吧……不过县里马车都被我们姑爷征用了,不行你就走回去。”   “从这走回蔚县……”道文枸两眼发黑,岂不是不等他爹打断他的腿,他自己先废了!   闻不就走进咖啡馆。   咖啡馆内坐满书生,从书架上抽出书读。   书架挂着“免费读书”的牌子,墙壁上除了海报便是诗会时各书生才子赠与闻不就的诗篇。   “闻东家,我们以后真能在这读书写字,不会把我们赶出去?”有书生问。   “您放心,绝对不会!”闻不就坚定道。   众书生捧着免费畅阅的书,心里对闻不就,对柳氏咖啡馆的好感“唰唰”上升。若非心胸慷慨,尊重他们学子,又怎会行此善举!   书院中不少人家境贫寒,四文钱一杯的咖啡都舍不得买,但柳氏咖啡馆放言“不管消费与否,若需要,尽可来咖啡馆内坐坐。”   而且店内摆满书籍任他们阅读摘抄!   听到这个消息,不少人红了眼眶。   此善举,刻骨铭心,永世难忘!   书生目光落在店里最大最精美的画像上。   闻大才子家境贫寒,闻二公子定是见过哥哥贫苦读书才会如此替他们着想。   只这一上午,他们便写下数十诗篇,歌颂闻家兄弟,咖啡馆以及这苦不堪言的咖啡。   这些诗词歌赋不仅书院内部传阅,还随信送往各地相识的读书人手中,闻不就与咖啡馆的名声,无声蔓延积累……   单纯效仿前世某星星客的闻不就:啊这……   闻不就上楼,三名账房先生手下如飞,算盘打了“噼里啪啦”响。   柳明坐在桌后,将一盘碎银倒进木箱内。   “姑爷。”见到闻不就,柳明简单打了个招呼。   “如何?”闻不就问。   柳明掩饰不住笑容,“真不知道您那个充值法子怎么想到的!咖啡馆这边另说,棋牌室那边客人疯了一样,简直就是送钱!”   “光着一会,就让钱庄跑了两趟,估摸晚上有这个数。”柳明比个手势。   “好,你让大家一定注意,登记时务必写清楚充值人的姓名地址外貌,今日过后抄写分送到各个店里。”闻不就嘱咐。   古代没有电脑,闻不就便想了个法子,印了不少手掌大的本子,纸叶印章做了“防伪”,若有人充值,便在首页记下总共金额,以后拿着这本去店内消费算账便可。   柳明道:“您放心,每个店我安排了五个会写字的伙计,出错您尽管找我不是。”   “柳明姐做事,我自然放心。”闻不就见屋内都是自己人,便将刚刚道文枸一事说与柳明听。   柳明勃然大怒,“这人太过无耻,麻将明明是仙人教与姑爷,他们哪来的胆子!”   闻不就摸摸鼻子,心道仙人……还真没有。   “等中午用餐时间,你叫几名可靠人,一人给十两安家费,一百两白银,带着制好的麻将招牌广告,先去附近几个县把店开了。”   “能多快就多快,先把柳氏牌子打出去。”   “好!”   柳衿悄悄走出寺庙大门。   天空阴沉,好似伸手便能摸到云彩。   沉重的钟声划破天边,寒鸦叫嚷着从云下飞过。   “正午了?”柳衿踮起脚,站在台阶旁往下瞧。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   没有一个是自己心里的人。   “哥哥,你在等姑爷?”   身后的声音将柳衿吓了一跳,他转身,见柳叶笑吟吟地看着他。   “柳叶,你不冷吗?”柳衿看着她露出大片皮肤,手抬起复又放下,终究没有帮她拉衣服。   柳叶手指摆弄头发,心不在焉看着山道上渐少的人影。   “不冷啊,我的心快热死了。”柳叶含糊不清道。   她转过脸,紧紧盯着柳衿:“我今儿仔细看看,原来咱家大公子这么俊美,我以前真是牛屎糊了眼睛,怪不得姑爷疼惜你。”   她伸出细长的手指,想摸柳衿的脸。   柳衿下意识躲开,蹙眉道:“你说什么胡话?”   柳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你说你命为什么那么好?为什么好东西都是你的?”   她话音越来越低,直到瞧见一个人的影子,方才回神。   “哥哥,寺庙后院开了好多梅花,你不妨去看看,风景……好极了。”她嫣然一笑,转身飘走。   满眼灰色中,火红的裙子如同山火。   柳衿歪歪脑袋,眼里的疑惑凝成水溢出来。   他抬手摸摸额头,“真病了?”   “打劫!”   低沉的声音吓得柳衿跳起来。   这一会被吓了两次,柳衿摸着胸口,气呼呼地转头。   闻不就仰着脸,坐在栏杆上,食指比枪抵在柳衿腰眼处。   “相公!”柳衿黑着脸,“你干嘛吓我?”   “谁是你相公,不要赖上我,我是打劫的!”闻不就一脸坏笑,“劫色,劫完就跑,概不负责责额唔唔。”   闻不就垂下手,任柳衿两只手按在脸上揉搓。   待柳衿发泄完,他郁闷道:“好吧,大侠武功绝顶,是我败了!按照规矩,我得赔偿你,说吧,你是要色,还是要色?”   他抬手就要解扣子。   “相公!”柳衿两只手扣在他胳膊上,“这这这可是外面!”   闻不就挑眉,“我们江湖中人,天为铺盖地作被,草丛一滚就能睡。”   “这叫野/战!”   “我就是武林赫赫有名的草丛之王闻摘花!”   他瞟了柳衿一眼,“我知道你,你就是柳家的大公子,柳花是不是?”   柳衿:“……”   柳衿抱起胳膊,虎着脸,“不,我叫柳草。”   闻不就一拍掌,“怪不得我一见公子便知咱俩有缘,我闻摘花别名闻采草,江湖绝学来无影摘花去无踪采草手,公子可敢一试?”   柳衿两眼一眯,抬起下巴。   “既然如此,我也有一计,名为‘相公三天没床睡’,大侠敢不敢接招?”   闻不就跳下栏杆,几步跑下台阶。   “衿儿,我来了!”   闻不就“气喘吁吁”跑上台阶,拂去额上并没有的汗滴,好像刚看到柳衿,眼前一亮,激动地跑过去。   “一别三个时辰,如隔三秋,我好想你!”   柳衿咬着下嘴唇,忍不住笑出来,连忙收住。   “相公,你来啦,刚刚有个臭流氓,说要劫我色,你上山时可有见到他?”柳衿抓住他的袖子。   “什么!竟然有人敢劫我夫人的色!”闻不就装的一本正经,拉起袖子,“看我不好好教训他!”   “对!”柳衿学他握起拳头,一大一小两个拳头并在一起。   “相公,教训他,叫他这辈子再不能劫色!”柳衿单纯跟着闻不就话头往下说。   闻不就胯/下一凉,包住柳衿的拳头,“这大可不必……”   “为何,他欺负我,你都不心疼我。”柳衿好不容易占了上风,眯起眼睛得意洋洋。   闻不就挑眉,“既然这样,我把他捆来。俗话说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咱床下几本书才用了几页,不如让他陪你练完……”   他最后一句话声音浅而低,却如同雷声炸的柳衿脑子嗡嗡响。他想起那日被闻不就按在床上不让休息,脸色爆红。   “……”   “如何?”闻不就笑嘻嘻追问。   柳衿拳头轻轻锤在闻不就胸上,哼了声。   闻不就哈哈大笑,揉揉柳衿脑袋。   正巧看到这一幕的男子连忙撇过头去。   “夫妻恩爱,人间喜事,不知我今日相亲之人是否是我缘中人。”   男人自言自语,从怀里摸出红缎系在腰间,心里既忐忑又期待,往寺庙后院走去。   柳芽从蒲团站起身,拂去指尖香灰。   “婶婶,时间到了,芽儿去了。”她说话声音又软又轻,脸上染上一丝红色。   王月心道这姑娘平日在如何心机,到自己终身大事上还不是小女儿,便笑道:“去吧。”   芽儿低身行礼,转身刚跨过门槛,后院突然传来凄厉的尖叫声。   闻不就抱着柳衿,两人面面相觑。   “怎么了?”   系着红缎的男子小心翼翼地走进梅园。   冬梅绽放,满园花香。   一红色身影独立树前,安静赏花。   “竟然让姑娘等我,真是惭愧。”男人拍拍脑袋,走到女子身后。   “敢问可是柳家小姐?”他轻声询问。   “啊!”   赏花的人一惊,慌张转过身来,娇艳如花的脸在男子眼前闪过。   他顿时红了耳根,未见女子满意的目光。   那女子似被他惊扰,抬起的脚踩到地上湿漉漉的叶子,脚下一滑,惊呼的朝他扑去。   “砰——”   梅花摇摇晃晃从枝头落下,落在地面交叠的身影上。   眼对眼,唇对唇。   男子感受嘴上柔软,瞪圆眼睛。   这!这!这!   女子顿时羞怒,抵着他的胸膛坐起身,男人连忙抬手,慌乱中,或许是压到女子衣服。   肩头红衣坠落,大片雪白放肆露出。   男子僵硬在地上,握住那只抬起的手,瞠目结舌。   柳叶捂住胸,眼泪夺眶而出。   众人寻着尖叫声而来,见柳叶坐在树下,一身狼狈,捂着脸流泪,身上披着男人的外衫。   眉眼周正的男人慌乱局促,不知如何是好。   王月沉下眼,“这是怎么回事?”   待男子磕磕绊绊说出自己“非礼”一事,并承诺负责,柳叶才抬起头,觑着王月脸色。   “婶婶,求婶婶做主呜呜呜……”   “哦豁。”闻不就将头放在柳衿肩膀,低声道,“你这妹妹,厉害啊。”   柳芽掐住手指,看了眼那男人,又看着蹲在树下哭得柳叶,阴恻恻的目光闪过一丝狠戾。   “这,这!”王月好心带她们几个孩子上香,顺便给柳芽相亲,竟然出了这种事,回去如何跟柳母交代!   闻不就勾唇,笑道:“既然如此,要么当做无事发生,相亲一事作罢;要么……”   他看了眼那男人。   男人心领神会,弯腰作揖,“千种万般都是我的不是……我,我愿娶这位小姐为妻!”   “是啊,今天本就是柳叶妹妹跟人家相亲,我们只是来上香的呀。”柳芽含着笑,一步步走到柳叶身边,将她扶起来。   看着柳叶眼底的挑衅,柳芽扑哧一笑,为她整理衣装。   “柳叶,说你蠢一点不假,你以为,我真愿意嫁到离家万里的南方?也只有你这种蠢货,光会用身体勾引男人。”   “低贱。”   众人见她与柳叶耳语,只以为她在安慰柳叶。   “倒是谢谢你,省我亲自出手。”   “好妹妹,快起来,大家都与你做主呢!”柳芽抬声道。   柳叶哆哆嗦嗦站起身,原来一切都是她自以为是……   假山后,抱着酒瓶子一身臭气的李虎脸上露出惊喜神色。   这么说,柳芽不会跟那个男人成亲啦?   他握紧手中酒瓶,情难自禁,恨不得现在就站在柳芽面上,带她私奔,逃离她那恶毒的家庭!   “既然如此,此事就这么定下。”王月叹了口气,见柳叶不反对,摇摇头。   怎么就这么凑巧?   算了,都不老实,赶走一个是一个。   满院人,只有男人和柳衿一个内疚一个疑惑。   黑云越来越低,随风怒吼,风雪欲来。   柳家与王月各自捐了大笔香油钱,寺庙腾出一间院子,让柳家人住。   屋内,柳衿正在铺床。   闻不就转身想关门,余光瞥见一黑影从假山旁窜过,顿时沉下眼睛。   “衿儿,我出去一下,你在屋里等我。”闻不就道。   “相公,你是饿了吗,我带了点心。”柳衿说着要去找包袱。   闻不就笑了笑,“不是,我去方便,你守好门窗。”   “好的。”柳衿点点头。   天冷风大,各屋门窗紧闭。   闻不就躲在假山后,心沉沉如天上黑云。   李虎见四下无人,想去敲柳芽的门,他抬步想到之前丫鬟的话,赶紧取出怀里酒瓶,咕噜咕噜喝下。   闻不就侧头,四姨娘动手了?   他的心更加沉重,身上好像捆上重重锁链,将他往泥沼中拉去。   “咚咚。”李虎糊着黑泥地脸上浮上一层暗红。   “柳……芽儿。”他低低喊道。   坐在屋内的柳芽心惊,“谁?”   “我,李虎……你今日叫丫鬟赎我,我,我来找你了。”李虎磕磕绊绊道。   柳芽皱紧眉头,谁?   她走到门口,小心拉开一道缝。   “你!”她被门外乞丐一般的人吓得连忙关门。   “你是谁?快走,不然我叫人了!”   “别叫人,我是李虎啊!那天与闻不就争斗那人!”李虎挠挠头,挠下一手黑泥,“你今日叫人赎我,说与我有情……我,我自然不会抛下你,芽儿,我们私奔吧!”   “放——住嘴!哪来的乞丐,我堂堂柳家小姐,能看上你?”柳芽冷笑道,“什么李虎李猫,赶紧滚蛋。”   柳芽被柳叶摆了一道,心里气未消,偏生此人撞上来,隔着门怒骂道:“你们这群低贱垃圾,整日做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又无钱又无势,我瞎了会看上你?”   李虎脸上笑容渐渐僵硬,消失。   “你说什么?”   “你就是那天那个混混,让你宣扬闻不就是疯子,反而给他带客;自己冲动动手,还被送进大牢,真是可笑,废物!”   “真是白瞎了我那一两银子!”   闻不就抬头,一滴雪花落在鼻尖。   门边,李虎眼越来越红,火焰从心里腹中升腾喷发。   屋内,柳芽喋喋不休。   雪中,晚钟声响。   李虎一脚踹开大门。   他似山中饿狼,咧开血盆大口。   “柳小姐,一两银子,不够我这些天坐牢的钱。”   “呵。”   柳芽惊恐的眼神中,李虎跃然而上,掐住柳芽的脖子。   “我热,让我爽,一笔勾销。”   愤怒的人没有理智,他紧紧掐着柳芽,柳芽蹬着腿,动作越来越小。   李虎将她甩在床上,手指放在她鼻下。   “没死?也是,尸体有什么意思。”   他已没有理智,抓起柳芽的手狠狠咬下,血沾湿白衣。   闻不就走出假山,看了眼半敞的门。   他的心像一座天秤左右摇晃。   而后,他吐出口气。   “算了,她们是畜生,我也当畜生不成。”   紧紧咬着柳芽的李虎脑袋一痛,翻着白眼砸在柳芽身上。   闻不就丢下石头,对着床上柳芽自言自语。   “我留你清白,但有一事。李虎吃了春/药,这药,是你母亲想下给我。你们母女做了什么我心知肚明,再有一次,我不会手下留情。”   他揪着李虎,走出门外。   床上,柳芽张开眼,泪水顺着脸庞流下。   “下药……”她捂住手臂,心里暗恨,恨闻不就让如此下作的人欺辱她!也恨自己娘亲想出这种手段被人用在自己身上!   她想起平日总是教她忍耐、借刀杀人的娘,咬牙切齿。   “废物,原来都是废物。”   “我柳芽对天发誓,绝不会放过你们!”   闻不就进门,插上门闩。   柳衿微微瞪大眼睛:“相公,你不开心吗?”   闻不就没有说话,抱着他躺在床上。   屋外天色黑沉,整个世界被白与黑分割。   柳衿抱着闻不就拍拍。   闻不就沉默片刻,开始动手动脚。   柳衿耳根通红:“相公……这里是寺庙……”   “你可是聆听过仙音之人!”   闻不就喉咙里传来低沉笑意。   “是仙音不是佛音。”   “我是好人,佛定渡我。”   他抬起头,深邃的目光比雪夜黑暗,比烛火明亮。   世间皆在浩瀚雪中。   大地很快铺上一层雪白,远山松柏一园梅,尽数迷失在这满目苍白中。   闻不就觉得这白色不够纯净透彻,于是掀开阻拦视线的长衫。   他便与万物一同沉沦,被雪白晃花眼睛。   冷、热。   白、红。   他寻觅,摸索,挖掘,渴求,像荒漠迷途人,找寻那一点令他魂牵梦绕的绿洲,又在绿洲中汲汲挖掘,直到绿洲主人在这索求中败下阵来。   冰冷的身体因追索的动作蔓起热浪。   窗外风声肆/虐,玩/弄无力得雪花。   这雪便偏离路线,软弱无能任风吹弄、裹咂,无力抗拒,顺从柔软。   于是风雪合二为一,翻滚追逐,碰/撞摇摆。   颠倒迷乱,分不清哪是雪哪是风,谁在上谁在下,谁在里谁在外。   风雪漫步到苍白园内,看到隐藏在白色之下怒放的梅。   他满心坏意,捉弄梅树。   呼啸而来呼啸而去,那白色中灼目的红点点星星,馨香馥郁,汁液淋在风雪中。   寺庙窗户被风吹出半拳的洞,雪花落下,在另种白色中化为水滴,与汗融合,无声坠落。   梅花也随之而来,荡荡悠悠落在红白之间。   “冷……”柳矜喃喃。   “冷?”闻不就抱住他。   柳衿神思恍惚,点点头,又摇摇头。   半晌才委屈,“热。”   闻不就轻笑,紧实的胸膛震动,带动藏在黑暗禁处不知名巨兽。   柳矜惊恐地哭出声来。   “别怕。”闻不就道,“看,梅花。”   他抓住柳矜的手,去捉落在白上的红。   柳矜便哭得更狠。   “太坏了,相公。”   柳矜眼前雪花飞舞,满天莹白与梅花夹杂。   他分不清东南西北,神思与雪合二为一,颠簸飞舞,目眩神迷。   闻不就手捧着他的脸,拂开湿发。   柳矜目光呆滞,下意识抓住他的手,嘴唇开合,低声喃喃。   闻不就低头,凑到他耳边。   “相公,家中草莓发芽了……”   “发芽,抽条,开花,还需一步结果,你可知?”闻不就轻笑。   柳衿下意识问:“是什么?”   “授粉……”   风雪便再次降临。   柳衿含着泪睡去,竟不知风风何时停,雪何时落满人间。   万物睡在雪下,来年必定欣欣向荣。 第39章 发钱 开店!开店!开店!遍地开花!承……   大雪下了整整一夜。   清晨, 闻不就推开房门,见银装素裹,江山万里, 分外妖娆。   他吐出一口白气, 只觉昨日种种在这漫天纯粹中消散无踪。   这时, 身后传来踉跄的脚步声。   闻不就还未回头,一个热乎的身体“啪叽”贴在他身上, 脑袋抵着闻不就的肩膀蹭来蹭去。   柳衿不爱用香, 身上始终带着干净皂角与阳光气息, 只因在寺庙中住了一夜, 衣服上不知何时染上淡淡檀香。   闻不就未回头, 那抹香气顺着脊背飘到鼻尖,挥之不去,似在勾/引。   闻不就:“……”   他拍拍脑子, 将废料丢出脑外。   柳衿昨晚“忙碌”到大半夜,此刻睡眼迷离, 满面惺忪。他赖在闻不就身上,哼哼唧唧:“困。”   闻不就眼底划过一丝笑意, 背过手牵住他的手,十指相扣, 在衣袖下轻晃。   “我背着你睡好不好?”   柳衿闻言清醒几分,连忙摇头, “婶婶她们都在呢。”   “无妨,都是自家人。”   闻不就转过身, 见柳衿带着兔毛帽子,护着耳朵。   帽子前檐挺长,垂下来挡着柳衿的脸。   闻不就掀起帽子, 见他眼皮黏在一起,半晌才努力想要张开,但只有眉毛挑起鼻梁拉下,刚刚张开缝的眼睛不到两秒合在一起。   闻不就轻笑一声,托着他下巴,随即掌心一沉,见柳衿闭着眼睛,呼吸清浅。   他心里升起无限爱怜,曲腿将柳衿的脑袋放在自己肩膀,随即弯腰,两手使劲,将人背在身上。   柳衿“啊”了声,张开一只眼,歪着脑袋用脸贴贴闻不就,迷迷糊糊地拉起披风,挡住闻不就的手。   “睡吧,睡醒就到家了。”   闻不就背着柳衿走到寺庙前院。   王月早早起来,心满意足在香炉中插上今日第一柱香。   柳观文拉着孟和,在寺庙墙壁上写下“风雪夜宿永安庙”。   柳叶与情郎眉眼纠缠,柳芽带着帷帽,整个人遮得密不透风。   “醒了,快来给佛主上香。”王月引燃三支香,见闻不就背着柳衿,笑道,“这是做什么?”   闻不就躲开王月的手,笑道:“婶婶帮我替衿儿求个平安顺遂便可。”   王月脸上露出微妙表情,见闻不就背上的柳衿毫无动静,劝道:“昨日大雪,庙中只我们一家留宿,才得这头香。”   “觉天天睡,头香难得!”   闻不就笑起来,将柳衿往上托托,道:“婶婶替我便是,我不信这些。”   王月忽然想到柳母讲过,闻不就是在梦中被白发白须仙人指引,都白发了,定不是佛门中人。这要让闻不就上香,没准还惹仙人不喜,连忙放下香。   “是我考虑不周,你是要多注意一些。”   闻不就:“?”   庙中僧人天色未亮便起床,仔细将山道上的雪扫到两旁。   闻不就背着柳衿,目不斜视,从一众僧人目光中踏出寺门。   尖锐令人无法忽视的目光斜斜刺来,闻不就抬眼,见帷帽转向一旁。   他嗤笑一声,停下脚步。   “柳芽,昨夜睡得可好?”   “……”   帷帽下的人紧紧握着手,沙哑的声音如生锈铁齿锯过空气:“多谢姑爷,柳芽睡得好。”   闻不就挑起唇角,恍若没有听出她的咬牙切齿,他余光扫过两边,貌似不经意道:“咦,我昨晚丢的垃圾呢?”   “还想今早儿带下去呢。”   王月跟在他后面,说:“丢了什么?是不是被黄鼠狼野狗之类的叼走了。冬天山里畜生没吃食,经常到人家附近找食。”   闻不就眼中倒影雪白山景,闻言笑道:“是,确实是畜生。”   柳芽手一哆嗦,冷汗沾衣,手中帕子被风吹跑,挂在落满雪的枝头。   李虎抬起头。   破败的山寨门前立着桅杆,黑色旗子被雪压住只漏出一角。   风呼啸吹过山涧,万籁无声。   偶尔刮过的风带着雪糊在他脸上,将他麻木的脸冻得通红。   “是这?”   李虎擦把脸,一瘸一拐走到寨门口,抬手握住冰冷的铁环。   “有人吗?”破锣声在山中回荡。   “有人吗——人吗——人吗。”   “你们大哥周铁志叫我来寻二当家。”   “有人吗,开门啊!”   李虎越敲越快,越敲越急,心里的屈辱身体的疼痛合二为一,叫他分不清究竟是心痛还是身痛。   “骗子,没有人。”   李虎茫然地在地上,想起牢内周铁志信誓旦旦,许诺若他传信,以后金山银山任他挑。   他抬手,擦了把脸,抹掉透明的不知是雪水还是泪水的液体。   “吱——”   寨门打开,李虎面前多了双腿。   他刚露出微笑,脖子上一冷,将他的笑逼退,只剩惶恐。   “刀……刀……”   李虎哆哆嗦嗦,胯下一阵热。   平民百姓,除了家里菜刀,什么时间见过真刀真枪。   “你刚刚说什么?”高大威猛的男人只着单衣,肌肉横生,一脸戾气。   “我大哥在哪里?”   蔚县,道家老爷举起棍子,追着道文枸骂道:“你这不争气的东西!什么都往外说,你怎么不说咱家被山匪抄了家!”   道文枸绕着花坛跑,不时脚下一滑,脑门磕在花坛上。   他欲哭无泪:“我是瞧着那人有钱,想做个朋友,没准咱家多个大客户,我怎么知道他竟然会是闻不就!”   道老爷气喘吁吁,丢下棍子,冷声道:“算了,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必藏着掖着。”   “一会你带人带着东西,去永安县,把柳氏棋牌室的对门租下来,开咱家道氏棋牌室!”   道文枸扭捏道:“若是租不下对门呢?”   “你个废物!我是踢到你蛋了?”道老爷一拍桌子,骂道:“你要有你哥一分机灵劲,我早过得舒坦,还这么费劲教你?”   “租不下对门,就租他隔壁旁边!必须是一条道上!”   “他开几家店,你就跟着开几家,他一家几张桌子,你就比他多几张!”   “柳氏棋牌室一个时辰收十文,我们就收八文!”   “他的棋牌室规矩大,毛病多,我们不惯着!骰子妓子,怎么热闹怎么来。”   道老爷摸着嘴上胡子,目露凶光,目光沉沉俱是奸诈,他冷笑道:“什么第一家棋牌室,待我将他客源抢到手里,就他那三家店,撑得下去?”   “是,还是爹爹厉害!”道文枸瘸着腿站在道父身后,谄媚地给道父捶背揉肩。   “商场如战场,你给别人留活口,就害了自己。”   “儿子,你记住,只有钱到了自己兜里,才安心。”   柳明站在前院,面前摆着两个大箱子,箱子摆满碎银子。   她一手账册,一手毛笔,跟排队领钱的人交谈。   “这是一百两开店费,另二十四两也就是一年的安家费。昨天不是冬至节会,东家让我每人按职位发放过节费,这是你的一两。”   “怎么又给我们发钱,这这不行!”何山连连推拒,“我们才干了多久活,不敢拿这钱。”   “何山是吧,你可是要去青山城当掌柜,未来没准当经理的人,一两银子就把你吓着了?”柳明笑道。   排队的众人纷纷大笑。   “东家对我们太好了,每月月钱按时发放,多干活还能拿那么多,我恨不得不睡觉住在店里!”何山道。   “就是,以前我一个月也就几百文,肉不舍得吃,现在我们家整天过年一样,我媳妇就差给咱东家烧香磕头了!”   “真的是,我现在每天睡觉前都得摸摸银子,就怕自己是做梦。”   “我们何德何能,能跟着东家这么好的人!”   柳明听他们感慨,笑道:“若非大家勤恳,生意怎能红火。这些银子是你们应得的。诸位是从三个店里精心挑选的人,用东家的话说,是精英。”   “你们即将背井离乡,去另一个县城开店,我们东家说了,要感谢你们,你们是柳氏棋牌室未来的开拓者!”   “害,东家太夸张了,我们就是想多挣点!”   一群大老爷们红着脸说。   “啥开拓者,还不是咱东家给得太多了!”   “你看这百两银子,说给就给,咱还怕以后过不了好日子?”   “就是!”   闻不就一开始定下的薪酬便是多劳多得,不设上限。第一个月月钱发下去,整个棋牌室的伙计整整一天仿若梦游,时不时摸摸自己兜。   像何山何峰两个兄弟卖力工作赚得最多,钱到手一晚上没睡着。   而抱着试试心态的伙计赚得没有勤恳的伙计多,到手银子竟然超过原来月钱的两三倍,又看着自己一起进来的伙计升了职,那感觉,简直像喝了两坛陈醋。   酸,可真酸!   钱实实在在到了手,众人每日如同打了鸡血,拼命工作。   前两天闻不就给众人开会,叫他们自己选地方,带人带钱去开店。三个人一伙,表现最好的代理掌柜三个月转正当掌柜,其他两个降为普通伙计。若通过努力再次成为代理掌柜,可以继续申请去其他地方开店。   无限循环。   掌柜中表现最好的,可以当一个区域的经理,吃众掌柜的提成。   经理是啥不知道,也不敢想经理能拿多少提成,但是掌柜的他们知道!   当初第一家棋牌室开业,闻不就亲口撂话,柳氏棋牌室掌柜只底薪就一年三百两白银!   第一家棋牌室的王掌柜,整天挺着大肚子转悠,也没见他多厉害啊,不就是以前做过茶楼掌柜,顺势当的棋牌室掌柜。   他们不服!   不就是离开永安县,男子汉大丈夫,还怕出门吗!   当下不少人报名,回到家里跟媳妇老娘一说,得,直接给收拾包袱。   笑话,三百两,一辈子用不完!   还有人的媳妇听说咖啡馆招女伙计,可以跟着相公一起去开店,干好了也能当掌柜。   好家伙,甩下相公的包袱,连夜给自己收拾。   柳氏得伙计哭笑不得,道:“你还没面试,没通过怎么办。”   小媳妇翻了个白眼,手下麻利叠衣服,装包袱。   “你那熊样还能选去当代理掌柜,老娘不比你强多了,你等着,没准老娘赚得比你还多!”   伙计挠挠头,想到自己倒时比不过自己媳妇……   他立刻蹲下身子,收拾行礼。   “你等着,我赚得一定比你多!”   “柳氏年末最佳代理掌柜,一定是我!” 第40章 相逢便是缘 十里八乡知名人士闻不就正……   闻不就背着柳衿行走在官道上。   雪厚厚一层, 马车还没人走得快。   王月掀开帘子,关心道:“冷不冷,还是上来吧!咱慢慢回家就是。”   闻不就摇摇头, 一副轻松模样。   “我年轻力壮, 不冷, 就当锻炼。”闻不就身体犹如火炉,源源不断的热气隔着衣服传递给另一人。   柳衿穿着斗篷, 趴在他背上。   闻不就怕他冷, 又将自己的斗篷披在身上, 严密地包裹着他整个身体。   他背着柳衿行路, 倒是不累, 只出了一身汗。   柳衿沉醉在梦里,他昨夜累极了,还打着小呼噜。   昨夜下了一整夜的雪, 按说县外庄里人应该躺在家里炕上,老婆孩子热炕头, 闻不就一会功夫,见到不少年轻男女或是徒步, 或是坐在牛车上往永安县赶。   “阿叔,我不做牛车了, 太慢了,我要下去!”   车上男子见闻不就背着人比牛车快, 连忙对赶车的男人说。   “你下车,可不退钱啊。”   “行!”   见男子下了车, 其他人纷纷跳下来。   赶车的老头摸摸脑袋,心里稀奇,“奇怪了, 这一个比一个抠的人,竟然不叫我退钱。这么着急干什么去?”   闻不就也好奇,跟走在旁边的人道:“这位朋友,县里今日有集会?”   男人摆摆手,深一脚浅一脚踩在雪里,吐出一口白气。   “今个儿柳家招工,我去试试。”   闻不就挑眉,心道自己招工广告只贴在棋牌室外面,怎么传到县外了。   未等他问,赶路的男子说:“邻居家亲戚在柳氏棋牌室做伙计,赚了大钱!前几日他老娘六十大寿,那兄弟送来一整个猪腿,好家伙村里都知道他发达了。”   “现在我们周遭村都知道在柳氏棋牌室做伙计厉害,赚得比地主老爷都多!听说柳家现在招人,大家连夜就起了,生怕赶不上!”   “是吗。”闻不就轻笑。   赶了一段路,男子有些累,呼哧呼哧喘气,见旁边闻不就面不改色,心里稀奇。   他人老实,把闻不就当“路友”,想到啥说啥,“兄弟,我看你穿得这么好,家里挺有钱的吧?”   闻不就笑道:“勉强糊口。”   “噫,竟糊弄人!”   “总不是我们这种农家汉子吧?”   男子拉起袖子擦擦汗,道:“我庄稼汉子,天天跟土地打交道,咋还没你小白脸赶路轻松。”   闻不就:“……”   旁边听他俩说话的年轻女子抬手糊在男子身上,教训道:“哥,咋能说人家小白脸!小白脸是说人不好!”   “啊!”男人一听,连忙道歉,“不好意思兄弟,我以为小白脸是说人脸白净,我瞧你脸白净漂亮,这个意思哈。”   闻不就:“……”   “我谢谢你。”   “扑哧。”柳衿连忙捂住嘴巴。   兄妹俩下意识转过脑袋,见闻不就肩上伸出一小脑袋,朱颜玉目,比绵延雪景还要好看。   “这,这才是小白脸……”男人喃喃道,“哎哟”一声,又被妹子糊了一巴掌。   女人觑着闻不就脸色,不好意思道:“我哥说话没脑子,您别怪他,他这个人就这样,傻。”   “无妨。”闻不就对她点点头,抬手将柳衿脑袋按在自己脖颈。   “进去,别冻到脸。”   “哦。”柳衿连忙把脑袋缩进去。   “相公,快到家了吗?”   闻不就看了眼远处青砖城墙,点点头。   “快了。”   柳衿老实一会,又问:“相公,你累不累啊。”   “不累……把你手放好。”   柳衿闻言,“唰”地把手从闻不就肚子上收回来,耳根一红。不怪他色迷心窍,实在是相公身体太迷人。腹肌随着走路呼吸缓慢起伏,手感……真好!   他们身后,那对兄妹突然凑在一起说话,男人眼睛倏然瞪大,不敢置信道“真的,不会吧?”   “你小点声!”女子拉着他袖子。   女子咬着唇,看看前面背着人的身影,心里无比纠结。   永安县方圆百里只有两位双儿,其中最有名的便是柳家大公子。传闻他容貌昳丽,性情温和。   现在流传更广的是这位柳家双儿招赘的夫婿梦里见过仙人,从一个疯子变成正常人不说,还开了三家日进斗金的棋牌室。   年轻女子见他们二人身穿绸缎,容貌气度非凡,不是寻常人家。   而且他与背上亲昵暧昧,一看便知关系匪浅,加上背上那人偶然露出的脸,年轻女子恍然大悟。   这位便是柳家姑爷和大公子吧!   她与兄长起这么早,就想去闻不就店里找份工作。   可僧多粥少,光他们一个庄就来了五十多口子人……闻不就能要多少人啊!   这天赐良机,他们俩是去还是不去!   女子面露纠结,他们兄妹二人相依为命,种地为生。兄妹二人十亩地,一亩产粮二石不到,去掉税粮,也就勉强有口饭吃,多了再也没有。   他哥以后要娶媳妇,自己也要嫁人。   庄上不识大字的女人,嫁到别人家继续面朝黄土背朝天,生了孩子养大又是如此。   她不想这样!   她想吃饱穿暖,生了娃送他上学读书,不必当什么大官,认几个字去当个账房先生,不必夏日炎炎时,顶着晒伤人的灼日在地里浇粪肥。   想到此,女子一咬牙,握着拳头冲过去。   “东……东家!”   “您是不是闻东家?”女子细长的胳膊裹在打满补丁的麻布衣服里,裂开的缝隙里稻草布条乱七八糟挤在一起,撇出头来。   闻不就瞧了她眼,道:“这位姑娘,你有事找我?”   女子眼中瞬间迸发亮光,激动的打个哆嗦,一把拉过还傻乎乎站在一边的哥哥。   “我们兄妹俩想跟着您做事!您看我们两个身板硬,能吃苦,什么活都能做!”   闻不就道:“你们若想找活,得去柳家面试,面试现在不归我管。”   女子眼中的光芒倏然坠落。   “啊,这样呀。”她以为闻不就觉得他们兄妹二人不行,用这借口打发他俩。   男子一脸憨气,“你是东家,你咋管不了类?”   “哥,说什么呢!”   女子拽着他哥的袖子,勉强朝闻不就露出个笑容,“既然这样,我们就回去了。”   “等等,回去做什么。”闻不就看了她眼,“一起走啊。”   女子:“!”   她一擦泪,立马笑容满面,“诶!”   闻不就解释道:“现在店里招工的是掌柜们,他们想要什么人自己做主。不过得机灵,会说话。”   闻不就看了眼女子的哥哥。   “您叫我吴翠就行,我哥哥叫吴壮。”   吴翠听到闻不就的话,有些忧愁,“我哥哥人是蠢了些,但心眼实在,我们兄妹俩都实在。”   “若是做不了棋牌室的伙计,打下手也行。我问过人,您那棋牌室和咖啡馆的后厨都招人,我哥力气大,能干得!”   闻不就听她对招工的事打听得清清楚楚,看得出有几分聪明。若这两个人真的老实,这相逢便是缘,有个事情不妨给他们做。   闻不就笑道:“你们二人会种田?”   吴壮不知他问这何意,忙道:“会!跟着爹娘从小地里滚大的,啥都会种!”   闻不就目光轻飘飘落在他身上,意味深长道:“这可不一定。”   吴壮当即不乐意,“您说个,我不信我没种过!”   “哥,怎么说话呢!”吴翠头疼,就他哥这性格,肯定做不了棋牌室伙计,人都得罪跑了。   闻不就不以为意,笑道:“这样,你们先去面试,中了就先干着,中不了来年春天找我,我有一份工作交给你们。”   “若是做好了,不比棋牌室伙计差。”   吴翠吴壮脸上顿时开了花,连连答应。   “这件事只有我们四人知道,请暂时保密。”   “好,一定保密!”   吴翠吴壮两人喜笑颜开,恨不得立马过春天。   “该死的冬天,怎么还不过去!”   道文枸从雪地里爬起来,怒骂道。   他家马车载着沉甸甸的麻将往永安县赶,不知道哪个狗娘养的往雪里堆了石头,轮子撞在石头上,把坐在前面的道文枸撞飞出去,摔了个狗吃屎。   道文枸骂骂咧咧,捡起他新写的“风吹钱来”的扇子,敲敲三天没好过的腿。   “少爷,这不行啊,太沉了,就这速度,晚上也赶不到永安县啊!”道家下人不满道。   “闭嘴!今天中午之前赶不到永安县,老头子弄死我,你们给我陪葬!”道文枸指着他鼻尖骂道,“推,都给我下车推!”   马车上的下人连忙跳下车,跑到车后用手推。   “玛德,别让我知道哪个龟孙干的,不然老子弄死你!”道文枸跑到马车后,朝旁边雪堆踹去。   只听“哎哟”一声惨叫,道文枸抱着脚倒在地上。   雪堆上白雪掉在旁边,露出里面的石头。   这时,路旁林子走出几名大汉,个个高大,只有中间那人耸着肩,一脸丧气。   “兄弟,你们去哪,要不要帮忙?”   穿着单衣的男人咧开嘴,像收起尾巴装无害的狼。   道文枸被他提鸡子一般提起来,连忙道:“好好好,多谢。”   “我去永安县,到了县里请诸位吃酒!”   男人朝身后使个眼色,其他几人走到车后帮忙。   “兄弟,你这车上装的什么,这么沉?”   道文枸一脸得意,“这可是最近流行的麻将,你可知道永安县的柳氏棋牌室?”   男人摇摇头。   道文枸更加得意,展开扇子,摇着冷风道:“柳氏棋牌室的麻将可是来钱的好东西,我爹托人打听的,那王八蛋闻不就靠着这麻将,一个月赚几千两银子!”   众人推马车的手一抖。   眼里藏不住戾气的男人也露出几分茫然惊恐。   “多少?”   道文枸嘚啵嘚道:“几千两!他第一家店开的时候就赚了一千多两银子,还想瞒过我们道家!真是小瞧我们道家的厉害,这十里八乡,不管多赚钱的生意,最后还不是我们的……”   “二当家,大当家的赎金五百两,您看……?”他指指道文枸,手放在脖子上比比。   二当家血红舌头舔着干裂的嘴唇,眼里划过一丝凶狠。   “不急……” 第41章 面试 我是扑克牌,我准备好了!   永安县今日格外热闹。   往年这个时候躲在房里偷懒的人纷纷走出家门, 穿上干净衣服,头发梳的板正,急匆匆往柳府赶。   本以为自己去得够早, 没想到柳府大门口排了老长队伍。来得晚的人捶胸叹气, 伸直脑袋往前数, 看自己前面有多少人,都是什么人, 有没有自己看上去聪明精神!   王掌柜和棋牌室新上任的两位掌柜见礼。   “王掌柜, 您是老掌柜了, 一会还得您多帮衬。”新上的两个人笑嘻嘻的对王掌柜拱手。   王掌柜笑道:“哪里哪里, 俗话说长江后浪推前浪, 您二位是新秀,一会有合适的员工,可得手下留情。”   做掌柜的吃下面店里的提成, 就想着自己员工有能耐,谁不想要聪明人。   “好说好说哈哈哈。”   三人一副你好我好大家好模样。   “掌柜们, 开门啦。”柳家下人喊道。   “哟,开始了。”   三个掌柜顿时撸起袖子, 一个比一个着急。   “吱——”柳府大门打开,带着期盼的永安县人踏进门槛。   “排好队, 一个个来,若是插队取消面试资格!”拿着铜锣的柳家下人扯着嗓子喊。   六根绳子拉出五条道, 左右立着柱子,垂下白纸, 被钉子钉住。   李信站在前一拨人里,他识字,瞧着纸上写着。   “棋牌室招工:普通伙计六十二名, 要求如下……后勤人员十三名;糕点师傅两名;咖啡馆招工如下:咖啡馆招学员,培训两个月,合格者需去外地工作,提供安家费,不限男女……”   李信摸摸下巴,见旁边单独挂着条幅。   “柳氏集团招区域经理,要求会识字算术,可远行,会骑马。常年奔波,需审核各店经营状况。实习期一年,实习期间月钱每月五两,转正后年薪五百两加区域各店提成并补齐第一年月钱。”   李信的心“唰”地提起,他紧紧盯着那条幅,被上面的数字吓坏眼睛。   “五百两?”   不只是他,还有不少读书认字的人也看到了。   “这个经理我们也能面试吗?”   王掌柜压下手,道:“若想面试经理一职,请来这边排队,会有人给你们面试。另有面试咖啡馆工作的人劳请这边排队。”   掌柜指着旁边两条道说。   李信想也不想,立刻钻出绳子走进面试经理的那条道。梳妆打扮的女子和一些不喜吵闹的男子也跟着站在另一条道上。   柳明将钱发给诸人。   “东西都装在马车上停在后门,怎么走何时走就看你们自己了。以后是做掌柜的,凡事多思考多顾忌。若有难处,只管写信来,东家跟我一定协助大家。”   “是,多谢柳管家!”   未来柳氏棋牌室的掌柜纷纷散去。   何峰走到柳明身边,将自己邻居三娘想要面试咖啡馆的事告知她。   柳明笑道:“若是她面试过了,培训也过了,我便叫她去你在地县,放心。”   “劳您了费心了。”何峰和何山对视一眼。   他们兄弟二人一人将去青山城,一人去更远的荷花县。   为了早日开店赚钱,何峰和另外两个弟兄干脆带着包袱过来,散了会牵马出城。   “既然如此,四小姐。咱也面试去吧。”柳明对柳俏道。   一直面无表情站在柳明身后的柳俏木然的点点头。   她本以为自己是去咖啡馆做伙计,没想到闻不就叫柳明带着她做了几天事,直接任命为柳氏咖啡馆永安县总部的代理掌柜,吓得她这两天没睡好觉。   站在风中捧着柳家提供热水的众人见门帘拉开,两位年轻貌美的女子走出来。   一明媚大方,笑意盈盈。一面无表情,冷漠正经。   另外两条道上的人心里打个突,不自觉站好。   柳明放下手中本子,研墨。柳俏余光看到,跟着做。   李信舔舔嘴唇,手从袖子里拿出来。   “您好,请先自我介绍一下自己。”   李信见她突然抬起头,炯炯有神的眼神盯向自己,嘴巴颤抖两下:“自,自我介绍……我我叫李信,家住……”   措手不及的李信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他见柳明问了这个问题,便招手让他往旁边站站,又问了他身后的人同样问题。   这就完事了?李信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里失望。   面试经理的只有四人,其中两位是书院学生,觉得自己科举无望另谋生路。   见李信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其中一位书生嗤笑一声,而后侃侃而谈,说自己曾读过好多书籍,笔下诗篇多少人传颂。   柳明“嗯嗯”两声,下笔写到:“识字。”   待四人介绍完,柳明放下笔,对刚刚介绍完的那人道:“若是你巡查的店内,掌柜中中饱私囊,你待如何?”   “这……我当破口大骂,叫他无地自容,拿出贪墨银两。”   “呵。”   旁边掌柜捂着嘴,低头装作自己没笑,伸手拿出个牌子,对面前面试伙计的男人道:“行,你明日就来北街那家棋牌室上工。”   “哎呀,这位兄弟家离东街近,还是来我东街棋牌室。”   “我们北街上月进项比你们东街高!”   “我们东街这次充值金额第一名!”   “北街好!”   “东街好!”   瞧两个掌柜撸着袖子一副要打架姿势,柳明清咳一声,二位掌柜立马坐下,脸上不约而同露出笑容。   “小兄弟,你想去哪家棋牌室呀?”   通过面试的那人被他二人变脸速度吓了一跳,“我我我还是去南街吧……”   他指指坐在桌后笑呵呵的王掌柜身上,心道这掌柜看着面善,在他手底下做活应该舒坦吧?   柳明敲敲桌子,道:“我们继续刚刚问题。”   “哦哦!”   剩下三人回过神,一人道“记下他罪行回报东家”;另一人说“捉他回来交给东家处置。”   李信摸摸脑袋,看了眼笑容好像凝固在脸上的柳明,咬咬牙,说:“若是我发现他贪墨证据,直接押送当地官衙告他罪名。若是证据不明,则以掌柜职位悬赏,底下伙计谁有证据证明掌柜贪墨,直接转正为掌柜。”   柳明眼里闪过亮光,“继续。”   “若是没有证据也无人证明,我便请这位掌柜卷铺盖走人,并将此店一半伙计与就近棋牌室伙计交换,让就近店的代理掌柜担任掌柜职责。”   旁边书生不满道:“那你这没证据叫他走,不是追不回钱财?”   李信搓搓手掌,道:“有个词叫及时止损,没证据没证明,我也奈他不得,不如省时间赚更多银子。”   “低端手段,你若攻他心智,不怕他不交银钱!”那书生洋洋得意,十分嫌弃李信说法。   柳明弯弯嘴唇,在李信名字后面打个勾,继续提问。   闻不就背着柳衿进了城,去路边的馄饨摊吃饭。   脸大的海碗里装着圆鼓鼓的肉馄饨,飘着油星的汤水冒着热气,勾人口水。   柳衿半饱后停下手,看着一会功夫叫了三碗馄饨的闻不就,疑惑道:“相公,今天招人,你不看着吗?”   闻不就擦擦脑门汗,一口干了碗中汤,拍拍肚皮。   “看着作甚,我每月给掌柜们发那么多钱,不是白发的。”   “可是今天你不是还招什么经理吗?”柳衿道,“我怕明姐姐挑不到合适的人。”   闻不就又端过一碗馄饨,捧在手里,看着柳衿的脸笑道。   “经理可遇不可求。我前两日给柳明姐几张纸,上面写着面试时要问的问题和答案,柳明姐人聪明,看几遍便知我的意思。”   柳衿闻言蹙眉,皱起鼻子。   “坏了,相公,你字那么丑,柳明姐能看懂吗?”   闻不就:“……”   闻不就放下碗,眯眼:“衿儿,你对相公实力有些误解啊。”   他清清嗓子,道:“以前你亲爱的相公字或许丑,但每日沐浴在经天纬地文采斐然的衿儿身边。我近朱者赤,每次书写不禁文思泉涌信手拈来,下笔时宛如衿儿附体,行云流水下笔成章,谁见了不得夸一句才高八斗学富五车!”   又来了。柳衿捂住额头,摸出荷包,“相公,我多给你叫两碗馄饨,你赶紧吃,别说话……”   闻不就背对大路,柳衿坐在他旁边,转头是城门口。   天已大亮,约莫快到中午头。   这时,几辆马车晃晃悠悠驶进城门。   “多谢几位兄弟,我请你们去酒楼吃酒啊!”道文枸的大嗓门惊落树梢飞鸟。   闻不就手一顿,抬起眼。   “不忙,有个事请您帮忙。”二当家笑了笑,“我兄弟几人无处可去,您不是要开棋牌室,能不能要了我们几个兄弟,给您当伙计。”   闻不就放下碗   “看什么,吃饭。”他捏着柳衿的下巴扭过来。   “相公,他们说——”   “嘘。”闻不就摆摆手。   馄饨摊今早生意不好,老丈儿坐在路边,听到二当家的声音,忙道:“小伙子,你要去棋牌室当伙计,得去柳家,那儿今天招人,我这摊子都没人来吃饭喽。”   道文枸闻言,炸毛公鸡般支棱起翎毛,“什么柳氏棋牌室,等我道氏棋牌室一开,哪有柳家的地儿!”   从柳家面试出来未面上来吃饭的人一听,道:“那你们道氏棋牌室月钱也跟柳氏一样吗?”   道文枸想也不想,直接道:“我们发的比他们多!他发一两,我发二两!”   “好家伙,你们道氏棋牌室什么时候收人,我要去面试。”   “还有我!我也去!”   这些人激动道,还有人面试过了拿着木牌的男人面露纠结,想了想,算了,还是跟着柳家混吧,那道氏,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   二当家拽住道文枸的脖子,“先要我们。”   “好好好。”道文枸未料他们如此热情,众星捧月般被人围在一起,心情飘飘然不知自己是谁。   “哼。”柳衿冷哼一声,“相公,赶紧吃,我们回家。”   “嗯。”   闻不就噙着勺子,转头与二当家对上眼,二人俱是一惊。   “这人模样好凶。”闻不就挑眉。   “哪里来的小白脸。”二当家不屑一笑。   “叮。”勺子挂在碗檐,闻不就笑了声,看来是时候把扑克牌放出来了。 第42章 麻将大赛 “狗能进,道文枸不能进。”……   永安县常去街上逛悠的人最先发现奇怪之处。   南北东三条路上, 柳氏棋牌室旁边一夜间多了家道氏棋牌室!   南街那家直接开在对门!   好家伙,他们纷纷道好家伙。   这是有人要跟闻不就叫板啊!   听说今个道氏棋牌室开业,他们饭都不吃, 甩着膀子前呼后和跑到南街看热闹。   啊, 为啥是南街?   因为今天闻大东家今日去南街棋牌室巡店啊!   闻不就慢悠悠走过来, 见棋牌室门口围着一大帮人,不知谁喊了声“闻不就来了”, 百十双眼睛一个个睁得提溜圆, 目不转睛盯着他。   “哟豁。”   闻不就挑挑眉, 拱手道:“诸位早上好啊。”   “闻东家好。”   众人嬉皮笑脸模样, 冲他作揖。   “诸位这是作甚呢?”闻不就懒洋洋地问, 抬手将插在裤腰里的两幅卷轴抽出来,交给迎出来的王掌柜。   “把这两幅挂三楼窗外,对着街, 一会我让放再放。”他小声交代。   王掌柜得了令,挺着大肚子迈开腿, 呼哧呼哧往楼上跑。   “闻东家,您咋还不着急, 您看这对面,人都打你脸上喽。”嫌热闹不够大的人指着道氏棋牌室拱火。   闻不就背着手, 轻笑道:“是吗,请叫我看看, 谁想打我闻不就的脸?”   路人连忙让开一条道。   闻不就没有过去,反而走到自己店门口, 倚着柱子抱着手。   看热闹的人连忙散到两边,将路堵得严严实实,只有两家棋牌室之间空空荡荡, 一眼瞧见对面。   “去去去,别挡路,舞狮的来啦!”   道家下人推开挡路的人,叫两只舞狮进来。   道文枸走出门,拉拉领子,人模人样,他展开扇子,对着众人哈哈大笑。   “今日我们道氏棋牌室开业,一楼一个时辰八文,二楼十五文,三楼四十文。不拘规矩,随便玩,随便闹哈哈哈!”   他扯下红绸,“道氏棋牌室”五个金色大字在日光下闪闪发亮。   “好!”围观群众鼓掌叫好。   道氏下人点燃鞭炮,唢呐锣鼓震天响,两头金红色舞狮兴高采烈地追球。一时间街上热闹非凡,越来越多的人跑过来,涌进道氏棋牌室。   “哎呀,闻东家,您今天生意如何啊?”   道文枸走过来,脸上带着虚伪的表情,问闻不就。   闻不就歪歪头,看了眼没几个人的一楼,说:“挺好的啊。”   道文枸伸得老长的脖子缩回来,拍拍他的肩膀,“别伤心,这生意场就是这样,俗话说真金不怕火炼,客人嘛只选对的,不选贵的。”   闻不就躲开他的手,道:“道掌柜说的是。”   他拍拍手,高声道:“把条幅放下来。”   门内王掌柜扯着嗓子往楼上喊:“东家说放条幅。”   三楼窗边,伙计嗷了一嗓子,松开手。   “哗——”   红底金字条幅从三楼窗户滚到一楼楼顶。   道文枸张着嘴仰着脑袋往上瞧。   “柳氏扑克牌百变花样等你前来!”   金字好像人拿着拖把写的,又大丑,不少客人瞧大半天才认出来。   “柳氏扑克牌?柳氏棋牌室又有新花样了?”一嗓子嗷嗷的不少人出来看。   道文枸这才发现柳氏棋牌室二楼三楼还坐着不少人,奇哉怪哉,他道氏棋牌室明明价格比柳氏便宜这些,这些人怎么不来他家,家里有金矿?   道文枸没把扑克牌当回事,麻将他们都制出来了,这扑克明天不也是道氏的了。   但是这客人……一个也不能给柳氏留!   闻不就瞧道文枸的眼盯着二三楼穿着光鲜亮丽的客人不放,嗤笑一声。   “还有一条呢?”   王掌柜站在三楼往下喊:“东家,您这幅条幅系的可忒紧,我们解着呢。”   “可算解开了!”   王掌柜擦擦汗,亲手把这条幅放下去。   “哗,噔。”   条幅撞在墙上,左右晃晃。   看客脑袋跟着左右晃荡。   识字的念道:“柳氏麻将大赛一月正式开赛。县内获胜者白银十两,郡获胜者白银五十两,州获胜者白银百两。各州胜者三月于京城竞赛,第一名白银五百两并金字名帖,第二名白银四百两,第三名白银三百两,第四名白银二百两!”   不同时间不同地点,各县新开业的柳氏棋牌室,代理掌柜们将同样的条幅垂落,惊得还在疑惑麻将是何物的人们头皮发麻。   “五百两?”   那是多少银子!   永安县,南街如同卡住的画。   条幅上的字只有拳头大,众人心里却像被拳头锤过,捂着胸口指着条幅字浑身哆嗦。   大冷的冬天,雪堆在路两旁,他们身上却因兴奋激动冒出一身热汗。   “看到没看到没,给银子!赢了给银子!”   “我看着呢,你别拽我领子,喘不过气了……”   “县里赢了给十两,郡就五十两了!”   “真给假给?别骗人玩,这么多钱。说给就给?”   “柳氏棋牌室什么时候做过假,他们家积分榜,每月第一名花销全返,等于免费玩一个月!”   “哈哈哈,对,没错!我就是上个月的第一名。我们永安县可是麻将的祖宗地,这最后的胜者,必将是我们永安县人。”比王掌柜肚子还大的酒楼掌柜拍着肚皮大笑道,“我看,我就很有希望获得这第一名!”   “放屁,我那是瞧你年龄大让着你!”二楼一男人挥着拳头道。   “臭小子,你今天别想进家门!”   一时间,南街成了欢乐的海洋。   闻不就放下手,对仰着头变成木桩的道文枸笑了笑,笑意不达眼底。   开棋牌室吗,你开就是,无妨。   但你偏要开在他面前,眼底下,什么意思?   觉得他好欺负,就别怪他欺负回去。   你既然想让我没生意做,那我便教教你,怎么样才是没生意做。   道文枸微微睁大眼,眼里闪过一丝畏惧,这人太可怕了,十两也就罢了,五十两五百两……赢了难道真的给?   闻不就这么有钱?   闻不就的钱袋子们一把推开挡门的道文枸,只听“哎哟”一声,道文枸在栽进旁边的雪里。   “谁呀!”   道文枸怒气冲冲,抬起头寻找推他的人,却见闻不就站在门边,居高临下望着他。蓝衣乌发,玉白的脸上一双眸子如深涧古潭,冷冷得盯着他。   道文枸的声音顿时缩回去,鹌鹑般收紧羽毛。   乖乖,这人怎么比他发脾气的爹还可怕。   闻不就瞧他那副怂样,抬起嘴角,“小老弟,俗话说得好,真金不怕火炼,大家只选对的。”   “就看看咱们两家,谁是那个对的。”   他转过身,忽然想到什么,摸摸袖子,抽出又一条幅。   这次,他亲自动手,挂在柳氏棋牌室门上。   赶着练麻将,好在比赛中大展身手的客人进门就能看到,扑哧一乐,摇摇头走进柳氏棋牌室的大门。   道文枸从雪堆里爬出来,嘟嘟囔囔骂骂咧咧拍拍衣服,抬起头来往门上瞧,想知道他又搞什么花样。   这一看,道文枸的脸如吃了酸杏,又难看又僵硬。   只见那条幅写了这么几个字。   “狗能进,道文枸不能进。”   “该死的闻不就,你个王八蛋!我才不进你们棋牌室!你给我等着!”   他在门外跳脚骂道。   柳家伙计笑嘻嘻得伸出头来。   “对啊,您可不是狗都不如,才不进的吗?”   “哈哈哈,你怎么说出来,多不给狗面子!”   “哈哈哈哈哈哈”   嘲笑声四面八方传来,道文枸气的面容扭曲,捂着脸跑进自家棋牌室。   二当家一只手拽着几个人。   “我们这便宜,来这玩。”   他一脸横肉,眼含戾气,被他抓着的人一个个缩着肩膀,不满道:“不玩不玩。我是见这店开业进来看热闹。我前两天在柳氏充了好些钱呢,搓麻去对面,不在你们这。”   “柳氏又是柳氏,柳氏有什么好!”   道文枸急中生智,拦着这些人道:“我们道氏可以赌钱,你们在柳氏花了多少,一会就赚回来!”   “赌……赌牌,这不好吧?”有些老赌徒眼里闪过惊喜,手搓在一起。   道文枸恨死闻不就,见他们犹豫,连忙道:“有什么不好,打麻将不就为了爽,不赌钱有什么意思!”   他随手抓过一人,道:“你去勾栏院叫两……不!把勾栏院所有的姑娘都叫来,给这些客人唱曲跳舞!”   李虎看了眼二当家,“哦”了声跑出去。   他又对人道:“柳氏棋牌室那个麻将大赛你们不就是想赢吗。现在柳氏都坐满人了,你们去也没地方,这到一月还有好久,你们先在道氏棋牌室练着。”   “是这个理。”那些人一听心道也罢,打麻将,在哪都是打,便找个位置坐下来。   道文枸见多少坐了些人,叹了口气,拍拍二当家的肩膀。   “我写封信,你去递给我爹。这闻不就太狠了,这个月不知道能不能赚回本。你问我爹,是不是也办个大赛?”   听到他说赚不回本,二当家握紧手,眼顿时沉下来。   “我家在蔚县,最大的那家就是。”道文枸嘟囔着,“不就是五百两吗,真以为我们家拿不出来?”   二当家闻言,抱拳笑道:“是,我这就去。”   李虎攥着银子,抄小路往勾栏院走去。   他越过沟渠,拐进巷子,迎面突然撞过来青色人影。   “啊。”   “呀!”   檀香扑面而来,李虎神经抽动,瞳孔紧缩。   “是你?”   柳芽趴在他身上,听到他的声音不禁毛骨悚然,眼里嫌恶还未消失,余光瞥见散落在地上的银子,眉头微动。   李虎瞧趴在自己身上柔软清瘦的人,握紧拳头。   帷帽打着旋落在沟渠中,雪白的纱被黑水染透。   李虎看着她脖子上青紫痕迹,心中又怒又恨又……心痛。   “你……你没事吧。”他低声道。 第43章 幸福 我有一个小秘密,小秘密!……   柳芽心底滋生几丝得意, 她面上不显,一副哀愁惊惧模样,从李虎身上爬下来, 躲到一旁。   “你……”她看了李虎一眼, 撇过脸, 捂住眼睛。   李虎握着拳,看着闷声啜泣的柳芽, 垂下头, “我走了。”   他迈开步子, 未走两步。   “等等!”   柳芽捡起地上银子, 递给李虎。   “你的银子掉了。”柳芽侧着身子, 露出洁白的半张脸,红红的眼眶盯着旁边积雪,脖子上的青紫掐痕坦露无遗。   她只伸出手指, 并不看他。   二人手指相碰,俱是一颤。   李虎不禁想到那日柳芽放在他掌心的一两银子, 想起她清丽面庞上羞涩的笑,想起……那日寺庙她决然鄙夷的话。   “你做什么去。”柳芽突然问。   李虎想说与你无关, 话到嘴边却老老实实告知她。   柳芽眼珠一转,抬起手按在眼角, “棋牌室好呀……能赚银子。若你有钱,我也不会被父母逼迫相看人家, 还对你说……”   柳芽突然住了嘴,看了眼李虎, 摇摇头。   一滴泪水顺着脸庞流下。   “等等,你什么意思?”李虎拽住她的袖子,质问。   “没有什么, 你走吧。”柳芽一副心如死灰模样。   李虎心里燃起几分希望,他拽进柳芽衣服追问:“你在庙中对我说的话难道是有人逼你?”   他想起脑壳上的伤,恨意涌上心头。   “是那天砸晕我的人?”   柳芽泫然欲泣,话不成音,她跺脚哭道:“别问了,你走吧!”   李虎握着她的肩,让她面对自己。   “你告诉我,我就走。”   柳芽仰着头,眼中蓄泪,目光盈盈。她咬着嘴唇,痛苦道:“自从那日你对闻不就出手,府中老爷夫人逼问于我,罚我跪祠堂,不准吃饭。”   “只因我不是柳母亲生女儿,闻不就与柳衿是柳家嫡亲的宝贝,我们这些人算什么!”   “竟然如此!”李虎狠狠地锤了下脑袋。   柳芽眼底闪过笑意,继续添油加醋,“他们将我卖给南方客商当妾……我不愿意,叫丫鬟赎你,想让你带我私奔。可我不知这些都被闻不就知道,他在酒中下了药,故意引你去庙中。”   “我本想用那些话逼走你,可你……”   “别说了!我知道,是我蠢,是我对不起你!”李虎冲上来,一把搂住柳芽。   柳芽忍住推开他的冲动,低声在他耳边道。   “你如今认识了不起的人,若是你赚了大钱,把我从柳府救走……我,我愿意跟你一辈子。”   李虎想到闻不就日进斗金的棋牌室,想到二当家手中长刀,眼中阴霾横生。   “你放心,柳父柳母仗着自己有钱,欺辱你,我就将柳家钱夺来,全给你!”   闻不就回到柳家。   王月柳观文孟和三人今日回青山城,大家便聚在一起吃午饭,为他们送行。   见闻不就进门,王月打趣道:“可真是大忙人,知道婶婶今天走,还出去。”   闻不就连忙告饶。   “他那棋牌室,忙得不得了,等你在青山城开了店就知道了。”柳母拍拍王月的手。   柳父今日也在,放下茶盏道:“这几日我琢磨着,咱家那些铺子不如不开,这么些店加起来不如不就一个买卖,还叫我整天不着家。”   闻不就笑道:“父亲忙了这些年,若是累了,不妨休息休息,万事都有我。”   柳父闻言,心中熨帖。   “只是这些铺子,如何是好。”   柳母摸摸手上佛珠,道:“租出去便是,又赚不到几个钱。”   柳母如今有柳衿闻不就依靠,两个孩子三番两头孝敬她,已然看不上家里这些东西。说来好笑,以前府里那些人闹来闹去,就是为了这些她如今瞧不上的玩意,真是有趣。   柳父忙了大半辈子,叫他放手又有些不舍,叹了口气,“算了,再看看。芽儿她们不是还没嫁出去。”   “对了,柳芽呢?”   “二小姐上香回来后身体不舒服,这几天都在屋里休息呢。”丫鬟道。   柳父目光扫过柳叶,毫无感情道:“是么。”   旁边桌上,柳叶握着筷子抖了抖,生怕柳父凶她。   柳父摇摇头,与王月说话。   柳叶提起的肩膀放下,松了口气。那天庙中回来,她以为柳母听闻自己抢了柳芽相看的人会生气。没想到柳母眉毛没抬,只说了句,“姐姐未嫁,妹妹出阁不合适。”   但王家亲戚那边这几日就要走,不然赶不及回家过年。   柳母问柳叶,是想跟着一起走还是来年春天叫他再北上娶亲。   柳叶想也不想就道要跟着走。   柳母点点头,叫她收拾包袱,没说嫁妆的事,柳叶不敢问。   这事就这么定下。   柳叶身边,柳眉头也不抬,埋头吃饭。   她这些日子与丫鬟一起住大通铺,每日天不亮就起床洗脸砍竹子,中午跟丫鬟们一起吃大锅饭,吃完再去砍竹子。   吃饭砍竹子,睡觉砍竹子。   白天砍竹子,梦里被竹子砍。   柳眉双手日渐粗糙,神经也不太好,总觉得哪藏着一只竹子精举着大砍刀想偷袭她。   于是她白日砍竹子更加用力,毫不留情。   后来她听说妹妹柳俏做了咖啡馆代理掌柜,一个月月钱好几两,也只是点点头,心道报应,这都是她偷钱碎嘴的报应。   今日难得有好饭吃,她恨不得将桌上肉食全塞嘴里,毕竟一会吃完饭,还得去砍竹子。   她不是柳家小姐,她只是一个没有感情的砍竹子的工具,还有十几万个竹筒等着她。   吃过饭,闻不就几人站在柳府门口。   何山与另外两个代理掌柜牵着马车等在门口。   闻不就对何山点头,与王月说:“婶婶,这三位都是柳氏棋牌室的‘精英’,到了青山城,怎么操作你只管叫他们去做。若是他们哪里做错了你只管写信告诉我。”   王月拍拍闻不就的肩膀,笑道:“做好棋牌室,他们比我知道,说到底,都是婶婶占你便宜,我只管提供地方人,怎么操作我才不管。”   闻不就笑道:“都是一家人,什么便宜不便宜。婶婶在青山城家大业大经验丰富,还得您多看顾,多教教他们。”   他的话捧得王月心里舒服,只道让他放心。   柳观文扶着王月孟和上了马车,转过头来。   他一脸认真,对闻不就道:“咖啡馆提成一事,若不是母亲告知,我还不知道自己占了你多大便宜。”   “别的不讲,以后有要我帮忙的,你只管说。君子言出必行一诺千金,我不是君子,也当竭尽全力。”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柳观文站直身体,对闻不就抱拳。   闻不就笑道:“堂兄,我们京城再见。”   “还有……跟堂嫂幸福。”   他挑起眉头,加了句,“各种意义上的幸福。”   柳观文不知他何意,脸上挂着一本正经表情上了马车。   等马车消失在路口,柳父柳母转身进了大门。   闻不就摸摸鼻子,露出神秘笑容。   柳衿皱皱眉,想想闻不就刚刚的话,没感觉有问题。   他跟闻不就呆久了,彼此的动作习惯了如指掌,相公刚刚肯定话里有话!   闻不就见他挡在自己身前。   “怎么了?”   柳衿上下左右仔细瞧他。   闻不就张开手。   “相公,你刚刚说各种意义上的幸福,是什么意思?”柳衿好奇道。   闻不就挑眉,长眉入鬓,眉下杏眸亮如星子,长长睫毛挂着日光,随动作上下飞舞。   他勾起唇,笑道:“你想知道?”   柳衿点点头。   闻不就背着手往前走,“啧啧”两声,“这秘密不是谁都能知道的。”   “这可是我跟堂兄之间的秘密。”   柳衿一听是他二人的秘密,道:“好吧,那我不问了。”   闻不就脚一顿,心道不问可不行。   他垂着眼看着走在身边的柳衿,伸出手环住他肩膀。   “告诉你也不是不行。”   柳衿疑惑,“可是这是你跟堂兄之间的秘密,怎么能告诉我呢?”   闻不就心道他老婆真是乖巧,嘴上却道:“这秘密堂嫂知道。”   柳衿:“!”   柳衿两脚定在地上,纠结地看着优哉游哉的闻不就,小声问:“那这秘密告诉第四个人可以吗?”   闻不就回头,舌头顶在上颚一挑,发出一声“嘚”,眼里笑意更甚。   他抿起唇,眯着眼,垂着头,背着手绕柳衿转了一圈,低头在他耳边轻轻说:“这秘密柳母柳父也知道。”   说完头也不回往自个院子走。   柳衿:“!!”   柳衿心中惊奇,小跑过去,拉着闻不就的衣服追在他身后。   “快说快说,快告诉我!”   闻不就头也不回,右手伸出食指晃晃。   “哎呀,这秘密,管家知道,管家夫人知道,姨娘们知道,等柳叶成了亲,她跟她夫婿也知道。”   闻不就推开门,等柳衿进来后插上门闩。   “总而言之呢,成了亲人都知道。”   柳衿:“!!!”   “我我……我不知道啊。”柳衿愁的眉毛耷拉下来。   “这个幸福很重要吗?”   “当然,不知道就不幸福了。”   柳衿顿时慌张起来,被闻不就抱道床上脱下鞋子还傻乎乎地着急道:“那你还不赶紧告诉我!”   “不着急。”闻不就在床褥下摸索。   柳衿急得难受道:“怎么不急,我不知道以后不幸福了怎么办!”   闻不就找到想要的东西,抽出来拍在床上。   “不会,衿儿一直以来做得很好。”   柳衿看着熟悉的书籍,僵在床上。   闻不就垂下头,咬住他耳朵,粉色的耳垂在雪白牙齿间唸弄,娇艳欲滴。温热的呼吸吹在玉般的纤细修长的颈间。   柳衿听到闻不就低沉沙哑的嗓音。   “与衿儿成亲,我很幸福,也很忄生福。”   床帐垂落,屋外阳光正好。   一只半人高的雪人站在墙角,核桃做得眼睛圆而无辜,不知道屋内发生了什么…… 第44章 大当家 送别道老爷   道老爷从小妾房里出来。   两个小厮抬着太师椅放在廊下, 道老爷一伸腿撅起屁股蹲在椅子上,摸摸胡子一脸舒坦。   下人摆好火盆,端来摆着点心的茶几放在道老爷身边。   小丫鬟蹲在地上, 捧起道老爷的腿置在膝盖上, 柔软的双手握成拳头轻轻锤砸按摩。   院前一层白雪, 道老爷特地吩咐不许清扫。   墙角边坐着的一排伶人在管家的示意中奏响乐器,穿着清凉的舞娘蝴蝶般飞到白雪中, 旋转跳跃, 看直了道老爷的眼。   “哈哈哈, 好!”   道老爷咽下丫鬟送进口中的酒, 捻着胡子乐在其中, 色眯眯的眼睛紧盯着最前排的舞娘不放。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去他娘的冻死骨,老爷我就要日日酒肉, 夜夜欢歌哈哈哈。”道老爷揪过身边丫鬟,在人脸上狠狠亲了口。   二当家被下人领进门时, 就见到老爷这幅酒池肉林做派。他捏捏拳头,舔唇。   “老爷, 二少爷那边派人来了。”管家在道老爷耳边说   “怎么着,那蠢东西出事了?”道老爷挑起眉, 斜了眼旁边的二当家。   “我怎么没见过你?”   二当家道:“我是少爷在永安县招的伙计。”   “新招的伙计?我不是把家里下人派去了吗真是,白白浪费粮食。行了, 什么事你说吧。”柳老爷不耐烦道。   “老爷,这事很重要, 少爷让我悄悄告诉你。”二当家道。   “嘶——这小子,搞什么东西。”道老爷皱起眉头,坐起身子。“行了, 都停停。”   他一挥手,院内舞娘收回手,哆哆嗦嗦聚在一起取暖。   柳老爷领着二当家进了房间。   “说吧,那个不中用的玩意又搞什么花样?”柳老爷坐在凳子上问。   二当家看着房内铺着的熊皮地毯,博古架上满当的宝瓶玉石,眼神一暗。   “说啊?”道老爷瞥了他一眼,心下不屑,这蠢儿子找的伙计也这么蠢,一副没见过世面样子,真给道家丢人!   二当家便道:“柳氏棋牌室的东家说要举办麻将大赛,赢了给银子。少爷让我问你道氏棋牌室要不要跟着办。”   道老爷摸摸胡子,“麻将大赛,谁闲着没事还给麻将办比赛,闲得脑袋疼?”   他嗤笑道,面上不以为意,举起茶盏吹吹茶叶,“你告诉你们少爷,好好办棋牌室,跟闻不就抢客人就行,这些花里胡哨的玩意没用!”   “但柳氏棋牌室的麻将大赛赢了给银子,还要去京城,最后赢得人给五百两。”   “噗——咳咳咳!”   道老爷咳得惊天动地,面色通红。   “多少?”   二当家见道老爷这幅吃惊样子和道文枸一般又蠢又丑,嘴唇翻动,又说了遍:“第一名给五百两,第二名四百,第三名三百,第四名二百两,合计一千四百两银子。”   “他疯了!一千四百两!我们家都没有这么多银子!”道老爷兔子般蹦起来,拽住二当家的衣领,“客人呢?我们道氏现在有客人吗?”   二当家被他拽来拽去,怒火横生。   “没有多少。”   “这!”道老爷暗骂一声,转过头合计,“这闻不就什么来路,这么有钱?一千多两说给就给?”   二当家揉揉衣服,问:“老爷,你们家没有银子?”   道老爷见他一外人这么问自己,面色一沉,“我们家有多少用你一个下人问。去去去,去跟少爷说,我先考虑考虑,让他随机应变。”   “哦。”   道老爷心情烦闷,在房内走来走去,见二当家柱子般杵那,心气不顺,“干嘛呢,还不滚!”   二当家咧开嘴,眼神阴鹜,紧紧盯着道老爷。   “走是要走,不过要请道老爷一起。”   道老爷突然发现不对劲,这男子人高马大,肌肉鼓囊,明明是冬日竟然穿着单衣。   “你——”   他张嘴要叫人,二当家手更快,银色光刃划破空气,落在道老爷脖子上。   “额嗯!”道老爷嗓子眼里发出扭曲的声音,顿时跪在地上。   “好……好汉饶命,饶命!”   豆大的汗珠从道老爷额头不要钱冒出,他举起手,嘴巴歪歪斜斜扭向一旁,用脸躲避架在脖子上的匕首。   “把你们家的银子全都交出来。”二当家手下用力,匕首贴近肉,割出一道红痕,血液顺着匕首流下。   “给给给,我全都给。”   道老爷被他胁迫,走进卧房。   他战战兢兢拉开床褥,将藏钱的箱子拉开。   “就这些?”二当家看着手中六百两银票,眼中血色奔腾,“你在唬我?”   道老爷当即跪下来,痛哭流涕,“好汉啊,我就这些了,为了棋牌室我租店打家造麻将花了大半家产,就指着棋牌室赚回来了!”   “哼。”二当家将银子收进衣服里,“既然如此……”   匕首从脖间移开,道老爷脸上还未露出喜色,冰冷感觉刺入脑子,他的面容定格在此刻震惊面孔上。   二当家将匕首缓缓抽出,在道老爷华贵的衣服上擦干净,头也不回离开房间。   门外,管家背着手哼曲儿,忽然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捂住他的嘴巴,匕首插入心脏,一条人命转眼消失。   “还有谁见过我?”二当家扔掉管家尸体,摸着匕首望向前院。   ……   “斗冤家,有没有人斗冤家?”   “争上游三缺一!”   “抽对子,谁想抽对子?”   “……”   柳氏棋牌室热闹非凡,牌友抓个人就问玩不玩。   被抓的人一头雾水。   “斗冤家是啥?争上游又是啥,抽对子……怎么抽?”   “来来来,我教你!”   “玩什么扑克,麻将大赛就快开始了,你们不抓紧练练?”麻将桌上的人恨铁不成钢。   “哎呀,我也想练,实在是斗冤家太有意思,我今天玩扑克,明天搓麻将!”   王掌柜吹着口哨,将沉甸甸的钱箱交给护院。   “看紧喽,赶紧存钱庄。”   “您放心。”   护院将钱箱放进马车里,几个人护着马车往钱庄走。   最前面的护院就见迎面走过来一男子,面容低沉,一脸狠意,似是跟谁有不共戴天之仇。   人与马车擦肩,拉车的马儿甩动鬃毛,不安的嘶叫。   “老实点。”   护院拍拍马头,与那人对视。   擦肩而过。   护院停下脚步。   二当家抬手放在腰间。   “突然想起来,我晚上要跟小刘换下班……”   护院的马车驶远,二当家放下手,露出笑容。   道氏棋牌室。   骰子滴溜溜转,铜板碰撞哗啦啦响。   年轻美丽的姑娘花一般在桌椅间穿梭,几张桌子摆在一起,舞娘提着裙子站在桌上起舞。   “好!”   “呵忒!”一男子随地啐痰,抬手摸摸嘴巴,抓上牌。   “继续。”   对面的男人一脸尴尬,抓牌的手一顿,“我忽然想起来,我婆娘叫我买肉回去,我得先走了,呵呵呵。”   隔壁桌,被弹曲儿声震得脑袋疼的人捂住耳朵。   “你们能不能小点声?”   四周人沉浸在欢闹中,无人理会。   “算了,咱走吧,又脏又臭,呆不下去。”   “走走走。”   二当家还未进门,连着两拨人冲出大门。   “什么破棋牌室,再也不来了!”   二当家随意瞥了眼,进门走向柜台后的兄弟,“让大家撤。”   他抓住李虎,“你去做件事。”   李虎揣着沉甸甸的银子,走到牢房外。   “我我我替我大哥赎身。”   “哟,这不是前两天刚出去的那谁吗,有个妹妹是不是?”官差指着李虎笑道。   李虎赔笑道:“是,对。”   官差拆无语道:“你们是一家子都进牢里了?”   李虎忙道:“不是,是在牢里认识的人,想救——领他出来。”   官差神色微妙。   “你想赎谁?”   “刘志,就是那个刘志。”   官差手一顿,脸色更加奇怪。   “刘志?那不是一直被关在牢里,身份度牒都没有的人,听说以前聚众闹事,被关起来。”   “我怎么听说是抢劫呢?”   李虎心里忐忑,“那……能赎吗,我带了银子,五百两!”   官差:“!”   他上下扫视李虎,“你用五百两,赎一个牢里认识的人?”   李虎摸摸脸,“我跟他在牢中结拜,所以……”   两位官差对视一眼。   “行啊,咱大夏国一直有银钱赎犯的规矩,就是赎金多。”他拿下钥匙,走进牢内。   “刘志,有人赎你!”   李虎蹲在牢外,低着头,不抬头也感觉官差的目光一直放在他身上。   “好兄弟,哥哥没看错你!”   比官差高了两个头的男子大步迈出,拉起李虎拍着他的背。   “只是弟弟,你哪来这么多银子?”   李虎结结巴巴道:“我和弟兄们去柳氏棋牌室做伙计,一个月赚了不少钱,大家伙跟闻不,闻东家签了卖身契,才凑够五百两银子!”   大当家的手顿了顿,许久后拍在李虎身上。   “好,哥哥赚钱还你,也赚钱赎牢里其他弟兄。”   他们二人哥俩好,搂着肩往外走。   “跟不跟?”牢外,那名官差问。   “若他真是柳氏棋牌室的伙计,这五百两倒也好说。”另一名官差道,“只是闻不就这么大方?”   “那李虎不是之前跟闻不就闹,才被关进牢中的吗?”   “什么?”   两名官差面面相觑。   “追!”   两名官差拔腿追去,刚到巷口突然遭一闷棍,倒在地上。   “我就知道!”   大当家周铁志扔下染血的棍子,踢踢旁边软了腿的李虎。   “去,拿着钥匙把兄弟们放出来。”   “我,我……”李虎见倒在地上的官差,腿脚酸软,爬不起来。   “没用。”周铁志眼中划过几分不屑,转头让二当家手下的弟兄去放人。   “大哥。”二当家走过来,二人拥抱片刻。   “刚刚你们为何说赎金是……柳什么?”大当家问。   二当家舔唇,道:“大哥,柳氏棋牌室,非常有钱。”   “有钱到五百两不在话下?”大当家有些惊讶。   李虎连忙道:“柳氏棋牌室一家店一个月就赚好几百两,闻不就有三家店!”   周铁志眼中震惊,而后染上一层贪婪神色。   “大哥,我们要不要?”二当家举起匕首。   “大当家,闻不就他天生神力,您恐怕不是他的对手。”李虎转转眼睛,小声道。   “呵?”大当家闻言,顿时怒道,“这永安县有人是我的对手?”   李虎添油加醋将闻不就如何徒手捏碎石头讲与他听,又道闻不就开店以来如何赚钱,大当家听了,心头痒痒,蠢蠢欲动。   “这样,我先回去养养身体,在牢里呆久了,缓缓再说。”周铁志道。   “银子,就让闻不就先帮我存着。”   李虎心下失望,只道:“大当家,我相好在柳家,柳家风吹草动我我都知道!”   周铁志灭口的心被他的话熄灭,他面上露出笑容,拉起李虎。   “好,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第45章 巧克力 巧克力(*。.。*):嗨~~……   蔚县。   偌大的道府静默无声, 特地来府前走一遭的小贩摸摸脑袋。   以往这个时辰,府里的姑娘丫鬟都会捧着碗出来打壶糖水,怎么今日一个人未见到。   永安县, 知县放下手中白布, 老泪纵横。   “何等残忍无情无义冷血之徒, 杀害官差,目无王法!”   他目光悲愤, 脚下踉跄, 被师爷扶住。   “抬下去好好安葬, 大家凑些银子, 送给二位亲人。”知县抬起袖子捂住脸, “我必将凶手缉拿归案!”   去牢里巡视后的官差跑进来,冷声道:“大人,牢内凶徒跑了大半, 登记犯人的帐册也被偷走!好在府内有备案帐册,我查点后, 发现牢内刘志、王二等五名罪犯不见踪影!”   县老爷放下手,擦干泪, 面露思索,“这刘志王二是何人, 我怎未听过?”   “大人有所不知。”师爷道,“官员三年一换, 您来永安县不到半年,这几名牢犯, 当时前几任大人关进牢里的。”   “那还不赶紧查点案册!”   知县下令,众官差连忙将封存的案册搬出来,几人当即比着时间一一查找, 可奇怪的事是,查找了近十年的案册,竟未发现这刘志王二等人的记录。   “奇哉怪哉,难道这人是凭空出现在牢里的?”知县拍着手道。   “等等!”师爷点着帐册,突然道,“这帐册怎么少了三年前的一部分!”   “什么?”   知县走过去,又重新翻阅,果真发现三年前知县在位时的帐册不见踪影!   知县心沉甸甸压在胸口,他握着师爷的手道:“三年前,你可是师爷?”   “大人,我是两年前刚到的府衙。”师爷连忙摆手。   “那三年在位得知县……”知县话抖了抖,心惊胆战。   师爷只觉知县握着自己的手紧了紧,冷汗沾上他的手背。   “如今的户部尚书……何涌泉。”   “站住!”何涌泉站在门口,眼睛眯成一条线,恨铁不成钢的斥责道,“夫子布置的作业可都完成?”   何有成缩回脚,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扭过头来对着他爹道,“爹,您今天没当差去啊?”   “当差?你还有脸问我!”何涌泉怒气冲冲,甩着袖子指着何有成道,“官衙现在都传御书阁何有成仗着自己爹是户部尚书,整日欺压弱小,你真觉得你爹过得□□稳是不是!”   “哪有啊爹,你别听他们瞎说。”何有成挤到何涌泉身边,谄媚道,“那个闻不成,竟然取这种名字,那不是瞧不起我!瞧不起我就算了,我的名字可是爹取的,那不是瞧不起爹妈?”   何涌泉眉头微皱,“闻不成?”   闻这个姓惊得他胡子一抖,心里闪过一道人影。他心脏抽动,手指一颤,紧张厌恶神色在他眼中一闪而过。   死了那么多年的人,他怕甚,他如今可是户部尚书!   何涌泉抬手扭住何有成的耳朵。   “皇上近些日子身体匮乏不爱早朝,朝廷上下皆知我是四皇子一脉的人,你最近给我老实些,莫要被人抓住辫子。参我一本事小,若是被有心人利用打压四皇子,到时候你爹我可保不了你!”   何涌泉提着他的耳朵在何有成屁股上踹了一脚。   “给我滚回去好好读书,还有三个月春闱,若是中不了贡士,你给我等着!”   “哎哟哎哟……”何有成撅着屁股趴在地上叫唤。   “少爷,老爷走了。”躲在一旁的小厮小声道。   “没用的东西们,我养你们干嘛用,刚刚不会拦着我爹点?”何有成举着手在他们脑袋上一人一下。   小厮们垂下脑袋,他们又不是何涌泉的儿子,上去劝脑袋指不定明天就扔到山里喂野狗了。   “少爷,咱还去找闻不成的事不?”小厮问。   “去去去,不去!”何有成冷哼。   “啊,那是去还是不去?”小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去不去!你们一个个猪脑袋是不是!”何有成捞起袖子,跳起来拍在小厮脑袋上。   “真是够蠢,怪不得让闻不成蹦跶到现在。”   何有成暴揍小厮,好歹发泄心中郁气,他拽过一名小厮让他跪趴在地上,自己坐人身上,喘着粗气。   “闻不成不是想中举,我现在就让他好好读书,等春闱的时候……哼哼。”何有成眼里闪过几分狠虐。   永安县蔚县接连闹出血案。   道府被抄了家,只剩下道文枸这根独苗苗。   永安县死了两名官差。   一时间人心惶惶,大街小巷关门闭店。正逢北风怒号,黑云压顶,两县天空中飘荡着恐怖气息。   闻不就干脆给两县店铺的员工放假,让他们休息休息。   好在其他地方棋牌室纷纷走上正轨,有麻将大赛的鱼饵在前,客人们仿佛冰层下饿了十天半月的大鱼,争先恐后挤进棋牌室,荷包里的钱哗啦啦涌进棋牌室的钱箱子。   尤其青山城,作为两州交界的大城,坐落于官道旁,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地广人丰,钟鸣鼎食之家比比皆是。麻将普一引入,就像鞭炮点燃了引信,噼里啪啦爆响青山城。   王月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体会到数钱数到手抽筋是什么感觉。   每日起床后都有人举着红封,告诉她昨日进项多少。   一天比一天多,一天比一天可怕。   数字就像乘着风的风筝,扶摇直上,倒叫握着线的王月心里又喜又怕,生怕这根线断了去。   柳如山瞧着闻不就这棋牌室利润如此丰厚,当即拍板将手下店能改的就改,让青山城遍地都是柳氏棋牌室,绝对不给其他棋牌室油水!   对此,王月颇为装模作样,劝道:“哎呀,也给别人一条活路,咱赚得够多啦。”   柳如山摸摸胡子,“你把钱箱子放下再说这话。”   “切,你这人!”   王月翻了个白眼,转头笑呵呵地打开钱箱子,一张一张地数来数去。   比起棋牌室,咖啡馆的生意只算得上九牛一毛。   闻不就的咖啡馆除去永安县总部,其他地方开店只选小店,一间柜台能站两人便可。   这种店虽然小,但租金便宜,比起一个店几十个人的棋牌室,开起来方便。   而且咖啡易冲泡,价格便宜,很快风靡书生圈。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签纸被不少书生从竹筒上取下来,贴在床头桌边。每当黑夜来临,小小的烛火跳动,不知多少人披衣独坐,磨烂笔锋,千军万马只为一独木桥。   他们每次去买咖啡,总能看到柜台后巨大的海报。   最耀眼的那人清冷的眼睛像窗外的雪,御书阁三好代表几个字刺痛他们的眼睛。   背水一战,不眠不休,明年春闱,倒要看看谁能独占鳌头!   闻不就不知自己无形中给哥哥拉了波仇恨。   因永安县蔚县联手彻查命案一事,他整日呆在家里,和柳衿感情愈发亲密,连柳母都不想看,在心里默默念叨:“年轻人啊……”   又是一日,闻不就再次摸出“秘籍”。   柳衿腿肚子抖抖,颤声道:“相……相公,你不去店里看看吗?”   闻不就头也不抬,正在研究书上这个姿势的可行性,闻言道:“不去,这几天掌柜们天天跟我抱怨进项少,去了耳朵疼。”   柳衿双眼发直,脱口而出:“天天在床上,你不嫌耳朵疼?”   “唔。”柳衿连忙捂住嘴巴。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闻不就手往下一寸,露出一双黑漆漆亮晶晶的眼睛。   “哦豁。”   柳衿慌张的站起身,“我我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好吃得没!”   闻不就能给他这个机会?   一个猛虎捕食扑过去将人抱起,抗在肩上。   柳衿挣扎未果,垂手装死。   闻不就拍拍圆润的屁股,笑道:“衿儿真会比喻,这能一样?”   “夫人床上的声音能跟店里掌柜的声音比……糟糕,你这话引起我不好的联想,你必须补偿我!”   ……   深夜,李虎从墙上跳下来,摸进柳芽房内。   “你来啦。”   烛影跳动,照着雪白人影,李虎咽下口水。   “我……道文枸回蔚县,道氏三家棋牌室都是我跟兄弟们再管,上个月赚了四百两银子……我,我给你带了珠花。”李虎想金钗放在桌上。   柳芽满意一笑,躺在床上招手。   “你过来。”   “我就不过去了吧……”李虎欲迎还拒。   “哼,死样,还装。”柳芽媚眼如丝,熟练地冲他招手。   “快来。”   屋内不多时响起亲热声音。   女子调笑,男人轻吼,以及连绵不断的拍击声。   二姨娘站在门外,漆黑夜色下,面沉如水,苍白的脸犹如恶鬼。   “好女儿,真是我的好女儿。”   二姨娘牙咬得咯吱咯吱响,“老三老四那两个窑子出来的贱人我从不放在眼里,没想到我好女儿竟然跟不知哪里来的野男人厮混!”   她举起剪刀背在身后,抬手叩门。   ……   同一时间,刚刚放过柳衿的闻不就端来温水。   他抓着柳衿的手,正在一根一根小心擦拭。   这时,脑中许久未闻的系统声音响起。   “恭喜宿主,获得白银五千两,解锁成就为富一方,获得身体buff‘身轻如燕’。”   “系统抽奖中……抽奖结束,恭喜宿主获得物质奖励——巧克力。” 第46章 丢垃圾 人棍合一   “恭喜宿主获得巧克力。”   闻不就:“……”   闻不就扶额, “先是咖啡又是巧克力,草莓还没种出来!你们系统能不能给我些适应朝代的奖励?”   “我去哪找会做巧克力的手艺人?”   闻不就与柳衿成亲时,柳母将乡下十几亩土地给了他们。闻不就叫人在土地旁盖房子, 又叫家里工匠搬去住。   他偷偷将咖啡粉灌在木箱里, 用马车送到乡下房子里, 再由马车送往诸店。   外人眼中,只以为咖啡馆的材料是在这个房子里制成。   柳府下人也道没想到工匠木匠还有这个本事。   工匠们每天只琢磨怎么做能提高手速多制两幅麻将, 用哪种玉石能让麻将看上去更高级以及扑克牌能不能更薄一些, 姑爷新要的“球”用什么做。他们丝毫不知外界猜测, 知道也不敢瞎说, 原因闻不就每月额外给他们一笔银子, 叫他们“谨言慎行”。   谁能跟钱过不去,一个个越发沉默寡言。   系统顿了片刻,看在闻不就“业绩”好的份上, 安慰道:“奖励池丰富,宿主抽到的奖品我们无权干预, 而且宿主幸运值很高啦。”   系统又停顿一会,滴滴道:“有位宿主抽到猫粮。”   “在机械世界。”   闻不就:“……”   一时间不知道该吐槽奖励池里有猫粮还是机械世界。   “科幻世界抽中马桶。”   “星际世界抽中跳跳糖味营养液, 还可以跟跳跳糖一样在嘴里跳来跳去。”   “还有位宿主与你一样在古代世界,第一次抽到棉签第二次抽到马x龙痔疮膏, 后来这位宿主成为举世闻名的除疮圣手。”   闻不就:“……”   他抹了把脸,真心实意道:“谢谢你的安慰, 我好受很多。”   系统道:“好的,希望宿主再接再厉, 再创佳绩,再创辉煌!”   闻不就告别系统,拿出一块巧克力。   只见这巧克力是最普通的黑巧克力, 半个手掌大小,呈“田”字。   闻不就掰下一块放在嘴中,品尝片刻,松了一口气。   他的运气确实不错,这黑巧克力显然是前世街上常卖的那种,微苦,更多是甜味,口味浓郁,丝滑美味。而且巧克力热量高,危机时候还能救命!   不过这种零食吃多了不好。   闻不就考虑片刻,下了床找到纸笔,就着月光写下“轻奢”二字。   “等明年春天种草莓时,再将巧克力一同推出,还可以搞个礼盒。”   “七夕佳节,巧克力与你更配哦~”闻不就提笔写道,半晌回神,“我真是做广告做疯魔了。”   他拍拍脑子,将剩下巧克力放在盘子里。   闻不就看了眼柳衿,转身出门。   “身轻如燕,不如让我试试。”   闻不就走到花园里。   夜凉如水,满园积水空明,假山斜斜在水中插入影子。   半晌,只见一人影跃然其上,山影顿时拉长。   闻不就蹲在山上,“诶”了声,抓住假山,眼里惊喜万分。   有……有点意思!   沉睡在水中的柳家,一男子无心睡眠,在屋檐,墙顶跃来跃去。   躺在柴火堆里举着后脚舔菊花的老猫瞪圆眼睛。   有,有猫成精了?   瓦片“啪嗒”一声,屋内三人静了静,怒气凝固。   二姨娘举着蜡烛,放在桌边。   李虎和柳芽跪在她脚下。   “娘,就是这样,李虎他如今有三家棋牌室,将来能取代闻不就!”柳芽眼里闪过几分得意。   “取代?”二姨娘嗤笑一声,无语地摇头,“枉我倾心教导,竟然教出你这个么榆木脑袋。”   “你可知闻不就如今已不是区区三家棋牌室的掌柜,三家,他手中的店,何止三十家!”   柳芽见母亲面色鄙夷神色,心中一痛,咬牙道:“那又如何?母亲,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你想给正房找不痛快,给柳衿找疯子相公,结果人家不疯了!叫四姨娘给自己女儿下药,送给闻不就做妾,结果偷鸡不成反倒叫人倒打一耙辱你闺女!”   二姨娘眼中闪过惊疑,看了看李虎又看了看柳芽,“难道……”   柳芽靠在李虎身上,厌烦道:“娘不必在这惺惺作态,都不是好人,装什么正人君子。我直接说了,我想要柳家。”   她抬起手,摸摸李虎的脸,亲热道:“虎哥认识了不起的人,他们能除掉道家,也能帮我除掉柳家。”   “芽儿,你?”李虎瞪大眼睛,他因害怕在床上说了许多不该说的,没想到柳芽竟然说了出来,还这么想!   “虎哥,我不瞒你,我想要柳家,想要柳氏棋牌室,咱俩夫妻同心,以后做柳氏棋牌室的东家好不好?”柳芽轻声道。   “我……这……”   冷汗顺着额头掉落在眼睛里,暖箱在怀,李虎心里一片冰冷。   那可是山匪啊!   二姨娘目光也落在他身上,“要是你有本事解决柳家那群憨货,你两怎么招都行。”   “虎哥~”   总不能叫柳芽的娘看低了自己,李虎咬牙,“好!”   “不瞒你们,我大哥他们本就想对柳家下手,只不过时机未到。等大哥解决了闻不就他们,我求他把棋牌室给咱!”   “咱娘三好好过日子!”   “好,虎哥,你真是我的好哥哥!”柳芽轻笑着搂住李虎,在他脸上亲了口。   二姨娘撇过眼去,刚想笑,却见门外突然出现两道身影。   “啊——谁?”   她吓得举起剪刀。   “柳芽啊柳芽,你真是衿儿的好妹妹。”冷漠的声音像无常的锁链,穿破窗门,刺破屋内三人美好畅想。   “闻闻闻不就?”   “二姨娘,柳芽!”   “好啊,你们真好,真是我的好妾室,好女儿!”   柳老爷踹开房门,发指眦裂。   “你们真行啊!”   他穿着睡内衣,头发散乱,显然是被人从床上拽起来的。柳老爷指着房内三人,因震怒说不出话来。   房外燃起火把,下人们将房门堵住。   闻不就慢悠悠走进来,背着手,看着几乎赤裸的二人,舌头抵着上颚发出“啵”声。   “哟,两位快活着呢?”   李虎脑后隐隐发痛,被二姨娘捉奸在床也就罢了,竟然被闻不就发现……   完了,完了……   李虎咬牙,低呵一声,拔腿冲过去,被闻不就一脚踹在地上。   “爹、爹……不是,不是你看到那样。”柳芽面如死灰再无一丝得意。   二姨娘一屁股坐在地上,剪刀落在脚边,被闻不就瞧见,赶紧踢走。   “不是怎样,你们眼睛糊屎,心掉进粪坑,也溅不着我耳朵!”柳老爷指着二姨娘喊道,“你可真厉害,要不是亲耳听到,我还真没想到。”   “我得谢谢你啊!”柳父突然大笑。   几人觑着柳老爷面色。   柳老爷仰天大笑,泪水从眼眶里流出来。   “我对不起夫人,对不起衿儿。当初你跟老三整日在我耳边吹枕头风,我还真信了!说什么糊弄外人,让人家以为结亲的本来就是闻不就,呵,枉我自以为聪明。你还想给不就下药?”   柳老爷抓住闻不就的手,“好孩子,若是没有你,柳家就完了!”   “他们怎么处置,你说!”   闻不就见柳老爷老泪纵横,无端老了十来岁,心里也不是滋味。   “按规矩来吧,父亲。”   “好,我再也不想见到他们,来人!”柳父高声道,“把这三个人捆起来丢到门口示众!叫人家看看,他们三个是多么不要脸皮!”   “我柳如海,扯下这张脸,也要你们尝尝被人嫌弃恶心的滋味!”   “不要啊老爷!求求您!”   “爹,我错了爹您放我……”   二姨娘柳芽大惊失色,爬到柳老爷身边苦苦哀求。柳老爷一脸悲切,任凭她们求饶不动摇。   李虎看了眼柳芽,从地上爬起来,突然指着闻不就道:“你得意了?”   “嗯?”闻不就挑眉。   李虎瞧着闻不就一副茫然样子,只觉他惺惺作态,扶着桌子爬起来,骂道:“要不是你开棋牌室,自以为了不起欺辱柳芽,我也不会为她出气被关进牢里!也不会认识那帮山匪!更不会招来他们!”   “道家的人命官衙的两条人命都是你的错!都是因你而起!”   “???”   闻不就皱起眉头,放下手,“因为我?”   “放屁!”   柳老爷破口大骂:“难道没有你,永安县就没有山匪了吗!”   “还想用山匪劫掠我柳家,可笑!我柳家上下跟他们拼了也不放过他们!”   闻不就沉下眼,大步走过去,拎起李虎。   “你说的山匪,在何处?”   “你,你想做什么?”李虎战战兢兢到。   闻不就面无表情看着李虎,眼底弥漫一层黑雾,“你问题太多了,告诉我,山匪在哪?”   李虎自然不肯说,他冷哼一声,“等柳家被山匪劫掠,你媳妇也被山匪——啊!”   惨叫声刺破黑暗,房内众人不禁一抖。   闻不就丢下手里软趴趴的手臂,捏上李虎肩头。   冷风穿堂而过,烛火摇曳拉长,闻不就背对烛光,脸沉在黑暗中。   “一句废话,一根骨头。”   默然的声音传到李虎耳朵中。   “你!”   “啊——恶鬼你!你是恶鬼啊——”   面容扭曲满身大汗的李虎疼的在地上打滚。   闻不就面不改色,站起身来,脚掌放在李虎腿上,略微用力。   “咔——”   “我说我说!”李虎痛哭流涕,破布般倒在地上,便溺一地。   恶臭传来,闻不就面不改色,拍拍手掌。   “早这样多好,少受点苦。”   柳芽二姨娘已浑身瘫软,毫不抵抗地被捆起来。   柳父见他收了手,这才走过来,叹了口气,“不就啊,这动私刑是犯法的。”   “动私刑?没有啊。”闻不就挑起眉,轻笑道,“我只是捉了柳芽的奸夫,发现他是山匪。”   “这山匪欲杀我灭口,被我反杀而已。”   “是不是?”他居高临下看向李虎,长长睫毛上下飞舞,清冽的眸子染上月色,冰凉刺骨。   李虎抱着手臂,使劲点头。   闻不就满意的拍拍柳父,“对了,父亲,您之前买的那根青铜棍在哪?”   “啊?”   早些年间有俩道士听闻柳家富有,捧着一青铜棍找上门来,说此棍多神秘,有龙神化身附过,吹嘘多厉害。古人多迷信,柳父便花了大笔钱买下来想震家宅,后来发现无用丢到后院晾衣服。   此事常被柳母拿出来教育孩子,闻不就也听过。   闻不就拽起李虎,道:“父亲早点休息,明日去山寨迎我便是。”   “等等,不就你——”   柳父大惊失色,见闻不就要单枪匹马闯匪寨,连忙阻拦,“剿匪自有官府去,我这就去报告知县老爷,你等着便是。”   闻不就大步向前,在后院找到那根晾衣架,抽出与人齐高的青铜棍。   “等?我等不了。”   青铜冰冷,冻得手疼,而闻不就此刻心更加冰冷。   从得知有人觊觎柳家那刻,火便自他心底燃烧,几欲染红他的眼。   他好不容易才有的亲人。   “带路,若是错一步,你死了。” 第47章 月下修罗 天下无敌   山中匪寨, 灯火通明。   周铁志坐在老虎座上,一脚踩着凳子,一手与底下兄弟们碰杯。   “大哥, 他们那群人真不是东西, 要不是那个蠢货告诉我们您被关在永安县大牢里, 我们还以为您跟着何涌泉去京城不管我们了!”坐下一人愤愤不平道。   “闭嘴,大当家是那样的人吗!”   “就是知道大当家不是, 我才生气!大哥, 您受苦了!”   “对啊, 你看大哥瘦得都没人样了!”   “衣带渐宽终不悔……”还有人咬文嚼字。   周铁志忍了又忍, 终是忍不住, 摔下碗,“什么乱七八糟的!”   底下人静了静,又嘻嘻哈哈起来。   “大哥, 弟兄们是关心你。”二当家道,“不过大家说得对, 那群人真不是东西,用完我们就丢, 把我们当什么了!”   周铁志冷笑道:“人是官我是贼,我周铁志区区一山匪, 怎敢跟如今的尚书动手。”   “那您这几年牢白做了?”二当家锤着桌子道。   其他山匪纷纷吵道:“凭什么!”   “对,不给个说法, 老子没完!”   “行了,真当你们大哥我是纸老虎。”周铁志摸着刺青的脸, 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弟兄们在山上呆太久了,也得做做正常人。我出来后就给大人写了信, 叫他把我们安排到军营去,以后大家也是军爷了!”   “哈哈哈军爷好!”   “可是那位大人会老实听话吗,别再叫人来剿了咱。”有土匪不安道。   “你不信大哥?”二当家当即拍着桌子站起来。   “诶,老二,你冷静些,这么多年还是如此冲动。”周铁志教育道,“还有那道府一家,你冲动动了手,现下两县戒严,兄弟都不敢下山。”   “我错了,大哥。”二当家垂下脑袋。   周铁志摇摇头,道:“不怕他不听我的,当初我们二人联手除掉闻音,不就是保他官位?闻音攒的证据可都在我手里。”   “还有咱这武器,这可是军中器械,我瞧他背后还有人,以后估计少不了用到我们。”   “大哥英明!”   “大哥神武!”   “大哥英明神武!”   底下兄弟绞尽脑汁赞美周铁志。   “咚——”   一阵撞击声突如其来。   周铁志饮酒的动作一顿。   “什么声音?”   “咚!”   “砰——”   两人高的山寨大门轰然倒地,尘土四溅。   众山匪持刀冲出来,隐约在尘土中见一人影。   闻不就放下腿,随手丢下李虎。   只穿了单衣断了手脚的李虎忍痛爬到枯草中。   “你自己去死,别拉着我。”   闻不就垂下长睫,盖住眼神。   他用柳衿的手帕系在脸上挡住口鼻,闻着手帕上干净气息,勉强平静心神。   “谁?”   尘土褪去,闻不就走进山寨。   “哈哈哈,大哥,就一个人!”   “一个人,敢上我们寨子,活得不耐烦了?”   众山匪哈哈大笑,周铁周嘴角抽动,脸上刺青跟着爬动。   “小子,哪里来的,不要命了?”   一山匪跳出来,对着闻不就道:“孤身一人闯匪寨,真以为是话本里的武林高手?”   “匪寨?”闻不就歪歪头,冷淡的目光扫过他们,“不是老鼠窝?”   “!”   “呵。”   周铁志冷笑一声,“这么多年,还没人敢这么跟我说话。一般跟我这么说话的,都见了阎王。”   闻不就喽在外面的眼睛微弯,不带笑意。   “不巧,我以前也见过阎王,他让我跟你捎句话。”   青铜棍在手中转了一圈。   清冷的声音被风吹过,飘进周铁志耳中。   “快来。”   “你!”   “费什么话,让我来教训他!”最先跳出来的山匪举着刀冲向闻不就。   “呼——”   青铜棍甩动带起风声。闻不就抓住棍子,一棍子砸下去。   “啪。”   棍子撞在长刀上,那山匪瞪大眼睛,手一麻,长刀顿时飞出去,落在地上。   “一。”闻不就轻轻喊道。   “小心!”   青铜棍袭来,“砰”一声击在脑子上,山匪整个人飞出去,落在地上,毫无声息。   “……”   山匪堆霎时安静,傻傻地盯着闻不就。   “二。”   闻不就颤抖的手紧紧握住青铜棍。   他们是恶贯满盈人命在手的山匪。   我没错。   没错!   “大哥!”   “杀了他!报仇!”   死的兄弟尸体倒在脚边,山匪终于缓过神来,嗷嗷叫着报仇。   周铁志举起手,紧紧盯着闻不就得眼睛,越看越熟悉。   “不知大侠姓甚名谁?”周铁志抱拳。   闻不就冷冷道:“关你屁事。”   周铁志话一梗,怒气横生,“小兄弟,我瞧你年纪小,劝你一句,我们人多势众,你不是对手。不如放下武器,大家还能做朋友。”   “放你娘的屁。”   闻不就举起棍子指着周铁志的鼻子。   “话这么多,死!”   “好,敬酒不吃吃罚酒,兄弟们,上!”   周铁志一声令下,山寨众匪像鬣狗般成群结队冲出,手里举着长刀面目狰狞冲闻不就而去。   “一。”   闻不就横劈扫落冲到面前的长刀,脚下一点,飞身直上,在众人震惊的眼神中落在其中一人肩上,脚下用力。   那匪徒捂着肩膀惨叫倒在地上,闻不就手中青铜棍旋转,直将拦路的三人击倒。   “二。”   “这是轻功?”二当家不敢置信。   大当家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神色,“这巨力,难道他是……”   大当家二当家对视一眼,想到李虎的话,不约而同道,“闻不就?”   “闻不就是柳家姑爷,我们本想对柳家出手,他找上门来说的通。”周铁志眼里闪过一丝杀意,“好胆色,该死的李虎,早知道先将他除之后快,坏我好事!”   二当家看了眼闻不就棍下毫无招架之力的兄弟们,面露痛惜:“哥,兄弟们打不过他!”   他们本就乌合之众,抢劫杀人一群人拿着刀冲上去砍就是,但没料到今日竟然碰到硬茬子。   “砰——”   沉沉的青铜棍迎面击在脸上,又一山匪倒在地上。   剩下的几人已被他威猛之势吓得魂不附体,扔下长刀就跑。   “大哥,我们打不过他!”   “废物!”   周铁志举起长刀走下台阶,二当家跟在他身后。   他环顾身边或无声息或苟延残喘的兄弟,叹了口气。   “小兄弟,你有这种本事,若你我二人联手,何事不成,多少银子赚不得?”   闻不就轻笑一声,抬手擦擦头上汗水,   “我的店可是因你们损失不少。”   周铁志以为有戏,继续劝道:“我与二弟都是武林好手,走镖越货轻而易举!若是有人与你抢生意,我二人还可杀人灭口,这大夏国未来金银尽在你一人之手!”   周铁志侃侃而谈,忽见闻不就抬头看了眼月光,又低头看看他,一脸微妙,好像在说“大晚上,做什么梦呢”。   他住了嘴。   月色无情,肆意洒下辉芒。   闻不就站在月色下,青铜棍上一片红色,滴滴答答落在他衣服上。   他拉下沾了血的手帕,吐出一口白气。   俊美的脸上一脸不屑。   大当家看着他的脸神色微动,想起多年前也曾有一人指着他道:“大丈夫无愧无心。”   可惜那人死在一杯毒酒中。   大当家回过神,便听他喊。   “听说你们这些烂人的人头值不少钱,我拿到官府换钱,没准够挽回损失。”   “小子,嚣张!”大当家将闻音的脸从脑中甩出去。   多年前有人跟他作对,死了。   今天也该是如此!   “纳命来!”   从月上俯视,一道人影直冲二人而去。   “去死啊——”   灵巧的身姿冲进二人之中,手中青铜棍快速旋转,挡住迎面而来的长刀。闻不就手下用力,长棍钉在地上,横身飞起,一脚踹向二当家。   二当家双手合并拦在胸前,挡下这一击,退后几步。   闻不就落地,墩身,手中棍子扫向二当家腿部。二当家身量高大,来不及闪避,硬生生受下这一击。   没倒?   闻不就眼里闪过一丝凶狠。   没倒下,就是他力气不够大!   闻不就侧身躲开大当家的刀,手中越发用力,每一棍都“呼呼”作响,打在地上一道深深痕迹。   大当家心中升起几分忌惮,手中长刀越发快速。   可惜闻不就身姿如鸟,任凭他耍再多花样,也碰不到分毫。   砰。   砰!   青铜棍一声比一声狠。   棍影一次比一次近。   该死,难道就折在这?   大当家心中恐慌,只见一道青影袭来,他心中一惊,眼前突然跑来一人挡在他胸前。   “砰!”   这一棍,毫不留情落在二当家脑袋上。   “二弟!”大当家嘶吼道。   二当家咳出一口血,断断续续道:“大,哥……跑,快跑……”   “是我害了你!”   周铁志扶着二当家,红了眼眶,这时又见青影。   他当即一把推开二当家,转身跑开。   “该死,你竟然偷袭!”   闻不就吹开淌到嘴边的血滴,“趁你病要你病懂不懂?”   没了二当家,周铁志更加不是闻不就的对手,手中长刀被青铜棍一棍锤断。   带着热血的棍子砸在周铁志腿上。   “啊——”   周铁志腿顿时软下去,他趴在地上,往山寨口爬。   “救命……救命!”   闻不就面色冰冷,毫无感情。   手中长棍落在他另一条腿。   “啊!”   两条腿皆断的周铁志满眼恐惧,使出吃奶的劲往大门处爬。   闻不就慢悠悠跟在他身后,青铜棍搭在地上往前滑,发出刺耳的声音。   这声音就像催命符,一直追着周铁志,折磨他心神。   他自以为爬了很远,在摸到山门那刻,闻不就手中青铜棍落下,敲碎他左手臂。   “求你给我个痛快吧!”   周铁志头磕在地上,求死。   “我不。”   闻不就垂着眼,轻声道。   “啊——让我死了吧让我死吧!”周铁志看到躲在草里的李虎,伸出手,“杀了我,快杀了我!”   “砰!”   至此,周铁志四肢皆断,躺在地上苟延残喘。   长龙般的火把游来,天上月光隐退,乌云压阵。   闻不就低着头,手里湿滑。   他又握紧青铜棍,指向周铁志。   “只要这最后一下。”   他抬起棍子。   冬夜漫长,人间苍凉。   鲜血沾衣,青铜冷锋。   他在月下,他是修罗。   血顺着嘴角滴落,修罗张开冰冷的眼。   “相公——”   闻不就眼波微动,松手。   “砰。”   棍子落地。   闻不就落地。   柳衿扑在他怀里,泪流满面。   “你……你怎么能这样!”   “怎么能这样!”柳衿拽着他的领子,狠狠咬在他胸口。   “你出事了怎么办!”   “啊,真是山匪!”   “都死了?天呐,闻东家自己一个人做的?”   “尸体!山匪的尸体!”   “鞭尸!这些该死的山匪!死了也别想好过!”   燃烧的火把星子般飞过闻不就眼角,激愤的人冲进寨子,拿着扫帚扁担砸在山匪身上。   闻不就突然笑起来。   “我揍人时偷偷吃了巧克力,衿儿要不要尝尝?”   柳衿抬头,露出通红的眼。   闻不就挠挠染血的脸。   又一场雪如期而至,雪花纷纷,落在肩头。   柳衿冷哼一声,拽下闻不就的衣领。   他们接了个巧克力味的吻。   安平二十五年冬,永安县一带有匪徒作乱,杀人性命。幸民间义士闻不就侠肝义胆,孤身闯寨,灭匪十二人,擒匪五人。   后知县上报天子,得圣亲笔御书。   “铲奸除恶,武曲星在世。”   永安卷,完。 第48章 出发 我是闻不就,我要去京城。……   “说书唱戏劝人方, 三条大道走中央。善恶到头终有报,人间正道是沧桑!”   “好!”   茶馆内,说书先生撩起大褂, 拍木声清脆, 台下一片叫好。   “上回说到, 武曲星闻不就月下修炼,忽闻男女调笑声, 夹杂恶言恶语。原是柳氏二小姐协同母亲与山匪通奸, 三人浪荡作一团, 口言要带人灭柳家害人命!”   “该死!真是奸夫淫妇!”   观众群情激愤, 恨不得在现场, 当即要这三位狗男女好看。   “诸位莫急。那武曲星一听,当即怒极,化出修罗恶相。只见他三头六臂, 身高十尺,青面獠牙, 张开血盆大口,直冲那山匪而去。一招黑虎掏心, 顿时鲜血满地!”   “哇——”   “我到底是哪吒还是钟馗?”闻不就磕着瓜子,问王掌柜。   王掌柜哈哈大笑, “东家一人挑一寨的故事太火,话本子戏曲说书……东家养活不少人啊。”   “呵, 养活你们就够累了。”闻不就将瓜子皮扔到桌上,随口道:“我这一走, 不知何时回来,永安县就劳烦你看顾了。”   “分内之事,东家放心。”   “嗯。”   闻不就靠在二楼栏杆处, 低头看向大厅中央慷慨激昂的说书人。   王掌柜捧起茶盏,余光看向蹙着眉的闻不就。   男人一席蓝衣,黑发不羁的系在脑后,几缕不听话的头发跳出来落在脸畔,像落在白纸上的墨。茶馆内光影迷乱,嘈杂纷扰定格在他身后。   侧脸如玉,长睫下清亮的眸子藏着一丝活泼快活,粉薄的唇不时挑起,听到可笑的话时摇摇头,眯着眼睛轻笑。   台上说书人道“那恶修罗可怕至极,举起山匪一撕为二,鲜血喷到他恐怖的脸上,血滴滴答答落在地上聚成水洼……”   台下恶修罗本罗实在忍不住,站起身。   走神的王掌柜连忙站起身,“东家?”   “行了,我得走了,再听下去早饭都得吐出来。”   闻不就出了茶馆,从小二手里接过马绳。   “别送了,忙去吧。”闻不就摆手,走进人流中。   王掌柜目送他离去,弯下腰,长久作揖。   “闻东家,代柳氏众兄弟,谢您大恩。”   茶馆内依旧纷扰,“那恶修罗手持山匪大腿,一口咬下,顿增十年功力!”   “呕。”王掌柜一阵反胃,拍拍胸口,“走了走了,再听下去昨天晚饭都得吐出来。”   再抬头,闻不就已不见身影。   两个头戴簪花的少女路过茶馆,其中一名面带羞怯,低声问“刚刚那位公子是谁,好生俊美!”   “他是闻不就啊,你不知道吗?就独自一人杀匪的那位柳家姑爷。”   “啊,是他。”   “你可别想着他,听说柳家二小姐和她娘跟山匪通奸,被他抓住,当即绑了丢在大门口放了三天三夜,丢死人了!”   “嘶——穿衣服了吗?”   “穿不穿也无甚区别,我还去砸了几个臭鸡蛋呢。”姑娘继续道,“三天后她们母女俩送到官府。关进大牢前,又让青天大老爷推出来在县衙外绑了七天七夜。啧,要我啊,早咬舌自尽了。”   “真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闻不就出了城,柳家马车正等在城门口的官道上。   二月春回大地,路边行道树冒出翠翠草芽。眨着黑泱泱大眼睛的马儿垂下脑袋,啃着新鲜的草叶。   柳衿蹲在地上,同款大眼睛紧紧盯着马,看它嘴巴嚼来嚼去,不由舔舔嘴巴。   “嘿。”   “啊——”   柳衿被这低沉的声音吓了一跳,不用问直接怒道:“相公,你又吓我!”   “嘿嘿。”闻不就摸摸鼻子,把他从地上拉起来,“走吧。”   自他铲除匪寨以后,周遭人看他的眼神有敬佩有恐惧还有惊疑。   但当圣上的表彰下来后,这些眼神统一化为敬仰。   闻不就实在遭不住这眼神,干脆躲在家里。   柳府这边,柳芽事一出,柳父心中难受,铺子也不愿管,听闻闻不就春上要去京城,问过柳母,便与柳母一起随他北上,远离这是非地。   永安县只剩下四姨娘一脉,柳母想了想,便将柳父手里铺子交给柳俏管理。然而柳俏沉迷咖啡馆,看了柳父铺子的账本,沉默片刻,转头交给四姨娘。   四姨娘一辈子只会哄男人,哪会管铺子,最后跟柳眉环儿三个人凑一堆整天琢磨 ,倒也弄得有模有样。   只是柳眉学着赚钱之余,大半时间还要去后院,摸着砍刀砍竹子,长年累月,胳膊一鼓肌肉有拳头那般大。   闻不就将柳衿抱上马,柳家车队缓缓启动。   “闻义士,闻义士!”   高呼声从城门口传来,闻不就抬头望去,见官差抬着轿子跑来,知县掀起轿帘,正冲他招手。   “知县大人?”   闻不就忙走过去。   知县下了轿,握着闻不就的手笑道:“知你们今日远行,若不送你一遭,恐难以入眠。”   “听闻闻义士有一才子哥哥在御书阁读书,来日必如闻义士一般,腾云之上,迎风化龙。若你兄弟二人不嫌弃,可称我一声愚文兄。”   闻不就连忙拱手道:“我只是区区一平民,怎敢与知县大人称兄道弟。”   “诶,他日你兄弟二人百尺竿头,我倒要希望你们不要嫌弃为兄。”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闻不就。   “若你兄弟二人有意,只管写信与我。”   “闻义士,慢走。”   闻不就心里冒出一堆小问号,点点头,上了马,与知县告别。   “奇怪,知县大人话里为何总是提及我哥。”   高头大马扬蹄,追向远方车队。   闻不就闲暇时摸出知县给的信,见上面写着“闻不成亲启”。   闻不就:“???”   叨扰,原来我只是一送信的。   永安城外,知县摸着胡子目送闻不就离去。   “大人,您为何不告诉闻不就,他父亲的死另有蹊跷。”师爷小声问。   “不可。”知县摆摆手,“山匪虽灭,但更大的敌人掩藏在冰山下。他兄弟二人弱冠之龄,无权无势,年轻气盛。尤其闻义士,敢单枪匹马上山杀匪,过于冲动。”   “至于闻不成……我私下听说,柳家双儿本与闻不成订婚,这闻不成一声不吭退婚不说,还舍下弟弟进京读书,恐怕他对父亲的死已有疑虑。”   知县背着手,叹了口气。他未告诉师爷,那封信里只写了一个地址,藏着闻家二子父亲当年为之付出性命的证据。若山匪的死惊动京中某些人,他的所作所为或被有心人看在眼里,就算他日命丧黄泉,这些证据也不能落在恶人手里!   师爷叹道:“大人百般思虑,吾不能及。”   知县背着手,望着天边。   春风拂面花草香,万物复苏生机勃勃。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只望善恶有报,正道沧桑罢了。”   柳家马车驶向旁边小路,闻不就骑着马跟在后面。   “相公,我们去哪?”柳衿疑惑道。   “去见我父母啊,儿子远行,总得跟爹娘说一声。”闻不就笑道。   “嗯?”   闻不就父母的坟在一片树林中。   柳父柳母下了车,亲手将供品放在坟前。   闻不就拔去坟上野草,拂去碑上灰尘。   “闻音与妻简秋水之墓。”   柳老爷拍拍闻不就的肩膀,低声道:“当年我与夫人外出,衿儿还在夫人肚子里,路遇恶人,若不是你父亲出手相助,我们一家早成路边野骨。”   “你与父亲一般,是顶天立地的男子。”   “嗯。”   闻不就沉默地将供品摆正,不知说些什么。   柳衿将手放在闻不就手上,无声安慰。   闻不就扯起嘴角,半晌道:“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哥哥。”   伤害原主的人都已经受到应有的惩罚,请你们安心。   京城。   刘玉恒跳进屋里。   “喵!”   已有半个手臂长的橘猫撑起四条腿,张着嘴巴对刘玉恒哈气。   “嘶——不成,你喂它什么了,怎么越来越胖了!”刘玉恒问。   闻不成坐在窗边,左手撑着脸颊,右手在纸上半天画一道。   明媚的春光洒在屋内,照得人暖洋洋。   温柔的阳光抚摸在闻不成雪白手臂,不知何时落在手臂上的墨痕格外明显。   “不成,不成!”刘玉恒大声喊道。   “嗯。”   闻不成扭过头,不咸不淡看了一眼刘玉恒,又转过去。   “额……你怎么回事?”刘玉恒看到闻不成眼下青黑,吓了一大跳。   “橘猫成精了,晚上缠着你?”   与闻不成相处久了,发现他内心不如面容清冷,也常开几句玩笑。   “呵。”   闻不成垂下眼,不悦道:“大黄昨日碰倒咖啡罐,咖啡掉进茶盏里,我误饮,没睡着。”   “噗。”   刘玉恒心知闻不成不喜欢苦的东西,尤其咖啡,虽然提神但是一口也喝不进去。而且闻不成有个特点,进了嘴里的食物无论多难吃都要咽下去。   想到饮了咖啡皱着眉不得不咽下去的闻不成,刘玉恒摇摇头。   “你这是何苦。”   “喵!”   “你这大猫,诚心不让我进去是不是?”   闻不成懒洋洋道:“你欺负它作甚,文章写完了?”   “哎呀,我哪有心思写文章,不成!长安永华街,有富豪一掷千金,买空整kong理下整整四家店铺,打通后建造起五层高楼,名为柳氏游馆,听说里面有好多稀奇玩意!”   “白日远眺长安风光,夜晚俯望万家灯火!只恨我这几天日夜挑灯读书,竟然才知道这消息!”刘玉恒扼腕叹道,“这么座高楼,得多少银子才能建成啊。”   闻不成捏着鼻梁,止住哈欠,眼里蒙上一层水汽,低头瓮声道:“多少银子与你何干,回去好好读书,三月春闱,才是你当关心的事情。”   “唉,游馆啊,不知是何种稀奇法!唉!”刘玉恒长叹道。   永安街,柳氏游馆。   “往左点,低了低了,抬高!高了放低点,嘶——笨死了。”   游馆外,李信背着手,紧皱眉头,直到红布条幅端端正正挂在门上,才露出笑容。   “好!”   他抬起头,看着条幅上龙飞凤舞的“麻将大赛总决赛”几个字,心里啧啧赞叹。   “不愧是不成公子,这字就是好看!” 第49章 广告人 我是闻不就,我在城门口发传单……   从永安县到京城需十日路程, 柳母舍不得老家具,这次搬家几乎带上所有东西,带东西的马车足足六辆。   东西多人也多, 一行人走了半个多月, 路上景色看够, 身体颇累。   途径茶肆,便停下休息片刻。   茶肆客人就见长长的车队停在面前, 车壁上巨大海报正对着他们的脸。   刘玉成硕大的脸笑眯眯地举着竹筒, “柳氏咖啡, 科举好伴侣。”   隔壁马车上, 毛笔画着简笔画, 四人两两对坐,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穿着各异坐在桌前。只见其中一位女子手按着桌上方块, 旁边飘着圆圈,里写着“吃!”。   “柳氏麻将, 闲暇消遣首选!”   再再隔壁,桌上一家三口手里举着方块一般的纸, 笑盈盈地坐在树下。   “柳氏扑克牌,斗智斗勇拔头筹!”   每辆马车上都贴着不同的话, 赶路的,喝茶的不约而同凑上来, 转着脑袋往上瞅。   “玩麻将,首选柳氏;玩扑克, 首选柳氏;勤学习,首选柳氏;柳氏店铺,全国县城陆续上店中……”   “这画真有意思!”   “这几个字什么意思, 谁能教教我。”   闻不就下马。   柳衿掀开车帘,递过水壶。闻不就便到茶水摊打了热茶。   “后生,你们哪里去?”茶摊的主人问道。   “我们去长安。”闻不就问,“叔,长安离您这还有多远?”   “顺着这条路再行半天,就到啦!”   “好,多谢!”   闻不就顿时来了精神。   “父亲母亲,再行半天,我们就到京城了!”闻不就将好消息带给柳家人。   柳母笑着拍拍柳父的手,“终于快到了,看你们爹爹,得瘦了十斤。”   柳父摆摆手,摇摇头,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   车队再次启程,临近长安,路上人也多起来。   有行路人问柳家下人,“你们马车上为何要贴这些东西,我倒是见有钱人家的老爷往车上挂金铃铛玉玲珑,没见有贴着白花花黑乎乎画的。”   “你不懂,这叫广告。我们姑爷说了,广而告之。”提起姑爷,柳家人一脸自豪,“你口中的有钱人,可与我们姑爷相比?”   “哈?”   “我们姑爷花了八千多两银子,在京城造了五层高的楼!”   “八八八千两?”问话的人眼睛挤成斗鸡眼。   “说什么呢。”赶车的老夫一巴掌拍在儿子脑袋上,“什么都往外说,馒头堵不住你的嘴!”   “嘿嘿。”小厮一脸讪笑,转过脑袋求饶,“我这不是替姑爷开心。爹,姑爷说这次去长安,会从家里再挑一批伙计,然后再另招人。爹您看我行不行?”   “你,就你这样,十辈子都不行。”   “你怎么这么瞧不起我,你可是我亲爹啊!”   “什么时候管住你的嘴,再跟我认亲。”   又行半天,远处高大巍峨的城墙近在眼前。   闻不就举起手眺望,心蹦蹦跳。   “长安,这就是长安城?”   长安大道连狭斜,青牛白马七香车。   玉辇纵横过主第,金鞭络绎向侯家。   未进长安城,便见城门口车马纵横,锦绣玉绣华衣比比皆是。   长安城有五座大门,中央天子道,只供天子出行;两侧官道,供王孙将相,百官出行;最外侧两道,则是平民走道。   柳家车队便排在最左边一道。   人潮拥挤,闻不就下了马,左右张望。   城门口官兵要检查进城人员的身份度牒,货物商品,速度极慢。   闻不就伸展腰肢,拉起帘子。   “衿儿,把传单给我。”   柳衿打开箱子,将来长安前印好的纸递给闻不就。   闻不就撅起嘴,向柳衿飞吻,随后拉起衣领,朝蜗行的人群走去。   “兄弟,你从哪来啊?”闻不就拍拍前面一身麻衣,模样精神的男子。   男子用扁担扛着包袱,摸摸脑袋,“我从西城县来滴,来长安找活做。”   “找活?那我看咱俩有缘。你识字不?”闻不就热情问。   “我不识字哩。”男人挠挠脑袋。   “不识字也行,可以慢慢学。那你爱不爱赌,家里还有什么人?”   “赌!可不能赌,我以前一大爷爱赌,老婆都赌没了,死炕上没人照顾。”男人闻赌脸色大变,“你打听这些做什么。我娘说了,外面骗子多,你可憋想骗我!”   男人瞅了瞅闻不就,看他模样好皮肤嫩不像骗子,又挠挠脑袋。   “我可不是骗子,兄弟你看!”闻不就举起手里传单,大声念道:“柳氏游馆全长安招人。你还在为月钱少烦恼吗?你还在为吃不起肉忧愁吗?隔壁大黄娶了媳妇为何你还孤身一人!”   “想赚钱,想赚大钱,就来柳氏游馆。底薪提成样样有,福利奖金月月全。来柳氏游馆,做掌柜不是梦!”   人群静了片刻,不约而同转过头来,瞅着旁边那英俊潇洒,俊美无双的男人。   “他说啥玩意呢?”   “啥月钱,啥掌柜,这人怕不是脑子有问题?”   “对对对,别理他,小心有病。”   “长得挺好,咋脑袋不灵光呢!”   闻不就没理会旁边的人,一把抓住默不作声抬脚的人,劝道:“兄弟,我瞧你合我眼缘。你看这海报上的楼,就是我柳氏游馆的画像。”   “做我们柳氏游馆的伙计,每月八百文底薪加提成,做得好,一个月三四两不在话下!我老家的伙计,现在都做了掌柜,一个月只底薪二十五两白银!”   长安城等着入门的行人中部霎时像按下静止键,比刚刚更加沉默的气氛蔓延开来。   一颗颗脑袋转过来,一双双眼睛紧紧盯着闻不就。   “二十五两……?”被闻不就抓住的男子瞪圆眼睛,肩膀的扁担差点掉下去。   “你你你可别糊弄我,我老实人,会信!”男子结结巴巴握紧扁担。   闻不就拍拍他的肩膀:“骗你做什么,传单拿着,柳氏游馆随时欢迎你!”   闻不就对他挥挥手,又往前走。他身后的人呼啦一下子围住男人。   “写了什么,快给我看看?”   “噫!这上面写着呢。伙计底薪八百文加提成,组长一两银子加提成……掌掌掌柜三百两年薪?”   “在哪,在哪?”   “这写着呢!”   “谁问你写在哪!我问店在哪!”那人着急道。   “永华街,在永华街!”   “永华街,那不是长安城最偏僻的街道吗?”   “你管呢,去不去?”   来长安城找活的人一咬牙一跺脚:“去,到时我们一群人一起去,不怕他对咱做啥!”   中间空出一块,闻不就大步走到前面,看到一装饰华贵的马车。   他瞅瞅马夫,问:“叔,车上坐的是您家老爷吗?”   车夫见他面善,笑道:“是我们家老爷。”   “敢问贵老爷姓甚?”   “小兄弟,老爷我免贵姓王。”马车内传来一浑厚声音。   闻不就立马笑道:“王老爷,不好意思叨扰您,我见大家都在等城门巡检,无事可做,特来宣传宣传自家小店。”   马车内男人笑了笑,“好,你说吧。”   闻不就便拿出一张传单,小心从车帘下续入。   王老爷接过去,接在手里,看着上面清秀的字体,笑道:“好字,可是你所写?”   闻不就轻叹道:“路边的小狗写的字都比我好看,这是我家夫人的字迹。”   “哈哈。”   闻不就心道这王老爷说话慢,还隔着帘子,但话间那份气度挡也挡不住,说话不禁小心些。   “王老爷,我在永安街开了家游馆,麻将扑克牌台球尽可玩乐。还有在读书人中风靡的咖啡也有售卖。”   他看着王老爷马车上玉石铃铛,心思微动,立马道:“王老爷家中可有儿女?”   王老爷道:“老喽,大孙女今年五岁已念书识字啦。”   闻不就立马笑道:“问您声音洪亮,估计一顿能吃三碗饭,何谈老已?”   “您稍后片刻。”   闻不就足下轻点,几下飞到马车旁。   城门口,举着枪的官兵瞪大嘴。   “衿儿,快把准备好的礼盒给我一份。”闻不就招手。   待柳衿递过礼盒,闻不就又撅起嘴,笑嘻嘻道:“爱你~”   一个转身,消失在马车外。   柳衿耳朵微红,无奈地摇摇头。   闻不就想将两个手掌大的木盒从挂着帘子的窗户续入,不料王老爷率先拉起帘子,接过木盒。   闻不就并非本意瞧见到车内一中年男子与一中年女子并座,皆是和善模样。   他连忙撇开头。   王老爷将木盒拿在手中,只见木盒上刻着“柳氏甜品,送给心爱的人”。   “哎呀。”   王夫人抬起手,不好意思摸摸发簪。   王老爷轻笑一声,打开木盒。   只见木盒分为三部分,左边是红艳艳带着绿色草蒂的不知名果子,中间放着不知名形状黑色物体,右边则是黑乎乎果子形状的东西。   闻不就解释道:“左边的果子为草莓,是我们柳氏精心培育的水果。中间的是巧克力,您可以把它当做糖果,右边是裹了巧克力酱的草莓。”   “果子巧克力男女老少皆可食用,食用前请先吃少吃一些观察片刻,无相克反应再食用。”   “哦,这是为何,难道这东西有毒不成?”王老爷连忙问道。   “当然不,只是万物相生相克。世间千万人,有的人对花生相克,食用后全身瘙痒,有的人不能吃鸡蛋。作为新的食品,提醒顾客,是我们柳氏销售人员应尽的责任!”闻不就解释道。   王老爷放下盒盖,“若是你这番话,吓得别人不敢买又如何?” 第50章 兄弟相逢 文不成武不就   闻不就自得笑道:“诚然人各有所爱, 若是有人尝过这草莓巧克力硬说不爱,我反倒佩服他!”   “小兄弟对这巧……巧克力草莓很有信心。好,今日你我有缘相逢, 若是我家孩子喜欢, 自会光顾你生意。”   “多谢王老爷, 我忙去啦。”闻不就笑嘻嘻摆手,走进人群中。   王老爷展开手中传单, 观摩片刻, 叹道:“少年意气, 一腔热情。若天下人皆此, 何愁国家不兴?”   “王爷为何如此说, 我听其目的,不过一商户为银两。”   “商户如何?”   “商户尚且能为银钱奔走传呼,为官者却为脸面遮遮掩掩欺上瞒下。”男子叹了口气, 道:“算了,不想便是。”   “来, 让我尝尝这巧克力味道如何。”   “王爷,还是拿回府邸叫人试了毒再说!”   “好, 听王妃的。”   闻不就一边走一边发传单,兴起还要跟人讲解一番。   他边走边说, 抬头忽然被银枪挡住。   “额……”闻不就抬起头,见自己跑到城门口。   “不好意思, 忘我了。”闻不就双手合十对官兵笑了笑。   官兵并未为难他,摆摆手。闻不就连忙退了几步, 躲到旁边。   城门口两侧竖着木牌,木牌上贴着告示与通缉令。   闻不就举着传单,看看木牌。   看看木牌, 举起传单。   “算了,别被抓进牢里。”闻不就叹了口气,心道多希望这里写着广告位招租。这么大的人流量,做广告得好地方啊!   “兄弟,你过来。”城门口,一男子对闻不就招手。   闻不就抬头,见男子肩宽腿长,剑眉星目,穿着禁卫军衣服,精神奕奕。   他心里咯噔一声,古代城门口有不让发传单的规矩吗……   闻不就走过去,冲男子笑笑:“大人。”   “我姓杨名千帆,是禁卫军百户,负责监察长安城门。”杨千帆虽手握长刀,但说话举止彬彬有礼,应是大家贵族出身。   闻不就点点头,一本正经行礼:“杨大人。”   “我乃中郡永安人士闻不就,搬家来京城居住,开了家小店在这里招揽下生意。”闻不就道。   杨千帆英俊的脸上露出抹笑意,“观你年纪,我比你大些,便叫你闻弟如何?”   闻不就心道还有这种好事,当下答应道:“杨大哥。”   杨千帆道:“我刚听见你说招人,可否与我一说?”   闻不就挑起眉,看了眼杨千帆腰间的刀,心道,难道这位杨大人俸禄太低要辞职?   杨千帆瞧他眼神连忙道:“不是我。我曾在军中度过一段时光,结识的兄弟中有人因伤离开。禁卫军皆为贵族子弟,家中自能奉养。而军中农户出身的士兵做杂役太过屈辱,你看……”   闻不就一听,点点头,问:“敢问这些兄弟伤在何处?若是过于严重,可能做不了店里伙计。”   杨千帆笑道:“大部分是伤了手腿,提不了重物,走路瘸拐。”   闻不就一拍手,道:“行,这无妨。”   他拿起手中传单,拉过杨千帆道:“您看,我们柳氏游馆的薪资透明。所有人所有岗位皆与业绩挂钩,只要你努力,想赚多少赚多少!”   “而且我们店还有合理的岗位晋升机制!要是有能力,组长掌柜经理,广阔的空间等你翱翔!我们柳氏棋牌室现已开了四十多家店,柳氏咖啡馆三十余家,共有正式掌柜二十五名,底薪三百两!其中还有女掌柜,年薪百两!”   “区域经理两名,年薪五百两!这只是底薪,还有提成奖金过节费。杨大人,若是家中女眷想赚钱,也可来我柳氏游馆。我柳氏游馆不拘男女,只欢迎有能力的人!”   “杨大人,杨大人?”闻不就拍拍杨千帆的肩膀。   杨千帆眨眨眼,摸摸手心汗。   “真的给那么多?”杨千帆英俊的脸上露出孩童般茫然神色。   “当然,对了,我柳氏游馆就在永华街,新盖的那家就是。”闻不就笑道。   “花了近万两盖的那座?”身后传来虚弱的声音。   闻不就摆摆手,笑道:“哪有万两,盖楼装修加设施,也就七八千两。”   “也就?”那声音更加虚弱。   闻不就眨眨眼,心道这不是杨大人的声音。   转过头来,只见一书生站在自己身后,面色发白,眼神恍惚,大脸上大眼睛傻傻看着闻不就。   他抬起手指,指着闻不就,“不成,你弟弟竟然是柳氏游馆的东家?”   闻不就:“!”   不成……闻不成?   闻不就手指微紧,看向人群。   清瘦书生穿过人海,慢慢走来。   他一席白衣似雪,乌发仔细束在脑后。苍白的皮肤上,一双清澈的眼睛如浸在水中冰晶,淡淡目光扫过,无端让人心头发紧。   他明明穿着朴素发白的衣服,却压不住满身清冷,仿佛有寒香袭来,叫人不敢细闻细看细品。   这就是……男主?   闻不就眼睛微睁,手指扣进厚厚的传单里。   他哥哥,闻不成?   不愧是男主,只他一人站那,便叫人眼再望不见其他!   闻不就紧张得挠腮。   闻不成站在闻不就面前。   刘玉恒咽下口水,心道不愧是兄弟俩,这眉眼简直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只不过一清冷一热烈,若不仔细看还以为是陌生的两人。   闻不就有些紧张,舌头顶腮,男主如此清风朗月的人不会嫌弃他市侩吧?   他却不知,对面闻不成特意挑选最好的衣服,仔细梳洗,袖中的手此刻紧紧握成拳头,指骨发白。   望不就莫要嫌弃自己清贫。   闻不成拉拉衣摆。   而后,两人心里同时疑惑。   “他为何还不叫我?”   又过了半晌。   “哥啊。”   “弟弟。”   两人同时开口。   “哎哟,你两这是做啥,亲兄弟见面怎跟陌生人一般。”刘玉恒哈哈大笑,走过来拍着闻不就闻不成的后背。   闻不就立在原地一动不动,闻不成被他一巴掌拍得趔趄,闻不就连忙扶住闻不成的肩膀。   “小心,哥。”   称呼一开口,便顺利喊下去。   “无事。”闻不成眼中雪化为水,淡淡温柔流淌在眼底,亲眼确认弟弟变成正常人,他内心欣喜无以言表。   “你这人小心些,别摔到我哥!”闻不就点点刘玉恒,摔坏了未来的状元郎你赔得起吗。   闻不成淡声道:“他一贯如此,粗暴无礼。”   闻不就立马露出嫌弃目光:“啧啧啧。”   刘玉恒被他兄弟二人联手挤兑,连忙举起手:“我错了,我下一定小心些!”   站在一旁的杨千帆露出迷惑神色,“这位是?”   闻不就忙拉着闻不成介绍道:“闻不成,我哥。”   想了想又加了句,“在御书阁读书,今年可是要参加春闱的!”   是未来的状元郎哦~   国家富强自然免不了重文轻武,尤其御书阁乃是天下最知名的书院,读书人心中的圣地。   杨千帆听闻闻不成乃是御书阁的书生,心中不禁多了几丝敬佩,“在下杨千帆,见过闻公子。”   他脸上刚露出笑意,品了品,突然觉得不对劲。   “等等,闻不成闻不就……不成不就?”   他顶着兄弟二人的目光,尴尬道:“文不成武不就……?”   闻不就将传单卷成桶,在手心拍拍,乐呵呵说:“嗨呀,不巧。鄙人闻不就,武艺还行。”   闻不成点点头,“在下,文采尚可。”   杨千帆:“……”   杨千帆咧开嘴,摸着头毫无感情笑道:“哈哈哈,原来如此,哈哈哈……”   闻不就闻不成看着他,无人应和。   杨千帆自己笑了半晌,合上嘴,“我想起来还有一些事,先走一步。闻,不就弟,待我叫兄弟去你店中找活。”   “来面试就可。”闻不就道。   “好,面试,面试!”   杨千帆脚下抹油,飞速离开城门口。   闻不成看向闻不就手里厚厚的传单。   “这是何物?”   “这是传单,发给众人传阅的宣传纸单。哥你瞧,这一张纸,能写不少信息。我刚到长安城,见门口人流走得慢,便来发传单。”闻不就解释。   “好。”闻不成点头,伸手要拿传单。   “我来。”   “等等。”闻不就连忙撇开手,“你就要考试了,怎能在这发传单,磕到碰到怎么办!”   “无妨。”闻不成摇头。   “那可不行。”闻不就连忙拒绝,“今天先不发了,我们先进城,赶了这么久的路,我也累了。”   “好。”   闻不成生疏的拍拍闻不就的肩膀,忽然指向刘玉恒。   “他不累,让他发。”   刘玉恒:“……”   “我想起来我今日文章未作完……”   闻不成挡在他面前,面无表情,眸光淡淡。   “昨日你偷饮酒水,可见科举并不上心,不如在我弟这找些事做。”闻不成从闻不就手中抽过传单,塞进刘玉恒手中。   “多条后路。”   刘玉恒:“……”   欲哭无泪,何叫欲哭无泪,他今日总算体会到了。   果真这半年同学同宿情谊,比不得亲兄弟啊!   闻不就小声问:“真的叫他发?”   闻不成眼里闪过笑意,摇摇头。闻不就懂了,扯扯闻不成的袖子。   “哥,我带你见见我夫人,岳父岳母。”   闻不成身体一僵,掐住手指。   “我,我是罪人。”   他眼里闪过几丝慌乱,摇摇头。   闻不就知他言下之意,闻不成毕竟与柳衿退过婚。只是二人未见过面,也无感情,闻不就觉得男主退婚定有缘由,两家说开此事翻过。若一直不面对,反而耿耿于怀,无法消化。   “哥,我已入赘柳家,此事已成定局。咱们俩亲兄弟,有什么事说出来,以后一家人和和美美过日子好不好?”   闻不成咬住唇,低头一言不发。   闻不就见他如此,突然低下头去,双手合十扬起脸。   “求求你了,哥哥,好不好?”   闻不成:“……”   他无奈一笑,叹道:“罢了,我随你去便是。”   闻不就喜笑颜开,拉着闻不成往马车那边走。   走了几步,他突然顿住脚,看着闻不成。   “哥,我是不是比你高啊?” 第51章 啵 草莓:看我!都看我!   “我是不是比你高?”   闻不就一脸认真地问闻不成。   “……”   闻不成弯起的唇角抿成一条直线, 平视闻不就的眼睛,同样认真道:“不。”   “没有。”   他站到闻不就身旁,肩膀靠在一起。   “看。”   闻不就皱起眉, 摸摸下巴, 瞅了眼闻不成的头顶。   “那就是我脖子比你长。”   闻不成眼睛一眯, 严肃道:“你的错觉。”   被闻不就提出身高问题打岔,闻不成心中的紧张自责顿时飞出九霄云外, 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不就比他高?   不可能!   闻不就耸耸肩, 带着闻不成走到柳父柳母马车旁。   他弯下腰, 手指在马车窗户旁轻扣, 低声道:“父亲, 母亲,我哥来接我们了。”   闻不成站在闻不就身后,瞳孔微缩, 屏住呼吸。   闻不就看了闻不成一眼,不知不觉跟着紧张起来。   马车内传来窸窸窣窣声, 好像有人坐起。   “不成?”柳母声音好像刚睡醒,迷糊道, “不成怎么来了,这快春闱了, 怎么不在书院温书?”   “咳。”柳父打开车窗,掀起帘子, 露出疲态的脸。   一路舟车劳累,二人刚刚在休息。   闻不成低头行礼:“柳伯父, 柳伯母。”   “好孩子。”柳父摆摆手,“一家人,这么客气做什么。”   “是呀, 当年我与你们母亲商量给孩子定娃娃亲,本来说要定不成。你们父亲说不成是长兄,要顶门楣,把不就给我们做儿婿。咱两家可是秦晋之好,不要这么多礼数。”柳母推推柳父,“是不是,老爷?”   柳老爷惊讶地看着柳母,没想到柳母三言两语将当年定亲一事直接改了人!不过他们已从永安搬到京城,往事不可谏,以后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这一页掀过去也就罢了。   想到此,柳老爷呵呵笑道:“是啊,要不是不就,咱这辈子来不了京城过日子不是?”   闻不就闻不成脸上皆露出惊讶表情。   闻不就连忙笑道:“爹真是抬举我,要是不给您和母亲做孩子,我去哪里寻仙人奇遇。”   “这都是你们闻家的福报,报在柳家。可见我们两家前世多有亲密,这辈子再续前缘罢了!”柳母笑道,“好啦,莫说那么多,等到了家里,我们在好好聊。”   “好。”   闻不就拽拽闻不成的袖子。   闻不成嘴唇颤动,眼眶微红,蒙上一层水雾。   “不成谢伯父伯母大恩。”   “我就说了,让你放心,做弟弟的还能坑哥哥不成?”闻不就攀上闻不成的肩膀,哥俩好的拍拍他。   马车慢悠悠往前走,终于轮到柳家过城门。   贴着海报的马车从眼前驶过,闻不成眼里露出几分不敢苟同。   “临近春闱,外地考生赶来京城。”闻不成道。   “啊,是,毕竟在就这一个考点。”闻不就点点头。   闻不成挽起袖子,修长的手指交叉,放在腹前,突然叹了口气。   “只是考生中,有些人特地找来御书阁,点名见我与刘玉恒。问我与他究竟有何本事,凭什么能挂在咖啡馆的墙壁上。”   闻不就:“……”   闻不成接着道:“烦不胜烦,我与刘玉恒干脆请假在家。”   闻不就:“啊这……”   挂着闻不成海报的马车刚好从面上驶过。海报上,清冷的闻不成手持咖啡,双唇微张,写实的画风怎么看怎么与旁边之人相似。   “柳氏咖啡,御书阁三好代表倾情推荐。”   “啧。”   闻不就听到闻不成“啧”了声,背后发紧,只听他缓声道:“还有一事,我明明寄去的是刘玉恒的海报,为何……”   “哥!”闻不就突然抓起闻不成的手,激动道,“哥,我发现咱俩其实一样高!”   马车里,柳衿掀开帘子透气,被闻不就瞧到。   他抓着闻不成跑到柳衿马车旁,一本正经说:“衿儿你看,我与我哥是不是一样高。”   “啊?”   相公的哥哥?   柳衿有些害羞,看看闻不就的头顶又看看闻不成的头顶,点点头,“我看着是一样高。”   闻不成摇摇头,眼里露出抹笑意。   闻不就与他对视一眼,兄弟二人同时低头笑起来。   他二人上了马车。   柳衿与闻不成见礼。   闻不成从袖中拿出两本书。   该说正事了。闻不成眯眼,余光瞅着一脸开心的闻不就。   闻不就突然打个寒颤。   “有永安县同乡书生拜访我,赠与我书籍,我观之甚妙,转赠给弟夫,以作见面礼。”闻不成认真道。   柳衿端正身姿,双手接过,“多谢不成大哥。”   闻不就凑过头来,见柳衿展开书,第一本上写《永安疯痴逢仙录》。   “啥玩意?”闻不就接过来翻翻,就见里面写着他如何梦里遇仙,如何得仙人传授发迹。   闻不就不能解释系统,便道:“有几分能信,没想到有生之前我还能在书中做一做主人公。”   闻不成挑唇,皮笑肉不笑。   柳衿扯过《逢仙录》,冷哼一声,将另一本书塞进闻不就手里,“相公,这才是你该看的书。”   闻不就低头,见蓝皮书上画着三头六米鬼面妖怪,手里举着斧钺刀叉,脚踏死尸,口衔人臂,满地鲜血。   ——《恶修罗除魔传》   “这是杜撰!”闻不就义愤填膺道,“哥,你看我这脸蛋,这身材,能是这画上恶鬼吗?”   闻不成点点头,“但我听闻你艺高人胆大,一个人进山杀匪?”   柳衿垂下嘴角,接道:“不顾阻拦,抛下家中亲眷,勇闯匪寨。”   “真厉害。”闻不成目光落在闻不就身上,“真勇猛。”   “好棒棒哦。”柳衿举起手掌拍手。   “毕竟是天子亲口嘉奖的武曲星。”闻不成抱手道。   闻不就耸起肩膀,挠挠头。   闻不成话里带了几分严厉,“真是有几分能耐不知道自己是谁!”   闻不就身子微颤。生……生气了?   闻不成面上冷沉,眼神满是悲痛:“我只你一个亲人,若你出事,可曾想过我如何过下去!”   “你自以为得了天眷,一人能抵十人二十人。若是那匪寨有百人千人,你又如何!”闻不成在京城,天子脚下,听闻永安县出了个武曲星,一人斩获十余名山匪,他心中多有感叹。   但得知那人是自己的亲弟弟闻不就时,感叹顿时化为后怕,接连几日夜不能寐。   想写信问他安好否,又怕闻不就如今知人事嫌他管得多,只从同乡口中打听,知他无碍方才放心。   现如今兄弟相逢,薄纸难寄情深,浅言何载深情。   面面相对,闻不成见他眼底孺慕,忍不住责问。   闻不就虽被责备,心里满满感动。爱之深责之切,他从山上下来,睡了整整一周书房,还被柳母柳父叫去罚跪。   但孤身剿匪,他不后悔。   穿越得到这么多亲情关爱,他无憾!   若被恶人伤害亲人,他才后悔!   闻不就垂下头,低声道:“我错了哥,以后一定三思而后行。”   闻不成见他面上诚恳,叹了口气,“罢了,以后若有何事,先与我商量。”   闻不就闻言笑道:“好!”   柳家长长的车队在官兵百姓看稀奇的目光中驶进长安城。   闻不就下了马车,见到等在路旁的李信。   “东家!”李信眉开眼笑的跑过来。   “知您今天赶来,兄弟们都说要见您一面。”李信激动道。   京城柳氏游馆中的伙计俱是柳明李信从各店精心挑选,堪为精英中的精英。只是未料闻不就不出手则已,一出手这么大手笔!   整个长安城就没见过这么大的店铺!   手底下这些人根本不够用!   好在现在还未正式开业,诸人只为麻将大赛总决赛做准备,加之收拾物件,只等闻不就来京城,带领大家用麻将扑克新出的台球征服京城百姓的心!   闻不就拍拍李信肩膀,“辛苦大家了。”   “何谈辛苦,就等着东家带咱赚银子呢。”   闻不就指着马车道:“马车上,系红绸的是柳家的物件。系蓝绸的是咱店里的东西,你带头,领着兄弟们把东西卸下去。”   “对了,车上有准备好的新商品巧克力,还有我家婶子加急送来的草莓,放不了多久,你们拿去尝尝,以后也好给客人介绍。”闻不就道。   李信惊讶道:“东家又弄新东西了?”   “我代弟兄们谢谢您!”   柳家车队一分为二。   闻不就扶着柳衿下了车,请闻不成把车厢里的竹篮递给自己。   “哥,我带衿儿上街逛逛,你们先回去,让长辈休息。”闻不就道。   “你不累?”闻不成关心道。   闻不就摇摇头,笑嘻嘻道:“哥,那个篮子里装着草莓巧克力,是你的。柳家婶子在温泉边种出来的草莓,今年第一批,先自家人吃。”   闻不成挑起篮子上的红布,眼里充满好奇。   目送马车离去,闻不就扣住柳衿的手,低头轻笑:“走,咱也见见世面去。”   长安城区域分明,街道宽敞干净,行道树在春风中抽芽,在来往车马的铃铛声中摇摆。   闻不就事前请闻不成李信打听过,轻车熟路带着柳衿去往繁华的商业区。   闻不就的竹篮里放着洗净的草莓,个个鲜红透亮,个大腰圆。草莓旁还有个拳头大小的木盒,装满切好的巧克力。   他将竹篮挂在紧实的胳膊上,牵着柳衿,这样柳衿想吃时随手能摸到。   现世风宽松,成家的夫妻在街上比比皆是,但没有哪对如此明目张胆,相公举着果子往夫人口中喂的!   姑娘掩唇,笑眼弯弯。   “你看人家好恩爱。”   “就是呢,长得还那么好看,真般配。”   “只有我觉得把篮子挎在手臂上很蠢吗?”   “是的,只有你呢。”   “……”   挑刺的人话憋进嗓子,冷哼一声。   姑娘们对着她的背影翻了个白眼,“瞧人家恩爱心里难受,这种人真可怕。”   “不过她们吃的什么呀,好可爱的果子!”有姑娘踮起脚,悄悄往篮子里瞅。   “是树莓吗?”   “我瞧着不像呢。”   “你这也偷看才叫傻呢,去问问呀。”姑娘拽着同伴的袖子把她拉下来。   “多不好意思,人家相公在呢。”   “去嘛去嘛,我也想吃嘛。”   闻不就心中疑惑,抓起一颗草莓自言自语,“小草莓,你怎么回事,引不到人呢!”   柳衿小声道:“要不要我夸张一些。”   闻不就瞧柳衿紧张的靠着自己,张大眼睛,偷偷摸摸做坏事一般,也跟着低下声音。   “你想怎么夸张。”   “我超大声,问相公这个果子这么甜是什么呀?”柳衿抬起手放在唇边,小声道,“这么甜的果子去哪里买呀?”   闻不就看着柳衿粉红水润的唇,目光微沉。   “甜吗?”   “甜啊!”   “那我尝尝。”   闻不就揽过柳衿,低头,抬起篮子挡在两人面前。   “呀!”   跟在柳衿后面的姑娘个子高,一下瞅见不该瞅的,赶紧捂住脸,脸蛋顿时比胭脂红。   她停了脚,后面那群姑娘没反应过来,还往前追。   同样红着脸的柳衿闭着眼,背后突然撞过来一堆人,压在他后背上。   “嗯~”柳衿闷哼一声,吓得张开眼睛。   闻不就抬起头,下唇被柳衿咬出血。   “啊……”   “这……”   “那什么……”   “哈哈……”   前面的姑娘望天望地看手看脚,后面的姑娘傻乎乎的伸着脑袋瞅。   “怎么啦?”   柳衿尴尬地抓住闻不就的衣服,紧紧埋在他怀里。   闻不就舔舔嘴唇,拇指撵过流血的地方。   他看着前面一脸窘迫恨不得地上有缝钻进去的小姑娘,笑了笑,抬起竹篮。   “巧克力草莓,了解一下?” 第52章 夫人外交 颜如玉里买书去   只要我不尴尬, 尴尬的就是别人。   若大家都不尴尬,就让尴尬自己尴尬!   瞧着闻不就一脸正气,好像刚刚打啵啵的不是他般, 姑娘们脸上红热也渐渐消退。你挤我我挤你, 争先恐后想躲到最后一个去。   一名小姑娘被好几双手推到最前面, 搓着手绢道歉:“对不起。”   她看了眼身后众人,低下头不好意思道:“我们只是想问问这位双儿哥哥, 他在吃什么呀?”   终于有人问了!   柳衿连忙从闻不就怀里钻出来, 开心道:“我吃的是草莓, 只有我们柳氏游馆才有卖的草莓!”   “还有巧克力!”   闻不就见柳衿快乐地从自己胳膊上拽下篮子, 递到小姑娘们面前。   见他如此热情, 小姑娘们面上拘束逐渐消失,走到柳衿面前围着他,一脸好奇。   “你们可以尝尝, 不过要先吃一点点,等一盏茶时间。若是身体没问题就可以继续吃了。”   “这是为什么呀?”   姑娘们看着篮子里红的耀眼个头可爱的草莓, 止不住喜欢。   柳衿解释道:“因为草莓大家以前没吃过,不知道会不会过敏。过敏是相公教给我的, 有些人吃鸡蛋花生没事,但是有的人食用后, 身体瘙痒肿痛恶心。相公说这叫过敏,严重还会丢了性命!”   “啊!”   姑娘们吓了一跳, 不觉退后一步。   “听上去好可怕。”   “所以要先测试,对了, 测试这个词也是相公教给我的!”   柳衿拿起一颗草莓,轻轻咬了一口,给众人示范。   “像这样, 不过我不过敏,可以放开吃。”   粉嫩的果子刚在眼前走了一圈,就被柳衿塞进嘴里。   “超级甜!”柳衿举起大拇指。   姑娘们抓着帕子咽下口水。   “还有这巧克力,刚入口有点苦,但其实甜而不腻,非常好吃!”   “巧克力用热火滚出浆,裹在草莓上或者其他果子上,那才叫一绝!不仅如此,还可以在巧克力浆里加果仁,嚼起来别有滋味!”   “对了对了,我们柳氏游馆第三层开了家手作店,提供各种模具水果果仁,大家可以自己动手做自己喜欢形状喜欢口味的巧克力!”   闻不就抱着手臂,右手手指抵着鼻子,挡住弯起的嘴。   他觉得此刻的柳衿,就像幼儿园里分享零售的小朋友。   热情、快乐。   柳衿不知道背后的闻不就正盯着他不放,他抓起一块小鸡形状的巧克力,塞进嘴里,咽下去后才说:“这是我来京城路上无聊做的。”   “还有麻雀、燕子花朵形状。模具都是相公给我捏的!”   姑娘们又咽下口水。   “现在可以去买吗?”姑娘心动问。   “不行呢,相公说现在还没准备好,我们还在宣传期。”柳衿摇摇头。   “啊……”姑娘们失望的拉长嗓音。   “你们先尝尝吗。”柳衿举起篮子,“好吃以后来买呀。”   “可以吗?”姑娘有些不好意思,   柳衿把篮子往人家手下递,“可以,没事,请!”   姑娘们便一人拿了一块巧克力一颗草莓。她们脸皮薄,只敢拿小的,还被柳衿劝道:“那颗大,拿那颗!那颗好红一定甜快吃那个!”   姑娘们你望望我我看看你,举起草莓嗅嗅,只觉一阵清香扑面而来,顿时口水直流,忍住大咬一口的冲动,小心翼翼咬了一口草莓尖。   她们原以为这表面疙疙瘩瘩的草莓会有些硬,没想到这草莓如豆腐般柔软,一口下去甜蜜的汁液爆开,劫掠口腔,还没等她们细细品味,已将那一点果实咽进肚子里。   “好甜啊,从来没吃过这么甜的果子!”   “叫草莓是不是?”   姑娘们捂着嘴,生怕自己口水流出来丢人,她们举着剩下的草莓看了又看,实在忍不住凑到嘴边。   “等等,要观察一会!”柳衿连忙举起手。   姑娘们嘟起嘴放下手,又举在眼前盯着。   “我觉得我对草莓不过敏。”有姑娘小声道。   “我觉得也是。”有姑娘附和。   柳衿板起脸,摇摇头:“你们觉得不算数。”   闻不就咬住腮帮,看了眼四周,垂下头跟柳衿道:“你在这跟她们说话,我去买点东西。”   他指指旁边“颜如玉”书店。   “去吧相公,这里交给我!”柳衿拍拍胸脯。   “好。”闻不就举起两只手给柳衿比大拇指,又扣在胸前比个心。   等闻不就进了书店,姑娘们才敢聚过来。   “哥哥,你相公好英俊呀!”   “哥哥也好看。”   她们当是富贵人家的小女孩,个个娇憨可爱,直言直语。   柳衿耳根微红,摆摆手:“没有啦。”   “哥哥,你相公刚刚比的是什么意思?”小姑娘举着草莓想模仿,嫌草莓碍事塞进嘴里嚼了嚼,“就这个姿势——好甜哦!”   “笨蛋你怎么这就吃啦!”其他小姑娘跺着脚着急道。   比姿势的小姑娘晃晃脑袋,“没事,我不过敏。”   柳衿瞧她确实无事,笑道:“这是相公说喜欢我的意思。”   “哎呀!”   姑娘们顿时红了脸。   柳衿也害羞道:“还有几个姿势,我教给你们,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做给他看。”   “还要来我们柳氏游馆做巧克力送给他!”   柳衿将塞进怀里的传单一人给了一份。   “好的呀。”   “哥哥,我觉得我可以吃掉剩下的草莓了!”   小姑娘们“嗷呜”一口将草莓塞进嘴里,一个个眼里飘出幸福的光芒。   “真的甜,哥哥等你们开业,我就带人去买,买好多!”   “我也是!我要每天都有草莓吃!”   她们一帮穿着亮丽,模样秀丽的姑娘站在街边本就是道亮丽的风景线。不少人路过时伸着耳朵,听到“草莓”二字,心中好奇。   草莓?草莓是什么煤?   “对了,还有巧克力,大家吃完巧克力我在教你们。”柳衿笑道,“还是跟刚刚一样,先咬一小口……”   闻不就走进书店。   坐落在繁华闹市的书店如京城一般气派。   浩瀚书籍分门别类摆在书柜上,抵着墙的书柜从这头摆到深处。每座书柜上都悬挂木牌。   “四书”“五经”“诗词”“绘画”……   闻不就摸摸鼻子,问满脸笑容地伙计:“请问,杂书一般放在哪?”   “啊?”   在书店内精心挑选书籍的众书生不由侧目。   伙计仔细看着闻不就,见他丰神俊朗,面冠如玉,身上虽未有太多装饰,但衣服料子上佳,也该是富裕人家。这个年纪,这个时间,不该好好读书,已被春闱吗?   上一个来颜如玉买杂书的公子哥被他爹拿棍子从店里撵出去的。   伙计看了眼门外,见确实没有老爷长辈之类的人过来捉人,便笑道:“您跟我来。”   闻不就见众书生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一脸微妙,不禁招手。   “诸位买书呢?”   “是。”   闻不就抬头看了眼书柜上的木牌。   “科举历年考卷,哦,诸位是今年的考生呀!”   “是。”   闻不就摸着头笑道:“巧了,我哥也是哈哈哈。”   这哪里巧了?   书生脸色更加微妙,“您不是?”   “害,我哪是读书的料子。诸位头悬梁锥刺股认真读书,我也就抱着媳妇看看杂书闲谈,打发日子。”   “每天忧愁中午吃啥晚上吃啥夜宵吃啥。今天是打麻将还是玩扑克牌,是教媳妇斗冤家还是打台球。啧,不像你们,心里只有一个目标。我活得真是太纠结了!”   “唉,不说了,我得挑书去了,诸位努力,我在心里给大家鼓劲!科考加油!”   挑书的众人手忍不住握成拳头。   这人长得挺好,怎么觉得心眼挺坏。   还有麻将是什么扑克牌又是什么,还有那台球?   怎么听都没听过?   他们还未想明白,那颗脑袋“咻”从书架后钻出来。   “对了,柳氏游馆有咖啡卖,咖啡你们知道吧?”   “嘶!咖啡你们竟然不知道,啧啧啧,落后了啊!”   闻不就一脸悲痛,“咖啡提神醒脑,效果极佳,晚上饮用能帮你多背两本书!大夏国好多县城的学子考生都喝了好几个月了,你们还不知道!”   “唉,可怜。”   众书生的拳头又硬了几分。   算了,跟他计较什么!   不过那个咖啡?一会可以去看看!   闻不就招惹一身仇恨,乐滋滋地往里走。   伙计笑道:“客人,您是故意的吧?”   闻不就挑起眉头,“哪有?”   “我胆子小,身子弱,还能故意挑事不成?人家冲上来打我怎么办!”   伙计嘴角抽搐,看着他挺拔的身子,超脱众人的精神气,保持沉默。他干了这么多年伙计,送往迎来,不用问也识得这位肯定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主。   不参加科举,没准是哪位将军家里培养的将才呢!   伙计把闻不就带到杂书书柜。   杂书区域空无一人,闻不就眼一扫,便是《银瓶传》、《白莲仙君落凡记》、《温柔将军美双儿》……   闻不就摇摇头,揽住伙计的肩膀。   “你们这,有没有那种书?”   “哪种书?”伙计茫然问。   “就是那种激烈的、热情洋溢的、看了叫人欲罢不能的!”闻不就暗示。   “哦,我知道了,原来客人是想要这种书啊!”伙计闻言大笑,“这本书最近超级火爆,听说还写成话本子戏本子,您直接说不就完了。”   闻不就心头微跳,“不——”   “来,您看,这就是您要的书!”伙计抽出蓝皮书拍在闻不就手里,“大夏国各大书店均有销售。”   “《恶修罗除魔传》” 第53章 秘籍 锻炼!锻炼!   闻不就沉下脸, 拍拍伙计的肩膀。   “兄弟,没成家吧?”   伙计脸一红,“还……还没呢。”   闻不就点点头, 又摇摇头, 一脸沉痛:“这样不行啊, 没看过那种书,以后会被夫人嫌弃的。”   伙计脸爆红, 脑中顿悟。   “客人您……您是要那种书啊……”   “您都成亲了啊?”   闻不就微笑, 拍拍他的肩膀, “要不然是我成亲呢?”   伙计脸红得不能再红, 领着闻不就往里走, 走到最深处最隐秘的书柜处。   闻不就瞧着整整一柜子“杂技”,瞳孔缩紧,心脏跳动。   他顶顶腮, 搓搓手掌。   “这就是京城啊,好家伙, 真是好规模!”   闻不就左肩扛着一摞书,右手提着一摞书, 顶着众书生惊讶惊诧惊奇的目光慢悠悠走出书店。   柳衿顶着空空的竹筐,蹲在书店门口, 盯着大门。   闻不就刚一出门,他便瞧到, 疑惑道:“相公,你怎么买了这么多书?”   闻不就微微一笑:“我哥不是要考试了, 俗话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我买些书回去磨磨枪。”   “那为何要用牛皮纸包着?”   闻不就低声道:“科举嘛,指不定考中什么,我怕别人看到我买的书, 也偷偷买回去。要是我买的书里正好有考试的题目,那不是给我哥招对手嘛。”   柳衿点点头,信了他的鬼扯,还认真道:“相公说的是!”   闻不就得了这么写秘籍,哪有心再逛街。   柳衿瞧他买了这么多书,又沉又重,两人便打道回府。   闻不成买的房子在一条僻静的街道,左右邻居皆是京官。   原本这家主人也是四品官员,朝廷上下众所周知的清官。不料一朝被查,竟然贪污白银十万两,震惊朝野。   大夏国前任皇帝沉迷酒色,到处建造行宫挥霍国库,导致现任皇帝上台后缩紧裤腰带过日子,为了敛财甚至推行并非良计的国策。   皇帝震怒,砍了这人九族不成,叫官兵带人将房子搜了个底朝天,查抄后挂牌售卖。   京城人觉得晦气不想买,外地人想买买不起,最后被闻不成花了四百多两买下。   四进的院子,主屋原本想留给闻不就,柳父柳母来了,自然让给长辈。   闻不就闻不成兄弟俩睡厢房,刘玉恒住在客房里。   柳家下人手脚利索,等闻不就柳衿回了家,就见家里收拾妥当,下人正热火朝天把柳老爷和闻不就种的草莓往院子里移栽。   柳老爷端着茶碗,水顾不上喝,一直喊着,“小心些,别碰断了根”。   一会又着急道“把我跟不就的分开,生意做不过他,我得看看这草莓谁种得好!”   “行了你,快喝水休息。”柳夫人从厢房里出来,笑眯眯道,“还好我把家里大件拉了来,那可是红木造的,祖传的家件儿,不带来今晚都睡地板吧。”   闻不成跟在柳母身后,垂下眼睛:“我忘了叫人打家具。”   柳母笑道:“你们这些年轻人,懂什么家具。”   她见闻不就进了门,连忙摆手道:“不就,你可说说你哥,他那屋,两张凳子中间放条木板做床,可叫我心疼死。”   闻不就闻言,皱眉道:“哥?”   闻不成抿唇。   “还有灶上,只有白米,缸里咸菜见底。你说说,不就在家担忧你吃不饱穿不暖,你就这么糟践自己。”柳母拍拍闻不成的肩膀,“瞧这小身板,没有不就一半壮实。”   闻不就生气地将书扔进房内,站在闻不成面前严厉道,“哥你怎么回事!”   “我嘱咐多少次要好好吃饭,还有你这衣服!”闻不就扯扯闻不成的袖子,“等会儿我就把你衣柜里的衣服全丢出去!”   闻不成睫毛轻颤,心也轻颤。   他握紧双手,听到闻不就嘀嘀咕咕,“我只你这一个哥哥,你不好好照顾自己,难受的是我!”   “衿儿,快帮我说他,白天你不是跟着他一起说我来着。快!”   柳衿仰起头,虎着脸:“你得好好吃饭,多锻炼,就会跟相公一样健壮!”   “我之前在马车里没仔细看,现在一瞧,还是相公更高些!”   闻不就自立,入赘后在永安县时吃穿都是柳母张罗,算不上操心。   现来到京城,看到闻不成住的地方家徒四壁,吃的东西只有咸菜米粥,心中一腔母爱如开了闸的河水,喷涌而出。   没坐下休息就要下人去最好的饭馆叫饭菜,去布店扯布买被褥,还叫人把闻不成屋里做床的凳子木板砸了做柴火。   用柳母话说,“看见就心烦。”   闻不就拍拍闻不成的肩膀,“哥,不听母亲的话,我就让母亲让你管我叫哥!”   “没大没小。”闻不成捏捏闻不就的手臂,抬起眼,清俊的眼中冰雪消融,春回大地,似有繁花盛开。   众人下午开了席,桌上饭菜犹如过年丰盛。   柳母拉着闻不成刘玉恒坐在自己手边,知他二人受苦,想照顾几分。   闻不就照旧头也不抬的吃饭,终于赶在柳衿放筷子前结束战斗。   “母亲,父亲,儿子累了,先回去休息。”闻不就指指闻不成,对柳母道,“我哥就交给您了。”   柳母点点头,“你放心!”   回了房,闻不就关上门,插上门闩,低头拆书。   柳衿疑惑道:“不给不成哥送过去吗?”   闻不就双手用力,草绳“崩”断开,他抬头,舌头顶着上颚,发出“嘚”声,挑眉笑道:“确实要给我哥看,不过他现在用不到,还是我先试试。”   “嗯?相公要读书考科举吗?”   柳衿好奇地去拆另一摞书籍,嘴里喃喃道:“这么多书,都是科举用到的吗?”   他解开草绳,掀开牛皮纸。   ——《夜缠双》   柳衿:“……嗯?”   他捡起这一册,又看下一本。   ——《辣双宝鉴》   柳衿:“……”   黑色的影子慢慢盖住他的身体,柳衿心中一抖,不知为何,双腿隐隐颤抖。   展开的书册从上而下放在他面前,闻不就蹲下身,胸膛压在柳衿身上。   低沉的声音落在耳边,温热的舌头裹住耳朵,柳衿咬住唇,隐隐能感受到他胸膛颤动。   “夫人,半个月了,我想磨枪……”   县内鼎鼎有名的鉴玉师闻不就来到京城。   甫一到京,被他捕获的“凹”玉石突然之间极不老实。   原来这小玉石的主人也在京中!   闻不就顿时来了精神,心道若要引出这主人,必得叫“凹”玉石不堪忍受求救!   想罢,闻不就伸出一指,直驱“凹”玉石弱点,试探戳弄。   隐藏在黑暗中的主人竟与这玉石心连心,肉接肉,只这一指,竟叫他惊叫出声,暴露行踪。   闻不就挑起唇角,改作两指,心道擒贼不放王,今日你休想逃走。   这“凹”玉石平日经被闻不就身上“凸”玉雕拿来试炼,这区区两指,只叫他温声低吟,并不难忍。   闻不就心下发狠,连伸三指,“凹”玉石主人一声尖叫,露出同样雪白的身影,还未出手便被闻不就按住双腿,抬置肩头。   “你,你!”   “今日你来,就别想逃走!”   闻不就三指直戳弱处,如疾风暴雨,玉石主人受不得这接连猛击,连连闷哼求饶,只道“慢些”。   闻不就心道这些妖精惯会说谎,你叫我慢些,我定要更快更急更猛!   涓涓细流从“凹”玉石弱处淌出,闻不就观之,心道是时候祭出我的宝贝“凸”玉雕。   凸玉雕以与凹玉石十分熟悉,只是多日不见,凹玉石心中大惊。   这凸玉雕为何更加粗犷,观其貌比之前更甚,难不成是功力大增?   凸玉雕在凹玉石弱处左右试探,上下磨蹭,攻其不备出其不意,趁玉石主人放松心态,突如其来,猛击一通。   玉石主人捂住嘴巴,将惊叫咽进肚中,心道我此等狼狈之态,决不能让外人发现。   他默默垂泪,却挡不住激烈攻势,一身武艺,只是试刀石罢了!   闻不就先使一遭猿搏,似巨猿互搏。   众所周知,剑客若想成为一代宗师,每日必得挥剑。   闻不就使这猿搏之计,也如剑客一般,百击千击……心神坚韧,任玉石主人千求万闹,绝不动摇!   玉石主人多年娇生惯养,从未受过如此猛烈攻势,不禁羞怒,染上层层薄红,他的宝贝凹玉石以鲜红透亮,令他心中惊恐不敢直视。   闻不就又来一朝龙翻,又如蛟龙如海,翻云覆雨。   他使这计时,玉石主人以不堪其计,转身欲走。   闻不就冷哼一声,化龙翻为虎步。   虎步一出,虎啸山林!   闻不就手中掐住玉石主人不盈一握的腰肢,命令凸玉石加紧攻势,绝不给他一丝缓劲!   黑色的长发扑在床上,随着动作摇摇晃晃,似海中波浪,天上流云。   柳衿趴在枕头里,咬着手指,止不住的泪落在发间枕间。   “哭什么,我欺负你了?”闻不就轻笑,揽着柳衿的腰,让他直起身子,枕在自己身上。   他口口声声说没欺负人,动作倒是不停,叫柳衿语不成音,溃不成军。   偏生这人还饶有兴趣的笑,“是吧,你不说话,就是相公没有欺负你。”   柳衿摇摇头,乌发散乱,打在粉白玉石中。   “摇头做什么,不喜欢这个?”   “那你自己挑。”   他一边缓昂man动作一边将书放在柳衿身边,翻一页问一句:“这个?”   “不……”破碎沙哑的声音说不出完整句子。   “这个……还是这个?”   柳衿生气,抓起书丢在地上,书页敞开,露出交/缠的画。   闻不就看了眼,挑眉:“原来夫人这么勇于挑战,好,为夫知道了。”   “我……唔”   日夜轮转,夜还漫长…… 第54章 起床做事    比翼合双翼,鸳鸯绕颈……   比翼合双翼, 鸳鸯绕颈眠。   静悄悄的房间里,闻不就精挑细的书散落在地上,豪放的图片大喇喇的朝上, 交缠的人影就这么敞露放置一整夜。   床边, 青色的帐子垂到床下, 春衫散了一地,足见昨夜多热闹。   闻不就打着哈欠坐起身。   沾着水渍或是其他特殊液体的书揉捏得不像样子, 从他胸口落在腿上。   闻不就捡起书, 凑到眼前, 就见书里两个人头朝下, 腿朝上, 嘴贴嘴,钥匙对锁,滋咂有味。   他挠挠一头乱毛, 把书放正,看着上面黑乎乎的两人, 心想什么玩意,随手丢床底下。   “啪”一声。   身后熟睡的柳衿“嗯”了声, 翻过身去。   闻不就顿时清醒过来。   “哦豁!”   他拍拍脸,赶紧把书捡起来, 顶着乱毛把一地的书收好,藏在床底下。   床上柳衿缩在被子里, 玉白干净的肩膀上,细长的锁骨随着呼吸起伏, 纤细的胳膊放在枕头上。斑驳的粉色紫色痕迹星星点点,不成规律的落在皮肤中。   藏书的闻不就挑起眉头,看了眼熟睡的柳衿, 露出一抹坏笑。   他把书又抽出来——   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   闻不成打了盆冷水,洗过脸,坐在窗边,推开窗。   冷风吹进房间,吹散一室热气。   他正准备温书时,就见对面房门打开,和自己长相相似身高相同的男人鬼鬼祟祟偷偷摸摸从门缝里挤出来,往门上贴什么东西。   闻不成:“……”   闻不成脸上露出微妙表情。   闻不就“啧”了声,得意的拍手,只见门上狗啃的字写着“休息,勿扰”。   他转过身,见闻不成一脸木然紧紧盯着自己,连忙抬手打招呼。   “哥,起这么早?”闻不就走过来趴在窗户边问。   “嗯。”闻不成瞄了瞄闻不就,突然不是很想问他刚刚在做什么。   “对了,想起件事情。”闻不就摸摸衣服,从怀里掏出皱皱巴巴的信。   “这是永安县知县叫我给你的信。”   “永安知县?”闻不成脑袋上冒出小问号,接过信,当着闻不就的面打开。   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纸,写着“县衙大堂,桌子下左第三块砖头。”   “什么意思?”   闻不成问。   闻不就摇摇头。   他摸摸鼻子,问:“哥,有个事我想问你。”   闻不成抬起清亮的眼睛,对上弟弟同样明亮的眼眸。   “那啥……就是你为什么会跟柳家退婚,如果你想科举,父亲母亲为人你也知道,也不会拦着你。”闻不就垂下目光,看着桌边闻不成握成拳头的手。   “而且还独自一人进京,当然我不是怪你。我只觉得,你不是那种人!”闻不就解释道,觑着闻不成的脸色,小心翼翼问,“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他看到的书里电视剧中,开头闻不成已外放做官,闻不就没看到后面,自然不知闻不成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闻不成眼睛里闪过一丝悲痛,将信夹在书中,不发一言。   沉默的气息在兄弟二人之间蔓延。   闻不就抿唇,忽然笑道:“没事哥,你不想说就不说,等你想说的时候我再来。”   春光熹微,一点红光跃出地平线,万千霞光聚在京城巨龙卧眠之地。   一抹霞光穿过闻不就的影子落在闻不成眼底,晶亮的瞳孔清澈见底,又深不可测。   “等……”闻不成开口。   闻不就立马竖起耳朵。   “等春闱过后,若我中试,我再告诉你。”闻不成轻声道。   “好!”闻不就喜笑颜开。   闻不成看着开心的闻不就,沉重的心松动,不知不觉弯起嘴角。   因为做了“坏事”,闻不就跟闻不成打个招呼出了门。   鸡叫声中,长安城开始新的一天。   闻不就沿着长安城跑了几圈,熟悉熟悉地方,顺便在不影响市容又明显的地方粘贴广告。   ——比如这位老爷子的面摊旁。   “叔,我给您银子,能不能把我这广告贴您车上?”闻不就礼貌地问。   “后生,不用给您,你来叔这吃面,叔给你看着,不让人揭了去。”面摊老爷子大方道。   闻不就笑道:“多谢叔,先来三碗面,大碗的!”   “好来!”   于是乎,长安城早起买菜的买饭的赶着去上活的走两步见卖菜的摊子上挂着白花花的纸,画着高大地五层楼,旁边写着“柳氏游馆试营业中,欢迎您来游玩。”   “进店即有好礼相送!”   何有成被他爹大早上从被窝里揪着耳朵提溜起来,说再不去御书阁,就把他扫地出门!   何有成一脸郁气,垂头丧脸被他爹盯着出了门,早饭也没吃。   拐过街角,何有成哼了一声,抬脚往花街走去。   “公子,您不是御书阁吗?”小厮连忙问道。   “去什么去。”何有成一脸气愤。   小厮挠挠头,劝道:“现在花街不开门,您去了也白去,下月就要考试了,您不如多背背书,没准就中了呢!”   “啪。”   何有成一巴掌打在小厮脸上。   “我用你教我做事?”何有成怒气冲冲,瞪大鼻孔气道:“我这个人最烦别人教育我。读书?读书有个屁用!”   “闻不成读书读了这些年,就算中了状元还不得乖乖躲着老子!”何有成揪着小厮的衣领,冷笑道,“告诉你,人跟人不一样,想翻身,下辈子投胎前跟阎王爷拜个把子,没准你这条贱命还能跟老子平起平坐!”   “是是,少爷说得对。”小厮捂着脸,眼眶通红,还陪着笑。   “瞧你这样就烦,拿着爷的东西,滚回去。”何有成将书袋丢给小厮。   “少爷,您不带人出去,遇到麻烦怎么办?”   “嘶,老子可是户部尚书的儿子,谁那么不长眼,敢找爷的事?”何有成不耐烦道:“你怎么这么多废话,再多嘴,我就揍你!”   小厮对何有成点头哈腰,等何有成的身影消失在街口,摇头叹息。   “唉。”   柳氏游馆前摆着桌子,上面摆着“麻将总决赛选手登记处”。   李信刚刚坐下,凳子还没暖热,眼前一道黑影“嗖”飞过,未等他反应过来,那道黑影又“嗖”地退回来。   “李经理,早上好。”   李信立马站起来,“东家好。”   闻不就将手里半个包子塞进嘴里,擦净手,掀开桌上登记册。   李信便道:“这几日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都安排在游馆里住着。东家,咱真要等麻将总决赛那天正式开业?”   闻不就点点头,问:“你觉得不合适?”   李信摆摆手道:“倒也不是,只是这两日试营业,感觉与正式开业无甚区别。”   闻不就轻笑,拍拍李信肩膀。   “京城不同其他地方,天子脚下,掉下个瓦片都能砸到三品大员的脚,可得小心谨慎。”   闻不就小声道:“来往贵客,若是觉得咱店里哪里不合适闹意见,你就跟他说咱试营业,一些做不好的地方请他多包涵,私底下赶紧改。”   “另外这人手也得跟上,老伙计带新伙计,说话办事小心些。”闻不就交代道,“不过若是有不讲理,只管跟我说,让我去办。”   李信笑道:“若是都交给您,要我这经理做什么。不过您放心,真有我解决不了的,我及时告诉东家您。”   厢房前,丫鬟来来回回走了三趟,瞅着门上歪歪扭扭的字,纠结疑惑。   “这个时辰了,少爷姑爷还没起?”   “许是刚来京城,太累了。”   “那要不要叫他们起来呀,再不起,就得吃午饭了。”   “要不要问问夫人?”   “不用了,你们姑爷出门去了。”   淡淡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丫鬟们耳朵一红,连忙转过身行礼:“闻少爷。”   闻不成看着门上一言难尽的毛笔字,忍了忍,转过头去。   “这字是你们姑爷贴的,不用管,忙去吧。”   “是,闻少爷。”   两个小丫鬟牵着手兴冲冲地跑走,跑到人看不到的地方抓着手转圈跺脚。   “闻少爷好英俊,说话声音好温柔!”   “呜呜呜我以为姑爷就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了,没想到闻少爷不遑多让!”   “明明是亲兄弟,性格一点不一样。不过我跟姑爷说话就不怕,跟闻少爷说话就慌慌的,生怕哪句话说不对,惹他生气。”   “闻少爷是仙人啊~”丫鬟摸着脸,一副陶醉表情。   “姑爷也是仙人啊,武曲星呢!”   “闻少爷是文曲星啊!”小丫鬟红了脸,“我觉得文曲星更厉害。”   旁边小丫鬟摔下她的手,不同意,“我觉得武曲星威武,你想想,咱姑爷可是杀过山匪的!”   “但是别人都说咱姑爷是恶修罗呀,还吃人肉喝人血增长功力呢?”   “你们在搁着嘀嘀咕咕,我就让你们知道知道,我也是会吃人肉喝人血的!”威严的声音传进两个小丫鬟耳朵里。   小丫鬟身体僵在原地,低下头抓起手绢捂着脸,手绢下小脸挤眉弄眼,“管家好!”   “还不干活去!”管家板着脸,斥责道,“不好好干活,我就送你们回去跟三小姐砍竹筒!”   “我们这就干活去!”想到三小姐两个月锻炼出来的肌肉,两个小丫鬟大惊失色,头也不回的往厨房跑。   “真是,什么恶修罗好修罗,我们姑爷,就是武曲星转世!”管家摸摸胡子,自言自语,“晚上得叫人好好搜查,什么《恶修罗除妖传》、《恶修罗降魔传》,叫我逮到,全丢灶里烧炉去!”   柳衿迷迷糊糊张开眼睛,拿下放在脸上纸。   “夫人,好好休息,晚上回来我们继续《恶修罗战玉精》的故事!” 第55章 闻氏三言 有事?何事?关你屁事。……   “晚上回来我们继续《恶修罗战玉精》的故事!”   柳衿:“!!!”   他吓得从床上坐起, 身体还未坐直,某处隐隐作痛。他“哎哟”一声,摸着腰倒在床上。   放在身上的书册哗啦啦落在床上。   柳衿皱起眉头, 发现床上整整齐齐摆满闻不就昨日买来的书册。有的还特地敞开, 红字写着“这个姿势我喜欢”, “这个一定要试试”。   柳衿:“……”   不用想也知道谁的手笔,柳衿面色发白, 腿肚发软, 腰间隐隐酸痛, 心中无端有些惊恐:“相……相公!”   晚上不能继续了!   屋内静悄悄, 没有闻不就的影子。   柳衿倒在床上, 脸正好压在大开的书册上,上面用红色毛笔一笔一画认真写着“我最爱的姿势”。   柳衿脸上浮起一层薄晕,咬着唇看着书上姿势, 气呼呼的合上书扔到一边,捡起被子盖住自己的脸。   半晌过后, 两根手指偷偷摸摸从被子下面钻出来,又将那本书拉进被子里。   柳衿红着脸, 将写着“最爱”的杂书放在枕头下,使劲拍拍枕头, 捂着腰瘸着腿把其他书藏到床底下。   今日御书阁论策,闻不成与刘玉恒早早来到书院中。   今年参加春闱的考生搬来草蒲坐在院内, 等候夫子。   御书阁分为三院,彼此间不往来, 只每年年末大考一次,头几名写在红榜上贴在院子旁。   闻不成走进院子,几名学子顿时面色难以言喻。   他们手边, 还放着早上买来的咖啡。   “这不是昨日颜如玉见到的那人?”一书生压着嗓子问旁边的人。   “不像,昨日那人比这个嚣张。我瞧着倒像海报上的人。”那名书生小声道,“难不成他还有两副面孔?”   “傻的你们,昨日那人不是说他有个哥哥今年考试,没想到也是我们书院的人。”   “你才傻,忘了海报上的字,御书阁三好代表闻不成。”   “三好代表?嘶,这闻不成就是那个被何有成赶出去的?”有人猜测。   “听说此人一向低调,文采不错。”   “何止不错,他可是今年三院头名!”   “头名也不至于是三好代表吧,他凭什么代表我们御书阁!”一直偷听他们说话的男人冷哼一声,“我们御书阁人才济济,这种人瞧着就是道貌岸然之辈,凭什么代表我们御书阁!”   *   “这种平民出身,家徒四壁只有一张脸的人,凭什么代表御书阁?”何有成拉起袖子,怒气冲冲指着马车骂道。   他看路边小贩摊上贴着柳氏游馆开业海报,听说有好玩的来瞧热闹,没想到竟然看到自己最讨厌的人!   “你谁啊?”看管马车的柳家下人不满道,“我们闻大才子可是圣上亲口叫到京城读书的,我们县里书生楷模,堪称文曲星在世,你凭什么这么说他!”   *   “您是?”书院内,偷偷说话的几人小心翼翼端起咖啡,盖上盖子,生怕这人唾沫喷进自己杯子里。   “我乃圣上金口玉言,破例进京读书的永安书生,道文豪!”道文豪站起身子,一脸骄傲。   “老子是户部尚书的嫡子,富华街小霸王——何有成!”何有成挺起胸膛,浑身自豪。   *   “谁啊,没听说过。”众书生面面相觑。   *   柳家下人摸摸脑袋,“那您也是京城大官,我们这种人见了要给您行礼?”   “他才不是什么官呢,就是一个到处惹是生非的坏蛋!”娇俏的声音道。   “谁?谁敢这么说老子!”何有成把拉到手肘的袖子撸到肩膀,转过身指着说话人骂道。   但当他见到说话人那刻,手指“咻”的弯下来。   “周小姐?”何有成赔笑道,心里暗骂,怎么随便出来找个地方玩还能遇到丞相家的小姑娘。   周姑娘领着一群小姑娘站在何有成面前,她后面小姑娘们你挤我我挤你,睁大眼睛看着何有成。   “啊,就是他呀。会试的时候买杂书被他爹拿棍子撵回家的那个吗?我爹爹跟我说过!”   “就是他!”   何有成被几个小姑娘围在中央指指点点,又羞又恼,这姓周的是丞相女儿没见过,身后那些可没见过,应该不是大官的孩子,便不耐道:“谁啊你们,乱说话小心我打你们嘴!”   “呀!”小姑娘们吓得躲在周姑娘身后。   “哟,这位兄弟这么凶狠呢,可真吓着我了。”   慢悠悠的声音传来,修长地手指按在何有成肩上,只听一声“尖叫”,何有成肩膀软下去,嗷嗷直叫。   “你、你、你竟敢打我!”何有成扭过脸,见到来人,阴痛红起来的脸一阵扭曲,“闻不成?”   *   “闻不成!”   闻不成正低头看书,面前垂下一人影子,他抬起头,只见道文豪挑着嘴角,一脸讥讽。   闻不成眼中闪过几分不明所以,问道:“有事?”   *   “兄弟,欺负小姑娘,你脑子有事没事啊?”闻不就笑嘻嘻道,“我就轻轻按了一下,你看你,至于吗?”   闻不就刚抬起手,就见面前男子一脸恐慌,摸着胳膊连滚带爬跑到一边,“闻不成,你是闻不成?”   何有成心有惊惧,这两个月不见,闻不成怎么换了个人一样?   哦?这人认识我哥哥,好像关系不太好。   闻不就眼神一转,故意垂下眼睛,作出一副不近人情样子,“对,我是闻不成,你有事?”   何有成脸上露出吃了屎一般的表情。   *   道文豪被他两个字轻飘飘堵回来,心道难道我话中愤怒语气还不够明显。   他举起袖子,故意大声质问,吸引其他书生目光。   “闻不成,我问你,凭什么你是御书阁三好代表?”   *   “就你那副穷酸气,敢做御书阁三好代表?”何有成鄙夷道。   “为何不能?”闻不就双袖一甩,背在身后。   “闻不成人美心善智商高,颜好文好心眼好,为何不能做御书阁三好代表?”闻不就扬起下巴,骄傲道,“闻不成就是我心里的三好代表,我想让他做就让他做,你不愿意,自己开店啊。”   “你还能当京城小霸王代表呢,是不是?”闻不就问。   “对,我看你当小霸王代表最合格了!”周小姐叉起腰说。   “嗯嗯!”其他小姑娘跟着点头。   *   书院内,众人目光扎在闻不成身上,闻不成抬起头,心里叹了口气,淡声道:“若你觉得我不配做这代表,只管与那店家分说。”   “不过鄙人不才,读书几年,自认为学问不输诸位。若你不服,只管与我一试。”   御书阁三好代表的名头是弟弟给的,做哥哥的总不能让人摘了去。   道文豪冷哼一声,“好大的口气,难不成这御书阁就你学问高吗?”   他转过头,大声问道:“诸位同学以为如何?”   身边书生纷纷低下头去。   不如何,谁不知道这闻不成是怪物,来御书阁一年,次次考试第一,回回策论难以叫人匹及!   明明是平民家的孩子破例进御书阁,见识学问竟将大家贵族中培养的嫡子嫡孙尽数压下去。   恐怖如斯!   若不是诸书生势力复杂,加之闻不成向来清冷不与人交流,恐早已朋友遍书院,还能由着何有成欺负?   “看来大家并无意见。”闻不成点点头,抬高声音,“若是你有意见,只管去向我弟弟提。对了,我弟弟新开了一家店,名为柳氏游馆,在永华街,试营业中,欢迎你去提意见。”   我不想做这三好代表。闻不成头疼。   道文豪怒发冲冠,指着闻不成的鼻子道:“就算你学问高又如何!你弟弟就是一个活疯子!活疯子的店配不上御书阁三个字!作为御书阁的一份子,我不同意!”   “呵。”闻不成抬起眼睛,乌沉沉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厉色。   他今日换上柳母特地送来的白衣,锦罗绸缎,绣着银色暗纹,折射暗光。原本看惯他穿着粗布麻衣的众人纷纷侧过脸。   人靠衣服马靠鞍,闻不成今日依旧清冷无双,只这清冷中增添几分叫人仰望的华贵。   闻不成眸色微冷,勾起嘴角——   *   “我呸,什么玩意,闻不成你脸皮何时这么厚了!”何有成心中疑窦横生,看来看去,忽然倒吸一口气。   “不对,你不是闻不成!”   闻不就摸摸鼻子,哈哈大笑。   “恭喜你,终于看出来了。”   “我是闻不成的亲生弟弟,闻不就。”闻不就一脸开心道,“我跟我哥挺像的是不?”   何有成:“!”   “你是闻不成的那个疯子弟弟?”何有成瞪大眼睛,“你不是疯子吗?”   闻不就摸摸鼻子,一脸稀奇,“诶,怎么,我恶修罗的名头不是火遍大江南北了吗?”   在场众人纷纷瞪大眼睛。   “恶……恶修罗?”   闻不就“啧”了一声,好笑道:“我那《恶修罗除魔传》的话本不是在颜如玉卖疯了?对了,就算不知道我恶修罗的名声,圣上亲笔御赐的“武曲星”名头你们也没听过?”   “哇——你是那个一个人杀了好多山匪的义士!”小姑娘们一脸惊叹。   被姑娘们围在中央,最矮的那人瞪大黑溜溜的眼睛,一脸好奇,偷偷踮起脚尖。   “好说好说。”闻不就笑嘻嘻道,“我只是没想到,我竟然还能比我哥先出名。”   何有成眼里透出几分忌惮,但若叫他认下闻不成这三好代表的名声绝不可能!   他冷笑一声:“管你武不武恶不恶,总之我不同意闻不成做这三好代表!”   闻不就歪歪脑袋,明亮的杏眸好像听到天大笑话。   “兄弟,这店是我的诶。”   闻不就眸色微冷,勾起嘴角——   “你不同意?”   阳光下,兄弟二人相隔百米,一坐一立,长长的睫毛垂下,盖住眼底不屑。   “关你屁事。” 第56章 柳氏游馆      “关你屁事!” ……   “关你屁事!”   清朗男声裹挟在春风中, 送进在场诸人耳中。   姑娘们你看我我望你不约而同捂住嘴“哈哈哈”笑起来。   “何公子,你有时间在这跟人斗嘴逞能,不如去书院多看两本书长长才学, 等你靠文采出名那日, 没准闻老板还要请你做四好、五好代表呢!”周小姐笑嘻嘻道。   何有成气地呼呼喘气, 心里暗恨没带人出来。   “你给我等着,君子报仇, 十年不晚!”何有成一般往后退一边指着闻不就的鼻子说, “还有你那个鼻孔长在头顶上的哥哥, 你们俩谁也别想跑!”   闻不就听罢, 做出撩袖子的动作往前迈脚。   何有成瞧见, 扭头就跑,边跑边撂狠话,脚下却跟抹了油, 遇到狼的兔子般。   路人哈哈大笑,只道这小霸王还有今天这一遭, 真是报应。   闻不就摸摸鼻子,垂下眼, 低声道:“户部尚书……”   “闻老板,你正经做生意, 就是户部尚书来,还能因你与他儿子逗了几句嘴找你不是不成?”周小姐天真无邪道。   闻不就笑笑, 道:“小姐说的是。”   赶走何有成,姑娘们开心说笑, 其中一人左顾右盼找了一圈,疑惑道:“闻老板,今天怎么不见衿儿哥哥, 他没有来吗?”   “咳,家中有事。你们找他有事?”闻不就心中好奇,问道。   小姑娘不好意思道:“我们是朋友呀,想一起玩。衿儿哥哥说要把模具带过来给我们用呢。”   这就交上朋友了?   想到昨日开心的柳衿,闻不就情不自禁笑起来。   “店中有些模具你们先用着。若是哪日想来店里,叫人来我家递话,我让衿儿来店里跟你们一起。”闻不就提起柳衿时声音十分温柔。   小姑娘们捂嘴笑,心道原来成亲的人是这个样子。   “好的,闻老板。对了今天我带了我亲戚家的弟弟。”周姑娘让开身子,露出一直藏在身后的人。她笑道:“我跟他说您这的东西好吃好玩,他也来看看呢!”   正巧出来的柳明见这一幕笑道:“呀,好生俊朗的少年郎!”   “藏得这么严实,没瞧到你呢!”   闻不就低头,见这少年唇红齿白,眉眼如画,比之秋月明亮,胜过春花溢彩。未长开的脸蛋挂着软乎乎地婴儿肥,一双眼睛又圆又亮,害羞地眨着长长睫毛。   闻不就有些走神,心道若是衿儿小时候,须得是这般可爱稚嫩。   闻不就便跟柳明交代道:“这几位是夫人的朋友,你带人去三楼女客贵宾厢房,再叫机灵店员伺候。”   “房内吃食用品管够,都记我账上。”   “好的,东家。”   “哎呀,不用不用,我们带银子啦!”周小姐并几个小姑娘举起自己鼓鼓囊囊的荷包。   闻不就一脸真诚,说:“我与夫人初来乍到,见他交到朋友我心里高兴。大家也不要拘束,虽说是记我账上,可我的钱都是夫人管,这次算是你们衿儿哥哥招待你们。 ”   听闻不就这么说,姑娘们虽不好意思,但点点头,承他心意。心里只道改明遇到什么好吃得好玩得给柳衿送去,也不能白受人家好处。   几个小姑娘跟在柳明后面进了楼。   柳明见这个只到自己胸口的少年实在可爱,便拉着他的手走进柳氏游馆。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少年抿唇一笑,小声道:“我叫——”   “咳。”周姑娘在身后咳了声。   “——我叫周煜,今年十二岁。”周煜一脸认真道。   “哟。”柳明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心道可瞧不出是十二岁的样子,难不成是小双儿?   双儿出生后,脖颈后有淡淡莲花红痕,半个时辰后褪去,看不出不同。但双儿身体发育与女子一般,身量较小。   周姑娘忙道:“小煜是男子,不过他长得慢。”   “原来是小男子汉。”柳明笑起来。   周煜抿唇,小声问:“你们说的衿儿哥哥,是谁呀?”   柳明便道:“是我们东家的夫人,我们柳氏游馆的柳,就是柳衿的柳。”   “原来是这个说法。”周小姐笑道。   “其实我们东家是入赘柳家,但东家跟柳少爷夫夫恩爱,与平常夫妻无甚不同。可见这娶亲嫁人,得嫁对的。”柳明感慨道。   周煜抬头看她一眼,挠挠鬓角。   几人进了柳氏游馆大门,不约而同“哇”了一声。   游馆四面皆有大门,里面呈回字。   房内极其宽阔,干净整洁。十步以内放置垃圾桶,四处有绿植,花香四溢,檀香袅袅,清和浅淡,并不刺鼻。   柳明指着房内给众人介绍:“我们东家买下四家店打通做游馆,东西南北,一面一处营生。像东边是棋牌类,有麻将扑克牌;西边是台球;南面是咖啡草莓并咖啡售卖处,我们东家管它叫卖场;北面则是餐馆。”   柳明请众人上楼,大家便见回字中央有景有物,还有人在卖吃食。   “柳氏游馆十二个时辰不打烊,处处有软椅,楼上有包厢,便是在这住下都没问题。”   “姐姐,那是什么?”柳明指着楼下一堆一堆的东西问。   “这也是我们东家搞出来的东西,叫堆头。这个是巧克力堆头,那边是草莓堆头,还有礼盒推头,都是直接售卖的成品。四处溜达的客人瞧见了,没准就想买了。”柳明骄傲道。   她推开挂着“如梦令”牌子的厢房门,请诸位客人进去。   众人进门,便见一百花争艳屏风,并淡淡花香。   进了门,脚下铺着软活的地毯。柳明从入门的柜子里取下布鞋,请众人换了再进了门。   一个小姑娘傻傻地问:“要是有脚臭的怎么办。”   “哎呀,你说什么呢,谁会脚臭。”其他小姑娘嫌弃的捏住鼻子。   问话的小姑娘撅着嘴说:“我爹爹就脚臭。”   “哈哈哈。”   柳明也笑道:“这个不妨事,楼里有泡脚捏脚的地方,我们东家专门请的按摩好手。来柳氏游馆,只管享受便是。”   众人绕过屏风,见房间分为三部分,最左边是一张极大的桌子,上面拳头大颜色各异的石头球摆成三角形,墙角立着头尖尾巴粗的杆子。桌子后是用餐的八仙桌。   房间第二部 分则为方正桌子,上面摆着整整齐齐的麻将。麻将桌旁放着软塌还有方正的枕头,围着长茶几摆了一圈。茶几上放着四盒扑克牌,以及一盘草莓一碟巧克力,以及其他时令瓜果点心。   房间最右边又一道屏风,屏风后是干净整洁的床,供客人休息。   姑娘们捂着嘴,发出没见过世面的惊叹声,七嘴八舌连连发问。   “这是什么?”   “那是什么?”   “这个怎么玩那个怎么玩?”   柳明拍拍手,道:“不急。”   柳明从茶几上拿起蓝本册子,上面写着“柳氏游馆使用大全”,笑眯眯道:“有我在,保证仔仔细细完完全全教会大家!”   时间倒流回半个时辰前。   “关你屁事!”   闻不成一句话叫在场众书生变了脸色。   “刚刚那句话是闻不成说的?”   “天呐,你快捏我一下,闻不成会说这种话——嘶,你这个使劲干什么!”   “不是你教我捏的吗?”   场面变得可笑起来。   道文豪气的发抖,指着闻不成道:“这可是御书阁,你竟然恶言恶语,还是那种!”   “哪种?”在场书生不约而同抬起头问道。   闻不成手下书翻过一页。   “他刚刚竟然说……说……!”道文豪指着闻不成,艰难地吐出那个字,“……屁!”   “简直是污咱御书阁的地方!”道文豪一脸心痛。   闻不成翻过书,看下一页。   众人面面相觑。   “天呐,原来这位同学不是凡人是仙人,平日只饮露水过日子,不要厕所的。”一书生转过头来挤眉弄眼。   “李兄说的是,不像我昨夜贪辣吃坏肚子,刚刚还放了个屁呢。”有一人哈哈大笑,“我真是污染了咱御书阁的地方。”   “你……你们!”道文枸瞪大眼睛,见周遭人要么默不作声作壁上观,要么出言讥讽。   他心道怪哉,何时闻不成人缘这么好?   他不是都被何有成赶出去,寝舍住不成吗!   “哈哈哈,有意思。”院外侧门,一中年男子摸着胡子轻笑。   他身后跟着一群人,皆是书院夫子,此时战战兢兢赔笑,额角掉下汗珠。   “陛下,年轻人口角之争上不得台面,我这就叫人赶他们出去!”其中一人恶狠狠道。   “你倒是严厉。”皇帝目光不咸不淡,扫过说话那人。   那人瞳孔紧缩,赶紧低下头。   “你也说他们年轻,口角之争罢了,将他们赶出去作甚。若你如此严格,我大夏何来意气青年,怕不都是只会看人脸色见人下碟之辈!”皇帝目光飘远,冷声道。   “是,陛下。”众夫子屏住呼吸,生怕惹恼皇帝。   皇帝看着这群人,眼底露出失望表情。跪在地上的人只低着头,并未瞧见,若是瞧见,又是一番恕罪之说。   皇帝摆摆手,身边太监便道:“起来吧。”   等众人站起身,皇帝看着一群白花花的老头,皱起眉头,“太子呢?”   御书阁外,金玉马车缓缓停靠,貌美的丫鬟弯腰掀起帘帐。   车中主人抬起头,丹唇轻启。   “御书阁。”   侍卫纷纷低下头去。   金凤朱钗入云鬓,一颦一笑动人魂。   轻云蔽月,流风回雪,日升朝霞,芙蕖渌波。   她比月柔胜雪白,若霞光美似芙蕖洁。   如今春光明媚,她与春光平分秋色。   女子下了车,微微一笑,声音隐隐带了几丝闻言:“听说父皇来御书阁,煜儿也闹着来,他人呢?” 第57章 御书阁内,太子身边的太……   御书阁内, 太子身边的太监跪在皇帝脚下,战战兢兢道:“回皇上,太子殿下刚到御书阁不久, 丞相家的小孙女便带着一群小姐把太子叫走了。殿下不要人跟着, 奴才见殿下十分高兴, 不敢阻拦,只好让侍卫远远跟着。”   皇帝闻言, 叹了口气, 跟诸位夫子笑道:“朕这儿子, 生性烂漫, 年岁又小。朕有心叫他好好读书, 又不忍他劳累,只想着他再大一些管教便是。”   言谈中颇多宠爱之意。   夫子自然跟着道:“为人父母,自然爱护亲子。”   “只怕父皇过于溺爱煜儿, 才叫他这般大胆!”   皇帝挑眉,笑道:“应安, 你怎么来了。”   “给长公主请安。”   应安公主走过来,向皇帝陛下行礼, 神色间有几分不开心:“我今日去检查煜儿功课,宫女说您带煜儿出了宫。我找来又跟我说煜儿跑了出去。父皇, 煜儿正是专心读书的年纪,您不该如此放松!”   皇帝拍拍应安的肩膀, 无奈道:“煜儿只是小孩子,你从小对他严厉, 宫里宫外谁不知道煜儿怕你,反倒不惧我这个当父皇的。”   应安公主垂下嘴角:“都十二岁了,哪里是小孩子, 只是父亲觉得他年岁尚小罢了!既然煜儿不在御书阁,我这就去找他,今日功课还没做。”   “等等。”皇帝拦下她,转身道:“莫急。今日御书阁有件事颇有意思,你随我来。”   御书阁院长请皇帝和公主进院子。   众书生面带疑惑,就听院长道:“还不给皇帝陛下公主殿下请安。”   院内顿时一静,书生纷纷跪在地上,拜见天子。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听闻天子驾临御书阁,众书生无不欢欣鼓舞。   “请来吧。”皇帝陛下摆摆手,笑道:“下月便是春闱,朕来看看未来大夏国的顶梁柱。”   “谢陛下。”   皇帝坐在上座,搓着手道:“去年春夏,朕寻访各地,在中郡永安县遇俊才,见其才貌双全忍不住叫他上京到这御书阁读书。”   人群中,闻不成眼神微动。   道文豪挺起胸膛。   “我还记得那人名字……不成?是不是?”皇帝笑着问夫子。   夫子连忙笑道:“对,闻不成,此书生自从到了御书阁,无论小考大考均是第一名!”   “好,闻不成,你过来。”   众多嫉妒崇拜或是暗恨的目光中,闻不成走上去,跪在皇帝面前,“草民闻不成给陛下请安。”   “起来。”皇帝对应安公主笑道:“看,应安,此人相貌堂堂,英俊非凡,若是潘安再世也不过如此。”   闻不成恭敬道:“多谢陛下夸奖。”   皇帝笑着,玩笑般道:“次次做御书阁第一人,可见文采不低,若是今年春闱作了前三元,可算有人能在朝堂上叫朕洗洗眼睛。”   长公主应安抿唇一笑,看了眼闻不成,见他果然容貌非凡,心思微动。   皇帝沉声道:“可惜啊,历来驸马不入朝堂,若是你文采差一些,给应安做夫婿也使得。”   长公主脸一红,道:“父皇!”   闻不成听闻,脸色不变,不发一言。   人群中,道文豪冷笑道:“陛下,这种偷奸耍滑之辈,如何能给公主做驸马!”   “哦,偷奸耍滑?”皇帝嘴里咋弄这四字,低声道:“如何偷奸耍滑?”   书生连忙让出一条道,道文豪跑出来急切道:“陛下有所不知,这闻不成有一弟弟是商户,开了叫咖啡馆的东西,打着御书阁的旗号!”   “他卖的东西无事便罢,若是出了事,不是给御书阁抹黑吗!”   “当真有此事?”皇帝沉声问。   闻不成垂着眼,声音轻缓徐徐道来:“草民弟弟咖啡馆内确实张贴海报,只是那海报上写着是‘御书阁三好代表闻不成推荐’。草民也曾问他,为何是三好代表,他说……”   闻不成耳朵一红,继续平稳道:“……他说草民人美心善智商高,颜好文好心眼好,是他心中的三好代表。草民只觉这是弟弟对哥哥的推崇,不好叫他撤了去。”   “哈哈哈,好有意思,好个颜好文好心眼好。”皇帝看了眼地上的咖啡,上面还贴着“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签,“这就是那咖啡?”   买咖啡的书生连忙回道:“回陛下,正是。臣在柳氏游馆中买得,店家说这咖啡提神,饮后不易困,草民试过,确实如此。”   “而且这咖啡实在便宜,带竹筒也就五个铜板,店里的伙计说他们家其他商品来京城售卖都涨了价,只这咖啡全国统一。只因东家的哥哥是读书人,他深知读书不易,体谅我们这些书生!”   “好,既不是假货还有一份仁心,难能可贵啊。”皇帝陛下扫了眼道文豪,淡声道,“他小小一商人,赚钱不易,能从永安县来京城做生意料想颇多挫折,这御书阁三好代表的名头……”   皇帝眼睛一亮,笑道:“便给了闻不成如何。我看御书阁每年都可评一次这三好代表,颜好就算了,若是文好心眼好就给他。”   书院夫子连忙夸赞:“好,陛下这主意真当绝妙。”   “既能激励学子还能树立榜样,真不错!”夫子竖起大拇指。   “好。不过你弟弟未经允许用御书阁名头也是事实,也得罚。”皇帝突然说。   心如死灰的道文豪连忙立直身体,一脸期待。   闻不成睫毛颤动,不安的握起拳头。   “就罚他给这书院每人送一杯那个咖啡吧。”皇帝陛下笑呵呵道,“他小小一商户,若是太严厉,只怕他拿不出来。”   闻不成微微一笑,谢恩,“多谢陛下。”   “等等,你刚刚说的是柳氏游馆?”长公主脑中灵光一闪,终于想起在哪看过这个名字,“永华街耗费白银万两造的那座游馆?”   “……”   皇帝陛下的笑容僵在脸上:“多少?”   闻不成抬起头,认真道:“没有万两,只有七八千两。”   “只有?”   在场众人异口同声道。   皇帝陛下脑壳一痛,八千两,他上位后宫中一直奉行勤俭节约。这八千两,估摸是宫内一天花销,但放在一平民手中那可就厉害了。   闻不成抱拳道:“这八千两是我弟弟手中所有钱财。”   皇帝点点头,若是如此,也还理解。   “等等!”长公主又抬起她尊贵的手。   闻不成放下手,目光淡淡地看了眼长公主,垂下眼睛。   “你叫闻不成?”应安问道。   “是。”   “你弟弟……闻不就?”应安挑起眉头,惊讶道,“两个月前一人杀了一座山寨匪徒,被父皇褒奖武曲星的闻不就?”   皇帝陛下“嘶”了一声,紧紧看着闻不成。   闻不成淡淡道:“是。”   “豁——”   “闻不就,话本里的那个恶修罗闻不就?”   “我当时看话本的时候就想到闻不成了!没想到他们还真是兄弟俩!”   “天呐,一个文采斐然,一个武曲星,这是什么传奇轶事!”   “你们没看另一本吗?恶修罗闻不就原本是个疯子,他跟夫人成亲后得了仙人指点才发家的!   “真的吗?”   “对,闻不成有个疯子弟弟,他亲口承认过啊!”   现在嘈杂,皇帝陛下按住额头,终于理清来龙去脉。   他看着闻不成,眼中闪过丝丝惊诧,“你弟弟真当见过神仙?”   “只是梦中指点过罢了。”闻不成淡淡道。   “陛下,这是祥瑞之兆啊!正是您英明神武,国泰民安,神仙才会下凡,指引凡人重回正常啊!”   书院夫子纷纷道。   闻不成见皇帝神色不明,垂下眼睛,淡声道:“就算神仙显灵,若非海清河晏,我弟弟也不会一帆风顺。”   “传奇神迹,都是陛下圣明罢了。”   “好,好啊!”皇帝陛下哈哈大笑,他站起身,拉起闻不成,“若你弟弟真做成一番大事,朕自然要见他一面。还有你,若你春闱出彩,朕少比得封你一文曲星!”   “天上神仙自有天帝管着,我是人间天子,若得文武两星,也是一番美事!”   闻不成躬身道:“多谢陛下。”   见他这幅荣辱不惊的样子,皇帝陛下更加满意。   闻不就巡视了店,又跟柳明李信他们一起吃过饭商量些事情。   天色渐黑,柳明关上窗户,疑惑道:“姑爷,这个点了,您还不回去吗?”   以往天不黑闻不就就要回家陪少爷吃饭来着。   闻不就坐在桌后,靠着椅背,双脚搭在桌子上,懒洋洋看着手里账本。   “姑爷,这像什么样子。”柳明笑问。   “吃太饱了撑得慌。”闻不就生无可恋道。   “您这话说得,好像家里不给饭吃。”   “唉。”闻不就深深叹了口气,“柳明姐,人太得意就会忘形。忘形就会做错事,做错事就会受惩罚。”   “您做错事了?”柳明笑着收拾账本子,猜测道,“少爷不给您饭吃了?”   “不,他会给我饭吃。”闻不就舔舔嘴唇,只是那饭的滋味不太好就是了。   “您肯定又欺负少爷了。”柳明笃定道。   “你这话亏心了啊。”闻不就不满道,“我们那叫夫夫间的情趣。”   旁边李信插嘴道:“好,情趣,那东家您还不赶紧回家跟少爷情趣情趣?”   柳明捂着嘴笑。   闻不就瞧他俩打趣自己,账本子指指这个指指那个,“你们两个没成亲的人,话这么大胆。”   “不过也是,像你们这种没成亲的,哪里知道我们这成了亲的人之间的甜蜜。”   闻不就啧了一声,对着他二人露出嫌弃表情。 第58章 礼物 我是闻不就,我给我夫人做礼物!……   “单身的人讲起恋爱的事来总是头头是道, 也没见你们有对象。”闻不就手指敲敲桌子。   柳明摆摆手,“别带我,我可是成了亲的人。”   “哦?”闻不就惊讶地抬起脸, 吃惊道:“什么时候, 柳明姐, 这不好吧。我给你准备那么厚的礼金都不要了?”   李信放下手,露出勉强的笑容, “就是啊, 怎么没听你说过。”   柳明头也不抬地将账本放回柜子里锁上, 锁链哗啦啦响动, 只听“咔”一声, 柳明拍着手转过头来。   “我已经跟柳氏集团成亲了,永不和离!”她斩钉截铁道。   “害。”李信摆摆手,“这叫什么成亲。”   闻不就失望地放下帐册, 被柳明一把拿过去。   “柳明姐,我代表柳氏集团的东家感谢你看的上他。作为你的好朋友, 我真诚建议你可以纳妾,左拥右抱享齐人之福。”   柳明眼一眯。   闻不就立马放下脚, “当然这是不道德的!人还是一心一意从一而终得好!”   “就比如我跟我们家衿儿,从身体到肉体完美契合, 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就那种我说上句他就知我下句——心有灵犀一点通!”闻不就一拍手, 扭过头指着李信道,“你懂吧?”   李信打心眼里尊敬闻不就, 于是他认真思考闻不就说的“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意思,皱着眉头回道:“我懂了。”   两个人瞪起眼挑起眉,脸上露出“你懂?”“我懂!”的表情。   “就是你一撅屁股, 柳公子就知道你想拉什么屎!”李信笑着抚掌,“东家,我说的可对?”   “噗。”柳明捂住嘴,在下面店送上来的申请上打了个叉,装模作样道,“这个字写得比东家还丑,看不懂,回去重写!”   “你懂什么你懂!你奖金没了!”闻不就翻了个白眼,指着他走出门。   而后又退回来,扒着门又指着李信道:“奖金!没了!”   “诶,东家?”李信看看柳明又看看闻不就,挠着头追出去,“东家我们再聊聊?这次我一定懂!”   “东家,我奖金留着当老婆本的!”   “哼。”柳明埋着头笑起来,半晌叹了口气,“男人啊。”   闻不就去了四楼巧克力制作的地方。   一排房间,地上桌上铺着石板,每个桌上放着一个小炉子。门口柜台后摆着一溜药店放药材一般的柜子,上面写着“核桃仁”、“花生仁”“瓜子仁”……   李信追过来,趴在柜台上气喘吁吁道:“东家,您来这里干嘛?”   “当然是给夫人做礼物,你懂什么。”闻不就冷哼一声,拿过一个盘子递给坐在柜台后的女伙计。   “都给我来点。”   “我懂,我真的懂!”李信一脸坚定。   “走开,别烦我。”闻不就挑了个最近的桌子,伙计走过来,点着火。   “我自己来就行,你去忙。”闻不就摆摆手。   闻不就将锅放在炉子上,洗过手开始切巧克力。   李信在对面正襟危坐。   门外,一位又一位仙气飘飘的姑娘在丫鬟的陪伴下走进来,端庄优雅地坐在桌旁。   训练得体的女伙计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轻声细语讲解道:“首先将巧克力切成小块,您要是怕刀子割了手,也可以用石臼将巧克力砸成小块。”   隔壁,“啪、啪、啪”。   闻不就专心致志,小刀片“咔咔咔”落在砧板上,将手掌大的巧克力切成均匀小块。   女伙计面色不改,道:“对,就是这个样子。”   “……”诸位小姐不约而同抬起手绢压住嘴角。   “将巧克力切成块后,放入这个容器里面隔水加热。可以加些牛乳。若是嫌牛乳腥膻,也可倒入热水。”   “咚、咚、咚”。   隔壁闻不就嫌刀子切得慢,直接在巧克力上蒙一层干净的纱布,一个拳头下去,巧克力变成巧克力沫。   “……不推荐这样呢。”女伙计脸上露出虚假的笑容,对顾客摆摆手,“请大家不要模仿。”   李信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走开,挡住我亮光了。”闻不就嫌弃道。   融巧克力还需要光的吗……   李信缩起脑袋,躲到一边。   热水咕噜噜滚动,容器内巧克力沫逐渐化成酱,闻不就举起筷子。   “为了防止凝固,大家最好一直搅拌,直到完全融化为止。”女伙计继续教学。   “哒、哒、哒。”   闻不就面无表情,右手如飞,筷子几乎化为残影。   “就是这个样子呢。”女伙计笑容满面道。   “……好。”小姐们拉起袖子,举起筷子,一手握着容器柄,一手开始加速搅拌。   李信就见桌上一个接一个无影手。   李信:“……”   其中一名姑娘容器内的巧克力有些大,被筷子挑飞,啪一下落在闻不就脸上。   “呀!真不好意思!”旁边姑娘连忙站起身,红着脸行礼。   闻不就正在搅拌加了果仁的巧克力酱,他放的实在太多,必须用力。他随意摇摇头,把脸上巧克力甩掉。   “没事。”闻不就头也不抬道。   那姑娘瞧着闻不就认真俊朗的侧脸,脸上更添红色,羞涩地坐下来。   闻不就叫伙计拿来店里最大的心形模具,小心将巧克力酱倒入模具内,放入轻薄的木盘内,置在冷水中加速冷却。   窗外,华灯初上,繁华似锦。   柳衿坐在门槛上,孤单的侧头,傻傻看着巷子口。   虽是春天,夜晚依旧寒凉,柳母拿来厚袍披在他身上。   “娘叫人去店里叫不就?”柳母摸摸柳衿的头,问。   柳衿连忙摇头,“刚来京城,相公忙,我又无事等着便是。”   *   柳氏游馆内,闻不就找来木盒,摆上热水煮过的干净丝绸,将牛皮纸切成他做的巧克力成品样子,贴在“心”后面,放在盒内。   他看着盒子里孤零零的巧克力,有些不满意。   *   下人送来一盘草莓,柳衿将大的放进碗里。   放一个,抬一次眼。   抬抬眼,放一个。   *   柳氏游馆,对放在各处月季花下手的闻不就身后传来姑娘的声音。   “公子,这是小女子刚做的巧克力。做多了,这一些想送给公子。”姑娘含羞带怯,手中木盒隐隐颤抖。   “不好意思,成家了。”闻不就蹲在地上,将盛开的月季摆在心周遭,满意的合上木盒。   姑娘看看手里巴掌大的盒子,看看闻不就手里小臂长的木盒。   “这样啊……”姑娘脸上露出尴尬表情。   闻不就挥挥手,三两步跳下楼梯,从柳明身边飞过,头也不回的往家跑。   “柳明姐,我先回去了,明个见!”   柳明无奈地摇摇头,站在柜台旁笑道:“刚刚不是还不敢回去的吗?”   “咦,李信呢?”   四楼,李信小心地将巧克力酱倒进模具内,不放心地问女伙计,“这个心是代表喜欢的意思,对吧?”   女伙计笑道:“是呢,姑爷说了,人的心脏就是这个形状。送给喜欢的人心形的巧克力,传达自己相思情谊。”   李信面上通红:“也没有相思啦……”   大街上,前几日看城门今日巡查街道的禁卫军眼睁睁看着身影从身边飞过,矫健如燕,蜻蜓点水踩在屋檐。   两街中央悬挂着彩灯,那人从天上飞过,还踩着屋檐俯身将两个缠绕在一起的灯笼解开。   禁卫军:“……”   长街上,马车声“吱吱呀呀”,将忙碌一天下了衙的老爷们送回府。   柳衿倚在门栏上,两眼被车轱辘转出蚊香眼。   下一刻,又一辆马车驶过。街后,高大的男人两指并拢放在嘴上,“啵”了一声,指向自己。   “相公!”   柳衿激动得跳起来,不料晕乎乎的没站稳,即将摔倒之时,落尽香甜夹着花香的怀抱中。   柳衿搂住闻不就的腰,埋在胸前蹭蹭,不满的哼哼。   “起床没见你,怎么还这么晚回来!”   “我还给你留了草莓!”   “我错啦。”闻不就一手搂着柳衿,两个人在门口晃来晃去,“看我给你带了礼物,我亲手做的。”   “噔噔蹬蹬!”   闻不就另一只手将木盒放在柳衿面前。   门上灯笼投下昏黄的光芒,落在两人紧贴的身上。   平整的木盒上,刻着闻不就柳衿五个字,中间画着一颗心。   柳衿立马开心起来。   “相公,你字不好看,怎么刻得字这么好看。”他抬起手,没忍住摸摸盒子上“闻不就”三个字。   “写字是写字,刻字是刻字。”闻不就退后一步,弯下腰,举着木盒,另一只手示意。   “请。”   柳衿咬着唇,眼睛明亮似火,小心掀开木盒。   “哇——”   闻不就听到自己想要的反应。   鲜花簇拥着巨大的心形巧克力,柳衿耳根一红,抓住闻不就的手。   “谢谢相公。”   闻不就挑起眉,故意走上前,贴在柳衿身上。   他低头,低声在柳衿身边道:“夫人,还满意你看到的吗?”   “什么呀。”柳衿笑的倒在闻不就怀里。   “不满意吗?”   “满意!”柳衿笑的打颤,连连点头。   “哦,不应该叫夫人,应该叫小妖精。”闻不就搂着柳衿的腰,“小妖精,这个尺寸你喜欢吗?”   “喜欢!”柳衿捏捏耳朵,“我不是小妖精。”   闻不就戏精附身,继续嘟嘟,“果然,你喜欢尺寸大的。”   “所以你喜欢我对不对?”   柳衿红着脸,点点头。   “快尝尝,好不好吃。”闻不就将盒子举得近一些。   “太大了,回去切一切再吃。”柳衿道,“相公,我们回屋呀。”   闻不就脚下不动,皱眉道:“什么,为什么要切,你不喜欢吃大的?”   “还是你喜欢吃其他大的东西?” 第五十九章 春满园鲜花惹臭虫 长安……   临近春闱, 无数学子涌进长安城,城内安防不知不觉严格起来,随处可见带刀的官兵在街上巡查。   柳氏游馆这几日也大张旗鼓招人, 加之来过的客人皆是好奇地走进来, 满意地走出去, 柳氏游馆的名声声名鹊起。   闻不就接连几日坐镇游馆,柳明拿着账本给他看。   “东家, 这半个多月, 抵上咱一个县两个月的收入!”柳明眉开眼笑。   “毕竟是京城, 权贵之地, 叫兄弟们说话做事都仔细些。”闻不就强调。   “您放心吧。”   “东家, 楼下有个当兵的,带着刀,说要找您!”一伙计匆匆忙忙跑进来。   众人脸上露出慌张表情, 柳衿紧张地抓住闻不就的手。   闻不就问:“只有一人?”   “他还带着好几个男人,一个个五大三粗, 对了,他说他姓杨。”   闻不就脸色立马露出笑容, “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闻不就下了楼, 果不其然是杨千帆,他身后带着十来个高大汉子, 一个个面容拘束,手脚不知往哪里放。   “杨弟, 这种地方真的要我们?”一男子不安道。   “是啊,我看这处处精致敞亮,不像寻常店铺, 倒像是王府庄园,嘶——我们,我们这种人……”汉子瘸着的腿不安挪了一步。   杨千帆心中也没想到闻不就的店内如此豪华,更想不到他一个东家,还搁门口发传单。想到闻不就跟自己保证的事,他拍拍兄弟们的肩膀道:“你放心,若心里没底,也不会带你们来。”   杨千帆抿住唇。   “杨大哥!”闻不就从楼梯处一跃而下,冲杨千帆行礼。   杨千帆脸上露出笑容,“不就兄弟。”   闻不就看了眼他身后局促的众人,笑了笑,道:“这几位就是你说过的兄弟,来面试?”   “对,是我们。”杨千帆身后的人擦擦手上汗,道,“东家您看,我们能干活能吃苦,虽然身上有些残缺,但是保证听您的话。”   闻不就摆摆手,道:“店里有店里的规矩,诸位只照规矩来便可。”   “诸位也看到了,我这店大人多,规矩不少,但是若仔细认真做,每月月钱可是少不了。”   “是,我们听说了!”   闻不就笑道:“具体的规矩让管事的跟你们聊。找活这个事情就像相人家,得互相合适才行。”   闻不就随口玩笑叫众人心情舒缓些许,几位男人便跟着伙计去找管事的。   “不就兄弟,多谢你。”杨千帆认真的对闻不就道谢。   “我倒是要多谢你。”闻不就笑道,“正好店中忙碌,人手短缺,我要谢杨大哥替我解决燃眉之急。”   几个兄弟面试之时,闻不就便带着杨千帆在店内走走。杨千帆对麻将扑克牌颇有兴趣,还跟闻不就打了局台球。   “不就兄弟,你真乃奇人也,竟能想出这种巧妙玩意。”杨千帆兴致昂扬,若不是一会要去值班,还不想走。   闻不就笑道:“非是我的想法,若感谢,就感谢命运奇妙吧。”   他感叹道。   杨千帆眼里露出疑惑情绪,但瞧着闻不就并没有帮他答疑的意思,默默闭上嘴巴。   他们二人正在聊天之际,突然旁边传来嘻嘻哈哈声。   “听说何有成被他爹打得床都下不来。”   “真的,他又干什么了?”   “前几日圣上不是去御书阁,偏偏书院内只何有成没去。何尚书知道后,大发雷霆。”   “何尚书哪都好,就是这儿子生得不太好。”知情人道,“不过何尚书也算厉害,短短三年从一知县做到尚书之位,真是厉害。”   “啪。”石头滚进袋子里,传开一阵叫好声。   闻不就扔下球杆,道:“杨大哥,我们去看看他们如何了?”   杨千帆也不想听墙角,便道:“好。”   两人往外走,背后几人还在那嘀嘀咕咕。   “何家可是四皇子那边的人,如今太子年幼,几位皇子可都大了……”   大堂内,杨千帆带来的人眉眼带笑地坐在凳子上,等着杨千帆。   杨千帆见了,不需问结果,笑道:“看来不虚此行。”   汉子们连忙站起身,对着杨千帆拱手道:“多谢杨兄弟。”   又对着闻不就喊道:“东家。”   “好。”闻不就轻笑,道:“以后店里就仰仗各位了。”   “不敢不敢。”   “如此喜事,不如我做东,请大家吃顿饭。如何?”   汉子连连推拒,闻不就也摆手道:“今日我答应内人逛长安城,诸位若是不嫌弃,游馆内便有餐馆,大家尽管去,记我账上便可。”   “不,怎么能让你出钱。”杨千帆连连摆手,闻不就只好随他意思。   目送杨千帆等人离开,闻不就叫人把柳衿带下来。   “相公。”   春日换新衫,柳衿今日穿着柳母新送来的淡紫色锦袍,脖子上挂着银项圈,项圈上挂着两只活灵活现的玉鱼,随着他的动作轻撞,正应了那句“环佩空灵”。   他笑着从台阶上跳下来,蹦进闻不就怀里,眉眼弯弯,明眸皓齿,一副不知世事清纯模样。   从台球去走出来的几位青年正撞上这一幕,其中一人抬眉一笑,问:“那是谁?”   “不知道,没在长安城里见过。你没听他喊相公吗,估计是新婚难舍难分,陪相公进京赶考的小双儿。”说的人眼中露出抹暧昧笑容。   “走,跟上去看看。”   “不是吧,简继,你可别找事?”   “谁找事,我就看看。”简继脸上露出被拆穿的心虚表情,继而梗起脖子,直言道,“你们直说,去不去,一会人都不见了。”   “算了,我回去了,你自己去吧。”   最后只有两个贼眉鼠眼的人跟着他一起出了门。   “嘶,他还真敢去,不怕简将军打断他的腿?”剩下的人露出不敢置信神色。   “继子罢了,简将军从未管过他,他还真以为简家宠爱他。只等他哪日作死,撞枪口上。”   “说的是,我们等着瞧笑话便是。”   “哈哈哈……”   闻不就带着柳衿去城内知名饭馆吃饭,路上正巧碰到闻不成的马车,马车上还贴着闻不成的广告。   旁边人伸着脑袋往这瞅,闻不就不经意回头,看到三个同样伸着脖子的男人,也未在意。   “哥,你今日怎么回来这般早。”闻不就拉着柳衿跑过去,将脑袋伸进去。   “像什么话,好好走路。”闻不成伸手将他脑袋推出去。   “你这几天去御书阁去的好勤啊。”闻不就问道。   闻不成抿唇,眼中划过一丝厌烦。只因前几日面过圣,御书阁众夫子瞧着他颇得圣心的样子,将功补过般给他推荐书籍,还要他搬回御书阁住,闻不成心中烦不胜烦。   不过这些事无需与闻不就分说,闻不成心里叹了口气,“皇帝要你送去的咖啡可送完了?”   “送完了,哥。”闻不就惭愧道,“怪我。”   “无妨。”闻不成笑道,“只当长个教训。”   闻不就点点头,这时柳衿突然皱起眉头,往后面看去。   “怎么了?”闻不就搂住柳衿的腰。   “相公,我感觉有些奇怪。”柳衿靠在闻不就怀里,皱紧眉头。   闻不就转过头,又看到那鬼鬼祟祟的三人。   他拍拍车厢,跟闻不成说:“哥,你去前面源香阁叫桌子菜,我跟衿儿一会过去。”   “好。”   闻不就抓着柳衿的手,低声道:“我们走。”   柳衿被闻不就互在怀里,快步走到前面卖铜镜的摊贩处。   “婶子,给拿一个好点的铜镜。”闻不就脸色笑着,眼睛放在架子铜镜上,就见那三人果真冲着他们走过来,又离着几步装模作样挑东西。   闻不就眼神微冷。   “给。”   “谢谢婶子。”柳衿付了钱,问,“相公,你买铜镜做什么。”   “因为夫人太善良易招小人,镜子辟邪,衿儿带身上,省地招来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后面一句话闻不就抬高声音,故意说给那三人听。   “简少爷,他好像发现咱们了。”三人中那个缩起脑袋,“咱要不回去吧。”   “回个屁回,区区一平民,我能怕他?”简继撩起袖子,得意洋洋道,“被发现又如何,就凭本公子这模样,这家世,对那小双儿岂不是勾勾手指头的事?”   “对,简少爷可是简将军独子,必定手到擒来!”   两个人争先恐后吹捧简继,直将他吹捧得飘飘然。   闻不就拉着柳衿,刚走两步就被他拦住。   “站住。”简继伸出手臂,低头紧紧盯着柳衿,语气黏腻恶心,“小双儿,你去哪里呀?”   闻不就眼里闪过一丝怒气,扣着柳衿的头将他压在怀里。   “这位朋友,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当街拦我夫人,不合适吧?”闻不就眼里酝酿郁气,嘴唇微挑,不见笑意。   柳衿乖乖地搂住闻不就的腰,还拉起闻不就的外衫将自己埋进去。   “哟,这小双儿倒是黏人。”旁边两人搓着手大笑,只是他们看到闻不就的表情,这笑顿时卡在喉咙里。   “额……”   这人看上去不是好欺负的样子。   简继这才抬起头,认真瞧了眼闻不就,这一看,倒叫他眼睛微瞪,心里“嘶”了声。   之前只看过这双儿,未料这双儿夫婿竟然……长得还不错?呸,什么不错,到了本公子面前,通通都是废物!   想到此,简继拉着衣服抬起脚后跟,挺起胸膛。   “你着什么急,刚刚看到那带玉的马车往上凑的不是你?”简继眼里露出几丝讥讽,“要我看来,这小双儿跟了你,真是浪费这脸蛋,身材。” 第六十章 闻不就惩治小鸡子   “真是浪费这脸蛋, 身材。”   闻不就听他不分青红皂白的话,眼里露出一抹奇异,“你这人怕不是脑子不好?”   闻不成坐的马车是闻不就特意嘱咐过的, 随叫随到。外面装饰比着外面豪门贵族来, 必不能在其他书生面前落面子叫人瞧不起。里面还要常备瓜果点心热茶, 毕竟是要参加全国统一考试的考生,怎么小心也不为过。   听这人话里意思, 自己瞧见一辆装扮阔气的马车就凑过去攀关系, 难道他是乞丐不成?   闻不就展开衣服, 甩甩袖子, 云锦上的流云暗纹在阳光下如海上波浪磷光熠熠。   他两手抓着外袍, 往中间一扽,抱住怀里的柳衿。   “您脑子不好我能理解,这眼神也不好, 啧,真是怪叫人同情。”闻不就撇下嘴, 一脸看傻子的表情。   “你!”   “简少爷,他身上那身云锦, 要五十两一尺,是京城刚兴的花样!”旁边那人拽着简继的袖子小声道。   闻不就在外做生意, 柳母怕他被人小瞧去,自然挑最好的料子给闻不就做衣服。   简继心里一咯噔, 五十两……他一个月也没有五十两。   “滚开,用你俩教我!”简继挥手怒道, 为了保持面子装模作样地背着手,“看你家中也小有钱财,当知这世上除了钱, 还有权最为重要。”   “小双儿,我乃当朝定国将军之子。你身边那人再有钱,在权势面前不也得乖乖低下你那恶心的头。”简继咬牙切齿道。   “恶心,衿儿,相公头脸如何?”闻不就低头,温柔道。   柳衿突然抬起头,在闻不就脸色亲了一口。   “相公是世间最好的人!”   “嘶,小双儿你见过几个人,这男人要尝过才知好不好。”简继露出暧昧神色。   闻不就冷下脸,“若你再胡言乱语,我就告官府!”   “官府,官府敢跟我们定国府作对?”简继讥嘲道,“这京城官府有几人敢跟我们定国府对着干?”   “我不是官府中人,或许可以试试。”闻不就冷笑道。   “你!”简继眼睛左摇右晃,心里发虚,瞧吓不住他,突然低声说,“逞口舌有何用?若你叫你怀中小双儿乖乖陪我一晚上,我保你锦绣前程!”   说到此,简继心中灯泡一亮,喜道:“我知道了,今日京城尽是应考书生,家中阔绰的都住进柳氏游馆去了。观你年纪想必也是其中一考生。”   “春闱三年一次,一次千万人,这千万人中只有区区百人能当人中人!你何必执着于此,这样吧,你来我府上做事,我把你举荐给父亲,在军中做个校尉,以后没准能混到御前侍卫,岂不比整日坐那读书写字强。”   闻不就看出来,这就是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神经病,他无语至极,抱起柳衿大步向前。   “你站住——”   “你敢拦我试试。”闻不就眼底泄露几分杀气。   拦路的那两人手一抖,手“啪嗒”缩在大腿上。   “诶!”简继瞧他毫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大步向前的样子,怒道:“你给我等着,别让我看到你怀中人落单的时候!”   “敢得罪我,我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什么人啊?”周围人吓了一跳,傻傻盯着简继。   “看什么看,滚!”   “走走走,快走。”路人吓了一跳,连忙让开路。   闻不就脚下微顿,微微歪头,眨眨眼。   “相公?”柳衿掀开衣服,露出半张脸。   “没事。”闻不就露出笑容。   身后,简继依旧跳脚:“我绝对不会放过你!定国府也不会放过你们!”   闻不就抱着柳衿走进酒楼,柳家赶马的人坐在车辕上休息。   “你先进去找哥哥。”闻不就放下柳衿,拍拍柳衿的肩膀。   他抬手叫来下人,“去帮我买件衣服,越普通越好,对了,再找三个麻袋,放进车里。”   “悄悄地,不要让人知道。”闻不就低声道,“懂?”   柳家下人连忙道:“我知道,姑爷您放心。”   闻不就走进酒楼,闻不成喜静,定了二楼包厢。   闻不就推开门,笑道:“哥,我来了。”   许久后,闻不就三人用过饭,上了马车,等到永华街时,闻不就柳衿下了车,车夫送闻不成回家。   简继被闻不就几句话堵了嘴,还被他气势压倒,心气不顺,跑到酒楼喝酒骂人。   “你们两个太没用了,怕他做什么,平民百姓,还敢跟我叫板?”简继骂骂咧咧道。   “废物,就知道你们这些平民出身的小户也没什么本事!”   “是,这不是多仰仗简少爷您能提携提携,您提携我们,我们才好帮您做事不是?”那两人又一副谄媚表情,围着简继劝酒。   简继饮下一杯,怒气未消,拍着桌子道:“不是我怕了他,明个我就带人堵他去!他不就住在柳氏游馆吗,我一间一间地找过去,还怕他躲起来?”   “是,简少爷威武,简少爷您最厉害!”那两人竖起大拇指,自知自己在简继这丢了脸,紧忙找补道,“简少爷,听说那藏花街新来了一位歌女,容貌上佳,歌声婉转,就跟春天的百灵鸟似的,您要不要去听听?”   “我们哥俩做东!”   “对对对,我们请您喝花酒去!”   天色渐深,简继三人勾肩搭背往花街走。   柳树抽新,枝条在风中摇晃,落在地上犹如万千海藻。   三人背后突然传来规律的“啪”“啪”脚步声。   “嗯,什么声音?”简继红着脸,往后看去,见身后石头小路空无一人,柳树靠着湖肆意生长,湖中画舫内传来歌女的咿呀声。   “没人啊。”   “大概是我听错了。”简继挠挠脸,继续笑呵呵往前走。   “哒、哒、哒。”   “……”   三人不约而同加快脚步。   “哒哒哒。”脚步声也急切起来。   “停!”   简继直唰唰走了几步,立马转头,另外二人没反应过来,“哎哟”一声。   “谁?”   简继瞪大眼,通红的脸上一双眼睛浮现血丝。   另外两人战战兢兢捂着眼,从指头缝往后瞧。   石头小路空空荡荡,柳条摇摇晃晃,湖面碧波荡漾,歌女咿咿呀呀。   简继晃晃脑子,“我们倒着走。”   “啊?”   船上歌女笑嘻嘻的靠在栏杆上,将一杯清酒洒在湖内,醉眼朦胧,看着湖面破碎的月影,忽见岸边石道上三人手拉手背行,不禁放声大笑,欲喊人观之。   她抬手之际,那三人走进树影中,歌女转回头来,就见三人消失在岸边,无影无踪。   她痴痴喃喃道:“怪哉,原是三个飞毛腿。”   闻不就一身黑衣,面带黑衣,将三个麻袋系在一起,攥着飞跃城墙,落在护城河边。   麻袋里的人被他一人一拳砸晕过去,闻不就本想将他们丢河里醒醒神,忽见河面飘过一木瓢,便捡起木瓢,舀水泼在麻袋上。   “呜呜呜。”麻袋里传来呜咽声。   闻不就看过那么多电视剧,早将里面人捆得结结实实,嘴里塞了石头用布堵上再用绳子绑在脸上,要是这样还能喊出来,估计别的地方还长着嘴。   “叫啊。”闻不就用嘶哑闷沉的声音道。   他一个麻袋一个麻袋狠狠踢过去,“还不叫?”   闻不就这力气,一脚下去三人痛得涕泗横流,身体在麻袋里扭来扭去,瞪着眼睛“呜呜呜嗯嗯嗯”求饶。   “叫大点声,最好把官兵叫来,好救救你们这条小命。”闻不就蹲在地上,故意发出“桀桀”怪笑。   他从裤腰带里抽出菜刀,拿起石头磨刀吓唬道:“你三人坏事做尽丧尽天良,老子就是来请你们下地狱的!”   “呜呜呜!!!”   磨刀声萦绕在耳边,仿佛下一秒刀起头落。麻袋里的人脑补了一番血流一地场景,扭得更欢快,蛇一般,丑态尽显,尿了一地。   “啧。”   闻不就嫌弃地举起菜刀,“欺男霸女,那玩意长了也没用,割掉喂鸡。”   跟着简继的两个人扭得更快乐,想说“不是我们要欺男霸女,都是简继,坏事都是他做的。”   他们两扭得欢实,想离简继远一些,但是三个麻袋系在一起谁也不知道谁,两条腿系在一起,往旁边蹬。   闻不就见这三麻袋你踢我我踢你。   “吵死了。”   三个麻袋立刻一动不动。   “今日我要给你们惩罚,罚你们仗势欺人。明天过后,我要在东街菜市场口见你们三人跪在那,举着你们所做恶事的供纸,不然……”   闻不就随手摸着他们脑袋往地上一磕,三人纷纷昏过去。   闻不就摸摸耳朵,摸出剪刀,微微一笑。   皇宫。   皇帝与皇后用餐,将太子叫了过来。   “给父皇母后请安。”   “元煜来了,快坐。”皇后对太子招招手。   “来坐朕身边。”皇帝拉过太子的手,叫人给元煜上碗筷。   坐在旁边貌美风华的皇后收回手,眼里闪过一抹晦暗。   皇帝摸摸太子脑袋,慈爱道,“听说那日你是被你姐姐从柳氏游馆抓走的?”   元煜咬住唇,乌黑的眼睛露出一抹不好意思。   “好呀,让我猜猜你姐姐怎么罚你?”皇帝眯起眼睛笑,“定是罚你抄宫规。”   元煜点点头。   “太子如今还小,正是贪玩的年纪,贪恋民间也是情有可原。毕竟宫中规矩大,不比寻常百姓家自由。”皇后轻声道。   “元煜是朕最爱的孩子,朕舍不得他受苦,多玩两年也好。不过皇后说的也对,无规矩不成方圆。你是一国太子,朕未来的继承人,你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皇帝低声道,“知不知道?”   元煜低声道:“是,父皇,孩儿知道。”   皇后直起身子,看了眼父慈子孝的画面,抿唇笑道:“太子还是如此安静,懂事。”   “他随你姐姐,虽然恬静,但肚里聪明。”皇帝将炖得熟烂的肉放进太子碗中,“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有应安督促,将来寻位名师传道授业,我们煜儿,定是明君。” 第六十一章 长安城蠢货挂墙头……   天光熹微, 黑暗渐渐隐没,薄雾淡淡,长安街仿佛墨蓝色般流动的水墨画。   城门口出摊的人哼着小曲儿, 推着车来到自己摊位, 他抹了把脸, 打个哈欠,吹灭车头挂着的灯笼后, 嘟囔着:“天何时变长, 也能省些烛火钱”。   等他收拾好东西, 坐在椅子上等客四处闲看时, 余光瞄到黑乎乎的东西。   “那是啥?”他跑到隔壁摊子, 抓住人的袖子,指着墙头叫喊道,“兄弟, 那黑乎乎的是啥,往常可没有!”   隔壁小哥胆子大, 笼着袖子上前几步,眯着眼透过雾气仔细瞧。瞅待看清城墙上挂的东西时, 不禁眼睛瞪圆眼,吓得退后几步。   “好像是人!”   “什么, 人?”   两人吓得魂不附体,扯着嗓子奔跑喊叫:“来人啊!不好啦, 出事了——”   长安城今日格外热闹。   卯时末,阳光大亮。城门最左边的平民道, 乌泱泱围着一群人,抬着头哈哈大笑。   姑娘捂着眼睛,又从指缝里偷偷瞧, 脸上露出嫌弃表情。   城门口的摊贩边卖货边跟笑道:“原以为是什么死人鬼物,还大呼小叫喊人去,等太阳出来看清了,没笑倒在地上。”   “是挺可笑的。”客人指着城墙啧啧称奇。   只见城墙上,挂着三个光溜溜只遮着重要部位的男人,呈大字形,下身内衣割到大腿根,勉强能遮遮,若是乱动,估计不该露的也露出来。   “中间那个我看着眼熟,好像是定国府的小少爷。平日他仗着定国府坏事做尽,定是糟了报应!”   “活该啊这是。”   嘈杂声中,简继迷迷糊糊张开眼,猛一惊。只见眼前正对着长安街,一眼过去全是屋顶树顶,脚下空空荡荡踩不到地,乌泱泱的人站在底头跟蚂蚁似的,都仰着头伸着手指着他们三。   “这是哪?救命——救命啊!”   他一开口,将旁边两人也惊着,纷纷大喊大叫。   简继鬼哭狼嚎,哭丧着脸看看左边,右看看右边,“为什么我们被挂在这!”   “不知道啊简少爷,定是昨日那妖物动的手!”两人想到昨夜发生的事,哆哆嗦嗦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定是妖怪!”   下面人听到他们哀嚎,笑得更开心。   “别叫了!”   今日守城的百户气的脸黑,好好的这是什么事!   守城兵搬来梯/子,爬到顶端,看着在自己脑袋上的人皱起眉。   “百户,这梯/子够不到啊!”   “什么?”百户脸更黑。   身边百姓笑嘻嘻道:“这是怎么挂上去的?”   “定是天上神仙看不过眼,施法惩戒这三人。要我说就挂着呗,多好一景。”   “去去去,别乱说话。”守城的士兵皱眉道。   “救命啊——爹,救救我!爹!”   简继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旁边两人跟着哭,边哭边看绑着自己的手挂在什么上面,一看不要紧,吓得差点又尿出来。   “救命,这是木头,会断,断了就是人命一条啊!”   “别叫,断不了!”城楼顶低头往下看的士兵嫌弃道,“这木头钉的及深,只要你不乱动,掉不下去。”   这三人立马乖乖一动不敢动,生怕绳子断裂,自己摔成肉饼。   “百户,这个高度,这个力气,怕不是武林高手。”禁卫对百户道。   “奇怪,武林高手找这三人麻烦作何?”百户心中更加奇怪。   “瞧瞧,他们身上还写着字呢。”得知遭了殃的是定国府的囊货,百姓兴奋得犹如过年。   “我看看?”   有人伸着脖子眯着眼睛往上瞅:“左边那人写着,七……七男八女?”   “应是欺男霸女,笔画太多不好写。”留在百户身边的那位禁卫转头猜测。   百户横了他一眼,禁卫连忙闭嘴。   “右边写着替、天、行、道。”   “哈哈哈,中间那个我认识,小!还画了箭头呢!指向那儿!”   简继欲哭无泪,恨不得擦掉肚子上硕大的“小”字。   “我不小!”他嗷嗷道。   一阵风吹来,三人衣服半掩半露。   百户“嘶”了一声,抬手擦擦眼。   “啧,是挺小。”他嘀咕道,“可别叫我长针眼!”   禁卫瞅了百户一眼,想笑又不敢笑。   “看什么看,还不想办法把人弄下来!”百户指着城墙上的三人喊道。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这条道没法进人,其他进了门的人又跑过来看热闹。此情此景,就跟过年时长安城外放烟花一般热闹。   “都别挤了,让我过去,我是定国府的,让我过去!”   好不容易从人群中钻出来的定国府管家看着城墙上的简继,老脸一红,继而心沉眼黑。   “这……真不够丢人的!”管家跺脚,恨铁不成钢道:“少爷诶,您怎么跑那上面去了。”   “管家救我,有人害我!”简继看到熟人,来了底气,嗷嗷道,“快让他们把我弄下去!”   “谁那么大能耐害你哟。”管家拍着大腿颤巍巍道,“您又惹事了是不是?”   “我没有,快救我下去!不然我饶不了你。”简继那股子颐气指使劲又冒出来。   “唉,大人,您想想办法,把他弄下来吧。”管家一脸忧愁道,“毕竟也是定国府的小少爷,别挂在这丢人了。”   百户眼里看了眼简继,“他真是定国将军的儿子?”眼中嫌弃毫不掩饰。   “是过继,过继!”管家再三强调。   “过继不也是将军的孩子。”百户不满喊道,“怎么还没把人弄下来?”   “还没弄下来呢?”闻不就坐在不远处的馄饨摊,已经吃了五碗馄饨,那群人还叽叽喳喳又喊又闹。   柳衿眨眨眼,小声道:“相公挂得高了些,他们够不到。”   “挂的时候没觉得高,明明是他们□□太矮。”闻不就往第六碗馄饨里倒茱萸粉,“爷,您家馄饨真好吃。”   “老买卖了,喜欢常来。”卖馄饨的老爷子笑得开怀,今日人多,生意也好,开心。   “相公,你不怕他们找你事吗?”   “找我事干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闻不就一脸无辜,学着柳衿眨眼间,举起汤匙吹凉馄饨塞进柳衿嘴里。   “咳咳,太辣了。”柳衿呛出眼泪。   “哪里辣了。”闻不就尝了尝,又到了半勺茱萸粉。   柳衿皱着眉头往旁边坐坐,见闻不就挑起眉,他嘿嘿一笑,又挪回来。   城门口,官兵从百姓家里借来几张渔网,叠在一起,拽着网站在城门下。   “准备好了?”   “没有!没准备好!”简继并其他两人嗷嗷大叫。   “那渔网结不结实,我们这么大这么沉,别砸漏了。”   “这么多废话呢。”百户嫌弃道。   定国府管家在他旁边叹气,摸出帕子擦擦汗。   “好,我使劲了!”四个官兵抓着杆子,开始撬挂在木棍上的绳子。插进钻块中的木棍向上斜,看戏的官兵连忙跑上去帮忙压棍子。   百户背着手,突然道:“若是这人想要你们少爷性命,估计这木棍就是平的,今天赶来给你们少爷收尸就行。”   “是是,少爷平时桀骜惯了,得罪许多人,我们老爷忙,没时间管。回去我就给老爷说,请老爷好好管教!”管家擦着汗道,心里却想着,希望老爷真能管教,别放出去祸害人了。   “啊——”   撬出来的人在空中扑腾,尖叫着落在网中。   瞧见那人从天上往下掉,简继吓得魂不附体,哭喊道:“救命,我要梯/子!梯/子!”   “这位少爷,梯/子太短,您忍忍,很快,不疼。”上面撬人的士兵继续干活。   “滚,你们滚开!叫你们大人来,让他去做长梯/子!我不要掉下去!”   “我是定国府的少爷,我出事,你们给我陪葬!”简继嗷嗷道。   撬人的士兵你看我我看你,露出一个冷笑,抽回杆子,去撬另一人。   “带下去,问问发生什么。”百户挥挥手,让人把渔网里的人带牢去,一大早就给他惹事,别想好过!   管家道:“大人,我们少爷呢?”   百户抬起下巴,从楼上跑下来的士兵道:“简少爷说不许用这种办法将他放下来,叫我们做长梯/子去呢。”   百户嘴角抽动,冷声道:“我们城门守卫军,负责监察来往行人。这春闱之时,正是各地考生入京紧要关头,哪有时间去给你们造梯/子?”   管家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我们自己去做梯/子。”   “不必了。”人群中传来低沉声音。   百户转过头,见一高大威猛的男人走了出来,穿着灰色单衣,满身大汗。   “老爷?”管家低下头来,惊讶道,“您怎么来了?”   定国候缓声道:“出来走走,没料到此地如此热闹。”   他看了眼挂在城墙上的人,眼里闪过一丝不明情绪,声音平稳,不辨喜怒,“既然他愿意在上面呆着,就让他去。等他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撬下来。”   “管家,走,回去。”   定国府说完,竟毫不犹豫扭头就走。管家犹豫片刻,拉过一下人道:“一会少爷下来给他披上衣服,不管人说什么,拉进轿子里就跑。”   “是,管家。”   闻不就端着碗正看戏,忽见人群绕出一条道,有张面熟的脸走出来。   “咦?”   “怎么了相公?”柳衿问。   “我说那人面熟,原是我早起围着长安城跑步时见过的人。”   柳衿托着下巴转过去看了眼,心道那人好生威猛。   闻不就放下碗,摸摸肚子,“吃饱了,我们去游馆,明日就是麻将决赛第一日,我去看看他们备好了没。”   柳衿点点头,摸出荷包付钱。   另一边,管家追在定国候身后,劝道:“老爷,您真得管管少爷了,他平日行事无法,今日被挂城墙,改日那绳子没准就挂少爷脖子上了!”   他见定国候毫无反应,又接着道:“这丢的可是咱定国府的脸面啊!”   “你说的是。”定国候背着手,慢悠悠往前走,“既然如此,备一百两银子,等那孽障被撬下来,一并送回简府。”   “……老爷,您的意思是?”管家觑着定国府的脸色,小声道,“您不要这个儿子了?”   “儿子?”定国候定住脚,眼里阴沉一片,“我简鸿,要不起这样的儿子!” 第六十二章 赶吉日游馆庆开业   安平二十六年春, 黄道吉日,宜开业。   永安街柳氏游馆前,大红鞭炮长长放了八条, 从街头续到街尾。   柳氏游馆正门处, 门上柱子上挂着红绸, 放着长得又高又翠的盆栽,也用锦绣装饰, 又挂着红剪纸。   从各个州郡层层选拔的麻将魁首昨夜前齐聚长安柳氏游馆, 这个时候站在屋檐下, 和柳明说话, 询问比赛事宜。   恰好闻不就带着柳衿走过来, 柳明瞧见,连忙指着他二人道:“这是我们柳氏的二位东家。”   “哟,柳东家好!东家真是年轻, 小小年纪就创下这等家业,真是令人肃然起敬。”魁首中有年龄大的人对着闻不就拍马屁。   闻不就还未说话, 人群中一阵“哎哟”,不由自主往前拱, 原是后面有人往前挤。   “闻东家,多日不见, 柳父柳母可好?”永安县酒楼掌柜挺着大肚子哈哈大笑。   “是您呀!”柳衿瞧到熟人,面上开心。   “咱永安县可是麻将的祖宗地, 我不能给咱永安县丢人!”酒楼掌柜拍着肚子自信道,“等我摘得这决赛桂冠, 好叫其他人知道,麻将可是从咱老家出去的。”   其他人一听,不乐意道:“您也就比我们多玩了几个月, 可有句话叫您知道,后来者居上,这麻将决赛花落谁家,可未知哟。”   “就是就是。”   闻不就听着,便忘记与刚刚那人说话,拉着柳衿与众人说说笑笑。   倒是有一人拉着拍马屁的袖子小声说,“你咋没打听清楚,这游馆虽称柳氏,但这东家可是姓闻。”   “咦,这是为何?”那人疑惑不解。   解惑人指着闻不就低声道:“闻东家是入赘的,他的夫人姓柳。”   “嘶,竟是入赘。”拍马屁的人眼中闪过一抹嫌弃,“堂堂男儿,竟然入赘给别家,真是丢人。”   “丢人?”解惑人瞧着他这样子心觉可笑,“若你觉得丢人,也盖一家这么大的游馆去。”   “人家闻老板有才有貌可不是吃软饭的。”   “切,关门端碗,没准这闻东家在咱们面前威风得意,回到柳家不知如何看人脸色呢。”刚刚还对着闻不就拍马屁的男子低声嘲讽,好像看到闻不就在柳家乞讨般的生活。   他拽着旁边人嘀嘀咕咕,说得有鼻子有眼。旁边人翻了个白眼,甩开他的手:“诶,闻老板叫人画画了,快往前头去。”   李信叫了十几个画师,展开五米长空白画卷。   “不管您是先画人还是先画景。给各位交代清楚,务必画得仔细,我们东家喜欢写实风!就是人跟画像一模一样那种!”李信交代道。   “您放心。”怀里荷包鼓鼓囊囊的画师保证道,“绝不让您润笔费白给!”   “点鞭炮!”伙计大喊一声。   八个人手里拿着香,齐齐点燃,噼里啪啦声中,东西两边各跑来四只舞狮。   闻不就拉住柳衿,在他耳边喊道:“这才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柳衿捂着耳朵,直往闻不就怀里钻,大喊道:“相公,你说什么?”   “我说——”闻不就张开嘴,故意不出声。   “什么?”柳衿皱着眉,踮起脚,整个人靠在闻不就怀里。   闻不就露出好看的笑。   柳衿抬着头,跟着笑起来。   负责闻不就柳衿的画师摸着怀里比别人多两倍的润笔费,捻捻胡须,眼神锋利,提笔作画。   “听说这是闻老板搞得花样,要把咱都画下来,挂在店里呢。”   “那我得往前走走。”   各地魁首心里都想叫画师将自己画得清楚些,以后来柳氏游馆的人瞧见画,便知某县某某某参加过柳氏游馆第一届麻将大赛,说出去定是一桩妙事!   刚刚还嫌弃闻不就的那人一听这种好事,提着下衫想往前凑,人群中不知谁伸出一条腿——   “哎哟。”那人一骨碌栽下去,摔掉一颗门牙。   “谁绊我!”他捂着流血的口鼻,指着人群说。   “哎哟,谁闲着没事绊你,定是你走路太急,摔了吧!”有人道。   “对啊,还不快去洗洗脸,你这样子画到话里,以后人家还真以为你长这个样子呢!”   人群哈哈大笑,那人赶紧爬起来,去洗脸换衣服。   “呸,什么玩意。”   “干得好!”   他走后,众人悄咪咪举起大拇指。这麻将大赛来往车路费人闻东家全包不说,只是单在县里郡里州里获胜,就有大把银子赚!别说还能赚些名气,这人真是捧着人的碗,还骂人饭难吃,真不是东西!   柳氏游馆开业前预热好久,今天正式开业,惊动了小半京城,近千人堵在永华街,哪里是京城最偏僻的街道,过年的长安道才有这些人气。   等鞭炮声停,闻不就朗声道:“我宣布,柳氏游馆开业暨第一届柳氏麻将大赛决赛典礼,正式开始!”   “好!”   柳氏游馆四面窗户齐齐打开,将近四百的员工齐齐聚在窗前,鼓掌叫好。   底下人瞧热闹,心中也开心,跟着乐。   喜庆的乐声中,闻不就拽着柳衿的手,将柳氏游馆牌匾上的红绸一把扯下。   柳衿瞧着牌匾上的字,有些害羞,“相公,你怎么叫我写匾,不叫不成哥写。不成哥的字大气,我的字上不得台面。”   “谁说你的字上不得台面,这柳氏游馆是咱俩的店,我们衿儿这么好看,写的字也是游馆牌面!”闻不就拍拍柳衿的头,笑道,“不过咱们馆大,字写多累手,馆里其他的牌啊规矩啊都是我求我哥写的。”   柳衿闻言额头冒出黑线,“你可真是你哥的亲弟弟。”   “那可不。”   揭下红绸,便正式开业,闻不就和柳衿进了门,其他麻将决赛的选手也跟着进啦。   麻将总决赛今天第一天,刚刚轻松片刻,还联手阴了不顺眼的人,现进门,瞧着摆放整整齐齐的麻将桌和旁边的观赛席,选手心中紧张突如其来,看谁都不顺眼。   都是对手!   永华街外,乐声不停,有人围观画师作画,有孩子跟在舞狮后面哈哈乐。   换上新衣服的那男子提着裤子跑出来,“咦,人呢?”   “都进去了啊。”伙计露出标准灿烂的笑容。   “嘿,我这——”   他刚瞪大眼要发脾气,突然街上有人喊:“洒钱啦,柳氏游馆撒钱了!”   原来站在二楼窗户边的柳氏游馆伙计们,手里举着笸箩,随手一抓往下面扔去。   铜板、糖块,花花绿绿的纸、夹着一两钱重的碎银子……纷纷扬扬,大街上平民百姓惊喜着尖叫着冲过来,围着窗户下面笑着讨彩头。   这个坐落在永安街街尾独立的五层高楼,四面全是人,欢闹声不停。   “好热闹呀!”元煜从马车上伸出小脑袋,就想往下跳。   “诶,你可慢着点,本来就是偷着出来的,若是受了伤,长公主还不知道怎么罚我呢!”周姑娘在后面喋喋不休,“上次就因贪玩忘了时间,竟然让长公主找了来,她回去就跟我爹爹告状,罚我抄了三天书呢!”   “知道啦,这回没事。我的生辰快到了,特地求父皇恩典,不然曹公公怎么会跟着我。”元煜开心地笑,婴儿肥的脸上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他指指马车旁的中年公公,说,“父皇说,这回叫我玩尽兴回去。”   “正是。”曹公公脸上带着宽厚的笑,“奴才也想看看,这游馆里到底有什么好东西,引得咱们小少爷念念不忘。”   “快走快走。”有熟悉的大人在,元煜放开胆子,拉着曹公公前跑。   “慢些慢些。”瞧着元煜开心,周围又这么热闹,曹公公不禁也乐起来。   乐极生悲,元煜正开心往里跑,天上忽然掉下一团纸,砸在他脖子里。   “哎哟。”元煜吓得瞪圆眼睛,将纸团掏出来,见上面似有墨痕,便展开。   揉捏的白纸上,笔锋凌厉大气,似有山河日落,日月星辰。   曹公公凑上来,倒吸了一口气:“好绝的字。”   再看一眼:“好怪的事!”   只见这矫若游龙翩若惊鸿的字上面写着四个字“乳猪一只”。   “这上面为什么有字啊?”元煜鼓起脸。   “这纸上有字!”恰逢有人喊道:“刚刚和铜板一起洒下来的纸团里有字!”   “我捡到了,这张写着铜钱三枚!”   “我这个是谢谢惠顾。”   “我我我,我的是麻将一个时辰!”   “这是我们店里的奖,拿到纸团的人可以来店内兑奖!”窗户上有人举着手作喇叭喊道。   “原来我是中奖啦!”元煜惊喜的道,脸上婴儿肥一颤一颤。   “我也中拉,一枚铜钱。”周姑娘笑嘻嘻地举起纸条。   “看来就奴才没有喽。”曹公公故意叹气逗孩子玩。   正当三人凑在一起说笑时,元煜忽见旁边站着一人。他抬头看去,傻乎乎的张大嘴,眼中闪过惊艳。只见此人身材挺拔如青山苍竹,眉眼冷冽如寒山古潭,虽春天以至,这人周遭却围着淡淡霜雪气息。   如此精致静雅的男子,此刻目不转睛盯着他手中字条,如墨般浓郁如泉清澈的眼微微一眯。   “啧。”   元煜听到他“啧”的声音,不知为何打了个寒颤。   “诸位,我们柳氏游馆洒下的纸条中,一等奖是烤乳猪一头!整整一头烤乳猪!现烤现给,色相俱全啊!”柳氏伙计扯着嗓子喊。   是一等奖呢……   元煜顶着男人严肃的目光,“悄悄”将纸条塞进怀里,他抬起眼,“偷偷”觑着男人神色,“默默”拍拍纸条。   一等奖呢!   正当柳氏游馆上下围绕在热闹气氛时,宁静的府宅,抬着轿子的人敲响简家大门。   “夫人,不好啦夫人,少爷被定国府扔回来了!”   “什么?”穿金戴玉把玩首饰的女子面色一变。 第六十三章 银万两系统又上线   “夫人, 大少爷昨晚上叫人在城墙上挂了一晚上,现在才给放下来。”小厮跪在地上,哭丧着脸说。   “谁干的!”简夫人一拍桌子, 桌上木盘里的金钗玉钗一蹦三尺高, 她站起身叉着腰怒道:“我儿子可是定国府的小少爷!谁敢动他!”   小厮身后走来一男人, 头发散乱衣衫凌乱,睡眼惺忪, 显然是刚起, 他站在门口, 听到简夫人的话, 撅着嘴不屑道“切, 你儿子,都送出去了,还能是你儿子?”   “他们定国府的事, 关我们简府什么干系!”男人抬起脚,一脚踹在小厮身上。   “哎哟……二、二少爷。”小厮哆哆嗦嗦跪在地上, 脑袋贴在地板上。   “把那个二给我舔回去,你才二, 你们全家都二!”男人冷笑一声,将从桌上摸的金钗扔进木盘里, “我可是咱简家独枝儿的嫡子。”   “说什么呢,简继可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 你亲哥哥!”   简夫人羞恼地看着自己的二儿子,瞧他一脸不开心, 摇摇头,转过头问小厮,“到底怎么回事, 你刚刚说什么,被扔回来?”   简二少爷坐在后面,斟了杯茶吸溜一口,眼珠一转,将刚刚扔回去的金钗悄咪咪收进衣服兜里。   “夫人,是定国候亲口说得,将军……将军他说……”   “说什么?”简夫人瞪直眼睛,倒要看看他说出什么来。   小厮垂着头,小心翼翼说出后面的话。   “将军说简继少爷无法无天不懂规矩,整日胡作非为践踏礼法,他们、他们定国府要不起这样的少爷。”   简夫人一听这话,气上心来,她拍着胸口好半天缓过气来,“好啊,好啊!我好好一个儿子,到他嘴里就变成不懂规矩不守礼法的混人!”   “夫人,您消消气。”简夫人的贴身丫鬟劝道,“喝口茶。”   “我消气,我如何消气!”简夫人一把推开小丫鬟,茶盏“啪”落在地上,碎成八瓣。   她怒气冲冲指着小厮骂道,“当初瞧着他是庶子,我和老爷好心劝服故去的长辈,送他去给定国将军做儿子,好歹还能袭个爵位。又瞧着他年龄大了不娶亲不爱妾,这才送了自己亲亲的大儿子过去。母子骨肉分离,他不说好好待我儿子,还叫人欺负他!”   “瞧他丢了人又给我丢回来,还故意说这些难听的话,岂不是给我简家没脸!”   众丫鬟一声不吭,上了年纪的老人心里叹了口气,心道当初若不是大老爷不中用,又见庶出的简绒威风能干,这才合着老太太鼓弄老太爷把简绒过继给破败的定国府。没成想正逢两国关系破裂,边关危机,简绒临危受命,竟真从刀剑血雨中冲出来当上正儿巴经的将军,袭爵封侯。   简家这又看人家起来了,又凑上去,瞧着简老爷一直在四品官位上打转,又盯上简绒无子,携着孝道和宫里娘娘吹枕头风真把简继少爷过继过去。   只是曾经简绒一直忍着,也不耐烦教导大少爷,就叫这原本骄纵的人越发不逊,竟在京城整日作恶。不过为何现在说不要了送回来了?   简夫人心中也在猜测,简二少爷简风冷笑一声,懒洋洋道:“许是嫌简继丢了他定国候的人,你没听那奴才说,简继被人脱光衣服挂在城楼,挂了整整一上午,该看的不该看的,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看到了知道了。”   “说什么混账话,那是你嫡亲哥哥!”简夫人拍了下桌子。   简风不怕她,翻了个白眼,站起身,又趁简夫人不注意摸了枝金钗揣进袖子里。   “是,可不是我嫡亲哥哥么。”   “你!”毕竟是自己亲儿子,简夫人舍不得打骂,只能拿桌子上的东西出气。   恰巧这时,四个小厮抬着简继的四肢进了门。   “娘——娘——”简继躺在轿子上哀嚎,活像被人打断了腿。   瞧见简继,简母的泪顿时流下来。   “我的儿,我的好孩子,怎么就这样子了!”简夫人扑在简继身上,摸摸他的头发,揉揉他的脸蛋,哭着道:“哪里受伤了?”   “娘,我在城墙上挂了一上午。他们、他们都看到了,还说我。说我小!”   “呜呜呜……”简继捂着脸哭,“我没法活了,让我死了吧!”   他拽着简夫人的袖子装模作样砸自己脑袋。   “说什么瞎话,你死了,我怎么办!你是要娘的命啊!”简夫人拽住他的手,与他抱在一起哭。   简风翻了白眼,趁机又摸东西,仔细没人瞧见,抓紧跑路。   “娘,简绒那狗东西还把我撵回来,说不要我了,这怎么办,我以后再也不是定国府的小少爷了!”   “该死的简绒,我就知道,他跟他那私奔的妹妹一般,狼心狗肺黑心下贱!”简夫人擦干泪,站直身体怒骂,“原叫你跟着他,能继承候位,再叫风儿努努力,荫个爵,那这京城还有哪家比咱家风光!”   “庶出就是庶出,这简绒跟他妹妹一般,只记恨我们嫡系早些年对他忽视了些。可他也不想想,当年他妹妹跟野男人跑了,丢脸的还不是我们简家!我们简家以前是亏待过他,可他能当上这定国候,难道不是我们简家的功劳!”   “他这些年合该给我们简家赎罪!”   简夫人狰狞的脸上带着怒气,声声愤言叫院内众人大气不敢出。简继瞧着威风凛凛的简夫人,心中一喜:“母亲,您快办法,我要当侯爷,等我当上侯爷,您就是一品诰命啊!”   “好孩子,你放心,等你父亲下朝,娘就跟你爹进宫。”简夫人眼中闪过一丝狠绝,“我们大夏国如今国泰民安,边境以许久无战事。如今正是武人退文人进的时候,这些武官在朝中也无甚地位。你爹是四品言官,皇后娘娘那边我也时常孝敬,你等爹娘给你做主!”   “嗯!”简继心中闪过一丝杀意:“不要让我找到是谁干的,等我重回定国侯府……”   想到昨日街头偶遇的那对脸蛋身材上佳的绝代夫夫,简继心底的不甘潮水般涌上来,色眯眯的眼底满是贪婪,“如此姿色,让本候左拥右抱也未尝不可,呵。”   躺在床上午睡的闻不就和柳衿不约而同打了个寒颤。   闻不就皱起脸,坐起身子。旁边柳衿不自觉往这边凑,靠不到闻不就还不开心的哼唧。   闻不就连忙将枕头放进他怀里,又拉上被子,起身关了窗户。   “我出去一趟,夫人睡了,好好伺候。”闻不就对门口的柳家下人道。   闻不就打着哈欠伸着懒腰往下走,正瞧见闻不成一身白衣,云般往上飘。   “嘶,我哥真是神仙般的人物,不知道最后这仙男落到哪家姑娘手里。”闻不就小声嘀咕。   “哥,这个时候,你怎么跑出来了?”闻不就问。   没过几日就是春闱,柳家上下看闻不成看得极紧。   闻不成站在闻不就下面一台阶,压着眼抬头,“你下来。”   “怎么了?”闻不就挠着头蹦下来。   等两人站到一个台阶上,闻不成才道:“我想着你今日开业,怕人手不够,过来看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这哪用得着你,开业重要,也比不上你的春闱!”闻不就凑到闻不成耳边,胳膊抬起来按在他肩膀上,悄悄道:“哥,咱家咖啡馆就指着你呢,等你考了状元出来,咱柳氏咖啡不得卖疯!”   “说什么胡话,状元是我想当就能当得么?”闻不成小声说,眼里平静,目光浅淡。   闻不就瞧他这样子,脸上露出笑,压着嗓子笑嘻嘻道:“哥,你给我透个底,这状元保不保中?”   “这我如何猜的,若是我想要什么就要什么,干脆这个国家姓闻如何?”   兄弟二人说悄悄话,闻不就从他哥中品出一丝桀骜,他摸着下巴点着头,“啧啧”两声。   闻不成瞧着他样子眉毛挑高两分,抬手拍在闻不就肩上,“站好。”   闻不就立马直起腰,双手背在身后。   “闻……闻老板?”   身后传来周姑娘惊讶的声音。   兄弟二人不约而同转过头去。   “嘶——”站在台阶下的人不禁吸了口气。   只见兄弟二人一左一右,竟同时从中间转过头来,左边白衣左手在前,右手背后一副书香仙气,面容冷静;右边那人一席蓝袍背着手,面带笑意。   眉眼相似容颜俊朗的两位俊朗男儿同时看来,叫台阶上一众人大气不敢出,恐惊扰这份美好。   闻不就率先笑起来,“原来是周姑娘。”   周姑娘捂着红彤彤的小脸,垂下头去,“闻老板开业大吉,我的朋友们都说等人少一些,再过来。”   “多谢诸位姑娘上心。”闻不就让开路,“请。”   周姑娘便红着脸拉着元煜从兄弟二人中间穿过。   元煜张着嘴巴,将目光从闻不就身上收回,放在闻不成脸上,一脸惊讶。   闻不成目送他们三人上楼,不经意撞进这傻乎乎黑漆漆的眼神中。   元煜:“!”   他嗖地把脑袋转回来。   闻不成:“……”   傻。   闻不成心里不知为何想到当初躲在被褥中只瞪着圆眼睛傻看的奶猫大黄。   而如今的大黄已不是曾经的流浪黄,早已是一步肚三晃得宽黄!尤其柳母来到后,肥肉进化胖三胖,变成结结实实大猪黄!   闻不成回想元煜脸上同样嘟嘟的婴儿肥,点点头。   肥。   “哇,要不是两人站一起,竟看不出他们二人是兄弟呢!”周姑娘小声道。   跟在后面低着头敛声地曹公公小声道:“谁说不是呢。”   原来这位就是梦中见过仙人的闻不就,圣上亲封的武曲星!   闻不成瞄着一直低着头的曹公公,心中也有几分疑惑:“这人好像哪里见过?”   “哥,我还有事,你上去休息。”闻不就嘱咐道,“可别乱跑。”   闻不成淡淡道:“这句话告诉你自己。”   “一楼全是人,走二楼。”他嘱咐道。   “好来!”闻不就从三楼窗口一跃而下。   柳氏游馆一楼是麻将决赛场地,比赛的桌子周遭拉着绳。观看者可以坐在旁边一边看一边学,若是学会了来了兴致,立马给伙计交钱上桌即可。   柳氏伙计们手持本子边给人讲解边劝道:“我们柳氏游馆开业赠礼,现开放充值活动,不管充多少都可以抽奖。”   “充一两赠一百文,二两赠三百文……十两赠一两,上不设限,多充多得!”   其中瞧热闹的有钱人家的少爷吃着巧克力笑嘻嘻问:“可别磕碜人,我问你,楼上包厢怎么收费?”   瞧来了大主户,伙计连忙笑道:“叫贵客知道,一楼大厅若是有百文铜板,畅玩一个时辰不在话下;若是二楼,得五百文以内;若是您想去三楼,那一个时辰得一两银子。若是您一年在我们游馆花费五千两以上,我们东家吩咐了,五楼给贵客单开一间,谁也不许进,只给贵客留着。”   “哦?”少爷们来了兴趣,“单只给我们,其他包厢满了来了贵客也不给进?”   “是呢!”伙计点点头。   “贵客还可自己题门号,里面装饰也随着贵客自己兴趣。”伙计笑道,“但请贵客明白一点,若是第二年花费不满五千两,这房间就撤了去,给别人了呢。”   “好家伙,你们老板可真会做生意。”那少爷哈哈大笑,摘下手里玉牌丢在伙计怀中,“区区五千两,你拿着牌,去城东白家只管叫人拿钱去。”   “五千两……”   “疯了吧?”   “那是京城首富白老爷的亲孙子!”   柳氏的伙计眼前一黑,差点被这惊喜吓晕过去,五千两,他得拿多少提成,少说得百两吧!   “多谢爷,爷您是今晚第一个充值五千两,只赠银就五百两!”   少年挑着眉头,骄傲道:“五百两?”   “算了,五百两不必充上,你将这五百两换成你们店的草莓巧克力,一半送到白家,一半分给我这些朋友。”   “五千两,你爹会给吗?”少年同行人小声道。   “怎么不给,你看这柳氏游馆装修精致典雅,游戏好玩有趣,既有我们没见过的又有我们常玩的,吃喝休憩,全包揽。估计以后,有脸有面的都得来柳氏游馆坐坐。我给我爹拿下一间包厢,既是面子,以后也常带家人玩,或带客人谈事情,自然快乐。”白少爷年纪不大,却有主意,听得众人点头。   不多时,有人拿了红纸请白少爷亲笔题字,要做木牌挂在五楼包厢去。   柳氏游馆外,伙计点燃红鞭炮,敲响锣鼓。   “京城白少充值白银五千两,辟包厢一间,白少题名白乐园!”   伙计们你喊我喊,从一楼喊道五楼,连住在四楼寂静地温书的外地书生也被这金额吓了一大跳。   一时间,连比赛得各地魁首们也揣揣然,有人没留神直接甩了牌出去,叫对家点炮胡啦!   “不算不算,我刚刚是被吓到了。”缺了门牙的男人慌忙摆手。   “那可不行,男子汉大丈夫落子无悔,是吧,诸位?”对家笑嘻嘻道。   “对啊,这麻将对弈,今个你反悔明日我反悔,还有什么意思!”其他人帮衬着哈哈大笑。   “哼!”男人心头来气,自从来京城没一件事顺心,真是倒霉!还有这姓白的,早不充晚不充,偏偏这时候充,真显得他能耐!   该死的有钱人!   满游馆估摸只这一人暗地嘀咕,其他闲人纷纷捧着茶水去结识这位出手大方的首富之子。   还有同样家境显赫心里不服输的,看着人群中格外自在自得,面带骄傲的白家少爷,摸摸下巴,当即也摘下腰间玉坠,扔给旁边伙计,“去,不就是五千两,谁还没有似的。”   没有的人听着外面又一声炮响,心中不知为何竟有些麻木,嘴上喃喃,“又是五千两呢。”   正飞檐走壁往菜市场赶的闻不就差点从墙上摔下来。   “恭喜玩家获得白银万两,解锁成就声名鹊起,获得身体buff‘百毒不侵’。”   “赶路呢,大兄弟。”闻不就讪讪蹲在屋檐上,伪装成旁边的镇邪神兽兄弟。   系统声音不变,继续道:“抽奖中……抽奖完成,恭喜玩家获得物质奖励——指甲剪套盒。”   苍蝇搓手手的闻不就:“我……¥%……?”   “指甲钳?”   “是指甲钳套盒。”系统认真道,“凡是超越本世界生产力水平的物质奖励皆是珍稀奖励,请宿主再接再厉,再创辉煌!”   闻不就挠挠头,换了一盒指甲剪出来。   闻不就:“就这,套盒?”   只见巴掌大的盒子里躺着前世常见的指甲剪还有一小光刀。   原本以为是前世九块九包邮里面一堆指甲钳小剪刀之类的闻不就头上冒出三根黑线,他将盒子揣进怀里,从屋檐跳下去,混进买菜的人群中,当他看到菜市场旁边只跪了一个人时,闻不就挑起眉,眼里露出一抹不爽。   “太看不起我了,以为我是说说而已?”   闻不就冷笑一声。   市场边,跪在地上的人低着头,举着自己的罪状,旁边一群人围着看,嘴里道:“唉,这么好的年纪,不学好,遭报应了吧?”   “人这不是改好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闻不就凑过去,就见纸上写着“与简继为伍调戏人不成被挂城墙,现知悔改,望昨夜精怪饶他一命。”   “你就做过这些错事?”闻不就蹲下身问。   那人战战兢兢抬起头,面上一惊,发现他竟然是昨日被调戏的双儿的夫婿,他愧疚道:“我之前听说跟着定国候家的小少爷能给自己在军中谋个一官半职,就想试试……我也是刚认识简继不久,以前没做过坏事。”   “活该,瞧见没有,人动了坏心思,没得好下场!”旁边看戏的人嘀咕道。   闻不就仔细辨认他表情,见他一脸诚恳,便低声道:“一炷香后,桂花巷找我。”   “啊?”那人脸色露出疑惑表情。   一炷香后,他小心翼翼走进巷子。   “过来。”闻不就坐在草垛上,冲他摆手。   “你……你谁呀,叫我有事吗?”他搅着手指说,“我怕我不跪在那,精怪晚上要我性命。”   “不会,我认识那精怪,他是讲理的人。”闻不就抱着手臂淡声道。   这人倒不蠢笨,闻言瞳孔一缩,指着闻不就:“你……你就是?”   “嘘。”闻不就食指抵在唇边,眼神阴沉,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   那人吓得一哆嗦,连忙跪下,“我错了,您饶我性命,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我要你性命做什么,但这件事要是泄露出去,你的性命可就难说了。”闻不就威胁道,“你可以打听打听,我闻不就可是杀过人的恶修罗,手下人命好几条,圣上还封我武曲星。”   听他身上有人命,这个人吓得起都起不来,“我就算死也不说出去!”   “好,那我问你,昨日剩下那两人住在哪?”   那人挠挠头,“其中一人住在城北白鹅巷,家门口种着老槐树。简继你该知道,他是定国府的小少爷,自然在定国府。”   闻不就握着拳头,骨头“咔咔”作响。   “看来只挂一晚上,不够让他们两个人认错啊……”   闻不就顶腮,咬住下唇,眼里露出几分狠色。 第六十四章 被查闻不就卖无辜   御书房。   皇帝刚下了早朝, 没在书桌后批几个折子,听太监说门外简中常侍求见。   “进来吧。”皇帝手持朱笔头也不抬道。   简老爷哭着从门外跪爬到皇帝面前,“陛下, 求您为微臣做主啊!”   皇帝皱眉, 放下朱笔, 只觉头疼,“有事说事, 堂堂四品官员哭哭啼啼像什么话。”   简老爷哭声一滞, “是, 请皇上恕罪。”   “说。”   “陛下, 您是知道的, 定国府家的嫡子原是我们简家过继去的,他昨日也不知被哪个黑心肝的下狠手,竟在长安城门挂了整整一夜, 今个中午才放下来!”   简老爷哭丧着脸说:“原本这事应是侯爷向皇上求个公道,只是侯爷他……他嫌弃我儿丢人, 叫人把简继送回简府,竟是不认这个孩子了。”   “哦?”皇帝抬起眼, 眼中有几分兴趣,“有此事?”   “微臣所言句句属实。”   “曹得胜?”皇帝喊道。   “回陛下, 曹公公今早随太子出宫游玩去了。”有太监回道。   皇帝这才想起前不久答应太子的话,搓搓手指叹道:“年龄大了, 记不住事。”   “你去叫今日守备军过来问话。”皇帝来了兴致,只当个趣事休息休息脑子。   不多时, 长安城守城百户进了殿,将早上的事一五一十汇报给皇帝。   “今日之事是附近摆摊的摊主发现,将简少爷并其他二人挂在城墙上, 只留部分内衫遮挡身体。”百户冷静道,“其中二人一人身上写着七男八女,另一人写着替天行道,独简少爷挂在中间写着小字并画着箭头指向……那个地方。”   “噗。”皇帝御前的小太监没忍住笑,连忙跪下求饶。   “起来吧。”皇帝摆摆手,忍住笑意,问:“长安城日夜有人值防,昨夜出事你们毫不知情?”   百户跪下,诚恳道:“陛下恕罪,并无人发现异状,而且那三人虽被挂在墙上,但是身上并无外伤,挂木倾斜深入石里。臣斗胆揣测,许是简少爷他们做了坏事,那人想给他们个教训,”   “嗯,也是。”皇帝冷声问,“简卿家,你只控告有人将简继挂在城头,他们身上写的欺男霸女替天行道你作何解释?”   “这……”简老爷眼睛一转,跪下道:“简继一直养在简将军身旁,养出拧傲的性子做下错事。只是毕竟是我夫人身上掉下来的亲骨肉,这长安城又高又冷,春寒料峭,虽不会掉下来,若风寒入体,可是要人命的!”   简老爷说着又哭起来,“简继一向身体不好,这出了事,我可怎么活!”   百户看着他装模作样地脸,嘴角一抽,心道这简老爷可真是干干净净,疼爱孩子的好父亲,错都是别人的。   皇帝摸摸手指,淡声道:“你说得有理,就算你儿子做错事,自有官府惩罚,若是人人效仿,长安城墙与街头猪肉铺有何不同?”   百户抿住笑,道:“陛下说的是。”   听皇帝把自己儿子比作猪肉,简老爷不敢反驳,只敢应是。   “定国候我记得曾是你庶出的弟弟?”皇帝问。   “是。”   “嗯,他一生戎马,铁血男儿,家中又无女眷,怎会教养孩子。既然他把简继送回去,那就回去吧。”皇帝道,“你心疼自己孩子,就接回去好好养,可别再叫人挂到城墙上,丢自家人脸。”   冷汗顺着简老爷额头留下,皇帝在警告他简继这事让定国候丢脸,将孩子送回去也无妨,他张张嘴,只好应下。   “让大理寺协同禁卫军调查,究竟是哪里来的高手,神不知鬼不觉将三个活生生的男人挂在城墙。”皇帝搓着手,笑道,“若是查到,带来见我。”   “是。”   简老爷垂头丧气走出宫门。   “老爷,如何?”简夫人迎上来。   简老爷摇摇头,将皇帝嫌简继丢了定国府的人,叫他回本家的事说出来。   “嘶——咱家,可指着定国府的招牌揽银子呢!”简夫人眼睛一瞪,气道,“好个简绒,等着,我这就去找皇后娘娘。”   “你找娘娘有用?”   简夫人笑了笑,低声道:“我备下五千两白银,娘娘一直缺银子,我请她在陛下面前说说好话。”   “简绒年龄大了,总不能没有孩子在前伺候,这事有的操作。”简夫人拍拍简老爷的胸脯,“你瞧我的吧。”   皇帝下令彻查,大理寺立刻行动,立马带人调查昨日简继做了什么,与何人打交道。   “我昨日在柳氏游馆同伙伴打麻将,又玩了一个时辰台球,出门去杏花楼饮酒,在之后……去湖边看景,那时已是晚上,就被人抓了去。”简继躺在床上,如重病般有气无力道。   大理寺寺正叫他在纸上按了手印,转头带人去了另一受害者,果然是同样说法。   “还有一人,这人倒是稀奇,今天早上见他在菜市口举着陈罪书,说是昨日精怪要求的。”另一名寺正拿着状纸,笑道,“这精怪倒是有意思。”   “此人如何说法?”   “他言昨日在柳氏游馆游玩后,简继瞧见一绝美双儿,便跟着人后面,被人家夫婿发现说了回去。他心气不顺,三人便去喝酒,遭遇跟踪,这才出了事。”寺正点点“夫婿”二字,笑道,“看起来是报应不爽。”   另一名寺正摇摇头,道:“那人在柳氏游馆?”   “这人交代,简少爷以为此人是上京赶考的书生,住在柳氏游馆中。这天下双儿稀少,我们去柳氏游馆打听打听。”寺正说。   “好,我们悄悄去,柳氏游馆今日开业,我曾在里面玩过几次,生意不错,别因为查案,砸了人家的生意。”寺正道。   “我正有此意。”   闻不就跳进窗户,只见到闻不成坐在桌后,一手清茶一手书。   “我夫人呢?”闻不就梳着头发问。   闻不成翻过一页,浅声道:“来了位李姑娘,周姑娘的叫他去了三楼包厢。”   闻不就点点头,转身下楼,找到三楼门口的柳家下人。   “我买的小食,你带给衿儿。”他从怀里拿出牛皮纸,让她送进去。   李信跑过来,恐慌道:“东家,您在这,不好了,有两位大理寺寺正找您!”   “嘘,小点声。”闻不就看了眼紧闭的包间,拽着李信离开门口,“慌什么,你带他们二位去五楼我的办公室。”   “是。”   却说两位寺正,刚进游馆大门就被这沸反盈天的氛围吓了一跳。还没站定,笑容灿烂的伙计迎上来,拿着宣传单介绍店内活动。   “不急,我们二位有事跟你打听下。”寺正道。   “您说。”伙计热情道。“只要我知道。”   寺正低声问:“你们店内可住着年轻的夫妻,两人容貌皆是上上之姿。对了,这妻乃是一双儿。”   “双儿?”伙计瞪圆眼,“还是好看的双儿?”   “对。”   “夫妻俩都很好看?”   “是。”   “那不是我们东家吗?”伙计傻笑道,“论好看,我没见过比我们两位东家还好看的人!”   “嗯?”两位寺正对视一眼。   “你们东家姓甚名谁?”   “我们东家您都不知道?圣上亲封的武曲星,曾经一人杀了一个寨子土匪的闻不就啊!”   两个寺正又对视,点点头。容貌好,武功高,这简继一案,凶手舍你其谁!   “不是我啊?”   闻不就眨着清澈的眼,无辜地看着两位寺正。   “你们弄错了吧,我是与那位什么……定国候的小少爷有罅隙,但是不至于把人挂城墙上吧!”闻不就杏眸折射着烛光,俊美的脸上漾起笑容,“人家是定国候的公子,我家大业大底下这么多人等我发银子吃饭,我至于做这种事惹侯爷不快?”   一炷香前。   两位寺正被带到闻不就面前时,着实被闻不就的容貌气质惊着。   这气度,简直就是京城大族培养出来的贵公子,不像一言不合舞刀弄枪的人。   但是断案,若是仅凭容貌气度就能定案,那大理寺干脆改为相面摊完事。   “闻公子可有证据?”寺正问。   “证据?”闻不就脑子一转,靠在凳子上回想,“昨日我与夫人去吃京城美食,被简继三个小人跟踪,我与他们说了一通。当时应有人听见,简继被我气得不轻。”   “但也是那时我知道,他是定国候的少爷,我呢,平民百姓,无权无势,哪敢欺负他。”闻不就冷笑一声,“不过我确实想揍他一顿。”   “咳。”两位寺正捂着嘴清清嗓子。   “说完简继,我和夫人就去跟哥哥汇合吃饭。吃完饭我哥回家温书,我跟衿儿回游馆交代开业事情,随后回家了。您可以找当时店里的客人,路上的摊贩问问,我可没时间跟踪简继。”   “既然如此,待我二人调查一番,再做定论。”寺正看着一脸光明正大的闻不就,请他在供词上按了手印。   闻不就放下笔,笑道:“虽然不知是谁做的,但是我很感谢他替我除了这口气。等二位大人抓到他,我得送他锦旗,还要免他一年游馆的花费!”   两位寺正渐渐信了闻不就的说辞,面带无奈,与他告辞。   “二位大人慢走,有空常来游馆坐坐,大家交个朋友啊。”闻不就笑嘻嘻道。   等二人一走,闻不就垂下眼,面无表情顶腮。   闻不成从内屋走出来,背着手淡声问:“继续?”   闻不就冷笑,“天黑了,当然继续。”   “长安风光无限好,不多欣赏几天多浪费这大好春光。” 第65章 赏春光 不就再挂小鸡子   春夜繁星闪烁, 落在闻不就眼底。   他拂去不知哪里落在肩上的桃花,蹲在槐树枝上。   屋内烛火闪烁,男女声混在一起嘻嘻哈哈, 有个男人骂道:“等抓到那贼人, 我定将他碎尸万段!”   闻不就挠挠脸, 摘了根叶子叼在嘴里,一脸乏味。   “等我, 爷先去放个水。”   树上眼睛顿时亮起来。   男人哼着曲儿, 摇摇晃晃从屋外走出来, 衣衫大开, 走到墙边解裤带。   哟, 您这不是白给么。   闻不就眼里露出笑意,也解下精瘦腰间系着的腰带。   男人边哼曲边放水,刚系上带子, 转头忽然垂下一长带,锁在脖颈处一系一拉, 人直接飞到树上。   “唔!”   闻不就一拳送他见周公,将他塞进麻袋里, 消失在黑夜中。   屋内女子等了半天,不耐烦道:“公子是吃了多少酒, 别是掉进去了?”   外头无人应答,女子推开门, 却见周遭空空荡荡,只有一根腰带落在地上。   想到刚刚吃酒时他说的精怪一事, 女子心头顿时蒙上一层恐惧,“来人啊!不好了!”   “妖怪抓人啦!”   定国侯府。   管家站在檐下,满脸困顿地看着练功场上将□□耍的虎虎生威的简鸿。   “老爷, 都这个点了,您泡个澡解解乏,早点休息吧。”管家劝道。   回答他的是呼呼作响的舞枪声。   管家摇摇头,准备去厨房要壶热水。   他刚走到漆黑处,身后突然落下一道黑影。   “站住。”冰冰凉的东西贴上他的脖子。   管家虽惊,却定下心神,“这是定国侯府,你想做什么?”   闻不就压着声音,问道:“简继住哪?”   管家眼中闪过诧异,低声道:“你找简继少爷作何?”   “他答应我的事没做到,自然要付出代价。”闻不就手中物紧紧压着管家脖子。   管家嗅着颈肩桃花香,叹了口气,“既然如此,少不得留少侠片刻。”   管家说罢,气沉丹田,脚下不动如山,头往后一顶,同时手作掌击向闻不就。   “嘶——”   他竟然会武!   闻不就慌张躲开,抬起手,掌心与其相抵,用力推去。   管家被他推开,连连退后,惊讶道:“好大的力气!”   闻不就摸摸蒙脸的黑布,心道不好,转身要跑。   这时身后一枪袭来。   竟是简鸿闻声而来。   闻不就瞳孔紧缩,身无利器,脚下轻点,鹄般越过□□。   “好身手。”简鸿赞叹一声,手中□□直追闻不就。   闻不就欲哭无泪,心道这简鸿爹如此厉害,怎么生出那个草包来。   他身轻如燕,鸟一般在廊内躲来躲去,那□□无法近他分毫。   简鸿微微眯眼,□□攻势更密,网一般捕向闻不就。   闻不就咬住唇,抬手抓住□□。   两人隔着枪对视。   顿时一惊。   闻不就挑眉:“这人……”   简鸿眯眼:“此子……”   眉眼竟与我如此相似!   “不跟你玩了。”闻不就力气大,饶是简鸿也无法抗衡。   他拽过□□,一把折断,扔在简鸿脚下,转身就溜。   简鸿突然道:“简继在城东简家。”   闻不就脚下微顿,站在屋顶挠挠头,往城东飞去。   “老爷,您看。”管家两手举着桃枝。   桃叶青翠,桃花或含苞待放或盛开只剩三个瓣,   “找个瓶,养着吧。”简鸿挥挥手。   “是。”   正当闻不就往城东飞时,得知昨日受害人不见的大理寺正带着人匆匆赶到现场查看。   另一寺正来到永华街,站在柳氏游馆大门口正欲进门,忽见闻不就低着头与柳衿说说笑笑走出来,扶着他上了马车。   寺正瞧他身上穿的正是今日衣服,身型也对得上,拍拍脑袋,“看来真的不是。”   被曹公公拽着离开柳氏游馆的元煜打了个哈欠,看了眼马车上的人。   帘子垂落,正好挡住男人的脸。   “嗯?”元煜擦掉眼角的泪,眼睛里满是疑惑,那个哥哥为什么穿衿哥哥相公的衣服?   “走吧。”闻不成解开领口。   柳衿不好意思合起手掌,“难为不成哥了,穿这么多衣服。”   为了让兄弟二人身型相似,闻不成不得不多套几件衣服。   “无妨。”闻不就垂下眼,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   瘦吗?   俨然屋舍落在脚下,闻不就乘风披星往简家飞。   与他隔着的街上,大理寺官兵举着火把往简家奔跑。   “开门!快开门!”   官兵砸开简家的大门。   “谁啊,干什么?”简家下人一脸不满地打开门,被官兵一把推开。   “简继呢?”   “当兵的,找我们少爷……我们少爷又干坏事了?”下人惊慌道。   “少废话,快带我们去!”   穿着青色官服的官兵冲向后院,见简继的院子层层包围。   两位寺正互看一眼,点点头。   “上!”   官兵踹开大门,狼一般冲进院子。   “哎呀,你们这是干什么呀?”简夫人一脸惊恐,“谁让你们闯进来的!”   “我可是正四品中常侍,你们随便闯进本官家中,明日本官定参你们一本!”简老爷披着衣服骂道。   寺正背着手,紧紧盯着院子,冷声道:“简大人还是先想想,是参我们一本重要,还是护住你们家少爷的性命重要。”   “啊?”简夫人听出他话外之意,更加惊恐,“我儿子怎么了?”   “昨日跟你儿子一起挂在城墙的其中一人,已被抓走。”寺正冷冷看了一眼简老爷,“今日你们少爷证词里既没有交代自己欺男霸女的事,也未交代昨日犯罪之人曾要求,他们三个今日必须跪在菜市场举陈罪书。”   “真是自己想死,谁也拦不住。”   “你说什么!我儿子才不会死,要是我儿子出了什么事,你们大理寺一个也别想跑!”简夫人扯着嗓子喊道。   两个寺正不屑一笑,曾经的简少爷是定国候家的少爷,如今的简少爷只是四品中常侍的儿子,堂堂侯爷的儿子和无甚实权官职的儿子,就算真的死了,又如何?   陛下感兴趣的是捉人的人,不是被捉的人。   “大人,屋内没人!”   “我们找遍了,人确实不在,哪都没有。”官兵汇报道。   简夫人闻言,白眼一翻,竟直接昏过去。   “此人轻功竟如此厉害。”寺正皱眉。   “不止,屋内整洁并无挣扎痕迹,可见此人捉人时,或有迷药,或有利器!”官兵猜测。   一拳一个小朋友的闻不就打了个喷嚏。   “咔嚓。”他举起剪刀,微微一笑,“听话的孩子有糖吃,不听话的孩子衣服么得穿。”   被绳子系着的两人打个哆嗦。   大理寺正带人跑到城门口,见上面空空荡荡哪有半个人的影子。   “可恶,不在这,快去找!”   丝毫不知道给大理寺搞了多少麻烦的闻不就跳进窗内。   柳衿坐在桌边,托着下巴不知想什么,闻声转过头来,未语先笑:“相公,你回来了!”   闻不就脱掉夜行衣,揉巴揉巴扔到床底下。   “怎么这么黑?”闻不就道。   只有床边点了一盏灯,勉强照到桌边,柳衿半个身子藏在黑暗中。   “我给你做了馄饨,快来吃。”柳衿不接话,招招手。   “还是夫人疼我。”闻不就坐在桌边,拉过两个脸大的碗,看着碗里依旧奇形怪状各式各样形状的馄饨,吸了口气,赞叹:“劳累一天,回来竟能吃到夫人这精彩绝伦奇妙无比变化万千神奇多样的馄饨真是让我心情豁然开朗。”   闻不就开始自己的老一套,举起勺子,欣赏上面捏成团的馄饨,叹道:“外面千篇一律的馄饨怎比得上衿儿的巧思妙心!”   “吃!”柳衿举起手,捏住闻不就的脸。   “唔概起啊。”闻不就抓住柳衿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口。   “哎呀,都是油!”柳衿嫌弃的抽回手。   “你竟然嫌弃我!”闻不就闻言如遭雷劈,手中勺子啪一声掉进碗里。他嘴唇颤抖,瘪着嘴捂住脸开始打雷,“呜呜呜果然七年之痒,你嫌弃我人老珠黄是不是!”   “今日不让我亲手,明日不让我亲脸,后天就敢不让我上床!”   “呜呜呜,我这么辛苦都是为了谁,柳衿衿,你没有心!”   闻不就捂住胸口,握着拳头轻轻砸着桌子。   柳衿抱着手,抿着嘴看他表演。   闻不就趴在桌子上转过头来,故意吸鼻子抽噎两声,而后撅起嘴,“不就难过,要亲亲才能起来吃饭饭。”   “隔壁邻居家三岁的小孩子都没你无聊!”柳衿站起身,捏住闻不就的脸。   闻不就噘着嘴抬起下巴。   柳衿低下头去,在他嘴巴上亲了口。   闻不就摇摇头,搂住柳衿的腰,坐直身体,让他坐在自己腿上。   青衫垂落,闻不就瞳孔微缩,发现他只穿着自己的外衫,不知在这等了多久。   “冷不冷?”他低声询问。   柳衿抿唇笑,搂着闻不就的脖颈,轻轻亲在他额头、眉间、眼角、鼻梁、嘴角……闻不就侧过头,想追逐这个吻,柳衿却抬起头。   闻不就挑眉一笑:“想主动?来。”   柳衿舔舔唇,粉嫩的舌尖消失在皓齿中。   闻不就咬住下唇,就见柳衿靠近,唇上一热,原是他慢慢在唇上舔/舐。闻不就笑起来,嘴巴微微张开。   柳衿因害羞脸色微红,一双眼睛浸透春水,似拒还迎欲语还休。   闻不就仿佛来到无边桃林,粉色桃花连天无穷尽,清香柔软,美不胜收。   他醉倒在这春色中。   风柔柔吹来,花瓣落在嘴边,甫一接触,那桃花又被风卷走,轻飘飘落在其他地方,却勾起他火热的野望,似他荒草般的身体中掉下一颗火星,汹涌的火焰奔涌而来,荒野四处燃烧。   花瓣相抵,花蕊勾弄,春意盎然。   桃花落在颈部,微微发痒,闻不就两指摆弄桃花枝,手指顺着枝桠滑落,在柔软的花瓣上轻捏,复又寻花骨朵,手指数它开了几朵。   “今天怎么这么主动?”闻不就沙哑的声音在柳衿耳边轻声询问。   柳衿在桃花盛开处回首,发丝骨肉带着淡淡桃花清香,他低声喃喃道:“相公是为了我。”   为了保护我,做这样的事。   最是纯情情动时,万般撩人最动人。   桃花点点,随风入怀。   闻不就沉醉在桃花香中,望着含羞带怯却黑如夜的眼睛,见明亮的瞳孔深处带着几分得意,不由轻笑。   “看来夫人背着我偷偷读书。”   比春夜还要美丽的眼睛划过一丝笑意,柳衿微微低头。   他扑进春天的森林中,森林中最饱满的果实藏在枝叶繁茂的深处。他惊喜的找到它,采撷下,放进口中,用温热的口腔感受春天果实蓬勃的生机。   夜更深,星光漫天,银河灿烂。   烛火不知何时熄灭,夜光透过窗,照在地上。   闻不就低头,看见黑色的瀑布在雪白的大地上流淌,玉树在春风中伸展,蜷缩,被夜光照出浅浅粉色。   他喟叹,迷失在春夜中,也将一切给春夜。   星光闪烁。   他得到春天馈赠,便将一切赠予春天。   无尽春光。 第六十六章 枝头挂简继疑不就   简继做了个美梦, 梦里他搂着美人坐在云端,美人无骨般靠着他,笑得花枝乱颤。   前日跟他顶嘴的那人跪在地上求饶, 还有看不清模样的黑色精怪趴在地上, 毫无生机, 见了阎王。   他搂紧美人,放声大笑:“得罪本少爷的人, 都没有好下场!”   怀中美人笑声更甚, 还有淡淡香气扑来。   他品着这清香, 看着美人姣好的面容, 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正想和美人亲热亲热……   “啊——恶心!”   “别看,脏了眼睛!”   周遭声音嘈杂,简继梦里云彩淡去, 留下一群人站在他底下指指点点。   “爷的美人呢?”简继嘟嘟嘟囔着,眯缝的眼睛慢慢长大。   “哟, 那脏东西醒了!”   简继吓得在绳上一个扑腾。   “什么玩意!”   原来站在他底下指指点点的那些人不是梦!   简继吓得说不出话来,看着围在树下一层又一次的人, 险些昏过去。   这次他身上穿着倒是穿着衣服,只是衣服是他睡觉时换得内衫, 此刻他被人五花大绑,四肢系背在后面系在一起, 又被一根粗麻绳系在高高的枝丫上,慢悠悠转动。   “救命啊!”   简继伸着脑袋喊, 他这一动,整个人“滴溜溜”在空中打转。   “娘,你瞧树上那人, 好像一只王八。”有小孩扯着娘的衣服咯咯笑。   前面有位男子转过头来,对小孩说:“是个砍了四肢只剩壳儿的赖王八。”   “哈哈哈哈哈……”树下哄堂大笑。   简继心中无限恐慌,怪不得云端,谁搁这绳子上系着不是摇摇晃晃,怪不得有花香,开了一树的花能不香吗!   “快来人啊,把本少爷放下去!”简继哭诉道。   底下人更快活,“原是位少爷呢,长在树上的少爷!”   闻不就跳下马车,站在人群后背着手笑嘻嘻欣赏自己的创作。   “这蓝天白云绿树红花龟人,好一副结构完美色彩分明的场景。”闻不就退后一步靠在车壁,低下头问柳衿,“如何?”   “对得起你昨日辛苦?”   柳衿面上微红,扔下车帘,躲进马车内。   闻不就摸摸下巴,回味片刻,才轻咳一声,挥手示意马夫启程。今日柳衿的堂兄到京城,他二人便是去城外接他。   “今日路上人少了好些。”闻不就边走边与柳衿聊天,见到路上有卖糖葫芦或是其他精巧玩具的,便掏出自己扁扁的荷包买下,递给柳衿。   “姑爷呀,这路上行人少还不是因为您!”车夫搭话道。   闻不就闻言,挑眉,“因为我?”   “您那游馆一开业,又是麻将比赛又是抽奖还洒钱洒糖,不少人扎堆聚在您那游馆外,等着捡好处。”车夫笑道。   闻不就轻笑,“若非他们,我柳氏游馆如何名传长安,也就是他们不嫌弃那点东西。”   “哪里嫌弃起来?”车夫道,“长安城这么大,富者多穷者更多。对了,姑爷,您那麻将比赛一开始,长安城内赌场纷纷开盘,就赌您这大奖花落谁家!”   闻不就皱眉。   柳衿在车内轻声说:“赌可不好。”   “是,咱夫人吩咐了,绝不让我们赌去。”车夫道,“我听家里老人说,前朝时可没赌的规矩,当官的花场游舫不给进,现在这些腌臜地方到处都是。”   “这些地方聚银快,给朝廷交的税金多。”柳衿解释道。   人多口杂,这些朝廷的事不是老百姓议论的,三人静默片刻,转开话题。   “若是闻大公子中了贡士,到时金殿一试定乾坤,外面赌坊又得为三元闹得不可开交。”车夫笑嘻嘻道。   闻不就冷笑一声,拢起袖子,“若是如此,我少不得出手,帮这些戒戒赌。”   马车内柳衿侧过头,心中好奇闻不就如何帮人戒赌。他正想问,却听车外闻不就同人问好,原是到了城门口。   “杨大哥。”闻不就对杨千帆拱手道。   “不就兄弟。”杨千帆笑道,“这几日我虽公务繁忙,也听说你那游馆大放异彩的消息,为兄给你道喜了。”   闻不就谦虚道:“只是小生意,多亏大家捧场。”   “杨大哥公务繁忙,改天休息不妨带大家来游馆放松放松,我让店长给你们打折!”闻不就豪爽道。   杨千帆家境富裕,不在乎那点银子,但手底下的人有贫有富,见闻不见如此给面子,心中也开心。   “车内是?”杨千帆看了眼柳家别具一格的马车。   “车内是我夫人,他生性害羞,就不让他出来了。”闻不就悄悄马车,“衿儿,这位是杨大哥。”   自从出了简继之事,柳衿嘴上不说,心里其实有些介怀,又怕招惹其他不三不四的人,现出门必须要闻不就陪着,多乘马车。   闻不就发现后心中更气,好不容易将柳衿养出活泼气,偏偏叫那熊玩意恶心到,能放过他?   “杨大哥好。”柳衿轻声道。   杨千帆笑起来:“不就兄弟好福气,年纪轻轻事业有为美人相伴,着实令人羡慕。”   闻不就微微一笑,清亮的眼中难得露出几丝得意。   不多时,柳观文的马车进了城门,闻不就连忙迎上去。   “表弟!”柳观文跳下马车,激动地拽着闻不就的手道:“家中一切可好?”   “都好,只是你怎么现在才来京城,还有几天就是春闱了。”闻不就问,“母亲嘴里一直记挂着你。”   柳观文笑着说:“你之前不是写信请我娘看着点永安县?我来京城前特地去了趟。”   他看看左右低声道:“你找的那兄妹俩确实能干,百十亩的草莓田管理得井井有条。再过两三月草莓下来,估计能供一个郡。”   闻不就点点头,笑道:“多谢,你春闱在即,还替我操心。”   柳观文有些不好意思,轻声问:“我虽只读书,跟着父母耳濡目染也知道一些,永安县离京城那么远,草莓怕是运不来,你如何想的?”   闻不就拍拍柳观文的肩膀,笑道:“堂兄好好备考就是,我自有计较。”   两人说说笑笑,忽见六名禁卫军跑到旁边官道,左右各三人拉开厚重的城门。   一名小太监小跑着进了门,敲着金锣喊道:“公主回城,诸人避让!”   车夫连忙跳下马车掀开帘子,闻不就伸手,将柳衿从车上抱下来,一群人站在街旁,等待公主銮驾。   长长的队伍慢慢进城,两排士兵护卫中央金色銮驾。   众人安静地等銮驾驶离后方直起身子。   “走吧,家里正等你吃饭呢。”闻不就对柳观文道。   “好。”   上马车前,闻不就突然想起一事,他对柳观文道:“堂兄,既然你来了京城,少不得有件事求你帮忙!”   “兄弟之间,何谈求不求,你说便是,若我能做,自然帮你。”柳观文拍着胸脯道。   闻不就摸摸鼻子,眼睛里闪过一丝坏笑,“有堂兄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柳观文:“……” 不知为何有种不祥的预感。   两盏茶后,这预感成了真。   闻不就看着还挂在树上的人,舒了口气,“赶上了。”   他揽过柳观文的肩膀,指着书上大吼大叫的人笑道:“堂兄,你看这长安城恢弘大气风景雅致,又逢春天百花争艳春风习习,还有这长安人热情爽朗,不拘一格,实在值得堂兄作画一副!”   柳观文:“……”   他双眼呆滞地看着热情爽朗、不拘一格的长安人。   长安人本地人简继在绳子上转悠悠,嘴里急突突骂个不疼:“天杀的狗精怪,老子明天把长安城里里外外和尚道士都招来!叫你五雷轰顶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待我抓到你,必定抽得你皮开肉绽!再拿刀刮下你九千九百九十九刀,最后拿热油倒一桶茱萸粉,泼你身上,老子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不得——”   嘶哑的嚎叫惊起树上飞鸟。   柳观文擦擦脸上冷汗,“画……他?我才疏学浅,比不上你哥哥,不如叫不——”   闻不就压下眼角。   柳观文小心脏一抖,画风一转“不不就啊,这种活你交给我,绝对没问题!”   “我就知道,堂兄人大气。”闻不就拍拍柳观文的肩膀,“回去我叫厨娘给你做油泼辣子鱼。”   他坐在窗边,手肘放在窗檐,神清气爽地听简继骂街。闻不就托着下巴心道这辣子鱼要多放姜丝葱花才行。   柳观文打了个哆嗦,听外面人骂声昨天晚饭都要吐出来,倒是闻不就还想着吃啥,真不愧是传说中食人的修罗,心脏强大。   马车从树下驶过,闻不就托着脸,朝树上简继“嘚”了一声,还举起手冲他挥一挥。   “是你?”简继瞪大眼睛,想起前日种种,“是你害我!”   “你放我下去,我要弄死你!你站住,不许走!”树上人发疯一般在绳子上晃来晃去,疯狂摇着脑袋,冲驶过去的马车大吼大叫。   闻不就顶腮一笑,坐回马车,搂着柳衿的腰,喃喃道:“等堂兄作完画,少不得我提诗一首。”   缩在角落的柳观文耸起肩膀,又将自己往角落藏了藏,几个月不见,表弟越发凶残了!   大理寺正找到人时,简继嗓子已然说不出话,有气无力地吊在树上。   办案的两位寺正将两人放下来,松开绳子,简继扑在地上,还不忘拽住旁边跟他一同吊着的人的脸。   “你只知道装死,为何不与本少爷一起骂他!”简继拽着他头发怒气冲冲道。   “简少爷,我,我害怕。”他欲哭无泪道,“我一会就去写陈罪书,去菜市场跪着,过几天就要春闱了,我可丢不起这人!”   “你,废物!”简继怒火中烧,瘫在地上拽着大理寺正的袖子说:“我知道是谁害我!就是之前那人!”   “他刚刚还坐着马车冲我耀武扬威!”简继指着寺正的鼻子恨恨道:“你们快去抓他,我要他不得好死!”   寺正冷笑一声,挥开袖子,“简少爷,本官查案,不劳您指手画脚,您说的那位我们亲自查看过,你被抓时,人正在我眼皮子底下,并不是抓你之人。”   简继闻言,大惊失色,“不可能,难道他有分身术不成?”   “精怪,他是精怪,会妖术!”   瞧着他疯魔样子,寺正对视一眼,撇嘴。   恶有恶报,这简少爷真是恶事做多,疯了吧。 第六十七章 春闱即何有成搞事   京城最近纷纷扬扬两件事。   一是柳氏游馆正式开业, 接连几日鞭炮声不停,大笔银子哗啦啦流进老板口袋,羡红一片人眼。有嗅觉灵敏的当即有模有样仿着开店, 但都不如柳氏游馆店大豪华, 好在能接点平常人家, 也赚不少钱。   二来定国候家从简家过继过去的少爷接连几天被挂城墙、树上,大理寺一群人整日跟小孩躲猫猫一般, 围着长安城翻来覆去找简少爷。   甚至有好事者开盘赌:简少爷今日挂在长安城哪棵树上?大理寺今日几个时辰能找到简少爷?   对了, 这简少爷如今也不是定国候家的少爷喽。曾被简继欺负过的人乐呵呵地跟着大理寺官兵跑, 就为了看一眼简继倒霉样, 大呼解气, 回家就给吊人的精怪烧香上供,求他继续不要停,要搞就搞到底。   简继爽不爽不知道, 反正他们一个比一个爽!   大理寺的两位探案的寺正被搞得头昏眼花,心想这样下去不行, 当即把简继拖进大理寺的监牢里锁着,晚上三个人盯着。   寺正信誓旦旦:我就不信了, 这贼人还能在眼皮子底下把简继从大牢里拖走挂树上去!   闻不就摸摸鼻子,悻悻的背着口袋飞到长安城最高的楼顶。   正逢晚上风大, 他抓着一把宣传画随手丢出,白花花的纸在风中飞向四面八方。   “走你。”闻不就拍拍手掌, 挑眉一笑,消失在夜色中。   长公主府, 元应安坐在廊下。   几名丫鬟如云般飘进院内,点燃蜡烛,顿时院内灯火通明。   应安抬起眼睛, 看着满园肆意开放的桃花。烛火映在花上,花映在人眼中,竟分不清到底是人美还是花艳。   “公主,这是太子最近做的功课。”小太监弯着腰,呈上木盘。   应安伸出手,淡粉的手指在木盘上的纸张轻轻划过,眉头微皱:“近日功课这么少?”   小太监战战兢兢道:“春闱在即,太子的老师皆是春闱中的阅卷官,提早进了贡院。”   “老师不在,煜儿就松懈了,这性子如何使得?”应安声音微冷,院内顿时静默,桃花在风中轻飘飘坠落。   应安身后的贴身丫鬟低声道:“公主不能时时看着太子,为何不请陛下在朝中挑选德才兼备的大臣为太子师?奴婢看太子如今几位老师皆是虚职,无甚名气。”   应安摇摇头,道:“如今朝内诸位大臣各有派系,牵扯颇多,太子日渐长大,三师之职只能选轻不能选重。”   “是,还是公主看得清楚。奴婢听公主这么一说,恍然大悟。”丫鬟笑道,“奴婢觉得,公主才智双全,太子还听您的话,要是公主能做太子师,最后不过了!”   应安闻言,抿唇一笑,“我如何做得,你呀,就知道哄我。”   “奴婢肺腑之言,哪里是哄公主。”丫鬟笑道。   院内气氛感染几分轻松,众人跟着主子笑,这时眼尖的小太监看到天上飞来的纸,惊讶道:“那是何物?”   有侍卫见了,忙追着过去,将纸取来,呈给公主。   “咦?”应安看着侍卫展开的纸,捂唇轻笑,“什么呀,倒是有趣。”   丫鬟见了,忙道:“呀,这画的就是最近天天被挂树上的简继吧?”   “简继?”   “就是定国府的小少爷,他是四品中常侍过继给定国府的,如今丢了大人,被定国候赶回去了。”丫鬟解释道,“他也不知得罪了哪方神仙,这两天天天被挂树上,丢了可大人呢!”   “神仙,什么神仙。”应安不屑一笑,“都是些烟雾弹罢了。”   丫鬟忙道:“是,公主说的是,不过是这些人借着神仙名头搞花样罢了。公主是天子之女,才是凤姿龙眷。”   “殿下,您说神仙我想起来了,如今长安城不就有位闻过仙音的人?”太监道。   应安点点头,“是,我与父皇倒是见过那人的哥哥,模样倒是鹤立鸡群,到叫人忘不了。”她抿住唇,看向桃花,脸上微红,似乎怀念那日院中目光淡然的男子。   丫鬟太监对视一眼,太监笑道:“说来真是传奇,那闻仙音之人开了一家柳氏游馆,听说短短几日赚了几万两白银,好像天上下银子雨,真是厉害!”   应安瞳孔微缩,惊讶道:“多少?”   “殿下不知,他们店里搞什么充值,若是充五千两,店外便放鞭炮,有好事者数了数,只两天就放了五挂鞭炮!”   “嘶——”应安和丫鬟同时捂住胸膛。   应安眼睛震惊的晃动,叹道:“我手下的私产一年不过万两,这小小一家游馆短短几天赚如此金额,真是可怕!”   应安冷静片刻,摇了摇头,“算了,还是看看这画到底画了什么吧。”   她招招手,叫侍卫靠近,丫鬟举着蜡烛跪在旁边。   应安定睛看去,见高大的树直直立着,一根绳从树枝处吊下来,左右各画着虚线,似绳左右晃荡,被绳子吊着的人也画了三个,脸上画着宽面条在半空中扑腾。   小人脑袋上顶着气泡,分别写着“老子简继,非常牛皮”、“人虽被挂,名震东西”、“再敢看我,扒你们皮”。   应安看了,气从中来,“都被挂树上了,还这么颐气指使,真是活该!”   丫鬟忙道:“公主莫气,您看,旁边还有诗句呢。”   “哦,念给我听。”应安好奇道。   “长安城内一泼皮,仗势欺人了不起。”   “若是你不听我话,我叫我爹打洗你!”中年管家举着白纸,“嘶”了一声,“老爷,这打洗你是何意?”   简鸿背着手,看他一眼,管家嘿嘿一笑,放下纸。   “什么东西?”   管家忙道:“这是在院中捡的,画着画,提着诗,诗名就叫《简继为树上所挂歌》。”   “老爷,这长安城估计都认识简继了!”管家恨恨叹了口气,“可别牵累我们定国府。”   简鸿想起与自己交手的青年,嘴唇微挑,“慌什么,原本就是我没管好他,这样,你也写首诗,学着洒去。”   “诗名就叫——”   “《定国府还子书》。”柳观文举着纸抑扬顿挫的念道,“管教不严是往昔,若有不平请府里。从今往后无干系,莫言简继是家鸡。”   “哈哈哈,定国侯府好生有趣,竟然说把简继说成鸡。”他捧腹大笑,转头看见闻不就站在廊下垂着眼盯着自己。   “不,不成啊。”柳观文连忙将纸塞进袖子里,讪笑道:“我在院里捡到的,随便看看,看看哈。”   “喵。”大黄抓着门梁攀爬,落在闻不成肩上,压得他肩膀一抖。   柳观文嘴角没憋住笑,对上两双冷凉的眼睛。   柳观文:“额……”   “东西收拾了?”闻不成抬眸。   大黄跟着:“喵。”   “书背好了?”   “喵~”   “他日殿试,观文兄有一席之地”   “喵嗷——”   柳观文被他三问问的额下流汗,脚下抹油,连忙跑走,“我这就去温书!”   闻不就疑惑地看着柳观文仓皇的背影,挠挠下巴,“哥,明日进贡院,你准备好了?”   闻不成嘴唇微挑,缓声道:“应是问你们准备如何?”   春闱考三场,每场三天。柳母拉着柳父给闻不成定下吃什么带什么,恨不得将厨房塞进匣子让闻不成带走。   闻不就摇头轻笑,折下廊下冒出来的花枝,插/进闻不成发冠。   “见兄长心平气静,定是胸有成竹。弟愿以桃花作桂花,提前祝吾兄蟾宫折桂,金榜题名。”   御书阁,小花园。   何有成气哼哼地抱着书,对着小厮抱怨道:“我爹真的是,自己做了官还想逼着我做官,就我这个样子,能考中就奇怪了。”   “他自己好好努力,做个一品大员,封个侯,将来我袭爵不美滋滋?”何有成坐着美梦。   旁边小厮挠挠头,“少爷,一品大员侯爷哪是那么好做的。”   “这贡生哪是那么好考的!”何有成举着书恨恨地在小厮脑袋上砸了下,“考考考,给人考糊了都!你说咱陛下这么缺钱,干嘛不叫人花钱买官,真是。”   小厮连忙捂住他的嘴巴,“少爷诶,天子是咱能说的?”   何有成瞪大眼,怂兮兮的缩着肩膀。两人捂着嘴看看左右,瞧见没人方才放下心来。   “对了,我叫你办的事如何了?”何有成突然问。   小厮闻言一笑,道:“您放心,我特意在乞丐堆里挑的个头大的汉子,绝对不让闻不成进贡院!”   “啧,乞丐怎么行!”何有成皱眉,“我不是说了,去找会功夫的,下手要狠!”   “他闻不成不是觉得自己脸好?我就叫人刮花他的脸!觉得自己学问高,御书阁第一了不起?我就叫人砸断他的手!最好连他腿脚也一起砸断,以后只能爬着走哈哈哈哈。”何有成想到闻不成脏兮兮在低头趴的样子,哈哈大笑。   小厮犹豫道:“可是少爷,您给的钱不够啊,会功夫的练家子得去武馆找,那地方要的钱多。”   “这……”何有成皱起眉,何涌泉怕他跑出去浪,月钱砍了大半,没钱寸步难行,他只能捡着便宜地方玩去,还被人笑话。   “要不咱叫家里护院?”小厮提议道。   “放屁,我叫护院,那不是指着自己脸告诉别人我要害闻不成吗!”何有成又拿起书连连拍着小厮脑袋,“你跟我这么久,这么蠢、蠢、蠢!”   “哎哟,少爷我错了!”小厮捂着脑袋求饶,“那没有钱还不能用护院,少爷您说怎么办?”   “我是少爷你是少爷,你不帮我想办法,要你何用,拉你卖了去!”何有成威胁道。   “别别别,少爷我想办法!”小厮低头按着脑袋,眼睛转来转去,忽然看到何有成腰间玉佩。   “少爷,我有办法了!” 第六十八章 春闱开不就送不成……   天还未亮, 长安城已万家灯火。   柳家小厮一样样将闻不成考试要带的东西检查,确认无误后放到木箱中,最后搬到马车上。   “不知道贡院里冷不冷, 衣服多带两件。”柳母指挥着下人说, “猪蹄蒸好没有, 快叫不成吃一口,吃一口猪蹄, 金榜题名!”   “是, 夫人, 这就送过去。”小厮连忙道。   他刚说完, 门外又一下人兴高采烈地跑过来, “买到了买到了!上位状元中举前吃过的状元糕状元粥,我排了整整一夜的队伍,可算是买到了!”   “好好好, 辛苦你,自己去账上领银子。”柳母高兴道。   闻不就打着哈欠走出大门, 一身低气压。   “大清早儿的,怎么闷闷不乐?”柳母扯着闻不就的手问道, “你哥今天考试,你得开心啊!”   闻不就扯起嘴角, “我开心,就是没睡好。我哥呢?”   “你哥吃了饭, 去马车里了,我让他多休息会。”柳母满脸欣慰道, “我虽不是你们哥俩亲娘,但也不差,若是闻不就中了贡生, 那可真是给咱家长脸。”   “放心吧母亲,我哥是谁啊,那可是我闻不就的亲哥哥!”闻不就拉过柳母,叫丫鬟把她送回房,“您今天起得早,赶紧回去歇着,这里就交给我。”   两个丫鬟扶着柳母的手往屋里走。柳母不放心地回头:“你们别拽我,我能走——衿儿,你做什么去?”   “你怀里抱着什么!”   不等柳母看清,闻不就往前跨了一大步,挡在柳衿身前,背着手笑道:“今天长安城春闱第一天,我带衿儿一起去送我哥,见见世面。”   柳母皱起眉,“你们可别惹事啊!”   “您这话说得。”闻不就压下眼睛,“我和衿儿多乖您不知道啊,我们是主动惹事的人吗?”   柳母琢磨这话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只好摆摆手,跟着丫鬟回屋。   闻不就柳衿同时松了口气,闻不就回头,见柳衿咬着唇开心地笑,敞开怀,怀里正是那根青铜棍。   时间回到一天前。   御书阁,何有成和小厮坐在假山前,低声筹谋。   “少爷您这玉佩价值千两,我们拿去当了换钱,不就雇得起武夫吗!”   “这玉佩可是我去年生辰,我娘送我的,当了我回家还有活路?”何有成翻了个白眼,不耐烦道,“你出的都是什么馊主意!”   “嗨,少爷,咱只是暂时手头没钱,您活当,过几日在赎回来。”小厮见何有成眉头松动,继续道:“您是户部尚书的亲儿子,那小小当铺还能不给您面子?”   “嘶——你说得有道理。”何有成点点头,笑嘻嘻道,“行啊,看不出来你有几分机灵劲,随本少爷。”   他摘下玉佩扔给小厮:“拿去,这事办好了,本少爷保你下辈子吃喝不愁。”   “谢谢少爷!”小厮抱着玉佩,喜笑颜开地保证,“我绝对办的漂漂亮亮的,那闻不成别想进贡院的大门!”   “哈哈哈哈……”   主仆二人放肆大笑,慢悠悠地离开花园。   假山后,曾被闻不就挂在城墙后又告诉他简继二人住址的书生蜷缩在假山后,咬着手指。   “闻不成……那不是今年书院第一,他们要害闻不成?”书生紧张得打颤,六神无主,“闻不成,闻不成……他跟闻不就什么关系?”   微冷的风从假山的缝隙中吹进人脖子里,书生耸着肩,使劲咬着手指头,最后一拍大腿,“算了,就当积福了!”   “闻不成啊闻不成,若你真认识闻不就,就是你的造化……若你俩毫无关系,也只怪你不住在书院,无处寻你。”他嘀咕道,“何有成是户部尚书的儿子,我不敢招惹他,只看你运气如何。”   事实证明,闻不成运气一等一的好。   闻不就从柳氏游馆出来被书生堵在门口,听闻此事心中震怒。   “何有成。”闻不就眼中风暴氤氲,若是没有他在,男主前世也会逢凶化吉,但是少不得吃些苦。如今他在,闻不成一点苦不许吃!   闻不就拉开车帘,马车内一片黑暗,闻不成缩在被子里呼吸清浅。他对着柳衿点点头,坐在车辕上,让柳衿坐在自己怀里。   “驾。”   “吱——”   车轮滚动,两辆马车慢悠悠地往贡院驶去。   “之前相公背着我偷偷进山杀匪,我还没见过相公英姿,今日少不得见识见识。”柳衿靠在闻不就胸膛,抬起头,脑袋撞撞闻不就的身体。   闻不就轻笑一声,低头在他鼻子上亲了口,“怕是你瞧见后,茶不思饭不想,只想着相公英伟绝伦,怕是变身狐狸精,夜夜……”   他低着头,在柳衿耳边说了句话,柳衿耳一红,转过头来捶了下闻不就的肩膀。   闻不就嘴里“哎哟”,捂着胸口往后倒。柳衿瞧见,连忙扶住他。   “劳驾,我还在。”闻不成拉开车帘,淡声道。   柳衿脸爆红,扭过头钻进闻不就怀中。   闻不就顶着上颚对着闻不成“嘚”了一声,笑道:“哥,我的快乐你不懂。”   闻不成冷笑一声,丢下车帘。   “我不想懂,请不要把把马车开到沟里。”   闻不就脑袋掉下黑线,连忙把往边上跑得马扯回正道上。   正当几人放松时,巷中突然跳出几名黑衣男子,高大凶猛,带着头巾。   “站住!”为首的男人手持手臂粗的木棍喊道。   “来了。”柳衿小声道。   闻不就装作诧异的样子,“几个大哥这是何意?”   “有人花钱,买闻不成两条腿两条胳膊。”大汉闷声道,“劝你把闻不成拉下来,不然连你一起打。”   闻不就故意道:“闻不成,闻不成是谁?”   “衿儿你可知道?”   柳衿睁大眼睛摇摇头,“相公,我不知道呀。”   几个男人面面相觑,“认错人了?”   “放屁,你看他马车上写着呢,闻不成!”其中一大汉站在马车旁,指着车壁上的字怒吼,“敢唬我?不想活了!”   当即举起手中从长棍,朝着闻不就砸来。   “哼。”闻不就轻笑,左手捂住柳衿眼睛,右手举起青铜棍。修长的手指在冰冷的棍身上轻抚,棍身轻颤,在指尖一转,直接将迎头挥下的棍子挑飞,落在面前男人脚下。   “嘶——”动手的男人捂着手臂退后几步。   “大哥,硬茬子。”   “莫慌,想想给的银子,干完这票我们就逃出京城快活去!”大哥低声道,“我们一起,还怕他一人?”   闻不就拄着棍子跳下车。   “快些。”车内,闻不成声音淡淡。   “放心,绝不误你时间。”闻不就弯起嘴角,脚下轻点。   柳衿靠在车壁,瞳孔微缩。   天光熹微,淡蓝色的世界中,他的男人如天神下凡,手中青铜棍似天兵利器,所到之处虎虎威风,无往不利!   几个男子妄想与闻不就拼力气,手中小腿粗的木棍还没举到面前,便被一阵巨力砸下,木棍断成两截,手臂也被这力气震得发麻发痛。   “哈!”   眼前青影闪过,为首的男人惨叫一声,被突如其来的棍子砸在腿上,顿时软下身子。   “买我哥腿?”闻不就手持青铜棍,在男人的腿上轻轻摩擦,“买得起?”   男人被冷意激起一身鸡皮疙瘩,腿脚酸软趴在地上,他们五六个人,竟不敌此人一击,可怕恐怖!恐怖如斯!   男人想求饶,抬头看见闻不就眼底的狠意,不禁一哆嗦,连忙低头。   “还想买我哥的手。”闻不就的棍子放在男人手臂上。   “住手,干嘛呢,光天化日,还想害人!”一阵高呼传来。   闻不就放下棍子,见几名官兵将他围住。   “这可是天子脚下,你竟敢当街行凶!”为首的士兵指着闻不就骂道。   闻不就耸耸肩,“是他们拦我们路,我是正当防卫。”   他踢踢脚下男人的腿,“是不是?”   “是是,是我们不长眼,挡了人家的道!”男人连忙说。   “嗯?”为首的士兵眼一眯,“真的吗,我不信。都带走,等本大人大刑伺候,看你们招不招!”   “等等,我哥今日春闱,他在马车上,什么都没做,让他先走,”闻不就道。   那士兵冷笑一声,“你说他没做,他就没做?你说他能当状元,他还能中状元不成!本大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带走!”   闻不就皱眉,心道此人咄咄逼人,甚是无礼,好生奇怪。   “慢着。”又是一队官兵赶来,闻不就顿时露出笑容。   “我乃禁卫军百户,昨日有人报案,此人正是苦主,请将此事交由吾等,不需阁下插手。”杨千帆背着手道,他身后跟着一群禁卫军,个个容貌姣好,肩宽腿长。   “你是谁,用你多事?”那士兵冷笑道。   杨千帆皱眉。   “弟弟,混得不好呀。”杨千帆身后的众人嘻嘻哈哈拍拍他的肩膀,其中一人走上前来,捞起腰间的牌子。   “我乃御前带刀侍卫杨青崖,此事交由我们禁卫军,你若有意见,只管叫你们家大人来找我。”杨青崖笑道,“我看你面生,你是谁家的狗?”   “原来是杨大人,下官是户部主事……”那人额下流下冷汗,尴尬一笑,让开路,“上衙途中恰巧碰到,便想帮忙,帮忙!”   “呵,户部主事,穿官兵的衣服?”杨青崖冷下眼,“自己蠢便罢了,还当我们蠢不成?”   “兄弟们,一起带走。”   “是。”   户部主事腿软,同那男人一同趴在地上,欲哭无泪。   完了,全完了,他只是想帮上峰的公子,怎么会碰到禁卫军,还是御前禁卫军!   “多谢诸位大人。”闻不就笑嘻嘻地拱手。   “谢我们干什么,本职罢了。”杨青崖挑眉,低声道,“以后店里再有好吃得好玩的,别忘了叫上哥几个。”   “您放心。”闻不就目送他们将闹事的带走。   “啧,说来说去,还是官大压人死啊。”闻不就叹了口气,坐上马车,捏捏柳衿的脸。   柳衿抿着唇靠进闻不就怀里。   “驾!”   马车内,闻不成摸着手指,目光沉沉。   待马车离去,巷内突然走出一人。   简鸿背着手,目光思索,“闻不就,闻不成?” 第六十九章 贡院前不就卖奇货   贡院前排着长长的队伍。   闻不就跳下马车, 见这些个身材单薄的书生扛着扁担,晃晃悠悠等检查。   “啧,还是我有先见之明, 咱哥这模样要是扛扁担, 多不堪入目。”闻不就小声地对柳衿说。   柳衿重重点头。   站在路两旁的人就见贴着海报的马车跳下来一人, 走到马车后,拉开锁, 将一辆奇奇怪怪的小车卸了下来。   那小车一个人那么长, 底下是木板, 木板下安着四个木轮。木板上钉着“门”形状的棍子, 人只需拉着把手, 便可随意拉动。   “兄弟,这是什么车,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好奇者问道。   从马车上往车上搬东西的柳家下人笑道:“这是我们姑爷捣鼓出来的手推车, 比咱平时用的手推车方便省力!”   “是极!平日的车要推着走,我瞧你这小车放这么多东西, 轻轻一拉便可,有趣, 实在有趣!”好奇者拍着手笑道,“改日我也要去做一辆, 拉货也方便!”   “您想买,不必改日, 您瞧。”下人从怀里摸出一张传单递给此人,“柳氏手推车, 柳氏游馆现已开售,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若您家中有考生,还不赶紧去买, 这扁担这么重,可别压坏书生的肩膀!”柳氏下人拉起推车,一脸轻松道,“我们家的少爷已经用起来喽!”   “买买买,这就去买!”那人拿着宣传单喊道,“柳氏游馆的柳氏推车,必须得买!”   柳衿捂住脸,实在不愿看那人夸张的表情。   闻不就摸摸鼻子,笑道:“看来得让李信好好教教他们,这托当的忒假!”   那和柳氏下人一唱一和的是闻不就特地找来的托。   “我走了。”闻不成接过推车,对闻不就柳衿点点头,排进队伍。   闻不就顿时有股家长送孩子高考的紧张感。   “加油,哥!”闻不就举起拳头,喊道,“认真读题,仔细检查!”   排队的人群传出善意的笑声。   闻不成摇摇头,弯起嘴角。   “微臣给王爷请安。”贡院内,考官围在一起,向中间模样和善的中年男子问安。   “科考一事关乎江山社稷,还请诸位多多上心。”王爷笑道。   “多谢王爷提点,下官自当竭尽全力。”有人道。   “考生可进场了?”   “回王爷,正进场,现门口检查考生衣食。”   王爷点点头,“走,去看看。”   官兵脸色怪异地看着闻不成拉着车走进房内。   这科举考试一轮三天,不是三年吧?   两官兵面面相觑,低下头将车上的棉被木盒一一拆开检查。他们瞧着这木盒典雅,棉被用的是上好的绸缎,下手也不如之前凶猛。   其中一官兵拉开木盒,眼睛微瞪,“这是何物?”   他小心地将整整一盒子手指长鲜红的果子放在地上。   门后,王爷“嘶”了声,摸着胡子道:“此果名为草莓,不久前我在城门口有一青年赠我一盒,家中亲眷十分喜欢,再想买时,因新果子还没下来,花钱买都买不到!”   王爷想起草莓清甜的滋味,不由咽下口水。   那官兵又皱着眉头将一整盒灰乎乎的东西放在草莓旁边。   “豁,此物名为巧克力。看上去不起眼吃起来甜而不腻,丝滑美味,若是加些果仁,那真是美妙至极!”王爷摸着胡子,又忍不住咽下口水。   “王爷真是见识广博,等科举结束,吾等也去买这草莓巧克力尝尝。”他身后的考官或真或假的恭维道。   王爷眼睛一亮,“何须科举结束,等科举开始,我叫人去柳氏游馆买一些巧克力来给大家尝尝!”   他年龄渐大,体型渐宽,太医说平日少食甜食,他家王妃便偷偷将巧克力藏起来不许他吃。现他在贡院无人管,可不得吃几块!   王爷心里信誓旦旦,就吃几块,绝不多吃!   贡院外考生渐少,送考生的家人还停留在原地默默祈祷。   闻不就左右瞧瞧,挑起眉头,从马车上搬下凳子,铺上绸缎,摆上三个小木盒。   “来瞧一瞧看一看,番邦特制指甲刀,给您的手指一个美丽的选择!”他拍拍手掌高声道,“番邦特制,稀有指甲钳,买一个少一个,您再想买可就没喽!”   未走的人纷纷凑过来瞧热闹。   闻不就伸手拽下绳子,只见马车车壁“哗啦”掉下一幅画,中央是放大版指甲钳的画像,右边上角画着一美人,正在欣赏自己的手。下面特地画了一只纤长的手,每根手指上指甲都圆润可爱。   人群中柳氏的托又开始棒读,“呀,这么好看的手指,真是让人羡慕,我也想拥有这么美丽的手指呢!”   闻不就:“……”   不,我不尴尬。   闻不就露出笑容,接着道:“这位公子,你还为指甲长而苦恼吗?普通剪刀剪的指甲丑陋,平日用的修甲刀不锋利,修出来的指甲坑坑洼洼,又不美观,真是令人烦恼。”   “对呀,这可怎么办呢!”托儿皱紧眉头,狠狠跺脚,“人为什么要长指甲,唉!”   “噗。”   马车内柳衿实在忍不住,捂住嘴巴。   这托语气虽假,但闻不就是谁,柳家上下皆见识过的戏精,闻不就打了个响指,一秒入戏。   “那是你没见过我们柳氏游馆的指甲钳!”他抬高声音,捧起木盒一撩下摆跳上马车。   “柳氏指甲钳,专为人类设计!不分男女,不管老幼皆可使用!”他打开木盒,对一众好奇人道,“不管你是一个人两个人,自己剪给别人剪,剪左手剪右手,剪左脚剪右脚,通通通通方便快捷!”   “若你心中有父母,不妨送他们柳氏指甲钳!关爱父母,从子女做起!让父母告别指甲难剪的苦恼!”   “若你心中有孩子,不妨送他们柳氏指甲钳!疼爱子女,从父母做起,让孩子告别不会剪指甲的烦恼!”   “若你心中有爱人,更要送他柳氏指甲钳!还要亲手为他剪指甲!”闻不就越说越上头,忍不住向马车里伸手,柳衿伸出手掌轻轻放在闻不就掌上。   “手有柔荑,心中有你,十指连心,心心相依。”闻不就含情脉脉的念道,忍不住低下头,在柳衿白皙的手指上吻过。   “啵~”   “呀——”围观的人不约而同头皮发麻,后退一步。   不知为何,他们感觉嘴里酸酸的。   柳衿耳根微红,连忙抽回自己的手。   闻不就板半跪在马车上,忍不住搓搓手指,微微一笑。   底下单身的少女纷纷红了脸,虽有些无礼,但是好甜呀!   “这指甲钳作价多少?”有人问道。   闻不就跳下马车,打开请这人看过,“绝世珍品,百两一盒,买一送一,买一指甲钳,送一磨甲刀。”   “嘶——太贵了吧!”围观的人不约又退后几步,“一百两,都能在城外村庄买间房了!”   闻不就摇摇手指,解释道:“诸位请看这指甲钳。”   他用白色手帕捏起指甲钳举高,放在阳光下,“精铁打造,钳身小巧,工艺顶尖,数量有限,买走就是绝代啊!”   铁质的指甲钳在阳光下闪烁着夺目的光辉,这光辉在众人眼中不是铁的光芒,而是金钱的光芒!   “这指甲钳,剪指甲很好用?”有人问。   “您请看!”闻不就举起白纸,叠了三叠,然后放在指甲钳内,只听“咔嚓”一声,白纸上出现月牙痕迹。   “因这指甲钳贵重稀少,所以不能给大家亲自上手一试。”闻不就话音一转,“不过我们柳氏游馆四楼有修脚按摩店,您在那只需花点点钱,就能享受百两的待遇!”   “大家可以去试试。”闻不就张开双手,笑道,“不过修脚店是通用指甲钳,诸位不想拥有只属于自己的指甲钳吗?”   “这……”不少人面露纠结,这东西听上去确实实用,只是一百两,太贵了吧!   不少人想来想去,最后叹了口气,“算了,走吧。”   闻不就挑着眉,见面容众人如鸟散,耸耸肩。   “相公,是不是太贵了?”柳衿伸出小脑袋,有些忧虑。   “卖的就是这个贵字,你且等着。”闻不就露出自信的笑。   见贡院外的人着实没有兴趣,闻不就打算收摊,这时突然走来一位少女。   “老板,您这三个指甲钳,我们小姐全要了。”少女递来银票。   闻不就挑起眉,“好呀,您家小姐是识货的人。”   少女脸上露出笑容,接过三个木盒,如来时一般云一般飘走。   “真卖出去了?”旁边的人露出震惊的表情,“不是托吧?那可是三百两!”   闻不就展开银票扇扇风,对那人挑眉一笑。   “自是有人买得起。”   角落里,柳氏游馆的托挠挠头,嘿嘿一笑,独自傻乐。   “相公赚钱了,带你吃好吃得去。”闻不就拉开车帘,眼睛里明亮如火。   “好!”柳衿用力点头,快乐地扑在闻不就肩上,“相公真是厉害!”   “对了,差点忘记一件事。”闻不就对着托招招手,将两张银票递给他,“今年会元开盘做赌,你将这二百两,压一名叫周景阳的人。”   “为何不压不成哥?”柳衿好奇道。   闻不就将剩下的一百两银票塞进柳衿怀里,轻声道:“自是神仙告诉我的。”   闻不成是状元,但不是会元。   在柳衿疑惑的目光中,闻不就坦然一笑,“万物皆有定数,不过好在我哥不是会元,不然怎么帮他们戒赌?”   “今年丞相的嫡孙也周景阳也在这届考生之中。”贡院内,两名考官暗自嘀咕,“周景阳从小得丞相教导,听闻身具大才,文韬武略无一不成,看来今年科举是要出一位二元之才!”   “是,听闻周公子字体隽秀,文风保守,吾等还是要悄悄注意一番。”   “你说的是……” 第七十章 不就卖淘气惨被罚   “就这么小小的东西, 值一百两银子?”应安举起一指长的指甲钳,放在眼前端详。   “虽模样小巧,但奴婢瞧着此物触之圆润似珠玉, 精巧非凡, 恐怕宫中能工巧匠也做不出。”丫鬟捧着木盒道。   应安看着指甲钳背后“柳氏”二字, 微微挑眉,试探地将指甲放在刀口, 轻轻按下,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 指甲轻轻松松被剪下来。剪口处干净平整, 只需用光刀轻轻磨动, 修出形状。   “果真方便。”应安脸上露出惊喜神色,“快找玉盒将上下两个指甲钳装了,一个送给父皇, 一个送给煜儿。”   “父皇政务繁忙,煜儿学业紧张, 这指甲钳虽小,却比起以前剪个指甲要大半功夫利索得多。”   公主身边的丫鬟笑道:“公主深谋远虑, 勤恳上进,若公主为男子, 怕是皇子们都比不上公主呢。”   “是呀,不说皇子们, 若是公主同那些书生一起考试,指不定状元是谁呢!”   应安嗔怪地看着她们, “油嘴滑舌,还不快去。”   春日百花盛开,太监捧着花瓶走进来, 小心翼翼地放在公主旁边。   丫鬟跪在地上,捧着应安娇嫩的手指,为她修剪指甲。   “今日的花儿真是美丽。”应安闲着的手拨弄着花瓣,眼睛瞟向太监。   太监低下头,轻声道:“回公主,四皇子那边近来颇不安分。”   应安公主嘴角带笑,指甲摘下一片花瓣放在手中掐弄。   “公主您还记得,四皇子手中有不少产业,城中规模大的赌坊、花院背后都有四皇子的痕迹。”小太监觑着应安公主的脸色,继续道,“这春闱一开,赌坊那边动作颇多,四皇子是想大捞一笔啊。”   “哼。”应安哼笑一声,神色不明。   她脚边的丫鬟疑惑道:“四皇子贵为皇亲贵胄,母妃又是皇贵妃,他怎么跟钻钱眼里一样。”   “是。四皇子富有众人皆知,只是看他王府内修葺下人数量,与平常皇子一般,也不知钱都用在哪里。”小太监低低道。   应安摇摇头,“他图谋甚大,叫人盯紧他,莫要忘了,大皇子是怎么倒下的。”   “您是说——”小太监瞪大眼睛。   应安看他一眼,摆摆手,小太监躬身退下。   三天过后,贡院开栏放人。   这三天里,数千考生被关在贡院内,吃喝拉撒都在小小的单间里,难免沾染异味。   闻不就瞧着闻不成摇摇走来,对他和柳衿摆手。   “咋啦?”闻不就挠挠头。   “下车。”闻不成垂着眼,苍白的脸上难掩烦躁。   闻不就和柳衿对视一眼,跳下车往旁边走了两步。   瞧他们退远了,闻不成才上了马车,“回去,洗漱。”   闻不就耸耸肩,正想赶车,突然见一熟悉的大脸从人群中钻出来。   闻不就顿时笑起来:“在贡院关了三天,刘大哥还是如此活泼,可见身体素质不错。”   刘玉恒哈哈大笑,自从闻不就一家搬来京城后,他便搬到外面与同乡举子一起住,虽闻不成拦过,但他心中不好意思,以往只有他与闻不成二人好说,柳家家大人多,自己与人无亲无故,天天吃住人家不像话。   “不成呢,我还想问问他考得如何?”刘玉恒凑过来说。   闻不就闻到一股莫名的气味,顿时“嗯”了一声,点点头,他屏住呼吸道:“考完一场丢一场,刘大哥还是早点回家休养,准备接下来两场考试。”   “好,待两场结束,我再登门拜访!”   等人走后,闻不就手放在鼻子前扇风,驾车往家赶。   等到了家门口,闻不就跳下车,笑道:“哥,家里给你烧好水,你洗个热水澡好好休息。”   闻不成抿着唇跳下车,刚走到大门口,忽然背后冲过来一个人揽住他的脖子狗一般闻来闻去。   闻不成:“!!!”   闻不成头上冒出大大井字。   “害,我还以为你多臭呢,还躲着我。”闻不就揽着闻不成的肩膀笑嘻嘻道,“不愧是我哥,从猪……贡院出来还香喷喷的。”   小说里自带体香的男主人设体现得淋漓尽致!   闻不就还搁那儿嘚啵嘚,“刚刚刘玉恒过来打招呼差点没熏死我!哥你说还好春闱是这时候,要是夏天,又闷又热,啧啧——你们交的考卷不会沾上臭气吧?”   闻不成脸一黑,伸出手拎住闻不就的衣领。   “昨晚我旁边的考生上吐下泻被抬出去,我怕沾上病气。”闻不成眼一眯,“来都来了,一起洗吧。”   闻不就瞪大眼睛。   “我昨晚刚洗的澡!”   “我身体健康着呢不怕!”   “我怕脱了衣服你自卑——我我我要跟衿儿一起洗!”   闻不就嗷嗷叫着被拽进浴房里。   柳衿跟在身后,捂着嘴笑。   “叫厨房继续烧热水,放些草药进去一起煮。”他跟旁边下人道。   “好的,少爷。”   “洗就洗。”闻不就跳进浴桶里,溅起的水花扑了闻不成一身。   闻不成无言抬手,将额上头发捋到脑后,露出精致如画眉眼。他平日清冷温和,乍一露出额头,竟显得眉目锐利,带着几分咄咄逼人的艳/气。   闻不就有样学样地将头发捋过去,对着闻不成“啧”了声,挤眉弄眼。   闻不成忍了忍,终是忍不住敲了下闻不就的脑袋,“哪里学的,不像样子。”   “哎哟。”闻不就捂着脑袋,撅着嘴缩在桶边。   “我只是学了些精致的淘气在身上。”闻不就嘟嘟道。   闻不成泡在热水中喟叹一声,语气懒懒:“你在柳衿面前也这样?”   “那如何使得,我在我夫人心中是顶天立地的真男人!”闻不就抬起手臂,鼓着肌肉道,“谁让你是我哥,我要是你哥,咱俩指不定谁跟谁撒娇呢。”   闻不成:“……”   他低下头。   闻不就眼尖,瞪眼,“你刚刚是不是翻白眼了?”   “没有。”闻不成拒绝他污蔑自己。   “你肯定对着我翻白眼了!”   “我为什么要翻白眼?”   “你嫌弃我!”   “你竟然嫌弃你同父同母还跟你这么像得亲弟弟!”闻不就从水里站起来,指着闻不成表演“震惊”。   闻不成慢悠悠举起手搭在眼皮上,慢悠悠道:“啊,眼要瞎了。”   闻不就:“!”   “吃我一招!”闻不就捧起水往闻不成身上撒。   “多大了?”闻不成抬手甩水,无语道。   闻不就故意勾嘴,露出邪魅笑容。   闻不成眯眼。   闻不就挑唇。   下一秒。   “砰!”   “啪!”   “吃我水龙炮!”   “呵呵。”   柳观文有气无力的被下人扶着走到浴房门口,听到里面“哗啦啦”的水声,笑道:“不愧是不成,精神如此好。”   “待我洗净身上污秽,要跟不成探讨探讨如何在功课之余保持强健身体。”   他乐呵呵的敲门,没想到送水的下人没关好门。   他见门开了,便笑喊:“不成啊——”   “哗——”   迎面一桶水浇在脑壳上。   闻不就:“豁!”   闻不成:“……”   “噗!”柳观文颤悠悠地坐在地上,吐出口中温水。   他脑袋上发冠不知被水冲到何处,长发湿哒哒盖在脸皮上,活像从井里爬出来的水鬼。   闻不成看向闻不就。   闻不就一把丢掉水桶,坐回浴桶中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   “堂哥好,你也来洗澡啊?”   “好,我挺好。”柳观文剥开蒙在脸上的头发,人字下露出一双傻呆呆的眼睛,“刚刚发生了什么?”   闻不就在廊下扎着马步,手提两桶水。   柳衿坐在廊边,轻轻扯着闻不就的袖子,抿着唇偷笑。   闻不就对着他努努鼻子,瞧见柳母看过来,连忙收敛表情一副知错模样。   “观文身子弱,若是滑倒伤了身体,你怎么跟你婶子交代?”柳母掐着腰,气道,“春闱还有两场,你还跟你两个哥哥打闹!”   闻不成站在柳母身后,轻声道:“我没事,就怕观文兄心有芥蒂。”   “没有没有,我没有芥蒂!”柳观文连忙摆手,“其实都赖我,我不知道不就不成在浴房玩耍。”   他哈哈大笑,“不愧是不就不成,如此心态,令人敬佩!”   “那也得罚他,近来越发淘气。”柳母道,“你前几日是不是拿着青铜棍出门了?”   “没有啊?”闻不就装傻。   柳衿连忙道:“那日我瞧青铜棍上落了灰,叫人拿下来擦了擦。”   柳母半信半疑,“真的?”   闻不就笑道:“这还有假,这可是长安城天子脚下,又没有匪徒,我拿青铜棍做什么?是吧哥。”   闻不成垂着眼点点头。   柳母放下心来,叹了口气,“长安城不比永安县,言谈举止切记谨小慎微,得罪哪路神仙。”   “娘,相公心中有数,您放心吧。”柳衿心疼道,“都举了好大会了,让相公放下吧。”   “半炷香不到,哪里的好大会?”柳母手指点点柳衿的鼻子。   但她同样心软,闻不成毕竟是亲兄弟,打打闹闹就过去了,看着柳观文的确没生气,便道:“行了,放下吧,只当长个教训。”   柳衿听到,蹦起来,提着闻不就手中的水桶往下放,“就知道娘最好了!”   闻不就嘴里“哎哟”道,“累死我了,母亲真好,我以后再也不胡闹了。”   柳母闻言笑起来,“你这话说得自己可信?”   闻不就摸摸鼻子,众人哈哈大笑。   春日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院内百花盛开,蝴蝶蜜蜂在花丛中飞来飞去,檐下南方回来的燕子啄泥做窝。   生机勃勃,温馨自然。   廊下,闻不成挽起袖子,看向落在肩上的花瓣,暖光照在他身上,仿若加了一层柔光。他捏起花瓣,仿佛随口一说:“弟弟惯是有些精致的淘气在身上。”   其他人不明就里。   柳观文满头雾水:“什么精致?什么淘气?”   旁边与闻不成相似的脸皱成一团,闻不就双手合十讨饶。   柳衿抬头,明亮的眼睛看着闻不就的侧脸。   闻不成斜眤他一眼,目光似乎说“放过你一回”,他软下声音对柳母道,“伯母,我饿了。”   柳母一听,还管什么精致不精致淘气不淘气,连忙拽着闻不成柳观文的手往屋内走,“快快快,我叫厨房煲了一夜的鸡汤,放了参片,你二人快喝了睡,养足精神备考!”   闻不成转过头,对着闻不就挑眉。   闻不就张开嘴,“改日再战!”   “说什么呢?”柳衿抬起头,手指捏捏闻不就的下巴。   “没什么。”闻不就笑嘻嘻地抱住柳衿,贴贴脸又亲亲,温柔道,“还是衿儿最疼我。”   “以后还是要跟夫人一起洗澡。”   “哎呀!”柳衿耳根微红,捂住闻不就的嘴巴,“相公,别再耍弄你这精致的淘气了!”   闻不就:“……” 第七十一章 禁卫军抓捕何有成……   何有成被下人从贡院门口接回家中。   何涌泉和夫人一脸喜色, 张罗着叫他洗漱用餐。何家上下忙得仿佛过年。   从没见过父亲这么好脸色的何有成一路飘回房间,做梦一般躺在床上。   “要是我爹天天如此,住在贡院又何妨!”何有成跷着二郎腿, 喜不自胜道。   房内空空荡荡, 丫鬟们退了出去, 怕打扰他休息。   何有成正晃荡着腿想好事,门外突然想起游魂一般虚无的声音。   “少爷……你回来了少爷……”   “吓死我了!”何有成吓得一颤, 坐起身体, “谁啊大白天的装神弄鬼!”   “是我, 少爷。”打开的窗户边慢慢升起一颗脑袋, 正是不久前与何有成密谋拦截闻不成的小厮。   何有成对着他招手, 小厮从窗户里爬进来。   “嘶——咱家是没门吗,走窗户干嘛!被我爹看见了,又是一顿好骂!”何有成骂骂咧咧道。   “少爷, 别说那些没用的了。”小厮眼眶一红,竟然掉起眼泪, “出事了!”   大白天,何有成无端打了个哆嗦, 背后冒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说什么呢,什么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何有成质问,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小厮捂着脸嚎啕大哭, “我们不是花钱找人买闻不成的双手双腿,没想到闻不成的弟弟闻不就武艺高强, 那几个武夫空有架子,跟闻不成一照面,连个来回都没有直接就被打趴下了!”   何有成倒吸一口凉气, “嘶”了一声,两只手擦擦因震惊落在嘴边的口水,双手隐隐颤抖。   “莫急,不就是没找成事,让他进贡院就进去吧!”何有成恨铁不成钢的踹倒小厮,“就这点破事,瞧你吓得那样,真没出息!”   小厮“呜呜”地哭,抽噎道:“若是那样就好了!少爷,您找的那个户部主事,他不知从哪弄来官兵的衣服,伙同其他人拦截闻不就,没想到遇到禁卫军,把咱的人带走了!”   “什么!”   何有成顿遭晴天霹雳,整个人木木的冷在床上,双眼发直,嘴唇颤抖,无法言语。偏偏那小厮还在继续嘟嘟:“您进了贡院三天,户部主事也被禁卫军抓走整整三天,我也不知道找谁……少爷,少爷您说句话啊!”   说话……说什么?   何有成心里蒙上一层阴影。   禁卫军,那是干什么的!他去哪里认识禁卫军去!   那户部主事为了巴结他爹,平日没少帮他兜底。像这种他揍人户部主事装官兵再威胁一通的事情平日没少做,盖因那些人家中无权无势——有权有势何有成也不敢惹!   这种事他们做过多少回从来没翻过车,怎么偏偏遇到闻不成就翻车了呢!   “闻不成,闻不成!都是这个闻不成!”何有成愤恨的锤着床铺,“他到底是哪里来的神仙,到底他有什么好的?”   “你说!”他眼里血丝通红一片,拽着小厮的领子怒喝道,“凭什么他模样好学问好!凭什么我何有成要被他闻不成压在底下!不成不成,他闻不成,为什么偏偏遇到我何有成!”   “你说啊!”他大喊道。   “有成,怎么了,你不好好休息发什么火?”   何有成的母亲冲进屋内,看着何有成疯癫的样子“啊”了一声,心中有些恐惧,“怎么了孩子,是不是被梦魇住了?”   她冲过来搂住何有成,摸着他的头安慰道:“不怕不怕,娘在。有什么事跟娘说,娘给你做主。”   何有成听着母亲温柔的话语,惨叫一声泪如雨下,“娘,你救我娘,呜呜呜,你救救我!”   “怎么了?”看着扑在怀里面容狰狞恐惧,哗啦啦掉泪得何有成,何夫人差点跟着哭出来,抬高嗓门喊道,“到底发生何事,你快跟娘说。”   “娘,我……我……”何有成大叫一声,扯过小厮,“你快跟我娘说!”   小厮跪在地上,胆战心惊地将事情的始末交代清楚。   听完小厮的述说,何夫人心口剧痛,她捂着胸口,“呵——呵——”着说不出话。   “逆子,你就是这么在御书阁读书的!”   房门外传来一声怒吼,何涌泉传踹开大门,怒发冲冠,目眦尽裂,拉起袖子就要揍人。   “我叫你惹事生非!我叫你胡作非为!”   他踹开小厮,扯着何有成的头发将他从床上拽到地上,扯着他找趁手的东西。   “爹,我错了!您别打我!爹——”何有成捂着脸哭。   “你还有脸哭,该哭的是我!”何涌泉低下头,眼神风暴汹涌,凶狠阴沉,似有血色闪过。   “你知不知道,你爹为了这个户部尚书的位置,付出了什么?”   “啊!”他拽着何有成的衣领,恨恨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了这个家,为你做了多少恶事!”   “圣上那压着多少弹劾我的帖子,都是告我无能,纵子逞凶!言我子女都管教不好,何谈管教一户部!若非四皇子向皇帝担保,我能安稳地在户部尚书这个位置上坐到今天?”   “你是恨不得你爹赶紧从尚书的位置上滚开!”何涌泉越想越气,抬起手“啪啪”扇在何有成脸上。   何有成的脸顿时如煮熟的虾子一般通红,脸肉眼可见的肿起来。   “老爷,你打他干什么,事已至此,你打他有用吗!”何夫人心疼得拉住何涌泉的手。   “我恨的是没早点打他!”何涌泉一把挥开何夫人,指着她的鼻子骂道,“还有你,慈母多败儿,你整日宠着他惯着他。他长成今天这德行,都是你纵容所致!”   “怪我?何涌泉你好可笑!”何夫人面上露出可笑表情,她冷笑一声,问,“他是你的种,从根上就随你!”   “若是他随我,才不会是这个性子!”   “好,有本事你自己去生一个不随我的!”何涌泉怒极,言语不加思考冲出嘴边。   何夫人满脸通红,实在说不出“生就生”的话来。   房间内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   半晌,何有成捂着脸哭道:“这一时半会生不出来,爹,您还是先救救您这亲儿子吧。”   何涌泉怒气稍熄,沉默片刻叹道,“打理打理家中银钱,我去找四皇子。”   “禁卫军是皇帝手中的直属军,我身为户部尚书,与禁卫军无甚关系,若想平息此事,还是得请四皇子出手。”   何有成闻言,露出绝地逢生的表情,他瞪着眼睛顶着肿胀红彤彤的脸拽着何涌泉的袖子说:“爹,你快去求求四皇子,我保证以后听话,再也不惹事了!”   “哼!”何涌泉冷笑一声,扯出袖子,“若你以后真能如此便好。”   “我保证,爹,我绝对认真读书,考功名!”何涌泉破涕为笑,抱着何涌泉的腿撒娇。   一旁,何夫人见何涌泉脸上怒气渐消,不禁也笑起来,捂住嘴,“你呀,看你以后再敢惹老爷生气。”   屋内气氛其乐融融起来。何涌泉满嘴请四皇子如何替何有成推脱,丝毫不提那个被抓走的户部主事,仿佛那人是个死人。   何有成自然不敢问假冒官兵的户部主事有何下场,现如今,保住自己性命最好。   “可惜还有几天才是第二场考试,若是你现在进了贡院,饶是禁卫军如何威风神气,也不敢去贡院内抓人。”何涌泉说着,又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戳着何有成的脑袋,“你为何不早跟我说,我也早做筹谋,你啊你,到底随谁!”   何有成露出谄媚的笑容。   何涌泉正琢磨如何请四皇子出马,突然前院传来一阵吵闹声,伴着阵阵丫鬟尖叫声。   “怎么了?”何涌泉站起身子。   “不好了——老爷出事了!”   一名小厮从前院奔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跪在地上,指着前院道,“官兵!官兵来抓人了!”   “什么!”何涌泉和何有成不约而同大喊。   何有成惊恐万分,软软地趴在地上,栗栗危惧,嘴里喃喃道:“定是来抓我的,来抓我的!”   “爹,怎么办!”   何涌泉眼中冷光闪过,抓过一名小厮道:“还不带你们少爷走?”   他眼神指指后院。   “哦哦。”两名小厮顿悟,一人拽着何有成一根手臂往外跑。   然而小厮腿脚再快,又如何快的过日夜操练的禁卫军?   银色光芒闪过,何有成看着扎在脚底下的长刀,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大胆,谁允许你们擅闯二品官员家宅!”何涌泉指着为首的男人怒道。   杨青崖弯起嘴角,拿出手中黄绸:“奉陛下之令,调查举子长安街被恶徒拦路一案。”   “您虽是尚书,却也不能违抗圣令吧?”   “陛……陛下?”何涌泉瞳孔中露出不敢置信神色,一个小小举子,加上小小户部主事,牵扯到禁卫军就算了,为何能惊动圣上?   却说三天前,杨青崖杨千帆审理户部主事,那主事张口闭口“尚书大人”,左一言右一语“若是不放了他要他们好看”。   杨家世代忠良,出色的子孙都进了禁卫军,难得见有人跟杨家叫板,杨青崖耸耸肩,直接写了折子值班时递给陛下。   “何涌泉?”圣上皱眉,“我记得他爹曾是盐运使?”   曹公公笑眯眯道:“陛下好记性。”   圣上摇摇头,道:“我记得当初他虽是小小县令,却艺高人胆大,发现大……大皇子拥兵自重的证据,连升几级,最后做到户部尚书的位置用了不到短短几年?”   “这么听来,何大人确实有勇有谋。”曹公公附和道。 第七十二章 要买地不就掷千金……   圣上嘴里咂摸“有勇有谋”四个字, 手点着桌子,问站在一旁的丞相。   “丞相大人身为百官之长,有监督百官之责。户部尚书身为二品大员, 你自当熟悉。”圣上抬眸, 看向躬身行礼的丞相, “你觉得何涌泉这个户部尚书做得如何呀?”   丞相身体微僵,他揣测着圣上话中意思, 慢条斯理道:“何涌泉此人做事向来谨慎, 于户部尚书一职只做了半年之久, 无功无过。”   “无功无过。”圣上微微眯起眼睛, 殿内众人不约而同提起心来, “无功无过,我要他作甚。”   “查!”   折子“啪”一声摔在地上,众人的心随着圣上的怒音敛声屏气。   “何涌泉做这户部尚书不到半年时间, 他儿子便如此无法无天,竟然花钱买凶, 当街欺辱春闱举子!若不是我坐在这,还以为这不是长安城, 是地府县中之地!”   “长安尚且如此,大夏国其他地方又如何!”圣上拍着桌子, 嘶吼,“朕还没死, 这些恶徒罔顾礼法,根本不把朕放在眼里——咳, 咳咳……”   “陛下,保重龙体啊。”曹公公担忧的奉上热茶。   “呵,保重龙体。”圣上靠在椅背上, 长声叹息,“亏朕一直以为自己励精图治,海河晏清,没想到就在朕眼皮子底下,出了这种事。想到多少无辜之人被这些仗势欺人之辈伤害,他们心里是否怨恨朕,怨恨朕无能,养出这些猪狗不如的东西!是不是觉得朕跟他们一样,是纵容手下不分青红皂白地皇帝!”   “陛下恕罪!”   “陛下,您言重了,何至于此!”丞相跪在地上,老泪纵横,“您为国为民做了多少事,吾等都看在眼中,天下良民百万,都感恩陛下。”   “周卿啊,你我都老了,将来这天下是年轻人的天下,我想交给煜儿的,是一个清明富饶的大夏国。”圣上叹了口气,“去吧,查。”   “遵旨!”   “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闻不就靠在车窗上,懒洋洋地将一枝桃花插在柳衿的耳畔,“人面桃花相映红,我家衿儿笑春风。”   “还想夸夸你学问见长,又说梦话。”柳衿不好意思,拽下桃花别在闻不就衣扣里。   闻不就将手背在脑后,一脸舒服地躺在马车上,闭着眼。   “哎呀,桃花、春风、暖阳,是得睡一觉,好好做梦,做个美梦。”他张开一只眼,眼中笑意似要溢出来,瞅着柳衿与桃花两相欢的面容,忍不住笑道,“春天啊,就得做做春梦。”   他噘嘴,对着柳衿飞吻,低声道:“等你哟。”   柳衿看着他闭着眼睛跷着二郎腿晃悠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伸出两只手捏住闻不就得两颊,“我摸摸,是不是厚了些。”   闻不就胸膛轻颤,喉咙里传出低低的笑声,他不睁眼,只伸出手摸到柳衿一只手放在嘴边亲亲。   马车上除了他二人,只有一年长的车夫坐在车辕上默不作声赶车。   柳衿咬着唇,看看车夫背影,哼了声,又捏住闻不就得鼻子。等闻不就张开嘴呼吸时,又噙着坏笑捂住他的嘴。   闻不就故意放下腿,伸出两只手摆在身体两侧,头一歪翻着白眼伸出舌头。   “我死了,得渡口仙气才能活。”闻不就说完,又伸出舌头。   柳衿捂着嘴笑,半晌弯下腰,凑在闻不就嘴边,“呼——”   “唔。”   闻不就伸出手,按下他脑袋,两个人吻在一起。   “相公教教你,下次得用嘴,用手堵不住。”   闻不就与柳衿唇贴唇,小声道。   柳衿手指用力,紧紧紧紧揪着他的衣领,晃人的动作倒是轻,反倒是闻不就故意随着他的手上下颠簸,动作大开大合,直将坠在衣扣中的桃花颠飞,落在闻不就唇边。   闻不就便咬着桃花,冲柳衿眨眨眼。   柳衿抿唇,放下两边车帘,俯下头去。   天空高远辽阔,白云之下,黑色的鸟儿是春日的音符。   春雨后,满眼的绿色侵袭目之所及的角落,江山多娇春意闹,姹紫嫣红皆是春情。   棕色的马车在灰色的路上缓缓前行,两侧是盎然的农田和满垅的野花。   破碎的花瓣从车窗飞过,乘着春风飘过田间农家人的衣袖,飘过窗前读书人的墨檐,随水流直下,落在江畔舟中豪情人的酒杯里。   “一棹春风一叶舟,一纶茧缕一轻钩。花满渚,酒盈瓯,万顷波中得自由。”   闻不就搂着柳衿,听着马车“轱辘”压在青石上的声音,挑眉一笑,“桃李无言处处春,世上如吾有几人?”   “少爷,姑爷,到地方了。”车夫敦厚的声音在车外响起。   闻不就跳下车,站在马车旁舒展身体。   身后,柳衿伸出胳膊环住闻不就得脖子,闻不就手一抄,直接将人背起来。   眼前是一户小小的村庄,有一群小孩在村口大树下玩泥巴,还有一老一少两男子坐在石头旁。   他二人见闻不就背着柳衿走过来,眼睛一亮。   “这位就是来看看地的后生?”年老的男子须发皆白,一双眼睛明亮有神,笑道,“不谈长相,看着后生这精神气,就知道是极好的人!”   “老伯抬举我,您就是冯村长?”闻不就一边说着话,一边感觉身后柳衿拽拽衣服,便松了手,让柳衿跳下来。   “我姓闻名不就,这是我夫人柳衿。”闻不就拉过柳衿,解释道,“我在长安有点小买卖,托人介绍,得知您这有大片良田出售,便来看看。”   冯村长笑道:“我听说啦,您那要是小买卖,谁敢说自己买卖大!”   他摆摆手,道:“不说其他的,咱直接去看地吧。”   “好,听您的。”   冯村长在前,他身后的少年是冯村长的孙子,扶着他往地里走。   “我们冯家村原本地广人稀,这不是离着长安城近,不少青壮人都想去京城寻好活,本都不要了!”冯村长叹气,“要我说,还是勤勤恳恳种地是正经啊。您看您这么大买卖,不也来买地么?”   闻不就笑着应和。   “年轻人上进,咱也不能拦着,但人家出息了,就不想回来了,村里大片开垦的没开垦的地都空着,哎呀,我看着真心疼。”冯村长指着土地道,“您看,就是这些地,都是好田啊!”   闻不就放眼望去,见田野广阔,野草横生,直直长到人腰部,天际边似有高山掩映在山云交际处。   冯村长摸着胡子,嘀咕道:“周遭几个村,就我们冯家村地多,以往也有人想买地,但都只买一两亩,说想学什么古人隐士,开荒南野际?咱也不懂啥事南野际,只知道地里野鸡。要是不你说要买得多,我老胳膊老腿也不跟着你跑这一遭!”   “是,多谢您。柳叔?”   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车夫走上前来,眯着眼看了一下野草长势,又跳到草中,弯腰薅把草,观察草根处的土壤。   “没错,少爷。”车夫闷声道。   “我们乡下人,又靠着京城,向来本分老实,这土地都是上面大人派人下来一点点丈量过的,没错过!”   闻不就点点头,笑道:“好,冯村长,你们这可卖的良田有多少?”   冯村长笑眯眯道:“我们这荒地百亩,每亩五两银子,次点的田千亩,每亩八两银子,您看的这良田也是千亩,每亩十两银子。”   闻不就算了一下,心有计较。   冯村长见闻不就不说话,连忙道:“您别觉得贵,我们这可是长安城边,地都是个价格!我们村也就靠着长安远一些,您瞧近点的地方,都被长安城中的有钱人官老爷买了地盖庄园。”   “也就是您赶巧,以后指不定我们这地也被卖了去。”   闻不就点点头,笑道:“您说得对,既然如此,那我便买了。”   闻不就手点点这片田野,语气轻飘飘,用“今天天气不错,我两个肉包子”的语气道:“就这千亩良田,我都要了。”   “赫——”   “嘶!”   敦厚的车夫瞪圆眼睛,弓着腰的冯村长扶住拐杖,饶是知道闻不就要买地的柳衿,也缩紧瞳孔,拽住闻不就得手。   “相公,你,你买多少地?”   “先买一千亩良田。”闻不就指指这片地方,笑道:“我瞧着土地平整,等收拾出来这大片种东西,靠山那边盖个庄园。夏天带你乘凉,冬天带你上山抓野物。”   “你瞧那边的山脉相连,没准藏着什么好东西。”闻不就笑道。   柳衿嘴巴微张,被他搂进怀里,傻傻的点头。   “好吧。”   “一,一千亩……良田?”冯村长咽下口水,“一亩十两银子,那,那是——”   “一万两白银啊!”   这地都是村里的地,除去要交给朝廷的卖地的税金,剩下的要按户分给村里。   虽然交给朝廷的部分是大头,但一万两白银,就算交了九千两,剩下的一千两也够村里这百户人分了!   冯村长用看财神爷的目光看着闻不就:“您,您说的是真的?您,您要买一千亩地?”   他的嘴巴咧到耳朵边。   他们周遭的几个村共属一个县下,平日大事村长里正要去县里听当官的大人吩咐。   冯家村是离长安最远的地方,以往冯村长去了,每每都是其他穿着绫罗绸缎,带着金玉扳指的村长炫耀地说“我们村卖了多少银子的地”,还反过来问“冯村长,您那一个村的面积抵得上我们两三个村,您咋一点地没卖出去?”   “可见这地多又如何,还是得看谁运气好。”   “偏生咱运气好,生在长安城根,真是没办法,冯村长,您说是不是?” 第七十三章 定契书不就惹女心   天道好轮回, 财神爷开了眼,终于轮到他们冯家村享福啦!   冯村长顿时觉得自己腰不酸了腿不疼了,他拽着闻不就的胳膊, 兴高采烈道:“走走走, 我们这就去找里正写契书, 再去府衙按官印,这事就成了!”   冯村长恨不得自己现在长双翅膀带着闻不就飞到里正家去。   “爷爷, 等等, 人家钱不知道带没带来呢。”冯村长的孙子小心翼翼道。   他看了眼闻不就, 连忙解释, “我不是那个意思, 只是按官印的时候要在官老爷的眼皮下面交货,钱货两清。”   “无妨,您放心, 钱我带着呢。”   冯村长和孙子面面相觑,看着闻不就和柳衿。一个身材纤细一个身板结实, 怎么看都瞧不出身上放了一万两银子啊?   冯村长心里嘀咕,但是钱要官老爷数了看了抽走税金才会给他们, 也不怕闻不就造假,何况闻不就是村里知根知底的人介绍来的, 他们也放心。   “您这边请。”冯村长看着闻不就的眼神不知不觉带了几分敬畏,这么年轻的后生, 张口就是千亩良田万两白银,真叫人畏惧。   几人坐着马车往县那边赶, 一到县门口,村长的孙子迫不及待跳下车,撒着脚丫子往里正家跑。   “叔, 叔!我们村卖田啦,我们村卖田啦!”   高昂的声音引得街坊邻居出门看。   “谁家卖田了?”   “不是谁家,是我们村,我们冯家村!”村长的孙子眉飞色舞,“卖了好大块田,你都不敢想!”   街坊邻居闻言笑出声。   “冯家村啊,就京城最远的那个村子?”   “你们那卖地能卖多少,别搁着丢人现眼了。”里正旁边的邻居靠着门哈哈大笑,“小孩子不知道多少,把几亩田当宝贝,我记得咱们村当时卖地分了多少钱来着?”   “一人分了三十两!”   两人一唱一和,话里话外挤对冯家村。   冯村长的孙子翻了个白眼,心道我才不跟你们说,不就三十两银子,瞧把你们宝贝的!   他敲着里正家的门,“叔,您在不?”   “别敲了,来了。”里正家的媳妇打开门,“哎呀,是你呀,都长这么大了,快进来。”   里正媳妇笑道:“婶子给你泡鸡蛋水喝。”   “婶子,里正叔呢。”冯村长的孙子心中着急,以往在他眼中格外珍贵的鸡蛋水无法阻止他想见里正的心。   “在屋里呢,走走走,瞧把你急的。”   里正媳妇好笑道。   周围人跟着哈哈大笑,正巧这时,柳家的马车顺着石路行驶过来。   县里人连忙让开路,好奇地看着马车。   “这马车上贴着纸呢。”   “诶,这不是长安城柳氏游馆的马车吗?他们家马车上就贴着这些叫海报的东西。”有去过长安城的人道。   “长安城来的马车?”   众人的心提了起来,就是这个人要买冯家村的地?   闻不就跳下马车。   围观的人顿时眼前一亮,躲在门后悄悄往外看的未婚姑娘纷纷红了脸,连忙拢着头发,摸摸自己刘海。   闻不就转身,将柳衿抱下来。   围观的人不约而同后退,生怕自己身上的灰尘沾到这两位神仙般的人身上。   门槛后,未婚的姑娘噘着嘴,甩开辫子。   倒是有些野心大的,对着水瞄瞄自己的脸,握紧拳头。   冯村长笑得合不拢嘴,被柳家马夫扶着下了马车。   “这马车就是比牛车好坐。”冯村长忍不住摸摸马,眼里充满羡慕的光芒。   闻不就笑道:“等您分了银子,买辆去。”   “好好好,买,买大的!”冯村长哈哈大笑。   旁边围观的人脸上露出惊讶表情,瞪着眼瞧着谈论银子怎么花的冯村长,心中讶异,难道他们村,真的挣大钱了?   不是吧,这个人,能买多少地啊?   闻不就跟着冯村长进了里正院子。   里正是乡间小吏,管理冯家村的里正原本也是冯家村人,后来攒够钱搬到县中居住。   “冯阿伯,您来啦。”里正见了冯村长,满脸笑意地请他坐下。   冯村长没有时间与他问好,退开一步请闻不就走进来。   “里正,这是长安城来的富商,他要以白银万两买我们冯家村一千亩良田。”   “我们都谈好了,请你写下契书,在一同去县衙盖印呢!”   “啪!”   里正媳妇手里的茶壶没端稳,落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   里正张大嘴巴,露出冯村长不久前出现的表情,“多少?”   “一万两?”   “啊!”   “哇——”   里正院内一阵阵震惊声。   闻不就背着手,对里正点点头。   里正觑着闻不就神色,瞧他身上穿戴金贵,气质非凡,不像糊弄人的样子。   他吸了吸气,大步走向前,推开门,对着院里喝道:“再偷听,切下你们的耳朵下酒,走走,都走!”   院内扒着墙头的人喊道:“里正,真有人花一万两银子买一千亩田?买这么多种的过来吗?”   “一千亩!我要有一千亩田,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干,都能躺倒下辈子!”   “我不想要一千亩田,我想要一万两银子——一万两啊,那就是千两黄金,嘶——”   “一千两,得多少啊!”   众人露出没见识的眼光,脚下扎了根,任凭里正左赶右赶,就是不动。   “我们就想看看这能拿出千两黄金的是啥样的老爷。”   他们搓着手,心里无比激动,从今天起他们也是见过真正的有钱人的人啦,以后出去跟人说,也不怕有人骂他吹牛!   里正实在无法,只好敞着门,让他们看去。   里正媳妇擦擦凳子,小心翼翼地搬过来请闻不就坐下,又洗了茶杯给他们泡茶。   “家里自己炒得茶,别嫌弃。”   闻不就捧起茶杯,吹吹茶叶,嗅着清香茶气,对她道谢。   “渴不渴?”闻不就低声问柳衿。   柳衿接过茶盏,小心啜饮。   待确认闻不就没开玩笑,确实要买田后,里正叹了口气,道:“你来的真是巧,我听同僚说,再过一阵子,买卖土地要行他法。倒那时就不知怎么个买卖法,你真是来对时候了。”   他找出冯家村的地图,确认闻不就要买的田地,计算无误,请闻不就看过,便写下契书,按下自己的印章。   “我与你们一同去县衙,倒时交钱按印,这地就是你的了!”里正笑道,“诸位,请吧。”   闻不就没想到买地一事如此顺利,牵着柳衿的手走出里正家,在一众敬畏的目光中走到马车旁。   “等等——”   一个娇俏的声音从人群里传来。 第七十四章 获地契一波惹三折   身材娇小的少女从围观的人中钻出来。   她圆脸圆眼, 一双大眼睛似林间小鹿,黑发简单地编了根辫子垂在白皙的脖子旁,辫子上插着鹅黄色的花朵, 更显她娇俏可人。   “李果儿, 你有事?”里正转过身, 看着她问。   名叫李果儿的少女咬着唇,眉微蹙, 眼中似有泪光闪过。   她是县里知名的美人, 刚及笄。   貌美如花的少女自是惹不少人怜爱, 瞧她似忧还愁的表情, 当即有人问:“李果儿, 你怎么跑出来了,不在家照顾你娘亲。”   “我,我听说有京城的贵客来里正家, 来看看。”李果儿抬起头,羞涩地看了眼闻不就, 连忙低下头,绞着手指。   柳衿不知为何, 眼皮微跳,抓住闻不就的手。   闻不就低下头摸摸柳衿的头发, 疑惑道:“我又不是奇珍异兽,看我作甚, 走吧。”   闻不就将柳衿抱上马车,他正着急去县衙呢。   “公子!”   李果儿突然对着闻不就跪下来。   闻不就“嘶”了声, 想也不想飞到马车上蹲着。   围观的人被他这动作吓了一跳,震惊地看着闻不就。   “您还会武?”里正惊讶道,“这就是话本里的飞檐走壁不成?”   闻不就挠挠脸, 一脸郁闷。   “李果儿,你这是干什么,贵客正忙呢!”里正呵斥道。   “哎呀,里正,李果儿一个小姑娘,您说话客气点。”   “就是,小姑娘能有什么坏心思,她定是心有祈求。”   李果儿捂着脸,哭泣道:“里正,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我爹爹没了,娘亲卧病在床,无亲无戚,家里快没米下锅了。”   她从指缝里往外瞧,见闻不就从车顶跳下来,掀开帘子就往车里钻,连忙道:“听闻京城贵客去冯家村买地,出手就是万两!我李果儿无能,想卖身求几两银子,给娘亲买药治病!”   “这……”里正皱起眉,“你良家女子,何必卖身为奴。”   “我也不想啊里正,可是我娘等不了啊!”李果儿哭道,“我好怕我娘也跟着我爹去了,留下我一人孤苦伶仃无依无靠,我以后怎么活啊!”   “求求贵客,买下我吧!我什么都能干,我会针线活,还会洗衣做饭,我给您当丫鬟!”   柳衿戳戳闻不就的胸。   闻不就低下头,无辜地看着柳衿,耸耸肩。   等着去县衙的冯村长敲着拐杖说:“你们县不是卖地分了好些钱,难不成你都没了?”   李果儿擦着泪珠道:“给娘买药,都花完了。”   冯村长指指围观的人,“你们县这么多人,家里有钱,一人凑一些给人小姑娘买药救母。都说远亲不如近邻,等你以后有了钱再还给大家也就是。”   围观的人一听,有些对李果儿有想法的人连忙道:“果儿,我家中有钱,借你!”   “是啊,大家凑一凑,先给你娘治病。”   李果儿跪在地上,泪珠大颗大颗往下掉,有姑娘瞧着她可怜巴巴的样子,伸手拽起她。   “卖身是个什么道理,快起来吧。”   年轻的人围着李果儿,劝来劝去。年长的女人围在一处,嗑着瓜子瞧,互打眼色。   什么卖身为奴给母亲买药,怕不是瞧着人有钱有貌,想去当妾吧。   觉得自己模样好,了不起,天天被县中没见过世面的小伙子捧着,还真以为自己能飞出去当凤凰呢。   也不瞧瞧自己哪里比得上人家正经的夫人。   也不知道这些人一个眼神如何表达这么多的意思,里正夫人摆摆手,叫里正他们赶紧走,别耽误贵客功夫。   什么买不买卖不卖,也看人家愿不愿啊,都躲马车里去了,真是可笑。   瞧着马车往巷外走,李果儿咬牙,对身边人道:“是我冲动了,我回去想想。”   说罢,推开这些人,头也不回得往家里跑。   “唉,走吧,散了。”   瞧着没热闹了,一群人如鸟散,嘴里还嘟囔着那人真的能拿出一万两吗?   里正夫人见人都散去,正打算关门时,瞧见一个影子唰地从街口跑过去。   “诶,那不是李果儿吗,她作甚去?”   因发生李果儿一事,马车上人不约而同有些沉默,闻不就发现袖口开线,扯出长长一根绳子。   他将绳子打个结,问柳衿,“翻花绳?”   柳衿无奈的低声道:“这么多人呢。”   “那你笑笑。”闻不就眨眨眼,“你看到了,我什么都没做。”   柳衿斜他一眼,气呼呼地抱起手臂。   如今的柳衿已不是曾经那个单纯傻乎乎地柳衿了,他也是能嗅到一丝不同寻常气味的柳衿衿了!   那个女孩看上去单纯可爱,但眼里的野心瞒不住人,而且这么多人在场,她竟然只看到闻不就!   他柳衿衿这么大个人看不到吗!   生气!   闻不就捏捏柳衿的脸,哄道:“笑笑。”   柳衿抿着唇,看闻不就手几个来回,翻出一朵造型怪异的花,终是忍不住弯起嘴角。   “讨厌她!”柳衿不开心道。   “讨厌就讨厌,以后也见不到了不是?”闻不就摸摸柳衿的发。   柳衿点点头。   县衙离里正家近,几人下了马车,近了衙门。   听闻闻不就要以万两白银买千亩良田,县老爷喷了一地茶,兴奋地跑来围观。   他手中田地卖了银子,会抽一些银子留在衙中备用。卖地的钱越多,他运作的地方更多!   而且谁人不知陛下缺钱,这些进项对他小小县官来说,是实打实的政绩啊!   管理田地的主事拿出印章,里正在桌上摆上契书请主事看过,核对田地大小,金额是否正确。   “衿儿。”闻不就挑起下巴。   柳衿从袖中摸出一沓银票。   “一共是一万两白银。”柳衿解开线,当着众人的面一张一张往桌上摆银票。   “一、二、……九、十。”柳衿举着剩下两张银票,又指着桌上银票数了一遍。   “十张银通钱庄的银票,每张面值一千两。”柳衿将十张银票递给主事。   主事当着众人的面验过银票,点点头,“银票无误。”   里正和冯村长紧张得脸上立马露出灿烂的微笑。   “果真英雄少年,身具千金面不改色。”冯村长擦掉脑门上汗,叹道,“要是我有这些钱,定是门不敢出,整日在家数银票便是。”   主事将盖了官印的地契递给闻不就。   县令摸着胡子,笑道:“正所谓千金散去还复来,听说闻老板柳氏游馆甫一开业大受欢迎,自有底气。”   “草民平平无奇,只做些小生意,多亏大家捧场。大人以后来长安城,请来我家小店坐坐,我给大人折扣啊!”闻不就笑着从怀里掏出宣传页,递给知县。   知县笑呵呵地收下。   正当所有人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时候,县衙突然跑进一官兵,张嘴便是:“大人,四皇子的人来了,说是要买冯家村的地!” 第七十五章 二折团公公认干儿……   “四皇子要买冯家村的地!来的还是宫里的总管太监, 就在门口等着您领着去看地呢!”   官兵的一句话,叫其乐融融的大家僵在原地。   知县弯起的嘴角还没放下,眼里露出惊恐表情, 看向里正冯村长。   皇子公主王侯将相哪里是里正村长嘴里敢谈论的, 只在心中感叹稀奇。   他们冯家村的地咋就突然这么稀罕, 一个两个都要买?   里正和冯村长下意识地看向对面的闻不就。   闻不就垂着眼,轻轻折上地契, 收进怀中。   他对众人露出微笑:“地我买好了, 先走一步。”   冯村长和里正、知县脸上顿时露出“等等, 留步”的表情。   “闻老板, 这四皇子怎么突然也要买地?”知县问出萦绕众人心头的问题。   闻不就耸耸肩, “我只是区区平民百姓,如何得知皇子心思。我买地不过是为了种东西,难不成四皇子也想种东西?”   知县摸摸胡子, “四皇子莫不是想建庄园?”   里正和冯村长连忙点头笑道:“知县大人说的是,皇子那是什么样的人物, 还能缺得吃穿,定是买来建园子。”   “冯家村不是还有次等田千亩, 卖给皇子便是。”闻不就道:“皇子的府邸自有规格,总不能越过规矩, 千亩应该够用。”   “说的是!”   冯村长心中大喜,刚来一个挥金似土的闻不就, 再来一个王孙贵族四皇子,四皇子总不是差钱的人吧, 定如闻不就一般一笔结账。他们冯家村定是去年贡品得了财神爷的意,才会接连给他们贫户送银子!   “我这边结清了,先走一步。”闻不就笑道。   契约书上章子印好了, 哪有强行留人的道理,只能放闻不就离开。   “好,闻老板慢走。”   闻不就和柳衿走出门,对视一眼,两人脚步如飞。   “快走快走。”   闻不就心道谁知那四皇子什么玩意,会不会跟他抢田。虽然他先买了地,但耐不住人家爹是皇帝,要是真拿权压人,免不得一分波折。   两人走出县衙,见县衙外停着一辆华贵的马车,套着三匹大马,十分阔气。   马车帘子挂在两边,一名白面公公靠在马车软垫上,翘着兰花指饮茶。   “这乡下的水惯是难喝,比不得王府中用的清泉。”那公公用尖细的嗓门说道。   闻不就揽住柳衿的肩,微微压住他的脸。   可偏生那公公爱斜眼看人,一眼瞧见对面的人。当他看清闻不就的侧脸时,“呀”了声,差点从软垫上蹦起来,一手捂着胸口一手着急指着闻不就道:“快快快!快去把那公子请过来,让本公公看看。”   闻不就上马车的动作一顿,咬着下唇“嘶”了一声。   他就买个地,怎么这么多破事!   马车隔得不远,小太监走过来,笑嘻嘻道:“这位公子,我们公公请您过去呢。”   闻不就抓住柳衿的手,抬眼问:“你们公公是何人啊?”   小太监笑道:“我们公公是四皇子面前的红人,你叫团总管便是。”   闻不就点点头。   “相公。”柳衿有些怕。   闻不就握紧柳衿的手,护着他往团总管马车那走。   团总管瞧着那人高大的身躯,英俊的面庞,心中又喜又爱,连忙招手,“来来来,快给本公公看看。”   “团总管。”闻不就瞧了团总管一眼,低头看向柳衿。   柳衿跟着闻不就问了声好。   团总管瞧见身后柳衿,见他模样俊秀,眼神清澈,啧啧两声,“好一对俊人。”   闻不就不知这总管搞什么幺蛾子,但笑不语。   团总管白面朱唇,面若好女,眼睛细长,笑起来有几分娇媚。   他捂着嘴笑,开心道:“哎呀,本公公难得出门,竟能遇到这般俊美人物,真是天赐的缘分。”   闻不就:“?”   他面上带笑,眼底藏起几分忌惮,心高高提起。   若是此人对他跟柳衿心怀不轨,他定先下手为强,抱着柳衿跑。   团公公靠在软垫上,叫二人走近些,亲热地问他们是哪里人,今年多大,家中有何人。   闻不就简言意赅,模糊地说了几句。   团公公眯起眼,“啧啧”两声,细长的手指指着闻不就,“你这小家伙,防着本公公呢是不是?”   “哪有,我说的都是实话。”闻不就脸色露出傻乎乎的笑容。   “哼,调皮。”团公公嗔怨道。   闻不就身子微颤,胳膊立马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们当公公的都是这么说话吗?   旁边伺候团公公的小公公道:“你们两真是不识好歹,我们团公公伺候过皇贵妃,现在跟在四皇子身边伺候,享受过多少荣华富贵,浩荡皇恩,是你们这些平民想不到的。”   “嗯嗯。”闻不就敷衍点头,举起大拇指,“公公厉害。”   团公公立马笑得花枝乱颤。   闻不就默默放下大拇指,他说什么了?他做什么了?你们公公精神生活这么贫瘠的吗,一句话能笑成这样?   团公公从软垫上爬起来,手指摸着光滑的下巴,细长的眼里闪烁快活的光芒。   笑过后,他长叹一口气,声音哀怨:“本公公自幼无父无母,送进宫中断了根,虽说混得人模人样,但到底没了后人。”   马车边的小公公伸出手抵在唇边,小声道:“我们公公最爱收干儿子,你们能入公公的眼,是你们的福分!”   闻不就瞳孔缩成一团,什么玩意?   收什么?   什么收?   干什么玩意?   团公公坐起身子,捂着嘴笑,“本公公姓团名花花,宫中谁人不知本公公的名字。就是在陛下面前,我也有几分脸面。”   “本公公收过那么多干儿子,但他们捏在一起,也没有你入我眼缘。”团公公尖叫道,“这就是天赐的缘分啊,合该你我做父子!”   柳衿手一痛,他连忙抬头,见闻不就脸色茫然,双眼无神,竟是被团公公吓到了。   柳衿嘴巴慢慢张开,看看呆滞的闻不就,又望望又是花枝乱颤的团公公,小心翼翼地靠在闻不就手臂上。   柳衿:怕。   闻不就感觉身边的热度,思绪慢悠悠回到脑袋里。   他干笑一声,“多谢公公好意哈哈哈……”   团公公手指点在下巴上,侧着脸斜斜看过来,眼神几分警惕,“你莫不是想拒绝我?”   小公公狐假虎威喝道:“你不要给脸不要脸,我们公公是什么样的人物,看上你是给你脸!”   “怎么跟我未来干儿子说话呢!”团公公指着小公公骂道,“掌嘴!”   小公公熟练地跪下,左右开弓往自己脸上扇。   闻不就心道这是给自己下马威啊,他在心里吸了一口冷气。   怎么办,难道他现在要认下这个莫名其妙突如其来的干爹? 第七十六章 三折李果儿拦马车……   “奴才错了, 都怪奴才嘴笨说错话惹大人生气!”小公公扇着嘴巴骂自己。   团公公端起茶盏,慢条斯理道:“这些小东西就得好好调/教,不然用不趁手。”   闻不就眨眨眼, 看着团公公手里的茶杯, 计上心来。   “公公, 您杯子里茶都凉了,我给你换上热茶。”闻不就松开柳衿的手, 左右看看, 找到放在马车旁的水壶, 殷勤地往团公公那边走。   团公公翘着兰花指捂着嘴笑:“就知道你机灵。”   他还未伸出手去, 闻不就手中的水壶横冲直撞过来, 没对准茶杯“哗啦啦”往下倒。   温热的水顿时淌了团公公一身。   “哎呀呀——”不等团公公开口,闻不就率先叫唤起来,同时手里茶壶不停, 直将所有水都倒在团公公身上方才罢休。   “你!你!你!”团公公两只手掐成兰花指,左右慌乱不知如何是好。   “哎呀, 我平日就笨手笨脚,难为公公不嫌弃我还想收我当干儿子, 我真是太笨了!”闻不就皱起眉头,忙道, “我给公公擦一擦。”   闻不就上前一步,提起团公公的领子, 随手拿了块抹布就往团公公身上抹。   “那是擦桌子的布!”团公公尖叫。   “哦。”闻不就看看手里抹布,随手一扔, 另一只手往后一推团公公。   只听“刺啦”一声,团公公身上绣着祥云的衣服竟被闻不就扯开,露出里面白花花的内衣。   “啊——”团公公露出良家妇女被非/礼的表情。   “对不住, 公公真是对不住!”   闻不就还想上去帮忙。   “你站住!”团公公瞪大细长的眼,指着闻不就道,“你站那不许动。”   “哦哦。好好。”闻不就手里拿着扯下来的衣服看了看,忽然鼻子一动。   “嘶——什么味,哼哼,阿,阿嚏!”闻不就对着团公公那边打个个超响的喷嚏。   “阿嚏!”   “哼——”   闻不就拿起团公公的衣服擤鼻涕。   团公公两手抓成鸡爪,对着闻不就叫,“你在干什么!”   “走开,离我远点,快走!”团公公小鸡仔一般紧紧缩在马车里。   闻不就擤完鼻涕,随手将那团布扔在马车车辕上,笑嘻嘻道:“公公身上是不是用了熏香,我这鼻子太好使了,闻不得香气,一闻就打喷嚏,打喷嚏就流鼻涕。我流得鼻涕还跟别人不一样,别人的鼻涕是白的,绿的,我的是——”   “呕——”团公公捂住嘴,“滚,快滚,别让我看到你!”   “快走!”   闻不就反倒笑着上前一步,“哎呀,公公,我就这点小毛病,其他都好,您不是还想收我当干儿子?我家里穷,想跟着您吃香的喝辣的!”   柳衿看着闻不就反客为主教训团公公,微微睁大眼睛,“相公,你不要离公公太近,你身上的脓疮还没长好呢,那病症传染!”   团公公一听,恨不得跳下车跑走,但瞧着闻不就堵在马车前,心里又气又急。   “你走开啊,我不收你,我不收了,我干儿子够了!”团公公嗓音尖细,叫喊道。   闻不就皱眉,一副不想走的表情。   “相公,你快回来,你脚气也没好!”柳衿高喊。   “走走走!”团公公随手拽下腰间荷包,丢给闻不就,“拿着这些钱,滚滚滚!”   闻不就接过荷包颠颠,笑道:“好嘞,谢公公赏,我们先走一步。”   闻不就转身,对柳衿挑眉。   柳衿抿着嘴,不让自己笑出声。   两人见好就收,连忙回到马车,让车夫赶紧驾车跑。   那厢,团公公趴在马车里气喘吁吁,仿佛逃过一劫。   小公公找来两个棍,夹起车辕上闻不就擤过鼻涕的布,一脸恶心的丢在地上。   “公公,您还好吧?”小公公关心道。   风从门窗中溜进马车内,在他湿漉漉的衣衫上吹过,团公公冷的打了个哆嗦,上头的脑子突然冷静下来。   “好像哪里不对?”他“啪叽”坐起身,头差点撞在车壁上。   小公公不忍直视,看着团公公乱糟糟的头发,破碎的衣服,小声道:“公公,您慢点。”   “不对,我是不是被他耍着玩?”团公公瞪着眼,趴到窗户那,见官道上那马车早已行远,变成一个小点。   “混蛋!他肯定是哄我!”团公公眼眶一红,差点掉下眼泪,“可恶,你给我等着,别叫本公公逮到你!”   马车内,闻不就翘着二郎腿,将鼓鼓的荷包丢到空中又接住。   他一脸得意的对柳衿道:“怎么样,相公棒不棒?”   柳衿竖起大拇指,清亮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闻不就。   闻不就歪头,指指自己的脸。   柳衿扑过来,狠狠亲了口他的脸。   “唉,出趟门,还差点多个爹。”闻不就摸摸自己的脸,“啧啧”道,“像我们这么好看的人出门都害怕被人抓走当干儿子。”   柳衿也摸摸他的脸。   “还要担心被人抓走当相公。”   闻不就摇摇头,“那可不行,我的身心都是我夫人的!若是有人觊觎我,我肯定宁死都要保住自己的清白!”   他这信誓旦旦的话未落下,突然听到车夫着急地“吁”了声。   马车急停,柳衿没坐稳,扑进闻不就怀里。   闻不就皱眉,“怎么了?”   车夫一脸无语地看着扑在车前的女子。   “姑爷,有人拦车。”   闻不就和柳衿对视一眼,闻不就挑起车帘,见那个叫什么珠子圆子的跪在马车前。   柳衿凑过头来。   “呀,这不是那个,那个……”柳衿的眼睛里露出问号。   闻不就用肯定的语气道,“县里的朱圆儿。”   趴在地上的女人:……   “不对,我记得她姓李。”柳衿拍手道,“她叫李杏儿!”   趴在地上的女人胳膊撑着地,露出白净的脸,泪眼涟涟,“我叫李果儿……”   闻不就和柳衿同时“哦”了声。   对她的名字并不感兴趣。   只是好奇她莫名其妙扑到马车前的行为。   闻不就摸摸鼻子,“小声”道,“她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李果儿手指扣着地,眼泪顿时掉下来。   “我,若不是没有办法,我也不会出此下策。”李果儿咬着唇,姣好的面容看着闻不就,柔弱无依的身体趴在黑黢黢的地上,好像别人想对她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   闻不就挠挠脸,疑惑:“你的街坊邻居不是可以接济你?”   李果儿咬牙道:“是,可是我母亲病了好些年,天天都要吃药。街坊邻居只能接济我一时,不能接济我一世,我求两位贵人发发慈悲,买了我去,让我去您府里作丫鬟,每月给我一点月钱,让我养母亲就好!” 第七十七章 闻不就学翘兰花指……   闻不就脸上露出微妙表情:“难道不卖身为奴就赚不到钱吗?”   李果儿咬咬牙, 直言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您,我见您二位身上穿戴贵重,出手大方, 若是做您手下的丫鬟, 比起平常人家月钱要多些!”   “我就想多赚些钱给娘亲买药看病。我贪图富贵不假, 可谁让我是我娘的女儿呢!”   马车上的人无言以对。   你娘知道她的好女儿为了给她赚要药钱,放着正经活计不做, 哭着闹着要卖给人家当丫鬟吗?   车夫拽着手中鞭子, 俯视着李果儿心中不屑, 这种女孩他见了多了。柳家就有不少动了歪心思被柳母瞧出来赶出去的丫鬟。   他在柳家做了多年佣人, 跟柳家的丫鬟成亲, 生下孩子进了闻不就的麻将馆做伙计。他儿子争气,还被选到外县做掌柜,一个月好些银子。   柳家于他有大恩, 他跟媳妇一直勤勤恳恳侍奉主家,还跟着主家从永安县搬到长安城。   这小丫鬟张嘴闭嘴要来柳家做丫鬟, 也不看看自己够不够格。   卖身为奴,就是那么好卖的?   若不是家里实在过不下去, 谁愿意签卖身契,跟着好的主家就算了, 若是卖到心黑的主家手中,那人活得不如牲口!   像柳家这种大户, 签卖身契都得牙人作保。别说家大业大的富户,那些家里人少有几个钱的, 若要找佣人,都得千挑万选,就怕招来的不是佣人, 是恶人!少了银钱不说,命再被人害去。   车夫扯着马绳想,若是姑爷少爷动了恻隐之心,想收留这来路不明的丫头,他可得提醒着。   半道拦路往人马车上扑得能是什么好姑娘!   闻不就摆摆手,道:“我们家不缺丫鬟,长安城有的是富户贵胄,你如有这个心思,干脆去长安城街边卖身去呗。”   他脑子想到电视剧中卖身葬父的片段。   闻不就挑起嘴角,笑道:“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倒时穿身儿白衣服,往街边一跪,有人没人哭两声,哭不出来就往脸上滴水,怎么娇俏怎么来。”   “倒是别说丫鬟了,没准哪位怜香惜玉的把你买家去,别说丫鬟了,弄不巧你也做个姨太太不是?”   闻不就打趣的声音落在李果儿耳中,李果儿举起手捂着嘴低着脸,心道他说这些是何意,难不成他真的觉得我容貌不错可以当姨太太?   李果儿眼里闪过喜色,心道我本来想先进府当个丫鬟慢慢图谋,没想到你直接把□□递过来。   她顿时抬起眼,含羞带怯地看着闻不就,“少爷说笑了,果儿哪有那个福气。”   “只想在您身边做个小丫鬟罢了。”   她柔柔一笑,无比羞怯,侧过头捂住脸,嘤咛一声。   闻不就震惊的张大眼,等等,你是不是想错了?   他未解释,身后柳衿趴在他背上冷笑一声,捏住闻不就的耳朵。   闻不就眼睛一转,立马跪在地上,“夫人我错了,我不该在面子装有钱,叫她误会了!”   马车上的柳衿和地上的李果儿同时立起耳朵。   闻不就往后一倒,趴在柳衿的怀里装软弱,学着刚刚那个公公的样子翘起兰花指,掐着嗓子说:“人家就是不想叫旁人知道,我这么个好男儿是入赘给你的小白脸,我天天住你的房子吃你的饭,你说要买地,我还装那大头。”   “他们根本不知道钱都是你的,我整天在家好吃懒做,你可千万不要学那些放浪子养面首!”   闻不就的脑袋在柳衿的怀里蹭来蹭去。   这么大的人蹬着腿在马车里扑腾,吓坏了坐在前头的车夫。   柳衿抱住闻不就的脑袋,抓住他往衣服底下伸的手,抬高声音,“只要你听我话,好好伺候我,我保证你永远是我正房相公!”   “若你不乖乖听话,我也学着那些公子哥,上街买人去,专买那卖身的健壮男子!”   “我一定听夫人话。”   闻不就撅起嘴,捧着柳衿的脸“叭”“叭”“叭”亲了一阵,惊得李果儿心里恶心。   竟,竟然是个吃软饭的男人,花钱的时候挥金如土的,没想到是入赘给别人看人眼色的小白脸!   还得上赶着伺候人!   她李果儿,竟然看岔了人!   李果儿不敢置信地捂住胸口。不是她轻易相信闻不就的做戏,而视这个年头人的脸面比天大。尤其堂堂男儿,入赘给别人还在家看别人脸色,出来还故意耍威风,说出去丢人,只会招人笑话!   闻不就如今一出手可是万两白银,不说冯家村,这十里八乡明天都传遍了!   要是乡亲们知道他闻不就表面上有钱,万两银子眨也不眨眼扔出去,实际上这钱根本不是他的,都是他夫人家的!他就是软饭男出来装相,多可笑!   李果儿翻了个白眼,想抬腿跑路。   马车里,闻不就还搂着柳衿继续道:“哎呀,都怪我认了公公当干爹,若不是我团公公平日做派叫我耳濡目染,我也不会这样。”   车帘子里伸出一只大手,修长干净。   那手下一秒翘起兰花指,手腕一转指着李果儿道:“爹爹收了那么多干儿子,每个都跟我争宠。我想着这小姑娘也不容易,干脆介绍给干爹当干女儿去算了。”   “我干爹团花花!团公公,那是什么人物,四皇子手底下的大主管,这小妹子跟着干爹每天吃香的喝辣的定是快活。”   李果儿神色微动,伸出的那支腿又收回来。   那只手又开始比量,手腕转来转去,兰花指指天指地翻出花来。   “弄不巧,小妹子也被皇子瞧了去,收进府里,那以后可是娘娘了!”   李果儿面色惊喜。   闻不就对柳衿打了个眼色,张着嘴无声说了句话。   柳衿便道:“你将她送进四皇子府中,容易吗?”   李果儿点点头,心中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她普普通通农家女,如何操作才能给皇子当宫女去!   闻不就兰花指一定,笑道:“哎呀,现在好操弄,小妹子赶上时候了!”   “前两天四皇子府里死了一批丫鬟,五十多个吧,就因为皇子饭食不合意!”闻不就拉开帘子,看着李果儿骤然僵硬的脸,笑道,“正缺人呢,小妹子这不就来了吗?”   “你别怕,皇子府里不常死人,也就每月送进去一百个,抬出八十个罢了。”   柳衿跟着道:“对,瞧着这姑娘就机灵,一定能活下来!”   “对呀,我干爹上个干女儿就是被四皇子瞧中了做了通房,不过没两天伺候的不好被拉下去砍了脑袋。”闻不就劝道,“不过你别怕,富贵险中求,你这么机灵,好好伺候没准就活下来了呢?”   “就算死,也不过一杯毒酒一条白绫,大不了投个井或者找把刀,脑袋里掉了碗大的疤!十八年后又是一个好姑娘!”   闻不就上头,抱着柳衿道:“小妹子敢撞马车,可见觉得富贵比命重要。若你活下来,可不是富贵大道!”   “四皇子以后娶得姑娘都是大家小姐,父亲哥哥都是什么王孙贵族,一品大员。你一农家女,不是很稀奇吗?没准四皇子就好你这一口,留着你伺候呢!”   “倒时你跟那些大家闺秀一起称姐道妹,我还得求着你呢。”   闻不就转头,对柳衿道:“你说是不是?”   柳衿看着慌忙从地上爬起来要跑得李果儿,笑道:“相公真是好心,给她找了条富贵路!反正都是当丫鬟,给谁当不是当,不过就是伺候不好死路一条罢了!”   闻不就点头,“对对,我这就让小妹子上车,我要带着她去找干爹!”   闻不就越说越上头,兰花指越翘越高,就差扯着嗓子唱段戏。   柳衿抬眸望了眼外面,笑着捂住闻不就的嘴,“好了,别叫唤了,人跑了!”   “啧,跑了?”闻不就伸出头看了一眼,讥讽道,“不是看爷有钱想卖身么,我都给她规划好了,跑什么?”   “再不跑,就没命了!”   柳衿抓住闻不就的手,笑道:“相公,茶楼就该找你写书去,你这么能说会道,只做生意真是亏了。”   “谁说我只做生意?”闻不就搂过柳衿,挑眉俯身靠在他耳边,“这不是还做你正房相公吗?”   柳衿抿唇笑,抬手搂住他的脖颈。   马车吱吱呀呀上路,天边一抹余晖。   夕阳西下,燕儿归巢人归家。   县中衙门里。   团公公咬牙切齿换上知县送上来的干净衣服,拍着桌子道:“我是给四皇子办事,竟叫人欺负了去!”   “刚刚出门的那人是谁?”   知县满头雾水,“这县衙大门敞开,人来来去去,不知公公找的是何人?”   团公公翘着兰花指,愤愤不平地形容,“就是前不久那一对人儿,其中一个个子高高的,身材瞧着就结实的!脸白白净净,貌比潘安,瞧着怪可人的那人!”   团公公越说越气短,最后捂着胸口闷闷不乐,“戏弄本公公不想给本公公做干儿子的!”   知县觑着团花花的脸色,试探道:“他身边是否跟着一小双儿,两人容貌皆美?”   团公公一拍手,眼睛锃亮,“对,就是他!”   知县弯下腰,赔笑道:“不瞒公公,那位是今日来县衙买地的京城富户,闻不就。”   “闻不就?”团公公念叨着,蹙眉,“我好似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他在长安城盖了座名为柳氏游馆的好去处,赚了大钱,这不花了一万两白银买下冯家村千亩良田!”知县道。   “呼——乖乖,我的好乖乖!”团公公细长的眼睛同嘴一般瞪圆,“怪不得不想给我当干儿子,原来竟有这来头。”   “等等——”团公公突然发现知县话里意思,“他买了多少地?”   “一千亩冯家村的地。”   “买的哪的地?”   “冯家村一千亩地?”   “哪的地被买了?”   “冯家村!”知县跺脚,大声喊道,“一千亩,良田!”   “嘎——”团公公嗓子眼发出奇怪的声音,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公公,您怎么公公!”小太监尖叫跑过来扶住团花花的身子,“您别吓我啊!”   团公公伸出手指,兰花指不忘翘起,“完了……四皇子要我买的地……没了!” 第七十八章 陈年事不就四面受敌   第二场春闱在即, 长安街戒备比以往森严,随处可见官兵巡逻。   杨青崖跟皇帝下了军令状,保证长安城再不会发生何有成之徒仗势欺凌考子之事。   这天清晨, 闻不就照例将闻不成送到贡院里, 搬下凳子准备摆摊。   “不就兄弟!”   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 闻不就抬起头,见杨千帆从街头跑过来, 穿着常服。   闻不就笑道:“杨大哥, 今日没值勤?”   杨千帆笑起来, 道:“这不是要来感谢你。”   “谢我?”   “若非你告知我何有成一事, 我也不会找到兄长。如今兄长因此事在御前得了赞扬, 家中长辈特地要我感谢你。”杨千帆郑重其事的给闻不就行礼道,“兄长还在查案,但我实实在在得到好处, 圣上言我侠肝义胆,已将我从百户提到千户位置。”   杨千帆脸上的喜气挡也挡不住, 如今国家太平,朝廷上下重文抑武, 像他们杨家世代皆是武官出身,长兄袭爵, 底下的兄弟皆进禁卫军,混得好的便如杨青崖, 做御前侍卫已是无上荣耀,混得差些便是他自己, 看守长安城门。   总有些不入流的公子哥仗着自己家世在城门口插队闹事,还指着他鼻子骂一句“你不就是个看大门的吗”,杨千帆也不同他们计较。   他无甚功利心, 倒是家中愁得不行,没承想这天降喜事,杨千帆只是随手帮闻不就个小忙,竟扯出一溜人,还让杨千帆升了职。   杨家上下过年一般喜庆,怕被人弹劾不敢给闻不就送金银,想着他是柳氏游馆的大老板,日赚斗金瞧不上他们这点银钱,好在家中也有几分权势,只叫杨千帆去好好谢谢人家,交个朋友,有来有往,互相帮衬。   闻不就见他给自己行礼,连忙侧开身子,摆手道,“这不应该是我谢杨大哥出手相助,若不是借了您和您兄长的威名,我兄弟二人还不知有何下场。”   闻不就说道,当即俯身,对着杨千帆行礼。   “该是我谢杨大哥大恩。”   他起身后,又弯腰行了一礼。   “这一礼是我替我哥哥闻不成感谢您。”   “哎呀,快起来,我是来谢你的,倒是不如手脚快,反倒受了你两礼,这回去我还能睡好吗!”杨千帆抓住闻不就的手,两人互相看着,不约而同笑起来。   “你我何须这么客气,我只比你大一岁,以后不论长幼,只是朋友!”杨千帆举起手臂,握紧拳头。   闻不就便做出同样的姿势,两人手臂相抵。   “朋友之间,无须客气!”闻不就道。   “好!”   春闱院旁的轿子里,一男人低声道:“他就是闻不就?”   “回殿下,正是。听闻他武力高强,一人杀了一个寨子的土匪,被圣上赐下“武曲星”名头。”一旁的太监回道。   “呵。”教中人嘲笑道,“土匪?不过是一群聚在一起的暴民罢了,禁卫军随便拉个人来,三两下便能解决。什么武曲星,别脏了这三个字。”   那人撂下帘子,靠在轿子中,眼底滑过一抹阴狠。   “此人真是麻烦,柳氏游馆如今名头大震,一天赚得银子比我手下一个铺子赚得多。还先我一步买下冯家村的地,你可知他有何打算?”   小太监低下头道:“回殿下,那柳氏游馆自有了名声,招人也比以往严苛许多,我塞进去的人还坐着底层伙计,不知道这闻不就买地做什么。”   四皇子搓着手指,沉吟片刻。   轿外小太监弯着腰,一脑门冷汗。   “团花花罚了?”   小太监忙点头,“回殿下,罚了。”   “不中用的东西,要不是见他伺候我母妃,早就把他丢出去。”四皇子冷笑一声,“你说,若是柳氏游馆没了,我们……?”   小太监无声吸了口冷气,赔笑道:“殿下天生聪颖,又是神龙降世,天皇贵子,您想做的事,自然无往不利!”   “你的嘴倒是比团花花甜,行了,这事就交给你。”   轿子抬起,小太监听四皇子沉沉的声音道:“做好了,这主管太监的位置给你留着,做不好,你也不用回来了。”   “是!”小太监跪在地上,等轿子走后,半晌抬起头。   何家。   何涌泉和他夫人无端苍老许多。   何夫人哭肿了眼睛,问地上的下人:“禁卫军那边如何说,我做母亲的,不能去看望自己的儿子吗!”   下人战战兢兢道:“那禁卫军十分跋扈,语气又冷又硬,他说少爷现在是犯人,夫人您、您想看少爷,干脆跟少爷一起坐牢,母子二人团聚,岂不乐哉?”   “放肆!”   何夫人抓起水杯,砸在下人脑袋上,“我乃二品诰命,他小小锦衣卫,敢这么侮辱我!”   “我要进皇城,告御状!”   下人“哎哟”一声,捂着淌血的额头紧闭嘴巴。   “好了,你冷静些!”何涌泉捂着额头,“圣上让我闭门思过,还不知何时出去,你莫要生事,惹皇上不快。”   “我生事,我儿子都要没了!”何夫人尖叫道,“你不是厉害吗,你去求四皇子啊,叫他放了我们家有成!”   何涌泉揉着太阳穴,紧紧盯着地毯。   地毯上不知何时落下一只飞虫,在地上攀爬,眼看就要爬上桌腿,何夫人一声暴喝,将那虫子吓跑,忽闪着翅膀飞出窗外。   何涌泉眼睛紧紧追着飞虫。   “……我说话呢,你听没听?”何夫人一把扯过何涌泉的衣服。   “我说了,冷静。”何涌泉掐住何夫人的手,紧紧顶着她。   何夫人瞳孔紧缩,好像何涌泉掐住的不是她的手,而是喉咙。   她看着同床共枕二十多年的男人,突然觉得此刻的他无比陌生。   何涌泉眼下青灰,眼睛里布满血丝,连瞳孔深处仿佛也染上血色,他喉咙阵阵喘息,像不知名的巨兽躲在底下“赫赫”恐胁。   “相……相公?”何夫人不安道。   何涌泉松开手,看向窗外。   “夫人,你我是多年夫妻。”   何夫人不知他为何说这,退后两步,缓缓点头。   “我父亲曾是盐运使,家中阔绰,你跟了我也未曾吃苦。”何涌泉背着手,嗓子里像堵着石头,声音嘶哑,“我自以为高明,科考多年,最后终于得中,没成想殿试落下成,外派做了县官。”   何夫人不解道:“相公,你说这些作甚?”   “当年有成十来岁,我不忍你母子跟我受苦,孤身一人去永安县,风水轮流啊……”何涌泉转过身,握住何夫人的手,“你我夫妻,本该富贵同享,有难共担。”   “你跟我来。”   “相公,你带我去哪,你放开我!”   何涌泉拽着何夫人的手往后院走。   何家院大,何涌泉大步流星,何夫人坠在他身后,不得不小跑跟上。   何家有一处荒废的院落,原是许久前,有人在这投井,之后何家人避讳,下人也不愿住这,久而久之便冷落下来。   何涌泉推开腐朽的门。   门后冷风吹来,何夫人打着哆嗦,从何涌泉背后看去。   院内荒草丛生,东西破败,只有窸窸窣窣的虫儿自得其乐。   从门到屋那边,隐隐有一条小路。   何涌泉叹了口气,拽着何夫人往屋那边走。   “这里这么脏,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何夫人烦躁,她精美华贵,十两一尺布的裙子被野草划过,沾了一层泥灰。   二人停在屋前,何涌泉转过头,冷笑道,“我让你看看,你这身富贵,是怎么来的!”   说罢,他抬脚,踹开屋门。   “砰。”   屋门打开,露出一个用铁链拴着的男人。   何夫人瞪大眼。   男人瘦得皮包骨,见何涌泉看来,啐了一口唾沫,起皮的嘴骂道:“何涌泉你终于来了!你给我等着,我大哥不会放过你!”   “当初你干的事我们都记着呢!”   “你手里的人命有多少你自己记得!”   何涌泉阴沉的眼看着他。   男人继续骂道:“等大哥发现我不见,你等死吧!”   “忘恩负义的东西!”   何夫人抓着何涌泉的手,“这男人是谁?”   屋里男人哈哈大笑,锁在手上的链子随着“啪啪”响。   “你们夫妻多快活,当年要不是闻音发现大皇子欲买民练兵,还截了一批武器,你何涌泉能飞黄腾达?”   何夫人握住何涌泉的手一哆嗦。   “何涌泉啊何涌泉,你真是奇人,明明是闻音发现的线索,你却与我等勾结,残杀近千人无辜村民,栽赃嫁祸,活生生把大皇子拉下来!”   “你胡说,我相公一个普通县官,如何能做到地步!”何夫人质问道。   那男人神经质的大笑,“普通县官?”   “哦,当然只有我们当然不行。”男人看了眼何夫人满头珠翠,看着何涌泉身上苏绣长衫,大笑道,“何大人身后的人我们自然不知道,当初我大哥配合你作伪证,被关进牢里这么多年你不闻不问,他还说要求你。”   “要不是我多长个心眼,早被你弄死了!”   何涌泉冷笑一声,“若不是你说手中有我的把柄,你现在就跟你那大哥一同下地狱。”   男人的笑卡在脸上,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我大哥怎么了?”   何涌泉背着手,面色狰狞,他故意放缓语气,“你那大哥,不,你整整一个寨子的兄弟,都被人弄死了。”   “下地狱去了。”   “你要想陪他们,乖乖交出账本,我给你个痛快!”   男人脑子中回荡着人死寨消的消息,再听不进其他话语。   “大哥!二哥!”男人大叫一声,发起疯来。   何涌泉抓着何夫人走出门。   何涌泉拽过一脸呆滞的何夫人,冷声道:“看到了?”   何夫人傻傻地抬起头。   “明日,你就去皇宫,找皇贵妃,求她救我们儿子。”何涌泉冷声道,“一千条人命,跟我有什么关系,要找,可得找她!” 第七十九章 不就押赌被抓现场……   春闱三场过后, 众考生犹如扒了层皮,各个神色委顿。   三场考试结束,闻不就将闻不成、柳观文、刘玉恒三人接到游馆休憩。第二天晚, 他做东, 设下宴席。   三人年岁中柳观文最大, 刘玉恒次之,两人在席间相谈甚欢, 说起朝中政令又是抚掌赞叹又是拍桌怒斥, 讲起考试命题又道过于保守, 皆是礼义之谈、句读之论, 所选之人恐是纸上谈兵之徒。   闻不成举着清茶, 浅酌慢饮。   闻不就瞧他俩勾肩搭背恨不得结拜的样子,干脆叫人打壶清酒上来。   柳观文笑道:“还是堂弟知我心思。”   “我知堂兄心思有何用,只是孟和嫂子不在, 不然这话得说给她听。”闻不就开玩笑。   柳观文脸一红,摇摇手, “你又胡说,这心思又不是那心思!”   席间人大笑, 恰逢李信亲自送酒上来,闻不就刚将酒放在桌上, 见他对自己眨眼间。   李信将木盘展向闻不就那边。   闻不就蹬着椅子腿往后一靠,见木盘上娟秀的字体写着拳头大的四个字:“不许饮酒”。   他挑了下眉, 对李信点头,李信便笑着退出门去。   “堂弟如果有事只管去, 放我们在这瞎闹就行。”柳观文笑道,“都是自家兄弟朋友,太客气反倒不好。”   闻不就笑道:“没事, 我要有事早跑了。”   闻家兄弟不喝酒,那边两人靠在一起饮酒作对到是快活。   闻不就看了眼闻不成。   闻不成挑眉,两指捏着茶盏慢悠悠靠过来。闻不就提起茶壶,壶嘴对着画着清荷的墨底茶杯。   淡黄色的茶汤“哗哗”淌进白色茶盅,热烟袅袅,几片绿色茶叶随着水泊上下起伏。   兄弟二人相似的眉眼朦胧在茶烟中,一冷淡状似无趣,一热情眼波含笑。   “何涌泉降为户部侍郎,罚俸一年。何有成挨了三十大板,关两个月。”   闻不成淡淡道:“嗯。”   闻不就手指微顿,抬眸,见他哥眼底蒙上淡淡水色,像落了石子的湖溅起层层涟漪。   “你们兄弟俩说什么悄悄话呢。”刘玉恒大着舌头指着他二人说,“观文兄,你看人家才是亲兄弟,说悄悄话不告诉咱。”   柳观文抬起袖子捂着脸“呜呜”哭道:“结交在相知,骨肉何必亲!”   “我觉得我最后一卷词不达意,恐落榜呜呜呜。”   刘玉恒立马放下手,搂着柳观文的肩膀跟着哭道:“观文兄,你之大才,在我之上,若你名落孙山,我又几何?”   “呜呜呜……”   闻不就提起酒壶,晃了晃,听着里面半下的酒水皱起眉。   “这酒量?”   刘玉恒和柳观文脸脖子通红一片,眼神恍惚。   闻不成放下茶盏,问:“你说别人?”   闻不就嘿嘿一乐,拍拍手,“原本还想带你们三打麻将放松放松,离放榜不是还有一段时间,也让你们这些整日闷头读书的学子见识见识京城时兴的玩意。”   他话刚落,柳观文突然拍着桌子站起来。   “我要打麻将!”   众人:“……”   柳观文脸上还挂着泪珠子,眼神放光,“在家里夫人爹娘天天聚在一旁打麻将斗冤家,还叫下人守着门防着我!现贡试结束,我要玩!”   “谁也不能拦着我打麻将!”   他踉跄着退出桌子,还不叫人扶,冲着麻将桌跑过去。   “观文兄,我也来,我们决战到天亮!”刘玉恒紧随其后,左脚拌右脚,啪摔在地毯上。   闻不就:“……”   他无奈地叫来守着的下人扶好这两位金贵的贡生“老爷”。   “不就,不成,来!我做东!”柳观文拽下荷包,大气的拍在桌子上。   “我有钱!”   刘玉恒瞧着,长叹一口气,“我没有钱,但我有诗文!”   “俗话说,腹有诗书气自华,来!”刘玉恒当即脱下外袍要解扣子。   两边下人连忙按住他。   闻不就连忙道:“我们柳氏游馆,不用钱赌,堂哥想赌钱,自己在家与嫂子婶子玩,别在外面胡闹。”   “好,听堂弟的!”柳观文将荷包塞进衣服兜里,被人扶着坐在凳子上,又拍桌子,“来战!”   刘玉恒披着衣袍,嘿嘿傻乐,“今年春闱,我在赌坊赌会元,赌了好几个,总有一个能中的!”   “到时候赚了钱请你们喝酒!”   闻不就苦口婆心劝道:“玉恒哥,赌博害人害己,以后莫要赌了!”   刘玉恒摆摆手,笑道:“我就赌这一次,就当纪念自己今年春闱下场之试。”   闻不成摇摇头。   刘玉恒顶着红彤彤的脸蛋,随手抓起桌上绿石做得麻将,麻将上刻着“鸟”,鸟眼睛盯着他。刘玉恒被手中冰冷的触觉激了个寒蝉,脑中突然之间灵光一闪。   他转过头,对闻不就道:“对了,前几天我在赌坊还见着你身旁下人来着,他拿着几百两银子,竟然全押给周景阳周公子!”   “不就啊,你们家下人,好生有钱!”   刘玉恒兀赞叹,为自己的贫穷流下泪水。   柳观文拍着他的肩膀安慰。   闻不就的笑僵在脸上,嘴角微微抽搐。他身体僵如木板,定在原地,忽觉一阵冷气从旁边飘来。   闻不就手中玉石麻将“啪”落在桌子上,玉石相撞,发出好听的声音。   柳观文拍着刘玉恒的手一颤,被酒精麻痹的脑子“唰”清醒。刘玉恒捂着脸的手抖了一抖。   不对,柳家再如何豪爽,一个下人也拿不出几百两银子啊!   那这下注之人……   两人慢悠悠抬起头,看看闻不就,又将目光颤巍巍转向闻不就身边的闻不成。   “哒。”   闻不成摸了牌立在自己面前,额上落下漆黑的发搭在眼角,众人却感觉眉下那双眼比发更黑!连带着脸也蒙上一层阴影……   闻不就咽下口水,不敢看他哥的脸。   “这……”柳观文想说话,被闻不成掐断声音。   “摸牌。”闻不成冷声道,“不是要打麻将,不战不休?”   “打打打。”闻不就连忙抓牌。   柳观文和刘玉恒酒醒了大半,颤颤巍巍地跟着摸牌马牌,脸上空白,毫无感情。   “这个吧,说来话长,我就是有个计划……”闻不就小声地对闻不成道。   闻不成斜他一眼,“你觉得你哥当不起会元?”   闻不就立马站起来,拍着桌子道:“谁说的,谁敢说这话!”   刘玉恒耸着肩膀缩着脑袋,小心翼翼抓了牌放在自己牌中。   “我哥那可是文曲星转世,文采斐然文质彬彬文韬武略文武双全文武全才文……文采风流!”闻不就大声道,“只有你不想做会元,哪有我哥做不成会元的道理!”   “鼓掌!”闻不就“啪啪”地拍着手道。   柳观文刘玉恒立马跟着说“没错,不就说得对!”   “说得好!”   闻不成丢下牌,语调微扬,“哦?”   闻不就挠挠脸,郁闷道:“但是吧,哥,我知道你能做会元,可是人家不愿意给你做,这有什么办法。”   闻不成压下嘴角,道:“你如何得知?”   桌上众人眼神疑惑,闻不就立马露出莫测表情,“不可言说。”   柳观文想到发生在他身上的异事,“莫非……”   其他人也想到闻不就梦中闻仙音的奇闻,眼中大惊。   “神仙连着都告诉你了?”刘玉恒立马压下声音问,“神仙有没有告诉你我能不能中?”   “够了。”闻不成不悦道,“天机秘事,言多伤运,不可多言。”   闻不就见他哥向着自己,点头道:“神仙也就跟我说了几句,不过成事在天,谋事在人。”   “当初神仙叫我清醒,也是看在我哥的面子上,所以我一直坚信我哥是文曲星转世。我如今这一切,都是托了我哥的福。”闻不就脸色露出歉意,“哥,对不起,没有押你,但是你在我心中,不只是会元,我坚信,今年的状元必是你!”   闻不成神色微动,心中那丝不悦顿时随风散去。   他低下头,甩下手中牌,道:“行,我知道了。”   “这些事,莫要随口说,恐伤命数。”   “你的一切是自己博来的,最多是柳家的功劳,与我何干。”闻不成摆摆手,“打牌。”   闻不就点头,微笑。   这个世界本就是闻不成为主角的小说世界,没有这本书,没有闻不成,他闻不就没准早做孤魂野鬼,哪来这一世富贵。   这一世,有伴侣,有亲人,富足喜乐,何以快哉。   闻不就轻笑,丢牌:“发财。”   定国候府。   简鸿坐在廊下,夜色漆黑,廊下树影摇动。   清风徐来,几片树叶落在简鸿脚边。   他拿起身边酒壶,对着廊下缓缓倒下。   上了年纪的管家叹了口气,放下火盆。   “浊酒一壶送亲人,他年黄泉再相逢。”简鸿红了眼,手臂颤抖,酒壶 “砰”一声,落在地上斑驳树影中,化作碎片。   管家点着纸钱,丢在火盆里,将涂着金箔的园子花轿、金童玉女等奠物扔进火中。   定国侯府沉寂无声,只有这一片火光在黑暗中跳跃,燃动。   “那年我放她走,虽想着此生或许不复相见,但未料她走得那么早。”简鸿喃喃道。   他手中攥着两页纸,是手下送上来的情报。   自那日他与黑衣人府中一战,瞧着他眉眼着实惊讶,街上又遇到那一对兄弟,更是讶异。   都道外甥似舅,没想到,他还真是那二人的舅舅!   管家走过来,劝道:“老爷,您放宽心,小姐到底是快活的。”   简鸿摇摇头,“我在想,若是不放她走,或许她现在还好好活着。”   “您想差了,若是您没放小姐离开。小姐现在没准已是宫中一缕幽魂。”管家叹道,“小姐当年跪在地上,求您时决绝的样子,我便知道,她不会后悔。”   “就像您从简家到了定国侯府一般,我知您也不后悔。”   “您兄妹二人,到底相似。” 第八十章 天降不就   男儿欲遂平生志, 六经勤向窗前读。   安平二十六年春,黄道吉日,贡院放榜。   贡院天空, 远远飞过一个黑点。   贴红榜的官吏抚平红榜的角, 刚转过身, 见来看榜的人按捺不住脸上激动,纷纷往前湊。   “站住!”   官兵们手持长/枪, 挡住汹涌的人海。   官吏摸着胡子慢悠悠道:“莫急, 等老夫进了门, 大家再看不迟。”   “这贡生, 是你的就是你的, 别人抢不走!”   看榜的人大都是家中下人亲眷,听到这官吏的语调忍不住在心里翻白眼。   说得好听,不知道你科举那年如何激动呢!   官吏摇摇头, 背着手从官兵的护卫中走进贡院。   “大人走了,可以放人了吧!”靠着官兵的看榜人问。   “谁眼睛好使, 能不能瞧见红榜上写着谁的名字?”   “太远了,看不到!”   “别挤别挤!”   官兵看着面前密密麻麻的脑袋, 感觉眼疼。这些人挤人,肉贴肉, 恨不得扒着别人肩膀踩过去。   天空中,飞鸟扑腾着翅膀正追逐被风卷到空中的叶子, 忽然不速之客“唰”从中间袭过。   几只鸟儿扑腾着翅膀,咕咕唧唧, 似在骂街。   再一看,叶子呢?   “咚、咚、咚!”   贡院内,鼓敲三下, 官兵收起长/枪,退到红榜旁。   “看榜啦——”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霎时人海沸腾,如大海卷起狂浪向前扑去。   正当最前面的人满面喜气靠近红榜时,天上“砰”掉下个人,甩着袖子背着手挡在他们面前。   众人:“……”   他们抬起头,看看天空,又看看这男子的背影。   没长翅膀啊,哪里来的?   “神仙?”   “妖精?”   看榜的人不约而同退后两步,官兵眼中露出警惕神色。   “呼——呼——”   闻不就吹掉鼻尖上的叶子,揉揉鼻子,背着手悠闲地站在空空荡荡的红榜前,抬着头“啧啧”两声。   如果不是后面黑乎乎一片人影,还真以为这位神仙不是看贡举红榜,是在欣赏绝世名画呢。   贡院红榜墙后,几名官吏脑袋贴在墙上,一脸奇怪。   “不对啊,这个时候不该喜得喜悲得悲,或喜极而泣或嚎啕大哭吗?为何一点动静也没有?”   另一名官吏摸着胡子道,“是呀,要想那年老夫放榜之日,竟有文弱书生晕倒过去,今年怎么连点哭声都没有?”   “奇怪!”   “嗯嗯,果然如此。”   闻不就点点头,见家中三位考生榜上有名,脸上露出开心表情。   “我得报喜去!”   闻不就脚下一点,踩着树梢往柳氏游馆飞去。   刚刚寻到树枝在空中你争我夺的飞鸟眼前一黑,扑腾着翅膀飞起来,就见嘴里空空荡荡,哪有树枝的影子。   见人飞走,榜前众人大呼一口气,飞奔而至,待看清榜上三百余人名字,继而百人呼,百人喜,百人叹,一时齐发。中间夹杂乐极声、大悲声,声声入耳。   墙后官吏挺起腰板,哈哈大笑,“这才对嘛。”   闻不就叼着不知哪里来的木枝落在柳氏游馆顶上。   他却不知,在他赶去看榜之时,贡院早已派人送捷报,一连三封送到柳氏游馆。   早在官吏登记考生住址时,闻不成三人便写着柳氏游馆的名字。   中了,给闻不就的店带带喜气名声,中不了也无大碍。   闻不就从窗户边垂下半个身子。   柳衿瞪大眼睛,开窗户的手一抖。   闻不就撅起嘴,对着柳衿飞吻。他侧过头,见中了举的三位考生站在一处,与送喜报的官吏说话。   闻不就凑过脑袋,靠在柳衿耳边问:“红封备好没?”   官吏送喜报,中了举的贡生往往备下红封送给送喜的官吏,全做喜钱。官吏可将此钱留给子孙,期待子孙也如中了举的人一般学有所成。   会试中会元家的喜钱最招人眼红,待殿试过后,前三名家别说喜钱,若是丢个笔头墨锭都是裹着喜气的好东西。   用不掉,卖都能卖个好价钱!   屋内,官吏笑着将报帖递给闻不成,祝贺道:“闻公子才高八斗,乃是会试中第二名,真是人中龙凤,在下给您报帖,真是三生有幸!”   闻不就接报帖的手指微顿,他挑起嘴角,拿过报帖在手中转了一圈。   “请问大人,这次会试头名乃是何方人士?”刘玉恒连忙问。   官吏笑道:“正是这天子脚下,周丞相周家公子周景阳!”   闻不成余光瞄向窗外,清冷的脸上扬起一丝笑意,他将沉甸甸的红封递给官吏,轻声道:“多谢大人。”   “嘶——”这也太多了!   官吏颠颠手中银子,笑嘻嘻道,“多谢闻公子,祝闻公子殿试拔得头筹,一展抱负!”   “谢谢。”   等出了门,其他二位官吏羡慕地看着他,“早听说闻不成是柳氏游馆东家的亲哥哥,出手果然大方。”   “唉,在大方也只是会试第二,等殿试时圣上朱笔点人,还不知如何。”给闻不成送报帖的官吏捻捻手指,“我怎么就抽中会试第二,若是我给周公子送报帖,没准这红封就是未来状元的红封!”   “那红钱留给儿子多喜庆!”   “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你要是觉得这钱不喜庆,不如请我们吃饭啊?”其他人打趣道。   “是啊,你看我们三,就你拿得多,不请客说不过去吧!”   那官吏叹了口气,“你们这群滚刀肉周扒皮,就是见不得老子好!得得得,请就请,走!”   官吏大手一挥。   其他二人对视一眼,心道这人真用红钱请客?   走在最前面的官吏小心翼翼地把红封塞进怀里,心道闻公子人长得好看,没准圣上开心点个探花,这红钱可就了不得了!   请客花红钱?他又不是傻蛋!   又不是没钱请!   闻不成坐在桌旁,手指轻轻点着桌上红封。   闻不就抱着柳衿靠在窗边,两人四双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衿儿,你要不要问问哥中午打算吃啥?”   闻不就戳戳柳衿的腰。   柳衿头摇得如拨浪鼓,“相公去!”   闻不就挠挠脖子,抓抓肚子,脸皱成一团。   “身上长虱了?”闻不成看了眼他二人。   闻不就讪笑道:“天天抱大黄,定是它身上的!”   “没有呀,大黄身上抹了驱虫药,没有虱子唔唔唔。”   柳衿被堵了嘴,抬起头看着闻不就。   “相公要死了!”闻不就低着头光动嘴不出声。   “呵。”   闻不成沒有感情的笑了声,站起身,将报帖扔在桌上,往外走去。   “哥,你去哪啊。”闻不就问。   闻不成头也不回,“回房,温书。”   闻不就耸着肩,“看到没,哥身上好像燃起透明的红色火焰。”   柳衿摸着下巴点点头,说,“我感觉若是相公说错一句话,那火就烧到你身上了!”   闻不就吸了一口气,低头看向柳衿带着坏笑的眼睛。   “好呀,小朋友,学坏了你!怪不得不顺着相公的话,青春期到了,叛逆哈!”   闻不就假模假样提溜起袖子,指指柳衿,“看相公怎么收拾你!”   柳衿哈哈大笑,跑到桌子对面,对着闻不就做鬼脸,“什么青春期,相公整天说胡话!”   闻不就故意虎着脸,双手扶在桌上,压着声音说,“这你就不懂了吧,还是书读少了!”   “看来我买的那些书不够,还得在丰富丰富!”   柳衿脸一遍,两人围着桌子你抓我我躲你,活像两个没长大的小孩。   李信听着屋里快活的笑声,犹豫的手放在门上。   我是敲,还是不敲?   “怎么了?”他身后,年纪稍大一脸和善的男人笑道,“难道闻家两位公子不在?”   “哈哈哈哈……”屋里笑声更大了。   男人脸上笑意更深。   李信满头乱线,小心翼翼地敲敲房门,心道这可是我惹不起的大人物叫我敲的门,希望东家看在他勤勤恳恳的面子上,不要罚他奖金!   “谁呀。”   闻不就顶着一头被柳衿揉乱的毛往门口走,他身后,柳衿衣衫凌乱,趴在地毯上,侧着头伸出舌头装死。   闻不就开门之前回头看他,指指点点,“跟谁学的,这个样子!”   柳衿伸出手学他指指点点,“跟你!”   两人同时露出嫌弃神色,眼里卻满是笑意。   门打开,李信正好看到闻不就笑盈盈的眼,也跟着笑起来。   闻不就一秒拉下脸,“有事?”   东家您这变脸也太快了吧?   李信顶着一脑门汗,侧身让过身后男子,“这位先生有事找您。”   闻不就连忙站直身体,一脸正色对人行礼,“这位叔伯是……”   男子笑道:“我家老爷是您这游馆的钟爱者,听说闻大公子乃是会试第二名,特地赶来跟您二位道喜呢!”   闻不就脑袋上冒出大大问号,柳氏游馆的粉丝和他哥中会元能划等号?   这逻辑他咋没弄懂。   但来着是客,闻不就面不改色,问道:“敢问您家老爷贵姓?”   “诶,不用这么客气,我家老爷平平无奇,只是大夏国一名小小将士。”男人十分和蔼,连脸上皱纹都仿佛带着笑意,他叫闻不就不要紧张,缓声道,“你或许听过,我家老爷姓简名鸿,家住东边定国侯府。”   闻不就:……   “稍等,我好像没听清。”闻不就表情一瞬间空白,喃喃道,“谁?”   “我家老爷是定国候简绒,老朽是家中管家。”管家低声道,“或许您曾经见过我?”   “没有!”闻不就想也不想回答。   许是语气坚定地过于虚假,闻不就轻咳一声,解释道:“侯爷威名远扬,我等平民百姓怎敢接触,您是侯府管家,我自然没见过。”   管家微微一笑,道:“原来如此。”   “不过我家侯爷见您面善,特地让我带了几株桃花来种在游馆内。这春暖花开,桃花开得正美,正待您欣赏。”   闻不就想到自己曾拿桃花枝做武器威胁眼前人,脸上的笑更加虚伪。   “多谢侯爷!” 第八十一章 简鸿上门风雨欲来   闻不就跟着定国侯府的管家往定国候的包厢走。   路上, 管家笑眯眯道:“听闻贵店充值五千两以上,可拥有一间自己的包厢,所以我们老爷特地吩咐我定下一间房, 打个牌匾挂在包厢门上。”   闻不就眼珠微颤。   牌……牌匾?   这条路左右都是定制包厢, 有的门口摆着菊花, 有的门口摆着画着山水画的青瓷水缸,缸里飘着睡莲, 有的门口左右挂着香木, 上面刻着对联。   但所有包厢每一间都只在屋门上挂着小臂长的木牌, 这面写着房主自己想的名字, 或是“定风居”或是“竹林隐士处”, 有些不羁的干脆写着自己的名字。   走过拐角,一阵花香袭来。   闻不就脚步顿住,默默扶着墙壁。   只见面前包厢, 两个伙计按着桌子,人高马大的男子站在桌上, 左手端着砚台,右手持笔, 挥毫泼墨。   简鸿犹如站立山顶不拘绳墨的文人墨客,穹庐做纸意气做笔, 直抒胸臆,将自己的感情淋漓尽致的洒在这牌匾上。   ——由于过于淋漓尽致, 刚刚写成的字下黑乎乎的墨水顺着牌匾纹路往下滑落,如春日万条垂下绿丝绦的柳枝。   若是大晚上有人点着蜡烛从底下经过, 若是看不清颜色,或许是件恐怖故事……   简鸿眯眯眼,举起手中滴答墨的毛笔, 皱起眉头,“墨水沾多了。”   两位伙计拘谨道:“侯爷,给您换个牌匾?”   “算了,凑活用。”简鸿一手持砚台毛笔,一手拉起下衫,直接从桌上跳下来。   两位伙计的心跟着一抖,“您慢点。”   闻不就嘴角抽搐,看着简鸿下衫上两根黑乎乎的手指印,心道你们担心他,还不如担心自己。   那日他闯定国侯府的时候是夜晚,只匆匆看过没记住,今日一瞧,嘶——这位不就是他早上锻炼时经常见到的那位吗?   他每日沿城墙外跑步,顺便练练轻功,每逢遇到人便轻功躲起来,是以他见过简鸿,简鸿却没见过他。   闻不就心里叹息,他竟然是定国候,这么精神奕奕的将军,如何有那种儿子?   真是虎父也生犬子,强将还出怂兵!   实在可惜。   管家恭敬道:“老爷,闻家二公子,我给您带来了。”   闻不就瞧了眼管家,眼里有些疑惑,他挂着笑对简鸿行礼,“在下闻不就,柳氏游馆的东家之一,感谢侯爷对我们柳氏游馆的支持喜爱!”   想到定国候充值的五千两,闻不就笑意真诚许多。   却说前夜晚,简鸿与管家商议。   “明日去见两位外甥,要带什么礼物给他们?”简鸿坐在桌边,一脸纠结。   管家站在他旁边,跟着想。   “有了,听说大公子文采斐然,在御书阁这种人才辈出的地方能考到头名,想来贡举十拿九稳,不如送他绝世名画或是珍稀古籍?”管家道。   简鸿一听,拍着桌怅然叹气,“名画古籍?我哪里弄过那些东西!”   “这……”   两人愁眉苦脸,纷纷想家中有什么东西。   “我去奇芳斋买几块好墨?再去颜如玉买些好纸好书,包好送给大公子?”管家提议。   “好,这个好!”简鸿大喜,“他们读书人,就是爱看书,你顺便问问颜如玉,有什么奇书怪书,打包好送给不成!”   “他定喜欢!”   商量好送给闻不成的东西,两人眉开眼笑。   “不就做生意,做生意的哪有不爱银子的。”简鸿搓搓手,道,“咱家还有多少银子?给不就送去!”   管家摇摇头,“侯爷,您现在就想认下这两个外甥?”   简鸿眼中闪过一丝忧虑,“若是秋水向他们提起过我,这两个孩子自当知道有我这么个舅舅。但不成来京城近一年时间,从未寻过我。唉,秋水啊,怕是不想提起以前的日子。”   “算了,我只当个外人,私下好好护着他们就好。”   管家琢磨道:“若是私下照顾,这送太贵的礼怕是不太好?”   简鸿点点头,“这么说来倒是,我们找个由头,想想怎么不让他们怀疑,还能收下礼物。”   ……   第二天,刚刚放榜,等在榜下的定国候府的下人冲在最前面,被从天而降的人吓了一跳,还不忘瞄榜。   等那从天而降的人从天上溜走,他赶紧冲出去,告诉侯爷闻不就中了第几名。   “好啊,不愧是我外甥!”简鸿大笑,“快把准备好的银票拿出来,我们去柳氏游馆,送钱去!”   京城多富商,朝廷中不少官员手下也有些产业。   大夏国鼓励商业,只要求商人及时缴纳高额的商税。   简鸿是武将,对于行商一窍不通,好在老定国候家底厚,他又省吃俭用,家里没几个下人,把简继赶走后,家里顿时少了一大笔开销。   五千两,倒也拿得出来。   从开业至今,加上简鸿柳氏游馆一共留有七间定制包厢。   “好呀!”简鸿看着闻不就,眼里似有怀念,闻不就眉眼长得极好,几乎跟秋水一个模子出来。他妹妹身体羸弱,若不是久居深闺,恐怕京城多了位名震四方的大美人。   也不知道闻音那个混蛋,怎么就让他妹妹心心念念,非君不嫁!   不过跟着闻音私奔,总比进宫强。   简鸿不怪闻音,看着出挑的闻不就心里开心。   这才是他的亲人,简继那不成器的玩意真是随了他爹娘的根,好吃懒做耀武扬威,当年简继进府,他教了整整一年愣是没矫正过来!   听说这两个孩子吃了不少苦,简鸿看闻不就的眼藏不住心疼。   闻不就默默退后一步,揉揉手臂。   这位大叔眼神看起来瘆得慌……   “咳。”管家咳了一声。   简鸿立马收敛表情,不自然地背起手,道:“我这名字如何?”   闻不就抬起头,看着牌匾上的歪歪扭扭的三个大字——“来银居”。   闻不就:“……”   可怕的是歪歪扭扭的字下面蜿蜒曲折的墨汁。   “啪。”   聚在牌匾下的墨落下一滴,正落在闻不就脚边。   闻不就简鸿的目光同时看看牌匾,又低头看着那滴墨。   闻不就嘴角一抽,抚掌,“侯爷的字真是恢弘大气,不拘一格,实乃我辈楷模!”   “柳氏游馆有您的墨宝,真是蓬荜生辉,万分荣幸!”闻不就用夸张的语气热情洋溢的表情赞美道。   简鸿脑门垂下黑线,脸上露出虚假的微笑:“好说,你太客气了。”   转过头来,两人不约而同面无表情。   “原来侯爷喜欢被人吹捧,我多吹两句没准他就忘了我把他儿子挂墙头的事。”闻不就面无表情想着。   “唉,外甥拍马屁的功夫真是炉火纯青,我是侯爷他是百姓,若是露出不喜表情恐他忐忑。看来我得表现得受用些。”简鸿面无表情想着。   扭过头,两人脸上皆是灿烂的笑容。   “侯爷,您请。”闻不就打开门,“让我来为您介绍柳氏游馆包厢的设施……”   “这麻将桌平整四方,正如侯爷的刚正不阿的作风,实乃我学习的榜样!”   “这屏风画着梅兰竹菊,正如侯爷的品格,高贵谦虚,低调淡雅,口碑载道,令人敬仰!”   闻不就每指一个地方,介绍时还要加一句夸赞简鸿的话,就连说道麻将和扑克牌的玩法时,还要加一句“此等玩法,正如将军在战场上披荆斩棘,既要勇气又要聪颖,像侯爷这种又勇敢又聪明的男人正配得上麻将扑克牌这种游戏!”   “哈、哈、哈……”简鸿的假笑几乎挂不住。   闻不就摸摸沙哑地喉咙。   两人不约而同在心里叹了一句,当东家/舅舅真是太辛苦了!   正午,贡院外。   道文豪面色发白,跪倒在地上。   旁边的官兵你看我我看你,小声道:“这人从看了榜就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嘶……看来是落榜了。”   “几千名考生,就要三百人,啧啧,得是何等天资聪颖的人能够脱颖而出。”另一名官兵道,“这种事不奇怪,每次科举都有,去年还有跳河的呢!”   道文豪听着耳边嗡嗡声,羞愤恼怒。   这些人叽叽咕咕定是在说他!   他怎么可能落榜!他可是永安县的大才子,被圣上金口特批到御书阁读书的才子!为什么榜上没有他的名字!   道文豪握紧拳头,看着榜上第二名闻不成的名字,脸色羞红。   御书阁肯定传开了,闻不成会试第二而他落榜的消息,同窗会怎么看他?中郡只有他和闻不成两个人被特批进御书阁,往日别人听闻他是被圣上叫道御书阁中的才子,都高看他一眼,而闻不成因为家境贫寒,又被何有成欺辱,同窗离他远远地。   现在他落榜闻不成上榜,这简直就是十万个巴掌啪啪往他脸上打!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道文豪锤着地哭道。   正当这时,贡院外停下一辆马车,一脸青黑的男人撩开帘子,瞧见跪在地上的人,大惊失色。   “哥……是你吗,哥!”道文枸半个身子探出窗户,手摇摇伸向道文豪,眼泪飚出眼眶,“哥,我找你找得好苦啊!”   “咱家没了!哥呜呜呜……”   四皇子府。   一名眉清目秀,面容英俊的侍卫敲敲房门。   屋内,懒洋洋的细声道:“进来吧。”   侍卫进了门,谄媚一笑,跪在地上,“儿子给干爹问安。”   榻上,披着外袍的团花花用指甲刀剪着指甲,斜睨了他一眼,懒声道:“知道你有这份孝心,起来吧。”   “谢干爹。”侍卫站起身,问道:“干爹身体如何。”   他觑着团花花的脸色,道,“我给干爹带了金疮药,您挨了板子,得好好休息。”   “闭嘴!本公公听见板子就屁股疼!”团花花冷哼一声,闷闷不乐地趴在榻上,“还好刑房的人都是本公公的干儿子,不然本公公命都没了,你还见得着我?” 第82章 说好的 四面来敌游馆遭危机   侍卫赔着笑, 连忙端起桌上热茶弯着腰恭敬地递给团花花。   “干爹福大命大,又在宫中呆了许多年,伺候贵人, 身上也沾了福气, 必是逢凶化吉的命数。”他吹捧道。   团花花闻言, 嘴角抑制不住上挑,伸出手指点着侍卫道, “你们这些乖儿, 一个比一个嘴甜。”   “行了, 本公公有你们这些好孩子, 受些苦又何妨。”团花花放下茶盏, 那侍卫极有眼色地接过来。   “四殿下本要买冯家村的地盖园子,现良田被那叫闻不就的俊生先下手为强。四皇子向来尊贵,样样都要最好的, 那冯家村虽还有千亩次田,殿下看不上眼。”团花花叹了口气, “你是我所有儿子中最出息的一个,虽然平民出身, 却爬到这个位置。我原本打算,冯家村盖园子时将你塞过去, 园子盖得漂亮四皇子一高兴,没准提提你。当然, 这位置提不上,弄些赏赐也好。”   “可惜……”团花花倚在榻上, 想到闻不就眼角嘴角一起抽搐,“耐不住人手脚快。”   侍卫眼珠一转,低声问:“那闻不就可有来头, 四皇子想要冯家村的良田,这些人自当乖乖奉上!”   团花花瞅他一眼,低声道,“胡闹。”   “这是什么地方,四皇子是什么人,一些事办的干净利索也就罢了,若是办不干净叫人发现手脚——”团花花摇摇头,心道陛下这些好儿子,眼看都长成,哪个心里没点意思。   这次他没办成事叫四皇子嫌弃未尝不是好事,他年纪大了,混个闲职享享清福。若是四皇子成了事,凭他资历还能升一升,若是四皇子倒了,他一个赋闲的太监,大不了就是被逐出府邸。他这些年可不是白干的,手中家底随便漏点,就是平常人一辈子的嚼用。   他收了一堆干儿子,倒是不怕没人养老。   团花花美滋滋的打算,摸摸自己光滑的脸,心里暗自得意,我真是个机灵鬼。   那边,侍卫眼睛转来转去,问团花花,“干爹,您说四皇子要盖园子,次田荒田不一样用吗?”   “我怎么知道皇子的想法。”团花花不以为意,摆手道,“你别想这事了,回去做好自己的活,干爹帮你在寻他计。”   “等着吧,干爹保证让你出人头地。”   “是,儿子多谢干爹!”   侍卫眉开眼笑,又说了好多好话,给团花花端茶倒水捶肩按摩,把人伺候舒服了才从门中退出来。   他一脸逢迎,等关了门立马变脸,站直身体。   “等,等多久?”侍卫揉揉手腕,冷笑一声,“我等的还不够久吗?”   团公公住的地方在一片清净的院子里,那侍卫背着手,看了眼路边开着的月季花。   “月季月月开花无甚稀奇,若要四皇子看中,必得珍奇。”侍卫掐下月季花叶,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不过是一个平民商户,若我能逼得他教出田地,必让殿下刮目相看。”   侍卫转过头,看了眼团花花的房间,叹了口气,“对不起干爹,儿子实在等不得了,您被四皇子厌弃,以后我的前程,就不劳您操心了。”   他丢下手中花叶,抬起脚碾过,嗤笑一声,抬脚离开此处。   闻不就坐在简鸿对面,手中呼啦麻将。他偶尔抬头瞄瞄简鸿脸色,见他表情威严,眉头微皱,紧紧盯着手中牌,一副如临大敌模样。   简鸿握过长刀砍过敌寇染过鲜血的手指擒着玉石,仔细斟酌后丢下一张牌。   “年纪大了,反应慢。”他自嘲道。   闻不就抬起嘴角微笑,心道您挥枪的速度可不慢,嘴上道:“侯爷此话差异,您正值壮年,正所谓男人壮年一枝花,我瞧侯爷这精神面貌,就是花王啊!”   简鸿听他夸赞自己,心中抑制不住喜悦,道:“我这糙汉,说什么花,不过荒草罢了。”   他抬起头,看了眼腰背挺直,眉眼精致面带浅笑的闻不就,轻声道:“只可惜我一生戎马却也一生孤苦,到了这个年纪,家中无一子侄,真是人生一大憾事!”   闻不就闻言,眉峰微挑,眼中划过疑惑,无子?那简继是哪里来的,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对了,那日抓简继,他是在简家的床上把简继拖走的。   简绒,简继,简家?   我想那么多作甚,跟我又没关系。   闻不就丢下牌,挑起眉头,长长的睫毛划过,弯起嘴角。   “王爷说得什么话,我虽来京城不久,也曾听闻侯爷的儿子简继。”他低声道,“简公子颇有名声。”   不过是人人唾弃的名声罢了。   闻不就话落,桌上静了静。   管家抬起头看了眼简鸿脸色,李信眼珠转向闻不就那边。   闻二公子好勇气。管家内心道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将军的外甥,这脾气一模一样!   李信眼里的惊恐差点藏不住。   乖乖,我的东家,咱家店还得开呢,这可是侯爷,不是城外山林里的猴爷爷,您可悠着点!   他还等着过年发奖金呢!   桌上气氛微冷。   简鸿手中牌转了一圈,哈哈大笑,“简继不过是简家过继来的孩子,不是我的亲骨肉。”   “他脾气冲动,本性贪婪,本候看不过眼,前几日打发他回简家。”简鸿叹了口气,“可是啊,把简继踢走,本候这下膝下无子,便是死后连个摔盆地都没有!”   “可叹啊!”   闻不就眨眨眼,心道怪不得瞧着简继跟简鸿不像。   他心中一喜,那么就算简鸿认出自己是那夜的人,是不是也无妨了?   他正暗自开心,突然听见旁边侯府管家劝简鸿。   “侯爷啊,您不要伤心,这天下好孩子多得是,那简继又蠢又毒,活该被您撵出去。”   管家手指抬起,指向闻不就,“您看,这柳氏游馆的东家我瞧着眉眼品性皆上乘,可不比简继好?”   闻不就笑容僵在脸上。   等等……什么意思?   简鸿瞧闻不就脸色警惕的神色,笑道:“好是好,不过本候也不能抢人家的孩子。”   他一脸和善的对闻不就道:“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你还想对我做什么?   闻不就手中“咔嚓”一声,麻将牌碎成两半。   好在沉浸在自己编排的戏中的简鸿和管家没看到,那管家接着简鸿话道:“哎呀,侯爷,您看中这闻公子的品性也不至于过继人家,要不然,收个义子?”   闻不就脑海里下意识想到团花花尖细的笑声,手臂上不由自主浮起一层鸡皮疙瘩。   你们京城中人什么习惯爱好,一个两个地喜欢到处收人当干儿子?   闻不就下意识地拒绝,“这不好吧。”   简鸿心道自然不好,要是收你做义子那不是乱了关系,若是死后黄泉见了秋水,怕不是被她追着打。   他对管家摆摆手,道:“我瞧着闻东家面善,上赶着给人做干爹岂不是招人烦。”   他对闻不就笑笑,“我觉得你合我脾气,不如咱俩做个忘年交,你称我一声叔叔,我直接叫你不就如何?”   闻不就挂起笑容,心道你都这么说了,若我不应定国候怕是觉得我不识抬举,不如先应下来,看他到底意欲何为。   他摸摸自己的脸,面色微妙,自里自嘲,莫不是他英俊潇洒的脸庞吸引这定国候的注意?   “好!”见闻不就答应,还叫了自己一声简叔,简鸿心中的大喜,拍掌道,“你既然称呼我一声叔叔,我作为长辈,得给你们小辈见礼。”   他对管家使个眼色,管家笑着点头,对一旁伺候的下人道:“拿出来吧。”   “是。”   简府下人将红布包着的礼物摆在桌上。   简鸿靠在凳子上,笑吟吟的指着左边道:“这一摞是你和你媳妇的,听闻你生意颇大,门下店铺多,我送金银怕你看不上。这其中有宫中赐下的古玩布匹,古玩你们小孩拿着玩,布匹给你媳妇做衣服。”   李信跟在闻不就身后,闻言露出羡慕的光芒。   不愧是侯爷,“古玩拿去玩”这种话随意出口。他又看看闻不就,心中赞叹,不愧是东家,珍宝面前面不改色!   闻不就绷紧脸,生怕自己露出异样表情。   这定国候好像有备而来啊。   这又是拉近关系又是送礼物,这侯爷到底想干什么?   闻不就情不自禁又摸摸脸。   简鸿脸上威严随风散去,指着旁边另一摞礼物说,“听闻你哥哥闻不成中了举子,这礼物是我精心挑选的古籍珍本,添了些颜如玉的奇珍异本,听说都是你们这个年纪喜欢的。你叫我叔叔,你哥哥自然也称我声叔。这点礼物都是做叔叔的心意,希望他来日殿试金榜题名!”   闻不就:“……”   原来这叫叔叔还兴买一送一的。   闻不就心里琢磨闻不成早晚做官,虽不知简鸿的目的,但他打听过定国候此人,听闻他劳苦功高,在朝廷中有些分量。早年威名远扬,立下赫赫战功,虽然儿子不争气,但本人低调,还被皇帝特许无需上朝。   若闻不成有这关系,那在《长安风雨录》中注定要与闻不成为敌的人,对他下手的时候也会掂量掂量。   闻不就想到此,面色露出微笑。   “如此,我替我哥谢谢您。他殿试在即,刻苦温书,等殿试过后,我和我哥登门谢您好意!”   简鸿点头笑道:“好,一言为定!”   完成目标,简鸿心里呼出一口气,麻将也不想打了,拉着闻不就闲谈。   管家对李信道,“这边请您照顾着,我去楼下看看下人桃花种得如何。”   简鸿认出那日夜袭定国侯府的人是闻不成,见他拿着桃花枝儿威胁人,还以为他对桃花情有独钟,便叫人从城外桃园买了几株开的茂盛的桃花,此行一并带来。   管家哼着曲儿,背着走走到门外,见桃花已经种好,下人正在浇水。   阳春三月,纷繁的桃花挂满枝头,风悠然吹过,带着桃花香送到行人鼻尖。   偶然一阵鸡风,桃花纷纷落下,便是一场清丽的桃花雨。   “没想到游馆这么大,早知多买一些,该每个门前种几株。”管家心里已然将闻不就当成少爷,满心打算如何装饰游馆。   柳氏游馆对过是一间酒楼,管家一边思索一边抬头,偶然看到游馆对面一人影闪过。   管家脸上露出疑惑表情,“那人谁啊?”   “啧。”   四皇子身边的太监甩着下摆坐在凳子上,一脸郁闷。他转头对身边的人道:“你说四皇子叫我对付柳氏游馆,可我发现这游馆不少达官显贵,如何下手能避开这些人?”   他身边人道:“公公神机妙算,自有妙计。”   “哼,你莫说这些没用的,快帮我想办法,我刚刚代替团花花那个不中用的坐上大总管的位置。我若得势,少的了你得好处?”   那人顿了顿,道:“我不知。”   “你——”太监被他这话气的肝疼,翻着白眼冷笑,“我是指望不上你!”   太监手臂放在桌上,暗自思量,半晌后低声道:“四皇子心有大志,急缺银钱,他自是想取游馆代之。”   “呵呵,这么想来,我何必管那些达官显贵,柳氏游馆没了,他们自然去找闻不就闹事。若是这些人出了事,那闻不就区区平民别想活着离开长安城!”太监脸上带上几分狠戾,眉目狰狞。   站在桌旁的人默默退后一步。   太监走到窗边,看着遮着蓝天的高大建筑,“啧啧”道,“这游馆,大得很啊!”   房间静谧,太监正想如何动手,忽闻旁边房间传来桌椅翻倒声,而后一男人大喊道:“什么,不可能!”   太监挑起眉毛,走到那墙壁旁,耳朵贴上去偷听。   房内,道文枸一脸悲色,眼眶通红。   道文豪面若游魂,腿软倒在地上。   “爹被山匪杀了?”   “永安县哪来的山匪!”   道文枸掉下眼泪,抽噎着说:“父亲本想叫我与闻不就抢生意,不料我去永安县的路上遇到几个男子出手帮我推车,谁知他们是山匪!”   “永安县的知县大人道县衙中关着来路不明的人,这些山匪为了赎人,跑到我手底下当伙计,他们听闻棋牌室来钱多,本想趁我发财抢钱赎人,没想到闻不就搞了个什么麻将大赛,还推出扑克牌,咱家棋牌室生意根本打不过他!”   道文枸擦擦眼泪,痛苦道:“那些山匪趁我不注意溜进咱家……抢了钱,杀、屠、屠了咱家呜呜呜……”   道文枸嚎啕大哭,想到家中惨状几乎要昏过去。   “我葬了爹,卖了家中值钱的东西,上京找你。”道文枸望着他哥哥,目光惨淡,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哥,我们以后怎么办啊?”   道文豪悲愤道:“为何是我们家!”   “他们柳家不是永安县的富户吗,为什么找上我们家!”   道文豪双眼通红,面若恶鬼,声音沙哑,如同地缝中爬出来的恶鬼。   他跪在地上,一把扯过道文枸的领子,癫狂道:“闻不成中举我落榜,闻不就赚钱你连棋牌室都开不起来,我们兄弟俩比不过他们两个?”   “哥,你疯了!咱家都没了你还想着这些东西!”道文枸抓着道文豪的肩膀使劲晃动,“我们的爹爹被山匪杀了!”   “我们没爹了!”   道文豪喘着粗气,脑子清醒片刻。   “山匪呢?”他问,“县衙有没有将杀害爹的罪人缉拿归案?”   道文枸闻言,沾着眼泪鼻涕的脸皮抽搐,“山匪……山匪被闻不就杀了大半,匪徒被他砸断四肢关进大牢里。”   他看着道文豪的脸色,小声道:“《恶修罗除魔传》哥你没听说吗,他闻不就杀匪的事迹被写成话本杂记,传遍大江南北了……”   道文豪面色恍惚,脸色难看。   “你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他?”   道文豪不敢置信,松开抓着道文枸的衣领趴在地上,“我不信,这定有阴谋!”   “怎么可能,他们兄弟俩没一个好人!”   道文豪伏在地上,脑中思索,循着道文枸的话琢磨来琢磨去,突然眼睛一瞪,道:“你还没回答我,永安县哪来的山匪?”   道文枸便将李虎惦记柳芽,进牢结识匪头,后又投奔山寨的事说与道文豪听。   “果然,果然是他们柳家!”道文豪咧开嘴,拍着手掌道,“若不是柳家,哪里会惹来匪徒,我们家如何遭此劫难!”   “这一切,都是柳家的错,都是闻不就的错!”   “不,是闻不成的错!”道文豪握着拳头,咬牙切齿,“他闻不成,没有资格当举子!”   我哥疯了吧?   道文枸瞪大眼睛,畏畏缩缩地看着发疯样子的道文豪,听着他嘟囔“没有他我定会上榜”“都是闻不成的错”,心中惊骇,忍不住抬起手。   “啪——”   道文豪脸色出现又大又红的掌印。   道文枸扇他巴掌的手还抬在半空,眼睛中的震惊比道文豪还多。   他,他扇了他哥哥巴掌?   道文枸收回胳膊,嘴巴几乎能塞进去一个鸡蛋,看向自己扇人的手。   “你打我?”道文豪眼睛一眯,愤怒道,“你敢打我?”   他道文豪向来是家中宝贝,他读书好还来到京城御书阁读书,家中都指着他出人头地!自然何事都紧着他来。而他弟弟道文枸从小到大贪玩耍滑,没出息的种子。   他一直觉得弟弟无用,经常教育呵斥道文枸,没想到现如今,道文枸竟然敢打他!   道文豪自出榜后紧绷的名为自尊的弦“啪”一声断开,他大吼一声,直扑道文枸,两人厮打在一起。   “疯了疯了!我哥真的疯了!”道文枸哭喊道,手中撕扯道文豪的力气不减。   他早就看道文豪不顺眼了,仗着自己是哥哥从小欺负自己不说,不就是多读了两本书吗,整日一副文曲星下凡高高在上的样子,眼睛长在头顶上,看他这个亲弟弟都不用正眼!家中人还都喜爱他,什么都先给他,好东西都是道文豪的,没有他道文枸的份!   道文枸越想越气,手中力气更加大。   两人你扯我袖子我咬你耳朵,你踹我一脚我扯你头发。抱成一团在地上打滚,像两只炸毛的鸡,脸红脖子粗,一地鸡毛。   “砰!”   房门被人从外面踹开,一个咬着对方胳膊,一个拽着对方领子的道家兄弟转过脑袋瞪着眼睛看向门口。   “精彩,实在精彩!”太监鼓着掌,笑着从门口走进来。   道文豪内心震惊,连忙推开道文枸从地上跳起来,慌忙整理衣服。   他头发乱如鸡窝,衣服散乱,活像街上乞丐。   “谁让你进来的!”道文豪怒喝,他一向要面子,被人看到这幅狼狈模样,羞愤欲死。   “我进来,自然是有礼送给你们。”太监绕着兄弟俩转了一圈,“啧啧”道,“瞧瞧这可怜模样。”   他声音尖细,面白无须,穿着一身朴素衣服,若是不说话,看上去还以为是哪家少年。   道文枸坐在地上,靠在桌旁,翻了个白眼,低声嘟囔:“哪里来的神经病,神神叨叨娘儿们唧唧的,跟没长下面那东西似的。”   “唰。”   匕首出鞘,跟在太监身后的人不知何时落在道文枸身后,银色匕首悬在他脖子处。   “嘶——”道文枸尖叫一声,脖子一个劲往后顶,“刀!刀!”   “不准对何公公无礼!”   “不敢无礼,不敢无礼!”道文枸迅速认错,举起双手欲哭无泪,“大侠,饶了我吧!”   道文豪听到那人的话,见他身材纤细,一身黑衣,转头看向笑吟吟的何太监,“你……您是公公?”   道文豪脸上带了几分忌惮和谄媚,弯着腰行礼,询问道:“敢问您是哪位身边的公公?”   “这你就不用管了,刚刚你们的话我也听了。”何太监笑呵呵道,他抬脚踹踹旁边凳子。   道文豪连忙俯身扶起凳子,叫着何太监坐下,又慌忙捡起地上茶杯茶壶,要给何太监倒水。   何太监脸上露出嫌弃表情,挥挥袖子,“别忙活,先听我说。”   道文豪立马站直身体,恭敬道:“公公请讲。”   何太监慢悠悠道:“我的主子跟你们一样,也与对面游馆的主人有些仇恨。”   道氏兄弟敛声屏气,静静听何太监说话。   “闻不就此人不识抬举,坏我们家殿下好事,惹我们殿下生气。”何太监摸着指甲道,“既然他敢抢我们殿下的东西,我们殿下便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道文豪听到何太监嘴中“殿下”儿子,心跳不由加速,瞳孔微微睁大,殿下……京城中,能叫殿下的能是什么人,都是龙子凤雏!若他能搭上这位殿下,还愁以后前途?   道文豪按捺不住喜色,低声道:“公公所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难道用得到我?”   何太监眼睛转向道文豪那边,哼哼道:“你倒是聪明。”   “旁人都这么说我。”道文豪自夸道。   道文枸悬着头,忍不住翻个白眼。   “嗯,这样本公公就放心了。”何太监道,“确实有一件事要你做,办好了,定少不了你得好处。”   “既能报仇又有好处,像你这么聪明的人,应该不会错过吧?”何太监笑问。   道文豪拍着胸脯保证,“公公您说,我必将全力以赴。”   何太监微微一笑,看了眼他背后的两人。   一直沉默的人将匕首从道文枸脖颈处收回,收进腰间。   道文枸摸摸脖子,眼神发憷,小心翼翼地往道文豪那边凑。   何太监笑道:“这件事也需要你的小兄弟。”   道文枸指指自己,“还有我?”   “自然。”何太监微微一笑,“你既然开过棋牌室,以后我们殿下的游馆开起来,自然需要一位掌柜。”   “嘶——”   道文枸捂着脖子吸了口凉气,“我,我能给殿下当掌柜的?”   何太监揉着手说,“如果你们能帮我解决柳氏游馆,富贵权势,你们要什么有什么。”   “但凭公公吩咐!”   “好,只要你们能……”   何太监凑到二人身边低声道。   道家兄弟对视一眼,有些犹豫。   “怎么了,下不去手?”何太监笑眯眯问。   二人身后,沉默的黑衣人抽出匕首。   道文枸听到抽刀的声音,身体一抖,连忙拽住道文豪的袖子。   “没有,没有,公公别误会!”道文豪连忙道,“只是公公叫我们做这些事,也不跟我们透透底,我们害怕啊!”   道文豪一脸担忧。   “你们这么想也没错。”何太监微笑,从袖子中掏出一枚令牌,“告知你们也无妨,本公公侍奉的殿下,乃是当今太子爷,这令牌便是宫中行走的御令,你们拿着,事成之后,往皇宫方向跑,自有人接应你们。”   只见那金灿灿的令牌上,左右刻着金龙,令牌上有个大写的“元”字。   “好,多谢公公,我们自当尽力!”   “这件酒楼是我们殿下的产业,你二人去旁边屋子休息,到了晚上,有人给你们送上东西,倒是就看你们自己的了。”何太监眼中划过一抹狠戾,“成事在天,谋事在人,富贵与否,就要两位自己斟酌。”   “是,多谢公公教诲!”   待道氏二人退出去,何太监挑起眉头,捂嘴轻笑。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正愁如何解决柳氏游馆,这老天爷就把闻不就的仇人送到我面前。”何太监呵呵笑,眼中如波涛翻涌的大海,黑沉沉地注视着窗外,“待他们二人成事,叫人——”   他抬掌做个劈砍手势,“倒是大理寺查案,自当发现道氏兄弟报复闻不就,反被闻不就杀害的事。”   何太监满意一笑,“真是完美无缺的计划。”   伫立在墙边的黑衣人道:“如何嫁祸闻不就?”   “闻不就会武,会耽误计划。”   “啧,蠢货。”何太监皱眉,“下面人说闻不就一向宠爱他的夫人,今晚你趁机对柳衿下手,闻不就定怒极,追你报仇。”   “等他一走……”   简鸿在柳氏游馆呆到傍晚才走,他本想留下与闻家兄弟吃个晚饭,但感觉太刻意,恐惹他们不快,便压下心思,离开游馆。   闻不就站在门口,等到定国候府的马车转出永华街才松了口气。   “辛苦姑爷了。”柳明站在闻不就身后,笑道。   闻不就耸耸肩,“衿儿呢?”   “少爷在您房间呢,下午我叫人去街上买了小食送过来,夫人吃过后休息片刻,跟家中丫鬟玩牌看书,倒是不无聊。”柳明说。   闻不就点点头,轻笑,“辛苦柳明姐,我先上去了。”   柳明点点头,“天晚了,姑爷和少爷今天住在游馆吧,我叫后厨做些您和少爷爱吃的送上去。”   “牢柳明姐费心了,就听你的。”   天色渐晚,柳氏游馆的伙计点燃灯笼,游馆内亮如白昼。   闻不就榻上台阶,指着蜡烛随口道:“小心火烛,各处的水缸都满着吗?”   底下的伙计纷纷道:“东家,您放心,我们每天检查两遍,水都满着。”   “东家您也太小心了,这水缸五步一个,若不是养着莲,真是耽误地方。”有人笑道。   闻不就摇摇手指,“我们游馆这么大,处处都需注意,安全问题不容小觑。”   “你们上岗前的安全培训可还记得?”   众伙计瞧他面上认真,也纷纷收起嬉笑模样,连忙道:“东家您放心,我们一个字一个字背地牢牢的,回到家还教家里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是?”   “说什么呢,没有万一!”旁边人敲下他脑袋。   “对对对,没有万一!”那人连忙“呸呸呸”三下。   闻不就见他们上心,自己便放下心,大步流星,爬到五楼。   他的办公室在五楼深处,安静宽敞。   闻不就抬手敲敲门,听见里面没声音,轻轻推开门。   “呼——”   柳衿突然从旁边跳出来,想吓唬闻不就。   “你怎么没被吓住呀!”柳衿不满。   闻不就摸摸鼻子,道:“我们重来?”   他关上门,抬手敲门,推门进去。   “啊!”闻不就大叫一声,柳衿吓得一抖。   “啧,这不是被吓住了?”闻不就笑道。   柳衿横他一眼,转身往屋里走去。   “诶,怎么了,这就生气了?”闻不就故意道,“就这,玩不起呀小宝贝。”   柳衿立正转过身来,学着早上闻不就的样子同样假模假样撸袖子,“相公青春期到了!”   “叛逆!”   “哟呼。”闻不就眯眼,撸袖子。   两人紧紧对视,空气渐渐焦灼,气氛一触即发。   桌上,烛花“刺啦”一声。   柳衿转身就跑。   “站住!”闻不就抬腿追。   “笨蛋才站住!”柳衿跑到桌后,两人又开始早上你抓我我躲围着桌子绕圈圈的游戏。   快活的声音顺着开着的窗户传到外面。   夜色降临,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衣人落在柳氏游馆窗外。   “这么热闹?”   永华街因着柳氏游馆,街上卖吃食的到了晚上也有生意,游馆内虽然也有饭,但架不住一些人挑嘴,想吃小食。   于是这些店也跟着游馆一起两班倒。   以四个大店为基石建起来的五层楼到了夜晚更加热闹,欢声笑语此起披伏,夹杂着麻将“哗哗哗”,台球“啪、啪、啪”以及阵阵饭香。   因为出任务怕吃饱犯困的黑衣人:“……”   他勒紧裤腰带,沿着五楼亮起的包厢一间一间寻找过去。   游馆内的卧底说闻不就没有离开游馆,就在他自己的房间。但因为他资历不够去五楼,也不知闻不就房间在哪,只能让黑衣人自己寻找。   房内,闻不就将柳衿扔在床上,摇摇头,转身倒了杯水。   他吹开热气,抿了抿,走到床边,“喝水。”   柳衿抬起头,咬住杯子,“卟噜卟噜”往水里吹气。   “怎么越活越小了,衿衿儿今年几岁?”闻不就无奈道。   柳衿笑起来,水里又鼓起一个气泡,他抬起沾着水光的唇,噘嘴。   闻不就低下头。   窗外,黑衣人躲在窗外,侧头看向窗内。   黑衣人:“!”   他手中弓箭差点没握稳。   世、世风日下!   黑衣人屏住呼吸,抬起弓箭,箭头摇摇指向闻不就的背部。   闻不就直起身子,揉揉柳衿的脑袋,“饿了吗,我叫人催下晚饭。”   柳衿瘫倒在床上,假装自己是一张饼。   闻不就轻笑,转身放下杯子正要往门方向走。   躲在窗后,银色的弓箭从闻不就的身上指向柳衿。   黑衣人的手微微颤抖,蒙的紧实的脸只露出一双黑色的眼睛,那眼睛黑沉沉,比夜色更暗,里面藏着不知名的情绪。   “抱歉。”黑衣人颤声说,松开手指。   “咻——”   银色的箭穿破空气,割开烛光,直冲床上的柳衿而去。   柳衿闭着眼,正在休息。   闻不就听到声音转身,看清声音来源那刻瞳孔紧缩,冷汗直接沾湿后衫。   “衿儿!”他惶恐大喊。   柳衿茫然地张开眼睛,愕然。   “砰。”   银色箭头紧紧扎在床边,只离柳衿的脑袋一掌距离。这一刻,他甚至不知道发生什么,傻傻看着床上的箭矢。   “哈……”闻不就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他的心像突然崩裂的高山,裂石纷飞,鸟惊兽骇;犹如喷发的火山,岩浆喷涌,黑烟弥漫,那黑烟顺着他的血管向上游走,直冲脑门,裹挟神经,又冲进他眼睛里。   黑暗的、没有一丝光亮的眼紧紧盯上窗外。   黑衣人与他对视一眼,被那决然愤怒的目光震慑,转身欲逃。   闻不就站直身体,紧紧抿着唇,面无表情,杀意弥漫心头,他如紧绷的弦,只需一刹,取人性命。   “相公……”   柳衿不安道。   闻不就左手抱起柳衿,右手摸着供香的辟邪桃木剑,转身冲出窗外。   我要他死。   闻不就垂下眼睛。   柳氏游馆外,还在招呼客人的伙计笑呵呵的对着站在路边的两人道,“两位,我们游馆内有麻将扑克台球,还可吃饭按摩修脚,楼上还有休息的房间,任您选择。”   道文豪点点头,对道文枸说,“走,进去瞧瞧。”   道文枸双腿打颤,紧紧跟着道文豪。   两人走进大厅,见里面灯火辉煌,人来人往,笑声不断。   道文豪嘴角一抽,眼神愤恨。   他们道家凄惨,反倒是闻家蒸蒸日上,瞧这热闹模样,一晚上赚多少银子!   若是他们道氏棋牌室盖起来,也该如此富裕,若不是柳家,这繁华富贵都该是道家的!   道文豪的心如泡在醋坛子里的酸菜,被嫉妒蒙住眼睛。   他咧开嘴,露出笑容。   今天过后,柳家完了。这柳氏游馆,以后就是太子爷的了!   他们道氏兄弟,可是未来皇帝身边的人。   闻不成,闻不就?   呵呵,区区杂碎罢了!   旁边伙计热情洋溢地介绍柳氏游馆,道文豪抓着道文枸的手,捂着肚子道:“我肚子好痛,伙计,你们店的厕所在哪?”   伙计连忙指个方向,“那边,您快去!”   “好,多谢!”   道文豪捂着肚子装着痛往前走。道文枸嘴里嘟囔着“哥哥,我帮你”,追了上去,兄弟二人直奔厕所。   柳氏游馆的厕所十分干净,撒着石灰粉,燃着檀香。厕所外放着清水皂角供人取用。   兄弟二人躲进厕所内,关上门。   “拿东西。”道文豪冷声道。   道文枸皱起脸,小声道:“哥,咱还真下手啊?”   “废话,锦绣前程都跟你招手了,你纠结什么!”道文豪恨铁不成钢道,“想想,这么大个店,以后你就是掌柜的!多少银子赚不得?”   道文枸还在纠结,就见道文豪拉起下衫,脱下肥大的裤子。   只见他腿上紧紧绑着葫芦,他取下葫芦,拔开口子往厕所的墙上倒洒。   “看什么看,还不赶紧!”道文豪催促。   “哦,好吧。”道文枸同样撩衣服脱裤子。   同一时刻,游馆其他地方,混进游馆里的卧底纷纷行动,他们同道氏兄弟二人一般,蹲着木桶,桶中是黄澄澄的油,若有人问起,他们便道是帮厨房送的油。   等拐进阴暗的角落,这些人动手,将油泼在木制的角落。   “东家,对不起,游馆的待遇很好,兄弟们也很好,但是我不听主子话,只有死路一条。”混进来的卧底悲声道,“若有来世,我定给东家当牛做马!”   他们掏出打火石。   石头碰撞,擦亮的火花瞬间点亮油,火花“砰”一声燃起,沿着油的痕迹飞速游走,舔舐游馆的墙壁。   黑色的浓烟弥漫在空气中,不知何时,终于有人发现不对。   “走水啦!”   有人惊呼,游馆内喧闹起来。 第八十三章 游馆灭火不就遭伏击   “经理不好了!游馆好几处地方着火了!”   一层的伙计扯着嗓子对楼上喊。   柳氏游馆内的客人一听, 不顾一切冲出门来,只见黑烟弥漫,看不清前路。   “天呐, 怎么会着火!”   “我们不会死在这吧?”   客人们像热锅上的蚂蚁, 想从黑烟中冲出去, 却找不清方向,越急越乱。   李信面色焦急, 突然想到闻不就之前强调的名叫“消防培训”的东西, 稳住心, 跑到五楼楼梯处。   五楼楼梯处挂着比成年男子还高的铜锣, 李信拽下鼓槌, 使劲吃奶的力气砸下去。   “哐——哐——哐——”   巨大的锣声震得李信两耳嗡嗡作响,头皮发麻,听不清动静。锣声在楼内回荡, 柳氏游馆伙计加上后勤种种四百余人下意识地想到自己进游馆时经历的培训。   “三声锣响,走水灭火。兄弟们, 抄家伙!”当了组长的伙计一声怒吼,朝着最近的水缸跑去。   “我们东家有先见之明, 五层到处都是水缸,水桶, 不怕起火。”   “对,我们人多, 冲啊弟兄们!”   四百多人闻风而动,扯下腰带上汗巾子浸水掩在口鼻处, 撩起木桶打了水就往起火处奔。   游馆内不乏女伙计,冲得不比男人慢。   “尤姐,你是女人, 让我们男的来!”有伙计劝阻道。   “放屁,老娘干活的时候,你还在被窝里吃奶呢。”女伙计白他一眼,往手心啐口唾沫,端起满满的木桶直冲起火处。   “我们柳氏游馆的人,都是好样的!”   柳明擦擦脸上的灰,感叹道。   游馆内一共五处起火点,除了南边厕所,其他都在一层隐蔽地方。放火人好心机,知柳氏游馆人多,特地挑选人少的杂物间。可惜他算错柳氏游馆内伙计的心。   游馆在,他们的银子就在!   游馆虽开业不到一个月,可是他们自己拉了多少客人,收了多少钱能拿多少银子心里门清。眼看月末,下个月就要发月钱了,竟然走水了?   他们这些伙计如今一个月赚得钱比过去三个月赚得都多!他们恨不得把游馆当家,吃住在这,谨小慎微,认真老实的照着游馆规章制度做!这火到底是怎么起来的!   “哗——”   一桶桶水浇在着火处,柳氏的伙计自发排成长龙,有人负责舀水,有人负责递水,有人负责泼水。   分工明确,动作整齐,效率极高。   火焰从房间内冒出来,想要吞噬面前的一切,可游馆的伙计不给它机会,冰凉的水浇在火龙上,将它狂妄地气焰按在焦灰中。火龙灼烫,奈何游馆内众伙计灭火的心更加炙热,一桶又一桶水传递到前人手中。   火焰伴随额间滴落的汗水渐渐熄灭,露出被烧得干干净净的房间,原本干净的墙壁到处都是火舌留下的黑色。   “没人受伤吧?”   “大家都好吗?”   火灭了,安慰声询问声争先恐后响起。   “太好了,我们游馆保住了!”一名年轻的女伙计紧绷的心放松下来,腿一软,倒下之时被旁边的人扶住。   一名男伙计骂了一句脏话,一把将木桶砸在地上,“奶奶个嘴!这火定是有人故意放的!”   “是谁放火,是不是看我们游馆赚大钱嫉妒啊!”   “放火的人绝对不是我们游馆中的人,关门关窗!一个人都不准走!”   四百多人举着手愤怒叫骂,人群中放火的卧底面色苍白,眼神发虚。   五处火,这么快就灭了?   柳明提着裙子焦急地走过来,李信揉着耳朵跟在他后面。   看到火灭了,她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柳氏游馆外,一楼见着火逃出去的客人从窗户中望去,见火这么快灭了,忍不住赞叹出声,“这就是柳氏游馆吗,从未见过如此精神、团结的伙计们!”   “不愧是柳氏游馆!”   各楼层的客人纷纷走到楼梯处,见楼下坐在地上休息的伙计,忍不住鼓掌,“以前觉得柳氏游馆只是玩乐之处,今日见到这些人为了保全游馆竟然不怕火焰,真是了不起!”   “对,了不起!”   “我同意伙计的猜测,肯定是有人放火。柳主管,李经理,你放心,我就在自己的包厢里等,你们尽管查,绝对不能放过放火的人!”三楼的一名客人对楼下的柳明李信喊道。   “我也在这呆着,柳氏游馆这么好的地方,竟然有人放火!他不但嫉妒游馆,还想害我们性命啊!”   “这人太可恶了,我跟他没完!”   楼梯处众人群情激愤,握着拳头,面色怒气,这放火的人不只是对游馆下手,还对他们这些无辜的客人下手啊!   柳明对着楼梯上众位客人行礼,朗声道:“多谢各位客人理解,游馆着火,我们柳氏也有责任,今日各位的花销,我们柳氏全免!”   “另外,今日在游馆内的客人,均赠巧克力一块。代表柳氏,跟大家道歉了。”   四百多人跟着柳明行礼,“给诸位客人致歉了。”   站在楼梯上的人不禁感动,连忙摆手,“你们有何错,是那放火的人心思歹毒,绝对不要放过他!”   看着四百多位男男女女鞠躬致歉,众人心神震撼,忍不住想,柳氏游馆真是太好了,负责体贴,把客人放在第一位,他们要做柳氏游馆一辈子的客人!   “没用的东西,竟然这么快灭了火?”   柳氏游馆对面,看戏的何太监狠狠拍下桌子,眼神阴狠。   “这游馆,烧跟没烧有什么区别!”   房间内一阵沉默,跟着他的人连忙低下头。   “还是派的人太少了,那两兄弟呢?”   “公公,他们放完火,趁乱往您交代的地方跑去了。”他身后的侍卫道。   “嗯,动手吧,这事决不能扯到主子身上。”   “是。”   何太监不耐烦地挥挥手,扶住脑门,眼睛看着灯火通明的游馆,眼里闪过一丝狠绝。   “小夜呢?”   “游馆没事,那游馆的东家死了一样。”何太监放下手,手指微蜷,抬起食指,“去,杀了。”   闻不就在屋檐上穿行。   柳衿抱着肩膀,将脸紧紧埋在他脖子处。日暖春衫薄,柳衿感受到薄薄的衣服下,紧实温热的肉/体蕴含蓬勃生机,藏在肌肉下的心脏紧密跳动。汹涌的愤怒在心脏中翻江倒海,让它的主人不顾一切,只为追上前方可恶的贼子,取他狗命!   “唰——”   闻不就脚步极快,紧跟着黑衣人不放,眼看他近在咫尺,手中桃木剑砍向那人。   风声袭来,黑衣人灵活弯腰,躲过闻不就的攻击。   两人眼神短暂接触。   一冷漠,一冷酷。   “哼。”   柳衿感受到闻不就胸膛震动,他抱紧闻不就,腿缠着闻不就的腰,小声道:“相公,加油!”   “揍他!”   “好。”   今夜无星无月,偶尔街头有人家门口悬挂着老旧的灯笼,里面手指短的蜡烛顽强燃烧,透出昏黄光芒。   黑色的影子从墙头飞到树下,掠过街道,长长的影子印在墙上,活像不知名巨兽从黑暗中走出来。   “呼。”   烛光明灭,灯笼摇摇晃晃。   闻不就出手。   “砰。”   两人在烛光下缠斗。   银色的匕首挡住木剑的攻势,黑衣人手颤了颤,惊讶闻不就的巨力。   早知他力大无穷,没想到竟如此可怕!   闻不就眯眼,琉璃般的眼睛紧紧盯着黑衣人,昏黄的光映在他瞳孔中。   “呵,挡住了?”   冷冷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闻不就抬腿,踹向黑衣人腹部。   黑衣人身材矮小纤细,灵活至极,一身轻功不下于闻不就。   无论闻不就如何劈砍进攻,竟无法靠近他身体分毫。   “啧。”   闻不就不耐烦,怒火更甚,“跟老鼠一样。”   柳衿搂紧闻不就的背,眼睛看向被昏黄烛光映照的墙壁。   长长的影子一追一躲,一攻一防,甫一接触匆忙分开。   “砰、砰、砰!”   平坦的青石板路被闻不就砸出三个坑,青石溅裂,又大又长的桃木剑只剩下把手。   “谁啊,吵吵闹闹的,都睡觉了!”   燃着灯笼的院子点起烛火,主人端着烛台披着衣服打开窗对着外面骂道。   “三更半夜干嘛啊,还让不让人休息?”   门外,闻不就屏和黑衣人立定不动,屏住呼吸,柳衿伸出手捂住口鼻。   “真是,不会是野猫发春吧?”房屋主人拉拉衣服不耐烦地关上窗。   就在合窗那刻,两道黑影先后从墙上飞窜而去。   “嗯?”   那人一把推开窗户,“我眼花了?”   闻不就和黑衣人复又追赶。   前面是长安大街主干道,黑衣人冲着主干道而去。   闻不就颠颠手里桃木剑地把,冷笑一声,对着黑衣人掷去。   “走你!”   那桃木把又急又快,带着闻不就满腔怒火直击黑衣人后背。   “啊!”   黑衣人压住喉咙里的声音,从墙头坠落。   闻不就飞身而下,脚踹向黑衣人。   正当这时,无数银色箭矢从角落飞来。闻不就和黑衣人目光皆是惊讶。   哪来的箭?   黑衣人从地上滚到树后,躲开箭矢。   闻不就抱着柳衿,从箭雨中穿梭。   角落中窜出一群人,皆穿着夜行衣。为首的那个男人语气讥讽,对树后的黑衣人道:“夜侍卫,大人叫你杀了柳衿,你竟然失手。”   “区区两人,你都杀不了,今日过后,自行领罚吧。”   闻不就落在地上,看着这些人,“一伙的?”   黑衣人冷笑一声,“死人,不该这么多话。”   闻不就挑起眉毛,拔下地上箭矢,看着反射银光的箭头,眯眼。   “说得没错。”   “你话太多了。” 第八十四章 出人命夫夫进大牢   “小子, 好胆!”为首的黑衣人冷笑一声,抽出手中长刀,“且叫你尝尝老子得厉害!”   他身后几人纷纷拔出武器。   树后被闻不就砸伤的那人扶着树干站起来, 欲抽匕首。   “夜侍卫, 这小子交给我们, 你去解决那两兄弟。”黑衣人瞥着夜侍卫,目露嘲讽, “小小的双儿你都解决不掉, 我对夜大人的能力很是怀疑。”   夜侍卫面罩下的唇紧抿, 看了一眼闻不就, 脚下一点踩着树枝往街口飞去。   细长的箭矢在闻不就手指间转动, 银色的光芒似流星,映在闻不就深色的瞳孔中。   他松开手,让柳衿跳到地上。闻不就左手搂着柳衿的腰, 右手纤长的手指定住,银色箭头隔指向黑衣人。   “这么不把我放在眼里, 看来你很厉害?”   他拍拍柳衿的腰,微微一笑, “那就让我试试阁下的本事。”   长安宽敞的街道,两厢人目光对视, 空气隐隐焦灼。冷漠的风顺着街道吹过,满地芳菲顺着风飘向对峙的人。   远处, 乌鸦“嘎嘎”乱叫,黑衣人抬刀。   “上!”   五六个黑衣人一齐冲上来。闻不就压下眼底郁色, 抱住柳衿的腰。   “去死!”一黑衣人眼神狰狞,抬刀对着闻不就砍下来。闻不成飞速侧身,抱着柳衿转了半个圆。   “衿儿, 抬腿。”闻不就低声道。   柳衿下意识抬起双腿,他感觉自己被闻不就抱着转圈,“咚”一声,双腿碰到硬硬的东西,他还没反应过来,一个黑人大叫一声被撞出两米远。   柳衿瞪大眼睛,听着闻不就的命令伸腿抬手。   “啪。”   柳衿一巴掌甩在黑衣人脸上。   “找死!”   黑衣人大怒,刀锋袭来。   “噔。”   闻不就抬起右手,细长的箭矢挡住黑衣人的刀。   “这都砍不断,你肾虚吧?”闻不就隔着武器,对着黑衣人抬眉,“啧啧”两声,“这边建议您多吃点狗鞭。”   “你!”   黑衣人大怒,看着闻不就的目光恨不得扒他皮一般。   柳衿看着黑衣人近在咫尺的脸,拳头紧了紧,蠢蠢欲动。   就在黑衣人抬刀那刻,柳衿一拳头从下往上挥向黑衣人的下颚。   “砰!”   黑衣人咬到舌头,退后几步。吐出一口血。   “好耶!”柳衿双手握拳,开心道。   闻不就忍不住笑出声,“看来是真的很虚啊!”   “杀了他,别跟他废话!”其他黑衣人对视一眼,潮水般涌上来。   闻不就眉峰微挑,飞身迎着刀剑而上,飞到办公中,脚一点刀尖,抱着柳衿翻身越到黑衣人身后,他抬起手肘对着黑衣人捣向他的脑袋,他用的力气极大,黑衣人惨叫一声,向前扑倒在地。   闻不就顺势跪下,手中箭矢直直插下,穿破黑衣人的手掌钉在地上。   原本昏倒的黑衣人尖叫一声,复而苏醒,捂着手大叫。   闻不就拾起他丢在地上的长刀,抱着柳衿一滚,抬手挡住剩余黑衣人的攻势,右腿勾住黑衣人的腿,用力。   “唔!”   黑衣人面朝下,脸砸在被钉住手的男人裆/部。   “哇哦。”闻不就手中长刀一甩,惊讶,“吃狗鞭?”   “呸!”   “杀了他!”倒下的人从地上扑腾起来,拾起刀冲向闻不就。   长刀在黑衣人手中像软绵绵的树枝,砍向闻不就时他只觉又慢又软。而这刀到了闻不就手中,仿佛突然之间有了性命,虎虎生风,每一刀带着风声刺破黑暗,划过黑衣人的身体,顿时鲜血横飞。   众人打斗的动作带起地上的花瓣,温热的血点夹杂在花瓣中一同飞舞,围绕在闻不就身边。   柳衿脸上一热,他伸手触摸,伸到眼前,见是鲜红的血。   “别看。”闻不就按住柳衿的脑袋。   “相公,别杀他们,抓起他们报给官府。”柳衿语气急速道。   这里是长安城,若闻不就动手杀了这些来路不明的人,定惹麻烦,不如交给官府审问,到底是谁害他们!   闻不就微微皱眉,手中长刀微抖,划过黑衣人脖子的刀收力,他抬起脚,猛的踹向黑衣人的肚子。   “噗!”   黑衣人四肢朝前,吐着血往后飞去,狠狠砸在树上。   “你……你是哪里来的怪物!”为首的黑衣人倒在地上,捂着胸口声音微弱。   “哼。”闻不就心道不要你的命也不能叫你好过。   他按住柳衿的脑袋,手起刀落。   只听一声惨叫,一根裹着黑衣的手臂落在地上,鲜血飞溅。   沾着血的花瓣被风裹挟,旋转向天空飞去,摇摇飞到街边二层,被一根细长的手指掐住。何太监躲在柱子后面,叹了口气,“这人本事不小,倒是低估他了。”   “罢了,我暂时不能暴露身份,那几个,杀了吧。”何太监染血的手指拈起头发,嘴角轻挑,“四皇子身边的人不中用的很,请转告娘娘,飘飘永远记得娘娘的期望。”   二楼柱后,闪过密密麻麻的银光。   “殿下的目标,飘飘永远记在心中日夜不忘。”   “这些人能为殿下而死,是他们的幸运。”   银色的箭光伴随何太监的低语从四面八方飞来。   闻不就大惊,抱着柳衿飞身跳出箭雨外。   “还有?”   他落在遮挡物后,只听躺在地上的黑衣人尖叫,随后再无动静。   冷风吹过一地尸体,遮挡物后冒出闻不就的脑袋,“都死了?”   柳衿跃跃欲试探头,被闻不就一掌按下去。   “这不是小朋友能看的东西。”   柳衿默默耸起肩膀。   街上空空荡荡,密密麻麻的箭插在地上,闻不就看向四周,一片静谧,哪有半个人的影子。   闻不就挠挠下巴,满头雾水。   “跑了?”   “相公,之前那个黑衣人好像往那边跑了。”柳衿伸手,指向街口。   闻不就点点头,抱着柳衿追去。   “他们好像说要杀什么人?”闻不就皱起眉头,边飞边道,“这些人什么来头,我们得罪谁了?”   柳衿摇摇头,想到插在床边的箭矢,后怕,“不过我感觉刚刚那个黑衣人并不想杀我。”   “嗯?”   “若是想杀我,箭应该对着我的脑袋,可是那箭明明离我这么远。”柳衿伸出手指比比,“那黑衣人功夫那么好,不应该失手吧?”   闻不就脸色露出烦闷神色,“管他想不想,他敢对你动手,我绝不放过他。”   柳衿抬头,看着闻不就眼中毫不掩饰地愤怒,抿住唇,伸手抱住闻不就的腰。   听相公的。   闻不就飞到长安街边最高的楼顶。   远处灯火散落不一,夜色沉默,处处静谧。   “杀人,也该有尸体。”闻不就捻捻手指。   正当此时,与长安街相交的巷口前后跑出两个男人。他们满头大汗,面色焦急,穿着粗气。   闻不就站得高,看不清这两个男人模样。   “快跑!”道文豪转身对着道文枸摆手,“别让殿下的人等急了!”   他满心欢喜。   火按照那位太监大人的命令放了,只要找到接头人,锦衣玉食的生活来啦!   去他娘的闻不成,去他娘的柳氏游馆!   京城,注定是他道文豪的享福的地方!   “唰——”   银色划过,道文豪脸上的笑还未落下,转眼凝固。   “嗬——嗬——”道文豪抬起手,摸着脖子。   怎么裂开个口子?   他脑海里思索着,人跟着倒下去,笑容永远凝固在面皮上。   道文枸双腿一软,倒在地上,看着他哥的尸体,尖叫,“哥!”   夜侍卫抬起眼,抬起犹在滴血的匕首,看向道文枸。   “不……不……”道文枸双腿蹬地,往后爬,眼泪“哗”落下,他浑身颤抖,苦苦哀求,“求你……不要杀我。”   “不要!”   “唰!”   “叮!”   双鱼环佩掉在地上碎成两半,闻不就落在黑衣人身后,抓向他脑袋。   “!”   黑衣人猛然一惊,翻身欲跑。   闻不就速度更快,一把拽下他的面巾。   瀑布般黑发落下,黑衣人一个踉跄,跪倒在地上。   “咦?”   地上的黑衣人面巾落在脚下,他……她抬头,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   闻不就和柳衿对视。   “怎么是个女孩子?”   那女孩黑色的眼睛看看闻不就,咬着下唇飞走。   闻不就欲追,这时大理寺的官兵赶到,拦住他二人。   闻不就连忙举起双手,又放下一只戳戳柳衿。柳衿学着他的样子举起手来。   “我可以解释。”闻不就眨眨眼,看着官兵脸上防备警惕的表情解释道,“人不是我杀的,我就是路过!”   “他能证明。”他下巴一挑,点点倒在地上茫然恐慌的道文枸,“我还救了他呢。”   官兵半信半疑,正巧另一波官兵也赶到,两人一组用担架抬着尸体。   “大人,那边发现七具尸体,都是中箭而亡。”官兵汇报道。   大理寺的官差转头看向闻不就,“这几个人……”   闻不就一脸无辜,“人不是我杀的,我,我就参与了一点。”   “我是正当防卫!”   柳衿在一旁狂点头。   “有人想杀我,我跟相公追出来,发现有一群黑衣人堵着我们。”柳衿跟着闻不就说。   “对啊,你看他们是中箭死的,我们两个人,哪能射出这么多箭对吧?”   大理寺官差闻言有理,抬手,他身后的众官差放下武器。   地上,回过神的道文枸扑到道文豪身上,嚎啕大哭。   “哥,你死的好惨啊!都是你!”   道文枸指向闻不就,恶狠狠的骂道:“都是你害了我哥!”   闻不就:“……”   大理寺的官兵闻言,连忙将放下的武器重新举起对着闻不就。   闻不就“啧”了声,咬住后槽牙。   “大人,求你救我!”道文枸突然道,他慌里慌张摸着身上,哆嗦着从袖子里摸出一块令牌,“我有太子的令牌!”   “刚刚杀我哥的人没准就是他闻不就故意安排好的!好把自己择出去!”   闻不就压下嘴角,目光冷冷地看向道文枸。   道文枸被他的眼神吓得浑身一抖,连滚带爬跑到官差身边,抱着他的大腿道:“大人,你救救我,我,我是太子的人!”   “你帮我,我求太子让你们升官!升官发财!”   这种人还能跟太子认识?   官差觑了眼他手中令牌,挑起眉头,竟是真的!   “此乃长安城,天子脚下,无端死了这些人,其中定有蹊跷!”官差抬手,叫人拿来锁链,“虽不知你三人与这些人命有何干系,但这大牢,还请几位走一趟。” 第八十五章 进牢待审不就搞人   “哗啦。”   黑暗的监牢传来铁链碰撞声, 牢门口隐隐约约露出几分火光,几只老鼠“吱吱”叫,栅栏下灰扑扑的碗里抬起头, 争先恐后往稻草堆里钻。   监牢内此处起伏的呼噜声一滞, 气性大的犯人微微张眼, 看向牢门口,嘴里暗骂, “艹, 哪来不长眼的打扰爷爷美梦。”   牢门口, 官差打开门。   “进去!”   黑暗的通道像张开嘴巴的巨兽, 阴冷的风从甬道中吹出, 难言的气味扑在众人脸上。   “哗啦啦。”   闻不就被沉甸甸铁链捆住双手,在一众警惕的目光中从袖中抽出手帕,系在柳衿脑后。   他二人身后的官差眼神一转, 目光带了几分不可说的微妙。   不知为何,他们感觉肚子有点饱。   “我, 我不是犯人,我不进监牢, 你们不准关我!”道文枸张着通红的眼大喊道。他的双手也跟闻不就柳衿一般裹着铁链,但柳衿手中的链子被闻不就拽着, 并不吃力。而道文枸身材瘦弱,身体被铁链拉着弓着腰, 看上去又寒碜又可笑。   “这是大理寺,哪有你指手画脚的地方!”官差在背后一把将他推进去。   道文枸大叫一声, 脚被铁链勾到,从门口打着轱辘跌到牢下台阶处,嘴里“哎哟哎哟”叫唤。   他心里暗道自己为何如此倒霉, 抱着腿抽噎。   旁边,手持火把的官差走进来,点燃牢前桌上的蜡烛,又将火把插在墙上。   牢内顿时明亮。   道文枸“啊”了一声,差点尿出来。   “他——他们!”他抬起手,指向牢内栏杆后的人。原是被惊醒的犯人抓着大腿粗的木杆,脑袋紧紧塞在木栏之间的缝隙中。   犯人常年被关,不见天日,每日饭都吃不饱,各个面色惨白暗黄,头发散乱,像在坟地中四处飘荡的恶鬼,一个个瞪着眼阴恻恻地盯着地上的道文枸。   昏黄的灯光照在他们脸上,其中一人咧开嘴,露出红色的牙龈。   道文枸叫得更大声。   “闭嘴,吵什么吵!”官差不耐烦地低下身子把道文枸从地上拽起来,“你们两,也赶紧下来。”   闻不就个子高,监牢门窄小,他低下头,抬眸好奇地扫了眼牢内,两手绕了几圈,将锁链缠在胳膊上,随后弯腰,把柳衿抱起来,脚一点,直接从台阶上跳到地上。   牢内燃着的火光微微抖动,照在闻不就柳衿身上。   牢内的犯人和官差不禁看向这二人。   肮脏压抑的空间内,这二人像从天而降的仙人,又像玉石成精的妖。这两人肤白气清,眉目如画,容貌上乘。他们二人安静地站在原处,四周的空气仿佛跟着沉寂下来。   之前抓捕闻不就柳衿的官差眼神中闪过一抹诧异。因死了好几个人,他们难免惊慌,抓人时未点火烛,现下一看,这二人容貌,穿着,明显就是城内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儿,哪里像杀人凶手?   “今日命案,我已通知大人。长安街上不明不白死了这么些人,实在骇人听闻,大人必会连夜审问,你们三个先在牢内等候大人提审。”   “我,我要见何公公……我不要进牢里!”道文枸扒着栏杆不放手,扯着喉咙喊道,“不,我要见太子!”   “切。”   官差因无语笑出声,他手按住道文枸的肩膀,一扭一送,道文枸眼前天旋地转,直接被丢进牢内地上。   “太子殿下何等尊贵,是你想见就能见得?”   官差看向一路安静乖巧的闻不就柳衿。   闻不就抱着柳衿的右手抬起,微笑,“不用大人动手,我自己来。”   他抱着柳衿往牢门处走。   柳衿转过头,有些好奇地看向旁边关着人的牢房。他脸上系着手帕,只露出精致眉眼。那双眼睛大而圆,眼神干净澄澈,像林深处未见过人的梅花鹿,黑珍珠般的眼带着几许茫然。   挤在栏杆中间的犯人咽下口水,看着柳衿的脸,舔舔唇,眼里满是淫/邪的光芒。其中一人不怀好意,咧开嘴无声笑,丝毫不掩饰自己脸上垂涎之意,他摸到一颗石头,指尖狠狠用力,对着柳衿的脸弹去。   这种小美人,惨叫哀嚎哭泣流泪才美!   “嗖。”   闻不就抬手,两指夹住那颗拇指大的石子。   “干嘛呢,老实点!”官差举起长刀,怒喝着敲栏杆。   “哈哈哈。”   牢里犯人故意对着闻不就哈哈大笑,干瘦的身材顶着枯黄的脑袋,脸上眼球凸出,眼白几乎占据眼窝,对着闻不就肆意发散恶意。   闻不就抱着柳衿站在监牢的走廊中央,左边的牢房里道文枸哭叫,右边牢房内恶鬼唔嚎,眼前是火光未能照到的深处,闻不就的影子被烛影拉长,与黑暗融为一体。   身后传来官差的催促声。   柳衿将脸靠在他怀里,微微颤抖。   闻不就面无表情,身体未动,瞳孔转向右方,阖眼微眯。   空气中仿佛有黑暗的雾气流动,从他影子中钻出来,悠悠淌进闻不就的眼睛里,毫不掩饰的杀意蕴藏在黑不见底的瞳孔深处。   瞧见闻不就眼神的犯人忍不住颤抖,双手从木栏下缩回,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闻不就双指缩回掌心,只听“咔”一声。他右手朝下,缓慢松开手指。   “唰……”   细碎的粉末飘散在空气中,被风吹到木栏后犯人的脸上。   丢石子的那人脸皮一抽,脚下慌乱蹬地,急匆匆躲进黑暗中。   牢里顿时针落可闻。   “哼。”   闻不就冷笑一声,抱着柳衿转身进牢。   官差走过来取下三人手上的铁链。   道文枸看着闻不就脸色阴沉沉的表情,心中惧怕,指着闻不就说:“他想害我,我不能跟他在一个牢里!”   “求求你,把我和他分开!”   官差不耐烦道:“牢底就这么一个地方空着,你想跟他们住一起?”他指向对面牢房。   “我没意见。”闻不就淡淡道。   道文枸想到刚刚那人群疯魔的样子,连忙摇头。   “那就老实呆着,这里有人看着你们,直到大人来提审。”官差冷声道。   道文枸连滚带爬跑到角落里,现安静下来,他回想起道文豪惨死在眼前一幕,悲从中来,忍不住捂着脸哭。   闻不就盘腿,让柳衿靠在他怀里休息。   柳衿掏出荷包,捡出一块巧克力塞进闻不就嘴里。   “相公饿不饿?”柳衿小声问。   闻不就摇摇头,低头靠在柳衿颈窝中,深深吸了口气。   柳衿抬手,摸摸闻不就的脑袋,侧头。   两人头颅相抵,像互相安慰的小动物。   半晌,闻不就抬起头,将柳衿转过来,压着他的脑袋放在自己胸膛处。   “睡。”   闻不就低声道。   柳衿本就累,闻言合上眼,闻着闻不就衣裳上的清香陷入梦境。   闻不就见柳衿睡着,嘴角一勾,捡起地上的石子。   丢我媳妇是吧?   他左手搂住柳衿,盖住他的耳朵。   “咔。”   拇指大的石头碎成两半,露出尖锐的角。   牢前,看守闻不就等人的官差百无聊赖抱着手臂,昏昏欲睡。   闻不就抬起眼睛,微微侧头,挑眉。   “唰——”   黑色的石子穿破昏黄的光,准确无误击在对柳衿扔石头的犯人身上。   “啊,好痛!”那人叫了一声,从地上跳起来,“谁他娘得打老子!”   他掀起衣服,瘦弱的腹部一道血痕。   “叫什么叫!”被吓了一跳的官差怒骂道,“就你整日多事,谁闲着没事揍你!”   “给我闭嘴!”   犯人不甘心地坐在地上,恶狠狠的目光扫过周围几人。   “唰——”   又一道黑光穿过,犯人捂着耳朵惨叫。   官差皱眉走过来,见他耳朵像被人扯下来一块,鲜血哗哗流淌,心中大惊。   他连忙看向后面的牢里。   闻不就抱着柳衿,张开惺忪的眼。   官差挠挠头,转过身去,“你怕不是睡迷糊了吧,这地上这么多小石子,划到也情有可原。谁闲着没事扯你耳朵。”   犯人心道这牢他睡了这么多年,他比娘胎都熟悉,怎么可能把耳朵送到石头上去,他又不是傻子!   可是官差没心思管他,嘴里嘟囔着“大人怎么还不来”,走到牢门口的凳子上坐下。   犯人气哼哼地捂着耳朵,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对面。   “!”   闻不就托着下巴,眼神阴沉,弯着嘴角看着他。   “是你?”   闻不就挑起眉峰,手指一弹,黑色的石头瞬间穿破栏杆落在墙上,碎成几块。   再看那木栏中央,一个指甲大的口子,露出犯人惊惧的脸。   “饶……饶了我!”犯人立马跪在地上,对着闻不就磕头,双手合十连连告饶。   闻不就丢下石头,启唇。   “滚。”   犯人连忙滚到一旁,捂着耳朵抖若筛糠。   大理寺衙内。   从床上爬起来被夫人骂了一通的大理寺少卿穿着官服骂道:“这里是长安城,天子脚下,怎么会发生命案!”   “还是七条人命!”   大理寺官差觑着他的脸色,小声道:“大人,不是七条……是八条。”   “官差去叫您的时候,又死了个人…。”   大理寺少卿:“……”   “还不快把嫌犯带过来!”大理寺少卿暴跳如雷,隐隐觉得自己乌纱帽不保,“仵作呢!验尸!”   官差连忙听从大理寺少卿的命令,去牢内把闻不就几人带过来。   大半夜被人从床上叫醒,又听到死了八个人的少卿惊魂未定得坐在凳子上,底下人见状连忙奉上热茶。   “先把事情经过跟我说一遍。”   “殿试在即,吾等奉命夜巡,经过长安街时,竟发现街上躺着七具穿着黑衣蒙面的男子,身上各处插着箭矢,都无声息,旁边还有散落的箭。”   “等我们继续搜查时,见街口处,又一男子毙命,当场三人缉拿归案,其中一人好像是死者的弟弟。”官差皱眉,低声道,“不过这人嘴里一直喊一句话。”   大理寺少卿吹吹茶叶,不耐道:“什么话,赶紧说,别吞吞吐吐的!”   “是。”官差躬身道,“他说他们兄弟俩是太子的人,给太子办事。”   “噗——”   大理寺少卿一口热水吐出来,喷了官差一脑袋。   完了……   大理寺少卿抬手,木然擦嘴。   乌纱帽这下是真没了! 第八十六章 京中事报朝廷   “你说你放跑了一人?”何飘飘背着手, 语气低沉。   夜色漆黑,屋内恍恍惚惚映着两人身影,夜侍卫站在花架后, 紧紧抿住唇。   “算了, 还好我神机妙算, 此事也不会牵扯到殿下身上。不过嘛——”何飘飘走过来。   精心饲养的花草舒展枝叶,几朵白色小花隐藏在花叶中。   何太监伸出手指, 不轻不重的压在盛开的花瓣中。   隐隐的光落在他洁白的下巴上。夜侍卫抬起头, 两人隔着花叶对视, 她看到何飘飘半张脸掩映在黑暗中, 看清的半张脸上挑起一抹笑, 眼神阴狠。   “本公公在他面前露过脸,可不得避嫌几天。”何飘飘手下发狠,拽下白花, “只是殿下交代的事情如何呢?”   夜侍卫低下头。   “唉。”何飘飘长长叹了口气,劝道, “夜侍卫是殿下手中最得力的人,殿下也最放心你。这几人殿下看不顺眼, 夜侍卫心里也有计较。”   “是不是?”   夜侍卫咬唇,抱起拳头, 转身从窗外跳出,消失在黑暗中。   “哼哼。”何飘飘揉碎指尖花瓣。   “不愧是何公公, 妙语连珠。”房内横梁上跳下一人,黑暗中看不清眉眼, 只隐隐看出高大轮廓。   “大人谬赞了,这小妮子年岁小,好糊弄。不过闻不就此人身手好, 有头脑,手下游馆日赚斗金,我倒是觉得这种人,收为己用最好不过。”何飘飘笑道,“娘娘正缺这种人,不是吗?”   “呵呵。”黑暗中的男人笑了两声,“公公的意思?”   “夜侍卫有些本事,她听了我的话,定是寻闻不就等人麻烦,若是大人倒时出手……”   “好,我懂了,就按公公的意思。”   ……   道文枸被两名官差带出去后,半晌没回来。   闻不就和柳衿两人迷糊一会,听见有人喊他们俩的名字。   “出来,大人要审问你们。”官差冷着脸说。   闻不就打了个哈欠,牵着柳衿慢悠悠地往牢外走。他往牢门口走时,还看了眼旁边大牢。   一群犯人乌泱泱往后躲。   闻不就转回脑袋,揉揉脖子。   官差带着闻不就和柳衿来到县衙正堂。偌大的堂内燃着火烛,堂内官差穿着整齐的差服,腰间悬挂长刀,手持杀威棒,面容威严站在两侧。   道文枸跪在地上,面容苍白,身体颤抖,好似经历过一场严酷的审问。   闻不就看了眼道文枸,挑眉,撩起下衫跪在地上。   大理寺少卿眉头紧皱,紧紧盯着堂下之人。   “你就是柳氏游馆的主人,闻不就?”   “正是草民。”   大理寺少卿点点头,问:“你且将今夜之事一五一十说清楚。”   闻不就语气淡淡,“今夜我与夫人住在柳氏游馆,半夜忽有黑衣人夜袭,弓箭现在还插在柳氏游馆的床上。”   “什么?”大理寺卿坐直身体,目光震惊,“此事当真?”   闻不就目光坚定:“自然,大人不信可叫人去游馆内查证。”   “草民不至于说这种谎话。”   大理寺少卿点点头,看向官差,那官差连忙牵马去柳氏游馆查证。   闻不就继续道:“那黑衣人的目标是我夫人,说来惭愧,草民见那黑衣人差点用弓箭射伤我夫人,不禁怒上心头,追他而去。”   他转头看向柳衿,道:“我怕他留有后手,便带着夫人一起。我与那黑衣人缠斗,被他逃到长安大街,正好遇到追上来的另外一群黑衣人。可惜,我虽降住这群黑衣人,但不知从哪射来密密麻麻的弓箭,将这几人射死!”   闻不就一五一十说道,还将自己追踪黑衣人见她杀人之事道出来。   “先前的黑衣人瘦小,是名女子,轻功了得善用匕首。我听其他人称呼她为夜大人。”闻不就低声道,“草民今夜之事原原本本一丝不漏告知大人。”   大理寺少卿点点头,“你所言确实与道文枸对得上。”   闻不就瞥了眼道文枸,见他双手颤抖,手上有青紫痕迹,原是用了刑。   大理寺卿冷笑一声,“这是大理寺,此人手持宫中太监行走令牌,还称呼自己是太子的人,呵,可笑。”   “他是你同乡?”   “对。”闻不就道,“我与他皆为永安县人,只是不知他什么时候来了京城。”   大理寺少卿又问了许多,直到官差手持箭矢和一黄卷回到县衙。   “大人。”官差凑到大理寺少卿耳边说些什么。   “嘶,还有此事?”   闻不就抬眸,见官差将一熟悉的黄卷拉开。   “相公,那不是皇帝陛下给你写的嘉奖令么?”柳衿小声道。   大理寺少卿站起身来,恭敬的结果黄卷在手里打量,看清上面内容与红印,点点头。   “原来是圣上亲封的义士,怪不得你身手不凡!”大理寺少卿连忙走下来,亲手扶起闻不就。   “多谢大人。”   道文枸一脸憎恨地看着他们,在他心里,闻不就就是从地狱里爬出来害人的恶鬼,走到哪害到哪,哪里值得“义”字!   “此事果真蹊跷,我与仵作验过尸,那些人身上死因皆是箭矢。想来你一平民百姓,也弄不到这些利器。”   “大人英明。”闻不就夸赞道。   大理寺少卿摸摸胡子,双手捧着黄卷递给闻不就。   闻不就连忙躬身接过来。   大理寺少卿道:“只是不知道,你得罪了哪些人,这些人为何又是放火,又是杀人?”   “放火?”闻不就挑眉,看向大理寺少卿,“哪里放火?”   “你不知?”大理寺少卿惊讶,“你柳氏游馆今夜着火,正是这二人放的火!”   大理寺少卿指向道文枸。   闻不就闻言,眯起眼,手中拳头“咔咔”作响。   大理寺少卿见他这个样子,对他的清白又信了几分。刚刚官差告诉他,他在柳氏游馆走了一圈,听闻不就的哥哥闻不成讲在柳氏游馆留着包厢的有哪些人。   其中除了一些贵族子弟,竟然还有当今定国候!   闻不就是圣上亲封的义士、又称他为武曲星,加上柳氏游馆着火,床上冷箭,种种看来,闻不就前程大好,不会做这种自毁根基,自伤亲人的事情。   但未有证据,不能盖棺论定,何况此事涉及当今太子,虽他断定此事与太子毫无关系,但假借太子之名是重罪。   此案还需上报天子!   闻不就和柳衿又补充了一些细节,被官差重新押送回去,但是这次,大理寺少卿破例叫他们住进大理寺简陋的房间,外面有官差守候。   房间内摆着一张桌子一张只剩床板的木床。闻不就扫掉灰尘,脱下外衫铺在上面,躺上去后对柳衿招招手。   闻不就揽着柳衿的肩膀。   “早知道,就不带你出来,累你跟我受苦了。”闻不就眯着眼用气声道。   “没有受苦。”柳衿趴在闻不就的胸膛,小声道,“今天相公真是勇猛,那一拳,哈!”   “打得坏蛋满地找牙!”   柳衿伸出细胳膊在空中锤来锤去,仿佛那有一只人眼看不到的怪兽。   闻不就轻笑,胸膛微颤,抬手包住柳衿的手垂下来。   “睡吧,明天还不知如何。”   ……   “胡闹!”   皇帝一把摔下奏折,看着地上的大理寺卿,气的咳嗽。   “咳……咳咳,荒谬!”   “陛下,保重龙体啊!”曹公公连忙给皇帝递上热茶。   熬了半宿的大理寺少卿跪在地上,擦擦头上的汗,“陛下,下官上报之事清清楚楚绝无隐瞒,那八人的尸首就停在官衙里。”   “呵……”皇帝双手交叉,扣在桌上,微微眯眼,“你说那火烧柳氏游馆的人口口声声说,叫他下手的是当今太子,朕的元煜?”   大理石少卿身子一抖,头紧紧埋下去,“回陛下,下官知他肯定是假借太子之名,只是他招待之言,确实如此。”   房内空气顿时沉寂,皇帝冷笑一声,手指“咔咔”点着桌子。   “不久前煜儿还闹着要去柳氏游馆玩,这还没几天,就传他杀人放火,还是对着游馆的主人下手?”皇帝冷声道。   大理寺少卿瞪大眼睛,等等,太子殿下也在柳氏游馆玩过?   柳氏游馆这么出名?   “查,给我查清楚!”皇帝怒喝道,“今日有人拿个令牌借太子之名下手,明日是不是有人假借朕下手!”   “若是查不清楚,你这大理寺少卿别干了!”   “是,下官竭尽全力,定查清楚!”   “砰。”   书房的门紧紧合闭,大理寺少卿擦掉脸上的汗,吐出一口气,茫然地摆摆手。   查,怎么查,去哪查?   几具尸体毫无特征,箭矢干干净净,没有特殊印记,就连柳氏游馆门前的酒楼也早已楼去人空,里面的伙计人间蒸发一般,找也找不到。   大理寺少卿长叹一声。   正当此时,皇后娘娘的御驾摇摇走来,落在台阶下。   大理寺少卿连忙走下台阶,对皇后行礼。   “下官参见娘娘。”   “哦,这不是大理寺少卿刘大人吗?”皇后美艳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轻声问道,“瞧你一脸不安,可是京中有何大案?”   大理寺少卿连忙挂起笑容,道:“牢娘娘记挂,确实发生点事,属下这就去查呢。”   “既然如此,本宫便不耽搁刘大人了。”皇后摆手,“请吧。”   “多谢娘娘。”   皇后看着大理寺少卿的背影,微微一笑。   “殿下,要不要奴婢追查一番?”她身边的贴身丫鬟耳语道。   “这是什么地方,闭上你的嘴。”皇后唇微动,抬手扶着鬓边金钗,“这长安城,没有什么事逃过本宫的手心。” 第八十七章 柳父柳母被忽悠,太子出没……   巷中宁静院子, 柳父柳母照例起床吃早饭,在院子里赏花遛鸟。   柳夫人搅着碗里燕窝,指着园中生机勃勃的植物对柳父道:“你这草莓倒是长得旺盛。”   柳父一脸骄傲, 端着茶杯笑道:“毕竟是我亲手种出来的, 天天好好伺候, 哪像不就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你看看他这。”   他伸手, 指向另一半同样盎然灿烂, 一片接一片的草莓田。   柳母抬起手绢捂住嘴, 眼睛扫扫左边看看右边, 明智的不发一言。   “衿儿不就昨晚都住在游馆?”柳父问。   柳母将碗递给丫鬟, 道:“早饭没见他们,估计是睡在游馆里了。”   “家里最近空空荡荡,倒是不习惯。”   “不成快要殿试, 凭着他的才气,总得中个进士回来。他与观文都在游馆里, 倒是不管两人谁中举,到时宫人报喜, 不就的游馆可就扬名了!”柳母笑道。   “你说咱家这几个孩子怎么长的,一个比一个优秀, 一个比一个聪明,唉, 咱街坊邻居听说我是柳氏游馆东家的岳丈,都跟我凑近乎, 说等草莓下了,可得给他们留留!”柳父拍拍肚子,哈哈大笑。   廊下清风拂过, 哗啦啦地草莓叶像河中清波。“河边”柳父柳母脸上带着开朗的笑容。   “对了,你说不就买这么大片地,都要种草莓?”柳父凑过头来问。   柳母貌似嫌弃地推开他的脑袋,道:“我哪知道。”   “你说这么多地,怎么种得过来,去哪找人?”   两人正说着事,忽见门房拐过影壁跑过来,面带焦急。   柳父柳母的心随之“咯噔”一声,总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门房苦着脸,张口便道:“不好了老爷夫人,有个官差自称是四皇子的人,说咱姑爷少爷犯事被抓了!”   “啊?”   赵永前被下人恭恭敬敬地请到屋里,他面上带着自得的笑容,走进房门。   只见大堂内摆着绣着聚宝盆的花地毯,上置青铜香炉,正燃着味道清雅的檀香。地毯左右各放三把红木交椅,枣红色的椅子色彩圆润,椅子上还放着柔软的垫子,叫人看了忍不住坐在上面休息片刻。   再看交椅后,高大的博古架上摆着玉石珍玩,如意宝瓶……屋里屋外,凡凡种种透着股奢华贵气。   “愿竟不知,这柳家如此富贵。”赵永前背着手,难得有分心虚,他舔舔嘴唇,心道怪不得闻不就拿一万两现银买冯家村的地,真是大手笔!   可惜,在如何有钱,冯家村的千亩地不妨叫他握在手里,与四皇子换富贵通天路一条。   赵永前脸上露出得意的笑,柳父柳母不过县中小户罢了,没见过世面,我且吓他们一番,不怕他们不交出地契!   柳父柳母换了衣服来到大厅,见来人竟然直接坐在正上方主位,不禁互看一眼,眼神皆是微妙情绪。   “这位大人……?”柳父率先走出来,对着上面的人作揖,问道。   赵永前摸摸光滑的凳子扶手,两条腿直愣愣伸着,尚且英俊的脸上带着几分讥笑。   “原来您就是闻不就的岳丈?”赵永前靠在椅背上,眯着眼,冷笑道,“你们夫妻两个还不知罪!”   柳父柳母被他大吼声吓了一跳,连忙道:“不知我们夫妻犯了何罪?”   “呵呵,你们竟然不交代。”赵永前从凳子上站起来,走到柳父柳母身边,看着他们二人身上金银玉饰,眼里闪过一抹贪婪。   他绕着两人转圈,边走边道:“你那两个好儿子,昨夜杀人放火被官差当场抓获,现已被大理寺缉拿归案了!”   “什么?”柳父柳母皱起眉头,“你是说,我们家不就和衿儿,杀人放火?”   柳父柳母面面相觑,转过脸来看着赵永前,见他穿着一身不知哪里的差服,挑起眉。   赵永前眼皮一抽,冷声道:“你们这是什么眼神,不信我?”   “我赵永前难道会拿这种事跟你开玩笑?”   柳父连忙道:“不是不信,但您是?”   赵永前“呵呵”一笑,重新走到正上方的座位下优哉游哉坐下,跷着二郎腿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   “我乃四皇子身边三等侍卫,这次来,特意奉四皇子命令解救你们的孩子。”   柳父柳母脑门上飘起一层一层的问号,先不提他们家不就衿儿会因杀人放火被关进大牢,就算真的进牢房,又跟四皇子有什么关系?   像是看出柳父柳母的疑惑,赵永前直言道:“我家殿下看中了冯家村的地,可惜被闻不就先下手一步买到手中。我们家殿下虽贵为天潢贵胄,龙子龙孙,但也做不出强抢百姓之事。”   “现下闻不就柳衿被抓,我家殿下派我来与你们做交易,若以千亩良田地契为礼,献于四皇子,闻不就柳衿自然不日便被从牢里放出。”   柳母心思一转,握紧手帕,冷声道:“难道四皇子是为了冯家村的地,故意陷害我们家不就,害他被抓紧大牢里!你们趁机威胁?”   “大胆!”赵永前一拍桌子,大声道,“我们家殿下智勇双全,哪里会用此等下作手段害一个平民百姓!要不是看在冯家村的地上,四皇子管闻不就死活!”   柳母见他面上坚定,心中虽疑虑,但也有几分相信。毕竟那是手眼通天的皇子,这里又是长安城。   柳母柳父心里惊惧不定,不就衿儿彻夜未归,真的是出事被抓?   赵永前观他二人面色犹豫神色,蛊惑道:“我常年出入四皇子府,你们若是不信我,只管找人去问,我赵永前是不是四皇子府的人。”   “况且冯家村那是千亩良田,以后用了,随便打听便知主家是谁,我犯不着骗你们。”赵永前双手交叉,微微一笑,“冯家村剩下的地不止千亩,只是我们四皇子心地善良,想救闻不就一命罢了。”   “换言,你们孩子的性命,在你们自己手中。”   “二老,选吧。”   “是要钱,还是要孩子的命。”   柳父柳母的心“砰砰”作响,一番话下来,他们脑子里完全忘了闻不就柳衿被抓是真是假,只有一个想法,“自然要救孩子!”   “好,二位的选择十分正确,我代表四皇子跟二位保证,地契交给我,下午你们就能见到闻不就柳衿。”   一阵凉风从窗户里吹来,柳父柳母脑袋清明几分。   “等等……”救孩子命不假,没说一定要拿地契换啊?   赵永前眯起眼,心里压抑不住怒火,“不换,你们玩我?跟四皇子开玩笑?”   “你如此放肆,不知四皇子可知?”清冷的声音被清风吹送进人的耳朵,听到这清凌凌的声音,心头不由冷静下来。   白衫男子面容舒朗,脸色淡淡从屋外走来。   堂内顿时如沐春风。   赵永前瞪起眼,不敢置信,“闻不就,你被放出来了?”   “喵~”肚皮着地的橘猫扑棱着四条与毛色融为一体的小腿,蹦蹦跳跳的从门口滚进来,肚皮差点卡在门槛上。   “喵呜。”   大黄倒在地上,肚皮大剌剌向男人敞开。   闻不成眉头蹙起,几天没回来,大黄又胖了?   “不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母拽着闻不成的手焦心道。   闻不成反握住柳母的手,道:“伯母莫慌,没什么大事。”他语气也与脸色一般淡,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但他这轻描淡写的语气,却让柳母顿时舒了口气,拍拍闻不成的手笑道,“无事便好。”   “搞什么鬼?”赵永前吓得一大跳,这人是不是闻不就?   闻不成冷淡的目光瞥向赵永前,沉声道:“你想做什么?”   赵永前握住腰间长刀,眼睛左右晃动,他咽下口水,道:“你管我作甚,我只是奉四皇子命令办事!”   “闲杂人等,岂敢干涉!”   “哦?”闻不成抬眸,琉璃般的眼内似有暴雨倾落,“干涉又如何?”   “你——”赵永前食指狠狠指向他,“你,你竟敢看不起当今四皇子。”   “欲加之辞,阁下严重。”闻不成淡声道,“只是不曾听闻,杀人放火此等罪孽,区区千亩良田便得清白。”   “若是四皇子在此,在下少不得问问,皇子家大业广,万亩田下,可有冤魂夜嚎?”   “大……大胆!”赵永前浑身颤抖,指着闻不成骂道,“你,你,你牙尖嘴利!冷血无情,你如此巧舌如簧,怕不是不想救闻不就吧!”   “哈哈,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不想救闻不就,你想他死,这偌大家产就是你的了是不是!”赵永前双眼冲红,胡言乱语道。   闻不成挑唇,压着眼角,轻轻摇头。   “不知所谓,可怜可笑。”   “你!”   大堂内气氛冷滞,忽有人声由远及近。   “老爷夫人,您快来看看吧!”门房脸上带着不敢置信的表情,指着大门道,“太,太子殿下来咱家了。”   “!!!”   赵永前倒吸一口冷气,太,太子?   柳父柳母面带惊讶,心中惶恐,不就到底干嘛了,怎么把太子招来了?   闻不成抿起唇角,揽起袖子。   “草民恭迎太子圣驾。”   柳家大院草莓田前,一家老小全跪在地上恭迎太子。   元煜绷着小脸,抬起小手,“免礼。”   “谢太子殿下。”   闻不成站在柳父柳母身旁,一抬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闻不成:“……”   元煜:“⊙▽⊙!”   他,他怎么在这里?   元煜紧张的婴儿肥的脸一抖一抖,圆乎乎的眼睛眨了又眨,半晌没说出话来。   “喵。”   拖着肚皮的大黄跑到影壁旁拉尿,拉完尿躺在地上伸着跟腰一般粗的脖子努力舔蛋蛋。   元煜看着大黄抬起的后腿,眼睛瞪得更圆,耳朵泛起一层红色。   闻不成眼睛从元煜肥嘟嘟圆滚滚的婴儿肥上收回,放在大黄浑圆的肚皮上。   “啧。”他低低道。 第八十八章 游馆审案不就打台球   春暖花开, 艳阳高照。   柳家大院,太子御驾在阳光中反射夺目光芒。   曹公公扶着元煜下轿。   元煜绷住表情,背着手站在柳家众人面前, 朗声道:“听闻有人假冒太子名义在柳式游馆放火, 本宫闻之只觉可笑可气!”   “常言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本宫虽为东宫太子,自觉无辜, 但此案影响本宫名誉, 为此本宫愿来此一趟, 协助大理寺理清案情来龙去脉。”   闻不成闻言, 拱手行礼道:“殿下英明。”   柳父柳母对视一眼, 眼里的震惊满溢涌出。   怎么这案子还跟太子有关。   曹公公笑眯眯道:“太子是配合查案,圣上特允殿下案情查清之前住在柳氏游馆内,另大理寺一干人等皆入住柳氏游馆, 方便查案。”   闻不成闻此,眉头皱了皱, 眼中神色不明。   一旁元煜表情绷了又绷,终是忍不住笑弯眼睛。   太棒了, 可以在柳氏游馆住好几天!   麻将扑克巧克力!   好耶!   笑声从元煜嘴角泄出,他正得意父皇开恩, 允许他的请求,一抬眼突然撞进一双黑色眼睛里。   那黑色眼睛冷漠严肃, 不冷不淡,不知看了他多久。   元煜:“……”   元煜默默抿起嘴巴, 垂下眼角,面容无辜。   闻不成收回目光,淡淡道:“太子殿下纡尊降贵, 柳氏游馆自当配合。”   “请。”   闻不就柳衿二人被大理寺带回柳氏游馆。   闻不就坐在大堂内,见偌大的柳氏游馆空空荡荡,一个客人也没有,不禁挑起眉头。   我破产了?   大理寺官差用冷硬的口吻道:“这里被大理寺征用了,闲杂人等都被请了出去。”   闻不就哑口无言,等等,你们知道我柳氏游馆一天赚多少银子,说征用就征用了?   官差似是看出闻不就眼里质问,目光一转盯着桌上带着水珠盛开的鲜花道:“你放心,若是查明你的清白,大人自当补偿与你。”   闻不就摸摸鼻子,道:“草民自当听从大人安排。”   闻不就柳衿住在五楼自己的房间,大理寺官差连同宫中御差安排在三楼包厢内。好在柳氏游馆大,再来一半人也住得下。   大堂被大理寺设置为公堂,倒是弄得有模有样。   大理寺少卿摸摸胡子,啧啧有声,“本官判了这么多年案子,第一次在这么舒适的地方办公,倒是平生难见。”   他身后的大理寺寺正小声问:“大人,听说在这里办案是太子想的主意?”   大理寺少卿瞥他一眼,摸着胡子,默认。   大理寺寺正小声道:“圣上是真疼太子殿下啊。”   “不过看来太子对着游馆情有独钟,不像是会派人放火的人。”   “我等大理寺官员,断案判清白皆讲证据,哪是你‘看来’‘想来’能定罪的!”大理寺少卿吹胡子瞪眼睛。   “是,大人说得对,是下官愚昧!”寺正连忙赔笑。   “哼。”等大理寺少卿哼哼着走开,寺正暗自嘀咕,“圣旨刚下来时,也没见您少‘看来’啊!”   “唉,大人就是大人哦。”   闻不就懒懒靠在凳子上,跷着腿看官差折腾。他两只手垂在地上轻轻晃荡,嘴里叼着一块灰色巧克力,牙齿上下嚼动,巧克力板跟着上下晃动。   旁边柳衿捧着小荷包,里面是指甲大的巧克力小鱼、星星、心……裹着花生果仁,他一口一个,嚼得“咔咔”响。   站在他身后的看守咽下口水。   他们只是住在柳氏游馆,里面的东西可是动不得,吃不得。   要花钱的……   几名官差手持杀威棒,眼睛跟着闻不就嘴里的巧克力晃动。   这玩意黑不溜秋的,能好吃吗?   闻不就正好对上一名官差的眼睛。   官差吓了一跳,嘴里口水还没咽下去,生生被口水呛得咳嗽。   闻不就见状,左边眉毛慢悠悠挑起来。   他坐起身,一把将嘴里巧克力拔下来,脸上露出标准笑容。   柳衿看着他脸上熟悉的表情,默默搂住装着零食的荷包,相公又要开始了吗……   “大人,您是不是从未来过我这柳氏游馆?”闻不就对官差道。   不止闻不就问话的官差,其他几人纷纷点头。   闻不就一拍手,叹息道:“唉,我柳氏游馆这么有名的地方您都没来过,真是太可惜,简直妄称京城人!”   官差低声道:“我不是京城本地人。”   “那不重要!”闻不就抬起手,手掌对着他,微微一笑,“重要的是,柳氏游馆,京城游玩必来打卡圣地,你快乐的选择!”   闻不就从凳子上跳起来,笑道:“不知我是否有机会,带诸位逛一逛柳氏游馆。”   “择日不如撞日嘛!”   “这……”官差脸上露出纠结表情,他们是奉命看守闻不就的,怎么被他反客为主了。   不过柳氏游馆……想看!   “总归几位要看着我,我就领着大家转一圈,难不成我还能做其他事不成?”闻不就笑道,展开手,“请——”   柳氏游馆内正在收拾的官差不由见到这么一幕。   游馆的两位东家闻不就柳衿走在前面,笑嘻嘻地伸着手指着前面说些什么,他身后四名官差紧随其后,眼睛放光。   “干嘛呢这是?”旁边的官差心中疑惑,下意识地跟上去。   “这就是我们游馆最先兴起的游戏,名为麻将!”闻不就指着大堂内空荡的百张麻将桌道,“此游戏四人一桌,是一个需要运气和智力的游戏。”   “上到八十岁阿妈,下到十岁孩童,不论男女老少,麻将都能带给你快乐。”   官差看着桌上码得整整齐齐的石头方块,拘束的擦擦手,小心翼翼地摸起一块看了看。   “好壮观啊。”其中一名官差看着空荡的大厅道。   “平常人多,更壮观。”柳衿补充道,“倒时人声麻将声相互碰撞,热闹不休,喜怒哀乐,皆在这小小牌桌中。”   “夜间灯火不休,却是盛世之景。”   官差被柳衿的话震了一跳,小心地将手中麻将放回原位。   乖乖,这小小麻将,还跟盛世有关系,了不得!   闻不就牵住柳衿的手,闻言一笑,带着众人走到旁边大厅,“这是扑克厅,小小纸牌乐趣无穷,三岁的小孩子也可以拿着纸牌搭房子。相对麻将来讲,扑克牌玩法更多,人数不限,着实令人深陷其中。”   “再看这台球,小小球大智慧,动静结合,所思所动,谋而后动,皆在这一杆控制之中!”   上身粗下身细的涂着漆的台球杆在闻不就手中转了几圈。   众人便见闻不就弯下腰靠在台球桌上。流畅的身型隐约可见衣下起伏的肌肉,男人俊朗的脸上笑时灿若花开,此时面无表情伏在桌上,像丛林中掩藏在灌木后的野兽,眼睛散发自信坚定的光芒,紧盯猎物。   霎时,闻不就右手推杆,结实的肌肉在衣服的包裹中发力,带着杆子撞向白球,只听“砰”一声脆响。   三角形摆放地球四散开来,“咚咚”落网声,“咔咔”清脆碰撞声不停。   “哼。”   闻不就轻笑,抬起上身,左手按着台球桌微躬腰,右手两指松松地捏着台球杆。他垂着眼睫,嘴角轻挑,一副闲适模样,看着球落网。   闻不就今日扎着高马尾,黑色长发落在白玉般脸旁,黑色长睫像长在玉上的林,微微颤动,林下,清泉静静流淌,倒映细碎玉光。   “呀。”柳衿情不自禁喟叹一声,双手不知不觉合在一起,十指交叉。   “相公好棒呀!”柳衿忘我道。   旁边刚刚领略“台球”帅气一面的官差们脸上露出微妙表情,隐隐觉得嘴巴酸酸的。   最前面的官差扭过头来小声道:“以后等我们有了夫人,一定要带过来,让她看咱们打台球。”   “嗯!”其他官差异口同声,纷纷点头。   其中一人揉揉胳膊,抬手摸摸脸,小声问:“我们是缺夫人吗?”   “我们缺的是脸吧?”   “……”   “闭嘴!”   其他官差不约而同伸出手,堵住说实话的官差的嘴。   “哈哈哈哈,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闻不就连同众官差一惊,见几步远的地方一中年男子哈哈大笑,身后大理寺少卿满头大汗,对着他们打眼色。   闻不就瞧着这人面容熟悉,“嘶”了声,拄着台球杆回想。   “庆和王爷,是下官督管不力,叫您看笑话了。”   “哪里是看笑话,是看了一出精彩的表演!”庆和王爷对着闻不就招手,“你来。”   闻不就犹豫地看着他,作揖行礼。   “小兄弟,你可还记得我?”   闻不就歪歪脑袋,回想:“您确实面熟,但草民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您。”   “哈哈哈,闻老板贵人多忘事。”庆和王爷转头对大理寺少卿笑道,“简鸿那个硬家伙,说游馆的东家是他属意的小辈,二人叔侄相称。听说他侄儿犯了事,非得叫我过来看看,诶,我这一看不要紧,原是熟人啊!”   大理寺少卿心中一抖,心道这闻不就身世瞧着不起眼,竟认了定国侯做叔叔,这人心思不浅啊!还好我机敏,未对他动大刑。   庆和王爷抬起手指一点,“几月前,应是你初到长安之时。你在长安城门口为游馆揽客,送了我一盒草莓巧克力,你可记得?”   闻不就回忆,隐隐想到当时有辆华贵马车,车上坐着一男一女两人。   他恍然大悟,“原是您啊,不知巧克力草莓可合您心意?”   “如何不合心意?”庆和王爷貌似抱怨道,“我家孩子吃了草莓,吵着闹着要再买,结果草莓没有了,偏生周家的小姑娘与我家孩子玩耍,说自己买了多少草莓吃,生生把她气哭了。”   闻不就露出尴尬表情,“这……”   “还有老夫年纪大了,御医说巧克力是甜食,不叫本王多吃,唉,家中王妃看得太紧,你说,这是不是你的罪过?” 第89章 改好了! 冲!   “我堂堂一个王爷, 吃巧克力的自由都没有,你说怪不怪你!”   闻不就脑袋上冒出一团黑线,差点脱口而出“这也能怪我?”, 但这话被他压在嗓子口。他对着庆和王爷作揖, 笑道:“王爷说笑了, 您能喜欢我们店里的东西,是我们游馆的福分, 来都来了, 不如带些回去?”   庆和王爷两只手捧着肚子哈哈大笑, “闻老板就是会做生意, 不过今天我来, 不只是因简鸿嘱托,他要我看他的侄儿,我来可是要看我自己的侄儿。”   闻不就袖中拇指掐着食指中部, 微微侧头,王爷的侄儿?   庆和王爷身后, 大理寺少卿差点两眼一翻昏过去,他深吸一口气, 抓住旁边的台球桌。大夏国就剩这么一位王爷,王爷地侄儿, 能是谁?   大夏国一共三位公主,五位皇子, 大皇子早年因故被贬,发配皇陵。二皇子沉迷书画, 三皇子在北地监军。朝廷四皇子势大,母亲是贵妃,外公曾是前朝状元, 后做过礼部尚书,位极宰相,年老辞官,还在御书阁教过一年书,后在家乡创办山河书院,桃李遍及半个天下。   甚至京中有小部分官员出身山河书院,认四皇子外公为座师。如此种种,朝中未尝没有太子年幼,改立四皇子为储的奏本,都被皇帝打回去,直接将上奏官员撸了帽子。   而当朝太子,更不得不说,已故圣贤昭德粱皇后唯一子嗣,当今圣上的心头宝。   梁皇后是当今圣上发妻,多年未有子嗣,后皇帝将没了母亲的长公主抱养在梁皇后膝下。粱皇后为人谦和,貌美善良,待长公主应安作亲生女儿,后生下元煜,常道应安元煜是亲姐弟,从不厚此薄彼。   后梁皇后病故,圣上心神大伤,月余未上朝,只抱着年幼的元煜在皇后寝宫哀思。   这两位皇子,哪个都不是好惹的!   大理寺少卿嘴里心里默念,二皇子!来的一定要是二皇子!   若是二皇子,我回去一定给菩萨烧香拜佛!   他正嘟嘟着,忽闻门外锣声响,一太监跑过长街,手里敲锣叫行人车马避让。   小太监跑后不久,身穿蓝色差服的宫中侍卫拱卫着太子地圣驾走进柳氏游馆。   看着数也数不清的侍卫,瞧着銮驾大小,大理寺少卿心里咯噔一声。   还真是这位祖宗!   闻不就和柳衿好奇地瞅着窗外。   “好大的阵仗!”闻不就惊叹。   “太子驾到。”   曹公公尖细的声音在空荡的游馆内回荡。   闻不就和柳衿茫然地跟着众人走到门口迎接太子。   乌泱泱的人跪在地上,像蜿蜒却又干涸的河道。   “哈哈,本王的小鱼,快叫王叔看看,长高没有。”庆和王爷张开手臂对着元煜笑道。   “王叔,说好不叫那个名字!皇姐都不叫我的乳名了!”元煜不开心地说,又挑起唇,扑进庆和王爷怀中。   闻不就悄悄抬头,对上銮驾那边闻不成的目光。   “嗯?”   闻不就心里一惊,他哥的表情,甚是奇怪。   銮驾旁,闻不成表情淡淡,明明在春日暖阳中,他的眼睛却仿佛是冬日的湖,原本澄净清澈的瞳孔被千丈冰冻住,冰冷刺骨。   千人朝拜,万人敬仰。   这就是权势的滋味啊……   跪了一地的人中,只有庆和王爷和元煜两个人喜笑颜开。   “起来吧。”   “就知道咱家小鱼会想,还在柳氏游馆开堂,闻老板要哭出来喽。”庆和王爷笑道。对闻不就摆摆手。   “不敢,小小游馆能得太子圣驾,是草民万分荣幸。”   “太子您——”   闻不就低头说话,正好看到这还不到自己胸膛的小孩抬着脑袋一本正经地看着自己。   “喜欢就好……”   闻不就哑然地看着这熟悉的面孔。   等等,这不是那个周煜吗……   周煜,太子?   元煜举起手指,放在唇边对着闻不就“嘘”了声。   闻不就:“……”   太子驾到,游馆内又是一阵折腾。   闻不就和柳衿被官差守在一旁,闻不成走过来,冷冷看着他们两个。   “我错了。”   闻不就柳衿连忙低下头去。   闻不成冷哼一声,坐在他们二人面前的凳子上。   柳氏游馆内顿时出现如此一幕,四个官差并柳衿闻不就直直站着,闻不成端坐在交椅上,面容严肃,气质冰冷,连带着四名官差心一抖,仿佛回到大理寺堂前。   正巧看到这一幕的大理寺少卿摸摸头发,乌纱帽还在啊!   “我是管不了你了。”闻不成淡淡道,抬眸看着闻不就。   柳衿咬着唇,小心靠向闻不就。   “真的是他们先动的手,哥,你看我这么多事情,哪有时间跟他们费工夫。”闻不就回想起之前一幕,气道,“若不是他们先对衿儿下手,我才不跟他们正面冲突!”   闻不成看向柳衿,柳衿连忙点头。   “有人对我射箭。”柳衿抱着闻不就的胳膊跟闻不成告状,一脸后怕。   闻不成眯起眼,袖下手握成拳。   “你们可知是谁?”   闻不就跟着柳衿摇头。   “啧。”闻不就呼出一口气,站起身,“我知道了。”   他转身欲走,闻不就刚想起来关心关心自家哥哥。   “哥,你不是这两天殿试了吗,你赶紧回去,别担心我。”   “我知。”闻不成淡声道。   闻不就挠挠下巴,小心翼翼歪头笑了一下,“哥,那啥。你知道的话,能不能叫在咱家下人帮我去赌场压钱去。”   闻不成:“……”   柳衿抓着闻不就的手,抬起头惊愕地看着他。   相公,你稳着点呀!   闻不就耸着肩,小声道:“我之前押会元周景阳,才赚了五百两,也太少了吧。哥,你让下人去赌场看看,若是赔率不到五,除了那五百两再押五百两;若是赔率过五,那就只押五百两。”   “押你哟,哥哥。”   闻不就左右手食指拇指兑在一起,对着闻不成比心。   他抬起膝盖碰碰柳衿的腿,又对着柳衿挤眼。柳衿“啊”了一声,学着闻不就比心。   闻不就笑嘻嘻伸出右手,侧身,柳衿便反方向侧腰,伸手。   两个人一个左手一个右手,在脑袋上比划一个大大的心。   闻不成脑门垂下三条黑线,抬手按在额上。   好,真是他的好弟弟,好弟媳。   他无奈地叹气,转身。   楼梯上,刚换好衣服的元煜看看左手,看看右手,疑惑地学着闻不就柳衿的样子,将手放在头顶,比了个歪斜的心。   “这是什么意思啊?”他傻傻地说。   楼梯下,正撞上元煜比心的闻不成:“……”   元煜看到闻不成,轻咳一声,慌慌张张收起手,背在身后,踮着脚尖左看右望。   我什么都没做呀!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吵嚷的声从门外传来,打断二人对视。   原是大理寺官差将道文枸从牢里送押到柳氏游馆。   道文枸双手被官差紧紧抓着,在半空中抬着脚乱舞,几乎是被架着走。   正站在门口的闻不成就听到他嗷嗷的喊着:“火是太子叫我放的,你们抓我做什么,有本事抓太子去啊!”   “太子才是主谋,我只是共犯!共犯!”   道文枸扯着嗓子喊,“我现在孑然一身,什么都不怕!大不了就是一死!我告诉你们,我只是被太子骗了!”   “你们这群欺软怕硬的,不敢抓太子拿我顶罪!”   “就算打死我,我也要说!是太子!犯人是太子!”   元煜拽着曹公公的后衫,小心翼翼地走下来,伸出个脑袋。   大理寺少卿坐在临时布置好的大堂内,一拍惊堂木。   “将嫌犯带上堂来!”   道文枸气呼呼的被官差压着跪在地上,不服道:“只会屈打成招的奸臣,只会对我这无权无势的小民动手,你怎么不对他动刑!”   道文枸伸手指向站在门口稍作停留要走的闻不成身上。   闻不成慢悠悠地折袖子,抬起眼睛。   “你还放了他!我要告御状!”   “大胆!”大理寺少卿怒喝一声,“公堂之上岂容你放肆喧哗,再敢无礼吵嚷,本官就要动刑了!”   一听动刑,道文枸哆嗦一声,气哼哼的闭上嘴巴。   大理寺少卿一拍惊堂木,道:“你言是太子身边一何姓太监蛊惑你火烧柳氏游馆,既然如此,我请太子将他寝宫内所有太监带到游馆,叫你衙役一一辨认。”   大理寺少卿一抬手,“来啊,将诸位公公带进来。”   闻不成让开脚步,穿着灰衣的太监排着队走进来。   “你且看去。”大理寺少卿道。   道文枸斜着眼,看太监一个一个从自己前头经过。   “这个不是,这个也不是……不是,不……”   道文枸从一开始的高声到后来蔫声蔫气,“不是不是都不是,大人,这真是太子宫中的太监,您不是骗得我吧?”   “大胆!这是本官亲自从内务府拿书册,带人去太子府清点的人,一丝不错!”   道文枸冷笑一声,“别说官官相护,那是太子,你们当官的都护着他,我知道。”   “胡言乱语!”元煜气地从曹公公身后蹦出来,指着道文枸说,“太子凭什么要叫人在柳氏游馆放火。”   “你是哪里来的黄口小儿,太子做事,要向你交代?”道文枸翻个白眼,斜着嘴打量着元煜,嘴里“啧啧”有声。   “瞧你这小脸蛋长得不错,怎么,难道闻不就嫌弃他那媳妇老了,现在喜欢小的了?”   “啧啧啧,真不愧是闻大老板,平日装得人模狗样恩爱非常,到了京城就脱了人皮穿狼衣呢。”   道文枸转头,对着闻不成说,“你也不过如此啊,闻老板。”   “哦,是吗。”闻不成淡淡道。   道文枸手指扣着地板,正讥笑他,忽见两个脑袋从围着的官差中伸出来。   闻不就:“嗨~”   柳衿:“你好呀!”   道文枸的笑顿时僵在脸上,瞳孔中骤然腾起惊恐,瞪向闻不成。   你……你谁啊?   “嘚~”   闻不就对着道文枸一挑下巴,张开双手在头上左右晃荡。   道文枸看看嬉皮笑脸的闻不就,又看看面无表情盯着自己,和闻不就长得几乎一样的男人。   他脑海里闪过永安县柳氏咖啡馆前被诸多小姐夫人吹捧,掷银疯求得水墨人像海报,与眼前之人对上。   “……闻不成?”   “大胆,本官正开堂审案,无关人等还不退下!”大理寺少卿一拍惊堂木,喊道。   闻不成对着大理寺少卿行礼,转身头也不回走出柳氏游馆。   门口左右两名官差伸手关门。   临时摆置的高堂下,道文枸拧着脑袋,看着门渐渐在眼前关闭,闻不成的影子渐渐隐没。   他脸上光影变幻,点点阳光落在他脸上。   “咔”一声,柳氏游馆的大门被锁住,银色铁链挂在门上。   道文枸突然打了个哆嗦。   “道文枸,本官问你,这些太监中,确实没有你见过的人?”大理寺少卿冷声质问。   “你若敢跟之前一般说谎,本官少不得再让你尝尝大刑的滋味!”   “啪!”惊堂木响,大理寺少卿瞪起眼珠,“快招!”   霎时左右手持惊堂木的官差同时暴喝,“招!”   道文枸吓得趴在地上,抱着脑袋喊,“真的没有,我说的是实话,我若说谎,天打雷劈,死后下十八层地狱!”   大理寺少卿摸摸嘴巴,站起身子,对元煜一拱手,然后才问道文枸,“这位公子你可认识?”   道文枸又看了眼元煜,撇撇嘴,“不认识。”   “不知道哪里来的乳臭未干的小——”   “大胆!”曹公公一把挡在元煜身前。   “好叫你知道。”大理寺少卿冷笑一声,“你口中不敬之人,正是你口口记挂,声声带念的人。”   道文枸睁着眼,两手撑在地上,跟着嘟囔,“我挂在嘴边的人?”   “这位就是大夏国的储君,当今太子!”   大理寺少卿话落,在场诸人不约而同垂下头。   道文枸倒吸一口冷气,“太,太子?”   他看看还没自己肩膀高的少年,连忙趴在地上,“我……我真不认识他,我就见过太子身边的太监,是他叫我烧的游馆。”   元煜不高兴道:“可是我身边就那些太监啊。”   道文枸欲哭无泪,“草民所言,绝对真实!”   大理寺少卿点点头,两次审问,道文枸说谎被发现上大刑后的口供与这次一模一样,看来他确实所言不虚。   事情背后究竟是谁搞鬼,竟然还假借太子的名头?   “来人,将他带下去严加看管,叫衙中画师来。”大理寺少卿道,“道文枸,你务必将所见‘何公公’容貌体型年纪老老实实高速画师。若你实话实说,本官看在你老实份上,从轻发落;若你还敢说谎。”   “哼哼,明日午时,刀起头落!”   道文枸被大理寺少卿的话吓得浑身打颤,哆嗦着被官差拖下去。   审讯完道文枸,大理寺少卿看看座下王爷,庆和王爷对他微笑,神色不明。   大理寺少卿心里发虚,请元煜坐下,轻轻嗓子道:“下官接下来,就要审讯闻不就夫夫。”   庆和王爷点点头,“他们两个孩子年轻,本王觉得这事他们俩只是受害者,你莫要过于严厉。”   元煜跟着点头,“我喜欢柳氏游馆,开业之时还跟曹公公来这里玩过。”他转头看看曹公公。   曹公公笑眯眯点头。   大理寺少卿摸摸胡子,心道这柳氏游馆好大的魅力,一个两个都为他说话。   “来人啊,带——请闻不就柳衿上堂。”   “不用请!”闻不就的声音从官差后传来,他拉着柳衿,“呲溜”钻出来。   跟着他们四个官差默默收回腿。   没办法,闻不就带他们看完游馆后,许诺一个月内给他们大理寺官差打八折,凭官牌打折。大人和王爷对闻不就都另眼相待,他们做官差的,总不能吆五喝六吧。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闻不就柳衿跪在堂下。   两人一高一矮,目光灼灼地看着大理寺少卿。   大理寺少卿摸摸胡子,按着桌上惊堂木,“王爷面前,你且将那夜之事再说一次。”   闻不就点点头,便将柳衿被人射箭,他抱着柳衿追人,又在长安街遇袭一事说了一遍。   “……黑衣人都被从天而降的箭雨射死,我分不清人藏在哪,只好去追最先的黑衣人,看到她杀害道文豪一幕,不过我将她面罩摘下来,是位女子,看上去年纪不大。”闻不成如实道。   “哦,可看清她面容?”众人问。   闻不就柳衿对视一眼。   柳衿小声道:“那姑娘瓜子脸,挺白,嗯……眼睛也挺大。其他的因天黑看不清。”   大理寺少卿叹了口气,“瓜子脸面白眼大的小姑娘京城遍地都是。”   闻不就手按在柳衿背上,低声说,“小双儿也是。”   柳衿皱起鼻子。   庆和王爷惊讶道:“那姑娘年岁如何?”   “看起来不大。”   “你说与她追踪缠斗,你武功如何?”庆和王爷继续追问。   闻不就摸摸鼻子,谦虚道,“草民武功一般般,也没有多好。”   “哦?”众人来了兴趣。   “大理寺内前几日追查简家少爷简继连着几天被挂城墙树头一案,后因动手之人来无影去无踪,寺内官差没办法,将他在牢里关了整整一个月,方才放出来。”大理寺少卿笑道,“简继一案也成悬案。不知你与那不知名人士相比,谁技高一筹。”   柳衿舔舔嘴唇,抓住闻不就的手。   闻不就面不改色,摇摇头,“草民原是梦中得过仙人指点,只力气比常人大些,腿脚快些,无甚高超之处。”   堂上诸人点点头,心道确实,武功出挑之人哪有那么多。   庆和王爷摇摇头,心下难免失望。   元煜歪歪脑袋,好奇道:“那你力气有多大,腿脚有多快呢?”   “可不可以给我们展示看看?”   闻不就看了眼柳衿,耸耸肩,道:“都可。”   太子发话,大理寺少卿莫敢不从,伸手叫闻不就展示。   闻不就看看左右,舔下唇角,伸手抱起柳衿在怀里颠颠。   “衿儿,相公带你飞高高。”   说罢,闻不就脚下轻点,踩着地板直接飞上半空。   众人只觉眼前黑影闪过,回神闻不就已停在二楼栏杆处。   “哇——”   元煜脸上露出羡慕的光芒,他也想会飞!   闻不就脚下未停,转身继续往高处飞。   柳氏游馆五层,中央修着宽敞交错的楼梯。楼梯顶部的用劣质的玉石块打磨成片,盖在楼顶上方。因此比普通砖瓦透光些。   “唔……”   大堂内众人一个个仰着头,张着大嘴巴,看着五楼楼梯处浑身沐浴在阳光中的二人。   这叫一般般?   你怕不是对一般般的解释有误解!   “力气,这玩意怎么展示?”闻不就挠头,问柳衿,“我下去扛几个人?”   柳衿蹙眉,“不要扛别人!”   “嗯。”闻不就抱着手臂,左手托着下巴,看着下面犹在张嘴的官差,脑门一亮。   “衿儿,把你装巧克力的荷包给我。”   柳衿乖乖地拽下腰间荷包,递给闻不就。   “相公,你要做什么呀?”   “瞧好了。”   闻不就对着柳衿挑眉,坏笑。   “相公,这是大堂,你可别惹事呀!”柳衿慌张地抓着闻不就的胳膊。   “放下,我什么时候惹过事。”   柳衿:“……”   闻不就到处几颗巧克力,特地把心形的巧克力塞回去,只留下一些花花草草乱七八糟的图案。   他将巧克力放在指着,对着底下人一弹。   “嗖。”   “哎哟,有暗器!”官差捂着脑门大叫,旁边人就见他脑门红彤彤一片。   “嘶——没瞄准,再来。”   闻不就自信伸出手,一旁柳衿握着小拳头,给他打气。   “加油相公,你可以的!”   闻不就舌尖顶着上颚,趴在栏杆处,对准下面。   “嗖——”   “哎呀!”   “嗖——”   “我的脑袋!”   “嗖——”   “啪!”   大理寺少卿抱着脑袋,看着桌上突然炸开的茶杯,倒吸一口冷气。   “少侠停手,有事好商量!”他捂着脑袋对闻不就伸出手。   闻不就“啧”了一声,不爽地抱着柳衿跳下来。   “我怎么投不准?”   官差看着闻不就手中的巧克力,第一次对着东西产生后怕心理,同时退后几步,想离他远一些。   “闻老板好身手!”   看到闻不就大展身手,庆和王爷眼睛一亮,简绒这人认得侄儿果真了不起,比他认儿子的眼力强多了!   元煜对着闻不就竖起大拇指。   大理寺少卿把腿从凳子上放下,假装无事发生,理理衣服。   “嗯。闻不就如此身手,若要杀人,何须用箭。尤其道文枸口供也称杀害道文豪的乃是那名黑衣人,闻不就柳衿随后赶来。看来这黑衣人乃是神秘团体。”   “京城之中,还有这种不怀好意之人,吾等要尽快报告圣上,请他加强京中戒备。”大理寺少卿道,“你二人也是受害者,本官宣布你二人无罪释放。”   柳衿开心拽住闻不就的手晃晃。   元煜下意识地伸出手鼓掌,好耶!   “咳。”曹公公一把按下元煜的手。   元煜眼睛微张,默默将手压在大腿下面,心里想太棒了,我就知道衿儿哥哥是无辜的!   “不过——”大理寺少卿话头一转,“吾等奉旨查案,此案还有诸多疑点,另外为了你——你夫人的安全,我们还需在游馆住几日。”   证明自己的清白后,闻不就顿时更加活泼,笑道:“柳氏游馆欢迎诸位大人。”   “不过——”他学着大理寺少卿的语气,右手握成拳卡在左手手掌,叹息一声,“我们柳氏游馆平日一天流水白银百两,您住几日倒是无妨,可我是开店做生意的,您看……”   他看向大理寺少卿。   大理寺少卿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这……这个,这个嘛……”   大理寺少卿抬起袖子,宽大的袖子挡住他尴尬的脸。来柳氏游馆办案都是太子求圣上拿出的主意,圣上圣明,但在太子面前几乎没有不答应的事情。   可是圣上他抠啊!   奖赏百官常常用圣上亲笔墨宝打发,少见银两。   要陛下拿钱,难!   可闻不就说得不假,总不能白白耽误人家生意。   大理寺少卿笑容勉强,深知陛下秉性的庆和王爷和太子不约而同垂下眼。   闻不就眼睛一转,笑道:“哈哈,草民只是开玩笑,能得诸位大人捧场,乃是柳氏游馆的荣幸。大人们赏脸用我这小地方,我自然没意见,只求诸位一件事。”   “你说。”   “鄙人有个习惯,喜欢留下珍贵时刻、尊贵人物的画像放在游馆内,若是请画师为三位画一幅画像,并留下诸位墨宝,几位大人莫说用我游馆几天,便是一月也没问题!”   庆和王爷没想到他的要求竟然是这,不就画个画像写几个字么!   没问题!   闻不就眼中精光一闪,笑道:“既然如此,那么画像姿势就由小人定了。”   ……   夜半,皇宫。   皇后坐起身子,问榻上看书的皇帝:“陛下,还不休息吗?”   “不急。”皇帝头也不抬道。   皇后伸手揽过黑发,笑道:“陛下定是想太子了吧?”   皇帝抬起眼,看了眼皇后,摇头一笑。   “陛下莫要笑,定是被臣妾说中了。”   皇后下了床,走到皇帝身边坐下,靠着他轻声道:“不说陛下,臣妾心中也想煜儿。”   “瞧他年纪愈大,倒是越来越活泼了,应安几次跟我抱怨煜儿不听话,我舍不得说他。”   “男孩子,活泼些最好。”皇帝放下书,手按在桌上,“他脾性像及你姐姐。”   皇后抿唇,岔开话题,“听说应安公主给陛下和煜儿各送了一个名叫指甲刀的东西?臣妾见陛下手掌指甲干净利落,看来是好东西。”   皇帝看她一眼,转开眼,伸出手掌。   “不错,煜儿不是喜欢那个柳氏游馆么,这指甲刀就是那里面的东西。”皇帝感叹道,“小小东西不起眼,竟然要白银百两。稀奇!”   皇后垂下眼,貌似不乐。   “这么个好东西,臣妾没有。”她娇美的脸上划过几分难过,噘着嘴,颇有小女儿姿态。   皇帝哈哈大笑,揽过她的肩膀。   “你看你,为这个小东西吃醋。应安她只得了两三个,你若开口,她能不给你?”   皇后闷闷不乐,“臣妾如何能跟孩子要东西。”   “你呀,你姐姐惯是不会说出这种话。”皇帝摇摇头。   月上梢头,银色月光映在窗纱上,映出两个斜斜平行的影子。   皇后压下嘴角讥讽,淡淡一笑:“唉,既然没有,我又想煜儿,煜儿还在那什么游馆里,明日我代陛下去柳氏游馆看看煜儿如何?”   陛下点点头,“去吧,顺便叫大理寺少卿抓紧破案,这天下,还是宫中安全。”   “是,陛下。”   同一时间,柳氏游馆内。   柳衿打个哈欠,靠在闻不就背上眯眼。   桌上,闻不就、元煜、庆和王爷、大理寺少卿坐了一圈,手中摸牌码牌麻利、利索!   背上一沉,闻不就垂眸,看着腰上坠下手的手,手下加快速度。   “不好意思,各位,我又先走一步。”   闻不就轻笑,推牌。   玉石做的麻将碰撞,“叮当”作响。   “啊,你又赢了——”元煜蹙起眉头。   大理寺少卿摸摸手,“这麻将,果真奇特。”   “天晚了,诸位大人还不休息?”   庆和王爷精神奕奕,快乐的洗牌,道:“以前就知道巧克力草莓,这麻将当真有意思,你夫人睡着了是不是?你们这一天累得不轻,下去休息吧。”   “是,多谢王爷。”   闻不就熟练地背起柳衿。柳衿熟练的抱住闻不就的手,脸贴着闻不就的脖子。   元煜身后,困得张不开眼睛的曹公公小声道:“殿下,时候不早了,您该休息了。”   “我觉得我还可以在玩一会。”元煜道。   没走几步的闻不就听到,转过头来,“草民梦中曾闻仙音,听仙人道‘熬夜不仅长不高,还会掉头发’。”   “越掉越多,直到跟少林寺的和尚一般,对了,那叫聪明绝顶!”   “当。”元煜手中的麻将啪一声掉在桌子上,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闻不就。   真,真的吗?   “殿下?”曹公公侧头看着元煜。   “我这就睡觉!”元煜牌也不打了,连忙从凳子上掉下来往外跑。   等他们几个人影消失,庆和王爷和大理寺少卿哈哈大笑。   “闻不就真有意思,还有此说辞。熬夜长不高就罢,竟然还会掉头发哈哈哈。”   “是啊哈哈哈。”   “哈哈、哈、哈……”   两人笑声越来越低,看着对方的脑门。   “嘶——”   两人吸了口气,同时丢下手中牌。   “时候不早了,本王先休息。”庆和王爷拉起下衫就要走。   “是,下官明天还有要事,也要睡了!”   等桌上人都散了,几名暗卫从窗外,梁上爬出来,坐在麻将桌旁。   “殿下睡觉,我换班啦,搓麻!”   “没听闻老板说的话,你们不怕掉头发吗?”   “没事,我们年轻,掉啥子头发嘛。”   “不,就是掉头发,我也要熬夜!” 第九十章 Q版画像   柳氏游馆一案悬而未决, 大理寺少卿将官差分为三队,一队寻找吩咐道氏兄弟放火的何太监;一队搜寻柳氏游馆对面酒楼的人去了何方;最后一队筛选事发之日柳氏游馆中的人。   “道氏兄弟在游馆厕所放火,可起火点多处, 应有其他内应, 我已派人根据游馆前台所记消费记录, 派人一一寻找。”大理寺少卿与庆和王爷边走边说。   “这柳氏游馆运作别具匠心,所有进店花钱的人都凭条玩耍, 每张凭条下皆有底联, 倒是方便我们。”   庆和王爷笑道:“不愧是聆听过仙音之人, 行为处事新鲜别具, 不与他人相同。”   “王爷说的是。”   柳氏游馆五楼, 闻不就抱着柳衿安安稳稳睡个好觉,日上三竿才起床。   闻不就柳衿洗清嫌疑,本想赶紧回家, 但太子那边央求柳衿留下来陪他几天。柳衿瞧他年纪小,柳氏游馆又因被朝廷征用不允许外人进来, 只好留下来。   闻不就侧着身子躺在床上,右手托着脑袋, 看柳衿忙活着洗漱去找太子,“啧啧”两声, “没想到我们家衿衿儿能和太子耍到一起去。”   “原来我们衿衿儿也是个小孩子。”   柳衿茫然道:“衿衿儿是我?相公又在说奇奇怪怪的话了!”   闻不就乐呵呵地倒在床上,张开手臂打个大哈欠伸懒腰。   “去吧, 你家就就儿要在休息一会。”闻不就脸埋进被子里,让被子遮住眼, 他一脸舒服地嘟囔,“等就就儿休息好,才能伺候好我们衿衿儿。”   柳衿无奈地摇摇头, 走过去给他盖上被子,放下床帐,才一步三回头的出门去找元煜。   闻不就半睡半醒,忽然听到有人再喊他的名字。   “宿主……”   闻不就眯着惺忪的眼睛,“谁?”   “……我是‘命运转变系统’。”   闻不就下意识地说:“你姓命?”   系统:“……”   “啊,系统啊!”闻不就终于反应过来,“害”了一声,瘫在床上捂着脸,“你怎么现在出现,我又可以抽奖了?”   系统无情道:“因宿主许久未完成任务,为了业绩我不得不提醒宿主,请您莫要懒惰,美好的未来等着你创造!”   系统用冷漠的机器音对着闻不就棒读一大段鸡汤,直将闻不就说的脑海嗡嗡,眉毛抽动。   “我这不是完成没多久吗,还搞了指甲刀。”闻不就盖住脸,郁闷道。   系统道:“系统严谨计算过宿主完成任务的时间,发现宿主完成任务的时间越来越长,秉承着‘我的宿主我负责’的原则,请您务必竭尽全力,改变命运。”   “我这变得《长安风云录》的亲妈都不认识了。”闻不就懒洋洋地说,“你们系统还有业绩啊?”   系统点点头。   “还有一件事需要告知宿主,因本世界生产力低下,为保证世界正常运行,原本奖励宿主“身体buff”将替换为物质抽奖。宿主以后将获得两次抽奖机会。”   闻不就觉得自己再多几个buff直接变超人,没准还能跟奥特曼打打架。他很满意现如今的实力,不让系统难做,同意系统的安排。   “感谢宿主理解,请宿主继续努力。现在宿主身价已接近任务点,请您务必再接再厉!”   毫无感情的电子音努力棒读,激励闻不就后消失在他脑海。   “哎呀,我都快忘了系统这回事。”闻不就舔唇,揉揉脑袋,“我这店开不了,底下店铺的收入送不过来,去哪搞点钱?”   他摸摸下巴,想到殿试后赌场赌注,他正纠结要不要多放些银子,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谁?”闻不就警惕道。   门外,官差礼貌道:“闻老板,皇宫来人,请您下来接待。”   “嗯?”   ……   皇后穿着一身便服,被宫女扶着下轿子。   她抬起头,扫过高大的建筑,眼中闪过一丝震惊,“这就是柳氏游馆,好生气派,怪不得太子乐不思蜀。”   柳氏游馆外,溜达着等游馆开门的长安人伸着脑袋,看着这位气度非凡美貌绝伦的女人,对着同伴噘嘴,“哪里来的有权有势的大户,直接包了游馆,真有钱!”   “我要是有钱,我也包下来,让柳氏游馆所有人为我服务。”旁边人羡慕道。   “大白天的,做什么梦呢。”   皇后脸上画着适宜的微笑,等官差弯着腰打开门后,笑说着“你们辛苦了”,方才走进大门。   淡淡的檀香味随着娇贵地皇后飘进游馆内。   庆和王爷和大理寺少卿站在门口迎接皇后。   “娘娘,您怎么来了?”庆和王爷问道。   皇后抿唇一笑,纤纤手指捏着手帕挡住红唇,“自本宫入宫后,再也未出来过,圣上疼惜本宫,加之本宫思子心切,便来传闻中的柳氏游馆看看。”   庆和王爷和大理寺少卿对视一眼,两人脸上露出微笑。   “这样啊,娘娘稍坐片刻,太子这就下来。”   “不急,让煜儿好好收拾。听闻柳氏游馆是现如今京城闻名的销金窟,不如叫人带本宫转转。”皇后笑道。   “娘娘说笑了,柳氏游馆看上去大些,里面没什么花样,哪里敢做销金窟。”明朗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皇后抬眼看去,见她此生从未见过的英俊儿郎一脸明媚笑意,从楼上一跃而下,黑色的马尾在空气中一甩而过,乖巧地落在他背后。   “呀。”   皇后心轻轻一跳,眼里闪过惊艳,忍不住抬起手帕遮住半张脸,似有羞意。好在她及时想起这是什么地方,趁他人不注意连忙放下手,清清嗓子,问:“这人是?”   “不知皇后殿下前来,草民有失远迎。草民不才,柳氏游馆正是小人谋生所盖的小店。”闻不就对着皇后行礼,爽朗道。   “原来你就是闻不就,果真一表人才。”皇后眨眨眼,盖住眼底神色,“柳氏游馆敢称小,京城哪家敢说自己店大?既然你来了,不如你带本宫看看。”   庆和王爷和大理寺少卿闻言,脸上露出尴尬表情。   站在台阶上的元煜收回踏出的那只脚,抓住柳衿的手,黑珍珠的眼里露出惊恐。   柳衿右手握拳,遮住嘴角笑意。   “怎么,可有不妥?”皇后看着这二人的脸色,疑惑道。   “这……”   “没有什么不妥,既然殿下想看,就由我来为娘娘带路。”闻不就颜如冠玉的脸上露出得体的笑容。   皇后掐住手指,紧紧闭着嘴巴,生怕自己“怦怦跳”的心脏从嗓子眼里钻出来。   “我等还有要事,便让闻老板带皇后娘娘游赏。”庆和王爷连忙道。   大理寺少卿站在旁边“是是”跟着说。   皇后心里正巴不得这两人不打扰,温柔一笑。   闻不就走在前面,皇后和一串宫女太监紧随其后,   皇后身边贴身宫女看了眼她,抬声对闻不就道:“闻公子,皇后娘娘腿脚慢,请您慢一些。”   闻不就回头道:“是。”   他身材高大,宝蓝色春衫衬他白皙脸庞极有气色,加之他勤加锻炼,腰背挺直结实,说话谈吐自信大方,走路昂首挺胸,叫宫中这些没见过外人的宫女太监只将眼神放在他身上。   趁着走路功夫,皇后浅笑道:“太子调皮,给闻公子添了不少麻烦吧。”   闻不就连忙否认:“若不是太子殿下帮忙,草民身上冤屈怕是没这么容易洗清,草民万分感谢太子殿下。”   “是嘛,那就好。”皇后看着他精致的侧脸,心里忍不住惊叹,世上怎会有如此绝绝的人物。   “朝廷征用你的柳氏游馆,这几天不能做生意,圣上或许以墨宝弥补你,虽不如金银实在,但是圣上一番好意。”皇后笑道,“不过我觉得柳氏游馆与我气场相合,本宫贵为皇后,有不少私房钱,倒可赏你。”   “娘娘说笑了,圣上墨宝千金难求,可比金银实在。”闻不就垂下眼道,“娘娘的银子,草民万不敢求。”   皇后脸上笑容一滞,抬起目光。   闻不就黑色的眼睫映在玉般的脸上,落下一道黑色影子。   皇后就见他忽然一笑,抬起胳膊。   “而且我倒是感谢朝廷征用我的柳氏游馆,不然我如何能请到这三位朝廷上下响当当的人物。”   “这三位在,我柳氏游馆何愁没有生意!”   闻不就响亮的声音回荡在柳氏游馆内,偷偷躲在他们身后的元煜抓着柳衿的手堵住自己耳朵。   “没事,不成哥也被相公抓过当代言人呢。”柳衿小声劝他,“当时好多姑娘都抢不成哥的海报呢。”   “太子这么可爱,一定更受大家喜欢!”   元煜圆嘟嘟的脸抖抖,小声问,“真,真的吗?”   大家会喜欢他……?还有,那么可怕的哥哥,也当了代言人?   当然他很好看——不,应该说是俊美才对。   元煜嘟着嘴,捏捏自己的脸。   他这个样子,除了父皇还会有人喜欢?   元煜脸上肥嘟嘟的脸蛋像厨房做得水晶糕点,轻轻一碰止不住晃动,说不出的可爱!   柳衿手指颤动,吸了一口气,终于忍不住伸出邪恶的手,一左一右裹住元煜脸上像是溢出来的婴儿肥。   捏!   软绵绵的感觉在手心炸开,柳衿瞪大眼睛。   好软!   元煜瞪大眼睛。   被,被捏了!   两人不远处,皇后瞪大凤眸,震惊地看着巨大的画像从天花板上垂落,悬在半空。   “柳氏巧克力,大夏国太子最爱的巧克力,送给大夏国最好的你!”   画布上,等身高的元煜侧着身子,微微张嘴作惊讶状,右手放在下巴处做捧脸动作,左手放在身侧举着,黑乎乎的长方形悬在他手心上方。   画布下方还画着一排巴掌大奇怪的小人,小人短手短脚,圆乎乎的脸上圆溜溜的大眼睛瞅着你,手里捧着比自己半个脸大的巧克力板塞在嘴里……或坐或站,或躺或靠,做着可爱动作。   任谁看都知这是小版的太子。   一向不喜太子的皇后看着这些画像,心跳得更加激烈,饶是知道这是元煜,但还是忍不住捂着心,忍不住问:“这……这是?”   闻不就背着手,仰着下巴看着画像,笑道:“回皇后,此乃海报,上方是正版海报,下方的小人乃是Q版海报,用以宣传货品。”   皇后对上吃不得巧克力大眼睛里蓄着大颗眼泪的Q版元煜,喃喃:“抠?” 第九十一章 火锅底料:兄弟姐妹们大家……   皇后举着脑袋, 神色认真,“这扣版画像果真有意思,真叫本宫大开眼界。”   闻不就:“……”   行, 抠就抠吧, 付钱时别抠就好。   闻不就脸上一直挂着灿烂笑容, 指着面前巧克力堆道:“画像是请在游馆工作的画师连夜画好送到书馆加印,每个推头前都摆上。太子殿下身份尊贵, 模样出挑可爱, 想必京城人见了画像, 忍不住买些巧克力尝尝。这样一来, 我柳氏游馆几日停业的损失, 尽能补上。”   其实不止京城,书馆加印画像时,早就快马加鞭连夜往各地店里送, 过不了多久,大夏国东西南北各地县城, 只要有柳氏的店铺,便有“抠版画像”!   闻不就摸摸下巴, 眼里闪过笑意。   “娘娘这边请,前面还有庆和王爷与大理寺少卿地画像。”闻不就笑道, 伸手指向前面。   皇后看着他脸上按捺不住得意地笑,挑起唇, 道:“哦?本宫确实好奇,你快带我看看。”   “请。”   麻将区域正中央的过道, 天花板上垂下一连串比人都高的海报画像。画像上中年王爷笑眯眯地看着前方,一手摸着肚子,一手向前伸, 举着大拇指。   “柳氏麻将,好!”   “庆和王爷绝对力荐,是男人,就来玩柳氏麻将!”   画像底下,胖乎乎的Q版小人或是吃力举起半个自己大的麻将牌,或是倚着麻将“邪魅”一笑……   皇后按住嘴角,微微一笑,“王爷虽然有些年纪,但着实可爱。”   “是。皇后您这边走,扑克区域在这边。”闻不就摇摇一指。   与麻将相连的扑克区域旁边,大理寺少卿扎着马步,微微侧脸张嘴大笑,两只手同时竖着大拇指往前推。   “柳氏扑克,千变万化,胜利只属于你。”   “大理寺携手与你一起,勘破虚幻,共赢明天!”   柳氏游馆内,整齐的桌子一排排,上面扑克麻将放置得整整齐齐。房内淡淡檀香萦绕鼻尖,偶有微风从窗内吹来,房顶上的海报一起飘荡,像平静大海上翻滚的细碎浪花。   闻不就只带着皇后看完这几处。   “柳氏游馆大,皇后娘娘身体娇贵,只看到这里吧,想必在皇后娘娘观赏游馆这段时间内,太子已经收拾完毕,等待娘娘了。”   皇后点点头,“本宫自然看太子要紧。”   闻不就躬身,皇后一行人转身往大厅方向走去。   回去时,皇后眼角闪过什么东西,她抬眸,见对面,比之前见过大一倍的海报在微风中上下拂动。   皇后瞳孔微缩。   海报上,穿着浅青色同款衣服的两位男子一高一矮,肩膀相靠,垂下的手握在一起,又有一根由粗渐细的长杆从两人十指相握的手心中钻出来。   高大的男子将头转向矮的男子那边,空闲的手伸出来,同样伸展向另一名男子那边。矮的那男子做同样动作,两人指尖在头顶相触,摆出一个奇怪形状。   皇后原本明媚的脸微微沉下,她抬起手帕,按着嘴角低身问:“闻不就可有婚配?”   她身边的太监道:“回皇后娘娘,闻不就早已婚配,听说是从小指腹为婚的同县双儿。”   “哦,双儿啊,确实少见。”皇后抬起眼,摸摸垂下的金步摇,微微一笑。   柳氏大堂换了一副布置,大理寺的桌椅摆件全都撤下去,换上金红色地毯,红木桌椅。   元煜和柳衿手牵手,一起坐在宽大的椅子里说些什么。   柳衿侧着身子,垂着脸小声说话,元煜眼里闪过好奇,然后抓着柳衿的手扑在他怀里,两人哈哈大笑。   曹公公笑眯眯地站在两人身后,也听到柳衿说的东西,全是“我相公以前”“我相公他”“我相公说”……   “好有意思啊!”元煜拍拍手,碰不到地的两只脚上下摇晃。   柳衿拽出腰间荷包,拿出三个半个拇指大的巧克力球,与元煜曹公公分了,三个人含着巧克力球,腮帮子鼓起。   皇后一行人从帘后走出来,元煜见了,睁大眼睛,拉着柳衿从凳子上蹦下来。   “元煜给皇后娘娘请安。”元煜鼓着腮帮子,对皇后行礼。   “给皇后娘娘请安。”柳衿跟着元煜行礼。   皇后居高临下扫过他二人,看着他们脸上鼓起的圆球,嘴角微掀,眼中闪过露出嫌弃,但见与她行礼的曹公公同样鼓着脸,便摇摇头,走到上方座位坐下。   “请来吧,你们三个吃的什么,说话都说不利索了。”她用开玩笑的口吻道。   “回娘娘,是巧克力。”元煜绷着小脸,一脸小大人严肃模样。   闻不就走到柳衿身边,肩膀抵抵柳衿的肩膀,柳衿抬头。   两人对视,脸上露出一模一样开心的笑容。   皇后注意到他二人的小动作,饮茶的动作一滞,放下茶杯,脸上露出好奇笑容。   “这位少年本宫瞧着眼生。”   “回娘娘,这是草民的夫人,同样也是柳氏游馆的东家。”闻不就淡声道。   “哦。”皇后恍然大悟,“原是小双儿。嘶——这可不多见,就是后宫中,也未有过双儿,闻公子好福气啊。”   闻不就垂下眼睫,挑挑嘴角,不发一言。   柳衿下意识地往闻不就身后退了一步。闻不就侧身,挡在他身前。   曹公公看了眼皇后,躬身笑道:“娘娘说笑了,陛下勤俭,醉心朝政,后宫娘娘们一只手数得过来,有没有双儿又如何?”   不过是放在宫里浪费粮食罢了。   皇后挑眉,看了眼曹公公,心道这小双儿倒是好手段,两天工夫曹公公都向着他,怪不得能把住闻不就。   她挑眉,貌似随口道:“本宫见闻不就颇有眼缘,听说他品性好,倒是有心想收他做个干弟弟。”   闻不就眼皮一跳,下意识抓住柳衿的手。   元煜歪歪脑袋。   “倒是京中贵族大家小姐,岂不任你挑选?”皇后捂着嘴轻笑,“但你早有夫人,看他年岁也不大,模样也好,倒是我多事。”   “……”   大堂内众人心里一阵沉默。   闻不就心里微妙,恨不得把“对,没错,就是你多事”写在脸上,这皇后未免太自来熟了吧?   他低下头,直言,“娘娘说笑了,草民什么身份,既配不上做皇后弟弟,也配不上京中贵族小姐。”   闻不就道:“草民眼中,京中贵族小姐都是天上仙女一般的人物,只有她们挑选夫郎,哪有其他人对小姐们品头论足的道理。”   “何况在我心中,仙女再美,也不及我家夫人一分一毫。在我眼里,我家衿儿是天底下最好的人。能给衿儿做相公,便是我此生最大的福气。”闻不就说着,扣住柳衿的手,举起来在众人面前晃动。   元煜背过头,对着柳衿皱着鼻子做个鬼脸,对着座上人方向撇嘴,连忙转回去,又是绷着脸的正经样子。   “你二人情投意合,伉俪情深,再好不过。”皇后神色淡下来,随口道,“刚刚本宫只是一时脑热之言,莫要放在心上。本宫此行除了见太子,还有一事。”   “听闻柳氏游馆卖的指甲钳数量稀少,剪指甲特别好用,前几日应安公主献与陛下与太子,本宫瞧着眼热,便亲自跑着一趟。”   “不知闻老板可否割爱,卖与本宫几件?”皇后抬起眼,看着闻不就。   她抬起手,站在她身后的小丫鬟立马福下身子,转身离开,没一会端过盖着黄布的木盘放在桌上。   皇后伸出手,拉起木盘,一排排精巧的金元宝闪着耀眼光芒。   “不知这些可够?”皇后一脸“说了本宫有钱”表情。   闻不就舌头顶着上颚,展颜一笑,“开门做生意,哪能没货品。皇后陛下请稍后。”   他转身,对着柳衿眨眨左眼,微微噘嘴亲了下,抬着下衫往五楼跑去。   柳衿咬紧牙,不让自己笑出来。   剩下的人相顾无话,皆是面无表情坐在原地。   不多时,闻不就端着木盒从楼上飞下,站在中央地毯,展示给皇后。   “殿下请看,这就是游馆推出的指甲钳礼盒!”闻不就伸手道,“这普通木盒内装的,是柳氏游馆卖得最好的指甲刀,买的多是城内商户,一盒一百两。”   “这檀木指甲钳礼盒,二百两一个;玉盒子所装礼盒,三百两一个;而这最后一个银盒,乃是用真银打造,熠熠生辉,闪闪发光,最适合皇后这种身份尊贵的人!”   “而且这银礼盒也不贵,一盒也就五百两银子,对于皇后来说,应该不贵吧?”闻不就笑着问,“为了方便贵客,柳氏游馆还提供刻字服务,比如在这银盒子上,我就可以立马为皇后殿下刻下‘皇后陛下专属’字样。”   “就算不自己用,将来送与他人,也是一份了不得的礼物!只用区区五百两就能买到这么值得的银盒,难道您不心动吗!”闻不就声情并茂道。   皇后按着嘴角的手微微颤抖,余光在桌上金元宝一扫而过。   还好,带的钱够用。   “心,心动……”皇后咬住后槽牙,微笑,“闻老板,这盒子内的东西,可有不同?”   闻不就理直气壮道:“当然是一样的。”   “额……”   皇后脸上的笑差点挂不住。   “娘娘,您买的难道只是一个指甲钳吗?”闻不就认真问。   我买的难道不是指甲钳吗?   皇后勉强笑。   “不,您买的是一份独属于您的尊贵,买的是身份!买的是地位啊!”闻不就挥手道,“您贵为大夏国皇后殿下,若是只买一个区区一百两的木盒指甲钳,传出去,别人怎么看您!”   “这木盒,配不上您啊!”   闻不就说罢,拿起地上礼盒猛砸在地上。   木盒“砰”碎裂,银色指甲钳在地毯上蹦两下,落在曹公公脚边。   曹公公捡起指甲钳,装模作样道:“这东西配不上皇后娘娘,小的便收下了。”   闻不就笑道:“我就送与曹公公。”   “多谢闻老板。”   皇后面皮一抽,又拉不下脸,只好道:“如此,那我便买银盒装的吧。”   她对着宫女使眼色,宫女便端着木盘给闻不就,同时接过闻不就手中准备好的四个银盒。   “檀木礼盒与玉盒便送给娘娘,万望娘娘不要嫌弃!”闻不就情真意切道。   皇后闻言,心里的别扭不舒服随风散去,笑如花开:“好,多谢闻老板。”   闻不就端着金元宝对着柳衿挑眉,拉开他腰间荷包一个一个装进去。   柳衿低头小声道:“相公,银盒子哪来的?”   闻不就用气音道:“我在五楼现捏的。”   柳衿点点头,对闻不就竖起拇指。   相公,棒!   皇后娘娘,不喜欢!   相公只能是他柳衿衿的!   闻不就将最后一枚金元宝放在柳衿荷包内,这时,今早刚刚听过的系统音响起。   “恭喜玩家达成‘富甲一方’,系统抽奖中——恭喜玩家获得物质奖励‘香辣牛油火锅底料’。”   “为感谢宿主配合系统工作,继续抽奖将在火锅底料区进行。系统抽奖中,抽取结束,恭喜玩家获得物质奖励‘菌菇清汤底料’。”   “请玩家再接再厉,再创佳绩!” 第九十二章 咕噜噜噜噜噜   “恭喜您获得‘香辣牛油火锅底料’及‘菌菇清汤底料’, 希望您再接再厉,改变命运,收获美好生活。”   听到奖励那刻, 闻不就瞳孔猛烈震动, 差点蹦起来。   有火锅吃!能放开吃!生活哪能不美好!   感谢勤劳富饶的京城人, 只要你们努力工作,我就有火锅吃!   闻不就心里连连感叹, 这个系统终于让他抽中一个大奖!   现如今柳氏游馆虽然开得有声有色, 但最受欢迎的麻将、扑克、台球都是闻不就凭借前世记忆叫工匠制作出来。   系统第一次抽奖给的咖啡受众有限, 好在原料免费, 收益还算可观。冬天抽奖得到的草莓需要种植, 青城永安县虽在开春时播种,但古代车马慢,草莓又容易腐烂, 不方便运输。   柳观文的母亲加急送来的草莓只算给京城人尝个鲜,现不止柳氏家人, 不知多少尝过草莓的京城人等着柳氏游馆的草莓上市。   现在他手中最受欢迎的反而是巧克力,受众广, 他还搞了个手工店,倒是有模有样。最后得到的指甲钳因材质特殊, 闻不就怕引人注意,一直限制售卖, 然而指甲钳倒是所有商品中利润最高的商品。   但是——   这一切都在闻不就听到“火锅”那一刻改变了!   “香辣牛油”四个字在闻不就脑海响起那刻,他的口中迅速分泌液体, 下意识吞咽。   终于是认真的辣了吗!   他终于可以告别茱萸粉了吗!   他恨不得立马拽着柳衿跑到房间里点火煮水放底料,痛痛快快大吃一场!   闻不就脸色控制不住笑意。   柳衿下意识抬头看他一眼又低下头。   反应过来后连忙抬头盯着他。   相公笑得好反常!   闻不就嘴角挑起,放下, 挑起,放下,最后终于忍不住,捂着嘴角笑起来。   在场所有人下意识地将目光放在闻不就身上。   皇后看着桌上皱皱巴巴的银盒,心里颇不舒服。   难道闻不就故意欺骗自己,卖给自己高价礼盒,现在得意洋洋示威吧?   不,能将这么一个大的店经营得有声有色,应该没那么蠢。   皇后在心里安慰自己,她此行最主要的目的完成,本想摆驾回宫,但见闻不就在一旁笑得春风得意,想与他说几句,闻不就都嗯嗯哦哦敷衍过去。她心下恼怒,屁股坐不住,咬牙切齿带人回宫。   “恭送皇后。”   轿子上的皇后心中有几丝后悔,她掀起轿帘,却见闻不就拉着柳衿的手兴高采烈地往柳氏游馆跑,目光低沉,抬手摸摸自己光滑的皮肤。   “呵。”   柳衿满头雾水被闻不就拉着往后厨跑。柳氏游馆除了这个地方,其他人都放了假。   见到闻不就,正在择菜的厨师们连忙站起身,拘谨道:“东家,您二位怎么来后厨?”   闻不就左右看看,目光边搜寻边道:“冬天吃的铜锅在哪,找出来,我要用。”   听到他的需求,几个厨师连忙翻箱倒柜,捧着几个铜锅放在他面前。   古代的铜锅分为两部分,上层煮食物,下层放炭火燃料。闻不就心道过几天可得找人打鸳鸯锅。但现下,吃火锅最重要!   “对,拿两个锅放我屋去,另外将羊肉牛肉片成片放到盘里送上去,多片几盘,我饭量大。另外啥红薯白菜蘑菇杂七杂八地洗好切好一起送上去。”闻不就激动道,“越快越好。”   一听闻不就的要求,厨房内闻风而动,所有厨师手脚麻辣的洗菜片肉,刷锅摆盘。   “东家,您吃什么锅底,我给您备好。”厨师殷勤道。   “不用!”闻不就伸出手,连忙阻止他,“热水就成,什么都别放!”   “顺便帮我炸点花生,去皮碾碎,和芝麻酱一起送上去。”大夏国有人专门磨芝麻油卖,省的闻不就找。   “咱们老百姓啊~今个真高兴啊~”闻不就哼着小曲,抱起柳衿转圈,嘴角就没放下去。   看闻不就这么开心,柳衿跟着笑,小声问:“相公,你怎么突然想吃铜锅啦。现在天热了,吃铜锅会流一身汗。”   “流汗就洗澡,唉,今天跟你相公吃顿铜锅,衿衿儿以后怕不是天天要洗澡。”闻不就摇头晃脑,神秘兮兮道。   “嗯?”柳衿好奇地侧着脑袋,摸摸下巴。   厨房人不一会收拾出一大桌切好洗好的肉菜。柳氏上下皆知闻不就饭量大,特地拿着半人高的竹制四层架子摆在桌旁,摆满食材。   “哦,有那味了。”闻不就满意一笑,对柳衿说,“你先去洗手,回来看相公给你表演戏法。”   “好呀!”柳衿一听,小跑去门口水盆那净手。   待他一转头,闻不就连忙从系统中拿出红白两块方方正正的底料,一铜锅一个下了。   炭火灼烧,锅中水慢慢飘起热气,点点涟漪在水中漾开。   红色的裹着大颗红辣椒的牛油底料慢慢荡开一层红色,隔壁清汤锅则是飘起白色油花。   闻不就脑海中的系统突然出现,解释道:“宿主所得底料是一美食世界东方古国创造而出,里面所有材料纯天然无污染,另外添加防腐的植物粉末,常温下可保存月余。”   闻不就嘴里“嗯嗯”两声,眼睛紧紧盯着锅,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水怎么还不开?”   系统默默张开眼睛,和闻不就一起紧紧盯着渐渐融化的底料。   “咕咚。”   一人一系统同时咽下口水。   闻不就:“……”   “你怎么还不走?”   “就走了。”系统电子音回道,闻不就竟然听出几分不舍。   转变命运系统最后看了一眼火锅,心道下班跟其他统一起吃火锅去,才不羡慕你!   浓郁的香气从渐热的锅中飘出,慢慢游向四周,刚刚擦干手的柳衿瞪大眼睛,不自觉咽下口水。   “相公,好香啊,是什么?”   闻不就对着柳衿招手。   桌上正在努力开锅的铜锅上又伸过来一颗脑袋。   大颗大颗红色辣椒和花椒跟着热水一起“咕噜”,柳衿吸吸鼻子,转头打个喷嚏。   “相公,这红色的是什么?”   闻不就认真道:“这是辣椒,作用跟茱萸一般,但比茱萸辣,一会你吃的时候小心一些。”   柳衿点点头,紧紧盯着锅。   被两人四双眼睛一直瞧着的铜锅没一会沸腾起来,闻不就欢呼一声,哗啦啦往两个锅里倒肉。   柳衿举着筷子,只等闻不就一声令下。   火锅的香气顺着通风的窗户四散飘动,热烈的气味立马盖住柳氏游馆的檀香。   举着案牍探讨的大理寺众人不约而同抬起脑袋,怂鼻子闻来闻去,眼里闪过惊异,“哪里来的味道,竟如此之香!”   香气顺着五楼直下,飘向永华街大道,正排队买吃食的路人睁大眼睛,左看右望,着急地问:“这香味是哪里传出的,今天的晚饭就定在这家!”   大家找来找去,慢慢聚集在柳氏游馆门口。   值守的大理寺官差面色威严,挥手叫众人离开。   百姓们面色犹疑,停留在门口不愿离开。   “是不是游馆又搞新花样了,柳氏游馆什么时候开门啊?”有人抱怨道。   “是啊,我都好久没摸过麻将了。”   “对啊!”   群情激愤,值守的官差不得不叫众人冷静下来。   “柳氏游馆已被大理寺征用,不久后便重新开放,请诸位放心。”   “唉,我前几天还去其他街的棋牌室逛了逛,都没有柳氏游馆那味,呆了一会儿就出来了。”   “什么,你竟然去其他的棋牌室!啧啧,像我这种柳氏游馆忠实的客人,绝对不给其他棋牌室花一分钱!”   “你看到没有。”他抬手指着柳氏游馆门口的对联念道,“柳氏棋牌室,大夏国第一家棋牌室。柳氏棋牌室,大夏国最好的棋牌室!”   “我只要最好的!”   被香气引来的人摸着下巴道,“难道这几日不开门,柳氏游馆打算向酒楼进军?”   “诶,你说得没错,没准过几天,柳氏游馆在吃食上还能搞出新东西,你没闻到这香味,竟然这么香!只闻着香气,我就能吃一碗饭!”   “我吃三碗!”   “我能吃五碗!”   一群大老爷们叽叽喳喳争个不停,比起谁饭量大,最后几人达成意见,不满道:“到底是谁把柳氏游馆征用了!大理寺,大理寺不就在京城里吗!”   “阿秋~”   元煜打个小喷嚏,眯着眼,耸着鼻尖从床上坐起。他犹以为自己做梦,傻乎乎的穿鞋下床,顺着香味往外跑。   空整kong理   “诶唷我的殿下,您去哪啊!”曹公公一声惊叫把元煜从梦里叫醒。   元煜傻傻地瞪着眼,小心翼翼地闻了闻。   没错呀,是香的啊!   曹公公笑眯眯道:“闻着像闻老板房里传来的味道,许是吃午饭呢。”   元煜咽下口水,捏着衣角小声道:“我,我也想吃午饭。”   曹公公看着元煜可怜巴巴的样子,没忍住笑出来。   我的好殿下,您不是吃饱才睡的吗?   他看着元煜圆滚滚的肚子。   元煜默默吸气。   曹公公抿住唇不让自己笑出声:“等会儿您就这么看着您那衿儿哥哥,他肯定给您午饭吃。”   元煜认真地点头:“嗯!”   四皇子府,偏院。   躺在榻上敷着珍珠面桃花粉调制面膜的团花花哼着小曲,翘着兰花指在脸上轻轻按摩。   正当他享受美好退休生活时,一只黑乎乎的影子破窗而入,吓得他双手举着兰花指尖叫,粉色面膜啪掉下大半。   “大,大胆!”   “爹,是我啊!”黑乎乎的影子活像从乞丐窝里爬出来,浑身上下沾着黑泥,脸上黑乎乎一片看不清,两行泪从只剩眼白比较白的脸上滑落,带着泥水落在地上。   “我是您的好儿子,赵永前啊!” 第九十三章 风华绝代   “干爹, 我是赵永前啊!”赵永前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我在京中躲了好几日,趁着府内侍卫换班爬墙进来的。”   团花花翘着兰花指, 捂着心脏“哎哟哎哟”着躺会榻上, 不满道:“几天不见你怎么变成这个鬼样子?”   “好好的正门不走, 爬墙做什么。别人见了,还以为你做贼去了!”   团花花捡起衣服上面膜“啪叽”贴在脸上, 躺在榻上嫌弃地看着赵永前, 心道他这个儿子平日最会说话, 也长得颇好, 今儿个一瞧, 看上去脑子好像不太好使。   “自个儿去浴房洗洗,一副乞丐模样像话吗?”团花花懒洋洋道。   “这……”   赵永前脸上露出迟疑,他跪在地上, 心道自己正被大理寺通缉,若是出了房门, 指不定被谁认出来抓了去。   他好不容易摸到团花花的房间,就指着团花花能看在往日情面, 想办法让他逃脱京城,远走高飞。   只是看他言语, 团花花不知道自己被通缉的事?   想到此,赵永前狠狠一扭大腿, 张嘴嚎啕大哭,“干爹, 求您救救孩子吧,孩子为了干爹,被大理寺通缉了!”   赵永前扑上前, 抱着团花花的腿“哇哇”干嚎。   “噫!”   团花花看着自己用京城时兴料子做的新裤子上一串巴掌印,倒吸一口凉气,嫌弃的扑腾腿。   “有话说话,别动手!”团花花踢掉他的手,抬到榻上,一脸防备,“什么为了我,被通缉?”   赵永前一把鼻涕一把泪道:“看到干爹被四皇子丢到偏院,儿子心有不忍。只因干爹是因冯家村的地被厌弃,儿子就想着把地弄回来,这样四皇子没准就让您回去了!”   团花花细长的丹凤眼微微睁大,心里感到不妙。   果不其然,他听赵永前道:“前几天闻不就犯了事被关进大牢,儿子想着以此为借口向柳家讨要地契,结果谁料到太子殿下竟然驾临柳府……”   团花花骨头一软,瘫在榻上,默默捂住心脏。   什么?   赵永前觑着他的脸色,小声道:“现大理寺和宫中侍卫满京城搜寻儿子,好在儿子机智,躲了许久——干爹,您怎么了干爹!”   团花花捂着胸口,手颤抖地指着他,颤声颤气,“别叫我爹,你是我爹!”   “你个混账东西!”   团花花尖声大叫,“滚,滚出去!你自己找死别拉着我!”   “儿子都是为了您啊,爹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赵永前跪在地上,“砰砰”给团花花磕头。   团花花脸上面膜碎了一地,他大口大口吸气,感觉自己真是倒霉,这赵永前真是把他当蠢蛋,他想干什么,用□□都猜得到!   不就是看着自己失势,想借着冯家村的地往上爬,可惜踢了铁板自己倒霉吗!   真是有事叫爹爹没事爹爹叫,他团花花可不蠢!   团花花指着大门叫道:“你现在出去,我看在以往父子情谊放你一马,不然别怪我叫人了!”   赵永前闻言,求饶的脸顿时僵硬,他转了几圈心思,眼里闪过一丝冷酷,咬牙道:“干爹要看着儿子死?”   团花花冷笑道:“本公公在宫中混了这些年,最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我以给你脸面,且看你要不要!”   “好个给脸面,好个明哲保身。”赵永前看着他冷漠的表情,心里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他咬紧牙,握紧拳头,心道你不仁没别怪我不义!   赵永前从地上爬起来,紧紧盯着团花花的眼睛,“干爹不要后悔!”   团花花冷声道:“你想做什么?”   “哼。”赵永前冷笑一声,“你若送我出城也就算了,你执意要我死,我不得不找人陪着。”   “我一个小小三等侍卫,哪来的胆子仗着四皇子的名头逞凶,还不是原来府中的大主管,现在失了势的团公公为了重回大主管之位,指使他干儿子作恶!”   “你——你敢!”团花花不敢置信,指着他说不出话来。   “我有何不敢!”赵永前眼睛里一片血红,带着狠戾、决绝。   团花花心惊肉跳,心道若是他敢去,看自己不顺眼的何飘飘定会落井下石,到时就算不死,也得扒层皮。   团花花按下心绪,思量片刻,道:“我送你出城就是!”   赵永前眼里闪过劫后逢生的欣喜,急忙道:“何时。”   团花花心里乱成一团,道:“明日殿试放榜,传胪游街,长安定是热闹非凡,到时我们浑水摸鱼,送你出城。”   赵永前弯起嘴角,虚情假意道:“是,儿子多谢爹爹救命之恩。”   团花花冷笑一声,掐住手指,暗自琢磨。   第二天一早,闻不就从柳氏游馆五楼窗户里爬出来,对着屋内柳衿摆手。   “外面的世界太危险,你跟好太子,别出门。”闻不就仔细交代道。   前几日对柳衿下手的人还未抓到,闻不就原本时时刻刻跟在柳衿身边,实在有事便把他送到安全级别最高的太子身边。   今天放榜,他虽料定闻不成是状元,但没有亲眼见到,总是不安心。如此重要的事,闻不就不想缺席。   柳衿不开心地看着他,满脸写着“我也想去”,“好烦,不想待在游馆里”。   闻不就挠挠脸,踩着瓦片往前走了两步,回头。   柳衿一脸哀怨,手抓着窗户边,垂下眼角,脸上表情变成,“算了,没有相公我也能好好过”“放我衿衿自生自灭吧”!   闻不就:“……”   他无奈地转身,对着柳衿勾勾手指。   “走吧,大宝贝。”   柳衿一听,脸上一秒转喜,扒着窗户往外伸腿。   闻不就摇摇头,抱着他的腰把人提起来扛在肩上,笑嘻嘻地往皇城飞去。   “溜溜球~”   “呀——”   柳衿的声音从柳氏游馆一路往长安中央飞去。   站在街头等着状元游街的行人闻声抬头,指着闻不就肩头两只手扑腾得柳衿哈哈大笑。   未见状元骑马来,倒见天外有“飞仙”。   长安桃花芳菲尽,乱香浮动惹人猜。   青石路边,一地粉意,夹着细碎白梨花。玉兰盛开在枝头,偶有风吹过,拂落一朵柔软的花瓣,送到翘首以盼的姑娘发边。   皇宫内,众考生站在金殿外,敛声屏气,等着皇帝朱笔点一甲。   人群中,周景阳深吸一口气,余光看看旁边一直面容冷静,沉默不语的闻不成,目露赞赏。   荣辱不惊,不愧是会试第二。   只是这状元,他也不愿让与他人!周景阳自信想。   金殿上,皇帝放下手中十份试卷,眼中神色不明,看着殿下众臣。   “好啊,今年科举人才济济,朕竟无法轻易动笔。”皇帝垂着眼,随意抽着试卷,“丞相,您以为如何?”   丞相须发皆白,闻言笑道:“自是陛下圣明,自得贤臣相助。”   皇帝哈哈大笑,抬笔在十分试卷中依次写下名次,递给太监。   “好,传旨去吧。”   台下众臣不约而同看向丞相,丞相之孙周景阳素有才名,得丞相言传身教,又是今年会元,不知这状元能否被周景阳摘得。   皇宫外,抓着□□面容严肃的官兵紧紧盯着长安街旁行道树。   树上闻不就抱着柳衿蹲在树杈上,和皇宫门口的官兵对视。   闻不就面容无辜地看着官兵。   官兵忍了又忍,心道街边树上不是他们监管范围,无奈地看着闻不就在树上抓耳挠腮。   正在这时,皇宫内乐声响,闻不就柳衿同时支起耳朵。   一名太监手持黄卷,先赐三甲同进士。   太监尖细的声音在空旷的皇宫广场回荡。   闻不就听了半晌,没听到柳观文刘玉恒的声音,心中开心,二甲进士,了不起!   果然,随后太监口中,先是念出柳观文的名字,过了不久又念道刘玉恒,两人对视一眼,心下大喜。   柳观文紧紧握住手,一直怦怦跳地心慢慢放松。他环顾四周,周遭人皆是露出或遗憾或惊喜的表情。   随着名字越来越少,场上剩的人越来越多。   柳观文瞪大眼,忽然反应过来,紧紧盯着闻不成。   “咕咚。”他咽下口水。   难道……   点二甲的小太监对着众人微微一笑,退后站到一旁。   如此,众考生中,只剩下三人。   探花,榜眼。   状元!   柳观文瞳孔颤抖,看着闻不成。   一……一甲?!   他早知闻不成厉害,但……一甲?   全国的头三名?   站在另一侧的刘玉恒同样握紧手,用力抵在嘴边,他竟然跟一甲是朋友!   闻不成!   京城有你了不起!   皇宫外,闻不就拽下一片叶子咬在唇边,难得紧张。   柳衿早已说不出话来。   台阶上,连夜从游馆赶来的大内总管曹公公慢悠悠地走到人前,展颜一笑。   “本公公自从做了大内主管,这一甲的圣旨念过不少次,但从未有一次像今天这般激动。”   “隆恩浩荡,圣上钦点传胪,台下人听旨!”   曹公公收敛笑容,面容严肃地展开圣旨,瞳孔微张。他目光不经意扫过台下,而后朗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安平二十六年恩科,一甲三名,赐进士及第;京城才子周景阳文采出众,赐探花。”   人群中,周景阳脚下踉跄,不敢置信得瞪大眼睛,探花?   他立马转头看向其他二人。   “南县才子沐阳才高八斗,赐榜眼。”   柳观文和刘玉恒差点惊呼出声,与其他进士一同望向最后一人。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年少苦读,蜡炬成灰,清池染墨,奋笔疾书。多少载寒窗,终得一进士。   千万人选童生,千万童生选秀才,千名秀才只剩下这三百人站在龙腾凤跃之处。   三百进士,最优秀的三名得一甲。   一甲只得一状元。   此时此刻,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唯一一人身上。   各色目光中,闻不就神色淡淡,轻抬眼睫,对上曹公公的目光。   曹公公微微一笑。   “中郡永安县才子闻不成,才华横溢,风华绝代,堪为状元!” 第九十四章 暗潮涌动,突如其来……   “闻不成为安平二十六年科举状元!”   郎朗声音在寂静宫中回荡, 成群结队的鸟从广远的苍穹飞过,掠过日渐青翠的树梢。   皇宫外,闻不就的心落回肚子里, 与满脸激动的柳衿手指相握, 兴奋的差点从树上掉下来。   “相公, 不成哥是状元,状元!”   “我也听到了!等大哥打马游街后, 我们回家, 摆火锅席!”闻不就一摆手, 豪气道。   柳衿想到那天吃了一顿想三顿的美味, 神色越发开心。   不成哥中了状元, 相公和自己洗白冤屈,现在还有火锅吃,大家越来越好, 这真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   幽幽后宫,皇后坐在轩窗下, 看着渐渐凋零的桃花,嘴角噙笑, 把玩手中银盒。   “娘娘,曹公公已报一甲, 当今状元郎,是中郡人士, 名叫闻不成。”门外小太监跪着禀报。   “闻不成,好奇怪的名字, 倒叫奴婢想到前几日柳氏游馆的闻不就闻老板。”皇后身边贴身宫女捂嘴笑道,“没准这两人是兄弟俩,不成不就的, 真有意思。”   皇后手中转银盒的动作一顿,不悦道:“哪里不成不就,闻公子心思玲珑,将游馆做的如此之大,日赚斗金,听说手中还有不少铺子,倒是极有成就。”   “倒是这闻不成,从未听闻,不知哪里来的,本宫看,这名字就是意外。”   宫女抿唇,看着皇后脸上温柔的笑意,心中微惊,恍然大悟。她想到年事渐高干瘦的皇帝,又想到那日容貌灼灼其华的闻不就,咬唇,干笑道:“娘娘说的是,没准这个状元郎,就是一个又丑又老满脸皱眉疙瘩的丑八怪!”   “哪里比得上闻老板。”   皇后满意一笑,一手持银盒,一手捏着寸尺寸金的手帕仔细擦拭。   “本宫身边的人啊,竟是些机灵孩子。”她抬起红唇,对着宫女展颜一笑。   宫女顿时冒出一身冷汗,咬紧牙关道:“多谢娘娘夸奖。娘娘凤仪之姿,定会得偿所愿!”   “得偿所愿,本宫喜欢这个词。”皇后捏起银盒,对着灿烂阳光打量,“当年姐姐去世,本宫费劲万千心思进宫,为的就是这皇后位置。本宫此生顺风顺水,正如你口中得偿所愿四字。”   “且走着吧。”   ……   金殿外,闻不成在前,榜眼探花在后,并其余七位进士上殿,谢过天子。   闻不成作为状元,当即授予翰林院修撰官职,榜眼探花以翰林院编修同入翰林院。   丞相将亲手写的登科榜送到侍卫手中,张贴到皇宫外,同时宫中手持喜讯的官差驭马扬鞭,将好消息送到众进士下榻处。   皇帝难得精神焕发,慈眉善目,温和地看着金殿下众进士。   “状元郎,你可还记得,朕与你有一约定。”皇帝一副与闻不成熟悉的模样。   重臣不禁侧目,打量着新科状元,瞧他气质容貌,心中一惊,眼底满是惊艳。   就是这位面容绝美、气质清冷的男子,写出如此尖锐,字字珠玑的文章?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此人似乎与陛下有渊源,不可不注意。不少人心中默默想。   闻不成拱手,语气不卑不亢,“请陛下解惑。”他心中已有猜测。   龙椅上,皇帝哈哈大笑,却道:“你弟弟的案子可查清了?”   朝臣一个激灵,案子?   闻不成道:“谢陛下关怀,大理寺查问断案,不就如今已是清白之身。”   “好。”皇帝对着曹公公招手,叫他扶着自己走下台阶,来到闻不成面前。   朝臣的目光随着皇帝转动,最后落在闻不成身上。   “天道酬勤,尔等站在这金銮殿上,这满朝文武便是你们今后的方向。”皇帝伸手按在闻不成身上,“文有后,德行天下,学通大道,功于社稷。”   “在御书阁,我曾笑言,你弟弟被我御赐武曲星转世,若你考得状元,未尝不可封你文曲星。你兄弟二人一文一武,正是天赐吉祥。没想到你竟真有这本事,好啊!”   皇帝陛下拍拍闻不成的肩膀,高声道:“传我御旨,特封新科状元闻不成风华绝代,文曲星转世。”   闻不成神色不变,安然谢旨。   两侧朝臣神色莫测,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这闻不成前途广阔啊!   “吱呀——”   “来了!”   皇宫外,等待许久的长安百姓终于见到平日只有天子能走的皇宫正门开启。三声鞭响,宝马精神抖擞,载着一甲打马游街。   闻不成和柳衿蹲在长安城街边屋顶,看着红衣簪花的闻不成骑在马上,在百姓欢呼声中踏上长安街。   闻不就满脸惊喜,看着马上英俊潇洒的闻不成,望望两边眼中红心“呼啦啦”往外冒,恨不得扑在闻不成身上的女孩们,摸摸下巴。   他挑起眉,眼中露出一抹笑意,手聚拢在嘴边做喇叭状,高声喊道:“状元郎好帅!”   “好帅——”   闻不就的声音回荡在长安街,马上闻不成抬头,兄弟二人对视。   闻不就拉着柳衿的手,在屋顶左右摇摆,而后摆出大大的心。   “状元郎超帅!”   “我们超喜欢状元郎!”   闻不成无奈挑唇,纤长白皙的手放在鼻下,遮挡嘴边笑意。   “啊啊啊啊!”   人群陡然间发出尖叫,都是些小姑娘,挥着手帕鲜花往马上扔。   “状元郎真的俊美,我可以!”   “榜眼探花也都好看,今年科举是靠脸选人吗!”   “我,我选不出来!”   “选什么选,我都要!”兴奋的姑娘脖子脸通红,举着手帕挥舞,“状元郎哥哥,看看妹妹吧!”   四皇子府,团花花带着神色惊惧的赵永前偷偷摸摸溜到后院偏僻的小门处。   “怎么一个人都没有?”赵永前疑惑道。   团花花冷笑一声,“本公公这点小事干不好,白做这么多年总管。”   赵永前心想出城还靠他,边赔笑边往外走,“是,公公厉害。”   团花花翻个白眼,两人出门上了马车。   马车前坐着一小太监,赵永前心中一惊,“你怎么叫人?”   “我不叫人赶马,你去赶马,还是我这个皇宫里面皆知的总管驾马?”团花花无语道,“你放心,他是我心腹。”   赵永前闻言,方才放下心来,他爬进马车,战战兢兢等着团花花。   团花花看了眼小太监,小太监微微点头。   长安街空荡荡的茶楼,何飘飘脸上咬着牙,给脸上一道道伤疤抹药。   夜侍卫垂着脑袋站在他身后。   “上次你办事不力放走道文枸,害我失去脸,以后怕是没机会在贵人面前做事。”何飘飘将铜镜倒扣在桌上,冷笑道,“当初是我救了你的命,你就这么报恩?”   夜侍卫咬唇道:“你说。”   何飘飘搓搓手指,指向长安街,“我以听到消息才叫你过来。你可知,新科状元闻不成是闻不就的双胞胎哥哥?”   夜侍卫紧紧盯着他,皱眉。   “柳衿手无缚鸡之力,你杀不了;闻不成区区一读书人,我替你打听过,他不会武功。”何飘飘站起身,布满伤口狰狞的脸对着夜侍卫,微微一笑,鲜红的血黏着药末掉落。   “闻不就坏我好事,阻挡四皇子财路,你上次没弄死柳衿,闻不成——”   他低下头,靠在夜侍卫耳边,血“啪”落在她肩膀。   “杀了他。”   沾着花香的风顺着窗户吹进屋内,带着淡淡血腥气飘向旁边巷口。   面容粗犷,身材高大的男子吸吸鼻子,握紧拳头,对着身后众人说:“盯紧时机,干好这票,少不得赏你们。”   “大人,道理我们都懂,为何叫我们穿夜行服,太引人注意了吧?”有人疑惑问。   “要的就是引人注意。”男子捏捏手指,冷笑,“闻不就在赌场押五百两银子赌闻不成是今年状元,线人道他一早出游馆,定是等状元游街。”   “你等见了闻不就,只管冲上去对他动手——多大力气我不管,只留半条命等我英雄救……不就?”   男人被自己话逗得“哈哈”笑,道:“何飘飘身边的夜侍卫,不就是一个黄毛丫头,能有多大本事!她打不过闻不就,哥几个出手,打不过他?还是担心自己下手太重,反倒误了好计划。”   “大人说得对,您且等着吧。”众人跟着他笑。   “注意,千万别把人打死喽!”   ……   屋檐上,闻不就背着柳衿跟着闻不成的马往前飞。   “阿嚏!”   闻不成甩甩脑袋,“谁想我?”   柳衿捏捏他的鼻子。   他甫一放手,闻不就又“阿嚏阿嚏”,连打两个喷嚏。   “这么多人想我?”   “哼。”柳衿伸手戳他脑袋。   长安大道宽敞笔直,三匹高头大马并列行驶也不拥挤。只是越往前,人越多,后边人跟着追上来,叫两边的官差苦不堪言。   闻不就拽下头上花瓣,随手一丢,不经意间看到一人,惊讶道:“那不是太子吗?”   “啊?”柳衿瞪大眼睛,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元煜被几名高大的男人护着,躲在人群中。   “京城啊,就是热闹。”闻不就感叹一笑,正想往前走,眼角瞄到刺眼光芒,他下意识看去,搂着柳衿大腿的手一紧。   “!”   前方阁楼,一支箭头探出墙边,冷硬的银身折射太阳光芒,慢慢游动。   闻不就急忙转头,看向长街。   箭竟然直指闻不成!   闻不就心如坠冰窟,怒吼:“宵小你敢!”   阁楼后,藏在阴影中的夜侍卫听到熟悉的声音,手一抖,箭直直冲向楼下。   “哥——”   长街上,闻不成闻声抬头,瞳孔紧缩。   “噗嗤——”   箭刺破血肉,没入身体,红衣状元郎在众人尖叫声中坠马。   “砰。”   满地芳菲,一点桃花慢悠悠飘落在血泊中。 第95章 乱战   “哥!”   微风卷过树梢, 一片清脆的叶芽被风折断,从闻不就面前飞过,轻点他通红的眼角, 触及到皮肤后摇摇坠落。   “不成哥!”柳衿不可置信地捂住嘴, 泪水夺眶而出, 倒在闻不就身上。   街上,尖叫声此起彼伏, 人群惊恐喧闹, 拔腿奔逃, 你争我赶, 差点发生踩踏。   负责在一家巡街时看守街道的官差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脸上同样惊慌,迟迟没有动作。   “去救人啊!”元煜推着暗卫,满脸担忧地看着闻不成。   闻不成倒在地上, 看到蔚蓝的天空、慌乱的人群,以及每个人脸上无措的表情。   他吸口气, 忍痛从地上坐起,右手紧紧捂着插在肩上的长箭, 咬牙拔下。   “噗嗤——”   血喷溅一地。   马上的榜眼探花方刚反应过来竟有恶贼欲杀害新科状元,又被新科状元拔箭动作吓得说不出话来, 赶紧跳下马合力将他扶起。   闻不成发髻散乱,簪花早已不见踪影。他冷静地看着眼前乱象, 余光注视着躲在人后的储君。   “够了!”   闻不成怒喝一声,他一挥袖子, 血液溅在地上似冬天雪地落梅。   “还不快疏散人群!”闻不就眉头紧皱,冷声斥责站在旁边木桩官差。   “啊……是!”   大夏国安平时间太久了,尤其长安城, 只有跋扈子弟惹祸,哪有真贼暗箭伤人。   真发生这种事,整天吃皇粮拿俸禄的官差竟一个个傻在原地!   简直可笑!   屋顶上,闻不就见闻不成无大碍,方才呼出一口气。   他抱着柳衿跳上阁楼顶,见墙后早已空无一人。   闻不就暗骂一声,抱着柳衿跳到地上,将他放在元煜身旁。   “衿儿,呆在太子身边,我去去就回。”闻不就面无表情,抢过旁边官差手中长/枪。   “等等,相公!”柳衿伸出的手一空。   “不就!”闻不成捂着伤口大喊。   闻不就眼里血红一片,握着□□的手犹在颤抖。   先是柳衿,再是闻不成,究竟是谁一而再再而三地看他不顺眼?   有本事冲他来啊!   闻不就正欲追寻射箭之人,忽有一辆马车从右边巷口急速驶来。   马车上,团花花小心抬起一点窗帘,看着外面倒退的景色,心里默念,到地方了没?   另一条巷内,黑衣人一挥手,“干爹的马车来了,上。”   “我们的目标,砍死赵永前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黑衣人,闻不就,马车形成一条直线。   “就是那辆马车,兄弟们,冲啊!”一群黑衣人手里拿着棍棒朝着闻不就——方向冲去。   马车上团花花看到墙上画的记号,露出笑容,总算来了。   树上,手持刀剑的一众黑衣人打个眼色,“看来大人还备了帮手,真是看得起这个叫闻不就的人。这场戏,我们务必给大哥演好!”   “是!”   屋檐上,身材矮小的黑衣人抽出弓箭,对准闻不就。   大战在即,一触即发。   “咻——”   银色箭矢突如其来,拉响战斗序幕。   闻不就手中□□“唰唰”转动,“啪”一下打落空中箭矢。同时翻身而上,落在黑衣人中,□□用力甩动,直将一人“砰”甩出去。   那黑衣人狠狠落在地上,竟然吐出一口鲜血。   “你,你谁啊!”莫名其妙被闻不就拦路的黑衣人们一头雾水。   “我是谁?我还要问你们是谁!”闻不就一声怒吼,冲上去。   闻不就紧抿唇,显然直接动真格。他已不想再忍,每一次出手皆用尽全力,□□每一次挥出,定有一人断手断脚,或吐血昏倒。   手持棍棒的黑衣人哪里是闻不就的对手,不到一盏茶工夫便以全军覆没。   “马——马车!”倒在地上的人不甘心的指向闻不就身后的马车。   闻不就眯起眼,举着□□转身。   “马车?”   “那群兄弟们撑不住了,大家上!”   “哗啦啦——”   树上跳下又一群黑衣人,举着刀剑对着闻不就。   正在此时,马车上团花花一声尖叫,掀开帘子屁滚尿流地从车厢里摔到地上。   “儿子们,快给干爹弄死这不该死的玩意!”他指着马车里正对他怒目而视的赵永前说。   举着刀剑的黑衣人:“???”   “!!!”   闻不就“恍然大悟”,枪尖指着团花花,“竟然是你在背后搞鬼!”   团花花两手食指拇指掐在一起,翘着兰花指看着闻不就,眼睛慢慢张大,露出惊喜神色,“干儿子?”   “呸,谁是你儿子!”   闻不就甩掉枪尖鲜红的血液,指着团花花骂道:“来了,就别想走!”   站在空地上的黑衣人陡然感觉一阵寂寞,他们面面相觑,下意识举起刀剑,拦在闻不就面前。   “呵。”闻不就压下眼角,眼中一片阴郁。他一脚踹翻最前面的黑衣人,同时躲过屋檐上的暗箭,一个滑步冲到旁边,右手举着枪用尽全力对着黑衣人身后马车掷去。   几近人高的□□带着“簌簌”冷风,直直穿破马车门,捅进马车内,伴随一声尖叫,插进车厢壁。   躲在马车后的团花花看着与鼻子相贴的枪尖,一下软在地上。   “啪。”   鲜红的血液滴在他脸上。   “啊——”   团花花吓得大喊大叫,举着鸡爪手颤抖,“血,是血!”   “他没武器了!”黑衣人默契地冲着闻不就而去,他们心里记着高大男子嘱托,本不愿使出全力,但他们没料到,闻不就两只手拽住兄弟的胳膊,“咔吧”一声,竟直接扭断人的胳膊。   他们心中惊惧,一身冷汗接下闻不就的拳头。   “不好,躲!”   最前面的黑衣人躲开闻不就的攻击,他身后的人却没反应过来,直接被闻不就扫在地上,一拳敲晕。   躲在巷中的高大男子面容惊愕,目瞪口呆地看着闻不就仿佛大人欺负奶娃子般,一拳一个黑衣人。   “这……这不可能?”他咽下口水,看着满地只有出没有进气的兄弟们,倒吸一口气,想起何飘飘的计划,咬着牙举着拳头冲出去。   “你们这些贼寇,竟敢当街欺负平民百姓,看我不教训你们!”   闻不就正出手时,突然闯进一男子,插进他与黑衣人中间。   闻不就伸拳,男人突然挡在他面前,对着黑衣人挥拳头;他欲抢夺黑衣人的武器,男子又插手空手接白刃。   “嗯?”闻不就眯眼,侧身。   一道箭矢飞来,差点插进男子脚上。   “嘶——”   男子麦色皮肤大眼睛,对着闻不就露出灿烂的笑容,“我来帮你!”   闻不就看着他与一群人且战且退,你来我往,皱眉瞥他一眼,翻身拾起路边石椅冲向马车旁。   “给,老,子,碎!”   闻不就跳到半空中,直直跳下,手中石椅“砰”与马车相撞。   木屑纷飞,一个邋遢的男子手臂穿着□□,嚎叫着落在地上。   团花花捂着脑袋,“呜呜”哭道,“干嘛啊你们,我就是想找人教训赵永前!”   “赵永前,团花花?”   闻不就抽出插在男子身上的□□,“不是你们害我哥?”   团花花一脸茫然,“你哥是谁啊?”   “啧。”闻不就咬牙切齿,转身飞向屋檐,“这个总没错了吧!”   屋顶上,夜侍卫抓着弓箭转身就跑。   闻不就紧随其后。   “走了?”高大男子心有戚戚放下手。   “大哥,这怎么办?”残存的几名黑衣人心痛的指着满地“尸体”。   “我——”   “住手!”   巷内,终于及时赶到案发现场的官兵团团将巷子围住。   定国侯满脸冰霜,骑着宝马,居高临下看着他。   “光天化日,蒙面行凶,伤害新科状元,罪无可赦!”简鸿一拉马,宝马嘶叫,抬起前蹄,踩在地上黑人的脚。   黑衣人惨叫一声,醒来复又昏过去。   屋檐上,像是故事重演,只不过这次不是黑暗无月的夜晚,没有挑灯骂人的睡梦人。   闻不就紧追前方黑衣人,跟着她在街道屋檐上下穿行。   长安街上,早就空空荡荡只剩下闻不成等人。   元煜一脸担忧地看着闻不成。   闻不成身边,资历颇高的宫廷侍卫给他包扎伤口。   “刺啦。”   大红色的状元服被扯开,露出一直流血的箭伤,侍卫看了眼,伸手直接将一整瓶金疮药倒在血窟窿上。   闻不成一声不吭,好像受伤的不是他,只脸比平时更白,嘴唇也无血色,不像真人,倒像雪山中的妖精。   元煜害怕得靠着柳衿,紧紧抓着手,噘着嘴“呼呼”,小声道:“呼呼就不痛了,母后在的时候就是这么帮我止痛的!”   闻不成目光淡淡,余光看着他。   元煜讪讪低下头。   柳衿搂住元煜,摸摸他脑袋。   “呼呼有用,我试过!”   元煜抬起头,惊喜地看着柳衿,“嗯嗯!”   他又看向闻不成,大眼睛里露出一丝嫌弃。   闻不成:“……”   他转头,问:“不就可找到了?”   围着他们的官兵道:“侯爷亲自带人去找,估计已有下落。”   闻不就微微皱眉,“侯爷?”   他想起刚刚从人群中冲出来抢了一甲游街用的马的男人,沉吟,那男子面容好熟悉。   “啪啪啪。”   瓦片声阵阵,街上侍卫不约而同抬起头。   被闻不就撵着到处跑得黑衣人震惊地看着底下密密麻麻的官兵。   怎么跑到长安街上了!   她身后,闻不就嘴角露出一抹冷笑,“你完了。”   不行,决不能被他抓到!   夜侍卫面罩下的唇紧抿,看了眼被官兵包围在中间的人,犹豫片刻,张弓。   闻不就冷笑的嘴角僵住。   “你敢!”   他下意识做出往楼下飞的动作。   “嗖——”   最后一只长箭软趴趴的对着下面射出,还未等闻不就飞下去便落在商人棚上。   闻不就皱眉,捡起箭矢,抬头看去,哪有半个人的影子。 第九十六章 次火锅辣   闻不就跳下来, 一把将武器丢在地上,蹲到角落生闷气。   他一脸郁郁,有些杂乱的发软趴趴的垂在脸庞, 原本明亮的眼睛蒙上一层阴霾, 几乎要顺着下垂的眼角流淌出来。   柳衿从闻不成身后跑出来, 走到闻不就身边,安慰摸摸他脑袋。   闻不就原本拿着箭在地上划来划去, 看见柳衿连忙埋进他怀里。   元煜抬起头, 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红衣状元, 捏住衣袖。   安平二十六年, 新科状元街头遇刺, 朝廷上下震动,争论不休。   大理寺联合兵部将京城翻个底朝天,竟找不到真正的幕后凶手。   倒是那日定国侯在街上捉到的两群黑衣人, 竟与四皇子与宫中贵妃娘娘有牵扯。这一下,众人将目光从闻不成身上转到宫内, 最后放到皇帝身上。   不过这一切倒与真正的受害者毫无关系。   闻不成从屋内出来,正好看到端着木盘的柳衿。他看了眼木盘上应该叫“锅”的碗, 了然。   “不就还在祠堂?”   柳衿点点头,担忧道:“大哥身上伤可好了?”   闻不成点头。   柳衿放下心, 给闻不就送饭。   祠堂内,闻不就手持三支香, 对着上方叩拜。   袅袅青烟中,黑色牌位上刻着“闻音”、“简秋水”的名字。   这几天, 闻不成已将他不顾一切考科举做官的目的告诉他。原来他们父亲闻音曾是永安县的衙役,上山采药时偶然发现山寨,寨中有人手持枪械, 有模有样操练。   闻音心中疑惑,下山后告知知县,两人暗中调查,竟发现永安县前的官道长有马车经过进山,许久后方才出来。   年幼的闻不成不知父亲做何时,只知有一天父亲满脸怒火跑出家门,回来的只是一副尸骨。   当时知县告诉闻不成,闻音是为保护村民,与山匪厮杀而死。   但一年前,闻不成收拾父母留下的遗物时,发现闻音的死另有隐情,为了查询父亲死亡真相,闻不成不得不将当时痴傻的闻不就放在永安县,孤身一人来到京城。   “哈——”闻不成吐出一口气,心想若是闻不成不是男主,他会不会父母健在,一生平安喜乐,无忧无愁?   可惜,万事没有如果。   闻不就本想帮闻不成,但闻不成道闻不就现如今安安稳稳做好自己事情就是对他最大的帮助   三番两次冲动不听劝告的闻不就默然无语,心下思索,若是自己富甲一方,财通九州,到时也算做闻不成的倚靠。   跪在父母牌位面前,闻不就默默定下小目标。   就先做大夏国首富好了!   “叩叩。”柳衿敲门,打碎闻不就美梦,“吃饭了相公,我给你下地面。”   温暖的小院,柳衿捧着脸,看闻不就吸溜面条,好像回到最初永安县的日子。   他轻声笑,问:“相公,草莓什么时候种呀?冯家村的地你还没管过呢!”   闻不就咽下面条,抓着筷子说:“怎么没管过,我都安排好了。”   柳衿头上冒出一圈问号。   安排好了,什么时候,梦里?   京城最大的好运赌坊,面容憨厚的男子将满满一荷包银子塞进管事手中。   管事两只眼瞅瞅左右,将一本小册子塞进他手中。   “拿好,这就是今年赌状元下注所有人和金额。啧,不过今年大家都看好周景阳,倒是叫押闻不成的那小波人赚得盆满钵满,听说有个人压了五百两,赢了五千多!”管事一脸贪婪将荷包塞进袖中,满意一笑,“这银子可真不是银子,早知道我也押闻不成,这周景阳,真不中用!”   “不过话说回来,你要这明细做什么?”   面容憨厚的男人哈哈一笑,“就随便看看。”   管家自然不信他,心道自己有钱赚就行,管他拿去干嘛!他灿然一笑,“名字和钱数,有个屁用,神神秘秘的,不过以后有这种好事,找我!”   男人面带微笑地送他离开,待他走后,一人从赌坊门后走出来,满脸兴奋道:“快走快走。五千两到手,赶紧回游馆干活去!”   柳氏游馆。   两条长长的横幅拉在半空。   “恭贺东家兄长高中状元,柳氏集团连续三天半价优惠,与众同乐!”   “柳氏火锅隆重上市。花神节,百桌火锅宴,五十文吃到饱!”   怀里揣着银票的两人刚冲进游馆内,直接被热气呛出来。   明明还是春季,柳氏游馆内却如炎炎夏日,热气腾腾。   “窗户都打开,风轮转起来。”李信指挥着伙计,大喊道,“小心别碰到贵人们的海报!”   偌大的游馆中央一夜之间摆上一百张桌子,每张桌子上各放着一铜锅。铜锅被铜片切割分成左右,在炭火中“咕噜咕噜”滚着热汤,左边红彤彤,右边白花花,俱是香气扑鼻。   门口,拉着孙子的老太太惊讶道:“真五十文钱就给吃,还给吃肉?”   伙计热情笑道:“阿婆您就放心吧,这是我们东家为了庆祝他兄长高中状元,又逢花朝节,特意推出的活动,决不让您吃一点亏!”   “您看,羊肉猪肉,一盘一盘往上摆呢!”   聚在门口的人张着大眼睛往里瞅,果然见每张桌上都摆着片成片的红肉,还有现擀地面,青菜蘑菇鸡蛋……不要钱一般。   “饿了您交五十文钱就能吃,汤底一波一换。不过人多要拼桌,大家别见怪啊!”伙计摆着手往里让,“来来来,往里走,柳氏火锅,五十文您买不着吃亏!五十文您买不着上当!新鲜美味食材,从所未有的刺激,您想也想不到的口感,尽在柳氏游馆!”   柳氏游馆里,刚等肉熟透的人迫不及待从红彤彤一片的锅中捞出肉,吹两口赶紧放进嘴里,生怕肉会飞走。   男人“嘶嘶”着嚼了两下,忽然瞪大眼睛,脸涨得通红,手疯狂在嘴边扇风。   “它,它!”男人捂着喉咙指着锅“吸哈”说不出完整话。   “有毒?!”同桌人手中筷子“啪”砸早地上。   “什么!”往里走得人吓得原地蹦起。   “不,不!”面红耳赤的男人猛喝一口凉茶,吐着舌头,“好辣!辣啊!”   旁边有人瞪起眼睛,“辣?”   “呵呵,老子抱着茱萸罐子出生的,活了几十年,还未怕过辣!瞅你那怂样子,我倒要尝尝,有多辣。”那人抓着筷子,捞上一块肉,吹吹放进嘴里。   喝茶冷静的男人和其他食客盯着他。   一、二……   “噗——咳咳咳,咳咳辣!辣死人了!”未数到三,吹嘘自己能吃辣的男子一秒破功,端起茶壶“哗哗”往嘴里倒凉茶。   “我倒是知道你们为啥备凉茶了。”   那人缓过神来,拍拍灌了一肚子水的肚子,打个饱嗝,“不过,真好吃!”   他嘴里口水哗啦啦涌出,瞄一眼没反应过来的左右,赶忙捡起筷子捧着碗疯狂给自己夹肉。   “看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动筷子,一会没了!”   周遭人一瞧他样子,还能不明白?一个个捧着碗逮着肉夹。   “嘶——这蘑菇也好吃,青菜也好吃!平日炒的青菜怎么就没这个味道!”   “我还捞了一筷子面条,人间美味!怕是皇帝也没有这么好吃的面条!”   柳氏游馆外被香气引过来的人堵着门,流着口水闻着味,看门里人不要命的抢菜,恨不得端起锅往嘴里倒。   有人怕辣还非往香辣锅里伸筷子,一边“吨吨吨”灌水,一边“真香。”   “吃火锅,喝凉茶,真是人间至高享受。”有人感叹道。   “哼。”旁边有人不屑一笑,端起特意要的热茶灌了一口,“吃辣的,喝热的,才是真爷们!”   李信站在二楼楼梯拐角,看着底下热闹场面,满意一笑。   “有一阵了,该办姑爷交代得正事了。”柳明低声道,“人回来没有?”   李信从袖中抽出一小节卷在一起的银票,对坐在桌上是不是看着自己的人使个眼色。   柳明捂唇笑。   “咳咳。”坐在桌子上假装食客真实身份是柳家下人,第二次做托儿的男人清清嗓子,夹起碗中肉,熟练的棒读。   “啊,这么美味的肉,我的兄弟却吃不到,我好心痛啊!啊!”   桌上一片寂静,众食客筷子落得更快,这人傻蛋不吃,肉都是他们的啦嘿嘿嘿!   “嗯?”对自己做托儿倍感自信的下人惊慌一阵,赶紧道:“唉,我可怜的兄弟,都告诉你远离赌博,幸福快乐,你非去赌!还赌状元花落谁家,花落谁家关你屁事!”   “赌中了能换成你吗!”   吃了半饱准备悄悄休息战第二轮的食客终于抬起高贵的头颅,搭话,“你兄弟赌去了?”   “是啊,输的裤子都没了!”托一扭大腿,流下两滴眼泪,“我在这吃肉,他只能在外面闻肉香,可怜啊。”   “是啊,我身边就有不少人,赌输不少钱,本以为板上钉钉的状元,没想到赌偏了。”   “就差庄家通杀了!”   说道科举赌状元一事,不少人心有戚戚然,捂着荷包叹气。吃完这顿肉,不知哪年哪月才有肉吃。   “都怪我,管不住这双手,我媳妇都被我气回娘家!”想到媳妇,男人嘴里的肉不香了,悲怆道,“我本想多弄点钱,给她买个金簪子。”   “你还年轻,哪里不能挣钱,好好努力,把输得赚回来就是了!”旁边有人安慰道。   一瞧这马上往家长里短转,托儿心道不行,连忙站起来,大声问:“咱这些人里,谁去赌了?”   桌上刷拉拉举起一片手,大夏国不禁赌,赌博成风,不知毁了多少家庭。   “输了?”   “嗯嗯嗯。”乌压压的脑袋可劲点。   托儿沉沉叹口气,右手握拳,锤在左掌心,夸张道:“要是有办法把钱弄回来就好了!”   食客们纷纷翻白眼,“说什么梦话呢,谁转钱还往外推,真是。”   “就是,这人干嘛呢!”   众人吵吵嚷嚷,伤心事被这人翻来覆去地说,恨不得把他来起来丢出去。   眼见众人怒火被挑起,托儿却偷笑一声,坐在凳子上低着头。   楼梯上,李信一只手捂着耳朵,一只手举着棒槌,瞄来瞄去。上次那一敲,聋了三天!   “敲啊!”柳明不耐烦的拽着他的胳膊砸在铜锣上。   “梆——”   柳氏游馆内外一时静下来,阵阵锣声回荡。   李信勉强维持脸上微笑,耳朵嗡嗡作响,背准备好的台词。   “想要回这次赌博输掉的钱?”   “可以,柳氏集团实现你的愿望。”   “失而复得,不是白日做梦!” 第九十七章 草莓田开发计划——招人……   “相信柳氏游馆, 跟着柳氏游馆,找回你失去的银子!”   李信举着棒槌,慷慨激昂、意气风发, 激动地恨不得站到栏杆上去。   下面抓着筷子的食客张大嘴巴, 睁着眼傻傻看着他。   “嘶……说的啥, 我咋感觉自己耳朵不好使?”其中一人掏掏耳朵,不可置信道, “我咋听见有人说要给咱赌输的银子呢?”   “我, 我听着也是啊!”   食客一脸懵逼, 两只手堵住耳朵揉搓。   “嗯, 肯定是我们听错了, 来,赶紧吃,这叫火锅的吃食太香了!”食客不搭理李信, 一心扑在火锅上。   没听说输了钱还能跟赌场要回来,搞笑呢!   还是吃饱肚子正经, 指不定吃完这顿去哪里要下顿呢!   在赌场输了银子的人纷纷叹气。   其中一人边吃边哭道,“我本来吃得好好的, 非得提起这事,我攒了许久的银子一夜之间没了不说, 家里没米下锅,明天指不定去桥底下要饭呢!”   “那你还交这五十文, 不赶紧找活赚钱去啊!”   “我总得吃饱肚子干活吧?”那人郁闷道,“这碗能送我不?”   闻不就与柳衿刚进门, 就见这一幕。   他对身后人摆头,“抬进去。”   柳家四个下人抬着两个大木箱子上楼梯,将箱子放在李信脚下。   李信拉开缝, 看了眼,又望望闻不就。   闻不就微微一笑。   李信顿时明悟,一把掀开木箱——银光熠熠。   闻不就几步跳上楼梯,右脚踩着木箱往台阶上一按。   木箱倾斜,一枚枚半个拇指大小的银元宝哗啦啦倾泻,如海中成群结队的鱼顺流直下,“叮叮当当”往下滚。   “银子!是银子!”   正对着楼梯的众人大惊失色,纷纷站起身指着满楼梯的银元宝惊叹。   “这,这是干什么啊?”有人试探得往楼梯那走。   柳明对着众伙计招手。伙计们连忙跑出来,站在楼梯处背着手目视众人。   有对柳氏游馆熟悉的客人震惊:“柳氏游馆要送银子?”   “请各位安静一下。”李信压下手,“这位是我们游馆的东家,现在请我们闻东家告知大家一件大喜事!”   柳氏游馆顿时陷入沉默中,只有锅中热汤“咕噜噜”沸腾。   有小孩指着锅喊娘亲,“肉肉——”   “嘘!”孩子的娘掩住孩子嘴巴。   闻不就一撩下衫,一屁股坐在另一木箱上,右腿翘起搭在左边大腿,对着一名面容憨厚的伙计招手。   伙计从袖子里掏出蓝皮手册放在他手中。   手册上书《金宝盆殿试赌金明细》。   第一页第一个记着赚了五千多两某人的名字。某人背后的老板直接忽略,看着下面一个个赔的底朝天的人,“啧啧”两声。   “厉害,这一个赌状元,竟然压进去两万多银子,可比咱们游馆赚钱多了。”闻不就修长的手指点点册子,念道,“李平,赌金五两,输;尤民,赌金十二两,输……”   闻不就饶有兴趣念着,底下百张桌子,坐了几百人,他只念了几个名字,其中就有人掩住脸。   “这,这种事赌场怎么能告诉你!”有人不满道。   “别急啊。”闻不就笑嘻嘻道,“看看这满地银子,急个什么劲。”   闻不就放下脚,左手食指拇指托着下巴,手肘撑着左膝盖,往前拱身,对说话那人一挑眉,“哥们输了不少,敢问贵姓?”   他右手晃晃册子。   “哗啦啦。”书页无情翻动,一册纸记着白银万两。   那人翻个白眼,“管你屁事,就来你们游馆吃个饭,你管我输了多少,又不给你。”   “哦,好的。”闻不就扭头对李信说,“记下了?”   李信道:“记住了。”   闻不就点点头,“我不要你的银子,倒是想给你们送银子,不过兄弟一看就不差钱,我也不能强给不是?”   闻不就脚碾住旁边一枚银元宝,直将他碾成银片。底下不少人露出心疼神色。   “我柳氏游馆一向禁赌,听闻今年就这科举下赌的人,大半皆输,竟还有要跳河的。”闻不就挑唇道,“可真是厉害。”   李信立马接过话茬:“好在我们东家善心,现推出一活动,借着这次机会告知大家。”李信仰着脑袋高声道,“凡是在聚宝盆下赌输了银钱,在这本册子上的人,均可以参加我们柳氏游馆在冯家村举办的以功赎银活动!”   “以功赎银?”不少人脸上露出茫然神色。   闻不就展开册子,对着众人道:“不管你是输了十两,一百两,一千两。凡是在这个册子上的人,若是在冯家村草莓田工作三个月,所有赌银全部奉还!”   有悄咪咪输了银子不敢声张的人露出迟疑表情,干三个月就把银子还给自己?   似乎看出众人脸上疑惑,闻不就笑道:“大家放心,活并不累,也就是盖盖房子除除草,庄稼种过吧,都是庄稼地里的活。”   “所有赌银平分为三份,每月月底发放。若有人觉得地里活太累,只干一个月也可拿到三分之一的银子。”   他这一句话对于输了大把银子的人来讲,仿如一块巨石落入水中,溅起大水花。   “多少银子都给退?”有人站起来问。   闻不就看着册子上的金额道,“对。”   下面食客好赌输了大半身家的人来了兴趣,其他不赌也没钱赌的人摸摸拿起筷子。   跟自己没关系,还是吃饭吧。平时哪有进柳氏游馆的机会。   身上衣服打着补丁的孩子指着锅道:“肉肉。”   闻不就摸摸鼻子。他的计划里,贵族子弟赌金定是最高,但他们底气足,根本不在乎那点钱。一些好吃懒做妄想借一赌翻身的人也不会老老实实干活,他的目标是大部分头脑一热,拿着十两二十两去赌周景阳做状元,却输得血本无归,能知错就改,迷途知返的人,以及——   愿意吃苦,能安稳在冯家村饲养草莓的人。   冯家村京城远,条件更与京城相差甚远,刚去这几日还要睡草棚,这对想去的人来说是个坎,还能筛出浑水摸鱼之徒。   闻不就用五百两赢回五千两,可他是对赌博深恶痛绝的人,这次赌也是一时冲动,本想给万事皆可开赌的赌场一个教训。可惜这赌场实力雄厚,五千两银子毫不眨眼拿出来,仿若九牛一毛。   闻不就心道自己是教育不了他们,便将这五千两拿出来,另外又自掏五千两,全做草莓田开发费用。   他早已规划好买下的一千亩良田,除了自家的庄园,还有员工宿舍、食堂以及草莓工厂。   以后等草莓上市,除了散装还要做草莓礼盒,草莓果酱。   古代没有现代机械,一千亩地不是简单数字,长满野草树木。   春天眼看就要过去,闻不就需要大量人手除草翻地种草莓。   闻不就对着底下人朗声道:“除了为赌银而来的人,柳氏草莓田欢迎其他各位愿意想要赚钱的人。”   “柳氏草莓田位于冯家村,包吃包住,每月二两底薪,做六休一,每月有奖金,逢年过节送红包。”   “不限男女!另外欢迎有丰富种田经验的老农主动报名!”闻不就高声道。   草莓田要的人手多,性质与游馆伙计不同,自然不会有高额提成。闻不就提出“以功赎银”,有几分噱头意思。   大夏国各地赌风盛行,闻不就放出这个消息,大概明天便借好赌之人的口,传遍京城上下。   闻不就伸个懒腰,心道老子再也不用大半夜洒传单,快乐!   他将待遇说完,剩下交给李信,跳下楼梯准备与柳衿去街上参加花神节盛会。   “娘亲,肉!”有些瘦的娃娃肚皮滚圆,仍要娘亲给自己夹肉。   闻不就挑眉,突然道:“对了,在草莓田工作的人,每月可享受两次免费火锅,肉管饱!”   原本心中犹豫的人一听,来了兴趣。   二两银子不少,还包吃包住,听上不错,关键还有免费火锅可以吃!   有人塞下慢满满一筷子肉,坚定道,明天就去看看!   一波又一波的人兴奋地往柳氏游馆这跑来。柳氏游馆今日五十个铜板就能吃到闻了一个星期香气的美食,肉还管够,现在不去,明天就恢复原价啦!   吃得肚鼓腰圆的人扶着墙从游馆里出来,碰巧遇到自己朋友。   “张兄好,您也来吃火锅?”   “周弟,我与你说,这火锅味道真是绝了!对了,柳氏游馆以功赎银的事你听说没有……”   闻不就柳衿手牵手走在路上。   大夏国自古传闻,春末时分,百花凋零,怜惜花儿的神从落花中诞生。花神将百花落下的花瓣埋葬,许诺花开年年春常在,有花时节必有春。   春天是四季之始,大夏国将花神诞生这天定为花神节,送春迎夏,祈福夏日多雨水,庄稼生机勃勃长成。   有一群小孩头上顶着花环嬉笑着跑过,闻不就见了,便与街边卖花环的奶奶买了个戴在柳衿头上。   “别的小朋友有的,衿衿儿也要有。”闻不就摸摸柳衿的脸。   绿色的柳枝环绕成圈,柔软的叶片伸展。层层枝间插着红黄粉紫各色花朵。柔美的花环戴在乌黑地发上。   散落的发下,柳衿抬起眼,对闻不就露出灿烂的笑。   百花艳丽,却不如这一个笑叫闻不就心动。   他抿唇,轻轻靠近,将柳衿推进不起眼的小巷内。   街上,一群打扮成花神的少女跳着舞与喧闹的人群一同往城外走,她们举着竹篮,篮子里是收集了一整天的花瓣。   少女抬起手扬起,彩色的花瓣像一条流动的河,洋洋洒洒落在青石板。   河边柳下,白发苍苍的奶奶将最后一个花环挂在柳枝上。   隐秘巷中,传来窸窸窣窣声音,只剩下柳枝的花环滴溜溜滚进草丛里。   闻不就咬着深红色花瓣,浅笑低头…… 第九十八章 柳氏游馆,竭诚为您服务。……   正是春浓时分, 柳枝抽条,软而细腻的枝叶轻轻在风中晃动。   一阵调皮风来,含着小巧叶片, 看他在自己捉弄中蜷缩、摇动、抵抗, 欲迎还拒, 欲语还休。   偶尔风的动作强硬几分,青翠的枝儿不愿意的摆动, 躲开风的靠近。但风哪是这么容易躲避的事物?   他轻柔, 温暖, 又无处不在。   风像寻到新鲜事物的孩子, 一脸热情地在风中穿梭, 带着树叶好听的拍打声。偶尔还要抬起头,观察柳枝的反应。   柳衿眼尾微红,眼角噙着丝泪水, 可怜地看着闻不就。   两步远的地方,宽阔的街上人来人往, 人们欢呼雀跃,庆祝花神节。   白色的柳絮从河堤岸跟着风飘在大街小巷, 如大雪纷飞,从天空飘落后又混入五彩斑斓的花瓣中。   雪白中便沾染点点粉意。   是无垠雪地红梅绽放;是四月山寺桃花漫天;是苍苍草原红花灿烂;是滚滚碧波旌旗招展。   是新纸添朱墨, 喜堂点红烛;是棉被翻红浪,鸳鸯交颈眠……是柳衿嘴边细碎地哼唧声。   他手抵在嘴边, 贝齿紧紧咬住手背。每当旁边有脚步声传来,他下意识收紧, 额上汗水滑落与泪水交/融。   “相公……快些……”柳衿颤声道。   闻不就不紧不慢动作,两只手抵在墙上,垂着头鼻尖在柳衿鼻梁上轻轻滑动。   “男人快, 可不好。”闻不就喉咙里传来低沉沙/哑的笑声,他伸出手,搂住柳衿似要滑落的身体,单手挟着柳衿腰……   ……   花神节,男女老少纷纷出门,到了晚上更是人山人海。   长安大街小巷挂满彩灯,小孩举着风车嘴里“呜呜”着跑来跑去。   花神节年年有,偶尔有点新花样,但今年,最大的花样竟然是那家永华街上的柳氏游馆搞出来的!   要说这柳氏游馆也是奇怪,主人家有钱,却在长安最偏僻的街道开了家又高又大的店。要说自信,人家短短两个月先先后后搞出一堆神奇玩意,如今长安城谁人没听过“麻将”?   柳氏游馆这一搞,不但带动永华街的生意,还做出大名堂!   先是当今新科状元闻不成,就是闻不就的亲哥哥,两个人一天从娘胎里生出来,这一个是圣上亲封的文曲星,一个是谕旨亲封武曲星!   今年科举后,谁家书生不知道闻不成?哪家书生不赶紧去买一杯贴着“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咖啡放在桌边,砥砺自己?   “喝柳氏咖啡,做未来状元”是柳氏游馆新搞出来的宣传语,大夏国上下柳氏咖啡馆里都挂上,另外还贴着穿红衣簪桃花,面如冠玉目如远山的“状元捧咖啡”海报。   就这一段时间,柳氏海报的销量不比咖啡差。   除了状元和其他两位进士代言的咖啡,柳氏游馆同样大热的便是当今太子极力推荐的柳氏巧克力!   虽然大理寺少卿和庆和王爷的扣(Q)版画像也挺可爱,但是!   太子就是最香的!   画着太子Q版画像的扇子、绣着Q版画像的荷包……吃到巧克力开心大笑的,吃不得巧克力哇哇哭的……手指比心的、双手比心的、还有两只手聚在头顶比心的——这比心也是柳氏游馆传出来的手势。   有人数了数,太子海报画像一共十二幅,对于有收集癖的人来说,必须买买买!集集集!   什么,买相关产品随机抽取?   抽!   嘶——心心念念的画像怎么抽抽不到?   在买!   如果我攒不奇齐,就是钱花得少!   不就是银子吗,花!   “姐妹们冲啊!”以周小姐为代表的少女团向柳氏巧克力地推发起进攻。   周小姐举起小拳头,掐着哥哥的手,豪情万丈,“我有小道消息,购买普通牛皮纸包的巧克力,里面有一张煜煜画像!但是礼盒版的有三张!而且还有当今状元闻不成可遇不可求的扣版画像!”   “一万张画像里只有一张啊!可遇不可求嗷!”   “嗷——”一群小姑娘仰着头举起荷包。   因自己只是探花在家里养蘑菇生闷气的周景阳被周小姐拉进柳氏游馆,本来就生气。   科举输给闻不成,还得来柳氏游馆给他弟弟送钱花,他傻吗干这种事?   但是——闻不成的扣版画像?   周景阳举起青纱团扇,扇中央元煜两只肉乎乎的小短手放在脸颊旁,只伸食指中指,笑眼弯弯一弯月,张着嘴巴,脑袋上顶着扁圆带尾巴的气泡。   Q版元煜:“嗷呜!”   下方小字,快把我带回家吧!   周景阳:“……”   “…………”   周景阳抓着扇子的手微微颤抖,想到比拳头还小的萌萌的闻不成对着自己“嗷呜”,求自己带他回家。   周景阳慢慢浮上一层红色,心中恼怒的感觉烟消云散,只剩下浓浓的羞耻和兴奋,很快,这兴奋淹没羞耻,掌控他的大脑。   “画像,我来了!”周景阳举着自己更鼓更大的荷包,和一群小丫头一起举起拳头。   “冲啊——”   柳氏游馆顶层,柳衿只穿白色内衫,趴在床上翘着小脚丫看书。   黑色犹带湿气的发搭在他雪白的脸侧,更显他整个人温柔安静,乖巧可人。   闻不就对着柳衿而坐,桌上摆着画师特意送来的小像。   白色画纸上,一脸坏笑的Q版小人笑嘻嘻地拉着另一个茫然小人的手。   闻不就敲敲手中笔杆,看看自己和柳衿的Q版画像,又看看床上令人“垂涎欲滴”的柳衿。   闻不就:“!”   他脑门亮起大大。   他一把将写着“火锅店开店计划”的纸丢到一边,毛笔蘸墨,想画一幅不就大战衿衿图。   闻不就绞尽脑汁,拼尽全力,竭尽所能,半盏茶后,白色宣纸上一大团黑墨看不出模样。   “额……”   闻不就挠挠脸,皱起眉。   “我还就不信了!”   闻不就捞起袖子,再次尝试,三番五次后,闻不就:“……”   “嘶——火柴人总行了吧!”   闻不就握紧拳头,“咔吧咔吧”活动手中,正襟危坐,专注的画火柴人。   柳衿歪过脑袋,看到闻不就脸色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严肃中掺杂紧张,他不由好奇,扶着腰迈着外八蹑手蹑脚挪到闻不就身后。   但当他看到闻不就一脸严肃地大作时,柳衿先是皱眉,又是茫然,最后震惊,脑袋上一团乱糟糟的线拧巴来拧巴去,最后化为一道闪电,正好劈在他脑壳上,将他劈得外焦里嫩,撒上盐就能给闻不就端上去。   “你,你——”柳衿看着浑然忘我画春/宫/图的闻不就,手指张开、握紧。   张开、握紧……最后忍无可忍,一巴掌呼在闻不就脑壳上。   “哎呀,我的衿衿!”   闻不就顶着一头墨水救自己大作。   柳衿瞪大眼睛,谁?哪?   “这是我?”柳衿指着上面一个圈,四根线正在这样那样的小人,惊愕道。   闻不就一脸悲色,控诉道:“你竟然没认出来,难道不是很好认吗!你看看!”   闻不就抓着纸放在柳衿脸庞,“不能说不像,简直一模一样啊!”   柳衿:“……”   闻不就看看黑乎乎的火柴人,看看越长越艳丽的柳衿,舔唇,“那什么,火柴人认不出来,这故事情节你总认得出吧?”   柳衿:“……”没有呢。   他一脸木然。   闻不就指着上面小格子道:“你看这,不就是半年前我们俩在永安城外寺庙那啥吗?这里还画着梅花!”他戳着一朵小花说。   “这永安家里、棋牌室、从永安县往长安的小树林、桃花林、屋顶……还有这,今天的小巷子!”闻不就悲愤道,“我们俩这么多快乐时光你都忘了吗!衿衿儿,相公这里痛!”   闻不就捂着胸“欧欧”两声,“气得吐血了!”   “一滴精十滴血,相公公给你多少营养,你竟然都忘了!”   “……”   柳衿张大嘴巴,因为震惊话说不出来,小心地伸着手在闻不就背上拍拍,他冷静半晌,咽下口水,嘴角抽搐道:“桃花林、屋顶是什么时候?”   “额……”闻不就挑起嘴角,两只手指捏着纸在柳衿面前抖来抖去。   “以后的安排啦,我这是提前预演一下。”   “预演?”柳衿瞳孔紧缩,真,真的吗?   闻不就暗自得意,“巷子解锁了,这几个地方还远吗?不过衿衿儿紧张的时候特别可爱,吸得特别紧,我怕我抽不唔——”   柳衿捂住闻不就的嘴巴,“求求你,相公,别说了。”   “让我今晚睡个觉吧。”   闻不就眯眼。   睡觉,还不容易,累了就睡了!   他对柳衿露出笑容。   柳衿空闲的手下意识扶住腰。   不知为何,有些冷。   柳氏大堂,从早到晚换了四拨伙计。   百张桌子,没有一刻闲下来。   “哗啦啦”的铜板往箱子里丢,红白相间的肉片一盘盘往桌上送。   炙热的铜炉将炉内红白汤煮的“咕噜噜”响,而吃火锅众人的心与汤底一起沸腾。   “好吃,真是人间美味!我恨不得一天三顿,顿顿吃火锅!”有食客激动道。   李信盯着漏壶里的时间,高声道:“距离子时还有半个时辰,子时过后,火锅恢复原价,所有顾客需点单上菜!”   “持有柳氏游馆充值卡的客人可在柳氏游馆火锅店正常使用啊!全国通用!”   底下食客听到,赶紧掏出自己的小册子,看看还剩多少钱。   “还有一项重要事情宣布,柳氏游馆现开放外送外带服务,让您足不出户享受柳氏游馆美味!如有需要,就请联系柳氏游馆吧?”   李信拍拍手掌,正在上菜的众伙计不约而同站起身,面带微笑。   “柳氏游馆,竭诚为您服务!” 第九十九章 您有一份新的外卖订单,请……   元煜背着小手, 皱着眉头,吭哧吭哧背书。   “丘也……闻有,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盖均无贫, 和无寡, 安无倾……”   他结结巴巴说一句, 长公主应安脸黑一层,等他终于背完一整段, 长公主脸已黑如锅底。   伺候两侧的宫女太监提着气, 见元煜背完书, 脸上露出开心表情, 他们随之塌下肩膀, 呼出口气,刚露出微笑——   “哼。”   长公主冷笑一声,元煜打个哆嗦, 小心翼翼看着她。   御花园内顿时冷如冰窖,太监宫女大气不敢出, 敛声屏气,垂着脑袋小心翼翼听长公主发火。   “书不好好读, 三天两头去宫外惹是生非,忘记我如何与你说的”长公主质问。   元煜委屈巴巴, “我没有惹是生非啊……”   “嗯?”长公主眼中压着怒火问,“半月前京中案子根本不要你出面, 你非要出宫去那什么游馆,到惹来后面一系列麻烦!”   “你是当今太子, 尊贵储君,你要出事,朝廷如何是好, 你叫我如何是好!”   元煜抿唇,手指无意识揪弄荷包上的流苏。   “怎么,说你几句不爱听了?”应安眯起眼,不悦道,“我去安国寺为国祈福短短月余,你心野了不说,还拧气了?”   这时,花园外传来一阵轻笑,有一温声柔气,听之叫耳朵酥麻的女声道:“陛下,瞧应安训诫小煜儿的样子,不像长公主教育太子,倒像寻常人家姐弟相处。”   声音伴随人影而来。   长公主站起身,与元煜一起行礼,“父皇,贵妃娘娘。”   皇帝哈哈大笑,拉着身材娇小,端庄美丽的贵妃坐在石凳上,招手又叫两人坐下。   “哟,背书呢,煜儿上进了。”他夸赞道。   “哪里上进了。”应安不满道,“今儿早上就吵嚷着要去游馆吃什么火锅冰锅的,被我拦下问了几句书,嘟嘟囔囔说不出来,倒叫我生一肚子气。”   “哈哈哈。”皇帝陛下拍拍应安肩膀,玩笑道:“我的宝贝长女应安文采斐然又上进,不比今年状元差,若你身为男儿身,不说朕圣心,煜儿这个贪玩鬼也得快活吧。”   长公主攥住手,勉强一笑,“父皇说什么呢!”   贵妃娘娘嫣然一笑,“不必比作男儿,应安公主虽是女儿身,我看确实这些皇家子嗣中最好的,老四拍马都比不上。”   应安神色微淡,“娘娘谬赞,应安心领了,不敢及也。”   “你看看,谦虚了不是?”   花园内顿时传出欢乐笑声。   “说道老四,他如今做什么,这段时间少有见他。”皇帝问。   贵妃娘娘柔声道:“臣妾待明儿谢过陛下关怀,明儿这几日说要在京城外建个院子,好久都在折腾,我也不管他。”   “行,老四聪明能干,不用我操心。”陛下安慰道。   长公主抬眸,看到皇帝陛下眼中宽慰神色和贵妃脸上灿烂笑容,睫毛一垂,转头问沉默不语的元煜。   “煜儿,你刚刚说得火锅冰锅什么的,快给陛下说说,是什么稀奇玩意?”她道。   元煜正在神游,黑色眼睛恍惚盯着脚尖,忽而被点名,立马回神,茫然张开嘴巴。   皇姐怎么突然说起火锅了,她不是不喜欢吗?   “这玩意听上去就稀奇,快与我们说说。”贵妃娘娘扯着皇帝袖子笑道。   你要问这个,我可就精神了!   元煜坐直身体,开心道:“父皇,火锅是衿——柳氏游馆东家闻不就,也就是新科状元闻不成的亲弟弟,用番邦植物辣椒与牛油调制出底料,以水或骨汤熬开,涮肉菜蔬菜面食,据说比茱萸制作的食物更辣,又辣又香,是大夏国从未有过的美味!”   “若是吃不得辣,还有一清汤锅,吃起来鲜香可口,老少皆宜!”   说道火锅,元煜那日在柳氏游馆吃得走不动道,堪称丢脸!可是衿儿哥哥保证不会往外说,不就哥哥同样发誓,煜煜儿的面子还是保住啦!   但是火锅,想吃!已经十六天零五个时辰没吃到啦!   元煜眼睛亮晶晶,满脸向往,看样子若是皇帝同意,恨不得飞到柳氏游馆痛吃一顿。   长公主一看他的脸色便知他心中想法,一巴掌按在他肩上。   “你哪都不能去,京城现在不安全,你就在宫里老老实实呆着!”   长公主一句话,叫皇帝喜悦的心冷下大半,半月,大理寺还未抓到犯人,叫他寝食难安,近来召唤太医的次数越加频繁。   见他目露忧愁,一直在皇帝身边伺候的曹公公突然笑道:“这火锅可是好东西,太子殿下说得清楚明白,奴才也想加几句。”   “哦,你也吃过?”皇帝惊讶地转头,“何时?”   曹公公弯腰笑道:“说出来不怕贵人们笑话,奴才如今也是柳氏游馆忠实客人,不伺候殿下的时候就去住一晚。柳氏游馆当真舒服,有吃有喝有玩,奴才还交到不少牌友。奴才心里倒想着,若是以后老了伺候不动陛下啦,倒是可以去柳氏游馆住着,安心养老。”   “哈哈哈,你倒是机灵!”皇帝指着他笑道。   “机灵说不得,只是跟在陛下身边,长年累月总得沾点福气不是?”曹公公一句话,拍得皇帝浑身舒坦,他继续道,“陛下您不知,如今柳氏游馆有外送服务,您可以用信鸽或是奴才去游馆说一声,什么地方多少人多少菜,柳氏游馆一会儿就给您送过来。”   “哦,还有这种事?”贵妃娘娘捂嘴轻笑,“真是好生机灵,不过宫中森严,不好吃外食。”   元煜听到贵妃的话,原本亮晶晶的眼睛一下熄灭。   皇帝瞅见元煜郁闷表情,摇头轻笑,“煜儿刚说了,那火锅奇就奇在锅底上,你叫游馆送锅底来,宫中自己备菜。将他那锅底查验后煮了,还怕什么?”   曹公公一听,猛拍大腿,“陛下真是聪明,奴才怎么就没想到。”   “你呀,想不到你也不会提这茬,去吧。也叫我们高兴高兴!”皇帝笑道,“对了,叫柳氏游馆的东家闻不就亲自送东西来,另去把新科状元叫来作陪,良辰美景,自得有文曲两星陪伴。”   “是,奴才遵旨!”   曹公公满脸喜气地去吩咐人叫闻不就。   桌边,贵妃娘娘微微倚靠在皇帝身边,搂着他胳膊轻声撒娇,“多谢陛下,要不是陛下开明,臣妾这辈子都吃不到好吃的火锅呢。”   长公主正端着杯子饮茶,闻言嘴角微顿,放下茶杯,轻笑道:“娘娘还没吃到,就说好吃,要是一会不合娘娘心意,倒是他们的不是了。”   元煜睁大眼睛,看着长公主。   怎么会不合心意!   贵妃娘娘掩嘴轻笑,垂下的眼睫盖住目光。   “公主说笑了,只是本宫常年陪伴在陛下身边,一颗心都在陛下身上,哪里知道民间有什么稀奇玩意。”她对着皇帝露出美丽笑容。   皇帝点点头,握住她柔软的手。   应安闻言,挑眉一笑,“娘娘的心自然在父皇身上,可是这宫廷中,若论心意,第一应属皇后娘娘。父皇,您要吃火锅,怎能不带皇后娘娘呢?”   皇帝听到应安的话,猛然醒悟,“对,把皇后叫来,她之前去柳氏游馆就说那里好,这火锅也得叫她尝尝才是。”   看着应安脸上得意地笑,贵妃掐住手指,提起唇。   “既然这样,陛下,干脆咱们把各宫娘娘都叫来一起吃火锅,全做家宴如何?”   “好,还是贵妃想得周到。来人,叫御膳房多收拾菜出来,把各宫娘娘都叫来,今日我们赏花,吃火锅。”   元煜激动得跳起来,对着传话的太监道:“你要叫御膳房多多弄肉,要片好的那种,不就哥哥饭量大,要多多的!”   “奴才遵旨。”   皇宫深院。   小太监请太后去花园,皇后正懒洋洋的靠在榻上,闻言道:“火锅,什么东西?”   “是柳氏游馆新搞得花样,陛下想叫娘娘们一起尝鲜。”   “柳氏游馆?”皇后牵住宫女的手坐起身,“除了各宫娘娘,还有谁?”   “回娘娘,太子长公主也在,除此之外,陛下还叫人将闻不成闻不就两兄弟叫来作陪。”   皇后眼里露出惊喜神色,但那惊喜只停留一秒,讶然:“闻不成闻不就两兄弟?”   底下小太监茫然道:“正是,闻不就乃是新科状元闻不成的亲弟弟,两人一母同胞,是双胞胎。”   皇后与贴身宫女对视。   皇后挑起眉,挥手:“行,本宫知道了,你下去吧。”   待小太监离开,皇后连忙叫人,“把新做的粉色的衣服拿来,本宫刚做的桃花簪呢?都给本宫拿上来!”   皇后轻轻抚摸脸蛋,嫣然一笑,“谁料到竟有这般偶遇,定是上天安排好的。”   她抿唇一笑,心里小声道,没准是某人为了见她,精心准备的。   “扑哧。”她脸上露出娇羞笑容。   “阿嚏!”   “阿嚏——”   闻不就一个喷嚏落在地上,垂着脑袋,头发落在地上。   “哎呀,扫地啦!”柳衿连忙抓起他头发。   闻不就耸着鼻子抬起腰,扶着门“啧啧”两声,“有人偷偷骂我。”   柳衿无奈道:“谁会骂你呀。”   “那可说不准。”闻不就捏捏鼻子,指指楼下排着的长队。   为了吃火锅从早排到中午的人脸上不减热情,倒是永华街原本卖吃食的铺子又变成柳氏游馆开业前的冷清——门可罗雀,甚至空无一人。   “嘚,我也不是故意的。”闻不就一甩辫子,骄傲道,“不过他们说我没事,就怕有衿心里嘀咕我。”   柳衿歪歪脑袋,乌发下雪白小巧的耳朵竖起。   衿?   闻不就靠过来偷偷道,“嘀咕我昨天要太多太用力——哎哟。”   某就的耳朵落在某衿手里。   “我错了。”闻不就勇于认错,并卖弄美貌和乖巧,想要赎回自己的耳朵,甚至撅嘴妄图啵啵衿衿儿的粉脸蛋。   柳衿忽然感觉,自己这辈子都会被相公吃得死死的,比如现在,明明是他先捉弄自己,但看相公可爱的神情动作,他心软成一滩温水,心里那一丝丝的小生气顿时烟消云散。   可不是被吃得死死的么。   “啵!”   脸上一热的柳衿耳朵微红,捂住自己的脸。   偷袭成功的闻不就“嘿嘿”乐,疯狂对柳衿比心,还给柳衿来了段手臂波浪舞,又按着脑门捂着裆绕着柳衿跳了一圈太空舞步。   相公又在玩我不会的东西了!   柳衿好奇地伸胳膊伸腿要学。   夫妇二人正探索好玩的东西,忽然听到门外熟悉的脚步声。   李信着急拍门,不料门没关严,直接被推开,叫他一眼看到紧紧相贴、笑容暧昧的两位东家。   “额……”   李信感觉到一丝不妙。   柳衿连忙走到桌边装作喝水。   闻不就眯眼,指着李信。   “你、金、无!” 第一百章 您的外卖订单已到达,赠送您……   李信捂着悲伤的小心脏, 潸然泪下:“东家,宫里传话,叫您去给宫中送火锅呢!”   闻不就柳衿对视一眼, 心里不约而同想到太子。   但李信道:“听传话的太监说, 不仅有太子殿下, 还有皇帝和各宫娘娘,叫您多带些底料还有锅子。”   “嘶——”闻不就挠挠头, 只有一个想法, “给钱吗?”   “额……”李信一副被“问到了”的表情。   “还有这跑腿费给不给?”闻不就再问。   李信欲哭无泪, “东家, 您问我, 我哪知道,柳主管都给您备好东西了,您快去吧, 去晚了惹贵人生气!”   “是啊,相公, 你快去啊!”柳衿也催促道。   闻不就一摆手,“莫急, 我飞过去。”   柳衿李信知道闻不就轻功得厉害,闻言也不再催, 只等柳明领着伙计将东西拿上来。   “听说是宫中贵人点名,虽不知有几位贵人, 我叫人拿了诗个中等大小的锅子,两人可用一个, 这便是二十人,底料也都放好了。俱在这箱子内。”柳明手指点点脚下半人高一人宽的箱子。   闻不就撩起袖子,露出覆盖一层肌肉的白皙手臂。   他弯下腰, 拍拍自己肩膀,“衿儿,上来。”   柳衿惊讶地指指自己,他也去?   闻不就对柳衿轻笑,“自然,说的是柳氏的东家,你不是吗?何况这京城都快逛遍了,皇城还没带你去过,这次就把地图点满。”   柳衿面露踌躇,犹豫道,“这,我有点害怕。”   “怕什么,相公在,上来!”他下巴一点。   柳衿抿唇笑,蹦着跳到闻不就背上。   李信转脸抬头看天花板,柳明捂着嘴笑。   闻不就装作踉跄样子,“啧啧”道:“嘴上说不要,手脚比谁都诚实,衿衿儿啊~”   “走啦!”   柳衿捏住闻不就得耳朵,环住他脖子。   闻不就一手托住柳衿的腿,另一只手拽住箱子上面打的铁把手,手臂上青筋现,直接将百十多斤的箱子提起来。   “东家,重不重?”柳明心惊胆战地看着背着人,提着半人高箱子,面不改色的闻不就。   “还行。”闻不就颠柳衿,“抱好了,我们去也。”   阳光灿烂的午后,京城街上卖东西的、闲逛的老老少少只觉头上一个巨大黑衣飘过,抬起头一看,不禁瞪大眼睛。   “木箱——木箱成精了!”   闻不就吭哧吭哧在天上飞,木箱哐当哐当扫过树木的脑袋,毫不犹豫地将人家努力开出来的花折断,“哗啦啦”撞着玉石般翠色的叶子掉落。   “哇啊啊啊——”   在树下玩捉迷藏的姑娘们在花雨中蹦蹦跳跳,欢声笑语追着闻不就的尾气一路往皇宫飞去。   闻不就带着笑,开足马力,朝皇宫飞驰,他背上,柳衿捂着脑门上被风吹成中分的头发,对着一路被闻不就“摧残”的树木大声喊:“抱歉呀——”   “呀呀呀~~~呀!”   柳衿一脸撞在闻不就背上。   “到地方了。”   闻不就站在殿试放榜时蹲的那棵树的枝头,忽然见到皇宫门口站着一名熟悉的不能在熟悉的人。   “哥?”   闻不就惊喜道,“你怎么在这。”   他背着柳衿跳下来,站在闻不成面前。   闻不成身穿官服,靠着宫墙,抬头看着枝头嬉戏打闹的麻雀,树枝阴影落在闻不成脸上,叫人看不清他面容表情。   闻不成垂下长长眼睫,站直身体望向对着自己疯狂招手的两人。   “宫中召唤,我听宫人说你也在,便在此处等你。”闻不成轻声道。   这时,等候他们的曹公公走出来,连忙道:“陛下并诸位娘娘还有太子殿下,长公主都在等着呢,快走吧。”   “是。”曹公公一句话,点清一会诸人身份,三人心下清楚,脸上不约而同收敛表情。   曹公公随手招呼侍卫道:“快把闻东家手中的箱子接过来。”   “不用了,箱子沉,我自己就可。”闻不就拒绝到。   走过来的两位侍卫面上不以为意,半人高的箱子,这人一手提起来,能有多沉?他们可是宫中侍卫,难道这点东西拎不起来?   其中一人随口道:“交给我们就行。”   他们两人一左一右端着箱子底部,开口,“你松手吧。”   闻不就确认,“很沉,我松了?”   侍卫点头,心下不耐烦。   长着小白脸的样子,说话还这么墨迹。   闻不就看出他们脸上不以为意,闻不就点点头,拽着箱子的右手直接松开。   放着十个铜锅令火锅底料,本身还自带重量的木箱像天上坠落的陨石般砰然掉下。   “唔嗷!”   两名侍卫“嗷”的一嗓子,身体跟着箱子弯下,脑门青筋绷起,险险在木箱砸到自己脚前抬住箱子。   “呼——”两名侍卫咬着牙看着对方的脸。   “我喊一二,一起抬。”   “一、二——额啊——”   木箱子慢悠悠地升起,旁边看戏的侍卫想走过来帮把手。   自觉丢脸的两人连忙道:“不用你们,我们俩就行!”   走在前面的闻不就突然叉腰扭过脸,另一只手放在脸边,晃晃手指,“加油!”   “!!!”   两名侍卫脑门蹦出十字花,咬牙抬着箱子跟在闻不就身后,往偌大的御花园走去。   御花园内。   曹公公一路小跑,满脸喜气地走进园中。   花园内桌椅早已收拾好,皇帝与皇宫正坐,左手边坐着贵妃,右手边是太子与长公主,其他五位娘娘分作两边。   “回陛下,翰林院编修闻不成与柳氏游馆两位东家来了。”   “请。”皇帝摇摇招手。   御花园内众人不约而同看去。   皇后面带笑容,往前坐坐。   珍稀树木伸展枝丫,纷繁花朵点缀在一片绿意中。   玉石铺就的石板路,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男人并肩走过来。精雕细琢的面孔一笑一冷,鬓若刀裁,眉眼如画,只是气质俨然。   左边这位一双眼睛像浸在古朴深井中的玉石,目光深邃澄净,一身出尘气质,飘飘欲仙,似有淡淡墨色在身边流动。   右边这人未语带笑,虽看着温文尔雅,但眼睛里暗藏灼灼火焰,只是望来的目光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只叫面对他的人刚提起羞涩的心又黯然下去,心里叫嚣着这人只看着自己才好。   花园内众娘娘下意识捂住嘴巴,平时这些年,还未见过如此卓然人物,这一瞧,竟是两个!   明明一样的两兄弟,看上去仿佛是不同的两人。   闻不成率先行礼。   “下官参见陛下、参见太子殿下、诸位娘娘。”   闻不就手轻轻一拽,将一直牵着的柳衿拉到身旁。   “草民闻不就、柳衿给陛下请安、给太子、众娘娘请安。”两人跟着闻不成行礼。   诸人这才看到闻不就身后这人,瞧见心下不禁赞叹,这风流人物身边跟着的,自然不输其他,瞧这可用艳美形容的脸蛋,竟是不输大夏国第一美人长公主。   皇帝陛下对着应安一指,“这是朕的宝贝女儿,长公主应安。”   三人连忙给她行礼。   应安微微垂头,又不自然地将目光放在垂着眼睫的闻不成身上,恍惚片刻,转开眼睛。   “这就是新科状元闻不成,果真一表人才,相貌堂堂。我听说周丞相家的周景阳做了探花,还道周公子面容俊秀,可堪探花名头,不想原来今朝状元竟然如此俊美。”一娘娘道。   贵妃笑道:“妹妹说的是,听说榜眼同样年轻俊朗,若叫人看去,还以为殿下是以相貌定一甲呢。”   花园内众人浅笑,只是目光总是流连在三人身上。 第101章 莫待无花空折枝   皇后压下嘴角, 看着紧紧相贴的闻不就柳衿,轻笑道:“听闻这位柳氏游馆的东家闻不就有胆有谋,曾剿灭匪寨被陛下封为武曲星, 真是人不可貌相。”   她转眼又看着面无表情神色淡如轻水的闻不成, 宛然笑道:“状元郎才德兼备, 不愧于陛下所说风华绝代四字。”   皇帝哈哈大笑,目光满意地看着他们三人。   “不错, 你几人皆是我大夏国的好儿郎。不过今日家宴, 不说国事, 煜儿心心念念的火锅, 可有带来。”   闻不就道:“自然带来, 我与陛下娘娘们上锅。”   曹公公领着一群小太监捧着验完毒的锅子走上来,笑道:“哪里用到闻东家,您坐下便是。”   “对, 快坐下。”元煜对着他们点头。   半臂长的鸳鸯铜锅两人一个,皇帝陛下独享一锅。   炭火燃起, 火锅底料在汤水中融化。宫中御膳房精心准备的食材一盘一盘流水般端上来,摆在众人面前。还有特意调制的不同口味小料, 全凭贵人自己喜好挑选蘸取。   正逢天气灿烂,百花盛开, 争娇夺艳。   炉中炭火在明媚阳光中奋力燃烧,不多时, 娘娘们脱下披风,眼睛紧紧盯着火锅。   这也太香了吧?   她们抬起手绢, 掩住嘴巴,不让自己咽口水的动作被其他人瞧见。   宫中御厨特地打听去过柳氏游馆吃火锅的人,锅中下什么食材, 就这一会功夫,新鲜的牛羊肉片成薄薄的片,灰色的乌鸡卷摆成花,鲜嫩的虾丸是刚刚捞出的大虾,手打而成,除此以外还有鸭肠、毛肚、鱼片——   除此之外,各类蘑菇还有木耳银耳腐竹,另新鲜蔬菜,粉条面条,一盘盘一碟碟,涌进御花园。   “咕噜噜……”红艳艳白花花的汤汁滚开。   闻不就对诸人道:“开锅可以下食材,大家随意,放自己喜欢吃的食物,容易熟的蔬菜可以稍晚再放。”   诸人以前也吃过铜锅,只是未有这个鲜香,尤其如此香气扑鼻。等皇帝抬起筷子,其他人连忙夹起食物放进锅中。   一时间,御花园竟听不到其他动静。   闻不就柳衿闻不成三人面前摆两锅,闻不就不像其他人一般,一筷子一筷子那样优雅往里放。   他捞起袖子,端着一盘子肉,筷子一推,一盘子肉直接进布满花椒辣椒的锅中。   不一会,桌子上叠起手指长的空盘子。   闻不成食指轻点桌子。   闻不就小声道:“还不知给不给钱,总得吃回来。”   闻不成余光看他一眼,闻言转过目光。   他将袖子一点一点挽起,露出修长的手臂,玉做的手指捞起筷子,眼睛静静放在锅上。   闻不就大剌剌地坐着,两只袖子拉到手肘,还不忘给柳衿把袖子拽上去。   “多吃点,别给相公省钱。”他小声对柳衿道。   柳衿认真点头。   座上,还在姐姐妹妹亲热说话给皇帝展示姐妹情深的诸位娘娘只听元煜一声“可以吃啦”,便见元煜并闻不就几人手中筷子如残影,叼出肉在蘸料中一点,吹吹直接放入口中。   元煜大大的眼睛眯起,惬意得像一只睡饱的猫儿。   皇帝陛下挥退要伺候的宫人,学着他们样子拉袖子吃火锅,红油油的肉片带着浓郁香气,落在汪汪芝麻酱中,霎时间穿上一件灰色衣裳。   皇帝嗅着鼻尖令人难以抗拒的香气,忍不住将肉片放进嘴里。刹那——又香又辣的口感从口腔中爆裂开来,前所未有的刺激感令他忍不住大叹一口气,红着脸饮下一杯水。   “竟然如此辣!”他感叹一声,但其他人全陷在火锅中,只是敷衍地“您说的是”“嗯嗯”“对”。   皇帝摇摇头,又吃一口清汤里的菜,区别于宛如穿着红色兜肚披着红纱跳令人心儿怦怦跳舞蹈的火辣美女,清汤锅就是端庄的大家闺秀,温婉大方,从不出错,越品越有味。   皇帝陛下留恋在大家闺秀身上,恍然一会,又看着让他欲罢不能的香辣锅。   香辣锅:来呀~快来玩呀~来快活呀~~   皇帝怔染,仿若被小妖精蛊惑一般,向清汤锅中身去的筷子一转,落入香辣锅中。   香辣锅:得意邪魅笑。   “嘶——”皇帝又被辣了一脸,但这辣的痛快辣的爽的感觉叫他无法摆脱,几次伸向清汤锅的筷子最后都拐到香辣锅里面。   太阳摇摇挂在枝头,时间已过去半个时辰。   几个娘娘撑着腰靠在椅子上,感觉一张嘴菜能从嗓子眼里吐出来。她们摸摸滚圆的肚子,有几分后悔。   这下,得胖多少斤啊!   还想捞菜的元煜被应安挡住筷子。   元煜看着她几乎未动的菜,大惊:“皇姐你不喜欢吃火锅吗?”   “火锅好吃,但要控制口腹之欲,七分饱就可。”应安教育他。   元煜的眼睛因震惊瞪得浑圆,皇姐太可怕了!   难得吃撑的闻不成端着茶水,眼睛看着一直闷头吃饭的闻不就,眨眨眼。旁边柳衿还在努力下菜,熟了捞起来放凉,再端给闻不就。   “朕难得吃到如此美味的食物。”放下筷子的皇帝感叹道。他身体近几年愈发不好,饭食草草吃几口敷衍过去,如今身材枯瘦,叫身边人心疼不已。   “父皇喜欢,可叫御膳房多背些底料,父皇想吃叫御膳房传膳便可。”元煜认真道。   “不知是父皇喜欢还是煜儿喜欢。”应安了然戳破他的心思。   皇帝看着元煜涨得通红的脸大笑:“煜儿喜欢,备下就是。”   他看着闻不就,道:“你且叫人每月送来一些,各宫随用随取,银钱便在你定价上提高三成。”   闻不就一听给钱,连忙站起身道:“多谢陛下看得上柳氏火锅,给宫中送火锅是柳氏游馆的福气,哪有多收陛下银钱的道理,皆按市价来就好,若是量大,柳氏还会打折,万不会叫陛下吃亏。”   我也不吃亏就是了。   想来抠搜的皇帝一听,对闻不就的好感直线上升,道:“好,不愧是朕亲封的武曲星,颇有风范。”   闻不就谦虚回应。   坐在皇后下方的贵妃注意到皇后一直望向闻不就的眼神,眼中奇异光芒一闪而过。   “皇后妹妹入宫也有三年了吧,在宫外可有吃过火锅这种食物?”她轻笑问。   众人因她这一问,目光同时放在皇后身上。   皇后压住眼中不耐,道:“这火锅如此奇特,听说是闻东家从外域寻来的配方,我从小于家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里吃过这种食物。”   “说来倒要感谢闻东家,本宫未曾想过还有今日口福。”她对着闻不就笑道。   “娘娘谬赞。” 闻不就行礼。   皇帝陛下握住皇后的手,叹道:“你虽贵为皇后,宫中却只你最小,我每每思及便后悔,若你不进宫,或许比现在快乐。”   皇后连忙道:“陛下说得哪里话,臣妾在陛下身边已是无上快乐,何况姐姐走得早,煜儿还小,臣妾要替姐姐看着煜儿好好长大。”   元煜正襟危坐,盯着火锅。   底下一众娘娘在心底翻个白眼,她们跟着陛下十几年,好不容易熬到大梁皇后病逝,还没开心,这梁家哭着闹着太子年小,要将小梁送进皇宫。偏生那小梁也要死要活,非君不嫁,倒叫皇帝动真情,没多久这小粱借着与大梁相似的脸,以及照料太子的情分做了皇后。   一朵又年轻又娇艳的花,非得扎进皇宫这摊死水里,要说缘由大家心知肚明,都做着更上一层的美梦,全靠自己手段。   贵妃娘娘看了眼太子身边的长公主,又瞧了眼敛声屏气的新科状元,忽然一笑:“有一事,本不该臣妾提起,但不提心里又惦念。”   皇帝道:“你且直言。”   贵妃笑道:“常言道花开堪折直须折,见了新科状元我方才想起,咱们家待字闺中的应安,也到了出嫁的年纪。” 第102章 草莓被代言人   “应安公主的美名大夏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这新科状元年纪也好,模样也好,才学更好。我看这二人都是爱读书安静性子, 我觉得这事不错。”贵妃轻笑道。   “啵。”闻不成杯中茶在嘴边冒出一个泡泡。   闻不就侧头, 打量闻不成脸色, 随后摸着下巴心道,长公主确实漂亮, 但瞧大哥不愿意啊。   这娘娘也是, 乱点鸳鸯谱。   座上皇帝靠在凳子上, 看着自己娇艳如花的女儿。   应安长发松散, 垂在雪白娇嫩的脸庞处, 脸上微微浮现一层红色,她紧抿唇,一言不发。   皇帝身边的皇后抬起手指轻拭嘴角, 眼中露出一抹讥笑,道:“应安公主的婚事, 何时需要贵妃娘娘操心?”   贵妃脸上的笑微僵。   “何况男女婚事乃是人生大事,何况长公主身份尊贵, 如何轻易定下。我看状元郎一心求学,为的是江山社稷, 若是与应安做夫君,如何出仕为官。贵妃你还是莫要好心办坏事吧。”   贵妃紧紧拽住手帕, 眼中闪过一丝恼怒,她竟然被小自己十几岁的女人教训。若是大梁皇后就算了, 她一个活在大梁皇后影子下的人,竟如此不给自己面子!   可恶!   贵妃脸上露出勉强笑意,“我只是看这两人模样俱是万众挑一, 颇为般配。”   皇后摇摇头,轻声道:“本宫道没看出来哪里般配。若说般配,粱府嫡子,我的侄儿丰和模样也好,人也乖巧,饱读诗书却不爱做官,若是应安愿意,我倒可叫他来,与你一看。”   皇后口中的“与你一看”,闻不就听来倒像“拉出来遛遛”,也不知长公主和那叫丰和的人,谁可怜。   贵妃抬起嘴角,把弄着指甲道:“皇后妹妹的侄儿可以,我赵家也有不少优秀孩子,若是皇后叫侄儿进宫,不妨通知姐姐一声,大家一起,也更热闹不是。”   去你妹妹的姐姐,你是谁姐姐,真大着脸,我的姐姐金枝玉叶地皇后,你算哪根葱。   皇后在心里翻个白眼,哼笑。   “好了,应安还没说话,你们俩快吵起来了。”皇帝摆手道,“小孩子都在这坐着,你们说的什么事。”   皇帝一开口,席上顿时一静。   他接过曹公公奉上的茶,手持茶盖撇着浮沫,道:“应安的心都在元煜身上,我曾应她,婚事只由她自己做主,不牢你们操心。”   他看了眼应安,又说:“不过皇后有句话说得对,若要做驸马,必然舍弃仕途。应安你虽贵为大梁长公主,但此事也要好好与商量。”   长发的倒影掩住应安的神色,她站起身对着皇帝行礼,轻声道:“是,应安谨遵父皇教诲。”   闻不就听旁边传来浅浅的呼气声,好像某人终于放下心。他摇摇头,脑袋上黑色长马尾轻甩。   他哥不容易啊,前途广阔人美声甜,腰肢还细,真怕哪天走路上被“狼”叼了去。   啧啧啧,可怜。   还是他有家室的人比较安全。   想到这,闻不就笑嘻嘻抓住柳衿的手。   上方,皇帝放下茶盏,“叮”的一声,众人下意识屏气。   果然,皇帝看看左右,忽然丢下一枚炸弹。   “煜儿的太师曾是翰林院大学士,前段时间告老还乡,煜儿的太师便一直搁置。前不久金銮殿试,我读闻不成的文章,只觉犀利,文采斐然,尤其变法改革之意,深得朕心。便是大学士本人也道才不及也。”众人目光中,皇帝抬眸,干瘦的脸上目光如炬,威严肃穆,看向同样抬眼的闻不成。   “煜儿年纪尚小,不喜年龄大的老师,我看闻不成年纪学识俱好,人也稳重,不如就当一段时间煜儿的太师如何?”   闻不就:“!!!”   大哥要给太子当老师了!   闻不就和柳衿的佩服的目光落在闻不成身上。   花园内陡然陷入深刻的沉默。   皇帝身旁,皇后抬起手帕,看着与闻不就一般模样,却仙风道骨叫人想去污染玩/弄得闻不成,情不自禁露出笑容。   给太子当太师,好呀,那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她差点控制不住笑出声来。   贵妃娘娘闻言,身体轻颤,小心靠在椅上,勉强一笑。她刚刚想将闻不成与应安凑一起,这一回皇帝直接点名叫闻不成做太子太师,教习太子文化,这……陛下竟如此抬举他?还是——陛下听到什么风声?   贵妃娘娘右眼皮不住跳动,想起最近动作颇多的四皇子。   她对皇帝笑道:“陛下的眼光自然不错,只是新科状元毕竟还未弱冠,年纪小,资历浅,怕是不能服众。”   “服众,服谁的众?”皇帝冷笑一声,拍着桌子道:“曹有德,现在就拟旨,公布朝廷,我看谁敢不服!”   曹公公额上冒出冷汗,道:“是。”   闻不成见皇帝下定决心要让自己做太子太师,嘴角微挑,既然压住,从桌后走出来,撩起官服跪在皇帝面前。   “臣闻不成必不负陛下浩荡皇恩,认真教习太子殿下。”   “好,煜儿就交给你了!”皇帝叹然道,“未来,终将是你们年轻人得天下啊。”   大夏,是你们的大夏啊……   “叮——”   元煜手不知何时松开,银筷子“啪嗒”落在瓷盘上,发出好听的声音。   他震惊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闻不成,不明白事情怎么变成这样?不是在说姐姐和闻不成的婚事吗,怎么突然闻不成就变成自己太师了!   啊?   他紧张得两颊颤抖,软趴趴的婴儿肥轻颤。元煜看到闻不成投过来的目光,那目光冷漠、沉静,像巍峨高山上终年不化的冰雪。   想到这冰雪以后会日日在自己眼前飘来飘去,元煜倒吸一口气,打个哆嗦。   救——救命!   闻不成任太子太师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京城。   朝廷上下如平地惊雷,怎么也不敢相信,就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怎么就能做太子老师?   凭什么,凭他那张脸吗!   一时间,劝陛下收回成命的帖子雪花一般飞往御书房,自诩为了江山社稷的言官文官乌泱泱在皇城跪了一地,涕泗横流潸然泪下求皇帝收回成命三思后思,百思万思,为了黎民百姓思思思。   特地与闻不成一道进宫的定国候问闻不就借了柳氏游馆的画家,叫他们把这幅百官跪地图画下来,将来印后送给这些哭得眼泪鼻涕一把抓的朝官。   定国候背着手,笑道:“不如叫为老不尊图?”   “你,你——”上了年纪的文官指着定国候憋得脸红,“莽夫!我们是为了江山社稷!你一武官懂什么!”   定国侯哈哈大笑,“我是不懂江山社稷,就是这江山好像是我简某守住的不是?”   他豪迈的笑声像大巴掌“啪啪”拍在这些朝臣脸上。   闻不成神色淡淡,语气更淡,“我觉得,应叫自以为是,妄想携恩威胁天子。不就曾言,不要把自己当回事,世界离了谁照样发展。”   “牙尖嘴利!就你这样,如何教导太子殿下!”   “我如何?”闻不成两手交叉,突然轻笑,“我教导的太子如何,不知大人是否有机会见到。”   “你!”他这是在说我死得早!胡子白花花的文官气的眼斜嘴歪,七窍生烟,“你你”得说不出话来,白眼一翻,竟直接昏过去。   定国侯一甩手,叫过画师,“给老子画!”   柳氏游馆。   闻不就长臂一甩,巨大的横幅“嗖”一声飞到对面,被李信手忙脚乱抓住,系在竹子上。   “柳氏咖啡升级,太子太傅倾情推荐,文成名就,只选柳氏咖啡。”   闻不就摆手,叫人把两人宽,五层楼高的画卷从五楼栏杆处放下。   “哗——”   “哇!”   站在一楼中的客人不约而同张大嘴巴。   只见左边横幅,画着巨大的人像。穿着红衣状元服的男子站在盛开的桂花树下,头簪桃花,一片桃花般悠悠落下,落在他深邃沉静的眼底。   他气质如虹,优雅安静,无暇的脸上带着沉思,看着手中咖啡。   “柳氏咖啡——伴你读书伴你行。”   右边横幅,一直以冷漠形象示人的男子突然带了几分笑意,连带整个画像温和起来,他一席白衣,黑发如瀑,漆黑的眼睛带着不可捉摸的笑,粉色薄唇微启,露出洁白的牙齿和柔嫩的舌。   仰视画像的人不由咽下口水。   只见他左手拉着右臂白衫袖子,皓腕堆雪,白皙纤长的手指擒着一枚红彤彤的果实,鲜红的汁液顺着他的手指流下,叫人忍不住想要上前为他舔——擦干净!   还未成亲的小姑娘吸吸口水,看着他定格在往嘴边送果子的动作,感觉自己又饿,又“饿”!   “柳氏草莓——你的唇需要甜。”   “你与他的世界,只差一颗草莓。”   “柳氏草莓田,他,正呼唤你~”   “殿下。”闻不成轻扣门扉。   “哇啊啊啊——”   捧着柳衿送来海报看的元煜吓得一屁股从凳子上摔下来,白衣粉唇红果子的画像滴溜溜滚到闻不成脚边。   元煜大惊失色,肝胆俱颤,伸出肉乎乎的小手:“完了……”   闻不成原本还带着几分温和的眼霎时冰冷。   “阿嚏!阿嚏!”闻不就连打连个喷嚏,“我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   柳衿摇摇头,小声道:“我觉得不是预感,是现实。”   闻不就打个哆嗦,“那啥,我跟我哥这么像,我可以说画得自己是吧?”   柳衿看看自家相公不正经的坐像,想想闻不成永远挺直的腰背,不紧不慢的动作,摇摇头。 第103章 草莓田开发中及您的销……   冯家村。   春日阳光中, 千亩良田像一望无际的草原,长满翠色的草,微风拂过, 碧波荡漾, 宛若来到梦幻森林。   欲滴翠色中, 夹着红、粉、紫、黄……又有大片油菜花招展枝叶,迎接前来做客的蝴蝶蜜蜂。   闻不就走在柳衿身后, 顺手掐下一朵雏菊, 悄摸摸插在他发髻间。   柳衿似有所觉, 侧过脑袋, 发髻上的雏菊花跟着歪脑袋。   田埂上, 冯家村的老村长拉着李信的手问:“您这招人,给地方住,给饭食吃, 还给月钱,真是想也不敢想的好事……您看我们冯家村人又老实又本分, 都是农家好手,您这招人, 能不能考虑考虑我们冯家村的人。”   冯村长身后一群男女老少疯狂点头。   李信一边扶着冯村长的手,一边笑道:“自然考虑, 您只管叫人排队去便可,我们早上招人, 下午直接开工,中午管大家一顿饭!”   “好, 真好!”冯村长连忙转头对冯家村众人说:“听到没有,一会皮都紧张起来,好好干你们的活, 若是谁偷懒耍滑被人家赶出来,别说是冯家村的人!”   “村长您放心吧,我们都懂!”   冯家村众人得了准信,大家喜笑颜开,赶忙与一早从京城赶来的人排队,等面试。   田埂上,摆着一牌桌子,桌上摆着蓝册子,笔墨纸砚还有浅色帕子,桌后坐着柳氏游馆管事。   “下一个。”管事对着排队的人招手,“哪里人,是不是为赌金来的?”   那人连忙摇头,“我不会赌,就是听京城人说这里有好活,赶来看看。”   管事点点头,又问他家住哪里,身体如何等等问题,看他身体无残缺,还算结实,便将他名字写在木牌上让他挂在腰带间,让他自行去找草莓田负责人。   管事指指另一方向插着各色牌子的地方,“那边是十位负责人,分为红橙黄绿青蓝紫白黑粉十队,每队负责一百亩地,每队要三十到五十人不等,全看队长思量,你现在去,还可自行选择队长。”   “若是人差不多的时候,就是队长挑你们了。”管事笑眯眯道。   “是,多谢您!”   这一消息传出,刚刚赶来的人不由面色慌张,看着长的不见头的队伍,心下烦闷,早知道来得早些,就这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活,怎么这么多人来!   在赌坊中输了大半个家被妻子老娘赶出家门的人抖着腿,看着前面,对身边同伴声道:“真的只要在这干三个月,就把所有赌银还给我?”   同伴同样心虚,愁眉苦脸道:“若是真的,我们岂不是因祸得福?我保证,这次把赌银赚回来,以后再也不赌了,再赌,我就剁手!”   “得了吧你,说得跟真的一样,我还不知道你?”同伴无情嘲笑,“不过,若他只是骗我们干活怎么办。”   同伴眼里闪过一丝阴狠,手压在他肩膀上,低声道:“我们纵横京城多年,还舍不下这点脸皮,若他不给,倒是连同所有被骗来的人一起,闹他个天翻地覆。”   “他那柳氏游馆也别想好好开下去,给他砸——”   “砰!”   两人话没说完,旁边忽然传来奇怪声音,连忙扭过头看去。   旁边,高大俊美的男人脚踹踹长在田里男人大腿粗的树,问抬着木箱的柳家下人:“这树是不是太碍事?”   柳家下人擦擦脑门上的汗,弯腰拉开木箱,拿出短锯,“路上站满人,我们只能从下边送东西,您之前订的镰刀锄头都做好送来了。”   “李经理说要我们把这碍事的树锯掉。”   “嗯。”闻不就伸手拍拍树干,树轻轻摇摇晃晃。   闻不就眼睛一亮,故意用些力气,树干摇摇晃晃。   闻不就牵着柳衿的手放下,搓搓手掌。   “先别锯,让我玩会。”闻不就像看到毛线球的大猫,左手右手对着树干“啪啪”使劲,嘴里“喝”“哈”“北极无影掌”“南极漂漂拳”!   “哗啦啦……”   可怜的树嗖一声往左飞,柳家下人哇哇叫着捂着脑袋蹲下,“柔弱”地树“唰”往右倒,站在田野小路上的人下意识往后仰。   数疯狂摇动,刚刚长出没多久的新鲜嫩叶纷飞,掉了众人满头。   柳家下人脸上挂着勉强微笑,看着闻不就对树耍拳,耳边好像听到一丝“呜嗷”猫叫。   柳衿:“……”   一片嫩叶直直砸在他脸上,他“呸”了声,吐掉落在嘴边的叶片,垂下头晃晃,将满头落叶晃掉。   黄色的小雏菊跟着树叶一起落在地上。   柳衿:“?”   更多树叶还在往下落,犹如落下一阵新鲜树叶雨。   柳衿:“……”   他脑门上的黑线唰变为十字,忍无可忍跳起来,对着闻不就脑袋“啪”下去。   “噔。”   “唔。”闻不就按着后脑壳,可怜巴巴地看着柳衿。   柳衿掐腰,气道:“别玩了,赶紧让人家把树砍了好干活!”   闻不就舔舔嘴角,笑道:“砍啥,砍了还有根,有根还得长,我直接把它根去了。”   听到他这话的众男士不禁胯/下一冷。   闻不就左右活动手臂,突然弯下腰,头朝下抱住树干。   柳衿:“……相公你冷静啊!”   “书有鲁智深倒拔垂杨柳,今有我小不就倒拔——”闻不就抬头看了一眼树,发现不认识,“倒拔路边树。”   “……是槐树。”柳家小人小声道。   闻不就咬住后槽牙,微微眯眼,手中用力。   路边赶着面试的众人也不着急了,瞪着眼睛看闻不就,脸上带着不可思议表情,嘴巴大张,仿佛能塞进去一个拳头。   “哈啊——”闻不就一声闷吼,他今日一身短打,薄衫撑起,结实的肌肉紧绷,全身用力。   “崩——崩——”土壤中传来树木根系断裂的声音,大腿粗的树干在闻不就手中慢慢被提起,连着湿润的泥土一同跃出地面。   闻不就紧抿唇,慢慢将拽断根的树拔出来,在一片鸦雀无声中往旁边随手一丢。   茂密的枝干将大腿高的野草压在地上,大个的小个的绿色花色的蚂蚱四散蹦起,慌乱地跑进草丛中。   “哈……爪麻了。”闻不就松了口气,晃着两只手懒洋洋道。   “你就胡闹吧!”柳衿抓住闻不就的手,放在掌心搓搓。   两人贴在一起说着笑话离开。   路上,手抖的赌徒拍拍同伴肩膀,傻傻道:“你刚刚说,砸什么?”   同伴缓慢地合上嘴巴,双眼呆滞,小声道:“砸……咋样都行,让我干啥我就干啥!我永远支持柳氏游馆!永远支持柳氏草莓田!”   “……”   草莓田前来的人比闻不就想得多两三倍有余,正午未过,草莓田已选了四百多人。   柳氏下人打开早已备好的木箱,叫每人领好农具,并一人分发一个海碗,一个竹筒,叫他们先吃饭。   落选的人久久不愿散去,跟在这些人屁股后面走进连夜搭起的草棚前。   草棚前架着锅炉,十几个大桶并排放着,另有一盆盆热乎乎的馒头摆在桌上。   柳明扫了一眼饭菜,微笑道:“每人两勺菜,三个馒头,一碗汤,只叫他们在这边吃完,吃不了不许浪费,每日中午吃完饭,休息半个时辰,再叫人下地干活。”   “柳管家,您放心吧,都按您说地做。”   皇宫内,棠花院,紫纱帐垂落,隔开母子两人。   贵妃娘娘冷笑一声,对着跪在地上的四皇子不耐道:“你做的这些个蠢事,连叫本宫的面子全被你在地上。”   “团花花呢?不是叫他跟在你身边,他心思细腻,胆子又小,能拉住你。”   “你新换的这太监,竟连累本宫的侍卫进了大理寺牢房!”贵妃一巴掌拍在桌上,咬牙切齿。   四皇子低着脑袋无奈解释:“近来一直忙山中之事,没注意京城,不知那蠢东西做下这些事,回去我就要他好看!”   贵妃勉强收起腹中怒气,低声道:“别的不说,团花花跟在本宫身边十多年,这次他被连累,本宫看在以往情分将他赎出。他在京中多年,宫中宫外颇有人脉,你且将他官复原职。以后遇事三思后行,看顾大局!”   “是,儿臣知道了。”   四皇子走出皇宫,沉吟半晌,忽然想到一件事。   “团花花去哪了?”将他从大理寺捞出来后过了不少日子,怎么还未见过他?   草莓田里,特意将脸抹黑衣服里塞衣服装强壮的团花花对着身边人道:“我拿两个馒头换你咸菜可好?” 第104章 滴,捕捉团花花卡……   旁边的兄弟手里捧个陶瓷罐子, 里面放着腌了一冬天的萝卜咸菜,由内而外浸满茱萸粉,咬一口又咸又辣, 十分下饭。   “嗨, 客气什么, 想吃你就舀,我媳妇让我带的。”带咸菜的人道。   他们几个坐在树下, 边吃边聊, 讲到柳氏游馆火锅比这咸菜辣十倍, 沾着调料的肉片又香又嫩, 真是天底下最好吃的食物。   团花花捧着比脸大一圈的碗, 闻言吸溜口水,喃喃道:“我干儿子真厉害,嘶——”   冯家村草莓田持续开发, 闻不就一边安排人除草,一边铺路。   将近五百人人拿着镰刀锄头, 做六休一,用将近二十天将千亩良田收拾得干干净净, 黑黄色沃土从地下翻出来,带着未来丰收气息。   待田收拾好, 十个队伍又整合为三队,人数最多的队伍种草莓, 其次按照闻不就画的规划图铺路,将千亩田划分开来, 最后一部分帮着工匠盖庄园,以及未来的草莓工厂员工宿舍。   三个月里,未尝没有觉得辛苦, 干到一半跑路的人,若是赌徒,闻不就叫柳明算好该退还的金额退还给他,若是想找活的人,便清清楚楚算好工钱交给他。   那走的人见柳氏集团这么利索地给钱,心下竟还有几分后悔。   三个月后,千亩良田一片翠绿迎风招展,小小的果儿正等待不久后的成熟。以熟练掌握种植技巧的农工肩上搭着汗巾,喜笑颜开地指着草莓田与铜板说话。   远处,屋舍俨然,大食堂的烟囱上青烟直上云霄。宽敞明亮的宿舍里装着上下床,还有衣柜桌凳,比平常人家看上去干净整洁。   闻不就推开挂着“相亲相爱一家人”牌匾的大门,牵着柳衿,领着柳父柳母进庄园。   庄园极大,更像一片大花园,园林巧夺天工,地下泉“噗噗”冒水,池塘内荷花露尖角,金色锦鲤惬意地游来游去。   柳父深吸一口气,笑意从眼角的皱纹里流出来。   “真是个好地方!”他夸赞道。   闻不就笑道:“后面就是山,听冯家村的人说山里很是安全,少有野狼野猪,叫我们没事去摘野果采蘑菇。”   柳母挽着柳父的胳膊,笑吟吟说:“等过一段时间雨水多,那才是采蘑菇的好时候呢。”   闻不就道:“那就订好了,过一段时间去山里采菇。”   柳衿摇摇头,肯定道:“蘑菇出来草莓这一季草莓也要熟了,相公哪有时间跟我们一采蘑菇,怕是更忙了。”   闻不就挠挠脸,有些不好意思。   最后却是忙了些。   只是稍稍一些……闻不就食指掐在小指指头上。   柳衿两只手比个圆,“明明这么多!”   柳父柳母看到孩子关系一如往常,心下更加开心,纷纷道:“忙些好,日子就是忙着忙着红火起来喽……”   ……   时间飞逝,等到闻不就每天拽着衣襟喊热时,草莓悄摸摸红到心里。   柳家的马车排成长队踩着青石板走进田里,一篓篓指头长拇指粗的大草莓送进马车里。   柳氏草莓田如今精简为一百余人,都是参与草莓田开发的人,其中不少“弃暗投明” ,改掉赌博坏习惯,用自己双手劳动赚取工钱的人。   “自从来到柳氏草莓田,我第一次感受到存钱的乐趣,赌博?赌是不会赌的,一分钱赚不到,只能往里赔这样子,不如在草莓田里努力工作,这里兄弟们很热情,食堂大娘做饭又好吃,东家人美心善,我永远爱柳氏草莓田!”   草莓工厂包装处,来时什么样现在什么样的团花花翘着兰花指,摘掉多余的叶子,将篮子里的草莓摆出花来,又精心用粉纱盖住。   他与一群包装草莓的姑娘们坐在一起,竟毫不违和。   一群人边干货,边聊天,嘻嘻哈哈,手也不慢。   “干儿——东家的想法是不错,用着篮子呀木盒子装一装,草莓价格翻几倍,可是呢,要我说,千篇一律的盒子也不好。”团花花捏着木制的盒子,嫌弃地挥挥手。   “京城里的人最爱上行下效,尤其宫中时兴的东西玩意,民间更是火热,只是皇宫内诸位娘娘喜好,各不相同。”   “团大哥还知宫中娘娘的喜好?快与我们说说。”姑娘们笑嘻嘻地问。   团花花抿嘴开玩笑地“哼”了一声,扭头道:“这可是我压箱底的秘密,能这么轻易告诉你们?”   姑娘们顿时笑成一团,“哎呀,好花花,你就告诉我们吧。我们每人给你一颗草莓如何?”   草莓下来后,闻不就每月月底分给员工每人一斤草莓,所有人珍稀得不行,心里更是感激他。   姑娘们央求着团花花。   团花花虚荣心得到满足,抬起手指捏起草莓,笑道:“还是你们机灵,说话又甜,声音又软,倒叫——”倒叫本公公想收几个干闺女呢。   “好花花,你要如何?”   团花花眼睛一转,道:“倒叫我不得不告诉你们。咳咳,听好了。皇后娘娘身份尊贵,明日用的也最好,她喜金银,若是用银裱金花的礼盒与她,想必甚得她欢心。如此一来,皇后娘娘开心,皇后的母家梁家也必紧随其后,以梁氏为纽的几位世家就是这银礼盒最佳销售对象。”   “贵妃娘娘虽说爱素,身上常配玉;慧妃娘娘爱绢花;越妃娘娘好墨,淑妃娘娘喜木,若是按着几个娘娘的喜好安排礼盒,再推给几位娘娘背后的世家,想必过不了多久,京城便会刮起草莓礼盒风。”   几个姑娘像模像样的点头,假装自己明白了。   其中一个女孩懵懂道:“为何要刮草莓礼盒风?刮风不就把东西吹跑了?”   “扑哧——小荷你说什么呢,这个风不是那个风!”其中一人点点小荷的脑袋,笑道,“按我哥哥的话说……”   她摇头晃脑,“此风非彼风。不过,我也很想知道,我们的草莓就很好啊,这么好吃还好看一定大受欢迎,为什么非要放到盒子里去卖,若是人家不买,放坏了,岂不可惜?”   “可惜?”团公公麻利做活,听到她的疑惑不禁笑出声来,“这有什么可惜的。”   “普通的草莓就是草莓,一斤一两足够,但这装进礼盒里,就不是草莓了,是金莓啊!”团公公莞尔一笑。   “啪、啪、啪。”   闻不就靠在门后,手掌轻拍,“精彩。”   柳衿从闻不就身后探出脑袋,看清楚说话人的面孔,瞳孔一颤,“他——你——我们?”   他咽下口水,“这不是要做我们干爹的那个公公吗?”   闻不就耸耸肩,疑惑道:“我想知道,这不是团公公吗,怎么到我们柳氏草莓田做起普普通通的包装工,真是屈才啊。”   团花花舔舔唇,在姑娘们震惊得眼中不好意思一笑。   “我现在就是柳氏的员工啊,我面试进来的,无缘无故你不能赶我走!”想到这,团花花心中一喜,心道对啊,我又没干啥,打工而已,不能赶我走!   他挺起小胸膛。   闻不就摸摸鼻子,道:“自是不会赶您走。”   他伸出手,弯腰对外面一指,“这里人多,请办公室里说话。团公——团花花。”   团花花做出矜持表情,顶着众人惊讶的目光走出门去。   看他进了办公室,闻不就晃晃脖子,手指咔咔作响。   柳衿一把抓住闻不就的手:“打人犯法!”   闻不就挑眉,揽住柳衿的肩膀,笑道:“我怎么会打人呢,我可是奉公守法当代好公民!”   柳衿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他二人先后进门,门内团花花自来熟地给自己沏了杯茶。   闻不就一掀下衫,面色严肃地坐在团花花对面凳子上,看着团花花。   团花花喝茶的动作微僵,他可是见识过闻不就的厉害,知道这人一拳能打死一头牛。他内心虚得要命,假装自然地放下杯子,先声夺人:“先说好,我是凭借自己优秀的能力被选拔为包装工内唯一一个男——公公的!”   “我可没有骗人!”团花花一脸骄傲地将手环在胸前。   闻不就:……你可不是唯一的公公么,整个草莓田就你一个公公!   柳衿歪歪脑袋,学着团花花的样子抱手,伸出手指掐住下巴假装锐利,“真的吗?我不信!”   “咳,这,这当然是真的了!”团花花抱起的手慢悠悠放下,两只眼左喵右看。   实不相瞒,他是因为身板弱力气小,干不了田里活动动脑子,和管事“混熟”后进了包装车间。   怎么混熟?也就是多个干儿子!   柳衿步步紧逼,“真的吗?我不信!”   “自然是,你看我这优秀的包装技巧,我这纤纤玉指都磨出茧子了!”   “真的吗?我不信!”   “你看啊,茧子茧子,五个呢!”   “哼,我不信!”   闻不就:……   他抬起手,按在柳衿脑袋上的停止键,打断他们“磨剪子戗菜刀”的重复对话,叹了口气,问:“公公为何要来柳氏草莓田?”   自然是想让你当我干儿子嘛!   团公公更加心虚。他是感受到了,闻不就这模样、能力、武功,简直就是大夏国万人——不,十万人里也挑不出这一个!   而且他还是普通的平民,他放过了这个!哪里去找下一个啊!   团花花捏着手指,嘿嘿一笑。   闻不就战术后仰,这团花花,怕不是疯了?   团花花冷咳一声,“天下这么大,我想去哪去哪,干嘛跟你讲?”   闻不就眯眼,“既然如此……”   “不过我觉得柳氏草莓田是一块风水宝地,草莓田的主人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善良大方,另一位更是千里难寻万里挑一十全十美美不胜收!我一朵小花花,就喜欢插在这田里,花花心里美!”   闻不就、柳衿:“……”   您倒也不必这样。 第105章 我只想要个干儿子啊!……   人的脸皮本不厚, 用多了就厚了。   比如团花花这张脸,比闻不就多活了十几年,饶是闻不就自称厚脸皮, 也不得不在团花花面前败下阵来, 甘拜下风。   闻不就抬手, 挡住嘴巴,冷静片刻, 终于想起正事。   “团公公, 刚刚您在包装车间内说的话, 叫我很受启发, 我柳氏集团如今正缺您这样的人才!”闻不就伸出橄榄枝, “我本想着用木制、银质、玉质礼盒针对不同阶层,却忘记长安贵族众多,珍稀玩意见过不少。若是人人都有, 反倒不稀奇。”   团花花翘着兰花指的手挡在嘴边呵呵笑,“自是这个道理, 京城这家族那家族,每家每户习性爱好都不同, 只是我在长安呆的久了,略有所闻罢了。”   他对闻不就露出一个“老子超有用, 还不赶紧求我”的表情。   闻不就柳衿对视一眼,柳衿点点头。   闻不就笑道:“我柳氏集团自是扫榻相迎, 等着公公您来带我们前行。”   闻不就打量团花花的脸色,诚实道:“不瞒您说, 草莓是个稀奇东西,我敢料定大夏国只有我柳氏有。既然垄断就不愁卖,就只是想着, 卖也要卖出花来,要叫别人知道,这个东西,值这个价。”   “你说的,我都懂,话也撩在,我来了,就是有底气。你若交给我,只管放心。”团花花保证道。   闻不就听他语气,竟是要将这销售礼盒的活全揽过去,他心下有些疑虑,面上不动声色,只道:“只是不知公公想要什么?”   团花花眼睛一亮,我想当你爹!   但是这话他现在不能说出口,得想法让闻不就自己认下这事。   闻不就搓搓手指,道:“我柳氏集团薪资透明,晋升公平,多劳多得。所有人都有提成,若是您不嫌弃,我给您定底薪,按照您卖的礼盒,提银子如何?”   闻不就比个数,“一年绝对不少于这些。”   团花花看着闻不就的比的数,瞳孔因震惊缩小——给,给这么多!   闻不就露出自信的笑容。   团花花手指掐住大腿,心里警告自己,团花花,不要忘了你的目的!不要为了这点“蝇头小利”拣了芝麻丢了西瓜啊!   团花花咬紧牙关,“本公公在京城混了这么多年,缺你这些银子,我不要银子!”   “难道您想要金子?这我可给不了。”闻不就皱眉。   团花花翻个白眼,“世俗,功利。你的眼里只有钱吗!”   闻不就摸摸鼻子,拉起柳衿的手,“我的眼里自然只有我们家衿衿儿。”   柳衿羞涩一笑。   团花花:“……”   他抓起杯子,喝了两口凉茶。儿媳妇好看还乖,我没意见。   他冷静的想。   被闻不就这话一搅和,屋内气氛欢乐些许。   团花花不再卖关子,塌下肩膀习惯性的靠在桌上,撑着脸道:“本,我也不要你的金子,也不要你的银子,唉。我团花花还是那个心愿,只想要个贴心的干儿子。”   “哦,带儿媳妇也行。”他扫了眼柳衿,对着柳衿一笑。   闻不就:“……”   柳衿:⊙▽⊙   闻不就脸色露出勉强笑容。   “您还真是孜孜不倦,乐此不疲啊……听说您儿子挺多的啊,怎么就相中我了呢,我身上哪里写着干儿子了?”闻不就张开手臂左右看看。   团花花捂着嘴笑:“是,我干儿子太多了,这个词配不上你。”   他脑筋飞快转动,想来想去,“叮”一声,脑袋上亮起灯泡。   “我以后就叫你亲儿子了!”他问柳衿,“好不好,亲儿媳妇。”   柳衿:⊙▽⊙   柳衿张着嘴看向闻不就。   闻不就手按在唇鼻上,心中突然对团花花的防备直线下降,这么一个人,怎么在宫里混这些年没被打死的?   他思索片刻,道:“倒也不是不行……”   团花花立刻坐直身子,目光灼灼盯着闻不就,等着他的但是。   “但是我有条件。”闻不就冷静道。   团花花拉起袖子,露出白花花的手臂。   柳衿也撩起袖子,露出更白更嫩的手臂给相公壮气势。   闻不就面色不动,仿佛耳朵上长眼睛,一把将柳衿的袖子撸下去。   团花花见状,赶紧放下袖子,争取给亲儿媳妇做个好榜样。   “若您能在这批草莓下季钱,礼盒销售净利润三万两,我就同意你的提议,工钱也照给不误。”闻不就道。   团花花心中掐算,摇头,“礼盒总进项两万两也就罢了,纯利润三万两简直天方夜谭!”   “净利润两万两。”   “进项两万两。”   “净利润一万五。”   “一万两!”   “成交。”   闻不就微微一笑,伸手抓着团花花的手上下摇动,“纯利润一万两,看您的了,加油!”   闻不就松开他的手,做出一个加油打气的动作。   团花花心下一凛,他怎么答应这么快,有诈!   他连忙道:“那礼盒的金额我自己定。”   闻不就抬手,示意您随意。   “我只交给您。衿儿作证,我闻不就不是食言而肥的人。”   团花花仔细思索,才犹豫的要去想怎么卖。   等他一走,柳衿垮下肩膀,“相公,若是团公公真赚了一万两,你真要做他干儿子/”   闻不就耸耸肩,“做就做,若是真能赚一万净利润,有个干爹又何妨?”   “看他不像坏人,放心,我护着你。”闻不就捏捏柳衿的脸。   柳衿点点头。相公既然这么说了,他就跟着吧。   房内安静片刻,闻不就忽然想到什么,不满道:“我觉得他模仿我的技能?”   “嗯,技能?”柳衿疑惑的眨眼睛,“团公公吗?”   闻不就“啧”了声,两手掐在腰上,故意抬起下巴,假装深情,“像我这样玉树临风风流翩翩翩若惊鸿鸿儒硕学学富五车的美男子是别人随随便便能学的吗?”   说罢,他低下头,伸出右手,手掌由眉梢顺着黑发往后推,手掌抚到发后,慢悠悠抬起头,对着柳衿抬唇挑眉,抛个媚眼。   柳衿幼小的心灵仿若巨锤抡过,他冷静片刻,忽而道:“鸿儒硕学?”   闻不就:“额……”   “学富五车?”   闻不就:“嗯……”   柳衿与闻不就成亲时间长了,久而久之嘴也利索许多,他抬起手指,指着办公室挂着的画卷,画卷上歪歪扭扭真龙飞凤舞写着两个字——“暴富”。   “凭着相公这震惊大夏国的字吗?”柳衿真诚的问。   闻不就飞快收回手,两只手垂在腹下掐手指,“我那是草书。”   “没准后世我还是什么草书创始人,代言人呢。”   “哦。”柳衿脸上露出虚假笑容,“相公,我期待那一天,真诚的,诚心诚意的,意兴盎然的,然——”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闻不就飞快捂住柳衿的嘴巴,假装无事发生,“衿衿儿,相公公饿了,想吃衿衿儿亲手包的鸡汤馄饨!”   柳衿故意使坏,“真的吗,我唔!”   闻不就飞快低头,堵住他的话。   “啵。”   “我——”   “啵啵啵。”   闻不就捧着柳衿的脸,疯狂发动嘴贴嘴技能,后果就是柳衿面色微红大脑放空,飘飘然被闻不就牵到厨房开始揉面。   回过神的柳衿看着面缸,认清事实。   终究是我衿衿儿技不如人啊! 第106章 太子,长乐宫   初夏时节, 北方城市步入炎热 。   柳氏游馆内来吃火锅的堂客渐渐变少——火锅再好吃,刚坐下没一会衣服湿透了,吃不下呀!   倒是有自己包厢的客人和柳氏外卖生意尚可, 这种客人吃饭后, 可以痛快泡个澡, 颇为享受。   一夜之间,柳氏游馆中央的大厅突然多了一座假山, 曲水流觞, 绿意盎然, 花草芳香馥郁。水流清澈见底, 在水车的带动下顺着假山缓缓流淌。   波光粼粼中, 一片红色。原是闻不就叫人将干净的陶瓷片扑在假山中,再将烧开的水晾凉,洒盐, 最后将颗颗饱满红润的草莓用网勺放入水中。   红色的草莓仿佛柳氏庄园里大尾的红色锦鲤,每一颗草莓都是如此美丽, 水波荡漾,映出一片红色。   周家小姐早就收到柳氏草莓季的宣传单, 拉着姐妹们赶紧跑来柳氏游馆。   草莓!   她们心心念念的草莓终于上市啦!   她们小姑娘别看瘦弱,灵活得很, 仿佛海绵一般从最后面悄无声息溜掉最前面。   柳衿正靠在假山旁,右手持望勺, 在水中选最大的草莓放进面前篮子里。篮子下面是木盆,正好接住篮子滴下来的水。   周小姐见到柳衿, 惊讶道:“柳家哥哥,你不是柳氏游馆的东家吗,想吃草莓还要跟我们这些客人抢?”   柳衿“扑哧”一笑, “哪里跟你们抢,这批草莓刚送长安直接送到游馆里来啦,我这几日住在游馆里,没有草莓吃呢。”   周小姐点点头,“柳家哥哥原是自己捞来吃。”   柳衿但笑不语,白皙的侧脸带着温柔笑意。他一个一个选草莓,挑的都是最大最红的,等旁边客人捞了一篮子,边走边吃,他这一篮子还没选完。   专门跟着他伺候的伙计不仅不抱怨,还贴心地帮忙张看,哪边草莓最多最大,要不是柳衿不要别人帮忙,怕不是立刻叫十几个兄弟过来帮东家选草莓。   周小姐手指戳着娇嫩的脸蛋,心道这草莓看上去都很好啊,实在选不出来,而且她嘴小,草莓小又有什么关系。   想到此,她手中漏勺一把铲下去,结结实实捞了一篮子递给旁边称重的人算账。   等她与几个姐妹都买好开吃时,柳衿又换了一篮子。   周小姐被草莓的甜喜弯嘴角,看着柳衿不急不慢的动作,心道柳家哥哥饭量这么大吗?两篮子都不够吃吗?   这厢,柳衿选好两篮子草莓,叫人记账后,又嘱咐人带两篮子未洗的草莓,一同叫人拿着走出游馆。   游馆外,定国侯简鸿精心挑选的桃花树结着满树果实,粗壮的枝干上,闻不就半倚半靠,咬着不知哪里摘得草叶,挑眉看着手中的书。   柳衿抬起头正欲叫他,只怪他眼神太好使,清清楚楚看到书皮上——《虐恋情深,他竟与他用下九九八十一种姿势!》   柳衿:“……”   不谈近来这些书籍名字为何越来越怪,但是闻不就这几日忙得腿不着地,哪里弄到的这种书?   “阿秋!”马车上,团花花打个打喷嚏,揉揉鼻子,“谁念叨我呢?”   柳衿摇摇头,喊道:“相公,下来,我们要走了。”   闻不就正抱着科学态度分析这个姿势的可能性,听到柳衿声音,他还未回过神,满脑子晋江不允许出现的行为,直到嘴里被柳衿塞个大草莓,他才回神。   闻不就托着下巴,舔舔嘴唇,看着柳衿因吃草莓而粉红的嘴唇,情不自禁咽下口水。   他叹了口气,拉开马车帘子,脑袋搁在窗户上,头发被风呼呼吹。   “好想中草莓啊。”闻不就发出真实的叹息声。   听出闻不就言中之意的柳衿忍不住红了耳朵,伸出手拍在闻不就背上。青天白日,竟说胡话。   被迫围观且茫然不知发生什么的团花花脑袋上冒出一排小问号。   待闻不就收拾好心情,把脑袋从窗户上收回来,顶着一头乱毛道:“东西可准备好了?”   团花花这才翘着兰花指捂着嘴笑,“我花花出马,你就放心吧。”   闻不就顶着乱毛点头。柳衿看不过眼,赶紧从怀里摸出梳子给他梳头。   闻不就大惊:“你怎么随身带着东西?”   柳衿不想回答,谁让他有一个整天闲着没事上天下地乱窜呆毛满头飞的相公公呢?   皇宫,长乐宫。   元煜低着头,手持毛笔,聚精会神地写完最后几个字。   闻不成坐在他前方交椅上,一手持书,一手持茶盏,长长睫毛垂下。   元煜做完功课,眼里迸发喜悦的光芒,但想到闻不成还在,连忙收敛笑意,他放下笔,捧起书,自以为隐秘的露出两只眼看向低头看书的闻不成。   闻不成头也不抬,忽然道:“写完了?”   元煜对他这种仿佛头顶长眼睛的行为已丝毫不见怪,连忙坐直身体,“都写完啦!”   “嗯。”闻不成低声应道。   元煜等了几秒,见他“嗯”完无话,嘴巴慢慢张开。   等等,不是说好今天衿儿哥哥进宫给我送草莓得嘛!太师不是说好今天如果课上完成作业,就不再布置其他功课了吗!   还不放学嘛……   元煜委屈得仿佛蔫吧的小草。   闻不成余光见到元煜那副哀求的样子,眼中闪过笑意,合上书,淡声道:“太子殿下近来颇为乖巧,功课做得不错。今日就到这里,太子殿下,请。”   他站起身,对着元煜行礼。   听到一向严肃的闻不成夸奖自己,元煜开心得差点蹦起来。他向来喜形于色,现在脸上仿佛开了花,连忙与闻不成回礼——然后撒脚丫就跑。   闻不成只感觉一阵风“唰”飘过,眼前哪里半个人影。   “豁。”   闻不成整理衣襟,微微挑眉,“小胖子跑这么快?”   元煜没跑多远,想到什么折返回来,正巧听到这句话。他如雷击,一脸震惊。   书房门后伸出一个圆圆的脑袋,元煜抓着门框,恶狠狠地说:“我不胖!”   闻不成放在衣领上的手微僵,转过身来,背起手。   元煜指控道:“太师怎能背后非议我!”   “我只是脸圆!”元煜伸出两只手揪住两颊往外扯,证明道,“看!”   “咳。”闻不成轻咳一声,乌发遮挡下的耳朵泛起粉色,他一本正经道,“臣只是想到家中大黄,它虽又胖又圆,但见到老鼠鸟雀,动作却一点不慢。”   “是以臣说,大黄这只小胖子跑得挺快。”   元煜抱着手臂,虎着脸道:“真的吗?”   闻不成面无表情,认真道:“真的。”   清冷的眼睛与清澈的目光对视,元煜放下手臂,鼓起脸:“哦,原来是这样子,是我误会太师了——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   元煜大声喊道:“骗人!太师是骗子!太师就是说我!”   “我不跟太师好了!”   元煜气的脸通红,转身就跑,正好见到柳衿走进长乐宫大门。   他“呜哇”一声,眼睛通红地扑进柳衿怀里,“呜呜呜”告状,“衿儿哥哥,太师欺负我,他说我胖!被我发现还说谎!呜呜呜!”   柳衿一脸震惊,什么,不成哥会说别人胖,还会说谎?   跟在柳衿身后的闻不就同样震惊脸。   “我哥被人掉包了?”   闻不就心里顿时出现一万个奇怪想法,我是穿越的难不成我哥也被人穿了?   这绝对不可以!   我的哥!   正在闻不就想一问究竟时,青衣白发的闻不成神色淡淡地走出书房,目光望向门口。   揪心的闻不就看了眼闻不成,长呼一口气。   这人不是好好的。   只是,为何如此开心? 第107章 我在宫中卖礼盒   太子院内, 宫人将桌椅板凳放在树下,又端来瓜果点心,招待客人。   年纪尚小的宫女躲在栏杆后, 举着团扇遮着脸, 轻笑着打量难得一见的客人们。   高大的树下, 柳衿与元煜并排坐着,树的影子斑斑驳驳, 落在两个同样精致的人身上。树侧太子府宫墙, 朱红墙上爬满绿色, 粉色花瓣开了一墙, 盛开后的花纷纷落下, 缤纷落英铺满青石地板。   “这草莓是今年刚第一批,从冯家村送来后我就想着给你带来。”柳衿边说,边将篮子拉到元煜面前, “你尝尝,洗过了。”   元煜眼中露出激动光芒, 他与周丞相家的孙女周小姐有几丝亲属关系,元煜跟她玩得好, 平日叫姐姐。他未认识柳衿之前,周小姐早就在街头与柳衿见过, 还吃了草莓。回来后跟自己大谈特谈草莓多甜。他趁着出宫之际跟周小姐溜到柳氏游馆,那时闻不就还送给她们两盘草莓。   可惜僧多粥少, 元煜只浅浅尝过草莓味道,买都买不到。从那次后, 甜甜的草莓变成他心头好,每隔几天就要在梦里做做痛快吃草莓的梦。   没想到,这梦终于变成现实了!   元煜开心地抓起草莓, 慢慢放进嘴里,轻咬——甜蜜的汁液在口腔中爆开,元煜眯起眼。是我记忆里的味道!   大家一定会喜欢草莓的!   闻不成本要回翰林院,被闻不就叫住,递给他一篮草莓,叫他与同僚分了,另递给他几个小巧木盒。   “何物?”闻不成拿着木盒端详,见木盒正面刻着“山有木兮木有枝”或是“勤为上”等等不一而足各式各样的话,转过来看背后,右下角贴着“木礼盒:白银三两”。   闻不成:“……”   闻不就笑嘻嘻的拿出一个浅色袋子,闻不成也不知他怎么做的,见袋子方方正正,刚好能放一个木礼盒。袋子上方还系着丝带,刚好叫人提着走。   闻不成一手提着袋子,一手提着篮子,叹了口气,“我知了。”   闻不就“嘿嘿”笑,手握拳弯肘在心脏处轻敲,又指着闻不成,一脸自豪,“不愧是我哥,等你好消息!”   闻不就站在门口,对着团花花一点头。   团花花脸上立马露出“你瞧好”吧的表情。   再说这一头,团花花捧着几个礼盒,辛苦地走在小道上,扭头一拐,进了一处隐秘之地。   原本等在那的两个小太监连忙跑过来,接下他手中的礼盒。   “干爹,您这消失许久,突然联系我们,把我们吓了一跳。”其中一小太监说,“我们可日夜担心您的安危,如今见您没事,这心就放下了。”   “对对,哥哥说得就是我心里想的。”另一小太监附和。   团花花翘着兰花指捏起一缕头发,笑道:“不愧是本公公的好儿子,我看啊,我这些干儿子里面,就你们哥俩最有出息,不然也不会找你们不是?”   两名太监害羞一笑。   其中一太监看着手中礼盒,不好意思道:“干爹,您说你来就来,咋还带东西呢,多不好意思?”   “诶,可别不好意思,不是给你们的。”团花花连忙道。   “哦。”小太监露出不开心的表情。   “嘶——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子,给干爹办事,干爹还能亏待你们不成?”团花花恨铁不成钢道。   小太监心想也是,“干爹说的是,我们给干爹办事,心甘情愿!”   “对对!”   团花花挑唇一笑,问:“你二人如今在哪宫做事?”   “回干爹,我等如今在越妃宫中洒扫。”小太监道。   “越妃?”团花花瞄了眼小太监手中白瓷画着山水画的礼盒,微微挑唇,“行啊,越妃娘娘心性平和,温柔大方,属实是个好主子。”   他压下声音,“既然如此,就让我去拜见一番越妃娘娘。”   “这……”小太监有些犹豫。   “看你们样子,我就是给越妃娘娘送点礼物,你们只管把我送到门口,剩下的交给我。”团花花道。   小太监心道干爹都这么说了,要是拒绝太不给干爹面子。干爹如今不再宫中,这宫中每日不是东风压西风就是西风赶南风,唯有干爹这个西北风早就不知刮到哪个山沟沟去了。他们也只能将团公公带过去罢了。   小太监们欲带着团花花沿着小道去越妃娘娘宫殿,但团花花已久离皇宫,颇为思念为由,硬是拽着他们走御花园那条路。   小太监心中揣揣,小声道:“干爹,您又不是不知道,贵妃娘娘这个时辰都要来御花园赏花,我们走这,怕是惊扰贵人啊!”   团花花一脸不以为意,“莫慌,这个点,贵妃娘娘应是小憩,我照顾娘娘那么多年,我能不知道?”   他一脸坚定,小太监信了,不料刚走没几步,就见贵妃娘娘的轿子摇摇穿过百花,迎着三人走来。   两名小太监下意识转头看着团花花。   不是说好不会来吗!   团花花心中露出微笑,傻孩子,干爹骗你们玩呢,好玩不?   两名小太监不觉得好玩,一脸崩溃,赶紧走到路旁,跪下来。   千娇百媚,小巧玲珑的贵妃娘娘正懒懒地坐在轿上,手里摆弄开得正好的花朵,她目光随意,转头时恰巧看到一张熟悉的侧脸。   “停!”贵妃娘娘一抬手。   贵妃轿辇落在三个小太监身前。   “团花花?”   团花花脸上露出恭敬的笑容,“贵妃娘娘吉祥,小的给娘娘请安?”   贵妃娘娘一脸茫然,“你从大理寺出来后再无消息,我听四皇子说宫内拔了你的宫牌贬为平民,心下可惜好久,你怎么突然出现在此处?”   团花花对着贵妃娘娘行礼,道:“牢娘娘挂念,奴才虽不在宫中伺候,但也担忧娘娘健康。奴才离开四皇子府后,跟着现在的东家打拼,今天正是听了东家吩咐,给越妃娘娘送草莓礼盒呢。”   听到“越妃”两字,贵妃眉毛微抬,“草莓礼盒?”   “正是。”团花花连忙将白瓷礼盒举起来,让贵妃能一眼看到,他嘴里说:“这白瓷盒子特意请工艺精湛的匠师烧制,其上绘制水墨画,一派闲云野鹤,大雅大淡之意,颇为符合越妃的气质。”   “哦。是吗。”贵妃娘娘脸上露出不咸不淡的表情。   团花花展开礼盒,露出里面精心挑选的大颗草莓。贵妃瞧着这果子,倒是来了兴趣。   “这是何物?”   “回娘娘,这就是奴才说的草莓,是刚从地里采摘下来的新鲜果子,大夏国从所未有的水果,是我们东家特地从域外寻来的种子。吃过的人都赞‘草莓只应天上有,人家哪能几人尝。’”   “因越妃曾在我们东家那买了三个指甲刀,花了三百两银子。我们东家觉得越妃娘娘资金充足,出手大方,想将这大夏国第一个草莓礼盒售与越妃娘娘。”团花花添油加醋一句,“我们东家觉得大夏国有史以来独一无二的‘山寺桃花’礼盒正适合越妃娘娘的气质。”   贵妃娘娘咬着后槽牙一笑,“确实,越妹妹气质无尘,与这白瓷礼盒颇为相配。”不过整日装模作样罢了,也就是家中富足养得起这样的女儿,不然还不如出家做尼姑去了!   贵妃的手在辇上轻敲,目光转到团花花身后,看着那两个小太监捧着的礼盒,心中突然升起一个念头。   这大夏国第一个购买草莓礼盒的人,凭什么是她越妃,她这贵妃娘娘不就坐在团花花面前吗? 第108章 卖礼盒,赚银子   贵妃娘娘端坐榻上, 抬手轻抚自己鬓上金步摇,抿唇一笑。   “花花,本宫问你, 你身后那两小太监捧得礼盒, 也是你要售与越妃的?”她试探道。   团花花眼里闪过一丝得逞笑意, 低着头说:“这柳氏游馆第一盒草莓虽要售与越妃娘娘,只是宫中份例有度, 越妃娘娘为人淡雅, 又酷爱书画, 奴才便把这款适合越妃娘娘的礼盒拿了一盒来。”   “还不过来!”团花花对着身后两个干儿子一招手, 转过头来瞬间变脸对着贵妃露出谄媚笑意, “娘娘您看,这礼盒中有上好檀木裱金花银蝶的;香木上嵌翠玉描锦鲤题好运连绵的;还有我们东家所说三滴立体感,直接粘绢花的;别管是您想要檀木、香木、红木、黄木、金花银花假花杜鹃花、写富贵、平安、暴富、行运;或是想要这半斤礼盒, 一斤礼盒……我们东家都能给您一一做出来。”   贵妃娘娘瞧他说了这些花样,心里来了兴趣, 只道:“听着你这东家颇为机灵……”   她余光在礼盒上轻扫,团花花伏低身子, 故意让出空间来让贵妃看去。   “就把那……香木带玉的拿过来给我瞧瞧。”贵妃居高临下道。   一般人这时,准应喜笑颜开准备拿东西与贵妃看, 但团花花故意反其道行之,脸上露出为难神色。   “嘶——娘娘, 我……”他吞吞吐吐好似有话要说却硬憋着。   贵妃一挑眉,道:“如何, 我看不得?”   团花花一个机灵,趴在地上,“贵妃娘娘想看, 自然是多少都能看得,只是这个时间,奴才得去给越妃娘娘送礼盒,若是娘娘等得心焦,奴才……奴才如何与东家回话啊!”   团花花满嘴哭腔,伏在地上委屈难过。   “行了,本宫与你多年情分,如何亏待你,越妃若是找你,你只管推托到本宫身上。”贵妃娘娘一招手,叫宫女将盒子捧来。   两个小太监一副不敢拦,乖乖被人拿走的样子。   贵妃看了眼团花花,笑道:“你且放心,本宫在这,还能少你银子?”   她这话一出,顿叫团花花放下心来,捡着甜言蜜语的话往贵妃娘娘身上送,直叫她捧着盒子心满意足的笑在,本瞧着这木盒子雕了几朵花,嵌了几片玉,上面红笔瞄着两指首尾相连的锦鲤,看上去也未有那么精巧。   可是奈何团花花一张巧嘴,说这锦鲤成双、鱼跃龙门的故事、讲这嵌玉方位、模样都有讲究,是请吉祥寺的方丈开过光的……   “最重要的,还是这盒中草莓,乃是我们东家历经千辛万苦、种种磨难,危急干渴之时得见绿洲,有仙翁见他福星高照,特意赐他此物。数千人精心培育,方开花结果,送到这盒中。”团花花抑扬顿挫,有声有色道。   贵妃娘娘沉浸在他种种故事中,闻言惊奇道:“如此神奇?”   她揭开礼盒,忽闻一阵清新扑鼻的香甜气息,深红色嵌着黑得发亮子的草莓冲他招手。   贵妃情不自禁咽下口水,虽想尝一尝,但这草莓虽是团花花带来,到底来路不明,还是要回去查验后在实用。   不过这草莓礼盒里里外外都和她心意,无论是好运似锦还是鱼跃龙门,这礼盒合该遇到她。   想到此,贵妃娘娘捂着嘴轻笑,对着宫女一抬下巴。   宫女福礼,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递与团花花。   “你这‘好运似锦、金玉满堂’锦盒本宫要了,另外你手里除了那个白盒子,其他的本宫也一起带走。”贵妃悠悠说道,看着礼盒标签隐隐约约构成的柳字也未放在心上。   团花花颠颠手里银子,瞄了眼贵妃,哭道:“娘娘,不是奴才不给您,实在是您给得不够啊!”   “什么?”贵妃不敢置信,看向宫女。   给钱的宫女连忙跪下,生怕丢了贵妃的脸,她焦急解释,“娘娘,奴婢带了五十两白银,都给公公了。”   贵妃转头,皱眉,“五十两不够?”   团花花跪在地上,道:“娘娘,我们所有礼盒全国统一价,每个礼盒后都有防伪标志和价格。今年出的几款礼盒,价格分别是:三两、六两、八两、九两平民款以及三十三、六十六、八八九九贵族款以及一百三十三、一百六十六、一百八十八和一百九十九宫廷款。”   “以及六百六十六两、八百八十八两、九百九十九两高定款礼盒。”   “娘娘手里拿的,就是一百八十八宫廷款礼盒。”团花花认真解释。   贵妃顿时感觉自己的手一沉,就这么一个木盒子画了金花银蝶的搁了几片玉的东西,一百八十八两?   团花花觑着她的脸色,小声道:“娘娘若是不要,我先去越妃娘娘那边?”   贵妃听他的声音,心下一梗,硬着头皮道:“要,如何不要——不过本宫看来看去最喜欢这个,就要这一个了。”   “翠,给花花拿银子。”她吩咐道。   “是,娘娘。”   团花花一脸喜气,忙道:“谢娘娘,多谢贵妃娘娘!贵妃娘娘人美心善,多财多福,锦鲤必定给娘娘更添喜气。”   贵妃娘娘脸上稍稍露出喜悦表情。   团花花笑道:“本该给娘娘折扣,但贵妃娘娘天生贵气,若是折扣,岂不是侮辱娘娘,哪里对得起娘娘的贵字!”   贵妃笑得脸一僵,忽觉往日怎么瞧怎么顺眼的这张脸如何这般可恶,嘴下却不得不应了,又说几句“得空来宫中坐坐,给本宫带些新鲜玩意。”   她是随口一说,团花花却记在心上。   以后为了销售业绩,可不得找您多聊聊。   团花花一脸谄媚的送走他的“大客户”。   两个小太监不敢置信的站起来,“干爹,就这一会,您就赚了近二百两银子?”   团花花冷哼一声,甩给他们一人五两。   “看到这些礼盒没?按盒给提成,三两给一百文,五两三百文……若是这一百八十八的礼盒,一盒给五两提成。”   “你们有心在宫中多走动,若是卖得出去,来找干爹拿银子。”团花花拍着两个小太监肩膀,“跟着干爹好好干,有银子拿,有干儿子收。”   “是,干爹!” 第109章 儿子随妈女儿随爹……   团花花喜笑颜开, 又借着往日宫中行走的经验、情分以及兜里的银子,扣动各院大门。   “东家说了,这叫推销, 不推哪里卖得出去。”团花花对着两个小太监说。   他首先去皇后娘娘宫殿, 也不进去, 只叫宫女将诸多草莓礼盒端进去,请宫女跟皇后严明这是柳氏游馆新出的礼盒, 若皇后娘娘赏脸可选着买, 不喜也无妨。   屋内皇后先是听说这是柳氏游馆, 闻不就搞出的东西, 又听说贵妃娘娘花了一百八十八两银子, 当下指着最贵的一百九十九两的礼盒付了银子。   “唉,宫中虽有个闻不成,但却冷硬如路边的石头, 不苟言笑,白白浪费那张脸, 不如闻不就说话好听。他既然叫人来我宫殿,说明是记得本宫的, 本宫如何不领他这个情?”皇后娘娘微微一笑,“去与团公公说, 以后若有闲情逸致,可来宫中坐坐。”   屋外, 团花花挠头,一个两个都让他去坐坐, 奇怪了。   借着皇后娘娘贵妃娘娘都喜欢购买的噱头,团花花来回奔波,凭着三寸不烂之舌一个下午草莓竟售空。   太子院子, 闻不就坐在门口,将几篮子草莓放在桌上,摆个“柳氏草莓,一两一斤。”   一群群小太监和宫女走过,不敢相信地看着上面的字,又抬起头看看院子牌匾——“长乐宫”。   没错啊,是太子的宫殿,谁人这么大胆,竟然敢在太子门前卖东西,不要命了?   闻不就把玩腰间玉佩,不知从哪里摸来一把扇子,靠在门口百无聊赖扇风。   从皇宫正殿走来几位公公,颇有兴致地看着篮子里的东西,看了眼闻不就。   “这位公子,您这草莓,可是沾了龙气啊?”几人意有所指,也是提醒。   闻不就站直身体,笑道:“诸位公公放心,我已与太子殿下说好,这几篮子草莓赚的银子,全以太子之名捐与慈善堂。”   慈善堂是大夏国收留鳏寡孤独之处,相当于现实的救济院。   几位公公听了,便笑着说:“既然如此,少不得做个善缘。不管你这草莓如何……先给本公公来一斤。”   这几位公公常在宫廷前走动,见到的都是达官显贵,多有小费,几两银子毛毛雨。   闻不就连忙称了草莓,递与他。   这公公手持篮子,也不嫌弃,直接抓起一个咬了一口,刚入嘴里,只见他眼睛不由瞪大,惊喜道:“好吃!好甜哇!”   有人问,“比之荔枝如何?”   有诗词言“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每当荔枝下时,舟车劳顿将荔枝不远万里送到长安城,荔枝的价格也一骑绝尘,令人望而却步。   但荔枝的鲜甜,吃过就只美味,叫他们念念不忘。   那吃了草莓的公公感叹道:“两者具甜,但不可同比,似高山与大海,苍鹰与猛虎,种种不同,一言不能语之。”   他这之乎者也,又引经据典说了一串形容词。闻不就脸色露出“虽然我听不懂你说什么,但是我谢谢你”的表情。   另几人听了,哈哈大笑,皆是取钱买了一些,尝过之后也是纷纷感叹。他们年龄大,不像少女一般开心又蹦又跳,老成的夸奖。   又有其中一太监,吃了一枚草莓后,脸上带着笑,道:“某先行一步。”   说罢,急匆匆地往后宫走去。   剩下的几人一瞧我我瞧你,忽而大笑,最先买草莓的那人对闻不就道:“这老公公,年龄这么大了,春心不死,还在宫里找了宫女对食,现在可是什么都想着人家呢。”   闻不就连忙道:“几位公公皆是年轻面貌,哪里老了?在我看来,老不老要由心,而不是由年龄。不过这草莓,确实很得姑娘们喜欢,若是几位公公也有心仪的宫女,不妨买了送去,没准也能成就好事?”   几位公公往嘴里送草莓的动作一顿。   闻不就背着手,笑道:“要知道,想让一人知你心意,嘴上说说不可信,关键要看这人做了什么。”   他这一句话,竟让几位公公面露思索,心下暗自思量。   在他们思量之时,最前面那公公已吃完一斤草莓,拍拍手,对闻不就说:“再来五斤。”   闻不就眼一亮,“好来您呢。”   几个公公震惊地看着他,五斤,大出血啊?   那公公暗笑一声,捧着草莓篮子提着下衫同样往宫中跑去。   剩下的太监面面相觑,忽而反应过来。   “给我来两斤。”   “我再要一斤吧。”   “三斤!”   闻不就手脚麻利地取草莓,称草莓,收银子。   一会工夫,桌前只剩了一点草莓,以及孤零零站着的公公。   那公公看着其他人飞跑而去的身影,“啧啧”两声,指着他们对闻不就说,“夕阳红。”   闻不就哈哈大笑。   “公公不爱红,不爱俏?”闻不就问。   那公公耸耸肩,竟站着与闻不就说起话来,说自己父母多不幸福,姐姐所嫁非人,看透了世间婚姻,婚姻如何坟墓如何害人。   他正滔滔不绝,柳衿忽从里面小跑着走出来,端着一壶凉茶递与闻不就。   闻不就对着柳衿隔空一吻,端着茶壶“吨吨吨”。   柳衿扶着他的肩膀,踮起脚给他擦拭额边的汗。也不知闻不就究竟吃了什么东西,这段时间个子猛蹿不少,柳衿以往还到他下巴处,现竟只将将到他肩膀。   还有大哥,做官后也与闻不就一同锻炼,两人竟还是一模一样的身高,真是奇哉怪哉。这双胞胎还能心有灵犀在个儿上?   柳衿边给闻不就擦汗,嘴里抱怨道:“好歹也是掌柜了,哪里要你出来卖东西,咱家不有的是人吗。”   那孤零零的太监眼睁睁看着两人说着话越贴越近,神色亲近,原本还带着几丝看破红尘的脸逐渐僵硬、木然,还露着几分茫然。   他突然“嘶”了一声捂住嘴巴,只觉牙要倒掉。   “这草莓,怎么这么酸!”   闻不就痛快的“哈”了声,放下茶壶,擦擦嘴巴,道:“你们两个小孩子聊天,我做大人的偷听多不好,还不如给自己找点事做。”   柳衿一听,眯起眼,不满道:“我哪里是小孩子!”   “煜儿才是小孩子!”   院子里,拿着书要来找柳家一起看的元煜慢慢张大嘴巴,手里书“啪”落在地上。   “我,我是小孩子?”元煜一天两次遭受暴击,还都是自己信任喜欢的人,那颗不太强壮的小心脏顿时碎成八瓣,噼里啪啦落在地上。   闻不就故意露出对着柳衿露出惊讶表情,柳衿咬着唇,一副被抓包的表情。   元煜举起自己没有以往那么胖虎的小手,抓抓,“我,我很快就长大了!”   “呵——”   不知哪里传来一阵冷笑,闻不就听有一矫揉造作的声音道:“皇弟身为当今太子,理应顶天立地,成熟正经。瞧你整日撒娇,一副懵懂不知世事的样子,还不如一个小姑娘,真叫为兄失望!”   元煜听到来人的话,原本白皙的小脸骤然灰暗,暗自撑住心神,俯身道:“四皇兄好。”   闻不就忽然瞪大眼睛,左看右看,惊吓道:“嘶,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在上,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哪里来的鬼声?”   四皇子脸色一黑。   闻不就故意大幅度左拧右扭,使劲伸着脑袋往上面看,“衿儿,我没听错吧,是有人,鬼?说话?”   四皇子的脸黑得犹如抹了锅灰。   元煜原本低沉的脸也忍不住笑,刚露出笑容赶紧捏住大腿崩住表情。   柳衿看了眼来者不善的人,伸手拽住闻不就的衣襟,把他拽弯腰,又按着他的脑袋叫他往底下看。   闻不就梗着的脖子往下一瞥,瞧见一矮矮瘦瘦的人,脑袋几乎九十度往上仰,瞪着眼睛看着他。   闻不就脸上立马露出和善温柔颇具“父爱”的笑容:“你是想跳起来打我膝盖吗?”   他想了想,特意咬重声音问:“小弟弟?” 第110章 “大胆!”   “大胆!”   “放肆!”   “岂有此理!”   四皇子身后的太监尖叫道:“你竟敢称呼四皇子殿下为小弟弟, 你是哪里来的蠢东西!”   四皇子身后乌泱泱跟了一群人,个个比他矮一拳,乍一看去, 好像春天地里的小麦, 刚到人小腿, 齐刷刷一般高。   为首的太监一脸暴怒,恨不得把腿拔下来按在脑袋上, 妄想用气势压过闻不就。   四皇子一头长发束在冠中, 额前发留得长且厚, 垂头时能挡住眼睛。他借着这便利, 看着闻不就的目光低沉阴暗, 却在抬头那刻陡然明媚。   “我看你们才是放肆!”四皇子一挥袖子,对着身后太监一声怒喝,“本皇子与闻公子交谈, 哪来你这太监说话的份,还不退下!”   四皇子身后太监身子一抖, 趴在地上连磕两个响头,战战兢兢道:“是, 都是奴才自以为是,奴才这就下去领罚!”   闻不就原本高挑的眉慢悠悠放下, 嘴里同样慢悠悠道:“原来这位阁下是当今四皇子,乍一看其貌不扬, 但仔细一瞅,四殿下真是沧石怀玉, 老蚌含珠,久旱有甘霖,枯木又逢春啊!”   四皇子嘴角一抽, 心道什么乱七八糟的鬼东西。他听属下道闻不就未读过几本书,诗词歌赋无一精通,写的字勉强能看。   他刚刚仔细听过闻不就的话,他究竟是内涵自己没貌还是真的捡着自己知道的词往外蹦?   短短几秒,四皇子的心翻来覆去倒腾几圈,就为了弄清楚闻不就话里的意思。   品来品去后,他看着闻不就热情的笑容,心里“嗯”一声,只道闻不就明知我是皇子,当着本皇子的面,他应该不会蠢到对着自己冷嘲热讽,想必这人确实书中无墨,一番胡言乱语想拍自己马屁罢了。   母后虽言闻氏兄弟可为助力,闻不成尚且不说,这闻不就看上去也就有几分相貌,但做事横冲直撞,偏生自己提上来的小太监脑子更是不清楚,差点惹出大祸患。   不过这柳氏游馆他眼馋好久,未尝不能争取一番。   闻不就眼看着四皇子木头一般站在自己面前,眼珠转了一圈半天屁没放一个,他脸上露出奇怪表情,举起装着草莓的簸箕往前一伸,放在四皇子眼皮底下。   “四殿下,您看这是我们柳氏新出的草莓,您要不要尝尝?”   四皇子鼻尖嗅到一丝清香,眼前一亮,刚想伸手,闻不就的簸箕“咔叽”缩回去。   闻不就一拍脑袋,后怕道:“我怎么忘了,像四皇子这般贵人,如何能乱吃东西,若是您吃我这草莓吃出事来,我有十个脑袋也不够陪您的啊!”   四皇子:“……”   他说得倒有几分道理。   四皇子看着簸箕里一个个红彤彤的大草莓,它们好像伸出一个个细长的小手,对着自己说:“快来啊~来吃我啊~我超好吃得!”   “咕咚。”四皇子咽下口水。   他撇开脑袋,问:“闻公子如今的生意如今长安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连带皇城上下有事没事都要说几句您游馆内好玩的东西,可真叫人羡慕。”   闻不就疑惑,“羡慕?四皇子这话倒叫我不明白了,您乃当朝皇子,身份尊贵,羡慕我这一小小店东家?”   四皇子闻言,笑道:“此言差矣,皇子身份虽然尊贵,但处处礼法、教条,行事说话多有限制,还不如做一平民,闲云野鹤,衣暖饭饱自由自在。”   闻不就垂下眼,微微一笑。   “四殿下若是不愿拘泥于朝堂,何不请陛下下旨,去做平民。闲云野鹤?嘶——闲云野鹤这种生活可不是我们这种老百姓能想的,我饭量大,还爱好的,用好的,可不得多赚钱养活自己。”   闻不就顺手拉过柳衿,搂着他的肩膀笑道,“您看我这夫人,这可是我心尖尖上的人,我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搬到他身边来,衣暖饭饱?不,我想要衣贵饭好!”   四皇子面色微僵,突然发现这人口舌伶俐,竟不是自己想象的暴发户形象。   他心下冷沉,想必此人刚刚那些话,也不是胡说八道。   闻不就对自己有意见?   四皇子瞧了眼一直安静呆在闻不就身后的元煜,挑眉,为了太子?这个小东西?   闻不就心里,柳衿是自己亲亲老婆,元煜是亲亲老婆的好朋友,欺负自己的老婆的朋友,那衿儿不得难受,可不得护一护?   四皇子看出闻不就的维护,内心嗤笑一声。行啊,果然是太子绳上的蚂蚱,真是可惜。   不过不到最后,谁能料定哪根绳栓哪个人?   “回了。”四皇子冷冷瞧了眼闻不就,转身离开。   “恭送四殿下。”   闻不就柳衿站起身来,并肩看着四皇子离去。   “相公,你对四皇子这么不客气,不好吧?”柳衿小声问。   闻不就摇摇头,摸摸他的黑发。   早在柳衿与元煜成为朋友那刻,他与四皇子便无话说。   不过没想到他哥做了元煜的老师,这说明什么!说明元煜将来定是要做皇帝的!   闻不成是谁!《长安风雨录》的男主!   男主的选择,就是世界的方向。   闻不就对闻不成的选择坚定不移拥护。   只要他哥选择了,再来六个小矮人也不怕!   翰林院。   闻不就甫一进门,翰林院众人一静,然后与闻不成见礼。   闻不成是当今状元,翰林院修撰,正七品官职。但翰林院内多得是从翰林院侍读、侍讲,更高的学士、院长,多的是资历深,胡子头发花白一大把的老人。   原本闻不成这新人要在他们面前俯首弯腰,奈何闻不成没拜几天,一朝做了太子太师!地位横冲云霄,连翰林院掌院学士见了,也得好言好语。   毕竟这闻不成是太子太师,若是以后太子登临大宝,那闻不成就是陛下的老师,倒时天下读书人,莫不以闻不成为首!   想到这,大家面上的笑更深几分。   闻不成一向面无表情,大家刚开始还在心里嘀咕,现已习以为常。   但当闻不成将三提奇怪的好像是送礼用的礼盒摆在他们面前时,翰林院内老的少的黑发白发有头发没头发的人大跌眼镜。   夭寿了,太子太师给翰林院送礼了!   “请。”闻不成纤长的手指点在礼盒外面的“柳”字上,目光深深扫过众人。   翰林院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周景阳挤进来,惊喜的看着桌子上的礼盒,喊道:“这是柳氏游馆新出的草莓礼盒?我家妹子早跟我说过草莓有多好吃,我还想着下衙后赶去尝尝,没想到闻大人给送来了!”   “真是我周景阳的荣幸啊!”周景阳脸上露出可怕的笑容,情不自禁摸摸闻不成刚刚点过的地方。   “噫——”翰林院众人露出受不了的表情。闻大人这粉丝,真是可怕。   倒是有个机灵人问:“柳氏游馆?就是有麻将火锅的那家?还卖礼盒?”   周景阳轻笑,抬起袖子捂住嘴巴,“柳氏游馆可是闻大人双胞弟弟的店,诸位……”   “听说不少才子写了诗词送到柳氏游馆,都被挂在柳氏咖啡屋内,就在闻大人画像旁边。”周景阳内心愉悦,他自己的几首诗全贴在靠闻不成最近的地方!   “这!论才气,还有人比得上我们翰林院?”当即有人不满道,“我也要写诗,送与闻大人!”   “没想到闻大人看上去面冷,竟有这番爱好。”   “错了,是送到柳氏咖啡屋去。”   “对对对。”翰林院众人心照不宣。   “不如,就以这草莓为题如何?”周景阳打开礼盒,指着摆在上面的几枚草莓道,“我等先尝一尝,再以诗词画作咏之,分个高下,如何?”   “好主意!”   御林苑众人当即铺纸磨墨,还有人洗草莓分发下去。   不少人拿着草莓,先嗅其香,在品其味,草莓入口后,翰林院竟陷入短暂沉默。   “嘶——好吃!”   有人伸手拿草莓,被人一巴掌拍下去。   “剩下的作画,不许吃。”   “可我还没吃呢!如何作诗?”   “来,我吃了,我给你形容一番,这草莓真是清香软甜,汁液美味,果实柔嫩,入口……”   “住嘴,你们欺人太甚!”   翰林院吵吵嚷嚷,一副热闹欢乐景象。   闻不成靠在窗前,手持元煜作业,眉头也松了几分,勾在白纸上的朱笔也愈发温柔。   翰林院外。   何涌泉一脸沧桑,背着手站在翰林院门前。   “想不到老朽来来转转,最后回到这个地方。”他叹了口气,道。   领路的人冷笑一声,“想不到曾经堂堂的户部尚书,竟然被贬到翰林院修书,真是风水轮流转。”   “我劝您啊,还是好好反省自己为何沦落到这种地步,好好孝敬上峰,可别到最后一把年纪,名留青史不成,名留青石啊!”   带路的官员半告诫半嘲讽道。   何涌泉讪讪道谢,因儿子何有成花钱买凶伤害举子一事被贬,后因贵妃母族那边使力,好歹没离京。   可后来,那被何有成故意陷害的举子,竟然一举夺魁,成为新科状元!那何有成买凶的目的又被人拿出来好一番猜测,原本已无事的何涌泉再遭贬斥,直接被罚到翰林院修书,有名无权。   哦,不,现在名也污了半个,旁人只道天子这番做法,是叫何涌泉好好在圣人之言中洗涤洗涤,好叫他反省自身,为何教育出这种不仁不义的无赖儿子。   何涌泉一腔悲苦,推开翰林院大门,进门只听一阵吵嚷。   “闻大人最欣赏的诗画,必出自我手!”   何涌泉眼前一黑,怎么到哪,都有姓闻的? 第111章 时光飞逝   春末夏初是草莓的季节。   长安城也不知何时起, 猛然刮起一股草莓风。   有结伴而来的姑娘夫人看着偌大的柳氏游馆,不禁笑道:“火锅还未吃够,草莓又来了, 简直是要掏空我们的口袋。”   “火锅随时可以吃, 但草莓这季节过了, 就要等下季。而且田一共那么大,就结这些果子, 你想等等, 等没了!”   一时间, 自皇宫开始, 蔓延到贵族间, 又带动民间百姓,不管是草莓礼盒、草莓篮子、巧克力草莓套装,还是单称的草莓……往往前脚刚上, 后脚便空。   团花花正带人热火朝天满长安跑,推销草莓礼盒。   这边, 闻不就与柳氏集团几位重要成员开会,颁布两项重要决定, 一是李信这位李柳氏集团经理带着草莓种子与火锅底料等去视察各地柳氏的店铺,规整原本店面的同时将火锅店开起来, 草莓种子妥善安放,等到了季节买地栽种。   二是闻不就又托冯村长知手将草莓田后面的两座山头承包下来,   冯家村后是一片连绵的大山,这两座山风景尚可, 却无甚值钱东西,加上冯家村众人自己家地都种不完,所以这山就一直放着, 偶尔有人来山上碰碰运气打猎。   闻不就花钱叫人从山脚往山上开路,铺石头,又用马车将石料木材等运上山。   草莓田有人疑惑东家这是干嘛,听到风声的人道:“东家说了,是要盖第二座柳氏游馆,就在这山里,说是搞个什么农家乐?”   长安夏天热,宫中皇族常去避暑山庄。   柳氏游馆五层高,没有平常店铺通透,夏天热。闻不就便想着在山中盖一座柳氏游馆二号。山中凉爽,还有山泉水塘,可以做天然的洗浴池。   夏天夜晚,大家一边欣赏漫天繁星,一边吃烧烤或者火锅,完事洗个澡搓麻打牌,真是神仙生活。   想到此,闻不就搓搓手,眼里放光。   闻不就正醉心自己的新点子,拉着柳衿满长安找上好的木材做床椅。他们家柳氏游馆二号,定位就是高端人群,长安城的富商富户,贵族王侯。   柳氏棋牌室在长安以及全国各地开设小店,走的时候薄利多销的路子,像游馆这种规模大,吃喝玩乐一体的大型设施,闻不就打算在长安、江南这种富饶之地建造,打出自己品牌。   游馆带动棋牌室名声,棋牌室推动柳氏名头,相辅相成,相得益彰。   柳氏集团犹如一只巨兽,在闻不就的命令下一夜之间活了过来。   长安城衣服上绣着柳字,插着柳氏海报的马车一辆接一辆驶出长安城。   在草莓不断销售,与火锅双重带领下,闻不就手中财富越来越多,系统在抽取奖励时,考虑闻不就的好业绩,便将抽奖池缩到火锅底料中,叫闻不就又抽中两个锅底,倒叫火锅的销售又提一番。   一段时间后,团花花冲进柳氏游馆财务室,从柳氏总账房柳明手中接过礼盒的销售报表,伸着手指戳在纸上,认认真真的数,“一、二、三……”   柳明好笑地看着他,等他数到五时,才笑嘻嘻地告诉他,“恭喜花花,礼盒的净利比全长安几个月卖的草莓利润还多。”   “哈哈哈哈,好啊!真好!”团花花捧着纸恨不得亲几口,喜笑颜开,“不枉我这段时间上窜下跳,可算是赚回来了!”   说罢,团花花头也不回的冲出门去。   “花花,你去哪?”柳氏上下十分喜爱团花花,虽然他年纪比众人大些,却常常以“花花”称呼,以示亲近。   “我去找我亲亲儿子去~”团花花的尾音比天上飞的风筝还高。   “亲儿子?花花不是公公吗?”柳明站在门前,有些疑惑,随即释怀一笑,“唉,看来我们以后要多个侄儿了,花花他呀,就怕老了没人照顾,走到哪干儿子认到哪,许是又一个干儿子吧。”   财务室内大家不约而同点头。   柳氏东家办公室。   闻不就托着下巴,手指搁在鼻头,紧紧看着柳衿。   柳衿对着闻不就眨眼睛。   “看什么呢,看我!”团花花手里纸“哗哗”响,“怎么说来着,净利一万干什么来着?”   闻不就柳衿保持沉默。   团花花兴致高昂,“认我做干爹,以后好好孝顺我,老了给我摔盆。”   闻不就摸摸鼻子,站起身,轻笑一声,道,“既然如此,干爹再上,请受儿子一拜。”   柳衿一脸讶然地看着闻不就真的对团花花执礼。   团花花的脸顿时发亮,仿佛有谁举着夜明灯搁在他脑门上般,他一时间情难自已,红了眼眶。   “好孩子,我认了那些个干儿子,就你最好,我知道。”团花花拉起闻不就,拍着他的手说,“干爹以后,只对你这亲儿子最好!干爹所有的东西,都留给你!”   闻不就捧起茶奉与团花花,难得认真道:“干爹这段日子虽一直奔波忙碌,路上见了好玩的好吃的不忘给我与衿儿送来,天冷叫人嘱咐我们添衣,下雨亲自送伞过来,我与衿儿看在眼中,心中领情。”   柳衿连忙点头。   闻不就道:“我虽以入赘柳家,但亲生父母俱亡,牢您如此挂念照顾,任您做爹又何妨呢。”   “呜呜呜,哼——”团花花哭得一把鼻涕,掏出手绢擤鼻涕。   “太感动了,我团花花没看错人呜呜呜。”团花花哭得不能自已,拽着闻不就的手亲热地说,“我恨不得在你小的时候认下你,给你当爹当娘,做饭洗衣补衣服,让你这个小可怜好好长大。”   闻不就顿时想起前几日自己衣服不小心划破,团花花扯着自己胳膊,要给他缝补的样子,那副慈爱的表情,真的是……一腔母爱。   闻不就脑门脑里不禁出现这么一幅画面,团花花腰间系着围裙,给三头身的自己、柳衿、不成哥做饭喂饭洗衣的场景,脑袋上黑线咕噜咕噜转圈。   我想什么呢,干爹虽然是公公,但也是个男人啊!闻不就阻止自己的思维扩散。   他身旁,男人团花花“呜呜呜”翘着兰花指问柳衿要手帕,两指捏着在眼下拭泪,雪白柔美的脸上因哭泣泛起红色。   闻不就:“……”   “别哭啦,干、干爹。”柳衿不熟练的拍拍团花花的肩膀,哄道。   “呜呜,好儿媳,干爹也疼你,你是干爹的心头肉肉。”团花花丢下闻不就的手,捧着柳衿道,伸出手翘着兰花指给柳衿比心。   柳衿连忙伸出手指。   闻不就看着原本温情脉脉的两人开始想办法摆出各种姿势向对方,发出“爱心攻击”。   闻不就……闻不就撇开脸。   房间内,三人其乐融融,忽闻脚步声传来,一陌生的面孔敲门走进来,对着团花花道:“不好了,大人,翰林院出事了!” 第112章 兄弟   “翰林院出事了, 听说有官员半夜吊死在翰林院正梁,翰林院众人联合调查,罪证直指闻不成闻大人!”来人焦急道。   闻不就瞳孔紧缩, 不敢置信。   “你是谁, 你的消息可信?”   团花花连忙道:“他是我留在翰林院的线人, 闻不成不是你哥吗,他刚刚做官, 你又没点靠山, 我想着看着点你们, 以免出事来不及反应, 没想到这……”   还真就出事了!   闻不就闻言, 心中半是感动半是焦急。   “现在翰林院封锁,大理寺已带人去了。”   闻不就脑袋一热,道:“大理寺的官员虽然正直, 但是查案的本事让人担忧,我之前, 我——我们柳氏游馆的案子现在都没破呢。”   闻不就原本的话差点吐出。他挠挠侧脸。   团花花一听,连忙道:“柳氏游馆怎么了?”   “以后与干爹讲, 我先去翰林院看一眼。”闻不就嘴里说着话,手已抓着下衫爬窗户去了。   团花花“唉”了一声, 只见一道背影消失在天边。   “这着急的性子啊!”团花花皱着眉,拉过同样一脸担忧的柳衿, “给干爹说说,之前是怎么回事?”   柳衿老老实实将自己曾经被人暗箭偷袭的事说了出来,   团花花越听脸越黑,确认道:“偷袭你们的,是个小女孩?”   “对。”   “瘦小, 白皙,大眼睛是不是?”团花花描述几句外貌。   柳衿瞪大眼睛,惊讶道:“干爹认识那名刺客?”   团花花的心沉甸甸往下坠,半晌低声道:“我知道了。”   翰林院被层层官兵包围。   闻不就剥开树枝,见穿着蓝色官服的大理寺官兵与身穿红衣的御林军泾渭分明,抵肩而战。   他们柳氏游馆其一代言人背着手,与杨千帆两人步履焦急,走出翰林院。   大理寺少卿按着杨千帆的胳膊说:“此案牵扯众多,疑点重重,若要查清案情,还需大理寺与御林军联手。”   杨千帆认真道:“大人放下,御林军必将竭尽所能!”   闻不就目视杨千帆目视大理寺少卿带人离开的背影。   “布嘶——嘶嘶——”闻不就用牙缝挤出声音,引来杨千帆的目光。   杨千帆抬起头,见茂盛的枝叶中露出一张足以吸引京城所有待字闺中少女的帅脸。   帅脸对着他挤眉弄眼,伸出手指指身后。   杨千帆不着痕迹点头。   闻不就蹲在偏僻角落,手肘撑在膝盖上,手掌托着下巴,眼神放空,不知想些什么。   杨千帆刚走过来,就瞧着他放空的目光紧紧盯着翰林院的墙,仿佛下一秒闻不就要一拳破墙而入。   “冷静啊,闻弟!”杨千帆下意识伸出手。   “啊?”闻不就目光呆滞,醒神见杨千帆站在自己面前,两手抓着自己的肩膀把他提起来,前后晃动。   “俗话说‘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一定会有转机的,你莫要冲动!”杨千帆激动地说。   闻不就:“……”   闻不就的心沉沉垂落,他按下杨千帆的手,语气平淡冷硬,举手投足、眉目神色竟带满闻不成的影子。   “我哥怎么了?”   杨千帆摇摇头,“人无事,只是现如今人证物证齐全,都说是闻不成故意害人。”   “哈?”闻不就不能理解,“我哥新科状元、太子太师,放着大好前程不要,害人?”   杨千帆叹了口气,道:“谁说不是这个道理,我与你关系好,如何不知你哥的人品。我看啊,就因为你哥是太子太师,这事,没那么简单。”   闻不就顶腮,两手掐在腰上,抬头看了眼翰林院高大的墙。   “嘚。”闻不就头往墙那边撇撇,抬眉。   杨千帆连忙摇头,“嗯嗯嗯~”   “啧。”闻不就又眯着眼,撇撇脑袋。   杨千帆摇手。   “嘿!”   闻不就瞪眼,撸袖子。   “嗨,你这!”杨千帆抓住他的肩膀,低声道,“偷偷地,只准看一眼。”   “这才是好兄弟。”闻不就拍拍杨千帆的手,“放心,哥们知道规矩。”   翰林院戒严,往日目下无尘的众翰林一夜之间都变成嫌犯,这落差,叫这些被关在自己屋里的翰林一个个唉声叹气。   有那不耐烦地扯着嗓子喊:“我看啊,那犯事的乖觉些,自个儿出来认了,免我们这些无妄之灾!”   “求求你,做做好事行不行?”   屋内,闻不成淡定揭过一页书。   翰林院外,太子绷着小脸,生气道:“本太子的少师被你们关起来,凭什么我不能进去看看少师!我正是好好学习的时候,耽误了本太子的功课,你们担得起吗!”   元煜少有不讲理,瞪着眼睛像路边的胖乎乎的小野猫,就差躺在地上打滚了。   “殿下,不是下官们不请您进去,实在此案关系重大,上峰一再要求我们严防死守……殿下,下官们也难做,求您别为难我们了。”   元煜不开心的瘪嘴,不死心地看了眼翰林院大门,悄咪咪伸脚。   两名官差一把拦在他身前。   “哼!”元煜鼓着小脸转身,刚走两步又跑回来,从太监手里把自己的功课拿起来塞进官差手中。   “这是本太子的功课,务必完整地交给少师,若是染了污渍太师罚我,我就罚你们!”   “是,是。”官差满头大汗的躬身。   元煜怒气冲冲地往前走,看到柳衿,眼眶一下子变红,跑过去抓住柳衿的手。   “衿儿哥哥,我进不去。”   柳衿连忙扯起笑容,安慰的摸摸他的脑袋。   “没事啦,煜儿你是太子,大家都盯着你,进不去也是当然。”柳衿低下头,伸出手小声在元煜耳边嘀咕。   元煜灰暗的眼睛顿时发光,“真的吗?”   柳衿得意地耸着小鼻头,学着闻不就的样子举起大拇指刮刮鼻子。   “当然是真的,那可是我相公!”柳衿语气里带着十足地骄傲。   元煜崇拜地看着他。要是不就哥武功那么好,他要不要请不就哥哥教自己武功,做个文武双全的人?   翰林院内。   官差小心翼翼地将太子功课放在闻不成桌上。   闻不成抬眸,看着元煜只比不就工整些的字,突然叹了口气。   屋内无人,他有些懒惰的靠在交椅上,椅子上铺着闻不就捣鼓的靠垫,倒是舒服。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茶水,新鲜大颗的草莓,木盒里摆着整齐的巧克力块,还有一盘京城时兴的点心。   若叫人看到此景,怕不是以为在享受宁静时刻,而不是监禁。   闻不成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靠着青色苏绣软垫,软垫上的山水画仿佛他眼中风景,黑色的长发轻飘飘落在垫上,如流淌在绣画中的长河。   “吱——吱——”窗户传来细碎的开启声,似有人轻手轻脚,想要进来。   闻不成一动不动,仿若雕塑。   闻不就脖子绕着马尾钻进来,就见他哥这幅舒坦样子。   “哼哼。”闻不就吸吸鼻子,“啥味,香。”   “贡品莲墨檀香,小胖子送的。”闻不成道,目光忽然放在元煜的功课上,嘴角轻轻垂落。   不想看。   闻不就绕着香炉走了两圈,点点头,赞扬,“这个味道,配你。”   闻不成喉咙里发出不明声音。   “嗯。”   闻不就解开脖子上的辫子,走到闻不成身边,往交椅上一坐,身子一挤,将闻不成挤到旁边。   好在交椅还算大,闻不就闻不成兄弟二人胳膊贴胳膊,大腿贴大腿坐在一起。   闻不就往后一仰,头看着粱,双手交叠放在腹部,一脸安详。   不知为何,突然不着急了。   闻不成余光看了他一眼,便做出同样动作。   兄弟二人仰着脑袋,抬着下巴,看着一只小蜘蛛在梁上织网。   半分钟后,同样放空的二人异口同声,发出长长叹息。   “唉……”   仿佛堵在胸口的石头被这口气送走,闻不就晃晃脑袋,不知问谁,不知问什么。   “怎么回事呢?”   闻不成清冷地眼流露几分淡淡木然。   “不知道。”   “怎么办呢?”   “不知道。”   “唉……”兄弟二人又同时叹了口气。   半晌,闻不就伸出手臂,搂住闻不成的肩膀,“哥,有我呢。”   “嗯。”   “大不了我把你偷出来,往山里一藏,给你送衣送饭,等过两年过来风头,你在出来。”闻不就语气感慨,“到时候你胡子头发一样长,满面黢黑,也不知我认不认得出你。”   “你喊我一声弟弟,我大惊,这竟是我哥哥。扑上去抱住你,兄弟重逢,感人至深!”   闻不就不着五六道。   闻不成唇角一抬,低低骂道:“滚。”   “嘿嘿嘿。”闻不就笑得肩膀一耸一耸,仿若随口一提道,“怎么说?”   屋内轻松的气氛散去,闻不成抬手按在衣领处,垂下眼睛。   “翰林院里跳得最高的叫何涌泉,何有成的爹。”   闻不就想了半晌,才知何有成是谁。   “盯着他。”   闻不就食指拇指按在太阳穴旁,对着闻不成一摆。   “得令。”   等闻不就走后,闻不成坐起身子,双手合十,脸搭在手背上,眸色深沉。   “水清无鱼,水涽多鳖。”   翰林院一案,再次叫平静未久的朝堂震动起来。   先是有人上奏言审案的大理寺少卿与柳氏游馆关系密切,而柳氏游馆的东家又是嫌犯闻不成的亲弟弟,不堪段审此案,怕是收了什么好处。   大理寺少卿一听,气得接连上奏,说自己清清白白,家中所得一是俸禄,二是妻女缝衣纳鞋换银钱,倒没有李大人做京官三年,娶了三房小妾。   李大人就是这最先上奏之人。   于是,大理寺少卿不再受审翰林院一案,去查李大人。   本想讨好某些人的李大人直接在朝上昏了过去,赚足眼球。   但派谁审理翰林院一案,又在朝上吵起来。 第113章 风起云涌   朝堂上越吵越欢实, 渐渐分出两派人马。   以周丞相为首的文官与定国侯等一些武将同卫丞相为首的官员天天打嘴仗。   卫丞相先是以“刑部”掌刑狱,里面各个都是人才,断决案一定不在话下, 翰林院一案, 应交给刑部。   周丞相便道邢狱与断案如何联系在一起, 这就像卫丞相今天嘴上长泡,打算用屁/眼吃饭一般, 十分荒唐。   当然闻人骂街, 自然不会如此直白, 闻不就只是将自己从定国候那里听来的稍作加工, 转述给柳衿和闻不成。   柳衿第一次意识到, “稍作”这个词的程度。   朝廷吵得急,翰林院的案子迟迟未决,两方人马皆是着急。   每当有文官气急, 撸着袖子要“君子动口顺便动动手”时,定国侯就慢悠悠的往前走两步, 背着手睥睨看去。   要动手的官员顿时灰溜溜钻进人堆里。   “我们说朝廷大事,这些武官横插一脚, 与他们何干!”那官员嘀嘀咕咕说。   “就是,陛下不是允许定国候不上早朝, 这段日子,他就差抱着被子住在殿里, 此事奇怪,查!”   第二天上朝, 有人上奏定国候因继子简继一事,看简大人不顺眼,正巧简大人是极力推举刑部查案的人, 所以定国候就是在扰乱朝堂!   定国侯反手举报简大人中饱私囊,贪污银两,贿赂朝官后宫。   几日脸色沉甸甸的皇帝闻言脸更黑,冷笑一声,手狠狠拍在桌上,“好啊,没有翰林院一案,竟不知朝堂之上出了这么些碌碌之辈。给我查!”   “翰林院一案,你们也不必吵了,我看大理寺少卿比起你们这些只会用嘴的家伙,好上百倍,此案,还是交由大理寺审理!”   皇帝金口一出,卫系官员脸黑了一圈,纷纷跪在地上请陛下三思。   但陛下不想与他们再周旋,甩袖离去。   定国候站在官员中,搂搂袖子,得意一笑。   他这一笑,倒叫有心人目露疑惑,定国候的相貌,倒是与太子太师有几分相似,难道……   闻不成是简鸿的私生子?   这人来的精神,连忙与人商议,要捉定国候的尾巴。   翰林院这边。   大理寺少卿再次出山,拿出十万精神头,势要把真凶抓出来!   大理寺众人见自家上峰受一肚子鸟气,各个提着威风,审案,查案,面容威严,说话冷声冷气。   娇贵的翰林们被关了许久,各个面黄发臭,只有闻不成一人还是那副清香雅致模样,鹤立鸡群。   翰林们看着闻不成更白了几分的脸,心下打鼓,这闻不成不是啥妖精吧,咋越关越精神?   大理寺一天三遍审问翰林们,甚至半夜敲门把人拉起来问话。   气的这些文官要上奏,盯着青黑的眼皮差点与大理寺官差打起来。   群情激愤下,一直紧绷的神经也受不住,一天晚上,又被大理寺拽起来的一位翰林说漏了嘴,只道:“我哪知道他酒量不好——嘶。”   翰林还未露出表情,就被感知不对的寺正拽到大堂上,几经审问,才知这位翰林与受害人以及新来的何涌泉同是一年进士。   除了何涌泉曾做了尚书又被贬,这两位翰林年复一年待在这翰林院,眼看头发白了,胡子一把,竟要这么蹉跎一辈子。   又说道新科一甲一个个不是有家世,就是家里有银子,还有那闻不成,一个小小翰林,毛都没长齐,竟然做了太子太师,真是可笑。   说来说去,酒上头,三人又比着作诗,作着作着不知如何吵了起来,这翰林随手推了他一把,那翰林撞到墙,竟昏过去。   翰林喃喃道:“何大人跟我说人死了,我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就,就想出了昏招。”   “我在翰林院多年,虽无大才,却有一身仿字本领。闻大人去宫中时,我进了他屋,偷了他玉佩,又模仿同窗字迹写下几篇不满闻不成的文章,藏在书稿中。又将偷来的玉佩放在他尸体旁边……”   大理寺少卿面容冷凝,怪不得种种证据都指向闻不成,但闻不成他也交谈过,为人冷静自持,不像是冲动的人,尤其这么明显的证据,更像陷害。   不过……   “你说,何大人告知你受害人但是被你推到墙上死亡?”他问。   “是,大人。”   “哼。”大理寺少卿冷笑一声,惊堂木惊得深夜飞鸟啼叫。   “那你可知,受害者脑袋上,除了撞在墙上的伤痕,还有一道砸伤,正是有人用利器砸这一下,要了他的性命!”   “什么?”翰林瞪大眼,趴在地上,眼里的不敢置信渐渐转为喜色,“这么说,不是我杀了他?我是无辜的?”   无辜?   大理寺少卿丢下牌子,叫人把他带下去。   “带何涌泉上堂。”   “我是无辜的、我是无辜的哈哈哈——”那翰林被官差拽着手拖下去,隐隐发疯。   “何大人,大人有请。”   官差敲门,屋内毫无动静。   “何大人?”   官差面面相觑,推开门,只见何涌泉趴在桌上,似是熟睡。   官差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轻轻拍拍何涌泉。   “砰。”   僵硬的尸体落在地上,不知死了多久。   一阵冷风吹过,吹起桌上白纸,纸上用红色的血歪歪扭扭写着——“太子无德”。   “大人,不好了!”   “啊——啊——”   黑色的乌鸦飞过夜空。   闻不就将麻袋塞进闻不成床底,拍拍手。   “我睡哪里?”闻不成皱眉。   “嘿嘿,哥你将就将就,这榻又大又宽敞,足够你睡。”闻不就拍拍只有手臂宽的木榻。   “赶紧睡吧,明天就是你的战场。”   闻不成清澈的眼里蒙上一层阴影,他低头,吹灭桌上烛火。   ……   “来啊,柳氏新出番茄火锅,尽享美味,你从未有过的感觉。”柳氏伙计举着铁喇叭,对着人来人往的大街喊道。   “别喊了,他们都去茶馆听书了,说是朝廷出大事了,有人想害太子。”另一伙计说道。   柳氏伙计啧啧嘴,拿着喇叭砸砸大腿,一扭头,“等啥呢,去找说书先生!”   “来啊,柳氏新出番茄火锅,搭配京城新鲜事,带你双重感受,你从未有过的感觉!”   闻不就坐在二楼栏杆处,桌上摆着干果和煮好的花生。他对柳衿摆手。   柳衿面上露出一丝疑惑,微笑着走过来,还未张口便被闻不就抓着手拉进怀里。   “哎呀,好多人的!”柳衿耳朵浮上一层粉色,趴在闻不就身上。   柳家的伙计笑嘻嘻地拉上帘子。   整个世界正剩下一方小天地。   柳衿将脸贴在闻不就胸膛,听着他沉稳的心跳。   一楼中央,假山搬走,换成台子,说书先生坐在凳子上,一张口便是朝堂风雨。   “……奸人妄图抹黑当今太子太师,借以夫子有罪连坐太子,攻击太子声势。世人皆知,当今太子出生那日,天降祥瑞,金光漫天,长安上下白莲盛开。”   “恰逢南方干旱,太子降生日突下大雨,一下就是三天呐,解下一场大旱。又逢西北战事,定国候率领军队旗开得胜。民间常称太子为福子。”   “哟。”闻不就挑起眉,抓起柳衿的手搓搓,“衿衿儿的手跟福子牵过的次数,比为夫都多,我得蹭蹭福气。”   柳衿抓着他的手贴在闻不就脸上,嘴角忍不住弯起,“哪有,明明跟相公牵手最多。”   闻不就侧身,轻轻柳衿的手,轻笑。   台下,说书人义正词严,怒气冲冲,“这些人什么目的,还以为我们不知道!好在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杀害翰林的凶手被大理寺揪出,乃是翰林院新来的侍讲,前不久的户部尚书何涌泉!而他在当夜竟然服毒自尽!”   “什么?”   “竟然自杀了?究竟是谁要害太子啊?”   “还有太子太师,这何涌泉总不能是自己因为丢了官职恨太子吧?我可听说是因为他儿子买凶杀人下的马。”   “你消息过时了,他儿子买凶要害的人就是新科状元,如今的太子太师。”   “豁!”   “看来这何涌泉是心有嫉恨,所以为之,我看啊,什么抹黑太子,就是他当不了尚书,心里有恨。”   听书人叽叽喳喳,你吵我嚷。   台上说书人不紧不慢,摸起茶盏抿口茶水。   “你别喝了,快说啊,然后呢?”   说书人笑眯眯道:“我说他们要害太子,自有我的道理。”   “什么道理?”底下人焦急道。   说书人又喝口茶,仿佛杯子黏在手上下不来。   听书人一见,懂了。赶紧解了荷包往上扔铜板。   “哗啦啦”的铜板像下起雨,黄澄澄的雨中,硕大的银元宝从天而降,嵌进木板中,好好的银元宝,变成银元饼,也不知一会扣不扣得出来。   说书人眼角一抽,心道再不说这怕是有生命危险,连忙正襟危坐,道:“好在上天有眼,原来这何涌泉不是服毒自杀,而是被人按着手脚把毒药喂进嘴中!”   “被从天而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义士送交大理寺!”   二楼,闻不就侧头,鼻尖轻蹭柳衿的鬓角。   柳衿趴在闻不就身上,嗅着他身上干净气息,听着楼下喧闹声音,合眼,昏昏欲睡。   朝堂中,闻不成配合大理寺一路调查,最后发现刺客出自一三品大员之手。   不过这官员十分配合,一五一十交代自己罪行,言自己只觉太子愚笨,不堪为帝。   这话叫元煜知道,好一阵闷气,倒是比以前更加认真读书。   此案一过,大理寺与闻不成因破案有功,皆有褒奖,倒是闻不成,由翰林院调入兵部,兼任太子太师,有名有权,一时风头无两。 第114章 方兴未艾   “哗——”   闻不就全身上下只穿条短裤, 端着桶凉水从头浇下来。   地上淌出泥水。   柳衿端着一大碗亲手做的冷面走出来,放在树荫下。   柳母打着扇子,对着闻不就道:“你说你一个做东家的, 跟着这些伙计们半夜去逮野猪, 像个掌柜吗?”   “娘, 相公是想抓到乳猪,给您烤乳猪吃。”柳衿连忙给闻不就找补。   柳母了然道:“大夏天吃什么烤乳猪, 他就是贪玩罢了。”   闻不就冲干净身上的污渍, 披着外衫笑嘻嘻的对着柳母行礼, 而后端着碗——盆坐在台阶上, 吹风嗦面。   柳氏庄园夏天的午后, 柳父坐在树荫中,闭着眼,腿边放着三根鱼竿, 他已然沉浸在自己钓鱼的事业中,毫不关心外物。   柳母自己在凉亭里架着绣架, 青衣上绣白鹤,一看就知是给闻不成的做的。   柳衿小跑到闻不就身边, 挨着他。   闻不就故意露出嫌弃神色,“好热, 走走走。”   他往旁边一坐,柳衿跟过来, 移开,跟过来, 最后闻不就靠着墙,被柳衿压在墙上。   两人偷偷在墙后嘴一口。   柳衿咂咂嘴,小声道, “今天的面不咸不淡,正好。”   闻不就哼了声,大口嗦面。   柳衿托着下巴笑吟吟看着他。   “我昨晚从林子里逮了一窝兔子,给你玩啊。”闻不就与柳衿说悄悄话。   “小黄四五号会不会不乐意啊?”柳衿问。   开春后大黄生了一窝崽子,最圆乎的老大一号被闻不成抱走给了元煜,二三号在柳氏游馆,四五号抱到庄园里,众咪咪恪尽职守,努力抓老鼠,也是柳氏正式员工啦,每月有丰厚的月钱小鱼干。   闻不就耸肩,随意道:“不过昨晚抓野猪进了深山,远远瞧见深处山沟里好像盖着连片的房子,奇怪得很,山沟沟里也有人住?”   “怕是京城哪家故意盖得的,我听煜儿讲庆和王爷偷藏私房钱在山上盖了一处宫殿,本想修仙问道,被王妃揪着耳朵拽下来的。”   闻不就竖起大拇指,便将此事抛到云外。   “眼瞧着咱们家越来越好了,山里游馆也快建成,等天稍微凉些,我们去游玩吧。”闻不成激动道。   “游玩?是想去哪里去就去哪里那种吗?”柳衿两眼放光,抓着闻不就的胳膊说。   “当然,你想去哪,我们就去哪。”闻不就笑道。   “好!”柳衿重重点头。   长安的夏天宛若炉上的蒸笼,人的脑袋上好像顶着个烟囱,呜呜冒气。   等柳氏山中游馆一开业,京城的人呼啦啦往山里跑,整日整夜的住在游馆里。   皇宫内。   元煜热地想吐舌头,揪着闻不成的袖子撒娇,“太师,什么时候带我去山里呀。”   近年来皇帝身体不好,避暑山庄也不愿去,宫中的妃子皇子公主碍于礼法面子,只能各自寻法避暑。   闻不成垂下眼睫,拍拍元煜的脑袋。   元煜闷闷不乐的倒在他胳膊上。   应安抬眸看到这一幕,眼中思绪不明,只弯着嘴角道:“煜儿近来不止用功,人也乖巧,都是太师的功劳。”   闻不成淡声道:“是太子天资聪颖,生性乖巧罢了。”   元煜连忙点头,一脸“没错我就是这样的太子”的表情。   应安抿嘴,点点元煜的脑袋,“太师谦言,煜儿还当真了。”   元煜不开心的摸摸额头。   闻不成站在桌旁,拉着袖子磨墨。   应安的目光落在闻不成修长的手指,微微出神,半晌后忽觉自己无礼,假装自然道:“太师最近读什么书?”   未等他言,应安道:“我最近看《与君论》,读来深觉书中字字珠玑,辨言深刻,发人深省。”   闻不成磨墨的动作一顿,放下墨锭。   “叮”一声,闻不成抬起头来。   应安没来由有些紧张。   “《恶修罗万魔山游记》。”闻不成认真道。   应安脸上露出一丝茫然,“啊?”   元煜连忙解释,“是《恶修罗》系列新出的话本,剧情跌宕起伏,人物刻画形象,深入民心。这一本里恶修罗吃了一万只魔,功力更深,下一步要去十八层地狱啦!”   “太师说我下次功课全对就给我看,是不是太傅?”元煜仰起小脸。   “嗯。”   应安脸上露出勉强笑意,“看不出,太师竟然喜欢杂技一类。”   闻不成没有说话。   应安看着元煜功课上朱红色锋利字迹,低声道:“大夏国各地官员三年一换,开春时各地百官调令已出,听闻永安县因出了文武两曲星,县令破格录取到京城来呢,也是他造化。”   “县令晋升,自是他政绩卓越。若是政绩一塌糊涂,就算出三个状元,何谈上京。”闻不成神色冷淡,轻声道,“倒是殿下耳听八方,叫闻某佩服。”   应安脸上挂不住笑容,道声惭愧,随便寻个由头离开。   元煜摸摸脑袋,“皇姐三天两头来我这,不知是为——什——么——呀。”   他故意抬高尾音,大眼睛转向闻不成。   “哦,原来是我院子里有只大仙鹤呀!”   一只半大地橘猫扑到闻不成脚下,咬他衣摆。   “一一,不能咬,这是仙鹤,不是鱼!哎哟!”元煜又捂住自己脑门,“嘿嘿嘿”傻笑。   闻不成看着他那副猫儿偷腥的表情,无奈地摇头,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京城外,永安县县里扶着腰下了马车,看着长安城三个大字,悠悠叹了口气。   “没等到闻大人,倒是老朽送上门来。”   “可见是苍天指引啊!”   秋末,从全国选拔上来的官员调任入京,京中大小官员升的升,降得降。   闻不就在冯家村,时常见得来玩的人或是一脸喜气或是一脸丧气。   升官降职不耽误他们搓麻吃火锅。   倒是他哥,为官不到一年又跳了一级,不谈京中如何,闻不就自己感受到皇帝的迫切。   闻不成如今身上紧紧贴着太子二字,若他日太子登记,闻不成必平步青云。   闻不就私下与经理们开会,务必叫全国上下的柳氏员工绷紧皮,谨言慎行,决不能给他哥惹麻烦。   他这厢安排得挺好,那边京城朝廷因着闻不成履历浅的事,连连被人上奏,都被皇帝按下。   但这一天,朝堂之上突有人道,“闻不成乃是定国侯的亲外甥,闻不成是简家庶女与人私奔所生,德行有亏,不配为臣。”   这一消息,令重臣哑然,不约而同看向闻不成,又转向定国侯。   定国侯的眼仿若冒火,紧紧盯着上奏之人。   人群中的闻不成微微张嘴,眼里的震惊不比他人少。   身体佝偻的皇帝声音沉沉,问:“简鸿,这事如何,你可知?”   简鸿上前一步,道:“陛下,我曾是简家庶子,与亲妹妹简秋水相依为命,后因简家卖子求荣将我过继到定国府,我那妹妹一向身体柔弱,简家送了我不成,还想将她送入宫中做女官。”   “当时太后在世,怜惜我妹身子纤弱,划去她名字。可简家不依不饶,我妹心灰意冷,便与当时相恋的御林军军士……离开京城。”   “长兄入父,这事是我应下来的。”   皇帝点点头,靠在龙椅上,声音低沉,“简鸿是我身边老人,他的人品,我知,既然如此,相爱之人得亲人许诺,何谈私奔。”   上奏之人看皇帝这幅对闻不成维护样子,心中暗恨。   “陛下,人伦纲常,父母俱在,妹妹婚事,哪里有哥哥做决定的道理?”   简鸿冷下脸道,“好叫这位大人知道,简家过继我时,我亲生父母刚过头七。”   “您上奏这事时,怎不与简大人商量商量。”简鸿似笑非笑地看着躲在人后满头大汗的简大人。   闻不成上前一步,道:“既是如此,缘是简大人德行有亏,这位大人不清楚缘由,随意上谏,害人清白,实在无礼。若是众臣皆是如此,朝廷不必管理天下之事,每日只处置百官罢了。”   “哼,所言有礼。”皇帝冷声道,“整日心思不放在正事,想着如何铲除异己,着实可笑,来人,拖下去,打三十板子,叫他长长记性。”   “还有简沈芳,明日起在家思过,什么时候朕准许了,在出门。”   “是。”   一场上奏,叫人看清楚闻不成此刻在皇帝心中的位置。   周相摸摸胡子,心道若是闻不成圣心不倒,谨言慎行,未必做不到自己这个位置。   年轻人,了不起啊。   他摸摸胡子,想起刚被调到户部的自己孙子,眯眼一笑。   朝堂上,卫系一派看着动不了闻不成,心下冷笑,转头上奏。   “今商户横行敛财,农户锐减,陛下应知重农抑商方是国家根本,不如把商税由原来的三分提到五分,或是再多一些,歇了农户妄想借着行商暴富的心思,安心种田。”   卫系一派深知皇帝财奴的本质,虽然大夏国十多年来平稳,百姓安居乐业,但皇帝也只这两年才放开一些,放在以前,后宫宫妃头上多是银钗鲜花,少见金玉。   像拿着百两银子买一个礼盒的事更是不会出现,这次皇帝没生气,叫一众人心觉奇怪。   “”奇怪?”闻不就哈哈大笑,对着团花花道,“干爹不知,早在前段时间,我去皇宫送火锅那次,与陛下聊天,以柳氏集团全年一分净利为由,请陛下担任我柳氏集团的监督。另以一分例无偿拨给大夏国救济院。”   “原本是想给陛下两分,但陛下见我心诚,只要我一分,咱陛下面冷心善,好人啊。”   能不是好人吗,钱进的可是皇帝陛下的私库!   团花花拢起袖子,咬紧牙,先是动他大儿子,又琢磨欺负他小儿子,真是不把他团花花放在眼里!   卫丞相?   不就是贵妃他爹吗!   他跟着贵妃干了那么久,哪里不知道这就是个笑面虎,吃人不吐骨头的主。也亏得他那时处处逢源,皇帝对宫内开支要求严,死一名宫人,一年后才能补,叫不少该死的没死,不该死的现在做到柳氏销售经理位置。   别看团花花现在干儿子成群,在贵妃宫里、四皇子府里受了不少气,现在这些人还对自己亲儿子们下手?   不能忍! 第115章 正文完结 尘埃落定,永不分离……   三日后, 京城。   辽阔的天空带着几分沉默,端详大地。   人人脸上带着神秘笑容,看到朋友, 先眉头一挑, 低声道:“你可知那件事?”   “就那件?”   “对对对!”   “真的假的?”   “真真的!我姨家的二表哥家的邻居的妹子是宫女, 她都承认了!”   “呵——”   仿若天雷炸响在京城,以往一点屁大事就要吵着闹着上奏的言官紧紧闭着嘴巴, 就怕自己说错句话掉了脑袋。   朝堂上, 定国侯看着比以往沉默的朝堂, 背手一笑。   “陛下, 臣昨日与家人一起吃个饭——这里要感谢一下替我认亲的大人。”定国侯对着那日上奏的人微微一笑, 差点把人气吐血。   皇帝笑道:“有两个如此优秀的外甥,值得开心啊。”   “谁说不是,只是我们在柳氏游馆大堂内吃的火锅, 不小心听到一件事,瞧着今天没人说, 我心里也犹豫,到底是否转述陛下。”定国侯纠结道。   “爱卿但说无妨。”   定国侯对曹公公使个眼色, 曹公公连忙抓紧手中参瓶。   定国侯撩起下衫,跪在地上, “望陛下冷静,臣多方打听, 确认此事无误,贵妃娘娘十五年前有孕, 产下一死胎。”   陛下叹息道,“却有其事。”   “只是陛下不知,贵妃娘娘这一胎并不是死胎, 真正的孩子早已偷天换日,送出宫中。”   皇帝震惊得站起身子。   定国侯一字一言重若千斤,砸在空静的朝堂上。   “只因这孩子……并不是陛下骨血。”   “什么?”   卫丞相身子一摇,被左右人扶住。   完了……这事还有人知道?   皇帝感觉自己的脸仿佛被人撕扯下来,按在地上踩。   他听定国侯道:“与贵妃通奸之人,乃是宫廷侍卫刘安豪。刘安豪此人不仅与贵妃有染,还是四皇子心腹,状元游街遇刺那日,他与手下行动鬼祟,不知何由。”   “望陛下明察!”   皇帝摇摇晃晃,猛咳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陛下!”   卫丞相见此,转头破口大骂,“简鸿你明知陛下身体有碍,听些坊间闲谈拿来伤害陛下,你是何居心!”   “我是何居心?我这边人证,倒是你,卫大人,卫丞相,自己的女儿,当今的贵妃,竟与一宫廷侍卫有染,还生下孩子,你卫家的家风品性,我可是见识到了!”   “你,你——”   “陛下!”   吵嚷的众人只听一阵尖叫,皇帝竟是晕倒过去。   “叫御医!”   人群中,闻不成抓住定国侯的手。   “叫太子。”定国侯按住闻不成的手,两人对视一眼,“我知。”   卫丞相见他们二人神色,沉脸一甩袖子,“还不去请四皇子?”   “四皇子,就是不知这四皇子是真皇子,还是假皇子!”周丞相立刻站队,高声道,“来人,请太子来。”   草莓田里,闻不成正与柳衿说说笑笑种草莓,抬头见一匹快马载着黄巾太监往山里跑去。   两人面面相觑。   闻不就站起身,脱下布鞋拍拍,道:“我跟上去看看。”   “小心啊,相公。”   皇帝吐血昏倒,中午转醒,重臣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喘,听皇后娘娘尖着嗓子哭了一上午。   “……住……嘴……我还……没死。”皇帝张开眼,看见元煜担忧的脸。   他想抬起手摸摸元煜的脸。   “父皇,你不要有事。”元煜红着眼道。   皇帝艰难扯开嘴角,虚弱道:“只是最近越发劳累,没想到如此……吓到我们小鱼儿了。”   “你娘若知,定会责备我没照顾好你。”   “父皇……爹爹……”元煜紧咬破下唇,忍住悲伤。   “周丞相?”   “臣在。”周丞相红了眼,跪在皇帝塌前。   “贵妃一案,交由你审理。朕的诏书,放在御书房,煜儿亲娘的画像后,若我……就交给你了。”   皇帝看了眼周丞相,周丞相咬牙点头。   “殿下放心,臣知。”   “朕不在,太子监国,周丞相、庆和王协理国事,卫丞相……贵妃案后,方可入朝。召长公主侍疾,后宫闭殿,无大事勿扰。”   皇帝陛下交代后,沉沉睡去。   宫外,听闻皇帝口谕的众人面色各异。   闻不成抬眸,见到卫丞相铁青的脸。   “四皇子呢?”他突然问。   “不知,京城好像许久未有四皇子的动静。”有官员道。   闻不成压下唇角。   龙椅上,元煜绷紧小脸,用力忍住眼泪。   闻不成抬眸,恍然见元煜长大不少,脸也瘦了许多。   元煜正寻找闻不成,见他目光,含泪抬起嘴角。   闻不成眼神温柔,对着元煜,眼角微弯。   加油吧,小太子。   深山林内。   闻不就藏在树叶中,震惊地看着满山林手持刀剑的兵士。   这干啥啊?   深山老林当皇帝?   闻不就挠挠下巴。   之前的那小太监匆忙跑到一木屋内,说了些什么。随后又矮又瘦的四皇子带着一群人走出来。   “三天后,我若回不来……”四皇子转头环顾他从大夏国各地买来的壮丁,沉声道:“你带人,按计划行事。”   “是。”   啥计划啊。   闻不就托着下巴,看着四皇子焦急带着几人骑着马往京城方向而去,心道,带着兄弟打天下?   不多久,木屋内又跑出来位小女孩,黑衣黑发,瓜子脸,半张脸高高肿起,上面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闻不就顿时拳头一硬。   “是你啊……”他咬着后槽牙,眼神如浸入冰水中。   贵妃一案,周丞相亲审,百官旁审,太子听审。   贵妃娘娘面色不变的进门,微微一笑,“想不到,本宫也有站在这里的一日。”   刘安豪跪在地上,一脸冷漠。   “下官与娘娘清清白白,不知你们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威胁娘娘,害得陛下重病,不知有何见不得人的目的!”刘安豪质问。   定国侯面无表情,“不必辩解,叫人证。”   宫外,长公主的轿辇从正殿宫门驶过,应安垂眸,见一行军士押着一名满脸刀疤的小太监往正殿走。   “唉。”长公主叹口气,放下轿帘。   金色的凤纹铃铛叮叮作响,那小太监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去。   “走吧。”因他是主动自首,兵士听从定国侯交代,小心对待。   小太监突然一笑,眼泪顺着布满刀疤的脸哗哗往下流。   殿下,飘飘来还恩了。   金色的轿辇与军士渐行渐远,何飘飘突然嘟囔一句,“蠢丫头,这才是报恩呢。”   “传人证何飘飘上殿——”   宫门口,正欲下马的四皇子面容一怔,勃然大怒。   “何飘飘,竟然是你!”   何飘飘跟他多年,何事不知,四皇子顿时心神大惊,转身往四皇子府走。   “殿下。”   “闭嘴,走!”   四皇子咬牙切齿,筹划多年,竟被身边人反水,简直可笑!   他双手颤抖,抑制不住心底恐慌,抓住身边人的胳膊,怒喝,“不等三日,今晚动手!”   “是,殿下!”   “先调集京中人马,包围皇宫。”   “只等人来,一击必杀!”   柳氏庄园内,闻不就颠颠尘封许久的青铜棍,换上黑色短打。   “相公,小心啊。”柳衿用目光挽留。   闻不就抱住柳衿,深深吸了一口气,依旧按照习惯,脸上绑着柳衿的平常用的手帕。   “先不亲你,留着回来亲,亲个够本。”   朝堂内。   原永安县县令看着对着何飘飘破口大骂的贵妃娘娘,深吸一口气,走出来,扯开衣服,拿出一直藏在身上的证据,跪在地上。   “太子殿下,六年前,大皇子因拥兵自重被陛下贬为庶人,罚守皇陵。臣在永安县做县令时,恰逢义士闻不就攻下永安县山寨,发现其中一账本,记录的便是朝廷与山匪牵扯,买卖人口,偷运兵器的账本。”   “当年发现这证据的正是太师闻不成的亲生父亲闻音,当时的县令是前几日诬陷太师现已身亡,曾经的户部尚书何涌泉!”   闻不成闭上眼,握住拳。   对上了……一切都对上了。   “!”   朝堂上下哗然一片,看着他手中帐册。   卫贵妃握紧手,当年,没有除干净?   “殿下,这账本上,有卫贵妃的名字!”   “四皇子现在,或已有兵马,恐欲逼宫啊!”   永安县县令大喊道。   闻不成张开眼,看向元煜。   密林内,闻不就冷笑一声,一棍子砸在袭来的长刀上。   只听“啪”一声,长刀猛然碎裂,闻不就青铜棍直直砸在此人脸上,瞬间灭掉一人。   他身后,满地尸体。   闻不就像从深渊里爬出来的恶兽,带着恐怖气息,突然从天而降,大肆收割人命。   “逼宫?”   “就你们。”闻不就嗤笑一声,“老鼠躲在地洞里,虫子躲在石头里,你们是人不是,躲在山窝窝里?”   “上啊!”四皇子的兵士推推同伴。   闻不就冷笑一声,跃然其上,青铜棍砰砰作响,残影所到之处,无一生还。   “夜大人!夜大人救命啊!三千口子兄弟,不能都死在这啊!”有人凄厉惨叫。   “哎哟,还挺多。”闻不就又砸死一窝,顺便一脚踹翻旁边的木屋,在众人惊愕恐惧的眼神中,咬了一大块巧克力。   “不过你们放心,一定安安稳稳,一个不落送你们回老家~”   闻不就眯眼,轻笑。   “跑——跑啊——”   “叮叮当当……”   吓破胆子的众人丢下手中剑慌不择路往林中跑,闻不就也不拦,靠在树上,看着人群中站在原地不动的小姑娘。   闻不就眼沉下来。   “得好好算算,咱们之间的账了。”   青铜棍在闻不就指尖转了一圈,稳稳指向夜。   遥远的皇城。   囚房内,何飘飘一头撞死在墙上,嘴角含笑。   长公主轻轻吹动勺中药,喂与皇帝。   定国侯召集兵马,守卫皇城。   杨家兄弟与四皇子府的官兵刀剑相撞。   开满花的宫墙下,闻不成轻轻拍着怀里元煜的背,哼着幼时哄闻不就入睡的小曲儿,看着天空往南方飞得鸿燕。   团花花跷着脚与干儿子们摸牌。   柳母缝衣,柳父钓鱼。   柳衿坐在门槛上,看着田间劳作的人们,等待心爱的郎君。   密林深处。   刀光剑影,风起叶落。   矮小的身影吐口血,正面朝天倒在地上。   雪白清丽脸上,黑色的眼看着层层树影中点点蓝色天空。   闻不就走过来,将手绢盖在她脸上,沉默的往来处走。   树影摇动,一具具尸体宛若悲歌,送离闻不就。   闻不就目光沉静,神色敛然。   飞身上树——   然后差点掉下来。   “系统大哥,你能不能不要在这么悲壮的时候出现啊?”闻不就无语道。   系统沉默半晌,坚持履行自己的义务。   “恭喜宿主达成“首富”成就。”   闻不就脑中响起“砰砰”假的礼花声。   闻不就:“……”   你有本事让我看到啊。   “系统抽奖中,抽奖结束,恭喜玩家获得——”   “不听不听,回家找老婆喽~”   ……   山中枫红,郎君缓缓归。   山水田园间,柳衿开心地跳起来,扑进闻不就怀里。   “相公,你忙完啦!”   “忙完啦,衿儿,我们走吧。”   “去哪啊?”   “去看山,看水,看瀑布河流,奇花百草。看日出日落,月圆月缺……看世间每一个角落。”   “看柳衿永远与闻不就在一起。”   温暖怀抱中,许诺的吻悄然印上。   “好。”   “我与相公,永不分离。” 第116章 番外一 是重逢。   “生啦生啦, 是一对大胖小子!”产婆兴高采烈的对门外男人道。   “真的?”闻音神采飞扬,眼睛里落满星星。   “我有孩子了,两个孩子!”闻音霎时就要往屋内跑, 被产婆一把拦住。   “母子都睡下了, 你慢些!”   “好好。”   闻音脚下如踩了云, 飘进房间内。   床上,身材纤细面容娇美的简秋水沉沉睡着, 床畔两个又红又皱的娃娃捏着小拳头紧闭着眼睛。   闻音心软的一塌糊涂, 轻轻握住简秋水的手, 眉眼带笑。   温暖的阳光透过纱窗照在房间内, 一片温馨和睦。   ……   闻老大家的媳妇生了一对双胞胎小子的消息不胫而走。   正当人们艳羡时, 又传来双胞胎中小的是个治不好的天痴。   “唉,世事无常啊。”举着“卜命断卦”幡子的先生摸摸两个孩子脑袋,沉声道, “这小的魂不在这,若有福气, 壳子等得到魂儿,若没福气……”   “若没福气, 我们就养他一辈子。”闻音缓缓道。   “嗯。”算命先生摸摸胡子,掐指一算, “你这大孩子命太硬,得取个糟践名字, 不然恐伤亲人命数。”   “为人父母,不求孩子大富大贵, 只希望他们平平安安,健康顺遂罢了。”简秋水抱着熟睡的孩子,柔柔一笑, “如今这世上,都说着什么功成名就,我不指望孩子有甚么功什么就,既然要压着命,就不成不就吧。”   “好,都说文成武就,我们的孩子一个文不成,一个武不就,平安就好。”闻音笑着搂住简秋水的肩膀。   夫妻二人怀抱内,刚刚满月的宝宝睡得香甜。   ……   闻不成幼时记忆,是父亲宽阔的大手,母亲袖间浅淡的药香,以及弟弟坐在矮凳上,不哭不闹安静的目光。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闻不成坐在闻不就对面。三四岁的孩子脸圆手圆,白玉般的脸上仿佛嵌着世界上最深邃的宝石。   闻不成手按在闻不就的小手上,鼻尖抵着他的鼻尖,看着他木然的瞳孔。   “弟弟,你知不知?”   沉静孩童的眼内倒映着一方小院,漂亮可爱的孩子眨着大眼睛看着自己的身影。   云儿飘飘荡荡,一群毛茸茸的小黄鸭跟在妈妈身后从兄弟身边路过。   小鸭子说:“嘎嘎。”   闻不就说:“嘎。”   “唉。”闻不成学着爹爹样子抱着手臂叹了口气。   “不就是不成的弟弟,不是鸭子的弟弟。弟弟笨!”   闻不成抓着毛笔,在闻不就脸色左右画三道猫胡子,“嘎嘎”大笑。   闻不就眨眨眼。   “嘎。”   ……   不成不就六岁那年,简秋水在一个春天的晚上闭上眼睛。   闻音从山上摘来许多花,与简秋水一起下葬。   “夫人,待两个孩子长大,我来找你。”   “你数着花瓣,不要走太急,我很快来。”   小院内。   闻不成哭红了眼,牵着闻不就的手,“弟弟,妈妈走了。”   漫天纸钱如雨,白幡下闻不就歪歪脑袋,“哥哥?”   ……   “爹爹今天救了一对夫妻,我见他们家小双儿,又乖又美,与你定个娃娃亲,以后多个爹娘疼你。”闻音拍拍闻不成的肩。   “我和你弟弟过,不能耽误你。”   “我不。”闻不成合上书,拉着沉默的闻不就的手,“我与弟弟过。”   “哈哈哈,好孩子。”   ……   “你爹……没了。”   “你要好好照顾你弟弟。”   官差将朝廷发下的体恤金放进闻不成手里。   十岁的闻不成面无表情,一袭白孝,按着闻不就脑袋与来人磕头。   “钱呢?你俩都是孩子,这钱还是我给你们看着。”闻有德嘟囔道,“我跟你婶子这些年生不出来孩子,你们就是我亲生儿子,以后两家都是你们俩的。”   闻不成摇头,“多谢二叔,没有钱。”   十岁孩子还能骗自己?闻有德骂骂咧咧走了,“穷鬼朝廷,还有那小傻子,就知道低着头。”   闻不成摸摸闻不就的脑袋,与他一同看地上的蚂蚁。   “以后乖乖的,知不知道?”闻不成轻声说。   “哥。”   “诶,小傻子。”   ……   “闻家那老大,真了不得,读书好,还整日去街上写字作画赚润笔费,养他那傻子弟弟,好孩子啊!”永安县街坊邻居闲聊道。   “好孩子,这钱拿去,与你弟弟买些好吃食。”柳老爷站在轿外与一身麻衣的闻不成说。   闻不成神色恭敬,“叔叔破费了,家中有钱,无须您破费。”   “唉,你这孩子,咱们两家,早晚是一家,以后你进柳家,带着弟弟一起,再不用这么劳累,可好?”柳老爷轻声问询。   闻不成垂眼,沉默无语。   或许这样也不错。   闻不成躺在床上想,如果他没看到父亲留下的东西的话。   夜凉如水,夏虫低鸣,闻不成心冷似冬。   把你放在哪里呢?   闻不成抓紧闻不就的手。   “哥。”闻不就喊。   “诶。”   ……   “这是五两白银,你们养不就一年。我每月寄二两银子回来。”闻不成神色冷淡,道,“一年后,我中举,大家同喜;若我落榜……我不会落榜。”   “回来后,我给你二十两。”   闻有德对着媳妇暗暗翻个白眼,你瞧这大话说的,不就是作了两首诗被圣上调到京城中去了吗,这猖狂的。   不过谁会跟银子过不去?   “行啊,保证给你弟养的白白胖胖的!”闻有德笑的眉不见眼,“不过你弟弟醒了不见你,会不会闹啊?”   “不就很乖。”闻不成轻声道。   “以防万一,这样,我这有一剂安神药,你走之前喂给不就喝,省的你走的动静大,惊醒他。”闻有德说,还捏着药粉往嘴里送,“你看,我睡不好就吃这玩意,没事。”   清晨。   闻不成摸摸闻不就的脸,看着他微动的眼皮,叹了口气。   “不就,喝口水再睡。”   “不就,哥哥走啦……”   “哥,难受,难受……”   “哈哈哈哈,怪不得闻不成整日把闻不就关屋里,原来是个丑八怪,大疯子……哈哈哈哈”   “闻不就是疯子!闻不就是傻子!闻不就是癞皮猪!”   ……   闻不就站在课桌前,捞起凳子。   “扔书多没意思,干脆,都砸了算了。”   闻不就咧嘴一笑,在校霸惊恐的眼里一把将凳子砸在后门窗户上。   “砰——哗。”   玻璃碎屑如雨,闻不就站在玻璃中挑起嘴角。   碎裂的玻璃割破他脸颊,鲜血流淌,闻不就笑的更大声。   “好不好玩?”   尖叫声中,校霸退后一步,老师姗姗来迟。   “干嘛呢!都干嘛呢!”   “老师,孙亮骂闻不就没爹没妈,学习好都是给班主任当狗腿子让老师漏题弄出来的 ,还把闻不就的书扔垃圾桶了!”   “孙亮,闻不就,你们给我出来!”   “切,神经病。”   孙亮对着闻不就翻白眼,“果然没爹没娘,发疯的野狗。”   闻不就拍拍手,胡乱擦脸,顶着满脸血走进办公室。   写检讨,念检讨。   “不就,你学习好,前程远大,不要冲动毁了自己啊!”班主任如实说。   闻不就躲在阴影后,看着脚下成群结队的蚂蚁。   “没意思。”   怎么就他没人要呢?   ……   学习工作找工作。   晋升赚钱买房买车。   人前笑嘻嘻,人后魂想归西。   闻不就躺在空荡荡的家里,按住脑门。   “二十八年了,怎么我还没死?”   公司内,老员工指着闻不就的影子给新员工介绍,“我们总公司销售总监,年纪轻轻年薪千万。救过老总一命,还救了老总公司一命,了不起!”   “听说他从小是个孤儿,长得也好,就是没人领养,到现在身边不但连个人没有,知心的朋友也没一个,多奇怪。”   “是不是他人品不行?”   “人挺好,每年年薪捐一半,大家都佩服,就是不知为何,不敢亲近他……”   闻不就听着他们嘀嘀咕咕的声音,垂下眼,看了眼满头大汗的新员工,和新员工崭新的胸牌。   “孙亮?”闻不就淡淡道。   “是,我是孙亮,经理您认识我?”新员工露出讨好的笑。   闻不就摇摇头,转身离开。   孙亮挠挠头,眼睛倏忽睁大。   “……完了。”   ……   公司庆功会暨闻不就总监三十二岁生日欢庆会。   孙亮抱着闻不就的腿哇哇大哭,“感谢领导不计前嫌,给我饭吃,养我全家呜呜呜,嘤嘤嘤。”   “这杯必须敬领导!”   “去,一边玩去。”闻不就饮下酒,无奈一笑。   眼前,觥筹交错,灯红酒绿,歌舞纷飞。   酒一杯杯下肚,闻不就肚子坐在座位上,看了半晌。   以往西装笔挺的男男女女搭肩搂背,举着酒杯喊着“友谊万岁”。   眼前好像一个世界,自己只是尘埃。   闻尘埃头昏眼花,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悬在脑门上的显示屏“屋里哇啦”放电视剧。   尘埃本埃靠在沙发上,看电视里的的状元没演十分钟被罚出京城,回到故乡,唯一的弟弟还嗝屁了。   闻不就:啧啧。   可怜啊。   等等,状元叫闻不成?   可以,跟我有缘!   闻不就晃晃脚。   又看电视里叽里呱啦,演反派的人演技十足,叫喝了酒的闻不就怒急攻心,只想看这反派啥时候死。   不成冲啊!   等了半个钟头,遥遥不见下文,闻不就冷哼一声,摸手机。   《长安风雨录》——改编自晋江文学城同名小说《长安风雨录》。   闻不就打开电子书。   ……双儿是什么东西?   男人跟男人结婚啊?   这男主竟然叫闻不成,弟弟闻不就,为什么跟自己一个名字!   “哦豁,这弟弟开头就没了。”闻不就挠挠脸,再一次叹息。   换换多好,活着好累。   闻不就躺在沙发上思绪悠悠,合上眼睛。   好歹你还有个哥……   我没有哥。   我没有家。   我什么都没有。   ……   “不就。爹和娘来看看你。”   “等了你许久呢,娘的乖乖。”   “好好过日子,我们走啦。”   似有温暖的手在头上抚过,闻不就弯起嘴角。   而后落入黑暗世界。   直到唢呐声起——   “新郎官迎亲喽——” 第117章 番外二 俏冤家(四姨娘*小丫鬟)……   “奴家叫玉诗诗。”容颜娇艳的年轻女子抱着琵琶轻笑, “郎君叫我诗诗就好。”   “好,就她了。”男人甩下荷包,“跟我走吧。”   玉诗诗脸上挂着训练得当的笑容。   行吧, 就这样吧, 怎么过不是一辈子。她心如冷水的想。   “这是柳老爷, 以后你就跟着他了。”赎人的男人笑道。   玉诗诗笑容不变,“老爷好。”   四姨娘也行, 都是过日子, 怎么过不是一辈子。   生了俩女儿?   好吧, 女儿挺好的, 没想到我这院里出来的, 女儿倒是大小姐了,好呀,比我好。   玉诗诗锁起胭脂, 锁起心门,看着院中花开花谢, 人来来往往。   二姨娘今天跟三姨娘扯头花,三姨娘昨天往二姨娘房里泼脏水。   柳芽又拿着柳叶去老爷前面卖好。   还是自家闺女省心。   玉诗诗还未露出笑, 就见柳眉又往头上插钗子。   玉诗诗:“……行吧,娘以前想插都没得插, 插吧。”   “府里新买的丫头,太太姨娘都挑完了, 这是给您留的。”管家笑眯眯说,“模样好, 人也机灵,没爹没娘没姓,就叫小环。”   四姨娘不咸不淡点头, “行吧。”   没爹没娘没姓,哦,我还没名呢。   玉诗诗,雨湿湿。   不喜欢下雨。   鸨妈妈怎么给我取这个名字。   四姨娘托着下巴看花开。   新来的丫头圆脸圆眼,刚来几天眨着眼盯着四姨娘,仿佛换了环境的小动物打探敌情。   四姨娘院外整日叽叽喳喳,热闹非凡。   院内一片宁静,仿佛查无此地。   偶尔四姑娘过来做做,母子二人相对无言,唯有绣花。   “哈——”环儿打个哈欠。   好无聊啊。   环儿开始上树抓鸟,下地捉蚂蚱,串成一串烤烤撒盐供给四姨娘。   四姨娘回应:“啊——啊啊啊啊!”   环儿连忙将烤得金黄焦脆地蚂蚱塞进嘴里。   “唔偶了,憋哈!”   没有了,别怕!   环儿说。   四姨娘脸绿了,扭着环儿的耳朵端着茶壶给她洗嘴。   环儿摸摸红耳朵,舔舔嘴巴。   四姨娘手好软,身上香香的。   嘿嘿嘿。   于是环儿耳朵更红了。   四姨娘不喜欢吃烤蚂蚱。   环儿在画着蚂蚱的草纸上画叉,看着地里的豆虫。   第二天。   环儿摸摸红耳朵,拳头握着毛笔,在长条条黑漆漆的虫子图画上面打叉,看向树上毛虫。   第三天,环儿摸摸红耳朵,毛虫也不喜欢吃,四姨娘好难伺候啊。   “唉。”环儿长长叹气。   第四天。   “四姨娘吃了烤鸟蛋,但是不满意,四姨娘说喜欢大的。”环儿挠挠胸,从胸前衣服里掏出馒头咬了一口。   “摸鹅蛋去?”   ……   四姨娘的院子开始多了些活气。   最活的地方是姨娘一个月胖了五斤。   “你这样富态些,倒比以前好看。”柳母叫人送与四姨娘些胭脂水粉,“你刚来的时候还爱打扮,我记得你那时的样子,比院中花还美。怎么近些年来越发懒惰,不施粉黛,素面朝天没精神。”   柳母心眼倒是好。   四姨娘心想,就是太软了,看家里老二老三,快要上天了。   环儿哭着跑回房。   “柳叶的丫鬟欺负我。”   “她敢欺负我的丫头?”四姨娘眼一瞪,第二天穿着新衣,画着精致的妆懒懒地站在路边。   “许久不出门,听闻家中叶儿生的极美,今日过来看看。”美艳的女子叫柳家众人惊呆了下巴。   “这一看,豁,确实是个叶儿啊,你说是不是?”四姨娘白皙的手指轻轻刮刮环儿的脸,周遭一群人红了脸。   “这叶啊草啊的,都只是花的陪衬。”   “都说花红柳绿——二小姐的脸倒是挺绿,嗯,与这绿衣服挺衬的。是不是?”   “是,是。”没听清楚四姨娘说什么,眼里只有美人的众人异口同声说。   我的声音最大!环儿骄傲得想。   穿着绿群的柳叶哭着回了房。   ……然后再也没穿过绿衣服。   “这不就是了么。”四姨娘吹吹指尖,装装罢了,真以为老娘病猫呢。   然后她就被二姨娘的丫鬟堵在假山后。   哦,原来把我当傻子。   四姨娘抓着手中药瓶,心道自己怎么就被迫掺和进来呢?   四姨娘颤颤巍巍地想,我只想老老实实窝在院子里,现在过得不好吗?   闻不就告诉她,可以过得更好。   如果没有这一遭的话……   小帐挂轻纱,玉肌肤无点瑕,牡丹心浓似胭脂画,香馥馥堪夸,露津津爱煞,耳边厢细语低声骂,俏冤家,颠狂忒甚,揉碎鬓边花。   四姨娘傻傻地看着满地杂乱,嫩红色肚兜交缠在一起,旁边环儿张着小嘴呼呼大睡。   ……一脸餍足。   怎么过不是过……但我没想过这么过啊!   四姨娘心中郁卒,面上风轻云淡不动声色。   “这种事我见多了,你莫放在心上。”   不是啊!老娘也是头一遭!   环儿哭唧唧地跑出门外。   “四姨娘最坏了!”   玉诗诗揉着脑门,深沉绝望地叹了口气。   “果然是俏冤家。”   ……   “我帮你……我还想做那天的事。”环儿抓过药瓶,小脚碾碾地上石头。   四姨娘看着不给就“啪嗒”掉眼泪的某丫鬟,继续深沉绝望。   行吧,……就这么过吧……反正,挺舒服的。   玉诗诗抓着被子,轻轻一笑。   我是老房子着了火,欲罢不能啊。   “诗儿姐姐,环儿好不好?”   “环儿好,环儿是姐姐的心头宝。”   玉诗诗看着她黑色大眼睛笑成月牙,忍不住弯起嘴角。   ……   “永安县这些东西,留给你们了。”柳老爷摆摆手,与柳母上了前往京城的马车。   四姨娘一阵恍惚。   怎么突然就是自己的了?   二三姨娘明争暗斗这么多年,落自己这看戏的手里了?   玉诗诗看看捧着柳氏咖啡馆账簿的柳俏,望望拿着砍刀手臂肌肉鼓起的柳眉,嘴角抽搐,拉住环儿的手。   “还是我们环儿省心。”   环儿咬唇一笑,偷偷靠近玉诗诗耳边。   “姐姐,我还想要……” 第118章 番外三 大哥大嫂过年好   永兴三年, 秋闱。   贡院外等候入门的书生见一排黑漆蓝顶的轿子乘着晨风缓缓而来。   贡院内跑出几名官员,弓着腰脸上带着谄媚笑容,恭敬地等轿子落下。   贡生们伸着脑袋, 见穿着官服的男子先后从轿中走出, 皆是成熟模样, 还有两位须发皆白,胡子一把。   “是考官吗?”他们脖子伸得更长。   “闻大人, 到贡院了。”最前面轿子旁的太监弯着腰小声道。   “嗯。”轿中人轻声应下。   “我给闻大人掀帘, 大人, 您请。”率先从贡院走出的官员热情地伸手, 打着帘子。   最前方的贡生睁大眼睛, 只觉一汪雪落进瞳孔中。   他黑发似夜,掩藏无尽萦思,清亮的光芒落在发上, 又顺着发滑落于白皙侧脸,蜿蜒落入寒潭冷星, 却无法照进寒潭深处。   他似高山上无尽晶莹的白雪,引人仰叹, 无法踏足。   若教解语应倾国,任是无情也动人。   众贡生不约倒吸一口冷气, 竟是不敢直视此人,何谈与那冷目对视。   “嘶——此人是谁?”有人低声道。   “你没看他那双鹤高飞的官袍, 无与争锋的容貌,这位, 怕不是吏部尚书、太师闻不成闻大人!”   “竟是他?”   问话的贡生手一颤,差点膝盖一软跪下来。   “自从新帝上任,搞了个什么锦衣卫的官衙, 这锦衣卫就成了闻不成的狗,朝廷上下谁不怕他,连长公主……听说,这大夏国如今的权利,都在此一人之手。可怕,可叹啊!”   “我倒是觉得闻太师推行新政以来,大夏国从内到外焕然一新,比太上皇在位时更加强大,这是好事啊!”   “好事好事,就是不知太师来做什么?”   “这可是新帝继位后第一场科举,可不得重视,如今两位丞相年老,致仕后这闻太师得叫闻丞相了吧?”   “啧啧,这闻太师如此年轻,我们与他差不多大的还在苦苦科举,人家都要做丞相了,了不得。”   “什么了不得,你可没见朝廷上天天弹劾他,都说他使妖法迷惑陛下,才让陛下如此偏心。”   ……   闻不成走进贡院,抬眸。   两旁伺候的官员膝盖一软,弱着语气道:“太师,贡院今年翻新,按照您的吩咐,处处仔细加固,洒扫石灰,驱散蚊虫,定叫学子好好考试。”   闻不成收回目光,微一点头。他仔细看过贡院角落,又听官员汇报工作后方才离开贡院,去官衙处理公务。   太阳慢悠悠爬上树梢,官衙外,伸出一小脑袋。   闻不成刚浮起的目光坠落在桌上。   “大亲儿子,忙着呢?”团花花咧开嘴。   闻不成不理他。   “哎呀,都这个时辰了,还不回宫啊?”团花花又道。   闻不成头也不抬,随手将一折子扔到旁边。   “哎哟,宫里可是有人吃不下饭睡不好觉,哭得都不知道自己是谁喽~”团花花“啧啧”两声,“我瞧着,心疼得很,就是有些人面冷心也冷,一点不知道疼人。”   闻不成额头冒出青筋,手中“咔嚓”一声,毛笔断成两截。   团花花身子一颤,忽然抬头望着太阳,手里挥着袖子,“哈、哈、哈,我啥都没说……啥都没说……”   皇宫内。   元煜倒在床边,手臂软软垂在地上,眼睛肿得像核桃。   宫人小心地拧干毛巾,盖在他脸上。   巴掌大的脸被宽大的毛巾覆盖,更显他面小可怜。宫人忍不住劝道:“陛下,别伤心了,世事难料,谁知道长公主竟有这心思。”   一个月前,长公主犯上作乱,谋反不成被缉拿。闻不成直接抓着元煜的手写下圣旨,命其削发为尼,终身孤守罪庵。   元煜不满的挥手,叫宫人退下。   殿内空空荡荡,偶有鸟儿路过床边,啼叫两声,继而飞走。   元煜的心更加空荡,似有冷风从心口吹过,吹得他四肢酸冷。   元煜吸吸鼻子,只觉自己可怜。   他明明很努力当个皇帝,可那些官员这个说他不行,那个说他心慈手软,没做几年皇帝,他一直放在心里敬重的长姐竟然谋反。   他怕是永远忘不了那个场景。   火光漫天,风华绝代的长公主站在宫墙上,遥遥对他射来的那一箭。   “小鱼儿,为何姐姐看中的东西,你都要与我争?”被侍卫按在地上的应安冷笑,“你离了闻不成还能做什么?早知当年,我就不该瞒下你是双——”   “啪!”   元煜与应安皆是不敢置信地看着放下手掌的闻不成。   “带下去。”闻不成低声道,“割了舌头。”   “!!!”   “皇姐——”元煜想要追赶的动作被闻不成按下。   男人居高临下,面无表情看着自己。   “陛下,冷静。”   元煜越想越生气,眼上的毛巾越发温热,他抬手想要揭下毛巾,猝不及防碰到一只手。   元煜:“!”他一把拽下毛巾。   来人依旧居高临下,面无表情。   元煜没来由心虚,冷哼一声,转过头往里蠕动。   闻不成:“……”   元煜伸手,故意将毛巾扔在闻不成身上。   “啪。”   湿漉漉的毛巾顺着闻不成的官服滑落,一道水渍。   “你来干什么。”元煜哼哼,“闻大人日理万机,还有时间管我?”   闻不成抬眸,语气淡淡,“臣来,批折子。”   元煜瞪大眼睛,坐直身子,不敢置信看着闻不成不管自己,直直往书桌走去。   “你!”   元煜看着闻不成自然地坐在他的位置,手持朱笔,轻车熟路的看折子,批折子,一点目光不给自己。   “你没了闻不成还能做什么?”元煜脑中突然闪过应安的话。   “闻不成包藏祸心,独揽朝政,恐威江山社稷啊!”   “闻不成狼子野心,陛下不得不防!”   “陛下”、“陛下”、“陛下!”   “吵死了!”元煜大喊一声,脑袋钻进被子里。   闻不成抬头,见对面床上圆润的小屁股高高撅着,对着自己。   闻不成:“……”   没一会,屁股的主人打起轻鼾。   闻不成摇头,轻轻走过去,为他盖上被子。   “太师……”柔软的手抓住闻不成的袖子。   “别走。”   ……   “当皇帝一点也不好。”元煜对柳衿说。   两人坐在湖边,头戴花环,手持鱼竿,嘴里叽叽咕咕。   “太师忙的整日不见人影。”   柳衿好笑的摸摸他脑袋,打趣道:“做皇帝与见太师有何相干?”   元煜脸微红,耳朵上浮起淡淡粉色。   “今日阳光太照人啦!”他高声宣布。   天边乌云飘过,挡住唯一的光源。   闻不就吐掉瓜子皮,瞅瞅闻不成,“你行不行啊?哥。”   闻不成放下画笔。   洁白宣纸上,穿着龙袍的某人眉眼弯弯,脸比花红。   湖边,柳衿低声问,“小鱼儿,三年了,怎么不见长?”   元煜脸更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因为我与衿儿哥哥一样啊!   数十年前,皇宫。   皇帝抱着刚出生的元煜,看着他脖子边代表双儿的红痕消失不见,弯起嘴角。   “记住,皇后娘娘生下的,是男子。”   ……   “衿儿哥哥又被不就哥哥带着游山玩水了,唉,我什么时候能去游山玩水呢?”柳衿用从柳氏游馆“托儿”那里学来的语气棒读,“煜煜儿也想看山看水,看星星看月亮,看——”   “看书。”闻不成淡声接话,手中翻过《恶修罗十八地狱游记》又一页。   “不解风情!”元煜无声嘟嘟。   闻不成书轻斜,元煜立马低头,捧起《论语》,“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带着墨香的书经意滑落,元煜的大眼睛刚刚露出书面,被清冷的目光逮个正着。   “读得好。”闻不成轻声道。   元煜咧开嘴。   “抄十遍。”   元煜的嘴垂下去。   “不解风情啊啊啊!”   元煜狠狠摇着杯中奶茶,里面冰块“啪啪”响。   “你就是奶茶里的冰块!不想化也得化!”元煜恶狠狠地说。   黑色的发蓦然落在脸颊旁,带着日夜相伴人清淡的香气。   “你又胖了。”闻不成抽出元煜手中竹筒,淡声道,“不许喝。”   元煜:“唔哇哇哇!”   他掐着自己的腰,不死心地追着闻不成:“看我,这么瘦!哪里胖!”   点点海棠花从廊外飘来,落在闻不成发上。   闻不成回眸,低头。   元煜掐着腰挺胸,“看到没?看到没!”   闻不成神色更淡:“看不到。”   “小胖子。”   “我不胖!”   元煜义愤填膺追着海棠香,一路追到寝宫,追到龙床。   闻不成按着元煜的肩膀,金色帘帐慢悠悠从他背后落下,遮住明媚春光。   男人面容藏在阴影中。   元煜愕然,茫然无措时,看到他眼中隐藏了多年的火光。   “看不清,我看看?”   元煜再一次红了眼。   冷漠的雪化成水,带着奶香流淌在乳白绸缎上。   天天握笔的男人握住另一样同样笔直纤细的东西,指尖茧子轻轻磨动。   “小鱼儿,你可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嗯……”   元煜双眼迷蒙,搂住男人的肩膀。   淡淡的轻笑传入耳中,元煜已分不清东西南北,他乖巧的伏于男人身下,下到月上枝头,雨疏风骤。   待至春眠人醒,窗外海棠依旧。   闻不成披着衣服靠在门上,与闻不就对视,“行不行?”   “嘿嘿嘿。”闻不就左看右望,见无人经过,便从屋檐跳下,顺手将半人高的包袱塞进闻不成怀里。   “弟弟多年珍藏,与哥共享!”   闻不成眸色微深,抓住包袱一角。   “太师……”屋内嗔弱的声音轻轻呼唤。   闻不就点点包袱,转身消失天边。   闻不成关门,走向元煜,走向他的人生。   “来了。” 第119章 番外四 一碗鸡汤   团花花被赌鬼老爹送进宫中那天, 他望着紧闭的宫门,昏黄的天空,暗暗发誓, 绝对不让自己孩子受这份苦。   等他在床上疼得神志不清时才想起来, 太监, 哪来的孩子。   一起被送进宫的十个孩子,只活下来三个。   团花花擦干泪, 对着□□太监的主管太监露出甜甜的笑容。   “大爷, 我给您倒茶啊。”   “哟, 是个知心乖巧的孩子。”主管太监拍拍团花花的肩膀, 满意道, “瞧你如此体贴,模样也不错,不如给我当个干儿子。”   于是, 团花花知道,太监也可以有孩子。   “干爹好好对你, 你以后也要孝敬干爹,给干爹摔盆。给干爹摔了盆, 干爹下辈子才能投个好人家,享一世清福。”老太监摸摸团花花的头发。   团花花记住了, 不但记住,还深深刻在脑海中。   有孩子摔盆能享清福, 那我收一百个儿子,一百个儿子给我摔盆, 下辈子得享多大福气?   团花花眼睛亮了。   团花花原本不叫团花花,他的本命随着那日紧闭的宫门一同关在宫外。   太监只叫他小儿子。   团花花还记得那是夏日傍晚,漫天流萤。   身材娇小, 面容如天仙的贵妃娘娘手持团扇,笑眯眯地坐在秋千上,看着他们跪了一地的小太监们。   “这是新养成的小太监们,各个聪明伶俐,皇后殿中不缺奴才,叫咱先给贵妃娘娘挑选,剩下的再分给各宫去。”老太监说话时,拉着团花的手往前拽了拽。   “娘娘,您先挑着?”   贵妃娘娘柔柔轻笑,对团花花道:“瞧着这个最可爱,长得也不错,你叫什么名字?”   团花花不能抬头直视贵妃娘娘,好在娘娘个头低,他见到贵妃手中摆件似的团扇,上面百花缤纷,开得透彻。   “奴才叫团花花,花是花开富贵的花,是娘娘这般貌美如花的花。”还未变声的清脆声音在花园内回荡。   贵妃娘娘笑弯了腰,对着团花花摆手。   “好,真好,以后你就在我宫里伺候吧。”   “是。”   于是团花花手持扫帚,给贵妃娘娘扫了两年院子。   直到某天深夜,团花花猛然惊醒,揉着眼从床榻上惊醒。   大通铺上众人睡得熟,熟的往日震天响的呼噜都没有。   团花花隐隐觉得不对,忽听窗外有男女嬉笑声。他顺着缝,看到无尽月光与月下痴缠的男女。   团花花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原来男的女的这么搞事。   然后他闭上眼,躺在床上安稳睡去。   搞你们的去吧,关老子屁事。团花花心想,耽误老子做梦收儿子。   梦里收儿子是假,贵妃怀孕是真。   团花花扫地的时候心想,贵妃肚里的娃,究竟是谁的种?   十月怀胎瓜熟蒂落,产婆说贵妃生了个女娃,死胎。   团花花靠着门窗叹了口气。   有人想要娃要不得,有人不想要娃要娃死。   小公主出生死了,一同死去的是贵妃身边的大太监。   只是团花花在大太监酒醉时,知道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唉。”团花花长叹一口气,摔碎手中满是纸灰的词盆,悲哀长哭,“干爹走好——”   团花花送走自己第二个干爹。   又是三年,人美声甜的团花花当上大主管,也有了一群干儿子。   白天他在宫内给贵妃娘娘熬汤做指甲,与贵妃娘娘绣花。   晚上他干儿子们给他熬汤按摩洗脚端茶。   团花花舒坦的靠在榻上,心里极美,有干儿子真爽,要多收几个干儿子!   事情本该如此发展的,团花花本该日复一日呆在宫中,又或者陪着四皇子出宫开府,等待王府下一个主人。   可四皇子心大,要的是心狠手辣能帮自己建功立业出谋划策的心腹,而不是整天关心吃喝拉撒,缝缝补补的太监。   于是何飘飘出现了,带着眼熟的小尾巴。   团花花摸摸下巴,心道老子是你们能超越的嘛?   然后他就被踹出权力中心。   “唉。”团花花摸摸光洁下巴,满眼放光,好耶!可以去找亲儿子啦!   亲儿子又帅又棒,有这么个好儿子给自己摔盆,来生怕不是也当个王爷!   就是有人太讨嫌。   团花花端着木盘,盘上罐子“咕噜噜”冒着热气。   “你虽年轻,却也不得不注意休养。”简鸿大马金刀背对门而坐,身板笔直,面容严肃,“白虎山新建了马场,明日你与我一起去看看?”   “带着你媳妇和你哥。”简鸿不容拒绝道。   团花花额头上冒出大大十字。   他早于不亲儿子亲儿媳说好明日逛街去扯几匹布回来做衣服!这定国侯哪里冒出来的!   “逛街干什么,又不是女子。”简鸿宽大的手掌按在膝盖上,直接道,“说好了,明日跟我去马场。”   “当。”   木盘重重落在桌上,几点热汤飞溅出来,烫得定国侯吸了口气。   简鸿抬头,瞳孔微缩。   团花花掐着腰,明明脸上带笑,面色犹如锅底一般黑。   “原是不知,不是女子不能逛街了?”团花花面容柔美,丹凤眼细长,一动一静一颦一笑无意识带着几分媚意。   他挑着眉,长睫笔直,像在眼神抹了一道眼线,威胁地盯着简鸿。   “咕咚。”简鸿不自觉咽下口水。   “来,干儿子,喝了这碗鸡汤,明天好有力气陪干爹逛街。”团花花扭头,脸色一秒转晴,端着碗放在闻不就手中。   “快喝快喝。”团花花笑眯眯道。   闻不就笑道:“干爹手艺就是好,衿儿跟着干爹,做的东西一日比一日好,再也不是以前的衿衿儿了。”   “那可不,当年你干爹我在宫中,就是凭着这巧手站到娘娘身边。”虽然最后都成了娘娘自己做的东西。   团花花笑容灿烂。   简鸿想摸罐子,“闻着香,给本侯也盛一碗。”   “啪。”团花花一爪子拍掉简鸿的手,白眼一翻,“有你什么事。”   简鸿看着皮都没红的手,心里闪过一丝波动。   他竟然打本侯,好清纯,好不做作。   本侯很是欣赏!   最后,简鸿还是喝到了鸡汤。   “嘶——这鸡汤味道,竟与老夫人如出一辙!”简鸿过继到定国侯府后,老夫人视为己出,常亲自洗手做羹汤,叫从小爹不疼娘不爱哥哥欺负得简鸿软下心肠。   简鸿手微动,看着团花花的目光几分动容几分追忆几分感动。   “唔,你那是什么眼神,恶心!”团花花白眼翻得更大,冷哼一声摔门离开。   他竟然嘲讽本侯,好清纯,好不做作!   简鸿点点头。   第二天。   团花花看着跟在闻不就身后的简鸿,嘴角一抽。   “这不是侯爷吗,您还亲自逛街啊。”   “别累着您。”   简鸿刀剑割不破的脸皮一动不动,“本侯自然要逛街。”   未等团花花开口,他掏出一沓银票,“今日,本侯买单。”   团花花讥讽的话顿时咽进肚子里,喜笑颜开,一把抓过银票,“好,走衿衿儿,我们去长安街!”   他花起本侯银票的样子好清纯,好不做作!   简鸿背着手,看团花花大包小包往下人身上丢,心道。   “诺,这个是侯爷的。”团花花捡起一块兔子吃草玉佩,故意在简鸿身上比量,“我给侯爷挂上吧。”   团花花个矮,简鸿低头,看着他细长的手指捏着红绳穿过自己腰带,灵活打结。   “竟还有本侯的?”低沉浑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团花花耳边似有惊雷,他手一颤,吓得跳起来。   “怕什么。”简鸿下意识按住他的腰。   团花花脸一红,翻白眼,“干嘛啊你,动手动脚的!”   他冷哼一声,追着闻不就跑去。   简鸿满头雾水,看看自己腰旁憨态可掬的兔子,这本该带在孩子身上的挂件往他身上一放,怎么看怎么奇怪。   “呵。”简鸿轻笑一声,且随他去。   “喂,这是哪家女扮男装的姑娘,肚兜没穿好跑了出来?”几个混混堵住团花花。   团花花撩起袖子,露出又白又细的小胳膊,“胆肥了,敢拦你爷爷的路!”   “哟,真是男的?毛都没有,怕不是个太监吧。”   “哈哈哈哈哈……”嘲弄的笑声四面八方袭来,还有一人伸着手要往团花花下面摸,“让我看看。”   “滚!”   团花花抬腿,正欲动手时,两道身影闪过,闻不就刚按住混混的手,那边简鸿一巴掌将其中一人扇飞,落在墙上。   “咳咳。”那人吐出两颗牙。   “哦豁。”闻不就松开手,让开战场。   “舅舅好大火气。”他退到柳衿身边,偷偷嘀咕,“这就是单身多年的下场,火气大,啧啧。”   街上,简鸿扔人仿佛丢手帕一般。   不一会团花花脚边堆起人山。   “道歉。”简鸿一脚踩在山顶。   “你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简鸿拍拍手掌,腰间小兔子左摇右摆。   “哦,你知道我是谁吗?”   简鸿脚下用力,压了一层又一层地混混嗷嗷直叫。   “道歉。”简鸿冷下脸,眉目间带着沾染风霜的血气。   “我错啦!”   “再也不敢了!”   只会恃强凌弱的小混混捂着脸哭着道歉。   “我们道歉了,能放我们走了吧?”   简鸿抬眸,看向团花花。   看直眼的团花花下意识撇开眼。   简鸿:?   “咳。”团花花清清嗓子,迈着高傲的步伐走过来,掀起衣服。   “原谅你?”他嘴角噙着冷夏,举起巴掌。   “啪!啪!”   两大巴掌下去,团花花吐出一口气,一手叉腰,一手翘着兰花指,食指弹弹,“放了吧。”   简鸿收回腿,对着团花花挑眉。   团花花斜眤着简鸿,举着手指从他身边经过,肩膀相撞。   “今天的鸡汤,有你一份……”   淡淡尾音消散在空气中。   简鸿轻轻一笑,这样才对嘛。   他转身,追着团花花而去。   两人并肩,走入闹市中。 第120章 番外五 江湖路远,有缘再见。……   “我总结概括一下。”闻不就抓着鸽子, 晃晃手里信纸。   “我哥说等我回去收拾我。哈,笑话,跑都跑出来了, 回去干嘛?”   闻不就低下头, 柳衿抬头, 两人一触即分。   闻不就刮刮柳衿的嘴角,放在唇边一抿, 故意道:“这么甜, 衿衿儿是花妖吗, 会产蜜?”   柳衿嘴角一圈白胡子, 闻言一巴掌拍在闻不就结实的胸膛上。   “我才不是妖精!”   “不是妖精?”闻不就露出思索表情, “不应该啊,不是妖精怎么夜夜缠着我不放,还那么紧, 我想出都出不来,你怕不是——”   “蚌精。”闻不就被捂住嘴前麻利地吐出最后两个字。   柳衿眉头微皱, 没听懂闻不就说的话。   “棒精?”   闻不就抓住柳衿的手,笑道:“就是你好棒棒的棒精。”   柳衿不信他的鬼话, 眯眼,“相公最棒了, 相公是棒精。”   闻不就摸着下巴沉吟片刻,“这么说也未尝不可, 我的棒——唔。”   知道他定没有好话的柳衿再次捂住闻不就的嘴巴。   闻不就无辜地看着他,随即低头, 脸埋在柳衿颈间轻笑。   二人□□骏马嘶鸣一声,慢悠悠载着两人走进密林中。   两人出了长安城后一路往南,途经几个大城, 城中柳氏棋牌室咖啡馆开得有模有样,火锅店热火朝天的建设中,城外草莓田也已耕种,只等好好饲养丰收。   闻不就与柳衿白天慢悠悠赶路,到了镇上便住进柳氏店中,若是附近没有人家便随便找个客栈住,顺便推销柳氏奶茶。   ——没错,闻不就再一次人品爆发,在系统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抽到了珍珠奶茶粉。   不带珍珠。   以及最后一种口味的火锅。   系统回去后去智能医院住了三天,从上到下从里到外认真检查,生怕自己哪里出现bug,顺便去小世界走一遭,看到修仙宿主抽中的保温杯满意一笑。   还好,我没坏。   闻不就是在离开长安第三天想起自己还有奶茶粉这玩意,当即烧水给柳衿泡了一杯。   青色竹筒内,雪白的奶茶随着人的动作上下摇晃,浓郁的奶香顺着空气蔓延。   “这是什么,好香啊!”柳衿惊喜道,随即愕然,这台词好熟悉。   柳衿心里飘起几丝不祥的预感。   他看着一脸温柔的闻不就,看着他手中竹筒,看着竹筒里香气四溢的饮品。   ……好像某一年某一天,某人也是如此含情脉脉地看着他,然后他就被咖啡苦了一天晚上还睡不着觉还被按在床上这样那样!   柳衿越想越气,防备的退后一步。   “相公又要欺负我!”柳衿鼓起腮帮子。   闻不就连忙道:“我哪有欺负你,明明是有了好东西第一个给你。”   闻不就举着奶茶往柳衿鼻下晃晃,热腾腾的水蒸气带着奶香窜入柳衿鼻尖。   “真不喝?”   柳衿的眼睛追着奶茶左右移动,终是忍不住,伸出手,“想喝。”   “想喝啊。”闻不就收回手,“不给~”   “相公!”   柳衿终是喝道奶茶,继而爱上奶茶。   半个月后,闻不就抱着柳衿颠颠,又捏捏他软绵绵的小脸蛋。   “胖了?”   柳衿:“!”   不可以!   柳衿摸摸肚子上的软肉,悲痛地发现自己圆了一圈的事实。   “我,我要减肥。”柳衿一手举着奶茶一手举着小拳头,认真道。   闻不就点头,捏住他的奶茶杯,“行,减肥,先从戒奶茶开始。”   闻不就捏——没捏住。   柳衿搂紧小杯子,脚碾碾地上的石头,“那什么……喝完这杯再减嘛。”   闻不就眼中闪过几丝笑意。   春花秋月,夏雨冬雪。   柳衿这杯奶茶,戒了整整一年。   冬雪落了两天,天未亮,闻不就牵着柳衿的手从庙中走出来。   青石山道被雪覆盖。   闻不就弯下腰来,拍拍肩膀。   柳衿抱着奶茶杯,面色坚决,“我要自己爬山!减肥!”   “真的?”   “嗯!”   柳衿又一次举起小拳头,“冲鸭!”   “哎哟。”   衿衿儿脚下一滑,撞在庙前竹子上,只听“哗啦啦”,潇洒雪声中,白白胖胖的雪人晕乎乎的找不到北。   闻不就哈哈大笑,赶紧上前,拍掉柳衿身上的雪,擦擦雪人小脸蛋,亲亲雪人小嘴巴。   柳衿身上裹着层层棉服,手常在袖子里,钻出一根手指戳戳闻不就的衣服。   “相公穿这么少,还热乎乎的。”   闻不就挑眉,“相公火气大,你不知道?”   小雪人红了脸,一摇一摆要上山。   “走反啦。”闻不就背着手说。   “哼。”   小雪人一摇一摆,带着奶香从闻不就身板摇过。   闻不就脸色带着轻笑,追着奶香而去。   雪落苍茫,江山浩渺。   皑皑白雪中,大地明亮,万丈白中,竟不知何处是天,何处是地。   只知雪照明月白,月照雪晶莹。   柳衿晃着身体,艰难地往山上爬。   “嘿,咻!”他默默给自己打气。   “唰——”   黑影闪过,柳衿抬头。   闻不就站在前方树下,伸手接住落下的白雪。   柳衿衿喘着粗气,看看身后自己沉重的脚印,看看踏雪无痕的闻不就。   衿衿儿:QAQ   闻不就对着柳衿飞吻,“宝贝,来。”   他伸出手。   柳衿握紧拳头,拔出脚,奋力向前。   眼看就要靠近闻不就,那厢人一个飞身,又是十米远。   柳衿:!   “哈……”   柳衿生气的踢掉脚上的雪,对着闻不就伸手,理直气壮,“要抱!”   闻不就轻笑,上前抱住软乎乎地衿衿儿。   “呼——抱不动咯。”   嘴上这么说,灵巧似燕的身影带着柳衿飞往山顶。   月明星稀,辽阔大地,千里冰封,惟余莽莽。   天地交界处,红云升腾,霞光尽染,明日跃出大地,星月隐没,金色光线穿破云层照耀大地。   山顶,闻不就怀抱柳衿,在他耳边轻吻。   柳衿眯眼,感受背后温暖胸膛。   霞光照在依偎的身影上,落在他们同样明亮温柔的眼底。   他们知道,未来,还有无数次这般美丽的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