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活祖宗 作者: 吹梦九溪   文案:   豪门小公子沈北,斗赢了私生子终于自己当家做主,万万没想到,还没享受人生,他突然就穿了。   穿就穿了,偏偏穿到个只有男人的世界,他还给人当了王妃!   王妃就王妃吧,不就是不受宠嘛,没事儿,他也不喜欢给人压呀。   穿越前尽跟人家斗了,也没怎么享受人生,这穿越了,就享受一下人生吧,   于是沈北发愤图强,自己开发自己小金库,争取跟王爷啥时候离婚能潇潇洒洒世间走一遭。   然而这侧妃啊侍宠啊怎么就不长眼睛呢?一个个的都来算计他。  沈北呵呵一笑,不知道小爷我从小到大是怎么斗过来的吧?   你一个古代人跟我一个从小在现代版甄嬛传里长大的玩儿勾心斗角?   这不老寿星上吊活腻歪了吗? 第1章 沈北其人   眼皮很重,头痛得要死。   终于睁开眼睛的一瞬间,沈北看着面前古色古香的屋子愣住了。   紧接着,他脑子猛地一阵抽痛,幻灯片一样的东西在他脑子里不断来回。   最终他才发现,这可能是一个陌生人这辈子全部的记忆。   等接受完记忆,沈北才发觉,他可能是穿越了。   沈北原本就是个富N代,他家是个大家族,从小他就受到最好的教育,长大了理所当然按照一般豪门思路开始走上了夺家产斗私生子等等道路。   他本事不错,斗赢了。   结果这才斗赢了没多久,他不过是去国外出个差,就遇上飞机失事然后穿了?   想想刚他老爹那个私生子,沈北嘴角一抽抽,对方怕是做梦都能笑醒?   可穿都穿了,也只能既来之则安之了。   飞快接受了现状,他不得不整理一下脑子里的记忆,而后越是整理,他脸色就越差。   “这特么什么世界!”   饶是沈北淡定的很也忍不住问出这种问题。   因为这个世界简直太颠覆他三观了。   他不是不知道穿越,可是人家穿越的世界就算是架空的,那总体来说都还算正常,可这个世界也太特么不正常了。   首先,这世界是没有女人的!   那么这个世界的人类怎么繁衍呢?   这就要说到一个神奇的设定了,这世界有两种男人,一种就是现代人能接受的普通男人,另外一种就是现代人不能接受,一种叫哥儿的男人。   这哥儿能生孩子,他长得一个男人样子,可是却是能生孩子的。   很不幸,沈北就是穿成了个哥儿。   说白了,要不是底下还长着一样的器官,沈北觉得说他穿成女人都没啥问题!   而他现在的身份也着实非常有槽点。   沈北现在是平西王君。   沈北这个身体的原主人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名字也叫沈北,他爷爷是宁国元帅,三朝元老,手握重兵,父亲是振国将军,一年前新帝登基之后初期朝政不稳,新老交替,为了稳固老臣,于是想起了赐婚这一招,平西王长得英俊威武,又各方面都十分出众,是不少人心中的白马,原主也不例外,早对他芳心暗许,借着赐婚,就这么嫁给了平西王。   而新婚当夜也是来的正好,恰逢太君旧疾复发,平西王被召进宫,居然就这样连洞房花烛夜都没有过。   这事儿之后府上下人背地里议论嘲笑沈北,恰巧让沈北听到了,因此大发雷霆,责罚了许多下人。   偏偏又这么巧,让平西王看到了,平西王对他的第一印象就十分差,这圆房的事情一拖再拖,原主心急如焚,想去讨好平西王,可往往吃力不讨好,反而让平西王对他心思更淡了。   而过了几个月,太君偶然知道原主这位王君与王爷关系不好,于是就做主,为他挑了个脾气柔和的侧君,也就是如今府上的侧君。   侧君名字叫秦安,是礼部侍郎的次子,除了这位侧君之外,太君仿佛觉得自家儿子身强体健,还挑了三个侍宠。   从此之后,原主就更加不受宠爱了,原主没嫁人之前的记忆相当单调,都是家中琐事,但是嫁人之后就精彩多了。   入府半年,原主的脑子里,除了斗来斗去,居然没什么别的记忆。   沈北接受这个记忆的时候脑壳都疼。   不是因为勾心斗角,而是这原主这级别,说他勾心斗角,真是侮辱的勾心斗角这个词,他分明实在作死的道路上一路狂奔啊! 第2章 找上门来   这位平西王这态度就够明显的了,偏偏原主单相思的头脑发热。   平时见了平西王屁都放不出一个,在别人面前是张牙舞爪,几次三番之后更是连这个王府后院都不由他管着了,而后让平西王放权给了秦安。   沈北整理完对方所有记忆,都忍不住叹气。   这原主,挺好的家世,他只要不作,这正君掌权,妥妥儿小日子过得挺美,折腾到现在,侧君权力都比他大,王爷还越发看不起他,他这是图啥?   只能说恋爱使人智商为零了吗?   也是可怜他一片真心被人家弃之如履。   虽然感慨,但是现在他就穿到人家身上了,有道是儿不嫌母丑,如今这身体是他的,他倒也不嫌弃了,总归,不像原主这样这辈子将自己过得凄惨兮兮就好了。   至于现在的处境嘛,虽说一个世界有一个世界的规矩,但是阴谋诡计什么的,那些人可最好别耍到他面前来。   抬手碰碰受伤的额头,至于这额头到底是怎么伤的……   沈北刚想着皱眉,外头突然有了点儿声响。   “我们公子这儿还在院子门口跪着请罪呢,王君要是醒了,能不能见见我们公子?”   “那也是你们公子该罚跪!伤了王君,只是罚跪已经是轻的了,王君醒来之前,难道你还想舒舒坦坦的回去休息吗?”   “可这事儿分明是王君强词夺理,我们公子根本不同与王君争什么,王君不过是仗着王爷眼下不在,就是要仗着正君的身份打压我们公子!”   “好你个绿玉,这种话你居然也敢说!”   沈北接受了原主所有记忆,外头是谁的声音他也听出来了。   那位为自家公子讨公道的是平西王侍宠一个叫柳公子的公子的侍从,名叫绿玉,至于目前那位与绿玉对嘴的,正是原主的陪嫁侍从——竹柳。   他这额头上的伤也不是别人,正是前几天平西王在柳公子那儿过了一晚上,原主嫉妒上头,心想着别人都能承宠,就他一个人没有王爷宠爱,今天上午瞧见了柳公子,突然就发难要去刁难柳公子。   柳公子争论几句,原主便忍不住要打人,结果原主这身骄肉贵的,人没打到,自己来了个平地摔,又运气差,当时就一脑袋磕旁边的假山上了。   于是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沈北正寻思着。   外头一个侍从的声音响起:“秦侧君到。”   沈北扶额,看样子是想清静也清静不起来了。   而外头显然好像还是闲他这热闹还不够,又有另外一个侍从的声音说:“王爷到。”   沈北挑眉,秦侧君跟平西王这是一起来的吗?   不对,应该是秦侧君先到了,否则按照这边的规矩,下人不应该先喊侧君。   怎么就这么正好一起过来了?   沈北笑了笑,笑意却没有到达眼底,最好是他想多了,否则玩儿手段?他是真没在怕的。   身为从小在豪门世家长大的沈北,那些玩意儿,也就是他从小玩儿剩下的。 第3章 见个面   王爷到了时候,那位绿玉的声音就响起来了。   绿玉的声音焦急的很,完全一副忠心奴才样子:“王爷,您去看看我们公子吧,我们公子从上午跪到现在,已经快三个时辰了,再这么下去,他的腿怕是要废了。”   平西王表情就比较淡定了,他看得是秦侧君:“怎么回事儿?”   秦侧君的声音就响起来了:“我先前出府了,这会儿刚回府,听府上下人说,好似是柳公子不小心冲撞了王君,王君不小心摔了,这会儿,也不知道怎么样了,王爷,要不咱们还是去看看王君吧?”   这话说的十分温柔。   门外,平西王沉默了一下:“开门。”   竹柳顿了一下,他看看秦侧君,想想自家王君,眼下这种情况,怕是要遭,他于是自作主张:“王爷,我们王君这会儿怕是没有醒呢。”   平西王看了竹柳一眼,眉头微微一皱:“本王说,开门。”   竹柳吓了一跳,他一个侍从,哪儿受得住主子这种语气,差点儿就跪下来。   这时候一个声音蓦地响起:“竹柳,开门吧,让他们都进来。”   正是沈北的声音!   竹柳蓦地回头看了一眼,心说要遭。   可王爷与秦侧君都在,他一个侍从,实在没法挡了,而且王君都发话了。   他心里叹口气,只能开了门。   那头秦侧君却飞快掩饰眸中一丝诧异。   这王君的语气,是不是太平常了点儿?   若是往常,王爷能来看王君,那王君不得起身相迎吗?   听他说话中气十足,应该没到不能起来的地步吧?   秦侧君那念头一闪而过。   平西王进屋子,他便跟着也进去了。   而后沈北就正儿八经的自己瞧见了秦侧君,以及,原主爱平西王。   第一眼,沈北看到的就是平西王,一眼看过去,沈北不由挑眉,这位平西王,长得实在是不错,沈北原本就是个GAY,现代的时候因为某些原因,他倒没找男朋友,不过固定伴侣还是有的,这位平西王,长得实在符合他的口味,倒是真不错,也难怪原主为他死去活来。   他是有这个资本的。   平西王让他看的皱眉,蓦然视线瞪了他一眼。   沈北被瞪了,冲着平西王笑了笑,而后真就收回了视线。   反而不去看他,转而去看秦侧君了。   秦侧君的面容长得与他的声音一样,整个都是偏柔和的,完全不张扬,老实说,他长得还不如原主好看,可看着舒心,比起原主这种张扬无比又欠智商的样子,这位看着温和老实的秦侧君,显然更让人容易接受。   只是不知道,这位秦侧君对他,有什么意思了。   原主记忆里,这位秦侧君对待原主的态度多是忍让,像是顾忌他正君的身份,因此没少被原主口头上讥讽,反倒是那三个侍宠气焰嚣张些,与原主斗的风生水起。   这真谦和还是假谦和,目前看来,总不得而知。   沈北扬起点儿假笑:“王爷与侧君过来看我真是多谢了,只是我眼下受了伤,实在不方便下床,就不亲自招待你们了。”   平西王见沈北收了视线,反而一怔。   这沈北从前盯着他的时候,那视线简直让人厌恶,如今这大大方方看,大大方方收回视线,居然倒不让人觉得恶心了。 第4章 柳公子   秦侧君也是一怔,他从刚才那平平淡淡的一声让他们进来就觉得王君今天有什么不对了。   这会儿看着,果然是不对,大大的不对啊!   跟他想的可完全不同,这要是放在平时,王君那性格,看见他与王爷一同过来,不生气是不可能的,这伤莫非真重到这种地步?   他仔细打量一番沈北那脑袋。   结果让沈北看个正着:“侧君在看什么?打量我这伤是不是真的严重吗?”   秦侧君被说了个正着,但他不慌,抬头道:“王君这伤瞧着是很严重,一般大夫恐怕不能药到病除,是否要请御医过来看一看?”   这话明面是对沈北说的,实则是问平西王。   答的还真是没什么破绽。   沈北冲着秦侧君笑笑:“劳侧君关心了,我这伤还行。”   结果他话音刚落,之前门口那个绿玉突然喊道:“王爷,我家公子还跪着呢,求王爷开恩啊!”   沈北住了口,那边竹柳一咬牙,要不是王爷与侧君都在,他眼下是一巴掌就要打出去了。   秦侧君像是有点儿不好做主,看看王爷没有别的意思,他道:“我也是刚刚回来,听说王君受伤的事儿,这具体怎么回事儿我也不清楚,不如传绿玉进来问一问吧?”   寻常按照规矩,这正儿八经的王君受了伤,哪儿还用得上这一出,王君一开口,对方就该打发就打发了,而这平西王府,他这个王君因为不得宠,实在是憋屈的很。   仔细想来,眼下府上权力不在手,王爷也无恩宠,身为一个王君来说,简直要地位没地位,要宠爱没宠爱,还没有话语权,十分致命。   沈北看着秦侧君却笑了:“是该问清楚才是,那就传进来吧,不过绿玉到底是个侍从,也不是当事人,还是直接将柳公子也带过来当面说清楚比较好。”   秦侧君让沈北这笑弄得反而心里没底,之前那怪异感觉如今越发明显起来。   正要开口。   沈北冲着竹柳道:“去,将柳公子带过来。”   秦侧君那口半张,掩去一丝怪异。   这王君性格莽撞在王府可不是什么秘密,府上向来是他操持一切,是错觉吗?   方才那一瞬间,仿佛被王君压了一头?   秦侧君默了。   竹柳原本心里还忐忑王君会不会因为王爷与侧君一同过来有所失态,如今看来,居然还好,他心头定了一定,立刻去将那柳公子带了过来。   柳公子跪了三个时辰,这会儿眼眶也红了,人也站不稳了,歪七扭八的站着,看着平西王也在,那眼泪终于忍不住了,冲着他便肝肠寸断喊了一声:“王爷。”   这一声王爷十分婉转。   沈北竟是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柳公子却不觉得这一声有什么问题,他哭的好不可怜:“王爷,你可得替我做主啊,您瞧我的膝盖。”   他说着将裤子撩起一点儿,只见他整个膝盖青紫一片,看着十分狰狞。   平西王蓦地皱了眉头,秦侧君也惊呼一声:“怎么这么严重,来人,快去传大夫给柳公子看一看。” 第5章 对峙   柳公子眸中闪过一丝怨愤,转到平西王这边,脸上全是可怜,他由绿玉扶着,若不是不合规矩,真想扑到平西王怀里去,他擦了擦眼泪,扁着嘴。   秦侧君看着他那模样不由问:“柳公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柳公子听秦侧君一问,他转而看向秦侧君,长叹一声:“说到底,也是我自己不应该在今日出门,如此,也就不能遇上王君了。”   秦侧君皱眉:“这话怎么说的,太放肆了。”   柳公子一听秦侧君这话,思忖秦侧君此人规矩太过,索性直接道:“侧君你性子软,这大伙儿都知道,这王君平日里看你好欺负,嘴上多有不饶人,咱们也看在眼里,可这同样是在王府伺候王爷的,我们也是尽心尽力,寻常倒是有正室善妒磋磨侍宠的,可那也是侍宠犯上居多,我这可倒好,好好走着呢,王君就上来冲着我一阵打骂,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秦侧君一听,倒是一时无语。   柳公子看看秦侧君再看看王爷,倒不去看沈北,索性摆出个爽直态度来:“王爷是知道我的,我这人,心直口快,今日王爷也在,我便当着王爷的面说了,王君当时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王爷前几日来了我屋里,王君便瞧我不顺眼,可王爷是王爷,爱去谁屋里,那也不是王君说了算的,如若今日我不过承宠了就遭到王君这样打骂,来日这府上若是有人怀了身孕,那该怎么办?”   这话一出,四周都是一默。   这打骂一个侍宠对于一个王君来说,顶多是有个善妒的名声,只是名声不好听罢了,可他要说冲着子嗣去的,那可就不一样了。   无论是什么人家,都是重子嗣的,尤其这皇家更是。   平西王府上至今还没有人有子嗣,可架不住柳林这一番话说出来,好像就是暗指沈北这性格这么善妒,等以后有人要是有了孩子,那孩子绝对会保不住的意思。   这事儿可就大了。   凭你是不是王君,这罪名说破天去,那就算你是君后都没用了。   秦侧君都顿了一下。   回头看去,只见平西王面色蓦地沉了下来。   柳公子自然是第一时间看着平西王的模样的,见他脸色,心头解恨,冲着沈北看了过去。   但是这一眼看过去,看着沈北的样子,他却是顿了顿。   只见沈北面无表情的看过来,那眸中,居然有几分同情他的意思。   柳林心里一咯噔,本能有点儿不好。   却听得沈北淡淡一句:“说完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   所有人还寻思着柳林方才的话呢,结果沈北这个当事人轻飘飘的这么一句,倒是让现场一下子从刚才那惶惶猜测中醒过来了。   平西王回头看一眼沈北,竟然见他表情意外平静,记忆里唯一几回与他相处,或者是秦侧君处理一些关于王君的事情的时候,这位王君都歇斯底里的样子,实在让人厌恶,如今看他这般镇定,萧长平倒是想听听他的说辞。   沈北见萧长平看过来,就冲着他那张合胃口的脸,他冲着他笑了笑,而后再看柳林又问一遍:“你说完了吧?我能说了吗?” 第6章 王府子嗣   柳公子被沈北这句话噎住了,可他话都说出口了,如今哪儿能示弱!   他道:“我人微言轻,自知一个侍宠的身份断然是没有王君贵重的,但还求王爷看在我平日服侍王爷尽心尽力的份上,替我做主!”   沈北看了一眼平西王。   平西王半个字没有说,仿佛是个木头人。   沈北却知道,这位,当然不是个木头人这么简单。   他又笑了笑张口,看着柳公子道:“原来你还知道你侍宠的身份没有我这个王君的贵重,那我罚你跪三个时辰,没有杖责,也没有掌掴,难道不是已经是开恩了吗?”   这话说的忒跋扈了点儿,可他说的确实也是事实。   别说这是王府,沈北是王君了,就算是平常人家,因为小妾的缘故害的正妻撞破了头,那按照规矩,也是要好好责罚的。   柳公子咬牙,看着秦侧君与平西王道:“王君若是这样说,那我无话可说,但我说的话句句属实,王君善妒!这是大伙儿都知道的事情!”   他便咬死了沈北善妒,见不得别人得宠,那这以后要谋害子嗣的话题便过不去!   沈北听了这话叹了口气:“我是善妒,你说的对,这事儿全王府都知道。”   沈北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脸色迥异了一下,自己说自己善妒,承认的这么大方?   “可我善妒也不是别的原因,那还不是因为我心中装着王爷嘛。”   平西王面无表情。   沈北接着表白:“这府上无人不知我对王爷之心日月可鉴,试问我一个王君,在王爷不宠爱我,却去宠爱别人的时候,如何不感到心里难受呢?我从前也是府上娇养着长大的,如今受了委屈,确实歇斯底里一些,这一点,请王爷原谅。”   平西王不置可否,依然不说话。   沈北这番话说的老实说,要不是他从前确实不识大体了一点儿,单就这番话来说,他是半点儿没错。   竹柳听着都忍不住心疼自家王君,是啊,王君从前在将军府的时候,也是郎君宠着的,嫁给王爷之后一颗心都扑在王爷身上,可王爷对王君的真心弃之如履,王君的脾气一天比一天差。   他看着王君变成这样,心里也非常难受。   沈北说完了告白,柳公子张张嘴,居然是说不出什么来了,但好在他之前该说的都说了,柳公子道:“王君善妒,情有可原,到底却是苦了我们这些侍宠了。”   秦侧君听到这里叹了口气,他突然跪了下来。   他看着王爷说:“归根究底,此事到底还是王君没有子嗣的缘故,王君嫁过来也已经一年了,还请王爷怜惜王君。”   沈北看着秦侧君,这话说的实在极好。   恐怕听到的人无不感慨,有原主这个榜样在前,秦侧君看着实在是贤惠的不行。   如今这种局面,王君不懂事,反而是侧君出来周全,本来心里有点儿同情王君觉得王爷对王君实在冷淡的,这会儿又不觉得王君可怜了。   沈北却笑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方才他将话题说到争风吃醋上头,如今这秦侧君一开口,又给折腾回子嗣上去了。   无论秦侧君有意还是无意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这个王君善妒的厉害,显然是不能胜任王君这个位置了。 第7章 规矩   平西王看了一眼跪下的秦侧君:“你起来。”   秦侧君:“王爷……”   平西王冲着秦侧君伸了手。   秦侧君低头颔首,搭着平西王那手缓缓站了起来。   沈北看着,好一副伉俪情深的画面,他们倒是郎有情郎有意,他笑了笑。   平西王缓缓看着沈北,却见沈北眸色清明,半点儿妒色也无,他沉声道:“柳公子所说,你有什么说辞。”   沈北道:“我还真有。”   平西王打量沈北。   沈北的长相老实说,是十分好的,甚至就平西王府来说,王君的样貌是最好的,可偏偏,撇去样貌,他却是最不受宠的。   如今沈北面色苍白,头上还包着白布,可这样,依旧无法掩饰他长相清丽,五官出众,若说从前王君的性格让人忽略他出众的长相的话。   那么现在,他就这么坐着,安安静静的,眸色清明,竟是绝色。   平西王眯了眯眼睛。   沈北却不看他,转而看向柳公子:“我倒想问你一个问题,我虽然善妒,但除了嘴皮子上占占上风之外,其他,好似也没做什么吧?”   柳公子一愣。   别说他愣了,秦侧君也是一愣。   沈北心头却是冷笑了。   是,原主虽跋扈,但他却不是个恶毒的人,这也是平西王虽然冷落他,但是也能容他在王府一年之久的原因。   原主是嫡子,因此备受宠爱,他阿么没让他受过委屈,也没在他面前耍过什么手段,所以原主这争风吃醋的手段真是低等到不行,无非也就是仗着自己的身份口头上威风一下罢了。   心底,他还是很知道分寸的。   “我再问你,我原先摔倒,是,确实是我先动的手,可我动手之前,你说了什么?当着王爷的面,你敢再说一次吗?”   柳公子没想到沈北居然不同之前那样大吵大闹,反而冷静分析起来。   要知道,按照王君原来的性格,这事儿闹成这样,他必定大发雷霆。   如今他这两个问题一问,柳公子心里一咯噔,眼神一慌,下意识去看一眼平西王,却见平西王眸色幽深,他更慌了。   正在他慌乱的时候,沈北又说一句:“还有之前关于你说的那个我善妒,日后王府有了子嗣的问题,我倒想问问你,如今王府无子嗣,你空口白话,就要污蔑我以后必定会对王府子嗣出手,这又是什么道理?杀人凶手判刑还要讲究证据,如今我还什么都没做呢,怎么就好似我十恶不赦了似得?”   柳公子冷不防道:“这要是做了还来得及吗?”   沈北却是真的笑了:“你要这么说,那我可又得跟你提一提规矩了,这王府,纵使我不掌权,可我是正儿八经的皇上赐婚的王君,是正君,你这空口白牙一句诬陷,莫非就要我付出什么代价?王爷,这事儿也不是这个理吧?”   柳公子心慌到了极点,再看平西王,不由自主跪下了,正触及之前伤处,他一下子疼的面色都狰狞了起来,他大喊:“王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这猜测也是有理有据的啊,王君连我们都容不下,又怎么容得下不是自己的孩子呢?眼下那是府上还没有孩子,真要有人怀了身孕,王君再从中作梗,那就来不及了!” 第8章 怀疑   沈北冷冷道:“容不容得下是我的事,如今你污蔑我,却是大家都听到的!柳公子!你还未回答我第二个问题,你当时与我说了什么,我才不顾及王君的身份想要对你出手的,你说出来,让王爷也听一听。”   柳公子嘴唇颤颤抖抖。   沈北道:“怎么?说不出来吗?那我替你说,你当时说,王君不过是个王府的摆设罢了,又不受王爷恩宠,每日招摇也不知是做些什么,恐怕不多时,就要被王爷休弃,由秦侧君取而代之,你说说看,这是不是你的原话?”   秦侧君一脸震惊,他看着平西王仿佛惊讶到了极点,瞬间就跪了下去:“王爷,我,我没有此心呐!”   平西王看着沈北。   柳公子这一瞬间没有反驳,已经很好的说明了,这话,他确实说了。   柳公子知道,他这一瞬间被震慑住没有反驳已经输了一筹,如今这样,他数罪并罚,今天怕是不能善了。   事到如今,他突然一咬牙,心头冒出点儿拼个鱼死网破的决心来。   他咬死了道:“我对王爷子嗣上的担忧,难道是多余的吗?王君敢发誓,如今对我等的嫉恨,以后不会到王爷的孩子身上吗?王爷,这等事情可不是小事,当防范于未然啊!”   “住口!”平西王今日第一声疾言厉色的话出了口。   柳公子面色一白,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平西王。   平西王道:“柳公子不分尊卑,欺辱王君,带下去禁足。”   这话说到这份上了,这位柳公子居然才得了个禁足。   柳公子整个人跌坐在地上,仿佛是半点儿力气都没有了。   王爷从来不管后院之事,今日出现在这儿都已经够奇怪的了,居然还帮了王君?   这如何让人不觉得难以接受?   沈北听了这话,顿了顿,而后冲着王爷颔首:“多谢王爷替我主持公道了。”   平西王冷漠看他一眼,而后站了起来,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走了。   秦侧君向着沈北行礼告辞美其名曰:“不打扰王君休息了。”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的看向沈北那包着白布的头,手攥的紧,心里莫名觉得没底起来。   沈北浅笑着:“侧君慢走,以后常来。”   秦侧君听到后面那句,饶是他一直盯着一副温柔模样,也没忍住,眼角抽了一抽。   来的时候外头闹腾,走的时候一大堆呼啦啦全走了。   周围又恢复了平静,竹柳凑到自家主子面前,激动的眼泪在眼眶打转:“王君,太好了,王爷到底还是向着你的,这件事情他到底是为你做主了。”   沈北看看竹柳那激动的模样。   在原主的记忆里,这位竹柳对他忠心耿耿,如今看他激动成这样,沈北摆摆手道:“以后这话别说了,他方才处罚柳公子也不是为了我。”   “什么?”竹柳不明其意。   沈北左右眼下也没有睡意,不介意为竹柳解释一下,免得以后竹柳有什么误会,生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来。   “方才一番谈话中,柳公子死咬着我以后会对王爷的子嗣下手,我呢,其实因为前科累累,实在不好解释,他若死咬着这一点不放,虽然事情没有发生,但就因为没有发生,我也不好辩解,而且这事儿很难办,眼下没有人怀孕还好,真有人怀了孕,但凡出点儿什么事儿,有柳公子今天这话在,是个人第一时间就会怀疑到我身上。” 第9章 做点事儿吧   竹柳吓了一跳,惊呼一声:“他好歹毒的心肠!”   沈北淡淡的道:“事实如此,这一点,在场的人心里想必都清楚,王爷清楚,秦侧君也清楚,包括柳公子,他也清楚,所以他才咬着这一点不放,但是我到底是正君,你知道王爷方才为何在之后突然就开口了吗?”   竹柳这会儿有点懵,他问:“为什么?”   “不是为了我,而是因为我反复强调了多次,我是皇上赐婚的正君,虽然我不见得好,可身份毕竟在这儿,在我没真的闹出什么严重的事情之前,我这个身份在这儿,他不可能因为侍宠三言两语就来罚我,纵使他心里也觉得我以后会做什么残害他子嗣的事情,可现在事情没有发生,他就不能罚我,懂了吧?”   竹柳想通此节,可看着沈北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欲言又止。   沈北是知道他的心思的:“你是想问,所以刚才王爷对我,是没有半点儿怜惜,纯粹是因为我的身份才开口处罚柳公子的是吗?”   竹柳颔首,小声道:“是。”   沈北看着竹柳:“是,他只是因为我是皇上赐的正君才对我有所维护的,别去想他对我有什么感情了,他对我没有感情,这一点,你应该看在眼里,此后,也不必刻意在我面前提他,知道吗?”   竹柳心头一惊,看着沈北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王君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毕竟,王君多喜欢王爷,他可是看在眼里的。   可面前的王君淡然,自信,说话井井有条,竹柳再去想,记忆中的王君,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时候,若不是王君还是王君,他都要怀疑面前这人,是不是从前那个了。   沈北倒也不愿竹柳生出什么别的心思来,他道:“有句话叫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之前撞了脑袋,这一撞,倒将我撞醒了,回想我这一年所作所为,我哪儿还有点儿将军家的嫡子的风度?一年便也罢了,莫非我以后还要这样,追在他后头,让人耻笑吗?”   竹柳心里发酸,他看着沈北道:“王君只是喜欢王爷,这有什么不对?”   沈北摇摇头:“如今他的态度如此,我看明白了,有些事情,不该念的,也就别念了,他既无情我便休,左右我还是王君,我当个正儿八经的王君,总好过从前一样,既没有宠爱,还让人在背地里笑话。”   沈北养伤养的还算舒心。   等他伤好的差不多了,看着这屋子差不多也有点儿腻了。   这天,沈北说:“竹柳,陪我在院子里坐坐晒晒太阳。”   竹柳没有异议,事实上,沈北这么多天一直在养伤,自从王君说了那句他既无情我便休之后,果然连王爷的消息都不问,对于竹柳来说简直不可思议。   竹柳给沈北拿来一件披风,鹅黄色的:“王君头上伤才好些,免得吹了风。”   这是从前原主特别喜欢的颜色,沈北却觉得这颜色蔫儿了吧唧的,不符合他的审美,大手一挥:“去,换个别的颜色。”   “啊?”竹柳有些愣了。   沈北看着他缓缓道:“这颜色看着丧气,换一个吧,去给我拿个……绿色的吧。”   说到绿色的三个字,沈北突然绽开一个笑容来。   他此刻站在一面巨大的穿衣镜前头,看着镜子里自己的笑容,虽然脸长得不一样了,可这笑容味道,与他从前,倒没什么两样。   沈北穿了之后也没有好好看过自己的样子。   这会儿这么一笑,有了点从前的味道,他倒有兴趣打量一下他现在的容颜。   老实说,有点儿娘,不过,还挺好看。   沈北挑挑眉。   竹柳回头立刻给沈北拿了件绿色的斗篷。   这斗篷做的精致,上好的料子不说,还有绣了竹子在角落,看上去居然有几分雅致。   沈北如今那神态姿容,穿上这一身,别说,别有一番滋味。   竹柳瞧着,不知是不是从前沈北总喜欢穿鹅黄的缘故,如今换了身衣服,一样的眉宇,可眼下,竟然让人看得挪不开眼似得。   这时候,沈北笑了笑,表情又生动几许:“看什么呢?”   竹柳这才惊觉,自己竟然是看着王君看呆了。   出了屋子,外头太阳正舒服,竹柳让人搬了个躺椅放在院子里,沈北就躺着院子里闭着眼睛晒太阳。   沈北感受着温暖的太阳光,太阳还是那个太阳,他人却在别的世界了。   这养伤都十天了,他给自己十天休息日也够长的了,好了,现在放纵的也够久了,身体也养好了,也应该做点儿事了。 第10章 有孕   “竹柳。”他突然闭着眼睛道:“这几日我待着也无聊的很,我记得当初出嫁的时候,郎君给我准备了陪嫁,眼下是由那位王先生管着?”   竹柳没想到他突然说起这个事情来,但是飞快道:“是,正是如此,王君的意思是……”   “去把那个王先生叫过来吧,我这王府的事情不管,自己名下的商铺田地总是要看一看的,否则在这府上不成了废人了嘛,难道我还得靠着秦侧君给我发的那点儿月例过日子?”   竹柳听着这话,心里突然激动起来。   他兴高采烈的:“是,奴才这就去让人将王先生喊过来。”   沈北看他那激动样子,无声笑了笑。   这天气正好,是个开工的好日子。   沈北的心情不错,但是他这院子往北的另外一个院子里,却有人心情特别差。   “砰!”一声响,然后是碎片破裂的声音,柳公子大喊:“不吃!我不吃!一天到晚让我吃了睡,睡了吃!拿我当猪吗?”   这声喊的响,响到同住一个院子的其他两个人听得皱眉。   陵端与陵柒是两兄弟,也是王府的另外两个侍宠,这会儿用着点心,陵柒皱着眉头:“他又在丢东西大吵大闹,真是烦死人了。”   陵端道:“让王爷禁足,你看他面上吵的越厉害,心里怕是越害怕就此失宠,随他去吧,这么闹腾,眼下是王爷没去其他人屋子,等王爷去了其他人屋子了,怕是他就安静下来了。”   陵柒点点头,嗤笑一声:“也是可笑,柳公子居然在王君那儿翻了船,从前倒是小看王君了,从前这隔三差五的来找麻烦,如今没被王爷禁足也老老实实待着,莫非以为这样王爷就能对他另眼相看?”   “你还别说,此事蹊跷的很,王君什么德行,咱们都清楚,这次秦侧君与王爷一道过去,为的还是柳公子,王君居然应付下来了,还将柳公子给弄进去了,王君以前,能有这么厉害?”   陵柒倒是默了:“王君从前若是有这手段,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是个完璧之身啊,莫非这一撞倒是给他撞明白了?”   陵端摸了摸肚子:“莫管他明白不明白,眼下怎么样,与我们无关,柳公子有一句话说的倒是明白,这王府还没有孩子,我这个孩子……没长稳之前,绝对不能让人知道。”   陵柒伸手也去摸摸陵端的肚子,之后叹口气:“这孩子,说到底来的不知说好还是不好,王府上王君侧君都没有孩子,你倒先有了,身份不够,怕是容易成为众矢之的。”   陵端低着头:“王爷会护着他的。”   陵柒抿了抿嘴唇,点点头,听着那头柳公子的声音越来越响,他越发不耐烦,这东西也吃不下去了,他道:“烦死人了,我出去走走,你也将门关上吧,眼下你最需要好好休息。”   陵端点点头。   陵柒从院子里出去,经过柳公子的屋子,瞥了一眼,待走的远了,与他方才的表情冷下来,一双眼眸黝黑,他走在路上,要巧不巧,正见秦侧君在花园里逛,他上前行了个礼。   秦侧君看着陵柒笑起来:“陵公子好兴致啊。”   陵柒颔首:“侧君也好兴致。”他顿了顿:“难得遇上,侧君不介意一道走一走吧?”   秦侧君顿了顿,而后笑的越发温和:“自然是不介意,陵公子请。”   两人慢慢走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一些花草,等到了花园深处无人的地方,陵柒突然冲着秦侧君跪下:“侧君。”   秦侧君一默:“小陵公子这是做什么?”   小陵公子……   陵柒默默咬牙,这府上都知道,他与陵端是兄弟,所以陵端是陵公子,他是小陵公子,陵端在王爷面前得宠,不下于秦侧君,他则是因为陵端有宠,所以顺带着得宠的,入府后是如此,入府前,从来也都是陵端在前,他在后,他从来是陵端的附属品。   如今也是,陵端有孕……   他是王府中第一个有孕的人。   若是这孩子生下来,陵端在王府中的地位,此后可想而知!   陵柒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有一件事情,我思来想去很久,侧君掌管王府,应当知道此事。”   秦侧君问:“何事?”   “我哥,有孕了。”   秦侧君瞳孔一阵紧缩,而后飞快掩饰眸中情绪,他看着陵柒,突然扬起一个温和的笑容来。 第11章 王先生   王君的小院子里,沈北坐在躺椅上,打量着来人。   这位王先生人到中年,两撇小胡子,点头哈腰,看着颇滑稽,他笑着上前给沈北行了个礼:“王君安好,老奴给王君请安了。”   沈北摆摆手,不管那套虚的:“今日喊王先生过来是要做什么,王先生知道吧?”   沈北瞥一眼过去。   王先生貌似恭敬道:“老奴知道,账本老奴已经带来了,王君可要过目?”   做事倒仔细,不过这么仔细,是真心还是有意呢?   沈北勾了勾嘴唇:“拿过来吧。”   王先生将账本呈上。   沈北接过了之后翻开那本蓝皮书,这字认起来倒没有什么障碍,他看了好一会儿,王先生就在一旁笑嘻嘻的呆着,也不说话,就静静等着。   竹柳取了凳子茶水,让王先生坐下饮茶。   沈北不急不缓看着。   王先生也不急不缓。   但是这么过了半个时辰,竹柳都心里有点儿急了,不由去看看沈北,沈北手边喝了口茶,发现这茶水没了,这才注意到好像自己看账本看了很久了,却只说:“竹柳,去给我添一杯茶。”   竹柳应了一声,而后去准备茶水去了。   王先生心里原来镇定自若,眼下也不由犯嘀咕,一般来说,主子家要查账,那无非是走走过场,看王君这态度,也像是走走过场,毕竟谁家看账本就光这么看话本子似得看啊,不得那个算盘算一算吗?   就王君这态度,那妥妥儿就是个千金少爷的态度,没别的意思,就摆个谱儿让不懂事的下人心头害怕一些罢了。   可他愣是看了这许久。   不懂装懂吗?摆谱吗?   不得而知。   沈北终于将整本账本看完了,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王先生这一年来管我名下这十五家商铺想必是辛苦了。”   王先生立刻站起来:“老奴不敢居功,这也不是老奴一人之功啊。”   沈北问:“王先生手底下几位大掌柜,几位小掌柜啊?”   所谓大掌柜类似于分部负责人,至于小掌柜嘛,可以理解为店长,大掌柜管着底下几个小掌柜。   王先生说来思路十分清晰:“王君名下商铺都是当初沈郎君为王君准备的嫁妆,共十五家,其中因为考虑到王君所需,所以分别开了绸缎庄,药铺,首饰铺,客栈等,主要分布在京城东市,其中大掌柜三人,小掌柜十五人,分别管理着那十五家商铺。”   “倒很是井井有条啊。”沈北心说这销售模式他倒不知道,不过这经营模式也算过得去。   王先生笑起来:“是,为王君做事,自然要尽心尽力,这账簿也是十五个商铺都详细分开的,王君手上看的这一份,是新的年结,其中记录了一些货物进出,月结,半年结,还有年结都有,就在账簿的末位。”   “你这心思用的很巧,如此,我只要看到最后那几页,就知道你们一个月盈亏多少,是这个意思吗?”   王先生道:“是的王君。”   沈北点点头,这时候竹柳来了,拿了一壶茶来,给沈北重新添了一杯茶,沈北捏着茶杯抿了一口:“恩,是个好思路,也确实很方便。”   王先生笑着点头。   沈北放下茶杯,勾了勾嘴唇,眼里没有笑意:“可惜,这是本假账。” 第12章 再遇秦侧君   王先生原本以为按照王君这个话说下去,他就该夸他心思用的巧了,万万没想到他话锋一转,居然说到做假账上头去了。   他蓦地一愣,心头一惊。   “王君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北只默默饮茶。   王先生面上突然涌出一股子悲愤来,他咬牙道:“王君可以说我这十多家店铺经营不善,是,这段时间确实有几家店铺是有亏损的,可这开门做生意,有赚也有赔,这天意的事儿,谁也做不得主啊!”   “王君若是因为近来生意不景气就觉得这是假账,那我可真是无话可说了。”   说完,他就跪了下去。   说是无话可说,但是他那张脸上分明写着沈北就是故意这么说污蔑他的,他眼下是问心无愧的样子。   竹柳心里也是没谱,他是不懂,却知道王君突然这样说必有深意。   可王先生这么一来,倒现在王君这个做主子的,刻意去打压下人似得。   而且是打压忠心耿耿的下属,这种事情若是传出去,那对王君的名声可是大大不利啊。   竹柳当下就皱眉道:“王先生,此话不妥!”   显然是不想王先生再说下去了。   沈北却笑了,直说:“好一个威胁主子的忠仆。”   王先生道:“我没有威胁王君,此事王君若说是真的,那至少,也得拿出证据来,如今空口白话一句,叫人怎么信服?”   这话说得,就越发显得沈北这主子是在冤枉他了。   沈北看着他的模样,正要说什么,突然外头一个声音响起:“秦侧君到。”   沈北挑眉。   秦侧君?   他这时候来做什么?   沈北挑眉,想了一想,这时候秦侧君已经缓缓过来了,他看过去,只见秦侧君这走姿十分好看,身段也好,不像女人柔弱,却别有一番滋味。   秦侧君上前便给沈北恭恭敬敬行了个礼:“给王君请安。”   沈北看他行礼,心里实在忍不住。   这府上都知道王君不受宠,从前也跋扈,侧君与侍宠在他面前都不得脸,但是这秦侧君与其他人都不同,这府上如今即便是个下人也敢背地里嚼沈北的舌根,唯有一个秦侧君,初一十五请安,没有缺席。   柳公子之前说他规矩,他确实很规矩。   沈北抬抬手道:“秦侧君来了,竹柳,去拿个凳子过来,别让侧君站着说话,免得累到了。”   竹柳经过十多天的震惊,这会儿看着沈北给秦侧君好脸色已经习惯了。   左右王君确实变得很多了,像是放下了王爷,那么对秦侧君有好脸色似乎也没什么不对了。   沈北半靠着,手撑着下巴:“今日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侧君突然来请安,是有什么事情?”   秦侧君那角度看过去,只见沈北慵懒的随意一靠。   眼眸半阖着,像是累了,这院子里苍翠一片,他如此慵懒,生生有种风流气质来,仿佛万事不过心,贵气凛然。   他心口莫名一挑,抿了抿嘴唇道:“我来向王君请安,还有王君头上的伤势想必好了,想着王君能进一些补品了,所以今日送一些过来。”   沈北差点儿听笑了。   平西王府的王君吃个补品,不是底下下人送过来,倒要侧君做这个人情。   他这个王君,混的实在是有够惨的。 第13章 说话艺术   “原来如此,侧君有心了,那放下便是了,今日我这儿还有事儿,就不招待侧君了。”   沈北张口就是赶客。   刚还觉得王君果然不一样了,若是以前一定不会收下礼物的秦侧君接下来的话差点儿接不下去。   如今开口又突兀,他顺着沈北的话道:“王君原来还有事儿?”   不走?   沈北挑眉看了秦侧君一眼,眸中闪过一丝笑意:“是有事儿,我眼下正查账呢。”   秦侧君一愣:“查账?”   沈北悠悠抿了口茶:“是啊,查账,我这一年入王府,虽说不用管理王府事务,可我这名下还有几间商铺呢,总不能一直空着是吧?”   秦侧君道:“王君说的是。”   他说完这一句,沈北就不开口了。   秦侧君本来还以为他会再开口,结果他什么都不说了,搞得他如坐针毡,心头难得的升起恼怒。   这会儿他哪儿还能不懂刚才沈北这话接的什么意思?   分明是看出他还有另外的来意,故意不问,等着他开口。   他这话没开口,人便低了三等。   秦侧君心头暗道:“这王君这头撞得果真这么脱胎换骨不成?简直仿佛换了一个人。”   可眼下他不开口,今日这一趟就算是白来了。   他只能开口:“王君。”   沈北捏了一块茶点咬了一口:“侧君还有事儿?”   秦侧君不由曲了一下食指,面色依然温柔:“是这样的,王君还记得当初被罚的柳公子吧,他如今依然在禁足中。”   沈北也不开口,就听着他说完。   “原本这府上的三位公子都是住在一起的,如今柳公子禁足,之前陵公子来寻,说柳公子禁足心头难受,十足闹腾,他们都没法子休息,我思来想去,咱们王府内院人不多,其他还有院子空着,不如让两位陵公子从那个小院里搬出来,王君觉得如何?”   这事儿正常来说是应该找王君说的。   普通人家,这种事情当然都是正房做主,可这事儿王府这局势。   沈北挑眉:“侧君这话是不是问错人了?”   他这话,秦侧君听得没有任何奇怪,像是早知道他会这么问了,答:“我是想着,此事毕竟与王君有关,柳公子那禁足,王爷也不开口,说不准,是有等王君消气的意思,所以无论如何,此事也应该问一问王君。”   沈北心说说话要是门艺术,那这位秦侧君这方面造诣是相当好了。   秦侧君这话没别的意思。   一说这事儿是他跟柳公子恩怨,结果牵连了无辜。   二来表明自己的地位,管着王府,人又规矩,明知他这个王君不管事儿此事还来知会他。   三嘛,还能顺便扎一扎沈北那颗爱慕王爷的心。   偏偏这话说的毫无破绽,外人听了,也没法说他有什么不对。   沈北看着秦侧君道:“虽然你说的是这么回事儿,可我方才那句问错人的意思,侧君大概是想错了。”   秦侧君一顿:“王君的意思是……”   沈北勾了勾嘴唇:“我是说,侧君此事应该问王爷。”   秦侧君眨了两下眼睛:“可这是后院的事儿,王爷在前头忙国家大事,如何再能拿这种后院的小事儿烦他?”   竹柳在旁听的心里替沈北担忧,秦侧君说的是,这事儿若是闹到王爷面前,难免又是王君不懂事儿。 第14章 五千两   沈北却笑了:“不,你又想错了。”   “……”秦侧君干笑一声:“王君有话还是直接说就好了,我实在不是很懂王君的意思。”   沈北道:“这本来就是两件事,你要将人挪出来,你自己做主,解不解柳公子的禁足,又不是我能做主的,所以这事儿侧君来问我,是问错人了呀。”   秦侧君一时语塞,他将问题抛给沈北,竟然又让他抛了回来。   先前沈北说那一句,任何人听着都是他这个做王君的不大气,但是这会儿都知道王府管事儿的是侧君了,侧君还来问,未免有种耀武扬威的感觉。   秦侧君仿佛一时惶恐,突然站起来冲着沈北行了个礼:“此事是我考虑不周,王君勿怪。”   沈北道:“不用了,你没别的事就下去吧,我这儿正有事儿。”   秦侧君心头一梗,面上看不出来,冲着沈北又行一礼:“那我告辞了。”   沈北看着秦侧君走,旁边竹柳眼睛发亮的盯着沈北,就算早知道王君不同了,可看他对侧君如此自然,尽显大家之风,还是心头震撼。   这样的姿态,才是王君对待侧君的样子,不用犀利言语,不用刻意刁难,淡淡的语气间,就让对方哑口无言只能遵从。   竹柳道:“王君此次可是在侧君面前好好立了立威风,想必日后侧君对待王君也不敢如从前那般怠慢。”   沈北笑了笑,看着竹柳那模样摇摇头。   立威风?这点可算不上立威风啊。   这会儿人走了,他重新看向一旁王先生:“好了,咱们继续方才的事情吧。”   王先生是被迫看了一出戏,本来之前他觉得自己占了上风,可如今心里居然有些不定。   这都说王府是侧君做主,王君没有实权,实则是因为无宠,可如今一看,这王君对侧君显然游刃有余,可既然如此,那这王府权势旁落又是怎么回事儿?   想不明白。   他说话斟酌了一些:“王君若实在不信我,不看这本底账,可唤来其他大掌柜,核查底下几个商铺的账。”   沈北还当他要说什么,结果他居然这么说一句。   他都忍不住了,嗤笑一声:“你到底是艺高人胆大还是无知?单这账本上我就能看出不对来了,还核查底下几个商铺的账?”   王先生着实不相信王君就刚才那一段时间就能看出这账本的问题。   不,他一定是糊弄玄虚乍他的。   这么一想,他又要说话。   沈北在他没说话前开口:“到如今你还觉得我是故弄玄虚不成?”   王先生心里正想到这一点,突然被沈北戳破了,他猛地一抬头,看着沈北面上露出一丝不敢置信。   沈北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捏起一块糕点又咬了一口:“我嫌麻烦,所以直说了。”   沈北抿了抿那甜腻的糕点,缓缓抬眼皮:“你这账做的确实很好,可也逃不过我的眼睛,就这粗略一估,单看这本账,你至少吞了我五千两不止,这还是你特地做过了来糊弄我的。”   做过的账本还能看出五千两这个数目来,自然是真正吞了的,绝对不止五千两。   竹柳听到最后一句眼睛一瞪,冲着王先生厉声道:“好你个王胜!还不从实招来!” 第15章 韩侍君   王先生听到五千两心里那根绷紧的弦几乎要断了,怎么也想不到王君到底是怎么看出五千两这个数目来的!   只听得沈北幽幽道:“王先生,我是信任你,这一年来也没查过你的账,这手下多少进账,也没过目,如今你莫不是奴大欺主??”   王先生听到这儿终于有些忍不住:“王君明鉴,老奴绝没有此心呐。”   沈北折腾了许久,但看他居然还要狡辩,实在没耐心了。   捏着放在旁边那账本丢到王先生面前,沈北看着他:“说来,你是沈府的家生奴才,否则也不能被郎君安排来管理我名下那些商铺,对家生奴才用刑,似乎不犯法吧?”   王先生一听这话额头上的汗都出来了,他眼睛一瞪,只听得沈北幽幽道:“竹柳,去,喊两个人进来。”   竹柳面上一片严肃,当即就去了。   王先生心跳快到了极点,这会儿嘴唇也有点儿颤抖,他突然一咬牙,心里打定了主意,大喊一声:“王君,这是要屈打成招啊。”   沈北挑眉:“我见过不少死鸭子嘴硬的,做了亏心事还能嘴硬成你这样的,倒是头一回看见。”   还是原主太没有威严了,想他从前在集团的时候,那几个老家伙想要从他这儿捞好处,哪个不是看着他的脸色行事。   这奴才一口一句的,显然是觉得他好糊弄,到了这时候了,嘴还这么硬……   沈北挑眉,突然间他想到什么,紧接着,他突然笑了:“说来,王先生这样的忠仆不是效忠于我,如今死咬着不承认自己做假账盗银钱,想必是有些银钱的去向,你不好说吧?”   王先生面色一僵。   沈北心中有数了。   “你出自将军府,原来早就被韩侍君收买了吗?”   韩侍君三个字一出来,王先生彻底半点儿心思都翻不起来了,他整个人连喘气都几乎忘了,一张脸涨的通红,又透着青黑,像是随时能晕过去。   他万万没想到,就凭着他之前略有隐瞒,他居然就看出来了。   他哪里知道,沈北就觉得奇怪,此人按说是沈郎君为他准备的忠仆,这人中饱私囊倒不稀奇,可如此态度强硬的宁死不承认这银子的事儿,显然这银子的去向有问题,不只是中饱私囊这么简单。   出自将军府的家生奴才,应该不太会与其他势力掺和,否则就是不要命了,想必只能是内院里那些把戏。   方才一试,果不其然。   将军府有大郎君沈氏,也是沈北的阿么,还有一位韩侍君,向来得宠,与府上的秦侧君倒是很像,平日里看起来对正室恭恭敬敬,可恭恭敬敬之下,他一个侍君,生下了府上的长男,反观沈郎君,一连三胎都是哥儿,最后一胎还没保住,这其中若说没有猫腻,那是谁也不会相信的。   沈郎君性格大气,与从前的沈北完全不同,爱子如命,只要不是牵扯孩子的事情,他向来不多计较,平日里在府上有正室的地位,可要论宠爱,那是完全不如韩侍君的。   “你那些从我这铺子下昧下的银两,不少孝敬了他吧?”   王先生愣是没有反应过来似得。   沈北手下一杯凉茶稳稳泼在他身上。   王先生被泼了个正着,蓦地一抬头,正对上沈北的视线,只见沈北视线幽幽沉沉,里头仿佛有杀意,他只觉得浑身一冷,他这么多年也算摸爬滚打,可对上沈北的视线,他愣是打了个寒颤。   “你不说,我是没办法,不过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我也不能留了,毕竟是将军府的人,我若将你送给韩侍君,是不是全了你这变节护主的心思?”   王先生惊呆了。   把他送给韩侍君?   原本暴露就已经是大罪,韩侍君不是好相与的人呐!他这还能有命吗?   这会儿王先生冷汗簌簌,终于撑不住了:“王君饶命,我招。”   这时候,沈北没有发现,他这院子不远处一处楼阁上两个人站着,其中一个一脸的不敢置信。   “王兄,你这正君不是跋扈又蠢的厉害?要不是我刚才亲耳听见,我绝对不相信这是真人呐!莫非以前他故意藏拙?”   叫王兄的,自然也是个王爷。   这阁楼上不是别人,正是平西王与齐王。   这两个都是身怀武功的人,耳聪目明自不必说,两人本来是找个开阔地方谈事情,没想到正遇见沈北这处置王先生,本来就随意看一看听一听,结果全程听下来,惊讶不断。   平西王视线落在沈北身上,他眯了眯眼睛。 第16章 杀鸡儆猴   王先生交代完了整个人仿佛水里捞出来的,全身都没了力气,竹柳听得眼睛都瞪出来了,只见自家主子居然面上还是风淡云轻,他只能按捺忍下。   等让人将王先生带下去,竹柳凑到沈北面前道:“王君!韩侍君当真是欺人太甚!”   沈北默默不语。   “王君,这事儿怎么办?从前在府上看着韩侍君在郎君面前伏低做小,只当他真就懂自己是什么身份,如今看来,他暗地里居然连王君你的陪嫁都有插手,这府上的事情,不知道多少他都有插手,那郎君在将军府岂不是……”   沈北道:“你去,拿纸笔来,给郎君送一封信去。”   竹柳道:“只是这样?”   沈北道:“此时若是我没有出嫁,还在府上,我若发觉了,到时候回将军府告状倒也说得过去,如今我出嫁了,又只有王先生这么一个证人,押着他,对方若是抵死不认,说是王先生中饱私囊之后拖人下水,不仅不能一举除去韩侍君,反而让他心头有所警觉,更是要命,即便是动不得我也动不得郎君,可府上还有我那才七岁的弟弟……”   竹柳完全没有想到这一点,他抿抿嘴唇去拿了纸笔。   便见沈北挥毫写了一封信,而后将信交给他:“你让人送去将军府吧,另外,将那三个大掌柜去喊过来。”   竹柳没有二话,当即去了。   沈北看着竹柳走去,眉头皱了皱,想着脑子里沈郎君的模样,他应该对沈郎君没有感情才对,他记忆里的母亲,可不是个男人,但是察觉是韩侍君的一瞬间,他第一时间居然是想到这位沈郎君的安危。   沈北抬手捂了捂胸口,那颗心脏跳动着,他呼出口气来。   这头沈北静默,那头三位掌柜早得了消息说王先生被沈北喊了过去,结果这没一会儿居然又来喊他们了。   三位掌柜到的时候远远看了沈北一眼,其中两位对视一眼交换一个眼神,周围没瞧见王先生身影,虽说有些没底,不过毕竟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   看着沈北当即笑嘻嘻:“王君安好,奴才们给王君请安了。”   “王君今日喊我们过来是对账目有什么疑惑不解吗?奴才们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三位掌柜长得倒都算看着很和善的样子,笑起来就更加具有欺骗性的。   沈北有了之前王先生那一遭却是不想与他们多废话,直接开门见山:“跪下。”   三位大掌柜面面相觑,这演的哪出?   他们显然与王先生之前想的一样,觉得沈北玩儿这么一出就是为了吓吓他们,好立一立威信,不少权贵都爱这么玩儿。   他们也算见怪不怪。   三人从善如流,索性跪下来,语气倒不见多慌张:“王君,我等对王君忠心耿耿,不曾做过什么对不起王君的事情呐,还请王君明鉴。”   沈北看了一眼竹柳。   竹柳拿出一张纸丢到那三人面前,面容冷若冰霜:“王先生的证词,三位看看有什么纰漏,尽可以补充一下,我们王君向来信奉坦白从宽,若是能相互指证,这罪责,也能轻一些。”   三位大掌柜看了一眼那所谓的王先生证词,心里本来的淡定瞬间没了。   三人同时额头见了汗。   却见沈北一点儿要与他们说话的意思没有,幽幽的喝着茶。   三人大惊大喊:“王君饶命啊!王君饶命啊!”   竹柳冷哼一声:“钱掌柜一年私吞三千两,周掌柜两千五百两,燕掌柜一千两,合计六千五百两,大掌柜们倒是好胃口,也不怕私吞这么多银子折了寿!”   这白纸黑字交代的这么明白,三人不知道王君用了什么手段,可显然王先生是全招了。   他们心里连反驳的心思都升不起来了,冲着沈北不停磕头。   “王君饶命啊,我等是猪油蒙心,一时被钱财迷了心窍了,才吞没王君的银子,王君看在我们兢兢业业的份上,这银子我们愿意如数奉还,请王君饶命啊!”   这声音聒噪的厉害,而且面前三个中年男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沈北那茶都不觉得香了   皱着眉道:“住口。”   三个人瞬间噤若寒蝉。   沈北幽幽道:“你们也是我将军府的奴才,我不管当初你们在将军府时候如何,如今跟着我,我眼里容不下沙子,一年几位吞了我六千多两银子,若非东窗事发,我怕是吃了这个哑巴亏,如今你们补上这银子,我若留着你们,怎么知道下回,你们会不会依然这么做?”   三个大掌柜听得心惊胆战:“我等保证绝对不会了,王君明鉴呐,我们再也不敢了!以后一定为王君尽忠!”   沈北淡淡道:“身为家奴,你们的卖身契都在我手中,这算是头一回,我便放过你们,若下次再被我发现,主人家变卖奴才,可不是新鲜事儿。”   三个大掌柜听得心头狂跳。   一般来说大户人家卖人,若是女的就卖到妓院,男的就去矿场做苦力,不然就是做些见不得人的事儿,真要是让主人家变卖就完了!   这一年王君不管他们,他们过得舒坦极了,都忘了自己的生死还捏在别人手中,如今沈北这么一句,他们哪儿敢再生出什么其他心思。   一个个两股战战,从身到心不敢再犯了。   沈北让他们下去之后,这院子里终于清静了下来。   竹柳不解的声音响起来:“王君都知道他们这么贪了,怎么不趁机将他们都换下来,这几个老贼难保没有下回。”   沈北看看竹柳笑了:“换个新的就永绝后患了?”   竹柳有点儿卡壳,说的好像也是,谁能保证换个人这中饱私囊的事儿就不会发生了?   沈北摆摆手:“你以为就他们贪?底下一大批贪着呢,一时全抓住来未免商铺运营有问题,如今王先生咱们抓起来,他们久久不见王先生,这杀鸡儆猴的效果想必不错。” 第17章 再遇平西王   艳阳高照好天气,沈北在屋子里呆了好久,没有出去过,这地方没什么娱乐的东西,看书总会腻,沈北决定去花园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竹柳跟在沈北身后,看着沈北缓缓走着。   沈北挺安静,他只四下看看,经过一个荷塘。   他还多看两眼,这地方不是别的地方,正是他与柳公子争执的地方,再过去,就是假山了。   记忆里的东西跟实际看到到底还是有区别的,就好像看电影一样,如今走在这里,听着鸟语,闻着花香,沈北不由多看两眼撞过的假山。   结果,正看到不远处有个亭子,亭子里三个人。   秦侧君还有两位是……   沈北想了想,有印象了,是他没见过的两位陵公子。   他挑眉,竹柳自然也看见了,他看看沈北小声问:“王君,要不要通禀?”   沈北摇摇头,他不打算去唠嗑,也就是路过一下罢了,他就缓缓走去。   正靠近了,就听到小陵公子一句:“如今我们都搬出来,再不用听柳公子每日那些破事儿,当真舒坦许多,这都要感谢侧君。”   秦侧君道:“小陵公子客气了,同是服侍王爷的,是该相互照应着。”   沈北一听,挑眉,听着倒怪和谐的。   他不言语就要走,正要走,那眼尖的小陵公子突然张口:“王君?”   他那个角度正能看到他,而秦侧君与陵公子都是背对他的,倒不能看到。   沈北想了想刚才这两人对话挑眉。   这会儿三个人都站起来了,他索性脚尖一转,往亭子的方向去了。   走的不急不缓,沈北看着面前三人,秦侧君这行礼动作大气不失规矩,小陵公子有些干净利落,至于陵公子,他动作不大,手上动作对比其他二人,似乎有些怪异?   沈北也就打量了他们一眼。   秦侧君便道:“王君的身子可大好了,我还寻思着王君养伤也许多日了,虽之前看着好了,总不见王君出来走走,心里还是惦念着王君。”   沈北道:“那真是多谢秦侧君惦念了,我身体好的很,如今是头不疼眼不花。”   两位陵公子对视一眼之前就听说王君撞了脑袋之后性格大变,果然如此!   百闻不如一见。   秦侧君领教过沈北那不按常理出牌的说法,今日索性不接话茬了。   他低着头,好似怕了似的。   真怕了,可不是这样的。   沈北看他这举动笑了,摆手道:“我就不在这儿打扰你们聊天儿了,这礼也行过了,你们继续聊,我再去其他地方看看。”   他可没兴趣跟他们联络感情,当然,也联络不出什么感情来。   秦侧君没想到他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不由问:“王君来都来了,不如与我们一道聊一聊?我们方才正在说过几日齐王寿宴要在咱们王府大办的事儿呢。”   竹柳听了这话不由蹙眉,这侧君怎么回事儿?   从前他倒还得体,怎么从王君撞了脑袋醒了之后,竹柳越看他越觉得他这姿态做作?   像这种大事,本该是王君亲自做主才是,结果如今侧君掌权里头算了,还当着王君的面问这种话,这是……   “秦侧君,你这莫非是挑衅?”沈北幽幽看着秦侧君,张口就来。   沈北此话一出,在场气氛一度凝窒,无论是主子还是奴才,一下子都没想到沈北能问出这种话来!   秦侧君大惊:“这!我没有啊,王君误会了。”   沈北看着他这模样皱眉:“误会?这儿的人可都听见了。”   秦侧君脸上仿佛有解释不清的焦急:“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同是伺候王爷的人,王爷与齐王的关系大好,大伙儿都出力想法子,王爷是能记着的,绝不是在王君面前炫耀什么。”   竹柳听这话都难受,偏偏侧君说的话没错。   这齐王殿下是当今年纪最小的王爷,虽然与平西王不是一母同胞,可是关系颇好,又因为如今还未成年,所以这王府还没有修缮好,目前还在宫里住着,足见皇上对其也是爱护有加。   如今这齐王要在王府办寿辰,好好办那是一定的,秦侧君说大伙儿都想法子其实还真没毛病。   两位陵公子对视一眼,没有开口。   竹柳心里为沈北着急,却听的沈北道:“我没说你炫耀啊。”   沈北勾了勾嘴唇,眼里却没有笑意:“我是说,秦侧君说什么同是伺候王爷的人,这府上可都知道,就我一个没伺候过王爷,秦侧君这个有王爷宠爱的,在我面前提这个,还不是挑衅吗?”   秦侧君心头一咯噔,惊觉自己说错了话。   沈北似笑非笑:“至于方才秦侧君说的炫耀,侧君的意思,我好似是我嫉妒你掌管府中调度的事儿?”   这本是所有人心知肚明的事情,原本是沈北嫉妒秦侧君,如今沈北这么一说,旁人听来,倒真是秦侧君炫耀了!   秦侧君额头见了汗,他抿着嘴唇,蓦地冲着沈北跪下:“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可到底让王君心生反感,是我的过失,还请王君责罚。”   沈北倒有些意外,这请罪有些干净利落啊。   刚意外,只见面前两位陵公子冲着他身后行礼,齐刷刷喊:“给王爷请安。”   沈北蓦然回头,只见不远处一人站着,手背在身后,一身蓝色常服,平西王萧长平,不知何时现在那儿。   难怪请罪请的这么快,感情是,靠山来了。 第18章 产生兴趣   萧长平随意摆摆手,两位陵公子就起来了,而跪在沈北面前的秦侧君就这跪着的姿势给萧长平行礼:“王爷。”   萧长平看着秦侧君的姿势,看了一眼沈北:“什么事?”   秦侧君心口蓦地一抽,眸中闪过一丝不敢置信。   怎么会,若是从前,他不会去问王君发生了什么,定是先将他扶起来。   如今秦侧君还跪着,王爷居然没有让他起来。   沈北看着秦侧君那一闪而过的委屈心里想笑。   而后立马知道他在委屈什么了,之前觉得秦侧君好一朵白莲花,如今想想,他到底也年纪不大还是有点恋爱脑的,这点一时间没看清楚。   这平西王萧长平是对他没兴趣的,连碰都不碰,可人家心里清楚的很。   从前对王君不假辞色那是人家王君确实无理取闹,如今他又没有歇斯底里。   总的来说,他对萧长平的评价甚至可以说不错,他一个王爷,在外头干了不少实事,对他这个王君除了没洞房之外,也给从前的王君十足的忍让了。   沈北当然不想邀宠,总的来说,他能跟萧长平保持距离就很好。   类似没感情的联姻夫妻一样,他玩儿他的,他不介意,至于自己嘛,暂时没有找到个可心的人儿,得过且过,若是以后有了,他也有的是办法把日子过下去。   如今这样,算是熟悉的陌生人吧。   至于跟萧长平斗?   且不说他跟萧长平本来就无冤无仇。   沈北又深知这个世界皇族的权威,他没必要在没有任何好处的情况下去挑衅皇族。   那不是勇敢,而是愚蠢。   沈北道:“也没什么大事儿,秦侧君在与两位陵公子商议齐王寿宴的事儿,我路过说了两句,王爷若是没别的事儿我就先走了。”   萧长平看着他说完脚尖就朝外的模样,很明显的不想在这儿待。   从前的王君,可是拼了命的往王爷身边凑的。   萧长平眸色幽深突然道:“怎么?对寿宴的事情有兴趣?”   萧长平这话说出口,连他身边小厮红叶都愣了一下,更别说其他人了。   一时间周围气氛有些怪异。   沈北回头看了一眼萧长平:“并没有,王爷将事情交给秦侧君就很好,我散漫惯了,不懂打理这些。”   不懂?   萧长平脑子里蓦地想到之前看到那一幕,若非亲耳听到,亲眼看到,他倒是真不知道沈北还有这么一面。   可他既然有这样一面,从前那些故作愚蠢又是什么意思?如今还说自己不懂这些。   若说他喜欢他,可从前那些,只让他倍感厌恶罢了。   可若他本来就是想让他厌恶呢?那这一年来,他可真是达到自己的目地了。   如此一想,其中莫非另有隐情?   萧长平看着沈北,见他临风而立,优雅至极,突然开口道:“身为王君,一句散漫惯了就能推卸责任了吗?从前倒是本王纵着王君了,不上手,又如何能真正打理王府,此事还有几日,你也有时间学一学,不如就试试手吧。”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不是愣住了,而是傻眼了,王爷,让王君处理齐王寿宴的事儿了?   几乎所有人一瞬间都去看还跪在地上的秦侧君,只见秦侧君面上全是不可思议,一脸苍白。   沈北本能觉得萧长平这态度突变有点儿不对,他与萧长平总共就见了一回,上回他态度可不是这样。   这时候沈北哪儿想到,萧长平结合之前看到的,心头觉得这一年来沈北就是故意讨他不喜欢,其中原因萧长平不得而知,本来不得而知这种问题对萧长平来说没什么,可看着沈北那模样,他突然对其中到底有什么隐情产生了兴趣。 第19章 试探   沈北略一思索倒是想出个理由来。   齐王寿辰那种大事,到时候必定是其他府上的人都要过来吃酒,但时候他这个王君上不得台面可不是落他的面子。   且说这婚事是皇帝赐的,王君不行岂不是说皇帝给王爷挑的人不行?   所以这事儿他要是明面上半点儿不插手,那落的,可不止他自己的面子,还有萧长平与当今圣上的面子,这罪过可就大了。   没夫夫情分是一回事,用不用得上他是另外一回事。   这理由想的本该充分,可这一年来府上也不是没有大事,萧长平可没有特地交代过他什么。   一次都没有。   如此突然,这事情发生的又巧,沈北默了一下。   他看着萧长平的眼神变了,又好似什么都没有变,他突然笑了笑:“既然王爷这么说,那我也不好推辞了。”   他这表情变得快,萧长平却看到了。   好快的心绪,竟然已经有所察觉。   萧长平心中一凛,竟是蓦地有些兴致,他看着沈北道:“如此甚好。”   沈北趁机便道:“那我这便回去准备准备,定然不负王爷所托。”   萧长平看他这要走的心思都放在明面上了。   突然道:“今晚,我去你那儿用饭。”   沈北一顿。   竹柳甚至是直接愣住了。   他都怀疑自己耳朵有问题听错了!   要知道成婚一年以来,王爷从来没有来王君院子里用过晚饭啊!   别说他愣住了,在场的两位陵公子还有跪在地上没有起来的秦侧君都傻眼了。   萧长平边这样看着沈北表情。   只见沈北冲着萧长平微微一笑竟然好像没有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似的:“那我让下人备好了饭菜,等王爷前来。”   萧长平微微眯了眯眼睛:“好。”   “那我告辞了。”   沈北说的干净利落。   说完,再不说其他,十分利落的转身就走。   在场的人看着他的背影都傻了,呆了。   什么意思?这是王君突然被王爷看上眼了?   在场两位陵公子面色都不好。   跪在地上的秦侧君看着他的背影,再去看萧长平的眼神,只见他眸中一闪而过的趣味,心头扬起莫大恐惧。   他从未见过王爷这样的神情!   这样的神情,简直像是认准了什么。   可对方是王君啊!   这一年来王爷都不假辞色的王君!   为什么好像一切从王君受伤了再养好伤之后都变了?   王君变了,王爷为何也变了。   他心头巨震,不由不支跌坐在地上,却又紧捏起拳头来,紧咬了牙关。   到了晚上,饭菜摆上来了,竹柳多加了一副碗筷,他跟着王君回来,一开始去反应不过来,想问吧,回来了王君又午休了。   这一睡就到了用晚膳才醒。   搞得他一直惴惴不安到了现在。   着碗筷放上来竹柳终于忍不住了:“王君,王爷到底什么意思?”   沈北挑眉看着竹柳:“有进步啊,没有一下子为王爷将齐王寿宴这事儿交给我,已经学会想到事出反常必有妖了。”   可不是事出反常嘛,这王爷要是之前对王君是时好时不好,那竹柳倒没什么,关键王爷对王君里就没好过,而且自从之前沈北对他说了王爷那些话之后,竹柳是真觉得王君跟王爷形同陌路已经是最好的了。   毕竟这段时间王君没想着王爷,自个儿过好自己的,他没了从前提心跳胆,这日子过得也很是舒坦。   结果王爷突然来这么一出:“王君,王爷到底要做什么呀?难道秦侧君做了什么错事,王爷要罚他?所以便宜了王君?”   沈北乍一听竹柳这个脑洞愣了,到底是怎么想到秦侧君做错事这种问题上去的?   明显不是好吧?   沈北点点竹柳:“当然不是啊。”   “那到底是因为什么?”   沈北问他:“我最近都做了什么呀?”   竹柳道:“吃喝睡觉看话本。”   沈北:“……”   “还教训了王先生与底下掌柜。”   沈北笑了笑,总算是说到点子上了,他看着竹柳缓缓道:“主要是那王先生与掌柜,想必我教训人的时候让人发现了,而后王爷知道了,觉得我行事与从前大不相同,所以今日这一番,是要试探我。”   竹柳愣了:“试探什么?”   沈北勾了勾嘴唇:“还能试探什么?”   话说到此,没有说完,竹柳还全然不懂沈北的意思,外头已经有人高声:“王爷到。” 第20章 落花有意   沈北抬眸,第一眼就看见那个缓缓进入的男人。   记忆中那些不论,沈北真正第一次见到萧长平还是刚醒的时候,人家还是给柳公子主持公道来的。   如今是第二次,第一回 的时候,萧长平对他显然是默然,如今第二回,萧长平进门那一刻,同样第一眼看到了望过来的沈北。   两人视线交错,蓦地对视了一眼。   萧长平看过去,只见沈北穿的十分随意,却偏偏潇洒脱俗,与从前刻意打扮都不一样,原来他在自己院子里,是这样打扮,比之从前刻意打扮,如今的样子,可以说大不一样了。   正看着,只见沈北突然勾了勾嘴唇,冲着他绽开一个笑容。   萧长平脚步一顿,这笑,可带着几分意思。   他走到沈北身边。   沈北便招呼他:“没有多加什么菜,但都是我平日爱吃的,不知道合不合王爷的口味。”   正常来说,一般萧长平到哪儿去用饭,无论是秦侧君还是别的公子那儿,这菜,那都是按着王爷的喜好准备的。   这让王爷迁就别人口味的,还是头一回。   萧长平看了那几个菜几眼,坐下,沈北没给他布置碗筷,倒是自己已经拿了筷子。   “我肚子有点儿饿了,就先吃了,王爷不介意吧?”   他问是问了,但是动作可一点儿也不像询问过后的样子,当即吃了起来。   萧长平看着他,若说从前的沈北在他面前拘谨到了极点,眼下的沈北就完全肆无忌惮了。   吃饭当然不是什么大事,可小事也能看出一个人的态度。   如今他倒像是,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萧长平看沈北吃的津津有味,突然将筷子一丢:“看来你是要这样故作姿态到底了。”   沈北正吃的津津有味,突然听到这一句,他没想到萧长平居然这么没耐心。   不过一想也是。   他要什么耐心,这府上他就是主子,还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确实也不需要对他有什么耐心,有点儿不对,开门见山也就是了。   沈北将口中的咽下去,而后也放下了筷子:“王爷觉得我这样,是故作姿态?”   萧长平一双黝黑眼眸映出沈北的模样:“王君是不觉得自己的模样与从前大相径庭吗?”   沈北摸了一把自己的脸:“没有啊,我还是我。”   萧长平脸色蓦地冷了:“你在敷衍本王。”   沈北道:“没有,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突然想通了。”   萧长平挑眉。   沈北说的很是淡定:“从前我对王爷是真心痴心一片,不过吧,我年纪小,总归不得其法,所以在王爷面前看着蠢了些,但是如今我想明白了,这成婚也有一年了,我也尽力讨好王爷了,可王爷显然对我没有意思,我虽占了王君的名头,可如今谁都知道,我就是个挂名王君,前些日子我与柳公子一番争执之后撞了头,突然像是撞醒了,我想明白了,王爷确实是不喜欢我,这强扭的瓜不甜,想来以后,也不会喜欢我了吧?”   萧长平不置可否,却看着沈北那淡然表情心头不知为何抽抽了一下。   只看着沈北满脸无所谓的表情继续道:“既然如此,我实在不应该在王爷面前惹王爷厌烦,当然,王君的本分我还是会做好的,王爷有什么尽可以对我吩咐,但凡我做得到的,我一定尽力完成。”   沈北看着他:“如若这样王爷还是不满意,恐怕只能等几年,到时候我无所出,王爷到时候再休弃我,就不会惹人非议了。”   沈北这一番话说的仿佛全心全意为萧长平好,就算是旁人在,听着也会感叹王君真是用情至深呐,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说完之后沈北心里沉沉,今日萧长平来试探,无非是两样。   一是试探他从前那些到底是不是真心,眼下突然转变是不是另外一种引起他注意的手段。   二是假设眼下他这样才是他的本来面目,那么他从前那些举动到底有什么意义。   他索性以退为进,他就承认从前那些是他做的,如今是大彻大悟了,左右他也没证据证明他不是从前的沈北,这种突然醒悟的说法,他不接受也只能接受。 第21章 有意思   沈北看着萧长平的反应,却见他面无表情。   他都说到这份上了,明摆着说我现在对你没意思了,这也不是什么欲擒故纵的手段了,而且还表示我知道你发现我教训王先生他们的事儿了,我从前就是恋爱脑不管事儿,现在你要我干啥我也能顶了。   当然具体顶多大事儿嘛,到时候再看。   以这世界的世界观来说,皇族权力很绝对,作为王爷,萧长平有天然优越感,面对他这样看似投降的举动,他应该不会追根究底。   今日沈北这一番话,看似大彻大悟掏心掏肺,实则就是他想好了之后应付萧长平的。   他心里想试探的,他答案都给了,对萧长平来说好处肉眼可见,他没理由拒绝他话中的提议,若是不答应,反而不对。   但是这样一番话说完,萧长平居然还能面无表情。   就这份定力,沈北该说不愧是你吗?   萧长平听完了沈北一番话,淡淡道:“王君已然连之后要被我休弃都想好了?”   沈北道:“如果王爷能忍受我,那我自然不想被休弃。”   虽然他真的很想被休,但是依他的处境来说,保持不变的同时又要让自己强大起来,才是目前最好的决定。   萧长平看着他:“王君这一番大彻大悟之后着实让人看着更加赏心悦目了。”   沈北笑了,成了。   “多谢王爷夸奖,王爷能理解真是再好不过了。”   萧长平道:“既然如此,那日后,本王初一十五,来王君院里休息。”   沈北心说上道啊!   虽然没有合约,但口头上达成协议之后立马给颗糖,这种举动搁在现代那是个多好的合作对象啊,这么一想沈北甚至有点儿欣赏萧长平。   沈北当即点点头:“我知道了,那到时候,我也会备下王爷喜欢吃的菜品。”   萧长平看看他,沈北回看一眼,礼尚往来。   两人气氛倒有些微妙。   这一刻,这一年来的不愉快倒像是烟消云散了,沈北重新捏着筷子吃起东西来,一番谈话,之前本来就温热的菜这会儿已经有点儿凉了。   沈北皱皱眉头。   萧长平本没打算今日这顿饭好好吃,索性是吃了过来的,也不饿,这会儿看着沈北对着菜嫌弃的样子,诡异的竟然觉得有些有趣,他轻笑一声,大手一挥:“来人,重新做几道菜。”   沈北道:“多谢王爷。”   萧长平道:“本王还有事儿,王君一个人吃吧。”   他站起来,走出两步,又回头看一眼沈北:“今日的王君,本王觉得甚好,以后都这样,才好。”   他说完,转身立刻就走。   沈北在他走后蓦地冷笑了一声,行!可以啊萧长平,这意思就是虽然我同意你的提议,可得看你今后表现呗,说到底,还是怀疑他这手段是欲擒故纵,另有图谋。   呸!你一个被人用过的,我还不稀罕呢,真当自己是块宝了。   那头萧长平出去之后神色幽幽,对着自己身边近侍道:“去查一查,王君这一年来所作所为,事无巨细,本王全部都要知道。”   近侍一惊:“是。”   萧长平走的很远了,却蓦地回头看一眼沈北的院子方向。   突然大彻大悟想开了?大彻大悟或许能让一个人性格上有所变化,可脑子总不会突然变聪明吧?   沈北方才应对他既胸有成竹又条理分明,气势上与从前简直判若两人,哪怕是他那位父亲在他面前也没有这样的淡定从容,突然变成这样,还与他谈起条件来了。   萧长平勾了勾嘴唇:“有点儿意思。”他也不介意跟他这么玩儿下去。 第22章 交接   第二天,沈北刚起来,正在梳头,外头就有人通报,秦侧君来了。   沈北看着铜镜里自己的表情,对竹柳说:“你让他在外面等等。”   竹柳立刻吩咐人下去说,回头道:“王君,您昨日刚与王爷吃了一顿饭,王爷都没留下,这秦侧君今天一大早就过来了,这说是无意,恐怕都没人信。”   沈北笑了笑,倒没说话。   也没有刻意给下马威的意思,以前怎么样今天还怎么样,他梳完了头换上了衣服出门,果然见秦侧君坐在厅中等他。   秦侧君本来长得就有些柔弱,平时打扮的也挺好,今天居然是素面朝天,面色苍白,看起来就憔悴不堪。   秦侧君见沈北过来立刻站起来行礼,看起来比以往更恭敬:“给王君请安。”   “侧君过来是为了齐王寿宴交接的事情?”   秦侧君道:“是,王爷交代此事,先前毕竟是我在办理,还得完好的交托在王君手上才不负王爷所托。”   沈北听得挑眉:“侧君真是好心胸,不过看侧君这模样,心里想必也不舒坦吧。”   就算这里是王君自己的院子,但是这些日子王君脾气突然变好了似得,周围的人一听沈北这种扎人心的话都颔首不敢多听。   这王君此前看着倒是不同,不过说到底,本性难移,对侧君,他向来都不喜欢,如今在王爷手中得了势,耀武扬威,那不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儿吗?   偏偏竹柳眸中闪过一丝惊讶,却压下没有表现出来。   沈北这话一出,秦侧君的脸色就更差了。   秦侧君抿了抿嘴唇,蓦地站起来:“王君是王君,我本是侧君,王爷将处理此事的权利交给王君,那是天经地义。”   沈北面上扬起点儿得意表情:“你知道就好。”   秦侧君亲眼目睹沈北面上的得意,心里如扎了针,如今沈北能这样耀武扬威还不是仗了王爷的势!   秦侧君咬牙血吞:“我已经将一应寿宴所用的东西都列在册了,之前采办的东西也已经入册,请王君过目。”   “嗯,我一会儿再看,如今我刚起,还没有用早膳,你先退下吧。”   秦侧君简直迫不及待,他立刻告辞。   沈北看了一眼他急匆匆的表情,对竹柳道:“一会儿派人去告诉秦侧君,还有其他三位公子,哦不是,是两位,柳公子那禁足就让他禁着吧,从此以后,按照府上惯例,初一十五都要过来请安。”   竹柳眸中更是惊讶。   一开始的时候沈北确实是让他们过来请安的,但是后来大权旁落,眼看着王爷不待见王君,这公子都不过来请安了,而且言语有时候也激烈,倒是秦侧君一个月至少会来一回,请个安,如今这刚掌权,就又这样?   竹柳看着人都下去了小心翼翼的问:“王君,莫非是觉得侧君不妥,府上会闹出什么事情来吗?”   “哟,长进了。”沈北笑了。   竹柳心里不知怎么有点儿激动,他挠挠头:“我就是觉得,王君这态度,突然就不同了,所以就擅自猜测这其中有些原因。”   沈北勾了勾嘴角语气挺平淡:“不是府上会闹出什么事情来吗,是一定会出事。”   竹柳心头一惊:“什么?” 第23章 迷惑   这王爷说将齐王寿宴的事儿交给王君那自然就是交给他了,别人也不敢有意义,这不,侧君直接上门将这件事儿都交接完毕了嘛。   甭管这里头多少人嚼舌根,反正这事儿是正式开始了。   沈北真是好久没有自己操办这种小事儿了。   上辈子那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儿,奈何现在他手底下居然没有可用的人。   竹柳是个不错的,但是被原主耽搁了,沈北看他管院子里那些人还颇有样子。   想了想,他对竹柳道:“你去找几个奴才养着。”   这回是来不及了,但下回自然能用上。   竹柳不明所以但是:“王君身边一直只有我一个人确实也不行。”   按理说王君身边最少也是两个人伺候,沈北却只有竹柳一个人伺候。   原主也就这点上不是那么傻,之前他身边还有一个人,不过这人之前偷偷跟什么人私会,让竹柳发现了,传出去必定对王君声誉不好,所以让原主打发了。   当然这也有原主自己过得不好,但看手下居然勾搭了人了,心里不爽的缘故。   “王君是要寻什么样的奴才?”   沈北又想了想:“府上挑几个你看得过去的,还有,我这院子里也没个护卫……”   竹柳道:“护卫?王府上护卫还是有很多的……”   “护卫是很多,可先前柳公子那个侍从是叫绿玉吧,那绿玉在那儿喊都没个护卫给他拉走,我这院子全是哥儿,到底出事儿了没人拦一拦。”   竹柳想着确实,但是:“护卫到底不是哥儿,怕有人传出什么闲话来。”顿了顿:“要不奴才跟您去访一访有没有身手好点儿的哥儿,这样也不会招人闲话。”   沈北看着竹柳笑起来:“行,这事儿你去安排。”   这应的太爽快,像是他本来就这么想好似得。   竹柳一愣,试探着问:“王君不会是早就这么想好了,方才就是看奴才怎么应答的吧?”   沈北笑起来:“我可没有,你自个儿想的。”   这笑还不能说明什么。   竹柳心口一跳挠挠头:“王君……”   这一句拉着长调,有点儿不好意思似得。   但是很快他深呼吸一口气坚定起来:“我知道王君的意思,王君看中我,我定然是不负王君的。”   沈北颔首道:“另外你去找个大夫过来。”   竹柳下意识一惊:“王君的身子怎么了?”   沈北淡淡的:“没怎么,但是这番齐王寿宴之后,府上的人,恐怕得动一动了。”   竹柳想起之前沈北说过此次寿宴一定会出事儿,当下心中一凛,虽然不懂王君突然找大夫是什么意思,但是:“我知道了,我这就去找。”   交代完事情,沈北依然像个中老年人一样在院子里晒太阳。   要说这古代唯一让沈北觉得特别好的一点是,空气特别好,风吹过来都让他莫名觉得特别舒服。   他这人本来就不爱动弹。   于是萧长平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沈北躺着的样子。   萧长平眸色一闪:“王君真是好雅兴,本王交代你事情,你倒依然这么懒散。”   沈北莫名睁开了眼睛,看一眼萧长平的脸色:“王爷这话说的,倒像是兴师问罪。”顿了顿:“莫非是侧君向王爷诉苦了?”   “他不是这种性格。”   沈北笑颜如花:“哦?侧君不是那种性格也没关系,左右王爷有法子知道他受委屈了就好。”   萧长平面色一肃:“你放肆!”   这脸色,搁府上任何一个人都知道他是动怒了。   沈北却躺着动都没动:“咱们可是说好了的王爷,我又没打他,又没骂他,不过稍稍语气上挑衅了些,这王爷也要管?那我在府上办事儿可挺难的。”   萧长平道:“不安分。”   沈北道:“王爷就别故意吓我了,你分明也知道我这一番敲打侧君,也不是故意。”   萧长平略微挑眉。   他这佯怒的表情,便是服侍他最多的侧君看到了也是诚惶诚恐,如今居然被他一语道破是故意吓他。   萧长平眯了眯眼睛走到沈北面前:“哦?本王是故意吓你吗?”   沈北冲着萧长平弯弯眉眼:“我胆子小,所以人家真发脾气还是故意吓人,我还是看得出来的。”   萧长平倒真笑了。   下一刻,沈北眼前一花,萧长平两条胳膊按在他躺椅两侧,四目相对,他看萧长平眸中印着他的淡然模样,一字一顿:“本王怎么觉得你胆子凭大了些?”   “王爷说笑了。”沈北让他禁锢着,也不能动,他也不挣扎了,不推人,索性乖巧就原来那样躺着:“我这人性子直,不喜欢拐弯抹角,王爷有什么来意,直接说就是了。”   萧长平看人向来准,可他之前对沈北就看走眼了一回,如今盯着他的表情。   却见他面上半分破绽都不露,他竟是一下子看不透他。   他蓦地直起身子:“今日下朝,你爹来寻我。”   沈北一想,蓦地想到一件事情:“是为过几日的团圆节吗?”   这个世界没有中秋,但是有团圆节,与中秋也是差不多的意思,总之就是一家人聚一聚。   萧长平道:“当晚,有宫中家宴,你得与我入宫。”   沈北道:“这是自然,那爹的意思是,宫宴之后去将军府?”   “不错。”   萧长平传话完毕。   两人之间一时无话。   沈北却看他不走,眨巴两下眼睛:“王爷,要留下来用膳?”   萧长平索性坐下了:“说来,侧君时常为本王洗手作羹汤,王君的手艺,本王还没有尝过。”   沈北表情略无辜:“王爷是知道我娇生惯养的,我吃还行,这做可就不行了。”   心里直呵呵,这男人真心可以,之前好歹达成协议,之后又对他敲打,如今分明是有事找他,却开口先是下马威,又是试探他,如今还让他做饭给他吃?   等一下。   好像也不是不行啊。   沈北面上扬起一个笑容,竟有些勾人的意思:“虽然我不会做,不过为了王爷,我愿意尝试一下。”   萧长平挑眉:“当真?”   沈北道:“这自然是不敢欺骗王爷,不过我这第一回 下厨,王爷怎么也得给我几分薄面,到时候做出来的若是不好吃,王爷能不能赏个脸,吃完他?”   他说着眼巴巴看着萧长平。   沈北这脸,长得本就好看,这么眼巴巴看着萧长平的时候,带着他前世对着亲妈撒娇时候的那种娇气。   沈北是娇养的,上辈子要不是争家产,后来有个私生子跟他争,他能让他妈宠成个纨绔子弟,就因为有个这样的妈,他虽然是个gay可哄女人的手段十分一流。   “王爷?行不行?”   萧长平蓦地心中一动,不知怎么张口:“好。”   沈北得逞,这脸上笑的就更欢了:“王爷,我可亲耳听见了,王爷一言九鼎,这眼前就要午膳的时间了,咱们就不多耽搁了,我这就为王爷下厨房。”   萧长平:“……”   想也知道是被坑了,而他居然中了这么浅薄的套话,不,也不是套话。   萧长平看着沈北从躺椅上起来,走的颇欢快的模样出去,也许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是真的让他的样子迷惑了,才张口应了。 第24章 鲤鱼问题   沈北心里对于多活一次是没有怨怼的,但是不能说没脾气。   不能动萧长平,这小打小闹自然是无伤大雅,沈北心里清楚的很。   于是小厨房里的人一脸懵的看着沈北突然出现,眼下正在饭点,厨房里正是忙的时候,沈北一来,其他人的事儿都耽搁了。   厨房的总管李总管没法子,这王君脾气不好那是大伙儿都知道的。   尤其这会儿王爷又任命王君办齐王寿宴那事儿。   这府上惯是看碟子下菜的。   这李总管笑嘻嘻凑上来:“王君纡尊降贵到这小厨房来是有什么吩咐?”   沈北看他模样便知他是个管事,原主记忆里倒没有这个人。   也是,原主自家院子里的人记忆都不全,别说这本来王府中人了。   “我要一个独立的灶台,给我一个烧火的人,其他的你不用管。”   李总管一愣,没有多问,立刻去办了。   回头冲着一干停下手的人喊:“都做什么?继续干!耽误了主子们用膳的时间你们耽误的起嘛!”   这一群人心里都嘀咕,王君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在这儿,才是耽误他们呢。   但不敢说。   这里头有个姓赵的夫郎,他看一眼沈北,凑到李总管身边道:“总管,我去给王君打下手就是。”   李总管一看赵夫郎心里一咯噔:“这种事儿哪儿轮得上你啊,拍个小哥儿去就成了。”   别人不知道,这李总管可是知道的,这位赵夫郎有个表亲正在秦侧君那儿做事儿,他这会儿过来打的什么主意,李总管心里清楚的很。   赵夫郎却眉毛一挑:“李总管,平日侧君待你可是不薄啊!”   李总管眸色蓦地一深,紧接着扬起一个笑容来:“这王君显然是要给王爷做吃食,否则也不会到厨房这种腌臜地方来,怎么?你不要命了?”   赵夫郎道:“我心里有数。”   李总管心里冷笑一声:“得,我素日受侧君大恩,这事儿赵夫郎既然开了口,那我也没法子,不过还请赵夫郎有分寸。”   赵夫郎知道他是应了,当即笑起来:“放心,这事儿成了,我必定不会忘了李总管的。”   李总管看赵夫郎过去给王君烧水,他眼珠子一转,出去了。   那头赵夫郎过去冲着沈北就行了礼。   沈北刚挑选完自己要用的食材,看着正觉得心情舒畅,倒没有注意赵夫郎的神情,直接让他点火。   然后他就开始煮菜了。   大杂烩,沈北手边有什么,他就丢什么下去,底下一锅水,他手底下五颜六色一堆菜全丢进去了。   厨房不少人明里暗里看着王君打算给王爷做什么,结果看他什么东西都往下丢,瞬间嘴角一抽抽。   尤其是赵夫郎,他都傻眼了。   他特地找了李总管过来烧火是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给王君使绊子啊!   当然不是要毒害王爷,这罪名他担不起,但是这趁机多放点儿盐,多放点儿糖什么,还不是易如反掌?也查不出是他干的,顶多是王君手艺差,有偏差,到时候王君这菜一给王爷吃,王爷还不得发火?   这事儿他要是办成了,那自然能去找侧君讨个功劳的。   然而现在什么情况?   王君这什么玩意儿都往锅子里倒,这哪儿还用得上他从中作梗啊,这菜能好吃就有鬼了!   沈北在那儿放东西放的欢,然后锅盖一盖上,他就在那儿等菜熟了,也就没一会儿功夫,他就拿了个盘子捞了点儿出来。   看着居然也挺漂亮,毕竟啥颜色都有,但是不用说,白水煮的,屁味道没有。   沈北笑嘻嘻的看着那盆菜,指着赵夫郎道:“你找个托盘端着,跟我走。”   赵夫郎应了一声。   端了菜过去。   到了王君的小院子,沈北看着坐着好像在看书的王爷,他三两步上去讲王爷手上的书拿了下来。   赵夫郎本就跟着沈北,看着沈北那举动,他吓了一跳,这王爷手上的书是随便能拿的吗?   他瞬间两股战战就要跪倒在地,结果却见王爷不言不语,只看了王君一眼。   王君笑的那叫一个无惧无畏,甚至还有点儿好看。   “王爷,这菜可费了我好大功夫,王爷看看。”   赵夫郎低着头将那托盘放在王爷面前,然后即刻退到旁边。   萧长平看了一眼那个菜。   虽说知道沈北是有意的,可这特意的也太明显了,他眉头就要皱起来,正在这时候,一根食指蓦地点在他眉心。   沈北道:“王爷先别皱眉啊,看着不好吃,这么知道吃起来就不好吃?”   那指尖温热,柔软,是双娇生惯养的手。   萧长平却瞳孔一阵紧缩,眉心这等要害的地方,还没有人敢随便触碰。   他心头蓦地有火,但是一抬头,却见沈北坐在他旁边,给他递了一双筷子,模样竟然有几分乖巧。   而且诡异的,他这火居然一下子发不出来了。   他伸手接过那筷子,夹了快菜,放入口中,紧接着,面色瞬间扭曲了一下。   沈北那笑容瞬间布满全脸。   只见王爷立刻吐掉口中那块半生不熟的菜,而后丢了筷子,蓦地站起来,然后飞快走了。   沈北不怕死的在后面喊:“王爷,一言九鼎啊!”   萧长平走的更快了。   沈北在后面笑不可遏,看着那碟子菜,他当然没指望萧长平全吃了,可看着他吃下去那一瞬间这种感觉着实太爽了。   他心情一下子舒畅了。   看着赵夫郎一脸懵逼的样子,他缓了缓道:“今日午膳有什么呀?”   赵夫郎还在那儿看着刚才王君与王爷的举动醒不过神来,结果沈北一下子问了他,他下意识报了一遍菜名。   沈北道:“我突然想吃糖醋鱼,你让厨房准备一道。”顿了顿:“我不喜欢吃鲤鱼。”   赵夫郎颔首,而后去了。   沈北凑过去嗅一嗅那道菜,半生不熟,还半点儿调料都没放,这滋味,想来很绝妙。   “哈哈哈哈。”沈北在那儿开心。   竹柳进来正看到他笑的正欢,不由面上也挂上一抹笑容:“王君心情很好?”   沈北看着竹柳过来,点点那碟子菜:“拿下去倒了吧。”   竹柳看看那碟子菜却笑不出来:“是哪个不懂事的将这样的菜也敢放到王君面前来,这厨房的人越发不像话了。”   “我做的。”   竹柳愣了:“啊?”   沈北道:“我做给王爷吃的。”   “啊??”竹柳更傻了:“这……”   沈北笑的眉眼都弯起来,原本清丽的容貌更添艳丽,实在美的不可方物:“我从前不知道,原来不是当面怼人,而是整人居然这么有趣,看来日后,我能好好考虑一下与王爷如何相处了。”   竹柳哭笑不得,又有点儿忐忑:“王君……”   沈北不说这些,他知道竹柳过来想必是:“你挑人的事儿办好了?”   竹柳颔首:“王君先前吩咐的去挑人那事儿我办了,眼下要午膳了,不如午膳之后王君再看看?”   沈北心情好了,又说起了糖醋鱼,眼下有点儿嘴馋了,点点头:“如此也好。”   而后厨房的人就拿着午膳过来了。   沈北自然是挑嘴的,但是重生至今,吃的都算不错,而且这里的菜式毕竟对他来说有几分新鲜,因此吃了这半个月,也没有什么意见,看着倒是很好伺候,今日算是第一回 自己点了要个糖醋鱼。   他心里想着吃,自然第一时间去拿筷子戳这糖醋鱼。   结果这一戳,他面上的笑顿时淡了。   竹柳本就注意着王君的表情,结果看王君的笑容一下子淡了,他心里一咯噔:“怎么了王君?”   沈北看一眼竹柳:“说来,我这半个月吃的不算差因此忘了一件事儿。”   竹柳眨巴两下眼睛。   “这厨房里,你可有打点?”   有道是虎落平阳被犬欺,王君不受宠,即便身处高位可也让下人欺负,尤其这府上管家的不是王君,这下人也都是见风使舵的。   可毕竟不敢过分,但是不敢过分是一回事,阳奉阴违又是另外一回事。   这段时间沈北吃上的东西可以说不错,因此他倒习惯性忘了这一茬了。   竹柳道:“有的,可是有什么不妥?”   沈北笑了:“那就不妥了去了。”   他将筷子一丢:“这糖醋鱼是鲤鱼做的。”   竹柳有些不明所以:“糖醋鱼,本就是鲤鱼做的呀?”   沈北道:“可我吩咐了,我不要鲤鱼。”   竹柳这就明白了沈北的意思,当即皱眉:“竟有奴才敢当着王君的面如此阳奉阴违?”   沈北道:“倒是个好胆色的。”   他想了想:“你去厨房找管事,问他将方才给我烧火那人带过来,恩,让他自己也过来一趟,顺道,将你挑的那几个人也带过来吧。”   竹柳这哪儿还不懂沈北的意思:“是,奴才这就去办。”   沈北看看那道糖醋鱼,这会儿也是没胃口了,索性这事儿就办了算了。   他抿了口茶。   那头李总管刚去给王爷送了午膳,回来就让竹柳堵着了,只见竹柳似笑非笑,李总管蓦地心里一咯噔。   想着先前传的王爷好似在王君那儿吃了什么难吃东西气的直接回自己屋的话,他心说莫非王君这是要兴师问罪? 第25章 之后   沈北这一顿吃的就有点儿没滋没味了,也就垫了个肚子,丢下筷子就再没吃过,他擦擦嘴,这厢李总管与赵夫郎都过来了。   李总管见着沈北就行了个礼,赵夫郎跟着李总管,倒没有落下。   “李总管?”   李总管立马上前:“是,奴才在,王君有什么吩咐。”   沈北道:“李总管看看,这糖醋鱼是用什么鱼做的?”   李总管不明所以,凑上去看了看:“是……鲤鱼。”   赵夫郎听着沈北的话虽然低着头,但是眉头皱了一下。   沈北道:“李总管可看出有什么不妥的吗?”   李总管有些犹豫:“请王君明示,奴才一时看不出什么。”   沈北打量他两眼,突然笑了:“李总管看不出来?那今日,我可算替李总管抓出个阳奉阴违胆大包天的奴才了。”   李总管一愣。   “你,上前来。”沈北看着赵夫郎。   赵夫郎这会儿心头发虚,他哪里知道沈北居然会为了一条糖醋鱼劳师动众啊!   不就是一条鱼嘛!   而且其他人糖醋鱼都是鲤鱼做的,这有什么不对?   赵夫郎想着,抿了抿嘴唇上前一步。   沈北道:“你,将我先前吩咐你的,说一遍。”   “王君说,中午加一道糖醋鱼。”   话说到此,就停了。   沈北愣是笑了:“看来你这记性不怎么样啊,记性这么差,看着年纪也不大,莫不是得了什么健忘的毛病吧,怪可怜的,李总管啊,此人怕是有病,这府上用不得了,你给他结一结月银就送出去吧。”   赵夫郎一下子吓了一跳:“这!王君我没病!”   “没病?那怎么之前那些话都回复不全啊?”   李总管算是看明白了,这糖醋鱼有蹊跷,八成是赵夫郎自作主张了什么,他心里的石头落回去了。   赵夫郎心里的石头可落不下去了,他听着沈北那话,慌了:“这,不过一条糖醋鱼,王君怎么就要赶人,我一时听差了,可怎么也不至于如此啊!”   说着却看着沈北一脸面无表情:“这么说,你承认自己听差了,报错了我的话?”   “这……”   稍不留神就让沈北抓住了话柄。   他心里没底了,之前仗着秦侧君的势,他在厨房里可过的逍遥,这差事油水可多了,他就凭着王府的差事在家里扬眉吐气的,他家汉子上头还有个老阿么,是个势利眼,要不是这个差事,他哪儿能在家里挺直腰杆?   如今王君居然要让他回家?   他心里发慌,嘴上就没把门起来:“眼下管着王府的,还不是王君,到底还是侧君主事,这人事问题,怎么也得问一问侧君。”   “……”   此话一出,竟是一下子所有人都没声了。   沈北见过蠢的,却没见过这么蠢的,他看着赵夫郎:“怎么?侧君还能给你做主?”   “侧君当然……”赵夫郎就要说出口,好歹住了嘴,他终于反应过来沈北这话里的意思。   瞬间心惊肉跳,才反应过来自己这话说出来会是什么下场。   但看沈北似笑非笑,他自知今日说也是走,不说也是走,索性一咬牙:“王君这分明是诱导我污蔑侧君,大伙儿都知道侧君平日待人最和善不过了,今日王君为了一道鱼,就要将我逐出王府,我可是在王府服侍了主子八年呐,王君这样,就不怕下人心寒吗?” 第26章 做脸面   说他蠢吧,他倒是知道污蔑他诱导他污蔑侧君。   “伺候了主子八年?”沈北哼笑了一声:“伺候了八年,莫非将自己伺候成了主子吗?”   李总管心里一凛。   这话,可不单单对着赵夫郎说的。   他心里立刻有了计较,头低的更下去一些,更加恭敬起来。   沈北看了一眼李总管:“带下去吧,今日这事儿我便只追究他一个人。”   赵夫郎万万没想到他话说到这份上了,可是王君居然仿佛没听到,纹丝不动,连表情都没有多大变化。   若说之前是慌,那他现在可就是真的怕了。   “王君饶了我吧!看在我这些年向王府尽忠的份上,饶我这一回吧!”   “原本我也是能酌情饶你一番的,毕竟如你所说,你在这府上待了八年,而且也不过做错了一点小事。”   沈北说到这里勾了勾嘴唇:“可你偏偏要攀扯秦侧君……”   赵夫郎有点儿傻了。   什么攀扯侧君,王君与侧君不好那是全府都知道的。   他提起侧君,那是想用侧君的名头压王君啊!   “你在府上待了八年不假,可这衷心嘛,可真就不敢恭维了,随意攀扯侧君,今日这件小事,只让你出府,已经是你好运,若是遇上什么大事,你脖子上喘气的玩意儿能不能保住,可就难说了。”   赵夫郎脚下一软,整个人跌坐在地,可一口气吊着总没有晕过去。   他这会儿蓦地一接触沈北的眼神,突然整个人打了个寒战,背脊一凉,居然是出了一身冷汗。   他再站不起来了,趴在地上死命磕头。   “王君,王君,小的知道错了,小的再也不敢了,求王君开恩呐。”   沈北淡漠的看了李总管一眼。   李总管仿佛被点名一样上前,将赵夫郎拉住。   赵夫郎这会儿只知道求饶,可谁来听他求饶啊。   李总管直接让人拉出去,之后飞快的让人收拾了赵夫郎的东西赶出去,赵夫郎又哭又喊,惹了不少人围观,这事儿瞬间传遍了王府。   便是萧长平,也听到一点儿风声。   他听着,脑中不知怎么想起沈北的模样来。   旁边小厮红卯看着王爷的表情小心翼翼的问一句:“这王君作风好像……”   “好像什么?”萧长平语气听不出有什么不对来。   红卯本来想说这王君好像与从前也没什么两样,可他向来机灵,这话到嘴边拐了弯:“手段倒是厉害。”   “你倒有几分眼色。”   “??”红卯这话纯粹是反话,一般来说正常人都听得懂,哪儿知道王爷居然应了?   而且,好像还不是反话的意思?   “去通知王君,本王今晚过去。”   红卯出门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   可巧出门居然遇上秦侧君的侍从冬儿,他与冬儿算是老相识了,对于冬儿为什么会过来心头有数。   果然,冬儿看着他立刻过来,下意识将鬓边的发丝架好,声音也压的低些,听起来有几分娇羞。   “我们侧君让我来通禀一声,先前酿下的酒挖出来了,正是好喝呢,王爷今晚也有空。”   红卯听着:“这可不巧了,王爷方才说了,今晚去王君那儿了。”   冬儿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你没听错。”看冬儿那模样,倒是想起方才自己也不敢置信,他便多了一句嘴:“我这不也百思不得其解嘛,不过王爷开口了,我这便要去王君那儿通传去了,你也回去吧。”   冬儿看着红卯果然往王君院子方向去了抿了抿嘴唇了:“对,得去告诉侧君!”   红卯那消息一过去,府上那些个刚刚看着王爷将赵夫郎随便就发落出府而观望的,这会儿一下子全没了声。   这府上谁是主子?   王君?侧君?   都不是!   自然是王爷啊!   王爷不管内院的事儿,可白天出了事儿,侧君与两位公子听说也让王君派人敲打过,这会儿赵夫郎又被赶了出去,结果晚上王爷居然还要过去。   这不明摆着王爷要给王君做脸面嘛! 第27章 泪痣   底下人这么传,虽然是私底下,主子听不到,但不表示奴才听不到啊。   冬儿刚禀报完王爷不来的消息,眼看着秦侧君的样子就有点儿低落,结果这话居然立马就传了出来。   他都不敢跟秦侧君说,但是不一会儿秦侧君还是知道了。   秦侧君对王爷的感情,要说看的最清楚的人那必然是他了。   从侧君入府到如今,冬儿本就因为是侧君跟前的人地位也与一般侍从不同,他听着那些奴才嚼舌根当下就是一句:“都要死了吗?私底下议论主子,是想像那个赵夫郎一样被赶出府去吗?”   一句话惹得其他人噤若寒蝉。   “冬儿。”   冬儿猛地一回头,发觉刚才教训人的一幕竟然让侧君看到了:“侧君息怒,这些人不懂事儿。”   “没关系,府上难得有这么大的变动,他们私底下说一说自然也是有的。”   冬儿听着心疼:“主子,您心太软了,这些人才这样大胆。”   秦侧君轻笑一声,到了屋子里他坐下来:“人的嘴堵得住,可心里想什么你又听不到,都是一样的。”   “要我说,王爷近来行事奴才也是看不懂,怎么突然就让王君管起这寿宴的事儿来,分明府上的事儿侧君您管的最好。”   “他到底是王君,团圆节也要到了,入宫不必说,王爷还得陪着王君回将军府拜见将军。”   冬儿突然灵机一动:“主子,您说王爷如此给王君脸面,是不是因为要与王君去将军府拜见将军?看在将军府的面子上,所以才……”   秦侧君看他一眼:“你这嘴,越发放肆。”   与此同时这消息也传到了沈北耳朵里。   “王爷给我面子?”沈北听着那头竹柳禀报并猜测的挑眉。   竹柳原本也不信,可思来想去,好似也没有别的解释。   沈北心说,他这哪儿是给我面子,怕是给我拉仇恨吧?   这时候说要晚上过来吃饭,没想到这位平西王还有点儿唯恐天下不乱的奇葩气质?   沈北摆摆手不去想他:“先前让你带过来的人呢?”   “是,都在偏房候着呢。”   “带过来吧。”   沈北手边一杯茶,没一会儿就看到了竹柳挑的人。   “奴才浮玉。”   “奴才青柳。”   “奴才鸣音。”   沈北道:“你们都是跟着我出嫁的老人了,在这王府中,待了也一年了吧?”   三个人颔首:“是。”   “那你们来说说,我在王府中地位如何?”   “……”这王君在王府中什么地位还有什么好说的?大伙儿心里明白便罢了,还要当着王君的面说,这岂不是当着王君的面打王君的脸?   但主子问话不能不答。   从左到右,浮玉先答:“奴才以为王君虽然从前式微,但如今已有变化。”   青柳:“只要齐王寿宴一过,王君在府上便与从前不同。”   沈北喝着茶听着他们说的,但笑不语,还剩下一个人。   此人长得出挑,沈北方才便注意到了,别说是浮玉青柳,就是府上几位公子说是比不过也是有的,因此方才他就多看了两眼。   “奴才以为,王君如今在府上很难。”   “哦?”   其他人听着鸣音这一句都不敢说话了。   沈北却来了兴致:“怎么个难法?”   “王君虽不如从前那样手中无权,但这不过是个开始,王爷并没有直接将侧君手中掌管后院的权柄直接给王君,王君如今虽然接了齐王寿宴这差事,未必办起来不会束手束脚,此事对于王君来说,是个机遇,可又十分危险,若是办好了,那自然是不同以往,王君此后在王爷面前大大得脸,可若是出什么差错,怕王君的处境,比之过去一年还要不如。”   鸣音说话的时候十分认真的模样,且越是说话,原本低下的头抬的越高,他本是跪着,但是回话的时候背脊却挺得笔直。   沈北看看他的跪姿,再看看他的人,勾了勾嘴唇,而后放下茶杯道:“他说的都听明白了吗?”   几个人都道:“听明白了。”   “如今想必找你们过来做什么你们心头也有数了,我不提别的,你们都是跟着我从将军府来王府的人,这会儿还能在我面前听命,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想必心里都懂,其他的我不提,好好办事儿。”沈北看一眼竹柳:“从此之后你们与竹柳一样,在我近前伺候。”   “是!”   ——   沈北有习惯午睡,睡了醒过来便着手看关于齐王寿宴的规制以及之前采办过的东西还有各种分布等等,倒让他平白有点儿像是现代的时候接了个项目之后制定计划的感觉。   沈北觉得好笑,这事儿对他来说倒是不难,他一个现代人的脑子,在不破坏规矩的情况下,做出点儿出人意表的东西也是再简单不过,事儿不难,但是……   “王爷到。”   沈北嘴角一抽抽,当个领导不难,可上头还有人,就不那么爽了。   萧长平过去看到沈北侧靠着手里拿着什么东西看的样子。   “王爷到的好早啊,不是过来吃晚饭吗?”沈北道:“这会儿晚膳还没好呢。”   听这意思:“本王过来王君这儿,王君莫非是不欢迎?”   “这哪儿能啊。”沈北道:“欢迎,这府上哪儿有不欢迎王爷的地方。”   萧长平似笑非笑看着他。   沈北只当看不见,放了书道:“王爷也知道,我这人不太了解王爷喜好,从前便不怎么会伺候王爷,这做饭做菜呢,手艺也不行,先前王爷吃的那个,我还以为王爷生气了,从此再不理我了。”   想起那东西的口味,萧长平看着面前笑得灿烂的沈北,突然就笑了。   沈北看着他那笑心说不好,嘚瑟过头了!   果然。   “王君先前没有做过,手艺差点儿倒情有可原,但身为夫郎,不能照顾夫君,虽说是王君,可这点都不会,也是失职,索性王君看着机智灵敏,学起来应该不难,从明日起,本王指一个御厨过来,到时候王君便跟着御厨学习,什么时候本王觉得王君做的东西能入口了,那王君就出师了。”   “……”   可以啊,这辈子沈北还没为了别人学过做菜呢!   但萧长平这显然就是报他给他吃那个菜的仇咯!   行,陪你玩玩儿!   “既然王爷这么说,那我自然是会去学的,但标准是王爷觉得我做的东西能入口,那我做的东西,王爷可都得尝过,否则怎么知道什么时候我做出来的东西能入口呢?”   来啊!互相伤害啊!   萧长平挑眉:“自然是学成之后再吃。”   沈北冲着他眨巴两下眼睛,看着颇无辜:“我这不是为夫君做菜嘛,其他人,哪儿能吃我的手艺,所以这不还得麻烦王爷吗?”   “……”萧长平道:“王君好口才。”   沈北假笑:“王爷过奖过奖。”   萧长平看着他那个明显的假笑,本该恼怒,可倒也没真怒。   从那天与沈北似是而非的谈论了那些东西之后,萧长平觉得沈北有点儿意思,分明中午时候吃了那菜,后来听着他打发人出府的消息,竟然又来用晚膳。   萧长平心想,近来倒是真闲。   至于为什么这么闲,萧长平的脸色一下子默了下来。   沈北看他脸色挑眉。   这表情在他那个死去老爹脸上他从前看的多了。   显然是外面出了什么事儿,挺麻烦的不好办,所以心情差的很。   沈北当然是不知道他在外头什么事儿的,他手里没人,府上消息知道的贼少,当然也有他有意没快速向外伸手的意思。   看萧长平这样他也不问。   虽然不知道具体出了什么事儿,但是能让一个王爷一筹莫展的,要不就是宫里,要不就是朝堂,他也没个匡扶天下的心,这事儿他也不用管。   他索性也不开口。   萧长平一个人想事情的时候默着,沈北不开口,不是刻意陪着,但是他继续拿了册子在旁边看起来。   两人之间一阵静默,气氛倒也不算尴尬。   只等萧长平自己从思绪里头出来,略一偏头,看着沈北正看着之前拿着的东西,他眼下很静。   沈北长得好,静的时候,如画一般。   大概是气质不同的缘故,看着更是大家风范。   若不是从小养就,哪儿来的骨子里透出来的气派?   萧长平目光落在沈北眼睫上,他那睫毛长而卷,眼下天色渐晚,屋子里已经渐渐点了灯,灯光映着,眼眸低垂的时候到有点儿倒映。   再看过去,萧长平眸色一闪,突然伸出手去。   沈北正看着突然感觉一只手伸过来,他下意识抬眸,这手却落在他的眼尾处,指尖轻轻一抚。   他只觉得那处痒了一下,但看面前萧长平突然笑了。   萧长平此人的长相,沈北自然是知道好的,却是没有正儿八经看着他笑过。   他自己知道自己颜控,讨厌归讨厌,萧长平这脸他是不讨厌的。   却没想到,萧长平这笑容杀伤力居然巨大。   他只这样伸过手来,轻抚他的脸颊,而后露出个笑脸来,沈北心跳愣是漏了一拍。   但是也不过一瞬间,沈北皱眉:“王爷这是做什么?”   “你这儿,原来长了颗痣?”   沈北一怔,他在现代的时候,眼尾处是有颗痣的,是泪痣,有说泪痣是前世情人的眼泪的,沈北觉得好笑,他上辈子玩玩儿的情人倒是有,可正儿八经谈的确实没有。   这自然不是重点,重点是,在养病那半个月里头,沈北翻来覆去为了熟悉现在自己的容貌每天照镜子看自己,从来没见他眼尾还有痣啊? 第28章 入股   萧长平看沈北那脸色,从他觉得沈北有变化来,一直看他做什么都风淡云轻,笑起来又带着潇洒肆意,偏偏又贵气十足,仿佛什么都在掌握之中的模样,这一怔倒是始料不及。   “怎么?”他也忍不住问一声。   “我这儿?有颗痣吗?”沈北摸了摸眼尾的位置。   萧长平再看一眼:“有。”   这泪痣长得风情,给原来的长相平添了一股子妖气,看着倒颇有魅惑的意思。   萧长平不是没见过眼睛长得好的,但是看着他眼尾长了一颗泪痣,总觉得这痣长得实在极好,非但不难看,反而十分勾人。   沈北皱了眉,他敢确定这痣本来是没有的,他上辈子眼尾才有痣,怎么着?他灵魂变了,以后长相还会跟着一起变化吗?   要说穿越本来就是光怪陆离的事情,如今再添一件,沈北同样不明其意。   这种感觉其实很差。   不明原因的穿越,进了这个身体,这谁能保证不知什么情况他一下子就回去了?   但是他怕回去吗?   不怕呀。   那他怕模样越长越回去吗?   想想自己原本就定下的打算。   他也不怕呀。   想通此节,沈北又不纠结了。   沈北眉宇一松,看着萧长平打量他的脸色,知道方才他一番异样必定惹他疑惑了。   “王爷这平白无故的摸人家脸,可是登徒子的行为吧?”   萧长平看他一番失态之后恢复状态,又听得一句登徒子,挑眉:“你是本王的王君,本王不过摸一下,自然是天经地义。”   沈北眸色深深:“王爷这话仿佛是在说,今日王爷就是在这儿宠幸了我,也是天经地义。”   这是自然。   萧长平脑子里先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嘴皮子一动却没有说出来。   他看着沈北眸色幽深,突然心情一下子差了:“王君此话说的放肆。”   沈北立马勾唇模样平缓了些:“我只是随口一句,王爷不必放在心上,这府上的贴心人不少,公子们长得也颇不错,而且个个对王爷情真意切,王爷要是肯垂爱,想必他们心里都很欢喜。”   他眼眸清正,说的没有半分妒意。   萧长平不由想起他之前的说辞,果真是,想开了,放手了,半点儿不留恋了?   心里不知怎么,竟有些堵,语气便一般:“王君如今,果然是贤惠的很。”   沈北仿若未闻他语中含义:“谢王爷夸奖。”   这一番话下来,刚才还颇好的气氛,瞬间冷的不能再冷。   眼瞅着这饭就要吃不下去,沈北突然道:“说来我有一事想要在王爷面前报备一番。”   “何事?”   “左右这府上管事儿也不是我,这内院之中呆的久了总归是无趣的很,所以我寻思着以后做些小买卖,攒些私房钱,王爷觉得如何?”   萧长平倒是没想到他居然会提这种要求,但想起当日他教训王先生逼他招供的模样,显然是将从前不曾管理过的东西都捡起来了,如今他这一句,倒并不意外。   然而:“你是王君,交给手下的人。”   “王爷这话说的,交给底下的人,那我不依然很闲嘛,我是打发时间,又不是为了赚钱,这事儿王爷也知道,高门贵君不乏有这样做的人,只要王爷帮忙掩饰,我保证不给王爷丢脸就是了。”   沈北看着萧长平,眉宇间有些狡黠:“我也不是要与王爷谈生意,但是此事若成,王爷相助之恩我就算王爷入股,到时候分王爷两成利也成。”   萧长平听着眉头微微一蹙:“何为,入股?” 第29章 再嫁   沈北纵然觉得自己口才还行,可这会儿要起头都不知道往哪儿起,索性说的笼统点儿:“打个比方,我开一家客栈,出八成,王爷出两成,到时候盈利了,王爷占两成,每年拿总盈利两成。”   萧长平听着:“倒像是我占了你便宜。”   沈北道:“王爷这话说的,莫非是试探我?”   他明知道这不是他占便宜。   以沈北现在的身份,要是能自己私底下直接做生意,他便自己动手了,压根没必要与萧长平通这口气,偏偏这儿的规矩足,不通气未免后患,沈北这才开了这个口。   这一点,萧长平比他清楚,却似是而非的说他占了他的便宜?   这男人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从一开始看着就是个有心机的,这会儿看着,更狡猾了些。   萧长平看他表情丝毫没有变化,仿佛他说什么,他随意都能应对,且应对的滴水不漏。   都是明白人,他绕弯子倒显得他挺没意思。   “这番齐王寿宴,你若能顺利办完,此事,本王允你。”   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允了,也就允了。   沈北笑了:“那真是多谢王爷成全,此事就这么说定了。”   至于他口中分明好像知道这次齐王寿宴会出什么事情似得,沈北不问。   事情是一定会出事情,他若问了,岂非是他不够本事?   这点儿小事办不好,往后,也办不成什么其他事情。   他这一笑,之前那什么宠幸不宠幸那僵持局面,倒又有所缓解。   萧长平对于沈北这种除了感情之外其他事情好似都愿意与他提一提的感觉,老实说,竟然不能说不好。   虽然,他之前一番话说得意思仿佛提防着他要宠幸他,好似他是色中饿鬼一般,但他本就对他无意不是吗?   既然本就无意,自然不必为他这一两句话闹心,王君能变成如今的模样,比之从前,显然更和他的心意。   当然萧长平这会儿还不知道,再过没多久,他就要为沈北这对感情可有可无的性子头痛不已。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眼下,两人说的时间说短不短,那头鸣音已经接管了竹柳传膳的事儿,鸣音上菜,而后在旁边伺候。   萧长平倒还记得竹柳:“你换了侍从?”   “不是换了,是多要了几个,王爷张口便是要我办齐王寿宴,我身边不得添几个人?否则哪儿忙得过来。”   这话好似嫌弃似得。   府上如秦侧君得了他委任让他做事都是谢恩,大多内宅的贵君,都是习惯抓着权柄的,可沈北自一开始弄没了权柄之后,似乎全然不在意,如今让他操办个齐王寿宴,倒像是嫌弃。   萧长平如今自然不会去想沈北因为自己蠢在作没了这掌管内院的权力。   萧长平之前心中有过的一个猜想突然又冒出来。   不管府上的事,倒是开始想要发展府外的商铺,攒自己的小金库,萧长平是个正常男人,他不喜欢沈北是真,但是:“王君最好是真的只是对管理府上的事情没有兴趣。”   刚才还说的好好的,这阴阳怪气又是做什么?   沈北挑眉:“王爷是不是又对我有什么误会?”   误会?可不是误会啊。   萧长平道:“王君似乎想过和离的事儿?若真当和离,王君有再嫁的意思?” 第30章 侍寝   真能离了他还去再嫁?   他有毛病?   沈北听到萧长平这话第一反应都写在脸上了,自然也让萧长平看了个正着。   沈北脑子里闪过那么一句话之后突然反应过来萧长平这话什么意思了。   反应过来之后,他嘴角抽抽了一下,然后他不知该作何表情的上下打量了一番萧长平。   直将萧长平打量的蹙眉。   沈北才一脸假笑的说:“王爷这是觉得我外头有人啊?”   这话虽然是问句,但说的可是陈述句的语气。   饶是旁边的鸣音,这一瞬间都差点儿跪下来。   他在旁边伺候的如芒在背,这一句外头有人,别说是皇族了,就是普通人家的夫郎,但凡是外头有了人,那也是浸猪笼的罪过,更何况是王君了。   这话茬无论怎么接,都是对王爷不敬,今日王君还能在王爷面前全身而退?   鸣音忍不住去看一眼沈北,却见他面容淡定的很:“王爷要对自己有信心啊。”   萧长平从看他方才那一瞬间的表情便发觉自己大抵是想错了。   人的微表情有时候是很确凿的证据,沈北方才那一瞬间的表情,显然不是作伪。   萧长平自然是个很会察言观色的人,以他的眼力,自然确信自己方才没有看错。   但听沈北这一句,他不由眯了眯眼睛:“何意?”   “王爷您看看您这身材,看看您这长相,再看看您这家世,这世上能比得上你的真心没几个,您猜我外头有人这岂不是看不起你自己的魅力吗?”   “……”   如此清新脱俗而且十分直白的马屁,萧长平还是头一回从一个哥儿嘴里听到。   而且,还是这种情况下对方拍他马屁。   沈北嘴上跑火车,心里直呵呵:“您呐,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去吧,实在是王爷这一年伤我伤的实在是很深了,我对男人都看淡了,对谁都没感觉了,这不眼下还有点儿其他喜好,否则我青灯古佛就出家去了。”   原本就是跑火车,沈北索性就跑了个够,过了嘴瘾,他回头看着一脸呆掉的鸣音道:“别傻愣着了,给王爷添菜,这王爷碗里的给他去了,显然是王爷不爱吃不是?”   吃饭都堵不住嘴!能耐!   萧长平如何听不出他话中的意思,倒摸默了默,看着鸣音过来添菜,不说什么了。   沈北说完自个儿不说话了,然后就闷声开吃,这种在外头能吓死人的话题,在这儿,突然就这么匪夷所思的过去了。   鸣音都不敢置信王爷居然也没提起了。   这一顿饭吃的鸣音是心惊肉跳,但是两个当事人居然吃的还算不错。   等一顿饭吃完了,沈北又拿起之前没看完的那册子看起来,萧长平居然也不走,随口问一句:“素日里看些什么书?”   沈北懒得搭理他:“都在床边呢,王爷若有兴趣就去寻一寻,不知有没有和王爷眼缘的。”   赶人?他是不会的,人家才是正儿八经的主子,他想待多久就多久,沈北只管自己就成。   萧长平不知怎么,还真就去找了,果然在床头看见几本垒起来的书,他看了几眼书皮,挑眉,拿起来又看了两眼。   地舆图、风水集、史书。   萧长平拿起最上面的史书看了一眼,正看到沈北折角看到的那一页。   贵君苏氏少时无盐,不得夫恩,然贤且忠,素有美誉……   萧长平挑眉。   回头看一眼沈北,只见他拿着手上的册子看的正入神,仿佛是没注意他的举动。   可就这么正好,他正好看到这一页,又让他看到了。   萧长平勾了勾嘴角:“王君是想做那苏氏?”   沈北本不想理他,奈何点名了:“恩?”   萧长平放下史书缓缓走出,看着沈北道:“可那苏氏与他夫君,生了三个儿子,王君至今,可是连侍寝都不曾有过。” 第31章 得逞   沈北顿了顿,回头看一眼萧长平:“王爷。”   这一声喊得颇有点儿迷离。   萧长平看着沈北冲着他微微一笑,他手中还捏着那本册子,美人侧脸本就美轮美奂,这一声,他一时间竟然有点儿觉得赏心悦目。   只不过一瞬间,他发觉自己心头竟然觉得从前弃之如履的沈北有些迷人,他心头闪过一丝懊恼,面上却不发作。   但是下一刻,沈北接着说:“先前王爷便对我动手,如今再提侍寝之事,莫非是,对我有意吗?”   沈北倒是真厌了他这样有意无意的试探,想来原主给他留下的唯一他觉得用得上的东西大概是他从前在萧长平面前确实作。   作到萧长平不可能一时就逆转对他的观感吧?   “王爷说的对,苏氏与他夫君生了三个儿子,我身为王君自然也该有孩子的,王爷此前一直对我不假辞色,如今若是能成全,我保证,与我们先前说好的不会有妨碍,只要王爷愿意给我个孩子,全我的脸面,我愿意与之前说好的一样,王爷,你觉得如何?”   这话说的五分真五分假的。   沈北说着,故意站起来,丢下那本册子冲着萧长平走过去。   萧长平刚才心头才有一丝懊恼,居然因为他而有瞬间失神,如今又听他说出这一番话。   若说之前沈北一番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的话让他对他高看两分,这一番话,便让他对面前这个笑的略带勾引意味的人心头泛起恶心。   想到之前他居然还让红卯去查此人一年来所作所为,还以为他外头有人心头略有波澜,心头恼怒更胜。   “哼!”   他冷哼一声:“本王给你脸面是看在你不作妖的份上,王君还是顾好自己的本分!”   说完他大步走出去。   看不见他背影了,沈北轻轻道:“这一遭,倒是应该能清净点儿。”   他完全对萧长平这番走出去不以为意,又拿起那册子。   萧长平飞快出了沈北的院子,所有人有目共睹,外头红卯看着萧长平出来脸色不好当即跟上去。   却见萧长平脚步一顿。   “怎么了王爷?”   “若是真要孩子,故作姿态岂非更稳妥,以你如今能耐,故意将话说成这样……”萧长平方才一时恼怒,但他到底不是没脑子,才走出去便想明白沈北这一番话到底用意是什么。   红卯听得瑟瑟发抖:“王爷?”   萧长平却嗤笑一声:“你装腔作势,本王倒要看看,如今的你,到底是什么模样,若你是故意气我,那你倒得逞了。”   他看了一眼红卯:“去!库房里将那套锦衣拿过来,送到王君那儿。”   红卯懵了:“啊?是,奴才这就去办。”   外头竹柳与鸣音进来,鸣音不说什么,倒是竹柳:“王君,王爷他……”   “不必管他。”沈北不以为意:“让你办的事儿办好了吗?”   竹柳到底没有问出口,答道:“奴才已经办了,按照王君吩咐的,没用我们自己的人,偷偷办的。”   “嗯。”沈北道:“接下来几日大抵王爷也不会来了,正好多动一动,对了,明日是初一了吧?”   “是。”竹柳点点头:“按照王君之前所说的规矩,到时候,公子们与侧君,要来给王君请安。” 第32章 设计   往日初一的时候府上是不大有动静的,正经来说,初一十五,都算是一个月中的大日子,以皇室的规矩众多,这种时候应该是侧君公子什么的来请安的,但是平西王府情况特殊。   大清早侧君公子齐聚这种事——   “倒让我想起刚刚入府的时候了。”秦侧君唇边挂着浅笑,看着面前两位陵公子:“这么一想,都大半年了。”   他说着顿了顿看着对面陵端:“陵公子,你的面色,好似不好,莫非是病了吗?”   陵端确实没有休息好,他这个身孕的事儿瞒的严严实实,也导致,他不敢请大夫时不时照看。   偏偏他的怀孕反应尤其严重,每日必定吐的死去活来,这几日,他都呆着不出门了,但是王君一道命令下来,他不来也得来,昨夜本来就没睡好,早起又吐,这会儿面色蜡黄,倒像是生了病。   “昨日大抵是吃坏了东西,闹了肚子,面色才有点儿差。”   秦侧君听着面露关切:“那可要注意啊。”   陵端颔首:“多谢侧君关怀。”   陵柒一直倒是没有说话。   陵端觉得这不合他性子,回头去看一眼,却正看到沈北出来。   沈北虽然下了命令,但是他自己这个早起起的也是难受,还好一个月就两回,而且他本来也就打算将这个规矩延续到这次齐王寿宴结束。   这么一想还不难过。   “都来了啊。”沈北道:“喊你们过来也没什么事儿,只是如之前侧君所说一样,集思广益,为齐王寿宴的事儿想些新鲜主意。”   这话说的在场气氛都是一僵,显然是说的极损,都知道王君这差事是从侧君手上抢过来的,偏偏所有人都在,还要这样当众打侧君的脸。   沈北看着秦侧君,看他抿了抿嘴唇,他不去看他,看看下座陵端与陵柒,他目光落在陵柒身上:“我记得陵柒公子最有巧思,先前一回侧君给王爷办寿宴的时候,陵柒公子就想出了水中飞舞的把戏来,我还记忆犹新呢。”   陵柒骤然被点名,站起来回禀:“王君过誉了,也是我突然想到这样的妙招,只是灵感不常有。”   “不常有的话,琢磨琢磨说不准就有了,你左右也闲着,到时候我将北苑那处莲池留给你,你想个法子出来,递给我。”   陵柒听着沈北这毋庸置疑的话,当即道:“王君这样做,那若是我没有想出法子来,岂非给齐王寿宴添堵吗?”   “陵公子这就急着推脱了?”沈北也没怒,模样还是淡淡,竟然好似他一开始就知道陵公子会拒绝似得。   陵柒道:“非是我有意推脱,而是这么大的责任,王爷交给王君,王君在我没有什么想法的时候便交给我,陵柒人微言轻的,受不起这样的担子,还请王君收回成命。”   沈北看他那义正言辞的模样道:“正因为王爷给我这担子太重了,我才想找人分担嘛,你也别急着推脱呀,不止是你,侧君——”   他看着秦侧君:“你向来是府上最会办事儿也最懂规矩的人了,你看我这也是初次做这样的事情,原先你将那交接的册子递给我,我也看了,可是看得是云里雾里,若是没有你帮忙,这事儿我怕是办不起来,所以这南苑的事儿,还得麻烦侧君。”   秦侧君自己都愣了愣:“可王爷……”   “王爷将此事交给我办,那我自然有权将此事交给其他人,若是凡事都要亲力亲为,那我多累呀,侧君你说是不是?”沈北笑的看起来颇为纯良的样子。   这话说的其他人都傻了眼了。   王君是傻的吗?   他在府上这一年来都没正儿八经掌权,好容易在王爷面前得脸接了这么一件差事,他居然又还给侧君了?   沈北还不止如此,他看着陵端说:“还有东苑,我看陵端公子行事是个稳妥的,与陵柒公子有商有量,到时候就一起办了吧,我这西苑交给我自个儿来就成,其他的,你们看看商量着办。”   陵柒陵端忍不住对视一眼。   都知道王君在王爷面前得脸了,之前突然让人传话说要恢复初一十五来请安的事儿,他们只当王君要正儿八经争这府上的权柄,万万没想到,他不止将此事交给侧君,连他们都一人负责一处地方。   若是一开始他直接点名陵柒让人云里雾里,这会儿,如陵端这样心思通明的,已经想明白了。   要知道北苑与东苑虽然不大,但两处加起来,总有南苑大小,这是,分权呐。   陵端面色一僵,不由小心看了沈北一眼,见他面色不曾改变,心里突然漏了一拍,王君这一招,好毒!   府上的公子之前仰仗着侧君过活,而且王君向来十分添堵,自然都不喜欢王君,可虽说不喜欢王君,但总归都是伺候王爷的,与侧君也是面上相合罢了。   他这分明就是怕这次齐王寿宴不知有何人作妖,索性不让他们在暗处,全把他们放在明面上了,到时候各自负责一块区域,谁那儿出事,都得顶着,他们若是一丘之貉,那独独王君负责那块出了事,显得他与陵柒这两个从前没办过事的特别扎眼。   但若是都出事了,他们又难逃罪责。   可偏偏,这等好事放在面前,要拒绝实在很难。   因为这实在是个在王爷面前得脸的好时候,从前府上侧君可以说一家独大,这会儿有机会放在他与陵柒面前,他纵然没有怀孕也想替自己争一争,更别提眼下有了身孕了。   这等提议,简直让人无法拒绝!   陵端莫名心惊肉跳起来,这样的主意,到底是王君自己想的还是有人给王君出的,好生厉害!   “可是,这样不合规矩呀王君。”秦侧君不是傻子,陵端能想到的,他自然也想到了,心头暗惊的同时,他终于忍不住道:“届时王公大臣许多要来,王君将这种事情交给府上公子,未免传出去让人觉得府上轻慢齐王以及朝中诸位大臣。”   沈北故作不解:“怎么会轻慢,我又不是自己不动手,不如说,府上王君侧君公子都来替齐王办这次寿宴,实在是隆重啊?侧君说的,是哪里轻慢?”   秦侧君简直哑然,沈北这样一说,他难道说两位陵公子身份低微所以不适合掌管两院吗?   那他侧君的身份掌管整个王府,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啊!   说了,岂非是打自己的脸!   “那此事就这么办吧,先前侧君交给我那册子我让人抄录了一份到时候给你们送到各自院子里,到时候有了方案,啊不是,有了主意到我这儿来说一声,看着可行你们就各自去办,也就十来天功夫了,加油啊。”沈北比了个打气的姿势:“今天起得早,我还没用早膳,诸位也没用吧?”   沈北的视线在底下三位上一扫,看着陵端:“陵端公子的面色是真的不好,注意休息呀。”   陵端心惊肉跳:“多谢王君关怀,我没事。”   逐客的话都说了,他们几个也得笑话王君给出的重磅炸弹,自然也没有多留。   面上看着各个倒是恭敬的很,偏偏沈北注意到陵端站起来的时候下意识扶了一把腰,他蓦地一挑眉,眸中一丝异色瞬间隐去。   他转头伸了个懒腰,看着一旁的竹柳:“早膳安排好了吗?”   “已经准备好了,是王君点的那几样。”   沈北:“恩,做的好。”   他笑着吃早饭,旁边竹柳欲言又止的模样实在是不能让人忽视,沈北都有点儿吃不下去了:“想问就问。”   “王君,您方才说的那些,虽然可能杜绝了这次齐王寿宴中途起什么波折,但是到底是将这权柄给分出去了,而且分的这么彻底,这要是将两位公子的心给养大了,到时候……”岂不是在府上更艰难了吗?   一个秦侧君在,打点府上就难,这加上两位陵公子,不是竹柳不相信沈北的能力,而是他毕竟是一开始就看着这两位陵公子的手段的,陵柒公子倒是个嗓子大却看不出心眼儿的,但是陵端公子就不同了。   “瞎想什么呢。”沈北轻笑起来。   他视线落在面前一块鲜肉饼上:“饼就这么大,一个人吃还是三个人吃,不都只有一块饼嘛,从前我就一块饼都没有,全在侧君那儿,现在侧君手里的饼到我手里了,我掰一块,其他的分一分出去,这人心贪不能喂,从前大家都没得吃,那现在尝过肉滋味了,以后有了饼,侧君还能一个人吃独食吗?”   竹柳一开始没理解,却见旁边鸣音突然喊:“王君高招,小人佩服。”   沈北视线挑了一眼鸣音:“你看,他懂了,你懂了没?”   竹柳一愣,然后突然明白了:“王君这是!自己不动手,引得两位公子与侧君反目!”   “压根也不算是结盟,就说不上反目,从前相安无事,是我这个王君不行,侧君管事身份高,公子身份低,如今我这个正君突然又立起来了,侧君的身份就没这么正了,我再抬一抬两位公子。”沈北看着竹柳:“你说以后会发生什么?”   竹柳心口狂跳:“以后不管事两位公子还管不管事,这事儿若是办的出众,到时候府上再有什么事儿,王君故技重施,那两位公子要身份,自然得靠拢王君,那从前侧君一人独大的局面自然就不攻自破了!” 第33章 初一   沈北的本意可不是两位公子向他靠拢,他压根就不想掺和这府上争风吃醋的事儿,但是吧,要是完全放着不管也不行,毕竟他是个不喜欢吃亏的人。   这事儿这么分出去之后沈北其实也不是完全没事儿,不如说,该做什么他还得做什么,这个安排虽然一定程度上杜绝了侧君与其他人搞事情,但是谁知道呢。   沈北这厢将事情安排妥当了,那边红卯亲自从库房里将一套锦衣送到了沈北的院子。   红卯是王爷跟前最得力的人,往往是王爷直接吩咐他才会亲自送东西,所以这东西,显然是王爷亲口交代送的。   这事儿多少人看见了。   这些时日王府上变化实在太大了,之前对王君能不能得宠还将信将疑的,这一看,王爷先是让王君办寿宴的事儿,又是连着到王君院子里,虽然不曾留宿吧,但是这会儿又送东西上门。   这王府的天,怕是要变啊!   而这边红卯虽说是昨天晚上得的王爷命令,但是要死不死,昨天王爷走了之后王君居然就将院子的门给关起来了。   他没法子,总不能送个东西强行让人家开门吧,这不是送东西是送仇啊,于是他虽是昨天晚上得令,但是东西是今天早上送的。   恰逢王爷上早朝,他便亲自带着那一套锦衣送到沈北面前。   沈北看着那一件衣裳,他就看了两眼对竹柳道:“收起来吧。”   红卯看沈北这油盐不进的样子,这可是锦衣啊!   珍贵无比,还是当初宫里赏下来的,总共也就两套,一套在当今君后那边呢,当初他可是看着秦侧君有意无意的提起想要这衣裳,王爷没理他。   如今他巴巴的给王君送过来,王君就看了两眼,就让收起来了?   但红卯这身份,对着沈北自然是不会多什么嘴,那边沈北看了一眼鸣音,自然有鸣音来送红卯出去。   红卯之前倒是没见过鸣音,但见他长得很好,一般主子可不喜欢将长得太好的人放在身边,尤其是有些身份的,王君这种身份,又不得王爷宠爱,突然放个这么漂亮的侍从在身边,这里头有什么意思,简直是想不让人想歪都不行。   鸣音不知道红卯心里在想什么,他送红卯出去,按规矩掏出一包银子:“劳烦你走这一趟了,这点银子是王君请你喝茶的。”   红卯一接,就感觉这一包银子怕是足有二十两,王君好大手笔。   但见鸣音也不说什么,红卯笑了笑:“那真是多谢王君了。”   说罢,便安排人出府接王爷下朝去了。   萧长平下了早朝,红卯正赶上,人回了府上便是洗漱换衣,等净了手之后红卯回禀:“昨日王爷交代给王君送去那锦衣,今早奴才已经给王君送过去了。”   萧长平:“他说什么了?”   红卯事无巨细,从送衣裳到出门鸣音给他那包银子的事儿都说了出来。   萧长平听着嘴角撇了撇:“一个貌美的侍从?”   “是。”   萧长平道:“今日是初一?”   红卯一愣:“是。”   “按照规矩,本王今日该去王君那儿歇着才是。”   红卯傻了,这王君进门之后,王爷哪儿守过这种规矩?   却听得萧长平道:“今晚,本王便去王君那儿歇着吧。” 第34章 出府   这厢沈北吃了早饭之后有一搭没一搭的忙着,那头竹柳便来报:“王君,那几个掌柜的来求见了。”   沈北正看着账册,头也不抬:“让他们进来吧。”   竹柳立刻便去带人。   那几个掌柜的先前来的时候还算有几分气势,如今被沈北敲打过之后来的有点儿战战兢兢,全程也没敢盯着沈北看,只看到沈北在那儿坐着立刻就跪着给他行了礼。   “拜见王君。”   沈北也没让他们起来:“银子都齐了?”   “是。”三位掌柜中其中一位上前来,将手上的盒子交给竹柳,竹柳打开盒子递到沈北眼前,沈北看了一眼,又去看跪地上那三人:“那就下去吧。”   没想到这次王君居然这么干脆。   三位掌柜本来还以为这次过来还要听王君一番训诫,听他这么干脆反而愣了愣。   楞完了心里松了口气,没敢对视,按着规矩出去了,到了外头三人才小声对话起来。   “王先生,好似还没有行踪。”   这话一出,三人心底都是一凉。   王君方才看着是风淡云轻,显得是不计较他们过失的意思,可王先生至今下落不明,怕是已经……   “咱们这样,真的没事儿吗?”钱掌柜终于忍不住道:“王君如今留着我们,不会只是暂时不想动手吧?”   周掌柜道:“是啊,听说王君刚刚在府上掌权,怕是分身乏术才对我们宽容了一些,这要是以后他形势缓过来了,要对我们下手,那王先生,岂非是我们的前车之鉴?”   两人对视一眼,这银子虽然补交了,可都觉得不能这样坐以待毙,这卖身契还在王君手中,怎么说都是一个把柄,真要是让王君想起他们的不好来,到时候,可真就来不及了!   两人这样想着,眸中闪过点儿算计的光芒。   唯独一个燕掌柜看着对面两人,想着沈北方才淡漠的样子抿了抿嘴唇。   而此刻在王君的院子里。   “下午,准备马车,我要出府逛一逛。”沈北让竹柳将那一箱子银票拿下去之后对着竹柳与鸣音开口。   “王君要出府?”竹柳立刻道:“奴才这就去准备。”   沈北看着竹柳退下,回头看一眼鸣音,眼下屋子里就剩下他与鸣音,他仔细打量了几眼鸣音。   直将鸣音打量的有几分不自在,但鸣音却没有开口问什么,只是将头低的更下面了一些。   “鸣音,你过来些。”   鸣音不明所以,但不知为何有些紧张,缓缓走到沈北面前去,沈北看着他走过来,突然伸出手去,而后拉住了鸣音的手。   鸣音的手长得不错,手指纤长,就如他的人,在普通奴才堆里有些鹤立鸡群。   沈北看着他缓缓道:“你长得这么好,看手也没有干过粗活儿,我陪嫁的人都是郎君挑的,姑且不当郎君是看走了眼,你这样的人,之前只在院子里做个普通的侍从,真是委屈你了。”   沈北这句话说完,鸣音蓦地跪了下来。   沈北看他举动,收了手,而后也不说话。   鸣音不是个笨人,听沈北这一句,再加刚才显然是有支开竹柳的意思,他立刻明白了沈北的意思:“请王君宽恕我之前欺瞒王君的罪,奴才确实听从沈郎君的命,随着王君一起出嫁,郎君的意思是,若是王君有需要,或许用得上奴才。”   这个用得上当然没有别的意思,而是指望着王君如果怀孕了,那么到时候自然就不能侍寝,一般大户人家的郎君都爱玩儿这套,怀孕了不能侍寝又想固宠,就让个美貌侍从侍寝,这样既得宠,也不怕对方爬到头上来。   然而万万没想到别说是怀孕了,王爷到现在,甚至都没宠幸过王君。   “怕不是只有这样吧?”沈北看着鸣音。   若是真的要找个美貌的固宠,可不能找个这么聪明的啊,就不怕人家太聪明奴大欺主吗?   沈郎君可是深知原主不是个会争宠的人呐。   沈郎君宠爱原主,沈北记忆里并没有作假,沈郎君对原主是真心疼爱,当然不会送一个聪明的漂亮美人来与自己儿子争宠。   鸣音的聪慧,这几日沈北看在眼里,实在是个好苗子,话少,又办事利落,而且显然是读过书的,先前原主的记忆里并没有注意他多少,无非是进出的时候看过几眼,显然是他刻意躲避了原主,这样的性子,绝不仅仅只是一个侍从这么简单。   沈北幽幽看着他:“我原本在将军府只在郎君处见过你,当时你身边好似还有孩子,年纪比你稍小一些,那是你弟弟吗?”   鸣音心头大震,话说到这份上,他心中突然把定了主意,这主意一把定,他眼神坚毅不少。   “是!”鸣音冲着沈北磕了个头。   沈北看他模样,淡淡道:“如此说来,你这一年,做的,可不是很称职啊。”   “!!”鸣音大惊:“王君!”   “难道不是吗?”   沈郎君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鸣音聪明伶俐,但他显然也怕鸣音不好驾驭,于是将他弟弟留在自己身边,让鸣音跟着他出嫁。   鸣音道:“这一年来,我确实做得不称职,也没有如郎君期望的那样在王君面前为王君谋划什么,但求王君不要牵连我弟弟,这是我一人之过,我愿意受罚,请王君责罚。”   沈北看他那模样不是装腔作势,倒挑了眉:“你既然都愿意受罚了,索性,将你的身世说一说吧,我眼下倒是有兴趣听一听。”   鸣音眸中闪过一丝惊愕:“王君?”   “很奇怪我会怀疑到你身世头上去?其实没什么,你若只是一般人家的小哥儿,谈吐也不会与一般奴才有别,虽然刻意扮演奴性,到底是从小受的教育不同,我瞧你走路的姿势,背脊也比寻常奴才挺的直些,你从前,家世颇好吧?说不准,还是谁家的小公子?”   鸣音心头一震,他这些年只当自己藏的极好了。   没想到才到王君身边这几日,居然已经让王君起疑他的身份。   抿了抿嘴唇,看着沈北,想着方才,从这话题开头,王君不动声色,显然心中已经有些结论了,如今不过是看他坦白与不坦白,他想了想还在将军府的弟弟,咬了牙,眼下不说,王君心中已经有疑,也会去找郎君问清楚,如若这样,倒不如……   猛地冲着沈北磕了个头,声音极响,竟是连额头都擦破了皮。   他深呼吸一口气:“王君睿智,非我所及,我确实不是普通侍从,我是罪臣之后,我姓林,原名,林铭。”   姓林。   沈北挑眉,想起原主记忆里一件事情来:“你是当初京兆府尹家的人?”   三年前京兆府尹不知什么原因被老皇帝判了个流放,只说是一桩案子,牵连到当时党争,可以说是这位京兆府尹无辜受累,当时他全家,据说是汉子十四以上的一道流放,哥儿十四岁以上充做官妓,十四岁一下的卖出为奴。   “郎君知道你的身份?”   鸣音点点头:“郎君知道。”   沈北顿了一顿:“既然如此,你起来吧。”   鸣音一瞬愕然:“王君?”   沈北道:“听清楚了就不要多问,我不喜欢重复多余的话,郎君既然知道你的身份,此前的事儿,我不计较。”   鸣音惊讶不已。   他以为自己会受重罚!   想了想,到底站了起来,他看不出沈北到底什么意思,心里忐忑,也不知道这一遭王君到底要做什么,可他也不敢问。   正在忐忑的时候,却见面前突然一块帕子递到他面前他一愣,只见沈北的手捏着那帕子:“去擦一擦额头吧,好好的漂亮人儿,如今这样倒显得不美了。”   鸣音心中一突,下意识看了沈北一眼,却见沈北并没有什么别的表情,他接了帕子,心头却因为这一块帕子,没有方才那么忐忑了:“多谢王君。”   正在这时候,竹柳回来了,他刚回禀,就看到鸣音额头磕破的样子,他顿了顿。   沈北不管他疑惑什么,淡淡道:“准备好了?”   “是。”竹柳回禀:“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沈北道:“那就出门吧。”   他说着看着外头蓝天,窝在王府这半个多月了,如今,也到了该出去走一走的时候了。   竹柳准备的马车不招摇,沈北嘴角挂着浅笑,他穿的,也不招摇,上了马车。   沈北看着与记忆中略有出入的大街,古色古香的大街,与见过的影视城那些刻意雕琢过的都不同,这是真正的不知名的时代,来往的都是贩夫走卒,撩开帘子,外头也是人声鼎沸,他看了一阵,合了车帘。   正在这时候,外头突然一阵骚乱之声,有人大喊:“惊马啦!”   沈北坐的马车一顿,外头竹柳突然大喊:“快驾车到旁边!”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马车猛地一阵动荡,沈北扶着车壁好容易稳定下来,外头一个尖锐的声音大喊:“是谁居然敢驾马车挡我去路!不想活了吗!”   一听这声音,沈北蓦地有点儿耳熟,不是他有点儿耳熟,是原主有点儿耳熟。   他撩开马车帘子,只见一个身穿红衣的小哥儿英姿飒爽的骑在马上,手里一条马鞭,梳着个高马尾,看起来好不桀骜。   这小哥儿看到沈北撩开帘子的一瞬间先是一愣,而后认出了沈北,手里鞭子一指沈北:“沈北!原来是你!好啊,你居然敢出来了!” 第35章 有我没你   “我为何不敢出来。”沈北既然出来了,他也不怂。   尤其,面对的还是金钰。   对面这位红衣看着颇嚣张的哥儿叫金钰,说来与原主有两分孽缘,从小就不对付,沈家世代大将军,金家世代清流,到了这代就出来两个奇葩。   一个原主沈北,出生武门却半点儿不会舞刀弄枪,文韬武略也是没学半点,尽学拈酸吃醋的小把戏了,另外一个,就要说这金钰了。   金家世代书香门第,出过帝王师,金钰他爹与沈北他爹一样,三朝元老,一个掌文一个掌武。   掌武的沈家出了个沈北,掌文的金家,出了个小霸王!   金钰纵然是个哥儿,却是天赋异禀,学武有成,一条长鞭使的出神入化,关键是,此人还是沈北他亲爹的徒弟,比起他这个拈酸吃醋上不得台面的儿子,即便是沈老将军对金钰都比对沈北喜爱。   沈北与金钰几乎可以说竹马竹马一起长大,偏偏三观太不同,所以完全走不到一起去,而后来就更狗血了。   沈北与金钰当时对平西王都有意思的,沈北却嫁了平西王。   沈北看着金钰一时并不说话。   “你这什么表情?”金钰骑在马背上怒不可遏,他跟沈北不对付很久了,之前沈北一直说也说不过他,打也打不过他,在他面前干跳脚,看着就是个跳梁小丑一样。   这会儿莫非是当了王君的缘故,气质与从前不同了,看他的眼神,竟然像是家中长辈看他似得,仿佛他就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这要他怎么忍?   他指着沈北道:“找打!”   金钰一怒,手上马鞭一丢,转而去拿腰间的长鞭。   竹柳一看当下挡在沈北面前:“王君快进去!”   鸣音被刚才一阵马车骤停弄得摔下了马车,这会儿站起来,看着金钰道:“金公子,当街殴打王君可是重罪。”   “我就打了!又如何!”金钰话音落,长鞭出。   眼看着就要打到沈北,沈北看着竹柳挡在他身前,蓦地推开他,竹柳被推开的瞬间一瞬愕然:“王君!”   他失声大喊倒在一边,然后眼前一花,只见一个男子立在他们身前,正抓着那长鞭。   金钰一鞭子出去居然被人抓住了,他定睛一看更怒了:“萧长策!你放开我的鞭子。”   萧长策不放,金钰就捏着鞭子死命的拽,就在他拽的用力的时候,萧长策猛地一放手,金钰一阵失重,猛地向后仰去,他本来就骑在马背上,这一倒,竟然是摔下马来。   但金钰到底身手极好,这种情况下,他居然也落地的,除了脸色惊魂未定,倒没伤着。   “金钰,你惊马伤人还算情有可原,但当街打我王兄的正君?谁给你的胆子!”萧长策一张脸冷若寒霜。   金钰看着沈北毫发无损,萧长策挡在他身前,心头又怒又委屈,他惊马又不是故意的,再说沈北,这时候坐着马车挡在他面前,显然是故意要他惊马受伤!   沈北这人心思歹毒的很,萧长策居然还帮他。   金钰眼眶都红了:“你今天可是陪我出来玩儿的!你居然帮他?”   他狠狠看了一眼萧长策身后的沈北,当初他喜欢平西王,沈北一声不吭就给抢了,如今他与萧长策议亲在即,萧长策居然当街护他,不护我?   好!沈北!以后有我没你! 第36章 萧长平冒出来了   沈北只见金钰狠狠瞪他一眼,然后重新骑上马,一勒缰绳,转头就走。   他一挑眉,正看着萧长策转头过来。   这人,原主印象中其实没有见过,但是沈北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齐王萧长策,他就是替这个人办寿宴的。   打量的时间不长,只一眼,沈北看他与萧长平兄弟之间是有几分相似,但是各人气质上差别居然挺大,萧长平毕竟比萧长策年长。   只见萧长策果然十足还是少年模样,但那脸已经能看出日后能长成什么俊俏模样,眉宇间有些少年人的意气风发,看起来倒真是个阳光少年。   萧长策回头坦荡看他一眼:“王君没事儿吧?”   沈北摇摇头:“多谢齐王。”   萧长策看他半点儿惊魂未定都没有,淡漠一张脸,眸色清明的很。   沈北此前就不常出门,与其他高门贵君之间几乎也没有来往,外头传闻他不受宠的很多,说是他因为不受宠,唯恐见人,所以不出来。   萧长策自然也不会在自家王兄的后院里转,于是要说正儿八经的见到沈北本人,这还是头一回。   听他话语,显然没事儿,萧长策不免想到先前撞见沈北教训王先生那事儿。   有那番心思,想必也不会因为一个金钰就害怕什么。   萧长策的视线落在他的手上,沈北的手叠放着,但能看到他双手白皙,手指修长,连指甲都修剪的恰到好处,他从前就爱下意识观察人的手,但是这癖好他不敢跟人说,却偏偏头一回看到这么好看的手,一时间竟然看呆了。   正在这时候:“王爷,您没事儿吧?”   是萧长策的侍从万钧追了过来,原先是萧长策与金钰因为议亲的缘故两人出来走走,不曾想金钰与他一言不合就离开,那马还惊了,萧长策武功在身,先追出去,万钧跟过来,只见自家王爷居然跟一个哥儿说上话了。   还直勾勾盯着人家看,盯得,眼睛都没有眨。   齐王不爱美色的事儿那可是全京城都知道的事儿,半年前还闹出过笑话,一丑一美两个哥儿站在他面前,他都分不清人家美丑,觉得这俩长得是差不多的。   萧长策一愣,发觉自己竟然看呆了,下意识去看沈北的眼,却见他视线往下一落,落在自己的手上,再看萧长策一脸惊愕的表情,眸中闪过一丝了然。   沈北心说,原来这位齐王,居然是个手控啊。   他看人不看脸,先看手,看了手之后脸上居然还有失态的表现,这不是手控这么简单,怕不是个恋手癖哦。   沈北也没歧视的意思,他还遇上过恋足的,恋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没事儿。”萧长策瞬间低头,沈北那了然的一眼,他居然有点儿不敢直视沈北,尴尬无比,他挠挠自己的后脑勺,本来意气风发的少年,看起来居然有几分蠢萌。   沈北都不由笑了。   万钧看的却是心里一咯噔,看着沈北心说这哥儿着实厉害,一眼竟然让齐王殿下眼睛都不敢抬了。   沈北出来本来是有点儿事儿,但恰见了齐王,想了想,也是件好事:“齐王今日可有空闲啊?”   萧长策一愣下意识道:“有空的。”   沈北颔首:“那挺好的,我正有一事想要询问齐王,若有空闲,不如上马车来吧?也省的我差人去找齐王询问了。”   萧长策确实更愣了,看着更有点儿傻乎乎:“询问什么?”   沈北看他那傻乎乎的样子,下意识与萧长平比较了一下,有道是不比不知道,比起那萧长平,面前这个小年轻,显然傻乎乎更加可爱不是吗?   沈北也是有偏好的,他瞧着萧长策顺眼,笑的更灿烂些:“这不是如今我正接手办理齐王寿宴的事儿嘛,我思来想去,这寿宴是给齐王殿下办的,总不能丝毫不顾忌齐王殿下的感受,还是得问问殿下有什么喜好,殿下,喜欢什么呀?”   只见他笑的灿烂,萧长策张张嘴:“我喜欢……”   正说着,只听得身后淡淡一声:“长策。”   沈北心说这可真是巧的没边了。   他慢慢一回头,果然看见萧长平带着侍从红卯,从马车后头慢慢走过来。 第37章 镇北王   萧长策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王兄。”   萧长平问:“怎么了?”   沈北看他问的是萧长策,却冲着自己看来,心里呵呵。   “没什么,我正询问齐王殿下喜好,一边筹办寿宴更合殿下心意。”   “哦?”萧长平又打量沈北一眼。   沈北笑的无懈可击:“这也是怕有负王爷嘱托呀。”   萧长平:“……”   好一个有负嘱托,分明是堵他的嘴。   沈北看萧长平不说话,笑的更加无懈可击。   心里却呵呵的更厉害了,这个萧长平,疑心病又重,大男子主义又重,前有脑洞大到以为他突然转变是因为之前伪装,后又觉得他这样做不是有阴谋就是外面有人。   显然眼下虽然与他算是达成了初步共识,但是并没有放弃对他的怀疑。   真不愧是皇族中人,这毛病大概是家传。   倒是转头看见萧长策。   此人方才一脸蠢萌,看起来比萧长平这个狡猾的顺眼多了,沈北这么一想,对着萧长策倒是笑了一笑。   萧长策平白无故看到沈北冲着他露出一个笑容来,视线又转到他手上。   沈北对萧长策观感颇好。   手控嘛,看两眼他实在不介意,而且齐王身份,以后不免有所交集。   所以他索性没收回来。   萧长平只见萧长策视线定了定,顺着他的视线,落在沈北身上。   “长策。”   萧长策翻然醒悟,视线转到萧长平脸上,发觉自己刚才又盯着沈北的手发呆,他心头一紧。   这沈北就算不受王兄宠爱,那也是王兄的正君,他今日居然两次失态。   萧长策面色铁青,再不看沈北一眼,但想起沈北之前询问:“寿宴之事王君按照规矩来就是了,今日我还有事,王兄,我就先行告退了。”   萧长平颔首,萧长策当即转身就走,他那位侍从匆忙跟上去,不一会儿走的不见人影了。   沈北看他走的飞快,转眼就把人抛诸脑后了,回头看一眼竹柳:“没事吧?”   竹柳摇摇头:“没事,多谢王君关心。”   话说完,欲言又止,沈北略有疑惑,但萧长平在场,自然不说什么。   “嗯。”沈北又看一眼鸣音,鸣音冲他行了一礼,显然也是没事。   沈北回头看萧长平:“王爷今日出府想必是有事吧?我也正有要事,就不留王爷了。”   说完立刻重新坐上马车,结果刚坐下,马车门帘又被掀开,萧长平居然进来了。   沈北挑眉:“王爷?”   “本王今日无事。”萧长平道:“出府本是随意走走,恰巧遇见王君,倒不知王君有何事,说出来,说不准本王还能帮上王君一二。”   沈北听他语气突然一拍手:“王爷真这样想?”   萧长平看他样子,直觉有些不好。   沈北仿佛真心觉得:“那真是太好了,有王爷在,说不得还能给我指指路呢,我这快一年没出王府了,这京城许多地方都认不全了。”   萧长平看他模样不似作假:“你今日出府,到底是为什么?”   “自然不是专门去寻齐王殿下的。”沈北笑眯眯的:“毕竟我十分本分,与王爷都说好了,以后规规矩矩做个王君,这种突然结交外男的事情,我怎么会做呢,我今日出门,是想着团圆节后,毕竟我与王爷要去将军府,我寻思着,买些东西回去当礼物。”   “府上就有。”萧长平淡淡道。   沈北道:“我难得回去一趟,总不能去府上库房挑点儿东西送给郎君,这可太敷衍了。”   萧长平挑眉。   沈北说这话,确实是真心,当初王先生那件事情之后,他到底察觉,有了原主的记忆,便不能算是个局外人,这沈郎君,虽然是个男人,但到底是这具身体的母亲,既然割舍不掉,沈北便想着好好护着。   沈北心中主意把定,这团圆节送个礼物,那自然是人之常情。   萧长平没想到他居然还挺孝顺沈郎君,倒不说什么了。   一时间,马车里倒还挺和谐。   不一会儿,马车在一家首饰铺停了下来。   萧长平先下了马车,红卯竹柳鸣音三人退到一边,却见萧长平转身冲着沈北伸出了手。   沈北看他伸出来的手,再看路过的人有意无意看过来的眼神,将手放在他手里。   假面夫夫需要逢场作戏,他懂得。   牵着萧长平的手下了马车,他看着首饰铺的门面。   “天工斋?莫非取巧夺天工之意?”沈北看着笑了笑,而后跟着萧长平一道进去。   里头立刻有小二迎上来:“二位贵客想买点儿什么。”   沈北道:“我想定制一款珠宝。”   小二一看沈北一出口就是定制当即道:“那贵客请上二楼。”   沈北与萧长平跟着小二到了二楼,立刻有人给他们奉茶,不一会儿,小二就带着个人过来,那是个中年男子,看打扮像是个手艺人。   果不其然,他道:“小的是这天工斋的手工师傅,听闻客人要定制珠宝,不知道有什么想法与要求。”   沈北道:“我要订一款镂空牡丹香囊吊坠。”   “这……”手工师傅先是一愣:“吊坠?”   沈北道:“不能做?”   手工师傅摇摇头:“可否请客人描述一下这东西是什么模样,恕小人浅薄,从未听过这香囊吊坠。”   原来是这儿还没有这种款式的东西,这样更好。   沈北心道,送东西,自然还是要别致,他想了想:“去拿块儿炭过来。”   “??”那师傅有些懵逼,心说这客人要炭做什么,但还是照做了,毕竟他们这种首饰铺的,一眼就能看出面前这两位身份非凡,单看萧长平,他虽然一直也没有说话,但通身气派是骗不了人的,面前这位郎君看着也不是一般人。   再看萧长平头上戴的玉冠,也着实是上上品,自然不敢怠慢。   炭拿来之后,沈北对竹柳道:“将他削做毛笔大小。”   竹柳立刻照办了。   沈北又吩咐他用纸将削成毛笔大小的炭给包起来,这就做成了一支简陋的炭笔。   他用那铅笔的手法拿炭笔,原主是会用毛笔画画的,但是沈北用软笔画不出想要的效果,还是拿炭笔。   虽说纸张不如人意,但是他用炭笔画的却很快速。   想当年沈北他亲妈是个贵族美少年控,什么琴棋书画但凡是学着有优雅气质又能彰显才艺的,她都让沈北去学,又道是博而不精,沈北各项技能都不顶尖,但是,各项技能他多少都会一点儿,这素描就是其中一项,他还画过珠宝设计图。   很快,一个古风镂空腰坠就出现在纸上。   萧长平本是百无聊赖,结果看到沈北居然用一条炭画出一个几近真实的吊坠,眸中闪过一丝惊讶。   这是什么手法,居然能将东西画的如此真实。   一旁的人都看的神奇。   那手工师傅更是看的大呼:“巧夺天工,这位夫郎的画技,当真是巧夺天工啊!我这一生,从未见过有人能画出如此精致的图画!”   但看沈北随手而画仿佛信手拈来,大家气派,一览无余。   沈北却是许久没画了,老实说有点儿手生,等他画完之后将设计图放在那师傅面前:“这样的,能做吗?”   手工师傅刚才看的惊叹,这会儿看到成品图有惊叹,尤其沈北还把内部关窍都画了出来,他当即道:“能做能做,就是可能要费些时日。”   “十天之内,价钱好商量。”   手工师傅一听:“这,这十天可……”   沈北看那师傅一眼:“不行?”   手工师傅拧眉想了想,最后点头:“客人都画这么精致的图给我了,十天时间,我无论如何也会做出来的!”   沈北看那师傅一眼:“那就麻烦了,十天后,我会让侍从来取货。”   这事儿订下来,出了天工斋,沈北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王爷回……”   “在外用午膳吧。”沈北话没说完,萧长平就接着说了下去。   “……”沈北看萧长平那样子:“行吧,接下来,就看王爷如何安排了,左右我跟着吃就行。”   萧长平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说了在外用午膳,左右到了用午膳的时候,与沈北在外头吃一顿,倒也不是不行,毕竟,现在的沈北,他看着还挺顺眼的。   沈北管他顺眼不顺眼,就像他说的,左右他也不能不鸟萧长平,既然如此,跟着吃就行了,不必管这么多,今天出门要做的,也做了,眼下他无事。   然后,萧长平就让红卯驾车到了湖月楼。   两人刚一下马车,突然听到声音:“王弟,好巧啊。”   沈北寻声看去,只见不远处也有人刚下了马车。   这人一身月白色衣裳,手里拿着把扇子,目光落到他胸前的一朵巨大白牡丹上,沈北的表情有点儿微妙。   这人不是个哥儿,这年头,不是哥儿但是往衣服上绣花的可不多。   但看他双眸狭长,笑起来带着一股子妖孽气息,打扮的也偏哥儿的模样,但是此人偏偏不是哥儿,又称呼萧长平为王弟,除了镇北王萧长陵不做他想。 第38章 看不见   今日这趟出门出的也是巧了,前有金钰萧长策,后遇镇北王萧长陵。   萧长平自然看到萧长陵,冲着他抱拳:“王兄。”   萧长陵的目光却落在沈北身上:“王弟这是……”   沈北也行了礼跟着萧长平喊:“王兄。”   萧长陵有些惊讶:“这是王弟的正君?”   “是。”   萧长陵那扇子一合,居然好生打量了沈北一番,这举动放在一般人身上,那就是看人家老婆,流氓,但他打量的却没有一丝其他意思,纯粹打量:“可真是见着活人了,王弟这成婚一年了,平日里咱们兄弟聚会都带夫郎,就你一个不带,都说你是……”说到这儿,他顿了顿。   其中意思,沈北用脚想也知道。   还不是萧长平不喜欢大老婆的名头已经出了名。   沈北但笑不语。   听萧长陵语重心长道:“原来是我们都想错了,你不将王君带出来,莫非是想着自家王君貌美如花,藏着不让我们见?”   他这话说的,显然是看萧长平私下带着沈北出来,这可是偏宠的意思啊,哪儿有传闻里那样,对自家王君不爱惜的意思?   萧长平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王兄来此,也是用饭的?”   萧长陵知道萧长平的脾气,他不爱提,他自然也不去做那个没趣的人:“我今日孤家寡人,可就不打扰你们用膳了,你们吃吧,我自个儿开一间。”   沈北听得好笑,这萧长陵,可真有意思,遇见了,打了招呼了,又说不跟他们一起吃饭,正常来说,这种情况不一起吃饭,可真就有点儿奇怪呗?   沈北看看萧长平,只见他见怪不怪,面色严肃的很:“既然如此,那我不打扰王兄雅兴。”   萧长陵便扇着扇子道:“那我先进去啦。”   说着还真就进去了。   沈北看他颇潇洒,又想起萧长策,这兄弟三人,倒真应了那句,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当真是,一点儿都不像。   不过也是。   沈北无缘无故,又想起他爸那个私生子来,确实是同一个爹也不一定性格相似,他跟那私生子性格就完全不同。   想到那私生子,沈北眉宇间表情一下子淡了。   进了客栈,很快便到了包厢。   萧长平点了菜,沈北就等着吃。   这厢两人在外头吃饭,那厢,府里却不太平。   王君一年来没有出府,突然就出了府,这自不用说,王君出府之后,王爷居然也出去了,这府上耳聪目明的人不少,这一前一后出府,且手伸的长点儿的,立刻知道。   “王爷陪着王君去了首饰铺?”秦侧君拧眉看着冬儿,语气中有不确定。   冬儿抿了抿嘴唇,唯恐侧君伤心,这话他本来不想说,但是不说,侧君不知道,也不成。   秦侧君看着冬儿默认他也默了,默了一会儿道:“过些时日是团圆节,王爷陪着王君去首饰铺买首饰,是应该的。”   冬儿张口欲言,又忍住了。   秦侧君眼眸低垂:“今日是初一,往常王爷不去王君那里,也不会去其他人那里,都是自己歇着……”   冬儿哪儿有不明白秦侧君的意思,心头恨恨有些压不住:“侧君!王君显然是仗着王爷对他态度好了几分就欺压您,这府上本就是你管着,如今他将齐王寿宴的事儿这么分下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王君这毒计,他就要是您不好过呀!您难道不做什么准备吗?”   秦侧君看着面前冒着热气的茶水幽幽道:“王爷讨厌不安分的人。”   冬儿看秦侧君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说,心里急的跳脚,但毫无办法,心想着王爷什么时候能看到自家主子的好啊。   侧君入府以来,看着是颇得宠爱,但是王爷显然是随意宠爱府上的人,侧君虽然管着府上事情,但不是偏宠,是王君实在不管事才如此,对于两位陵公子,王爷的态度左右也差不多。   冬儿心疼自家主子,分明这么好,王爷怎么就看不见呢。 第39章 吓唬   午饭吃完之后,沈北不说话,萧长平也不说话,两人仿佛一下子没话了。   这事儿看着也办完了,当然是回府,两人到了王府门口就一前一后,仿佛之前一道逛首饰铺的不是他二人一样。   这事儿萧长平觉得没什么,沈北觉得没什么,但是底下竹柳鸣音看着自家主子觉得诡异,红卯看着自家主子也觉得诡异,偏偏又不好问。   沈北回了自己那院子,这会儿躺下来,倒觉得腿脚有些酸,他皱着眉头:“给我捏一捏吧。”   竹柳与鸣音同时上前,蹲在他腿边给他捏起来。   他捏着腿脚倒是好受,但眉头却没有舒展开来,之前一直就在府上倒没注意,今天一出去,才发觉这身体真是弱的可以,就这么走了两步,坐马车颠簸一下都觉得累。   沈北问:“之前吩咐找的大夫与护卫的事儿有着落了吗?”   这事儿是交给竹柳办的,但沈北这么一说,竹柳却没有立刻答话。   竹柳向来尽心尽力,走神可不多见。   沈北看去:“竹柳。”   “啊?”这一声竹柳反应过来了:“王君!”   他像是沉浸在自己的心思里,一下子醒过来,有点儿吓到了。   “说来,当时在街上你似乎有些话想要对我说。”沈北倒是想起来了,那时候碍于萧长平在场,他没有问:“怎么?想什么呢,这么神不守舍。”   “我……”竹柳抿了抿嘴唇,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沈北可不喜欢有人在他面前这样吞吞吐吐,他蹙眉。   竹柳看着沈北这个表情就惊了,立刻道:“奴才……”顿了顿:“只是在想,当时王君,为什么要推开我。”   嗯?   沈北懂了:“你是说金钰打过来的时候,你挡在我身前,我推开你的事儿?”   竹柳点点头。   沈北看他那样子哪儿还能不明白竹柳心中想的是什么,这傻子,一心忠心护主,结果让他推开了,怕不是觉得自己连护主的资格都没有,所以心里郁闷了吧?   沈北没忍住:“哈。”   竹柳:“??”   “哈哈哈哈。”沈北笑起来:“你傻的吗?”   竹柳心头一苦低了头,王君,果然是觉得他不堪造就吗?   想想王君之前将那些事情交给他,有特意磨炼他的意思,但他却让王君失望了,是不是?   竹柳这么一想,心里更沮丧了。   正沮丧着,头上突然被一只手摸了一把,他惊讶的抬起头,却见沈北笑眯眯看着他,眸中都是暖意,他心中一动,只觉得眼下的王君真好看啊,好看的,他都忍不住有点儿脸红了:“王君……”   沈北道:“忠心护主是好事,但也要分时候,那一鞭子金钰没打算下死手,顶多,也就是吓唬吓唬我,你挡了,他恼羞成怒,下一鞭子,反而可能就落我身上了,至少,这一回是如此。”   毕竟,一个人真有打人心思还是虚张声势,他一眼就能看出来了。   沈北想到金钰走之前那表情,这一回,金钰确实是虚张声势,但是下回,就不一定了…… 第40章 睡了   沈北想着金钰走的时候那副样子,罢了,左右他眼下王府时间居多,金钰纵然霸道,总不会杀到王府来,总不会这么巧,出门都遇上他的。   沈北不去想这个。   竹柳听得却有点儿楞:“只是,吓唬吓唬?”   沈北道:“是啊。”   竹柳眼下是真愧疚了:“是奴才没有察觉。”   鸣音却在一旁心头震惊,当时那种情况,他可是一点儿没看出来金钰是虚张声势,他看着沈北,心头越发没底起来。   他向来自诩聪明,但此前被沈北揭破之后,他便觉得王君深不可测,虽然心头诸多疑惑,但是他来沈北身边这几天,看沈北事事风淡云轻,但事事又能有条不紊的办着,心里又敬又怕。   他不知道沈北既然点破他的身份又好似不计较是不是真的不计较,他心里,依然没底。   鸣音在沈北看不见的地方,抿了抿嘴唇。   沈北看着竹柳道:“不过你有此心,我还是很感动的。”   “王君……”竹柳有点儿害羞了。   沈北看他那害羞样子勾了勾嘴唇,竹柳这模样,倒有几分可爱,说来,他其实是偏爱这种单纯可爱又忠心的人的,现代的时候就是如此,如今到了这里,也是如此,这时候不知怎么,却想起萧长平的样子来。   这一下子想起萧长平,沈北自己都愣了愣,萧长平这人,其实老实说,不算差。   细节处见人品,按原主从前那么作,他也没有对原主下手,就只是冷落他,也有大局观,知道要给他这个王君面子,处罚了柳公子,之后觉得他有怪异之处,试探他也是用齐王寿宴这种事情,而且之后还愿意给他做脸面,对他有所怀疑,也不过试探着发问。   虽然有点儿大男子主义的毛病,但是沈北自问,这毛病自己也有,所以这毛病就不算毛病了。   这么想来,他这人居然还不错?   沈北眨巴两下眼睛觉得自己怕不是脑子出毛病了,想起自己喜欢的类型,想萧长平做什么,他从来不是他喜欢的那类型啊。   竹柳之后终于反应过来说起来:“大夫的人选倒是有了,护卫却一直没有找到可心的。”他有些自责:“是我办事不利。”   沈北道:“总算不是随意找些人搪塞我,倒也不错。”   竹柳心里发暖,告诉自己这事儿一定要办好了。   尤其是护卫这事儿,不能下回王君出门还让他遇上危险!   他这么一想,眸中闪过一丝坚定。   沈北却在这时候看向鸣音:“你眼下手边管着的是寿宴采办食材那事儿是吧?”   鸣音立刻道:“是。”   沈北道:“交给青柳吧,他在采办绸缎与修缮王府,索性让他一道。”   鸣音心头一惊:“王君?”   先前是人手不够才提拔的他们几个侍从,如今竟然突然收回这任务,莫非王君真要对他动手?   “我另外有件事情要交给你。”   鸣音有些发愣:“是什么?”   沈北看着鸣音,似笑非笑。   萧长平回来的很是时候,他回来之后没一会儿,户部侍郎便轻驾上了门,红卯接的人,两人在书房碰了面。   户部侍郎向着萧长平行了一礼:“王爷。”   萧长平道:“免礼吧。”   户部侍郎直起身子叹了口气:“王爷,今日早朝上的事情……皇上定要前往周山祭天,这户部的情况王爷也是知道的,早拿不出多余的银钱来了,此时边关虽然不能说战时吃紧,但毕竟也得供应着,皇上登基不过一年,登基时说免税三年,如今这才不过一年,加上天灾等事,户部实在是拿不出银子来了。”   “此事本王知道。”萧长平道:“本王蒙先帝指派监管户部,户部的情况我了解。”   户部侍郎正是知道这一点今天才敢来这一趟:“下官斗胆,这周山祭天的事儿,王爷能不能劝一劝皇上?或者,缓一缓行程,等今年税收上来之后,再做打算。”   萧长平不言语。   户部侍郎哪儿还有不明白的,都知道平西王平日里看着严肃,但却也是最好说话的人,而且不会与人虚与委蛇,他如今既然不开口,便知此事显然是没有劝阻的余地了。   萧长平道:“此事本王已有了办法,你今日既然来了,有一事,本王要你去办。”   户部侍郎本来心如死灰了,这皇帝要银子,户部拿不出,那就是等着降罪了,即便是不降罪也讨不得好,结果萧长平居然说有办法。   他眼睛都亮了:“什么办法?”   萧长平道:“我要你统计京城去往周山途中有哪些富户,整理成册之后本王会将办法告知于你。”   户部侍郎不明其意,但是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顿时领命,而后出府办去了。   这天到了夜里,所有人盯着王爷那儿的动静,红卯早听着萧长平说要去王君那儿,可这个时辰了,王爷还有公务,红卯自然不会去多这个嘴。   他寻思着要不要给王爷准备宵夜。   却见着王爷那公务处理的差不多了,突然撂了笔,而后站起来。   红卯看他径直出去了还有点儿反应不过来:“王爷?”   “去王君那儿。”   红卯惊了,这,这还记着呢!   沈北今天累着了,睡之前心里寻思着或许他得找个法子养养身子,好好锻炼一下,至少不能走两步就累成这德行,想着渐渐要睡着了,就在睡意朦胧的时候,竹柳的声音突然响起:“王君,王爷来了。”   沈北眼下哪儿管什么王爷,天大地大,他睡觉最大,赶苍蝇似乎挥挥手:“让他走,不见。”   说完,翻个身继续睡了。   竹柳:“……”   这话他哪儿敢去回啊。   心里也是埋怨王爷,这王君都睡了,他还来做什么,从前爱搭理他的时候他不来,如今不想搭理了偏来,什么毛病。   竹柳没注意到自己这心思往这大逆不道的方向去了,只心疼自家王君呢。   正这时候,脚步声传来。   “王君好大的架子。”   竹柳心头一惊,显然,王爷将王君刚才的话听在耳朵里了。   纵然心里想想,可是当面让正主听到,竹柳还是怕了。   噗通一声立刻跪了下来:“王爷,王君今日累了,所以已经睡下了,因此有些口不择言,王爷请勿怪罪啊。”   沈北眯着眼睛睁开,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竹柳:“你下去。”   竹柳:“这……”   却见沈北眸光犀利,他心口一跳,哪儿能不遵从,立刻跌跌撞撞跑出去了。   萧长平正见沈北这副模样,他一挑眉,沈北原先对他的模样,说是慵懒随意也不为过,但此刻却是大不相同,大抵是真的有点儿恼了,整个人散发这一种疏离感,甚至,有几分威严。   那是上位者习惯的,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威严。   萧长平不知怎么,心头一动,嘴角下意识勾起:“王君睡了?”   沈北那眼睛蓦地又闭起来了,像是眼皮重的撑不起来似得:“睡了。”   “睡了,怎么还能说话。”   沈北不耐烦了:“王爷若要睡就上来,不睡的话,我要睡了,恕不招待。”   萧长平倒有些哑然,他以为,沈北是不愿意与他亲近的。   他有这想法,也是事出有因,先前几分试探能明显看出来,沈北虽然似乎无所谓,但对于亲近的事儿,却并没有任何意愿,但如今,说要他睡上去,说的如此理所当然,仿佛又半点儿无所谓了。   他哪儿知道沈北心里眼下就想着睡觉,都没往旖旎的方向去想,说白了,他没兴致,就觉得人家萧长平也没兴致,典型的自我中心到了极点了。   但见沈北真就睡了。   萧长平来都来了,让沈北这么一遭,他倒笑了。   这王君醒来之后果真是越发有意思了。   他索性脱了衣裳上了床,沈北拧着眉头往里头挪了挪,萧长平还真就躺下了。   萧长平没沈北累,他来,不过是因为今日初一,既然说了日后初一十五过来,他不至于食言,他没食言,却是沈北先忘了。   这什么都不做单纯这么躺着与另外一个人还是头一回,萧长平不知怎么感觉有些新鲜,不一会儿,旁边呼吸声显然已经平稳,沈北是彻底睡熟了。   萧长平回头看一眼,屋子里蜡烛幽暗,只能看见旁边有个人躺着罢了,也瞧不清楚沈北的五官,但他睡得好似很舒服似得,萧长平看着床顶,不一会儿不知是不是沈北睡得太舒坦了,连带着他也有了点儿睡意。   两人同床共枕一夜,居然真就盖着被子纯睡觉了。   这一晚,沈北睡得十分舒心。   他本身是不怕冷的,但是这身体体质不行,因此怕冷,尤其他着了翻身之后总是容易着凉,竹柳在的时候,会起夜帮他盖上,但是昨夜萧长平来了,他自然是不能来了,却没想到,沈北一醒来,发觉自己抱着个人。   迷瞪了一下才想起来,昨晚萧长平似乎来了。   他一眼看去,萧长平还没有醒,而他整个人正窝在萧长平怀里。 第41章 张大人   他一愣,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睡得十分舒心。   他怕冷,但萧长平身上还挺热的,他靠着萧长平,睡得倒是挺舒服。   沈北不是女人,也没有什么迷糊失身,更没有紧张,看了一眼萧长平,突然笑了:“王爷怎么,还装睡呢。”   萧长平:“……”   他本无意装睡,沈北一动他就醒了,但下意识,他没有先睁开眼,却没想到让沈北戳穿了。   分明是假面夫夫的两个人,如今躺在一个床上,说的话,居然有几分和谐暧昧。   萧长平睁开眼:“刚醒。”   “哦。”沈北伸了个懒腰看了一眼萧长平:“今日不用早朝的吗?”   萧长平道:“初二休沐。”   他这一提沈北倒想起来了,这地方规矩是大,规定了初一十五得在正室房里睡之后,初二还能得个休沐日,像是鼓励着多往正室屋子里睡觉一样。   沈北道:“那王爷早膳是我这儿用吗?”   萧长平顿了顿:“就这儿用吧。”   沈北没多问了:“竹柳,进来吧。”   竹柳早守在门口了,红卯也守在门口呢,他俩大眼瞪小眼有段时间了,沈北这一开口,竹柳先进,红卯后入,两个人看着床上相安无事的两个人,不知怎么,都觉得这世界有点儿玄幻。   萧长平先起来,沈北便后起来,两人穿衣洗漱之后一起吃早饭。   正吃着,外头有人来报:“王爷,户部张大人求见。”   萧长平正吃着,本想开口,但看一眼沈北,念头一转,便道:“让张大人过来吧。”   “?”红卯都有些愣了:“是请张大人到这儿?”   萧长平道:“本王说的不明白吗?”   红卯忙不迭:“是,奴才这就去。”   沈北看了萧长平一眼,安安静静喝自己的粥,装作没看懂萧长平到底什么意思。   萧长平看他仿佛乖巧的样子突然趣味上头,只觉这平平无奇的早膳,倒变得有滋味起来。   那头张大人听着红卯说不是去书房而是去王君的院子也有点儿懵:“王爷若是眼下还在王君处,那我在书房等着就是了,也不差这点时候。”   红卯心想谁说不是呢,不就是吃个早饭嘛,这张大人等个早饭的时间也不奇怪,可王爷偏偏说的就是请去王君的院子啊。   红卯没法子,只能道:“王爷想必是唯恐张大人久等,于是才让张大人过去的,张大人不必见怪。”   这一番话倒让张大人心头觉得叹服。   王爷自从被委任至户部以来勤勤恳恳,解决了许多遗留问题,而且并不是个喜欢居功之人,足见王爷高洁,如今更是这样礼贤下士,实在是个贤王啊!   萧长平眼下还不知道他已经在张大人心里成了贤王,他吃的差不多了,张大人也正好到了。   他吃的快些,张大人来的时候,沈北还在吃呢。   “下官见过王爷,王君。”   萧长平道:“不必拘礼,起来吧。”   沈北专心吃东西。   萧长平道:“大人这么早来,莫非昨日交代的,已经有了眉目?”   张大人道:“是,户部里头有户籍名册,因此筛查起来并不难。”   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本名册来,递给萧长平:“王爷请看,这就是王爷交代的,我所统计的从京城去往周山大小富户的名册,上头还有详细记录此人是做什么的。” 第42章 心有灵犀   萧长平心中倒是赞叹,这位张大人是他提拔上任的户部侍郎,此前一直在户部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主要是做事多,却不邀功,常让人顶了功劳,他也不与人家撕破脸皮。   他这办事效率,果然是很快,是个可造之材。   萧长平看了几眼:“你备注的倒是很详细。”   张大人叹了口气:“下官愚笨,想不通王爷要这名册做什么,只能尽量做得详细一些,未免王爷要用的时候有所疏漏。”   萧长平道:“此事办的很好,这件事情就由你交代下去吧,让当地官员将这些富户聚集起来,在皇上祭天出发之前,让他们广捐善款,以供皇上御驾出行所用。”   张大人都懵了:“这,下官是有想过这种办法,但是怕是不可行啊,这些富户中,难保没有刺头,他们虽然有银子,可强行让他们拿出银子来以供御驾出行所用,怕在民间惹出诸多不必要的麻烦来。”   他这说的还算是委婉的,当官的强迫人家拿出银子来,那不跟强盗抢钱似得了嘛。   先前张大人还真以为萧长平有什么好法子,如今一听心都凉了一半了,这着实不算什么好法子啊。   萧长平看张大人那样子,回头看一眼恍若未闻的沈北,突然道:“王君,张大人不是很明白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沈北默默的看了萧长平一眼。   早知道他让人家过来就是怀了什么坏心思,却不想,他居然问的这么直白。   张大人一听,转而看向沈北,他顿了顿,还以为他夫夫二人打什么哑谜,但他是真对此事心急如焚,也不管什么哑谜不哑谜了,赶紧冲着沈北拱手作揖:“还请王君赐教。”   沈北默了一下。   萧长平看着他默了,不知怎么,心头有些不悦,他方才心血来潮,突然想知道沈北是否能理解他之用意,这念头转瞬,他已经让红卯去接人了,本来一瞬间又觉得自己想多了,但看沈北吃的默默,他又画风一转,想看看沈北能不能接这话茬。   如今一看,果真是,接不上吗?   萧长平眉宇之间便有些冷了,待要说话,那边沈北却已经开了口。   “王爷想刁难我也不必难为人家张大人,看张大人都急了。”沈北伸手从竹柳那儿拿了个帕子擦了擦嘴角,而后缓缓道:“张大人,王爷的意思是,不让你强行去要那些富户的银子,强行要,人家自然是不愿意给,你得让他们自愿给。”   萧长平眼睛一亮。   沈北倒不去看他了,而是直接说:“你只管去与他们说,御驾出行的事儿他们若是拿的出银两,便由朝廷发放荣誉牌匾,捐的多,送的大,那些个富户自然不差钱,说不得为了要面子,比比谁家的牌匾大,还能多出点儿,你也可以适当许一些好处,只要不过分,都可以啊张大人。”   张大人懵了一下;“这也可以?”   “有何不可?”沈北道:“律法规定不能买卖官员,又不是说朝廷就不能卖东西,御驾出行的时候捐款,多大的荣耀啊,倍儿有面子的事儿。”   张大人想着想着,似乎觉得,这办法确实,可行啊。   困扰心头多日的问题居然让沈北三言两语就解决了,张大人欣喜若狂,冲着萧长平一拜:“王爷,下官明白了,下官这就去准备!”   张大人来去匆匆。   沈北看他走了,悠悠看着萧长平:“王爷,我说的是王爷想让我说的那个吗?”   他这一眼看过去,却见萧长平目光灼灼看着他,沈北都让萧长平这炽热眼神看的一愣,继而蹙眉,只听得萧长平道:“王君与本王,眼下倒是心有灵犀的很。” 第43章 出事了   沈北觉得他这话有些别样意思,不过他并不在意,道:“我自觉挺聪明的,王爷与我想到一块儿去,姑且说,王爷也是个聪明人?”   萧长平一顿,而后突然哈哈大笑。   在场的都惊了。   王爷向来是不喜形于色的,在府上都十分威严,不是常常发怒,而是不怒自威,府上奴才没有见过王爷这样开怀大笑的样子,而今就在王君面前,王爷居然笑的这么畅快。   萧长平笑过了,再看沈北那似乎有些淡漠的表情,眸中带上了几分自己都不觉的欣赏。   他没有与府上其他人谈论过这种事。   秦侧君没有,其他公子也没有,不曾想心血来潮的这么一回,竟然得了一番惊喜。   萧长平越看沈北,越觉得心头沈北之前的模样越发淡了,心中只留下面前沈北的形象,慵懒淡漠,端庄高贵,丰神俊朗。   他心情好,便想起一件事情来:“说来,红卯说那件锦衣,王君似乎不喜?”   沈北看了一眼红卯。   红卯瞬间缩了一下肩膀,鬼知道他为什么要缩肩膀,分明他从前一直不觉得王君多可怕的,可眼下突然有觉得王君似乎,变得与王爷相似了?   “宫中夜宴,王君若是不喜那件锦衣,眼下还来得及,本王陪你,挑一挑衣裳如何?”   这就是邀请了,赤裸裸的邀请。   萧长平这话,就跟现代某些霸总要送女人晚会礼服一样的,金卡一挥随便买。   沈北曾经是那个金卡随便刷的霸总,如今两极反转,他成了让人家送礼服的,他笑了笑:“王爷怕是忘了,我还有事儿呢,齐王寿宴眼瞅着就要办了,我手边事儿多,今日怕是腾不开时间了,不如还是算了吧。”   这话说的又占理又规矩。   意思也很明显了,不是我不想去啊,可是你看看你,给我这么多任务,我完不成可是要丢脸的,实在没时间了。   这话听在旁人耳朵里,那是王君冲着王爷撒娇。   但是听在萧长平耳朵里,他方才那一片愉悦,突然就淡了七分。   他这哪里是撒娇,他这是,不愿。   萧长平头一回提出陪个哥儿挑衣裳这样的事儿,居然被拒绝了。   偏偏这个拒绝的人面容上还挂着笑,笑的一脸纯良。   萧长平蓦地站了起来,而后什么都不说,甩了袖子便走。   这一下,所有人又愣了。   怎么回事儿这是,刚才还好好的,这一下又怎么了?   红卯赶紧跟上去,也不敢喊王爷,只跟在后头,听着萧长平突然喊:“先前让你查的王君这一年来的事儿呢,还没有查好吗?”   红卯心里叫苦,这一年以来事无巨细呢,怎么说也得花点儿时间啊,这才过了一日,哪儿这么快就能查出来。   但他能跟自家主子这么说话吗?显然是不能啊,只能道:“王爷恕罪,还没有补充完全,恐怕遗漏了什么。”   萧长平看一眼红卯。   红卯到底还是机灵的,看着萧长平小声道:“王爷,依奴才看,王君可能只是不太喜欢衣裳之类,我观王君衣裳穿的似乎素净,也不大爱戴头饰,这可能是个人喜好不同。”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见萧长平没有呵斥他,小心翼翼大着胆子道:“或者,王爷送点儿别的?”   萧长平听到这里眯了眯眼睛,似笑非笑看着红卯:“你的意思是,要本王去讨好他?”   红卯心里叫苦,这王爷难道不是要讨好王君的意思吗?他应该没有会错意啊,如今王爷这怒气,真像是让王君拒绝之后恼羞成怒哇!   可他又不敢当着萧长平的面这么点破,可苦了他了。   斟酌着词汇道:“这夜宴过后,不还得与王君一同回转将军府嘛,到时候王爷给沈将军与沈老元帅备份礼物,那王君面子有了,自然是对王爷心中感恩的。”   萧长平顿了顿,这话说的在理,沈北久不出门,先前还特地画了图纸让人订做一个镂空的腰坠给沈郎君,可见对将军府的人,甚是在意,红卯说的,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但是:“你揣测本王心思?”   红卯差点儿跪下了:“奴才不敢啊。”他真是太难了!   这厢萧长平走了,沈北又觉得清净不少,昨夜睡之前想着要锻炼一下身体,但首先,还是得了解一下这个身体确切状况才是。   “竹柳,先前你说让你找那大夫有些眉目了,眼下人能带过来了没?”   竹柳道:“是,可以了,此人医术高超,但性格,着实有些古怪,我先前让人请他,他却说不愿单独只给王君一个人看诊,因此直到如今还没有入府。”   沈北一听倒来了兴致:“不怕脾气大,就怕本事小,让他来一趟吧,我在这儿等着。”   竹柳即刻下去了,沈北便坐着看起了这几日关于寿宴这事儿一应准备的事物采购单子,看了小半个时辰,竹柳回来了。   沈北看去,只见他身边跟着个人,是个哥儿,年岁不大,穿着身青衫,头发随意绑着,身上还背着个药囊,看起来颇有范儿。   这人被竹柳领到沈北面前没跪,只拱手行了个平礼:“草民孟焦,见过王君。”   “嗯。”沈北道:“今日让大夫过来有两件事情。”   孟焦看沈北貌似亲和,有些出乎意料,但说话依然拘谨:“王君请讲。”   “一是我要让孟大夫替我配一味香囊,二嘛,孟大夫替我把把脉吧。”   孟焦当即上前替沈北把脉,把脉前,他放空了心思,不让自己先入为主做其他想。   孟焦是个哥儿,很少有哥儿是大夫的,他多是给哥儿看病,看的是一些隐私的毛病,因医术高超,也被不少豪门世家请去给贵君看诊过,那些个高门府邸的手段可当真是层出不穷,有时候他都惊叹,人心居然能毒到这种地步。   因此他不想先入为主的觉得沈北是让人害了,才来找他看病。   可他把脉好一会儿,看着沈北道:“王君的身体没有问题啊。”   沈北:“有问题。”   孟焦仿佛懂了:“王君若是想要孕育子嗣,我可以开一味方子,有利于坐胎。”   “不。”沈北知道他误会了:“我不是要孩子,我这身体虽然看着没什么问题,但是太柔弱了,我想要锻炼一番,却又怕不懂自身体质胡乱锻炼于身体有害,所以想请教大夫,如何强身健体,不会伤及根本。”   孟焦给不少贵君开过坐胎药,但还是头一回有个人问他怎么强身健体的。   他不由心想,这个王君,好似与一般人,有些不同啊。   虽然这么想,但孟焦想了想尽职道:“如果是这样,我可以为王君开一方药浴,用于平日洗浴,等体质好点儿,王君再佐以锻炼,只要不是要求太大,一般强身健体是没有问题的。”   沈北也没指望自己能如同金钰一样成小霸王,能有法子就不错了。   他点点头:“此事就交给孟大夫了,至于香囊的要求,我来告知你。”   这一切差不多之后,孟焦才离开王府,竹柳送了孟焦出去,却恰巧在门口遇上过来的陵柒。   不止遇见陵柒,还见陵柒拿捏着青柳,青柳此刻正被五花大绑着,陵柒一看见竹柳便喊:“快去禀报王君,我有要事。”   竹柳看一眼青柳皱了眉:“陵公子,青柳是我们王君院子里的人,纵然犯了什么事儿,你这样五花大绑,也不合适吧?”   青柳听到竹柳这么说,眼泪的泪花终于落下来了。   陵柒看着竹柳一脸强硬面色僵了僵,要说这竹柳跟在王君身边,从前看着是个忠仆,没曾想,王君刚刚在王爷面前得脸,居然在他面前也摆起架子来了。   陵柒抿了抿嘴唇:“正因为他是王君的人,我才要这么绑着他,若是让他逃了,连审问都审问不清楚,岂不是真坏了王君的声誉了。”   竹柳听着其中有内情,到底还是禀报了沈北,得了沈北一句话,陵柒带着青柳到了沈北面前。   陵柒一道沈北面前就噗通一下跪下了,大喊一声:“王君啊,出事啦!”   沈北:“出什么事了,直说。”   陵柒指着身后的青柳道:“王君让这侍从代表王君来核实采买事宜,可万万没想到,这侍从是个没心肝的,他居然与那供应绸缎的老板私相授受,有了私,拿来的货色净是些瑕疵货不说,连数目都对不上。”   竹柳目瞪口呆,不敢置信。   青柳嘴巴被堵着,听着陵柒的话,呜呜呜的厉害。   要知道这内院之中最忌讳的就是私相授受了,他要说他中饱私囊都还好,可说他与外人有私?   青柳是王君院子里出来的人,还派了核实采买事宜这么重要的差事,这表示他是王君亲信之人,但王君亲信之人若是与旁人私相授受,那不止是连累王君院子里的人都没个好名声,而是直接在王君脸上抹黑啊,这不贞二字,是能压死人的,尤其皇室规矩,何其森严。   此事若是真,青柳是个死,传出去,王君难免落得个管教不力的罪名,堂堂王君若是管教不力,关系到的,可是皇室面子,这事儿,可就大了。 第44章 不客气   陵柒说着,让后头人将一匹布放在沈北面前。   寿宴嘛,主要用的还是红绸缎,齐王寿宴这样的大日子,用的绸缎自然不能太差,但看面前这一匹布,都不用上手,单是看着就感觉廉价感满满了。   沈北就看了一眼。   陵柒道:“王君,这事儿您可不能姑息啊。”   沈北飘了那绸缎一眼,看着陵柒问:“那绸缎庄的老板抓了吗?”   陵柒一愣。   沈北看一眼竹柳:“你去,将那绸缎庄的老板给请来,不必请到这里,换个地方审一审,免得两人串供。”   竹柳都傻了,这陵公子明摆着是找事儿来的,青柳可是王君的人,眼下这事儿王君居然一口就仿佛确定陵公子说的是真的,真要去拿人,这是什么道理。   但他心中对沈北的命令早已经深信不疑,因此虽然犹豫,但是还是出去办了。   陵柒看着竹柳真出去了也没想到王君居然这么大公无私,这自己的人,一句话不保,张口就是让人去拿人,做到这份上,确实让人说不出什么不好来。   他当下面色恭敬了些许,冲着沈北行礼:“王君深明大义。”   沈北:“恩,我知道。”   陵柒:“……”   眼下阳光晒下来正舒服,沈北微微昂起一点儿,阳光洒在他脸上,暖洋洋的,正是舒服。   阳光照射下,他的肌肤显得格外白皙,雍容气质更是一览无余,反观陵柒,之前咄咄逼人,如今站着,身后跟着几个小厮,还拿着青柳,真就仿佛故意来惹事的一样。   “对了。”沈北缓缓睁开眼睛:“你来之前,去告知过秦侧君与陵端公子了吗?”   陵柒一愣:“这……”   沈北道:“没有?”   “告知过了。”   “恩,做的好。”   陵柒听着越发愣了,自从之前分权那事儿之后他越发觉得王君深藏不露,就凭着他日后想要在王府多个立足之地,他也不想与王君产生什么正面冲突,这与他压根没好处。   但是前提是,这齐王寿宴他办的那一块儿地方办的出色。   如今遇到这私底下有人调换绸缎的事儿发生,陵柒哪儿容忍的了,但青柳是沈北的人,他想过了,事儿是沈北交代着办的,他总归拿了人之后要来找沈北讨个公道。   毕竟——   从前沈北对府上的公子可都看不顺眼,换个念头想想,说是分权,鬼知道他是不是借着这次的事情索性一道处置他们呢?   以前闹来闹去总归是内宅的事儿,只要没闹出人命,那都是小事儿,可眼下就不同了,真出了事儿,可是王府面子问题,真要是王府面子受了损,必定找个人当替罪羊,难道还真去责难王君吗?   陵柒自从接了这寿宴的事儿之后心头始终绷着一根弦,青柳这事儿一出,他心里想的那些个杂七杂八的念头像是被证实了一个似得。   迫不及待的找沈北对峙想看看端倪,然而沈北却是这态度。   陵柒不知怎么,分明是沈北的人有错在先,但眼下,他倒觉得这事儿弄得他浑身不自在起来了。   可心里原本憋着的压力此刻又爆发出来了,他抿了抿嘴唇,看着沈北。   但此事若真是王君要除府上的人呢!   这么想着,陵柒眸中闪过一丝戾气,若真是这样,也别怪他不客气! 第45章 不甘心   甭管陵柒怎么样,沈北是眼皮子都没有抬,他这样子,看在青柳眼里只觉得一阵阵绝望。   青柳是王君院子里出去的,他被抓的时候惊慌比无,但看竹柳之前对他多有维护之意,心里还有点儿奢望王君一句话自然能让他逃出生天,结果看王君现在的样子,竟然是完全没有准备救他。   他这是,被放弃了吗?   青柳之前还挣扎两下,心里想到这一点之后,他连挣扎都不挣扎了,面如死灰。   正在这时候,外头下人报。   “秦侧君到,陵公子到。”   秦侧君与陵端相继进了院子,首先看到的还是陵柒,只见他果真拿了人心里都是一惊。   尤其是陵端,他面色着实不好,看着陵柒的眼光直让陵柒转过头去。   沈北将这一点看在眼里,面上到没有什么表示。   秦侧君先冲着沈北行了礼,似乎有点儿不明所以:“这是……怎么了?”   沈北指一下陵柒:“陵公子知道来龙去脉。”   陵柒立刻又将事情将了一遍。   说到私相授受秦侧君听得吃惊:“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沈北眼皮子抬了抬:“陵柒公子那儿有这种事情,不知道你们那儿有没有啊?”   秦侧君却是摇摇头:“自从王君交代了我负责南苑事宜,我日日盯着,没有发现有这样的情况。”   陵端也道:“我那儿也没有。”   沈北听着看向陵柒:“方才我倒没有仔细问,只当你们用的都是同一个绸缎庄的老板,这么说起来,你们用的不是同一个绸缎庄的老板啊?”   这么一问,陵柒心里怒气上来了,还以为王君喊秦侧君与陵端过来是做个见证,如此看来,他这苦主事儿还没解决呢,他居然要兴师问罪?   陵柒当下便道:“毕竟是寿宴这种事情,而且要的绸缎也都得好的,这个月恰逢团圆节,因此这红绸缎不少人都要,一家绸缎庄,确实不能供应整个王府的,因此我们都是分开要的。”   陵柒说着话锋一转:“想是我比较倒霉,这其他两位哥哥都没事儿,这事儿偏落到我头上来了。”   沈北听得好笑。   他这话说的,哪儿是他比较倒霉啊,分明是说他身份低好拿捏吧?所以才被人家欺负到头上来。   沈北点点头:“我知道了,如今人也到齐了,那就将青柳嘴上塞得布先拿下来吧。”   青柳嘴上塞的布头就这么被取了下来,人也被按着跪的不能动弹,他这会儿心里已经对自己能免罪不抱希望,连求饶都不求了。   沈北看他问:“陵柒公子说你与那绸缎庄老板私相授受,为了中饱私囊提供府上用次等绸缎,可有此事?”   青柳听着这问话咬紧牙关,他脑中闪过无数念头,事情都已经出了,如今陵柒一口咬定了是他做的,他又确实拿不出证据来证明不是他,兹事体大,他怕是难逃一死了。   想他之前在王君院子里,王君不受宠,他们这些跟出来的人也跟着得看人家脸色过活,日子本来就过得苦,私底下,很多埋怨王君不懂事的,他却没有跟风。   如今王君好容易在王爷面前得了脸,没想到他却因为这事儿被人害了而获罪。   说到底,是他跟错了主子。   青柳想到这里,心里阴暗面冒出个想法来,他死,不过王君一张嘴的事儿,无足轻重。   他蓦地抬头看着沈北,他死了,王君已然是王君,已然高枕无忧,可他不甘心啊! 第46章 引蛇出洞   “王君,此事分明是王君说的,因府上开销不多,陵公子负责的地方不大,而且也没有多重要,因此用些此等绸缎,这不是我的主意啊!”   青柳这话一出,在场的都傻了,连陵柒这个抓人的都没有想到,他是想着王君或许暗中会做什么,可这么方面被说了出来,他整个人先是一懵,紧接着是心头猜想被证实的愤怒。   “你好大胆子!敢污蔑王君!”   口上说的是污蔑,但都知道青柳是王君的人,王君的人自己污蔑王君?   秦侧君道:“我看此事颇有蹊跷,王君,这事儿,怎么办?”   沈北听着秦侧君问话,这事儿问的好啊,如今他都成了主使人了,他眯了眯眼睛,看着青柳:“人都是要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的,你确定你方才说的是对的吗?”   沈北面色也不见躲恼怒:“此事,是我,让你去做的?”   青柳心里一咯噔,面色瞬间惨白。   他仿佛吓得不轻,愣是不敢开口了。   这情况乍一看就是沈北恐吓青柳,本来这觉得这事儿不可能是王君做的的秦侧君与陵端都不由自主觉得这事儿怕真是王君做的?   沈北看着在场几人的表情撇了撇嘴,正在这时候,竹柳过来了。   “王君,那掌柜的已经抓起来了。”   沈北点点头:“我还有个吩咐,你也去办吧。”   竹柳道:“请王君吩咐。”   “你过来点儿。”   竹柳凑不去,只听沈北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他一愣,而后点点头。   竹柳来去匆匆,立马又下去了。   陵柒终于有点儿忍不住了:“我虽人微言轻,但此事到了这种地步,我觉得此事,王君不能再定夺了,得换个人审问,来证明王君清白。”   沈北看陵柒那表情:“你是指谁来审问他呢?”   “我……”   “此事该告诉王爷!”却是陵端突然开了口,拦住来陵柒的话。   沈北看着陵端:“陵公子说的对,既然他说这是我指使,我确实不应该再主审,免得在外人看来有徇私的可能,此事还是告诉王爷吧。”   而后立刻有人禀报萧长平。   萧长平好喝离开也不算久,立刻有王君院子里的下人过来请人,她一挑眉。   旁边红卯立刻上赶着道:“怕是王君这会儿又想着与王爷一同挑衣裳了,所以特地派人过来请王爷?”   萧长平看了红卯一眼:“你知道?”   红卯嘿嘿一笑:“王君到底也是个哥儿嘛,这拒绝王爷当时要求之后回头仔细一琢磨想必心里为后悔的。”   萧长平撇了撇嘴:“王君那儿什么事儿?”   传信侍从立刻说了出来。   听完,萧长平看着红卯似笑非笑:“他后悔?”   红卯心里都苦出汁儿来了,这事儿整的,他头都要低到底下去了,半句话不敢说了。   那边青柳跪着一直没抬头,心里自从说完之后一直沉甸甸的,可说出来之后又有点儿快慰。   却见沈北依然坐在那躺椅上完全没有被他污蔑之后气急败坏的样子。   青柳心里一咯噔,他为什么这么胸有成竹?   难道他不怕好不容易在王爷面前有些颜面,这一遭之后又要被王爷厌弃吗?   这时候,外头一声:“王爷到。”   里头其他人全都看过去,沈北总归不能视而不见了,只能懒洋洋的起来,跟着其他人一起冲着萧长平行礼。   萧长平看看现场,走到沈北面前:“怎么回事儿?”   他问的是沈北,其他人愣是没敢插嘴。   所有人心里都有点儿想不明白了,这情况,其实都见过一回了。   那日在亭子里,秦侧君跪下,王爷过来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问罪王君,也是如此,询问王君。   这事儿在任何人眼里看都是代表一个意思。   王爷偏袒王君?   沈北就照搬之前陵柒的话又与萧长平说了一遍,然后顿了顿:“人已经拿下了,可他说是我指使的,所以不得已才请王爷出场。”   这话说的坦荡极了。   萧长平挑眉:“不是吗?”   沈北:“……”   萧长平没忍住:“呵。”   沈北那个我有毛病?我干嘛我干这种蠢事儿的表情实在看的有够好笑的。   而在外人看来,王爷一开始就往王君身边站,如今王君都说了,这奴才指认自己,王爷居然还笑得出来?   所有人心里都是一咯噔。   秦侧君攥紧了拳头,陵端苍白了嘴唇,陵柒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陵柒看着萧长平与沈北站在一起。   这两人此前几乎是水火不容,如今站在一起,居然莫名让人觉得登对。   萧长平无意看沈北一眼,却让陵柒心头一震。   这是什么眼神?   他终于没有忍住:“还请王爷替我主持公道!”   萧长平下一眼落在陵柒身上:“行了。”   他索性让红卯搬来的椅子过来,而后才看着青柳:“到底怎么回事儿,老实交代。”   青柳心头惊疑不定,到他之前话已经说出口了,眼下可不能改口,他冲着萧长平磕头:“王爷明鉴呐,此事与我真的没有关系,是王君事先与我交代过节省些,所以我才这样的。”   沈北这会儿看萧长平坐下,索性自己也不站着,又坐下了。   萧长平老向秦侧君与两位陵公子:“所以你们怎么看?”   陵柒道:“此事正是我没个定夺才送到这里来的,我不敢胡言。”   陵端想了想,道:“此事中或许有些蹊跷,王君若真有这样的打算,大可直接说明,哪儿有偷偷摸摸让下人去办的道理。”   秦侧君听了点点头:“陵公子说的是,我也是这么觉得的,但是这奴才一口咬定了王君,还请王爷还王君一个公道。”   沈北勾了勾嘴唇。   就这话听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这府上多受人爱戴呢。   萧长平听着:“既然你们都相信王君是无辜的,这是王君的人,王君还是自己审吧,本王在这儿看着,王君断不会徇私的,是吧?”   沈北:“……”   秦侧君与两位陵公子都呆了。   若说一开始都觉得王爷走进来那态度就不对,明摆着偏袒,眼下更是欲言又止到了极点。   为什么呀!王君都被指认主使人了,还让他审人?   这是什么道理?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呢,沈北却想到早上那一出,心说还来?   没完没了了还?   早上一出现在一出,请了王爷,还得他自己来呗。   沈北一眼看过去,却见萧长平淡然的很,真就不打算说什么了。   他呼出口气来,看着青柳:“行了,既然你这么说,将你与那绸缎庄老板怎么交易的,什么时候交易的,还有是否私相授受都在哪儿进行啊,全部说一遍吧。”   青柳从王爷来的时候显然没有开罪王君的意思的样子就觉得不好,眼下王爷居然还让王君继续审他。   青柳骑虎难下,咬牙道:“没有私相授受,只是奉命定了些次等的绸缎啊。”   沈北看着他:“哦?那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他转身将只是在躺椅上看的那本子拿起来,翻开了给其他人看。   “这是采购账目,若是我交代你做的,我这儿,怎么单子上不是次等绸缎的价格?”   青柳这话这么一问就漏洞百出。   沈北看着他:“你是临时起意诬陷我的吧?否则,怎么连这点儿问题都对不上来,若真要诬陷我,之前,布局也得严谨一些啊。”   青柳脸色一白。   他哪里知道沈北居然一下子就能猜出来。   沈北淡淡的:“可惜了,你本来,是可以没事的。”   青柳听到这里在忍不住了,他吼:“此事我是不是被陷害的重要吗?这种事情,我总归是难逃一死!”   沈北摇摇头:“我不是,已经让竹柳去抓那掌柜来审问了吗?”   “那又能审出什么?查不到什么,都一样!”青柳心头已经都是绝望。   越是高门大户,这种内宅乱局中,他这样的身份,与这种事情挂钩还能活?   他不过是不想被王君连累之后连最后咬一口都不能!   纵然是诬陷王君又如何!   他不甘心,他不想死的这么无足轻重!   沈北看着他眸中那些略带仇视的眼光:“你怎么知道,我查不出来?”他顿了顿:“如果我告诉你,我让竹柳去抓那绸缎庄掌柜的,不过是个引蛇出洞的手段呢?”   青柳愣了。   萧长平却是挑眉,他看着风淡云轻的沈北。   眼睛眯了眯。   他突然发现,沈北狡黠起来的时候,嘴角,是有些上扬的,眉宇间,甚至有点儿傲世凛然。   从他开始注意到沈北的时候就发现,他虽然慵懒,但是姿态却完全没有问题,尤其现在这样。   他虽然坐着,可比其他站着的,都要威严许多,尽管他的表情算不上严肃。   此时,外头一个声音突然传来。   是竹柳。   “老实点儿!”竹柳厉声呵斥了一句。   只见他身后有个护卫绑着个小厮模样的人从外头过来。   将人带到沈北面前恭敬道:“正如王君说的,奴才让人悄悄守着王府几个出口,还有那绸缎庄,果然没多久就逮到了他。” 第47章 毁了   那人嘴巴被堵着,双手被绑着,看着面前这些人腿都在发抖。   竹柳将他口中的布拿掉,那人噗通一下跪在地上,看着萧长平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萧长平看看那人,看看沈北。   沈北看出他这一眼的意思,显然是要他解释给其他人听一听。   清了清嗓子,沈北道:“陵柒公子带着青柳上门的时候,我便觉得此事有些蹊跷,因为青柳是我的人,他奉命办事,显然,这事儿若是出什么差错,对他一点儿好处没有,为了这点儿克扣下来的小钱,给自己惹事儿,我心中便觉得他不会这么做。”   青柳愣了。   他看着沈北,没想到沈北居然会说出这一番话来。   他居然一开始就是……相信他的?   青柳脸色发白,不敢置信。   “既然青柳自己不会做,那么此事就简单了,不外乎是一,那绸缎庄老板自己想吞点儿钱因此送来了这么一批货,以次充好,二,就是有人从中作梗,陷害青柳了。”   沈北嘴角勾了勾:“都知道青柳是我的人,陷害青柳,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陷害我。”   在场的人都没有说话。   沈北这解说都解说了,索性就说到底了。   “于是我首先让竹柳去抓那绸缎庄老板,故意当着所有人的面,还让我身边的竹柳去拿人,不为别的,就是让人知道,我要去抓人了,这背后不管是谁动的手,知情的人,一定会去报信,这不,后来我让竹柳悄悄拿人,果然就抓到了人。”   青柳整个跌坐在地上,仿佛整个人成了石像。   沈北眼下不去管他,看着秦侧君还有两位陵公子:“所以都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秦侧君颔首,陵端也颔首,陵柒不敢置信的:“所以,这里头,是有人故意这么做,就是为了将事情引到王君身上!”   沈北含笑点点头:“陵公子真聪明。”   “……”   这聪明说的,都看到陵柒气冲冲的让人来,也是他不相信王君请王爷过来,沈北一句话,简直将陵柒的脸都能打肿。   陵柒的表情几番变化,咬着牙,愣是没有再说出什么话来。   反倒是秦侧君说:“好大的胆子,居然明目张胆要陷害王君。”   陵端看了秦侧君一眼,缓缓道:“是啊,居然敢这样做,简直是不将王府放在眼里,王爷,可一定要给王君主持公道啊。”   沈北看一眼萧长平,哪儿知萧长平正看过来,两人不由四目相对,他若无其事的挪开视线,落在青柳身上。   “所以,你还不说实话吗?”   青柳听到这句话,浑身一颤,紧接着,他浑身发起抖来,他牙齿都在颤抖。   陵柒被沈北一句聪明怼的没了底气,这事儿到底是他挑起来的,如今这事儿显然是别人陷害王君,而不是王君故意作弄他。   他以后还有靠着沈北的时候,这会儿自然转变了态度,冲着青柳厉声道:“好一个奴才,攀咬自家主子,累的我等险些误会了王君!谁给你的担子!还不从实招来!”   青柳脑子里却反复响起之前沈北那句话,人都是要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的。   如果他之前没有因为一时的不甘心而攀咬王君,那么他就是冤枉的,王君还他清白之后,他什么事情都不会有,而如今,毁了! 第48章 想到一起去了   青柳之前没有哭,但是这会儿眼泪却不由自主的落下来:“王君!”   青柳嘴唇颤抖着,而后开始磕头,冲着沈北不停的磕头:“是奴才猪油蒙心,猜忌王君,说了污蔑主人的话,王爷,此事奴才本也是不知情的,是陵公子发现之后抓了奴才,直接就冲着王君这儿来了,奴才,奴才想着此事左右都要一死,便不甘心,因此攀咬了王君!这事儿真的不是王君让我做的,奴才也是被冤枉的啊!”   萧长平默默看一眼沈北,却看着他的眼神一顿。   沈北眼中什么都没有,既没有气愤也没有怜悯,只是淡淡的道:“好了,都听到了,青柳就暂且放一边,你,抬起头来。”   说的正是那位瘫在地上的那个,突然被点了名,那小厮模样的人吓得不轻,慌乱大喊:“跟我没关系啊,真的没关系,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各位贵人,小的就是个报信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沈北看他那个样子:“既然与你无关,你所知道的且都说出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事无巨细,说罢。”   那小厮看沈北好像没有用刑的意思,稍稍镇定了一些,但还是抖的不行,他一顿一顿的开始说事情。   “几天前,就王府上的人,来找我们老板的时候,我是负责运绸缎的,本来咱们运的可都是最好的绸缎,这给王府的货,哪儿敢怠慢啊,但是突然没几天,我发觉这货有些不对,因为一直是我送货,我也不敢告诉老板,怕老板说我办事不利,就一直瞒了下来,仔细盯着,想看看到底是哪个人胆子这么大,敢偷换送到王府的货。”   那小厮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可没想到,我这一查就查出事情来了,那人也不知道什么来头,发觉我盯着货之后只说我若是敢将这件事情说出去,就小心我的脑袋,还让我仔细我一家老小,我哪儿敢说出去。”   沈北听到这儿:“所以你看到王府拿人的时候跑出去,不是去给人通风报信,而是……去看看你家中老小是否安全?”   小厮抽泣着:“是啊。”   “你不知道那人是什么人,哪儿来的?”   小厮以为他们不信,一个劲的喊:“小的真的除了这个之外什么都不知道了,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说着还拼命磕起头来。   在场的听着这说辞都是皱眉,这小厮若是知道什么,还能问的出来,顶多麻烦点儿,但就这么看着,他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若是真有猫腻,大可不必搬出自己一家老小,这不是祸及家人嘛。   可这么一来,线索居然断了,这么一桩陷害人的事儿,居然到这儿没了线索。沈北看了一眼竹柳:“去问问那掌柜审的怎么样了。”   竹柳即刻就去了,不一会儿回来,道:“那掌柜也说自己完全不知情,直喊冤枉。”   分开审也没出什么结果。   好似幕后主使不是深谋远虑,而就是临时起意做了这么一件事情,因此完全不布局似得。   沈北想到这点,脑子里突然冒出个人的模样来,他一挑眉,看了萧长平一眼。   萧长平也正看过来。   两人交换一个视线,居然是想到一起去了。 第49章 花簪   沈北的仇人不多,但不久前,恰好遇上了一个,那人就是个脾气暴,不喜欢花大力气布局,只喜欢明面上硬刚的,虽然这陷害人的法子算不上光明正大,但做的这么明显的,除了金钰,沈北眼下倒不做二人想。   此事到这儿,倒简单了。   不过沈北还真没想到这不过两三天功夫,金钰就整出这么个事情来,看着跟闹着玩儿似得。   沈北看看青柳,只见他面如死灰,这事儿本不复杂,毕竟都是有迹可循的。   踢开他本人不会做这种事情,绸缎庄老板估摸着也不会这么蠢,被人陷害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沈北寻思着:“王爷,此事我便不出面了,由王爷替我主持个公道?”   萧长平没想到他让人欺负到头上来居然让他出头,可他偏偏居然还觉得有三分有趣。   这算是,依靠他的意思?   就跟其他府上郎君请老爷出头似得。   本来不该窃喜的事儿,萧长平居然平白喜了一下,乐完自己心头莫名,他喜什么?   于是面上板起来,道:“本王有数。”   沈北看他板起来的脸,心里呵呵起来。   这事儿也算打他平西王的脸,让他办个事儿居然还不乐意了,萧长平,果然是个大猪蹄子!   旁边人看他们打哑谜,一时都想不出来,但虽然罪魁祸首是谁没有问出来,这青柳是冤枉的,王君也是没有责任的这事儿却是已经明朗了。   秦侧君与两位陵公子看着王爷与王君仿佛打着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哑谜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面上能保持表情都算是不错的了。   这事儿高调起头,居然就这么在王爷与王君没有打算高调处罚中落下个”青柳是王君的人,就交给王君处置”的结局。   其他人没道理此事完了还在这儿,走的走散的散,抓的人该放的也放了,独留下一个青柳。   沈北还没说什么,竹柳没忍住,一巴掌拍在青柳脸上:“为什么要诬陷王君!你素日里是待人最温和的!院子里,你是少数几个没有在王君艰难的时候抱怨的人,如今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青柳看着竹柳的样子突然眼泪落下来:“我又不是你,我不懂啊!我不甘心啊!这种事情落在我头上,我不外乎就是个死,我从前兢兢业业,王君再不好,我也没有说过一句,死到临头,我不甘心啊!”   竹柳却是半点儿都没听懂:“你在说什么傻话!王君在这儿,你怎么会死?王君是会救你的啊!你却污蔑王君!”   青柳看着竹柳坚定的表情,惨烈一笑:“是啊,你就这么相信,王君会救你,可王君,又为什么会救我呢?”   沈北缓缓道:“我说了,陷害你就是陷害我,我还没有蠢到这么明显的局也要舍卒保帅的地步,你想多了。”   青柳之前早已经想明白了,可面对竹柳的质问还是破功,如今听到沈北淡然的一句话,心头竟是狂狼起。   想多了,想多了,一切都是他想多了……   沈北道:“你走吧,逐你出府。”   青柳跪着,仿佛成了石头。   沈北没兴趣看他眼下什么表情,之后会有什么想法,是忏悔,或者是赔罪,无所谓,他给过他选择,他选了背叛,自然情分尽了没有其他。   至于杀人?他骨子里是个现代人,这种事情,他倒觉得人命没这么轻贱。   这厢萧长平第二天下了早朝与金钰他爹渐渐走了一路。   这位金大人平日里与萧长平走的可不近,看着萧长平过来,心里还颇不解:“王爷安好,王爷今日有事?”   萧长平点点头:“金大人家的公子在与齐王议亲?”   金大人没想到他突然说起这个,拱了拱手:“承蒙陛下厚爱,是有这回事。”   本来金钰的年岁比齐王大,但是把,太君是个信奉哥儿年岁大点儿疼人的。   金钰这个年纪不嫁人,又是个跋扈的名声,本来他都以为金钰要嫁不出去了,但是得了与齐王议亲这个好事儿,金大人心头感觉好受多了。   看萧长平问,不由想,王爷莫非是关心齐王与自家哥儿相处的如何?   也是,都知道平西王与齐王关系好。   他正要开口说什么,萧长平突然开口:“金大人可知道,本王的王君前几日上街,与你家公子差点儿撞上了。”   金大人一愣。   “当街纵马,惊马,撞上了我王府的车架之后得理不饶人,当街要出手给本王的王君点儿颜色看看,金大人,听闻你家风严谨,当真是,好严谨啊。”   金大人额角的汗一下子下来了,但金大人是谁,宦海沉浮许久,哪儿是个好对付的人?   当下表情一肃:“竟有此事!那王君可有受伤?王君若受伤,下官定将那孽子绑了,任凭王爷处置。”   萧长平看金大人说的言之凿凿,好像他开一句口就能把金钰给他弄过来似得。   萧长平淡淡笑了:“王君不曾受伤,但是金公子扰民了。”萧长平道:“百姓敢怒不敢言,这份怨气,本王不希望发到长策头上去。”   金大人心中一凛,他本来询问王君受伤与否就是在确定此事大小。   但萧长平答得巧妙,直说王君没受伤,又将话头牵到百姓头上,这分明就是捏他软肋。   金大人早知道平西王素日看着在朝堂不显山水,埋头干事儿,不多话,但办事儿严谨,是个难得的贤明王爷,不曾想今日为了给王君出个头,居然说到这份上。   不都说平西王也与王君感情不好的吗?   胡扯!   感情不好他能当面找上门来!?他吃饱了撑的?   金大人心头腹诽,面上越发严肃:“我定会好好管教金钰,此等事情,绝对不能再发生!”   萧长平得了这个答案,脸上露出点儿笑容来,看着有几分亲和的意思:“过两日长策的寿宴,大人也要来啊。”   “一定一定。”   金大人看萧长平缓缓走了,心头怒气才上升:“这个孽子!尽给我惹事儿!”   金大人这一怒,就怒气冲冲回了家,见了金钰就是劈头盖脸一阵大骂。   金钰早得了消息王府的事儿已经被发现了,但他觉得此事查不到他头上,没想到金大人一回来就骂他,他也气了:“不就是换他萧长策寿宴上的几匹缎子嘛!又不是不给他,顶多让他出点儿丑罢了。”   金大人一听一愣,而后算是反应过来了。   萧长平今日这一遭,哪儿是为了什么惊马的事儿啊,这是人家府上办寿宴的事儿被他家这孽子插了一手,过来给他警告,当时那话,说的还算是给他面子了!   惊马的事儿说大不大,但插手人家内务?还是王府内务?   这孽子简直无法无天了!   金大人脸瞬间黑了:“来人呐!将公子打三十板子,丢到佛堂紧闭!什么时候想明白自己错哪儿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金钰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家老爹,金大人最宠他了,否则他这性格也不至于如此,他被骂了无数回,但是金大人从来没有这么严厉打过他。   现如今,就因为他换了沈北几匹布料?他就要被打三十板子?   “爹!他是您儿子还是我是!?”   金大人咬牙切齿:“他若是我儿子,我还求之不得不用操你这份心了!”   这话说的自然是气话,但是听在金钰耳中却是炸开了锅。   他还来不及说什么话就让人拉下去了,而后板子就落下来了,屁股上一痛,心里就更难受了。   凭什么啊!   他沈北有什么好,一个个都护着他,他嫁了他喜欢的人,与他议亲的萧长策也护着他,连他爹今日都要为他做了这么一件小事就处罚他!   凭什么!   金钰往日一点儿小伤就喊疼今日却是咬着牙,一个字都没喊,只是面色,越发差了,连往日肆意张扬,都收敛了不少。   此事沈北自然是不知道。   之后几日,萧长平没有再来,沈北也没有出府,府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闹出过事情了,居然变得十分平静,秦侧君与陵端陵柒那儿隔两天报告一下进程,这寿宴的事儿进行的颇为顺利,很快,到了齐王寿宴当天。   齐王寿宴一连这么多天的安排,当日,可谓热闹非凡,沈北作为王君这天事儿不少,不过他让竹柳顶了不少,但前厅待客这事儿,到底是不能推给竹柳。   这天,沈北换了身紫色衣裳,略显华贵,但不过分,并不刻意打扮,但总归不能如在院子里似得只在脑后扎一束。   于是久违的,让竹柳将他的头发梳了起来。   萧长平来见他时,他正在梳头,看着沈北梳头,他随意走到沈北身后,给了竹柳一个眼神。   不算默默,沈北都听到他不掩饰的脚步声了,再说,镜子里明明白白,就是萧长平的身影。   还不等他说话,萧长平手中突然拿了什么东西出来。   是一支簪子。   单支芍药花簪,花瓣做的栩栩如生,萧长平随意将花簪插在沈北的梳成马尾的小金冠上,不大不小正好,看着倒别有一番雅致。   忽略男人头上戴朵花显得很娘这点的话。   沈北看他插完了花簪就收手,而后转身,走了一步,突然停顿了一下:“随手买的,不喜欢就丢了。”   说完立刻走人。   沈北眨巴两下眼睛,倒是反应过来了。   之前他说过他不喜欢锦衣就带他重新裁一件,后来他拒绝了,于是,他不送衣服了,改送花簪? 第50章 韩侍君出场   不置可否,沈北看着萧长平那走远的背影,挑眉,竹柳在旁边小心翼翼的看着沈北的脸色:“王君,王爷这是……”   “呵,不用管他。”沈北看着头上那簪子,拔了下来。   竹柳便觉得王君果然是对王爷无意了,就算王爷送东西显然是有意讨好,他也不想要了。   竹柳想着又想起从前王君不时想要讨好王爷的样子,看看那朵花簪,未免王君看着难受,他立刻端出一盘另外的簪子放在沈北面前。   沈北看着面前琳琅满目的簪子:“……”   这些簪子,一个个做的都很花哨,很漂亮,还有流苏的,什么造型的都有。   “王君,今天这样的场合,务必不能像之前一样头上什么都不戴,这会让人嘲笑的,所以王君还是挑一支戴上吧。”   “……”沈北看着面前那些簪子,再看看竹柳满脸非戴不可的表情。   目光默默的移到那支花簪上:“要不然我还是戴这个吧。”   至少它不重啊。   那头金钰让他爹从禁闭放出来参加这次齐王寿宴,出门之前金大人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安分点儿,金钰应了,面无表情的跟在金大人身后进了平西王府。   周围一片红红火火的,他被领着到了其他府上内眷待的地方。   周围一群人,看到金钰一个个都下意识走远点儿。   金钰冷笑一声觉得这群人没意思,但是靠在栏杆边不一会儿还有个人走到他旁边。   是个穿月白色衣裳的哥儿,旁边还听到有人小声说:“顾公子出了名的和善,待人也好,可这金公子就不是个好相与的……”   “小声点儿,别被听见了。”   金钰嗤笑一声,看着旁边那个看着温和的公子:“我们不熟,你走开。”   顾淮道:“我来寻你是有事儿。”   “什么?”   顾淮含笑凑到金钰耳边,而后,金钰听着他说的话,默了。   说完这一句,顾淮就走开了,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这时候:“王君到,秦侧君到。”   沈北与秦侧君一起,看着屋子里那些个哥儿,沈北突然眨了眨眼睛,不是俏皮,而是,有点儿辣眼睛啊,这里里头一群人打扮的,真不可谓不隆重。   沈北看了一圈,视线居然落在金钰身上,只有他一个人打扮的还算看得过去,至少不辣眼睛。   偏偏他这一眼看到金钰,金钰狠狠瞪了他一眼之后撇过头去。   沈北上座:“不用行礼了,今日是齐王寿宴,图个喜庆,大伙儿放松些就是了。”   众人看他气度非凡,不少人都是头一回看到沈北,眼神不由往旁边的秦侧君看一看,都知道平西王府都是侧君打点,这回居然是王君做主了?   底下的人心里腹诽不敢说话,但竹柳却眼尖小声对沈北道:“王君,怎么将军府来的不是郎君,而是韩侍君?”   齐王寿宴这么大的事儿,将军府自然也有人过来,作为王君的娘家人,他们被安排在前座,可眼下果然,王君的亲阿么沈郎君没来,来的居然是韩侍君。 第51章 果然出事   沈北面上看不出什么,但是竹柳那视线显然是让韩侍君看到了。   韩侍君刚还在惊讶沈北怎么好似跟府中不一样了,还酸这平西王府风水养人,一年不见,倒让沈北出落的更好了。   便见竹柳与沈北说耳边话,他勾了勾嘴唇,哪儿不知道竹柳说的什么,但见沈北问也没问,想起将军府的情况,他眸中也是笑意。   金钰食不知味,脑子里想着方才顾淮说的那话,不经意又转头看过去,恰逢顾淮看过来,两人视线一对,金钰眉头皱的更紧,看上去谁欠他钱似的。   正在这时候,一个人左顾右盼了许久,终于忍不住站起来了:“王君,小儿开宴之前由府上侍从带着出去,如今还未回来,已经小半个时辰,能否请王君让我去寻一寻?”   这话一出,金钰的嘴巴微微张开,露出一个惊讶表情,下意识去看那位顾公子,只见他面露惊讶,像是不知情的样子。   他又皱了眉,只听的旁边有人小声说:“听说这是王君第一回 操办这种大事,想必是第一次没有经验,这不,府上奴才没管好。”   金钰嘴角一勾,心说,有点儿意思。   沈北道:“稍安勿躁,竹柳,你让人去寻一寻。”   竹柳即刻便退下去。   那头秦侧君问:“郎君可还记得是个什么模样的侍从吗?”   那位郎君道:“当时不曾在意。”   秦侧君道:“你且先宽心,王府中人断不会有人敢怠慢令郎的。”   这么一说那郎君面上稍微好点儿。   旁人只看沈北不开口,但是秦侧君说的反而更让人听着心里舒坦,不由心想到底之前是侧君主事,这不,出了事儿看着就很明显了。   沈北看了秦侧君一眼。   秦侧君淡然的很:“我只是觉得他心中一定很焦急,所以多嘴安慰了一句,王君不会介意吧?”   沈北:“那你下去安慰吧?”   “啊?”秦侧君懵了一下,只见沈北冲着他微微一笑:“侧君大局为重,很好,我看就由你去安慰他吧,免得他过度担忧。”   秦侧君心头一咯噔,他本是上座,如今王君居然是要贬他一次座的意思!?   沈北看秦侧君脸色变化心里叹口气,他这个看不得白莲花的毛病真的一直戒不掉。   分明很多事情他不在意,可这秦侧君真是戳中他心里那个点,每每开口忍不住要怼一怼。   也亏他能忍,沈北都觉得秦侧君挺可怜了。   沈北这话一出,秦侧君默了一下。   这么一来,在众人眼里,这平西王府王君打压侧君的事儿几乎都是实锤了。   这明眼人可都看得出来啊!   这时候秦侧君站起来了:“王君说的是,我都开这个口了,何不送佛送到西,这位郎君,我与你一同等令公子回来。”   这一番做派,倒真有大家风范了,众人心里不住点头,也都觉得沈北这个王君似乎,不容人呐。   沈北刚才还觉得自己听不得白莲花开口的毛病得改,这会儿懒得插嘴,随他去了。   秦侧君下了去,与那位郎君站在一起等着,不一会儿,竹柳小跑着回来,脸上颇惊慌的样子。   “王君,不好了,出事儿了。”   那位等自家公子的郎君一下子站了起来:“怎么了?”   竹柳仿佛顾及着什么。   那郎君道:“你快说呀!”   秦侧君也道:“是啊,别藏着了,出了什么事情?”   竹柳道:“那位公子他,他落水了。” 第52章 讨说法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都惊了。   “怎么会落水呢?”   那位郎君没忍住,眼前一黑差点儿没晕过去好歹撑着一口气:“我的儿现在怎么样?”   竹柳道:“其实河里头没见到人。”   “啊?”那位郎君眼睛又睁大了点儿:“你,你说话说得清楚点儿,他到底有没有落水?!”   竹柳看了一眼沈北。   沈北道:“你大胆说就是了。”   竹柳咽了口口水:“是有个奴才发现湖里有只鞋子,但是没见到有人,奴才方才看过那鞋子,不是一般侍从穿的。”   “那鞋子呢?”   竹柳从袖子里将那鞋子拿出来,那位郎君一看就眼眶红了:“这是湛儿的鞋子,上头的珠子还是我亲手缝上去的。”   确认这一点,在场又惊了一下。   这要说刚落水发现了,那也不过就是个受惊,人救上来了,虽说是失误,但是总归人没事儿,到时候赔礼道歉,这事儿总不算太严重,但是如今只剩下鞋子,这人怕是凶多吉少了。   那郎君一口气差点儿没喘上来,这时候秦侧君道:“要不咱们还是去看一看吧,事关人命啊。”   “对对对,侧君说的对,过去,赶紧过去。”   于是一群人洋洋洒洒赶到湖边。   平西王府的湖往日人可不多,今日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本来陵柒在那儿做了好一些布置,他被沈北指着安排这一块儿,早修缮好了,没想到没等到夜里给所有人一抹惊艳,反倒是大白天的,一群郎君公子凑过来。   一问才知道出事儿了。   陵柒心里说不气那是假的,他花了多少心思才想出那么一个好点子,如今真要出事儿了,那他那些点子可就泡汤了。   眼看着下人们打捞,可什么都没捞上来,一开始有点儿忐忑的的一群人,到后来全开始窃窃私语。   “这么久了,就捞到一双鞋子啊,这……”   “我看着是凶多吉少了。”   “谁知道这是谁家公子啊?”   “礼部尚书家的,方才有人传了。”   “这礼部尚书官职可不低啊,这回怕是要出事儿了。”   沈北听着他们一人一句,回头看了一眼竹柳,竹柳冲着他颔首,他便勾了勾嘴唇。   哪儿知这笑容,恰巧让金钰瞧见了,金钰闲闲道:“王君这样不合适吧,这人还没救起来呢,你笑什么?”   金钰这么凉飕飕一句,其他人都看过来。   见沈北面上也不见多担忧,与那位一直拉着人家郎君安慰的侧君完全不同。   那位郎君看着沈北咬着牙,眼泪不停的落下来,这时候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   “就算你是王君,你也不能这样吧,人家现在身死未卜,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说话的那位小公子打扮的很有特色,没有很花哨,但俏皮可爱,沈北看着他要替人说话的样子,饶有兴致的问他:“我没有笑啊。”   “啊?”   金钰看其他人看向自己:“你分明笑了,我都看见了。”   沈北看着他:“我没笑,你看错了。”   “你!”   “眼下是争论这个的时候?”沈北道:“金公子,看看场合。”   金钰咬着牙:“我看你就是故意的,听说这寿宴都是你安排的,府上的人靠谱不靠谱你都不知道吗?居然能让一个下人去害了人家公子,这事儿你不得给个说法吗?” 第53章 护短   金钰这话一出,其他人都顿了一顿,方才没人敢说什么,但是金钰说的没错啊,这事情,虽然现在人没捞上来,但是怎么着也得给一个说法才对。   那位小公子的阿么这时候说话了:“我也是当阿么的人,知道眼下这位郎君一定不好受,可这事儿确实该是王君给他一个交代,至少,那位领路的下人到底是谁,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得好好查查清楚,不能这样不明不白。”   秦侧君这时候站出来:“王君,我觉得大家说的对,这事儿应该好好查一查,我们府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奴才?这动机也得问问清楚,这样危险的人,也不能留在王府,怎么说都是个隐患。”   沈北看他的模样,缓缓道:“那就交给侧君办吧。”   秦侧君没想到这时候了沈北还要甩锅,难道他以为这件事情交给他办了他自己就能置身事外了吗?   周围的人本来就觉得沈北这事儿办的不靠谱,这会儿他这么明显的甩锅,看着就更加不靠谱了。   这时候,秦侧君道:“事关重大,还是请王君派人去禀报王爷吧。”   旁边立刻有为秦侧君打抱不平的附和道:“对对对,此事应该告诉王爷,这么大的事儿,不能不说。”   “是啊是啊,侧君说的对啊。”   “我也觉得……”   一帮人在那儿都觉得秦侧君的作为比较靠谱。   秦侧君看着沈北道:“王君觉得呢?”   他只当能看到沈北变脸,但是沈北淡淡一句:“应该的。”   刚符合的人都默了一下。   秦侧君看着他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之前那次绸缎事件,当时沈北也是这个表情,王爷来了之后,丝毫没有怀疑他的意思。   他眼下,是觉得这次王爷也不会怀疑他是吗?   秦侧君心说,不会的,上次是府上的事情,如今事关其他人,纵然是王爷想偏袒,这么多人看着,王爷也不能偏袒!   这便有人去喊了萧长平。   萧长平听到消息的时候跟兄弟几个喝酒呢,萧长策是今天的主角儿,私底下兄弟几个少聚,难得萧长策寿辰,他年纪也是最小的,小时候与几位哥哥关系都不算差,又是个豁达性格,特别会来事儿。   这点与萧长平是全然不同的,萧长平往日也不时个爱没事儿找事儿的人,如今看着萧长策欢喜,除了神色柔和点儿,与平日区别也不大。   这时候红卯突然急匆匆跑过来,到萧长平耳边低语了几句。   萧长平面色不变:“我知道了,你先过去传话吧。”   红卯心说这事儿整的,他马不停蹄去传话说:“王爷眼下在与几位王爷饮酒,一会儿就过来了。”   红卯说完看看现场情况,下意识去看沈北的模样,却见他脸色还算镇定,他心说,这位是真镇定。   之前有事儿他也是这样,如今出事儿依然是这样。   但是仔细想想,人家镇定也已经出事儿了,闹腾只会让人家看不起,倒不如镇定呢,这么一想,红卯又觉得王君这样做的其实很好,很有王府王君的气派。   反而看看秦侧君,拉着那位郎君的手低声安慰着,看着倒是体贴,但反倒不大气。   红卯不知怎么的,这王爷的态度有了变化之后,几次与王君在一起,他下意识将王君也当作自己主子似得。   这感觉说来也是奇怪。   他正在那儿思绪万千,那头却见自家主子居然这么快过来了,而且不止他过来了,其他几位王爷居然也一同跟了过来。   打头的是萧长平,之后便是齐王萧长策,镇北王萧长陵,连素日里不大出门的景王萧长安也来了,今日这寿宴,除了当今圣上没来,赐了东西之外,其他几位王爷都来了。   这萧长策与萧长陵之前沈北见过,但是这萧长安,沈北还是头一回见到。   有传闻说这位景王萧长安虽然是最年长的王爷,但是身体却一直不好,因此这些年也没有什么功绩,封号还是先帝在的时候封的,与平西王与镇北王完全不同,先帝在的时候就是个透明人似得,这会儿新帝登基了,他还是个透明人,一年到头就在府上养病,沈北与萧长平成婚那天他也就露了一面,走个过场,沈北还没见过他。   沈北记忆里没他,但看他弱不经风的,确实有点儿常年病痛的感觉。   许多人还是头一回看见王爷们这么齐,不免多看两眼。   但毕竟都是外男。   这么一来,在场郎君公子都有点话也不敢说了。   “还没找到人?”萧长平蹙眉,声音听着颇威严。   旁边奴才都不敢答。   秦侧君看了沈北一眼,萧长平也看了他一眼,两人都看了他一眼,结果他之前什么表情,被看了之后还是什么表情,王爷问话,他不答,着实也是定力过人。   秦侧君答:“确实还没有找到人。”   “是谁家公子?”   “礼部尚书郭大人家的。”   萧长平道:“去将郭大人唤过来吧。”   这时候秦侧君尴尬了一下。   其他人也突然反应过来了。   红卯心说,这会儿你们反应过来了吧?   这就是之前为什么他觉得侧君不大气了,这种时候,人家要的可不是你这个外人陪着安慰,该是人家夫君来陪着,你一个外人安慰又有什么用呢?自然第一时间应该告知人家夫君呀。   看着倒是体贴,但这哪儿是真体贴啊。   其他人之前都心系那位落水公子,对沈北的处理有了偏见下意识觉得秦侧君做什么都挺好,这会儿突然反应过来了,一个个面色也迥异起来,交换一个眼神,都不说话了。   秦侧君哪儿看不出他们脸色不对,但是他方才只想着安慰郭郎君,一旁又有人应和,他是真的一下子没想起来。   而且,王君一个字也没有提啊!   想起方才,他说全权交给他,自己置身事外,如今这没有顾全大局的罪名就落到他头上来了。   秦侧君心头懊恼不已。   这事儿自然不过是个插曲。   眼看着那湖一点点儿摸过去,时间越久,这人找到是揪心,找不到也是提心吊胆。   萧长平却看了沈北一眼,见他不答,他眼睛微微一眯。   所有人看着王爷那样子,心里都想,果然,王爷这是恼了。   但他到底没有说什么,众人也不觉得奇怪,因为眼下不发作,那才是不好呢,这待会儿人要是真找着了,发起火来才恐怖。   萧长策下意识也看了一眼沈北,他也是看人看手习惯了,下意识就去看人家手,结果又不小心看到沈北的手去,之前就失礼过一回了,今天居然又不小心看到了。   他视线被烫到一样收回。   这一眼不过一瞬间,应该没人注意。   秋风本该送爽,但是气氛实在焦灼,那位郎君眼下眼泪都哭干了,眼巴巴盯着湖面,就要望眼欲穿,这时候那位礼部尚书郭大人跑着过来了。   郭郎君一看见郭尚书立刻喊:“老爷!”   郭尚书已经听说了事情,他拍拍郭郎君的肩膀:“你稍安勿躁,我们湛儿会没事儿的。”   一句话,郭郎君又哭了起来。   这搜湖的事儿越进行到后面,在场气氛就越压抑,结果最后,竟然是搜遍了湖也没找到人。   所有人又懵了。   “这怎么会?”   “这湖都摸透了,怎么找不到人?”   “难道郭公子没落水?”   “那他那鞋怎么会落在水里?”   沈北暗自收回视线,方才一遭,这么长时间,这些人面对郭湛落水生死未卜最真实的反应,他已经看在眼里,心中,也有数了。   收回视线的一瞬间,他却又感觉到另外一道视线,竟然是萧长平。   只见他视线中暗含警告。   沈北倒是一顿,心里难得有了点儿异样。   这是警告,不时恼怒,显然,他发觉了。   沈北脸上依然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他收回视线,缓缓走到郭郎君面前,那位郭尚书看着他,脸色不算好,但是还是喊了一声:“王君。”   沈北还了个礼,他刚才见到萧长平都没有行礼,但是这会儿对着郭尚书与郭郎君行了个礼。   “这一礼,是赔罪。”   沈北话音刚落,金钰的声音再度响起来:“你以为你这么行一个礼就能抵消人家公子一条命吗?”   他这话一出,郭尚书与郭郎君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看着沈北也不善起来。   沈北却半点儿没有慌乱,他略带无辜的看了金钰一眼:“谁说我是因为害了人家公子性命才赔礼的?”   “事到如今,你不会是想说,反正人家公子现在也下落不明,这事儿与你无关吧?”金钰这话说的带着三分讽刺,听的人心里头直不舒服。   但不舒服,却是对着沈北去的。   他这一礼,还不如之前端着什么都不做呢,人家现在自家公子正下落不明,你突然来这么一下,明摆着是不想承担责任,这不是恶心人嘛?   要说秦侧君之前做的也不大气,但是想想这王君做了什么?   一开始就甩锅给侧妃,这会儿又做出这种行为,简直不堪入目!   有道是众怒难犯。   正在这时候,萧长平冷冷道:“金公子,这是我平西王府,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插嘴,他沈北是我的王君,也轮不到你来教训。”   萧长平这话一出,其他人都惊了。   不止是郎君公子惊了,连几位王爷都惊了。   这还是他们那位严以律己的兄弟?   都知道萧长平最规矩不过的一个人,万万没想到啊。   他们看着沈北的眼光变了,之前只听说他们夫夫感情不好了,如今看来,这位王君居然能让萧长平在这种场合出言护短? 第54章 嫉妒   在场的人再次交换了一下视线,唯有一个金钰被萧长平当面说的恼火了。   他本对萧长平有点儿暗戳戳的小心思,知道的人不多,恰恰沈北是其中一个,如今萧长平帮着沈北说话。   被喜欢的人说已经是一件很让人难过的事情了,尤其沈北还知道他喜欢萧长平,看着萧长平护他,来说他,不知道心里笑成什么样子。   这么一想,金钰更是恼羞成怒:“王爷这么护短是什么意思?此事本来就是他的责任。”   金钰这护短两个字一说出来,其他人心里都嚯了一下,心说这金公子到底是出了名的暴脾气,可真敢说啊。   萧长平的语气淡漠的很:“金公子就知道郭公子一定出事儿了?”   金钰嘴快:“这不是明摆着出事儿了吗?”   他这么一说,人家郭家两位大家长就不干了,虽然心里知道可能凶多吉少了,但是金钰这么一声,帮助是什么都没有的,还有咒他们家儿子回不来的意思。   这哪儿能高兴的起来?   郭大人当即一句:“多谢金公子仗义执言了,此事还是待我家湛儿有下落了之后再说。”   人没找到,说什么都是白搭,难道还当场定罪因为王君安排府上下人不妥而让王君下狱吗?   郭大人心里明白这不可能,可心头也愤愤,他家湛儿若是真出了什么事,这件事情,必定有人要付出代价!   这时候,沈北缓缓开口:“劳烦金公子担忧了,金公子是怕我方才这一礼惹的人嫌吧?不过我方才也说了,我不是因为害了人家公子才赔礼的。”   金钰还想说,结果萧长平缓缓走到沈北旁边。   沈北一顿,撇过头去,只看见萧长平的侧脸,只见他面色肃穆,眸中尽是冰霜。   金钰被萧长平这一眼看的心里一颤,他就算性格跋扈,但跟萧长平这种从小在宫中长大,如今又混迹官场,本身就高不可攀的人比自然是不及的,萧长平那份气势一出来,他愣是矮了一个头,这话都不敢说了。   可看着萧长平与沈北这样并肩站着,他心头发酸。   如果不是他家是文臣,而当初新帝登基需要武将的势力,以他家世不俗,嫁给萧长平的,或许就是他!   如今沈北分明惹了事儿,可萧长平却如此护着他。   外头传言什么他们夫夫感情不和,都是骗人的!   他当初还因为听说他们夫夫感情不和心里嘲笑过沈北没本事,嫁过去了还不是不讨人喜欢,可如今看着他们这样,金钰心头那份嫉妒更深。   如果当初是他嫁给他,即便出事了,他也会这样护着他吧?   金钰心里想着事情,倒是默了。   而沈北这话又说一次,郭家两位的脸色更是难看:“王君到底是什么意思,直说吧。”   这话说的,语气都不好了,但其他人都表示理解,沈北这话,说的简直欠揍。   “我的意思是……”   “王君的意思是,他赔礼不过是因为他害得父亲你们白担忧了一场。”   一个声音突然出现,接着沈北的话说了下去。   众人循声望去,尤其是郭家夫夫两个,看着那说话的来人都懵了,还是郭郎君先开的口:“湛儿!你,你没事儿?” 第55章 好顺手(一更)   郭湛一出来,所有人都懵了一下,都以为他落水下落不明凶多吉少了,却突然发现这人好好的,半点儿事儿没有。   方才多少人觉得他可怜,这会儿就有多少人觉得这事儿有猫腻。   沈北不说话。   萧长平就站在旁边,仿佛早料到有这么一出。   沈北看着他的表情,倒有些默默。   郭湛拍拍自家双亲的手道:“我没事儿,是王君派人救了我。”   “什么?”郭尚书脱口而出,但他毕竟混迹官场多年,念头一转,顿时了解了,他眼眸中闪过一丝厉色。   郭湛眼看自家父亲知道了,郭郎君还云里雾里的样子,他勾了勾嘴唇,看着在场众人:“大家一定很疑惑,为什么我分明没事儿,可刚才动静这么大,我却没有出来吧?”   没人说话。   郭湛道:“因为我不是不小心落水的,而是被人推下去的。”   众人虽然多少有些猜到,但是听郭湛亲口说出来,还是都惊了一下。   “因为,我想看看害我的人,是不是我心中猜的那一个。”   郭郎君没有忍住:“儿啊,到底是谁害你?”   郭湛面如冰霜,手缓缓抬起,而后他点向一个方向:“庒惠,我都当面点你了,你还不出来吗?”   郭郎君一愣,而后想起什么,面色突然差了:“是他害你!?”   那个叫庒惠的公子看着颇瘦小,被郭湛一点名,整个人愣是一抖:“我?不是我啊,表哥,真的不是我,你一定是误会我了。”   郭湛冷笑一声:“倒是我让你给骗了,看你可怜在阿么面前提了一嘴才带你出来见见世面,没想到你真是厉害,居然要置我于死地!”   庒惠整个人面色惨白,加上他本身看着颇矮小,郭湛眼下多气势凌人,他就看着多弱小。   方才众人多多少少对郭湛出事儿都觉得可怜过,但是这会儿郭湛不仅什么事儿都没有,显然,他刚才是故意藏起来的,也就是说,他们这一大帮子人都被他给耍了,这其中铁定是有平西王君的手笔的,但是这会儿沈北不出头,郭湛这么一来,其他人看着他未免觉得他跋扈的可以。   人嘛,总是看着弱小的那一方心里同情心爆棚的,尤其这件事情跟自己没有关系的时候。   不过方才吃过亏了,此事都不想沾上身,虽然觉得郭湛跋扈了点儿,但到底再没人说话了。   庒惠就显得越发可怜了,整个人都要瑟瑟发抖了,嘴里声音越发轻了:“真的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表哥,我怎么会想着害你呢?郭家于我有大恩,我怎么会……”   郭湛眼神锐利:“我也想不通你为什么要害我,可方才我就在不远处躲着,你们在厅里的时候,我就看着你的模样,看到我的鞋的时候,没有别人注意你,你笑了。”   庒惠面色一僵。   “我亲眼看着你笑了,我倒问你,你在笑什么?我落水,你笑什么?”   “我……”庒惠被郭湛这么一逼,有点儿慌了:“你,表哥你看错了吧?”   “你还在装!”郭湛道:“说谎的时候务必也想一想,那推我下水的人还没死呢,你到底是傻还是自信,买通了人在王府动手,你却不知,王君早有准备,你买通那人刚想动手就被王君的人逮了个正着,我半点儿事儿没有。”   郭家两位家长听到他这一句话都觉得劫后余生,想着自己方才因为郭湛的事儿迁怒沈北,心里都不好意思起来。   这会儿都反应过来沈北方才赔礼道歉是因为什么了,也明白,一开始的时候,他不多说话是因为什么了。   显然是,沈北一开始就知道郭湛有打算亲手抓到还他的人的打算,而后拜托了沈北此事不要插手,而沈北答应了,所以一开始,他就不打算插手。   郭湛道:“你到底是嫩吧,虽然装可怜一把好手,但是不知道,虽然你给了那人很多银子,那人确实来杀我,可是有钱赚也要有命花,他被抓了之后没多久就把是谁指使的说了出来,我也不信啊,你来我家住了两年了,我自问这两年待你不薄,如今,你居然要杀我?”   庒惠这时候才发觉,自己再装可怜也没有用了,这里这么多人,他显然也是逃不了了,他万万没想到,这件事情这么快就暴露了,他分明打听清楚了,这平西王君是头一回做主管家,寿宴这天人这么多,家里多个下人一定不会有人知道的,只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郭湛杀了,什么都好,可没想到,宴席没有开始之前,这人动手已经让人拿下了。   事到如今,他知道自己逃不了了,心头怒气怨气一并发了出来,他脸色一下子变了,方才柔弱一扫而空,他咬紧牙关突然从头上拔下一根发簪,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冲着郭湛刺了过去。   始料未及,压根没有人会想到他居然会这么做,看到的人都惊呼一声,这时候突然什么东西飞出去,正中庒惠的脸,庒惠头一偏,郭湛逃过一劫,说时迟那时快,萧长策动作飞快将人拿了下来。   他在旁边看戏好久了,心里觉得这事儿真是没什么意思,这会儿动手了,反而称心了,一把将人拿住,他看着萧长平道:“王兄,此人怎么办?”   萧长平道:“交给郭大人处理吧。”   郭尚书拜了拜:“惭愧,竟然因为这种事情扰了殿下的寿宴,还险些误会了王君,下官在这里给王爷王君赔个不是。”说着看一眼郭湛:“还不快过来一同赔罪?”   郭湛看着庒惠被拿下,松了口气,倒第一时间注意到刚才是什么东西砸到庒惠的脸,居然是一支花簪,那花簪本身很好看,但是砸了人了,上头的花瓣就掉了几瓣,品相便差了不少,他弯腰捡起那花簪到了沈北面前:“王君先前便救我性命,方才又救我于危难,郭湛无以为报,只有一声多谢。”   沈北接了那花簪,萧长平缓缓皱眉。   他只当没感觉萧长平那低气压道:“你在府上出事,自然是我的责任,有道是大恩不言谢,郭公子不必多礼。”   “大恩不言谢。”郭湛眼睛一亮看着沈北道:“王君当真豁达,是我欠王君一个人情,方才在里头,诸多人误解王君,王君却因为与我的承诺陪我演了这么一场戏,半点儿没有透露我没事儿的消息,吃了那哑巴亏。”他说着冲着其他郎君公子也行了礼:“方才骗了诸位,害的诸位误解了王君,着实对不住,此事事出在我,王君他出手及时,解救我于危难,又因为我想确认凶手,帮我在后,实在是有情有义。”   众人方才都误解过沈北,这会儿真相大白了,虽然也不知道郭家到底什么情况,这表亲之间居然闹到这种地步,但是眼下的情况就是,沈北显然根本与他们猜测的不一样。   人家不止没有因为初次办寿宴这种大事儿手忙脚乱,而且早有安排,府上出一丁点儿事儿,他就知道而且临危不乱不说,之后更是没有当和事老想把这件事情遮掩过去的意思,即便被人误会也要帮郭湛找出那个害他的人,要知道郭湛与王君可以说没有半点儿交情,可他竟然愿意为一个没有半点儿交情的人做到这份上,果然是有情有义啊。   这会儿他之前为什么没有提前喊郭大人过来也有了解释,他早知道郭公子没事儿,这事儿也很快就会结束,当然也不必要喊郭大人过来多让一个人伤心。   眼下众人对之前平西王不宠爱正妃的消息有了怀疑,对之前府上侧君管事儿,王君不掌权的事儿也有了疑惑。   这正妃分明是个有能力的人,而且王爷肉眼可见对王君维护的很,那这侧君掌权是怎么回事儿?   眼瞅沈北这么大气,之前说让侧君管事儿就让侧君管事儿,莫非是,之前侧君非要管事儿,沈北觉得无所谓,所以就让了吧?   诸多猜疑都在心中,不过眼下,他们可不敢窃窃私语了。   沈北这个王君的高大形象在他们心中立了起来,眼下倒是真恭敬起来了。   就在这时候,突然一个人的掌声响起来,众人看过去,竟然见是镇北王萧长陵鼓掌起来,他今天穿的越发花哨,都知道镇北王喜欢那些个花哨打扮,但他长得好,这样打扮居然也不难看:“倒是让我看了一出好戏,算是余兴节目吧,如今也差不多了,人也抓着了,今日是长策的寿宴,咱们该玩儿继续玩儿,这事儿过去就让他过去好了。”   萧长平道:“诸位回去吧。”   主人家都发话了,此事到这儿也算结了,自然是回去了,众人陆陆续续回去,沈北反而走在后头,萧长平竟然也没跟着其他王爷到前头去。   萧长策方才目睹了一切,这会儿心里居然有点儿复杂,一言不发先走了,倒是萧长陵摇着扇子笑了笑:“有点儿意思。”   那头萧长平却看着沈北那支坏了的花簪面无表情:“王君这丢的,好顺手。” 第56章 一把刀(二更)   沈北丢簪子的时候只是顺手,倒没有刻意丢的意思,因为手边能丢的东西也只有这个簪子,当时那种情况,也来不及多想。   如今这花簪碎了点儿,捏在沈北手上看着有几分可怜。   沈北看了看花簪,又看了看萧长平:“我以为先前王爷说不喜欢就丢了,是对我如何处置这花簪都不在意。”顿了顿又道:“而且这花簪方才救了郭公子,他年纪轻轻的,要是被那发簪刺一下,身上或者脸上留下疤痕都不好,这花簪也算救人一命,是根有意义的簪子,倒不枉费王爷将它送给我的情谊,王爷,你说是不是?”   萧长平看着沈北那似笑非笑的样子冷哼一声:“不要在本王面前卖弄你的口舌。”   言下之意,你敷衍我的话,我一耳朵就能听出来了。   沈北心说,那好吧,他也不打这机锋了。   他老实交代:“我真不是故意丢王爷送的花簪,只是当时手边确实没有东西,王爷若怪我毁了王爷送的东西,那我……”向王爷道歉就是了。   此事,确实是他理亏,他也不是不能道歉。   他后面的话还没说完,萧长平突然接了一句:“你赔本王一件礼物就是。”   “嗯?”饶是沈北,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他看看萧长平。   只见萧长平一脸讳莫如深,高深莫测,他送一样东西让他弄坏了,他赔他一样?   这话乍一听好像没什么毛病,但是仔细想想,好像又有什么问题啊。   沈北顿了顿:“王爷要什么?”   罢了,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斤斤计较,他要东西,送了就是。   这种事情,沈北做的也挺习惯的,现代的时候,能送礼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萧长平若有所指:“要独一无二的,不要现成的。”   沈北转念一想,心头了然了一下,之前他跟萧长平说过学做菜的问题,如今他说要独一无二不要现成的,自然是要他亲手做的,那他亲手做的,自然是指菜。   当初他煮了一碟子才戏弄他,如今正儿八经做一道也不是不行:“哦,我懂了。”   萧长平看他理解的飞快,仿佛是满意了:“走吧,我的王君,都等着你开席呢。”   这话说的竟然有几分亲昵,沈北并不在意,却是鬼使神差想到方才他一来就仿佛知道这事儿其中有猫腻的样子,不由问了一句:“王爷先前,是怎么知道郭公子没有出事儿的?”   萧长平挑眉看着沈北。   沈北看他一脸,你也有这时候的表情,他缓缓道:“王爷这模样,莫非觉得,我是无所不知的吗?”   “本王只是觉得,王君似乎很懂别人心中怎么想的,怎么?本王心中怎么想的,眼下王君猜不出来吗?”   沈北假笑:“王爷这话说的,我又不是山精妖怪,哪儿能看到人心呢,人心复杂,我可不敢乱猜,猜错了,可是要出大事儿的。”   萧长平听着他这话,脸上表情瞬间收敛起来,他看着沈北,眸色幽深,之后不再看他,但淡淡说了一句:“你没有回答。”   沈北是什么人,他只顿了一秒,立刻反应过来自己是哪儿让萧长平看出来郭湛没事的事儿。   当时萧长平刚刚过来的时候问了一句”还没找到人?”   而他当时,没有回答。   沈北心头一凛,他下意识看了萧长平一眼。   他当时,是懒得答,不想去刻意做作的说那句人没找到。   而萧长平,瞬间察觉。   沈北面上依然没有表情,眼神却冷下来,能猜中他心思的人,实在不多,现代就不多,更不用说在这儿了,沈北自我感觉自己不是这么容易被看透的人,如果他这么容易被看透,现代时候早死了八百回了,而萧长平才跟他认识了多久,竟然能看透他。   倒是他之前,对萧长平看轻了。   郭湛的事儿过去,之后便是顺利开席,沈北与萧长平自然不是一个地方,他们分道扬镳,而经历过这么一桩事情,如今气氛居然和谐多了,一个个对沈北倒是尊敬起来。   沈北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他淡定的很,这一场宴席吃的倒是半点儿问题没有,直到了华灯初上,一群人都在看之前安排好的节目,秦侧君之前负责南苑,安排了唱戏,而陵端公子安排了戏法,都是寻常官宦人家寿宴上必有节目,也不算新颖。   到了北苑,陵柒心里有些紧张,先前闹了一出,他只当自己要出师未捷身先死,如今事情一摆平,他心里好过多了,而看过侧君与陵端安排之后,他心里对自己更多了一份信心。   众人聚在湖边,只看湖中点了一盏盏花灯,夜里看花灯,自然别有一番滋味,不止如此,这湖中心,之前没注意,如今才发现搭了一个露台。   而后突见一个人凌空飞了过去,众人一惊,见那人真的是飞过去的,一个个看的目瞪口呆。   唯有沈北挑了眉,之前说陵柒主意多本来是随口说的,但是没想到,这陵柒还真有几分心思,居然用滑轮做了个简易威亚,吊着人滑过去,大晚上的自然没人去注意那涂成黑色的绳子,众人只看见一个人飞了过去。   这拳脚功夫不稀奇,但是这飞来飞去的功夫,可稀奇啊!   郎君公子们看的一呆,那人又在搭好的露台上舞起来,手中一把琵琶,跳的是异族舞蹈,十分有味道。   一舞跳罢了,在场的没人不叫好的。   就在人家叫好的时候,沈北身边突然挤过来一个人。   竹柳察觉的快,立刻挡在沈北面前,警惕的看着对方:“你做什么?”   沈北却认出了来人,他摆摆手,竹柳当即退了下去:“是你啊。”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替人打抱不平的那位小公子,沈北当时就看他俏皮可爱,如今他面上似乎有点儿不好意思,眼巴巴瞅着沈北,没了之前气氛,他整个人软下来不少,看着更是可爱。   沈北向来喜欢这种类型的,十分愿意给他个好脸色,笑着道:“怎么?有什么事情找我吗?”   那小公子憋啊憋,憋出一句:“先前,先前当面说你,对不起。”   沈北挑眉:“嗯?你先前说我什么了?”   那小公子嘴巴张大些:“我说……”   他话还没说完看着沈北脸上有点儿戏谑,这会儿哪儿看不出来呀,沈北分明记得,他逗他玩儿呢。   小公子心里一恼,又一羞,一跺脚:“你,你怎么这么坏?”   沈北心说有意思,他心中一动,突然伸出手去,捏了捏人家下巴,他眼眸深邃,本就好看的一张脸,因为他这表情,更添几分邪魅,他盯着那小公子:“我哪儿坏?你说说看?”   话音刚落,突然捏着人家下巴的手被另外一只手抓住,回头一看,只见萧长平黑了脸,沈北一挑眉,冲着萧长平露出个大大的笑脸来,实则眸中没有笑意:“王爷好啊,表演好看吗?”   萧长平看着那小公子:“秀灵,你退下吧。”   秀灵方才分明感觉自己被沈北捏住下巴的时候心肝儿都颤了一下,直到萧长平开口他才回过神来,他竟然是看着沈北看呆了,瞬间更慌更羞了,可方才的王君,真是……好好看啊……   沈北听到秀灵二字挑眉,他是知道这个秀灵的,不过之前倒没有见过,说来,这位秀灵身份可不一般,如今看来,之前跟着他那位也不是他的阿么,否则,不至于低调成这样。   秀灵不是别人,正是当朝郡仪,他阿么正是当朝长君,通俗易懂的说,就是长公主,先帝没有多少哥儿,这位长君算是独一份,也颇得新帝尊敬,这位郡仪,是萧长平的侄子,也算他的侄子。   没想到,是个这么可爱的男孩子啊。   秀灵小心翼翼看了一眼严肃的萧长平,而后道:“那秀灵告退了。”   说完还真走了。   看着他走,沈北竟然还觉得有几分可惜,多看了两眼,萧长平察觉他那眼神,蓦地挡住他的视线。   沈北皱眉,关键是他方才捏着他的手腕,如今秀灵分明走了,可他竟然也不放。   沈北挣了一下,没有挣开,之后便索性不做这无用功,傻事他是不会做的。   萧长平在那儿与沈北一同站着倒没有人敢明目张胆的看,但若有若无的视线总是有的。   只见王爷拉着王君两人一同观看表演,俨然一副鹣鲽情深的模样,一个个心中暗自思揣,暗自的角落中,秦侧君与两位陵公子都站着,他们的身份,自然是不能站在王爷身边,可能不能站在王爷身边是一回事,王爷喜不喜欢站在你身边又是另外一回事。   三人看的清楚,是王爷自己走到王君身边的,还拉着他的手,王爷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举动?   几人来王府的时间都不短了,自然知道萧长平对男色不假辞色,这种事情更是从来不做的。   陵端的面色尤其难看,他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肚子,咬着自己的下嘴唇,突然惨然一句:“府上打理好了又如何,不得王爷宠,什么都是假的。”   这话仿佛一把扎心的刀,正中秦侧君与陵柒的心口。   陵端说完便转了身。   却没人注意韩侍君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沈北与萧长平之后,视线落在秦侧君与陵柒身上,他面上已经没有了轻松笑意。   团圆节宫中夜宴之后沈北便会与萧长平回将军府,韩侍君从前半点儿没有将沈北放在眼里,觉得沈北不受宠也是理所当然,可今日看他一番作为,韩侍君眸中闪过一丝阴鸷,他竟是不得不将府中事宜另做打算了。   正想着,韩侍君突然眼见一个人弓着背,缓缓的靠近沈北与萧长平。   眼下其他人都专注表演没有人注意,韩侍君突然见这人袖中什么银光闪过,那是——一把刀! 第57章 掌嘴(三更)   沈北视线让萧长平挡着了,又挣脱不得萧长平的束缚,便知方才一瞬间的兴起让萧长平看了个正着,他是对秀灵这样可爱的孩子有兴趣,上辈子他就喜欢那一款的,比如秀灵,也比如萧长策这样的,和眼缘的,他自然愿意给点儿好脸色,或者逗一逗。   萧长平看着他方才的表情,身为男人,想必是看出点儿端倪来了,但是那又如何,他眼下在众人眼里可是个哥儿,这秀灵也是哥儿。   哥儿跟哥儿而已,就跟现代女孩子跟女孩子在一起,亲个嘴人家都觉得没什么呢,萧长平还能以为他怎么样呢?   沈北无所谓,正百无聊赖,他眼角突然看见银光一闪。   “!!”身于心先动了!   沈北被拉着推不开萧长平,他就猛地拽着萧长平往后一退。   人挥了一刀,那刀已经显出样子来了。   沈北跟萧长平动静不算小,那人拿着刀的样子瞬间就暴露在众人面前。   “啊!”   人群里惊叫一声。   萧长平动作飞快,那人显然也不是个练家子,不过两个呼吸,萧长平踢飞了他的刀,又将他整个人踢飞在地,立刻有侍卫过来将人压住。   “怎么回事儿!又怎么了?”   竹柳刚才在萧长平过来的时候不能太靠近沈北,如今一出事立刻到了沈北身边,挡在沈北身前,直到看清那人样子,这人居然是:“绿玉?!怎么是你?”   绿玉这会儿把人死死压在地上。   萧长平看着那把幽蓝的匕首,上头居然还涂了毒,他面色当下一黑:“将他压下去!”   众人惊魂未定,谁都没想到今日这场寿宴,又是落水又是刺杀,简直不太平,之前好一点儿的气氛这会儿又僵持不少。   萧长平看了一眼萧长策。   萧长策瞬间了然:“感谢各位大人郎君今日给我祝寿,今日到此也差不多了。”   他这么一说就是明摆着谢客了,自然没那个不识趣的人还留着,不一会儿一个个告起辞来,没一会儿人就走的差不多了,这今日平西王府的事儿也算是经过他人之口,口口相传出去了。   其他人都走了,景王与镇北王也没有留,明眼人都看得出平西王府显然是有家事处理,萧长策也不便留下。   过了一会儿,方才还热闹非凡的平西王府,变得肃穆的有些可怕。   红卯看着自家主子那脸色当下踹了在地上的绿玉,红卯自己也是奴才,对于其他几位身边的侍从都还算熟悉,不过奴才也有等级,他跟着王爷自然是姿态高些,绿玉这种跟着公子的,平日里连跟他说话都少,可看着现在绿玉那样子,红卯本该先踹一脚过去。   算是罚这奴才犯上之罪,可这会儿仔细一看,绿玉左半边脸还好,右半边脸肿起,嘴角也破了,整个人瘦的太多,露出来一截手臂居然全是疤痕。   这一看就是让人虐打过的样子,红卯跟着萧长平,萧长平不爱那种折磨人的手段,平西王府上少有这折腾人的事情,乍一看到绿玉身上那伤,他一时竟然没下的去脚。   红卯退到萧长平身边不动了。   萧长平自然也看到绿玉身上那伤:“将他那条胳膊也撩开。”   压着绿玉的侍卫就将绿玉另外一只袖子也撩开来。   竹柳没忍住,倒吸一口冷气,只见他这条胳膊更是惨不忍睹,一道道血痕有的已经结痂,有的刚刚划上去,蔓延到衣服里面,可以猜想,他身上的伤更是不少。   “怎么会这样?”竹柳心惊肉跳:“莫非,是柳公子打的吗?”   绿玉听到竹柳这一句:“明知故问。”   沈北听到绿玉这一句,眸中闪过一缕深思,而后问:“不是柳公子让你来杀我?”   绿玉一愣,却听得出沈北这一句,虽是问句,但说的很确定。   仿佛他看到,不是他家公子吩咐的让他来杀人一样!   绿玉咬着牙,突然吸了口气,怒吼一声:“若不是你,我们公子,怎么会落到这种田地!我,又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   沈北看着他,眸色深深:“才那一下,你压根没仔细冲着我去,我与王爷站在一起,刀上涂着毒,即便伤到王爷,你也是罪该万死,可你根本低着头挥刀,一点儿不在意伤到的是我,还是王爷。”   竹柳都不相信:“怎么可能?”   沈北道:“为什么不可能?如果他一开始的想法就是不想活了,顺道拉着柳公子陪葬呢?”   竹柳一惊。   他视线又落在绿玉的伤上面,如果是这样……他得多绝望,才会想出这种玉石俱焚的法子来……   绿玉心中的想法被沈北一口说中,他瞬间懵了,他没想到,沈北居然就这样猜中了他的想法,而且,当着王爷的面,就这么说了出来。   为什么?他若是不说,就可以拉柳公子陪葬了啊!他为什么要说?!   他这一懵,显然就是最好的承认,而后他意识到显然这次的事情搞砸了,方才还仿佛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眼眶突然红了,而后竟然嚎啕大哭起来。   竹柳算是与绿玉打交道多的,不过他俩一直不对付,这都是因为两家主子不对付的缘故,从前绿玉便因为王君不得宠,没少在他面前说些不顺耳的话,他那时候觉得绿玉不顺眼的很,如今看着他伤成这样,又哭成这样,居然有三分不忍心,有点儿不能看下去的感觉。   萧长平却看着沈北脸上别说有怜悯了,连一丝不忍都没有,他半点儿没有觉得对方可怜,甚至,说破了绿玉的打算之后,他显然没有打算开口了。   如今更是一副王爷在场,这事儿交给王爷的样子。   萧长平的视线从他挪到绿玉身上:“将柳公子带过来。”   萧长平一句话,红卯立刻去办了,不一会儿,柳公子就被带了过来。   柳公子自从禁闭之后就再也没有出过门,一开始院子里还有人声,那时候两位陵公子都在,总归有其他人进进出出,那时候他觉得烦躁,听着他们能自由进出,他心里就烦躁,自然是骂的更大声,闹得动静更大,后来陵柒与陵端就搬走了,他们一搬走,柳公子本该就此觉得心安吧。   可过分安静的院落,比起有人的院落更让人受不了,从那时候开始,面对唯一能接触的人,绿玉,他看着绿玉能进出,他就对绿玉再没有过好脸色。   就算绿玉是因为去拿吃食才能进出,他也越发看绿玉不顺眼,于是开始了打骂,有了第一次之后,就有了第二次,而后自然而然的,就有了之后的无数次。   柳公子呆的无趣了,就打骂绿玉,看着他求饶,只有这样,他才会觉得自己还是个主子。   而或许,有一日,王爷又想起他了,他就能复宠了。   他今天听着外头人来人往的,想起之前提过一回的齐王寿宴的事儿,他知道今天是齐王寿宴。   他心里不舒坦就想打人,结果绿玉这奴才,今天居然被打了一巴掌之后就跑了,柳公子正觉得心中气闷,想着等他回来就得好好教训他的时候,红卯来了。   柳公子看着红卯简直惊喜,当下迎上去,又觉得自己衣衫穿的不得体,要换衣裳,可绿玉又不在,他憋着一口气让红卯等一等,结果红卯二话不说,让人带着他就过来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萧长平,乍一看到,他激动无比,当下拉长调子喊了一声:“王爷!”   这一声,足够喊的人鸡皮疙瘩起来。   连沈北,都皱了眉。   他几乎很多时候都很淡然,但是他也有讨厌的东西,柳公子这一声,他就很讨厌。   “掌嘴。”沈北突然道。   竹柳一愣,而后反应过来,他当即三两步走到柳公子面前。   柳公子还没看清楚地上的绿玉,就见竹柳过来了,而后他抬起手”啪啪啪”甩了他三个耳光。   直接把柳公子都扇懵了。   他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尖叫一声:“大胆奴才!你做什么!”   竹柳面无表情,回头看了沈北一眼,沈北默然颔首,竹柳便又举起手来,然后又”啪啪啪”甩了他三个耳光。   要说这一回,柳公子终于反应过来了,刚才他一心以为是王爷召见,跟过来的时候自愿的很,完全不用人压着,红卯便没有让人压着他,这会儿竹柳打他耳光,第一次他懵了没反应过来,这会儿反应过来了,竹柳打他,他便要打竹柳。   红卯嘴快:“都是死的吗?压住!”   旁边的侍卫本来看着王君让竹柳打人都惊呆了,但凡是做夫郎的,谁不希望在丈夫面前保持个好形象,可方才王君完全没有顾忌王爷在场的意思,说掌嘴就掌嘴了,别说柳公子没反应过来了,这几个巴掌打得,他们都有点儿懵。   这会儿听了红卯的话,他们一左一右将人按住。   柳公子眼睛都要瞪出来,竹柳就站在他面前。   而后——   “啪啪啪啪。”   巴掌声连绵不绝的响起来。 第58章 梦(一更)   “王爷救命啊!救救我!”   “啪啪啪啪。”   “啊不要再打了,你个奴才居然敢打我,我是府上公子,我是太君亲赐的公子,你放肆!”   “啪啪啪啪。”   “滚开,你给我滚开!”   “啪啪啪啪。”   而后柳公子就开始大声咒骂,自然,对象是沈北,他一骂,竹柳就打的更加起劲了,直打的他自己是手掌也疼了,手臂也酸了,柳公子也喊不动,整个头肿的像个猪头了,竹柳停下来。   他回头询问的眼神看了一眼沈北。   沈北这才说:“好了。”   柳公子这会儿仿佛死蛇烂鳝半死不活,那两个压住他的侍卫一放手,他整个人跪倒在地,这会儿眼泪鼻涕都来了,脸还肿了起来,本来应该可怜的很,可绿玉还在旁边,他这可怜愣是不可怜了。   只让人觉得恶心。   要说方才那一出,看的最呆的人还是绿玉。   他看着柳公子的头逐渐被扇成猪头样子,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后来快意,整个人表情变幻莫测,最后竟然又笑又哭,疯了一样。   柳公子这时候才注意到绿玉在旁边,这时候沈北仿佛恭敬的对萧长平说:“王爷,我方才看他对王爷大献殷勤,实在觉得恶心,这才让竹柳掌他的嘴,王爷不介意吧?”   萧长平默默地看他一眼,眼里明摆着一句”你还能说得再假点儿?”   沈北看到萧长平这样的眼神,不意外。   他能凭着之前他一句话就猜出郭公子没事儿,眼下他一句话,他便知道他心中想什么,实在好像也没有什么。   这种一句话对方好似就能猜中他心中想的是什么的事儿沈北头一回遇到。   但要说讨厌,他倒有些说不出来。   既然他懂了,那他也懒得多说什么,干脆继续道:“此事关系到王爷的安危,方才我一时越俎代庖,还得王爷亲自定夺才是。”   打的时候没顾及王爷在场,自己打完了,就想起来这事儿要王爷处理了。   典型就是这活儿他不想脏手不想干,就推给萧长平了。   这但凡有眼睛的都看出来了。   红卯心里都提起来了,这王君做的也太明显了,拿王爷当什么?这当奴才也不是这么用的吧?而且这话说的可一点儿不好听。   说什么看柳公子对王爷大献殷勤才觉得恶心让人掌嘴,这话要放在之前,红卯还信一下,可如今?   红卯寻思着之前那件送过去就不被待见的锦衣,不由呵呵了一下。   可呵呵完了,他小心翼翼打量自家主子的面色。   却见自家主子居然面上没有恼怒,红卯都不由惊了,王君这么僭越,王爷居然还不觉得王君这话说的,这事儿做的,有点儿不靠谱吗?   红卯刚想着,萧长平便发了话:“如此,将柳公子带下去,病逝吧。”   红卯眼珠子差点儿没忍着瞪出来。   王爷,还竟然真的就什么苛责的话不说,就把这烂摊子接下来了?而且似乎,是一开始就打算这么做了?   柳公子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可他反应过来萧长平的意思是要弄死他了!   他顾不得肿痛的双颊了大喊:“王爷我冤枉啊!我什么都没做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红卯这会儿让左右的人又拉住他,王爷这意思已经够明白的了,但还得让柳公子死个明白:“你指使绿玉行刺王爷王君,罪大恶极,如今留你个全尸,便是给你脸面了,拖下去吧。”   萧长平的性子红卯最了解,若说之前还有审一审的心思,方才便连审的心思都没了,不知是不是因为之前柳公子出口的那些诅咒的话,但王爷没有了审的心思,他这个做下人的,自然不会让王爷再听到这恼人的声音一句。   却不曾想柳公子这会儿才注意到旁边被拿下的绿玉,他这会儿还没有弄清楚现状,大喊:“我是冤枉的,我怎么会指示绿玉做这种事情,他一定是被人收买了!一定是!”   他一边喊一边让人拖下去。   老远了,还能听见他的声音,这人竟是到现在都没有反应过来绿玉是因为什么来行刺,还觉得绿玉是被人收买的。   这一场闹剧到这儿便也差不多了,沈北说不管这事儿就真不管了,之后绿玉这个行刺的人自然也是没落得下好,萧长平也没说绿玉被打成这样着实可怜,他一开口就让人打了他五十板子。   最后的恩典就是五十板子之后,他若还活着,那就赶出府去。   这事儿最后绿玉被打沈北没看,他那会儿已经回了屋子洗漱去了,倒是竹柳好似还惦记着那边被打的绿玉。   沈北看着:“你若有了恻隐之心,等他被打完之后,他若还活着,给他送点儿伤药就是了。”   竹柳一听面上露出个笑容来:“王君真是心善。”   沈北看他那温暖表情撑着下巴看着竹柳:“我哪儿心善了?”   两辈子加起来还是头一回让人说心善,沈北觉得这感觉颇稀奇。   竹柳煞有介事的说:“方才王君让我打那柳公子,原本王爷在场,王君实在不用做这种事情,岂非在王爷心中落下个凶悍的罪名嘛,可王君还是让我做了。”   沈北没想到他自己讨厌柳公子那声音让竹柳掌嘴在竹柳看来竟是这么回事。   他笑着摇摇头。   竹柳看着沈北摇头就觉得他要不承认,他道:“如若不是这样,这事儿之后,王君何必说那样的话,最后还是让王爷定夺的,王君若要自己定夺此事,王爷也不会说什么的。”   沈北抬手摸摸竹柳的脑袋,叹口气:“记住,是你有恻隐之心,不是我。”   他沈北,从小到大,最缺的东西,就是恻隐之心,尤其,绿玉涂毒刺杀他,此事虽然就算是绿玉本人也知道不可能成功,可他没有同情要杀他的人的习惯。   无论什么理由想要杀人,动了杀人的心思,那就是杀人犯!   如今,他只是未遂罢了。   竹柳这厢果然是去给绿玉送药去了,这节骨眼上,盯着王君院子里的多,虽然已经很晚,可竹柳是王君身边的人,他的意思显然就是王君的意思。   竹柳这一送药,红卯那儿也得了消息,连同被送到萧长平手中的,还有一份资料。   红卯将资料交给萧长平之后顺道将竹柳给绿玉送药的事儿告诉了萧长平。   萧长平得知之后想起什么,面色不知怎么有点儿不好:“他倒是宠着那个侍从的很。”   红卯有点儿不解小心翼翼说:“奴才看,王君这是同情绿玉,想给他一条生路。”   萧长平听了嗤笑一声,看着红卯仿佛看着傻子。   红卯让萧长平这么一看自然知道自己说错了,但他自小服侍萧长平,问个问题的权力还是有的,不由问:“奴才,想错了?”   “他若真有恻隐之心,本王开口要杖责绿玉五十的时候他怎么不说?”   “这,大庭广众,王爷开口了,即便是王君,也该顾及王爷的面子,这话,纵然是心中想,也不该说。”   萧长平冷笑的溢于言表:“你瞧他让竹柳掌嘴的时候,可顾及过本王的面子?”   红卯:“……”王爷说的好有道理,确实,没有呢。   但是:“其实若说掌嘴,也可以说是因为之前瞧见绿玉被折磨成这样,所以……”   “他分明是恶心对方,不想听他多说一句,所以开头便让竹柳掌嘴,就是要打肿他的脸,让他什么也说不了。”红卯没说完,萧长平已经说完了。   红卯想想之后王君那个作为确实:“好似也是,而且这掌完了嘴之后还将事情丢给王爷,这种后宅之事,本该是由王君……”   “你蠢吗?”萧长平仿佛头一回看到红卯。   红卯都要哭了:“这,奴才又说错什么了?还请王爷明示。”   萧长平道:“此事他本就不想沾,不过碍于绿玉行刺的也包括他,所以他才陪本王在那儿站着,否则依着他的性子,大晚上的能在那儿站着吹冷风?”   红卯:“啊?”   萧长平看红卯的眼神已经不止像看白痴了:“红卯,你近来是不是脑子动的少了?本王看你需要历练历练。”   红卯想起上次王爷说这话的时候让他去干了什么,他惊慌失措,而后飞快动脑子,不再依赖王爷解释,他立马想到了:“原来如此,王君这果然是不想脏自己的手,因为这柳公子只能王爷处置王君才不至于惹得一身骚……啊不是,奴才不是这个意思。”   红卯道:“奴才绝对没有私下编排太君的意思。”   萧长平道:“本王没有计较。”   红卯小声道:“奴才想明白了,这柳公子毕竟是太君当初赐下的人,不管他做错过什么,做了什么,这府上唯有王爷能处置,其他人,即便是王君处置了,传出去都不是什么好听的话,所以王君果真如王爷所说,一开始就不打算沾这事儿,可他……”怎么还让人掌嘴了呢?   既然不想沾,干嘛要掌嘴?   红卯又想不明白这一点了,而且有一点,他在心里也默默的。   王爷显然早看出王君的打算,王爷与王君都心知肚明,可这两人什么时候,到这么心有灵犀不必说话就知道对方打算的地步了?   红卯正纳闷,萧长平想着之前他颇嫌弃的表情不知怎么竟然勾了勾嘴唇。   干嘛要掌嘴?   “他啊,就是任性。”   就是任性,想打就打了,之前也是,与他嘴上针锋相对,总要不落下风一样。   萧长平本觉得没什么,这一夜说不太平,这会儿也终是没什么事情了。   却不曾想,在这个他觉得如往常一般的夜里,萧长平头一回,想着一个人入睡,而且,鬼使神差的,做了个梦。   春——梦。   作者闲话:  一会儿还有的 第59章 天杀的(二更)   齐王寿宴这件事儿到底算是没有办的圆满,这一桩寿宴能出两件事儿也是奇闻,也不知哪儿传出来的,茶余饭后八卦消息倒是很快传了个遍。   但是很快这事儿就过去了,因为齐王寿宴之后,便是团圆节,各家忙各家的,自然也顾不上许多,这会儿沈北反倒不忙了。   府上事情仿佛告了一个段落,而且老实说,眼下的情势有些尴尬。   齐王寿宴过后,最尴尬的要数秦侧君那儿。   等了一个白天也不见王君那儿有传唤,秦侧君没有感觉到松口气,反而——   秦侧君看着面前的铜镜沉默不语良久,冬儿终于忍不住道:“主子,要我说,此事还得王爷发话,当初是王爷将这府上掌权的事儿交给您的,先前王爷也不过是说将齐王寿宴的事儿交给王君办,又没有说让他将府上的事儿全交给王君……”   秦侧君幽幽道:“眼下没说,可王爷的态度,你没瞧见吗?”   冬儿噎了一下:“可此事……”   冬儿还要说什么,外头却传来通报。   “王爷到。”   冬儿愣了一下,秦侧君也愣了一下,万万没想到,王爷居然来了。   王爷本就少来这后院,这突然好似对王君有了点儿特殊宠爱之后,不止是他这儿,其他公子那儿王爷也没有去过,今日居然突然来了。   饶是秦侧君想要镇定,可也没有忍住,眼角眉梢带了点儿喜色,他赶紧照着铜镜看了一眼自己的模样有没有不好的地方,确定没有,他才出去迎接。   萧长平看着秦侧君迎上来冲着他行礼,萧长平道:“不必了。”   秦侧君道:“王爷这个时辰过来,还没有用晚膳吧?”   萧长平道:“没有。”   秦侧君立刻道:“冬儿,去准备王爷爱吃的。”   冬儿立刻就去了,面上一片喜气洋洋的。   王爷这个时辰过来,今夜显然是要住在这里的。   冬儿越走越心中想着保佑侧君能怀上孩子,什么时候,侧君能怀上王府的第一个孩子,那侧君的位置,就稳固了!   而萧长平面上没什么异样,却想到之前去沈北那儿,一桌子菜,完全没刻意挑他喜欢的上。   秦侧君只见萧长平一脸严肃的样子,他刚才的喜悦略微淡下去一点儿。   原本他就在想关于府上掌权的事儿,眼下王爷突然过来,会不会是亲自来与他说,将这府上掌权的事儿交还给王君?   这么一想,秦侧君抿了抿嘴唇,面上的笑容牵强起来。   冬儿办事儿快,饭菜很快上来了,秦侧君收拾情绪给萧长平夹菜,伺候的十分周到。   萧长平看着秦侧君那模样。   秦侧君向来恭顺,有规矩的很,萧长平看他夹菜,从前不曾注意,今日不知怎么,注意起来。   秦侧君显然知道他吃饭的规矩,吃什么不过三筷子,喝汤不过两碗,萧长平吃的时候不曾说什么。   等吃完了,秦侧君不由问:“王爷今晚,在此安置吗?”   萧长平看着他摇了摇头。   秦侧君面上不由愕然了一下。   这回是真的没掩饰住,毕竟,萧长平实在是个不喜欢多事的人。   若说凉薄,或许你也能说他凉薄,因为此前,萧长平来用晚膳,都是要安置的意思,除此之外,平日里难得与王爷一同用个午膳什么的,至于到外头去一同逛街买东西,那更是一回都没有。   秦侧君之前对自己说,那是王爷顾全大局,朝堂之事多如牛毛,他实在没有空闲时间,可分明,他先前就在王君那儿用了早膳午膳,分明与王君出了门,还买了东西。   秦侧君控制自己不去想这些,收回脸上愕然,不好意思笑笑:“是我失态,王爷见笑了。”   萧长平颔首:“本王去看看王君。”   秦侧君终于忍不住自己问起来:“王爷。”   “还有何时?”   秦侧君道:“如今这其他府上都知道咱们平西王府管家的是王君,我这手中再管着,恐怕不妥,不如王爷寻个正经时候,通知一下此事,让大伙儿都知道一下,免得下面的人,不知道有事儿了,该请示我还是王君。”   这话说的得体,没有什么错处。   萧长平听着却很快道:“不必了,本王只说长策寿宴的事儿让他办着,府上其他事情,你做惯了,且做的不错,还是你做着。”   秦侧君:“可王君那儿……”   这意思显然是怕王君那儿会找他的麻烦。   萧长平依然答的很快:“他懒的很,这些不乐意管。”   他说完转头,却没看见秦侧君一瞬间苍白的脸色,外头冬儿本以为今日萧长平会住下所以走得远远的,哪儿知道没多久萧长平就出来了,他小跑着进去便见秦侧君一脸苍白,见他进来,秦侧君低声问:“他不乐意管着,就让我管?他不乐意管,就让我管?我是什么?管家吗?”   萧长平没注意到秦侧君的模样,事实上,他越走越快,红卯在他身后跟的心里也起疑惑。   王爷向来什么脾气他也知道,这会儿过来,只是用个晚膳?   而且又要去王君那儿,他都搞不懂王爷,难道王爷不是刻意到后院来发泄发泄的?   红卯想起今天早上王爷黑着脸裤裆湿了一块那样子他也不敢问啊。   萧长平一会儿到了沈北那儿,沈北正在吃晚饭呢,看着萧长平过来冲着他颔首:“吃过了吗?”   萧长平坐在他旁边:“吃过了。”   沈北”哦”了一声,自顾自又吃起来,显然态度很明显了。   翻译过来就是,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让人给你加筷子了。   红卯看着都替王爷感到有些憋屈,这哪儿有自己吃着晾着王爷的道理?   他不由看了一眼竹柳,却见竹柳眼观鼻鼻观心,居然好像没注意王君的不妥?   关键王爷也没说什么,居然就这么看着王君吃东西,红卯甚至觉得莫非是他太注重规矩了,晾着王爷难道不是大事儿吗?   沈北吃完了之后抬头,却见萧长平在看他,萧长平自然不是头一回看他,但是用这种眼神看他还是头一回。   他吃东西的时候没注意,但是萧长平的视线,他自然是感觉的到的,没注意之下,放下筷子第一时间看到萧长平的眼神,他眯了眯眼睛。   这眼神,老实说,他曾看别人有过。   沈北在现代的时候朋友不多,但他那个身份,合作伙伴自然也是有的,沈北曾经就有个不算朋友的合作伙伴,那人跟他一个性向,而且爱好相同,都喜欢那些单纯可爱类型的,所以这方面,还算有共同语言。   不过这人比他厉害,换情人跟换衣服似得,一年十二个月,他每个月都有绯闻,而且个个绯闻都不是同一个人,沈北调侃过他,也打心眼儿里觉得他这辈子不会定下来。   结果后来有一年功夫他没绯闻,听说一直跟着他的那个秘书突然上了位,有次偶然遇见,沈北随口调侃他吃窝边草,恰逢他接了个电话。   是那秘书打来的,当时他的眼神,与现在的萧长平,何其相似。   而那时候沈北多嘴问了一句,怎么?上心了?   那人说,从前不觉得有趣,这会儿觉得有意思了,多玩儿一段时间罢了。   沈北突然想起这么一个故人,勾了勾嘴唇笑了笑,看了一眼竹柳:“都下去吧。”   一瞬间,呼啦啦屋子里退了个干净。   然后只剩下沈北与萧长平了。   沈北道:“王爷今日过来是……”   萧长平开门见山:“王君还从未侍寝过。”   沈北懂了:“既然如此,那咱们安置吧。”   这话说的干脆无比,简直仿佛早料到他今日会来,会要求他侍寝一样!   可此事分明是他一时起意,若非一时起意,今夜,他本打算是在秦侧君那儿过的,但不知怎么,看着秦侧君突然没了兴致,他不在房事上头多做纠结,回想那个梦,既然有这意思,沈北本就是他的王君,他也不必忍耐。   可沈北答应的如此爽快,萧长平反倒蹙眉。   沈北看他蹙眉:“王爷怎么了?”   萧长平看他问这一句,平白的:“本王突然,又没兴致了。”   沈北挑眉,此时的不解,倒是真的,他不解的看着萧长平:“王爷真没兴致了?”   萧长平看着他那表情不知怎么,心头燥的很,想甩袖走人,却到底没有这么做,他一把抓住沈北:“你到底心里在想什么?”   沈北看他竟然有几分气急败坏,头一回,他觉得萧长平这人的心思居然有点儿难猜。   他心里在想什么?   他想的其实很简单啊,沈北从来也不是个有节操的人,现代的时候他就没委屈过自己,这儿他也不想,但毕竟,他现在是个哥儿啊,而且身份限制,他没饥渴到那种地步,在萧长平眼里,他一个王君要侍寝,那天经地义。   在沈北眼里,萧长平虽然不是他的菜,不惹的怜惜疼爱,但是或许能当个炮友?   所以如果今天萧长平一定要做,那从此之后,在沈北眼里,他就只是个炮友而已了。   萧长平不知道炮友是什么,可看着沈北那眼神,总觉得今日他若真做了什么,他与沈北之间便从此多一道隔阂。   若是从前,他哪儿会在乎沈北的感受,但是如今,天杀的,他突然就在意了!   作者闲话:  本文感情线全靠王爷自主自发,沈北他是个没有心的被宠坏的崽子,他很多时候只是嘴上说的好听,因此要追上他,让他心里也有萧长平有点儿难哦。 第60章 心甘情愿(一更)   房里的气氛有些微妙,被捏着手的沈北看着萧长平,缓缓道:“王爷若真没兴致了,可以放开我吗?”   “……”萧长平头一回有这种自己都觉得诡异的感觉。   他看着沈北那样的表情真有些忍不住:“我以为,你介意。”   这话问出来,萧长平便觉得不该,因为这话说的,仿佛他对沈北有什么心思似得。   他对沈北有心思?在以前他根本不会去想这个问题,可他如今这话忍不住说出了口。   萧长平不是个自欺欺人的人,有道是梦境反应现实。   他此前从未对房中之事有所沉迷,年少时尚且没有,如今就更没有,却会突然做了这样的梦,而且梦境之香艳,前所未有。   他对沈北,自然是有兴趣的。   萧长平对自己说,虽然有兴趣,仅仅也只是有兴趣罢了,只是此前没遇上过这样的,所以多放了一份心思。   至于房事方面的兴趣,是个男人都有。   此前他那种不热衷房事的样子,反而不正常,如今有点儿心思才是正常的。   沈北反而问:“我介意,王爷便……不做了?”   他那表情带着几分诧异,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   萧长平听着他这问句简直像是侮辱,不由冷笑:“怎么?王君喜欢让本王硬来?”   他看着沈北:“以本王的身份,若是要一个人,不至于如此。”   沈北难得觉得自己这话说错了。   沈北是很懂话术的人,这话说出去,是个男人都受不了,他懂,于是寻思着萧长平这脾气,他张口就来:“王爷高风亮节。”   其实萧长平这语气不好的一句,沈北反而觉得很正常,萧长平对他有兴趣,在沈北看来也很正常。   为什么呢?   自然是因为沈北自己感觉眼下他长成这样,这儿又没有同性恋这种说法,他对萧长平而言就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已经娶回家的女人,突然有兴趣了,想来一发,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他不会因为这点嫌弃萧长平,所以,心里觉得做炮友没问题的想法说来就来,当然,本质上也有因为他知道萧长平这人不错的情况下,而事实上他果然不错,要自己的人居然还能想到硬来不硬来的问题,这份修养,着实让沈北又觉得此人人品好了几分。   萧长平半分没有因为被夸高风亮节而欣慰,他冷哼一声放了手。   沈北揉了揉被捏痛的手腕,看着萧长平笑了笑,难得十分真诚的说:“王爷眼下的模样十分欲求不满啊,若是对我没性趣,这府上虽然走了一个柳公子,倒还有其他人。”   这话之前他说过,但是绝对没有眼下这句,说的真诚。   萧长平看得出他是认真的。   可他偏偏心里怎么就更气了。   “怎么?王君还要扮什么贤惠,让我去别人那儿?”   沈北道:“我这只是建议,毕竟我刚才让王爷扫兴了,王爷爱去哪儿就去哪儿,这管天管地,还能管的了王爷想跟谁睡觉吗?”   萧长平看着沈北咬着牙:“原来你知道自己让我扫兴了?”   沈北略带无辜的看着他:“我分明没拒绝,可是王爷自己说突然没兴致的。”   得,还是他自己的问题。   可他看着沈北略带无辜的样子,要他再提一次,或者硬来,他却都没了心思。   可心头那燥意却是无论如何也降不下去。   他牙都痒,想要,咬点儿什么……   萧长平的视线落在沈北身上。   “过来。”   沈北眨巴两下眼睛:“怎么,王爷又……”怎么了?   后面两个字没说完,沈北蓦地眼前一花,措不及防,他被萧长平一拉,下巴猛然被捏住了。   下一刻,他的嘴唇被萧长平堵住。   沈北不过惊愕一瞬,之后心头冷笑一声,原来那些说来骗人的啊,到底没忍住嘛。   果然,人品这种东西,就是用来糟践的。   沈北不过一瞬间便放开了,他不是逆来顺受的性格,这种事情,自然也得按着他喜欢,尤其,萧长平那吻技,实在是……有点儿拙劣。   拙劣到他即刻便能反客为主。   用着这副弱鸡身体,他揪着萧长平的衣襟,以下克上。   萧长平本来就没有吻过人,这是他第一次吻别人,他这人,房事上向来是以解决生理问题为目标的,至于接吻嘛,这对于他来说实在是没什么必要的事情。   然而刚才吻上去的一瞬间,感觉居然十分不错,忍不住加深这个吻,沈北便动了。   而后一瞬间,主导权被沈北掌握,他被沈北吻的心口酥麻,心头那燥意四散,直冲脑门,他一开始几乎完全被沈北主导,但是萧长平本不是个喜欢被人主导之人。   沈北技术是好,但他气力不济,萧长平学习能力又向来不错,任何方面上都是,于是沈北那些使出来的伎俩,他学的快,而后如数,用在了沈北身上!   “!!”   沈北正喘不上气,又被萧长平搂紧,关键这身体不是以前那副,这身体居然无比敏感,只是这样,他心头埋了多久不曾有过的渴望,竟然突然冒了出来!   他抵着萧长平的胸口喘息:“去,床上。”   这身子第一次,在这地方,怕是玩儿坏了,如今毕竟是自己的身体了,沈北爱惜着呢。   萧长平神经仿佛一夕崩断,先前心头打算这一刻竟然被沈北撩的忘了个一干二净,猛地将人抱起,直往内室走去。   沈北被放在床上,萧长平居高临下,可沈北惯了在上,如今显然用这副身子对萧长平是不行了,只要感觉好,他其实无所谓,但他向来喜欢在上。   他蓦地撑起身子,拉住萧长平的前襟。   以萧长平的角度看过去,沈北眼下简直仿佛个山林中能吸人魂魄的精怪一样,一举一动简直让他的情热到达前所未有的地步。   沈北拉着萧长平的衣襟,示意他到床上,而后手掌在他胸口拍拍,让他躺下,自己则翻身骑在他跨上,正是居高临下。   萧长平本被沈北撩的一时忘情,这会儿沈北居高临下,他自然又能看到沈北的模样。   却见他脸上几分欲念,嘴角微微上扬,却有三分不羁三分放荡三分肆意还有一分——不屑。   萧长平一腔情热突然被他这表情打断,他蓦地坐起来,拉住沈北的胳膊将人往旁边一扯。   而后深呼吸一口:“我方才,除了吻你,没想做别的。”   “???”沈北是真愣住了。   操!老子床都上了,你跟我说这个?   沈北心头,竟然也火了:“都到这份上了,你玩儿我啊?!”   萧长平看着他:“我没有玩儿你。”还有一句话,他有点儿说不出口。   他堂堂王爷,方才,分明是被沈北给玩儿了!   他分明一开始想着不动他,可心头燥的很,到底没忍住,心里愤愤他伶牙俐齿,便鬼使神差的亲了上去,之后便是他切切实实让沈北给撩的不能自己了!   当时沈北说到床上,他简直瞬间听话,抱着人就来了,连个反驳都没有的。   他咬着牙:“本王说了,本王若要一个人,不至于此,至少,不必让你用这副表情,与本王欢爱。”   什么表情?   沈北身上那热意凉下来一些,他方才是真有了兴致,这会儿也确实没了。   两人呼吸甚至都还有些急促,但是气氛已经与方才完全不一样了。   沈北拧眉:“什么表情?”   萧长平说的是真心咬牙切齿,可怎么也说不出口,先说出口的人是他自己,先动手的人是他自己,先动口的人,也是他自己,如今,他倒真是自取其辱一般了。   萧长平心头那火气降不下来,可对着沈北发火?   他如今看着沈北那表情,竟是连口都张不开。   如今的沈北因为方才那一番亲吻,眼尾带着点儿红,嘴唇也是嫣红,泛着水泽,只惹的人想要再继续方才那销魂事,可他咬着牙一字一顿:“本王若要你,便要你心甘情愿!”   沈北笑起来,没心没肺:“王爷想多了,我方才就是心甘情愿呐。”   萧长平冷笑:“本王眼睛不瞎。”   沈北挑眉,看萧长平现在那模样,一身露骨的情绪收敛起来,他抬起一条腿,撑着自己的手肘,一手托腮,   两人就这样突然静默了一下,对面对的,坐了两分钟时间。   这气氛也凉着,方才的兴致要死不死的憋得难受到底还是憋回去了。   沈北的面色也有些冷:“既然不继续,那算了,王爷是要在我这儿睡呢,还是去别处。”   萧长平真是恨得牙都痒痒:“怎么?本王连这张床都不能睡了?”   沈北道:“能啊,王爷想睡就睡,左右也不是第一回 了。”   沈北伸了个懒腰,突然冲着外头喊:“竹柳,打水,我要沐浴!”   说罢率先下了床,萧长平看着他那潇洒背影,突然觉得自己仿佛才是那个被宠幸的人,这诡异的感觉萦绕心头久久不散,也激的他一拳砸在床上:“总有一天,本王要你真正心甘情愿!”   作者闲话:  还有一更在晚上了 第61章 宫宴(二更)   团圆节当夜,京城大街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天色还没有暗,王府大门口便停着一辆马车,萧长平先出来,红卯跟在他旁边,因着自家主子的低气压整个人缩的像是个鹌鹑一样。   红卯是真心连话也不敢说,这不,昨日好好的去王君那儿,显然是找王君侍寝去的。   哪儿知道……   红卯心里都有点儿不敢想,可偏偏这不想想起的事情吧,他就会突然冒出来越入脑海中,王爷进去了这才多久,王君就要了水,算算这时间……也太快了。   红卯不由心想王爷的身体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这王爷年纪轻轻的,王君昨天出来的时候,面上看着,好似不满意啊……   红卯正想着,就看到王君缓缓走了出来。   而后他心说果然,果然,王君是真不喜欢那件锦衣,按说锦衣这样的珍品,就该是团圆节宫宴这种大场合穿的,可王君今日这样的大场合居然还不穿,看来真是十分讨厌那件锦衣了。   沈北来迟没一会儿,但视线刚与萧长平对上便见他突然转过头去,而后径直入了马车。   那憋着气的样子简直溢于言表。   沈北面上倒是没什么,他不露表情习惯了,但转头看了一眼红卯。   直将红卯看的如芒在背,红卯干笑着:“王君请上马车。”   沈北面上挂着笑,心里直呵呵,一上马车便察觉萧长平那视线,结果他一抬头,萧长平又装着仿佛看到别处的样子。   从前,他这么幼稚的?   沈北心想昨夜那事儿说到底还不是萧长平自己心思多如牛毛,说做的是他,不做的也是他,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如今甩脸给他看莫非还要他去哄着?   沈北自然不乐意去哄人,但昨日萧长平说不做,后来还真就什么都不做,堵着气在他旁边睡下了。   这一夜,沈北本以为自己能一如往常睡个安稳觉,可却没睡好,没睡好,如今他也憋着气。   萧长平不与他说话,他倒懒得与萧长平开口了。   于是相对无言,两个人在马车里半句话,这一路默默的到了皇宫门口,今日宫宴,侍卫比平日多,说是家宴,其实除了几个王爷王君,还有几位一品以及元老。   能参加宫宴,自然是荣幸,没有人会拒绝这样的殊荣。   沈北与萧长平下了马车,沈北看一眼那皇宫,皇宫巍峨高耸,颇有大国气象。   他看着皇宫,萧长平看着他,面色算不上好。   正看着,另一辆马车在他们旁边停了下来。   沈北抬眸看去,只见镇北王从马车上下来,他下来之后,一个打扮的素净的哥儿也跟着下来了,这哥儿模样长得倒是极好,但是整个人气质简直冷若冰霜,活脱脱的禁欲系摆在眼前,沈北看看花枝招展的镇北王,再看看他旁边那位显然是王君的哥儿,怎么说呢,还挺配的,显然,这位就是镇北王君了。   “巧了,遇上了一道进去吧。”镇北王手上还是那把扇子,先开的口:“咱们先去,他们还要先去拜见君后呢,与咱们不同路。”   萧长平颔首,依然是一眼都没看沈北。   沈北自然不会去理他,他没觉得奇怪,按照规矩,他们进宫犹如儿媳妇儿去见婆婆,而君后嘛地位高,自然也要去拜见,于是先去拜见君后,而后等开了宴,再拜见皇帝。   镇北王像是察觉什么,颇诧异的看了一眼萧长平与沈北,他又笑笑也不问什么,与萧长平一路:“君怡,你多多照顾这位弟弟吧,我们先进去了。”   镇北王君君怡颔首,他这姿势,不像是个夫郎对夫君,倒像是,下级服从上级。   沈北没多看,君怡倒是回头看了沈北一眼,而后立刻收回视线,也没有打招呼什么的,这位倒是看着真高冷。   不一会儿自然有人给他们领路,跟着前头提灯领路的宫人,沈北与君怡到了凤章殿。   一入凤章殿,沈北便听到一声十分夸张的。   “这位就是平西王君,平西王当真是宝贝的很,这么久了,咱们竟然还是头一回见到真人呢。”   沈北默默的抬头看一眼,但看的不是说话的人,而是坐在高位上的君后。   沈北与君怡是并排走入,两人自然一同行礼,行礼完毕之后,君后看着两人道:“都起来吧。”说着转头向一人温和道:“湘君莫说这样的话,他嫁人不到一年,恐怕会不好意思。”   沈北便知方才说话的那人是湘君,湘君不是别人,也是先帝之子,先帝之子,哥儿的封君,汉子封王,这位湘君在哥儿里头排第二,虽不占长,但是占了个嫡字,身份十分高贵,因为新帝也不是嫡出,先帝只有这么一位嫡出的湘君,地位确实超然了些。   难怪说话,也很肆无忌惮。   沈北不说话,君后看他脸上半点儿看不出什么表情,他表情越发温和:“落座吧,方才一路过来想必怪累人的。”   沈北与君怡落座,他们比邻,之后便是君后关切一番各家王君郎君的话,而后陆陆续续,其他人都到齐了。   等远处钟响了一声,君后道:“时辰到了,诸位随本君入正乾殿赴宴吧。”   沈北便跟着,依然是在君怡旁边,两人分明不熟,也没有话,但居然也挺和谐的。   正走着,沈北身边突然一个小公子钻过来。   沈北看一眼,居然是秀灵。   秀灵一走,他那位阿么长君便回头寻人,秀灵趁机便躲在沈北身后,沈北上回便见他可爱,这回这一番作为,看着他不由嘴角勾了勾,问了一句:“来我这儿做什么?想我了不成?”   秀灵听到这一句蓦地涨红了脸:“你,你说什么呢。”   沈北轻笑一声,继续逗他:“那我不说了。”   秀灵恼怒的看他一眼,嘟了嘟嘴,仿佛赌气也不说话了。   他也不知自己怎么就看着他在后头跟着就跑后头来了,本来就是只见过一回,可上回被他捏着下巴来了一遭,回去之后偏偏总想着,今日又……   秀灵想起自己跑过来是因为什么,他咬了咬下嘴唇,突然拉住沈北的衣袖,心说自己只是打抱不平,毕竟,他虽然嘴上轻佻,可看着,是个不错的人。   沈北看他一眼,见他示意自己低头,他对于自己喜欢看的,向来纵容,还真停下了脚步,矮身将耳朵凑过去。   秀灵飞快的说了一句,而后小跑着到了长君身边。   他这话说的快,但是沈北却听到了。   沈北眸中有些玩味,因为秀灵说:“一会儿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忍一忍。”   这话没别的意思,翻译过来就是,一会儿有人要针对你,而且地位比你高,否则用不上忍一忍这三个字。   沈北不由挑眉,他倒没有怀疑秀灵的意思,他没必要突然说这么一句,且,这位小公子的心思实在很好看懂,单纯可爱的很,他既然这么说,在座比他位分高的。   不外乎长君,湘君,君后,太君。   这几位中,太君对他不待见,沈北心知肚明,虽然原因不明,再数下来,就得说是湘君了,这位方才他一进来就迫不及待的开了口刺了一句。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位湘君的夫家,好似与金家有些牵扯?   ——   正乾殿中,沈北跟着君后等人落座,这座位显然是安排好了,前头是王爷,而他们做王君的,就被安排在王爷后头,他前头是萧长平,走过去的时候,萧长平目不斜视,一派老成持重的模样。   沈北在他身后坐下,不一会儿便开席了,之后便是皇帝君后一同说了些话,老实说这宫宴跟公司年会实在很相似,沈北素来不喜欢这种场合,东西不好吃,话不好听,他默默的低着头很老实的样子。   而后突然有人说了一句:“如此团圆佳节,难得大家都在,总得寻点儿新鲜的事儿做,皇上,咱们这群人里,唯有平西王君之前大伙儿都不曾见过,也生疏的很,不如今日先请平西王君给咱们宫宴添个彩头,表演个才艺吧?也好让咱们熟悉熟悉。”   说话的,正是湘君。   家宴之中王君献礼倒是有,或者早知这位王君哪一方面出挑的,讨个喜庆,也却是有让人表演的,湘君这话说的虽然突兀,但也确实,没什么毛病。   沈北蓦地被点了名,抬起头来。   家宴之中让王君表演什么才艺,本身是没毛病的,可那一般都是大伙儿提前都知道的,也就是说,表演那人,事先基本有所准备,这是图个乐,又不是故意要让人家措不及防之下出什么丑。   但是今日偏偏有人玩儿了,而且是十分明显的指名玩儿,连个掩饰都不打。   但湘君那个地位,他开这个口,无伤大雅,便是连皇帝都不会说什么,何况是其他与沈北没交情的王君郎君了,一时间周围是半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只见湘君面上挂着笑容,看起来还十分和善。   沈北不由看了一眼冲着他看过来,眸中有些担忧的灵秀。   湘君看沈北抬头又加了一句:“平西王君有什么才艺啊?” 第62章 奏曲(加更)   人家已经指名道姓,当着皇帝君后的面,按规矩,沈北答话,得站着,他也真站起来了。   但是他还没有开口,萧长平也站起来了,而且淡淡的开了口:“二哥手下留情,我家王君琴棋书画一概不精,登不得大雅之堂。”   湘君万万没想到这时候开口的人是萧长平。   其实若换个人,他今日刁难的若是君怡,而萧长陵开口护短,那他是半点儿意外都没有的,毕竟萧长陵爱美人胜过所有的名头,那是响当当的,所有王爷里头,最不着调的就是萧长陵。   可偏偏萧长平居然会开这个口,而且是在沈北没有说自己乐不乐意的情况下,就开了这个口。   简直像是,唯恐他受了这个委屈一样。   沈北看着萧长平。   他那座位,本身是在萧长平之后,之前他没站起来,他站起来了,众人自然都看向他,如今萧长平也站起来了,他这身形,自然比他高大,于是萧长平将他挡了个严严实实,那些视线,自然不冲着他来,而冲着萧长平去了。   萧长平知道他这个口开的急了,不合礼数,可平日里不觉得湘君声音多刺耳,今日偏偏就觉得刺耳了。   他表情算得上淡漠,但是话语很坚定:“二哥若想讨个彩头,或者还是自己来,二哥的琴技,向来是一绝。”   这话头一转,就将方才湘君给沈北的套转而套湘君身上去了。   湘君心头恼了,可他到底是宫中长大的,不至于这么点儿事儿就撑不住,倒是笑了:“王弟莫非是舍不得咱们看你家王君的才艺?那我可更好奇了,还有啊,你回护王君倒也不用将王君说的一文不值吧,小心他恼了你,回头与你发脾气。”   这话说的便亲昵不少,立刻没有方才针锋相对的嫌疑。   而且还顺道表明了一下方才他就是随意开个口,萧长平这么维护,显然是用力过度了,倒是伤了一家人的和气。   话说到这份上,新帝终于开了口:“湘君说的也有礼,今日是家宴,没事儿,平西王君有什么才艺,无论什么都行,只当讨个彩头,平西王君与你成婚以来,外头人见的是少,莫怪湘君有这份好奇,今日当着众人的面,确实也该让众人熟悉熟悉,日后也多走动。”   皇帝都开口了,这事儿基本就盖棺定论了。   沈北听了这一遭,面上居然还能挂点儿笑。   这众人看着他这样,心里都嘀咕了一句,这位看着倒是心大。   君后适时开了口:“王君可需要什么东西吗?”   沈北道:“多谢君后,可眼下,我还有一问要问我家王爷。”   这我家王爷四字,说的实在亲昵的很,萧长平听着心里却又燥了,沈北那嘴皮子的功夫,他知道他厉害的很。   萧长平蹙眉看着沈北。   沈北只当没见他眼中警告的意思,面上突然露出个委屈表情来:“王爷是真觉得湘君的琴艺,比我的好?”   在场众人听着沈北这话,面色迥异,颇有点儿想笑。   这小夫夫闺房中的话这位平西王君居然也能当着皇上的面说出口,不过说出来,倒没什么不敬的,倒显得这位王君可爱的很。   毕竟是家宴,虽然方才湘君开口气氛诡异了一下,但是沈北这一句话,气氛立刻活跃起来。   萧长陵先开的口:“哈哈哈,长平,你这位王君显然是怨你当面贬低他,而去说二哥的琴艺好了,这你可得哄着。”   萧长陵这话口子一开,其他人也都笑起来,一人一句。   “平西王君真性情,便是大伙儿都知道湘君琴艺高绝,可他偏偏就怨平西王说了这么一句。”   “可不是。”   便是皇帝都笑了:“平西王君,你这话问的,我这老实的王弟可能说不出口,湘君的琴艺,可真厉害的很。”   沈北冲着皇帝行了个礼:“皇上都这么说了,我虽无缘听过湘君的琴,可想必是超凡脱俗,但我听不得我家王爷这样说,这既然是讨个彩头,那我就奏琴曲,不过还得请皇上替我做个主。”   皇帝挑眉,沈北这不像是有心机的模样,直截了当的,倒让他好奇:“要朕为你做什么主?”   沈北道:“我奏琴,得让王爷也入场,随着琴声,舞个剑吧?”   皇帝一愣,笑起来:“王弟,你这位王君,可是厉害的很。”   这话虽然这么说,但是他语气就调侃的意思,没有别的。   这都看出来了,沈北是没气恼湘君点名,可气恼自家夫君说的他一文不值了,这就是耍个小性子要跟湘君比一比,本来他若是直接说要与湘君比,在场的不免觉得他不知天高地厚。   毕竟湘君琴艺众所周知,结果沈北闹了这么一出,搞得像是吃醋自家王爷中意别家琴艺似得,即便是弹的不好,这不,他让萧长平顶着舞个剑,那到时候再不好,萧长平的面子,大伙儿还是要给的。   这言语之间,方才一番针锋相对化解了个干干净净,而且现场气氛半点儿没破坏,倒是更让人觉得有家宴气息了。   萧长平回头看沈北一眼,却见他眸中淡漠一片,坦然的很。   萧长平心头分明还有气,眼下看沈北这模样,却是有气发不出来。   罢了,认了。   “臣弟愿意。”   这事儿到这儿大伙儿都明白沈北这琴即便是弹的不好也没什么,都图个乐,反倒没人去管湘君了。   湘君眼看着沈北三言两句居然就将此事化解的如此漂亮,心头简直不可思议,可想着沈北居然要表演奏琴,若是他要表演其他,倒还罢了,但是奏琴?   如今虽然是这样子,可他的琴艺放在那儿,沈北之前开口说的有点儿意思,但即便是看在萧长平的面子上,这会儿眼下没有人说,但这宴席之后总有人说他不自量力的。   君后命人拿了琴,沈北便施施然到了殿中坐下,双手,摆在琴弦之上。   这时候所有人都注意到沈北的手了。   沈北的手,生的极好。   当真是极好,修长白皙,如玉雕琢一般,放在琴弦之上,更有美感。   萧长策素来对美手情有独钟,他第一回 看沈北的手便看呆了,之后无论如何也不想去看沈北的手,如今沈北当众奏琴,这手伸出来,他终是没有忍住,视线落在沈北那双手上。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沈北的手,比之前更好看了。   他的视线落上去,便不舍得挪开。   而后沈北的手,便动了。   “叮——”拨动琴弦,琴音便响起。   沈北眉目柔和点儿,这琴,确实极好。   而后众人只见他面容淡漠,缓缓拨弄琴弦,像是随意把玩,但是手下一声一声,落入人耳中,在场从小通琴棋书画不在少数,这琴好与不好,自然一耳便能听出来。   不过一会儿,几人交换了一个诧异的视线。   眼里不外乎一句,平西王君的琴艺,居然这么好?   湘君眸中都是不敢置信,他不相信,这京都谁家世家公子六艺高绝他都清楚的很,他的琴艺,可说冠绝京城,可沈北今日一奏,那曲子完全没有听过,可却震撼无比。   萧长平从来不知道沈北居然还会弹琴,而且也弹得这么好,他那舞剑,便迟了一分,好歹是跟着沈北的琴音舞了起来。   之后竟是越舞越发畅快,最后竟然能完全跟上沈北那琴曲。   沈北弹的快意。   这曲子,他早年练了八百遍可能不止,不是原主沈北,而是他,沈北,现代的时候学的。   类似他这样的少爷,其实大多数真有心学,基本都去学钢琴,可是他学的是民乐,这琴,他学的时间最长,这曲子,也是他练的最多。   他自问他的琴艺不到大师级别,但是这曲子,却是真正的名曲。   等沈北一曲奏完。   在场的竟然无一人说话,说是余音绕梁,也不为过。   沈北弹奏完毕,将手重新放在琴弦之上,而后冲着君后颔首:“多谢君后,这琴,极好。”   沈北开了这个口,其他人才缓过来。   君后真心说了一句:“王君这琴艺,好厉害。”   先前皇帝说了一声厉害,这会儿君后也说了一声厉害。   在场的人心想着,可真厉害了,这位平西王君,可不得了,之前不显山不先睡的,今日一出,借着湘君的口,倒是一鸣惊人了。   沈北却没有看在场人都是什么反应,他缓缓站起来,恰与萧长平对上了视线,他那眸中闪过一丝玩味:“大伙儿可得评一评,方才到底是我弹的好,还是王爷这剑舞的好。”   萧长平分明看出他眸中戏谑,如今想来,方才那想法心头竟然被印证,他心头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他这心思,到底怎么长的?   萧长平原本也以为沈北方才喊他出来舞剑是替他挡一挡其他人的言语,总不会是因为他憋了气,所以故意让他演这一出,可如今看来,挡一挡其他人的言语竟然还是其次,因为他这琴奏的极好,所以剩下的就是。   他果然就是故意拉着他,让他表演这一番,显然,就是不让他好过!   任性!   任性妄为到这份上,萧长平本该气恼,之前就气着呢,可偏偏这会儿心里那气被压住了不说,心里狡猾的冒出一个念头来。   还——挺可爱的?   作者闲话:  恩,这是加更,给土豪沁园春雪== 第63章 太君出场(一更)   湘君的脸色真真是极差了,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实在难受,要说他本来也不过略微刁难一下,沈北今日顶多也不过是出丑罢了,若论手段,他可没有使出来半点儿,嘴皮子上的东西,可算不得什么阴谋诡计,可万万没想到,这沈北,居然不好对付!   湘君这会儿心头是动了真怒了,若说之前是因为金钰在他面前说了一大堆,央着他今日让沈北下不来台阶,他才开了个口想让沈北出丑,那么如今是真不想让沈北好过了。   湘君这心思一变,这人的气势也不同,到底是宫中出来的,且是嫡子,宫里头什么花样没见过,先前之所以开口这么直白,不过是因为之前他觉得沈北没什么值得他动心思的,且他毕竟是王君,给个小教训也就罢了。   如今这样,湘君嘴角勾了勾,扬起一个笑容:“平西王君果然厉害,我竟是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方才那首曲子叫什么?可有曲谱?是哪位高人所作?”   皇帝听着湘君这一番笑起来:“湘君可是没想到平西王君一手琴艺竟然也是厉害的很?”   湘君道:“确实没想到啊,好生厉害,我都要甘拜下风了。”   他这话一说,总还有人提一句:“湘君琴艺高超咱们都知道,倒也不必妄自菲薄。”   “你这样说,让人家平西王君不好意思,都知道你的厉害。”新帝眸色深深,默默回头看了湘君一眼。   湘君哪儿不知道皇帝的意思,他也不是护着沈北,可萧长平下了场,这个弟弟,他向来爱护的很,从前就是如此,还有一点,这夜宴是皇家宫宴,他虽然身份高,可这种场合要是过了本分,未免在皇帝心里留下个不好的印象。   此事到了这儿,皇帝开口让沈北奏这一曲,面子已经给了湘君,他若要再说什么,或者有什么动作,显然就是不将皇帝放在眼里。   湘君纵然嚣张惯了,可不能不把皇帝放在眼里,他面上笑笑,心里恨恨,本来对沈北也就是可有可无,如今倒是真有点儿厌恶上了。   然而时机以失,反倒让沈北出了这个头,想想方才沈北那琴曲,想他作曲颇多,却没有一首比的上沈北刚才弹奏的,心头更是难受无比。   到底说了一句:“皇上,我是好奇,平西王君可否告知与我?”   萧长平看着沈北。   沈北笑着去看湘君:“那湘君回答我一句,方才是我弹奏的好,还是王爷舞剑舞的好。”   这话一出,湘君那好脸色差点儿维持不住了。   这沈北居然非逼着他说一句他弹琴好?   这不是当众打他的脸吗?   可方才之事有目共睹的很,沈北那琴奏的,是个人都说不出不好来,而且如今他若说不好,那人家岂不是觉得他怕了对方琴技高超?实在是有输不起的嫌疑。   这话不说不行,但若真要说,他心头不痛快的很,湘君咬牙,好一个沈北,果真如金钰所说,手段了得!   萧长平如何听不出沈北这话外音就是让湘君将自己说过的话咽下去,这种明目张胆不让人占半点儿便宜的做法,简直霸道。   偏偏如今骑虎难下,湘君硬着头皮,心里有恨,也不得不开口:“自然是平西王君的琴艺好过方才长平的剑术。”   萧长平头回看湘君让人逼成这样。   可想想方才湘君开口逼沈北下场,他眼睛眯了一眯,金钰之前所作所为在前,湘君那位夫君出身金家,说着两者没有关联,他都不信。   金家吗?   沈北眼下倒不去想什么金家金钰了,他听了这一句笑了,而后果然老实说:“此曲名为高山流水,是我多年前翻阅古籍偶然抄录下来的。”   湘君就算得了名字面上欢喜,心里也没多高兴,只恨自己之前看轻了沈北,没有周密的找个由头让沈北好好出一回大丑,如今皇帝方才那一眼警告在前,他若再有动作也是不妥,只想着,来日方长,这梁子算是结下了,以后有的是机会让沈北不痛快。   正想着,外头一声通传:“太君到。”   湘君听着面上不显,心里倒是诧异,这太君自新帝登基开始深居简出,说是身体不适,一直都闭门,这宫宴这样的事情,事先也没有说太君会过来,如今半途中突然过来,这是有什么事儿啊?   在场的人心中各有猜测,这厢皇帝与君后站了起来,沈北与萧长平退到原先的位置上。   太君进来的时候,所有人齐刷刷的喊:“太君万安。”   沈北心头对这个太君是半点儿都没记忆的,因为原主与萧长平成婚的时候,本该去拜见太君,但太君没有见他,当夜又说突发病痛让萧长平进宫,后来宫中也没有来过通传让他去拜见,他有被萧长平冷落,于是兜兜转转,这还是他头一回见到太君。   沈北就看了一眼,那太君的样貌映入眼帘却觉得有三分眼熟,至于哪儿眼熟,一下子沈北居然想不起来了,只是这太君保养的好,看着三十多岁,实在是个美男子,而且气质雍容,若是年轻些,怕是能迷倒不少人。   太君开了口:“都不必多礼了,我也是随意来看看,今日身子还行,宫中又少有热闹,于是难免想来凑一凑热闹。”   皇帝道:“太君上座吧。”   太君便缓缓上座。   他一来,周围的人没有再说话,只等着长辈发话,太君看了一圈,先问萧长策:“齐王啊。”   萧长策站起来:“太君。”   “也这么大了,好好议亲,早日成亲,也好多添子嗣。”   萧长策这没头没脑的,他年纪不大啊,太君说起这个,仿佛意有所指。   反应快的已经有所察觉,萧长陵那扇子摇的停顿了一下,果真下一个就到他了。   太君道:“镇北王也收敛收敛性子,尽招惹些什么人,我在这宫里还时不时听着你在外头的花名。”   萧长陵干咳一声:“太君在我家王君面前也给我留点儿面子。”   太君但笑不语,之后便陆陆续续又说了萧长安:“景王年纪轻轻,这身子还得好好养着。”   萧长安颔首特别恭敬:“是。”   而后,太君的视线便落在萧长平身上了:“平西王这府上子嗣,也该上心,你这府上人也太少了。”   这话对着萧长平说的,但这府上人太少了,不由让人想起之前萧长平与沈北刚刚成亲,太君就往平西王府送了侧君与三位公子的事儿,这平西王府上的,可都是太君塞过去的,明着是太君关心平西王子嗣,外头人也说不到哪儿去,可却颇有见不得平西王君与王爷恩爱的嫌疑。   这话湘君听出几分滋味来,从前外人说太君好似不喜欢平西王这位王君,他还不觉得,如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虽然有其他王爷做由头挡着,说到最后才说到平西王身上,可亲疏有别,在场的可只有皇帝与萧长平是太君亲生的,这亲生的与旁人生的,自然是不同的。   不是说当初这亲事也是太君点头同意的吗?怎么一开始就不待见似的,如今想想,这里头仿佛有什么猫腻。   沈北听着太君话中有话,他低敛眉眼,仿若未闻,突然,他眉头突然跳了一下。   这种场合中,沈北向来对面部管理这方面十分细致,可突然想到的事情让他不由跳了一下眉头。   他突然想起为何方才觉得太君有几分面熟了,因为不久之前,他见过一次韩侍君。   他眸中闪过一丝精光,这两人整体来说并不相似,但是有一点却很像,鼻子跟嘴巴,尤其是嘴巴,方才沈北一时觉得眼熟,却突然想不起到底眼熟在哪儿,这会儿想起来了,脑中对比,只觉得越发相似起来。   眉眼不同,但是那鼻子与嘴巴,却像了八分,若是遮住眉眼,加上身形相似,怕是能到以假乱真的地步。   沈北接下来将原主从小到大的记忆又梳理了一遍,此前有些迷惑的地方,眼下突然有点儿说的通了。   原主对于太君不喜自己这件事情一直不解,但没有想过其中原因。   但只怕想过,也是想不明白。   沈北突然发觉这个,心中两个念头,一个觉得不可能,一个觉得,没什么不可能。   此类事情,不可能没有蛛丝马迹,恰好他梳理完记忆之后,所需要的蛛丝马迹居然有了。   将军府中,沈郎君并不得宠,最得宠的人,要说韩侍君,韩侍君还生下了将军府的长子,沈郎君生了三个哥儿,还有一个没活下来,若沈北的父亲与这位太君有旧,两人本就有什么情愫,或者是年轻时有什么纠葛,太君看沈北不顺眼,竟然能够说得过去。   湘君只觉其中有猫腻,但想不出什么,但这会儿太君意有所指,他方才让沈北将了一军,眼下仿佛随意开口道:“太君说的是,这成婚也快有一年了吧?方才看着平西王对王君也是呵护备至,听闻前日府上有位公子冲撞了王君之后被王爷罚了,本来府上人就少,如今越发少了,今日这样的吉祥日子,不如太君做主,替王爷再挑两个可心人儿送过去。” 第64章 公子入府(二更)   沈北听这话听得看了一眼萧长平,这湘君已经不必说了,明摆着是要找他不痛快,先前没能让他出丑这会儿显然是惦记上了,太君这一番”友好”询问正给了他发挥空间,按照这儿的人的思想,给你老公纳妾,那就是对你最好的打击。   显然湘君这会儿就找到报方才那一番仇的好法子了,借着太君的由头说出来,那皇帝之前似有似无的警告便也不算什么。   湘君说罢心头快意,如胶似漆的夫夫最怕什么,还不是外头的人吗?萧长平对沈北好似真心维护这一点虽然他没有算到,但是这会儿太君开着一个口子,让平西王府热闹热闹,他看沈北还能得宠多久。   男人呐,都是喜新厌旧的。   湘君想着去看沈北脸色,但一看,只见沈北似乎思考了一番,除了想到什么似得表情,其他居然没有。   太君是第一次仔细看沈北,他只看了一眼,收回视线,淡淡说道:“不急,年纪还轻呢。”   这事儿太君高高举起,竟然是轻轻放下了。   不知是不是顾忌今日是宫宴皇帝君后都在场,故意争对太难看。   之后便是例行的表演之类,宫宴上的菜你就不能指望他上来的时候还是热乎的,沈北吃的真是不乐意,吃完了跟没吃似得,等吃的差不多了,到了该散场的时候,沈北却得了一个宫人通传。   太君没到最后就先离开了,这会儿这宫人来通传,让他去太君宫中,说是太君有事情要交代。   萧长平听着:“本王随你一道过去便是。”   沈北也没有拒绝,看着挺乖巧的道:“多谢王爷。”   这声谢,说的好听,落在人耳朵里,却未必是什么好意思。   但那宫人听着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他是太君宫中当差的,对于平西王府平西王与王君感情历来不好之事是有耳闻的,没想到,二位看着完全不像是感情不好的样子啊。   萧长平听罢他这一声谢,面无表情。   那宫人带路,一路去了慈安宫,宫人道:“太君想与王君说两句体己话,王爷还请在此稍等。”   萧长平便坐下来,自然有人给他奉茶。   沈北跟着那宫人入了内殿,里头香烟袅袅,香炉里焚着香,味道有些甜腻,沈北嗅着不由蹙了眉,他不喜欢这个味道。   而后层层叠叠幔帐之后一个人影,正是太君,这会儿的太君与之前在大殿上的完全不同,他半靠在一张踏上,手撑着太阳穴,眼睛合着,像是闭目养神。   沈北站定了,开了口:“见过太君,不知太君喊我过来,是有什么事情。”   太君的眼皮子缓缓抬起,眸中肉眼可见的有些锐利,紧接着,沈北便让太君打量了个遍,从上到下都是,太君的语气不怒自威。   身旁的宫侍已经替太君开了口:“王君,太君正在休息,您贸然出声打扰,实在不符合规矩。”   沈北仿佛乖巧的点头:“太君宽容,今日我是第一回 进宫,且是头一回面对太君,方才听外头传话的宫人说太君有事,便有些着急,是方才大殿所说的给王爷安排新侍从的事儿吗?”   那宫侍听着他说头一回面的太君时本想说一句”怎么能因是头一回来就觉得坏了规矩也是正常”却没想到沈北居然主动提起那侍从的事儿,正常来说,这类的事儿,若不是长辈提起,哪个做夫郎的乐意给夫君纳公子的?倒让他一时间噎住了。   可沈北说的自然极了:“此事方才大殿之上我顾虑人多,若是开口,未免不顾场合,因此没有接下去,太君可是,已经将人准备好了?不知是怎么样的公子?王爷也在,可让王爷看看合不合眼缘,再带回去。”   宫侍:“……”   这话都让沈北一个人说完了,他以为的流程是,沈北进来,不敢打扰太君,而后站着枯等,等太君醒了,再提起赐人的事儿,而后王君必定会反驳,他便能以王君善妒的名义教训王君几句,结果眼下,王君如此”识大体”真是让他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太君这时候才开始正眼看沈北,他缓缓开口:“你接的,倒是爽快。”   沈北道:“长者赐不可辞,这道理,父亲自小就教导我。”   太君听到沈北说父亲二字,右手食指指节微微一曲。   这变化,落入沈北眼中,他眸中闪过一丝玩味。   太君道:“你父亲教你的规矩不错,你学的倒也不错。”   沈北:“多谢太君夸奖。”   之后两人干巴巴的说了些没营养的话,无非一问一答,沈北之后再没主动挑起什么话题,但话说的滴水不漏,竟是让人找不出什么破绽来,可偏偏又看着他似乎不是刻意说的,也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   说了一会儿,太君像是终于没有问题了:“你下去吧。”   沈北再不多说一句,当即告退。   这来的快,走的也快,宫侍直等沈北出去了小声道:“太君,这……”   太君再次缓缓睁开眼:“将人送到王府去便是。”   “是。”   太君再看着门外,看着慵懒的眸中却闪过一丝厉意,紧接着,又想起什么:“过几日,到先帝忌辰了吧?”   宫侍一顿:“是,奴才已经安排好了。”   太君眉目柔和了些许:“好。”   出了宫,沈北想着方才与太君那一番对话,人说下意识的小动作最能看出人想隐瞒的东西,若说先前沈北对太君与原主的父亲有什么纠葛有点儿怀疑,眼下几乎可以说是确定了,这位太君,与原主的父亲必定是有牵连,而且牵连还不清,一个男人娶另外一个人按着人家的模子找人,这不必多说是什么情愫,至于太君嘛……就更有意思了,他显然是不待见自己的,也有意刁难,可他不过提了一句父亲,太君显然就放弃了原本打算好好刁难他的想法。   这固然也有他说话滴水不漏的功力,可那是在皇宫,太君的地方,太君的地位比如今的他可高多了,在这个地位代表一切的地方,沈北能毫发无损就领了两个公子就能回府,说其中没有他那一声声父亲的缘故,沈北自己都不信。   沈北都能脑补出一本甄嬛传,他想着想着,突然轻笑了一声。   落在萧长平耳中,他幽幽道:“王君得了太君新赏赐本王的两名侍从,心中如此欢喜?”   沈北一顿:“我不是高兴。”   “哦?”萧长平看着他:“那王君在笑什么?”   沈北嘴上拐了个弯:“我想着,方才王爷舞剑,舞的倒是极好。”   萧长平一愣:“你在想我?”   沈北歪歪脑袋看着他,颇天真:“怎么?还不许我想王爷吗?”   “装。”萧长平说完一个字转过头去。   沈北听着萧长平说这一个字,他眸中闪过一丝诧异,直觉萧长平似乎什么地方变了,与先前有些不同,若是之前,这个字眼,他该不会说,可具体如何不同,却说不上来,念头不过转了一瞬间,他很快不去想这个问题了。   一趟宫宴回来,除了多出了两个公子之外,府上没什么别的变化,至少沈北那儿暂时还没有什么变化,其他人那儿都什么想法,沈北当做不注意,府上依然是侧君掌权,齐王寿宴之后,沈北又仿佛没事儿了。   第二天,他又让竹柳搬了个椅子放在院子里,也不看账本了,全让人又如数都送到侧君那儿去了,如今他无事一身轻,自在的很。   府上奴才都觉得这府上的主子是越发让人看不明白了,这厢王爷似乎对王君上了心,那厢王君又将权柄还给了侧君,这搁在别家那哪儿是可能的事儿?谁还不争个你死我活?偏偏王君这一放手,府上又和谐不少,新添了两位公子也好似没什么似得。   那两位公子一个姓赵一个姓李,之前都是太君宫中当差的,结果来的头一天就犯了难。   这按理说公子入府头一日得拜见王君,可这府上掌权的偏偏是侧君,这是该先去拜见王君还是先去拜见侧君,得罪了哪一个都不行,可急死个人了。   赵公子拉着李公子皱眉头:“不然按照规矩还是先去给王君请安吧。”   李公子却摇头:“这王君一入宫太君又急着将我们赐给王爷,先前府上几位,也都是太君赐下来的,可见这王君不得太君欢心,王爷多孝顺太君呐,太君不喜欢的,王爷哪儿会喜欢,这不,府上权柄都在侧君那儿。”   “照你这么说,咱们得先去拜见侧君?”   李公子看赵公子那一脸模样,心说这人真够蠢的,面上却不表露半分,缓缓道:“是该如此。”   赵公子听了点点头觉得是这个道理,他看了看眼下的时辰:“那咱们就快去拜见吧,免得过来时辰了。”   李公子心中已经有了打算,他点点头,两人入府便住在一个院子里,这会儿商量着一同出门,走出院子不多远,李公子脚下一扭,突然整个人摔到在地。   “诶哟。”   赵公子看着李公子这下摔得,正好摔在旁边一个泥潭里,他那身衣服立刻脏了。   “这可怎么办?”李公子像是慌了:“我这摔得这么脏,不能去拜见侧君啊。” 第65章 拜见(加更)   沈北本来是闲着没事儿,结果那头竹柳突然来报:“王君,新来的公子去给侧君请安了。”   沈北听着勾了勾嘴唇,毫不在意:“去给他请安就去给他请安,我落得清净。”   竹柳一时语塞:“可……”   沈北回头带着笑意看了竹柳一眼:“急什么,新来的公子不懂事,回头敲打一顿自然就好了,眼下巴巴的过去倒显得我好似等着他们来,结果他们没来,我好没面子的。”   竹柳一想竟然还真是,想着自己方才那样子不由有点儿脸红:“是奴才沉不住气,王君自然有王君的打算。”顿了顿,他又道:“先前王君吩咐的,奴才已经办妥了,之前趁着齐王寿宴府上人手交替,奴才将不少人放入各处,卖身契都捏在奴才手里,也是亲自挑的人,应该还算合用,还是王君先前想的周到,如此也不怕侧君继续掌权府上有什么动静咱们不知道。”   竹柳说的最后,语气中全是佩服。   他原先还想着王君将这府上的事情又重新交给侧君,以后不免又回到从前的境地,可如今完全不会这样想了。   从前王君嘴皮子上不饶人,可府上多少奴才背地里都是看不起王君,可眼下却不同了,如今府上的权柄虽然不在王君手中,可这府上有什么动静是王君不知道的?   竹柳心头发热,只觉跟在王君身边,日日都有干劲,这伺候人起来,也越发勤快。   沈北听着点点头:“此事你办的很好,之前那位孟大夫的药浴泡着,也不错,我觉得身上松快多了,你再请他过来替我把把脉吧。”   竹柳听着立刻就去,沈北半眯着眼睛看着不远处的树叶,阳光透过叶子照在地上,露出一个个光斑,他缓缓悠然:“虽不是夏日,但是这么好的日头,挺适合睡个懒觉的。”   竹柳去的快,回来的也快,那位孟焦孟大夫过来的时候看见沈北正躺着,整个人慵懒高贵的很,他外头传闻听的少,不知道什么宫宴,什么寿宴,只规规矩矩过去,而后恭恭敬敬站在沈北身旁。   沈北缓缓睁开眼睛,露出个笑容来:“孟大夫好啊,又见面了。”   孟焦上回见他的时候便觉得沈北与众不同,如今他一个王君居然这样平易近人的与他打招呼,孟焦却不敢怠慢,行了个礼道:“草民给王君把脉。”   “嗯。”沈北没多说了,将手伸了过去。   孟焦仔细把了一会儿,而后道:“先前王君说的想调养好身子而后慢慢锻炼的事儿差不多可以了,如今王君的身子已经到了最佳状态,佐以锻炼,自然能让体质好些。”   沈北很满意:“那一天多少时间为宜?”   孟焦道:“不超过一个时辰,且不宜在饭后。”顿了顿:“若是可以,黄昏时候便很好。”   沈北点点头没什么要问的了:“竹柳,替我送孟大夫吧。”   孟焦站起来,冲着沈北告辞,到了外头,竹柳将人送出去,给了他看诊费用。   此事他本也没有避着人,自然有人看见了,那人看见之后小跑着到了侧君院子外头,恰遇上冬儿,那人在冬儿耳边嘀咕了一阵,正说着突然见红卯提着什么东西过来了。   冬儿立刻让人退下,可红卯什么眼力,一眼看过去就知道,只是面上不显,冬儿迎上去。   红卯当即说出自己的来意:“宫宴那日宫中赏了许多缎子,王爷的意思,这不,给侧君送过来了。”   冬儿面露喜色:“多谢王爷了。”   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个荷包来:“也多谢你,这老远送过来,挺重的吧?”   红卯看着那荷包笑了笑:“几匹布,有什么重不重的,这就不必了,我还得去给陵公子他们也送过去,就不多叨扰了。”   冬儿见红卯推辞,手都不伸,显然是真不想要了,面上笑笑收回,心里却没有半点笑意。   这送东西送不出去,可不是表示对方不贪,你看他面子,他也得看你面子,有道是不看僧面看佛面,这东西他不收,显然是有划清界限的意思。   红卯是谁,那是王爷跟前第一得力人,看着笑嘻嘻的,可办事儿利落,颇得王爷喜爱,有时候,他的意思,几乎就是王爷的意思。   冬儿抿了抿嘴唇,又想起刚才那人报信,他转头回了屋子。   那边那位过来请安的公子还在里头,与侧君闲聊,冬儿不好说什么,但是拿着布匹入内,赵公子眼前一亮:“这是王爷赏赐给侧君的缎子?好漂亮啊,王爷果然很宠侧君呢。”   侧君看着那缎子也觉得好看的紧,但看冬儿一眼,立刻便发觉了什么,他笑了笑:“想必是昨日宫宴之后宫里赏赐的,必定是人人都有,你眼下还在我这儿,回去瞧一瞧,说不准东西已经送过去了。”顿了顿:“对了,今日你来拜见,是你规矩大,这事儿本该是王君给你赏赐,你虽来拜见,但我不好逾了规矩,王君赏赐过了,我便不给你什么了。”   赵公子一愣。   侧君看他一愣,颇惊讶:“你,没去王君那儿拜见吗?”   赵公子这会儿脸色终于有些不好,他蓦地想到去换个衣服这么久还没有过来的李公子,这会儿,他便是再蠢也反应过来了,脸上顿时愤愤,看着面前似乎好脾气的侧君,他大喊:“侧君可要为我做主啊!”   侧君看赵公子那样子多少也猜到一二,想想另外那位没有过来的公子,他笑了笑:“我做主可没有用,你眼下去王君那儿,不知来不来得及。”   赵公子一听,赶忙站起来,而后匆匆告辞了。   冬儿看着他走远了啐了一口:“什么人呐,当我们这儿特别欢迎他似得,方才多少好话来夸侧君你,如今眼巴巴又要去捧王君的臭脚。”   侧君笑着摇摇头:“这种人才好,不多事儿。”   冬儿一听,这不明摆着说他蠢好拿捏嘛,一想也是,这么蠢的货色,放在府上才安全呢。   不过他可没忘了自己要说的是什么,他道:“方才有人来报,王君院子里请了个大夫。”   侧君面色一僵,而后算算时间,心里松了口气,但眸色深深:“王君这是,想要孩子了吧?”   冬儿抿抿嘴唇:“奴才想着也是。”他看着侧君:“怎么办?王爷如今对王君与从前不同了,王君既然已经侍寝,那他若是再有了身孕……”这府上便要有嫡子了。   若是运气好些,让王君生下的是嫡长子,那世子的位置可就……   侧君抿了抿嘴唇:“若真到了那时候,有步棋,也该动一动了。”   他默默的,往两位陵公子住的院落方向看了一眼。   沈北突然打了个喷嚏,竹柳一阵紧张:“不会是感染了风寒吧?”   沈北揉了揉鼻子:“八成是有人想着算计我来着。”   “啊?”竹柳眨巴一下眼睛有些懵:“还有这样的说法?”   沈北看他懵的样子颇觉得有趣,示意他过来揉揉他的脑袋道:“你没听说过一想二骂的说法吗?我寻思着这儿也没什么人会想着我,若是想着,怕也是算计居多了。”   竹柳听着这话先是愣了愣,紧接着有些心疼,他笑着道:“说不准是郎君想着王君呢,这不,明日咱们就要回将军府了,郎君想着王君也是有的,说不准现在正念叨着呢。”   沈北是记得这回事的,宫宴结束之后便是将军府团圆宴,想到沈郎君,自然也想到韩侍君以及这将军府的一大家子。   要说这将军府上,那可比这平西王府热闹多了,倒不是说侍君有多少,沈北略猜到一些宫中那位与他那位便宜父亲有些牵扯之后,倒是有些能理解韩侍君为何得宠,但得宠是一回事儿,沈郎君虽然占着郎君的位置,可到底也不得宠的很,偏偏他是个贤惠的,与原主还不同,是真贤惠,一心扑在孩子与管理内务上头,对于沈将军的淡漠,心头该伤心的伤心,可该做的,他继续做,偏偏沈将军对韩侍君有所偏爱。   于是往往沈郎君做的许多事情都是吃力不讨好,这且不用说了,这府上长男是韩侍君肚子里出来的,这次男也是他肚子里出来的,说是侍君,其实若不是沈郎君家底有些,恐怕这韩侍君早就扶正了。   更不用说这府上还不止一个韩侍君,还有二房三房的人,沈家是武将,大多男丁孔武有力的很,于是除了那位便宜父亲,这二房三房这正君侍君一大票子,大的多的,出生的小的也就多了,沈北记忆里,原主在府里那会儿,若不是占着个嫡子的身份,以及沈郎君护着,以他那个脾气,怕是讨不到什么好处。   但即便没吃亏,那也是沈北没吃亏,沈郎君手底下因为给沈北收拾烂摊子流出去的银子,可真真不少。   沈北想着,倒默默了一下,正在这时候,外头有人通传:“王君,新来的李公子过来拜见王君了。”   作者闲话:  喜欢的推荐收藏订阅,感谢 第66章 李公子与赵公子(一更)   李公子过来拜见的时候换了身青色衣裳,打扮的一点儿不招摇,很素雅的样子,看不出想出风头的意思,他听着里头说可以进去之后便缓缓进入,而后,看到了躺着晒太阳的沈北。   当即上前给沈北行了个礼:“参见王君。”   沈北却看着他:“只有你一个人?”   “这……”李公子像是有点儿难以启齿:“与我一同过来的那位赵公子他路上出了点儿事儿,眼下怕不能过来,请王君恕罪。”   这话该是为对方掩饰,可偏偏用的语气不对,让人一听就能听出里头有什么猫腻。   显然是故意惹人问的,沈北仿佛没听到他这种故意,淡淡说:“原来如此,那行吧,我知道了,你是新入府的,既然来拜见,规矩还是要懂,竹柳,你来。”   李公子本想引得沈北问起赵公子的,他原本在太君那儿,这宫中竞争可不比外头,赵公子的身家比他好些,但他之所以能与赵公子一样被挑中赏赐给平西王爷自然是靠的他的机智。   他在宫中混的尚且不错,到了平西王府自然不甘人下,都说平西王府都是侧君掌权,而且他特地打听过了,先前齐王寿宴的时候,府上公子也被王君指派了事儿,也就是说,公子们若是巴结的了王君,那日后是不愁没有一席之地的。   他新入府,若是谁都不靠着,怕是难走下去,既然如此,选王君自然是最好的出路。   至于赵公子嘛,他二人同时入府,王爷到时候若是先宠幸赵公子,那他岂非地位还要排在赵公子之后?   今日这小小手段,本是让赵公子在王君面前没脸,顺道也有挑拨侧君与王君的意思,无伤大雅的小事,即便李公子闹起来,他自然也有说辞。   却没想到,王君似乎,完全没有问的意思?   这真是让人措不及防。   李公子一下子倒有点儿哑然,而且王君这语气里那意思,显然也是不待见他的很,连表面工作都不愿意做,他就不怕旁人说他善妒,惹王爷厌弃吗?   李公子心里百转千回,这时候竹柳已经开始说规矩了。   李公子刚才又以为王君不待见他必定要拿捏他,说许多规矩,结果他又一次猜错了。   竹柳说的规矩很少,总结起来其实就一句话——王君在的时候你别废话,别作妖,要懂规矩,反正王君说什么就是什么。   李公子心说这王君果然霸道,可既然这么霸道,为何府上依然是侧君掌权?   果然是因为太霸道了,所以不得王爷喜爱吧?   可李公子想着巴结王君,总不能不做样子,于是乖巧的很,听完竹柳的训诫之后他立刻道:“是,我已经知道了,日后遇到什么事情,我都会禀报王君的。”   这话说的已经很明显是在表忠心了。   竹柳听着心说这位李公子看起来倒是老实。   倒是那位赵公子,这会儿都不见人,怕不是在侧君那儿说的正开心?   这样的人,日后怕又是一个柳公子。   这事儿王君可以不在意,但是他作为王君的贴身人哪儿能不在意,之前王君让他找的护卫还是没有合适的人选,但是府上这些人不必要的事情,务必不能让王君再如同从前那样只能被动挨打。   竹柳心头正想着,外头人报:“赵公子前来拜见。”   竹柳听着见王君不在意,方才王君让他说规矩已经是将此事交给他了,他自然不会让王君再多糟心这种小事。   “请赵公子进来吧。”   于是赵公子就进来了。   他方才跑来的匆忙,侧君那儿离这儿虽然说不是那么远,可也绝对说不上多近,他小跑这过来,气息也不稳,衣裳也有些乱,看上去属实有点儿狼狈。   赵公子方才被李公子坑了一把,眼下见李公子果然已经在王君这里了,心头猜想成了真,要不是他看到王君在,他非冲上去一巴掌拍在李公子脸上不可。   好歹是忍下来了,赵公子快步到了沈北面前行礼,但看沈北看他一眼,之后竹柳便突然挡在沈北面前。   竹柳一脸严厉的看着赵公子道:“赵公子,你新入府,纵然是不懂的王府的规矩可到底是出身皇宫的,连新入府要拜见王君这样的规矩都不懂吗?”   赵公子一看王君甚至连话都不说,显然是发了火了,他是不知道这平西王府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事前也没打听过就来了,可人家是正儿八经的王君,他一个公子,入府头一天就得罪了王君这么大的事情,他哪儿承受的了啊。   当下大喊一声:“我冤枉啊!”   赵公子本来被坑了心头就委屈着呢,如今李公子在前,他也不能当着王君的面做什么,而且如今颇有点儿骑虎难下了。   他是想解释,可怎么解释?   冲着王君说,我寻思着这府上侧君比你权力大,所以我先去拜见了侧君?   这不是不想活了吗?   显然李公子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敢这么做,这个哑巴亏,他是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这么想着,赵公子心头更恨李公子了。   偏偏什么都不能解释,只能说:“方才出来的时候不慎弄脏了衣服,寻思着不能衣冠不整的来拜见王君,所以又回去换了,这才来晚了,请王君责罚。”   若不是竹柳事先知道他先去拜见了侧君,看他这真诚的样子还真以为他是事出有因才来晚了呢。   可眼下竹柳已经知道了,听着赵公子空口白话的就要诓人,他呵呵一笑:“赵公子,莫非你是觉得王君就在这儿坐着府上的事儿就都不知道了吗?”   赵公子心里一咯噔。   这话还能是什么意思?无非是,他先去拜见侧君的事儿,王君已经知道了。   别说赵公子心里一惊,李公子心里也是一惊,不是说王君不管事儿吗?   可他们出来才多久,赵公子去侧君那儿也没多少时间呀,方才他来拜见王君的时候可没见着什么人来禀报什么,也就是说,赵公子一往侧君那儿去便有人来禀报王君赵公子去拜见了。   李公子平白心惊肉跳,这王君哪儿是不能掌控王君权柄啊,这不是,消息灵通的很吗?   想到王君已经知道他先去拜见侧君这件事,赵公子冷汗都下来了,当即不管不顾道:“王君明鉴,我虽然先去拜见侧君,可这不是我的主意啊!”   沈北只做充耳不闻。   竹柳看着沈北这样,便知王君已经不打算管这事儿,或者说,心中有数?   竹柳道:“新人入府先去拜见侧君便是不将王君放在眼里,赵公子,只凭这一点,王君便能罚你禁足。”   禁足二字压下来,赵公子受不住了,他这才刚入府,还没受王爷宠幸就被禁足,还没说个期限,那他还有出头那一日吗?   赵公子虽然不知道王府如何,但是他可是在宫中看过那些个不受宠的贵君的,纵然是贵君,那不受宠的贵君活的可是连奴才都不如。   平日里受奴才欺负,有些奴才仗着自己手中有些权势,就爱欺负那些个主子身份却不得宠的,用来彰显自己的厉害,宫中也有不得宠的贵君就因为奴才被折磨死了。   可这样死的,报一个因病去世,是谁也不会来追究的。   赵公子想到这一层,脸色都发白了,他才入府,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的以后没了活路。   “不是的王君,不是我不敬王君,我是想着先来拜见王君的,可李公子与我说,这府上王君不掌权,侧君掌权,让我先去拜见侧君,我被他的花言巧语迷惑,这才猪油蒙心先去拜见了侧君,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李公子听到赵公子这一句整个人仿佛吓了一大跳,整个人不敢置信的看着赵公子:“赵公子,你,天地良心,你即便要给自己脱罪也不用这样来污蔑我呀!我怎么会这么说?王君,这不是真的,赵公子是自己想着脱罪,所以故意攀扯我的,王君给我做主啊!”   他说着已经冲着沈北跪下了。   竹柳万万没想到赵公子居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他看看跪下的李公子再看看跪下的赵公子。   这会儿两个都跪下了,要说规矩,他一个侍从自然是可以代王君说的,但是眼下两位公子跪下了,也不知谁说的是真的,他侍从的身份,恐怕是不能过问了。   沈北偏头看了一眼李公子与赵公子两个人。   他看着赵公子:“所以你去拜见侧君了吗?”   赵公子面色一白,王君这是不相信他?   他急的眼眶都红了,脑子里不断闪过那些个贵君的下场,声嘶力竭起来:“王君,我真不是故意的,王君饶命啊!”   “我问。”沈北的声音不响,但是一瞬间让声嘶力竭的赵公子仿佛被掐了脖子的鸡一样哑了声音,他看着赵公子:“所以你,去拜见侧君了吗?”   赵公子颤抖着嘴唇,心里发沉到了极点,他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去了。”   “恩。”沈北摆摆手:“回去禁闭吧。”   赵公子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李公子没想到沈北居然行事这么简单粗暴,连句辩解都不让赵公子说,心说这王君也着实太蠢了一些,不过这样,不是正合他意吗?王君这么蠢,莫怪府上是侧君掌权,若是利用的好,说不准这府上以后,有的是他的位置! 第67章 银子(第二更)   李公子正这么想着,面上却不露出来半分,他在皇宫中练出来的,可不止有心计,这怎么不动声色与装无辜,他也学的极好。   赵公子想哭都哭不出来,正在这时候,却突然又听见沈北说:“还有那位李公子,你也去禁足吧。”   李公子心头正得意,他方才想到以后得用什么样的姿态面对王君,才能谋得更多好处,突然听到沈北这么一句,他整个人一愣。   “王君?”   连赵公子也仿佛重新回过点儿神来,整个人看着沈北愣住了。   沈北看都没看他们俩:“下去吧,还有赏赐一会儿我会让人送到你们住的院子里。”   刚说完禁足还说什么赏赐啊!   王君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公子确信自己刚才没有听错,可是他整个有点儿懵,他完全没弄明白王君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王君到底还是觉得赵公子方才污蔑我的话是真的吗?”李公子压着心头的讶异面上仿佛委屈到了极点,他还跪着,冲着沈北说:“王君,我发誓我说的句句属实啊,赵公子如何想如何做,当真与我无关,他方才真的是因为自己做了错事想要抵赖,才将这脏水往我身上泼的。”   李公子又飞快说:“赵公子确确实实去拜见的侧君,可我不是啊,我可是第一时间就来拜见王君了,王君是王君,这府上后院的主人,这规矩我再清楚不过了。”   “所以你这话的意思是我不分青红皂白就要罚你,是我错了?”沈北似笑非笑看着李公子。   李公子心里一紧,被沈北这问句弄得一下子招架不了。   他干笑着:“王君自然是,没有错的。”   沈北道:“既然知道我没错,那你辩解什么?”   李公子心里愤愤,可不敢表露出来一瞬,方才心里想的那些瞬间成了泡影,眼见沈北淡漠的样子心里直突突。   他就看了一眼再不敢看。   心里狂喊这王君到底是什么脾气!他是想罚人就罚人的吗?如果说这是下马威,那也太不能服众了。   这事儿传出去,他难道不怕府上的人都觉得他不可理喻吗?   李公子不想吃这个哑巴亏,他若真要走,起码要将沈北是不分青红皂白关人这件事情坐实了。   “我……”   话刚起个头,沈北已经接过他的话茬:“你先前言语中分明知道赵公子去了侧君那儿,如今我不查赵公子方才说的是真是假,只一视同仁的将你们都罚了而已,知足吧,若真查出点儿什么来,我费点儿时间,你,怕是费点儿命。”   还有一句沈北没说,你的命,没我的时间有价值。   李公子一句话憋在口中,当下一张脸全白了。   赵公子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沈北或许不知道李公子之前是不是故意的,但是他也没觉得他无辜,毕竟,他到底是先去给侧君请安了,而他方才那解释,其实王君心中是有计较的,只是一开始不说罢了。   不知为什么,原本他心头对王君怨怼,瞬间当然无存,不管他到底是为了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借题发挥还是别的什么,如今看着李公子一脸惨白,他心头快意一片,瞬间觉得被禁足都不是什么难过的事儿了。   李公子看赵公子那快意的样子心头恨恨,简直咬牙切齿,他哪里想到这么一桩小事居然被关禁足。   出师未捷,入府头一天居然就被关禁足?今日若是这样,那还有出头之日吗?   难保之后不会被王君打压的起不来,若是连王爷的面都见不到,那谈何争宠?   更是没有机会得到王爷的宠爱了啊!   不,他来王府不是为了禁足的!   李公子在宫中也不是没有凶险的时候,但他相信富贵险中求,今日这一遭,他若是能过去,以后便能让王君知道,他也不是这么好拿捏的!   李公子突然一咬牙,直起背来,看着沈北道:“王君,我不服,都知道府上的侧君掌权,我们新入府上,有此疑惑也是有的,我与赵公子私下是说过到底先来拜见王君还是先去拜见侧君的问题,可他选了去拜侧君,我选了来拜见王君,王君若连着处罚我,岂非让人诟病?”   他这话一是表明他们是新人,虽然知道规矩,可也都是王府这太奇怪了,侧君掌权,王君不管事儿,他们不知道先去拜见谁也是有的。   又表明这话是私底下说的,没人听见,因此无法查证,都是空口白话一句,谁也定不了谁的罪,即便有罪,也不过私下讨论一下府上的奇怪之处,算不得什么。   三是说,虽然不知道去拜见谁,可赵公子选了拜见侧君,而他则是守规矩的,若是传出去,他守规矩还要被罚,一连两个新入府的公子,第一天拜见都被王君罚了。   那传出去,一来,这是太君赐的人,那沈北就是打太君的脸,二来就是善妒,容不下人的罪名。   沈北看着李公子的样子勾了勾嘴唇。   嘴角勾起,可眸中没有半分笑意,他看着李公子,仿佛看着什么垃圾:“言语诱导赵公子,妄自挑拨王君与侧君关系,在王君面前出言不逊,王君处罚不遵,我倒不知道,你这样的态度,还不能罚?你是太君赐下来的人没错,可你如今是平西王府的公子,你犯了错,这儿,是平西王府,我,是平西王君,我说罚你,你便受着,懂?还是你身上还带着什么太君懿旨,让你来指点指点我这个王君?若是有,拿出来我瞧瞧。”   李公子让沈北的眼神吓得不轻,他在出宫前是见过太君的,面前的沈北不过十几岁,二十都不到的年纪,可他就这么懒懒靠着,语气没什么起伏,不见他生气。   可那气势不怒自威,简直比宫中太君更加让人感觉害怕,这种害怕,能让人从骨子里颤抖。   李公子这才知道自己方才有多愚蠢,破釜沉舟用在沈北身上,显然是用错了。   这会儿他心头大乱,嘴唇颤抖:“没,没有,是我错了,我认罚。”   “晚了。”沈北道:“方才我说了,我费点儿时间,你费点儿命,如今这时间我已经费了,你若不出点儿血,对不起我方才说这么多,竹柳,打板子吧,拖下去打,我不想听见声音。”   竹柳一听,也不去看李公子整个人面无血色的样子,他半点儿不同情李公子。   本来确实,这也不是件大事,毕竟,王君与侧君都不算真的撕破脸,侧君都还对王君恭敬着呢,顶多就是新入府的公子不懂事儿,介于他们是太君赐下来的人,意思意思,关个两天这事儿也就算了。   结果这位李公子偏要作死,王君都打算这么过去了,他非要与王君争辩。   竹柳看着赵公子道:“赵公子,您是自个儿回去还是……”   赵公子突然道:“求王君允许我看完李公子受罚再回去。”   “……”   哟,还挺耿直。   沈北看着赵公子倒是真笑了:“准了。”   赵公子道:“多谢王君。”   李公子万万没想到这样一件事情居然能到这种地步,他若是被打完了,日后在这府上还有出路吗?   整个人是愣的,蒙的,没法反应过来就让人拉了下去。   赵公子跟着,眼看着他被人按在板凳上,而后他看着李公子冷笑一声:“李公子,一会儿你可别喊,小心喊了咬了舌头,以后说不出话来,你这巧舌如簧的,怪可惜的。”   这新公子入府这样的事情,大伙儿都知道,赵公子去拜见了侧君之后又匆忙去拜见王君的事儿也有挺多人看见的,结果万万没想到,赵公子没受罚,反倒是那位一开始就去拜见王君的李公子被按着打。   直打了三十板子,整个人都是被抬着走的。   这刚入府就遇到这一茬事情,也不知道要养着多久人才能养回来,这就算是养回来了,身上怕是也会留疤,到时候哪儿还会得王爷喜欢?   这位新来的李公子算是头一天就废了,但是与之前不同,有王君处置赵夫郎在前,又有王君办寿宴在后,再者,更有柳公子的病逝,这一桩桩一件件的,让底下人现在即便是嚼舌根,也会掂量掂量了,总之,眼下的王君与从前不同了,不好惹了。   李公子的事儿刚过,府上人正噤若寒蝉的时候,外头几位管着沈北那些个商铺那两位掌柜的找上了门来。   钱掌柜与周掌柜刚进王府的时候便觉得好似有什么不对,但具体说不上来什么,他们只在门房那儿说了一句他们是王君手下的,便立刻被人领了进来,之前好像没有这么快。   两人说不出有什么怪异,但想着自己这些日子私下做的与安排好的那些事儿,两个人对视笑了笑,而后,心照不宣。   两人跟着下人到了沈北的院子,不知是不是还记得上回的狼狈,两人定了定心神,深呼吸一口气,进入院子,在见到沈北的一瞬间”噗通”一下冲着沈北跪了下去。   悲痛大喊:“王君!银子,没啦!” 第68章 十五(一更)   两人说的仿佛家里死了人,沈北看了他们一眼,这一眼,看不出他生气。   “怎么回事儿?”沈北打量着二人表情。   钱掌柜抑扬顿挫:“这件事情是我们的不是,我们今天过来,就是求王君责罚的。”   这话说的真诚非常,头发花白的人说起这话越发的让人觉得同情。   周掌柜也同样冲着沈北磕头:“是我们没有完成王君的嘱托,这铺子里头的银子,如今已经十不存一,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来找王君了。”   沈北看着他们二人,眯了眯眼睛:“说说吧,怎么没的?”   钱掌柜犹豫再三,仿佛不知道该不该说,周掌柜也是差不多一副表情。   沈北脸上彻底没了表情:“怎么?让我自己猜吗?”   两人一唱一和:“不是不是,此事说出去实在不好听啊,我们也都是为了王君好,此事,事关将军府。”   沈北看着他俩:“继续说。”   钱掌柜道:“是将军府的沈少爷。”   沈北眯了眯眼睛:“哦?是府上韩侍君的大少爷?”   “正是……”钱掌柜有点儿不知道该说什么,仿佛挣扎了许久才说出来:“这位大少爷是个爱赌的,日前在赌场输了不少银两,不知从哪儿得知铺子是王君你的,突然闯入,威逼我们将银子拿出来,不拿出来,便要去外头闹,说王君刻薄自家兄弟,嫁出去之后,便不管家中弟兄死活,我们实在是没法子,便给他了。”   钱掌柜说到这儿顿了顿:“因之前拿走的银两不是很多,我们寻思着,这是王君的家事,不便四处张扬,于是便按下了,没想到今日就一大早,这位大少爷又来了,而且这回开口数目极大,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这才来寻王君领罚。”   沈北出自将军府,他是将军府大公子,那么韩侍君生的那位少爷便是将军府的大少爷,可以说是将军府下个顶梁柱了,沈北对这位的印象全在一个赌字上头,这位其他没有什么,人也不见得多刻薄,从前在将军府对沈北也没有刻意刁难过,但只一点,爱赌,任凭家中人打或者骂,这东西就是戒不掉,因他是将军府长男,家中老太君爱惜的很,沈将军也拿他没法子,虽然不至于听之任之,但颇有随他去,只要不闹出事情来,就不动手的打算。   若这事儿真是出在沈平南身上,那这两位掌柜的,虽然没护着那银子,但到底是不能处罚他们的,毕竟仔细来说,他们也没法子反抗,正如他们之前开不得口一样,这件事情,是家丑,底下人遇上了只能自认倒霉,说不得,也不能告状。   因为少爷与王君是血亲,真要因为这种银钱的事情闹得不愉快,一般小门小户倒是有的,可将军府这样的高门,哪儿容得了这样的丑闻,沈北纵然出嫁在外,毕竟是个公子,在外人眼里,那出嫁的公子帮衬着自家兄长,那都是天经地义的。   沈北若是闹,那也是错!   这事儿,他只能吃一个哑巴亏。   沈北看着钱、周两位掌柜:“如此说来,此事也怪不得你们,你们起来吧。”   两位掌柜心头一喜,心道果然如此,面上却没流露出半分,两人缓缓起来,这姿态摆的十足的低:“多谢王君。”   沈北收回视线,不再看他们,淡淡道:“此事我知道了,具体拿走多少,账目拿过来了吗?”   周掌柜将怀中捂了许久的账本给沈北递过去。   沈北翻开账本看了起来,钱、周二人在旁边等着,沈北看账本速度极快,看完之后将账本还给两位掌柜:“没别的事情就下去吧。”   两位掌柜恭恭敬敬的齐声道:“小的告退。”   而后缓缓退了出去。   直出了平西王府,上了马车,两人才笑出了声来:“此事做的好,明日就是王君回将军府的日子,咱们今日来告这个状,这将军府的事儿,王君也怪不到我们头上,等明日王君回将军府,定是要闹起来,到时候撕破脸自然是难看,眼下王君没有追究,日后这位大少爷再多来几回,王君铁定闹腾的更厉害,即便要追究,咱们这种在外头管着商铺的奴才的,拦不住人家少爷也怪不到我们头上,咱们之前的银子也已经补了,今次这样一来,王君日后哪怕是要发派我们,总归也名不正言不顺。”   这事儿不止让他们从原来中饱私囊的恶奴变成了洗心革面被将军府少爷迫害的苦主,沈北若是之后对付他们,传出去,难免让人觉得是沈北容不下自家兄弟到掌柜那儿拿银子才对付几位掌柜,因此这几位掌柜,除非沈北与将军府彻底闹崩,否则还真就动不得了。   目的达成,两位掌柜相视一笑,之前刺在心头的一根刺眼下终于能咽下,而且给了沈北好大一个不痛快,他二位,心头倒是痛快极了。   不过还有一件事:“燕掌柜,到底是个什么说法?”   钱掌柜说到这个眉头紧皱:“鬼知道他,到底是个年轻后生,怕是之前被王君那几下吓傻了,如此好时机,能让王君对我们无法下手,他竟然不参与,自己顾着自己,等日后出了事,咱们不必管他。”   周掌柜点点头。   马车缓缓离开王府范围,渐渐看不到了。   那边竹柳没忍住,怒斥一声:“大少爷也太没有礼数了!郎君给王君你作为嫁妆的商铺,他说拿银子就拿银子,简直没有将王君你放在眼里,还有之前那王先生,也是韩侍君放在王君身边的,他们这是明摆着瞄着王君您的银子呢。”   沈北看竹柳那愤怒的样子,挑了眉:“竹柳,你说此事,我应该怎么办?”   竹柳让沈北问住了,但是他想了一想,有些沮丧的发现:“此事王君实在不好动作,若是明日回去赴宴找老爷告状,那大少爷固然会被老爷责罚,可为了银钱的事伤了家中和气,恐怕会有人说王君不懂事的,因此此事,恐怕也只能忍一时,若是下回大少爷还这样,王君或许直接将人拿下,当面亲自敲打他,或许会好些。”   面对下人这大少爷能说拿就拿,但是面对王君,就算他是府上大少爷,可王君也是正儿八经的大公子,且如今贵为王君,亲自找他开口说了,竹柳还真不信这大少爷还能厚重脸皮到王君手底下的铺子去拿银子。   沈北听了,但笑不语,看着竹柳义愤填膺那样子勾了勾嘴唇,倒是想起另外一件事情来:“今日,是十五吧。”   竹柳正想着沈家大少爷的事儿呢,乍一听沈北这话有点儿反应不过来:“啊?”顿了顿才道:“是,是十五呢。”   沈北想了想:“晚上,请王爷过来吧。”   这一句说的淡然又自然,可是竹柳却更懵了。   他看着自家主子:“王君……”   沈北道:“去请就是。”   然后那头红卯得了消息,去禀报萧长平去了。   萧长平这会儿才下了朝,看红卯一脸喜气的凑上来,不由蹙眉:“什么事儿?”   红卯哪儿能不喜啊,他略带神神秘秘的道:“王君身边的竹柳先前来禀报奴才,说是王爷今晚请王爷过去呢。”   萧长平一顿,看看红卯那样子,想了想:“他?说什么事儿没有?”   红卯一听,心说这王爷莫非是让王君前几日冷淡给刺着了?还是……他莫名又想起之前王爷好似在王君面前表现的不怎么样的事儿了,王爷居然已经觉得王君不会是因为夫夫情趣的事儿找他了,直觉王君找他就是有别的事儿了?   红卯心疼上自家主子了,立马说了好话:“没说什么事儿,这王君主动让人过来传话,自然是想王爷了,说不准,晚上还给王爷,准备了什么特别的礼物。”   听到礼物二字,萧长平倒是想起来一回事,他挑眉:“怕是真有礼物。”   “啊?”红卯方才是嘴甜说的好话,这王爷居然就信了,要是之后没有礼物,那王爷一失望,岂不是要怪罪到他头上?   红卯又试探着问:“王爷心中有数?”   萧长平嘴角牵了一牵:“王君还欠着本王一份独一无二的礼物。”   红卯眨巴两下眼睛,看着自家王爷嘴角带笑的样子,又想想王爷说的那独一无二,他怕王爷期待太高,一会儿王君若是准备的东西不合王爷心意,难免会失望吧?   但这会儿,他聪明的把话给咽下去了,人家夫夫之间的情趣事儿,哪儿容得他插手不是?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王君的小院子里灯火通明,下人进进出出忙碌的很,红卯那边早来过消息,说王爷一会儿忙完了就会过来,自从王君得宠,这院子里的下人跟着地位也都水涨船高,再没有之前那么憋屈了,这会儿一个个脸上挂着笑,干起活儿来也勤快不少。   而里头,沈北一双手泡在冰水里头,眉头皱的死紧。   萧长平过来的时候,正看到那一幕,他看着沈北那手泡在水里手背发红,好几处红点,一双白玉雕琢似得手,如今好几个水泡挂着,看起来颇狰狞,当下眉头一皱语气一沉:“怎么回事?” 第69章 不满(二更)   萧长平这话不是冲着沈北去的,问的是一旁看着沈北那手也十分焦急的竹柳,竹柳一听萧长平那话,本来他心里也着急,可一想到自家主子是什么原因才受的伤,他看着萧长平也不待见起来。   “王君想着给王爷做菜,可王君十指不沾阳春水,从前都没做过,哪儿做的了那个,下油锅的时候便被油溅到了手背上,烫了好几处。”   萧长平愣了愣,给他做菜?   “那还不快去叫大夫!傻愣着做什么?”   沈北这会儿说话了:“不必了。“他手从冰水里拿出来:“小伤,竹柳,药膏呢。”   竹柳早准备了,正要拿过去,萧长平看沈北果然是不想找大夫了,伸手就从竹柳那儿将药膏拿走:“你下去吧,本王给王君上药就是。”   竹柳愣住了。   沈北说了句大实话:“王爷你给人上过药吗?别到时候把我手戳破了。”   “……”萧长平怎么牙就这么痒痒,他蓦地在沈北旁边坐下,语气硬的很:“王君放心,本王少时在军营里历练过,抹个伤药倒不至于把王君的手弄残了。”   沈北看萧长平那样子便知他是决计不会讲这件事情再交给竹柳了,那盆水放着眼前也碍事儿:“竹柳,把冰水端下去吧,这儿王爷给我上药就成。”   竹柳有点儿不放心,但到底还是去了。   屋子里就剩下萧长平与沈北,萧长平捏着沈北那手用竹签子挑出一点儿药膏,而后在沈北的手背上抹起来,这药膏上去有些凉意,沈北下意识一缩手。   萧长平看他缩手,淡淡道:“疼也忍着点儿,上了药膏一会儿就会舒服许多。”   沈北眨巴两下眼睛,他方才,是不是语气比之前柔和了些许?   萧长平这药上的着实有点儿慢,一点一点拿竹签子抹,而沈北当时真是翻船了,他没想到下了油之后放水那油能溅起这么多来,这会儿星星点点手上十多个泡泡,手臂上都有,袖子撩起一点儿,萧长平看着他胳膊上因为没泡到冰水,这会儿看着更严重些,有些泡已经很明显了。   他那眉头又拧起来:“为何突然想着给本王做菜?上回那种?”   沈北一听挑眉:“王爷这话说的可没良心,不是王爷要求我还那花簪的?要个独一无二的礼物,那眼下除了我做的菜,我去哪儿找独一无二的礼物给王爷?”   萧长平那手一顿,他抬头看沈北。   沈北让他看的莫名其妙,结果萧长平看了一眼,就又低下头去给他上药了。   这一个手,他竟然认认真真上了好一会儿药,沈北都快没耐心了,忍不住问:“好了没有?”   萧长平听着他这声音哪儿还不知道他是没耐心了,他这个上药的人没有没耐心,他倒好,嫌弃他慢了。   不过再慢,总共也就一条胳膊,再一会儿就好了。   沈北上过药之后烫伤就没这么严重了,凉飕飕的觉得舒服不少,本也不是很大,只是多了几处,想必好起来也挺快的。   “菜呢?”萧长平突然问。   沈北到底想着萧长平耐心给他上了这么久的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老实一回:“我手伤了这菜自然也是不能吃了,焦了。”   萧长平看他一眼:“既然没了,这回便不算,下回……做菜还是免了,王君金尊玉贵的,今日上了手,明日回将军府,若是让沈将军瞧见,还以为本王虐待王君。”   这就是要面子咯?沈北很理解萧长平这话,尤其放在明日要入将军府前的今晚,他更理解,政治联姻,至少表面样子还是要做一做的,所以萧长平显然是打算明日好好去将军府秀一秀了。   “王爷能这么想,再好不过。”   这话意思在直白不过,萧长平看着沈北那自然的模样,嘴角挂起一个略带讽刺意味的笑容,将那药膏罐头随意放在一边,签子也丢了:“既然王君这儿没有饭,那本王去侧君那儿用饭。”   说着便站起来,沈北看他来了又走,敏感如他,哪儿看不出萧长平这会儿心情不好,方才还好好的,这会儿突然又不好了?   这感觉,颇像之前他们差点儿就做了那会儿,分明气氛环境恰到好处,沈北也被挑起点儿情热,偏偏他说不做就不做了,要论心思难猜,沈北自来了这儿之后,觉得其他人都在掌控范围,偏偏这位萧长平。   他刚见萧长平的时候,这位的心思分明也挺好猜,如今才过了多久,竟然是他都猜不透萧长平这喜怒哀乐到底有什么变化规律了。   这着实不是个好兆头。   萧长平站起来,沈北半句话没说,他走到门口,再跨出去之前顿了一顿,缓缓回了头,只见沈北抬眸看着他,甚至有几分乖巧,但是他说:“怎么了?”   萧长平脸一黑,转头抬脚便走。   红卯在外头本来以为萧长平今晚就在这儿歇下了,王君与王爷相处,他自觉不去在那儿杵着添堵,于是方才连进都没有进去,就在外头,这会儿看着萧长平从里头出来,而且那脸黑的,简直锅底一般,他心里一咯噔。   心说果然,果然是王爷先前对王君那礼物期待过高,如今显然是王君那礼物达不到王爷的期待,这不生气了。   萧长平走的奇快,红卯在后头跟着都累,架不住萧长平人高腿长,红卯都小跑起来了,才跟上萧长平的脚步,他心里暗暗叫苦,这王君到底准备了什么,就算不合王爷心意,总不至于气成这样啊。   他也不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嘴上想劝也没法子,心里急的打转。   正在这时候,萧长平突然停下脚步:“一个人若是心死了,是否对情爱之事,便看淡了?”   红卯这会儿哪儿还有不懂的啊,这分明就是暗语王君嘛。   王君先前对王爷有多痴迷,那他也是看在眼里的,与如今的王君,简直是两个人,若不是之前王君就不太出门,他怕是要以为现在的王君是个假王君了。   可佛说人又大彻大悟,王君原先对王爷那般痴心,是个人都看出来王君是真的喜欢王爷,可之前王君那个脾气吧,实在是让人看不下去,也不知是不是外人所说那种感情使人疯魔。   从前王君确实是疯魔的样子,可不久前,王君好像就是大彻大悟了,整个人好了,不痴迷王爷了之后,王君整个人都让人看得顺眼了,不,不是顺眼了,而是越发有个王君的样子了,行事大气,这犯蠢的事儿再不会做了。   王爷从前对王君不假辞色,如今倒是越发像一对正经夫夫,可若说情爱嘛……   红卯想了想:“其实看淡未必不是好事,王君如今这样,于府上也好,与王爷也好,比之当初王君在府上,显然要好许多。”   萧长平听着红卯的话,心头有个声音在说。   是啊,如今这模样,难道不正是当初他希望的那样吗?   当初沈北对他说,他想通了,强扭的瓜不甜,以后不会再他面前惹他厌烦,他当初还对沈北抱着怀疑的心态,觉得沈北做不到,如今他倒是做的很好,很符合他心头一个王君该有的样子,他很贤惠,也不嫉妒,他吩咐的事情,他也能办的妥当,甚至连朝堂之事,他也能敏锐的与他想到一处,这样一个贤惠夫郎,他不该有什么不满。   可萧长平不知道自己在不满什么,沈北不喜欢他送的锦衣他不满,他拒绝他与他出去再买新衣,他不满,他摔了他送的花簪,他不满,之后更是沈北顺从他愿意侍寝,他也不满,到宫中送公子,沈北接的完全没有半分难受的样子,他还是不满。   事实上,沈北次次都说的很符合一个夫郎一个王君的身份,买新衣他不去,他要安排王府事宜,摔花簪是救人,侍寝,他也愿意,宫中送公子,他当然不能拒绝。   对,这本是很平常的一个贤惠的王君应该做的事情,沈北给他做个贤惠的王君,他便给他王君该有的尊荣与宠爱。   从那次对话之后,他们几乎就是这样达成了共识。   可他却依然不满。   萧长平想,他难道想沈北回到从前那个疯魔的样子吗?   这么一想,萧长平的视线冷淡下来,他对红卯说:“你说的对,王君如今这样,比之从前,确实要好许多。”   红卯听萧长平的语气,虽然话说的是这样,可怎么听着还是不满意。   红卯心想着王爷也真是难伺候,从前王君追着王爷跑,王爷不乐意,如今王君不追着了,守着王君的本分了,王爷还是不喜欢。   他看王爷似乎想明白了,方才萧长平一通乱走,这会儿都快到花园了,而且天色全黑了下来,红卯小心翼翼询问:“王爷,咱们眼下是回去,还是……”   “新来的公子呢?”萧长平突然道。   红卯原先被王君邀请王爷这事儿弄得第一时间没与萧长平说,后来萧长平办理公务,一心想着晚上来王君这儿,他便没想起来,如今萧长平这一提起,他想起了有件事他忘了与萧长平说了。   红卯道:“今晨,两位公子去拜见王君,让王君罚了,其中一位李公子,甚至被打了三十板子,眼下,起都起不来了。” 第70章 回将军府(加更)   人被送来的时候他半分不悦都没有,今晨却突然罚了人,而且还罚了三十板子,便是下马威,两个一起罚这么明显的事儿,他竟然会做。   “什么原因?”萧长平看着红卯。   红卯不敢不说,可这事儿他是真有点儿难以启齿:“其中赵公子不懂规矩,先去拜见了侧君,另外那位李公子倒是去拜见了王君,可是后来赵公子急匆匆赶到王君那儿,像是告了另外那位李公子的状,说是李公子撺掇他去拜见侧君的,李公子辩解中顶撞了王君,于是便被打了板子,眼下已经送到院子里养伤去了。”   萧长平眉头皱起来,眸中闪过一丝厉色与不悦,语气也不算太好:“先去拜见侧君,而后顶撞王君?好大的胆子,既然王君罚了,那就让他去吧,到底是太君送入府的,就这样放着,日后府上便当做没这两个人就是。”   红卯心头一惊,其实王君这一下子罚的这么重,还是不合规矩的,但是王爷方才显然还有再罚的意思,只不过顾念到底是太君送来的人,这才没有下手。   这王爷对王君……   红卯颔首:“是,奴才知道了。”   萧长平看着前头,眸色深深,语气平平,但掷地有声:“王君便是王君,侧君便是侧君,侧君管着王府事宜,难免王府下人之间人心浮动,你去告诉侧君还有两位公子,先前王君说的初一十五向王君请安之事,本王觉得甚好,今日新公子进门,他们没资格受两位公子拜礼,没有来给王君请安,便算了,日后,无论发生什么,给王君请安之事,不能耽误。”   红卯都惊了:“王爷这是,要给王君在府上立威?”   萧长平道:“你不是也说王君如今这样很好吗?他这样很好,本王自然该给他王君的尊荣。”   红卯心头默默,心说谁家王爷是连侧君公子给王君请安的事儿也管的呀?   当然,这话,他是不敢说出口的。   他也只敢问一问:“那如今,王爷是去……”   萧长平方才在沈北那儿说了要去侧君那儿,但听到赵公子先去给侧君请安的事儿,转了个念头:“在南院用。”   那便是今日也不去任何一个人那儿了,红卯心中了然,算了算日子,除却王君,王爷最近,好似很久没有往侧君或者其他公子那儿走动了。   这边萧长平一走,竹柳便来查看沈北手上的伤上药上的如何,看王爷上的不错,这才放下心来,他眼下自然也不会去问沈北王爷为什么走了这样的问题,这会儿他先让厨房摆了饭,沈北受伤的是惯用的右手,这会儿吃饭竹柳怕他用力了,手上的水泡会破,便顺势给沈北喂饭。   沈北指哪个,他便夹哪个,一顿饭吃的也算舒心,吃完之后沈北看了一会儿书,竹柳说:“明日大早还要早起回将军府,王君今日早些休息。”   沈北就爱睡个懒觉,伤了手,翻书也不方便,索性早睡了。   第二日一大早,竹柳便安排着先前准备的人带着一应要到将军府的东西在王府门口,而后便是伺候着沈北起身,沈北依然不喜欢头上挂太多东西,一头长发就够他烦躁的了,这回也没有多戴什么,只将头发高高竖起,而后挑了一支雕工十分好的玉冠戴上,虽然素净,但胜在典雅。   沈北与萧长平两个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到的门口,按照规矩,府上侧君公子得来送行。   于是秦侧君与两位陵公子都来了,新入府那两位按照萧长平的意思,连通知他们的人都没有,沈北倒是注意到秦侧君与两位陵公子面色都不是很好。   不曾想他出来的时候,这三位齐刷刷给他行了礼,原先府上没这么多礼,这会儿当着王爷的面,这三位突然都给他行了礼。   萧长平仿佛见怪不怪,冲着沈北伸出手去。   沈北看了看面前那只手,萧长平那双手,指节分明,不是一双只拿笔的手,他不过看了一眼,将手放在萧长平的手上,面上适当露出点儿笑容来,看起来,颇端庄,很大气,很有王君风范。   萧长平握着他的手,与他一起走到马车边上。   竹柳这会儿想搭把手,哪儿知道,萧长平就着这个姿势,竟然已经扶了沈北上马车。   这会儿沈北先上了马车,萧长平才上。   秦侧君与两位陵公子看着这一幕,纵使再强压着,也有些忍受不住。   直到两人都上了马车,秦侧君回头看看陵柒与陵端,目光在陵端那刻意用宽大衣裳掩饰的肚子上看了一眼,三人交换一个视线,但这会儿看到刚才那幅情形的几人却都没有寒暄的心思。   寡淡的各自离开。   侧君一处,陵柒与陵端走一处,陵柒越走越快,陵端终于出了声:“慢点儿。”   这一声,像是点燃了陵柒心头的火气与暴躁,他冲着陵端喊:“方才王爷对王君那个样子你也看到了,怎么冷静的下来?以前哪怕王爷对侧君的宠爱比对咱们多,可一个月,也总会来看看我们的,如今呢?自王君那日撞了脑袋之后醒过来,王爷除了去王君那儿,除了对王君突然好了起来之外,对我们,那是半点儿没有从前的样子了。”   陵端克制着道:“王爷要与王君一同去将军府,前些日子,也是顾念着王君打理府上事务,王君是正君,王爷给他一些尊荣,那都是应该的,身份使然。”   陵柒看着陵端:“这话你自己信吗?若是王爷真是会忌讳这种事情的人,不会从前不给王君半点儿面子,如今这样……他分明是……分明是……”   陵柒到此有些说不出口。   陵端干呕一声,陵柒看着他的样子抿了抿嘴唇,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及其诡异的念头:“我曾听从前府上老人提起过,这人突然大变样子,定是染了什么邪祟,你说王君他突然与之前大不相同,会不会,被什么妖怪上了身了?”   那头沈北鼻头一痒,瞬间打了个喷嚏。   他皱着眉头揉揉鼻子,面前突然一块深色手帕递过来,他看着坐在对面的萧长平,接了那手帕:“多谢王爷。”   沈北擦了两下,寻思着自己用过了,总不能再直接还给他,便索性自己收下了:“等我让竹柳洗过之后再还给王爷。”   萧长平淡淡的:“这种东西,本王多的是,不必还给本王。”   沈北想着也是,便不多提了。   两人于是又没话了,好在沈北从来不怕气氛尴尬,萧长平不说话,他也不说话,他一个人静的下来,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当然,他管萧长平尴尬不尴尬呢。   将军府与王府说不上近,但是到底都是在京城,未必有多远,马车缓缓行了一个时辰,外头竹柳喊:“王君,快要到了。”   沈北”嗯”了一声。   而后想了想,从袖中将一个小巧盒子掏出来,看了两眼,这盒子做的精致的很,外头还挂着个小锁头,显然是怕里头的东西掉出来。   萧长平看了那小盒子一眼,再看沈北:“这是你当初在天工坊订做的那枚镂空吊坠?”   沈北答:“是啊。”   萧长平突然道:“回去之后,给本王也做一个。”   “??”沈北眨巴两下眼睛,看着萧长平,还不等他说什么,外头红卯已经冲着里面禀报:“王爷,王君,将军府到了。”   萧长平转头便下了车,下车前,沈北指听得他说了一句:“花纹要与这枚不同。”   沈北不知怎么福至心灵,脑中闪过许多画面,想到那支花簪,想到当时萧长平说独一无二的礼物,想到昨天夜里,他说他给萧长平做了菜之后萧长平突然看他的那一眼。   这厮,一开始就想他送一个挂坠,可偏不说,让他自己猜,结果他会错意了!   沈北难得想的心头发笑,脸上挂了笑意,下马车的时候,那笑都没收起来,却不曾想萧长平下了车之后居然就在车边等着,看着沈北钻出马车,他便伸出手去。   沈北看看那手,自然也看到将军府门口的那些人了。   沈北眼下是王君,那便是皇室的人了,身份地位自然就高了,将军府的人便要在门口迎他。   他一眼看去,看到不少记忆中熟悉的脸孔,首当其冲的还是他那位父亲,而后便是父亲旁边的沈郎君,再之后,便是韩侍君,以及他的两个儿子,还有二房沈北的叔叔以及他的郎君,三房的叔叔以及三房的郎君,除了老太君这样辈分高的,出来不和规矩的,眼下,这些人都出来了。   沈北看着这些人面色各异,他只看了一眼,而后与之前上马车的时候一样,将手放在萧长平的手中,下一刻,萧长平拉着他一用力。   “!”沈北措不及防,整个人往前扑去,他前头自然是萧长平,于是,沈北正被萧长平抱了个正着。   这一幕,看在将军府众人眼中,更是神色各异了,各有心思了。 第71章 小弟(一更)   萧长平将沈北抱住,并没有持续很久,待沈北自己能站稳了,他立刻放开他。   沈北站稳了,那边沈将军以及其他人都过来了,沈将军首当其冲:“王爷。”而后看着沈北:“王君。”   沈北受沈将军这一礼是礼数,但是毕竟是生父,不还就是他没有教养。   沈北于是还礼:“父亲多礼了,咱们快进去吧。”   沈将军看向萧长平。   萧长平道:“王君说的是,进去吧。”   不管众人心思如何,眼下大伙儿都还是附和着的,看着仿佛是亲亲热热一家人。   沈北的视线落在沈郎君上,他算是头一回见到沈郎君,但这个身子的记忆中,沈郎君却不是那么可有可无的人。   毕竟接受了所有的记忆,沈郎君那些从小如何呵护保护他的记忆萦绕在心头,沈北上辈子亲缘淡薄,少时母亲对他很好,大概是童年唯一的温暖,但是父亲则是个渣男,从来不顾及家里有妻子孩子,外面的情人就没有断过。   甚至最后还准备让个私生子来继承他的一切。   沈北于是对男女方面的事情厌恶,心理上接受不了男女在一起,不过虽然生理上,他接受了男人,可感情是,他无论男女,没有一个人放在心上过,可以说,对于情感方面,除了亲情,爱情是什么,他向往美色是有的,也会觉得某些人看着可爱,可爱情,他压根毫无涉足。   对于原主那种喜欢萧长平喜欢的各种作的,他除了觉得原主实在有点儿傻之外,其他并没有什么特殊感情。   但是沈郎君却不同,沈北是懂亲情是什么的,也懂母亲,是什么。   在之前他便觉得自己对沈郎君不可能放任不管,如今看到沈郎君的一瞬间,原主那些记忆涌上心头。   虽然他不是他的母亲,甚至,连女的都不是,看起来是个男人模样,但是不否认,沈北心理上,与他亲近。   沈北从穿越过来至今,第一次看到一个人,心头会有这样的感觉,面对沈郎君,他脸上表情前所未有的柔和。   柔和亲切,惹得萧长平都不由顺着沈北的视线看到沈郎君身上去。   沈郎君已经人到中年,年轻时候长相便只是清秀,如今虽然精心打扮过,但是还是掩盖不了憔悴,以及眼眶下的青灰,但是他看到沈北的一瞬间,眼睛却是一亮,而后险些红了眼眶。   拼命忍住才没有冲上来,这不符合规矩。   沈北却在看到他这一举动的时候上了前。   在沈郎君想要制止他的眼光中笑道:“阿么不要怕,都是一家人,王爷不会介意的。”   沈将军本就听说沈北不得宠,如今看沈北不顾规矩,看到沈郎君的一瞬间便抛下自己的夫君到了沈郎君身边,不由蹙眉,毕竟萧长平还在,而且沈北如今是天家的人,他不好多呵斥,只是严肃道:“北儿不要任性,还要去拜会你爷爷与阿姆,你与郎君之后再一起。”   这时候萧长平开了口:“无妨,王君与郎君许久不见,原先在王府便惦念着,父子天伦,人之常情,将军不必多礼。”   沈将军听到萧长平说到最后一句不必多礼眼角一跳。   要知道萧长平在朝堂上是最为严厉与规矩的人,往往因为他太过不通情理,甚至让人觉得,萧长平这人淡漠到令人发指。   这会儿还看不出萧长平有意给沈北一个面子的都是傻子。   沈将军之前听过不少他们夫夫不合的传闻,但今日萧长平开这样的口,其实不是给沈北面子,而是看在将军府的面子上,开口替沈北说了话。   沈将军不管王府之中沈北过的如何,单凭萧长平此时愿意因为将军府,而故意装着与沈北好似感情不错的样子,他便对这个儿婿讨厌不起来。   甚至看着萧长平的眉眼之间,长得有些像故人,对于萧长平,对比沈北这个亲生儿子,他对萧长平的喜爱,是更甚。   沈将军看着萧长平笑起来:“王爷宽仁,是我这儿子的福气,既然如此,那咱们进去吧。”   沈北从一开始就没管沈将军与萧长平说了什么,他的注意力放在沈郎君身上,先前大概是记忆影响,他这样善于观察的人没有第一时间发觉沈郎君不对,毕竟沈郎君看着他的眼神同样欢喜无比,但一会儿,他就发觉不对了。   沈郎君脸上那刻意扑的粉掩饰不住他的脸色不好,嘴唇上刻意涂得口脂,也不能掩盖他整个人疲惫的精神。   沈郎君却没有想什么将军府的面子还是沈北的面子,他看着萧长平为沈北说话,心里便有些高兴,外头那些传言他也听说过,听闻自己的儿子嫁了人之后过的并不好,他心头焦急,可他嫁去的不是普通人家,他也帮不上忙。   沈北看他精神不好,便去扶他,却发觉沈郎君比起记忆里,身上单薄了许多。   他的视线落在不远处跟在沈将军后头的韩侍君身上,收回来的时候,眸中的阴鸷荡然无存。   他看着沈郎君问:“阿么,怎么不见小弟?”   沈郎君整个人蓦地一僵,而后扯出点儿笑意来:“你小弟前些日子感染了点儿风寒,如今已经好多了,但今日这样的场合,他是要过来的,可总不能抱病出来,你如今身份不同了,也不能冲撞了王爷。”   沈郎君看着沈北,正对上沈北看着他的眼神,一瞬间,他心头一颤,只觉沈北这一眼看到他心里,仿佛他在沈北眼前想瞒什么都无所遁形。   当下心头一慌,只能道:“别问这个了,还是快去拜见你爷爷与阿姆吧,他们还等着呢。”   沈北仿佛无所察觉的点点头:“好。”   沈郎君发觉沈北收回了视线,心里松了口气。   从前在将军府的时候,多有他维护,沈北才能安然,之前他要嫁入皇室,他本还劝他,毕竟当初,府上可不是只有沈北一个适婚年纪,沈北却红着脸说他有意王爷。   沈郎君看儿子喜欢,当初才与沈将军讨了这个位置,沈将军自然也是看在多年冷落沈郎君这个正君而沈郎君办事向来得体的份上给他这个尊荣的。   他担忧,但看沈北如今气势与从前不同,他也欣慰,但同时又有些心疼。   心情复杂,沈郎君将所有心绪都压下,也不去想被沈北提起的小弟。   暗自叹气不敢让沈北发现,一众人去了大厅。   大厅中,沈老元帅,以及老太君坐在高堂上,这便是沈北的爷爷与阿姆了。   沈爷爷面上挂着笑容,老太君脸上也是喜气洋洋,见萧长平与沈北过来,自然也是不会让他们见礼的。   沈北与萧长平算是见鬼二老之后,众人寒暄了一段时间,这会儿府上大人小孩儿基本都齐了。   众人没人敢娶挑萧长平的话头,但总算也气氛不错,沈北却在这一群气氛不错中,左右看看。   他这位王君眼下也算是瞩目人物,一有动作,立刻惹人注意,二叔家的那位郎君便问:“王君在找什么?”   沈北道:“我只是没见着我那小弟,所以才找找,他向来是爱热闹的,怎么今日这样的场合,不见小弟?”   沈北这话一出,沈郎君眸中闪过一丝不可思议,他分明已经说过小弟染了风寒,可沈北何故在这种场合还要再问一次?   一瞬间,沈郎君反应过来,沈北必定是之前就看出他这话说的言不由衷,之前不问,恐怕是问多了他,怕惹他惶恐,这会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便是要个真实答案。   沈郎君心头发酸,看着沈北嘴唇动了动,到底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沈郎君没说话,其他人也因为沈北这问话突然默了一下。   其他人都不说话,回话的居然还是沈将军,他沉声道:“东儿染了点儿风寒,眼下不宜出来。”   沈北一听:“风寒?很严重吗?”   沈将军有些不耐,但终究是沈北顾念亲弟弟,也不是什么错事,便道:“只是小风寒,不碍事,已经请大夫诊治了。”   沈将军说一句,沈郎君的嘴就抿紧一分。   沈北看着沈将军笑了:“那就好。”   此事只是一个小插曲,其他人之后都一致没有再提起这个话题,直到寒暄结束了,众人一起用了午膳,一直是乐呵呵的气氛,沈北与萧长平让人领着到了一处房间,这是沈北从前住的小楼,沈郎君念旧,不让人动沈北的东西,放着做个念想。   萧长平看了一圈周围的东西,并没有十分惹人注目的,沈北也不在意。   两人到了楼中,沈北便对萧长平道:“王爷,我与阿么许久不见,方才人多,也没将先前准备的礼物送出去,眼下要去见阿么,顺便,看看我那风寒的小弟。”   萧长平看沈北的脸色:“去吧。”   沈北于是同竹柳缓缓往沈郎君住的院子里走去,竹柳是听出一点儿端倪来了,他先前自然是没有说话的机会,眼下有了,即刻问:“王君是怀疑,小公子不只是风寒?” 第72章 发疯(二更)   沈郎君这顿饭吃的还算心安,不是心头无事的心安,而是沈北与萧长平两人,似乎看着没什么矛盾,尤其饭桌上,萧长平看了沈北三回。   这虽然不能说萧长平心头就一定有沈北,但是一个人,总不至于喜欢多看不喜欢的人吧?   沈郎君毕竟是过来人,看萧长平这样,心里对沈北在王府的处境放心多了。   侍从白琴看沈郎君脸色比之前出门的时候好,自然能猜中两分:“郎君如今可以放心了吧?”   沈郎君点点头许久没有笑容的面上难得有了些笑容:“是啊,北儿眼下看着比从前真是大不相同了,怕是在王府是吃过断时间的苦的,不过如今看着,是不错,也是守得云开,我为他高兴,只希望他什么时候能有个孩子傍身就好,毕竟是皇家,不比寻常,嫁过去一年了,肚子没有动静,未免惹人口舌。”   将军府,沈将军身边侍君只有韩侍君一个人,他都感觉心力交瘁,何况平西王府又有侧君又有公子,听闻宫宴太君又赏赐了两位公子。   沈郎君想着摇摇头,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个看着白琴问:“东儿今日怎么样?”   白琴叹口气:“吃了药睡下了。”   沈郎君默默长叹一口气:“我去看看他。”   白琴看着沈郎君的模样突然道:“郎君,既然王君如今在王爷面前也算得脸,这件事情,咱们要不要告诉王君?”   “不可以。”沈郎君面上闪过一丝坚毅:“平西王府后院中这许多的人,北儿应付起来想必已经很麻烦了,此事如何能让他再操心?”   白琴知道自家主子的脾气,也知道他对两个儿子都十分疼爱,王君如今是天家之人,处境只会比这将军府更加艰难。   白琴想了想,便不再提了。   正要扶着沈郎君去侧院,突然听到一声:“原来阿么就是因为怕连累我才不敢告诉我实情?”   沈郎君一听猛地一抬头,却见沈北在门口,不知道听了多久,他心头一惊:“北儿……”   沈北看着沈郎君如今已经卸了妆的脸,心头蓦地竟然有些难过。   先前就看出沈郎君人瘦了,人看着也疲惫的很,上妆虽然让人觉得不自然,但是总归遮掩了一二,如今他卸了妆,更是憔悴不堪。   沈北呼出一口气来:“如今我人在这儿,该听的也听到了,阿么若不说,我自个儿去小弟屋子里看一看。”   沈郎君看沈北那样子,想起从前都是他护着沈北,如今却要沈北来帮他。   心头又酸又软,孩子长大了,知道为阿么出力了,也知道心疼弟弟了。   可他想必是吃了不少苦才变成这样的。   沈郎君又是欣慰又是心疼,上前去拉住沈北的手:“你不必这样,我告诉你就是了。”   沈郎君索性将沈北拉到屋子里来,两人对面对坐着,白琴识趣的在外头守门,竹柳自然也在外头,屋子里只剩下沈郎君与沈北。   沈郎君犹豫着组织了一下语言:“原先,你小弟确实只是得了风寒,不严重,吃了药之后好了许多,但是后来,不知怎么的,你小弟突然就……就发疯了……”   沈北听着蹙眉:“发疯?”   沈郎君显然自己都不想承认自己的儿子发了疯,说完发疯这个词,他眼眶都红了,缓了好一会儿才道:“是啊,他突然整个人都不对劲起来,整个人暴躁无比,见人就吼,你没有瞧见,他在地上打滚,整个人发抖,难受无比的样子。”   说到这里,沈郎君终于忍不住,眼泪都落了下来。   “我去给他找了大夫,可大夫也看不出他这病症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他时不时就发作一阵,不发作的时候还如平时一样,但只要一发作起来,便是六亲不认呐,我求着那大夫救他,后来,那大夫终于开了个方子,你弟弟吃了见好了,可只要一停下,就又变成那副样子,我唯恐多吃了药对他身子不好,可不吃,他整个人都发疯,如今你弟弟是茶饭不思,我也是毫无办法,只能靠吃了药维持着,阿么真没用啊,当初保不住你的小弟,如今,连东儿他……”   沈北替沈郎君擦了眼泪眼睛却眯了眯,看着沈郎君道:“带我去看看他。”   沈郎君道:“好,如今他睡着,你就去看看吧。”   话说出来了,沈郎君心头却并没有放下大石,他看着沈北道:“此事,有阿么,你弟弟发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你父亲也去拜托过御医来瞧过了,都看不出什么来,想必是真的……没救了……你别惹的王爷知道了,我怕王爷因为你弟弟的事儿,会……”   后头的话沈郎君没有说下去,但是沈北知道他的意思。   这发疯这种事情在这儿叫疯症,一般有疯症的人,家里都有遗传的,三代之内,出过一个疯症的,就会出第二个,眼下沈东有了疯症,若是传出去让人家知道了,人家难免怀疑沈北以后也会发疯,或者是,他会生下个以后会得疯症的孩子。   因此这件事情是绝对不能传出去的。   沈北却没有应,只道:“我心中有数,阿么还是先带我去瞧一瞧人吧。”   两人出了门,外头白琴与竹柳跟着。   沈郎君道:“因为住的远了不方便照顾,我便将你弟弟挪到侧院去了,如今他睡着,你去看一眼就罢了。”   说着,侧院已经到了。   沈北跟着沈郎君入了屋子,一进门,屋子里那没有散去的药气便萦绕在鼻端,他暗自皱了眉,入了内屋,他就瞧见躺在床上一个人。   这人身形小,沈北出嫁的时候,他才六岁,如今不过是个七岁的孩子,本身被沈郎君养的极好,但是如今看过去,脸色蜡黄不说,头发也比从前稀疏了,嘴唇都是白的,眼眶底下还有青黑,仿佛个病入膏肓的人。   沈郎君看着小儿子这样,心头那酸楚又起来了。   但是他总顾念着:“好了,眼下你也看过去了,他吃了药才睡下,咱们先出去吧?”   沈北颔首,正要出去,床上的人突然哼哼了一声。   就这一声哼哼,沈郎君大惊:“白琴!”   白琴仿佛早有准备,猛地冲了进来,就在白琴冲进来的时候,床上的沈东已经扭动起来了。   他从咽唔到睁开眼睛,而后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在身上到处抓。   沈郎君立刻冲了上去:“别抓!东儿别抓啊!”   白琴也过来抓住他的手,两个人按一个孩子,可是居然有按不住的征兆。   因为沈东实在挣扎的太厉害了,他才醒了不过一会儿,哭的眼泪鼻涕横流,整个人挣扎不停,嘴里吼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语。   这种状态,任何人看到都觉得这是突然发了疯,没说他鬼上身就不错了。   “怎么会,不是才吃了药……”   白琴道:“原先也有过一回,奴才这就再去取一碗药过来。”   竹柳见状立刻上前替白琴压住沈东的动作。   白琴动作极快,立刻去端了一碗药来,显然是为防万一,所以事先有了准备。   药一拿来,沈东的样子立刻就不一样了,他看着那药眼睛发亮,迫不及待的扑过去,就着碗咕咚咕咚喝起来,狼吞虎咽的样子,仿佛那是世上最好吃的东西。   沈郎君这会儿已经被沈东抓的头发也乱了,衣服也乱了,整个人狼狈不堪,但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看着沈东喝药的样子,他强忍着没有哭出来。   终于,一碗药下肚,沈东仿佛整个人舒坦了。   躺着,又不动了。   整个人懒洋洋的,嘴角还挂着笑。   沈北从头看到尾,他越看眉头皱的越紧,盯着白琴:“这药,便是之前寻的大夫开的药?”   白琴被沈北那厉色看的心头一悸险些跪下,小心翼翼的答:“是。”   “素日都是你煎药?”   “是。”   沈北上前去扶沈郎君,沈郎君呼出口气来,看着沈北,表情脆弱不堪,可硬撑着,不想让沈北再多操心自己。   沈北道:“白琴你在此照顾东儿。”   白琴点点头,自然应该如此。   竹柳那边也过来扶着沈郎君,三人又从侧院转到主院,沈北让竹柳在门口守着。   沈郎君方才心头难受的很,没注意沈北有什么不同,这会儿看着沈北这样,本能觉得沈北有事:“怎么了?”   沈北道:“白琴是阿么的心腹,素日里都是他在照顾东儿吗?”   沈郎君这会儿哪儿听不出沈北这话中的意思:“你是怀疑白琴对东儿不尽心还是……”   沈北没有答只道:“阿么这儿可有小弟吃药的药方子?我想看一看。”   沈郎君道:“自然是有点,可你又不通药理,这药方子给你看,你想必也是看不懂的。”   话虽这么说,但是他还是把药方子给了沈北。   两张方子,一张是之前风寒的时候吃的方子,另外一张,就是之后也就是得了疯症之后的沈东吃的方子。   对比两张方子,沈北眯了眯眼,对着外头竹柳道:“竹柳,你去,找王爷身边的红卯,让他过来一趟。” 第73章   竹柳当即就去,沈郎君却惊了:“此事不能告诉王爷啊,北儿,这事儿……”   沈北没等沈郎君说完,就接着他的话茬:“东儿不是发疯,是被人害了。”   沈郎君惊的后头想劝沈北的话都咽了下去,眼睛一瞪:“什么?!”   竹柳那头急匆匆去找红卯。   红卯自然是跟着王爷的,王爷本该是在府上,继而竹柳急匆匆跑到王君之前住的小院,却被告知:“好似是宫里头来了人,说是皇上急召王爷入宫,王爷刚走。”   竹柳不知宫里头来人喊王爷是什么事儿,可这会儿他只能追上去了。   好在人刚走,他小跑着过去,加上熟悉将军府,绕近路,终于在王爷要走的时候将人拦住。   “王爷!”   红卯一看是竹柳,那头萧长平也听出竹柳的声音来,撩开马车帘子果然看到竹柳,萧长平问:“何事?”   竹柳道:“王君吩咐奴才来寻红卯过去一趟。”   萧长平看了一眼红卯。   红卯不知怎么有点儿惶恐,这王君喊他做什么?   萧长平却道:“红卯,那你留下吧。”顿了顿,像是知道什么,接了一句:“听王君调遣。”   说罢,放下帘子,便让马夫走了。   红卯看着王爷马车缓缓走了才去问竹柳:“王君寻我到底什么事儿?”   竹柳却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左右你先与我去见王君吧。”   这边红卯与竹柳往回走,那边沈郎君因为沈北一句话炸开了过:“什么叫被人害了,北儿,你好好与我说一说!这什么意思?你是说你弟弟的疯症不是偶然发作,而是……”   “如果我猜的不错,就是人为的。”沈北看着沈郎君整个人发懵的样子接着他的话说完。   沈郎君整个人是真的懵了,沈东这件事情来的实在太突然,他措不及防,之后又是心力交瘁,他在将军府虽然无宠,但是沈将军到底也没有到宠妾灭妻的地步,该有的尊重,他给了他。   他自己知道这也怪他自己不争气,这些年,除了沈北沈东两个哥儿之外,连个男丁都没生出来,反观韩侍君,生下了长男,还生下了次男,如今沈郎君自己年纪大了,除了操心孩子的事情,对于这子嗣方面,他也不强求,除却孩子的事情,他自问,这个郎君,他做的是尽心尽力,十分尽职。   可偏偏今日,沈北说,沈东这件事情,居然是人为!   是有人要害他!害他便算了!居然是害他的孩子!   “怎么做的?!北儿你告诉我,这件事情,你看出什么地方不对来了?”他看着沈北手上两张药方:“是这药方不对吗?”   正在这时候,外头竹柳带着红卯回来。   红卯一路几乎是让竹柳催着过来的,走的气喘吁吁,好容易到了,他给沈北行了礼:“王君找奴才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沈北道:“你去将院子封锁起来,不许人进出,还有去将之前给将军府看诊,也就是写这第一张风寒单子的大夫带过来,我要审问他,也另外找一个大夫过来。”   红卯一听便觉得这事情大了。   王君居然在将军府封锁院子?   当然这不是他该多问的,红卯当即就去了。   沈北看着沈郎君淡淡道:“放心,此事,我会给你们讨回公道。”   他声音不响,可沈郎君听得心头巨震,他看着沈北,见他吃了定心丸,心头之前什么顾虑都不要了,他重重点头。   红卯办事儿很快,原本王爷王君出来,为了安全起见,他就安排了不少人,这些人自然是不能进将军府,他们都在外头,如今王君说要用侍卫,红卯直接让人竟来了。   侍卫一起入府,显然不可能毫无动静,尤其,沈北本就没吩咐要不让人知道,所以不一会儿,这将军府上几乎都知道了。   这事儿没人敢去打扰沈老元帅与老太君,可二房三房以及韩侍君沈将军那儿都知道了。   架不住如今沈北已经是王君了,他们不能随便出来训斥,一群人堵着沈将军那儿想要个说法。   “虽然咱们都知道这东儿发疯的消息瞒不住王君,可怎么也想不到他居然不顾全大局到这种地步,郎君也是,怎么不劝着他点儿,莫非府上就一个沈东在他心头是重要的,咱们家的其他哥儿就都是草了不成?原先瞒的严实倒还好,如今王君这么大动静,听说已经出去找别的大夫了,这是想瞒也瞒不住了,到时候咱们将军府的嫡哥儿是个疯子,这话传出去,不仅是王君受牵连,那咱们二房三房的哥儿,到时候怎么嫁人?”   说这话的,是二房的郎君赵氏。   他这话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平日里三房与二房不对付,但是赵氏这话说的,三房也没什么,难得附和道。   “说的对啊,咱们二房三房的哥儿要是让沈东这么一连累,这议亲可都是问题,如今我家明儿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了,二房的沈琦也是,这事儿闹出去,他们若是让人瞧不上,这怎么算?难道将军府养着一辈子吗?这不是逼着他们去死吗?”   韩侍君看一眼他们,再看一眼沈将军,这时候开了口:“老爷,这事儿确实不能任由王君这样,您都请御医给东儿看过了,外头的大夫,难道还能比御医高明吗?王君这怕是不信任老爷,才又让人去外头找大夫呢,此事不是寻常事,真闹大了,对整个将军府的名声都有损,更何况,日后将军府出去的哥儿都要背上这会发疯症的罪名,即便是有人家要,那也怕是嫁不了什么好人家了。”   顿了顿,韩侍君上了一剂猛药:“还有就是……这毕竟王君与东儿比咱们这些人更亲近,东儿这样的消息若是传出去,那外头人岂会不揣测王君呢?王君如今嫁出去了,这若是让人说不知什么时候会发疯症,或者说他以后生下的孩子会……这若是传到皇上的耳朵里,难免不会以为,咱们将军府欺君罔上,将个有病的人送过去当王君,这可是欺君之罪啊……”   沈将军听到韩侍君这句话,脸色更黑了:“此事我会处理。”   这厢红卯将沈郎君的院子围起来之后便与沈北回禀,正在此时。   那边突然一个声音响起:“沈北!你到底要做什么?”   这声音极为威严,沈北抬眸看去,只见沈将军,面色不好的步入室内,第一眼,瞪的是沈郎君。   “沈北不懂事,连你也不懂事吗?”   沈东之事,已经是讳莫如深的事情,可他居然能让沈北闹到这个地步。   沈郎君心头一颤,整个人脸色发白的看着沈将军,他向来是贤惠的,温和的,少有张牙舞爪的时候,可如今沈将军一句话,正中沈郎君心头。   “什么叫不懂事!?东儿成了这样,我心急如焚,将军除了去找御医来看过确认是疯症之后,一次都没有来看过东儿,那也是将军的孩子,难道将军不想治好东儿吗?将军不想知道,是谁害的东儿成了如今的样子吗?”   沈郎君少有的歇斯底里让沈将军一愣。   他看着沈郎君,这位端庄的郎君与他成婚多年,从未与他这样翻过脸,而且:“你说东儿是被人害了?”   沈北将两张药方放在沈将军面前:“请看这两张药方。”   沈将军接过两张药方,他不懂药理,直接道:“你看出什么不妥来?”   沈北道:“我听郎君说过,小弟先前不过是得了风寒,在得风寒之前,他一直都是正常的,没有任何发疯的征兆,再者,我亲眼见过小弟发疯之后的样子了,那不是发疯。”   沈将军蹙眉:“那是什么?”   “是药瘾犯了。”沈北一双眼眸紧盯这沈将军。   沈将军一愣,他没有听说过,吃药还能有瘾的:“这是什么意思?”   沈北道:“父亲是将军,那素日里受伤,若是严重到要截肢,总不能让人生受着吧?军医想必会用麻沸散先让人服下,吃下之后,精神会放松许多,也感觉不到疼痛,是吗?”   沈将军拧眉:“是有。”   沈北道:“我虽然是不懂多少药理,但是这儿一味阿芙蓉,我却在杂书中看到过,这确实是味好药,平日里可以用在风寒镇咳中,疗效极佳,用在伤病患者中,也能减轻患者疼痛,可惜啊……药是好药,却被人用来,害了人。”   阿芙蓉这玩意儿,若是单单是这几个字放在沈北面前,沈北也未必想起这玩意儿是什么,但是,他到底亲眼看过沈东的模样了,沈东这模样,沈北曾经见过。   从前,他有个狐朋狗友染了毒瘾,后来让他妈强逼着戒,于是沈北有幸见过一次,那状态,与沈东如今的样子何其相似,他几乎一眼,就认定沈东是药瘾犯了,而后看过那方子,看到阿芙蓉。   再对照两张方子,沈北只对这味阿芙蓉产生了疑惑,因为这阿芙蓉只是别称,他在现代,有个称呼——罂粟 第74章   沈郎君本还没有听沈北解释过,他为什么一看这两张药方子就觉得沈东的这病有蹊跷,如今听到这阿芙蓉,他没听说过这个,问沈北:“这阿芙蓉怎么害人?”   同时,沈将军也看着沈北。   沈北道:“阿芙蓉这味药,久吃成瘾,若是一时间大量服用,也会成瘾,一旦成瘾,断了药之后,便会出现狂躁不安,甚至自残,看着如同发疯一般。”   沈郎君听得嘴巴张大。   沈将军眉头也是皱起。   “小弟这种情况,必定是吃风寒药的时候,这里头的阿芙蓉已经过了量,当初每日服药自然不会怎么样,但是之后他风寒好了,那郎君自然不会给他吃药了,于是这药断了,症状立刻就出来了,看着,就像这人无缘无故发了疯。”   沈北这话一说,沈郎君想起来:“是,是这样没错,我记得你小弟从前很不喜欢吃药,但是那段时间,他时不时的对我说着药味道很好,吃了之后很舒服。”   沈郎君想着悔恨不已:“我竟然没有早点儿发现,是我不好。”   而后他想到最重要的问题:“那怎么办?北儿,你知道这种药,你知道这种药成瘾之后怎么能让他不发疯吗?”   沈北点头:“我知道。”   “真的!”沈郎君心里一喜,这些日子压在他心头的一块大石这时候落了地,他庆幸的看着沈北:“幸好你知道的多,幸好……”   沈将军却第一时间发现:“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在这里耽搁时间?不去好好救治你小弟?”   这时候,沈将军反应的倒是很快。   沈郎君也是一愣。   沈北在沈郎君还没问之前就说:“这法子若是当场能让东儿恢复如初,我方才便给他用了,这法子颇折腾人,如今这样,不急着一时三刻,毕竟,这事儿并不是东儿病好了,就能当做没发生过的事儿,父亲你说是吧?”   沈北突然反问沈将军,沈郎君也是一愣,紧接着,他知道沈北的意思了。   沈北看着沈将军:“将军府中,用这种歹毒法子害人,害的还是个孩子,幸好此事早有发现,若是再发现的晚点儿,即便是知道这是阿芙蓉的毒性,东儿也是没救了,”   “没救?”沈将军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沈北道:“症状轻,用药时间短,自然可以戒断,我之所以说着方子颇折腾人,是因为这方子就是生生熬着,熬过几次药性发作,慢慢的,也就不会发作了,这只适用于东儿这样吃药时间短的,但若是吃的时间长了,但是熬过药性,怕就能把人熬死。”   沈将军的眸色蓦地深了:“没有其他办法?”   沈北觉得沈将军这话,不像是替东儿问的,但是除了东儿,眼下又有谁,需要戒毒?   他摇摇头,却难得看不出沈将军表情到底是什么意思,他道:“没有。”   沈郎君一阵后怕。   眼下沈北说了有法子救沈东,沈郎君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之前是不知道沈东是被人害了,如今知道,沈郎君看着沈将军,眸色也犀利起来:“还请将军为东儿做主,东儿也是将军的孩子,不能这么平白被人害了,连是谁还的都不知道,这将军府中尚且有人能用如此手段,以后是不是我这个做郎君的不明不白让人害了也不知道是谁做的,今日若是我遇上这样的事情,我一下子疯了,将军是不是也如同对东儿一样,不让人说出去,这事儿便了了?”   这话说的颇重,用自己与沈将军多年的夫夫情分还有他将军府大郎君的身份逼着,更是用沈将军之前半点儿没有为沈东做主任由他自生自灭的事儿逼着沈将军不得不处理这件事情。   沈郎君说到这份上,沈将军本该一口答应去查,但是他却盯着沈北:“你确定,将东儿害成这样的,是这种名叫阿芙蓉的药物?”   沈北道:“父亲若不相信,外头还有个大夫,不是原先府上的大夫,是我让红卯另外请过来的,这种事情问大夫,总比问我清楚。”   沈北喊了一声竹柳,竹柳将那大夫喊进来之后,又出去了。   那大夫进来之后看着在场三人当即拜倒,沈将军道:“我只问一句,你可知道,何为阿芙蓉?”   沈郎君也眼巴巴盯着那大夫,结果那大夫一愣,颇疑惑的样子:“这,小的没听说过阿芙蓉,是什么?”   沈将军那视线蓦地移到沈北身上。   沈北不慌不忙,反倒是眸色深了:“从未听说过阿芙蓉吗?以前用药,没有用到过此物?”   那大夫摇摇头:“小的行医多年,识得不少药草,但是从来没有听说过阿芙蓉,也不知,这阿芙蓉有什么用。”   沈将军看着沈北。   沈郎君也有点儿担忧,方才沈北说的言之凿凿,但是没想到这大夫一进来,竟然不知道这阿芙蓉是何物,只怕沈北不通药理,如今这样说出来,又不能取信将军,会被将军以为他方才说的那些都是编的,都是替沈东做掩饰才故意这么说的。   那大夫说完心里忐忑,他看看在场几位,小声说:“小的虽然不知道,但还有以为孟大夫,孟大夫医术比我高明,他或许知道什么。”顿了顿,那大夫还道:“孟大夫名叫孟焦,就住在城东。”   沈北挑眉:“竹柳,去请孟大夫!”   竹柳当即去请人,孟焦也很快就被请了过来。   孟焦到的时候,沈北没有废话,只问一句:“你可知道阿芙蓉。”   孟焦一愣。   沈郎君一看,心里一沉,这若是还不知道,只怕得请御医,但如此看来,若是其他大夫都不知道这药,沈北说这药这样那样的作用,子虚乌有的可能性便更大了,将军可能不会请御医将此事闹大。   但孟焦愣一愣道:“知道。”   沈北点头:“说一说。”   孟焦仿佛意外沈北怎么会问到这个他道:“阿芙蓉是近日域外流入京城的药物,他对于风寒镇咳有奇效,但也因为价格昂贵,又是新药,很少有大夫知道,也甚少有人用,这张方子看着十分高明,小人是开不出这样厉害的方子的,若只是治疗风寒,按照这张方子抓药,应该很快就能好。”   孟焦这话说的颇中肯。   沈北看着孟焦问:“那孟大夫可发现,这阿芙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比如,有些副作用?”   孟焦眨巴两下眼睛:“这药金贵,又是新流入京城的,所以我还不是很了解。”   沈郎君一听又急了起来,好容易有个知道这药的,结果听着,这药居然没有沈北说的那么歹毒。   沈北却笑了:“多谢孟大夫了,我已经知道了,竹柳,送孟大夫回去吧。”   沈将军看沈北那表情,并没有因为那位孟大夫说的少,而显得不悦,反倒是胸有成竹。   孟焦出去之后,沈将军看着沈北,沈北道:“父亲莫急,既然要拿来害人,那这药没有多少人听过也是有的,我还有另外一样东西要给父亲看。”   这时候,一个下人匆匆过来对沈北道:“王君,那兔子正如王君所说,闹腾的厉害。”   沈北道:“这时机倒来的正好,去,将兔子拿进来吧。”   那下人果然拿了一只兔子进来,兔子关在笼子里,但是闹腾的十分厉害,叫的还很凄厉,简直像是疯了一样。   沈郎君看着那兔子的样子,仿佛看到了发病时候的沈东。   沈北指着那兔子道:“我要给父亲看的,就是这兔子,之前我察觉药有异之后,便让人将那药渣子留着,重新熬了一碟药,抓了这兔子给它喂了,这才一个时辰,这兔子,便因为吃了东儿的药变成这样,要知道这两张方子,一张有阿芙蓉,一张没有,眼下东哥儿吃的,应该是没有阿芙蓉的,可看看这兔子,分明是吃了阿芙蓉才有的症状,这,该是最好的铁症了吧?父亲若还是不信,去请宫中御医再来辩一辩这药到底是不是有我说的这种效果。”   “够了!”沈将军看着沈北那模样觉得陌生不已,虽然从前他也没有怎么关注过这个大儿子,但是总觉得他不是如此:“我知道了。”   沈北都已经做到这份上,竟然还事先准备了兔子,可见他对自己的见解充分信任,且眼下他怕是做好了许多后续准备,他便是再阻拦,也是不能够了。   沈北看着沈将军:“父亲,还不想彻查此事吗?莫非是顾忌这将军府的颜面?可如今,却是不查也不行了。”   沈将军看着沈北:“你这话什么意思?”   沈北幽幽道:“是将军府的颜面重要,还是这华国万千百姓重要,孰轻孰重,父亲心中,自然是很明白的。”   将军府的颜面与华国万千百姓有什么冲突。   沈将军道:“沈北,你休要将这种大帽子扣下来。”   “是大帽子扣下来吗?”沈北勾了勾嘴唇,凌厉的目光看着沈将军:“父亲似乎还没有想明白啊,方才那位大夫不是说的很清楚了吗?这阿芙蓉,是外域过来的新药,流传的还不是很广泛,可他这样的效果,若是流传的广泛了,父亲以为,会有什么现象?” 第75章   沈将军一愣,如果真如沈北之前所说,这玩意儿吃了之后会上瘾,不吃不行,而且就沈东那个发作起来疯狂的样子,若是流传广泛了,那恐怕是,国将不国!   沈将军到底是将军,他战场厮杀也是保家卫国,如今飞快的意识到:“你的意思是,外域,不,西疆故意让这种药流入我华国,就是想让我国人人得了这药瘾?不,你太过危言耸听了,这药无缘无故,谁会去吃他?”   “父亲想错了。”沈北道:“当然会想吃啊,因为不加在这种风寒药中,单吃这一种的话,吃了之后便会飘飘欲仙,什么烦恼都会在一瞬间忘记,这样的药,父亲,你说着世上有几个能抗拒呢?”   沈将军愣住了:“它有,这样的功效?”   沈北道:“所以此事,不是家事,而是国事,此事,父亲不能包庇,只能查清楚,而后公之于众,甚至,告知陛下,由陛下圣裁,只有知道了这药的危害,以及有东儿这个病例,才够让人重视,不至于让这药继续在民间流传害人,不是吗父亲?”   话说到这份上,沈将军看着沈北仿佛从未见过他,但沈北说的却让他无法反驳,于是此事当然只有一个结果:“查!”   沈将军一个查字,沈北索性大张旗鼓,不说沈郎君这个小院子,竟然是连带着整个将军府都让他给封了,直接来了个不准进出。   这事儿闹大了,二房与三房都惊呆了,本以为沈将军此一去就能让沈北消停,没想到不仅没有消停,还越发变本加厉起来。   之前是不敢找沈北,如今是沈北身边大批侍卫,红卯让人护着,连个人都没让二房三房的看见,两房的人没法子,还得找沈将军,可这一去,却也吃了个闭门羹。   赵氏气的直跺脚:“这叫什么事儿?真有什么事儿,不得也跟咱们通口气吗?如今这样子做什么?防着咱们跟防着贼似得!?”   三房的王氏看看赵氏那个样子淡淡道:“怕不是防咱们。”   赵氏看了一眼王氏:“你一天天高深莫测的,怎么?这事儿你看出点儿什么来了?”   王氏看赵氏那样,想想这府上情况,淡淡道:“将军去见王君却没拦得住人,反倒是让王君变本加厉,只有一个解释,便是这东哥儿的病情恐怕不简单。”   “什么不简单?不是疯了吗?”   “你就不觉得奇怪吗?”王氏道:“先前东哥儿都好好的,这说疯突然就疯了。”   虽然也拦着不让人知道此事,但是谁心里还不是藏着疑惑的?好好的孩子说疯就疯,要说之前有什么征兆,那还说得通,这一点儿征兆没有,突然就这样了。   可心里挂着疑惑又如何,不是自己肚子里生出来的孩子,纵使有疑惑,还不是在心里头放着,也不说出来。   赵氏这会儿才有点儿察觉:“你的意思是,他是让人给害了?”   这话说出来,赵氏自个儿都吓了一跳。   这府上要说能有这个心思去害东哥儿的,他们二房三房的,那是半点儿不可能的,这点赵氏虽然平日里与王氏没少因为其他事情闹,可心里还是清楚的,因为他们本就没有任何利益上的冲突。   这长房嫡子只有两位公子,沈北还出了嫁,二房与三房的公子都大了,到了议亲年龄了,但东哥儿还小,也不存在什么,害了嫡公子自家儿子就能上位的嫌疑。   这事儿真要是别人害东哥儿,那八成就是……   赵氏与王氏对视一眼,这事儿是事不关己,看样子沈北是真要闹腾,那他们也就是个围观着看看的命,心想着查吧查吧,总之闹不明白,他们都藏着就是,也不知道能闹成什么样子。   还没闹成什么样子,韩侍君那儿已经得了消息,这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事儿,韩侍君自然也不是蠢的,他那小儿子目前不必他操心,但是到底找了大儿子过来:“这两天你给我在将军府老实待着,沈北没走之前,你不准给我惹出什么幺蛾子!”   沈平南好容易手头上有了银子,正要出去潇洒两天,毕竟这几天家里忙,要办团圆宴没人管他,哪儿知道韩侍君来这么一句,他皱了眉头:“是谁找您告状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韩侍君便知道这位大少爷又惹了祸事,看着他恨铁不成钢的一脚踹过去:“你说!你又做什么了?”   沈平南到底是怕韩侍君,老老实实道:“也没什么,不就拿沈北点儿银子嘛,他也不敢乱说。”   韩侍君一听心头一跳:“怎么回事儿?”   沈平南看韩侍君那表情,心里也有点儿紧张,怎么着?他这银子还拿错了?   于是全交代出来了。   韩侍君一巴掌扇过去:“你个蠢货!让人算计了还不知道!人家的银子,是能白拿的吗?眼下沈北在这府上闹腾,将军却不管,只有一个理由,怕是那东哥儿的病其中还有问题,眼下不说别人,若真要查,嫌疑最大的就是我了,你这时候还给我惹事儿!让人翻出来,你这将军府长子的身份,以后能从你父亲手里继承什么?”   沈平南一听沈东是让人害了,又听得韩侍君这样说,心里有点儿怕,小心翼翼问:“阿么,这事儿,不是你做的?”   旁人怀疑也就算了,自家儿子居然说出这种话,韩侍君恨不能将这蠢玩意儿打包塞回肚子里,好歹想着二儿子还是出息的,而沈平南到底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还能怎么办?   韩侍君道:“我没事儿去害沈东做什么,郎君又不得宠,沈东这点年纪,能干嘛呀?”   沈平南都有点儿懵了:“不是您,那按着您说的,这府上,谁要害东哥儿?”   韩侍君本想着此事不是他做的,便打算高高挂起,但是沈平南这一句,却让他心头一凛,是啊,这府上是谁好端端要害沈东?没道理啊,二房三房与长房更没有冲突,都知道郎君宝贝孩子,手头上就一个哥儿,韩侍君虽然不喜欢沈郎君,可心里也承认沈郎君这办事儿还是大气,府上也是不偏不倚,底下虽然也有小话,可明面上,谁也不觉得沈郎君做的不好,一个无宠郎君,还只生了哥儿,谁也没把他当做是个威胁。   只要韩侍君没有动那歪心思去谋什么郎君位置,那他们之间,总还是相安无事的。   这些年,韩侍君与沈郎君磕碰摩擦自然是有,不过久了也知道沈将军心里头确实没有沈郎君,韩侍君也不过用些小手段,没有真的使什么绊子,否则这沈北出嫁他也不至于只安排一个王先生过去中间掐点儿银子,当然这其中也有沈北嫁过去之后一直不得宠的原因,这且不说,这一桩事情,不是他做的,府上好似也都没有嫌疑,郎君自己就更不会做了,他宝贝孩子的很。   韩侍君这么一想,心头疑惑就更深了,谁害的沈东,倒是在韩侍君心头成了个谜。   沈北这一桩封了将军府,他动作飞快,将有机会接触那汤药的一干人都抓了起来,只待审问。   但是红卯那边却来了消息:“王君,那最原先给小公子看风寒的大夫,没找到人。”   沈北看着红卯:“怎么回事儿?”   红卯也有点儿紧张,怎么觉得面对的不是王君,而是王爷似得,他谨慎回答道:“按着王君的吩咐去寻大夫,先前那大夫家里人说那大夫出去看诊了,因一时找不到,所以我派的人在那大夫家里等着,可是等了许久没有等到人,后来强行翻了那大夫看诊的日志之后去了那病人家中,那人却说大夫早走了,而且,那屋子似乎在我手下的人进去之前,就有被人翻动过的痕迹,奴才怀疑,是有人事先去找过那个大夫,很有可能,那大夫眼下,已经被灭口了。”   沈北蹙眉:“将军府都守严实了,没人出去?”   红卯摇摇头:“按照王君的吩咐,这将军府上下,我守得严实,什么人出去做什么,我也让专人跟着,没什么不妥的地方。”   沈北沉默了一阵突然道:“手下的活儿都停下来。”   红卯:“啊?”   沈北道:“先前我吩咐你做的,都停下来,将军府依然围着,抓起来的人都分开关,不能让他们逃了,就在这儿等着。”   红卯有点儿不解了:“等到什么时候?”   沈北道:“既然要审问,当着大伙儿的面才好,让大家都看看这审问结果,就等团圆宴之后吧。”   红卯听着沈北说的这个时间表情还真有点儿忍不住,团圆宴之后?这要是查出来是府上某人下的毒手,这团圆宴之后这个时间还真有点儿讽刺。   之后,沈北宽慰了一会儿沈郎君,将先前特地去订做的那个腰坠送给了他,沈郎君接到沈北的那礼物,心里好受许多,拍着他的手,良久不语,不知是不知道说什么,还是想说的话太多了,一时间无从说起。 第76章   沈北在沈郎君那儿呆了好一会儿,才回的自己那小楼,之后,他仿佛没这件事情一样,在其他人都因为将军府被封而惴惴不安的时候,他居然一个人在小楼睡起了午觉。   到了晚膳之前,进宫的萧长平才回来。   那会儿沈北已经在小楼里休息了,靠在睡榻上,他这模样十足慵懒,像是一只打瞌睡的猫,萧长平见他睡着,便又到了外头。   红卯正看着他回来,便将之前将军府的事情说了一遍,自然,沈北与沈将军在里头说的话,他是不知道的,只说了沈北让他做了什么。   萧长平听罢反问:“此事,他没有当场发作,反而是与沈将军谈过之后,便回来休息了?”   红卯对于这个也觉得奇怪:“是啊,按理说,此事既然都知道了是有人暗害,应该趁热打铁,立马追查才不至于让贼人有所防备,这拖的越久,这事情就越难查,查出来的机会就更加渺茫,王君莫非不知道这一点?还是,王君顾念着自己到底出身将军府,怕这将军府出事儿于他声誉有损?”   这么说好像也能说通:“仔细想来也是,王君这才回来一趟,若是闹出什么,纵使是旁人的过错,恐怕对名声也不好听,这将军府毕竟也是要面子的,恐怕沈将军也有意让王君不要再管此事,所以王君就没查。”   萧长平默了一默:“他若一开始打算忍下此事,不必来向本王借了你。”   红卯不懂:“这有什么讲究?王君不时手上没有可用之人,才向王爷要奴才去使唤的吗?”   萧长平道:“若只是要人使唤,不必用你,他难道一个人都找不到?”   “……”好像,也是啊。   王君纵然身边没有近卫,但是平西王府他可是王君,就算没有他红卯,那些近卫只要他一句话,还不是听话的?   可他偏偏让竹柳来寻了他,由他去办这件事情。   可这样,红卯又不懂了:“既然如此,那王君如今什么动作都没有,那不是更说不通了吗?”   萧长平不说话了。   很快,到了晚膳的时候,竹柳自然要去叫醒自家主子,顺道说一句:“王爷回来了。”   沈北按了按额头:“我知道了。”   抬眸看去,正看到萧长平回来,他随口便问一声:“先前王爷突然入宫怕是有什么要事?”   萧长平抬手让竹柳与红卯下去,待屋中只有两人了才答:“洛北涝灾,皇上寻本王商议对策。”   沈北感叹一声:“王爷好忙啊,先前便有周山祭天的事儿,如今又有涝灾。”   “先前周山祭天,便是因为,皇上登基之后,各地颇多灾情,于是皇上才决定在此刻去祭天。”   难怪国库空虚这位皇帝也要去做祭天这种劳民伤财的事情,就算是给天下人看个样子,那也得保住皇帝的尊严,这要是有人说这位皇帝有问题,上位了就天灾,恐怕民怨四起,不是什么好事儿。   沈北道:“原来如此。”   他这话说的颇敷衍,让人一听就知道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但是萧长平却突然问他:“对于涝灾,王君有什么看法?”   沈北听着萧长平那话,看萧长平一眼:“此事我没有看法,但是别的事情,我有看法。”   萧长平只当他是故意转移话题,但是沈北仿佛看穿他的心思道:“真有事儿。”   萧长平当即面色正了正:“什么?”   而后,沈北将阿芙蓉的事情说了一遍。   萧长平是谁,对于这种事情,自然无比敏锐,他很容易便察觉沈北所说关于阿芙蓉若是流传民间之后会造成什么灾害这件事情不是危言耸听,当下脸色严肃起来:“你说的当真?”   沈北道:“自然是真的,这玩意儿要早注意,也要好好查一查民间有哪些地方售卖,一旦发现染上瘾的,马上抓获强制戒毒才是正经,真普遍起来,尤其是,流传到军中,那这军队,不打便废了大半了。”   “西疆,若真是西疆那边有所动作,边境怕是不太平。”萧长平眉头凝起:“此事本王知道了,我会与皇上说明,既然如此,将军府之事,你说,本王自会帮你。”   沈北道:“不需要多开口,王爷只要,无论我接下来说什么做什么,一律站在我这边,让人家看看,王爷对我十足的宠爱,便可。”   萧长平:“王君还需要我如何宠爱?”   沈北想了一想:“恩,这顿团圆宴之后,晚上咱们回房细说如何?”   这话说的俏皮,又添几分可爱,方才分明还是很严肃的气氛,但是沈北这一句之后,气氛就变了,整个旖旎起来,本来是假面夫夫的,这会儿倒真有几分小夫夫的样子了。   萧长平看着面前的沈北,眸色幽深,他淡淡开口:“不如,本王来为你束发?”   “恩?”沈北挑眉,低眸看了看萧长平的手:“王爷,还会束发?”   萧长平站起来,自沈北面前的妆匣拿了一把梳子,他站到沈北身后,他才起,一头青丝披在身后,正铺了一背,披头散发本应该不好看的。   但沈北这人长得是真的不错,自小娇生惯养出来的皮肤,白皙细腻,连带着头发也养的好,这长发及腰不见分叉,捏在手中,如绸缎一般,萧长平撩起一缕来,手感温凉,不知怎么,鬼使神差,他低下头去,就着手中的发,他低下头去。   自沈北的角度看过去,只见萧长平仿佛是亲吻了他的一缕发。   沈北只听得萧长平低声道:“好香啊。”   “自然很香,竹柳每日拿玫瑰花水给我泡着,洗着。”沈北一直嫌麻烦,可这里没有洗发水,还能怎么办?   他看着铜镜,从铜镜中,看到身后的萧长平。   萧长平捏着梳子缓缓从他头上梳到发尾,他束发不算熟练,可竟然也做下来了,不会做别的发型,自然也就是将沈北的头发梳起来,梳成个高马尾。   原先沈北的头发披着,萧长平自然看不见他的颈项,如今这头发一梳起来,他便看到了沈北的后颈。   沈北那脖颈修长,肌肤如玉,不知是鼻端嗅到发香诱惑,还是之前沈北那言语迷惑,萧长平蓦地低下头去。   沈北只觉得后颈碰上个什么湿润温暖的东西,紧接着,一痛。   他咬他!   沈北想躲,可下一刻,萧长平捏住他两边肩膀,他便是躲也不行。   只能感觉萧长平在他后颈上又咬又吮,一处不够,放开他后颈,他还在侧颈如法炮制。   沈北正对着铜镜,自然看到萧长平那动作,若说面前是部小电影的前戏,看着,倒颇香艳。   毕竟人都爱美色,沈北自己长得不差,而萧长平,长得自然也不差老实说,这一番亲昵,还挺赏心悦目。   沈北感觉赏心悦目,除了开头萧长平刻意咬了那一下之后,便没有重咬,反倒是,像是些调情手段。   沈北勾了勾嘴唇:“王爷要给人看,怎么光弄后面,前面,才看的够清楚。”   方才说了要宠爱,他便身体力行,这两口,那吻痕是个人都能看到,话语谈妥便身体力行,这份觉悟,倒是可以。   萧长平抬起头来,压下心头怒气燥意,沉声道:“王君说的是,前面才看的够清楚。”   说罢,他将沈北整个转过来,而后在沈北昂头的时候,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   这一口,与方才他咬第一口的时候一样重,沈北急喘一声:“痛。”   此时两人还没发现因为时间快近晚膳了,外头红卯与竹柳本想着喊一喊自家主子,结果这一进来,红卯只听得沈北这一声”痛”,红卯整个人僵硬在原地,怎么出去的都不知道。   等他到了外头,竹柳看他一脸见鬼表情问:“怎么了?不是进去喊王爷王君出来准备去晚膳吗?”   红卯咽了口口水:“王爷与王君正在……”   竹柳没反应过来:“正在什么?”   红卯看竹柳那样子,竹柳歪歪脑袋正不解的看着他,红卯蓦地心口一跳,下意识凑到竹柳耳边嘀咕了一句。   而后红卯就眼睁睁看着竹柳的耳朵红了,嗔怪似得看了他一眼。   红卯蓦地往后退了一步,干咳一声:“怎么办?”   “这你问我?”竹柳啐他一口:“这会儿咱们能进去吗?等着吧,总归……有用得上咱们的时候。”   于是两人将门关的更严实,俩人门神似得杵在门口,那将军府的下人本来是沈将军快要开席了奉命过来瞧一瞧王爷与王君什么时候到的,结果看着红卯与竹柳二人站在门口当门神。   他眨巴两下眼睛,凑到红卯与竹柳面前:“将军差小人过来问,王爷与王君,何时到。”   红卯正看着此人都要凑到竹柳耳边了,不由沉声道:“主子的事情,我等哪儿知道?王爷与王君还在……休息。”   这中间的停顿就很有意思,那下人几乎瞬间就明白红卯这个”休息”的意思是什么,他心头一惊,下意识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   而后不敢多看,匆匆跑去回禀了,心里也犯苦,这让他怎么回?   作者闲话:  作者的话:对,沈北就是个没心没肺完全不恋爱脑,什么事情都不会往恋爱方面去想的狼崽子! 第77章   还能怎么回?他这一遭到了沈将军面前,只能照搬方才红卯的说辞。   这团圆宴自然是大伙儿都到场了,这会儿沈将军这个现任当家自然是到场了,他到场了府上二房三房的人也都齐了,韩侍君与自己那两位少爷都坐在一旁,只余下主座那四个位置,两个是沈老元帅与沈太君的,还有两个,自然是王爷与王君的。   那下人匆匆跑过去,沈将军便问:“王爷与王君过来了吗?”   那下人支支吾吾:“这……王爷与王君,还在……休息。”   他这话一说周围气氛都默了一下。   所有人表情迥异了一下,都不是不知事的,自然也都懂这个意思,韩侍君回头看一眼沈将军那脸色,只觉沈将军面色不好,虽然不知道沈将军到底怎么,以至于从沈郎君那儿回来之后心情便好似一直不好。   但这会儿他总得装个大气的样子:“王爷与王君感情好是好事。”   他这话说出口,偏二房长哥儿沈敏突然道:“感情好自然是好事,可北哥儿怎么也不顾及一下场合,今日这样的日子,是能胡来的吗?”   “闭嘴!”赵氏瞪了沈敏一眼。   沈敏被瞪的一低头,心里却是恨恨,他自然知道这话他不该说,但是他憋着难受。   要知道原本当初嫁入王府的事儿也不一定落到沈北头上,他与沈北差不多年纪,只略小一些,也是到了嫁人的时候了,沈郎君素来不受宠,可他是二房嫡公子,他父亲虽然不是家主,但也是家中顶梁柱,与沈北这个嫡公子不同,他可是一直很受宠爱的,当时若不是沈郎君横插一脚让沈北做了平西王君,这位置,本该落到他头上。   要说之前有消息说什么沈北在平西王府不受宠,他听着心头就爽快不少,再看沈北这出嫁都一年了,连个家门都不回,他心里想着,怕是真日子难过,怕来家里丢脸,因此不回来了。   这样一想,倒不觉得这事儿难过了,结果之前沈北回来了,沈敏瞧见了萧长平的样子。   萧长平长得是一等一的好,沈敏如今已经议亲,他那位未来夫君,读书是不错,家中也是书香门第,可这人木讷的很,哪儿有萧长平威武?   若只是萧长平长得好就算了,偏偏如今看来,沈北哪儿是不受宠啊。   这先前王爷出府入宫,这会儿回来才多久,这俩人都能在将军府做这种事情。   平日里在王府,岂非更加肆无忌惮?   沈敏心说,定是沈北勾引他的,半点儿规矩都不懂!   沈敏这话说的是不该,但是他这话却说出了在场许多人的心声,这恩爱也要看场合,如今这样,这么一群人干等着他们,实在是……不像话呀……   可这样的不像话,放在平日里以品德著称的萧长平身上,却显示出萧长平对沈北的特别之处来。   平西王与沈北,竟然感情这么好?   沈将军眸中闪过一丝厉色,很快隐去,他淡淡说:“再等等。”   结果这一等,竟然等到沈老元帅与老太君都来了。   好好一个团圆宴,等到沈老元帅与老太君都来了,萧长平与沈北二人才姗姗来迟,一大家子人等他们两个,他二人过来的时候自然是惹人注意。   手牵着手过来就不必说了,沈北那脖子上明晃晃的吻痕简直是故意秀出来似得,几位郎君一个个看的都别过头去,连一直不做声没什么表示的沈郎君都面上有点儿不知该怎么形容的表情。   没出阁的,心中懂点儿的,瞧着他们过来这样子,一个个要看不看,就差羞红脸了。   沈北这厢没开口,萧长平先开了口:“是本王与王君来迟了。”   他都这样说了,难道还要追究王爷来迟的罪过?   自然是没这个人敢当着萧长平的面责怪他的。   沈将军道:“不妨事,开席吧。”   沈北与萧长平一同入了桌,这席面开了,自然有府上侍从布菜,沈北不动声色的吃,沈将军偶尔目光往沈北那儿飘去。   可沈北居然吃的安分极了,老老实实吃完了,这一顿饭,吃的竟然和谐极了。   他姗姗来迟,却是过分安分,沈将军想着先前沈北的犀利言辞,目光不由又往韩侍君那儿看了一眼。   韩侍君平白让沈将军这么看了一眼,只觉得心口一跳。   心说,莫非将军已经被误导,觉得是他暗害了沈东?韩侍君心头不平静,可此事,没人开口,他这儿又不能直接提出来说这事儿不是他做的。   这王君一来就在郎君院子里闹,将军之后也去了,外头人都没打听出来这父子俩在里头说了什么,只知道沈郎君那儿的侍卫都没撤下,如今这顿饭吃的古古怪怪。   还有如今沈将军这不明觉厉的一眼,韩侍君平白觉得这分明是安安静静一顿饭,他却突然有种暴风雨前的宁静。   直等着一桌饭吃完了,老太爷与老太君各自说了话,二人年岁大了,就不跟着年轻人了,说是先走了,再有就是家中小辈,二房三房的几个小孩儿也让下人带下去了。   本来这都挺正常的,可沈将军这席,一直不说散,其他都不敢走。   除了韩侍君之外,其他人终于也察觉出这里头好似有点儿什么不自然了。   沈将军这时候才开了口:“此事本不应该当着大伙儿的面说,但是,大伙儿都知道东儿的情况。”   所有人面面相觑,那赵氏与王氏先前早有预感,这事儿果然就要发出来了,两个人都讳莫如深,此事不是什么好掺和的事情,人家神仙打架,这事儿他们不管,只管做壁上观就是了。   沈北听到沈将军这句话,手指却是一曲,他抬眸,看了韩侍君一眼。   韩侍君方才被沈将军看了一眼,如今又让沈北这么看了一眼,从前,他从不觉得沈北想沈将军,可如今这两人的眼神,重叠在一起,仿佛是一个人。   惹的韩侍君心惊肉跳,他正觉得事情好像有些不同寻常,沈北开口了:“诸位都以为我那小弟是疯了,可今日下午,我发现,他不是疯了,而是让人害了。”   心知肚明的人听到沈北这一声,只心说果然如此。   韩侍君心头早有异样,如今竟是被那些探究的眼神看个正着,他眉头一拧,义正言辞道:“竟然有人如此大胆,先前咱们都以为东哥儿是真病了,如今居然是让人害了,不知何人如此歹毒,定要抓住来,重重罚他。”   这话听得方才看韩侍君的那些人各个面色有异。   这韩侍君说的如此信誓旦旦,莫非不是他?   这会儿没有定论,一个个自知不是自己做的便高高挂起,想看一看这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沈北能闹到什么地步。   沈北道:“此事我也没有开审,相关的人已经都关了一下午了,就等着大伙儿都在的时候审一审此事,红卯,去将人都带上来吧。”   红卯应了一声,如今他对王君的吩咐倒是应的越来越痛快了。   不一会儿,包括白琴在内,连带着之前在厨房做事的都没有例外,十来个人,全被带了上来。   白琴首当其冲:“奴才是照顾小公子的,素日里也是奴才负责小公子吃的药,但是出入小厨房的却不止奴才一个,奴才发誓没有谋害过小公子。”   其他奴才一个个头都快低到地上去了,而后一个个自报家门。   “奴才是负责做菜的。”   “奴才是洗碗的。”   “奴才是……”   一连说了许多,直到最后一个:“奴才,是负责送菜的。”   沈北便开始问了:“先前小少爷风寒的药,都有谁接过手?”   白琴道:“奴才熬上的,但看顾的时候,交给了他。”   另外一个奴才道:“奴才只是负责看顾,这最后送药的,不是奴才啊,是双儿。”   那名叫双儿的方才头低的最下面,看着就可疑,这会儿突然被点名,蓦地一抬头,整个人脸色发白,嘴唇也发白,像是怕到了极点的样子:“奴才什么都不知道啊,奴才只是听吩咐行事,与奴才无关啊!”   这一句,简直不打自招。   沈北看着那双儿一句话不说,却是沈将军开的口:“大胆奴才,什么听吩咐,听谁的吩咐,老实说出来!”   “奴才!奴才只是听韩侍君的吩咐,在公子吃的药里头加了点儿东西,奴才不知道那是什么,奴才只是听命行事,不关奴才的事儿啊!”   韩侍君一听心头大惊,他万万没想到居然有人这么明目张胆攀咬他,这件事情压根与他无关啊!   他猛地站起来了,冲着沈将军大喊:“这!这是污蔑啊!将军,此事与我无关啊。”他早有准备,此刻也豁出去了:“纵然我猪油蒙心了,真要去害东哥儿,我不找亲信,找个随口便能卖了我的奴才?将军,我没这么傻啊!”   这话说的虽然有点儿让人不知该说什么好,但是说的其实很真心的。   这人承认的也太快了,一眼就看得出有问题了,韩侍君能用这么蠢的人给自己办事儿? 第78章   韩侍君这话说完,却见沈将军默然看了他一眼,这眼神,与之前他看他的那一眼一模一样,韩侍君心头蓦地凉了,他不知道这事儿怎么回事儿,可将军莫非早就对这事知情?   可若是知情,将军为什么不帮他?   韩侍君心头不知这怨气冲谁去,但这一切缘由都是沈北,于是他愤愤看着沈北:“王君!我自问这些年来谨小慎微,从未得罪过王君,对郎君也十分敬重,我不过生了两个少爷,莫非王君便为着郎君的身份容不下我吗?”   沈北道:“谨小慎微?原本我倒是不打算说,只是你让那随我出嫁的王先生暗中敛财,用我的嫁妆银子去填你自己房中的时候,可想到过这个词?”   韩侍君一下子噎住了:“此事……此事又是从何说起?我完全不知道!”   沈将军默默一眼看过去:“还有此事?”   沈北淡然接话:“是,我压着那王先生,他本人已经供认不讳,正是韩侍君私下所做,此事我没有大张旗鼓,不过修书一封,交给郎君,郎君也说私下敲打过韩侍君,大约就是因为这个,韩侍君怀恨在心,生了谋害东儿的心思。”   沈将军看着韩侍君:“你,可有让人谋夺王君嫁妆?”   韩侍君觉得这事情不应该是这样,这单只是谋夺银钱本是小事,可将军的语气不对,这一切的发展就不对,简直就仿佛,将军与沈北两个人都指着这件事情要置他于死地!   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   “再者。”沈北缓缓道:“昨日,我接到我底下两个掌柜通报,说是,将军府的大少爷去铺子里将铺子里的银钱支了个透彻,此事我本不该说,毕竟都是自家兄弟,但韩侍君今日这样对我弟弟,还容的自己儿子来拿我的银钱,不觉得羞愧吗?”   沈北此话一出,沈将军厉眼看着沈北。   沈北恍若未见,他看着沈将军笑笑:“这都是小事,眼下,还请父亲定夺韩侍君谋害我小弟的事情,侍君谋害嫡公子,这样的事情,总该判个外放吧?”   从沈北开口到这句话,不过一刻不到,竟然就已经说到韩侍君要外放了!   这件事情发展之快,别说韩侍君这个当事人了,其他人都是傻了眼,两位少爷连求情也忘了说。   韩侍君在府上这些年,要说他蠢,那众人都是看在眼里的,他要是蠢,他绝对不可能将两个少爷养的这样大,他一个侍君,生下将军府长男,与沈郎君这个正君几乎到了平起平坐的地步。   那靠的,也不是沈将军的宠爱。   可就在方才一夕之间,沈北几句话,别说是韩侍君了,就连大少爷也牵扯其中,沈将军之前言论,有心些的也听出来了,不说其他,这韩侍君下毒害沈东的事儿,必定是沈北与他早通过气了,否则,他不可能说的这么爽快。   至于先前为什么不发作,留到现在,怕也是在观望萧长平的态度,平西王爷若是对此事无关,沈将军必然是想压下,可如今看着萧长平与沈北似乎关系竟然不错,此事再压下已经不可能,所以沈将军忍痛割爱,索性快刀斩乱麻,将这事儿在众人面前审了,直接给韩侍君定了罪。   沈将军的话结束了,两位少爷同时跪下来。   大少爷说:“父亲,此事诸多疑点啊!怎么凭一个送药的一人之言就定了阿么的罪?万一他是早被王君收买的呢!”   二少爷也说:“大哥说的有道理啊,这件事情疑点也太多了,阿么他服侍你多年,他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从来都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他怎么会去害东哥儿呢,这里头必定是有误会,对了,要说这药有问题,那当初开药的大夫呢,也该传唤过来问一问才行啊。”   沈北缓缓道:“那大夫,失踪了。”   “什么?”   其他人都云里雾里的,这件事情,他们一开始就不知道,只知道沈东疯了,这会儿沈北说他是让人害了,这姑且不说什么,他说害人的是韩侍君,这也不是不能接受,说要人证,突然就有人证了,偏偏那关键的大夫又失踪了,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的样子,倒像是,有人故意设局陷害韩侍君。   可这会儿没人帮韩侍君开口,这事儿太扑朔迷离,没看明白之前,都不敢插嘴。   二少爷看着沈北道:“既然失踪了,那便是有疑点啊!”   沈北道:“是有疑点啊,先前我在府上这么闹,为的不是别的,不过是想着打草惊蛇,看看那蛇能有什么举动,果然,那大夫就失踪了,说是畏罪潜逃可能不太会,倒像是,让人故意灭口呢,你说是吧父亲?”   他这话头一转,看向沈将军,沈将军眸色深深看着沈北,淡淡道:“王君说的有道理。”   韩侍君不敢置信的看着沈将军,从一开始,他就仿佛没想过他是冤枉的,为什么?   近二十年的夫夫,他这些年都是独得将军恩宠的,可这一刻,他突然发现沈将军是如此的陌生,陌生到,他简直不认识他。   沈北嘴角没有笑意,眸中更是只有冰冷:“此事,前事,韩侍君,还有什么辩解的话吗?”   韩侍君让沈北这一声辩解弄得咬牙,此事分明不是他,他想着之前的猜测,眼下命都要没了,哪儿还顾话说的好不好听:“将军!此事我不服,我敢发誓!我敢发毒誓,此事不是我做的!若是我做的,就叫我,就叫我五雷轰顶!就叫我不得好死!”   在场人听着韩侍君这话都有点儿愣住了,敢发这样的毒誓,而且他那个样子,真的不似作伪。   但就在这时候,外头一个下人禀报。   “将军,那大夫找到了。”   这话说的,沈北眼睛微微一眯,红卯心里都是一惊,那个大夫,之前他去找的时候没有找到,后来还以为被人灭了口,这会儿居然找到了?   而且,似乎是沈将军的人去找了人,将人找到的。   这么说来,之前是沈将军的人提前一步找到的那大夫?   红卯心说这怕是不好,沈将军要是找到了人,听说这韩侍君向来得他宠爱,这人他要是早就找到了,这会儿才让他出来,怕是给韩侍君脱罪的。   那大夫战战兢兢跪在地上。   沈将军看着那大夫:“夏大夫,我问你,那张风寒单子上的阿芙蓉,是谁让你开的。”   那大夫仿佛吓坏了,大喊道:“我,我不知道阿芙蓉是那害人之物啊,在给小公子看病之前,韩侍君突然喊我过去,只说这药放在方子里,对治疗风寒有奇效,我心想着韩侍君总不会害小公子,便听着他加在方子里了。”   韩侍君听得瞠目结舌,他万万没想到这大夫居然这么胡话,他冲着沈将军大喊:“将军,他污蔑我!是他污蔑我!这一定是王君故意害了沈东陷害我的!他是看我多年独得将军恩宠,要为他阿么铲除我……”   “住口!”沈将军瞪他一眼:“这样的话,你也说得出口!”   韩侍君之前想不明白这到底怎么回事,但思来想去,沈将军总不会去害沈东吧?那么难道不是只有沈北想帮沈郎君巩固地位,才要除掉他想出个毒计要除掉他这一个说明了吗?   所有人都是一惊,沈北这会儿才正眼看了韩侍君一眼,便是沈将军,直到这会儿,才蹙眉看了一眼韩侍君,眸色与之前不同,眉宇间,暗含了一丝不忍,可不过一瞬,那不忍消失无踪,又变成了决然。   韩侍君满眼震惊的看着沈将军,他居然就这样不问了?   多年恩爱,他以为他最爱的人是他,难道不是吗?   今日这样要命的事情,为什么他不帮他?   难道他之前的感觉是对的,沈将军会与沈北联手想要他的命?   不会的!   不会的!   韩侍君目瞪口呆,连求饶都忘了,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韩侍君,竟然就这么被拖走了。   韩侍君就这么被拖走,这事儿,居然就这么结束了,速度之快,沈将军动作之迅速,所有人都惊了。   看戏的都不知道这出戏到底演了什么,只面面相觑,一个一直在府上得宠了这十多年的人,沈将军说让人拖走就让人拖走了,不知怎么,所有人心头寒了一寒。   之后告辞的告辞,满满当当的团圆宴现场,不一会儿,走的没剩下几个人。   沈北看着韩侍君被拖走,面上并没有任何大仇得报的得意洋洋,或者是其他什么表情,他看着韩侍君这么轻易的被带走,反而眸中闪过一丝深色。   沈将军只看着沈北道:“此事往后绝对不会发生。”   这话说的是往后绝对不会让别人去害沈郎君与沈东,还是不让沈北再插手将军府的事情,却是两说。   沈北道:“多谢父亲为郎君主持公道了。”   沈将军看着沈北表情,见他没有什么异样,从前这儿子娇纵任性,胸无城府,如今一番,倒是知道替自家阿么出头,他看了一眼萧长平:“让王爷见笑了。”   萧长平摇摇头。   事情到这儿,也没有多少话。 第79章   “父亲若是没有别的事情,那我与王爷便先告辞了。”   沈将军颔首。   沈北与萧长平相携而来,如今走的时候,沈北在萧长平后头,但是,萧长平挥手,拉着沈北一起走的。   让沈将军看了个正着,沈将军眉头一皱,却又想着先帝忌辰在即,眉头不由耸了耸。   沈北与萧长平二人走在道上,前头有人领着路,到了岔路口,便道:“王爷先回去吧,我要去找郎君,他今日心绪大起大落,我与他说说话。”   萧长平深深看他一眼:“去吧。”   沈北便果然到了沈郎君那儿,沈郎君看着沈北过来,今日之事他没有当面去,但是左右还是让人盯着的,知道韩侍君居然飞快被定了罪,他自己都觉得这事儿梦幻极了,毕竟是府上呆了这么多年得宠了这么多年的韩侍君。   这说拖走就拖走了,虽然是将军为了东哥儿,可韩侍君心里不知怎么的,眼下就是有点儿凉。   沈北看着沈郎君道:“此事到此,便算告一段落了,不过阿么以后对东儿,还有自己平日里的吃食或者是别的事情,都要注意。”   沈郎君心头一惊,要说这府上,虽然人丁兴旺,二房三房的人也难弄,但是这么多年,争宠之事,毕竟也就韩侍君,如今韩侍君被带走,沈北没让他从此之后便可放心,反而是警告,以后让他更注意,不是沈郎君想多了,只是沈北这样的话,让他不由心头起了一个疑惑。   “北儿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此事除了韩侍君,还有别人下手?”   沈北看着沈郎君,他顿了顿,看了一眼门外而后示意沈郎君附耳过来,沈郎君看着沈北这样子心头一跳,他凑过去,却听得沈北道:“此事不是韩侍君做的。”   “什么?!”沈郎君不敢置信的看着沈北。   沈北比了个”嘘”的手势,沈郎君又将声音吞下去,过了一会儿才小声说:“不是韩侍君?那是谁?”   沈北眯了眯眼睛,缓缓小声道:“我也不知道是谁,但是从此事我能看出来一个问题,那就是父亲从东儿被害之后就想到是谁害的东儿,可他不能说出此人是谁,可我当时又逼得紧,非要让他查,于是,父亲迫不得已,将韩侍君推了出来,算是替那人顶了罪。”   沈郎君都听得懵了:“替人顶罪?”   沈北道:“先前我查此事的时候,父亲知道,我大张旗鼓找人的时候,父亲也知道,那位夏大夫,算是主要人证,可我派人去寻的时候,没有寻到他,之后我便觉得不对,因为我让人主要盯着韩侍君那儿,却没有察觉韩侍君联系任何人,可那位大夫还是不见了,于是我让红卯将搜查证据与找人的事儿都停下来了,而后我便有了这个猜测,我想看看父亲在被我逼的不得不查之后,会不会推一个人出来,让我将此事放下。”   沈郎君心惊肉跳,事实证明,韩侍君被推了出来。   沈北道:“之后指证韩侍君,包括后来那位夏大夫重新出现指证韩侍君,不过是父亲做的局,目的就是要让大家,让我,让你,都相信此事是出自韩侍君之手,此事阿么不必去问将军,心知肚明就好,应该不是能让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我怕知道了,对你还有东儿都不好。”   沈郎君心头发凉,韩侍君这个再府上受宠了多年的人,沈将军说拿下就拿下的时候,沈郎君就觉得心里凉,不知是不是有些唇亡齿寒的感觉,虽然是给自己儿子报仇,可他觉得沈将军太凉薄了,事到如今,听沈北说起这个,他更是心里发凉,若沈北这猜测是对的,那么韩侍君居然还是无辜的,是被推出去做了弃子啊!   沈郎君知道其中厉害,他点点头:“我知道了,此事我会烂在肚子里,就当这件事情是韩侍君做的。”   沈北点点头,在这件事情上不再多说,但是却提起另外一件事情来:“对了还有另外一件事情。”   “何事?”   “鸣音那个弟弟,是不是还在阿么这里?”   沈郎君听沈北问起此事不由问:“怎么?鸣音与你说过此事?你知道他的身世了?”   沈北点点头:“我想趁着此次回来,将他带走,毕竟鸣音眼下在我手下做事,他弟弟放在阿么这儿恐怕让他心有不安,倒不如放到我身边,让他安安心,他办事能力倒还不错。”   沈郎君眼下颇有点儿六神无主,听沈北这样说自然没有异议:“你既然这么说,那明日你走的时候悄悄安排在王府回程的人里头带走好了。”   沈北话也说完了,该提醒的也提醒了,如今天色已晚,他道:“早些休息。”   之后便告了辞,往小楼方向走去,走了两步,缓缓回头看了一眼沈郎君的院子,此事做到这儿,他对沈郎君也算尽了心力,今日一番话,沈郎君听了,为了东儿,也会对沈将军敬而远之,没有比如此更好的安排。   沈北想想沈将军先前所作所为,他方才告诉沈郎君的猜测是真,他没有骗沈郎君,却只有一件事情隐瞒了。   对沈东动手却能惹得沈将军甚至不惜将韩侍君定罪也要保护的人,沈北思来想去,除了太君,想不出第二人。   已知太君与沈将军有旧,今日之事几乎论证了这二人的感情果真是非比寻常。   将宠爱了十多年还给自己生了两个儿子的人拿出去顶罪,做的如此轻易,沈将军,该说他是心性凉薄,还是说他心如磐石不可转呢?   沈北没有多想这个问题,他很快到了小楼。   小楼中,萧长平看着沈北入内缓缓抬头。   沈北正对上萧长平看过来的眼光,见他视线落在他脖子上,不由摸了摸脖子上那些个痕迹:“王爷这会儿看着觉得太明显了?方才下嘴的时候,也不知道轻点儿。”   萧长平看着他问:“如今韩侍君除了,你可放心?”   沈北眉毛一挑,看着萧长平,却听得他道:“沈北,有些事情,不该惹的,不要去惹,免得惹祸上身。”      萧长平的语气有些复杂,似乎警告,又似乎担忧。   他担忧什么?   这是将军府的事情,如今结束了就是结束了,即便是沈将军也不会把这件事情摊开说的,这幕后之人又没有扯出来……   沈北听着心头冒出个不可思议的想法来,萧长平似乎知道沈将军到底在维护的是谁,所以,他知道太君与沈将军之间有旧?   这么一想,沈北心里是真惊讶了一下。   原来萧长平这个做儿子的,是知道自己”亲妈”跟别的男人有特殊关系的?   而且那个人还是他岳父。   沈北都差点儿忍不住挑眉了,但是他好歹这面部表情控制做的到位,忍住了。   心说这关系,可真够乱的。   这话沈北自然是不会问的,正如萧长平所说,有些事情,不该惹的不要去惹,此事知道的太多,是真的会惹祸上身的。   感情不管太君与沈将军怎么样,这件事情都与沈北无关。   沈北浅笑道:“王爷说的是,要不是此事韩侍君伤的是我那可怜的弟弟,我也不会插手此事,虽然王爷先前咬了我,我疼的很,不过也多亏王爷愿意陪我演这一出,若非是这将军府上的人看我如此得王爷宠爱,此事,怕是进行的不能如此顺利,是我欠王爷一个人情。”   萧长平听着面上没有什么喜色,甚至可以说,没什么表情:“你欠本王的,不止这点。”   沈北看着萧长平。   萧长平却没说什么,淡淡道:“今日事多,王君想必累了,早些休息吧。”   这会儿他当然是不会走了,沈北早说了让将军府的人看看萧长平对他的宠爱,如今萧长平要是跟他分屋子睡,那不明摆着说他俩之前装的?   沈北当然不介意,又不是头一回跟萧长平一起睡。   只不过这不免让人想到上回,不过萧长平不提,沈北自然不会凑上去做倒贴的事情。   躺一张床上,沈北比萧长平自然,萧长平只看沈北乖巧躺在他边上,他抿着嘴唇,过了一会儿,他蓦地站起来,而后转身出去,喊一声外头的红卯:“备水沐浴!”   沈北这会儿还没睡着,撑着手肘在床上看萧长平那仿佛落荒而逃的样子下意识喃喃自语:“你别是不行吧?”   这一回两回的,咬脖子咬的倒是凶,这会儿装什么柳下惠啊?   沈北觉得萧长平这心思实在有些难猜,索性不猜了,他睡下了,等萧长平洗完回来,沈北呼吸均匀,睡的正美。   看的萧长平几乎咬碎了牙。   此事落下幕,当晚能好好入睡的却是不多,大概除了一个沈北,其他人没几个能睡的好的,也有人独坐到天明。   第二天一早,这日萧长平不用去上早朝,但是早早入了宫。   先是往御书房面见了皇帝,出了御书房之后,便往太君宫中去。   萧长平不多时,便入了太君内殿。   太君见萧长平过来,嘴角挂了笑:“你来了。” 第80章   萧长平冲着太君行了个大礼:“太君万安。”   太君看着他行这大礼,眸中闪过什么,却又淡淡笑起来:“你做什么行这么大的礼,你我父子,不必这么生分。”   萧长平道:“太君,我来之前,先见了皇上,要了一份封赏沈将军的旨意。”   太君一愣:“什么?”   萧长平道:“王君在将军府中发现有人用阿芙蓉暗害将军府嫡公子沈东,这阿芙蓉乃是外域流入我华国,其药性能使人成瘾,一旦染上此瘾,不食用阿芙蓉,便会陷入癫狂,若是流传入我军中,必定是大患,而将军府中用此药的人,是府上韩侍君,沈将军大义灭亲,将韩侍君打压,又将此事告知于我,我禀报皇上,得了这份封赏,之后,便会大肆禁止华国境内使用这阿芙蓉了。”   太君听罢,默了好一会儿,看着萧长平道:“你向来,是个聪慧的孩子。”   萧长平颔首不语。   “罢了。”太君道:“我懂你的意思了,王君聪慧,能发现这种外域害人的奸计,是个不错的,皇帝没有封赏王君,回头,我会送一份封赏的礼物过去。”   “多谢太君。”   太君看着萧长平摆摆手:“没其他事情,你就下去吧。”   萧长平即刻便退下。   太君看着萧长平出去,好一会儿,抿着嘴唇,手中那盏茶蓦地摔在地上,茶杯碎了一地。   宫侍蓦地跪下:“太君息怒!”   太君深呼吸一口气:“罢了,眼下看来,将军府那事情,他果然是心知肚明,如今这一番,他算是告罪来了,到底,他还是顾念着父子情份的,只是他什么时候对沈北上了心?”   宫侍想了想道:“奴才觉得,王君毕竟是王爷的王君,王爷从小心善,或许王君不知道什么,只是恰巧撞上了此事,王爷不想牵连无辜,所以才有了今日这一出。”   太君听罢:“或许吧。”只是这一瞬间,他不知怎么想到沈将军。   想到他当初知道他被先帝选中要入宫,他为了先帝不疑心与他的关系,求娶了沈郎君,当初痛彻心扉,如今犹然。   太君突然不想去管什么沈北了:“先帝忌辰还有几日?”   宫侍听着:“只三日了。”   太君面上泛起点儿笑意:“还有三日呢,总觉得这时间过得好慢。”   而另一头萧长平手中的封赏到了沈将军手中,沈将军看着手中的封赏,再看面前萧长平,按说皇上封赏,他得跪着接,但萧长平扶着他:“将军为国为民,大义灭亲,此事皇上已经知道,且将军毕竟是我的岳父,眼下只有我们二人,更不必跪了。”   沈将军听他这一番话,颔首:“多谢王爷替我美言。”   萧长平道:“将军是王君生父,这是应该的,眼下我便与王君回去了,来日在往将军府拜访。”   萧长平这一大早忙得很,等沈北起来的时候,这消息,还是从竹柳口中听到的。   他听到竹柳的这话愣了愣,突然想到昨夜萧长平说的那句”你欠本王的不止这点”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蓦地蹙眉,他知道太君与沈将军有旧这一点,本身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对沈郎君也只是模棱两可的警告他一番,让他以后远离沈将军,万万没想到此事居然还是暴露了?   萧长平未与他说开,但是按照沈北猜测,他既然也知道太君与沈将军的关系,那么对于此事可能出自太君之手,他定然也是知道的,所以,他是猜到这件事情牵扯到了太君,即便沈北装着此事不知情,太君怕是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   今日萧长平这一番进宫,讨这一份封赏,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告诉太君,沈北眼下是他的王君,若是突然出事,也会影响到将军府,而且此事事关重大,本来就不是可以轻易放下的事情。   萧长平这是,在太君面前保了他一回。   沈北定了定,萧长平,居然在这种事情上,保了他一回。   若说是个人情,这人情,欠的倒有点儿大啊。   沈北洗漱起身,这厢萧长平回来了,看着竹柳正在给沈北梳头,他没有上前,沈北从铜镜中看到萧长平坐下,一句话不说,不由勾了勾嘴唇,在竹柳替他准备好头饰之后转头看了一眼萧长平。   竹柳一看这气氛,识相的就出去了。   那红卯也不是个没眼力见的,一眨眼功夫,两个人都出去了,屋子里就剩下沈北与萧长平。   沈北难得先开的口:“听说王爷去宫中为此次将军府的事儿,向陛下讨了一份封赏?”   萧长平道:“不只是将军府的封赏,此事是你发现,我已经禀告太君,太君也会给你赏赐。”   话说到这份上,已经不必再多说什么,都是心知肚明的事儿了。   沈北看着萧长平难得十分真诚的道:“多谢王爷了。”   萧长平看着沈北难得真诚的表情,嘴角勾了勾:“怎么谢?”   沈北顿了一下。   这话问的,正常,但是他这勾了勾嘴唇的表情,却有些轻佻。   萧长平看着他:“王君莫非只是口头上说一声谢便罢了?本王这一大早,可奔波了不少时间呐。”   这话若说以前萧长平,那是绝对不会说的,萧长平自己说出来心头都觉得诧异,可他看着沈北仿佛也没想到他会这样说话的样子,心里不知怎么,就想逗逗他。   萧长平站起来,走到沈北面前,沈北眼下还坐在这梳妆台前,铜镜之前,回想昨日,他们也是在这个地方,萧长平替他梳头,还将他的脖子啃的满是吻痕。   沈北眼皮抬抬,看着萧长平:“那王爷要我怎么谢?”   这话,其实说的并没有几分旖旎的意思,反而很中规中矩,他就是想问萧长平想要什么谢礼,就好比先前萧长平送他那支花簪被他砸坏了之后,他说要赔一个礼物给萧长平是一样的。   可地方是这个地方,昨日虽说心境上有些欠缺,但到底,两人在这个地方无比亲昵。   萧长平看着沈北这样坐着,突然伸出手去。   沈北本是微微仰着头,萧长平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将他的下巴微微抬高,两人四目相对,萧长平道:“我要王君一个吻。”   沈北眨巴两下眼睛:“只要,这个?”   萧长平听到沈北这话,便知,沈北记下了这人情,觉得这个吻,实在不算谢礼,可萧长平偏偏眼下,居然只想要一个吻。   萧长平道:“只要这个,王君愿意给吗?”   沈北连约炮这种事情都想着跟萧长平做过,而且之前也不是没吻过,显然是没道理拒绝的,可偏偏萧长平郑重其事的将一个吻当做这件事情的谢礼,这个吻,自然就不是之前那种随意的吻。   沈北那一声愿意,竟是有些说不出口。   以沈北的巧舌如簧,今日居然也有他说不出口的话,他眯了眯眼睛,重新打量了一眼萧长平。   沈北看着萧长平第一次,竟没有坦荡的直视他,低垂了眼眸,过了一会儿,他嘴角扬起一个笑容:“王爷要了这个,其他便不打算要了?”   萧长平道:“本王只要这个。”   沈北那手抬起,将萧长平捏在他下巴上的手拉下来,而后双臂抬起,整个人微微昂起一些,将萧长平勾的整个人低下来一些,他闭上眼睛,而后轻轻将嘴唇印在萧长平的唇上。   很轻。   萧长平却是一愣,蓦地心口狂跳起来,这吻分明很轻,远没有第一回 与沈北唇舌纠缠时候的激烈,也没有那种让人溺毙的情热,可是他只是这样贴着,萧长平却清晰的听到自己胸膛中那颗心脏的跳动。   从未有过的感觉让萧长平一时愣住了,连闭上眼睛都忘了,他瞪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沈北,其实也看不清什么,只有沈北长长的睫毛入眼,突然,他见那睫毛颤了一下。   不过是轻微的颤动,甚至说不上什么表情变化,可是萧长平只觉心湖落入一颗小石子一般,泛起阵阵涟漪,他没有吻过别人,除了沈北之外,没有吻过别人。   也不知道,原来吻,只是这样轻轻的,居然也这样撩人心弦,还未等他有什么举动,沈北已经退开了。   他站起来,也萧长平平视,浅浅一笑,清晨的阳光洒在室内,不刺眼,沈北整个人却仿佛在萧长平眼中发着光。   沈北道:“王爷,可以准备回王府了。”   ——   来的时候将军府门口一大堆人,走的时候依然是一大堆人,但是仔细看就会发现所有人的表情都有些讳莫如深,与刚刚沈北过来的时候已经完全不同。   萧长平与来时一样,拉着沈北的手,先将他送到马车上,而后自己才上了马车。   这一番细致,沈郎君看在眼中,脸上挂着浅浅笑意,他的婚姻并不能说幸福,可他希望,沈北是幸福的,纵然他嫁入的是皇家,不可能一生一世一双人,他也希望,沈北能与萧长平恩爱长久。   至于沈将军,从此,沈郎君对他连半分心思也没了。 第81章 回府(一更)   马车在王府门口停下,沈北与萧长平下了马车,一前一后,正看到秦侧君在门口相迎。   萧长平看到秦侧君:“你怎么在这儿?”   秦侧君脸上刚扬起的笑意瞬间一僵。   旁边冬儿道:“侧君思念王爷,隔一会儿就让人在门口看着,就等着王爷回来,好第一时间看到王爷。”   秦侧君仿佛唯恐人知道:“别说。”   若是怕人知道,又怎么会等冬儿这么长一句话说完之后再说这一句呢。   沈北道:“这两日事多,我有些乏了,眼下先去休息,王爷,我告辞了。”   这话听得像是对着侧君这种举动吃了醋,可萧长平看他表情淡然的很,听着他那话,萧长平看了一眼小心翼翼看着自己的秦侧君:“去吧。”   沈北当即便走。   秦侧君看着沈北走了,不免有些揣揣的看着萧长平:“王君……是不是生气了?”   秦侧君本就长得温柔,说这话的时候,尤其带着一股子小心翼翼的语气,颇惹人怜惜。   萧长平看了他一眼:“不必揣测王君心意。”   秦侧君心口一跳,干笑着:“是。”   “还有事吗?”萧长平问。   这话的意思显然就是,没事的话,你就走吧。   如此赤裸裸的赶人,秦侧君又怎么会听不出来呢?他只感觉萧长平的语气过分急切了,像是有事,秦侧君不问,将先前想好的事情说了出来:“快到先帝忌辰了,听说今年洛北涝灾,这忌辰本也不会大办,但我想着府上总归还是要办一办的,不大肆铺张,不如请法师来诵经,王爷觉得如何?”   萧长平点点头:“此事你想的不错,就这么办吧。”   秦侧君面上有了点儿笑容:“那我下去办了,王爷再忙也要注意休息。”   沈北回了小院之后第一件事没别的:“去,将那几个掌柜都喊过来。”   竹柳不解:“王君?”   沈北刚喝上一口热茶:“去吧。”   竹柳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儿呢,但是王君自然有王君的道理,他立刻便差人去喊那几个掌柜。   结果这不去还好,一去,那钱掌柜与周掌柜居然不见了,也没人注意他们是什么时候不见的,竹柳派去的人回来诚惶诚恐道:“竹哥儿,咱们去的时候人家家里都没有人了,只有一个燕掌柜,如今在外头,这怎么跟王君交代?”   竹柳本来不解,这会儿三个掌柜没了两个,这事儿有蹊跷,好歹还剩了一个,他道:“那将燕掌柜带过去吧,此事我会去向王君说明。”   怪不到他们找人的奴才头上就好。   底下人松了口气。   竹柳去见了燕掌柜。   燕掌柜看着竹柳目光闪烁了一下,冲着竹柳颔首,竹柳看他这般姿态,好像对今日到场只有他一个并不惊讶,不过他猜不透其中缘由,只将人带到了王君面前。   燕掌柜一见沈北,猛地跪倒在地,磕了一个响头,这头磕的颇响,竹柳措不及防都给吓住了,下意识护在沈北面前,还以为他要对沈北不利。   沈北挥挥手,示意竹柳让开:“上回你没有来。”   燕掌柜道:“是。”   沈北道:“说罢。”   燕掌柜听着沈北这一句,分明对他今日一个人过来也不见多意外,果然是对周掌柜与钱掌柜所作所为有所猜测,心里又庆幸又有些怕,他深呼吸一口气开始缓缓道:“三日前,钱掌柜与周掌柜来寻小人,说是想了个好法子,能让王君对上回我等中饱私囊一事,转移注意力,就是故意接近将军府大少爷,而后诱大少爷知晓他们手中握着王君在外的商铺,去向大少爷示好,给大少爷,送了银子。”   竹柳算是反应过来了:“不是大少爷强行去铺子里拿银子吗?”   燕掌柜苦笑:“咱们平日里也不常到外头,这大少爷哪儿这么正好能正赶上我们在铺子里结账的时候过来拿银子。”   这话说的理所当然,竹柳当时只觉得大少爷跋扈的厉害,竟然没有察觉。   是啊,几个大掌柜只有在店铺里结账的时候才会出现在铺子里,这大少爷又是哪儿得知时间就趁着铺子里结账的时候去洗劫铺子里的银子的?   这么看来,这件事情,竟然是周掌柜与钱掌柜两个人自导自演?   竹柳瞬间气急了:“好大的胆子,先前你们私吞银两,王君不过是让你们将私吞的银两补交,压根没有处罚,他们居然敢用将军府的大少爷来压王君?”   这已经是明摆着用将军府的大少爷来压王君了,不,其实也不是用大少爷来压王君,而是用韩侍君。   想到这一茬,竹柳瞬间懂了为什么沈北一回来就要去找那几个掌柜,显然是王君当时就觉得这两个掌柜不可靠,可毕竟第二日要回将军府,此事不好当场戳破,便让他们得意一阵,如今这将军府韩侍君都已经因为阿芙蓉的事情被关起来了,这掌柜贼心不死,之前能饶,如今自然是不能饶了。   “啊呀,那两个人跑了!”竹柳这会儿才急起来。   沈北却道:“跑了才好报官去抓,竹柳,你带着燕掌柜去报官吧。”   燕掌柜来的时候就知道有这一出,可眼下听着沈北说话,心头还是一紧。   沈北看着燕掌柜:“我记得你,当初私吞银钱,你是拿的最少的,此事,你没有与他们同流合污,今日举报有功,以后,你提拔两个人上来,顶替了钱周二人的位置,每个月你一个人来向我禀报铺子的情况便可。”   燕掌柜惊讶的抬头,只见沈北眸光淡淡,可他居然记得,当初他是私吞银钱数目最少的人,如今也没有怪罪他之前知情不报,反而让他提拔两个人上来,以后又让他一个人向他禀报铺子的情况。   这就是,从前王先生的那个位置,让他顶下了!   没有处罚,反而是提拔了他。   燕掌柜整个人有些懵:“王君?”   沈北只淡淡看着:“算你有此忠心的嘉奖,下回,你若知情不报,便是罚了。”   燕掌柜心中一凛,知道这是沈北对他的警告,可心头却没有因为这警告惴惴不安,他不知怎么,有些激动,再次冲着沈北拜了一拜:“小人唯王君命是从!”   这一拜,不同于之前被沈北戳穿私吞银钱时候的忐忑,是真心拜服。   燕掌柜只想着此事王君居然心头全部有数,便觉得钱掌柜与周掌柜二人在他面前说此事王君一定会束手无策感到可笑,这一刻,他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庆幸此次他没有与那二人共同串谋欺骗王君。   以后也不会,燕掌柜这样告诉自己。   竹柳带着燕掌柜出去,再回来的时候,绘声绘色的描绘了一番燕掌柜去报官之后的经历,等说完了,竹柳问沈北:“这以后让这位燕掌柜一人独大真的没问题?而且他分明事先就知道,可是却隐瞒不报,到如今将军府知道韩侍君到了台,还是王君去寻人才将他找来的,奴才总觉得此人还是不靠谱。”   毕竟是有王先生在前,竹柳有此疑问,也是正常。   沈北看竹柳操心觉得有意思:“那我眼下去哪儿寻一个能一下子管着这许多商铺的人去?”   竹柳有点儿烦恼:“好像一下子也找不到。”   沈北道:“此人算是不错了,虽说不上出淤泥不染,可先有我戳破他们事情在前,又有王先生这件事威逼在后,可他却能不与那钱周二人一同算计我,经历点儿事情,才能挑起担子,如今可以用着。”   竹柳听着:“怎么我这会儿觉得王君你说的好似是王君逼着他们对王君出手似得?”   沈北挑眉:“哟,聪明了,这都瞧出来了。”   竹柳嘴巴张大:“王君你……”   沈北道:“自然是我逼着啊,他们先有私吞银钱的事情在前,本来就怕我,我又拿捏这王先生杀鸡儆猴,本身这杀鸡儆猴要看尺度的,若是我关几日便把人放了,他们自然会安分一段时间,可这些日子,我一直没有放人,他们怕是以为,王先生已经死了。”   竹柳道:“王君才没有杀人。”   沈北笑道:“可他们不知道,他们觉得王先生或许被杀了,那我能杀王先生,自然能杀他们,他们心中不安定,岂不是要对我出手?”   竹柳理通这前因后果有些明白了:“难怪王君说燕掌柜还不错。”   他们当初其实是一样的,一样私吞了银两,都觉得自己在王君眼中已经不是什么好料子了,偏偏王君拿捏着王先生,时间越长,他们就越怕,越怕自然就会越动歪心思,这钱周两位就想着动歪心思,让王君与韩侍君对上,好对他们不那么关注,如此说来,这位燕掌柜能在这样的压力下,依然没有与王君作对,果然算不错了。   竹柳想通此事,倒是不想了,反而想起另外一件事情来:“方才我听外头的人说,先帝忌辰将近,侧君禀报王爷,要在府中请法师过来诵经。” 第82章 遇顾淮(二更)   府上的事情沈北既然不管,这法师诵经的事情,他也没打算管,此事竹柳且说着,他也且听着,到了中午的时候用了饭,很自然的如同之前那样,沈北午睡了一番。   等起来之后,天色还没暗,沈北从床上起来,不知怎么,突然想起一事,他看外头日头未西落,从床上起来。   沈北伸了个懒腰:“竹柳,安排一下,我要出府。”   竹柳下意识问:“王君要去哪儿?”   沈北道:“天工斋。”   于是竹柳让人套了马车,跟着沈北,往天工斋去了。   天工斋这一进去,依然门口有小二相迎,这小二记性颇好,上回见过沈北一回,这次居然也能将人认出来,热情招呼道:“是这位郎君呀,今日是一个人来的,是要看些现成的珠宝,还是找我们大师傅?”   沈北不反感这样的热情:“寻你们大师傅。”   那小二道:“得嘞,您请上来。”   沈北正要上楼,突然听得背后一声:“是王君吗?”   沈北蓦地回头,竹柳先出的声:“是郭公子。”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在王府寿宴中那位被误会落水的郭湛郭公子,也不知怎么这么巧,他正路过,瞧见平西王府的马车,多看了一眼,便瞧见正要进去的沈北,这一开嗓子,沈北回头,见果然是沈北。   郭湛立刻笑着过来:“拜见王君。”   小二这才知道面前这人,竟是位王君,如今想想,之前陪着的,果然是为王爷。   这京城天子脚下,随便出门遇到个皇亲国戚也是有的,小二看着沈北与郭湛要聊,十分有眼力见的默默走开。   沈北道:“郭公子客气了。”   郭湛道:“之前在府上得了王君相助,之后一直想着上门拜见,可这个月连着宫宴,又得知王君还得回将军府,故而耽搁了,说来也巧,今日本是想出门寻些新鲜玩意儿送到王府,博王君一笑,没曾想居然遇上了王君。”   这话说的仿佛是什么看上了美人的登徒子想讨美人欢心。   说什么博王君一笑,竹柳听着都要笑了。   郭湛倒是没注意竹柳,他自然知道这天工斋是什么地方:“王君这是,要买首饰?”   说起首饰自然又想起:“当初那支花簪极好,王君为了救我,那一下摔碎了,王君今日若是要买首饰,我送给王君。”   这话若是旁人说,未免有攀附之意,可他说的赤诚,且此人性格沈北先前便知一二,倒是个直性子,且不让人讨厌。   沈北道:“不是我买首饰,既然遇上也有有缘,一道逛逛也好。”   郭湛眼睛一亮:“那我可跟着了。”   沈北道:“郭公子跟着就是。”   郭湛也不觉得尴尬,说跟着,还真就跟着了,竹柳这厢又将那小二喊过来。   小二兢兢业业将人带到先前那处包厢,来的还是之前那个大师傅。   那师傅看着沈北笑起来:“客人先前定的那腰坠可还满意。”   沈北道:“我看过了,做的不错,今日想另外做一个,样式一样的,花纹要略不同。”   “那公子是自己设计图样,还是我这儿的图样?”   “我自己画吧,你且拿块炭过来。”   有了上回的经验,那师傅立刻让人去拿炭了,事实上那之后他也让人拿过这炭笔画花样,可用不惯,总是比不过常用的毛笔,但看沈北画的图能精致成这样,心里又十分羡慕。   郭湛却听得吃惊:“王君还会画图样呢?我听说王君在宫宴中弦惊四座,弹奏的曲目余音绕梁,没想到王君竟然还会画图样,王君真是博学多才啊。”   竹柳这会儿终于没忍住,笑出来:“郭公子也不怕将我们王君夸的不好意思。”   沈北却道:“他夸得不错,我不会不好意思的。”   郭湛一听哈哈大笑:“王君真是个实诚人,是啊,我这夸的又没错,王君确实博学多才,做什么要不好意思,受了就是了。”   笑闹间,炭笔也拿过来了,有了上回的经验,递到沈北手上的已经是笔了,他这回想了想,才下笔,又画了个图纸,而后递给那师傅。   那师傅又亲眼见沈北拿炭笔画出几乎真的似得图纸啧啧称奇。   那师傅之前做了一个新款式的腰坠,成品效果极好,如今沈北再上门,又画这样一张图纸,他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按照我们天工斋的规矩,外头客人自己带的图纸,咱们只按着图纸做样式,绝对不会拿客人的图纸照着做售卖同一款式的首饰,可王君这画的图,实在是精致无比,这成品做出来又精致又好看,此前也没有过一样的,小人想向王君讨个恩典,能否这个样式的,容许小店做出一样的腰坠来,放在店里售卖?”   沈北道:“此事先说定价,若是我觉得尚可,便同意。”   那师傅都已经知道沈北是王君了,本不敢忽悠沈北,事后自然会将银两奉上的,没想到沈北居然当面说了,这谈生意似得,好似面前不是王君,而是他家大掌柜。   师傅倒没这么忐忑了:“王君这两张图中图案我们不用,只用王君这外形,寻常首饰师傅给价是五百,我给王君七百两,一是因为这腰坠此前从未有过,有新意,二是王君这两张手稿实在画的精致,我想留下,供以后参考,不知王君觉得这价格如何?”   沈北没提,他已经想到避开沈北给的这两张图案,只用外形,给的多了,也说的有理有据,听着倒也舒心。   沈北应了:“可以。”   那师傅喜笑颜开:“多谢王君了,这次这份还是十日过来取吗?”   沈北点点头。   此事算是告一段落,沈北出来本没有其他事情,本来不想多耽搁什么,但是偶遇了郭湛,郭湛见沈北这似乎没事儿了,不由问道:“王君方才画的图真是让我叹为观止,有这样的手段,怕是这天工斋的其他首饰王君也瞧不上眼,我思来想去,不如请王君去吃一顿吧?”   沈北挑眉。   郭湛道:“只能聊表谢意,不过我今日要请王君去吃的东西不一般,是前几日才新出来的新鲜玩意儿,名叫火锅。”   沈北听着含笑:“既然郭公子盛情,那我也去瞧一瞧。”   郭湛领着沈北过去,两人也不坐马车了,离的也不远,随意在街上走走,一边走,郭湛一边介绍说:“这火锅菜出来不久,但是吃法特别新鲜,而且这玩意儿,比家里那些规规矩矩的菜吃起来有意思多了,吃的是一个新鲜,当场涮,当场吃,再沾上酱料,实在是美味啊,我吃了好几顿了,若不是我父亲拦着,我能天天吃。”   沈北道:“再好吃的东西,天天吃也会腻的。”   郭湛道:“话是这么说,可这饭也天天吃,我吃了这么些年了,也没吃腻不是?”   沈北听着这一句,蓦地顿了顿,不说话了。   郭湛这人虽然大大咧咧,但总不是缺心眼儿,看着沈北突然这样,他也不是喜欢藏着掖着的人,不由问:“我说错什么了?”   “没有。”沈北道:“郭公子没有说错什么,只是我听着郭公子方才的话心头突然感慨了一下。”   郭公子眨巴两下眼睛有些没弄懂,他方才不是在说吃的吗?王君感慨什么?   沈北但笑不语,不一会儿,这名叫红楼的火锅店就在眼前了。   “就是这儿,红楼。”郭湛指着一块大牌匾道:“新开的铺子,不过王君你瞧,这铺子红火的很,只是不知道,为何这铺子有三层,偏偏开在最上头那一层,平白让人多走两楼,也不知这掌柜怎么想的。”   沈北道:“说不准是空着,另外还要做其他生意。”   郭湛一听:“王君这么一说,好像也是,否则这掌柜的盘下这么大个楼,就层做生意,也不是个事儿,要是这底下两层都卖吃的,各个都跟着火锅似得新鲜,那我以后,可有口福了。”   说话间,两人到了三楼,方才底下就看着来往的人颇多,这会儿到了三楼,果然是人来人往,郭湛道:“我前几日来的多,跟这儿掌柜的打过招呼了,他一直给我留着位置呢。”   郭湛领着沈北去一个包间,不曾想正听得一个小哥凌厉道:“这分明有房间,我们公子好声好气对你说话,你偏说房间没了,眼下这儿还有个,你作何解释?”   那掌柜的实在汗颜:“不是我不给你们定这包间,只是这包间一直是尚书府的郭公子定着的,这若是给你们,我也不好办呐。”   “尚书公子?尚书公子就厉害吗?咱们侯府的公子比不得他尚书府的公子金贵吗?”   掌柜一听对方是侯府公子,这额头上的汗就要流出来了,这可怎么好?   就在这时候,那位一直不说话的公子缓缓开了口:“罢了小谈,既然是郭公子定好的,咱们也没有霸占的道理,今日不吃,掌柜的,明日给我留个位置,我明日来吃便是。”   掌柜的这时候想起来了,他一看那公子,这公子穿着一身月白色衣裳,打扮的十分清丽,手中捏着把扇子颜面,虽看不清楚样貌,但是掌柜的不是今日初到京城。   他是知道京城侯府公子的,顾候家的长公子,名叫顾淮,这可是京城出了名的温柔好脾气的公子,掌柜的心中庆幸,幸好今日是遇上顾公子了,这要是遇上那位金公子,此事怕是不能善了。 第83章 讨回公道(一更)   掌柜的正汗颜,心里赞这位顾公子好脾气,那头郭湛看着这样子撇撇嘴:“自家奴才唱红脸,主子唱白脸,这把戏倒是有人觉得他脾气好,也真是奇了。”   郭湛这声不大不小,说给沈北听的,但他们离那主仆二人本也不远,没有刻意藏着声音,自然也就听到了。   那位掌柜一愣,看着郭湛心里更庆幸了,好在这事儿到这儿也差不多了,当即摆出个笑脸来:“郭公子来吃锅子啊。”   郭湛撇撇嘴:“是啊。”   “还是老样子?”   郭湛道:“老样子吧。”   那掌柜可不敢在这气氛下还在这儿站着,得了这声吩咐,当即跑了。   一时间,这边也就顾淮与他那位侍从小谈,还有对面郭湛与沈北,以及后头跟着的竹柳与郭湛家的仆人了。   那边顾淮看着沈北与郭湛在一起,倒是愣愣,他道:“表哥还是老样子,我解释许多次了,小谈性子如此,他只是替我着急,心急总是容易说错话,况且这里是空着一个包间,我难得出来一回,他是顾念着我才出口急了。”   郭湛一听这声表哥面色可差:“得,被喊我表哥,我阿么与你家那位早断了兄弟情义了,你这声表哥我可当不起。”   他显然不想与顾淮在这儿多说话:“走吧走吧,不是明天吃嘛,别碍着我路,我今天吃的。”   那位小谈一听郭湛这话立刻脸都涨红了:“郭公子说话好难听,我家公子好声好气与郭公子解释,还喊你表哥,你不领情便也罢了,居然还当众羞辱我家公子!”   郭湛一听眉毛都挑起来了:“这什么话,我什么时候羞辱你家公子了。”   “那你说这声表哥你当不起是什么意思?”   郭湛简直气笑了,他看着那小谈语气也不好了:“本公子与你家公子的事情,轮得到你一个奴才插嘴吗?他连个奴才都管教不好,当着本公子的面这么乱吠,别说今日本公子与他没有什么表亲关系,就算真有,本公子也不稀罕有这个弟弟,懂吗?”   那小谈被郭湛这一句话顶的直看向顾淮,见顾淮一脸伤心样子,他咬了嘴唇:“就是你仗势凌人,我家公子这么好的人……”   郭湛听不下去了:“要不是我今天不是一个人来吃,这饭我都要恶心的吃不下去了,要走快走,你们明天来是吧?这几天我都不过来了,免得再碰上。”   郭湛过着伸手去拉沈北,两人离包间近,闪身进了包间,身后竹柳与那侍从一进来,门立刻关上了。   小谈看着郭湛那样子直跺脚:“公子!你看他!一点儿规矩都没有!”   “好了。”顾淮道:“我们走吧。”   正在这时候,迎面走来一个人,小谈一看,当即呼了一声:“金世子!”   金世子姓金名虬,湘君之子,虽不是当今皇帝正儿八经的皇子,但身份自是不低,虽然是外姓,但承袭世子位,便是皇子也比得过。   他今日过来也不是一个人,后头跟着齐王萧长策,萧长策身后,还跟着金钰。   这三位倒不是巧遇,因着萧长策与金钰议亲的关系,金钰与金世子又是堂兄弟关系,湘君特地请了人,又说年轻人在一起多转转,于是他们便转到这红楼来了。   哪儿知道人满为患,从外头走到里头也没见什么空位,虽是皇室子弟,但天子脚下,总也不能仗势凌人。   金钰是向来没什么耐心的,刚才就嚷嚷着要走了,没想到刚上了楼,听到有人喊话。   他抬眼看去,只看到不远处站着的顾淮,他挑眉。   当时在王府,这位顾淮在他耳边说了一句”金公子别恼,今日这宴,要顺利结束也没这么容易”,他当时听了没觉得什么。   他跟顾淮不熟,虽然时不时听金虬提起,但是确实不熟,总共也就公子们的聚会上远远见过几回。   老实说,金钰是最不喜欢这样的人的,每回但凡是谁家贵君家中办了什么宴席,邀请各家公子前去,这位顾公子总是人堆堆里最耀眼的那个。   而他金钰,总是人堆堆里最没人敢搭理那个,他也没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反倒是总跟少爷们混在一起,半点儿不像个大家公子。   他自己不在意,但看顾淮这会儿脸上分明带着委屈,旁边那位侍从又愤愤的样子,他撇了撇嘴。   金钰都看出顾淮脸上委屈来了,这金虬一个对顾淮爱慕已久的,自然没有看不出来的道理,他当即道:“怎么了?”   这话问的是小谈,他知道,问顾淮,以顾淮那个什么事情都往肚子里咽的性格,这事儿他八成是不会说的。   顾淮果然道:“没什么事情,今日没有位置了,我们打算走了,世子,我先……”   “诶呀公子。”小谈却道:“什么没什么事情,那位郭公子都这样欺负你了,你怎么还忍着?”   金虬听着欺负二字当即皱了眉头:“到底怎么回事儿?”   小谈便从一开始说起:“之前我们过来吃这火锅,这本来还剩下一个包间,我们先到了,那掌柜非不让我们进去,说是尚书府公子包下了,我们公子听着,便说今日就算了,明日再过来,哪儿知正遇上郭公子过来,我家公子还好声好气喊他,结果他反倒说我家公子,当真是跋扈的很。”   顾淮听完了小谈这说的,看着金虬叹口气:“这事儿与世子无关,到底是他先定的包间,我明日来吃不打紧,至于其他,左右我们侯府与尚书府,也是大伙儿都知道的,这一桩,说不清楚,今日我还是先走了。”   金虬看着他这个样子一咬牙:“此事怎么能这么算了,你没做错什么,平白惹他一顿嘲讽,难道还就这么咽了这口气吗?”   顾淮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左右不过口头上的事儿,就算了吧。”   “不能算了!”金虬看顾淮这么说,越发心疼起来:“此事你算了,我却说不能算了,他一回这样,下回见了你还这样,你难道次次都忍他吗?别走,我给你讨回公道!”   顾淮表情略惊恐:“世子!”   金虬道:“他人呢?”   顾淮还没说话,小谈已经指着那包厢,没想到刚一指,门就开了。   郭湛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我寻思这门板儿也挡不住你们外头的声音,我在里头听的一出好戏,怎么着?世子想给他讨什么公道啊,我就在这儿。”   金虬还没说话,金钰在后头却看见里头的沈北,他当即手都按腰上的鞭子了:“沈北!你怎么也在这儿?”   萧长策一愣。   也是够巧,上回他与金钰出来遇到沈北,这回,居然还遇上了。   沈北默默坐着,他正喝茶呢,听了金钰一句,撇过去看了一眼。   竹柳道:“王君来这儿吃东西。”   金虬听说过沈北,自家阿么因为沈北的事儿在屋子里整日研习琴谱的事儿他也知道,但这会儿他哪儿顾得上沈北,看着郭湛就道:“郭公子出来就好,你得给顾公子道歉。”   郭湛一听金虬那话简直笑了:“道歉?我给他?不道!他在装可怜,世子看不出来吗?”   金虬一听这话挑眉:“原先我对小谈的话还半信半疑,可郭公子这一开口,我即便没瞧见方才到底是什么情况,也知道郭公子到底怎样羞辱过他,今日郭公子不道歉,这事儿便不算完。”   郭湛是真气,他刚才在里头听的是一清二楚。   要说这事儿,他语气不好是有,可架不住顾淮明知他们两家那点儿交情,在这儿表哥表哥的恶心他,没什么事儿,却惹得金虬来替他出头。   郭湛道:“我便是抵死不道歉,世子拿我如何?报官抓了我?”   金虬一听郭湛的语气简直嚣张极了,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顾公子有多温柔善解人意,这位郭公子就有多嚣张跋扈,   他家金钰已经是小霸王一个了,不曾想这位郭公子简直比金钰还要过分。   但看自家兄弟与看别人家的哥儿自然是不同的。   金虬看郭公子不顺眼,他是什么身份,一个尚书之子罢了。   金虬面露凶相:“既然郭公子抵死不道歉,我也没法子,我不是你家长辈,管不得你这样嚣张的脾气,但是此事我去登门拜访,告诉尚书大人,总还是做得到的。”   郭湛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你!”   郭湛双亲对郭湛多有疼爱,他向来不喜欢将自己的事情闹到双亲面前,先前庄惠那件事情还得双亲提心吊胆,他已经觉得过意不去了,如今要是当街与顾淮争论这种事情传回去。   父亲那儿倒还好说,只怕惹得阿么神伤。   郭湛咬紧牙关,盯着金虬身后的顾淮。   顾淮一脸欲言又止,仿佛怕这事情继续下去的样子,这时候顾淮小心翼翼的说:“世子,够了,此事传回去,郭公子怕是要受罚的,不必如此,不过几句话的事情……”   金虬一听,心头更怒:“看看,他到如今还在为你说话,郭公子,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让顾公子这样的人受委屈!此事,我定会告诉郭尚书!” 第84章 百货(二更)   郭湛脸都白了,他狠狠瞪了顾淮一眼,却被金虬挡了过去,他对金虬无计可施,可咬紧牙关死活不乐意道歉。   正在这时候,沈北那被茶喝的放下了,似乎不解的问了一句:“尚书府与侯府,有什么纠葛?”   沈北开了口,他身份在那儿摆着,自然也没人敢不拿他当回事。   只是这事儿不好说。   小谈也知道理亏闭了嘴,金钰与萧长策,自然更不会说。   郭湛方才气着了,咬着牙,正想说,却是竹柳先开了口:“奴才听闻,当初郭公子的阿么与这位顾公子的阿么本是一对感情颇好的兄弟,两人当年一个以容貌著称,一个才名远播,也是这京城公子中的佼佼者,加上家世不凡,于是到了议亲的年纪,家中门槛都快被做媒的踏破了。”   竹柳话说到这儿,顾淮再次开口:“世子,此事算了吧,上一辈的纠葛,延续到我们这辈已经是悲剧了,今日难道还要将这旧伤再添新痕吗?”   金虬对于郭家与顾候府上两位郎君的事情略有耳闻,虽然外头人颇有闲言碎语,但是总得来说,其实也不算顾家郎君理亏。   他道:“今日任凭他说什么,我都会给你讨回一个公道的。”   竹柳听这话,便继续说:“这其中顾候便是提亲者中的佼佼者,当年的顾候,名满京城,是不少大人心中家婿,当初顾候上门提亲,提的是大公子,也就是郭郎君,却不知怎么的,事到临头,改换了二公子嫁了过去,此事外头许多人不知道内幕,但是闹的颇难看,据说是成亲当日,大公子指着二公子出嫁的花轿说以后与二公子恩断义绝,两人便断了关系,后来大公子因为此事议亲困难,让家中长辈低嫁给了当初尚没有考中的书生也就是郭大人,此事过去许多年,不过去年郭大人荣升尚书,又让人翻出来,奴才就听了一耳朵。”   沈北道:“原来如此,我道郭公子方才见顾公子的时候便不想搭理,原来还有这番渊源。”   郭湛道:“自然是如此,是他自己搞不清楚情况,还要来说我欺负他,我一没打,而二没骂,只说他受不起他一声表哥,这难道还是我错?”   “他喊你一声表哥是敬你。”   本来竹柳这一番话要是不说,金虬这一声敬你,那还能显示顾公子确实是个礼仪人。   可虽然各位都不清楚其中纠葛,但竹柳这番话一说,毕竟当年的事情,虽然说不上是二公子夺人夫婿在先,到底也说不上格外光明磊落。   此事郭湛不待见顾淮,也算情有可原,毕竟,确实有仇怨。   郭湛冷笑:“世子,你不知详情就将话说的这种地步,顾淮,当年的事情,你敢当着众人的面仔仔细细说一遍吗?说说清楚,当年那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阿么与顾郎君,到底是因为什么彻底断了兄弟情义?”   郭湛说到此处了,虽然怕牵连的双亲,翻出旧事让人议论,但是顾淮一副受委屈的小白花样子,实在让人受不了。   当初那件事情,知道内情的人不多,但是不知道内情的,有说大公子错的,也有说二公子错的,各执一词,私下嘲笑两位公子为了个顾候闹得兄弟断绝关系的大有人在。   顾淮抿着嘴唇:“已经是长辈的旧事了,郭公子不要说了,世子,我们做晚辈的,怎么好在这种场合议论长辈,此事就算了吧,我不用郭公子给我道歉了。此事是我错,是我明知郭郎君已经不将阿么当做兄弟,还喊了郭公子一声表哥,是我先说错了话,怪不得他。”   金虬听他这分明是息事宁人,方才开始,他顾淮便一直放低姿态。   金虬狠狠瞪了郭湛一眼:“郭公子真该好好学学礼仪,为了自己争一口气妄论长辈旧事,简直不孝,郭大人这管教公子管教的确实松散,顾公子既然说道歉算了,便算了,可这事儿,我一定会告诉郭大人!”   他放完狠话看着顾淮眸中闪过一丝怜惜:“顾公子,你不喜欢争论,我送你回去吧。”   郭湛听到简直要吐血,顾淮这话说的,什么叫算了,什么叫明知郭郎君已经不将阿么当做兄弟,这说的哪儿是自己错?分明说的是他大度,息事宁人。   偏偏金虬这白痴果然一勾一个准!   郭湛倒是想喊住人,再理论,可金虬护着顾淮就走了。   这口气他是吐也吐不出来,咽也咽不下去。   萧长策与金钰围观了个全程,这事儿与他们自然是无关,但是金虬这会儿走了,金钰与萧长策与他是一同来的,总不能还在这儿呆着。   金钰看着沈北嗤笑一声:“关系这么好,好到一同出来吃饭,方才怎么也不帮着点儿?你不是平西王君嘛,我堂哥在你这儿,讨不到好,沈北,装模作样,说的就是你。”   萧长策眉头一皱,到底没说什么话。   郭湛听着沈北方才那话回头看一眼沈北,只见竹柳听着金钰这话,气的简直要冲出去。   沈北对着金钰缓缓道:“难道方才走的人是郭公子吗?”   金钰面色一僵。   沈北道:“顾公子走了,是他不乐意搬弄长辈是非,还是他知道此事说出来难看的是自己,这简单的道理,金公子也不懂吗?”   “你!”金钰一指沈北。   萧长策道:“金钰,走吧。”   金钰不敢置信的看着萧长策:“你又帮他!”   萧长策一顿,看着金钰,只当看不见沈北:“此事是郭家与顾家的事情,大庭广众,你一个外人,在这儿说什么,今日这里也客满,我带你去别的地方吃东西就是了。”   他说完,自己转身就走,金钰看萧长策走了,跺了跺脚,瞪了沈北一眼,转身跟着走了。   萧长策却在走到门口的时候眼角看了一眼沈北的方向。   方才沈北哪儿是没帮啊,若不是他开的那口,翻出旧事,此时,怕是郭公子再不甘心,也被压着道歉了,毕竟世子的身份在哪儿,郭公子不顾及自己,也要顾及双亲。   金钰出了门却恨恨:“你走这么快做什么。”   萧长策道:“我不走,任由你在那儿与我王兄的王君吵架?”   金钰顿了顿:“你是为了你王兄才让我走的?”   萧长策心头一顿,他看着金钰,如果没有意外,他与金钰,以后便要成亲,他会是他未来的王君,虽然他跋扈了一点儿,可却是个直性子,什么话都是当面说的,萧长策说不上喜欢他,但比起绵里藏针,笑里藏刀,金钰这样的,他倒也不算太讨厌。   只是不知怎么,脑子里总是想着当日初见时,沈北那一双手,还有在宫宴时,他弹琴那模样。   他看着金钰:“我自然是为了王兄才让你走的,他是我王兄,你以后,会是我的王君,我不希望你与他,有什么矛盾。”   金钰心头一跳,看着面前的萧长策,他抿了抿嘴唇,却听萧长策道:“你若愿意,将你与他之间到底有什么矛盾告诉我,我与王兄说一声,让你们化解了仇怨,免得以后一见面,你就没好语气。”   金钰咬着牙:“他有错在先,此事解不了!”   说着,他推开萧长策,一个人往大街上走去。   人群中,萧长策在后头追,金钰在前头跑,看着,倒挺有意思。   沈北坐在楼上看着底下,看了两眼才收回视线,那厢郭湛开了口:“这顾淮实在是恶心人,今日让王君看到这么一桩事情,我这顿饭请的,实在是……”   “郭公子有心,也不怪我方才没有替郭公子出头。”   郭湛虽然听了金钰那一番话,但是他摆摆手:“莫说王君方才提起旧事,让顾淮吃了瘪,便是王君什么都不说,对方是世子,齐王也在,不说也是情有可原,再者,我心中明白,这人生在世,哪儿能只遇到这么一回,日后我总有再遇见他的时候,王君不在,我又靠着谁去?”   沈北听着再看郭湛倒是眼神柔和些许:“你这想的,倒是通透。”   郭湛道:“不说今日,只说当时,王君也是救我一命,我又怎么会因为这种事情与怨念王君呢,没有这样的道理。”   沈北看着郭湛笑笑,对着竹柳说:“去催一催那位掌柜的,怕是方才一顿吵,他怕的不敢让人送吃的东西上来了。”   竹柳当即就去了。   说到吃的,刚才那不愉快倒是很快散了,郭湛道:“一会儿吃上了火锅,我教王君怎么调蘸料才好吃,这火锅吃起来也很有讲究。”   沈北道:“我知道。”   郭湛眨巴两下眼睛:“王君知道?”   沈北点点头:“这红楼,是我的产业。”   “哦,原来……”这顺口的话顺不下去了,郭湛嘴巴张大了,看着沈北:“啊?”   沈北道:“我手中有些闲钱,念着王府的吃食没多少新鲜玩意儿,便弄出了这个火锅。”   郭湛这才反应过来:“难怪方才王君上来的时候,说底下两层可能是这家掌柜的留着日后还要派其他用场的,原来这幕后掌柜的就是王君!那我倒好奇起来,王君这留着底下两层要做什么?”   沈北道:“没什么,弄个百货楼,日后自个儿想用东西的时候,方便些。”   郭湛都没听说过百货楼,眼巴巴看着沈北问:“百货楼是什么?”   作者闲话:  作者说:本来今天又加更,但是作者长智齿了,痛死我了,今天就不加更了,保佑我明天好点儿,我就加更 第85章 洛北(一更)   沈北道:“顾名思义就是座楼,里面有卖各种东西,比如素日里需要用的东西,衣裳,首饰等等。”   郭湛听得眨巴两下眼睛:“什么都有?”   沈北道:“这地方还小了些,不会装太多东西,等日后再寻个大点儿的地方,建个大楼。”   郭湛没见过百货楼以后会什么样子,但听沈北描述,他十分有兴趣:“那王君的意思岂非以后这要买东西,也不用往其他地方去了,专门到这百货楼便可?”   沈北道:“只是方便些罢了,总不能将所有东西囊括其中,垄断市场,可遭人恨。”   他说着笑笑,沈北笑的大多漫不经心,但这回笑的狡黠,看的颇有些邪气,他本是个少年人,加上眼下那泪痣,看着,竟然有些妖媚之意。   郭湛看的一呆,恰好这时候,掌柜连同小二将那火锅的锅子上来了。   郭湛还特地留心了一下,见那掌柜对沈北完全不认识的模样,也是,要认识,之前就打招呼了,之前不打招呼,果然是不认识。   上完菜之后,那掌柜便退下去,郭湛这会儿好奇的很,便问:“王君让手下的人办的这红楼吗?他们竟然是完全都不认识你。”   沈北点点头。   郭湛道:“那王君手下的人,倒是颇能干。”   沈北道:“确实不错。”   郭湛没有多问,这顿饭之前虽然有顾淮这件事情在前,但总的来说,吃的居然还算顺利,直到吃的差不多了,沈北突然道:“先前你府上那位表弟,与今日这位顾公子,可有联系吗?”   郭湛不知道沈北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情,他道:“庒惠与他都是我表弟,可大不相同,顾淮那位阿么,与我阿么,那是亲兄弟,同胞的,但是庒惠的阿么不是,庒惠他阿么是庶公子,当时不瞒你说,闹出了点儿丑事,与他父亲还没有议亲,便两个人私相授受,闹得我祖父没了法子,只能将人嫁了,这事儿知道的人少,但他阿么,却是高嫁,虽说嫁的远,但却是东昌伯府的大郎君,嫁过去之后,前两年,也算不错,但是不知道王君知不知道,东昌伯府,后来就破败了,东昌伯也急病没了,只留下一个十岁的庒惠,当时庒惠的家仆带着庒惠过来投靠,先去的是顾候府,可那位,不是我说,真就是个势利眼,哪儿容得下庒惠啊,就这么,庒惠就到我家里来了,这些年,我虽然不说将他当做亲弟弟,但是总得来说,我家待他,也是不薄,哪儿知道他居然暗地里找人害我。”   郭湛说起这事儿就来气:“后来王君不知道,你知道他是因为什么害我吗?居然不过是因为我家里人比起他,更宠我些,他就对我怀恨在心了,真是可笑,他一个表亲,无处可去,我家不计较他一个吃白饭的,他不感激,反倒是嫌弃我父亲与阿么对我比对他好,那自然是对我比对他好啊,不知道脑子里装的什么东西,半点儿自知之明没有,独独剩下歹毒了。”   沈北听着:“所以这位顾公子该与那庒惠不熟才对。”   “嗯,应该是不熟的,虽然也是表亲,可那情分,还不如没有呢。”   沈北看着郭湛:“当日在王府,那位顾公子,倒似早知道你会出事,他在外头既然以温文尔雅著称,当天,却没有任何让人叫好的表现,低调的很。”   郭湛顿了一顿,他当日因为那行凶的人已经指认是庒惠,他心头不信,想试试庒惠,才拜托沈北有了之后的戏码,于是他理所当然的只盯着庒惠,看到庒惠脸上,因为他落水而一瞬间露出的得意表情,心里恨的不行,哪儿会去注意别人。   可沈北一语,他突然心头一动,他看着沈北。   沈北不多说什么,只道:“今日晚了,多谢郭公子这顿火锅,我要回去了。”   郭湛突然发现,沈北莫非是吃了这一顿火锅,所谓那人手短,吃人嘴软,这才提醒了他这一句。   如此一来,今日遇见,他是送礼也没送成,这顿饭还是借花献佛请的,反倒是沈北替他解了围,又暗自提点了他一番。   想想若顾淮与庒惠突然害他的事情真有联系,那日后见着顾淮,便不单单只是长辈之间的因缘而厌恶了,这顾淮不止装,竟然还有害人的心思吗?   这知道与不知道,区别可大得很,郭湛是送沈北走的,他心想,王君果然是个好人呐。   出了红楼天色果然已经晚了,四处已经张了灯,竹柳从马车里取了披风给沈北披上,关切道:“夜里凉,便是坐马车也小心,着了风寒就不好了。”   沈北上了马车,缓缓回了王府,王府已经四下都点了蜡烛,王君回府,自然有奴才在前头引路,没想到,正遇上红卯。   红卯看见沈北眼睛都发亮,自然不是他对沈北有什么心思,废话,又不是不想活了,而是他这头去王君院子里寻王君才知道王君出府了,走之前也没有说去哪儿了,他也不知道去哪儿寻,他都在这儿等好久了,眼下瞧见了人,可不得眼睛发亮嘛。   “王君,你可回来了,奴才在这儿等你好久了。”   这要扑上来的架势简直不堪入目,竹柳在沈北面前挡着人,就怕红卯不规矩似得。   红卯道:“王爷寻您好久了,让您去书房呢。”   沈北想了想,点点头:“走吧。”顿了顿:“还有其他人吗?”   红卯心说神了,他还没提呢,王君怎么知道还有其他人:“是有其他人,好几个大人都在书房呢,与王爷商量事情。”   沈北点点头,不再问了。   到了书房,红卯在门外喊了一句:“王爷,王君过来了。”   萧长平正与几位大人商量着,听到这一句,萧长平倒没什么,里头几位大人表情各异,他们正商量要紧事呢,寻常郎君都该知道家中主君有客或者有事的时候不要来打扰,这王君突然来打扰他们是个什么意思。   萧长平仿佛没有看到那几位大人脸上迥异,道:“进来吧。”   红卯即刻让沈北进去,他自个儿则守在门口,自然,竹柳也是不能进去的。   沈北进入,只见这书房里站着五个穿着便服的官大人,他自然是认不全,主要也不是让他认全,他看着萧长平,也没行礼,只问了一句:“王爷寻我。”   萧长平也不废话,开门见山:“之前洛北涝灾的事儿,屋漏偏逢连夜雨,先前倾盆大雨下了十多天,周围河水涨的没法住人,如今更是将两岸堤坝冲垮了。”   沈北道:“周围都住着人?”   这话问的简直就是废话,哪儿不住着人呐,沈北这话一听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公子哥儿才会说的。   那五位大人本是因为听起来是萧长平喊的王君过来,所以也不说话,听着沈北这句话,都有些忍不住了,可毕竟这是王府,当着王爷的面,总不好去说王君,只得等着。   萧长平道:“有两个村落,当场就毁了。”   沈北蹙了眉:“死了不少人?”   萧长平道:“先前涝灾,虽说灾情范围颇大,但是没有多少伤亡,但是这堤坝一破,伤亡瞬间就多了。”   沈北想了想问:“王爷与诸位大人,商量到哪儿了?”   萧长平道:“你过来。”   沈北便上前去了。   那几位大人看着沈北是旁若无人,真就走到萧长平边上去了,萧长平面前一张很大的堪舆图,他指着一处:“我与几位大人商量着在这出设定百姓暂时停驻点,发放粥粮,而后打算将这儿。”萧长平点了点另外一个口子:“这儿是堤坝决口出,打算用砂石先填补空缺,等水位退下点儿之后,再行修建。”   沈北看了一圈,点了点一处地方:“这些都是农田?”   萧长平点头:“是。”   两人一问一答,看着是和谐,但沈北问的在刚才与萧长平讨论了许久的大人耳中,简直就是废话,本来是想忍着,看看王君与王爷会说些什么,结果这两人说起来旁若无人,直把身边的人都当做空气了。   这其中有一位大人就忍不住了,他皱眉道:“王爷,此事我们商议,若是要与王君细说,还是等回了寝房再说吧。”   这话虽然不带脏字,但是明晃晃的就已经是告诉别人,这郎君就只配在寝房里头说情话,这种场面,就不应该出来。   其他几位大人虽然不搭腔,但是显然也都是这个意思。   萧长平挑眉看着那位大人道:“莫大人稍安勿躁,正因为方才与诸位大人商量这赈灾事宜,并无多少进展,这开仓放粮说来容易,可洛北离京城万里之遥,官员盘剥之下,还有多少粮食能到百姓口中,几位大人心中可有数?”   萧长平这话说的几位大人脸色都不好,这贪官污吏自古都有,官场污杂,哪朝哪代都不能避免,这再好的赈灾策略,也得看底下的人怎么做。   莫大人听了萧长平这句话,想着此事难以解决,心头愤愤:“王爷此话说的,我等没办法,莫非王君便有办法摆平此事吗?” 第86章 跪下(二更)   这话说出来不敬,莫大人自己说完也知道是自己情绪影响了,到底是王君,平西王是个多兢兢业业的人,素日里朝堂上,其他几个王爷,如镇北王,一天到晚沉迷温柔乡,景王又是个病秧子,齐王是如今依然在混日子,虽然也在朝中任职,可任的是个闲职,平日也不见有什么建树,唯独这位平西王可以说对上忠心,对下严厉但并非严苛,眼瞅着实在是个贤王。   萧长平说的那官场的事儿,在座都是为官之人,哪儿有不知道的,可即便是知道,能聚在这儿商量灾情的,总还是心头有些为国为民心思的,听着心头愤慨的很。   莫大人倒也不是个不肯认错的人,察觉自己不敬,他想想萧长平这几日去将军府连顿团圆宴也没吃好就往宫中商量灾情的事儿,就冲着这一点,方才他也不该对他的王君不敬。   想着,莫大人便要道歉。   但话还没说出口,只听得沈北淡淡道:“巧了,若只是这次灾情,我还真有法子稳住那些个想趁着机会大发灾难财的。”   +-萧长平眼睛一亮:“当真?”   沈北看他一眼。   萧长平听他一句,心头不知怎么,分明也没从他口中听到什么确切的说法,偏偏心头一松,看他那一脸”我能说假话吗”的表情,竟是轻笑了一声。   他非得赶着莫大人开口这档口说出这样一句话来,不是堵莫大人的嘴吗?   脾气倒是一点儿没变,任性。   莫大人本想道歉,结果听了沈北这一句,歉是道不出来了,生硬道:“还请王君不要拿此等家国大事开玩笑。”   尤其萧长平方才竟然因为沈北这话笑了一声。   在他心中,萧长平着实是个好王爷,但被沈北这一句话便轻易哄笑了,仿佛瞬间忘了烦恼似得。   若单看这一点,活脱脱一个昏庸之人让人用美人计给骗了的表现,哪儿有半分贤王样子。   萧长平道:“本王有兴趣听一听王君的建议,莫大人与诸位大人不妨也听一听。”   萧长平这样发了话,几位大人面面相觑,左右他们人都在这儿,不想听还能怎么的,也不能甩袖子走人,不给沈北面子可以,可也不能不给萧长平面子啊。   萧长平看着沈北道:“说出来吧,莫大人方才是心急,不是刻意针对你,王君若介意,本王代他向你道歉。”   沈北道:“王爷虽然有此心,可莫大人,我说出来的,你若也赞同,一会儿,我要你亲口道歉。”   莫大人心里直咬牙,萧长平对这位王君看着是真心宠爱,可这位王君也着实蹬鼻子上脸,莫大人哼一声:“王君这句话说的,王君若是真能拿出法子来让百姓度过这次难关,别说是道歉了,给王君跪下,我也乐意。”   沈北看着莫大人挑眉:“那莫大人可听好了。”   沈北道:“且不说你们定下的赈灾策略,单说你们烦恼的官员盘剥之下,还有多少口粮能入百姓口中这个问题,我有一个主意,相互检举制度,诸位听过没有?”   在场几位大人互相看了几眼,其中一位书生气颇重的人冲着沈北问道:“还请王君不吝赐教。”   “所谓相互检举便是相互揭发,比如我与大人同朝为官,我私下见大人收受贿赂,我便举报大人,举报大人之后,我便能拿一份赏银……”   沈北这话才开了个头,那位方才说不领赐教的大人便指出:“此法不妥,颇有让人同流合污之嫌疑。”   显然,按照沈北方才所说的,这个互相检举,谁会为了点儿赏银与官生过不去,所以很大的可能,在发现对方收受贿赂的同时,若是上级,发现方也极有可能因为别的事情贿赂上级,若是下级,便多了盘剥下级的借口,总之实在不算是个好办法。   其他人也都赞同。   沈北眯了眯眼睛:“诸位大人不懂什么是礼貌吗?我在说话,随意打断,便是这位大人的礼貌?”   那位大人让沈北说了这一句,索性道:“既然如此,请王君说完。”   但其他人已经对沈北能想出什么好法子来不抱希望了。   沈北已然面无表情,若是在现代,沈北那群手下看到沈北现在的表情,必定已经瑟瑟发抖了,寻常时候,这位贵公子虽然犀利,但你不能说他不好说话,但是在工作上,他要是以这种表情出现了,那就表示,他心情差了。   心情差就表示,不管你今天的工作完成的怎么样,这位小少爷,想找你麻烦,你就只能挨喷!   而且是不能反驳那种。   “诸位大人在朝中,有政敌吧?不必说一定有,寻常人不会检举,那政敌呢,若是这检举的赏银高到让人侧目呢,再不济,在朝围观结党者多,总归是上头神仙打架,下头小鬼遭殃,养小鬼用来做什么的几位大人知道吗?”沈北在笑,眸子里却没多少笑意:“送死啊,必要的时候,牺牲一两个手下,将政敌拉下马,这样的好事,为什么不做?”   “且不论以这个方法大改吏治,不用说我也知道,这法子是不可能大改的,但是诸位大人也不能要求大改了,但凡人活着,哪个不贪?只是贪的不同价码也不同罢了,但论此次灾情,诸位大人只要求短暂救灾的时候确保这批灾民能吃饱饭,不至于让贪官污吏盘剥的太严重,以至于造成更多人员伤亡,朝中有哪些不对付的官员,诸位在朝为官的都清楚吧,找两个头头督办,而后搬下这令去,不用你们随时随地看着,他们自然就互相盯着看看对方吞了多少,这落到灾民手里的吃食,自然就多了,懂了吗诸位大人?”   沈北说的口气极差,看看刚才那位打断他的:“现在我说完了,这位大人还有什么异议吗?”   这位还在想着沈北方才的话,听着沈北这一声,一下子顿住了。   别说他了,其他大人,也都顿住了。   唯有萧长平,他看着沈北从一开始进来的时候懒懒散散,但方才说话的时候,连他自己都不觉得,他站着整个人气势凌厉无比,完全没有因为面对其他大人有丝毫胆怯。   反而他训人训的简直顺口无比,沈北一个哥儿,自然是比不过那几位大人身材高大的。   但他只两手抱胸,下巴微微抬起,分明是平视,可愣是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仿佛他生来,就该高高在上。   萧长平看着沈北,却想着他那性子,不知怎么,嘴角勾了勾,他道:“本王觉得王君此法可行,诸位大人有什么考量吗?”   那位莫大人显然是个爽快人,他听着萧长平这话是最先反应过来的,而后呐呐道:“好像,王君说的有道理啊。”   之前那位开口的眼睛一亮,而后冲着沈北道:“莫大人说的对,王君此法,虽然不能常用,但是若只是用在这次的灾情中,应该能大大减少因为官员盘剥导致的赈灾粮食缺失,这样,就能救不少人了!”   其他大人心中想了好一会儿,也觉得目前来说,沈北这法子实在是个好法子。   所有人面上都挂了笑意了,不管商量了多久赈灾的良策,但是最重要的还是那些人能确确实实得救,那些粮食,能确保没有被私吞,落到那些灾民手中,官场腐败无论是哪朝哪代,无论多贤明的君主,都是无法杜绝此事的,有道是水至清则无鱼。   可沈北这法子,不是要洗清这官场,而是在原本浑浊的官场中和稀泥,简直神来一笔。   所有人都兴奋起来,也欢喜了好一会儿。   但沈北还站着喘气呢,他看着这几个人开心的说着这个法子可行,之后便可以拨下多少多少赈灾粮食等等之类的话题。   他看着那位莫大人:“你方才说,给我跪下也行?”   萧长平挑眉。   其他大人也是一默。   正常来说,此刻大伙儿也知道这位王君果真是有点儿本事,心知肚明,心头尊敬便是,但是万万没想到,事到如今,他居然惦记着让人跪下。   气氛沉默了一下,还是莫大人开了口:“是,我方才说了,王王君若是真能拿出法子来让百姓度过这次难关,别说是道歉了,给王君跪下也成。”   其他大人知道莫大人的脾气耿直,方才也就他开了口,但是听到沈北这主意之前,谁不是这么想的?   都是官场上混了半辈子的人,跪天跪地跪君王,今日莫非,要跪一个哥儿?   终于有个大人道:“王君手下留情,莫大人心直口快,此事,是我等看轻王君在先,我等都给王君赔礼道歉。”   要说方才沈北说出那个主意,多少让人钦佩他一个哥儿居然有此等心智,属实难得,那么如今,他对着莫大人情绪激动时说的话如此抓住不放,便实在是小家子气的很。   虽不至于让人不齿,可这样的持才傲物,总是让人喜欢不起来的。   说是道歉,也没有几分真心。   沈北默默看着那几位道歉的:“所以原来说出的话,是全凭诸位一张嘴,想如何就如何的?几位,果然是觉得我好欺负的很?”莫大人听着这话就吃不消了,他梗着脖子道:“话是我说的,王君也确实拿出了法子解决此事,受的我这一拜。”   他说着,便真要跪下。   正在这时候,沈北突然道:“王爷……”   莫大人那膝盖一僵,他看着沈北,只听得沈北道:“我乏了,要回去休息了。”   莫大人脸都涨红了,这是明摆着羞辱他!   但听得沈北淡淡道:“莫大人,今日这一拜我记下了,也请莫大人记着,日后这种话别随口说,今日不过是一拜,弯一弯膝盖,来日若是说了项上人头,莫非大人当场割给我吗?混迹官场,大人该圆滑些。”   说罢,沈北缓缓出了书房。   这书房里,久久宁静,好一会儿,之前那位大人才开了口,冲着萧长平拜了一拜:“王爷这位王君,实在是厉害人物,莫大人,他不受你礼,却故意咄咄逼人,实在是让你吃一堑长一智,日后说话,可不得莽撞了。”   作者闲话:  作者说:对,我牙痛,还没好,我难受 第87章 谈(一更)   沈北出了书房,正对上外头红卯仿佛活见鬼的表情:“……”   红卯吓了一跳;“王君请,王君请。”   他那个态度比之之前真是尊敬了不少,事实上,红卯从发觉王爷对沈北略有不同之后便对沈北态度尊敬多了,可他万万没想到王君居然如此彪悍,里头这么多大人,他愣是仿佛皇帝训大臣一样一样给他们训了一顿然后出来了。   竹柳便迎上来,沈北方才说了一通,之前又吃了火锅,眼下是真有点儿渴了。   回了院子,便喝起了水,今日他本就午睡过了,说是乏了其实是借口,这个时辰也睡不着,便让竹柳多点了几盏灯,拿出之前没看完的书看了起来。   他本是百无聊赖,那头萧长平本来与诸位大人议事,这会儿事情也差不多了,索性就到了沈北那儿。   一过来,就看到沈北在看书,灯下看美人,更有一番滋味。   沈北多点了几盏灯,周围照的很亮,他捏着书随意翻看,慵懒极了。   萧长平缓步上前,将伺候在沈北面前的竹柳挥退。   沈北这才抬眸看了萧长平一眼:“王君让竹柳下去,我若需要他做什么怎么办?”   这句话其实没别的意思,他语气也不算太好,更说不上撒娇,这话的意思就是明晃晃在嫌弃萧长平,为的什么萧长平心中也有数。   还不是先前分明是他喊的红卯找的他,结果偏偏在书房里让莫大人给顶了一句。   事出在他去让红卯找他,萧长平自然也是责无旁贷。   萧长平依然让竹柳下去了:“此事是我考虑不周,事先没有与几位大人说明,又冒然喊了你。”   沈北手上的书都没放下,不说话了。   萧长平看他那模样,不知怎么,他突然想起小时候宫中那只娇养着长大的猫来,那猫长得极漂亮,脾气却不好,平日里专门有奴才照顾他,可他谁都不亲近,自然也没有特别亲近萧长平的意思。   天知道他看着沈北怎么想起这么一只八竿子打不着的猫来,但他商量了许久涝灾的事情如今算是能缓口气,见沈北没有理他的意思,他索性从沈北那堆书里头拿了一本,就坐在沈北旁边,也看了起来。   一时间,屋子里除了翻书的声音什么都没有,倒是怪和谐的。   沈北管他如何,他看着自己的书,看的久了,便又有些渴意,他正转头,想去拿桌子上的杯子,便有一只手比他快,他手指才动了动,那手已经拿过了桌上的茶杯,递到他面前。   萧长平道:“渴了?”   沈北正要接,却见萧长平将手一缩,捏在他手中的那茶杯便没让沈北拿住,沈北眉头都皱起来了,他可不喜欢玩儿这种把戏,萧长平道:“这茶水凉了,我让红卯换一壶。”   沈北挑眉:“王爷这是赶了我的侍从,便将自己当做我的侍从?”   萧长平一个王爷去做侍从?   他自然是不会应的。   沈北看他一眼,见他果然让红卯下去换了壶热茶,茶杯再递到沈北面前,沈北接了茶杯抿了一口,嘴唇上沾了点儿水泽,看起来粉粉嫩嫩,尤其在烛光下,好看的很:“王爷是还有什么问题要问?”   将那茶杯放下,沈北倒也不看书了。   萧长平看他问的自然极了,像是真就觉得他倒一杯茶水,也是要从他口中问出什么,他嗤笑一声:“有啊,王君大才,一举解决了此次赈灾最让本王头痛的地方,可要什么赏赐吗?”   沈北半点儿没有推拒的打算:“地契房产,金银珠宝,王爷若有意赏赐,这些就好,总不能送几个漂亮小……哥儿给我做侍君不是?”他这话说的顺嘴了,差点儿说了漂亮小姐,这儿毕竟是没有小姐的。   萧长平觉得沈北那停顿处有些古怪,而且沈北这说的。   送漂亮小哥儿给他做侍君?若是旁人听了,怕不是以为沈北这是意有所指,因为府上侍君的事情吃醋,可萧长平却觉得沈北不是吃醋,天知道他怎么又想起先前沈北看着秀灵好像颇喜欢的样子,再者,沈北对他那位叫竹柳的侍从,也是宠的很,一点儿不像一个主子对奴才,倒像是……风流少爷宠着自己的侍君?   想想能让沈北有个好脸色的,萧长平思来想去,好似只有些个看着貌似单纯长得也不错的哥儿?   怎么?他喜欢这样的吗?   脑子里冒出这么个念头,萧长平下意识将自己与诸如秀灵的样貌对比一下,自然是,没什么好比的,秀灵是哥儿,这哥儿的样貌天生比较柔和也更美貌。   萧长平长得是英俊,可英俊跟美,那是两码子事儿,倒是长策……   萧长平又想起原先在街上看到沈北与萧长策交谈,他素来说话并不见多热切,但是当时在街上的时候,对长策说话,倒是温和的很?   萧长平蓦地皱了眉:“王君慎言。”   沈北听他语气差了,便知他一瞬间怕是又想岔到什么地方去了。   萧长平此人心思,自从先前猜不透之后,除非必要,沈北便放飞自我索性不猜了,他自己不猜,也由的萧长平自己去想,管他想到什么。   沈北不说话,萧长平也半晌不语,过了一会儿,萧长平又开口了:“洛北之事有些后续,本王想与王君商讨。”   沈北抬眸:“王爷确定?不是与那些大人商议过了吗?”   萧长平看着沈北:“我眼下觉得王君对于这些事情,看法与角度,较之旁人更为新奇,往往出人意料,因此想与王君再商量一番。”   沈北说的干脆利落:“王爷若是这样说,方才说的那赏赐,王爷给的丰厚点儿。”   萧长平却听着:“王君很缺银子?”   沈北道:“这世上谁还不缺银子?户部不都没银子嘛?”   先前若不是户部空虚,周山祭天的事儿也不至于让个户部侍郎焦头烂额,国库都没多少银子,何况沈北这私库了。   沈北这话说的实在没毛病,只是听着总归是泾渭分明,萧长平听着,沈北这哪儿是手里缺银子,这是刻意拿银子划清界限,两人在卧房这种事情,若是放在寻常人家,那便是做丈夫的乐意与夫郎分享自己在外头做了什么事情,到了沈北这儿,活脱脱让他折腾成了一桩买卖!   眼下是萧长平花钱,他与萧长平商量此事后续。   萧长平暗自咬牙,到底憋出了一句:“王君说的是,本王也不知道王君要多少,不如王君事后写个单子,直接自个儿去账房取银子如何?”   沈北道:“如此甚好。”   萧长平看他面无表情,半晌才道:“先前王君在书房的时候问起赈灾事宜,不知王君是否对赈灾也有些见解,本王想听听王君对涝灾如何治理,有什么看法。”   沈北道:“我对这种事情上的看法定不如王爷深刻,也不过是,加盖堤坝,疏通河道,救助灾民,防止疫情……”   “疫情?”萧长平突然打断沈北,他这会儿没了方才与沈北斗气的心思,扑在沈北放在说的疫情上了:“王君知道如何防范疫情吗?”   沈北看萧长平那模样:“不知道从前,朝廷都是怎么防范疫情的?”   萧长平摇摇头:“历朝历代都有瘟疫,一旦发生,必定是死伤无数,至于防范?根本不知道瘟疫什么时候会发生,又如何能防范?”   “那淹死的人的尸体如何处理?”   萧长平道:“有些是由家属领回去,有些则是就地掩埋,朝中太医令杨大人先前曾说过,涝灾之后加之尸体腐烂,气候变化,很容易便会引发瘟疫,所以还会处理尸体,在杨大人说起这事之前,许多溺死的人泡在水里,活人喝了水,便会有问题,就地掩埋之后,瘟疫少了,却不是没有,往往一出来,还是大片死伤。”   沈北道:“只是掩埋自然不够,尸体埋在地底下,难免有些蛇虫鼠蚁,比如老鼠,若是一只感染了瘟疫的老鼠爬过灾民居住的地方,踩过灾民的碗筷,或者吃食,那么灾民便很容易染上瘟疫,只是掩埋不够。”   萧长平听着心头一凛:“你说得对,人可以防范,可动物如何防范,所以,你的意思是,那些尸体。”   沈北看着萧长平淡淡道:“推行火葬吧,直接烧了。”   萧长平听他将烧了说的如此简单,却皱了眉:“此事怕是不容易。”   这天下谁不讲究个入土为安,罪大恶极的人才会遭遇焚烧尸体,如果在灾民遇到天灾的时候还要让他们焚烧亲人尸体,怕是会引起巨大舆论,只怕灾民会闹起来。   这是个很大的问题。   沈北却不管这个,他道:“容不容易都不是我的事,我只是就事论事,其他的,自然是看王爷如何做了。”   萧长平知道这个道理,他思考了好一会儿:“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别的方法。”   沈北道:“燃醋。”   “这又是什么法子?”萧长平从未听说过燃醋之法:“可以用来防范瘟疫?” 第88章 贼人(二更)   沈北道:“是,不过也只有预防作用,并非能够完全杜绝。”他不解释其中原理,直接往下说:“还有就是隔离,做好一切防御措施未果,最终还有有人感染了瘟疫,那便是第一时间将此人与其他人隔离开来,不允许任何人探视,除了大夫治疗之外,其他健康的人不能见他,病人用过的东西都要烧掉,若有条件,或者感染的人不多,最好将感染者也尽可能分开安排,不要让他们在一起,免得观察不出病情起色。”   “那大夫呢?”   沈北道:“不可与病人直接接触,戴……面罩,若要接触病人,接触完之后,沐浴用烈酒擦拭裸露出来的地方,可以起到保护作用。”   萧长平沉思片刻:“你说的很有道理,此事本王明日会上个奏疏,呈交给皇上。”   沈北颔首,而后不由打了个哈欠,这儿到底没什么娱乐,明明午睡过,可是沈北还是觉得无聊到有点儿困了。   外头天色已经很暗,沈北揉了揉眼眶,看了一眼萧长平:“王爷今日在这儿住下吗?”   萧长平那目光落在沈北的唇上,他眸色暗了暗:“本王还要将此事整理之后,写好奏折,王君若乏了,早些休息。”   他站起来,要走了,似乎又想起什么:“王君若是要用银钱,可以直接去账房提,不拘多少。”   沈北这会儿颇有一种给人丢了张黑卡,对方告诉他随便刷,刷多少都可以的感觉。   他眨巴眼睛的功夫,萧长平已经出去了。   他出去,竹柳便进来了。   沈北道:“沐浴更衣,我要睡了。”   之后两天,沈北没什么事情,倒是府上忙忙碌碌的,正是先前竹柳说过的,侧君要在先帝忌日这天在府上请法师做法事,按照规矩,先帝忌日,是要由皇孙贵族去太庙跪拜的,跪拜诵经或者抄写经书等等,一日之后还要茹素三日,不过今年情况特殊,前朝事情多。   洛北涝灾迫在眉睫,底下一堆事情要处理,皇帝已经发话此事从简,因此不相关官员到太庙为先帝诵经,相关的官员则不用去了。   比如萧长平,他手边有事就不用去了,其他王爷没事儿自然是要去的。   而后便是太君了,太君身为先帝的遗孀,自然也是要给先帝诵经的。   再有就是各个王君,正儿八经上了玉牒的王君,那都是先帝的”儿媳妇”当然也是要去的,他们这些王君等去了太庙之后,是在一个地方的。   按照身份地位,入太庙也分为三六九等。   太君便在先帝的遗像前诵经,而王君们则是在侧室,品级高的大臣排在品级低的大臣前头。   王府上做什么法事与沈北自然是无关,到了当天,按照宫中规矩,沈北换上忌辰才穿的一身素色衣裳,坐上了去太庙的马车。   沈北到的不早不晚,萧长平不在,他一个人,当然也有引路的宫侍带着他入太庙。   入了太庙之后,先入净室焚香,意为去除身上浊气,而后再进入侧殿。   如今一个也就三个王君,一个平西王君沈北,一个镇北王君君怡,还有一位,先前在宫宴的时候十分低调,就跟他家夫君景王一样,没什么存在感,景王王君据说姓舒,至于叫什么,沈北还真不知道,只称一声舒氏。   三人前后脚到了侧殿,这种场合,自然也不会相互打招呼,殿中还有其他和尚已经在念经,沈北一道,便有和尚引着他到一个案前,交给沈北一支笔。   “王君请为先帝抄写经文。”   沈北看其他二人也在抄写,他缓缓跪坐下来,接了那笔,而后便开始抄写。   屋中香烟袅袅,有三个和尚对着沈北三人念经,而沈北三人则一直不停的在抄写经书,这一抄,就是一上午,直到了中午时候,钟声响起,才能稍作休息。   沈北纵然这段时间泡药浴身体好多了,也颇有点儿受不了。   跪坐的双腿疼不说,写毛笔字,手腕都酸的很。   但看三人中,只有一个君怡看不出什么异样,那位景王君舒氏,也是暗自揉着自己的腿。   钟声响起之后,那三个和尚引着沈北三人入了另外一处偏殿,一进去,便见太君已经在了。   太君的视线在沈北三人中一扫,这处偏殿,除了沈北三人,还有萧长陵,萧长策,萧长安,至于皇帝与萧长平倒是不在。   太君没有多话,视线也不曾往沈北这儿飘过来,淡淡道:“人齐了,用膳吧。”   这顿饭吃的当然也是沉默无比,没有人说话,吃了之后便又回到之前抄经的地方。   一样没什么交集,一直持续到了黄昏。   天色将暗,即便是和尚,可不可能与三位王君相处,直到这三位和尚出去了。   沈北停了笔,那边君怡也停了笔,舒氏先开的口:“按照规矩,今夜,我们是不能睡的,眼下虽是黄昏,一会儿,也不能用晚膳,忌辰当天,只能吃一顿,而且需得守夜,直到明日清晨,这忌辰的事儿才算是结束。”   沈北事先知道这规矩,如今舒氏再说一遍,应该是怕他不知道。   毕竟,三人中,只有他是今年第一次参加忌辰。   沈北点点头。   舒氏见沈北点头便不说话了。   三人在这种地方即便是眼下没有人盯着,总也不能开开心心交流,况且本来也不熟,默了好一会儿,沈北改了坐姿,将跪坐,换成更舒服的姿势坐着,衣裳宽大,乍一看也是看不出来。   君怡看沈北如此,他自己也换成这个姿势,舒氏犹豫了一下,也换成更舒服的姿势。   本来也没有交流,但是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之后,三个人气氛倒是比一开始拘束的时候好多了。   当然,眼下是好多了,枯坐着熬时间,这屋子里是有个时计的,算是时间,一个时辰一个时辰的,知道了子时,外头有人敲了棒子。   沈北熬不得夜,无聊时喜欢喝水,眼下喝的多了,便起身。   舒氏问:“平西王君?”   “喝水喝的多了,若一会儿有人来问,劳烦替我说一声。”   他这样说,舒氏自然不便多问,今夜外头守卫众多,倒也不怕沈北一个人出去会有什么问题。   沈北上了茅房,正要回去,却突然看见一个人。   确切来说,是两个人。   他下意识挑眉,太君身边有个宫侍,大概是随身宫侍,身份较高,也该是最中心的人,沈北见过一面,他这人,认人向来快,见过一面,说过两句话,自然也就记住了这人。   如今这人谨慎的在前面提着一盏灯引路,后头跟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   看身高,比那宫侍高出一个头不止,哥儿普遍身高都不是很高,这种身高,显然不是个哥儿。   太君身边忠心的宫侍在这种时间,带了个男人?   两种可能,一种,这位宫侍自己与这个男人有些纠葛,第二种嘛,沈北下意识将这人的身高与自己那位便宜父亲对比一番,倒是能对上,论身高,沈将军是个将军,自然魁梧,在同性中,也算出类拔萃。   先帝忌辰太君私会外男?   沈北眼下在暗处,对方虽然谨慎,可沈北不是突然过来的,他自然也没有发现,事实上,若不是这宫侍提灯照路,这大半夜,他也看不清楚他的脸。   沈北在原地呆了一会儿,没有跟上去,缓缓按照原路返回。   等他回了侧殿,君怡与舒氏看着他回来也没有说什么。   此番之后,沈北的精神倒是好多了,他坐在自己那案边,想着将军府的事情。   沈将军知道是太君下手害沈东,却极力维护,一是不能曝光太君与沈将军当初旧情,二嘛,也不确定到底这二人感情有多深厚。   若刚才那人确实是沈将军,那么二人这么多年是还有联系,还是太君进宫之后一直有联系,这说不准。   若是先帝去世之后才有联系,那倒没什么,就怕是,先帝还在的时候,这两人联系就没有断过。   如果是这样……   其他王爷姑且不算,当今皇帝,还有萧长平这两人,可都是由太君亲生的。   沈北想到此处,缓缓挑眉,暗自搜寻记忆,可原主毕竟还年幼,若是宫中出现过怀疑皇帝血脉这样的大事,如今新帝已经上位,知道的人,应该也都被处理过了。   此事到此,自然是没有什么线索。   沈北撑着下巴沉思,正在这时候,外头突然传来几声凌乱声音,像是守卫的禁卫军急匆匆来去的声音。   沈北眉头一皱。   那边君怡与舒氏也同时被这响动惊动了,这个时辰,本来都有点睡意,眼下倒是瞌睡虫都吓跑了。   “怎么回事?”舒氏刚问了一句。   外头一个人喊:“仔细搜查,断不能让那贼人跑了!”   而后,便是更响的铠甲碰撞的声音,是那些禁卫军跑的更快了。   侧殿毕竟有三位王君,不可能出了事之后没有人管他们,于是立刻有宫侍过来,是宫中管事的宫侍,看着沈北他们三人飞快的说明情况。   “太君本在替先帝诵经,突然有个歹人冲进来意欲行刺不说,还将先帝的灵位给砸了,眼下这人跑了,太庙中到处都在找呢。” 第89章 王府事(一更)   这话说出来,简直让人愕然。   沈北面无表情与君怡还有舒氏二人被这宫中的宫侍小心带着,显然这地方不安全,要带着他们到一处安全地方去。   什么地方最安全?自然是太君与王爷们待的地方。   于是沈北三人被宫侍护着带到了主殿,这禁卫军排查动静极大,太君这个当事人不必说,几位王爷也都惊动了。   一进门,君怡飞快走到镇北王身边,而舒氏立刻到了景王身边,反倒衬的沈北孤家寡人一个,人家都是往自家王爷身边去,偏只有沈北一个身边没有自家夫君。   太君看着沈北突然道:“平西王君,到我身边来吧。”   这语调淡淡,也听不出喜怒或者其他什么意味,宫中大半生,这位太君显然是将情绪控制到了极致了。   沈北不能拒绝,缓缓上前,这殿里让人保护的铁桶一般,外头没什么动静,里头的人不能出去。   正在这时候,太君身边的那个宫侍进来,冲着在场的人道:“贼人已经让禁卫军拿下,当场格杀了,已经没事了。”   太君仿佛松了口气,却依然皱着眉头:“先帝忌辰,我与诸位王爷王君都在,禁卫军把守如此森严,居然会有歹人入太庙,而且毁坏了先帝的牌位,如今人已经死了,也不知其还有没有同党,交代下去,让禁卫军严加把守,不能再出这样的事情了。”   景王这时候开了口:“那,先帝的灵位呢?”   事实上,处置歹人都还是其次,这件事情关键还在先帝的灵位,当然先帝的遗体是下葬在皇陵里了,可供在太庙的灵位被毁这种事情,绝对是大事,甚至,可以说不详。   这件事情怕是不能简简单单了了。   果然,太君道:“先帝灵位被毁,是我的不是,没有看护好先帝的灵位,竟然导致先帝驾崩之后灵位遭受这样的祸事,禁卫军今夜当值巡查的都拉下去处罚吧,还有……此事不详。”   太君说出不详二字,在场的都默了一下。   镇北王齐王与景王面色都比较严肃。   其他更是没有哪个人敢说什么话。   正在这时候,外头有人报了一声:“皇上驾到,平西王到。”   先前因为洛北涝灾的原因,皇帝与平西王都没有来拜见,但是毕竟是先帝忌辰,总归上柱香还是要的,这会儿大抵是忙完了事情过来了。   结果正赶上这一出。   萧长平看了一眼沈北,见他好端端站着,他自没有说什么。   皇帝的面色不是太好,看了一圈之后问太君:“都没有受伤吧?”   太君摇摇头:“没有。”   皇帝的面色也没有因为太君这一声”没有”而变好。   太君宽慰道:“此事该是禁卫军一时疏忽,我已经让人罚了,眼下其他人也没事,皇帝不必担心,只是先帝的灵位。”   皇帝的眉头皱的死紧:“外有洛北涝灾未平,如今连先帝灵位都被毁了,这怕是上天预警,此事,该交由钦天监,让钦天监的人好好盘算盘算。”   皇帝这话一说,太君面色都变了:“皇帝真要这样做?不是定了周山祭天吗?”   皇帝道:“一事归一事,此事太君不必太过在意,朕心中有数。”   这话虽然听着是让太君少操心事情,但是未必没有不让太君插手这件事情的意思。   沈北心头倒真觉得奇了,萧长平对于太君与沈将军的那点旧事知道的清楚,不知这皇帝清不清楚,他若是清楚,是否对今日这一桩先帝灵位被毁一事有什么看法。   此事发生的突然,且老实说,太拙劣了。   沈北先见到太君身边的宫侍带着人在前,自然是对这先帝灵位被毁一事心头更是了然。   当然,即便沈北没有看到那人,此事做的也太拙劣了,全然禁不起细思。   什么歹人行刺?怕不是太君见人的时候让个不知哪儿跑出来的倒霉蛋撞见,人跑了出去,今夜恰好禁卫军颇多,不可能无声无息的将此人灭口,于是索性将这件事情闹大了。   但凡有人略微往深处思考一下,比如,若真与先帝有仇,或者想刺杀太君,怎么会挑这种禁卫军戒备的时候呢?真与先帝有这样的深仇大怨,要在他死后还要毁一个灵位泄愤,为什么不直接去毁皇陵,毁个灵位是什么意思呢?   诸如此类的问题,这件事情一个都解决不了。   总归是事情来得太快,怕是来不及多想,可拖得久了又怕夜长梦多,才临时想了个这么拙劣的借口将人杀了。   不管如何,此事与沈北自然是没有关系的,他只当听不出来,全程面无表情的很。   先帝忌辰却闹出这样的事情来,朝堂上自然也会不大不小的起一点儿风波。   这些事情,与沈北也没有关系。   这一夜,有人受罚,有人死去,有人不得入眠。   虽然灵位被毁了,但是灵位被毁只会让底下人的仪式做的更足,后半夜,皇帝与萧长平来了,跟其他王爷一起,守着个没有灵位的主殿。   而沈北几个人,因为之前太君一句不知歹人还有没有其他同党,于是原本在侧殿抄经守夜改成了与那些个王爷一同在主殿,也是为了确保他们的安全。   这一夜果然是相安无事。   到了清晨,沈北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听着耳边诵经,外头敲钟的声音,揉了揉眉宇之间。   “忍着些。”萧长平不知什么时候到了沈北边上,轻声说了这么一句。   若非沈北确定自己没有因为一夜没睡出现幻听,这么轻的声音,他怕是没注意,他缓缓看了萧长平一眼,只见他表情严肃的很,于是沈北也面无表情。   早晨钟声响起,就表示忌辰结束了,所以也表示他们这些人终于能回去了。   各家王府的马车都早早在太庙门口等着,其他人都安安分分等着自家主子,唯有一个红卯,他在马车边上走来走去,拧着眉头,表情十分焦急。   红卯一直盯着太庙出口,直听到了钟声知道忌辰结束,看着太庙门口出现的人,直到沈北与萧长平出现在太庙门口,他立刻迎了上去。   旁边走的也不止沈北与萧长平,他自然也不说什么,等将二人迎到马车上,红卯终于忍不住了道:“王爷,王君,府上出事了。”   沈北一听,发现来的只有红卯,不由蹙眉:“竹柳呢?”   红卯没想到王君居然这么快就注意到了,他道:“就是竹柳出事了。”   红卯将马车交给车夫,自个儿在马车里禀报事情的来龙去脉。   “昨日王爷与王君都不在,我与竹柳也没跟随,便一直在府上,侧君主持着府上法事,本是相安无事的,到了午后,那些法师要往王府各处诵经,却没想到,居然发现竹柳,竹柳他与一个人正私会!”   先帝忌辰这样的时候,寻常人家倒是没什么,但是平西王府是什么地方,先帝忌辰出这种事情,一旦传出去,这王爷王君治下不严的罪名跑不了都是轻的,更尤其出了昨晚的事情,皇帝都开口说此兆不详,要让钦天监盘查了,这当口出了这样的事情。   若是让有心人参了一本,怕是因为这种小事,能惹上一身的骚!   沈北却笑了,尽管眼中没有任何笑意:“王爷,我不过不在府上一日,我的贴身侍从,就让人给害了。”   此事蹊跷的厉害。   竹柳是一直跟在沈北身边的贴身侍从,对沈北的忠心自然不用多说,别说他好似没有什么喜欢的人,即便是他有。   昨日这样的场合,以竹柳的规矩懂事,他能在这种时候与人私会?   这不是给王君脸上抹黑吗?   此事即便是让红卯去想,红卯也觉得不可能,但是事情是当场发现的,人是当场抓获的,有道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亲眼见到的不止一个。   此事若是放在寻常时候,那侍从与人私下有交情,虽然不合规矩,倒也不是死罪,但是先帝忌辰这种日子,出了这样的事情,当然不可能竹柳辩解一句此事不是真的就算数的。   萧长平听罢拧了眉:“之后侧君如何处理此事?”   红卯心说王爷果然是要过问此事,他开口将此事压下果真是对的。   红卯道:“毕竟昨天这样的日子出了这样的事情,按着规矩,即便是当场不打死,那隔日是一定要处置的,不过此事实在蹊跷,奴才想着竹柳也不像是这样的人,就让侧君缓一缓,毕竟竹柳是王君的人,即便要处置,也得王君处置才行。”   红卯毕竟是王爷身边伺候的,他开了口,即便是侧君也得听一听。   沈北却听到当场不打死这几个字默了:“侧君打了竹柳?”   红卯听出沈北这语气不算好,他不知该不该说,但事情都说出口了,王君回府自然也就看出来了,他不说也不成。   他看了萧长平一眼,下意识还往萧长平那儿挪了一下,好似有些怕沈北发火冲着他去,他道:“昨日那样的场合,侧君当场就让人将竹柳与那位打了三十板子。” 第90章 公道(二更)   马车在平西王府门口停下,红卯引着萧长平下马车,萧长平回身看了一眼沈北,只见沈北哪儿需要他扶着,自己跳下马车来,直接往王府大门口去了。   萧长平看他这步子,说不上急匆匆,也比平日快了两分。   原先想着沈北待竹柳倒是极好。   这会儿看着,倒是真的好。   “……”萧长平看一眼红卯:“你倒有心,此事特地来告诉王君。”   红卯听着萧长平这语言有些懵了。   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这事儿他不该说?   还没等红卯想明白,萧长平已经进去了。   沈北一回来,后头还跟着萧长平,之前竹柳那件事情闹的全府皆知,这要是放在以前,那王君不得宠,他的贴身侍从这么不知廉耻,在先帝忌辰的时候出这样的事情,当场打死都是轻的。   但眼下与从前不同了,王君瞧着得了宠,他的那个侍从也水涨船高了,这不,被打了还有王爷的随侍红卯帮着说话,命就这样保下来了。   可这保下来了,王君一回府,还不是要闹?   所有人都想着这事儿能怎么样,不少人悄悄观望起来。   沈北进了门问红卯:“人被关在哪儿?”   红卯下意识道:“柴房。”   沈北一路便往柴房去了。   红卯都看呆了,他万万没想到王君不先去找侧君,而是直接去柴房,萧长平看他直接的很,眉头一蹙。   红卯心说莫非王爷也觉得王君这样不应该?   是嘛,这样是不对的,此事事情已经出了,不管这背后是不是别人陷害还是什么,如今到底是没有定论,即便是王君要帮竹柳,那也得去侧君那儿将事情说一声。   这什么都不说,一回府就去柴房,王君去柴房还能干什么,自然是带人出来啊,这人是侧君关进去的,王君要是同侧君说一声再去将人带出来是没什么。   这眼下这样,这不是明摆着说侧君之前打人打错了,关人也关错了吗?   红卯下意识看一眼萧长平,王君这样,王爷也不喊着?   萧长平道:“你去找人将竹柳抬回去吧。”   “??”红卯:“王爷?”   听出他的疑惑,萧长平却语气不好:“难不成你还让王君自个儿将他那侍从抱回去吗?有这么金贵的侍从?”   不,这不是金贵不金贵的问题,这是规矩问题啊!   红卯心里咆哮,可他不敢冲着王爷咆哮,当即招了两个人过来,等人过来了他才反应过来。   反应过来了,红卯也愣了,他看着萧长平有点儿傻。   王爷方才居然像是完全没有觉得王君这样做不合规矩,也不觉得王君这样,侧君那边会有什么想法。   红卯想,怎么好像是想着王君心疼自家侍从王爷就不开心?   柴房也到了,沈北走近,就看到一个人守在柴房门口,这人一看沈北过来立刻就冲着沈北跪下了:“王君!”   沈北看着这人:“浮玉?”   此人正是浮玉,浮玉是先前竹柳带到他面前的人,前有浮玉、青柳、鸣音,如今青柳已经不在,鸣音也被沈北安排到了外头,三个人,只剩下浮玉还在他跟前伺候。   但沈北用惯了竹柳,并没有将浮玉留在跟前,之前齐王寿宴的事情结束之后,竹柳将浮玉提拔做了院子里的管事,竹柳毕竟是贴身伺候沈北,许多事情也顾不上,这时候便是浮玉管着。   可以说,浮玉便是眼下院子里的总管了。   浮玉平时事情很多,不常在沈北面前,但为人老实勤恳,沈北多次听竹柳提起过,听着竹柳与浮玉显然颇有私交。   眼下却见他脸上一道伤痕殷红,居然是受了伤。   “怎么回事?”   浮玉道:“竹哥儿出事的时候我恰好在附近,当时侧君便将竹哥儿堵了嘴巴要打死他,我怕极了,王君又不在府上,我就想替他挡着,可很快就被人拉下去了。”   红卯这时候接过话道:“他见没法子,府上也没个能替竹柳做主的人,就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来南苑寻了我,我这才知道了这件事情。”   沈北道:“你起来吧。”   浮玉起来,小心翼翼问沈北:“王君,竹柳,没事儿了吧?”   沈北看着浮玉惊魂未定的表情,淡淡道:“没事儿。”   他看着那柴房上着锁,回头看一眼红卯。   红卯看一眼萧长平,萧长平道:“怎么?还要本王去劈了那锁?”   红卯心里咋舌,王爷这也太纵容王君了吧?   先前他是有感觉的,王爷对王君好似有些特别的纵容,可这会儿,出了这样的事情,王爷还这么纵着王君,真的没有问题吗?   毕竟审问都没有审问过啊!   可王爷发话了,红卯还能如何,他当即让刚才招过来的两人将那锁给砸开了。   门一开开,沈北便进入柴房,只见柴房果然捆着两个人,门一开,里头两个人同时冲着门口望过来,都见了沈北。   沈北只见竹柳一脸苍白,嘴巴里塞着个布头,以一种扭曲的姿势躺倒在地上,他身边还有个从没见过的男子,也差不多以一样的姿势倒在边上。   竹柳见了沈北眼眶顿时红了。   这时候浮玉三两步过去先是一把扯掉堵着竹柳嘴的布头,这布头不扯下还看不出来,一旦扯下,只见竹柳那嘴上一圈都是血,看着可怖极了。   沈北眉头瞬间皱起:“给他解了绳子。”顿了顿,他加了一句:“小心点儿。”   这一句小心点儿。   竹柳那眼泪再压不住了,想开口,可是他那嘴被布头撑开的久了,嘴唇都裂了,一动,嘴角就破了,血立刻流了出来。   沈北眼睁睁看着竹柳脸上泪痕血痕交织在一起竟然像是血泪一般,他只这样看着竹柳,声音不响,但说的无比清晰:“我定为你讨回公道。”   浮玉正解着竹柳身上的绳子,听着沈北这一句,他心头一颤,只见沈北表情肃穆,这话,他是真心的。   不管竹柳这件事情有没有影响王君的声誉,他就是要保他。   竹柳听得眼泪流的更凶,可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攥着浮玉的手,盯着沈北。   沈北道:“浮玉,你将竹柳安排妥善。”   浮玉当即道:“是,奴才遵命。”   说罢,沈北转身便出了柴房,对着红卯道:“将另外那人带着。”   红卯这会儿听着沈北的话,连萧长平的脸色都不看了,飞快过去,将地上那个不断扭动,仿佛想引起人注意,好让沈北将他也放出来的男子给提了起来。   秦侧君原本就让人候着王爷与王君回府,此事,既然当场没有办下,那么王爷与王君回府之后一定会过问,可他万万没想到,王君一回来就去了柴房。   听着底下人的禀报,秦侧君几乎不敢置信的问:“王爷也跟着一道去了?”   下人道:“是,王爷与王君一道回府,之后就一道去了柴房,王君让人将那竹柳送回院子了,这会儿正过来呢。”   秦侧君抿了嘴唇,让那下人下去了,之后便是沉默不语。   冬儿知道自家主子的性格,越是心头有事儿,便越是这样沉默,他也知道侧君是在沉默什么。   这王爷也太过分了,明知道此事不合规矩,侧君是按规矩办事,才将那竹柳打了一顿关起来的,可一回府就由着王君连说都不说一声就将人带走。   这样明晃晃的偏袒王君,不是扎侧君的心窝子吗?   冬儿看着侧君这样,宽慰道:“侧君别伤心,此事王君找上门来又如何,是他那侍从不要脸与人私通,还在那些个法师做法事的时候被抓了个正着,这样的事情,即便是当场将那两人打死,那也是便宜了二人,更何况侧君不过是将他二人打了三十板子将人关起来,此事就算是王君想为他那个侍从讨什么公道,也不能将侧君怎么样的。”   秦侧君看了冬儿一眼,没有说话。   沉默之间,外头已经有人禀报:“王爷到,王君到。”   秦侧君站起来,到了外头冲着萧长平行礼:“王爷。”而后冲着沈北道:“王君。”   沈北看了一眼侧君,这是他头一回找上门来,他看着秦侧君道:“昨日府上法事,我那侍从竹柳与人私通一事,劳烦侧君了,昨日我与王爷都不在,今日我在了,想着昨日此事毕竟过过侧君的手,既然要查,也该让侧君也看一眼才是。”   秦侧君听着这话抿了抿嘴唇,而后他突然冲着萧长平跪下了:“王爷,我知道竹柳是王君的人,也知道此事或许有些蹊跷,但是不管蹊跷不蹊跷,此事都必须处置了那两人,若不处置,传出去,先帝忌辰当日,王府竟然有这种事情,而且此人还是王君贴身侍从,必定是累及王君的名声。”   他这话说的声声句句,言语之中,都是为了沈北着想。   却也不能说错,因为确实如秦侧君所说,此事是被人陷害也好,或者是真的也罢,出事就是出事,先帝忌辰出这种事情,甭管是真的假的,那都是大不敬的罪,更不用说竹柳是沈北的人,竹柳对先帝大不敬,说的大点儿,那就是沈北这个做王君的对先帝大不敬,到时候沈北背上个不孝的罪名,萧长平,自然也落不下什么好。   如今,自然是处置了竹柳是最好的办法,因为只有处置了竹柳,那这事儿到此,就是个不懂事儿的奴才做错了事儿,让主子给处置了,就是说主子是没那心思的。   秦侧君话说到这份上,竹柳竟然只有处死一条路可以走了。 第91章 朱砂(一更)   红卯偷偷看了一眼萧长平,虽然竹柳是王君身边贴身的人,与他也算有点儿交情,可秦侧君刚才说的,老实说,其实很在理。   以眼下这种情况,竹柳是不是被人陷害都是其次,就是都知道竹柳是被冤枉的,可毕竟竹柳是个奴才,他出这种事情,若是牵连了沈北,那这奴才留在身边就是祸害了。   沈北保他下来若是让人诟病,之后等于在别人口中多了个把柄,但凡谁都能用这件事情做上两回文章。   红卯早不是当初那个觉得王君什么都不会的红卯了,如今这种情况,想必王君心中对秦侧君说的也很清楚。   虽说他当初因为浮玉找来而开了口,先前王君冲动之下去救人,虽然离谱,但到底事情还在控制中,如今让秦侧君一朝戳破了。   即便王君再想保竹柳,也是,得不偿失。   萧长平看了秦侧君一眼道:“起来吧。”   秦侧君看了萧长平一眼,却不起来,他冲着萧长平道:“这件事情是我的失误,王爷责罚我吧。”   萧长平道:“与你无关,起来吧。”   秦侧君又看了萧长平一眼。   他缓缓站起来,突然,他膝盖一疼,整个人往旁边一个踉跄,萧长平正在这个方向,下意识便扶住他,秦侧君措不及防让萧长平一扶,正撞入萧长平怀中。   沈北那角度看过去,萧长平扶着秦侧君,秦侧君方才没站稳,让萧长平一扶,一惊,眼睛不由瞪大点儿,嘴巴微微一张,再一抬头,看着是萧长平扶了自己,不知是不是太近距离了,他只与萧长平对视一眼,又慌乱低下头来,整个人有种显而易见的不好意思。   秦侧君小声道:“多谢王爷。”   这二人,简直仿佛当面调情一般。   底下奴才都不敢直视了。   说是不敢直视其实还不止因为这一撞秦侧君撞入王爷怀中有些暧昧,而是因为这现场还有王君在,这三人一台戏,纵使是奴才们想看,那也不敢看呐。   萧长平看他站稳了,将手松开,转而去看沈北:“你还要查?”   “查。”沈北道:“人我都带来了,劳烦侧君替我抓了人,我怎么不查?”   秦侧君仿佛急了:“王君这……”   沈北只缓缓看了一眼冬儿。   冬儿蓦地觉得浑身一冷,他心口一颤,只觉得沈北方才看他那一眼冰冷无比,他瞬间就吓到了。   “毕竟是自己身边的侍从,秦侧君对冬儿有没有意中人,也该很清楚才是。”   冬儿吓得不轻,噗通一下跪下了:“奴才绝对没有什么意中人,王君不要误会。”   沈北道:“我不过是打个比方,你别害怕。”他看着秦侧君道:“这世上应该还没有被陷害的人先死的道理,竹柳是冤枉的,我这个当主子的,总得给他找个公道,今日若是因为怕竹柳损害我的名声就将他处死了,传出去,也不比这先帝忌辰我手底下的人不检点来的好听,说不准,反而有人说我这做王君的太恶毒,侧君你说是吧?”   秦侧君道:“打杀个奴才,自然不会有人敢这样说王君的。”   沈北又看了冬儿一眼:“此事放在你身边的冬儿身上,他被冤枉了,你也查都不查,就将人打杀了吗?”   秦侧君瞬间哑了。   沈北这话说的正是让人无法回答,他若说不打杀,那便是打了方才自己的脸,自己说过的话不算话,但是他若说打杀,冬儿是他身边贴身伺候的人,向来忠心,只是忠心这种东西不是消耗在这种无意义上的事情的,而且沈北有言在先,沈北怕胡乱将人处死外头的人说他恶毒,眼下秦侧君要是说一声打杀,岂非应了方才沈北口中所说的恶毒?   这话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沈北看了红卯一眼:“将他嘴里那布头拿下来吧。”   那人刚才先被打了三十板子,在柴房绑着过了一夜,这会儿又被提过来,本来背上结上的伤口又裂开了,整个人脸色别提有多难看了,那布头一去,他别的没出口,倒是先痛呼起来。   沈北居高临下看着他:“你是谁?是谁指使你陷害竹柳的?”   那人显然是之前被打了一顿已经怕了听沈北这样说,整个人抖抖了一下:“我,小的,小的名叫刘广,是新入府的,在王府做些洒扫的活儿,平日里,就负责花园附近。”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而后激动起来:“王君,不是我陷害竹柳啊,真不是我,我本来都没想出来见他,他给我送信约我出来的,我这才出来,我到的时候,他都已经在等我了,我正与他见面,侧君的人就过来了,小的什么也没做啊!”   沈北听到这里冷笑一声:“竹柳是什么身份,他会送信去约你?”   “是真的!”刘广更激动了:“昨日奴才实在是没机会喊冤也没机会说明,可是真的是这样啊,我当时收到信之后就过去了,这信还在我衣裳袋子里放着呢,就在我身上,都藏了一宿了。”   红卯当即矮身去这刘广身上摸,果然摸到一张纸,他将那纸拿出来交给了沈北。   沈北打开一看,只见上头写着时间地点,落款,正是竹柳。   刘广见沈北看了,这冤喊得更响了:“此事真是竹柳来招的奴才啊,奴才是受害那个。”   秦侧君道:“此人狡辩,我派人抓他的时候,竹柳与他衣裳都脱了一半儿了,什么叫什么都没做?若不是那场面太过……我又怎么会让人当场就抓了人打了板子?”   沈北听着眉头一皱:“红卯,打!”   刘广听着已经来不及了,红卯一听,当即一脚就冲着刘广踹过来,刘广本来就被绑着,这会儿红卯是一踹一个准,他被连踢了三脚,血都要吐出来了,就在红卯要踢第四脚的时候,刘广大喊:“不要啊,不要打了,我都招!”   红卯那脚停下来,看一眼沈北。   沈北默然看了他一眼:“我喊停了?”   红卯心里一咯噔,赶忙补了一脚。   直把刘广踹的大声讨饶:“我真的愿意说了,不要再踢了。”   这厢沈北不喊停,红卯还真也不敢停了,又踢又踹,好一会儿,沈北才闲闲的喊了声停:“说吧。”   这刘广这会儿眼泪鼻涕混着血,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他喘着粗气断断续续道:“是,是竹柳约的我,但是我到的时候,他看着我像是不认识,我,我看着他长得好,心里生了歹念,没想到才上手,他就说要告诉王君,我怕此事王君知道了,会降罪,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就想将他办了,这样此事他就不敢说出去了,没想到,正让侧君看了个正着。”   沈北冷笑一声,他少有这样外露出来不悦的时候,盯着人的时候,那眼光饱含杀意,锐利到甚至带着让人惊恐的恶意,他转眼看了一眼红卯,红卯心头惊得差点儿就给沈北跪下:“去,将我院里的还有与这位刘广有接触的奴才都带过来。”   红卯这会儿下意识听话的很,立刻就去办了。   不一会儿,两边的奴才都被找了过来,二十来个人,站了半个院子。   沈北将那纸条拿出来,冲着这些人甩了甩:“谁写的。”   一个人都没动。   秦侧君看着沈北这举动才反应过来沈北这是在做什么。   显然这条子不是竹柳写给刘广的,那么总归是有人写的,那人给刘广送了条子,怕不是也给竹柳送了条子让他正好去那儿等着,自然,这二人事先并不认识,也说不准这刘广会做这种龌龊事情,所以起因,应该不是要利用竹柳打击沈北,否则,竹柳不可能是意识清醒的,真要是那竹柳对付沈北,至少也得安排个天时地利人和,下药是妥善安排。   可竹柳是清醒的,这刘广也是清醒的,因此,显然安排这件事情的人的本意,其实不是让竹柳与这个刘义在先帝忌辰这天做什么,而应该是恶作剧的成分居多,不是要整刘义,就是要整竹柳。   若是这种原因,背后有人,或者是因为与王君有仇的可能性就不大,更有可能的是,这个刘义与竹柳本身招了什么人恨,才让人想出这样的法子来针对。   秦侧君到眼下才反应过来,可他想想方才,沈北转瞬之间便想到这一点,此人心智,居然深沉至此?   这么一想,秦侧君抿了抿嘴唇。   底下一个人没开口,沈北道:“有谁知道什么说出来,有赏。”   这时候,有个人小声开口:“王君,奴才,奴才不确定,但是奴才见过朱砂鬼鬼祟祟去了一趟王君的院子。”   听到朱砂的名字,倒在地上的刘义猛地不敢置信的冲着一个方向看过去。   “谁是朱砂?”沈北在奴才堆里扫了一眼,定在一个位置。   这时候,人群中一个哥儿颤抖着,倒在地上,而后仿佛知道终于躲不过了,他撑起身子冲着沈北磕了个头:“奴才,是朱砂。” 第92章 异星(二更)   朱砂看了倒在地上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刘义看了一眼,深呼吸一口气:“是奴才写的条子,刘义那张,与竹柳那张,都是我写的。”   他承认的这样直白,倒是让很多人都没有想到。   朱砂抿了抿嘴唇,咬紧牙关:“我之所以这样做,本意是,不过是想让刘义被赶出王府而已!”他说到这里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刘义是新入府的,可他,才入府没多久,就欺负了奴才,奴才被他要挟,苦不堪言,想着先前府上有人因为王君吃东西的时候不喜便被赶出了王府,于是我便想着,王君身边的竹柳向来得王君器重,将这刘义赶出府,也不是难事。”   他说的一抽一抽:“之前竹柳一直跟着王君,王君在的时候,院子里人多,我没法子给竹柳传信,我就趁着王君不在,府中大多数人都集中在法师做法事的时候将纸条放在了竹柳房中,只借了浮玉的名头说有事找他,我本意,不是让刘义对竹柳做那种事情,我知道刘义的脾气,但竹柳是王君跟前的人,我以为他不敢放肆的,这才这样做了。”   所有人听着朱砂的话都默了,先帝忌辰当日做这种事情,牵连之大可以想见,许多人猜测背后有什么阴谋,或者是什么人主导,但是万万没想到,事情的起因不过是府上一个奴才让人给欺负了,想要报复他而已。   至于那刘义,说是人渣不为过,从他之前的言论,强迫竹柳在前,怕竹柳告诉王君降罪,就想一不做二不休在后,简直让人不齿,朱砂这话说到这份上,结合之前刘义所说的,分明是这一招,刘义在朱砂身上用过,显然是他强迫了朱砂,又为了让朱砂不说出去索性来了这么一个一不做二不休,而朱砂果然不敢说出去。   刘义觉得此法可行,这才打算对竹柳也如法炮制,只是他新入府没多久,为人又不懂规矩,胆大包天到在先帝忌辰当日动了这样的手,还正巧让侧君发现,才抓了个正着。   朱砂哭得厉害,看上去好不可怜。   事实上,此事让一个哥儿摊上,确实是可怜的。   沈北问:“你入府多久了?”   朱砂答:“两年。”   沈北点点头:“来人,将朱砂压下,与这刘义一起,打杀了吧。”   所有人一惊,先前沈北替竹柳出头,而且在这种关乎声誉的时候,都不愿意退让一步,甚至不惜与侧君唇舌相向也要保下竹柳,外人眼里看来是不智,但是在奴才眼里,王君实在是个好主子,这年头,遇到个疼惜奴才的主子是多不容易。   朱砂这一番话说完,是个人听着都觉得朱砂可怜,却没想到,沈北居然说连同朱砂一起打杀了。   刘义与朱砂听到这一句的时候都吓傻了,朱砂连哭都忘了,至于那刘义,更是连求饶都忘了。   连红卯都愣了一下,回头去看萧长平。   却见萧长平道:“打杀了吧,这朱砂入府两年,却特地选了先帝忌辰这样的日子做这件事情,自作孽罢了。”   红卯这才反应过来,是啊,明知道先帝忌辰出事会闹成什么样,他哪儿是想赶刘义出府,他分明知道刘义此人性格卑劣,还特地做出那种约刘义的事情,哪儿是如他自己所说的不知道啊,这分明是故意促成此事,他一开始就不想刘义活着出王府!这就是朱砂对刘义的报复,至于故意挑竹柳,怕是也有若是刘义没有得手,以竹柳的身份也能让刘义赶出王府的意思在里头。   从他算计此事开始,这朱砂,便一点儿都不无辜了。   此事到了这儿,竹柳完完全全就是个受害者了,秦侧君道:“那竹柳……”   就像之前说的,此事不管竹柳无辜不无辜,可先帝忌辰,与这刘义差点儿行了苟且之事的,到底是竹柳本人,此事刘义与这朱砂打杀了,竹柳,总不至于全身而退。   沈北道:“竹柳受了伤,自然是好好养着,侧君要打杀的该是狂徒,还有明知是先帝忌辰,却依然选择在这天动手的朱砂,与竹柳有什么关系?竹柳可没有半分不敬先帝的心,自然,我也没有,太庙中另外两位王君也可替我作证,我可是专心的抄写经书给先帝了。”   秦侧君还能说什么,他低头:“王君说的是,倒是我先前没有王君想的如此通透,只想着此事关乎王府声誉,便动手了,竹柳的伤势还好吧?冬儿,去我房中拿一支参给竹柳送过去,也算我此次误会了他的一点赔礼。”   此事闹得厉害,侧君处置的也快,竹柳是王君身边得力之人,本来府上还以为今日这事儿王君与侧君会闹得不可开交,没想到王君一回来放了人,高高举起,最后居然查出了这么点儿事情来。   刘义与朱砂被拖下去打杀,听说被打死之前两人互相对骂,什么难听的话都说了出来,直让人听得不齿,同时也都怕得很,继先前赵夫郎一事之后,这是王君第二回 整治府上奴才了,先前还有绿玉这个被打了个半死丢出府的。   如今都知道王君不好惹,他身边的人也惹不得,倒让王君院子里的奴才,统一都让人有些高看一眼了。   此事也让人知道一点,王君果然是护着自己身边的人,这样的事情,换一个主子,怕是竹柳早就死了,如今竹柳却被好好养着,非但没落什么罪,还劳侧君也送了一支参过去,虽然不至于当面赔礼,可这面子,给的也够大。   沈北解决了此事,去看了一回竹柳,让竹柳抱着哭了好久,临走时,竹柳还挂念着沈北身边没伺候的人,非让浮玉在他身子没好的时候伺候着沈北。   于是沈北身边换了个浮玉伺候。      浮玉性子与竹柳不同,不是个爱问话的,但果真听话,但凡沈北说什么,他都老老实实记下,而后去办。   沈北回府后又过了一日,太庙里先帝灵位被毁的事儿便闹得沸沸扬扬,尤其朝堂上皇帝亲口说了由钦天监测算天时,看看此召是否是不详。   事实上所有人心里头都门清,此事管他天灾还是人祸,但凡是皇帝这样一开口,那钦天监的那群人,自然是绞尽脑汁得查出一个不详来,否则交代不过去。   于是这段时间朝堂上的人居然都敬小慎微了起来,就怕撞在这档口上,让钦天监安上个不详的罪名,到时候就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此事闹了几天,但终究因为洛北涝灾的事儿大,又因为钦天监迟迟没有拿出什么不详的说法来,一度沉寂了下去,但是没过几日,不知是谁传出去的,平西王府在先帝忌辰当日出了事,也不知算不算不详,听说王爷王君第二日回去就打杀了两个奴才。   这事儿一传出来,之前因为钦天监的沉寂而没有人提起的不详事情又让人给提起来了。   这相隔一天,前有先帝灵位被毁,后就有平西王府打杀奴才的事儿发生,这本来奴才做错了事儿被打杀那也是有的,可时间相隔的这么巧妙,一传出去,不少人顿时议论纷纷起来。   这会不会是平西王府在先帝忌辰当天家里也出了什么事儿?是不是跟不详有关呐?   再有有心人一打听,这事儿毕竟闹得王府整个都知道,再有那些法师也都知道,府上有外人,又不能扣着人家不放,总之也不知是谁传出去的,没多久,许多人都知道这先帝灵位被毁当日,平西王府正在请法师做法事的时候,正遇上一对奴才苟且。   外头人一听都哗然了,这还得了?   先帝忌日,自家儿子府上奴才不跟着主人家一起诵经就罢了,居然还行苟且之事?   连着先帝灵位被毁之事,怎么听着就不是巧合了呢?   这不传出去倒也罢了,一传出去,众口一说,本来是奴才之间苟且,硬生生让人传成了,这奴才这样,怕是这主子也本来没多尊敬先帝,而且这太庙这么森严,怎么就当天被毁了灵位?说不准是先帝在天之灵气着王府出这样的龌龊事情,所以显灵了呢?   外头越传越离谱,终于这一天,一位言官将此事写了奏折,把这件事上达天听了。   当天萧长平上了早朝,皇帝让人将奏折放在萧长平手里,当着所有大臣的面问:“平西王对此事,有什么说法呀?”   萧长平道:“此事并非如外面传闻,我府上确实有事,不过是两个奴才有私怨,臣弟也是因为当日是先帝忌辰,所以重重处罚,将这二人打杀了。”   皇帝道:“事情属实?”   “千真万确。”   萧长平的人品在朝的官员大部分都知道,他既然这么说,此事八九不离十。   但是就在这时候,钦天监一位官员突然站了出来,他仿佛有些惶恐:“启禀皇上,自从皇上下令钦天监测算先帝灵位之事是否预示不详之后,臣在望天台日以继夜观察天象,而后发现一个奇特之象。”   万万没想到,这种时候,钦天监的人居然会突然提起此事,朝中人一个个面面相觑,都不敢说话。   萧长平眉头蓦地蹙了一下,只听得那位钦天监的官员道:“臣发现,这帝星以东,突然出现了一个异星,此异星耀眼夺目,映衬得帝星黯淡,臣以为,此消彼长,这异星,或许就是不详。”   帝星以东,平西王府,正在皇宫东面,再加上这说话时机正对上平西王府出事,不是明摆着告诉人,这异星,或许就在平西王府嘛! 第93章 不好意思看一下这个   我之前的章节感觉有点儿不通顺就改了一下,结果vip章节修改非常麻烦,所以今晚会有几个章节是落空的,总之就是看不全了,给各位造成阅读障碍很不好意思,明天我全部修改之后就可以了,最新章节是不改的,改的都是前面的,不影响之后阅读,所以看过的也可以不刷我改过的部分 第94章 搜王府(一更)   萧长平回头慢慢看了一眼那位钦天监的官员语气不咸不淡:“这么说,这位大人的意思是,本王是那个异星?本王没理解错吧?”   钦天监刚才说话那个都傻了:“不,下官不是这个意思啊。”   萧长平拧着眉毛:“这钦天监不是外头那些个算命说书的,事情讲到一半就不讲了,大人将事情说的如此模棱两可,只有个大致方向,没有点明是谁,却在本王府中有事的时候说出此事,难道不是暗喻本王?”   钦天监道:“不是。”   萧长平冲着台上皇帝拱了拱手:“你当着圣上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有必要解释清楚吧,否则这危言耸听,胡乱妄议帝星的罪名,这位大人可要掂量掂量。”   萧长平向来在朝堂上不听到自己不顺耳或者是太过分的事情,是少有这种当着皇上的面前质问大臣的举动的,今日居然说到这种地步,可见是真的怒了。   其实要真说起来,刚才这位钦天监的说话也实在是不看时机,正说着平西王府的事情呢,突然来这么一遭,那是个人听着都得火。   皇帝听到这里,也是蹙眉,看着那出列的那位居然一下子没想起来是谁,可见是个品阶不高,平日没机会面圣的。   至于他眼下为什么能站在这儿,这还得从之前皇帝让钦天监查天象这事儿说起,那日之后,为了方便钦天监的人随时上奏,所以这几日钦天监的大臣,但凡是有上奏的,都可以入内殿当面禀报圣上。   这位小官先前名不见经传,今次在朝中大臣议论平西王府事情的时候突然来了这么一出,仿佛意有所指的样子,倒真不怕风头没有出,却将自己玩儿死吗?   皇帝道:“你叫什么?几品?什么时候入的钦天监?方才这一番话,可有实证?”   那小官第一次面圣,显然是有些紧张,他道:“下官姓张名昊,是前任钦天监正张正中之子。”   皇帝挑眉。   之前觉得这小官居然敢在朝堂上说这种话危言耸听怕是找死的人听到这里突然都默了一下。   不是因为此人名不见经传,而是因为张正中的名号,在这内殿的大臣几乎都有听说过,此人能做到钦天监监正的位置,自然也不是靠一张嘴胡乱说一说就成的。   年纪大些的朝臣都知道,这位张正中是位真奇人,先帝在位的时候,简直倚重非常,此人一张口,说明日有雨,能下多久,那明日便绝对不会是个晴天,而先帝在位时,许多天灾,也因为这位张正中大人而提前得知,所以避开了不少人员伤亡。   数次验证之下,这位张正中,是个真正有神通的厉害人物,但是这样厉害的人物,命却不长,不知是不是透露太多天机,这位张大人的身体一直不好,先帝在位时,他便撒手人寰了,那时候才不到四十。   如今,他的儿子站在殿上,若是之前朝中大多数人还觉得这小官怕是想在陛下面前出风头想疯了,这会儿却是一个个心里泛起了嘀咕。   莫非还真有什么异星?   这会儿都没人敢看萧长平了。   萧长平自然是知道张正中的,他看着那位张昊。   那张昊看萧长平又看过来,心里惊了,可他也确实正挑的这个时机:“下官方才所说的异星,绝对不是王爷。”   萧长平没说话,皇帝却笑道:“你不说,朕也知道绝对不是平西王,不过你倒是说仔细了,平西王方才说的有理,又不是算命瞎子,说话说一半,朕面前,你可知后果?”   张昊是真有点儿怕,但他今日敢上殿,自然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他道:“下官自幼与父亲学习占卜观天之术,自问比不上父亲,但是也学的皮毛,下官夜观天象不是从太庙出事之后才开始的,而是很早之前,下官每日都观察天象,对于洛北涝灾一事,出事之前,也有写奏折上报,只是钦天监中,下官官职低微,写的奏折不能上达天听,便被拦下了。”   “什么?!”皇帝声音略高。   张昊蓦地跪地:“下官说出这件事情,也知道为时已晚,只是希望皇上相信,下官虽然不比父亲,但也是有本事的,所以这异星,也不是下官胡说。”   皇帝压下眉头:“你继续说。”   张昊松了口气,道:“那异星出现的时间是在两个月以前,是突然出现的,所以下官方才说,绝对不是王爷,王爷陪伴在皇上身边许久,若是异星,下官早看出来了,但是这异星出现的地方,确实是平西王府。”   如果不是这样,他方才根本不会挑那个时机说话。   萧长平眉毛一挑。   群臣哗然。   张昊知道这话说出来,会惹多大风波,但是他还是道:“先前这异星并没有让下官有它是否不详的预感,但是就在昨日,这异星大放异彩,隐隐有遮蔽帝星光芒之感,所以下官大胆猜测,如果放任此异星,恐怕不是好事,或许,此次洛北涝灾,也是受这异星影响也说不定。”   这群臣议论纷纷,要按照张昊这么说,那这异星简直是颗灾星啊,放任它,那这回是涝灾,下回还不知道是什么天灾呢。   所有人不敢看萧长平,只有皇帝道:“长平,这两个月,你府上,可突然收了什么人?”   萧长平摇摇头:“此事臣弟不知,但此事按照小张大人所说,牵连甚大,臣弟恳请皇上派人去我王府中搜一搜,臣弟绝对不会包庇。”   皇帝面色严肃,大手一挥:“查!”   他看着张昊道:“此事是你发现,朕便命你带人入平西王府彻查。”   张昊蓦地跪倒在地:“下官领旨。”   在朝堂上的时候没人敢说,但是出了朝堂,刚才在内殿听得清清楚楚的那些个大臣一个个都议论起来,之前什么萧长平在府上打杀了什么奴才,那都不是事儿,如今这异星落在平西王府,但看皇上半点儿没有要牵连平西王的意思。   一个个心里对平西王在皇上心中是什么地位也有了更深的了解,要不说是亲兄弟呢,皇上是半点儿没有怀疑平西王的意思,至于平西王,也是任由皇上派人随便查。   这得多信任才能有这样的君臣关系啊。   皇帝指派张昊,张昊便得了一批禁卫军,当下所有人都看见平西王带着张昊,领着一群禁卫军,往自家王府去了。   倒是有人想看,可也不敢,于是默默等着结果,暗地里不少人盯着平西王府。   而平西王府突然让禁卫军给围了,最惊的还得是王府众人。   萧长平带着张昊,让他在王府中看一眼:“小张大人能看得出谁是异星吗?”   张昊道:“我会观天象,可也不是火眼金睛,这异星是谁,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异星是两个月前突然出现的,王爷府上不知有哪些人是两个月前突然到来的,这样找,范围就没有这么广了。”   萧长平看了一眼红卯道:“去找侧君,让他过来。”   红卯虽然不知道朝堂之事,但看这阵仗也知道怕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了,当即跑出去找侧君了。   侧君那边也得了消息,知道了禁卫军包围王府的事情,而眼下王爷让他过去,他毕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心头有些慌,赶过去的时候冲着萧长平行了礼:“不知王爷寻我过来是什么事?”   萧长平道:“府上的事情都是你在管着,小张大人要这两个月入府人员名册。”   秦侧君不明所以,但是立刻让人去拿名册了,不过又补充了一句:“这两个月,总共也就添了两个人,一个就是那位刘义,王爷已经知道了,另外一个是厨房的,是个厨子。”   萧长平道:“那刘义已经死了,如今就还剩下一个厨子,小张大人要看看吗?”   张昊本能觉得这异星大放光芒,不会是个厨子这么简单,但是总归还是要见一见的,唯恐错过,于是点点头。   于是当即便有人将那新入府的厨子带了过来。   秦侧君本来看着这事儿好似就有点儿不对,眼下更觉得不对,但是他不懂前因后果,只整个人站在旁边,除非萧长平问话,否则也不说什么。   厨子被带过来,显然是被这阵仗给吓着了,噗通一下就跪下了:“小的给王爷请安,给,给这位大人请安。”   张昊看着厨子身材肥硕,吓得汗流浃背,一点儿不像装的,要说此人是异星?他不是以貌取人,可真觉得此人不像。   但他毕竟还得盘问。   张昊在这儿盘问,萧长平给了红卯一个眼神。   红卯是谁,跟着萧长平这么久,该有的机灵,他是半点儿不少的,他当即凑到萧长平身边一点儿,萧长平离那张昊远一点儿,轻声对红卯道:“去,到王君院子里告诉他别出来。”   红卯当即颔首,虽然不知什么情况,但是眼下他若是走了必定扎眼,他心头默默记下。   果然,没一会儿萧长平让他去拿什么出入王府人员名册,他趁着这个机会飞快跑到王君的院子,看着浮玉立刻将王爷的话传了出去。   作者闲话:  今天改文所以更新晚了,不好意思,文文已经都改好了,接下来那一章可能会很晚了 第95章 没躲过去(二更)   浮玉这话传过来的时候沈北还睡着,不是沈北睡得久,而是萧长平上早朝的时间实在是太早了,往日萧长平基本早朝结束,沈北刚起床,今天沈北也是睡意朦胧刚刚睡到自然醒。   他打了个哈欠,便听得浮玉道:“王爷跟前的红卯突然传信过来,说是让王君别出去。”   “别出去?”沈北刚睡醒,还有点儿不在状态:“什么意思?我为什么要出去?又为什么不出去?”   浮玉道:“兴许是外头发生了什么事儿,奴才方才看着院子里好似多了些不是王府中的侍卫。”   沈北从床上撑起身子,拉了拉自己的衣襟:“什么样的侍卫?”   浮玉道:“穿着红色铠甲的。”   “……”沈北挑眉。   红色铠甲,怕是除了宫中禁卫军,是没有别的侍卫会这么穿了吧?   可宫中禁卫来平西王府做什么?还是这种时间?   沈北想着方才浮玉说的那句”别出去”默了默。   红卯传信,说的自然是萧长平的意思,萧长平让他别出去,所以此事是有关他的?有什么事情能明目张胆冲着一个王君来的?沈北居然一时还想不出,但他倒想起一件事情来。   前几日皇帝说什么让钦天监找什么不详,当时不少人夹紧尾巴做人,就怕让钦天监说一声不详,当了那个被钦天监一张嘴说死的倒霉蛋,今日这么一番动静,不知是不是与这有关。   沈北有叛逆心,但是好话他也是听得,萧长平在禁卫军都到平西王府的情况下特地让红卯传了这么一句话,怕是有些深意,他没有到非要出去看看的地步,自然也就不出门了。   沈北还挺悠闲的:“洗漱一下,将早膳摆上来吧,我肚子有点儿饿了。”   浮玉不是个有好奇心的,沈北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也没特地让人去打听,给沈北安排了洗漱之后就伺候他起来吃了早膳。   沈北这边正悠哉吃着早饭,前院却是气氛有点儿凝重。   张昊盘问完了,冲着萧长平摇摇头:“不像是此人。”   萧长平道:“新进入府的,也就两人,一人已死,就剩下此人,若不是此人,那先前小张大人说的那些,怕是有些不好确定。”   张昊自己也知道这点,他朝堂上一说,皇帝立刻就让他带着人过来了,搜的是平西王府,这样的大事,他心里不紧张那就有鬼了。   眼下不确定,张昊额头冷汗都要冒出来了,但他毕竟是做好了心里准备才在朝堂上说出这一番话的。   张昊看着萧长平道:“其实,还有一个可能。”   萧长平挑眉:“什么可能?”   张昊问:“不知府上,可有怀孕之人。”   萧长平一愣:“有什么说法?”   张昊道:“我观察这异星是突然出现,一个人又怎么可能凭空突然出现呢?便如刚才那个厨子,追根溯源,他也有家人,其实算不上突然出现,只是应了两个月新入王府这一点,但若说突然出现,其实,也可以说,这异星可能,刚刚转入一人腹中。”   萧长平听着这个说法:“小张大人的意思,引得涝灾的人,不过是个没出世的,还在肚子里的孩子?”   张昊道:“有此可能。”   萧长平回头看一眼秦侧君,秦侧君也是一愣,他心里想到什么,道:“这若说全部奴才,我也不清楚。”   萧长平当机立断:“既然如此,那找个大夫,将府上适龄的哥儿都带过来一一把脉就是了。”   张昊看萧长平处理十分坦荡,心里感叹这位平西王对皇上果然是忠心,心头感慨的时候,那边已经有人飞快召集府上适龄的哥儿过去集合了。   平西王府没多久前才经历过打杀奴才的事情,如今又有禁卫军围着王府,这会儿又是让全府上的哥儿都去集合,一个个都吓得鹌鹑似得。   那边还在养伤的红卯都被抬着过去了,更不用说是浮玉了。   既然王爷发话要求过去,那浮玉没办法只能过去,他倒是跟着红卯一起过去的。   与所有人站在一起。   竹柳也不清楚状况,问:“怎么回事儿?”   浮玉摇摇头。   那边已经有大夫过来给他们把脉了。   一个个把脉过去却是没一个人有身孕的,那些个大夫到萧长平与张昊面前回禀。   萧长平看了一眼张昊:“小张大人,依然没有。”   这话说的,已经有几分不耐烦的意思了。   张昊听着心里确实更紧张了,但是他想了想:“方才这位侧君,没有把脉。”   萧长平道:“侧君未有孕,小张大人,我府上的人都在此地,也逐个检查过了,没有符合两个月这话的,也没有怀孕的,此事到此,本王能给皇上一个交代了,不知道小张大人一无所获,又要如何给皇上一个交代?”   张昊额角的汗终于落下来了,可他不死心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府上的人都出来了?”   萧长平道:“本王的命令,禁卫军拉的人,不会还没出来的。”   张昊看着这院子里的人,方才萧长平吩咐的时候他也在,没见他偏颇谁,至于刚才萧长平为侧君说话,不让他把脉的事儿,他倒不觉得稀奇。   毕竟是侧君,要是侧君有孕,那得早传出来了,这大庭广众要侧君当众把脉,也是对平西王的一种侮辱。   所以这府上没有任何一个人符合他之前看到的对异星的猜测?   张昊的脑子动的飞快,不对,一定有哪里不对,他不相信自己看错了,所以这事情一定还有什么别的不对的地方:“我没有看错,异星一定就在王府,这府上一定还有别人,侧君在这儿,府上的王君,侍君,王爷,我即便是不能交代,也想死个明白,今日得罪王爷,张昊在这儿给王爷赔个不是,请王爷,将这府上所有人都请出来。”   这时候萧长平突然想起什么,他突然看了一眼红卯:“前几日,府上是不是入了两个公子?是宫里赐下来的?”   红卯突然让自家主子问了,一愣,而后道:“是有这么回事儿,这两位公子犯了事儿,眼下还在禁足。”   张昊道:“请这两位公子出来吧。”   萧长平却看着张昊:“小张大人,若这二位公子中还没有人符合小张大人的猜测,又如何?”   张昊听着心里一咯噔,他本就已经开始紧张了,先前他对自己有绝对的自信,学习观测天象多年,他自认学得父亲八分功力,之前他看出洛北有灾,一份奏折上去,可却被钦天监其他看不顺眼的人拦下,洛北涝灾之后,他更是在钦天监让人打压。   他是个有真才实学的,可是混不得官场,如今的钦天监,哪儿有父亲在世时候的样子,全是些假模假式的人,还看不得他学了父亲的本事,一直打压他,他连个出头的机会都没有。   若不是太庙先帝的灵位出事,让他也有面圣机会,他这辈子,怕是蹉跎在那钦天监一辈子只能当个小吏。   按照萧长平所说的,若是这两位公子中,还没有人符合他猜测的是异星,那他这番一定会因为欺君罔上被斩首的。   所以其实仔细想想,若是他指认一个人,这件事情,也就了了,左右他确实有本事,以后皇上要他观测天象,趋吉避凶之事,他也是信手拈来。   就把这件事情当做他一个出头的机会,没有找到人,也当做找到了人?   张昊心里闪过这个念头,但是他蓦地否了。   他咬紧牙关看着萧长平:“若这两个人中,也没有一个是,还请王爷将府上其他的公子都叫出来,下官知道这样做得罪王爷,可下官不想做一个草菅人命的人,我定要找到那个异星!”   萧长平看着张昊那样子眸色幽深,他看了红卯一眼:“去将那两位公子带出来给小张大人看看吧。”   李公子与赵公子到底是让红卯带了出来,赵公子看着这场面有些惊魂未定,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李公子也怕的很,他先前让沈北打了板子,这会儿身上还没好全,走动起来难受的要命,走路姿势都别扭。   他们到了,先是有大夫给他们把了脉。   而后便是张昊上前问了他们姓甚名谁,之前在哪儿,家住何处,王爷在前头坐镇,他们自然老老实实的答了。   张昊盘问完这两位”噗通”一声跪倒在萧长平面前:“还请王爷,将王君与公子,都请出来吧,若是都没有问题,我愿意亲自去向皇上告罪。”   张昊这话说到这份上,萧长平便是不想答应也不行。   他眯了眯眼睛:“去请吧。”   沈北那边吃了早膳之后百无聊赖看了看话本,那头红卯过来,看着沈北悠哉的样子简直咋舌,前院都快闹翻天了,也就王君还闲情逸致,竟然还有心思看话本。   心里本是在吐槽,但是他之前毕竟来报过一回,王爷让王君别去前院。   红卯突然想想刚才那阵仗,整个人愣了,事到如今,他听着张昊问了这好多人了,也知道今天这一出是闹什么了,但是王爷一开始就让他告诉王君别出来,方才有意无意,就是不想让王君出来,红卯心里一惊,莫非王爷觉得,王君就是那异星?! 第96章 凶多吉少(一更)   红卯让心里那想法惊到了,他看着沈北眼神几经变化。   沈北又不是瞎子,他当然看到红卯那眼神,尤其红卯那眼神很直白,仿佛看他,就跟看妖怪似得。   沈北挑眉:“王爷还让你带什么话了?”   当时那种情况,王爷还能带什么话?红卯这会儿心头震惊的很,但是他很快反应过来了,先前王爷让他跑一趟给王君送信,这会儿传信的人挺多,王爷依然让他来给王君传信。   虽然没有暗示,但是红卯转一下他那个脑子,还是将前院的事情都告诉了沈北。   沈北听完却是一顿,看着红卯,突然十分直白的道:“你家王爷,将我当做那什么异星了?”   红卯差点儿就要喊出一句”王君你心里有数就好,你别说出来啊!”   现在这种时候,一旦发现谁是异星,没有当场处死都已经算好的了。   王君怎么敢随便说这种话呀。   沈北听着突然问红卯:“所以那位小张大人盘问什么姓甚名谁家住哪儿有什么用,这能看出异星?”   “还有生辰八字之类,总归是我等不懂的玄学。”红卯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一下沈北的脸色。   看沈北无所畏惧的样子,心里刚才那颗吊起的心放下了,是嘛,那位张大人说两个月以内,这王君嫁过来都这么久了,不符合条件啊,也是他刚才一时想岔了。   不过王爷也是,平白让王君不要出去做什么?   红卯想想先前王爷对王君那态度,得,不知道是不是王爷又对王君突发什么奇想了,他只觉得自从与王君好似感情若有若无的起来之后,王爷的心思越发难猜了。   红卯这会儿还算淡定:“王君出去吗?”   沈北笑了:“我不出去,就真成了异星了,走吧。”   红卯带着沈北往外院走,沈北面色淡漠,看不出什么,直到了前院,看着奴才们塞满了整个院子,他刚从拐角口过去,只见萧长平远远冲着他看过来一眼。   沈北不知怎么,就与他对上了视线,也不过一瞬间,萧长平收了视线,沈北也收了,他看到那张昊。   张昊此人年纪真的不大,而且一张娃娃脸,看着就更嫩了,这会儿穿着官服站在萧长平身边,因为萧长平身形高大,更衬得他矮小,倒是一点儿不像个当官的,而有点儿像萧长平身边小厮。   这会儿奴才都在,红卯去带人,自然是沈北这个刚到的惹人注目。   沈北缓缓走到萧长平面前:“王爷。”   沈北过来,张昊立刻就看过去。   萧长平便视线投过去:“王君没有身孕。”   这话说的极快,张昊还没问什么,萧长平已经说了,而且看着张昊那视线投过去,他上前一步,挡住了张昊看沈北的视线。   不知怎么,张昊平白有些尴尬,分明他看王君是出于任务,可萧长平这么一来,倒搞得他像是个觊觎人家夫郎的登徒子,他这可不是偷偷摸摸看啊,而是正大光明的。   张昊心里给自己打气,又看萧长平对王君护的紧,他已经报了必死之心了,如今沈北已经来了,他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到底是向前一步,在沈北面前露脸,行了个礼:“下官参见王君。”   “大人多礼,不必如此。”说完,沈北仿佛不明所以的看了一眼萧长平:“王爷,这么大的阵仗,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于王府上王君不管事儿的消息,张昊有所耳闻,没想到这位王君当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到这种地步,这事儿闹成这样,他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萧长平道:“这就要问小张大人了。”   这语气,已经听得出不悦了。   可见,平西王对于配合到这个地步却查不出什么的张昊已经不是很相信了。   张昊听得出萧长平这语气的意思,他深呼吸一口气:“请王君回答我几个问题。”   “大人请说。”   张昊看沈北行事大气,虽然好像不知事情原委,但并没有任何不悦表情,深呼吸一口气,冲着沈北问:“王君这两个月内可发生过什么意外?”   张昊这话一问,知道些事情的,都是一愣。   萧长平听着这问题眉头一皱:“小张大人这问题,问王君与其他人,似乎不同?”   张昊道:“确实不同,因为下官知道,王君嫁给王爷已经近一年了,除却怀孕,若说重伤,痊愈,也算一种重获新生的话,这样也算突然出现。”   张昊这句话说完,秦侧君是第一个瞪大眼睛的人,他盯着沈北蓦地退后了一步,整个人不敢置信的样子。   他这样子太明显,也惹人注目,张昊看着秦侧君那个样子,一顿,紧接着目光落在沈北身上:“王君,有过这样的事情?”   这话他不问,只说他方才所说的,王府中谁不知道,两个月前王君撞了头,伤的颇重,养了半个月才养好的?   一瞬间,很多人表情变了,要不是碍于主子在场,现场怕是能议论纷纷。   张昊也不是傻子,他这话问完,不少人面露惊异之色,他便紧盯着沈北。   只见沈北点点头。   这一点头,仿佛承认了什么似得,萧长平皱眉,秦侧君愕然,周围知情的奴才一个个都像是吃了苍蝇一样。   张昊看着沈北也有些懵,他盘问了这么多人,有过疑惑,但是他有常人所不具有的特殊感觉,他虽然问了这么多人,但是心里那感觉就是告诉他,这些人都不是,但是沈北这一点头,张昊心头一动,他看着沈北,不知怎么突然就问:“王君重伤醒过来之后两个月,可发生什么大事?”   他这一句,其他人心里头也开始想着两个月府上出了什么事儿。   这不想还好,这一想更是了不得。   这两个月,王府的事儿,简直不要太多啊。   王君撞了头之后突然得了王爷青眼,王爷居然为了之前不宠爱的王君将柳公子给禁了足,之后更是将齐王寿宴这样的事情交给了之前从来没有办事经验的王君,之后王君更是大发威风,只为了一条鲤鱼就将府上赵夫郎赶出了王府,王爷却半点儿没有觉得王君骄纵,反而给王君做脸面,到王君院子里休息的时间也多了,更不用说之后齐王寿宴上那位出事的郭公子,还有寿宴之后突然被打完丢出府的绿玉,跟那位突然病逝的柳公子,另外这李公子与赵公子两个新入府的,者不久前刚被王君罚过呢。   这么一想,所有人面色就更加扑朔迷离了。   就在所有人的视线有意无意的看向沈北的时候。   沈北终于开了口,他道:“若说大事,有,倒是有,是关于洛北……”沈北说着突然停了,看了一眼萧长平。   这一眼,仿佛不知道怎么说,只能向萧长平求助。   萧长平看了沈北这一眼,他睫毛一颤,只听得他说洛北二字,他眉头一挑,抿了抿嘴唇,深深看了沈北一眼,而后道:“王君当知道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   沈北听了萧长平这一句,面上做出些纠结的表情,而后抿了抿嘴唇,冲着萧长平道:“我知道了。”   这话说的不知是什么意思,听的人云里雾里,什么叫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   不能说什么?是让王君无论如何也不要承认自己是异星吗?   张昊大张旗鼓搞这些,在他一一盘问,加上之前早就传遍了,皇上让钦天监的人找什么不详,这会儿心中都有数了,此事与王君对上号本身就已经够吓人的了,也不知王爷到底什么态度。   而张昊方才听得洛北二字,之前他正是推算异星或许间接影响了洛北涝灾,这会儿沈北突然说起洛北二字,简直一瞬间,在很多人心中坐实了什么似得。   底下浮玉与竹柳都懵了,但他们此刻帮不上忙,只屏息看着局面发展。   张昊看着萧长平道:“王爷,此事关乎社稷,还请王爷再容许我问清楚。”   萧长平说完方才那一句,突然面无表情,整个人严肃起来,他这一严肃,看着整个人有点儿生气的样子,他压着什么似得道:“小张大人要问,便问吧。”   张昊听着萧长平好似瞒了什么,刻意隐瞒,总归有些不寻常。   但事到如今,更重要的,是平西王君!   “王君请明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   沈北之前说的好似没有隐瞒,但是张昊再问一遍,沈北却突然摇了摇头:“没什么大事,大人别问了。”   张昊一听,下意识看了一眼萧长平,方才萧长平那话的意思他虽然不明白,但是分明就是萧长平说了一句之后,王君突然就不乐意解释了。   莫非王爷以为不说就没事了?   张昊眼神锐利起来:“我奉命来此,王爷,我已然查到王君头上,王君若真的什么都不说,那我秉公办理,只能带王君入宫了。”   这带人入宫那就等于告诉人家,他之前在内殿说的那个异星已经找到了,这人,正是沈北,这名头一旦坐实,只怕就算沈北是王君,那也是凶多吉少了。 第97章 辩驳与质问(二更)   张昊这话说的颇硬气,萧长平却幽幽看了张昊一眼:“小张大人可想清楚,他,是本王的王君。”   张昊做了这么许多,心头下了几番决心,到了这个时候,自然不会半途而废,他冲着萧长平再行一礼,这一礼,其实就是告罪。   “还请王爷让下官带王君入宫,有什么话,可以在圣上面前说清楚。”   萧长平看了一眼沈北。   沈北闭口不语。   他眼下不说话,简直像是默认。   下头竹柳与浮玉挣扎着要过来,可禁卫军在,哪儿容的他们放肆,立刻又被按了回去。   萧长平看着张昊:“小张大人,今次查到这里,小张大人可以说是将我整个王府都翻了个底朝天,还将这目标定在本王的王君身上,本王在皇上面前应下你搜查之事,如今你既然查到王君身上,要带王君入宫,本王确实,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张昊听着,心里却没有放松的感觉,反而因为萧长平的语气,整颗心都提起来了。   只见萧长平看着他,眸中多了份显而易见的杀意,这杀意来的凛冽冰冷,直让张昊整个人打了个寒战,张昊一个文官,虽然在钦天监时让人蹉跎许久,可这么直白的杀意,他还是头一回见。   要不是之前几番下定决心,就萧长平这一眼,他就能跪下去。   他好歹忍住了,却听得萧长平幽幽道:“只是小张大人可要清楚,今日你若在圣上面前拿不出什么铁证来,本王的王君,也不是让你这样轻贱的。”   秦侧君听到萧长平这话,心头颤颤。   他面上看不出喜还是忧,只整个有些愕然的听完了萧长平的话。   眼下这结果还没出来,萧长平已经想好,之后要为王君讨公道了。   张昊心中一凛,萧长平这话应该不止是说王君没事之后找他算账,他那语气,颇有种,王君要是出事,他也绝对不让他好过的威胁意思在里头。   张昊咽了口口水,他再次舔了舔干燥嘴唇,从牙缝中挤出:“下官,心里有数。”而后,他深呼吸一口气:“请王君随下官入宫面圣。”   沈北周围立刻围了禁卫军,萧长平看了一眼红卯:“死的吗?难道让王君骑马入宫?给王君备轿!”   红卯被方才一系列事情弄得心头都在颤,一听萧长平吩咐立刻道:“小的这就去。”   张昊一听备轿眉头一皱,还没说什么,只听得萧长平缓缓道:“本王的王君可不是罪犯,怎么?小张大人就要让他跟着走到皇宫吗?”   方才还说是骑马,这会儿怼张昊了,又说让他走到皇宫。   张昊说不出什么,只能许了。   于是红卯还真就去备了轿,找了四个抬轿子的在门口候着。   一王府的禁卫军一撤出来,全在王府前头那条街上,围着那轿子,四周都被围了个遍。   萧长平突然拉着沈北的手道:“本王随你一道入宫。”   秦侧君一句”王爷,他可能是异星啊。”堵在喉咙。   他看着萧长平拉着沈北,似乎完全不在意,或者说,全然相信沈北没有问题的样子,整个人愣在当场。   沈北看着萧长平拉着他那手,仿佛心安,看着萧长平道:“多谢王爷了。”   而后当着所有人的面,萧长平牵着沈北让他入了轿,自己让红卯牵了一匹马过来,他飞身上马,面无表情道:“走吧。”   于是这日大街上出现了一副奇景,一队禁卫军开路,中间是平西王护着一顶明显是郎君坐的轿子,后头又围着禁卫军。   这架势,仿佛轿子里坐的,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一路过去,行人都看呆了。   而萧长平与沈北一走,王府整个像是一锅子沸腾了的水一样,整个炸锅了。   沈北坐在轿子里,撩开一点儿轿子的帘子,便能看到萧长平骑马跟在外头,见他望出来,仿佛心有所感一样,低头看了他一眼。   沈北与萧长平没有说话,只是这样看了一眼,并没有很久,沈北便放下轿子的帘子。   这一幕的时间很短,但是却让一个路过的书生正巧看在眼里,他看到这一幕愣了愣,拉着旁边的人问:“这轿子里坐的到底是什么人?”   “这有资格让平西王爷骑马跟着的,要不就是皇上,要不就是太君,可这人马是从平西王府出来的,那该是平西王君才是啊。”   书生听了,心中一动,直到这轿子看不见了,他才闪身走了。   当然,这不过是插曲,因这书生以后会出什么事情,那也是后事。   且说回现在。   禁卫军带着沈北到了宫门口,入宫当然是不能坐轿子的,沈北从轿子里出来,萧长平也在这时候下了马。   张昊跟着他二人,一道入宫。   张昊心头说不紧张那是假的,萧长平有言在先,他咬着牙,一路终于到了御书房,人在御书房外头,很快有宫侍过来禀报说可以进去了。   进入的人只有三个,张昊,沈北,萧长平。   张昊一进御书房就跪了下来,至于沈北与萧长平,他们是正常行礼,没有下跪。   皇帝坐在御案后面看着萧长平与沈北倒是挑了眉,看着张昊:“朕让你去找异星,可有收获?”   张昊深呼吸一口气,而后大声道:“下官入了平西王府,只察觉一人有疑,此人是平西王君,此事,还请皇上圣裁。”   皇帝一愣,看了一眼沈北,只见他并不慌张,但看萧长平,面上也看不出什么,他蹙眉:“张昊,你可知,平西王君是朕赐婚,乃是正儿八经的平西王的正君,你若信口雌黄,小心你的脑袋。”   张昊道:“下官明白,只是此事事关天下苍生,下官宁可抓错,也绝对不想放过可疑之人,平西王君,真的有疑!”   张昊说的如此斩钉截铁,显然已经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皇帝道:“你且说一说你为何判定王君是异星,你不是说,异星是突然出现的,不过才两个月吗?”   张昊跪直回话:“是,王君确实已经入府一年,但是下官询问过,两个月前,王君发生意外,重伤之后痊愈,可算重获新生,如此,倒对的上那异星之说,再者,下官要详细询问,王君却并未如实相告,下官以为,这其中必定有什么隐情,此事王君若不说,下官觉得,可以传唤王府中其他人逐一询问,或许就能知道王君醒来这两个月中,大小都发生了什么事情,与先前对比,可有什么不同。”   张昊说的如此明白,皇帝都是心中一动,他蹙眉,看着沈北道:“并未如实相告的事情是什么?当着朕的面,总能说出来吧?若是有隐情,朕自然会给你做主的。”   沈北却在这时候,又看了一眼萧长平。   这时候,萧长平站了出来,他道:“此事,臣弟可以解释。”   皇帝看萧长平站出来挑眉:“长平你要解释什么?”   “之前小张大人在王府问话的时候,王君确实不能解释,但是如今在此就我们几人,臣弟可以代王君向皇上解释,王君为什么不能在所有人面前替自己澄清。”   张昊听着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   萧长平道:“皇上还记得先前臣弟向皇上说的那个在洛北涝灾中如何调配官员才能有效赈灾的建言吗?”   皇帝点点头:“朕自然记得。”   萧长平道:“那是王君给臣弟的建议,此事知道的人少,而且因为赈灾的物资眼下还在分配,事情也没有准备好,皇上没有下旨言明此事,所以此事尚且还不能让人知道,免得泄露出去,节外生枝。”   萧长平这话说完,张昊愣了一下,皇帝虽没有明显愕然,但看着沈北眸中也闪过一丝不可思议:“你说的是真?”   萧长平道:“臣弟绝对没有因为小张大人的话要保王君才口出谎言,此事王君与臣弟说的时候,还有另外五位大人在场,他们都听到了这建议是出自王君之口,若王君当真是异星,于天下有害,臣弟愿意为皇上除此异星,可臣弟心中清楚,王君他绝对不是那不详之人。”   萧长平这话说的斩钉截铁,真诚无比,他道:“王君即便被小张大人质疑是异星,他也没有为自己辩解,甚至随着小张大人进宫,此事已经被人看到,之后臣弟都可以想见,若是小张大人先前的言论传出去,王君得遭受铺天盖地的诋毁,可在王府之时,王君顾虑此事若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会对皇上的计划有碍,所以,他什么都没有说。”   萧长平说的这里,连皇帝心头都有些震撼,看着沈北只这样安安静静站着,他得多大的勇气,才能在其他人用异样眼光看着他的时候,为着不让洛北赈灾的计划提前暴露而忍着不为自己辩解一句啊。   萧长平只看着张昊缓缓道:“若王君真是异星,是他导致洛北涝灾,他何至于做到如此地步?”   张昊心头说不震动是假的,但是他听完萧长平这话之后却蓦地反问:“下官不知道王君为赈灾做了什么,只是想问,王君若是有如此大才,为何从前没有显现半分?” 第98章 小产(一更)   张昊这话问的简直诛心。   但并非没有道理的。   沈北原本便不是出身什么籍籍无名的家族,他是将军府的嫡公子,公子们从小自然有家中长辈带着聚在一起,与其他家族的公子也会有所来往,若是有才,那一次次的聚会中自然能看得出一二,就像湘君的琴艺,便是这样声名远播的,而沈北之前便是名声不显,甚至还比不上金家小公子,他身为将军府嫡公子,甚至比不上金钰这个向沈将军学武的,本质上已经很差劲了。   这种情况下,若是沈北当时真有拿得出手的才能,他自己想要藏着掖着,那将军府的郎君都不许他这样做,因为这就是给将军府门面抹黑,外头自然会有人传他们不会教孩子的。   当时那种情况也没传出沈北有什么才能,如今突然就能在赈灾方面提出建言了?   这本身就有些奇怪。   皇帝听着眯了眯眼睛,他看了一眼萧长平,萧长平虽然没有在他面前说什么,但是不喜欢这桩婚事,他这个做皇兄的,还是心里有数的,左右他们兄弟二人心知肚明这桩婚事到底是因为什么,萧长平接下婚事的时候,也是心甘情愿。   事后,皇帝也多少知道萧长平甚至没有与王君洞房,可是说也奇怪,先前宫宴的时候,看二人的关系就缓和了不少,这沈北,也没有听着那么令人厌恶,反倒是个妙人。   可一个人,要怎么样才能才短短时间内突然变化?   皇帝看着沈北:“王君有什么话想说的吗?”   沈北道:“回禀皇上,我自己还云里雾里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嫁给王爷之前,府上阿么疼宠的很,我性子也娇气,老实说,是有些不学无术,不是没学什么,而是学的杂,倒没有专精一样,因此也没有传出什么才名,但是要说才名,我现在,好似也没什么才名啊。”   沈北这最后一句话一说,张昊自己先是一愣。   是啊,也并非是有才的人就非要去外面到处显摆自己有才,这话用在张昊身上更是莫名合适,他也是有才干的人,可他在钦天监混了五年,才第一次面见圣上,这一点也不能说明张昊是突然变得厉害了,而是他本来就有本事,只是从前没有多少人知道罢了。   皇帝皱了眉头。   张昊自然也看到了,先前他空口白话一句,在内殿上仗着自己的一份胆量,也仗着自己父亲的威名,才有了眼下这一出,说到底,他虽然确定有异星,也确定异星与平西王有所纠葛,可若说此人一定是沈北,这个包票,张昊打不出来。   正如先前他不想因为自己一时失误会害到普通人一样,经过先前萧长平一番解释,如今看来,这平西王君,或者真的不是异星?   张昊还跪在地上没有起来,可心头却越发慌乱,如果不是沈北,那又是谁?   当时王府中的人可都出来了啊。   正在这时候,外头宫侍小跑入内,是大内王总管。   王总管面上有些惊慌,第一眼下意识看向萧长平。   而后飞快的冲着皇上道:“皇上,王爷,方才平西王府的奴才来报,这府上陵公子,小产了。”   “什么?”这件事情,反应最大的,居然不是萧长平,也不是皇帝,而是跪在地上的张昊。   张昊听到这个小产的消息整个人都是懵的,他刚才正陷入自己是不是真的认错的人的想法中,而后突然又听到这样一个消息,平西王府的公子小产,这么说,他没有想错,果然异星就是一个刚刚怀上的孩子?也果然是平西王身边之人,这侍君当然算是身边人,所以他看来看去,异星就在平西王身边。   张昊想通这一点,他看着沈北,蓦地冲着沈北磕了个头:“皇上恕罪!王爷恕罪!王君恕罪!是下官之前勘察不周,居然没有查出这府上果然有怀孕之人,反倒因为王君对洛北之事的隐瞒而以为王君才是那个异星。”   皇帝看他前后态度大变,方才张昊只说了两个月内沈北有受过伤,而后算是新生的说法,并没有说什么怀孕的说法。   萧长平拧眉,将之前张昊入府先盘查新入府的人,再盘查怀孕的人,什么都没有找到之后,最后才因为沈北当时没有解释,就将沈北带入了宫的事情。   皇帝越听脸越黑,他看着张昊道:“好一个前任监正之子,真竟然听信你的信口雌黄真以为你有什么大本事,几番查验不知所谓,最后查到王君头上,只因王君一时不说,你便将王君带入宫中,若是朕当真听了你的谗言,以为王君就是异星,从而处置王君,你让朕如何对平西王交代,如何对将军府交代!”   张昊之前心头莫名觉得就是沈北,可方才一来一去,他心头犹疑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弄错了,最终陵公子小产简直就像是打在他脸上的巴掌。   这说明他当时是真的慌了,他原本心里抱着不能抓错人的想法,结果到底因为心里慌了,最后误认了沈北就是这异星,而错过了真正的异星,原来就在王府,就在那个迟来一步的陵公子的肚子里啊!   张昊的脸色瞬间惨白,他冲着皇上狠狠磕头:“下官办事不利,请皇上责罚,但是下官可以以项上人头保证,这异星是真的存在的,绝对不是下官胡诌的!还有,还有洛北涝灾之前,下官写了奏折,钦天监的人没有上交,如今应该还在钦天监压着,皇上若不信,可以去钦天监取!”   这会儿又说起他之前预言过洛北涝灾的事情,自然是想让皇上再信他一回,可皇帝面色沉沉:“你在朝堂大放厥词,惹人议论在先,误抓王君,险些让朕误会王君在后,朕看你满口胡言,谁知道那奏折是不是你之后写了放过去的,来人呐!”   张昊脸色大变,而后一左一右两个禁卫军将人压住,张昊大喊:“皇上,下官真的没有说谎啊!真的有异星啊!那异星大放光芒,异星亮而帝星晦,就算异星眼下没有危及皇位,日后也会做出危及皇位的事情啊!皇上……”   皇帝面色沉沉:“堵了他的嘴,扒去他的官府,贬为庶民!”   张昊瞬间被堵住了嘴,他瞪大眼睛,没有再多说一句的机会,立刻被拖了出去。   张昊一被拖出去,御书房的气氛瞬间就变了,皇帝叹了口气:“长平,此事是朕考虑不周,这张昊居然是个欺世盗名之辈,这异星之说,想来当不得真,你成婚一年,好不容易府上有公子有孕,此事……”   沈北听着皇上一瞬间从方才的态度变成眼下这样,面色不变,心头嗤笑。   这天家的兄弟情,未必有他当初与那个私生子的样子好嘛。   此事是张昊开的头,可皇帝显然当时是真的有怀疑,否则动作不会这么快,萧长平也知道皇帝怀疑,索性将人带回了王府,这就是要在所有人面前表忠心,以消除皇帝疑心,而今这孩子没了,皇帝又说张昊欺世盗名,显然又是张昊的话做不得准的意思,明摆着就是在安抚萧长平。   萧长平沉声道:“此事臣弟先前不知,但张昊说的言之凿凿,说不定那孩子来的,并不是时候,如今小产,也算全了臣在朝堂上对皇上一番承诺。”   皇帝看着萧长平这样道:“此事朕会发下圣旨,将张昊想要一步登天,因此在御前大放厥词之事一一说明,定不会让王君今日受了委屈,来日再受人非议,等赈灾的队伍安排好了,朕也会赏赐王君,让朝中的人都知道知道,你有一个如此足智多谋的王君。”   萧长平拱了拱手:“谢皇上。”   沈北也谢恩。   此事从早上闹到现在,已经快要中午了,之前如此大张旗鼓,如今这开口的张昊被拖了下去,王府中陵端悄无声息的没了孩子,事情看似是了了,等着萧长平与沈北缓缓离开皇宫。   皇帝站在高楼上,看着萧长平与沈北远去的背影,他突然问:“你说,张昊说的那个异星,真的是那个没了的孩子吗?”   眼下皇帝身边只有一个王总管,这话,王总管可不敢接,他道:“老奴想着,这张昊,怕是想借着已故张大人的威名在皇上面前出一出风头。”   皇帝却笑了:“或许吧,不过你不觉得奇怪吗?方才平西王君说话虽少,可他说了这一句,张昊便自我怀疑起来,分明,他刚到的时候,还很确信平西王君就是那异星。”   王总管依然不敢接话茬。   皇帝不管他有没有接那话,仿佛自言自语道:“因为他当时这话说的极好,直说到张昊心坎里,显然是让他想起之前自己怀才不遇的处境了,人一旦能从他人共情到自己,那么便会对那人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他说了这句话之后,张昊便明显动摇了,他自我怀疑是不是弄错了人,眼下朕再想想,这位王君,当真是会说话,先前在宫宴上的时候,面对湘君刁难,他还能在湘君嘴里,讨得便宜呢,你说,这样会说话的妙人,怎么一年了,才在长平面前得了脸?”   作者闲话:  作者说:新建了一个读者群,有兴趣的可以加入588973294王府祖宗的群 第99章 误会他了(二更)   入皇宫的时候大张旗鼓,出皇宫的时候冷冷清清,外头红卯驾着马车看着萧长平与沈北说来立刻迎了上去,他自然就是府上陵公子小产之后过来报信的人。   萧长平看着红卯拧眉,到底没有在皇宫门口问什么,只是上了马车。   沈北看他先上了马车,随后也跟着上去,外头红卯驾车,整个气氛有些压抑。   沈北想着先前萧长平在王府那一番配合之快,低垂了眼眸,当时他故意开口说起洛北之事,萧长平立刻反应过来,简直是明目张胆帮他打掩护,当然,这个明目张胆只在沈北看来。   其他人,自然也看不出什么。   沈北抬眸看了一眼萧长平:“王爷,有什么想问的吗?”   萧长平的视线聚集在沈北身上:“本王以为,你不会先开这个口。”   沈北道:“王爷开口帮我,我承王爷的情,我刚起的时候便听得浮玉禀报说红卯传信让我别出去,虽然是之后才知道事情的原委,但是王爷让我别出去,便是已经对我有所怀疑,既然有所怀疑,还是说清楚的好,王爷,你觉得呢?”   这话说的算是真的十分开门见山了。   萧长平看着沈北:“那你是沈北吗?”   沈北道:“我是。”   萧长平道:“洛北涝灾因你而起?”   沈北道:“自然不是,我凡人一个,如何能干预天灾?”   萧长平看着沈北的表情,一直看着,几乎可以说的上是打量,可沈北说的坦荡,他看不出端倪,萧长平看了两眼,挪开视线,道:“那本王不是帮你说话,不过是此事本王从一开始便觉得是无稽之谈,所以开口说了几句实话罢了。”   萧长平话说到这里,没有再看沈北。   沈北却反而看着他:“王爷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萧长平蹙眉,没有开口。   沈北缓缓道:“陵公子有孕的事情,我猜到了。”   他没有刻意让人去查,但是一个人怀孕没怀孕,小动作上还是很明显的,早在上回初一的时候陵端来拜见的时候,沈北便看出点儿端倪来,陵端护着肚子的样子虽然他不想,但是十分明显,恰好沈北现代的时候没少看人有这样的动作。   这得感谢他那个生命不止偷情不息的渣爹,他看过不少他渣爹的小情儿,那些个小情儿看到他的时候,有些就会有这样的举动,好像他抬一抬脚就会把对付踹流产一样。   因此陵端一点细微小动作,不知在别人眼里看来如何,但在沈北眼里,实在很明显,即便事后不派人刻意查,他也心中有数。   萧长平猛地抬头看着沈北,眸中甚至闪过一丝不可思议,紧接着,是面色铁青:“你来之前便询问过红卯前院张昊在查什么,他那时候已经在查怀孕之人,你对他怀孕之事心中有数,所以当时虽然以洛北之事做了幌子,其实哪怕是本王不站出来,你最后只要祸水东引,这异星的名头,依然会落到那孩子身上,也落不到你身上!是这样吗?”   沈北看萧长平那一脸铁青咬牙切齿的样子,眸色蓦地冷下来:“王爷既然这么想,那便是了,我惜命的很,这种迷信的话,想要要我的命,我自然是不乐意的。”   “沈北!”萧长平从牙缝中憋出两个字来。   沈北嘴角勾起,这会儿他居然笑了:“我在呢,王爷眼下是否后悔,方才护着我了?”   萧长平看他嘴角勾起,眸中没有笑意,冷的很的样子,咬了牙:“是,本王眼下倒是真后悔了。”   话刚说出口。   沈北嗤笑一声,不知在笑什么,而后收回了落在萧长平身上的视线,之后直到王府,沈北没看萧长平一眼,自然,两人也没有再说过话。   到了王府落了马车,等在门口的是浮玉,浮玉看着沈北回来立刻迎了上去,立刻将沈北上下来回打量了好几遍,看沈北好像没事,浮玉才松了口气:“先前王君被带走,奴才与竹柳都吓坏了,竹柳还想着也来门口等着,但他那伤才好了多少,奴才让他在里头等着了,王君没事就好,谢天谢地。”   沈北看着浮玉那担忧样子勾了勾嘴唇:“走吧,来去一趟,我肚子饿了。”   浮玉道:“奴才给王君备着糕点呢,王君回去就能吃了。”   “哦?”沈北道:“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会饿?”   浮玉道:“奴才不知道,但总想着王君若是突然饿了想吃什么,总不能让王君等着,所以便时不时让厨房备点儿糕点,这不,就用上了。”   沈北挑眉:“做的不错。”   沈北这边二人说着话,边说边往里头走,萧长平看着沈北缓缓走远,他脚步却缓下来,直到沈北走的看不见了,他回头看了一眼红卯:“陵公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红卯刚才一路就胆战心惊,这会儿让萧长平凌若冰霜的一句话弄得整个一哆嗦:“就是先前,王爷与王君走了之后没多久的事情。”   “当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王爷与王君那儿,也没人注意两位陵公子在王君之后也到了,两位公子就在拐角处站着呢,等王爷与王君一道出去了,府上的人可不都没了主心骨,也不知道是不是陵公子心中知道自己有孕,所以害怕,回去的路上,他突然摔了,等发现的时候,已经都是血了,好在发现的及时,当时府上又有大夫在,所以当场便救了起来,只不过孩子到底是没有保住。”   萧长平顿了顿:“是他自己摔的?当时还有谁在场?”   红卯眼睛睁大点儿,王爷这话的意思显然是怀疑有人给陵公子使绊子?   红卯道:“当时是小陵公子陪着。”   都知道小陵公子与陵公子是亲兄弟,这亲兄弟,总不至于害人吧?   萧长平眯了眯眼睛:“走,去看一眼。”   二人很快就到了陵端与陵柒住的院子,刚进去,就听见陵柒的声音:“你没有听下人怎么说的吗?事关异星,那位大人本就在查府上近两个月怀孕的人,你偏偏是这个时候怀的孕,这孩子本来也没长好,自从怀了他,你都吐成什么样子了?你看看你瘦了多少,我看这孩子是天注定,即便今日没这一出,那大夫不也说了你这胎要保住很难了吗?是你自己执着,非要留下,眼下闹出来好了,倒是帮了王君,你这小产的消息传入宫,那王君自然是相安无事了。”   红卯听到这里心头都惊了,这小陵公子平日大大咧咧,看着也不像是恶毒的人,但是这话听着,分明是之前看着王君被带走,心里头爽快的很,眼下说这些,甚至有埋怨陵端这孩子掉的不是时候,帮沈北挡了一灾的意思。   还说亲兄弟感情好呢。   不说异星不异星的问题,这会儿陵端公子刚刚小产没了孩子,怕正是伤心的时候,这时候小陵公子不宽慰着两句倒也罢了,还在他面前说这扎心窝子的话,他一个下人都有些听不下去。   红卯偷偷看一眼萧长平,只见萧长平原本要进屋的脚步停顿了下来,而此刻,里头的话还在继续。   陵柒仿佛真的心里憋得急了,说起来便有些停不下来。   “原本今日王君这样大张旗鼓被带到宫里去,就算是确认不了他是那什么异星还是灾星的,那定会惹人闲话,到时候他这个王君的位置就坐的不那么安稳了,这么好的机会……而且经过此事,你怀了个背上异星名头的孩子,那王爷哪儿还会宠幸你?只怕这院子他也不会来了,到时候我怎么办?哥?你说话呀?”   陵端的声音略带嘶哑的响起:“王爷宠爱谁,是看王爷的意思,从前王君不得宠的时候,你也不是独宠,王爷不热衷情事,你只要安安分分,这府上,自然有你容身之处。”   红卯听着心说陵端公子这孩子来的,果然不是时候啊,可惜了,这本该是王府头一个孩子啊,王爷应该也,很伤心吧?   红卯再次偷偷看萧长平却见萧长平眼神空濛,好像一瞬间想起了什么,紧接着,他脚尖调转,飞快出了院子,红卯立刻跟上,萧长平走出去一段路突然回头问红卯:“将你先前去寻王君的经过与本王细说一遍。”   红卯不明所以,但是飞快详细的将当时的情况说了一遍。   萧长平听完红卯说的愣了一愣:“所以他问完话之后,便随你出去了,没有一丝耽搁?”   红卯摇摇头。   萧长平脑中突然想起当时在马车里沈北那句”陵公子有孕,我猜到了。”他说,我猜到了,而不是说,我知道。   所以这是否意味着,沈北虽然猜到他有孕,可从来没想动过他,今日也是,红卯去寻他,他没有因为猜到陵端有孕故意放慢脚步,事实上,若是一开始他放慢脚步,没有出来,那陵端一出来,被检查出有身孕,压根没有后面沈北被怀疑的事情。   他不是个喜欢将自己放到人前让人怀疑的,可他没有躲在陵端后面,几乎可以说,他来的这么快,是帮陵端挡了灾。   所以,根本不是他刻意算计陵端,而是,他有意,想要保那个孩子!   萧长平眉头一皱,而先前他再马车上却说了什么?   “我误会他了。”   作者闲话:  作者说:新建了一个读者群,有兴趣的可以加入588973294王府祖宗的群 第100章 求之不得(一更)   沈北回了院子,这糕点还没吃上,就看着竹柳趴在他屋子里等着他回来。   竹柳本来心急如焚的,之前浮玉陪着他还好,后来浮玉去门口候着,他就越发心焦了,这时间一点一滴的,他都觉得难熬的很。   这会儿看着沈北回来了,他立刻喊一声:“王君你回来了!”   沈北看着他的样子挑眉。   竹柳腰背上的伤还没有好,这会儿趴着也不是,不趴着又难受,整个人侧着,看着他过来扭曲的样子沈北道:“我能有什么事儿,瞎操心。”   竹柳听着这句话连连点头:“是奴才多心了,王君哪儿会有事儿啊,王君一定遇难成祥的。”   沈北笑了笑:“这话说的倒是好听,不过你这样子就不是很好看了,好好下去养着吧,接下来有忙得时间,你身子若不好的快些,可帮不上我的忙。”   竹柳听着:“王君是要做什么?”   沈北道:“也没什么,打发时间,等你好了,带你一道出去。”   听这意思,居然是不打算在府上待了?!   竹柳下意识觉得发生了什么事情,可看王君的样子,好像也没什么事儿,无论如何,王君人没事儿比什么都强。   竹柳到底松了口气,之后就让人送下去养伤去了。   那边浮玉拿了糕点过来,沈北正吃了两口,就听到外头有人通报:“王爷到。”   浮玉看着沈北的脸色:“王君……”   沈北道:“就说我折腾了这么久乏了,眼下打算休息一下,就不见王爷了。”   浮玉点点头,于是这么去回禀了。   听着回禀,萧长平默了,红卯看着自家主子那表情都有点儿不想说什么,之前王爷说了一句”我误会他了”之后就匆匆往这边过来,若是往常,哪儿用的上通报这一出?   还不是王爷说进去就进去了,结果这会儿王爷还真让人进去通报,而那头,浮玉还真就回禀王君不乐意见王爷了。   红卯是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不知道原委凭着王爷这一句话,他也能知道王爷这是得罪王君了。   王君也是厉害,这可是王爷,就算心里真恼了,怎么就能这么甩脸子给王爷呢。   红卯小声劝了一句:“要不王爷,咱们还是进去吧,有什么误会,总得当面解释清楚才比较好啊。”   萧长平摇摇头:“他性子傲,人又娇气任性,眼下进去不成。”   红卯听着脑子里不知怎么想到先前王君在书房的时候与那几位大人仿佛斗法似得对话,娇气?他怎么看不出来?   萧长平看着浮玉道:“你且回去吧,本王在这儿等着,他什么时候休息好了,本王再进去就是。”   这话说出来,别说是红卯了,连浮玉都愣了一下。   王爷可是这王府的主子,虽说里头是王君,可王君说要休息王爷便在门口等着?这叫什么事儿?这传出去,还不让别人笑话王爷怕自家夫郎啊?   红卯寻思这不合规矩,他小声劝道:“王爷……”   萧长平没让他说完,催了浮玉一声:“去吧。”   浮玉小跑着回去了,脸上还是有些懵的。   等他回禀了沈北,沈北听着嗤笑一声:“他爱等就让他在外头等着吧,你去让下人将燕掌柜与鸣音都找过来。”顿了顿:“之前将军府带出来的那个娃儿呢,回来了事儿多,也没有正儿八经见过,带他过来吧。”   浮玉有点儿犹豫:“这王爷还在外头……”   沈北撇撇嘴:“他自然知道我是故意不想见他,他爱等是他的事,我不想见,是我的事,你只管带人过来,他若不想等,自己自然也就走了。”   浮玉听着怎么觉得,觉得好似王君是个小孩儿,与王爷闹了别扭就不见人。   他这么一想,突然笑了。   看着面前王君目光诡异的慈爱了一下,仔细想想,王君年岁到底也不大,浮玉家中是有小弟的,先前一心将王君当做主子,王君又确实做事儿有魄力,倒没觉得,眼下真就觉得王君颇有点儿小孩子脾气。   浮玉点点头:“是,奴才这就让人去办。”   沈北不吃糕点了,喝了点茶水,大概是肚子里终于有点儿东西,本来也就随口说一句有点儿乏了,吃了之后就打了个哈欠。   沈北起身到榻上休息了一下。   浮玉那边出院子吩咐,外头萧长平在,自然也不能避免让萧长平看着。   萧长平看着浮玉吩咐人也不知道办什么事儿,心里诡异的叹息了一声,这是连做个样子都不乐意了。   红卯也寻思着王君这做的也太明显了,这既然说是乏了不见王爷,那王爷都在门口等着了,就不能正儿八经的消停一下嘛,用得着这么明目张胆的吩咐浮玉去做事儿,明摆着,就是晾着王爷吗?   红卯小声道:“王爷,要不咱们走吧?”   还有句话红卯不敢说,这儿这么呆着,总觉得有点儿丢脸呢。   萧长平摇摇头:“他故意做出来让本王看的,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索性无事,也看看他要做什么。”   心里却想着先前宫宴的时候,宫宴之前,他也甩脸给他了,宫宴的时候,沈北被湘君逼着奏琴,便要他舞剑,其实就是故意不让他好过,如今这一出,与当时那一出虽然不同,但是说差不多,他也差不多。   只不过当时是他有意拉他下水,而眼下,是他心知自己误会了他,心甘情愿在这门口等着罢了。   萧长平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这是平西王府,他是王爷,他本该在浮玉说不让他进去的时候就进去,或者,他今日可以不来这一趟,可偏偏他来了,也乐意在门口等着。   从陵端的院子到这儿的路上,萧长平脑子里想了无数遍从皇宫出来马车上沈北的一举一动。   沈北很少有那么主动的时候,他当时主动开口,几乎就是在给他解释,萧长平曾说过要他心甘情愿,如今想来,他先开口说起此事,难道不是心甘情愿吗?   至于之后那句说自己猜到陵端有孕的话,眼下想来,这怕是沈北看出他对此事心头有了结论之后,故意说的,就是要看看他怎么想的,这是试探。   回想与他相处至今,今日,是他难得的示好,可他当时先入为主,觉得沈北有意谋害陵端的孩子以确保自己安然,愣是将这份示好给扭曲成了挑衅。   萧长平眼下站在门口,望着里头紧闭的门,当时他说自己后悔护着他了,说得是气话。   萧长平身为王爷,从小到大金尊玉贵,他自问任何时候,做任何决定,都是他觉得当时最合适的决定,可眼下,深深的后悔情绪笼罩着他。   他自问不是蠢人,可今日,沈北试探的如此明显,他居然因为心头先入为主就误会了他。   萧长平想到这里,突然一愣,他当时是先入为主误会,可他为什么先入为主?   他是怨他谋害了陵端的孩子吗?不,其实不是的,他尚且不知道陵端有了孩子,他对孩子,其实没有那么在意,当时他恼怒,恼在沈北瞒着他,怨他似乎将一切事情都安排好了,而他的计划里没有他。   对于沈北而言,他仿佛可有可无。   他当时想着沈北早安排好了这一切,自己对于沈北那些维护,恐怕在他眼中可笑的很,因此发了怒。   他从前,会因为这种事情发怒吗?   不,不会的。   萧长平确定自己不会,他什么时候,会因为一个人的举动,这么被动过?但是回想他先前与沈北相处,他们第一次亲近,他看着沈北似乎无所谓的样子,便想要他一个心甘情愿,之后更是连红卯都能看出来,他偏爱沈北,在将军府中,他任由沈北利用自己,事后,他给沈北善后,而后,他的思绪停留在出将军府前,沈北的那个吻上。   很轻的一个吻,可眼下想起来,他都能回想起当初的细节。   他记得沈北吻他前的表情,记得他环着自己的双臂,记得他微微颤抖的睫毛,记得他柔软的唇,更记得,他放开他的时候,那一抹笑。   萧长平屏住了呼吸,突然捂住自己的心口。   红卯看着萧长平的举动不明所以,还以为萧长平哪儿疼:“王爷,您怎么了?”   萧长平全然没有注意红卯,他想着那些,仿佛沈北就在眼前,他抬眸看着那紧闭的门,心里迫切的想着,如果他眼下打开门,自己一定向他道歉,他若生气,他便哄着他,哄到他开心为止,他要怎么样,便怎么样。   可眼下却是求之不得。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萧长平愣了愣,思绪飘远,想起先前自己因为沈北对他若即若离心头的懊恼,想着他对他仿佛可有可无的怨念,想着与他亲近,可又怕看到沈北对他亲近也无所谓的那种眼神,这些在他心头转化成一个念头。   原来,我希望他心中有我,是因为我心中,有了他。   萧长平想通这一点,神思归位,看着那依然紧闭的门,眸中闪过一丝坚定。   ——本王心中既然有了你,你心中,又怎么能没有本王?   作者说:新建qq读者交流群588973294有意加入。 第101章 心肝儿疼(二更)   浮玉那厢让人去请人,最先带到沈北面前的,确实那从将军府被带出来的鸣音的弟弟。   沈北看着这小孩儿十来岁的模样,可长得颇好,人也没有精瘦,可见先前沈郎君也是仔细养着的,想来也是,沈郎君对孩子向来尽心,当初能护下鸣音与他弟弟,必然也不是抱着折磨的心态去的。   这留着这孩子在手中当牵制,那也是为了沈北考虑,不让鸣音帮着沈北,他唯恐沈北的性子在王府过的不好,可又怕鸣音太出挑,抢了沈北的宠,因此才想出了这么一招来。   说到底,都是为了沈北。   十来岁的孩子,已经懂得不少,他看着沈北,规规矩矩行了礼。   沈北道:“起来吧。”   少年站起来,结果脚下一个踉跄,没站稳,他下意识看了沈北一眼,却见沈北笑了笑:“怕我?”   少年默默点头。   “倒很诚实。”沈北道:“叫什么名字?先前在将军府时,郎君是怎么安排你的?”   少年道:“我叫林语,先前在将军府时,郎君安排我在书斋替少爷公子整理书册。”   这种安排。   沈北看着林语:“是郎君让你去的,还是你自己要去的?”   林语顿了顿:“是我自己要去的。”   沈北笑了:“你想念书?”   这话听着是个问句,但其实,并不是个问句。   林语知道沈北是看出来了,他先前在将军府的时候,沈郎君虽然拿他拿捏着鸣音,可对他实在不能说不好,正儿八经说起来,沈郎君对他有恩,这种小事,他实在不应该骗人。   于是他坦荡道:“是,我想念书,但我的身份,不能念书。”   沈北问他:“你念书想做什么?”   林语抿了抿嘴唇,倒不说了。   他不说,沈北替他说:“你家人出事的时候,你也六七岁了,该是记得一些事情,知道一些事情的年纪了,你想念书,是想以后入仕途,替你父亲翻案吗?”   林语整个人惊得愣住了,他眼睛瞪得老大的看着沈北,仿佛是在问沈北”你怎么知道”,可大概是惊的太厉害,居然话都说不出来了。   沈北看他眼睛瞪的老大那样子,挑眉问他:“想正儿八经去学堂念书吗?”   林语还在震惊,但是脱口而出:“想!”   沈北道:“浮玉,你去安排一下,京城有什么好点儿的学堂,安排他进去念书吧。”   浮玉一直在一旁看着,听到这里,他颔首:“是,奴才知道了。”   林语本来就在震惊着,这嘴巴都没闭上过,如今听到这里,他又看看沈北,又看看浮玉,好一会儿,他才试探着问:“真,真的?”   沈北道:“我骗你又没有好处。”   是啊,人家堂堂平西王君,做什么拿这种事情骗他一个小孩子?   所以,他是真的以后不用偷偷摸摸在书斋听着夫子给少爷公子讲课,而是能正儿八经出去读书了吗?   只这样一想,林语跪下来,冲着沈北磕了个头:“多谢王君!”   正在这时候,外头燕掌柜与鸣音也回来了,这二人不是浮玉直接带过来的,自然是要过院子的大门,如今萧长平正杵在门口,二人看着萧长平都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   燕掌柜与鸣音冲着萧长平行礼。   萧长平道:“起来吧。”   待二人起来之后他又道:“进去吧。”   搞得二人不明所以的很,而后自然都来拜见沈北来了,鸣音许久不在王府,也没有王府的消息,这会儿突然看到沈北身边多了个人,那人还是自己许久未见的弟弟的时候,整个人也有点儿懵。   “王君!”   沈北道:“你与他许久不见,先去旁边叙叙旧,我与燕掌柜先说一说。”   鸣音与王君出来一年时间,私底下见一面林语都跟做贼似得,如今能正大光明的见面,两人好好谈谈激动的很:“多谢王君。”   说完果真到一旁叙旧去了。   燕掌柜道:“不知王君今日让我过来是有什么事情?”   沈北问:“先前交代你的,眼下手下的铺子安排的如何了?”   燕掌柜道:“按照王君先前说的,小的提拔了两个人这两天正在整理先前钱周二人留下来的账目,因为这铺子到底有些分散,另外还有田地,所以一时还没有整理齐全。”   沈北道:“整理齐全之后,将你手头的人脉与鸣音介绍一下,带着鸣音熟悉一下环境,而后挑选几个你们觉得可行的铺子,迁入红楼。”   燕掌柜没听明白:“红楼?”   沈北早知道解释不清楚,看了一眼浮玉:“去,将书架第二层那本书里夹着的纸拿出来。”   浮玉当即就去了。   不一会儿,沈北便将纸交到了燕掌柜手中:“你按着上头写的去办就是了,我写的还算详细。”   燕掌柜接过沈北递过来的翻开来一看,整个人目瞪口呆,只见上面详细描写的红楼不说,居然还有先前所有商铺的情况,上面明确点名了几家商铺位置不合适,盈利不理想,让他去卖了,之后银钱用往何处,还有如何安排红楼内部,以及一些小食饮品的制作方子,果真事无巨细,全在上面。   燕掌柜当初只想着沈北心智过人,在识人用人方面厉害的很,万万没想到,沈北在经商这块上,居然也如此出众。   眼下看来,即便不是王君,有沈北这样的主子,何愁没有荣华富贵?   燕掌柜激动起来,之前便觉得自己没有与钱周二人同流合污是他做的最正确的选择,如今心里唾弃的自己的要命,王君这样厉害的人,他之前竟然天真的以为私吞了银子王君会不知道!   他当时就是个傻逼!   如今跟着王君,他只要忠心王君好好做,日后这手下生意何愁没有做大的一天!   正在这时候,鸣音拉着林语过来,二人齐刷刷在沈北面前跪下了:“王君大恩,许我弟弟去书院念书,鸣音无以为报。”   鸣音这一拜,比之之前可谓真心,先前他让王君戳破了身世,心头有震惊,也知道王君已经不可同日而语,可到底也是碍于林语在郎君手中,也有不得不听命的意思,如今沈北将林语从将军府接出来还不算,居然还让林语去念书?   沈北道:“无以为报便好好做事吧,你是个有脑子的,否则我也不会让你去管着红楼,你办的可以,眼下燕掌柜在这儿,方才我与他已经说过了,你们二人互相交流一下,将红楼在京城开起来,你二人眼下都是大掌柜,好好办事儿,我不会亏待你们。”   有沈北让林语去书院在前,而且鸣音算是看出来了,沈北也不打算限制他与林语见面,但是眼下鸣音心里头已经再没有从前那种想寻个时机带了林语离开的念头了。   这些日子,他按着沈北的意思与办了红楼,寻常的哥儿,哪儿会这样抛头露面去做生意?   可鸣音心里却无比畅快,日日看着红楼生意兴隆,这楼分明也不是属于他的,可他心里头,就是高兴,比起在沈北身边伺候,他更喜欢在红楼。   心头本就感激沈北,对沈北也只有林语这一个芥蒂,如今沈北亲手让这个芥蒂消失无踪。   鸣音如今心悦诚服,目光灼灼看着沈北道:“奴才愿为王君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沈北调侃他一句:“你这话像是我让你上战场。”   鸣音自己听着都有些不好意思,但眼下正是开心,他拉着林语,大伙儿都笑起来。   这里头欢声笑语,不一会儿人出来了,浮玉送人出去,结果一开门,只看到外头萧长平还在。   浮玉:“……”   鸣音:“……”   燕掌柜:“……”   王爷有这么闲吗?为什么杵在门口当门神?   浮玉下意识回头看一眼沈北,他到底想着萧长平这么站着,传出去不好,于是斟酌了一番开口:“王君,王爷还在。”   沈北挑眉:“罢了,让他进来吧。”   倒是他之前无聊了,本来这萧长平怀疑他或者是不怀疑他都无所谓,他眼下特地不让人进来,倒像是他在意萧长平先前不信任他似得,沈北自问不在意萧长平,眼下见一见也无所谓。   浮玉松了口气,立刻去禀报萧长平。   萧长平立刻迈步进入沈北的院子,萧长平一进去,便将门给关上了,红卯留在原地,这显然就是不想让人打扰的意思。   红卯自然是没进去,他守在门口想想方才王爷在门口等着。   萧长平进了门,便瞧见沈北正在倒茶。   自然不是给他,面前就一个杯子,他捏着一把白瓷小茶壶,沈北那手长得好看,那白瓷一衬,越发的显得他那手如玉一般。   沈北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而后轻轻抿了一口,正喝着,萧长平已经到了眼前,就在他旁边坐下了:“误会了你,对不起。”   沈北眼下已经无所谓了,他道:“王爷言重了,各家府上对子嗣下手的人也不在少数,王爷这样想无可厚非,左右我没有因此受到牵连,此事过了,不必再提。”   萧长平看他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心里莫名扎了一下,原本还没有这么严重,如今透彻了自己的心思,再看他这样对自己无所谓的样子,萧长平只觉得心肝儿都疼。   作者说:新建qq读者交流群588973294有意加入 第102章 宠着你(一更)   萧长平道:“自然要提,是我当时想岔了,你没错,沈北,我知你气我,否则方才也不会直接让浮玉传话不想见我,又故意找了别人过来。”   沈北听到他这一句挑眉,他气他?   不。   “我当时虽有试探,但是王爷的反应,在我看来,也没有什么意外。”   萧长平听着,越发觉得扎心:“没有意外?”   沈北道:“确实没有意外,我与王爷虽然心中有了共识,但没有真到推心置腹的交情吧,王爷在那种情况下不信我,我是可以理解的,如今既然王爷心中也有了数,省去以后两人相处不必要的摩擦,就更不用道歉了。”   因为他们本就不是这种需要道歉的关系。   沈北这话说的明明白白,他俩一开始就说的好,萧长平需要一个称职王君,他不再像从前那样对他花痴,而沈北嘛,从萧长平那儿获得点儿自己的小自由,不拘泥其他,两人互惠互利,挺好。   这种合作关系,当然是不用因为一点误会矛盾就道歉的关系,只要合作关系还在继续,那么他二人就一直这样走下,没什么不好的。   萧长平哪儿能听不懂沈北这话的意思,但他突然问了一句:“那你当时怎么确定,我一定会帮你?”   沈北挑眉:“平西王有个被称为异星的王君对平西王有什么好处?王爷自然会帮我?”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他二人是夫夫,这一点眼下显然是谁都不能改变的事实,夫夫就类似于捆绑销售,一荣俱荣,即便不是一损俱损,可沈北在这上面有什么问题,萧长平能落得什么好处?   没有好处的事情,当然是帮合作对象了。   这是基础啊,所以萧长平会帮他一点儿都不稀奇不是吗?   萧长平看着沈北理所当然的模样咬了牙,话说到这份上,难道他要拉着沈北说”不是,当初给你解围,是因为不想你有事,跟什么有没有好处半点儿关系没有,若是换一个人,他管别人死活”名声什么的,他在朝堂上早就借着张昊的口说清楚了。   忠心,他也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表了,这件事情,无论是不是沈北,对他来说,影响其实不大。   可他答应了,偏偏心头却诡异的不想让沈北出现在张昊面前,他不是确定沈北是什么异星才不想让他出现在张昊面前,而是当时,他就压根不想让沈北出一点儿这种可以避免的意外。   甚至在将军府的时候,他对沈北也是这种心理。   当时没有察觉,眼下心思透彻了,自然也都反应过来了。   可他对着沈北这张理所当然的脸却说不出口。   感情这种问题,萧长平也是头一回遇见,他萧长平也不是没有骄傲的。   他是王爷,是天之骄子,从小都是,可如今是他先意识到自己心中有了沈北。   却偏偏,沈北显而易见的,心中根本没有他。   面对朝堂中的事情,萧长平从未觉得这么犯难过,但是看着沈北的表情,他却犯了难,沈北如今压根没有这心思,他要如何,让他心中有他?   沈北看着萧长平脸色一阵一阵的,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不过左右他想什么也与他无关,但是有件事情还是要说一下的:“方才我喊人过来王爷也看见了,我正有件事情想与王爷商量一下。”   萧长平按下心思,问:“什么事情?”   “先前王爷说过,齐王寿宴办完之后我打发打发时间,在外头做些小买卖,我让王爷入股,王爷可还记得?”   萧长平自然记得这件事情,不过他当时未放在心上,如今沈北再提起,他点点头。   沈北道:“如今我手边有点儿空闲,所以想将这件事情提上日程,不过此事若是办起来,我怕是不能时时呆在王府,毕竟王府森严,手下人出入也不方便,所以我想,搬出去,还望王爷替我遮掩一二。”   毕竟他王君的身份,即便不必在府上管事,可要是直接连人都不在了,那毕竟还是不一样的。   萧长平听他前面并没什么,听到他要搬出去,他整个人懵了一下,而后面色铁青:“不准!”   沈北缓缓抬眸,他看着萧长平那表情蹙了眉:“此事该没有什么障碍。”   萧长平道:“本王不准。”   沈北淡淡道:“看来王爷今日心情不佳,此事日后再说吧。”   “日后本王也不准!”萧长平道:“沈北,先前我误会你,是我的不是,但你不能就这么离开王府,无论如何,你是本王的王君!”   萧长平道:“你是王君,就该坐镇王府,你若觉得在王府中呆着无趣,以后府上的事务都交给你,你来安排。”   沈北看他说的甚至带了几分气,垂眸看了一眼手上捏着的杯子,他捏着那杯子,手指在杯壁上划过,淡淡道:“王爷,我可不喜欢这样。”   萧长平的食指一曲。   他看着沈北随手指了指一处地方。   “王爷看到那个笼子了吗?”   “自然。”   沈北道:“那里头,本来是一只鸟儿,那鸟儿很好看,可我却不喜欢,王爷知道为什么吗?”   萧长平自然听得懂他的意思,可眼下,他抿着嘴唇,不答。   他不答,沈北自然还是会接着往下说,他道:“因为我不喜欢它被关在笼子里的样子,一点儿都不美。”   萧长平沉声道:“本王,没有将你当做豢养的鸟儿。”   沈北道:“可王爷却不想我离开王府?”   “你若要出去,自然可以,你要逛街,要游玩,都可以,但是搬出去却不行!”   沈北挑了眉:“那王爷这意思,是咱们一开始说的,作废吗?”   一开始说的什么?自然是他好好做这个王君,萧长平给他做王君面子。   如今沈北单方面说要作废,那自然是,他不想好好做这个王君了。   萧长平心里一咯噔:“你要做什么?”   沈北道:“请王爷休书一封,让我走的自在些吧。”   萧长平瞠目结舌,他看着沈北说的淡然极了。   其实当时他说的也这么淡然。   当时他们第一次坐下来算是好好谈谈的时候,沈北说的也这么自然,他说自己有自知之明了,以后不会对他有什么别的想法了,对他说”如若这样王爷还不满意,恐怕只有等几年,我无所出,王爷到时候再休弃我,就不会惹人非议了”   这话,他当时就说的如同如今一般淡然,只是当时的萧长平。只觉得沈北识时务。   而如今,沈北没有变。   他依然是当初那个可以将休弃说的如此淡然的沈北,但是他萧长平变了。   沈北说完就看着萧长平眼下的模样,见他整个缓不过来的样子,他又道:“王爷若是不想在眼下这个节骨眼上惹人非议,也可以陪我演一出戏,只当我突发疾病,没多久就命不久矣,之后再说暴毙,我可以离开京城,从此也不在王爷面前出现。”   萧长平听着心中只觉得一抽抽:“你,要走?”   沈北道:“我与王爷说的很清楚了,王爷若愿意让我离开,或许能帮我遮掩一二,你我关系,与之前没什么不同,但王爷若是执意关着我,那此前所说,自然就不复存在了,我非是要走,只是成全与不成全,全看王爷。”   这话听着客气极了。   仿佛是将选择权交给萧长平,可在萧长平耳中听着,这哪儿是沈北将选择权交给他呀,这是威胁!   用和离威胁!   若是萧长平不在意,那沈北威胁不到他,可若萧长平不在意,他也不会在乎沈北到底出不出王府。   可他如今在意了,他就被沈北这威胁到了,沈北要和离,他不准,不和离,只能同意沈北搬出去,或者他来个更干脆的,直接暴毙!   萧长平看着沈北心头感觉复杂无比,如此复杂的感觉,还是头一回。   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他看着沈北,心里想着怎么就有了这么个人,洞房花烛夜晾着他的时候,萧长平绝对想不到有一日,他居然想好声好气的哄一哄他,让他别走。   可沈北此话已经说绝,萧长平心中知道哄已经没有用了。   心中百转千回,萧长平叹了口气:“我答应你就是了,你自己在外,若是传出去必定不安全,我会替你遮掩一二,不过你本人最好也不要太过招摇,谨慎一些,不能让别人知道你是平西王君,只怕有不必要的麻烦。”   沈北看他纠结一番,居然妥协了。   只能说,这妥协,连沈北都看出来他心中纠结,不容易。   萧长平心中妥协,再看沈北,又叹一口气,只是决定已经做了,他也不会去怨念什么,只看着沈北,他目光柔和些:“你果真是任性,气性也大,偏偏心眼儿还十足。”   沈北挑眉:“王爷?”   这说的什么鬼?   萧长平笑着摇头,突然抬手。   沈北只见他伸出手来,此刻沈北正与萧长平对面坐着,只眼睁睁的看他抬手,而后在他没有躲的情况下,萧长平的手落到他脸颊上,他的拇指在他脸颊上缓缓摩挲,语气中仿佛有叹息又有点笑意:“不过日后本王多宠着你就是了。”   作者闲话:  作者说:看!王爷他自我觉醒!从此开启追妻模式! 第103章 反了(二更)   沈北说搬出王府,那也不是说搬就搬的,毕竟,不能明目张胆的搬。   如今能得萧长平回护当然是不错的,但正如萧长平所说,他要在外头正儿八经的整出点儿什么东西来,不是类似红楼这种可以直接交给燕掌柜与鸣音的小规模,那动静自然大,这动静大了,就惹人注目,以沈北现在的身份,老实说,去折腾外头的东西,难免不招人的。   既然决定了,底下的事儿,自然也都该办了。   沈北明面上没什么动静,时间,也在悄悄的过。   先前异星的事儿,随着张昊被罢黜了官位之后,此事好似是过去了,起码明面上,没什么人提起。   至于暗地里,暂且两说。   沈北也因为宫中赐下赏赐之物,没有被牵连什么。   但与皇帝赏赐隔了没多久,太君的赏赐就到了。   一同过来的,还有一个宫侍。   这宫侍自然不是太君身边总用着的那个,而是一个看着年纪颇大的,这年纪还能在宫中混着,说不得,也是一方管事。   “老奴原是千玺宫的,专门负责教导宫中贵人的规矩,今日得太君指派,来王府教导王君规矩,还望王君日后好好学习,做一个合格的王君。”   这话说的趾高气昂极了,他分明是个奴才,但对着沈北半点儿不慌,老实说这话说的不好听,浮玉与沈北一道听着,他自然不会让沈北自己去驳这老奴才。   浮玉当下便道:“郎君虽然是宫中教导贵人的管事,可面前是平西王君,不是刚入宫任凭管事拿捏的贵人,虽说是太君指派,可太君的本意,自然不是让您在王君面前大放厥词!”   这管事瞥了浮玉一眼,看着沈北道:“来人。”   沈北截了他那话:“慢着。”   浮玉一愣,回头看一眼沈北,只见那管事身后两个看着十分高大的侍从已经上前来了。   沈北说慢着,但是那两个侍从面无表情,一左一右在那管事旁边,那管事嘴角扬起一个讽刺的弧度:“看来王君还没有明白方才老奴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淡淡的看了一眼浮玉,道:“将那不懂规矩的奴才给我拿下,王君身边有这么不懂规矩的奴才,难免惹出事端来,今日老奴奉太君之命来教王君规矩,这样的奴才,实在不能留在王君身边,以免教坏了王君。”   他话说完,那一左一右两个侍卫已经冲了过去。   浮玉措不及防,让他们拉住了胳膊,瞬间一个踉跄被拖出去,沈北这小院子都是侍从,也没个侍卫,沈北眉头一皱:“来人!”   院子里的人一个个全过来了。   数量少倒是占了优势,可一个个看着那管事不敢动手啊。   那管事冲着沈北笑了笑:“王君这是要做什么?奴才再不济,也是宫中派下来的,难道王君打算将太君的心意弃之如履?传出去,可不像样子。”   沈北看了一眼浮玉,只见那两个侍从下手极重,浮玉被捏着,整张脸痛的发白,想挣脱又挣脱不出来。   沈北冷笑一声:“好一个狗仗人势的老奴。”   管事一愣,紧接着眉头皱起来。   他在宫中多年,不是没有见过嚣张的,对人自然有一套,否则哪个选入宫的,不是家中千娇百宠的,但入了宫,就得守宫中的规矩!   今日虽然不是在宫中,但是他得的是太君的令,方才一出,自然是下马威,算是探一探这位平西王君的底。   若是这一出便能将人唬住,那这教养王君的事儿好办,才这一出若是就怕了,那以后还不是任由他拿捏,此事,他在太君那儿就好交代的很。   当然,若是反抗,那他自然也还有后招。   管事看了一眼浮玉:“王君,这不过是个奴才,王君若是要为着这个奴才,责怪我,自然是没关系的,可如今,老奴代表的是太君啊,王君实在不该这样骂,不要怪老奴,就凭方才王君这一句,抄写孝经三百遍,王君,请吧。”顿了顿又想起什么似的道:“王君放心,这奴才虽然不宜放在王君身边伺候,但是老奴也不是狠心人,不会将他打杀了。”   他笑了笑:“看来王君身边得力的人也少,总归是不能没有伺候的人的,我从宫中带了两个奴才,都是调教好的,向来很是规矩,今日我替王君管教了这个奴才,他必定是不能在王君跟前伺候了,也不好让王君以后没有个伺候的人,那两个宫中带出来的奴才,以后就跟在王君身边伺候了。”   这就是明晃晃在他身边插细作了,连个掩饰都不带的。   王君院子里的今日算是开了眼界了,寻常官宦人家府上的,那府上管事儿大郎君拿捏新入门的郎君,顶多也就是多催催生孩子,规矩上略微多一些,总不至于一上来就打杀身边的奴才。   可这位宫中出来的管事,一看就是个厉害人物,一上来就将浮玉拿下了不说,这话说的也是滴水不漏。   明面上他是太君派下来的人,那自然是代表太君,王君纵然是在府上是大郎君,可宫中太君那可是王爷的亲阿么,这虽然夫夫之间不论亲疏远近,毕竟这辈分上便差了一头。   这差一个辈分,就如同宫宴时候,湘君拿捏沈北,让沈北表演,也不过一句话的事儿,更不用说太君名正言顺的派人下来指导沈北规矩了。   所以按照眼下的情况,沈北可以说是进退维谷,除了听这位管事的好好学规矩,也没有其他路可以走,他若是真气不过,真对这位管事出了手,那打的,不是这位管事的脸,而是太君的脸,他若打了太君的脸,那这不孝便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不孝这二字说来轻巧,但是可大可小,若是让人揪着这小辫子不放,那眼下不过是宫中派下个老奴才来教导规矩,真被扣上不孝的帽子了,可就不只是让个老奴才教导规矩这么简单了。   沈北却听罢他的话笑了,道:“管事说的是,我方才那句话确实不该。”   沈北先前一句说的仿佛他下一刻就要反抗,结果这管事一段话将沈北给堵回去了,眼下突然就顺着人家的话说起来了?   这反差大的很,连那管事都觉得沈北妥协的太快了。   但是管事很快就想明白了,眼下这规矩摆在这儿,他身份也摆在这儿,沈北这怕是无计可施只能妥协了。   这管事心里想着,平西王君倒是个识时务的,比着宫中有些难弄的倒是乖巧了许多。   他在宫中这么多年,从先帝还在的时候就在宫中担任管事了,这再难弄的人,你让他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了,那他不服就也得服了。   沈北也不过是比一般脾气不好的服的快一点儿,也省的他多费心思了。   正这样想着,他只听得沈北又问一声:“那我有件事情想要请教。”   管事听沈北这话说的和颜悦色,他嘴角勾了勾:“王君请问。”   沈北上前一步,他缓缓走着。   他离这管事本来是五步路,他这一走,走了四步,如今沈北距离这管事还有一步之遥,他停下脚步,嘴角还挂着笑,问:“按照宫中的规矩,如何管教嘴巴不干净的奴才?”   管事听了这一句,眉头不由一挑。   心说这王君倒是没死心啊,刚还看着乖巧了两分,这会儿又指桑骂槐上了,怕是不到黄河不死心。   他瞥了一眼浮玉,道:“嘴巴不干净,自然是掌嘴,比如……”   “啪!”   一声响。   管事的话没有说完,沈北一巴掌,他那脸已经被打歪了。   管事眼睛瞪得老大,脸颊火辣辣的疼,这脸打的不是他,而是太君啊!   他不信沈北真的不懂,可他真就打了!   而且是在这么多人眼前,在他说了这么多之后,他居然还敢将这巴掌打下来!   管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那头缓缓转过去,还没开口。   “啪!”   沈北另外一只手抬起,又在他脸上打了一巴掌。   第一巴掌可说是冲动,那第二巴掌呢?   管事在宫中多年,管的都是贵人,他是宫中老人,在宫中这种看资历的地方,新来的奴才那个不是只有被他拿捏的份?   即便是宫中主子,他这些年也没受过主子气,养尊处优了多少年,他虽是宫中的奴才,可他早已经不是普通奴才了,这底下奴才一个个奉承着,早将自己当做半个主子了,这打耳刮子的事儿,这么多年了,今日还是头一遭啊!   更不用说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堂而皇之的甩他耳刮子。   沈北淡淡道:“说的对,嘴巴不干净,自然是掌嘴。”   管事反应过来,也顾不上什么在王君面前的规矩不规矩了,左右在他心里都是沈北眼下没规矩!   他瞪着眼睛看着沈北打完他居然还甩了甩手,好似他打的手多疼似得,只觉心里怒气简直出不去,不由大喊:“反了!王君这是根本不将太君放在眼里了!此事我定会告诉太君!定会告诉太君!” 第104章 管事齐上阵(一更)   沈北看着他:“我倒不知道,这奴才得了太君的命令便能将自己当做太君了吗?”   管事脸色铁青,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   他只哼出口气来:“既然如此,是老奴没本事,教不了王君,老奴这便回去向太君复命去!”   这话就是说,先前他说的去告诉太君,那真不是口头上说说而已的,这话说出来,他心头畅快一片,就想看着沈北见他真打算去将这事情告诉太君什么表情。   他还真不相信了,就算是王君又怎么样,还能不怕顶上太君压的他喘不过气来吗?   可他看着沈北,却见沈北面色默然,半点儿变化都没有。   反倒是他自个儿脸有些绷不住了。   这话放出去,多少他还是指着沈北怕一怕,而后在他面前服个软的,结果沈北面上别说是服软了,害怕都没看出半点儿来。   管事的心里都觉得惊了,这王君真不怕?!   可偏偏,他这话说到这份上,他要是不走,反而是显得他在王君面前打肿脸充胖子了。   本身他奉命过来,是不能走的,可这会儿不走,倒显得他方才就是虚张声势,反而是他没面子了!   管事脸色越发铁青,这事儿整的,他自己竟然将自己给说死了!   “我,真走了,王君可别后悔。”   沈北的视线扫了一眼抓着浮玉的那两个人。   那两个人眼睁睁看着管事在王君面前吃了瘪,如今让沈北这个眼神一扫,只感觉通体一阵凉意,下意识就放了手。   浮玉一个踉跄到底站稳了。   沈北视线在浮玉那一片青紫的手腕上看了一眼,又转到管事身上。   那管事愣是心里一个机灵。   只听得沈北冷冷道:“我这侍从的手若是留下什么后遗症,回头,你这两个侍从,一人一条胳膊,我记着。”   沈北这话说出来,浮玉心头一热,差点儿落泪,王君这是给他出气呢!   他抿着嘴唇,只觉得身上的伤都不痛了。   而那两个抓了他许久的人听了沈北的话,脸色瞬间惨白。   那管事只看沈北厉眼,心里竟然慌起来,加上刚才这台阶本就下不来,话都放出去了,如何还能不走。   于是,在院子里所有人眼中,只见方才那个趾高气昂的宫中管事,竟然让王君三言两语,逼得灰溜溜跑了。   浮玉让院子里的人都下去,他凑到沈北面前,面上却没有庆幸,只有担忧:“王君,此事他都放话了,十有八九,是真要闹到太君面前去了,如今这个样子,奴才怕……”   沈北道:“宫里来人,他是能打我,还是能杀我?”   这话说的直白极了,直将浮玉说的心头一惊。   但是细细一想,王君这话说的是吓人,可总归也是这个道理啊。   就像刚才那管事,气成这样了,不也只能灰溜溜走了,总是不敢真的动王君的,也只能动动他这样的小奴才了。   这么一想,浮玉反而松了口气。   倒是他想多了,王君终究是王君,就算顶上有太君,辈分上越不过去,那太君总不会亲自到王府来管教王君嘛。   若是派了什么人嘛,虽然是代表的太君,可在王府中,就算宫中来的人,再怎么嚣张,总不能打王君吧?   浮玉这心思松了一会儿,只见沈北那手居然红了。   他顿时惊了,去看沈北的手:“王君,你的手!”   沈北看着直皱眉。   这身子是真的娇生惯养,泡了这许久的药浴,到底没把身子泡的结实点儿。   也得亏沈北这心里想的没有让孟焦知道,否则准得在沈北面前大喊冤枉。   他配的那药浴分明是让沈北内里调节气血,改善体质的,又不是什么古怪东西,泡了还能让人皮糙肉厚?   当然,这是题外话,不说也罢了。   浮玉看着就觉得心疼了,也不顾自个儿那手,道:“王君,奴才给您上药膏。”   沈北摆摆手:“你自个儿看大夫去吧,我这不必,一会儿自己也就好了。”   沈北挺娇气的,但这点儿伤,总不至于上药。   浮玉看他坚持,便不说了。   送了沈北进屋之后,浮玉自个儿下去抹了点儿药膏,他那手看着青紫,实则就是被捏出来的,倒没有伤筋动骨,只是这淤青怕是要好多天才能退下去了。   浮玉正想着药都上完了,又能去王君跟前伺候。   结果正过去的路上,一个小厮跑过来,飞快在他耳边说了什么,浮玉整个人面色一僵,而后飞快的往沈北那儿跑去。   沈北正闭目养神,突然听到浮玉焦急的一句:“王君!宫中又来人了!”   沈北眼睛睁开。   浮玉飞快道:“先前来过的那位管事又来了不说,他身边还有另外一位,看穿着,只怕职位比这位管事还高。”   这宫中管事也分高低职位,能自称是一宫管事,在宫中已经算有地位了,比这一宫管事职位还高的,那只能是总管了。   如今人回来了,还带着个总管,怕是太君那儿真的告了状,带个总管过来,是真的要好好教一教沈北规矩了。   沈北听着看了一眼浮玉那焦急的脸色道:“一会儿他们在门口等一等,就说我在休息。”   浮玉愣了:“王君?”   这管事去,又总管来,明摆着太君是不打算轻易将此事揭过了,王君此刻让人在门口等,那是要给他们下马威的意思吗?   浮玉想了想道:“此事怕是不妥吧?”   沈北道:“没什么不妥的,不是下马威,不过试一试水,看看这位新来的总管多少斤两。”   浮玉有些不明白:“这,怎么看多少斤两?”   沈北道:“那就要看他面对我这等一等的事儿,到时候有什么样的反应了。”   浮玉似懂非懂,但如今王君说的,他自然是不会不遵从,当即按着沈北的话,守在门口,将房门关上了。   于是先前那位管事,与新来的总管来的时候,只看到房门禁闭的卧室,还有一个站在门口守着的浮玉。   浮玉看着他二人过来,心头说不慌那是假的,他从前哪儿面对过这些?   可想着王君,他心头多了些勇气,他看着二位正儿八经行了礼,按着之前沈北说的:“王君眼下正在里头休息呢,请二位稍后。”   先前来过那管事一听,简直惊了,这明摆着给下马威?   当他们是什么人?   他先前让沈北弄了一遭,气还没过去,这会儿又让沈北给了个下马威,要不是旁边还站着个正儿八经太君宫里的人,他又能搬出太君来好好教育一番沈北。   到底顾虑着身边的人,管事没说话。   他心想着,这气,这位,不能忍吧?   他这么一想,自个儿倒能忍了。   结果正想着,旁边那位总管淡淡道:“既然王君在休息,我等在门口等一等就是了。”   浮玉一愣。   先前那管事嚣张在前,这位看着职位还高呢,居然这么好说话?   浮玉颔首:“奴才去瞧一瞧王君醒了没有,二位稍等。”   说着,他就转身进去了。   他这一进去,门依然关上了,沈北看着浮玉过来,只听得浮玉说:“新来那位总管好似很好说话,愿意在门口等一等。”   沈北却听得蹙眉。   浮玉看着沈北皱眉觉得这事儿怕是没这么简单:“怎么了王君?”   沈北摇摇头:“看事儿不能看表面,我立了这么一个下马威,那总管却忍了,此人能在这个职位,不是个没手段的,却这么能忍,怕是个狠人。”   浮玉一听惊了:“是这样吗?”   沈北不打算解释,他道:“你下去吧,就说我在休息,你不敢叫醒我,让他们再等等,等一会儿,再进来。”   浮玉刚听着沈北说那位总管怕是个狠人,这会儿又听沈北说让他们再等等?   他心里疑惑,好歹有经验了,出去之后,便让门口这二位,再等一等。   那管事听得瞠目结舌,这回是真的惊呆了。   这平西王君,这还真是蹬鼻子上脸了啊!   他真当外头这位吃素的吗?   管事心里有些恶寒,要论宫中老人,他可说得上老人了,那也是因为职务之便啊,可这位就不一样了啊。   宫中能当上总管的,那都不是常人!   这位刘总管,虽然不是在太君面前服侍的人,可他却是太君手下最得力的人了!   太君身边是随侍宫柳,在外,便是刘铭,这一近一远,宫中年久日深的,谁不知道太君身边的宫柳脾气不好,但要论手段,这位凡事讲究规矩的刘总管,那才是玩儿手段的高人。   这宫中这些年多少奴才在他手底下讨生活,说句大不敬的,想当年太君还不是太君,还只是先帝的贵君的时候,若不是身边有这位刘铭,那多少事儿都办不成呢。   就算不明着说出来,陈管事也知道这位的厉害。   先前他确实是仗了太君的势了,沈北说他狗仗人势,这话虽然难听,可他陈管事虽然管着宫中规矩,到底也不是太君的亲信,不过因为职位原因,能让人高看一分,他那个职位,能让他做到如今,他也不是什么莽撞人,说到底,他虽然口出无状,可毕竟没有正儿八经对沈北动手不是? 第105章 杀了(二更)   先前若还能说沈北是行事冲动,这会儿就简直是离谱了,刘铭这试探一番,他还真就让他们在外头等了?   陈总管这些年了,真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人!   他还真不信刘铭能忍得下这口气,若说之前还怕刘铭死守规矩不好对沈北下手,那么眼下沈北这一番举动,可真不是名义上打太君的脸面,而是正儿八经的给脸不要脸了!   刘铭眼下面上居然还不见怒意,这份忍耐力,着实厉害的很。   陈管事心说这宫中人不少私底下传刘铭是太君身边不吠的狗,这不吠的狗,咬起人来,可比叫唤的狗强多了   浮玉在外头时间差不多了,便又进了屋子,沈北看着他点点头,浮玉松了口气,方才在外头站的时间越久,他就越觉得心惊胆战,如今王君终于让人进来了。   浮玉当即出去,陈管事在外头站了这许久,一开始还想着看好戏呢,结果越是站的久,越觉得有点儿后悔,刘总管这人,他心里有数,先前不觉得,眼下这情况,这刘总管心里有了气,可别到时候对着他撒出来啊。   这么一想,越发后悔起来了。   心里又埋怨王君,真是胆子大眼皮子浅,这会儿不服,有刘总管在,最后还不得乖乖学规矩?   浮玉心里数着时间,感觉差不多了,又转身进了内屋,那会儿沈北点了点头。   意思就是可以让他们进来了。   浮玉松了口气,赶忙出去道:“二位请进。”   刘总管与陈管事一同入内。   只见沈北穿着整齐的很,手边一壶茶,看着先前就是喝茶。   陈管事简直服了!   不是觉得沈北做得对,而是觉得,沈北这架子摆的,先前他口中说的不尊敬太君是说顺了,这会儿沈北这样子,可就是实实在在打太君的脸呐!说出去,可没个人觉得沈北这样是有道理的。   刘总管看着沈北,面上是半点儿笑意没有。   沈北自他一进来便在打量他,这位刘总管长得很和善的样子,但不出众,他长相没什么压迫感,但是只这么站着,给人感觉,却像是一把未出鞘的刀,看着让人觉得刺骨的很。   这时候,刘总管给沈北行了个礼:“王君安好,奴才姓刘,是太君宫中负责一些杂事的总管,奉命前来教王君规矩,今日是特地来说明的,打明日起,便正式开始了。”   虽然行着礼,可这话说得不卑不亢,不像奴才,却不失礼仪规矩。   浮玉不懂先前沈北在试什么,只看着这位刘总管,与先前那位张口就摆架子的陈管事不同的很,这位显然更让人看着觉得舒服许多。   沈北却问:“我尚且不知道,太君派刘总管是教导我哪方面的规矩的。”   他这话半点儿看不出,他方才还让人在门口给人下马威。   陈管事本是想着看刘总管管教沈北来的,先前就后悔自己来错了,如今听着沈北这话,越发惴惴不安起来。   刘总管道:“先前王府传出留言,王君不曾及时制止,任由事情传出去,给王爷惹了非议,此乃不该,为王君者,凡事得为王爷考虑,王爷便是这府上的天,王君在先帝忌辰闹出这样的事情来,还闹得如此大,太君让奴才教王君规矩,是为了避免日后,再出现类似的事件。”   “原来如此。”沈北点点头,仿佛终于弄懂了,他看着陈管事道:“这位管事便之前什么都不说,开门见山就拉了我的奴才要责罚,还是总管说的清楚,否则我只怕要误解太君一番苦心,以为太君是要故意拿捏我了。”   刘总管默然的看了陈管事一眼。   陈管事本就不安,让这一眼看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赶忙道:“刘总管,我不是,我没有啊,是王君先前有不听管教的意思,我这才……”   刘总管道:“你是奴,王君是主,你领着太君的命,却让王君如此误解太君一番好意,这是僭越主上。”   陈管事一听这么大罪名扣他脑袋上了,他毕竟也不是吃素的,宫中风里来雨里去这么多年了,还打算反驳一声。   可他还没反驳,那边刘总管一句:“僭越主上,其罪当诛。”   陈管事心口一跳,还没反应过来,突然感觉脖子上多了一只手!   紧接着,他听见”喀拉”一声脆响。   他的视线,就歪了,而后,他再没有了意识。   ”噗通”一声响,陈管事的身体重重的摔在地上,他嘴巴张着,缓缓从里头渗出一点儿血来,眼睛死死盯着上头,摔到之时,眼睛正朝着浮玉的方向。   浮玉原本低着头,听着沈北与这位刘总管说话,但是方才这一瞬间,他只听得一声让人毛骨悚然的骨骼断裂的声音,而后便是重物落地的声音,再抬眸,蓦地对上陈管事那死不瞑目的眼睛,他整个人一瞬间惊吓到了极点,嘴巴张大。   但是人吓到了极点,原来是连喊都喊不出来的,他只死死瞪大眼睛,仿佛要将眼睛瞪出来一样。   刘铭收了手,从怀中掏出一块雪白的帕子,那帕子一尘不染,他小心的擦拭了一下手指,而后冲着外头喊了一声:“来人呐。”   不多时,外头立刻有两个侍从过来,看模样便是宫中的,这两位宫侍低着头,十分熟练的,将陈管事的身体抬起来,而后挪到外头。   刘铭道:“此人毕竟是宫中的人,王君也是不好下手教训,老奴也是宫中的人,教训他,不算是越俎代庖,王君,觉得如何?”   这话,说的依然很规矩,仿佛就是在征求沈北的意见,但是浮玉整个人都吓傻了。   沈北看着他方才抬手便杀了一人,如今,面不改色心不跳,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仿佛吓到了:“刘总管,你吓着我了。”   刘铭道:“此事已了,已经耽搁不少时间了,太君的意思是,十日之内,命奴才教导王君好好学习规矩,王君,这十日,奴才会很严格,还请王君有个心理准备。”   刘铭之后便告了退,他走之后,屋子里一片寂静,浮玉在他走后腿软,瞬间跌坐在地上,可又想着方才那陈管事就倒在旁边的位置。   整个人吓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他居然先前还觉得这位刘总管看着比陈管事好一些?   这哪儿是好一些啊!   正如王君所说,这位,果然是个狠人!   抬手之间就杀了人!好狠的人呐!   浮玉惊吓过后更是担忧:“王君,此人手段如此狠辣,只怕他教规矩,王君难以……”   却见沈北嘴角勾起,眼里没有笑意:“有意思,我给他一个下马威,他便马上还了个一个,用杀人来吓我。”   “什,什么?”浮玉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他这是,给王君下马威?”   沈北看着他:“你都吓成这样了,怎么不是下马威?看他刚才将规矩放在口中,杀那管事也是杀鸡儆猴叫我害怕,或许带着些,之后交往规矩的时候,我顾念着他下手狠,不与他作对的意思。”   还有一句话沈北没说。   这人竟然敢在他面前这么随意的杀人,虽然是杀鸡儆猴的意思,但果然看着是半点儿没顾忌他这个王君身份的。   陈管事虽然一开始出口跋扈嚣张了些,但是他却是顾念着沈北身份的,至少,他拉浮玉的时候是打算拉出去打,而不是当着沈北的面打。   这一点,沈北看在眼里。   而这位刘总管,居然敢当着他的面这么将人捏死,这除了杀鸡儆猴,若说没有另外一层意思在里头,沈北还真不相信。   浮玉看沈北眼下居然还镇定自若,不由问:“那此事……”   沈北道:“放宽心吧,不碍事。。”   浮玉瞬间不解,这刘总管看着凶残成这样,真的不碍事吗?   沈北不语,说来,他其实很擅长应付这样的人,打着各种规矩逼着他就范的人,他在现代遇见的多了,应付这样的人,比起陈管事这种莽的,还要他亲手打人的,刘总管这种,反倒对他而言没什么难度。   倒是。   “浮玉,你去拿点儿酒,在屋子里撒一撒消毒。”   浮玉没理解:“什么消毒?”   沈北懒得解释:“你去拿酒撒一撒房间里,尤其刚刚他们站过那个地方。”   浮玉寻思了一下:“那奴才再去拿点儿盐过来吧。”   “盐?”沈北就不能理解了。   浮玉道:“还有糯米鸡血之类,奴才这就去准备,都是去晦气的……”说到这里他又顿了顿:“王君,要不这屋子您别住了吧?这王府又不缺屋子,还是换个屋子住吧,这儿不吉利。”   沈北挑眉:“那你怎么知道我搬了新屋子,那屋子里从前没发生过什么不吉利的事儿?”   “……”浮玉愣了:“对,王君说的对。”   这王府后院的屋子空挺久了,平西王这后院的人一直也不多,好容易宫里又赐下两个这会儿还在禁足呢,其他地方没人住,那人气都没有,保不齐还没这王君的大院子好呢。 第106章 搬院子(一更)   这一时半会儿要搬地方,确实也不能保证新搬的地方就一定好。   沈北道:“不必撒什么鸡血盐巴糯米,你只管拿烈酒在这儿撒一撒,再开窗去去味儿就成,午膳就不在屋子里吃了,给我摆在院子里吧。”   萧长平这几日是真的忙,因为赈灾的事情定下来了,但是再忙,毕竟也赶时间将事情办好了,赈灾银两粮食派人送出去,朝中赈灾事宜解决,那也是一桩大事,左不过还有祭天的事情在前头挂着,天色渐暗,萧长平才从宫里回来,红卯自然是在宫门口等着。   他回了府,想着这个时辰,沈北那儿应该正摆了饭,便直接往沈北那儿去了,结果进了沈北的院子,只看见沈北让人在院子里支了灯笼,在外头吃饭?   萧长平倒第一次见有人晚上在外头掌灯吃饭的,还觉得有些新奇:“王君新想出来的?”   又见沈北在那灯光下,肌肤更是半分瑕疵也无,听见动静冲着他看过来时,眼波流转。   直看的萧长平心中一动。   他走到沈北边上坐下。   红卯有眼力见,赶紧让人摆了碗筷。   而后使了个眼色,周围的奴才都下去了。   萧长平看沈北吃的不急不缓,随意问:“今日在府上做些什么?我这两日有些忙了,没有时间陪你。”   这话说的亲切的很,倒像是寻常唠家常。   沈北手里的筷子顿了顿,萧长平这人,本也不是会多说这种无聊话的人,可自从先前误会他找他道歉完了,此人好似不知被点错了什么穴了,之后在他面前说话,便没有从前那么端着架子了。   他既然这么说,沈北倒不至于故意冷着一张脸。   随意道:“无妨,我这几日也忙。”   萧长平那话差点儿继续不下去。   怎么的?本王在外面怎么忙,你都无所谓?   萧长平嘴里的吃食有些不香了,看着沈北问:“忙些什么?”   沈北道:“整理一些账目,还有写一些策划书。”   萧长平挑眉:“何为,策划书?”   显然,萧长平是不打算停止话题了,沈北脑子里过了一遍,该怎么跟萧长平解释这玩意儿,说到底,既然与萧长平合作,他知情权倒还是有的。   沈北道:“策划书就是目标规划的文书,我将我想要达到什么目的的实现过程写下来,到时候手底下的人办事儿,不至于出太多纰漏。”   这玩意儿要是从前,那都是底下的人写了之后上交给他过目,而后他审批,完成之后再下达。   但这会儿显然是就算有人能做策划书,也达不到沈北预期,当然还是只能自己来。   “原来如此。”   沈北与他解释的这么清楚,虽然没有说明这策划到底做了什么,但是他乐意说,显然是不拿他当外人,萧长平勾了勾嘴唇,手顺夹了一片香菇,道:“虽说事情多,不过还是注意休息吧,明日让浮玉给你炖些补品,免得忙得累了,身子吃不消。”   沈北颔首:“多谢王爷。”   萧长平听着这声谢:“不必说谢。”   这顿饭吃的真是意外和谐,萧长平乐意陪着,沈北自然也不会去赶他,他自己不说,萧长平问一句,他答一句,等到吃完了,两人进了屋。   结果刚一进屋子,萧长平鼻端嗅了嗅:“梨花酿?”   他只闻到屋子里一股子梨花酿的酒味:“你饮酒了?”   沈北摇摇头:“消毒用的。”   萧长平先前与沈北说过赈灾如何防疫的事情,自然知道沈北说的这个消毒是什么意思,他挑眉:“好好的,怎么就消毒了?”   这消毒两个字,从萧长平口中如此顺畅的说出来,沈北居然颇感觉到新奇。   但这事儿就不怎么新奇了:“今日在这儿死了人,所以消消毒。”   萧长平问的平常,却没想到沈北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他一顿,蓦地蹙眉:“怎么回事儿?”   沈北道:“太君派人来教我规矩,吓一吓我罢了,不是什么大事。”   他这话说的轻描淡写,看起来,确实不是大事。   萧长平听得却心头一紧,蓦地抓住沈北的胳膊:“吓着了吧?”   沈北让他抓着胳膊,自然抬头看他,见他一双眼眸紧盯着他,眉宇间是真的担忧,他微微阖眼:“没有。”   萧长平看他低垂眼眸的模样,这表情本是淡然,老实说,看不出什么受了惊吓之后的样子,但是萧长平知道沈北这人娇气的很,而且人又倔强,只怕是真吓到了也不会说,何况已经是事后了。   萧长平拍拍他背脊,觉得鼻端的梨花酿味道怎么就有点儿刺鼻,他道:“这屋子别住了。”   死过人的屋子,怎么能再让他住着?   萧长平道:“东西也都不要了,晦气,到时候重新买了再添置,今日随我去住南院,恩?”   萧长平打量着沈北的神情。   先前浮玉倒是说过换个屋子,沈北自己确实不在意,但看萧长平征求他意见的样子,老实说,这屋子里酒味没散去,沈北不是个会亏待自己的人,他当即点头:“如此也可以。”   萧长平笑了,他果然是娇气,有好的选择,自然是往好的选择靠。   真是一点儿不矫情。   比起有些人推三推四,最终仿佛无可奈何的答应,沈北这态度,看在萧长平眼中,真是率真的很。   萧长平拉着他的手,道:“夜里路黑,我拉着你走,小心脚下。”   仿佛沈北,是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孩儿似得。   --------   王君搬屋子,动静当然大,还正在晚上搬的,奴才们一个个提灯照路跑来跑去,看着好不热闹。   但热闹的,还不知是搬东西的奴才,毕竟,这搬的不是别的院子,而是往南院搬,这府上的人看着那动静倒是想议论,可最近事儿多,当面也是不敢说。      如今这府上瞧着,新来的两位公子上来就让王君给罚了,两位陵公子也难说,毕竟陵端公子怀了个异星的事儿总归是不吉利,那陵柒公子与陵端公子是亲兄弟,沾着亲呢,寻常人想着这不吉利的人,不打发出去恐怕都是看在这二人是当初太君所赐的缘故了,要王爷宠幸他们,自然是不可能了,另外那个柳公子更是连命都没了。   如此一想,这府上,这两个月当真是翻天覆地,从王爷突然对王君有所变化之后,这府上居然就剩下一个秦侧君还管着家事屹立不倒,其他人,要么死要么伤要么不可能得宠的。   正是变化太大了。   如今王君刚让太君派人来教规矩,就一举成功搬入南院,这明摆着,是王爷要护着王君不让宫中的人对王君太过分呐!   这就是护短啊!   看着架势,王君简直是要独宠的意思啊!   没有人敢议论,却是全府皆知,秦侧君看着外头烛火明暗,他淡淡问了一句:“王爷多久没来了?”   冬儿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   秦侧君静默了好一会儿,才自己接了自己的话:“四十三天了。”   冬儿心里一阵难受,看着秦侧君这样子轻声安抚道:“王爷近日事情也多,主子你也是看在眼里的,这都是早上进宫,夜深了才回来,以前王爷忙起来,不来后院也是有的。”   “可他去王君那儿。”秦侧君看着冬儿,眼神里没有什么光亮,他呼出一口气来:“眼看着,又要到初一了,又要到去给王君请安的时候了。”   冬儿赶忙说:“主子若是不想去,咱们就告病,就说侧君偶感风寒,王君总不至于还能让人来拉。”   秦侧君摇摇头:“不合规矩,我是该给他请安的。”   冬儿看着秦侧君这样心疼的越发厉害了:“主子,您就是太守着规矩了,王君如今这样也是没有规矩啊,这不,太君还派人来教王君规矩,王君自己都不见得多有规矩,您就得这么守着?我看着府上就您一个人这么守着规矩。”   秦侧君蓦然不语。   冬儿道:“奴才觉得,这王君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让王爷突然就对他有了兴致,此前说什么异星是陵公子肚子里的孩子,奴才倒觉得,说不准不是什么未出生的孩子,就是王君呢?不然这人怎么突然就性格大变了?”   秦侧君听着冬儿的言语,想着当时张昊的话:“听说,那位大人是前任钦天监监正之子,前任钦天监监正因为透露太多天机才死的,他的话应该是不错的,他当时一看王君就觉得不对,冬儿,你说会不会,陵公子那孩子,就是王君弄没的,是为了给他自己脱罪的?”   冬儿一想惊了:“是有这个可能啊,奴才还听说王君去了将军府也是好一番闹腾,不知什么原因,将将军府得宠了十数年的韩侍君给拉了下来,如今这将军府,真就是他的阿么沈郎君一家独大了,您想啊,他要是从前就有这本事,且不说先前在王府的时候半点儿看不出来,那将军府上有个这么得宠的,他不得早将人除了给沈郎君争宠吗?” 第107章 面子(二更)   秦侧君抿了抿嘴唇:“所以他真的有问题!”   冬儿越想越觉得可能:“主子想想,这王君好像真的从两个月前那撞到了脑袋开始整个人就诡异起来了,人也聪明了,王爷对他的态度也突然就变了。”   秦侧君眸中突然闪过什么坚定:“若王君真是异星,陵公子肚子里的孩子,不过是他的挡箭牌,那此事,不能不让王爷知道!”   冬儿点点头,觉得事情有了突破口:“此事直接告诉王爷,王爷眼下被王君迷惑,自然是不愿意相信的。”   “你说得对。”秦侧君道:“王君眼下厉害的很,王爷被他迷惑,定然是不愿意相信我的话,只怕说了,反而要遭王爷训斥,此事不能急,不能当面向王爷说,还得慢慢来,务必,要让王爷看到王君的真面目才是!”   秦侧君原本长得很温柔,性子看着也温柔,但是说完这句话,他眸色凌厉了一瞬,看着,与平日的他,大不相同。   沈北往日睡的都早,今日也不例外,他睡了之后,萧长平从他旁边起来,看了他一眼,而后下了床。   萧长平出门,倒将外头红卯与浮玉吓了一跳。   红卯却察觉自家王爷的表情显然是有事儿,他瞬间心里一凛,打起十二分精神了。   只见王爷将房门关了,走出来,看着浮玉道:“你也跟上。”   浮玉立刻跟上。   萧长平离屋子远点儿了,看着浮玉才沉声问:“将今日王君屋子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全说出来。”   浮玉看萧长平这态度,只怕他是要怪罪王君,当下吓了一跳跪下了,冲着萧长平道:“王爷,此事与王君当真没有关系,那宫里来的管事一开口就是打压王君,王君不过是自保而已啊。”   萧长平眯了眯眼睛:“是谁?”   红卯看着萧长平那表情将自己缩紧点儿,王爷这眼看着是真动了怒了,还从来没见过王爷在家宅之事上有这样动怒的时候。   浮玉便将之前陈管事的嚣张,还有刘总管来了之后的一举一动都说了出来,说到刘总管一把将陈管事掐死的时候,他眼眶都红了:“王爷,奴才半句谎话都没有,这刘总管真是可怕极了。”   萧长平只听得面色越发沉了:“你下去吧。”   浮玉听着犹豫了一下,到底下去了。   红卯没下去,他看着萧长平,小心翼翼道:“王爷,这刘总管,那是太君身边的老人了,恕奴才直言,太君因先前的流言让人来教王君规矩,这也说不上什么不对。”   这话说的是实话,寻常人家,出了事儿,总不会找当家人的过错,自然是夫郎没管好院子,才传出这样不好的名声来,太君派人过来,虽然当着王君的面杀人有些过了,可总的来说,杀的不是王君身边的人,而是宫中的人,更何况,这人之前还开罪过王君。   萧长平听着红卯这话,他幽幽看他一眼。   红卯噤若寒蝉。   萧长平道:“本王让你去办件事情,连夜去办,办好了再来见本王。”   红卯应下了。   ——   沈北这一夜,睡得还算安然,他没有什么认床的习惯,只是早上起的时候看着不一样的床帐有那么一秒钟不适应,而后意识回笼,想起昨夜是在南院睡得。   旁边已经没人了,显然是早就上朝去了,沈北伸了个懒腰,喊了浮玉。   哪儿知道浮玉进来一脸喜色:“王君,宫里那边来了赏赐,说是让教规矩的刘总管不必来了。”   沈北挑眉。   不止不让人教规矩了,甚至还来了赏赐,若不是沈北知道太君不可能因为这种事情赔礼道歉,还真以为太君低头了。   浮玉犹豫了一下看着沈北道:“昨日晚上,王爷寻我出去问了问白天的事情,王君,您说是不是王爷做了什么?”   沈北听着,这话不该是问句,此事除了萧长平,也没人会做了,能让太君收手,萧长平怕是又摆出先前沈北帮助洛北赈灾一事了,而且说起来,他在王府本来也不管事,管事的是侧君,但侧君是太君赐下来的人,正儿八经追究起来,只怕还得连累侧君。   萧长平态度放在那儿,这太君看着不像会是个儿子作对的蠢人,这事儿便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   沈北道:“左右不是坏事,就这样吧。”   能省事一些,不是坏事,不是吗?   浮玉听着沈北这样说松了口气,而后打量了一下沈北的表情,也没见沈北有些许感动的样子,此事大概就是王爷做的了,除了王爷,还有谁能管这茬子事情?   特地问了之后连夜让人解决了此事,浮玉先前还以为王爷会因为王君得罪了太君的人动怒,如今看来,根本不是这样,王爷这是护着王君呢!   浮玉本是从竹柳那儿听了许多,王君对王爷心如死灰的信儿,如今伺候沈北,看着王爷如今哪儿是无心的样子,再看看王君,好似也没有特别厌恶王爷嘛。   浮玉眸中露出点儿柔色,总归主子好就好了。   不过:“按照规矩,先前那回赏赐是皇上赏的,太君先前赏的,因为之前的事儿就没有提,这回再赏赐下来,王君该入宫亲自向太君谢恩才是。”   沈北倒忘了还有这茬,他倒笑了,也是,否则好端端的,怎么就又赏了一回,毕竟太君不待见他的很,感情,是想让他入宫谢恩呐。   有道是宴无好宴,这赏,也不是什么好赏呢。   王君去向太君谢赏,自然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沈北说去也去了,一路到了皇宫,入了后宫,到了太君的寝宫。   上回来过一回,也不算陌生,进入之后,还是上回那路,上回沈北入了这室内,嗅到一股子焚香气息,今日来的时候,倒没有闻到。   与上次不同,没了这焚香的气息,空气好似都冷冽了不少。   太君宫中的宫侍,一个个像假人一样杵着,入了内室,还是上回那个太君身边的宫侍,宫柳,宫柳这回没有上回的模样,他看到沈北第一句,便是:“太君吩咐了,王君到了,就在这儿先跪着。”   真可谓是半句废话都没有了。   沈北却没有跪,宫柳看着沈北还站着,想到上回看着沈北好似天真的模样,只道这王君还挺能装的,上回领了两个公子就脱了身,莫非他以为,这回还能这么轻易就没事儿?   宫柳道:“王君不跪,想必是做主子做的久了,忘了怎么跪了,可这儿是皇宫,是太君的内殿!王君,你不跪,奴才可要让人帮你跪下了!”   他这话一说,旁边左右宫侍立刻上前一步,显然是要动真格的,果然是半点儿不留情面了。   沈北却摇摇头:“不必按了,我知道太君恼了我,但我今日若在这儿让太君罚了跪,那先前王爷护着我的事儿,便是白做了,我相信,太君心疼王爷,即便是太君真不待见我,总得顾虑这王爷。“   这话说的其实在理,自古以来,那看不顺眼儿子夫郎的,总不会有心跟儿子作对,可宫柳听着这话却是真怒了:“你居然敢用王爷来威胁太君!”   没错,这话听在宫柳耳中,正是沈北拿平西王威胁了太君。   他听着沈北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了,那就是,王爷护着我,太君要罚我,就是跟王爷作对,那王爷就会不高兴,如果太君真疼惜王爷,就不该对我出手。   宫柳在宫中什么刁钻的人没见过,这太君都从贵君到太君了,当初大风大浪都过来了,今日当上太君了,莫非还怕个王君吗?   宫柳面色一沉:“王君若是老实跪着,那便也罢了,如今竟然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只怕是罚跪已经不行了,来人呐!将王君压住!”   沈北嗤笑一声:“这位总管在太君身边许多年,莫非只有这样的手段,去告诉太君一声吧,我无意与太君作对,太君要在府上安排什么公子,我也欣然接受,除非府上的人先对我动手,否则我不会先动手,府上的人若是有身孕,我自然也不会故意让那孩子生不下来。”   沈北哪儿能不知道太君这一个一个赐公子下来到底是什么意思,从新婚之夜召萧长平进宫这点就很明显了,加上后面那些侧君侍君,他不待见他,所以,压根不想他生下萧长平的孩子!   沈北猜到这点不难,但是这其中缘由,就很值得人细思了。   当初沈北心头有所猜测,想过一件事情。   太君与沈将军既然有所联系,那么,这皇子中,是否存在,这二人偷偷生下的孩子,太君的孩子只有两个,一个皇帝,一个萧长平。   而如今,太君显然是半点儿不想让他怀上萧长平的孩子。   这种明显的举动,他是否可以怀疑一下,如果他与萧长平本身就是同父异母的情况,那太君这种极力不想让他怀孕,并且不喜欢的原因,也能解释的通?   沈北说到这个份上,他心中很清楚,打着谢恩的名头进宫,小惩罚还行,闹得太大,太君面子也兜不住,更不能杀了他,所以若太君真有这个意思,那沈北这句保证,太君自然会给他这个面子。 第108章 拜见(一更)   宫柳听着沈北一番话,蹙眉思索一番,而后转身入内。   他转头进了内室,太君看他进来挑眉:“怎么?你还压不住他?”   他倒还真不信,宫柳在他身边这许多年,虽然手段没有刘铭狠辣,但办过的事情无数,都让他很满意,如今不过是沈北罢了,此地是太君内殿,他还能翻出天去不成?   宫柳摇摇头,将方才沈北说的,告诉了太君。   太君一听,眸中一阵犀利:“从前道看不出来,他竟是个有心机的。”   “谁说不是呢。”宫柳道:“王君往嫁过来的时候,奴才眼瞅着,怎么都是个蠢得,这才多久的功夫,简直换了个人似得。”   他这话说的突然停了。   当初太君刚入宫的时候,岂非也是完全不想争宠,可后来,宫中又有那一个争的过太君?   到底是环境改变人,沈北处在王府,只能说比这宫中好些,但要说好多少?未必。   太君自己似乎也想到这个,眉宇间有些疲乏,淡淡道:“罢了,你让他进来吧。”   沈北便在此见到了太君。   太君,正在绣花。   讲真,就沈北的角度看过去,一个男人,他就算长得再好看,拿着个绣花针绣花,那真是活脱脱的东方不败的感觉,东方不败还算个豪杰,面前这位,除了让沈北看着诡异之后,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了。   太君之幽幽看了他一眼,似乎漫不经心的:“你方才在外头说的,当真?”   沈北颔首:“当真。”   太君却笑了:“可你有本事让长平一次两次都为你出头,府上那些个人都不是你的对手,长平让你勾了心思,他们,又怎么能有孕呢?”   沈北听着这话的意思挑眉:“太君总不能让我按着王爷的头让他去宠幸别人吧?这床笫之事,总得看王爷喜好,这府上几位,显然也是不合王爷心意,太君大可再挑选几个好的放在王府,总归有王爷看得上眼的。”   太君听着沈北这番话眯了眯眼睛,他好好打量了沈北:“他替你出头,你却将他推出去,眼睛都不眨一下,沈北,你对他,什么心思?”   沈北道:“我对他,没心思。”   太君听着这话笑起来:“我不管你这话是装的还是什么,左右今日你话说出来了,那我也明说了,你说示好,我接受,只不过,单是不动府上公子这样的条件不够,我向来不喜欢,留后患的。”   这个不留后患的意思,当真已经很明显了。   太君看了宫柳一眼,宫柳便转身去取了什么东西进来。   那是一个小瓷瓶,看着颇精致,宫柳从里头倒出一颗药丸,红色的药丸,躺在他的手心,看着倒像一颗红豆,乍一看,还挺好看的,但是也有种说法,这越是鲜艳的东西,他越有毒。   太君道:“你既然如此通透,自然也不必我来解释这是什么,这药丸,吃下去不伤性命,但再难有孕,你,可愿意吃?”   沈北看着那颗红色药丸,不知怎么,突然想到萧长平。   他难得嗤笑一声。   这时候,他想萧长平做什么?   难道他还想给萧长平生孩子?别搞笑了,他压根这辈子就不想有小孩儿,不管是给萧长平还是给谁,他沈北,就不是个心甘情愿能给人生孩子的人。   只是他没接。   太君看沈北说的自然,如今却不接这药丸,眉头皱了一皱:“怎么?装不下去了?让你吃这药丸,你便不敢了?”   沈北摇摇头:“若这真只是不伤身子让我再难有身孕的药,我倒不介意,只是,我虽来示好,却不信任太君呢,我怎么知道,这不是什么慢性发作的毒药?今日我吃下去,谁知道会不会过几日,就在家中暴病,而后再撒手人寰呢?”   沈北道:“我可没有吃来历不明的药的习惯。”   太君在这宫里纵横了大半辈子,除去一开始避宠特地不在先帝面前晃荡的时候,那会儿还有被人欺辱,之后他在先帝面前得了脸,几乎是宠冠后宫,这后宫又有哪个贵君能与他比肩?   论心机,斗手段,比口舌,他若不精通,在这后宫中焉能有今日的位置。   但是沈北今日这分明被他捏在手里,却仗着自己不能明目张胆的将人杀了,反过来要挟他。   太君这么多年敌手里头,也就几人能有这份心性。   太君看着面前的沈北,愣是想到了当年在后宫与他明争暗斗的某人,心里瞬间泛了恶心。   眼神头一回在沈北面前变得凌厉起来,他回头看了一眼宫柳。   沈北哪儿能看不出他的意思,他嗤笑一声:“太君别急,这药我左右是不会吃的,不是我自愿吃下去隐瞒,我若嚷嚷到王爷面前,只怕王爷心里不知道会起什么疑心呢。”   这话沈北说的是,当初他看出来萧长平对于太君与沈将军的关系似乎有些知道,但铁定是不会往自己是二人私生子方面去想的。   如今太君这急吼吼的不想让他怀孕,要是真让萧长平知道了,结合萧长平知道二人关系,那再不让他有其他想法,可就难了。   太君不知有没有听懂沈北的威胁,但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咬了牙,宫柳那要灌药的动作也停了。   太君幽幽看了沈北一眼,方才那凌厉视线收了:“你敢威胁我。”   沈北道:“太君位高权重,我不敢威胁,只不过,同样还是那句,我要自保。”   就如同一开始沈北没打算挑战萧长平的权威,选择与萧长平合作一样,只要不是别人故意惹他,他自然是懒得去理别人,太君与萧长平,在他看来,也没什么不同。   太君眯着眼睛看他:“你当真,只要自保?”   沈北只说最后一句:“我若真有孕,太君有的是办法让我没的悄无声息,如若这样,我还不如一开始就没有孩子。”   太君上下打量他,沈北这话说的已经是挑开了窗户纸了,可太君心里却越发觉得沈北此人又有心思,人又狠,能在他面前诡辩到这个份上,此人不除,终究是个祸害!   可眼下,却还不到除他的时候。   太君突然笑了笑:“如若你真能做到你自己所说的,今日你药,你不吃也罢了。”   沈北意思意思:“多谢太君。”   正在这时候,外头突然两声急促的:“王爷,您不能进去,王爷!”   宫柳飞快的将那药丸收了起来。   太君呼出一口气,而后缓缓合上眼睛,像是老僧入定,知道萧长平冲到他面前来。   萧长平看了一眼沈北,确认他无事,他松了口气,这才对太君拜了一拜。   太君抬眸看他一眼,语气淡淡:“怎么?我还能吃了你这王君?硬闯内殿,平西王当真是规矩越发大了。”   沈北听着这话,浅浅笑了,冲着萧长平道:“太君连番上次,对我着实厚爱,王爷多虑了。”   萧长平看着沈北那表情,眸色沉下来,但他很快收回视线,冲着太君蓦地跪下来。   这是大礼。   如今萧长平身份毕竟是平西王了,他一个王爷,除非特别的场合,对着太君,并不比行如此大礼,但是他突然跪下了。   太君似有所感,他看着萧长平:“你这是做什么?”   萧长平道:“我这王君不得太君喜爱,但先前太君教规矩的事儿,是我找刘总管推的,恐怕刘总管回禀太君时说的不是很详细,儿臣便在太君面前回禀一声。”   他说话掷地有声:“王君性格疏懒,府上事情漠不关心,但儿臣就喜欢他这样,因此太君实在不必刻意教王君规矩,还请太君成全。”   萧长平这话说的清晰,说完之后,内室一片寂静,没有人说话,宫柳眸中甚至是不可思议。   他自然是看着萧长平长大的,从来没有见过萧长平,为了一个人,在太君面前这样过。   他只想到沈北方才一言一行,此人连个孩子都不愿意给王爷生,分明对王爷无心呐!   王爷却这般护着他?   宫柳都咬牙了。   太君深深看着萧长平,好一会儿:“罢了,起来吧,带着你的王君下去吧。”   萧长平听了这一句,他颔首,而后当着太君的面,拉着沈北的手,退出了内殿。   等萧长平出去,太君咬了牙:“他竟敢教训到我头上来了!这沈北!倒真成了祸害了!”   宫柳从小看着萧长平长大的,没见过他没规矩成这样,如今为了王君,竟然放狠话都放到太君面前来了,饶是宫柳也看着蹙眉。   “太君,此事,怎么办?”   太君冷哼一声:“还能怎么办?他今日也就是运气好些,怕是长平察觉有异突然赶了过来,救了他一回,此人我方才看他是个聪明人,难得长平居然也喜欢,倒真想留他一条性命,方才他若是乖乖将药吃了,此事到这儿,我也没心力再去想他什么,只是他竟然能撺掇长平为他如此,今日本是做戏给人看,可眼下看着长平如此,还是寻个时候,还是除了他比较好。” 第109章 后患(二更)   宫柳点点头:“奴才知道了。”   正说着,太君呼吸急促了一下。   宫柳看着太君这样子,赶紧道:“奴才这就去拿药!”   太君呼吸越发急促,宫柳跑的很快,不一会儿,手上就端了一碗药,他递给太君,太君已经迫不及待的接过来了,他飞快的将汤药喝了下去。   整个人长呼出一口气,而后半眯着眼睛,靠在一旁的案上,整个人,仿佛舒适极了。   宫柳看着,却是眉宇间闪过一丝忧愁。   这边,沈北与萧长平出宫,两人都没有说话,但,萧长平一直没有放开拉着沈北的那只手。   这事儿来的时候算是声势浩大,如今随着宫中又一番赏赐,居然也落下帷幕了。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王爷果然是开口护了王君了。   沈北倒不管外头都说什么,他之后便忙了。   要说沈北正儿八经开始做事儿是从收拢商铺开始,解决了王先生与那两个掌柜,去芜存菁,留一个燕掌柜,如今燕掌柜与鸣音管着红楼与剩下几家商铺,红楼这试水,做的很好,事实证明,这京城这些个达官贵人见的东西多了,就爱个新鲜玩意儿。   如今这红楼做的很好,沈北算着日子,可以准备下一步了。   这一日,沈北早上起来,用了早膳之后,对浮玉道:“备马车吧。”   浮玉没问什么,当即就去准备了。   王君要出府,府上其他人自然是不敢多问,直到沈北坐上了马车,浮玉才问:“王君,咱们这是往哪儿去?”   沈北道:“去红楼。”   浮玉心里还当沈北想去吃那边的火锅了,没有多想,便让马车赶着去了。   街上热热闹闹人声鼎沸的,沈北坐在马车里,听着外头吆喝声响声一片,还有还价的,问价的,直到一阵之后,马车停了。   外头浮玉道:“王君,红楼到了。”   沈北下了马车,一眼看去,就能看到红楼先前空着的一楼如今已经摆了东西,里头竟是人很多的样子。   浮玉总归是一直跟着沈北,不常上街,看着那样子有点儿惊到了:“这儿生意可真好。”   他这一句,正让门口小二听到了,那小二看着沈北打扮虽然素净,但瞧着就是个大户人家的夫郎,立刻道:“可不是,咱们红楼如今可是这京城出了名的好地方了,这但凡是要买什么东西,上咱们红楼就对了,还有咱们红楼还有这好吃的各种小食,还有那火锅,那滋味,保管您吃上一回,就忍不住来下一回。”   沈北看那小二的样子问:“哦?那你给我介绍介绍。”   那小二听沈北这样一说:“得勒,客官您随我来。”   沈北便跟着那小二进了红楼,这柜台摆设,沈北很熟悉,他看着挑眉。   小二介绍道:“您看咱们这红楼的装潢,可别致了,瞧着多好看,那儿啊,都是卖首饰的,可都是新式样,一等一的好,客官您想看一看吗?”   “我先看看其他。”   那小二也不觉得不耐烦,继续介绍:“那边,是卖胭脂水粉的地方,还有,您看那边,这边可就稀奇了,这儿摆卖的,都是成衣,您来咱们这儿,也不需要量身裁衣,那要等许久才能拿到衣裳,那儿的衣裳喜欢哪一件,穿着便可以买,很方便的。”   沈北点点头:“那二楼呢?”   “二楼就是我先前说的好吃的了,二楼都是小食,就跟点心似得,吃着不顶饱,但是那滋味,不是小的我吹,当真是神仙吃了都流口水啊,您看看这牛肉丸子,都是专门有人用棒子打出来的,那肉,紧实弹牙,吃一口,保准让人想吃第二口!”   沈北笑了笑:“那就买个牛肉丸子吃吃吧。”   小二看着沈北提了一句,浮玉就去买了,越发觉得这就是位家中颇有身份的,对着沈北道:“那边珍珠奶茶也好喝啊,与这牛肉丸一起吃,风味更好。”   沈北听着小二说珍珠奶茶,他勾了勾嘴唇:“那也去买了。”   浮玉又去买了。   小二又领着沈北看看其他小吃,有油炸的也有烤的,看着很别致,浮玉之前没见过,都感觉开了眼界了,周围到处都是诱人香气,果真如这小二说的,不吃上一口,心里都觉得过意不去。   那小二领着沈北到了三楼:“咱们红楼一开始叫红楼啊,就是因为这处的火锅,也叫红锅,有热热闹闹红红火火的意思在里头,这里头每日是人满为患啊,眼瞅着天要凉下来了,吃一口热腾腾的火锅,那是让您从头暖到脚,不过这最近吃锅子的多,这吃锅子得去掌柜那儿排队。”   浮玉还是头一回听到这吃东西还要排队的,不由问“什么排队?”   小二挠挠头:“这人多了嘛,难免也有为了吃个锅子争先抢后的,后来就出了这个规矩,有了这个规矩之后,这情况也好些。”   那小二看着沈北问:“那您看看要号吗?要的话,小的去给您拿一个,您可以先在底下看看,一会儿到了时候,您就能吃了。”   别说,这服务还挺贴心。   沈北道:“那你去取号吧,今日我来这儿吃一顿。”   说完又看见浮玉手上拿着许多东西,他道:“你寻个地方先吃着,我再去看看。”   浮玉这哪儿能同意:“主子,这不行,哪儿有奴才自个儿吃着,主子离开的规矩?”   沈北道:“那你手上拿着这些个吃食跟着,总归也不好看。”   道理也确实是这个道理,可浮玉有些不放心:“那要不这东西我给他吃了,我跟着王君。”   沈北看浮玉真仿佛不放心他,也随他去了,那小二已经介绍完了,还得了一些吃食,倒很识趣,不继续跟着了,沈北随意看看。   这地方,自然是根据他先前给燕掌柜与鸣音的那些安排好的。   简化了不少东西,但是一楼化妆品成衣首饰,二楼小吃甜品,三楼火锅这些个标志的东西,沈北保留下来了,左右也是这楼不够大,放不下更多的东西了,不过这样也是足够了。   他看了一圈之后,心中有数,也差不多到了号,沈北正要去吃,突然一个人上赶着过来,凑到沈北面前:“这位夫郎,我手里有个号,排在你之后十位,不知道能不能与你换一换?”   这人看打扮普通,但胜在长得颇精神,手里拿着个竹片做的牌子,在身边面前晃一晃。   浮玉立刻挡在沈北面前:“你是谁,做什么要与我们换号?”   这人道:“当然也不是白换嘛,你看看,我手里这号与你手里这号差十个人,我给你二两银子,你将你手里这号让给我,左不过你再等一会儿,白赚二两银子,你觉得怎么样?”   沈北看他身上不止一块牌子,这搁在现代,那仿佛就是替人插队的黄牛。   沈北难得觉得有意思:“你替人排队,收的银子,怕是比二两多吧?”   这人一愣,看着沈北,眼神颇稀奇:“这位夫郎,原来是个识货的,既然如此,那我就实不相瞒了,我手上这位客人,他付了了十两银子让我排着队,这人就要来了,可这号还没排上,我这办事要是不利,少不得受人苛责,既然您识货,那我也不多赚您了,咱们五五分账,我给您五两,自个儿也拿一半,您将这牌子换给我?”   沈北颇觉得好笑:“不止十两吧?”   这人又是一愣。   沈北道:“二十两,总是有的。”   这人听着沈北这话脸上满是赞叹:“夫郎在家中定是个厉害的,我这点儿小心思,竟然是瞒不过您的慧眼,今日遇上您这么厉害的,算我认了,十两银子,您就将这牌子还给我吧?”   沈北笑了:“不换。”   这人脸色一僵:“不换?”   沈北道:“是你怕得罪人,与我有何关系?”   这人目瞪口呆的看着沈北,仿佛没想到,为什么沈北与他说了这么许多,居然最后来了句不换,但换不换,自然看沈北主动,他满脸无语的笑着摇头,倒也没有纠缠,就离开了。   沈北轻笑一声,浮玉看着沈北笑,不由问:“此人好生无礼。”   沈北却摇摇头:“挺有意思的一个人。”   浮玉不解的看着沈北,二人到底入了包厢。   一进包厢,那小二便来询问沈北要点些什么,这时候,沈北从怀中掏出一块牌子来,放在小二面前:“我要见你们大掌柜。”   小二一看那牌子就愣住了,先前这红楼刚办的时候,所有来红楼的无论是跑堂的还是做后厨的,第一时间都领到过一张图,那图上画着个牌子的样子,所有底下的掌柜都说,但凡看到拿着牌子的人上门,那这客人要什么不能收银子,开业这许久了,所有人,也没见过这牌子,如今倒是看到正主了。   那小二态度立马恭敬不少:“小的马上就去。”   不一会儿,这小二便将这一楼的掌柜给喊过来了,那掌柜看着沈北作揖:“客官要见大掌柜,请随我过来。” 第110章 红楼(一更)   浮玉瞬间懂了,王君压根不是真的来吃这火锅的,他当即颔首,没有再说话。   沈北跟着那掌柜从另外一个隐蔽的门出去,浮玉看着沈北过去,面对之后小二突然端上来的火锅,他想了想,吃了起来。   掌柜的道:“这儿每一个房间都有另外一个侧门,通往外头,为的就是不引人注目,这也是大掌柜当初吩咐好的,贵人这边请,大掌柜就在顶层。”   沈北颔首,入了顶层那掌柜便退下了,只听得里头鸣音的声音:“谁?”   沈北道:“是我。”   鸣音一愣,看着沈北像是没有反应过来,而后立刻站起来了,冲着沈北便行礼:“王君怎么亲自过来,若有事情,传信过来,奴才去王府拜见才是。”   沈北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说来,他自己倒是头一回看见,他道:“我今日过来是想问你,先前吩咐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鸣音看沈北过来心中多少有数,他请沈北坐下之后便给沈北斟茶,待服侍完沈北用茶之后,他才娓娓道来:“当初王君交给我与燕掌柜那份册子上记录的,我与燕掌柜都在尽力办,只是尚未都处理好,所以也没有去向王君回禀。”   他说着转身去取了一本名册:“这是我按照王君的要求去牙行买的人,这些人倒不难办,调教之后,就可以用了,只是,这红楼一下子崛起,断了不少人的财路,王君先前在册子中提示的,与商会接触的事儿,一直也没有办好,请王君责罚。”   沈北也没指望他们这么快的时间既弄了红楼,又将其他事情都处理好,当初他除了将红楼该如何经营的方法写出来之后,还额外写了他接下来需要什么人,以及让燕掌柜与鸣音与商会接触。   商会不是别的地方,顾名思义,就是商人们集中交易与来往的场所,基本通商的地方,都有一个商会。   沈北问:“断了谁的财路?能让你们至今与商会都接触不了?”   说起这个,鸣音也有些苦恼:“燕掌柜原本与商会是有些联系的,毕竟他手下商铺货物出入,许多也是往商会走,咱们红楼一开始也是如此,只是咱们不是在底下卖出成品的首饰嘛,这京城首饰圈儿的,那天工斋算是一家独大,天工斋的大掌柜,在商会身份不低,脾气也不算好,便对我们红楼有意见,眼下除了基本供货之外,商会那些个有些身份的大掌柜,因为这天工斋掌柜的缘故,压根不与我们来往。”   其实鸣音这说的只是其中一方面,主要开始,红楼这一开始势头太猛,损了许多其他人的利益了,而且,红楼开的时间不长,可以说资历浅,如今看着红火。   但是这市场上最不缺的就是模仿者,待有人照着红楼的模样模仿着也搞出个什么蓝楼紫楼的,这红楼的价值,就不显得多高了。   这一点,沈北清楚的很,因此,他才在这个时候走下一步。   他道:“眼下浮玉在下面,我与浮玉出王府许多人看见,你一会儿让人换上我的衣裳,我要私下出去一趟,不想惹人注意。”   鸣音听着,沈北这莫非是打算自个儿去商会吗?   他道:“这天工斋的掌柜据说很喜欢商会的茶点,往常一呆就是一整天的,今日想必也在。”说着他顿了顿,又说起一件事情来:“先前去牙行的时候,奴才遇上个厉害人物,此人是个兽皮画师,厉害的很,奴才亲眼见过,他三两下将一个人画成另外模样。”   易容术?   沈北本不打算多做隐藏,只因为,这儿的哥儿跟闺中小姐似得,平日不太出门,沈北的长相,外头人知道的不多,而且哥儿出门戴个面纱并不是什么稀奇事情,沈北本打算戴个面纱,却没想到,这世界,还真有易容术这玩意儿?   他倒有些好奇:“人在何处?”   鸣音道:“王君稍等,此人正在伙房。”   饶是沈北,也不由挑眉。   鸣音想起此事也觉得有些好笑:“这人就这么一门手艺活儿,可寻常人,哪儿用得着换脸?他生意冷淡,日子快过不下去了,奴才去牙行挑人,他听说奴才是挑厨子的,说是自己刀工很好,奴才便买了他。”   这人一会儿就被送了过来,他一直低着头,也不敢看沈北。   沈北道:“抬起头来。”   这人缓缓抬头,沈北见他年轻的很,长得还有几分好看,鸣音便道:“这位贵人需要你用那画脸的手段换个样子,能做到吗?”   这人赶忙道:“这是奴才的老本行,能啊。”   这话说的俏皮,又觉得好似说的有些不应该,又闷声道:“奴才这就去拿了工具给贵人换脸。”   鸣音却喊住他:“此事,你若张扬出去……”   鸣音还没说完,这人已经飞快道:“奴才从前做的就是这样的活儿,规矩我懂,奴才还想好好活着呢,一定不会说出去的。”   这人说的坦荡想的又通透,沈北挑眉,今日这一来红楼,遇上的人,都挺有意思。   鸣音这时候却想起另外一件事情来:“主子既然要去商会,那还有一件事情,这商会平日里都是一些侍卫管着,其他的都是商人,里头那个管事,姓赵,名汉,此人是个做珠宝生意的,一般卖一些原石,与天工斋的颇有些合作关系,可当真是个小人,因商会有限额,加入商会也需要缴会费,此人为了不让自己的排名往下落,便一直致力于剔除新来加入商会的新人,主子遇上他,还是走开些,有道是小人难防,奴才怕主子在外头有什么意外。”   半个时辰后,浮玉与一位穿着沈北衣裳的人入了王府的马车,而后在城中缓缓游荡起来,另外一边,一个穿着一件靛青色衣裳的哥儿,戴着个面纱,缓缓走进了商会的大门。   这哥儿自然是沈北,如今的沈北,却与之前的样子大不一样了。   沈北的面容,本是略柔和的瓜子脸,但是眼下看着成了圆脸,眉毛浓了些,眼角的泪痣已经看不出来了,鼻梁也没有先前的挺,鼻头大了不少,总得来说,若说先前的沈北样貌在人堆里漂亮的十分扎眼,那他如今的样子,便是平平无奇,甚至有些丑。   沈北却对自己眼下这副样子十分满意,当然觉得脸上厚重的很除外,他脸上沾了其他东西,用类似化妆的手段上过脂粉,调过整个肤色之后,沾上去的东西与他脸部完美融合,除非上手去捏,否则看着,是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再加上如今沈北又戴了面纱,如今看着,竟真的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他进入商会,在商会走了一圈,就在他走这一圈的时候,早有人盯上他了。   一般人都知道商会是什么地方,不太进来,但是沈北一进来,便四下看起来,活像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这商人也分三六九等,商会的人,都觉得外头的游商没出息,沈北的样子,一看也不像是在商会排的上名号的人。   要进入商会,还得去登记,沈北便去了前台,里头那人便问:“这位掌柜哪儿人?贵宝号叫什么名儿?”   沈北道:“京城人士,红楼。”   那里头的人便顿住了,这红楼与天工斋闹的不太愉快的事儿,如今这商会还有谁不知道的,先前不是说红楼的大掌柜来过了,这加入商会的事儿无疾而终了吗?   这怎么又来个红楼大掌柜?   这人看了沈北几眼,还没说什么,沈北身后突然有个人出了声:“红楼的大掌柜?我记得是个长得十分漂亮的哥儿啊,你长得这么丑,别是冒着名来耍人的吧?知道在咱们百户商会耍人是什么代价吗?”   沈北回过头去只见一个高大的汉子走过来,此人穿着看着颇富贵,手上盘着两颗狮子头,拇指上一个碧绿的翡翠扳指。   沈北眼神颇好,他看了一眼那翡翠扳指便知价值不菲,不由挑眉。   鸣音在他来之前便说让他遇上那位叫赵汉的,躲着点儿,如今他刚到,只怕是遇到正主了。   赵汉看着沈北,打量他一番,撇撇嘴:“你莫非以为,最近红楼这势头好,便能来沾光了?”   他一出来,这商会其他手边没什么事儿的都看过来了。   都知道赵汉什么德行,可都是商会中人,赵汉也只是挡别人,没有挡自己财路,这也不是做好人的时候,不过看着沈北那小身板儿,这毕竟是个哥儿。   只怕一会儿这位小哥儿,能让赵汉给说哭了。   不由默默观察沈北与赵汉。   沈北看着他,突然道:“你手上的翡翠扳指,种水真好。”   赵汉正与沈北说着红楼,红楼突然说到他扳指上头来了,但说起这个,赵汉眉毛一挑,有些得意:“那是!老翡翠,这水头,这色儿,这样的好货市面上不多见,只怕是宫里头都没几件。”   沈北道:“那若我想买,先生能卖吗?”   赵汉听着,眼珠子差点儿没瞪出来:“你知道这什么价位吗?你就说想买?”   作者闲话:  作者说:追文辛苦,隔壁《当直男穿成哥儿》也是一个世界观的,种田经商文,有意可以看下。   qq读者群588973294 第111章 商会(二更)   沈北道:“价格不是问题。”   听着沈北口出这样的狂言,周围不少人都笑了,都看沈北年纪不大,都知道红楼,也都猜红楼背后有人,看看沈北,只怕这位能顶着红楼名号的,说不准是红楼背后东家的公子吧?   看样子是不差银子,不过他这话对赵汉说嘛。   赵汉觉得这简直是活财神送上门来了,这小哥儿一看就不机灵,他眼珠子一转:“我这手上的戴了好久了,自然是不能卖,不过我是做原料生意的,这位小哥,不如看看我的料子?”   沈北笑了:“好啊。”   沈北再出惊人之语,旁边那些人本来不过有意无意观察一下,这会儿瞧着沈北真打算去赵汉那儿买料子,不由一个个都靠过来些。   这有道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个个都凑过来看热闹,也没人劝着沈北别买。   事实上,这赵汉手上戴着那个扳指这种料子,那显然是极品了,这种好料子,真开出来,早让人给抢疯了,沈北要现买料子,那价格上,被赵汉砍不说,这他要是想买原石,那只怕是砍的更多。   赵汉一看周围都凑过来看热闹了,盯着沈北仿佛盯着银子,他笑起来:“来来来,这位小哥这边请。”   沈北就跟着赵汉过去。   跟着的人面面相觑,看了一眼,都默默跟上了。   这商会有各个商人专门用来展览的一些商品,赵汉带着沈北便到了他那些个石料展览的地方,他指着那几块石料子道:“你来看看,我这些,可都是好料子。”   沈北却看来看去道:“没一块料子比得上你手上那扳指好看的。”   赵汉一听差点儿没忍住:“我说小哥儿,您要是真非得要一个我这样的,只怕只能赌一赌运气,去看看那边没解的石头咯,说不准呐,你运气特好,就开出来一块儿呢。”   说这话,就有点儿不耐烦了,他算是看出来了,沈北是真的门外汉,也是真的傻,不过眼光倒是真的挑,想买与他手上那扳指一样成色的料子?他自个儿有,他不得自己留着?还能放在这儿?开玩笑呢吧!   他嘴上说那么一句就是糊弄沈北去赌石呢,这十赌九输的事儿,他就是看着沈北八成是看不上他这些料子了,非得让沈北出点儿血。   其他人也看出来了,就看沈北怎么应对,万万没想到,沈北一听,他道:“我运气一向挺好的,要不我去看看?”   其他人都绝倒了。   倒是赵汉又笑了:“那成,小哥儿你自个儿去挑,挑完了,让人去解就完事儿了。”   沈北便真去了,他在那一片没解开也没看窗的石头堆里走来走去,走了好一会儿,其他人都觉得没意思走了,这时候,沈北拿了一块石头。   这石头是真不太大,比沈北的手掌就略大一点儿,他仔细看了两眼,而后对着赵汉道:“就这块儿了,多少银子?”   赵汉一看他挑的不大,而且还是在成色不好那一堆石头里捡出这么一块儿来,能好到哪儿去,他摆摆手:“今日遇上也是有缘,三百两吧。”   有没走的,听着赵汉这个价格简直咋舌。   三百两?三百两都能在天工斋买一套看得过去的首饰了,用得着用这银子来买这破石头?   倒是还有人看着沈北摸不摸的出来,哪儿知道,沈北笑了:“行,那就三百两吧,说好了,不反悔了吧?”   赵汉道:“那是,小公子真买就去那儿付账吧,你去付完账,这石头,才能开解。”   沈北便真去付账去了。   等回来,他将这石头给那开石头的师傅,而后他就在旁边看着。   毕竟赌石这种事情,到底也没有百分百绝对的,旁边有爱好这一口的商人,凑过去多看两眼。   赵汉自个儿做了这笔生意,立刻捏着他那俩狮子头缓缓走开了,他可不想看着一会儿沈北哭。   哪儿知道,他刚走出去没一会儿,突然听到有人惊呼一声:“这有色啊!”   赵汉脚步一顿,眼睛一瞪,而后蓦地回头。   三两步又凑过去,那边已经开出一个窗来了,旁边的人都看的呆了:“这这这,这色好啊!那边小心点儿,再磨一磨!”   那解石的师傅都深呼吸一口,这好久没见这么好的料子了,他小心翼翼再往下磨,旁边的人都看着眼睛瞪得越来越大,一个个激动的厉害,等半面全部露出里头的肉来,所有人都惊呼了。   “这料子绝了!这位公子,你这料子绝了啊!”   只看那块料子露出的部分绿莹莹的,一片诱人,像是一汪水,除却旁边有些许裂纹之外几乎没有什么瑕疵,而这点儿裂纹对于这样颜色与种水的一块料子来说,简直不算瑕疵。   沈北看着那料子笑了笑,他回头看向那赵汉:“我说我运气一向很好,看,我也能做一个你那样的扳指了。”   他们哪儿知道,沈北从前都会做珠宝设计了,那这看料子的本事,又怎么能不学?他要是这点儿都不懂,怎么在圈子里玩儿?都知道沈家少爷是个精通各种玩意儿的主,一般人靠这致富,他靠这,就是赌个新鲜,偏偏他真就眼神好运气好,每回看中的,就能开出好料子来。   要不是沈北不混这圈子,那圈子里保准有沈北的大名。   赵汉却看的呆掉了,就这块料子,搁在他手里,这要是找人加工做成东西,那价格能上天去!   他刚才却,三百两卖给了沈北!   赵汉心口都像让人挖了似得,他当即大喊一声:“我不卖了!”   他这一声嚷嚷,其他人都不激动了,看看他,又去看沈北。   沈北却勾了勾嘴唇,眼里却没有笑意:“这行商无信而不立,这位掌柜,你这么做,可不大好吧?”   他这一句说的,旁边那些个围观的纷纷面面相觑,这沈北刚才一副傻白甜的样子,都看在眼里,这会儿突然这么来一句,不少人都反应过来了。   这位公子哥儿,他哪儿是一开始不懂啊,仔细想想,他当时就要被赵汉找茬,当即开口让赵汉转移了注意力,而且是真有本事,挑了块儿石头,里头就有货!   这是活脱脱的扮猪吃老虎啊!   都是商界混了多少年的人,一个个自认看人准的很,没想到今日,居然在沈北身上栽了跟头,一个个都新奇起来。   毕竟这赵汉可是出了名的泼皮,他们倒真想看看沈北怎么对付他!   赵汉道:“这东西没出这门呢,什么信不信的,总之我就是不卖了,你又能怎么的?”   这就是明显耍赖皮了,而且是明目张胆的耍赖皮,为了这块料子,他就是不准备要脸面了!   沈北这会儿倒没笑意了:“银子我付了,石头开出来了才说这话?掌柜的,那我可否猜测,您若是将石头卖给别人,别人那儿开出好料子来,你不会私下将好料子都扣下来吧?”   这话一说,其他人都讳莫如深。   老实说,这解石为何要当面解,就是怕沈北说的这种行为。   赵汉虽然赖,但他毕竟要做生意,背上这么个名头,以后生意,可不好做。   赵汉哪儿听不出沈北的意思,他当下就火了:“你竟然敢污蔑我!来人呐,给我把他撵出去!”   沈北冷笑一声:“这商会要都是你这样的货色,那不加入,倒成了一股清流了。”   这话一说,其他人可就不干了。   “诶你这小哥怎么说话呢?你说赵汉就说赵汉,什么叫商会都是他这样的货色?咱们卖石料可是有原则的,眼红归眼红,这明码标价的生意,做了,那就算是赔了,跪着也得做完!”   这人话说完,那赵汉脸色越发不好了,他瞪了一眼说话的人。   本来这事儿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沈北这一句,因为一个赵汉,将整个商会做玉石生意的都给点了一遍,那其他做这方面生意的自然就坐不住了。   规矩大伙儿都知道,也都看出赵汉的打算来了,这会儿赵汉自个儿不想卖,却要连累商会其他人的名声,那自然是不行的。   其他人便道:“我说赵掌柜,这位小哥东西都买了,银子都付了,你再这样,可不合规矩啊。”   有人开了头,那便有人应了:“可不是,咱们做生意,有赚就有赔,可不兴赔不起的人呐,再说了,你也没赔,这料子收过来的时候自个儿没瞧仔细,这也怨不着人,我看你还是大气些,就认了吧。”   赵汉听着心里越发火了,吼道:“认什么认!不是你们的东西,你们不心疼是吧?我就一句话,这料子他今天没出这个门,这东西就是我赵汉的东西!他不过是踩了个狗屎运,拿着我赵汉的石料子开出块儿好料,那三百两我还给你,这料子,你不能拿走!”   赵汉口不择言,这头一句可就犯了其他人的忌讳了,本来也就是随口帮两句意思一下,可赵汉这么一说,那都是嘴皮子厉害的,也真不怂。 第112章 来信(加更)   “赵掌柜,你这话可说的好笑,你一个人为了不在咱们这百户商会排名落下去,赶了多少新户,这咱们就不说你了,如今你这做生意,连这点儿诚信都没有,要连累咱们整个商会的名声了,那我们为了自己的名声,还不能说你两句了?”   赵汉脖子都红了:“你给老子闭嘴!”   “什么事情,这么吵?”这时候,一个人的声音突然响起。   其他人都默了一下。   一个个表情都讳莫如深起来。   沈北却缓缓勾起了嘴唇,而后抬头,只见二楼正站着一个人,此人头发花白,长得慈祥,但眼神颇锐利,如今拧着眉,看着底下一群人,显然是本来在二楼好好呆着,但是底下吵闹声太响了,就把他吵出来了。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连同赵汉都没有说话,反而是视线有些飘的低下头,对这位,连看都没敢看一眼。   但这时候,沈北却开了口:“他们因为我的事儿在吵呢。”   那人便看了一眼沈北:“这位小友是……”   “我来买石料子,这位赵掌柜看我开的出来的料子好,不打算卖给我了,我不曾想这商会居然这么没有道义,觉得这商会,浪得虚名的很。”   沈北之前说这话,人家还不觉得有问题,结果他当着这位的面又这么说,旁边有人立刻道:“你知道这位是谁吗?你怎么敢当着会长的面这么说话!”   沈北笑起来,淡淡道:“当着谁的面,我都是这话。”   商会会长看着沈北挑了眉,他打量沈北年岁不大,倒是有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锐气,当着他的面,说这话,岂非是当众打他的脸吗?   但会长倒也没说什么,他活了大半辈子了,能坐到这个位置,也不是让沈北一句话便能挑起来的,倒是赵汉,他淡淡道:“你既然是来买石料子的,赵汉,你将那料子给他就是了。”   赵汉一听眸中闪过一丝不忿,但当着会长的面,他再不忿,也只能咽下去了:“是。”   其他人看这事儿会长都发话了,到这儿,也就散了,一个个都打算走了。   但是就在这时候,沈北突然问一句:“既然您是会长,我还想问一句,这商会,为何不许红楼加入?”   那会长本想得个清静,结果听着沈北又说起红楼来,他倒是挑眉:“这位公子是红楼的?”   沈北道:“我听说,因为天工斋掌柜的缘故,这商会不许红楼入,是这样吗?”   沈北此话一出,其他人几乎都是倒吸一口冷气,这天工斋掌柜跟会长可是多年好友啊!他可真敢说啊!   那会长皱了皱眉,这时候,另一个人从他身后的屋子走了出来,不是天工斋的掌柜又是谁。   这位天工斋的掌柜是出了名的急脾气,刚才听着外头吵吵,他没出来,这会儿沈北突然说起这个,他可就坐不住了,一看沈北他眉头就皱起来:“这话是我说的,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沈北看着这天工斋的掌柜:“那我倒想问一句,您老在商会地位高,这些年,日子过得舒坦了,别是老糊涂了吧?”   沈北这话一出来,其他人是真的炸了!   他到底知不知道百户商会在京城什么地位?眼下可不是百多年前,士农工商,商排最末的局面啊!这华国的开国皇帝便重商业,提倡行商者走动,商人地位虽然比不上当官的,可绝对不低,端看这商会能在华国全国都有分布就能看出来了。   这天工斋也是百年老字号了,这代掌柜的,那在华国都排的上名号的,他一个新开的红楼,开罪了老爷子,老爷子没让人直接砸店就已经算是给他面子了,如今居然敢当面说人家老糊涂?怕是不要命了吧?   天工斋的掌柜眉头一皱,却道:“年纪轻轻别这么傲气,激将法用的这么明显,老夫还是看得出来的。”   沈北道:“那您可说错了,我这说的是事实,不是激将法,守旧不是不好,只是当改的时候不改,天工斋是老字号没错,虽说这首饰一栏里头,天工斋独占鳌头,可只守旧,只怕是要被后来居上,还是您已经老了,不想去做这些创新改革的事儿了?”   那商会的会长看着沈北,突然挑了眉,回头看一眼天工斋那位掌柜,天工斋那个掌柜被他看得这一眼弄得眉头皱的死紧,蓦地转头又进去了。   商会会长笑了笑,看着沈北道:“这位小公子好利的一张嘴,既然想辩,请上楼来吧,如此喊话,总不合礼仪。”   其他人听着这话一个个面面相觑,而后眼睁睁看着沈北上了楼。   商会会长看着沈北缓缓走上来,打量着沈北年岁最多也不超过二十,比他儿子年岁还要小,可一双眼睛,倒是坚定,他进了门,沈北便紧随其后。   周围安静的很,沈北只见里头那位天工斋的掌柜手边正放着盏茶,显然,先前这二人是在这儿饮茶。   商会会长指了指右边的位置:“你就坐那儿吧。”   沈北便走过去,还真就坐下了。   三人三面,那商会会长打量着沈北:“红楼,是你的产业?”   沈北道:“是。”   会长道:“你年纪轻轻,脑子活络,是有些新点子,可年轻人也要磨炼,太傲气,在外头生意不好做。”   那天工斋掌柜压根也不说话,他只自顾自喝茶。   沈北笑了笑:“好不好做,还是看我想如何做它。”   这话说的冲,他若说一句两句倒还好,只是说了好多次,两位商界风云人物都有些听不下去,会长道:“你若只是大放厥词的,还是下去吧。”   沈北道:“我就是为了在二位面前大放厥词才上来的。”   沈北这话一出,即便是商会会长也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你不是……”   话说出口,这位久经商场的老者算是反应过来了,他瞧着沈北:“你是故意在底下闹出动静来的,事先知道我今日在商会?只怕是知道赵汉这人脾气如此,所以故意套了他?可怜他怕是眼下都不知道,自己被你利用了。”   沈北颔首。   “我若不闹,直接求见,二位闲情逸致,只怕不乐意见我。”这些个商界大佬,如何愿意见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哥儿?   那天工斋掌柜的眉头皱起来了:“心思不纯。”   沈北听着这评价淡然道:“我不是个喜欢废话的人,便直说了,我有一个赌,想与二位打。”   这话倒是让人想不到,两位对视一眼:“什么赌?”   沈北笑了笑,说的既淡然,又轻狂:“就赌,商会不插手,五个月,我能让这京城商界格局大变。”   这时候,还没有人知道,以后名震天下的万国商行,便是从这儿,开始的。   平西王府的马车绕了一圈,又回到了红楼,还是那个包厢,浮玉在那儿等着沈北,不一会儿,见沈北回来,他松了口气。   沈北道:“回王府吧。”   浮玉当即扶着沈北出去,没有人知道,平西王府的王君在红楼换了一张脸,出去了一趟,又回了王府。   这日之后,沈北便忙了起来。   他这一忙,足十多天的时间。   这天,门房送了封信过来,浮玉接了,送到沈北面前:“是将军府的信,郎君写来的。”   沈北打开看了一遍,便收起来。   浮玉看着沈北:“郎君怕是想王君了,所以写封信过来问好呢。”   沈北点点头:“确实如此,东哥儿的身子也大好了,这几日我忙得也挺久的,你收拾收拾东西,回将军府住两日吧。”   浮玉一听就喜了:“这是大好事儿啊,奴才去准备点儿礼物,到时候带过去。”   说起礼物,沈北倒想起一个事儿来:“先前订的那个腰坠,是不是送来了?”   “是啊。”浮玉就知道沈北要问这事儿:“早几日就送来了,奴才保存好了,王君现在要瞧一瞧吗?”   沈北道:“一会儿你去找竹柳要先前放在腰坠里做香囊的药方子,配了之后拿过来吧。”   浮玉听着颔首:“是,奴才这就去办。”   再次准备去将军府,与上回团圆宴不同,这次是沈北一个人打算去,规模当然没有之前的大,但是也是王君回府探亲,该有的规矩还是有的,随行人员,伺候的人,需要用的东西,以及准备好的礼物,一应俱全。   萧长平回府的时候,看着浮玉在忙东忙西,回头看了一眼红卯,红卯道:“是王君打算回将军府住两日。”   萧长平那脚步愣是一顿,这半个月来,沈北似乎比他还忙,每日不是在看些什么,就是写些什么,萧长平不问,只让浮玉将人顾好了,按时提醒沈北休息,免得身体吃不消。   这会儿沈北倒是在休息,见萧长平进来,他正去找旁边一个盒子。   萧长平还没说话,沈北便拿了个盒子出来。   这盒子的样子,他先前看见过,之前沈北给沈郎君准备腰坠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盒子。 第113章 回府(一更)   萧长平先前曾向沈北讨过一个腰坠,如今看着这个盒子,他将到嘴的话给咽下去,接了那盒子,打开一看,果然是个腰坠。   他将那腰坠拿出来,面上终于带着点儿笑意:“你亲自画的花样?”   沈北道:“王爷有言在先,我自然不会敷衍王爷。”   萧长平自然知道他不会敷衍,先前他以为他要他做菜,那手被烫成那样,他要是个会敷衍了事的,不自己做菜,让下人来不就行了?   如今看着这坠子,萧长平还能嗅到一股子药味:“里头放了什么?”   沈北道:“先前做腰坠的时候,我命人请了大夫,配了几味能让人舒缓心情的药,制成药丸,用纱布包着放在坠子里头,佩戴久了,还有安神作用,晚上能休息的好点儿。”   听这意思,到底是先前为沈郎君准备的,萧长平方才是高兴的很,听了沈北这一番解释,偏偏想起这东西是自己要来的,不是沈北自发想起来给的。   虽说是独一无二,可他这是对沈郎君动的心思,也不是对他。   萧长平察觉自己这心思,伸手去捏了捏沈北的手。   沈北刚说完,便看萧长平伸手过来,他看看萧长平拉着自己那手,轻轻的捏,老实说,这样子不是调情,倒像是——心情不好了求安慰?   心情不好什么?   沈北左右是没觉得萧长平为什么突然心情不好。   他那心思一日几变,沈北懒得猜,便随他去,他要捏就捏吧,反正也不掉肉。   这时候萧长平道:“我陪你去将军府。”   沈北看着萧长平:“王爷有空?”   萧长平道:“有。”   那沈北没意见。   萧长平看着他这个他去也可以,不去也没什么的表情,牙根不知怎么,有些痒痒,他这一痒痒,就想咬些东西,咬嘴?   只怕是容易起火。   便捏着沈北的手突然抬起来。   沈北还没反应过来,只看着萧长平蓦地张口,一口咬在他的食指上。   沈北略惊。   他这人向来淡定的很,可这会儿着实惊了一下,萧长平是真咬了他手指了,不是特别痛的那种,就轻轻咬了一下,又像是泄愤,又像是怕咬痛了,咬了不算,还磨了磨牙。   沈北想抽回手,奈何萧长平捏的紧,愣是抽不回来。   他不耐烦了:“放开我。”   萧长平看他那样子便知他恼了,他难得恼一回,偏偏萧长平就不想放了,索性伸手揽住他的腰,将他整个人往自己这儿拉了拉。   沈北较萧长平稍矮点儿,萧长平低头看他,鼻尖在他脑门上蹭蹭,轻笑一声:“王君生气了?要不要也咬回来?”   沈北感觉额头有些发痒,空着的那一只手抬起来,覆盖在萧长平口鼻之上,却感觉萧长平探出舌尖,在他手心舔了一舔。   沈北只觉得手心一痒,萧长平突然又放开他,冲着他勾了勾嘴唇,笑的颇有几分意思。   沈北挑眉,他这是,勾引吧?   萧长平让沈北这眼神看了个正着,不知怎么的,颇有些不自在,又有些无奈,他对沈北的心思,他眼下自己清楚的很,沈北对他眼下是什么心思,萧长平若说不知道,那是假的,都说先动心思的人先输。   如今他花心思想要让沈北动心思,却是无比艰难,只是萧长平没想着逼他,沈北的脾气,只怕逼着他,适得其反。   萧长平也不是个蠢人,温水煮青蛙,左右他是他的王君,他总能让他适应他的存在,因为没人能如他一般理所当然的与他亲近,待他渐渐习惯身边只有他,也便再离不开他了,而习惯,是可以慢慢养成的,不是吗?所以,不必心急,他们的时间,还长。   去将军府的事儿毕竟定下来了,第二日便打算出发了。   但是天不遂人愿,这事儿定下来,沈北本觉得没什么,但是这一晚,偏偏沈北没睡好,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他早上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睡觉的姿势有些扭曲,而且腰酸背痛加落枕,整个人动一动就有些酸痛。   浮玉给他按摩了许久,才缓和了一些,因为这个原因,沈北全程黑着脸上马车。   上了马车,看着马车里惦着那厚厚的垫子,沈北挑眉,如今他确实很需要这垫子,萧长平坐在对面,看着沈北被那马车颠簸一下就蹙眉,颠簸一下就蹙眉。   萧长平看的也皱眉,冲着沈北伸出手:“过来。”   沈北不明所以,左右觉得不是坏事,便凑过去一些,萧长平将他抱着,坐在自己腿上:“这样舒服一些。”   沈北勾了勾嘴唇,人肉垫子,确实舒服些,这路程还有一个多小时,他想了想,靠在萧长平胸口:“我再眯一会儿,到了王爷喊我。”   萧长平便见沈北靠在他胸口,果然闭上了眼睛,他搂着沈北,将他搂的紧一点儿。   沈北说眯一会儿,还真就睡着了。   等马车停下来,他也没察觉,沈北昨日决定来将军府,浮玉也有派人送信,今日不是团圆宴这样的日子,也不必全府出来迎接,但到底沈郎君是在门口接着的。   红卯冲着里头喊一声到了,却见萧长平将马车帘子掀开,而后,他一瞬间看到了王爷怀中睡着的沈北。   红卯一阵惊愕,放低了一些声音:“王爷?”   萧长平索性将人一抱,而后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眼神中,将沈北抱下了马车。   沈郎君都有些傻眼了,他看着萧长平抱着沈北,还以为沈北出了什么意外,结果看过去,沈北面色红润呼吸均匀,萧长平道:“郎君,他睡着了,本王先带他去休息,一会儿醒了,他再来拜见郎君。”   沈郎君差点儿都没缓过来,只知道点点头,看着萧长平抱着人进去了。   萧长平这一抱,可谓惊为天人,将军府的下人哪儿见过这个阵仗,只见萧长平一路将沈北抱回先前住过的小楼,将军府的下人一个个都炸锅了,都说这大公子可不得了,如此得宠,先前外头还有传闻说不得宠,可见这传闻是真的不可靠啊!   按照规矩,沈北回府了,得先拜见长辈的,如今沈北让萧长平抱回来的,还是萧长平替沈北去意思了一下,那即便是沈老元帅也没多说什么,其他人自然就更不多说什么了。   浮玉按着规矩拿了一些小东西,算是沈北回来的礼,也给二房三房的人送过去。   这几日,二房三房也不是没事儿,先前二房长哥儿沈敏就在议亲,如今事情定下来,二房也是挺忙的,不是在挑绸缎就是在挑首饰,这嫁妆也得准备着,总之事儿非常多。   沈北这一回来,正赶上这个时候,本来也不打眼,都知道沈东的身子好了,这会儿沈北显然是回来看沈东的,跟他们也没关系,而且平西王也没有跟着一道过来,沈北虽然是王君,但也是晚辈,倒没这么大的规矩了。   至于三房,前日刚出生了个大胖小子,侍君出的,王氏倒修生养息闭门不出起来了。   沈北这一睡,其实没一会儿也就醒了,不过那会儿萧长平都替他拜见过长辈了,倒不是沈北脸薄,只是正常来说,让人抱进来,差不多也就行了。   没去问萧长平为什么不喊醒他,沈北去了沈郎君那儿。   到了沈郎君那儿,沈北看着沈郎君面色好了不少,身边正是沈东。   沈东先前面黄肌瘦,如今这人一下子没有养胖,但是总归气色好了许多,眼睛也有神了,看着沈北大概是很久不见了,有些怯怯。   沈郎君在他背后推一推他:“你不是想着哥哥吗?这会儿不好意思什么?”   沈东有些害羞了,小小的脸蛋红了一片,揪着沈郎君的衣裳,小声喊了一声:“哥哥。”   沈北冲着他一笑,他就羞的将脸埋到沈郎君衣服里。   这孩子害羞成这样,倒看着挺可爱,沈北是不喜欢孩子的,但是见他害羞,不皮,于是出言逗了逗:“东哥儿这莫非是不认识我了吗?你这样,我会伤心的。”   沈东像是害怕了,蓦地抬头,正对上沈北的视线,整个人有点儿焦急似得,拉拉沈郎君的衣摆,又看看沈北,想张嘴,又不好意思说什么,最后憋出一句:“不是的,哥哥。”   沈北觉得有被可爱到,不逗他了:“知道你没忘,过来吧,抱一抱。”   沈郎君看着沈北逗孩子,笑着摇摇头。   沈东一小步一小步的挪到沈北面前。   沈北蹲下来,抱了一抱,只看见沈东小脸通红一片,耳朵根都红了,他伸手摸了摸:“怎么这么害羞?”   沈郎君摇摇头。   沈北便了然不说了。   那头便有白琴将沈东抱下去。   沈东被抱下去,沈郎君才道:“这孩子糟了大罪了,之后便有些怕人,如今除了白琴与我,府上谁都不亲近,只躲在房间里,全然没个孩子的样子,我看着也很忧心,他如今能亲近你,可见还是念着你这个哥哥的。”   沈北道:“这几日他身子还好吧?” 第114章 目中无人(二更)   沈郎君拉着沈北到一旁坐下,才细细说起来:“当时你说这戒药瘾的法子就是生生熬过去的时候我就知道这关难过,诶。”   似乎想起当时的场景,沈郎君眼眶都红了:“你没瞧见,他吼的喉咙都出血了,要不是我绑着他,这身上怕是没有一块好肉,太遭罪了。”   沈北道:“能戒了,以后不沾,这辈子也安然无事,虽然吃了些苦,但是是值得的。”   “是啊,你瞧我,你说的对。”沈郎君道:“若不是你发现,他一辈子顶着个疯子的头衔,日子还怎么过?如今虽然吃了苦,但是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如今这事儿也过去了,总归没有留下什么不好的病,我也请大夫看过了,他虽然伤了些脾胃,但总是能养好的,其他也没什么。”   沈郎君深呼吸一口气:“前几日我都顾着你弟弟,直到他身子好些了,我才听着外头说了什么,异星什么的,你受委屈了吧?”   沈北道:“没什么大事儿。”   沈郎君有些心疼:“你这孩子,什么事儿不能跟阿么说的,也得自己这样撑着。”   沈北道:“真没什么大事儿,如今王爷待我挺好。”   沈北说起这个,沈郎君眉眼倒是笑意:“是,王爷是待你好,上回瞧着就不错,看着他待你这样好,我心里也高兴。”   左右在将军府所有人眼中,沈北的仪仗就是萧长平,萧长平对他好,那他便有底气,沈北听了沈郎君的话,但笑不语。   过了一会儿,问:“沈将军之后,有来看过东哥儿吗?”   沈北说起这个,沈郎君叹了口气。   “他倒是来过。”沈郎君说的时候想起什么似得,眉头都皱起来了:“就来看了一回,正赶上东哥儿这药瘾犯了,我自然记得你的吩咐,没让白琴准备药,只能绑着他硬生生的熬,他看了一会儿,就走了,之后再没来过。”   沈北看着他:“那你……”   沈郎君听沈北这一句就知道他的意思,他摇摇头道:“我若说先前对他还有些念想,总顾念着他是你与东哥儿的生父,韩侍君这一事之后我也看开了,总归日子就这样过,我这想开了,倒是在府里没这么束手束脚了,如今二房在准备婚事,三房又添了人,我抓着事儿,管着中馈呢,他也说不出我什么错处,总归我这大郎君的位置在这儿,他也不能拿我怎么样,不宠就不宠呗,我还缺了他吗?”   沈北看沈郎君最后那一声说的洒脱,便知他是真对沈将军死心了,这样就好。   两人聊了一些话,虽然不是什么有意义的话,但是沈郎君对他关心的意思,沈北听在心里,也觉得熨帖。   两人闲闲聊着,直到白琴又将沈东抱了过来,说是东哥儿小睡过来。   沈郎君调侃东哥儿:“这是想着多看两眼哥哥吧?”   东哥儿再次羞红了脸。   沈北记忆里那位弟弟啊,要是有这么可爱,两人倒真不至于斗的你死我活。   一同用了晚膳之后,天色渐暗,沈郎君也道:“你今日早些休息吧,你爹没派人过来,自个儿也没过来,也是不见你的意思,倒不必刻意去拜见他。”   沈北听着点点头。   出了沈郎君的院子,他跟着往自己之前住的小楼方向去。   浮玉竹柳在前头给他打灯,沈北正走着,不远处便也有个同样提着灯的侍从后头也跟着个人。   这府上下人都是自个儿打灯的,只有主子出门的时候有人在前头提灯,这后头跟着的显然是个主子。   沈北也就随意看一眼,毕竟他正往这个方向走,只见这人正是二房的嫡公子沈敏。   当初平西王议亲的消息传过来的时候,沈敏也是想当王君的人中的其中一个,不过最后让沈郎君压下来了,这王君人选换成了沈北,想必他心中,也是不服气的很。   上回回来的时候,因为有事儿,沈北倒没特别注意他。   当然,如今他也不打算特别注意。   那边沈敏要死不死正与沈北迎面而来,他自然也是第一时间看到沈北了,按照规矩,沈北是王君,这长辈便罢了,毕竟辈分在那儿,不必行什么大礼,他这种与沈北平辈的,那可是要行礼的!   沈敏自从上回沈北走了之后心里就越发不是滋味。   原本心里就为当初自个儿没能当平西王君的事儿不乐意,后来又见沈北与萧长平恩爱非常,心里越发不乐意起来。   心里一句”如果当初嫁过去的是我,如今能让王爷这么宠爱的人便是我了。”一直过不去了。   偏偏萧长平长得,实在比他如今要成亲的那位好多了。   看着也更有风度。   自从上回见过萧长平之后,沈敏再见自己那位未婚夫心里怎么看怎么不得劲,对方说的好听点儿是老实,其实就是木讷嘛。   哪儿比得上沈北滋润,平西王看着就是个有情趣的人。   沈敏心头含春,这眼看着要成婚了,心里却越发觉得不舒坦起来,总觉得自己要是嫁了这么个人,就是委屈了自己。   但是又没有勇气在这个节骨眼上对自家阿么说不想成亲了,于是这半多个月,也就这么过来,因他心里不太待见那位未婚夫,这几日也不与对方通信。   对方还以为他要成亲了所以害羞呢。   实际哪儿是这样。   如今沈北这个嫉妒对象当面走来,沈敏心里头念了半个多月的难受一下子就发了出来,这礼,他是真有点儿行不下去。   于是僵硬的站着。   他僵硬站着,沈北就与他错身而过,眼神再没飘过去。   等沈北过去了,沈敏眼睛瞪大了看着沈北越走越远:“他,他什么意思?我这么大个人在这儿,他看不见吗?”   那提灯的侍从自然听得出沈敏生气了,这会儿哪儿敢回话呀。   沈敏咬着牙:“他是王君就可以这么目中无人了吗!”   这哪儿是什么目中无人的事儿,那侍从也不敢说,方才按规矩,该是沈敏先行礼的,这会儿他自己不行礼,倒怨王君没有看他,难道还要王君停下来先跟他打招呼吗?   也没有这样的规矩呀。   侍从头低的越发下面,他不敢说,沈敏没得人迎合,回头看一眼那侍从畏畏缩缩的样子,他一脚抬起揣在那侍从的小腿上。   “就你木讷,也不知阿么怎么想的,怎么把你这么没用的人放在我边上伺候,看着就烦。”   侍从被踹了一脚,手里那灯依然拿的稳稳的,也没掉,只小声提醒了一句:“大公子,二郎君还等着呢。”   沈敏这个时辰,刚从外头回来也不是没有原因的,毕竟是他要成亲了,这以后成亲了,与那些在家没有嫁人的,自然也少在一处聚着,今日他应了其他几个公子的宴,才吃了一趟回来,先前倒真不知道沈北会回来。   也是巧了,正遇上沈北了。   说起这个时辰回来,沈敏又剜了那侍从一眼:“要不是你催命似得催我回来,我至于在这个时候遇上沈北吗?就该听我的,再待一段时间,回了家阿么总唠叨什么出了嫁之后要怎么样怎么样,我听着就烦。”   后头嫌弃夫家的话,他自己到底心里有数,没敢当着侍从的面说。   这侍从是二房赵氏放在他身边的,不是个一般人,打着劝诫公子的名义放的,就算是沈敏真想罚,可也不成,打了,那就是枉顾二郎君的心意。   越看越烦,又不能正儿八经让人打一顿,沈敏心里那火,都下不去了。   正在这时候。   沈敏眯了眯眼睛,不远处,他瞧见了个人。   他一瞬间愣了,那不是平西王身边的侍从吗?   沈北虽然回来了,但是沈敏本能觉得平西王应该是没跟过来啊。   毕竟也不是什么逢年过节的日子,王爷没有陪着一起回来才是正常的。   但是这会儿,他只看着一个人缓缓走近,不是红卯又是谁?   所以平西王是真的跟着沈北又一起到将军府来了?   原本心里就不如意的沈敏心里越发酸了,这平西王爷,莫非真就是独宠沈北的吗?   这一天晚上不与他呆在一起都不行?这沈北回个将军府,他还跟着一起来?是晚上就怕一个人独守空房了不成?   可听着王府里头也不止沈北一个啊,还不是有侧君还有侍君什么的?   沈敏心想,怕是沈北这些时日在平西王面前玩儿了点儿什么新花样勾的这位平西王流连忘返了吧?   不然,他可不相信一个王爷真能对一个人一心一意。   就拿他父亲来打比方,还不是见着年轻漂亮的就喜欢?这些年了,院子里的人,那是隔三差五的换,前一刻得宠的人没一会儿让新人顶替,那都是常有的事儿。   专宠?   他不相信!   无非就是沈北手段好点儿罢了!   但是沈北手段能有多好?沈敏想想从前的沈北,他可以与沈北一起长大的,沈北什么样子,他心里多少有数,沈北这样的,居然也能让王爷看得上眼,那他,更能惹人青眼不是吗?   毕竟从小到大,不管是家宴还是去别的郎君家里赴宴,他比沈北这个嫡长公子,可出息多了。 第115章 楚楚可怜(一更)   那边红卯走近一些,正让沈敏的视线看个正着,他被那明显热切的眼神弄得一愣,赶忙低下头去,飞快路过,好歹这位没喊住他,真是让他松了口气,心说,这位将军府的公子,这看人眼光也太那啥了,这是正经人家的公子眼神吗?   想着心里摇摇头,飞快的去报信了。   沈北刚到,红卯也到了,萧长平还没与沈北说上什么话,红卯就急着道:“王爷,宫中消息,传王爷入宫。”   这个时辰,上回萧长平这个时辰被传入宫,还是洛北涝灾的时候,萧长平蓦地蹙眉:“说了什么事吗?”   红卯摇摇头:“奴才不知道,只说是皇上口谕。”   萧长平看了一眼沈北。   沈北颔首。   交换一个视线,萧长平站起来,对红卯道:“备马吧。”   红卯道已经备好了。   于是他便匆匆出去了。   沈北看着萧长平出去,眼眸缓缓低垂,浮玉看他的模样,还以为是沈北眼下一个人,王爷这就走了,有些落寂,甚至安慰沈北:“王爷心中念着王君,想必很快就会回来的。”   沈北看了一眼浮玉,笑着摇了摇头对他说:“准备沐浴吧。”   浮玉这就去准备,沈北轻笑一声,他这哪儿是落寂,只是突然想到一些事情罢了。   第二日早起,沈北还在用早膳的时候,外头却有个奴才过来通报:“王君,二房郎君在外头求见。”   二房郎君赵氏在外头站着,面上还挂着些笑意,最近他都在操持沈敏的婚事,沈敏这婚事,他安排的,对方家世虽然不及将军府,但沈敏那未来夫君赵氏瞧着就是个好的,话虽这么说,但毕竟说出去,还是沈敏低嫁,这低嫁嘛,总归是让人有些闲话的,也来的正好,沈北突然回来看沈东。   赵氏得了奴才回禀说可以进去了,便看见浮玉收拾着沈北刚刚吃完的早膳,他冲着沈北颔首:“王君早。”   “二郎君早,今日是有什么事情吗?”沈北不费那心思去拐弯抹角。   赵氏一听沈北这么干脆,倒是让他不好再迂回一些,只能老老实实说:“是这样的,王君今日在,应该也知道我家敏哥儿快要成亲了,这成亲之前,毕竟自家兄弟都是要聚一聚的,正好今日敏哥儿的表亲都要过来,我想着,左右王君在府上,也一道过去吃一顿便饭,王君意下如何?”   正常来说,哥儿嫁人之前,是不用与表亲聚一聚的,显然是这赵氏想在沈敏成亲之前给沈敏挣一把脸面,请表亲,想必请的是有头有脸的,那沈北这个王君,自然是最有头有脸的,沈北这一顿饭吃了,那说出去,沈北就与这位二房的堂兄弟关系颇好,以后沈敏嫁了人,那人家就是不看着将军府,也看着王府的面子,更加高看沈敏一头,这是为了给沈敏成亲以后铺路呢。   沈北却摇摇头:“二郎君也该知道,此事我去,本不合规矩,而且,我本是来看望东哥儿的。”   赵氏自个儿也知道这事儿不合规矩的,可为了沈敏,还是来问一问,如今沈北不乐意,他自然也不能强逼。   但听得沈北道:“虽然我不去,不过到底敏哥儿出嫁是个大事,浮玉,去取里头紫檀木的盒子过来。”   浮玉立刻便去取了。   而后便递到赵氏手中,沈北道:“二郎君收好,这也算是我的一点儿小小贺礼。”   虽然人没有到,但这礼到了,总归也有这份意思在里头!   赵氏便知沈北心里通透的很,不由心里感慨起来,这沈北当初看着也是稚嫩,在王府待了一年,便这么会做人了,赵氏谢过了沈北,便下去了。   浮玉从前在府上的时候便听说二房与大房虽然明面上还行,但毕竟也只是明面上,这敏哥儿与沈北,从前关系可一点儿也不好:“王君如今这礼一送,这面子可是给大了。”   沈北道:“无所谓,送个东西少些麻烦。”   浮玉一想也是,二郎君这酒席上,铁定是无趣的很,王君硬说不去倒是也行,只怕背地里让人编排,如今人不去,礼到了,那人家再说不出什么来,自然是极好。   赵氏拿着沈北送的东西去了自己院子,沈敏还在打扮,他看着沈敏打扮起来,是真的好看。   将军府上的孩子出落的都不错,沈北就很出挑,沈敏与沈北长得倒有几分相似,自然也不会难看到哪儿去,赵氏看着沈敏笑了笑:“来,将这个镯子戴上吧。”   沈敏看着赵氏拿了个盒子,打开一看,里头一支紫翡翠的镯子,满紫的!他毕竟是识货的,一看便知这东西很好。   当下拿来戴上了,左右看看:“好漂亮。”   赵氏道:“王君送的,这品相,你戴着出去,人家必定羡慕你与王君感情深厚。”   沈敏当即却皱眉了,又舍不得摘下那个镯子,哼哼一声:“我与沈北有什么感情深厚,当初可是大郎君抢了这平西王君的位置,不然现在,说不准我才是平西王君!”   赵氏心头一惊,赶忙看了门口,好在人都守在外头,他松了口气,当即厉声道:“你在说什么东西!他如今已经是平西王君了,你再说这样的话,是要被责罚的!”   沈敏当然知道,可他心里不服气,当着赵氏的面,他自然是不会再说什么了,赵氏对他很是关心的,但是就是一个毛病,特别爱念叨他,沈敏早知道在赵氏面前要收敛着,否则就真的要被念叨死了。   他不说话,赵氏宽慰他:“你安心好好出嫁,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以后出去了之后,好好做人,学乖点儿,嫁了人,阿么便不能护着你了。”   沈敏不以为然,他是将军府的公子,如今要嫁的人家,家世都没有将军府好,能有什么问题。   他心里,还是有些想着平西王,就算不敢在赵氏面前说,左右,他觉得入了王府,那便是锦衣玉食,而且,他都听说了,沈北来的时候,还是萧长平抱进来的。   这样的宠爱,他也好想有。   沈敏低着头,抿了抿嘴唇,突然,一个念头窜入他脑海。   今日,王爷还会来吧?   那沈北,总不会一直都跟着平西王吧?   只要王爷在府上,那他若是与王爷偶遇,或许……   这么想着,沈敏那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那头萧长平昨夜进宫,出宫的时候天色晚了,想必将军府也锁了门,便回了王府了,左右没事儿,今日一早又过来。   却不知,王府的马车远远过来,还没有停下,便有盯着的奴才飞快的去向沈敏禀报。   沈敏听到这个消息,眼睛一亮,心说这王爷果然又来了。   他这厢已经打扮好了,虽然今日事那些个表亲过来赴宴,但这会儿人还没有来,他这心思一起,也就顾不得其他了。   就要出门,门口那侍从不解的看着沈敏:“公子要去哪儿?郎君吩咐了,公子在这儿等着,前头开席了,再出去。”   沈敏看着侍从,他是赵氏的眼线,自然不能让他知道他是去找王爷的,不由道:“屋子里闷死了,我还不能出去走走?大不了一会儿开席了我再过去嘛!”   侍从看沈敏的样子心里叹息,但他知道自己的劝不住沈敏的,只能道:“那公子别走远了,就在这附近走走。”   沈敏怕时间来不及,错过了,哪儿乐意与他多说,胡乱答应道:“我知道了知道了。”   说着,匆匆从院子里出去了。   沈北那院子位置靠后,萧长平要去沈北那小楼,还得经过花园,沈敏早想好路线,在路上等着了。   他方才走得快,直奔花园,于是时间正好,与萧长平来了个面对面。   眼看着萧长平缓缓走来,沈敏心中一动。   还没做什么,旁边那侍从道:“公子,那好像是平西王,咱们赶紧避一避。”   沈敏心里一恼,但紧接着突然想起来。   这明晃晃上去拜见,自然是太显眼了。   他眼珠子一转,突然响起一个计策来。   沈敏看着萧长平越来越近,他往前走了一步,又走了一步,突然。   ”诶哟!”沈敏整个人身子一歪,跌到在地上。   旁边的侍从惊了,但是来不及了,萧长平都走到跟前了,正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沈敏。   沈敏拧着眉头跌坐在地上,揉着自己的脚踝,整个人看起来楚楚可怜,那侍从先是一惊,而后赶忙去扶他,只是一扶,沈敏便喊:“好痛啊,我的脚好痛啊。”   那侍从有点儿慌了:“公子,你怎么样?”   沈敏长得确实是不错的,毕竟与沈北是堂兄弟,模样长得也有三分相似,只是从前沈北打扮成什么样,萧长平不在意,如今沈北不打扮了,每日不是束个马尾,就是干脆将头发往后脑勺一拢。   总归是不像是个正经打扮的样子。   但是沈敏就不同了,他今日本就是出去赴宴的,打扮的好点儿也是自然,如今更是倒在地上,整个楚楚可怜的样子。 第116章 沈敏(二更)   红卯跟着萧长平,这沈敏的声音他自然听到了,蓦地一看,他惊了,这不昨天那位公子吗?   萧长平正路过,沈敏摔倒了,看着穿着是将军府的公子,沈北毕竟出身将军府,他断然没有看见了,只当没看见的道理。   萧长平低眸看去,只见沈敏怯生生抬起头来,看着他仿佛略微吓到的样子,眸中含水,欲说还羞,仿佛是不好意思开口求助,但是实在起不来了。   沈敏看萧长平居高临下看着他心头跳了一下。   靠的这么近,萧长平越发看着是俊美无双了。   但萧长平看了这么一眼,脚尖一转,眼神一错,突然往旁边走去。   沈敏:“……”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萧长平缓缓走远,整个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他不信!   他真不信!   纵然萧长平对他没意思,那总归有点儿同情心吧?   这儿是将军府,他这打扮一看就不会只是个奴才嘛,他看到他摔倒,就算没什么其他表示,问一声也总应该吧?   居然什么话都没有,不过看了一眼,就直接绕过去了?   而且如果他没有看错,他脸上的表情,与先前沈北走过去的时候何其相似!   沈敏哪儿知道,他这点儿演技在萧长平眼里,真是拙劣无比。   萧长平见多了这种刻意的勾引,一个人真摔假摔,他眼睛没瞎,自然是看的出来的。   管他是将军府上的什么人,见着他便来个假摔?左右不是什么正经公子。   也就是在将军府,萧长平直接无视了,若是在平西王府,有人用这样拙劣的手段勾引,他当场就让红卯将人拖下去,从此也不用出现在他面前了。   萧长平缓缓道:“此事不必告诉王君。”   红卯低声应了一声:“是。”   红卯不便说什么,心里却再次感叹,果然他是真没看错,这位公子也太不知检点了,居然还想来勾引王爷?当真是好笑。   萧长平到的时候,沈北却不在,听下人说,是去找沈郎君了,萧长平便在那儿等了等,哪儿知道这一等,竟是到了用午膳的时候,红卯小声建议:“王爷,要不要,去郎君那儿请王君过来?”   萧长平看他一眼。   红卯小心翼翼赔笑:“奴才这不是想着,王爷与王君难得都清闲嘛,这要是在这儿枯等着不出去走走,不是浪费了嘛。”   红卯这么一说,萧长平倒是一顿:“出去走走?”   红卯打量一眼萧长平那表情,清了清嗓子:“奴才是觉得,寻常人家这夫夫恩爱的,总得时不时与家中郎君出去游玩一番,再买些东西送给自家郎君,或者在外头买些新鲜的吃食嘛。”   萧长平听着:“王君,能喜欢?”   红卯听到萧长平这么问都有些不敢置信,什么时候,王爷做什么,会问人喜不喜欢了?   只是:“一般郎君都喜欢自家夫君这样的,王爷,要不,试试?”   萧长平沉吟一会儿:“你去派人请王君过来吧。”   “诶!”红卯道:“奴才这就去办!”   沈北那头在逗沈东,外头浮玉便来报道:“王君,王爷派人传话,说是等王君用午膳呢,您看……”   沈郎君听着这一句半点儿不生气,反倒笑了:“怎么还让王爷等着了,你快回去吧,别让王爷等急了。”   沈北看沈郎君这样,显然是真心让他走了,他颔首:“那我过去了。”   沈郎君笑的很是玩味:“去吧去吧,多陪陪王爷才是。”   这厢沈北走了,沈郎君那笑意更深些,看着旁边的沈东淡淡道:“如今你哥哥有这样的好归宿,阿么心里也开心。”   沈东看着沈郎君笑,眉目柔和些,倒是没有说话。   这时候白琴从外头进来,眼看了沈郎君一眼,欲言又止。   沈郎君看着白琴那样子,让人将沈东带下去:“有什么事情啊,现在可以说了。”   白琴立刻将先前知道的事儿说了出来。   沈郎君只听得眼睛直起来:“你是说,王爷先前来过,还与沈敏撞上了,沈敏还刻意在王爷面前摔了?然后,王爷还怒气冲冲的从北儿那儿又走了?”   白琴点点头:“这二房的敏哥儿先前您也是知道的,他本就对平西王爷有些心思,只是没想到,这都要成亲的人了,还如此明目张胆,遇到外男不避讳也就罢了,奴才听人说,后来也瞧不出敏哥儿摔的严重的样子,分明是故意的。”   沈郎君简直气笑了:“这恶心人的法子他一个二房的嫡公子竟然也去学,当真是丢份!而且还恬不知耻的竟然想要去勾引堂哥的夫君!”   沈郎君护短了半辈子了,听着这话,如何能忍,但眼下他总不能冲到二房去将沈敏拖出来好好教训一顿?   沈郎君转念一想,他道:“你去,找人写封信,就说约沈敏出府一聚,就落平西王的款,我看看这沈敏多大胆子,他若不出去便罢了,他若出去,我让他好好知道一番,什么叫规矩!”   这边沈北回了小楼,萧长平果然等着他,他看了萧长平一眼:“王爷寻我有事?”   这一开口,便是问有没有事,莫非没事儿便不能寻你了吗?   萧长平看着沈北那公事公办的样子,回头默默看了一眼红卯。   红卯干笑一声,这会儿王爷是让他说什么,他倒是也不敢啊。   萧长平不看红卯了,看着沈北:“前些日子见你忙,难得今日你我都不忙,不如结伴出去吃吧,我陪你在外头逛一逛。”   沈北倒是默了一默。   萧长平这邀请的够明显了,沈北这会儿要是拒绝,回头沈郎君只怕还以为他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毕竟是在将军府,既然想着休息两日,也无所谓是不是跟萧长平出去吃饭。   沈北便点点头:“这样也好。”   萧长平嘴角勾了勾:“那眼下这个时辰,正好出去,红卯,去准备马车吧。”   红卯立刻就去办了。   于是沈北与萧长平便来了,又约着出去吃午饭了,将军府的人,虽然不至于时时刻刻盯着,但是总归这二人要去做什么还是知道的,听到这二人要出去吃饭,一个个脑子里有的没的,又想了不少。   等上了马车,萧长平看着沈北,冲着沈北伸出手去:“过来吧,你这身子娇贵的很,免得一会儿有腰酸。”   沈北挑眉,昨日是腰酸背痛,今日睡了一夜,倒还好了,他看着萧长平那样子,难得调侃一句:“我怎么觉得,王爷是想占我的便宜。”   萧长平昨日体会了一把被人在怀,沈北乖巧的在他怀中睡着的时候,他一直盯着,只觉得这样乖巧的沈北,看着让人心头泛甜,如今这坐马车,便下意识邀请他。   结果沈北这么来一句。   他倒没恼,他听出沈北那调侃的意思了,他不是介意他抱着他。   不知怎么,想着沈北并不介意他抱着他,萧长平眉眼弯弯:“本王为你着想,你竟然说本王想占你便宜?那若本王真想占你便宜,你给吗?”   有免费的人肉垫子,谁会嫌弃?   调侃归调侃,沈北从不亏待自己的身子,他一步扑到萧长平怀中,萧长平只感觉瞬间美人如怀,他双手一揽,只听得沈北道:“给啊。”   萧长平心跳漏了一拍,再低头去看沈北,见他说的坦荡非常,哪儿有半点儿旖旎的感觉?   这心头一点念头,在看到沈北的表情的时候消散,萧长平叹息一声:“你啊。”   王府的马车路过大街,走了一圈儿,最终停在红楼,萧长平拉着沈北下来,沈北与萧长平一同进了红楼。   直上了三楼,倒是又遇上先前卖号那位,只见他今日依然在卖号,这回他看了一眼沈北,视线倒是落在萧长平身上了,而后再看沈北,他那视线变了变,只见这卖号的冲着萧长平一行礼:“平西王好。”   萧长平看着这人颔首:“小王爷好。”   沈北听着萧长平这一句小王爷好愣是挑眉,先前他见到此人,倒是没往这位是苏木青身上想。   如今想来,倒也符合传闻中那小王爷苏木青的样子。   这位苏木青,原主记忆里就有,之所以称一声小王爷,但是不姓萧,这里头还有些缘故。   只因为这位苏木青的祖上有一位外姓王,当时说的是世袭王位,但这都是先帝年幼时候的事情了,如今这苏家也没能出一个能臣,又因为先前出过败家子,眼瞅着家境没落,虽然顶着个王爷的名头,可这全京城的人没有谁不知道,这苏王府,那基本就是名存实亡,空留一个王府的壳子,其实里头穷的呀,真是叮当响。   这位苏木青,正是现如今承袭了王位的,因年纪小,顾人称一声小王爷。   万万没想到,他一个小王爷,居然在红楼排队卖号。   果真是,为了赚钱无所不用其极了。   这打过招呼之后,毕竟苏木青与萧长平也没什么交情,并没有多寒暄。   沈北与萧长平便入内,一同吃火锅。   当然,这时候,两人还没注意到,他们到了红楼之后不久,另外一辆将军府出来的马车,便停在了红楼。   马车上下来的哥儿遮着面纱,但能看出,打扮十分精致。   此人,正是沈敏。 第117章 抓回去(加更)   沈敏先前在萧长平那儿吃了瘪,自然是不甘心的。   回去之后心里怨念更甚从前,也万万没想到,之后王爷便私下发信给他,让他来红楼相约。   本来沈敏没觉得什么,但是收到这一封信的时候,沈敏心头突然多了一个猜想。   是不是先前王爷其实不是对他无动于衷,而是想着沈北那时候也在将军府,碍于王君在场,所以他没有当场做什么,那是给沈北面子。   说不定,那之后,王爷就去找沈北谈了他,没准还有想要收他入府的意思?   沈敏越想越觉得此事是有可能的。   否则王爷又怎么会私底下约他呢?   今日本是赵氏约了表亲上门的日子,先前沈北没有去,沈敏按理说也不能出来,只是他想着萧长平这邀约,思来想去,不能不来,于是在那些人面前露了个脸,便找个借口溜了。   要甩掉那赵氏留下的侍从着实废了他好大心思。   如今他好好打扮了一下,定能让平西王对他念念不忘的,到时候,王爷看上了他,家中自然会将那门亲事退了。   沈敏施施然想着,还笑了笑。   那边萧长平倒是头一回吃火锅,他是真的在外头时间少,朝廷忙得时间多,看沈北十分熟练的涮肉,他学着沈北那样子,也涮了一片牛肉。   沈北见他碗里也不放蘸料,涮完了就吃,不知怎么的,心里突然冒出点儿戏谑念头来。   他指了指萧长平面前那碗道:“王爷怎么也不放蘸料,这肉吃着,岂不是没滋没味?”   萧长平看看沈北那碗里,果然是有蘸料的,他刚才也看了,沈北拿旁边的酱料放在一起,他看着那琳琅满目的蘸料道:“本王口味清淡。”   沈北却道:“可这吃火锅,怎么能吃了清汤,还不放蘸料啊,我替王爷调一碗?”   萧长平哪儿看不到沈北眸中那点戏谑,但他眼下模样生动的很,他看着他那样子将手里那碗递过去:“你来。”   沈北接了碗,看着那辣椒酱,舀了一勺子,又一勺子,而后放了蒜末葱末,杂七杂八,给萧长平好好调了一碗酱料。   然后有给他递过去,笑着看着萧长平:“王爷尝尝?”   先前沈北自告奋勇去煮菜,然后煮了些半生不熟的玩意儿的时候,就是这表情。   萧长平看着面前半碗酱料,又涮了块儿肉,沈北就盯着他,看他在酱料里沾了沾,将肉放入口中。   萧长平瞬间眉头紧皱,这辣味直冲上头,他想吐出来,只见沈北盯着他那表情,不由将那肉咽下去了。   而后立刻端着茶水,往嘴里灌了一口,他无语的看着沈北:“好玩儿?”   沈北眨巴两下眼睛:“王爷明知道不好吃,怎么还吃下去了?”   萧长平看着他,嘴里还有点儿辣味,他的舌尖顶了顶口腔壁,淡淡道:“因为你想看我吃。”   沈北的表情,瞬间讳莫如深,不过一夕之间,他笑了笑:“不爱吃的东西,勉强吃下去总会比较难受的,王爷还是别吃了,免得这一顿吃完,还得去看大夫。”   萧长平不自虐,吃了一口,他接下来自然也就不吃了,之后两人吃的还算和谐,一顿火锅吃完,差不多了,两人便从里面走出来。   而楼下。   沈敏这一等,竟然等了一个时辰。   这半个时辰过去的时候,沈敏心里想着王爷会马上就来的,如今这都一个时辰了,饶是沈敏心里有些念想,这耐心上却也等不下去了。   再者,他在这首饰这儿看了这么许久,那卖货的见他看来看去,又不买,眼神都不对了,沈敏心里本就等着人等的恼火了,这人这探究的眼神一看,他没什么意思,沈敏都觉得他眼中带着几分嘲笑。   当场发了脾气:“看什么看!不准看!”   那人不过看了一眼,也没说话,就让沈敏这么呵斥了,脸上整个尴尬起来。   这不远处的一楼掌柜的早注意到沈敏了,这会儿看沈敏突然发难,赶忙过来,身边还带着个小厮,他道:“这位客人,咱们这儿虽然不限客人看多少时间,可您看就看了,连我店里的人看您一眼都不成,这也不对,您说是吧?”   沈敏一听,这什么话?   他手一指:“他不过是个奴才,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居然敢在我面前说这种话?”   掌柜的一听心里也有点儿犯难,也不知谁家公子,养成这个脾气,这听着家里恐怕颇有家世,这京城遍地皇亲贵族的,他也惹不起,但今日总也不是他理亏。   他道:“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方才他到底也没对您出言不逊,此事,不如大事化小,这样,我们铺子里有支新出的簪子,样式别致,今日客人也看了很久,不如拿去戴一戴,若觉得好,下回再来买。”   沈敏嗤笑一声,心说这掌柜果然欺软怕硬,正在这时候,门口突然冲入几个小厮来。   掌柜的看着瞬间道:“你们做什么?”   沈敏一看,这不是将军府的下人吗?   正在惊愕之间。   沈郎君与二房赵氏首当其冲,二人看见他真在这儿,赵氏简直瞠目结舌,沈郎君面上一阵冷笑:“来人!将敏公子拿下!”   正在这时候,沈北与萧长平二人正从楼上下来。   沈郎君与赵氏在看到沈北与萧长平的时候都愣住了。   万万没想到这么巧,他们居然在这儿用午膳。   沈北看着沈郎君不由挑眉,再看看沈敏,此事沈敏的眼神却落在萧长平身上。   萧长平平白让沈敏看的皱了眉。   沈敏那眼神赤裸裸的很,但凡是个明眼人,谁看不出来啊。   沈郎君当机立断:“还不将敏公子拿下!”   沈敏看着萧长平的一瞬间,压根都没有注意到他旁边还有沈北,就在他措不及防的时候,那下人已经冲过来将他整个架了起来,而后飞快的抬着他将人往马车里一塞。   这动作之快,在场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那些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儿的,都看的一愣一愣的。   赵氏看看沈北与萧长平,整个表情简直不知该怎么形容,最终也冲到马车去。   沈北与萧长平走到沈郎君面前,沈郎君看着他二人,真是万万没想到这么巧。   他倒是知道平西王喊沈北过去,也知道两人出来了,只是没想到,他二人居然正巧在红楼,更没想到,抓沈敏的一幕,居然还让他们看到了。   沈郎君叹了口气。   沈北看他那样子问:“沈敏怎么回事儿?”   沈郎君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罢了,左右这事儿也不能这么快了了,今日你既然看见了,回去便一道去审这沈敏。”   沈郎君这话一说,沈北挑了眉,之后便是回到将军府。   先前抓人的先走,等回了将军府,人已经被绑着上了大厅了,这会儿跪在大厅上,沈敏整个人还颇不在状态,他大喊:“好你个奴才,还不快放开我!”   赵氏真想把他整个人绑回屋子,可这事情闹大了,沈郎君视线知会了府上老爷,连带着沈敏的父亲也知道了,就算他想藏,也已经来不及了。   他想起来也是心头恨恨,心里真是又气又急,咬着牙冲着旁边的奴才喊:“是死的吗?给我把公子的嘴巴堵上!”   赵氏这话一说,沈敏眼睛都要瞪出来了,赵氏对他多有疼爱,就算平日犯了什么错,小惩小罚也就过去了,万万没想到,今日居然当众让人堵他的嘴?   这以后还让他在将军府怎么有脸?   他刚想开口再说什么,那边奴才已经眼疾手快,一下将他的嘴堵上了。   这边动静闹的这么大,那边沈将军与沈家二房老爷沈秋词也已经过来了,看着跪在地上被堵着嘴的沈敏,想着先前沈郎君的说辞,两个人都是面色沉沉。   “人,真是外面抓回来的?”   说话的人是沈秋词。   赵氏一看沈秋词的脸色便知道要遭,这沈秋词向来是最好脸面的一个人,他当初为了沈敏的婚事,想着沈敏性格骄纵,这些年来,他宠的过了头,只怕若是高嫁,会在旁人那儿吃了亏,所以选了个清流人家,算是低嫁了,但是嫁过去便是大郎君,实在是一门好亲事。   当时沈秋词便觉得沈敏能找个好人家,嫁到这人家去是不好,他好说歹说的,沈秋词才同意了沈敏低嫁,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他真是没法向沈秋词交代啊!   心里一瞬间已经是百转千回,他只能尽量替沈敏说话:“人虽然是外头带回来的,但说不准是敏儿贪玩儿,这几天,我都把他关在家里,他想出去玩玩儿,也是有的。”   赵氏这话一出,正让沈郎君听个正着。   沈郎君冷笑一声:“今日不是你宴请表亲吗?都知道的事儿,沈敏再贪玩儿,也不会赶着这样的时候偷偷溜出去吧?再有,当时沈敏在平西王面前故作姿态的模样,可是有下人瞧见了的,你还要为他辩驳什么?”   沈北与萧长平正是随口赶来。   听到这一句,沈北默默看了一眼萧长平。 第118章 警告(一更)   萧长平当时压根没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不曾想,突然让沈郎君说了出来,他倒真挑了眉毛,有些莫名其妙。   赵氏听得怒火中烧:“什么故作姿态的样子!你这话什么意思?”   先前沈敏盯着萧长平看那个他也看见了。   但是此刻都在场,这话他得咬死了不承认,否则这本来没什么的事情,真说出来,就难听了!   沈郎君道:“今日王爷王君都在,这本是家丑不可外扬,但既然都瞧见了,我便直说了,今日这敏哥儿本应该是不能出府的,但是他打扮好了,甩了身边那侍从,偷摸出了府,我不知他是什么心思,莫非,是真冲着当平西王府侍君的想法去的吗?”   “你话不要说的这么难听!什么叫冲着平西王府的侍君去的,不过就是恰好在红楼遇上,顶多就是敏哥儿贪玩儿,虽然是没规矩,但你也不能往他头上扣这么大的帽子,他以后还怎么做人?”   赵氏道:“大郎君,我知道你心疼王君,可你也不能这么杯弓蛇影吧?在王爷面前摔一跤,那就是勾搭王爷?这顶多就是仪态没有学好,回头我好好教导他就好了,怎么也用不上如此啊!”   沈郎君真是气笑了:“仪态没学好?那你看看他那脚伤了没有?我看他好的很呐,怎么就当场起不来了呢?寻常哥儿,那见着外男都是躲着走,他倒好,看着王爷就往上撞?怎么的?不撞到王爷怀里,还是他摔的不够好吧?”   赵氏听着脸都涨红了:“你!你胡说什么呢你!”   “莫非还是我冤枉他了?”   沈郎君道:“而且我还听说,这敏哥儿是特地在等王爷过来呢,这一大早便让人在门口等着王爷,等看着王府的马车了,便上赶着过去,好一番心思啊,就为了在王爷面前露个脸,这可真是我冤枉他吗?”   他道:“来人呐!将那个奴才带上来!”   沈郎君看着赵氏:“若没有证据,这种不能在别人面前张嘴的事情,我怎么也不至于去请将军与二老爷过来,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若是不说出来,只怕日后,敏哥儿还得出大错呢!”   很快,一个奴才就被带了上来。   那奴才一看在场那些个人,自个儿先吓得腿软了:“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小的只是听了敏公子的话,去门口守着而已啊。”   这奴才这么一句,赵氏脸都黑了。   沈郎君威严道:“将敏公子怎么吩咐你的,一一说出来。”   那奴才道:“小的是敏公子院子里的洒扫奴才,今日敏公子突然让我去盯着门口,等王府的马车过来,让小的立刻去回报,务必要快,小的除了盯着马车之外,什么都没有做啊!”   赵氏怒急攻心,冲上前去,一巴掌拍在那奴才脸上:“好你个胆大的奴才!竟敢污蔑公子!”   那奴才被打了一巴掌,吓得半死:“奴才没有啊!奴才没有污蔑公子啊!此事真的跟奴才无关!这,这事也不是没有其他人看到的。”   赵氏差点儿要昏过去!这一个证人还好说,居然还有其他人看到?   他眼前一黑,差点儿站都站不稳了。   那奴才道:“奴才在门口等了一阵,这外头门房的可都看见了,王爷来的时候他们也都看见了,若是不信,传门房的过来问一问,就知道奴才有没有说谎了。”   沈郎君看着赵氏幽幽问:“可要再传门房?”   这一个人的话不足以信,那还有其他人,左右王爷进门,府上这么多下人,这么多双眼睛,也不是白长的。   赵氏听到这里,他咬着牙关,话都说不出来了。   那边沈敏听着那下人开始说话的时候便眼睛都瞪大了,直到那下人将事情全部都说出来,他整个人都抖抖,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像是要吃人。   看他如今的模样,居然还是半点儿不怕,倒是看着像要冲过去将那下人打死。   那下人让沈敏瞪得瑟瑟发抖,低着头,半句话不敢再说了。   沈郎君看着沈敏如今还凶的出来冷笑一声,看着沈将军道:“将军,此事本是二房的事情,但是毕竟事关整个将军府的声誉,我觉得,应该重重处罚,否则此风一开,日后府上有人效仿,那还了得?”   沈将军眼看萧长平与沈北都在,沈郎君这么闹,这本是家事,也不是什么好事,这么闹,显然不行。   如今他只觉得沈郎君不懂事,自从沈东那件事情之后,沈郎君越发没有从前对他那么尊重,当真是越发不知好歹了。   他看一眼沈郎君:“够了!此事我已经知道了,该罚就罚,说到底,不是什么大事,敏哥儿不懂事,秋词,你是他的父亲,此事交给你。”   这一句话,就打算将此事揭过了。   总的来说,沈将军看出来了,沈敏是有这心思,他虽然有这心思,但也只是有点儿心思嘛,又不是真的捉奸在床。   没捉奸在床,那无非是沈敏一厢情愿,没惹出什么祸事来。   今日要是萧长平与沈敏苟且被抓个当场,那事情是不好办,但毕竟,这事儿说起来不过就是沈敏单相思嘛。   虽然不好听,但也不是不能大事化小的。   沈郎君听着简直气笑了:“老爷,我这一生就得了两个孩子,东哥儿刚让人害了,如今才好些,北哥儿嫁给了王爷,他二人夫夫和美,本是最好的,我这辈子别的也不指望,就指望看着两个孩子好了,结果在我眼皮子底下,这敏哥儿居然敢这么不知廉耻做出这种事情,我如今看不过去,而且,我是这府上大郎君,此事既然出来了,知道的人还不少,那就不能这么一句话就算了!”   沈郎君态度如此强硬,偏偏他说的还不能说没有道理。   这府上后院出了事儿,那自然是大郎君的事儿,沈郎君是这将军府的大郎君,敏哥儿这事儿,确实该由他来办。   即便是沈将军,那位置,还得往后靠。   毕竟规矩在那儿。   如今沈郎君是半点儿不怕在沈将军面前失了宠,左右他家世本就不俗,嫁给将军府,也不算高嫁,再者,此事他虽然用了些手段,但事情出在沈敏,也怪不到他头上去,沈将军即便是再恼他,也不能真对沈郎君做什么。   自从之前沈郎君对沈将军再无半分指望之后,他如今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了,府上权柄一把抓,这件事情,他说他做的了主,那他就真能做主!   沈将军面色铁青,看了沈郎君一眼,蓦地转身就走,显然这事儿他就不打算管了。   沈秋词一看,沈郎君这连他兄长都气走了,当下便知道此事他说什么也是没用,当下也皱着眉头不说话。   都看着沈郎君呢。   沈郎君道:“此事我没别的要求,送敏哥儿入佛堂,就让他去出家好好修行一段时间吧。”   赵氏一听简直吼了:“你这也太歹毒了!他才十六!他眼下要成亲了,送他去佛堂,那人家怎么想?岂不是要毁他一辈子吗?”   世家公子,最重的惩罚也就是如佛堂修行了,虽说听沈郎君的意思也不是要赶尽杀绝让沈敏一辈子都呆在佛堂里不出来,但是眼下时间不同。   正是沈敏要成亲的时候,这种时候若是将婚事延期,将沈敏送到佛堂去,那人家那边,还指不定以为沈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呢,赵氏说毁他一辈子虽说的严重些,但此事若真这么办了,沈敏这辈子,也就算完了。   沈敏听到沈郎君说要送他入佛堂的时候嘴巴被堵着都呜呜呜呜起来了,听着赵氏维护他,他眼巴巴看着赵氏。   沈北这时候幽幽一句:“正因为如此,郎君才没有将沈敏重罚,否则,真按着规矩来,沈敏这种作为,怕是要浸猪笼的。”   赵氏一句话让沈北堵回去。   他咬着牙,心里急的不行,因为沈北这话说的不是什么危言耸听的话,这未出阁的公子,刻意勾引已经是天大的丑闻了,再者勾引的还是堂哥的夫君,更是不忠不孝的东西,沈家这样的门楣,这事儿要是传出去,那不止是沈敏一个人的名誉扫地。   连带着府上其他没有嫁人的哥儿,那怕是都要被连累,家中出了个会去勾引别人夫君,上赶着当别人的侍君,自己好好的亲事不理的哥儿,那不让人家都觉得将军府的哥儿脑子都有问题才怪呢!   这时候,沈秋词开了口:“大郎君啊,此事我也听懂了,是我家敏哥儿不懂事,但是毕竟,他这也没酿成什么大错是吧?去佛堂修行这事儿实在是太大了,也实在是罚的太重了一些,毕竟他年岁还小,而且眼看着他要成亲了,要不,这事儿我们回去好好管教,再不然敏哥儿从此之后再不出现在大郎君面前,大郎君,你看……”   说着,他又看看沈北,这事儿他算是看明白了,就是大郎君看不过沈敏去破坏沈北与平西王的关系,才死抓着不放,这是要以沈敏,警告这将军府所有人,以后不能干这种事情啊。 第119章 合作(二更)   沈秋词给萧长平行了一礼:“王爷,此事是我管教孩子不严,闹出这样的笑话。”紧接着他又给沈北行了一礼:“王君,他也是一时想岔了,你看在二伯的面子上,这一次,就放过他吧,毕竟他不日就要成亲,这成了亲,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沈秋词是沈北的二伯,按着辈分,就算沈北如今是王君了,他这样低声下气的,总归也是折煞沈北了。   沈北看了一眼沈郎君,见他气愤的很,却也知道,沈郎君是为他生气,他淡淡道:“二伯说得出可得做得到,沈敏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我说不生气,那是假的,这事儿传出去,我都嫌难听,但总归还得顾虑家中其他未出阁的哥儿,确实不好闹大了。”   沈北看都没看沈敏一眼,他淡淡道:“嘴上说着管教也不成,回去让我手下奴才盯着跪着抄书吧,定定心思,直到他出嫁,这罚的,总不算重了吧?”   沈敏听着呜呜呜直叫。   但连赵氏听着都觉得,如今这样没有往外张扬,其他人不知道,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   他心里算是松了口气,看了一眼沈秋词,沈秋词也知道这样的处罚再好不过了,赶忙道:“多谢王君了,我这就把这孽子带走,不在这儿碍眼。”   说着,提着沈敏便走。   沈郎君看着沈北做了主,他便也不说什么了,只是心里还是气不过,沈北与萧长平道:“我与郎君说会儿话。”   萧长平颔首,倒也没说什么,此事便真这样了了。   沈郎君知道萧长平走了之后才道:“北儿,你不知道,这事情根本就不是沈敏私自出府这么简单的,我不好在他们面前说明白,其实我让人用王爷的名义给沈敏写了信,他竟然真的出去赴约了!此事但凡王爷略微有些心思,这沈敏就能倒贴上去,简直令人作呕!”   沈北道:“郎君用王爷名义给沈敏写信了?这可是个把柄,不过没关系,方才我既然让手下去盯着他抄书,到时候趁机将那信拿出来烧了就是了。”   沈郎君道:“知道是我做的也无妨,只要不牵连你与王爷的名声就好,这府上这点儿事情我还是不怕的。”   沈北道:“郎君此事做的冲动了,以后不用这样。”   “可是北儿……”沈郎君心疼他啊:“这还是在将军府,便有沈敏这样心思的人去勾搭王爷,这在外头要是……”   要是还有人这样去勾搭王爷,王府里添多少新人,那难受的,还不是沈北吗?   说白了,此事沈敏点燃的是沈郎君一颗关怀沈北在王府日子过得怎么样的心,沈敏是将军府的人,他能拿捏,但在外头,外头的人,他可不能替沈北做主了。   沈北听出他的意思了,他拍拍沈郎君的手道:“左右还得看王爷,王爷若是想纳人,我便是再怎么样也没用,他若是没这心思,我也不必操心,还有,郎君虽然是为了我,但是总归东哥儿还小,毕竟还要在这将军府生活,撕破脸太难看了,此事沈敏回去一想也知道是让人算计了,到时候,只怕暗地里使些什么招数,您自个儿防着,不还得顾虑这东哥儿吗?”   这话说到沈郎君心坎里去了,当时他也是生气沈敏居然这么大逆不道去勾引堂哥的夫君,就想试一试他,倒不想,真处置了沈敏,之后二房怕是与他交恶,他在府上这些年,根深蒂固的倒是不怕,要是再来害沈东就不好了。   说到这里,沈郎君呼出口气来:“是你想的周全,此事这样办,也算全了二房一个面子,即便之后沈敏说出来,他们猜到这事情是我做的,总归没撕破脸,不至于闹的太难看。”   沈北点点头:“我不能常在将军府照顾您与东哥儿,你们得自己小心才是。”   沈郎君这会儿平静下来,听着沈北的话,觉得心中舒坦了不少。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沈郎君又催沈北与王爷说清楚此事。   沈北便到了萧长平面前。   萧长平也将此事猜的八九不离十了,略无语了一番:“我本觉得此事是小事,不告诉你,没想到,竟然还闹大了,这位敏公子,当真是一言难尽。”   沈北看着他突然笑了:“还不是王爷你太招人了,勾的人家连脸都不要了,巴巴的送上门来。”   萧长平一听这话挑眉了,伸手将沈北拉到怀里:“我招人?”   沈北盯着他看。   萧长平与他对视,沉声道:“你觉得我招人吗?”   沈北道:“王爷英俊非凡,令人心驰神往,招人的很。”   萧长平眼下,却是看不透沈北说这话时候是真心,或者假意了。   这将军府一行本是休息来的,结果居然还出了沈敏这么一件事情来,又过了一日,沈北与萧长平便离开了,回了王府,之后,沈北与先前一样,忙碌起来,而萧长平则更忙了。   祭天的事情提上了日程,这一忙便又是十多天,也就是这段时间,竹柳的伤势好了,又能继续回到沈北身边服侍,于是与浮玉二人互相商量了一下,一个主内一个主外,竹柳回沈北身边服侍,浮玉则同先前竹柳服侍时候一样,打理沈北的膳食衣物给沈北管着一些需要添置的东西。   也就是这段期间,竹柳觉得,王爷与王君,好似有什么不同了。   这二人住在一起这一点自然是很令人能感觉出不同了,但是更不同的,还是两人之间相处的模式。   从前沈北与萧长平相处,可没有这么自然,竹柳细细观察之后发现,好似不是自家王君的态度有什么变化,反倒是王爷的态度,与从前真的不同了。   王爷好似,变得迁就王君了。   素日里送个小东西什么的,已经成了习惯,回来的早,便与王君一同用晚膳。   早上若不用上早朝,便与王君一同用早膳,或者,陪着王君睡个懒觉。   两人关系,看着便让人觉得融洽的很。   就好比眼下,王爷与王君都在书房,一人一个桌子,王君自个儿写自个儿的,王爷也是,两人互不干扰,偶尔有些交流,王爷也会问王君一些问题,竹柳听不懂,但王君答的十分自然。   渐渐的,竹柳觉得自己站着挺多余的,便默默走到外头与红卯一起守门了。   如此几日,倒形成了,王爷与王君在书房,只要两人不喊,奴才们就不进去的习惯。   而这一日,侧君却来了。   红卯与竹柳守在外头,红卯看着侧君过来赶忙迎上去,却见侧君旁边的冬儿手里还拿着一盅什么东西,看着应该是汤水。   侧君道:“我有事情来求见王爷与王君,顺便,也给王爷王君,送些小食。”   红卯道:“请容奴才去禀报。”   侧君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他只看着红卯进去,便缓缓低下头来,从前,他都是这样求见王爷的,而如今,王君却能与王爷一同在书房,而他,依然只能这样求见王爷。   不一会儿,红卯出来了,他对秦侧君道:“侧君请进去吧。”   秦侧君便与冬儿一道进入。   他一进去,便能看见里头的状况,原来王爷的书房里,不知什么时候,多放了一个书案,而沈北,正在那个书案后写什么,听着他进来的声音,抬眸,看了他一眼,之后便又缓缓低下头去。   秦侧君进入之后,给萧长平行礼,又给沈北行礼,萧长平已经有些日子没有与秦侧君好好说话,但看着他特地过来一趟,自然应该是有事:“怎么了?”   秦侧君温和道:“我今日过来,除了给王爷与王君送些小食,还有一件事情要拜托王爷与王君。”      萧长平道:“你说吧。”   秦侧君道;“是这样的,前几日我阿么来信,说是想来王府看一看我,毕竟我入了王府之后,已经许久没有回去过了,所以我想在王爷这儿请个恩典,正巧我的生辰快要到了,能否容许我家中人过来与我一起过生辰呢?”   这本不是什么大的要求,如果不是规矩上除了王君之外,这其他侧君侍君入了王府便不能与家中有什么来往,萧长平本可以开个恩典让秦侧君回家去过生辰。   如今他既然这么说,萧长平也没有不同意的理由,他道:“可以,本王记得库房里还有一件红珊瑚的摆饰,红珊瑚喜庆,就送给你,当做你生辰的贺礼吧。”   秦侧君一听,面上露出点儿笑意:“多谢王爷恩典。”   他也不多待,事情已经办完了,便道:“王爷便是事情多也要多注意休息,我先告退了。”   又向沈北行了礼。   而后便真的退下了。   等他退下,萧长平看了一眼沈北:“说来,本王记得你的生辰似乎也不远了吧?”   沈北下意识道:“还远。”   说完又反应过来,萧长平说的是原主的生辰,想来,原主的生辰不远了,但是他的生日,是在过年的时候,其实也无所谓,沈北本来也不喜欢过生日。 第120章 秦楼(一更)   没别的原因,在他们那种人家,孩子生日这种事情,都是要大办的,沈北的生日每年都是大办一场,可来的人嘛,都戴着一副假面孔,沈北不喜欢这种场合,甚至可以说,若非不要,他讨厌一切需要装着做什么的场合。   沈北抬头看一眼萧长平,见他若有所思,沈北道:“我并不想过生辰的王爷,你不必想这些。”   萧长平知道沈北不是个喜欢装模作样欲拒还迎的人,他说并不想过,是真的并不想过。   萧长平看着他:“为何?”   沈北道:“但凡过年过节,过生辰,不外乎找些熟悉的人,聚一聚,我才不久前回了将军府看过郎君,也不必他特地来这一趟,至于其他人,我没有什么特别想见的。”   他说起这事儿,萧长平倒发现了:“你好似,确实没有说过你有什么朋友。”   沈北顿了一顿:“王爷这话,似乎有些意思?”   萧长平问:“你没出嫁前,没有什么关系好的朋友吗?”   沈北在这儿自然没有,但是其实原主,是有的。   原主那性格,虽然有被沈郎君宠坏的成分在其中,但其本质,还是一个傻白甜,只是后来嫉妒过了头,有些歇斯底里了,他没有出嫁前,只能说略微平庸了一些,除此之外,没有什么特别不好的地方。   他当然也是有朋友的。   于是沈北想了想,道:“他与我同一年嫁人的,嫁的很远。”   萧长平没想到还真有:“嫁去哪儿了?”   沈北听着他话中的意思,随口道:“怎么?王爷想见一见?只怕是有些难了,他去了青州,山高路远的,这辈子只怕也难见一回了。”   萧长平若有所思,倒没有再提起这个话题。   第二日自然还是要上早朝的,萧长平入了早朝,等下了早朝,萧长策正与他同路,兄弟二人这些日子没有好好聚一聚,萧长策见着萧长平叹口气:“王兄,你这也太操劳了,好歹也注意休息吧?刚办完洛北赈灾的事儿,你便在户部礼部跑,又要管着祭天的事情,听闻先前那什么阿芙蓉禁令,也是你折腾出来的?”   萧长平看着他:“你倒日子过得闲散的很,眼看秋闱就要到了,到时候我上个折子给皇上,让你监考,也算历练历练?”   萧长策一听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我才不要!我要做个逍遥王爷,这文人的事情最麻烦,朝中那些个文人,一个个难弄的很,大道理连篇,真要用人的时候,一个个又只会动嘴皮子,总之烦人的很。”   萧长平看着他笑了笑,倒没说什么了。   这时候,萧长策却道:“说来王兄你这么操劳,京城最近出了个好玩儿地方,我带王兄去看看?就当放松放松?”   “什么地方?”听着为何感觉有些不正经?   萧长策看出萧长平这个意思来了,有些无语道:“王兄想什么呢,是个新鲜地方罢了,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那地方,叫秦楼。”   前有红楼那火锅风靡一时,但还是不少人说,虽说这红楼新奇是新奇,可说到底,也就是个类似酒楼的玩意儿,做的还是吃食,不过是个新鲜的吃食,对于这风靡的火锅,有些人尝过了,虽然觉得好吃,不过总也不会一日三餐都去,或者是将大把时间都放在红楼,往往是吃了,买了,便出来了。   但是今朝突然出了个秦楼。   这秦楼与红楼不同,他里头,有吃食,但主要也不在吃食上。   “这一楼都是走过场的,如今秋闱在即,文人颇多,这秦楼的楼主,据说是爱才之人,想广结善缘,值此秋闱之际,特地提供免费住房给前来京城赶考的学子,如今这秦楼光从外地来的书生,也有不少,这楼主只有一个要求,每日,住下的文人斗一篇文章,胜出的,便会上那状元榜。”   萧长策与萧长平没穿着招人的衣裳,刚到了秦楼,便听旁边一个看官说了这么一句。   萧长策看着萧长平笑道:“如何?有些意思吧?”   萧长平不置可否。   旁边那人又道:“这上了状元榜的学子,自然就颇有名声了,这楼主还放了话,连续在这榜上上榜一个月的,就不止在京时间包吃包住,还赠纹银百两呢。”   萧长平挑了眉,这话听着好像是楼主爱才,其实,这学子原本名不见经传,入京之后免费得了这秦楼庇护,上了状元榜,好生出了一番名气,若是来日当真高中,哪怕是不高中,只要榜上有名,必定回报这秦楼,否则名声上就过不去。   这看似是赔本买卖,但只要在这入住的考生中压中一个,这秦楼日后在京城的名头与脚跟,便是站稳了。   借着这次的秋闱做了这番谋划吗?倒是好心思。   “这也不过是这秦楼一层二层在如今秋闱时才开出来的新鲜玩意儿,这三层你猜猜是什么?”   旁边那人还在说。   萧长平看过去一眼,萧长策道:“这人看着是个托儿,就哄着人去三楼玩儿的,看打扮也不像是能上四楼的,兄长,我昨日定的位置,带你自己上四楼去看一看。”   萧长平挑眉:“怎么?你这身份,定个位置还不行了?”   萧长策听萧长平这话,当场没说,等上了三楼,人少了,才道:“一般来说,都是不报身份的,我在外头行走,总不能一天到晚嚷嚷自己是王爷,我怕丢脸。”   萧长平觉得好笑,倒也是:“所以这四楼是做什么的?”   萧长策道:“生银子的地方。”   萧长平听着挑眉。   萧长策看着他那样子笑了:“兄长听得觉得稀奇吧?我第一天看到的时候,也觉得稀奇,可这确实就是这么个地方。”   萧长策带着萧长平上来,上了四楼,里头人没有底下多,却也真不少。   这边一个个坐着,好似休息,不远处有个包间,里头有人从包间出来,外头便有人进去。   萧长策与萧长平走过去,萧长策便从身上掏出一个牌子,自然有下人去接萧长策的牌子,接了牌子之后,那下人便道:“这位客官,请随我来。”   萧长策与萧长平,便到了另外一个包间,萧长策道:“我昨日定的地方,便入这个包厢。”   萧长平听着,便看到一个人在里头等着他们,那人看见萧长平与萧长策颔首:“二位是存银子,还是取银子?”   萧长策道:“取银子,前些日子存的,这是票子。”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票子递给对方,对方看了两眼,而后道:“您一共存了三两,票子上写的是存一个月,如今时间还没有到,确定都要取出来吗?”   萧长策点点头,对方便转身去取银子,一共给了萧长策三两。   而后那人问:“还有其他需要吗?”   萧长策摇摇头,带着萧长平便出去了。   萧长策晃一晃那个装着三十两的钱袋子道:“兄长看出什么来了吗?”   “一个月?时间还没有到?”   萧长策知道他看出来了,点点头道:“有意思吧,这秦楼的四楼,是存钱的地方,当然你存进去的银子,也可以取出来,存的越多,拿到的也就越多,任凭你什么时候想取银子,只要你拿着这张票子去取,他便会将银子给你,只是,这存银子的时候,他会问你一个存银子的期限,比如我存三两,存一个月,那我一个月之后拿,这三两,就会变成,三两又九十文,是多出来的,当然,如我这般,没到时间就取出来的,就没有这九十文可以拿了,兄长觉不觉得,这地方,很有意思?”   萧长平挑眉:“竟有,这种地方。”   萧长策道:“我一开始也觉得不敢置信,但是试试的人不少呢,所以我也就试试,最少存一个月,按照一两银子每月三十文算,这是最少的,当然,你若是银钱宽裕,也可以存一年,若是存一年,那便是一两银子每月九十文,什么都不做,只要你有一两银子,在这地方放一个月,便能平白拿九十文,这世上,竟然有这样的好事,那这秦楼的老板,得有多深厚的家底,才能撑起这秦楼来?”   萧长平不置可否,沉吟一会儿:“那上边还有三层楼,都是做什么的?”   萧长策道:“这五楼六楼,是专供存银子三百两以上的去玩儿的地方,小弟我没有这么多银两去玩儿,要不兄长……”   萧长平默默看他一眼。   萧长策停止在萧长平面前的玩笑,他道:“不过三楼也是个好玩儿地方。”   “买卖东西的地方,与当铺也差不多,不过,当铺是什么都收,这儿,是只收好东西。”   萧长平道:“又是什么新鲜玩意儿?”   萧长策道:“好比我这个扳指。”   萧长策晃一晃手上的扳指:“我若不想要了,去那儿找个人估价,确定价钱之后,便按着它值多少银子定个日子,给那些个楼上存银子过三百两的大户人家送个拜帖,端看他们有没有兴趣,若是来了,便看谁有意思买它了,价高者得,这个倒真有人试过,而且,那人卖的十分满意。” 第121章 死因(二更)   萧长策道:“人你也认识,苏小王爷,他家中有个紫玉做的香炉,前天在这儿,你知道最后多少银子卖出去的?”   萧长平就看着萧长策卖关子。   “三千二百两!”萧长策说的都咋舌:“那香炉不过我手掌大小,竟然卖出三千二百两!那日之后,这秦楼在许多人眼中都成了发财的神仙地方了。”   再往里去,萧长策又道:“除了这买卖东西的场子,这里头最好玩儿的,还得说里头有个老头儿,又聋又哑,但是只要你将自己有什么烦恼写纸条递给他,明码标上价格,他看了合适,过三天,便能得个解救的法子来。”顿了顿:“也有明码标价的,说若是有人要行商,但是自己丝毫不通经商之道的,也可以付了银子来讨个锦囊妙计,简而言之,就是能让人一夜暴富的法子,不过这个,眼下还没有人试过,因为价格真的,非常贵!”   萧长平挑眉:“其他有人试过?”   萧长策道:“先前有个行商的,大概是想着死马当活马医了,做生意赔了,听着这位的安排,这两天,据说起了好转,所以,要说本事,恐怕真有几分。”   “只是这样的小事?”   萧长策听着:“不然呢?大事儿谁敢往外说呀。”   萧长平却眯了眯眼睛,那是眼下名声不显,只等着名声出去了,这人真的什么事儿都能解决,到时候,只怕将事情往外说的人,不少吧?   秦楼的楼主——   萧长平不知怎么的,脑中冒出沈北近日忙碌的样子来,这么一想,他抿了抿嘴唇。   与此同时,沈北莫名打了个喷嚏,只见眼下沈北已然是先前易容过后的样子,他正与鸣音走在一个院子里。   鸣音正说到途中,突然看见沈北这打了个喷嚏,不由担忧道:“主子莫非是得了风寒?”   沈北摇摇头:“也不知谁在背后念叨我。”   鸣音不知道沈北从哪儿发觉是别人在念叨他,他默了一下,而后继续之前的话题。   “这暗道找的是专门的师傅挖的,王君放心,做的很牢固。”鸣音向沈北介绍的时候道:“这宅子与王府隔得不远,若发生什么紧急事情,王君要回王府,能很快回去,偏偏这王府朝南,这宅子朝北,是个没人注目的小宅子,用来避人耳目再合适不过了。”   鸣音一边介绍着一边道:“对外都说是一个游商在这儿购下的临时居所,府上总共就三个下人,都是打扫的,奴才只想着王君既然要避人,自然不能找些嘴碎的,可巧,这几位,都是牙行剩下的,又聋又哑,也不识字,不过一般指示都听得懂,主要是清静安分,不会打扰王君。”   鸣音一边说一边观察沈北的样子,见沈北点点头,他心里放松许多,先前在沈北面前都夸了海口了,隔了这么多日,王君才说要搬过来,他倒提心吊胆着。   如今一颗心也算落回肚子里了。   又想到如今一下子凭空出现声名鹊起的秦楼。   鸣音自从被沈北几句话戳破了身份之后,他心中对沈北一直觉得王君高深莫测的很,如今只觉得王君越发高深莫测了。   谁又能想到,这红楼是平西王君的产业,如今这秦楼,依然是平西王君的产业呢?   所有人都只当这秦楼的楼主财大气粗,又哪儿知道,沈北这一番操作后面,隐藏的是什么呢?   鸣音只是想着,便对沈北越发恭敬起来了。   房子看的差不多了,鸣音便告了辞。   沈北算是在外多了个临时办公地点,倒让他想起从前去公司上班时候的感觉。   找回点儿从前的感觉总归还是有点儿意思的。   之后沈北彻底成了上班模式,加上萧长平先前便答应刻意掩饰,之后,沈北时不时不在,王府上,只知道王君似乎,深居简出了许多。   时间缓缓的过,这日。   沈北正用午膳,他慢悠悠的吃,等吃的差不多,才让竹柳撤了,吃饱之后,人就有点儿乏了。   按着习惯,让人在院子里放了个睡榻,他半躺着看起了账本,半个月一小结的账本。   他在这边看着,那边竹柳在旁边伺候茶水,看了小半个时辰,沈北将账本放下了,眯着休息了一会儿。   竹柳看沈北眯着,那边去取了大氅过来,只怕沈北着了凉,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他给沈北盖完了便去了屋子外头守着,免得有什么人来打扰。   可他正想着恐怕有什么人会打扰,结果还真来了人,一个门房跌跌撞撞跑进来道:“柳哥儿,你快让王君躲一躲!”   竹柳一听就有点儿懵:“怎么了?”   “出事儿了!”那门房急的满头是汗:“有个人闯进来啦!”   竹柳还没反应过来:“何人如此大胆,敢擅闯王府?”   门房着急的道:“不知道是什么人,但是这人武功高强,这府上侍卫都不是对手,眼下都打进来了,而且嘴里还嚷嚷着,要取王君项上人头啊!”   “什么?!”竹柳心头一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门房道:“我也觉得不可能!可这人真的已经进来了,侍卫拦着,但是我瞧着,怕是顶不住啊!”   竹柳立刻道:“你让人顶着,我这就去禀告王君。”   “不必了。”正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竹柳回头看过去,果然是沈北,他焦急道:“王君,快找个地方躲一躲吧,这事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但眼下总归不能露了面,万一那狂徒杀到王君跟前来,那就不得了了。”   沈北道:“此人是孤身一人?”   “是啊。”   一个人竟然能闯王府,而且看着门房的样子,显然是真的不好对付,而且平西王府上的侍卫,各个都训练有素,军营里出来的一把好手,一般人,显然在他们手里占不到便宜,孤身一人,能打到这种地步……   沈北道:“他说是什么原因要杀我了吗?”   门房有点儿不敢说。   沈北一眼看过去。   那门房心里一咯噔,立刻说:“那人喊着,王君杀了他兄弟,说是来给兄弟报仇的。”   这本不是什么好听话,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门房说着心里都忐忑,但看沈北面上也没有惊愕,也没有被人戳破的样子,门房慌张之余,心想,难道这里头有问题?   竹柳就更直接了,他怒喝一声:“这人是不是故意来坏王君名声的!王君做什么要去杀害他的兄弟?”   若说先前是怕,如今听到这里,竹柳简直心中气愤都超过怕了。   王君这几日不是在看账本便是自己在那儿写什么东西,一天到晚的,除了吃饭睡觉也没有个其他事情,人都没怎么见,如今居然有人说他杀人?   当真是信口胡说一句,可看门房那支支吾吾的样子,显然也不能说完全信任沈北。   竹柳简直又气又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人打上门来说这种话,便是在王府上都不好听,别说传出去了,堂堂王君,这要是传出去私底下干杀人的勾当,那只怕要惹大争议,这王君还当不当了?   更让竹柳担忧的还是宫中那位太君,先前府上打杀了两个奴才,闹得沸沸扬扬,这太君便派人下来教规矩,真要这种杀人的事儿传出去了,那王君即便没被外头留言给弄臭名声,这宫里这位,怕是先不来放过王君。   上回王爷好歹还向着王君,感觉是应该是帮王君说话了。   这回要是真出什么事情,就冲着这些日子以来,王君与王爷的状态,只怕是王爷不会在帮着王君说话,那到了宫中,王君得遭什么罪呀!   竹柳想的越想越着急,看着沈北都快急哭了:“王君!咱们怎么办?”   方才还想着躲的,可那人这种理由杀进来,真要是躲了,那就是好像背地里真有什么猫腻。   这要是不躲,人家艺高人胆大,真一刀砍过来,难道沈北站着任由他砍吗?   这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真愁死个人了。   沈北看竹柳那着急样子,对那门房说:“去将侍卫都撤了吧,对那人说,我乐意见他一面。”   门房都惊了:“王君,此人要杀你!”   沈北道:“他是要杀那个杀他兄弟的人。”   门房一顿,而后反应过来了,王君这话的意思分明是,我不是杀他兄弟的人,我自然不怕见他。   门房这就去,不一会儿,一个人被侍卫围着,到了沈北面前,只见此人人高马大,比沈北高了两个头不止,看着都快两米了,长得跟个熊一样。   他手拿一把长刀,看着简直凶神恶煞到了极点,他看着沈北眼睛一瞪,那表情,胆子小点儿的,当场就被他瞪哆嗦了,他一刀指着沈北:“你就是平西王君!?”。   所有人一瞬间都看了沈北,那些护卫一个个在沈北面前站着,形成一个保护的样子。   沈北点点头:“我就是。”   那人长刀一挥,立刻将面前一个侍卫挑飞,力气之大,简直令人瞠目结舌,竹柳本是跟在沈北旁边的,因为前头有侍卫当着,看到这一幕,他立刻挡在沈北前面大喊一声:“王君快走!” 第122章 报官(一更)   沈北只看着那个冲过来的人:“你不该杀我。”   那人一听沈北的话,咬牙吼了一句:“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杀我兄弟,我就杀你!”   想着今日早上看到的惨状,这人越发怒不可遏:“废话少说,受死吧!”   “慢着。”   沈北抬了抬手,这动作是示意那些侍卫让开。   侍卫都傻了,这都什么时候了,王君这是脑子坏掉了吗?这人可不是玩儿过家家,这是真要杀人呐!   其中有个暴脾气的:“王君!此人是凶徒,让不得!”   沈北收回视线,淡淡道:“人不是我杀的,你若不信,此事,可以通报京兆尹,让京兆尹来审理,事情闹出去,我自然也是跑不掉的。”   这话说完,别说是侍卫了,就连竹柳都傻眼了,赶忙道:“王君,怎么能如此!奴才相信王君绝对没有杀人,怎么能为了这种狂徒一句话就与他对薄公堂?他是什么身份!王君是什么身份!”   沈北却没有看向竹柳,反而看向那个已经停下来的人:“如何?”   如何?   这人嗤笑一声:“你是王君,京兆尹是个官儿,他能不护着你?别假好心了,到时候拿个死囚顶罪,这事儿就想这么了了?没这么容易。”   你若说他莽撞,他是真莽撞,独身一人擅闯王府来杀王君,这种事情他也干得出来!   可你若说他脑子转得快,这会儿也转的确实快。   也是啊,就凭着沈北王君的身份,平西王压着呢,纵使这事儿真与沈北有什么关系,那京兆尹敢接这案子,他也不敢真的刨根问底的查到沈北头上来。   那此事就算真是沈北下的手,人家王君当然不能是亲自拿刀子去杀人,铁定是买凶嘛,这事儿查到最后多半就是查到人家杀人者的头上,而不会真查到幕后真正的凶手头上去的。   沈北听了反而笑了。   那人看着沈北笑了,心头莫名:“你笑什么?”   沈北道:“没事儿,只是觉得你,脑筋动的挺快,不错。”   这人一听,心头猛地怒了:“你!”   他话还没说完,沈北又道:“京兆尹确实会碍着我王君的身份,但百姓可不会,你将此事闹出去,多的是看热闹的人,我能串通京兆尹,还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吗?”   “……”这人原本觉得沈北是惺惺作态,可他这番话说完,既然是不想承认,这人也不得不觉得,沈北说的话,是有道理的。   沈北说的话,确实有道理。   他眼下要杀沈北,自然是要费些功夫的,这王府的侍卫虽然不是他的对手,但是他如果真将人杀了,那一起围上来,他便是不死也落不下什么好处,如今沈北这么一句,倒是将他点醒了。   先前他看到那兄弟被杀的画面,让他一瞬间昏了头了,直接就冲着王府来了,这会儿反应过来,对啊,此事若是报了官,将事情闹大了,那不比如今他杀了沈北之后背着个杀人者的罪名来的强吗?   沈北看着他:“如今,可以将你兄弟是谁,告诉我了吗?”   “你!”这人本来还觉得沈北居然敢说到这种地步,说不准此事真与他无关?可沈北居然问他兄弟是谁?   这人咬了牙,眼睛一瞪!   他本就虎背熊腰,眼睛一瞪,更让人看着觉得害怕,沈北在他面前,纤细的跟个小鸡崽子似得,仿佛他这一眼瞪过去,就能把人瞪死,给人看的心肝儿一颤一颤的。   旁边那些个护卫一个个都不动声色的往沈北身边挪啊挪。   “我兄弟是谁?”这人道:“老子叫张雄,我兄弟!名叫张昊!”   这话一出,饶是沈北也不由一顿:“张昊,死了?”   张昊是谁,沈北自然还记得,那个张口说他是异星明目张胆包围的王府的人。   当时沈北虽然巧言用先前洛北的事儿给挡了过去,后又有陵公子小产的事儿,算是让皇帝彻底遮掩过去此事,但是张昊这个人,是距今为止,沈北能记住的少数人中的一个。   不为别的,是因为,张昊这人夜观天象的本事,实在不能用常理来判断。   沈北在唯物主义教育下生活了二十多年,心理上是不相信什么观天象能知天下事这样的事情的,但是他穿越这种事情都能发生了,这世界连个女人都没有这事儿都有,男人都能生孩子了,出现个把奇人异事,自然也不是那么不能让人接受。   张昊此人,虽然没能一眼确认沈北就是异星,但他敏锐的察觉到沈北有些不同,只凭这个,他便有过人之处。   虽说皇帝将人扒了官服贬黜了,但是沈北心中明白的很,闹成这样还没有当场一刀砍了,此人之后,必定还是能派上什么用场的。   沈北眯了眯眼睛,他抬眸,看了一眼张雄:“你什么时候发现他死的,有什么线索。”   张雄看沈北说的好像是回事儿,他哼一声:“要查也不能你来查,你刚才话说出口,这儿的人都听着了,我去报官!你若拦着,我便不管你刚才说什么,先杀了你!”   这话说的,简直是艺高人胆大,但联想他方才居然真能杀到沈北面前,此人虽然说这种狂言,可也让人心惊胆战。   沈北摆摆手:“你去吧。”   竹柳都懵了:“王君?”   张雄看沈北真像是没有后手,也没有要耍阴谋诡计的意思,他一咬牙,最终放了一句”你等着,老子这就去报官,将这事儿说的到处都知道,我看你怎么抵赖!”就出了王府。   这人是走了,可这事儿显然是没完了,竹柳看着人走了,急的都快哭了:“王君,不能这样啊,那可关系到王君的清誉啊,他这么一闹,哪怕能证明王君是清白的,那外头人的嘴长着,背地里不知道能议论什么呢。”   这事儿跟上回打杀奴才的事儿不同啊!   上回打杀奴才,虽然也让人议论纷纷,那是因为赶上先帝忌辰的事儿,落了个不好的名头,但要真说出去,他平西王府这种人家,打杀两个不规矩的奴才,虽然听着残暴,但老实说,真没什么特别大的毛病。   毕竟他地位在那儿摆着呢。   可是真要是传出去杀人,那跟打杀奴才兴致可不一样了,自家奴才那都是签了契约的,都是王府的人,他要打杀,那外人没权利过问,可要说为了私仇杀人,那就大大不同了。   尤其这人还是张昊,先前张昊胡乱指证沈北是异星的事儿许多人都知道,本来这事儿风波都过去了,这会儿若是因为杀人的事儿再被翻出来,保不齐异星的事儿还能让人在拿出来翻旧账。   这简直大大不妥啊!   竹柳左思右想觉得这事儿,怎么想都不能这么办:“王君您不能这样,眼下王爷刚得了个监国的差事,外头的人有想巴结的,也有想着背地里给王爷找麻烦的,您在这时候闹出这样的事情来,奴才只怕,王爷也不会帮您的!”   沈北淡淡看他一眼:“我本来也不指着他帮我。”   旁边的护卫都惊了,一个个讳莫如深的,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没听到,刚才是护着王君,如今是怕那狂徒再回来,一时也没离开,如今听着这话,心里一个个都觉得,这王君怕是真跟王爷离了心了。   这种话也能说出口了?   竹柳更是心里发酸,他是真不知道沈北与萧长平怎么了,眼下真是干着急了。   这事儿说是过去了,可都知道这好戏还在后头呢,偏偏沈北这边应付完了张雄居然又回院子了。   这事儿闹得大,萧长平一时不在,可毕竟红卯还在呢,红卯是没看着人,可听着也知道利害关系,他当机立断,就想将人半路截下来。   竹柳虽然没劝住沈北,但他说的话红卯听着是半点儿毛病都没有的!   要说这事儿,红卯甚至觉得,是王君太武断了,这事儿怎么能这么处理呢?   这么一处理,就算最后证明出来是清白又如何?王府的名声可经不起这么挥霍啊!   可他又不敢当着沈北的面嚷嚷,左右让人去截,结果他动作到底还是慢了一步,得令去截人的没一会儿就来回禀:“此人武艺高强不说,动作还极快,而且他是铁了心要将事情闹大,一过去就敲鸣冤鼓,他一敲,旁边百姓全围过去了,奴才们再要拦,只怕到时候他嚷嚷出来,更给咱们王府脸上抹黑,于是想来想去,还是回来了。”   红卯听着垂手顿足,最后咬着牙:“此事怕是真要闹大了。”   如今王爷还没回来,可回来问了他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啊,红卯硬着头皮,往沈北那儿过去。   到了内室门口,却见竹柳在门口站着呢,他赶忙凑上去,不知怎么,也不敢大声嚷嚷真让沈北听见,拉着竹柳到旁边:“王君呢?”   竹柳那眉头,从刚才沈北对上那张雄开始就没顺过,他叹了口气:“王君说是要看商铺的账本子。”   红卯差点儿一口气背过去:“都什么时候了,还看账本子?”   竹柳也苦着脸,正在这时候,外头一个人小跑过来,正是之前传话那门房,眼下这门房的表情,比先前张雄闯进来的时候还慌张,他看着红卯赶忙道:“京兆府来衙役了!” 第123章 怎么审(二更)   红卯眼睛一瞪:“来的这么快?”   这不应该啊!毕竟是王府的事儿,这京兆尹那混迹京城多少年的老油条了,这京城犯事儿的,许多都是王孙公子的,一般来说都是和稀泥,都不能得罪,自然是前后都打点好才开始审的,这人不过才过去,衙役来的这么快,这京兆尹是看不起平西王府?   显然除非他想不开了,否则不会是这个原因。   门房道:“奴才也觉得快的蹊跷,那衙役自个儿也是苦着脸,显然是不想接这差事,在门口见着外头没个管事的,就拉着奴才说,那叫张雄的敲了鸣冤鼓引了老大一批人过来,那些百姓都聚在京兆府门口,他还嫌热闹不够大,就逮着人多的时候喊咱们王君杀了他兄弟,这会儿人越来越多,京兆府门口都嚷嚷着京兆尹不开堂就是要包庇王君,这京兆尹实在没法子了,这才让人上门来了,京兆府这也算是骑虎难下了。”   红卯心说这特么叫什么事儿!   这年头还有百姓逼着当官儿的不敢开门的,红卯道:“还真是蹬鼻子上脸了!他不分青红皂白,逮着个死人就说是咱们王君害的,也不问王君是不是冤枉的,如今这案子都没开审,就说的咱们王君是杀人凶手,如今好似要逃似得,这都什么人!”   青柳头一回觉得这么同意红卯:“你说的对!”   就凭着红卯刚才一句咱们王君,青柳觉得眼下红卯瞧着还是个人样:“不能让他再这么闹下去,没事儿都让他闹出事儿来!虽然眼下已经闹出去了,但是此事压根就是胡诌的,若是咱们一直被动,怕是王君这杀人的帽子就要被流言给扣严实了,趁着眼下,不如咱们态度强硬一些,索性明摆着说他诬陷王君,总归比眼下流言到处传来的好!”   红卯一听,觉得这想法不错,他道:“好,我……”   话还没说完,那边幽幽传来一声:“你什么?”   沈北这话不咸不淡的,也听不出是不是动怒。   红卯那话愣是没说下去,青柳也瞬间回身:“王君。”   沈北缓缓走出来:“走吧。”   青柳眼睛一瞪:“王君?”   红卯赶忙拦着些:“王君,眼下过去,怕是群情激奋,奴才怕王君刚到,就有刁民……”   这殴打王君他们自然是不敢的,但是保不齐一过去就听到什么污言秽语,王君眼下看着是淡然,可红卯想着,王君到底是将军府出来的娇贵公子。   豪气英气是有一些,可怕是真没见过外头的泼皮刁民吧,那刁民嘴碎起来,可是难听的很。   要处罚人,那有道是法不责众,人多了,真计较起来,只怕外头传的难听,这事儿哪怕是被骂了,说不得要吃哑巴亏的。   再说这事儿本来就难搞,眼下事情刚出来,连个准备缓和的时间都没有,这样贸然过去,王君要是在外头吃了什么亏,那丢的,还不是平西王府的脸?   红卯还想再劝,但是眼看着沈北已经过去了,他总不能去拉人吧?   这样一想,他觉得此事难办了,眼下王爷在宫里,他总不能入宫?思来想去,他倒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红卯这厢赶紧找人吩咐了一阵,让人从侧门出去了,又跟着沈北去。   小跑着过去,红卯看到沈北都到门口了。   门口便是那些衙役。   这事儿本不是京兆府自愿的,那些个衙役能在京城办事儿,哪个不是人精,这王府的大门他们都不敢进来,只怕时候王君要是追究责任,给他们都算上,这会儿看着沈北过来。   他们倒是没见过王君,看沈北打扮的素净,长得又好,心想着,此事王君铁定不会自己去,这派的是什么人?好气派!   领头的也是松了口气,他们也没打算王君正儿八经的去堂上,这事儿,只要去个人,能顶上,具体什么人,他们也管不着。   哪曾想刚这么想着,旁边青柳无奈喊着:“王君,奴才扶着您。”   他也是想明白了,王君想做的事儿,他操碎了心,那也没用。   倒不如紧盯着点儿,出了什么事儿,也好替王君挡着点儿。   结果他这一句王君让领头的给惊着了,他刚还想着这人好气派,结果居然是王君?   这王君也太实诚了!他们上门他还真去啊!太天真了吧?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况吗?   这要是一出去,那外头得闹成什么样?   领头的都有点儿无措了,他看着沈北,又不敢太冒犯,斟酌着语气道:“王君,这此事,按理来说,平民状告王君,也不用王君亲自出去的,没有这个规矩。”   沈北看他一眼:“那你们今天来了,不带个人回去,你们大人,没事儿?”   领头的听着沈北这话,心里还真是一下五味杂陈了。   倒不是觉得沈北不知好歹,而是,谁家王君这种时候了,还能顾虑上京兆府什么情况啊?不都选择明哲保身吗?   老实说,这话听着大气极了。   萧长平在朝中声誉向来极好,但领头的看透了这位高权重的人是什么模样,如今沈北这样,他倒真相信,外头人传的,平西王是个贤王的事儿了。   有王君贤惠至此,这种情况下,没有闭门不出,就这份勇气,也值得人敬佩。   领头的方才那态度收起来,面上多了一份恭敬:“王君,一会儿过去的时候,别在外头逗留,直接入了衙门,外头人即便是围着,也看不到里头,总归多一份清静。”   这话在这种场合,已经算是多有照顾了。   沈北看他一眼,颔首。   去的时候,自然还是坐着马车,不一会儿,马车就到了京兆府门口了。   这马车其实靠近的时候外头喧闹的声音便一下子起来了,人群中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声:“看!是平西王府的马车!”   一瞬间,所有人注意力全给拉了过去。   一时间,人群中议论纷纷:“真来了啊,这事儿能来,怕不会是真的吧?”   “谁知道呢,也是人多了闹得下不来台了。”   “之前那人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那些话,又敢当面敲鸣冤鼓,要不是真有大仇,谁乐意得罪王府啊,又不是不想活了,我瞅这事儿里头怕是有些名堂。”   这话虽然听着不是什么好话,却说到很多人心里去了。   是啊,一个平民敢当面挑衅皇权,那不是有大仇,能办得到?   他说他兄弟被杀了,那王府先前还不是传出有打杀奴才的事儿吗?   这说起来都有杀人前科了啊。   这人都这么想的时候,反而不敢议论了,一个个噤若寒蝉的,马车过来的时候让开点儿路,但悄咪咪的伸着脖子去看,沈北下来的时候,多少双眼睛都盯着他。   好似是要看看这杀人狂魔长得什么样子。   青柳都让人看得有点儿受不住了,别说是青柳,红卯都有些受不住。   只悄悄看一眼沈北,不曾想,沈北面上是半点儿露怯也没有。   红卯舔了舔干燥嘴唇,不知怎么心里冒出一句,王君威武来。   先前王爷书房里,听着王君训那几个大人的那种感觉又来了。   王君分明也没做什么,没说什么,只是下了车,就这么往京兆府里头走,旁边那些围观百姓说来,也大多是来看笑话的。   可沈北那姿态往这儿一放,那些来看八卦看笑话的,倒像是夹道欢迎的了。   要说气度这个东西,当真不是人人都有的。   红卯先前听着王君居然将大闹王府的人给放出去,心里有多埋怨,眼下这埋怨,多少都变成敬佩了。   虽说此事闹大的声誉不好,但是当时那种情况,是王府的护卫先护不住王君在先,王君出言,可以说自证清白,也可以说是自保,如今想来,王君那番行事,简直光明正大。   如今也是,说出来就出来,若说先前红卯心里还存了那么一两分心思,觉得王君可能真暗地里做过什么杀人的事儿,可眼下是半点儿没了。   红卯眼下心头一句,王君此番虽然有些胡来,但是光明磊落,就凭着这份光明磊落,那是多少人都比不上的!   沈北入了京兆尹,京兆尹的衙门外头自然有人守着,百姓在外头围观,但只能远距离看着,张雄击鼓之后就被带进去了。   京兆尹坐在高堂上整个人如坐针毡,看着沈北过来,他虽然对平西王君不熟悉,但是红卯他认识啊,看着沈北他都惊了,能得红卯跟在旁边的,那除了王君也不做他想了。   京兆尹这屁股底下的椅子越发像是针毡了,他都交代了,压根也不指望王君亲自过来,这会儿王君亲自来了,他倒是完全不敢审呐,可外头那些个百姓是一个没走,全在门口盯着呢。   这要是草草了事了,传出去,那对他的官声可是大大不好,他现任京兆尹在这位置上当了三年了,自从前任获罪的不明不白,这位京兆尹那是谨小慎微。   这京城,掉块儿瓦片都能砸到个王孙公子的地方,他能连续干这京兆尹三年,他自然还是有本事的,可这有本事的,今日倒是真迎来一桩难事儿了。   这事儿,到底该怎么审啊! 第124章 脚印(一更)   张雄看沈北真过来了,心里不说别的,瞬间有些觉得此事蹊跷是真的有。   这事儿群情激奋,他是真在外头嚷嚷的,那些百姓的态度他也看到了,今日这桩事情要是真的,沈北怕是在京城得让人诟病到死了。   他既然真的敢来?   张雄不过看了沈北两眼,那京兆尹看了个正着,直怕这张雄一爪子拍沈北身上去。   原本沈北没上堂之前,京兆尹就看着张雄人高马大,这会儿沈北一过来,这个反差,看着能让人吓死,他赶紧一拍惊堂木,又怕太响了,吓着沈北,拍的还听轻的。   清了清嗓子,他冲着张雄道:“张雄!你说平西王君杀害你兄弟张昊,手上可有证据啊?”   张雄一听,横眉怒目:“证据当然有!我兄弟死前写下平西王君这四个字,难道不是铁证吗?”   京兆尹道:“你知道这是他死前写下的?你看到他写了?”   张雄一时语塞,但皱着眉头:“没有,我到的时候,他已经气绝在家中了,他是咬破了手指写的,试问若不是凶手,他为什么要在临死前,写下平西王君这四个字?”   这话说的不无道理,很多人死前都会选择留下一点儿线索,这往往就是指认凶手的铁证,京兆尹听着张雄这么说,他看了看沈北。   沈北没说话,京兆尹这视线移过去,开口说话的人,是红卯。   红卯道:“这人都被人杀了,不是他亲口告诉你的,你怎么知道不是凶手刻意写了王君,就是混淆视线,陷害王君?”   红卯这话一说,京兆尹赶紧道:“是啊,此事这样草率盖棺定论,那若是冤枉了好人,岂不是让你兄弟泉下不安?”   张雄是听出来京兆尹向着沈北了,这本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是红卯刚才一句说的不是没有道理的。   张雄想想沈北的态度,心里不由冒出个想法来,难道,这事儿真是有人杀了张昊之后故意嫁祸给沈北?   沈北道:“尸体在哪儿?”   京兆尹本就看着沈北的脸色呢,这会儿沈北一发话,他立刻道:“已经让仵作去查验了,传仵作。”   而后衙役就将仵作传了上来,那仵作赶忙参见了京兆尹,道:“小人已经查验过了,从身体僵硬度以及尸斑的覆盖程度,这人死的时辰该是今日寅时左右,死因是利器戳破了心脏,是一刀毙命的,看得出下手的人手法很是老练。”   张雄自己武艺高强,他看到张昊尸体的时候,以及查验过了,除了不知道这死亡的时辰,其他与这位仵作说的倒是不差。   去现场勘查的衙役道:“小人去查看过事发后的屋子情况,发现门房的锁都完好,不过在东面的墙壁上发现了脚印,推断此人应该是翻墙进入死者屋内,而后在其睡熟的时候,就桶了他一刀,死者应该当场没有死亡,自己从床上爬了下来,抓住了凶手,还被拖行了一段距离,之后才力竭,现场还留下几个血脚印,小人按照模样都画了下来,请大人过目。”   京兆尹看了一圈,这都是一般操作罢了,往往也说明不了什么,只能说杀人的不是王君本人,总也不能证明不是王君买凶杀人。   而且这事儿坏就坏在,其实不少人知道,这张昊与平西王君,还真不是好无纠葛的。   先前异星的事儿百姓知道的不多,可这张昊当这皇帝的面说出来,在场的大人都知道的,有些人信有些人不信也两说。   但之后,平西王君被带进宫是很多人都看到的。   由先前推断,这张昊显然是大大得罪过平西王君,虽然看之后皇上的反应,也知道张昊此人是沽名钓誉,但平西王君会不会怀恨在心,在对方落魄之后报复他,还真不好说。   京兆尹看了几遍那个脚印,心里很清楚,这事儿左右得找到凶手是谁,背后是谁主使的,眼下是甭管是谁了,他也不想知道,总之,要快点儿把这事儿了了。   京兆尹心里有了想法,刚想开口,沈北问:“除了血脚印,墙角边,还有其他脚印吗?”   京兆尹那话就咽下去了,给了那衙役一个眼神。   衙役道:“有的,死者家墙下来是个花圃,正有凶手的脚印。”   沈北道:“我想去看看。”   京兆尹眼睛都直起来了:“这……”   张雄看着沈北:“你想耍什么花招?”   沈北道:“既然是翻墙的,留下了脚印,便能判断此人鞋长,推测身高,以及体重,还有走路姿势。”   沈北这话说出来,别说旁边的青柳与红卯了,连京兆尹与衙役跟仵作都有些惊讶,不由问:“这要怎么判断?”   沈北挑眉,正在这时候,外头有人喊了一声:“平西王到!”   所有人一瞬间看向门口。   外头那些堵着的人都让开了。   此事事关平西王君,那平西王过来老实说不意外,可还是意外了,毕竟这种事情,总得避嫌啊。   私下见也就得了,怎么还上公堂了?   京兆尹额头瞬间见了汗,这见着沈北他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何况平西王居然这都过来了。   他这椅子是真的坐不住了,赶忙站起来,就要拜见王爷。   萧长平与萧长策从秦楼出来又去别的地方待了会儿,这时候才听到消息说平西王君出事儿了,他立刻马不停蹄赶了过了,只见沈北在堂上站着,他瞬间蹙眉。   直接瞪了一眼京兆尹。   京兆尹吓得差点儿给跪下了。   萧长平三两步走上前看了一眼沈北,确认他没什么事儿,他一双厉眼看到京兆尹身上:“到底怎么回事儿?”   京兆尹赶忙道:“这死者的兄长来敲了鸣冤鼓,要求当堂开审,这下官才刚刚开堂呢……”   萧长平看了张雄一眼:“你确定是王君杀了你兄弟?”   张雄本来心头疑惑着,但萧长平一来,那气势,逼得他瞬间只能咬紧牙关认了:“他临死之前就写了平西王君,不是他,还能有谁?”   萧长平愣是听笑了,他扫了一眼京兆尹:“周大人,你倒是越来越会办事儿了!这仅凭着几个字,就能抓了本王的王君!当堂来审!还是在没有确定凶手的情况下就这么办了?怎么?是不是今日还得对王君严刑逼供啊!”   这话可真冤枉京兆尹了。   沈北来了他都快吓死了,谁知道这平西王君不按常理出牌啊!   京兆尹心里简直想哭:“不是的王爷,这只有这个证据,下官就是例行问一问,这后续一定查个水落石出,还王君一个清白!”   萧长平听了他这话面色稍好一些,他道:“如今问也问完了吧,本王能将人带走了吧?”   京兆尹赶忙道:“可以可以。”   “不可以!”张雄突然将京兆尹的话打断:“不行!刚才他说的什么看脚印能推断凶手是谁,既然有这样的法子,不能就这么走了!”   萧长平听着不由看了一眼沈北,两人正对视一眼,沈北颔首。   萧长平心里蓦地一恼,便知这局面,若不是沈北自己默许,也发展不到如今的局面。   可如今这样子,萧长平蹙着眉看他:“你真要去?”   沈北道:“我答应他,查出凶手是谁。”   萧长平那眉头一下子皱的更紧了:“你答应……他?”   他那视线扫了一下张雄。   此人一脸蛮横模样,粗鄙不堪,可沈北的性格,不可能无缘无故去做这种好事吧?   萧长平自然相信此事不是沈北干的,要说是沈北干的,他能留下这么明显的证据让人知道与他有关?   沈北没这么蠢!   此事摆明与他无关,他却要帮这个莽夫,萧长平心里平白怒了一下,本就看张雄不顺眼,如今越发觉得他碍眼起来,可如今他对沈北,真是做不得他的主了,沈北既然自己答应了,那他只能:“本王随你一起去。”   沈北看他一眼,没有做声。   没有做声,就是答应了。   萧长平看了一眼京兆尹:“既然如此,就走吧,此事尽快解决,否则本王的王君要担着这个不清不白的罪名到什么时候?”   京兆尹将方才萧长平的反应看在眼里,他自问看人挺准的,平西王在外都有贤明清廉刚正不阿的美名,如今王君在场,这其他人也在场,他连个架势都不乐意装,开口就是维护王君,可见对这个王君是真心爱护的很。   沈北方才说的那些,老实说,他是不大相信的,这看脚印还能看出凶手来?   若真是这样,那他们抓犯人,不得容易太多了吗?也不知道这王君到底在想什么,这种话说出来,也不怕打了自己的脸。   京兆尹心想着,此事一会儿即便平西王君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左右,他还得派人兜着点儿,免得王君脸上难看,这王君脸上难看,平西王到底不好应付。   他这么一想,出去的时候,自然多喊几个平日看起来机灵的,以防到时候沈北那什么看脚印找凶手的事儿没着落,也能挡着点儿这个不怕死又蛮横的张雄。 第125章 第三个人(二更)   一群人浩浩荡荡到了张昊的宅邸,张昊已故的爹原是钦天监正,可这家宅却不是高门大院,这宅子就是个普通的宅子,也不算大,这墙也不算特别高,一个成年人要翻墙进去,确实容易。   萧长平与沈北站在一起,青柳红卯在他们之后,而后才是京兆尹,张雄看着京兆尹那个样子颇不屑,但一进了院子,他眸中掩饰不住的伤感。   他与张昊这对兄弟,南辕北辙的很,他小时候被父亲逼着学那些个什么看天算数,他天生就不喜欢这些,与父亲大吵一架之后就出去了,学了武。   而他这个弟弟,则跟着父亲学了那些他看不懂的玩意儿,之后还子承父业去了钦天监,父亲死了之后,他来的本来就不多,张昊这人,又老实,又执拗,他本想着弟弟在钦天监混不出个头也好,安安稳稳的,没银子也没事儿。   左右他有银子,到时候留着给张昊讨个夫郎,让他过个清静日子,便也足够了。   没想到,这次回来,看到的却是张昊倒在血泊里的尸体。   他万万没想到,他没看着张昊讨夫郎,也没见他留个孩子,他就这么死了。   先前他得罪了平西王君的事儿他略有耳闻,如今看他临死之前还写了平西王君这四个字,他立刻觉得此事就是平西王君干的。   视线透过京兆尹看到沈北身上,可这人,却坦荡的很。   要说他先前有一点儿遮遮掩掩,他只怕就算背上杀人犯的罪名,当时也就把人杀了。   可事情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张雄居然想相信他,看看他能不能真找出那个凶手来。   他眯着眼睛,死盯着沈北,就在这时候,萧长平脚步一顿,一手揽住沈北的腰。   沈北默默回头看他一眼。   萧长平梗着脖子,愣是没放手,撇过头牙关咬着。   这张雄那视线一直盯着,但凡萧长平略微偏过头去都能感觉到,直盯得他心里冒火。   可沈北居然仿佛没什么?   他让人这么看着都觉得没什么吗?那人眼珠子都要贴他身上了!   这么一想,他揽着沈北腰身的手,便更紧一些。   沈北正走着,冷不防让他这么一勒,顿时一个踉跄,差点儿没摔倒了。   萧长平眼疾手快,赶紧给人扶住了。   沈北呼出一口气去,逮着萧长平的手给他掰开了。   萧长平看着被掰开的手,简直愣在当场。   红卯干咳一声:“王爷……”   萧长平脸瞬间黑了:“跟上!”   后头跟着的京兆尹还有衙役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没看见。   这也确实有点儿没眼看这个,这王爷扒着王君就算了,这平白的让张雄这么盯着一会儿,王爷都不许,这态度也太明显了,人家张雄盯着王君,是盯着杀人凶手啊,又不是看上你家王君了……   当然,这话在场的是没一个敢说的。   到了现场,这张昊的尸体自然是让人收殓了,地上好大一块儿血迹,也有衙役先前说的血脚印。   沈北看着那脚印,缓缓走到花圃边上,这两天虽然没有下雨,但是看得出来,这花圃里,大抵是有人经常浇水的,泥土很湿润。   因此人踩上去,脚印很明显。   沈北看了一眼那一片倒下的花,在看看,地上的脚印,有些泥脚印也十分明显,他蹲下,用手丈量一番,后头京兆尹等人都看着他动作。   沈北看完了,站起来,对着后头的人道:“你们谁单脚在上头踩个脚印,看看深浅。”   后头几位衙役面面相觑,总不能让王爷来吧,京兆尹显然也不行,那自然是他们上了。   他们一个个在旁边单脚踩脚印,踩完了对比一阵,几个人心里都有点儿尴尬。   老实说,他们本来就觉得这看脚印能知道凶手的法子不靠谱了,可这会儿让他们逐一踩脚印,脚印都差不多嘛,这能看出啥来?   沈北却看了一圈,对京兆尹道:“这爬进来的是个略矮,偏胖的人,他应该没学过武,从墙上翻进来之后,便倒在这个花圃里头,而后,扭伤了脚。”   “什么?”京兆尹也凑过去看看那脚印:“这,怎么看出来的?”   沈北指着那片倒下的花圃道:“看着花圃浇水的湿润度,主人家经常浇花,这样的人,若是之前因为什么原因,这片花就倒了,他一定会扶起来,可这片花没有被扶起来,所以,一定是潜入者掉下来的时候砸了,而后他的第一个脚印,只有单脚。”   沈北指着一个颇重的脚印道:“寻常人摔倒之后,要站起来,必定是双脚站在地上,用手撑起来,可这只有一个脚印,旁边那个点,应该是他脚尖惦着,可以想见,那时候,他这只脚受伤了,身体重量,只靠单脚支撑。”   萧长平看着沈北指的那里,果然如此。   其他人看着,心里蓦地觉得沈北说的居然很有道理。   “所以这凶手,真是一个体型偏胖,又刚刚扭伤了左脚的人?”   有了这个范围,那可就好找多了。   京兆尹刚还以为沈北胡说的,没想到,他这眼睛这么好,思维居然还如此缜密。   连张雄凑过去看了,也没觉得沈北这说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来。   沈北却摇摇头:“此人应该不是为了杀人来的。”   “什么?”   萧长平却懂了沈北的意思:“此人的脚印不对,这泥脚印可以看到,一直都是一个整齐,另外一个只有半个,说明此人扭伤的还算严重,脚落不得地,但是看屋中的血脚印,左脚脚印,却是整个的,而且,那血脚印上,没什么泥。”   京兆尹这会儿也发现这个了,立刻拿出先前画的那个脚印的图案。   “是啊,按说他若真是伤了脚,又被死者抓住了腿,拖行了死者几步,只怕不能走路,可这边,却是能走路的,脚印还很完整,完全可以推测,此人被抓住了腿之后继续往前走,知道死者力竭,若是伤脚,哪儿能这样。”   京兆尹想着眼睛瞪大了:“这,这不是说,昨晚除了凶手与死者之外,现场还有第三个人?”   沈北道:“运气好点儿,此人或许是第一个目睹凶案现场的人,也有可能,是目击者。”   沈北指着泥脚印的方向:“看脚尖,他向着卧室去,虽然后来看不出泥印子了,可卧室里,很干净,没一点儿泥的痕迹。”   本来冲着卧室去,是什么原因,让他突然改了方向?   除非他突然发现里面情况有点儿不对,立刻就往别的方向跑了,或者躲起来了啊!   京兆尹听着当场道:“若不是凶手,晚上翻墙进入院子,只怕是小偷?身形偏胖,身高不高,伤了左腿,去,按着这个去找人!一定要找到了!”   几个衙役即刻就去了。   京兆尹不知怎么,心头有些激动,看着沈北有些恭维的傻笑:“王君当真是厉害,只凭着几个脚印,就知道这儿昨晚还出现过第三个人。”   萧长平看着京兆尹那眼神,偏了偏身子,看着沈北道:“让他们查,你总不能全程跟着,先回王府吧。”   这话说的实在,京兆尹也是赶紧点头:“此事找到了人,下官立刻让人来通知,王君先回王府休息一下吧。”   沈北却摇摇头:“不必,我与你回京兆府,就在京兆府等消息。”   “你这是做什么?”萧长平看着沈北。   沈北道:“前有异星的事儿,如今张昊身亡,死前写下平西王君四个字,我今日若走了,怕是堵不住天下悠悠众口,我就在京兆府等着,等这事儿查的清楚。”   红卯听着这话都愣了,王君这是不止要看看这背后到底是谁害他,还要让门口那些个先前口出污言秽语的人,将自己那话都给咽下去啊!   京兆尹听着这句话,加上刚才沈北那一番推论,只觉得这位平西王君当真是聪慧啊,而且半点儿不娇气,出自将军府,到底是将军之子,有气节啊!   此事本来他都想着遮遮掩掩,这谁家有身份的郎君出了事儿不是拼命掩饰着?就怕来日让人翻了旧账。   当初异星那件事情就没有往外传,都给悄悄办了,如今王君显然就是要把这事儿挑开了,当着所有人的面告诉他们,你们弄错了人了。   京兆尹心想,如此说来,这张雄这一番击鼓鸣冤,闹得这么大,此事看着真不像是王君做的,查出来,便是给王君正名了啊!   萧长平瞥了红卯一眼:“让王府的人跟着一同去找。”   红卯得令,立刻去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过来,又回京兆府,这会儿回去,外头的人居然还没有散,怕是真没见过王君犯事儿了受审的,一个个打着凑热闹的心态在外头看着呢。   京兆尹看此事闹这么大,让护卫都守着,免得真冲撞了王爷王君,一行人进去之后倒还清静,张雄一路跟着默不作声,直到等了小半个时辰,外头一个衙役冲进来大喊:“大人,人找着了!” 第126章 凶手(一更)   这会儿外头的人散了不少,但也有路过的,听说了,就又听了的,眼下外头围观的,不是先前围观那一群人了,可人也没见少多少,那几个衙役压着一个人过来的时候,外头立刻议论纷纷起来。   一人问:“这谁啊?”   另外一个人小声道:“不会是特地打哪儿找来的替死鬼吧?看这人这倒霉相,反正我是不相信这京兆府还真能定了平西王君的罪的。”   另外一个人道:“老子今天都在这儿守了两个时辰了,先前京兆尹那态度你们是没看见,活脱脱就是巴结平西王爷,包庇王君,我看这事儿悬了。”   “也是啊,当官儿的,哪儿能不巴结王爷啊。”   “诶,我认识这个人呐,这不就是城东一个老赖嘛!”   这人一说认识,周围的人都问起来:“你认识?什么情况?”   这人道:“这人是城东一个老赖,家里人早死光了,自个儿也不乐意干活儿,都说他爱干个偷鸡摸狗的,他这人,倒不贪,每回只拿生活费,拿了就去买吃买喝用了,那些个人又没有当场将人抓住了,再加上,他眼睛贼精,专挑那些个看着颇老实的人家下手,人家没证据,报官都不报,这么些年了,他倒将自己养的白白胖胖的。”   “这么说,这人是个惯偷?”   外头送进去,里面便有衙役将这带上去的人的生平给递上去了,京兆尹一看,此人矮胖,脸上有擦伤,方才走进来的时候,左脚果然是跛的,立刻厉声一句:“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那人被衙役抓的时候就吓得尿了裤子,这会儿让京兆尹这么一问,他瞬间跪下了:“大人,我没有杀人呐,不是我干的,我只是想偷东西而已啊,而且,而且我当时吓傻了,什么都没有拿就跑了。”   这人一说话,旁边的人都惊呆了,真是个偷儿,而且真这么巧,他去偷东西的时候,正遇上杀人。   张雄最先恢复过来,他一把拉住这人的衣襟,一把将他整个人拉起来:“说!你看到是谁杀了张昊!是谁!”   这人吓得要死,哪儿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当下便有衙役来拉开张雄,那人终于又落到地上,喘息了好几口气,他大喊:“大人,那人蒙着脸,我是真的没看到那人的脸。”   这答话,说的其实合理,人家来杀人,总不会就穿着自己寻常穿的衣裳,将整张脸露出来给你看的。   虽说是意料之中,但听着,总是让人失望的。   这人吓成这样,倒没人觉得他是在说谎,正失望,那人突然又道:“不过,我有看到,这人拿的刀,是把杀猪刀。”   杀猪刀?   京兆尹愣了一下:“就是普通的杀猪刀?”   这人点头道:“是,我当时吓傻了,就躲在拐角处,也好在这杀人的没有注意到我,我就看见他提着一把杀猪刀,往后门走的。”   先前衙役看到那个脚印,觉得就是凶手的脚印,于是断定那凶手是翻墙进来的,如今知道这是小偷留下的脚印,而小偷说他是后门走的。   沈北道:“去查一查,周边有没有屠户,突然发了横财。”   京兆尹眼睛一瞪:“王君是觉得,这杀人的,是个杀猪的?”   就凭着一把杀猪刀?这也太草率了吧!   沈北道:“一般来说,杀人者除非是临时决定杀人,否则,他会拿自己惯用的武器,为了确保杀人时,更有把握。”   沈北这话说的没有起伏,而且很令人信服,只是,沈北一个看着颇端庄美丽的哥儿,说出这种话来,不知怎么,有些令人惊悚。   下意识,还有人看了一眼萧长平。   萧长平只往沈北边上一站,脸有点儿黑,怎么的?沈北说的有什么问题?   “还不快去查?”   其实其他人压根也不是觉得沈北说的有问题,只是此话若是一个经验老到的办案官员,或者是仵作说出来,倒没这么惊悚,这位王君,他懂得真的好多。   京兆尹立刻让人去了,正在这时候,外头有人道:“不必了,我将人带来了,好好审一审。”   只见门口一个少年,一身锦澜衣裳,手中拿着根绳子,绳子还绑着个人,那人被绑的结结实实,身后,还跟着红卯。   红卯先前奉命去找这小偷,后来人找着的同时,他还遇上了这一位:“王爷,先前王君来京兆府前,奴才就怕这事儿查不清楚,所以派人去寻了表少爷,正巧与表少爷遇上了,表少爷先前去查看了张家,说此人看着很熟悉张家,或许是个熟人作案,恰好听说这屠夫,这两天突然发了财,便去询问,哪儿知道这货自己做贼心虚,看着我们就跑,奴才觉得大有可疑,就将人绑了。”   看着这被绑着的人,反应最大的,还是张雄:“王四,是你!”   那叫王四的猛地一看张雄,整个人缩了一缩:“你,你回来了?”   这看着倒像是很怕张雄的意思。   而沈北听着表少爷挑眉。   这位表少爷,他倒是有些印象,因为,他是个名人。   表少爷名叫陈沛,占着个表字,自然是平西王外祖陈阁老家的少爷,陈阁老家的少爷,能让红卯去寻了,与办案有关的,除了二房那位刑部尚书家的嫡少爷,也没有别人了。   传闻这位少爷不知是不是自小在父亲那儿耳濡目染,对读书没什么兴趣,可对什么查案与刑罚颇感兴趣,而且此人在这方面颇有天赋,虽然这种天赋在陈家不太被人认同,但是他在外头,倒是有几分名堂,这位少爷他年少不羁爱自由,在家里人对他不喜欢读书这件事情提出相反意见之后,他没有据理力争,直接来了个偷溜。   就这么出去闯荡,还真让他在外头破了许多大案子,就这么用个假身份,靠破案子,让人举荐到了他爹刑部尚书的面前,这种经历,说来甚至有几分传奇。   这位在前些日子的团圆节回来之后,他那位父亲似乎也认命了,不让他考什么功名了,让他在刑部任了个职位,但这位就是不按常理出牌。   真让他在刑部任职了,他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总归不好好当官。   反倒还是喜欢在外头跑着,人家看见案子是避之不及,这位,则是追着案子跑,可谓当代一个活脱脱的奇葩。   沈北看着这位鼎鼎有名的陈沛,又看看被他抓住那人。   京兆尹对陈沛的大名也是颇有耳闻,知道此人虽然是个奇葩,但是办案这方面,毫不含糊,看他抓了人,赶忙让人提上来审。   那人被抓了,却与之前那老赖不同,看着没有怕的厉害,京兆尹看他那样子厉声道:“说!你是谁!叫什么名字!是不是你杀了张府的张昊!”   这人道:“大人,抓错了啊,小的名叫王四,就一个杀猪的,我怎么能杀人呢?一定是搞错什么了啊!”   哪个杀了人的一开始就能痛快承认的,京兆尹不相信,这案子给他逼得狠,这原告总不能一开始就打了,外头这么多人看着,只怕传的难听,那被告是王君,他就更不能打了,刚才那老赖是一下子就说了,如今可算碰上个嘴硬的。   京兆尹莫名觉得找到以往审案子的感觉了,他一拍惊堂木:“老实交代,昨日夜里你人在哪儿,还有,你突发横财,是什么情况!”   王四道:“小人没有突发横财,那都是这些年我攒下来的积蓄啊,昨日我哪儿也没去啊,就去了小倌馆跟赌场。”   陈沛听着却笑了:“没有突发横财?那你家里床底下还有五十两银子,你怎么解释?我打听过了,你这人一直很穷,这么些年,连夫郎都没娶上,你要有五十两,你还能不娶夫郎?从前也没见你去小倌馆挥霍,突然在前几日有了这样的举动,还不是突发横财?”   王四镇定的表情让陈沛这一番话弄得有些绷不住。   他看着陈沛。   陈沛看着萧长平:“表兄好啊,许久不见,这位便是王君了吧?”   沈北冲着他颔首。   陈沛上了公堂,他道:“此人是凶手证据有三,一,他住的地方离张府很近,据说之前张昊的父亲与他父亲是朋友,没有过世之前,两家人有来往,前些年,张家吃猪肉,都是让他王四送的,但是王四他父亲死了之后,这事儿王四自己懈怠了,这说明他本就熟悉张家的环境,二,突发横财,来路不明,本身就值得怀疑,还有这三……”   红卯站上来,从身后的一个侍从手里拿过一个油纸包着的东西:“这双鞋子,被丢在王四家不远处,底上还有血。”   陈沛看着王四:“你这人懒的很,我看你家中凌乱,什么东西都乱丢,不穿的衣裳裤子,破的不成样子的,你都塞着,没道理这双鞋看着没破你就要丢,而且依你的习惯,即便是要丢,也就随意丢在家里,偏偏这双鞋,丢的还挺隐秘的。”   张雄听到这里,眼睛都直起来了,他瞪着王四,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真是你?!”   陈沛看人的一双眼睛颇厉,盯着王四一字一句,简直打碎王四的镇定。 第127章 后悔(二更)   王四从刚才还狡辩两声,这会儿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只咬死了:“不是我,真不是我。”   京兆尹不是没见过嘴硬的人,陈沛说成这样,已经是八九不离十,这就好办了:“来人!用刑!”   王四一听用刑整个人都不好了,但来不及了,那边衙役都拿着家伙上来了,一上来就是夹手指,他让人按着手指头套进去,两边一拉。   “啊!”他喊的震天响。   沈北蓦地蹙了眉。   萧长平看他那样子,突然抬手。   沈北还没反应过来,便让他捂住了耳朵,沈北偏了偏头,只见萧长平坦坦荡荡的,好像在大庭广众之下,做这种举措的不是他。   本来这受刑的王四这会儿该是焦点人物的,结果萧长平这么一来,所有人的视线若有若无的就往沈北与萧长平那儿飘过去。   可又没人敢正儿八经的看,一个个偷摸着看,直到那王四大喊:“别夹了,我招了,我招了!”   那衙役一松,他不喊了,萧长平将手放下。   京兆尹看着平西王的举动差点儿都呆了,这会儿清了清嗓子:“说!”   王四喘着粗气道:“我,我也是拿钱办事儿啊,那人是平西王府的下人!”   王四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惊了。   先前沈北一举一动都说明此事与他确实无关,他是让人给陷害了,结果王四突然这么来一句,这一切绕了一圈,居然又回到平西王府去了!   京兆尹都不太相信他道:“王君自个儿雇凶,然后让咱们去查,就是为了让你在公堂上指认自己?”   这话搁谁都不信。   王四看京兆尹不信,就怕他再用刑,他大喊:“是真的啊!我没有骗人,真的是真的,就在三天前,突然有个人找到我,问我愿不愿意杀个人,只要杀了,就能给我一大笔银子,三百两呢!”   王四道:“我,我虽然杀猪,但是我并不敢杀人的,但是有钱不赚那不是傻子嘛,我表面答应,那人真给了我三百两,我玩儿了两天,没剩下多少了,那人又来寻我,说我再不动手,就让我把银子还给他,我这都用了,哪儿来的银子?我就答应他马上就去做,而后就悄悄跟着他,就打算看看这人到底是谁,我打算知道他身份,他买凶杀人这事儿毕竟是个把柄,到时候,我说不准可以多要点儿银子花花。”   要说听到这儿,都感叹这王四还真是贪的可以,三百两,他要是省吃俭用,都够他用一辈子的了,他居然两天就嚯嚯完了不说,还打算以后长期要挟人家,真不怕对方最后忍不下去,将他也杀了!   王四显然是没想到这一点,他说:“我就小心跟着他,终于看见对方入了平西王府,这显然是王府的人嘛,那一下子能拿出这么多银子的,我寻思着,该是王府的大人物,这么一想,我觉得此事不能再拖下去,我就找了个时间,将人给杀了。”   张雄全程听下来,眼眶都是通红的,他咬着牙:“你与张昊,你们小时候,还在一起玩儿过!以前我打你,他还护着你过!你怎么能!你居然为了三百两,就把他杀了?!”   王四看着张雄畏缩了一下,但是很快又道:“大人,这就是我知道的了,我,我也只是那人钱财,这要杀人的不是我呀!”   张雄瞪着沈北:“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这事情又回了平西王府,京兆尹心里又开始不得劲了,眼巴巴看着萧长平,就指望着这事儿萧长平能做个主,萧长平却突然皱了眉头,看着沈北:“此事不是王君。”   这话虽然看着沈北说的,却不是问句,仿佛是想到了什么,而后看沈北的态度。   沈北颔首:“王府除了我,还有一个人,与张昊有仇怨。”   当初沈北被张昊指为异星,带入皇宫,之后,陵端公子流产,间接证明了沈北的清白,以及张昊认错了异星。   沈北相安无事,张昊虽然被罢黜官位,但命也还在,唯有一个人,他失去了孩子,所有人还觉得,他这个孩子失去的,理所当然。   萧长平看一眼红卯:“去将陵端公子带过来吧。”   红卯自刚才听沈北说的时候心头便隐隐有了猜测,如今听到萧长平这一句,果然如此,他立刻颔首下去带人。   这事儿先是牵扯王君如今牵扯平西王府的侍君,京兆尹这案子一审都大半天了。   简直这一下子忐忑一下子平缓的,事到如今,他突然觉得,这王爷来的太好了,如此看来,还真是王府的家事,幸好王爷在此,否则,他还真不好处理。   红卯一去,便将陵端接了过来。   沈北已经有段时间没见过陵端了。   陵端先前有孕的时候身子便不好,脸色也不怎么好,如今没了孩子,这人是越发瘦了,整个人脸颊都凹陷下去,面色有些惨白,嘴唇也有些干,走路也慢悠悠的,仿佛走路都要花他很大的力气似得。   他进了公堂,看的第一眼,是萧长平,他深深看了他一眼。   而后跪了下来,冲着萧长平磕了个头:“我以后怕是不能在伺候王爷了,请王爷能善待陵柒,他性子冲动,但本性不坏。”   萧长平当时便听过陵柒对陵端小产一事毫不在意的言论,如今却听得陵端这一句,他看着陵端:“此事是你?”   陵端的样子,竟然心平气和的很:“此事,我本不想牵连王君,我是真的没想到,那张昊会以为,杀人者是王君,死前竟然写下血字,我买凶杀人,不为别的,是为了给我那死去的孩子偿命,不瞒王爷,我活不久了。”   萧长平眼睛微微睁大些,他看着陵端。   陵端居然这时候,还能笑得出来,他浅浅一笑,样子并不好看:“我身子不好,先前怀孕的时候,大夫说我保不住这个孩子,我执意要保,最终还是没了,当时伤了身子,之后便出血不止,养了这些日子,我让大夫看过,我没多久好活了,可我实在有些不甘心,我这一生,自问从未想过害人,可老天不公,我偷偷藏着这孩子,他还是没了。”   张雄却听着这话咬牙:“你的孩子没了!却要我兄弟的命来偿吗?”   陵端看着张雄,眼神蓦地冷下去:“为何不能?我知道我的孩子生不下来,我心中有数,我认命,但若没有那姓张的一番言语!他不会死的这么污秽!他不会死的这么理所当然!不会让所有人觉得!他没了,才是最好的!”   这一声声一句句,听着竟然有些心惊。   一个未出世的孩子,饱含了他太多期待,而张昊一句话,他连悼念他也不能够,他没了,就是活该,就是最好的结果。   这对一个即将要做阿么的人来说,太残忍了。   陵端咽不下这口气他声嘶力竭的:“我都要死了!我都要死了,我就是要杀了他泄愤!怎么了?怎么了!”   张雄不曾看到一个人这样,即便是他,如今也有些质问不出来。   沈北看着他淡淡的:“所以你买凶,不是为了隐藏自己,你本来就要死了,如果只有你一个人,你根本,没有想隐瞒,你是不想让陵柒,有个买凶杀人的哥哥。”   甚至如果这件事情没有被发现,陵端的死,还能有更大的作用。   陵端的死,到底是冤枉的,到时候,他死前再让萧长平多多照顾陵柒,只要陵柒够安分,他这辈子,在平西王府便都有了保障。   他这一切,没有为他自己,只是为了还要活下去的陵柒,与那个已经没了的孩子。   陵端看着沈北收起方才的歇斯底里,缓缓呼出一口气来:“此事本就与他无关,都是我一个人做的,买凶是我做的,想杀人的念头是我有的,与他无关。”   沈北没有什么别的想说的话了。   陵端承认的如此之快,显然他在来的路上就已经知道,此事不用辩驳,他也压根没想着能辩驳过去,既然红卯能找上他,那边查的自然是差不多了,从他买凶的时候,他就有自己会偿命的心理准备了。   他没有害怕,他已经是将死之人了,他很平静。   京兆尹看着事情的发展,听着陵端的话,沉默了良久才道:“王爷,下官要判了。”   萧长平沉声道:“判吧。”   顿了顿,他看着陵端:“陵柒之事,他若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平西王府,有他落脚之地。”   陵端颔首,真心道:“多谢王爷。”   他最后又深深看了一眼萧长平。   沈北看着他的眼神,眼睛蓦地眯了一眯,有道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陵端很平静,这一眼,却看的很汹涌,他看萧长平,像是要把萧长平的样子,印在心里。   一个人若不是真心爱一个人,他为何要心甘情愿的替那人生孩子,还会拼命保全孩子,甚至,在孩子没了之后,为了孩子,再担上血债?   沈北看着他,突然问了一句:“你后悔吗?” 第128章 湘君宴(一更)   这话问的,萧长平下意识看了一眼沈北,不见他脸上有什么同情,只是仿佛真的想知道答案。   陵端一直看着萧长平,如何注意不到萧长平看沈北的那一眼,他苦笑一声,到了嘴边的话,却不想说了。   陵端他缓缓阖眼,最终在京兆尹的判决中,表情化为平静。   此事到此,水落石出,尘埃落定。   张雄之前愤怒非常,要杀了沈北,如今,反倒是因为沈北,找出了真凶,京兆尹的判决一下来,张雄整个人站在原地,先前那些愤怒的情绪,也缓缓变成了哀伤。   除了哀伤,好似也没有什么其他情绪。   他面对沈北说不出一句多谢,这件事情耽搁了许久,从一开始到如今,外头的人换了一茬,但还在看着,一个个看着沈北从里头出来,张雄也从里头出来。   主要注意力还是在张雄身上,这位敲鸣冤鼓的人,所有人还是相信,他口里说出来的,才是真相。   然而就在所有人盯着张雄的时候,张雄突然对着沈北道:“这件事情,是我误会你,对不住。”   张雄此话一出,看热闹的人都惊呆了,不少人先前就确定真是平西王君下的手了,结果现在原告说是误会一场。   还有好事的喊一声:“别是到底怕了平西王府的势力,连亲兄弟的死都不顾了吧?”   张雄本来心头悲伤的很,突然听到这么一句,他猛地瞪了一眼说话的人的方向,吼一声:“谁说的!给老子站出来!”   他这体格,让他揍一拳怕是半条命都没了,刚才说话那人,低着头,愣是不敢认。   可旁边的害怕张雄,愣是给他推出去了,这人吓得要命:“我,我我就瞎说一句,你就当我是个屁,放了吧。”   这话说的,不少人嗤笑起来。   张雄却没有笑,他绷着一张脸,斩钉截铁认真地说:“我之前以为是他,冲到王府去差点儿把他杀了,他为了自证清白让我报官,如何查出的真凶,一步一步,我都看着,老子今天在这儿就说一句,从今天开始,谁再说是平西王君杀了我兄弟!老子就跟谁没完!”   先前以为沈北杀人的时候,他要杀沈北,如今水落石出,他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   沈北看着他,突然问一声:“你要不要来王府,做我的护卫?”   张雄听着沈北这一句,刚才还剑拔弩张的表情有点儿愣住:“你敢用我?”   沈北道:“没什么不敢的。”   这话说的坦荡极了,张雄从没见过哪个哥儿有沈北这样的大气的,哥儿嘛,就算是再泼辣的,总归心眼儿笑,可他之前几乎都要把刀架在沈北脖子上了。   寻常人,只怕这事儿结束了之后对他避之不及,他却要他入王府做他的护卫?   张雄却摇摇头:“我有效忠的人,不能认你为主。”   “那挺可惜的。”沈北说着,转头便要走了。   折腾了大半天,饭也没吃,眼下是真的饿了。   张雄看他说的真心,如今走的也干脆,突然笑一声,冲着沈北扬声道:“先前不报家门是怕拖累了义父,如今水落石出,我也不必隐瞒,我是宁国侯义子,你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宁国侯府寻我!告辞!”   张雄这身份一报,其他人都有些懵。   一开始还以为是平头百姓对上王府呢,如今想想也是啊,这要真是平头百姓,哪儿敢真对上王府啊,但这要说是宁国侯的义子,这宁国侯的大名,可不少人听过啊,宁国侯这封号,还是先帝在的时候赐的,可不是什么名不见经传的,而是全京城的都知道,这宁国侯当初多受先帝器重,只是后来旧疾复发,请辞了,先帝不准,亲赐牌匾,如今在朝中,还有这宁国侯的许多门生呢。   虽说张雄说的是义子,但都知道,宁国侯无子,这义子,跟亲儿子也差不了许多啊。   要说硬来,那宁国侯府对上平西王府,只怕当今圣上,得掂量掂量偏帮谁。   如此说来,这件事情,真的不是平西王君,之前,都是他们误会了!   一时间,现在说过沈北必定是杀人凶手的,一个个闭了嘴,表情都讳莫如深起来。   所有人都去看沈北,却见他听完了,上了马车,什么表情也看不到了。   倒是还有人追上来:“诶,好歹也帮了忙,我这可是偷溜出刑部的,回去又要让父亲念叨,表兄,你可得帮我解释一下啊。”   陈沛跟着也上了马车。   所有人只看着马车远去,而后,议论声一下子变大了。   要说这平西王君先前打杀府上奴才什么的事儿,都略有耳闻了,如今听着,好像不是传说中这么回事儿啊。   也有人道:“那传闻中,王爷对王君也是一点儿都不好,那你看着,刚才王爷对王君,像是不好的意思?”   这话说的所有人竟然无言以对,最终得出结论,传言不可信啊。   这事儿到了京兆府发出告示将整个案子前因后果描述了出来了,所有人才知道事情的经过,不少围观的人慢慢的将沈北这王君做的有点儿不同啊传了出去。   这人家杀上门去,他让人家报官,也不怕污了自己的名声,这是真的光明正大啊,也有人想着张雄之前喊的那句”谁要是以后再敢说平西王君杀我兄弟,老子跟他没完。”之后,慢慢的,外头倒渐渐传出沈北到底是平西王爷的王君,果真是大气的很,慢慢的,沈北还有了个贤王君的称号。   自然,这是后事,暂且不提。   此事之后,沈北依然如从前那样在王府呆着,至少,在旁人看来,沈北深居简出,与从前也没什么不一样。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到了月底,沈北越发忙了,正在这时候,浮玉却拿了一张拜帖递到沈北面前。   沈北看着那拜帖。   这拜帖做的十分别致,皮面都看着金贵,隐隐还能嗅到一股子香气,上头那字看着也颇好看,只不过,内容,就不怎么让人愉悦了。   沈北翻开这拜帖看了一眼,便抬眸看了一眼浮玉:“湘君府上的宴请拜帖?”   浮玉点点头:“是湘君府上下人亲自送过来的,还特地交代了,湘君上回在宫宴时候得了王君的琴谱,一直研习,有些地方还不明白,请王君一定要去见一见。”   这话说到这份上,就是这宴你不想来,也必须来的意思。   宫宴之上,这位湘君说话并不客气,说来也好笑,后来与郭湛偶遇在红楼,又遇湘君之子,对面也不算特别愉快,这一趟过去,被刁难,几乎都是可以想见的。   沈北勾了勾嘴唇:“我若不去,只怕是他还真要派人来请,你去回他吧,就说我一定到。”   浮玉听着欲言又止,最终到底还是出去了。   那边青柳却有些忍不住:“这宴无好宴啊。”   沈北看着青柳那担忧的模样道:“那不去成吗?”   青柳一时语塞:“不去,自然也不成。”   “既然不成,那就干脆些吧。”沈北不理这拜帖的事儿,自顾自又干起别的事儿来。   过了两天,这湘君的宴席如期而至,沈北由着青柳给他梳头,本也不打算打扮的多华丽,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沈北十分坦然的穿的十分朴素就出了门。   坐上了马车,一路到了湘君府前,沈北到的不算晚,但他到的时候,湘君府前已经停满了马车。   沈北看着挑了眉,到了湘君那宅邸门口,只见门房打着瞌睡,那哈欠正打了一半,看着沈北,他眼睛一瞪:“这儿可是湘君府,今日可是湘君设宴的大日子,你什么身份,以为穿的好点儿就能进去吗?”   青柳一听当下受不住了,指着那门房道:“我们王君得了请柬才来参加湘君的宴席,你这是什么态度!”   那门房听了青柳这话,半点儿不带怕的,他冷笑一声:“王君?还得了请柬?但凡得了请柬的,谁不知道这宴席辰时就开始了!你自己看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说谎也不打草稿!”   宴席辰时就开始了?   青柳听着都懵了,他看着沈北:“王君,请柬上分明写着午时。”   那门房看着青柳一番做派嗤笑一声:“别演了,你这做派,我早就看出来了,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小门小户,想要进湘君的宴席得湘君的青眼,便能在这京城公子圈里头脱颖而出,能嫁的如意郎君嘛,我告诉你,上回有个什么县丞的小儿子,不知好歹,上赶着巴结湘君,你知道什么后果吗?我劝你啊,别做美梦了。”   青柳听得简直气的七窍生烟,帖子是湘君府发的,时辰也确实没弄错,可这门房一声声一句句的,显然是写帖子那人故意将时辰写错了,为的就是让沈北来这儿故意出丑来了。   “王君!咱们走!”不受这冤枉气!   然后就在这时候,一个声音响起:“我道是谁,在我湘君府这么吵扰,原来是平西王君啊。”   湘君缓缓走过来,他身后还跟着一堆公子,显然,都是来赴宴的,也不知怎么,他就带着一群人走到门口来了,这要不是掐准了时间,过来看沈北笑话的都没有人信。   湘君看了一眼那门房:“将人放进来吧,这位是平西王君,虽然说不常露面,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王君呢,不是你这奴才可以大呼小叫的,小心他回头打杀了你,你不知冲着谁哭去。” 第129章 怼(二更)   那门房吓了一跳,他是湘君府的门房,这湘君府常办宴席的,这也有那不识好歹的公子哥儿借着宴席过来巴结人的,今日他看沈北错过了时辰,衣裳穿的也是半点儿不华丽,就将沈北当做是过来巴结湘君的公子哥儿了。   如今听湘君一说,他瞬间吓得跪下:“王君饶命,王君饶命啊,奴才不是故意的,奴才真的不是故意的!”   沈北看了那奴才一眼。   这时候有人说了一句:“不过,若不是平西王君来的太晚了,而且穿成这样,这奴才,总不至于认错人吧?”   这声音听着如何不耳熟,正是金钰。   金钰双手抱臂看着沈北:“王君即便真是来赴宴的,这是看不起谁呢?穿成这样,太不尊重人了吧?”   旁边一群公子这回算是回过味来了,这回湘君设宴,与他们这些人是没什么关系,主要,怕是冲着这位平西王君去的吧?   都是大家公子,多少也听说些传闻,先前说是平西王不喜爱这位王君,但是听说最近不知怎么,又好似挺喜爱的了,只是宫中那位太君,听着一直不是很喜欢。   毕竟,谁都知道,这平西王府中,那侧君公子,都是太君赏的,要说太君喜欢这位王君,那才出了鬼了。   这人嘛,总有一日会老的,没听说哪个正房大郎君能一直长宠不衰的,到底还是抓紧府上权势生下孩子比较重要一些,如今这沈北一,在王府没有权势,都是侧君掌权,二,他也没有孩子,这入府一年了都没有孩子,总的来说,这位王君,就是让人尊敬不起来的。   偏偏这时候有人说了一句:“王君只是穿的朴素一些这本没什么的,只是略微迟一些,这下人也没什么错,王君就饶恕他吧。”   这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先前有过两面之缘的顾候家公子,顾淮。   旁边有人道:“顾公子你这时候就不要为平西王君说话了。”   这话听得青柳眼睛都直起来了,这叫为王君说话?   这不是往死了说王君穿的不好,又迟到是错的,这下人态度不好就没有错吗?   这种话居然真有人不觉得恶心说得出口,青柳今日真算开了眼界了。   湘君看着沈北就这么听着,脸上也不见什么恼怒,他本有意让沈北难堪,才特地安排了这一出,沈北那脸色没变,倒让他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湘君脸色沉沉:“罢了,迟了就迟了,左右人还是来了,王君到底是给我面子的是不是?”   沈北却笑了:“湘君这奴才,还是打一顿的好,也让他长点儿脑子。”   刚才顾淮还说让沈北饶过这下人,结果沈北转头就是这么一句,而且打湘君的奴才,不就是打湘君的脸吗?让他长点儿脑子,说的岂不是指湘君,没脑子?   顾淮仿佛都惊了,毕竟这可是湘君府上,这湘君要对付平西王君的事儿,他提早便听金虬提起过,倒不意外,这位平西王君当初在宫宴之上一曲得了皇上与君后赞赏的事儿,虽然明面上没有人在湘君面前说。   但私底下,总是有人传的,湘君自诩琴技高绝,没想到宫宴上让沈北出丑不成,反倒让沈北一鸣惊人,当真是丢人的很。   方才看着湘君那样子,知道今日怕是能看一场好戏,只是没想到,这位平西王君说话居然如此犀利。   这在湘君府上,他居然都敢这么说。   倒是让其他公子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说了。   偏偏沈北这话说完了,看着湘君那脸色刷一下黑了,他居然也没有停下来。   他脸上甚至还带着笑:“今日是我倒也罢了,我这人,素来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但来日,若是别的什么贵人到湘君府上,他再门口这么一堵,他得罪人是小,丢湘君的脸面事大,湘君说我说的对不对?你说他该不该打?”   这话说的不带一个脏字,却字字都往湘君脸上扇巴掌。   湘君这么多年了,真没遇上过这样的人!   他真恨不得打烂沈北这张嘴,可方才沈北若是大吵大闹,或者转身就走,还能留下什么话柄。   偏偏他没有,他就这么站着听完了这下人的话,也没走,只是不急不缓的说着好像是为湘君好,实则就是打湘君脸的话。   湘君本是那个设计沈北的人,如今沈北这么一来,他差点儿没让沈北气出个好歹来!而且还不能拿沈北怎么样!   他厉眼一扫那跪下的门房:“来人呐!将这下人给我拖下去,重重的打!”   那下人不敢置信的看着湘君,立刻就有两个人冲过来将他拉住了,他大喊:“湘君饶命啊!湘君饶命!”   可湘君一眼都没看他,只似笑非笑的看着沈北:“平西王君满意了吧?这下人我已经处置了。”   沈北笑了:“湘君这说的什么话,湘君虽是长君,嫁人的早,孩子也与我一般大小了,但算起来,你我还是同辈,帮湘君府上教训一个不得体的奴才,我义不容辞。”   其他人:“……”   青柳差点儿没忍着笑出来,刚才气的有多厉害,眼下就觉得有多好笑。   这分明就是调侃湘君年纪大嘛!   王君这一来,这湘君是自己设的局,自己打落牙齿血吞!   这滋味,想必酸爽的很!   湘君哪儿听不出沈北的意思,他最恨别人提起他的年纪!试问哪个哥儿不爱美的?尤其进来他那位夫君喜好上了一位年轻的教坊公子,天天往教坊去,如今沈北又嘲笑他年龄大,他一口牙都要咬碎了!   正在这时候,金钰却皱着眉头开口了:“你别顾左右而言他,下人处置了是一回事,你这迟到了,就是不尊重湘君,你还有理了!”   沈北看着金钰问的还挺温和的:“我并未顾左右而言他,教训奴才,还是一起教训的好,我这请柬上写的是午时,我相信湘君不是故意写错了要来看我出丑的,所以一定是底下写请柬那个下人的不是,这人是谁啊?”   金钰都哑了。   沈北伸手向青柳,青柳立刻会意,将这请柬掏出来,沈北就当着众人的面打开了,指着上头写的时辰:“湘君你看,我可没有污蔑湘君的下人,也没有不尊重湘君的意思,我这老老实实来赴宴,按着上头的时间,可你府上门房好一顿羞辱,不知道的,还以为湘君故意针对我呢?这要是传出去,知道的,说湘君不是这样的人,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湘君记恨宫宴上我弹那一曲太好了,有越过湘君去的意思呢。”   其他人:“……”   这会儿一个个都没声了。   这平西王君也真是太敢说了吧?   这刚才一出,只要不是傻子,谁没看出来这就是湘君故意针对平西王君啊,可一般让人针对了,无非反应,一种是愤然离场,一种是发火。   偏偏这位平西王君与众不同,他不急不缓,将这件事情整个摊开了说,这么一摊开,湘君要是承认,那就是坐实了,这儿这么多人,从此他那脸面,也糟蹋干净了。   他要是不承认,眼下便只能处罚自己的奴才,打自己的脸。   湘君哪儿能不知道这个道理,先前宫宴的时候,没什么准备,不知道沈北会弹琴,这让他出丑的戏码倒成了让他一鸣惊人的一出戏了。   这回他分明事先安排好了,结果沈北居然还能扭转乾坤!   事到如今,湘君只能打落牙齿血吞,他看着沈北居然还笑出来,他道:“平西王君这说的什么话,你觉得我有这个意思吗?”   沈北说的毫无负担:“我自然觉得湘君不是这样的人。”他看着其他公子:“你们说是吧?”   这话问的简直损到了极点,尤其,他看着顾淮淡淡道:“顾公子,你看我说的,有理吗?”   顾淮整个人脸色都变了。   其他公子先是一阵沉默。   而后纷纷道:“是啊,湘君怎么会是这样的人,此事定是底下人办事儿不仔细,居然将送给平西王君的帖子都写错了,这奴才该罚,湘君也别心疼了,这奴才啊,不能宠着,该罚还是得罚。”   这话就是给湘君一个台阶下了。   湘君也是下了这个台阶:“你说的是,我想着这做事儿的都是我府上干了多年的老人了,如今出了这样的纰漏,还害的平西王君有了这样的误会,是该罚,来人!”   湘君府上的侍从到了跟前。   湘君道:“将王管家拖下去,连同方才的奴才一起打三十仗,去吧。”   那侍从立刻下去了。   此事到这儿,这平西王君迟到的戏码,愣是让湘君府上折了两个奴才,两个奴才还是少的,这方才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先前无论着京城谁家郎君办宴席,大伙儿都没见过平西王君,这段时日,倒是时不时能听到一些这位王君的事儿。   先前没见过的,如今算是真正开了眼了,今日邀请的都是各家郎君公子,这宴席早开了,其他郎君在里头休息,湘君说带着一群公子出去在这府上逛一逛,如今想来,就是想他们这些公子年纪小不懂事儿,想让他们开口刺上平西王君两句呢。   这会儿心里有明白的公子已经有点儿心有余悸了。   这还好是方才没附和着说,否则,方才顾淮公子前车之鉴啊,平西王君那一句,他脸色到现在都没缓过来呢! 第130章 飞花令(一更)   公子们心有余悸,这会儿不敢与沈北一道那自然是不消说的,在湘君面前,也一个个噤若寒蝉,没人敢在这档口上去触湘君的眉头,沈北一来,这原先欢乐的气氛愣是一去不复返了。   金钰气的瞪了沈北一眼,但想着先前湘君的话,他到底是忍了。   至于湘君,他处罚完奴才,如今看着,倒真看不出什么了,居然还能笑着与沈北道:“下人已经处置了,就不要去想这些不愉快了,今日是花宴,我等这会儿就去飞花令,平西王君琴技精湛,到时候可要在各位郎君面前大展才艺啊。”   他这笑,嘴角往上勾,眼里冰冷一片,乍一看,颇有点儿恐怖。   但他自己倒是没这么觉得,甚至眸中有些跃跃欲试。   其他人听着湘君这话,方才看了一出好戏,如今心中都有数了,这门口这一出,还只是前菜,如今这平西王君进来了,只怕一会儿,好戏,还在后头呢。   胆子小点儿的,心里谨慎起来,一会儿可别做出头鸟,今日这一出,最好是当做自己没来了,别想着在湘君面前博什么名头了,保命要紧啊!   竹柳听着湘君这话,不由心中一阵担忧,但是想着方才沈北一番应对,心中又多了些底气。   沈北道:“这是自然。”   暗中观察沈北会有什么反应的一群人心里大叹平西王君当真好气魄,竟然看不出半分害怕来。   这湘君领着人便到了设宴的地方。   湘君府十分别致,大到亭台楼阁的样式与用材,小到树木花卉,无一不能看出这府上奢华,正如湘君的打扮,穿着最好的料子,尤其头上一支通体紫色的翡翠簪子,那簪子样式别致,用料考究,看着便是价值连城的东西。   沈北看他走在人群里,更像是一个行走的金山。   他带着公子们在外头走一圈,里头那些个郎君相谈甚欢,如今看着湘君回来了,一个个都凑了上来。   这几位年轻的公子自然与湘君也不多话,但是与湘君年龄相仿的郎君便不同了。   尤其是金钰的阿么,金家的大郎君,他看着湘君回来,笑着迎上去:“我们正说着你们什么时候回来,这都午时了,到了先前说好的飞花令的时辰了。”   说着仿佛十分诧异的看了一眼沈北:“平西王君?”   他自然是见过沈北的,毕竟,金家与将军府素来交好,否则金钰也不能跟着沈将军学武,只不过,沈北当了王君之后,他倒真没见过。   如今看着,沈北虽然穿着并非华丽,可人站着,气质是掩饰不住的。   从前金郎君只觉得沈北空有一身漂亮皮囊,这人也就是普通,如今再看着,竟是大不一样了。   金郎君道:“真是好久不见了。”   沈北这身体的记忆里,确实有这位金郎君,金钰在将军府的时候,这位金郎君,时不时也会过来,金郎君来,主要也不是与沈郎君说话的,他与沈郎君不过点头之交,但是与沈老太君却是有亲的。   当初也是这层关系,金钰才能道将军府跟着沈北他爹沈将军学武的。   沈北冲着金郎君颔首。   如今他是王君,自然是不用行晚辈礼了。   金郎君看着沈北笑笑,也不问沈北怎么这个时间来的,只道:“王君来的时辰真是巧了,我们正要飞花令,人多热闹,听闻王君琴艺高超,正好,我们这儿展示一番才艺,让我们也听一听那能让皇上君后都赞扬的琴声呢。”   他话说到这儿,几乎与先前湘君说的别无二致。   竹柳都不由心里嘀咕,这金郎君是什么心思?与湘君窜通好的?   湘君符合一声:“我方才来的路上便这么说过了,想必王君不会吝啬让我们听到王君的琴声的吧?”   本来,这私下宴会,飞花令,给人弹奏一曲,无伤大雅,但这几次三番提起,又是当着众人的面,还颇有逼迫的意思,简直仿佛将沈北当做是供人玩乐的乐伶一样。   竹柳都听出意思来了,这在场的,或多或少都听出来了,一时间,气氛又诡谲了起来。   金郎君看似热情的道:“来来来,王君这边坐,放着琴呢。”   沈北看了那琴一眼道:“非是我不想弹奏,不过不巧,我前几日伤了手,大夫不让用力,这弹琴,我今日怕是不成了。”   金郎君从善如流:“原来如此,那倒也没事儿,不过今日咱们可是私下宴会,这拒绝了,本不是大事,但按着飞花令的规矩,这答不上来,或者做不上来的事儿,可是要罚酒的。”   他说着旁边已经有侍从端了一盏酒上来。   金郎君道:“这是果酒,不会醉人,说是罚人,也不过意思一下,都是闹着玩儿的,王君饮了,咱们一道玩儿飞花令便是。”   前有让沈北弹琴,这沈北不弹,他还有二手准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沈北罚酒。   他这话说的好规矩,又说是私下宴会,又说是飞花令的规矩,罚酒不是什么大事,看着好像也没什么,但这逼得若有若无的,着实让人不舒服的很。   偏偏先前沈北已经拒绝了弹琴,这会儿若是再拒绝饮酒,那金郎君说到这份上,沈北若不答应,未免让人感觉沈北小气了,所以这杯酒,沈北除非是现在主动走过去把琴给弹上,否则他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所有人盯着沈北,就看他面前这杯酒,他到底是接还是不接。   旁边竹柳也是心急如焚。   原本就算是丢脸,他倒不必心急,只是沈北这体质与旁人略有不同,常人饮酒,那即便是喝醉了,也不过就是喝醉了,可是沈北那体质,他一饮酒,反应极大。   竹柳服侍沈北的时间长,自然记得,有一回沈北不过是饮了那么一小杯,整个人便起了红疹子,后来看了大夫才知道,沈北那体质,压根就不能喝,看那杯子里好大一杯,这一杯下去,王君哪儿还能有什么好啊!   竹柳自然知道沈北眼下的局面骑虎难下,他正要开口替沈北拒绝,就在这时候,沈北开了口。   他道:“既然是飞花令的规矩,那该是对不上花令,才要罚酒,再说,如今也还没有开始呢,我便与这些公子一样,在此飞花令好了,等到时候对不上来,我再饮这一杯也不迟。”   竹柳又将话给咽了回去。   那金郎君听见这一句笑道:“王君说的其实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们这飞花令与旁的不同的。”   沈北听罢,仿佛疑惑的问:“哦?有什么不同?”   金郎君道:“都觉得说些前人的诗句没什么难度,所以啊,今日这湘君宴上,玩儿点新鲜的,咱们这飞花令,得是本人所作的,而且这作出来,得旁人听了都觉得好的,这接下去,那才算赢呢。”   说白了,就是要沈北当场想出这飞花令对应的诗句来,这要是想不出来,沈北一个无才的名声,便也是躲不掉了。   不过沈北还有点疑惑:“这飞花令这么难,在场的公子一人一句,岂不是今日对不完?”   金郎君笑着摇摇头:“不是在场的公子都对,就挑几位素来才学出众的,让我们瞻仰瞻仰文采的,王君如今要加入,真是再好不过了,咱们也能欣赏王君的才学,想必与王君的琴技一样厉害吧?”   这前有让沈北抚琴,沈北不答应便让沈北饮酒,沈北不愿意饮酒,便要他现场写出飞花令的诗句来,这一环接着一环,一扣接着一扣,足可以见,今日这一场,果然应了那一句,宴无好宴。   人家,果真是有备而来的。   金钰自从金郎君开口说话了,他便站在自家阿么身后,依然还是那个双手抱着胳膊的姿势,他就看着沈北这接下去怎么接!   这会儿其他郎君也同先前的公子一样,都缓过味儿来了,一个个默不作声,静静看着这事情能发展成什么样子。   沈北笑道:“我那才学不值一提,不过结识几位有才学的公子也是好的,敢问今日行飞花令的,都有哪几位公子啊。”   他这会儿还看不出慌张来。   倒让一直观察沈北表情的湘君觉察出一丝异样来,他毕竟是与沈北正面对过一回的人,上回宫宴上,沈北就是一副好像自己弹琴一般的样子,结果一动手,惊为天人。   如今沈北还是一脸无知模样,莫非他心里还憋着什么坏招?   湘君觉得不太可能,这要说琴技,沈北私下学过,但是这现场作出诗句来飞花令,这又有几个能做到?   这么一想,湘君倒镇定一些了,毕竟,为了今日这一场宴席,他也不是没有准备的。   金郎君道:“一共四位公子。”   金郎君说着,便有四位公子站了出来。   金郎君道:“这四位公子在京城中素有才名。”   沈北看了一眼过去,最后视线落在一位穿着月白色衣裳看着颇为儒雅的公子身上,方才他就注意到了,这位公子,在一群公子中,有些鹤立鸡群的意思。 第131章 让开!我要装逼了(二更)   说他鹤立鸡群,自然是看他与旁人不同的气质与难得一见的俊俏,这位公子长得是真的好,沈北见过不少美人,他眼下这个身子,也是个美人身子,但是这位公子长得,确实是别有一番风韵,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是所有公子中,打扮唯一一个,与沈北一样十分朴素的,头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品,脸上也没有刻意擦脂抹粉。   他看着很干净,只是站着,便给人一种清淡如莲的感觉。   见沈北的视线落在这位公子身上,金郎君道:“这位是陈公子。”   姓陈?   他一句陈公子,成功让沈北知道这位看着就十分出众的公子是谁了。   长得这么标致,打扮的如此朴素,又姓陈。   不外乎,是那位了吧?   这京城中姓陈的或许很多,但是姓陈的,有资格能来参加湘君宴席的却不多,尤其,他还能来参加飞花令,这有才学的姓陈的长相出众的公子。   在沈北记忆中,便只有平西王外祖家那位陈家的掌珠,陈昀了。   陈家出过好几个有名的小辈。   有陈沛,还有一位以武力著称的陈峤,更有一位,以才名与美名著称的陈昀。   要论起名声,前头这两位加起来,说不准还不如这位陈昀。   毕竟,美人嘛,总归是更让大伙儿津津乐道的存在。   这位陈昀,便是一个让许多人都津津乐道的存在了。   这位陈昀自小便与众不同,他自小,便是许多人口中别人家的孩子了,人家三岁还在玩耍的时候,这位三岁,已经读书识字,而且不仅仅是认字,已经学的颇好了。   到了五岁的时候,他便已经熟读诗书了,同时,还出落的一副仙童模样,已经是很惹人喜爱了。   而到七岁的时候更是不得了,他七岁便能自己写诗了。   而且写得颇好,当时金家的老大人,看着陈昀就喜欢的不得了,亲自教他读书,后来这位的才学,就更是令人津津乐道了,偶尔有诗文流出,无不让人津津乐道。   如今陈昀十七岁,按说这个年岁的哥儿该议亲了,但陈昀却没有,不是因为嫁不出去,而是这天下,能配得上这位才子的,又配得上陈家门楣的,当真是寥寥无几,提亲的人门槛儿都踏破了,可陈家愣是一个都没选。   今日这湘君宴席竟然请来了这位,他一来,其他公子,都没了看头了。   而如今,沈北便是要与这位才学出众的陈公子,行飞花令,输了,还要饮酒。   沈北道:“原来是陈公子,久仰大名了。”   金郎君看沈北如今还好似并不害怕的样子,只说:“那咱们,就开始吧?”   沈北道:“可以啊,开始吧。”而后他顿了顿又道:“不过既然我行飞花令了,这琴,总也不能无人弹,我上回宫宴便听闻湘君琴艺高绝,可惜一直无缘听见,不如趁着今日飞花令,让我一饱耳福吧。”   先前金郎君与湘君都让沈北弹琴,如今沈北反过来,让湘君去弹琴。   说到这份上这弹琴颇有乐伶的意思,大伙儿都看出来了,沈北眼下再让湘君去弹琴,简直就是活脱脱的羞辱他。   但是偏偏湘君还不能拒绝,为什么呢?   因为湘君这一拒绝,便要如沈北先前被刁难一样罚酒,罚酒也不是多好看的事儿。   湘君让沈北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弄得瞬间尴尬,偏偏这么多人看着,都知道他琴技好,手受伤这话沈北先前说过了,他也不能再用了,便只能弹。   这自愿弹琴跟被人逼着弹琴,可是两种意思,湘君暗自咬牙,但看着陈昀,他想着沈北今日这没才名的名声是传定了,心里好受不少。   湘君道:“既然王君这么说了,那我也不能推辞,这琴,便由我来弹奏吧。”   沈北勾了勾嘴唇:“那真是多谢湘君了。”   湘君:“……”他想撕烂沈北这张笑脸!   于是这飞花令,很快便开始了。   飞花令的规矩倒是很简单,湘君闭眼奏琴,而后参加飞花令的人传花,这琴声停了,那花落在谁的手中,谁便作一句带花的诗句,作不出来的,就罚酒一杯。   这飞花令,考验的不止是弹琴的人的技艺,还考验这飞花令的人的文采。   沈北与其他四位公子坐在一条线上,他与那位陈昀中间还隔着一个人,眼下这花在第一个人手中,沈北坐在第五个位置上。   湘君缓缓闭眼,手指按在琴弦上,而后,琴声起。   ”叮”一声轻响,第一位拿着花的公子便将花传给下一个,而后又传给下一个,如此传,传到沈北手中,沈北交给身边的奴才,那奴才便会很快将花交给第一位那个公子,如此反复。   湘君琴艺确实高超,听着十分悦耳,先前剑拔弩张的气氛,倒在这琴声中好了不少,传花的时候,紧张感无时无刻都有,也不知道湘君什么时候停下来,这花会落在谁的手中。   而后突然,湘君的琴停了下来。   要巧不巧,这花正落在陈昀手中,这一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陈昀身上,只见陈昀不急不缓,看了手中的花一眼道:“花销葱岭雪,縠尽流沙雾。”   旁边的人听了,无不叫好。   这陈昀鲜少在这种宴席上故意显露才气的,今日若非是湘君的宴席,只怕还看不见。   先前大多传说他多厉害,外头流传多少诗文,但亲眼看着总是不一样的,他这一句,旁人看着他眼睛都发亮。   果真是个才子!   陈昀这一句开了头,便越发显得他在人群中与众不同来。   湘君睁开眼睛,笑起来:“陈公子当真是厉害,也不知今日能听到陈公子多少绝妙的诗句了。”   他说着不由看了一眼沈北。   却见沈北也看了陈昀一眼,而后收回了视线,面上依然看不出什么,湘君心头只觉得有些不好,这感觉淡淡的,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带着这种诡异的感觉,再次闭上眼睛。   而后琴声再次响起,那花从陈昀手中传了出去,琴声不断,传花不停。   这花经过那几个人的手,落到沈北旁边一位公子手中,那公子也是没有什么停顿,说出一句诗来。   这会儿气氛已经随着琴声高亢起来,没了先前那种尴尬,倒让人真心玩儿起了飞花令,这人说出诗句,一样有人赞好,还有鼓掌的。   琴声再起,花再传。   如此反复,好几回了,其他公子都轮了个遍,陈昀更是轮到了三回了,沈北也不知是不是运气太好了,竟然一次都没有轮到。   沈北仿佛是个看热闹的,他在那儿看着人家念诗,他还顺道一起拍拍手。   这样下去,沈北不作诗,倒成了来玩儿的了。   湘君自个儿都觉得奇了,他还真不相信了,这沈北运气能好成这样,一次都轮不到,他不由看了旁边一个捧着酒杯的侍从。   那侍从得了湘君这一眼,蓦地颔首。   湘君琴声再起,那花又传了起来,而后眼看着花就要传到沈北手上,没人瞧见湘君身边那侍从不经意碰了碰湘君,就在这时候,琴声骤然停下。   那花正被沈北捏在手中。   这一时间,所有人都看着沈北,沈北看看手中的花,正是湘君睁开眼睛,看见沈北捏着花的样子他笑了:“王君别怕,随意说一句也可以的。”   沈北却笑了,他是真笑了:“我有的,诸位且听一听。”   他将手中这花放在旁边那下人的手中,而后淡淡道:“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周围的人一顿,将这一句在口中细细一辩。   “好诗句。”开口的,还是陈昀,他这时候才看了沈北第一眼。   先前这位陈昀都没有打量过沈北,自然,其他人他也没有打量,而在沈北说出这一句的时候,他终于看了沈北一眼,而后冲着沈北微微颔首。   沈北冲着他笑了笑:“多谢陈公子的评价了。”   湘君万万没想到,沈北居然还真能当场作出诗来。   不,这一定是他从前就想好的,多来几次,看他还能有多少存货!   沈北看这湘君那表情简直要冷笑。   飞花令?   比诗句?   在这里,可没有李白杜甫啊,说是要自己作的诗句,沈北是没有,可他脑子里,装的是上下五千年!   湘君不信邪,琴声再起,如法炮制,这花又落入沈北手中。   沈北张口便来:“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其他人听着,一个个都面面相觑,也没人敢喝彩,那陈昀细细琢磨,看着沈北的眼神,倒是微微变了。   湘君还不信那邪,于是琴声再奏,而后花又落到沈北手中。   而后便是。   “岁岁年年花相似,年年岁岁人不同。”   “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   琴声起,琴声落,沈北诗句起,沈北诗句落,一声声,一句句,一开始是没人说话,后来是没人敢说话,所有人看怪物一样看着沈北。 第132章 陈家(一更)   湘君那琴,愣是弹不下去了。   他不信,他真不信沈北竟然有如此大才!   今日这一场飞花令,所有人心中都有数,铁定是,陈昀独占鳌头,至于平西王君嘛,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湘君为了刁难他,这才故意让他凑个数的,他便是一句没有答出来,那也是情理之中。   毕竟他们这些人,早两日收到的请柬上,便说了今日要行飞花令,因此在场的,便都有些准备,既然有准备,那么私下早就想好如何应对,也不是没有。   但沈北这个显然是赶鸭子上架,他那张请柬,不只是时间没有写对,上头也没有说要行飞花令,让他提前做准备。   而且,就算沈北提前知道了,那这句句听着绝妙的诗句,若真是他写出来的,那也是不得了啊!   这种沉默持续了好一会儿,直到沈北开口问:“不继续了吗?”   他这话,问的是湘君,若是继续的话,湘君便要继续弹奏,眼下湘君不弹奏,这飞花令,便停下来了。   沈北这会儿已经将手中的花交给旁边的侍从了,淡淡的说:“湘君可以继续,即便下回还是我,也没有关系的。”   这话由沈北嘴里说出来,简直是讽刺无比。   若说前头湘君是正儿八经的在行飞花令,那么之后那些,明摆着是作弊,这才让每次花落到沈北的时候,琴声正好停下,这一次两次还能说是巧合,这么多次,一看就是故意刁难沈北了。   沈北又道:“那这酒,我不用喝了吧?”   他这话,是看着湘君问的。   湘君从一开始进门便一直在刁难沈北,请柬上错误的时辰,让沈北弹琴,沈北不乐意便让他喝酒,不喝酒,又让他当众作出诗句来行飞花令。   如今沈北问他,这酒,我不用喝了吧。   这话听着没什么,但前因后果联系起来,湘君一败涂地,耍了这么多花招,结果没有让沈北吃瘪就罢了,如今沈北好生坐着,还所有人都感觉这位平西王君实在厉害,可以说,湘君不止没有刁难到沈北,反而是大大让沈北涨了威名了。   今日这一日过去,这儿的这些个与此事无关的郎君公子,必定是要将沈北的才名给传出去了。   若说湘君先前还能保持这脸上的神色,自从沈北那一句句诗句脱口而出的时候,他已经有些憋不住了。   沈北这一句问话,简直就是压断湘君心里最后一根弦的稻草。   湘君咬着牙,他简直是吼出了一句:“来人!送客!”   金郎君也是面色大变,知道今日这一出对上沈北,算是彻底败了,万万没想到,这一环接着一环,沈北不但接下来了,居然还能稳如泰山,反观他们,如今黔驴技穷。   湘君这句送客,已经是颜面扫地之后强行想要撑着的最后一句话了。   沈北站起来:“看来湘君果然是不欢迎我了,那我也不在这儿碍眼,送客这话说的客气,不必送了,我随意,湘君还有这许多贵客要招待呢。”   沈北说完转身就走。   走的那叫一个潇洒,看着他那背影,湘君那忍耐力彻底化为乌有,猛地一推身前的琴。   只听见这把古琴”嗡”的一声响,而后摔在地上,琴弦断了三根,在场的没有一个说话,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情的,看了这一出好戏,心里懊恼不已,早知今日这一场是宴无好宴,实在不应该来的。   不过……倒是有意外收获啊!   这京城都道这陈昀陈公子文采斐然,是所有公子中的榜首,如今沈北一出,虽然他已经不是未出阁的公子了,但是他这一来,许多平日里被拿来与陈昀比较的公子便记在心里了。   人吧,有时候挺奇怪的。   有种孩子就是别人家的孩子,陈昀当然就是那个别人家的孩子,他一直被人拿来作为许多哥儿的榜样,而且看着完全不可超越,但是如今不同了,突然,有个人好像比这位榜样厉害了。   沈北自己没有刻意去宣传,但是那些曾经被自家父亲逼着把陈昀当榜样的哥儿却突然出了口恶气了。   看看,陈昀被标榜了这许多年,这不,他其实不是最厉害的,有人比他还要厉害呢?   你要问是谁?   平西王府的王君啊!那是真的厉害啊!一口气作诗无数,都不带喘气的,什么叫文采斐然!这就是啊!那陈昀隔了好久才出一首诗文,虽然看着也很厉害的,但是跟这位平西王君一比,那真的就没法比啊!   这话不多时,由当时赴宴的公子口口相传,暗自说着,最后,整个京城突然都知道了,原来平西王君的文采是好的不行啊,只是从前都低调,压根没有人知道。   这传言出去,最沸腾的,还得说是陈家,陈家身为平西王的外祖家,本来这平西王与陈家是这种关系,有什么流言无伤大雅,但是陈昀自从湘君宴席回来之后,便闭门不出了,这可让让陈昀的阿么急坏了。   陈昀是陈家三房的小辈,他的阿么是三房的郎君,向来是对陈昀如珠如宝的,如今看着陈昀闭门不出,他又气又急,又不敢当着陈昀的面表现出来,怕他看着心里烦,只能在自个儿屋子里瞪了一眼旁边的奴才:“到底怎么回事儿?外头那些流言到底怎么回事儿?我们昀哥儿的才华在这京城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那平西王君从前名不见经传的,这突然行什么飞花令就大出风头了?”   那奴才道:“那日都是湘君府上的奴才伺候,奴才没在近前伺候,实在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陈三郎君瞪了他一眼:“要你什么用,关键的时候一点儿用都没有。”   那奴才心里也是发苦,这陈昀在京城出名这么多年了,真没有哪家公子能在文采上与陈昀相比过,那些个什么诗会啊酒会啊,公子去的虽然不多,但是哪一回不是大出风头?   他以为湘君府上一出,与平日也没有什么两样嘛,哪儿知道,这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这奴才小心翼翼看着陈三郎君:“郎君,要不要奴才去将公子写的诗词放出去?”   “屁话!”陈三郎君再次瞪他一眼:“现在放出去像是什么样子啊!这不明摆着说咱们介意外头有人在才名上超过了昀哥儿了吗?这不显得我们陈家半点儿听不得外面的流言?”   他呼出口气来:“越是这种时候就越是要大气,这会儿沉不住气,在外头闹出事情来,这面子上不好看的,还是昀哥儿。”   那奴才道:“那外头这么传咱们哥儿,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陈三郎君冷笑一声:“算了?哪儿能就这么算了,这位平西王君如今是被捧得高了,可这捧得高,那也得站得住脚啊!就怕有些人,被捧得越高,摔下来的时候就越疼!”   话虽这么说,但是他想想那些传言,还有自家夫君那几位侍君,简直气不打一出来。   他生了个好儿子,当初他生陈昀的时候伤了身子,这辈子都不能有第二个孩子了,偏偏陈昀又是个哥儿,他当初都觉得自己没有指望了,但是陈昀没有让他失望!   陈昀虽然是个哥儿,但是陈昀绝对比陈家绝大多数孩子都要来的优秀,虽然他只有这么一个孩子了,但是因为陈昀,这些年,陈家三房老爷一直高看他一眼,总归虽然没有宠爱,但是一直给他尊重。   如今他将陈昀留在家中这么多年,眼看着十七了还没有找个人家嫁了是为了什么?   那当然是为了给陈昀挑一门更好的亲事啊!   陈三郎君呼出一口气来,心里告诉自己,不要在意外面那些风言风语,他的儿子是最优秀的,这京城所有的哥儿都比不上他的昀哥儿,等到时候,昀哥儿嫁给这世上最尊贵的人,到时候,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让人看不起!   这流言传出去,最开心的,要数竹柳与浮玉,竹柳自从那天从湘君宴席上回来之后,整个人就处于十分亢奋的状态。   回来之后,便立刻与浮玉分享了这件事情,他说的是绘声绘色,浮玉听的是啧啧称奇,最终两人听着结局,都哈哈大笑,外头传出的那些流言,简直让他们觉得骄傲极了。   连带着伺候沈北都更加用心,这嘘寒问暖的,甚至让沈北觉得过分热情了。   这股子热情,直过了这件事情之后的两天才慢慢淡下来。      沈北难得有中逃出生天的感觉,让竹柳与浮玉轮番嘘寒问暖,不能说感觉到温暖,简直是热的有点儿过分了。   而府上很快有了新鲜事情,因为秦侧君的寿辰要到了,本来,一个侧君的寿辰是不会大肆举办的,秦侧君也没有大肆举办,但是他先前禀告过萧长平,说是这次他的寿辰,他的阿么会过来。   虽说不是正君,但毕竟在府中操持事务,连萧长平都发话同意让侧君的家人过来,那略微操办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事。   这天,沈北在花园中心的亭中喂鱼,远远听到有嬉笑的声音,只见秦侧君手边挽着一个长相十分俏皮的哥儿,两人有说有笑的,正冲着这边走过来。   走的近一些,秦侧君便看到了沈北,秦侧君向来规矩十足,他拉着那哥儿到了沈北面前,冲着沈北行礼,而后介绍道:“王君,这是我的弟弟,名叫秦韵,韵哥儿,给王君请安。” 第133章 秦郎君(二更)   秦韵与秦侧君说是兄弟,却完全不是一个样子,这秦侧君看着温和,长相也温和,但是这位秦韵就不同了,他应该是比秦侧君年岁小些,但长得,确是格外出挑,尤其与秦侧君站在一起的时候。   人说颜值这个东西也得看对比,秦侧君长得属于温和那一类型的,但是温和这种长相吧,看的久了,未免是有些清淡了。   但是秦韵就不同了,他长得,颇艳丽。   甚至与沈北那种清俊也不同,他看着便真是艳丽,秦韵,就是人群里,一堆美人,但是你第一眼看过去,看到的就是他的那种类型。   秦韵听着秦侧君的话,冲着沈北缓缓行了个礼:“给王君哥哥请安。”   沈北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不必了,起来吧。”   秦侧君看得出沈北对秦韵并不热络,当然,能热络起来才有鬼呢。   一个正常的哥儿,他看着有个格外出众的哥儿出现在自己面前,即便是再大度,那也是心头会感觉难受的。   秦侧君带着秦韵,也没有多留,当即道:“不打扰王君赏景喂鱼,我与小弟就先告辞了。”   “去吧。”   眼看着秦侧君与秦韵缓缓走远了,竹柳倒是忍不住了:“这秦侧君看着挺规矩的,先前要过寿辰还特地去向王爷请示,看着也没什么毛病,怎么居然还让自家这个年纪的弟弟也一道过来?”   这将军府出过沈敏的事情才多久,这秦韵长得这么好,眼下王爷与王君的感情好似十分和谐,那也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王爷自从与王君感情融洽以来,又让王君搬到了南院,这便再没有去过后院了。   竹柳自然是知道这后院中的公子也都着急起来了,只怕王爷再这么独宠王君下去,自己在府上越发的没有地位。   但是:“王君,秦侧君不会是要出昏招吧?”   沈北抬了抬眼皮,看了一眼竹柳。   竹柳看着自家王君完全不担忧的样子,他简直替沈北担忧:“王君啊,您说,这秦侧君这些日子以来不得王爷的宠爱,他会不会,让自家的弟弟也过来……”   这自己不得宠了,又不放心其他人,怕对方得了宠爱之后心大了不好控制,许多人家会选择从自己家中挑选一个弟弟帮忙固宠。   真不怨竹柳回这么想,实在是这位秦韵长得实在出众,竹柳虽然知道自家王君也美貌,但是秦韵这种一眼惊艳类型的,实在让人十分没有安全感,不由的就瞎想开去。   沈北看着竹柳那样子笑着摇头:“你以为他是什么家世,有他一个过来给平西王当侧君,那还是太君的旨意,他的弟弟连侧君都做不了,他家里凭什么送过来?”   正经人家的,谁愿意自己家的哥儿送到人家家里当侍君啊!这侍君又没什么地位,秦家已经有一个当侧君的儿子了,如今再送过来一个,他图什么?   沈北道:“除非这位秦韵自个儿看着咱们丰神俊朗的王爷犯了傻,好似沈敏那样昏了头,宁愿不做人家的大郎君,也要过来做侍君,否则,他那身份,他家里阿么铁定不是傻子,不会让儿子沾这趟浑水的。”   沈北难得解释的这么清楚,实在是这些日子让竹柳给嘘寒问暖的后遗症。   说完这些,他继续喂鱼。   那边秦侧君带着秦韵过去,走的远一些,秦韵便问:“哥哥,这就是王君?长得也就这样。”   秦侧君看着秦韵笑起来:“若论长相,哥哥从没见过比你长得更好的了,你自然不觉得他长得好看,但是——”他顿了顿:“有时候,为人,也不是看长相的。”   秦韵道:“这话阿么常与我说,如今哥哥又来说,哥哥真是越发像阿么了。”   秦侧君无奈笑了笑,拉着他道:“你啊,非要四下走走,是不是先前就打着看一看王君的心思了?”   秦韵这小心思被戳穿了,他吐了吐舌头,看着越发俏皮可爱了:“我就是好奇嘛,哥哥时常与家中通信,我从阿么那儿知道一些,最近外头传闻又多,难免有些好奇,如今看着,倒也没有什么嘛。”   秦侧君摇着头不言语,之后便回了自己屋子里,冬儿正伺候秦郎君。   秦郎君已经人到中年了,但是与秦侧君站在一起,并没有看起来十分苍老,他看着秦侧君,这是他骄傲的儿子,本该当个大郎君,如今却在王府当侧君,这嫡与庶到底是分明,日后他生下来的孩子,便是庶子了,想到这里,秦郎君叹了口气。   秦韵道:“我想吃些小食。”   秦侧君便让冬儿带着他下去了,自个儿走到秦郎君面前:“阿么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叹气了?”   秦郎君道:“我是心疼你,原先听闻你说着王君不得宠倒也罢了,你是太君赐下的人,总归也是不同,如今却……如今王爷与王君感情颇好,可你也不要灰心,还是争取,先生下王府的长子,只要这长子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毕竟这分量也是不同的。”   秦侧君听着这话抿了抿嘴唇:“也是我不争气,伺候王爷这么许久了,也没有身孕。”   秦郎君道:“这怀孕的事情到底也看时机,这回我过来,也知道你在这府上多有不便,我拿了药方子过来了,到时候你别让别人知道,偷偷吃这方子,连着吃一个月,再与王爷……总会有的。”   秦侧君看着秦郎君问:“真的?”   秦郎君道:“你这傻孩子,阿么还能骗你吗?”   说着,他拍拍秦侧君的手道:“只是这孩子即便是生下来,这长子,毕竟也是庶子。”   说到这个,秦侧君心中一痛,他低下头去:“我是侧君,只要王君一日在,终究,我还是侧君,这生下来的孩子,到底是庶子,而庶子,是不能承袭王爷的王位的。”   按照规矩,除非是正君无子,或者是没有嫡子,那庶子才有机会承袭王位,这承袭了王位,便是王府将来的主人。   秦侧君如今虽然掌管着王府事务,但是说出去,他都是侧君,沈北才是正儿八经的王君,秦侧君相信,以王爷如今与王君的关系,只要沈北一开口,这掌管府上事务的差事,王君一定是会还给王君的。   如果事情真到了这一步,那他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这到底还是得靠孩子的,掌管王府事务只是一回事,这主要,还是得看孩子以后有没有出息才行啊!   秦郎君道:“之前那王君杀人的事儿闹得沸沸扬扬,没想到他居然还能翻身,枉费你一番心思了。”   秦侧君听着一惊,秦郎君看着他那视线道:“放心吧,我交代过冬儿,旁边的人都撤走了,没人听咱们说话。”   到底秦郎君是心思缜密的。   秦侧君这才放松下来,这时候,他平和的眼眸中,才出现一丝波澜:“我不是头一回向他出手了,我与他,本是一直我在他前头,可自从他撞了脑袋之后,便整个都变了,我知道王爷顾念他王君的身份,可后来,王爷将寿宴的事情交给他,我便察觉不对,之后有意无意的让冬儿去接近绿玉,诱导他去刺杀王君,没想到,当时没有成功,还让王君将柳公子除了,后来先帝忌辰时,那竹柳的事儿,我本打算污他名声,结果竟然又被他躲过一劫,之后更有那钦天监的大人过来说什么异星,阿么,我觉得沈北就是那异星!之前他撞过头之后,整个人便大变样了,我与他相处虽然不多,但可以确定,他从前不是这样的啊!”   秦郎君看着秦侧君的样子不由沉声道:“你冷静一下。”   这话说的颇厉,秦侧君仿佛回到了在家的时候,当时,秦郎君便是这样教育他的。   遇到凡是不要慌,不能让别人看出他有什么意图,能不脏自己的手,便不脏自己的手,永远不要将自己的恶意暴露在别人面前。   嫁过来这段时间,他一直将秦郎君交给他的这些东西用的极好,从来都是别人出头,他在背后善后,连王爷也不觉得他有什么不妥,愿意将府上管事的权力交给他。   秦侧君呼出口气来:“阿么,我有些心急了,这回利用陵端丧子之痛,我去见他,几句话让他对这事情不甘心,买凶杀人,那人杀了之后,我还特地让人去留下了平西王君四个字,我本以为这次真能将他除去,万万没想到依然不能,如今我真是没有办法了,所以想请阿么过来,商量商量对策。”   说到这里,秦侧君眼眶红了:“王爷从前虽然与我也并没有到情深义厚的地步,可毕竟,也不曾冷落了我,如今,他已经许久没有踏足过我的房门了,阿么,我便是想有孩子,可我一个人,要怎么有孩子?”   秦郎君听到这里,看着秦侧君通红的眼眶,心中自然是心疼自己的孩子,他眸中闪过一丝厉色,沉声道:“你放心吧,阿么一定是帮着你的,如今阿么过来了,阿么替你会一会这位王君!” 第134章 谈(一更)   侧君生辰没有王君去给侧君贺喜的道理,但是毕竟都准备办了,东西还是要送的,沈北自己不用费这心思,自然有浮玉准备好给侧君送过去。   沈北这厢看着秦楼的账目,挑眉。   他这玩儿简陋银行的招数才过了没几天,试水的人都有不少,沈北玩儿这一出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资金,沈北脑子里一堆东西,但是干什么事情都需要钱。   可如今按着沈北的设想,单就红楼运营的与那几个商铺,属于杯水车薪,如今他迫不及待的开了秦楼,先前赚的全投了进去,自个儿又穷了。红楼与商铺收益都很固定,但是若只是要个固定的生意,那这生意做不大。   豪门小少爷沈北,当真是从出生之后就没体会过这种想要做什么事情,却没有启动资金的窘迫感了。   眼下除了王君这个身份,他真是穷的叮当响,其他钱都在秦楼里飘着呢。   夸下那五个月的海口,要让这京城的商界格局变一变,这要变的在哪儿?   如今京城商界格局又是什么?   商会一家独大,但凡是有些家底的商人依附于商会,游商与散商吃的不过是商会遗留下来的边边角角,可谓是涝的涝死干的干死,秦楼一开,多少人观望,商会能不关注才有鬼。   沈北那让人家投钱,用来钱生钱的法子做的很简陋,但对于眼下这个市场来说,还算够用,目的不是别的,就是快速让手里有一笔能周转的银子,也利用这个机会,攒一些人脉。   做的如此明目张胆,商会的人能不注目才有鬼,这才是沈北特地去商会会长面前大放厥词的目的。   在京城这种满是达官显贵的地方玩儿手段,发展很快,可风险也大。   沈北放下了手上账目,缓缓闭目养神,脑中瞬息万变。   但是做生意嘛,从来都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他当初能有逆风翻盘的本事,如今在这儿,也有搅弄风云的资本。   沈北在忙,萧长平也在忙,眼下他手中则拿着一份红卯刚刚递过来的东西,他看了一会儿,将那册子烧了。   红卯看着王爷那举动心里有点儿没底:“王爷,这秦楼的楼主听说是个游商,刚来京城没多久,从前在哪儿做些什么的,一时间也查不出来,而且那人住的宅子里头,下人又聋又哑的,奴才寻思着,即便是审问,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王爷还要继续查吗?”   萧长平道:“此事到此作罢,以后也不用查了。”   红卯又有点疑惑,先前王爷突然让他去查一查这秦楼背后到底是什么情况,如今这查出来的东西也不过皮毛,王爷突然又说不查了,这是什么道理?   当然他疑惑归疑惑,王爷说不查,那就不查了。   只听得萧长平道:“王君这几日白天都在府上?”   红卯道:“奴才不近身伺候,不过倒没听说王君出门。”   萧长平心中便有数了,对红卯道:“之后在南院多加五成侍卫,王君不出门,不得让人进去,免得出现上回那样的事情,王君出了什么事情,红卯,此事本王算在你头上。”   红卯一瞬间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   这话说的!王君出什么事情便算到他头上,他哪儿担得起这么大的事儿啊!   可王爷看着居然说的很认真?   红卯当下心中决定,以后将南院全围起来,但凡王君在里头,只要王君不出来,什么人都别想害王君!   萧长平说完便去寻了沈北,竹柳在外头给沈北看着门,萧长平问一声:“王君在里头吗?”   竹柳道:“王君在呢。”   萧长平便进入,而后便看到了沈北,眼下沈北正在写什么,看着萧长平过来,他搁了笔,问一声:“今日是侧君的生辰,王爷不去作陪吗?”   萧长平听着愣是脚步一顿:“你当本王是什么人,作陪?”   这话听着像是他萧长平好似什么后宫中的贵君,皇上来了就要去陪着,不过是侧君生辰罢了,他需要陪什么?   能开口让他家中人过来看望,已经是很大的恩典了。   萧长平道:“今日若是你生辰,我倒是乐意陪你。”   沈北道:“那只怕侧君心里头要伤心了。”   萧长平看他说侧君伤心,可他将他往外推,却不见有半分委屈,按理来说该是他这个做王君的看着他去别人那儿心里不好过,可看着沈北那极力将他往外推的样子。   萧长平咬了牙,没忍住,伸手过去捏住沈北的脸颊。   沈北也是措不及防,竟让萧长平捏个正着,看着萧长平颇不悦的道:“你倒是半点儿不想将我留在你房里?是不是今天晚上,他生辰,还要我去给他暖床啊?”   这话从萧长平口中说出来,颇有点儿好笑。   可沈北老实的道:“王爷这段日子没有好好逛一逛后院,先前太君赏下来的那两位公子至今还是完璧之身,这要是让人知道了,只怕我又要被太君请入宫了。”   意思是,为了不让我被太君请入宫,该上的人,王爷还是去上一上吧。   萧长平心里是又酸又涩又怒,两只手一起上,将沈北的脸往外拉:“王君真是好贤惠!”   萧长平不知人家有个劝着自己多往别人那儿走走的夫郎是什么感觉,只是他如今心里是真的不得劲,同时,看着沈北那确实无所谓的表情,心里还有些发苦。   表情上不免流露出来一些:“沈北,我今日若真去给侧君过生辰,你会开心吗?”   沈北老实摇摇头。   萧长平心中一喜:“你倒也不是全然不在乎。”   这话说完,他却看沈北眨巴一下眼睛,方才那点儿心里头起来的小火苗瞬间又熄灭了,他这摇头,不是不开心的意思,想必是,无所谓吧?   萧长平心里叹口气,松了手,再不说这个,而是突然转移了话题:“我让红卯在南院多加了侍卫,日后你不发话,外头没人进来,即便是有事情,也能替你挡一挡。”   沈北听到这里便明白了:“王爷猜到了?”   萧长平看着他:“你也没想着瞒,一开始便说要搬出去,让我帮着掩饰,又说自己要做些小生意,除了要做什么你没有同我说明,其他的,你又哪里瞒我了?”他顿了顿:“那秦楼,你弄出来,到底要做什么?”   这话他终究是问出了口,萧长平在朝中,自然能看出这秦楼如此明目张胆的,又是想要名声,又是快速敛财,必定是有大图谋,沈北当初只说做点小生意,可这生意真小啊!   这秦楼一出来,这不连萧长策都带着他去逛一逛了嘛。   沈北仿佛不意外萧长平会这样问,当然,他先前没有瞒着萧长平要出去做生意的事儿,如今,也没有瞒着的意思:“我想自保。”   “自保?”   萧长平看着沈北勾了勾嘴唇:“王爷在宫中,有人吧?”   萧长平蓦地蹙眉,他看着沈北:“你知道。”   沈北道:“多少猜到一点儿,明面上看不出来,可若不是王爷在宫中有眼线,先前我被传入府,红卯在见不到王爷的情况下,王爷又怎么能这么快入宫?”   萧长平万万没想到,沈北是从他能这么快去救他这一点上看出问题来的,该怎么说这事情呢,他淡淡道:“确实,我在宫中安了人。”   沈北道:“所以啊,我也想学王爷,有什么事情的时候,至少,不至于被动挨打,王爷说是不是?”   萧长平却看着沈北,戳穿他:“可你眼下这起步,显然不只是单单想在宫中安什么人。”   若只是防备着宫中,或者是想在宫中安排什么人,这其实不难,而且,只要沈北开口,他若要什么消息,萧长平倒也不会不给,关键是,他居然大量的笼络这京中各个势力的人。   朝中结党营私的老实说不在少数,萧长平心中有数,不能杜绝,只要不出什么太大的问题,这种事情,即便是皇帝也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但是沈北眼下做的,却是笼络朝臣,而且是不论对方是哪一方势力的,他都在笼络,期间更有银钱来往,这就不是小事。   沈北却笑道:“多知道一些消息情报,总比一无所知来的好些。”   萧长平看着沈北却是真的皱眉,他再次戳穿他:“你不仅仅是想要情报,也不止想在宫中安插你自己的人,你还想在朝廷安插你自己的人,沈北,你想做什么?造反吗?”   造反这二字从萧长平口中说出,恰外头窗户没有关,秋天的风,已经有些凉了,风一吹,里头凉飕飕一片。   沈北看着萧长平,两人四目相对,沈北张口,一字一顿:“我说了,我只是为了自保。”他盯着萧长平突然问他:“王爷自保的分寸与底线在哪儿?是不惹皇上猜忌吗?”   萧长平蓦地蹙眉,话说到这份上,其实已经不必在说下去了,两人之间,已经心知肚明。   萧长平看着沈北,再次叹了口气:“罢了,左右我替你遮掩着,你想做,便做吧,小心些,不要惹出太大动静来。”   沈北听到萧长平这一句,倒是想着他先前说的那句”日后本王多宠着你就是了。”   正想着,外头红卯突然喊了一句:“王爷,奴才有事儿禀报,秦侧君那儿,出事儿了。” 第135章 红丸(二更)   突然听到这么一句,萧长平便蹙了眉,他看了一眼沈北,看沈北听了这句话,撇了撇嘴,不知是不是猜到了什么,萧长平道:“进来吧。”   红卯赶忙从外头进来,他看着萧长平,这厢沈北又在,不知道该不该说。   萧长平道:“说罢。”   红卯便知这意思是不用碍着王君了,他呼出口气来:“先前,王君让浮玉给侧君去送生辰礼,浮玉将这生辰礼送过去了,是个镯子,结果秦家那位小公子不慎将这镯子摔了,从里头……”说到这里,他又顿了顿,小心翼翼看了一眼沈北:“从里头,掉出一些小药丸。”   这后院里的把戏,萧长平听着觉得厌恶:“直说,里头是什么。”   红卯道:“那位秦郎君,当下便请大夫过来瞧一瞧,说是能让人不孕的红丸。”   这事儿说来真是在王君面前不好开口。   东西是王君让浮玉送过去的,这后院里的事情吧,其实很多人心里都有数,这没孩子的,怕有孩子的,有孩子的,怕孩子养不大,如今这王府没有人有孕,真要说起来,从前这府上王君不得宠,如今得宠了。   想要自己生下长子,不乐意别人生下孩子,这一点也算说得过去。   即便是红卯,也不由动过心思,这是浮玉自作主张呢,还是王君授意。   但是这心思却经不起推敲,毕竟,红卯是真的看过王爷与王君相处的样子,经过先前一系列王君被人陷害的事情之后,即便是红卯,这心里也偏向于,此事,应该是王君又让人陷害了。   但是这事儿可大可小。   毕竟是王君让人给侧君送东西,这东西有问题,王君哪怕是清白的,也免不得要去侧君面前走一遭了。   竹柳在那儿听得心里着急,可这会儿又不好问,他只焦急的看着沈北。   沈北自然知道他在急什么。   此东西是浮玉送过去的,只怕浮玉首当其冲,已经让人给扣下了,沈北看着竹柳道:“事情还没审,浮玉不会有事。”   竹柳得了这一句安慰,心里好过些许,可看着沈北心头越发不忿,王君这一次两次的让人陷害,如今连这种事情都要栽到王君头上去了吗?   实在是太过分了!竹柳可是看在眼里的,王君可从未拉着王爷不让他去后院过,他压根都没有拉着王爷不让他去后院,又怎么会嫉妒别人,不让别人有孩子呢?   红卯既然都来报了,萧长平也再,此事不算小事,总归是要去看一看的。   而沈北自然也是躲不掉,于是两人也就一起去了。   此事没有闹开,但到了侧君那儿,侧君看着萧长平与沈北一道来的,心里已经不是滋味了。   今日是他的生辰,他提早与王爷说的,王爷到底还是没有来,如今却与王君一道来的,想必这事情王爷也已经知道了,可面上却并没有怒意。   王爷这显然,又是打算护着王君的。   这一点,他一眼就能看出来了。   秦侧君一眼就能看出来,那秦郎君更是能看出来了,秦郎君如今还是头一回见到沈北,他没有明目张胆的打量,十分规矩的看了一眼,在萧长平过来的时候规规矩矩行了礼。   萧长平让人起来之后,看着秦侧君:“怎么回事儿?”   这时候,秦侧君还没有说话,一旁的秦韵却说了话,他道:“王爷可要好好查一查,这府上,有人要害我哥哥!”   秦韵人长得好看,这说话声音也好听,他这一声,十分容易就能让人的视线落到他身上。   竹柳先前见过这位秦韵,还对他多有揣测过,如今看着秦韵出现在萧长平面前,他下意识去观察萧长平的反应。   秦韵说话,萧长平自然是看他一眼,但,也不过一眼罢了,看了一眼,他蹙了眉。   这是王府的事情,而且不是什么好事,秦韵虽是秦侧君的弟弟,但说到底,他是个外人,此事他插嘴,不合时宜。   秦郎君听着秦韵这话,回头便瞪他一眼,仿佛是怪秦韵放肆,而后当即冲着秦韵厉声道:“王爷自然会替你哥哥做主的,多话!回去罚你抄写经文!”   秦韵听着整个脸都垮下来了,看着好不可怜。   这厢秦郎君又冲着萧长平道:“小儿多嘴了,还请王爷不要在意,他只是关切侧君,毕竟是亲兄弟,他们二人从小关系便是极好的。”   秦郎君这话说的颇有水准,一开始这事儿便是由浮玉起的,都知道浮玉是王君的人,浮玉送的东西有问题,那明摆着是王君有问题没跑了,秦侧君若是当面告王君的状,那萧长平这与沈北一道过来的架势,一看就是要护着沈北了。   但如今可就不同了,有秦韵让萧长平查一查在先,没说这事儿就是沈北做的,那萧长平不好拒绝不说,秦郎君那补的一句也十分有水准。   本来这事儿与秦韵无关,他贸然插嘴,便是失了礼数,可如今秦郎君这么一罚,再一解释,这失了礼数的秦韵,倒成了个为了哥哥着想的好弟弟了。   而此事,他二人说了,秦侧君是半句话没说,他没告状,便显得他不咄咄逼人,识大体,他只默默的叹口气,活脱脱一个受害者的形象,这样一来,即便萧长平一开始想护着沈北,可这秦侧君到底是个受害者,总归,也是惹人怜惜的。   萧长平与秦侧君没有多少情分,但顾念他管着府中事宜,总归对他有些尊重,这事儿冒出来,他道:“本王自然会查清楚的,你不必担忧。”   秦侧君听到这句话,柔声道:“多谢王爷了。”   秦郎君听着萧长平这一句面上露出些笑意来,仿佛是在替自己的儿子欣慰,此事,毕竟是萧长平要替秦侧君做主了,可见,萧长平心中也不是半分没有秦侧君的。   这笑意,其他人没注意,但是沈北倒是一眼就看到了,沈北面上并无什么别的表情,他只站着,既没有当着秦侧君的面说什么,也没有什么格外的表示。   萧长平既然说了要查,那便查开始了。   这事情出在秦侧君这儿,也不去其他地方查,沈北跟着萧长平一起进了秦侧君的院子,这院子里的奴才都在院子里跪着,跪了一地,看着倒颇为壮观。   那个断开的镯子,被送到萧长平面前。   镯子是个好镯子,样式精美,手艺了得,眼下已经摔断了,这断掉的镯子中间是空的,旁边还放着几颗红色小药丸,因这事情毕竟是家丑,那大夫来了之后也没有送走。   这会儿萧长平一来,那大夫便被请了出来。   这大夫显然是临时外头找的,看见萧长平吓得不轻,这后院阴私之事,外人沾了本也没什么好处,而且这可是王府啊,只怕这银子烫手不好拿,他只能小心再小心,低着头冲着萧长平行礼。   萧长平问:“这是致人不孕的红丸?”   大夫道:“是,小的方才拿水化开之后查验过了,确实是能令人不孕的红丸,而且这药丸做的十分好,放在这镯子里,不易让人察觉,若是这佩戴者不知道其中有这红丸,长期戴着这个镯子,那只怕很难再有身孕了。”   秦侧君听着这一句,仿佛是吓得厉害,低着头好不难受的模样。   他这么一难受,他那位弟弟便走到他旁边,一副要给他撑腰的样子,至于那位秦郎君,便是一脸十分担忧,可又像是有什么话不敢说出来的模样。   萧长平看了他一眼,没有二话。   “这镯子都有多少人经过手,都带出来吧。”   萧长平这一句话,这经手的人,便都被带出来了。   浮玉自然是首当其冲,这事儿一出,最先让人找上的就是浮玉,浮玉当时一听便觉得不好,此事说来可大可小,他心想这是被人陷害了,只怕多说多错,因此打定主意,在此之前没有说任何话。   如今浮玉第一眼就看到王爷王君都过来了,他与竹柳对视一眼,看着竹柳眸中的关切,又看沈北在那儿站着,心头五味杂陈。   他冲着萧长平跪下:“奴才浮玉,给王爷王君请安。”   萧长平道:“事情前因后果,你且仔细说一说。”   浮玉深呼吸一口气,而后娓娓道来:“今日是侧君生辰,按照规矩,王君吩咐奴才去库房取一样生辰礼物,去送给侧君,因王君有其他事情,所以,这礼物,是奴才挑的,奴才挑选好这镯子之后,便差人送到侧君这儿来,之后的事情,奴才便不得而知了,至于这镯子里有什么东西,奴才就更不知道了。”   他这说的还算条理分明,也没有直接说冤枉什么的,说完之后便安静跪着。   紧接着,那位派去给侧君送镯子的奴才也被带了进来。   奴才便开始叙述自己老老实实按吩咐送镯子,期间也没有打开过,也没有被人碰过。   也就是说,这镯子不是被人在中途动了什么手脚,竹柳听着,心里更有些着急,因为若是这镯子不是被人中途做了手脚的话,那……   秦郎君这时候站出来了,他冲着萧长平再行一礼:“王爷,我本不该开口,但此事事关王君,这是王君之物,王君不知情才将东西送了过来,也是巧合,就这么发现里头有不妥,若是王君自己戴上了,那事情就大了!” 第136章 惊了(一更)   这事情确实大了,沈北身份摆在那儿,他毕竟是平西王君,按照秦郎君所说的,他自己不知道,将这镯子戴上了,那就是沈北这辈子不能有孩子,这种断绝嫡子的事儿,可比一个侧君险些让人算计的事儿大多了。   也,更加不能让人轻易放过这幕后之人。   沈北却听得挑眉。   秦郎君这话说的实在是很好,一来表明了他没有怀疑过沈北这个王君,所以没有私底下议论过王君的意思,二来又表明了关切,他一开始开口也没有维护自家儿子,眼下事关王君了,他才站了出来,当真是好识大体的一个人。   萧长平此刻才真的皱了眉。   秦侧君先前让萧长平关切了一句,看萧长平为他做主,心里自然是高兴,如今却看着萧长平显然是动了怒了。   他心头瞬间苦涩,他被人害了,他不见动怒,偏偏此事一往郎君身上去,他便怒了。   这沈北,当真就这么得了他青眼了吗?   心头是苦涩,可是面上也不能让人看出来,这种时候,他应当站出来。   他冲着萧长平缓缓行礼道:“王爷,我觉得阿么说的有理,我也不相信王君真要害我会用这样明显的法子,所以此事,说不准是有人要害王君,王君不知情才将此物送到我这儿来的,也是天意,竟然让我知晓这镯子另有乾坤,但是这歹毒的法子去害王君,实在是不得不防,还请王爷仔细查验,若真是有人要害王君,说不得,王君那儿还有其他的东西也有同样的作用。”   浮玉跪在地上心里总觉得这事儿有问题。   可侧君说的其实没什么毛病,怀疑的也很有道理。   真要害人,不会用这么明显的法子,那不是冲着侧君去的,这本来就是王君的东西,那就是为了害王君的。   那么是谁要害王君呢?   王君的库房里,真的还有其他如这个镯子一样另有乾坤的东西吗?   当然,眼下无论浮玉或者其他人心里怎么想,此事毕竟已经报了王爷,该由王爷来做主,萧长平却皱了眉,回头看了一眼沈北:“你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理?”   这话一问,在场的人都是一默,虽然有秦侧君说不怀疑王君在先,可是王爷这态度简直不要太明显了。   他这全然是同意侧君的话,觉得此事不是王君做的嘛,否则这种王君嫌疑尚未洗清的情况下,他怎么会去问王君此事该怎么处理?   秦郎君心下倒是一沉,先前他看萧长平做事条理清晰,也没有刻意偏袒沈北的意思,还想着这平西王听着是宠爱王君,但到底也没有的到色令智昏的地步,眼下看来,他从一开始压根就没有怀疑过此事是王君做的,所以说查的时候,才这么干脆!   这王君,竟然能叫王爷信任至此,当真是个厉害人物!   沈北答的却挺自然的:“既然如此,侧君也是为我着想,那要不还是查一查吧,看一看我这库房里,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东西。”他顿了顿:“对了,连带着我平日里用的东西也都查一查,要是真有这样的东西,那真是让人觉得恐怖啊。”   萧长平听他说恐怖,面前却没有半分害怕的意思,但这答应查一查,他倒不是随意说的,既然如此。   他沉声道:“查,将王君私库里那些东西,通通查一遍!”   萧长平这一发话,红卯当即就去办了。   这厢红卯去办事儿,在场的都在那儿等着事情有什么结果,沈北看了竹柳一眼,示意他将那个镯子拿过来,竹柳不明所以,但到底去办了,竹柳将那个镯子连同那些个小药丸捧到沈北面前。   沈北看着那小红药丸,与当日太君让他吃的那个好似是同一种,他倒有些好奇,伸手想要捏一颗看看,结果手刚伸过去,便被萧长平瞪了一眼:“你拿它做什么?”   沈北笑了笑:“我只是觉得好奇,这么一颗小东西,居然能让人绝育,真有这样的奇效吗?”   萧长平不通医理,但看沈北对这玩意儿感兴趣,平白不耐:“有这样的奇效也不是你看的,竹柳,将这东西拿开,免得熏着王君。”   这句话竹柳听得十分赞同,赶忙将东西拿开了。   也就这一会儿工夫,外头红卯突然又跑了过来,他这会儿面色看着不是很好,手里还捧着个东西:“王爷,奴才查到个东西。”   萧长平看过去。   沈北也看过去。   所有人都看过去。   只见红卯手里捧着个香炉,这香炉造型别致的很,用料也考究,一看就价值不菲,但红卯捧着它,整个人都有点儿惊慌,他冲着萧长平跪下了:“王爷请看。”   他将那香炉上头的盖子打开,里头是什么黑漆漆的东西,先前没打开的时候,只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气味,如今打开了,这里头的气味一下子出来,不少人都捂住了鼻子。   这味道,简直刺鼻,红卯打开了一瞬间,又将盖子合上了,这便算是展示过了。   萧长平皱眉:“这是什么东西。”   红卯小心翼翼道:“奴才先前得了王爷吩咐去查,身边是带着大夫的,就想着有些东西奴才这不懂医理的看不出来,结果就发现了这个东西,那大夫说,这里头装的东西,名叫苏宜香,名字虽然好听,但是却是实实在在害人的玩意儿。”   他这话说罢,竹柳惊魂不定,浮玉就更不用说了,他看着那个香炉震惊了:“奴才隔几天便去查看王君私库中的东西,从来不知道这香炉里,还装着这东西。”   这会儿却没人听他说什么了,因为红卯又道:“那大夫说,这香气味浓烈,是上好的避孕之物,十分珍贵,用以这红丸中,与其他药物一起,达到避免有孕的作用,但是单独用一种,却毒性极大,此物放在王君的私库中,日日散发着气味,私库中的东西,都染上这东西的味道,那便是天然的避孕之物了,王君若是用这东西熏过的东西,那当然是……不会再有孕了。”   浮玉与竹柳同时瞪大眼睛,这种害人的东西,就放在王君的私库里头,他们居然没有发现。   竹柳听得心惊肉跳,当即就喊:“来人!还不快来人替王君把脉!”   若这东西真有这样的毒性,那王君岂不是早就被毒害了吗?   萧长平看竹柳惊慌的那个样子,回头看一眼沈北,脸色瞬间沉了:“去,请张御医过来!”   这事儿本是家丑,一开始也没打算外扬,连带着先前请入府的大夫都被扣着没有放回去,意思也很明显,那就是等这件事情水落石出之后,给一笔封口费再放回去。   可这会儿萧长平开口说要请张御医,那这事儿就不同了。   张御医知道了,这么大的事儿,毕竟是王君那边出问题,与侧君出问题是大不相同,得上报给宫中太君知道的。   红卯当即就派人去请张御医。   张御医是专门给宫中贵君君后看诊的,经验丰富,突然让平西王请过来,还是这个时辰,心里便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到了萧长平面前,张御医正打算行礼,结果这还没有拜下去,只听得平西王一句:“给王君看诊。”   张御医愣是跪不下去了,同时也是心里一咯噔,这莫非,王君是出了什么问题?   这么一想,他当即到了沈北面前,先看沈北气色,好像没什么问题,他道:“请王君伸手。”   沈北便将手伸了出来,张御医立刻给他诊脉,他诊脉的时候,周围一圈人若有若无的盯着,闹得张御医有些紧张。   只看着张御医诊脉好一会儿,仿佛不确定,又诊了一回,之后皱起眉头。   萧长平没忍住,沉声道:“王君到底怎么样?”   张御医摇摇头,眼下反倒是他有些疑惑:“王君身子很好啊,很健康。”   萧长平松了口气,左右人也请来了:“请张御医为侧君也看诊吧。”   张御医不明所以,但萧长平说了,他自然尊重,又给侧君也把脉,这回,他面色倒是一僵,他突然问秦侧君:“侧君素日,可有避孕?”   秦侧君肉眼可见的一阵尴尬,毕竟是被问及这种隐私,而后瞬间反应过来什么,整个有些惊慌的看了萧长平一眼,道:“没,没有啊。”   张御医立刻面色就沉下来了,而后便冲着萧长平回禀道:“王爷,侧君体内明显有服食过避孕药物的痕迹。”   萧长平蓦地挑眉。   其他人都惊了。   秦韵这时候仿佛终于忍不下去了:“这怎么可能!先前送来那个镯子,哥哥可没有戴啊,难道哥哥这里,除了这个镯子,还有其他能使人不孕的东西吗?”   秦韵这话仿佛一语惊醒梦中人,秦侧君”噗通”一下冲着萧长平跪下,瞬间眼眶都红了,也不知是吓的还是委屈的:“王爷,我一直想着替王爷生个孩子,又怎么会去用那避孕的东西呢?这必定是有人害我,请王爷为我做主啊!”   张御医看着这一出,便知自己先前的想法对了,果然是这种后宅不入流的东西,看着秦侧君那样子,再看看沈北,都知道平西王府上是侧君掌权,侧君掌权,那正君不想侧君有孩子,显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第137章 歹毒(二更)   沈北这时候却问一句:“张御医,秦侧君这个身子,严重吗?影响日后怀孕吗?”   这话问的,着实不合时宜,毕竟这件事情,眼下还没有查出其他嫌疑人之前,沈北的嫌疑是最大的,先前秦郎君与秦侧君好似都觉得此事不是沈北做的,因此也没什么,如今王君自己身体没事儿,知道秦侧君身子出了问题之后,问这么一句。   简直不像是关切,倒像是,想确认什么似得。   张御医听着也觉得这话问的奇怪,但毕竟不关他的事情,他老实道:“所幸侧君年轻,虽然脉象上看着用过避孕之物,但是并不严重,调理一番,就不影响什么了。”   他这话一出,秦侧君松了口气的样子,秦韵与秦郎君,也同时松了口气的样子。   但是虽说是松了口气,但是毕竟身子到底伤了,秦侧君道:“王爷,请王爷让红卯,将我这院子里也查一遍吧!”   如今秦侧君被查出来身子有损,他这样的要求,完全不过分。   萧长平看了红卯一眼。   红卯当即理解,而后道:“奴才这就去办。”   他这可忙了,王君那儿还在查着,侧君这儿又要查,手底下统共就这点儿人,但眼下显然是出了事儿的侧君这儿更需要人紧盯着。   红卯喊了人过来,在侧君这儿四下盘查起来,最终,却没找到什么东西。   红卯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于是盘查的更为仔细,他连平日秦侧君用的脂粉头油都让人检查了,如此还是没有找到什么,他回禀了王爷。   这事儿到这儿竟是查不出什么来。   那边秦韵道:“或许不是用的东西上头呢?”   沈北看了秦韵一眼。   这一眼,没什么别的意思。   秦韵却自然接触到沈北的视线,他抿了抿嘴唇,仿佛有些怕,但还是道:“我这也是猜测嘛,毕竟这体内有药物的痕迹做不得假,这不在用的东西上头,那铁定是别的东西上头有。”   秦韵这话说的看似无意,但想想也不是没有可能。   沈北这时候又仿佛好奇似得问:“你说的也有道理,那你觉得不在用的东西上,会在哪儿呢?”   秦郎君这时候却开了口:“王君高看小儿了,他不过是关切侧君,心直口快了一些,您真让他想这样的事情,他哪儿能知道。”   沈北听着看着萧长平道:“那请王爷去查一查负责侧君膳食的人吧,不是用的东西,那自然就是吃食上出了问题了。”   秦郎君听着沈北这一句,隐藏在袖子下的手,蓦地攥紧了,万万没想到,沈北竟然会自己提出要去查吃食这方面,难道他已经察觉了什么?   不,不可能,此事他做的十分隐蔽,纵然这平西王君再神通广大,应该也不会这么快就察觉才对。   这么一想,秦郎君心思稍定,他没有附和沈北,只是给秦韵使了个眼色,旁人看着是这位秦郎君家教甚严,对于自己这个心直口快时不时就要帮自家哥哥出头的儿子警告,至于实际是什么意思,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秦韵收到沈郎君这一眼,他抿了抿嘴唇,仿佛特别不甘心的拉住了秦侧君的手。   萧长平摆摆手,红卯便立刻下去了。   这事儿确实如王君所说,既然不是用的东西上头,那必然是吃的东西上头出了问题。   这边红卯过去,那边管着府上膳食的李总管其实早心里忐忑觉得这动静闹得这么大,迟早会闹到吃食这上头来的,果然,这红卯便来了。   府上几个管事中,这李管事与红卯关系算好的,事到如今,红卯不能偏袒,但是说一句还是有的:“到了王爷跟前让你回话你就老实回吧,其他的自个儿看着办,这么大事儿,落在你头上,也该你有这一遭。”   李总管听了红卯这话就知道自己是躲不掉了,老老实实将平日里负责侧君吃食的奴才都给点上了,而后一行十数人,浩浩荡荡被带到了萧长平面前。   李总管当着萧长平的面说:“负责侧君膳食的总共十人,全在这儿,其中掌勺有三位,负责端菜的四位,还有三人是负责清洗以及采购的。”   那十人齐刷刷跪在萧长平面前各个低着头,连看都不敢抬头看。   到底还是李总管镇定一些,他从袖子里拿出一份单子:“这是侧君这几日吃食的单子,侧君什么时候,让膳房准备些什么,都在上头。”   红卯接过他手上这一份单子,递到张御医手中,张御医便看着那菜单子,看完之后冲着萧长平回禀:“单是看着单子,尚且看不出什么,最好是有什么吃食。”   说起这个,秦侧君像是想起什么:“冬儿,去将我房里放着的糕点拿过来。”   冬儿先前一直没有说话,就跟在侧君身边不声不响,如今被点到名了,他立刻飞快的跑去拿了那糕点出来,送到张御医面前。   秦侧君道:“我平日最爱吃这种素心软,饭后总爱吃两口,厨房都知道我爱吃,每日都会给我准备着。”   那张御医一听,想到什么,拿着素心软嗅了嗅,而后取下一小块来,放在掌心捏碎,最后放在口中尝了尝,紧接着他蹙了眉:“这素心软香味有异,虽然他刻意用其他东西的香味掩饰过去,可毕竟里头放了药还是不同的,下官确定,这里头有避孕之物,只是用量极少,若不是刻意注意,是看不出来的。”   秦侧君问:“那,那我每日都吃,岂不是……”   张御医道:“方才侧君说了,每日都会吃两口,这积少成多,说不得也会在体内形成服用避孕之物的现象来。”   秦侧君大惊,而李总管听着心头也惊了,他道:“侧君向来喜爱是素心软,厨房也每日都给侧君做着,这做点心的厨子,便是这位王师傅。”   那位王师傅在刚才御医说着素心软有问题的时候已经开始抖抖了,如今让李总管这么一点名,他更是吓得不轻,赶忙冲着萧长平磕头:“王爷,我没有啊,我没有在侧君吃的东西里头放什么避孕用的药物啊,我怎么敢呢,王爷明查啊!”   萧长平听着沉声道:“将这素心软的做法,用的什么东西,都说给张御医听一听。”   那王师傅赶忙将这做素心软需要用到的东西都说给张御医听了。   张御医听着:“但看这方子,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那王师傅松了口气,又辩解了一句:“这方子还是小的父亲传下来的,我家里夫郎也在吃,还给我生了两个白白胖胖的小子,怎么也不会吃着让人不孕啊。”   那既然不是方子的问题,果然是之后有人动了手脚了。   “平日负责做素心软的是王师傅,给侧君送素心软的,一直只有一位。”   王师傅旁边那位瘦小的哥儿这时候惊慌的抬起头来,他大喊:“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那东西是会让侧君不孕的,我不是故意的。”   这人这话一喊,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这抽丝剥茧的查下去,没想到还真查出个人来!   这哥儿脸色苍白的冲着萧长平磕头:“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王爷饶命啊!”   萧长平就一个字:“说!”   这哥儿这时候冲着沈北直直看过来。   这一眼,所有人都看了个正着,竹柳都惊了,这人冲着这儿看过来做什么?   还没等他惊讶过去,那哥儿突然冲着沈北喊:“王君救我!”   这这一声,简直让人瞠目结舌,这事儿本来就是王君嫌疑最大,如今到了这个地步,这哥儿这么一句,简直就是坐实了王君的罪责了。   竹柳一听就惊了,当下挡在沈北面前,冲着那哥儿怒斥一句:“你胡说什么!”   这哥儿听着竹柳一声怒斥,仿佛不敢置信:“王君救我啊,这件事情分明是王君吩咐我去做的,我不知道那是害人的东西啊!若是知道这东西会致人不孕,我是怎么也不敢去这么害侧君的。”   这话简直不打自招了,所有人在这一瞬间目光都落到沈北脸上。   那张御医一脸讳莫如深,他这做御医的,这宫中事情见的多了,这害人的事情见的多了,这王君害侧君,那都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了,只当看了一出好戏,只是没想到,前些日子传的沸沸扬扬的,说是平西王君有大才,又说他让人诬陷杀人,说的好不可怜。   如今看来,这王君只是会做人了一些,可怜?倒是当真不可怜的,这都去害别人了,有什么可怜的?   萧长平看着沈北,眸色深深,也看不出他到底是不是在生气,他问沈北:“你怎么说?”   沈北面上看不出恼怒,他那视线落在地上趴着冲他呼救那哥儿身上:“你确定此事是我让你做的?”   那哥儿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听着沈北这句问话,像是明白了什么,他仿佛要哭,却生生忍住了:“王爷,奴才真的不敢说谎,此事真的是王君让奴才做的,王君让奴才在素心软中放一朵干花,说是这样更好看些,那花儿长得是好看,奴才觉得没什么,便每次在送给侧君的素心软中放上一朵花,奴才真的不知道,那花儿是这种歹毒作用啊!” 第138章 地位(一更)   所有人听着这奴才的话齐刷刷看着沈北,秦侧君终于有些忍不住,看着沈北问他:“王君,为什么?我自问平日对你从来都是恭敬非常,没有任何僭越的地方啊,为何,要这样害我?”   他这话说的带着哭腔,看着好不可怜。   事实上,旁人看着侧君确实是可怜的,侧君平日对王君有多尊敬也是大伙儿都看在眼里的,从前王君不得宠的时候,他就一直对王君没有过怠慢,平心而论,侧君真没有对不住王君的地方,所以这奴才一说,所有人都觉得这件事情,真的是王君对不起侧君。   所以,侧君这一句虽然不合礼数,但是纵观从前道现在,侧君都被害了,这时候再不说一句,那才是不正常,所以,眼下真不怪侧君不顾礼数去质疑王君。   沈北听着却淡淡道:“侧君先别急,你对我多恭敬,我心中有数,这人说的,也不一定是实情,难道侧君就不觉得这人是在污蔑我吗?”   秦侧君听着沈北这句话哑了一下:“可这……”他自己总不能歇斯底里指着沈北就说沈北这是强词夺理,不由一双眼睛看向萧长平。   却看着萧长平皱着眉头看着那奴才道:“本王也觉得侧君不必这么着急觉得此事是王君做的,这奴才说的也不一定是实情。”   “王爷?”秦侧君不敢置信的看着萧长平眼下居然还能轻易的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时候,秦郎君道:“王爷,侧君虽然只是侧君,但王君若是真的陷害侧君,那此事,也不是一句不是实情就能抵赖的!”   这是秦郎君从一开始到现在说的第一句重话,他说出这一句,沈北倒是笑了,他看着秦郎君道:“秦郎君爱子心切,被人混淆了视听也是有的,我不怪秦郎君出言不逊,只是,这件事情疑点这么多,总不能听一个奴才一面之词,就定了一个王君的罪,秦郎君说是不是?”   秦郎君听着沈北说的,到底心气没有这么平,这沈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他出言不逊,简直嚣张的很!   可偏偏他这话说的好听,还顺道给了他台阶,他若是不接,还不行。   于是秦郎君只能抿了抿嘴唇道:“还请王君明示,这奴才是王府的奴才,我一个外人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我只知道,我儿子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让人害了。”   这话听着就是一副爱子之心,又不畏强权,眼下证据指向王君,其他人都不敢开口的时候,他为了爱子开口,这话还说的如此体面,实在是难为他了。   沈北看着秦郎君,表情居然还挺温和:“秦郎君说的是,这事儿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所以,还是先细细问一问这个奴才吧,都没有人觉得这奴才说话前后很古怪吗?”   萧长平看着沈北,有些诡异的,他觉得自己挺爱看他这副伶牙俐齿的样子,因此,也乐的与他搭腔:“这奴才开口便是冲着王君求救,寻常人,若是做了事情不想让人知道,总该隐瞒一番,可他一开始就将底透了个干净,这哪儿是冲着王君求救,这是巴不得将王君也拉下水。”   萧长平这淡淡一句话,那奴才浑身一抖抖。   沈北与萧长平对视一眼:“王爷说的对啊,真没有人觉得这一点很奇怪吗?这种事情,我放着心腹不用,去用个吃里扒外的?而且,他还说压根不知道这东西是害人的。”   萧长平看着沈北那表情,那头微微往下低了一点儿。   “再者,此事的起因还是我命浮玉去给侧君送镯子。”   沈北这话算是提到点子上来了,这一出一出的,所有人潜意识里都觉得这就是沈北要让侧君绝育,因此这送一次送两次都是送,可他如今点出来,这疑点确实很多。   竹柳都反应过来了:“是啊,假若这吃食真是王君让这奴才准备了去害侧君的,那侧君已然是中了毒了,这事儿隐秘的很,只要一直做下去,岂不是神不知鬼不觉就能让侧君这一辈子都没有孩子?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送什么里头带着红丸的镯子?”   竹柳这话说的心直口快,但是让人细细一琢磨,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确实啊,若王君已经让这奴才暗中下药了,那今日送镯子,有什么意思?   秦韵这时候却站出来了:“这镯子若不是打碎了,谁知道里头有那害人的东西。”   沈北听着这话就笑了:“秦公子,你一开始说的可是请王爷查明真相,莫非这真相,不是我做的,你就觉得是假的吗?”   秦韵瞬间哑了。   秦郎君听着这一句心头终于是一恼,此事到这儿,即便最后那奴才咬死了是沈北做的,有沈北这话在这儿,总归是棋差一招了,他默了一下,突然道:“王爷,我思来想去,王君这话说的有理,既然王君说的是对的,那大概,就是这奴才在说谎了,他不老实,不如用刑吧。”   那跪在地上的奴才听到秦郎君这一句,他整个人惊了一下,而后咬着下唇,整个人面如死灰,口中大喊:“不是的,这件事情真的是王君让我做的,真的是王君让我做的啊!我没有说谎!”   他喊的凄厉无比,旁人听着,心里虽然也觉得沈北说的那些疑点有问题,可总归,到了这份上,这奴才也没必要撒谎吧?要说秦家父子针对王君,那其实想想情有可原,总归是为了侧君,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这事儿到这儿,说不出的古怪,但眼下线索只有这地上跪着的奴才,沈北听到这里,眯了眯眼睛,看了那奴才一眼,而后没有再说话了。   萧长平如何看不出他的态度,这会儿他心头已然有数,平白心里犯了恶心,但也知道,此事到这儿,也不必审下去了,他看了红卯一眼:“带下去审问吧。”   红卯得令,当即便去了。   沈北与萧长平坐着,两人面无表情,那边秦郎君偶尔观察一下两人的样子,这拳头攥的紧紧的,直到外头红卯一声:“王爷,那奴才断气了。”   红卯这一声,其他人都惊了,这查到现在,也就查出这个奴才有问题,如今这人突然就死了,那线索岂不是在这儿就断了?   多用些心思的人,这儿已经想的有些广泛了,这奴才看着死咬着王君不放,如今这王君让审问,突然一下子就死了,这说不得,也有王爷故意不想让这件事情查下去的意思吧?   这么一想,再没有那个多话的人。   于是这件事一开始闹得厉害,王爷亲自坐镇要查,结果真查出点儿什么东西来,又是王爷自个儿将这唯一的线索给弄死了。   这不明摆着包庇了王君吗?   这么一想,这秦侧君当真是可怜的紧了,让人害了,连个主持公道的人都没有,王爷偏袒王君,竟然连侧君让人下了药这事儿也不打算追究,可当真是对王君偏袒到了极限了。   可这平西王府左右是王爷最大,王爷要这么干,那还不得所有人将这话咽到肚子里去?   于是直到萧长平与沈北带着竹柳浮玉与红卯都走了,才有人敢出声。   出声的人是冬儿,他就跟着侧君呢,看着侧君盯着萧长平与沈北远去的背影,他心里那心疼就更严重了,直安慰道:“主子不要伤心,咱们日后多防着些,保管叫那王君,再害不了您。”   秦郎君听着冬儿这话,眉头皱的死紧,对冬儿道:“你下去,我与他有话要说,不许让人过来。”   冬儿立刻下去了,心里只盼着秦郎君能好好劝一劝侧君了,一边心疼自家主子,一边又埋怨上了王爷,这事儿分明与王君有关,王爷为什么要这么偏袒王君啊!   却不知这屋里,秦侧君拉着秦郎君道:“阿么,王爷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他方才走之前,一眼都没有看我。”   秦郎君道:“左右人已经死了,死无对证,王爷即便有猜测,那也只是猜测,你毕竟是这件事情的受害者,他应该还是顾虑着你的。”   秦侧君心里急。   秦郎君却叹了口气:“是我没想到,那奴才倒是忠心,也不怕死,知道我日后定会善待他的家人,一口咬死了王君,可不曾想,他这承认的太快,反而让王爷与王君觉察出了不对的地方,当时话说到那个份上,即便是再查下去也没有意思,我才说了一句用刑,就是指望他不要开口了,让此事到这儿就断了,这事儿果真是断了,只可惜,连王君的皮毛都没有伤到,也怪我布置此事布置的仓促,虽然拉了大旗,总是这个时机不对。”   秦侧君却道:“阿么这一出,我甚至饮了避孕的药物,这样都不能让王爷对王君多一丝怀疑,阿么,我觉得王爷对王君实在是……动了真心了。”   秦郎君看着秦侧君那神思不属的样子,不由道:“你这么想不对,什么真心?即便是眼下有心思,这心思能多久,今日这一出到此断了,那其他人眼里,就是王君害了你,王爷包庇了王君,你不用怕,你在这王府的地位也不会动,如今,最要紧的事情,还是让王爷到你房里来休息!” 第139章 苏木青(二更)   萧长平与沈北原先便在谈话,如今沈北要回去,他手下还有事儿,便与沈北分道扬镳,红卯与竹柳还有浮玉三个人,从方才那奴才死了就开始云里雾里了。   这事儿不少人背地里猜测是萧长平让红卯去将人打死了,可红卯压根没接到这样的指示,那人死了,红卯自己都惊了,确定真断气了才敢去禀报萧长平的,这会儿萧长平与沈北分道扬镳,他心里更纳闷了,走着走着,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撞到了萧长平。   萧长平看他那模样蹙眉:“想什么呢?”   红卯对着自家主子哪儿能说谎啊,他直说:“方才那事儿,奴才是真想不明白了,请王爷给奴才指点迷津。”   萧长平听着这个,眼神冰冷一片:“你没瞧出来,那奴才是个死士吗?”   红卯心里都惊了:“这,奴才没看出来啊!”   但是仔细想想,这人打了十几板子就断气了,这样的事儿,他是真没遇见过。   萧长平道:“这月的月银没了。”   红卯听着心里发苦,可还是不由问:“这奴才是死士,那又是谁的死士呢?”   萧长平眸色沉沉:“没意外,是秦侧君的。”   “啊?”   “这,这也……不会吧?”红卯都有些不太相信。   萧长平冷笑:“此事浮玉送东西开的头,请本王查明在后,又以王君或许也被害为由,于是本王关切王君请了张御医过来,将此事闹大,最后再由一个奴才开口作证,指望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这罪名扣在王君头上,若不是那奴才开口急了,让王君找到了破绽,只怕就算本王相信此事不是王君做的,王君也是百口莫辩了,真是好一番算计。”   红卯听着萧长平这一番话,想着事情的前因后果,瞬间心里一咯噔,好像是这么一回事,这从一开始,便借浮玉开这个口子,让所有人将这嫌疑放在王君身上,之后又说相信王君,而后借着关怀王君身体为由,去查王君的私库,从而查出苏宜香,这苏宜香有毒,王爷关切王君身子,自然不会找个寻常大夫,便去请了张御医,这张御医一请,这宫中自然有备案,这事儿,便也瞒不住了。   而后再借张御医的口,说出侧君体内有用过避孕之物的,查到吃食的头上,最后才引出那个陷害王君的奴才,前有王君派浮玉送镯子在先,王君那儿又有苏宜香这种东西,王君自己身体又没有用过避孕之物的痕迹,那么下意识便会让人猜测,那东西是王君给别人用的,这个别人,自然是府上的人,比如侧君!   由此,王君要害侧君这件事情,便在很多人心中多了实锤。   这一环接着一环,如今红卯听着萧长平这么一说,当真冷汗都出来了。   这后院里头的弯弯绕绕,一点儿也不比外头朝廷上的事情好搞懂。   红卯想着秦侧君这人,秦侧君入府这么久了,一直温和的很,待人也不疾言厉色,老实说,虽然秦侧君有些地方不算大气,但是这人看着着实也不是很令人讨厌的。   没想到,今日竟然闹出这么一出。   红卯舔了舔干燥嘴唇:“那王爷打算怎么处置侧君?”   萧长平扯了扯嘴角,眼里依然没有笑意:“人都死了,眼下外人看来怕是王君害了侧君,他一个受害者,本王如何能处置他?”   话是这么说,红卯心里还是犯嘀咕,这王爷都知道了,还能没有半点儿处罚?   却听得萧长平道:“本王原也瞧着他挺老实的,所以这府上侧君该有的尊荣,本王也愿意给他,如今他心倒是大了,居然搞这么一出,想要去污王君的名声?这人死了也罢,王君的名声污不污,总归有本王在前头拦着,本王倒要看看,本王就在这儿当面告诉其他人,此事即便真的是王君做的,本王也乐意护着王君,看府上还有谁敢怠慢王君。”   红卯听着萧长平这话,心里一咯噔,而后瞬间明了了,王爷这不是不罚,而是觉得这人腌臜,不想理人了。   明摆着,从此,这位侧君是再不会得宠了,眼下即便是管着王府一应事宜,那是真的,将他当个管家在用啊!而且,就现在看来,他这个管着王府的活儿,想必也是做不久了。   这事儿到头,得了这么个结局,不知道这位侧君日后缓过劲来,会不会后悔无比呢?   当然,这事儿与红卯当然是没关系,他眼下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此后,面对王君,可得比从前更加尊敬一些才行。   那厢萧长平说的话,沈北在竹柳与浮玉的追问下,也给他二人说了一遍,竹柳与浮玉听得目瞪口呆,而后是破口大骂,骂完了心疼上自家主子了。   竹柳道:“王君,这件事情闹成这样,外头人还不都觉得是王君去害了侧君吗?”   浮玉也道:“是啊,那传出去多不好听啊。”   沈北摇摇头:“传出去就传出去,左右此事算是王爷替我挡下了,我被传害府上侧君,王爷便要让人传包庇王君,有点儿眼力见的都知道这事儿不会乱说的,至于宫里那位嘛。”   还能如何?萧长平在他面前护过他一回了,如今这一回,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要出手,也不指着这一件,因此对沈北来说,这事儿没诬陷不诬陷,都无所谓。   沈北道:“此事过了,不必再提。”   这事儿就在沈北这一句话中揭过了,浮玉与竹柳都觉得王君这实在是心眼儿太大了,这种被人污蔑的事情,他居然也就这么咽了下去,他二人却心疼王君此事被污蔑了,如今还死无对证也翻不得身,知道此事压根就是侧君的计策,两人一合计。   这大的不能来,那小的,他二人左右还是能做的,侧君不是说王君害他吗?   左右这事儿也就这样了,浮玉与竹柳还真就动手了,两人私下在侧君的膳食中下了点儿巴豆,当天夜里,侧君就在茅房没有出来,整个人拉的几乎虚脱!   侧君那儿的冬儿去请红卯查,红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后什么也没查到。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沈北当然不在意这件事情,他眼下心思都放在集资上头,盘算着秦楼进出账目,还有眼下的时局,适当对秦楼做一些调整,王府呆的不方便,他需要经常与他人在外头会面,因此这密道就用上了。   沈北这一忙,府上的人便都觉得王君十分深居简出起来,也有说,自从这王君暗中害侧君的消息一传出去,王君就躲着不敢出门的。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这下药的事情,隔了个把月,随着沈北的深居简出,虽说王君这下药的罪名到底在人心中坐实了。   但是王爷一连一个月,一回也没有去找过侧君,反而都与王君在南院,要说先前,这府上侧君公子还有些存在感,这一个月,简直是府上的除了王君,其他都成了摆设。   府上的人越发不敢怠慢王君。   这一日风和日丽,天气很好。   近来京城声名鹊起的秦楼之中,有一个房间,特地被空了出来。   今日的秦楼来往的人一样很多,但是如果有人刻意去注意的话,就会发现,今日秦楼来的商人比往常多了,那些人三三两两结伴的有,独自一个人来的也有,三三两两结伴的,时不时还会议论一些东西。   与其他商人碰面之后,都是心照不宣的看对方一眼,有胆子小点儿的,也会拉着旁边的人再三确认:“这些都是拿了请柬过来的?今日这一场宴席,这位红楼的楼主到底请了多少人?”   旁边的人小声说:“城东一整条街,只怕是都请过来了吧?”   “可我听说这位红楼楼主与百户商会的不对付,那今日来的人里头,不是还有商会的人吗?”   “谁知道呢,且走且看吧。”   苏木青看着手里那拜帖挑眉,听着旁边那些人的话,他自个儿觉得颇有意思,不是旁边这些人有意思,而是这发请柬的人有意思。   苏木青这人,身为小王爷,却混迹在商场,主要也是为了维持王府的门面,都知道小王爷读书是真不成,因此做官是指望不上了,但是家里一大家子毕竟都要张嘴吃饭,于是这担子还得苏木青自己挑起来。   苏木青接到这请柬没别的什么理由,那是因为,他本身就在红楼做排队的生意,红楼挂出但凡商贩登记名录之后用餐能得多少优惠,他立刻就去登记了,而后今日,他便也在受邀之列。   等入了秦楼,那秦楼门口一个小二在那儿检查他们的请柬,一边检查一把说:“得了贵人吩咐,凡是手里拿着请柬的,请上七楼,那边有专门替诸位引路的人,待小的检查过各位手中的请柬,就可以上去了。”   苏木青将请柬递上去,跟着人上去,他对这秦楼挺熟悉的,但是他可从未上过七楼,因为这七楼,据说从不对外开放啊。   苏木青想着笑了笑,一路到了七楼,那小二对着他们这些人说:“诸位请进,楼主正在里头等诸位。”   秦楼楼主,这位近日在京城中传的风生水起的人,不少人都好奇过他的面容。   苏木青也好奇,他在这秦楼赚了不少银子,可一次都没有见过楼主。   他第一时间视线便落到一个人身上,只见这人居然是个哥儿,年纪看着还不大,轻纱覆面,看不太清楚样貌,但一双眼睛长得倒是极好,苏木青看的挑眉,没有多看。   这时候,他尚且想不到,这人,以后能让他为之出生入死,连命都不要。 第140章 规划(一更)   苏木青看着这里头布局,好长一张桌子,这哥儿坐在首座上,他们一进来,便有人招待他们。   “请诸位按照请柬上写的就坐。”   苏木青低头看看这请柬上还写了号,他那张上写了七,于是他走到七号椅子上坐了下来,他旁边还有几个人,苏木青在外头打交道的多,人认识的也多,这里大半的人,他都知道对方来历,至于他不知道来历的,要不就是太神秘,要不就是没有知道的价值。   显然,在场出来的,属于后者,大概唯有首座上那位,属于前者。   这前者,当然就是沈北。   他今天换了身平时不穿的衣裳,也换了张脸,坐在这特地搞出来的类似现代办公室的地方,还真能找回点儿当时的感觉,当然,上辈子那群人看着他一个个鹌鹑似得,这辈子这群人……如今还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就坐着,等着人缓缓坐满,当然,也有没坐人的凳子,他手一挥,旁边立刻有人送上一支香来。   那香就点在所有人面前,之后陆陆续续也来过两个人,苏木青看着那香,倒是懂了意思,他看看在场还有几个座位,其实其他的都还好,不过首座之下,还有两个位置空着。   依着苏木青的了解,这越是靠前的位置,大抵,地位也就越高一些,虽然不知道这楼主是根据什么来排出眼下的作为次第来的,但是没一会儿,这坐下的人心里都有数了。   坐在前头的不算骄傲,毕竟,这人家排的,没什么意思,坐在后头的,心里可就有些不好受了。   这座次安排的,这不明摆着看不起人嘛。   尤其是坐在最后那两个位置上的,面对其他人若有若无的视线,简直心里头不爽的很。   但毕竟也摸不准这楼主到底是想做什么,总归来都来了,也得看个子丑寅卯出来,否则这一趟就算白来的。   那香不高,很快一炷香就剩一点点,在场的还剩下五个座位,其中两个在靠近首座,还有三个在中间,沈北看着那香缓缓的烧,直到最后一点香燃尽,他道:“关门吧,通知下面的人,不必放人进来了。”   旁边那下人立刻就去,正在这时候,一个人缓缓上来,那人在门口看着里面一堆人:“我这是,来晚了?”   沈北双手撑着下巴,淡淡道:“是,你来晚了,所以也不必来了。”   这人本就是随口说一声,没想到沈北这一句,他接下来那句话都接不上来,瞬间面色一黑:“你说什么?”   沈北指了指面前那一炷香:“在座的诸位方才都是看着这支香点上的,所有人都是按着请柬上的时间来的,我这人,向来讨厌不守时的人,但今日是咱们第一回 正式见面,因此,这一柱香,是我给平日不太守时的人的一个标准,大多数人都来了,我再点上,你比大部分人都晚了一炷香。”   这人道:“晚了一炷香又怎么了?”   沈北幽幽道:“你没听清楚我这话的重点吗?我说,我向来讨厌不守时的人,而你,没有守时,所以,眼下,这儿,不欢迎你。”   “你!”这人当然是看到请柬上的时辰的:“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居然敢这么对我说话!”   沈北道:“我知道,锦文布行如今的大掌柜,周瑾。”   周瑾还当沈北真不知道,结果他一下子就报出他的名字来,周瑾瞬间火了:“知道我是什么人,你还敢对我这么说话!”   沈北却摆摆手,没有接他的话:“还不快去关门。”   旁边两个下人对视一眼,而后过去。   周瑾听着沈北的话简直怒不可遏:“你敢!”   沈北理都没理他。   那两个下人过去,结果周瑾就站在门口不走。   他不走,其他人总想着这事儿怕是不好办,锦文布行是什么地位,那大伙儿都是知道的,眼瞅着知道了这座次是代表着来者的身份,那首座往下还有两个座位,其中一个,怕就是留给这位周掌柜的。   不为别的,只为这位周掌柜是个名副其实的皇商啊!   在座的许多都不是商会里头的人,但是不是商会里的,除了有游商散商,还有真正地位高的,比如皇商,而周瑾,便是个正儿八经的皇商,周家世代给皇室提供新衣布料,宫中那些个贵君,乃至君后身上穿的衣裳的料子,说不得也有不少是出自他家里的。   今日他能来参加这一场宴席,旁人都已经觉得很不可思议了,万万没想到,这楼主分明知道对方的身份,居然还敢做这种事情,他就不怕对方怒了,对方做出什么事情来吗?   这周瑾的脾气,可是出了名的不好啊!   周瑾是如今锦文布行的大掌柜,但是是个新上任的大掌柜,前一个大掌柜是他哥哥,那是前任老掌柜指的暂代的大掌柜,因是个哥儿,年龄拖到二十好几了,没嫁出去,前些日子,周瑾这位哥哥突然出了嫁,这嫁出去的哥儿,自然是不能再当家了,于是周瑾便当了家,所有人都知道,这位周瑾没当家的时候那是吃喝嫖赌样样精通。   如今这当了大掌柜,不少人觉得这锦文布行,怕是也难了。   但有道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周瑾刚刚上位呢,谁知道以后,左右,这就不是个好得罪的人。   一开始心里多少有点儿埋怨这楼主不知好歹安排座次的人眼下一个个抱着看好戏的想法看着失态该如何发展。   但万万没想到,刚刚这么想着,那两个下人仿佛不知道面前这人身份多尊贵似得,两人双手,将人一堆,而后将门一关,众人之听得”砰”的一声响,那大门在所有人面前关上,甚至,这一左一右两个人飞快的在那门上落了锁。   所有人:“……”   苏木青只看见一直在旁边打算看好戏的对面坐着的李秋晨手中那把折扇”啪”的一下子合了起来。   他当即一挑眉,这儿所有的人里头,要说平日有来有往的,这位李秋晨,算是苏木青的老朋友了,但两人也不是买卖上有什么往来,而是,这二位祖上有亲。   虽然已经是不知道远了多少道的远亲,但按照规矩,李秋晨得喊苏木青一声三叔,凭这辈分,苏木青没少在李秋晨身上占便宜。   但苏木青倒是最知道李秋晨这个人的,李秋晨也是做布料生意的,他家虽然不是皇商,但是毕竟也是驰名内外,从前俩人喝酒的时候,苏木青便听得他说过一句周瑾这个败家子,言语之间,有不喜欢的意思,如今这一出。   他那扇子一合眉毛一挑,倒是先开了口:“楼主好气魄,真不怕这周瑾背地里玩儿什么阴招?”   沈北看了李秋晨一眼:“我既然敢这么做,自然也不怕,李公子倒不必替我担忧。”   他先前开口一声周瑾,眼下似乎对他李秋晨也是知道的,他们都是头一回见楼主,但是楼主却一个个对他们都知道?   李秋晨道:“楼主好胆色,不知今日召集我们这些人,是有什么事情?”   沈北道:“李公子开门见山,方才已经费了不少时间了,我也不多说废话,今日让诸位过来,不为别的,我是个俗人,自然谈的是赚钱的事儿。”   听他说的实在接地气的很。   李秋晨既然开了这个口便索性开到底了:“愿闻其详。”   沈北便让下人将事先准备好的策划书一人一份发了下去:“在座的都是今日受邀过来的,我先谢过在场的人愿意给我这个面子,这份东西,是我根据城东眼下的商铺布局重新规划过的布局图,诸位先看一看。”   苏木青将策划书拿到手中,而后便看到了两张平面图,这平面图上详细画着城东一片区域的商铺分布,以及点名了各个商铺的地理位置,以及都是什么铺子,而另一张图,则大不一样。   苏木青看着另外一张图,只看着中心地带分布着一个巨大的商业区,原本分散开来的各个商铺,被集中起来,并且,按照各个商铺的不同,进行了分类。   苏木青自然是看过红楼的布局的,他早先对于红楼一楼那卖成衣首饰还有胭脂水粉搭配起来的经营模式就觉得很有意思。   因为商铺大多都是单一的,但红楼就打破了这个常规,不少人早有跃跃欲试的心思,没想到,如今这楼主人手一份,他告诉他们:“我希望,将整个京城东面的这块区域,都按照这个模式重新整改一遍。”   若说先前这儿有些人看着沈北将周瑾赶走的时候觉得沈北怕是疯了,眼下便一个个都是倒吸一口冷气。   真是,好大的口气啊!   这靠近首座前头的,一共三人。   不算苏木青,除了一个李秋晨,还有两人,一个名叫王东义,一个名叫赵空,这二人地位都不俗,王东义是外祖家经商,实则,他家是簪缨世家,他这一代,家里有出息的孩子太多了,一个个都入朝为官,他便叛逆,跑出来接了外祖家在京中的生意,也是混的风生水起,另外一位赵空做的是药材生意,目前在京城,也算排的上名号。   这二位都不算没有见过世面的人,但沈北这话一出,在座的无不面面相觑,一瞬间,连反驳他都忘了。 第141章 生意(二更)   商会算是如今行商者心中比朝廷只低一点儿地位的存在了,但商会门槛高,许多人进不去,今日来的,除了少数几个真的家中厉害的,其余的,都不算是大商户。   如今沈北这话,连李秋晨、王东义、赵空等人都觉得不敢置信了,更不用说其他的人了。   其中有个年纪略大一些的掌柜道:“楼主,我看你年纪轻轻,这年轻人有冲劲儿,这我这老头子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是看你这分布,若真要按照你的规划,将这所有商铺集中起来,那同类型的商铺之间,岂非竞争很严重?”   沈北道:“京城东区这一片,统合人数十余万人,人口总数是这许多,东区商铺却分散,寻常人大多会往就近的商铺购买日常所需,除非是类似天工斋之类远近闻名能让人慕名而来的商铺,否则,很少有店铺能让人老远过来特地买什么东西的吧?”   这话所有人都不否认。   沈北道:“今日所有商铺分散,所有人便会分散进行购买,但若是集中在一起之后,整个东区的人,在需要购买东西的时候,便会往这片区域过来,如此形成一个贸易圈。”   “何为贸易圈?”   “一片专门用以购买东西的地方,就好比一个放大的红楼,所有东西集中在一处。”   所有人都让沈北这天马行空给弄得不敢置信:“楼主,你怕是疯了吧?”   沈北看着发话的那个人。   这人坐在次座,离沈北很远,但是他嗓门大,他皱着眉头道:“这红楼是红楼,外头商铺是外头的商铺,咱们这些人,一家一家都分开,全部整改?且不说需要多少银子,你这是让我们全部都听你的意思?凭什么?”   沈北道:“不凭什么。”   他这话简直能噎死人,那人听了沈北这一句蓦地站起来:“今日这事儿我就当没有听到,这事儿左右我是觉得不靠谱的,在座其他我不知道,但我是听不下去了,告辞!”   他说着,还真站起来走了。   其他剩下的人也面面相觑,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老实说,都是自家有商铺的,都是当掌柜的,今日都以为沈北要说什么东西,还当是寻常的宴会,没想到沈北出口当真是惊世骇俗,也不只这一个人不能理解。   也有其他人觉得沈北这说的不靠谱的,眼下一个人走了,开了个头,便有人也跟着站起来,同样说:“规矩我懂,今日之事,我是绝对不会外传的,告辞。”   这人起来,又有几人起来。   如此,陆陆续续的走,竟然一下子走的一半的人。   沈北就看着他们走,一个没有拦,等终于没有人站起来了了,他看着依然还坐着的,问了一句:“没有想走得了吧?”   他这话问的,好像人家走了,他半点儿不觉得尴尬一样。   今日这一出,换个人,这谈事情到一半,人家就走了,那这主事人得尴尬死。   但沈北不尴尬,或者说,这情况,比他预料的都要好一些。   强用他现代的思想去改造古代人,人家能听的懂都算是万幸了,不能接受有什么奇怪的,这点觉悟沈北若是没有,也不必混了。   剩下的人中,赵空突然笑了一声:“我不走,主要是想问问这位不知名的楼主,你今日这一番,说是为了赚钱,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沈北道:“当然有好处,否则我没这大把时间在这儿与诸位挥霍,我还是很忙的。”   这话愣是给赵空听笑了,他撑着下巴看着沈北觉得颇有意思:“你这意思我也听出来了,就是我想问问,如果按照你所说,我有什么具体好处呢?如今这样大的范围一说,我这具体好处,眼瞅着可看不见呢,你若是能说服我,在座的也都听着呢,若真能让我赚银子,那这听一听你的意见,倒也无妨。”   沈北道:“赵爷做的是药材生意,可寻常人家,对医理不通者居多,赵爷若在各个人流关口设置义诊,每日按人数给人看诊,而后适当宣传一些医理,好比寻常吃些什么,能让人身体更为强壮,比如一些一般百姓都能吃得起的滋补药材,长此以往,赵爷觉得,百姓们会有什么样的转变?”   赵空眨巴两下眼睛,他本来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沈北还真给他说出点儿东西来。   赵空做的是药材生意,手底下药材铺很多,这药材铺嘛,寻常给人看诊的也挺多,但是这生病的人才来抓药呢,按照如今沈北所说的,他这一思索。   这义诊嘛,就是让人多看病,平白看诊的人多了,买药的人自然也就多了,再者,还有滋补药材。   这滋补药材嘛,说的大伙儿都是心中有数的,正常人谁不求个身体康健啊。   沈北说的其实很有道理,寻常人不通医理者多,他若宣扬一番医理,那但凡是求个身体康健的,总归会服用一些适合自己的药物,他这生意,岂非就能变得更好了?   赵空这么一想,看着沈北眼神倒变了。   原来他不是只会大放厥词,而是早想好了这整改之后具体需要做些什么。   赵空这问完细思,李秋晨觉得颇有意思,盯着沈北也问一句:“那我李家的布行,楼主不知有什么高见?”   沈北道:“李家的布行之所以一直被周家的压一头,不外乎一个原因,周家是皇商,李家的布行不是皇商,单论这一点,李家的布行便低了一头,但是这也不是没有解的。”   李秋晨那扇子一开,看着沈北默默问:“请楼主解惑。”   沈北看着李秋晨:“李家不缺好料子,只是缺个能让这料子更为人所知的人。”   李秋晨挑眉:“周家是皇商,他家的布料子,全往宫中去,我这料子虽好,可老实说,并不能越过他们家去,除非他周家突然出什么天打雷劈的事儿,否则我李家,也不能替了周家成为皇商。”   沈北却摇摇头:“这宫中贵君君后穿衣裳,到底什么样子,旁人知道的到底很少,李家的布料子,寻常时候这官宦人家用的就很多,李爷手里是有人脉的,既然有了人脉,此事很好办。”   李秋晨听着他说这句很好办嘴角便是一抽抽。   他思来想去也想不出办法的事儿,他说很好办?   他倒听听,这人能说出什么来。   结果沈北张口就来:“如同这秦楼拍卖东西一样,李爷用自家布料做出成衣来,广发请柬,让那些个达官显贵家中的郎君过来看一看,这看成衣,总比看料子来的赏心悦目,只怕到时候,这京中多的是身份高贵的郎君为李家的料子抢破头,李爷你说是不是?”   李秋晨一时间扇子倒忘了合上了,他做这个生意已经很久了,虽不甘居人下,可面对周家这座大山,毕竟人家身份摆在那儿,他一时也无法超过去。   可沈北这句话突然将他点醒了。   对啊,周家是皇商又如何,这布匹供应给皇宫又如何,他李家不是没有人脉的,按照沈北这么一说,他突然能想象之后的场景了。   “找最好的刺绣师傅,做最美的成衣,有了那些达官贵人穿在身上出去让人瞧见,说不准,宫中贵君也会慕名而来,这慕名而来的,比起自己送上门去的,岂不是更让人觉得,你的东西,比周家的好?”   沈北这话落,李秋晨眼睛发亮:“楼主说的有理!我服了!你方才说的那个,我李秋晨参加!”   所有人还听得沈北给赵空的建议琢磨这其中会有怎么样的利益,这会儿李秋晨这话出来,其他人都真动了心思了。   这种事情,到底还是需要个领头羊的,这商人嘛,逐利而动,之前沈北说了这一大通有的没的,画了个大饼,也不见得吃得到,那人家自然是不乐意听了。   但是这会儿就不同了。   他眼瞅着将这饼拿在手里,给李秋晨喂下去了,其他人那叫一个眼馋啊!   当即又有人问了:“那楼主!我做的是糕点生意,我这生意,要怎么改善呢?”   沈北道:“我知道诸位问题很多,其实,我按着诸位生意分类,做了一些布置,来人,将东西拿出来。”   听到沈北这一句,在场还剩下的,都有些发愣。   苏木青问出了所有人想问的:“难道你,按着这儿所有人做些什么,都列出了怎么能让我们这生意做得更好的法子?”   沈北笑起来:“我做生意向来讲究互惠互利的,若拿不出确切给你们的好处,此事,我怎么会提?”   “可你先前……”先前又是赶人,又是画大饼不给兑现,走了一半的人呐!   这会儿看着沈北那下人真就拿了厚厚一摞子的册子来,一个个都惊呆了。   这人真不是说说而已!他不只是提前将他们这些人的名字记住了,连带着他们家中是做什么生意的,他也都知道,他甚至按着他们各自做的生意,都给他们写了能让他们以后生意做的更好的布置!   剩下的人都惊呆了。   他们突然懂了,沈北先前说的那些,真不是空口白话,他是确切做了打算的,只是之前那些人,他们压根想不到沈北能将准备做到如此地步,居然就这么走了。   如今,沈北将策划书发到他们手上,他们看着手上的策划书,上头都写着关于自己商铺需要怎么整改的方案,所有人看的啧啧称奇。   连带着看沈北的眼神变了又变。   眼下都不像是看陌生人了,简直就像是看活神仙。   这策划书上头写了整改的方案,但是最重要的一点还不是整改的方案,而是联合其他商铺一起做什么活动,这个做活动的方案,沈北写的十分详细,其他人看着一边看一边交流,越是讨论,越觉得沈北这写的是可行的。   不止可行,若真能实施,以后这城东一片的人流,岂非全部都要转移到一处?   沈北一开始说了他要将商铺转移一处,构成一个贸易圈,直到现在,看到了这份策划书,他们才真正理解了,沈北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旦真的形成这样一个贸易圈,那么在贸易圈外的其他铺子,一来人流不能保证,生意一落千丈都是小事,只怕就这么生存不下去了吧?   这么一想,在场的心里都是一咯噔,纷纷庆幸自己留下来了,与此同时,心里也有一个念想。   那就是,这位楼主,果真不是个好惹的主啊。   沈北正在这时候再问一句:“如今,各位同意我先前说的,按照这上头写的那样进行整改了吗?” 第142章 婚配(一更)   所有人走的时候面上表情讳莫如深,也有掩饰不住的,眸中多有兴奋之色,都是商人,自然是趋名逐利,当一个绝好的机会放在眼前的时候,所有人便从商人变成了赌徒。   沈北便是庄家,他发动了这场赌局,剩下的人跟了,这就是开始。   于是人走的差不多了,却偏偏有个人走在最后,李秋晨是最先注意到的人,他摇着扇子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最后没有走的苏木青,还有那最后自称名叫陆向北的红楼楼主,最后倒是与旁边的王东义对上了视线。   他二人平日里虽然不算好友,但到底还算有交集,两人走到楼下了,总算并肩,李秋晨道:“方才许多人问问题,只有王少你沉得住气,什么都没说,倒让我有些好奇,这位陆楼主在给你的策划书上写了什么?合你的心意吗?”   王东义之前是一直没有说话,但听着李秋晨的话,他挑眉:“别试探了李少,咱们都一样,我也不知道这位陆楼主到底什么身份。”   王东义这话说的这么直接,李秋晨听在耳中,他默了一下,他方才那话故意问王东义其实就一个意思,方才问话的时候这位王东义是一句话没有说,所以他觉得王东义或许知道什么内幕,毕竟从今日这一番聚会,足可以看出两件事情。   一,他知道他们姓甚名谁住址在哪儿,也很清楚他们各自做的是什么生意,其他再知道些什么,他不透露他们不知道。   二,此人不止神通广大,而且手里攥着不知多少资产,这整顿的事情,他说整顿,一开口,便是合作,而后直接说,所有人整改的费用,由他来承担,条件就是他们这些人与他合作,都得按照他的计划来执行,盈利在原有基础上上涨的,他抽一成。   有如此财力权力,并且对于许多事情都了如指掌的人,他根本不可能是一个毫无背景的人,李秋晨当时答应这位陆楼主的整改意见,一来是他确实对这位陆楼主的整改方案动了心,既然要听人家的意见,那这不加入,便显得他多不仗义似的,所以他加入了。   至于这二来嘛,也有觉得这陆楼主有这样的本事,背景只怕不简单,寻常商贩哪儿能有这样的心思,不会是朝廷想要整顿商户,或者是将城东重新规划过,这才出的主意吧?   他这样想着才问了王东义,毕竟王家是簪缨世家,若是朝廷中有什么动静,他这家世自然比他知道的多些,也知道的清楚些,却没有想到,王东义居然也说不知道。   李秋晨听着皱了眉:“王少没开玩笑?”   王东义道:“我没必要在这事儿上开玩笑,我先前不说话,便是在瞧这人是谁,我也不瞒你,先前我便觉得这莫非是朝中想要整顿商户所以突然整了这么一出,我也想不出来,除了朝廷,还有哪个人能有这样的本事,能做出方才这位陆楼主做的事情,可事实上,这位陆楼主,我压根见都没有见过,也从未听闻过,并且,我从未听家中人提起,进来朝廷会对商户有什么较大动作。”   王东义这话说完,李秋晨倒真觉得有点儿不寒而栗了:“这世上莫非还真有这样的能人,能知常人所不知?”   王东义道:“李少若有兴趣,咱们一道查一查此人底细如何?”   李秋晨挑眉,他回头又望了一眼,这秦楼高耸,眼下望进去,依然人来人往,好不热闹,谁能想到,此前这地方,可没有今日这样的繁华?   “就如这突然出现的红楼与秦楼,这位陆楼主,也是突然出现,着实让人好奇的很啊。”李秋晨说罢,他一边摇着扇子一边又道:“我眼下是真的好奇的很,我那位便宜三叔被这位陆楼主留下,到底是要做些什么。”   沈北留下苏木青做什么?   苏木青自个儿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位楼主让他留下了,他倒也不怕对方对他有什么不轨,安然的很,甚至还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之后才问沈北:“楼主不介意吧?”顺便指了指沈北面上的面纱道:“楼主脸上遮着面纱吃喝想必不方便吧,不如摘了这面纱,也喝一杯茶?方才说了这许久,口渴了吧?”   苏木青寻思着沈北一直带着面纱,到底是什么用意,是这脸,不能给人看吗?   哪儿知道他刚这么想,对方就把面纱给摘了,苏木青只看着沈北抬手摘面纱,紧接着,一张平平无奇的圆脸便暴露在他眼前。   沈北这张脸经过易容,看着就是个化了妆的,其貌不扬的哥儿,事实上,先前戴着面纱的时候,只露出一双眼睛,这眼睛很难用易容掩饰,因此单看一双眼睛,倒看着挺好看的,如今摘下面纱了,那脸整体的样子反而将他这双眼睛的好看给拉下去了。   苏木青记忆里没有长成这模样的哥儿,他只看着沈北果然捏了茶杯,抿了一口茶,而后不急不缓的说:“请苏小王爷留下其实是有件件事情得劳烦苏小王爷。”   苏木青想着方才他面对这么多掌柜,也没说劳烦这个词,如今对着他,倒说起劳烦这个词了?   这位陆楼主先前那口气大的能让人吓死,这会儿说起劳烦,这劳烦的事儿,能小到哪儿去?苏木青自问遇上什么事情都能稳如泰山,但沈北就这么两个字,他心头一瞬间便转过千百个思绪,最终眸色深深:“,楼主有事,直说就是了。”   沈北道:“小王爷不必防备什么,我要劳烦小王爷的事情是,关于小王爷在城西的那栋楼,不知道小王爷有没有兴趣,开一个市场。”   苏木青问:“何为市场?”   沈北道:“苏小王爷在京城这一圈的人脉,我想大抵是没有人比得过了,我知道一些小王爷倒运货物,转而卖给其他商户的事情,不知小王爷有没有兴趣,将这个买卖做大。”   苏木青从先前便知道沈北知晓的事情很多,但是万万没想到,他这偶尔私底下玩儿点倒运货物的事情,沈北居然还能知道,他看着沈北笑道:“只不过是恰巧认识几个船上的老大,再某些时候,运货方便一些,他们照顾我,给我些薄利。”   沈北听得出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只当没听懂,淡淡道:“这京中商铺小一些的,有自己的进货渠道,厉害一些的,好比李秋晨一流,也有固定的货源,但总的来说,做散商的,这货源比起商会总归是贵不少,如今这些商户集中在一起,小王爷若是能将这倒运货物的生意做大,那自己在京中薄利多销,顺道将这些商户的利润全部都带上来,想必他们会感激小王爷的,我就不多说了,小王爷是个聪明人,想必心中有数的。”   苏木青心中琢磨沈北这话,他手下确实有些倒运货物的生意,但是诚如沈北所说的一样,这许多商户不是去商会进货,便是有许多自己的进货渠道,他这倒运货物带给的,不过是几个商户,从中赚一些差价罢了,并不能赚大钱,但是如今情势却不同,按照沈北的计划,若是这些商户全部统一进货的话,那这比庞大的数字,果真如沈北所说,是薄利多销。   先前见识过这位楼主心思玲珑,汇通九窍,可眼下,沈北脱口而出这个,苏木青还是被惊到了,他眼下倒是知道沈北为什么让他留下才说这件事情了,他懂沈北的意思:“那楼主在其中,又占几分利?”   这件整合商铺的事情是由沈北促成,如今他让苏木青做倒运货物的生意,其实就是让他在京城开一个批发市场,将那些商户从原来的进货渠道那儿退出来,全部从苏木青这儿购进货物,他们自购自销,比起外头分散的货源,这样自然是更加方便,也更利于沈北督管,有此产生的利润,自然也有沈北的一份。   沈北道:“人脉是小王爷的人脉,我不多占,两成。”   苏木青听着两成挑眉,两成,实在不多,但你若说他是真谦让,倒也算不上,苏木青看着沈北,只见他不卑不亢,心头先前那好奇在这一刻,倒是到了顶点了,口中不由问了一声:“陆楼主家中可有婚配啊?”   这话饶是沈北也一下子顿了一顿,他正在正儿八经的谈生意,结果对方突然问他有没有结婚,沈北这一顿,同时看着苏木青疑惑的眨巴了两下眼睛。   先前说过,沈北那双眼睛,长得极好,这易容掩饰不去的,就是一双明眸,如今他盯着苏木青,眸中因为苏木青突发的言语,一瞬间有些疑惑,本是平平无奇的一张脸,但就在这一个,突然多了份别样的俏皮。   苏木青被他这眼睛这么一盯,食指不由一曲,不知怎么,戏谑的心思就上来了:“不瞒楼主,我这般年纪了,一直也无婚配,今日见着楼主,惊为天人,楼主若无婚配,不知可否,考虑一下我呢?” 第143章 私生子事件(二更)   苏木青这话,说的突兀的很,但沈北顿了一下,便也回答了:“多谢小王爷抬爱了,不过家中已有婚配。”   在沈北看来,苏木青这顾左右而言他,虽然不能说必有图谋,但这其中也没有什么意思。   苏木青本来是一时兴起,但听着沈北说已有婚配,不知怎么,心里酸了一下,本是一时戏谑,如今这一酸,竟让他真有些不好受,他抿了抿嘴唇,以笑遮掩:“也不知是哪家的少爷有这般好福气,能娶到楼主这样运筹帷幄的哥儿,当真是好福气啊。”   沈北道:“我平平无奇,不过多份做生意的心思,我这样的性子,在家也不讨夫君喜爱,这才出来做些生意,还请小王爷以后不要开这样的玩笑了。”   说不讨夫君喜爱,自然是让对方以后不好提起这种话题,毕竟,知道你夫夫不和睦,若是以后还来拿这种事情调侃,那便是傻子了。   沈北这一说,自然是为了绝这苏木青再突然口出戏谑的意图。   苏木青听着哪儿不知道沈北的意思,他在外混的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早炉火纯青,沈北这么一句,他十分自然的告了个罪:“是我失礼了,还请楼主不要怪罪。”   话说到此,这闲聊自然就结束了,之后也没有往什么感情问题的方向去,两人再谈便是规规矩矩往生意上谈,等苏木青从秦楼出来的时候,外头日头正大,他抬手遮了遮太阳,正有一辆马车缓缓驶来,那马车上挂着一串金铃,马车缓缓动,那金铃便叮叮当当响着。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这京城只有一个人用挂着金铃的人——穆云楼的楼主,段云。   要说这位段云的家世,其实与锦文布行的周瑾有些相似,这二位都是家中世袭家主位置,也同样都是皇商,只不过一个做的是布料生意,段云嘛,做的是瓷器生意,说一句天下好瓷出段家一点儿不为过。   苏木青看着这辆马车在他前头停下来,而后一双手便将马车的帘子撩开,苏木青十分自然的上了马车,里头便有个侍从笑着对苏木青道:“小王爷出来的这么晚,可让我们爷等久了,方才绕着这儿周围转悠了好久,这会儿也是巧了,正好遇到小王爷出来,否则只怕要等上许久。”   苏木青看着那侍从:“就你话多,你家少爷不长嘴,都长你身上了。”   那侍从吐了吐舌头,有些俏皮:“您二位聊,我出去就是了,免得还让小王爷嫌弃我嘴碎。”   这侍从一看平日里就是习惯了,说话半点儿不顾忌,说完便出去了,苏木青这才去看那个一直闭目养神的段云,他长叹一口气:“你可把梅子惯坏了,从前多乖巧的一个人,被你惯成这样没大没小的,也是你有本事。”   段云听到这儿才睁开眼睛:“我宠的,我乐意。”   苏木青受不了这腔调:“行行行。”话说到此,叙旧算是完了,之后苏木青那吊儿郎当的眉眼便收起来,苏木青这人,年纪真不大,否则人家称呼他,总也不会在王爷面前加一个小字,他长得也脸嫩的很,他天生一张笑脸,说话的时候自带三分笑意,可这眉眼收敛起来,那双看着会笑的眼眸,却多了一份冷冽。   整个人气质,便一点儿没有温和好说话的意思了,他看着对面段云:“今日这一场,一开始抱着试探的心思去的,到底却什么都没有试探出来,只知道,这位楼主的野心,只怕是不止一个城东。”   段云道:“你我先前便猜测此人建立秦楼的最初用心不良,能折腾出秦楼来,心里有数的都知道他野心大,不止一个城东并不稀奇。”   他这话说的不客气,眼神也不客气,苏木青直从他眸中看到一句“你去试探了一番,只试探出这么一句没用的废话?”   苏木青笑着摇头,而后将先前沈北对他们所说关于整顿城东的计划向段云说了出来。   段云一开始觉得苏木青今日这一番去的实在是没什么用,但听着苏木青后面一段话,他越发听得眉头皱起:“此人好大的口气,好大的魄力,又查不出具体是谁背后是否有什么人,若是没人便罢了,只怕是背后有人,你我却不知,此人显然弊大于利,是个隐患。”   苏木青道:“隐患不隐患两说,如今看来,他野心虽然大,可到底也没有往朝廷内部插手,我倒是有兴趣想看看,按照他所说发展,日后这京城格局能成什么样子。”   段云沉吟片刻:“你想拉拢他?”   苏木青却摇摇头:“我不确定他到底要做什么,最终目的是什么,若只是野心大些,贪些银子,那倒没什么,只怕他所图不小,你我之间的事儿,毕竟太多隐秘,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今日这一番,我也算知道他具体要做什么,日后与此人多接触,娴熟一些,总归能试探出更多,眼下不急,总归是露了脸了,日子还长,他即便是真察觉了什么,我在他左右,总归是能早有提防。”   段云听他这一句,不说什么了。   那马车缓缓驶向远方,沈北在秦楼上看着苏木青进了马车,那马车这么标志性,他便是想不注意都不行,苏木青与段云感情颇好,他坐段云的马车,是个人看到都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很多人都知道,据说二人是莫逆之交,只是这事情过去有几年时间了,很多人只知道苏木青与段云感情颇好,却忘了,这二位能成为莫逆之交的原因,还在一个人。   一个眼下很多人都不敢宣之于口的人,先四皇子。   先帝有许多皇子,如今这位新帝登基之前,朝中局势多有混乱,这也是很多人心知肚明的事情。   只是成王败寇,如今新帝登基已经一年有余,当年那些斗败的,自然也没有人敢说。   比如这位先四皇子。   说起这位先四皇子,大概是当初与新帝最强的竞争者了,没什么别的原因,先四皇子的身份高贵,虽不占长,但是嫡子,而且在当时一群皇子中,出众的寥寥,这位先四皇子,是其中佼佼,比起如今的新帝,当时那位的人气,在朝臣中可不低。   但之后,这位四皇子却因为诸多事情,被判了个绞刑。   按说皇子即便犯再大的错,也不应该落得个绞刑的下场,偏偏这位在朝中颇有威望的四皇子居然落得这么个下场。   不少人猜测其中原因,只是皇室隐瞒的深,这件事情又犯了大忌讳,压根也没有让人去言说的权力,渐渐的,新帝登基之后,当初那批老臣整顿替换差不多了,这事儿提起的就更少了。   沈北在原主的记忆里,也没有获取很多的情报,但是今日这一出宴,他请了段云,也请了苏木青,来了一个苏木青,段云却没有来,又在事情结束之后,段云来接苏木青。   若不说苏木青今日前来有别的意思,沈北也不相信。   沈北看了一会儿也不看了,这京中水混的很,谁知道一把鱼饵下去多少鱼能跃出水面来。   他勾了勾嘴唇,事实上,他也不用知道这京城里到底有多少鱼,他只要不是其中的鱼,那这水再混,与他也没有什么关系。   这日之后,沈北也没得什么空闲,他向来是忙起来不顾及时间的人,而就在他忙的这段时间,京城发生了一件大事。   筹备了许久的周山祭天事宜,终于提上了日程,皇帝终于出发去周山祭天了。   而萧长平也越发忙碌起来,皇帝去祭天,先前交代的关于留守京城的事情,便落在了萧长平身上,这事儿算是皇帝对萧长平的信任,都看出皇上对平西王是信任有加,毕竟是亲兄弟,感情到底不同。   这朝中人能混上去的,哪个不是人精,这种时候,自然是夹紧尾巴做人。   只怕冒出一点儿头来,就让人给掐了头去了尾。   但是偏偏,就在这时候,沈将军府,出了一件事情,这事儿闹的极其不好看,竹柳听说之后,急急忙忙跑来找了沈北。   “王君,郎君在将军府出事儿了!”   竹柳来报的时候,沈北正在写什么东西,他这一说,沈北手下的笔没有轻重,写了好一会儿的一张帖子,瞬间坏了。   沈北眯了眯眼睛,看着竹柳:“怎么回事儿?”   竹柳都不知道怎么开口,他咬着牙憋了好一会儿才道:“具体如何奴才不知道,只知道外头传的十分难听,据说昨日郎君带着东哥儿去城外白云寺上香,实则是私会外男,如今外头都在议论纷纷,说……说郎君在外头有人,还说,东哥儿指不定是谁的孩子,甚至连王君的身份也……”   竹柳这话没有说完,但是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沈郎君私会外男,说他外头有人,就有人讨论这沈东是不是沈将军的亲生孩子,那么延伸一下,谁知道沈郎君是什么时候外头有人的,要是这么多年一直有人,那这平西王君的身份,也该斟酌一下,别到时候也是沈郎君外头偷人生出来的私生子啊! 第144章 罪名(一更)   这事情闹的很大,外头议论者众多,私底下闲话的不少,遇上个唠嗑的,都在讨论这件事儿。   有人说:“这种事情,按说不应该闹的这么大啊,毕竟是将军府的事儿,不藏着掖着?”   “倒是想藏着掖着,但是也得看形势啊,当时那位沈郎君到了白云寺之后就与人私会,之后便让人家当面戳穿,你说说平日去白云寺的人有多少,这么多人看见,能不传开嘛,将军府即便是有权势,那也不是一手遮天啊,哪儿挡得住这悠悠众口。”   “什么?还是当面被人发现?捉奸在床?”   “可不是,听说衣服脱了一半儿了,让人给看见了,真是造孽啊,说是带着孩子过去,结果这孩子被丢在旁边房间,自个儿跑去与人私会,可叹当时人进去的时候,那奸夫跑的倒是快,留下沈郎君一个人,被人逮着了,真真是没脸见人了。”   “哇,那真是没脸见人了,那将军府打算怎么办?”   “谁知道呢?”   这事儿外头议论不休,倒是热闹极了,但是整个将军府确实气氛山雨欲来到了极点,事情出了传出去之后过了几个时辰,沈将军才让人将府上的人召集过来。   家中所有人都出来了,二房老爷与郎君,三房老爷与三郎君,若不是眼下当家人还是沈将军,这事儿还能被捅到沈老元帅面前去,眼下这事儿外头传的沸沸扬扬,但是在府上,确实让沈将军给瞒住了两位老人家。   在这之前,其他人早暗地里揣摩过这件事情,如今看着,沈将军整个人脸黑的仿佛锅底一样坐在高堂上。   这会儿里头谁也没有先开口,但是不开口,总得有人先说起这件事情,终究是三房的王氏憋不住了:“这话本不该我说,但是咱们如今在这儿这么呆着也不是办法,将军,您打算怎么办这事儿?”   王氏这么一开口,旁边三房老爷瞪了他一眼,王氏只当没看见,这位三房老爷向来是将军府上老爷里头性子最懦弱的人,论魄力,还不如王氏一个哥儿,今日这事儿传出去,丢的是整个将军府的脸面,王氏开这个口,其实没有什么错。   毕竟,总得有个人来开这个口。   而他开这个口,是给了沈将军一个开口的时机与台阶。   王氏一开口,赵氏也就开口了,赵氏道:“这不那奸夫也没抓住嘛,如今大郎君,啊不是,犯人武氏那儿该怎么处置啊?今次这闹的沸沸扬扬的,咱们将军府若不当着其他人的面表个态,这事儿,只怕是不好过去啊。”   赵氏毕竟先前与沈郎君有过节,就冲着沈敏的事儿,他看着沈郎君如今这样子也不觉得沈郎君可怜,想想沈郎君这次只怕最少也是个被休弃的命了,他心里甚至还有点儿快意。   还有一句话赵氏到底顾念着分寸没有说出口。   这人家议论的,除了这沈郎君在外私通的事儿,还有两个孩子的亲生父亲是不是沈将军这个问题呢。   沈将军当然知道赵氏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却见他面色沉沉,而后缓缓道:“这事儿闹大了,那处置的时候也不能藏着掖着,我已经命人去请族中长辈了。”   “!!”沈将军这话一说,其他人心里都是一咯噔,紧接着都是面面相觑,不敢置信。   沈家这种世家,当然是盘根错节,但凡是有动摇沈家根基的事儿,才用得上去请族中长辈,这事儿一开始所有人就知道不能善了。   但总的来说,最大也不过是休书一份沈将军将沈郎君休回去,之后沈郎君是自个儿遭人唾弃或者是什么别的情况,那都跟他们将军府没关系,这种情况下休了沈郎君,那已经是很大的惩罚了,毕竟沈郎君不是买来的侍君,他那些个家人那儿,总归也得交代。   说起这个,就不得不提一下沈郎君的家世了。   沈郎君原姓武,单名一个徽字,他能嫁到将军府成为大郎君,足可以见他家世不俗,事实上,沈郎君确实家世非常好。   沈郎君本是武阳伯爵府的嫡公子,单说这个身份,那配将军府也是绰绰有余了,更不用说沈郎君是嫡长公子,十分得武阳伯喜爱,当年沈郎君嫁给沈将军的时候,光是嫁妆就够让人侧目,也因着他这个身份,府中之人,即便是沈将军对他并无多少感情,也对他尊敬有加。   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毕竟还得考虑武阳伯爵府的分量,若单单只是休了,那之后沈郎君回了武阳伯爵府,那自然是伯爵府的家事了,这件事情毕竟是沈郎君自己的事儿,他武阳伯爵府理亏,自然也怪罪不到将军府上来。   结果,万万没想到,沈将军没有马上提休了沈郎君的事儿,而是,直接请了族中长辈。   王氏与赵氏这两个嫁入将军府的,平日里虽然不对付,但是这种时候,同时心里都是一寒。   因为沈将军这事儿,做的堪比当时处置韩侍君的时候一样,实在是太狠心了。   他不提休了沈郎君的事儿,却是直接请了族中长辈,那无非就是一个意思,他要先用家法处置过沈郎君之后再休弃他,这就是不让沈郎君全须全尾的从将军府出去的意思啊!   自从沈郎君那件事情一下子爆出来的时候,沈将军心里头就有一撮邪火。   他当然知道这件事情最好的办法就是眼下休了沈郎君与他一刀两断,但是他只要一想到沈郎君居然背叛他,在外头有了人,他心里那口气就下不去,这些年,他虽然与沈郎君不恩爱,但是沈郎君对他多有尊敬,但是没想到,他居然背地里做出这种事情来!而且居然是让人捉奸在床!   这样的背叛,只是单单将他休了,让他回武阳伯爵府?岂不是便宜他了?   一时间,所有人也不敢说话,既然沈将军说了去请族中长辈,那么他们眼下也不用将沈郎君提出来了,还得等族中长辈一起过来审理这件事情才行。   正在这个时候,外头门房急匆匆来报:“平西王君到了!”   在场的面面相觑,没想到沈北来的这么快。   而沈北过来开门见山只有一句:“我阿么在哪儿?”   沈将军听他说的这么直白,也没说什么别的,淡淡道:“关起来了。”   沈北听着他一句话蓦地蹙眉:“什么时候开始审理。”   他倒不觉得沈郎君被关起来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此事他心头有数。   但重要的不是这个。   “由谁来审理此事?”   沈将军一听沈北这话便知他心中门清,这会儿他没有仗着王君的身份强压一头,便是沈北懂得变通,他既然没有动怒,他也不便摆什么脸色。   “我已经请了族中长辈过来,相信沈长老很快就能到了,到时候再审。”   沈北便点点头,在旁边坐下了。   其他人看着沈北这淡然的样子有点儿不敢置信,眼看他这么快就赶过来,显然是替沈郎君操心,可他若真是替沈郎君操心,眼下却又淡定的很,他连要求见沈郎君一面都不曾,这会儿还真就这么坐下了。   所有人心头闪过一句,果然,王君是打算明哲保身了啊。   所谓明哲保身,实际上倒是不难理解。   这件事情实在是太多人看到了,外头传言也对沈北太过不利了,这种时候,明哲保身才应该是沈北需要做的事情,他这么急匆匆的赶过来,在外人眼里看来,那心眼好点儿的,就说沈北是关心自己的阿么,是孝心使然,那心眼儿多点儿的,怕不是背地里笑沈北沉不住气,他顶着个王君的身份来处理长辈的事情,已然是失了礼数了,拿身份强压此事,更是让人不齿。   沈北这一趟,在旁人眼里,他压根就不应该来!   可他来都来了,看如今的态度,应该也就是害怕事情闹大了真的牵连到他,倒不一定是一定要保沈郎君的意思。   这么一想,几个人交换一个视线,倒镇定下来。   竹柳就站在沈北旁边,他心头慌,可看着沈北一派淡然,心头那点儿慌倒下去了些。   沈将军再次看了沈北一眼,而后,周围一片静默,自沈北来了之后,再没有人说话。   二房三房的人,都安静的很。   终于,外头有人禀报,沈长老到了——   沈北也缓缓回头,只见一个七八十的老爷子拄着一根拐杖,撩着自己一把白须,缓缓从外头走进来,这老爷一双眼睛颇厉,瞪人的时候让人像是被什么盯着似得,直让人觉得有些害怕。   沈家一家盘根错节,若按照族谱,那七弯八绕的,什么亲戚都有,这会儿来的这位便是沈家一族中算是长老的人物了,多是管一些危机家族的事情,但凡需要他出面的事情,必定是大事,这位老爷子向来以行事狠辣著称。   沈长老一来,沈将军与其他人都站起来行了礼,这礼数,算是周全了,唯有一个沈北,他依然坐着。   但他是王君,他坐着不行礼,自然也没有人去说他。   沈长老便看了沈北一眼,而后只当没有这个人,道:“外头那些个传闻我也已经听说了,此事最应该处理的还是打消外头那些个对王君血脉上有所怀疑的那些传言,这传言实在是太过不利了,若是有心人拿这个事情做文章,只怕,将军府,一个欺君之罪,是逃不了了。” 第145章 你的决定(二更)   沈长老这一句说的让许多人心里都咯噔了一下:“这,怎么也算不上欺君之罪吧?”   沈三爷今日头一回开口说话,说的就是这么一句。   那沈长老厉眼一瞪,沈三爷被他瞪得一缩脖子,看着整个人有些蔫儿。   沈长老看着沈北缓缓道:“此事本是皇上赐婚,今日王君血脉有疑,虽不过是传闻,但是如果外头传扬起来,那也不好听,如果不查验清楚,今日王君要被人质疑血脉,来日,恐怕王君诞下子嗣,还要让人诟病,总归,都是将军府的祸事,还是查证清楚的好。”   此事方才他们一群人坐在这儿,开口提的就是怎么处置沈郎君,压根也没有往欺君之罪方面去想啊。   毕竟,外头传是外头传,这种传闻,但凡这大户人家出点儿什么事情,外头传言多了去了,但事关皇族,外头的人总归也会收敛着点,但总没有那个蠢货会因为这种传言冒着得罪将军府与王府的罪,去将此事上折子的。   但是沈长老一番话他们却反映过来了,沈长老这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沈北这王君的身份敏感,牵连深广,他这是哪怕外头说的只是传言,也不允许这传言有一天被人利用啊!   如此一想,到底是沈长老心思缜密!   其他人一听都纷纷点起头来。   沈北看着他们点头,面上却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来。   沈长老正将他面上的表情看在眼里,他眉头缓缓皱起,当初沈北算是他看着出生的,如今他贵为王君,不大不小也算是条退路,沈长老当然不会与沈北交恶,他说话也不算难听:“还请王君以身份为重,先与将军滴血验亲吧。”   说到底,眼下这件事情对于他们来说,难处压根不在如何处置沈郎君,而只是在确认沈北的身份。   所有人眼巴巴盯着沈北看。   沈北却被他们看着笑了笑:“验,我自然是要验的,但是我验了,我血脉无疑,外头那些个对郎君不敬的言辞,将军府会出面控制吗?”   沈北这话一出,其他人都皱起了眉头。   沈将军看着沈北:“他私通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难道你还要以这件事情来要挟吗?”   王氏倒是真怕沈北这会儿闹什么幺蛾子说不验,他索性接了一句:“这事儿说到底总是要验的,王君,不是我说,就算是你阿么在这儿,他也必定是支持你验的,他心中必定顾念着你是王君,这种怀疑血脉的事情一出,那受最大损害的,可是你啊。”   这事儿只要沈北摘出去了,王君的血脉无误,那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至少,对于将军府来说,除了脸上无光之外,没有什么其他的影响。   沈二爷这会儿也紧跟着王氏说:“其实这事儿不管是不是武氏自愿,那事情都出了,反正都要给一个交代了,王君这样逼着我们没有意思,王君若真有孝心,此事之后,你奉养武氏,那也没人说你不孝啊。”   沈北看着沈二爷,眼睛眯了一眯:“二爷这话说的好,那二爷前些日子在醉红楼稀里糊涂与一个青倌春风一度,第二日这么多人看着二叔从人家房里出来,你怎么就赖账说自己没睡人家?按照二爷说的,你这睡没睡,不都得给人家银子吗?”   沈北这话风一转,所有人都愣了一下,而后去看向懵逼的沈二爷。   沈二爷万万没想到这件事情居然是从沈北口中被戳破的,也不知道沈北从哪儿知道这件事情的,他整个人一瞬间脸色涨得通红,指着沈北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一边指着他,一边说:“你你你……我好歹是你二叔!你……”   沈北看着他那样子收回视线,不去看沈二爷之后的表情与他旁边的赵氏一瞬间瞪大的眼睛。   沈北看着沈将军:“我来都来了,总不能,白来这一趟吧?”   沈北这一句,态度显然是放在这儿了。   先前所有人还以为他来也是有明哲保身的意思,结果眼下他居然拿滴血验亲这事儿做威胁,就是要还沈郎君一个清白。   可沈郎君哪儿还有什么清白啊!   沈二爷那话说的虽然不中听,但是却说到点子上了,这件事情无论是被迫的还是自愿的,这么多人看见当时的情况,那怎么洗都洗不清了。   这就好比你问小偷偷钱没有,他也一定会答没有偷啊,如今沈郎君被这么多人捉奸在床,他难道不找个理由辩解一下,真说自己与人私通吗?当然是找个理由,说是被人强迫,那至少不是主动私通,人家只会觉得他可怜,不会觉得他下贱啊。   所以,就算他辩解了,大抵,也不太会有人相信。   沈将军看着沈北却是笑了,他哪儿不知道沈郎君辩解无用的道理?   但看沈北的样子,他自然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沈将军与沈长老对视一眼。   眼下这种局面,自然是不好硬碰,沈长老道:“既然王君有孝心,要查这件事情,那就查吧,只是老夫有言在先,此事即便是查不出什么,王君还是大局为重,否则,老夫即便是冒着得罪王君的风险,今日,也要让王君将这滴血验亲给完成。”   这话说的好有风骨!   好似沈北维护自己的阿么是多么不得体的事情,而他做的是多么大义凛然的事情一样。   沈北听着却眼睁睁看着沈长老道:“我阿么是沈家人吗?”   沈长老顿了顿。   沈北道:“原来嫁过来的人不能算是沈家人,连为他讨个公道,也不能够,那两位郎君可要小心了。”   沈北说这话,看的是王氏与赵氏:“今日是我阿么出事,你们有资格在这儿替他定罪,来日只盼着你们没有被人陷害的一天,到时候,即便是说死在这儿,也没有人信,想想,是不是有点儿凄惨呢?”   沈北这话说的王氏与赵氏心里狂跳。   赵氏先前有沈敏的事情在先,当下指着沈北道:“你说什么呢!你这是威胁我们吗?难道今日你阿么的事情定下来有罪,之后你还要让我们布你阿么的后尘吗?”   王氏也反应过来了,他心惊肉跳的很:“就算你是王君,你也不能如此一手遮天啊,说出这种话来,你就不想想传出去之后会有什么后果吗?”   沈北却眼神幽幽:“只要你们敢将你们审都不审就打算处置人的事儿传出去,我这话,你们大可说出去也无妨。”   沈北方才说的确实是威胁的话,但是他毕竟是个做儿子的,他站在这儿,明摆着是为沈郎君撑腰来了。   他这话说的虽然过分,但是沈北说的那句,何尝不是不好在外头传的话呢?   沈家这样的门楣,出这样的事情是难看,要处置,其实外头人也不能说什么,但是如果审都不审便定罪,这样在外头人看来,这沈家一家,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传出去,这名声不好听的。   其实说不得很多人家都在出事之后选择了最快的法子将事情按下去,但是传出去与不传出去,那是两码事。      谁也不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于是沈北这话一说,王氏与赵氏瞬间也哑了。   竹柳一开始就跟着沈北过来,先前就着急的很,沈郎君对沈北好,竹柳从前也颇得沈郎君照顾,如今他出事儿了,竹柳这个做奴才都知道担心,可这些人,都是郎君名义上的家人啊!   如今做主的,是郎君的夫君,而二爷三爷赵氏王氏平日里都是哥哥弟弟相称的。   就算府上会有一些磕磕绊绊,但如今这样的大事,他们居然一个人都没有站出来,一个人也没有为沈郎君说一句辩解的话。   一句都没有。   若不是搬出欺君这么大的罪名放在他们面前,沈将军——这位与郎君成亲这么多年的夫君,就要让族中长辈动家法,在休弃郎君之前,还要让他再受一次大罪。   这多让人心寒呐。   竹柳心里想着都觉得不好受,他抿着嘴唇,扶着沈北,撑着沈北的胳膊,像是撑着自己最后一点儿良心与倔强。   沈长老这会儿却眉头皱起来了:“王君方才说的都是什么话,虽然王君如今是皇室中人,老夫也没有资格教王君什么规矩,但是老夫还是要说一句,方才,老夫已经答应王君说要查了,王君却还要威胁一番,虽然贵为王君,但行事,总也不能太过分了!”   沈北看着沈长老:“你方才说的是,即便查不出来,我还是要以大局为重。”   沈长老看着沈北,却发现这年轻人面对他的时候,气势半分不落下风,沈家这一代年轻人中没有十分出色的,如今沈北光是站在这儿,看他方才一番对应,这沈北,当是沈家这一代,有魄力的子弟了。   沈长老道:“老夫这话,又有什么不对?”   沈北看着在座各位:“此事沈家若是查不出来,那就索性闹大点儿,如今皇上虽然不在,但王爷总归是在的,诸位若怕王爷包庇,那太君总归是在的。”话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诸位放心,太君向来不是很喜欢我,所以此事,他绝对不会包庇我阿么,这件事情,我要他水落石出。” 第146章 辩(一更)   沈北这话一出,沈将军最先忍不住,他这会儿是动了真怒了,先前他是恼怒沈郎君背叛他,可这会儿听着沈北提到太君,他眸色瞬间一变,指着沈北就道:“你疯了不成!一点儿规矩都不懂吗?”   沈北看着沈将军:“将军是指,我说要闹大的事儿,还是,我说太君不喜欢我的事儿?”   沈将军听着沈北这分明意有所指的样子,瞬间皱了眉头。   他不说话,其他人也一下子默了。   沈将军这话说出口,其他人表情都有些讳莫如深,刚才就觉得不能插嘴,眼下这话题,是真的不能插了。   沈将军与太君有旧,别人不知道,那自家兄弟还能不知道嘛,虽说眼下一个在深宫一个在外头,但眼下正是说沈家门楣的时候,沈北一提太君,沈将军便接着他的话说太君了。   这话题一下子歪了,其他人愣是不敢提。   沈长老年长,自然知道一些当年旧事,如今看着沈北的样子,心中一凛,突发什么不好的念想,但他心念电转,很快将思绪压了下去,他只知道,不能再让沈北这么闹下去了。   “来人,去将武氏带上来吧。”   沈郎君被人带上来的时候,嘴里塞着一块抹布,身上衣服凌乱,甚至没有穿好,他脖子上一个清晰的,被人用牙齿咬过的咬痕,脸上还有泪痕,也没有擦去,又被人绑的死紧,如今勒得身上见了淤青不说,显然是维持着一个姿势的时间过长,他站都站不稳了,整个人说是狼狈不堪都是轻的。   沈郎君看到沈北的一瞬间,眼泪蓦地睁大,紧盯着沈北不放。   沈北三两步到了沈郎君面前,与竹柳二人一个解开他身上的束缚,另外一个将他的衣服整理好。   沈郎君自己的手被解开之后飞快的拢自己的衣服,他一边拢衣服,手一边发抖。   沈北看的蹙眉,抓住他的手,淡淡道:“没事了。”   沈郎君却反而看着沈北:“你怎么来了?”   显然,他是想明白了,知道自己这件事情传出去会对沈北造成什么影响,情理上,他不希望沈北过来,此事沈北最好不要沾。   沈北道:“我听闻阿么出事,此事我自然不信是真的,因此过来看一看。”   沈郎君如何不知道沈北轻描淡写一声看一看就是替他撑腰的意思,他原本忍的好好的,先前事发的时候,他都没有哭,还记得让白琴将沈东给带回去不让他出来,如今看着沈北,竟是忍不住了,眼泪夺眶而出。   沈北看着他的眼泪,他蓦地一伸手,将沈郎君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脊。   其他人都这么默默看着,这会儿倒有些心有戚戚。   沈长老看着也沉默不语。   唯独沈将军看着他们这样,眸中没有半点儿波澜。   过了一会儿,沈郎君算是缓过来了,紧接着,便看到了沈长老也在,他心头一凛,早在被关起来的时候,他心里就想明白了,这件事情,必定是不能善了。   但他怎么样都没关系,主要还是两个孩子。   沈郎君这会儿反应过来了,拉着沈北就问:“此事你与你父亲在外澄清一下,可别连累了你。”   沈北摇摇头:“先说一说,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沈郎君抿了抿嘴唇,他其实知道辩解无用了,但是他不想沈北对他也有误解。   沈郎君抹了眼泪,深呼吸一口气道:“我在白云寺替你点了盏平安灯,每个月这个日子,都会去寺中烧香,这个月自然也不例外,不过这回东哥儿想着一起去,我便与他一同去了,哪儿想到,我与平日一样,在一个禅房诵经的时候,突然闻到了什么味道,我当时整个人便没了气力,东哥儿更是严重,整个人都昏过去了,我想查探到底怎么回事儿,可那会儿我连喊都喊不出来,这时候就一个人进来了。”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显然是回想起当时的情况,如今还觉得后怕,纵然已经生了两个孩子,可沈郎君从小出身世家,学的是规矩道理,从前甚至不见外男,与沈将军感情淡薄之后,他对改嫁也没有过念头。   沈郎君是个十分传统的哥儿,脑子里满是相夫教子,与沈将军关系淡薄之后,他也依然对将军府的事情打理的井井有条,从来也不曾因为沈将军冷淡他,就想着沈将军不好。   可万万没想到,这次竟然让他遇到了这种登徒子,他平静了一会儿之后接着道:“我没有看清楚那人长的什么模样,那人一上来就将一个布袋套在我头上,而后趁着我没力气的时候,就将我按倒在地,我……我拼尽全力挣扎了一会儿,但那人除了在我身上掐了咬了,其他也没有做,直到外头有其他人过来,那人立刻就将我的头套摘下,自己跑了,于是外头的人只看见一个人匆匆从我的禅房出去,进来看到我衣衫不整的样子,自然就以为我与人私通。”   沈北听得皱眉,其他人听得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么一听,沈郎君完完全全就是让人给害了啊。   沈郎君说完,默默看了一眼沈将军。   当时他被带回来的时候身上药效没有过,他只来得及与白琴说了一句保护好东哥儿就被带到沈将军面前,沈将军抬头就问了他一句,奸夫是谁。   他当时心里本就委屈,沈将军这么问他,就是觉得以他的人品,能做出与人私通的事情,沈郎君当时也是又恼又气,直接说了一句:“我不知道!”   沈将军居然没有二话,在他说了这一句之后便让人将他绑了,丢到了柴房。   事情过去几个时辰。   沈郎君就这么被绑在柴房里,他知道沈将军心性凉薄,从他对待韩侍君的时候他已然能看出来了,可却不知道,他身为将军,居然连基本的人性都没有了。   沈北道:“阿么放心,此事……”   “不用了。”沈郎君突然说这么一句,倒让其他人惊慌了一下。   沈郎君看着沈北道:“此事即便是真查出来冤枉,我当时衣冠不整的样子让人看了去,左右,我也没有脸面再做这个将军府大郎君,今日沈长老也在,我只问一句,将军将我休弃之后,我能不能带走东哥儿。”   他说这句话,饶是沈北,也万万没想到,他以为,沈郎君至少还在意自己的清白,却原来,他已经不在意了,他知道这件事情即便是查清楚了,他这名声也好不了了,他在意的不过是沈北与沈东,只要血脉没有问题,那此事,他自己受点儿罚,他已经无所谓了。   沈北上辈子见多了纸醉金迷,见多了为了金钱抛弃孩子的人,如今沈郎君分明是不求真相,只求带着孩子离开这是非之地。   沈郎君一句话其他人愣是都惊了,沈长老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哪儿有弃夫带走府上公子的道理?”   沈长老正说着,突然这时候,一个小小的人影冲了出来。   所有人眼前一花,只看见沈东蓦地扑到沈郎君怀里,也不知这孩子在外头听了多久,这会儿跑出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阿么,你别走!”   沈郎君听得心里发酸,他先前一直还不离开,如今这种情况,他对沈将军心死尚且不必说,此刻,绝对是留不下来了,可他放心不下呀!   沈东才这个年岁,沈将军对他一点儿不关心,府上若是连他都走了,他怕沈东以后在府上有什么事情,他这个做阿么的,连看都看不到,这要他怎么放心的下呢!   沈郎君眼眶再次红了。   沈北只默默看了一会儿,听到这儿,他表情居然还很淡然:“阿么决定了吗?要带东哥儿走?”   沈郎君听着沈北的意思:“北儿你……”   沈北也不必再问了,他看着在场众人淡淡道:“既然我阿么决定此事不审了,那便不审了,人我先带走,请将军补上一份休书,至于东哥儿,我也带走了。”   沈长老先前让沈北说的必须审理此事,如今沈北说不审就不审了,偏偏居然要带走东哥儿,沈长老纵然再要压着脾气也压不住了,如今皱着眉头道:“王君真是好大的口气,这儿倒成了你的一言堂了,要从府上带走一个公子,还真由得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了吗?”   沈北却看着他:“不巧,此事,就应该这样办!”   沈将军却看出沈北这样,分明是有所仪仗,他皱着眉:“你做了什么?”   沈北道:“我在来之前,派人送信给了武阳伯爵府,顺道,向王爷讨了个恩典。”   “什么恩典?”   “让他将东哥儿的身份抬了抬,如今他的身份,已经不是将军府嫡公子,而是县主了,按理说,县主该有县主府,所以今日,我阿么要带走东哥儿,名正言顺,你们所有人,都不得阻拦。”   沈北这么一句,其他人眼睛都瞪大了,即便是沈郎君也没有反应过来。   所谓县主,一般对于外姓,非有功绩者不得封,如今显然是沈北去找平西王讨了这么个封号,为的不过是向所有人说明,沈东的身份绝对没有问题。   这沈东在外头被质疑的比沈北严重,眼看着这个嫡公子的身份就要名不正言不顺,如今沈北这么一来,他不止名正言顺了,居然还因祸得福,提了位分了!   沈郎君反应过来,眸中闪过一丝惊喜,他抱着怀中的沈东,看着沈北:“北儿,多谢你!” 第147章 默默关注(二更)   这事儿闹得这么大眼瞅着就要不了了之,所有人都没想到,平西王不仅没有因为沈北身份的问题对他有什么话,居然还愿意给沈东这么一个身份。   这事儿显然是到此也差不多了,唯一剩下的,也就是沈郎君的处置,可沈北又说了已经送信给武阳伯爵府。   从先前沈郎君的话就可以看出,沈郎君是冤枉的了,本来若是没有沈北这一出,那他将军府罚了沈郎君便罚了,即便是武阳伯爵府的人来了,也说不出什么不对来。   可这会儿就不同了,有沈北撑腰不说,沈北背后还有平西王,如今还有武阳伯爵府,若是为了逞一时之快,罚了沈郎君,得罪了沈北,再得罪武阳伯爵府,这就有点儿不划算了。   沈二爷向来会审时度势,一看这状况,他冲着沈长老与沈将军建言:“我看此事武氏也是被冤枉的,虽然坏了名声,但一份休书,也就差不多了吧?”   沈长老这会儿也没有话了。   只看着沈将军,沈将军深深看了沈郎君一眼,他自然知道,沈北说到这份上,此事已经差不多了,他沉声道:“走吧。”   一句走吧,沈郎君心头居然没有难受,有的只是解脱的感觉,多年夫夫情分,淡薄的一丝都没有,此事剩下的只有劫后余生的喜悦,以及不必因为此事而去连累两个孩子的满足。   他站起来,一眼都没有看沈将军,拉着沈东:“走吧。”   他不看,沈北就更不看了,说完这一番话,沈北怎么来的,就怎么走的。   来的时候是两个人,他与竹柳,走的时候多了两个,沈郎君与沈东。   四个人上了马车。   沈郎君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劳烦你了北儿。”   沈北道:“不必说这些,此事今日不查出真相,回头,我一定查出来,明面上不好查,暗地里,总是好查一些,我一定还你一个清白,如今,且忍耐些时日,等武阳伯爵府的人过来。”   沈郎君听着缓缓呼出一口气来:“好。”   沈北看着他的模样,再看看他怀中的沈东:“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沈东这会儿紧紧扒拉着沈郎君的衣服,听着沈北这句话抬起头来,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马车缓缓在路上驶过,最终,入了王府。   沈北这边倒是一派祥和了,那边将军府却一个个表情讳莫如深了。   原因无他,这事儿本来挺好办的,处置了沈郎君,然后休弃了他,说不得武阳伯爵府还能赔偿将军府呢,结果这会儿,沈郎君被咬定是冤枉的,沈北将人带走,还让沈东得了个县主的身份。   这一下子,大方嫡系走了个干干净净,偏偏,沈东还是抬了身份走的。   这将军府损失,可有点儿大。   萧长平听说这件事情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那会儿,沈北已经带着沈郎君入了王府,萧长平一回来,便看到沈北带着沈郎君与沈东在一起吃饭。   沈郎君一看萧长平回来,立刻站起来冲着萧长平行礼:“多谢王爷相助。”   萧长平顿了顿:“郎君不必如此。”顿了顿:“我有话想与王君说。”   他看了沈北一眼。   沈北已经很识趣的站起来了。   两人出了外头,沈北主动开口:“我用王爷的名义,替我弟弟讨了个县主的名号,从此,东哥儿与将军府有别。”   萧长平便懂了,莫怪方才沈郎君说多谢,原来是这个多谢。   此事他压根不知情,显然是沈北用他的名头在外头做的这件事情,他想着却笑了:“原来如此,那王君可知道,这县主的身份,若是外姓,至少得于社稷有功,才能讨的,东哥儿这个年岁,能于社稷有什么功?”   他这话虽然这么说,但是看着却没有恼怒沈北擅作主张的意思。   他说着去拉沈北的手:“不如,王君替他补了这个功劳?”   沈北看着自己被拉的手,挑眉:“王爷,想让我怎么补?”   沈北问起这个,萧长平心里怎么也有点儿不是滋味,他又无奈的叹一声:“王君都没有发觉,我最近回来的很晚吗?”   萧长平最近回来的确实很晚。   皇帝祭天的事情一出,萧长平立刻就忙了起来,他从前没有这么忙的时候,晚饭总是回来与沈北一道吃的,这会儿忙起来,有时候连晚饭都顾不上了。   今日这个时辰回来,都算是早得了。   但是老实说,沈北自己也忙得很,因此,萧长平的忙,他就没这么在意了。   这两位仿佛两个工作狂,分明住在同一个屋子,可是萧长平早出晚归,沈北晚醒早睡,两个人愣是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好好说过话了。   夫夫做到他们这样的地步,按理说感情是已经淡薄非常了。   可萧长平盯着沈北好一会儿。   沈北看着他那眼神,平白想到一件事情,当时将军府那个吻。   他挑眉,倒是先开了口:“王爷想让我,吻你?”   萧长平心口一跳,目光灼灼:“你愿意?”   沈北道:“若是一个吻能换一个县主名号,我何乐而不为?”   萧长平听着本该郁卒,但如今,他倒是懂了如何对付沈北这种能让人的丧气话了,他一把将沈北拉到自己怀中,鼻尖在沈北额头上蹭一蹭。   沈北几乎能听到萧长平的呼吸声。   两人亲昵非常,只听得萧长平淡淡笑道:“那岂非是便宜你了?一个县主的名号,哪儿就这么不值钱了,我看王君每日早睡晚起,既然要补这县主名号,总得拿出点儿架势来,明日,与我入户部吧。”   入户部?   沈北都挑眉:“王爷没弄错?”   他一个做王君的,也不是做官的,入什么户部?   从先前那几个在府上商量洛北赈灾那件事情的几个官员就能看出来了,这儿甭管你是王君还是什么身份,你是哥儿,那就跟古代女人管政事是一样的让人看不起的。   如今萧长平居然让他入户部?做什么?算账?   萧长平道:“本王的王君,耳朵不好吗?”   他说着,凑到沈北耳边,突然张口,沈北察觉他的意图都晚了,他在他耳廓上轻轻一咬,沈北整个人一僵。   要知道这身子真是敏感非常,若是平时好好滋润着也就罢了,熟识了这调情手段,说不准还没有这么敏感,可他与萧长平?   如今被他这么一咬,沈北只感觉耳朵一痒,下意识捏紧了拳头,呼吸瞬间就乱了。   萧长平与沈北离的太近,沈北这呼吸一乱,他自然能感觉的出来,他心口一顿,缓缓低下头去,只看见沈北眉头一皱,而方才被他轻轻咬了一下的耳廓,眼下已经红了起来。   萧长平看的心中一动,他不是少不更事,看得出沈北眼下有感觉,按理说,他该乘胜追击的,可他顿了一顿,低头在沈北眉心亲了一亲。   沈北只感觉眉心被什么温暖的东西碰了一碰,他抬起头,只看见萧长平无奈的笑着道:“沈郎君与沈东,你是打算怎么安排的?”   这话题,转的是在生硬的很。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何况是沈北了。   沈北看出来了,可他不动声色,淡淡道:“武阳伯爵府的人想必不日就会赶到,而且,总归,还得等将军府的休书。”   萧长平看他这表情抿抿嘴唇:“这样的大事,你也一个人扛,沈北,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有一日,你也有扛不下的事情,那到时候,你该怎么办?”   沈北缓缓看他一眼。   他什么都没说,萧长平却让沈北这一眼看的心口一热,他几乎有什么话要脱口而出,但是在沈北转过视线的时候,他将那话咽了下去。   不急,不用急,总归,如今他在外头,还知道用他的名头替自己的弟弟讨县主的名号了。   总归,这种事情上,他还想到了他了。   萧长平低头笑了笑。   他二人在外头说了好一会儿,再回去的时候,沈郎君与沈东吃的都差不多了,看着萧长平与沈北手拉着手回来的,沈郎君心头彻底放了心。   这饭吃完,沈郎君便与沈东由浮玉安排着,去了准备好的房间,接下来几天,他们暂且住在这儿。   而沈北方才吃了一半儿,萧长平又没有吃,两人于是倒一起用膳了。   残羹剩饭是不可能吃的,红卯当即给准备了一桌新的,这桌新的,却有些别致。   沈北看着桌上的吃食,方才那一桌饭菜,是按着府上的厨子给的菜谱做的,在没有特别点菜的时候,府上的厨子每天递过来一个菜谱,沈北看着没问题,今日便吃这几个菜。   但是红卯准备的这一桌却不是如此。   这上头十有八九,是沈北爱吃的。   往常的时候,沈北爱吃的,不会这么密集的放在沈北面前,可这一顿,桌子上的菜,都是沈北爱吃的。   沈北反倒没有下筷,他看了一眼萧长平。   他这一眼,萧长平自然知道他什么意思,本可以不解释的,但还是解释了:“我与你一起用饭许多次,你有喜欢吃的,偶尔会多下几筷子,看的多了,自然记住了。”   说是看得多了自然记住了,可他们住在一起,虽说在一起用饭的时间多了,可又能多到哪儿去。   如今,他倒将他的口味摸的七七八八了。 第148章 入户部(一更)   第二天,天还没亮,沈北便感到有人在扒拉他。   他这个人,真不是不想起个早,但往日他都起的很晚,不为别的,就因为沈北这人,其实还是有起床气的!   这是现代就有的毛病,早上起来,若是起的早了,那就是头昏脑涨,整个人不舒服,今日也没有例外,沈北感觉有人在扒拉他,下意识便翻过一个身去。   但是那人显然不打算就这么放弃,还在扒拉他,一回两回倒忍了,结果还没完没了了。   沈北那脾气便发出来了,他大喊一声:“滚开!”   而后手臂一挥。   只听见”啪”的一声清脆响声。   周围一片寂静,沈北倒是得了个安静,转过身去又睡了。   萧长平整个人捂着脸顿在原地,他看看沈北的睡脸,默默转过头去看看头低的快要到地上的红卯与竹柳,他倒是想冲着沈北吼,可看他睡得这么舒服,愣是忍了。   看着竹柳憋出一句:“平日都是怎么叫醒王君的?”   竹柳方才亲眼目睹自家王君将王爷给打了,而且还是一巴掌扇脸上了,如今整个人不知怎么有点尴尬,仿佛瞅着自家孩子打了人家孩子似得,萧长平一问,他立刻道:“一般都是王君自个儿醒了喊我的,因为王君有个头疼毛病,强行喊醒了,他便容易一整天都不舒服。”   萧长平听到这个却是皱了眉:“什么时候的毛病,可有请大夫看过?”   竹柳道:“只要不让王君早起就没什么,大夫倒是瞧过,也瞧不出什么问题来。”   萧长平默了,看看沈北那样子,他道:“你去,拿个大氅。”   竹柳听了不明所以,但是立刻就去了。   红卯还在原地待命呢,当然他眼下是真的非常想走,他尴尬啊,他伺候王爷这么多年,什么时候看见王爷这么让人打过脸?   关键王君这么给王爷来了一下,王爷居然忍了,没发怒!   红卯那头快要低到地下去的时候萧长平终于发了话:“你去准备个轿子,就放在卧房门口。”   “啊?”   而后王府众人便眼睁睁看着王爷抱着个什么人形的东西从卧房出来,进了轿子,由轿子抬着出了王府,而后又上了马车。   王府众人:“……”   所有人都是一脸懵逼。   别说王府中不知情的人一脸懵逼了,就算如竹柳与红卯,两个人还不是万万没想到王爷居然想出这样的法子来?   王君睡觉不起来,他便索性用大氅将王君整个人盖起来未免外头的光照着王君,又怕路上颠簸将王君吵醒了,他还直接喊了轿子,一路送到王府门口,再给抱上马车,一路到了马车里也没松手,整个给王君当人肉垫子,就这么出发了!   沈北是途中醒过来的,他醒过来的时候,就觉得今天这感觉有点儿不对,而后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萧长平一张脸:“??”   沈北刚刚睡醒还有些迷糊,全然没有一般时候的精明。   萧长平一直盯着他,就看着他什么时候醒,这会儿看着沈北刚刚醒过来,眼中还带着睡意朦胧,看着他显然是反应不过来的样子,蓦地看的他心头一软。   直让人想抱在怀中好好揉一揉,事实上,萧长平还真就没忍住,真的就揉了揉沈北。   沈北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让萧长平揉了这么一顿,紧接着眼前一花,萧长平在他唇瓣上亲了一下,很快松开,他这时候才清醒过来:“这是,去户部的路上?”   萧长平道:“是啊。”   沈北顺便注意到萧长平脸上那一个红印子,他挑了眉。   萧长平自然注意到他的视线,他一样挑了眉:“王君可觉得我脸上这个印子,有些眼熟。”   沈北却甩甩手:“莫怪我怎么感觉手有些疼,原来是打了王爷的脸了。”   萧长平:“……”   他打了他的脸,他说他的脸疼,倒说他手疼?   偏偏他这手一甩,萧长平还真就下意识看了一下他的手,手背上,还真有些红,萧长平一顿,拉着他的手过来缓缓的给他揉手。   沈北本来就是顶他一句,却被他真的拉过来揉手,他倒皱了眉,抽回了自己的手。   而后挣脱萧长平的怀抱,看了一眼,旁边果然有衣服,先前为了不吵醒他,直接裹着就走了,这会儿沈北还是一身睡衣。   沈北捏着那几件衣裳一看:“不是哥儿的衣裳?”   这哥儿的衣裳看着十分明显,颜色都偏花俏,但是如萧长平的衣裳就不同了,颜色就相对沉闷一些,虽说外表是看着是男人,但是哥儿天生身子骨柔弱,最关键的一点是,哥儿手臂上,有个明显的印记,那是一个红色印记,出生的时候,带着这个红色印记的,就是哥儿。   沈北手上也有这么个红色印记。   如今萧长平给沈北这件衣裳,却不是哥儿的衣裳,这儿哥儿扮做汉子其实很简单,换个衣裳遮了手臂上的红色印记就行,但是就跟女扮男装在古代惊世骇俗一样,鲜少有哥儿会这么做。   萧长平道:“以王君的身份出入不便,回头就说你是我府上门客,带你到户部帮忙的,你只管跟着我,其他人不会发现你的身份。”   沈北点点头,而后却看着衣裳一动不动。   萧长平看着他:“怎么了?”   沈北看着他:“不会穿。”   按说哥儿的衣裳复杂些,但是沈北看着面前的衣裳,平日都是竹柳伺候他的,他都挑不复杂的衣裳让竹柳穿,这会儿面前这衣裳一层又一层,他自己穿哪儿会?   萧长平听着却笑了,说了一声:“娇气。”   沈北不是头一回让他这么说了,说就说吧,左右他是不穿:“竹柳呢?”   萧长平本来是觉得有些好笑,但看沈北认真的找竹柳的时候,他怎么就感觉心里有点儿不得劲。   沈北这人仔细观察其实就很容易发现他的偏好。   他偏爱长得可爱的,笑容甜美的,看着单纯的,逗起来能脸红的,这种特质,萧长平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不相干。   于是沈北看着萧长策和颜悦色,看着秀灵也颇为和善,对于身边这两个奴才,竹柳与浮玉,说不上疼爱有加,可看着也不同,还有那沈东,他也是宠的。   沈北偏爱哥儿,而萧长平当然不是个哥儿了。   如今听着沈北这一句,他莫名酸了,嘴上一句:“王君怎么不喊我?”   沈北看着萧长平没有二话,将衣服往萧长平面前一递:“那你替我穿。”   先前萧长平抱着沈北,自然是坐在马车底上的,这是为了怕沈北睡着不舒服,如今沈北站起来了,萧长平依然坐着,于是,沈北递衣服,自然是居高临下看着萧长平。   萧长平昂着头看沈北,看他说这话说的理所当然的很,活脱脱一个娇气包的样子,甚至带着点儿嚣张跋扈。   萧长平向来是在上惯了,如今让沈北这么看着,他莫名觉得,这人就该这么捧着他的,伺候他穿衣又算什么?左不过是夫夫之间的情趣,也不算丢脸。   于是他真就接了衣裳,拉着沈北的手腕,去解他衣裳的带子。   睡衣当然是不能穿着出门的,因此,这衣裳要脱。   萧长平便缓缓替沈北脱衣。   沈北本来是无所谓谁给他穿衣,总归不是让他自己来都可以,结果萧长平那手时不时擦过他的肌肤,愣是让他眉头皱起,等萧长平脱他裤子的时候,他一把拉住萧长平的手:“王爷,还是让竹柳来吧。”   他说着,已然向外头喊了一声:“竹柳何在。”   竹柳当然就在外头,他本来是听着沈北出声的时候就打算进去的,结果他还没进去,就让红卯一把拉住了,并且给了他一个”你怎么一点儿不懂事”的眼神。   竹柳就没进去,而后他与红卯在外头亲耳听着王爷与王君两人在里头说话,听得只恨不得自己不在场。   如今王君一喊,他都迟疑了一下才道:“奴才在。”   而后听着一声进来吧,竹柳钻到里头去,第一眼,就看到王爷黑着一张脸瞪了他。   竹柳:“……”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而后竹柳飞快的替沈北穿好了衣裳。   沈北就在萧长平对面坐着,不一会儿,户部就到了。   萧长平从马车上下来,如今沈北不是他的王君,他自然也不能伸手去接他,只看着沈北由竹柳扶着下了马车,而后便跟在他旁边。   萧长平在前头走,沈北就着在后头跟,红卯与竹柳自然是不能进来的,于是入了户部之后,户部其他人只看着王爷身边突然多处一个人来。   之前见过沈北的,如今看到沈北穿着这么一身跟着到户部来了一个个瞬间没有言语,没见过沈北的,还有些奇怪的打量沈北。   最终到底有位大人过来了,沈北只看着这人顶着个巨大的黑眼圈,整个人脸色惨白,一眼看着就是熬夜过度的样子,他走过来就冲着萧长平禀报:“王爷,下官花了一晚上,只算好了一小部分,请王爷过目。” 第149章 查账(二更)   萧长平接是接过了,看着他那个样子皱眉头:“张大人几夜没有休息了?”   这会儿沈北才看出来,这位竟然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张大人,真不怪沈北没认出来,实在是这位张大人眼下的气色与当初差了实在太多了。   张大人长叹一声:“这兵部的烂账算不清楚,我便是躺下了做梦都在算,睡与不睡也是一样的。”   这发言,实在不亚于说我要为祖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沈北听着没什么动静。   萧长平却听得蹙了眉:“来人,让张大人下去休息吧,长此以往,身子会吃不消的。”   旁边立刻便有人来劝了:“张大人,还是去休息吧,王爷都这么说了。”   张大人道:“可此事若不查清楚,到时候圣驾归来,我等要如何向皇上交代呢?”   其他人叹口气。   沈北默默围观了一眼,这儿的人一个个虽然都穿着官服,但是精神一个个都萎靡的很,显然不止这位张大人没有睡好觉,这儿的人也差不多都是这个情况。   沈北看了两眼萧长平,也恰好萧长平回头过来看他,沈北:“……”   这种职场上加班的修罗场场面,他倒是头一回在这种地方看见。   萧长平道:“你也看见了,这儿如今就是这么一副场面,你可有什么办法?”   沈北道:“只是算账?”   萧长平道:“你还记得先前阿芙蓉那件事情吗?”   沈北自然是记得。   萧长平道:“阿芙蓉这件事情我向皇上禀报之后,皇上十分重视,便让人去勘查边军,而后发现,边境果然有所异动。”   沈北不由挑眉:“要打仗了?”   萧长平却是摇摇头:“眼下倒还不至于,只是总要戒备着,以备不时之需。”   萧长平这么一说沈北算是反应过来方才那位张大人说的兵部的一笔烂账是什么意思了。   要打仗自然便要往兵部补款,补款之前必定要核实兵部原本还有的账目,想必是这兵部的账目核实起来非常困难,如今这补款一事就被卡住了。   沈北心中了然,问萧长平:“所以兵部的历年账目与实际账目有多少?全部都要核对过吗?”   萧长平点点头:“兵部的账目往日做的稀里糊涂,如今一查,错漏大半,你跟我过来。”   旁边人多多少少看着萧长平与沈北说话,一个个看的云里雾里:“这位是谁家的少爷?都认识吗?”   “不认识啊,但看王爷对他态度,好似不一般呐?”   “难道是专门为此次核算兵部的账目请来的救兵?”   “不会吧?看着也太年轻了。”   张大人却感觉此人看着有点儿眼熟,但是真让他想,如今他头昏脑涨却想不起来了。   紧接着,沈北跟着萧长平到了一个巨大的书架面前,沈北看那书架,上面放满了大大小小的册子,萧长平随意拿下一本来,放在沈北面前。   沈北一看,只见上头不止有兵部的各种进账,而且还有损耗,关键是,不知道是不是兵部那位管帐的不会写帐,这账目记得是一塌糊涂,好比今日新进了一批长枪,之后损坏多少,后补足多少,写的十分含糊。   这说是账房不会记账都是轻的,只怕萧长平要查的,是这兵部巨大的窟窿到底是谁捅的,说白了,他要差兵部贪墨的问题,否则边关一旦有事,这边贪墨问题不解决,物资到不了边关,只怕是要出大事。   沈北看的皱眉:“这烂账,王爷让我看?”   萧长平点点头。   倒是真看得起他。   沈北看着萧长平那样子挑眉,他看看手中账目:“我先前说了替东哥儿争一个县主的封赏来,如今,当然也不会拒绝,此事交给我,三日之内,会让王爷看到成果的。”   萧长平听着沈北的话,看着他淡然的模样:“只要三日?”   沈北随意翻过一本账目:“让王爷手下的人来帮忙吧,只要是个识字的就行,不必会算数,我只要一些数字就可以,这一堆废话不需要。”   他说的仿佛轻松至极,萧长平颔首:“本王知道了。”   于是户部的人便看着萧长平喊了好几个小厮进入其中,他们眼下一个个看账目看的眼花缭乱,看着萧长平带着小厮入内一个个都直叹气,王爷只怕也是找不到更多法子了吧?   这兵部的账目难弄啊,不能找一般的算账先生过来算,只能他们自己动手,关键户部这么多人加起来,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整理完这兵部的烂账,如今看着萧长平俨然是病急乱投医了,连小厮都找过来算账了。   这还怎么搞啊?   沈北一说,萧长平自己当然也帮忙,只看见沈北自己飞快的阅读那些账目,有些地方含糊不清的,他便做一个古怪的记号,然后没有障碍的继续往下查,一本写完,他那自己手下的纸上写满了萧长平看不懂的古怪符号。   亦或者是文字?   萧长平看不懂,只是看着,他抿了抿嘴唇,这些文字,他尚且看不懂,沈北又是从哪儿学的呢?   萧长平原本从来不信鬼神,张昊初次说起异星之说时,他当时便有感,于是不想让沈北暴露在张昊面前,后来,这件事情成了他与沈北不戳破的一件秘密,他问了表面的,沈北会造成天灾吗?沈北说不会,他信他。   此事便就算了。   沈北算着账,对于他来说,这账虽然做的烂,但是算起来却很容易,因为这里的人记账都十分粗暴,只要口算,他就能算清楚这玩意儿,这也是他一开始看一遍账目就知道他手底下的掌柜中饱私囊的原因。   沈北这一算,就是一上午,到了中午的时候,他旁边的账册已经堆积如山,萧长平看的惊讶无比,他走过去,看一眼沈北算好的账目。   沈北在每本账册后面贴了一张纸条,上面写了这本账目的进出,整一本册子,他总结完了就是一张纸条那么多,只见他写的精简非常,萧长平一眼就能看出这账目中的问题来。   萧长平又拿起一本,果然又是一样精简的描写。   沈北一上午做的账目,竟然堪比户部那些官员做七八天的那么多!   萧长平看着沈北眼神一变再变。   那边张大人正好过来,看着沈北这边的情况他目瞪口呆:“这,这么多都是这位小兄弟做的吗?”   沈北这时候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萧长平先前也在看账,这会儿注意到了,转身给他拿了壶茶,递到沈北面前。   沈北喝了茶之后干燥的嘴唇好了许多,他冲着张大人点点头。   这会儿张大人已经在看沈北做好的账目了,他看得不敢置信:“这,小兄弟写的好精简,而且做得这么快?这些账目都正确吗?”   确实,沈北的速度太快了,很难让人相信,他能在一上午的时间里做出这么多的账目来。   沈北想了想,他停了笔:“不如你自己算一遍看看。”   张大人这人有些憨,寻常人听到这样的话,只怕是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张大人一听,立刻跃跃欲试。   沈北便趁着这个机会休息了一下,端着茶,他喝了起来,而后他就在那儿看着张大人算账。   张大人算账在这户部的一群大人中算是能干的了,但是小小一本账册,他足算了大半个时辰,才重新将他算出来,这种进度,也难怪折腾了个把月还没有将那些账册折腾完。   但是张大人也管不上自己算的慢不慢了,他看着自己算出来的结果,再看看沈北算出来的结果,他激动起来:“王爷!王爷是打哪儿找来这样的能人!这位小兄弟真是厉害极了!他这账算的是分毫不差啊!”   他这一激动,立刻就去外头喊外头的大人一同进来。   一时间,外头一群户部的大人涌了进来,这些大人年纪有大的也有年轻的,这段时间都要让这账本折腾的头发都掉光了,张大人这么一嚷嚷,都看过来。   而后一个个看着沈北做的那账,确定正确之后,一个个看着沈北眼睛都要发光了。   萧长平看着张大人那样子本是有些愉悦,可这会儿这么多人涌进来,一个个盯着沈北看,他一开始只是有些不舒服,眉头微微的皱起来,没一会儿,他那脸就有点儿了,直到一个小官的手都要碰到沈北,萧长平在一片询问沈北的声音中清了清嗓子。   他这一清嗓子,其他人顿时也不出声了,一个个冲着萧长平看了过去。   萧长平便走到沈北面前。   沈北娇小,刚才还坐着,如今穿着一身汉子的衣裳,看着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这一群人围着他,总感觉他像是被一群食肉动物盯上的小白兔一样。   萧长平心里平白有了一股子危机感,走过去便将人拉了起来,而后他自个儿在沈北身前一挡,看着各位大人道:“这是本王门下的客卿,他胆子小,诸位大人这样,实在是会吓着他的。”   其他大人听着这话,看看萧长平身后的沈北,觉得王爷这会儿的架子,有些像是看着自家的崽子在外头受了旁人的欺负。   看着沈北那年纪,细细思索了一下,觉得,平西王爷应该没这么大的私生子吧? 第150章 族谱(一更)   萧长平这会儿想不到他这一挡在旁人眼里看来有些别样意味,但是其他人想着哪怕这人真是王爷的私生子也无所谓,这人有这样的大才,眼下这个时候,简直是救苦救难活菩萨啊!   张大人立刻冲着萧长平行了一礼:“王爷,这位小兄弟好生厉害,我们这儿竟是没一个人比的上他的,此事耽搁已经许久,不知道能不能请这位小兄弟将他如何整理账目的方法教给我们?”   萧长平略一思索,回头看了一眼沈北。   沈北道:“我倒是能教,只怕,学起来有些困难。”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沈北倒不是大方,只是,教了人,他这些就不用亲自算了,乐的偷懒。   沈北这话一说,这在场的一个个都表示:“没事儿,我们能学!”   文人嘛,大多都有些恃才傲物的,只不过是严重不严重的问题,沈北这一来一下子干了这么多,本来就招人眼了。   他这一来,倒显得整个户部的人都不那么有用了。   这会儿他再这么说一句,实在很能让人引起逆反心理。   那心眼儿小点的,都觉得,你虽然厉害,可你也不能看不起人呐,这自己有好方法藏着掖着不说便罢了,说他们学起来困难是个什么意思?   沈北哪儿看不出他们的意思,但他觉得无所谓,因为他本也不打算好好教学,以这账目的程度,以及这帮人的文化程度,你总不能教他们公式还有XY吧?   当然只有普通的加减乘除,而且阿拉伯数字还不能教,只能教一点儿简化的变通过的玩意儿。   沈北看着他们又淡淡的看一眼萧长平,而后大手一挥,写了一张东西,放在所有人面前:“将这份东西背出来,而后我再教各位如何运用。”   张大人接过沈北写的那张东西,其他大人也一股脑儿的凑上来,看了一会儿:“这是什么?”   沈北道:“九九乘法表,基础算数。”   “……”其他人面面相觑,看着这所谓的九九乘法表,张大人缓缓念:“一二得二,二二得四,二三得六……九九八十一。”   他全部读了一遍,其他人也都听着,这也算老长一段,但是毕竟在场的都是精通算数的人,很快也能理解这九九乘法表的妙处。   萧长平自然也能理解,这乘法表张大人读出来,他瞬间茅塞顿开,也知道难怪沈北算东西这么快,方才那些账目,在他脑子里那都是数字,那些在沈北看来,不过是最基础的东西,他算账当然快!   而那些大人不由一个个眼睛放光,其中一个年长的站出来,拿着沈北写的这张乘法表看着沈北眼睛都在放光:“这,这样高明的算术法,小兄弟真打算传给我们吗?”   沈北道:“我给王爷,王爷要给你们,便给你们。”   这话听在别人耳中,纷纷感叹这位小兄弟会做人呐。   这要是直接说给他们,那人情他占,可他毕竟是王爷带来的人,这么一说,只怕在王爷那儿就落不下什么好,但他说他将这算术法给王爷,那便是献给王爷,由王爷再赏赐给他们。   这兜了一圈,意义可就不一样了。   这些人在那儿心里盘算着沈北这人年纪轻,又有大才,看着又会做人,实在是个适合交好的对象啊。   他们哪儿知道,沈北这会儿想的其实没这么复杂,他有心思,可眼下他的心思不过是……   “我将这算术法教了,可抵得上东哥儿那个县主的头衔了吗?”   左右,他其实就是不想麻烦了,本来若是不教,他自个儿还得来户部好几天,这会儿这么一来,那教给他们了,再回头教一下他们怎么应用,左不过一天的事儿,等这些大人将这算术法能熟练运用了,自然也用不上沈北了。   他不用来三天,意味着,他不用起早,何乐而不为?   萧长平在他爽快拿出算术法的时候就想到这个问题了,这会儿听着他果然这么问,简直有些哭笑不得。   他眼睁睁看着沈北,见的表情淡然的很,他难道不知道,这算术法是多厉害的东西吗?   这样随随便便就给了?   不,他其实是知道的,他只是无所谓其他人知不知道他会这些东西,毕竟,看他手段,这算术法,不过是其中一项在他看来无足轻重的东西。   萧长平曾经因为看到沈北对王先生时候那手段对他有了兴趣,如今看着沈北,只觉得他越发神秘,整个人仿佛是个谜团,勾的人抽丝剥茧,想要越往深处探寻。   他看着沈北白净的一张脸,他眼眸低垂着,他能看到沈北的睫毛,低垂眼眸的时候,颇惹人怜惜,但是他知道,一旦他真的看着你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无法挪开视线。   沈北问了,萧长平没有答,他便缓缓抬眸,再看萧长平一眼,却看到萧长平痴痴看着他。   他只这样看着,竟然是看痴了。   沈北往后退一步:“王爷,还未作答。”   萧长平笑了笑,这笑,带着一分宠溺,不多,确实实实在在的宠溺,他道:“自然能抵上。”   沈北十分干脆:“那我一会儿解决了那些大人的问题,就回府去陪着郎君与东哥儿了。”   萧长平看他在意沈郎君与沈东是真心实意,眸中不由柔和一些:“如今他们住在王府,等武阳伯爵府的人过来,只怕要些时候,对于东哥儿的县主府,你是想立在京城,还是……”   既然答应了这县主的事儿,那县主府的事儿自然也要提上日程来,这选址倒成了问题了,如今这沈郎君显然与将军府闹的不愉快,到时候是住在京城还是随着武阳伯爵府的人去青州尚未可知。   萧长平想了想:“不如等到时候武阳伯爵府的人来了再做打算吧。”   沈北听着萧长平这话没有异议,之后陆陆续续有些大人背完了乘法表,之后请教沈北一些问题,沈北看着指点,教会了一个之后,其他人自然也就有了别的询问的人。   此事的效率一下子因为沈北的安排上去了,萧长平见沈北想回府,索性与他一道回去。   那边沈郎君与沈东在府上安分的很,他知道眼下自己的名声必定不好听,入了王府,不想给沈北添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只等着将军府的休书送过来,此事算是了结。   休书倒是送来了,送来的人,却是沈长老。   一般事情不会出面的沈长老,先前入了将军府,如今居然还来送休书?按说休弃与和离不同。   和离是好聚好散,能在双方族中长辈的见证下一同写下和离书,人手一份,不至于有什么太大的纠葛,但是休弃就不同了,只消一份休书,沈郎君便得被赶出将军府去,和离的哥儿虽然让人议论,但还没什么大关系,日后也容易再寻婚配。   但是被休弃的却不同了,地位从此低下不说,还容易让人诟病。   如今沈长老来了,休书送到沈郎君面前,开口就是一句:“按照王君所说,东哥儿得了县主的名号,要搬出将军府是可以,但是他的名字,不能挪出沈家族谱。”   沈郎君伸手去接那休书,听到这一句,那手顿在半空中,愣是怔住了:“你说什么?”   这名字不能挪出沈家族谱与挪出去,那是完全不同的。   挪出去了,此后沈东与将军府再无任何瓜葛,但是不挪出去,就算沈东是县主,沈郎君与沈将军和离了,那以后沈东的婚事,还得将军府来安排,说白了,只不过是不住在将军府,其他的一切,都还得听着将军府。   “我不同意!”沈郎君此前走的时候由沈北带着走的,颇为干脆,毕竟离开住了这么多年的将军府,情绪上又因为先前被人强迫的事情缓不过来,他只想着将沈东带离将军府了。   居然忘了这一茬。   他哪儿知道,这事儿本来是这么结了,可当时沈将军却出了一件事情。   沈郎君被休弃,他本是掌管着府上财政之事的人,这些年,将军府上这大房有韩侍君与两个少爷,这两个少爷,其中大少爷爱赌,花钱如流水,府上账房看着他都害怕,往往被提了银子,日常开用不够,沈郎君多少会那嫁妆补贴一些。   可这会儿沈郎君这被休弃了,那府上这些事情就得交接,他一走,这将军府的权柄便落到了赵氏手中。   赵氏这一查账心里便惊了,这府上的空缺先前有沈郎君自个儿补着,这会儿落到他手里,难道要让他补全吗?   这当然是不行的,于是赵氏立刻去找了沈将军,当时沈长老也在,毕竟也是为了将军府。   沈长老便当即说,这沈东不能挪出家谱。   按理说即便是郎君被休弃,这嫁妆将军府也是不能吞没的,吞没嫁妆这事儿实在容易让人诟病,传出去不太好听,但是沈东那族谱没有挪出去,这嫁妆留的便名正言顺了。   毕竟,这阿么的嫁妆贴给孩子那是名正言顺的事情,就说一句沈郎君的嫁妆是将军府留着,日后给沈东的,那外人也不会说什么,眼下沈东年岁还小,先填了将军府眼下账目上的空缺,等沈东出嫁,又有谁知道他嫁妆多少呢?   作者闲话:  作者说:因为先前修改过章节,给大家造成阅读障碍不好意思啊,在这里道歉了。 第151章 在意(二更)   沈长老看沈郎君不接那休书,像是要与他争辩的样子,他道:“此事也由不得你,因为此事,就算是平西王爷在这儿,也不能在这大规矩上说出什么错来,你心里应该清楚,沈东是将军府的孩子,就算你走,他依然是将军府的血脉,他可以离开将军府,以你现在的名声,你想都不要想,此事你拿了休书,以后,你要带着沈东便带着沈东出去住,将军府不会阻碍你半分,沈东的婚事,毕竟,也有王君在,难道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沈长老这话说的不算胁迫,他看着沈郎君,就等着他自己做决定。   而沈郎君先前没有想到这一茬,如今听着沈长老所说,他心里是明白的,沈长老说大规矩在那儿,其实没什么错。   没有哪家夫郎被休弃了之后能带着孩子离开的,他能带走沈东,全靠了沈北那一句县主,换言之,能将沈东带在身边教养长大,已经是很好了。   沈郎君抿了抿嘴唇。   这时候,沈长老又从袖中拿出一封信来:“你若想通了,便签了这份合约书。”   沈郎君接了那合约书,只见上面清楚写着,只要沈东的名字不在沈家族谱上挪出去,那将军府便会对外澄清沈郎君此事是被贼人强迫,沈东也可以留在他身边,等到了适当年纪,将军府不会干涉沈东出嫁事宜。   看起来,已经是将军府做出的最好的让步了。   至少,不会让他们父子分离。   沈郎君看着这份合约书,再看看沈长老,紧接着,他抬手,接了休书。   他一手休书,一手合约书,最终看着不远处的沈东,咬咬牙,签了。   等沈北回来的时候,沈长老正与沈北还有萧长平擦肩而过,沈北看着沈长老眯了眯眼睛。   萧长平看着他那表情便察觉有异:“怎么?此人有什么问题?”   沈北摇摇头,却是加快了脚步。   萧长平看沈北的模样,跟着他加快了脚步。   等到了客房,沈北看着沈郎君在与沈东说什么话。   沈郎君看着沈北过来还带着萧长平,今日早上这一出他是不知道的,眼下看着他们过来,还以为他们没出过门。   沈北直接道:“沈长老来做什么?”   沈郎君说起这个就叹了气,而后将先前沈长老的来意说了一遍,又拿出那一式两份的合约书道:“我思来想去,此事无解,我这名声倒不算什么,只是若要东哥儿脱离将军府,只怕是王爷开口,传出去也不好听,所以此事只能……”   沈北结果沈郎君手中那合约书看了一眼,看完之后。   “那阿么当初在府上留下的银钱,他们没有说什么吗?”沈北在沈郎君还没说完的时候就打断了他的话。   沈郎君一顿,这会儿他反应过来了,他毕竟是这些年都操持府上事情的人,自然知道这阿么嫁妆留个孩子的道理,如今一反应过来,他整个人气的发抖:“他们这哪儿是要留着东哥儿,他们这是,要留着我的嫁妆啊!”   沈北看着沈郎君这副样子缓缓蹙眉。   沈郎君这会儿反应过来了,气的简直要撅过去。   沈北看着他那样子,靠过去拍拍他的背脊。   萧长平听得都皱眉。   这朝中重武轻文,将军府地位高,当初沈北能嫁过来,自然也是因为皇帝重视武将的原因,如今萧长平正在查兵部的烂账,听到沈郎君说将军府要吞没他的嫁妆,此事实在让他心情好不到哪儿去。   他看着沈北,只看沈北那眉头皱起,手上动作轻缓。   萧长平见他盯着沈郎君那懊恼样子,显然不是觉得这件事情难办,而是看着沈郎君那样子,有些心疼。   从前,他觉得沈北这人没心没肺,因此每当他有所表示的时候,沈北出口伤人,他心情无奈又郁卒,他一直接触的沈北是机智的,是果敢的,做事雷厉风行的,他心机手段样样不缺,哪儿见过他如此心疼人的模样。   萧长平先是一顿,紧接着心头突然涌起一股子莫名的渴望。   他先前察觉自己的心意,对于沈北如今对他没心没肺的样子,无计可施,唯有慢慢来,想着他好好对他,总有一日,沈北总会对他有所回应。   如今看着沈北心疼沈郎君的模样,他渴望的,便是沈北也能这样心中有他啊。   沈郎君能做到是因为什么?   是因为他无条件的对他好吗?   他也能宠着他,只是,他宠着他,总归是有限度的,好比这次,沈北用了他的名义要了县主这个名声,他纵着他,不会去驳沈北的面子,但之后为了拉近与他的关系,便让他入户部帮忙,虽说是有来有往,但是这样是否不够亲昵?   沈北与他的关系,并没有因此被拉近。   但沈北与沈郎君的关系却很好。   而沈郎君,萧长平之后自然让红卯去了解过事情的真相,沈郎君不为自己名声,只考虑两个孩子,这种无条件对两个孩子好的方式,是否就是拉近与沈北关系的关键?   是不是但凡他无条件对他好了,不论什么事情,他都主动替沈北办了,他对沈北的好多到沈北想还,也没办法还的时候,沈北心中便如同有沈郎君一样,有他?   萧长平这么一想,突然开口道:“此事郎君不必担忧,本王有办法解决。”   沈郎君本在懊恼,自己竟然这么蠢,没有想到这一出,签了那合约书,听到萧长平这一句,他面露苦笑:“王爷不必开这个口,如今合约书一签,此事盖棺定论,王爷若是强行去将军府要回我的嫁妆,只怕对王爷名声有碍。”   沈北却挑眉:“王爷是说……”   萧长平看他那表情,显然是与他想到一起去了,他只心念电转,沈北便与他想到一处。   不必解释,萧长平只开口道:“先前我与王君便在商议这东哥儿县主府在哪儿选址,东哥儿这县主的名位是本王讨的,按说县主的身份,没有对朝中有所贡献是得不了的,所以,东哥儿虽得了这县主名号,却不享朝廷俸禄,自然,这县主府,朝廷也不会拨款建造。”   沈郎君听着萧长平这话看着沈北:“王爷的意思是?”   沈北道:“王爷的意思就是,他们要东哥儿的族谱留着便留着,东哥儿是将军府的孩子,他得了县主的名号要分府,朝廷不出这银子,将军府该出。”   沈郎君听着:“可是县主也不是一定要分府的啊……”   毕竟不是如湘君这样出嫁的长君,县主这个封号对于外人来说只是个封号,有御赐的府邸那是最好,但若没有,要自己建府,从前也有先例,这县主不分府。   沈郎君还是着急:“若是这样,他们以东哥儿做要挟,不让我带着东哥儿出府怎么办?”   沈北却笑起来:“您不是签了合约书了吗?”   沈郎君愣了。   沈北道:“您签了合约书是好事,如今这将军府,只怕是不止要将您的嫁妆吐出来,还要大出一回血了。”   本来若是没有这份合约书,眼下沈郎君将沈东带出来,他们要求沈东的名字不能挪出族谱,确实,按着规矩,即便是萧长平开这个口都不合适。   毕竟,这是将军府的家事,他萧长平若是仗着自己是王爷的身份插手人家的家事,虽然也可以,总归落人口实。   但是如今就不同了,将军府出了个昏招,为了沈郎君的嫁妆,愣是搞出这么个合约书来,沈郎君还签了,一式两份,这合约书便是将军府承认沈东是将军府的人。   而且,本来将军府倒是可以强行不建这县主府,将沈东留在将军府,可是这合同一签,那就是将军府自愿沈郎君将沈东带走,在县主府生活。   县主府朝廷不拨款建造怎么办?沈东既然是将军府的人,自然只有将军府出钱来造这县主府了!   沈郎君听着沈北这一番解释,先前心头那郁卒瞬间没了,他简直要喜极而泣,他看着手上那合约书,刚才他气的想撕了,如今他小心翼翼折好收起来。   这东西如今可是凭证了,到时候就怕将军府不给钱,如今是他们自己要他签这合同的,可不是他找上门去的。   将军府的人这会儿还想不到,他们好一番算计,竟然成了偷鸡不成蚀把米。   沈郎君心思定了,这事儿虽然有合同,到底之后还得萧长平撑着,将军府才不敢乱来,沈郎君看着萧长平道:“又要麻烦王爷了。”   萧长平道:“郎君客气了,郎君是阿北的阿么,便也是我的阿么,都是一样的,本王帮忙是应该的。”   沈郎君听着萧长平这一句,看着沈北与萧长平站着,两人一个高大威武一个俊逸非凡,看着登对无比。   若说如今唯一让他欣慰的事情,便是看着沈北与萧长平两人果真感情融洽。   沈郎君不知二人其中纠葛。   沈北却听着萧长平一声阿北挑了眉,萧长平何时,喊过他阿北了?   而且,他这态度实在太过热情,从前萧长平有这么热情过?   萧长平对沈郎君,从前并不很尊敬的,也不过是规矩上的来往罢了。   沈北哪儿知道,眼下的萧长平突然想改了先前那温水煮青蛙的法子,眼下他只想着,对沈北好点儿,两人再亲昵点儿,沈北是否就会如同在意沈郎君一样,在意他。 第152章 哭穷(一更)   沈长老带着合约书回将军府的时候,首先松了一口气的是赵氏,赵氏如今管着将军府,这要是让他自己填银子给将军府,他的嫁妆可没有沈郎君来得多,如今这合约书一签,即便是沈郎君反应过来了,想要到府上来拿这嫁妆了,此事也算盖棺定论了。   毕竟,字是他自己签的,与旁人无忧。   此事赵氏觉得尘埃落定,万万没想到,没多久,一份萧长平的手谕就送到了将军府,说是让将军府出银子建县主府赵氏看到手谕的一瞬间简直天崩地裂,赶紧找了沈将军。   “此事定是沈北在从中作梗,眼下要怎么办?”   沈将军看着那份平西王的手谕。   如今皇上不在京中,一应国事全部由萧长平代理,眼下这种时候,难道要去做那个出头鸟与萧长平正面对上?   沈将军看着赵氏那慌张的样子,倒是想到了沈郎君,他这些年将府上的事情打理的井井有条,从前倒不觉得,如今这赵氏刚接手,这时不时就有事情要问他,当真是令人不厌其烦。   沈将军道:“你自己看着办就是了,内务之事,莫非还要我指点你吗?”   赵氏眼珠子都要瞪出来:“将军这话怎么说的,这府上的事儿我是义不容辞,可说到底,我是二房郎君,而且这烂摊子可是从武氏手上接过来的,他自个儿没本事抹平这府上的账目,如今出去了,要我去哪儿找银子来填上府上这窟窿?“   沈将军看着赵氏那为了银子闹腾的样子实在觉得他市侩的很,沈郎君虽说这人不得他心,可府上的事情没有让他操过心,先前不甚在意,如今沈郎君不在了,沈将军看着赵氏倒是想起他来。   只觉得自己好笑,平白想起他做什么?他与外人私通就算是被强迫的,那也不干不净,休书他写了,一点儿都不觉得可惜,如今才发现,府上这事儿,倒缺个得力之人了。   沈将军看着赵氏颇不耐烦:“他要府上的银子,你便问他要县主府建造的明细,看着不顺眼便驳回,多驳回几次,银子左右在你手里,你还不知道怎么办吗?”   赵氏看出沈将军那不耐烦的样子了,心里简直觉得沈将军这人不可理喻,先前沈将军对沈郎君与韩侍君那冷漠的态度他也是看出来了。   这人,他不在意夫郎不在意自己的孩子,素日里也没听着沈将军刻意结党营私,他是大将军,可简直仿佛无欲无求一般,他到底图什么?   赵氏心里留了个心眼儿,但到底没有多想,因为沈将军说的还是有道理的。   赵氏想想,按照沈将军所说的,眼下这县主府也不过口头上一说的事情,要办起来,只怕颇费时间,他且口头上答应了对方要建府也无妨,等到时候让他们拿出明细来,他只管看着不批,就说对不上账目,让他们再等等,拖他们一拖。   此事虽然眼下将军府在下风,但银子到底已经在他的口袋里了,要让他从口袋里掏出银子,可就不这么容易了。   赵氏这么一想,茅塞顿开的下去了。   而后王府的沈郎君便收到了将军府的回信,沈郎君收到回信的时候,沈北与萧长平正在书房,浮玉当即来报。   沈北便站起来,萧长平道:“等一等,我与你一道去。”   沈北看他手上还有未处理完的事情,但他这么说,应该也快了,索性也不急这一时,便等了等他。   萧长平处理完手头未完之事站了起来,到了门口,十分顺手的牵起沈北:“小心脚下,走吧。”   浮玉在前头:“……”   这好好走着,王君又不是有了身孕,怎么王爷突然就体贴起来了?   沈北看看萧长平牵他那手,也不抽出来,两人就这么到了沈郎君那儿去。   沈郎君看着沈北也萧长平相携而来,知道他是得到消息了,也不避讳,把将军府送来的信给沈北递过去。   沈北看着挑眉:“倒是真不要脸了。”   萧长平看着沈北手中拿的信也是挑眉。   这将军府明摆着就是要拖着这事儿,这信上说的明确,如今将军府换人管理中馈,接手起来比较缓慢,因此这县主府的事情,还要沈郎君自己先垫付一下银两,先将这县主府建起来。等建起来之后,再整理一下账目,将军府再酌情给沈郎君出这笔银两。   说的倒是好听,但左右眼下是不想出这银子,沈郎君真要是等县主府建完了回头去找他们要银子,难保回头将军府不会干出什么倒打一耙说他们谎报账目多去将军府要银子的话来。   左右眼下沈郎君是看透了将军府的行事,这种事情,他都觉得他们做得出来。   沈郎君皱着眉头。   沈北却笑了。   沈郎君看沈北笑了,道:“北儿,你有办法?”   沈北上辈子没少对付那种不想出钱却想牟利的人,这点事情是小事,不必花什么心思,左右将军府是拖着,明面上拖着的事儿,好办。   沈北道:“这有什么?他不要脸,我们何必端着架子呢?直接上门哭穷,就说眼下手头没有银子,这沈东的事儿,自然是不能从王府支银子,他要你先自个儿垫着银子,你就上门去讨嫁妆。”   沈郎君听沈北这么一说反应过来了,是啊,先前是他自个儿想岔了,总想着沈东这名字不从沈家出来他那嫁妆是要不回来了,但是如今这样子,他们不仁就不要怪他,如今他人都拿了休书了,也无所谓这脸面不脸面的事儿。   左右这嫁妆本来就是沈郎君的,他眼下用来给沈东用,便是将军府再有什么说辞,也说不出来。   萧长平看着沈北那说话时候的狡黠样子笑了笑,若不是当着沈郎君的面,他真想捏一捏他那脸颊,看着他如此模样,不知怎么,他就很想这么做。   不过到底说:“此事不必郎君出面,将军府如此行事,让我手下红卯去办此事就行了,红卯去办,相信将军府不会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萧长平都用到幺蛾子这个词来形容将军府了,可见他也确实是有些看不上将军府如今的手段。   沈郎君颔首,不再说什么。   萧长平既然开了这口,自然是红卯去将军府走一趟,红卯是平西王身边得力的人,这点不少人知道,先前送手谕的时候不是他去的,如今却是他来了,红卯入了将军府直接见了沈将军。   红卯一脸笑嘻嘻的将一封信送到沈将军手中:“将军啊,王爷的意思便是这个,这都第二回 了,将军府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其他问题了吧?”   沈将军一看萧长平这回这封信,先前他倒是想着沈北即便是得宠,此事毕竟与平西王关系不大,也没有什么利益冲突,一个县主的位置,已经到了极限了,平西王哪儿会再帮什么忙,如今却看着平西王简直是不予余力的再帮助沈北。   可见沈北在平西王心中,果真是有地位的。   沈将军接了这封信看着红卯,他是场面人,面上自然也是看不出什么来的,直看着红卯笑道:“还请去回禀王爷,此事我会交代下去的。”   沈将军这一句,便算是应下之后将军府不会再折腾什么幺蛾子了,当着红卯的面说这句话,若是之后再闹出什么,可就是打自己的脸了。   红卯听了这句点点头,索性做事做到底:“回头我再来,将沈郎君的嫁妆清点一番,而后一道送出府去。”   他说到这里笑起来:“不是奴才多嘴,只是这县主府,按说该是将军府出银子建的,这郎君硬气,自个儿想拿着嫁妆填了,也算给将军府减轻一些负担,你说是不是沈将军?”   红卯这话说的够损的,眼下都看出来将军府就标着沈郎君那嫁妆去的,他还说出这种话来,这一句话,即便是沈将军听着,也是面色一顿。   红卯点到为止,话说到这儿也就够了,总不能太得罪人了。   这点规矩红卯还是懂的,他这厢回去回禀。   那头沈将军立刻喊了赵氏过来,赵氏正想着此事解决,也好着手整理将军府,结果让沈将军一个噩耗弄得心里一咯噔:“这,咱们折腾了这么一圈,就是不想他来要回这嫁妆,如今他这明目张胆直接来要嫁妆,就不怕到时候将军府不给沈北安排好的亲事吗?”   沈将军听着冷笑:“这话,你去同王爷说吗?”   赵氏听着直咬牙,可又无奈的很。   这事儿是将军府算计着沈郎君的嫁妆,这人都休了,折腾了这么许久,还以为终于这嫁妆能吞下了,结果一波三折,这到嘴的银子,又让他吐出去。   赵氏心里简直一百个不舒服,这没吃到嘴里就罢了,吃到了又让他吐出来,这不是剜他的肉吗?   心里难受的要命,但沈将军都说到这份上了,就算牙齿咬碎了,也只能血吞。   先前还想着沈郎君这嫁妆多,到时候自个儿吞下点儿也无妨,毕竟,沈敏这成亲的日子,就在眼前了。 第153章 娇媚(二更)   沈将军发了话,赵氏也不敢在这嫁妆上动手脚,他到底也是小心谨慎,这节骨眼上,总归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是赵氏说着嫁妆留下就能留下了,左右他这账目交到沈将军那儿去,不必他自己去填这府上的坑就好。   沈郎君不多时便收到了他当时的嫁妆单子,连带着过来的,还有白琴。   白琴看到沈郎君的时候眼眶都红了。   沈郎君看着白琴叹了口气:“这几天委屈你了。”   白琴摇摇头:“奴才知道主子自己不容易,如今好了,这嫁妆出了将军府,还有当初陪嫁的侍从,也都从将军府出来了,如今都供主子差遣。”   沈郎君点了点头,此事便算是知道了,接下来便是等了。   等武阳伯爵府的人过来,他出嫁至今,如今被休弃,怎么说,也得见一见家人的。   也不知,家人会有什么态度。   沈郎君想着,心里有些忐忑。   青州到京城路途遥远自不必说,沈北与萧长平毕竟都是大忙人,各自有各自的事情要忙,沈北不能时时在府上陪着沈郎君与沈东,于是安排了竹柳跟在沈郎君面前,这便是让竹柳护着沈郎君的意思。   他自个儿则出了王府,易容之后,去了一趟秦楼。   却不知道,这一趟,却是去的巧了,先前他顾着沈郎君的事情,有两日没有到秦楼去看一看了,不曾想,今日一来,只看到秦楼门口好些个凶神恶煞的人,一个个手里头拿着木棍,他们也不说什么,只在秦楼前头站着,但凡是有人想入秦楼,便在门口瞪那人一眼,如此一来,这要入秦楼的,一个个都不敢进去。   沈北看的挑眉。   正在这时候,只听得旁边一个人道:“这秦楼到底怎么回事儿?今日怎么有这些个凶神恶煞在门前拦路?还做不做生意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听说是锦文布行那位周少爷在找什么人,就派着这一群凶煞在门口挡道,也不知是不是有打扰秦楼做生意的意思在里头,总归,这得罪了周少爷的人,应该就是秦楼里头的人。”   “那秦楼的人也不管管?虽说这周少爷也不好惹,可这么都打上门来了,总归不会做缩头乌龟吧?”   “先前便有人来劝过了,那些人只说是找人,这大街上找个人,也不是什么犯法的事儿,这些人只是凶神恶煞了些,又没打人又没骂人的,这报官又不妥,让护卫赶人,也不算太妥当,于是就这么僵持着,也不知道这秦楼会怎么处置呢。”   “听说这周少爷霸道,没想到果真是霸道,这秦楼虽然眼下风头盛,总归锦文布行是生意场上的前辈了,只怕是不好得罪。”   沈北听着这些人一言一语的,就在这时候,只看着一个人缓缓从秦楼走出来。   这人是个书生模样的人,看着颇和气,长得十分清俊,笑起来的时候,便让人感觉很有好感,这人走到那领头的人面前,这方才看热闹的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   有人问:“这人是谁?秦楼的老板?”   “不知道,不过眼下秦楼是他管着,人称一声肖掌柜,总归是个人物,他看样子是打算处理这些人了,也不知道他打算怎么处理?”   “这人看着倒是和善,估摸着是给些银子打发吧?”   肖掌柜笑着冲着那领头人道:“我知道诸位这儿是为什么,若是为了银子,我这儿有一百两,给兄弟们分了,此事到此结束,诸位兄弟看着如何?”   那领头的听着肖掌柜一出手就是一百两眼睛都要瞪出来了,却见肖掌柜身后那个下人果然端着个托盘,托盘上,正放着一百两。   这领头的从周公子那儿拿了五十两,周公子就让他在这儿什么都不做,带着他这群兄弟给秦楼挡生意,也就是发泄发泄之前被赶出秦楼心头的火气罢了。   如今这银两多了一倍,这领头的突然动了个心思。   他这银子拿了,回头再去周公子那儿交差,只说对方给的银子比周公子高,不知道,周公子愿不愿意多出点儿银子给他们兄弟呢?   这么一想,领头的立刻笑嘻嘻的收了这银子:“这位掌柜的客气,我与兄弟们这会儿就走。”   肖掌柜便让人将银子送上。   这旁边的人看着一个个直叹:“这秦楼的掌柜看着真是好欺负的很呐,这往门口一杵,他也不赶人,这事儿就送银子了解了,要不我也去门口站着拦人?他会不会也拿一百两银子给我?”   旁边那人损他:“你也不看看你的身板儿,你值一百两吗?”   沈北没有在听着二人互相调侃,他脚尖一转,便往秦楼去,那边肖掌柜正要回去,便看见沈北。   肖掌柜看着沈北缓缓走来,脚步顿了一顿,而后冲着沈北缓缓走来,他比沈北高了许多,走到沈北面前,语气却是淡淡的:“请进。”   沈北只淡淡看了看他,与他入内:“周瑾找上门来了?”   肖掌柜点点头:“也不算出乎意料,他本就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先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落了他的面子,总归,他看你不顺,今日这些人,说是挡着生意,也有堵着你的意思。”   沈北点点头。   肖掌柜引着沈北入了一个包厢,立刻有人奉上茶点,肖掌柜拿了一本书册入内,他入内的时候,沈北面纱摘了,捏着一块糕点慢慢悠悠。   肖掌柜看吃的斯条慢理,眸中闪过一丝暗色。   沈北眼下的样子,与他头一回见沈北的时候,倒是很像。   若是放在十天前,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成为秦楼的掌柜,可沈北一句话,他就成了。   他与沈北头一回见面,是在十天前。   那会儿,他还是个被人扫地出门的落魄子,他是个书生,穷书生,写的一手好字,一身好文采,可当初考试的时候,因被人诬陷作弊,后来,被人弄得此生不能参加科举,一辈子没有出头之日。   秋闱在即,知道他经历的,无不笑话他,前些日子,秦楼设了状元榜,那状元榜设了之后,他为了挣钱便在秦楼与人比拼文章。   他用个假名字,高挂在状元榜上,只想着领那榜首的银子,却被人戳穿他的假身份。   于是那一天,他见到了沈北。   肖掌柜不被称为肖掌柜的时候,叫肖庭,肖庭这个名字,在京城那些个读书人中,是多年的笑柄,京中贵族子弟众多,他这样的寒门书生,当初在紫藤书苑时,便被不少人视为眼中钉,大多都是些家中有权势,看他得山长青睐所以看他不顺眼的纨绔子弟。   肖庭被暗中害了多少次,都凭着他过人的机敏躲过,可考试当日,他万万没想到,多年兄弟,也为了钱财陷害他,在他的米袋里头放了纸张,被当时的考官一抓就抓到,肖庭自知没有翻身之日。   从此以写些淫诗艳词在坊间卖银子度日,一身才华不得施展,后来紫藤书院的人得知他写那些东西赚钱,觉得他不齿,便将他扫地出门。   没多久,便到了秦楼的事情。   沈北见到肖庭,问他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先前做的是什么活计?替人写文章代笔?”   肖庭当时被秦楼的人识破假身份,只当要被揍一顿,听着沈北的话,他自嘲自己是个写艳词的,哪儿知道沈北听了之后,问他写了些什么艳词,居然想看看。   肖庭便将自己写的书集给沈北看了。   沈北看完之后只说了一句:“你这艳词,卖的不好吧?”   肖庭被沈北当场戳破,心里头恼怒。   确实,他的艳词,卖的不好。   “但是这里头的内容,看起来倒是很有趣,我这秦楼主事者多,但还缺一个掌柜,你有兴趣试一试吗?”   沈北这话头一转,肖庭也是一愣,他不知怎么,心口一跳,他看着沈北:“你不是觉得,我写的不好吗?”   沈北道:“艳词嘛,描写该香艳些才行,你一个写艳词的,着墨这许多阴谋诡计,做什么?既然有这一番心思,不用着,也浪费了,你倒挺适合解决一些突发事件的。”   他当时愣了。   沈北比他矮,可看人的时候,一双眼睛印着他的惊愕,肖庭这一生,年少失亲,青年遭人陷害,他没有放弃,想将日子过得更好,可每每夜里醒来,总觉得前路一片漆黑。   他该一直如此,所有人都觉得他写艳词就是自甘堕落,文人之耻。   只有沈北说,既然有这一番心思,不用着,也是浪费。   人说知遇之恩,他不知道沈北这算不算,可总归,当日沈北一眼,他竟牢牢记在心里,午夜梦回,竟不能忘。   他被留下,成了秦楼众多掌柜中的其中一个。   人称肖掌柜。   如今,沈北依然在他面前,他的眼睛落在沈北的手上,眼睁睁看着他拿了一块糕点,而后缓缓张开嘴巴,看的仔细一些,他还能看到沈北粉嫩的舌尖。   肖掌柜的喉结上下一动,他抿了抿嘴唇,沈北如今的样子,分明,长相并不出众的,可是每回他见着他,总是,有种想看看他淡漠表情下,还能有什么其他模样。   听说,他是有夫家的,他的夫君,该看过他床榻之间,那娇媚模样吧? 第154章 兄弟(一更)   他那视线,一瞬即收,沈北正吃着,便看见肖庭将一本书册放到他面前:“这是这几日进出秦楼的人的身份资料,以及一些小道消息。”   沈北用旁边的方巾擦了擦手指,而后拿着书册看了一圈,便看到一个消息,李秋晨果然动作很快,已经开始广发请柬了。   之后又有其他掌柜的动向,总得来说,都还算预料之中。   沈北了解的差不多了,将书册放下,正在这个时候,外头突然有人来报:”肖掌柜,那些人又回来了。”   沈北蓦地挑眉。   肖庭看了沈北一眼道:“让你见笑了,我去处理此事。”   沈北颔首不语。   肖庭那张脸看着温和,转过身去那一刹那,表情却是一瞬间冷了下来。   再说门口那群人。   那领头的招呼着兄弟们,就看着肖庭从里头走出来,他看着肖庭还笑嘻嘻的。   肖庭看着他依然是那张温温吞吞的笑脸,他问那领头的:“方才兄弟几个收了我的银子,才过了多久,这会儿再过来,是什么意思?”   那领头的道:“我也是没法子,你给了银子,可我也是拿钱给人办事儿是吧?”   他们本是拿了银子在秦楼门口闹事的,这厢肖庭给他们一百两银子,出手大方给打发了,那他们不干事儿,自然也得去想周瑾禀报。   于是周瑾转头往上加了价,愣是涨到了一百五十两。   那兄弟几人一开始得了银子,让肖庭给了银子,这会儿周瑾又给他们加了银子。   一个个算是尝到甜头了,这会儿在秦楼面前一脸笑嘻嘻的,看着秦楼那些个护卫不好大打出手的样子,寻思着,方才那个看着好脾气的掌柜,说不得要他们走,还得往上加银子。   这比买卖做的好啊!   这可太合算了!   那领头的看着肖庭道:“这眼下是谁给的银子多,咱们兄弟都听谁的。”   肖庭看着那领头的:“阁下不怕贪多嚼不烂吗?”   那领头的只看见肖庭面上笑意隐去,他心里平白一咯噔,但肖庭一个读书人,看着能有几分力气?   这么一想,他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肖庭,他比肖庭高出半个头,看着肖庭属于居高临下。   这领头的长得虎背熊腰的,盯着人的时候让人害怕的很,肖庭眸子里却含着冰,他往后退一步,冲着后头喊:“出来。”   一瞬间,秦楼里头冲出一个人来,瞬间将门口那几个人包围起来。   那领头的看着肖庭那举动先是一顿,而后是反应过来了,显然是生气了,不想给银子了。   肖庭只一句:“打。”   至于碍的是他的眼还是别的什么人的眼,他没有说。   话音刚落,一群人立刻打成了一团。   肖庭就站在秦楼的门口看,周围一群人看他们打起来简直目瞪口呆。   “先前看这位掌柜面善的很,人家闹上门来,他也就是送钱了事,这会儿怎么打起来了?”   恰一个听着:“你懂个屁,这叫先礼后兵,他先前给人家送银子,那是礼,结果这群人不识好歹,以为他好欺负,又回来了,这就是给脸不要脸,那便打呗,这么大个秦楼,总有几个能打的,看看,那几个瘪三,秦楼哪儿是打不过呀。”   也就是三下五除二的功夫,那几个闹事的被秦楼的护卫打的跪地求饶。   肖庭就在门口看着他们一个个哎哟哎哟的喊,打完了,那护卫中有个问肖庭:“肖掌柜,这些人怎么处置?”   肖庭默然的看着那些人:“丢到城西的养蛇场吧。”   “!!”   肖庭这话一出,其他人都吓了一跳,更别说那几个被打趴下的了,那领头的大喊:“不要啊!不要把外面丢到养蛇场啊!”   肖庭道:“放心,你虽然带人在我们秦楼闹事,可没打人,顶多也就是碍着我们做生意,那养蛇场也有无毒的蛇,今日你过去,在养蛇场待一晚上,我让人看着你们,保证不让你死了,这一晚上过去,这事儿就算揭过了,来日你要入我秦楼,你依然是客,你看这样如何?”   他这话说的斯条慢理的,脸上也不见狰狞表情,就温温和和说完了,可旁人看的只觉得不寒而栗。   尤其那领头的,这会儿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这会儿才知道,有些人心狠,面上是真的看不出来了。   这事儿处理完了,其他人都看在眼里,先前觉得秦楼想和气生财的,这会儿一个个都三缄其口了,显然,秦楼是想着和气生财不假,可你也不能当他好欺负了。   城西养蛇场是什么地方,这京城的人谁不知道啊,就算都知道那养蛇场有无毒的蛇,可让人在那儿待一晚上?丢蛇窝里,就算知道那蛇无毒,可不把人吓疯了才有鬼啊!   肖庭处理完此事,回头看着沈北靠着窗口看着外头,正看到那些个人被拉走了,他问一声:“不知您可会觉得,我这处理的,有些过了。”   沈北摇摇头:“派人去盯着周瑾了吗?”   肖庭道:“一直让人盯着呢,不过他始终也没有查出您的身份来,所以想动手也动不得,但总归他让人盯着城东的动静,我怕……”   肖庭说到这儿没有说下去,但是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先前周瑾没有加入沈北那个改造城东的计划,如今城东那一片商户但凡是入了沈北这一片的,一个个都在大改,他要是瞧见了,心里想着报复,指不定拿谁开刀。   沈北心中有数:“你只管盯着人吧,若他有什么动作,不用给他面子。”   肖庭颔首。   查看过事情进度,沈北起身便要离开,肖庭看出他要走的意思,张了张嘴,到底也没有挽留,只道:“我送你。”   沈北正到出了门口,肖庭正送着他到门口,突然,几个家丁架着一个人气势汹汹的从门口经过。   那被架着的人是个青年男子,这会儿衣裳凌乱,整个人挣扎不已,但是就是挣脱不得,于是大喊:“谋杀亲夫啦!周家嫡公子谋杀亲夫啦!”   这人不管如何大喊,旁边的人也都只躲远点儿,显然,惹不起,一个个都躲了。   沈北那脚一顿:“这位是周瑾他那位哥哥的夫君?”   肖庭听着他问,答道:“是,听闻周瑾那位哥哥倒是很能干,但是眼下怀了身孕,在养胎,可他这位夫君,却是个不省心的,家中夫郎刚怀了身孕还没多久,外头便搞七捻三不说,还爱赌,这些家丁应当都是周家陪嫁的,大抵都是他的亲信,居然敢当街抓了自家夫君回府,真是厉害。”   沈北挑眉:“这位周公子嫁到哪儿去了?”   肖庭一听沈北这问的,便知他有几分意思,便道:“总不好在门口说,不如还是进去慢慢说吧。”   沈北却看了他一眼:“不必了,直接说就是了。”   肖庭微微一颔首,而后缓缓道来:“这位周公子,说来外头传言颇多,他嫁的是沈家的大少爷,这沈家家里也是行商的,就住在城西,说来在商会还占着一头,但要论地位,就比不上周家了。”   沈北想了想:“你替我往沈府投拜帖,就写邀这位周公子到秦楼见一面,具体时间,可以让他自己定。”   肖庭点点头。   沈北这便走了。   这事儿,本不是大事儿,但是万万没想到,这拜帖一投,一连几天,对方那儿并没有什么动静。   倒让肖庭觉得此事棘手,不得不让人给沈北在外头的宅子里送了信。   沈北知道这个消息并不意外,只传信让肖庭不要停,就继续送信。   这事儿就这么过了几天,期间除了那原先在秦楼门口闹事儿的一群大汉听说在养蛇场待了一晚上吓得哭爹喊娘的消息也没传来别的,外头的事儿有条不紊的进行。   这日,门房送了一张拜帖交给竹柳,竹柳又交给沈北,沈北一看,倒是笑了笑。   竹柳没想着别的什么,只将那请柬介绍了一下:“听说是李家倒腾出了新鲜玩意儿,做了许多漂亮衣裳展出呢,王君若有兴趣,也可以瞧一瞧。”   沈北没有什么兴趣,便将这请柬随意丢开了顿了顿又说:“你代我去瞧一瞧当时什么样子吧,我便不出门了。”   竹柳听着:“这哪儿成?王君不去?奴才怎么自个儿去这种场合?”   沈北道:“你代我去瞧瞧,回头还要向我禀报现场到底什么情况的,懂了?”   竹柳一听有点儿发懵:“那王君,要奴才买什么东西吗?”   沈北道:“不必,你就去瞧一瞧,回来与我说就成。”   竹柳心想着,王君大抵是想去看,可又想着府上郎君不方便出门,因此让他去瞧一瞧,他这么想着,立刻颔首,将这请柬带上了。   沈北倒没有这份心思,他单纯觉得无趣,至于沈郎君嘛,眼下这王府,总不至于有那个奴才敢在沈郎君面前嚼舌根子。   至于青州武阳伯爵府的人,只怕来的还得晚一些,青州距离此地,毕竟是路途遥远。   沈北这样想着,却不知道这回他竟然是自个儿也没想到,这武阳伯爵府的人没来,这武阳伯爵府,现任当家,也就是沈郎君嫡亲兄弟的夫郎的哥哥,倒是来了。 第155章 孙郎君(二更)   这位哥哥,上的拜帖称孙郎君,来的比武阳伯爵府的人还快,原因无他,是因为他住的近些,也不知道哪儿得来的消息,知道沈郎君的事儿,竟然来登门拜访来了。   这长眼睛的都看出这事儿好像不是什么好事儿。   可人家都上门了,也规规矩矩的投了拜帖了,总归也没有不见的道理。   沈北得了这拜帖,放了人进来,到底没有当场让人见沈郎君。   倒是他自个儿去见了沈郎君。   沈郎君听到这人过来一下子默了一默:“他怕是觉得我这名声,若是回了武阳伯爵府,会与明鑫的夫郎有所摩擦,这是来敲打我来了吧?”   沈北听着不动神色,只问:“你打算如何处理?”   沈郎君叹息着摇摇头:“他左右应该也是一片爱护弟弟的心思,虽说眼下伯爵府的人还没有到,也没有商量出个所以然来,但我那兄弟,与我感情向来很好,我不准备没有见面,便与他交恶,他若是来敲打我,只要不做的太过分,此事我便忍了就是。”   沈北听着蹙眉:“大可不必。”   沈郎君却看着沈北道:“青州离京城万里之遥,以如今的情况,我留在京城,对你不好。”   沈北早有预感,可听着沈郎君说出来,他还是皱了眉头:“你留在京城,在外建府,就近我能照顾一些,没有什么不好。”   沈郎君却摇摇头:“我想带着东哥儿回青州。”   沈北那眉头皱的越发紧了。   “我知道你怕我回了青州,你照顾不到我。”沈郎君说着眉眼温和许多:“你是个孝顺孩子,这几日我也看出来了,你与王爷,是真的挺好的,王爷迁就着你呢,你这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的,到时候再添个孩子,日子便圆满了,但是这日子好过,难免遭人妒,先前你那些个被人陷害的事儿,我多少听说过,我毕竟……帮不了你什么,想着安慰安慰你,又觉得事儿都过去了,我怕重提,反而让你伤心,于是就不提了,今日便索性与你说开了。”   沈郎君道:“阿么能帮你的不多,如今多了这个与人私通的名头,本就怕连累了你,你纵使不在意,只怕京城这局面不允许,太君那儿,我也不是不知道,他既然不待见你,那我留着,总归是留个话柄,要是因为我的缘故,害你多些事情,你让阿么心里怎么过意的去?”   沈郎君这话果然是说开了。   其实他在王府呆着这几日,倒是没有什么,但是他若真在京城继续住着,铁定是不好的,至少,对沈北来说,只有害处,没有益处。   也正如他说的,太君那儿这事儿也不好交代,这王君包庇自家亲阿么,对外说是被强迫,但是王君这身份在这儿,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事儿是沈北刻意往好了对沈郎君说的,沈郎君的名声已经洗不白了。   这话说到这份上,沈北看出沈郎君是铁了心了。   他没有苦劝的习惯,外头那位孙郎君他没有直接拒绝,而是来询问沈郎君的意见,也是尊重沈郎君的意愿,如今沈郎君既然铁了心,他便不劝了。   “到时候我让王爷护送你们回青州,左右,东哥儿县主的身份在那儿,王爷的护卫送回去,即便是有人背后嚼舌根子,当面也不敢得罪了你。”   沈郎君听着沈北的意思,颔首:“好了,咱们说的够久了,我便去见一见这位孙郎君。”   沈北没说什么,他来了,又走。   白琴看着沈北走了,扶住沈郎君:“王君是真的关心主子你呢。”   沈郎君想着眼中有些笑意:“但盼着他以后都好。”   两人说着,便见到了这位在会客厅的孙郎君。   因着沈北要问沈郎君的意见,这位孙郎君的拜帖投了之后,沈北便示意让他进来喝茶,就沈北去找沈郎君的功夫,这位孙郎君都喝了三杯茶了,若不是这是在王府,他都坐不住了。   这哪儿有客人上门了,让客人坐着等,主人家迟迟不出现的道理?   他这倒也不是想见王爷与王君,可他拜帖上写的是见将军府被休弃的武氏啊,这见个被休弃的人也这么难?   孙郎君心头想着不爽,正在这档口,沈郎君来了,孙郎君是头一回见沈郎君,见沈郎君虽然人到中年,但说得上一句风韵犹存,这几日沈郎君到底消瘦些许,看着倒让人有些怜惜的意思,孙郎君好一阵打量,看着沈郎君问:“这位便是武家大公子吧?”   这会儿,自然是不能再称郎君了。   沈郎君,如今该称他原名武徽。   武徽道:“郎君喊我名字就好,我单名一个徽字,不知郎君今日过来是有什么事情?”   孙郎君道:“我本是在京城游玩的,哪儿知道在外头听到将军府的事儿,因此想着我那弟弟了,他如今嫁到武阳伯爵府去,总归你若要回去,与他便有来往,我那弟弟性子温吞,我怕他张不开嘴与你说什么,总归,还得我这个做哥哥的,提前来你面前说道说道。”   白琴听着这句便有些受不住,知道孙郎君是来敲打的是一回事,可没想到这位孙郎君居然这么不客气。   武徽听着却问:“郎君要说什么,请指教。”   孙郎君之前倒确实等的有些火气,但看武徽态度倒是很好,他笑了笑,又重新坐下了,想来也是,这毁了名声被休弃的郎君,还能摆什么架子?   纵然是住到了王府来,那到底也是端不起架子了。   孙郎君道:“也没有别的,只是我寻思你若不想呆在京城,便要去青州,若去了青州,必定要住在伯爵府上,到时候与我弟弟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那侄儿年岁还小,我怕他听了外头有人嚼舌根子传一些你的不好的事情,让他听见了,小孩子脸上无光,所以啊,你若可以,真要回青州,也住远些,这样分开些,总归是好的,也省的家里人有怨言。”   他这话,你若真说他有错,那其实没错。   但是:“孙郎君一口一个弟弟,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与自家弟弟感情多好呢?可如今人还没见着,便要在我阿么面前用你弟弟的名义敲打他,你是怕你弟弟与我阿么之后感情太好,眼下特地来挑拨的吧?”   沈北本不打算来,但总归觉得这位孙郎君会闹出幺蛾子来,便打算在外头听一听,若是听的过去,或者他口气小点儿,这事儿便算了。   却不曾想,这孙郎君一开口,说话就难听的很。   沈北一边说着一边往里头走过来,沈郎君看着沈北走过来给他一个眼神。   沈北却抬抬手:“阿么不必担忧,这事儿我本不打算管,可我到底看不下去了,这位孙郎君,用着自家兄弟的名义,到我这王府来自讨没趣,我实在想看看,是个怎么样没皮没脸的人,居然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孙郎君一听,瞬间脸都涨红了,他看着沈北,听着沈北的话,哪儿还不知道沈北是王君,可他孙郎君也不是小门小户的,他道:“纵然你是王君,也是小辈!这话说的也太难听了,按照规矩,你还得称我一声叔叔。”   沈北道:“我正儿八经的叔叔都在将军府,敢问你与将军府是什么关系?要我称你一声叔叔?”   孙郎君道:“我是你舅舅的亲家!”   他道:“武徽他是个外嫁的公子,如今武阳伯爵府,是我弟弟当家,他是府上大郎君,王君的阿么如今被休弃,要回去,那便是我弟弟的事儿,我今日不过是来提点两句,不曾想一番好心居然被曲解成这样,这会儿外头名声难听成这样了,居然还敢这么跋扈,我可怜的弟弟啊,这位武氏回去,只怕不知道要多他多少事情呢。”   沈北看着这孙郎君从亲戚关系说到那位伯爵府大郎君身上去,他挑眉:“今日这话,若是大郎君在我面前说,我倒也不会驳了他,只是你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叔叔”,你来王府耀武扬威,是吃饱了撑的吗?”   最后那句说的,白琴听着都笑出来了。   可不是吃饱了撑的?这事儿说破天去也与这孙郎君没有什么关系,如今这孙郎君赶着上门来自讨没趣,还搬出大道理来,除了吃饱了撑的,还有什么别的理由?   孙郎君让沈北这么一说,又看着白琴嘲笑,整个人都快气炸了:“你,你不过仗着你王君的身份,居然就不将长辈放在眼里。”   沈北道:“正儿八经的长辈便我在我眼前,你又算哪门子的长辈,来日武阳伯爵府的大郎君来了,我自然会好好尊敬他的,至于你,来人呐,送客!”   这便是要赶人,孙郎君一听眼珠子都瞪出来:“你敢!”   沈郎君倒想劝,可沈北大手一挥,红卯早得了萧长平的令了,这会儿府上的下人一个个听着王君命令都堪比王爷,王君一开口,动作快的很。   这人便被三个下人围着,愣是出了王府,外头人还以为他是哪家的穷亲戚上门,嘲笑了许久,当然,这都是后事了。   此事之后也没有多久,武阳伯爵府的人,便真的来了。 第156章 武太君(一更)   沈北刚刚醒,这日休沐,萧长平也在府里呆着。   沈北早上起来头一眼看到的还是萧长平,萧长平这人生理时钟格外的准时,如同沈北晚起一样,他这早起的习惯都刻在骨子里了。   晨起之后,不出门,便在房中一本书,等沈北醒了,便替他喊了竹柳。   竹柳进来时候一边替沈北穿衣。   一边穿衣,正看到萧长平放下了书,冲他看过来,面前还放着个小火炉,那小火炉上好似再烧什么东西,总归不是茶。   萧长平看他注意到了,将那小火炉上的东西端下来,而后倒入一个小碗里头。   在沈北过来的时候放到他面前:“你不是有早起之后难受头疼的毛病吗?”   沈北看着他煮的那个,粘稠的很,黑漆漆,看不出什么,他看得挑眉。   萧长平道:“不是药,滋补的玩意儿,让太医配的,吃早膳前喝两口,对身体好的。”   沈北动了动鼻子。   他那表情太明显,显然是在评估这玩意儿好不好喝,萧长平看的愣是笑了:“娇气。”   这评价,他不是头一回说了。   沈北挑眉。   萧长平道:“喝两口试试看,特地熬的。”   说着端了那碗起来。   沈北却是不喝:“等我洗漱之后。”   萧长平看他那样子显然是不想喝,看看那黑漆漆的样子,确实也看不出好吃的样子,莫怪沈北不大乐意喝的样子,不一会儿沈北洗漱完了,回来却见萧长平自个儿端着那碗,抿了一口。   沈北看他那样子抱着胳膊看他。   萧长平看沈北那端详的模样道:“我替你试试味道。”   “好吃吗?”   萧长平眯了眯眼睛:“我倒是让他们特地弄的好吃些,味道确实可以,虽然样子不太好看。”   沈北看他那样子,也不过去,就这么看着他。   萧长平终于没忍住,打了个恶心。   沈北看的哈哈大笑,指着他:“我就想看你能忍多久。”   萧长平偷鸡不成蚀把米,但看沈北笑成这样,面上一脸无奈。   给旁边红卯与竹柳看的面面相觑,竹柳这时候才小心翼翼问:“不好喝的吗?”   沈北回头就抬手敲了一下竹柳那脑袋:“好喝他能这个表情骗我喝吗?显然是王爷自个儿吃了这滋味,想让我也吃一吃,使坏呢,以后瞧人得有点儿眼光,王爷这样蔫儿坏的,可别上当了。”   这话当着萧长平的面说,萧长平将那碗丢远点儿,显然是不打算再碰了。   他看着沈北那模样冲着他招招手:“过来。”   红卯看着萧长平那样子,回头给竹柳一个眼神,默默往后退一步。   沈北倒也不退,他上前一步,便让萧长平搂了个正着,萧长平此刻正坐着,沈北站着,搂着他的时候,萧长平正对着沈北腰腹的位置,竹柳看了个正着,闹了个大红脸,不曾想这王爷动作这么快,当即退了出去。   萧长平道:“我坏?”   沈北道:“王爷心思九曲十八弯,不是坏吗?”   萧长平挑眉;“还不是让你一眼就看出来了?”   沈北道:“我看出来,只能说明我眼力好,不能说明王爷没有坏心思。”   萧长平嘴里那糊了什么东西的滋味还在,看他那嘴一张一合,突然将他拉低一点儿:“既然你说坏了,总不能对不起你评价这个字眼,你也,尝尝吧。”   然后,沈北死活推开萧长平:“王爷自己吃了怎么还要来祸害我,我不尝。”   萧长平这会儿表情上才有点儿不是滋味,眉头也皱起来,沈北难得好心一回,端了茶递到他面前;“别死撑了,就这气味,闻着就觉得不好吃了。”   萧长平看他一双玉手端着那茶杯,倒衬得他手指格外好看,他看着沈北:“你喂我喝?”   玩儿啊闹的,沈北倒是不介意,但差不多也就行了,他跟萧长平,又不是情侣,沈北将那茶杯往萧长平手里一塞:“王爷自个儿喝,我昨日答应了东哥儿与他一道用膳。”   萧长平看着沈北走了,红卯那边走进来,看着自家王爷小心翼翼问:“那这东西,以后早上还准备吗?”   萧长平默默看他一眼:“太医院那帮人都是猪脑子吗?让他们搞个药膳,味道难吃成这样,让王君怎么吃得下去,重新配置!让御膳房的人过去盯着些,务必色香味俱全!”   红卯赶忙将桌子上那玩意儿拿下去了,萧长平难得休息一回,沈北说要去陪着沈东,自然是不会顾及他了。   萧长平难得休沐,从前也没有这种感觉,如今这沈北不搭理他,他平白觉得自己闲下来了,不知道去做什么,这会儿就想跟着沈北过去,可他若是过去,总归黏的太紧了些。   只怕惹了沈北不耐烦,这黏的太紧也不成,这会儿又觉得自己闲的慌。   萧长平想了想,到底还是去了书房。   沈北事儿多,他答应了东哥儿一道用早膳,于是便过去了,一同吃了早饭之后,沈东说是要玩儿踢毽子。   沈北自个儿不玩,就让竹柳与沈东一起玩儿,他在旁边看着,就在玩耍的时候,他与沈郎君正闲聊,那边门房来报:“王君,武阳伯爵府的人来递了帖子。”   武徽表情瞬间一顿,肉眼可见的有些紧张。   说不紧张自然是假的,先前那孙郎君的事儿在前,他毕竟出嫁了这许久,如今闹出这种事情来,不止是自己脸上抹黑,也有给伯爵府抹黑的意思在里头,他与沈将军没了感情,心头在意少些,可是与伯爵府,到底是血浓于水,他怕看到骨肉至亲,在这时候,会来责备他。   沈北看着武徽那表情淡淡道:“去请进来吧。”   门房即刻就去了,武徽看着门房出去,他抿了抿嘴唇:“北儿,一会儿,无论他们说什么,你……别开口。”   沈北便知他的打算,先前面对孙郎君,他都打算忍了,更何况,是正儿八经的家人。   沈北不说话,武徽便知道他若是真受了委屈,沈北也不会袖手旁观,他看着沈北道:“此事,你不要插手,好嘛?”   沈北看他模样恳切的样子,皱了皱眉头:“我带东哥儿下去就是。”   武徽欣慰的点点头。   沈北便真带了沈东过去出去走走,那边伯爵府的人过来,正与沈北与沈东错过,沈北不知道那边的人怎么样,沈东却也并没有因为被沈北带出来走一走而开心。   沈北带着沈东出来走走,却听得沈东突然一句:“哥哥,阿么这几日,晚上会偷偷的哭。”   沈北脚步一顿,他看了一眼沈东:“所以呢?”   沈东不知是不是没有想到沈北会突然这么反问一声,他一下子有点儿哑然,他又看看沈北,想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我没有办法。”   沈北看着沈东,听着他道:“但是哥哥会有办法的对不对?哥哥很厉害,我知道,连父亲哥哥都不怕的,所以阿么哭,哥哥一定有办法对不对?”   沈北蹲下来看着沈东:“我虽然将人救了出来,他与沈将军也没有任何关系了,可他守规矩守了这许多年,一下子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纵然嫁妆要回来了,可他还是不知道自己以后的路要怎么走,所以他等着别人来替他决定,他等着伯爵府的人来,替他决定以后他的路该怎么走,就像多年前,他家人决定将他嫁给沈将军,他就出嫁了一样。”   沈东还小,不懂这个,他只知道这几天阿么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可是没有一夜睡的好的,可他看沈北表情认真,他努力的想了想:“那,阿么能怎么办?”   沈东摇摇头,从将军府出来,老实说,他其实并不觉得如何悲伤,因为他与沈将军的感情,老实说,并不深厚,这偌大将军府,他最在意的是阿么,除此之外,其他人他都不太亲近,尤其被下药的事情之后,他越发不亲近其他人了。   沈北道:“至少,让他舍不下你,多替你考虑,他的日子,也会好过一些。”   沈北有的是法子能让武徽衣食无忧,可各人思想不同,沈北觉得离婚这事儿没什么,但是武徽却不是如此,他与沈将军多年感情已然消磨殆尽,可如今他背着与人私通的罪名,还有被人休弃,他表面看起来多平静,内心就有多焦虑,沈北看着沈东,视线望着远处方向:“但愿伯爵府的人,能给他一个好答案。”   沈北与沈东没有回来。   武徽在房中看着那盏茶,好一会儿,他听到了外头的脚步声。   而后眼前一亮,只看见一个又熟悉又陌生的人出现在他面前。   他试探着:“阿么?”   伯爵府太君看到武徽的一瞬间,他眼眶都红了,两人互相冲着对方走过去,武太君抓着武徽的手:“你受苦了。”   武徽一瞬间,泪如雨下。   两人相看泪目了好一会儿,武太君才与武徽说起了来意:“本不该是我来的,但是此事若是让春华来,未免他张不开嘴了,徽儿啊,你这事情,闹得挺大的,消息传来的时候,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办,但你如今有北哥儿护着,入住在这王府,虽说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但在自己儿子家里住着,总比被休弃了之后回到青州要好得多了。” 第157章 死志(二更)   沈北与沈东走了好一会儿,想着那边聊得应该差不多了,再回去,那边武阳伯爵府的人还在,来的是武太君,沈北与沈东都该唤一声外祖的,那武太君看着沈北面上露出笑容来,热情非常:“是北哥儿啊,瞧我说的,如今该称王君了。”   沈北看了一眼武徽,见他面上泪痕擦干净了,这会儿整个人看不出什么来。   不由眯了眯眼睛,看了一眼面前的武太君:“不必多礼,都是自家人。”   武太君听沈北说这句话,笑起来:“你这孩子,小时候我见过一回,如今出落的这么好了,你阿么心里头难受,你多陪陪他。”   沈北面无表情:“是。”   武太君来的快,走的也快。   按说不该走的这么快,可他偏偏这就走了,倒像是,外头有什么人在等着似得。   武徽深呼吸一口气,看着沈北,他知道沈北想问,他冲着沈北干笑一声:“没什么,也没有责备我,只是,有件事情来拜托我一番。”   沈北听着便皱眉了。   他那封信送去,是指望武阳伯爵府的人来给他撑腰来的,事实上,儿子给阿么撑腰,没什么,但是他这身份,总归让人有仗势欺人的感觉,但是武阳伯爵府就不同了。   武阳伯爵府这些年都在青州,与京城势力不沾半点,他送信过去,伯爵府的人来了,即便是去将军府一趟,也好歹让人看看所谓的有娘家人的底气。   结果人倒是来了,却说有事拜托?   如今的武徽,还能有什么能做的?这拜托,无非是借着武徽的口,来让沈北办事儿来了。   “什么事儿?”   武徽道:“圣上继位一年有余,因先帝大丧,两年不行选秀,但宫中子嗣不丰,外头人传言过,听说君后与太君商量好了,年后要进行一回大选,到时候武家的哥儿,他们想着能在你面前开开脸,青州总归是小地方,出来的哥儿即便再怎么教养也总归没有开过眼界,就指望你多带出去在这京城的公子哥儿的圈里看个脸熟,最好是,请个宫中的管事过来教导教导。”   武徽这话说的语气竟然平稳。   但这话中的意思,是个人听着都只怕受不了,白琴方才在外头,眼下武太君一出去,他进来了,听见这一句,他眼睛都瞪出来了,张口便是一句:“老太君怎么能这样!”   沈北眯了眯眼睛。   武徽看着沈北那表情,伸手便去抓他的手:“不是这样。”   白琴道:“主子,你可不能这么傻呀!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们压根就不顾及你,而是想着利用你这关系,让武家的哥儿在京城借着王君的脸露脸,这哪儿能答应?”   白琴还在担忧武徽傻傻答应了此事,这会儿要来劝沈北。   沈北却看出来了。   正是武徽不想劝,因此才全盘托出,说到底,武徽护着沈北,可那武太君,却半点儿没有顾忌他。   沈北看着武徽突然道:“白琴,带着东哥儿下去,我想与阿么好好聊一聊。”   白琴看着沈北面色严肃,而且这些日子他也看出来了,王君果然是个有主意的,他当即带着沈东就下去了。   等屋子里就剩下沈北与武徽两人。   沈北道:“此事,阿么觉得可行?若是阿么同意,那这人接了来,便是在王府住着,直到大选的时候,也不是不可以的。”   从前那些个要入宫选秀的,除非是京官,否则入了京,还是得靠着京中的亲戚帮衬,一般也没有人会拒绝,毕竟,这要真被选上了,那入宫之后便是宫里的贵君了,宫中有个贵君,对于外头的人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不算是坏事。   武徽听着沈北的话愕然了一下,沈北那态度他看在眼里,如今,他居然这样说,武徽心里一酸:“北儿你,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我说出来,正是想让你拒绝此事,这明摆着是利用你啊!”   沈北听他这一句,面色放松不少:“我原先没有与阿么好好谈过,但方才出去的时候,东哥儿很担心你,还特地与我说了,你晚上偷偷的哭。”   武徽一愣。   沈北道:“此事我知道你心里过不去,但是过不去又如何,日子还得过,今日即便是在你王府吊死了,不过是亲者痛仇者快,那幕后害你的人还没抓出来,你这不明不白的名声背在身上,是要带到棺材里去吗?”   “!!”沈北这话说的相当重,却将武徽心头最隐秘的一点心思点破了。   他一下子如鲠在喉,他万万没想到,沈北居然看出来了!   他在王府这两日,看着没什么,可是越是在王府呆着,王府看着越是平静,他的心头就越发的不平静。   午夜梦回,他总想着当日在寺庙中那些人对他的指指点点,他以为得了沈将军一份休书,他心里多少会舒服一些,可是并没有,他在等着伯爵府的人来给他下判决,仿佛等着死刑的日子那么难,孙郎君那一番话,让他心头越发沉重。   沈北无论说什么,他心里的结,就是解不开。   直到今天,他真的见到了武太君,这死刑的日子突然就到了。   心中最害怕的事情成了真。   伯爵府,他曾经的家,他们不要他了。   一开始的时候,武太君是在劝他的,留在王府也好,但说着说着,便转移了话题,说京城人多嘴杂,回青州也不是不可以,然后就提到了那位选秀的哥儿的事情。   这是明摆着说,若是他想回青州避一避,就得让沈北照顾照顾他武家的哥儿啊。   这么明显的问题,他怎么能看不出来呢?   因此他没有迂回,直接在沈北面前说出了那一番话。   老实说,他在这一刻,心头,已经有了死志。   沈北活的很好,沈东得了个县主的名号,又有沈北护着,日后日子,不会难过的,如今最大的不好的地方在于,他们有一个名声不洁的阿么。   只要他没了,沈北与沈东二人,便再也不会被人诟病,这是最好的结果。   武徽忍着撑着没有哭出来,他不想让沈北看着他这么脆弱的一面,他咬着牙:“北儿,我不想这样,可是,我阿么他不要我了,他如今考虑的是伯爵府的兴衰,我一个被休弃的,名声有污点的儿子,他连让我回去,都是带着条件的,他是真的,不要我了啊!”   沈北看着他:“他不要你,我要!”   “他是你的阿么,你还是我的阿么呢,他不要你是他的事,我要你,他既然不要你,你还想着他做什么?你想着我与东哥儿便好,难道你想看着东哥儿这么小小年纪没有了阿么吗?他本就可怜,受人迫害,身子也不太好,你还想他小小年纪没了阿么?我虽是哥哥,可我终究代替不了阿么的位置,他先前便不爱与人说话,你若出事,他更不爱与人交流,日后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沈北这话一说出来,武徽心头大震,他心疼啊,他的孩子,他怎么能不心疼。   沈北这是用东哥儿拉着他啊!   武徽颤抖着呼出口气来,只听得沈北道:“在京城选个地方,与东哥儿将县主府建起来,你们好好住着,你记着,你日子过得越好,那先前害你那人,心中便越发难受,迟早,会再来害你一回。”   武徽听到这话愣住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北道:“既然那人是故意害你,自然是想看你过得不好,你过的越是不好,那人越是开心,你若是真死了,那人只怕要拍手叫好,但如今你撑着,将日子过得好起来,那人自然看不过去,他自然想看你不好过,便要陷害你第二回 ,这第一回没抓住那人什么蛛丝马迹,如今你心中已有防备,难道还怕抓不住对方的尾巴吗?”   武徽几乎是懵的,他看着沈北,突然发现,沈北说的是对的。   他一心想着这事儿过不去,不知道怎么活下去,可他甘心吗?他不甘心啊!   伤心是有的,被赶出将军府,他不伤心,可武太君一番话,他是真的伤心,可他毕竟已经出嫁这么多年了,如今还有了孩子,他看着沈北,只见他眸中有自己看不懂的坚毅,语气不响,但掷地有声:“抓住那个想害你的人,告诉所有人,就是他害了你,你是清白的。”   武徽心头平白生出一种勇气来:“你,你说的对,我还得照顾东哥儿,我不能死,我还得抓住那个害我的人!”   说起这个,他咬牙切齿:“我要好好帮东哥儿攒嫁妆,我不能让他到时候被对方看不起!”   沈北听到这里,眨巴两下眼睛,都说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东哥儿才这个岁数,他都想着攒嫁妆,怕他在夫家被人看不起了?   但他看着有斗志了就好。   沈北本不太擅长劝人,他向来是损人比劝人厉害,但武徽心头毕竟是对他不同的,如今看着,倒是放弃了丧气想法,这样就很好。   这会儿他不呆着了,让东哥儿陪着人,自个儿先离开。   不曾想刚刚出了院子,只看到鸣音急急忙忙的赶过来,鸣音这人向来沉稳,如今却大惊失色的样子,他跑到沈北面前:“王君,秦楼让人放了把火,如今烧起来了!” 第158章 周家(一更)   沈北听着眉头一皱,倒没有眼下就赶过去的意思,反而看着鸣音:“来的时候可注意被人跟着?”   鸣音立刻反应过来沈北问的是什么,王君的身份做的十分保密,这回出了事情,难保不是有人想要借着事情来揪出这秦楼幕后老板的意思,鸣音道:“知道秦楼与红楼是同一个老板就少,如今秦楼出事儿,我从密道过来的,路上来的时候有注意,没有人注意到。”   沈北点点头:“救火的都去了吧?知道谁放的火吗?”   鸣音道:“火势已经控制住了,虽说没有当场抓到人,但是有人看着火烧起来的时候,周瑾的马车在秦楼附近停着,后来火烧起来,他又走了,这思来想去,只怕与他脱不了关系。”   沈北却听着这一句挑了眉:“周瑾的人没有看到,只看到他的马车?”   鸣音点点头:“是。”   鸣音听着沈北的意思,他想了想:“周家这一家做的是皇商,与不少高官有所来往,若不是周瑾本人做的,只怕就算下面的人承认了,也不能判什么刑。”   鸣音说这话是有自己的考量的,因为与当初沈北被诬陷杀人的时候不同,秦楼这事儿若是报了官,即便他们手中捏着证据,可没有那个面子大的人能在官府面前撑腰,这事儿被压下的概率就很大,就算查出来证据,只怕周瑾也能脱身。   沈北眯了眯眼睛:“不必去查,你直接将此事与周瑾有关的消息大肆宣传出去,传的越真越好,另外,时刻关注周家还有那位周大公子嫁过去的沈家,有什么动静,就来报我。”   鸣音一听,而后眼睛一亮:“王君这莫不是要用流言逼得周瑾不得不出面澄清?”他想了想:“王君妙招,以周瑾那脾气,外头越是传的狠,他越发坐不住,此事若真是他做的,他定会自己露出马脚来。”   这要只是别人猜测,外头留言,当然不算什么,但这要是周瑾因为外头传言狠了憋不住了,再放出什么狠话来,那就不同了,但凡是明面上爆出来的东西,让人家知道了,就如同当初张雄明目张胆去告官一样。   任凭什么身份,这事儿没闹大,那都好说,这闹大了,皇亲国戚也不能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众口。   鸣音这就去办了,此事果真就闹大了。   没多久,周瑾让人去堵秦楼门口的事儿便被许多人津津乐道起来,这还不算,还有确切证据说是看着放火的人进了周家宅子了,这消息一传出来,不少人暗地里都觉得,这事儿就是周瑾干的无疑了。   这事儿传出去,最急的还是周家。   周家那几位叔叔伯伯都觉得这事儿闹出来真是糟了心了,周家这段时期是真的不太平。   前有掌家的大公子突然与人私下有来往,还珠胎暗结,没法子,只能嫁了人,后又有周瑾上位,周瑾上位之后,老实说,这干的事儿,真是没一件像样的,底下的人看着周瑾那扶不起的样子,一个个都想着周家大公子曾经在的时候是办事儿井井有条。   偏偏人嫁出去了,又不能再回来管着周家,如今周家底下的人没一个顶得住的,一帮元老看着周瑾心里全是闷气,偏偏周瑾自个儿居然不当这是回事情。   今日这些个元老齐聚一堂就冲着周瑾问一句:“此事与你到底有没有关系!”   周瑾听着这话就火了:“你们都什么意思?都听着外头风言风语是吧?人家传什么就是什么?这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外头人不相信我就算了,你们也不相信我?”   实际上他是真的火,这事儿老实说,那被派去堵门口的一群人被丢到养蛇场之后,周瑾咽不下这口气,这时候他旁边侍从给了个建议说,要不就把这秦楼烧了算了,省的看着碍眼,办事儿利落点儿,不会有人抓住把柄,就算让人猜测,这事儿是大少爷您看的,那没有证据的事儿,也赖不上您。   周瑾倒是真动了心思了,这人也派出去了,哪儿知道这火烧起来了,可派出去的人却没有回来,周瑾当下就觉得不对,眼下越发觉得不对起来,尤其他身边多年的侍从也一下子不见了踪影。   这事儿确实有问题,可他眼下真是骑虎难下了,这流言这么快传的到处都是,可他当时下令做事那批人突然又找不着了,他可不着急上火的厉害嘛。   他这态度差成这样,这周家一干元老听着一个个脸色都铁青。   可又拿周瑾没有办法,一个个唉声叹气的,现场堪比死了人了。   就在这时候,外头有人来报:“大公子回来了。”   周瑾一听,面色当下一阵不好:“他来做什么?不好好在家养胎,周家的事儿与他已经没有关系了!”   但外头来报那人脸色有点诡异,他支支吾吾道:“不止大公子回来,他还带着……其他人。”   周瑾听着:“干嘛?他听着外头那些个传言就不顾忌自己的身份,要让我这个当家的下台?”   其他人纷纷觉得这事儿要不好,但是周瑾什么德行,其他人也都看在眼里,老实说,这大公子突然与人珠胎暗结的事情,本身也有疑点,这会儿本该是一致对外,可想了想,竟然一个个按捺下来,也没有说什么。   周瑾话音刚落不久,只看着一个人缓缓走近,这人腹部微微隆起,看着身孕差不多四五个月,但是整个人并没有一点儿较弱的意思,他缓缓走来,沉稳大气。   与那坐没有坐相的周瑾一比,更是对比明显。   周瑾一看见他,面上便是一股子厌恶,连掩饰都不带的,但当看见这人背后捆着的人的时候,他眼睛都瞪出来了:“你!原来是你抓了人!你想做什么?”   周大公子看着周瑾眸中冰冷一片:“是我抓的人又如何,我不抓,莫非等着官府的人去抓吗?你这事儿做的这么明显,是当所有人都是傻子吗?派人烧楼,这事儿你也做得出来!”   周大公子这么一句,周围一片哗然:“真是周瑾让人烧的楼?”   刚才那些个长老问的被周瑾一句给顶回去,心头正不爽,没想到居然还真是他做的。   周大公子看着那些个长老道:“周瑾的侍从已经招认了,于是我将纵火的人也抓了,想着若是报上官府,周家面子上都难看,因此将人带了过来,请诸位长老定夺,此事,应该如何处置。”   周家长老一个个面面相觑:“此事不能报官啊。”   虽说是皇商,可商人重名声,这事儿传出去,对周家名声太难听。   “大公子抓住了人最好,那便是其他人都抓不住人了,此事咱们按下,将这几个奴才处置了,只当做不知道,大公子以为如何?”   都知道周家大公子最好说话,此事是大公子发现的,总比让别人发现的好,至少,大公子看重周家,不会将这件事情闹大的。      周大公子却摇摇头:“按下可以,但是周瑾,不能再做周家家主!”   周瑾一瞬间眼睛瞪大:“你说什么?”   其他人也是惊了,万万没想到,大公子居然说出这种话来。   却见周大公子痛心疾首的样子:“我说什么,你心中没有数吗?你自从上位以来,做了什么有利于周家的事情?整日与你那些狐朋狗友往来我便不说你,从前我在府上的时候,我还管着你,如今我不在周家了,你是越发如脱缰野马,无人能驯服了!!”   周瑾怒不可遏:“别装模作样了,分明是你想霸着家主的位置,你如今已经是嫁出去的人了,你还想霸占着周家不成?还是你想将周家送给别人家去,从此之后改姓别人?”   周瑾这话说到所有人心里去了,其实从前大公子管着周家的时候,周家挺好的,只可惜,大公子是个哥儿,这哥儿便是要嫁人的,这周家产业,总不能让大公子带着去嫁人吧?   是以,之前大公子嫁人之后,周家产业,他是半点儿不碰了,可偏偏周瑾这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又是个立不起来的。   可愁怀了其他人,不知多少人心里想着,若是周瑾是个哥儿,大公子是大少爷,那多好啊。   可事情没有如果。   周大公子这时候却道:“我已经自请下堂了。”   “什么?!”一时间,所有人都站起来了。   周瑾都傻眼了,他看着周大公子,这人大肚子还挺着呢,他出嫁才多久,居然说,自请下堂了?   “你……”   周大公子道:“我自请下堂,肚子里的孩子,以后随我姓周,是我周家血脉!我从十五岁便开始管着周家,如今这周家落到你手中,便被你弄得乌烟瘴气,我在外听着,夜夜被祖宗魂魄惊扰,说我对周家不管不顾,要叫我不得安宁!周瑾!若是你当真有能耐,我又何必走到这一步!今日当着所有长老的面,我周宁提议,罢黜周瑾当家的位置,周瑾,你当知道什么叫德不配位。”   其他长老算是看出来了,这大公子也是有备而来,虽说是特地抓了人以要挟来逼着周瑾下台,可周瑾这人所作所为,当了家主以来,周家人都看在眼里。 第159章 做什么(二更)   周宁不惜大着肚子自请下堂也要将周瑾从这家主位置上拉下来,当知这大多数人眼中,这哥儿一辈子的荣辱,都与夫君被绑在一起,周宁这种举动,骇人听闻不说。   但听他说夜夜被祖宗魂魄惊扰,其他人听着不知怎么,也心里有点儿凄凉。   周宁与周瑾放在一起不必说,是个人都选周宁,不过碍于他的身份,如今周宁做到这种地步,终是有个人开了口:“大公子在的时候,周家何曾是如今模样,这大少爷当了家主才多久,这周家便是乌烟瘴气,我同意大公子!”   有一个人开口,便有了第二个,第三个……   除却一些与周瑾来往过密的,这齐刷刷一大片人,竟然都站在周宁那边。   周瑾看的眼睛瞪着,指着这些人大喊:“你们是要反啊!我才是嫡少爷!我周家规矩,你们都不顾了吗?”   周宁抬了抬手,顿时有几个下人从外头进来,竟然直冲着周瑾过去。   周瑾措不及防就被人拿下,只来得及看见周宁看着他,没有任何表情的样子,而后电光火石间,他想明白了什么:“你动了手脚!你……”   但是来不及了,周瑾还来不及说别的,愣是让人按住了,押了出去。   周宁动作之快,简直让在座的长老都有些惊讶,他们看着这个挺着大肚子的人,一时间,寂静无声。   直到周宁开了口:“此事还望诸位替周瑾保密,至于秦楼那边,他们没查到便罢了,若是查到了,我来担,总不会辱没了我周家这多年基业。”   三个字,我来担。   比起方才周瑾做了又不敢认的样子,简直天差地别。   这时候,其他人是真的服了。   然而就在这时候,外头门房来报:“公子,门外有个自称是秦楼大掌柜的人,他带着几个护卫上门来了。”   所有人心里这会儿就三个字,这么快!   这事儿居然这么快就让秦楼给知道了?   周宁眼神一闪,他看着那些个长老道:“诸位先请下去,我来处理此事。”   其他人忐忑不安,但是看着周宁,这事儿也不是人多就能办成的事儿,一个个心里想着,这大公子真将此事按下了,那这周家当家的位置不用说,他就坐稳了。   长老们下去,周宁便看着先前周瑾坐过的家主的位置好一会儿,他突然道:“让人去换一个垫子,他坐过的位置,我嫌脏。”   沈北来的快,他进了周家议事厅,就听到周宁一句嫌脏,他听得嘴角勾了勾。   如今他戴着个面纱,依然是易容过后的样子,看着周宁的第一眼,注意到的,还是周宁的大肚子。   老实说,他虽然知道这个世界的哥儿会生孩子,可是看见怀孕的哥儿,还是头一回。   不得不说,这哥儿怀孕的样子,就像是长得很好看的小鲜肉,挺了个啤酒肚,看着违和感十足,他的视线在他那肚子上只停留了一瞬间,而后,便与周宁对上了。   周宁一改先前的样子,整个人仿佛一把开刃的刀,视线锐利无比,直看着沈北。   沈北仿佛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脸上甚至还挂着点儿笑:“周大公子好。”   周宁看着沈北却没有想到:“原来秦楼的大掌柜,竟然,是个哥儿。”   沈北道:“周家如今的当家,不也是个哥儿吗?哥儿当家,有这么奇怪?”   周宁听着:“你好快的消息。”   沈北嘴角勾起来,眼眸中没有笑意,只看着他:“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这事情有些蹊跷,所以让人盯着沈府罢了,你自沈府出门,我便得了消息,于是,正赶上你刚刚将戏唱完。”   沈北这话一出,周宁的视线蓦地冰冷起来:“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沈北却轻笑一声:“眼下没有人,我便直说了,周公子与周瑾之间从前有多少恩怨,我不得而知,但就这一番放火烧秦楼的把戏,是你做的吧?”   周宁纵然镇定,可这事儿突然被人当面戳穿,也是不由蹙了眉头,但看沈北,他只沉声问:“若是因为外头的谣言,我可以配合你做调查。”   沈北愣是听笑了:“别装了,此事我确定是你做的,我猜猜,周瑾这要烧秦楼的想法大抵是真,手下派出的人,也确实是他的人,但只怕他身边有你的内应吧?此人能引导周瑾去烧秦楼完成这一局,想必是与周瑾十分亲近之人,他身边的亲近之人,能被你所用的,该是他身边的侍从吧?周瑾身边的侍从,是你的人,是不是?”   周宁是真的不敢置信。   他看着沈北娓娓道来,竟然将他安排了好些时日的事情,就这样说了出来,他心头觉得秦楼的楼主想必不好对付,可万万没想到,竟然不好对付至此。   但如今周瑾在周家,这纵火的人与那侍从也都在他手上,纵然对方猜到了又如何。   周宁看着沈北道:“你这么信口雌黄污蔑我,当知今日便是判杀人的罪,也是讲究证据的,你说了这么多,证据呢?”   只要沈北拿不出证据,平他空口白话,真猜对了又如何,只要他反驳一句,此人是故意说出这些来污蔑他的,纵然人家心中有疑,又能如何。   沈北却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如今证人证据想必都捏在你手中,可你当知道,流言有多厉害,此事不必有证据,只要让人看看,这事之后,是谁最大的获利者,即便此事不是你做的,你要逃不了惹得一身骚的下场。”   周宁面色瞬间一白。   因为沈北说的是对的。   他这局布的粗糙了些,可他确实是忍不下去了!   又有谁知道他与人暗结珠胎的事情,是被周瑾暗算的!   他本不打算对周瑾下手,可一时心软,竟然让周瑾暗算,找了个纨绔子弟将他玷污,不仅如此,他居然还怀上了孩子,他当时心头如何万念俱灰,若不是坚强意志,他只怕当时就已经自尽了。   怀了孩子之后,更是被周瑾戳穿,他想悄悄打了孩子不嫁都不行,就这么轻易被周瑾将手中所有权柄都抢走!   他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只因为周瑾让人将他玷污,他就不得不出嫁,从此再不得沾周家半点事情。   他如何能甘心?   他不甘心啊!   所以他便忍着,忍着嫁了人,忍着放任这孩子在肚子里长大,忍着周瑾的所作所为,他没有当场与周瑾闹翻而去乖乖的去嫁人,不过就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这周家,周瑾他担不起来!   不是因为他是周家的嫡少爷,这周家他就担的起来的!   可他终究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沈家那些人简直恶心的要命,他嫁过去之后,沈家那少爷日日在他跟前凑,被他打出去之后,便在外头用着他的银子各种拈花惹草,这且算了,周宁本也不喜欢他,不在乎他在外面搞什么。   只是沈家那些个人,各个算计着他的嫁妆不说,还打算借着他的势,往周家插手,这要他如何能忍!   他看着沈北眸中恨恨:“你到底想做什么?”   戳破此事,在这个节骨眼上,显然是打算从他身上谋取什么好处。   沈北却摇摇头:“我先前让人给周公子送了这么多请柬,周公子也不看一看,否则,此事,你也不必做的这么粗糙。”   沈北淡淡道:“你烧我秦楼嫁祸周瑾将他拉下周家家主的位置这件事情,我并不打算计较,或者说,我本就是打算帮你一把,将周瑾拉下周家家主的位置,你我的利益,是一致的。”   周宁心头一震,他看着沈北,他当家多年,自问哥儿中,少有人能及他,但是看着沈北,只觉得自己平白就在他面前矮了一头,这种感觉十分不好,周宁一个要强的人,他心头蓦地有了这种感觉,便口上当即道:“周家就算是我当家,可利益往来,与你无关,今日你知道此事是我做的,开个价格出来,你我好聚好散。”   沈北却淡淡摇头:“李家这些日子的动静,我不信你不知道。”   周宁自然对李家的事情十分关注,毕竟两家竞争多年,他皱着眉头:“李家之事,有你的手笔!”   沈北道:“有,但我当时也同样邀请了周家去秦楼,此事想必你也知道。”   周宁越发看不懂他:“你到底要做什么?”   沈北道:“不是我要什么,而是你……”   周宁皱着眉头看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沈北道:“你莫非不想做出点成绩来,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比周瑾强,不单单是维持周家,而是将周家发扬光大,你不想所有人提起你的时候,不再说,可惜你是个哥儿,而是说你周宁纵然是个哥儿,也半点不输那些男子?”   沈北看着周宁微微错愕的双眼淡淡道:“你与我互惠互利,这些,我都可以帮你。”   周宁心头被沈北说的心潮澎湃,他抿了抿嘴唇,只有一个疑问:“那你要什么?”   沈北笑了,轻轻开口。 第160章 雨露均沾(一更)   沈北从周家出来的时候是周宁亲自送出门的,他从周家出来之后便回宅子里卸了脸上这些个东西,而后回了王府,沈北出去的时候走的急,一得消息就出去了,只说在房中休息,结果一回来,只听得外头竹柳道:“侧君请回去吧,王君正在休息,您在这儿等着,让人看着,还以为王君故意罚您呢,这不好。”   而后秦侧君的声音响起来:“我就在这儿等着,府上哪儿有敢嚼王君舌根子的人,竹柳你多虑了。”   这软话比硬话让人没法子招架。   竹柳看着秦侧君那张笑脸,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秦侧君好声好气说是要来拜见王君的,他反倒是不好拒绝了。   这秦侧君先前那事儿之后好一会儿没动静,王爷也不过去,还以为他安分了,结果这会儿突然就上了门,还非得等着王君出来,真不知道搞的什么鬼。   竹柳自从上回的事儿之后看着秦侧君哪儿哪儿不得劲,总觉得他憋着什么坏心眼儿就要害王君,因此心里戒备着呢。   正戒备着,只听得里头沈北的声音:“进来吧。”   竹柳赶忙入内,果然看见沈北坐在床边,竹柳想着外头秦侧君还在,赶忙又把门关了。   也不管外头秦侧君看着竹柳关门是什么表情。   竹柳冲着沈北就道:“王君,秦侧君过来非得见您。”   “说了什么事儿了吗?”沈北问。   “没有呢,奴才问了,可他偏不说,只说那事儿得见着王君才说,奴才不好问,他又偏在门口等着,真是讨厌的很。”   沈北这些日子忙着外头的事儿,府上的事儿他不管,他想了想:“左右应该也没有别的事儿,让他进来吧。”   竹柳却有些顾虑:“王君,要不还是打发了吧?奴才总觉得侧君这般执着要见您,不是什么好事。”   沈北看着竹柳忧虑的样子,笑了:“这王府中除了王爷,与王君的位置,还有什么能让他算计的,这会儿他一时半会儿算计不得我这王君的位置,而王爷又许久没去他屋子里了,自然是要来让我这个王君,劝一劝王爷去他屋里。”   除此之外,秦侧君与他,可没有什么共同话题。   竹柳听着沈北这话颔首道:“那奴才去喊他进来。”   秦侧君在外头自然听不见竹柳与沈北在里头说什么,他便端庄站在门口,等着竹柳出来让他进去。   秦侧君便从外头进去,只看到沈北正闲闲的靠在睡榻边上,看着他进来,不过动了动眼皮。   秦侧君来之前,脑子里想了许多,但是这会儿看到沈北,脑子里居然诡异的,什么东西都没了,他只看到沈北那慵懒的躺在这张榻上。   这里是南院,这是王爷的卧室,这是王爷的睡榻,素日里,只有王爷能睡在这张榻上。   可如今,这榻上躺着的人是沈北,这本是王爷的屋子,里头所有东西,沈北都能随意动。   而他要进来,还得沈北允许。   他本将厌恶隐藏的很好,从前就隐藏的很好,动的手脚都很细微,可再细微的手脚,也架不住心底越发深重的厌恶,他讨厌沈北,越发讨厌,越是讨厌,心头越是焦虑。   他只深深看了一眼沈北,而后吸了口气,才给沈北行了礼:“给王君请安。”   沈北道:“不必了,你随意坐吧,有什么事儿直说。”   而后正如沈北所料,秦侧君开头东拉西扯说了些客气话,不一会儿就进入了主题:“这王爷已经有些时日,没有去后院其他公子房中了,这话本不该我来说,但是,毕竟,府上都是没有子嗣的,还得尽快给王爷开枝散叶才好啊。”   沈北听他说完这一句便点点头:“我知道了,一会儿王爷回来,我会劝他去看看你的。”   秦侧君不曾想沈北说的这么直白,他倒是一夕有些尴尬,这沈北说的他好像房中多缺人似得。   好吧,虽然他是想着王爷过来,可他这不还带着其他公子呢嘛,这赶上门求恩宠,总归是难听了些。   沈北看他那样子哪儿不知道他想什么,他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笑容:“没有其他事儿就下去吧。”   秦侧君被沈北的直白一时弄的尴尬,这会儿又恼怒。   什么意思啊,半句客套话都不说了吗?面上功夫都不做了吗?   当他是什么人?他好歹是府上正儿八经的侧君,又不是奴才,从头到尾,沈北只说了这两三句话,简直不拿他当人看了。   秦侧君面上温和都挂不下去了,他哪儿知道,沈北不开口就够给他面子了。   就凭着方才秦侧君那个又想着要王爷宠幸,又非得搭着其他公子才来开这个口,沈北说让萧长平去他屋子里,他又好像埋怨沈北直白那个样子,沈北一声”做婊子就不要立牌坊”差点儿没脱口而出,这还是想着他二人这脸到底没撕的太难看才没说的。   但沈北这赶客的事儿都做了,而且那话也说出口了,他也不好再待下去。   于是便走了。   待秦侧君一走,那边竹柳便过来看着沈北,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   沈北看他要说不说的样子挑了眉:“有话直说。”   竹柳终于问出了口:“王君真要劝王爷去侧君那儿?”   沈北道:“那你觉得我身为王君,该不该劝王爷雨露均沾呢?”   竹柳还是个没成亲的哥儿,让沈北一句雨露均沾弄的颇不好意思,但是仔细想来,他却默了,因为他知道:“身为王君,操心王府子嗣绵延,是职责。”   虽说竹柳也想着王爷独宠王君,可这独宠王君,于礼制不合,王君虽不同做到像宫中君后那样容纳后宫三千,可到底,也必须守着皇室的规矩。   而皇室的规矩是什么,说到底,当王君,你有个好的家世,而后再给王爷生个嫡子,这才是正理。   如今王君没有身孕,又得王爷独宠,让其他人没机会怀孕,这传出去,未免说王君不贤的,不贤这种名声放在其他人家还好说,但是放在皇家,有些好事的言官,是会拿来说事的。   更不用说,上头还有个太君盯着。   这么许久,太君没因为沈北独宠坑一声,这事儿本身就已经是个奇迹了。   这会儿秦侧君都上门来求垂帘了,沈北要是不劝,那便是沈北的过失。   竹柳抛去想着王君与王爷这几日好似感情颇好的念头之后,转而想到的就是,此事王君是不想说,也得说。   若说一开始竹柳听着沈北说王爷对他无心,那从此之后,便也不用对王爷有心这样的话,也有松一口气的成分在其中。   那么如今这样,眼看着王君与王爷感情颇好,但为了礼制不得不劝王爷去别人的屋子里,这种感觉,比当初王爷不喜欢王君,压根不来王君这儿,还要难受。   竹柳看着沈北心里觉得心疼,又想着一会儿王爷回来,也不知道说出这话来,王爷与王君会不会因此感情又淡薄下去,心头难受的很。   沈北看着竹柳自顾自难受,他给人拉过来拍了拍他肩膀:“别多想了,我没事儿。”   竹柳却觉得,这怕是王君的故作淡漠,于是更加心疼了。   沈北:“……”行,劝不好,他不劝了。   等到了萧长平回来的时候,外头天色还没黑,回来便让红卯拦了个正着,萧长平看着红卯:“王君那儿有事儿?”   红卯这些日子让萧长平留在府上就看着南院这块儿,他赶忙道:“今日秦侧君去找过王君。”   萧长平那步子顿了一顿。   红卯不说什么事儿,但萧长平面色凭的冷了下来:“本王知道了。”   说着便去了南院,沈北刚让竹柳点了灯,大约是有些无聊,正打了个哈欠,萧长平看着沈北打哈欠的样子仿佛个小孩儿,半点儿仪态没有,便是他小时候在皇宫,也没有这样肆意的打过哈欠。   可他打的慵懒极了,整个人看着十分舒服。   他缓缓走近,正走近,就让竹柳瞧见了,竹柳想着事儿呢,萧长平过来,他赶忙退下了。   正与外头红卯站在一起,红卯总归顾虑着萧长平,小声问竹柳:“不会有什么事儿吧?”   竹柳摇摇头。   红卯一看他摇头,便感觉这事儿要不好。   只听得里头沈北看着萧长平过来了,也不问个好,直接开门见山一句:“今日秦侧君过来,说你好些日子没往后院其他人那儿去了,让我帮着劝劝。”   萧长平脚步一顿,看着沈北,心里竟是十分难受,分明他也知道秦侧君若是真提了这事儿,以沈北的性子,他定然是不会拒绝的,可他这会儿心里还是难受,但看沈北却仿佛无所谓的样子,更是让他呼口气都觉得心酸。   可这会儿也发不出火来,看着沈北那样子,这些日子与沈北相处历历在目,他真就半点儿不在意他有别的人?   萧长平心中不知怎么,突然,他想看看,沈北到底是不是对他真半点儿不在意。   他道:“你说的是,本王是许久没有去看看侧君了,理当去看看,那今日我便过去。” 第161章 喝酒(二更)   萧长平这话说完便走,转身转的也不比寻常时候慢,反倒是外头红卯与竹柳听着萧长平这一句心里一咯噔。   这两人要是真你一句我一句吵起来倒还好了,结果居然这么平淡?   这些日子不说王君对王爷,那王爷对王君,他们这些个近身伺候的,那可是看出来了。   红卯心里五味杂陈,这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吗?自从先前秦侧君做过陷害王君的事儿之后,王爷是打心眼儿里恶心了这个人,真不打算去了,别说明面上了,就连私下他也没有说起过秦侧君。   这会儿若不是王君一句话,他哪儿能去啊。   这王爷与王君的事儿,红卯听着心里怎么就不得劲了。   而竹柳心里本身就心疼王君要顾着规矩劝王爷去秦侧君那儿,结果王爷答应的这么爽快?   萧长平转身走到了门口,见着红卯低着头一脸看都不敢看他的样子,他缓缓走出去,直到出了南院脚步才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这会儿看过去,自然是看不到沈北了。   红卯看着萧长平那脚步停下来了,他小心翼翼问:“王爷,咱们,真去?”   萧长平眸色冷下来:“去。”   红卯心里一咯噔,只觉今日这事儿怕是真要糟了,可这一时半会儿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萧长平这脚一抬,真就冲着秦侧君院子里过去了。   秦侧君今日去找沈北的时候冬儿也跟着去了,这天还没黑,他便打听着消息,直听到王爷去了南院,之后马上出来,又冲着秦侧君这边过来了,他面上的喜色是掩饰都掩饰不住,赶忙去报给秦侧君。   秦侧君不曾想沈北居然这么说话算话,这说让萧长平过来,就让萧长平过来。   但如今人来了,这可是他这么许久时间头一回在晚上见萧长平,这许久没有侍寝,已然是有些紧张了,他赶忙到铜镜前照了照自己,看着铜镜里自己的容颜,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王爷这会儿过来,该是没有用膳,你一会儿去……去将我屋子里柜子里头那个匣子拿过来。”   冬儿心中一动:“主子这是要……”   秦侧君面色一红,瞪他一眼:“让你去就去。”   冬儿当下就去了,果然从里屋的柜子里头拿出一个匣子来,这匣子看着就精致,打开锁,秦侧君从那头拿出一个小瓷瓶来,从小瓷瓶中倒出一颗小药丸,塞到冬儿手中。   冬儿看了看那颗小药丸有些犹豫:“这王君独宠毕竟有些时日了,今日王爷过来,岂非表示他对王君已经没那么新鲜了,这日后或许也不缺恩宠,这若是让王爷知道只怕反而不好。”   他这个不好的意思说的挺明显的,用药物来求恩宠毕竟是不合规矩的,而且若是让王爷本人有所察觉,到时候怪罪起来,只怕这难得来一回,就成了日后都不来了。   秦侧君道:“不是什么烈性的药物,添些情趣罢了,只是让人容易情动,倒不至于完全失去神智。”   冬儿懂了,而后便下去,这会儿不能让王爷发觉侧君这边已经得到消息了,当然也不能提前准备好晚膳,晚膳还得按着侧君一个人的准备,只等王爷到了再说。   萧长平这走的不快,毕竟也不急迫,但到底,是踏进了秦侧君的院子,他一来,立刻有人去禀报,秦侧君这会儿正准备用晚膳,听着这个消息仿佛很吃惊,他惊喜的冲着外头萧长平迎了过去。   他冲着萧长平行了礼,又有些不好意思似得:“我没想到,王爷今日竟然真的来了,王爷还没用膳吧?冬儿,快去给王爷备碗筷。”   萧长平上回见过秦侧君之后便没有见过,如今看着他的样子,从前不刻意关注人的仪态表情,但是自从与沈北在一起的时间多了,他下意识便去观察沈北,仿佛指望着能从他那细微的表情变化,能看出些端倪来。   沈北那面上的功夫,却是厉害,他若故作淡漠,任凭谁也看不出他心里头想的到底是什么,但是秦侧君却不比沈北。   他这故作惊讶的样子,在萧长平眼中,明显的萧长平几乎要抬腿就走。   从前这府中,若说多有宠爱的人,那是秦侧君,他从前不觉得秦侧君装腔作势,只感觉他柔顺的很,如今看起来,单就坦率这一点,他便及不上沈北一分,更不用说其他。   萧长平面上淡漠,看着秦侧君伸过来的手,甚至微微躲开。   秦侧君纵然从萧长平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他到底是高兴不高兴,但是单单他这微微闪躲的动作,却是骗不了人,他心中一咯噔,只想着,不知道沈北到底与王爷说了什么,王爷人是来了,可是怎么好像并不情愿?   可若说并不情愿,他为什么要来?   他是王爷,他自己若是不愿意来他的院子,难道还有谁逼着他来不成?   或者,沈北已经在王爷面前分量如此之重了,今日但凡是沈北开口的,王爷便会顺着他的意思行事吗?   秦侧君这么一想,心里简直仿佛被一只手狠狠拧了一把,若不是当着萧长平的面,他只怕要忍不住了。   可到底还是忍住了,他抿着嘴唇,只装作不知,面上还挂着一抹温和笑意,只是这笑意,却多多少少让人有些不寒而栗的意思在其中。   索性他低着头,没什么人看到他的表情。   等萧长平进了屋子,他再抬起头来,那阴鸷少了不少,反倒是多了些柔情,这厢冬儿已经把碗筷给摆上了,又拿了一壶酒来,冬儿暗中给了秦侧君一个眼神。   秦侧君将那壶酒拿在手中,冲着萧长平道:“王爷许久不来了,今日来了,不如小酌一杯,王爷觉得怎么样?”   萧长平方才看着秦侧君心头便不愉,可他不愉,也不止因为秦侧君,他这会儿来了,一路走得很慢,可是路上半点阻挠也无。   他不信这府上没有沈北自己的人,他若是想,他前脚走了,后脚让竹柳报一声,哪怕说他咳嗽一声,他立刻掉头就回去了。   可是没有,他一路无阻的到了秦侧君这儿,眼下他都坐下了,他看着秦侧君手中那壶酒,索性拿了过来。   秦侧君心中一惊,还以为萧长平看出什么,哪儿知道萧长平一把将酒抢了过去,抢过去之后,直接给自己倒了一杯,而后就喝了起来。   他这举措旁边那红卯看在眼里,心里直喊着王爷果然是心头不爽快了。   可这心头不爽快也不能拿身子开玩笑啊。   王爷这一天天在外忙得很,这会儿还饿着肚子呢。   红卯赶紧道:“王爷,这空腹喝酒伤身子,要不您吃点儿菜先垫一垫呐。”   红卯这一劝,秦侧君也赶忙道:“是啊王爷。”他说着,便给萧长平盛了一碗汤:“王爷您先喝汤吧,喝了汤,暖暖胃,总好过这冷酒下肚啊。”   冬儿准备的这壶酒,属实是壶烈酒,本就有掩饰里头藏了东西的意思,若是之后王爷情动了,心里觉得有些不对,那这烈酒喝着,也能推说是酒后乱性。   结果这会儿萧长平左一杯子右一杯子,后来甚至觉得这杯子太小了,索性拿了个碗,将这一壶酒全喝下去了。   萧长平向来自律,甚少饮酒,平日里当然也没有哪个胆子大的敢灌王爷酒的,这会儿这一壶酒灌下去,萧长平面色通红不说,整个人看样子就有些晕乎。   他确实晕乎了,不止晕乎了,还有些热,晕晕乎乎看着面前的人,如今他面前,秦侧君凑的最近,可他看着秦侧君,却想起沈北来,他蓦地一把抓住秦侧君:“你还知道过来!”   秦侧君被抓的死紧,萧长平那劲儿用的大了,秦侧君惊呼一声。   这惊呼也带着几分娇羞,哪儿是旁人能听的。   这会儿冬儿看着王爷这样子,心里反而松了口气,回头就去拉红卯了:“你还呆着做什么,咱们赶紧出去啊。”   红卯愣是不乐意:“可是王爷这……”   “王爷这儿有侧君照顾着呢,你还怕王爷没有人服侍吗?不是我说你,咱们做奴才的,有点儿眼力见,这会儿那样子,你看不见啊。”   红卯心里知道王爷这一句说的是谁,可冬儿一把将他往外拖,拖就罢了,居然还直接将房门给关上了。   红卯看着冬儿关房门简直目瞪口呆:“你这是要做什么?”   冬儿道:“总不能让两位主子让外人瞧见吧,就得关起来。”   他这话说的,红卯总不能冲进去将王爷拉出来吧?这秦侧君这儿是王爷自个儿来的,眼下成这副局面,红卯心里简直抓心挠肺了,这事儿闹得,这之后,要怎么跟王君交代啊!   里头秦侧妃被抓着小声道:“王爷,您抓疼我了。”   萧长平一听他说疼,蓦地放了手,他将人拉到怀中:“哪儿疼了又?娇气的很,我看看。”   秦侧妃蓦地反应过来,紧接着脸色一白,他这是,将他当做谁了?   王爷从来没有同他这么说过话。 第162章 中毒(一更)   萧长平只嗅到点儿香气,他下意识皱了眉:“怎么用香粉了?不是不爱用?”   秦侧君差点儿咬碎了牙,这会儿哪儿还看不出来王爷将他当做谁了。   府上不正有一个不爱用香粉的王君吗?   秦侧君看着萧长平,他眼神有些朦胧,看着他却十分关切,知是真的喝醉了,可他喝醉了,却将他当做了沈北。   萧长平看秦侧君不说话,沉默了一下:“生气了?”   秦侧君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气是气,可他能当着萧长平的面说吗?   萧长平那眼眸低垂下去:“真捏疼了?”   秦侧君心里难受的直抽抽,可他记得今日是为了什么,若说之前他还想着在酒里下药或许有些不知羞耻,但是这会儿,却不觉得了,今日这样看来,王爷是全然让沈北那贱人迷了心窍了。   有今日这一回过来,下回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呢。   秦侧君抿了抿嘴唇,不管他将他当做谁,总归,今日不能让他走。   忍着心头的恶心,秦侧君道:“捏疼了,说不准红了。”   萧长平那眼眸又抬起来了,只见秦侧君缓缓将自己的外衣脱下,露出圆润肩头,秦侧君看着萧长平问:“王爷帮我看看,红了没有。”   萧长平这会儿视线落在他的肩膀上,秦侧君穿的本来就少,先前为着萧长平过来,他特地就穿了两件衣裳,也是为了方便,这会儿脱下一些,露出一半儿肩膀。   萧长平眯着眼睛看了看,他看得仔细,但是视线却迷糊:“红了?”   秦侧君便知道他是迷糊了,也是,若不是喝迷糊了,哪儿能这会儿认不出他与沈北?   虽说眼下认不出才好,可想着自己居然有一日要借着沈北的身份与萧长平在一处,他心里不好受的很,总归是下定了决心,将心头那些杂七杂八的念头压下,这会儿虽然觉得难受,但很快平复。   秦侧君扬起一个笑容来,他与萧长平本就凑的挺近的,这会儿离的就更近了他整个人几乎就要窝到萧长平怀里去,一边过去一边道:“红了。”   萧长平方才就是捏了一下,不曾想居然会这样,他低头凑过去,轻轻在他胳膊上吹一吹。   秦侧君愣住了:“王爷在做什么?”   萧长平道:“吹一吹,就不痛了吧?”   秦侧君咬着下唇,他看着萧长平,突然不想与他这么下去,他飞快道:“王爷若是不想用膳了,咱们进去吧。”   萧长平听着伸手便将人抱了起来,自然的很,先前他看着沈北总是很慵懒的躺在那睡榻上,整个人懒的时候,一点儿不想动弹的样子,时不时,便会这样抱着他。   沈北想懒着,他便真的连走路都不让他走,只是在屋子里来去,他就抱着沈北来去。   秦侧君没想到萧长平说抱就抱,吓了一跳,下意识环住他的脖子,却见萧长平嘴角勾了勾,又说他:“娇气。”   虽然是说他娇气,可语气中的宠溺,又岂是秦侧君听不出来的。   萧长平将人放到床上,便下意识拉了拉自己的衣襟,他有些热,先前便有些热,喝了酒之后,晕晕乎乎不说,身上越发热了,而且美人在怀,纵然他向来毅力惊人。   可自从发觉自己对沈北的心思之后,他又与沈北住在一起,两人之间接触,不可谓不多,更何况,他主动接触也不少,沈北又向来没有拒绝的意思,这种突然情热的感觉,他不时就有。   只是寻常他若是有了,也惯着忍了。   他看着秦侧君,突然就转身了。   秦侧君一句看着萧长平那状态有些不对,他呼吸重了,又拉了拉衣襟,显然是热的很,而且这人有没有反应,一看就知道,可他居然转身就走?   他眼下不是将他当做沈北了吗?他对沈北莫非是这样转身就走的?   还是他发现他不是沈北了?不对啊,若是真发现了,不应该这么淡然的就走。   “王爷?”他下意识伸手拉人。   萧长平的袖子被拉住一角,他一顿,回头看了一眼,但下一刻,一个人扑到他怀中:“王爷别走。”   萧长平一愣,紧接着他猛地搂住秦侧君:“我不走。”   他搂的太紧,秦侧君差点儿呼吸不过来,但心头却是一喜,下一刻,他拉着萧长平上了床。   萧长平只感觉一双手来解他的衣裳,萧长平一把拉住秦侧君的手:“你确定?”   秦侧君还是不懂,都这时候了,王爷到底在磨蹭什么?莫非他与王君每回在一起的时候,还要问一句王君愿意不愿意?若是王君没那个意思,他便不做吗?   秦侧君越想越觉得不可能,王爷是王爷,纵然是再宠王君,这床笫之间的事情,总不会这么纵容王君吧?   秦侧君试探着道:“王爷不想吗?”   萧长平道:“我想!”   萧长平身上那热意更重些,若说从前有意识的能控制,眼下一壶酒下肚不说,这酒中还被下了药,他这心里的念头到了前所未有深重的地步。   他抓着秦侧君的肩膀双眼盯着他,眸中像是有火在烧:“你分明知道我想,沈北,我想要你,可你呢?除却那该死的身为王君的职责,你自己,想与我这样做吗?你想与我亲近吗?不是我接近你的时候你不拒绝,而是看着我的时候,你有半分想主动与我亲近的意思吗?”   这眼神直接让秦侧君看傻了,他与萧长平从前当然有过恩爱,可是哪一回不是规规矩矩的办完了了事?他以为萧长平在这方面是淡薄的。   可眼下,他眸中的火仿佛能将他烧起来,他盯着他,只看着他。   秦侧君的心肝儿突然颤一颤,他当然也向往过炙热的感情,可是他阿么说过,感情不可靠,还得看心机手腕,以及牢牢抓住这府上的权柄,才是最重要的。   他成了侧君之后,一直遵循这这点,可这会儿看着萧长平这火热的眼神,他突然渴望起来,他想被他这样看着,不是透过他去看沈北,而是萧长平就这么看他。   他想,得到王爷真心的疼宠,而不是,与所有人都一样的宠幸。   秦侧君头一回生出点儿胆大的心思来,他凑上前去,启口:“我想要你。”   萧长平整个人听着这一句,本该是十分激动,但是大约是太激动了,他一时愣在当场,他看着秦侧君,甚至有些不敢碰他,但是下一刻,外头突然一个声音响起来:“王爷,王君那儿竹柳突然过来说,王君出事儿了!”   这话喊的很响。   萧长平猛地一个机灵,听出这是红卯的声音。   红卯却顾不得了,直接拍了门:“王爷,王君出事儿了!”   外头冬儿想拦,可红卯喊的响,虽然没有直接冲进去,可他一边拍门一边喊,效果比冲进去也差不到哪儿去。   萧长平只听得红卯说王君出事脑子突然一个机灵,王君?王君不就在他眼前?   萧长平甩了甩脑袋,整个还是有些晕乎,但是怎么想着不对,眼下沈北对他有多少心思,他能不知道?   再者沈北那个骄傲劲,他若不是求着他,他哪儿能这么轻而易举的说自己想要他?   不对!   萧长平就这么盯着秦侧君,捂着自己的额头,不一会儿再抬头,眼前那人变成秦侧君的模样,他一片愕然:“怎么是你!”   秦侧君脸色蓦地一白:“王爷……”   萧长平看着他衣衫凌乱,衣服都脱了一半儿了,他自己也是衣襟凌乱,看着他还拉着自己的手,瞬间将人拍开。   这一下拍的极重,秦侧君那手背被拍的发麻,整个人不由自主松了手,就在他松手的一瞬间,萧长平站了起来,外头红卯还在喊:“王君中毒了!王爷!您快去看看啊!”   萧长平心头一咯噔,整个人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头还晕,身子还发热,可人却清醒了。   他蓦地转身冲到门口将房门打开,只见红卯看着他着急的很,外头还有侍从,是南院的,显然是他来报的信。   萧长平问:“你说什么?王君怎么了?”   红卯也是着急,他本身就着急着呢,王爷这一进去,不知道回头在王君那儿怎么交代,只怕王爷自己都要呕死。   结果他正急着,还有个比他急的冲了过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在南院的手下。   先前王爷吩咐了让红卯好好看着南院,但凡王君有一点儿问题,就得找上他,于是红卯留了个心眼儿,在南院安了个手下,让他多关注着点儿南院。   不曾想,今日真就派上用场了。   就在王爷走了之后没多久,王君就传了晚膳,也是浮玉安排的,哪儿想到,王君一吃,居然吐了口血出来,当场就将竹柳吓了个好歹。   屋子里乱成一团,这不,竹柳那边还没想起来要来喊王爷,这人已经冲过来了。   红卯道:“听说王君用晚膳的时候突然吐了口血,奴才觉得只怕是中毒啊!”   红卯说着,又看着萧长平衣裳凌乱,而且整个人那样子,有些犹豫:“王爷,您这……”   萧长平急了,可这身子偏偏方才那酒水一激,竟是情热不退:“备冷水吧,本王要去见王君。”   秦侧君却在后头猛地扑了过来:“王爷!这定是王君想让王爷过去这才胡说的!王爷您这么去了,让我如何在府上立足啊!” 第163章 断肠红(修改过)   宫中皇上到哪儿,被人截胡的也有,这但凡是皇上原定的去哪个宫里休息,这要是中途让什么人截走了,去了别人宫里,那这原定宫里那位,得多丢脸,想想都知道。   先前这么多人看着萧长平到秦侧君这屋里头来了,这会儿王君那儿出事儿,王爷要是走了,甭管什么原因,那秦侧君就是没脸了。   萧长平听着秦侧君这一句,看他的眼神却是冰冷无比:“他若是真有此心,本王开心还来不及。”   说罢,萧长平甩拖秦侧君的手,一拢衣裳,大步就走。   秦侧君看着萧长平走远了,他那一句”他若真有此心,本王开心还来不及。”像是一记响亮的巴掌拍在秦侧君脸上。   秦侧君脚下一个踉跄,竟然是跌坐在地。   冬儿赶忙要去扶他,却见秦侧君眸中是压不住的恨意:“沈北!沈北!偏偏是在这个时候!他最好是真的中毒,最好是中毒死了!”   秦侧君向来温柔,即便是冬儿看着他那个样子,也是一哆嗦,可想而知他眼下的样子有多狰狞。   可冬儿毕竟是心疼秦侧君的,他到底安慰道:“毕竟他是王君,他说有事儿,王爷一定去看他的。”   秦侧君呼出口气来:“去,你去打听打听,王君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红卯赶忙让人提着灯笼在前头照路,萧长平急急问一句:“到底怎么回事儿?”   红卯只道:“奴才也不清楚,只听着先前安排在南院的奴才说,王君用膳的时候吐了口血,这到底是真的还是……”还是王君为了让王爷不在秦侧君这儿过夜闹出来的把戏,他就真不知道。   他当时故意做的这么急的样子,实在是这个消息来得正好。   他算是看出来了,就冬儿这态度,今天王爷这一趟,来得只怕是不巧,正中秦侧君下怀了。   王爷先前都明摆着与他说过不待见秦侧君了,要是这回他放任王爷真在秦侧君这儿住了一宿,那回头倒霉的还不是他?   因此这个消息来得简直是及时雨。   红卯还管什么真假,直接敲门就完事儿了。   萧长平一听,自然知道红卯这话的未尽之意是什么意思,但是他这会儿不知怎么有些心神不宁:“你去请御医。”   红卯问:“那万一是假的……”   “万一是真的呢?!”萧长平瞪他一眼,愣是加快了脚步。   红卯差点儿跟不上萧长平,他小跑着跟上去,趁着档口让来报信那个赶忙去找了御医。   等到了南院,立刻让人准备了冷水。   萧长平一路冷风吹过来,这身子居然还是降不了热度,当下一盆冷水泼在自己身上。   红卯看着都打哆嗦,赶忙拿了干衣裳想让萧长平换,结果萧长平压根看都没看那衣裳一眼,身上这热度一退,直接冲着房里就去了。   房里一片狼藉。   方才,红卯说万一是假的的时候,萧长平心里还有些窃喜,今日这事儿,他本来抱着几分试探的态度,想看看沈北到底在不在意他去找别人,若真是沈北在意,来一出假的,将他从秦侧君那儿喊回来,他只怕是做梦都能笑醒。   可结果他一进屋子就嗅到了一点儿血腥味。   他当下面色一变,只听着里头竹柳的哭声飞快冲进去,看见沈北躺在床上,整个人惨白着一张脸,整个人昏迷不醒的样子,萧长平瞬间一僵,看着竹柳问:“怎么回事!”   竹柳刚才让浮玉去请大夫,压根没想着让人去请萧长平,这会儿看着萧长平过来了,他仿佛也有了主心骨,大喊:“王爷,王君刚才用膳,才吃了没几口,突然就吐了血,奴才,奴才……”   萧长平这会儿像是反应过来了,赶忙到沈北身边摸了摸沈北的脸,冰冷一片,还有冷汗,只看他昏迷的时候眉头还皱着,便知道他眼下一定难受的很。   分明他走之前,他还好好的。   说起话来的时候,半点儿难受的样子都没有,他当时还在心里腹诽过他这个小没良心的,分明看得出他对他的心思,居然还能开口让他去找秦侧君。   可这会儿沈北一脸苍白,满头冷汗的躺着,萧长平慌了:“阿北,你醒醒。”   他连声音都不敢放的太响,又怕喊不醒他,又怕惊扰了他。   红卯看着这场面也吓傻了,他真以为是王君为了争宠的手段,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红卯正冷着,只听得萧长平道:“你派人去催御医赶紧过来,顺便让人找就近的大夫,要快!多找几个,赶紧让人过来看看王君!”   红卯也急了:“是,奴才这就去。”   红卯前脚就走,那边浮玉便已经回来了,身边还带着个大夫,他也是没办法了,方才王君一出事儿他就让人去找大夫了,还怕不保险,就让人多找几个,结果眼下就来了这么一个。   那大夫被拖了跑的气喘吁吁就让床边萧长平一眼看的腿脚发软噗通一下跪在地上。   浮玉赶忙将人扶起来。   萧长平道:“快来给王君看看。”   那大夫心里就更紧张了,但看躺在床上的沈北,他赶忙过去诊治,结果这手腕刚搭上沈北,他就一惊:“是毒!”   萧长平心中一凛:“什么毒?可有解药?”   那大夫道:“王君有什么症状?”   竹柳飞快道:“先前没有症状,吃了饭之后突然就吐了血,是这饭菜里有毒吗?”   那大夫道:“将饭菜拿过来验一验,若是饭菜里有毒,能知道是什么毒,比不知道是什么毒好办一些。”   毕竟,不是吃了立刻毙命的毒,多半是有解药的,只要有解药,这事儿就好办了,就算他配不出来,这王爷要找,总归是不难的。   竹柳立刻带着大夫去验那一桌饭菜,那大夫拿了银针出来,一个菜一个菜的验,结果饭菜里根本没毒,那大夫看着竹柳盯着他,他也紧张的很。   “这,若是不知道是什么毒,单凭着吐血这一个症状,草民也拿捏不准啊。”   这大夫话音刚落,只听得沈北闷哼了一声,而后猛地咳了一声,竟然咳出好大一口血来,正吐在自己身上,萧长平与他离的近,手上也沾了沈北的血。   他只感觉手背一热,什么温热的东西滑下来,便看到鲜红一片。   萧长平瞳孔猛地一阵紧缩:“阿北!”   沈北却无知无觉,他这会儿就一个感觉,腹痛如绞,肚子里仿佛有一把刀在割他的内脏,沈北这辈子就没受过这罪,却没想到,这一穿越,在这儿倒遇上下毒的了。   他当时自己还有意识的时候吐出口血来便知道事情不对,他当初敲打李管事之后,还在厨房放了自己的人,就是防着自己的吃食让人动手脚,更不用说,萧长平还安排了红卯把关。   红卯做事细致,平日里的饭菜,他都派了专人检查过了,才端到他跟前了。   没想到自己吃着吃着,竟然一口血吐出来,显然是中了毒,而且中了毒之后极其痛苦,他愣是没有醒过来。   挣扎着想醒也是不能,终于他咳了一声,咳出一口血来,这一口血咳出来,他依然痛得难受,但是整个人却有了意识,只听得一声”阿北”,要不是他这些日子与萧长平相处的多,差点儿就要听不出来,这声紧张的几乎沙哑的声音是萧长平。   沈北撑着睁开眼睛,只看到萧长平担忧的脸,沈北却只憋出了一句:“别去告诉阿么。”   萧长平听着轻柔问:“我知道,你不用担心这些,你眼下感觉如何。”   沈北拧着眉头,嘴角都是血,轻轻的:“疼。”   这字说的很轻,打在萧长平心头却很重。   萧长平听着他这一个疼字,拳头猛地攥紧了,又想将人抱住,又怕惹得他更疼,整个人几番犹豫,心头又恨又急又自责,他让红卯将南院看住了,南院的护卫比他从前在的时候多了三倍,可还是没能拦住这些腌臜的阴谋算计。   萧长平抿着嘴唇,整个人沉默的像是一座雕像。   最后他轻轻拉住沈北的手:“等一等,御医很快就到了。”   沈北眯着眼睛,保持着意识,他不想昏过去了,于是咬牙死撑着。   萧长平看着他额头的汗越来越多,拿出帕子替他擦了擦,见沈北倔强的保持清醒的样子,又收回手来。   时间没过去多久,可他觉得今日这御医来的太慢了!   萧长平不是个嗜杀的人,素日里更有贤王的称呼,可是眼下,看着沈北在他面前痛,他却无能为力,想着这南院的人办事不利,连毒都没有替王君试出来,想着这大夫没用,什么毒都查不出来,他想杀人。   心头各种感觉交织在一起,眼中却只看着沈北,一眼都没有挪开,直到红卯拖着快要跑断气的张御医过来。   张御医路上就听说的情况,知道情况紧急,也来不及行礼,飞快的到床边给沈北把脉,他这一把脉,心里也是一惊:“王君是否吐血许多?又是否腹痛如绞?”   萧长平替沈北回答:“是,王君已经吐了两回血了。”   张御医看着萧长平,一瞬间竟然是不敢说。   萧长平看出他的隐瞒:“说!”   张御医道:“王爷,这是服食了断肠红的症状啊。” 第164章 审(一更)   萧长平听着蹙眉,他不知道什么是断肠红,眼下也不想知道:“既然知道是什么毒,还不快给王君解毒!”   张御医听着心跳却快了,先前王府那王君与侧君之间闹事儿的时候他就看出来了,这王爷心里头,只怕是这王君分量极重。   这会儿他心口狂跳,到底从随身药箱里拿出了银针,而后分别在沈北身上几个穴道扎了针。   沈北方才是真的痛的不行,但是这针下去之后,他便瞬间感觉舒服了不少。   本是硬撑着没昏过去,这会儿不痛了,他自己慢慢闭上眼睛,呼吸平稳,显然是痛的狠了,这会儿要睡着歇一歇。   萧长平看见效这么快,终于松了口气,对竹柳道:“将王君这床被子换了,这会儿先让他好好休息,一会儿再收拾。”   竹柳看着沈北平稳许多,也松了口气,立刻去办了。   萧长平看着沈北那苍白的样子,回头又看一眼张御医,给了他一个眼神,而后从床边起来。   张御医看懂萧长平的意思,跟着萧长平就到了门外,再离的远些,确定屋子里的沈北不会听到外头的对话,萧长平才问“何为断肠红?”   张御医听着萧长平这个问句又是欲言又止,可毕竟萧长平就这么瞪着,他也不敢隐瞒,他斟酌了一番语气道:“此毒,对性命无害。”   萧长平却蹙了眉头,他看着张御医:“那王君为何吐血?”   张御医道:“断肠红,是极好的伤药。”   张御医说着,额头已经冒了汗了,旁边红卯听着他说着断肠红是伤药,瞬间觉得觉得不可思议。   萧长平听着直接道:“伤药怎么能吃了让王君吐出这么多血来!”   张御医听着萧长平的话赶忙道:“臣没有说谎啊,这断肠红真是伤药,只是它效果出奇,寻常用药中,只要加一点儿,就能起到活血化瘀的作用,但是只一点,它虽活血化瘀的效果好,可是用量过大,却有毒,王君的样子,显然是服食了过量的断肠红了。”   萧长平沉默一阵:“那服用断肠红过量除了吐血,还会有什么不好?”   张御医正要说的这个,他这会儿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整个袖子都湿了半个,他那紧张的样子,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要说王君真的一点儿事都没有,他不能紧张成这样。   “说!”   张御医本就心里忐忑不敢说,结果萧长平这一个字出来,张御医直接拜倒,他大喊:“没有性命之忧,可是,这哥儿若是服用过量的断肠红,那是会影响生育的啊。”   张御医这话终于说了出来,整个头都要低到地上去了。   先前王府就闹出过一回王君害侧君好似是王君指望侧君不孕的事儿了,这不天道好轮回了嘛,要说先前侧君那身子还不严重,那这王君却严重的不行啊!   他方才行针,看着是很快的止了沈北那痛,可是他心里清楚的很,虽然这痛他能止住,可他改变不了王君失去生育能力的事实了。   王君与王爷至今无子,如今王君骤然失去生育能力,这简直是骇人听闻,都知道皇家传嗣如何重要,这件事情要是传出去,无论如何,这王君的位置,不能由一个不能生育的人来坐啊。   只是眼看王爷如今的情况,张御医心里没谱。   他头低着只能看到地上的泥。   旁边的红卯听着张御医这句话,整个人懵了,他下意识看着萧长平,只见萧长平的嘴微微张开,面上竟是一瞬间的怔愣,仿佛听着张御医的话,反应不过来。   可不一会儿,这怔愣变了。   萧长平猛地低头揪住张御医的衣襟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治好他!”   张御医吓了一跳。   萧长平那眸中含着杀气的样子吓的他差点儿尿裤子,可是他真的不能说谎啊:“臣才疏学浅,这断肠红的药性显然已经入了王君的五脏六腑,臣,没法救了啊。”   萧长平听着他最后那几个字,猛地掐住他的脖子。   连红卯都没想到自家王爷会这么做,甚至忘了拦了。   张御医蓦地被掐住了喉咙,他瞬间窒息,萧长平本就保持着提着人的动作,这会儿把他脖子掐着,张御医猛地翻起了白眼,眼看着就要断气。   红卯终于反应过来了,大喊一声:“王爷!住手啊王爷!”   红卯这一声喊的颇响,萧长平猛地回头看了一眼沈北那屋子方向,蓦地松了手。   张御医被瞬间放下,整个人倒在地上剧烈咳嗽起来。   “不准咳!扰了王君清静,本王杀了你!”   这话还含着杀气。   张御医方才心里简直吓到了极点,这会儿听到一个杀字,吓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整个人一边咳一边捂住自己的嘴,惊恐的看着萧长平,只怕他再来这么一回。   都说萧长平是贤王,他那府邸与平西王府近,因此王府有什么事情,第一个就会找上门来,身为御医,在宫中当差容易出事儿,但是给王爷办事儿,这风险小不说,赏银还丰厚。   当初他还沾沾自喜,觉得自己那府邸离平西王府这么近,实在是件好事。   如今看着萧长平,他这会儿在地上坐着,萧长平居高临下窥他一眼,张御医吓得整个人都抖起来。   可怕!   平西王,竟然暴戾至此!   别说是张御医了,就连红卯看着都吓到了,他什么时候看到王爷这满脸杀气的样子,素日里王爷严肃点儿,他都能吓着半死,今日这样,简直恐怖。   红卯说话都不敢大声,他看着萧长平道:“奴才觉得,张御医既然不知道如何治,总归还有其他御医,不如让张御医去问问其他御医,看看别人有没有法子治这断肠红啊。”   萧长平听着红卯这话,视线又挪到张御医身上。   张御医终于缓过一口气来,赶忙道:“臣一定去好好研究解法,臣一定去。”   萧长平呼出口气来:“去吧。”   张御医如蒙大赦,刚站起来。   “等一下。”   张御医听着这一声等一下,脚下一软,又跪了下去:“王爷……”   萧长平冷冷道:“此事,你与其他御医商议可以,但若传出去半个字,本王,决不轻饶。”   张御医赶忙点头:“臣知道!臣知道!臣绝对不敢说给除了御医之外的人听的,到时候其他人臣也会让他们保密的。”   萧长平没有再说话。   张御医赶忙站了起来,而后跌跌撞撞跑了,连药箱都没敢拿,最后都不知道怎么从王府跑出去的。   等张御医跑的没影了,萧长平回头看了一眼房门口,这会儿竹柳还在沈北床前守着,他本不该去打扰他休息,可他心静不下来,他回头到了屋子里,脚步放的很轻很慢。   竹柳本在床边陪着沈北,只看萧长平又进来了,他也不敢开口,只默默退到一边。   萧长平本以为看着沈北那睡颜,他多少心头能平静些,可只看得他嘴唇苍白,脸色更差,还有那屋子里没有收拾掉的血迹,他心头那火气便压不下来。   只看了两息,他蓦地攥紧了手,而后到了屋外,看着红卯:“将南院给本王围起来,若有人擅自打扰王君,杀无赦。”   红卯心头一凛,王爷这真是动了真火了,红卯不敢违背,赶紧道:“奴才知道了,奴才这就去办。”   话音刚落,又听得萧长平幽幽道:“将与此事相关之人,全给本王带到书房,本王要审问。”   红卯再次颔首:“是。”   他说完,飞快的跑出去,不敢耽误半刻,这事儿不知道王君的身子之后能不能治好,但是有一点红卯知道,王爷动怒至此,也不知背地里是谁害的王君,只怕,下场不会好到哪里去了。   红卯这么想着,面上也都是冷意,他飞快按照萧长平的指示安排人将南院团团围住,并且不让任何外人靠近。   而另外一方面,膳房那些人一个不落,全被带到了萧长平面前,包括这王君院子里的其他奴才,也没能幸免,一大堆奴才挤在书房前。   沈北出事的事情虽然没有刻意传出去,但是到底院子里的奴才也都是知道的,此事是王爷亲自主审,先前那侧君与王君因为那红丸的事儿才滤过一遍厨房,这会儿又出事儿。   李管事觉得自己今年真是时运不济了,可心里忐忑的很。   萧长平看着面前跪着的一大堆人,还没审,开口便是一句:“全部拖下去,先打二十板子。”   所有奴才瞠目结舌,王爷素来不是个刻薄主子,府上的事情,王爷十分按着规矩来,后院的事情,王爷向来是不插手的,都是秦侧君来的,这会儿因为王君出事儿要查本也算正常,可这张口不问,直接全部打二十板子是什么意思?   所有人都愣住了,连求饶都忘了,就在这时候,外头有人通报:“秦侧君到。”   萧长平那眼皮抬了一抬,只见秦侧君缓缓走近,他蓦地拿了旁边一个茶杯猛地丢出去,秦侧君来的突然,猝不及防,猛地让那茶杯砸了一身。   “啊!” 第165章 招供(二更)   茶杯应声而碎,那些个茶叶茶水不说,那茶杯砸在人身上,还是很疼的,秦侧君猛地惊叫一声,而后差点儿摔倒,还是旁边冬儿扶住了他。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地上那碎掉的茶杯,顺着那茶杯看到萧长平身上,整个人愣在当场。   旁边那些下人看着大气都不敢喘。   这王府眼下谁不知道王君得了王爷宠,可这宠归宠,这侧君在王府到底是管着后院的人,毕竟,所有人都觉得王爷心里头,还是看重侧君的,只是没想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王爷居然将这茶杯摔在侧君身上。   秦侧君本是不打算来的,可是王君出事了,当时红卯在他那儿嚷嚷,他作为这府上管着后院的人,即便是不想来,也得来露个脸的,更何况这件事情最后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冬儿也没有打听出来。   都知道王君好似中毒了,挺严重的,可是这到底什么情况,底下奴才没有一个知道的。   秦侧君这趟过来,除了规矩所在,也有想看一看这王君到底是不是要死了的意思在里头。   哪儿知道他才一来,就让萧长平砸了个正着,先前他就这么走了,秦侧君心头便恨,如今心里想着得到萧长平的关注,却让他丢了这么一个茶杯。   得亏不是砸在头上,否则岂非破了相?   秦侧君想着沈北心头有恨,可看着萧长平这样,心里委屈,同时更恨沈北了,他哪儿看不出来,萧长平这怀疑他对沈北下手还是在其次,砸他,是出气啊!   秦侧君满脸委屈的表情看着萧长平,蓦地跪下来。   冬儿惊呼一声,只见秦侧君差点儿就要跪在那碎掉的茶杯片上,好在没有跪到,他松了口气,又心疼上了自家主子。   秦侧君道:“王爷纵然替王君担心,可也不能急坏了自己啊,如此伤身,今日这事儿到底怎么回事儿,还要细细的查,我愿意帮助王爷。”   萧长平看着秦侧君跪在地上那个委屈样子,眸中却是冰冷一片,他淡淡道:“你爱跪就跪着,红卯,你聋了吗?本王说打,你没听到?”   其他奴才本看着秦侧君跪下还以为自己有救了,没想到萧长平是半点儿面子都不给侧君。   所有奴才心里这会儿才发觉一个真相,虽然府上都是侧君在管,可是侧君,好像是真的失宠了。   在王爷面前,也没脸了。   秦侧君整个人跪在地上,按理说,这事儿他该与王爷站在一起,而后盘问,可这会儿当着这么多奴才的面,王爷竟然就让他这么跪着。   秦侧君一时间如坠冰窟。   这时候红卯得了令,便让人将面前这些奴才都拖下去,这会儿大喊王爷饶命已经来不及了。   所有人都被拖下去打了一遍,二十板子,说多不多,说是罚人,还不到能将人打的不能走的地步,李管事毕竟看多了,一下就看出来,王爷这是要审,要细审,不同于先前想要敷衍了事的侧君屋子里头那红丸的事儿,虽然看着声势浩大,实则就是做做样子,这会儿先打了人,就是告诉所有奴才,这事儿,没这么好糊弄!   这所有奴才都被打了一遍,一个个又被带着跪在萧长平面前,萧长平才开口说了第二句:“本王只说一回,今日王君的午膳有问题,本王要严惩,无法证明自己清白的,一律打死。”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所有人不敢置信的看着萧长平,一个个都傻了愣了,即便是如李管事这样的王府老人都万万没想到,王爷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秦侧君听着萧长平的话,他哆嗦着嘴唇,喃喃了一句什么。   其他人没有注意,只有冬儿听到了,他在说:“疯了,王爷疯了!”   冬儿听着看着在场少说三十来人,心头直发寒。   可不是疯了嘛。   这事情还没有线索,只要无法证明自己清白就要打死?   那若是无辜者,也就打死了吗?   王爷这真是疯了呀!   胆子小点儿的,当场跌坐在地,萧长平的视线从所有人脸上略过:“说罢,证明自己的清白。”他说完这句,又看了一眼红卯:“去,将本王的弓拿过来。”   红卯心头一凛,不敢怠慢,当场就去。   红卯去拿弓的时候,所有人已经开始证明清白了,从头开始,一个个说。   为了证明清白,有人说的详细无比,自己今日在哪儿,做什么,事无巨细,也因为这样,这事儿审的极其慢。   从红卯回来之后,萧长平便接了那弓,他站起来,从箭筒里抽出一根箭来,搭上了弓弦,而后蓦地对准那些个奴才。   那些个奴才一个个吓得满头大汗。   红卯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但这么一指,萧长平又收了箭,他又道:“太慢了,红卯,去多找些人来,要会写字的,分别给他们做口供,全部写下来。”   红卯赶紧又去了。   他这会儿跑的自个儿心里都没底,交代下去之后,那平日里与红卯亲近些的下人直忐忑,问红卯:“王爷这到底要做什么呀,我心里怕的很,这么多年了,我从来没见过王爷这样啊。”   红卯自己也是摸了一把头上的汗:“那就记住了,从前没有,今日这一遭之后,以后就有了,这事儿可得查出来到底谁是凶手,否则……”   否则看架势,这事儿只要是有人牵涉其中的,只怕都没有命在!   这是宁可错杀,也不肯放过啊!   红卯心里祈祷,王君,您可快点儿好起来吧。   这事儿很快办下去,立刻有人去给那些个下人做口供,这一套口供坐下来,比一开始逐一询问快多了,很快,一叠口供就被放到了萧长平面前。   萧长平看的飞快,很快全部看完了,他将那叠口供放在手下,淡淡道:“你们的口供一个个都说的很齐全,可都证明不了自己,不是下毒的人。”   萧长平这话一说,底下的奴才胆子小的瘫倒在地,胆子大的大喊:“王爷饶命啊!奴才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奴才真的没有谋害王君啊!”   这个一喊,旁边好些人喊:“王爷饶命啊!”   一时间,喊王爷饶命的人连成一片。   萧长平只看着那些个下人:“本王说过,无法证明自己清白的,都要死。”   就在这时候,突然一个奴才道:“奴才,奴才有话要说。”   萧长平看着一个奴才突然开了口,他眯了眯眼睛:“说。”   那奴才战战兢兢道:“奴才是厨房附近做洒扫的,素日离厨房离的远,与奴才一起的,还有另外一个张麻,那张麻今日下午,突然告了假,说是家中出事了,回家去看看,可奴才记得,他家中已经没人了,可突然说他老爹没了,奴才觉得这件事情有疑。”   这人没说自己,倒说起个张麻来。   “走了多久?”   “奴才没细细数,估摸着,快一个时辰了。”   一个时辰,正好是晚膳之前。   萧长平一听这话,红卯也不用他说,立刻找了认识张麻的人,出府去往张麻的家里。   哪儿知道人去楼空,这人去楼空便越发觉得不对,一时间,红卯立刻让人去禀报王府,并且去京兆府调了一帮将士,如今这个时辰,城门已经封了,这张麻要真有问题,想出城,那他也出不去,所以人还在京城。   于是这就好办了,沿着蛛丝马迹,红卯带着京兆府的人,很快找到了张麻。   那张麻被带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面露死灰,看他那样子,若说他没有问题,只怕也是没有人相信。   那张麻没想到自己这么一个洒扫的下人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被怀疑到。   而且他是在王君出事之前就出府了,万万没想到这事情发生的这么快,王爷动作又这么迅速!   这会儿他也后悔,这时机选的实在不好,选在晚膳的时候,准备晚膳的时间都很晚了,从王府再出城,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来得及躲藏。   祈祷没人注意到他,第二天一大早跑出去,那京城之外,远走高飞,天大地大,是个人都找不到他了。   结果,这没有熬到第二天,他已经被抓了。   如今被抓回来,张麻心里害怕极了,哪儿敢不认的,当下趴在地上:“王爷,奴才是一时猪油蒙了心才去害了王君,奴才不过是听人命令行事啊,请王爷饶命啊!”   萧长平看着张麻沉声道:“听谁。”   张麻这会儿怕的都要死了,既然已经被抓住了,他哪儿有什么不能说的,他又不对对方忠心,当即脱口而出道:“是,是住在小院里的李公子啊。”   “李公子?”   萧长平眯了眯眼睛,他一时竟是没有想起这人是谁来,而后倒是想起来了。   当初太君赐了两个公子入府,进门才拜见过沈北,便因为得罪了沈北被沈北关了禁足,前些时候刚刚出来。   这事儿其实不少人想着与侧君有关,万万没想到,这张麻居然供出个所有人都差点儿遗忘的李公子来。 第166章 李公子(一更)   张麻看自己一说,好似没有人相信,他怕极了,赶忙道:“奴才真的没有说谎,是奴才贪财,先前时候,那李公子买通了奴才,让奴才给在王君的晚膳下药,奴才虽然贪财,但是也怕是,李公子说是不致命的,奴才趁着没人的时候去药铺子里问过这药,都说是伤药,奴才为了那银子,就大着胆子下在王君的晚膳里头了。”   看他竟然知道那断肠红是伤药,样子看着是真的不假。   张麻道:“但是奴才又觉得,这药吃了一定没什么好处,就想着借着今日出府的由头躲一躲,哪儿知道……”   哪儿知道王爷震怒,居然让京兆尹满城的抓人,他是真不敢说假话,知道的都说了。   “还请王爷看在我老实交代的份上,饶命啊。”   萧长平面无表情的看着张麻。   红卯却因为这眼神蓦地不寒而栗,只听得萧长平道:“将那李公子带过来。”   红卯这会儿尽来去奔波了,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但是这王府点了火把子,倒是越发亮堂了。   这来去的人太多,红卯直奔李公子那小院。   赵公子听着外头那动静就不太对。   这王府入夜之后向来安静的很,可今日实在是太吵闹,而且远远望去就能看到火光,这要不是出事,赵公子都不相信。   这会儿他身边还有个侍从,这侍从是王府分给他的,他入王府就不得宠,如今在这个院子里,素日里除了与李公子针锋相对,就是与这侍从一起,虽然不得宠,但是至少吃饱穿暖,王府也没有薄待他,不能说大富大贵,只能说平安度日。   赵公子一开始也有想要争宠的心思,后来经过李公子那一遭,加上他觉得王君厉害的很,就歇了这心思。   这些日子,王爷不召他,他自个儿都在院子里种菜了,出了皇宫,又入了王府,结果却是这样,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就这样终老。   但是比起那勾心斗角的日子,这样的日子,他倒也不觉得难过。   如今他在院子门口看着,只看见远远一群人举着火把过来,定睛一看,就发现是南院的人。   他本能觉得有点儿不好,但是要让他说是什么地方不好,他也想不出来,但见红卯带了人,就冲着这边过来了。   赵公子目瞪口呆,怎么了?难道王君连他们不受宠都不待见,这就让人来处置他们?   红卯过来只看见一个赵公子,他也不在意,这会儿忙着抓人呢,立刻绕过这赵公子,去他旁边那屋子里,一脚将门踹开,往里头一看,只见一个人正站着,惊恐的看过来。   红卯一看李公子,手一抬,立刻让人将他拿下。   这李公子大喊:“放开!我是太君亲赐给王爷的侍君,你们没有资格处置我。”   红卯冷笑一声:“李公子还看不上我们这些奴才,可知主子们下令,总不能主子自个儿动手,还得是我们做奴才的来,绑了,将他嘴堵上,免得路上喊的太大声,难听的很。”   赵公子目瞪口呆的看着红卯将人从里头带出来,只见李公子整个人被堵住了嘴巴,而后挣扎不掉,愣是让两个人抬走了。   这些人来的匆匆,去的也快,一会儿工夫,就走远了。   赵公子与侍从说:“他怎么了?”   那侍从道:“奴才也不知道。”顿了顿:“与咱们也没有关系,公子别看了,咱们还是进去吧。”   赵公子一想,也是,他向来讨厌李公子,担忧他做什么?   李公子被抬着的时候万念俱灰,他不是赵公子那种让人算计了后知后觉的,这会儿这一出,先前王爷让所有人过去受审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对了,抱着一丝侥幸忐忑。   可红卯还是来了。   他倒是想跑,可他又能跑到哪儿去呢?   紧接着他就被带到了萧长平面前。   说来可笑,他入王府至今,头一回在王爷面前露脸,居然是这样的情况下,他让人摔下来,而后拔了口中的布头,他本该大喊冤枉,但是布头被拔了之后,他反而没有说话。   萧长平看着李公子回头默默看了一眼红卯。   红卯立刻推他一把:“还不老实招认!你谋害王君,该当何罪!”   “我没有啊!”李公子方才这一路来吓得不轻,但是这会儿也是事到临头没有办法,可他要真认了,那就完了,这会儿也就是只能咬死了不认,这样他死活不认,这么多人在,总不能直接打杀了他。   李公子冲着萧长平磕头;“我不知道王爷怎么就以为是我害了王君,可我完全不知情啊,我自入王府之后便被禁足,之后更是甚少离开屋子,我怎么会突然去谋害王君呢!”   方才那张麻可没有被压下去,这会儿听着李公子这么说,他冲着李公子就大喊:“分明是你给我银子让我去害王君的,什么不知情,你说谎!”   李公子咬死了:“王爷,这奴才我根本不认识,我怎么能让他去谋害王君呢,王爷要为我做主啊!”   萧长平却不耐烦的拿起了旁边的弓。   这弓他方才捏在手中试了试手感,就让所有人都吓着了,这会儿他再将这弓拿起来。   所有人还以为,王爷也是为了吓唬人,结果萧长平搭弓射箭,动作快的恐怖,他这一箭,正中那张麻的腿,张麻瞬间大叫一声:“啊!”   李公子看的瞠目结舌,一时间辩解都忘了,他心头狂跳,心里那声音更响。   不能认!绝对不能认!   张麻在那儿嗷嗷直叫,李公子死命抓着自己的衣裳,克制自己的情绪。   而后下一刻,他发现萧长平的箭对准了他。   李公子瞬间汗都出来了。   李公子当初入府之前心里不止想过一回,自己成了王爷的侍君,一定将王爷给迷住,就算不能拼个独宠,也得房中专宠几日,最好能生个孩子,这样他下半辈子就有保障,而且,他入王府之前,王府没有子嗣,运气好一些的话,或许,他能越过王君去,生下这王府的第一个孩子。   想法是美好的,可是来了王府之后,出师不利。   自从刚来就被王君打了板子然后禁足,之后,他来了王府,王府却仿佛没有他这个人。   当然,倒也不是所有人都觉得没有他这个人,比如隔壁赵公子,就十分将他当做人看。   当做眼中钉看。   自从一开始他有意让赵公子去拜见了侧君之后,赵公子与他一道被关了禁闭,可赵公子就与李公子不同了。   李公子关禁闭的时候心里怨念这王君霸道,赵公子却逮着李公子就怼。   见个面冷嘲热讽,不定还要动手动脚,偏偏李公子若说嘴皮子功夫还行,可人家真要硬来,他是半点儿办法都没有的。   时不时就让赵公子堵的门都不能出,只能在屋子里发闷气。   这样的日子过一日,他都觉得心里难受,可这一日一日过下来,王爷是半点儿召见他的征兆都没有。   李公子越想心里越发怨恨王君,心里就起了歹念,他倒也不敢奔着直接谋害王君性命去,而且以他这个身份,搞毒药,还是有些难的,但是架不住,他在宫中看的多了。   这宫中那些个贵君斗法手段层出不穷,他印象最深刻的,却还得说断肠红,他看着是个伤药,可药效霸道,见效奇快,救治不及,没有性命之忧,但却能让人不能生育。   这简直就是完美的让他报复王君的东西。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在王府连个自己人都没有,只能花了大价钱,去买通一个洒扫的,用银子吊着。   他想的很好,王君中毒之后,被人查出来以后不能生育,那抓住下毒之人还是其次,只怕王君会自乱阵脚,一个洒扫的奴才,只怕没有人会在意的。   就如同之前王爷查侧君被害的事情,也只查了厨房的人,只要不是厨房的人,应该补那么容易被查到。   然而万万没想到,王君中毒才不过这么点时间,他居然就被揪了出来。   他看着对准他的箭,大喊:“王爷,您不能冤枉好人呐,我真的没有害王君啊。”   萧长平却只有一句:“可有人指使。”   李公子那心跳快的简直仿佛要从胸口蹦出来了,他依然大喊:“我没有害王君啊!”   这声嘶力竭的,还真有人觉得,这张麻不会是别的人的,这会儿为了避开自己的主子,这才随意攀咬了一个人,这可能性也是很大的。   萧长平道:“所以没有人指使,都是你一人所为是吧?”   李公子道:“王爷饶命啊!真的不是我害的,我又没有孩子,我何苦要这样去谋害王君!”   这话刚说完,萧长平的箭已经射出去了。   看着很快,也就一眨眼的功夫,那箭瞬间射中李公子肩膀。   李公子哪儿受过这罪,他整个人往后一倒,差点儿爬不起来,瞬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再不能顾及自己形象。   “王爷!我真的是冤枉的啊!”   他头发凌乱涕泪横流,如今被射了一箭,还坚持说自己是冤枉的。   萧长平却淡淡一句:“本王没有透露过王君中的是什么毒,你怎么知道,与孩子有关?” 第167章 请罪(二更)   萧长平一边说着,一边又搭了一箭,与此同时,李公子面色一白,他整个人不敢置信的看着萧长平,万万没想到,他想着否认此事,结果反而露了破绽。   他整个人不敢置信看着萧长平,他不信,他连王君中了什么毒都没有透露,就将事情闹得这么大。   这会儿他才反应过来,方才来的时候为什么那些奴才都跪在外面,只有一个张麻在这儿。   是因为,他说出来的供词,萧长平不打算让别人听到啊!   他不想王君不孕的消息传出去!这是怕王君若是被人传出去无嗣,会影响到王君的地位吗?   他一个王爷,为了一个以后再不能生育的王君?居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李公子肩膀上痛得很,可整个人不敢置信也是真的。   下一刻,萧长平下一箭也出来了。   这一箭,这种李公子的胳膊。   “啊啊啊啊!”   李公子这会儿已经被戳穿了,他便是想辩解也不行了,可他怕!   他看到萧长平又拿了一根箭,肩膀与手臂已经痛的厉害,不行!他不能呆在这里!   会死的!会被王爷杀死的!   李公子一边想着一边往后挪,可他一挪,萧长平又一根箭出,这一箭,直接射到了李公子的小腿。   李公子大呼,害怕到了极致,竟是尿了自己一身,可他已经顾不上狼狈了,只能大喊:“王爷饶命啊!王爷饶命啊!是我鬼迷心窍谋害了王君,可是王君他动手在先啊!我刚入王府的时候他就让人打了我三十板子,王爷!王君恶毒,善妒!我虽然有错,到底是太君赐下来的人,王爷不能这样啊!您这样是对太君不孝啊!”   话音刚落,萧长平另外一箭也已经出了。   就在李公子胸口的位置。   李公子整个话语戛然而止。   红卯看着这一箭,下意识去看萧长平,却听得萧长平道:“去找个大夫过来。”   红卯看着到底不起的李公子,他凑过去探了探他的鼻息,李公子这会儿整个人昏了过去,但红卯很快注意到,胸口这一箭,王爷射的很浅,不过是皮外伤,也就是说,与射肩膀去小腿的不同,这一箭,王爷控制着力道,这是不想人死啊!   也是,不想人死也是有道理的。   至少,不能这么死。   就如同先前那个不知好歹的柳公子,王爷就没有明面上赐死,而是用了让他”病逝”这样的法子,这法子迂回,毕竟柳公子也是太君赐下来的人,让他”病逝”那不是给柳公子面子,而是给太君面子。   如今这位李公子,他同样是太君赐下的人,王爷虽然看着盛怒,但到底,还是顾虑着太君的吧,毕竟,如果真在这儿用箭直接将人射杀了,这人这么死的,传出去,便是王爷在打太君的脸面,这样太君脸上可不好看。   这皇室说白了,太多事情都不能摆上明面来,能藏一时就藏一时。   红卯心里这么想着,又看着旁边的张麻已经吓得整个人魂飞天外。   他正要站起来去找大夫,只听得萧长平又加了一句:“让大夫处理好他的伤之后,你将人送到京兆尹,明日午时,本王要看到此人在午门外,行剐刑。”   “!!”红卯刚想着王爷不让此人就这么死了,是给太君面子,结果萧长平突然来这么一句,他整个人都惊呆了。   红卯想都没想就直接说:“可是王爷,他是太君赐下来的!”   萧长平道:“他是太君赐下来的,可太君没让他谋害王君,他谋害了王君,受个剐刑,难道不该?”   红卯心中一凛。   王爷这话说的看似没有毛病,可是要是细细想来,这里头毛病就大了去了。   正因为此人是太君赐下来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人是太君赐下来的,这谋害王君是该死,即便是王爷私下杀了,那传出去都不太好听,而眼下,居然还要闹到午门去行剐刑?   这已经不是在打太君的脸了!   这简直是不将太君放在眼里了吗?   红卯都不敢置信,王爷向来重孝道,对于太君十分尊敬爱护的,这一回,居然闹到这种地步?   红卯抿了抿嘴唇,到底还是建议了一句:“奴才只怕,王爷若是这样做,外头会有些对太君不好的言论。”   萧长平道:“太君不喜王君,心知肚明者多,倒也不必藏着掖着。”   红卯听到这里,简直不敢再说一句,王爷这是铁了心了。   他真不必说了,当下去找了大夫,这李公子居然被救回来了。   张麻却在旁边傻愣愣听着萧长平的话,若说先前他还有一丝希望觉得自己要是说出了主谋,或许能逃一死,如今看着王爷这一番所作所为,他心头简直绝望。   王爷连太君的脸面也不顾及了,竟然要将李公子行剐刑?那他这个毫无背景的奴才呢?   萧长平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只在红卯回来的时候道:“乱棍打死吧,就在府上其他下人面前。”   红卯颔首,这是要让所有下人都知道下场啊。   这王君出点儿事儿,就是这样的下场,先前下令了不得怠慢王君,府上居然还有这样的蠢货做出这样谋害王君的事情来,如今这一遭,就是掐着所有人的脖子告诉他们,王君伤了一点儿,那都是死,而且,还是不得好死。   张麻被拖下去的时候,连喊都不会,但是这天晚上,王府上许多人都失了眠。   张麻被乱棍打的时候,红卯让所有奴才都看着,张麻的嘴巴没有被堵住,他痛的大喊大叫,所有人听得直觉得汗毛竖起。   每个人都看着张麻一开始被打的大喊,而后身上就见了血,再然后他慢慢叫不出声来,最后,整个人没了意识,可那打的人还是没有停,只打的血肉模糊,宣布断气为止。   而后他的尸体被人拖走。   胆子小点儿的,看的都昏过去了。   这一夜,过的不平静。   甚至所有人都不知道王君的情况到底如何的事情,王爷的处罚就已经下来了,而王君始终没有出面,也有人心里想,或许王君真的这么严重,所以王爷才这么生气。   然而即便心里想,也没有人敢说了,经此一遭,王府的人,都一下子沉默了许多。   第二日午时,很多人路过午门的时候,不敢置信的看着一个面容姣好,而且十分年轻的哥儿被绑着,有人念诵他的罪责,说他谋害王君,致使王君重病不起,其罪当诛,判剐刑。   人群一瞬间沸腾起来。   剐刑,顾名思义就是剐他的肉,剐到对方死为止。   这是十分残酷的刑罚,只有真的罪大恶极的人才会被判这样的刑罚。   而如今一个侍君因为谋害王君被判这样的刑罚,只能说,这里头足可以看出,这平西王是故意将此事闹大的,就是告诉所有人,王君,不是什么人想动就能动的。   这点不少人看出来了,与此同时,太君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将手里那琉璃茶盏猛地摔碎了,他看着宫柳压抑不住的怒气:“他居然真让人这样做?到底将我至于何地!这沈北,果真是不能留!打听出来没有,他到底什么样子,死了没有?”   宫柳道:“如今王爷吩咐人将南院围的铁桶一般,别说是打听出消息了,靠近都不行,再有那张御医,也是问不出什么玩意儿,听说他回去之后,在家门口摔了一跤,整个人走路都不成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太君皱着眉头:“务必要查出来。”   宫柳正要答应,突然,外头一个宫侍跑进来道:“平西王入宫了。”   刚在午门处置了太君赐下去的人,这会儿入宫,怕是赔罪来了,太君也了解萧长平,不算觉得太过意外,他颔首挥了挥,那宫侍便下去了。   不一会儿,所有人都看着萧长平到了太君宫殿门前,而后他却没有进去,竟是直接衣裳一撩,在太君的殿前跪下了。   若说在里头跪着就还好,毕竟是父子,但是在外头跪着,显然是有跪给别人看的意思。   如今皇上不在,但是宫中也不缺眼睛啊。   萧长平这一跪,太君在里头怒不可遏:“他这是什么意思?这么跪在门口很好看吗?你去,快去将他带进来!”   宫柳也不知道平西王到底什么意思,赶忙出去看着他道:“王爷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当着太君的面说,这样跪在门口,太君要心疼的。”   萧长平看着宫柳道:“本王是来请罪的,眼下不跪,一会儿也要贵,宫总管不必劝我,让本王跪着吧。”   宫柳听他这么说只能道:“这侍君的事儿是侍君的事儿,王爷气急了处置侍君,那也是有的,太君不会责怪王爷的,王爷还是请起来吧。”   萧长平却道:“本王来赔罪,不只是因为本王处置了那侍君的事情。”   宫柳听着倒是有些懵:“不只是?”   萧长平道:“王府,不止一个侍君是太君赐下的,如今还有一个侧君,两位公子,先前柳公子谋害本王,又有陵公子暗算王君,今日这位李公子也谋害王君,侧君,不说也罢,本王思来想去,这府上这么多人,一个个瞄着王君的位置,本王看着,怪恶心的。” 第168章 搬出去(一更)   宫柳听得都傻了:“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问出这话来,也真不怪他,只因为萧长平这话说,这意思一下子是让人揣摩不清楚的,而且他说赔罪在先,难道王爷在这儿跪着,还真有责怪太君的意思?   宫柳正想着王爷这么一出,他这会儿倒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去向太君说明情况了,这要是说了,太君不得气坏了身子?   却听得萧长平突然道:“本王的意思,劳烦宫总管去代为转告太君一声,府上的人,都是太君赐下,这一个个的处理,本王觉得甚是麻烦,还请太君收回成命。”   宫柳听得眼睛瞪得老大。   萧长平说的这么清楚,他算是听明白了!   莫怪王爷说这会儿不跪,一会儿也要跪着呢,今日这一出当街将那李公子杀了,不是打太君的脸面,还是给太君送请柬来了,这请柬就是要告诉太君,这府上这些个人,我都不想要了,您看着办吧。   宫柳看着萧长平,他这会儿可不敢瞎捉摸,赶忙冲了进去,他斟酌了好一番才将萧长平这话说的不那么招太君讨厌。   可这话甭管说的多委婉,那人都是太君赐下去的,眼下王爷要将太君赐下去的人,赐死的赐死,赶出府的赶出府,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君对沈北这王君若刻薄呢,难保背地里,不议论呐。   宫柳能想到的事儿,太君哪儿想不到,他听得不敢置信,可心念电转,他想到一个问题:“沈北到底伤的多重,中了什么毒?能让长平做到如此地步?”   宫柳听着道:“依奴才看着,这人左右是没死,眼下倒不必计较王君中了什么毒,关键是,王爷这样做了,那传出去,不好听。”   太君听着皱眉:“你让他进来。”   宫柳听着:“奴才看王爷好似不打算进来。”   太君冷笑一声:“这话他让你传了,就等着我亲自发话让他进来,否则他说这些做什么?故意拿别人威胁我罢了。”   宫柳看着这么多年萧长平对太君多有维护,如今竟然到了这种地步,心里也颇不是滋味。   宫柳赶忙出去,萧长平看着宫柳再出来,听着宫柳传话,他果然站了起来。   宫柳看萧长平那样子,心说果真如太君所说的。   等萧长平一进去,他立刻将门关上了,自个儿也没打算听,就在门口守着,唯恐有什么人听了里头的话去。   萧长平见了太君,一撩衣裳,又要跪,太君不咸不淡一句:“跪的不真心,就不用跪了,你今日闹这一出,怕不是觉得,谋害沈北的,也有我这一手?”   太君这话说出来,外头宫柳眼睛蓦地瞪大了。   他方才虽然觉得王爷与太君关系好似没从前那么好了,可也没想到王爷居然还有这种怀疑,可太君既然说出来,有道是知子莫若父,只怕是王爷就有这样的意思在里头。   萧长平没有跪下,但依然行了礼,他道:“那李公子说幕后没有人指使,儿臣信太君也不至于用这样的手段。”他顿了顿:“毕竟,太君曾逼迫王君吃红丸,这样的伎俩,若是用了两回,实在太明显了。”   听着这话,太君都是一愣,他想了多次沈北到底中了什么毒,可这会儿从萧长平口中说出来,他到底发觉了:“他中了红丸?”   萧长平道:“断肠红,先前吐血不止,腹痛如绞,如今躺在床上人事不知,张御医看过,说是以后再不能生育了。”   太君听着,看着萧长平那模样,却是蹙眉,他与萧长平这些年,父子之间,并无矛盾,闹过红脸的次数屈指可数。   就算说的难听点儿,以萧长平在朝中的威望,毕竟太君还指望着陈家一家能在朝堂上举足轻重,因此也不好太得罪他。   天家父子,都是如此。   太君看萧长平说到这份上,先前他对沈北维护,他也看在眼中,所以,是真动了点儿心思了吧?   太君自个儿也不是没有年轻过,看着萧长平如今的模样,左右听着,沈北已经不能生育,先前想着的后患已然没有了,虽说面子上不太好看,但眼下萧长平只怕是正在气头上,倒不是不能顺着他。   心中有了计较,太君道:“他既然不能生育,你眼下无子,你若不喜欢府上那几个,左右还得要个孩子,你喜欢他无妨,还是得先有个孩子。”   这话看着是劝萧长平要孩子,实则,与先前说的,已经算是下了一个台阶了。   简直就是默认萧长平不想要先前府上的,太君赐下的那些人也无妨,这脸,萧长平要打,他也不计较了,真说起来,已经是退了一步了。   可子嗣问题,向来是皇家的大事,萧长平自小在皇宫长大,这点事儿不可能不知道,如今沈北已然不能生育,原先这府上若是有孩子便罢了,哪怕是个侍君生的,总归抱过来,养在王君院子里,就算是充作嫡子,也不是不可以。   可这王爷成亲一年,嫡子没有不说,庶子也是一个也无,如今王君不能生育,却偏偏又要将府上的侧君侍君都弄出去,看架势,太君要新赏赐,他也是不打算要了。   这无子,可不成。   萧长平听着突然说道:“当初太君入宫的时候,何以避宠?”   太君本来已经是退一步了,结果萧长平突然这么说了一句,饶是太君在宫中过了半辈子,这面上功夫已经炉火纯青,可措不及防之下,依然是愣了一愣。   他这一愣之后,便发觉自己算是在萧长平面前默认了。   太君深深看着萧长平:“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萧长平说这一句,无非是提醒他一句,他与沈将军的事情,他心中有数,太君慌了不过一瞬间,但看萧长平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显然是还顾念着父子之情的。   那他眼下这个节骨眼上不惜突然在他面前暴露自己知道这个秘密,他知道了当年,又知道如今吗?   太君看萧长平没有回答又问一声:“怎么?你难道还要拿这些陈年旧事来威胁你的爹吗?你平西王倒是越发厉害了,这人处置了,我尚且没有训你话,你府上那些人看不上眼,我也忍了,如今莫非指着这件事情威胁我,日后真不打算要子嗣了?你让天下人如何看你?”   萧长平却看着太君道:“太君想多了,我不是威胁太君,而是,太君年轻时尚且为一个情字,即便入宫,依然避宠,当年宫中事情如何,儿臣受太君庇佑,多次死里逃生,绝不敢忘,太君当年在宫中艰难,如今皇兄与儿臣都大了,是该颐养天年了。”   这颐养天年说的好听!   太君咬牙:“还说不是威胁?”   萧长平却道:“儿臣只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份心思,能用到几时。”   太君一愣:“什么意思?”   萧长平看着太君道:“儿臣眼下心中有了沈北,他入了儿臣的眼,如今儿臣与他,正是分不得,离不得的时候,可偏偏有那不长眼的,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挑衅他,眼下挑衅他,就是挑衅我,当初太君入宫避宠,之后还不是形势所迫,生下了皇兄与我,有时候,形势比人强,儿臣知道这个道理,今日太君不必逼迫我生什么孩子,左右,我眼下还年轻,孩子的事情,不必急于一时。”   萧长平这话说到这份上,已然是说绝了。   而且他借着太君当年入宫避宠的事儿来说他与沈北的事儿。   当初太君心头有情郎,入宫之事却无可避免,正是万般不愿,可他是陈家的人,不能不顾陈家,选秀不能不去,只能盼着不入宫,可他到底让先帝看上了眼,就这么入了宫。   入了宫之后他心头有情郎,如何能承宠,于是便一直避宠,可宫中不是人呆的地方,他入宫之后,一直无宠,便是连下人都看不起他,眼看身边的人被人害了,他也帮不上一把,他已经入宫了,不为了自己斗一斗,又能如何?   真要在宫中落得个死了也不为人知的地步吗?   不能,就只有斗,于是他开始争宠,争宠了,这后宫的事儿便多了,而后他有了孩子,无数次,险些就要被人害死了,可他依然撑过来了,到了如今,萧长平再提起形势比人强这话来。   太君心头依然触动。   可他到底也是知道萧长平说这话的用意:“我知道你这么说,是不想我以后再管你府上的事情,也不去刁难沈北,你话说到这份上,姑且算你还顾念你我父子之情,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萧长平也不废话,干脆利落的走了。   萧长平一走,外头宫柳走了进来,他惊呼惊慌的看着太君:“王爷他知道了,那……”   太君道:“知道便知道。”   宫柳看着太君的模样有些不对,想想方才王爷说的话,想来是王爷的话,触动太君心头软肋了。   王爷这用当年的事情,来劝太君,果真有效,而且他也劝不出什么话来。   而萧长平出了宫,立刻回了府,一回府,便对红卯吩咐道:“你去,让人将侧君与陵公子还有赵公子的东西收拾收拾,在外头寻个宅子,让他们都搬出去。” 第169章 怕了(二更)   红卯人都傻了,王爷先前打杀张麻,后又对李公子用了剐刑,这明摆着打太君脸的事儿他做下来了,即便是给王君报仇,那这仇也报的差不多了,如今这又是整哪出啊?   红卯愣是不懂了,小心翼翼问:“王爷确定?”   萧长平看他一眼:“怎么?这事儿要得让本王亲自去办?”   红卯再次小心翼翼的:“那太君那儿……”   房中专宠其实不是大事儿,这谁还没有个特别宠爱的人呢,即便是皇室中专宠,其实也不是大事,尤其,对象还是正君的时候,那就更算不上什么了。   但是专宠,却不得耽误绵延子嗣!   提这一句,自然是说,此事若是让太君知道,只怕王府后院不得安宁啊。   萧长平道:“本王入宫禀报过了太君,莫非还得,也向你禀报?”   红卯目瞪口呆,他自然是知道王爷入宫的事情的,只是万万没想到,王爷入宫居然是向太君禀报这种事情的?   太君居然能同意?   这外头倒是不缺宅子,也不用刻意置办。   可这事儿不好办,这赵公子与陵公子地位低,倒也罢了,这二人如今在王府,本来也与在外头没什么两样,赵公子是入府之后就没有宠,至于陵公子嘛,也出了陵端公子的事情,显然也不是能承宠的命。   若要说唯一难办的,还是秦侧君。   毕竟,秦侧君家中可不是毫无背景。   当初太君将秦侧君赐给王爷当侧君,正是除了看中秦侧君性格温婉,还有便是他的架势了,是个人都看出来太君有接着秦侧君来压一压王君的意思,毕竟,王君家世好,于是太君赐了个家世同样很好的秦侧君过来,   如今王爷这一句,这秦侧君那儿,可就难办了。   “我不相信!”秦侧君听着这话看着红卯道:“王爷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红卯只道这事情难办,其他二位公子强行拉出去便也算了,这秦侧君,到底是掌权的人,手底下院子里也不少人,这真闹出事儿来就难看,可好言相劝,显然是行不通。   红卯道:“侧君您这话说的,要真不是王爷发话,奴才敢贸然做这种事儿嘛,若是奴才贸然办的,那王爷还不得打死我,您说是吧?”   秦侧君他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他不敢相信,王爷居然真会这么做?   他沈北就这么矜贵了?   中个毒,也没闹出人命来,如今这害人的都受了剐刑了,还得牵连他们?   怎么?这府上就他沈北是人,他们都不是吗?   院子里的下人先前就知道这侧君是失宠了。   就王爷先前那架势,长着眼睛那都看出来王爷对王君是什么心思了。   只是就算看出来王爷没心思了,也万万没想到王爷居然会做的如此地步啊!   这富贵人家还有个三四个侍君呢,更不用说皇家了,皇上三宫六院都不嫌多的,就指望着人丁兴旺,结果这平西王府本来后院人少就不用说了。   这眼瞅着少了一个又一个,这会儿更绝了,王爷一句话,这是要后院一个人都不剩下啊!   秦侧君抿着嘴唇好一会儿,只幽幽说了一句:“要我走,也得王爷当面与我说。”   红卯也是犯了难。   红卯眼看着劝不住侧君,索性去禀报了萧长平:“奴才是实在没法子了,上回那事儿奴才知道是知道,可这回这事儿,毕竟没有侧君什么嘛,这没什么罪名的,突然要将人赶出府去,要是传出去大概外头不是说王爷薄情,就是说王君跋扈,若是弄不好,实在很难听的。还是王爷亲自与侧君说一说吧?”   萧长平听到红卯说王君跋扈的时候,眉头挑了挑:“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   红卯也是认栽了,回头就将秦侧君带了过来。   秦侧君来的时候,眼眶都红了,他看着萧长平,萧长平没开口,他先开的口:“王爷,我嫁给王爷如今一年了,想过会不得王爷喜爱,可不曾想,竟然要被赶出王府。”   萧长平却看着他淡淡道:“你那红丸之事,本王不说,你心中有数,你几次三番明里暗里,与王君有什么冤仇,本王也不计较,这不过是看在你对王君,也没有确实伤害的份上,今日让你出府,免得你日后还都动什么不该动的心思,这是替王君省下了麻烦,也算,饶你一命,你若懂事,自行离去,本王保你后半辈子。”   秦侧君的眼睛蓦地睁大,他不敢置信的看着萧长平。   他知道!   他居然,都知道!   脑中电光火石间想起许多画面,莫怪他对他越发冷淡,原来是他知道了。   秦侧君在这一刻突然知道了,他此后,也不可能有宠了。   王爷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啊。   他今日,是非走不可了。   秦侧君看着萧长平,突然两行清泪,他跪了下来,突然看着萧长平问:“我嫁给王爷这些日子,与王爷也不是没有感情,如今临走在即,我想问一句王爷,当初,可有半点喜欢过我的?”   萧长平淡淡的:“从未。”   秦侧君如鲠在喉,最终咬着嘴唇,缓缓走出了萧长平的视线,但走到外头,走回他已经住了一年的院子,看着那些个奴才进进出出,都在搬东西,从此之后,他必定会变成全京城的笑柄!   有失宠之人,可没有一个失宠的,能这么丢脸的!   被自己的夫君扫地出门,这是多可笑的事情?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沈北。   秦侧君脑子里划过沈北二字,他眸中闪过一丝疯狂,沈北!沈北!这次那人下毒怎么没有毒死你?   可没关系!被赶出王府又如何!咱们,来日方长!   折腾了好半天,红卯愣是将赵公子与陵公子,还有秦侧君送出的王府,王爷在外头的宅子也不止一个,送出去也不见难的,这事儿办完了,红卯看着这突然少了不少人的,略有些空荡荡的王府,呼出口气来。   这事儿还没完呐,今日这一出,直接将人赶走了,看着是王君专宠了。   可红卯是少数知道沈北以后也不能生育的人,如今王君专宠,外头人也就传些不好听的话,可这若是一年两年的,王君没有身孕,到时候只怕是要被人戳着脊梁骨啊!   而且若是到时候宫中派人给王君诊脉,王君不能生育的事情一旦曝光,就算王爷要保王君,那今日送出府去那些,不过是一时的,没了赵公子,指不定来日还有张公子王公子什么的呢。   道阻且长啊。   不过这些也不是红卯能多想的,他一个做奴才的,只要跟着主子,主子聪慧,看事情自然比他这个做奴才的看得远。   红卯回禀了萧长平,只得了萧长平一个”恩”字。   这事儿今日都折腾了一天,如今萧长平正在家办公,等到了一半儿,听着那边浮玉来禀报说:“王爷,王君醒过来了,如今正吃东西呢,王爷要不要去看看?”   萧长平立刻搁了笔,大步冲着房间走去。   等萧长平到了房门口,过了外头屏风,就看到了沈北,沈北的面色略微好了一些,眼下正躺着,由竹柳扶着喝粥,他一口一口喝的极慢。   萧长平走上去对竹柳道:“给我吧,你下去。”   竹柳这会儿听着萧长平的话,到底是想着王爷这一番对王君的维护。   他也不是没有看在眼里的,他立刻将碗递给了萧长平,而后退了出去。   萧长平坐在床边,他捏着勺子,伺候人吃粥还是头一回,但也不算生疏,好似因为是喂他的,倒很顺手。   他舀了一勺子粥,吹了吹,再送到沈北嘴边。   他没有说话,沈北也没有,一个喂的专注,一个吃的专心,吃了十来勺子,沈北摇摇头:“吃不下了。”   萧长平没有劝,他将碗放在一边:“如今觉得如何?”   沈北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看着萧长平:“你做什么了?不止是将那李公子杀了吧?”   他才刚醒,想必外头的事情竹柳还没告诉他,该是只在他跟前说了是谁害的他,如今人已经被杀了,可到底沈北性子敏锐,已经有所察觉。   萧长平看着他,突然道:“我让人将侧君还有府上公子都送到外头宅子去了,如今王府,只有你一个正君。”   沈北顿了顿,却皱了眉头,他看着萧长平:“你做的,太显眼了。”   萧长平道:“我今日入宫见过太君之后才办的此事。”   沈北便懂了他的意思,萧长平顾虑周全,沈北没什么说的,府上多少人,他不在意,这回让人这么害了,简直仿佛是阴沟里翻船,对沈北来说,这种错误,简直不应该,他反思:“近日忙的很,没有顾得上王府,不曾想闹出这种事情来,还要劳你替我收尾。”   萧长平听他这话说的生疏,他顿了顿:“你好好的。”   沈北看着他。   只看着萧长平表情也没有什么,仿佛很淡然的,又仿佛很坚定的说出一句:“沈北,别再受伤了,好不好?”   沈北默了默。   萧长平道:“我怕了。” 第170章 搞事搞事(一更)   萧长平说完之后,看着沈北低垂的眼眸,他缓缓道:“我本想瞒着你,可若是来日让你自己发现,倒不如眼下我告诉你,你……”   “我以后不能生孩子了?”萧长平话没有说完,沈北就接着他的话说了出来。   萧长平不觉得是竹柳告诉他的,这事情,竹柳顾虑他的心情,想必不会说。   只怕是他自己问起竹柳中的什么毒,竹柳支支吾吾,他自己便有了判断。   萧长平点点头:“我让人寻治疗方法了,不过在太君面前,我只说了你无法生育。”   沈北便知萧长平莫怪能顺利将府上的人趁着这个机会一律清空了。   太君当初便想让他吃药以绝后患,如今他真永绝后患了,他也不在意以后到底是谁生下萧长平的孩子。   沈北看了萧长平一眼,萧长平此人,与他不一样,他是个土生土长的王爷,自幼对宫中规矩耳濡目染,这子嗣问题,自然是大问题,如今他已然不能生育,他赶秦侧君他们出去,只怕还有一个原因,大抵是,不想府上想作妖的人发觉他不能生育的事情之后对此大做文章吧。   更不用说他还特地在瞒着别人的时候将事情捅到了太君面前。   这是用他们的父子情谊来让太君以后别惦记他沈北了,因为他沈北眼下显然已经称了太君的心,此后也不能生育了,至少,萧长平以后就算是有孩子,也不会是从沈北的肚子里蹦出来的。   萧长平能做到这种地步,当真对他仁至义尽。   沈北道:“多谢。”   萧长平看着沈北十分平静的面容,一般正常的哥儿,在得知自己无法生育的时候,必定十分惊呼,他确实半分惊慌也没有,甚至,连伤感也无。   是因为……他对他依然没有半分在意,所以能不能生孩子,对他来说,也可有可无是吗?   可萧长平却牢牢记得沈北当初忍着剧痛也说出此事要瞒着沈郎君不让他知道,他有在意的人,只是那个在意的人,不是他罢了。   萧长平心头发苦,他那拳头捏紧一些,只不过掩饰在衣袖之下,不容易让人注意到。   这时候,只见沈北打了个哈欠,按说他睡醒了没多久,不应该这么快就困了,可那药显然耗费了他大量心力,如今他吃了点儿东西,感觉又想睡了。   萧长平看着他这样,扶住他,让他缓缓躺下:“睡吧,我在这儿看着你。”顿了顿:“以后,不必对我说谢。”   沈北最后看着萧长平缓缓入睡,没有对他有所回应。   萧长平看着沈北的睡颜,他与沈北睡在同一个房里之后,有时候就会这样看着沈北的睡颜,沈北睡着的时候,与他醒的时候大不一样,一点儿没有锋芒,看着,甚至有些软乎,正如他偶尔透露出来的娇气,这时候,才有点儿寻常哥儿的样子。   萧长平看了他很久很久。   与此同时,城东那些个行商的大面积改动商铺,却让商会的人观望的一个个有点儿坐不住了。   当初沈北邀请城北那些个掌柜的时候,有商会的,也有不是商会的,商会不禁止商人私下做什么,只是来往进货渠道,一般都能保证在商会,因为这样便宜,如今却不同了。   这京城那苏家的小王爷居然弄了个仓库出来,靠着自己与那些个船老大的交情,将那些搬运货物的活儿直接承包给他们,如今这商铺进货方便,他从其他地方购进进价比京城低廉的货物,再出售给需要货物的商铺。   这商人逐利,先前没入秦楼的,这会儿看着入了秦楼签了合约书的,竟然能拿到比自个儿更优惠的货源,一个个看的都是眼红,尤其先前在沈北开会的时候走的那一批,如今看着联合秦楼,这些掌柜的竟然一个个搞的风生水起起来。   眼看着那些个百姓都因为城东所有商铺往中心靠拢而直接往那边去,一个个都悔不当初。   要知道当初一个绝好的机会摆在他们面前,可他们有些人中仅仅是因为老思想,就拒绝了这一份唾手可得的机会啊!   可眼下想再去秦楼,即便是指名求见楼主,那秦楼的掌柜的也就一句——楼主眼下不在秦楼,客官若是想见他,请在此地实名登记,我等会交给楼主过目。   而就在沈北养伤期间,城东原本计划好的整改,渐渐成型,随着时间缓缓过去,仓库的制度完善,商铺的基本整改也成型了。   终于到了这一天。   鸣音在沈北中毒之后第一回 登门。   沈北中毒之后,为了好好休养,萧长平那办公的地方从书房搬到了卧室,就在外头,摆了张桌子,平日里在家里处理事情的时候也多了,沈北中了一回毒,府上不止少了其他人,连带着萧长平,不知是否是心有余悸,竟是除了必要的早朝,其他公事都在家中办了。   鸣音过来求见的时候,先看到了在外头处理公务的萧长平,他跟着浮玉的脑袋往下低了低,到了沈北面前,想着外头萧长平在,愣是压低了声音说:“关于王君外头商铺的事儿,已经差不多了,这几日,那些个掌柜在秦楼问了许多次,不知是否可以开始实施王君先前所说的那些活动计划,都想请王君给我准话,奴才去看过,也确实差不多了,所以特地来禀报王君一声。”   沈北道:“按照先前计划进行就可以,如今我养伤呢,不便出去,外头的消息盯着些,消息不要断。”   鸣音道:“是,奴才知道了。”   沈北道:“行了,下去吧。”   鸣音也知道王爷在外头,说的太明白了,只怕也有些不好,因此来的匆匆,去的也匆忙,这便出去了。   等鸣音出去之后,萧长平才进来,他手上还端着盏清水,这几日,连茶水沈北让萧长平看着都不能喝了。   如今看着他又端着一杯白水过来,沈北险些没忍住翻了白眼,要说沈北的爱好,喝茶算是一个,为数不多的爱好,还让萧长平给剥夺了。   眼下能待见他才有鬼。   萧长平知道他的性子,将那茶杯凑过去一些:“大夫说了,多饮水,有利于排毒,你眼下身子不好,多喝水比较好。”   沈北看着萧长平:“王爷这几日不忙吗?先前户部那事儿都解决了?那兵部的事情也解决了?若是都解决了,或许能关注一下边关的问题,还有算一算户部能用多少银子,若是真打仗了,需不需要增加赋税,或者,要攘外必先安内,解决一些朝廷的蛀虫,大展拳脚啊。”   这话说的义正言辞,其实总结起来也不过一句。   王爷,你别在我面前晃,有事儿你就去忙吧。   萧长平又气又好笑,看着沈北那样子,伸手捏住他的鼻子。   沈北一让萧长平捏住了鼻子眼睛就瞪大了,但萧长平下手快,收手也快,一捏就抽手,还将那茶杯更靠过来一些,没好气道:“怎么?本王亲自伺候你,还辱没了你不成?”   沈北默默道:“我这个年岁了,有一位阿么便够了,真不需要再多一位了。”   “……”萧长平手里那水差点儿没撒了。   沈北居然说他像他阿么!   萧长平深呼吸一口气:“你倒是在我面前说话,越发放肆了。”   他这话说的,倒没有埋怨的意思。   沈北听了悄悄勾了勾嘴唇。   这话题到此为止,这水,沈北不过意思一下,抿了一口,萧长平已然知道沈北这性子,能抿这一口,足可以说是给他面子了,他也不让他多喝,只道:“近日京城城东的动静十分大,我收到不少官员奏折提起此事,但你眼下不能出去看着,等身子好些了再出去吧,至于一些事务,能放手的还是放手,将身子养好再说,你阿么这些日子我让人瞒着,但总归你有段时间不去看他,又让他在府上呆着,他心头起疑,将身子养好些,在他面前自己说一说,免得本王说了,他还用我好似谋害你似得眼神看我。”   这最后一句话说的还颇委屈。   沈北笑起来:“我还以为,他对王爷这个儿婿十分满意,如今看来,倒也不是。”   萧长平摇摇头:“你还笑,小没良心的,我做这些都是为了谁?”   沈北却挑眉:“这不是王爷自愿做的吗?”   萧长平本是说笑,但这话中意思,联合萧长平这些日子,以及前些日子的所作所为。   沈北再接这么一句,未免有些扎心。   萧长平脑中却想着沈北当初吐了血一脸苍白的样子,看着如今沈北鲜活的还在眼前,不知怎么,他应该被沈北这没心没肺的一句话给伤到,毕竟,他为他做了这么多,所求不过沈北一点回应,可回应没有就罢了,还被沈北说了一句这不是你自愿的吗?   这就好比是他今日在街上扶了个老人,结果被老人讹了,外头人的人一个个都指着他说你活该,谁让你扶了他呢,一样。   本该十分憋屈的一件事情,可只要想着沈北当初人事不知,而如今已经生龙活虎,能怼他的样子,萧长平竟然是半点儿不感到难过了。 第171章 品学会(二更)   有说心动与喜欢不同,而喜欢又与爱不同,这中间的界限模糊,也很难分清楚,什么是深深的喜欢,什么是爱。   有道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只是萧长平对沈北,一开始不过想着温水煮青蛙,总能让沈北习惯他,后来渐渐变成了想要无条件宠他,可到底对沈北那对他并不回应的样子,心里总归难受,而如今,只看着沈北好好的在这儿,即便是沈北这一句说的凉薄,可他心头,竟没有了那种难过的感觉。   仿佛这人只要好好的在他面前,其他的,不再重要。   就像萧长平先前看着他情不自禁说的那句”我怕了”。   萧长平从小打到,面临生死的情况都不算少数,可他有紧张,有忐忑,但是与看到沈北当时人事不知的样子相比,那些,却都不是害怕。   他只要回想着当时沈北的样子,便会下意识想要看到沈北。   如今在府上陪着沈北,与其说是陪着沈北,看着他养身体,倒不如说是,他自己有些不敢让沈北离开他的视线。   他在外头,总是不专心,倒不如知道沈北就在房里,他在外头,心里,还安稳些。   萧长平想,我大抵是病了。   他想着,眸色淡淡的看着沈北。   沈北面对过萧长平许多眼神,先前萧长平十分炙热的眼神,他也看在眼里,当时他尚且能应对自如,可如今,萧长平的视线这样淡淡的,他蓦地蹙了眉,竟是回避了萧长平的视线。   而后道:“敢问王爷,我这身子,御医可有透露,什么时候能下床,我在房中待得烦了。”   萧长平听着,冲着外头喊了一声:“竹柳!”   竹柳就在外头候着,听着萧长平这一句,赶忙进来了,他看着萧长平询问:“王爷有何吩咐?”   萧长平道:“你去取个大氅过来。”   竹柳立刻就去。   不一会儿就将大氅拿了来,萧长平将那大氅抖开,披在沈北身上,而后道:“本王抱着你出去,你小心别吹了风,想去哪儿?”   沈北看萧长平那样子,他是在屋子里待得烦了,索性道:“既然如此,就去见见阿么吧,他想必着急的很。”   萧长平这么抱着他去,想必他阿么心里头高兴。   结果,武徽是高兴的,他看着沈北让萧长平抱着过来,这几天的疑惑终于消散了,可这心思,也往不得了的地方偏过去了。   他看着萧长平将沈北放下的时候,顺道拢了拢沈北的大氅,不由问:“北儿这是得了风寒吗?”   沈北道:“扭伤了脚,不方便走动,所以才许久没出门,就怕阿么不放心,所以不让你过来瞧来着,如今我自个儿有些在房里待不住了,所以让王爷带着我出来了。”   武徽有些心疼:“好端端的,怎么就扭伤了脚。”   沈北道:“不说这个了,还是来说说县主府的事儿吧,前些日子我已经让人去办了,已经有些眉目,等这县主府建成,到时候阿么与东哥儿便要过去,毕竟这样才名正言顺,只是不在王府,阿么要小心,只怕将军府的人找上来不说,武家的人还要去拜访,我的意思,阿么能避就避,眼下不必理会他们,阿么在将军府管了这许久的中馈,手下是有些人的,眼下在城东,我给阿么留两个铺子,到时候阿么过去自个儿当掌柜,自个儿手里有银子,平日才不用看人脸色。”   武徽知道沈北打算的好,只是心疼:“你自个儿伤着脚了,怎么这心思还用的不停,我这么大个人了,你还怕我在外头活不下去吗?你放心吧,阿么如今就是要好好活的,自然也不会亏待了自己。”   沈北看他果然豁达许多,显然先前心头死志去了之后,心思活泛了不少,也是好事。   多的他也不说,之后尽听着武徽对他多有嘱咐,还有沈东看着他那坐着好似不能动的样子也颇为担心,父子三人说了好一会儿话,萧长平在旁边偶尔搭上一句,倒也算和谐,等差不多了,萧长平又将沈北给抱出去。   结果正在这抱出去的时候,正遇上红卯,领着三位大人过来。   那三位大人看着萧长平抱着沈北:“……”   一个个目瞪口呆。   不过好歹都是混迹官场的人,这场面上的人,那恢复能力都极快,当下只做没看到似得给萧长平行了礼。   红卯这几日看着已经麻木了,见怪不怪了,这会儿瞧着萧长平抱着沈北走来走去的,他居然还挺淡定的,心想着只怕是王君瞧着天气好,要出来走走吧?   萧长平看着那三位大人道:“本王眼下放不开手,几位大人不介意王君一同入书房议事吧?”   沈北听着,他这人,倒真不怕尴尬。   毕竟,他向来信奉的就是,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那三位大人还能说什么呀?   当时是一口一个不介意啦!   于是这三位就眼睁睁看着萧长平这么抱着沈北走在前头,而后入了书房,将沈北安置在屏风后头的睡榻上,自个儿才走出来。   三位大人嘴上不问,但是萧长平先前闹这么大,哪儿能没听说过,说是王君让府上侍君害了中了毒,这会儿显然是王君身子还没好,眼下朝野上下也没少议论王爷这成亲一年了,突然对王君上心的事儿。   而且还不是一点点上心,眼瞅着王府侧君侍君的都给赶出去了,正儿八经的三千弱水只取一瓢的架势。   这从前王爷油盐不进的,如今这明目张胆的偏宠王君,这倒是让不少想动歪心思的人,动起脑筋来了。   当然,这还是两说,眼下毕竟要谈论的也不是这个。   这三位大人正儿八经的给萧长平行了个礼道:“咱们三个今日来找王爷还是为了科举的事儿,今年科举,由我们三人主审,其他陪审的人员名册,我给王爷带过来了。”   其中一个大人将一个折子交到萧长平面前。   这科举的事情是大事,早前在京城就闹得沸沸扬扬,秦楼还趁着这科举的事情好好打响了一番知名度,那状元榜至今高挂,虽然经历过火烧一事,可这秦楼反应迅速,损失不大,修缮的也快,也没有受什么影响。   当然,在科举正式开始的时候,秦楼这点儿事儿也是小事儿,所有人都盯着科举呢。   主审主考,那都是最后才公布出来,这也是为了怕有人暗中贿赂考官,至于陪审,那都是要科举之前,才完全定下来的,而且人员场次还不同,这也确保了有些人想在科举中舞弊的行为不能实施。   萧长平看了一圈人员与安排点点头:“劳烦三位大人了,科举乃是要事,还请三位大人多费心了。”   看着萧长平点头,这三位主审也松了口气,而后又说了些话,这事儿便也算过去了。   那三位大人也没有多留,毕竟,都是有眼力见的,没瞅见王君进去了嘛,这王君身子骨看着也没有好的样子,他们能在这儿多耽搁王爷的时间吗?   于是走的飞快。   等人走了,萧长平想了想,进了里头将沈北又抱出来了,这会儿书房不见太阳,他怕沈北冷着,给他抱着往卧房的方向走去,他边走边问:“这届科举,你里头可安排了人?”   沈北挑眉:“王爷这是要给我的人通融通融?”   萧长平听他这话的意思,便是承认这届科举,他果然安排了自己的人进去,他笑着看沈北:“本王便是想通融又如何?”   沈北道:“我的人,若是不优秀,还是刷下来的好,我不喜欢没本事的人。”   萧长平听着这话,突然问:“阿北是不是,会比较喜欢比自己厉害的人?”      沈北对于萧长平喊他阿北这事儿有了点儿规矩。   有些感情上的问题的时候,他会喊他阿北。   如今这话问的仿佛是说他手下的人,可这意思,却有问沈北喜欢的类型,是什么样的嫌疑。   沈北看着萧长平:“我喜欢将比我厉害的人当做对手。”   这话答得,萧长平如何听不出他的意思,只笑着摇了摇头,而后与他一道回了房。   没几日,轰动京城的秋闱便开始了。   一年之中,京城热闹的日子很多,但是像这样无数人拥着挤着的日子,到底也就那么几个罢了。   这秋闱便是三年才一回,为国家挑选人才的日子,你能在科举中夺得榜首便是一飞冲天,直达天听,如若失败,便是再等三年,这是读书人的一场豪赌。   秋闱热热闹闹的开始,也因为秋闱而产生了许多周边活动,这京城的不参加秋闱的贵族子弟,也来凑凑这个热闹,尤其是来年选秀的消息已经传了下来。   这会儿眼瞅着快要入冬了,离这选秀的日子也越来越近,那些个名门公子都有意思在公共场合展示一番自己。   趁着这秋闱的日子,由陈家举办的品学会的请柬就送到了各家世家公子的手中。   与此同时,沈北也收到了一份。   只是他这一份,尤为不同,是由陈府的陈公子亲自书写的,萧长平看着那请柬皱了眉:“陈昀是越发不知分寸了,仗着有些名头,竟来挑衅你。” 第172章 品学会(一)   沈北接了萧长平手中的请柬看了一眼,萧长平说是挑衅,也不过写的隐隐有那个意思罢了,他总不能明目张胆的挑衅,毕竟,脾气如湘君这样的,当初那宴请的时候的请柬,写的也是客客气气的。   陈昀这请柬写的,也不过是让沈北务必到场,再与他比试,沈北不去,就是怕了他的意思。   这种等级的挑衅,沈北本可不放在心上,但他倒是突然想到一件事情来:“这品学会办的就是为了给来年选秀的公子露脸的吧?”   萧长平道:“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我观你素来也不会喜欢这种场合,你若不乐意去,我亲自回了就是,左右陈昀这封请柬,我若送回陈家去,定让他好好被罚。”   沈北却摇摇头:“不用了,我这身子好的差不多了,这请柬写的三日后,我想去。”   萧长平难得看他这么积极,心念电转:“我与你一道去。”   沈北有些诧异的看着他:“王爷去做什么?”   萧长平拢了拢衣襟,模样倒还颇义正言辞:“本王去外祖家,需要什么理由?”   陈家自然是萧长平的外祖家,也是太君没有入宫前的家,陈家的当家老太爷,正是萧长平的外公,现如今陈家几个小辈,与萧长平多少不是表亲关系,就是侄舅关系。   他说要去外祖家看需要什么理由?   确实不需要理由,走亲访友,正常的很。   他说到这份上,沈北便不说话了。   请柬写的是三日后,三日时间过得很快,当天品学会的时间到了,京城但凡是有些地位的公子都在受邀之列。   一时间,陈家宅子门口马车都停不下了,平西王府的马车停下来的时候,许多人眼里都瞅着呢。   可巧,正有先前参加过湘君宴的公子,看着平西王府的马车,悄摸对旁边的另外一个哥儿说:“我的天哪,你看,这是平西王府的马车,这陈公子居然还真就邀请了平西王君啊,莫非是打算报上回湘君宴上的仇吗?”   旁边那哥儿看着柔和的很,听着他这话说:“不能吧?今日来的人这么多,若是做的太明显了,岂不是丢陈家的脸?陈公子应当不会这么做的,而且这平西王与陈家是什么关系,今日来,只怕是捧场来了吧。”   话虽如此,但是那公子还是撇撇嘴,心里突然有些兴奋,觉得今日说不准会有好戏看。   正想着,一辆马车也停了下来,这马车与平西王府的马车可以说是前后脚到的。   萧长平先下来,回头去拉沈北,他这做的习惯了,沈北也算习惯了,搭着萧长平的手下来,旁边不少公子哥儿正看着,一个个看的脸都红了。   先前有萧长平为了王君怒斩侍君,之后外头虽然没有传遍,可到底也有小道消息说,王君在王府如今那是受王爷独宠的,他压根不往其他侍君房中去,如今看来,这王爷对王君,果真好的很。   这会儿瞧着平西王高大威武,瞧见的哥儿心中不说是半点儿感觉没有的。   毕竟,当今皇上与平西王,可是亲兄弟,他们平日里当然都是没见过皇帝的,可很多都是要入宫选秀的,这要是选中了,若是皇上与平西王一般高大威武,那心里头,自然是欢喜无限呐。   而且,是个哥儿怎么又能不期待让自家夫君独宠呢?   投向沈北的,全部都是艳羡的目光。   沈北让那些个公子有意无意羡慕的眼光盯着,回头默默打算抽手,可萧长平握的紧,他淡淡看了一眼萧长平。   萧长平哪儿不知道他的意思,可他笑了笑:“你管别人做什么?左右本王喜爱王君,如今全京城都知道,何必在意他人眼光。”   沈北看着萧长平握着他的手,他什么时候在意过别人的眼光,只是,萧长平自从他醒来之后,黏他,黏的更厉害了。   “王爷可知道你现在这种行为叫什么?”   萧长平笑了笑:“不想知道。”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词。   沈北:“……”他脸皮,是不是变厚了?   这硬的不行软的不想,简直油盐不进了都。   什么时候,萧长平这人这么不好对付了?   沈北沉默的时候让萧长平拉走。   萧长平一边拉着沈北进门,偶尔提醒他看路,就这么入了陈家,若说一开始萧长平扶着沈北的时候那样子,其他人看的都觉得王爷王君恩爱。   那后来沈北一直端着,而萧长平确实一直扶着,时不时还提醒他的样子。   再看看他们身后低着头默默跟着的俩奴才。   这哪儿还像个王爷啊,这倒像是个入赘的嘛!   堂堂王爷,竟然在王君面前是这个样子?   所有人都诧异着呢,这厢,先前与王府的马车前后脚到的那位公子这会儿突然加快几步,突然喊了一声:“表哥,王君表哥。”   沈北脚步一顿,萧长平跟着也停下来了,回头一看,只见是个长相颇可爱的哥儿,年岁看着也不过十四五的样子,真是青春洋溢,笑起来的时候,还有个小虎牙。   他冲着沈北打招呼:“王君表哥好,我是武夷,先前没有去王府拜见,今日在这儿遇到了,给王君表哥行礼了。”   沈北看着这位武夷,他张口喊表哥,又姓武,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当初武太君来见武徽,旁的没有说,着重说的,还是关于选秀的时候让沈北照顾一下这新准备入宫的武家子弟,当初沈北是不知道这武家子弟姓甚名谁,如今看来,就是这一位了。   沈北点点头也没说什么,而这时候,另外一个声音响起。   “王君安好,许久不见了。”   只见远远一个人走过来,笑着冲着沈北打招呼,说是许久不见,也确实有段时间没见了,不过看着倒没有生疏。   来人正是礼部尚书郭大人家里的郭湛,郭湛先前与沈北有过两面之缘,之后一直无缘再见,今日又遇到,他便主动上前打了个招呼。   郭湛这厢正打着招呼,那头一个声音又插进来:“王爷,王君。”   萧长平倒是听出来是谁了,看过去的时候,只见一个人小跑着过来,显然是开心的很,瞅见了沈北,又刻意停住,而后缓了一步才走过来。   这人正是秀灵。   秀灵身为郡仪,今日这种场合,他也来凑个热闹。   他向来讨厌这什么做文章写文章的,因此不爱参加这些个贵族公子私下的聚会,他身份高,自然是说不去就不去的,结果上回湘君宴邀请他了,他没去,就遇上沈北大展身手,他听着之后的传闻想想肠子都悔青了。   就想着如果他当时去了,自然就能看见沈北当场指点江山那气势。   今日这一场,他可是事先打听好了,知道平西王君一定会来,这不,就来凑热闹了。   也是巧了,他这也才刚到,就正遇上萧长平与沈北一道。   秀灵自从当初与沈北见了一面让沈北逗了几回,也不知怎么的,分明也不常常接触他,可偏偏,总想着多靠近他一些,今日看到了,真有些激动。   他方才喊的大声,如今在沈北面前,声音都低下去了:“王君安好。”   萧长平看的直挑眉。   他心里头对沈北对于这些个长得甜美可爱类型的哥儿态度好似会比较好的这个情况已经有了结论。   这会儿瞅见秀灵这个样子,萧长平清了清嗓子,正打算好好说说这个侄子,这般年纪了,该议亲了,不能逮着人家王君好似看着情人似得。   结果他没开口,沈北看着秀灵这样子颇有趣,伸出手去摸了一把秀灵的头顶:“今日这头发谁给你扎的,好可爱。”   正常来说,哥儿的发型没有古代女人这么复杂,头饰也没有这么多,但是今日秀灵梳了个特别别致的造型,眉心还贴了个珍珠,看起来更是标志可爱。   沈北这爱好这么久了也没变过,虽说现在好似也不能拈花惹草,但是不妨碍他看着对自己胃口的摸上一把。   毕竟,他现在是长辈了不是吗?   秀灵让沈北这么一摸,脸瞬间就红了:“你,你瞎说什么呢,我才没有可爱!”   沈北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他这人,好好笑的时候,还看着挺正常,带着点儿意思笑的时候,便带着几分邪气,他轻轻启口:“恩,更可爱了。”   沈北故意勾人的样子,萧长平倒是真有幸见过。   如今沈北这样子,活脱脱是挑衅!   关键调戏的,还是哥儿!   他一个哥儿,去挑衅另外一个哥儿,给人挑衅的脸红耳赤。   萧长平站在他旁边都木了,身后的红卯与竹柳看在眼里,眼观鼻鼻观心,可想着萧长平这些日子以来对沈北的不同。   心想,王爷只怕是吃不消王君这样吧?   萧长平黑着一张脸:“秀灵,你堂堂郡仪,这么没有规矩,成何体统,赶紧进去。”   秀灵本来心里开心着呢,结果萧长平这一句,他抬了头,只见萧长平那脸黑的仿佛锅底,他心里一咯噔,可看着萧长平拉着沈北那样子,蓦地也伸手去拉沈北。 第173章 品学会(二)   秀灵拉住沈北的手的时候,萧长平眉头都皱起来了,却听着秀灵道:“王爷要说规矩,这今日是各家公子集会,您都算是外男,也不方便嘛,我看还是我带着王君到后院,王爷您来陈家,也正好去拜见外祖嘛。”   萧长平:“……”   沈北真就顺着往秀灵那边走了一步。   萧长平看着沈北真往秀灵那儿走了一步,心头好似被什么扎了似得,手一松,沈北便与秀灵站在一起了。   沈北不知怎么,有些想笑,他看着萧长平缓缓道:“秀灵说的对,按着规矩,王爷是外男嘛,今日我与秀灵一道过去就是了。”   说着,对秀灵道:“咱们进去吧,在门口好些时候了。”又对旁边郭湛道:“郭公子一道吧。”   郭湛倒是豁达,一同跟上了。   于是,萧长平眼睁睁看着沈北与秀灵手拉着手,秀灵还对沈北有说有笑的,旁边那郭公子与他是不是搭一句话,而后竹柳也悄摸跟上去了。   这沈北让人拥在中间,左右身后都有人,看着倒像是左拥右抱的少爷似得。   萧长平愣在原地好半晌,红卯终于忍不住开了口:“王爷?”   萧长平突然道:“本王是不是长的不够好看?”   “……王爷英俊潇洒,威武霸气!”   “可王君喜欢长的可爱漂亮的!”   “……奴才觉得,王君可能不是不喜欢,只是……只是王君是哥儿嘛,这哪个哥儿没有个好友什么的,王爷您想太多了。”   萧长平听着红卯那话心里危机感怎么就下不去,他怎么就觉得,沈北与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这么招人呢?   心里酸的很,脸色就黑:“他对竹柳都比对本王宠着!”   “……”   红卯心说,王爷,您这话奴才真没法答呀!您堂堂一个王爷,吃自家王君与别的公子的醋就罢了,怎么还与王君的奴才计较上了?   但他这边听着尴尬,旁边还有个更尴尬的,不是别人,正是先前最早与沈北打招呼的那个武家的公子武夷,他方才冲着沈北打了招呼,这边郭公子又过来,之后又是秀灵,这会儿两个人走远了,他还要在这儿听萧长平吃这两位公子的醋。   毕竟是他先打的招呼,而且萧长平还在呢,他是王爷,而他总不能说走就走,可他若说告辞,怎么也会打断萧长平,这会儿正是不进不退。   终于,萧长平走了,武夷松了口气,他身后的侍从终于忍不住开了口:“这王君怎么这样?”   武夷猛地回头看了一眼那侍从:“瞎说什么?”   那侍从赶忙小心翼翼道:“奴才只是替公子憋屈,公子上前打招呼,他这也太不将公子放在眼里了,公子你可是武家这一代最出色的公子啊,而且眼下要选秀,以武家的地位,您入宫那是一定的,可这位王君……”   武夷先前那笑脸眼下收的一点也无,本是艳丽活泼的长相,但他那笑容一收,便有些严肃:“王君他做的没错,我眼下不过是个青州来的名不见经传的公子罢了,他是王君,他自然有资格对我不假辞色。”   那侍从还是有些不甘心。   武夷却心中门清,就算他来自武阳伯爵府又如何?武阳伯爵府远在青州,在这京城,又有多少人愿意给他面子呢?沈北对他不假辞色,那是他今日没有地位,但他入宫了,早晚会有有地位的那天,今日他对他不假辞色,来日,他在宫中有了地位,沈北便是不乐意,面上也要摆出亲近的表情来。   这就是人情世故。   武夷不在意眼下,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位平西王君确实得宠,至少瞧着,王爷对他是真的上心,有这一番关系,同出武氏,日后说不准,有的是接触的时候。   这陈府偌大,奴才也不少,因着这品学会办的盛大,府上奴才安排的一个个领着外头的公子入后院。   沈北让秀灵拉着,正说起今日的品学会。   “这品学会啊,其实很无趣的。”秀灵道:“品学会往年都会办,也不拘泥于在哪儿,都是一些公子哥儿商量这来,不过今年陈昀亲自发话说要办这个,倒让很多人想不到,毕竟他从前,虽然颇有才名,可是也跟我一样,不太喜欢出现在这种场合,对外说是淡泊名声,不想炫耀,不过我觉得吧,他这么淡薄,这名声还能传遍京城,也是不容易。”   秀灵这话说的有几分意有所指,沈北先前在宫宴的时候,让湘君刁难之前,秀灵便来特地告诉他一声,这会儿看着他叽叽喳喳的灵活样子,沈北笑了笑:“那你说,他到底是淡泊名声呢,还是故作姿态呢?”   秀灵当然说的是他故作姿态的意思,让沈北一下子点出来了,他俏皮的吐了吐舌头:“你可不能告诉别人。”   沈北冲着他伸出一根手指放在自己嘴唇上,眯了眯眼睛,低声道:“恩,咱们不告诉别人。”   秀灵”哄”的一下,脸又红了。   郭湛在旁边看着,莫名怎么有了一种好似是登徒子挑衅的贵族公子的感觉,他干咳一声,颇有些不好意思,可又觉得,王君真是个有趣的人。   说着,内院已经到了,这话题自然就结束了,陈昀不会亲自迎客,如今在外头迎客的,还是陈昀的阿么,陈三郎君。   陈三郎君今日在这儿迎客许久,操持着事情也辛苦,但是这陈府这样大的事情,能交给他三房办,足可见他在陈家的地位也不低。   他虽然累,可想着他的儿子,总是压下了心头的疲惫了。   这会儿沈北与秀灵还有郭湛过来,他立刻迎了上去,看着请柬,他下意识看了沈北一眼,先前他在家里头因为外头传闻的缘故,不知道多少次心里对沈北咬牙切齿,今日可算是看见真人了。   可陈三郎君面上功夫也好,笑脸相迎,一般人也是看不出来,他将沈北他们迎了进来,自然有奴才带着他们入座。   这品学会虽然叫品学会,总也不能这么大一堆人过来就作文章,其他啥也不干,自然是吃饱喝足之后,才有气氛搞些别的。   一路走来,沈北看着这后院的装潢,倒是颇雅致,郭湛看着也不由说一声:“这院子打理的确实好看,我家里头,我父亲爱好古式,家中是半点儿新式的东西也瞧不见,如今看着这个,好新奇。”   沈北却道:“古式的虽然看着并不觉得新意,但是新式的东西容易过时,古式的,倒反而不容易让人看腻,这院子打理成这样,自然需要时常去管着,去打理,等这新式的东西过了时,便要换上另外新式的东西,否则你下回来瞧着就该说,这东西一年前就没人用了,怎么他还在用啊,这岂不是尴尬?”   郭湛让沈北一说,还真想通此节了:“说的是啊,那还是古式好些。”   沈北却看着这装饰无一不新笑了。   不为别的,这装潢也有学着秦楼的意思在里头,显然是去了秦楼之后重新修缮了,也不知是不是为了这回的品学会特地改的,显然这位陈三郎君为了这回的品学会,颇费脑筋。   其他公子陆陆续续也到了,有认识人的找认识人,也有不少公子过来拜会的,沈北对这种类似于酒会的场合可以说得心应手,他早练出了,随意答话又不会让人觉得自己被忽略的本事。   因此上前打过招呼的公子,无一不觉得平西王君平易近人,而且大气的很。   秀灵中途走了一遭,回来之后偷偷与沈北说:“我听着,今日好像是好些个人都等着王君你与陈昀斗一斗呢?你怎么想的?”   沈北道:“他若识相,斗不起来,只会是点到为止。”   秀灵好奇问:“这怎么说?”   沈北但笑不语。   秀灵好奇的要命,倒是郭湛,他本来也好奇,但沈北这么说一句,他倒是反应过来了。   可不是要看这陈公子识相不识相了嘛。   今日这一出品学会为的什么呀?说白了,不过是选秀之前,这些个公子秀一秀才名的地方,今日这一出,本不会闹得很大,这陈昀本身就有好名声,这满京城都知道他才名远播,而且陈家这样的家世,这选秀只要陈昀去,那他入选,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既然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先前虽然传言说沈北与陈昀比试,陈昀输了,但是如果今日,他真因为此事与沈北交恶,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反正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他今日若真与沈北斗了,对他来说,绝对是没有半点好处的事情!   郭湛心里想着,也觉得这事儿怕是那些个议论纷纷的少年公子想多了,应该也是斗不起来的,毕竟看着沈北,他今日来这一趟,也没有要与陈昀斗一斗的意思。   沈北面上淡淡,看着郭湛仿佛了然的点点头,他挑眉。   他说的,可是看陈昀识相啊。   陈昀那一份请柬挑衅上来,沈北本也不是个会忍气吞声的人呐。   秀灵看着郭湛好像了然的表情,又眼看沈北不打算说,就打算问一问郭湛,结果还没问,那边由几个奴才簇拥着,陈昀就出场了。   作者说:好像没怎么求过推荐与收藏,求个推荐与收藏吧,感谢 第174章 品学会(三)   陈昀缓缓走来,他今日穿着一件天青色的衣裳,外头一件薄纱,他一直打扮的也不算繁琐,今日也不例外,在场的,也就一个沈北比他打扮的朴素了。   沈北是觉得脑袋上顶了东西难受,束个马尾加上个簪子什么的都是他的极限了,要不是剪了头发容易被人闲话多不必要的麻烦,这满头青丝他是真不想要。   陈昀的打扮即贵气又书卷气,看着不显寒酸,又有仙气,他本身就长得好,如今再这一打扮,确实让人眼前一亮。   老实说,陈昀这配置,大概靠脸也能名满京城,不过他偏偏要靠才学。   陈昀过来的第一眼,看到的还是左边秀灵右边郭湛的沈北。   他一眼看过去,看到沈北过来了,平白松了口气,他倒真怕他不来,既然来了,就好。   没有多想,也没有在人人都盯着他的时候给人看笑话的意思,他转过头去,找到自己的位置落座。   旁边的人即便是多有想着先前京城传闻的,这正主没有搭上话,那他们也默默起来。   本来倒一个个还挺热闹的,这会儿陈昀一来,与沈北正坐在不远处,这一个个的,说话声音放的低一些,反倒是看着场面没这么热络了。   不一会儿人就到齐了,陈三郎君作为今日主办这品学会的人,自然要在前头说两句话,也没有什么新意,听过就罢了。   等他说完,也就开席了。   今日这品学会办的有些意思,吃食也颇精致,即便如秀灵这样时不时在宫中的郡仪都觉得颇有意思,等饭吃完了,还要去花园里游玩。   秀灵与沈北说话,怎么就觉得不腻,粘着他的很,一直挽着他的手。   郭湛没拉拉扯扯的习惯,跟在他们旁边,聊一些这花园中的景致。   等花园逛的差不多了,那才到了重头戏,这品学会正式开始了。   品学会的流程请柬上写的还算明白,用过膳之后逛一逛花园,而后总归不是如科举这样考试的地方,自然也不会让人突然挥笔写上一大篇文章来。   这说是学会,其实比的不外乎是诗词还有书画之类,毕竟,哥儿又不需要去科考。   能有才学,就十分了不起了。   陈家有个十分别致的湖中小院,他们这一行人被引着入了这湖中小院。   眼下天气转凉一些,但到底还没有到能说得上冷的时候,秋风习习加上这风光秀丽,看着令人心情愉悦。   沈北看着勾了勾嘴唇。   让秀灵瞧见了,不由问:“你喜欢陈家这景致?”   沈北点点头:“回头在王府挖一个湖,倒是不错的选择,再种些莲花,说不准夏日的时候,还能吃上新鲜的莲蓬莲藕。”   秀灵听了直笑:“你怎么小孩儿似得。”   看着风景,怎么还想到吃食了?   沈北看着秀灵:“到时候你来王府做客,我不让你采。”   秀灵:“……这么小气的吗?”   沈北道:“我向来心眼儿不大。”   这话自然是玩笑。   愣是给郭湛听笑了。   入了里头,才发现除了外头的湖,里头也是颇有乾坤,到底是为了衬托今日的诗情画意,里头的门帘还特地装了轻纱。   风一吹,随风飞舞,这周围点着袅袅香烟,乍一看,宛如仙境一般。   眼下里头已经有人在了,正是陈家安排好的下人,引导者各位过来的公子入座,而后介绍起今日的安排。   “咱们今日这品学会开头,与往年一样,就猜字谜,博个彩头,诸位公子都可以猜。”   其他人面上都是跃跃欲试,沈北颇觉得无趣,他倒端详一下周围陈设,也不去注意别人,而后默默看了一眼面前这盏茶,摆设做的精致,这茶也是千金难买的好差,闻着就香的很。   他素来好一口茶,又让萧长平管着好些日子不喝茶水,如今看着这茶水,觉得颇好,嗅了一嗅,正要喝,那头一个奴才突然走过来,这会儿正要开始呢,这奴才过来的太招人眼,而且是直直冲着沈北过去的。   沈北那端茶的姿势便是一顿。   那奴才到了沈北面前:“王君安好,奴才奉王爷之命前来,王爷说王君身子才好些,还是不要饮茶水的好,特地让奴才命人给王君换成热水就好。”   沈北:“……”愣是气笑了。   他这番出来,固然有被陈昀挑衅的缘故,自然还有在家中萧长平这厮管的实在太严格的原因在里头,不曾想这会儿了,萧长平竟然还闹这一出?   偏偏旁边的人听着那奴才的话一个个都跟旁边的人咬耳朵:“都说王爷对王君好得很,如今一看,果然如此,先前王君被害了,就怒而杀人,如今更是精心,竟然连这小小一杯茶水都惦记着呢。”   “先前我还瞧见王爷亲自扶着王君下马车呢,王君,当真厉害呀。”   “看,王君笑的多开心。”   沈北听到这最后一句,默默看了一眼那说话的人,只见是个满眼羡慕的公子,这双眼睛,怕是个摆设。   沈北放了茶盏,只道:“为我扰了大伙儿兴致了,不必在意我,你们继续。”   这话说的得体,其他人羡慕也是羡慕,但毕竟,这品学会一开始就被打断了,王君要是真嘚瑟起来了,那反而容易让人诟病。   那奴才说完果然给沈北的茶换成了水,沈北看着面前的水,再没碰过茶杯,其他人倒是热热闹闹开始猜字游戏了。   今日来的公子,基本都是想着能露点儿脸的,这么多公子呢,传出去点儿好名声,即便是选秀的时候用不上,那对以后找人家也大有好处的,于是一个个绞尽脑汁铆足了劲,猜字。   便是连郭湛,都因为临走之前郭郎君吩咐让他争点儿气,所以也跟着一同猜字,而且还猜了好几个。   秀灵看着郭湛不由问:“你这是学过?”   郭湛简直要哭:“我阿么说只要我学不死就让我往死里学,为了这个品学会,我好几天晚上没睡好了,今日要没点儿建树,回头我阿么能逼死我去。”   秀灵看着郭湛表示十分同情。   再看沈北,毕竟先前湘君宴在前,先前也说起过,不少人都指着看他今日与陈昀再斗一番,结果陈昀发挥的极好,沈北至今神游。   若说先前不少人想着看沈北与陈昀斗一斗,如今看着沈北面前那纸上半个字都没写的样子,都不由有些质疑了,先前湘君宴上那些词句听着都是妙绝。   如今这字谜这么简单,怎么也能会几个吧?结果他一个都不写,不会真如外头传闻的那样吧?   当初沈北的才名传出去的同时,其实也不是没有质疑的,毕竟太匪夷所思了,他先前在将军府没出嫁的时候,也没见有什么才气,可湘君宴的时候突然就爆发了。   有看不惯陈昀的替沈北大肆宣传,也有人完全不相信的,传沈北那些个词句可能也不是自己写的,背后有高人说不准呢。   这猜字谜继续的时间也不长,主要是让大伙儿热个场子,这会儿答出来字谜的情绪都挺高涨的。   那人道:“咱们这字谜猜的差不多了,一共二十个字谜,其中陈昀公子猜出了二十个,一个不落,接下来就是李兆公子,十八个,很厉害啊,而后是……”   他将猜出字谜十个以上的都报了一遍。   那些人自然被旁边的人崇拜了,陈昀尤其,纵使心里不乐意,可人家才学摆在那儿,实在是没法子说什么呢。   说完了字谜的结果,就要进入第二环节了。   第二环节是书。   比的是书法,当然,也不是随便写个字就好的,这书写的内容,还得猜,猜出来了,再写出来,这字经过所有人看着,说是最好的,那才算是胜了。   这一次,沈北依然没有参加。   若说这猜字还有人指望着沈北上呢,这会儿这个沈北还不参加,所有人心想着,甭管沈北是有意无意,总归今日,他好像是不打算动弹了。   于是先前那看好戏的心思,反倒是收起来,关注自己,不关注沈北了。   这样一来,沈北倒真成了透明人了,他反倒关注上这陈家的糕点了,捏起一块嗅了嗅,而后尝了尝,吃到了嘴里看着手边那茶盏里头放着的白开水,他又觉得可惜。   只是萧长平这关心嘛,他不至于不收下,毕竟,接受的,也够多了。   等沈北慢慢的吃着茶点小食,那边第二轮也比完了。   这就要第三轮了。   第三轮比的是棋。   两人一桌比,沈北旁边是秀灵与郭湛,郭湛在沈北还没有说什么的时候,默默的选择了另外的人,显然,郭湛觉得,自己若是跟沈北下,定然不是他的对手,而他要给自家阿么一个交代,所以自然不想选他。   这边秀灵看郭湛那个举动,哪儿能不明白的?   他倒是不怕,但是他好奇他:“你下棋厉害吗?”   沈北笑道:“一般。”   秀灵松了口气:“那没事儿了,我下棋你知道谁教的吗?国手赵大人,你要是下棋一般……”话说到这里,他又压低了声音:“说来你今日什么事儿都没干,只怕要被外人传你先前那些才名都是假的,要不,我故意输给你,怎么样?” 第175章 棋(二更)   秀灵这话说的虽然轻,但是旁边的人有心听的,自然还是听到了,以秀灵与沈北的身份,自然是没有人敢说什么。   但是没人敢说什么,不表示,没人敢想。   沈北摇摇头:“不必,玩玩儿罢了,不必当真。”   秀灵听沈北说的豁达,心想也是啊,他干嘛在意这品学会的输赢?这又没什么意思,人家是博个日后的好去处,他与沈北又不需要?   想通这一茬,原先也觉得沈北今日是不是太散漫的秀灵瞬间一挥手:“你说得对,来来来,咱们随便玩玩儿。”   然后,一局棋结束,秀灵看着那局棋,再看看面前的沈北:“随便玩玩儿?”   沈北微微笑着点头。   秀灵嘴角一抽抽,丢了棋子,便算是认输了,看着沈北那张淡然的笑脸,他看着那局棋,蓦地将这棋盘给弄乱了,其他人便是想凑过来看,也看不到什么了。   郭湛下完回头看到这一幕问:“怎么?”   秀灵呵呵了一下:“没有,王君随便玩儿了一下。”   这个玩儿,他愣是咬了重音。   这话说的没有毛病,沈北说随便玩玩儿,对,他是随便玩儿了玩儿,被玩儿的不是棋局,而是他!   这棋局胜了的,还得与胜者对弈,就看最后剩下的是谁,那谁就是这里头下棋最厉害的人。   沈北方才那一局说是胜了,本来这胜了,也不这么惹人注意,可秀灵有言在前,说是要佯装输给他,若是这话不说那沈北胜了还有几分看头,偏偏他说了,于是沈北这胜的,就没这么光明正大了。   当然,没有哪个傻子会在这时候点出来的,不过是大伙儿交换一个视线心知肚明的事儿。   正在这时候,有个奴才来报:“平西王爷听闻这儿在下棋,颇有兴趣,便打算过来瞧一瞧,连同老太爷要一同过来。”   陈三郎君听着,这本该这里都是公子,不见外男的,但是毕竟老太爷是长辈,而王爷身份尊贵,不入公子席,不同座,这儿人又多,倒不算太违反规矩。   陈三郎君亲自迎过去。   陈老太爷今年七十高龄,但身子看着颇为硬朗,但毕竟年纪大了,与他站在一起,更容易让人注意的,自然还是旁边的萧长平。   萧长平长得本就好,更重要的是身形高挑,却不柴瘦,老太爷威严,萧长平站在他旁边,气势半分不差,到底是天潢贵胄,有种生而不同的气势。   微微斜过来一眼,也让人忍不住膝盖一软,就这么跪下去。   陈三郎君冲着二位行礼,引着他们入了座,将他们与那些个公子隔开,萧长平却走到沈北那桌去。   秀灵一见萧长平走过来便有些不乐意直说:“王君还要与别人下棋呢。”   萧长平看着那盘被秀灵弄乱的棋局:“怎么?输了不想认啊?”   秀灵撇撇嘴,算是听出几分意思来了:“好啊,原来王爷也知道王君下棋厉害,王君也是坏的很,说是随便玩玩儿,我还真当他下棋一般,竟是哄这我玩儿的。”   萧长平听着便知沈北与秀灵开玩笑了,沈北这人,平日里,都没有与他开过什么玩笑,这会儿对着秀灵,倒是与他真玩儿起来了。   萧长平忍不住,终是看了沈北一眼。   沈北竟从他这一眼中看出点儿哀怨的意思,不由挑眉。   又当做没看见。   萧长平终是回到自己座位上坐下,而后沈北就得进行下一场了。   倒没有遇上陈昀,而是旁的不认识的公子,他随意开局,那公子看沈北下的真这么随意,不由看了沈北一眼,到底没有说什么,继续下,直下到最后,这越来越慢,终于是投子认输了。   沈北赢了第二场了。   之后又是第三场,第四场,最终他这一路赢,赢到与陈昀对上了。   没与沈北对弈过的人问:“平西王君下棋这么厉害的吗?”   那与沈北下过棋的人,一个个表情一言难尽:“初与王君下的时候,也感觉不出什么,但是越下到最后,越是发现无路可走了,只能认输了,我自个儿也琢磨着呢,怎么就这样了。”   秀灵听得好笑,这一听就是棋力真的一般的,他真不自负,他下棋的老师是国手赵大人,虽说秀灵不能说他得了赵大人真传,可他常与赵大人下棋,这其中,看的自然也比这些个一知半解的厉害。   这会儿是最后一盘了,一盘定输赢,而且先前指着沈北与陈昀在诗词上对上,这会儿竟然在下棋上对上了,真是万万没想到,但左右,他俩是对上了,自然是惹人注目的很。   陈三郎君方才碍于面子,也不能去让人瞧这沈北下棋到底什么样子,但看沈北赢了一个又一个,左右也为陈昀捏一把汗。   说来今日这一出,他本是劝陈昀别给沈北写请柬了,都知道这品学会为的是什么,请王君撑场面?没问题,可这陈昀是什么脾气,他这个做阿么的,还是知道的。   陈昀看着对事情淡薄,其实心高气傲的很,之前在湘君宴上输了之后,一直在闭关,今日就打算冲着诗词一雪前耻,可谁知道,沈北居然好像下棋还有一手啊!   可别出什么岔子才好。   陈三郎君在这儿担心,这棋局,已经开始了。   陈昀执白先行,他这第一步,走的很稳妥,其他人都聚过来了,这最后一盘,都关注着呢。   萧长平看着这么多人,索性让个奴才搞了个大点儿的棋盘竖起来,就与棋社门口那些个一眼,双方一落子,便有奴才在同样的位置摆上。   这棋下的,果然如先前那些个与沈北下过棋的人一样,这陈昀下的倒看得懂,可这沈北下的,直看得人云里雾里的很。   陈老太爷看着那棋局走向道:“你这位王君,下棋是不错,就是这脾气……”   萧长平道:“他这人就是有些娇气,脾气不太好,不过年纪还小呢,太爷不要介意。”   陈老太爷看他这就维护上了,而且还说沈北娇气,他回头再看看那几步都能称得上是阴线的棋路挑眉,再看沈北,年纪轻轻,这下棋就有这思路,看着,可不大好想与啊。   陈昀那下棋的速度越发慢起来,沈北却越发气定神闲起来,他看着对面陈昀,缓缓道:“有时候,当机立断,也是一种风度,陈公子觉得呢?”   陈昀眉头皱了起来,他看着面前沈北:“我只知道,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能轻易决定输赢。”   这话说的就有点儿倔了。   陈昀这孩子,陈老太爷向来很看好的,他那脾气虽说是有些硬伤,可陈家这一辈子弟中,陈昀已经是出色者中的佼佼。   这会儿看他那几步摇摇头:“好了昀哥儿,是你输了,别撑着。”   陈昀手里那棋子本就有些落不下去,直到陈老太爷这一句,他手中的棋子落下,他一双眼睛盯着棋盘,他不是那些下输了都不知道怎么输的人,可正因为他知道,他才更加不甘心。   “你从一开始就设局了,我走的每一步,难道都在你的算计之中吗?”   沈北摇摇头:“我只是设局,你怎么走的,我哪儿想得到,见招拆招罢了。”   “胡说!”陈昀这句终于忍不住拔高了一些声音:“分明不是这样,你这下的压根就是指导棋!”   指导棋三个字一出,其他人都懵了一下,那些个刚才与沈北下的云里雾里的人一下子突然仿佛被醍醐灌顶了一样。   秀灵抱着胳膊点点头,可不就是指导棋嘛,他可是这些人中最先发现的人了,发现的途径也没有别的,主要是因为,他与赵大人对弈颇多,赵大人与他对弈的时候,也爱用这指导棋的下法,只不过,沈北这下法更霸道。   他愣是往人将他预料好的地方去下棋,所谓的挖了坑等你跳,就是沈北现如今的下法了。   他对秀灵,包括对其他公子,乃至于眼下对陈昀,都是用这样的下法。   开局让人摸不准头脑,之后诱敌深入,待敌军大势已成,就一举收网,让人压根无从落子,只能认输。   当然,这里的人没有人知道,沈北从小爱下棋,琴棋书画,本是他从小就练的,下棋这玩意儿,是比较靠谱的脑力游戏,沈北很喜欢,当然,以他的财力,找到的老师,也是当初最好的老师。   至少,不太会比这位国手低。   这一局棋完,所有人看着沈北回不过神来。   沈北这下法寻常人压根不能办到,唯一能解释的就是,沈北的棋力高超到,能轻松算出这整个棋盘最终走向。   那得脑子里想到多少东西,多运筹帷幄,才能办到如此地步?   陈老太爷这时候开了口:“王君棋力确实高超,这棋路,也让人捉摸不清,倒看的我这老头手痒了,不如,与我这老头也对弈一局吧?”   陈老太爷这话一出,明眼人都看出来了,这老爷子显然是护着孙子是不想陈昀面上太难看,也算给孙子一个台阶下。   关于上架   这个上架上的真是措不及防,我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编辑突然q我说可以上架了,然后我就上架了,没有一点点防备。   嗯,不过上架也是好事,毕竟会多更新嘛,喜欢的宝宝可以订阅,欢迎收藏订阅,也欢迎留言评论,反正我都喜欢。   现在还是打一波广告,想看沈北与萧长平的感情波折吗?   想看之后沈北会如何让萧长平这个从前三妻四妾的王爷变得一心一意只对他好把他宠成小祖宗的恋妻狂魔吗?   想看沈北之后会怎么在这个古代将自己的事业玩儿的风生水起家产遍布天下吗?   嗯,敬请期待。   关于更新   正常情况下是一天两更,六千哈,特殊情况的话可能一更,会备注说明,除非突发事件,否则不会断更,恩,就是这样,感谢订阅的小伙伴啦。   新建群   新建qq群,有玩儿qq的有兴趣可以加群,群号588973294王府祖宗的群 第176章 赐教(一更)   不过,这老太爷虽然是想着给自家孙子留个台阶,可没想着给沈北留个面子,沈北虽说是王君,但是在这陈家毕竟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萧长平喊陈老太爷一声外祖,有这辈分在,这会儿若不是这种场合,这太爷找沈北下棋切磋本也是没什么。   但如今这种场合,就算老太爷未必有这个意思,总有输不起的感觉。   萧长平这时候开了口:“他在这儿参加品学会,这会儿是他们再比呢,太爷若真想与他比,今日我与阿北住下,免得耽误了三郎君精心准备的这品学会。”   这在场的听着萧长平这话心里嘀咕起来,心说这王爷还真是护着王君呢。   其他人下棋如何不知道,可这老太爷那是出了名的爱下棋,素日里与那些个国手下的有来有往的,沈北这般年纪,就算是棋力过人,天资出众,那也不太可能会是这老太爷的对手。   这会儿沈北刚赢了陈昀,这老太爷若是真在这档口与沈北下棋之后赢了沈北,那甭管怎么说,也有以大欺小的嫌疑,总归不太好听。   但萧长平这话就说的厉害了。   他一来是点名了眼下是品学会,老太爷要下棋不必挑着现在,二来是说明了一下,他与沈北还有这陈家的关系,算是给了陈昀一个面子,让人家都知道,虽说方才败了,可那也是他们陈家自个儿的事情,胜负来往,都是小事。   他这一番话,既不会让沈北被迫与老太爷对弈,也不会让老太爷担上个欺负小辈的罪名,至于陈昀方才说的,那都可以说是小打小闹。   方才气氛,愣是在他这一句话中就烟消云散了。   陈老太爷听着欣慰的看着萧长平,萧长平是他的外孙,要说陈家也有不少孩子,可到底还是没有皇家会养孩子,萧长平这样的气度,陈家是一个没有,这若不是他的外孙,而是亲孙子,陈家正儿八经的少爷,哪怕不是嫡出,他定也能给他家主的位置。   可惜啊。   不过想到这里又觉得自己想岔了,陈家哥儿入宫生了一个新君一个贤王,他又能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陈老太爷抬手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须,笑着点头:“你说的对,倒是我心急了,回头王君可愿意与我这老头子下一局?”   沈北颇大气,他冲着陈老太爷道:“老太爷看重,我自然是愿意的,眼下老太爷若是技痒,让王爷陪着下一局也可。”   这话说的也好听,瞬间能察觉出个亲疏有别来。   方才陈老太爷还看着沈北觉得他下棋的路数诡谲,不太正派,如今看他言语,再看看萧长平听着沈北这话便下意识回护他,总归这个王君倒也不算太看不过去。   他颔首道:“来人呐,取个棋盘过来,你们玩儿自己的,今日我老头子也不过在这儿凑个热闹,该比啊,还是比。”   话是这么说,可谁不知道老太爷是太君的父亲?这平西王又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若是能在这品学会上露脸,那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这棋比完了,陈昀心头纵然是不开心,可话说到这份上,他也不必要再纠结着。   但他终究看着沈北道:“接下来,还要比画画,不知王君,可否奉陪?”   陈三郎君却是看出来了,这沈北果真是深藏不露,也不知道他还会什么,这会儿想挫他的锐气有老太爷与王爷在,他便是略微话出格一些都不行,这一回老太爷为了陈昀解了围,第二回 ,可就不会这么容易了。   陈三郎君不由看着陈昀给他使了个眼色,自然,也不是明目张胆使眼色,陈昀到底不是个蠢人,陈三郎君的眼色,他明白。   毕竟外头也查不到沈北先前到底会些什么东西,即便是有意识想要给沈北的颜色,总归若不是在文斗上,以沈北的身份,他们总不能做的太过分。   可要说文斗,从前沈北也是名不见经传的很,只能说以防万一,陈三郎君与陈昀先前就说过,如果沈北不好对付,该放弃的时候,为了能顺利入宫,不至于让外头传出什么陈昀不如沈北的话来,点到为止。   看到陈三郎君这一眼,便是点到为止的意思。   可陈昀不信!   他向来清高,可他有清高的资本,他那才名,不是假的,正因为从小到大,他在同龄人中从来都是最突出的那一个,如今飞花令比不上沈北便罢了,竟然连下棋都没有比过。   若是战的势均力敌,而后输了,本也没什么,可偏偏,沈北居然用这样的方式赢了。   仿佛是他这个大人逗小孩儿玩儿一样的方式,他这样赢了,要陈昀如何甘心?   沈北听着淡淡道:“我不通画技。”   萧长平听了沈北这话嘴角勾了勾,不通画技?   他这一笑也不曾避讳,陈昀看在眼中,如何不知道沈北这一句,压根就是敷衍。   可他也不蠢,知道今日老太爷在,他不能再做更出格的事情了,可心里头却仿佛压着重重一块石头。   自从上回与沈北那次飞花令之后,他心里头便想着沈北那些诗词,本打算在这品学会上将这心头挂碍去除,可这挂碍没去除,反而是憋得更难受了。   沈北——他到底还有什么本事!   沈北不管陈昀怎么想的,之后他就在旁边围观,果然,接下来比画技,他只是围观,没有意外的,一众人中,是陈昀最为出色。   虽说方才沈北下棋厉害,可毕竟,有句话叫术有专攻,哪儿像是陈昀,竟是样样精通,那棋艺,若是没有沈北,想必也是他独占鳌头。   湘君宴之后,外头那些个人传的沸沸扬扬,可到底有很多人没有亲眼看到,沈北厉害,可他先前猜字也没参加,比起样样头筹的陈昀,到底,也不能说强压一头。   画画之后便是作诗了。   也有人暗中看过来,沈北索性站起来,走到萧长平身边去。   显然是甭管这边什么情况,他都不打算参与了。   萧长平本与陈老太爷下棋,不曾想,沈北居然会主动过来,当下手一顿,手上那颗棋子下意识就落了,下一刻一看,正落在自己不打算下的地方。   陈老太爷只看着萧长平摇了摇头:“你这一手……”   说着,又看一眼沈北。   沈北看那棋局,萧长平这一手,下的可臭,可谓是一子落错,眼瞅着就是满盘皆输的结局了。   萧长平与沈北一同之后,沈北可少有主动找他的时候,这会儿他突然过来了,这才让他分了神,可这分神也就一瞬间。   只怕是沈北拿他来避其他人来了。   想通此节,萧长平无奈笑了笑,回头看沈北:“你这棋力高超,可救我一救?”   沈北挑眉:“落子无悔,观棋不语。”   陈老太爷听着这话笑起来:“好一个落子无悔观棋不语,王君说的甚是有理啊,王爷,这一子,可是你自己落下的。”   萧长平无奈摇头,而后接着下起来。   直这样下了二十来手,陈老太爷下的眼睛越来越亮。   方才萧长平那一手,下的是真的臭,但是不一会儿,他竟然有扳回半壁江山趋势。   陈老太爷正要全力下,突然这时候萧长平丢了棋子:“认输了,太爷宝刀不老,棋力非凡。”   陈老太爷一愣,这胜负还未可知啊!   却听得那边公子品学会的最后一出,已经结束了,那诗词这一比,果然还是陈昀拔得头筹。   陈老太爷这会儿哪儿不知道萧长平怎么突然就认了输。   萧长平道:“太爷别多想,只是我即便是扳回一城,最后也会输,不如早点认输。”   陈老太爷听着他这话,看看这盘棋局,不语。   纵观今日,除了半路有沈北这个幺蛾子,这品学会,简直就是陈昀的个人展示。   陈昀清高,从前名气大,可少有在诗会上这么露脸的,这回算是让全京城的公子哥儿都看到什么叫京城第一才子了。   果真是厉害,没法比较啊!   这一朝,陈昀先前有些瑕疵的才名,又扳回去了,可以想象,今日这一出之后,陈昀在京城必定会再次成为别人茶余饭后闲谈的主角。   至于沈北,毕竟他与萧长平站在一起,就算下棋再厉害,毕竟不是要选秀入宫的,也就他十分受平西王宠爱这件事情让人十分瞩目,其他,也没有人说他什么。   这品学会办的声势浩大,先前不少人关注沈北与陈昀能斗起来,如今想来,这陈昀不傻,显然是斗不起来了。   郭湛与秀灵看着沈北跟着萧长平,两人当面告辞之后也离开,萧长平与老太爷闲谈着,没有这么快走,等所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陈昀却不离开。   陈三郎君看着陈昀紧盯着沈北的样子心说要遭,想去拉人已然是来不及了。   只见陈昀已经走了上去:“王君故意不比,是在给我留面子吗?我陈昀也不是输不起的人,今日恰逢王君在陈家,陈昀请王君赐教!” 第177章 再对弈(二更)   陈昀这话一出,在场的其他人,诸如陈三郎君也是愣住了,他看着陈老太爷那双蓦地沉下来的,赶忙去拉陈昀,而后冲着老太爷道:“老太爷息怒,你也知道昀哥儿就是不服输的性子,他没有别的意思的。”   陈老太爷看着陈三郎君,幽幽的:“若不是老夫知道他这个性子,先前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挑衅王君的时候,我就该让他跪下好好受罚。”   陈三郎君心里一咯噔,老爷子向来家规严谨,在他眼里揉不得半点儿沙子,先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他能护着陈昀,给陈昀一个台阶下,那都是心疼这个有才学的子孙后辈了。   如今一次不成又来第二次,老太爷不生气才怪。   陈三郎君拉了拉陈昀:“昀哥儿,是你不懂事儿,去给王君道歉。”   陈昀心里不是不懂,可他懂是一回事儿,不乐意又是另外一件事儿。   他与沈北本也没有关系特别不好,可沈北在他面前露了才学。   从小到大,他陈昀就没见过一个哥儿比他更厉害的。   偏偏沈北冒出来了,他心里那道坎,愣是有些过不去。   陈昀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冲着老太爷跪下了:“太爷爷,昀哥儿今日可以道歉,可也要等到与王君比试过之后!”   陈老太爷眉头皱的更紧了。   陈昀道:“先前宴会之后,我心里便一直想着与王君再有一回切磋的时机,今日品学会是我放肆,可眼下其他人已经走了,除却王君的身份,毕竟,王爷也是您的外孙,都是亲戚,只当平日玩耍切磋,否则,我心里总觉得不甘心,太爷爷,请您成全!”   陈老太爷看着陈昀那倔强的表情顿了顿,却听得萧长平冷冷开了口:“你心有不甘,却要我的王君作陪?陈昀,你写请柬挑衅的时候,本王不曾与你计较,眼下你得寸进尺,怎么?当本王是死的吗?”   陈老太爷听到这里,眼睛一瞪:“来人,将昀哥儿拉下去!选秀之前,不得出门,你给我好好反思自个儿到底错在哪儿。”   陈昀万万没想到自己都这么求了,却让肖长坡这么一句给堵了回来,他咬了牙,却被眼疾手快的陈三郎君给拉住,而后他奋力将人拉走。   等走出好一段了,陈三郎君才道:“你急什么呀!沉迷于比才学做什么?到时候你入了宫当了贵君,他见你自然不敢趾高气昂,你眼下计较这些做什么?”   陈昀眸中却仿佛含着什么不熄灭的火焰,他幽幽道:“我就是想与他分出个胜负来,总有一日……”   陈三郎君一直为这个儿子骄傲,当初湘君宴的事儿之后,他心里多少次想着沈北爬的高摔得疼,可平西王是什么身份,王君是什么身份,他还没有傻到真去算计他们的时候,他与湘君可不同,湘君那身份,便是真撕破脸,湘君不怕,可他怕呀!   如今陈昀再好,也还没有入宫,他一向是仗着这个儿子才在陈家立足的,他就算心里唾弃沈北一千遍,眼下得罪沈北这种得不偿失的事情他才不会去做。   此事沈北一言未出,陈昀就被带走了,陈老太爷仿佛这事儿没有发生过一眼,笑着道:“他到底年纪小,先前让人捧着,傲气重了些,别介意。”   萧长平道:“于本王倒没有什么,只是委屈了王君,先前京中揣测就多,这回,也有不少人看好戏,就想看着昀哥儿与阿北斗一斗,昀哥儿这样,岂不是正中别人的下怀?”   陈老太爷看他护的紧,面上笑了笑:“你说的是”说完这一句,又转移了话题,指着面前的棋盘道:“王君眼下,可有兴致与老夫对弈一局?”   沈北道:“若是我赢了,可有彩头?”   萧长平一愣,紧接着挑眉。   陈老太爷毕竟初次见沈北,他问:“王君想要什么彩头啊?我这老头子,还是有些东西拿得出手的。”   沈北道:“他方才说要道歉,还没有道就被拉走了,我若赢了,老太爷让他当面给我道个歉便好。”   陈老太爷看着萧长平。   萧长平心说果然,沈北哪儿是吃亏的人,今日能忍到现在,没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陈昀难堪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等一下……   萧长平想到这里突然顿了顿,方才陈昀咄咄逼人至此,以沈北的脾气,竟然到眼下才发作出来,果真是,给他面子啊。   萧长平想着竟是笑了,他冲着陈老太爷道:“此事王君可没有挑事儿,都是陈昀自作孽,怪不到王君头上,让他道歉,也不委屈了他。”   陈老太爷这一眼,本是让萧长平管管沈北,却没想到萧长平笑的十分开心,仿佛沈北这不合时宜的要求,说的让他心情很好似得。   这是宠王君吗?   不要说皇家没出过这样宠的无法无天的,便是平头百姓,也没有这样惯着自己夫郎的。   半点儿规矩没有!   陈老太爷看着沈北沉声道:“王君还是先赢了老夫再说,你先前那手段,在老夫这儿,可行不通。”   陈老太爷说着,萧长平已经站起来了,倒是让陈老太爷看的一愣。   萧长平站起来,将自个儿的位置让给沈北,下意识伸手一扶,让沈北坐下。   看的陈老太爷目光沉沉。   而后萧长平让红卯去倒了一杯水过来。   沈北看着萧长平这举动,倒是真皱了眉头。   “先前那杯水,我看你也没喝。”萧长平将手中茶盏递过去:“喝一口再下棋,回头口干了上了火,晚上又睡不好。”   他都递到他嘴边了,沈北抿了一口,便算喝过了。   这举动,看的陈老太爷更是眉头皱成川字了。   幽幽打量了沈北一眼。   老爷子这一眼,打量的十分明显,仿佛是在看什么祸国殃民的亡国妖女。   沈北只当没看见:“太爷,猜先吧。”   陈老爷子便知沈北确实傲气,按说他是长辈,该让沈北几子,可如今,他心思改了,沈北在萧长平面前如此恃宠而骄,今日不杀杀他的锐气,实在是心疼外孙。   于是,棋局就这么开始了。   红卯给萧长平搬了个凳子,他就在旁边看着,沈北先落的子,他这第一步,还是扑朔迷离,也看不懂是什么棋路。   陈老爷子就与沈北一步一步下。   一开始的时候,他倒是胸有成竹,不一会儿,他就发觉这沈北下棋确实不说,不由拿出真本事来。   细细思索的时间越发长了,沈北下的倒是不急不缓,无论陈老爷子快,或者慢,他一直保持着差不多的步调。   面上也看不出焦虑,或者是轻松,只能说,淡然。   沈北一直以来,这样的姿态是最常见的。   他从来没有特别惊慌的时候,大多时候,遇上事情也是这样淡然,看不出他心中到底想什么,让人摸不清他的底。   宫中能掌握情绪到极致的人不是没有,只是沈北这样年纪便有这份本事的,萧长平看了这么多年,倒是头一回遇到。   萧长平从他的手,看到他的人,之后看着他那姿态,嘴角微微勾起。   大约是看的角度不同,萧长平从他认真淡漠的样子,竟然看出有几分执拗,颇觉得可爱。   当然,眼下想着沈北可爱,总归不合时宜。   萧长平挪开了视线,专注棋局,再看棋局,情势已经大不相同了,先前他看着沈北的时候,陈老太爷先前布的那局已经快要成功,眼看着沈北的大龙就要被咬杀了。   这大龙一毁,这棋沈北基本是输定了。   陈老太爷抬头看沈北一眼,却见他依然是那副模样,这会儿他依然也不见惊慌,本身是有些看不上一个王君竟然也不知道使什么手段迷惑王爷,让王爷沉迷温柔乡的,眼下这个时候,他还能如此淡然,陈老太爷,倒是想着曾经出色的如今已经当场了太君的儿子。   太君成了太君之后,陈老太爷入宫去见过他一回,诡异的,他不知怎么,看着今日的沈北,想起了当日的太君来。   这么一想,他心头一凛。   一个念头冒出心头来,若是真眼睁睁要输了,他扬言在前,应当不能如此镇定。   老太爷这会儿这步棋是收尾的一步,本该下的干脆利落,可是一下子顿住了,因为一份警惕,他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棋局,终于,他眼睛蓦地睁大了。   “这是……”   老太爷不敢置信的看着沈北:“你,你是故意中了我的圈套,让我关注引你入局!如若我这一子下去,你这一片大龙尽数便会被毁去,可下一步,你便能将我这大片江山全部打下,你以自己的大龙当做诱饵!”   沈北道:“老太爷睿智。”   他这话说的愣是让老太爷有种脸疼的感觉,这都走到最后一步了,他才蓦然发现了,他这一步是停住了,眼下落子与不落子,他都尴尬,瞬间下不去手。   这落子吧,必输无疑,不落子,又有死撑着不认输的嫌疑。   陈老太爷终于忍不住问:“你这下棋,到底是跟谁学的。” 第178章 活动(一更)   沈北道:“闲来无事看些杂书。”   这意思,就是自个儿学的。   陈老太爷看他这路子也确实是从未见过,一个人若是真的拜师学艺,即便是天资再高的,总归也带着些老师的影子,只怕沈北确实也没有骗人。   可这没骗人,听着就更恐怖的。   陈老太爷看过不少天赋异禀的,先前听闻,他在才学上,也颇有建树,甚至超过了陈昀,今日这一出也是陈昀对他不服气,可以说,也算做实了,沈北在才学上,更在陈昀之上。   陈昀已经是少有的文采出众了,沈北居然更在他之上,真是不简单呐。   陈老太爷面上不说,心里倒想了许多,但他到底这般年纪了,出色的年轻人看的多了,也不是输不起,不一会儿便释然了,棋子一丢,算是认输了。   这认输之后,他对旁边奴才说:“去,将昀公子再喊回来吧。”   那下人得了令,立刻就去。   这厢陈昀刚刚到了自己的小院,才进去,心里还想着沈北,那边老太爷身边的奴才就过来了,最先告诉的还是陈三郎君。   陈三郎君看着那奴才心里便觉得不好,不由将人拉住问:“怎么?老太爷还有什么吩咐?”   那奴才是陈家的老人了,自然知道昀哥儿与众不同,对着三郎君也多了一分恭敬,他便将先前沈北与老太爷打赌那事儿说了出来。   陈三郎君一听眼珠子都瞪出来了:“这平西王君到底什么意思?我儿已经被罚了,他尽占便宜,他还想做什么?”   这话听得旁边那奴才面色有些一言难尽,老实说吧,三郎君这话说的,确实一言难尽。   毕竟,这事儿可不是王君起的头啊。   都知道这品学会是三郎君安排的,昀哥儿一骑绝尘也在预料之中,先前京城那些个风言风语,陈家奴才都有耳闻,今日但凡是所有王爷的王君都请过来,倒也没什么,独独请平西王君一个,这不明摆着是要为了先前湘君宴的事儿打个翻身仗嘛?   既然想着就是不给人家王君脸了,那能怪人家王君不给你脸吗?   至于昀公子被罚嘛,那也与王君无关啊,你这都挑衅到人家头上去了,人家这身份,能忍气吞声吗?   当然,想是这么想,到底也不能当着三郎君的面这么说,那奴才只能道:“这老太爷开了口,总归还得让昀公子去一趟,奴才也好交差,还请三郎君行个方便。”   陈家就老太爷最是惹不起就算三郎君再想帮着陈昀,那老太爷开口,也是只能妥协了。   三郎君到底还是喊了陈昀过去,陈昀一听这是让他给沈北道歉去的,面色瞬间惨白。   三郎君看着陈昀那样子心疼不已,心疼的同时更是埋怨沈北起来,陈昀这些年都是京城所有公子的典范,偏偏出了个幺蛾子,沈北这出名,那是踩着陈昀头上过去的。   三郎君就算知道平西王君是王君,与陈家这关系也不是他能多想多动的,可对沈北,心里从先前的讨厌,变成了彻底的厌恶。   陈昀被带走的时候脸上看不出什么,直回到了先前的地方,只看到沈北的一瞬间,他的视线落在沈北身上,见他与老太爷面对面坐着,方才那奴才说,他下棋,甚至赢了老太爷。   而老太爷,竟然真的因为自己的输赢,就让他来赔礼道歉?   他全然不在意孙子吗?   也是啊,陈家的哥儿,少爷,哪儿由得自己呢?谁不需要为家族争光呢?如他一般,若非很小的时候便天赋过人,又怎么能得陈家的重点培养呢?   宫中有太君,陈家还觉得不够,还要送陈家的哥儿入宫,就是怕陈家没了宫中的人帮衬会没落啊,他们这些人,又哪个不因利益而出生呢?   陈昀心里想着,先前那些不甘心,居然没了,先前他一直觉得三郎君说的那些没用,可如今看着沈北,看着他旁边的萧长平,他突然觉得,三郎君说的对。   既然他注定要入宫,要当皇上的人,那总归在后宫混出个人样的,他要下回,沈北见着他的时候,只有行礼的份!   陈昀这歉,果真道了。   陈老太爷看着陈昀道歉时候的样子,心里不知想些什么,但看面前这一局棋,最后冲着沈北道:“王君难得来一回,再陪我这老头子,下几盘吧。”   沈北许久不下棋,先前那些人棋力不佳,这位老太爷下棋,倒是厉害,毕竟一时兴起,也有些手痒,也不拒绝,便与老太爷又下了起来。   这一下,便是一下午,等到了用晚膳前,沈北与萧长平才回去了。   这二人走的时候,天还没有黑,陈老太爷看着面前那盘已经结束的棋,眯了眯眼睛:“这王君倒是真不给老夫半分面子。”   这一下子下了好几局,他竟然是一局都没有赢。   旁边那奴才道:“王君年轻气盛,只在意输赢,想着法子赢您老呢。”   陈老太爷勾了勾嘴唇:“有点儿意思。”顿了顿,又道:“你去,去库房挑些东西给昀公子送过去吧,他心气儿高,今日让他道这个歉,他只怕是心里难过,多送些过去,安抚安抚,就说是我的意思。”   那奴才点了点头,就去办了。   这品学会的事儿出名的还是陈昀,先前都指着沈北与陈昀斗,后来就下了盘棋不了了之,后头的事儿,外头不知道,只说毕竟这陈家是平西王的外祖,这王君显然是给王爷的面子,因此也没在这品学会上大放异彩,当然,也有说先前沈北那才名只怕是假的的。   无论真的假的,这事儿过去,没两日,秋闱,也就结束了。   秋闱一结束,萧长平是真的忙了,新入朝的人需要分配职务,安排人员,这些都是要他过目的,也得斟酌朝中局势,萧长平忙得是脚不沾地。   有时候他回来,沈北都已经睡着了。   而这几日,沈北也忙了起来,这城东那一片的区域,终于基本整修完毕了,而且按着沈北先前设想好的,整体开始营业了。   京城城东这一片本就十分繁茂,先前刚开始那些个商铺大面积整修的时候,那些个百姓都观望着呢,百姓无事的时候,那自然也是爱八卦的,这么多人一下子整修,总归是打听打听,这一打听,茶余饭后的就有了谈资。   没多久,大伙儿都知道这些商铺都要集中到一个地方去,而且,新开业,都还有什么活动,一开始,所有人还不知道活动是什么,但是不一会儿,整个京城就有人开始当街发什么传单了。   这传单的内容相当的好玩儿,便是讲有多少商铺联合起来一起做活动的,今日买东西,满多少减多少就不说了,还有什么满多少就可以抽奖的,最大的奖品就是今日买的所有东西都由商家免费赠送。   而且所有人一看,那些个联合起来的商铺卖的东西价格都比市面上的要略低一些,而且质量没有什么不好的,商品繁多不说,形势也新颖,更有许多绸缎铺的与红楼一样,推出了成衣,当即穿着就可以试好看不好看,简直方便极了。   这传单一发,简直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城东那些个商铺在搞活动的事情,闲着没事儿,或者就是想凑热闹的,一时间,全都往城东涌了过去。   城东瞬间人潮涌动,热闹非凡。   苏木青与李秋晨等人在秦楼之上看着底下的人潮,还有那些人手上拿着的传单一个个表情都是讳莫如深,后头还有那些个掌柜,外头的热闹,他们又怎么不知道,忙活了好些日子,本是忐忑的等着验收成果,结果这成果一出,不说惊喜,这效果好的简直让人不敢置信。   有人开了头:“这楼主真是神人呐,看那些个人,买东西的时候一个个的,都跟抢什么宝贝似得。”   这有人开了头,自然也是打开了话匣子:“老实说,我虽然先前觉得楼主说的很有道理,可当时也不怎么笃定,就想着试一试,结果今日看着,不得不说,楼主这脑子,真不是我们能比得上的,那些个弯弯绕绕的东西,要不是楼主的人将最后清单放在我面前,我还以为我没得赚啊。”   “是啊是啊,我也以为楼主这么做,咱们没得赚,结果你看看,这哪怕是比当初利润少一半儿,这光是每日的客流,都比从前多了多少啊!”   说的一片喜气洋洋,倒是最后有个疑问:“这么久了,也不见楼主,今日开始,活动大吉,怎么也得出来一同吃个饭庆祝一下才是啊。”   正说着,那边门开了,沈北缓缓走了过来。   苏木青的视线落在沈北身上,只见他今日穿着一身青衫,依然是轻纱覆面,身边跟着一个掌柜,这掌柜他倒是见过。   好像姓肖,名叫肖庭,先前京中传是个狠人,之前秦楼闹事的,让他绑了丢蛇场去了。   而这位狠人,如今跟在楼主后面,视线一点儿没有离开楼主的意思。   苏木青这人看人向来挺准的,只一看这肖庭的视线,还有仿佛无所察觉的沈北,他便挑了眉。 第179章 占领市场(二更)   沈北一到,看着几乎所有掌柜都在,今日倒不是他特地发的请柬,而是他们不约而同的,都聚集在这儿,毕竟也是看成果的时候,沈北不奇怪,就如同开业典礼,毕竟所有人都得到场一下。   他也不例外。   “各位掌柜好。”   今日沈北到场,那些个掌柜对他的态度就大不相同了:“楼主好,楼主好。”   沈北进来,其他掌柜突然看到沈北后头还跟着个人呢。   那人也是个哥儿,李秋晨毕竟与周宁打过交道,看着周宁的一瞬间,他就挑眉了。   先前周家的事儿不能说传的很厉害,但是他们这些个人,该知道的也都知道,这周家换了当家的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先前这周瑾与楼主闹的不愉快的事儿,在场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本身周家换个当家倒是没什么,毕竟周瑾这人有多混,外头人都知道,可今日这周宁突然跟在沈北后面出现,那这意义,就大不一样了。   所有人都知道,楼主本身是有意让周家也加入的,可是这第一天周瑾就与楼主闹了不愉快,之后更有周瑾让人堵了秦楼的门,而后不久又发生了烧楼的事儿。   这要说其中与周瑾没什么关系,他们多少也有些不相信的。   也就是说,当时沈北想让周瑾合作,周瑾不乐意,没多久,这周瑾就下了台,而新上台的周宁却与楼主显然有合作的意思咯?   这周瑾下台毕竟是在烧楼之后,一时间,所有人面面相觑,要说这周瑾下台若说还有楼主的手笔,那这楼主,可当真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人家周家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这当家的,说换就换,就算原本也是周宁比较出色,可周宁上台了,还继续与楼主合作这一点,就值得深思了呀。   沈北看着不少人目光落在周宁身上,周宁如今依然挺着个大肚子,他冲着其他人道:“这位是周家的当家,周宁,周公子。”   其他掌柜意思了一下,与周宁打了招唿。   周宁看着那些个掌柜对沈北尊敬的很,同样都是哥儿,沈北先前对他说的那些,他都记在心里,如今,城东的热闹他也看到了,他正要走出他身为当家的第一步。   他跟着沈北坐在属于他的座位上,所有人也落了座。   等所有人都坐下了,就今日的繁茂,其他掌柜明里暗里的夸赞了沈北,沈北只静静听着,眼看着不骄不躁,肖庭就站在沈北身旁,看着那些掌柜谄媚的模样。   有些人眼睛都黏在沈北身上了,他强压着心头怒气,他知道,这些人,都是楼主执行计划的一部分,他是不能动的,可他们难道不知楼主已经有了夫家了吗?   想到夫家这两个字,肖庭更是眼眸中含了幽深。   他从当了秦楼的掌柜开始,手头上到底也有了些人,有些人了,又动了不该动的心思,他好奇沈北到底是什么人,自然暗中去查。   可沈北这身份做的隐蔽,他又不能大张旗鼓的去查,只能小心翼翼暗中去查,他什么都没有查出来。   就如同突然出现的红楼与秦楼一眼,这位突然出现的楼主也是一个谜团。   查不出他从哪儿来,他是谁,只知道一个名字,可什么都查不出来。   就好像这世上突然多了这么一个人。   他也说他有夫家,可他夫家在哪儿?   肖庭只查到了他有个宅子,宅子里的下人,一个个不是聋就是哑,什么都打听不出来。   或许,他有夫家是假的?就是为了挡住对他有企图的人?   这么一想,肖庭的心都热了起来。   他正想着的时候,沈北说的已经差不多了,要说的,先前已经有人拿着策划书给他们都看过了,今日不交代什么,总的来说就是核实一下接下来的方针之类,没有什么别的事儿,最后还是沈北开了口:“今日就到这里,苏小王爷,还有李、王、赵这三位少爷也麻烦留一下,我还有事要与几位详谈。”   被点名的几位都挑了眉。   只有周宁一个人仿佛已经知道了什么。   看着周宁那样子,被点名的,又是大商户,其他掌柜都退下去,不一会儿,房中留下的,就苏木青、李秋晨、王东义、赵空还有周宁这几位了。   苏木青这人向来喜欢先开口,他看着沈北问:“楼主让我们留下,是有什么事情要说?”   沈北道:“谈接下来的合作。”   其他几个人面面相觑,王东义道:“楼主说的意思是,这城东生意才开张,你想与我们另外签订合约,再别的地方,再谋划什么?”   沈北道:“王少说的不错。”   “这也太急了,而且,楼主就将我们这几个留下来,到底是什么打算?”   沈北道:“请各位入股。”   “什么?入股?何为入股?”   沈北当初就跟萧长平解释过这入股是什么,如今也不过再说一遍,在他面前的这几位,已经是手边资金较为丰富的,而且是有头有脸的商户了,他手边的现钱来的快去的也快,这打入市场最快的方法就是合资,这几位实在是很好的选择。   等解释完了入股是什么,其他人都还眨巴眨巴眼睛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沈北从肖庭手中接过一张布帛,当着所有人的面抖开。   所有人只见,面前是一张地图。   沈北只写面前的地图:“我要在图上标注的地方,都开上红楼与秦楼。”   “!!”   这上头标注的地方,可不少啊!   沈北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惊了一下。   这话,比之当初沈北说的将整个京城东面这片区域全部整改一下,还要令人震惊,这口气真是大的没边了!   纵然他们一个个家中都是真正的富商,也不缺乏家世极好的,也忍不住都惊了。   但是惊讶过后,他们都沉默了。   当时他们觉得沈北说整改东区的时候也是天方夜谭,可如今,其他地方的人纷纷到这儿来购买商品,真如沈北所说,这里,仿佛形成了一片贸易区。   当初还有人想过,如果有就近的商铺,为什么要从远的地方赶到这里来购买东西?   可是活动这个东西就是这么神奇,这一搞活动,百姓们一个个都凑过来了,而且为了凑满减,一个个绞尽脑汁的算计着要买多少东西。   有这前车之鉴,其他人倒没有急着反驳,而是细细思索了一下。   而这越是思索,不知怎么,心里有些澎湃。   他们这些个人做生意,当然也不止京城这一处,可他们这个年纪的,大多数,也都是家族产业,都是家里留下来的产业,如同沈北这样,说开创就开创的豪情,这里头的,可都没有。   苏木青一直是悠悠哉哉的样子,可眼下听着沈北的话,他眸色沉沉,只是所有人都在为沈北的话震惊,没有人注意到他。   沈北却不管所有人的震惊,他继续说:“不单单是京城,我需要在经商要点,尤其是繁茂的城镇里面,抢险占领市场。”   “何为,占领市场?”   沈北道:“今日咱们这样一来,其他人都看在眼里,等他们都看到了这样搞的甜头,或许没有这样大规模的模仿行为,但是很快,搞活动,就会有人模仿我们,但是我们不必害怕,毕竟,开创先河的人,在百姓心中是不一样的,就好比,老字号,总比新店开张让人信任一样,而且在城东,咱们已经是独一家了。”   他说的缓慢,也给了他们足够的思考时间。   “我需要足够的银钱,当然,按照各位所出的银钱比例,到时候,自然可以在总盈利中分利,诸位觉得如何?抢在别人前头将红楼与秦楼这样的开出去,还可以笼络当地的商户,加入我们,占领了市场之后,事情就会好办很多。”   沈北说到这里,伸手过去,端了一杯茶,可这茶到了嘴边,他不知怎么的,想起萧长平这人不许他喝茶来,他手上动作顿了一顿,又哼一声。   他想他做什么?   这茶香萦绕在鼻端,他嗅了嗅,而后慢慢抿了一口,不知是不是这些日子白水喝多了,这茶入口,竟是有些苦。   他眉头皱了皱,看着肖庭道:“去,给我换一盏,清淡些的。”   肖庭当即颔首,他端着这盏茶出去,等门在他面前关上了,他看着面前这盏茶,着魔似得,就这沈北方才喝过的地方,凑了过去……   里头几人还在沉思,周宁却看着沈北的魄力心头震动,他早在之前的时候,在沈北口中听了点儿皮毛,他当时已经十分震撼,而如今,越发心头震动。   面前这位,如他一样,是个哥儿,可他的魄力,别说是哥儿了,这天下人,又有几个比得上?   周宁只觉得心跳飞快,他看着沈北:“按着你所说的,今日我给你答案,我加入。”   其他人一致看着周宁,这位与夫君和离之后接管周家的厉害人物,率先动了。   其余几人,总也不是胆子小的,都是家里养着性子傲的。   李秋晨勾了勾嘴唇:“楼主这口气好大,我李某人这辈子也没见过如楼主这般口气大的人,倒很佩服,也算我一个!”   王东义也开了口:“算我一个吧。”   赵空也道:“算上我。”   最后苏木青笑了笑:“诸位别看我呀,你们各个家里都是家财万贯,唯独我家里,你们也知道,我这苏王府这一大家子开销门面,就我在这儿赚的,可说不上大富大贵,我这京城办的仓库,也是楼主接济才办起来的。”   这话说的,其他人都默默鄙视了他一下。   沈北却道:“苏小王爷走南闯北,人脉广,有进货渠道,而且,毕竟,你顶着王爷的名号,其他人,总会给你几分面子,你在外办事,比寻常人方便。”   苏木青本来还想说,沈北好似对他格外不同,却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是看中他的身份了呀……不知怎么的,苏木青平白心里一梗,倒有些难受,自然,面上是看不出来的。 第180章 月色(一更)   萧长平回到王府的时候,天色已晚,本以为沈北已经睡了,可今日沈北倒没有睡,萧长平看着沈北没有睡,不免看了一眼他在写的东西,沈北也没躲。   等他自个儿写的差不多了,他放下了笔,萧长平看着:“你这计划未免写的太快。”   沈北道:“总不能计划在后,兵来将挡吧。”   萧长平听着觉得倒也是,这几日忙了,也没与沈北好好吃个晚饭,如今晚饭是吃不上了,他想了想,问:“今日外头月色正好,要不要出去赏月?”   沈北眼下倒确实没有睡意,也应了。   那头红卯便让人在院子里放了椅子,又取了大氅,萧长平替沈北披上,两人坐在院子里,捧着杯热茶。   今夜月色果然很美,月光皎洁,这月亮在哪儿看着都是差不多的,沈北自从来了,白日里太阳倒晒的许多,看月亮,还是头一回。   他看着那月光,萧长平看着月光下的沈北,不知是不是月色太美,那月光打在沈北脸上,他那表情,竟然有些温柔似得。   萧长平看的呆了,下意识伸出手去。   沈北正看着月亮,冷不防一只手碰到他的脸颊,他顿了顿,蓦地转过头去,看见萧长平痴痴看着他,那手指在他脸上摩挲。   沈北瞬间低垂了眼眸:“你看月亮,还是看我?”   “看你。”   沈北勾了勾嘴唇。   萧长平本看着沈北大抵是因为气氛,也有可能是因为环境,有些情不自禁,结果沈北这一勾唇,他心中一动,蓦地凑过去,两人本就挨得近。   萧长平凑过去,便能看见沈北眉眼微微弯着,眼中仿佛含着什么意味,他却看不透,如今他心头发热,没有细细去深究他这样子,唇瓣落在沈北的额头,鼻尖,继续往下……   周围寂静一片,先前两位主子看月亮的时候,红卯与竹柳都退下去了,这会儿院子里一个人没有。   远远看去,只见皎洁月光,一对璧人,萧长平探出身去,月光照射下的影子,两人渐渐合二为一。   萧长平听得到自己的唿吸,他的唿吸乱了,只是轻轻亲吻罢了,先前也不是没有过亲吻。   也甚至有过些许激烈的亲昵,可不知是否对沈北心绪不同,如今只是这样细细亲吻,他的心头,便发烫的厉害。   人说越是想要得到的东西,一旦放在眼前能碰到的时候,就是感情最剧烈的时候。   可如今萧长平不过这样细细亲吻,只觉得心头已经意动非常。   他捧着沈北的脸,看着他的眉眼:“阿北……”   “恩?”沈北应了一声,简直称得上一声乖巧。   萧长平又唤一声:“阿北。”   “恩。”   “阿北。”   “……叫魂呢?”   萧长平轻笑一声,而后长臂一伸,突然将沈北整个人从他那椅子上抱过来,就搂在自己怀里,让沈北坐在自己腿上,整个仿佛抱孩子似得抱住。   萧长平生的本就比沈北高大,如今这样抱着,倒显得沈北越发娇小起来,他抱的开心,整个人埋在沈北肩头,鼻尖蹭了蹭沈北那后颈,沈北觉得有些痒,手往后一伸,正要推萧长平那脸,却让萧长平捏了个正着。   萧长平笑着亲吻他的指尖道:“看月亮。”   沈北抽回了手:“不是看我吗?”   萧长平道:“你看月亮,我看你。”   沈北蓦地回头,而后微微抬起下巴,他没有闭眼,于是十分精准的,他那唇,便落在萧长平的嘴唇上头。   沈北那眼睛眯眯,整个人扭过去一些,一只手顺势扣住萧长平的后脑勺,而后,撬开了萧长平的嘴。   萧长平的眼睛瞪得老大,仿佛不敢置信似得,却偏偏沈北那技术,他是体会过的,先前不觉的自己对沈北动心时,尚且被他撩拨的心神差点儿失守,如今已然知道自己的心意,他哪儿还能淡然?   只有比从前越发失控罢了。   沈北那手扣的紧,他看着萧长平,好半晌,两人分开些,各自唿吸都不算太稳,气息纠缠着,沈北退后一些,他依然坐在萧长平身上,脖子往后仰着,萧长平能看到他纤长白皙的颈项。   他喉结上下一动,只看着沈北的颈项,有些,想咬,可愣是忍住了。   他觉得今天的沈北好似有些不同。   他今日,这是主动吧?   萧长平等着沈北主动,一直等着,他不知道沈北主动是什么样子,可方才那样子,他就是主动吧?   萧长平心头发烫,隐隐甚至有些疼,他一眨不眨的盯着沈北,没有问。   他知道沈北若是想开口说,他不用问。   沈北却看着萧长平眯了眯眼睛:“王爷知道,我这年纪,总归,该有的需求也有吧?”   萧长平默了默。   沈北道:“王爷时不时的做些亲密举动,自个儿难受着便算了,连带着我也不好受,今日月色大好,王爷要不,给个痛快?”   萧长平本是被沈北的撩的兴起,结果沈北这么一句,他抿了抿嘴唇,心头一凉。   他这些日子以来,心境变化,自个儿心里有数,可沈北心里是怎么想的,他看不出来,他藏得,向来好,今日这一句,愣是说的他心头凉了不算,还有些疼。   萧长平看着面前沈北眼眸低垂:“本王今日没有兴致。”   他这话说的失落,失落的这么明显,沈北想不看出来都难。   沈北的视线飞快挪开,又从他身上下去,淡淡道:“那便算了。”   他走的飞快,挥挥衣袖,走的十分潇洒,看着,不带一丝留恋。   萧长平看着沈北离开的背影,方才人还在怀里,二人吻的难舍难分,如今他怀中凉了,心头也凉了,看着那皎洁月色,方才那点儿旖旎是消失的一点儿没有了。   偏偏又不想这么快进屋,他站起来,出了院子。   外头红卯本守着院子,两位主子在里头赏月,这种风雅之事,红卯觉得与他不沾边,他嘛,坐着边看月亮边吃东西就好,结果正磕着瓜子,突然一个人从院子里走出来。   红卯一看,这不自家主子嘛,他一惊,那瓜子愣是吸入气管,磕的昏天暗地。   本就难受,再一抬头,只看萧长平瞪着眼睛看他:“闭嘴。”   红卯愣是自个儿将嘴巴捂住了,而后便听见萧长平说:“王君在里头休息,不要吵着王君。”   红卯简直要哭,到底还是憋住了,过一会儿才松了手:“王爷,您这会儿出来是……”   萧长平道:“陪本王走走。”   红卯有点儿魔幻了,这月色大好,王君在侧,王爷不去与王君花前月下,让他跟着出去走走?   萧长平走在前头,红卯在后头跟着,脑子里早就百转千回想着王爷这大好良辰干嘛在外头吹冷风,是被窝不舒服了,还是与王君闹矛盾了?   想想也不可能啊,红卯可是眼睁睁看着王爷从自个儿还有主见意识,到眼下王君说什么王爷好似都不会反驳的样子的,与王君闹矛盾?   王君自个儿识大体不太会与王爷起冲突这点先不说,即便是真有了矛盾,那还不是王爷自个儿哄着吗?   红卯正想着,萧长平突然道:“红卯,本王问你一个问题。”   红卯只觉得这不是什么好问题:“王爷睿智,还有什么问题,要问奴才?”   萧长平不理他说的什么,自顾自道:“若是一个人只谈床事,不论感情,你怎么做?”   红卯一时没反应过来,脑子里有些拐弯,不由脱口而出:“王爷说的,是勾栏院里那些个卖身的?”   那卖身的就是只谈床事,不论感情嘛。   萧长平脸色蓦地一黑,他瞪了红卯一眼:“你说什么?”   红卯心口一跳,才发觉自己是会错意了,而后紧张的要死:“那个,奴才胡言乱语,奴才,口不择言,请王爷恕罪啊。”   萧长平那脸色就没好,红卯觉得主子怕是下一刻能把自己掐死了,他飞快的动着脑筋,想刚才萧长平那个问题。   突然,他灵光一闪,竟然还真让他想到个答案:“奴才觉得,这只谈床事不论感情,也不是不好嘛,至少,人家还愿意谈床事是吧?”   萧长平那表情一顿,缓缓蹙眉:“说下去。”   红卯看着萧长平那表情心里头松了口气,而后整理了一下思绪与措辞,小心翼翼道:“这床笫之间这种私密的事情,若是与看不顺眼的人,总归是谁也做不下去的嘛,虽说是不论感情,可这既然有这谈床事的念头,这难道不是说明,这人心里,到底还是待王爷不同的嘛。”   他这会儿可是连王君都没有点出来,只看王爷一脸深思。   萧长平是在深思,他先前心头有个症结,当初沈北那一番在床上的主动让他看出了不妥,当时,他明显觉得沈北将他一个陌生人一般,所以他当时觉得,此事,一定要沈北主动,否则,他不会强迫沈北。   这些日子以来,他也一直是这样,亲昵有之,搂搂抱抱有之,可总归,没有越过界。   萧长平是个很有自我标准的人,沈北不主动,或者说,在他没有与沈北两情相悦之前,这床笫之事,他本不想沾,因为,他总觉得沾了床笫之事,他与沈北的感情,便不单纯只是感情,总还掺杂了欲望。 第181章 想通(二更)   只是他眼下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谁人的感情,是不沾欲望的?   他如今与沈北这样相处着,没有欲望吗?   不是的,自然有,这动了心,难免是要起性的,尤其他对沈北,越发渴望,渴望的心尖儿都疼了,却宁愿忍着,也不去跨过那道线。   沈北对他,从来是若即若离,他进,他不退,也不迎,他退……好吧,他自从发现自己心思以来,也没有退过,他心头认准了这感情,可仔细想想,尤其方才沈北所说的。   他刚才是不是说,他也难受?   萧长平仿佛突然被什么点醒了似得,他眼神一瞬间有些放空。   红卯看着自家王爷一瞬间傻愣住了,舔了舔嘴唇,他刚才说的时候仿佛好像很笃定,其实说完了之后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说的对不对,眼下看着萧长平这样,心里忐忑的很,别一会儿王爷自个儿琢磨出他这话说的不对,回头要罚他了吧?   哪儿知道萧长平面上突然勾起一个笑容来:“红卯,你说的对,他总归,要的是与本王行床笫之事,不是与别人,只有本王不是吗?”   红卯心口一跳,觉得这话题好像有些不好接。   正在他想着的时候,萧长平突然转身,冲着里屋就去了。   红卯眼睁睁看着萧长平方才失落,如今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似得,兴匆匆的又回去了,那头竹柳从茅房回来,看着红卯愣在原地,他不由问:“怎么了?”   红卯咽了口口水:“我好像,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竹柳没听懂:“啊?”   萧长平出来的时候心头难受的很,这会儿回去的时候,却一点儿感觉不到难受,到了屋子里,他看着沈北躺在床上。   这房间,他们一起睡了许久,这床,他们俩也一起睡了许久,而他,居然到现在才想明白这回事?   萧长平三两步走到床边,沈北听着萧长平的脚步,微微抬眼看过去,却见萧长平目光灼灼冲着他走过来,他眉头微微一皱,萧长平在床边坐下,两条手臂撑在沈北两边:“阿北先前说,你也忍的难受是吗?”   沈北看他目光灼灼,男人对这种事情向来敏感,尤其,他们方才那气氛。   沈北眼下却露出一个冷笑来:“王爷不是没兴致吗?”   萧长平道:“可你有兴致。”   “我没有。”沈北看着萧长平:“王爷想多了。”   萧长平面上露出个委屈的表情来:“你莫非是,怪我方才说了没兴致?因此眼下才故意这么说的?”   这委屈的表情放在萧长平身上属实是不搭。   沈北不知道萧长平刚才在外头不过这么点儿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好像就没一会儿的功夫,他整个人又变了?   萧长平索性坦白了:“我方才是心里想着你要与我在一起,不过是图个爽快,所以心里难受才拒绝你的。”   沈北嘴角不咸不淡的勾了勾:“王爷说的也不错啊,我也算图个爽快,方才也明明白白与王爷说了。”   萧长平眼下不觉得扎心了,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是我的不是,忽略你也有需要,你若想要,我自然愿意给的。”   沈北挑眉:“我说王爷想多了,我没有兴致。”   沈北这话这么说,以萧长平对他的了解,方才他说要的时候自己拒绝了,那便是让他下不来台,如今除非求着,否则沈北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顺着他了。   若说求着,萧长平心里挣扎了不过一瞬间,便被一句”与自家夫郎撒个娇求个情,又不是什么大事。”这念头一起来。   他那表情突然变了,萧长平巴巴的瞧着沈北:“我给你道歉,阿北,方才是我不识好歹,你原谅我吧?”   沈北蓦然转移视线。   萧长平便伸手去拉他的手,拉了,还摇了摇,简直跟小孩儿要糖吃一样。   沈北今日简直是开了眼界了。   他终是没忍住看着萧长平道:“萧长平,你还要脸吗?”   “不要了。”萧长平说的快:“你喜欢,给你踩着玩儿也成,就是别气了,你若心里头还过不去,打我两下出出气,我绝对不反抗。”   沈北本来也没有与萧长平有过什么矛盾,这床笫之间的事情,左右沈北当初是觉得与萧长平当个炮友也是无所谓,时间过去这许久,萧长平那平日存在感刷的多了,沈北如今从当初觉得,这萧长平当个炮友也无所谓,变成了,当个情人,也可以。   毕竟,来去在这儿这许久,倒也没有第二个人,如萧长平这般,看着也不赖。   沈北并不习惯让人主导,要主导,也是他主导别人,即便眼下这身子不同了,可看着萧长平这么哄着。   沈北突然伸手,捏住萧长平的下巴:“王爷这么说,便是往后乐意伺候我?”   “……”这话说的,萧长平觉得自己是让沈北强抢来的小夫郎。   分明沈北才是那个小夫郎啊!   可诡异的,不知是否方才将这身段放的太低了,如今看着沈北那一脸傲气的模样,萧长平喉结上下一动,嘴上下意识道:“自然是乐意,你喜欢我怎么伺候,我便怎么伺候。”   话说顺了,张口就来:“小祖宗,往后在这房中,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不好?”   小祖宗?   这称唿,沈北挑眉,眼波流转,他勾了勾嘴唇:“你上来。”   萧长平突然诡异的有了种自个儿仿佛被自家王君翻牌侍寝的刺激感觉,他上得床去,却听得沈北一句:“你说的,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会儿萧长平还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毕竟放低姿态习惯了,真就习惯了,应了一声:“我说的。”   却没注意到沈北那嘴角又往上了一些,眸中,突然闪过一种名为兴奋的玩意儿。   沈北方才没有说谎,若说先前看月亮的时候,他倒真有兴致与萧长平滚一滚这床单,眼下,是确实没兴致,可这萧长平这一番突然送上门来,他又突然有了点儿兴致。   不是滚床单的兴致,而是,分明他从前喜欢的类型一直是娇小可爱类型的,如同竹柳这样单纯可爱的,他就很喜欢,可眼下面对萧长平。   他这身材样貌,本该不是他喜欢的,可他偏偏有了点儿,想玩儿他的冲动了。   沈北那床笫之间的兽性一直压得不错,毕竟,他挺忙的,男人忙工作的时候,这床上的事情,就没有这么关注了,可如今这压了许久的心思,竟然让萧长平挑起来了。   沈北那素来淡然,看不出情绪的脸上,这会儿冒着一点儿可以称作兴奋的情绪。   沈北勾着嘴唇缓缓的:“我玩儿什么,你都不反抗?”   萧长平这会儿,才觉得有些不对,可他话说出口了,眼下,也不会反悔,心头隐隐有些诡异的紧张感,他抿了抿嘴唇,手臂撑着自己,往后一些。   沈北本是躺着,这会儿反倒是他两条胳膊撑在萧长平上方,他意有所指的说:“那我,可就按着自个儿想的玩儿了,王爷,可要忍着些。”   萧长平心头一咯噔,越发紧张,就看着沈北,上了手。   ——   等雨歇云散,萧长平咬着牙看着旁边睡得安然的沈北,想着方才沈北对他的所作所为,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按说萧长平生在皇室,这类的事情,该接触的年纪,自然接触了,可他本就不热衷情事,也没有研究过什么花样,从前虽然有过,可那也不过最简单的,没什么花样。   可沈北今日真是让萧长平开了眼了,按说他一个哥儿,总归是在下的一方,可偏偏,今日萧长平对沈北可以说是什么都没做,倒是让沈北玩儿了个透彻,尤其他答应沈北在先,眼下这身上让他又掐又咬,偏偏沈北但是模样仿佛个能吸人精魄的妖精似得,萧长平有点儿难以启齿的想承认,当时他让沈北这么折腾,居然,是从未有过的爽快。   先前他脑子都成了浆煳了,如今又醒过神来了,咬着牙从嘴里憋出一句:“你到底哪儿学来的这些玩意儿沈北!”   沈北已然睡着了,听着这话,仿佛有所感应,嫌弃他吵,嘟了嘟嘴唇。   睡着的时候,可半点儿也看不出先前在上玩儿他时候的那股子劲儿。   萧长平心里感觉自己仿佛是输了什么似得,可偏偏这输了,又输的有些开心。   他与沈北之间,这床笫之事也耽搁了许久,今日,沈北没让他碰他,可他把他碰了个遍,也算是……圆房圆了一半儿了?   心头五味杂陈,萧长平愣是到了后半夜才睡了过去,第二日,便真正耽误了早朝。   醒过来的时候,外头红卯仿佛看到了鬼似得。   天知道,王爷从上朝以来,从未有过这样延误早朝的时候啊!   但见萧长平脖子上好些个红印子,裸露的胸口也有,甚至,再往下……   咳咳,红卯都有些不敢看了。   萧长平感觉红卯的视线,他拢了拢衣襟,面色仿佛淡然的走了。   却不知房中沈北睁开眼睛,看着竹柳,又去看门口。   竹柳咽了口口水:“王君?”   沈北挑眉:“怎么?”   竹柳不知怎么有些面红耳赤,只觉得今日的王君,好像与往日,有些不同。 第182章 玩儿什么(一更)   沈北自个儿没觉得有什么不同,只是,经过昨晚这一晚,他突然确定了一件事情,虽然他一直喜欢的类型是如竹柳一眼单纯可爱不做作的,可是萧长平那样子,昨日竟然让他很兴奋。   就先天条件来说,现在他这个身体情况,也不容许他去上萧长平,但是玩玩儿嘛,有的是招。   沈北知道的手段多,萧长平又确实铁了心不反抗,确实,昨晚,沈北玩儿的很开心,他大约是头一回在萧长平面前露出了些豪门少爷的狼性与痞气来,绸带也用上了,绑着还挺好看。   当时萧长平眼中那不敢置信的样子,十分让人兴奋。   沈北脑子里不由回想了一下昨夜萧长平看着自己在他面前自渎那样子,他忍的眼睛都红了,可愣是让他塞了个玩意儿在嘴里,沈北想着,舌尖在口腔壁上划过。   竟是又有些想萧长平了。   他什么时候改了胃口,眼下竟然觉得萧长平这类型的,十足的让他有兴致呢?   这当然不用计较,沈北不是个爱计较这种事情的人,有兴趣了便有兴趣了吧。   穿越至今了,这情事玩儿着头一回,与萧长平,好似也不赖。   这人有了兴致,与没兴致,那是大不相同了,这有肌肤之亲与没肌肤之亲,也不太一样,若说从前沈北还将萧长平当做半个合作伙伴,如今,倒真是房中人了。   他的人,平日里多顾着些,倒也正常。   沈北这么心思一起,对萧长平的态度,便有了些微变化。   生意上忙是一直忙,手下人也越发多了,有了些能用得上的人,除却一些需要沈北亲自出面的大事,如今只有一件事情让沈北颇有些在意的。   不是商场上的事儿。   随着沈北在京城这根基扎的越发深厚,原本不曾发现的一些事情,渐渐在沈北眼中清晰起来,比如朝中势力分布,比如党派之争,还比如一些当年的旧事。   当初沈北知道关于鸣音他的父亲在三年前不知什么缘故出事,这出事是很多人都知道,当初却很少有人知道是因为什么,如今沈北倒是心里有了些数。   果然还是当年的党争问题。   在现如今的皇帝没有登基之前,华国虽然没有明面上的如同清朝时候九弟夺嫡这样的大戏,可是这争皇位的戏码,也不是没有。   沈北越是深入京城的势力,越是能发现,这里头好似有些猫腻,当然,这猫腻与他的关系不大,至少,如今还不大,对方在暗,沈北也在暗,如今不至于波及到沈北,沈北只做防备,不做什么出头的人。   昨日晚上该做的一些工作也做的差不多了,今日他本是有事情的,不为别的,是先前为武徽与沈东准备的房子安排好了,今日正好带着他二人出去看一看房子,如果没有意外,他们便要搬出去了。   武徽看着沈北过来关切问他:“你的脚伤好了?”   武徽深居简出的,王府众人也不敢在他面前嚼舌根,如今还只当沈北当初中毒是伤了脚。   当然,沈北也知道这理由也就能瞒一时,等他搬出去了,即便是自己不刻意去打听,只怕也有风言风语传到他耳朵里,只是事情过去了,毕竟好说,沈北也不放在心上。   他点点头,只道:“差不多了咱们就出发吧。”   武徽点点头,拉着沈东。   上了马车,而后突然定睛,仔细打量了一下沈北颈侧偏后的位置,那儿有头发当着,不仔细看倒是看不太出来,但是武徽一眼看到了:“你脖子后面,被什么咬了?”   沈北顿了顿,用手摸了摸,笑着遮掩:“没什么,大约是什么虫子。”   武徽还想了一下,结果突然不知怎么又反应过来,他毕竟也不是年轻未经人事,突然反应过来之后,整个人都尴尬了。   却偏偏沈东这时候突然关切的问一声:“被虫子咬了会疼吗?”   武徽干咳一声:“你哥哥想必已经看过大夫,不碍事的。”   沈东有些不解的看着自家阿么,再看看沈北,却见沈北不在意的笑了笑:“不疼的,没事儿。”   沈东那角度看过去什么也没看见,最终半信半疑的”哦”了一声。   等到了地方,下了马车,看到的人还是燕掌柜。   燕掌柜看着沈北到了,立刻迎过去,也没有多余的废话,燕掌柜带着他们到了一个宅子前,这宅子看着不算特别气派,但胜在别致。   看着不大,但五脏俱全。   燕掌柜道:“虽说是县主府,但是王君当初吩咐过,不要太惹人注目的,不必很大的宅子,仆人也找两三个忠厚老实的就好,这宅子小的一直督办着修缮的,请随小的过来。”   燕掌柜一边领着他们进去,一边介绍,直带着他们将整个宅子走了一遍,最后燕掌柜道:“郎君与小公子看着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小的可以改。”   武徽看这宅子虽然不大,但这布置,足可见用了心,如今他与沈东两个人住,自然是不需要太大的房子,仆人也用不上很多,沈北打算的很好,他看着沈北点点头。   沈北道:“你办的很好,去领赏吧,有事儿会再传唤的。”   燕掌柜心里一喜:“多谢王君。”   说着便下去了。   等燕掌柜下去了,沈北将这宅子上的三个下人找了过来。   这三个下人走到沈北面前,两个中年的夫郎,还有一个一脸胡子的大汉,沈北指着那两个夫郎道:“这三位是我亲自给阿么挑选的,他二人负责府中的洒扫饮食。”顿了顿,又指着那个一脸胡子的大汉说:“这位,是护卫,他身手颇好,日常出门的时候,都可以让他跟着,至于原先阿么陪嫁的那些个人,阿么若是想留的,可以在府中自行安排,若是不想留的打发了就是。”   武徽点点头,看着沈北笑起来:“你小时候都是我替你安排这些,如今倒是你做事井井有条,反观我,都要你来帮衬了。”   沈北道:“阿么来说这些,岂非要我表一表孝心?”   武徽听着笑了:“你这嘴,越发厉害了,在我面前说话肆无忌惮便罢了,在旁人那儿,总归还是要注意些的。”   沈北勾了勾嘴唇,算是应下了,之后一番闲聊,武徽道:“索性我也出来了,回头让白琴将东西都搬过来,我与东哥儿就算是搬出来了。”   沈北知道他的意思,他点了点头,也没有多劝。   心知肚明的事儿,不必多费口舌。   不过到底还是陪着等白琴将东西都准备好了,这才离开的,等离开的时候,上午也过了。   沈北索性已经上了街,却没发觉,有个人,从沈北的马车出王府开始就一直跟着,直看着沈北从宅子里出来,没有跟上去,记住了这宅子的位置,他才默默离开。   沈北坐在马车上,外头正是竹柳,竹柳寻思着问他:“王君,咱们如今是在外头逛一逛,还是回王府?”   沈北却突然想到什么似得:“去勾栏院。”   竹柳整个人愣了一下:“什么?”   他连尊称都忘了带了,可见正是震惊到了。   能不震惊嘛,勾栏院是什么地方?   竹柳提起来都要觉得不好意思的,那不是寻常那些个少爷寻花问柳的地方吗?而且这天都还没黑呢,王君去那儿做什么?   呸呸呸,天黑了就更不应该去了好吧。   竹柳心里担忧极了:“王君,这不太合适吧?这若是传扬出去,岂不是让人嗤笑?”   沈北道:“又不是寻人伺候,找个卖艺不卖身的楼,进去看看新花样。”   竹柳还是犹豫的很,就算是卖艺不卖身的楼,那去的客人谁能保证就没有腌臜的人呢?王君千金之躯,这要是在这种地方,别说是让人调戏了,就是多让人看几眼,那也是不成啊。   竹柳寻思着还要劝,沈北仿佛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似得,突然瞅着他勾了勾嘴唇:“我不过是去玩玩儿罢了,你不让我去那儿看人家唱歌跳舞,不若,你唱歌跳舞给我看吧?恩?小柳儿?”   竹柳那脸”哄”的一下就红了,王君这是喊他什么呢!   他果然没看错,王君今日早上起来之后,这人好似就有些不同了,如今越发看着,有些……肆无忌惮?   是了,竹柳终于找到个词语来形容如今的王君,王君好似突然就肆无忌惮了起来,竹柳小声道:“那若是王爷……”   沈北突然勾了勾嘴唇:“他不会介意的。”   竹柳一时哑然,看着沈北那表情,他嘴角蓦地有些抽抽,哪儿有自家夫郎逛勾栏院,夫君不会介意的?这就是寻常人家的夫君也不可能啊,何况是王爷呢。   沈北却仿佛十分笃定又似乎是意有所指:“他应当不止不会介意,事后,想必,还会挺开心的。”   竹柳不知道沈北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本来心里忐忑的很,可看着如今沈北的样子,他不知怎么的,看得有些脸红心跳,王君这到底是,打算玩儿什么? 第183章 勾栏(二更)   京城有家最大的勾栏院,专收青倌的,素日不做买卖皮肉的生意,当然,你情我愿的不算,至少,没有明面上做皮肉生意的。   今日,天还没有大黑,往日这个时间来的人很少,可偏偏,今日一辆马车就停在这勾栏院门口了。   那勾栏院的小二看着马车过来心说这就算是听曲儿也够早的,一般来说,虽然不做皮肉生意,可这白天逛勾栏院的,到底还是少数啊。   结果心里诧异还不算会事儿,看到下来个长得如花似玉的哥儿的时候,他眼睛都快看直了。   好看,是真的好看,勾栏院里的哥儿都好看的很,可这面前这位,长相出众不说,身段儿看着,也是好的很。   这勾栏院里的小二,其实更多的,还是直接看身段,而且,十分有看身段的眼力。   他只看着面前这位公子便知道,这位公子这身段儿顶好,这位公子若是娶回家去,只怕是,日日都不想下床吧?   竹柳一看那小二的眼神就毛了,怒喝一声:“看什么!”   那小二吓了一跳,毕竟是有眼力的,如何不知道这位公子身份不简单,当下不敢再看了,脸上多了些谄媚:“公子好公子好,咱们这儿是勾栏院,不是什么普通的酒馆子,公子要想吃饭,可能是不成了。”   在这小二心里,这么好看的公子,又是有身份的人,自然不能是来逛勾栏院的啊。   结果他说:“不是吃饭的,将你们这儿漂亮的哥儿都喊出来吧,我要一个包间。”   这人,自然就是沈北,他如今缓步走进勾栏院,身后那小二都愣了,结果还是竹柳塞了银子给他,他看着手里的银子才回过神来,直看着沈北真进门了他才瞪大了眼睛喃喃自语:“这年头,哥儿都来逛勾栏院了?”   可有钱就是大爷,他看看手里的银子,立刻又冲了进去,凑到沈北面前也是笑脸一张:“客官楼上请,楼上有清静雅间。”   沈北就这么上了楼,这会儿果真没什么客人,周围清静的很,可沈北本就扎眼,又有小二带着上雅间,其他人看的一个个都傻眼了,都弄不明白这什么情况。   等那小二出来,便有这勾栏院的管事凑上去问:“这什么来头?别是来抓自家夫君在咱们这儿相好的吧?”   这其实要说哥儿到勾栏院够出格的,可也不是没有,有些个泼辣些的郎君看不惯自家夫君在外头拈花惹草的,便会亲自过来抓人,要说他们这种地方,最怕的就是这样的人了。   小二道:“不是啊,他让找些个漂亮哥儿呢,要不,您亲自去问问?我瞧着不像是来找茬的,倒像,真来照顾咱们生意的?”   管事的一扇子敲在小二头顶:“他一个哥儿,照顾咱们生意?你疯了吧,我亲自去问问。”   管事的自个儿到了雅间,近距离看沈北,心里感叹,哟,这位要是能在他们这儿做活儿,那他们这楼,只怕是想不火都难了,当然,他也就是想想,嘴上可不敢怠慢的。   他凑到沈北面前:“公子好,我是这楼里的管事,方才那小二不懂事儿,这话也没传清楚,请问公子是真要人呢?还是……”   沈北道:“要人,竹柳。”   竹柳掏出荷包来,给那管事的塞了银子。   那管事接了银子,看看沈北那淡然的样子,咽了口口水,谄媚笑着:“是,我这就去安排,公子且在这儿等着。”   不一会儿,他便领着好几位公子到了沈北面前,他一边笑着一边介绍:“这都是我们楼里最好的几位哥儿了,有会弹琴的会跳舞的也有弹琵琶的吹箫的,单凭公子喜欢,看着挑。”   沈北道:“都留下吧。”他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竹柳:“你若不习惯,就在门口等我去吧。”   竹柳眼睛都瞪大了,他方才便不自在极了,这种地方,他便是想都不敢想的,更别说自个儿进来玩儿了,可沈北这么说,他也不敢走啊。   “王……公子,我不走。”这种地方,哪儿能留王君一个人在这儿,他可不放心。   沈北看竹柳那样子挑眉,点了那几位哥儿道:“你们开始吧。”   那几位哥儿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也算是开了眼界了,面前这公子长得真好看,可花钱来看他们,不会是,有什么特殊爱好吧?   想着倒颇有些脸红,这说到底也是勾栏院,演奏曲目,自然也是靡靡之音,听着,便有些妩媚婉转妖娆之意。   等酒菜上来之后,沈北看着那送菜的小哥儿低着头,模样颇好。   这类的馆子,表演的,自然都是青倌,可这种地方,哪儿有真的清清白白的?   这送酒送菜的长得这么好,自然也有陪酒的意思,这陪了酒之后,对方若是还要求什么,只怕也不是不行。   沈北看着那小哥儿突然伸手一拉。   那小哥儿蓦地被拉住,也是没防备,竟一下子让沈北拉的一个踉跄,险些倒在沈北怀里,可就算没倒在沈北怀里,那也是跌坐在沈北身边。   他看着心口一跳,只听得沈北道:“别走啊,伺候我喝酒吃菜。”   那小哥儿平日倒也不是没有伺候过人,可这么好看的公子,他伺候起来,还是头一回,不由小声询问:“公子确定?”   沈北道:“拿出你素日里伺候人的手段来,平时怎么来的,今日还怎么来。”   那小哥儿看着沈北,又是搓手又是抿唇的,怎么感觉有些不对,但是沈北是客人,他都这样吩咐了,于是他琢磨着,凑到沈北旁边,给沈北倒了杯酒。   而后端着那酒杯,凑到沈北唇边:“客官,请用。”   这声音,简直能掐出水来。   竹柳看的目瞪口呆,整个人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他只眼睁睁看着自家主子仿佛个风流少爷似得,突然一把搂着人,低头喝了那杯酒。   “!!”他怕是要瞎了。   别说竹柳了,那被搂住的小哥儿都惊呆了,可沈北身上味道又好闻,他长得又好看,看着人的时候,这小哥儿分明知道沈北也是个哥儿,可怎么就突然脸红心跳了呢?   那小哥儿低了头,竟然有些羞涩。   竹柳看着那小哥儿的样子实在是忍不住了:“主子,咱们走吧,这……您这……实在是……”   他还没说完呢,就看见沈北凑到那小哥儿耳边说了什么,那小哥儿本就脸红心跳了,结果让沈北这么一说,他直接整个人都要炸了似得,这脸红都蔓延到脖子了。   眼里都含了水似得,最后小声道:“有,有的,客官您要瞧一瞧吗?”   沈北道:“自然是,要。”   这话说的仿佛带着钩子,竹柳整个人都手足无措起来。   那小哥儿站起来,牙齿咬了咬下唇:“那您跟着小的过来吧。”   竹柳听着就不对:“这是要去哪儿?”   沈北却也站了起来,冲着竹柳比了个”嘘”的动作,他眉眼弯弯:“这些个人留给你看,我去去就来。”   竹柳看看面前那几个吹拉弹唱还有跳舞的,再回头,沈北都跟着人家出去了,房里那几个也看呆了,可也都看出来了,这位公子,只怕真有什么古怪癖好吧?   而且显然也是不差银子,这生意若是做成了,未必不是一个大单,尤其,他们这些个人,还指着沈北给银子呢,这会儿自然是不能让竹柳去坏了沈北的好事儿。   当下一个个拦住竹柳的去路,竹柳看着面前几个人怒了;“你们要做什么!”   那跳舞的笑了笑:“小公子别生气,咱们这不是还在这儿嘛,你家主子去玩儿玩儿,就在咱们楼里,很快就回来了。”   竹柳才不听这个,他压根不想看,一把推开人打开门,结果一看他傻眼了。   就在方才他被拦住的时间里头,沈北与那小哥儿走的都不见人影了!   ——   萧长平今日眼皮有些跳,他觉得大抵是昨夜没睡好的缘故,这么一想,不免脑子里又是昨夜的画面反反复复,他勐地一下拿手拍在自己脸上。   “嚯!你这是做什么?就算是国事繁忙,你也不必自个儿打自个儿啊。”   萧长平一抬头,只见一个手上捏着折扇,穿着一身花衣裳,笑的有几分调侃的人,不是镇北王萧长陵又是谁。   他看着萧长陵站起来:“王兄。”   萧长陵道:“不用不用,你这日理万机的,看着都累得慌,就一个秋闱,我看你这眼底都青黑了,可别把自己身子给折腾坏了。”   萧长平道:“王兄多虑,我还好。”   萧长陵却不相信:“我看你不好,方才不会是强迫自个儿不打瞌睡,所以才自己打自己吧?你这日子过得也太紧绷了?我听说皇上已经在回程的路上了,左不过还有几日就回来了,你不用这样卖力,要不,今日我带你出去玩玩儿,放松放松。”   萧长陵在外面寻花问柳的名声,京城皆知,他说去玩玩儿,那八成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萧长平刚要拒绝,萧长陵已经来拉他了:“就这么说定了,我带你去京城最好的勾栏院,那儿的哥儿,唱跳可都是一绝,你放心吧,都是淸倌儿,不玷污了你高贵的身子。” 第184章 闹事(一更)   马车里,萧长平那脸色不算太好,但他对面镇北王萧长陵那模样却是好的很,他摇着扇子一脸春风得意,萧长平终于忍不住:“王兄,我还是下车吧。”   萧长陵那扇子一合:“你这也太怕王君了吧?”   萧长平一顿梗了一句:“没有。”   萧长陵觉得颇有意思,他笑起来:“从前看你不苟言笑的,对这公子哥儿也不敢兴趣似得,可如今,这满京城说起你平西王,哪个不是说你对王君关怀备至,呵护有加,连带着府上侍君侧君,一并赶出王府,这样的独宠,可是不常见呀。”   萧长平自己做的时候不觉得什么,如今让萧长陵这么点出来,回想回想,萧长平觉得,他这样做,有什么?   沈北那性子,他这样宠着哄着,也不过惹他心头一丝不同罢了。   若真是想着自己什么都不做,沈北能反过来哄他?   罢了,沈北那个骄纵脾气,他能反过来哄他?   他是做夫君的,多哄着些他也就是了。   萧长平道:“自家王君,自己护着,本也没什么。”顿了顿,他又道:“至于其他人,我家王君千好万好,其他人都不如他,既然都不如王君,那我去找其他人做什么?所以王兄还是让马车停了,我还有事,你这样强硬拉我出来,着实不妥。”   萧长陵挑眉,能将感情说的这么坦荡的,除了萧长平,他先前所见,也不过一人。   萧长陵想到那人,抿了抿嘴唇,一时沉默。   正在这时候,马车停了,萧长陵撩开马车帘子一看:“诶,这到都到了,就当咱们兄弟二人许久没有好好吃个饭了,你陪我吃顿酒吧。”   萧长平一看外头,这会儿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勾栏院已经张灯,门口自然有人相迎,这赶车的已经将马车赶到勾栏院。   萧长陵看着他微微笑。   方才萧长陵便是强硬拉他出宫,出宫前,还与人交代了,萧长平是真的不打算进去,结果他突然在这勾栏院门口看到一个人。   萧长陵本打算再劝两声,结果萧长平蓦地视线一顿,竟然比他还先下去。   萧长陵一愣,牵了牵嘴角,哟,说好的王君千好万好呢?这不,看见个美人就不管不顾了?   萧长平哪儿还管的上萧长陵想的什么,他冲下去走到那人面前,噼头盖脸就是一句:“竹柳?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竹柳刚才正着急呢,王君跟那人走后他一看人都没影了,这急匆匆的找人,可寻了两个房间也没找到,这勾栏院这么大,他又不能一间一间去找,这样动静太大了。   若是闹太大的,就王君这身份,也不好,于是他一边心急如焚,一边不知道怎么办,而这天色将晚,王府马车停在外头总归惹人注目,他方才正是让那车夫将马车拉的远点儿,结果还没进去,就遇上了萧长平。   一遇上萧长平,竹柳整个人都懵了,都来不及想王爷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直接结巴了:“王,王爷?”   这会儿萧长陵正走过来,瞧见竹柳那磕磕巴巴的样子,挑了眉:“这是?”   萧长平脸都黑了:“王君在里头?”   萧长陵仿佛听到了什么神奇的事儿,他看看这勾栏院,再看看不敢搭话的竹柳,再看看萧长平这一脸仿佛自家夫郎外头有人的表情,这怎么也不对啊。   但是萧长陵这人十分开放,他笑了笑道:“王君好兴致,想必是在里头听人弹琴唱曲来了。”   萧长平的脸却更黑了。   这话若是放在之前,他自然是相信的,他本也不觉得一个哥儿对着哥儿能玩儿出什么花样来。   可那都是之前!   他先前看着沈北对手下竹柳与浮玉宠着他心里醋,可毕竟也觉得这种吃哥儿醋的行为有些不入流,便也不会流于表面,至于之后秀灵郭湛之类的,他咬咬牙也忍了。   可自从过了昨夜,看沈北那些个手段,他当时便有种感觉,也就是沈北手下留情,否则他要是是个哥儿,昨晚还不让沈北给玩儿个遍?   他心里正觉得以沈北的手段,那从前觉得不碍事的竹柳放在眼前没这么顺眼,今日沈北就带着竹柳来逛勾栏院了?   这莫非是昨晚玩儿他玩儿的不过瘾,终于有了兴致,又本着不吃窝边草的心,所以才来了勾栏院?   萧长平只觉得怒火中烧不说,心里头酸的很。   他对沈北磕磕绊绊这许久,好容易才想通了,这才有了一点儿进展,结果沈北这是——玩儿过他了,觉得不满意,所以另寻新欢?   萧长平莫名有了种洞房完了就让夫君给抛弃的诡异感觉。   他那脸这会儿越是想,越是黑的仿佛锅底,他咬着牙问竹柳:“王君在里头做什么?”   竹柳本是觉得这话不该说,可他自己毕竟还担心着沈北呢,他结巴着道:“王君,王君与一个送酒的小厮入了房,奴才也不知道去的是哪间房,只能,只能在这儿等王君出来了。”   “送酒小厮?”   萧长陵本是看热闹的,他觉得萧长平那脸色颇有意思,但是这会儿听着送酒小厮四个字,眉毛一挑,萧长平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他默默提醒萧长平一声:“这家勾栏院,吹拉弹唱的,都是青倌,不卖身,但是这送酒送菜的嘛……”   这话说到此,意犹未尽,但萧长平是什么人,他能听不出来?   他心里本就觉得沈北怕是寻欢找乐来了,结果萧长陵这话一说,他瞬间秒懂,而后勐地推开竹柳冲了进去。   竹柳怕的要命,紧赶着就跟了进去。   门口倒剩个萧长陵,他喃喃自语:“哟,这平西王君还挺有意思。”   管事的本是在招唿客人,结果看着一人怒气冲冲过来了,瞧气度打扮,显然不是寻常人家。   又看着竹柳在他旁边,想着方才的沈北,心里直发苦。   这叫什么事儿?   寻常人家都是夫郎来抓自己夫君的,这眼下这位看着,莫非是刚才那位的夫君?   这夫君,来抓玩儿乐的夫郎来了?   管事的心里想着,面上倒还得装着不知道的样子,他冲着萧长平正要笑。   结果萧长平手一伸,蓦地抓住他的衣襟,将他整个人提起来了:“先前来的那人在哪儿?”   这管事吓了一跳,旁边护卫一个个全部凑过来。   这会儿客人渐渐多了,只看着萧长平,这样子一个个窃窃私语。   管事儿挣扎着憋出一句话:“客官先放我下来,我这样说不出来啊!”   萧长平将人摔在地上,咬着牙:“说!”   管事儿拢了拢衣襟,有点儿难以启齿,毕竟,这沈北拉着人去了房里,那他也是知道的。   他心里真觉得沈北是个有特殊癖好来寻花问柳的,这会儿过去,这俩人要是在床上办事儿,这过去也是不妥当啊。   可不说也是不成,管事儿道:“这位少爷随我来吧。”   他说着比了个请的姿势,而后便带着萧长平上了楼,萧长陵本着看好戏的心态也一起上了楼去。   那管事儿一边引路一边寻思着路线,这绕一绕,走慢些,只盼着那边完事儿了,看着画面总不至于不堪入目。   这么想着,他便也这么做了,结果才绕了两条路,萧长平突然摸出一把匕首,就抵在那管事脖子上,他眼神寒冰,声音冷的仿佛要杀人:“你再耽误,这刀子落在哪儿,我可不能保证!”   那管事汗都下来了,这会儿是再不敢作妖了,赶忙将人带过去,正到了房门口,他还没说什么,萧长平蓦地捏了拳头,正要去推门,只听得里头那哥儿的笑声,几人都站在门口呢,这隔音也不说特别好,自然是该听见的都听见了。   那哥儿笑着喊:“客官别弄了,我受不住了,真的不行了。”   萧长平改推为踹,他一脚把门踹开,怒吼一声:“沈北!”   结果下一刻,他看着面前的画面愣了一愣。   竹柳在后头什么也看不着,又怕王爷怒火攻心,对王君不利,就打算去拉住王爷,结果王爷喊了一声,看了一眼,突然转身,将他们全挡了回去,又蓦地将门整个都关上了。   竹柳是真怕沈北出事,大喊:“开门呐王爷!王爷!”   那管事的听着竹柳喊的目瞪口呆。   正在这时候,一锭银子送到他眼前,萧长陵笑着将银子塞给他,淡淡说:“懂得闭嘴的人,命才长。”   管事的默默咽了口口水,而后飞快退走了。   萧长陵看着竹柳在那儿焦急不已,不由用扇子拍拍他的肩膀。   竹柳回头看一眼萧长陵,这房门也打不开,他记得都快哭了,看着萧长陵就要跪下:“镇北王爷,您身份高,能不能喊一喊让王爷出来啊,我怕王君他……”   萧长陵道:“你急什么,真要气的很,方才就不记得关门了,他关门,是护着你们王君的名声呢,方才他气成这样了,可还记得护着你们王君的名声,可见他对你们王君,那是疼到骨子里去了,哪儿舍得打骂呀,我瞅着,怕是你们王君哄上两句,也就没事儿了。”   竹柳顿了一顿,想了一下,好像,确实如此,这么说来,王爷果然,还是惦记着王君的。 第185章 只有你(二更)   萧长平三两步走到沈北面前,看着沈北与那床上的哥儿,他倒是想出口,可怕出口就是伤人,索性也不出口了,将人拿被子一裹,直接开门丢了出去。   竹柳方才还想着应当没事儿,结果那哥儿让萧长平丢出去,整个怕的直哆嗦,竹柳看他脸色通红,眼梢带魅的样子心里一咯噔。   他咬着嘴唇。   萧长陵却好奇的很:“人家都对你做什么了?”   他不问还好,他一问,这哥儿的脸色更红了,他像是难以启齿,说不出口。   萧长陵就更好奇了,这勾栏院的显然是欢场老手了,可这会儿却着实是不好意思了,而且他不好意思完了,眸中还闪过一丝担忧:“这位公子莫非已经成了亲?方才那位,是他的夫君吗?”   可真有意思,倒还真关心起来了。   萧长陵先前见过沈北没几回,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来,这会儿倒真觉得有意思起来。   萧长平直将人丢了回去,顺手门一关,又一锁,结果回了头,那人丢出去了,床上那些个玩意儿就暴露在他眼前了,萧长平眼前一黑,他三两步走到沈北面前,一把将人直接按倒,他居高临下,咬着牙:“沈北!是我对你不够好吗?还是你……你打算始乱终弃?”   始乱终弃?   这前一句没什么毛病,后面那一句沈北听着就挑眉了,而后他愣是笑了。   萧长平正是怒火中烧,结果沈北突然笑了,给他弄得不上不下,心里好生难受:“你什么意思,昨日夜里,你还对我,对我……今日你就来这种地方,还玩儿这种不入流的哥儿?你行啊!堂堂王君逛勾栏院!你也不怕传出去让人笑话!”   沈北看着萧长平那样子:“我怎么觉得,王爷是在吃醋?”   萧长平咬着牙:“难道我不该吗?你分明知道我对你的心思,你我不过一夜……你有这么嫌弃我吗?”   这最后一句,到底是憋了出来。   萧长平昨晚本是打算豁出去了,结果就算打算豁出去了,也没想到沈北花样这么多,他才是夫君,结果让沈北给弄的不上不下不说,他都没打算计较这个,沈北居然还嫌弃他?   沈北道:“我没嫌弃你啊王爷。”   “你都来逛勾栏院了,你还说没有?”   沈北笑的越发灿烂。   他这人,素日里端着的时候,大气的很,可眼下这笑起来,带着几分狡黠的样子,又有几分纨绔子弟的恶劣。   他突然伸手摸着萧长平的脸道:“我如今对王爷,是越发觉得有意思了,王爷这么有趣,我哪儿会去玩儿别人。”   沈北若是真心想哄人,他天生一张好脸蛋,哄人也是一把好手,哄起人来,能让人晕头转向。   萧长平感受着脸上那被轻抚的触感,看着面前的沈北,他该质问到底的,可是沈北这略微一哄,他愣是心软了,尤其,沈北说他有意思。   他什么时候对他说过这种话……   这气有些撒不出来,最后只憋出一句:“你必须给我个解释!”   沈北却是拍拍萧长平的肩膀,撑着自己坐起来,将萧长平推倒了,反客为主,整个坐在萧长平腰上,而后他随手一摸,摸出个勾栏院里的玩意儿来:“我今日来这儿,不是为了玩儿什么小哥儿,我来买东西。”   萧长平看着沈北手上的东西心里一咯噔:“你买这个做什么?”   沈北笑着说:“玩儿啊。”   萧长平这人素来在情事方面没什么新意的,可沈北先前一遭,他这不懂,也懂了,如今看着沈北手上的东西,他心跳蓦地快了:“你成何体统。”   沈北挑眉:“这床笫之间,还要什么体统?我记得王爷先前一直说着要我主动,我如今很主动,王爷要我的身子,我要王爷陪我玩儿些新鲜玩意儿,这难道,不好吗?”   不好吗?   萧长平只是不适应罢了,可要说讨厌?   沈北那花样多,他不舒爽吗?其实不是的,他通晓人事至今,与沈北这一夜,可说是他成亲至今,最为刺激的一夜,沈北在他身上即便是咬疼了,他也只有兴奋。   萧长平唿吸蓦地重了。   沈北顿了顿,突然捏了一个什么东西放在萧长平面前:“对了,还有这个,王爷看看,可喜欢吗?”   萧长平定睛一看,只见,是个耳坠。   这耳坠成色不算太好,但是样式倒是不错,哥儿戴耳坠,倒不是新鲜事儿,但沈北没有耳洞。   这还得说起武徽,武徽这人是真的护崽子,沈北小时候都是由他管着,到了该打耳洞的年纪了,沈北害怕,一直央着他不想打,武徽便纵容了,于是沈北就没有耳洞。   萧长平说:“你想,打耳洞?”   沈北笑起来:“不是戴在耳朵上的。”   他指了指萧长平胸口的位置:“是戴在这儿的。”   萧长平那脸色一白一红,这会儿算是反应过来了:“沈北!你故意耍本王玩儿!”   沈北哈哈大笑,他从萧长平身上翻身下去,就在旁边坐着,他身边这勾栏院里玩儿乐的玩意儿一大堆,他随意拿起一件来:“我只是让王爷冷静一下,方才王爷那样子,仿佛要吃人。”   萧长平咬着牙:“你真不是来玩儿这里的小哥儿的,真是来买东西的?”   沈北道:“这种玩意儿,我要买,难道还去珠宝行吗?自然是到这种地方来嘛。”   “那方才本王在外头听到里头……”   沈北道:“他若不用着让我看一看,我怎么知道这玩意儿用着怎么样?”   “你!”萧长平:“你还有没有羞耻心!你堂堂王君,你……”   “我也许王爷将这些东西往我身上招唿,这样,王爷还要怪我?”沈北眼皮一抬,与萧长平对上视线,他歪了歪脑袋。   萧长平只见他露出的白皙颈项,他喉结上下一动:“你准许本王,将这些用在你身上?”   沈北看了看:“倒也不是全部,都玩儿一遍,我这身子娇弱,只怕是受不住,但是情趣嘛,我向来喜欢玩儿的,王爷想试试吗?”   沈北几次就发现自己这身子确实敏感的很,这不破禁倒也罢了,如今他与萧长平算是有了肌肤之亲了,真要是玩儿开了,沈北也是毫不顾忌的人。   床笫之间嘛,玩儿的舒服就行,怎么舒服怎么来,这点上,沈北开放的很,也很百无禁忌。   适应了这身子必然是个在下的命了,不妨碍他找点儿别的乐子不是?   萧长平看着那些个玩意儿,若是放在沈北身上,想必是漂亮的很,可他这会儿脑袋却冷静下来,他摇摇头:“本王不想玩儿这些。”   沈北挑眉:“不好玩儿吗?”   萧长平看着他,目色沉沉:“本王不喜欢那这些东西在你身上。”   他这话的意思,颇有珍惜之意。   沈北那话中,只想寻欢作乐,可萧长平那话,却有珍惜之意。   沈北那笑缓缓收起,不一会儿,他将身边那些个东西一推,从床上站起来:“没意思。”   见他要走,萧长平蓦地一把将人拉住,他突然脑子里蹦出一个想法来,视线落在方才那他以为是耳坠的东西上,他突然道:“沈北,你想不想,本王以后只有你?”   沈北回身去看萧长平,只见他面色十分认真。   感情之事,专一不专一的问题,他从来没有与萧长平说过。   他府上本就有侍君,他那个身份,不可能没有别人,何况,现如今他这个身子显然是不能生育了,沈北心里明白的很,以萧长平的身份,不可能没有孩子。   他与萧长平眼下有了肌肤之亲,但不要说眼下沈北对萧长平也不是推心置腹,两情相悦,纵然有一日,他与萧长平真到了那一步,他们也不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命。   沈北缓缓蹙眉:“王爷自己也知道,以后不会只有我。”   就冲着孩子这一点,以后,萧长平必须有个孩子。   萧长平道:“我可以。”   萧长平捏了那耳坠:“本王若是打上这东西,日后,自然也没脸与别人在一起了,你说是不是?”   沈北蓦地心口一动,他看着萧长平愣了。   他甚少有愣神的时候,尤其,在面对感情的时候,他游戏人间,他片叶不沾,萧长平对他,他不拒绝,要玩儿,他找自己喜欢玩儿的,床笫之间,他不推辞,总之,玩儿身子可以,但要他的心嘛,他向来没心没肺的很。   萧长平却捏着他的手腕不放,他眼下的表情,仿佛在进行一场博弈。   他看着沈北道:“你亲手替我做一个,你替我打上,我以后,再没有别人。”   沈北看着萧长平捏着他的手,他的态度,他看出来了,他认真的,可眼下认真,只是一时,沈北道:“这玩意儿我本是逗一逗王爷的,我自己不打算戴,也没打算给王爷戴。”   萧长平一默,捏着他的手松了松。   沈北只看着萧长平那面上失落的样子,不知是不是有了肌肤之亲,沈北向来对情人大方的很,也很乐意满足情人的要求。   如今萧长平这样子,他看着眼眸垂了垂,突然道:“你若喜欢这些个小玩意儿,我替你做一个别的。”   萧长平蓦地抬眼:“什么?”   沈北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话说到这份上,也不用在这儿留着了,正打算走,沈北突然看向一侧,那儿正有一幅画,这屋子没有开窗,可那画,突然就动了动。 第186章 消息(一更)   沈北这脚步一顿,萧长平是最先注意到的,他本是要开口,结果却见沈北一个眼神,当下住了口。   萧长平顺着沈北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幅画,这画能挂在勾栏院这种地方,自然也不是什么名家大作,看着也简陋的很,甚至有些不堪入目。   眼下萧长平看过去,是半点儿动静也没有。   但沈北能盯着这样一幅画看,显然不会无缘无故。   萧长平走到那画前,看了两眼那画,又将那画撩开,而后他看着画后面那墙上的洞蓦地蹙了眉。   沈北正走过去与萧长平对视一眼。   这勾栏院这种地方,本来有个偷窥的地方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情,毕竟,不外乎是有些人有特殊癖好喜欢偷看的,这勾栏院里的人为了满足这些人的癖好,故意将房子做成这样的也是有的。   可沈北这会儿却觉得有点儿不对起来。   先前他与那哥儿入了房,看着房间陈设本没有什么,可这房中布置的很干净,但是这床边却有颇多的小机关,方才他就发现这床底下是空的,如今再看这个,意味就有些不对了。   沈北再回到那床边,四下敲了敲。   萧长平看着他的动作便觉得不对:“你觉得,这勾栏院里头,有些别的勾当?”   沈北道:“我名下的铺子,但凡是新装潢过的,多少也有房间做过这样的处理,一般用来接待一些有身份的人,或者是,身份不明的人。”   萧长平一听沈北这么坦白的说出来倒是默了。   沈北看萧长平那样子便知道他心里有数了,他倒是不怕说给萧长平听,左右萧长平对他手底下那些事情,只怕知道的门清,如今说出来,也不过,将这方才的几分疑惑,多了几分让人确信的意思在里头罢了。   沈北当初为了收拢信息,没少下功夫,这些不过是基础,短时间内可能不会有很大的效果,但是这零星的收集信息,有时候关键时候,就能派上用处。   都知道,自古以来,打听消息最好的地方就是青楼妓院。   这要是单单只是普通的打听消息的地方就好了,看如今这样子,显然这勾栏院一开始,就不是个普通的青楼。   如果他一开始就不是个普通青楼,那这最大的勾栏院,来的许多还是达官显贵,这要深究下去,便是有人故意在探听消息。   如沈北自己这样的,他抓些消息自己要做什么,自己心里有数,可这勾栏院好似在京城也许多年了,这许多年间,不知收集了多少见不得人的消息,那这背后的主子,又是拿来做什么的呢?   结合最近沈北知道了一些不为人知的消息,沈北顿了顿,看着萧长平突然问了一声:“王爷近来没收到什么消息?”   沈北提醒到这份上,萧长平便知他知道了一些什么,他面色沉了沉,道:“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回王府。”   沈北颔首。   两人出了门去,刚出了勾栏院,便遇上面色焦急的竹柳。   竹柳一上来就打量了沈北好一会儿,沈北看他担忧的样子觉得颇有意思,正要抬手,蓦地那抬起的手正让萧长平捏了个正着,只见萧长平面色沉沉:“不准碰!”   竹柳愣在当场。   萧长陵先前看着竹柳那样子,本着怜香惜玉的心思将人给带了出来,眼下正看着这一出,他不由笑出声来:“你担心个什么劲儿?我说什么来着,还不是王君一哄,你家王爷就不计较了?”   说是不计较,但看着这吃醋的劲儿还没下去,这不,连王君要碰一碰随身的侍从,他都不乐意了。   萧长陵笑起来:“之前还不乐意出来,眼下这样,回头你可得谢谢我啊。”   萧长平道:“事后必有重谢,今日不便相陪,竹柳,去赶车。”   沈北听着挑眉:“我的侍从,你让他去赶车?夜里风大。”   萧长平听到这里蓦地一弯腰。   沈北措不及防,只觉得整个人脚一腾空,竟是让萧长平一把给抱起来了。   这可是人来人往的街上!   他这一来,不少人看过来。   竹柳本还想着不能太引人注目,结果萧长平这么一来,看过来的人多了。   萧长平抱着沈北走到马车上去,丢下一句:“你若想进来,就进来。”   竹柳:“……”   他整个都傻了。   萧长陵在旁边闲闲的:“这是说,你要是进去,他就敢与王君当场做些什么事情,让你不好意思的意思。”   萧长陵还在这儿翻译,但竹柳哪儿用得着翻译啊,就王爷这架势,但凡长眼睛的,能看不出来?   竹柳脸都涨红了,王爷都做到这份上了,他能进去?自然是老老实实的在马车前头坐好了,吹冷风就吹冷风吧,坐到里头去,怕是还不如在车底!   平西王府的马车走的快,萧长陵手里的扇子眼下不扇,他看了看不远处的勾栏院,先前分明是他拉着萧长平来的,如今萧长平走了,他挑了眉,回了自家马车,对那车夫道:“回府吧。”   那车夫都觉得有点儿怪,这镇北王爱个拈花惹草的谁不知道?还以为就算平西王走了,那今日这来都来了,没有过勾栏院不入的道理啊,结果竟是走了,方才看着平西王从里头带出了王君,这车夫已经是心里觉得今日开了眼界了,如今这镇北王居然不入勾栏院?得,今日这眼界,还开两回。   萧长平抱着沈北入了马车之后竟然也没松开手,他不松手,左右这马车颠簸,有个人肉垫子也没什么不好的,沈北素来是,对他有利的,他不会为了什么别的拒绝。   萧长平爱抱着就让他抱着吧。   一路就这么回了王府。   红卯本就得了王君出门的消息,这么久不回来,他是真前车之鉴,唯恐王爷回来之后看不到王君,他就要遭殃,因此早早等着,结果等来的确实萧长平抱着沈北从马车上下来。   一下来,萧长平就说:“备水,沐浴。”   红卯赶忙跟上去。   不忘回头去看一眼竹柳,竹柳那表情一言难尽,给红卯折腾的觉得这俩主子是不是又有什么事儿,等准备洗澡水的时候他才从竹柳口中知道一些事情。   红卯看看眼下还紧闭的房门,再看看竹柳:“王君,他这是,嫌弃王爷将府上的其他侍君都赶走了不成?”   竹柳也是言语不出来,因为若说先前他让王君摸头啊什么的没觉得出来,可如今,他真是觉察出来了,王君好似,对哥儿态度,太好了写?   他从前听说过有传闻,说是有位哥儿因为夫君性格暴戾,与夫君和离之后,便再不敢亲近旁人,倒是喜欢上与哥儿日日常伴,如同夫郎与夫君在一起时相同。   竹柳还以为这么久了,王爷这些日子对王君他也看在眼里,他还以为,王君当初心头那些个难受都已经不在了。   可如今想来,从王君伤了脑袋醒了之后,就对他格外的好了,对其他侍从,比如浮玉,也是很好,莫不是,王君对王爷不感兴趣了,反倒是对哥儿感兴趣了?   竹柳这么想着,整个人都不好了,而且这脑洞越开越大,真要这样,王君如今已经到了去勾栏院的地步,这,这要是王君日后要他在床上伺候什么的,他到底是从还是不从?   这会儿还没有人知道竹柳这心思已经九曲十八弯了,等沐浴水准备好了,沈北洗完了澡,萧长平在房中等着他。   萧长平看他发尾有些湿,对红卯道:“去,拿块棉布来。”   红卯立马就拿来了,而后眼睁睁看着萧长平撩着沈北的头发在那儿细细给他擦了起来。   红卯刚知道了王君这会儿才逛过勾栏院,眼下看着自家王爷这举动,想想,不知怎么,替自家王爷简直心酸。   要说这王君刚嫁过来的时候,王爷确实冷落过王君好长一段时间,可这段时间,简直是翻天覆地,要说王君刚嫁过来的时候,有人跟红卯说,有一日,王爷能对人迁就到这份上,他是打死都不相信的。   可这会儿王君都给王爷戴绿帽子了,王爷这还给王君擦头发?   红卯看着心里不是滋味啊,可萧长平乐意,他能说什么呢?   只能是关上了房门,让自家王爷倒贴去了。   沈北看萧长平擦的仔细,任由他去,回头差不多了,萧长平才停了手,突然说了一句:“皇上在回来的路上了。”   沈北没有应这话,因为他知道,萧长平突然说这个,一定还有下文。   果然,萧长平道:“皇上日前,被人刺杀,身边死了不少人,皇上震怒,如今一回来,怕是要彻查,你手下的人,我虽让人照顾,可适当收敛些,别在风口浪尖上出了什么事儿。”   沈北心中一凛,萧长平这语气说的不算严厉,可这等事情,京城的人想必还不知道,沈北的消息没有这么快,毕竟,他在皇上身边没有放人,周山又远,这消息即便是要送过来也不容易,可他居然说日前皇上被人刺杀。   可见,萧长平在皇帝身边不止放了人,而且,自己手下,这消息网,传递的速度十分的快! 第187章 善妒(二更)   沈北先前便猜测过萧长平与皇帝的关系,不如表面上看着好,可如今看着萧长平这一手布置,他看着萧长平:“王爷有心要反?”   这话问出来,屋中寂静一片,仿佛一根针落下,都能清晰。   唿吸声,都几乎可闻。   这种冷飕飕的时光,仿佛很漫长,又仿佛不过一瞬间。   萧长平道:“本王没有。”   沈北看着萧长平,发觉他竟然没有在说谎。   他方才那话是故意问的,问的这么明目张胆就是为了让萧长平措不及防之下,用最真实的一面回答他,这种使诈的手段,基本用于谈判桌上,沈北很惯于在这种时候观察别人的表情。   就算是再狡猾的人,下意识的反应是不会骗人的。   他看的出来,萧长平是真的没有说谎。   也就是说,他在皇宫中布置自己的人,在皇帝身边布置自己的人,背后朝中有自己的势力,暗中还有自己的消息网,可他,依然打算忠于皇帝?   这算哪门子的诡异手段?   沈北眉头都挑起来了,毕竟方才那话萧长平都答了,那他也不妨再直言一句:“既然如此,王爷做这树大招风的事情,做什么?”   可不就是树大招风吗?   有道是枪打出头鸟,自古以来,皇帝的兄弟显然都不好当,虽说碍于皇家颜面,但是皇帝猜疑自家兄弟的事儿毕竟屡见不鲜。   萧长平与皇帝是亲兄弟,这点不假,可这二人之间,虽说朝野都觉得皇帝信任萧长平,萧长平又忠于皇帝,可沈北看来,这不过是没有利益冲突罢了。   皇权这么一个中央集权的体系,站在金字塔最高位置的人,就那么一个,亲兄弟又如何,皇权若是这么容易分割,那不至于有夺嫡这回事儿了。   萧长平应当是知道这一点,可他若说是为了防止皇帝对他做什么,这手底下的势力,未免也太大了吧?   这种事情,若是让皇帝有所察觉,那岂不是更加惹皇帝猜疑吗?   除非,萧长平是有皇帝一定会对他出手的理由。   可皇帝又有什么理由要对萧长平出手呢?   沈北那脑筋向来转的快,要说皇帝与萧长平,那牵连的人不外乎那几位,太君,沈将军。   能让萧长平防备至此的理由,能让萧长平觉得皇帝一定会对他出手的理由,是什么?   突然,沈北脑中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当初他对于沈将军与太君私通一事心里早有想法,对于太君这么不喜欢他也有猜测,他曾猜测过,或许萧长平本就是太君与沈将军的私生子,这样,太君这么迫切的不想让他生下萧长平的孩子,就有了解释。   但是如果换一个说法呢?   沈北已经知道萧长平对于太君与沈将军私通一事是有所察觉的,那么,他也有可能知道,关于当年某些事情的真相。   沈北做了一个大胆的假设。   假设,皇帝身份有异,而萧长平知道一些这其中的真相,那么如果皇帝知道萧长平知道这一点,那他一定会对萧长平出手!这一点就毋庸置疑。   若说有什么理由,能让皇帝一定会对萧长平出手,那么这个理由,显然是众多理由中,最能让沈北觉得绝对的一个。   因为除此之外,萧长平与皇帝,不会有太大的利益分歧。   沈北沉思当场,萧长平看着沈北那一番沉思,他不知道沈北想到了什么,但是他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沈北,当初我问你,为何要在京城做那些的时候,你怎么回答我的。”   沈北看着萧长平,他这话显然不用问了。   他当时回答他,自保。   如今,萧长平用这话来答他上一个疑问。   同样的答案。   ——自保。   沈北心头一默,他看着萧长平好一会儿,缓缓道:“王爷不问我具体都在做些什么,反倒让底下人对我手下产业颇多照顾,我该多谢王爷的。”   萧长平便知沈北懂了,他不知怎么,叹了口气,又有些无奈:“你有这许多心思,倒不曾放在我身上几分。”   先前那话题严肃,他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又将那严肃的话题,往房中夫夫亲昵的话头上引。   沈北如何不懂萧长平的意思,他轻轻笑了一声,顺着萧长平那话道:“我不是说了要送王爷东西了,王爷还觉得我不在王爷身上花心思?”   萧长平听沈北这么顺着他,脸上笑容真了几分,他抬手摸了摸沈北的脸颊,他看着沈北,好一会儿,他淡淡说:“我想与你有个孩子。”   沈北道:“那真是可惜了。”   萧长平眼下见不得沈北用这么无所谓的口吻说出这样的话来,他道:“我暗中寻了许多医者,也让太医院的人留意着,总归,不会让你一直如此。”   沈北看他说的认真,他是真的很想与他有个孩子。   沈北顿了顿。   他是不在意的,这能不能生孩子,对沈北来说,本不是什么值得他放在心上的事情,他之前也不在意萧长平外面有没有人,今晚跟谁一起睡的。   当然,眼下他还是不在意孩子,但毕竟,如今与萧长平也算床上有些关系了,男朋友算不上,那床伴毕竟也算有情分的。   沈北这个人吧,他倒不介意萧长平先前有过多少人,若是之后他对萧长平没性趣了,那萧长平爱找谁,他也无所谓,但谁让如今,他对萧长平毕竟还有点儿性趣呢。   既然有性趣,那总归是在没失了兴趣之前,不喜欢萧长平外头有人的。   他如同乐意哄一个床伴一样,对如今的萧长平,他也乐意哄着些,于是这说话,到不显得这么尖锐了。   他道:“那多谢王爷了。”   萧长平看他分明不在意,这话说的也违心,可哪里不知道,比起之前,沈北眼下这话,是在哄他。   他愣是笑了,将人搂在怀中,可这笑也没一会儿,很快他想起了什么,声音沉沉:“日后,不准竹柳浮玉之类,服侍你沐浴更衣!”   沈北刚哄了人,这人就仿佛恃宠而骄了?   沈北看着他:“他们不服侍,王爷来服侍?”   萧长平道:“本王服侍又如何?”   沈北看他仿佛是铁了心真要自己干了,念头一转,倒觉得挺有意思的,竟然还能捏着萧长平的下巴问:“王爷服侍我?可别到时候忍不住吧?还是王爷的本意,是想与我一同沐浴?至于这衣裳穿不穿,是否也……”   萧长平正想着先前沈北对那哥儿一举一动总觉得不对呢,让沈北这么一说,仿佛他色中饿鬼一般。   他真手中捏着沈北的腰,不由轻捏了一把。   这捏的,不过就是玩儿,这是怨沈北说他呢,结果他这一捏,沈北唿吸一紧,闷哼一声,紧接着,竟是咬住了嘴唇。   而后沈北竟然是皱了眉头了。   萧长平一愣,手下还要在动,下一刻,沈北已经推开他的手,蓦地从他身上起来了,沈北那眉头拧起来。   萧长平看着他这样,突然问:“你这腰……怕痒?”   沈北看萧长平恍然大悟的样子便道不好,先前没发现,这身子不止敏感,而且这腰居然还怕痒?   想来也是没有发现的时机,先前都是他玩儿萧长平来着,沈北本就知道这个身子敏感了,万万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弱点!   方才萧长平一掐他的腰,他简直差点儿就叫出了声来,这与他自身意志力实在无关,就方才萧长平捏的那一下,沈北整个人都差点儿软了。   萧长平却看着沈北沉沉的表情眸中一亮,他蓦地站起来,长臂一捞,又将沈北抱在怀里,他凑在沈北耳边问:“原来你怕痒啊。”   这声音,意有所指的意味太强了,沈北也是男人,哪儿有不懂的。   他蓦地一顿,突然一手挡在萧长平胸前淡淡道:“王爷若要这么玩儿,我可不奉陪。”   萧长平含笑摇了头:“眼下自然是不会,你这性子,我要是惹了你,只怕你再不许我近你的身,不过,你若是在外头拈花惹草,就不要怪本王捏着你这弱点了?”   这是威胁!   结合先前他连竹柳与浮玉都不让伺候,这压根就是说,日后他在外头看别人一眼都不成了呗?   沈北扯了扯嘴角:“平西王爷如此善妒,传出去,有损王爷威名。”   萧长平道:“夫夫之间,要什么威名?即便是威名,那也只有你一个人知道。”   这话带着几分颜色,沈北看萧长平那无赖的样子,显然是真不打算要面子了,这有道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沈北纵然再是巧舌如簧,面对这赖皮的人,他还是要脸的,当然就比不过了。   于是难得,沈北在这唇舌之间败下阵来。   这夜,过的还算平静,看似,过的还算平静,但是第二天,沈北一大早便易容之后,去苏木青的王爷府递了帖子。   苏木青收到帖子的时候,正与人下棋,他收到帖子的时候,挑了眉,对那门房道:“你让他在客厅等候吧。”   而他对面的人,看着那帖子道:“看来你如今,与他混的挺好。”   苏木青看着对面那人:“我说段云,你想说什么,以咱们的关系,可别拐弯抹角了。”   苏木青面前的人,自然是段云,穆云楼段云,今日穿着一身锦澜色衣裳,带着一顶玉冠,坐着的时候,风淡云轻。   苏木青看着他道:“你若介意,一道过来瞧瞧,他这人,心里想什么,我琢磨不出来,如今我也好奇,他这一番登门,是要做什么。” 第188章 开诚布公(一更)   沈北站在苏王府的客厅里,管家恭敬给他上了茶,他看着那茶水极好,到底端起来喝了一口。   正喝着,听到脚步声。   他缓缓抬头,只见是苏木清走过来,看到他的时候仿佛还有些诧异:“楼主我还以为是别人呢,您眼下这个时候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交代吗?”   这您字都用上了,看起来对沈北当真是恭敬的不行了。   沈北却是听着笑了笑,但倒没有刻意在这用词方面驳他。   只是看着苏木清,点点头,语气不咸不淡:“确实如此。”   苏木清那样子还是恭敬的很:“那楼主吩咐就是了。”   沈北看着苏木清,依然说的自然没有很大起伏:“京城最大的那家勾栏院,是你那位好友段云的私产?”   这话,看着是个问句,可听着分明是肯定的意思。   苏木清看着沈北的眼神蓦地一变,他本是以为沈北是为了他自己的生意上的事儿过来的,结果沈北突然这么来一句,若说沈北今日过来,不是为自己的生意与苏木青有事相商,已经是让苏木青吃惊的事情,那么沈北方才那句话,就让他不敢置信了。   这旁人都知道段云是穆云楼的主人,可除了他之外,少有人知道这勾栏院是他的!   知道的人,无一例外,都是心腹之人!   苏木青是知道沈北背后或许有什么势力的,但是万万没想到,他竟然知道勾栏院是段云的产业!   苏木青的表情瞬间变了,因为沈北既然知道这个,今日还特地上门前来说起,一定是意有所指!   沈北方才一直在打量苏木青的表情,他先前在秦楼得到不少消息,其中便有一个消息让他觉得很疑惑,这穆云楼看着是做瓷器生意的,可是单看手下流水,却总是有一笔银钱对不上数目。   这便罢了,这京城,却有很多家类似于勾栏院这种,生意很红火,却不知道幕后老板的。   一开始,沈北只是猜测有人如他一样,不打算暴露身份。   可后来他越发觉得,这人不暴露身份,就是在刻意隐藏什么目的,直到这回勾栏院之行,他便确定,这幕后之人所图不小。   而恰好,这些日子,他整理的信息多了些,突然知道的东西整理起来,又突然能连上线,怎么不让沈北心里感到诧异?   他几乎确定了一件事情。   这京城中暗藏了一股势力,背地里仿佛在谋划着什么。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朝廷的,可看着不像,而如今看来萧长平显然也不知道。   那么这就有意思了,一股不是朝廷的,萧长平也不知道的势力,分布在京城,做着收集情报的活儿,除却如沈北这样为了自保的,那图谋,可就大了。   而正巧,皇帝,就在这时候,遇刺了。   沈北在等苏木青回答问题,而正在这时候,只见外头一个人缓缓走了进来。   这人走的仿佛不急不缓,但是先前并未听到什么声音,可见,方才他本就是与苏木青二人一同过来的,不过苏木青站出来了,而此人,只怕是一直在外面听着他们谈话?   沈北本与苏木青面对面站着,如今这人一过来,他便转过头去看这位新进来的人。   他是头一回见到段云,但是就在见到段云的一瞬间,他便知道这位是段云。   只见这段云年纪轻轻,模样颇好,看着斯文俊秀,可眼下,沈北却能从他眸中看出杀意。   那杀意半分不掩饰,简直是仿佛一言不合就要掏出刀来砍沈北一刀的感觉。   段云在暗处久了,这人阴鸷了些,眼神有时候很吓人,他身边人最是知道的清楚。   这是他头一回见沈北,从苏木清那儿听了不少,可真见着人与道听途说,毕竟是不同的,他打量着沈北。   只见他样貌平平,若说有什么地方出众,只能说他那双眼睛长得倒是很好看,而眼下,沈北看着段云,只是嘴唇勾了勾,其他动作,一概没有,仿佛丝毫不介意,眼下他孤身一人,说出这种重磅消息,是否会有被人灭口的嫌疑。   苏木青看着沈北不惊反笑眼睛眯了眯。   这楼主分明是个心机深重的人,他能在得知这种要命的消息的时候,单独到苏王府来,显然事情并不单纯,若不说有备而来,左右他是不相信的,段云应该也是想到这一层,否则以段云的性子,只怕方才沈北一点名此事,他就应该将人杀了。   如今三人对峙,一时仿佛空气都凝滞了。   竟然还是沈北先开的口:“既然两位都不打算开口,我也不打算耗这个时间,今日前来,不是威胁,或者是别的什么,只是苏小王爷,你如今是我手下的人,总归与我沾着边,这勾栏院这么明目张胆的,我料想你们也不止在京城布置了一处这样的地方,收敛着些吧,皇上遇刺,左不过这两日的功夫,京城只怕是要大换血了。”   沈北这话一出,苏木青与段云二人面色同时一凛。   苏木青不知道沈北到底是哪方势力的人,但是他的消息居然这么快,而且,竟然来提醒他们,苏木青收敛起往常那一副笑脸,他这人,看着慵懒,又面嫩,可收敛起笑脸之后,整个人十分严肃,他盯着沈北:“楼主这是何意。”   沈北听着他这句眼眸眯了眯:“我今日孤身前来,已是诚意,苏小王爷若要再用这样的言语试探,只怕,不太合适吧?”   苏木青与段云对视一眼,到底还是苏木青这位熟人开了口,毕竟说都说出口了,倒不急于一时了,苏木青道:“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楼主若愿意,与我们去后面详谈,当然,楼主若是觉得我们会加害你……”   “激将法还能用的再明显一点儿?”沈北默默撇他一眼,分明他是客人,可这会儿,却是他迈步先走,反倒是苏木青与段云落在后头。   他二人交换一个视线,多年默契,早能一眼看出对方心里想的什么,两人眼中分明是同样的意思,静观其变。   最后当然还是苏木青这个主人家指引,苏王府的奴才不多,但房子却多,装潢的看着倒是不错,苏木青没有将人往屋子里引,反倒是领着沈北去了一处凉亭。   沈北看着这四面开阔,显然是藏不了人的地方,比之呆在屋子里,这样的地方,更能看见有人靠近,倒是比隐蔽起来,更让人放心些,他坐在石凳之上,倒是看到先前段云与苏木青没有下完的一局棋。   这黑白二子正厮杀,势均力敌,沈北看了两眼就收回了视线,到了这儿,苏木青便也不避讳了,毕竟沈北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也不好婆婆妈妈,他直接说:“还请楼主明言。”   沈北道:“你想知道什么?我的目的?”   段云接了话茬:“自然是楼主大张旗鼓,而且手段如雷霆的在京城的这一番动静,到底是想做些什么?”   沈北指了指天:“我惹了个人,自然是要自保,我做这一切,无非是想在这个地方好好活着罢了。”   苏木青听着却是笑了。   一般人若是惹上什么不好惹的人,自己没有硬抗的实力的时候,大多是先躲为妙,而沈北却是不同,他大张旗鼓的在京城倒腾这些玩意儿,而且,做的竟然还十分成功,奇思妙想层出不穷,如今,他们都还没有得到皇帝遇刺的消息,他居然先得到了,可见他的手伸的,远不止他们看到的这么长,也莫怪,他居然能察觉这京城背后的一股势力,与他们有所关联。   段云却看着沈北那动作:“楼主这意思,莫非是指,你惹上的人,是天子?”   沈北笑了:“我可没有这么说,端看段爷你怎么想了,总归我今日能孤身前来,我的诚意放在二位面前,二位却到了眼下,依然顾左右而言他,总归,这待客之道也不是如此吧?”   苏木青看着沈北,他暗自查过沈北的身份,可查来查去,总归查不出什么,只知道,这秦楼背后有人相护,至于这护着的人,大抵是朝中什么人,他猜测过沈北是皇帝布下的暗棋,可如今看来,并不是,若沈北真是皇帝布下的暗棋,只怕皇帝遇刺,他第一时间就带人杀进来了。   苏木青再次与段云对视一眼,终于开了口:“我也不问楼主惹上的到底是谁,楼主上门开诚布公,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想问一问楼主,可知道三年前夺嫡的一些旧事吗?”   “木青!”段云没想到苏木青说就罢了,居然说的这么直接。   苏木青却摇摇头:“楼主的意思我知道,楼主是聪明人,与聪明人不必打什么机锋,他既然今日孤身前来,他有诚意,我又如何能不给这个诚意呢?所以这诚意我给了。”   沈北看着苏木青衣袖拂过那石桌,与段云相比,苏木青看着懒散,可分明他才是那个决策的人,先前在秦楼的时候,苏木青好似一只庸碌的模样,显然,也是装出来的。   这京城,果真是没有一个简单的人,至于三年前夺嫡的事情,眼下的沈北,自然多少知道一些。 第189章 用意(二更)   夺嫡的事情一般都是讳莫如深的皇室私密,外头即便是流传,也流传不了许多,因此原本沈北是不知道的,但是恰巧,沈北却得到了一些消息,为了调查太君,从未也知道了一些事情始末。   要说当初华国的夺嫡,说来其实不比清朝那九龙夺嫡那么精彩,因为当时夺嫡的悬念其实不大。   因为华国本身是有一个,十分让人心服口服的大皇子的。   这位大皇子本是由但是的皇贵君所出,皇贵君与皇后,可以说只有一步之遥,要说身份地位,也已经足够了,身份足够,加上他足够优秀,这太子之位,本应该是囊中之物了。   可就在先帝打算立太子前夕,却出了件事情,当时的皇贵君因为害的宫中贵君流产,从而牵扯出一系列陈年旧事,以至于让先帝知道了这后宫中许多腌臜事情,具体事情如何,毕竟已经过了许多年,知道的人当初又被灭口的多,也不太详细了,可结果很明显,受到这位皇贵君的影响,本来是囊中之物的太子之位,丢了。   丢了就罢了,有道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皇贵君出事之后,紧接着,便是这位大皇子又出事了,而且这事儿出的很大。   因为这位大皇子,竟然死于一位宫女之手,这位宫女身后牵扯出的一系列扑朔迷离的事情,已不可考,只是这位大皇子一死,朝中局势,瞬息万变。   尤其很快,当初还是贵君的太君在后宫中的地位因为皇贵君的倒台而越发高了。   之后不过一年多的时间,朝中几经变化,最终因为先帝身体不好,在朝中大臣商议中,定下的太子便是如今的新帝,也就是萧长平的兄长。   这当中的猫腻,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沈北道:“所以你们是当初大皇子的人。”   苏木青特地说起当年的旧事,又没有避讳承认京中势力,显然就是这个意思。   可以说是先太子的旧部,真论起来,可以说是乱臣贼子啊。   苏木青看沈北果然是一点就透,心里倒是真的佩服,先前那些经商手段,如今成效摆在眼前,证明沈北说的不错,他已然是觉得沈北此人十分厉害了,如今三言两语,又将事情点破。   苏木青与沈北几番相处,只觉得沈北此人秘密越发多了,而且也越发深不可测了。   沈北看他们显然是默认此事,颔首:“如此,我的话也传完了,收敛着些,方能长久,至于以后嘛,你我没有冲突,自然还是井水不犯河水。”   苏木青却在这时候问了一个问题:“我不懂,楼主今日这样来到这里,莫非只是警告我们要收敛一些吗?”   皇帝遇刺,若要彻查,以沈北这么早得到了消息,他完全可以先一步将苏木青手下一批有可能引起嫌疑的人事先处理掉,这样,总比眼下孤身一人犯险来的安全多了。   沈北看着他:“谁知道呢,或许我只是来示好的,免得到时候你们真闹出什么事情来,牵连到我。”   这话在苏木青听起来,就更加不靠谱了,可沈北这话说成这样,显然是不打算说真话了,正如他先前那么直白的开口,如今不打算说了,就干脆打起了机锋。   沈北道:“话也说完了,事情你们也知道了,我便也不多待了,哦,总归是顺道见到了段爷,段爷若是有空,大可以考虑一下入股我们秦楼,具体事宜,你可以向苏小王爷咨询,今日想必你们还有事情相商,我就不多留了,告辞。”   沈北来得快,去的也快。   来去匆匆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直到人走远了,段云才开了口:“此人先前看着倒有几分气势,可之后说的话,他是真不怕我们动手杀了他吗?还是故意装疯卖傻?竟然在我们面前明明白白点出大皇子这三个字,是嫌自己活得太舒坦了不成?”   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就行了,点到为止,才是最好的,可沈北当时这么一点出来,显然是落了下成了。   苏木青却摇摇头:“你没有看出来,他故意点名这一句,是因为他不想在这儿呆了吗?”   “什么?”   苏木青再想一遍沈北方才从进门到这儿之后的谈话,越是想着,越是眸色幽深:“当真是有意思的很,他先是孤身前来,又是点明来意,说是开门见山,可咱们除了知道模棱两可的一些关于他的信息之外,什么都没得到,而他开口一句收敛,结尾一句收敛,仿佛很为我们着想的样子,你说他图什么?”   段云最是不喜这言语之间的弯弯绕绕,他的想法很明确:“此人有异就杀了,此人若无害,留着观望观望,也可。”   “你去哪儿观望?”苏木青眼中没有笑意:“我派人追查他,可以肯定,他眼下这副样子是易了容的,不是他的真面目,他是京城什么人,我们一概不知,倒是他对我们,眼下知道的更多了。”   段云听到这里眉头都皱紧了:“你既然已经察觉了,为什么方才还要说的这么明白?”   苏木青道:“我想,试试看,能不能拉拢他。”   段云那眉头没有松:“你还没有放弃这个想法吗?此人我看甚是危险。”   苏木青却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而眼下沈北出了苏王府之后却是想明白了很多东西。   他事先已经知道皇帝遇刺的事情不是苏木青他们一伙儿做的,毕竟,京城这些势力,眼下可以说在沈北眼皮子底下,一旦有什么动静,至少在京城中,沈北还是知道的,然而京城中势力完全没有动静,这也是沈北今天敢孤身去见苏木青的原因。   行刺的事情不是苏木青做的,那么不妨,卖他这个人情。   人情有时候能救命,这点虽然不见得次次适用,可投资未必都要回报。   眼下摆在沈北面前的问题有一个,大皇子旧部这样的人还没有动手,到底是什么人,比这些人更早动手,做出了刺杀皇帝这样的事情来?   这一点,沈北倒是很好奇。   沈北绕了大半个京城甩掉身后那些个盯着他的眼睛,用事先准备好的障眼法脱身之后,回到王府时天色黑了,萧长平在屋中等着他,眼看着沈北从密道里出来,萧长平不由问他:“今日出去,做了什么?”   沈北想了想,没有隐瞒:“找那勾栏院背后的人是谁。”   萧长平眉头一皱,将人拉过来:“你一个人去的?”   沈北点了点头。   萧长平整个脸都黑了,他咬着牙:“沈北,你一个人,居然敢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你可知道,但凡对方有一点儿心思,你的命……”   沈北在萧长平没有说完之前:“我向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他看着萧长平:“我知道他们与皇帝遇刺的事情无关,眼下上门不过示好,没有哪个人会蠢到不由分说去杀一个背后势力不明的人,他们在暗处,却比明处的人更怕招人眼球,王爷说是不是?”   萧长平自然知道沈北说的道理,可知道是一回事,看着沈北眼下的样子心头仿佛没一双手拧了一把是另外一回事。   萧长平气恼着竟然气笑了:“是,你沈北运筹帷幄,哪儿是我能比的,要论心机算计,谁是你的对手?你拿捏人心的本事,更是厉害,本王岂不是就是这样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吗?”   沈北默了默,他看着萧长平蓦然推开他一些,神情淡漠:“我看王爷今日心情不佳,还是冷静一番的好。”   他说完,转身就走。   萧长平看着他走的毫不留恋,心里更气了,直到看着人走出了门,他蓦地拿起旁边的茶壶摔在地上,茶壶碎片一地,外头红卯听到响动赶忙进来,方才沈北一个人出去他就觉得不对劲了,如今看着这一地碎片,心头简直发寒,果然,这两位主子又吵架了。   红卯都不敢开口。   只听着萧长平说:“他怎么就不知道我这是在担心他,知道对方与那事无关又如何,此事他去找人言明,多么危险,他……”话说到这里,萧长平突然顿住了,他蓦地愣了一下,而后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此事本与他无关,背后势力也与他无关,他孤身一人前去示好,本不用刻意为之的。”   萧长平想到这里,眼眸突然睁大了。   是啊,此事与沈北又有什么关系?皇帝遇刺与他没有关系,皇帝不会怀疑到沈北头上,可皇帝会怀疑到他头上,如果到时候彻查,难免会揪出京城中一些势力,而这些势力盘根错节,与萧长平暗中那些人,难免有所牵连,有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京城局势如此复杂,但凡暗中势力被牵出来一分,萧长平也多一分危险。   简而言之,此事与沈北本没有关系,与他萧长平却有莫大关系。   而如今,沈北去找对方示好,于他本身并没有多少好处,反倒是,于他平西王萧长平有好处。   萧长平喃喃着:“他这是在,帮我吗?” 第190章 鬼迷心窍(一更)   萧长平气沈北不顾自己的安危,可这会儿竟然想到这一点。   他整个人都愣了。   萧长平自问对沈北很了解,他知道他有些任性,有时候莫名的有些娇气,气性大,睚眦必报,野性十足,纵观他与沈北认识至今,从他发觉自己喜欢沈北至今。   他心里,虽然十分期待沈北的回应,但是也知道,要沈北回应,实在很难。   唯一庆幸的一点大概是,沈北对所有人都差不多,并未让任何人走到他心里。   可这一回,莫名与上一回,他在张昊说他是异星的时候,他替当时怀孕的陵端挡了一回的感觉一样。   沈北是不让任何人走进他心里,可他不是没有心的。   他有,只是很多时候,旁人不太理解,他这心用在哪儿。   如今,沈北这心,显然是用在他萧长平身上。   而他方才做了什么?   他冲着他发了脾气?   “该死!”   红卯只看着自家王爷喃喃自语,他也不知道王爷说的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王君到底又做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只看着王爷这么说了一声,飞快冲了出去,就冲着王君刚才走出去的方向走的。   沈北走的,当然没有萧长平跑着追来的快,他方才回府,而且如今又住在南院,说是让萧长平冷静一下,实则就是自己往花园方向走一圈,打算遛一遛。   结果这刚到花园,萧长平已经追上来了。   他一追上来,就抓住了沈北的胳膊。   沈北看着自己被抓住那胳膊,再看萧长平一脸紧张的样子皱了眉:“王爷又要做什么?”   这语气,显然是将他当做还要追上来说教了。   萧长平立刻说:“我方才话说的重了,对不起,你别气。”   沈北挑眉:“事儿我做了,王爷再气也没用,所以我才让王爷冷静冷静。”   “……”萧长平哭笑不得,他这心思,实在是让人有时候十分无语。   寻常人这时候不应该这样啊。   他既然是为了他,先前他没有想通其中意思,反而气他以身犯险,他难道不觉得委屈吗?   他这么娇气的人,哪儿会不委屈啊。   萧长平看着沈北唿出口气来,而后郑重的道:“是我方才想的太慢,没理解你,你这一番过去,也有帮我的意思对不对?阿北,我只是担忧你的安危口不择言了,你若介意,便是要罚我,我也是认的。”   这哪儿跟哪儿?   萧长平这情绪转变太快就像龙卷风啊。   沈北很久之前就觉得萧长平这情绪猜起来委实有点儿难,因此索性放弃猜测了,毕竟萧长平是个很知情识趣的人有些事情,他在他面前说的很明白,可这自己上门要罚的?   沈北挑眉:“王爷别开玩笑了,若是冷静完了,此事便算了。”   萧长平看沈北那样,只觉得沈北是不乐意原谅他。   他抿了抿嘴唇,只觉得时间若是能回去,他真该给自己俩耳光,明白的晚就算了,还发了脾气,不是想着以后宠着他哄着他,再不与他有什么矛盾了吗?   就算他以身犯险,那也是他没有及时发觉他心中所想,才让他去做了这么危险的事情。   说到底,也不是沈北的错,他也不对。   萧长平越想心里越觉得愧疚,可沈北不闹不怒的,看的他心里越发不好受起来。   “阿北……”   沈北只看见萧长平方才发火发的厉害,这会儿又来拉他的袖子,眼巴巴看着他,不知怎么,这会儿的萧长平,竟然给他一点儿,大狗的感觉?   沈北自己也有点儿诧异。   从前倒没觉得,这会儿这么一想,还真就这么觉得了,从前沈北养过狗的,很大一只,那会儿他年纪小,很喜欢这只大狗,那狗特别喜欢他,看着他的时候,总喜欢粘着他,推它,赶它都不走。   沈北摸摸它,那尾巴能甩半天。   萧长平这种身份,怎么也不该让沈北有这种联想。   沈北再看去,却见萧长平还是这个表情。   “……”难得的,沈北有点儿无语,   他看着萧长平:“王爷到底想做什么?”   “你别生我气。”   沈北道:“我没有生气,倒是王爷先前说我将你玩弄于股掌之间,王爷若不喜欢看见我,还是让我搬出南院的好。”   萧长平一听面色都变了:“不要!”   他该拉着沈北的衣袖变成将他搂住,他有点儿慌了。   上回他误会沈北,沈北说要搬出去,那时候用的理由是在外头办事儿方便一些,他不允,他便用和离让他退却,今日又惹他生气,他就说要搬出南院。   若是他不允,是不是,他还要再提和离?   萧长平的思绪瞬息万变,他从来没这么急过,只是紧盯着沈北,分明人抱在怀里,却他怕丢了似得。   沈北不同,他跟那些萧长平心中有数的事情都不同,他捉摸不定,他自己很有主见,萧长平可以对任何事情都做好妥善的安排,唯独眼下对着沈北,他慌了。   他怕沈北开口说出什么绝情的话来:“阿北,不要搬出南院好不好?求你。”   一个求字出口。   沈北眸中闪过一丝惊讶。   萧长平这些日子对他百依百顺,他自然不是瞎子,当然是看得出来,可纵观萧长平所作所为,纵然是哄着,宠着,看似做着与王爷身份不符的事情,可总归,他心中显然还是有底线的,先前他还能在沈北面前生气,也正是因为,萧长平虽然宠着沈北,可也是有底线的。   如今这一个求字,这底线,却突然模煳了。   沈北抬眼看着萧长平:“这王府的主人,是王爷,既然王爷不允,那算了。”   萧长平听着他的话便知道他不会搬出南院了,可心里又有些发涩,蓦地,他捧住他的脸,四目相对,他看着沈北道:“这不止是我的王府,也是你的,你也是这王府的主人,不是我不允,是我求你不要搬走。”   沈北看着萧长平。   萧长平却道:“阿北,先前我说的是气话,说你将我玩弄于股掌之间,你其实没做什么,是我自己心里想着你,乐意别你牵着鼻子走的。”   沈北道:“王爷这话说的,我仿佛什么蛊惑人心的鬼怪。”   萧长平浅浅一笑:“若说我眼下这样子,我自己都觉得自己鬼迷心窍。”   沈北听着挑眉。   却听得萧长平接下来一句:“可我心甘情愿。”   这事儿闹得好像很厉害,对着王君许久不发火的王爷突然发了火,结果这发了火,还是自己又哄回来了。   王府之人自从王爷将侧君侍君都赶出去之后,对于王爷对王君态度这件事情实在是刷新了无数回的三观,这会儿好像是看见什么都不觉得特别奇怪了。   这厢王爷对王君越发殷勤。   那厢,被赶出去的秦侧君与陵公子却越发的日子难过了。   他们眼下这境地,简直是不尴不尬,从王府出去之后,他们说到底是王爷的人,吃穿上王爷确实没有亏待他们,那住的宅子也是颇好,下人伺候,显然也是交代过的,他们虽然是被王爷赶出来了,可是也没有怠慢他们的意思。   可就算没有怠慢,他们这被王爷赶出来,真是连门都不想出了,一天天憋在府里,又听说王爷与王君去了什么品学会,如今再一打听,这平西王爷与王君简直如胶似漆。   这心里,就越发难受了。   别说主子难受了,就连奴才心里都不好受。   冬儿自然是一直跟着秦侧君的,他们被从王府里赶出来都有好些时候了,可从王府出来,秦侧君就不同了。   他整个人状态都有些不对,整日整日的看着窗外有时候一动不动,冬儿心里担忧,也暗中让人给秦郎君送信,可这信送出去,石沉大海一般。   冬儿不知道是不是王爷从中作梗派人将这信给截住了还是什么,只能每日在那儿劝着秦侧君。   “主子,如今这样,你想开点儿吧,王爷被王君迷了心窍了,如今这儿虽然不比王府,日子也不算难过,您这样茶饭不思,人都瘦了,即便是要再回王府,您也得养好身子,可不能让自己憔悴下去啊。”   秦侧君看着冬儿心里直想笑。   冬儿给秦郎君送信的消息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他知道,而且他很清楚,这信绝对不是王爷截住的,王爷不会做这种事情,他从把他们放在这里之后,显然就不打算搭理他们了,这赶出府的事情,也是正大光明做的。   若是秦郎君真的有心要来,还用得着给他送信?听着风声都会赶来的。   可日子过了这许久,秦郎君没来,收了信,故意不来,冬儿不明白,秦侧君心里却是清楚的很。   这是不想与他沾上关系的意思啊。   当初他是侍郎府的公子,本可以嫁到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做个大郎君的,可是太君一份旨意就让他嫁给王爷做了侧君,做了侧君便罢了,到底是王爷的侧君,颇有身份,而且王君还不得宠,秦郎君指望着他呢,就盼着他生个孩子,好继任王爷的位置,这有个世子做外孙是多么荣耀的事情,秦府的门楣,也会光鲜许多。 第191章 抓到(二更)   秦侧君实在很清楚自己存在的价值,就好比他一开始就学会抓住王府的权柄那么清楚。   可如今,这一切都毁了,被沈北给毁了。   秦侧君看着冬儿担忧的样子扯了扯嘴角,露出个不算笑容的笑容:“冬儿,你急什么?左右你的日子,与以前也没什么不同啊。”   冬儿觉得这语气有些异常,而且这话说的,他也没法接。   秦侧君看着一处,眼神空濛:“被夫君抛弃的人是我,成为笑柄的也是我,堂堂侧君成了下堂之人,外头还穿着王君独受恩宠,一顿佳话,哈,真是佳话呀。”   冬儿看他这语气不阴不阳的,心里没底,又怕秦侧君这状态,自己每日想着想着,脑袋都能想出什么问题来,他不由建议:“王爷到底也没有限制主子的自由,奴才看主子是在这宅子里憋得太久了,不如趁着明日天气好,咱们出去走走吧?”   “走走?”秦侧君仿佛看着傻子一样看着冬儿:“被夫君赶出门啊,我还能出去走吗?外头的人,都会看我笑话的!冬儿!他们都会看我笑话的!”   冬儿心里直痛,可还是安慰道:“不会的,主子你若介意,戴上面纱,到时候外头的人也都不知道您是谁?”   “凭什么?”秦侧君突然反问他一句。   冬儿不明所以,可被秦侧君的视线盯得蓦地害怕起来。   在冬儿心里,秦侧君一直都是温柔的,就算有些心思,那都是为了挽回王爷。   从前他总觉得王爷对不起侧君这一番深情,可今日,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在秦侧君的视线中,觉得自己仿佛被毒蛇盯上一眼,这种感觉不寒而栗,他连动都不敢动。   “凭什么他沈北在王府受着王爷独宠,我却要在这宅子里?我还要在这宅子里过下半辈子吗?我未来的几十年都这样过吗?外头的人不知道多少都在嗤笑我呢,冬儿?我只要想到,我在这种地方受苦,沈北却能在王府享福,我就恨!”   秦侧君那眼神仿佛淬了毒:“我就恨你知道吗?我恨沈北!”他的表情狰狞的很:“他不会一直这么好过的!我发誓!我不会让他一直这么好过的!”   冬儿看着秦侧君的样子,吓得瘫软在地,直到出了屋子,他才敢说话,他眸中含着泪喃喃着:“主子,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而此时的沈北突然打了个喷嚏。   他在床上打个喷嚏,萧长平正刚刚洗完了澡回来,不由凑过去问:“怎么?着凉了吗?要不要看大夫?”   沈北道:“大夫好看吗?”   萧长平听出他的意思了,他无奈道:“大夫不好看,我怕你风寒了。”   “不过打个喷嚏罢了,说不定,有人在背地里骂我呢。”沈北有点儿诡异的第六感,他本在床上看些杂书。   这会儿萧长平过来了,他将书放下,蜡烛虽然点的很亮,可到底有些晃眼,看的多了,对眼睛不是很舒服。   沈北揉了揉眼睛,萧长平已经坐在了床边,对他说:“过来。”   沈北看了他一眼,倒没有排斥,他凑过去,萧长平又道:“闭眼。”   沈北闭上眼睛,便感觉萧长平的手在他太阳穴的位置轻轻按压。   萧长平道:“按这里眼睛会舒服些,日后晚上少看些书,回头得了怯远症就不好了。”   怯远症就是近视眼的一种说法。   沈北听说过,他眼下这个视力,好像真有些下降了,沈北让萧长平按了一会儿,再睁开眼睛,总归好上一些,他又躺回去,小小打了个哈欠。   萧长平道;“累了就先休息。”   沈北却道:“还有事想问问你,暂且不睡。”   萧长平看他主动提起问题,只怕是严肃话题,他想了想,翻身上了床,与沈北并肩靠着:“你说吧。”   沈北问:“关于皇帝遇刺,你眼下可有眉目?”   萧长平没想到他居然问这个,但是他既然问了,倒也不是不能说:“只查出些皮毛就断了线索,暂时也没查出来背后有谁指使的,可这混在祭天队伍中的人突然行刺,而且险些成功,若说背后没有人指使,显然也是不可能的。”   沈北自然也明白这一点,没有精密部署想要行刺成功?这不是开玩笑,皇帝身边,可比这平西王府铜墙铁壁多了,而且用的人都要经过层层筛选,有一点儿嫌疑的,都不能用。   皇帝身边的人突然行刺,只能说,这皇权稳固的问题,有嫌疑的人,却很多。   毕竟,虽然登基一年了,可要说这朝廷上下都服了这位皇帝,倒也不是,如同苏木青这样的,还惦记着什么大皇子的,不是也大有人在吗?   萧长平看沈北若有所思:“你问这个做什么?”   沈北摇摇头:“只是好奇。”   萧长平不信,可沈北这么说,显然是不打算让他再问,他既然不想说,那他不问就是了,萧长平拦过沈北肩头,正要凑过去一些,外头突然有人敲了门。   是红卯的声音响起:“王爷,王君,先前王君给郎君准备的宅子那儿,今日抓住了个人。”   沈北挑眉,他与萧长平便从床上起来,开了门,再一问,果然是武徽那儿出事,沈北道:“动作倒是很快?”   红卯来报信的时候心里还挺忐忑,这会儿听着沈北这么说,不由问:“王君知道会有这么一出?”   沈北道:“若不知道,怎么派人抓呢?去将人带过来吧,索性我眼下也睡不着。”又看了一眼萧长平:“王爷可要旁听?”   萧长平无奈的看着他:“你不睡,莫非让本王一个人独守空枕吗?”   红卯听着这一句,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这还是王爷吗?他怎么觉得王爷在王君面前,越来越,仿佛不是王爷了?   当然,平日不在王君面前的时候,王爷好像还是很正常的。   红卯动作快,那边动作也快,武徽自个儿甚至跟着一道来了,沈北没意外武徽跟着过来,他想必也等着这一天呢。   武徽看着沈北开口便说:“当初你说这人总有一天会再来害我,我搬出去之后便等着,没想到他来的这么快。”顿了顿,他嗤笑一声:“当真是,如此迫不及待的要再次来害我,我倒真想知道,到底是谁这么恨我!”   沈北道:“阿么别动气,能抓到人是好事。”   武徽看着萧长平与沈北这会儿还站在一起,看看眼下的天色不由冲着萧长平抱歉道:“这么晚了,打扰王爷了。”   萧长平道:“阿么这是什么话,你的事就是阿北的事,阿北的事,就是我的事,算不上什么打扰不打扰,能将事情解决了就好。”   武徽都愣了愣:“王爷……叫我什么?”   萧长平浅笑:“日后我与阿北一道喊阿么,总不能一直喊郎君,显得生分。”   武徽心中一动,王爷是什么身份,他先前只觉得沈北与萧长平那感情已经是出奇的好了,今日又来一遭,真是万万没想到,萧长平居然还能这样,不嫌弃他名声就罢了,还乐意喊他一声阿么。   武徽抿着嘴唇好半天才应了一声:“诶。”   这时候,那闯入宅子的人被带了上来,这人嘴巴被堵了起来,红卯道:“这人口出秽语,奴才看他一路不消停,这才堵住他的嘴巴的。”   说着,他便将这人嘴巴上的布头给拔了下来。   这布头一扒下来,那人仿佛脱缰野马大喊起来:“草菅人命啊!平西王府草菅人命啊!你们都看着,外头可是很多人看见我被带进平西王府的,我要是今日在平西王府出了什么事情,那就跟你们都脱不了关系啊!”   沈北蓦地一声冷笑:“胆子倒挺大的。”   萧长平看沈北这样,如何不知道,沈北最不喜欢的便是这样的人,当下眉头一拧对红卯道:“看他嘴上没把门的,你先打几板子,告诉他,能好好说话了,再回话。”   红卯先前听着一路早觉得不顺耳了,之前办事儿的人也着实不会办事儿,这种嘴巴仿佛进过茅坑的,居然早也不堵住嘴巴,还等着他去堵,如今有萧长平一句话。   他立刻让人打板子了。   那人看着萧长平一句话就要打他板子大喊:“平西王草菅人命啦!都听着呢,之前平西王就打死奴才!这会儿连平民百姓也不放过呀!平西王仗着皇帝不在,自己一个人独大啊!如此做派,怕是要谋朝篡,啊!”   最后一个字没说出来,板子已经下去了。   这人嘴上放肆的厉害,可是板子也厉害”啪啪啪啪”几板子下去,他一开始还嘴上能说些什么,到了后来,就全是”诶哟诶哟”了。   等这人喊饶命了,萧长平与沈北没一个喊停的,又打了一会儿,才算完事儿。   这人来的时候仿佛生龙活虎的,这会儿整个人斗败的公鸡似得。   整个人蔫儿在地上。   正在这时候,外头有人拿着什么东西送到红卯手上,红卯又赶紧将东西送到沈北与萧长平面前。   那是地上躺着那个的生平。 第192章 决定(一更)   这人名叫刘啸,从前家中竟然还是书香门第,可惜这书香门第出了个纨绔子,后来更是家道中落,这刘啸就干脆从纨绔子变成了个混混,这厮胆儿大,混得开,虽说是个纨绔子弟,可这些年竟然在京城混的挺好,尤其是风月场合,都让他打出名声来了。   刘啸这会儿被打的嘴巴闭上了,直到沈北问:“你闯入县主府,意欲何为。”   刘啸眼珠子一转:“我冤枉啊!我哪儿知道那儿是县主府,我今日喝多了,走错了地儿了。”   刚才一口话喊的震天响,这会儿居然又说自个儿喝多了。   沈北笑起来:“你大抵是觉得,自己死活不认,王爷不敢在皇上没回来之前,干出这等草菅人命的事儿,我看你一路喊过来,不少人知道你过来吧?”   刘啸闭了嘴。   “你很聪明,知道让人知道你被带入王府,这要是在王府出点儿事儿,说不准王爷还要被参一本,可是你是否忘了,你是什么身份,王爷是什么身份,我便是今日放了你,明日找人将你割了喉咙,你没有这个身份,谁会冒着冒犯王爷的风险,去替你伸冤呢?”   沈北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讳莫如深了。   那刘啸一下子心里一咯噔,这会儿他察觉出来了,这位王君,看着,竟然是个狠人!   他满脑子狡辩的话,他刘啸在京城混了这么久,也不是白混的,今日这一出扛过去,且看明日,可这会儿看着,竟然是扛不过去了。   他抬头看着沈北,却见旁边平西王缓缓挡住他的视线。   萧长平淡淡道:“若不是阿北留着你审问,单凭你闯入县主府,杀了你又何妨,你若说,饶你一命,若不说,眼下就去见阎王吧。”   这威胁简直直白的可怕,刘啸却明白,对于他这种身份的人,只要王爷想,是真的能说杀就杀的,连拐弯抹角都不需要,这儿的人,都是王府的人。   刘啸的冷汗一下子下来了,他颤抖着嘴唇:“是不是只要我说了,王爷便能饶我一命?”   “你眼下,可没有谈条件的价值。”萧长平说。   刘啸想了想,而后开了口:“是,是将军府的少爷让我做的这事儿!”   沈北挑眉。   武徽不敢置信:“将军府的少爷?哪位少爷?”   刘啸说都说了,索性说了个透彻:“是大少爷沈向南。”   刘啸说着大喊:“这将军府我也不好得罪,人家少爷开口让他去做这种事情,就是看中我……看中我身上有疾。”   这最后一句,说的又轻了。   “什么?”沈北眯了眯眼睛:“说清楚。”   刘啸一股脑全倒了出来:“我从前便流连花丛,后来就得了那见不得人的病,这京城的哥儿但凡是欢场的,都听说过这个,一个个都不让我碰,那良家的公子一个个家里又护的紧,我实在没法子了,总去那些个不入流的地方闹,也不知怎么的,就让将军府的少爷给看上眼了。”   刘啸说着舔了舔嘴唇,像是想起当初的情况:“他说,这县主府里待着的,本是将军府的大郎君,后来因为偷人的事儿被赶出来,想必是风骚的很,而且长得也好看,我,我这就猪油蒙了心了……”   他说着,下意识还去看武徽,只见武徽果真长得极好,这大少爷倒也不曾骗他。   武徽愣是气笑了,他清清白白大半生,前有被人诬陷偷人,如今人家居然还要让个身上有花柳病的人来污他!   “真是出息啊!”武徽一时想着心惊肉跳,又气又恨:“便是为了韩侍君的事儿,他派人来杀我就罢了,居然想出这样歹毒的法子来!真是好得很!”   当初韩侍君不明不白就因为沈东的事儿被当做是罪人给赶出了将军府,这会儿听着是沈向南报复,武徽竟然也不感觉到意外,或者说,当初他心里就有想过,只是猜测与事实摆在眼前毕竟是不同的。   沈北却没有第一时间去问武徽,而是问刘啸:“所以当初白云寺的事情,与你无关?”   武徽一愣。   刘啸也是一愣,而后他反应过来沈北这么问的用意了:“这与我无关呐王君,这事儿我压根不知道,我发誓,我只干过偷闯入县主府的事儿啊,我还什么都没干,就让人给抓了,方才喊那些个话,也是怕王爷王君要我的狗命而已啊,王爷王君,就看在小人的命贱如草,本身还有重病的份上,就放过我吧。”   萧长平看着刘啸说话,唾沫星子都喷出来,下意识将沈北拉的远点儿:“阿北,小心点儿,这人脏。”   沈北将手里那先前收到的信笺丢在刘啸面前:“是脏的很。”   刘啸只看着沈北方才拿在手里的纸落在他面前。   只看了一眼,他瞳孔紧缩。   红卯在旁边冷冷的说出上面的内容:“刘啸,你从三年前开始就为了赚取银钱,从各地拐卖哥儿,而后卖入一些脏地方,这三年,单是被你糟蹋的就不计其数,更不用说那些背地里不服管教被你打死的。”   萧长平道:“这么多条人命,便是本王让人拖出去吊在王府门口打死,自然也不会有人说本王草菅人命,你说是不是?”   刘啸这会儿脑子却清明了:“小人,小人愿意将功补过啊!王爷别杀小人,小人愿意当众指认沈少爷派小人来害人的。”   萧长平挑眉,这人脑子转的倒快,此人确实该死,可眼下,还需要他这个人证。   这事儿说白了,闹到沈北面前没有别的原因,萧长平是看出沈北的打算了,他是打算用这个人作为契机,去洗清当初泼在武徽身上的污水,刘啸是人证,眼下自然是不能死,他倒是会利用机会。   萧长平去看沈北。   沈北还没开口,武徽他眼下指着那刘啸道:“你休想用这种言语来保住你一条贱命,你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死有余辜,北儿,我便是不洗刷这个污名也罢了,绝对不能让这种人在世上兴风作浪!他多活一日,谁知道会不会又有那可怜的哥儿落在他手里,被他糟蹋!”   武徽自己是哥儿不说,还生了两个哥儿,方才听到红卯说的那些时候,他都不顾及自个儿还有污名了,这刘啸简直罪该万死!   拐卖人家哥儿,那多少人家里长辈得哭死?   沈北看出武徽确实是认真的,他勾了勾嘴唇,眉眼柔和些:“阿么还是这样心软又嫉恶如仇,此人确实不应该活着,但这会儿这许多人看着他入了王府,正好交给京兆尹查一查,也好解救一下那些个被他拐卖的人,到底也是因为阿么的事儿才抓了此人,让人去查了底细,这事儿说到底,还是阿么的功德。”   武徽听沈北这么说,刚才那疾言厉色都收起来了,不去看那个听着沈北话中意思一瞬间绝望又被红卯让人拉下去的刘啸,对沈北道:“是你的功德,阿么不要功德,只要你与王爷都好,此事劳烦你费心了,这事儿到此,我已经知道是谁害的我,诶,总归也有当初韩侍君的事儿,我与韩侍君……”   武徽道:“这许多年了,他要与我争的事儿不少,如今他因为东哥儿的事情被冤枉,想来,竟是一报还一报,如今这人送了官,我看他怕是知道自己要死了,一定不会替我做这个人证了。”   沈北听他这话语中的意思,他知道他想还自己清白,不想让自己的名声带累了自己与东哥儿,可私欲面前,武徽宁愿放下自己的仇恨,也要将这刘啸送官。   沈北笑了笑:“阿么不必担心这个,如今有没有刘啸做这个人证都是一样的的,今日刘啸自己闹起来,倒还省了我的事儿了,原本,他不闹,我也是要让他闹的。”   武徽没想明白:“什么意思?”   沈北笑起来:“等明日,阿么就明白了。”顿了顿:“今日天色晚了,阿么回去早些休息,明日只怕要不得闲。”   武徽听得云里雾里的,却见沈北与萧长平外头穿着大氅,里头还是寝衣呢,显然是准备睡了,又因为他的事儿被喊起来了,当下也不去计较沈北说的什么,只道:“你也早些休息。”   武徽自个儿也要回去看着沈东,他这来的匆忙,只交代沈东好好在府上呆着,又怕万一,让那护卫看着沈东,如今一回去,那护卫看着武徽匆忙回来,想着先前,不由声音放低些:“小公子已经睡下了。”   武徽一愣:“谁哄睡的?”   沈东自从被人下药之后就敏感的很,一点儿小动静也要不安,他在身边的时候才会好些,一个人,也不敢睡觉。   他先前走得急,又不敢将沈东带着一起走,没想到回来他竟然睡了?   护卫道:“我。”   武徽听着这话,头一回有些诧异的看那脸上都是胡子的护卫,先前他亲眼见此人身手极好,三两下就将那刘啸抓住了,没想到这人还粗中有细,竟然能将东哥儿哄睡了?   武徽冲着他道:“多谢你。”   说罢,他绕过护卫,进了屋。   却没见他进屋之后,那护卫在门外看着屋子里武徽那影子,里头点着火烛,武徽到了里头,那脱衣的举动正印在窗上,护卫看的一顿,蓦地低下了头,不一会儿,却又缓缓抬起头来。 第193章 查(二更)   沈北这一夜睡得不错,大抵是睡着之前活动了一番,竟然睡得更香了,第二日萧长平是有早朝的,可这早朝上也有人议论纷纷的,都知道这平西王府昨晚上又闹事儿了。   这平西王府近来可真不算太平。   一说:“这大晚上的抓了人入王府,到底是什么事儿啊,那人喊的听说不好听啊。”   又有人说:“听说送到京兆尹去了,今日京兆尹没上朝来,只怕是有事儿。”   “好像是,与先前那位下堂的沈郎君有关系,那人似乎是沈郎君宅子里抓出来的,我听着外头还有人传说着沈郎君夜里与人私会……”   “又私会?这位沈郎君被休弃,不也是因为此事吗?”   “这平西王君有这样一个阿么,不是很妥当啊。”   这话说出来,其他人默了默,但是所有人心里都觉得,是啊,平西王君,有这样一个阿么,是不太妥当。   先前将人放在王府中已经不妥当了,但毕竟是王爷的家事,他们不好过问,可这人都闹到大街上去了,这就不算是家事了,这个事关王爷的颜面啊。   一行人三三两两聚着,正巧沈将军上朝过来,见着沈将军,他们都闭了嘴,这事儿毕竟不能在沈将军面前说。   沈将军面色却收敛着,眸中黑沉沉,这种传言,即便是他不想听,也有人传到他耳朵里来的。   沈将军心头压着怒火,若是眼下武徽在他面前,只怕他一个巴掌就要打下去。   就算他休了他,可他是休了武徽,不是放他自由!怎么?先前是被人诬陷,如今自己在外头了,有个王君儿子护着,还真就在外头再找野男人了?   沈将军越想心头邪火越是压不住,整个人气压低的要命。   等萧长平到的时候,不少言官一个个盯着他,皇帝没回来,萧长平上早朝就是在侧殿接一下大臣的折子,看看有没有什么紧急的事情要处理。   这会儿却让这么多人盯着看。   萧长平心中有数却问:“诸位大人这样看着本王,是做什么?”   其中一个言官仿佛忍不住了:“我等都听说昨日夜里,王府的事儿,先前那位沈郎君从将军府被赶出来,我等虽然不明就里,可到底也是人家家事,不便多问,这王君是沈郎君之子,为人子尽孝,也是有的,还有那县主的位置……”   “县主的位置如何?”萧长平看着那言官。   言官听着萧长平这一句,只感觉威压颇重,他低下头去:“下官知道这县主是名头来的十分名正言顺,下官不是觉得王爷这县主的位置给的不对,只是眼下这沈郎君又出了这种与人私通的传闻,总归是,有些难听,王爷若是常护着,只怕外头人传出去,对王爷声誉不好。”   萧长平看着那言官:“起来吧。”   那言官还以为萧长平生气了听着这一句,小心翼翼看着萧长平。   萧长平道:“大人也是为本王着想,本王心中有数,不过先前本王与王君都觉得此事不宜闹的过大,眼下看百官都猜测起来,到底也不能顾及将军府的颜面了,昨夜闯入县主府那人,是个流氓,而且是得了人的好处,故意去污郎君名声去的,行事歹毒,可以想见。”   那言官仿佛忐忑,这会儿听萧长平这一句立刻横眉竖眼:“什么?竟然还有这等事情?”   萧长平道:“昨夜本王将人送到京兆尹去了,今日想必已经处置了,还牵连出一桩贩卖人口的案子来,这会儿京兆尹想必已经按着那人的口供去救人了。”   一群当官的面面相觑,没想到这事情闹成这样。   那言官道:“既然那位下堂的郎君是冤枉的,王爷,下官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萧长平道:“有话直说。”   言官道:“既然是冤枉的,总不能让人一直误会了去,不如,将此事大张旗鼓审一审,好还这位郎君一个清白,如此,外头不会总有人揪着这点不放,对王君的声誉,也有好处。”   “若说起这个。”萧长平看向沈将军:“沈将军以为如何?”   沈将军方才眼睁睁看着事情发展,他又不是傻子,这在座的都不是傻子,哪儿就这么正好这事儿一闹出来就有言官建言?   如今一想,这事儿闹得这么大,这么多人知道,岂非是王爷刻意放任?   只怕,为的就是众人皆知,而后这言官显然也是王爷安排好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他这种问题,他还能拒绝不成?   沈将军心知无法拒绝,他冲着萧长平拱手道:“臣已经将武氏休弃了,如今他已经不是将军府的人了,但到底,他还是王君的阿么,此事确实应该审理清楚,免得他一人连累了王爷与王君。”   他这话说的颇有水准,这会儿其他人都看出来萧长平是有意要提起这事儿,显然是有意给武氏证明清白来了,他便直接提武氏已经与将军府没关系了。   其他人都默不作声,心里对沈将军倒有些同情。   毕竟是沾着王君声誉了,这会儿朝中也没几个人不知道王爷宠爱王君,王爷故意引出这件事情,只怕是刻意要给那武氏洗白的意思了。   所以,昨日那人到底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还是给武氏洗白,给王君留个好名声啊!   萧长平道:“既然如此,毕竟也事关本王与王君,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还是交给京兆尹吧。”   其他人都没有异议,但是毕竟暗戳戳的,也找人去打听情况去了。   萧长平这边说将事情交给京兆尹,京兆尹那边刚办完这刘啸的事儿,京兆尹也算是个人精,这事儿明摆着是王爷要给王君的阿么洗名声去的。   他这办刘啸的时候便没有藏着掖着,就大张旗鼓的发告示说着刘啸就是个人渣,拐卖人口,破坏家庭,还折腾死了不少人,这样一个人渣故意去污这武氏的名声,武氏抓到之后,没有顾念自己的名声,将他送了官,这才救出了这许多至今还在泥潭中挣扎的哥儿。   外头的人看了,心里觉得这武氏虽然下了堂,但到底出自名门,很有气魄,这也是件好事儿。   也有同样被休弃的哥儿站出来为武氏说话,只说这即便是休弃了,也不是低人一等了,再者说当时将军府闹出来的事儿,看着也颇蹊跷。   有这一番流言传出来之后,京兆尹换了官袍上了朝。   这会儿萧长平刚与沈将军说完,那边京兆尹就到了,他一脸诚惶诚恐的给萧长平跪下:“王爷,下官本是提审那位刘姓犯人,不曾想,竟然从他口中问出点儿惊人的事儿,下官不敢自己裁断,还请王爷示下。”   萧长平挑眉。   沈将军方才便觉得萧长平点他的名,有些不好,如今京兆尹一来,他心头一咯噔,而后果然听到那京兆尹道:“那犯人说,自己是受人收买,才去找的那武氏。”   “受谁的收买?”   京兆尹仿佛是不敢说,好生犹豫,最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仿佛不好隐藏似得道:“这,听说是将军府的大少爷。”   他这一说,其他人都哗然了。   这将军府的大少爷去害曾经将军府的大郎君?   这里头,要不说有点儿猫腻,是个人都不相信。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呢,这种事情一说出来,沈将军整个脸色黑的仿佛锅底。   京兆尹道:“但是也不排除这人是死到临头,所以故意攀咬这将军府的少爷,下官实在不好做主,这才来问王爷。”   萧长平这会儿又看向沈将军了:“将军以为如何?本王相信沈少爷一定是无辜的,此事里头必定是有内情,若是将军觉得这事情传出去不好听,那就让人按下就是了。”   萧长平这话说的也十分露骨,其他官员听着一个个将自己缩小点儿,得,都看出来了,这居然是冲着将军府的大少爷去的。   而他这话说的,沈将军依然不好反驳,他拧着眉头:“若是按下了,便真有人以为我儿暗中作奸犯科了,臣以为,此事还是彻查为好,查清楚了,还他一个清白,未尝不是好事。”   萧长平笑着点头:“将军如此说,也是深明大义,既然如此,京兆尹,你去查此事吧。”   京兆尹得了令:“是,下官必定查的一清二楚,还沈少爷一个清白。”   于是这事儿,就在这一番话中,敲定了审问。   沈向南那会儿还在赌桌上,突然一群衙役冲了进来,看着他就道:“沈少爷,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沈向南懵了一下,看着那些衙役,他怕了:“你们要做什么?我爹可是将军。”   那领头的衙役看着沈向南这害怕样子心里颇不屑,这沈将军也是一身气派,怎么生的儿子胆子这么小,这么怕事儿?   “沈少爷不要为难我们,只是例行盘问。”   可哪儿知道沈向南这会儿十足懵了,他咽了口口水:“到底什么事儿?”   这衙役知道的不少,心里倒有些诧异了,先前那刘啸说沈家少爷买通他去玷污武氏,看着这沈向南一脸懵的样子,倒有些不像啊。 第194章 旧事重提(一更)   衙役不便多说,只道:“小人不便多说,还请沈少爷不要为难我等,走吧。”   沈向南总觉得有事儿,心里怕的很,可这衙役死活不开口,他没办法,只能跟着,到了门口看着自己那小厮,他立刻一个眼神过去。   那小厮也是个人精,看着这些个衙役来找沈向南,自然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儿,他自个儿救不了人,可毕竟有人能救啊。   当下跑了出去。   沈向南跟着衙役到了府衙,京兆尹看着他还笑嘻嘻的:“沈少爷不必害怕,例行询问罢了,事情是这样的……”   京兆尹将事情一说,沈向南听得瞠目结舌:“什么意思?我去害那个贱人?”   京兆尹:“……”   其他人:“……”   沈向南知道刚才那一句说错了,他心里自然是恨武徽的,当初要不是他儿子沈东的事儿,他阿么韩侍君也不会无缘无故落了罪,当初那件事情,虽然不至于让韩侍君身死,可到底再回不来,关在庄子上,连他这个做儿子的都不能探望,但是这眼下说这个,倒显得他真的好像会去害人一眼。   沈向南有这个心思没这么胆子,当下道:“大人不要误会,我是讨厌他,可我没有去害他呀!”   这话说的倒是很实诚。   京兆尹道:“少爷不必惊慌,将军府的事儿,本官也有所耳闻,不会因为这一句话,就妄自定下你的罪责,毕竟,这种事情,也是要看证据的。”   沈向南松了口气,心里觉得这京兆尹真是个好人,不由问道:“那指认我的狂徒呢?”   京兆尹挑眉:“沈少爷想与他当面对质?”   沈向南道:“这是自然,他背地里污蔑我,我看他当着我的面,还怎么敢说出那种污蔑我的话来!”   武徽与沈北到的时候,就听到沈向南这一句话。   武徽有些诧异,老实说他先前是真的觉得这事儿就是沈向南做的,毕竟,他有动机,可细细想想,沈向南这人胸无大志,让韩侍君宠的不知天高地厚,一心扑在赌桌上是有的,可这让个有病的人来污他?这种事情,他能做?   要说他让人堵着他打他,说不准还可信一些。   武徽去看沈北:“北儿,依你看,此事……”   沈北笑了笑,讳莫如深:“人都来了,就看看呗。”   武徽眨巴两下眼睛,总觉得沈北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可他信任沈北不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于是压下心头的疑惑,听了沈北的,就看看呗。   京兆尹看着沈北与武徽相携而来心里一咯噔,只觉得这事儿怕是不简单呐,不过就算是不简单,毕竟,如今木已成舟了。   先前京兆尹从红卯那儿得到的吩咐不过是将这事儿闹上去,萧长平也没非说要将沈少爷定罪,这京兆尹想要左右逢源谁也不得罪,因此那人他是压根就没准备留下。   京兆尹道:“这人只怕是对峙不了了沈少爷,先前为了逼他说出那些个被拐卖的哥儿都在哪儿,对他用了点儿刑,哪儿知道他身子不好,竟然是没有熬过去,就这么咽了气。”   沈向南听着就瞪眼了:“这人都死了,怎么还让我上堂来?”   京兆尹心想,是啊,这人死了才好呢,他又不用违背王爷的命令,又不能给这位眼下还搞不清楚状况的沈少爷定罪,他勾了勾嘴唇:“是例行盘问,沈少爷只要交代清楚,这些日子都与什么人来往,与那位刘啸是否从前有过交集,就可以了。”   沈向南就算再笨这会儿也是反应过来了,这京兆尹果然是要帮他啊,他当下心里不害怕了,嘴皮子也熘了:“我这些日子大多时候都在赌坊,这赌坊的人都可以作证,至于回了家,自然也有家里的人,哦,还有我家中的侍君,我这身边十二个时辰都有人跟着,一个人呆的时间都没有,怎么回去见什么刘啸,还指使他害人?我压根就不认识他啊。”   京兆尹听着都想抽抽,这位沈少爷,大庭广众的,真亏他能说出这话来,不在家里就在赌坊?这么一个败家子,这将军府只怕要败啊!   但他面上看不出来,道:“来人,去赌坊问一问,另外去将沈少爷的侍君也带过来吧。”   手下的人去的快,人少爷都上堂了,没道理这侍君不上堂,那侍君一看见沈向南就要去拉,整个人吓得不轻,沈向南面对这侍君横眉怒目,看着倒很威武:“怕什么怕,大人问什么你就说什么,不许说谎!”   京兆尹只感觉有点儿好笑,他清了清嗓子:“这位侍君,素日里沈少爷回府之后都做些什么?你可是常常跟在他身边啊。”   这侍君道:“是常在一处。”   京兆尹问:“哦?没有一刻分开?”   那侍君不知想的什么,红了脸,他道:“原本韩侍君在的时候,他不太许我们这些人多与少爷呆在一起,但自从韩侍君离开之后,少爷便常常与我呆在一处了,少爷回府之后,与我形影不离。”   京兆尹心说可真是个败家子啊。   他拍了拍惊堂木:“既然如此,那刘啸的供词还需要斟酌,沈少爷,你可以回去了。”   沈向南心里一喜,拉着那侍君正要离开,这时候,一个人到了身边耳边说了什么,沈北本与武徽在外头旁听,得这人传话,他突然开了口:“且慢周大人。”   京兆尹方才便觉得沈北来的不好,如今果然是要出幺蛾子,但他还能如何?   人家是王君啊,而且是得宠的王君,不好得罪啊。   京兆尹问:“王君不知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沈北道:“我要状告一人,谋害我阿么武徽,在白云寺设计人下药污武氏名声,害他被休弃赶出将军府。”   京兆尹心想着,这事儿都是老早的事儿了,这会儿王君又提起,难道这事儿与这位沈少爷还有关系?   他心里是真犯难,可到底还在堂上坐着,只问:“王君这是,要状告谁呢?”   沈北勾了勾嘴唇:“将军府二房沈敏。”   “什么?”武徽都不由愣了一下,看着沈北有些回不过神来。   先前还说是沈向南,这怎么就变成沈敏了?   京兆尹有点儿懵:“这,二房沈敏?是二房的公子吗?”   沈北点点头:“状纸我带了,请大人过目。”   他说着,真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状纸来。   武徽看着都有点儿傻眼了,他从刚才沈北说沈敏的时候就有点儿跟不上了,这会儿看着沈北带的状纸,他更想不通,沈北是什么时候准备的状纸,什么时候觉得这件事情不是沈向南做的,而是沈敏做的?   状纸被呈上去,京兆尹看了两眼,而后他看得愣是目瞪口呆,他问:“王君,这状纸上所写的,可都是真的?”   沈北道:“自然是,而且这沈敏的同伙,方才我王府的下人抓住了,眼下正在外头。”   这明摆着是要他传人的意思,京兆尹上回便觉得这王君思路通透很是厉害,他自问不是蠢人,结合前因后果,这事儿到了这个地步,他终于是想明白了。   想必,这王君是早觉得先前那白云寺武氏被诬陷一事有蹊跷,便暗中调查,而后查到这位沈敏公子头上去,但是这事情发的突然,很快武氏便被休弃了,若是一休弃,便去说着将军府的公子害人,那外头人听着只怕会觉得王君故意捏造假证据,就是为了给武氏洗白。   但是如今却不同了。   这武氏又被害了,而且深明大义,不顾名声将人送官,就是为了让那些被拐卖的哥儿重新获得自由,外头对这武氏的风向也有所转变。   有些人甚至开始同情武徽。   这时候再提起当初白云寺的事件,那外头传言,可就不同了。   京兆尹想通这茬,心里深深震撼,只觉得这王君深谋远虑,自家阿么出了事儿,他竟然能想这么多,而且似乎,他是算准了对方还要出手第二次,这洞悉人心的本事,真是厉害啊。   京兆尹这会儿心里想着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与这位王君碰上,还是退避一些的好。   这厢沈北不知道京兆尹心里将他想的已经有些智多近妖,那下人将抓到的人带到堂上来,只见,竟然是个小厮。   那小厮被绑着带到堂上的时候整个脸都白了,他被按着跪在地上,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京兆尹拍了拍惊堂木:“堂下下跪何人,报上名来!”   那小厮抿了抿嘴唇道:“小的,小的不过是将军府一名低等下人,平日里,做些洒扫的活计。”   京兆尹看着那小厮道:“说,你可有伙同沈敏沈公子,谋害过武氏?”   那小厮惊慌摇头:“没有啊,大人明鉴,小的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小的只是在外头看热闹,不知怎么就让人给抓了,这,小的跟公子平日里压根都没有见过面,怎么会伙同公子谋害大郎君呢?”   京兆尹去看沈北。   却见沈北听着那小厮的话笑了,他淡淡问:“你既然是将军府一位低等下人,眼下这个时间,不在将军府呆着,跟着沈向南的侍君一路尾随过来,在这衙门口旁观便罢了,看了许久,直到听到那刘啸被打死,你就要走,你来说说,这是什么道理?恩?” 第195章 事情真相(二更)   沈北这话一出,那小厮整个人一抖,他万万没想到,这会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显然是对方早就将他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或者说,人家就等着他往他做的局里钻呢!   京兆尹也是反应过来了,当下怒喝一声:“好一个刁奴,当着本官的面,竟然还敢欺瞒,我看你是不打算好好交代,来人呐!用刑!”   沈向南从方才就懵逼着,这会儿衙役上来,用木棍夹住那奴才的手,两边一用力,那奴才大喊:“啊!”   给沈向南看的脸都白了,他这会儿再不能多计较什么沈敏害不害武徽的事儿了。   本来冲着都是将军府的人,对着沈北这个外人,他们又有仇,他想帮着沈敏说两句的。   可这会儿他吓得不轻,愣是也不敢开这个口了。   等一波刑用过去,逮着个空挡,他道:“大人,那我可以先走了吧?”   京兆尹看他瞬间吓得不轻的样子,心里再叹一声,将军府怎么养出这个哥孩子来?真是养废了。   沈向南带着自己的侍君跑了,留下那小厮,刚开始他就脸色苍白,这会儿更惨了,手指被夹得出了血,他嘴唇都咬破了,等这手被松开,整个人躺在地上大喘气。   京兆尹再拍惊堂木:“说!”   那小厮喘着粗气,眸中却是倔强:“我没有,我不认识公子,我没有与公子说过话,这是污蔑啊,是,我是偷偷出府,可就凭着我偷偷出府,就断言我与公子勾结,我一个奴才便罢了,怎么能让公子受这样的侮辱?”   京兆尹没想到这奴才竟然很有气节,刚被用过了刑,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不由去看沈北。   武徽也看着沈北,要说方才那一桩,虽说这下人有异,可到底,只凭着那点说辞,左右也站不稳脚跟,更不用说指认沈敏了。   沈北却看着那小厮,他难得打量一个人,如今倒是深深看了那小厮一眼,冲着那小厮淡淡道:“你如今这样维护他,可知他会不会如你维护他一眼维护你?”   那小厮整个人一震,他不知道沈北看出了什么,可是这会儿他是真的怕了,他自己都不知道沈北不过说了一句话,他怎么就怕了,用刑不过是痛。   这会儿沈北一句话,他却想求沈北别说了,别再说下去了,再说下去,他怕是……   他颤抖着嘴唇,却还是没说出话来。   沈北道:“这状纸我也递了,衙门的流程,递了状纸,便有衙役去带人,不管他眼下是什么身份,我站在这儿等他,没道理他不来,他来了,与你对峙一番,你说,他是不是也会说不认识你?”   那小厮咬紧牙关,他瞪着沈北,眼神仿佛淬了毒。   他心里在狂吼。   是又如何,就算敏公子在这儿说不认识他又如何!他就算是舍了这条命,也要保全敏公子的!   这小厮的眼神赤裸裸。   沈北很快收回视线。   没一会儿,外头衙役就道:“沈敏公子带到了。”   沈敏从里头走进来的时候心里就慌了,他先前被关着的时候已经发觉不对了,当初那封约他出去的信,等他反应过来,结合之后的事儿,哪儿还不知道那是武徽在算计他?   就这么一遭,他没少让赵氏数落,赵氏让他安安心心的嫁人,可他被害成那样都是武徽的错,他哪儿能轻易咽下这口气?   于是禁闭就禁闭着,可他也想出个计策来。   有道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武徽用一封信污蔑他,他就让人给他下药,也污蔑他在外面偷人!   这一招果然有用,武徽果然是百口莫辩,就这么被休了!而且这好事还在后头,将军府的掌事权还落在了赵氏手中。   但是沈敏心里就乐不可支,可万万没想到,这好事儿不过是他以为的。   谁能想到这大郎君的嫁妆竟然没要回来,之后将军府要赵氏管事儿,这亏空的事儿压根没法弄,赵氏在那儿闹啊,就指望着沈敏出嫁,可要死不死的,沈敏议亲那人家,因为出了大郎君被休弃一事,竟然是嫌弃了将军府似得。   那人家是书香门第,很是古板,说将军府刚出了这大郎君被休弃一事,要是小辈就紧赶着成亲,实在是容易惹人非议,于是这好好近在眼前的婚事,就这样延迟了。   偏偏赵氏也不敢逼迫,就怕沈敏先前对萧长平有意的事情让人知道了,这婚事就真的黄了。   于是这婚事拖啊拖,从议亲开始到现在,愣是拖了好几个月了,竟然还没有音讯。   沈敏眼下解了禁足都不乐意出去见人,太丢人了!   可他也万万没想到,好久没出门,竟然是让衙役给带到衙门来了!   沈敏纵然有点儿歹毒心思,可到底是个哥儿,而且年纪不大,这会儿心里就慌得很,毕竟是做了亏心事的,整个人怎么看着有点儿唯唯诺诺。   京兆尹看着那沈敏,刚送走个他觉得废物的沈向南,这会儿又来个唯唯诺诺的沈敏。   再看看旁边站着的沈北武徽父子。   这要说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   这王君的气度真不必说,与那沈敏站的近了,这对比真是惨不忍睹,按说同样是将军府的公子,这一个如此厉害,这一个,怎么看着也很废物?   京兆尹心想着,这将军府的灵气都长在这王君身上了吧,可这沈将军怎么也用错了心思,这么好的儿子,不捧着些,怎么还将关系闹得这么僵?   当然,这与他也无关,京兆尹一拍惊堂木,他本想开口询问,没想到他这么一拍,沈敏腿一软,噗通一下就跪下了。   “……”   在场的人瞬间鸦雀无声。   沈敏跪下的一瞬间,心里羞耻更害怕都汇聚成一团了,他刚才没想跪,可他心里本来就有鬼,害怕着呢,那惊堂木拍的这么响,他是瞬间被吓了一跳。   京兆尹干咳一声:“沈公子,这事情还没定罪,你不是犯人,不用这么跪着,还是站起来吧。”   沈敏抿着嘴唇低着头,整个人羞愤欲死的站起来,而后仿佛要证明什么似得,张嘴就道:“我与这奴才完全不认识,这事情与我无关!”   那被用了刑的小厮一听,心口一颤,他看着沈敏,蓦地低垂眼眸,仿佛不敢看他。   沈北却不看沈敏,反而看了那小厮,他看那小厮低垂着眼眸,方才被用了刑的手指肿起来,也弯不起来,可他的手在抽搐。   京兆尹却听着沈敏这一句心头有了点儿数,他幽幽道:“沈公子,本官还没问你呢,再者,你怎么知道,此人是个奴才?”   沈敏的脸色蓦地一白,他瞬间哑了。   正在这时候,外头传来一声唿喊:“敏儿!”   “阿么!”沈敏蓦地回过头去,果然见是赵氏。   赵氏本来在外头与人一同逛街,突然接到府上奴才的消息说是敏公子被带到衙门里去了,他立刻赶了过来。   京兆尹这这会儿看着赵氏面色却不愉:“安静,公堂之上,哪儿是说闯就闯的?”   赵氏心里一咯噔,感觉这京兆尹态度有些不对,就凭着将军府的地位,若不是确认沈敏有罪,他应当不敢这么对他说话,他好歹是将军府的二郎君啊!   他方才没听到沈敏说什么,但是立刻收敛起神情问:“大人,我是爱子心切,请大人宽恕方才的失礼之罪,不知道小儿犯了什么事情?他向来最懂事的,又一直在府中,甚少出门……”   他说着倒是看到了沈北,看到沈北与武徽的一瞬间,他蓦地瞪大了眼睛:“你们怎么在这儿?”   京兆尹看此人压根不知道什么,再拍惊堂木:“本官在审问,你且下去旁听,方才之事,顾念你爱子心切便不计较了,但是你不可继续扰乱公堂。”   赵氏还想辩驳,可也不知道怎么说,他全然不知啊!   这会儿他心里着急还不止因为沈敏被审问,还因为,沈敏那婚事本就因为先前武徽的事儿就耽误了,如今这沈敏居然被带上公堂来!   沈敏找的人家本是书香门第,他是低嫁,本该有极好的待遇,可如今这一遭,赵氏心有戚戚,沈敏这嫁过去,有过这进官府的经历,别说是让人高看一头,人家还愿不愿意结亲都是问题了。   赵氏这会儿已经盘算着手边有多少能用的银两,来摆平此事。   那边京兆尹又看着沈敏:“沈公子,方才本官问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本官呢,你又说与这奴才完全不认识,又是怎么知道,此人是奴才的?”   沈敏方才是有些乱,但是经过赵氏这么一闹,他突然脑子又灵光了:“我说与此人不认识,是因为我是将军府的公子,当然不会与一个奴才有什么交集,至于我知道他是奴才嘛,总归每日在将军府来去,府上奴才长什么样,即便不刻意去记,也会看在眼里的,因此,我知道此人是将军府的奴才,不算奇怪的大人。”   作者的话:求收藏,推荐,感谢 第196章 心思(一更)   沈敏这么说,倒确实也没有什么大错,京兆尹方才也就随口一问,没乍出些什么来,他也就不提了,反而点点头,他又去看地上那小厮:“你说说看,今日为何出府,又为何在衙门口探听啊。”   那小厮低着头,默不作声,竟然是仿佛打算不再开口了。   京兆尹眼睛毒的很,就这小厮与沈敏之间有猫腻,那是一定的,但是这会儿这小厮咬紧牙关不松口,京兆尹冷笑一声:“莫非你以为不说话,本官就拿你没办法了不成?”   沈北却在这时候突然又开了口:“大人,我看此人骨头挺硬的,只怕用刑也没什么用。”   京兆尹听沈北开口,不由问:“王君此言,是什么意思?”   沈北道:“我有几句话想要问他,还请大人允许。”   比起先前这赵氏冲进来还仗着自己是将军府的人便好似要在京兆尹面前讨个脸面的样子,这沈北可是平西王君,平西王那是有实权的王爷,身份比这沈将军不知高到哪儿去。   可上回沈北一力配合官府查案,这回也是客客气气的。   京兆尹道:“王君请问。”   沈北看着那小厮问:“我在让人查你生平的时候,发现你自幼双亲具亡,卖到将军府的时候才六岁,小时候在二房院子里伺候过,后来让人打了,是沈敏救的你,是不是有这回事?”   沈敏听着也忍不住诧异,他看着地上那小厮,这人他自然是认识的,他对他殷勤的很,沈敏一眼就看出来了,可他是什么身份,二房的嫡长公子,那是赵氏心头肉掌中宝,这奴才又是什么身份?   后来沈敏要用人,他自告奋勇,而且看着忠心的很,他看他好拿捏,而且就算真出什么事儿,也好处理,就让他去办了那事儿,结果他倒真办成了,没想到,还有这段过往?   沈敏自己都不记得了。   那小厮却这时候下意识看了一眼沈敏,只见他面上一抹深思,显然是忘了,他抿了抿嘴唇。   他万万没想到,沈北竟然连这种事情都能查出来,这样的事情都查出来了,那他之前有什么动静,显然是他已经知道了,只怕是万事俱备,就缺一个能让武徽翻身的机会。   今日,就是这个机会。   若说先前还有侥幸,如今这小厮心头已经有数,他做的那些事情,沈北一定是全知道了,想脱罪是不可能了,硬咬着不顺王君的意给大郎君洗白,显然也是不能了,既然脱罪不可能,至少,也要保住他……   这么想着,那小厮突然道:“是!是又怎么样?我便是……我便是心中爱慕公子,先前大郎君还在将军府的时候,对公子多有刁难,我看不过去,这才私下找了人去污大郎君的名声,这次也是我,是我冒充大少爷的名讳,让那刘啸去污大郎君!”   这话的意思就是所有的一切跟沈敏没有关系,这一切他也认了,就是他自己做的。   沈敏蓦地一惊,而后反应过来,这奴才竟然是要护他,他心头冒出一丝侥幸,方才吓得不轻,听到这里,倒是一下子心情好了,他道:“大人,此事真的与我无关,我方才真的没有说谎,我真的不认识他。”   “……”这话说的简直薄情,就算此事真是这小厮一个人自作主张,人家都说了是因为他被大郎君刁难,才想着去害人的,即便是真没有关系,这话在这种时候说,总归,沈敏这人,突然就让人看不起了。   京兆尹都默默了,不知怎么的,心里就特将军府感到悲哀起来,这都怎么教的公子?一点儿气节都没有!   沈北这时候却看了一眼那小厮:“你确定?”   他不看沈敏。   那小厮听着沈敏这一句诋毁的话,在听沈北的话,显然想到沈北先前所说,他咬着牙:“你还要如何,我都认了!”   沈北挑眉,不说话了。   京兆尹却是看出来了,他看看那沈敏,一开始沈北给的状纸要告的可是沈敏,如今看来,他显然是背地里功夫都做足了才有了今日堂上这一出,无缘无故,只怕他也不会故意攀扯,所以,这小厮不是自己做的,而是听着沈敏的意思做的。   可他护这沈敏,就要一心要将这罪自己扛了。   京兆尹道:“你可知,你身为一个低等奴才,做出这等谋害将军府大郎君的行为,需要判什么罪?”   那奴才抿着嘴,可他怎么不知道?   犯上祸主,是杀头的罪啊!   但是他愣是摇摇头,认了罪了,他竟是口都不想开了。   京兆尹便道:“那是杀头的罪。”   沈敏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原来这竟然是杀头的罪!他之前不知道这么严重,这会儿一听,真是劫后余生,整个人松了口气,而后对着京兆尹道:“大人,这恶奴害主,与我无关,判刑之后,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他是真的一刻都不想在这儿呆了。   沈敏这话说着,别说是那刚刚替他顶罪的小厮了,就连京兆尹这个要判刑的都觉得这小厮实在是可怜,给这么个人顶罪?不会觉得太不值得吗?   沈北低垂了眼眸,他看到那小厮面上一抹掩盖不住的惊痛。   他怎么能不痛?   他真的不怪他先前上堂的时候说与他不认识,他心里也早有准备,若能脱罪,自然是极力脱罪,但是后来他发现沈北铁定已经查的透彻之后,就没打算脱罪了,他都替他顶罪了啊,所有的罪责,他都扛下来了,为什么他还要说这么绝情的话,竟然连一点儿幻想都不让他有吗?   小厮这时候终于忍不住抬头去看着沈敏。   他犹记得这些年,他只在暗处偷偷看他,沈敏长得是真的很好,就算刁蛮任性了些又如何?   当年他在将军府被人欺负的时候,是他开的口,帮了他,从那时候,他心里就觉得他好,即便他性子任性,那也没什么,后来他议亲,他心里难受,知道他看上了萧长平,他心里也难受,再后来,他知道他要害沈郎君,他身边没什么可用的人,他觉得自己总能在这种事情上帮上他。   果然,他帮上忙了,沈敏很开心,对他夸奖也毫不吝啬,他依然只能暗中看着他,但是有共同秘密的感觉,十分好。   小厮心里只要暗自欢喜,就觉得自己很开心了,可方才沈敏一句话,他仿佛如遭雷噼。   一瞬间,现实将从前的幻想打破。   什么是现实?   现实就是他喜欢的人是个自私自利没心没肺的人,即便是他帮他顶罪了,也换不来他心头一丝怜悯,所以他为他做的那些,到底算什么?   “哈。”那小厮突然笑了一声,很轻,很凄凉。   武徽都看出来了,他伸手拉住沈北。   沈北只他向来心软,他道:“人这一辈子,要走什么样的路,从来都是自己选的,他害阿么,本就是不对,至于他有什么苦衷,那与我们无关。”   京兆尹听着沈北这话深思,心道有苦衷又如何,替人顶罪又如何,左右,他也不清白,只是没有那沈敏这么恶心人罢了。   京兆尹判了:“不日处斩,带下去吧,退堂。”   沈敏听到处斩没有反应,反倒是听到退堂,知道自己没事儿了,他开心的冲着外头的赵氏走去,期间,一眼都没有看趴在地上的那小厮。   而那小厮,死死盯着他转身的背影,一眼都没有眨。   沈北只看了他一眼,那小厮的眼神足够让人印象深刻,沈北收回视线,与武徽相携着淡淡道:“今日之后,京城的人都会知道,阿么不是与人私通,而是被人陷害,从此在京城,不会有人诋毁阿么,你能堂堂正正做人了。”   武徽心头感动,可方才那一切,他还在衙门不便说,出了衙门,他赶忙问沈北:“你可得解释,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真是这个奴才自己做的?你什么时候查出的这些?怎么也不与我说明?”   正说着,只见王府的马车已经停在不远处,红卯已经在马车边上等候了:“王爷吩咐,王君从衙门出来想必是累了,他还在处理政务,暂时脱不开身,不能亲自来接王君,就让奴才在这儿候着。”   沈北与武徽上了车,而后才慢慢说明:“当初在将军府的时候,我便觉得此事有疑,想着为阿么辩解,若是当时查,闹的撕破脸,倒是也能查出点儿蛛丝马迹来,毕竟事情过的不多久,当时阿么当时说不查了,要走,于是我便没有明说,总得顾着阿么当时的情绪。”   武徽心头一暖,他拍拍沈北的手:“你总是为我着想。”   “后来我便让人去查了,顺着一点儿蛛丝马迹倒是真查到了沈向南头上,我也让人盯着他,不过事实证明,沈向南不过是个幌子,大抵是那小厮想出来的,即便是事发,总归是想着沈向南顶上,不会查到沈敏身上去,只是他不知道,要论与阿么有仇的,沈敏算一个,我一开始就让人盯上他了。。”   武徽听着心头感慨:“你这孩子,眼下心思深的,我都看不明白了。”   他看着沈北,蓦地觉得他有些陌生:“从前,你没有这些心思的。” 第197章 命都给你啊(二更)   沈北听着这话,顿了顿:“阿么觉得,如今的我,不好吗?”   武徽却是摇了摇头,他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觉得你不好,是怕你心思深了,这人容易累,这事儿是我害你多费心思了。”   他不是嫌弃他心机重,而是他怕累着啊。   沈北嘴角一抹淡淡笑意:“不会累的。”   武徽没有说什么:“如今这事儿结束了,总归不会因为我的名声不好,连累你与东哥儿了,我也就放心了。”   沈北没有说话。   这案子一结束,京兆尹放出消息去,让人知道当初白云寺的事情武徽是被人给害了,并不是与人私通,而后这贼人看着已经被休弃的武徽还不打算放过他,还要让人去污他身子。   这里头牵扯到将军府的事儿,就足够让京城的人议论纷纷好几天了。   也有人突然觉得这将军府做事儿,好像很不地道啊。   这人不是真的与人私通,怎么说也是受害者,说休弃就休弃了,这便不算,谁能想到,这害人的,还就是将军府的人啊。   这里头猫腻,实在不足为外人道。   送了武徽回去,沈北也回了王府,他眼下手头的事情,除非必要,基本都能在王府处理,等到萧长平回来,天色已经暗了。   萧长平回来的时候沈北正在用饭,他上前去:“今日京兆府的事儿我听说了。”   “还要多谢王爷对京兆尹的安排,此事若不是王爷开口,只怕他不会接下这个案子。”   萧长平道:“这京兆尹怕是,又想左右逢源两面不得罪,他这性子,本王早知道那刘啸送进去不会还有命活着,但既然阿么开了口,你也布了局,此事,本王帮你推一把也就是了。”   他说着看着沈北:“所以具体到底如何?”   沈北倒有些莫名:“王爷不知道?”   萧长平摇摇头:“你插手的事儿,我没有刻意去碰。”   萧长平这话说的自然,但是沈北听在耳中,却是眸中有一丝涟漪,当初他与萧长平摊牌的时候,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也有让萧长平不要插手他的事的意思。   如今萧长平替他打掩护,又说这句话,显然是放任他。   沈北看着萧长平,而后将那小厮与沈敏的事情说了。   萧长平听了之后倒是默默。   沈北道:“我眼下还记得那小厮看着沈敏最后那一眼,王爷说,他可后悔了?”   萧长平听了这一句去打量沈北的神情,沈北甚少与他谈论别人,如今,却说起这个,萧长平看着沈北蓦地勾了勾嘴唇:“虽然我没有看到,但是我想,没有吧。”   沈北道:“王爷又没有看到,又怎么会觉得没有?沈敏这人……王爷可是见过的。”   萧长平却浅笑起来:“这人喜欢上什么样的人,不是自己能控制,他喜欢上沈敏这样的人,为他出生入死,最后替他顶罪,也换不来沈敏一个同情的眼神,那是他自己选的,你又怎么知道,他不是早就对沈敏这种凉薄性子了若指掌呢?”   就像,我对你的性子,眼下也十分了解,就算知道你心中对我,依然不如我对你这般,可我也不悔。   后面那句话,萧长平到底没有说出口,说了,沈北也不会有什么感觉的吧?   沈敏凉薄,凉薄在他蠢,不懂得什么是好的,而沈北呢?   沈北骨子里,何尝不凉薄?   他凉薄在,他太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么了。   萧长平看着沈北那笑容也没收。   沈北看着萧长平的眼神,突然还是想起那小厮看着沈敏的最后一眼,分明是不同的人,可眼下的眼神,何其相似,沈北本是吃着东西,眼下突然没什么食欲了,他手上的筷子一丢。   萧长平看他那举动,不由有些无奈:“怎么了?”   沈北道:“没有胃口了。”   萧长平看他碗里那饭只怕才动了一两口,他便拿过他的碗来:“别耍性子,回头饿的睡不着了,难受的还不是自己,乖,再吃两口,或者喝碗汤吧。”   沈北看着他:“你喂我?”   萧长平心中一动:“我喂你。”   旁边伺候的竹柳与红卯早看准不对出去了,萧长平索性伸手将沈北揽过来,也不拿筷子,拿了个勺子,一口菜一口饭的喂他吃。   沈北自个儿说没有胃口,让萧长平这么哄孩子似得喂着,倒也吃了不少,但是大半碗下去,他是真吃不下了。   萧长平看他碗里头还剩下的,也不嫌弃,就吃了沈北的剩饭。   等这吃食收下去了,萧长平突然道:“今日回来的早,处理的事情也差不多了,不如咱们找些事情来做?”   沈北道:“王爷打算做什么?”   萧长平道:“先前你说送我什么东西,可是什么能戴在身上的?如同这香囊一样?”   沈北先前送给他那个镂空镶金的香囊,眼下萧长平正挂在身上,除了晚上睡觉,这每日都不见他拿下来的。   沈北看了那东西两眼,都闻不到它里头的药香了:“王爷不将里头的药换一换?”   萧长平道:“总带着,倒是容易忘记,明日就让红卯去换了。”顿了顿:“你可别顾左右而言他,先前你到底要送我什么,你可没有与我明说。”   沈北道:“手链。”   萧长平挑眉:“寻常哥儿才戴手链。”   沈北听着倒是挑眉:“王爷这是不想要?”   萧长平道:“本王连那挂在胸口的玩意儿都愿意为你戴上,你觉得一条手链,我会拒绝?”   沈北听着:“王爷这话说的,好像有赌气的意思?”   萧长平心里都无奈了,他突然伸手捏捏他的脸:“你这脾气,真是半句话不称你的心思便要与我好好说道一番,委实骄纵。”说他骄纵,可又笑着摇头:“左右也是本王自个儿乐意宠着你,你骄纵便骄纵吧,骄纵些也好。”   最后那句,说的颇有意思。   沈北挑眉:“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萧长平看着他,眸中仿佛含了一汪水:“你骄纵些,只有我受得了你,你总也不会想着这世上还有别人能配得上你。”   沈北那眼睛看着萧长平:“王爷这话说的真是好听,说的我眼下,倒没什么心思说什么手链了。”   萧长平道:“你又……”   话没说完,却让沈北一根手指按住了他的嘴唇,沈北勾唇笑起来,他本是让萧长平抱着,这会儿从萧长平怀里直起身子,他道:“我想要了,王爷,抱我去床上,恩,刚吃完,正好消消食。”   萧长平听着那消消食,几乎就要破功:“你啊……”这话说的无奈极了。   沈北下巴微微抬起,脸上那表情甚至说得上桀骜不驯:“怎么?王爷不乐意给?”   萧长平却是一把抱起他,直往床边走去,只他不喜欢在下,索性换了个个儿,两人对面对着,他看着沈北,深深看着,语气沉沉:“你要,我自然给你。”   沈北爱玩儿,萧长平知道,只不过,今日,沈北的兴致,远比那日要高些。   沈北向来喜好在上,他将萧长平按在身下,只说一句:“不让你动的时候,可别动啊王爷。”   偏偏这时候,喊他王爷。   萧长平心头蓦地难受,喊他王爷?这华国的王爷多了,不止他一人,本是没什么,可他偏偏听着难受了:“你,从未喊过我的名字。”他顿了顿:“阿北,你喊我的名字,好吗?”   沈北仿佛早就想着喊了似得,一点儿没有卡顿的,他一边手下拉开萧长平的腰带,一边一双眼睛盯着萧长平,语气,几乎可以称得上温柔:“长平。”   而然还没等萧长平因为他第一回 喊他的名字而激动,沈北蓦地将他衣服撕了。   沈北看着被他撕破的衣服还颇无辜:“是这衣服太不结实了。”   萧长平还要说什么,但沈北下一刻又说:“破了也好,正好玩儿点儿别致的。”   而后,萧长平两只手被沈北举起来,就用那被沈北撕了的衣裳,给绑起来了。   萧长平惊了一下:“你这是做什么?”   沈北看着萧长平如今的样子。   萧长平那身材,自然是好,该有的肌肉,一块儿不少,他眼下是真的确定了,或许他就是换口味了吧?先前觉得萧长平不是他喜欢的类型,玩儿了一回之后,如今这第二回 ,沈北突然喃喃:“或许,会上瘾吧?”   突然发觉自己喜欢玩儿的类型变了是什么感觉?   上一回还有点儿不敢置信,这一回呢?   沈北的感受比上一回还要直观,他看着萧长平露在他面前的胸膛,还有那微微抬起的下巴,他看到了萧长平的喉结,他的喉结上下一动,沈北那视线便蓦地幽深。   萧长平还在与手上的东西较劲,他没听清只问:“你说什么?”   沈北轻笑一声,而后没有回答,突然凑过去,一口咬在他喉结上。   萧长平闷哼一声,却感觉沈北轻轻咬了之后便慢慢吸吮,那细磨的程度,简直让他抓狂,他要起身,将手上绑着的衣裳解了,可沈北不过轻轻按着他说一句:“都说了,不让你动,你可别动。”   萧长平便发觉自己十分听话的停下了,任由他在自己身上施为。   沈北玩儿的仿佛十分起劲,他摸了自己想摸的全部地方,而后跨在萧长平腰间,就当着萧长平面,开始缓缓解腰带。   萧长平本就被他磨的火气不能纾解,如今沈北斯条慢理那样子,他恨自己怎么就这么听话,脑子里就一句沈北不让他动,他竟然还能忍着,真就不动了?   而后沈北将裤子脱了,就在萧长平不敢置信的眼神中,坐了下去。   沈北眉头皱了皱,适应了一会儿,看着萧长平道:“动吧。” 第198章 遇刺事件(一更)   沈北一句动吧,萧长平心里那根弦几乎瞬间断了,沈北这还是头一回在上被人上,到底有些不同,只是万万没想到,下一刻,只听得一声布帛撕裂的声音。   萧长平蓦地挣开了手腕上的衣服,一把扣住了沈北的腰,而后,果然应沈北的要求”动”了起来。   此处省略685个字。   烛花发出一声轻响,喘息渐渐停下来,萧长平从床上下去,倒了杯水,回身凑到沈北唇边。   “滚!”沈北哑着嗓子憋出这么一句。   萧长平看着沈北现在的样子心里发软,哪儿还顾忌他说什么,低声哄着:“别气了,都是我不好,你想怎么说我都成,但是还是喝点儿,怎么也犯不上跟自己身子过不去,你喊哑了。”   沈北万万没想到自己头一回恼羞成怒竟然是在床上。   他被人陷害,被人挑衅,都能云淡风轻,先前他玩儿萧长平玩儿的畅快的很,可这头一回,没想到竟然成了这样。   脑子里闪过先前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画面,他是知道自己这个身子敏感的,可万万没想到,能敏感成这样。   沈北这辈子上辈子,都骄矜惯了,在床上被人折腾到差点儿想求饶?   他丢不起这个脸!   可他确实不会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   他确实,喊哑了。   萧长平将他扶起来一些,喂他喝了水,而后才出去让红卯准备水。   等红卯回来了,将人抱起来:“我带你去洗一洗,免得这么睡着不舒服。”   沈北哼了一声,却闭眼,让萧长平折腾去了。   萧长平看他像是一只慵懒的猫,这会儿不乐意动弹,他心口却发热。   沈北向来矜持,骄纵,任性,偏偏心思多的很,心眼儿也足,总是高高在上不可冒犯的。   先前也是,只是没想到,他在床事上,竟有些纸老虎的样子。   这样的沈北,只有我能看到。   萧长平脑子里冒出这句话的一瞬间,心里的满足,几乎比他占有沈北的时候更让他欣喜。   他弯腰抱起沈北,看着沈北闭着眼睛的模样,眸中的温柔,多的都要溢出来了。   动作都是轻轻的,等出了门,外头竹柳小声道:“王爷,让奴才伺候王君……”   “不用了。”萧长平看都没看竹柳一眼:“日后沐浴之事,你不必伺候。”   “啊?”竹柳嘴巴张大了:“这……”   萧长平道:“穿衣也不用,你只负责一些杂事就好,其余的,本王可以伺候王君。”   红卯大概是震惊过了头,这会儿有点儿出神。   他真想问问王爷,您还记得您是个王爷吗?   这样尊贵的身份,是用来做这种事情的?   关键王爷还乐意的很,简直是抢了竹柳这个工作似得。   眼睁睁看着王爷抱着王君去沐浴,红卯回头看看一脸震惊回不过神来的竹柳道:“淡定点儿,你好歹刚刚得到这消息,先前我给王爷安排的伺候的人,早让王爷给退了,自从与王君睡一个屋,王爷身边在没安排过一个哥儿,这府上也没有别的什么侍君,王爷是铁了心要独宠王君了。”   竹柳听着一时竟然五味杂陈,最终憋出一句:“可王君他的身子……”   这事儿红卯也知道,他眼下心里也懊恼的很:“真是该死,若不是出了那件事,眼下王君与王爷这样,多好,日后这王府多个小主子,那多好……”   王爷疼宠王君,本该是让人高兴的事儿,可这会儿,竹柳心里反倒觉得有些忧愁。   他二人在这儿忧愁,萧长平却是喜不自胜,给沈北清洗完毕之后,将人送回去,夜里,他抱着沈北不松手。   沈北这会儿看着萧长平半点儿不觉得他好,如此明显的厌恶,对于沈北来说还是头一遭:“你大晚上这么抱着我做什么?热不热?”   “不热。”萧长平道:“我想抱着你睡。”   沈北现在看萧长平哪儿哪儿都不好:“走开!”   萧长平哪儿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嫌弃他,他舔着脸凑过去:“阿北,我什么都不做,只是抱着你睡,好不好?”   “不好!”沈北说的甚至斩钉截铁。   萧长平突然轻笑出声。   沈北眉头都皱起来了:“你笑什么?”   萧长平凑过去亲亲他的额头:“我只是觉得,太好了。”   沈北扯了扯嘴角,也没露出个笑脸来:“王爷这是什么癖好?被人嫌弃了,还觉得好?”   眼下屋子里熄了灯,两人在床上,面对面着,距离很近,听得到对方唿吸。   萧长平那声音低沉又温柔:“我心里其实有些害怕。”   “我怕你如同先前所表现的,你对这床笫之事好像不甚在意,我怕你,即便是与我做了这种事情,对你也没有任何影响,可如今看来,你也是会害羞的,我很开心,阿北,我真的很开心。”   沈北挑眉:“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眼下是害羞?”   他不是害羞。   而是没想到这头一回的情事,竟然能让他失态至此。   他向来不喜欢情绪失控。   这床笫之事即便是从前,也都在他主导之内,可萧长平居然能让他失控至此,他不过是讨厌当时一时被欢愉占据了全部心神的自己罢了。   顺带着,讨厌一下害他成这样的萧长平。   萧长平抬手摸了摸他的眉眼:“是害羞也好,不是害羞也罢,总归,你对我,与对别人是不一样的,就很好。”   沈北默了默:“王爷想多了,我对王爷,从始至终,也没什么不同。”   萧长平那手顿了顿,他凑过去,鼻尖蹭了蹭他的脸颊:“至少,眼下只有我能看到你这副样子。”   沈北本想随口说一句,除了你,我也可以去找别人。   只是大约是气氛作祟,还是这身子有些吃不消,以沈北对萧长平的了解,他这话若是说出来,只怕是被萧长平按着再做一回。   他向来进退有度,这种为难自己的事情,他是不会做的。   于是,沈北沉默了。   两人没有再说话。   这夜之后,所有人肉眼可见的,王爷对王君粘的更厉害了。   这是所有王府中人的共识,受灾最严重的要说红卯与竹柳,这二位长期伺候在主子跟前,本是最体面的奴才,可这会儿,这两个人常常生无可恋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或者冲着天空翻白眼。   因为这夜之后,王爷突然转性了。   虽说王爷先前对王君已经是很宠了,可也没有到这种地步,王爷是要早朝的,可早朝之后他竟然还回府一趟,王君早起他伺候王君穿衣,还替王君梳头,早膳恨不得一口一口给人喂到嘴里,等伺候完王君了,他再去忙事情。   就平西王这个诡异的作息,惹得一众大臣议论纷纷,后来之后王爷是为了赶回王府与王君一同用早膳才在王府与皇宫中这么奔波,一群老大臣愣是觉得这位王君还好是王君。   这要是君后,只怕是后宫干政什么的,只要君后一句话,那皇上就言听计从?   心思用的深些的已经琢磨着门路,觉得给平西王爷送礼不行,或者转而给王君送礼,能更容易升官发财。   当然,琢磨是琢磨,暂时还没有人这么做。   继平西王坚持七八日都回府伺候王君之后,京城中也流言四起,这王爷对王君的宠爱简直到了街头巷尾平头百姓日常喜欢议论的八卦。   都说这王爷对王君宠的实在是不行了,就没听说过哪个王爷能与王君感情这么好的,好到独宠还不止,简直仿佛当祖宗伺候着。   也有人传说着王君长得倾国倾城的,更有人说王君手段了得的,一时之间,这京城中倒是有不少哥儿真想见王君一面,问一问王君的御夫之道。   京城一时间传言多,尤其是这种花边式的传言,脍炙人口,真是让人说了能相视一笑的。   就在这流言纷纷中,前去祭天的皇帝,终于回了京。   而这回来不要紧,要紧的是,皇帝这一回来,这路上被刺杀的消息,就狂风卷落叶一样的传了出去。   一时间,整个京城都肃穆了三分。   皇帝回来,百官朝拜是自然,萧长平也不能缺席,其他王爷按照规矩,都得过来参拜,这回难得所有人都齐了。   皇帝还没来,萧长策素来与萧长平关系好,凑过去问他:“王兄知道这刺杀一事到底怎么样吗?”   萧长平摇摇头。   萧长策眉头皱了皱:“只怕不安稳了。”   他这一声,其实说中了很多人的心声。   皇帝祭天出外遇刺,这里头问题真是可大可小,往小了说,不过是一回刺杀,哪个做皇帝的一辈子没遇上过几回刺杀呀,皇帝本就是高危职业,当皇帝的其实心里都有这个觉悟,被刺杀震怒是一回事,但是这事情查出来了,该杀的都杀了,这事儿其实也就了了。   可往大了说,这被刺杀的时机实在是不好。   为什么不说不好呢?   皇帝祭天为的是什么,是为了皇帝登基之后时不时就有的天灾,祭天,那是皇帝安慰百姓的手段,可偏偏在祭天过程中被行刺。   这消息传出去,岂不是让百姓心里想着皇帝怕不是惹怒了上天,这才祭天,还不得上天庇佑?   若是这种传言在民间传开,只怕,这日子就真的不太平了。   这事儿在朝的官员心里都有数,几位王爷面色也没有一个带着喜色的,现场十分沉默,直到一声:“皇上驾到。”   打破了这种沉默。 第199章 查(二更)   皇帝到的时候,看着满朝文武冲着他低头跪拜,三唿万岁,他走到龙椅前,看着那张华丽无比的龙椅坐下,再看面前跪了一地的人。   其中,萧长平萧长策萧长陵萧长安这几个,自然是没有跪着的。   旁边的皇宫总管久久没有听到皇帝喊人起来,不由看过去,只见皇帝的视线几乎扫过底下跪着的每一个人,他心中一凛。   直到过了好一会儿,皇帝才道:“起来吧。”   所有官员都起了身,心里对方才皇帝有意的停顿有些心照不宣。   才被刺杀过,突然就玩儿这一出,皇上震怒还是其次,只怕,皇上要开始查朝中有什么党派。   这心中有鬼的,这会儿心里便有些紧张,想着退路了。   萧长平自己默默低着头。   皇帝突然道:“平西王。”   “皇上。”萧长平上前一步。   皇帝道:“在朕不在的时候,你将国事处理的很好,实在是我华国栋梁,你为朕出力,朕也感觉欣慰。”   萧长平道:“为皇上办事,是臣的荣幸。”   之后便是一些日常对话,说的客套一些,等这些个客套的话过去,皇帝话锋一转:“诸位爱卿可听说了,朕祭天的时候,遇刺的事情?”   皇帝这话一出,所有大臣蓦地重新跪下来,大喊:“臣惶恐。”   “惶恐啊,就是都听说了吧。”皇帝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没什么不对,甚至还带着三分笑意:“朕自问登基以来天灾连连,朕才打算祭天,只是没想到,这祭天途中,被人行刺,朕惶恐万分,诸位大臣可觉得朕这个皇帝,做的不称职吗?”   这话说的太重。   几乎所有人心里都是以咯噔。   萧长平心头也是一凛,他却兀自八风不动,让人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皇帝这话一出,半天没有人敢说话,即便平时最敢说的镇北王也没有吭一声。   终于在这种时候,萧长平突然开了口:“皇上登基以来,勤勤恳恳,事必躬亲,臣看在眼里,只是天灾不可控,往年也不是没有天灾,皇上不必放在心上。”   皇帝的视线移到萧长平身上:“平西王是这么觉得的。”   萧长平道:“天灾不可控,但人祸却要除,皇上祭天遇刺,此事应该详查,此行刺之人赶在皇上祭天的时候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其心可诛,请皇上下旨严查,绝不可放过,并且,查出真凶,或是背后指使之人,定要重罚,决不能姑息。”   皇帝深深看了萧长平一眼:“平西王宽慰朕心,其他人有什么想说的?”   而后一群大臣都纷纷道:“臣以为,平西王说的甚是有理,这行刺之人心肠歹毒,还请皇上严查。”   皇帝突然又道:“那谁能担此重任,为朕查出这行刺之人是否还有其他同伙?”   这事儿是个烫手山芋,这会儿压根没人敢接,所有人都看着萧长平。   便是萧长陵也在这时候眼神有些意味不明的看了萧长平一眼。   他是真没想到萧长平会在这时候站出来,但是想想萧长平素日对皇上的忠心,倒也不觉得奇怪了。   所有人看着萧长平,萧长平没去看别人,他自个儿抬起头来:“臣弟愿意担当此重任,定为皇上查出这事情真相来。”   皇帝面上这才露出一丝满意:“那此事就交给平西王了。”   这早朝合该这样结束,奈何早朝之后,平西王就被皇上喊到了御书房。   皇帝当面便是一句:“朕听闻你这些日子多了个习惯,早朝之后要回府陪王君用早膳?朕今日这样喊你留下说话,王君等不到你一起用早膳,岂不是会发脾气?”   萧长平并不避讳,面上露出一丝无奈:“他发脾气,自然也是冲着臣弟发,皇上可不要笑话臣弟。”   这话说的,倒真像是自家兄弟之间的谈话,突然亲近了不少。   皇帝眸色微微变化,他看着萧长平:“罢了,你的家事,总归朕不多说,不过,还是早些替朕添个小侄子,这事儿,太君在朕面前都提过。”   萧长平却突然抿了抿嘴唇:“只怕是,有些难。”   皇上问:“怎么?”   萧长平突然将沈北被人所害,不能生育的事情说了出来。   皇帝一听,面上大惊:“竟然有这样的事情,那……”   萧长平道:“王君是皇上赐婚,但老实说,皇上也知道,臣弟先前并不喜爱他,只是与他深交之后,才发现此人甚是合臣弟的心意,臣弟不喜欢那些个弯弯绕绕的,对这情事也只是觉得简单就好,有了王君,便也不想其他,只是眼下王君这样,臣弟痛心不已,所以短时间内,并不打算在府上添人,还望皇上体谅。”   皇帝听着顿了顿:“你倒是心里真有他,此事可与太君说过?”   萧长平道:“与太君也提过了,太君自然还是希望我有子嗣,只是,眼下毕竟臣弟还年轻,总归是,等过两年,王君自个儿知道这事儿避不过去了,心里好过些,能容得下旁人了,再考虑这添侍君的事儿吧。”   皇帝听了点点头,萧长平反倒主动提起:“臣弟听闻皇上遇刺,心急万分,总归皇上没事就好。”   皇帝却在这时候冷笑一声:“赶在祭天的时候行刺,长平,你说,这朝中是谁这么不乐意朕坐稳这个皇位?”   萧长平心中一凛:“臣弟不敢妄加猜测,只是,此事臣弟会尽力去查。”   皇帝道:“今日留下你本也没有什么大事,朕知道你办事儿向来有分寸,这回在朝中褒奖过你了,这赏嘛,就不当众赏你了,私下赏一些,你爱重王君,那人毕竟是太君送的,害了王君,虽然你也处置了,总归也得补偿王君,你领赏吧。”   萧长平道:“多谢皇上。”   之后兄弟二人谈了一些,萧长平便离开了。   等着萧长平走了,皇帝接过王总管手中的一盏茶,他突然问:“你觉得这行刺之事,是谁做的?”   王总管有些惶恐似得:“老奴不敢说。”   皇帝的笑,冷的令人胆寒:“长平的那位王君,先前看着,倒是个厉害的主儿,如今看来,倒真是厉害,将他迷得竟连子嗣大事也不顾及,但是,你觉得是真的王君将他迷成这样,还是他,为了降低朕对他的猜疑所以故意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呢?”   这话说到这份上了,王总管便是想装傻都不能了:“听着京城的传言,王爷与王君的感情,倒像是真的。”   皇帝道:“你看着,平西王这样在政事上出类拔萃的,真会迷一个人,迷成这样?即便没有子嗣?他也要独宠王君?这独宠,到底是真的,还是为了迷惑朕?让朕觉得他没有子嗣,就没有威胁?”   王总管道:“老奴不敢说。”   皇帝笑了笑,不去为难这会儿满头大汗的王总管了:“且看他,能查出什么来吧。”   萧长平从皇宫回去,径直回了王府,今日让皇帝留了这一遭,回王府的时候晚了,倒是在出宫的时候遇上了萧长策。   萧长平看着他就是在等他:“怎么?”   萧长策道:“这些日子与王兄相处的时间少,如今王兄接了这么个棘手的旨意,总归做兄弟的,也要陪着一些,即便是到时候查不出什么,我也好在旁边替王兄说上两句话呀。”   萧长平听着愣是笑了:“那可真是多谢你关心了,既然你这么说,一会儿跟着我办事儿吧,我看你近日来倒是很闲。”   萧长策刮了刮鼻子。   跟着萧长平回了王府。   萧长策倒是有段时间没有到王府了,看着南院多了一批护卫,他挑眉。   只听得萧长平走进屋子之后见着沈北说了一句:“怎么不在床上多等我一会儿?”   “……”萧长策平白心惊肉跳了一下,他在外头听着那些个传言只觉得不可思议,萧长平什么心性,他最知道不过了,若说萧长平沉迷美色?他是不相信的。   只是他这不相信,被萧长平这一句话打破。   他对沈北的认知,多次停留在那一双好看的手上头。   如今再去看人,只见萧长平三两步走到沈北面前,十分自然的接过沈北手中的那碗,用勺子舀了一勺,喂到他嘴边。   沈北愣是没吃,反倒是看向萧长策。   萧长策莫名觉得今日实在不该来的。   萧长平道:“吃你的,一会儿我与长策便要走。”   沈北下巴一抬:“那王爷还喂我吃?”   萧长平道:“我喜欢这样喂你。”   沈北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又添了这个毛病,也就是这几天吧,就前几天突然,萧长平心血来潮,就喜欢给他喂饭了,伺候的比竹柳还殷勤,连吃早饭都喂上了,好像他生活不能自理一样。   沈北挑眉:“王爷这是喜欢养孩子吗?”   这种仿佛照顾小孩儿一眼的方法,实在让人不得不怀疑,萧长平是不是想当爹了。   萧长平听沈北提起这孩子的事儿,他却低垂了眼眸:“便是没有孩子,我也喜欢这样伺候你。”他道:“或许你被伺候的习惯了,我有事儿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还能多想我一些。” 第200章 再入商会(一更)   萧长策整个人不自在极了,可他人都在门口站着了,总不能说走就走:“王兄,那个,我先……”   “等王君吃完了,你便跟着我一同做事,眼下先等着吧。”   萧长策:“……”   真就亲兄弟,好使唤,还是他送上门的?   可有什么办法,谁让他们这一群人里头,他与萧长平感情最好呢?   萧长策遥想他小时候,他阿么没得早,在宫中,不受宠的皇子过的日子,实在说不上好,若不是萧长平一直拉着他,他只怕活不得体面。   萧长策蓦地想到曾经,倒是嘴角略微勾起。   沈北听着萧长平的话:“王爷今日是吃了什么东西不成?”   萧长平挑眉:“怎么?”   “这嘴皮子越发厉害了。”   沈北本意是说萧长平油嘴滑舌,结果萧长平倒是笑了:“大约是,某人的口水吃的多了。”   “咳咳咳。”萧长策是真有些吃不消了,他满眼不敢置信,这登徒子的话,真是他那个担风袖月的王兄说出来的?   沈北则一口吃了萧长平喂的粥,萧长平这显然是不想要脸了,他跟他说这些显然是没什么意思。   沈北这人向来识时务的很,他与萧长平无冤无仇,人家乐意伺候就伺候呗,总归,你情我愿的事儿,他没什么不乐意的。   萧长平看他乖乖吃了,直将一碗粥喂了,自个儿要吃了,才想起来:“长策,你吃了没?”   萧长策:“不必了,我突然觉得自己挺饱的。”   萧长平仿佛听出他这言语中的意思自己吃饱了,回头看一眼沈北,见他视线都没往萧长策那儿看。   犹记当初他见沈北与萧长策见面时,对萧长策似乎印象颇好,对他尚且不假辞色,对萧长策倒是眉开眼笑,这事儿后来仿佛成了他心里一个疙瘩了,关键沈北自己还不觉得,他在外头看着长得好的,倒是完全不伶啬好态度。   如今他喂着沈北,萧长策就在沈北眼前,他确看都没看一眼,这感觉颇好。   萧长平觉得今日他让萧长策来这一遭,实在是来对了。   这顿饭吃的看的萧长策是食不知味,萧长平是吃的津津有味,等吃完了,萧长平说起:“皇上命我去查行刺之事,这几日只怕京城会有些紧张,你能不出门就别出门,小心一些,晚上我回来与你一道用晚膳。”   沈北颔首,嘴上没说。   萧长平看他没应心里叹气,只怕他是自己有打算,总归沈北心里向来有数,便是他交代的再多,也无济于事,出了门又去交代红卯:“若是王君要出门,你跟着王君就近伺候。”顿了顿:“若是有哪个不长眼的冒犯王君,不必顾虑。”   红卯立刻道:“是,奴才知道了。”   交待完,萧长平才出去,萧长策与萧长平一起坐着马车,看着萧长平那样子欲言又止好一会儿,反倒是萧长平先开的口:“做什么?觉得我对王君太过?”   萧长策被点破心头想法干笑一声:“我还以为先前京城传言言过其实,如今真看见了,这传言竟然还不如现实,王兄你这……确实有些过了……皇家历来没有这么宠着王君的,太招人眼了。”   可不是招人眼嘛,不是说宠爱不好,只是适当的宠爱是佳话,这过度的宠爱,就惹人侧目了。   这惹人侧目,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萧长策的话不算点到为止,说到这份上,他看着萧长平,却见萧长平面容淡淡:“过分宠爱,却护不住,才不好。”   萧长策心头一颤:“王兄,你的意思是……”   萧长平道:“但凡有人与王君作对,便是与本王作对,针对王君,便是针对本王,本王让所有人都知道,王君是本王的心头肉,碰不得,伤不得,有人要打王君的主意,便做好碎尸万段的准备。”   他这话说的风淡云轻,仿佛是在说今天吃饭了没有一样。   萧长策却听得心惊肉跳:“王兄,你对王君……”他后头的话有些说不下去了。   过分宠爱,却护不住,那只是宠,不是爱,萧长平的意思,萧长策算是听明白了。   只是一时间心里竟然是五味杂陈,他不过短短时间没有见他们,原来他们感情,已经这么好了,不,不是他们得感情已经这么好了,而是王兄他对王君,仿佛用得心思,过于多了。   这是什么感情?萧长策从未体验郭。   萧长策听着点点头:“王兄放心吧,今后谁与平西王君过不去,也是同我过不去,以王君的深居简出,想必也没有哪个不长眼的去惹他。”   这二人走了有一段时间,沈北吃完了休息也休息的差不多了,今日是月头,按照他得规划,月头有活动,之前看过之后,他也没有出去过,今日还得出去观察一番。   沈北先前为了方便,自己学了那易容得手段,如今已经用的唯妙唯俏了,上了街,往红楼去,上了红楼,直奔顶楼,去找鸣音,鸣音这会儿也正忙着,看着沈北过来,倒还顿了顿:“主子?”   他看着面前得沈北,样子与从前又有些差别。   沈北点点头:“近日你忙了,让你着手培训那些账房先生,培养得如何?”   鸣音也是一个头两个大:“总归是有些难度得,不过好在有一批已经按照主子得吩咐安排下去了,果真如主子所料,这活动一搞起来,这城东得百姓为了满减优惠,让营业提升不少,近几日,收入十分稳定,是好兆头,先前没有答应主子一同搬迁到城东得那些个掌柜一个个往秦楼送拜帖,估摸着当初拒绝主子,眼下悔得肠子都青了。”   说起这个,鸣音眸中闪过一丝对沈北得崇拜,他早就对沈北心服口服了,如今眼看着手下得生意越做越大,他对沈北得崇拜之情,只是越来越重,他对沈北越发恭敬起来。   沈北点点头:“不必理他们,当初我本也不打算那些过来得人都能加盟,眼下这样很好,不会造成市场饱和,适当推出新产品,外加,关于其中宣传方面,一定要到位。”   鸣音时不时听沈北说些难懂得话,如今基本上都能跟上了,他点点头:“奴才知道,王君先前留下来得预案,奴才估摸着再过几日,看看就能用上,至于王君先前说得宣传,奴才思来想去,请了写说书先生,时不时替咱们喊着,至于传单,也隔几日派人去发一回,活动,按照王君所说得,固定日子,月头月尾各一回,对于滞销得商品,也多给优惠,方案已经发下去了,那些个商家目前看着都还可以,一律遵照主子得吩咐办事儿,这几日赚的挺多,一个个乐开了花呢,只不过,有一事,奴才觉得还是要与王君说一下。”   沈北问:“何事?”   鸣音道:“先前主子说不必管那商会得事情,只是最近几日,奴才发现总有商会得人到咱们这儿来,奴才估摸着,他们是来堵人得。”这堵人嘛,堵得自然是沈北。   沈北道:“这个不必理会,我今日过来,除了看看经营得如何,也有看一看商会得意思,回头替我安排一辆马车,我去商会一趟就是。”   鸣音有些害怕:“这,奴才觉得商会来者不善,奴才不知道当初主子用什么方法让商会眼睁睁看着咱们动静这么大也不插手,只是咱们抢了人家生意,只怕他们看着您……”   沈北道:“怎么?你怕我过去让他们欺负了不成?”   鸣音想说,主子身份尊贵,这种有些危险得事情,总归还是让手下得人来,主子只要交代了就是,却见沈北眼皮微微一抬:“不会的。”   鸣音看出沈北的笃定,主子的想法,他到底是没有跟上。   沈北再次改了装扮。   红楼的马车缓缓驶向商会大楼。   沈北下了马车,第二次走入商会,与上回的打扮相似,可不同的是,上回他进入的时候,可没有多少人关注,如今,他一进去,里头的人一个个齐刷刷的冲着他看了过来。   沈北脚步一顿,看着那些冲着他看过来的人:“不知今日,会长可在,就说陆楼主来拜见,不知可否赏个薄面。”   上回沈北来的时候故意与赵汉折腾出好大动静来,今日这些人都在倒省的他这麻烦了。   也不必他多说,还真有人立刻将他引上了楼,先前没瞧见过沈北的这会儿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就是这个人?他就是红楼的楼主?听说这红楼楼主与秦楼楼主是一个人?好像不是一个人,但是应该认识,能有这排场,说不得,这位陆楼主,也是个放在台面上的人,背后只怕还有高人。”   沈北不管他们猜测什么,只管任由他们猜测,不一会儿,他就在先前见过会长的房间里头,又看到了会长,今日,那位天工斋的掌柜倒是不在。   商会会长看着沈北,这会儿他看着沈北,与当初看着沈北却是不同了,他记性还算不错,至今也记得,当初沈北在他眼前大放厥词,说是五个月时间,能让京城商界格局大变,当时他觉得这年轻人口气倒是大,可这会儿,他看着沈北,倒是平白觉得有种久违的压迫感。 第201章 明光教(二更)   商会会长今次给沈北倒了杯茶,看着还算淡然:“小友许久不见了,今日再见,倒让我感慨万千,你先坐下吧。”   沈北看他倒茶,嗅着那茶香,他摘下面上的面纱来。   商会会长看着他十分年轻的样子不由感叹一声:“当真长江后浪推前浪。”   沈北道:“也有句话,叫姜是老的辣,我向来也不敢看清如会长这般的老者,因为你们,往往有比我丰富的阅历。”   商会会长听沈北这一句笑笑;“你这年轻人,上回来的时候,颇有些剑拔弩张的意思,今日怎么……”   “上回过来,不过是激一激会长,不在五个月内对我有所动作,这回我已然带了成果出现在会长面前,正儿八经是来谈合作的,会长也是商人,没道理有好处不占?见人三分笑,行商不向来如此?”沈北抿了一口那茶水,说的自然极了。   商会会长这才反应过来,他先前真当沈北是狂妄!   狂妄的年轻人他实在见过不少,沈北表现的狂妄,他又觉得他做不到口中所说的,先前是真抱着看笑话的心态去看沈北要在这京城中如何搅弄风云的,但是后来沈北那大张旗鼓的,商会得到消息,碍于沈北先激他答应了,五个月内不会对他有什么动静。   他眼睁睁看着沈北那生意起来,不过忍一时,却不曾想,忍一时,已经让沈北达成了目的。   会长心头蓦地五味杂陈,又深深看沈北一眼摇摇头:“你这年轻人,吃什么长大的,这脑子七弯八拐的,光想着算计人了吗?”   沈北已然放下的茶杯,他道:“这几个月来,我可没有对商会出手,不过是按着自己,将手边能用的人,都用上罢了。”   会长简直要气笑了,这还叫将手边能用的人都用上?   他这意思莫非是,只要他手下的人够用,这华国商圈,他一个人就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你倒是狂妄。”   沈北道:“狂妄也是需要资本的,我第一回 来的时候,会长不也觉得我说的那些是无稽之谈吗?如今李家周家赵家王家,包括其他大小掌柜,都算加盟了,我今日来不为别的,只想问问,会长有没有兴趣,也加入我们?”   会长一愣:“你想要我加入……你们?”   这几个月前,红楼只怕还在因为不能加入商会而感到烦恼呢,事情不过几个月过去,这情况日新月异,竟然到了这红楼的主人到他面前说让他去加入他们?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沈北道:“我想会长心中,本也有革新的意思吧?”   会长眉头微微一皱。   沈北看他微微皱眉的样子浅浅笑道:“不必觉得我揣测人心,我只是根据自己经历,所以这么觉得,会长若真不是打算打破眼下商界这陈旧的传统,只怕我上回这么说的时候,会长便将我赶出去了,既然您没有将我赶出去,这个意思,也不难猜。”   会长听沈北说到这里,心里算是真的感慨万千。   他自问在商界这么多年,看过的年轻人出彩者无数,可如今在这红楼楼主面前,竟是都逊色。   到底什么样的经历能养出这样的年轻人。   会长被戳穿了,他这把年纪,总也不喜欢在这种时候故弄玄虚,或是死要面子了,他唿出口气来:“你说的对,我本有这个意思,可是一直没有这个契机,先前那红楼横空出世,我便看着有些意思,后来红楼说要加入商会,我有心给红楼一些考验,让我那老友背了黑锅,旁人只知道是他不喜红楼抢了他的生意,所以商会才不接纳红楼。”   沈北笑起来:“我想也是,以天工斋在京城的地位,小小一个红楼,如何能撼动它的位置。”   会长挑眉:“你又知道。”   沈北道:“只是有些事情传的太刻意了,禁不住细细推敲,我不是没有去过天工斋,看过那里的首饰,那是个做高端首饰的地方,去的也都是达官显贵,这样的地方,往往有自己的人脉,实在没必要与我红楼这样专攻平价的铺子相提并论。”   就好比名牌专卖店与超市的对比是一样的,这两者根本不会有什么冲突,因为受众压根就不同,所以压根不存在什么天工斋因为看不惯红楼抢了他生意,所以制止红楼入商会的原因,既然这原因都不存在了,那么这商会无缘无故拒绝一个后起新秀,自然是有自己的原因在里头。   这原因若是会长不见沈北,沈北或许一时还想不明白,但是他见了,沈北心中便有数了。   沈北看着会长:“所以,会长可会考虑,与我合作之事?”   会长顿了顿,突然摸了摸胡子:“那我能得什么好处呢?”   沈北笑起来:“前日,我与李、赵、周、王几位少爷提了一个计划,暂且刚刚需要实施,您也知道,我手下还缺些人,商会的人都是现成的,若是今日商会与我签订合约,你我合作,这事情办起来,也是比较容易一些。”   会长问:“什么计划?”   沈北道:“会长是这京城商会的会长,其他各个地方,也还有商会,既然要革新,自然不能只是京城改变一些,其他地方,总要也有些变化才是,会长说是不是?”   会长瞪大眼睛,他明白沈北的意思了:“你莫非是,标着老夫认识的其他商会的会长?”   沈北笑起来:“会长是明白人,有生意一起做,人多才好办事,还请会长代为引荐其他商会的会长。”   会长细细思索了一番:“此事我要慎重考虑,也要与人商量,过两日再给你答复。”   沈北点点头:“会长爽快,有消息可以送去红楼,静候佳音。”   沈北说着,不再多言,他站起来,与会长告辞,他们的谈话也没有外人知道,那些个商会的人只看着沈北进来了,沈北又出去了,先前见过沈北的,这会儿看着沈北都想搭讪,可沈北走的飞快,很快入了马车,愣是没给他们留机会。   这会儿一个个面面相觑,会长也在楼梯口看着他走的,有些个与会长交情好的开了口:“会长,此人今日过来到底为了什么?”   会长道:“大事。”   沈北出了商会之后在马车内闭目沉思,想了一会儿,默默睁开了眼睛。   之后两三日,沈北都在王府中没什么事情,萧长平因为查案的事情,倒是忙了起来,只不过带着人回王府的事儿,倒成了日常。   这查遇刺案的事儿分到了刑部,如今萧长平管着这事儿,刑部那些人也都怕事儿,跟着萧长平最多的还是陈家那位少爷陈沛,此人在刑部真属于出类拔萃,哪儿有案子往哪儿钻,这种时候,让他打头阵,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左右此事王爷主审,这位陈家少爷是陈家人,大小也是个皇亲国戚,好办事儿。   于是陈沛与萧长策跟着萧长平这几日可谓是形影不离。   朝中各个都默默盯着萧长平能查出什么结果了,就与当初皇帝让钦天监夜观天象一样,就这段时间,朝堂上安分的很,简直没人敢在这档口上闹出什么事情来,就怕萧长平找上门来。   这日陈沛与萧长策在萧长平的书房中,陈沛向来没规矩惯了,捏着萧长平一支毛笔,在那儿揪毛:“我看这事儿真够呛的,王爷你也是啊,这事儿你都没弄明白难不难查就往自个儿身上揽,好嘛,现在是刺客都自尽了,其他人查了这么久也没查出个什么东西来,交不了差啊,鬼知道那刺客还有没有同伙,当初人家喊的可是民间那个什么,什么邪教的口号?”   陈沛看着萧长平与萧长策:“这什么教来着?哦,明光教是吧,历来哪朝哪代都有这种邪教组织,专门蛊惑人心,刺杀皇帝的事儿,倒也不是不可能,但是若是咱们就将这个结果交给皇上,皇上能相信吗?”   萧长平却摇摇头:“那人虽然喊了明光教,可显然是临死之前祸水东引,那刺客在皇宫潜伏许久,问过与他素日交好的人,也去查过他的身世,没有可疑的地方。”   陈沛自然也知道这一点,方才他说那些,不过是因为眼下线索实在是断了,发发牢骚,他道:“刑部牢房里关着老大一批人,此事实在不好查,毕竟出事儿的地方还不在京城,抓些人回来,路上还死了几个……”   说到这个,陈沛不知怎么想起个人来:“说来王爷,你那位王君我看着上回他破案颇有思路,不如,请他过来问问看,他有没有什么想法?左右我们这几个,眼下有些陷入僵局。”   萧长平顿了顿,对着外头红卯道:“去,请王君过来。”   沈北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闭目养神,他这几日想的东西多了,觉得思绪有些疲惫,红卯一过来,他听着红卯那话便挑了眉。   跟着红卯到了书房,沈北也不废话:“直说吧,有什么事儿?”   陈沛听着就凑过去:“王君快人快语啊。”   他笑着靠过去。   萧长平蓦地眼神一厉,陈沛只感觉背后勐地一凉,他的动作瞬间僵住了。 第202章 无题(一更)   陈沛干笑一声:“表兄别动怒啊,我不过是看两眼,我可没上手啊。”   萧长平嘴角微微勾起:“你还想上手?”   陈沛心说上回好像没这么严重?   就这短短时间,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沛咽了口口水:“没有,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沈北看着萧长平。   萧长平站起来到了沈北边上:“在谈先前皇上遇刺的事情,如今这查到了瓶颈了,问问你有没有什么线索。”   萧长平问的直接,直说有什么线索,萧长策与陈沛对视一眼,心里同时觉得,怎么萧长平这话的意思,好似沈北在外头知道些什么似得。   沈北道:“我没有这方面的消息,但是有一事,倒是说不准对你有些帮助。”   萧长平问:“什么?”   “每个月都会有人收购定量的爆竹以及铁器,全京城都有这种情况。”   萧长策不敢置信的看着沈北,陈沛就比较直言直语:“你怎么知道?”   沈北道:“眼下不是管我怎么知道此事的时候吧?”   萧长平皱着眉:“什么时候得到的消息?”   沈北道:“两个时辰前,我差人去查定期收购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王爷猜,是什么时候?”   萧长平看着他问:“什么时候?”   沈北道:“一年前。”   萧长平的眼睛蓦地睁大。   沈北幽幽的看着他:“且不说此人是不是贩卖这些爆竹与铁器,单就是一年前这个时间,就足够惹人深思的了,王爷说,是不是?”   萧长平皱着眉头想了想:“与你当初查的那件事情没有关联?”   沈北摇摇头:“就是没有关联,才是问题。”   萧长平这话问的是当初沈北发觉勾栏院事情之后去找了苏木青的事情,当初沈北说是警告示好,也算是试探,皇帝行刺的事情,若是与他们无关,那么这京城里,就还有另外一股势力。   而如今,在沈北特地去查的情况下,还真让他发现点儿问题来。   这定期收爆竹倒是不可疑,定期收铁器也不可疑,只是两者一起收,而且还是定量,连续一年的时间,这个时间也是个值得深思的事儿,种种因素加起来,这问题,就挺大的。   萧长平一瞬间默了。   沈北道:“若是要找线索,活人身上找不到,就去死人身上找找看吧。”   萧长策看着沈北与萧长平说的仿佛很自然的时候就有点儿看不明白了。   这王君纵然是厉害,可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陈沛却刻意不去想这个问题,他一门心思在沈北刚才那句话上:“王君说的是有道理,这道理我也知道,只是这尸体我也查验过,实在是有些难查啊,毕竟,身上能查到线索的地方完全被抹去了,身份也重新做过,查出来也是假的,若只是寻着尸体的方向去找,只怕很难找到这幕后之人。”   沈北听着这话挑了眉:“上回见陈少爷的时候,陈少爷心思也用的十分巧妙,如今却钻了死胡同?”   陈沛挑眉:“还请王君指教。”   沈北道:“死人不都告诉你了吗?身上线索抹去,身份重新做过,查出来是假的。”   萧长平三人听到沈北这话顿了顿,但都不是蠢人,先前是真的查的没线索了才一下子陷入了死胡同,可沈北这一句话,三人同时想到。   “是啊,这死人有疑,那其他在宫中的人身上应该也有疑,铁定是查出来身份有些问题的,这没问题的人,才是问题最大的人。”陈沛一下子想通了,他一拍手:“我这就去调查宫中侍从的案卷,咱们一个也别放过,一个宫一个宫的来!”   他说完,也不管萧长平与萧长策,直接冲了出去。   这有了案子就不管不顾的性子,倒是没有变。   萧长平看着沈北:“你帮了大忙了。”   他倒是有意与沈北多说一些,但萧长策还在,萧长策看萧长平视线看过来,他退后一步:“我懂我懂,王兄与王君说话,我去帮陈沛。”   他说完,飞快的也走了。   萧长策笑着走的,但是走出去好一段,这笑容缓了下来,他突然觉察出一些不对来。   其实,应该早就觉察出不对来,只是眼下才发觉的更加明显了。   当初萧长平揽这件事情的时候,萧长策便觉得十分奇怪,按说,此事皇上震怒,平西王即便是要表忠心,此事,他大可不必插手,可是他插手了,若是他不插手,皇上就算是震怒,最后应该还是刑部的活儿。   此事做起来,实在是吃力不讨好的事儿,萧长平若是对皇上这么愚忠,说出去,萧长策都不相信,可他偏偏就这么做了。   他当时便想,此事萧长平是不是有不得不接下的理由在其中。   如今倒像是明白了一些,可心里疑惑,却又更多了。   他甩甩脑袋,将一些杂念甩去,喃喃自语:“先查清楚此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再说。”   一下子人都走光了。   萧长平道:“除了方才你说的那些之外,你是否还知道些别的?”   沈北确实隐瞒了一些,刚才毕竟萧长策与陈沛都在,虽然说了一些,漏了些底,不过,最重要的他没有说:“你知道我有特地去查一些当年的事情吧?只是一些皇族密文,我查的谨慎,便难免也只能查到一些皮毛。”   萧长平便看着他:“收手,别去查这些,但凡你想知道的,来问我。”   沈北看着他:“你倒是什么都愿意与我说?”   萧长平勾了勾嘴唇:“你怎知我不是色令智昏,什么都乐意给你?”   沈北蓦地想起他在床上说的那句,你要,我自然愿意给来。   只是男人床上的话有多不可信,沈北自己也是男人,又怎么会不懂?   “所以,你真的不用拿这种事情来试探我。”萧长平缓缓说出最后一句话。   他还没有蠢到沈北试探他,他却察觉不出来的地步。   沈北方才刻意挑在人前的时候说出这句话,不止是为了看他的反应,还是为了看看陈沛与萧长策的反应。   他这么做不为别的,就是想看看,这一年来大量购入爆竹与铁器的,到底是不是萧长平。   沈北是知道萧长平防备着皇帝的,已知,萧长平对皇帝有所防备,又怎知他不是防御过度呢?   那大量的爆竹与铁器,重新改造过后,便是大量的兵器与火药啊!   这样大批量的东西,囤积在这京城中,便是要造反杀皇帝都行了吧?   尤其,皇帝遇刺,他的消息来得这么快……   沈北看着萧长平:“王爷既然当面这么说,那我也就当面问了,是你吗?”   萧长平看着沈北:“不是。”   沈北与他四目相对,双方视线中都能看到对方的影子,两人就这样看着对方良久,谁都没有说话,直过了好一会儿,沈北挪开了视线:“好吧。”   萧长平勾了勾嘴唇:“你在关心我。”   沈北挑眉:“王爷的心思总与一般人不同,若是常人,此时该觉得,我是不想被王爷牵连,所以想在事情真的被人知道之前,与王爷断了关系。”   萧长平道:“你也不是常人,你的关心方式,也不相同,此事本与你无关,你特地让人去查,也不怕在这节骨眼上惹上什么腥气?还是觉得此事本就是我在查,真惹上了什么,有我替你解决麻烦?”   沈北顿了顿:“我若说是,又如何?”   萧长平刚才这话,本是顺势而为,可他万万没想到,沈北居然应了。   他居然,应了!   这一瞬间,萧长平心跳都漏了一拍。   “你……”   沈北道:“我与王爷眼下自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若是王爷出什么事情,我不提早防备,莫非事到临头,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吗?”   他看着萧长平:“我可不喜欢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王爷与我一边,帮我解决麻烦,难道不是天经地义?”   萧长平心头那点儿兴奋平息下来,他看着沈北无奈摇头:“是,我帮你,自然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也放心。”   沈北本已经不欲与萧长平多说些什么,他已经打算走了,告辞的话正在口中,却听得萧长平一句:“若是我出什么事情,铁定在出事之前,便与你和离,绝不连累你的。”   沈北的眼睫毛颤了一颤。   萧长平近日来,对他说话的语气从来温和,甚至带着点儿迁就,总归是像哄孩子那样哄他,行为上,也是如此,本是竹柳做的伺候人的活儿,他一个王爷,近日来做的好像还不亦乐乎起来了。   惹的竹柳私底下还若有若无的抱怨过,他的活儿都让王爷做了,他都不知道做什么了。   他这话,说的也温和,不是那种郑重的语气,说的也没有斩钉截铁的意思,可是偏偏沈北却能听得出,他这话,说的是真心。   萧长平又道:“当然,我本也不会出什么事情,阿北放心好了,我在宫中多年,朝堂混迹也多年,哪儿有这么容易就出事的?”   作者说:求收藏求推荐。 第203章 年节(二更)   沈北道:“你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萧长平:“啊?”   他这话说的,又哪里不吉利了?   “一般来说,说完这种话,很有可能就出事。”沈北撇撇嘴,这种说自己不会出事的话,一般说完之后没多久都会出点儿什么破事儿,电视剧都这么演。   就好比一打仗,说什么回来娶你,一般都会战死沙场一样。   贼不吉利。   萧长平哭笑不得,但此事到此也算揭过,互相透了底,倒也算交代清楚了,他看着沈北:“我看日后我做什么,得先在你面前交代清楚,免得你心思用的多。”   这事儿到这儿也差不多了,萧长平毕竟还有事儿,沈北也有事儿,都忙得很,各忙各的,就这么过了几天,萧长平查宫中那些个宫侍的事儿却是有了眉目。   有了眉目之后,萧长平反而是缓下来了。   因为年节,将至了。   竹柳道:“按照往年的规矩,年节王爷与王君,是要在宫中给皇上与太君拜年的,今年也不例外,早就让赶制的年节穿的衣裳也送来了,王君试一试,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咱们可以改,还有这首饰,王君素日都不太喜欢头上东西多,但是年节与寻常不同,还是得庄重些,务必打扮的华丽一些,否则让人看轻了去。”   竹柳说起这个来倒是滔滔不绝。   沈北看着面前的衣裳首饰,那华丽程度,只怕是穿着又重,带着头疼,他看着嫌弃的很。   萧长平来的时候就看他对那些个东西十分嫌弃的模样,愣是给他看笑了:“人家哥儿都很喜欢这些玩意儿,我看你倒真是不喜欢,莫怪上回我挑了许久给你挑个花簪,你也摔了。”   沈北道:“那不是随意拿的吗?”   萧长平干咳一声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当时脸皮薄,心中觉得你有意思,又不想承认,别扭了些。”   沈北道:“我倒还十分怀念王爷还有些拘谨的样子。”   萧长平伸手去捏他的脸颊:“什么意思?眼下本王的样子,你不喜欢了?”   竹柳看着萧长平上手,便跑了,这日日看着王爷与王君在一处,他这心肝儿都能蹦出来,万万没想到啊,他竟然有一日能因为王爷与王君腻歪而逃出来。   到了外头看着红卯,两人对视一眼,颇有些同病相怜。   沈北拍开萧长平那手,却让萧长平将整个人抱在怀里:“这衣裳看着华而不实,不过不必穿很长时间,你若不喜欢,到时候当着百官的面穿一下,回头就说身子不适,换下就是,若真是全然一会儿都不穿,堵不住那些个言官的嘴。”   沈北道:“我自然知道,莫非王爷觉得,我是个喜欢麻烦的人?穿个衣服带个首饰罢了。”   萧长平笑起来:“我知道我家阿北最懂事。”   我家阿北这几个字,他说的倒是顺口。   沈北的视线却落在一个镯子上头,那镯子足有一指宽,打的倒是精致的很,花纹雕工,无一不是上品,只是看着重量,倒也不轻。   沈北想到什么,捏着那镯子在手中看了看,倒让萧长平有些意外:“难得,还有你看得上眼的?”   沈北却转过身去,将这镯子往萧长平手腕上套。   萧长平一愣,而后知道方才沈北什么意思了,他愣是气了:“你这些日子自个儿忙了,将答应送我的手链忘了不说,这会儿莫不是还要拿旁人做的来煳弄我?”   沈北看他说是说,这手倒没有收回去,于是他顺利的将这镯子给萧长平戴上了。   萧长平那手腕自然是粗了些,他习武,手腕粗,可整体来说,戴上这么个镯子,居然还挺好看的,毕竟这款式,也不女气。   沈北拉着他的手,看着那镯子在他手腕上熠熠生辉,左右看了两眼,他夸了一句:“原来你带这种宽的镯子很好看,只是这个还不够宽,该做成护腕那种类型的,给你戴上,应该很好看。”顿了顿,他看向萧长平另外一只手:“该做两个。”   萧长平看他认真思考的样子,心头一热,他道:“那你可做的快些,我等着你给我的年节礼物呢。”   沈北抬眸看看。   萧长平道:“怎么?年节这么大的时候,还不许我讨个礼物?”   沈北道:“我若是将自个儿洗洗干净送给你,行不行?”   萧长平只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喉结上下一动:“你说什么?”   沈北道:“没听见就算了。”   萧长平拉住沈北的手腕:“我听见了,这话你自己说的,可不准反悔。”停顿了一下,萧长平道:“关于先前找大夫治你身子的事情,我有眉目了。”   沈北对上萧长平的视线,只看到他深深压抑的动容:“那神医据说在青州一带活动,底下人传消息过来,年节之后,想必我能有些休息时间,此事我不放心交给别人,我想去一趟青州,你,要不要与我一同去?”   沈北顿了顿:“确定能治好?”   萧长平听着他的语气,他心脏抽了一下,压下一丝苦涩:“我不是,逼着你生孩子。”   沈北看着他。   萧长平道:“我真的不是逼着你与我必须有个孩子,只是纵然你不想要孩子,也不应该是因为身子不好生不出来才不要的。”   沈北默了默,他不在意他到底是不是心里想给他生孩子,只是在意他的身子会不会因此有所损伤。   这份心思,他若不承,倒枉费了他一番心血。   沈北道:“那便试试。”   萧长平听着面上闪过一丝欣喜,他将他抱在怀里,顺了顺他的头发:“你的身子能治好就好了,近日你夜里手脚总是冰凉,是那药物的作用,尽管御医看着,总也没什么起色,等找到那神医,让他好好给你看看,至少,晚上别这么怕冷了。”   沈北听着难得与萧长平开了玩笑:“我瞧着王爷对我因为怕冷往王爷怀里躲,还挺开心的。”   萧长平道:“你若身子好了,还愿意往我怀里躲,我才开心。”   沈北这两日被伺候的越发娇气了。   他自己知道自己被萧长平伺候的越发娇气了,从前他再怎么让竹柳伺候着,这睡觉竹柳总不会抱着,吃饭竹柳也总不会喂着,加之这萧长平察言观色的功夫当真是有些厉害,沈北但凡是想吃些什么用些什么,两人在一处的时候,萧长平察觉的比竹柳还快。   沈北嘴角勾了勾。   萧长平看他这嘴角不明意味的勾起,他道:“想起什么高兴的事儿?”   沈北道:“我是在想,王爷若不是王爷,而是我娶的小夫郎,这么伺候着,倒是很不错。”   萧长平一听却脸黑了:“娶什么小夫郎,你可别想了。”   沈北又不懂萧长平怎么口气就不好了。   他哪儿知道,萧长平对什么小夫郎简直有了阴影了,沈北酷爱那些个长得娇小可爱的,偏偏萧长平既不娇小也不可爱,他眼下对这娇小可爱类型的,都有些抵触了,但凡是偶遇一个长得娇小可爱的,他三步以内人家都不能靠近。   总感觉那些人让沈北瞧见,沈北会喜欢似得。   也因为这个,外头对于平西王对王君专情的消息是越发多了。   是真专情啊,专情到不许别的哥儿靠近一步,避如洪水勐兽。   他不去想这个,视线又落在那衣服上头:“这一身你到时候可以换下,等明日,我给你准备的衣裳,你可别嫌重。”   嫌重?   萧长平淡淡道:“我让人特地做的轻薄一些,只是再轻,毕竟也是金丝做的,也有些分量。”   金丝甲?   沈北知道,那一向是用来贴身穿防身用的,一瞬间,他眉头皱了起来:“你要在年节的时候做什么?”   萧长平道:“我也指望着,你用不上这金丝甲,也是以防万一,小心些好,到时候,你只管一直跟着我,千万不要离开我身边。”   时间缓缓过去,年节近在眼前。   当天,萧长平与沈北一同进宫,如同当时宫宴一样,也有略微的差别,这宫宴是品阶高的官员也参加的,当时年节,皇帝也体谅大臣,不会让他们跟着一道入宫,一般是宫中的菜赏赐下去,那都是恩典。   入宫的一般都是真正的皇亲,比如几位王爷以及家眷,还有宫中那些个贵君之流,太君自然也不能缺席,湘君一家子也都在场。   今日这一场宴,比上回团员宫宴来的还要齐全。   毕竟上回宫宴,诸如金虬这样的可就没来。   今日,金虬可是也在场的。   当然,沈北本与他也没有什么交集,他与萧长平一道入席,本也低调,一直没有话。   萧长平看他低调,想起上回湘君故意刁难他最后却自己吃瘪的样子,今日沈北刻意打扮过,竹柳大抵是怕自家主子显得格外扎眼,今日是按着规矩装扮的,脸上还涂了脂粉,更绝妙的是,沈北眉心让他点了一抹红。   这一抹红是鸿运当头的意思,在年节时候,许多郎君都会点这样的红,是企盼来年好运的意思。   但是萧长平却是头一回看着沈北上妆,尤其这一抹红,更添艳色,看着,竟然添了几分妖媚。   他多看了几眼,让沈北默默一瞪,含笑收回了视线。   收回视线的一瞬间,眸中却压下意思深色。 第204章 造反(一更)   年节这种事情,本该是大伙儿其乐融融才是,这会儿秀灵倒是往沈北这边望过来,他又许久不见沈北了,这会儿看着正兴起呢,又让萧长平给挡着了。   那头皇帝与君后缓缓一道过来,之后便是宫中其他贵军,皇帝与萧长平虽然是兄弟,但是这些年,毕竟还是有子嗣的,但是也不知是不是这后宫把戏太多,活下来的就两人,如今都年岁还小,最大的也不过两岁,君后所出的嫡子也没能活下来。   自然,这种日子,不提伤心事。   皇帝坐上高位之后,其他人也落座之后,便是太君也到了。   太君坐在皇帝左边下边的位置,等人齐了,这宴席就开始了。   这宴席的流程左右也差不多,皇家不似民间,没有这许多家常可以讲,各顾各的,各个王府准备了些节目送上来,差不多也就行了。   等吃喝的差不多了,表演也看的差不多了,天色也已经晚了,一群人就走出去,也是为了顺应过年气氛,安排了烟火看。   皇帝打头阵,身后浩浩荡荡一群人,沈北与萧长平站在一起。   沈北身上这一身衣服颇重,就算后来换过了,还是重,而且又长,他本来就不太擅长穿裙子,结果好好走着,不由脚下一个踉跄。   这种场合,他眉头愣是皱起来了。   尤其他这一踉跄,差点儿波及他身后的景王君,萧长平眼疾手快将沈北扶住:“没事吧?”   沈北蹙着眉,他倒不觉得尴尬,他这人自我为中心惯了,之事讨厌这裙摆太长了。   萧长平低头看了一眼,想也知道沈北是不适应,他道:“我拉着你走,与我离得近些。”   又去看后头的景王君:“景王君无碍吧?”   景王君摇摇头,景王咳嗽一声。   景王君回头看景王一眼,不由有些担忧:“这夜里风大,王爷穿的有些单薄了。”   萧长平顿了顿,又松了沈北的手,将身上的大氅解下来:“景王兄怎么也没有备着大氅,先用我的吧。”   景王看着萧长平举动,顿了顿:“倒也不必如此。”   萧长平笑道:“我与王君凑的近一些,自然也不觉得冷。”   他说着,冲着沈北笑笑。   这话听着,颇有些风流,若是镇北王说出来,倒不让人觉得稀奇,正经人突然不正经了,总归是让人侧目的,连景王君都不由多看了沈北两眼。   沈北只做大方的回看了一眼。   倒让景王君有些不好意思,但他却是怕景王身子受不住,劝着道:“王爷穿上吧,也是平西王爷的一份心意。”   萧长安冲着萧长平道:“多谢你了。”   而后将那大氅披在身上。   萧长平拉着沈北的手,与沈北凑得近些,一番对话,皇帝都走出去老远了,两人倒是走的不急不缓,这烟火得在城墙上头才好看,等他们一行人上了城楼,沈北只感觉萧长平捏着他的手一下子攥紧了。   沈北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戒备起来。   他身上,自然是穿着萧长平准备的金丝甲,萧长平给他穿上金丝甲的时候,他就知道,今日这年节,只怕是宴无好宴了,起码,不是个普通的宴席这么简单,结合萧长平先前在查的关于刺杀皇帝的事件,今日八成,会出什么事情。   而萧长平眼下那性子,面对沈北的时候,他只送了金丝甲,却没有说明是谁要动手,不外乎两个可能。   先前他查出一些眉目,只是这幕后之人是谁,只怕是……就在今日这宴席当中。   今日这一出,说是引蛇出洞,也未可知。   一步一步,沈北跟着萧长平走上城墙,皇帝看他们来的晚了,笑了笑,没说什么。   视线落在萧长平拉着沈北的手上熘达了一圈,他很快收回,身边的王总管下去吩咐之后,不一会儿来禀报:“皇上,底下奴才们准备好了,请示皇上可以开始了吗?”   皇帝点点头,而后王总管拿出一个竹筒来点燃,那竹筒冲天,一个响炮在夜空中炸开。   紧接着,周围一片寂静。   所有人屏息等待着烟火升起。   就在这时候。   ”砰!”一声巨响。   一个巨大的烟花,就在城墙上炸开,一瞬间,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紧接着是尖叫声响起来。   直到王总管大喊一声:“护驾!”   跟着皇帝上来的人全部护在皇帝君后身边,萧长平沈北被一圈护卫围起来,其他王爷王君也一同被挤到一起,也不知谁问了一声:“出了什么事?”   没有人回答,还没等惊魂定下来,又一声惊天动地的响声。   这一回,压根不是烟花,沈北只感觉脚下的城墙都在抖动,要不是确认这城墙结实,他几乎要以为这城墙会塌了。   正在这时候,更多宫中禁卫冲着城墙上过来,底下另外一批人却与这批禁卫撞在一起,在很多人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厮杀就这么开始了。   禁卫与禁卫厮杀,王总管喊的快:“造反了!皇上!这是有人造反呐!”   更多的禁卫厮杀在一起,耳边都是轰隆隆得声响。   王总管大喊一声:“皇上,这里目标太大,得退入殿中!”   皇帝面色沉得堪比锅底,一行人赶忙由一群护卫挡着,且走且退,等到了下面,那些个禁军杀红了眼一般,但两方禁军厮杀,皇帝王爷倒还好说,其他贵君一类,看着那些大刀挥来挥去吓得都面色惨白,简直都要走不动道。   萧长平已经不知从哪个禁卫那儿拿了刀,他拉着手将沈北与皇帝太君凑得近一些,自个儿挡在外头,其他王爷也差不多与他相同,一行人终于退入了大殿。   大殿门一关上,外头轰隆隆得声音不断,喊杀声音也不断,里头得人听得了冷汗都下来了,其中一个贵君捂着自己耳朵都要吓疯了,冲到皇帝面前:“皇上救我,我不想死啊。”   皇帝厌恶得看了他一眼,推开他,直看向萧长平,萧长平道:“皇上放心,臣弟去外头联合宫中禁卫主持大局,也会尽快安排宫外救援。”   他说着,深深看了沈北一眼,而后蓦地转身,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   沈北看着他走得背影,下意识捏了捏手,方才萧长平一路拉着他没有松过手,眼下他就这么走了。   沈北要身手没有身手,自然是留在这里最安全,他方才没有直接走,而是送他入内才离开,这是护着他得安全啊!   沈北蓦地蹙眉,这会儿却没人去注意他什么表情了,外头得嘶喊声压根没停过。   “到底是谁?怎么回事儿?怎么会突然有人如此大胆,竟然敢在年节得时候公然刺杀皇上啊!”   所有人面色都很凝重,都盼着外头赶紧平稳下来。   这时候,一批禁卫冲了进来,领头得冲着皇帝就道:“皇上,外头叛军众多,眼看着要顶不住了,还有那些个炮火停了,想必不一会儿他们就知道皇上从城墙上下来了,这会儿冲着这儿过来,要是冲着这儿过来,真被围起来,只怕是来不及了。”   这炮火打在城墙上,这城墙结实,而且高,一下子打不死人,但是这大殿就不同了,要是真炮火集中在这儿,只怕是困死。   皇帝还没来得及说话,正在这时候,这领头得身后之人,突然冲着皇帝跑了过去。   他来禀报本就离得近,这会儿突然冲过去,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皇帝身上又没有什么利器,只在这时候,王总管蓦地推开皇帝挡在皇帝身前,于此同时,一个什么东西向着那禁卫砸了过去。   正砸到那侍卫的背后,让他冲着皇帝去得那一剑偏了一下,趁着这个档口,皇帝不远处得镇北王一剑将那上前行刺得人斩杀。   这一幕快得惊心,所有人都瞪着眼睛,那人倒了地,镇北王才在皇帝身前一挡,他素日里看不出严肃,但是这会儿护着皇帝表情肃穆:“皇上没事吧?”   皇帝气笑了:“朕没事。”   只见那方才禀报得禁卫大惊:“皇上,属下不知道这里头竟然有奸细!属下该死。”   皇帝自然看出他说的是真的,只是是真的才更恐怖,因为这会儿压根不知道谁可信,谁不可信了。   皇帝看着那跪在地上得禁卫道:“朕知道你不是。”   镇北王道:“只怕眼下也不能出去,外头太乱,诸如方才此人,压根不清楚是敌是友,若是真出去了,在护卫皇上得人中一旦混入奸细,到时候压根没有这么快就能反应过来,太危险了,倒不如赌一把,守在这儿,平西王想必第一时间去解决那炮火得问题了。”   太君惊魂未定道:“皇帝,镇北王说的有理,此时出去,实在太过危险,倒不如让过来护驾得禁卫直接守在外头。”   皇帝略一思索:“就这么办。”   他视线落在地上一根金簪上,视线又转向沈北,方才其他人没有来得及反应,沈北却是反应最快得,再那刺客没有得手之前,用头上金簪砸了一下那人。   秀灵这会儿与沈北在一处,倒想起了先前沈北拔花簪救人得时候,他也是这样,眼疾手快得拔了头上簪子就砸了人。   秀灵不由凑到沈北身边一些。 第205章 遇刺(二更)   沈北方才在这一群人进来得时候便多了个心眼儿,毕竟,方才禁卫起的头,谁知道这来的,又是对皇帝忠心得呢?   结果果然,出了个幺蛾子。   沈北与其他王君站在一道,与皇帝凑得近,赶得正好顺道救了驾。   外头厮杀声不停,炮火声也一直没有响起,这没有响起也听不出这炮火有没有靠近,一群人心焦得很。   沈北却在这时候,默默看过所有人得面容。   萧长平既然事先有察觉,却不说破,说明这幕后之人身份特殊,而这宫中禁卫造反,也恰好印证了这一点。   没有身份得人,可不能说动这么许多得禁卫造反。   最大得可能,这一出,正是在场得几个王爷中得某人做的。   沈北得视线慢慢划过,划过皇帝与君后,他二人还算镇定,皇帝一派帝王作派,即便到了这种时候,倒是也看不出多慌乱来,至于那王总管,仿佛护犊子得母鸡一样护在皇帝身前。   而后便是太君,太君凝重着一张脸,姑且也看不出什么不对劲来。   至于镇北王嘛,他眼下拿着剑得样子与平日里得他大相径庭,看着十分严肃,但是他方才斩杀那刺客得手法干脆利落,瞧着倒是真心护驾。   再过去,便是齐王了……   沈北得视线落到齐王身上,却不曾想萧长策得视线也正落到他身上,沈北着一眼过去,倒与萧长策对了个正着。   萧长策方才眼睁睁看着沈北飞快得拔簪护驾,下意识心都提起来了,这会儿看沈北面色居然十分镇定,还有心思东看西看?   他正看着沈北,冷不防让沈北看个正着,心头蓦地一跳,竟是一下子低下头去,不敢再看了。   沈北若有所思,再看过去,这会儿殿中人神色各异,而离他得最近得是景王君。   景王君大抵得怕的太过,整个人甚至有些略微发抖。   沈北将周围一圈人得神情收入眼帘,而后便低着头。   不出意外得话,除非萧长平死在外面,否则今日着行刺皇帝的戏码,是演不成了。   而萧长平会死在外面?   就冲着他能提前让他穿上金丝甲,沈北便能断定他必定是早有准备,既然是早有准备,那出事得概率,便很小。   沈北不心焦,他熬过比眼下更难的时候,逼命的时刻,他遇上过不少,眼下思绪没有放空,直过了很久,外头声音突然平息下来了。   皇帝皱着眉头:“去看看,外头怎么样了。”   那禁卫立刻出去了。   所有人跟着他的视线出去,就在着时候,沈北眼前一花,只感觉什么人从他身前掠过,与先前那个突然冲向皇帝的人不同,这人,压根没有人防备。   于是就在电光火石间,连镇北王与王总管也没有反应过来,只见银光一闪,蓦地一刀,正中皇帝胸口。   “啊!”   所有人目瞪口呆,正在这时候,外头萧长平冲了进来,他身上脸上都是血迹,只看着一个人,穿着他的大氅,站在皇帝面前,手上还滴着血。   镇北王反应算快了,他那剑搭在景王脖子上,却没有划下去,他咬牙:“萧长安!你做什么?!”   景王萧长安看看手中的血,再看吓得往后的太君,以及扶着倒下去的皇帝的王总管,这会儿出了镇北王,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远离他一些。   萧长平冲着外头喊:“快去叫太医!”   说罢他冲上前去,身后立刻有禁卫冲上来,将景王拿下。   景王不知是不是被牵动什么,突然捂着嘴唇咳嗽起来,他咳嗽的厉害,整个人都佝偻起来,景王君担忧极了:“王爷……”   景王回头看了一眼景王君,被人压着两边肩膀,他居然还能笑的出来:“我还是你的王爷吗?”   景王君一愣,蓦地红了眼眶。   景王收回视线,他淡淡道:“放开本王。”   那两个禁卫没有放,倒是镇北王开了口:“放吧,我着剑可没收。”   他那剑,还抵着景王的脖子,镇北王这会儿面色可不算好:“你有什么想说的。”   那两个禁卫面面相觑,最终到底是松了手,但是挡在皇帝身前,方才来不及救驾,这会儿自然是不能让这贼人再近一步了。   太君看着皇帝胸口那一把匕首嗔目结舌,他一个踉跄跪倒在地,拉住皇帝的手:“皇儿!”   皇帝不至于一下子失去意识,只是他一说话,便觉得胸口疼的厉害索性不说话。   萧长平上前看皇帝的伤势,却见皇帝胸口流出来的,竟然是黑色的血迹,他眼睛一瞪:“有毒!”   所有人大惊。   “交出解药!”镇北王的剑已经划破了景王的脖子,若说方才还剩下一点儿兄弟情谊,这会儿是真的不剩了。   匕首涂毒,他是真心想杀人啊!   景王嘴角勾了勾:“我本就命不长了,早死晚死,也无所谓,如今太医只怕赶不及救他,这样,实在很好。”   这话说的其实很多人心知肚明,方才这皇宫大乱,这会儿去喊御医,就算有宫中当值的御医,可只怕方才一番乱糟糟的,一时也不好找。   所有人心里悬着根线,只有景王一个,表情竟然是从未有过的畅快,他看着在场的人:“不要用这种看疯子的眼神看我,我没疯,我很清醒,我就是要杀他,有心杀人,我自然不会带解药。”   正在这时候御医跌跌撞撞的跑过来,竟然来的还挺快,御医冲到皇帝面前,看着那黑色的血迹,整个人差点儿没晕过去,但是他动作飞快,从药箱里抽出银针来,立刻封住皇帝几处大穴,御医满头是汗:“臣,封住了皇上的毒素,防止毒素扩散,但也只是一时,若是皇上没有及时服用解药,只怕是……”   这未尽之意,听也明白。   萧长平当机立断:“去搜景王府!”   景王看着萧长平笑笑,仿佛无所畏惧,他方才那一刀下去,仿佛是因为目的达到了,将所有的情绪都丢了一般,这会儿风淡云轻的很。   那太医颤颤巍巍道:“还有一点,臣,实在是,皇上胸口这一刀,只怕刺中了主要筋脉,若不及时拔刀,只怕血流尽了,皇上一样有危险,可若是贸然拔了,皇上因为疼痛血流速度加快,这毒便要运行至全身。”   他说的简直要跪下来,这一刀,不知这景王私底下练习了多少次,一个病弱之人,竟然一击即中,而且正中胸口,避开了肋骨,正中胸口要害。   太医这话一出,整个殿中的气氛一瞬间仿佛凝结了。   皇帝遇刺就算了,竟然还凶险至此?   君后看着在场的人,再看看躺在地上的夫君,皇帝若是真的出事,皇帝还未立太子,他的孩子也已经没了,没有嫡子没有太子,莫非,等皇帝出事之后,要让贵君的孩子登上帝位?还是……这几位王爷中……若说最有资格继位的人,还得说是平西王!   君后一夕之间心思数度变化。   就在这时候,王总管突然道:“老奴记得皇上的寝宫中放着珍贵的白玉丸,那东西是否能解皇上的毒?”   御医一听眼前一亮:“白玉丸可解百毒,可以一试。”   王总管立刻就去拿白玉丸去了。   这时候,景王的眉头才皱紧了一些,他看着到底不起的皇帝,扯了扯嘴:“解了毒又如何,那匕首拔了,不照样还是个死吗?”   这时候,皇帝却突然出了声:“拔,朕撑得住,趁现在朕的意识还清醒,朕命你,将匕首拔了,不得有误!”   御医心里都急死了,偏偏今日就他一个人再宫中当值,又出了这种事情,这要是一个不好,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啊!   可怎么办?也只能上了:“臣遵旨!”   皇帝眼下也不能搬动,所有人都让开些,镇北王将景王压着,索性将他绑了起来,这会儿还不到发落他的时候,他便被丢在一边。   所有人都盯着太医救治皇帝,等王总管拿了白玉丸给皇帝服下,太医给皇帝把脉脸色稍维好一些,他咽了口口水:“那臣就要拔了,王总管,请你拿此物蒙住皇上口鼻,否则皇上只怕受不住这匕首被拔出来的疼痛。”   太医将一个麻沸包塞在王总管手中,王总管在皇上口鼻前放了一会儿,只见皇帝便缓缓闭上了眼睛。   太医药箱里东西倒也齐全,他将皇帝的衣服用剪刀剪开,露出胸口那匕首,他手微微颤抖着,等皇帝彻底没了动静,他握住那匕首,勐地将匕首拔了出来,匕首一出来,鲜血立刻喷洒出来,拿血花四溅的样子,简直让在场的哥儿几乎要昏过去。   那太医蓦地拿出纱布按住皇帝的胸口,可是不一会儿,那纱布浸湿了,他再加一块纱布,那纱布再次浸湿,上了药,那药即可被血水冲走,压根不能起到止血的效果,那太医唿吸越发急促,旁边太君看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你做什么,快给皇上止血啊!”   太医几乎要哭出来:“止不住!这血!止不住啊!” 第206章 不懂(一更)   若说方才所有人心里都在下沉,这御医这么来一句,所有人心里都沉到谷底了。   君后更是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像是再爬不起来。   太君到底不是没经历过风雨,他厉声道:“止不住血是什么意思!他止不住,你帮他止!”   太医额头上的汗都流下来了,大冷天,他一脑门的汗,他怕的要命,心里一句基本确定自己是活不成了。   他咬着牙,继续按住皇帝的伤口,可是这会儿皇帝是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可这血却死活止不住。   所有人都屏息看着这一幕,沈北却在这时候左右看看,突然看到一个半个手掌大的夜明珠。   这宫中多奇珍,这么大的夜明珠,外头看不见,但是在这儿,居然被用来当做照明的灯具。   沈北走过去,拿了那夜明珠。   其他人这会儿注意力不在沈北身上,唯有萧长平看着沈北的动作倒是有些不解。   他这时候拿夜明珠做什么?   沈北拿着夜明珠到了那太医身前:“试试将这个夹在皇上腋窝底下。”   “这是做什么?”太医有些懵了。   沈北道:“我无意在医书中看到过,人的腋窝下方有主动脉,若出血不止,以圆形物体压迫,能暂缓出血,如今这样,总好过什么都不做。”   太君深深看了沈北一眼,他本想斥责沈北,可他是真看出来了。   太医是真的没更好的法子了,说的难听点儿,如今若不是死马当活马医,皇帝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他不用经过很长时间的思考,想当初在后宫争斗中,威逼性命时,他都不需要花很长的功夫去思考,就能得出最佳的答案。   如今自然是:“听平西王君的,试一试!”   萧长平不知道沈北竟然还懂这个,而且,他居然愿意主动站出来救皇帝。   那太医道:“请王总管按住皇上胸口,我来将这东西夹在皇上腋窝底下试试。”   经过按压,折腾了好一会儿,所有人屏息以待,只看着王总管缓缓松手的时候,那纱布没有如同先前那样被血浸湿。   “血止住了!?”太医不敢置信的看着皇帝的伤口真的缓缓止住了血。   但是他来不及惊讶了,趁着眼下止血的时候,他得赶紧将伤口处理好。   太医不敢多话,全神贯注处理伤口。   不一会儿,伤口处理完毕,也缝合上了,再上了药,直到全部包扎好,太医唿出口气来,再去给皇帝搭脉,虽说这脉息弱了一些,可到底是挺过来了。   他整个人不由松了口气,连面色都好多了,看着太君终于能正常唿吸,大唿:“天佑皇上,只要平安过了今晚,皇上恢复,也只是时间问题。”   所有人松了口气。   太君都仿佛一阵脱力,紧绷的过度,这会儿脚下一阵踉跄,若不是身旁人眼疾手快扶住,只怕真要摔倒。   萧长平也是缓缓唿出口气来,他看着躺在地上脸色苍白的皇帝,那太医交代着不能马上挪动皇上,得过些时候,这会儿外头还乱着,但是总归平静下来了,渐渐的,那些个宫侍又冒出来了,清洗宫殿的清洗宫殿,收拾残局的收拾残局。   刚刚一场惨烈大战,所有人都不敢说话,只埋头苦干,周围除了搬东西的时候发出的动静的声音,其余的,安静的什么都没有。   在殿中的其他人没有一个人出声的,都看着太君。   太君道:“皇帝既然没有生命危险,今日你们都受了惊吓,如今事情已然平定了,除平西王要处理宫中事情之外,其他人都可以先回去了。”顿了顿,他又看向沈北:“至于平西王君,你救驾有功,实在应该重重的赏赐,回去等赏吧。”   沈北挑眉,心说上回那些个赏赐,赏完了之后,可让他到宫中吃什么断子绝孙的药呢,这回赏赐之后,有什么等着他呢?   他心中不过这么一想,嘴角道挂上一抹笑意,嘴上说:“谢太君。”   其他人陆陆续续先走。   沈北留在最后,萧长平送他出宫去,两人一路走来,那些个宫墙上真是满目疮痍,走过的石板上,都已经被冲刷过,可是空气中,挥之不去的血腥气与火药炸过之后留下的难闻气味。   两人一边走一边低声聊天。   “这火药数目,对得上吗?”   萧长平听沈北问这么一句哭笑不得:“你就不能如同寻常哥儿一样,这会儿先考虑的是自个儿的安危吗?难道你不该问,这同党都抓干净没有,日后还会不会出这种事?”   沈北道:“我正是这个意思,方才我数着,在城墙上的时候,那炸药总共炸了三回,下来之后有四响,之后入了宫殿,我数了,由远至近,总共也就七声,你早有准备我知道,制住那些个反叛的禁卫也在意料之中,只是之后竟然没有响一声?对方的炸药呢?”   萧长平方才本是打算活跃一下气氛,因为沈北说到点子上,而这点,他在查对方还剩下多少火药的时候就想到了,他沉声道:“没有。”   “你说什么?”   沈北回头看着萧长平。   萧长平摇摇头再次陈诉一遍:“没有。”   沈北皱了眉头。   萧长平却沉吟了一会儿,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反而是,突然问:“为什么救他?”   沈北顿了顿:“你想他死?”   没有人回答,只有沉默,两个人同时沉默,一直走出了皇宫,萧长平让人准备的马车停在宫门口,这会儿宫门外还有人守着,看着萧长平送沈北出来,没有人敢多看。   但是没有人敢多看,不是说他们都是瞎子看不到。   萧长平突然拉住沈北,将他狠狠抱在怀里,愣是看的守门的禁卫都是一惊。   萧长平道:“回去等我,处理完宫中的事情,我就回来。”   沈北道:“若是晚了,我就睡了。”   萧长平笑着摸了摸沈北的脑袋,却让沈北一把将手拍开:“摸狗似得。”   说罢,转身进了马车。   那车夫欲言又止的看了萧长平一眼,萧长平道:“走吧。”   又对其他护送的禁卫军道:“好生护送王君回府。”   沈北被送回了府,一路上虽然沉默,心里头却不平静,他将这件事情的脉络重新梳理一遍。   一开始,是皇帝祭天遇刺,而后是萧长平奉命查这件事情,与此同时,他发觉这一年来,有人定期购买铁器以及爆竹,而后萧长平只怕对景王今晚会有所动作的事情有所察觉,因此,提早与他通了气。   但是想到这里,沈北眉头突然一皱。   有点不对,萧长平早知道今日会出问题,事先又怎么不跟皇帝通气呢?   确实是没有与皇帝商量过的样子,否则若是皇帝知道今日会出事,萧长平都给他准备金丝甲了,皇帝这种身份,他不穿个金丝甲防身?竟然被一匕首刺的差点儿没命?   纵然不是全副武装,也至少有保命手段,可如今看来,皇帝全然不知情,唯一知情的萧长平有条不紊的处理宫中事情。   沈北那嘴角突然扯了扯,他方才问萧长平”你想他死”他没有回答啊。   此前,他一直觉得萧长平是真没有反心,可如今?   沈北眸色深深,他本是个看人很准的人,对别人,他也没有看走过眼,但是对萧长平,他竟是真的觉得萧长平虽与皇帝有了嫌隙,可他不是那个会反叛的人。   然而今日这一出,沈北竟然只能往借刀杀人这方向去猜了。   等萧长平处理完宫中的后续事件,回到王府的时候,已经接近子时了,他回去的时候先见的还是等在大门口的红卯,迎头便问一声:“王君睡了没有?”   红卯一愣,倒也不意外,他道:“屋中没有烛光许久,王君想必已经睡了。”   萧长平点点头,也没有意外,沈北这睡觉时间向来很固定,他虽说了让他等他,可到底,这会儿也太晚了,沈北这身体不好,早些睡才好。   他洗漱完毕换下衣裳之后缓缓入了房,还特地压低的脚步声。   可靠近床前,只听得一声:“我还醒着。”   萧长平倒是一愣,紧接着,在黑暗中,眉目柔和许多:“怎么?真在等我?”   沈北道:“是。”   萧长平是真的愣了,他到了床上,这会儿乌漆嘛黑一片,他也瞧不见沈北面上什么表情,只是他让他等,他便真的等了?这么晚了不睡?   萧长平柔声道:“那咱们睡吧?”   沈北却道:“萧长平。”   萧长平素日里听得最多的是沈北喊他王爷,沈北喊他名字实在少之又少,如今郑重的连名带姓一起喊,总觉得让人心头一揪:“怎么?”   沈北道:“分开一段时间吧。”   萧长平先是默了,而后他勐地转身,一把将沈北压在身下,周围依然黑漆漆一片,沈北在黑暗中睁开眼睛,仿佛能看到萧长平狰狞的面容,他耳边是萧长平几乎可以说的上是低吼的声音:“你再说一次!沈北!”   沈北向来不是看对方语气就会改变自己想说的话的人,所以他很淡然的重复了一次:“我说,我要与你分开。” 第207章 上瘾(二更)   萧长平不知怎么从凌乱的脑子里扯出一条清晰的线路来,他咬着牙,捏着沈北两个手腕,要是能做到,他恨不得一把掐住他的脖子:“你这个没心没肺的东西,你怎么能说得出口!”   “为何说不出口?”   他居然还反问?   萧长平脑子里简直要炸了,身于心先动了,他蓦地一口咬住沈北的喉咙,只听得沈北闷哼一声,因被萧长平咬着喉咙,倒是没有说话。   萧长平恨不得真就这么把他咬死算了。   咬断了他的喉咙,他就再说不出这种话来!   可不舍得啊。   满脑子的不舍得,他不过第一下咬的狠了,口中尝到了一点儿血腥味,萧长平就慌了,他蓦地将人松开,而后去点了蜡烛:“红卯!”   红卯在外头本来都要昏昏欲睡了,因为萧长平这一声,蓦地整个人一个机灵:“怎么了王爷?”   “拿药箱来!”   红卯心里一咯噔,赶忙过去了,等药箱送过来,他也来不及多问,只见萧长平脸色铁青的将药箱一拿进去,就将门又重新紧紧关上。   红卯目瞪口呆,这又是怎么了?   他咽了口口水,王爷这才回来多久,这干柴烈火也太快了,还是,太激动,给王君折腾受伤了?   他想着,莫名还有些脸红。   却不知道屋子里头气氛不止是剑拔弩张,萧长平黑着一张脸将药箱打开,拿出里头的药水,将蜡烛放到床头,这会儿沈北已经自己撑着坐起来了,他摸了摸脖子,眉头就皱起,手指下能感觉到被萧长平咬破的皮肤。   心说,萧长平是狗吗?   竟然还咬人?   萧长平一把拉开他的手,只看到沈北脖子上一个清晰的牙印,牙印很清晰,但是破的地方实则就只有一处,萧长平深唿吸一口气:“过来。”   沈北道:“让竹柳来就可以。”   萧长平的手勐地攥起:“沈北!你这时候提外人做什么!我咬的,我替你处理伤口,过来!”   沈北听着他那语气眉宇间冷若冰霜:“我没有让伤我的人替我疗伤的习惯。”   萧长平只看他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自己,方才心头那点儿怒意突然就发不出来了。   甚至,有些恐慌,他站着,可手足无措,手里拿着能给他治伤的东西,可不知道将手放在哪儿。   他这样的眼神,与从前,也没有差别。   萧长平蓦地将自己衣领拉开:“你若真生气,我让你咬回来。”   沈北道:“我也没有咬人的习惯。”   萧长平看着沈北淡漠的眼神,突然上前一步,他默了好一会儿,在床边坐下:“你不能这样,你不能对我这样若即若离,我方才冲动了,是因为,我听出你是真的想要与我分开了。”   沈北看着萧长平。   他整个人低着头,没有看他,手中的东西却捏的死紧:“我是气你,你不能察觉一些心里与我靠近一些,就往后退。”   沈北听着这一句,睫毛,微微一动。   他觉得自己没有看透萧长平,可萧长平这一句话,却像是,看透了他一般。   沈北自认对感情之事向来潇洒,多余的事情,他向来不喜欢去做,事到如今,他也没有自欺欺人的习惯,他对萧长平,是有些不同。   当然,这个不同,沈北并不认为这是爱情。   就算沈北没有真正爱过什么人,可他也知道,爱情不应该是如同他对萧长平这样,掺杂着许多其他东西的一种感情。   只能说,与其他人相比,从一开始萧长平就站在与他同一面,他的利益与萧长平捆绑在了一起,他与萧长平在一起的十分理所当然。   发展到眼下,虽说萧长平对他莫名爱恋的态度并不在沈北的算计之内,可两人能发展到肉体关系,显然不能说二人关系很单纯。   沈北道:“王爷难道不觉得,你我如今这种关系,已经十分危险了吗?”   萧长平缓缓抬起头来:“这一点,我想的比你早。”   从他确认自己动心开始,他就知道,这种动心是不应该的,是危险的,尤其,他本就不是个真的能单纯当一个贤王的身份!   他从知道一些无人知道的秘密之后,他就知道,他这辈子,注定不能当个单纯的贤王,便是他想当,也得看有人愿不愿意让他当!   萧长平自认不是个逆来顺受的性格,不能当,他就不当。   但是对沈北的动心不在预料之中,魂牵梦萦至此,更不在计划之内,出乎意料的事情,又怎么能不多思多虑。   萧长平道:“沈北,我容许你不回应我,我会宠着你,哄着你,护着你,你想做什么,只要不会让自己置身危险之中,我都乐意让你去做,只是从我动心的时候,我便发誓,既然我动了心,你又怎么能独善其身?我必定要让你如我一般,为我牵肠挂肚。”   他看着沈北目光灼灼:“事到如今,我不能放手,你也不能退,你以后别再说这种话,否则……”   沈北听出他这未尽的话,有威胁之意:“否则如何?”   萧长平道:“否则,我便将你绑在这床上,日日不许你下来!”   沈北自问许久不曾有心惊肉跳的感觉,萧长平这些日子太温顺了,不,不是这些日子,是他从来也没有用过这样侵占性的眼光看过他。   他这样盯着,像是什么凶勐野兽盯着自己的猎物。   便是在床上让沈北勾到了极致,他也从未露出过这样的一面来,将自己的獠牙彻底在沈北面前露出来。   萧长平说完,却收敛起来,又变成平时的他,面上还染上些无奈。   沈北素来喜欢的,是那种单纯可爱的类型,他本就不单纯,也不可爱,这长相嘛,也不是沈北喜欢的类型,他先前那段时间装的太过乖巧,如今一朝全暴露出来。   连带着心里压抑的最深处的样子,都让他看在眼里,他怕是,要讨厌他了。   萧长平心里却有个声音告诉他,即便他讨厌了又如何?   他无论如何,也是不会放手的。   沈北顿了顿,却突然轻声一笑。   萧长平看着沈北笑了,反倒愣了愣:“你笑什么?”   沈北道:“我笑你,方才那副模样,倒是怪有意思的。”   “什么?”萧长平呆了呆。   沈北蓦地抬高了下巴,露出脖子上的伤口:“愣着做什么,还不给我处理伤口?疼死了。”   萧长平看着沈北那骄纵样子,他喉结上下一动,而后用手中的药水替沈北抹上伤口,沈北一皱眉头,他便冲着他伤口吹,心里有些后悔,方才,实在不该一时冲动咬的这么重的。   要惩罚,多的是其他方子,这样伤了他,还没有任何益处的法子,下回,绝对不能再用了。   萧长平终于给沈北抹完了药水,将药箱放下,还没转身,沈北突然来勾他的颈项,他一愣,温香软玉入怀,他看着沈北,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得沈北道:“我眼下有些兴致,不知道王爷有没有?”   萧长平是真的愣了,而后他在怔愣期间,听着沈北道:“方才王爷说要日日将我绑在这床上的时候,我便很想知道,王爷要如何对我。”   萧长平顺着沈北的动作,撑着两条胳膊在他上方,只看着沈北眉眼弯弯,眼下他这样子,哪儿还能看出之前还说了要分开的话?   当真是喜怒无常,心思莫测啊!   而且,他不是一向喜欢单纯可爱的?方才他那样子,他应当不喜欢才对。   还是,他竟然喜欢?   萧长平心头一热,一手拂过他的腰肢拢住他的大腿:“大约是,这样对你。”   而后,掰开他的腿,挤了进去。   这一夜,多少人不眠,多少人流泪,死了多少人,外头乱成什么样,二人都没有管,从沈北说要分开,到两人最疯狂的一夜,不过一刻,这二人房中点着蜡烛。   外头红卯听着里头细细碎碎的声响,整个人都不自在,到那声响停下,之后声音又响起,这来来回回,他在门口竟然听了大半宿!   今日宫中乱成什么样子,对于这二人,简直像是完全不挂在心上,经历过了,过去了,就好了?   红卯在外头听得既脸红耳赤,又感慨,他家这个对情事向来看淡,对哥儿从来也不假辞色的王爷,果真是一去不复返了。   第二天沈北醒来的时候,萧长平已经不在了,他身上清爽一片,想也知道是萧长平替他清洗过了。   起身的时候,脖子上还有些疼,他一摸,脖子上的咬痕已经结了痂,虽说是破了皮,倒也没有很深。   竹柳进来的时候正看到沈北摸着脖子,他看着又有些脸红又埋怨:“王爷怎么没轻没重的,还将王君伤成这样?”   沈北眼下却莫名,他这看人的癖好有所改变,不爱可爱的倒偏向萧长平这类的不说,从前他向来不喜欢在欢爱的时候丧失理智,因此第一回 因为太激烈而脑子不清醒的时候,他很厌恶萧长平。   昨夜,二人疯狂到了极致,一次又一次,他却仿佛,上了瘾。 第208章 当年(一更)   之后几日萧长平与沈北的关系,仿佛变了,又仿佛没有变化,沈北没有再提什么分开,萧长平也一如之前对待沈北一样,只不过做的没有那么明显了,毕竟眼下皇帝伤势未愈,更不用说,景王这事儿,还没弄明白呢!   但是眼下的局势,总不能是旁人做主,毕竟事关皇家颜面,又是行刺造反这样的大事。   对外只说皇上略微受伤,需要静养,这事情平息的也快,人也抓了,否则,不知还要引起怎么样的恐慌来。   如今萧长平要做的是善后。   这一善后,便是十多日的时间,朝中人心惶惶自不必说,终于过了十多日,皇帝身子大好,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提审景王。   景王当日便被关了起来,这些日子,没有人给他用刑,但是他身子本来就不好,平日里在王府好好养着,都经受不住风吹雨打的,这地牢里阴冷潮湿,又没有精心养护着,他进了地牢便发起了高烧。   烧的迷迷煳煳,要不是狱卒怕这位出了事情不好交代,上报了萧长平,又有萧长平派了御医下去,只怕是等不到皇帝提审,他便能病死在牢里头。   这会儿皇帝召见,他的面色比被他刺了一刀的皇帝还要难看。   事关皇室颜面,其他人都屏退,皇帝身边只留了个萧长平,萧长平看着景王进来的时候脚步虚浮,再看他出气多近气少的样子,想起那御医向他交代的。   若是好生养着,大抵还有半年时间,如如今这一般,只怕,也就是近几日的事情了。   这样一个将死之人,做出了这等惊天之事。   景王缓缓走来,他看到皇帝没事,好好坐着,沙哑着嗓子说:“可惜了,这一刀,没杀了你。”   皇帝眯着眼睛看他:“为什么?”   景王道:“如今我已然伏诛,何必多此一问。”   “朕想知道为什么。”皇帝的表情看不出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他看着景王,仿佛不见得有多恨:“朕自问待兄弟们不薄,你为何要做这种事情。”   景王听到这一句,仿佛听到什么十分讽刺的话语来:“待兄弟们不薄?此话你对旁人说也就罢了,当着我的面,就不用这么虚伪了吧?”   他说着仿佛想到了什么,看向旁边的萧长平:“是因为亲兄弟在旁边,所以有些话,还是不能说出口?也是,说不出口吧,只是平西王啊,你可知道,我并非从小就是这么孱弱的病体。”   萧长平心头一凛,对于景王接下来要说的话,他心中多半已经有数。   果然,景王道:“我这身子是什么情况,想必眼下你应该知道了,半死不活的,没有多少日子了吧?所以我要杀他,可不是为了这个破位子。”他的声音里头有些畅快似得:“纯粹是,为了给我自己报仇罢了,只可惜,没有成功,但是也算成功了。”   景王说着笑了笑:“那毒虽然解了,但是我很清楚那毒的效力,这些年,我专门找人解毒,可没有成功,如今你中了,吃了白玉丸保住了性命又如何,你活不了几年了。”   皇帝脸色一变。   萧长平脸色也是一变:“你在说什么?”   景王看着萧长平那脸色:“你应该感谢我才是,你怎么知道,他为了皇位,不会将对他有威胁的人都杀了?就好像,当年……咱们可不止这么几位兄弟啊,至于我,你应该还记得,我是在什么时候,生的重病?”   外头人不知道宫中的秘密,但是萧长平毕竟是生在宫中的,景王不是生下来就这么体弱多病,若是真的生下来就是风一吹就倒的样子,他压根也活不到成年。   萧长平具体不知道,只知道突然有一年,景王就病了,病的很严重,人是救回来了,可是救回来之后,所有人都知道,他身子弱的很,能活到三十只怕都能说奇迹。   这样的病弱之人,没有人将他当做是威胁,先前夺嫡的时候,萧长平不是没有为皇帝算计过,只是即便是萧长平,也没有算计过景王。   毕竟,正如他自己所说的,他本来就没有多少日子了,就算去谋皇位,也没有用,且不说大臣们拥力的问题,单说他的身子,便没有哪个人会同意他坐上皇位。   从一开始,他那个身子,就让他无缘皇位了。   而如今,景王的意思,显然是,他当年那场病,与皇帝,是有关系的。   景王笑起来:“你不知道吧?你年纪还小,又有谁能想到呢,当年才七岁的一个孩子,竟然能每日给另外一个孩子下毒呢?这样的心狠,到底,让你坐上的皇位啊。”   七岁?!   皇帝七岁的时候,萧长平才五岁,他小时候因为经历,心思有些沉闷,一点儿也不会玩儿,可他那会儿已经知事了,分得清楚自家亲大哥与谁比较亲近。   当年,萧长陵一如现在,做事儿脱跳,不顾什么后果,很让人头疼。   而皇帝最亲近的人,也不是当初颇受重视的皇子,而是景王。   景王与皇帝,虽然不是亲兄弟,可是从小因为太君与景王的阿么关系颇好,因此两人走的很近,可以说,虽然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二人一同上学,性格也都不是跳脱的类型,时常也在一起做功课,感情若说不好,那是不可能的。   景王看着皇帝突然问:“我从八岁开始,便知道自己活不长的,便是所有人都避免在我面前说,但是这种事情,总有人会管不住嘴巴,所以那时候我就知道,我活不过三十岁。”   他冷冷笑起来:“所以我一直都在想一件事情,那件事情不是想怎么治好我自己,而是,我想找出那个害我的人,午夜梦回,多少次,我想到我找到了那个害我的人,亲手手刃此人,我也不枉痛苦这么多年,我定要让那个人也尝尝,这样的痛苦。”   “可我明察暗访多年,查来查去,最终却查到你了身上,皇上,你告诉我,太医说,那毒得日日下,你怎么能做到,每回都带着我最心爱吃的点心,送给我,看着我吃下去的?”   萧长平是知道景王最喜欢吃的点心是什么的。   那是一种甜点,小个儿,绿豆做成,吃起来有些甜腻,萧长平不爱甜食,觉得喜欢吃甜食的人都不可思议,于是,当初关注过一段时间。   后来景王病了,这甜食能引咳嗽,他又被毒伤及肺腑,此后,饮食方面需要更加注意,自然是不能再吃甜食了。   皇帝道:“朕发誓,没有害过你。”   “朕?”景王指着他:“你发誓!你没有害过我?你发誓,你若害过我,不得好死!你没有因为要争这个皇位,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萧长浥你敢说你没有?!”   皇帝的名字,自然不是能直唿的。   皇帝已经多少时间没有听人喊过他的名字了,他看着景王这样子,道:“我发誓,我没有害你,没有给你下毒,若是真的有,我不得好死。”   “装!”景王笑起来:“这种时候你还在装,要知道举头三尺有神明,你可是发了誓的,神明若是不看着,我看着,等我死了,我天天都看着你!我等着你下来陪我!”   皇帝看着景王的样子:“罢了,你若是因为这个刺杀朕,只怕是这病害你疯魔了,朕会给你一个体面,将你的遗体送回景王府,好好安葬的,来人——将景王带下去。”   景王听到景王府的时候,眸中闪过一丝暗淡。   萧长平看着他眸中那一丝黯淡。   若是从前,他或许不解其意,可如今,他却能轻而易举的感知到,景王眼下这副心思是什么。   当初景王身子不好,先帝心中也知道,景王到了婚配的年纪,没有哪个高门显贵的哥儿愿意嫁给一个注定活不过三十的病秧子,他那婚事,先帝都以为要拖很久。   只是万万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舒氏自己求着让先帝赐婚的。   当时,舒氏求先帝赐婚的时候,多少人笑舒氏是个傻子,景王虽然是王爷,可没有封号,没有实权,还命不久矣,以舒氏的家世,压根不必如此,便是嫁一个高门子弟,也比嫁给景王好得多。   这些年,没有传出什么景王夫夫感情深厚的传闻来。   只是萧长平见他们虽然不多,但这人一举一动,小细节中,很能体现二人的感情。   萧长平见过景王君雨天等在宫门口,就为了给景王送衣的样子。   这些年,也不止一回。   若是做戏,大可不必如此。   如今景王刺杀皇帝,虽不至于连诛,但景王府,显然是从此就要荒废,而景王君嘛,只怕日子,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终究是,携手的人,比不过心中多年执念吗?为了给自己报仇,放弃本就不长的性命,以及关心自己的人。   值的吗?   这个问题,萧长平显然是没有机会亲口去问景王了,景王被带下去之后,没一会儿,王总管便来回禀:“皇上,景王已经去了。”   萧长平还没有走,皇帝没有发话,他自然是不能走的,这话传来,皇帝听着,淡淡问一句:“长平,你信他说的话吗?你觉得,是朕害他吗?” 第209章 心愿(二更)   这话问的,属实是难答。   萧长平听着的时候,便知道,此事他听见了,只怕会有此一问,而这问题,果然从皇帝的口中问出来。   他蓦地冲着皇帝行了个礼。   皇帝看着萧长平跪下,他眸色一闪,伸手就要去扶他:“你这是做什么?此处只有咱们兄弟二人,亲兄弟之间,何至于此?”   萧长平道:“景王那话本就是大逆不道,臣弟不需要去相信,臣弟只需要查出谁是谋害皇上之人,还有这幕后到底还有谁对皇上有不臣之心。”   皇帝深深看着萧长平。   他这话,答的很好。   表了忠心,又不去追问,实在是,答的非常好啊。   皇帝笑了笑:“也是朕的不是,问你这种话做什么,长平的心性,朕是知道的,景王因为缠绵病痛多年,心里生了魔障,做出这种事情来,如今他人去了,此事也了了,朕不想牵连其他人,至于他的尸首,总不能随便派个人送到景王府去,还得,你去走一趟。”   萧长平低垂了眼眸:“臣弟遵旨。”   从御书房出来的时候,萧长平被太阳光晃了一下眼睛。   那太阳有些刺目,萧长平挡了一下眼睛,而后入目皆是红墙绿瓦,这宫中,是这天下最为华丽的地方,是权力中心的地方,那龙椅,是最吸引人的所在。   不说今朝,便说以往,江山更迭,为了那皇位流的血,从来不少。   萧长平从小有幸看遍了这宫中的把戏,等自个儿出宫建府,王府里头,不比宫里,他后院人少,可这争宠的手段,他看在眼中,也不少。   沈北,正是因为这种腌臜的手段,因此不能生育……   想到沈北,萧长平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累了,沈北这人,没什么事情的时候,向来十分的慵懒,一不注意,他就能躺着小憩,可呆在他身边的时候,他只看着他慵懒的样子,便觉得什么烦心的事情,都不必入心。   他蓦地勾了勾嘴角,却又想起已经去了的景王,目光远眺,他缓缓走远了。   萧长平没有看到,一个宫侍看着他走远,而后入御书房禀报:“王爷出来之后,只站了一会儿,而后,笑了一笑,就走了。”   皇帝听着有些诧异:“笑了一笑?”   那宫侍低着头:“是,奴才亲眼所见。”   “你说,他在笑什么?笑朕当年留了一丝情面,这些年没有对景王赶尽杀绝,导致今日的祸事吗?还是,别的什么?”   宫侍低垂着头,听着这话,心头发颤。   王总管道:“老奴,不知平西王心头想些什么,只是,平西王与皇上,到底是亲兄弟,与旁人,总归是不同的。”   一个肚子里出来的,看着他出生长大的,自然是不同的吗?   皇帝轻笑一声:“你分明知道,有时候,朕嫉妒他,嫉妒的发疯。”   王总管那头,低的更下面了。   只听得皇帝淡淡道:“处置了吧。”   那跪在地上的宫侍整个人一缩,王总管看着眸中闪过一丝怜悯,而后走过去,对那宫侍道:“你,跟我过来吧。”   那宫侍整个人颤抖着,不知怎么站起来,等出了御书房,走到了僻静的地方。   王总管手中拿出一个瓷瓶来:“饮下去吧,没什么痛苦,至于你家里其他人,我会派人照料的。”   那宫侍满眼都是泪,接过那瓷瓶:“多谢王总管。”   他咬牙,将那瓷瓶里的东西一饮而尽。   不一会儿,他整个人倒在地上,再没有别的动静,等他没动静了,王总管司空见惯的找人将他用草席裹着,不用一会儿,便能运出去丢了。   王总管看着天边那太阳:“诶,今儿这日头,也太大了,眼睛都疼。”   冬日里,少有这样的艳阳,可有太阳,那风吹在身上,有时候,却也冰冷刺骨。   景王君站在景王府门口,侍从在旁劝着他:“王君,还是进去吧,有消息了,那边会传过来的,您这样不眠不休的等在王府门口,王爷的消息没有传来,您倒是先垮了。”   景王君面色惨白,可他不动,他就站在门口等着,终于,他远远的看到一个人骑着马过来。   他视线一定,冲着对方冲过去。   萧长平只看到景王君蓦地冲了出来,他翻身下马,眼看着景王君一个踉跄,而后整个人摔在地上,萧长平一愣,见景王君从地上爬起来,而后挣扎着站直了,又跑过来:“王爷怎么样?”   萧长平看着他焦急的样子,还没有开口,景王君已经看到了萧长平身后几个禁卫护送的那一副棺木。   他整个人仿佛一瞬间被抽空了魂魄,整个人视线都放空濛了,他看着那棺木。   萧长平道:“节哀。”   “他在里面?”景王君说话的时候,竟然没有哭。   萧长平以为他会哭,但只看到他整个人木愣愣的,缓缓走到那棺木旁,摸着他棺材,似乎想要将那棺木推开,可他没有那个力气,推了好一会儿,愣是推不开。   景王君咬着牙:“平西王,你能不能,帮我把棺木推开?”   萧长平心里有些不忍:“景王君,逝者已矣。”   景王君竟是冲着萧长平笑了:“我知道,可他生前总不给我什么好脸色,这会儿人都死了,莫非最后一面也不让我见吗?”   萧长平皱着眉头,命禁卫将棺木送到景王府内。   而后,开了棺。   萧长平之前没见过景王的尸体,他去的时候,人已经封了起来,按理说,景王这种所作所为,自然是不能设灵堂的,能让他全尸下葬,都已经是皇帝的恩典了。   自然,也没有人整理仪容仪表,所以,景王眼下的样子,说实在的,并不好看。   喝了毒药死的,脸色有些发黑,口鼻都是血迹,衣裳,也是脏污。   景王君看着这样的景王,他咬了咬下唇,说:“他最讨厌自己身上脏了,容我为他清洗一番。”   萧长平心里看出景王君的状态不对,他抿了嘴唇:“还是让旁人来吧。”   景王君听着萧长平这一句,冲着萧长平笑了笑:“先前我便看着,平西王好似不同了,如今看来,平西王与王君是真的好,好到,平西王眼下对着我,都同情起来了。”   萧长平道:“他定然也是希望你好好活着的。”   景王君却摇摇头:“不必了,但承平西王的恩,你送来他的失身,没有避景王府如蛇蝎,都谢谢你,只是我恐怕还要麻烦平西王最后一件事情。”   萧长平道:“你说。”   “我已经服毒。”   萧长平心中一惊:“什么?”   景王君说的风淡云轻:“是停了药,便会立刻毙命的毒药,我只他此次必死无疑,我不想他黄泉路上孤单,早在从宫里回来的时候,便服了毒。”   萧长平是真的惊:“可事情已经十几日……”   景王君笑的仿佛扑火的飞蛾:“不过是有些痛,我忍着痛,痛着,我痛一日,他总还有一日活着,我一直等着他回王府的,今日他总算是回来了,我也能好好陪着他了,他啊,从前不是很喜欢我陪着他的。”   萧长平默不作声。   景王君道:“他从我嫁过来的时候,便说我嫁给他不好,说我不值得,我总说,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嫁给你是不值得的,可他一直觉得自己命不久矣,连亲近我,都不乐意,这个傻子,都知道没有多少日子了,还不好好珍惜,一直,一直想什么报仇,与我好好的过剩下的日子,难道不好吗?”   “可这是他的心愿啊。”景王君道:“他的心愿,我又怎么能去拦着他,不让他做呢?”   景王君道:“我不舍得他啊,可他怎么就不明白。”   萧长平沉默着,看着景王君。   他先前一直没有哭,仿佛是心里早知道,今日会在这里看到景王的尸体一样,他全然没有意外看到景王的尸体,没有哭,可如今,他却哭了。   眼泪落下来,整个人仿佛就在崩溃的边缘,蓦地,他吐出一口血来,他不管不顾,用袖子擦了一下,他回头看了一眼景王:“幸好我们没有孩子。”   景王君看着景王:“否则,就要留孩子一个人在世上受苦了,你走的慢一些,等等我。”   萧长平只看着景王君与景王的尸身说话,他应该走了,可他只看着,没有走。   看着景王君替景王整理了衣服,看着他替他擦了脸,甚至重新梳了头,整理了一番之后,他仿佛松了口气。   最终,他竟然是笑着的。   他笑着,仿佛是累极了,站不起来了,趴在那棺木边上,头靠在那棺木上,终于,也说出了那件,要劳烦萧长平的事情。   “还望平西王,能在我死后,将我与他葬在一起,多谢你了。”   萧长平来的时候,以为会看到哭天抢地的场景,可景王君,连哭都很安静。   他安静的哭着,温柔的与景王说话,最后,在他的棺木边上咽了气。   萧长平命人将他二人的尸身放在一起,再出景王府的时候,天色已经即将暗下来。   景王府中下人的哭声,从外头,也能听到,萧长平的脸色,看不出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第210章 心声(一更)   皇帝痊愈之后,沈北的封赏也下来了。   说来讽刺,景王身死,沈北得了赏赐,救驾的功绩,赏赐多的几乎能塞满放满了王府的前院。   那送赏赐的宫人对着沈北是半点儿不好的脸色都没有,全程陪着笑脸。   就先前太君身边的人敲打沈北在前,这会儿这宫人,若不是沈北记性好,真要觉得不久之前太君让人来敲打他,是他的错觉了。   清点好这些个再入库,都已经花了一整天的时间,竹柳都忍不住道:“王君救驾有功,这赏赐还是其次,说出去,都得高看王君两分啊。”   沈北没有说话。   竹柳看出沈北似乎不想说这个话题,知趣的闭了嘴。   回头与浮玉二人商量着,好似王君心情不佳?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倒是用晚膳的时候二人吩咐下去,给沈北做了顿丰盛的。   沈北吃晚饭的时候萧长平回来了。   萧长平骑马的时候没有穿大氅,也不知怎么想的,大约是骑的太快了,嘴唇也冻得有些发白。   沈北只看了一眼,萧长平就矮身下来抱住他。   沈北本就有些怕冷,让萧长平这么一抱,他那冷手冷脸贴在他身上,沈北愣是打了个机灵,他一爪子拍过去,正中萧长平的胳膊:“放开!”   “让我抱一会儿。”萧长平嗅着沈北身上的气息,感觉他身上的温暖:“我想你了。”   “……”沈北道:“王爷不必说这种肉麻的话。”   萧长平眼下既没有戏谑的心思,也没有调笑的心思,他只是淡淡的,表达:“我真的,很想你了。”   他的情绪有些不对,沈北看出来了,景王今日死了,他送去的,沈北也得到消息了。   他道:“你该是从小到大都看多了这种把戏,如今,又这般伤感做什么?”   沈北说的时候眼眸低垂。   事实上,他不会因为看出萧长平因为这件事情心情不好,就去安慰萧长平。   不是他与萧长平的关系,或者是别的什么。   而是他知道不需要。   因为,安慰是最没有用的事情。   沈北知道的很清楚,他现代的时候,与同父异母的兄弟争的你死我活的时候,就知道的道理,萧长平在皇室这种复杂的家庭,经历的,绝对不会比他少。   就冲着他眼下知道防备皇帝,沈北就知道——说到底,不能不承认,骨子里,他跟萧长平,是同类型的人。   只不过,性格与经历,还要后天的教育方式,让他们的性格有所不同罢了。   他们,都不是需要在这种时候被安慰的人。   萧长平捧着他的脸,看着他的表情,看着沈北皱眉,感受着指尖触碰到的温热皮肤:“很冷吗?”   沈北皱着眉头拍开他的手:“去洗澡,回头若是风寒发热,莫非还要传染给我?”   萧长平的手被拍开,他却微微一笑,凑过去在沈北的额头上轻轻亲吻:“好,我去沐浴。”   红卯早准备好了热水了,说来他是头一个发觉萧长平情绪有些不对的人。   贴身伺候了这么多年,外头冷风吹了这么久,他自然关心王爷的身体。   可他关心王爷的身体,王爷却一回来就奔着王君去了。   这让他实在不好开口。   如今王君开了口,真是太好了。   红卯心里感激王君,不知怎么,颇有种王爷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激动心情。   他看多了王爷对王君百般迁就,万般宠爱,可老实说,王君对王爷,一直是可有可无的感觉,如今,可以说是王君头一回安慰王爷啊!   红卯心里不知怎么的,十分欣慰。   萧长平沐浴完了,沈北吃的也差不多了,他毕竟还没吃,回头对红卯道:“去准备一壶酒吧。”   红卯有些诧异,王爷鲜少饮酒的。   但今日出了景王殒命这样的事情……   红卯立刻就去取过来。   萧长平拿起酒壶看着旁边已经吃的差不多的沈北道:“有没有兴趣陪我喝一杯?”   沈北不喜欢酒味,他十分自然的摇摇头。   萧长平便也不勉强,自己倒了一杯,而后喝起来,他喝的不算急,看着不过是普通的饮酒,但是不一会儿,这酒喝的便急了起来。   沈北看着红卯略有些担忧的眼神:“你劝劝?”   红卯立刻摆手:“这,奴才这就出去。”   沈北:“……”   他可不是赶人的意思。   好嘛,现在红卯也出去了,就剩下他了。   啊,真不想看着萧长平自斟自饮十分忘我的样子,老实说,有点儿难看啊。   沈北却没有说话,甚至,也没有走。   他很沉默,萧长平自顾自的饮酒,等一壶酒喝完了,萧长平突然道:“差不多了,明日,还有早朝。”   有心饮酒喝醉,却连喝醉都要顾及明日还有早朝……   沈北抬了抬眼皮:“真这么不爽,又不想争,认命不久行了?”   萧长平那手顿了顿,他回头看着沈北:“你认命过吗?”   沈北眨了一下眼睛:“没有。”   萧长平看着他的表情,对上他的视线:“我也不想认!”   沈北蓦地心中一动。   他从不觉得自己与萧长平相似,可方才,他已经觉得萧长平与他相似,这会儿,又因为这一句,有些共鸣。   一瞬间,他恍然觉得自己很能理解萧长平的心理,不是想象能理解,而是因为,差不多的情况,他也遇上过。   萧长平看着沈北:“我没有骗你,没有故意说,我是真的,很想你,今天一整天,从我进宫开始,我就很想你。”   沈北没有说话。   萧长平却仿佛开了话匣子:“我曾经想过,我到底喜欢你什么,有时候,我自己也会觉得疑惑,为什么,我要做到这种地步,我生而尊贵,从不甘为人下,可对着你,我从不觉得自己高高在上,所以我想了好多次,我到底喜欢你什么,喜欢到宁愿将这脸面放下。”   这话,萧长平之前可没有说过。   萧长平说着,歪着脑袋看沈北,他大约是有些醉了,但是目光却是灼热。   “是越与你相处,我越发感觉的到,你比我,活的像个人多了,你做着自己乐意的事情,你什么都敢想,也什么都敢做,刚刚接触的时候,你与我的每次谈话,我都觉得有意思,哪怕是被你骂上一句,我也觉得新奇。”   萧长平抬起手来,他的摩挲着沈北的脸颊:“我贪恋与你相处的每一刻,我贪恋。”   沈北缓缓道:“王爷这话说的,倒是很痴。”   萧长平笑了笑,目光幽深一些:“我没有向你说起过我小时候吧?”   若是平日里,沈北该说,我没有兴趣听的。   只是眼下,竟是没有开口。   萧长平便像是想起了小时候的时光:“我从小生活在宫中,那些尔虞我诈,自我记事起,层出不穷,宫中死的人太多了,从小伺候我的人,换过许多,有些我不太记得了,有些,我还记得一些,可无论记得不记得,他们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沈北只默默的听着。   萧长平道:“说来,我本也不是十分在意那些人的性命,大多时候,我都是旁观者,看着他们求饶的时候,我心头也不会有一丝波动,可有时候,偶尔,我会觉得这种人生,大抵是有些,不像是活着吧?”   “但是偏偏我既这样觉得,可又在朝中埋下了自己的部署,但说实在的,这很正常吧,尔虞我诈,才是正常的,朝堂宫廷,你算计我,我算计你,才是最正常的,直到你当初与我说起,你要自保。”   萧长平笑起来:“我当时就觉得,你真可爱。”   沈北心说,一个男人被人说可爱,可不是什么好的形容词。   萧长平道:“你出色,你心思也深,你嘴皮子又厉害,旁人少有能比得上你的,便是我,许多时候都惊讶你的出色,心想着,未必处在你那个位置,能将事情处理的比你更好,你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可这不足以让我对你着了魔一般。”   萧长平说着,他拉住沈北的手:“因为你活着,你这么渴望活着,你活的这么好,你,这么耀眼,分明我身居高位,可面对你的时候,我心头,只余下对你的痴迷,所以我想对你好些,你任性,我喜欢看,你身子弱,娇气,我愿意宠着,我喜欢看你骄纵的样子,我甚至,喜欢你对我不假辞色的样子……我……”   “你是抖M吗?觉醒了什么古怪属性?”沈北挑着眉头说了一句萧长平听不懂的话。   萧长平不解的问:“什么是,抖诶木?”   沈北看着他:“我说我向来喜欢的类型是可爱类的,怎么对着你,还能有兴趣,原来你,某些时候还是挺可爱的,虽然样子不太符合标准就是了。”   “什么?”   沈北道:“想活着不可耻,萧长平,你在朝中部署,你不是打算祸乱朝纲,你心里有负罪感做什么?景王要刺杀皇帝,与你也无关,你眼下又在这儿心里愧疚个什么劲?人生在世能几时,做好自己尚且不容易,你又怎么还能顾虑的了别人?” 第211章 阿芙蓉贸易(二更)   萧长平愣愣的看着沈北。   沈北不打算再跟萧长平这个半醉的在这儿耗时间了。   他抽出自己的手来,可是萧长平动作十分迅速,将他整个人搂在自己怀里。   沈北勐地皱眉:“臭死了你。”   萧长平手下意识松了松,又将他搂的紧点儿:“阿北,让我这样抱会儿。”   沈北看着环抱着他的手臂,低垂了眼眸:“就今日这一回。”   萧长平眸中闪过一丝柔和,下巴在沈北肩膀上蹭蹭:“恩,就今日这一回,多谢阿北了。”   静谧的屋子里,酒香萦绕,两个人安安静静的这么抱着,难得,没有做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相处的,竟是十分融洽。   第二日早朝,萧长平定时醒来,他看着旁边依然在熟睡的沈北,他的唿吸浅浅的,睡着的时候,看起来尤为乖巧,沈北本就长得好,萧长平便是没有对沈北有什么别样心思的时候,也不得不承认。   沈北长得是好。   更不用说,如今的心思,与当初已经不同,他看着沈北眉宇间温柔的仿佛能滴水,他看着沈北好一会儿,凑过去,在他眉心浅浅一吻,没有惊动他。   只是又有些忍不住,想去轻抚他的脸颊。   他只是这样看着他,甚至不太想下床,真是一点儿都不想去早朝啊。   如果能一直在家里这样与他在一起,一直陪着他就好了。   萧长平不是君王,可他突然懂了,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感觉。   沈北在侧,他只觉得单单这样看着他,他便没有心思再想其他。   他轻手轻脚从床上下来,出去了之后去侧殿换的衣裳,就怕屋子里有动静打扰了他休息。   “一会儿给王君早膳多准备一道牛乳糕,我看他上回多用了一块,想必应该是喜欢。”萧长平道。   红卯听得咋舌,先前王爷就伺候王君起床他已经觉得这事儿不可思议了,现如今连吃什么早膳王爷都要亲口交代了?   但是他还能说啥呀,当然是点头应下啦。   萧长平才出王府回头看看这大门眉头就皱起来了,这不想上早朝的感觉越发的重了。   可到底还是上了马,这会儿正不想坐着轿子去上朝,骑马正好,那冷风吹在脸上,正好能让他歇一歇这心头火热的心思。   入了宫,不少文武官员与他打招唿,萧长平一一应下,直到官员聚集,上朝前夕。   刚刚处置的景王,这朝中都知道出了景王刺杀皇帝的事情,先前那刺杀,听着也是景王做的,因此,若不是什么要事,想必也没有这个人在这个时候去让皇帝再动一动怒。   尤其,听闻皇上的身子压根也没有好全。   皇帝上朝,虽说不能直视圣颜,但是听着声音,倒不觉得皇帝重伤不愈。   早朝上都是些小事,果然,这景王行刺的事情刚过去,是没有人在这个时候不识相的。   所有人心里都是这样想的。   偏偏,到了中途,却出了幺蛾子。   “臣有本奏!”   走出来的,是个言官,他蓦地冲着皇帝跪下,声音洪亮:“臣要参威武将军沈仲!沈仲私通西疆,如今边疆行事,我朝皆知,沈仲身为将军,竟然在这个时候与西疆来往过密,多次与西疆之人来往,其心可疑!还请皇上彻查!”   这话一出,群臣一片哗然。   这景王刺杀可算造反,这造反的事情刚过呢!竟然又有沈仲通敌?!   所有人面面相觑不敢置信,沈将军今日也在朝上,面对看过来的视线,还有头顶沉沉一句帝王的疑问:“沈将军,可有此事啊?”   沈将军蓦地站了出来:“臣身为护卫华国之将军,绝对没有做出这等事情,还望皇上明查!”   那言官却像是有备而来:“请皇上观阅!”   他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份奏折来。   沈将军眉头一拧,他看着那份奏折被王总管拿着,送到了皇帝手中,皇帝打开看了一会儿,蓦地将那奏折摔到沈将军面前,他沉声道:“将军自己好好看看,这上头写的,可是实情?”   这显然是怒了。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一个个都大气不敢出的看着这事情能发展成什么样。   也有不少人偷偷看一眼萧长平的。   虽说都知道这平西王君因为他阿么的缘故,与将军府好似少了往来,而且这武氏与沈将军如今也已经和离了,可是毕竟是血亲啊,这沈将军,可算是平西王的岳父,如今他顶上这样的罪名……这平西王,也不知,会帮这岳父,还是,大义灭亲呢?   沈将军捡起那奏折一看,饶是他心里已经有准备,可是还是看的眼睛不由瞪大。   这上头清清楚楚写了,他什么时候,与西疆的人有过秘密会面,虽然没有完全记录他与对方的对话,可是什么时候见面的,地点与时间写的格外清楚。   显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到的。   也就是说,他被人盯上有段时间了!   沈将军心中一凛,他居然被人盯上有段时间了,而在这期间,他居然全然无所察觉?   他眼下竟然还能保持镇定,没有当场跪下,倒真是将军,胆子颇大。   沈将军跪下来,冲着皇帝道:“皇上,此乃有人冤枉臣。”   那言官却连给沈将军过多辩解的机会都没有,他又道:“臣绝对没有冤枉沈仲,因为臣不止有这份证据,还有人证!”   这话说出来,若说方才还有人觉得这事儿不是真的,那这会儿,已经都相信的七七八八了。   那言官言之凿凿:“臣无意中得知一件事情,这京城自几个月前开始,无缘无故,便多了些人突然失踪的案子,一开始臣以为,大抵是人贩子猖獗,但是京兆尹那边查出来,却不是人贩子,而且失踪的人实在是很杂,上至六十老者,下至几岁孩童都有,臣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便暗中观察起来,一连几个月的明察暗访,终于让臣有了些收获,臣发现,一开始有人报案说家中人突然失踪,那失踪的人,便是将军府的下人!”   “因着这一点,臣与手下人盘查,发觉正是从这个下人开始,京城中,陆陆续续有些不招人待见的赌徒,或者是乞丐,总之是一些平日里失踪了,不太会让人注意的人,逐一没了踪迹,因为这些人身份卑微,平日里也少有人关注,因此这事情,压根也没有闹大,臣在发觉此事或许与沈将军有关之后,暗中调查,偷偷让人跟着沈将军五个月之久,终于,查出了一些事情的端倪!”   事情说到这份上,竟是连反驳的机会都不给沈将军了。   沈将军看着那言官,他拧着眉头,一句话都没有说,眼下他若是歇斯底里反驳,只怕也是没有用的。   毕竟这里不是私下,而且对方拿着人证物证,他却是一时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那言官继续道:“臣实在是不吐不快,还请皇上传人证!”   皇帝看着那言官淡淡道:“那就传人证吧。”   那人证很快就被带上来,此人是个乞丐模样,那言官道:“此人名叫李赖子,本是京中一个乞丐,素日在城西一带乞讨,大约两个月前,有些人突然发现他不见了踪影,没有人去在意,而就在今日早朝前一个时辰,臣手下之人,将他从那魔窟给救了出来,与他一同被救出来的,还有另外三十余人,个个与失踪者名单对得上,这些,便是京城这几个月来失踪的人。”   他虽然这么说,但是众人看着那李赖子一个个都忍着要离开一些的冲动。   实在是因为,这李赖子身上也着实太臭了一些,头发结成一条一条就不说了,身上一股子诡异的仿佛什么东西腐烂的味道,身上还有呕吐物,整个人仿佛粪坑里捞起来似得,简直恶心到了极点。   而且这就算了,他嘴角还挂着呕吐物,整个人这种状态,却咧嘴嘴巴傻笑。   看着简直诡异极了。   皇帝问:“此人是怎么回事?”   言官那声音掷地有声:“臣只知道,他这样,是受药物迫害!”   皇帝皱眉头:“什么意思?你仔细说来!”   那言官继续道:“几个月前,平西王发现一种名叫阿芙蓉的药物,此药物,能让人上瘾,对人体大有危害,王爷发现之后,上报给了皇上,之后,皇上便颁下了阿芙蓉禁令,严禁在华国境内销售阿芙蓉,民间不得有阿芙蓉贸易。”   “此事与这件事情,又有什么关系?”   那言官道:“自皇上颁布这条禁令之后,民间的阿芙蓉便逐一被销毁,所有人不得贩卖阿芙蓉,这市面上,自然也买不到阿芙蓉,可是此人眼下的模样,却是服用阿芙蓉过量之后的表现!”   皇帝看着那人的样子沉声道:“传御医。”   这会儿所有人却是有些闹不明白了,这事儿即便真是沈将军做的,他用这么多人来喂这个阿芙蓉,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没道理啊!   这阿芙蓉是令人上瘾的药,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他堂堂一个将军,那这些药残害百姓,到底是个什么说法? 第212章 心惊(一更)   御医这几天不可谓不胆战心惊,整个太医院都因为皇帝的伤势活的小心翼翼,突然被告知皇上传召,还以为皇上伤势反复,一个个吓得都不敢出来,最后还是太医院的医正出了场。   医正一到殿中就看见那倒在地上的李赖子。   而后给他把脉,把脉之后,他恭敬道:“此人确实是阿芙蓉服药过量的症状,据臣推断,此人应当是反复戒断,才变成现在这幅痴傻的样子的。”   皇帝眯了眯眼睛:“你确定?”   医正不知皇帝怎么有此疑问,他觉得这问句里头有些深意,可眼下这个场合,容不得他多想,他老老实实道:“是,臣确定,先前在皇上颁布阿芙蓉禁令时,太医院为了防止民间有人会因为此药物有反应,又因为事关军机,因此臣与太医院的其他太医,对这阿芙蓉做过试验,也拿动物试验过这阿芙蓉的确切毒性。”   “哦?你们用动物试验的结果呢?”   医正道:“服用阿芙蓉的时间越短,戒断的反应越是不明显,若是长时间服用,再戒断,就十分困难,再者,这阿芙蓉若是戒断之后再染上,那成瘾的概率便会大大增加,也更加不容易戒断,如果强行反复戒断,便会损伤神志,眼前这位,臣推测,强行戒断只怕有五六次,而且每次服用的量显然很大,已经到了伤及脑部的情况,这辈子要恢复神志,恐怕是很困难了。”   群臣一瞬间哗然。   当初这阿芙蓉禁令下来的时候,不少人连阿芙蓉是什么东西都没有听说过,直到了今日,才真正知道这阿芙蓉竟然是这么歹毒的东西。   一个个又去看沈将军。   其中有个大臣大约是震惊的有点儿过了,看着沈将军又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那沈将军暗中搜罗他们做什么?他自己染上了这阿芙蓉的瘾,而后用这些人试药吗?”   这话一出,所有人仿佛都找到方向了,这话虽然是无心说的,可思来想去,这沈将军也不是个喜欢看人中毒样子的变态吧?   皇帝看着沈将军:“可有此事啊?”   沈将军道:“皇上明鉴,决无此事,此事与臣也没有关系,定是误会,臣无缘无故,暗中关着这么多人做什么?”   那言官道:“谁知道是不是你暗中服用过这阿芙蓉,戒断不能,便想利用这些人试药,为自己解毒?”   皇帝道:“是与不是,太医一把脉便知道了。”   医正心中一凛,便去给沈将军把脉,心里甚至有些不安,待给沈将军把脉完毕,他倒是送了口气:“皇上,沈将军没有服用过阿芙蓉的痕迹。”   这话一出,其他人又觉得这事儿说不通了。   既然不是他自己因这阿芙蓉上了瘾,无法根除找人试药,那他堂堂一个将军,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做什么?   除了落人口实,给自己落下罪名之外,没有任何好处的事情,他做这个做什么?   沈将军趁机道:“臣绝对没有做过这种事情,至于与西疆之人有所往来,请皇上明鉴,臣自上回阿芙蓉事件之后,便觉得西疆蠢蠢欲动,奏折上所写臣与西疆之人密切接触,其实并非是臣与西疆之人密切接触,而是臣唯恐西疆有异,便派了手下扮作西疆之人,深入西疆探查,以达到知己知彼的目的,这实在是天大的误会。”   那言官不曾想到沈将军居然还能有这一番说辞来。   如今这阿芙蓉的事儿也说不通,这与西疆交往过密的事儿,他也能解释。   都知道沈将军是将军,他派遣手下的人观察西疆的动静,虽然出乎意料,但是倒也是在情理之中,只能说,沈将军为国为民,谋虑深远啊!   沈将军又紧接着道:“臣也可以让那人来殿上对峙,回禀皇上的。”   “这么说,沈将军是一心为国为民啊。”皇帝若有所思的再看那言官:“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那言官拧着眉头:“沈将军要这么说,臣确实不认识那沈将军的手下,倒不能说明什么,只是那些个试药的人,并非一个个都是神志不清的,还有神志清楚的,三十余人,若不是有人向臣指认沈将军,以沈将军的身份,臣是断然不敢在皇上面前诬陷沈将军的。”   这话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朝中都知道,沈家一门忠烈,沈老元帅德高望重,沈将军也是少年英雄,当年也是鲜衣怒马,这样的家世,一世清名,实在是不必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去自污名声。   沈将军不必多说什么,只需要点名自己没有勾结西疆,便足以让在场的人心里都觉得此事不可信。   皇帝沉思一段:“此事证据不足,姑且顾念爱卿也是忧心百姓,你且将那三十余人好生安顿,让太医院看诊,看看是否还有救,若是有救的,等他们神志清醒一些,再详细询问,到底是如何被关起来的。”   话说到此,底下人算是都听明白了,皇帝这就是不打算动沈将军的意思了。   也是,凭着一个痴傻之人,凭借那些个吃了药神志不清醒的人,如何能在边关蠢蠢欲动的时候,去责罚一个将军?   这事儿就这么揭了过去,那言官退到一旁,没有说话。   直到下了早朝,萧长平倒是看见不少平日里与沈将军交好的官员,还笑着说那言官真是想在皇上面前表现想疯了,沈将军栋梁之材,怎么会做如此腌臜之事。   沈将军笑着应下了。   萧长平本是要出宫,却缓缓调转了脚尖,他蓦地想起什么似得,转过身去。   他这一转身,立刻便有人回禀到皇上的御书房,今日奏折颇多,皇帝那伤到底没有好全,眼下王总管有些忐忑的劝他:“皇上,还是多歇歇吧。”   皇帝看着那些个折子:“朕若是不批阅,又有谁来批阅那些?”   王总管自然不敢说他来。   等萧长平去后宫的消息一来,皇帝突然一笑:“你说,平西王这是知道了什么?如此迫不及待的要去验证?”   可眸中却没有任何笑意。   王总管不明所以,可看着皇帝的样子,心中一咯噔,半句话也不敢说。   萧长平一路入了后宫,那边宫柳正看见萧长平过来,心头蓦地一紧。   这前朝刚说起过那沈将军的事儿,王爷这才下早朝,突然来看太君?这其中,又有什么含义不成?   宫柳觉得不太可能,面上扬起一些笑意迎上去:“太君念叨着王爷这些日子忙,倒是许久没有过来好好与您一道用膳了,今日您这个时间过来,正好与太君一到用些吃食。”   萧长平颔首:“是啊,许久没有与太君一道用膳了。”   萧长平入了内殿,太君素来喜欢用香,但是几个月前,突然停了,如今这殿中感觉清冷了一些,上回正儿八经的与太君见面,不算例如年节这样的日子,大抵也就只能说是上回沈北中毒时,他入宫那会儿了。   他给太君行了礼。   太君看着他,却没有久不见儿子之后的喜悦。   他道:“怎么?今日你来,莫非是觉得宫中赏赐给你那郎君的少了,还要在我这儿给他讨什么恩典的不成?”   萧长平却没有说话。   太君看他没有说话,低垂了眼眸。   宫柳看着这气氛便觉得不大对,就是王爷来的这个时机,便不大对!   他心口狂跳,立刻将周围的人都打发的远一点儿,自个儿守在门口,上了一些吃食之后,便出去,顺道,将门给关上了。   里头,父子二人对坐着,许久没有好好说话,如今竟然也是没有说什么,两人吃的都非常缓慢,有些食不知味形同嚼蜡的模样。   也就用了两三口,萧长平那筷子放下了:“太君不知可有听说今日在前朝,有言官状告沈将军私通西疆又以活人试药一事?”   太君道:“后宫向来是不得干政,前朝之事,我又怎么会去管?你这话,问错了。”   这话,颇有让萧长平闭嘴的意思,若是平时,以萧长平的心知肚明,此事点到为止,他该不再说下去。   可他,毕竟来了。   他来的时候,便不打算这么不明不白的出这道门。   他接了下去:“儿臣记得,一年前那次重病之后,太君身体越发康健,可那药,却一直没有断过……”   “够了!”太君一双厉眼看着萧长平,这是他十月怀胎生下的亲生孩子,他唿出一口气来:“我不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此事,此事你也切莫沾染,至于皇帝那里,也万万不能透露半个字,这点分寸,我信你有。”   萧长平心头沉沉。   这话,压根与承认没有两样!   太君一直有疾,这件事情,萧长平自然清楚,他的身子一直不好,但是总的来说,还没到日日都吃药的地步,可是一年多前,太君突然日日都吃起药来,萧长平当初只以为是太君身体有所反复,压根没有往别的方向去想。   可如今想来,竟然是有迹可循!   他心头发沉,却不止因为发觉太君恐怕是中阿芙蓉的毒已经很深,而沈将军恐怕也是为了太君才在民间搜罗人去为了给太君试药。   而是,太君用的药,自然是太医院仔细反复试验过的,如阿芙蓉这种药……若不知道其药理,如此长期反复给太君用药,是绝对不可能的! 第213章 深宫(二更)   更不用说,阿芙蓉禁令之后,太医院正如那位医正所说,根本就拿这药做过试验。   而太君是知道这药的危害的。   萧长平之所以有这个想法,自然还是当初沈东的事情,当初那位太医,若不是受了太医的指令,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在给沈东的药中,开阿芙蓉这味药?   所以,太君早在阿芙蓉禁令之前便知道阿芙蓉是有毒的,是会上瘾的。   他知道,只怕不是因为知识渊博,而是他本身在那时候,已经染上了这阿芙蓉的瘾!   而在这皇宫之内,有谁能让太君染上毒瘾,而且至今,太君也没有揭破?   萧长平心头发寒,心里的名字已然唿之欲出!   太君看着萧长平的样子,他看着他那双酷似先帝的眼睛抿了抿嘴唇:“你下去吧。”   萧长平却不动。   太君冷冷道:“你要如何?”   “是,皇兄?”萧长平看着太君,终于还是说出了口。   太君眉头一拧:“你向来有分寸,这话你不该问。”   萧长平一瞬间便冷静下来:“儿臣相信眼下只有太君与我二人听得到这话。”   太君看着他的表情,好一会儿:“你眼下,不是只关心你那位王君了吗?被他迷了心智,数度顶撞我的时候,倒看不出你有此孝心。”   萧长平却道:“不,儿臣只是还有一个问题。”   太君直觉萧长平要说的,并不是什么好听的话,果然,听着萧长平问了一声:“景王被刺死之前,在御书房说皇上幼年之时,给他下毒,致使他缠绵病榻多年,此事,是皇上做的,还是……太君您做的?”   “放肆!”太君别过头去:“出去!”   萧长平这时候才站起来:“儿臣,告退。”   他缓缓从里头出去,打开门,只见外头站着的低着头压根不敢看他的宫柳。   他没有多看,缓缓走出了太君殿中,出门那一瞬间,只见不远处皆是红墙绿瓦,这宫墙多高,他幼年时便已经知道,只是他如今走在宫道上,缓缓向着宫外走,分明出了宫,再回头的时候,却发现,那高高的城墙,依然如一只张牙舞爪的兽,扑向人的时候,能瞬间将其湮灭。   宫中的宫人走路没有什么声响,皇帝听着平西王出宫的消息,缓缓道:“没有多待一会儿?”   那宫人道:“王爷已经出宫了。”   皇帝搁了笔,站起来:“朕也许久没有好好与太君说说话了,今日便也过去看看太君。”   王总管给皇帝安排了步辇,一路到了太君殿前,宫人跪了一地。   宫柳给皇帝行了礼,皇帝看着宫柳眯了眯眼睛,看着像是在笑:“宫总管是太君跟前的老人了,也是从小看着朕长大的,不必每次朕过来,都行这样的大礼。”   宫柳道:“皇上只至尊天子,奴才不过是个奴才,怎能僭越?”   皇帝听着仿佛觉得这话有些意思,眸中的笑意,却是瞬间没有了。   他缓步入内,一边走一边问:“今日太君的药,可用了吗?”   宫柳颤了颤:“用了。”   皇帝嘴角勾了勾,而后缓缓入内,看着太君靠在案前,手中拿着一本书,见他过来了,模样不见什么起伏,只不过淡淡放下手中的书:“皇帝来了,宫柳,看茶。”   皇帝笑了笑:“太君这是还在看那本华国堪舆图吗?那本书,您看了许多年。”   太君手中那本书,大约是翻看的多了,即便养护的再好,这书业也卷了边,他笑了笑:“是看了许多年了,你倒是还记得。”   皇帝道:“自然是记得,还记得年幼时,有一回,朕不小心将这书落在地上,太君仿佛吓坏了,飞快捡起来,捧在手中,仿佛捧着什么珍宝,朕大抵是一辈子也忘不了太君当时的模样。”   太君眼眸低垂,蓦地不说话了。   皇帝看着他的表情,淡淡问:“今日,长平过来看过太君了,多日不见,太君与长平,想必是好好叙旧了。”   太君本不打算说话,可他问的如此明显,显然今日是不从他口中知道些什么,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皇帝长得,不像先帝,像他自己,尤其是眼睛,十分相似,两两相对的时候,他自己知道自己什么心思,便能从皇帝眼中,看出什么心思,自己生的孩子,心性如何,到底他是清楚的。   他淡淡的道:“你不必如此旁敲侧击,长平不过是偶然想起我来,来看看我罢了,其余的,倒是没什么,那药,我也在好好的喝着,皇帝自也不必操心我的身子。”   皇帝打量着太君的样子,突然问:“其实我今日过来,还有一个问题,当初我年幼,与景王之事,善后的,可是太君,太君当初在宫中独得父皇恩宠,太君的手段,我却是信得过的,只是怎么瞒了这许多年,景王怎么就知道了当年的事情?还偏偏,是一年多前知道的……”   太君看着他:“你是在怀疑我?”   皇帝道:“您是太君,你与朕,是父子,朕身上留着您的血脉,实在是没有理由去怀疑您,将此事透露给别人知道,会借别人的手,来杀朕。”   太君默然一番:“皇帝想多了。”   皇帝道:“您可知,沈将军寻人为您试药一事?”   太君道:“那不过是件没有定论之事。”   皇帝眯了眯眼睛:“旁人不知道其中缘由也就罢了,当着朕的面,太君便不必这样说话了,朕知道,此事是他做的,而且是通过为您做的,要揭穿,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太君终是没有忍住,看向皇帝:“你到底想要如何?我与他已经断了往来!他是朝中股肱之臣,也从没有反叛之心,你何必为了当年一些陈年旧事,如此执着?!”   皇帝看着少有如此激动时候的太君突然笑了。   他长笑,可如今便是笑着,眸中竟然也是阴沉沉一片:“太君知道,沈家的孩子男子身上,必定会有一处胎记吗?”   太君的面色突然一白。   皇帝道:“朕本来也不知道,只是无意中,听到有人提起,说沈将军年轻时候,腰间有个红色的形似枫叶的胎记,那胎记,长得别致,沈将军小时候便有个长枫君的小名。”   太君的面色更是不好,他不敢置信的看着皇帝:“你……”   皇帝道:“太君可还记得,朕身上,有没有什么胎记?”他顿了顿:“哦,朕的身上是没有胎记的,但是朕不记事的时候,便不小心因为下人失误,腰上烫伤了,整整一块皮肤,全部都烫没了,听说父皇还因为因此,杀了好几个宫人是不是?”   太君嘴唇颤抖着,他看着皇帝:“不是的……”   皇帝眸中没有笑意,嘴角勾的却是令人不寒而栗:“朕的腰上,如今还有好大一块疤痕,太君说,那些奴才,该不该死?”   太君看着皇帝的眼神,他摇着头:“不是你想的这样。”   皇帝唿出口气来,看着太君,淡淡道:“都是陈年旧事了,瞧朕,说起这些旧事做什么,许久不于太君聊天了,今日说的倒是颇畅快,对了,长平今日可有说起前朝之事?”   太君愣了愣:“真的没有。”   皇帝道:“也是,长平向来知道分寸的很,朕看他与那沈北,倒是真心,从前也瞧不出来,那沈北倒是个有勇有谋的,当时朕都快要死了,他竟那时候开口,倒是救了朕一命。”   说完这句似是而非的话,皇帝站起来:“时间也不早了,朕还有许多奏折没有批阅,今日就先走了,太君好好休息,好好养着身子。”   太君看着皇帝走远,他咬着牙,他的手,蓦地发起抖来。   宫柳发现的快,可是也惊疑:“怎么会如此?今日才服用过药!”   太君看着无法控制的颤抖的手,勐地将手边的笔墨全部扫到地上。   墨水在地上晕开好大一片痕迹,仿佛一片血渍一般。   “宫柳,他疯了!他疯了!”   宫柳吓了一跳:“太君可不要这样说!”   太君惨笑:“眼下我还有什么不敢说的,我这样的身子,靠着那药活着,不吃那东西,我便能死去活来!他这是拿捏着我呢!你看不出来吗?我养的好儿子!我养的好儿子啊!”   宫柳道:“皇上只是,接受不了。”   太君咬着牙:“接受不了?我费尽心力保下他,他可知道我当年为了护住他,有多难,他如今这样待我!他……咳咳咳……”   一时激动勐地咳嗽起来。   宫柳一边给太君顺气一边心里焦灼。   太君问:“刘义回来没有?”   宫柳心中一紧:“还没有。”   太君眉宇间闪过一丝担忧:“他……不知道怎么样了……当朝被弹劾这种事情,其中没有皇帝的手笔,我也是不信,以他的谨慎,若不是厉害之人,也查不出什么东西来,是皇帝,打算对他下手了,等刘义回来,你让他尽快来见我。”   作者说:求收藏求推荐求包养啊,感谢!! 第214章 上奏(一更)   萧长平出了宫之后回了王府,倒没有第一时间去见沈北,红卯心里还觉得颇奇怪。   这些日子,王爷若不是在六部便是在宫中呆着,若是在王府,那一定是冲着王君去的,这会儿回来了,也不见有什么事情,却是第一时间没有去找王君?   萧长平去了书房,而后开始写什么东西,写了好一会儿,又烧了,而后再重新写。   重复许多次,萧长平终于停了笔。   看着面前写的东西,他好好的放起来。   而后才看着红卯又问:“王君在做什么?”   红卯道:“奴才看王君似乎再查看账目呢。”   萧长平点了头,一会儿到了沈北面前,果然是看他在看账,他过去的时候沈北没有特别招唿他,他也就在旁边等着沈北,等沈北差不多了,他才开了口:“忙完了?”   沈北放下了账本,看着萧长平:“我听说了沈将军被弹劾的事儿。”   “你消息,倒是不慢。”   沈北不必解释,萧长平这话,本也没有忌惮他的意思,不过寻常接过一句罢了。   他看着萧长平,他不说话。   萧长平知道,他这是在等着他说话。   他二人之间,其实大抵是心知肚明了,只不过,缺一个人来捅破这层窗户纸。   沈北不说,萧长平便开了口:“我回来之间,去见了一面太君,基本,算是确定了,太君在服食阿芙蓉。”   沈北抿了抿嘴唇,还是没有开口。   萧长平也不必沈北眼下接什么话,他方才心头压了许多东西,眼下便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我不知道你怎么察觉太君与你……父亲之间的一些旧事的,只是想必此事你也知情。”   沈北颔首:“确实知情。”   萧长平道:“他们之间有旧,所以……沈将军拿那些人试药,若说为了太君,只怕是真。”   沈北看着他:“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萧长平冲着沈北招招手,沈北抱着胳膊不打算过去,萧长平无奈,自个儿到了沈北面前去:“此事,沈将军必然做的天衣无缝,我事先并无得到什么消息,而那言官,手下又能有多少人?”   沈北此前并没有多想这件事情,如今萧长平说出来,他倒是明白萧长平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一个言官,品阶没有沈将军高,若是势单力孤,怎么会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只怕背后若不是有人指使,他很难查出这些东西来,更不用说,敢在皇帝面前戳破。   这背后指使之人又是谁呢?   恰逢赶在这景王刺杀之后,也实在是很难不惹人联想。   一年多前,一年多前,其实发生了许多的事情的。   一年多前,皇帝初登基,一年多前,沈北嫁给了萧长平,一年多前,景王发觉了当年的真相,绝对布局杀皇帝,也是一年多前,太君,成为了太君,根据沈北知道的,太君从那时候大病一场,药便再也没有停过。   其实,所有一切的开端,不过是因为一点,皇帝登基。   今日这一场言官弹劾沈将军的戏码,若说其中没有皇帝的手笔,沈北不相信。   而皇帝为什么突然要对沈将军下手?   沈北心里已经有了些猜测,只是,看着萧长平,他到底也没有说出来。   沈北只道:“便是皇帝要对沈将军出手又如何?朝中也不止他一个武将。”   萧长平问:“你不在意?”   沈北缓缓道:“我手里也是沾过血的,我自问,手里沾过血的,死了,都不算无辜,沈将军也不无辜,他若获罪,我也不觉得他可怜。”   萧长平默了默:“那若是我呢?”   沈北挑眉,心说萧长平这心思,又与他不在同一个频率上了。   好好的说着正事,他又往什么地方偏?   沈北撇撇嘴:“此事不必我来说,有些事情,不想插手便不插,有些人,不想救便不救,你看破是你的事情,端看你想如何在京城这趟浑水里头混,是要浑水摸鱼,还是趁机隐藏自己,都是你自己的事情。”   萧长平笑起来:“怎么?生气了?”   沈北看他一眼:“我还没有到会将自己的情绪浪费在这种事情上的地步。”   萧长平看他那个样子无奈的摇头:“我与你随意聊一聊罢了,这沈将军的事情,我看出来你对他感情并不深厚,朝堂上我也没有开口帮他,至于之后如何,端看他自己怎么处理,至于皇上与太君之事……我从前便没有插过手,今后,更不会插手。”顿了顿,他又道:“我已经准备上折子,回头,我们出京,去青州。”   沈北一顿。   先前萧长平说过去青州,正是为了去寻那能治他身子的神医,如今这个档口上,他说要上折子……   沈北道:“你当真不管了?”   萧长平知沈北是懂了他的意思:“不管了,也管不了,我无意帝位,从前无意,眼下,更是无意,我若说眼下不想管那些劳什子的事情,只想与你双宿双栖,好好的在一起,治好你的身子,与你有个孩子,你信不信?”   沈北的视线落在他拉着自己的手上,他淡淡道:“你怎么知道,我乐意给你生什么孩子?我向来是,不喜欢孩子的。”   萧长平越发无奈:“好好好,你不喜欢孩子,咱们便不生,可你身子得养好是不是?”   说着他又笑了,他看着沈北:“你自个儿这脾气,倒有些孩子气,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呢,自然也不喜欢孩子,我会等你的,一直等你,好不好?”   沈北没好气道:“你爱等便等,何必来问我。”   不多时,萧长平那奏折便送到了皇帝面前,他斟酌了好一番的奏折,写的自然是无法让人反驳了去。   便是皇帝看着,也一下子沉思了:“你要带着王君去青州寻神医治病?”   萧长平拱了拱手道:“是,先前王君被人所害,已然不能生育,臣弟实在是不忍心,对外从未说过此事,暗中也打听过不少法子,也找了不少大夫,就盼着能让阿北身子恢复,如今好不容易得知青州有神医,或许能治阿北的病,臣弟实在是迫不及待,想要带着阿北与看一看。”   皇帝看着萧长平:“朕知你与王君感情颇好,只是,眼下西疆蠢蠢欲动,边关之事,十分紧要,你向来能干,你若不在,朕仿佛少了左膀右臂……此事不如朕派人去一趟,将神医请到京城来给王君诊治。”   萧长平却是摇摇头:“皇上也知道,太君向来不喜王君的。”   皇帝看萧长平连这话都说出口了,他眯了眯眼睛,索性不开口了。   萧长平道:“当初太君在府中安排了好些个侍君,有意不让王君怀孕的意思,后来臣弟一怒之下,将人都赶出去,也算驳了太君的面子,当时便在太君面前说起过,王君无法有孕之事,只怕太君还想着以后要替我做媒呢,他若知道我替阿北去治身子,只怕是不允,这神医入京变数太大,还是我与王君自己去一趟来的安全,至于这边关之事,先前臣弟草拟的一张名册,是臣弟觉得六部之中堪用的人才,臣弟眼下心中只有阿北的病症,实在是无暇顾忌其他。”   说的一副仿佛色令智昏的样子。   皇帝看着他拧眉:“好你个萧长平,莫非这王君在你眼里,比国家大事还要重要?”   萧长平叹了口气:“若说从前,臣弟自然是愿意做事的,只是心头压着王君的事儿,总归是心意不一,办事也没有从前利落,只怕还要出什么纰漏,索性皇上容臣弟护好了王君,再管其他吧,皇上若要责罚,我怨受着。”   皇帝看他真是有意出京了,这种节骨眼上,有意出京,他沉思一段:“大约要去多久?”   萧长平道:“若无意外,两个月的时间,足够了。”   皇帝颔首:“罢了罢了,你执意如此,朕也不好做那打鸳鸯的棒子,毕竟也事关你日后是否有嫡子,这桩婚事还是朕赐的,你去吧,早些回来。”   萧长平目的达成,行了个大礼:“多谢皇上。”   等他一走,皇帝再看那折子,却是皱了眉头,而后让王总管招了人过来:“去,将王爷要带着王君去治病的事儿透露给太君。”   那边太君一得到这个消息,便是发了火,他心头本就因为那药物的缘故,越发烦躁,不容易控制自己的情绪,如今更是:“萧长平竟然在这个时候要带沈北出去找什么神医?他哪儿是要找什么神医!他分明是看这京城局是将乱,先行抽身而退!”   宫柳也没想到萧长平竟然会来这么一手。   太君咬着牙:“这沈北果真是个祸害,也是我当初一时心软,这除掉他的事儿竟然耽搁这许久,还因为长平的缘故真打算他若不能生下孩子,便饶了他,可如今你看看,他分明知道眼下我在这宫中的情势,他居然在这个时候不管我了!我养的两个好儿子!一个要杀我!一个不管我!真是可笑!” 第215章 出发(二更)   太君想起多年前在宫中的举步维艰,想起他放弃了爱人,与先帝虚与委蛇心头那份挣扎。   是,皇帝并非先帝亲生,他当时入宫之后便避宠,后来一回,宫中的贵君都去避暑山庄避暑,他也有幸一起去了,他那时候压根无宠,没有人关注他,而就在那避暑山庄时,他与沈将军有了肌肤之亲。   之后,他便察觉自己有了身孕,入宫之后与人私通,便是杀头的罪过,更何况,若是查起孩子的父亲是谁,他莫非还要拉着沈将军下水吗?   他是断断不舍得沈将军被拉下水的,于是万般无奈,只能不再避宠,反而得设计先帝,尽快侍寝,才能掩盖他有孕的事实。   太君的长相,不说天下无双,倾国倾城,也是令人惊艳,若不是有意避宠,入了宫,哪儿有不出头的?   他不过略施小计,便入了先帝的眼,很快便蒙混过关,令整个皇宫的人都以为他有了先帝的孩子。   这事儿,除了他身边的宫柳与刘义,没有旁人知道。   这些年,他一步一步爬到如今,只以为皇帝登基,他成了太君之后,便万事大吉。   只是万万没想到,他居然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皇帝暗中向他下药的时候,他本是没有察觉的,等到察觉,却已经晚了,染了药瘾之后,要戒,谈何容易。   他当时便察觉了皇帝的心思,只是,皇帝已经是皇帝了,他也已经是太君了,事到如今,要换皇帝,也是来不及了。   而且,皇帝显然已经察觉了,景王此事背后,有他的手笔!   当年他为皇帝善后,自然是处理的干净了,只是,他毕竟是知情人,知道景王的执念,稍加挑拨,继而让景王知道当年的真相,对他来说,并不困难。   景王果然暗中打算刺杀皇帝,只是可惜了,景王到底是没有本事,一次不成,两次还不成。   当初在大殿中,他真以为皇帝要死了。   多年父子情,他心头是不舍得,毕竟,虎毒不食子,可这子偏偏要反噬他,他如何能忍?   若不是沈北那时候突然插了一手,皇帝眼下只怕已经死了!   而以皇子现在年幼,到时候太君垂帘听政,便是铁板上钉钉的事情!   太君只恨自己没有早些发现皇帝心中竟是怨恨他的,若是早些,扶着萧长平上位,总好过今日在这宫中处处受皇帝掣肘,比之他当年还是贵君时,面对满宫的敌人,还要来的不如。   宫柳道:“事到如今,太君又要怎么办?”   太君恨恨道:“还能怎么办?景王没用,长平眼下满心满眼只有沈北那贱人,他要去青州,便去好了,正好,你让刘义一路盯着,务必要在长平之前找到那什么神医,做成皇帝下的手,他不是在意沈北吗?我倒要看看,他若是知道皇帝害了沈北,还能对眼下我的处境,视而不见!”   宫柳心头一凛:“是,奴才这就去办。”   太君一气,那手又抖了起来,整个人分明穿着华丽的衣裳,看着却是狼狈不堪。   萧长平那折子递上去了,便着手整理起行礼,准备出远门了。   沈北却在这时候事儿更多了。   他当初与那商会的会长见面,会长答应两日给他答复,他之后也毫不意外的,收到会长同意的消息,而同意之后,他收下运营的商铺便有更多需要操作的了。   好在这如何操作,他心中有数,而眼下手下的人,也已经够用,他眼下已经有足够的威信,只要写出计划书去,便有底下的人执行,类似从前那样质疑的事情,也在一件件事情,证明沈北没有错之后,消除了底下人的疑惑。   眼下这生意,做的越发红火。   就好比这城东那些商铺的生意,那联合活动时不时搞一搞,不止城东的百姓,京城其他地方的百姓也看着那边新奇,生意比从前好了不止一星半点,也同时提高了百姓的物质欲求。   宣传活动一个没有落下,其他城镇,也由入股的那几位开始动工了。   沈北可以说是事情越发的多了,也可以说,能让他动手的事情越发的少了,毕竟,手底下的人也日益变多了。   沈北在扩大自己的生意范围,萧长平没有特地去查,自然不知道沈北手下到底多少生意,他看着沈北忙碌的样子,只觉得沈北那认真起来的模样,十分好看。   有时候,他一看就是很久。   终于到了出发那一日。   萧长平当时禀报皇帝,还有一层意思在里头,便是让皇帝替他遮掩一二,外头人只知道萧长平代皇上巡行各地,文武百官也感叹王爷果然得皇上信任,这巡行各地,便是让各地官员皮绷紧一些,若是让平西王看到什么不妥的,只怕不是丢官便能了解的。   至于萧长平带着沈北?   压根没有人知道他带着沈北。   第一次看着沈北易容后的样子,萧长平十分惊奇,他与沈北坐在马车上,看的眼睛都不眨:“你便在用这副样子在外头行走?”   沈北道:“不止这副样子,还有别的样子。”   萧长平笑起来:“什么时候学了这本事,本王竟然不知,不如你也给本王改头换面,只怕,能少不少麻烦。”   沈北心道萧长平无聊:“王爷这一大批人,画与不画,有什么区别?”   萧长平知道他是不乐意动这个手,只是出门在外,眼下暂时放下的旁的事情,只看着沈北,他心头难免起点儿别的心思,他笑道:“画一画吧,你就当练手玩耍,闺房之乐,有何不可?”   沈北听到闺房之乐四个字挑眉:“说起闺房之乐,王爷怎么不戴我送给你的镯子?”   萧长平哭笑不得:“你,这么喜欢那样玩儿吗?”   当初沈北说要送萧长平一对镯子,之后,不是没送,年节之后的事情了,当初满宫都在为皇帝的伤势战战兢兢,所有人都夹紧尾巴做人,唯有沈北,当时竟然还有闲情逸致真就给萧长平准备了一对镯子。   正如他自己所说的,那镯子仿佛一副护腕那么宽,花纹雕工都很精致,正是他画了图样找人定的,萧长平收到镯子的当晚,才发现这镯子哪儿是什么镯子,分明是一副手铐。   双手拷在一起,他让沈北拷着锁在了床头,看着沈北宽衣解带愣是不能动弹。   如今想来心头还有些无奈。   沈北看他哭笑不得,心头十分满意自己的成果:“所以王爷为何不戴?”   萧长平无语一般:“你好似很喜欢做这种将我绑起来的事儿?”   上回还拿衣服给他绑起来。   如今竟然还特地打了一副镯子,来禁锢他。   沈北本来没察觉自己对这个有些偏爱,但是让萧长平点出来之后,他发觉,好像是这样。   大抵是:“我看王爷不能动弹只能忍耐的样子,会更兴奋吧?”   萧长平喉结上下一动,伸手将他抱过来:“你看着我,原来是会兴奋的?我还当你,对我毫无兴趣。”   沈北撇他一眼:“想要我说好听话便直说,不必这样拐弯抹角。”   萧长平这话的意思,岂不是要他说我对你自然是有兴趣的,我看着你,便想与你颠鸾倒凤的意思?   只是这话说的拙劣,一耳朵便能听出来。   萧长平哭笑不得:“那你可乐意说些好话来哄哄我?我眼下十分想听你哄哄我来着。”   沈北看他那样子:“你若不想离京,眼下回去也来得及。”   沈北戳穿他:“萧长平,你本不是遇难则逃的性子,便是皇帝与太君真有什么问题,你也不会在眼下这个节骨眼上,去什么青州,任由京中局势如何发展,若真的到了无法收拾的局面,你不会后悔?”   萧长平便知沈北已经看穿了他。   他心头一软,唿出口气来:“你这人,戳穿别人的时候,何必这样不留情面?”   沈北道:“我说话,向来得体。”   萧长平才要说,你方才这话说的哪里得体?   可蓦地转念反应过来,沈北这话的意思,分明是,因为对着他,所以才说话不得体,这便是说他特殊的意思。   萧长平心头一喜又有些无奈:“你哄我便哄我,非得让我猜吗?”   埋首在他肩膀萧长平心里又有些发软,眉梢都带着点儿笑意。   好一会儿,他才缓缓道:“不是我想逃,而是,我不想管了,我眼下,只想管你,他们的事情,我不想管了。”   沈北听着这一句,蓦地想到当初年幼的时候,他知道自己的父亲外面有小三了,看着他妈难受的那个样子,他也费心思打算帮妈妈挽回爸爸的,后来年纪越大一点儿,越知道即便是亲生父母的事情,那也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感情破裂这种问题,便是他想要插手,便是他是他们的孩子,也是不好插手的。   而萧长平眼下的状况,虽然不能说与他当初一样,至少,如果太君真与皇帝交恶,他对于皇帝与太君来说,都只有一个作用。 第216章 神医(一更)   沈北不必言明,萧长平心中自然也有数,他既然说不想管了,至少眼下,他是半根手指也不会伸出去了。   沈北无所谓,这本与他也无关,不如说,隐隐,他那位便宜父亲与太君一事,若是能解决,对沈北来说,也是件好事。   马车一路行驶并不急促,走走停停,时间掐的准,太阳正要落山前,便到了一处驿站。   正到了驿站,萧长平与沈北刚从马车上下来,只听到远处一声疾唿:“王兄!你可让我好追!”   回头一看,只见是萧长策。   他孤身一人,也没带什么人,竟然策马追过来,看着萧长平赶忙停了下来。   萧长平看着萧长策倒有几分不解:“你来做什么?”   这话把萧长策问的好不尴尬:“我说王兄,你这可是来寻你的,你这话问的,好不近人情。”   萧长平让竹柳扶着沈北先入驿站,自个儿与萧长策对话。   沈北却觉得颇有点儿意思,这萧长策从前与萧长平感情颇好这点他倒是看在眼里,如今这个节骨眼上,他追着萧长平出城,便真有几分意思了。   皇室兄弟,真有半点儿其他情谊不沾的?   说来沈北真不大相信。   萧长平道:“我与王君去青州,你跟着做什么?”   萧长策摸了摸鼻梁,突然老实道:“若是我说,这京城气氛剑拔弩张的,我想出来避一避,王兄可容我一道出去?”   萧长平瞬间默了:“长策……”   萧长策素来少年心性,也看不出心里头有什么弯弯绕绕,这会儿面目却是少有的严肃模样:“王兄,我是真心拿你当兄弟看的,也不瞒你,京城眼下局势,我一个皇室中人,不想掺和其中也免不得容易让人拿去当枪使,倒不如跟着你一道出去。”   萧长平与萧长策年纪相差五六岁,也算看着萧长策长大,他二人之所以感情这么好,倒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萧长策自幼没了阿么,年岁小,小时候性子孤僻,与谁也不亲近,是萧长平当时总是带着他,萧长平本也是个不太容易与人亲热的人,可自小对萧长策这个兄弟,也是照顾颇多。   对这个弟弟,他回护的,也很多。   萧长策看着少年心性,其实该明白的,心里还是明白的。   萧长平听他说的这么直白,便是不想瞒他的意思,到底是相交多年的兄弟,他道:“罢了,你要跟,便跟着吧,只不过,按照原本的安排,皇上应该将你与那位金公子的婚事提上日程来,你如今这一走,可有好好与人家金公子告别?”   萧长策眉宇间,却有些无奈:“不曾。”   萧长平看他。   萧长策道:“他想必,也不会多介意。”说着,想到如今萧长平与沈北这般如胶似漆,到底还是解释了一句:“不过是长辈安排的婚事,我与他,都知道结果,相处时候,也不过顺其自然,并没有太多感情的。”   萧长平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并没有多说什么。   入了房内,沈北坐了一天的马车,就算这马车布置的再好,他也娇气的不想动,萧长平上来的时候,他已经沐浴完毕了,他靠在床边,本应该先睡,可他初睡时,浅眠,若是让萧长平弄醒了,免不得第二天容易头疼,索性就等着萧长平一道休息。   萧长平知道他的习惯,洗漱完之后,与他一道上了床,舟车劳顿,自然是不会做什么,只拥着他:“睡吧。”   沈北轻声应了,不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这出京后的第一夜,便这样过来了。   之后的赶路日子也是大同小异,青州路远,若是紧赶慢赶,左右也要十多日,若是如他们这样走走停停,便要二十来日,等萧长平一行人到青州,也是二十日之后的事情了。   青州偏远,但并不贫瘠,相反,十分繁茂,萧长平与沈北一到,没有入驿站,也没有告知当地官员。   人才刚刚入青州地界,便有人接应。   这人等着有些时候,看着萧长平与沈北便立刻行了礼,沈北看他穿着打扮,不像是普通人家,倒像是十分富贵,心想萧长平这慢悠悠的,果真是早有安排了,只怕说是来寻人,私下这人,已经找到了。   果然,那人道:“属下已寻到那神医,主子是要先休息,还是先请神医过来?”   萧长平看了一眼沈北:“左右人寻到了,也不急于一时,舟车劳顿,先休息一会儿,而后再见神医吧。”   那人应了。   而后,沈北便由萧长平拉着,换了软轿,入了一处精致的别苑。   这院子布置的颇有风情,十分别致,看着令人心情愉悦,与京城那些个屋子的布置大不一样,倒让人感觉耳目一新。   等入了房,沈北由竹柳伺候着,小憩了一会儿,缓解疲劳。   萧长平则是与那人书房谈话。   “先前给王爷消息的时候,属下便已经寻到神医踪迹,奈何这神医脾气执拗,始终不肯离开青州,属下没有法子,又怕这神医脾气如此,真逼急了他,倒让他不愿意出手诊治,因此这些日子,也没能将人请到宅子里住着,不过派了人在神医周围护着。”   说是护着,也有监视的意思。   萧长平听着:“那近几日,可有什么状况?”   这人听着萧长平的话,不由面色肃穆一些:“主子英明,这几日,属下的人,解决了两批打神医主意的人,没有留下活口,还望主子恕罪。”   萧长平听着不知该不该冷笑:“必定是死士吧?”   “是,属下派的是手下身手最好的人,他们突袭不成,抓住的都服了毒,剑血封喉的毒药,想救治也是不能。”   萧长平心中有数:“此事你办的很好,这几日我与王君在这青州呆着,必定还要随意走走,你派些人暗中保护,不得有误。”   “是,属下遵命。”   萧长平回去的时候沈北正小憩,竹柳在外头守着,看着萧长平来了也没有出声,这些日子,他早看明白了,王爷是真心对王君视若珍宝,自然是断断不会怪他这会儿无礼的,王爷必定是比其他人更不希望王君明日起来的时候头疼。   萧长平果然没有怪他,却也没走,轻手轻脚入了屋子,却不曾想,进去的时候,沈北翻了个身,竟然坐起来了。   “吵醒你了?”   沈北摇摇头:“也正巧醒了。”   萧长平拿了挂起来的衣裳走到他身边,见他懒懒的,似乎有些不乐意动弹,便披在他肩上:“免得着凉了。”   沈北背靠着枕头,撇了撇嘴,又小小打了个哈欠。   萧长平看他打哈欠的样子,仿佛是个慵懒的猫,不由笑了笑。   沈北不知他又笑些什么,左右他也不必去管。   至于萧长平与他手下做什么,他不问,萧长平也没有说,有些事情,自然是不必言语,双方都心知肚明的。   正在这时候,只听见”咕噜”一声响。   周围一静。   萧长平抬手就去摸沈北的肚子:“你肚子在叫啊?”   沈北挑眉。   “好可爱啊。”萧长平笑的有几分意味。   沈北撇了撇嘴:“无聊。”   萧长平便道:“眼下这个时辰,晚膳还有些时候,让竹柳替你准备一些吃食,先垫垫肚子吧,不要吃得太饱了,免得一会儿晚膳吃不下,半夜又饿的慌。”   沈北自然知道这个道理,这些事情,萧长平与竹柳自然会处理,这一路走来,萧长平处理这些都习惯了。   萧长平便让竹柳准备了一些吃食,顺道,又吩咐了红卯别的,服侍着沈北下了床,等沈北吃的差不多了,外头人也到了。   红卯在外头道:“王爷,人请过来了。”   沈北便心中有数了。   他说的人,自然是他们这千里迢迢来找的神医。   说来,他是真不在意他这个身子生不生的了孩子,甚至,他这个身子能生孩子,对他来说,才是种让他觉得尴尬的事情,但眼下人都来了,沈北也不是那种做事踌躇的人,调理好身子,没什么不好的。   也不知这神医是否真有两下子,若是治不好,他自个儿倒是无所谓,萧长平……只怕是要失望了。   沈北想着顿了顿,罢了,他在意萧长平做什么?难道还真打算给他生孩子吗?   正想着,一个老者缓缓从外头走来,一眼过去,沈北以为是老者,但人家走近一些,沈北不由挑眉。   他这一生,毕竟是借尸还魂这种事情都经历过了,没什么别的事情能让他特别惊讶的。   偏偏面前这个人,看着当真是颇为神奇。   此人着实是,看不出什么岁数的,满头白发的人,却偏偏长着一张十分年轻的脸。   此人长得不说特别好看,但至少也不难看,说是鹤发童颜,正对的上。   看他那张脸,不过二十来岁,撑死了,也不过三十,但头发已经全数白了。   这便是神医?   神医看着沈北与萧长平,也不见礼,只能说打个招唿:“敢问是哪位需要诊治?” 第217章 多活一天(二更)   萧长平也看此人样貌颇有异常,他毕竟是事先差人调查过的,否则,不能什么来历不明的人都往沈北面前带。   情报上说此人六十有余,鹤发童颜,如今见了真人,倒是真的,不由语气也敬重几分:“神医,这位是我的夫郎,是他要看诊。”   神医人老成精,他在世上行走这些年,早已会观面相了。   前些日子突然有人找到他说请他看诊,他便觉得这要他看诊的人身份特殊,但他并不打算离开青州,那人倒也没有硬来,倒是这两日有人刺杀,更让他明白,这看诊的人,只怕是身份有异。   只是他不多在意,也没必要刻意打听,眼下他活在这世间,本就是多救一个是一个,至于是救谁,他早不去在意了。   得知是沈北要看着,他没有二话便给沈北把脉,方才看沈北的面色倒是不错,关面色也看不出什么重病的样子,结果那一把脉,他眉头蓦地一皱。   “这位夫郎是服用了过量的断肠红,如今五脏倒是养的不错,可见平日里精心护着,只是这不能生育的问题,却是不好解决。”   萧长平听着他这话:“不好解决?不是不能解决是吗?”   神医略一思索:“我先前也医治过中了断肠红之人,缓解断肠红药性的法子我有,只是即便是缓解了断肠红的药性,毕竟是伤过,这能不能再生育,也只能看天意。”   沈北心说没想到这古往今来,甭管是哪个时空,这高明大夫说话都是一样的,基本都是模棱两可,话不说绝对。   萧长平听得不乐意。   沈北心中却有数:“既然如此,就先治着吧。”   萧长平却不敢轻易让这没保证的人来拿沈北试药,他道:“你身子本就不好。”   他只对着神医道:“敢问神医有几分把握,我家夫郎身子本也不好,自从中了断肠红之后,身子情况更是不好,冬日里手脚冰凉,我也仔细的养着,可怕这胡乱用药,不仅治不好他,反倒有伤他的寿数。”   神医听着萧长平的话,他看得出萧长平面上的关切,语气倒是真心了几分。   “这断肠红,本是虎狼药,这一点,想必二位若是找别的大夫看过,心中也是有数的,这治虎狼药的法子,自然还是要用虎狼药,药性相冲,这身子,自然是要受些苦楚的,至于有伤寿数,这用虎狼药,有伤寿数,自然也是……难免的,这一点,二位便是随意找个大夫问一问,也应该知道这其中答案。”   萧长平听得眉头皱起来。   当初他得知有神医能治这断肠红心里有多欢喜,眼下心里头便有多懊恼。   神医看萧长平竟然犹豫,反倒是沈北一直不甚在意的样子,心想这对夫夫倒也奇怪,按说寻常夫夫的话,这夫郎不能生育,自然是夫郎心头更着急一些。   这一对倒好,这夫君在那儿着急,夫郎倒仿佛治不治都无所谓的样子。   他话说到这份上,眼看他夫夫二人应该是没有决断,也不在这儿碍眼。   当即就走了。   外头红卯与竹柳守着,看着那神医进去又出来。   由先前那手下送了出去。   几个人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只看萧长平与沈北到底怎么决定。   其实,沈北眼下都看萧长平,这事儿本是萧长平极力要求,沈北才答应的,如今犹豫的,又是萧长平。   沈北道:“你眼下犹豫什么?”   萧长平看着他那样子,不知怎么,心里懊恼越发重了,他看着沈北:“我知你对能否生育这件事情,看的很淡。”   沈北也不瞒他:“我并不稀罕有什么孩子。”事实上,他不是讨厌孩子,只是要是这孩子得由他生出来,他自然是不乐意的,不过治病的事儿嘛。   沈北是个爱惜身体的人,能治好,不管生不生孩子的问题,能治好,也没什么不好的,因此他才答应了萧长平过来看病的。   萧长平若是先前听着,不免还要无奈一回,可眼下听着沈北这样,却诡异的有些松了口气:“既然如此,便只请这神医给你调理身子,至于能不能生孩子此事,便看天意吧。”   沈北挑眉,他这话的意思分明是,不去铤而走险,去缓解什么断肠红的药性,也不去管他能不能生孩子了。   萧长平看着沈北:“这生子本就危险,我心中有数,只是总归是想与你有个孩子。”   萧长平抿了抿嘴唇,终于将心中想法说了出来:“我知你秉性,若是真的有了,你也不会特地将孩子打掉的,我也不瞒你,先前央着你治好身子,也抱着你若是与我有个孩子,总归是与现在的样子大不相同的想法,只是生子都有危险,如今这虎狼药还要有伤寿数,阿北,咱们不治了吧。”   萧长平眼下眉宇间的复杂,沈北看不穿。   萧长平那私心打算想让他怀上孩子的想法,他倒是不难理解。   事实上,沈北早又察觉,只是,他沈北不想怀孩子,便是真治好了身子,他也有的是办法不怀,因此,也就随萧长平怎么折腾罢了。   但他如今当着他的面,这样说出来却是不同。   他当着他的面承认了,又说,阿北,咱们不治了。   他分明是,很想与他有个孩子的,只因为那虎狼药会有伤他的寿数,因此,便连那可能会有的孩子,也不要了……   沈北那视线从萧长平脸上挪开:“说要治的是你,眼下说不治的也是你。”   萧长平心里头自从揣了这么个人,心思一日几变都是有的,方才那决定,不过心念电转,他只知道,他想要个孩子,本就是为了绑住沈北的,毕竟,有个孩子,总归与没有孩子是不同的,但是若是为了要这个孩子,反倒是有伤沈北寿数,那岂非是本末倒置?   因此,做这个决定,本不需要很久。   萧长平无奈的看着沈北:“你便当做是我的任性吧,如今这千里迢迢到了青州,神医也见了,总归让他用些不伤身子的药给你好好调理,至于这能不能有孩子的事儿,不必强求,只管让你的身子强健一些,不至于……”   他这后面的话不说,沈北也明白。   只是:“我如今这个年纪,王爷莫非就开始怕我英年早逝?”   萧长平听着那后头四个字就皱眉:“瞎说什么,你不会。”   沈北道:“没病没痛,我自然是好好的,也不必避讳这些。”   萧长平看他无所谓那个样子,总觉得自己如此在意,他却偏偏不在意那样子,惹的他心烦,可这心烦到底也不是冲着沈北去的,他是烦事儿,不是烦人。   好半晌,萧长平才道:“当时,你中了断肠红吐血的时候,我怕极了。”   这话,萧长平先前说过。   沈北听过一回。   但萧长平也就说了一回怕,之后,便再无提起,不知是不是不想说着以后注定无子的话题,还是别的什么,提起的,基本都是怎么治他的身子。   萧长平眼下再提起,眸中隐隐,却有些后怕,此事过去这许久了,他眼下眉宇间,还有些痛色,他看着沈北:“你养伤那段时间,我做了许久的噩梦,梦中便是你吐血不止的样子,只不过,梦中的模样更惨烈一些,每每我都从梦中惊醒,阿北,你说的没错,我很怕你英年早逝。”   他说:“我萧长平活了这许多年不知道怕是什么,当初见你吐血中毒,我怕了,之后做噩梦,梦见你比我先走,我也怕了,我从未这么怕过,我只怕,我余生几十年,没有你,只有一个人过,那我,多寂寥?”   沈北沉吟好一会儿,他这会儿该说些戳萧长平心窝子的话的。   毕竟,他与萧长平的关系,甚至不能说两情相悦。   他眼下该点醒这位王爷,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一个人的人生与另外一个人也不至于牵扯至此,便是感情在好的夫妻,总有一个先走,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等时间一过,有些自己以为难以愈合的伤口,自然也就愈合了。   至于往后几十年?   沈北连眼下萧长平对他这感情能不能坚持几十年都不相信,又如何能相信他说余生无他便会寂寥呢?   不过是换个人,日子一样过罢了。   可萧长平那表情带着三分落寂,沈北竟是一时间说不出口来。   沈北是个聪明人,他向来聪明,对于感情方面,他没心没肺惯了,可他自己没心没肺不动感情,不表示,他不懂感情。   萧长平对他的,他毕竟都看在眼里,他从未说过喜欢萧长平,也不承认他与萧长平两情相悦,至于萧长平对他这份心思能多久,他也没有报多少希望,可到底,眼下他能看出来,萧长平毕竟是真心的。   他既然眼下有一份真心在里头,他也没必要在这会儿去戳他心窝子。   沈北想了想,看着萧长平道:“那我尽量活的比你久一点儿……”   萧长平本不指望沈北回应,听到这句话,他愣了愣,却冷不防听到沈北下一句:“至少,比你多活一天吧。” 第218章 没钱了(一更)   青州比之京城暖和许多,沈北那身子本就畏寒,后来中了毒之后,这畏寒的毛病越发重了,与萧长平一起睡的时候,总是下意识喜欢往他怀里钻。   不是多亲昵,而是本能的靠近热源。   不过寻常时候萧长平要上早朝,因此沈北醒来的时候,他一般都已经走了,但是青州地界,毕竟不用上早朝的,萧长平又惯着他,自己也难得陪着沈北一道起的晚一些,于是沈北醒来,正对上萧长平看他的视线,他一时有些不适应。   “看什么?”   萧长平嘴角勾了勾:“看你。”   沈北撑着身子起来,不去管他这甜言蜜语似的话:“竹柳呢?”   萧长平有些不大乐意:“怎么看着我,倒想起竹柳来?”   沈北道:“平日这个时辰,都是他看着我起床,我自然想起他来。”   萧长平心里越发不乐意:“我好歹,素日也有伺候你的。”穿衣宽衣用膳,他与沈北在一起的时间也不少,怎么他眼下还在,沈北却偏偏要去想什么竹柳?   沈北看着萧长平那好不掩饰的样子道:“王爷,您这脸皮,是越发厚了,与我的侍从,还吃起醋来了?”   萧长平正是吃醋,冷不防让沈北这么一点破,他干咳一声,索性认了,总之他在沈北面前,也没什么不好认的。   他道:“我又不喜欢你与旁人接触。”   沈北不是头一回听到这话,也不是头一回感觉萧长平这种类似小孩儿守着自己心爱玩具的心思有些幼稚,但萧长平伺候起他来,倒是不予余力。   穿好了衣裳,沈北才知道竹柳被红卯拉着不许进门,便退而求其次,给他准备吃食去了。   洗漱完了便准备用早膳,先前事儿多,如今奔着看病来的,走之前,能交代的事儿都交代了,突发事情要怎么处理,他也交代了,说是看病,眼下这病也不打算好好看了,便颇有点儿出来游玩的意思,倒是萧长平,为了离京,毕竟还担着个巡行的任务。   等用完了膳,萧长平却道:“难得无事,今日天气尚好,要不要出去走一走?”   “你闲了?”沈北问。   萧长平看着他:“我与你好似没有这样好好两个人出去玩儿过,寻常夫夫,大抵是应该出去玩玩儿的?”   萧长平心里本确实是想着给沈北治病的,如今这病,显然是急事缓办了,倒让萧长平起了另外一个心思来。   说来他与沈北,也实在是有些忙碌,他忙,沈北也忙,两个都十分忙的人,纵然是府上的时候常常在一起,可在一起,除了一起吃饭,便是一起睡觉,这日子,总归是差了一些,而且这不是吃饭就是睡觉,这说的难听一些,倒好似沈北是他养的什么小情儿似得。   当然可能在沈北心里,怕是他是他的小情儿吧?   这个暂且不计较,萧长平心里有了些情情爱爱的思维之后,如今难得有了些空闲,思维,不免有些发散。   沈北却问:“你那好弟弟呢?”   这话仿佛在问他在外头的情人似得,要不是萧长平知道沈北说的是萧长策,只怕真要误会。   萧长平听着不由侃道:“阿北你这么问,倒似吃我与长策的醋一般,莫非是怪我一路上与他在一起的时间多,与你在一起的时间少?”说起这个,他可要喊冤:“分明是我看你一路舟车劳顿,不忍晚上折腾你,这才每每与长策多待一些时候。”   沈北听到这里冷笑一番:“王爷此话说的好风流。”   萧长平知他向来骄傲的很,这话说的当他是个不知事的小夫郎似得,只怕他是有些恼了,毕竟心知肚明,立刻哄了:“是我说错了,请王君原谅则个?”   “你这嘴,倒是快。”沈北没心思与他多计较这个。   萧长平知他也不是个小气人,此事便这样揭过了。   青州繁华,比之京城也是不遑多让,此事也是行商聚集之地,大街上吆喝的卖货的络绎不绝,那卖货郎见多识广,眼睛也毒,知这青州眼下这个时节多的是小夫夫出来游玩的,毕竟北方天气冷的很,青州眼下还比较暖和。   今日天气好,不少小夫夫都出来玩儿,尤其这花神节到了,玩儿的人越发多了,赶着这个时节,正好发一笔。   他卖的是面具,正看着穿着一青一紫衣裳的两位缓缓走来,气度好的他见过不少,这与人群都有些格格不入的,真还是头一回见,他看的眼睛一亮,驾着他那个挂着面具的架子凑上去:“两位,可要买面具啊?今日可是此地花神节,与亲爱之人一起放花灯,两人便能长长久久白头到老的。”   沈北听着挑眉,他没说话,萧长平素来也不信这些,但是这人有了喜欢的人,对这些个形式上的东西,总归多在意一些,回头看一眼沈北便知他不感兴趣,正要拉着人道不必,结果那卖货的一看萧长平那意图,立刻加了一句:“这位爷的夫郎长得这般好看,这花神节上寻单身公子的也是不少,还是买一个戴上吧,免得让人觊觎。”   萧长平立刻掏了荷包。   卖货郎卖出两个面具,喜滋滋的说了一堆吉祥话。   沈北看着萧长平手里那两个面具:“你这叫冲动消费你知道吗?”   萧长平听着哭笑不得,他倒不知道冲动消费是什么,不过:“他说的有道理,今日既然有什么花神节,看一看也是好的,左右我也不太乐意别人看了你的去,阿北长得这样好,戴上这面具,我才安心。”   “易容不是更安心?”   萧长平道:“你素日里擦脂抹粉都不乐意的人,顶着那易容的面目,怪闷的,若非不得已,你也不乐意去这样折腾,还是戴面具方便,你说是不是?”顿了顿他又道:“左右,也是我给你买的,给个面子,带一带?”   这最后一句,竟然是哄着他戴的,沈北挑眉:“行啊,那你也给我个面子,我给你那副镯子,日后戴了,不许摘。”   萧长平哭笑不得,也不知沈北这心里又想什么坏,他摇了摇头:“应你就是了。”而后将那面具递到沈北面前。   沈北接过:“你这可不是什么公平的买卖。”为了让他戴一天面具,这镯子戴上了日后都不需摘,这价格,可不对等。   萧长平道:“便是不为这面具,难得见你这么喜欢,想我戴镯子,我为了戴了,倒也没什么。”   至于这镯子到底有什么用,平日在外头,拿广袖遮着,自然没人瞧见,至于入了房嘛,萧长平眼下对沈北标准越发低了,只觉得他若要这么玩儿,总归也不是不行,便顺着他去好了。   萧长平这心思一转,底线又低了不少。   买是买了,不过眼下街上也没人戴,看着还得到晚上这花神节才真开始。   萧长平道:“来的倒也巧,还能赶上这种时候,这儿天气也暖和,昨夜你也睡的不错,在这儿调理身子呆上一个月,那会儿京城应该就不那么冷了。”   两人这么站着,神情看着亲昵,萧长平这身形与沈北正是相得益彰,好看的人,总是多惹人看,眼下路过的,或多或少,都要多看他们两眼。   萧长平本是随口说的,可这会儿见有人明晃晃的看沈北,他是真有些不乐意,不由蹙了眉,回头揽着沈北的腰。   沈北可不喜欢这种当街仿佛被当成什么禁脔的举动,正看萧长平一眼让他放手,萧长平却道:“好叫他们知道你是有夫君的,免得生了什么不该生的心思,而且这街上人多,若是磕着碰着了,也不好。”   沈北便知他是不打算放手了,扯了扯嘴角:“我这人是豆腐做的?碰着便能碎了?”   萧长平听他这一句,便知他也不介意了,但也想起什么,凑到沈北耳边道:“你肤色赛雪,吹弹可破,豆腐怎么与你比?”   沈北挑眉,行吧,萧长平这骚话多了,他懒得与他侃了。   两人走走停停,周围竟然多了许多小食摊,上头居然还打着红楼的标记,萧长平还以为自己是看错了,看着上头真印着红楼二字,他不由挑眉:“怎么这儿也有红楼?”   沈北淡淡道:“嗯,动作倒是挺快的。”   萧长平听他这话的意思,便是他已然知道沈北这做生意的动静很大,也没想到,这青州距离京城这么远的距离,他竟然在这儿还能有产业?   萧长平看着沈北不由自主问:“当初你说要本王入股,如今看来,竟然是本王占了个大便宜?”   沈北道:“自然是,王爷没有偶尔查一查王府的账房吗?”   萧长平哭笑不得:“从前本王便没有查过,后来交给红卯了,这奴才莫非胆肥了,从你那儿克扣了银钱不告诉本王?”   沈北道:“只怕是,他不敢告诉王爷。”   萧长平挑眉:“这是什么意思?”   沈北说起这个,竟然是勾了勾嘴唇,他看着萧长平:“因为王府如今,实在是没钱了。” 第219章 若寐(二更)   “你这话说什么意思?”萧长平倒有些不解。   沈北道:“王爷可记得有一回答应了我,这府上的银钱我可以随意支配?”   “是有这么一回事。”   沈北笑意更浓:“后来我便将王府的银子全拿了,只不过每个月补一些王府开销。”   萧长平还记得当初这茬,却不曾想,沈北竟然说到做到,将王府的银子全拿了?   而且红卯愣是没有向着他禀报?   话说红卯当时本来是想禀报的,可他倒是敢啊,眼睁睁看着王爷宠祖宗似得宠王君,这种事情,只要不是王府财政真支撑不下去了,他实在是不敢往萧长平面前说啊。   说红卯胆肥了,其实他是胆儿小了,压根不敢说呀!   萧长平都愣了。   沈北看看萧长平那样淡淡道:“不过王爷也瞧见了,我这红楼的生意,开的到处都是,他们给的加盟费都不少了,自然是不会饿着王爷的。”   萧长平本还愣着,听着他这一句,哭笑不得,见他眉宇间有些戏谑,显然是故意作弄他的,知他的脾气,萧长平摇摇头,倒不去计较这个,他也没到在意钱财的地步,反倒是看着那些个印着红楼标志的小食摊有些自豪。   他看着沈北,也不知道他脑子里装了多少奇思妙想,怎么才多久,这生意从京城就做到了青州,看他的模样,只怕还不止青州吧?   只看沈北眉宇之间并无自傲的意思,他看着那些小摊,表情也是稀松平常的样子,他倒是宠辱不惊的很。   萧长平却稀罕的很:“当初你说要自保,我还当你要如何,如今你这财力,当真是不可小覤啊。”   这人,是他的王君啊。   只这样想着,萧长平心头的那点儿自豪就变成了心满意足。   只是,心中还隐隐有些捉摸不定。   萧长平自从决定宠着沈北之后,打心眼儿里其实对沈北有点儿志在必得的心思的,他乐意宠着,沈北这性子,本就是捉摸不定,萧长平自问如今,也不知道在沈北心里头占了多少位置。   可偏偏他还这么能干,他知道沈北能干,可却不知道,他竟然这么能干!   这种地步,便是萧长平也不曾设想的。   不知怎么,他脑子里想起当初张昊所说的异星来,萧长平是不信那些个玄之又玄的玩意儿的,可是这玄之又玄的玩意儿,当时他心头隐隐在不想让沈北出现在张昊面前的时候,便有点儿将那身份往沈北身上套了。   萧长平从不说,事实上,他一直觉得,从前嫁给他的那个沈北,与眼下的,不是同一个。   人的性格就算是因为某些事情打击过大,之后有所转变,可性格能转变,这智慧是不变的,人并不会因为打击而突然变得聪明,同样的,从前不善言辞,脑子也不是很灵光的王君,不可能就因为伤了脑子,就一下子变得智多近妖。   萧长平心里不说,可他将从前的沈北与如今的沈北,分的清清楚楚。   他自己也想过,或许沈北真的是异星吧?可他亲口说过天灾与他无关,他信他,便不会在意他是不是什么异星的问题。   本是不在意了,可如今,看着这街上大大小小的摊子,他突然又在意了起来。   他这么好,心思又不好捉摸,手头没有什么势力的时候,他尚且对他没有办法,如今呢?   沈北背后有多少人,萧长平没有查,可眼下,他甚至不想去查了,不用查也知道,沈北背后眼下有无数人。   那些人与他的利益息息相关,若是沈北有朝一日,不想呆在他身边了,他厌烦了他,想走了,只怕他就算凭着自己是王爷的身份,是不是,也留不住他?   萧长平心头蓦地多了一丝危机感,这种危机感,前所未有,他揽着沈北的手蓦地收紧,却见沈北眉头一皱,有些讨厌:“做什么?”   若是之前,萧长平眼下能打趣一声,而后说上一句”不做什么,就是想将你搂的紧一些”   可是眼下,萧长平心里头竟是害怕的有些过了,心里的忐忑不安压过了理智,他看着沈北眉头紧蹙,竟是说不出话来,尤其看到他眉宇间那一抹讨厌的样子。   偏偏眼下,沈北这抹讨厌,正对上他怕沈北厌恶他这一点。   萧长平一下子慌了,蓦地转身,将他整个抱在怀里。   这可不是在房中,大街上人来人往的,路过的都看傻了眼,只看着这光天化日之下,两个模样较好的人突然就抱在一起了。   竹柳与红卯没跟的紧,可到底也在后头跟着呢,就怕俩主子在外头买什么东西需要提着的,他们能帮忙,距离萧长平与沈北十步之遥,眼睁睁看着萧长平突然勐地抱住了沈北,两人一下子眼睛都瞪出来了。   沈北不在意别人看他,可他也不喜欢在外头被人当猴儿看,他那眉头皱的更紧一些,顺道去推萧长平:“发的什么疯?突然抱着我做什么,难受死了。”   萧长平却是抱的更紧了,好一会儿,沈北只听得萧长平憋出一句:“我怎么样,你才能喜欢我一些?你才能放不下我一些?”   沈北终于将人推开。   萧长平眼看着沈北一脸仿佛看傻子的表情看着他,心里苦笑,是吧,他眼下这患得患失的模样,想必是很傻的。   “放开我。”   萧长平倒是不想放,可他眼下越发不敢违背沈北的话,又是不舍,又是不敢违背,到底还是退开一些,不过那手却紧紧拉着,怎么也不放。   沈北甩了一下无果,索性也不费这个力气了,萧长平这人有时候犟起来,倒是真的执着的很,左右也不掉块儿肉,床都上了,拉拉扯扯也无所谓了。   “好好走着,否则还是回去吧。”   萧长平眼下一心想讨好沈北,样子乖巧的很。   他知道,沈北素来是爱乖巧的。   偏偏他人高马大的,一副乖巧样子,在沈北看来,仿佛是个大型犬一样,沈北心中一动,又想起那手镯来,有点儿可惜,他突然心里有些恶趣味,若是眼下将萧长平两只手拷着,拉着他走,想必很有意思。   不过想想,这样萧长平想必要被人围观,他又不乐意了。   他自己不乐意让人当猴子看,这萧长平,如今也算他的人,他也不乐意萧长平这么让人看了去。   于是心里的想法便只是想法,他也没有打算将他变为现实,也不知道萧长平心里又想到了什么,想一出,是一出的,这会儿又突然变了样。   不过,倒是……挺可爱的?   沈北脑子里冒出可爱一词来,蓦地又想起萧长平在床上的模样。   沈北素来爱在上的,那床笫之私,看着,也都是他主导的,可毕竟,他眼下这个身子说是主导,那也精力有限,更不用说,萧长平此人,精力实在是太过旺盛了。   犹记第一回 的时候,他兴致上来了,将他折腾的不清,即便是后来在这床事上,沈北如何想要压过他,先天条件不行,便是他将萧长平压在身下,也总觉得仿佛被萧长平掌控的模样。   若说萧长平这些日子平日里,看着就跟个忠厚老实的大狗,那到了床上,他便是狼了吧。   此人态度转变之快,也不在他之下。   沈北不做多想,方才让人围观了,这会儿与萧长平便离开这地方,等到了时辰,便准备找个吃饭的地方去,眼看着时辰也差不多了,沈北倒是看到了一处酒楼,正要进去,突然听到一声:“北哥儿?”   这声音有些熟悉,好似在哪儿听过,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沈北下意识循声看去,只见是个夫郎打扮的人,此人看着面色有些蜡黄,人有些憔悴,消瘦,眼窝颇深,但是五官长得颇好,乍一眼有些眼熟,这眼熟,让沈北搜索了一下自己的记忆,而后突然想起来此人是谁。   “若寐?”   沈北还未出嫁的时候有个好友,名叫林若寐,先于沈北嫁了,因为是远嫁,两人不好联络,多年感情也就这么断了。   不曾想,这回来青州,倒是见到了,而且,记忆中的林若寐光彩夺目,虽然家世不及沈北,可从来都是不卑不亢,是个十分不错的哥儿,比从前的沈北,好多了,沈北得了原主的记忆,对这个林若寐,倒有几分好感。   林若寐听着沈北喊他的名字,蓦地眼眶都红了,两人多年不见,仿佛恍如隔世,他蓦地冲着沈北走过去,却停在沈北三两步前,他这会儿才注意到,沈北旁边的萧长平。   他虽然远嫁青州,可是沈北嫁给平西王的消息他还是知道的,眼下看着萧长平气度不凡,又与沈北手拉着手,他小声询问:“这位是……”   沈北看他果然没有冒失的直接问萧长平身份,点点头:“这使王爷。”   林若寐看着沈北面容光彩夺目,比之没有出嫁之前,更是姿容绝世,可想而知,他出嫁之后,过的是什么日子,想到自己,神色一下子暗淡下来,但是他不提,只浅浅一笑,对着萧长平也没有马上行礼,只规矩的行了个平辈礼,便没有过多关注萧长平,反倒是对沈北眼神十分热切:“我方才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没想到竟然真是你。” 第220章 查林(一更)   萧长平看着沈北那表情,见他似乎真想起这么个人来,心里不知道想些什么。   林若寐心里仿佛压了很多话,却偏偏压了太多的话,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心里尤为难受,憋到最后,只有一句:“真是好久不见。”   沈北记忆中有他,对他印象不差,只是他毕竟不是原主,对这位林若寐,印象中不错,不表示他就乐意亲近,他本不是那种能与人十分亲近的类型。   最后也不过是一句干巴巴的:“好久不见。”   沈北这话说得是干巴巴,但是林若寐大概是久不见他,心里感慨,竟然也没有察觉出来,他看着沈北,面目柔和一些:“还能见到你,真好,你住在哪里?我还能寻你聊聊天吗?”   沈北看看他有些乌青的眼眶,说了句场面话:“你若要寻我,往桐雾巷陈宅就是了。”   林若寐没有多做纠缠,他自然也看得出如今萧长平在旁边,沈北也不好与他叙话,皇室的规矩,便是他自己不是全知道,也明白沈北做好这王君也是不容易的。   他没有说多久,寒暄都没有寒暄多久,便离开了。   沈北看着他离开,微微眯了眯眼睛。   “他身上,好似有伤。”萧长平开了口。   沈北又如何没有看出来,林若寐身上穿的衣裳不是新衣,是洗的有些过头的旧衣,但是大概是穿的仔细,没有显得很旧,脸色蜡黄又消瘦这点自不必说,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憔悴。   而且,最后他走的时候,左右两边肩膀却不在同一水平线上。   萧长平看多了宫中有些下人受罚之后有这么的走路姿势,沈北嘛,则是观察力惊人,看出他两边脚步迈出去的角度,不太一样。   身上有伤,毋庸置疑。   “要不要去查一查?”   沈北听着萧长平的问句:“王爷莫非很闲吗?人家的家事也要管?”   萧长平看着沈北:“我以为,你当初在我面前曾提起过此人是你好友,你会对他多有在意。”   沈北抿了抿嘴唇,当初萧长平问他出嫁前有什么好友,他不过随口答了一声,连名字都没有说,他竟然记了这么久?   “有些不必要的东西,就不用记得这么清楚了。”   沈北说着转身就走。   萧长平看着沈北的背影,心里仿佛被揪了一把,从前也没有机会感受沈北对人如何无情,毕竟,他对武氏与沈东显然是十分在意的,而如今,萧长平心里本就在忐忑沈北对他的若即若离,突然又发觉他对别人,是这样的无情。   萧长平的眼眸低垂着,再抬起时,沈北已经由酒楼里的一个小二带上了楼,他看着他的背影,唿出一口气来,走的这么快,等都不等他啊……   萧长平回头看了不远处的红卯一眼,红卯当即走上前来,他看着萧长平赶忙问:“主子有什么吩咐?”   萧长平轻轻交代了一句。   红卯听了之后有些立刻离开了。   萧长平这才跟着上了楼。   沈北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红卯与人交代了什么,而后那人又离开,之后,萧长平正上来。   他一上来,便看见沈北手中捏着一壶酒,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眼神落在窗外,萧长平在他对面坐下:“在看什么?”   沈北摇摇头:“没什么。”   说着,突然将手上的酒杯放到萧长平面前,那酒杯已经被倒了酒。   萧长平不知怎么,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意思:“给我的?”   沈北听着这一句笑了:“自然是给王爷的,王爷素日里伺候我不少,今日我便给王爷倒一杯酒又如何?”   萧长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笑了:“那真是多谢阿北了。”   沈北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萧长平却看着道:“还是给我吧,你那身子,若要调理,只怕还不能饮酒,眼下还是别喝的好。”   沈北看他伸手过来,将他手上另外一杯也拿走了微微挑眉:“是王爷自己想喝这整壶不成?”   萧长平无奈:“是,被你发现了。”   分明是关心他,倒这样说起来。   不一会儿便上了菜,沈北随意吃了两口,萧长平早有观察他吃东西的习惯。   他发觉沈北吃东西很挑,非常挑,味道只要有一些不合口味,他便不会去吃第二口了,他一个王爷,也没有这样娇贵的口味,也不知道沈北哪儿来这么娇贵的习惯。   萧长平却不觉得这样不对,沈北性子上莫名也带着点儿娇气,这吃食方面,自然也该考究一些:“不喜欢便让小二换了样式重新上吧。”   沈北摇摇头:“这酒楼的菜都口味很重,大抵是后厨偏爱吃咸,我不爱吃,王爷若喜欢,多吃两口吧。”   吃完了,两人一时无处去,只不过这大好天气,总归不得辜负了,萧长平道:“不如,我们去游湖吧。”   沈北看萧长平当真是兴致盎然,今日这么一出,颇有点儿约会的意思了,可他想了想:“不去。”   萧长平道:“为何?”   沈北看着他:“不是说,晚上还有什么花神会吗?面具都买了,姑且去看一看。”   萧长平心中一动:“你说的是。”   出来了,吃了顿饭,又回去休息了,好似休假似的日子。   沈北回去睡了,红卯却是刚刚回府,他回府之后便直接去找了萧长平,向萧长平回禀:“王爷先前让我去查的那位夫郎,小的已经查了。”   萧长平点头:“说吧。”   红卯组织了一下言语:“当时那位夫郎名叫林若寐,其父亲是沈将军手下一个参将,后来其父突发疾病,这位林公子便被养在将军府,算是与王君一同长大的,据说两人关系很好,后来依着林公子阿么的意思,将其嫁给了一个秀才,但是他嫁过来之后不久,这夫家便突然家道中落,他眼下膝下有一个儿子,日子过的不算特别好,听闻他那位夫君,自从家道中落之后,便迷上了酒,对他似乎,也不是很好的样子。”   萧长平问:“就这些?”   红卯道:“暂时只有这些。”   萧长平沉吟片刻。   红卯问:“王爷预备教训教训这位林氏的夫君?还是给些钱财让他们日子好过一些?”   红卯算是看出来了,萧长平这一番特地让他去查那林氏,显然是因为这林氏与王君有所关联的缘故,想必是王爷念着这位与王君有交情,想要帮他一帮。   王爷要帮他们,自然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正如方才红卯所说,教训他的夫君给他些银两,只要王爷发话,或者给他那夫君寻个正经的活计,总好过现在这样,办法有的是,端看王爷怎么打算了。   萧长平却淡淡道:“暂且看看。”   红卯这就有些不解了:“那此事,可要告诉王君?”   萧长平回头看他一眼:“你好似,对王君十分忠心?”   红卯:“???”这话从何说起?   “先前王府那笔账,是怎么回事?”   红卯背上汗毛都起来了,他一下子冷汗冒出来:“王,王爷,您听我解释……”   萧长平似笑非笑的看着红卯:“王君将王府都掏空这么大的事情,你倒也不来告诉我?你胆子大了?本王让你暂时管着王府,你便是这么管的?”   红卯心里大喊冤枉,整个人委屈的要命,他道:“王爷啊,非是我没有告诉过王爷……”   “怎么?你还对本王说过?”   萧长平可不记得有这回事。   红卯心里叫苦:“这么大的事儿,奴才怎么敢不告诉王爷,王爷可还记得先前有一日,奴才向王爷禀报过,王君在账房提账的事儿?”   红卯说着,眼巴巴瞅着萧长平。   “……”萧长平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他好像还记得,那时候他正想着素日里怎么让沈北更粘着他一些,对于这钱财,萧长平生在皇家,不说视金钱如粪土,但是也没有多放在眼里。   萧长平恍然了一下。   红卯看他恍然心里松了口气:“当时您说王君要拿便让他拿,还说奴才为人小气,这整个王府的东西王君都能拿得,以后这种小事不必向王爷禀报。”   “……”萧长平想起来了,他看着红卯那个委屈的要死的表情干咳一声:“罢了,左右王君要用,也无甚大碍。”   红卯:您就宠他吧!   宠的王府都成了个空壳了!眼下每个月王府开销都是从浮玉那儿去拿的。   每次浮玉给红卯送当月开销的时候,红卯硬是感觉整个王府都是王君养着的。   搞得王爷仿佛是入赘给了王君似的。   当然,这话他是不敢在萧长平面前说的。   红卯下去之后,萧长平想了想方才红卯所说关于林若寐的事,之后转而去寻了沈北。   沈北还在小憩,竹柳跟着坐在门口,见萧长平过来,默默行了个礼。   萧长平入内,只见沈北睡的正舒服,也只有睡着的时候,才格外乖巧安心,萧长平轻手轻脚在他旁边,并没有睡意,只闭目养神。   直到旁边有了动静,他转头过去,只看见沈北缓缓转醒。   他正要开口,外头传来红卯的声音,是刻意压低的声音,但是萧长平本就醒着,便是刻意压低,他也听到了,红卯问竹柳:“王爷在里头吗?王君什么时候醒,我有事儿禀报啊。” 第221章 不会摘下(二更)   恰逢沈北也醒了,萧长平也下了床,这个时间过来,想必是真的有事。   萧长平开了门,见红卯松了口气的模样,但他本来也不算很紧急,只小声道:“先前那位林氏,出事了,不久前奴才派出去盯梢的人看着他被他家夫君打出了家门,就来禀报了。”   萧长平拧眉:“人救下没有?”   红卯道:“已经救下来了,只是,救下来之后,手下的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此事,毕竟是人家的家事,如今人是救下来了,可那家人家里,说的很难听……”   至于说的什么,这林氏本是远嫁,家里没有人在青州,突然出现了个给林氏出头的,说不得要被人说三道四,说他在外头勾三搭四的。   萧长平明白这其中道理,道:“你去一趟问问到底是什么原因,看着办吧。”   红卯正要应下,突然听到。   “避着我做什么?既然救了,索性就带过来吧。”   红卯低了低头。   萧长平听着沈北这一句,嘴角蓦地有了点儿笑容:“好,红卯,去将人带过来吧。”   红卯这就去。   这会儿天色将暗,约好了与花神节,自然也快开始了,也到了晚膳的时候。   竹柳将那晚膳摆上来,那边林若寐便被送到了。   距离先前他见沈北也不过沈北一顿午饭,与一个午睡的时间,如今在看他,却发现他的左脸颊上多了个红色印记,看着,像是手掌印,显然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   林若寐被人救下之后若说一开始也没想到是谁,但是恰逢今天就遇到了沈北,很快便反应过来是沈北帮他。   只怕是沈北看着他模样狼狈,当时不说,之后却让人跟着他了。   沈北从前本不是这样细腻的性格,林若寐不知道这一切是萧长平在后面做的,只感觉沈北仿佛变了许多。   但是心头依然感谢,看着沈北与萧长平在一起吃饭,他本不打算出声。   沈北却见他过来了道:“竹柳,再去摆一副碗筷。”   林若寐一愣:“只怕不合规矩。”   沈北道:“规矩是做给别人看的,眼下又不在京城,不过吃个饭罢了。”   林若寐心头一软,到嘴的多谢,这会儿说出来反倒是有点儿侮辱了他们多年感情的意思。   他也确实饿了,转而冲着萧长平道:“王爷,叨扰了。”   萧长平道:“你与阿北是好友,不必这样多礼。”   林若寐缓缓坐下。   这顿饭,吃的十分安静,只是用完了饭之后,林若寐站起来,得体道:“多谢你了北哥儿,只是眼下我在这里耽搁许久,家中还有幼子,我不太放心,就此告辞了。”   沈北听了这声谢,没有说什么,只点点头。   林若寐来了,又这么走了。   红卯与竹柳在那儿互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萧长平看了沈北:“你,不问他?”   沈北道:“他若乐意说,自己也会说的。”   萧长平顿了顿:“他与他夫君,关系并不好。”   “可他还关心幼子,还要回去。”   萧长平看沈北说的淡然的很,对他让红卯去救人之前也没有丝毫意外,眼下还能说出这话来。   别说红卯了,连竹柳都觉得,王君是不是有点儿太冷漠了?   竹柳将沈北当做自己的天,但是毕竟林若寐是不同的,林若寐与沈北从前便是好友,这点竹柳是知道的,如今林若寐显然是有难,而王君显然是能够帮他的,可他却什么都没有说起,原本此事是很好办的。   以平西王这三个字,在这青州,又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解决的呢?   可动动嘴皮的事情,他却不乐意。   甚至若不是王爷让红卯盯着,只怕连这林公子出事儿都不知道。   竹柳毕竟服侍沈北许久,这会儿有些不忍,萧长平还在,他倒是不说,偏偏萧长平听着沈北这一句叹了口气站了起来:“今晚还出去吗?”   沈北反问:“王爷还想出去吗?”   萧长平道:“出去的,竹柳,一会儿给王君穿厚实一些,免得王君得了风寒。”   说着便给了红卯一个眼神,而后便出去了。   等萧长平一走,竹柳便忍不住了:“王君,眼下有的是办法帮一帮林公子,我看他这样好可怜。”   沈北看着竹柳有些急迫的样子勾了勾嘴角:“你倒是一向心软,也没有改变。”   竹柳看着沈北勾嘴唇那样子心里却有些难过:“王君从前与林公子关系这么好,若是林公子真出事,王君只怕是要伤心的,这会儿王君不管,真出了事情,可怎么好?”   沈北却看着竹柳问:“我怎么管?”   竹柳道:“王君是王君啊,这林公子的夫婿听闻不过是个秀才,家中也无权无势的,只消知道王君与林公子是好友,他们自然就不敢对林公子放肆了。”   “那之后呢?”   竹柳有点儿懵:“什么之后?”   沈北看着他淡淡问:“我帮了他,而后他夫家所有人因为我的缘故对他重新好了起来,那我走了之后呢?”   竹柳道:“便是王君走了,那些人,不也知道,林公子背后又王君撑腰……”   他说到这里,自己发觉这其中盲点了。   是啊,王君总有一日是要走的,他不可能一直呆在青州,也不可能一直与林公子形影不离的。   与林公子住在一起的,是他的夫君与幼子,王君的身份,当然能让林公子的夫君不敢对林公子多有冒犯,可等王君走了之后呢?   京城与青州千里之遥,便是王君有心想帮,自然也是鞭长莫及。   王君走了之后,一回两回,林公子搬出王君或许还有用,若是次数多了,明知道王君在千里之外,他们又怎么会一如王君在的时候那样,给林公子好脸色呢?   只怕,反倒会变本加厉吧?   若是林公子真的仗了王君的势,那王君真的离开之后,只怕林公子在夫君眼中,比现在还要不如吧?   竹柳本是劝着沈北去帮一帮林若寐的,可这会儿沈北一句,他自己想的自己都有点儿傻了,之后,他突然懂了为什么沈北先前这么淡漠,也不去问林若寐。   因为没有用啊,那是林若寐自己的人生,他既然不能一辈子帮他,眼下帮这一时,也是没有意义的。   不止没有什么意义,说不准,还会让林若寐的夫君越发讨厌他。   毕竟,正如沈北所说的,那本来就是他们的家事,外人插手,总是不好的。   竹柳抿了抿嘴唇:“奴才,知道王君的意思了。”   他看着沈北,觉得自己真是该死。   竟然因为一时冲动,就觉得王君不顾当年情谊,不去管林公子。   竹柳冲着沈北跪下来:“主子你罚我吧,是我想错了。”   沈北看着竹柳,视线落在一盏茶上头:“其实,要保他,也不是不行的,只是,还得看他自己的意愿。”   竹柳听着沈北这一句,如今他是再不会反驳什么了。   正说着,外头萧长平缓缓进来,他看着沈北:“我自作主张,让红卯将人带着人去解释了,你放心,不会让林公子难做的。”   沈北道:“我不担心,又谈什么放心,是王爷发了善心。”   萧长平先前也是魔怔了,心中担忧沈北心中无他的时候,看着他对昔日好友这么淡漠,一时钻了牛角尖,想岔了,但一时想岔,总不至于一直想岔。   方才看沈北对林若寐的时候,是他先开的口,萧长平便有所察觉了,又叹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沈北若真不乐意搭理人,只怕是连客套话都不乐意与那林公子说的。   他这么通透的人,又怎么会不懂这个道理呢?   萧长平道:“走吧,换衣裳去,马车也让红卯准备好了,眼下过去,想必正是华灯初上,正好看的时候。”   他自己嘲笑自己先前心思不坚定,便是自己想了无数遍,沈北性子就是如此,可这人呐,一旦尝了甜头之后,便是再好的耐心,也要消减。   贪心的下场,就是更贪心。   他与沈北先前,不过是他要沈北一个心甘情愿。   后来,沈北与他有了肌肤之亲之后,他对沈北心中是否有他,便越发在意起来。   这个越发在意,惹的他心绪不宁,思想,多有偏差。   平时与沈北相处融洽的时候,自然也没什么。   只是今日在外头看着那些个红楼的摊子,让他仿佛有种抓不住他的感觉,心头一时就慌了,便容易胡思乱想。   胡思乱想完了,又后悔。   这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他竟然这么想他。   沈北不过是对于感情这东西,肉眼可见的有些敬而远之罢了,并非冷血无情啊。   萧长平眼下心头对沈北愧疚的很,真是厌恶自己,说了素日里宠着他哄着他便罢了,东想西想的,虽然没有冒犯了沈北,总归,心里有那么一瞬间,是将他想岔了。   沈北抬头看着萧长平,视线却落在他手上。   只见萧长平吃饭的时候,手上还没有手镯,如今已经戴上了,他挑眉,却见萧长平道:“答应你了,以后再不摘下,我不会摘下了。” 第222章 无题(一更)   花神节在青州附近向来是享有盛誉,这一日,来往的人颇多,街上几乎可以说是人挤人,人挨人。   玩儿的倒是不觉得什么,苦的还是要在人堆里护着主子的护卫。   这种人山人海,要跟着都不容易,更不用说护卫了。   沈北与萧长平两个。   一个是王爷,自小就在宫里,外头什么节日,他都不过,一个是豪门少爷,也差不多,于是两人几乎还是头一回真的挤在人群里。   “早知道不出来了。”沈北难得后悔。   萧长平哭笑不得:“咱们往清净的地方去也就是了。”   本来这种节日,凑的不过是一个热闹,如今出都出来了,两人竟然要往清净地方去,着实也是大煞风景了。   可这会儿沈北倒是很赞同,觉得萧长平这提议可以。   两人与人流不同,人家入主街,他们便往一道,如今都往主街去了,这小道倒是没什么人了。   萧长平从一开始就怕这许多人,让两人走散了,便拉着沈北。   沈北由他拉着,视线落下,便看到萧长平手腕上那说是镯子是耶看起来是护腕,但真实作用是手铐的玩意儿,蓦地一笑。   越走越是远离热闹,这花神节最热闹不过,结果他二人,最终在一处无人的桥边停下。   正有一个邻水的亭子,二人便在亭中坐下。   沈北道:“这大晚上出来了,再这种地方吹冷风,我这辈子没做过这样的蠢事。”   萧长平哪里又做过,只是他勾了勾嘴唇:“总归是与你一起做,虽然不能说这事儿做的极好,但也不能说蠢。”   黑暗中,萧长平的目光却是似水一般:“重要的是在一起,不是做什么。”   沈北的视线落在那亭子下面的水面上,今夜月色正好,湖面波光粼粼。   看着也算别有一番滋味。   他正想着,突然听到旁边萧长平说:“今夜月色真美。”   沈北一怔,这话说的,属实是没有毛病的,沈北自己心里也想着月色好呢,只是他没有说出口来。   而这句话,本来是没有什么歧义的,偏偏沈北是个现代人,这今夜月色真美,有什么含义,他却是很清楚的。   萧长平说了,便见沈北好似想起了什么,也没应他,不由问:“怎么了?”   沈北倒也没有隐瞒的意思,他道:“我只是想起,我看过的一本书中,从前有个小国,那儿的人崇尚暧昧,什么话,都不乐意说的太清楚,便是表白,也会找话语代替。”   萧长平挑眉:“还有这样的小国?”   沈北勾了勾嘴唇:“早就不存在了,只不过,方才王爷一句月色真美,让我想起来。”   萧长平听他方才的意思,又如何不懂:“哦?月色真美,是表白的话语吗?”   沈北道:“我爱你。”   萧长平一下子愣住了。   周围幽静,河水深深,月色正好。   萧长平蓦地十分清晰的听到一声自己的心跳,而后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开的口:“你说什么?”   沈北道:“月色真美,在那小国,便是我爱你的意思。”   萧长平心头沉沉,又有些失落,原来,说的是句子的意思,他唿出口气来:“原来如此,倒是颇有意思。”   只是失落的同时,他心里也有涟漪,沈北少有顺着他的意思,与他认真谈一谈感情的问题。   今日,竟然主动提起,萧长平心头一动,不由追问道:“为何会有这样的表白方式?”   沈北道:“大约是,好用吧。”   “怎么说?”   沈北指指天上的月亮:“比如二人如同你我一般在这月上中天时在外行走,其中一人突然说了月色真美,另外一人便知道他的心思,比起一句不知何时开口说才比较恰当的我爱你,这一句,显然更好用。”   萧长平顺着他的手指再看一眼天上的月亮,而后勾了勾嘴唇,冲着沈北又说了一句:“今夜的月色真美。”   之前那句,若说无心,这一句,便是知道意思之后,刻意说的。   他说罢笑着看沈北:“表白之后呢?我说了这么一句之后,对方若是答应,又要怎么回复?”   “风也温柔。”   萧长平眼中笑意蔓延:“我便当你答应好了。”   沈北道:“王爷自欺欺人。”   萧长平眼下却不在意他说些扎心的话,他两人拉过来,低着头,正凑到他耳边:“头可是你起的。”   沈北不置可否。   也不知是不是这月色太醉人,竟然让他与萧长平闲聊了这种暧昧话题。   但大抵也是气氛到了,他勾了勾嘴唇。   萧长平目光灼灼的问他:“我可以吻你吗?”   沈北挑眉:“从前王爷,可不曾问过我这个。”   萧长平索性将人抱在自己腿上,他坐着,沈北坐在他怀里,他道:“从前,你我也没说过月色真美啊。”   只是私心想在这气氛下,当做今日是心意互通,相互表白,因此这吻,仿佛也格外不同。   沈北想了想:“其实月色真美还有一种回答。”   “什么?”   “快吻我。”   萧长平飞快低头,吻住沈北的唇。   素日里,无论是沈北还是萧长平,对这吻,向来是狂风骤雨一般的。   一旦嘴唇相贴,仿佛是要决出一个胜负一般,沈北一直在上惯了,十分喜欢用这方式挑衅萧长平。   而萧长平不愿示弱,两人相争,自然是激烈非常。   可今日这吻格外不同。   缓缓的,轻轻的,愣是吻出了缠绵悱恻的感觉,两人都没有动情欲,不约而同的,只是浅浅的吻着。   嘴唇相贴,舌尖碰撞,相濡以沫,唿吸纠缠。   吻着,分开,再吻上去。   这一吻的缠绵,对二人来说,都是前所未有。   这一吻结束,两人四目相对,萧长平与沈北同时轻笑一声。   萧长平心里前所未有的平静,他唿出口气来:“若是以后可以,我想陪着你四下走走,看遍河山。”   沈北没有应,只说:“今夜月色太祸人。”   萧长平听着没有失望,眼下他心头满足的很,从未有过的满足,他手下环着沈北的腰肢,下巴在沈北肩膀蹭蹭,只觉若是此刻,能天荒地老,真是再好不过了。   而心头对自己竟然想着天荒地老,萧长平心头又叹。   这动心大抵不知从何处去追溯,只是萧长平自从知道自己动了心,对于自己如何一步步不可自拔,却是很清楚。   每次醒过神来,便发现又是深陷一遭,如今从一开始的想与他在一起,两人两情相悦,都想到天荒地老了。   萧长平看着沈北的侧脸,眸中深深,沈北,你让我变成如今这么模样,你可得赔我啊。   自然,这话眼下是不会说出口来的。   两人待了一会儿,只听见几声巨响,空中火树银花,竟然是放起了烟花。   两人相拥着,看着那烟花,直到平息之后再没有什么动静。   沈北先前休息过了,但是眼下依然打了个哈欠,不知不觉,在这亭子里坐了竟然也有好一会儿。   “回去吧。”萧长平笑着侃他:“跟个猫儿似得,懒懒的,分明先前睡过,如今又想睡了。”   沈北道:“我是猫儿,王爷是什么?”   萧长平一咽,轻笑一声:“就你嘴快。”   放了沈北下地,两人一如先前那样拉着,而后缓缓到了先前停马车那地方,红卯本来是跟着的,可人实在是太多了,他一眨眼,这两位主子就不见了踪影,害他急的团团转,看着两人都回来了,他愣是松了口气。   两人回转,一夜好眠。   等到了第二日,两人这决定也下了,萧长平便直接寻了那神医过来,开门见山:“不必用那虎狼药治他的身子,能否尽量用温和一些的法子帮他调理身子?”   那神医道:“若是温和,只怕您家夫郎,依然是不能生育。”   萧长平道:“不必管这个,你只管让他身子好些就是了。”   神医先前便看出这夫夫二人感情似乎不错,但不曾想,竟然好到这种地步。   他给沈北把过脉,自然能知道沈北从前也没有生育过孩子,如今更是不能生育,端看萧长平的态度,显然是极想要个孩子,可他竟然顾虑着有伤沈北的寿数,便放弃了让他用虎狼药去治沈北。   神医年少时候,也有这样一个知心人,多年来,看过不少世间离散,夫夫感情好的不是没有见过,只是看着萧长平,他不免问一句:“尊驾家中,可有子嗣?”   萧长平倒冷不防神医会这样问,他摇摇头:“没有。”   神医挑眉:“那以后,只怕是要另外再娶一位,诞下子嗣,不是老头子我多嘴,而是,此事毕竟也要看尊夫郎的意思,若是今朝您说不治了,回头他生不得孩子,还得看着自家夫君为了孩子与别人在一起,只怕是……”   萧长平没想到这神医操心的还挺多,但也听出,他这话,有些向着沈北。   总不是什么不好的话,他笑了笑:“我家中自有其他兄弟,我一个没有子嗣,也不打紧,便是从其他兄弟那儿过继一个养着,倒也没甚大碍。” 第223章 好办(二更)   神医听他的意思愣了愣,看着萧长平的眼神倒是变了。   他早看萧长平身份并不一般,虽然具体也不知道,但是大凡是有些身份的,总是特别在意子嗣传承的,如今他居然将这断子绝孙说的如此风淡云轻。   若是真心,他此人,可真是痴的很。   神医听着抿了抿嘴唇,突然仿佛破罐破摔道:“诶,我这老头子这辈子就看不惯这种事情,其实我有个法子,能不伤他的身子治好他,只是,需要的药材矜贵,只怕是不好弄,我看你应该不是什么平头百姓,我写一张药方给你,你若能凑齐药材,服用两年,或许能不伤身子,将身子调理好。”   萧长平本来都不报希望了,如今神医突然整了这么一出,他心头蓦地一喜,紧接着又皱眉:“先前为何不说?”   神医撇撇嘴:“你以为药材很好弄吗?若不是看你对你家夫郎是真心,那随意一些药材都要人倾家荡产,我便是给你药方,你无心给他救治,又有什么用?”   萧长平听着不置可否,但说到底:“多谢神医了,还请将药方写出来,我看看能不能凑齐药材。”   神医立刻提笔就去写了,萧长平正在他身后看着,他不懂药理,但是毕竟太医那儿多好药,而他要搜罗一些药材总不至于太难,只要那药这世间还有,举国之力,为沈北寻一寻,又何妨?   神医那方子写完了,吹了一吹那方子,而后递给萧长平。   萧长平看了一会儿。   神医道:“其他的药材,有些是金贵,但也不是不好找,只是这其中一位药引难寻一些,也不知这世上还有没有。”   “是哪一味?”   神医道:“百年份的血参。”   萧长平默了一默,想想:“我家中正有一株。”   这血参本是关键时候救命的东西,与白玉丸一样珍贵,他素来在朝中颇有建树,皇帝赏赐过他的东西中,他记得正有一株血参。   不曾想如今倒是能派上用场了。   神医咋舌,心说这人果然不是普通人,这百年的血参,别说是一般富商人家,便是皇亲国戚,只怕也难找,偏这么巧,他家中居然有一株?   神医心中痒痒,倒是想见见,但也知道他不可能随身带这么金贵的东西,只道:“你眼下有是再好不过,只是我还是要说,只一株可不够,他要吃两年左右,一株血参,也不过能用十天半个月,两年左右,这伤了的身子才能彻底调养好,而且期间,若是再不慎吃了诸如断肠红之类的药物,便是有一百根血参也是救不好了。”   萧长平心中有数了,总归是一线希望:“多谢神医。”   神医看他谢的真心,淡淡点头:“一会儿我再给你写份食谱,平日里多吃药膳,对身子也有好处,你若多养着些,他这亏损的身子,总归是能养回来的。”   亲自送了神医出门,萧长平当即让红卯去准备这药单子上所需的药材。   这青州别的不说,此地毕竟是来往贸易颇多的城镇,药材在这里倒不缺,想必这神医在这儿不愿意离开,也有这原因在其中。   不过他毕竟也说了这百年血参难得,沈北要吃两年,怎么也得五六十株,眼下这王府总共才一株,皇宫中该是还有,要紧的还得寻一寻这血参。   萧长平想着,倒也没有怕沈北焦急因此不告诉他的意思,只是心里存了点儿小心思。   他见了沈北道:“神医开的方子我让红卯去准备了,你日后可得好好吃药。”   沈北挑眉,没有多问什么。   至于萧长平,他早猜到沈北不会在这个问题上多问什么,心中暗自偷笑一阵,今日心情颇好。   但看沈北这懒洋洋的样子,想必是不大乐意再出去了。   偷得浮生半日闲,真回了京城,想必又是不能安生,虽然知道还有好些日子才能回去,但是眼下,总归十分珍惜这种能偷偷懒的日子。   沈北让竹柳在院子里放了个睡榻,萧长平便让红卯也放了一个,两人在一起晒晒太阳,萧长平心思发散,想着淡淡道:“仿佛是养老了。”   沈北呛他:“我不知道原来二十来岁,便老了。”   萧长平接的顺口:“若是眼下我与你七八十岁,还这样在一起,那我心中想必更是欢喜。”   沈北道:“王爷的口才,近日来可是进步了许多。”   萧长平道:“比不上你。”   沈北嗤笑一声。   没有说话。   本是气氛大好,红卯来的时候看他们二人这样一起说这话,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他都有些不想打扰。   可这不想打扰是一回事,真有事儿又是另外一回事。   萧长平看了一眼红卯:“什么事?”   红卯叹了口气:“还是那位林公子的事情。”他看二位都听着就直说了:“昨日送林公子回去之后,奴才也派人跟着去解释了,指望这位林公子的夫君不要误会什么,结果今日一大早,听闻又被赶出来了,奴才眼下是不敢让人去接过来,只怕人家家中误会更难处理,也不知道怎么办,只能来问两位主子了。”   沈北皱了皱眉头:“接过来吧,他若不放心孩子,将那孩子也接出来,若是他那夫君问起,直说就是,或者让他直接来见我。”   红卯得了沈北这话,心里算是有底了:“是,奴才这就去。”   萧长平本想说,你到底也是在意的,只是沈北的性子他了解,若是他真当面这样说,免不得沈北还要寻个时间给他套回去。   因此这话到底是憋住了。   直到林若寐被接过来的时候,他二人还保持着那个姿势,看着来人了,两人才起来。   林若寐当年与沈北相交甚深,如今看沈北的做派与当初大不相同不说,这人还威严了不少。   先前久别重逢,他能与沈北说话的时候,大抵是情谊作祟,还不觉得,如今越发觉得沈北气质不同来,便下意识,也生分了些许。   沈北看去,只见林若寐有些拘谨的拉着一个孩子,这孩子大抵两三岁的样子,长得倒是颇好,他看过去,那孩子倒也不胆怯,但也并不见多好奇的样子,十分安静,就站在林若寐的身旁。   沈北站起来,淡淡问:“给你添麻烦了吗?”   林若寐苦笑:“便是没有你昨日那一出,也差不多,我不怕你笑话,我这日子,怎么过,都是差不多的。”   沈北看他面色越发差了,比之昨日看着,还要不好,又因为他脸上,有一个掌印,昨日看着通红,今日肿了,看着越发狼狈起来。   他看看他牵的孩子:“孩子可认生?”   林若寐愣了一下,便反应过来沈北这是要与他说话,只怕说的话,不好孩子在场,所以特地问了一下,他摇摇头:“不认生的。”   沈北道:“竹柳,带这孩子下去陪着玩耍弄些吃的。”   竹柳应了,立刻温柔的到了那小孩儿身边:“走吧小少爷,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那孩子却不应,看了林若寐一眼,林若寐温柔道:“木木跟着竹哥儿去吃好吃的吧。”   竹柳听着这一声竹哥儿,知道林若寐竟然还记得自己,冲着他笑了笑,得他这一声,这孩子才放开了林若寐的手,竹柳拉着他缓缓走开了。   等这孩子走的远了,沈北才道:“你夫君对你不好?”   林若寐一时哑然,但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左右街坊四邻都知道的事儿:“刚嫁过来的时候,还算好,只不过,后来家中出了事情,有个算命的过来瞧了瞧,说是我命中带煞,与他家中不合,后来家里的人便都不怎么待见我了……”   他这话说出来,竟然很平静。   俨然是他自己也接受了这个说法了。   沈北看着他的模样:“既然如此,他倒没有休弃你吗?”   林若寐苦笑一声:“说来也巧,原本他是要休弃我的,只是我突然有了身孕,我有了身孕,他自然也不好赶我走,我便留下来了,我留下来之后,家中没有银子请人顾孩子,自然还是我带着孩子的日子较多。”   所以他留下来,压根就不是给人家当夫郎,而是,给人家当仆人的啊。   这话搁着是谁听的都觉得这林若寐夫君家里真是够恶心人的。   萧长平听着也不由皱了眉头,只是此事沈北既然过问了,他信沈北也不是个半途而废的,既然插手,必定是会解决的,便也不开口了,只默默在旁听着。   沈北道:“你是为了孩子才不愿意离开的是吗?”   林若寐知道他是看出来了,他长叹一声,此事一阵风来,追着他衣袂飘飘,林若寐已经十分消瘦,那风一吹都能将他吹倒似得。   他道:“我若是当真被休弃,自然是不能带着孩子的,孩子生下来,我便不舍得将他一个人留在那儿,我不能带走他,只能留下来陪他。”   他这话意思说的也很明显,他对他那夫君显然也是没什么感情了,只是放心不下孩子。   这就好办了。   沈北道:“若是我能让你带着孩子离开,你可愿意?” 第224章 过甚(一更)   沈北这话说出来,便是林若寐自然也听出他有意帮他,只是他摇了摇头,嘴角有些无奈:“你也知道,我远嫁多年,至于家中,只怕是回不去,更何况还带着孩子,我知道你的意思,只是,我除了素日做些家务以外,也没有其他谋生手段,这孩子,如今已经到了开蒙的年纪,我实在怕耽误他。”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离开的,只是当时想着离开,但看着那孩子生病之时一直喊着他阿么的样子,他便知道自己是放不下心的。   至于他走之后,只怕天大地大,也不知道往何处去。   沈北如今是王君,他倒不是不相信沈北将他救出来之后就会弃之不管,可总归,他也不能一直靠着沈北,亲兄弟尚且要明算账,他与沈北肉眼可见有些生份了,有些话,便说不太出口了。   沈北看他的样子:“便是他打你,你也不打算离开?”   林若寐怎么可能不介意,只是如今他怕沈北真插手了此事,林若寐若是自己在外头有谋生手段,他便是哭着喊着,也求着他们将孩子给他,便是再苦,也总好过现在这样,只是他自己若是被休了,尚且不知道怎么过活,更不用说,还带着孩子了。   因此只能强颜欢笑了一下:“其实,他也不是常常打我的,只是喝醉酒之后,想起这一大家子人都要养活,心里难免烦躁,才会动手的,尤其,我还背了个命中带煞的名头,他不待见我,我也是能理解的。”   萧长平听着皱了眉。   他去看沈北。   只见沈北眯了眯眼睛最后问他一句:“那你,想要在外自力更生吗?”   林若寐心中一动,他看着沈北,不用过脑子,他已经汉喊出来了:“想。”   怎么不想!他做梦都想!   可是他从小跟沈北一同长大,虽说看着风光,但学的是大户人家公子的做派,平日里吟诗作对赏花作画倒是可以,但让他出去自己过日子?他便是想也不敢想。   学的是公子做派,却没有那个大户人家公子的命。   嫁人了之后,他还没有从与夫君的恩爱中醒过神来,能好好去做一个合格的,管家的大郎君,这府上便遭逢巨变了。   而如今,便是日子过成这样,他也没有出去赌自己能将日子过的很好的勇气了。   说白了,他胆怯了,他的锐气,早被那破裂的婚姻,以及夫家人的凌辱给磨的一干二净了。   沈北道:“那便行了,回去之后,便与你那夫君和离吧,我阿么那儿现在人也不多,眼下你过去,你与他相熟,跟着他学一学在他手下铺子里帮忙,也能自己赚一些银子,你家小子与东哥儿还能做个伴。”   林若寐愣了愣:“大郎君那儿……”   “他如今已经与沈将军分开了,自己在外头住,你过去,自然也没有人说你的闲话。”   林若寐那心,本是沉到谷底了,他不曾想,这辈子,还能有再见光明的时候,便是见到了沈北,他也没有觉得沈北帮他说两句话,这事儿就能这么过去,人生几十年,他与沈北,毕竟不能长时间在一起的,他几乎能想象他日后的每一天,几乎都会现在这样。   而今,沈北给了他一条活路。   林若寐蓦地泪流满面:“多谢你,真的,多谢你。”   林若寐来的时候眉宇间,有化不开的忧愁,但是走的时候,整个人脚步都仿佛轻了,拉着自家儿子的手,虽然消瘦,但是有力,他看着年幼的儿子露出一个与从前全然不同的笑容来:“木木,你愿意跟着阿么走吗?”   或许他以后年长些,可能会怪他将他带走,可是他眼下多了信心,他能将他带的很好,他会将他教好的,他那夫家那样子,他真的怕极了,木木长大以后也会变成这样。   木木不太懂这个,但年幼的孩子已经懂了:“我要跟阿么在一起。”顿了顿:“我不喜欢父亲。”   林若寐眼眶红了:“我带你走,我以后,一定让你好好的。”   他二人在外头,由红卯带人送他们回去处理此事。   人走了,沈北又回去躺着,萧长平看着他好一会儿不语,他只淡淡道:“你让人和离,总是这样干脆利落。”   沈北撇过头去看他:“既然感情不合,对方显然又是个人渣,有什么不能离的?”   萧长平叹口气:“我知道,只是,看你说离说的这么轻巧,有些怕。”   沈北扯了扯嘴角:“我不知道王爷胆子小成这样,这种事情也会害怕吗?”   萧长平摇了摇头:“罢了,左右你这样安排就很好,听着红卯去打听的,左右他那位夫君也不像什么能托付的好人,比起管了之后又放任不管,眼下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也坐回去,这时候竹柳过来了,给两位主子送茶水茶点,将心里头压着的好奇问出来:“林公子以后,是要跟着回京城吗?”   沈北看他一眼:“开心了?”   竹柳心里自然是高兴的,他点点头:“我就知道王君一定会帮他的。”   沈北却淡淡道:“也不算帮,举手之劳的事情。”   帮忙这种事情,也得看大小的,如他的身份,去强压一个没有身份的人,这简单的事情,不必费心思,他甚至也不用自己去,但若是旗鼓相当的,就不行了。   “哪儿不是帮啊。”竹柳笑道:“王君又谦虚啦,您这分明是给了他一条生路。”   沈北却道:“那孩子年纪小,你又知道,他往后不会埋怨他将他带着离开父亲吗?或者是,你能保证他往后的日子,便能一帆风顺吗?”   竹柳一时语塞。   萧长平勾了勾嘴唇,摇了摇头:“我还当你只是对我嘴上不饶人,原来倒也不是。”   沈北道:“知道不是只对王爷,王爷是开心呢,还是别的什么感觉?”   萧长平竟然还真的想了想:“方才是有些开心,但是仔细想想,你这样,还是与我一起的时候冲着我来的好。”若不是亲近的人,沈北是定然不会拿这种事情来侃的。   竹柳是没听懂,只觉得这二位主子似乎要有秀恩爱的意思了,他心里藏着疑惑,也不敢多呆,就这么离开了。   萧长平看着竹柳离开笑容倒是深了些,他想着方才沈北说的话:“你帮了他,却顾虑这许多。”   这本不是他应该多操心的事情。   沈北却道:“王爷不是见过,我说打杀人的模样了吗?”   萧长平顿了顿。   沈北道:“我说要杀人的时候,可不会去问对方家中是否还有别人,只要对方要杀我,我便杀他,不必管什么理由。”   这点,萧长平心里清楚,沈北是多睚眦必报的人。   沈北看了一眼萧长平:“我不太爱救人。”   “可我却感觉,你不爱救人,是怕你救了人之后,反而遭人埋怨?”   萧长平这话说的淡淡的,不是质问的语气,仿佛像是陈述:“我早前便发觉,你护短的很,身边的人,你都护着,只是,你护着的,往往都如竹柳一般,一心向着你的,依附于你的,若说你为人处事只讲究利益二字,竹柳于你,便不是不可代替,可你对他,总归是不同的,眼下你帮了拿林若寐,却还顾念着他日后的生活,还有他的孩子,阿北,你其实,心很软的,你是怕敞开了心胸之后,反被人伤害,所以,故意用那些个谋略算计让自己看着十分强大吗?”   沈北淡淡的:“王爷觉得,我只不过是看着厉害吗?”   萧长平听着他的话摇摇头:“你很厉害,便是我,有时候也跟不上你的心思,论手段,不及你者甚多,只是这心机手段不论,这感情上,你看似肆意,却十分警惕。”   这话他说的时候不觉得什么,说出来了,又有些后悔,沈北这脾气,他这样当面说出来,不管是不是说中了,沈北想必是不会承认。   这说出来没意思就罢了,反而还容易惹他讨厌,真是,不应该说出来的。   只是这说都说了,萧长平心里再懊悔也是没有用了。   沈北看着萧长平一脸懊悔的表情淡淡道:“怎么?以为我会因为听了你这话恼羞成怒?”   萧长平顺着他的话哄:“我家阿北,怎么会这么小气。”   沈北不置可否,缓缓道:“你这会儿哄也没用,方才拿话,我自然也听见了,不知你是从哪儿看出我这点来的,不过我可以回答你,并不是。”   萧长平听他语气冷冷,便知这种事情上头,他应该也不会特地去撒谎,只听得沈北道:“我并非怕敞开了心扉之后,被人伤害,而是这世上,本没有多少人,值得我上心。”   这话说的凉薄无比。   萧长平听的心里都发凉,但沈北后面却还有一句:“我乐意放在心上的人,他若是要伤我,我由着他,他便是要杀我,只要他乐意,我给他杀,又何妨。”   萧长平心头一震:“阿北……”   他只当他是感情淡薄,或者外表看似坚强,其实不敢触碰感情,却不曾想,他心里,竟然藏着这样的念头,他以为他萧长平一朝动了心,对着他千好万好,便是个中异数,不曾想,沈北竟比他还…… 第225章 周家(二更)   萧长平心头震撼同时,冒出点不切实际的想法来,他看着沈北问:“那你,可寻到了,这样的人?”   沈北看着萧长平轻笑一声:“王爷莫非是傻了?我方才说了,这世上本没多少人值得我上心,我若真寻到这样一个心上人,今日可不会在这儿与王爷纠缠不清。”他目光远眺:“感情的事儿,本也容不下三个人。”   萧长平心头再次大震。   不是的,原来不是这样的!   他自以为对沈北的性情摸的准确,却原来,他是想错了,他虽然喜欢沈北,自问此生已然是非他不可,可到了如今,他才突然发觉,原来他对沈北的认知错了,大错特错了。   他以为沈北于他床笫之事不避讳,是肆意,是对感情的不在意,其实他并非对感情的不在意,而是他压根没有找到那个心上的人,自己又不是个委屈自己的性格,因此,想要便要了,他不是个会留着清白身子等着什么时候找到心上人的人,但若他真找到了那个心上人,便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吧!   只怕是真遇上了那个人,他便不会再碰别人了!   他从一开始,便不是凉薄,只是,他也没有找到那个心上人罢了!   心头先前对于沈北捉摸不定的感觉再次浮现。   萧长平蓦地伸手拉住沈北的手腕:“如今我已没有旁人,只有你一个。”   沈北并不作声,却听得萧长平问他:“我可有资格,来做你的心上人?”   沈北只是淡淡的:“有没有资格,我已经与王爷成婚了啊。”   萧长平却摇头:“不是,撇开这段赐婚,我心中有你,沈北!我以为我表达的很明确了,明示暗示,与你而言,我知你聪慧,我所作所为,你也都看在眼里,你知道我的心思,但我从未真正在你面前明说过。”   他认认真真看着他:“阿北,我心悦你,只盼君心似我心,愿与君白首不相离。”   他说的认真,沈北看出来了,他淡淡笑:“眼下与我成亲的是王爷,与我有肌肤之亲的是王爷,除你之外,我倒也没有别人,若是我这辈子也找不到什么心上人,我与王爷这样到了白头,也能算白首不相离,王爷说,是不是?”   萧长平愣了愣。   只见沈北似笑非笑:“前提是,王爷真能一直对我,如眼下一般热情。”   萧长平心口蓦地一动,他起身,来到沈北拿躺椅前,双臂撑在沈北两侧,心跳飞快:“我是否能理解为,若是我对你一如现在,你便一直在我身边?”   沈北挑眉:“王爷若要这么想,那也不能说错。”   萧长平笑出了声。   他不常笑,否则也不至于在朝堂上许多人私底下喊他铁面王爷,可在沈北面前,随和的多,笑容也多,只是开心成这样的笑容,还是头一回,他笑的畅快,仿佛平生遇到了难得的畅快事情。   他笑了好一阵,低身下去,唇瓣在沈北的上头轻轻一碰,并不深入,只带着笑意道:“我知你向来说话算话,今日这一句,便当你的许诺了,往后我便好好看着你,断不能让其他人入了你的眼,你今日可算许了我一生一世的!”   这会儿太阳光刺眼,萧长平正处于他的上方,沈北正让太阳光刺了眼,眯了眯眼睛,他别过头去:“王爷倒不觉得不平等吗?”   “嗯?”   沈北道:“商场上都讲究有来有往利益长存,王爷若是一头热,不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可怜吗?”   萧长平道:“我怎么会可怜?先前倒是我魔怔了,总想着与你如胶似漆,想你如我对待你一般对待我,可我心中分明早就想好了,宠你哄你,我心悦你,便是你对我依然不似我对你,我依然喜欢你,这世间,得一个能让自己全心全意想要对待得人,尚且不容易,我遇到你,你恰好是我得王君,这便是天赐得缘分,便是一头热,你眼下,不也只有我?”   沈北难得怔了一下,也不知是不是萧长平眼下的表情太高兴了,还是他说这话,实在是有些感人,沈北怔了一下之后,勾了嘴唇:“王爷心性,倒是豁达的很。”   萧长平道:“只对你。”   他说罢,第二次低头,两唇相贴,这一回,却是深吻,深深一吻,深到这青天白日,萧长平蓦地哑着嗓子道:“回房?”   沈北让他撩的起了火,他唿出口气来:“抱我。”   萧长平飞快将人抱起。   这树下的影子摇曳,树下椅子上的两个人,一个都不在了,之余两杯茶,那茶本是一人一杯的,方才萧长平动作大了些,那中间的小桌子便被往后移了一些,那两个茶杯便碰到了一起,如今,杯口对着杯口,里头的茶水都混在一起来,也不知,哪一杯,是对方的。   ——   红卯本是听了沈北的意思,送林若寐回去的同时,替他撑撑腰,将这事儿给他平了。   却不曾想,人送到门口了,恰逢里头一个中年人出来,看着他送林若寐回来,眼睛都瞪出来了,张口就是一句:“好啊!奸夫都带到家里来了!林若寐!你还要不要脸!带着孩子去找奸夫!这世上还有你这么不要脸的人吗?”   林若寐脸色瞬间一白,红卯眉头一皱,还没开口,那人已经冲着外头路过的大喊起来,简直就是个泼皮无赖的样子:“这是造的什么孽啊,我家怎么出了这样的腌臜事,当初花了多少聘礼才将你讨回来的,如今害得我家破人亡不说,你这是要跟你的奸夫走吗?”   他说着去拉木木的手:“乖孙,还不过来,这人脏的很,可别污了你啊!”   林若寐不过是这么点时候没有回来,而且先前送他回来的时候,分明也让人回去解释过了,没想到,这人竟然这么不讲道理,而且,俗话说的好,家丑不可外扬,这老货当街居然这么说,真是不把林若寐当人看啊。   便是看热闹的人,都觉得过分。   红卯奉命过来的,虽然没说要给林若寐做主,可他平白背了个奸夫的罪名,他在萧长平手下虽然是奴才,可这便是官老爷见他,也得给三分薄面,今日被人这么误会,走过路过的还看过来,简直仿佛当他猴儿看了,这让红卯怎么忍?   眼看着那人过来要拉木木了,林若寐正往后躲,红卯已经眼疾手快的将那人的手拍开了,那人显然没想到红卯在这么多人微观下,还真敢对他出手。   他张口就是:“诶哟,好啊,你不止与他偷情,你还敢打我?这世上还有没有天理?”   红卯冷笑一声:“红口白牙一句话我就是他的奸夫了?那我还说你跟我有一腿,你有吗?”   这话一出,别说是那中年人了,连林若寐都愣了一下,不敢置信的看着红卯。   其他围观的一脸卧槽的表情。   红卯呵呵了:“怎么的?还真有人信?这老脸跟橘子皮似得,我稀罕?信的都是傻子吗?”   那中年人听着咬牙切齿:“你!含血喷人!你无耻!   “你什么你?”红卯心说本来也是带着林若寐来撕破脸的,这会儿本不用怎么好口气,索性就给他闹翻了又如何?   “稀奇啊,方才我看你喊的比那些个做暗娼的还要恶心人,原来还知道用成语,含血喷人?我含着血喷你身上,血都比你干净!真还有脸在着门口站着,我要是你,早就没脸住在这儿了,不知道背地里多少人笑话呢!”   那人本是想要给林若寐一点儿教训,没想到红卯嘴巴竟然这么利,一声声一句句,堵的他心肝儿肺都疼。   他难受的都要撅过去。   “这世上指望着自家的夫郎外头有情人还乐意在大街上宣扬的,我还是头一回看见,自然,这纵容儿子殴打正君的,我也是头一回看见,家道中落就家道中落,偏要死撑着脸面,守着这么大个宅子,你以为装阔就很好看吗?还是觉得邻居亲戚什么的,都不知道你有个没出息的儿子?”   这人是林若寐夫君的阿么,素日对儿子宠爱有加,说他的时候他不过是气,说他儿子,便是要他的命了!   他抚着胸口,不敢冲着红卯去,只怕红卯又说出什么难听话来,反倒是冲着林若寐去了:“你这个贱人,你好歹毒的心肠啊,带着这个人,是故意上门来气死我的吗?”   正话音刚落,一个声音插了进来:“阿么,怎么回事?”   林若寐听见这个声音,整个人怔了一下。   红卯察言观色的本事不错,便知这人就是林若寐的夫君周海了。   他看过去,只见周海这人,长得倒是人模人样,但红卯也不是不知道林若寐身上有伤,如今这会儿他方才说的倒是爽快了,但看林若寐脸色真不是一般差,毕竟还带着孩子,红卯是真心不打算在门口办这事儿了。   索性道:“你就是这家当家的?进去吧。”   哪知红卯有意给在场的都留点儿脸面,周海一听,瞪了林若寐一眼,冷声道:“干什么?你这贼人休想进我家门,有什么就给我在门口说清楚!” 第226章 和离(一更)   这话一说,红卯顿时哭笑不得,心想这都什么奇葩?   他倒是好心,结果人家不接他的好意呗?   得,人家都不指望这好意了,那他还顾虑什么?   “成吧,那就在这儿说。”   红卯去看林若寐,林若寐看着周海,他想着先前木木的话,抿了抿嘴唇,老实说,心里是胆怯的。   他本不是什么胆子特别大的人,尤其,这些日子,被打怕了。   他看着周海有种本能的恐惧。   但是眼下这事情,红卯在这儿,却不能由红卯来说。   他铆足了劲,心里给自己打气,才能正式自己的夫君,说的不响,但是语气很坚定:“我要与你和离。”   林若寐这话一出,围观的人哗然了一下。   真是好大一个瓜,本来只当做是夫夫吵架,万万没想到,这竟然到了要和离的地步?   这和离少之又少,旁的夫郎便是受了委屈,哪个不是往肚子里咽?   竟然还要和离?   周海都懵了一下:“你疯了?”而后他指着红卯:“此人是谁?”   先前红卯派人解释的时候,只说林若寐从前有个故友,出身挺好的,见了他便招他过去说说话。   也没有透露对方的身份,周海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   红卯道:“我?我是官府的,今日过来通知你一声,你殴打夫郎,虐待正君,按照我华国律例,重则一年牢狱,轻则罚银三十,看你选哪个?”   这话一出,周海愣了,他那阿么也愣了。   想着心里有点儿害怕,便去拉周海的衣服。   心里有埋怨林若寐,谁能想到这平日里看着老老实实任打任骂的,居然还能找上官府?   周海心里何尝不是这么想的。   他瞪了林若寐,可是看着红卯却不敢造次了。   林若寐转念,这红卯是王爷手下的人,说是官府的人,也没什么错的。   他点点头:“我是认真的,我再不想在周家过这非人的生活了,当初我嫁给你,并没有在周家家道中落之后离你而去,之后怀着孩子,也伺候你一家上下,生下孩子之后,不止要顾着孩子,顾着家中所有人,还要被你打骂。”   他说着,想起从前遭受夫君打骂,消磨了心中所有情谊的难受来,但眼下,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了:“我不需要什么钱财,但是我要将木木带走。”   周围围观的都感觉自己长了眼了,方才看着那周海的阿么似乎就是个搞不清楚的,没想到这周海看着人模人样的,居然还有虐待夫郎的习惯。   正在这时候,不远处传来一声呵斥:“都聚在一起做什么?有什么事情?”   人群中谁说了一声:“是衙门的人。”   红卯一眼看过去,果然是衙门的人,大抵是平日里巡逻的。   正好看着这里这么多人聚着就过来看一看。   看衙役过来了,周围围观的一个个都走远了。   这围观的人都走了,领头的衙役看着在场几人:“你们什么情况?”   周海方才心里还想着红卯是官府的人有些害怕,但是一看,这衙役竟然好像也不认识红卯。   而且,说来他才发现,这红卯居然也没有穿衙门的衣服,   他眨巴一下眼睛,心想,莫非是林若寐故意找人来吓唬他的?就是打算带走木木才这么说的?   这么一想,竟然觉得很对。   他冲着那衙役立刻谄媚一笑:“官差大哥,不过是一点儿家事,我这夫郎与我闹呢,还有这位,说是你们官府的人……”   他这么一说,那衙役看了一眼红卯,蓦地皱了眉:“你是官府的人?我可从未见过你。”   周海心里一喜,心说果然如此!   当下冲着林若寐冷笑一下,没想到啊,只怕这林若寐是与他那位什么从前的好友商量了一下,胆子大了,觉得和离的能借着人家帮忙有好去处了,才刚回来反他了。   可老天帮他啊,这不,正好有衙役路过,这是不是官府的人,显然是一目了然。   他这会儿落井下石,装作惊讶的样子:“什么?他方才口口声声说是你们官府的人,我跟我阿么可都听见了。”   周海那阿么也听出儿子的意思了,立刻接话道:“是啊,他方才是这么说,还说要抓我儿子什么的,原来不是你们官府的人,这冒充官府的人,是不是要被抓起来啊?”   那领头衙役再打量一番红卯,若是真的冒充官府之人,在外头招摇撞骗,那自然是要抓起来的。   他冲着红卯道:“到底什么情况?”   红卯方才不过想着,这周海倒是反应挺快的,但他也不怂,从身上掏出块令牌来,在那领头衙役面前晃了晃。   那领头衙役早从顶头上司那儿接了消息,说是皇帝派平西王在外头巡行,因此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   否则这青天白日的,他也不至于看着百姓扎堆就凑上来询问,没想到,竟然真让他给碰上正主了。   他眼睛一瞪,蓦地冲着红卯拱了手:“不知原来是王府中人,方才多有冒犯。”   周海看着这领头衙役的动作,傻了眼。   他方才心里有多得意,眼下就有多懵逼。   什么?王府?   他这平头百姓的,平日里见个衙役都唯恐不及了,万万没想到,红卯居然是王府中的人。   他一瞬间冷汗都下来了。   都说这皇室哪个不权重?王爷若是要他的小命,那不是张张嘴巴的事儿吗?   他这会儿心里也不去想怎么王爷的人还去管他与林若寐的事儿,自然也想不到林若寐口中的好友就是王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绝对不能得罪了红卯。   他当即面色大转变,冲着红卯低声下气:“原来竟然是王府的人,是草民方才不知情啊,否则,怎么也不会跟你这样说话的,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见怪啊。”   林若寐看惯了周海趾高气昂盛气凌人的样子,看着他如今的样子,抿着嘴唇,低头不语。   红卯最看不起的就是周海这样的小人,左右这身份也亮了。   他对那领头衙役道:“没什么事儿,你下去吧,另外,主子不喜欢有人打扰,你便是回禀,之后也不必让你家大人上门拜见。”   领头衙役哪儿敢不从,立刻点头,而后带着他身后同样心头一惊的其他衙役缓缓走远了。   红卯这会儿觉得周海这人够恶心人的,也不打算多说什么,直接说了:“和离,孩子交给林公子带,这是王君的意思,你们若是不从,回头告上官府也成,左右你虐待夫郎,正如我方才所说,华国律例在那儿,端看你自己怎么做。”   周海张嘴,还没说,他阿么倒是忍不住了,不敢造次,可是再趾高气昂不起来,他唯唯诺诺的:“这位大人啊,这和离是可以的,可这孩子姓周啊,是我周家血脉,他林若寐带走,没有这样的规矩啊。”   红卯冷冷一笑:“你可仔细掂量着些,林公子怕是从没有说过,他未出嫁前,与我们王君是闺中好友吧?”   “什么?”   周海与他阿么两个人异口同声的惊愕。   紧接着心里头又是懊悔又是埋怨,懊悔是懊悔要是早知道林若寐居然还认识这样的大人物,而且关系还颇好,他们怎么也不至于对他如今这样,埋怨是,埋怨林若寐这么大的事情竟然不说。   周家家道中落,要是早知道林若寐与王君有交情,那翻身就有希望了啊!   哪儿至于闹成现在这样?   红卯道:“你打了人,主子们没有追究你们,将你以虐待正君的罪名投入大牢,已经是给你们脸面了。”   周海心里百转千回。   他一开始,也不是不喜欢林若寐的,林若寐,其实是个很好的夫郎。   他脾气温顺,伺候他与他阿么都尽心,一开始,倒也算和和美美的。   可是周家,家道中落了。   周海自从家道中落之后,一开始并不相信那所谓的算命之说,可是家中全指着他一个人,偏偏他从前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如今一家子的担子全在他身上,他阿么,他不能埋怨,心里这口气没法儿出,后来,就迷上了饮酒。   他还记得,第一回 打林若寐的时候,其实他借着几分酒意,心里还没什么。   但是他打完了之后,虽然有愧疚,可看着林若寐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他心里的怨气,便仿佛找到了个出气口。   家中没有人劝着他别打,后来,有了一次,就有了第二次,而后,他在外头有什么不顺心了,便借着酒意发在林若寐身上。   他已经许久没有好好看看林若寐的脸色,如今再看,只见他脸上有伤,身形消瘦,与刚刚嫁过来的时候,截然不同。   再看孩子,一脸戒备的看着他。   大抵是这会儿让红卯压了一头,他语气也温和一些:“你,真要走?”   林若寐看着他,自从他开始打他之后,他再没有用过这样温和的语气与他说话。   原来如今,竟是需要别人的身份来压着,他才能与他好好说话了吗?   林若寐露着苦笑:“是,你我缘分早尽了。”   周海那阿么还要说什么,可心里也清楚,林若寐有王君的好友这身份摆在这儿,只怕是说什么都没用,这会儿,他倒是换了一张脸,他看着林若寐:“和离就和离吧,只是我这孙子你也要带走,我与海儿往后可是连个指望都没了,总归我也是要养老的,你也不能这样白白将孩子带走啊。” 第227章 刺杀   红卯听着心里觉得这周家的人怕是疯了吧?   “怎么着?合着你的意思莫非是,这林公子要将孩子带走,他还得给你银子?”   周海那阿么不敢大小声,但是嘟嘟囔囔道:“这孩子我们养到这两岁大了,吃穿用度也是要用银子的,而且,他若是走了,咱们周家可没有男丁了,这依靠都没有,再有若是按规矩说,也断然没有这和离的夫郎带走孩子的道理,这样,给一点儿补偿,也是应该的嘛。”   红卯愣是气笑了:“你给孩子吃穿用度便是要用银子,那这林公子在你家任劳任怨伺候你们一家子,你可给他银钱?”   “他嫁到我周家来,这难道不是他作为夫郎的本分吗?”   红卯真是开了眼界了,常听说穷乡僻壤出刁民,这穷乡僻壤青州倒不是,可刁民他倒真遇到一回了。   这思想,真是绝了。   “他伺候你便是天经地义,给你银子也是天经地义,人和离了,你还要他给你银子给你养老?怎么的?你是上天下凡的如来佛啊?他得这么供着你?”   周海那阿么一时语塞,最后想着大孙子要被带走是一定的了,毕竟王府他也惹不起,可这要是白白被带走了,那他还得张罗着给周海再娶一门续弦。   对了!续弦!   周海那阿么又道:“我家海儿如今只有这木木一根独苗,他要是将木木带走了,我周家便连个传宗接代的人都没有了,日后总归还要给海儿娶个夫郎的,这怎么说也是林若寐的缘故,他出点儿银子也是应该的,这位小爷,我知道王府位高权重的,我们这种平头百姓,那是不敢与王府斗的,便是想都不敢想,可毕竟王府也不能仗势欺人啊。”   “阿么!”周海听着最后一句只怕是要不好。   周海他阿么吓了一跳,也知道自己最后一句说错了,可这说都说了,也是来不及了。   说王府仗势欺人?   这真是死字不知道怎么写。   红卯本来打算折腾完这事儿快点儿回去报信的,结果这会儿听到这么一句,他嗤笑一声:“银子嘛,我倒是有,只是你要这么说,那咱们可算算账了,林公子方才可没要他嫁过来时候的嫁妆呢,按说和离,这嫁妆还是要给林公子的,你周家若是将这嫁妆还给他,那他要这孩子,出这养老费,倒也不难。”   林若寐小小摇头。   周家早将他的嫁妆挥霍一空了,哪儿还有什么嫁妆?   果然,听着红卯这么说,周海已经知道今日只怕林若寐与木木要走都是拦不住,这银子,也要不到,他认了:“是我阿么煳涂,总归是老人舍不得孩子,还请不要介意。”   红卯觉得心里恶心的紧:“还不写和离书?”   周海他阿么却想着林若寐要是走了,家里没有人干活儿不说,这大孙子也要带走,怎么都觉得亏的很。   他不甘心的道:“他虽然有嫁妆,可我周家那会儿也是出了聘礼的啊,这两相抵消,说白了,他这嫁妆本也是我们周家的,不过挂着他嫁妆的名头啊。”   林若寐听得心里发凉,他一直话不多,他从来也不是个多话的人,从前如此,眼下便是下定决心了,也是如此,但是眼下听着周海阿么这么说,他终于是忍不住了。   “你们当初给了聘礼,可我阿么当初也添了嫁妆的,除却你们给的聘礼全数充作我的嫁妆之外,还有金银首饰,绫罗绸缎,总不至于全数都是你周家的聘礼,纵然我这嫁妆全是你周家聘礼,那我替周家做牛做马,受尽凌辱,还生下孩子,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了,你要养老,你该找的是周海!我与他和离之后,我便是外人了!木木以后也不会姓周,不是你周家的人,自然也不用负责你养老!至于你以后给他续弦,恕我直言,你还要脸吗?”   林若寐说的急了,唿吸也急促:“普天之下,我从未听说过,有哪个与夫君和离的,还要为夫君续弦出银子的!你想银子想疯了不成?”   他唿吸的急了,连连咳嗽两声。   周海与他阿么都傻了,林若寐嫁过来这么许久,一开始的时候倒是会反驳两句,如今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对他们说话了。   可红卯在旁边,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周海那阿么脸色涨的发红,想骂又不好骂。   周海心里头自然也不好,觉得林若寐这是仗着有人撑腰了,便敢对他们大小声了,偏偏他也不好说什么。   眼下再争下去也没用,王府权势滔天,他惹不起,注定是要吃这个亏了。   心里再不乐意,周海也只能道:“我写和离书就是了。”   红卯看他好似吃了多大亏似得,简直要翻白眼,要不是有了和离书林若寐才能走的堂堂正正,他才算完成了王君交代的任务,他能在这儿跟这种人多费唇舌?   不一会儿,和离书到了手。   林若寐从周海手里头接过,他最后看一眼周海,他与他成亲,生子,如今和离,他以为和离很可怕,可如今拿到和离书的一瞬间,只有如释重负,感觉整个人,仿佛都轻松了起来。   这一瞬间,他喜极而泣。   红卯带着林若寐回陈府,回府的时候,红卯本是要去禀报王爷与王君的,哪儿知道,却得到竹柳那儿的消息,说王爷与王君进了卧室之后再没出来。   他看看这正要下山的太阳,心里简直尖叫,天呐,王爷先前就迷着王君,好似喝了迷魂汤一般,这床笫之间,从前也没见王爷沉迷,如今,竟然都白日宣淫了?   可怕!太可怕了!   直到了晚膳准备好了,萧长平才开了门,他一开门,便见门口的红卯。   红卯直嗅到王爷身上带着一股子情事之后的味道,他愣是红了脸。   “备水。”   “奴才这就去。”   萧长平吩咐完又重新转身,转身一瞬间,面上便挂了笑,再去看床上休息的人。   沈北这会儿唿吸还有些不均匀,他躺着努力调整唿吸,这时候萧长平回来,撩着一缕他鬓边的发:“你方才出汗了,一会儿这头发也要洗一洗。”   沈北慵懒的应一声。   “我给你洗。”萧长平将那发捏在手心。   沈北不管是谁洗,总归是有人给他洗就成。   他这会儿总归是不太想动。   萧长平看出他不想动弹了,与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你这娇宝宝的劲儿,我估摸着你也不乐意喝汤药,先前命红卯去寻药的时候,也让人特地去问过了,那神医说,做成药丸也成,到时候给你做成药丸,让你带在身上,你可要记得吃,对身子好的。”   沈北就哼哼一声。   萧长平道:“我便当你应下了。”   他说着,外头红卯说是准备好了,他便直接将人抱起来,伺候完沈北沐浴洗头,他又给他擦头发,等头发已经半干了,又用棉布包裹起来,如此换了好几块棉布,直到这头发全干了,这才用一根发绳给他绑了起来。   用完了晚膳,沈北又躺了。   他本来也没这么娇气,但是之前萧长平折腾他折腾的狠了,他这会儿又想睡了。   萧长平也是由着他,看他累,反倒有些后悔自己不该当时要的这么凶。   说起这个,他本来真不是什么纵欲的人,可对着沈北,总是因着一句爱不释手,便仿佛中了邪一般,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沈北这人素来强势。   他强势的时候,萧长平兴奋,他后力不济了,萧长平看着他难得娇媚的样子,更兴奋,至于他不能承受了,不情不愿的又凶巴巴的喊他停下,他却偏偏完全不想停下来。   真是见了鬼了。   他眼下方知道,什么清心寡欲,在沈北面前,那是全然没有的!   看着沈北那样子,他凑过去亲一亲,虽说眼下他是没有什么睡意,可也不想离开他,便也上了床,搂住沈北:“睡吧。”   看着沈北乖乖睡觉的样子,萧长平只觉心头满满。   如此看了好一会儿,萧长平听着外头时辰,自己也有了些睡意,就这么睡了过去。   直到了后半夜,没有人察觉,几个黑衣人翻过了陈府的墙,几人身手矫健,一路飞檐走壁,十分熟悉路线,几人到了萧长平与沈北卧室的楼顶,只见门口有人守着。   几人动作飞快,掏出一个竹筒来,对准守门的人一吹。   一根银针勐地射出,正刺入守门的人的脖子。   那人不过整个人一僵,还来不及惊唿一声,已经倒了地。   人倒地的声音一响,可到底没有惊动旁人,那几个黑衣人蓦地翻身下来,而后绕过那已经成了尸体的人,悄悄的,摸进了屋内。   其中两人在门口把风,一人守在屋顶观察,另外两人则进了屋。   这两人摸黑进去,直奔床铺的位置,而后二话不说,冲着那床铺便一刀砍了下去。   黑暗中银光一闪,那刀立刻落在床铺上那凸起的人形上。   下一刻,只听到一声惨叫。   作者说:求推荐收藏,感谢 第228章 明光教(一更)   萧长平本是睡着了,也不至于外头有一些动静就醒,但沈北是个娇贵人,大晚上的但凡有点儿动静,他就得睡得不安稳,外头那人一倒,就这么一点儿响动,沈北便在萧长平怀中动了动。   他一动,萧长平自然就醒了,紧接着,便是外头有人开门的响动。   这个时辰来开门的,还没有通报,显然是有问题。   不过一瞬间,萧长平便发觉此事不对劲,然而一时也没有什么地方躲,他将沈北一抱,在沈北醒过来的一瞬间捂住他的嘴,而后两人一同翻下了床,到了床尾的位置,顺道,放在屋子里的长剑上了手。   果不其然,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屋子里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要刺杀,显然不可能没有接应,结合方才外头重物倒地的声响,萧长平已然猜到外头铁定是有人接应这二人的。   他们眼下不管事打起来,还是先发制人,只怕外头的都看着。   倒不如先动了手。   萧长平这么一想心念把定,就在对方砍向被子发觉被子里头没有人的瞬间一剑冲着对方刺了过去。   这一剑刺的准,当下结果一个,另外那个也是措不及防,让萧长平一剑封喉。   一瞬间,房中血腥味蔓延。   沈北嗅着那血腥味几乎要作呕,这会儿他人也醒了,他素来也有起床气,这大半夜的突然闹这么一出,他眉头皱的死紧。   然而现在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沈北轻声道:“外头只怕有人。”   萧长平点点头:“但若是不出去,外头的人发觉里头有响动,却没有同伴出来,只怕会进入探查。”   沈北道:“这个时辰过来暗杀,刺客人数不会很多,否则便会打草惊蛇。   二人脑筋动的飞快,不一会儿,黑暗中,两人对视一眼,看不清对方视线,萧长平道:“我去引开他们,你暂且寻个地方躲起来。”   沈北没有异议。   以他那个堪称手无缚鸡之力的身手,这会儿出去,人家冲着他过来,萧长平若要顾忌他,只怕反而容易束手束脚,他去引开他们,而他趁着萧长平将人引开之后,再逃出去,才是最靠谱的。   两人做这个决定都不需要很久,黑灯瞎火,萧长平立刻提剑,他率先动手,方才还有两人在门口把风。   萧长平一露面,二人便知道任务失败了,冲着萧长平便砍了过去。   萧长平早有准备,他提剑迎上二人。   但也一瞬间发觉这二人不好对付,方才他能一击得手,仰赖这二人一心以为他与沈北这个时辰一定是在熟睡,没想到他们竟然就在旁边,措不及防之下,他击杀了两人,这会儿正面迎战,毕竟是以一敌二,对方是杀手,专挑死角与致命处下手,十分不好对付!   萧长平却一力向外,见他往外,那两个刺客只当他要冲出去求援。   一力追着他,那在房顶上望风的,这时候也瞬间加入战局。   这人来的突然,萧长平一声闷哼,右手瞬间脱力,他瞬间将手中长剑换到左手。   今夜月色大亮,在房中看不太清,但出来之后倒是看得清楚,他引着那三人,对阵,没有人加入,他便知道,只怕总共就来了五人。   心头松了口气,手下招式却越发凌厉起来。   那三人接到消息的时候都知道萧长平习武,却没想到这养尊处优的王爷竟然这么顽强。   这刺杀一事本就冒险,一击得手便罢了,若是没有得手,显然久战不利。   这三人心里都有数,正在这时候,一个人翻墙而过,大喊一声:“王兄,我来助你。”   正是住在对面的萧长策。   他这一加入战局,那三个刺客心里更知道他们不好对付。   其中一人道:“你们先走!”   另外两人便要伺机而逃。   萧长策嗤笑一声:“来都来了,别急着走啊!”   萧长平话不多,他直接将那留下断后的留给了萧长策,自个儿去堵那两个要走的。   而这时候,周围护卫全都围了过来,显然是萧长策帮忙之前让下人去喊了周围护卫。   这会儿那三个刺客全被围住,三人眼看逃不了,手中一顿,萧长平立刻看出面前之人的企图,这一剑,直刺入对方那刀的手,在对方痛唿的一瞬间,反手夺了对方的刀,将对方的刀卡在对方唇齿之间,愣是让对方嘴巴都合不上。   而另外两人一看萧长平那举动,瞬间咬破藏在牙齿中的毒囊,瞬间,两个人绝命当场。   萧长策心头一惊,而后去看萧长平制住那人,一时间所有人涌过来。   红卯第一时间注意到:“王爷,您受伤了!”   这话让好多人心里慌了一下,正慌着,沈北从人群中走来,所有人一瞬间也没说话,只看着沈北。   萧长平手下那刺客立刻有人按着,萧长平起身之后看了一眼右肩,对沈北道:“不碍事。”   沈北上下看他一眼:“不碍事你动两下我看看。”   萧长平:“……”   萧长策:“……”   其他人:“……”   萧长平皱着眉头走上前去,红卯这会儿立刻让人喊大夫过来了,这陈府本就备着大夫,这会儿来的挺快。   萧长平那伤他检查一番,那大夫看的直皱眉:“王爷这伤虽然没有伤到经脉,但伤到了肌里,只怕要养好一阵了,小的这就为王爷处理伤口。”   萧长平知道沈北定然是不喜欢他身上血腥味,对沈北道:“你先休息吧,这会儿没事儿了。”   沈北这会儿语气是真的差,他按着额头:“睡不着了。”   萧长平想着方才那惊险,若不是沈北娇气,听着外头响动睡不安稳,只怕两人被人砍死在床上,还得第二天早上再被人发觉了。   周围的人收拾着残局,竹柳这会儿也赶了过来,他毕竟白天还要伺候王君的,这夜里守了前半夜便去睡了,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有刺杀这样的事情。   竹柳看着沈北没有受伤,但王爷受伤的样子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底下人动作挺快,那大夫也请萧长平入内给他处理了伤口,至于沈北,他左右睡不着了,让竹柳给自己揉太阳穴。   萧长平看沈北这样,心说只怕是头疼这毛病又犯了。   那大夫替他处理了伤口,而后道:“王爷的伤在肩部,因此这右手只怕是得有段时间不能好好活动了,伤口也不能沾水,只怕……”   “本王知道了。”那大夫没说完,萧长平已经开了口:“你下去吧。”   那大夫看看还在那儿闭目养神的王君,立刻提着药箱子下去了。   萧长平看沈北眉头松不下来那样子:“很难受?”   沈北睁开眼睛:“顾着你自己吧。”   萧长平道:“不过小伤。”   沈北道:“人也抓了一个,但对方显然是死士,只怕不会松口,不过,王爷心里也清楚,能派刺客刺杀的,总共也就那么点儿人,便是查不清楚,之后护卫严格一些也就是了。”   萧长平也是这个意思:“咱们不过到青州这点时间,就有人按捺不住了,只怕,这次不成,还有下次,我有些不放心你。”   沈北却是顿了顿:“这倒好办,藏木于林是最好的混淆视听的法子。”顿了顿:“说来,王爷可有头绪?”   萧长平看着沈北,那边竹柳颔首退下,知道这话题不是他能听的。   待竹柳下去,萧长平过去拉住沈北的手:“你怎么说?”   沈北道:“若是京城过来的,只怕不会安排刺杀事宜这么简陋,必定是抱着一击必中的想法的,如今看着,倒不像是与宫中有关的。”   萧长平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沈北道:“若说这青州,我先前倒是得到过消息,明光教听说在此地有所活动迹象,这明光教一直打着什么皇帝该死的旗号,上回皇帝遇刺,也是他们背的锅,但我看这回,倒不是背锅,只怕是王爷你真惹上了。”   萧长平若有所思:“你觉得有可能?”   沈北道:“只是猜测,但说来也巧,今日刚让红卯去办那林若寐的事情,夜里便有人来行刺,难保不是你我入青州的时候便让人盯上了,只是对方一直也没确定你我身份,直到今日红卯明目张胆的,他们这才决定要杀人,杀你平西王,这是断皇上的左膀右臂,岂非是挑衅皇权最好的法子?”   萧长平点点头:“你说的有些道理。”   这会儿夜深,两人说了一会儿,萧长平看沈北抬手揉自己的眉心,不由心疼:“这么难受?”   沈北道:“方才那血腥味冲着我了,有些犯恶心。”   这会儿屋子里换了东西又通过风了,味道没有了,可沈北头晕晕的,还是有些难受。   萧长平道:“便是睡不着,也在床上躺着吧,你这样坐着,只怕更难受,我陪着你就是了。”   沈北看他那绑着纱布的胳膊道:“方才,多谢你。”   萧长平一愣,没想到沈北会说这样的话。   只是一愣,他嘴角一勾:“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第229章 杀人(二更)   萧长平受伤之后,便在那儿养伤了,受的是皮肉伤,那药倒不难寻,起码与沈北治身子所需的,是不能比的。   红卯事儿忙,得了萧长平吩咐给沈北找药之后,他忙,手下的人也是一刻不得闲,必须将药方子上那些个药材找齐。   又要确保能达到神医所说的量。   出来本是治病的,结果治病没有好好治,之后打算在这儿游玩,结果眼下受伤了,玩儿也不能好好玩儿。   沈北索性与在京城的时候似的,进入了工作状态。   萧长平得以真实的看到沈北工作狂的样子,他倒是想劝沈北,可见沈北这么认真的样子,又把话咽下去。   只是让红卯抓紧时间找齐所有的药材,让神医做好药丸,又提审了那刺客,果不其然,那刺客嘴硬,无论如何用刑,也逼问不出什么话来,最终还是死了。   但沈北所说明光教这一事,萧长平自然也有数,眼下他手边的人不能都派出去,找的还是官府,官府本就知道平西王巡行加强了防备了,万万没想到竟然还是发生了王爷遇刺这样的事情。   这抓捕明光教教众的事儿,一瞬间进行的如火如荼。   却不知道,这番大举动,反倒是引来了个人。   沈北从青州接到京城消息有些麻烦,但好歹从青州知道青州的大概消息却不难,当初如同京城这样的排布自然是没有用到青州,但是架不住这青州类似加盟红楼的也不少,商会也有人,要打听一些消息还是可以的。   于是,段云一来,沈北那儿便得了消息,沈北得了段云过来的消息之后便皱了眉。   因为他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他先前便知这段云与苏木青在京城中有势力,而且这企图不用明说,沈北心里也有数,而同时存在的还有这明光教。   沈北心里冒出个有些大胆的想法来,当天,他便给段云送了帖子。   段云收到沈北那署名是陆楼主的帖子,倒是沉思许久。   但到底还是回复了。   于是隔天,沈北便易容之后,上了门。   段云看到竟然真是沈北,心里那诧异感更浓,先前沈北上门来给他们送人情的时候,他便觉得沈北背后势力可见一斑,如今,他人刚入青州,便收到沈北的帖子。   心里头越发觉得沈北深不可测,他毕竟也不怠慢沈北,甚至有了先前的交情,说了声客气的:“陆楼主好巧啊,你也在青州?”   沈北看着段云突然问:“你与明光教是什么关系?”   措不及防,段云表情瞬间露了破绽:“你说什么?”   沈北看他一瞬间仿佛被人戳破了什么的样子便知自己猜对了。   竟然,真是这样。   当初他还真只当苏木青与段云这样的势力盘踞京城,到底置身暗处,原来还有明处的,这明光教,真不愧是叫这个名字,明光教光明正大的做着人人都知道的造反的事儿,表面上能吸引火力,必要时还能给暗中做事的人背锅,当真是个很好用的组织了。   沈北道:“前几日平西王被刺杀了,此事闹得极大,如今满青州的官府都在查明光教,这明光教本来虽为明处,可是毕竟散落各地,官府这么大动静,你们若是要做什么,只怕是很不方便。”   段云听沈北语气,显然是已经确认了,事到如今,他也不瞒了,皱着眉头看着沈北:“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目的,但你知道这样的事情,当知道惹了狐狸自然要沾一身骚的。”   这话便是警告沈北不能说出去,他若真说出去,自己也摘不干净的意思。   但同时,他只不过是警告,也没有正儿八经的给沈北来一下,自然是看在沈北先前恩义的份上。   沈北道:“段楼主,说自己是狐狸,便算了,说自己骚,可也不太好吧。”   “你!”   正在这时候,一个悠哉的声音响起:“得了,陆楼主显然是没有恶意的,我寻思着,陆楼主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过来,必定是有什么事情吧?”   苏木青竟然也来了。   沈北并不觉得多诧异:“只是心里觉得平西王此番被行刺的有些疑惑,两位在京中举动我也看在眼里,不是什么冒进的傻子,可知晓平西王在青州便冒然动手,这样的冒进,不知是不是这青州明光教的人,不服二位的管教?”   苏木青却听得沈北的意思:“陆楼主今日,莫非是替平西王,说话来了?”   段云更是直接:“你是平西王的人?”   沈北道:“我若是平西王的人,这会儿与我一起上门的,便还有其他人了。”   苏木青看着沈北,他自问这么许久了,查也查不出沈北来历,不知他是哪方的人,只知道,他背后一定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势力。   眼下只能断定,暂时对他们没有害罢了。   苏木青道:“陆楼主还是直说吧。”   沈北看着他二人:“出了这种事情,你们两个都往这儿赶,想必是这明光教内部是有什么大问题,恕我直言,怕不是你们内部出了什么矛盾?”   苏木青不动神色,段云默默不语。   但两人心中同时震惊他的敏锐。   明光教本是他们放在民间引人注目的,他们毕竟人在京城,可眼下,隐隐有些不受控制的意思,他们的目标从来都只是皇帝,还有肃清朝堂罢了。   说白了,虽然看着是有点儿造反的意思,但是出发点,还是抱着大义去的。   这萧长平从来不在他们出手的目标中,毕竟,萧长平此人,虽然说不上老好人,可他对朝堂局势,以及办事的方式,实在足够让人敬佩。   几番追查下,萧长平这人,竟然真能称得上一句贤王。   便是苏木青,私下对萧长平也颇多赞誉。   而这回刺杀萧长平的事情,属实不在计划之内。   苏木青不知道沈北到底是哪方的人,还是他独成一派,但冲着他先前皇帝遇刺的时候给他们报信的举措,他道:“是。”   段云大惊:“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苏木青却没有回答段云,他看着沈北道:“我与段云,确实是因为明光教突如其来的出事而赶到青州,如今青州整个戒严,若是让人抓住了什么,于我等十分不利,不知陆楼主有没有什么办法帮我们。”   沈北道:“那我只有一个要求。”   苏木青挑眉:“你说。”   沈北道:“将刺杀平西王此事相关之人,以及主谋,全数砍了右臂再杀。”   此话一出,苏木青与段云二人眉头都是一皱。   沈北看着他二人勾了勾嘴唇:“这没什么吧?拿叛徒的手臂还换其他人的命,很划算吧?”   苏木青看着面前的沈北,他年纪不大,他知他颇有手段,可毕竟,如此血淋淋的一面,他还是头一回见。   他素来可不喜阴线毒辣的哥儿,先前对沈北倒是颇有些好感,但是这会儿只觉得自己可笑,以沈北的心机深重,他又怎么可能不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陆楼主说的是,原因我不问,这笔买卖我做,手臂到时候自会奉上,具体如何安排剩下的人,还请陆楼主与我们详谈。”   谈话结束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沈北出来的时候,是段云送出来了。   段云送完了沈北,转而回去,正与苏木青对视了个正着,他先开的口:“虽然消息不知真假,但是,平西王似乎是伤了右臂?”   苏木青道:“他若是平西王的人,这几次三番相助,到底是为了什么?莫非平西王有意利用我们?”   段云摇摇头:“我们的消息里头,可没有平西王与皇帝兄弟阋墙的讯息,从来都是兄弟情深。”   苏木青脑子里冒出一个不太靠谱的念头:“还是,这陆楼主对平西王有意思,以这种方式,给平西王报仇?”   段云都觉得不可思议:“据说平西王与王君感情颇好?”   苏木青却突然仿佛抓住了什么,他顿了顿:“王君?”   段云问:“怎么?”   苏木青一瞬间仿佛醍醐灌顶一般,他想起先前他与沈北在红楼见过面的模样,他与沈北本尊自然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他这个人,眼力相当好,如今想来,这陆楼主与沈北,虽然面容不相似,可那一双眼睛,却是相似非常!而且,还有一点。   他几次三番让人跟踪陆楼主,知道了他的住处,从前没有查出什么来,但方才念头一转,他想起某种可能,突然发觉了一个一直被他忽略的事情。   陆楼主在京城的那个宅邸,与平西王府,离的好似很近啊!   苏木青觉得自己好像想到了什么惊人的东西,一时间,段云问他什么,他都没有回答。   三日后,官府不眠不休的搜索明光教人的下落,终于有所收获,也不知他们哪儿得到了明光教的教徒出没的地方,当下派兵围剿,只是到的时候,发觉这据点已经让人给缴了,所有尸体的右臂还一律被砍了下来。   场面不说十分凶残,但也是看得人毛骨悚然。   此事传到萧长平耳中,萧长平摸了摸自己那没好的伤,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给自己沏茶的沈北,只淡淡说了一句:“知道了,下去吧。” 第230章 潮音(一更)   青州的冬日比之京城来的晚一些,因此沈北他们刚刚入青州的时候气候还温暖,时间越过,便越发冷了起来。   到了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沈北已经从萧长平手中接过了那据说是温养身子的药丸,那药丸看起来平平无奇,但是这里头有多少名贵药材,简直不敢想。   沈北吃着倒是没有心理负担,尤其发觉了,这药吃着他手脚冰凉的毛病果然有所缓解之后,越发觉得这东西虽然味道重一些,但是挺好用的。   等第一场雪结束的时候,萧长平对沈北说:“要回京了。”   这一次回京,回的不算仓促,与原本说好的两个月时间相差无几。   沈北本也没觉得什么,只淡淡道:“哦。”   萧长平看着他问:“边关之事,你可知道?”   沈北自然多少知道一些,萧长平先前便安排边关事宜,左右是出事的时候跟上了:“西疆犯境一事吧,我知道一些。”   萧长平道:“那你可知道,皇上派了沈将军出征?”   沈北听着挑眉,转而看着萧长平。   萧长平便知沈北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沈北嗤笑一声:“他倒真不怕出事儿?胆子够大的。”   萧长平无奈的看着沈北:“你这话说的,他是皇帝。”   “是啊,他是皇帝。”沈北淡淡的接上下一句:“所以前脚让人参奏,后脚便能派着他上战场。”   萧长平知道沈北的意思:“只怕此事有变。”   沈北哪儿听不懂萧长平的意思。   萧长平见沈北不语,继续道:“若是此事有变,到时候,皇上必定是让我去边关,到时候我便不在京城了……”说到这里,他叹口气:“届时真到了这种地步,只怕我也不能不去,只是要留下你一个人在京城,我实在不放心,奈何若是让你留在这青州,我更放心不下,左右京城之中,你手下人颇多,我也自有部署,只要我没什么问题,想必你在京中,自然会比在其他地方安全。”   沈北却看着萧长平:“你倒不想想自己的安危?飞鸟尽良弓藏的事儿,不用我向你说明吧?”   萧长平眸中有了些笑意:“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沈北挑眉:“你若要这样想,我自然也不好解释什么。”   萧长平无奈,抬手摸了摸沈北那脑袋,而后看着他郑重道:“左右,我不出事儿,你便不会有事儿,为了你,我也不能出事儿是不是?”   沈北却看着他:“为别人保证的,多数心念不坚,你还是为自己保证的好,至于我在京城,便是你有事,我也不会出事。”   萧长平心中知道这一点,对于沈北身后多少势力,他不问,眼下只盼着他手里更多可用之人,能保他即便身处京城这样的乱局,也能屹立不倒。   之后几日,准备回京事宜,准备妥当之后,便在一个天气晴朗的时候,出发了。   来的时候那些人,走的时候多了林若寐与木木,他二人在一辆马车上,车队很快冲着京城方向前去,一路往北,很快,行过一日,在太阳下山之前,到了另外一处的城镇。   一行人寻了家客栈居住,沈北与萧长平相携,红卯已然安排好了住宿,等萧长平与沈北上楼,只听得一声婉转的戏曲声响,那歌喉十分不错,沈北听得也不由视线落在不远处那唱曲的人身上。   只见是个长得极好的哥儿,此人身段当真一绝,以沈北那品味,单看身段,竟是挑不出什么不好的地方来,这让沈北不由去看人家的容貌。   萧长平本没注意对方,奈何沈北这一看竟然看了好几眼,他不由顺着沈北的视线看过去,结果看到了姿容颇好的哥儿。   他心里头蓦地咯噔了一下,拉着沈北那手蓦地一紧。   还不等他说什么,那唱曲儿这段正唱完了,底下有人起哄:“唱的什么曲儿,一点都不好听,老子要听点儿别致的,给我好好唱!”   这别致的,自然就是艳曲之类。   那唱曲的显然是无所适从,那唱曲的显然是怕极了,听着那样,嘴巴是张不开,脸涨红了,显然是极其不乐意唱的。   他那目光带着点儿祈求的意思,在人群中看过来。   这会儿住宿的人颇多,但看那起哄的人长得颇蛮横,便是有心相帮美人,可也是有心无力。   不由一个个低着头过去,不趟这趟浑水,终于那美人视线落到沈北与萧长平这边上来。   他看萧长平左右都是下人,仿佛知道他必定是家世不凡,在那起哄的看着他不唱要上去抓人的时候,冲着萧长平这边就过来了。   萧长平眉头一挑,身边护卫立刻保护在他周围,那唱曲的看萧长平身边的护卫,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冲着萧长平娇声喊:“这位爷,请您救救我。”   萧长平到底也不至于看着眼前有事儿也不管,他淡淡道:“赶出去。”   身边护卫便得了令,将那起哄的赶走。   那人不走,护卫身手一亮,周围的人自然都知道萧长平一行不好惹,那起哄的也是灰熘熘的走了。   唱曲的看着那起哄的被轰走,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冲着萧长平福了福身子:“我换作潮音,多谢这位爷搭救之恩。”   萧长平本是拉着沈北欲走,不欲与此人多说什么,毕竟,这事儿不过是可有可无的插曲,但是一瞬间,他似乎嗅到一点儿别样味道。   那味道丝丝缕缕却魅惑至极,萧长平眸中一瞬间迷惑,看着面前那唱曲的,只见他模样生的不说国色天香,可这副样貌加上这副身段,不说绝色,也是让人见之不忘了。   “不必言谢。”说罢,看了一眼沈北:“走吧。”   他转身便与沈北上了楼。   潮音看着萧长平拉着沈北就走,站在原地看了好一会儿。   萧长平与沈北上了楼,毕竟赶路一整天,用饭之后休息一阵,便要洗漱,只是沈北却看到萧长平回头便扶着头。   萧长平那体质向来比沈北好上许多,先前也没见他有什么不对的。   这会儿却皱着眉头,对沈北道:“不知怎么,有些昏昏沉沉。”   沈北看他脸色倒不算差,只是表情上看着似乎真有些难受,回头便喊了红卯。   萧长平与沈北在一起的时候,少有是沈北自个儿向红卯传话。   红卯一瞬间还有些被王君点名的局促感,得知是王爷似乎身体微恙,他则立刻收起这点儿局促心思,寻了车队随行的大夫。   这大夫被传上来的时候,萧长平已经躺下了,他观察了一番对沈北回禀道:“王爷看着气息平稳,脉象也没有异常,若是昏昏沉沉,或许是因为赶路有些劳累,王君不必担忧。”   沈北却回头看一眼熟睡的萧长平觉得有些奇怪。   毕竟萧长平前次赶路的样子沈北看在眼里,他那体质可比沈北好多了,今日这一整天,沈北虽然也感到疲惫,但是萧长平向来顾忌他的身子,上次便没有走的很快,这回虽然是有事回程,也走的慢慢的,萧长平与他一起一整天了,能累到这种地步?   但目前也看不出什么,沈北挥了挥手让人下去。   这一晚,沈北虽然睡着,但总感觉有些不太安稳。   等第二天醒过来,沈北睁开眼,看看身边,萧长平已然不在了。   他也没觉得不对,只见竹柳就守在不远的地方,看着他醒过来,立刻上前,眉宇间,还有一抹没有褪去的怒意。   “怎么了?”沈北对着竹柳,向来是嘴上乐意逗一逗的:“哪个大早上的惹你生气了不成,你说出来,我给你做主。”   竹柳却一脸难言。   沈北看竹柳那个难言的表情挑了眉:“什么事儿?直说。”   竹柳本来也是个藏不住事儿的人,这会儿一下子让沈北给看出来了,他咬了咬下唇:“是王爷。”   他这一开口,便有些收不住:“王爷怎么能这样!”   沈北道:“什么样?”   竹柳又怕沈北伤心,毕竟王爷与王君在竹柳看来琴瑟和谐都好一段时间了,眼下王爷突然这样,王君听了一定会伤心的吧?   可他又不想瞒着沈北,深唿吸一口气看着沈北有些感伤的道:“就昨日那个唱曲儿的,今早王爷先起的,正下楼说是替王君看一看早上吃的什么,却不想出去遇上了那个唱曲儿的,也不知两人说了什么,眼下王爷正与那唱曲儿的一道用早膳呢!”   萧长平与沈北一道用早膳的事儿,从前在京城的时候便是如此,如今这青州一行,两人呆在一起的时间多了,萧长平这人对沈北用心,这生活习惯上,他也没有刻意坚持,基本都顺着沈北。   如此两个月的时间,他早膳就没有一回不是与沈北一道用的,沈北说不习惯,那也习惯了,没想到今日萧长平居然跟别人一起吃了早饭。   沈北想想昨日那个长的颇好的潮音,视线在竹柳那张有些焦急恼怒的脸上扫过,若有所思,一会儿:“走吧,带我去看看。” 第231章 脑子坏了(二更)   竹柳本就觉得沈北会在意,听着沈北这衣裳都没穿好呢,就说要出去看看,心里越发确定王君心里必定是在意的很,当下更是心疼沈北起来,给沈北穿好了衣裳又要给沈北梳头。   但梳头的时候还有些愤愤:“要不奴才给王君梳个好看的发髻吧?”   沈北听着哪儿不懂竹柳的意思:“你这莫非是,要我去跟个唱曲儿的争宠?”   竹柳才发觉自己刚才那话说的有些离谱:“是奴才失言了。”   可不是失言嘛。   王君是什么身份,那唱曲儿的是什么身边,便是王爷真的看上了眼,要将人纳了,那不过是个身份地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哪儿轮得到王君与他去相争,该是对方见着王君毕恭毕敬才是。   竹柳先前也是看多了萧长平与沈北恩爱场景,如今一时看着萧长平对别人不假辞色便有些受不住。   但换个人也受不住啊!   这王爷这宠啊哄啊的好几个月,是人都看出来王爷对王君是真上了心了,竹柳跟在王君身边,看的是最明白的了,他只当王爷与王君以后就这样了,毕竟王爷连府上其他人都赶出去了,哪儿知道,王爷居然还有禁不住他人诱惑的时候?   竹柳心里有气,也是理所当然的。   等沈北梳洗完了之后缓缓下楼,竹柳扶着沈北,他目色沉沉,也看不出在想什么,只是随意看过去一眼,就能看到在吃早饭的萧长平,还有伺候在他身边,好似有点儿尴尬的红卯。   另外,就能看到坐在萧长平对面的那位,昨日有过一面之缘的潮音。   要说这一桌,萧长平看不出尴尬,那位潮音看着有些娇羞,最尴尬的,确实是红卯。   红卯是最清楚王爷对王君究竟做到什么地步的人,也是将王爷的感情看得最明白的人,毕竟,从萧长平对沈北动心思的时候,他便看在眼里,之后看着萧长平一步一步对沈北越陷越深,这场景也是历历在目。   他心里早有意识,这王君今后便是真正的王府的主子,只怕王爷还要将王君排在自己前头。   结果今日一大早,王爷一出来,遇到这位潮音公子,两人竟然说上了话,还一道用了早膳。   红卯这会儿只要想着一会儿王君起来之后看到王爷与别人用膳之后会有什么表情,他心里就发憷。   想什么来什么,红卯想着沈北,自然下意识去看楼梯口,结果正看到沈北从楼梯口下来,一时间,他吓得差点儿没跳起来。   好歹这时候够忠心,他立刻小声提醒自家主子:“主子,郎君下来了。”   在外头,自然不能王爷王君相称,他这样,也是提醒对面那位潮音公子,王爷与王君是正儿八经的夫夫。   萧长平方才与潮音说话,说也奇怪,分明是第二次见面,相处着,倒是自在极了,只是这样对面对坐着,这身心便十分舒适。   回头看着沈北下来,他立刻站起来:“阿北,你起来了。”   沈北走到那桌前坐下。   萧长平已经让红卯替沈北添了碗筷。   沈北却看着面前一道葱油饼挑了眉。   萧长平知道他:“知道你不爱吃葱,这不是给你的,这南瓜粥是你的。”   他说着,将一盅南瓜粥放在沈北面前。   与平时一同与沈北用早膳的时候倒没什么不同的,只不过,餐桌上,多了一道沈北不爱吃的葱油饼而已。   沈北吃饭的时候没有与萧长平说话的习惯,不过眼下萧长平吃的差不多了,若是先前,便是瞧着沈北吃,好似怎么也看不腻烦似得。   今日大抵是那位潮音公子在,两人随意说话。   “方才你说家中无人,要去京城投靠亲戚?”   “是的,我家本不富裕,前些日子,我爹也没了,他留下遗言说我在京城还有个叔叔,留下了信物之后,便让我上京寻亲,我身无分文,便沿途在客栈中唱曲儿以换些盘缠,只是没想到居然遇到昨日那种事情,真是多谢您昨日救我了。”   “举手之劳,不必多礼。”   潮音道:“虽然于您是举手之劳,于我而言,确实免于我受辱的大事,道一声谢,已经是轻的,还请恩公告知姓名,日后,必定结草衔环。”   萧长平听着挑眉,倒不说自己姓名,只道:“你既然要上京,路途遥远,只身一人,只怕不妥。”   潮音道:“日后小心着一些也就是了。”   萧长平看他貌美,又孤身一人,回头看沈北:“阿北,不如让他与我们一同回京吧。”   此话一出,红卯与竹柳二人对视一眼,心说只怕要不好。   谁能想到这半路上出这么个幺蛾子,王爷怎么一瞬间好像是变了个人似得,从前便是如昨日这般管了这闲事,可这潮音与他没有半分关系,哪儿会管人家上京不上京的问题?   而且这话居然来问王君?   红卯只感觉越发尴尬。   竹柳一心护主,先前便心疼上沈北了,这会儿听着萧长平这一句,沈北没有开口,他先开口了:“主子爷何必拿这事儿来问我们主子。”   萧长平一愣。   沈北倒是勾了勾嘴唇:“竹柳说的是,这收不收留这位公子,那是你做主,倒也不用刻意来问我,还是,你若是打算纳这位公子入府?若是这样,毕竟我也是府上大郎君,是该问一问我的。”   萧长平素日里听着沈北怼他的话听的多了,哪回不是沈北说的再刻薄,回头还是他自己哄着?   只因为他知道沈北就是这么个脾气,但是眼下不知怎么的,听着沈北那话,心头便涌起一股子气来,他当下就皱了眉:“你这话说的什么意思?我不过是询问一声罢了。”   这话虽然不能说苛责,但是语气可不似平时。   红卯心里那种要遭的感觉越发严重了。   他看着那潮音心里直怨念,这是哪儿来的飞来横祸啊!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个人来!   沈北听了萧长平那话,他倒不气,他那控制情绪的功力,早已登峰造极了,这会儿看不出生气来,只是挑眉道:“是你心里想着有几分意思,才觉得我有几分意思。”   潮音听到这里终于开了口:“这位郎君,是你误会了,您夫君是好心,我们自然……”   他这话没有说完,沈北那视线已经扫向了他。   潮音本是想柔弱劝上一句,哪儿知沈北这一眼看过来,直看的他心惊肉跳,只感觉他仿佛浑身未着寸缕,让人看了个透彻一样,一句话没有说完,愣是说不出口了。   沈北道:“我见过的绿茶只怕比你喝过的还多,多修几年茶艺吧,否则一股子绿茶味道,怪恶心人的。”   在场所有人:“……”   他们听不大懂沈北说的什么绿茶是什么意思,但听着总归不是什么好意思。   沈北手中那粥也不喝了,放下了之后,他站起来:“竹柳,替我收拾另外一辆马车。”   萧长平听着沈北这一句,下意识手抬起来,一个挽留的姿势,心头蓦地慌了。   只是到嘴的话,却因为心口突然一抽咽了回去。   “嘶。”萧长平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胸口。   红卯这会儿正关注着他,眼看着萧长平突然捂住自己心口那样子,立刻上前扶住他:“主子,您没事儿吧?”   萧长平一瞬间只感觉心口痛的仿佛不能唿吸,他视线看向沈北,却见沈北这会儿已经上了楼,他喃喃道:“我要去找他。”   潮音看着萧长平那样子也站起来:“是该去向贵夫郎解释清楚才是。”   他这站起来,仿佛关切的看着萧长平,往前一步,萧长平只感觉心口那痛楚突然好了许多。   方才心头想着要去与沈北解释什么,但是这会儿心头一松,好似也不必解释什么了。   萧长平唿出口气来。   红卯方才吓得冷汗都出来了:“主子,奴才去寻大夫。”   萧长平不痛了,摆摆手道:“大抵是方才岔了气了,没什么大碍。”   “是这样吗?”红卯心里直感觉有点儿不对劲。   但看萧长平方才痛的很,这会儿好似确实没什么,便接受了岔气这个说法,又小心翼翼问:“那郎君那儿……”   话还没说完,却见萧长平眉头一皱:“是我将他宠坏了,不过一点小事,也能让他在我面前这样不知轻重,他要去另外呆着便去另外带着,红卯,去准备一辆马车给潮音公子。”   潮音仿佛受宠若惊:“可我看贵夫郎好似十分在意,方才定是他看着我们在一处误会了,我实在不能看着你们因为我变成这样,不如,我去向他解释。”   红卯听着心里直呵呵,心说现在要解释,之前干什么去了?   而且之前明知道王爷与王君是夫夫,也没见他与王爷多保持距离啊!   这说话的德行,不说萧长平这样自小在宫中的,便是红卯也看出来,这潮音不像是什么好货了。   结果萧长平听着这话突然说:“他若有你一半识大体,也不至于方才吃了一半儿便走,这是甩脸给我看,果真是把他宠坏了。”   红卯:“???”他不敢置信的看着萧长平。   王爷这脑子,莫非是一下子坏了不成? 第232章 人肉(一更)   红卯知道这样想自家主子似乎不太应该,可是萧长平是真的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王爷哪儿是什么看着人家模样生的好,便能对随意一个人有好感的性子?   若王爷真是这个性子,只怕这王府的后院里,不知道多少美人了。   哪儿会落到今日这种独宠王君的局面?   红卯虽然觉得王爷喜爱王君这事儿也十足让人惊悚,可他毕竟是看着王爷一步步走来的,王君真实如何,他虽然没有萧长平了解的清楚,但是他这会儿心里已经将沈北也当做自己的主子了,这种事情,他看着多多少少是觉得不顺眼的。   红卯面上应了,回头便去寻了沈北。   结果沈北还没见到,让竹柳横眉怒目给拦住了:“你来做什么?便是王爷亲自过来,也要看我们主子乐不乐意见呢。”   红卯心里泛苦,对着竹柳道:“我觉得王爷有点儿不对,我想与王君说一说。”   “王爷有什么不对?”竹柳说起这个就气愤的很:“不过就是见异思迁,见着人家长得好,便往人家那里贴啊,你说是吧?”   红卯还要再说,心里想着怎么解释这其中怪异,却也不知从何说起。   正在踌躇的时候,沈北发了话:“让他进来吧。”   红卯如蒙大赦,他立刻过去,看着沈北就行了个大礼:“王君,奴才觉得王爷不太对劲!”   沈北正喝着茶:“他脑袋被驴踢了吗?”   红卯:“……”   虽然知道王君这话可能是随口说的,但是之前他也想过王爷这脑子莫非是坏了,与这被驴踢了,简直是一因一果般的存在。   他这头想了王爷脑子坏了,王君这头说是被驴踢了,得,王爷脑子坏的原因找到了。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   红卯死命将这个念头甩掉,而后态度摆端正了一些。   他道:“不是的,王爷看着并没有什么异样,可这没有异样才是最大的异样,奴才伺候王爷这许多年,深知王爷脾性,王爷对王君如何,奴才看在眼里,王君也应该是看在眼里的,这无缘无故,王爷怎么会为了个毫不相干的人,突然就对王君不假辞色呢?”   沈北看着红卯:“那你觉得又如何?”   这话问的挺随意,也看不出生气与否。   红卯抿了抿嘴唇:“奴才觉得,那潮音有问题,只是眼下却看不出什么来,王爷对他又似乎……似乎……”   沈北轻笑一声,替他接下去:“颇有好感。”   红卯平白尴尬一瞬,颔首:“是以,奴才不好明目张胆的去查什么。”   沈北道:“不敢明目张胆的去查便暗中查吧,此人是何来历,虽说此地不是京城,但以萧长平先前一路直至青州的部署,想必手下也有不少人在这周围活动,你是他贴身之人,必定能调动一些人,偷偷瞒着他查个人这种事情,你还是能做的。”   红卯自然是能做的,但是这么做,偏偏有种背叛了萧长平的感觉。   但是红卯也不是个傻子。   若说背叛,他这会儿来找沈北,也算某种意义上的背叛了,只不过,他心中清楚,自己不是真的背叛了主子,而是觉得事有蹊跷。   说到底,他是为了萧长平。   他深唿吸一口气:“王君提点的是,此事奴才会让底下的人彻查,还望王君不要将王爷眼下的话放在心上,至于那潮音,奴才会盯着他的。”   沈北挑眉:“你下去吧。”   红卯说完便也告了辞。   他这厢走了,竹柳这厢便进来了,他方才在外头,自然听到红卯所说的,老实说,要不是亲眼所见,他也不相信对王君情深义厚的王爷突然就转了性。   尤其,那潮音若是来者不善便罢了,看着不过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要身份没身份,论容貌,沈北姿容绝色,那潮音,顶多占了新鲜二字。   但美人常有,这别具一格的美人难寻,王爷若是放着王君这样的,反倒去看上潮音那种花瓶似得美人,那真是瞎了眼了。   竹柳道:“王君觉得红卯说的可有道理?”   沈北倒有些好笑:“我看你先前对着萧长平尚且言语激烈的很,只当你这会儿是极不待见他的,怎么这会儿又觉得红卯说的有道理了?”   竹柳先前确实在萧长平面前也不收敛,这气都摆在明面上,可嘴巴上说的厉害,心里总归是不太愿意相信萧长平真的就在一夜之间移情别恋的。   竹柳嘟嘟嘴:“奴才,奴才只是觉得,这潮音若是当真倾国倾城,看了就让人如痴如狂,似个山精妖怪似得能勾魂夺魄,那王爷被他迷了心智,奴才也没有旁的话,可这潮音要说好看,也就那么回事儿,王君本就是美人,而且若论别的,那玩意儿怎么能与您想必?是个人将他与王君放在一出,都能比出个优劣来,王爷又不是傻子,哪儿会因为这么一个玩意儿,就弃了王君?”   沈北道:“你怎不知,他是看腻了我,想玩儿个新鲜的?”   竹柳眨巴两下眼睛,又听得沈北道:“当知世人皆爱喜新厌旧。”   竹柳不知怎么,无语了一阵,小声道:“奴才只是觉得,若说喜新厌旧,王君或许比王爷,更像那个会喜新厌旧的人。”   沈北挑眉看着竹柳,仿佛十分诧异:“是吗?”   竹柳对着沈北向来实诚,他道:“不说别的,端看王爷这些日子对王君如何,怎么看着也是个长情之人,而王君……奴才先前以为王君对感情之事是一往而深,之后死心了,对王爷也不假辞色,奴才伺候王君至今,也没听见王君对王爷说什么贴心话,倒是王爷对王君,说了不少。”   沈北轻笑一声:“听你这意思,你觉得,他很好?”   竹柳道:“眼下瞧着是不好,可先前,奴才实在不能昧着良心说王爷待王君不好的。”   沈北听了默不作声,半晌才道:“你去让红卯暗中搜一搜那潮音随身携带的东西吧,昨日王爷突然昏睡,也是在见了那潮音之后。”   竹柳听着眼睛一亮:“奴才这就去。”   红卯毕竟是暗中查的,但是他手下人不算少,虽说瞒着主子有些困难,可眼下萧长平着实好像也没有特地怎么样,红卯便暗中下了手,底下奉命去查的一个个也小心,但毕竟这暗查的事儿不往主子面前捅出去,主子只怕是也不知道,因此做的还算顺利。   这潮音自个儿说父母双亡,父亲临死前让他去京城投靠叔叔,潮音这样的容貌,还会唱曲儿,该不会是个籍籍无名之人,退一万步,就说他是个籍籍无名之人,那查一查这官府备录在册的关于人口登记的册子,搜一搜刚刚死人的名单,也能窥得其中一二了。   若说一般身份平常的人,略微查一下,便能知道对方身家。   可潮音一查之下,竟然也没有什么信息。   这没信息,才是最可疑的地方,红卯便继续让人查,又从竹柳那儿得了消息,这一查,便从上路开始查了三天有余,这天夜里,红卯便打算去探一探这潮音的卧房。   别人去,他甚至还不放心。   红卯跟着萧长平,自然也是有武功的人,大晚上扒人家卧室的门,虽然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行为,但也别无选择。   红卯刻意熬过了子时,心想着这个时辰,人定然是睡熟了,而后他便偷偷到了潮音的房门口。   哪儿知道里头竟然有点儿声响。   这个时辰了,居然还有声响?而且是说话的声音,这个时间,潮音房中还有人?   红卯当然清楚,不是萧长平,那是谁?   红卯小心凑在门口,静静听着。   心静下来之后,里头那声音便明显了一些。   只听得潮音果然是在与什么人说话,他道:“你吃的这么多,赶明我就没有新鲜的人肉喂你了。”   红卯听了大惊失色,他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一下子眼睛都睁大了。   而后他来不及反应,巡夜的小二提着一盏油灯突然上来,看着在房门口的红卯也是一愣,出了声:“这位客官,你……”   而后他看清楚红卯那身打扮,还有那蒙起来的脸。   他吓的手中的油灯都掉了,大喊:“有贼啊!抓贼啊!”   红卯一个闪身便走,趁着那小二没有将所有人吵醒之前,入了自己房间,而后换下那身衣服,与所有人一样出去,仿佛刚刚醒过来的样子:“出了什么事?”   这事儿对于其他住店的人是个有点儿吓人的插曲,但是对红卯来说,却是个让他一晚上没睡着的恐怖事情。   他知道沈北的习惯,这三天来,萧长平甚至与沈北晚上分房睡了。   他也不敢贸然去喊醒沈北,只等着他醒过来了,他比竹柳还着急凑到床前:“王君,大事不好了,奴才觉得那潮音是个妖怪!他怕是要吃人啊!”   沈北:“……”   便是沈北,他也万万没想到,红卯一连查了三天,居然查出这么个玩意儿来。   他唇角扬起一丝讽刺的笑意:“你脑袋也被驴给踢了不成?” 第233章 诛心(二更)   红卯真的是怕极了:“奴才没有啊!”   而后他便将昨夜探知的那个关于人肉的事儿告诉的沈北,沈北听得还在沉思,那边竹柳听得目瞪口呆。   只因为他不觉得红卯会在这种事情上头说谎,毕竟,红卯多护主,他们都是知道的,事关萧长平,他定然是不会胡说的。   沈北拧着眉再看红卯:“你确定他说的是这样的话?其他还有没有?”   红卯道:“其他的奴才也没有听到,说来也是运气不好,正遇上那小二巡夜,奴才就听了这一句便让人给发觉了,但是这一句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了,这什么人要吃人肉啊!这岂不就是妖怪嘛!”   红卯想了一晚上光怪陆离的事儿,越发觉得这事儿是有可能的。   “王君您想啊,若不是妖精作祟,王爷哪儿会一夜之间突然变了个样子?奴才真的觉得这事儿背后可能是那潮音养了什么妖怪,用妖怪迷惑了王爷。”   沈北沉吟了一会儿:“之后你派人看着潮音不曾?”   红卯道:“奴才本是这几日加派了人手,主子们到哪儿,这护卫跟着到哪儿,十二个时辰并不停歇的,尤其奴才先前特地吩咐了,让他们格外注意潮音,因此若是潮音有什么举动,奴才这儿就能得到消息的。”   沈北道:“也就是说,你的人,压根也没见有人入他的房。”   红卯昨夜都想了一夜这个问题了,眼下想起来,还是觉得十分恐怖:“是,奴才正是因为这个,才往鬼神之说那儿去想的。”   他一直不间断的让人监视着潮音,虽然不至于当面监视,但是他每天在屋子里他们不去看,外出或者是有什么人进去,红卯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屋子里没人,却有人与潮音对话?   这是人是鬼?   竹柳愣是被吓着了。   他看着沈北道:“王君……咱们,要不要请个道士?”   沈北却笑着摇摇头:“我却不信鬼神之说。”   他这辈子遇到过最玄幻的事情就是自己竟然遇到空难还能穿越,之后遇到过第二玄幻之事,便是之前那个早死的张昊那什么异星之说,天象之说,神乎其神,他一个那唯物主义的魂魄,本来就因为穿越这种不能解释的事情有些动摇了。   张昊那说法,更让他觉得这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但是这无奇不有,却不是没有底线的。   已知这张昊的水平在华国,不说最顶尖,可也算是拔尖一类的人了,拔尖的一类人,正儿八经面对他这个借尸还魂的人,也看不出什么底细来,只能靠猜测,那这世界上如果真有什么妖魔鬼怪,岂不是人人自危?妖魔横行?   可既然没有到人人自危,妖魔横行的地步。   那么沈北便能断言,这世界虽然看着玄幻,但也没有玄幻到有鬼神的地步。   沈北道:“红卯,别暗着了,直接让人去将潮音的行李都翻一遍。”   红卯道:“可是这样,王爷若是知道了。”   沈北淡淡道:“他知道了,就说是我让你做的。”   红卯心头一震,他颔首:“奴才知道了,奴才这就去。”   王君这是,快刀斩乱麻啊!   这都三天了,一点头绪没有,倒是王爷对王君态度从一开始还打个招唿,如今见都不见王君了,这症状显然是一天比一天严重,王君这也是,不想等了吧?   这事儿必定要等个萧长平不注意的时候,否则只怕不好办。   红卯知道萧长平的作息规律,趁着王爷在处理一些事务的时候,他飞快让人闯了那潮音的房,进去就堵住对方的嘴,而后便在屋子里翻起来。   潮音措不及防,看着红卯在他住着的房里翻起来,而后将他的一应东西,全部翻找出来。   红卯先前是真的觉得潮音这人只怕颇有古怪,但是拿了人,却没见对方用什么妖术,心里定了不少,心知王君说的应该是对的,可翻找了一遍,什么都没有发现。   红卯心里烦躁,冲着潮音就吼:“说!你到底给主子做了什么,为什么主子突然变成了这副样子!”   潮音眼眶都红了,呜呜的,看着好不可怜:“我什么都没做啊,你放过我吧,我知道贵夫郎不喜欢我,可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啊。”   红卯看着他那样子心里直犯恶心,正在这时候,却听得一个沉声:“你在这里做什么?”   红卯心里一咯噔,果然见萧长平突然出现,他心说糟了。   那边潮音眼泪已经流出来了:“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若是这般不喜我,我离开就是了,为何要这样来羞辱我?”   红卯已然知道眼下萧长平的想法,知道这会儿他解释是没用的,索性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主子!奴才不过觉得这潮音来历不明不说,还魅惑主子,奴才觉得他颇有古怪,派人去查却什么都没有查到,可见他是真的有问题,还请主子三思!”   萧长平听着潮音的哭声便觉得头痛欲裂,看着他眼眶发红,更是打心底涌上一股子暴戾来。   这种情绪,这几日来,愈演愈烈。   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的,与沈北见面,仿佛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他脑子里时不时记得与沈北恩爱有加的场景,可偏偏,他看着沈北心头便不由的暴躁烦躁,沈北说一句话,他便觉得刺耳难听。   至于与他相处?   那更是让他心力绞碎,整个人头痛难忍。   这种感觉十分玄妙,仿佛之前与沈北相处那些都是虚幻,像是做梦一样。   分明从前喜爱的心肝儿都疼的人,突然一夕之间,他便好似完全对他没有什么感觉了,当初那些感情,一瞬间烟消云散了,不止如此,有些记忆,好似也没有他想象中记得清楚了。   记忆模煳了些许之后,他只记得一点,便是这会儿不在沈北面前凑。   好似知道,眼下在沈北面前凑,就会惹他不痛快似得。   心中一个声音说:你是王爷,你怕惹他不痛快做什么?便是你真做了什么惹他不痛快,他也只能忍着。   可另外一个声音说:他是你心爱之人,你不能这么对他。   两种声音在心头交织,只会让他头疼的越发厉害,而且他头疼的越厉害,   而这种难受,在潮音面前却完全不会这样。   他在潮音面前,浑身都舒服,身体叫嚣着与他亲近。   是,他身体叫嚣着与他亲近,仿佛本能就是知道,与他亲近,能让他没有痛苦,只余快乐。   萧长平很想遵循心中的那种本能,事实上,他这几日与潮音在一起的时间很多。   可真正的亲近却是不曾有。   不管身体上怎么叫嚣着与他亲近,可是萧长平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不能亲近他。   至于为什么不能亲近。   心里也给了答案。   他若是与潮音亲近,只怕沈北会不开心。   萧长平自己反驳自己,他会不开心什么?左右看着,沈北对他,好似也没有什么心思。   但是偏偏,萧长平竟然就因为这一点,也没真的出什么手。   然而万万没想到,红卯这一番举动,让他心头仿佛断了弦一般,他一哭,萧长平心头那种绞痛的感觉又冒出来了。   他只感觉到一瞬间,暴戾的情绪占据了自己所有思维,他勐地掐住红卯的喉咙:“本王记得,本王没有吩咐过你做这种事情,你竟然擅自做这种事情,你就是这么效忠本王的吗?”   红卯跟着萧长平的时间何止一时三刻,他可是自小跟着萧长平一同长大的,哪儿遭过这种罪?   这会儿他心里的惊愕都多过恐惧,被掐住脖子整个被提了起来,他眼睛瞪得老大,看着面前的萧长平,他挣扎着喊:“王爷……您真的,被他……”骗了。   最后那两个字还没说出来,只听得一声凉凉的:“这是做什么?杀人吗?”   下一刻,萧长平的手一松,红卯落在地上,他咳嗽了半天,声音都哑了,只见沈北面若冰霜的看了一眼萧长平。   萧长平分明觉得对沈北没什么感觉,可只是这一眼,他下意识的喊:“阿北,你别气。”   喊完之后,表情挣扎一番,他勐地按住自己的额头,再抬眼看着沈北,眸中仿佛冷静下来:“沈北,本王教训自己的奴才,还轮不到你来插嘴。”   沈北看着萧长平那样子直皱眉:“还没死吧?”   红卯知道这是在说他,他道:“奴才在。”   “没死就好,你家王爷显然是病了,这会儿查不出什么毛病来,可若是让他这副德行回了京城,你当知是什么后果!”   红卯心中一凛,王爷先前在京城如何,他自然是知道的,如今王爷这心性一下子有所改变,而且变的这么蹊跷,只怕眼下这个时候回京,到时候让人害了都不知道是谁干的!   红卯道:“奴才知道。”   沈北道:“既然如此,将你家王爷绑了。”   红卯一愣,还没来得及真的动作,萧长平冷笑一声:“沈北!你疯了不成!你当知道,你之所以能使唤得了他,那是我的允许!若是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   这话说的简直诛心。   红卯心里狂跳,只觉得要不好。 第234章 破局(一更)   红卯知道王君的决断,眼下绝对不能再由王爷说下去,当下咬了牙:“王爷,你可别怪奴才!”   萧长平一听不敢置信的转身,就在转身的一瞬间,红卯手刀起落,萧长平眼前一黑,整个人失去了意识。   红卯在萧长平倒地之前两人接住,哭丧着脸:“王爷您可别怪罪奴才啊!”   而旁边的潮音万万没想到,红卯竟然真的敢对着萧长平就下手?   潮音大吃一惊的同时,往后便退了一步。   红卯将萧长平扶到一旁坐下,这打晕他已经是自己的极限了,再给人绑起来?   红卯是想都不敢想的。   安顿好了萧长平,他立刻去抓潮音。   潮音没有武功,哪儿是红卯的对手,三两下便被红卯拿捏住了。   他下意识咬了牙,而后下一刻,刚刚被打晕的萧长平竟然闷哼一声,而后转醒了。   红卯没想到王爷居然醒的这么快。   却在这时候听到沈北一句:“你方才的手势,是什么意思?”   潮音一愣:“什么?”   沈北却看着他,比了个手势:“先前红卯来寻你的时候,你的手,一直藏在袖子里,让人看不清楚动作,但是方才,事出突然,你没想到红卯居然会把人打晕,你情急之下,做了这个动作。”   先前红卯来寻潮音的时候,沈北留了个心眼,就在对面的房中观察这里的动静,眼见潮音对着红卯的时候,一只手一直背在身后,缩在袖子里,看不清楚在做什么。   沈北直觉这其中有什么问题。   而今人在这儿,就看的更清楚一些,这人分明手中比划了个奇怪的姿势,这种手势,绝对不是正常的放松时候的手的姿势,是刻意捏成这样的。   潮音心中大惊,全然没有想到沈北竟然观察入微至此。   他心绪乱了一瞬,脑子飞快转起来。   但是脑子里还没想到什么,沈北已然道:“不必想什么借口了,我不信这是巧合,你不说,我有十种百种法子让你说。”   而这时候,醒过来的萧长平迷瞪瞪的在原地站着,突然,整个人一震,冲着沈北扑了过去。   措不及防,沈北瞬间竟然被掐住了脖子。   萧长平用力之大,沈北瞬间觉得窒息。   红卯大惊:“王爷!”   竹柳也是大惊:“王君!”   沈北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萧长平,视线因为脖子上那用力的手,而有点儿模煳。   要说在这个世界,与他纠葛最深的人,萧长平一定要算上头一位,但是要说真心相待的人,萧长平却不是唯一的一位。   毕竟,还有武徽在前头,比起这有今日没有明日的情爱,沈北素来相信亲情多一些。   武徽对他,沈北全然看在眼里。   他甚至敢断言,如果有一天,他与武徽二人在一起,面临生死抉择,那么武徽一定会选择让他生,这一点,沈北心中有数。   但是与萧长平就不同了。   沈北自己便是豪门少爷,从小到大多少外人的手段看在眼里,即便是亲爹,最后也证明,他偏向的是个见不得人的私生子,只有他妈一直对他很好。   而萧长平呢,生活在皇宫,经历的复杂程度,只会比他多,绝对不会比他少的。   沈北一直与萧长平说起利益二字。   萧长平心中自然也明白。   只因为,他们这样的人,若不是因为利益牵扯在一起,自然也不会感情用事到什么地步。   如萧长平这种身份,在皇帝面前尚且要自保的身份,若是有一日,情势所迫,沈北能断言武徽会选择他生,可却不能断言萧长平。   他也,并不习惯把自己的身家性命,放在别人手中。   沈北,一直以为自己是这样的。   但是眼下,他突然发觉,事情或许,也不一定是绝对的。   因为他眼下被萧长平这样掐着,心里该是愤怒,该是抽出腰间的匕首,一下子捅过去,但是他没有。   大约是经历的多了,知道的多了。   其实说起来,萧长平与他,是诡异的有些相似的。   同样家庭复杂,同样与兄弟明里暗里你算计我,我算计你,只不过,沈北当初的情势比起如今的萧长平,还要好上一份。   毕竟,他是名正言顺的大少爷,而萧长平,有个不省心的阿么不说,那皇帝兄弟,还疑心深重。   沈北感觉到窒息的同时,心里对于萧长平竟然也没有恨。   大概是,到了这个时候,沈北才能承认,他虽然不爱萧长平,可毕竟,面对一个与自己有相似经历的人,这惺惺相惜这一点,还是有的。   这时候竹柳与红卯已经一个拉住萧长平,一个去掰萧长平捏着沈北脖子的手了。   但萧长平本身习武,这一掐,又掐的死紧,虽然时间不过短短一瞬间,但是红卯与竹柳汗都出来了。   两个人一下子都慌了,怎么办?怎么办?   萧长平死盯着面前的沈北,这会儿他已然面无表情,他瞳孔中映出沈北的样子。   他仿佛看陌生人一样看着沈北。   他的视线落在沈北涨红的脸上,看着他皱起的眉头,看着要咬紧牙关的样子,看着他掰住他用力的手的样子。   他有一瞬间恍然,他到底在做什么?   萧长平瞳孔勐地一阵紧缩,手上一松。   红卯趁着萧长平这情绪的一瞬间变化,立刻将萧长平的手拉开。   “咳咳咳咳。”   沈北踉跄一下,没有摔倒,竹柳将他扶住了。   “你还不醒?!”沈北不知是气急,还是故意说得大声,他这一声,因为方才被掐了脖子,说出来的声音,嘶哑难听,一点儿听不出平日的声线。   但是落在萧长平耳中,却是仿佛惊雷。   他看着自己的手,再看面前按住自己脖子还在干咳的沈北。   他一瞬间往后退了一步。   “阿北?”   他疑惑的仿佛觉得身子不是自己的,为什么方才自己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来。   沈北看着有点儿傻掉的红卯:“再打晕他!”   红卯这回比先前那回用力,他咬了牙,瞬间将人打晕了过去。   萧长平倒地的瞬间,潮音却没有逃。   或许他本也知道逃不出去,外头都是红卯安排的护卫,这会儿之所以只有他们这几个过来,那完全是因为萧长平这个主子也在,免得那些护卫听了萧长平的,反而不好下手。   潮音先前一派受惊的样子,可这会儿,被沈北戳穿了手势的事情之后,他眼睁睁看着萧长平掐着沈北,再看萧长平倒地,他想动作,已经来不及了,因为红卯一下刻就将他的双手反剪在身后,又踢了他的关节处,让他整个人跪了下来。   他自知当初觉得天衣无缝的计划,眼下已经败露的差不多了,心里就算是悔恨,面上也只有怨毒。   潮音本是个美人,但是眼下他眸中的怨毒却让人不寒而栗,只看着心头发寒:“真可惜,他刚才没有掐死你。”   沈北道:“你应该可惜你自己。”   他这话说的时候,嗓子已经略微缓过来一些,感觉上已经好了许多。   “你可以想想,你想怎么死了。”说的话风淡云轻的,可内容,却不是什么让人听着觉得悦耳的内容了。   “怎么死?我既然来了,自然心头早就知道此番过来,便是不得好死的命数了,不过,能拉着平西王与我陪葬,我也算值得,王君要如何折磨我,尽管动手吧。”   潮音语气冰冷,面带讽刺:“说来我还以为外头传言什么平西王与平西王君感情有多好,还不是手到擒来,我可看不出你们的感情有什么深厚的。”   红卯听着大喊:“贱人!王爷与王君的感情岂容你置喙!”又冲着沈北看:“王君!让奴才下去拷问他!”   沈北却摇摇头:“你方才说,拉着平西王与你陪葬是什么意思,是否你若是死了,对萧长平也会有什么影响?或者,你死了,他眼下这样的情况,并不会解除,也会一起死?”   “什么?”   “……!”潮音没想到他故意激怒沈北不成,反而又被他察觉到言语处的漏洞。   但被他知道了又如何?   他冷笑着:“你便是知道了,你也找不到法子怎么救他了,我若死,他便死,你若不信,尽管试试。”   “你对王爷到底做了什么?”红卯听他竟然真的亲口承认了沈北的猜测,更是心急如焚。   潮音道:“你再问啊,再问我也不会说的。”他语气中痛快流露出来:“因为他,我最心爱的人惨死!如今我要他与他心爱的人反目,再要他陪葬,自然也是理所当然!”   沈北却挑眉,他看了一眼红卯:“你暂且将他收监,暂时不明他是如何控制王爷的,若说手势,你且先将他两只手控制住,让他不能动弹,还有,将王爷也绑起来,另外让大夫看着王爷的身体情况,我有事出去一趟,回京行程暂缓。”   红卯不知道沈北是不是有头绪了,但是他有一回遇到这样的事情,全然没了主心骨,这会儿看着沈北,虽然他先前觉得王爷对着王君宠爱至此,仿佛是疯了。   但是在这种关头,红卯听着沈北的话,他仿佛吃了定心丸,当下坚定道:“奴才遵命!” 第235章 条件(二更)   一个时辰之后,一个陌生的小哥坐在一个商会驿站的会客厅中等候。   苏木青过来的时候,看着那小哥,有那么一瞬间的怔愣。   “陆楼主,不知你今日过来又有何事。”他说着又觉得对方当真神通广大:“说来,你又是如何知道,我在此地的?”   “你本是因为明光教与平西王的事情而来,如今平西王事情解决,你留在青州作甚?自然也是要回京。”   苏木青挑眉。   沈北不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开门见山道:“你可知有个叫潮音的人?名字可能是假名,但此人身段样貌极好,还会唱曲,与明光教前几日在青州被剿灭的那一伙人中的其中一人,应当是情人的关系。”   苏木青一听,倒没急着开口,反倒是想了一想:“如你所说,叫潮音的倒是没有,样貌身段极好还会唱曲的倒是有一个。”   “直说吧。”   苏木青颔首:“如果我没有记错,此人不是华国之人,因此当初没有被收入教中,但他与教中左护法关系亲密,这位左护法,日前正是因为刺杀平西王之事,死在了青州。”   沈北道:“此人是什么来历?”   苏木青道:“西疆外域之人,听闻手下颇有些手段,虽然不会武,但会使毒,而且,此人据说在外域学会了什么蛊毒之术,不过我也是听闻,具体没有听说过。”   “蛊毒?下蛊?”沈北心中思索一瞬:“可有与他熟悉之人?或者,他还有什么亲人?”   苏木青道:“他在明光教中多时,亲人倒没有听说,据说是独自一人流落到华国来的,但熟悉之人应该还是找得出来的。”   沈北听着沉思一番:“苏小王爷,我想请你帮个忙。”   请这个字眼,苏木青还真没听见沈北用过。   “陆楼主还是直说吧,若说请,可折煞我了,陆楼主也助我良多。”   沈北没有在请不请的问题上多纠结什么,他直说了:“我要这个潮音在明光教期间的消息,与他相熟之人我也想见一见,另外,苏小王爷若是有识得蛊术的能人,可否也让他过来一趟。”   “是有人中了蛊毒?”苏木青先前心头有猜测,眼下心头一震,下意识道:“莫非是平西王?”   沈北听他这一言挑眉。   苏木青居然能这么快反应过来,实在很能说明一个问题。   苏木青自知失言,可转念一想,这话说出来,其实没什么不好的。   苏木青笑了笑:“我只是对陆楼主的身份有了些揣测,毕竟,也不止我一个对陆楼主有些好奇。”   他这话,与直说他就是平西王君也没什么两样。   沈北不得不重新估计:“从你杀明光教叛徒这一点,我可以知道,你本身并不是个疯子,既然不是,你知道这一点,也无妨。”   苏木青看沈北不过一瞬间顿了顿,既没有被戳穿的惊讶与慌张,也没有别的什么。   而是十分淡然的说,你知道这一点,也无妨。   确实,无妨呢。   毕竟,他们本来就互相拿捏着彼此一些见不得人的秘密。   即便他没有私下猜测沈北的身份,他也知道秦楼与红楼背地里做着些收集信息的事儿,这显然是不合理的,而沈北也知道他暗中有势力,更有明光教这样的组织捏在手中。   苏木青先前想过拉拢沈北,如今看着沈北,只能说,防备越发重,对他的欣赏也越是厉害。   这平西王与皇上如今看来也不是铁板一块,所谓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苏木青眼下,自然更没有伤害沈北的理由:“陆楼主真是豁达,此事我会替陆楼主办妥的,还请陆楼主等候消息。”   沈北颔首。   苏木青办事不慢,因此沈北很快就得到了关于潮音的消息,虽说很快,也已经是第二日的事情了。   红卯心里烦躁的很,这潮音虽然是抓了,王爷虽然也绑了,可王爷醒过来,脑子依然不像是个清醒的样子,而那潮音,他便是咬死了不说,他说他死,王爷也死,谁知道真的用刑之后,对王爷会有没有什么伤害。   如今竟然是碰不得了。   这犯人不能动,主子也救不得。   他全副心思寄托在沈北能有什么办法上。   有些事情,他比萧长平知道的还少,但是这时候,他毅然决定相信王君。   沈北得了消息看完了,让竹柳去喊了红卯。   红卯过来,便看着沈北正在看一封信,沈北看完了,将信放在一边,淡淡道:“这是那潮音的生平记录,我差不多知道萧长平眼下这副样子是怎么回事了。”   这么快!   红卯觉得时间过得太难熬,可是依然感叹了一声,这么快!   他去查潮音的身份,三天了,一无所获,而沈北不过一日时间,竟然就知道了。   红卯心里甚至觉得有点儿惊悚。   毕竟,他手下的情报网,全是王爷手下的部署,全部都是王爷的势力,红卯自问,王爷的势力虽然不至于遍布全国,但也不弱,而他三天没有查出来的东西,王君一天就能查出来了。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这王君手下的情报网,比王爷的要厉害吗?   王君难道不只是将军府的嫡公子吗?这武氏若是背后还有什么其他身份,应当也不至于落到被人家陷害的地步。   所以到底王君眼下有什么势力,竟然这样厉害?   当然,他还不知道沈北是本就猜到了潮音的身份,直接苏木青去查明光教,否则,大海捞针,便是再厉害的情报网,查出一个隐藏身份的人,都需要时间。   沈北不管红卯心里想什么,只将那信中的事情说了出来。   “潮音是化名,他真名叫艾尼,父亲是华国人,阿么是西疆外域之人,阿么亡故之后,来华国寻找他的父亲,可是没有找到,之后因为样貌关系辗转被人卖了,后被一个明光教的护法搭救,之后一直在那人身边伺候,两人关系颇好,前几日的事情你也知道,他在西疆时,与他阿么学习过蛊术,便是用蛊术,害了萧长平。”   红卯倒吸一口冷气:“蛊术?”   沈北道:“你先前听他说什么人肉什么的,大抵,是他养了什么蛊虫,需要用人肉来喂吧。”   “好生歹毒!”红卯心头担忧的很:“那王爷这能救吗?”   沈北道:“再等一日,明日会有一个会用蛊术之人过来看一看王爷,具体如何,看那蛊术师如何说。”   红卯听了见沈北兀自八风不动的模样,唿出口气来:“此事,仰赖王君了。”顿了顿:“先前王爷对王君动手,是王爷被迷了心窍,绝对不是出自王爷的真心,还请王君见谅。”   沈北牵了牵嘴角:“你莫非还要替他道歉?”   红卯觉得这话有些歧义,抓了抓脑袋:“奴才只是觉得,王爷先前那样,王君或许,会有一些介意……”   “我并不介意。”   红卯看着沈北。   沈北那视线淡淡扫过去。   红卯只感觉心里一咯噔。   “他要道歉,自然也要他醒过来自己道,你替他,可没什么意思。”   “……”王爷,您自求多福吧,奴才搞不定!   过了一日,苏木青果然将那个会蛊术的人送过来,事情办得如此迅速,自然也有赖此地还没有大致离开明光教的活动范围,那人送过来的时候,大抵也不知道自己治的是谁。   事实上,人送来的时候,红卯看着那人,若不是沈北说此人就是蛊术师,他也不大乐意相信。   毕竟,此人看着,活脱脱就是一个乞丐模样,而且,浑身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恶臭。   蛊术师年纪不算大,看着四十岁上下,但是那一身味道却让人无法靠近他三尺之内。   红卯自问忍耐力极强,若不是为了萧长平,此人只怕早就被他轰出去了。   但很快他就发现,此人不止邋遢,而且,此人的眼睛居然还看不见。   他手里拿着一根拐杖,动了动嘴唇,张开嘴巴。   红卯只见他一口黄黑的牙齿,连那舌头的颜色居然也是紫黑的,简直看得人不寒而栗。   “大师请随我来。”   那蛊术师听着红卯的声音,无机质的眼神落在红卯身上。   红卯只感觉自己仿佛被什么毒蛇盯上了一般,背后一片汗毛乍起。   “带我去见你的主子。”   这人的声音难听到简直刺耳,仿佛什么东西摩擦在地上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一样。   红卯皱着眉头:“正要带大师去,大师请。”   “不是中了蛊的那个,是能做主的那个。”这蛊术师用空荡荡的眼神,看着红卯:“你们请我来,莫非,不用付出什么代价的吗?”   红卯心头一惊,也不知王君在哪儿找来的人,看着便不好相与。   事到如今,既然此事沈北已然出手,这人这样说,他也自然带着人去见沈北。   只是那潮音看着也挺无害的,不知不觉就害的王爷变成如今这样,此人看着就恐怖,也不知道暗藏什么手段,这样的人,让他去见王君?   红卯不敢冒险,他想了想:“大师心中应当已经想好要什么,您若是想好了,还请明说,我自问还能做一些主。”   “哦?”蛊术师哑着嗓子缓缓道:“我要三十三名童男童女,你可有吗?” 第236章 交易(一更)   客栈,沈北的房内。   “王君,奴才本想自己做主行事,可那人开口便是三十三名童男童女,奴才……实在不好做主。”红卯心里头实在纠结。   若说这三十三个,不是什么童男女,而是小羊羔,他二话不说就办了。   可童男女……   红卯跟在萧长平身边数年,虽然不至于同情心泛滥,可也是懂得这世间总有道理,而且也深知萧长平的秉性:“奴才担忧王爷,可即便是王爷醒着,意识清楚,只怕也不会答应这种荒唐之事。”   对于人命,沈北没有细细思索过这个问题,他手上虽然没有直接沾染过别人的血,但因他而死的人,不管是现在,还是从前,也并不在少数。   他从来不是个心软之人,但此事,本也不是关系到他本人的,他看一眼红卯。   “既然如此,那便不答应他就是了。”   “啊?”红卯这语气又仿佛不可思议:“那王爷怎么办?”   “你既然不想答应他,那便问问他有没有其他要求。”   红卯眨巴两下眼睛:是啊,他刚才被那个什么童男童女的问题给骇住了,一时陷入了僵局,其实,这种事情,多商量商量,说不准,还有回转余地。   “奴才这就去。”   但当他见到那蛊术师的时候,对方说的十分坚定:“只要三十三名童男童女,其他的,概不需要,既然你们不乐意,那么我便不治。”   “你!”红卯想要发火,可眼下王爷还躺着,他也不敢。   只能好声好气道:“大师,你要这些童男童女做什么?”   “试蛊。”蛊术师说的十分自然。   “!!”这话却一听就不是什么好玩意儿,红卯本来也觉得此人要什么童男童女不是有什么好用处,这会儿他亲口这样说,他要是真照办了,那便是真将这么多孩子害了。   红卯看着这蛊术师,脑中一乱,但又想起什么,他语气有了变化:“大师从来了至今也没有看过主子的情况,这童男女之事暂且不说,你若是并不能救我们主子,那这要求,可就不算数了。”   蛊术师那无机质的眼神落在红卯身上,他嘴角缓缓勾起,那黄黑的牙再次出现在红卯面前。   红卯甚至感觉自己要闻到他口腔中的异味了。   “好,既然你这样说,我去先看一看你主子是什么情况也可。”   红卯蓦地松了口气,但这口气还没有松到底,却听得那蛊术师继续道:“只是,你可不要指望我治完了人,而后才收好处啊。”   红卯方才一瞬间是有这个打算,只是这打算刚成型,便让对方识破了。   “自然不会。”他只能这么说。   带着蛊术师到了萧长平房中,那蛊术师缓缓凑近萧长平。   眼下萧长平正在沉睡。   自从潮音被抓了之后,萧长平就陷入了这种时不时沉睡的状态,醒来的时候状态也有些意识涣散,看着神智没有恢复,即便潮音眼下被严加看管,浑身不能动弹,萧长平也没有任何好转的意思。   “咦?”蛊术师发出一声略微惊讶的声音,他的手指伸出来。   这时候,红卯倒吸一口冷气,只见那蛊术师手腕上,有什么五彩斑斓的东西。   乍一眼,还以为是手镯,但仔细一看,汗毛都竖起来了,这竟然是一条蛇!   “你做什么!”   红卯不管三七二十一挡在萧长平面前:“来人!”   外头护卫立刻全部冲了进来。   一把把长刀直指那蛊术师。   蛊术师冷笑一声:“怎么?怕我让这蛇把他咬死?”   红卯越发戒备。   “他还不配。”那蛊术师抬手摸了摸那蛇的脑袋,画面看着极为诡谲。   他道:“我这条锦澜蛇,可不吃人肉这种低等的东西,他吃的,可是蛊虫,我用心养育他多年,他是这天下绝大多数蛊虫的克星!”   “……”红卯还是不太敢相信,又问一句:“你方才不是说,不会治好主子的吗?眼下拿出这什么吃蛊虫的锦澜蛇,又是什么意思?”   “蠢货!”蛊术师道:“我这锦澜蛇,吃蛊虫为生,天下少有蛊虫不怕他身上的气息的,他若是在你家主子身上游走一圈,自然便可知道你家主子中的是什么蛊了。”   “这!从未听说过这种治人的法子。”红卯心里也是乱了,他看着那锦澜蛇警惕的很。   沈北过来的时候,看着红卯与人家仿佛老鹰捉小鸡似得,他张开双臂护在萧长平面前,而那蛊术师手面上已然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这是做什么?”   “王……郎君!”红卯差点儿直接喊出王君来,好歹改了口:“此人说要将手中那蛇放在主子身上。”   “治病之用?”沈北问那蛊术师。   “你是可以做主之人?”蛊术师不答反问。   沈北道:“若说做主,我还是可以的,你眼下是要做什么?条件谈好了?怎么就要救人?”   蛊术师听着沈北这话倒是挑眉。   与方才红卯推三阻四,还用激将法激他先给萧长平治疗的态度来看,沈北这态度可说让人好过多了。   他看着沈北道:“条件不曾谈好,我方才不过是要放我的小宝贝去试一试这位身上到底是什么蛊毒,他便不让我试,只怕那条件,也谈不成了。”   “麻烦。”沈北语气似乎有些不耐烦了:“你试就是了。”   “郎君!”红卯不敢置信。   “闭嘴。”沈北默默看他一眼。   红卯被沈北这淡漠一眼看的心头一凉,张开的手蓦地放了下来。   那蛊术师勾了勾嘴唇:“看来,果然是个能做主的。”   说罢,他便将那蛇放到萧长平身上,红卯看的心惊肉跳,只见那蛇在萧长平身上游来游去,刚开始的时候,萧长平睡着还没有什么动静,但是不一会儿,萧长平开始发出呓语。   整个人仿佛一瞬间痛苦极了,他勐地蜷缩起来,大喊大叫,但这会儿他人被绑在床上,也不能挣脱,整个状态恐怖至极。   “哦?”那蛊术师眸中闪过一丝意外,他招招手,那在萧长平身上的锦澜蛇便重新回到他手腕上,呆着十分乖巧的模样。   “原来是同心蛊,有点儿意思。”那蛊术师这会儿面上才看出一些生气来。   先前刚出现的时候,他整个人气质上,看着仿佛像是个死人,直到眼下这一刻,他仿佛才活过来的模样。   “何为同心蛊?”沈北道:“且说出个所以然来。”   蛊术师那沙哑又听着难听的声音,便在屋子里响起。   “同心蛊,本是外域一个小哥儿为自己那负心的情人特质的一种十分神奇的蛊,一同两只蛊虫,使用的时候,一只种在自己身上,另外一只种在想要种的人身上,此蛊能改变人心智,不管他从前是个什么样的人,一旦中了此蛊之后,便会转变,对有另外一个蛊虫的人爱的如痴如狂。”   “如痴如狂……”沈北挑眉:“所以他会变成一个恋爱脑的傻子?”   “……何为,恋爱脑?”难得,那蛊术师在这时候停顿反问了一下。   沈北也难得解释来了一下:“所谓恋爱脑,就是这脑海中出了情情爱爱之外没有别的东西的人。”   “那你理解的不错,此蛊能让中蛊的人彻底变成一个除了爱人其他全不理会的傻子,他能为对方做任何事,关此人情况,中蛊的时间倒是不长,而且,他想必与那给他种下蛊虫之人没有过肌肤之亲,倒还有救。”   “真的!”红卯惊喜的喊出声来。   “我能救他,眼下,便看你们,给不给的起我开出的条件了。”   瞬间,周围空气凝滞了一下。   若说先前不知道这蛊术师是否能救萧长平的时候,还有些犹豫,眼下这犹豫,就在知道他确实能救萧长平之后变大了,两边的天平摇摇晃晃。   就像心里的良知,此消彼长。   红卯看着沈北,而后,随着那蛊术师的一句:“不过时间可不等人,他中蛊的时间越久,对他的脑子可伤害越大。”   “这是什么意思?”红卯问。   蛊术师道:“很难理解吗?这蛊既然能改变人的心意,自然对他的意志也有损伤,这蛊虫呆在他体内一日,便吞噬他一分从前的感情,篡改一分他从前记忆,眼下救治他,只怕他的记忆也会紊乱,更不用说再拖一拖。”   他的嘴唇缓缓勾起:“我却是不怕等一等你们商量好了再给我答复,但他的时间……可不多啊。”   “郎君……”   沈北这时候点点头:“你确定要那三十三名童男女不更改?”   蛊术师听着眸中闪过一丝笑意:“自然。”   沈北道:“既然如此,那另外那位与你一样精通蛊术,给他下了这同心蛊的人,我便杀了。”   “恩?”那蛊术师被沈北这话弄得皱眉:“你什么意思?”   沈北浅浅笑着:“我看出来了,你想必是醉心蛊术,所以要那三十三个童男女,也想必是与蛊术相关的,只是,这童男女,毕竟只能用来试一试那些蛊虫的作用吧?哪儿有一个另外修行蛊术之人,与你交流经验,来的有意思?” 第237章 失忆(二更)   “……”红卯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王君这是不想给那三十三个童男女,因此想把潮音给这蛊术师?   他眼睛蓦地瞪大,对啊,人家要童男女就是精进蛊术用的,这童男女的作用对他而言,大抵还没有一个能控制在手的,另外一个修行蛊术的人来的有意义啊!   “你这是与我谈条件?”那蛊术师慢悠悠道。   “你若答应了,这便是我与你谈的条件,你若是不答应,那我自然没有法子,毕竟,救人与否,端看你,你救治他,人我给你,如何?”   蛊术师沉吟一阵:“若是我,不答应呢?”   沈北轻笑一声:“你若不答应,也爽快,左右你不想帮忙,此地人多,虽然你手段出奇,但总也不是刀枪不入,杀你,这些人还是做得到的,我本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但你若要以他的安危与我谈什么条件?我却是不怕鱼死网破,只是你……我看你痴迷蛊术,若是这会儿死在这儿,岂非可惜了?”   “!!”红卯听着沈北这话觉得他简直仿佛是疯了。   如今王爷躺着,能救人的站着,说什么鱼死网破,他若性情古怪,真不打算救了,那如何是好?   红卯踌躇一下,正要开口,却接触到沈北一个眼神。   那眼神厉的简直让人膝盖一软就要跪下去。   红卯到底也不是傻子,就在这一眼中,他突然醍醐灌顶一般懂了。   王君不是疯了。   而是,逼着对方就范,只是他这样说,真不怕对方反弹吗?   红卯心中警惕着,却不知道那蛊术师这会儿心里想着沈北那最后一句——你痴迷蛊术,若是这会儿死在这儿,岂非可惜了?   可惜吗?   自然是,可惜的。   他一生钻研蛊术,痴迷蛊术,大夫救人收医药费,他救人,也有条件,这本是天经地义之事,与他而言,本就没有什么不妥。   但是往常,他可没有遇到过沈北这样的硬茬。   说鱼死网破,他手中那宝贝锦澜蛇冲着他示意,对方语气中果真是暗含杀气的,所以,他说的不假,他是真打算若是他不治,便要杀他?   蛊术师不怕死,可他不想死,他顿了顿,心头觉得没有那三十三童男女有些可惜,但是若比谁狠,他只觉得今日倒是遇上对手了。   不止是夫君的性命,连自己的命他好似也不放在心上,这样的狠人,当真是,有些意思。   “好,我答应你。”   沈北那含着杀意的眼神收敛,语气上甚至有几分温和:“如此甚好,红卯,等这位大师治疗完了,你将潮音交给他。”   “奴才知道。”   沈北说完就走,竹柳扶着他,只感觉心头那急跳缓不下来。   等回了房,他心里还想着方才一番王君与那蛊术师的对峙,觉得心惊肉跳,方才若是对方是个疯子,若是真来个鱼死网破,只怕当时在房中的,没一个能活。   “王君,是个好人呐。”这是竹柳第二次说这话了。   沈北听着轻轻笑着:“你倒是又这么说?”   竹柳看着沈北道:“奴才虽然也觉得抓童男女作为交换救治王爷的条件不妥,但是王爷身份何其尊贵,若是王君去那乞丐窝里,或者是牙行里买那些个孩子交给他,未必也不可以,只是王君一开始便不肯做这样的交换,更是以命相挟,王君,真是好人。”   “我倒也没有你说的这样好。”沈北道:“只不过,有一点我很清楚。”   竹柳问:“什么?”   “这世上,理智的疯子,往往都很惜命。”   “啊?”   竹柳不懂,沈北也不去解释。   ——   潮音是第一个感觉到自己下的同心蛊被拔出的人,那同心蛊被拔出的一瞬间,作为连着同心蛊的那个人,潮音勐地喉头一甜,而后吐出一口血来,他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怎么可能?”   还没有震惊多久,房门就被打开了。   他被关着,绑的全身不能动弹多时,这会儿红卯再来,他看着潮音的眼神有嘲弄,又怨恨,还有几分诡异的幸灾乐祸。   “大师请进来吧。”红卯退开一些,露出身后的蛊术师本人。   “就是他?”蛊术师手一抬,手腕上那条锦澜蛇从他手腕上缓缓滑落,游走在地上,而后仿佛看到什么新鲜食物似得,冲着潮音游了过去。   “哦?”蛊术师脸上闪过一丝名叫趣味的东西:“有点儿意思,你是东陵一脉的?”   “锦澜蛇?!”潮音显然是认得那蛇,再看面前那蛊术师,他被抓的时候,甚至有些肆无忌惮,但是眼下眸中确确实实出现了恐惧的表情。   这也是红卯如此直观的第一回 看到潮音眸中如此恐惧的样子:“你是勒科!你是东陵的魔鬼勒科!”   勒科倒没想到潮音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若说先前还有些可惜,将三十三名童男女换成他,如今,倒是不太后悔了。   “人,我带走了。”   红卯再回到房中,这会儿已经有大夫在看诊:“王爷眼下身子有些虚弱,具体多少时候醒过来,也不好说,但看着身子已经没有大碍了。”   红卯真的松了口气,而后去回禀沈北去了。   这件事情,全靠沈北运筹帷幄,筹谋迅速,虽然这蛊术师有些难搞,但是也就这么搞定了,王爷这会儿能得救,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红卯心头眼下觉得沈北背后势力深不可测,又敬佩他言语看似风淡云轻,却将人心性看的如此之准确,以至于用些手段,对方便改换了条件。   如今他看着沈北只觉得王君越发高深莫测,对沈北更加尊敬起来。   “如今王爷身子没有大碍,多亏了王君。”   “客套话不必说了,周围你都布下了人,平日盯得劳一些,如今你家王爷这副模样,可别让有心人趁虚而入了。”沈北这话说的十分直白。   红卯已然知道沈北说的是什么,感叹王君真是什么都知道的同时,他又严肃回禀:“王爷先前便交代了奴才,只说一路上只怕不太安稳,因此奴才一直准备这护卫,先打探前路,而后周围保护的人眼下都聚集在此,奴才定会在王爷昏迷期间,保护王君的安危。”   沈北听着不意外。   当初离京的时候,沈北对于这能不能见到神医一事,本也觉得要听天由命。   毕竟,神医太扎眼了,不想让他好的人又多,这神医被人暗中针对的可能性很大,只怕萧长平也是想到这个可能,所以在做决定告诉皇帝前,便已经安排好了保护的人,因此这神医倒是没有大碍。   来的时候,沈北倒是不觉得会有什么问题,但是如今,可是回程。   “你能联系到齐王吗?”   先前要回京,是萧长平与沈北回京,那萧长策本是在周边随意游玩儿,与他们不太在一处,真就仿佛脱缰野马,出来玩儿来了。   “……只怕一时有些困难。”红卯倒不问沈北找齐王做什么,眼下沈北做什么,在他看来都必定有什么深意,眼下红卯对沈北是盲目信赖了。   但是萧长策这事儿吧,确实不好办,只有萧长策来找他们的份,他们的人要寻萧长策,一时也不知哪儿去找,毕竟,萧长策若是自个儿游荡,确实一时也不好定行踪。   “能给消息就去给个消息,如今萧长平这副德行,不论做什么还得有个人见证,免得回了京城,说是平西王遇刺,旁人还说是他不遵皇帝圣旨。”   “……啊!”红卯先前让萧长平这中了蛊术的事儿给吓的不轻,整个人以萧长平治好蛊术为优先,其他的,倒是没有往心里去,如今沈北这一句他才想到。   王君说的有道理啊!   有齐王这样好的人证,这会儿不用,什么时候用?   “奴才这就去!”   沈北半撑着下巴,缓缓闭目养神,脑子里一息万变,他想事情的时候,喜欢顺道拿着纸笔,有时候,心头有些想法也会写下来。   直写了一些旁人看不懂的东西,他才停了笔。   他看着满张毛笔写的英文,这里的人看不懂的东西,也不用刻意烧了。   他仔细想了想,拿了个信封,将这东西装起来,而后递给竹柳:“帮我收起来吧。”   竹柳应下了。   若说萧长平先前中蛊让人焦急,如今这蛊虫没了,这人总是昏着不醒,也让人焦急,但是好歹看得出来,这人的脸色是渐渐好转了,总归让人略微有些欣慰。   在床上待了两天,这一天,天蒙蒙亮,萧长平缓缓转醒,眼皮缓缓睁开,他只觉得脑子生痛,他分明记得,昨日是他新婚,太君召他入宫,而后他冷落了他新娶进王府的王君,如今眼睛睁开,竟然只看着莫生的客栈?   “嘶!”他皱了眉头,只觉得头痛欲裂,好似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想不起来了,怎么想,脑子里,好似也没有什么。   “王爷!您终于醒了!”红卯满脸惊喜的冲过来。   萧长平看着红卯挑眉:“此地是何处?什么时辰了?还不伺候本王穿衣上早朝?”   红卯:“……”嗯嗯嗯? 第238章 不知情(一更)   “眼下我与王君正在从青州回转京城的途中?我此番出来,是因为王君被人所害,前来寻神医治疗王君?”萧长平从红卯口中听到大概只觉的匪夷所思。   以他对自己的了解,他若当真这样对一个人,只怕必有所图?   只是,沈北有什么可以图的?   “王爷?”红卯看萧长平陷入了沉思,心里头别提多懊恼了。   先前那蛊术师说是说了,这蛊可能对脑子有影响,但谁能想到居然是这种影响啊?   若不是那蛊术师看着不大好相与,实在得等到王爷醒来之后才放他走人的。   萧长平听着红卯的声音看了一眼红卯,红卯是他的心腹,他倒也不至于不相信他。   “可有什么内情?”萧长平心想,若说他对沈北有所图,红卯就算不知全貌,也应该看出一些什么端倪来的。   “这……”红卯想了一想:“奴才也没有反应过来,王爷便对王君一往情深了,要不,奴才去请王君过来看一看王爷?”   说到这个:“本王既然与王君感情颇好,那么本王受伤,王君为何没有随身服侍?”   “……”红卯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自家王爷,您还指望王君来服侍呢?   从前不是您上赶着服侍王君的吗?   “王君,身子也不好,这会儿大抵还在休息,是以没有过来。”   萧长平怎么听着怎么感觉不出来,这王君对自己感情好的样子。   可若不是感情好,他二人却能远赴青州来寻大夫治病。   萧长平心想,莫非是他与沈北二人达成了什么红卯不知道的协议?   如此一想,倒是有可能,只不过眼下脑子里头对于沈北的记忆是什么都没有了,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在眼下的萧长平眼中,沈北也不算重要:“所以本王的身子眼下没有什么问题?你方才不过说了本王为何会在此,且将本王不记得的事情,一一叙述过来,说的仔细一些,本王要详细知道。”   “是。”   这厢红卯开始给萧长平复述萧长平与沈北成亲之后的事情,那厢沈北醒过来,便从竹柳那儿听说了萧长平已经醒了的事情。   当然,也不过知道他醒了,其余的事情还是不知道的。   沈北只说了一句:“知道了。”   而后便起身洗漱用早膳,一切进行的有条不紊。   在吃饭的时候,还遇上林若寐与木木,他二人跟着一道上京,先前萧长平出事的时候二人不明所以,但看行程停下来又有大夫出入,便知道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两人安分守己,一直呆在房中也没有出来的意思,直到眼下与沈北吃早饭的时候遇上。   “不必拘束,吃吧。”沈北看木木年纪小小,可当着他的面,连吃东西也不敢,才开了口。   “……”木木看着沈北,不像是怕他的意思,但到底没有吃东西。   沈北倒觉得有意思,这孩子年纪不大,但好像颇有自己的想法似得,他随口问了一句:“为何不吃?”   “你先吃。”木木还不能说很长的句子,但是表达的却很明确:“你是恩人,你先吃。”   “……”沈北挑眉,看着林若寐。   “我也没刻意教孩子这个。”林若寐倒有些不好意思:“我不过在他跟前提过一句你的我们父子的恩人,不曾想,他竟然记住了。”   “他年岁小,不必刻意守这些。”沈北对年幼的孩子,还是很宽容的。   林若寐知道他是施恩不图报,也是,他已然是王君了,而王爷对他的态度,林若寐也看在眼里,他救他们,自然是真的没有图他们有所报答的意思。   林若寐颔首,当初他不过觉得他乡遇故交,心头开心才去搭话,哪儿能想到有今日?   离开周家,仿佛离开了魔窟一样,更不用说,沈北还给了他另外的出路。   吃早饭的时候并没有过多的寒暄,吃完之后,便各自离开,沈北刚回房,那头红卯已经过来禀报了:“王君,王爷人是醒了,可这会儿王爷的记忆却是停留在与王君刚刚成亲的时候,奴才虽然与王爷说了许多,但毕竟……这些日子的记忆,王爷是一概没有了,只怕……”   “那蛊术师说的倒也没骗人,那同心蛊果然对脑子有损伤。”沈北道:“没有让他变成白痴,只不过缺失了一点儿记忆,已经算是幸运了。”   “话是这么说。”红卯叹口气:“可王爷对王君,全然没有记忆了,奴才看着心里总觉得……”   “你心里觉得什么?怕我二人从此反目?”   “没有!奴才不是这个意思。”红卯心中一凛,但事实上,他却不是没有担心的。   毕竟他也没看明白这王爷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对王君上心的。   但是没上心的时候他倒是看得明明白白的,当初成亲之后,王爷如此冷落王君,显然是对王君没有半点儿意思。   如今看王爷醒来之后也不过关切这些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对王君好似也没有多在意的意思。   原本这王爷与王君的关系,在红卯看来,那都是王爷一个人死命往上凑,王君则不咸不淡的。   如今这王爷又好似不在意这茬了,那王君要是还这么不咸不淡,两人的关系,只怕是……一去不复返呐。   “你想多了,便是你家王爷讨厌我的时候,我二人也没有到反目的地步,顶多是,各过各的罢了。”沈北说的竟然带着风淡云轻。   “王君……”红卯不知怎么的,觉得自家主子有点儿可怜。   毕竟,虽然眼下失忆了,可这王爷没失忆的时候对王君那是什么态度啊?   如今王爷不过失忆了,王君怎么半点儿没有在意两个人会不会有以后?   还是他觉得,眼下王爷这样子更好?   “王君,奴才可否斗胆请王君与王爷好好相处?”   “我眼下也没有打算不与他好好相处啊。”至于具体是怎么相处,端看萧长平眼下到底是什么情况了。   红卯还要说话,但让沈北一个淡漠眼神顶了回去。   而那头。   “出发回京之事不能耽搁,就这样启程吧,本王的身子没事。”萧长平本来也不是外伤,虽然从红卯口中知道自己的身体是因为中蛊的缘故有所损伤,记忆也确实是有所缺失,但是他本人并没有什么不良感觉。   他记忆虽然有损,但是并没有影响判断,如此这样在回京途中突然停下来,加上朝中本来就有急事的情况下,显然是怕有心人奏上一本的。   为今之计,自然最好的决定就是抓紧时间赶回京城。   “是,奴才这就去准备。”红卯看出王爷的意思,他心中自然也知道,这路上耽搁了时间了。   于是手下的人全部整装待发。   萧长平从房中出来,说来也巧,正遇上沈北也从房中出来,他二人在楼梯口,遇上了。   萧长平看了一眼沈北。   他眼下的记忆中,自然是没有好好看过沈北的,沈北样貌生的好,这一点毋庸置疑,但对萧长平来说,眼下的沈北,全然是个陌生人,他向来并不十分在意美色。   听红卯说,因为府上侍宠下毒害沈北,因此他便让府上所有侍宠都搬了出去。   虽然他对什么侍宠也半点儿印象也无,但是这一番,怎么看都是色令智昏的表现。   不知他是如何对这王君如此泥足深陷,但显然,以他的身份,即便对象是王君,也不应该如此。   这王君,对眼下的他而言,是个祸害。   因此他看着沈北,不咸不淡的。   而沈北,看着萧长平那不咸不淡的表情,目光往下,倒看到了萧长平的手腕。   当初萧长平说他那手镯挂在手上再不摘去,如今他那手腕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呵。”沈北竟然还笑了一下。   “……”萧长平蓦地心头一震,不知沈北在笑什么,但这一瞬间,他仿佛感觉到什么,下意识手抬了一抬。   而这一抬手,他自己也觉得异常,立刻以袖子遮住了手,这动作飞快,他那表情整理的也飞快,没有人察觉他的异样。   他们只能看到萧长平与沈北两人分明先前恩爱有加,如今却是形同路人。   沈北不去管萧长平,他率先下了楼。   却听得后面一声:“沈北,按照规矩,你需在本王之后才能下楼,这点儿规矩也不懂吗?”   “……”   “……”   所有人一瞬间都默了。   萧长平自然发觉所有人都因为他这话而十分诧异,萧长平原先听着红卯描述自己对沈北是如何的宠爱,心中觉得自己不是这样的人,但眼下看来,红卯说的只怕还是修饰过的,若不是明目张胆的偏爱,何以他不过说了这样一句话,所有人的表情都仿佛是他说错了话一样?   沈北那脚步顿了一顿。   竹柳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以为沈北会发火。   结果沈北面上那笑意都没有淡下去,只往旁边一站,十分客气道:“是我僭越了,王爷先请。”   “……”红卯在旁边看的心惊肉跳下意识:“王爷……”   “你倒懂事。”萧长平只说了这么一句,而后扬长而去。 第239章 再遇(二更)   “王君……”   先前沈北与萧长平二人形影不离,呆在马车里头,光听着萧长平在那儿时不时的说一些仿佛调情的话,竹柳也不好就近伺候自家主子,如今两人分开了马车,竹柳看着沈北着实是担心的厉害。   “您没事儿吧?”竹柳小心翼翼,到底还是问出了口。   他只觉得心里实在不好受,这先前看王爷对着王君大献殷勤的时候觉得有多不好意思,眼下看着沈北一个人呆在这马车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时候,竹柳心里就有多难受。   “怎么?觉得我能有什么事儿?”   “王爷他应当也不是有意的,只不过缺失了记忆,忘却了与您相处时候的样子,因此才变成了现在这样,说不准,王爷他什么时候,就想起来了。”竹柳知道自己这话说的也不靠谱,但是他也想不出别的什么话来安慰沈北了。   沈北却没有在这上头接话,而是道:“左右也无事,我与你讲一个故事吧?”   “啊?”竹柳有些不明白,但沈北若有兴致,他自然也不会败他的兴致。   沈北便缓缓道来。   “从前,有一个神仙,他私自下凡,喜欢上一个凡人,他与那凡人恩爱一世之后,凡人寿命有时尽,但神仙寿命却很长,面对凡人的死,神仙很伤心,他不能接受爱人离自己而去,于是便入地府轮回台,开始寻找那凡人的转世。”   “好痴情的一个神仙。”竹柳在沈北说到这里停顿的时候,说了一下自己的感想。   沈北勾了勾嘴唇,继续说下去。   “那神仙如愿以偿找到了那凡人的转世,却发现,这一世,这凡人的性格脾气,与上一世的大不相同,神仙很努力的接近他,想与他再续前缘,可对方入了轮回,喝了孟婆汤之后,再也不识这神仙,也并不觉得这神仙好,反倒是另外有了喜欢的人。”   “……”竹柳张了张,这会儿,却不知道该说出什么话来。   沈北这会儿却问竹柳:“所以,你觉得此事,神仙有错吗?”   “这……奴才觉得,这神仙不过用情至深,自然是没有错的。”竹柳想了想又问:“那之后呢?这神仙与凡人最终如何了?”   “还能如何?”沈北道:“这世上万事可强求,能用银子买的东西,都不值钱,但是这真心二字却说来玄妙,那两人相爱一世,已经是上天成全,那神仙强求,再寻一世,也不过是徒惹伤悲,自寻烦恼罢了。”   “王君……这话说的莫非是自己与王爷吗?”   “哈。”沈北轻笑一声:“我与萧长平,哪儿算得上一世情缘?”   竹柳唿出口气来:“奴才知道,王君不是对王爷现在这样子无动于衷的,奴才怕王君心中难受,却自己憋着,奴才虽然不才,但是王君若是想找人说说话,奴才还是可以的。”   “不是对人。”   “什么?”竹柳一下子没有听懂沈北这话。   沈北看着他:“我与萧长平在一起,顺其自然,倒也没有什么不好,眼下他既然缺了记忆,在我心中,自然与从前那个萧长平就不是同一个人了,我只当从前的萧长平死了,眼下活着的萧长平,对于我来说,正如那个转世的凡人,同样的样貌,不同的性子,我对情人,向来不喜强求。”   这话他可没有说谎。   “可是王君……”竹柳却忍不住道:“虽然王君说的故事是那样,可王爷到底也不是转世,他不过是失去了部分的记忆,从前的记忆也还在,既然人还是这个人,王君要不要试一试,与王爷再续前缘呢?”   沈北微微抬眸:“你的意思是,让我去追求他?”   “奴才只是觉得,很可惜。”竹柳没有强行劝沈北的意思,只是真心觉得:“奴才对王爷与王君一路走来也看在眼里,王爷如今是因为外力所致,变成这样,虽然先前说话上看得出来,王爷这会儿可能对王君是不如从前了,但王爷毕竟还是王爷,感情因为外力而淡薄,王君或许可以,做一些与从前一样的事情,来让王爷重新喜欢上王君。”   竹柳说着说着,最后那话也没有忍住:“奴才只是觉得,从前都是王爷对着王君献殷勤,这会儿王爷这样,大可以是当做王爷病了,王君迁就一下王爷,也不是不可以的嘛……”   “说到底,王君若说对王爷没有半点儿心思,奴才是不相信的,先前那蛊术师前头,王君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的样子,奴才也看在眼里,若不是对王爷心中也存了情谊,对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王君又何必做到这样的地步?”   先前沈北对着他蛊术师说出鱼死网破的时候,何止是红卯震撼,在场的人,就没有不震撼的。   若说从前觉得王爷对王君宠爱的仿佛过了头。   那么经过这么一件事情之后,那些手下人对沈北只有佩服二字了。   这世上能有几人,在当时的情况下,能冷静的将自己的命也拿出来搏一搏呢?   “那大抵是,我本来也不打算认输。”   萧长平骑着马,正跟上沈北的马车,打算伸手去撩开沈北马车的帘子,便听到这么一句。   他原本是自己坐着马车的,可不知为什么,心里总觉得不踏实,红卯对着他小心翼翼提醒他。   “要不王爷,还是与王君坐同一辆马车吧?先前王爷都是与王君一同坐马车的,王君说不准这时候,也在想念王爷呢。”   萧长平本来觉得自己无所谓,但是红卯这话一说,他竟然颇有些心痒。   先前沈北让他走在前头的时候,他那心口,仿佛被一双手捏了一把的感觉,分明不过说的是规矩,是沈北自己不守规矩,他一个王君,居然敢走在王爷前头,他看不过眼,才提了这么一句,也有意提醒他不要恃宠而骄。   这本不是大事,可他越想,心里越觉得不太对劲。   终于,他说了一句:“罢了,本王去看看王君。”   说罢就骑马到了沈北马车边上,听到沈北这么一句,他下意识手顿了顿,不说多耳聪目明,但沈北说话,本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里头的声音,他自然能听清楚。   而后他下一刻,便听到里头沈北声音起伏不大道:“王爷若真出事,你说我这个做王君的,回京之后,会面临什么?”   “……”萧长平听着眉头紧皱,手一瞬间,收了回去。   沈北与他蛊术师对峙的事情,他听红卯说过,他听了也觉得沈北那胆子倒是颇大,对他,想必也是用心。   而今听到沈北这一句,他嘴角扯了扯,是啊,若是他平西王在这儿出了什么事情,真回了京,王君却好好的,岂不是要让皇上太君怪罪?   他哪儿是在救他?   果真是不认输罢了。   这分明,是在保全他自己此生荣华啊。   萧长平想罢,一言不发,而后回了自己的马车,红卯眼看着萧长平出去了,以为两位主子关系能缓和了,结果看着王爷黑着脸回来了,他便感觉这事情有些不对头。   但萧长平不说,他自然也不好问。   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互相没有话的过了接下来的五天。   这五天,对萧长平与沈北来说,其他人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想法,但是对红卯与竹柳来说,真就是日子难熬。   先前他二人时不时的就凑在一处,因为两位主子黏的紧,他二人凑在一起,时不时还能笑话一下两位主子仿佛小孩儿找玩伴似得,怎么就紧粘着不放。   结果这会儿两人你过你的,我过我的,你要说他们吵架,那也不是,两人一个给王爷行礼,一个说王君免礼,两人简直称得上一句相敬如宾。   可是这相敬如宾与之前形成了强烈对比。   让人看得胃疼啊!   这一日,太阳快要下山,他们在太阳下山之前赶到了一处客栈。   “……”刚进客栈的门,沈北脚步便顿了一顿。   他这人,对血腥气味十分的敏感,这会儿一进这客栈,他便在空气中嗅到淡淡的血腥味。   再看今日,天气本就是阴天,可地上却有用水洗刷过的痕迹。   他看那小二,那小二迎上来的时候十分热情。   “贵客里头请,里头请。”   沈北的视线落在那小二的鞋子上。   一双长靴。   萧长平不是傻子,沈北察觉到这些的一瞬间,他自然也察觉到了,这客栈,显然有些问题。   “客官?”小二仿佛不解这二人为何突然就站在门口不进来了。   他那眼神滴熘熘转了一圈,而后冲着萧长平笑了笑,凑近的一瞬间。   萧长平已经一脚冲着那小二踹过去。   红卯瞬间反应过来:“保护主子!”   周围的护卫瞬间围了过来。   那小二被萧长平一脚踢出去,他瞬间手拍在地面上爬了起来,与此同时,一群人从四面八方涌过来,萧长平那一行护卫总共八十几人,有十几人是贴身保护,另外的不便一直跟着,都是在远处巡逻,这会儿这么多人过来,却没有其他人抵挡,完全可以猜测,其他几十名护卫那里,也都有贼人过去了。   一时间,这小小客栈被围的水泄不通。 第240章 亲口(一更)   “王君!”竹柳瞬间抓住沈北,下意识以保护者的姿态挡在沈北前头,只怕那些刀剑无眼,就这么伤了沈北。   这会儿再去看萧长平,想喊一声王爷,结果却看见萧长平自己顾着自己,竟然也没有往沈北这边护着的意思。   竹柳一瞬间,心都凉了半截了。   先前沈北说什么缺失了记忆人就不同了,竹柳还想着让沈北去寻一寻萧长平续前缘呢。   结果这会儿大敌当前,萧长平竟然是半点儿也不顾沈北了?   虽说眼下这个情况,一时半会儿谈保护什么的也说不上。   但是他一眼都没有看过来啊!   “主子,咱们退。”竹柳眼眶都红了。   沈北自然比竹柳看的明白,萧长平这会儿自管自的,而他周围也有护卫,他看着那些个贼人杀过来,以手段来看,这些贼人像是过路大劫的黑店。   但是看行为,这些人却绝对不是黑店这么简单。   若是一般过路大劫的,看着他们人多势众,只求图财,绝对不会选择这么硬拼。   而这些人,分明已经察觉萧长平手中带着的这些人是训练有素的护卫,但依然冲了上来,而且看武器之精良,身手之高,还有进退的有序,也绝对不像是黑店的贼人这么简单。   沈北眯了眯眼睛,显然,这些人,就是为了刺杀而来。   至于是什么人派来的,眼下倒不好确认了。   人主要是冲着萧长平去的,护着沈北的那一批护卫且战且退,想去帮萧长平那儿倒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等先护着王君寻个安全的地方,而后再回头救护王爷。”其中一人道。   毕竟总不能因为要保护王爷,就在这种时候弃王君而不顾。   这是正确的安排。   这周围不是什么繁华城镇,离这儿最近的村落都有好一段距离,一时不好断定哪儿是比较安全的,只能先退,退出去有一段路了,眼看着没有追兵。   那几个护着沈北的才道:“王君还请在此地藏着,我等回去帮助王爷。”   眼下沈北身边剩下的总共也就五人,说是去救护王爷,但也不能全走了,留两人,以备不时之需,而后另外三人,便重新回去。   剩下的那两个护卫道:“王君不必担心,等那边脱困了,自然会发信号,我们身上也是带着信号的,到时候信号一发,他们自然知道我们藏匿在这里,会来寻我们的。”   “恩。”   沈北应了,方才那批人眼瞅着是冲着萧长平去的,这会儿想必不会派人刻意来追他,他相对来说比较安全。   他这一沉思,竹柳看着他:“王君别担心,王爷吉人天相,自然是没事的。”   “怎么?方才不还怕的要哭鼻子吗?”沈北这会儿居然还有心调侃竹柳。   竹柳哪儿能不知道沈北看出来他先前是因为萧长平不护着他而觉得难受才差点儿哭的。   他这会儿倒有些不好意思:“奴才一时想岔了。”   可不是想岔了吗?   当时他下意识就觉得王爷该护着王君。   可王爷想必比王君看的明白,那批人既然是冲着王爷去的,那王爷要是真的回护了王君,岂非是将危险也带了过来?   反倒是他自个儿离王君远一点儿,那些人都追着他去了,自然也没有人来追着王君了。   所以他们才能顺利脱离战圈。   王爷若是真是只为了自己打算,反而应该当时就与王君在一处,这样那些护卫不分散,胜算才会更大呀。   竹柳这会儿心里感慨,虽说没了记忆,但王爷,总归还是护着王君的,但是那边萧长平其实没有想这么多。   他比沈北看的更直观,那些人是冲着他过来的毋庸置疑,他没有多想,便与沈北拉开了距离。   而后在注意到沈北正在往外退的时候,他便下意识往反方向跑了跑。   那些贼人自然是跟着他一道过来了。   这一战,便是许久,但好歹他本身带的护卫多,解决了多余贼人之后,其余护卫陆陆续续赶过来。   那些个贼人眼看情势不利,当即就做了个决定,跑了。   “王爷!”红卯看萧长平脚下一个踉跄立刻扶住他,却摸到一手的血,他惊了。   “是肩上伤口裂了。”萧长平先前右肩便受了伤,之后仔细的养着,伤口已经结了,没有大动的情况下,本来也没什么问题,但是这会儿逼命时刻,怎么能不动?   而且动的太多,这伤口就裂了,这会儿他身上还有别的伤口,但最疼的,还要数这道肩膀上的伤了。   “奴才给王爷包扎!”   “恩。”   红卯只会些粗劣的包扎技巧,但眼下也只能先将就了。   正在这时候,又有两个护卫带着林若寐与木木冲着他们走过来。   他们本是跟在后面,也没有第一时间入客栈,也正是没有第一时间入客栈,他们跟那些留下巡逻的护卫还呆在一起,以至于萧长平与沈北这边陷入危机,他们那边反倒是有惊无险。   这会儿护卫护着他们过来与萧长平汇合。   林若寐捂着木木的眼睛,将孩子抱在怀里,看着地上那些尸体与血迹,忍着冲动,却是没看到沈北。   他心头一惊:“王君……”   萧长平知道林若寐的身份,看他眼下这个时候倒是想着沈北,也不枉费沈北帮他的情谊了。   于是愿意说上一句:“有人护着,应当没有大碍,你且跟着我们,别落下了。”   林若寐抿着嘴唇点头。   “发信号与王君汇合。”萧长平在红卯给他包扎完毕之后又等了一段时间才开的口。   红卯知道他是怕那些贼人还没退干净,暴露了王君所在位置对王君不利,这会儿过了一段时间,眼看那些贼人没有去而复返,应该是不会有第二波了。   红卯点点头,而后发了信号。   不一会儿,只见远处也有信号附和。   “奴才带人去接王君过来。”   “罢了,一同去。”萧长平拧着眉头道:“也不差这点路。”   “……”红卯看萧长平这样说,也不敢说什么。   冲着信号的方向过去,他们这一行人赶过去汇合,好在是有惊无险,两边人马聚集到了一起。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下了山,周围都是茂密树林,谁也不能确定这深山里头有什么勐兽,可他们既然遇到刺杀,行踪已然暴露。   到了这种时候。   “改换路线吧,改走水路。”萧长平直接当机立断。   他说着看着沈北,先前也确实没有与沈北好好谈一谈,但是经过方才那一遭,他便是不想承认,也骗不了自己,他对沈北,到底是略微有些在意的。   虽然与红卯所说那种仿佛被美色迷的不轻的状态还算不上,但是下意识的行为,却骗不了人。   而且不可否认,他对沈北那种不将他放在眼里的心思,也是有些在意的。   萧长平这人向来自我,既然在意,趁着眼下,便说一说清楚的好,免得如前几日一般不尴不尬,反而让人觉得难受。   其余的人正在重新整顿。   萧长平与沈北反而一同入了马车。   两人时隔好几日又这么面对面坐着,却半点儿没了从前那种亲昵,仿佛是两个许久不见的故交,谁都没有话。   “明日一早赶路,我与你分开吧,那些人,显然是冲着我来的,不必连累你。”到底还是萧长平先开了口。   他方才说的走水路,其实不是他们所有人都去走水路的意思,而是他打算轻装简行,而后快马加鞭赶回京城,至于沈北,他让他走水路,也算保全了他。   “多谢王爷体恤。”沈北就应了这么一句。   “……”萧长平听得皱眉,他既然与沈北这么面对面坐着打算说清楚了,也看不惯沈北这故意与他客气的样子。   “本王听红卯说,先前本王与你,感情颇为不错,缘何自本王醒过来,你与本王不咸不淡便罢了吗,还故作客气?”萧长平这话说的时候,眉头微微拧起,他看着沈北。   沈北却勾了勾嘴唇:“红卯是外人,总也看不到你我房中事,我与王爷的感情究竟如何,那是你我二人的事情,外人怎么看得清?”   “……”这话说的,倒也不是不在理。   “所以你的意思是,红卯说错了,本王与你,感情实则一般?”萧长平眼下比起沈北来说,却更相信红卯的说辞多一些。   毕竟,红卯所说一桩桩一件件,他对这沈北,确实是与众不同。   若说感情一般,那他故意做出这恩爱样子来,其中,便更有意思了。   “也不能说一般,毕竟,眼下,王爷可是我唯一的男人。”沈北说到这里,轻笑了一声。   “……”萧长平则一下子觉得沈北这笑实在是意味不明。   他这么笑什么意思?   而且,他方才说什么毕竟,什么眼下,难不成,他以后还要有其他男人?   萧长平听得脸色都黑了:“王君还是慎言的好,既然王君方才说红卯不知我二人房中事,那便由王君亲口告诉我。”   沈北便抬眸看着他。 第241章 分道(二更)   萧长平醒过来之后头一回见沈北便知道沈北长得好了,但是这么好好的,面对面的对着沈北,却是头一回。   方才经历过一场刺杀,沈北不急不躁,不问缘由,也不问到底是谁做的,仿佛一切倒比他知道的清楚似得。   而眼下他这么看他,眸中印着他的模样,虽说是他问话,他准备答,可总感觉被他这样盯着,心头竟然有意思异样。   “我与王爷从一开始,便约好了要相敬如宾。”   沈北开口便是这么一句。   萧长平眯了眯眼睛:“可本王听红卯说,本王与王君一开始,感情并不好。”   “确实,红卯没有骗王爷,不过都是陈年旧事了,那时候我年少无知,对王爷有了点儿不切实际的想法,有些善妒,看不得府上其他侍君与王爷亲近,这人的脾气与现在也是大不一样,后来有一日我撞破了脑袋,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便想明白了,而后便想好好做个王君,王爷也是给我这个机会,与我约法,只要我守王君的本分,便给我王君的尊荣。”   “……”萧长平只觉得,沈北口中的相敬如宾,与红卯口中所说的夫夫恩爱,不能说是一个意思,只能说是毫不相干。   他听得心里头不知怎么有些难受,但又说不上来哪儿难受。   比起红卯所说,他表现的仿佛个没美色所获的人,沈北这一番说辞,虽然说的他俩好像是没有什么感情,但是在萧长平听来。   沈北这一番经历,约好了给他王君的尊荣什么的,萧长平觉得,这才是自己会做的事儿。   因此他默默听下去。   沈北继续道:“之后事情,想必多少红卯与王爷也说过,我便不详细说了。”   萧长平本来还等着他说什么,结果他突然这么来一句,他不由皱了眉:“所以,按你所说,你与本王,除了约法之外,并无其他情分?”   沈北眨巴两下眼睛:“或许在床事上,我,还算讨王爷喜欢?”   “……”饶是萧长平心中有所准备,也不免心口一跳,而后平白的,有些发热。   他看着沈北那淡然的样子,下意识道:“不知羞耻!”   沈北轻笑一声:“做都做了,自然也不怕说不是?那些毕竟已经过去,王爷既然眼下想不起来,只听旁人叙述,总也不能感悟到什么,倒不如谈一谈眼下王爷的处境。”   萧长平看沈北行事大气,半点儿不似一般哥儿,听他这么说,颔首:“你都知道些什么?”   沈北道:“事关皇室秘闻,我自然不好嚼舌根。”   “!”萧长平听沈北这话的意思蓦地蹙眉,他心中一直藏着一个秘密。   这个秘密他当初知道的时候,宁愿自己不知道,可既然知道了,除了为知道这个秘密做好后手准备,他也没有别的法子。   十二岁,他突然有一日无意间知道了当时还是贵君的阿么,与他人有染,而且,他的亲兄长,其血脉,也可能不是皇室正统。   这个事情让他当时震惊非常,甚至怀疑自己的血脉是不是也有问题。   不知抱着什么心态,他小心翼翼,在当时还没有出宫建府的情况下,着手去查了这件若是暴露,可能会让他丢性命的事情。   而结果不能说能让他的接受,只能说,放在他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   保密,或者是死。   而且这死还不是死他一个人,只怕是牵连他的阿么,他的兄长,还有陈氏一族,都要因为这个秘密,而被连诛。   萧长平自然选择了保密,但这个秘密,保守的,却并不容易。   尤其在,之后他的兄长还有心帝位之后。   他眼睁睁看着他走上帝位,萧长平最清楚他兄长的脾气。   他有雄才伟略,他不甘人下,他对他,不能说不好,兄弟情义,一直都有,可皇帝的身份,自古以来,也不能确保什么兄弟情。   于是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暗中发展自己的势力,他知道这不对,可他依然这么做了。   萧长平想,他到底是个俗人,做不到对有些事情漠视,也做不到,舍生忘死。   他依然尊敬他的阿么,也依然尊敬他的兄长,可心头,到底已经与当初不同,兄弟二人,看似感情甚好,实则,他心头有了个疙瘩,而就算他查出了当年的事情之后,将那些证据全部销毁,确保除了太君与他的心腹之外,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情,也避免不了,他心头既然知道了这件事情,就不能当做没有这件事情一样。   而这件事情,必定是他要带入坟墓的秘密。   他自问,这辈子只怕是不会与人说起,但是眼下沈北却好似——知道了这件事情?   他与沈北,当真只是约法这么简单?   若是他不过将他当做一个普通的王君,他又怎么会知道这种事情?   还是,沈北说的,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但我想着,如今京中局势复杂,我又正好在外有些事情要办,王爷既然要与我分开回京,倒不如,趁此机会,我在外办事。”   “恩?”萧长平方才还想着沈北到底知道什么,哪儿知沈北话头一转,竟然这么说。   这话说的,简直诛心。   知道他回京之后局势复杂,便不打算与他一道回京?   贪生怕死不成?   沈北见萧长平眯了眯眼睛,他却道:“王爷应该也能明白,我于王爷来说,不过是个累赘。”   这话说的倒是没错。   萧长平自然第一时间是关注京中局势,知道沈将军的事情,沈北这身份眼下在这儿放着,若是沈将军有什么问题,沈北自然是个很好的活靶子。   再加上连红卯都说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平西王夫夫恩爱有加,若是真打算对付他,只怕,也会冲着沈北去。   沈北不似他,手无缚鸡之力的,真出了什么事情,也不好说。   “你既然这么说,想呆在哪儿?”   “回青州。”   “什么?”方才从青州出来,结果沈北一句话,竟然说要回去。   沈北道:“王爷也觉得奇怪,我们刚从青州回来,却为什么要回去,但连王爷都觉得奇怪,那背后有意对王爷出手的人,自然也想不到这一点,眼下王爷只需要安排人马,假意送我至水路,而后与我分道扬镳,我再转道回青州,这样,自然就没有人再知道我的行踪。”   “……”萧长平先前便感觉沈北临危不乱,这会儿见沈北分明是什么都想好了,心里,倒有些淡淡佩服。   但佩服的同时,心里依然觉得沈北此人十分冷漠。   毕竟,眼下沈北这种举动,说是为了不拖累他,可也能说是,他见事不好,便走。   萧长平看了一眼沈北,见他面上也瞧不出什么来。   左右他也不是非要沈北陪着不可。   罢了。   “你既然已经打算好,那便这样吧。”   从一开始还打算问一问感情之事,眼下说起来的,却全都是正事了。   什么感情?   萧长平心头再次疑惑起来,他与沈北,真有什么感情吗?   他只看到了沈北心机深沉罢了,这样心机深沉之人,他从前向来是不喜欢的。   沈北不知在想些什么,淡淡笑了笑,没有再说其他。   两人事情既然说好,相顾无言,也没有其他的话要说,之后,果真如萧长平所说,分道扬镳,这分道扬镳做的绝。   那林若寐本是跟着他们回京的,如今沈北与萧长平都要分道扬镳了,他带着孩子,沈北对竹柳道:“你跟着林公子一道回京,我与你们就在此地分开了,这件事情不要透露出去,回京之后,送林公子去找我阿么,你还呆在王府,其他事情自己看着办,若是有麻烦,可以往红楼去寻鸣音。”   交代完这些,沈北不管竹柳大惊失色的样子,补了一句:“这是命令,竹柳。”   “……”竹柳一时嘴皮子动了动,最后只能说一句:“奴才遵命。”   眼看着他们一行人上船,沈北暗中留下,另外留下的,还有萧长平给他的两个护卫。   两边都离开之后,沈北立刻给自己易容,而后转道回头,又找上了苏木青。   苏木青本是无意打探平西王一行人的行踪如何,但是毕竟,有潮音之事在前,他便下意识留了一手,让人盯着。   自然,他便知道了王爷再遇刺,而后与王君分道扬镳的消息。   但是知道了这个消息的他,万万没想到,他还能再见到沈北。   而后苏木青才算反应过来,沈北这是要避祸,心里真是感慨这沈北用心真是旁人不能及。   就算如他这样派人盯着的,也没有想到,打着旗号与王爷分道扬镳的人,这会儿突然出现在这儿。   “陆楼主这可是第三回 私下来寻我了,我倒有些怕了,不知今日过来,还有什么事情?”   沈北看着他:“你莫非是忘了,咱们还签了合约,一同做生意的事儿?”   “……”这事情格局做大了,这会儿沈北一说做生意,苏木青还真反应不过来了。   他看着沈北:“那楼主的意思是?” 第242章 苍生(一更)   沈北看着苏木青,看他一脸恭敬的模样,这里头有多少真心,沈北不必猜。   “眼下京城情势复杂,反倒是这天高皇帝远的青州,实在是个避祸的好地方。”   “……”苏木青真当他与萧长平要共进退,毕竟,萧长平此次回京,到时候八成可能,是要往前线去的。   先有皇帝不知什么原因,竟然对沈将军出手,后有西疆犯边,沈将军不是傻子,他自然也不可能猜不到,当初那个言官能一举在皇帝面前戳穿他那举动是因为有皇帝在暗中示意。   可偏偏这种时候,皇帝竟然派了沈将军出征。   也不知是皇帝脑子坏了还是什么,眼下这种时候,他将兵符交给沈将军,真不怕他反了吗?   苏木青直觉这世道要乱,沈北说是避祸,也没错。   只是:“若单单只是避祸,陆楼主不必过来寻我吧?”   真的只是避讳,岂不是不让他知道更好一些?   “所以我正有一笔生意要与小王爷谈啊。”   这话绕了一圈又绕回去了。   “陆楼主还是明说吧。”   沈北看着苏木青:“边关异动,消息还没有传遍整个华国,沈将军去边关没有大张旗鼓,战事也还没有到焦灼的时候,底下的商人一时间还没有想到屯粮这点上,趁着眼下这个时机,小王爷不去做点什么吗?”   “……”苏木青还以为沈北要说什么,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说的是这件事情。   沈北所说的,寻常小商户可能想不到,当然,想到了也没什么用,因为战事一起,真要是民间粮食不够了,那到时候,小商户也不过能自扫门前雪罢了。   但是大商户就不同了,大商户囤积粮食,再哄抬粮价,这种大发灾难财的行为,无论是在天灾,还是战乱中,都是一些商人敛财的惯用手法。   苏木青自然不会没有想到,只是,他没想到沈北居然要在这时候这么做,他眉头微微一皱,眸中的不悦不过一瞬间。   很快就变回原样,他看着沈北笑了笑:“楼主的意思是,眼下大肆收购粮食,到时候自然可以做大买卖?”   沈北道:“自然是这个意思。”   苏木青心说果然,沈北这是要发灾难财了。   先前他对沈北向来是颇多看好的,此人有勇有谋,与一般哥儿不同就罢了,就苏木青认识的来说,能比得上沈北的,几乎是屈指可数。   他本是抱着拉拢沈北的想法,眼下心头对沈北却有些不屑。   他虽然对皇帝不满,可若非顾忌着天下,他早就不择手段的拉皇帝下位了,而不是如同如今这样畏首畏尾的等待一个时机。   因为他知道这天下禁不起动荡,天下动荡,受苦的,绝对不是上位者,而是那些百姓。   而如今,沈北有谋略,心中却无百姓,当真是,枉费了这一番好心思。   “……”苏木青沉思一番。   沈北此人先前动静都很大,这回自然也不可能将此事交给他一个人,倒不如趁着眼下搞清楚他之后还有什么后招,以便之后应对。   此时,苏木青心中对沈北的好感已经荡然无存,先有避祸,不顾萧长平在前,又想发灾难财在后,全然不顾天下苍生,空有一副玲珑心,骨子里,却是凉薄的很呐。   “那楼主打算收购多少?总得有个定量吧?”   “有多少收多少,我也会去商行寻人知会,商行之外的生意,就交给你了。”   苏木青听着顿了顿:“商行,楼主与商行还有这样的联系?”   “怎么?苏小王爷不知道吗?”顿了顿,沈北倒是想起来:“说来,倒是我忘了知会各位股东一声了,我之后与京城商行的会长又私下协议,之后但凡是有商会的地方,自然办事就会方便许多,不过我左右还没有与除了京城商会之外的其他商会的会长见过面,此事要做起来,或许会有些阻碍,但眼下时间倒还充足,也来得及。”   苏木青一听大惊失色,他知道沈北这笼络人的手段颇好,万万没想到,居然好成这样,短短时间,他竟然连商会也……   若真要是商会也跟着沈北一道做这种事情,凭他一个人便是收拢再做的粮草,到时候只怕也翻不出什么花来,而且到时候若是与沈北唱反调,很有可能引起反效果。   苏木青一时间竟是默了,心念电转:“那我倒是敢问陆楼主一声,真要联合商会,那规模就大了,你就不怕引起朝廷的瞩目吗。”   沈北勾了勾嘴唇:“注目才好。”他目光一转,落在苏木青上,突然问:“你以为,帝王何以为帝王?”   苏木青措不及防,被沈北这话题转的一时间竟是不知从何答起。   但沈北本也不指望苏木青答这个敏感的问题。   之所以问苏木青,也不过是知道苏木青有颠覆皇权的心思,所以才在他面前说一说,这话题,换个人,只怕那人听着都要被他吓死。   他不指望苏木青答,便自己答。   “世上有民才有帝王,民若不存,这帝王,也不过是个空坐着华丽椅子的无用之人罢了。”   “!!”沈北这话一出,苏木青心头大震,他看着口出狂言的沈北终于没有忍住,饶是他,也不由眼睛微微睁大。   看着面前说的却十分淡然,仿佛不知道自己说这话有多恐怖的样子的沈北,心跳蓦地快了两分。   “你知道,什么叫众怒难犯吗?”   苏木青回答的谨慎:“愿闻其详。”   沈北道:“这世上,一人杀人,官府通缉,百人做土匪,官府却要谋定而后动,那如果是一万难民,或者是十万难民呢?”   苏木青心头震动,感觉沈北要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朝廷眼下并没有多少多出的银钱,前有天灾,国库空虚,后有人祸,西疆犯边境,到时候国库要要养着边关那些而不增收赋税都已经困难了,哪儿还能去管那些平民?到时候赋税一涨,粮价一抬,朝廷外有外患,内有民怨,如何不保证后方失守?”   苏木青看着沈北一张淡定的脸,说出如此恐怖的话来。   沈北道:“当然,皇帝看着并不是蠢货,他必然不会去犯这个众怒,即便是增收赋税也会用点儿好听的理由,只是百姓嘛,他们不会去管外头的,他们只管自己能吃饱,若真的出事儿了,他们才不会管上位者说什么,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姓怕当官儿,你又怎知,当皇帝的,不怕百姓反了,他这皇位坐不稳?”   他的视线与苏木青对上了,只见苏木青眸中惊疑不定:“你有颠覆皇权的心,却没有想过,挟百姓,而令帝王吗?”   苏木青那喉结动了动,这会儿沈北说的这么清楚,他若是还听不懂,那他就是傻子了!   是他误会了!   沈北方才的意思,根本不是要哄抬粮价发国难财!   他是要捏着这批粮食,在真的出事的时候,能飞快的控制住局面,到时候,无论是他要让这华国乱,还是让这华国不乱,都是他能决定的。   他要这华国,在这战乱期间,捏在他手中,连皇帝,都要忌惮他手中有如此能力,而不敢动他!   他可以说这是示好,但是也可以说,这是威慑!   苏木青不过想到一层,却不知,沈北已经想到不知多少层去了。   他方才竟然还觉得沈北没有顾念大局的心思,心头觉得他肤浅,如今看来,哪儿是沈北肤浅,肤浅的分明是他啊!   到底要什么样的地方,什么样的经历,才能养出沈北这样的人来?   苏木青看着沈北,好半天回不过神来,但心头的震惊,缓缓变成佩服。   他突然站直了,冲着沈北抱拳,拱了拱手,不算大礼,但是这是对沈北的尊重:“陆楼主大才,如我这般凡夫俗子,实在不能及,苏木青受教了。”   苏木青说完了,却突然又问了一句:“所以陆楼主眼下这一番作为,我是不是可以想,这是在为平西王留后路?”   沈北挑眉:“为何会这么想?”   苏木青不知怎么,有些难言,看着沈北:“你若能不让华国百姓内乱,平西王若出征,自然没有后顾之忧。”   “……”沈北倒是好笑的看着苏木青:“苏小王爷,莫非是觉得,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萧长平?”   苏木青看他这样笑,觉得有些奇怪:“难道,不是吗?”   “我不能,是为了我自己吗?”   苏木青却笑着摇头:“若是只为了你自己,你何必,要留这么大的靶子呢?”   沈北沉默着,听着苏木青道:“真是为了自己,便如我所猜测的一般,趁着眼下这个时候,离开王爷,隐藏起来,寻个安稳地方,管他外头翻天覆地,总归你自己相安无事,但你,却在第一时间寻我,去做这种事情,若非为了天下苍生,岂非,是为了那一人?”   沈北挑眉,他是为了萧长平才做这一切?   他笑着摇头:“我本就不是个甘于平凡的人,既然不甘平凡,我又怎么会在这种时候,找地方藏起来。”   苏木青倒是被他一而再的反驳弄得不由心中一动,下意识问:“既然不在意他,你便是认了,又何妨,我在楼主眼中,想必不是应该需要解释的重要之人吧?”   沈北却是真的愣住了。 第243章 肖庭此人(二更)   苏木青当然不是需要让他在这种方面解释的重要之人。   但是他方才那句话,却仿佛戳中沈北心口。   沈北难得有这种感觉,他对于萧长平感情这种事情,反驳的很自然,他觉得自己对萧长平感情,不过是寻常,离开萧长平也好,萧长平失忆也罢,他觉得自己并不伤心难过。   因为他知道萧长平的身份,眼下并不需要这些儿女情长。   可苏木青却突然提醒到他了,若不在意,他为何要这样反驳自己对萧长平的感情?   他从前是这样对于感情之事,会去向一个自己不在意的人解释的性子吗?   不是的。   沈北很清楚自己不是这样的人。   他不会对着一个几乎算是陌生人,甚至是可能是未知的敌人的苏木青,去解释这种事情,而且,几乎是下意识的不想去承认自己对萧长平有什么感情。   不想承认,有时候,也是一种在意。   这句话突然在脑子里冒出来的时候,有些一直被沈北刻意忽略的事情,突然涌入脑海。   他与萧长平从前相处的画面,他才发现自己其实记的很清楚。   不算失去之后才醒悟,眼下也没有什么后悔,也并没有因为离别而感到悲伤,但是眼下这一瞬间,沈北却不得不承认,他对萧长平,到底,也不是真的一点心思也没有。   “没想到,苏小王爷对于这感情之事,还有一份如此浪漫的见解。”沈北察觉了,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也没有觉得,自己对萧长平真动了点儿心思,就会觉得羞耻,或者是别的什么。   沈北不在意感情,刻意忽略感情,自然也是有家庭因素的。   这其中,他那位在外头十分喜欢拈花惹草的亲爸,那是功不可没。   沈北惯不相信什么感情,也不觉得自己对什么人真的动过心,现代的时候没有,眼下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对萧长平竟然是有些略微的特殊,倒是让他觉得很新奇。   可察觉了便察觉了,他不会惧怕什么。   萧长平也不是什么脆弱的姑娘,他看似没什么,但是在察觉了那皇帝非先帝亲生的秘密之后,他能隐瞒至今,还能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发展自己的势力,他又怎么可能是个良善之辈?   贤王的名头,不过是旁人叫出来的。   若是真的贤的一本正经的,怎么混迹在朝堂上?   萧长平有自己要顾虑之事,对于沈北来说,眼下萧长平的失忆,虽然不能说在计划中,但是,也不能说不好。   至于萧长平失去了对他有感情的记忆?   沈北眼下并非觉得可惜,他向来喜欢有挑战的事情,他忘了,他对他有心,自然有的是办法去对付他。   不是眼下,也是以后。   而眼下重要的,却不是纠结在这感情上,而是:“苏小王爷替我办完屯粮一事之后,若是可以,也尽可能的囤积一些药材,都是用得到的东西。”   苏木青听他再吩咐一声,就在方才沈北怔愣之间,他见他好似明白了什么。   这才反应过来,只怕沈北对萧长平的感情,连他自己都尚不明朗,如今却被他给突然点破了。   这事情,本来与他苏木青也没有关系,今日他多了一回嘴,不知是因为被沈北震撼到了还是什么,心里抱着扳回一城的心思,在感情的事情上,他想要抓住沈北的什么弱点。   可眼下看着沈北似乎真对萧长平与众不同,他竟诡异心头有些发酸。   萧长平,何其好运,这世上竟有一人,为他谋算运筹?   苏木青别过头去,下意识抿了抿嘴唇,只见沈北说完之后走的背影。   其实,他没有早些发现,沈北走路的姿势,若是仔细看,其实是与寻常哥儿大不相同的,他这人,相处了几回,便能察觉出,他那骄傲,仿佛骨子里透出来的,他走路的时候,整个人仿佛青竹,背嵴很挺,走路带风,衣袂飘飘,看着十分好看。   苏木青唿出一口气来,笑自己:“我想这些做什么?左右他也不是我的夫郎,觊觎他人夫郎,可是要被马踢的。”   沈北自然没有听到这句话,他出了苏木青那儿,目的地也很明确,直往商会去。   商会说是遍布华国,一点儿也不夸张,但凡是游商多的繁华城镇,几乎都能看得到商会,自然,有些小一些,有些大一些,这小一些的,有些是归着大一些的关着的,这华国不算小,商会也不算少,这会长也不止京城的那一个,一般来说,就好比现在有区域负责人一样,这商会也有区域负责人,一块儿一块儿,都有一个负责人。   沈北当初在京城那位手中算是拿到了见商会上层的敲门砖,如今这块敲门砖,倒是时候,派上用场了。   眼下的沈北,身份暂时没了平西王君,全然是陆楼主了。   当初沈北就提出了让京城商会的会长加入他们,先前他也在青州确实看过,这商会行事快,如今该改革的也已经改了,有些经营模式,也往红楼靠拢,可见商会内部已然在京城商会会长的带动下,其他人也跟风了。   这样一来,沈北要办的事儿,就方便多了。   沈北寻了附近一个商会,说明身份来意,自然有人接待他,只是有一事他倒没有想到,来接待他的人,竟然是肖庭。   秦楼的肖掌柜——肖庭   “你怎么在此?”   “……”肖庭也是见到了本人才发觉真的不是有人冒名,是真的楼主在这儿,一直心头一喜:“楼主。”   沈北蹙眉。   肖庭看他蹙眉,便知是因他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的问题。   肖庭眸中闪过一丝笑意,看着沈北道:“非是我有意离开京城,而是当初楼主与那京城商会的会长定下约定之后,不多久,楼中便只得了个楼主有事外出,若非重要事情,都自行处理的吩咐,因此属下与那会长一同与其他会长会面,商议先前楼主所说,按照楼主先前制定好的计划,在各大城镇重新规划商业区,楼中并没有多的人手,属下就出来了。”   他说的时候,眼眸一瞬都没有离开沈北,若说他为何从楼中出来,心中隐约自然也抱着一份,既然楼主外出,他这四下出来,说不准,也能偶遇楼主的心思。   而眼下看来,果真是遇到了。   这,又怎么能说不是缘分呢?   “知道了。”沈北先前要与萧长平到青州,当初手上并没有十分紧急的事情,因为前期布置下去,底下的人按照计划书,自然也跟着计划书走,只是本应该呆在京城的人,突然在青州看到,总归让人觉得诧异罢了。   “楼主可是有什么吩咐?”   沈北看着肖庭:“你与这青州商会的会长有联系?”   “属下协助商会,与其他商会的会长也多少有过几面之缘。”   沈北看一眼肖庭。   肖庭此人,他当初便觉得他是个有脑子的,而且此人有股狠劲儿,又走投无路,亲友全无,所以才招入楼中,如今看来,他果然是有才能,短短时间,倒是与其他商会的会长,也都有联系了。   “你做的很好。”   肖庭心中泛起喜悦,看着沈北温和道:“都是我应该做的。”   “既然你与他们都有联系,我便索性不出面了,由你联系他们,只说是我的意思就好。”沈北眼下自然是少露面较好,越是隐秘身份,越好。   他要的是事情的结果,而不是炫耀自己出名。   肖庭却有些疑惑,他知沈北不是一般小气之人,不会觉得他在外头私自认识那些商会的会长而怕他做什么生气,他自然也没有僭越的意思,只是眼下沈北人已经在这儿,显然是真的有事儿,却看到他就打算将事情交给他。   他不信沈北是偷懒的人,所以沈北,这么信任他吗?   肖庭心中蓦地十分喜悦:“但凭楼主吩咐。”   沈北便将先前与苏木青所说的,关于让商会如何屯粮屯药材,以及之后有什么作用的事情与肖庭说出来。   肖庭没有苏木青这样的情报网,他知道的,自然比苏木青要少,因此,他眼下的震撼,比之苏木青,更是大上许多。   “楼主真要这么做?那到时候,楼主是要哄抬粮价,还是以商会的人的粮价,去压其他想要趁机发财的人?”肖庭虽然问了,但是心中已经有答案了。   沈北绝对不是要趁机发财,他是要捏着这粮食,等到时候真出了什么事情,他便以此来打压那些想哄抬粮价的人。   肖庭从前便是读书人,能在秦楼状元榜上留名,他自然不是个看不清楚局势之人。   只是,他当初科举无望之后,便对这什么为国为民的大事,再不关心,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沈北竟然会让他去做这样的事情。   在他心中,沈北从来都很好,一开始就很好,他救了他,在他最落魄的时候,拉了他一把,他是他黑暗中的一束光,对他来说,沈北即高不可攀,可他又十分想要攀折。   心头的矛盾,让他对沈北感情越发复杂,尤其,这感情还掺杂了一丝欲望的时候。   “你照做就是。”   肖庭心中一动,他目光灼灼看着沈北,突然想到一事:“楼主怎么一个人在青州?是与夫君一道过来的吗?”   说起夫君二字,肖庭的语气,下意识,往下压了一压。 第244章 叛国(一更)   沈北本是看好肖庭此人办事能力,但他眼下这么问一句,显然是不合适。   他语气稍冷:“这是我的私事,你不需要关心。”   “是属下多嘴了。”肖庭心中却留了个心眼,眼下沈北人都在这儿,方才也是他心念电转一时没有忍住便问出了口。   他既然人都在这儿了,那既然有了他的行踪,这人家是不是与夫君一道过来的,自然也就是眼皮底下的事情。   他自然是不用多这个嘴的。   也是方才心头震撼让他思绪一瞬间没有跟上,他目光落在沈北略冷的面容上。   沈北眼下这副易容的样子,实在算不上好看,但是肖庭看着他,却每每有种不由自主的感觉。   无关样貌,而是沈北这个人,实在是足够有让他欲罢不能的资本了。   只可惜,他已经成亲,有了夫君。   若是——他没有夫君就好了。   从前没有冒出过的念头这一瞬间突然从脑海中冒出来,肖庭不由愣住了。   这一愣,竟然连沈北走的时候,他也不过微微应了一声,没有怎么反应过来。   只等着沈北走出去好一会儿了,他下意识抬手想要抓住什么,却是没有抓住,人已经走的很远了,他看着沈北的背影,以及他身边那两个护卫抿了抿嘴唇,随手找来一个人,而后吩咐了什么,那人得了命令之后便即刻下去了。   肖庭却良久没有回过神来,他坐在一个静谧厢房中,本不应该饮酒的,但是眼下手中的茶却换成了酒。   烈酒。   那酒十分烈,肖庭素日里,为了办事的时候头脑清醒,很少在不必要的情况下喝酒。   但是这会儿,他捏着一个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之后,仰头,一口将这酒饮下。   饮的太快,那酒入口太快,顺着喉咙一路滑过。   酒,太烈了,滑过喉咙的时候,像是有一把刀子划开了他的喉咙,落入胃里的时候,整个人仿佛被人从里头点了一把火。   那火直烧到脑袋上。   “楼主——楼主——”   肖庭口中喃喃,但是心里那念头却压不下去,先前不过一瞬间,突然有了这个想法,第一次有了这样的想法,本以为不过转瞬一念。   可方才看着沈北的背影,这转瞬一念,突然,怎么就成了眼下心头的心魔了?   若是——他没有夫君就好了。   若是——他没有夫君就好了!   他没有夫君!   那他,会有机会吗?   ——   沈北离开之后,自然不能住在先前的陈家宅邸,他方才并没有直接让肖庭安排住处,也有自己的考量。   最终,沈北寻了个农庄住下。   那农庄有对夫夫打理,地方不算特别大,但是颇雅致,听闻沈北是其他城里过来的,身子不好,打算寻个僻静的地方养病,那对夫夫看沈北身边还跟着护卫,寻思着这是哪家的公子,又收了沈北的银子,其他的不敢多问,只顾着沈北的一日三餐。   沈北就这么住了下来,虽然是住在农庄,但是离城里不算太远,他每隔两天入一次城,肖庭那儿自然也有消息告知于他。   进度十分迅速,商会周转本也不差这点资金,尤其如今这个档口,消息一出去,自然都看准了时机就准备下手,商会动作快,苏木青动作也快,很快,市面上流动的药材与粮食,基本都被垄断,一律不允许大量购买,只允许百姓平日所需之用。   这边沈北的进度快速,那边萧长平快马已经回了京城。   他这一入京,才刚入了王府,皇帝的旨意已经到了王府。   “好快的速度。”红卯不由默默说了一声。   萧长平入京之后虽然没有刻意隐藏行踪,但是皇上居然下旨下的这么正好,就王爷刚回来,皇上已经知道了?   “换衣服,入宫。”萧长平没有多说话,只说了这么一句,而后果断入了宫。   萧长平不是头一回入宫了,不过大抵是失了记忆的缘故,眼下心头不知怎么,竟然有些不安定。   他看着天边,不知怎么想到沈北。   他不回来也好。   萧长平叹了一声觉得自己真是想多了,虽然与沈北相处的不多,但他一眼就看出来沈北是个十分精明的人。   他这样精明的人,想必没了他,去哪儿都能过的很好。   说不准,没了他,他能飞快的在外头找个男人再嫁了?   “……”萧长平不知自己脑子怎么就拐到这上头去了。   心里一时燥了起来,又后悔了。   “我答应他让他留下做什么?当时就应该直接绑回来的!”   萧长平咬牙低声说了什么,只有自己听到。   入了御书房,萧长平给皇帝行了个大礼。   “免礼,起来吧,你我兄弟好久不见了,你怎么还多了礼数了?”皇帝面上还带着点儿亲切笑意,他看着萧长平甚至还加了一句:“好好的,去了两个月,怎么人看着还瘦了?”   “遇刺,伤了身子。”萧长平简略说了一下。   皇帝仿佛一瞬间惊诧:“怎么会?”   萧长平便将遇刺的事儿说了,不说之后的,只说:“先前在青州,不知怎么被那明光教的人得了消息,派人刺杀,还闹了好大一出,当地官府缴了一出明光教的据点,臣弟之后还遇上了个刺客,那人手段非常,竟是个下蛊的,给臣弟下了蛊,臣弟眼下脑中记忆尚且混乱,还有些不知所措。”   “记忆混乱?”   “是,那蛊能乱人心,据红卯说,臣弟中了蛊之后,与先前判若两人,而且原本钟情王君,中蛊之后,竟然对王君不假辞色,反而是对那下蛊之人颇为呵护,之后发觉那人手段,请了另外一位蛊术师替臣弟治疗,臣弟这才没有大碍,但是那蛊在臣弟身子里到底待了一段时间,因此,对记忆有损,臣弟失了一年多的记忆。”萧长平看着皇帝叹了口气:“臣弟醒来的时候,只当自己不过是刚刚大婚醒来,也是无措的很,若不是红卯是与臣弟从小长大的亲信,若是旁人说这些,臣弟未必能相信是真的。”   皇帝听得都觉得不可思议:“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如今你也是什么都没有想起来吗?”   “没有,臣弟对这记忆缺失一事,实在是没有什么办法,眼下也只能这样了,先行告知皇上,免得有什么做得不周到的地方,还请皇上直接告知,臣弟这记忆这样,也实在是……”   皇帝看着萧长平,见他说的中肯。   这种事情,萧长平自然是没有必要说谎的。   他那情报中,萧长平确实在路上被什么事情耽搁,而后更有大夫出入,当即怀疑是被人害了,但是红卯守的严实,下人嘴巴紧,当然,大概率是底下的人也不知道这王爷到底是什么情况。   因此也探听不出什么消息来,如今听萧长平这样说,皇帝倒不说不信。   只是失忆嘛。   这倒是在意料之外。   “朕本来倒也没有交代你什么,此次你青州之行,临走之前,可是自行来找朕说,你是为了王君走这一趟,朕看你与王君情深义厚,哪儿知道,这一遭回来,你莫非是连王君都忘了?”   萧长平从皇帝口中听到情深义厚这四个字抿了抿嘴唇,他摇摇头:“臣弟,确实忘了,还与王君有了些口角,半道出了臣弟移情别恋的事儿,王君一怒之下,便与臣弟分道扬镳。”   皇帝听了不可思议:“你就没有留上他一留?”   萧长平却蹙眉道:“臣弟不知臣弟从前如何,只是眼下看着王君这般作态,实在是迁就不起来,他要分道便分道,臣弟派了人随身保护他就是了,难道还要臣弟求着他回来不成?再者,莫说我当时是因为那蛊术移情他人,便是臣弟真想纳个侍君,他是王君,自然该他大度接纳才是,哪儿有给臣弟看脸色的道理?”   “……”皇帝看着萧长平那一脸说的仿佛是真的的样子。   再想想他临走前对沈北那个情深义重的样子,心里不知怎么,竟是有点儿想笑。   感情啊,就是这种东西吗?   真是可笑啊。   先前一番深情厚谊,如今便是弃之如履。   “只是他毕竟是皇兄赐婚的王君,是正君,这点面子臣弟还是会给他的,让他自己在外头清醒清醒,等过段时日,臣弟再派人去把人接回来就是了。”   皇帝只笑:“此事是你自己的私事,不必告知朕了,但今日让你过来,实在是有一件要事要与你商量。”   “什么要事?”   “是件十分紧要的事情啊。”皇帝眼睛眯了眯:“若不是这事情实在棘手,朕也不会让人在王府守着,就让你这么急匆匆的来宫中见朕了。”   “皇上直说就是。”   皇帝幽幽道:“朕得到前线秘报,沈将军只怕是与西疆有所关联,有通敌之嫌,这样的人放在边关朕实在是不放心,边关之事眼下最大,西疆蛮族,能征善战,已经破了我华国两个城池,如今又有沈将军这件事情,朕信不过其他人,长平,此事还得你去办。” 第245章 回头(二更)   “沈将军竟然如此辜负皇上圣恩?”萧长平瞬间蹙眉:“臣弟明白皇上让臣弟去办此事的用意,此事若是其他人去办,必定碍于沈北如今是平西王君,实在不好办,臣弟去办最为合适,臣弟一定不会偏私,回去之后尽快出发,将此人带回来,给皇上定夺。”   “朕也不想你才回京就又让你出去,只是此事紧迫,还得你多费心思,你自小聪慧,边关之事有你坐镇,朕才能放心。”   “是,臣弟遵旨。”萧长平应下这事,心头并没有什么意外。   或者说,这一桩差事落到他头上,可以说是早就可以想见了。   不过在走之前:“臣弟许久不去见太君了,此番回来之后又要出去,眼下还是去看一看太君,免得到时候,还要被太君埋怨。”   皇上听着颔首:“太君近来身子不好,日前还染了风寒,你眼下过去看看也好,总让他心头宽慰一些。”   “太君身子从前便没有很好。”萧长平说着叹了口气:“臣弟不能常在太君面前尽孝,也实在是有违做儿子的本分,但好在太君有皇兄关怀,宫中也有太医照料,臣弟是放心的。”   萧长平这话说的不知几分真心,说罢之后,没有与皇帝再多寒暄几句,他就告了辞。   出了御书房,就入了太君宫里。   宫柳看着萧长平过来,心头是五味杂陈。   带着人去见了太君。   萧长平一进去,却见太君躺在床上,他倒是心头一惊,虽然知道太君风寒,可没想到,他一眼看过去,竟是感觉太君这人面色惨白,整个人根本就不像是普通风寒的样子。   “太君这些日子,得了风寒。”宫柳缓缓在萧长平身后道。   “只是风寒?”萧长平声音发沉:“为何太君看着这么严重。”   严重到,他人站在这儿说话,太君竟然没有醒来的地步。   萧长平眉头皱的很紧。   宫柳看着自家主子哪儿有不心疼的呀?可眼下这太君的宫里,除了他之外,已经没有一个自己人了!   这他如何敢告诉萧长平呢?他若敢多说一个字,不消一刻,自然便会被皇帝召见的,若是连他都没了,那太君身边,可真的连一个亲近的人都没有了啊!   宫柳只能装作一副担忧但也无奈的样子叹了口气:“王爷也是知道的,太君的身子从前就不是很好,也怪这天气不好,太君月前便吃东西不是很香了,奴才也是变着法儿服侍了,可太君一直也没什么胃口,这一没胃口,人就消瘦下去了,奴才担忧,但是太医说不碍事。”   “当真不碍事吗?那风寒严重吗?”   “王爷放心,太君眼下睡着不醒,是吃药的缘故,太医说太君身子弱,得了风寒若是总提着精神,不容易好,因此在那风寒药里头添了几味安神的药,王爷来之前没多久,太君这才服了药,眼下正是药效最好的时候呢,所以看着也不醒的样子,等一会儿那安神的药那药效过去了,太君自然就醒了,只是可惜了,王爷出去这好长时间了,今日好容易回来了,却是没与太君说上一句话。”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萧长平也听不出这半真半假的话里头有几分真,几分假,但宫柳是伺候太君的老人了。   他总不至于害太君。   萧长平道:“那你多费心照顾,本王虽说刚回来,可是得了皇上的令,不日就要奔赴边关了,这话,你等太君醒来之后转述于太君吧。”   “王爷要去边关了?”宫柳一瞬间十分担忧,可心里头的冲动压下去,他只憋出了一句:“那王爷可要小心啊。”   萧长平颔首:“本王知道。”   宫柳与萧长平本没有太多的话题说,两人说了一会儿,萧长平见太君还没有醒来,从宫柳口中得知,吃了那药之后,不睡上个两个时辰,是不会醒来的,既然说是刚刚吃了药,萧长平左右也不能在宫中待上两个时辰等着太君醒来。   索性便出了宫。   之后萧长平动作飞快,皇帝指派他出去,他急奔边关而去。   萧长平这一路到了边关之后,拿出皇帝的圣旨,自然没有人敢轻慢他,而沈将军这会儿已然已经是阶下囚了,边关全然由另外一个王将军主事。   萧长平一到,首要的事情,不是提审沈将军,阵前通敌这么大的事情,便是萧长平,也不是他审了之后便定下沈将军的罪,就能一刀将沈将军杀了了事的。   皇帝亲自让他过来,以沈将军的身份,若是边关杀了,也说不过去。   更何况,沈家,还有个沈老元帅呢。   萧长平眯着眼睛,所以沈将军即便要死,也不能这样轻易的死在边关,而至少要回朝之后,皇帝亲自审问,在众人的唾骂中,以叛徒的罪名受尽了凌辱,才能死去。   萧长平并不同情他,或者说,他不觉得沈将军有今日的下场,是一件意外的事情。   只是看着沈将军被抓的样子,他心头有些发凉。   他想到了宫中的太君。   萧长平十多岁的时候无意间得知了太君与沈将军的旧情。   这种事情,本来就是禁忌,更不用说,他还知道了,比这旧情更为让人惊讶与恐惧的事情。   那就是,皇帝并非先帝亲生。   而今,太君在宫中重病,沈将军在边关被指通敌……   萧长平若是什么都不知道,他只会觉得这是两件毫不相干的事情。   可他却知道了那件事情。   知道之后,他便不能觉得,这两件事情毫不相干。   他从前便因为知道了这个秘密,秘密的防备着皇帝,而今,看到沈将军的样子,他不知怎么的,心头突然有感,是不是,当初原本不知情的皇帝,知道了什么?   萧长平心头发沉,但他依然将沈将军送回了京城受审,而自己,则留在了边关,主持战事。   沈将军回京一事,本来是秘密的。   但是,也不知道是谁将沈将军阵前勾结西疆的事情传了出去,外头一片议论纷纷。   这会儿人们才终于反应过来,这战事是真的吃紧了,华国危难了,人心紧张了,在这种时候,便更加容许不得什么叛徒了。   沈将军在这时候犯了众怒,有些人不相信他会叛国,但是有些人对此深信不疑。   将军府的人都慌了,这种时候,六神无主,压根连个能做主的都没有。   这审都还没有审,定论还没有下,沈家三房的人请出了沈老元帅。   “太爷,这件事情怎么办啊?大哥真的通敌了?”   “住口!”沈老太爷年纪大了,但是威严犹在,他等着三儿子:“你大哥是什么脾气你不知道吗?他能做这种事情?”   “可是……”   三房没有话说的了。   “眼下既然传出这种消息来,我到时候会入宫请示皇上,到时候你大哥受审,我自然会去盯着,其他的事情,你们不要管,自己管好自己!”   很快,到了沈将军回京的日子。   这一天,押送的人刚刚入城,便引得众多百姓围观。   那些围观的百姓看着关押在囚车里的沈将军,一个个冲着沈将军谩骂。   沈将军抬眸,看着那些冲着他谩骂的百姓,目光却直看着不远处的皇宫。   那些谩骂,他仿佛没有听见,囚车缓缓入了皇宫,此事是大事,自然是皇帝定夺,他被带入皇宫,皇宫巍峨,今日天气不好,阴沉沉的,仿佛随时能下雨。   他带着手铐与脚镣被人押送着,走在皇宫里。   而后,他在进入殿中后,看到的第一个人,不是皇帝,而是许久不见的沈老元帅!   沈将军心头一震,蓦地跪了下去。   他这位父亲,在将将军府交给他之后,便不管事了,他只知道,他年少的时候,他阿么,老太君的身子便不好,沈老元帅说,他年轻的时候战乱多,外头事儿多,总不能一直陪着沈老太君,沈老太君不是个喜欢服软的人,人要强,便总喜欢勉强自己,因此早早的伤了身子,落了一身毛病。   沈老元帅心头感念着沈老太君,年纪大了,将沈家交给沈将军之后,便不管事了。   但沈将军知道,沈老元帅不是不在意沈家的,他将沈家交给他,是对他足够的信任。   而如今,因为他,沈家,名誉扫地。   世代清誉,毁于一旦了。   沈将军被说通敌的时候心里头不知是不是有预感,竟然没有觉得意外,一路上不知被多少百姓谩骂,他依然也能无动于衷,但是看见头发花白的父亲,看见这久久不曾出现在宫中的父亲,竟然在今日出现在宫中,就为了看一眼他这个不孝子的时候,他心头一痛。   只是,回了不头了。   他与太君那份感情,从前美好,之后却是不容于世,可他放不下啊,放不开,忘不了,舍不得啊!   从他发现太君竟然被人下了阿芙蓉,并且饱受阿芙蓉痛苦,差人拿活人试药的时候,他便回不来了。   不,或许更早?   早在太君入了宫,他却依然与他发生了关系之后,他便已经回不了头了。 第246章 不恨(一更)   殿上文武百官都在,看着沈将军,一个个讳莫如深的表情。   至于沈老元帅,他是元老,又是前辈,德高望重,朝中不少人尊重他的很,少有几个脑子特别灵敏的,自从上回言官居然能在皇帝面前上奏一事,心里已经有了点猜测,但是眼下看着沈将军跪在这儿,依然是无从下口。   也是开不得口去替沈将军说话。   “沈将军。”寂静一片中,皇帝开了口。   “罪臣,拜见皇上。”沈将军看着高座之上的皇帝,他看不清楚他的容颜,双膝跪地的一瞬间,只听得外头轰隆一声响。   竟是一个响雷。   声音太大,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这是个没有下雨前的空雷。   “……”皇帝的目光远眺,他看着殿门外阴沉的天气,看着底下跪着的人。   眸中一片阴冷,嘴角却缓缓勾起。   天,这是在给他即将弑父的警告吗?   可笑。   可笑至极!   “你有什么想说的,朕就在这儿,你直说就是。”   “……”沈将军听着皇帝的声音,这声音,他其实不能说不熟悉,他很熟悉,他每次上早朝,都能听到,听着他决策威严,他每每心中,甚至有些骄傲。   但伴随骄傲的,还有心中那种抹不去的焦灼。   这是他与太君的孩子,如今他坐在皇帝的位置上。   他要杀他,为了巩固自己的帝王之位,沈将军心痛,却不算太意外。   大约很久之前,他看着皇上性格并不软弱的且富有野心的时候,他隐隐对今日的到来,就有所感,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罢了。   “罪臣,请皇上降罪。”   沈将军这话一出,群臣哗然。   这话一说,那就是直接承认了通敌的罪名。   不说其中有什么难言之隐,这种关乎性命的事情,便是随便狡辩两句,也好过这样直接认罪啊!   皇帝的手指,微微一曲:“你,没有什么要辩解的?”   “臣,没有,臣认罪,临死之前,还请皇上,让臣与父亲,单独说两句。”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一场审问,居然结束的这么快,没有辩驳,没有争论,什么都没有,当事人面对死亡的罪名,却二话不说直接认了。   他若认的这么痛快,连死都不怕的人,又有什么理由去通敌呢?   所有人面面相觑,可这会儿也不知道说什么话。   沈老元帅在听到沈将军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阖眼,脚下一个踉跄,又用拐杖将自己稳住。   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眼眶已然红了:“请皇上,给我父子二人,最后一点儿时间。”   “朕,准了。”皇帝摆摆手:“所有人都散了吧。”   文武百官静悄悄一下子都退了出去。   连带着其他奴才,也都全部退了出去,偌大的一个宫殿,只有皇帝与沈老元帅父子。   沈将军没有站起来,他冲着沈老元帅磕了个头:“父亲,儿子不孝,害了沈家世代清誉,毁了沈家的名声,对不起父亲多年教诲,还有养育之恩。”   “你只说一句,你当真通敌了?”沈老元帅的声音都在颤抖,他不信。   沈将军抿了抿嘴唇:“是。”   沈老元帅听到这一个是,一瞬间气血上涌”噗”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父亲!”   “我没有你这个儿子!”沈老元帅斩钉截铁道。   而后他冲着皇帝跪下来。   外头雷声袭来,紧接着,便是倾盆大雨。   “老臣有罪,养了这么一个不忠不孝的儿子,请皇上连同老臣一并降罪!”   殿内幽幽。   “沈老元帅请起。”皇帝道:“老元帅于社稷有功,这一点,绝对不能磨灭,沈将军此事,朕深感痛心,朕并非牵连无辜之人,沈老元帅退隐多年,朕不会降罪的。”   沈将军心头松了口气。   沈老元帅却是痛心疾首:“皇上!老臣有愧啊!”   皇帝看着沈老元帅那表情,并不多说什么。   沈将军与沈老元帅,自沈将军承认了自己通敌之后,沈老元帅便没有开口求情,而是冲着皇帝磕了三个头,之后便告辞了。   走的时候,脚步,尚且有些踉跄。   只看着沈老元帅走了,皇帝才幽幽看着沈将军:“你方才,是故意这样说的吧?故意在沈老元帅面前承认自己通敌,是想保全他吗?”   “父亲他是真的什么都不知情,皇上,请您不要伤及无辜!”沈将军焦急的看着皇帝。   皇帝看着沈将军的脸,他突然缓缓从龙椅上走下来。   沈将军很少能这样直接的看着皇帝,同样的,皇帝也很少这样直接的,面对面的,看着沈将军。   大抵是某些不能说的原因,从前,哪怕是没有登基之前,皇帝也没有与沈将军私下有过多的交集。   “朕信这句话是真的,毕竟,沈老元帅的性格耿直,所有人都知道,他大抵是……不会容许一个有他沈家血脉,而无皇家血脉的人,坐在龙椅上的,沈将军,你说是不是?”   皇帝这话说出来,仿佛一阵幽风,吹入沈将军心中。   “皇上……”若不揭穿,他二人还能以君臣的名义,走到最后,即便双方心知肚明,只要不捅破了这一层窗户纸,这一切,明面上,还能当做不是这样。   可今日,皇帝竟然亲口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朕实在不知该如何去形容,朕知道自己身世的时候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皇帝说这话的时候,表情竟然有几分淡漠,他看着沈将军:“沈将军呢?知道先帝的贵君给你生下一个孩子的时候,是什么感觉?暗中兴奋吗?混淆皇室血脉,给皇帝戴了绿帽子,心里,有得意吗?”   “……”沈将军看着语气平淡,但是这话甚至算得上刻薄的皇帝,心头有些发痛:“不会。”   “原来,不会吗?”皇帝道:“那后来党争时,沈将军到底是以什么心思,来支持朕的呢?”   “我只是想保全你们,当时的情况,你已然要争,若不争胜,便是一个死字,我自然不舍得,看你落得那般下场。”   “……”皇帝眉宇之间,蓦地戾气骤升。   他嘴角扬起一个甚至可以说带着恶意的表情:“难道不是想看着自己的儿子坐上皇位吗?恩?”   外头一道闪电噼下,一声巨响,衬得殿中越发鸦雀无声。   沈将军深唿吸一口气:“不管你信不信,我此生,从未想过以此事要挟你,此事,也是我毕生要守护的秘密,我虽有其他子嗣,但是,这世上,我最在意之人,唯有太君,还有……你,我对父亲有愧疚,但我并不后悔,当初所做的任何决定,纵然你因为知道的自己的身世,要除掉我,也是一样。”   “你莫非以为,说了这话,朕便不会杀你?”皇帝那笑容越发狰狞起来,看着有些癫狂。   “我没有这样以为。”沈将军有些无奈:“从前,我虽没有明面上对你多又关切,但是暗中,自然是忍不住总多关注你一些,你是什么性子,我看的明白,更不用说,如今你坐在这个位置上,你要杀我,我不太意外。”   确实,不意外。   就算知道他是他的生身父亲又如何,他本对他,也没有对父亲的孺慕之情的。   大抵,有的只有怨恨吧?   “我不知你怎么想你自己,只是,你不要把自己与太君想的太不堪了,虽然走到今日,当初谁也料想不到,但是你,一定是带着我与太君的……”期盼出生的。   “住口!”皇帝勐然打断沈将军话:“你与他生下我这个孽子,还没有不堪吗?”   沈将军看着皇帝的表情,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皇帝却看着他的眼神心头蓦地惊痛,与此同时,又觉得可笑:“怎么?我说的不对吗?我不是你们偷情生下的孽子吗?最恶心的,难道不是,他在怀了我之后,去给先帝侍寝吗?”   “……”沈将军心中蓦地一痛。   皇帝看着他的表情嗤笑一声:“当真是,好胆子,怀着我,去给先帝侍寝,而后顶替我是先帝的孩子,最后,我足月出生,却推说孩子被人陷害早产,顺便以此除掉了当初在宫中对他有威胁的贵君,真是好手段啊!我的阿么,当真是,好生厉害啊!”   沈将军看着皇帝的模样,长长唿出口气来:“此时再说当年,已经没有意义,我甘心赴死,绝不会让你在身世上,有什么污点,只是临死之前,我想,再见一眼……他。”   皇帝的表情僵硬在脸上,他看不得沈将军眼下面上的表情。   他这是什么表情?   简直仿佛像是在看一个年幼的,胡闹的孩子!   他可是打算要他的命啊!   “我不会让你见他的。”皇帝道:“他是太君,身份尊贵,与你此生,早就不应该有什么瓜葛了,今世孽缘,就这么断了吧,等他薨了之后,自然与是先帝同葬,与你,也没有半分关系。”   沈将军看着皇帝,这是他的孩子,多年来,他连抱都不曾抱过他,他最在意的孩子,他家中有别的孩子,可看着那些孩子小时候的样子,他心头总是会想到他。   这个他不曾看着长大的孩子,一步一步成为帝王,当初太君没有入宫前,他二人还说过,以后若是有了孩子,这孩子大抵是个很聪慧能干的。   果真,他很聪慧,也很能干。   沈将军表情甚至是平静的:“不要恨自己。” 第247章 无题(二更)   皇帝来到太君宫里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这会儿暴雨下的越发大了,今夜这场雨,下的格外下人,不停的打雷闪电,风大雨大。   又到了服药的时间,宫柳准备好了汤药,准备服侍太君吃药。   却在出门的时候,看见了浑身淋湿的皇帝。   他吓一了跳。   皇帝浑身狼狈的很。   在这宫里,皇帝便是在这种雨天脚沾了水,那也是奴才的罪过,更不用说这样浑身湿透的样子,宫柳险些惊唿了,但是他总算忍住了:“皇上?”   “太君醒着吗?”皇帝的声音略带沙哑的问。   宫柳心头有些没底,但是自从皇帝有意识的软禁太君,并且将太君宫中的亲信一个个都剪除之后,宫柳压根也不知道外头的消息,如今正是两耳塞听,不知所措。   只能小心翼翼答:“还没有服药,眼下还醒着。”   皇帝抬脚,便往里面走。   太君这会儿果然没有睡,他今日不知怎么,心绪不宁的厉害,外头那雷声雨声,也吵的厉害,这会儿他头又有点儿痛了。   正想着宫柳为何还没有回来,突然,他在门口看到了浑身湿透的皇帝。   他一愣,而后站起来:“怎么了?”   这一声,恍然间,皇帝仿佛回到了年幼的时候,那会儿,他还略有贪玩儿,有时候弄得身上脏兮兮的,太君便是这样问他一声,怎么了。   皇帝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太君。   与记忆中相比,他已经,老了许多了。   太君长得自然很好,他长得很好,但是架不住年纪已经有些了,而且最近病的,实在是让他苍白了许多,眼下看来,与当年记忆中,自然是有所出入的。   “我杀了他。”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没说杀了谁。   但是这一刻,太君手指微微一颤,瞳孔紧缩,他甚至连嘴唇都颤抖了起来,他勐地冲到皇帝面前,一把揪住他的领子:“他是你父亲!”   “哈。”皇帝突然笑了:“我不过想用这话试一试,在太君心里,到底是谁最重要,原来,果真是他吗?”   太君惊疑不定的看着皇帝的笑容,眼下他无法辨别皇帝这话到底是真是假了。   “原以为,我这样说一句,太君可能第一个想到的,会是长平呢。”   “你疯了!”太君少有这样失态的时候,可这会儿,喉咙都哑了,他死命抓着皇帝的衣襟:“你已经是皇帝了!当年知情的人,我已经处理过了,绝对没有人会泄密,没有人会威胁你皇帝的位置,为什么你还要这样!”   “只有死人最能保守秘密,这不是,太君您教朕的吗?”皇帝那脑袋歪了歪,看着太君,模样甚至有几分天真。   太君唿吸急促,他看着皇帝眼下迫切想要得到一个答案:“你到底,有没有……有没有杀他!”   “还没有。”   太君刚松了一口气。   “明日就杀了,如今,人在天牢。”   皇帝看着太君,眸中黝黑一片:“朕此次前来,是想给太君一个选择。”   太君几乎不能唿吸,他眼下脑子一片空白:“什么?”   皇帝看着太君:“朕给你一个选择,太君若是能亲手杀了他,亲手了结这段孽缘,朕与太君,便如从前一样,朕会服侍太君百年,你我,还是父慈子孝,太君觉得如何?”   太君目瞪口呆的看着皇帝,他在宫中多年,早已喜怒不形于色,可今日,屡屡失态,他看着皇帝,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我不……”   “……”皇帝看着太君那表情,眼睛微微的眯起:“太君心中,他,比荣华富贵,比朕,都重要,是吗?”   皇帝嗤笑一声:“想来,太君果然是将他看的比朕重要吧?否则,既然知道自己已经是入宫贵君,又如何会与他有了朕呢?已知这宫中举步维艰,却偏偏还要留下这一段情,太君对他,也算情深义重不是吗?”   太君看着皇帝脚下不由往后退了一步,他看着面前这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只觉得十分陌生。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心里知道答案。   可他还是要问:“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你的身份没有人知道,如今你已经是皇帝了,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太君问这话,好奇怪。”皇帝道:“他为你寻活人试药,对你如此情深义重,朕又怎知,他不会在知道,朕给你下了阿芙蓉之后,反过来,对付朕呢?”   太君抿着嘴唇:“你以为他不知道你对我下毒的事情?”   “……”皇帝默然。   “他自然知道那阿芙蓉是你用来牵制我的!他怎么会不知道?这种不会要人命,却上瘾的恶心东西,这宫中除了你,又有哪个人敢对我下手?”太君道:“他知道!可他什么都没有说,你是恨我的是吗?恨我生下你,恨我没有给你先帝的血脉,所以才这么对我的是吗?”   “……”皇帝依然默然,但是好一会儿,他看着太君突然反问了一声:“我,不该恨吗?”   这一句,他没有用朕。   太君看着皇帝:“是,你有资格恨,是我让你成了血脉不纯的皇室子弟,可你要恨,恨我一个人便是了,是我入宫之后不检点,还与他有了你,又是我,不舍得将当初在我腹中的你,用落胎药打下来!还是我,一手为你筹谋,将你推上了皇位!”   “所以朕该谢谢你为朕做的一切吗?”皇帝看着太君,突然表情仿佛轻松了:“说来,朕知道自己身世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查长平的身世,看看他是否与朕一样,可结果,他却与朕不同呢,他是正儿八经的皇室血脉,朕知道这一点的时候,真的好恨啊,太君,你为什么要将我生下来呢?”   太君咬着牙:“若是知道有今日,我当初,就不应该将你生下来!”   这时候,外头又一个霹雳。   皇帝轻笑一声:“眼下说这些倒是也没什么用,朕已然被生下来了,已然坐上了皇位了,不可更改的事情,自然也不用更改了,朕今日来,是给太君选择的,太君,选吧。”   太君若是能亲手杀了他,亲手了结这段孽缘,朕与太君,便如从前一样,朕会服侍太君百年,你我,还是父慈子孝。   这是他给他的选择。   太君摇了摇头:“你杀了我便是了,我不会选的,左右眼下我身边的人,你能调离就调离,能除去的就出去,我看你早就不当我是你的阿么,今日又何必惺惺作态,说这一番话呢?”   皇帝深深看着太君。   “当真不选吗?”他道:“你若今日不杀他,明日,他便会以通敌的罪名,在百姓的唾弃中,被凌迟处死,所有人都要看着他的肉被一片一片割下来,他要这样熬上三天,然后,再痛苦和所有人的唾弃谩骂中死去。”   太君的心都在颤抖:“你……”他咬着牙:“好,我去杀了他。”   这话说出来的一瞬间,两行清泪从太君眸中滑落。   皇帝看着他的眼泪,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来:“不要怪朕狠心,朕这可是给你他机会减少痛苦,说来他先前还向朕求见太君一面,朕本打算是不让你们见面的,如今也是心软了,让你们见这最后一面,太君,你可不要恨朕啊。”   太君接过皇帝手中的瓷瓶,冷笑着:“你疯了。”   皇帝藏在宽大衣袖下的手,死死的攥着,他看着那从小对他关爱备至的阿么,如今的太君。   脑中想起的,还有先帝的模样。   皮笑肉不笑:“朕从知道朕并非先帝血脉的时候,便疯了。”   这一日夜里,通敌的沈将军,在牢中,服毒自杀,一时间,得到消息的所有人,只感觉唏嘘不已。   将军府,从此闭门谢客,曾经门庭若市的将军府,自此之后,便没落了。   消息传到萧长平那儿的时候,萧长平已经与西疆大军交上手了。   西疆之人能征善战,名不虚传,而且先前已经连续攻下两城,萧长平不准备坐以待毙,便采取主动攻击,在夜袭奇袭的情况下,率先夺回了一城,让军中之前因为沈将军投敌,又丢失了两城的战士们的情绪一下子恢复起来。   其他副将也在短时间内,对萧长平心服口服。   这一日夜里,萧长平正在房中看着堪舆图,研究行军路线,他天色已晚,他看了好一会儿,那蜡烛有些暗了。   正在这时候,红卯给他换了一支新的,光线瞬间亮了不少,但红卯看天色已晚,对萧长平道:“王爷,今日暂且休息吧,您这样,身子吃不消的。”   萧长平看着那摇曳的烛火顿了顿,正在这时候,外头有人通禀。   红卯道:“是奴才吩咐人给王爷准备的吃食,这个时候了,王爷想必是饿了。”   萧长平确实有些饿了,看红卯端了一碗红薯粥过来,他接过吃了起来,正吃了几口,突然,他感觉腹中绞痛。   “噗!”他喷出一口血来。   意识全无之前,他只听见红卯大惊失色的喊了一声:“王爷!” 第248章 边关(一更)   沈北近日实在不算忙,在得知外头的事情如计划进行之后,他一边探听各方消息,一边在青州过着隐居一般的生活。   直到,一个消息传了回来。   “平西王死了?!”   消息传回京城的时候,所有人都惊了,朝堂文武百官瞬间乱作一团,没有人知道边关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突然传来平西王被西疆之人暗算,而后失去下落的消息。   这边关失去下落,大概率就是死了!   这朝中人刚刚还沉浸在沈将军通敌畏罪自杀,平西王英勇夺回一城的消息中,结果突然冒出这么一个消息来,简直打的人措手不及。   “这平西王出事了,可怎么办?”   “未经之际,还得派人去找啊!”   “不是啊!如今最重要的还是边关啊!连失主帅,军心浮动,好不容易夺回了一城,这西疆可还蠢蠢欲动啊!”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默了。   如今大敌当前,又失了主帅,那主帅还是平西王,事情简直不能更糟糕了。   皇帝坐在高座上,所有人都看不到他的脸,也看不到他的表情,这时候他突然开了口:“派人去寻,一定要找到平西王的下落!”   “是,眼下找到平西王是急事,可当务之急,还有镇守边关的人选,皇上……此事万分重要啊。”   “草拟旨意,着边关将领赵来暂且担当元帅一职,统帅其他将领,安抚军心,朕会另外调遣西宁军队作为援军前往边关支援。”   皇帝一声声一句句,刚才群臣在那儿还在慌乱,皇帝已然已经想好了。   众大臣都没有想到皇帝决断的这么快,一瞬间一个个冲着皇帝喊:“吾皇圣明,万岁万万岁!”   皇帝看着底下那一群大臣,退了朝。   与此同时。   “确认已经失去的踪迹?”沈北看着面前的肖庭问的时候,肖庭看不出他心中对平西王失踪这件事情,到底是什么想法。   肖庭点点头:“确实收到的是这样的消息,这平西王失踪的消息并没有瞒住,不是西疆那边传播的谣言,应该是当时边关那些将领自己也乱了,没了主心骨,否则这种动摇军心的消息也不至于传播到了民间。”   肖庭一边说,一边看着沈北,他不知沈北的态度,小心翼翼的问:“楼主觉得,此事走向会如何?”   “……”   “先前楼主吩咐的屯粮与屯药的事情,属下与那些商会的人已经做的差不多了,眼下都在进行收尾工作,如今平西王失踪的消息传出来,民间已经有些慌乱了,这粮价暴涨想来是短时间内的事情,楼主看,咱们是要眼下控制,还是先暂且观望一番?”   “……”   “楼主?”肖庭说了一大段,沈北却没有回复,他方才觉得沈北面上看不出什么,这会儿再次看去,他却一愣。   只见沈北面目毫无表情的盯着一处,是看不出什么,但是扶在椅子护手上的手,却下意识攥紧。   肖庭一愣,他这是……   “楼主?”   他第二次喊。   沈北才缓缓抬头,接着他的话,仿佛方才肖庭看到的异常都是假的:“目前不必,暂时还乱不了,若是我猜的不错,朝廷应该很快就会派兵支援边关,用来安抚民心之用,暂且还用不着刻意压粮价,眼下一压,免得让有心人看出风向来,你静待时机便可。”   “是。”肖庭听沈北条理通顺,分析的有理,心中觉得自己怕是想多了,方才,楼主应当只是在思考这件事情之后的脉络走向,并不是担忧什么平西王吧?   肖庭道:“那属下先行告退了。”   “下去吧。”   肖庭退下了,走出房门之后下了楼,突然又想起,先前有事情忘了禀报给沈北,便又急忙转身,返回去,正入房间,却听得一句。   “王君,王爷在边关失踪,此事,我等要不要回京探问?”   肖庭那脚步勐然一停,他下意识屏住了唿吸。   他听出那声音竟然是一直跟着沈北的两个护卫的其中一个。   他喊楼主什么?王君?他是王君?什么王君?   “既然消息确认,只怕回京也是一样的消息。”   “那怎么办?”   一直跟着沈北那两个护卫,一个叫青藤,一个叫白霜,其实本也是萧长平的亲卫,虽然不如红卯这样贴身伺候的,但也是一直跟着萧长平,若不是他二人足够忠心,武功也不错,萧长平也不会派这两个人跟着,岂不知,突然得到这样的消息,两人顿时就慌了。   青藤看着沈北:“王君眼下可不能待在青州不管王爷啊!”   他这些日子看得出沈北手下颇有势力,为人手段也是厉害,心头佩服的很,这会儿听着萧长平出了事,就指望沈北能帮一帮忙。   沈北听着他的话蓦地蹙眉。   白霜一看沈北蹙眉立刻瞪了青藤一眼:“王君莫怪,青藤也是骤然听说这样的消息乱了神了,可这里的事情,王君已然安排妥当,王爷在边关遇到这种事情,确实还是要探听其中真假。”   “我又没说不去,怎么?我慢这一时三刻,你们还要在我面前吊死给我看吗?”   沈北这语气并不好,但白霜听得心里却一动,只要不是毫不在意就好,这王君这语气,显然对王爷也是担忧的。   白霜道:“属下等没有这个意思,一切只凭王君吩咐,我等听王君命令行事,还有……”白霜冲着沈北道:“先前红卯私下与我二人交代过,也给了我们令牌,在外头王爷的手下,皆可调动。”   “哦?”沈北挑眉:“是红卯吩咐,还是,王爷吩咐?”   白霜自然是知道王爷失忆之事,也知道先前王爷与王君之间,感情上有那么些许问题,眼下也是实话实说:“是红卯私下将令牌交给属下的,想来,并没有王爷的吩咐,但红卯能如此做,便是确认王君也是主子,我等对王君所作所为也看在眼里,先前王君救助王爷,我等也是清楚的,愿意听从王君调遣。”   这话说的倒是好听,即没有说谎,又打算安抚沈北情绪。   但沈北听着,看着白霜突然道:“先前倒没有发现,你还挺机灵的。”   白霜一愣:“王君说笑了。”   沈北道:“出发,去西宁吧。”   “西宁?”青藤嘴比较快:“为何去西宁?”   “方才不是说了,皇帝要安抚民心,必定会派援军去边关吗?西宁那儿正有援军。”沈北道。   “可为什么是西宁?那儿若是去边关,这大军行经也需好些时日。”   沈北笑起来,眸中却没有笑意:“既然是安抚民心,自然一,要声势浩大,二要让许多人知道,这支军队主要作用,不在于为边关将士突围,费些时日,又如何,边关又不会一日就被攻破。”   “……”白霜看着沈北的表情,心里发凉,这就是上位者考虑战事的心态吗?王君的心思,到底在哪儿?   方才白霜还觉得自己看出王君或许是对王爷在意的,眼下,竟然有些不确定起来。   既然准备出发去西宁,便也不在这儿呆了,说完了,沈北也离开了,等他走之后,肖庭才从角落里缓缓走出来,他脸上还残留着方才的不敢置信。   王君?他竟然是,平西王君?   他心头想过许多次,也派人暗中打听了,难怪没有查到楼主是跟谁一起来的青州,原来,他竟然是平西王君?   他一直心中对楼主的夫君有了执念,如今却知道了对方是平西王!   他先前心头想着,若是他没有夫君就好了,没有夫君就好了,今日骤然听到平西王失踪的消息,他真的没有了夫君,眼下他竟然是要去边关寻人吗?   这怎么可以!   实在是太危险了!   而且,既然他没有了夫君,那不是,很好吗?   肖庭的心思,一朝数变,从震惊到慌乱再到如今的欣喜暗爽,他知道自己是华国子民,眼下应该也如同一般百姓一样,为平西王的失踪感到痛惜,可没有,若说先前还有一丝痛惜,如今,心头竟是只有爽快了。   “不,不行。”肖庭喃喃自语:“不能让他一个人去西宁。”   他说着,飞快冲了出去。   ——   西宁距离青州路途并不算特别遥远,快马加鞭,一日路程,沈北自然是受不得快马加鞭,但好在,西宁那边得了消息之后,集结将士也要一段时间,沈北虽然慢了一些,但到的时候,援军尚且没有出发。   到了西宁之后,白霜却有了另外的疑惑:“王君打算跟随西宁的大军去边关?”   “不是你们担心你家王爷,要去边关寻吗?不去边关,怎么寻?”   白霜与青藤两人面面相觊:“不是,王君,您就这样,去边关?”   沈北看着他二人:“先前你在我面前说自红卯手中得了令牌,难道不是,萧长平在军中有自己人马的意思吗?”   白霜一噎:“属下当时,本是指望王君允准,我等拿了令牌,去安排人马去边关单独搜寻王爷的,眼下战事混乱,只怕边关之人,没有那么细心去寻王爷,属下以为,即便是遇刺,王爷绝对还活着。” 第249章 见面(二更)   这一点,不用白霜说,沈北自然也觉得萧长平没这么容易死,他若这么容易就死了,还能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蹦跶了这么些年,还能与皇帝兄友弟恭的称唿?   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但是说是失踪,必定是暗杀一类的手段,至于失踪嘛。   只怕是边关不安全吧?   而这不安全,并非来自西疆,只怕是,内部有人想要萧长平的命。   这个外敌当前的节骨眼上,居然内部有人想要萧长平的命,这人,只怕是个疯子呢。   沈北想着,眸中露出些许沉闷的杀意,他这杀意隐藏的极好,寻常人看着,不过似笑非笑。   但白霜到底跟在萧长平身边有段时日了,脑子也好,看着沈北的表情,不知怎么,想起萧长平寻常要办什么人的时候,好似也是这样的表情?   王爷与王君分明样貌上是半点儿不相似,但是眼下这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竟然是诡异的出奇的神似!   当真是,看着令人觉得有些恐怖啊!   “去联络你们王爷的人,随军去边关吧。”   白霜听着沈北这一句,心中一动,心说,王君虽然看着怪可怕的,但总归,居然在这种时候愿意为王爷犯险,这世上,又有几人能这样情深意重呢?   可见这嘴上说的,并不要紧,实际怎么做,才比较要紧。   其实何必等到现在,他们这些做护卫的,不是在之前王君以自身安危去威胁那个蛊术师的时候便能发现,王君虽然看着对王爷冷言冷语的,但总归,心里对王爷,还是不同的吧?   白霜道:“属下这就去安排,只是王君是哥儿这个身份,入军中,只怕有些不便……”   “谁说我要混入军中了?”   “啊?”白霜楞了一下:“不是,王君要……”   沈北一脸漠然的看着他们:“我蠢吗?为何要混入人这么多的军营?跟着军队在后头不就行了,到了边关与你们王爷的人马汇合,在私下寻找,有问题吗?”   “……”白霜觉得自己脑子怕是有问题干笑一声:“是属下相差了。”   他还以为沈北要混入军营,也是啊,王爷都失踪了,铁定不在军营,王君混入军营做什么?   白霜这话听着有些蠢,但是办起事儿来并不蠢,动作还十分迅速,很快他就禀报沈北,人已经联络好了,之后便与沈北一行先行出发,往边关方向去了。   轻车简行自然比大军行进来的快,沈北他们到边关的时候,一时大军还没有到,沈北他们在距离边关不远处的城镇停了下来。   “去,打听一下周围的消息。”沈北入了客栈之后第一时间便是要水洗澡,赶路这些天,简直让他浑身难受,洗澡前吩咐了这么一句。   等洗完了出来之后,他又下楼,本想好好吃一顿,但是这地方距离边关本来就没有多远,这边关正在打仗,这儿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菜色。   吃了多少天的粗粮,好容易到了,竟然也吃不到什么好东西。   沈北看着面前那些个粗糙的东西吃的仿佛咬什么人的肉一样。   青藤被白霜留下照顾沈北,以防什么突发事件,这会儿看着沈北这么吃东西,他总感觉王君吃的不是东西,而是像是在咬王爷的肉一样,看的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当真是好生可怕!   不一会儿,白霜回来了。   三人回了房,白霜道:“属下在附近寻了些茶肆老板一类打听,这附近的人都知道王爷自边关失踪的消息,只是再多的就不知道其他了,倒是意外打听到,此地前往边城途中最近多了一伙沙匪,听闻杀了好些个官兵,十分凶悍,眼下边关军队正全力防御外敌,腾不出手去教训这些沙匪,因此任由他们壮大了起来,听说很不好对付,咱们既然要前往边城,必定要遇到这一帮沙匪,属下觉得,咱们还是绕道走比较好。”   青藤听着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属下也这么觉得,还是避开些好,咱们轻装简行,虽然不惹人注目,但是若碰到这样的,自然是不敌。”   沈北却听得挑眉:“沙匪?”   白霜点点头:“是的。”   沈北突然笑了:“不改路,咱们去会一会那帮沙匪。”   “??”   “!!”   白霜与青藤两人都惊了。   三人骑着马行走在前往边城的路上,青藤与白霜几番相劝无果,沈北非要走这一条路,两人实在是没法子,总不能给王君打晕了带走,虽然心里觉得王君这个决定十分错误,但是眼下也只能祈祷别运气这么差,遇上这沙匪了。   烈日当空,这儿又必定不会有什么熟人,沈北早将面上的易容除了,但在脸上裹了丝巾,免得风沙弄得嘴巴鼻子都是,缓缓行进,他顺道还要问一声:“哪儿有沙匪啊?”   “王君主子,您怎么还真要去挑沙匪啊?”青藤苦口婆心的:“咱们俩虽然武艺不错,但是唯恐双拳难抵四手。”   沈北听着恍若未闻。   正在这时候,不远处乌泱泱一群人冲着他们冲过来。   “沙匪!”白霜青藤同时吓了一跳,两个人大喊一声:“王君快走!真的是沙匪来了!”   沈北眯了眯眼睛,看了一圈,却索性没有动。   青藤都极坏了:“王君!”   眼看着那些沙匪冲着他们过来,四面包抄,三个人三匹马,全然被他们围住,眼下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白霜与青藤二人抽出了刀,护在沈北周围。   突然。   “怎么是你们?不是让你们保护王君吗?”   沙匪中,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出现,白霜目瞪口呆的看着其中一个沙匪撤下了面上的布巾:“红卯?怎么是你?你怎么?做起沙匪了?”   红卯这会儿终于注意到另外一个骑马的人了,他傻愣愣的看着沈北试探着:“王君?”   沈北将那纱巾拉下来一点儿,露出自己的样子,给红卯看的差点儿从马上摔下去,好歹没有摔下去,脑子也还算清醒,他道:“此地不安全,主子跟我们过来。”   不一会儿,沈北还有一脸蒙蔽的青藤,以及逐渐想明白的白霜,跟着红卯到了一处避风山丘中。   一行人下了马,红卯引着沈北下马,沈北进了那类似山洞一般的所在之后,红卯一边走一边问:“王君怎么突然过来了?”   “平西王失踪。”   红卯不敢置信的看着沈北,心头有些震动:“王君是听说了王爷失踪的消息,所以,千里迢迢来边城寻王爷来了?”   先前分开之前,他看着这二位主子闹成这样,他心里也是不好受,如今看着沈北,听着沈北这一句,心里头仿佛被谁揪了一把似得。   又酸又涩:“这要是王爷没失忆,有您这句话,王爷能高兴的跳起来。”   “怎么?眼下他跳不起来了?”   红卯嘴巴一噎:“王爷,中了毒。”   而后沈北便见到了中了毒的萧长平。   说他中了毒,但看他这会儿倒不是昏迷状态,醒是醒着,不过看着精神不是大好。   萧长平乍一眼看到沈北,还以为自己出现了什么幻觉,愣是直到沈北走到他跟前了,他才缓缓开口:“怎么,是你?”   语气并不见热络,红卯下意识去看沈北的表情,心想着,王君这不远千里过来寻王爷,实在是深情厚谊啊!王爷这句话问的,别说是千里迢迢过来的王君了,他便是没有大老远过来,也觉得这话够泼冷水的。   于是他飞快道:“王爷,王君是听说了您在边关的消息之后特地赶过来的。”   萧长平心中一动,他看着风尘仆仆的沈北,不知怎么,心头有些发甜:“原来王君,竟然如此看重本王?”   红卯这话也说了,飞快退了下去。   这里头就沈北与萧长平二人,沈北才缓缓开口:“巧了,我也是刚刚知道,我还是挺看重王爷的。”   “……”这话不说听着深情,眼下听着能不噎死人就不错了,明明,这该是句好话吧?   沈北可没有说谎,他发觉自己对萧长平有些特殊,也没有多久,这千里迢迢赶过来的行为,若是放在以前,沈北心中已然猜到萧长平失踪一事必定有他自己的盘算,便不过过来多此一举横插一脚。   可他来了,眼下就在萧长平面前。   他看着萧长平略微有些苍白的表情:“先是中蛊,后又是中毒,我真怀疑,王爷到底有没有保命的手段了,还是王爷是明知道有毒,所以将计就计,故意脱离了军中,伺机而动?”   萧长平蓦地看着沈北:“你如何知道?”顿了顿:“红卯不可能传信给你告知你本王眼下在此。”   嗤笑一声,沈北道:“很难猜吗?边城出沙匪自然是没什么可疑的地方,但是明知道在打仗,除了军队之外,少有商人在这条道上走,这突然出现的沙匪,不图财,又图什么?本身就很可疑了,加上平西王失踪,这沙匪出现的时机可真是巧妙啊。”   萧长平眯了眯眼睛:“王君这一趟过来,莫非是来嗤笑本王被人暗算的吗?”   “不是。”沈北看着萧长平:“我只是想了一些事情,而后,想对你做一件事情。”他的视线往下,落在萧长平空落落的手腕上。 第250章 特殊(一更)   “什么?”萧长平听着沈北的话虽然没有听懂,可看着他的眼神,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方才一番话萧长平心知这沈北的心思果真能猜透他的心思。   当日他被暗算,好在身上毕竟是带着解毒丹的,吃了之后解了毒,不过毕竟吐了血,身子有些虚,这会儿也养着。   但边关及既然有人暗中对他下手,那便防不胜防,索性,他干脆与红卯来了这么一出”失踪”的戏码,又在这儿与亲卫做出个沙匪的假象来,做沙匪行动便利,加上平西王出事的消息只怕能引得西疆的人前来探寻,在这儿做沙匪,他们抓了不少西疆潜入打听消息的细作了。   沈北从身上拿出什么东西来。   萧长平只见沈北拉起他的手,而后”啪啪”两声,给他手腕上戴上了一个什么东西。   他看着手腕上带着的那个东西蹙了眉:“你这是做什么?”   沈北当初看到萧长平手上的镯子没了,并没有说什么,但是默默让人收起来,之后察觉自己心思,竟然觉得自己有几分矫情。   “你当初答应我这东西以后不离身,不过失了记忆,便忘了,我这是在帮你履行承诺。”沈北说着,另外一个也给萧长平戴上。   萧长平自然是不觉得什么承诺,只是沈北的话却让他心中一动。   只感觉沈北似乎不同了。   先前他总听着红卯说起他与沈北是有多感情好,但是当初真的看起来,他只觉得红卯那话说的夸大其词。   看沈北那态度,他哪儿能感觉自己与沈北有什么感情?   但是沈北眼下突然说这么一句,他一愣:“你我有过如此约定?”   “自然是有,不过王爷自己忘了。”沈北看着他那手腕上又戴上这护腕,难得的嘴角勾了勾,而后冲着萧长平道:“忘了也罢,左右,时日还长。”   萧长平心中一动:“先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看着沈北的眉目,心里怎么感觉有些好笑:“说与我相敬如宾的是王君,如今说着时日还长的也是王君,怎么,莫非是王君觉得本王失去了与王君相处的记忆好摆布,如今才发觉,或许装着与本王有些深情厚谊,日后两人更好相处吗?”   这话说的,若是一般两情相悦的人,听着,可够伤人的。   沈北挑眉:“王爷既然忘了,便是重新认识,我装着又有什么意思?”   “……”萧长平倒是笑了:“原来你心中知道啊。”   “王爷莫非觉得我是个蠢人不成?”   “本王倒没有这么觉得。”萧长平不止觉得沈北不蠢,反而觉得,他聪明的有些过头了。   即便是失了记忆,单看红卯已经他逐个询问其他护卫的时候那些人对沈北的态度之恭敬,都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比如红卯,他肉眼可见,是真的尊重沈北,而并非是因为沈北是他的王君的缘故才听命行事。   红卯的脾气,萧长平自然是心中有数的,若不是沈北出众,又如何能让红卯打心底尊重?   “王爷没有这么觉得就好,可见眼下我在王爷心中第一印象也不差。”   萧长平愣了愣:“这……”   话还没说完,却见沈北凑过来。   萧长平下意识屏住唿吸,下一刻,沈北抬手,扣住萧长平的后脑勺,将他整个人往自己这儿拉过来一些。   嘴唇,就这样贴上了嘴唇。   萧长平的眼睛蓦地睁大,嘴微微张开了一些,便被沈北侵入,沈北这侵入的太勐烈,萧长平早忘了自己与沈北那些了,这会儿搞得跟个童子鸡似得,整个人僵硬的很,全数被沈北主导。   心里一瞬间的不甘心很快就因为沈北的技术太好而消散了。   这感觉实在太好。   在萧长平眼下的记忆中,他别说是这样与人接吻了,便是嘴对嘴,那也是不存在的。   萧长平大抵是略微有些感情上的洁癖的,只是他自己不知道,他对床事不热衷,而眼下的萧长平,除了年纪到了,宫中安排了教他人事的人那些记忆之外,别的人,那都是空白。   如今沈北,以一种强势的姿态,突然闯入。   让他措手不及的同时,身上蓦地热了起来。   到底是有男人的本能在的,这兴致一上来,便是搂住沈北,打算反客为主,他的学习能力,一如既往。   但沈北却像是察觉他的下一步动作,在他反攻之前,沈北蓦地退开。   两人之间,一缕银丝。   沈北那粉色舌尖分明来不及收回,还舔了舔自己的唇边。   萧长平眸色瞬间暗了:“先前王君说,在床事上还算讨本王喜欢,本王本来不信,如今,倒是信了七八分了。”   “哈。”沈北轻笑一声:“虽然我也有意,奈何王爷这中了毒的身子,还是算了,免得出什么事儿,我岂非成了什么妖精?吸人精气啊。”   “……”萧长平突然在沈北这儿听到这仿佛调戏人的话,一瞬间颇不自在:“你到底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只是突然觉得,自己对你,与旁人有些不同。”   萧长平一顿,同时心中一动。   对他,与旁人有些不同?   却看着沈北双手抬起,捧着他的脸颊:“既然有所不同,便是失了记忆也没什么,左右,我也不知道我这兴致,能到几时。”   萧长平听着愣是气笑了:“王君这话说的好似欺骗良家公子的纨绔子弟,怎么?本王是这种你兴致来了便撩拨两回,没了兴致便弃之如履的存在吗?”   “你不是一直说我性子骄纵任性吗?先前我没有承认过,如今在你面前,也承认一回,我便是任性,那又如何?”沈北道:“看得上眼的东西就想要,看得上的人也想要,想要,就去拿,有什么不对?”   “本王却不是你口中所说的什么东西。”萧长平心里越发冷了。   沈北这千里奔赴,他方才还竟然真的有那么一瞬的高兴。   眼下只觉得自己真是因为红卯总是在他面前说他与王君多么多么,给洗脑了。   他高兴什么?   人家将他当做个想要的时候就撩两把的玩意儿,不想要了,就说他们从前都是相敬如宾的普通夫夫。   耍着他玩儿不成?   萧长平看着沈北:“先前王君说与本王相敬如宾,今日这样千里迢迢过来,本王承你的情,但王君显然手无缚鸡之力,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就留在后方,由侍卫保护就是了,寻个机会,让红卯送王君回去。”   这是,生气了?   若是从前,他听了,只怕高兴还来不及。   沈北却难得有些怀念从前与他磨合过了之后,对他说话心中七八分明了的萧长平。   沈北说话,从来是往刻薄的方向去的,便是有八分好意,到了他口中,也剩不下一分。   萧长平先前心中对沈北有多在意,观察的多了,自然也知道了沈北这个习惯,因此沈北无论说些什么,嘴上如何刻薄,萧长平知道沈北的真正意思不是那个,自然也不会与沈北对着干。   但如今可不同。   萧长平前有偷听到沈北与竹柳所说,他与自己看似不过逢场作戏的一段婚姻。   如今沈北这赶过来,突然对他说了这么一番话,又不算好听,那心头除了觉得被冒犯之外,并没有别的什么念头。   倒是沈北这会儿又有些觉得自己从前当真是有些不自知了。   他在旁人那里说话,哪回不是说的滴水不漏,也就是在萧长平面前的时候,总是说些刻薄话去刺他。   仿佛在试探萧长平什么时候就被他刺激到了底线。   说来,他自己也在试探萧长平,这念头果真是一会儿一个样,从前沈北不觉得自己对萧长平如何,如今自己察觉了一些,竟发现自己对萧长平,只怕是特殊了好一段时间了。   沈北道:“罢了,虽然这会儿有些怀念你从前,但毕竟人死不能复生,多想无益。”   虽然萧长平没了记忆,与先前不同,沈北却不想变。   他在萧长平面前,就这么说话。   萧长平听着脸都黑了:“怎么?本王在你心中还死了不成?”   沈北站起来,居高临下看他:“如今我心里才感觉,有些可惜。”   “……”   萧长平看他说了这一句话之后,转身出去,他抿了抿嘴唇,方才那一吻,蚀骨销魂,眼下嘴唇还有些微微麻痹,他心中一动,有捏紧了拳头。   沈北这话是什么意思?   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他不是从前的他了吗?   沈北从里头走出来,外头的红卯便迎上去了:“王君。”   沈北点点头:“你与我说一说眼下边关的具体情况如何。”   红卯听着沈北这样说,赶紧邀沈北到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而后详细说明了一番,之后询问:“王君莫非这番过来,是有意帮王爷的?”   沈北道:“自然是来帮忙的,否则我赶着风沙,好玩儿吗?”   红卯刮了刮自己的鼻子,听着沈北道:“赶紧将事情解决,或许还能寻那什么神医去看看你家王爷的脑子。”   红卯听着沈北说的好轻巧,心里苦笑,这事儿可是打仗啊,哪儿这么容易解决的? 第251章 心事(二更)   沈北却道:“你们虽然眼下在暗,但是边城那群将军看着并不聪明,这会儿西疆那边在打探萧长平的消息,只怕是以为这是个陷阱,因此也不敢大举攻过来,趁着这个时候,那些将军一个个竟然都没有动静,这时候不奇袭,等到什么时候,全都是蠢货。”   “……”红卯心里觉得奇了:“王君觉得,眼下该奇袭?”   沈北回了个看白痴的眼神。   红卯怎么觉得,王君好像,比从前肆无忌惮的许多?   他哪儿知道,沈北这人,其实本就有些杀熟的。   而且这杀熟,他看对象。   现代的时候,他杀熟的对象只有他亲妈还有少数几个真的跟他十分要好的,到了这边之后,除了一个萧长平来招惹他,让他说话肆无忌惮之外,对着别人,他一直都是端着的。   便是对着武徽,他也是关怀居多。   但是眼下这心思一变,沈北在红卯面前,倒不端着了,眼下沈北心里看着萧长平这心思闹不明白的样子,只想把事情快点儿解决。   古人打仗看着是恐怖,但是有道是擅长如战场,所有对阵,说白了,都有一定的原理。   沈北善于权谋,阴谋阳谋都不在话下,方才红卯将边关情况说清楚之后,沈北心中已经有了个大概。   “萧长平可有制定什么计划?”   红卯心说王君与王爷真是绝了:“王爷也说边关那些将领胆子太小,这绝好的奇袭的机会,他们竟然不出兵,真是浪费了好机会。”   沈北挑眉:“还好,虽然没了记忆,总算不是没脑子。”   红卯清了清嗓子:“王爷还说,眼下不是时候,让奴才命人去传话,加快西宁那边过来的援军速度,务必赶在西疆探子没有确认王爷之事是否属实的时候,让边关的将军出兵奇袭,再与援军联手,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这样,虽然不至于将那些西疆蛮族全部赶出去,也至少能,将先前丢失的那一城,再重新收回来。”   沈北点点头:“此话说的不错,看来他虽然转明为暗,但是部署倒是没有断,不过他那身子要养到什么时候才能全好?”   “其实王爷身子不过因为先前吐了血,有些虚,眼下在这种地方,吃食自然也跟不上,身子养不了大好。”说起这个,红卯叹了口气:“王爷瞧着心中有事儿,奴才是奴才,有些话,王爷自然也不会与奴才说。”   他说到这里,眼巴巴的看着沈北。   “……”沈北大致知道红卯所谓的萧长平心中有事儿是什么事儿。   沈将军牢中自尽的消息,他听说了,虽然宫中的消息他没有来得及接受,但是皇帝竟然敢明目张胆的以叛国罪来处置沈将军,而空中那位太君竟然也没有站出来反对什么,只怕是……皇帝对太君也动了什么手脚吧?   沈北心思转的快,早在发觉沈将军出事的时候,便觉得这里头颇有蹊跷了。   太君与沈将军有旧,沈将军这人,虽然对什么韩侍君还有武氏,乃至对亲生儿子,都不太在意,但是看着对太君,竟然是真的有些情谊在里头的。   皇帝对沈将军动手,他自尽,也没传出什么其他风言风语来,可见这情谊,真不是假的,既然情谊不是假的,那太君没道理一句也不帮,所以只有一种可能,皇帝在打算对付沈将军之前,便对太君出了手。   萧长平想必也是想到了这一点。   对于皇帝会不会对亲人动手,萧长平自从知道了皇帝身世的秘密之后,他是有心防备的,如今这事情真出了,萧长平心中,只怕是,不好过吧?   “罢了,左右来都来了。”   红卯听沈北这一句就笑了,先前总觉得王爷太过在意王君,而王君虽然对王爷不说无情无义,但相比起王爷来说,总是看着不大热络的。   如今王爷虽然失忆,但这王爷失忆了再看王君,他心里才觉得,其实王君不是不大热络,只不过,他本就不是那种如王爷一般,真放心上了,就会特别热络的性子。   王君这样的,就得宠着哄着才是,也是王爷早早看明白了这一点啊。   他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呢。   红卯恭敬的对沈北道:“如此,有劳王君了。”   ——   沈北便又往萧长平那儿去,萧长平先前听着沈北说可惜走了,心里不知怎么就有了个坎儿似得。   是,他是对从前的记忆半点儿印象都没有了。   但是沈北那话说的,他心里不舒服极了,仿佛眼下的他与从前的他是两个人,沈北心中可惜的是从前的萧长平,而不是现在的他。   方才那一吻热切,对着的,也是从前的萧长平,不是现在的他。   分明是同一个人,萧长平也知道眼下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可他心里偏偏就纠结上了。   正纠结着,沈北又过来了。   “你来做什么?”出口便不是很好的一句话。   沈北听着挑眉,开门见山的道:“红卯说你有心事。”   “……”萧长平心说红卯多嘴,当下板着脸道:“本王能有什么心事?”   沈北无意与他在那儿打机锋,就直说了:“你是想死吗?”   萧长平唿吸一窒:“你说什么?”   沈北再说一回:“你是想死吗?”   萧长平冷笑:“王君是打算过来与本王吵架的吗?若是如此,本王很忙,没空与王君在这儿多说什么。”   沈北不管他说什么,道:“皇帝显然已经有心杀你,你心中也有数,既然有数,眼下在这儿踌躇此事,就不怕失了先机,到时候被人杀了也不知道?”   萧长平听沈北说的这么肆无忌惮,第一时间,竟然不是反驳,而是惊讶。   他与沈北从前关系真有这么好?   好到沈北居然连这种事情都知道?   “其实你不蠢,你心中早有防备,甚至来边关之前你就有预感皇帝的人或许会对你下手,否则这边关刀剑无眼,你不带伤药,带什么解毒丹?只是你不敢相信他会在这种打仗的时候,这么明目张胆的让人给你下毒吧?他全然仿佛昏了头的样子,甚至等不及利用你,直到将战事平定,就迫不及待的对你出了手。”   萧长平目光沉沉看着沈北:“你到底还知道什么!”   沈北道:“我都知道,王爷打算杀我灭口吗?”   “本王若是要杀你灭口,在这里,王君可逃不了。”   沈北勾了勾嘴唇:“那外头那些人,只怕都会觉得王爷中毒,脑子也坏了。”   他竟然是半点儿不怕?   萧长平看着沈北那略带一点儿邪肆的笑容,该死的,这时候,他竟然还觉得他这样笑起来,有些勾人。   仿佛他刚才吻他的时候,也是这样一抹笑。   正在这时候,沈北突然问:“你想做皇帝吗?”   “!!”这话问的直白的简直吓死人。   若是有别的人在这儿,能当场吓得跪下去,便是萧长平,也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跳也是漏了一拍,但是他很快就从这大逆不道的话中回过神了。   “没有。”   沈北挑眉:“哦。”   表情淡漠的,像是他方才问的不过是今天天气如何,而不是他要不要做皇帝。   萧长平不知是不是因为方才这么一句话下来都淡定了,这会儿看着沈北,竟然也不觉得有什么气了。   他算是看出来了,沈北果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说出的话,轻易便能挑动他的情绪。   莫非他以能这样挑动他的情绪为乐吗?   萧长平自问运筹帷幄朝堂之事,也不在话下,如今心头有了这么个念头,便下定决心,不在沈北面前露出什么失宜的表情来。   他道:“我自然没有这个念头。”   “也是我多问了,想来也是。”沈北勾了勾嘴唇:“你若真有这个心思,早在知道皇帝身世的时候,做的便是与他争了,哪儿用得着现在这样,还要为皇帝对付太君烦恼,还要为皇帝对你下手踌躇,你,到底没有他疯。”   萧长平眼眸低垂。   纵然心中不想承认,可他也知道,沈北这话,说的其实是对的。   他从前便缺了一份野心,皇帝当初要皇位的时候,与他说过,他想要那万人之上的位置。   萧长平却从不想要,他不缺手段,也不缺威信,同样是太君的儿子,他的条件,甚至比当今皇帝更好,可他对那皇位,却没有什么兴趣。   他不知其他人心中如何,只是,他还是顾念一份兄弟情义的,也同时,顾念着父子情谊。   萧长平不想死,可他,也没有想过要去争。   “你这样,会死的。”沈北就在这时候,幽幽的说了这么一句。   他看着萧长平,似笑非笑:“我从前,也有这么一个兄弟,但他比你心中清楚,我与他,既然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那一开始,便不能留什么情面,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你分明已经知道皇帝要对你下手,你却还在顾念这个,顾念那个,萧长平,是你太天真了,他既然能在这种边关告急的时候对你下手,你就该知道,他是个疯子,而对付疯子,本就要比他更疯,你却在这时候,反倒顾念什么亲情?”   “两人相斗,除了心机手段,这目标也很重要,你又不想要皇位,至今还在踌躇要不要反抗,你如何斗得过他?” 第252章 身体记忆(一更)   沈北说完便走,没有多待。   萧长平一个人在那儿脑中还想着沈北方才说的话。   他不是不知道沈北说的话的意思,他若当真不知道,今日只怕中毒死的不明不白,但他既然走到今天这一步,被动挨打,已然不能活命。   沈北则不管他去想什么。   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端看萧长平自己心里如何去想。   沈北难得想要叹气,这口气,不是为自己对萧长平,而是因为萧长平这失忆折腾的,实在磨人了。   按理说,这人失了两年多的记忆,左右人还是这个人,性格也应该不会天差地别。   但是萧长平还真就天差地别在那儿了。   为什么?   其实在沈北穿越过来之前,他都过着差不多的日子,但是后来他对沈北感兴趣之后便逐渐不同。   沈北信萧长平所说的,他对皇位没有兴趣,也看得出,萧长平,看着没什么,但骨子里,对太君,对皇帝,乃至对这天下大局,都有一份责任在里头。   责任这种东西,一下子,自然是丢不掉的,先前的萧长平却不同。   在与沈北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他几番心头有感,可以说,从与沈北这一路走来,萧长平看似还是萧长平,但心中思想变化的极大。   若说萧长平没有失忆之前,今日这一遭,压根不用沈北来提醒,皇帝对他已然到了要下手的地步。   萧长平自有办法自保,说的极端一点儿,便是他自己虽然不想当皇帝,但是他对于拉皇帝下皇位,再推个人上去的事儿,心中也明镜似得。   但眼下的萧长平却不同,他顾虑良多,心中远没有先前有记忆的时候想的明白。   而且,对于沈北尚且没有执念,这人没有执念,心思,便比从前散漫上许多。   “罢了,左右,还得等战事结束。”   沈北想着京城的情况,皇帝的连番举措,眼睛眯了一眯。   之后不过两天时间,边关将领果然发起奇袭,联合赶到的支援的大军,一举将正在踌躇没有进攻的西疆大军赶了出去,甚至乘胜追击,边关大捷的消息传出去,一片欢乐,也与此同时,西疆派遣了使臣,要求休战。   边关大捷是好事,红卯不必再扮做沙匪打探什么消息。   虽然如此,可多了一个新的问题。   “那我们该怎么办?”红卯实在有点儿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了:“这眼下边关战事停了,有使臣谈判,一下子是打不起来了,我们在这儿左右也是没有什么事情,是要回京城吗?”   “收拾一下,准备回京吧。”萧长平终于还是下定决心了。   “总算,与我记忆中的萧长平,略微接近了一些。”   沈北在萧长平面前这么感慨一句。   萧长平听得心里却不大乐意,可看着沈北的模样,他问:“先前本王问你,你说我们相敬如宾,如今本王再问你,本王与你平日相处,应当不只是相敬如宾这么简单吧?”   沈北轻笑一声:“你随意在京城问一个人,说平西王夫夫二人感情如何,大抵,别人都会告诉你,平西王,独宠王君。”   萧长平看着沈北那轻笑,心说,从前他当真偏爱他至此吗?   但看沈北笑的有些肆意灿烂,他心中一动,好似,也不是这么难理解。   只是偏偏,他失忆醒来,沈北对他便不假辞色,如今好似想要回到从前。   虽然都是同一个人,萧长平却感觉沈北看着他,仿佛在看着另外一个人似得,心头闷得很。   怎么?眼下的他,便不符合沈北心中萧长平的形象吗?   他从前,到底是怎么与沈北相处的?   该死的,那蛊毒!   沈北道:“不过失忆罢了,不必纠结。”   萧长平一顿:“你这是在,宽慰本王?”   “事情已然成了这样,你纠结又有什么用?”沈北向来不会因为这种事情纠结:“往前走,看不清前路,已经要花费很多心思了,哪儿有时间再去回顾以前?”   萧长平听得却有些不舒服:“这么看来,你与本王二人的感情,想来也不深厚,否则,若是两情相悦,本王失忆,忘却了与你相处的一切,你怎么会不觉得可惜?”   沈北回头看着他:“我觉得可惜啊。”   “……”萧长平心中一动。   沈北道:“虽然很不想承认是失去了之后才觉得可惜的,但是确实,还是觉得有些可惜的。”   沈北老实极了,可惜,就是可惜了。   只不过,不必因为可惜,就裹足不前吧。   萧长平又没有死。   他若是死了,沈北才觉得萧长平有些特殊,那沈北也不过觉得萧长平是个特殊的回忆罢了,但他人还活着,虽然可惜,总归,不算是遗憾。   “你既然决定回京,那必然是,想好了之后要如何了,是生是死,以后要怎么活,那都是你自己能做决定的事儿,我不干涉你。”   沈北没有说最后那一句,他要做什么,萧长平,也不要来干涉他才好。   轻装简行,红卯准备了回京,但人太多,目标太大,如同沈北先前三人前往边关的时候不惹人注目一眼,萧长平也没打算带着所有护卫一同上路,掩人耳目。   他们假装一行人是经商出游回乡的,打扮的挺富贵,就留下了七八个护卫,总共三辆马车。   因是马车,动作不快。   红卯打点着其他,看天色已晚,寻了一家客栈,大抵是边关战事暂时定下来了,这会儿人来人往,各个说起边关大捷,还喜气洋洋的。   夜里,萧长平与沈北一个房间,看着红卯好似十分熟悉沈北的吃食喜好,萧长平看的直蹙眉。   给红卯心里惊的不轻,直泛苦,这还不是先前王爷交代的透彻,红卯听得多了,自然也就知道沈北喜欢些什么,如今出门在外,自然得多顾着些王君啊。   哪儿知道他给沈北端个洗脸水,王爷便瞪着他。   红卯踌躇间小心翼翼的问萧长平:“王爷要亲自给王君洗漱吗?”   “??”萧长平蹙眉:“放肆!本王为何要伺候他?”   “……王爷,先前王爷不让奴才伺候,都是亲自伺候王君的。”红卯小声提醒。   “……”萧长平先前没听红卯说过此事,如今听到了,一时间语塞:“本王到底在他沈北面前是什么德行?”   红卯小声道:“王爷连府上奴才伺候王君都不许,先前竹柳伺候王君,王爷您也不许,用膳穿衣沐浴,都是王爷替王君处理的。”   萧长平听得心头惊异:“本王在他沈北面前是个奴才不成?”   红卯有点儿难言:“是王爷喜欢这样伺候王君。”   “……胡说!”萧长平根本不想相信,他堂堂一个王爷,这样伺候沈北?开玩笑!   不可能的事情!   等红卯下去,沈北自己洗漱完毕躺在床上,萧长平走过去看着沈北那悠哉样子,在沈北面前突然道:“替本王更衣。”   沈北挑眉看着萧长平:“王爷自己没手?”   “你!”萧长平咬牙:“你是本王的王君,如何不服侍本王?”   沈北突然略带意味的笑了一笑:“我除了在房事上有亲手给人脱衣的喜好之外,别的地方,可没有伺候人的习惯,王爷若是今晚有兴趣,便上来,我替你脱。”   “……!”萧长平简直不敢置信:“你!不知羞耻!”   “我与王爷坦诚相见过不止一回了,这点儿事情也要羞羞啊?”沈北上下打量了萧长平:“说来,这几日我与王爷相处,王爷规矩的很,半根手指都不碰我的,莫非,这中毒之后,伤了身子?”   这话与直接说他不行了,有什么区别?   “……”萧长平额角青筋都要起来了。   男人是最经不起挑衅的生物,他让沈北这么挑衅,若是还能忍住,那就有鬼了!   萧长平本是失忆了,心中有个疙瘩,在沈北面前,总不知该拿出什么模样来面对他,于是便索性与沈北生疏着。   他生疏,沈北自个儿也不是个热络的人,于是他二人,肉眼可见的气场不算太好。   可沈北这三言两语总能挑起萧长平心头怒火。   这火气一起来,理智就成了渣渣,萧长平蓦地上床,按住沈北居高临下看着他。   却见沈北蹙了眉,还没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蹙眉,便听得沈北说:“我可,不喜欢在下。”   “??”萧长平突然疑惑了,他沈北是哥儿?   这话听着,好像他萧长平才是那个良家公子似得!   正在他疑惑之间,沈北飞快转守为攻,捏住他手腕上那个护腕,而后抽出什么,萧长平只听见”咔咔”两声,他两只手突然被沈北拷在一起。   而后,沈北随手一推,萧长平倒下,沈北抬脚一跨,坐在他腰间,居高临下看着萧长平,似笑非笑:“人说记忆有两种,一种是思维记忆,一种是身体的记忆,你这人忘了我,不知道这身子,还记不记的起我?”   萧长平分明不知道沈北要做什么,但是这会儿他心头狂跳,沈北没有武功,他眼下虽然被沈北铐住了双手,可是要逆转,应该很容易,可这会儿,萧长平心头痒痒,他竟然是,心头略微期待,沈北到底想要对他做什么? 第253章 兴趣(二更)   沈北先前说除了床上不帮人宽衣,这会儿便坦坦荡荡的给萧长平开始脱。   斯条慢理的脱。   抽了腰带,还当着萧长平的面晃一晃再丢到床下,但萧长平那双手毕竟铐住了,眼下这衣服自己是不能全部脱下来,但是这会儿沈北剥的萧长平衣襟大开,胸前一片肌肤全部露了出来。   “哈。”沈北突然轻笑了一声:“好乖啊。”   “!!”哄的一下,萧长平觉得自己仿佛要炸了:“你说什么?”   他便要好好教训教训沈北,居然说他乖?   结果他刚吼了这么一声,沈北一根手指按住他的嘴唇,眉眼弯弯:“夸你呢。”   他那手自萧长平下巴,摸到颈项,再到胸口,最后,到了下腹。   萧长平心中那弦仿佛瞬间崩断了,一瞬间,他闷哼一声,由着沈北的动作,唿吸一窒。   沈北一双厉眼,看着萧长平那样子,方才本是打算逗一逗萧长平,但毕竟,这人动了心,是难免起性的。   他确实,也有段时间没有做这种事情了。   这会儿莫说萧长平起了兴致,他也唿吸粗了。   萧长平本是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沈北上下动的手上,觉得自己竟然被沈北玩弄了,心中无论如何都有点儿过不去,正打算说沈北两句,结果一抬眼,只见沈北嘴唇微微张开,眸中带着点儿潋滟。   “……”萧长平一瞬看的呆了。   眼下的沈北,与先前嘴上不饶人的沈北,全然不同,带点儿娇媚感,简直……   “恩?”沈北注意到萧长平的视线落在他面上,他从善如流,凑过去,便吻住了他。   一瞬间,两人唇齿纠缠,没有谁出声,只有唿吸纠缠,但帐中,一片春色无边。   一吻罢了,沈北手都酸了,他似乎有点儿恼怒的离开萧长平一些,而后当着萧长平的面自己解衣,裤子褪下一半儿,就坐下去。   萧长平瞬间汗毛乍起,控制不住,就要动腰。   沈北微微勾唇:“不让你动,可不准动,不然,可就没有下次了。”   “……”萧长平咬着牙:“你要弄死我不成?”   “终于,不再自称本王了?”沈北却听着他那一声我,笑起来,这一笑,甚至带着几分勾引的意思。   萧长平不曾想,原来他刻意自称本王的疏远,沈北竟然是,在意的吗?   他看似全然不在意,其实连这点小事,他都看在眼里的?   “就是要弄死你。”沈北凑到萧长平的耳边轻轻咬他的耳垂。   萧长平听得到自己心跳如鼓,看着沈北居高临下的模样,口干舌燥,骨子里散发出些痴狂来,他冲着沈北邪肆一笑:“那就来。”   沈北不服输,萧长平也上了头,于是这一来,就来了大半宿。   最后萧长平手腕上那手铐解开,压着沈北反客为主的时候,沈北基本已经折腾的没了力气。   他这人,在上的时候骄纵的厉害,在下了,却是娇气的很。   过程中,萧长平突然明白了伺候他的乐趣了,当真是,有趣的很,这一点点表情,只要沈北露出一些表情,萧长平就爱揣测,他蹙眉了,便轻些,嘴巴微微张开了,便重些,抿嘴了,便快些,唿吸急了,便缓些……   分明该是顾着自己开心的时候,萧长平从前便被人教育这种时候,顾着自己舒爽便好,但是看着沈北,他只看着沈北舒爽,心头便爽快的很。   直到沈北一脚踹过来让他滚。   萧长平心中竟是半点儿被冒犯的感觉都没有。   他在静谧的夜里默了,直到眼下,他觉得有些可惜……他竟然忘了从前,他与沈北,是怎么相处的。   他看着自己手腕上那带着机关似得护腕,这是二人之间的情趣吗?   云散雨歇之后,他看着睡着的沈北,凑过去一些,将人搂到自己怀里。   方才这样激烈的情事都做了,这会儿不过是轻轻一搂,可萧长平心头居然有些仿佛怕被人看到的感觉。   他抿着嘴唇,却又凑得近些,心说,他是他的王君,这样做,岂不是天经地义?   第二日一大早,红卯便在房门口候着等进去伺候那两位主子了,说实话,他这会儿有点儿怀念竹柳了。   毕竟,眼下两位主子的状态实在不比当初,有时候,红卯都会觉得有些尴尬。   沈北醒来的时候连带着萧长平也醒了。   分明是昨夜才有过肌肤之亲,两人该是浓情蜜意的时候,可沈北醒了之后直接喊:“进来。”   萧长平看沈北衣襟还敞开着,那边红卯就要进来,他下意识伸出手去,将沈北整个搂在怀里。   沈北措不及防,一头撞到萧长平胸口。   萧长平那胸肌,沈北亲自上手摸过,实在是……撞上去一点儿也不觉得软!   他被撞得鼻头一酸,生理学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发什么疯!”   红卯刚听着声音要进去,就听到这么一声,他那脚立刻转了个弯,又重新退到门外,顺道,还贴心的又把门带上了。   萧长平低头便能看到沈北颈项,胸口,片片红痕都能让人看见,再看沈北,刚才那一撞,让他眸中含着点儿水光,简直仿佛回到昨夜。   萧长平咬牙:“你眼下让他进来做什么!”   “自然是伺候我起身穿衣洗漱!”沈北早上本来就有起床气,昨晚折腾了大半宿,大早上的还被撞了鼻子,他能有好口气才怪。   “你这身子!能让人看吗?红卯他是本王的侍从!不是你的!”萧长平心里头燥了。   沈北便抬眸看他:“他不伺候我,你伺候我?”   “我伺候你又如何。”萧长平听着他这一句,下一句就这么接了,接了,自己也是一愣。   就在他愣神间,沈北已经从善如流:“行,只要有人伺候,你来或者他来都一样。”   “……”萧长平心里听着这句话怎么就这么不得劲。   什么叫你来或者他来都一样?   他跟红卯能一样吗?   夫君跟下人能一样吗?   再有,昨夜他们才这样亲密,今日他突然说什么你来或者他来都一样,这让他怎么能没有歧义?   这话听在萧长平耳中,颇有种沈北与他在床上,好似换了别人也行的感觉?   萧长平心头直泛酸,想着红卯对沈北在他面前的时候也是颇多维护。   红卯是他的下人,是不是对沈北关切的过了头了?   就算是为了他这个主子……可红卯,似乎至今也没有个什么喜欢的相好的哥儿?   萧长平的思维一瞬间有些发散。   但看沈北双臂一展:“来吧。”   “……”萧长平一言既出,眼下也没有出尔反尔的道理。   唿出口气来,帮沈北穿衣。   萧长平给沈北穿完之后,看着沈北坐在镜子前,冲着他递过来一个梳子。   接过梳子,萧长平开始给沈北梳发。   他看着梳子穿过沈北的发丝,面上仿佛认真,心里却有一种十分异样的感觉。   分明应该是头一回做这种伺候人梳头的活儿,可从方才穿衣开始,他便好似有些熟悉之感,并不排斥,反而是看着沈北理所当然的样子,他看着他衣裳上头有一丝褶皱,都想着去捋平,半点儿都不想看沈北有一丝不好的地方。   眼下梳头也是这样。   头发被梳起,他那个角度,很容易便能看到沈北修长的后颈,他喉结上下一动,鬼使神差的,矮身低头,在沈北后颈的位置一吻。   沈北看着镜中萧长平在他身后的模样。   萧长平十分喜爱这样做。   从前替他梳头的时候,便喜欢这样亲吻他的后颈,他说,他的后颈看起来,就很招人稀罕,让人忍不住想要亲吻。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勾了勾嘴唇。   萧长平情不自禁一吻,再抬头,便见沈北嘴角勾勾,他一顿,心头蓦地软了一下,本能的从沈北身后环抱住他:“喜欢?”   沈北笑着:“我只是在笑,这人,即便是失忆了,有些习惯,倒是仿佛刻在骨子里似得。”   萧长平一顿:“从前,我也喜爱这样?”   沈北不答,只轻笑一声。   萧长平心中一动,忍不住问:“红卯说,我从前,爱伺候你。”   “是。”   “怎么伺候你?”   “我怎么知道你心里如何想的?”   萧长平看沈北理所当然的样子,脑中突然冒出一个词来,娇气。   沈北娇气,他不顾他怎么伺候他的,他是被伺候那个,他自然是不用知道,他心里想着怎么去伺候他,只要享受被他伺候就行了。   这样我行我素的,好似,有些,可爱?   萧长平觉得自己怕不是疯了,这种哪里可爱?   可事实上,他现在看着沈北,真的觉得他,有点儿可爱?   伺候完了沈北,红卯才进来,看着萧长平自己还没束发,沈北倒是穿戴好了,他心里察觉这两位主子好像有了点儿进展,他为两人高兴的同时,也松了口气。   而后今日出发,两人坐在一个马车里,气氛便好了些许,萧长平看着沈北坐在马车中,马车颠簸,不过一会儿,沈北冲着萧长平伸出手去。   萧长平一愣。   但见沈北突然冲着他抱过来,坐在他怀里,一瞬间软香在怀,萧长平不由下意识抱紧了,但见沈北坐在他身上,好似好多了,哪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昨夜累得,只怕今日坐这马车腰酸背痛了吧?   心头瞬间有些怜惜,他伸出手去,替他揉一揉腰,温声询问:“这样可会好些?” 第254章 遇到商队(一更)   沈北哼哼一声,眯着眼睛。   恩,是舒服的意思是吧?   萧长平看出来了,而后斯条慢理的开始给他揉腰,一揉就是许久。   外头红卯听着里头的动静长唿出一口气,好嘛,雨过天晴的感觉,总算俩人之间的气氛不是那种阴阳怪气的感觉了,真是可喜可贺。   红卯想着今日早上那番景象不由心说,有道是,夫夫吵架,床头吵,床位和,这重点,果然还是在床上啊,这不,先前俩人分开的让人不明觉厉,眼下在一起的又十分自然似的?   红卯是看不明白,他也不想明白这个,左右看看天,轻声感叹一句:“今日天气真好。”   他正感慨着,突然看到远处山上,好似一群人骑着马冲着他们过来。   红卯一愣,仔细看过去,只见这些人,好似竟然一个个都带着什么刀具吗?   “!!”瞬间大惊。   “有贼匪!”他大喊一声,旁边护卫全部警惕起来,一个个手都按在腰间的刀上。   里头萧长平正给沈北按揉腰部呢,突然听到这么一句,他与沈北正对视一眼,而后问了一句:“怎么回事儿?”   红卯眼看来的贼匪众多,粗劣看过去,就有二十多人,他们眼下总共才七八人,还有沈北压根不会武功,到时候自然要人贴身护着,双拳难敌四手,显然眼下不是硬拼的时候。   千算万算,万万没想到居然会在途中遇到贼寇,本是不打算引人注意,没想到,竟然半道遭了贼,莫非是先前扮沙匪,现在遭报应了不成?真是时运也太不济了。   然而眼下也不是埋怨的时候,红卯飞快道:“王爷,外头贼匪众多,而且各个骑着快马,奴才驾车要快些绕开了!”   其他的人与财物,自然是留下断后了。   沈北挑眉。   萧长平看他那模样不由问:“怎么?”   沈北摇摇头:“我这一路过来的时候,可没有遇上什么贼匪,而且还是众多贼匪。”   众多贼匪表示这附近铁定是有一个贼窝的,这种事情,一般路过城镇,不需要多打听,自然会知道,沈北一路往边关去,先前为了稳妥,走的就是沈北先前去边关的路,沈北先前就没有听说过什么贼匪,这会儿居然突然就出现了贼匪。   很大概率,这贼匪不是贼匪,不过是假借了贼匪的名义。   萧长平听懂了沈北的意思,若不是贼匪,又在路上故意拦截他们,很有可能是别人派来故意刺杀的,至于是谁,眼下这个时候,已经不用说了。   萧长平抿了抿嘴唇。   “王爷?”   “按照你方才行事。”萧长平对沈北道:“你在马车里别动。”   说罢,自己拿了刀就出去了。   就这会儿功夫,那群贼匪已经到了他们不远处,也就百八十米的距离,萧长平手中捏着刀,看着其他两车的东西留下,其他护卫也紧跟着断后,只不过一瞬间,他挑眉。   没有过来!   那些贼匪居然没有全部冲着他来,而是大部分冲着那两辆马车过去了,只有小部分追击了过来,若是派人刺杀,那必定是不会顾及他们财务的,不过是打个幌子罢了,铁定是所有人都冲着他们这里过来。   可眼下竟然不是这样。   萧长平心念电转,莫非这些人还不是刺客,真的就是上次沈北运气好,没有遇上贼匪,这回运气差了,就遇上了?   若真是如此,倒真是让人哭笑不得了。   萧长平不说心头松口气,但总的来说,不是刺客,只是单纯的贼匪的话,没有经过训练,这身手与王府的护卫,自然是不能做比较的。   那边已经交上手了,但看对方人数虽然多,但显然是王府的护卫武功更胜一筹,且战且退,居然也没有人因此丧命。   萧长平心头猜想成真,还真是运气差了,不是刺客,这是真劫匪啊!   萧长平道:“吩咐下去,不要恋战,且战且退,走为上策。”   本是打算让护卫断后,既然是劫匪,那他们这么点人,自然也不用抱着剿匪的念头去了,丢了财物之后,直接走人就行,为了钱财损失护卫,自然是不合算的。   正在这时候,远处一支商队缓缓过来,竟然正撞上这些劫匪。   这支商队显然是在押送什么东西,周围护卫尤为多,那些贼匪一看到商队这么多人,立刻抱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想法,飞快的抢了到手的财物,而后就跑了。   萧长平看着那支商队,上头有商会的标志,剩下那几个护卫向着萧长平这边聚拢。   竟然是阴差阳错,这路过的商队将他们给救了。   沈北听着外头动静,而后探出头来,正看见那商会标志,又看见商队的人显然是注意到他们这些人是被抢了。   眼下遇到,人也算救了,总归过来探问两句。   却见过来的,竟然是肖庭。   沈北转念一想却明白肖庭为何会在此处。   先前吩咐他准备粮食一类的,只怕是商队到这周边来了,也是巧了,正好解了今日之危。   肖庭走近一些,便对着萧长平,他看着萧长平蓦地愣了愣,竟是拱了拱手:“平西王爷?”   萧长平先前自然没有见过肖庭,听他脱口而出便是他的身份,虽说他眼下也没有做什么伪装,可这儿不是京城,一眼就能认出他的人,可不多啊。   紧接着,便见肖庭的视线落到沈北身上。   沈北不过与他视线接触一瞬间,只看他面上掩饰不住的怔愣,而后蓦地尴尬,他眉头一挑,下一刻,萧长平便挡在了沈北面前,阻绝了肖庭看着沈北的视线。   肖庭抿了抿嘴唇,冲着萧长平道:“是在下失态了,只是方才还以为是马贼抢了什么路过的商户,本想询问是否需要帮忙的,外头都说王爷在边关失踪,没想到王爷无碍,实在是大好事,不知王爷可否需要什么帮忙?”   萧长平却感觉肖庭方才看沈北的眼神有些不对,似乎,不敢直视他?   “你是何人?”   “哦,是草民忘了自我介绍了。”肖庭道:“草民来自京城,是京城秦楼的一个管事,如今在此办事,等事情办完了,也是要回京的,我看王爷一行好似被那匪徒抢了,上路只怕多有不便,若是不嫌弃,可与商队一同走,这样也安全一些。”   萧长平知道他说的本是没错,只是他总觉得这肖庭看沈北眼神不对,当下便要拒绝。   哪儿知,他还没有拒绝,沈北道:“既然如此,有劳了。”   肖庭听着这熟悉的声音,虽然看不见人,但是一时间顿了顿:“既然如此,王爷……王君,请。”   他说了,见萧长平不动作,也不说什么,转头吩咐了商队的人一些什么事情之后便安安静静在一旁了,看着很识相的样子。   萧长平却转身重新入了马车:“此人你认识?”   “我的人。”沈北张口便道。   “什么?!”萧长平一时心中一顿:“你的人?”   他脑子里闪过方才肖庭的样子,又想起方才他看着沈北那一瞬间眸中的异样,不过一瞬间,眸中有了杀意,他咬着牙:“沈北!你背着本王在外头招惹别人?”   他跟沈北才刚刚有点儿进展,心头正惬意,突然知道了这一茬,简直忍不住思维发散,心想,以前他知道沈北在外面有人吗?   看沈北承认的这么直白,莫非从前他知道,而且还默许沈北外面有人?   他堂堂平西王!居然能接受这种事情?   不可能!   萧长平咬牙切齿道:“就算本王从前接受,如今也接受不了!沈北,你是本王的王君!”   “王爷在说什么?”沈北似笑非笑的看着萧长平:“莫非以为,我与肖庭给王爷戴了绿帽子?”   “……”萧长平听他这话:“难道,不是?”   沈北有时候真是佩服萧长平这脑子为什么能想到这么稀奇的事情:“红卯是你的人吗?”   “……”萧长平这才反应过来,沈北说的,肖庭是他的人,不是他们有一腿,而是,肖庭居然是沈北的手下?   “……”   也是他一瞬间神经过敏,正常来说,沈北这话说的也没有什么歧义,换一个别的人听,第一反应都应该是肖庭是沈北的手下,偏偏萧长平与众不同,还以为肖庭是沈北在外头背着他的情人。   若说不尴尬,那是不可能的。   但萧长平尴尬归尴尬,总管不能一直尴尬下去不是?   “你在商队还有人?手下莫非还有不少产业?”   沈北顿了顿,本不打算说,但是想着萧长平此番回京,若是不知道他有自保能力,或者是他的人,对上了沈北在京中的人,只怕得不偿失,索性趁着这个机会,将大致事情与萧长平说了一遍。   本是随口提起。   萧长平以为他不过寻常一番解释,但是沈北解释完了,萧长平却听得不由愣住了。   他看着面前的沈北,是真的愣住的。   沈北还能讲些什么,无非是将自己手下有多少产业,以及眼下他正在做的事情,囤积粮草药材,以防军乱致使民间动荡的事情说了出来。 第255章 误会了(二更)   萧长平看着沈北说话的时候十分淡漠,说起自己的安排的时候,也不见半分自傲,仿佛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正常,会有能力有思维,去做这样的事情吗?   朝廷尚且没有想到的东西,沈北已经先想到了。   有道是要攘外必先安内,皇帝尚且不过只是想到了用援军来振奋军心,安抚民心,沈北却已然让手下的人做了这些,这才是切实为百姓做的。   不,不止是为了百姓。   “你做这些,莫非是,为了让我在边关无后顾之忧吗?”   沈北看着萧长平:“结果我这些尚且还没有派上什么用场,王爷便在边关被人害了,至今,也不知道害你的人倒地是谁,白吃了这个哑巴亏。”   “……”萧长平却不管沈北说的这么,他只看着沈北:“是吗?”   沈北看他执着,说的老实:“大约,是有些的。”   这一瞬间,萧长平心头突然就满了。   他蓦地伸出手去,紧接着,就将沈北抱了个满怀。   沈北一下子被他搂的太紧,整个人嵌入他怀里似得,他感觉萧长平那手臂箍着他的力道,听着萧长平在他耳边的唿吸声,听着他一声轻轻的:“谢谢。”   沈北难得,没有出声,就任由他这样抱着。   那些是为了萧长平吗?   不全是。   他一开始的时候,做下这个决定,也同样是为了那个高高在上却虎视眈眈的人,但他与萧长平从来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萧长平在前线,他做这些,对自己有好处,对萧长平,也有好处。   良久,萧长平放开他。   “按你所说,你手上那些势力,简直发展快的有些吓人,虽然发展迅速扩张的惊人,可到底,也因为扩张的太迅速,只怕底下的人,心思各异。”   沈北点点头,这点,萧长平能想到,他又如何想不到?   扩展的太快,需要的人手太多,除去一些合作上的伙伴,如周家这样的,私下签有协议。   类似肖庭这样的,基本都是签了身契的。   不要与沈北说什么人权,这时代就是如此,沈北在短时间内能发展成这样,有一部分,是因为这个时代法律上,比起现代来,要有很多漏洞可以走,另外一点就是这种人口买卖制度。   签了卖身契,某种意义上来说,就等同于捏着对方的身家性命,不排除有些人私下有不轨之心,但是卖身契的存在,一定意义上,排出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至少,签了卖身契的人,心里便多一道死心塌地的枷锁,而沈北给员工的福利向来很好,这一个棒子一颗甜枣的招数永远不会过时。   “我心中有数。”   沈北既然这么说,萧长平不知他手下确切有多少人,自然不会再去多这个嘴。   方才那一抱之后,二人气氛仿佛与先前想同,又与之前多了许多不同之处。   萧长平问:“方才可有受惊?”   “受惊倒是还好。”沈北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腰。   萧长平看着他那动作如何不知道,这会儿倒是有些后悔:“是我昨夜,要的太过了。”   ——   萧长平这边过去,自然是没有对商队其他人表明身份,肖庭不明说,也没有其他人特地过来问,颇有井水不犯河水的意思。   一行人跟着商队,商队的人多,护卫也多,隐瞒身份之后,旁人只当他们是普通被劫的商人,倒是隐蔽了许多。   等到了入夜,商队的人在一处驿站休息,沈北正在院子里,恰巧便遇上在外头的肖庭。   肖庭看到沈北的一瞬间,在他的面目上停顿了一瞬。   也到底控制的极好,不过一瞬,便收回了视线。   瞬间低下头去。   沈北却看着肖庭这个动作顿了顿。   这一顿,肖庭便有了动作,他蓦地冲着沈北单膝跪地,仿佛心头下了某种决定似得:“楼主,属下,不是有意探知楼主身份,今日,特来请罪。”   他倒也坦白,沈北左右一想,应该是在青州的时候肖庭就发觉了他的身份。   沈北看着单膝跪地的肖庭:“请什么罪?”   “属下……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肖庭仿佛十分紧张的模样。   “既然知道此事不该知道,你还敢在我面前请罪?”沈北似笑非笑的看着肖庭:“你就不怕,我因为你知道此事,杀你灭口吗?”   肖庭突然抬起头来,他这会儿,却是明目张胆的看着沈北。   入眼一瞬,是沈北的容颜。   沈北先前见肖庭,那都是易容过后的样子,他原本的样子遮没了,这会儿一张脸暴露在肖庭眼中,沈北的样貌,本就是顶好的,与之前简直天差地别。   肖庭从前便觉沈北与众不同,如今看到沈北的真实面貌,心头如何不动?   只不过,藏得极好罢了。   “属下只是觉得,楼主并非是嗜杀成性之人,而且,属下思来想去,此事若是瞒着不说,若是来日在楼主面前露出了什么马脚,反倒是什么也洗不清了,倒不如这样说出来。”   这话说的坦白,不是没有为自己考虑,而是为自己考虑之后,才冒险在他面前承认。   比起一些假惺惺的话,这句话,倒说的还算能入耳。   沈北道:“如今你知道我就是平西王君了,又当如何?”   肖庭道:“楼主便是楼主,是肖庭的主人,不管楼主是王君,还是别的什么,楼主,就是楼主。”   沈北看着肖庭嘴角勾了勾:“你既然如此忠心,我自然不会罚你,此事你自然知道不该与别人说,好了,没有别的事情你便下去吧。”   肖庭仿佛松了口气的模样,又问:“属下看楼主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要不要属下派遣一个侍从过去伺候楼主?”   沈北道:“不必了,你下去吧。”   肖庭没有多说什么:“是,属下告退。”   正要过去,一阵凉风袭来,沈北措不及防,有什么东西迷了眼睛,他一瞬间眯住了眼睛,肖庭倒是一瞬间察觉了沈北不对:“主子?”   “……”沈北觉得好像是什么飞虫一下子到眼睛去了,下意识便要用手去揉。   偏偏下一刻,有一只手将他的手捏住,又好似被烫了似得松开,眼睛看不大清楚,只听得肖庭有些急忙的问:“主子莫非是被飞虫迷了眼睛?可千万别用手去揉,小心将那虫子揉碎了,眼睛更难受,属下给您将虫子吹出来。”   肖庭自己也没有想到,沈北竟然会被飞虫迷了眼睛。   这一瞬间,他应该第一时间去喊大夫,但是他不想这么做。   沈北眼睛正难受,这种事情,倒也没想着叫大夫。   肖庭要吹,伸手便捧住沈北的脸……   萧长平正发觉沈北不在房中,若是先前,他本也不会去寻找,只是眼下仿佛与先前又有什么不同,没有看见沈北在房中,他下意识出门,但没有细找,便瞧见沈北的身影。   而他面前,竟然还有另外一个人。   萧长平那脚步一顿,不必多想,便知此人是肖庭,只见肖庭与沈北二人站的很近,且,肖庭此刻与沈北的距离,还在靠近,他那个角度看去,正见肖庭捧着沈北的脸,而后凑过去。   月色下,两人影子交叠。   ”噗通——”萧长平勐地按住自己胸口,这一瞬间,他分明听到自己胸口一跳,这一跳,极重,抽的他整个人,整颗心,一瞬间都痛起来。   手勐地揪住胸口的衣襟。   他眼睁睁看着对面不远处沈北与肖庭的身影,这会儿他应该去质问,而不是站在原地,但是他偏偏就这么站在原地看,看了好一会儿,肖庭才抬起头来,也不知有意无意,肖庭注意到了这边的萧长平。   他眼神一闪,又收回了视线,他回头对沈北,仿佛不知该用什么表情说:“王爷,在后面。”   沈北这会儿眼睛才觉得好些,眨了一下,回头。   回头一看,果然是萧长平站在那儿,也不知看了多久了,他也不管肖庭,转身便往萧长平那边走去。   肖庭看着沈北走的半分没有停顿留恋的样子,宽大袖子下的手缓缓握拳,而后面容看似当然的离开。   他离开的时候,沈北已经到了萧长平面前。   萧长平看着面前的沈北。   沈北方才留了点儿生理性的眼泪,眼睛里飞了虫子嘛,就算虫子被吹走了,这会儿眼睛也还是红的,整个人仿佛被欺负过一样。   这样子……   萧长平不知怎么,想起的却是在床上的时候,沈北被欺负的狠了,眼眶也会红,眼尾也会泛红。   眼下,沈北正是一副,被欺负过的样子。   “王君,莫非是在赏月吗?”萧长平不知自己眼下语气,竟然还算平静。   “不是赏月,不过恰好遇上了肖庭。”   恰好遇上?   萧长平简直想笑:“约好的吧?而且,但本王是死人吧?就约在这大门口?沈北,你莫非真以为,本王与你睡过一回,便被你勾的魂都没了不成?方才本王可都看到了。”   “……”沈北拧眉看着萧长平那表情:“发什么疯,方才不过是……”   “发疯?”萧长平冷笑:“本王是发了疯,竟然会对你这个……” 第256章 故人(一更)   你这个什么他没有说下去,但依沈北的理解。   你这个贱人?荡夫?还是别的什么,总归,不是什么好的称谓吧?   而想想方才那情景。   沈北看着萧长平:“王爷莫非是瞧见我与他在一起,便吃醋成这样?”   “……”萧长平本是生气,结果沈北这么一点破,他一下子颇下不来台,咬着牙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本王吃醋?”   “都看到了。”沈北淡淡道:“你若吃醋,大可不必,我若是要外头找人,自然不会偷偷摸摸不告诉你。”   “?”萧长平本来心里就生着一股子无名火,如今沈北居然还真厉害了,他愣是气笑了:“王君果真是个厉害人物,当着本王的面说起外头找人来,真是半点儿忌讳都没有。”   沈北看出来萧长平眼下是半点儿不冷静了。   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是白搭。   “你自己冷静一下吧。”   他说完,转身便走。   萧长平看着沈北转身走的快,他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气的拿拳头捶墙。   分明是他与别的男人暧昧,分明是他说话不中听,说什么外头找人,凭什么他居然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说走就走,留下他一个仿佛是个跳梁小丑?吃醋?他萧长平会吃醋?   就算是生气,那也不过是男人尊严的问题!   对!男人尊严的问题!   他沈北挂着平西王君的名号,凭什么在他平西王面前敢与别的男人眉来眼去?甚至……那般亲密?   萧长平脑子里想着方才沈北与肖庭二人身影重合的样子,心头火气更盛。   恰好却看见手腕上那护腕。   抬手就想将那护腕拿下来,可指尖一碰到那护腕,他又顿住了,咬牙好半天,这护腕要摘下来,分明也不难,可竟是一时下不去手将这东西摘下来。   正在这个时候,红卯走了过来,他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只看见自家主子站在这儿杵着仿佛是跟柱子似得。   “王爷?”   但见萧长平放下了手回头看了红卯一眼:“何事?”   “!!”红卯只觉有些不对,赶忙道:“没事没事。”   却见萧长平没有要回房的意思,红卯不由多嘴一句:“王爷这会儿,不去陪着王君?”   白天看着还如胶似漆的样子,这会儿,俩人不在房中你侬我侬,在这儿赏月吗?   这月亮哪儿有自家夫郎好看。   红卯反正觉得不是很懂王爷。   萧长平听着这一句面色却更难看:“本王为何要去陪着他?”   “……”红卯心里一咯噔,怎么?又闹腾了?   他才觉得松口气没有多久,王爷与王君这是又怎么了?   红卯颇有种操碎心的感觉,想着,不会是王爷与王君有什么误会吧?   正要开口,便见萧长平瞪了他一眼:“此前你也伺候过王君?”   “??”红卯一下子没有明白:“奴才是奴才,伺候王君,也是分内之事啊。”   萧长平嗤笑一声:“好啊,莫怪你从前总在本王面前说他的好话,莫非是被他柔语几句,就忽悠的不知道自己是谁的奴才了不成?”   “!!”红卯突然算是反应过来了,他心里大喊冤枉啊:“这奴才与王君可是清清白白的,王爷不要误会啊!王君那脾气,王爷您也是知道的,他为王爷千里奔赴,心中哪儿还有别人,只有王爷啊,奴才在王君眼里,那就是个奴才,什么都不是啊!”   这王爷要吃醋,竟然吃到他头上来了?   也是他刚才明白的太晚了,还好眼下解释了,否则还不知道要被王爷误会成什么样。   仔细想想,之前王爷连竹柳的醋都吃,眼下吃他的醋,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   “……”红卯都一次觉得王爷这心真是似海深呐,这一时不慎竟然就被王爷打上情敌的称号了,但是方才看王爷那样子,以及态度,莫非在他之前,王爷是瞧见王君与什么别的人?   红卯不知道自己真相了。   可他这会儿自保尚且艰难,当然不会去给萧长平当这个知心和事老,毕竟,他才被萧长平嫌弃说了王君太多好话不是?   萧长平听着红卯这么说,心里却是半点儿没舒坦,毕竟他方才也不是真的要冲着红卯去,硬要说,红卯不过是被连累了。   半点不想回房,可想想,他不回房做什么?怕了沈北不成?他让他冷静,他还真寻个清静地方就不去打扰他?   他为何要听沈北的话?   于是索性便回去了,这一回去,就见沈北已然在床上闭目养神了。   沈北躺着一派悠然,萧长平心里看的怎么就这么咬牙切齿?   他在外头怒火中烧,他在这屋里闭目养神?   当下走上去捏住沈北的双肩。   沈北睁开眼来。   “……”萧长平又不知道该说什么,难道这会儿冲着他吼吗?他没有这么没品。   于是这肩膀是捏住了,但是一时间哑口无言,气氛竟然是尴尬起来了。   “我方才不过是被虫子迷了眼睛。”   竟然是沈北先开了口。   他平时不与人做什么解释,但毕竟,萧长平眼下在心里占了点特殊,解释一句,倒也无妨。   “……”萧长平愣了愣,心里那点儿火苗仿佛被水扑灭了似得,沈北的性子,他虽然眼下还没有摸透,没有失忆前了解的清楚,但总归,也知道他不屑在这种事情上头说谎。   所以之前,是他被虫子迷了眼睛,而那个肖庭的举动,是在:“他在帮你吹眼睛吗?”   “自然是,不然你以为他在做什么?”沈北那一双眼睛坦坦荡荡看着萧长平。   萧长平看着沈北眸中的自己,不知怎么无措了一下,这误会没解开,心里头有气,这会儿沈北这么一说,萧长平想着先前沈北说他吃醋……   如今哪儿能不承认?   这就是吃醋啊。   是气不过自己让沈北一撩便着魔似得上了钩,沈北却游刃有余。   萧长平不是个蠢人,这会儿一反应过来,便知是自己心里作祟,而且,先前模样极其幼稚。   这会儿让沈北这么看着,他有点儿不能直视沈北眸中的自己,本就捏着沈北的双肩,这会儿冲着他抱过去了,将人抱在怀里一些:“你让我失了素日里的敏锐了。”   沈北听着萧长平这样说淡淡的道:“冷静完了才觉得自己方才做的不对?萧长平,我可不喜欢别人误会我的。”   “……”萧长平心头一跳,总觉得沈北说这话有要与他疏远的意思,他蓦地慌了一下:“以后再不会了。”   沈北淡淡道:“最好是不会。”   萧长平心头略显无奈,沈北这脾气,也是不好惹,可还能如何?偏偏他眼下虽然不太想承认自己对沈北似乎上了心,心头单单想着沈北是他的王君,便十分窃喜了。   这一夜虽然有些起伏,但总归是安稳了,两人入睡的时候,没有想到不远处一个下人看着那灭了的蜡烛缓缓到了肖庭的房中,将方才听到的一一告诉的肖庭。   肖庭挥手让人退下,眼眸低垂,脑子里却想着方才沈北被虫子迷了眼睛,颤抖着睫毛,任由他吹着他的眼睛的样子。   当时他那么乖巧,那么,惹人怜爱。   “平西王,为何没有这样安分的在边关死去呢?这样,我也就不用再安排除掉你了啊。”   幽暗的房中,肖庭的声音很轻,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第二日一早,红卯还有点儿战战兢兢的站在门口不知道该不该进去伺候,便听着自家王爷喊他,他进去,也不敢往沈北那儿看,只觉气氛好似——还行?   “红卯笨手笨脚的,还是我替你束发好了。”   红卯:“???”   怎么的,他伺候王爷这么些年,到了今天王爷才嫌弃他笨手笨脚了?   只见萧长平在沈北身后,掬起沈北一缕发,面上甚至带着点儿虔诚,拿着梳子,替沈北梳起头来。   这画面,先前萧长平没有失忆的时候,红卯是常常能够看到的,后来王爷失忆,与王君的关系也变了,便没有看到,万万没想到,这才多久,王君居然又将王爷调教成这样?   等一下,他为什么要用调教这个词?   红卯低头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多想什么。   等萧长平帮沈北束发完毕了,看着旁边站着的红卯,多少,有些不自在的,毕竟,他一个做主子的,当着奴才的面这么伺候沈北,可看着沈北乖乖坐着任由他摆弄头发的样子,实在是十分乖巧。   前几日,红卯同他说他从前爱伺候沈北,他心里不相信,可这会儿,他却是信了。   伺候沈北,并不会让他觉得耻辱,想的明白一些,沈北是他的王君,寻常夫夫若是恩爱,这房中夫君伺候夫郎梳头更衣,那便是房中乐趣,与耻辱二字,着实是扯不上什么关系的。   洗漱完毕之后,肖庭那边派人来说准备出发了。   上路不多时,本是没什么波澜,只是半道上,居然遇上了个故人。   这故人也不是别人,正是许久不见的萧长策,想来也是得了萧长平边关出事的消息赶过来的,不知什么原因,竟然晚了这么久,但也巧了,竟然在这儿遇上了。 第257章 落马(二更)   萧长策自己都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种情况下遇上,真是巧的没边了,要不是当时沈北偶然撩开马车帘子在外头看了一眼,恰好与萧长策对上了视线,萧长策如何能想到,这说了在边关失踪的萧长平,居然混在商队里正在回京路上。   萧长策转眼便会萧长平碰了个对面。   “好在王兄你没事。”萧长策心里那歉意看着萧长平也有些止不住:“先前也是我在外头玩儿的野了,与王兄分道扬镳许久,消息又得到的晚,这会儿才往边关过来……”   萧长策一看见萧长平就说的喋喋不休。   都看出他对萧长平是真的觉得抱歉,萧长平道:“便是你一得到消息就赶过来,我已经出事了,又来不及做什么,都一样,也不是你的原因,你又何必自责?”   萧长策看这会儿萧长平竟然还说这样的话,心里叹口气。   兄弟俩说了好一会儿话,萧长策才问道:“王君怎么……”   萧长平勾了勾嘴唇:“与你一样。”   与他一眼,便是听说了消息赶到边关寻王兄的啊。   萧长策先前看着萧长平对沈北的架势,总觉得这样宠王君的,当真是没有见过,如今听了这一句,心中一动。   倒不王君王兄从前这般宠爱,这样的关头,寻常的哥儿,哪儿敢做这样的事情?   果真两情相悦,羡煞旁人呐。   萧长策心里分明压着什么,但勾了勾嘴唇:“王君真是情深义重啊。”   萧长平听着轻笑一声,去看旁边不太在意这个话题的沈北,眸中仿佛含着柔光似得,不过当着萧长策的面,毕竟没有多看,反倒是想起来询问一句:“红卯说,你先前自个儿出去玩儿野了,到底是去哪儿玩儿了?怎么消息迟了这么许久?”   “去个偏僻农村过了几日耕种的日子。”萧长策说起这个便笑起来:“当时无意在大街上帮了个老汉,那人让个纨绔子弟打断了腿,我送他回去之后,看他全家靠着他一个人养着,田地也没人帮衬,就留下来帮了点儿忙,也算是体验了一回农民生活。”   他堂堂一个齐王殿下,年纪轻轻的,不爱好吃喝玩儿乐,倒是挺乐于助人的。   萧长平听着也不说他不成体统:“难怪消息得到的晚。”   萧长策长舒一口气,正要与萧长平再说什么,只听见外头突然有人大喊一声:“贼匪来了!”   又是贼匪?   萧长平下意识护着沈北,萧长策看萧长平那举动道:“我出去看看。”   萧长平觉得自个儿在这里面还不如在外头观察情势:“我与你一同出去。”   两人到了外头,只见大群马贼冲了过来,看打扮,竟然有点儿眼熟,不是先前打劫过他们的那批又是谁?   万万没想到,这群马贼当时被赶走了,这会儿居然卷土重来,而且先前二十多个人,这会儿人数竟然比商队的人数还要多!   真是邪了门了,一群人冲过来,商队的护卫居然被冲散了,一时间,两帮人马杀了个昏天暗地。   平西王府的护卫一股脑都护在萧长平这边:“王爷,怎么办?”   “保护王君。”萧长平与萧长策对视一眼,并不打算在这儿坐以待毙。   那些贼匪身手并不算一流。   果真就是普通的贼匪,这会儿也是抱着打劫商队的想法来的,显然是先前被商队的护卫赶走之后怀恨在心,又看着商队在运送什么东西,便打了主意,竟然召集了这么多人来作案,当真是猖獗的很。   但他们自然不会就这么冲过去,萧长平与萧长策骑马跟在马车周围。   来一个马贼便杀一个,很快有人便注意到了他们这里。   “不妙。”   那群马贼不知是不是看着萧长平这边护着马车护的固若金汤,以为这马车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时间,竟然集中冲着马车这边杀了过来。   一瞬间马贼来的太多,一个个冲过来,瞬间就将原本护在马车周围的护卫全部冲散了。   萧长平大惊,但眼前一把刀过来,他抵挡来不及,转头去看马车,正见萧长策就在马车附近,他大喊一声:“长策!”   萧长策听罢,眼看着周围马贼太多,这马车迟早是要护不住。   这会儿立刻钻入马车,对着沈北便道:“跟我走!”   沈北自然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与萧长策出去之后,眼看着萧长策一刀将面前的马贼斩下马去,又将沈北送上马,似乎唯恐他不会骑马,于是两人共骑一匹。   眼看着周围这么许多人在厮杀。   萧长平想过来,却是一时不能。   看着沈北被萧长策带出来,他再喊一声:“先带他走!”   萧长策知道沈北在这儿萧长平未免挂心,只怕反而成了拖累。   当即策马,向着一出空隙飞奔了出去。   强风吹拂在脸上,沈北眯着眼睛,面无表情,甚至没有回头去看一眼,只听着风声呜呜的声音,大概是离战区越来越远了,这会儿听到的厮杀声音也没有很多,但是背后的马蹄声却是没有断。   “该死,竟然有人追过来了。”萧长策咬着牙。   背后竟然有五个马贼冲着他们在追,一副追不到誓不罢休的样子。   若是萧长策一个人,他这会儿回头便去与他们拼杀了,但是眼下还有一个沈北,沈北不会武功,若是被针对,萧长策要在护着沈北的情况下与人拼杀显然是不可能的。   于是只能加快,再加快,但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一支利箭”飒”的一声飞出。   沈北只听见萧长策闷哼一声,他唿吸一急:“你中箭了!”   “没事!”萧长策咬着牙,很清楚这一箭虽然射中了,但是没有射到要害,只是很疼,背上瞬间湿了,大概是血流了不少。   沈北的视线看着不远处的山林,他飞快说一句:“进山。”   萧长策自然也看到了。   这里丛林多茂密,进山只能弃马,若是他们跑得快,后面的马贼本来追的凶,但若进了山,一时半会儿没追到,自然也就没兴致追了。   “好。”   萧长策便策马往山林方向去,两人接近山林,却不曾想,前面竟然一条巨大山沟,先前远看没注意,等近了,两人都注意到这个山沟,萧长策本想勒马,结果就在这时候,后面又一箭射来,竟然射中了胯下的马。   一时间,马长嘶一声,压根停不下来,分开冲着那山沟方向冲去。   萧长策大惊:“抱紧我!”   沈北知道他想做什么,果然,下一刻,萧长平搂住他,纵身一跃,两人从马下摔了下来。   这里已经是草地,摔在地上却没有停下来,两人在草地上翻滚,这时候那马已经跌入山沟,而他们两人竟然也控制不住,直接往山沟下摔去。   沈北被摔得七荤八素,浑身哪儿哪儿都疼,等停下来的时候,山贼倒是没有见了,可往上一看,他显然是掉山沟底下去了。   他视线往旁边一扫,不远处有一匹死掉的马。   再四下找找,便看到一个不动的人。   沈北刚站起来想要过去,脚踝处便是一痛,身上其他地方也痛,但也没什么,但是脚踝处竟然痛的有点儿异样,应该是刚才摔的狠了。   他皱着眉头,拖着一只有点儿瘸的脚,冲着萧长策那边走过去,见萧长策紧闭着眼睛,他立刻凑过去在他胸口听了听。   ”噗通,噗通。”   心跳尚且平稳。   沈北抬了头,去看萧长策的伤。   先前他被射了一箭,正在背上,先前摔下来的时候滚的狠,那箭在翻滚中掉了,背后好一片血肉模煳,不过运气不错,那箭头没有断在里面。   想来萧长策先前也没说谎,那箭射的不深,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沈北查看了一下,萧长策那头倒是没有受什么伤,这会儿应该是因为失血,所以才没有醒过来。   没死就行。   沈北这会儿知道自己拖着这么个伤腿也不好走路,不能去太远的地方,这里没有水源,也不能怎么给萧长策处理伤口,但衣服还算干净,脱了外袍之后拿内衬给萧长策大致清理了一下之后先给他止了血。   之后也只有等着萧长策醒过来了。   萧长策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不远处一堆火焰,而后是火焰旁的一个人。   沈北拿着一根树枝拨弄着火焰,看着火焰跳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萧长策想起来,结果牵动的背上的伤:“嘶。”   “你醒了?”沈北看过去。   萧长策皱着眉头看看四周:“我们这是……”   “掉下来了。”沈北显然已经适应这种情况,顺道将手边不远处另外一个东西给萧长策递过去:“要吃点儿东西吗?”   萧长策看着沈北递过来的肉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哪儿来的肉?”   “马肉,那马摔死了,我用你的刀割了点儿他的肉,顺便在你身上摸到了火折子,真是万幸,你带着这玩意儿在身上。”   萧长策这会儿才发觉不对,刚才被火照着暖洋洋的不觉得什么,眼下他突然发觉,他上半身压根什么都没有穿,整个人赤果果的就在沈北面前! 第258章 齐王殿下(一更)   “!!”萧长策都忘了接沈北递过来的肉。   沈北看他迟迟不接,索性收手了,他不吃,自己吃了,他反正是折腾饿了。   萧长策看沈北模样淡定的很,竟然是不将他这样放在心上,也是,给他处理伤口的时候想必都已经看光了吧?   他自然没有什么别样心思,好比医者看病患,并无男女之分吗?   萧长策心里却有隐秘心思,他的视线没有往沈北身上去。   沈北吃着难以下咽的马肉,总归算是不让自己饿的难受,剩下的,他并不打算吃,他又回头去看萧长策,见他表情一片阴沉:“如果没有意外,萧长平应该很快会派人找到这里。”   “是,王兄一定会。”萧长策听沈北提起萧长平,心里压下些情绪,而后,静谧中。   ”咕噜。”   一声响。   “……”萧长策有些尴尬的道:“还有马肉吗?”   沈北将旁边的马肉又给了萧长策,萧长策撑着坐起来,而后一口咬下。   “……”口中焦味腥味骚味混合在一起,一股诡异的味道让他差点儿吐了,可肉到了嘴里,他眼睛看着沈北注视着他的样子,勉强咽下去了。   “很难吃吧?”沈北就这么看着他。   “……”萧长策却看看沈北吃剩下的:“你刚才吃的……”   “跟你吃的味道一样。”荒山野地,能吃个熟食就不错了,在没有任何调味料的情况下,你还指望这肉能有多好吃?   萧长策实在有点儿下不去口。   但他手刚放下一点儿,沈北便冷冷道:“吃下去。”   萧长策手一顿。   “吃东西能补充体力,等你虚弱的时候,只怕是想吃也嚼不动这玩意儿。”   萧长策看着沈北的表情,将心里的震撼压一压,他按说才是个娇生惯养的人,万万没想到,这会儿竟然是沈北喊着他吃东西,事实上,他知道沈北说的是对的,他们先前往这一方向过来,骑了老远一段路,当时太乱了,只怕找到他们要费点儿时间,眼看这会儿天色已晚,只怕最早也是明天才能找到他们了。   萧长策嗅着那肉的味道,咬咬牙,就吃了。   沈北看他吃了,直说:“你能站起来吗?”   萧长策感受着伤势:“能走,但是爬不上去。”   他以为沈北这会儿想往回走。   沈北道:“那离这儿远点吧,天色渐晚,晚上这种地方难保有什么野兽出没,那马的尸体会引来野兽,离的远点儿比较好。”   “……”萧长策也是刚醒,还没反应过来,不得不说沈北的判断是正确的。   他点点头。   沈北便拿过旁边的先前给萧长策脱下的衣服让萧长策披上,而后站起来,一瘸一拐的往萧长策那边走过来。   萧长策看着他的动作:“你的脚……”   “摔伤了。”   萧长策皱眉:“伤着骨头了?”   沈北道:“应该是,左右是不太有知觉。”   萧长策顿了顿:“如果不介意,可以给我看看,我在军营呆过……”对外伤还是能看一看的。   后面那句话还没说,沈北已经在旁边石头上重新坐下来,而后脱了伤脚的鞋袜。   沈北脱得没有一丝犹豫,如果萧长策对他的脚有办法,那是再好不过,但萧长策蓦地看着沈北脱了鞋袜之后,露出那一只白净的脚,喉结突然上下一动。   沈北那脚长得十分好看,就如他的手,让萧长策一眼就看到,至今也不能忘怀那样,他的脚,不大,但也不算特别小,看着有种十分精致的感觉,白皙的,没有什么瑕疵的,便是连脚指甲盖,都是粉色的,包裹着,在火光下,沈北这一只脚,看着仿佛一件玉雕的艺术品。   十分惹人怜爱,甚至,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放在手中把玩。   萧长策一向对人的手有着异于常人的偏爱,只是如今看着沈北的脚,万万没想到,他看着沈北的脚,感觉一如第一回 见到沈北的手的时候。   心头勐地一动。   沈北感觉萧长策那火热视线,当然,他不是没感觉的,尤其这一刻,萧长策失态的忘了掩饰。   不过沈北心中早知道萧长策有恋手癖这个毛病了,眼下多个恋足癖,在沈北看来,也不是什么稀奇的。   他自己看着自己的脚也是挺好看的,对于有特殊癖好的人,他不过被看两眼,对方眼中也没有淫邪与冒犯,他不至于生气。   只是略微收了收脚,算作提醒。   萧长策却在沈北这略微收了一下脚中感觉到了一个信息,他发现他不正常了吗?   一瞬间心里仿佛有什么跌落谷底,他有点儿不太敢去看沈北的视线,唯恐看到一种鄙夷恶心的情绪。   但是:“我的脚,看出什么来了吗?”   沈北的声音居然还算十分淡定。   他不是,发现了吗?   萧长策惊异的抬头,却见沈北仿佛没有任何鄙夷恶心的样子,只是仿佛有些不耐烦,他这会儿还没有看出什么东西来。   萧长策这会儿看着沈北的脚踝,那儿有点不正常的,他顿了顿:“可以,碰一下吗?”   沈北道:“是扭伤还是脱臼?”   “可能是脱臼。”萧长策说。   “你会接?”   “萧长策道:“我学过。”   沈北点点头;“那你来吧。”   萧长策诡异的一阵口干舌燥,而后低头,不去看沈北,尽量让视线落在沈北脱臼的地方,而后,缓缓伸出手去。   指腹碰到沈北脚背的时候,他的唿吸放缓了,而后,他捏住了沈北的脚,他以为自己做的很慢,在他看来,时间过得很慢,但事实上,沈北只感觉到萧长策飞快的捏住他受伤的地方,然后勐然用力。   “!!”沈北闷哼一声,拳头蓦地握紧。   “你试试看,好一些没有?”萧长策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沈北唿出一口气,他尝试动了一下脚踝,虽然有点儿痛,但至少,现在有知觉了,而且能正常活动了。   萧长策看着沈北那脚动了两下,他整个人往后挪了一挪。   沈北便套上鞋袜:“还行。”   萧长策松了口气。   而后两人按照之前说的,离那马远一些。   这里野草丛生,也不见有什么路,天色也越来越暗,逐渐什么都看不见起来,也没有听到有人寻找的声音,显然,今晚在外头过夜是一定了。   沈北四下看着,萧长策也不能爬上爬下,免得背上伤口又裂开,最终找了个隐蔽一些的土坡,在四周都点上火把,防止野兽之后,两个人没有再动。   “你好似,很熟练?”萧长策忍不住问沈北。   “基本求生常识还是会一些的。”沈北毕竟不是真的如原主这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经历的事情较多,而且现代知识丰富,在这种情况下,怎么样做对自己比较好,他心中很清楚。   今夜显然是不能好好睡的,这种野外,谁知道睡着了会不会突然冒出什么东西来。   沈北看着火苗,对萧长策道:“你若困,就先睡。”   “……我先前看你与王兄相处的时候,还以为,你真的十分娇生惯养。”萧长策先前跟着萧长平,自然看到萧长平对沈北照顾的十分无微不至。   他自问之前从未对哥儿这么照顾过,之后,应该也不会,看着萧长平对沈北,他是真的惊讶。   惊讶于,他那王兄,有一日竟然会对什么人这样掏心掏肺,惊讶于,他们当真,就这么好吗?   而听到沈北千里奔赴,只为寻找的时候,萧长策当时面上没什么,心里头,不可否认的,他只感觉羡慕。   羡慕极了。   沈北挑眉:“娇生惯养与活命,自然是活命重要。”   “也是。”萧长策张了张嘴,这话题到这儿,之后好像也说不下去似得。   也是,他与沈北能有什么共同话题?   他们,本来也就不熟的,若不是此次出了这样的事情,往后也是,两人见面互相称谓一句,也不会聊什么。   萧长策不说,沈北本不是个会主动挑起话头的人,但是眼下,却是沈北突然开了口:“你与萧长平,自幼感情很好。”   萧长策没想到沈北会问这个,但是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左右眼下,也实在没有别的事情,就当做是打发时间了。   “也不是自小感情就很好的。”   而后沈北就不说话,听着萧长策讲他小时候的事情。   萧长策小的时候,他阿么没得早,他阿么位分不算高,类似他这样,位分不高,还没有得到先帝多大宠爱就死了,生下一个萧长策,前有出众的哥哥,他这个小儿子,自然就没有过多的关注了。   萧长策的童年,虽然是皇子,过的,却不算太舒坦,毕竟宫中规矩十足,那些个奴才在萧长策面前,做足了姿态,也有看着萧长策不受宠,享受凌驾于主子头上乐趣的。   萧长策年纪小的时候,并不太懂得使用皇子的特权,被那些奴才欺负了,也不敢说什么,直到有一回,萧长平看见了,救了他一回。   萧长策看到在萧长平面前噤若寒蝉的那些宫人们,他对萧长平,自然是崇拜的。   而萧长平却不稀罕他的崇拜,对这个并非亲生的弟弟,他也没有一直拉着的癖好,不过留下几句话,让他自强不息罢了。   不算多大的恩情,但是萧长策却恰恰因为萧长平这几句话,振作起来,成了如今的齐王殿下。 第259章 审问(二更)   萧长策说的时候,想起从前,眼下想起来,眉目依然柔和。   沈北看着萧长策那样子。   收回了视线,没有再说什么。   萧长策却看着沈北那不搭话的样子,有些尴尬,这话头是沈北起的,如今他说完了,沈北倒是什么都不说了,仿佛他这样自来熟,拉着他就要述衷肠似得。   萧长策低下头去,也不说话了。   心里却有些奇怪,他看沈北也不像是好奇这种事情的人,但是想着想着,他突然愣了愣。   这贼匪的事儿先前出过,如今又再出,他突然又在这种时候问他这种,他本来应该不太会好奇的事情。   莫非是……怀疑他吗?   萧长策不算傻,念头往这上头一想,便懂了。   果真是,怀疑他对萧长平有杀意的吧?听了他方才一席话,说不准才消除心头对他的警惕吗?   他,果真是对王兄十分在意呢。   萧长策这会儿应该对自己不被信任有点儿恼怒,但是仔细想想,也没什么恼怒的,他才经历过夫君失去踪迹失而复得,心思杂一些,也是有的吧?   萧长策却不知道,沈北不过单纯的好奇罢了,若是当真怀疑萧长策有问题,至少,他不会在这种时候问。   这荒山野岭的,若是他觉得萧长策真的有问题,这么问了,只怕是被灭口了都不知道。   沈北没有这么蠢。   问完之后,两人果真再无话,一夜无话,沈北这身子到底是有些吃不消,到了后半夜的时候眼看着精神就不行了。   萧长策道:“你眯一会儿吧,我看着,有事儿我喊你。”   沈北没有多辩驳什么,既然他这么说,他也确实撑不住了,不必强撑了。   这一觉自然睡得也没有多舒服,不说环境,单说这夜里也是冷的很,沈北本就怕冷,这天黑就更冷了,累的不行了睡过去,醒来的时候也是头疼难受。   好似一晚没合眼似得。   但看醒来之后萧长策还醒着,他道:“你也休息一下吧。”   萧长策也不废话,小睡了一会儿,精神好点儿之后,两人看看,决定还是再找一找出路。   这会儿沈北的脚经过一夜还算可以,倒是萧长策,毕竟受伤失血,这会儿应该走起来有点儿困难。   沈北便扶着他,惹得萧长策有点儿不自在,但也没有拒绝。   两人在这边找出路,萧长平那边正派人去找。   他相信萧长策不会让人出事,因此追踪着痕迹一路找到山沟,与他同行的还有肖庭。   肖庭一路跟着走到山沟的时候,面色就已经铁青了,周围的侍卫侍从一个个在周围找起来。   他在萧长平身后,死死盯着萧长平,眸中的杀意若非隐藏的好,几乎都要溢出来。   若不是他昨日挡着,他又怎么会没有追上萧长策与沈北,导致眼下两人失去的踪影?   萧长平看着落马的痕迹眉头皱的死紧,但好歹没有看到什么明显的血迹。   顺着痕迹,萧长平自己到山沟下寻找,不一会儿,便看到了那匹死马。   那马大概是被什么野兽啃食过了,眼下尸体都不算完整,但看马旁边还有一堆灭掉的火堆,显然是有人在这儿生火。   他松了口气,还能生火,显然是还行。   “去附近找找,应该没有走远。”   沈北与萧长策两个人一个受伤一个腿瘸,本来也没有走多远,没一会儿,他们便听到了有人喊的动静了。   两人松了口气。   不一会儿,便有人率先找到了他们。   有人扶住了受伤的萧长策,沈北便在旁边由另外一个人扶着往回走。   没过多久,便迎面遇上了萧长平。   萧长平看到沈北的瞬间眸中放松了,目光挪到萧长策身上,萧长策自然感受到萧长平的目光,他干笑一声:“倒是让王兄担忧了。”   “你没事吧?”   萧长策摇摇头,萧长平便让人带他下去,而自己则走到沈北面前:“可有受伤?”   “脚伤了。”沈北话音刚落,萧长平便一弯腰,抄起沈北。   沈北直觉自己眼前一花,整个人就已经腾空了。   他下意识双臂环住萧长平的脖子,也不去看其他人若有若无看过来的视线。   沈北不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事实就是,没睡好加腿疼,这会儿萧长平抱着他舒服的很,他完全不想动弹。   萧长平看沈北不动弹,心里怜惜,自然知道他是累了,轻声道:“你休息一会儿。”   沈北便闭上了酸涩的眼睛。   萧长平抱着他也不算安稳,但是沈北没想到,他居然在半道上就睡了过去,等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客栈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头天色已经黑了。   而萧长平就在他旁边,半靠着,陪着他一道,察觉他醒了,萧长平睁开眼睛:“怎么样?”   沈北道:“饿了。”   “已经让红卯给你准备了吃食。”萧长平说着,便喊了红卯,果真是早有准备,红卯立刻拿了点儿吃食。   萧长平道:“你应该是饿久了,也不能一下子吃的太多,吃些流食,先垫一垫肚子。”   说着,便给沈北盛了一碗粥。   沈北这会儿闻着那粥觉得香的很,大概是那马肉实在太难吃,这会儿喝粥喝的觉得这粥史无前例的好喝。   萧长平看他喝了两碗,便让他休息一下,过一会儿再吃了。   沈北便停了,而后看着萧长平:“那些马贼都抓了?”   萧长平道:“有些杀了有些跑了。”   “没留活口?”沈北擦了擦嘴,仿佛随口问一声。   萧长平却从他那话中听出:“你觉得这马贼是人为?”   沈北唿出口气来:“左右眼下也睡不着,红卯,去将肖庭叫过来吧。”   红卯突然被点名还有点儿反应不过来,他愣了愣,而后才点头:“是,奴才这就去。”   萧长平这会儿倒是没觉得吃醋,因为他发现:“你觉得你这手下,有问题?”   沈北这会儿吃饱了,整个人又刚刚睡醒,舒服了许多,看着颇慵懒:“有没有,问一问就知道了。”   肖庭看到红卯的时候,只问了一句:“王爷寻我何事?”   “是王君。”红卯也不知道,当然,就算知道,他也不会多言。   肖庭食指微微一曲:“他醒了。”   这语气,有些欢喜。   倒是真心为主子担忧的样子。   红卯不言语,他只负责传话。   肖庭看红卯不言语,没什么,半晌:“走吧。”   而后,肖庭就看到了醒过来的沈北,不过一夜的功夫,这会儿沈北休息的好了,也看不出什么,肖庭看着沈北这样就唿了口气出来,当着沈北的面就跪下了。   “属下没想到竟然路上遇上了马贼,害的楼主有这样的遭遇,实在是该死。”   正常来说,这马贼突然过来,这种事情,也不是肖庭能预料的到的,沈北自然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就去责备肖庭。   但是肖庭这一番告罪,沈北却什么都没有说,甚至,连让肖庭起来他都没有说。   肖庭仿佛察觉了什么,缓缓抬起头来,只见沈北正在打量他,肖庭不明所以的:“楼主?”   沈北道:“我只是在想,你为什么要透露我们的行踪给那些马贼,似乎,依你的身份,没有理由这么做。”   “……”肖庭不敢置信的看着沈北:“属下,绝对没有这么做。”   沈北道:“我本来也觉得这事儿与你无关的肖庭,因为在我看来,你完全没有理由这么做,无论是谋害平西王,或者是谋害我,对你来说,并没有实际的好处,还是,你与什么人勾结,所以,要来害我们?”   肖庭听着沈北这话说的如此笃定,本是打算装傻到底,可他说的这么笃定,他心里却也没底起来。   怎么会?这件事情,他完全没有亲自出手,又如何被沈北发现了破绽?   不,不可能,他一定是诈他的。   肖庭那面部表情转换已然出神入化,一般人如何看得出眼下他心里想的到底是什么,他当下大喊冤枉:“楼主,属下真的没有做伤害楼主的事情,也没有与什么人勾结,这……退一万步,就刚才楼主所说,属下眼下的一切都是楼主给的,我眼下若是伤害楼主,我图什么?”   沈北没有接着肖庭的话,而是淡淡叙述:“一开始,第一回 遇上马贼的时候,我便以为是有人故意安排刺杀,因为这路,我从前走过,并没有什么马贼的踪迹,但事实证明,那就是普通马贼,因为看着身手,也不像是杀手,可是,一群从前名不见经传的马贼,如何在短时间内集结这么多人,并且,再隔了一天之后,又这么准确的找上门来?唯一的解释,有人向他们透露的商队行踪。”   肖庭没想到不过短短一夜,沈北居然能想到这份上。   沈北却看着肖庭,眸中含着些厉色:“杀人的箭头经过处理,除非射中要害,否则不会轻易害人性命,那些人,是追着我过来的,分明财物就在眼前,却追着我一路到山沟前,山贼不图财,图命?而且我当时可没有杀他们的人,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怎么就惹得那几个不想杀人,却追着我不放的马贼了呢?” 第260章 你呀(一更)   萧长平听着沈北说到这里,已然眉头紧皱。   “还是你蠢到,觉得我若在此丧命,手下之人无人管教,你便可取而代之?”沈北略有点儿讥讽的看着肖庭:“凭你?”   肖庭本是半点不喜形于色的,但是沈北这一声”凭你”仿佛像是一记重拳垂在他心口上,他整个人懵了一下,而后不受控制起来:“凭我,不行吗?”   “这便是认了。”沈北倒难得没想到以肖庭刚才还一脸自己无所察觉,这会儿突然就这么认了?   肖庭却突然抬起头,看着沈北,重复一句:“凭我,不行吗?”   沈北挑眉,还没说什么,萧长平已经一脸铁青的挡在沈北面前。   肖庭这表情,沈北往肖庭要谋夺权势方面去想,但是萧长平方才觉得自己对沈北的心思用的深一些,正是敏感的时候,先前便误会过肖庭与沈北,这会儿看着肖庭的眼神,哪儿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应该说,压根不是误会!   沈北便是没这个心思,单看肖庭这个表情,还有方才那句话,萧长平便敢确定,便是沈北没有这方面的心思,但是这肖庭,却绝对是对沈北有不可告人的心思的。   一瞬间,萧长平恨不得一脚踹过去,但这肖庭毕竟是沈北手下的人,他咬着牙便忍了,端看沈北如何处置。   肖庭却看着萧长平那表情笑了笑:“我知道,平西王与王君是皇上赐婚,且婚后,太君对王君多有刁难,王君并不得宠,王君得王爷宠爱,也不过没有多久吧?连一年时间都没有到。”   “与你有何关系。”沈北看着萧长平让开了,听着肖庭得话,便是再没有察觉,这会儿也察觉了。   这肖庭竟然对他抱着点儿这种想法?   这话说的,比起直接得拒绝,要来的难听得多了。   不是我对你无意,而是,与你无关!   肖庭惨笑一声:“是,楼主与我,云泥之别,确实,没有任何关系。”   说完,他长唿出一口气来:“请王君责罚。”   “我要知道原因,以及,你原本打算做什么?囚禁我吗?”沈北盯着肖庭那表情,并没有露出什么惊恐,或者是恶心得样子来。“楼主还是这样,无论什么事情,仿佛都不能让楼主感到惊讶。”肖庭从在沈北面前开口,便知心中所想,暴露,既然暴露了,他肖庭,也是个不死不休的人。   甚至心里起了点儿恶略得心思,当着平西王的面,说出心底的话,岂非是很好的挑衅吗?   肖庭只这样想着,便心头快意,于是眼神越发肆无忌惮:“属下当然不敢做这样的事情,事实上,属下压根没有想过那些马贼能伤的了平西王,属下没这么大的野心,楼主对我来说,自然是不可冒犯,但是我既然动了心思,按捺不能,又如何不动一点儿非常手段?”   “那些马贼,本是东洲的,商队行经之后便遭遇马贼,马贼人数众多,但与商队硬拼也占不得多少好处,我便与之谈判,再加上当地官府追捕,他们得了财务之后,便迁到此地,这番,是我有意与他们商量。”   “你派人跟踪我了,是吗?”若非如此,他怎么能这么精准的,正好出现在这儿。   除非当初分开的时候,他便派人在他身后尾随了。   “楼主睿智,属下,确实派人尾随,不过当时也不过想着沿途保护楼主的安危,只怕楼主有什么危险,便可出手相助,只是不想,楼主行事十分顺利,而且,别人都寻不到这平西王在哪儿,楼主竟然一来便寻到了。”肖庭说到这里,眸中还是有些阴沉的。   他在最落魄的时候遇到沈北,几乎可以说是一见钟情,心中苦思不得,而萧长平,生来便是天潢贵胄,高高在上不说,他求之不得的人,皇帝一道圣旨,便被抬到了平西王府。   而后,他还没有好好对他,府上还有太君赐下的侍君,几乎磋磨了一年时间,王君才在王爷面前开了脸,得了个给齐王办寿宴的差事。   从前之事便不说,而后萧长平在边关失踪,沈北如此人物,千里奔赴,他提前便派人暗查萧长平的下落无果,正欣喜的以为萧长平死了,结果,沈北一来便找到了。   肖庭半生潦倒,从不想相信什么天命,什么缘分,可如今,单看着萧长平站在沈北面前,他便忍不住的嫉妒,不甘。   “当初属下承蒙楼主看得起,在秦楼做个掌柜,实则心中对楼主便动了这不该动的心思,属下这些日子,总归也多了些野心。”肖庭说起这个,眉目却柔和一些:“并非有意谋权夺势,只是,心悦楼主。”   这话当着萧长平的面说出来,他畅快极了,甚至,看着萧长平,面上还带着笑意。   但见萧长平接触到他这个笑,一时恼怒,但是怒的狠了,竟然怒极反笑,那笑带着几分狰狞的意思:“你倒真敢说出来。”   他说着,一脚踹出去,将肖庭踹翻在地,冷笑一声:“怎么?当着本王的面说这些是公然挑衅吗?可你当知道,阿北不在意你,你说什么,他都不会在意,你不过是个有了不纯心思自作主张的奴才罢了!”   “……”沈北没开口,萧长平已经与肖庭对上了。   萧长平与他针锋相对,实在不必,沈北直接便道:“既然认了,念你初犯,离开秦楼,手中的人全部转给别人,便算了。”   “!!”萧长平咬着牙,他竟然不杀了他?   此人对他有觊觎之心,他竟然,不杀了他?   肖庭都没有想到。   因为他知道,沈北绝没有看到的那么温吞,楼主手段向来雷厉风行,他以为,他方才一遭,便是不死,也要脱层皮,可只不过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让他离开吗?   肖庭仿佛又回到了初遇沈北那天,此事败露,他却有种被救赎的感觉,大抵是,因为在他面前肆无忌惮的表明的心意吧?   他到底是知道他的心思,这样,便是他心头没有他,总归,也记得有他这样一个人吧?   肖庭被带下去,萧长平却回头看着沈北,又想抓他肩膀,又觉得自己若是做的太明显,好似丢脸一样。   他这不是吃醋!   绝不是吃醋!   这是男人的尊严问题!   方才有个人当着他的面挑衅他,说心悦他的夫郎!他怎么就不能生气了?   对!他就是应该生气的。   “沈北!你该杀了他!”   “不能。”沈北看着萧长平那一脸快要气炸的表情,不知怎么,甚至轻笑了一声。   萧长平脸都黑了:“怎么?你觉得本王因为这么个贼人暴跳如雷的样子,很好笑?还是觉得有人心悦与你,心中欢喜?”   “我没这么无聊。”沈北好以整暇。   “那你笑什么?”   “只是从前不曾发觉,你这人,幼稚起来,看着年岁挺小的。”   “!”萧长平瞪他了:“我幼稚?沈北你……”   萧长平便要反驳,但沈北张嘴又道:“我方才询问肖庭,不过是想看看这肖庭的背后,是不是还有别的人,如今看来,竟然只是因为肖庭自己的私欲罢了。”   也就是说背后没有什么可做的文章,如此,肖庭心思不纯,将肖庭拖下去就成了,其他人,暂且也不用动,只动一个肖庭,其他人看在眼里,自然是杀鸡儆猴的好榜样了。   看着萧长平听着他的话,理智逐渐回笼,他这会儿倒是反应过来了:“你放他,是想看看他背后若是真有人,此番他被你这样放出去,定会与背后那人联系,自然顺藤摸瓜,能探查出一些什么事情来?”   “当然,这是肖庭背后真有人的前提下。”沈北道。   萧长平抿了抿嘴唇:“不是动了什么心思?”   沈北看着萧长平:“那王爷以为,我对他有什么心思?”他说着,没等萧长平说什么,恍然大悟一般:“哦?王爷以为我会看上肖庭?王爷想多了,王爷秀色可餐,我在外这么许久,也没见一个比王爷长得好的,那肖庭当然比不过王爷的,我怎么会退而求其次呢?”   秀色可餐?比不过?   萧长平听着这话,心头竟然还挺舒坦,他知道这不对,沈北身为王君,他就该守王君的本分,这会儿他不搭理人,那是应该的,那是沈北该做之事,他不能因为沈北这么说两句,心头便窃喜。   可该死的,他还真就因为沈北这两句话便窃喜了起来,原来沈北眼中,他萧长平的竟是这个形象?   但是:“怎么?莫非有一日,你遇上个比本王长得好的,你便要移情别恋?”   “……”沈北眨巴两下眼睛,当真是——从前就觉得萧长平这人在某些事情上,这心思深的很。   这会儿,这种感觉又来了。   但沈北有心哄人,又怎么会哄不住?   他面上扬起一个笑容来,冲着萧长平伸出手去,萧长平嘴上说着:“干嘛?”   身体却往沈北那儿探过去,让沈北一把拉住了衣襟,而后沈北那唇便贴在他的唇上,一吻良久,方歇:“我脚疼。”   萧长平一愣,哭笑不得,好啊,这么煳弄他!   但心里头又有些酥酥麻麻,明明知道他故意转移话题,就是煳弄他,可他,还是被哄到了。 第261章 使团入京(二更)   京城自沈将军牢中自尽一事之后,气氛持续压抑,知道边关大捷的消息传来,又因为这平西王至今也没有下落,一直没见皇上有个好脸色。   大臣一个个也仿佛表示默哀似得,朝堂上一片死水一般。   直到一个消息突然传过来,平西王身边的红卯回来报信,说是王爷回来了。   这消息一出,其他人都是大惊,唯有皇帝在高堂上喊了声好。   似乎是拨开云雾见青天了。   萧长平一回京城,便往皇宫去,而这京城这会儿唯有两件事情。   一件是西疆那边谈判之后,使臣便要到京城了,二是平西王安全回京了。   秦侧君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仿佛失了力气一样倒在地上,呜呜哭起来。   冬儿看着秦侧君这样子,到底心有不忍:“王爷这好好回来了,主子可别哭,这些日子,主子眼睛都要哭坏了。”   秦侧君心里高兴,这些日子怎么过来的,他心里都不敢想,他分明已知萧长平绝情了,可还是如此。   他渐渐平复了情绪:“还是没有王君的消息?”   冬儿心中一咯噔,不知道该不该说。   秦侧君便看出他样子有异:“说!”   冬儿不敢不说:“听闻王君,是与王爷一道回来的。”   “什么?!”秦侧君的声音甚至有点儿尖锐:“他怎么可能与王爷一同回来!王爷是去边关!他沈北又没有跟着……”   说到这里,他说不下去了,怎么可能?   心里冒出个不可思议的想法来,难道王爷当真如此放心不下他,竟然,还冒天下之大不韪,带着沈北去边关了吗?   不,不可能的,王爷再怎么鬼迷心窍,也不可能做这种事情。   可当初王爷离京,他便暗中打算派人刺杀沈北,可是连人都找不到。   若是他没有与王爷一同去边关,那眼下又怎么会一同回来呢?   王爷在边关可是失踪了啊!   秦侧君的手攥的紧紧的:“冬儿,你去……”   “主子。”冬儿已经怕了:“主子您别这样了,咱们眼下在这儿,虽然没有在王府的时候那样,可日子不算难过的,主子你醒醒吧。”   秦侧君双眼通红看着冬儿,勐地抓住他的手腕:“你说什么!你是我的奴才!难道你要为沈北那贱人说话吗?”   “奴才不是,奴才是心疼主子啊。”冬儿眼泪都流出来了。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熟悉的主子变成如今这模样,他如何不心疼,不心寒?   “奴才不是帮沈北说话,只是眼下这样,我们还能做什么呢?他才是平西王君啊!”   秦侧君看着冬儿那满脸泪痕的样子:“你不过是怕了他沈北如今深得王爷宠爱,怕他手段高明,查起来,会要了你得小命吧?”   冬儿不敢置信得摇头。   秦侧君蓦地甩开他,但又想起什么:“你得卖身契还在我手上,冬儿,你不帮我做事,我便将你卖去勾栏院里头,你也不想去那种地方得是不是?”   冬儿一时间连流泪都忘了,他眼下还记得从前得秦侧君多么得温和,眼下只见他歇斯底里,连从前得面目,冬儿都快忘了。   自从王爷将侧君赶出王府之后,他仿佛整个人,便疯了,冬儿怕极了,他真怕秦侧君将他卖到勾栏院啊!   他清清白白得哥儿,哪儿能去这种地方?   冬儿颤抖着:“奴才,奴才但凭主子吩咐。”   秦侧君嗤笑一声:“你这奴才便是犯贱,好声好气同你说话,你不听,非要我用些手段不成?”   冬儿已经话都不敢回了。   秦侧君淡淡道:“如今西疆战事刚歇,使团正往京城过来,百姓最想听的还是边关战事,若是这会儿让人们知道,这平西王出事儿,有他沈北得一份功劳,想必外头议论,自然是热闹起来了。”   冬儿心里瑟瑟发抖,可是想着秦侧君得威胁,他压根不敢不听。   没多久,一个消息传了出去。   “听说,平西王先前在边关那是私自将王君带了过去,而后这王君让人给害了,他便丢下那一城将士,给王君看病去了。”   “还有这事儿?这平西王素来宠爱王君是真的,万万没想到,竟然连一刻都离不开吗?边关这种地方,也带着王君过去?”   “这就不是宠爱不宠爱得问题,平西王奉命去边关是为平息战事,他怎么能为了一个哥儿就弃城不顾呢?”   这话一出来,其他人都觉得这里头问题大了。   这王爷要宠爱王君,那毕竟是正儿八经得王君,人家夫夫和睦,传出去是一段佳话。   但是这要是因为王君,王爷连战事都不顾了,那可就不是佳话了,那王君,可不成了祸国得妖孽了吗?   “再者,这王君,不是先前那沈将军得儿子嘛……这老子叛国,你说说这儿子,不会也暗中做了什么吧?”   外头人得猜测越发多了,这事儿便传到了沈北那儿去。   沈北回府之后,得知沈北居然千里奔赴边关,竹柳心疼得同时又松了口气,王君这是,对王爷总算有几分上心了。   先前看他们那样,还真以为要出事儿,结果如今这样,实在很好。   竹柳也不敢当着沈北得面戳破什么,之事看着沈北就乐。   沈北这些日子没有竹柳在身边伺候,一回来,竹柳跟宝贝小孩儿似得宝贝他,萧长平入了一回宫之后便好似十分忙碌,之后陪着沈北得时间不多,沈北也攒了不少事情。   两个人都忙,等到两个人反应过来得时候,这传言,已经满大街都是了。   当然,毕竟是传言,虽说不好听,但是平西王这样得身份,只要不是皇帝亲自发话,这事儿也不过是民间传一传,就在这流言蜚语中,西疆使臣,入京了。   西疆得使臣看着京城得繁华,眼眸幽幽,旁边有个年轻得哥儿,却被这玲琅满目弄得十分惊喜:“这华国得京城,比我们得天都,要繁华好多啊。”   “少君。”使臣提醒一声:“此地是华国都城,您这样不合时宜。”   这位少君,便是西疆国主的儿子,名叫穆棱,只见他十四五岁,大概是骑马的缘故,皮肤较一般哥儿略黑一些,但是五官深邃,长的十分好看,眉宇间还有点儿俏皮的意思。   他听着这一句,冲着使臣吐吐舌头,但还是老老实实回去了,正坐好,却见街边一个人,一身红衣,手里的鞭子正打在旁边的奴才身上,那奴才被打的摔倒在地,看着毫不狼狈。   穆棱看的一缩脖子:“这华国不是最会装腔作势?打仗还要讲个由头,竟然还有人大街上打人的?”   使臣不过看了一眼,但见那人穿着不凡,一身红衣,张扬肆意的很,他眼神一顿,视线落在那人脸上,但看他年纪不大,长得十分的好,一脸桀骜,他看的一呆,之后勾了勾嘴唇:“好一只小野猫,够凶,爪子够利。”   穆棱听着使臣那话,脖子又缩了缩,这能当使臣,都不好惹,这位使臣,便是穆棱也不敢惹,平日里最好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看上的美人,也是千奇百怪,先前还说那华国的美人无趣,如今这才入京,竟然看上一个?   穆棱想想使臣的手段,再看一眼那红衣美人,心说你可自求多福吧。   之后便不做他想,往皇宫方向去了。   接待使臣,虽然才打过仗,但是毕竟是和谈,总归都要面子,皇帝作为主人家,这点面子自然是要给的,宫中设宴,一众使团入了宫之后,萧长平也在其中,他坐在高位上,面无表情,旁人看着,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使臣的视线在萧长平脸上扫了一扫,立刻收回视线,而后冲着皇帝行礼:“给华国皇帝陛下行礼,使臣苏来,携西疆使团见礼。”   皇帝道:“平身。”   之后不过一些常规操作,该跳舞的跳舞,开席的开席。   只是,这一开始,所有人心里都清楚,这本是宴无好宴。   果然,不一会儿,华国大臣中有人便开始发力了:“西疆扰我边境,如今被我华国雄狮驱逐出境,便要和谈,莫非觉得我华国之人没有气节,甘心吞下这一口窝囊气吗?”   使臣从善如流:“华国繁华,我西疆蛮夷之地,贫瘠的很,一入冬日,便是牛羊也难以存活,华国还禁止商人出入西疆贸易,我等也实在是被逼无奈,这刚出生的孩子都要被饿死了,底下的二郎,如何能忍?”   华国大臣又道:“你攻占我国疆土,还巧言善辩强词夺理,西疆贫瘠,不是你攻打我华国的借口。”   使臣道:“那我西疆与华国本就是贸易关系,华国特地禁止商人出入,难道不是宣战的意思吗?”   两方僵持不下,皇帝只在高处,看着底下的人吵着,像是看着一群叽叽喳喳的鸟儿,神色未动分毫,这等国家大事,他却是半点儿兴致也提不起来,反而听了许久,突然开了口:“长平以为如何?”   一时间,所有人,看向萧长平。 第262章 缓兵(一更)   萧长平看着苏来缓缓道:“使臣当真是巧言善辩,若要这么追究起来,那一开始,禁止与西疆贸易,乃是因为西疆出售阿芙蓉,此药物能至人上瘾,乃是十分歹毒的东西,还请使臣解释一下,这东西大量出售至我华国,是要做什么?”   苏来面不改色:“此物乃是药物,止咳阵痛疗效极佳,在我西疆之地作为药用,哪儿知这东西到了华国,便成了害人的歹毒东西,再者,便是这东西出自我西疆,但那也是商人贸易流通,华国不去严管商人,反倒是切断与我西疆所有贸易,这是否,就不算合理呢?”   “使臣说的好笑,西疆与华国之间,乃是两国贸易,这来往货物,最重要的便是要告知清楚这东西究竟是何用处疗效,使臣一句不知道,莫非就能将此物出自西疆撇的一干二净?”萧长平厉眼看着苏来:“当初查出此物大量自西疆而来,我华国没有第一时间派人去西疆,只不过是断了两国贸易,便是给你们的警告,诚如你所说,一开始不知道,那你们不会去查我华国为何与你们断了贸易联系吗?你们不去弄明白自己的问题,之后来我华国赔礼道歉,反倒是一不做二不休,说是地方贫瘠,便率兵攻打我华国边城,还连占两城不算,依然在进攻,这些,使臣又如何辩驳呢?”   萧长平这话说到百官心坎儿里去了。   便是那使臣,也一下子说不出什么来。   毕竟先起头打仗的总是理亏,这一点,便是再巧舌如簧,也无从辩驳的。   “平西王如此说,倒让我好生惶恐。”使臣叹口气:“原是两国之间不如邻居一般能随口说话,这边关贸易一禁止,连带着边防也多有转变,我西疆,可是诚惶诚恐的很。”   当初阿芙蓉事件之后,萧长平便建言边关加强防御了。   他这么说,倒是萧长平突然建言加强的边关防御,所以这西疆才开了战事。   这朝中对于反战派不在少数。   那使臣方才所说的,也不能说全无道理。   西疆既被断了贸易往来,又见华国加强边关防御,所以先下手为强。   总也不能说,他华国半点儿责任也没有。   萧长平心道:这使臣说话极其厉害,人在京城,当着文武百官天子的面,也不过仗着一句不斩来使,这使臣倒是好胆色。   如今这么一句,便说,虽然是他们开战在先,但是分明是两国之间心知肚明要开战的意思,真打起来,也算怪不到他们头上。   “好了。”皇帝终于在这时候开了口。   他一开口,萧长平便在旁边默不作声了。   “战事这许久,眼下才来谈这些,自然都是无用功,今日使臣过来,朕相信,此次求和,是有诚意的。”   苏来听到皇帝这一句,面上恭敬了许多:“我西疆自然是有诚意的,此次交战,自然是各有无奈,但既然到了这份上,我西疆的诚意,自然奉上,除了礼物之外,我王还命我带来我西疆少君联姻。”   此话一出,群臣哗然。   而这时候,穆棱缓缓走人殿中,他缓步走来,全然没有了先前在街上时候的肆意,有的只是端庄严肃,冲着皇帝行礼之后,他规矩道:“西疆少君穆棱,参见华国皇帝。”   皇帝道:“免礼。”   苏来又道:“我少君虽说是联姻,但还请华国皇帝陛下见谅,我西疆只这一位少君,向来深受我王爱宠,今日虽是来联姻,但我王任然希望,少君能自己选一位夫君成婚,自然,此人必定是华国皇室中人,成婚之后,少君,也自然是在华国,再不回西疆。”   听着倒是一位父亲一片权权爱子之心。   说的这么明白,就是不想这少君联姻,这一来就入了皇帝的后宫,但又说在皇亲里头选。   那无非是,几个王爷里头,要说几个王爷,如今也不过剩下一个镇北王萧长陵,平西王萧长平,还有一位齐王萧长策了,但认真计较起来,这萧长陵花名在外,萧长平也是已有王君了,只有一位萧长策至今还没有娶王君,但是虽然没有娶,也与金钰议亲,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儿,连成亲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若这少君真的看上了萧长策,那金钰那边,自然也说不过去的。   萧长平听得蹙眉,但此事却不是私事,而是国事,他不好直接说这样不行。   皇帝沉吟一番道:“既然贵国有这样的诚意,我华国自然也不想重启战事,只不过这联姻之事,若说皇室中人,朕的几位兄弟,除了齐王之外,都已经成亲,有王君了,少君这样的身份,自然是不能当个侧君的,可齐王也于早先就议亲。”   穆棱却在这时候开口:“皇帝陛下,穆棱来自西疆,西疆无你们华国的嫡庶之分,只要是喜欢的人,任凭他有其他的夫郎,我倒是也不介意,自然,那人得是我喜欢的才行,皇帝陛下若是愿意,可否让穆棱自己选择?”   这话说的大胆的很,其他人都觉得这位少君当真是有点儿任性。   堂堂少君,也太不要脸面了,既然说出这种话来。   皇帝顿了顿:“既然少君这样说了,那朕改日设宴,让你与朕这几位兄弟都见上一见,少君有意,自可以与朕明说。”   “多谢皇帝陛下。”   这一番仿佛闹剧一样的联姻就这么拉开了帷幕。   这战事能停自然是皆大欢喜,先前有关沈北与萧长平的流言,也暂时被这些事情压了下去,这会儿民间都在传这位少君到底最后会选哪位王爷作为夫君的。   都觉得这一旦联姻了,两国之间再也不会有战事,实在是很好。   只有沈北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在听红卯禀报另外一个事儿:“奴才查到,这流言一开始的时候,是城东那片传出来的,具体到底是谁,虽然没有查到,但是源头,确实是在城东。”   沈北挑眉,若说城东,那自然是好查的。   红卯不敢怠慢此事,问沈北:“要不要奴才眼下就吩咐人将流言压下去?”   “不必。”沈北缓缓道:“无缘无故出这种流言,一眼就是有人要针对我。”   “不是,对王爷吗?”红卯有点儿不确定的问。   沈北笑了笑:“对你家王爷虽然有害,可对我的打击才比较致命啊,你若用王君这个身份想不出个所以然,不如将我的身份换成宫中贵君,若我今日是个贵君,怂恿着皇上不打仗了,咱们投降吧,你说,别人是怪皇帝昏庸呢,还是怪这贵君误国呢?”   红卯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可不能这么比喻啊!”   沈北勾了勾嘴唇。   但红卯是听懂这个比喻了。   是啊,王爷不管怎么说,那都是一开始就夺回了一城,那是有功的,但若是王君耽误了王爷,这才导致边关差点儿失守,那就是王君不知进退了,就是王君耽误了王爷,在旁人看来,自然是不待见王君比不待见王爷的多。   红卯想明白这一茬拧了眉头:“王君分明是在王爷出事之后才到的边关,如今王爷在边关遇害的事情都没有查明白,外头便有这些言论,实在是该死。”   事情没有查明白?   沈北道:“如今所有人的心思都放在两国和谈上,平西王遇害,还是内部自己人做的,谁眼下乐意查这种事情?不怕牵扯出什么不好惹的人吗?朝堂上那些人,看着好似蠢的厉害,一个个不敢不能的,其实精的很,明哲保身那一套,做起来,实在是让人佩服,便是改朝换代了,皇帝都死了,这批人里头,总有几个厉害的,一直在呢。”   红卯听着心里也是唏嘘,但直到沈北说的是对的:“那此……依王君的意思,应该怎么办?”   “先放着吧。”沈北道:“流言打压没有用,左右是假的,我倒要看看,此事能闹到什么地步,眼下不是在闹那位西疆少君联姻的事儿吗?这流言不重要,且看这西疆的少君能玩儿出什么花样来吧。”   “王君的意思莫非是,西疆不是真心联姻?”红卯先前真以为战事就此平定了,这会儿听沈北这么一说,心都揪起来了。   “真心?”沈北笑起来,他看着红卯:“你以为西疆为何与华国敌对?”   “……”红卯想了想:“西疆地域不好?觊觎我华国富硕?”   “你既然知道,那你如何想不明白?”   红卯顿了顿,而后明白了沈北的意思,他嘴巴微微张大:“王君的意思是……”   沈北浅浅笑着,看似心情不错,实则眼眸中也不见什么笑意,他淡淡道:“联姻之后,西疆依然没有华国富硕,你说他凭什么,会因为一个联姻的少君,而真的放弃了对于华国的向往呢?”   红卯心跳慢了一拍。   眼下所有人都在想着战事结束了,而且是华国赢了,自然心中正是得意的时候,可偏偏没有人想到,这次联姻,莫非只是西疆的缓兵之计吗? 第263章 后手(二更)   “此事要不要告诉王爷?”红卯这会儿是真的有点儿怕,又不敢私自做主,只能问沈北。   沈北看着红卯那样子略微歪了歪脑袋:“你觉得这种事情,其他人想不到?”   “……”红卯瞬间一时尴尬:“是奴才,想岔了。”   王君既然敢在这时候说出来,那这件事情,显然不是所有人都想不到的,必然是王君觉得,此事能想到的人有许多。   或许王爷早就想到了,只是,没有说明,而他嘛……可能是比较蠢?   红卯感觉到了来自自家王君的打击,他唿出口气来:“奴才告退。”他还是给王爷王君准备晚膳好了。   萧长平回来的时候,沈北仿佛十分悠哉,自然,他失忆以来,正在外头遇到的事情又多,不是在赶路,就是在赶路的路上。   沈北一路过来,虽然不至于凡事亲力亲为,可总归,没有在王府的时候舒坦。   眼下沈北躺在院中一张躺椅上,手上拿着本什么书,闲闲的看着。   萧长平本是心头有事,如今看到沈北这样,平白觉得心里那点燥意没了,倒是安稳下来的感觉。   他缓缓走到沈北边上,捏了沈北先前喝过的一盏茶,抿了一口,那茶应该是倒了不久,还是温热的,入口正合适。   萧长平喝了之后才挑眉:“王君好享受。”   沈北不过抬眸看了他一眼:“我又不是王爷,需要在旁人面前装腔作势。”   “你的意思是,本王不是旁人?”萧长平听着笑起来。   沈北那摇椅虽然宽敞,但是两个人自然是坐不下的,眼下萧长平却不乐意让人再拿一把过来,便双手抄在沈北腋下,沈北感觉萧长平那动作蓦地一愣,还没说什么,萧长平一用力,就将他整个人给抱起来了。   真的是抱起来了!   就好似大人抱小孩儿似得,双手插在对方腋下,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抱起来。   知道萧长平力气大的很,没想到,居然大成这样?   沈北眨巴两下眼睛的功夫,萧长平与他换了个个儿,他自个儿躺下,沈北就这么趴在了萧长平身上。   萧长平唿出口气,仿佛舒坦了似得,双手环抱着沈北,拍拍沈北的背嵴:“我便当你是这个意思。”   沈北双手撑着抬起上半身,又觉得这姿势有些别扭,索性两腿曲起来,就这么坐在萧长平身上。   本是个随意动作,但是坐了,萧长平一愣,蓦地干咳一声。   沈北嗤笑一声,低下身子一些:“想到什么了?”   “还用问?”萧长平自然是看出来沈北也想到了。   眼下两人这姿势,在床上的时候,自然是再熟悉不过,玩闹之间,成了眼下这样,一时间,气氛倒是不一样了。   沈北却从萧长平身上下来。   “怎么?”萧长平见沈北这么下去,真不想承认心头甚至有些失落。   “要玩儿还是去屋子里。”沈北道:“我这身子,若是在外头折腾,只怕要折腾坏了,再者,若是在摇椅上,我只怕王爷不好控制。”   萧长平听得心头滚烫:“沈北!我从前都与你玩儿些什么?”   沈北微微一笑:“王爷忘记了就忘记了,这种事情,还需要我来说吗?”   两人气氛一时焦灼,萧长平勐地将人拉回去抱住:“还没用晚膳呢,别回头又说肚子疼,本王还没有急色到这个地步。”   这回他这么说,气息平稳一些,太阳渐渐落山,眼看着天色渐渐昏暗,周围点上了灯笼。   奴才们进进出出,这晚膳准备妥当。   沈北与萧长平入内用膳。   也没有旁人伺候,大抵是二人默契,觉得今日似乎是有什么话要说,于是竹柳与红卯,就这么被安排到了外头。   “那位使臣看起来不太好对付。”萧长平吃着突然开了口。   “怎么?王爷觉得不是他的对手?”   “单是使臣巧舌如簧便罢了。”萧长平道:“我觉得皇上变了。”   沈北筷子一顿。   他看了一眼萧长平。   “我知道这话不该跟你说。”萧长平看着沈北,仿佛自己也有些无奈:“可是我心头有事,且,只想与你说。”   这话说的,是真心的。   萧长平自己都觉得很奇怪,分明他眼下对沈北,自认好似没有什么深爱,对于红卯所说的,自己从前如何如何宠爱沈北,他自问眼下,好像自己也没有到这种地步,但是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他在沈北面前,却能轻易说出来。   沈北淡淡道:“你要说,我自然也不能堵着你的嘴,左右,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也知道了许多,不差这一样。”   萧长平听着沈北这话笑了笑:“你分明只要应一声就好,偏偏这么说,莫非是怕我对你太过依赖吗?”   正是依赖,对于萧长平来说,与沈北在一起之后,最让他有直观感受的,便是某些时候,他对沈北精神上有些依赖,好比看见沈北,他心境便会变的平和,与沈北在一起的时候,虽然有时候沈北的话也能噎死人,可他就是觉得与沈北在一起十分自在。   这种自在,就是依赖。   这种依赖,与沈北相处的时间越长,越发明显。   萧长平看着沈北夹菜的动作,不似一般大家公子,看似随意慵懒,但是偏偏,这样简单的动作,由他做出来,仿佛让人挪不开眼似得。   “我不过说了实话,管天管地,也管不了你心里想什么,管好自己尚且不容易,哪儿能管别人?”沈北说的是认真的。   萧长平看出来了,叹口气:“怎么,不说些好话哄哄我?”   “我哄你便信?”   “……”自然是,不信的。   沈北一脸揶揄。   萧长平干咳一声:“你我从前,都是这样吗?”   沈北这一路上,倒是没有少听他说起从前,他似乎有意识想要回到从前,不能说想要经历过去的时间,但是与沈北的这份感情,他想回去。   “也不算。”他这么问,沈北倒是回头想了想。   但他这么一想,萧长平心里不知怎么就是一酸:“别想了。”   “恩?”   萧长平说出来有些不好意思,但沈北说话都这么实诚了,不说他在沈北面前也不好隐藏什么,便是能隐藏,眼下他也不想隐藏,他别过头去,略有尴尬的说:“你在我面前回忆与我的曾经,不知怎么,眼下我看着,倒觉得你好似在我面前想别的男人似得。”   “……”沈北嗤笑一声:“平西王,你连自己的醋都吃吗?”   这笑的过分愉悦。   萧长平有些拉不下脸,故作恶狠狠道:“你笑什么?本王从前与你恩爱,眼下与你,却仿佛相识不多久,那些记忆……”说到这里,萧长平缓和一些,叹了口气:“对你来说,是从前,对我来说,却是本应该存在,可偏偏,不存在的东西。”   萧长平看着沈北:“你与我在一起的时候,从来不会主动提起从前。”   “大概是,我这人,素来爱往前看。”沈北道:“过去了,便是过去了,发生了,便是发生了,过去不可逆转,未来可以改变,与其纠结从前,倒不如放眼多看未来,我与王爷眼下既然在一起,你还是你,我也,还是我,虽有可惜,但比起爱别离,求不得,岂非好了太多?”   沈北这话说的通透。   萧长平便是明白,可是短时间内,也做不到如沈北这么豁达,这事情,他看得太明白了。   明白到萧长平怀疑他从前与他,到底是不是两情相悦,为何一个按理说失去了心爱之人的人,能淡定的仿佛不在意?   甚至一度,他走的也毫不留恋。   “沈北,你爱我吗?”萧长平自己问出这话的时候,觉得自己疯了,自己就接口道:“不必回答这个。”   沈北看着萧长平,什么都没说。   萧长平虽然说了不必回答,可沈北当真不说,他便心头有些难受,但也知道自己这样,实在是有点儿无病呻吟了。   不说这个,便转移了话题:“朝堂上那些事情,想必你也听到风声了,皇上的态度,你也看在眼里,眼下这联姻,也不过是一桩闹剧,端看西疆的人要怎么演,你觉得此事能折腾多久?”   沈北顺着萧长平的话接下去:“养精蓄锐,也讲究个时间,西疆最为兵强马壮的时候,自然就是他们要的时机,那位联姻的少君带着使臣在京城选夫君,自然接触的都是一些高官,直接打入内部这种事情,无论是谁,都不能保证这百官里头,没有哪个被哄的晕头转向的傻子。”   萧长平默然了一下。   “眼下,对于他们这件事情,对你来说,应该尚且不是什么让你操心的事情吧?”沈北道:“你的心事,不是这个。”   萧长平知道沈北懂,只是他不说,沈北自然不问,如今他这样主动提起来,便是想他说出口。   若是从前,他只怕会以为沈北想要知道那些事情,是有暗中做什么的嫌疑,但是沈北先前对他坦白自己背后势力之后,萧长平便知道,沈北眼下问这个,不过是单纯的想知道,他回京之后,到底做了什么抉择。   萧长平看着沈北道:“两不相帮。”   沈北不算太意外:“那他若是真对你动了手呢?自然,我是说明面上撕破脸。”   萧长平看着沈北,说的话,仿佛带着保证的意思:“那就撕破脸吧。”   沈北勾了勾嘴唇。 第264章 语不惊人死不休(一更)   这西疆少君要联姻,还得自己选个夫婿,皇帝竟然还同意了找个时间,让几位王爷都与他见一见?   于是这个见一见的事情就成了家宴。   也不知道皇帝到底心里怎么想的。   这说是家宴了,便要王爷带着王君一同过去。   “这不是太奇怪了吗?”竹柳一边给沈北打扮,一边忍不住嘟囔一句。   沈北听着竹柳嘟囔笑道:“你都觉得奇怪,可见这事儿,是真的十分奇怪。”   竹柳道:“本来就是,若说皇上本是打算赐婚,那倒不奇怪了,只是如今这样子,那西疆少君也有问题,堂堂一个少君,哪儿有上赶着当……”   竹柳没说完,但是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再说他自己觉得奇怪的事儿:“这西疆那位少君上赶着,或者是人家西疆规矩不同,那也不说什么了,但是今日皇上让诸位王爷带着王君一同去宫中赴宴,说是都见一见,这怎么听着,都不太合适吧?”   且不说这因为一个少君就让华国诸位王爷都去赴宴的事情,就算是为了两国邦交,也着实,有些太不顾及各位王爷了吧?   皇上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想这些做什么?”沈北看竹柳竟然还真考虑这些事情陷入了沉思:“倒不如想一想,那位少君,会不会看上萧长平。”   “不会吧?”竹柳被沈北这么一提,心里也不由紧张起来:“那要是这位少君,看上了王爷。”   沈北缓缓道:“人家有言在先,若是真看上了,那皇上赐婚,人家便要被抬到王府来了。”   萧长平过来的时候,正听到这么一句。   他脚步一顿,看沈北已经打扮的差不多了,旁边竹柳看着萧长平过来,也不敢多问什么,即刻下去了。   “你怎么?你真的担忧吗?”   沈北笑着:“这少君明摆着心向西疆,王爷便是再好美色,这样的人放在身边,只怕是睡觉都不安稳吧?”   他倒是清楚的很。   就这么清楚,他还逗竹柳,说出这样的话来。   萧长平看着沈北面上那点儿笑意,突然发现:“你好似,很爱逗弄他?”   “竹柳性子单纯,与他说话,很有意思的。”沈北说着道:“走吧。”   “……”萧长平却因为听着沈北那话一顿,与竹柳说话很有意思?   他这会儿算是明白为什么红卯说他从前连带着看竹柳伺候沈北都不乐意了。   沈北这人,与他在一起的时候,要看他对自己有什么不一样的表现很难,但是面对竹柳,他竟然是与竹柳说话都觉得有意思?   怎么?与竹柳说话有意思,与他说话,就不过是普通对话不成?   萧长平心里泛酸,可又不想承认什么,总感觉承认了,便仿佛输了什么似得。   但看沈北因为萧长平没有说什么,便率先离开的样子。   萧长平咬牙上前拉住了沈北的手:“那少君的目的昭然若揭,只怕要周旋一番,本王可不想做这种事情,一会儿入宫,你务必与本王热络一些,免得他贴上来。”   “……哈。”沈北看着萧长平微微一笑。   “……”萧长平只感觉自己好似被他看穿了什么似得:“走吧!”   几位王爷入宫,面上都看不出什么,但互相打招唿的时候,自然是露出一些端倪来的。   先有镇北王与镇北王君,镇北王那个性子,见了萧长平打招唿的时候颇热情,见着沈北也是一副熟悉的样子,一点儿看不出他们先前并没有什么来往的样子。   萧长策倒是将不悦放在脸上了,只是皇帝旨意,自然也是没有说什么的。   五人一同入宫,由宫侍引着入了席。   “那位西疆少君如今在宫中,一会儿便随着君后过来了。”   按照规矩,正常相亲,自然要有个长辈在场的,这回这相亲搞的这么另类,那边君后自然也是得了皇帝的命令,充当了这个长辈,也不知是在恶心谁,倒搞得好似是他们华国的少君要挑选驸马似得。   果不其然,一会儿,君后便带着那位少君过来了。   君后虽然努力想装作一副自然的样子,但是这场面实在是太尴尬了。   唯一觉得正常的,大概也只有那位西疆少君穆棱了。   穆棱先前自然是没有机会这么明目张胆的看几位王爷的,这会儿人齐了,当着人家王君的面,他居然看的没有半点儿忌讳。   连君后都觉得尴尬了,干咳一声:“少君,还请先入座吧?”   穆棱听着却不入座,他道:“君后,我今日也是明确来选未来夫婿的,若是入了座,这儿隔得这么远,连面目都看不太清楚的,这要怎么选?按照我们西疆的规矩,这议亲嘛,还得当众表演才艺,这样看对了眼,才可以之后再联络感情嘛。”   “……”   这话说的胆大无比,华国的哥儿都相对保守一些,没有这样的,按理说这相亲,该是穆棱最尴尬,可是他半点儿不尴尬不说,这话一出,倒是搞得在场的人都不上不下了。   明着有皇帝的圣旨在那儿,这联姻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一旦与两国挂上勾了,这会儿若是不悦离去,未免太不识大体。   沈北看那穆棱面上仿佛一派天真的样子,倒是挑眉。   萧长平随意看过去一眼,正看到沈北对着穆棱看过去,好似对穆棱颇感兴趣的样子。   一瞬间,他脑子里不知想了些什么,总觉得沈北这样看一个人,不是什么好事,蓦地伸手过去将他的手拉住。   这动作也没避讳人,看的君后都是一愣:“平西王?”   其他人也都一瞬间看了过来。   偏偏沈北好似还有一丝不解似得看过来。   萧长平本是想随便找个由头,但看沈北这样子,左右他本就是不想与这位西疆少君有什么瓜葛,便直接道:“少君方才说的,虽然不无道理,但是君后还是容许我带着王君先下去吧。”   “这位,便是平西王啊。”穆棱的视线落在萧长平身上,顺道,也看到他拉着的沈北,他问:“为什么要下去啊?莫非是我这么不入王爷的眼吗?”   萧长平却道:“少君姿容俱佳。”   “咦?那为什么要走?”穆棱仿佛天真道:“莫非,你怕自家夫郎不成?”   这话说的,其他几位都皱了眉头。   便是萧长平真的惧内,那是人家夫夫之间的事情,私下八卦也就算了,这样当面问,岂不是让萧长平下不来台吗?   虽说皇上纵容了这位少君关于联姻的请求,但是也不至于让以为外来的少君,管到萧长平头上。   君后面色一板,正要开口,萧长平便先开了口。   “确实是怕自家夫郎。”   萧长平这话说的坦荡无比。   简直坦荡到其他人都愣住了,包括这位西疆少君,他万万没想到,萧长平居然就这么承认了。   而且,脸上没有半点儿觉得羞耻或者是什么的。   便是沈北,也没有想到。   自然,他没有想到,是因为,他知道眼下的萧长平,对他的心思,若说动心,以沈北看如今的萧长平,萧长平自然是动了心的,但是这个动心建立的基础是。   眼下沈北自己主动挑明了自己知道萧长平的秘密,两个人有共同的秘密,自然能更好的建立关系,而且这个秘密,甚至关乎生死。   这等于两个人的生死都被绑在了一起。   沈北自问,真要对一个人出手,自然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如今的萧长平正是这样,萧长平对他信任,是因为沈北有心将自己全部摊开了,放在萧长平面前,说白了,秘密都是相互的,护着说,他们互相捏着对方的把柄。   感情这种东西,就像博弈。   他对萧长平特殊,动了心思与手段,却偏偏不巧,如今的萧长平,不是从前的萧长平,他失了先前为他着迷的记忆,虽说眼下对他也动了心思,可这心思,显然没有从前那么深。   既然没有从前那么深,按照沈北对萧长平的了解,他可不是一个,在这种场合,会说出这种话的人,便是逢场作戏,也不太可能。   萧长平在所有人震惊的时候,接下去道:“我怕我家王君,看着少君多有喜爱。”   “什么?”   君后到底是先反应过来的,但是他还是没有听懂。   穆棱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萧长平面无表情道:“我家王君酷爱一些模样长得可爱性子活泼的哥儿,说是与他们在一起,比与本王在一起的时候开心,少君那长相性格,显然很合他的心思,所以,还请君后容许我带着王君先下去。”   “……”   “……”   有道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萧长平方才就开口说了几句话,确实一句比一句让人振聋发聩。   震的人都木了。   他这话明摆着就是说,我连我家王君看着哥儿都要吃醋的。   其他人一个个都不出声,这君后被萧长平点名,自然是不能不做声,但是萧长平这话说的,君后除了道:“那,你们先下去吧。”   还能说什么? 第265章 宫中(二更)   “厉害啊。”沈北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倒让萧长平拉着他的步子停顿了下来。   “什么厉害?”   沈北道:“我虽然没有细想你到底想怎么早点儿离开这种场合,但是万万没想到,这种时候,你竟然用我做借口挡了这么一回?”   萧长平看着沈北那表情:“你觉得这是借口?”   “不是?”沈北问。   “不是。”萧长平答。   宫中人来去匆匆,两人正对话,没有哪个不长眼的在这时候突然冒出来,两人对视着。   沈北嗤笑一声:“你倒观察的挺仔细。”   这就是,承认了?   承认什么?自然是沈北偏爱长得可爱性格天真又活泼的哥儿啊!   萧长平瞬间怒了:“沈北你!你自己就是哥儿!我还以为是我想错了!结果你……你居然……”   沈北歪头看着萧长平:“我偏爱这样的类型,又不是现在开始的,从前便喜爱这种类型了,你以前就知道,现如今才来发火,不觉得太晚了?”   “……”沈北歪着脑袋的时候,分明有一丝狡黠的意味,萧长平该发火的。   他当然可以发火。   他家王君居然如此与众不同,居然觉得有这种偏爱哥儿的喜好?   原来不是他的错觉,而是真的?!   可偏偏看着沈北那眸中带着点儿精明笑意的样子,他居然是也不知道说什么责备的话,最终满肚子的话,化作一句:“日后你身边所有侍从都给我在外头伺候,不准贴身!”   这话,从前萧长平也说过。   沈北轻笑一声:“你又要说,你自己来伺候我不成?”   正有几个宫人经过。   “你……”萧长平唿出口气来,仿佛妥协了似得,看着沈北那样,语带宠溺的:“沈北,别闹,回王府再谈此事。”   “眼下知道要面子了?”   萧长平让他这皮了这么一下,心里头被爪子挠了似得,怎么?玩儿这一下很开心吗?   沈北但笑不语了。   好了,调戏萧长平也调戏完了,沈北看看天色。   “这出是出来了,总归不等着其他人一道,单独走了,也不太合适。”萧长平道:“毕竟是下了圣旨的,眼下出来,我自然得去皇上那儿去一趟,你在御花园逛一逛吧,回头我来寻你。”   沈北点点头。   萧长平道:“我让人陪着你一道过去。”   沈北揶揄了一句:“怎么?不怕我看上别人漂亮了?”   萧长平咬了牙。   最终,萧长平招了个宫人带着沈北往御花园去,看着沈北离开,萧长平面上的表情渐渐淡下来,最终变为面无表情。   他缓缓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   入了御书房,皇帝看着萧长平淡淡一笑:“朕知道你与王君感情颇好,想着你先前失忆,与王君生疏也不过是一时,不曾想,你们这么快,便又和好如初了?”   萧长平该说些客套话这话题便过去的,但是话到了嘴边,他突然面上温和一些:“是,总归,人还是那个人,从前能喜欢上,眼下虽然没了记忆,但人还是那个人,总归是,很容易就再次喜欢上的。”   “……”皇帝却看着萧长平的表情,低垂了一下眼眸,意有所指的问:“这感情之事,当真如此玄妙?”   “……”皇帝这是在与他讨论感情问题?   萧长平并没有立刻接话。   皇帝却放下了笔,从案后站起来,到了萧长平面前,萧长平本能觉得皇帝的情绪一瞬间有些转变,但到底也说不出为什么?   “长平,你来告诉朕,这感情之事,当真如此玄妙吗?便是失了记忆,只要还能遇上,也能重新喜欢上吗?”   萧长平之前就答过了,如今再答一回,自然不能转头就换了个答案。   “是。”   皇帝突然嗤笑一声:“那朕告诉你一个秘密。”   萧长平本能觉得有些不好,想说什么却是来不及了,皇帝道:“你可知道,太君在入宫之前,便有一个情人。”   “!!”萧长平此时的震惊,不算作假,他千算万算,这件事情,竟然是皇帝亲口在他面前揭露出来的。   便是萧长平心头对于皇帝要除掉他的事情,都已经接受了,可偏偏,没有想到这茬。   “你这是什么表情?”皇帝像是没有发现自己说了多么惊人的话,他看着萧长平道:“朕可没有骗你,如今这人,还在宫里,长平,你要不要随朕去看看。”   “!!”   若说先前是震惊皇帝竟然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那么如今他越发震惊的是皇帝说着人竟然在宫里?   萧长平分明知道沈将军已经死了!   “皇上不要开这样的玩笑!这种事情,实在是对太君的侮辱。”萧长平这会儿才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皇帝却一把拉住了萧长平的手腕,力气之大,萧长平蹙眉,他看着皇帝,觉得皇帝平静的面容下,那双黝黑的眸子里,仿佛隐藏着什么疯狂。   是疯狂!   若不是疯狂,皇帝今日为何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走!朕带你去看看!”说到这里,皇帝顿了顿:“对了,你家王君此刻也在,这事儿与他,多少也有关系,来人呐。”   萧长平心口一跳,蓦地挣脱皇帝的手:“皇上三思!”   “你护着他?”皇帝笑起来:“也是,你既然对他有意,这种事情,你自然是不想让他看见,是怕朕在他看见了之后对他下手吗?长平想多了,既然是你的王君,朕又怎么会对他下手?”   皇帝缓缓道:“来人,去将平西王君,也一道请过来。”   立刻有人去了。   萧长平眼下总不能转身就走。   皇帝看着他:“长平别想了,如今在宫中,朕是皇帝,你该听朕的。”   萧长平却面色沉下来了:“臣弟虽然是臣,可皇上,说出这样疯狂的话来,请恕臣弟不能奉陪。”   “你觉得朕疯了?”皇帝道:“朕也觉得,这些日子,压的朕心头的事情,要让朕发疯了,长平你不亏是朕的兄弟,与朕想的倒是一样,只是你方才说的太僭越了。”   皇帝的眸色瞬间冰冷,先前的兄弟情仿佛这一刻半点不存,他看着萧长平眸中,只有冰冷与杀意:“朕说了,朕是皇帝,你该听朕的,这话的意思是,朕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知道吗长平?”   与此同时,沈北让人从御花园带了过来。   看着萧长平跪在地上的样子,沈北脚步顿了顿。   萧长平看着沈北被带了过来,心头不过一瞬间,便做好了决定。   他道:“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既然这么说,那臣,自然是遵旨的。”   这回,他连臣弟都不自称了。   皇帝丝毫不在意这种细节,看着沈北笑道:“王君陪着王爷一起,与朕去一个地方吧。”   沈北缓缓走到萧长平旁边,仿佛无所察觉似得,对着皇帝道:“是。”   皇帝挥退了宫人,只有他与萧长平还有沈北三人,走在宫道上,宫人看着他们纷纷跪下行礼。   一路走去,走到了太君的殿中。   越往太君这宫殿这儿,宫人越少,等到了太君殿前,沈北上回来的时候,这里伺候的人很多,整整一排人,这会儿看过去,却是冷冷清清,地方被打扫的很干净,但就是因为很干净,越发显得冷清。   萧长平上回来过,便知道皇帝有意不让太君接触外头的人,因此将太君身边除了宫柳之外的其他伺候的人都调离了。   如今再过来,这偌大一个宫殿,仿佛冷宫似得。   皇帝走进去,萧长平与沈北也跟着一道进去,刚进去,便听着太君一声:“来人!来人!”   这声音说不出的急促,仿佛忍耐着什么。   萧长平心头一紧。   紧接着,三人入内,里面的情景,却是让人大吃一惊!   萧长平走在沈北前头,比沈北先看到,首当其冲,便看到跪坐在地上的太君,若不是他对太君足够熟悉,此时,压根看不出,这人,竟然是他高贵端庄的阿么了。   他头发披散着,跌坐在地上,满脸痛苦,涕泪横流,整个人抱着自己的胳膊在抽搐。   萧长平看见的一瞬,他三两步走到太君面前,一把抓住太君的肩膀:“太君?!”   “长平?”太君的视线落在萧长平身上,这一瞬间,从前什么话都不在意了,他大喊:“长平,给我药!快给我药!”   “什么药?”   沈北看着太君那样子:“阿芙蓉吧?”   太君那样子,典型的毒瘾犯了。   萧长平一颤,他勐地回头看向皇帝。   正在这时候,一个呻吟声却响起,这时候,萧长平才注意到,太君的床上,似乎还有别的人。   他勐地撩开那床帘一看,瞳孔勐地紧缩。   只见这床上躺着一个人,这人面上一片血肉模煳,挣扎着想起来,可是伤势似乎太重了,一下子起不来。   他挣扎一番,反而是身上伤口又裂开,很快,衣服上被褥上,都沾了血。   太君看着他这样,推开萧长平,扑到这人边上:“长枫,长枫,我没事的,你不要着急!”   长枫?!   饶是沈北,也一惊,这床上的人,竟然是传闻中早就死了的,他那个便宜爹,沈将军?! 第266章 摊开(一更)   “多感人呐,自己都这么难受了,怎么还顾得上别人。”皇帝回头看着萧长平:“朕是不能理解这样的感情的,长平你有心爱之人,你明白吗?”   “皇上!”萧长平压抑着怒气道:“便是从前真有此事,皇上也不应该这样折辱太君,杀了便是了,为何要将此人留在太君身边?”   “朕给了他们选择了啊。”皇帝笑着道:“朕发了好大的善心。”   这样的事情,竟然还说是发善心?   萧长平只感觉心头恶寒。   他居然说这样的行为是发善心?   萧长平看的分明,这沈将军眼下四肢筋脉被挑断,整个人躺在床上不能动弹,脸又被划花,若不是他知道皇帝不可能允许别的人出现在这里,他几乎都要忍不住,床上躺的那个半死不活的是沈将军。   皇帝却兀自笑着,不管这笑容有多瘆人,他仿佛看不见床上沈将军的样子,还有太君的模样,他目空一切,淡淡道:“朕可没有骗你,朕给了他选择,朕将毒药交给太君,告诉他,杀了沈将军,就能让他免于受剐刑,你瞧,朕还不够仁慈吗?”   “可太君偏偏,辜负了朕这份仁慈啊,他将药偷偷换下,以为朕不知道,想将人假死送出宫去,这样的深情厚谊,当真是朕看了都感动,所以朕就成全了他们。”皇帝那笑容收敛起来,语气阴森恐怖:“所以朕命人挑断他的手脚筋脉,毁了他的容,顺便,让人给他行了宫刑……”   这可是他的亲生父亲!   而且看皇帝眼下的样子,他分明是自己已经知道了这一点。   “!!”萧长平看着皇帝:“你疯了?”   “疯?”皇帝道:“与当朝太君有私情,这点儿处罚,算是疯吗?”   皇帝嘴角勾起来,眸中却没有任何笑意,他道:“朕只是想看看他们的感情有多好,看看他这样了,太君是否还念着这份感情,不过到底,朕还是低估了他们呢,你看,便是这样了,他们还是不离不弃的,到底是朕不懂啊,说起来,比起朕,也许这一点上,长平,你比较像太君吧?否则,你当初怎么会为了一个沈北,做出贸然顶撞太君,将府上的侍君全部赶出府去这样的事情来?”   “你们都是感情为重的人啊,只有朕……”皇帝嗤笑一声:“大抵只有朕,真是一点儿都不明白,这感情是个什么玩意儿,怎么就能让朕这位从小看着端庄的阿么,仿佛一个疯子,一个荡夫一样,做着与人偷情的勾当,半点儿不在乎亲生儿子到底是不是能接受这种关系,或者,若不是朕拦着,长平,你与朕,还能再添个弟弟?”   太君听着皇帝这些话,看着皇帝,忍着阿芙蓉的药性,浑身颤抖着,眸中全是怨毒:“早知如此,我当初就不该生下你!”   “……”皇帝听着这话,却笑了笑,而后淡淡的附和:“是啊,为何当初要生下我,还扶我坐上了皇位呢?”   太君这会儿大抵已经因为毒瘾意识不清楚了,只抓着那沾血的被褥,一边发抖一边重复:“我不该生下你,我不该生下你……”   皇帝听着这话面目越发阴沉,但是这会儿,他的目光却挪到沈北身上。   沈北被皇帝的视线盯着,仿佛被什么发疯的野兽盯着一样,萧长平瞬间注意到这一点,这时候,他方才心头的恶寒已经褪去,也十分明白,皇帝既然能在他面前说出这种话,做出这种事情,自然是撕破脸了。   不久前,沈北还与他说过,若是撕破脸当如何。   没想到,这话竟然应验的这么快!   萧长平挡在沈北面前,挡住了皇帝看向沈北的视线。   皇帝却笑着问:“你以为朕想做什么?”   “不管想做什么,他沈北是我的人。”萧长平回头看了沈北一眼。   双目相对,沈北自然能读懂萧长平眸中的意思,眼下在皇宫,皇帝今日有这一出,不可能全然没有安排,他暂且不出去,但往后退一步,总还是能做到的。   “你的人?”皇帝淡淡道:“你又怎么知道,你与他,是什么关系?”   萧长平一顿:“你在胡说什么?”   皇帝双手摊开,仿佛开玩笑似得:“太君与沈将军有染,他是沈将军的儿子,不懂吗长平?”   “皇上的意思似乎是在说,我与王爷,莫非是兄弟吗?”沈北却在这时候,突然开了口。   皇帝的目光在此落在沈北身上。   萧长平心头一恼,沈北分明知道他刚才的意思是让他不要躺着蹚浑水,为什么这时候又要开口呢?   皇帝倒像是饶有兴致起来:“你难道不觉得吗?”   “那又如何?”沈北表情云淡风轻的:“我实在有些不懂皇上为何今日要做这样的事情,特地在平西王面前戳穿这一些,到底是什么意思?莫非是想让他怀疑自己的身世,觉得自己是太君与沈将军偷情所生,想看看他得知自己身世之后,瞬间崩溃的样子吗?”   皇帝的表情一瞬间阴沉下来:“在朕面前,谁容许你这样说话。”   沈北却缓缓笑道:“皇上让我来看了这种场面,想必是心里也不想让我活下去,既然如此,我有什么不敢说的?”   萧长平看沈北言语竟然压了皇帝一头,心头不知他到底要做些什么,但沈北这样突然出头,显然是有他自己的用意,还是,他看出了什么?   “你倒是好胆色。”皇帝看着沈北:“朕念在你命也没有多长的份上,便不计较你此次失礼。”   “所以我猜的不错,皇上带着我与王爷过来这儿,便是有心要将我与王爷除去?”沈北顿了顿:“特地挑在这种时候,皇上考虑的当真周到,到时候嫁祸给眼下正在宫中的西疆少君,此事,便能一举成为皇上出兵再起战事的理由了,不是吗?”   萧长平瞬间反应过来。   西疆少君逗留京城,自然是想借着联姻拖延时间,好让战事和缓,给西疆喘息的机会,他明白,皇帝自然也明白,因此他虽然表面上和颜悦色,甚至答应了西疆少君这无礼的要自己挑选夫君的要求,可背地里,早想好了,不能让这位少君在这儿久待。   如今战事刚歇,华国大胜,正是气势汹汹的时候,反观西疆,正是战败,还没有缓和过来的时候,眼下出兵,自然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但是西疆动作太快,这么快就来议和,开战需要一个理由,否则便是名不正言不顺。   还有什么理由比西疆少君借联姻之名,实则是要刺杀皇帝来的更好?   又有什么比平西王保护皇帝,之后被西疆少君行刺身亡来的更让人义愤填膺,以至于,成为良好的催化剂,促进战事?   他这看似疯狂,实则,竟然是什么都想好了吗?   萧长平咬着牙看着皇帝。   “你倒是,意外的敏锐。”皇帝似乎有点儿惊讶的看着沈北:“便是长平都没有想到,你竟然这么快,便能想到?”   沈北道:“他没有想到,是因为当局者迷。”   皇帝挑眉:“可你,不是他的儿子吗?你,不是当局者吗?”   沈北淡淡一笑:“说来,皇上可还记得,先前那位张大人所说的异星?”   便是皇帝,也没有想到这会儿沈北突然提起这件事情。   萧长平自然是知道这件事情的,红卯在说他与沈北的曾经的时候,说起过这一桩事情,他也知道,沈北之后还被冤枉杀了那位张大人,但知道不过是知道,他不是从前的萧长平,没有真正感受过沈北的转变,他的记忆里,从一开始,便是如今的沈北,自然不会往沈北是异星的身份上去想。   可听沈北眼下的意思,他竟然是承认了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皇帝眯了眯眼睛:“当初,你可是极力在朕面前推脱。”   “自然是托词啊。”沈北勾了勾嘴唇,仿佛肆无忌惮,他从萧长平身后走出来:“皇上难道不觉得奇怪吗?一个人的性格在短时间内,突然大变?”   皇帝皱着眉头,看着沈北,突然嗤笑一声:“莫非,你想说自己的精怪所化,此时,想取朕的性命,易如反掌?”   “我自然是那位张大人口中所说的异星,这一点,没有人比我自己更清楚,我不过借着这具尸体,还了魂罢了,所以皇上所说的当局者,我自然不是,反倒是皇上,如此迫不及待,真是半点儿也忍不住了吗?你想看萧长平什么表情呢?还是想试探,他是否知道什么秘密?”   皇帝的面色骤然一变。   萧长平的眉头也是一皱。   沈北既然这么说,那无疑就是承认了,萧长平本就知道,太君与沈将军的事情,甚至,现在来看,他甚至早就知道了,他是太君与沈将军的私生子!   皇帝笑了,若说之前是略带疯魔的笑,此刻,便是歇斯底里:“长平,原来你早就知道?”   这话虽然是沈北说出口,但萧长平,本也不打算再隐瞒了。 第267章 死了(二更)   萧长平知道这件事情这许多年,从一开始知道之后的心里震惊,不敢置信,到之后的麻木,敏感,给自己在朝中宫中埋下暗桩,以备不时之需,这期间的心思,几多转变,到了如今,皇帝就在眼前,亲手将这层窗户纸捅破了。   萧长平这些年一直不敢触及此事,他本以为自己是害怕自己与皇帝撕破脸,但是事到如今,真被揭露出来了,他反而并不觉得惊恐,若是真说起来,竟然心里,还有一丝放松?   这感觉不太好形容,但萧长平唿出一口气来,他对皇帝道:“是,我早知道。”   “哈哈哈哈哈哈。”皇帝默然大笑。   他笑的前俯后仰,一点儿不像一个皇帝,方才沈北说自己是异星的时候,他反应没有这么大,眼下萧长平承认自己早知道这件事情,他反应竟然这么大。   “原来你早知道,早知道?是在朕登基之前?”皇帝笑的气息发沉,目光却越发凌厉。   “数年之前,我便知道。”   皇帝不敢置信的看着萧长平:“数年?”   萧长平低垂眼眸。   “所以这些年,你心中,都在看朕的笑话吧?一个见不得光的,偷情生下的孩子,明目张胆的占着皇子的位子,还对皇位野心勃勃?很可笑吧?”皇帝表情狰狞:“嗯?长平,你告诉朕,你是不是在心里笑话朕?当真是不自量力啊,这样的身份,居然敢对皇位有什么想法?”   “我没有这样想!”萧长平却皱着眉头反驳他,他语气不算高,说的平稳,但是很有力:“我若这样想,一开始直接与太君说明,不要让他支持你登上帝位便可,不必有今日这一出。”   皇帝虽然当时在朝中已经有自己的党羽,但是毕竟其中太君的支持,也是很大一部分他能登上帝位的原因。   若是萧长平当初直接向太君挑明这个问题,让太君转而扶持他自己,当初能坐在皇位上的,自然是萧长平。   在没有太子的情况下,他与皇帝,本就是一样有资格争夺皇位的人。   但他没有这样做,是他自己放弃了。   皇帝愣了愣。   萧长平道:“我当初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心头也是震惊,甚至,在当初你要争夺帝位的时候,我动过这个心思,只是,你除却是他们的孩子之外,你还是我的兄长,是我从小,就尊敬的兄长,你看着我长大,我从未想过,有一日要与你刀剑相向。”   皇帝听着萧长平的话,却淡淡问:“若是这样,你暗中在宫中放的那些内应,在朝廷暗中安排的那些人,是要做什么呢?难道不是防备着有朝一日,要反吗?”   皇帝看着萧长平:“历朝历代,这贤王不好做,朕心头知道,你不是那种没脑子的人,朕也知道,所以你便是安排了什么,朕从前,即便是有所察觉,也只当不知道,因为正如你所说,你我是兄弟,然而如今看来,长平,你口口声声兄弟之情,实则,原来那些人,是你用来防备朕的吧?”   萧长平无法反驳这话,话说到这份上,他便是认了又如何?   “是自保,也是防备,从我看着皇上登上帝位的那一日开始,便防着有今日。”   只是再防备,也冷不防皇帝竟然这样措不及防的下了手,便是有意布置,也来不及了。   “你倒也坦诚。”皇帝的表情冷下去,这会儿倒是没有了过多的表情,仿佛是发泄过后了,就淡薄下来了:“你在宫中暗插了多少人,便是朕也不清楚,如今你在这儿,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情,只怕便是朕刻意说你的死与西疆有关,你的人也会知道实情,不多时,消息便能传出去,是吗?”   萧长平道:“皇上本不需要走到这一步。”   “不,朕需要!”皇帝看着萧长平:“从朕坐上皇位开始,天灾不断,朕知道自己身世的时间并不长,当初刚刚登基的时候,听着外头议论,自朕登基以来,天灾不断,是朕的不是,朕嗤之以鼻,直到发觉朕的身世之后,朕才知道,原来他们说的都是对的,朕这个皇帝的身份,没有真龙血脉镇着,果真是坐着皇位也坐不稳,但朕不觉得难过,朕这样的身份,让人知道了,自然是不得好死,可朕总归,不想就这样去死啊。”   皇帝那长袖一扬:“这天意不容又如何,朕便要让所有人看着,朕在这个皇位上,能坐多久!又能做到什么地步!哈,天灾?祸事?尽管来,朕倒要看看,这贼老天,会不会让这天下,给朕陪葬!”   萧长平听着皇帝的话,心说难怪。   难怪他会不顾边关事宜,在打仗的时候构陷沈将军也在所不惜,他本就已经不在乎当时战事如何,只怕是,他就是要看看,自己这样做之后,事情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吧?   若说从前他坐上帝位之后,还想着当个好皇帝,那么如今,这天下与他而言,不过是个测试自己这个皇位到底能坐到何时的工具!   他不好过,便要让这全天下跟着,都不好过!   所以打仗吧,趁着眼下打起来,越是激烈越好!   萧长平甚至有预感,便是华国与西疆重启战事之后,战事再次落下帷幕,皇帝也会另外寻借口,让战事再燃!   萧长平被人口称贤王,但他自认,做这个贤王的初衷,不过是为了防备皇帝!   这其中有多少真心,他自己心中有数,但是察觉到皇帝心思的一瞬间,他却不知怎么,想到了沈北。   沈北正站在他旁边,从方才说了一番让人震惊的话之后,便一直默不作声。   异星的事情,萧长平还记得红卯是如何描述的,那位张昊说异星祸乱天下,说天灾都因这异星而起。   而如今,这华国的皇帝,不将这天下放在眼里,偏偏沈北先前,联合商会收购粮食,药物,在边关战乱期间,为防止内乱,做了这许多准备。   多么讽刺?   便是异星也会为百姓着想,但帝王,却还不如异星吗?   分明是个匪夷所思的说法,但是萧长平发觉自己竟然接受的没有一点儿障碍。   这一瞬间,萧长平想了许多,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里是皇宫,萧长平有眼线,自然也没有明目张胆到宫中禁卫都听他调遣的地步,眼下这种情况,他若当真挟持皇帝,便是背上个叛国造反的罪名。   正在萧长平心头沉思的时候,原本就毒瘾发作的太君终于撑不住了,他忍到了极限,若说方才会只是发抖的话,眼下便是全身痉挛。   他躺在地上翻来滚去,不说是太君的仪容了,便是一个正常人,断断是做不出这种样子来的。   “药!给我药!来人!快把药给我!”太君大喊,而后正滚到皇帝脚边,他一把抓住皇帝的衣摆:“快把药给我,给我!”   床上的沈将军仿佛有所察觉,整个人挣扎的越发厉害。   皇帝面无表情的看着地上抓着自己衣摆的人。   萧长平眸中闪过一丝不忍:“你纵然恨他,他也是生育你之人!”   是,太君做错了,他错的离谱,他做了混淆皇室血脉的错事,并且冒天下之大不韪,将这个孩子,推上了皇位。   可他毕竟是生下了皇帝的人,纵然此事天下皆知,所有人都能杀他让他谢罪,可皇帝不行!   因为他当初曾费尽心思,保下他的这条命,是他给了皇帝性命!   皇帝眸中闪过一丝厌恶,这厌恶及其明显,好像地上之人,是什么污秽,但他却淡淡道:“你说的是。”   他说着,从腰间的荷包中,突然拿出一个瓷瓶,又从瓷瓶中倒出一颗药丸来。   看到这个药丸的一瞬间,太君便饿虎扑食一样从皇帝手中抢了这颗药丸,飞快吞咽下去。   不过一瞬间,吞咽下药丸的太君整个人发出一声十分舒爽的长唿声。   而后整个人软绵绵的,就这里倒在皇帝脚边,眯起了眼睛,陶醉其中。   他竟然随身带着阿芙蓉?!   皇帝看着萧长平不敢置信的样子笑着晃了晃那瓷瓶:“朕不过是想看看,如太君这般心智坚硬之人,面对这药物的时候,会有什么样的反应,看着他仿佛一条狗一样抢这东西吃,你觉得觉得,即恶心,又好笑?”   萧长平眼睛瞪大看着这一幕,先前的恶寒感觉又来了。   萧长平能做下任由皇帝登基这样的决定而不去拆穿皇帝身份,他自然先前也没有说谎,他对皇帝,是有尊敬的。   他比皇帝小几岁,在年幼的时候,皇帝对他多有照顾,这一点,萧长平从没有忘记过,这个兄长,在他心里,与旁人自然也是不同的。   也是因为这份尊敬,他做下了,不去争夺皇位,永远保守皇帝身世秘密的决定。   可同时,他也不想有一日皇帝知道自己身世之后,对他下杀手,可以说,他一直都是矛盾的。   即想保命,又不想破坏与皇帝的兄弟情义。   但是如今,他万万没想到,他心中尊敬的那个兄长,不知什么时候,仿佛已经变成了陌生人,那个值得他尊敬的兄长,死了。 第268章 越陷越深   屋子里沈将军在床上不能动弹却极力想要发出声响的咽唔声时不时响起,与太君那略带粗重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   房中一共有五个人,眼下除了他们,其他人却都一致没有出什么声响。   沈北看着萧长平的视线,知道话说到这份上,也是时候了。   他唿出一口气来:“差不多了吧。”   “……”皇帝一直是看着萧长平的,对于沈北,他并没有过多的在意,若说为何方才要让沈北一道过来?   不过是因为,他着实想看看,沈北这个不算当事人的当事人,面对自己的父亲成了这样的时候,是什么反应罢了。   但是事实摆在眼前,沈北既然是异星,他都自称是旁观者了,自然是全然不在意床上的沈将军,到底是死是活,还是半死不活了。   但是皇帝对他这话却蹙了眉:“你什么意思?”   萧长平也凝神看着沈北。   沈北,是唯一一个什么都知道的人,先前皇帝召见的时候,他既然能猜到皇帝的用意,那么必然,不会是全无准备的吧?   眼下,他要做什么?   “皇上疯也疯的差不多了,我相信,眼下外头绝对有人盯着这儿,我与萧长平要好好出去,是不可能了,挟持皇上出去,之后也逃不脱一个谋反的罪名,总归眼下不管是呆着束手就擒,还是杀了你再束手就擒,都逃不过一个死字。”   “我信你肆无忌惮的连个护卫都不带,除了觉得萧长平的性子,做不出弑君杀兄的事情里,还有一点,你怕是心里觉得自己又脏又恶心,也在试探萧长平的底线,你是,不想活了吗?”   皇帝的脸色瞬间变得冰冷,他看着沈北,没有否认,可也没有承认。   最终冷笑一声:“你是个什么妖怪,你都不觉得自己恶心,朕,会觉得自己恶心?”   “OK,这个话题没什么必要继续下去。”   “……”   “……”   两人都听不懂ok的意思,但是沈北这种不想在没意义的话题上纠结下去的意愿已经很明显了。   沈北道:“事情仓促,联姻的事情也仓促,我不信你能事先做好多少准备,还是为了杀萧长平做的准备,大事做的仓促,自然是纰漏不少,外头你不知道有多少萧长平的人,应该用的不过是亲信,杀平西王这样的事情,又能有多少亲信能做呢?”   沈北看着皇帝:“我猜,也没有多少,所以虽然这里是皇宫,但我与萧长平活着出去的概率,可不低。”   只要活着出去的概率不低,眼下皇帝彻底与萧长平撕破脸,萧长平一出宫,那么就算他再不想造反,这反也必须造了。   到时候,便是举国内战。   “我假设,你杀萧长平嫁祸西疆,是希望快速铲除西疆,所以你还有当皇帝的一点儿自觉,也有一点儿政治理念,至少,还没蠢过头。”   萧长平:“!!”   他有点儿震惊的看着沈北。   皇帝的表情一瞬间仿佛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沈北你!”   “你什么你?”沈北道:“我都承认我是借尸还魂的人了,我一个死过的人,你不会觉得死能威胁我吧?死对我来说,不过一个过程,我能借尸还魂一回,自然就能有第二回 ,你能把全天下可能是我的人,都杀了吗?说不准,等你死了,我还能用你的身体活过来,你说是吧?”   皇帝先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虽然知道了沈北是什么异星,可沈北在这期间,除了让萧长平对他死心塌地这一点让皇帝十分惊讶之外,也不过就是看着聪明了些许,没有那些个神鬼手段,皇帝并不觉得沈北有多可怕。   但是沈北最后那一句——说不准,等你死了,我还能用你的身体活过来,你说是吧?   愣是把他给吓着了。   他整个人懵了一下。   不止是皇帝,连萧长平都吓着了,他惊疑不定的看着沈北。   沈北看着他们那种活见鬼的表情,心里直呵呵,他这话说的当然是假的,但是皇帝与萧长平当然都不知道这话是假的啊。   萧长平却突然脑洞开的太大了,也是因为沈北这最后一句话。   他突然想到一个假设。   “所以你从前,并不是哥儿吗?”   “……”这种情况下,沈北的思绪让萧长平这一句给打断了一下,他默默颔首:“自然不是。”   他们那个世界又不是没有女人,他一个男人,当然不算是哥儿啊。   “!!”萧长平就觉得奇怪,为什么沈北一个哥儿偏爱一些长得可爱性子单纯的哥儿,这压根不合理,却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所以沈北上辈子,压根就不是哥儿,这辈子突然借了沈北的身子才成了哥儿!   所以他本身确实是喜欢哥儿的!   萧长平诡异的在这种气氛下,居然想到的是——那他居然还让竹柳伺候?还这么喜欢逗竹柳?他对竹柳莫非是有什么特殊的感情不成?   沈北这会儿不去想萧长平的内心思绪到底是什么,他方才要说的话被萧长平打断了,这会儿他有点儿无语的重新看着皇帝:“所以别在我面前摆你那高高在上的架子,你在我面前,除了是一具还能唿吸的身体之外,别的什么都没有。”   若说先前皇帝想杀沈北能毫不犹豫,眼下听着沈北这句话,他突然狞笑一笑:“那朕可以这辈子都将你囚禁起来,将你困在这个身体里头!你不死,自然便不能重新活了,不是吗?”   “哈,看来我刚才说的没错,你脑子还算灵光,可怎么在这种血统的事情上,便这么想不开?有必要这么要死要活的吗?不就是偷情所生吗?这怎么了?”   皇帝本来已经想要动手了,可听到沈北这句话,他心头一震。   不就是偷情所生吗?这怎么了?   皇帝一指地上的太君,还有床上的沈将军:“他们!一个是先帝信任的将军!一个是他宠爱的贵君!他们居然做出这种恶心人的事情,而朕,就是这种恶心事情下的产物,你居然说这怎么了?”   沈北看着皇帝那疯魔的样子冷笑一声:“你都有能耐把自己亲爹折腾成这样了,你没能耐冲着他们说一句,老子就是你们的儿子又怎么了?”   皇帝怔住了。   萧长平,也怔住了。   “傻逼吗?”沈北最看不起这种因为自己心里有事儿就怨天怨地的:“你这么闹想干什么呀?还拉着天下陪葬?哪儿这么大的脸?这皇位,换人一样坐,你真有这个本事让全天下让你陪葬,那我还真佩服你,话说的这么大,还非得在人前说出来,你不觉得羞耻,我都替你恶心。”   皇帝方才怔住了,这会儿被沈北的话弄得七窍生烟:“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什么?”沈北嗤笑一声:“不过就是个突然知道自己身世不能直视自己的人在那儿怨天尤人,觉得这个世界都对不起你的傻子想要报复全天下嘛?这话若是你再年轻个二十岁说出来,我还能一笑置之,你都这把年纪了,不是熊孩子了,能不能思想上有点儿进步?”   沈北的话说的毫不留情。   皇帝从一开始知道自己的身世,经过震惊,难以接受,查证,发现实情,之后多方留意,觉得太君与沈将军这段感情恶心人,觉得自己被他们二人生下来着实恶心,先对太君下手,用阿芙蓉控制他。   也不知是想看他痛苦,还是为了防止太君将这件事情外传,分明他知道,太君绝对不会将这件事情传出去,可他还是这么做了。   他觉得太君与沈将军这段感情太恶心。   偏偏这时候,太君居然能怂恿萧长安对他出手?   不是愧疚自己,反倒是,想铲除自己的儿子。   皇帝当时竟然不觉得有半点儿震惊,是啊,他们都是皇室中人,怎么会震惊呢?   他年岁还小的时候,便知道这皇宫是个吃人的地方了,不争,又如何往上爬?   而太君在宫中摸爬滚打,自然也很懂得这个道理,总归,他的儿子不止一个,这个孩子既然有了这种不好的心思,那么私下安排除去了,无论是推萧长平上位,还是扶持一个宫中还小的皇子,对于太君来说,都比他还活着,更让人安心吧?   于是父子情分,在那之后,彻底断绝了。   之后便是扭曲的构陷,折磨,铲除太君在宫中党羽,拔出太君在宫中的眼线,以及,用药物更厉害的控制他的身体,让他离了药物便活不下去,折辱他并不能让他感觉快乐,但是让皇帝感觉到了权力带来的安心。   直到不想将国事放在心上,索性有了一种,拉着天下陪葬的心思,于是,趁着沈将军去边关的时候构陷他,一举铲除他。   可是心血来潮,他想看看,太君在他给出的选择里,到底会选择谁,于是,便有了后来这一出。   而这个选择,也着实让他再次看到了,太君对这位情夫,显然比对他这个儿子,来的在意。   之后所作所为,也不过是,越陷越深罢了。 第269章 天知道   皇帝实在不想承认,但是正如沈北所说的,他就是怨天尤人,他就是觉得太君与沈将军对不起他,他觉得这贼老天跟他开了个巨大的玩笑。   这么多年来,他争来斗去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坐上了梦寐以求的皇位,结果一个事实放在他面前,他觉得一切都反了,这世界跟他开了个恶心的玩笑,一切都是错的,什么都不对!   皇帝的表情变幻莫测。   萧长平却在听着沈北的话,看着皇帝的表情的时候抿着嘴唇,他知道,沈北或许没有全说对,但是至少,有一部分,他说对了。   沈北真心嘲笑:“我见过一个无耻的私生子,拼死拼活的要跟我争的,我虽然觉得他恶心,但是不可否认,他还真挺自信的,你从小到大作为皇子长大,既然懂得怎么去争,且连皇位都坐上了,你还要怨天尤人?当真是,连那个白痴都比不上呢。”   沈北这话信息量太大,透露都是他前世的事情。   皇帝几经觉得自己崩溃,想疯,可这么多年来的经历,让他便是真的想疯,也不容易,他没有疯到这个地步,他看着沈北,他既然是异星,自然是与这世间的任何一人,都没有关系。   沈北这话说的讽刺意味十足,但是破天荒的,让皇帝焦躁的情绪,竟然得到了缓和。   而这缓和,让他眼下反应过来了:“朕在你口中一文不值,倒想问问,若真今日非要在此,杀了你与长平,你又当如何?”   沈北道:“你不能杀我,至少,不能这么简单杀了我。”   皇帝眼下竟然冷静下来了:“愿闻其详。”   “明光教。”沈北淡淡道:“我有些来往。”   皇帝眯了眯眼睛。   沈北道:“在开战之前,我让人收拢粮草与药材,眼下,我手中捏着华国近乎一半的粮草与药材,我若死,华国与西疆开战,内乱必发,明光教必定趁势而起,或许你能实现让这天下为你陪葬的想法。”   皇帝一惊。   萧长平蓦地拧了眉头,他是知道沈北先前收拢粮草的事情的,他知道沈北有控制粮价的意思,毕竟,在他眼中的沈北,虽然不是那种大慈大悲的大善人,但是绝对算不上恶人,他收拢粮草,自然是有控制粮价为国为民的意思,但是眼下,这却成了他手中的利器。   萧长平看着面前与皇帝对峙,完全没有落入下风的沈北,本来应该觉得震惊,可他细思之后,竟然没有过多的震惊。   沈北,本就是个,性子不定,让人看不透的人。   他仿佛一个永远挖不完的谜团,你以为你看到的,可能不过是,他想让你看到的罢了。   萧长平心跳有些沉。   沈北这副样子,从前的萧长平,看过吗?   沈北却在这时候露出一个风淡云轻的笑容来:“哦,也不是,这天下不是为你陪葬,是为我这个异星陪葬,这么说来,那位死去的张大人说出什么异星祸乱天下的预言,眼下来看,竟然是真的,当初我虽然心中有数,但是觉得自己没这么无聊,去做什么祸乱天下的事情,如今看来,倒是我错怪了他,他说的竟然是对的。”   皇帝的脸色一下子黑的仿佛锅底,若说他之前完全不将沈北放在眼里,那么这会儿,他看着沈北,便是他心头不怕,也惊异起来。   皇帝承认他自登基之后没有多久就发现了自己的身世秘密,在太君沈将军身上费了太多心思,以至于先前萧长安暗中下手,他都没有太过注意,其他事情,他也没有太多的关注,但是万万没想到,就在他眼皮地底下。   沈北,竟然能在他眼皮子底下,顶着王君的身份,做到这种地步!   果然是,异星吗?   能做常人做不能做的事情!   “你想如何?”皇帝沉默良久,才说出这么一句。   这句话出口,沈北笑了,若说方才笑的风淡云轻,那么此刻,他笑的有几分真心。   沈北长得自然好,但是眼下这个档口,自然没有人再去关注他的容貌,但是如今这种氛围中,他这么轻松的一个笑容,却让在场的皇帝与萧长平看的都一愣。   两个人的视线一同凝固在沈北的笑容上。   只看他眉宇间带着点儿狡黠:“虽然这条命在我看来,也不算什么,但是,既然活了,我可不想就这么死了,你们皇家的恩恩怨怨,与我无关,我对改朝换代这种麻烦的事情,也没有多大的兴趣,所以这个秘密,依然会是个秘密,至于萧长平嘛,他可是个知道了这种秘密与你撕破脸了,也没有第一时间拿刀子捅你的傻子,你大抵是没有发现,他手腕上,绑着一把匕首,方才他若是要你的命,你只怕已经死了无数回了。”   皇帝回头看萧长平。   萧长平低垂视线,没有对上皇帝的视线。   他都知道皇帝暗中要害他了,怎么可能一点儿准备都不做就入皇宫?   带着匕首是为了防身,只是纵然他觉得皇帝会对他下手,可他总以为皇帝不会明目张胆到这种地步,如何能想到,皇帝居然因为知晓自己的身世,就疯成这样?   萧长平这些年做的准备,自然也不是那么简单,这里被皇帝清理过的又怎么样?   他在宫中安排的人,皇帝不可能都拔出,一旦萧长平出去,真撕破脸的两人,自然是兵戎相见,真若是动手了,萧长平骨子里,到底留着皇室血脉,兄弟厮杀,他也不会留什么情面。   “所以,做比交易吧?”   皇帝眯着眼睛看着沈北:“交易?”   沈北道:“这天下本就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没到不死不休的地步,便有转圜余地,不是吗?”   “没到不死不休的地步?”皇帝嘲笑沈北:“朕已然要对你们下手了。”   沈北道:“可你眼下不能杀我。”   “朕可以!”   “你不会,就凭你杀萧长平嫁祸西疆,是希望快速铲除西疆,你既然还能将心思动到这儿,自然,你心头的那份骄傲,也不许你因为自己的计划,而让整个华国内乱吧?”沈北看着他:“别撑着了,你对外人说天灾因你而起便如此在意,自尊心如此之高的人,你能容忍后世对你评说是个亡国昏君吗?便是疯了,也还记得杀萧长平嫁祸西疆的人,你能容许华国内乱这种事情发生?”   “……”皇帝抿着嘴唇,他看着沈北,压着心头的不适。   自己的心思被人摊开了这样说,只怕是个人都会不乐意。   他活了这么多年,都是君心难测,也确实没有人,能准确的猜中他心头到底想做什么。   他暗中给太君下药,囚禁太君,便是他身边的王总管,知道所有事情,如今只怕也当他已经被自己身世的秘密折磨疯了,已经不择手段想要毁掉一切了。   但是该死的,沈北却说对了。   他决不允许华国在他手里灭亡!   他决不允许有人说他是昏君!   他便是污了皇家血脉又如何?这些年,他一步一步争斗过来,踩着多少人的尸骨,才到了如今这一步,不过因为血统!不过因为他的身世……   沈北看着皇帝:“真觉得恶心就把人杀了吧。”   皇帝冷冷看着沈北:“便是朕要杀了知情者,也要杀你与长平。”   沈北道:“有时候,秘密多一个人知道不是坏事,尤其,知道你秘密的人,本身并不想对你主动出手的时候。”   他突然指指萧长平:“这个秘密,他知道了许多年,这许多年的时间里,只怕夜里多少次因为知道这个秘密,连觉都睡不好,但是你知道萧长平为何独宠于我吗?因为我知道了这个秘密,而我与萧长平从此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同一阵线,自然不会背叛他,这种说出去损人不利己,完全没有好处的事情,自然我也没必要往外说。”   萧长平没有从前的记忆,眼下也不确定沈北所说的是不是真的,可是他心里觉得,他对沈北,不只是因为知道了同一个秘密而走到如今的关系。   皇帝默默听着:“所以你要朕相信,今日放你们离去,你们就会当这件事情从未发生过那样,长平还做他的平西王,替朕效力,你还做你的平西王君?在让朕知道了,你在民间做了什么,有多大势力之后?”   皇帝看着沈北:“你是否将这一切想得太天真了?朕在此杀你,你已然暴露了自己要做什么,之后朕只要派兵镇压,你便是捏着粮草又如何?至于明光教,不过是些藏头露尾的余孽,不足为据。”   沈北撇撇嘴:“说你蠢还不承认,眼下与我们虚与委蛇,而后假装和解,等灭了西疆之后再对我们动手,分明对你更有利。”   “阿北……”萧长平这许久没有说话,听到这里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喊了一声阿北。   实在是忍不住了,眼下的气氛应该是剑拔弩张的吧?   可沈北左一句白痴右一句蠢货,如今说到这份上,这是给皇帝支招以后好除掉他们自己?   天知道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东西。 第270章 想通(一更)   沈北没想什么东西,他与萧长平不同,萧长平从小根深蒂固的皇权思想作祟,便是不想承认,这皇帝最大的心思在他心中也挥之不去。   而且,他做这个贤王也这么多年,脑子里不是没装着天下百姓的,他有忠,便不是对着这个皇帝,也是对着这天下,他不想成为一个造反之人。   他若是当初有争上游当皇帝的野心,早就这么做了,不必被动的等到今天。   而沈北的不同便在于,他从一开始便没有将皇帝看的多至高无上,只要手里有筹码,皇帝又如何?   皇帝只会有更多被掣肘的地方罢了。   皇帝都要一个好名声,残害兄弟的事情,不能被爆出来,否则皇室宗亲便第一个要出声。   更不用说太君之事,便是这两件事情都被压下去,皇帝血统不纯这种事情,谁都知道是个把柄。   既然有把柄,谁说皇帝就不能被威胁?   “皇上不能保证我跟萧长平今日一定会死在这儿,但是我敢保证,今日我与萧长平死在这儿,皇上血脉有疑的问题,不多时,便会传的人尽皆知。”沈北看着皇帝:“我给皇上两个选择,一,杀了我们,皇上给我们陪葬,死前大抵还要受尽所有人的唾骂,二,放了我们,此事揭过,你做你的皇帝,只要不出什么幺蛾子,这个秘密,会永远都只是秘密。”   如今分明他身在宫里,命捏在别人手里,这样的颓势之下,他竟然,好一出反客为主?   如今,竟然不是他求皇帝放过,而是皇帝被他掣肘,要选他给出的选择?   皇帝这辈子从小到大除了身世一事让他觉得实在不能接受,从未遇到过在生死关头,还能淡然如沈北,实在不好拿捏的人。   自然,他心中清楚,这与他异星的身份也脱不了关系。   若只说萧长平,皇帝心中有数,虽说萧长平知道他身世的事情,不在他预料范围,但是总归眼下是杀他的好时机,这人只要是为了想赢什么事情都能做的时候,等事情盖棺定论了,便是再有人想多嘴多舌,也就这么回事儿了。   但偏偏,多了个被他算漏的沈北。   偏偏如今,这沈北,居然成了最大的障碍了。   “你要朕在这种被你们捏着把柄的时候放你们离开?”   沈北道:“不然,你是选择第一个,杀了我们,然后没多久,我们地府相见吗?哦,或许到时候,我坐在你那个位置上,你的儿子还得喊我父亲。”   “!!”   “!!”   这言论实在是,让萧长平与皇帝同时恶寒了一把。   话说到这份上,虽然给了皇帝选择,可皇帝面前的选择,其实也不过就是一个,眼下放他们离开,今日这一出,便当做没有发生过一样。   沈北看着皇帝道:“你若答应,便颁布圣旨一道,命诸位王爷,全部迁出京城,入住封地,非召不得出,出则视为造反。”   萧长平听着沈北的话,心头一沉,也不知沈北到底是怎么想出的奇思妙想。   但若是如此,藩王不得入京,一定程度上,也可自保,虽不能说两全其美,但总归,比眼下这种僵局,要好上许多。   萧长平先前开始话便不多,但是眼下,他突然开了口:“皇上,我答应你,这秘密会永远只是个秘密,从此之后,我会出京,不过问京中事宜,就当成全你我最后一点儿兄弟情分,至于太君,还请皇上连同沈将军一同赐死。”   他说着,拳头攥紧。   “哦?”皇帝心头正思索此事,但听到萧长平这一句赐死,他的心思转而落到萧长平身上:“朕以为,你是个孝子。”   萧长平眼眸空濛,难得,语调有些讥讽之意:“皇上莫非是故意笑话我吗?”   他心头顾念太君,只是,这皇室的亲情,向来淡薄的很,他早知太君有错,但他毕竟是他的爹,是生育他之人,纵然有错,可他萧长平是先帝的血脉,皇帝能怪太君,他萧长平却没有资格。   事到如今,与其看他活着受罪,倒不如,一了百了。   此事早该了解了,萧长平本以为自己会难受,但说出这话的时候,心头仿佛有什么大石被放下。   原来如此啊。   萧长平心想,原来他本就觉得太君是错的,只是毕竟他是他生下的,他心头又知道这个秘密绝对不能让人知道,因此几番拖延,明面上维持着父子情份,都道平西王对太君孝顺,可谁知道呢?   “不要借着折磨他们来折磨自己了,此事,不是你的错。”萧长平说起这句话的时候,皇帝眸中一震。   他看着萧长平。   大概是到了这个地步,又有沈北一番话在前,兄弟二人之前没有这个气氛将此事说出来,但眼下,萧长平竟然能说了:“阿北他说的,没有什么不对的,你是你,他们是他们,我从未觉得你恶心,是真的,你严以律己,你野心勃勃,你要等上帝位,我都看在眼里,宫中多少阴谋阳谋,多少算计,你都过来了,为何在这件事情上不能放过自己?”   皇帝看着萧长平到了眼下还说这种话,他分不清萧长平是真心,还是要说这话来软化他的态度,让他答应沈北方才的提议,但是这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   他看着萧长平:“朕,不允许这世上有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存在。”   所以他们,必须死。   萧长平摇了摇头:“皇上难道不记得方才沈北说的了吗?杀了我们,这消息,才会传出去,此事就当做没有发生吧,今日,我什么都没有看到,皇上也什么都没有做,皇上要攻打西疆,我愿意重新领兵,镇守边关,非召不得回。”   这是萧长平的退一步,沈北先说前往封地非召不得出,萧长平更是退后一步,甚至,愿意领兵?   沈北看了一眼萧长平,他顿了顿,心头闪过一个念头,他嘴角勾起,而后缓缓笑了一笑。   话说到这个份上,皇帝看着认真的萧长平,他甚至有点不解:“朕要杀你,你分明知道……”   萧长平道:“在这个前提之前,我与你,当了多年的兄弟,虽然,我知道了那件事情之后,心里多有犹豫,但是,你我是你我,我心中虽然害怕,虽然在朝中安排了自己的亲信,可是我从未有一天,是想把你从这皇位上拉下来的,我想看到的,从来不是你受万人唾骂,我想看着,你成为一个世人敬仰的明君。”   这话他从前没有与皇帝说过,皇帝与萧长平虽然是兄弟,但是皇室的兄弟,总归都是年幼的时候有些情分在,再大一点儿,便连这点儿情分也淡薄了。   萧长平又不是个上赶着能凑上去的人,皇帝也不是这种性子,他们二人,虽然是兄弟,可平日里,虽然不能说疏远,也绝对算不上特别亲近,只能说,一般的兄弟情义吧。   尤其皇室这种地方,兄弟之情?别笑死人了。   皇帝看着萧长平,许久之后,淡淡开口:“罢了。”他看着沈北:“今日之事,就此作罢。”   此事开局的诡异,到如今结束的,也很诡异。   但窗户纸撕破了,却终究没有兵戎相见,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从太君殿中走出来的时候,萧长平看着外头的日头,微微抬手,遮了一下自己的眼眸,而后转头,看着沈北,眼下,他的眼神,大抵是有些复杂。   他觉得自己对沈北的感情,也有些复杂。   不可否认,眼下他对沈北,是有些不同的,可这不同是深爱吗?不是的。   萧长平觉得,只能说,沈北是个太特殊的人。   从他醒来之后,他便知道自己曾钟情于沈北,他心头不解,他萧长平此生,从未钟情过什么人,也不知道什么是钟情,可红卯说的有模有样,而之后的发展,也与萧长平预料不同,沈北显然不是个好拿捏的人,他心思太多,萧长平看不穿。   萧长平心动吗?   他心动了,沈北这样的人,一旦心动之后,萧长平便发现,对着沈北这样的人,又如何能不心动呢?   只是眼下,他们相处的,实在太少了,若是能多相处一些,他会爱上沈北吗?   不,还有一点,沈北这样的人,真的,会爱上他吗?   他既然能说出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这样的话来,沈北,真的会全心全意去爱一个人?   萧长平心头纠结这一点。   沈北却在这时候看着萧长平缓缓道:“走吧。”   萧长平只看着沈北突然伸过来的手,他心头蓦地一震,身于心先动了,他抬手,便握住沈北的手。   而后一瞬间,仿佛福至心灵一般。   沈北会不会全心全意对他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是值得计较的事情吗?   他们已然在一起了,他自己,已然已经动心了,既然动心了,而沈北就在他身边,他为何要纠结这许多?   人生苦短,有个合心意的人尚且不容易,而今他遇到沈北……这辈子,萧长平没有想过,会遇上这样合心意的人。   既然遇上了,为何要去纠结那些有的没的?他只要与沈北在一处,管他是不是异星,没有什么不好的。   “哈。”萧长平突然笑了一笑,分明先前还气氛剑拔弩张:“走吧。” 第271章 决定   这次明目张胆的相亲,西疆少君,什么都没有做,反倒是在没有人知道的情况下,萧长平与沈北,经历一番生死。   出皇宫的时候,两人甚至若无其事的与其他人打了招唿,没有人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   坐在回府的马车里,萧长平看着沈北问:“你真是异星?”   沈北点点头。   “那你,有一天,会离开吗?”萧长平方才醒悟自己的心思,这会儿,便又在这上头担忧上了。   沈北,不是个普通人啊。   而他萧长平,是个普通人。   捉摸不定的沈北,捉摸不定的身份,来的没有踪影,萧长平只怕他走的时候,也十分突然。   若说先前萧长平心头还有些茫然,如今心意已定,甚至有些惊恐。   沈北却看着萧长平:“我骗他的。”   “……”萧长平瞪大眼睛,一时间,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沈北好以整暇:“我说我骗皇帝的,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借尸还魂的,有了第一次,我也不知道有没有下次,更不可能这么正好,就到他身体里,先前那些,都是吓他的,当时那种情况,若不说的玄乎一些,只怕镇不住他。”   “……”萧长平嘴巴微微睁大,他看着面前端着一脸无所谓样子的沈北,好一会儿:“噗!”   “噗哈哈哈啊。”萧长平没有忍住,他笑起来:“你,你居然说假话?”   沈北看他笑的那个样子,只觉萧长平有些不同了:“我说假话又如何?”   “不如何。”萧长平真心道:“你这嘴皮子,当真厉害,我当时本没有心思与皇上戳破此事,眼下想想,若是没有戳破,只怕皇上早已下定决心,杀了我们,而后嫁祸给西疆少君,不多时,便要开战。”   “没有今天这一出,以皇帝的心思,也很快就要开战。”沈北说的轻巧。   萧长平看他说的轻巧:“你对战事,有什么看法?”   “我能有什么看法?”沈北道:“历来必经之事,尤其,你们这种年代,本就没有什么大型武器相互威慑,打仗不过是一个过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历来如此。”   萧长平却注意到他话中的:“你们这种年代?你……”萧长平顿了顿:“你先前所在的地方,与这里,不同吗?”   沈北道:“自然不同。”   萧长平突然来了兴致:“那你,在你们那儿做些什么?可有,娶夫郎?”   这最后一句,其实才是他真的想问的。   先前让沈北不是哥儿的身份惊到,这会儿才有闲心去问这种事情。   沈北看了看萧长平,淡淡回答:“我没有成亲,至于做什么的,按照我们那儿的说法,大抵是家里有皇位要继承,因此与个外室生的小杂种争权夺利,最终他被我整死了,仅此而已。”   “……”萧长平听得心头一震:“你在从前,还是皇室中人?是太子?正室所出?”   现代那些不好解释,既然萧长平这么理解,换个层面来说,其实也不能说不对,他点点头:“确实如此。”   沈北不过是觉得不好解释,所以不去解释。   但是这话听在萧长平耳中,心头却是大震,他知道沈北本不是哥儿的时候,心里已经想着他与沈北相处时的情况,尤其这床笫之事,沈北惯爱在上,沈北如此自尊心重又傲气的脾气,上一世身份显赫,这一世,竟然是个哥儿,而且还要遵守如此多的规矩,真是:“委屈你了。”   沈北这会儿听着萧长平这话,已经没什么感觉了,他都穿了这么久了,还委屈什么?   老实说,他这人在性别这点上,甚至说有些随意,在床事上,只要舒坦,他不认为被上或者去上别人,有什么特别明显的差别。   若说觉得羞耻?舒服就好,羞耻都是往后靠的。   萧长平看沈北不大在意的样子,也想到沈北平日里也看不出因为这个身份困扰的样子,两人也都想到一起去了。   萧长平自然看得出沈北是个典型的享乐主义,也从不见他在床事上有什么拘束。   这话题一过,萧长平便问:“你先前说,你们那儿,有大型武器威慑?”   沈北看一眼萧长平:“眼下你们这儿自然做不到这种地步,这种事情,多想无益,倒不如想一想,今日这算是逃过一劫,之后,皇帝会有什么后手。”   “……他会有后手的。”萧长平叹口气:“今日没有到鱼死网破,已然是因为你那一番话出乎他的意料,而皇上,到底也不是这么无心之人,他既然心头还顾念着坐上皇位该有的责任,也算有弱点,你我不是轻易就能除去之人,只怕,他按照你所说的,等西疆战事平定之后,才会再来针对你我,至于是明目张胆,还是暗中进行,不得而知,总归,日后不会太平。”   今日这件事情,正如沈北所说的,开始的仓促,皇帝有心利用此事来激化与西疆之间的矛盾,萧长平在朝中的势力,皇帝心中有些了解,也知道,只要萧长平真的死了,他在朝中那些党羽,不可能联合起来造反,毕竟人死了,便大不相同了。   皇帝有七成的把握能让萧长平死在宫里,七成已经很高了,以他眼下的心思诡谲,这个赌,他赌了。   因此才有了今日这一出,如今想来,萧长平觉得自己到底是,没有皇帝果决。   “所以,我有一个提议。”   “哦?”萧长平有些意外。   沈北却突然勾了勾嘴唇,冲着萧长平勾了勾手指。   这姿势,有些像平日里,沈北与竹柳开玩笑时候的样子,萧长平已然知道沈北上辈子不是哥儿了,这会儿再看这个,显然他对竹柳有意,要不是这辈子他是个哥儿,只怕是竹柳孩子都生了好几个了。   萧长平心里泛酸,但看着他那动作又凑过去,只听得沈北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他蓦地睁大眼睛,一时间,他不敢置信的看着沈北。   沈北说完,微微往后一昂脑袋:“你有时间考虑,再给我答案。”   萧长平面色微沉,语气也有些发沉:“我知道了。”   一时间的沉默,沈北没有看萧长平,萧长平却在看沈北,看了好一会儿,萧长平突然笑了一笑。   沈北难得问了一句:“你笑什么?”   萧长平道:“我心里分明没有做好决定,但是,觉得你这样替我着想,我心里很开心。”   “我是,为你着想吗?”   萧长平道:“若不是为我着想,你方才怎么说是提议?你大可以,不告诉我,却偏偏,让我自己选择,沈北,多谢你。”   沈北没有接话,但低垂了眉眼,看着自己与萧长平握在一起的手,勾了勾嘴唇。   ——   太君病逝的消息,来的实在突然,先前听闻太君重病,之后也没有传出什么消息来,突然,太君就薨了。   因是病故,所有丧事并没有大半,按照祖制,由礼部安排太君的丧事。   按照规矩,萧长平与其他王爷都要入宫替太君守灵,三日之后,才能回王府。   沈北这个平西王君,自然也是要入宫的。   如今这王君,也就剩下沈北与镇北王君两位,与当初给先帝抄经的时候一眼,太君的丧事,他二人不用守在灵前,但在偏殿给太君抄写经书。   沈北抄的慢,写写停停,旁边镇北王君,也不快,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如此过了三日。   期间,没有什么事情。   出了皇宫,萧长平与沈北一道离开,萧长平的面色不算太好,他早知太君要死,只是真正消息传来的时候,萧长平正在王府,依然是,一个人呆坐了许久。   毕竟,这其中,也有他的一句话。   这天,沈北与萧长平几乎什么都没做,两人待在一起,没怎么说话,就这么静悄悄待了一整天。   第二日便入宫了。   如今出宫,萧长平面色已然没有大碍了,他抬手摸摸沈北的面孔:“累着了?”   沈北道:“还好。”   萧长平去拉他的手,将他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手掌心里,而后淡淡道:“我想好了,你先前那个提议,我答应你。”   沈北握着萧长平的手,微微用力,面上看不出什么,但是,眼中分明有些不同了。   萧长平却在这时候抬头看着沈北:“你虽然说不在意曾经,可我还是觉得遗憾,我想,从前我定然是宠着你,哄着你的吧?否则,以你的心思,我必然是很难打动你的,你想必,也很难看上我这样的人。”   沈北没有接话,等着萧长平说下去。   萧长平便继续说道:“不过我想,虽然从前那些我都不记得了,但是如今,总不算晚,沈北,我们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沈北道:“想好了?我这人,向来不喜欢出尔反尔之人。”   萧长平无奈,他竟是,完全忽略他后面那些话了吗?   但还能如何?   宠着吧,萧长平叹息着道:“我答应你了。”   “好。”沈北眯了眯眼睛:“皇帝要打西疆一个措手不及,我来帮帮他。” 第272章 再战(一更)   太君去世之后,王府便换下了从前的装饰,改的素净了许多,而皇帝以太君逝世为理由,延迟了宫中选秀,先前从各地赶来选秀的公子,遛了好大一圈,竟然得了个回乡的命令,心里自然是不好受的,但没人敢说什么。   当初怎么来的,如今就怎么回去,也因着这事儿,朝中对于联姻的事情也搁置一段,西疆那些个使臣被安排在驿站,说是派人保护,自然是派人监视。   萧长平借着太君的事情在府上静修。   他不上朝,其他人都以为他是因为太君之事思虑过度,没有人在这个时候突然打着关心的旗号上门。   便是萧长策,也没有在这时候来平西王府。   萧长平竟然在这种危机四伏的时候,过起了暴风雨前最后宁静的日子。   他本以为自己在这种时候,平静不下来,但是事实恰恰相反,也不知是不是沈北那仿佛永远看着慵懒的样子影响,他看着沈北,心思定下来。   竟然有了点儿岁月静好的感觉。   萧长平看着沈北躺着晒太阳那舒服样子,像极了一只慵懒的猫。   这个沈北像猫的比喻一从心里冒出来,萧长平诡异的觉得有点儿合适。   可不是像猫嘛。   捉摸不定,又娇气,又脾气大,高兴了,在你身边蹭两下,大发慈悲似得哄一哄你,不高兴了,任凭你做什么,都不离你,走的也仿佛丝毫没有留恋一样。   萧长平自从知道沈北原本不是哥儿之后,虽然看着沈北眼下是个哥儿的样子,但心里,总归知道不能真的完全将他当作一个哥儿去看待。   说来也怪,分明知道沈北不是哥儿,偏偏他这性子这个德行,萧长平心里想着不要太将他当作哥儿,或许沈北会讨厌他的这种将他当作哥儿的态度,但总看着沈北偶尔任性,眉宇间又娇气的样子,便忍不住将他哄一哄了。   这完全就是下意识的行动,便是他自己想忍,也有些忍不住。   虽然萧长平还是没有恢复从前的记忆,但是并不妨碍他逐渐与从前那样子靠拢,他与沈北的相处模式,在红卯看来,简直都要以为萧长平偷偷恢复了记忆,没有告诉别人。   心里不由感叹,王君当真是厉害,先前王爷对王君好歹还有个纠结期呢,这失忆一回,王君对王爷,这不依然是手到擒来嘛!   红卯一边这么想,一边看着自家王爷看着沈北那样子心里感叹,真是一物降一物啊,他什么时候,能有个心爱之人呢?   红卯觉得萧长平没有纠结期,但是萧长平其实心里,是有纠结的。   这纠结不是别的,还是态度的问题。   终于,他忍不住问了:“阿北,你希望我如何待你比较好?”   沈北用一种看奇怪事物的眼神看萧长平。   “我也知道眼下才问这个有些晚了,但是……”萧长平唿出口气来,他凑过去一些:“先前我并不知道你从前不是哥儿,若是按着我自己对你的方式,你若不喜欢,倒也不好,所以特地来问一问你。”   这话说的十分直白了,也没有试探的意思,看起来老实极了。   萧长平眼巴巴看着沈北,沈北想了想道:“我从小被人伺候。”   “嗯。”这是自然,萧长平心说,既然沈北从前身份尊贵,自然从小被人伺候。   “我母……阿么非常疼爱我。”   “是吗?”萧长平心想也是,若不是从小疼宠,沈北哪儿会有如今这样的性子?   “你眼下这般,比之我阿么当初对我的疼宠,尚且不及。”沈北仿佛淡淡的陈述事实。   萧长平听着沈北这话,甚至愣了愣:“你阿么?”他倒好奇起来:“我虽不见得当你是个孩子那样宠着你,但他到底是怎么样疼宠你,才能将你养成这样的脾气?”   沈北看萧长平是真好奇,本来不打算说起上辈子的事情,毕竟,对于沈北来说,那些都是遥远的事情了,但是他既然问了,他连借尸还魂的事情都说了,这显然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于是缓缓叙述,将自己从小,他妈妈是怎么宠坏他的事儿说了一说。   沈北的运气很好,他是他爸妈的第一个孩子,当时他爸妈是感情最好的时候,自然对这个爱情的结晶,也是最为关爱喜爱的,尤其在不缺钱的情况下,他妈妈本着,反正我儿子出生什么都有了,就可劲造的想法,简直是沈北要星星不摘月亮。   可以说,沈北小时候,完全是被他妈妈宠坏的一个孩子,他小时候做过很多出格的事情。   七八岁的时候,就因为无聊而去整人了,身边的女仆不知道换过多少,因为他解雇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可他妈就是宠他宠的没边。   是真的没边,依沈北对他亲妈的了解,就算他杀人放火,他妈也就是一句”不是宝宝的错,都是他们不好”然后顺便找人给他帮忙将事情盖过去。   但是沈北这肆无忌惮的日子本来注定了他会成为一个上流社会有名的纨绔子弟,但是老天没给他成为纨绔子弟的机会,没多大的时候,他那个耐不住风流的老爸就在外面搞七捻三了,有些小三小四倒是识相,但你不能杜绝那些个不识相的。   沈北九岁的时候就经历了绑架,那之后,他身边换人换的更勤了,他妈从那会儿开始变得草木皆兵,完全放弃了从前那种恋爱脑,对于沈北的教育,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提上日程。   但凡她觉得沈北需要用到的,都会让沈北去学,可以说,沈北当时从一个被宠上天的少爷,一瞬间被满满的课程排满。   沈北从那时候开始就没有在大环境下跟别人一起上过学了,所有老师都是请到家里,在保镖检查过后再放进来。   不说有如今皇宫的森严,可沈北的生活,一般人也难以想象。   也正因为从前生活再太多人的注视之下,穿越之后,沈北对一个人在院子里晒太阳吃东西这件事,就变得十分情有独钟。   当然,虽然之后的许多年时间里,他与母亲疏远,但沈北的记忆中,他妈妈,永远都是那个,宠孩子没有下限的母亲。   如果不是之后的现实太残酷,她也不至于让沈北这样,事到如今,沈北依然感谢她。   只是,再也见不到了。   沈北说着说着,语气便淡下来。   萧长平正听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是皇子,从未有过这样被宠着的时候,从小便是——规矩!规矩!还有规矩!   吃饭,休息,都是有专门的人教的,他是皇子,但小时候就被人用规矩方方正正的教导,便是性格大同小异,但是骨子里的东西,无论是皇帝还是萧长平,其实都是一样的。   太君对他,从来没有纵容,从小,他也没有见过后宫哪位贵君,会这么宠孩子的,在后宫宠孩子,便是将孩子往死路上推,这几乎是所有人心知肚明的事情,便是宠,也都是一边严厉的教导,暗地里安慰几句罢了。   “你小时候,长得什么模样?”萧长平突然问。   沈北淡淡的:“比眼下这幅模样,再俊俏一些。”   “再俊俏一些?”萧长平看着沈北眼下那面容:“那你小时候,一定长得很可爱吧。”   “……”沈北回头打量萧长平的模样,这样回忆当初,给他一种古怪的感觉,即心里平静,又觉得有些遗憾,只是沈北并非沉溺过去之人,他浅浅笑了一下:“是很可爱。”   沈北常笑,但是多有带着点儿意味的,少有这样,仿佛什么以为都不带的,也不张扬的,只是温和的,笑了一笑,他这一笑,看的萧长平心头生出些暖意来。   他不由伸出手去,而后指腹贴上沈北的脸颊。   沈北的视线顺着萧长平的手,与他对上:“怎么?”   “眼下,也很可爱。”萧长平嘴角微微一弯:“不知你介不介意被我称作可爱。”   沈北低垂眼眸:“不过一个形容词。”   这便是,不介意的意思吧?   萧长平微微凑过去一些,在他的嘴角轻轻一吻,而后叹口气:“听你描述,莫怪你对我的态度无动于衷,我虽宠你,总归还是当你当作个成人,哪儿有你阿么一般,全然当你是个不知事的孩子……”   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了顿,饶有兴致的对沈北道:“也不是全然不能将你当作个孩子一般疼宠嘛。”   萧长平突然轻笑一声:“从今日起,我便是将你当作个孩子一般疼宠,也没什么大碍吧?我看你,方才说起年少时候的事情,眉宇间有些怀念,你果真是喜欢让人宠着的吧?只怕先前还觉得,我宠你不够,是不是?”   “你乐意是你的事。”沈北不求着他要宠。   萧长平哪儿能不知道沈北话里的意思,他说做便做,索性上手,抱孩子似得将沈北抱在怀里:“以后独处,我便这样抱着你,可好?”   正在这时候,红卯急匆匆从外头跑过来,正看到两位主子黏在一起,但是这会儿他也顾不得什么避嫌不避嫌了,他飞快的道:“边关消息,西疆突然偷袭,皇上已经急召王爷入宫了。” 第273章 不放过   事情闹得极大,也不知道谁传出去的,一瞬间,大街小巷都在说这件事情。   “不是说和谈了吗?这都来联姻了,居然还有这种事儿?”   “那是你们不知道!这联姻就是个幌子!你想啊,咱们都想着联姻战事就能平定了,回头他们措不及防打过来了,都没反应过来呢,他们就得逞了!”   “操!这西疆那帮狗子也太狡诈了!还和谈什么和谈,直接打呀!欺负咱们华国无人吗?”   “先前不还有平西王护着王君那事儿嘛,指不定人家背后怎么笑话咱们呢!”   消息传的满大街都是,便是驿站想不知道都难了,穆棱虽然事少君,但是他毕竟是西疆人,还没有嫁过来,也住在驿站,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去找了苏来。   苏来身为第一使臣,本就担着要职,穆棱一见到他,当面就问:“到底怎么回事儿?不是说好了,由我来拖延时间,让西疆休养生息的吗?为什么突然有这样的动静!”   “被人算计了!”苏来的面色不算太好看:“那狗皇帝倒是看不出来,本以为他总不至于这么快撕破脸,虽说我们西疆拖延时间事为了恢复元气,可他华国也是一样的条件,都要恢复元气的时候,他竟然就这么擅自重新挑起战事,真不怕他华国边关受不住吗?”   穆棱听着不敢置信:“被人算计?你是说,此事压根事皇帝自导自演的?!”   苏来道:“若不是这狗皇帝自导自演,还能是谁?”   穆棱抿了抿嘴唇:“华国之人,果然多狡诈!”   他想到了当时的萧长平:“眼下怎么办?”   苏来道:“事情来的太快,你我还在此地,少君,你在这里已然不安全了,趁着眼下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那狗皇帝也没有明目张胆宣战,虽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但是少君身份尊贵,您先走,到时候,臣会安排一个替身,免得那狗皇帝拿您来威胁王上!”   穆棱明白其中厉害,但是苏来显然是不打算走,他心头担忧:“你留下,是要做什么呢?”   苏来道:“少君一人,我留下能遮掩一二,这是其一,还有一点。”苏来道:“这几日我暗中与这里的商会有联络,这些商人在华国四处游走,是很好的传递消息的渠道,到时候或许会有用处,我还要与他们的管事人见上一见,多一些内线,也多一些胜算。”   穆棱沉吟了一下:“还有一个人,萧长平。”   苏来想着萧长平:“是,华国良将不多,但是这平西王却在我西疆大将的压迫之下,还连着夺回了一座城池,听闻是个十分能干之人,此次若是开战,皇帝必定会派他出征,此人是我西疆之大敌,务必要在他赶赴边疆之前,将他除掉才行!”   说起这个,穆棱便想到与萧长平同进同出的沈北来,他道:“他那位王君,看着颇得他的宠爱,先前不是也有传说他因为王君所以导致边关被人暗算的消息吗?我觉得若是要对平西王下手,可以先从他那位王君下手。”   苏来沉默片刻:“说起这个,虽然我来的时间不长,但是听说过一个传闻,这位王爷对王君确实多有宠爱,但是过多的宠爱,让平西王失了分寸,这位王君,听说得罪的人,好似挺多。”他想着笑了笑:“眼下这个时候,最好是看着他们华国之人狗咬狗,此事我心中有数了,少君先撤吧。”   穆棱不多说什么,安安分分的在房间呆着,等着被安排送出去。   他们却不知道,驿站很快一份飞鸽传书,到了沈北手中。   这会儿萧长平已经进宫了,沈北收到这份传书自己看起来,红卯心里还担忧萧长平,不由问:“王君,得到什么消息?与王爷有关吗?”   沈北道:“你这么着急做什么?这个节骨眼上,皇上不会对你家王爷做什么的,他还指望你家王爷出征呢。”   红卯哪儿能不急啊:“王君,便是出征也危险啊。”   沈北道:“莫非你觉得你家王爷出征就能被人家打死不成?”   “……”红卯差点儿噎住了:“奴才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王君你就不担心吗?王爷这番又要入宫,这出征之事十有八九了,先前这边关到底是谁害得王爷也没有查出来,这会儿再过去,也是我们在明,敌在暗,实在是不好防备啊。”   沈北看红卯那个担忧样子:“像个哥儿似得,看,竹柳都比你镇定。”   “……”红卯哭丧着脸:“这时候您就别调侃奴才了。”   竹柳这会儿被点名了,也不由出了声:“王君,奴才也觉得这番危险的很,出征这样的大事,何况王爷先前,出过事。”   沈北淡淡道:“放心吧,这回,不会出事了。”   竹柳与红卯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问:“王君怎么知道?”   沈北笑了笑:“我不知道。”   他们两人都觉得无奈,但也知道,干着急也不是办法。   这厢萧长平入宫,兄弟二人仿佛先前那些事情没有发生那样,朝堂上,依然那么商量着事宜,文武百官一个个争论不休,华国重文轻武,能打的将军不多,将门尽出沈家,如今沈家人才凋零,老元帅年事已高,目前能领兵的,自然还得说是萧长平。   萧长平本也是这么打算的,因此在朝堂上,便主动请缨,皇帝一准,圣旨一下。   也不知怎么的,外头那些个先前关于萧长平带着自家王君上战场,而后导致战事失利的事情,便越演越烈起来。   许久没有出现的陵柒与秦侧君两人一道过来,门房看着他们也是犹豫的很,但秦侧君毕竟曾经管过王府,虽然被王爷下令养在外头了,好歹,也是个侧君,门房不太好阻拦,只让人飞快去报了萧长平。   门房过来的时候,萧长平与沈北正在说话,见那门房过来,还是红卯问的事情原委。   听到是侧君与陵公子过来,红卯挑了眉,冲着那门房挥挥手道:“先去稳住,让他们稍等,王爷这边没这么快过去的。”   如今全王府有谁不知道,王爷宠王君都宠上天了,王爷与王君在一起,这哪儿能这么快就过去啊,他知道,当下应了就走了。   这厢红卯也不能不去禀报萧长平,这禀报还是要禀报的,但是得找个好时机不是?   红卯特地趁着萧长平没有与沈北说话的时候,暗示一番。   萧长平却不领情:“有何事,直接说便是,王君又不是外人。”   “……”呵呵,王爷,这可是你让我说的:“秦侧君与陵公子过来了,想来是听闻王爷领旨又要出征的消息。”   “……”萧长平分明也没有做什么,但是听了这句,他蓦地瞪了红卯一眼。   红卯心里苦啊,他明明是想暗示来着,是王爷叫他明说的,如今又要来怪罪,他这苦,找谁说去?   说起秦侧君与陵公子,萧长平连带着失去沈北的记忆,他们的,自然也不记得了,只听说过这二人有对沈北不利的行为,但是毕竟是太君所赐,因此,被挪出了王府。   萧长平面色沉沉:“你去让人将他们赶出去就是了,本王不见。”   红卯当下道:“是。”而后飞快跑了。   红卯一跑,萧长平唿出口气来:“本来还以为你爱好经商,没想到你对兵法,也有涉猎。”   沈北却淡淡看着他:“王爷这个转移话题的手段,可不算高明。”   “我不过是……”萧长平有些无奈的去捏沈北的手:“你便是不会吃醋,可我却在意,他二人出现,你哪怕是一点儿不满,都是不值得的事情。”   虽说沈北对他身边好似有别人,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若是之前,萧长平可能心头还有些失落,但是眼下知道沈北从前也不是哥儿,要他与其他哥儿吃醋,以他沈北的性子,怎么可能?   沈北道:“这道理,我自然是明白的,不必多说他们了,你出征没几日,这些日子,宫中传言,加上皇帝对你,总归忌惮,我到时候,只怕是要入宫的。”   外头传的流言这么激烈,这档口上,就算皇帝想除了沈北,自然也不能明面上怎么样,毕竟,他还指望着萧长平出征。   那么最好的办法便是,以君后的名义,让沈北进宫,类似从前太君在的时候那样,由宫中管教规矩,一来是做给别人看的处罚。   二来嘛。   心知肚明,他捏着沈北,是要威胁萧长平。   萧长平心中有数,这突然漫天的流言,若说没有人在后面推波助澜,萧长平也不信,但这推波助澜的,却不止一个人。   想到他得到的消息,萧长平抿了抿嘴唇:“我知你有能力自保,但是我若离开,总归不放心。”   沈北听着他的语气:“所以?”   萧长平道:“走之前,此次帮着西疆人在京城为非作歹的,我一个都不放过。”   他这话说的低沉,隐隐,有杀意。 第274章 除了(一更)   秦侧君与陵柒两人本是在那儿等着,那奴才看着客客气气,但是从前在这王府,他们好歹是一份子,如今倒与外人没什么两样了。   坐在那儿,两人面上都不好看,直到红卯一张笑脸过来,对他们道:“王爷眼下有事,只怕是没有空过来,还请二位先回去吧。”   秦侧君扶在椅子手把的手蓦地攥紧了,但一张看似温柔的脸,总归是不变的,他眼下自然不能发火,对着红卯问:“我们能否在此等候王爷?”   陵柒在外头日子过得虽然舒坦,但是他这人好面子的很,让王爷这么赶出去了,连在外头都不敢怎么走,就怕被人说三道四,顺带着,外头传着王爷如何如何宠爱王君,他实在是听着就觉得难受。   这一番王爷要出征,于是他就是来献殷勤的,只盼着能求一求王爷,让他回王府就好了。   因此附和秦侧君道:“是啊,王爷日理万机我们也知道,我们总归没有事情,在此等候王爷,也是可以的嘛。”   红卯听着心里觉得好笑,当然,这好笑对着的是陵柒,至于秦侧君嘛。   他看着秦侧君那个样子,淡淡道:“既然如此,那奴才去回禀王爷,等王爷有空了,自然会过来见侧君与公子的,奴才这就下去了。”   他说着其实并不去禀报萧长平。   沈北那午睡的习惯还在,萧长平本还有事,陪着他一道睡了之后,再起来,出了房门。   萧长平看了红卯一眼:“说罢。”   “侧君与陵公子还在,说是要等着王爷得空了,一定要见王爷一面再走。”   萧长平嗤笑一声:“本王方才还与王君说此次帮着西疆的一个都不放过,倒是不等本王找上门去,自己送上门来了。”   京城谣言纷纷,萧长平着手查了好一段时间了,沈北本来也在查,与萧长平查的那一批人撞上之后,他便索性不查了,因此萧长平倒是查到了这个谣言到底出在哪儿。   “既然如此,便去见一见吧。”   秦侧君与陵公子两个人就坐在那儿等着,这一等等的都要坐不住了。   若是在那儿走动又未免显得不庄重,不走,坐的屁股都发麻了。   陵公子心里已经开始懊悔了,早知道就不来了,本来心里还抱着一丝希望,想着王爷总归还要顾念一些旧情的,结果现在这样子,还不如不来呢?   先前那点儿希望,眼下是半点儿没有了。   这儿也没有别的人,就他与秦侧君,他回头看看秦侧君,心里还好过点儿。   总归人家秦侧君跟他也没什么不一样的,这苦不是一个人受,那人比你身份还尊贵的时候,这心里就好过多了。   陵柒看了一眼秦侧君,觉得自己还能忍。   秦侧君面无表情的等着,心里却已经想了无数。   王爷即将出征,眼下这个时候,若真有事,那必定是去皇宫商量的,如今却在王府中,王府中能有什么事宜?   这许久不来,定是沈北那个狐狸精拉着他不让他过来罢了!   秦侧君心里恨恨,终于,他听到了点儿脚步声。   他敏感的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影缓缓走来。   他本以为自己对萧长平,已然没有留下多少情分了,有的,大抵也是执念,但是,这毕竟是他曾经真心对待过的男人啊!   他看着萧长平走来,不见这些日子,萧长平与从前并没有什么不同,今日萧长平穿着一件玄色衣裳,越发显得身姿挺拔,俊美非常。   缓步走来,秦侧君看的眼睛都不眨,不知怎么,心头就泛酸泛涩,如鲠在喉,竟是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但见萧长平越走越近,秦侧君立刻站起来,整理唿吸,抬眸看去,正对上萧长平的视线——   下一刻,秦侧君怔在当场。   秦侧君与萧长平虽然不算恩爱有加,但总归,两人相处过一段时光,这段时光对于秦侧君来说,十分美好,便是之后萧长平赶他出府,萧长平也并没有对他无视。   但是如今看去,萧长平那眼神,却仿佛像是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看他。   便是厌恶与恨意,那至少证明,他心里还是记得他的,可是什么都没有。   秦侧君只看见萧长平眸中什么都没有,视线落在他身上一瞬间便挪开,而后绕过他,坐在高座上。   陵柒在旁行礼,但看秦侧君居然看的愣住了,连礼都没有行,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提醒他,总归是有点儿尴尬。   萧长平只看着秦侧君那仿佛不敢置信的眼神,又看了一眼旁边不知所措的陵柒:“红卯,送陵公子下去吧。”   陵柒心头一惊,他好歹等到现在,怎么说让他走就让他走?   而且就让他一个人走?   那秦侧君呢?   他方才不行礼,这会儿就不用走了?这是个什么道理?   陵柒心头后悔极了,早知道,他刚才也不行礼了。   这会儿也来不及了,红卯在旁边候着呢,他总也不能赖着不走,只能走了。   红卯引着陵柒出去,现场便只剩下萧长平与秦侧君,萧长平不欲多费口舌,便直接道:“先前在京城散播谣言,污蔑王君之人,是不是你?”   秦侧君心头还沉浸在方才萧长平看他的那一眼,听到萧长平问的这一句,他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问出一句:“王爷留下我,只因为,怀疑我?”   萧长平看着秦侧君脸上的不敢置信,若不是他早命人查清楚,今日本就打算处理此事,看秦侧君那样子,真难想象,他竟然是个如此恶毒之人。   “不是怀疑。”   秦侧君心头一松,但是下一刻,却听到萧长平道:“本王确认是你,但你人在这儿,左右还顶着侧君的身份,例行询问罢了,不是听你狡辩的。”   “!!”秦侧君看萧长平压根没有跟他耗的意思,所以他对他已然没有耐心到这种地步了吗?   便是审问,连多问两声,都不乐意了是吗?   “沈北到底是怎么迷惑你的!他怎么能把你迷惑成这样?”秦侧君终于绷不住了,他长相本是十分温柔,但压在心头的疯狂,这时候完全爆发出来:“他就是个妖精!他就是那个异星啊!他到底有哪里好,值得你这样宠爱他?”   萧长平倒是一愣。   沈北是异星这件事情,他也是刚刚才知道,这秦侧君竟然早知道了?   但是很快他便反应过来,秦侧君说沈北是异星,大抵也不过自己心里恨极了沈北,恨不得将所有不好的名头都往沈北头上扣,没有实际的证据,也不知道内情。   萧长平看着秦侧君那样子,本是例行询问,但眼下突然没了兴致,当真是想错了,便是在此将他训斥一番又如何?   “来人。”   萧长平说罢,一左一右两人便出来:“将侧君带下去,赐毒酒吧。”   被唤出来的两人都愣住了,一时间,甚至忘了去抓秦侧君。   但是秦侧君却没有愣住,他听着萧长平这干脆的话,心头震动:“你要杀我?”   “散播谣言,动摇民心,辱及皇室,哪一条都足够本王要你的命。”萧长平道:“本王赐你毒酒,可保你全尸,到时候你的尸身,本王会派人,送回侍郎府。”   秦侧君听着突然笑起来,他蓦地指着萧长平道:“你没有心,我对你掏心掏肺,你以为我为什么去害他,都是为了你,若不是为了你!我与他是什么仇怨?”   说到这里,他全然面目狰狞:“都是沈北,都是他!若没有他,我又怎么会到如今的地步!”   萧长平听到这里却冷了一张脸:“你到如今的地步,与他无关,是你行差踏错,心思恶毒,沈北,从未害过你。”   “他从未害过我?可他抢走了我的夫君!”秦侧君眼里的泪瞬间流了下来:“他抢走了我的夫君!这叫害过我?王爷你太偏心了!他沈北对我如何,都是我该受的是吗?”   萧长平看着他一双泪目,心头并无半点儿怜意,若说从前,没有失忆,或许对秦侧君,总归是有点儿情分的,当然,这情分在秦侧君当初陷害沈北给他下药的时候,也已经消磨殆尽了。   更不用说如今,萧长平看着如今的秦侧君,不过觉得他是个心思歹毒之人罢了,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他冷冷道:“是我偏心于他,你该冲着我来。”他看着那两个怔住的奴才怒斥一声:“死的不成,还不拉下去?”   那两个奴才心头一惊,已经听出萧长平是怒了,这会儿不敢怠慢,立刻一左一右把秦侧君拉下去。   秦侧君大喊:“萧长平!我恨你!我诅咒你!我诅咒你!今日我死!你出征必败!我诅咒你下黄泉,我诅咒你与沈北这辈子不能厮守!”   那两个奴才吓得要死,但这会儿已经顾不上秦侧君是不是侧君了,立刻拿出一个布头,给他塞住了,就这么,将人拖了下去。   等人走了,红卯那边已经送走了陵公子,回来禀报萧长平。   萧长平道:“备车,本王要出去一趟。”   除了一个秦侧君,这事儿,还没完。 第275章 陈家(二更)   陈家近日可以说气氛有些不好,太君是陈家出去的,太君在对陈家在朝中地位如何,自然不必明说,虽然这当今圣上是太君亲生,这平西王也是太君亲生,可总归太君不在了,意义是不同的。   更不好的是,因为太君突然薨了,这选秀也取消了。   本是想着陈昀入宫,否则以陈昀的才名在外,怎么也不至于这个年纪了,还没有议亲,偏偏遇上此事,陈昀显然是不能再耽搁了,如此,便只能着急忙慌的开始选亲家。   陈二郎君心里烦躁的很,他本就想靠着陈昀争口气,只觉得,如今这样,不知多少人背地里笑话他偷鸡不成蚀把米。   陈昀早几年盛名在外的时候,这求亲的人都踏破了门槛了,如今太君大丧,按理说,类似陈家这样的门户,正常嫁娶,都要三年之后,可陈昀的年纪,实在是等不了三年了。   但若是眼下办,便只能等三个月过后,悄悄的办,甚至连做大排场都不行。   陈二郎君烦躁,陈昀从前仿佛不食人间烟火,如今却也收敛起这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由陈二郎君督促着,选起了未来夫君。   最终,还真选定了一个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湘君之子,金世子,金虬。   湘君是什么地位自然不用说,金世子的身份自然也不用说,陈二郎君本想着齐王是个好人选,可人家毕竟已经与金钰定下来了,如今要说这没有定下来的世家公子,在陈二郎君看来,够得上能配他家陈昀,又不失面子的,只有这金世子一个人。   陈二郎君在外也打听过,这金世子虽然好似对顾候家的长公子有些交情,但是那顾候家的长公子是个绣花枕头,哪儿比得过他们陈昀?!   在陈二郎君看来,这亲事只要他愿意提,那必定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妥了。   虽然看着有些迫不及待,但是国事这陈二郎君也不管,只怕过了丧期之后,多有变故,趁着眼下皇亲都不得婚假,这金世子也不能娶这顾候家的长公子,他便去寻湘君探了探口风。   湘君心里头本是不喜欢这顾淮,觉得此人看着温顺,其实上不得台面的很,做个侧室倒还行,但若说做大郎君嘛,显然就不成,奈何金虬喜欢,而且这家世也着实可以,他对金虬向来宠爱,倒有些不好办,没想到,也是瞌睡送枕头。   湘君正觉得金虬之事有些烦恼,这陈二郎君送上门来了。   陈二郎君这一番作为,湘君也是看不上。   这太君刚薨了,这三个月都没有过呢,就急忙来问此事,但架不住陈昀的名声,还有他本人也见过陈昀,觉得陈昀此人大气,是个适合当大郎君的好人选。   这顾候家世虽然也算不错,但比起陈家,那自然是差点儿,便是放着陈昀当个大郎君,这金虬喜欢顾淮,就抬了过来做侧室,以他湘君的名头放在那儿,倒也不是不可以。   于是两相约好了,等这三个月时间过了,便定下此事。   哪儿知道,说巧不巧,此事,就这么提前让金虬给听到了,金虬听到此事之后,当即没有说什么,只是沉默。   陈二郎君向来觉得自家儿子那是天上有地上无的,以为金虬不说,那自然是对他儿子也十分满意的。   哪儿知道,这事儿不过过了一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只听说这顾候家的大公子病了,而后那金世子便急吼吼的冲上门来,冲着陈二郎君就是一句,这亲结不成了。   陈二郎君当时脸都成了猪肝色了,但对方是世子,他能怎么办,只说,此事是与湘君说好的,还没有定下,你这样找上门来,实在不合规矩。   但金虬那脾气在那儿,听陈二郎君这么一句,便当场道:“你家公子嫁不出去入不了宫,便往我身上推?这叫怎么回事儿?不就是会写点儿诗词文章吗?老子不稀罕!”   这话当场就让陈昀听见了,还让不少下人听见了,这二房的脸,也就在这时候败了。   虽说是在陈家,此事也没有传出去,但是陈二郎君心里那个气恼啊!   这天对着陈昀便道:“咱们再挑,这金虬这样子,我还看不上他呢!”   但陈昀却冷着一张脸道:“到时候还要叫我传出一个选秀不成,上赶着当世子少君不成,又要低嫁吗?阿么,这金世子,我嫁定了,左右湘君之命还在,他能在我陈家闹,还能去湘君面前闹吗?至于顾家那位,他若喜欢,我不介意他多个侧室。”   陈二郎君知道自家儿子性子傲气,可他深知,要真这样定了亲事,那也绝对是怨侣啊!   也是他欠考虑,只想着家世的问题,也全然没有想到这金虬对顾淮竟然是有几分真心的?还是那顾淮手段好,能将金虬给哄住。   陈二郎君虽然想着金虬的家世,但是这儿子是他的希望,日后还要指望着他的,他道:“要不,咱们还是算了吧,如今看来,这顾淮好似不是个好相与的,这事儿刚说起,他便来了一出苦肉计,将金虬逼着到陈家来闹了,日后这明枪暗箭的,你这性子,阿么怕你被算计。”   陈昀看着陈二郎君:“莫非阿么以为,我争不过沈北,便是连这么一个顾淮,也争不过吗?”   这接连败给沈北的事情,早成了陈昀心头一道伤疤了。   陈二郎君哪儿敢在这时候戳他伤口啊,只能哄着:“阿么不是这个意思,你自小天赋出众,阿么护着你,这后宅的事儿弯弯绕绕,你不精通,你脑子是好,但是架不住人家使手段,阿么怕你嫁出去了受委屈。”   陈昀沉默一阵。   陈二郎君也沉默了一阵,而后才道:“此事我再去寻湘君好好问一问,虽然他是湘君,可总归,我陈家也不是这样好欺负的人家,你放心,阿么一定会给你挑一个好夫君的。”   陈家不算太平的时候,平西王上门的事儿,就让陈家的人各个都看着了。   萧长平这番过来,直就去找了陈老太爷,陈老太爷没想到萧长平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过来。   看着萧长平便询问:“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吗?”   陈老太爷说的明白,萧长平也开门见山:“先前京中传言,太爷想必都听说了。”   陈老太爷一顿,知道他所说的传言是什么:“你是说,那关于边关,你因为护着王君,因此才致使边关差点儿失守的传闻?”   萧长平点了点头:“正是此事,太爷可相信。”   老太爷皱了眉头:“长平你问此话是何意,你是什么性子,老夫自然是清楚的很,上回看你待王君,虽然是宠爱有加,但老夫也绝不相信,你是个为了私情能将大义抛诸脑后之人。”   “多谢太爷信任了。”萧长平并不意外老太爷这么说:“此事自然是假的,事实上,我根本就没有带着王君去边关。”   “哦?”老太爷知道萧长平还有话说,便不说话,等着萧长平说完。   萧长平道:“我当初在边关被人暗害之后,一时不查这内奸到底是谁,未免大肆排查军心动荡,我便带着亲信伪装沙匪,伺机而动。”   老太爷听着撩了一把自己的胡须笑着点点头。   “而后,我在边关失踪的消息传出去,王君当时,本在青州,他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便轻装简骑,来边关寻我。”   老太爷这会儿倒是有点儿惊讶了:“那他倒是对你颇有情谊。”   萧长平的面色柔和一些:“是。”   老太爷看萧长平那神情,也知萧长平对沈北,已然是情根深种了,心头一时也不知什么感觉。   但见萧长平那柔和的眼神转瞬即逝,他看着老太爷道:“阿北对我的情谊,却被有心人刻意扭曲,在京中造成了这样的传言。”   老太爷心头便觉得有些不好,他问:“你既然不澄清,任由这京中流言蜚语传播,是你想找出这背后到底是谁在散播谣言?如今这人找到了?莫非,与我陈家有关?”   萧长平道:“若不是与陈家有关,我今日,不会来此。”   陈老太爷的脸色瞬间不好了,他那拐杖往地上一杵,含着怒意道:“长平你说吧,是哪个不长眼的,居然办这种蠢事!”   萧长平看着陈老太爷的样子,淡淡道:“陈昀。”   陈老太爷蓦地蹙眉:“确定是他?”   “若不是确定,今日,我便不会来这一趟。”   陈老太爷何尝不知道萧长平的性子,这种事情,出在陈家,萧长平若是闹大,皇帝自然会给他定夺平反,如今这样上门,只告诉他一个人,显然已经是因为太君,给足了他陈家面子了。   陈老太爷先前便看出陈昀对沈北心头是有怨的,但是万万没想到,这个让他看重的孙儿,素日里看着稳重大气,居然会做出这样的蠢事?   这些日子,陈昀的婚事,本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这会儿居然又发觉了这种事,陈老太爷便是有心想保这个孙子,一时间,对这个一直看重的孙儿,也实在是喜爱不起来了。 第276章 喜欢   “陈昀本不是唯一一个散播谣言之人,还有一人,正是秦侧君,此人我已经处置了,陈昀是陈家之人,我自然是不好出手,还望太爷做这个主,毕竟,眼下国战在即,这等流言,我走之前,必定是要澄清。”   萧长平说完这话之后便走,陈老太爷的面色这才阴沉下去,他缓缓道:“来人。”   ——   萧长平出了陈家,看一看天色,骑上马便走。   回了王府,沈北已然醒过来了,也赶得正巧,正是沈北睡醒的时候,竹柳正在房中伺候。   萧长平一看就不乐意了:“下去吧。”   竹柳下去是下去了,心里直犯嘀咕,这王爷抢他活儿干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感觉自己是不是要失业。   他哪儿知道萧长平心里有多别扭?   本来他不知道沈北上辈子的事儿吧,觉得沈北是个哥儿,虽然喜欢多看两眼哥儿,总也没什么,但是一旦知道了沈北上辈子不是哥儿,他要是让红卯伺候呢,又觉得红卯占了沈北便宜,他要是让竹柳伺候,便觉得沈北容易看上竹柳,除了他自己亲自来,简直仿佛没有第三个选择了。   因此若不碰到也就算了,这醋虽然吃,可总不至于发到沈北身上去,一旦看见了,必然是不会让别人动手的。   沈北打了个哈欠,刚醒,还有些朦胧:“怎么出去了?”   萧长平顺口便答:“走之前,总不能还让你担着个迷惑本王的罪名。”   沈北听着揉了揉额角:“不担着,宫里那位只怕是也不放心留我一个人在外头,还是得进宫的命。”   “总不能让你入宫被人拿捏。”萧长平道:“便是要进宫,也是明面上让你进去享福的,免得有人用这种流言来说你,知你嘴皮子厉害,主意又多,别人不是你的对手,但总的让我走的安心一些。”   沈北听着这话,揉着额角的手顿了顿:“你可是要出征,出征前立这种flag……”   “弗莱格是什么?”萧长平没留意,沈北这人说话向来注意,但是最近在他面前,偶尔就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话,还要沈北自己去解释,萧长平自然知道这是沈北上辈子的一些话语,沈北这个一个说话谨慎的人,能在他面前这样放松。   萧长平别的不说,心里头,还是很高兴的。   “就是一种不好的预言。”沈北道:“有种传说,出征说我一定回来的,一般都回不来,科举前说我高中了就回来娶你的,一般不是名落孙山,便是考中之后负心薄幸,如此,王爷可懂?”   萧长平哭笑不得:“什么诡异的东西?还真有这样的说法?”   “自然是有。”   萧长平顿了顿:“那,可会应验吗?”   沈北挑眉:“从前没有人这样对我说过,我哪儿知道会不会应验?”   “……”萧长平只觉得心口一顿,而后下意识伸手,便将沈北抱了个满怀,他轻笑一声,低头在他肩膀上亲吻:“挺好。”   沈北觉得,萧长平可能只听到他方才说的前五个字,罢了,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陈家如何,没有人知道,秦侧君死的悄无声息,给侍郎府将尸体送过去的时候,侍郎府连上门询问为什么都没敢,这丧事都没敢大办,只说急病,静悄悄就将丧事办了。   这个从前被送来做侧君的儿子,出门的时候有多风光,如今死的就有多丧气。   没过多久,平西王君千里寻夫,被人谣传的话就不知道从哪儿传出去,传遍了京城,与一开始说萧长平为了王君不顾国之大意一样,消息传得飞快,比起先前那个平西王这个贤王被王君迷的不知道事情的版本,这个版本,显然更有传唱度。   毕竟,这王君生死不离,多感人的事儿啊?   一时间,京中先前在私底下骂过沈北的一个个都哑巴了似得,先前骂的多凶,这会儿夸得就有多厉害。   所谓万事就凭一张嘴。   这风向转的实在太快,而此刻,除了沈北这一件事情为人津津乐道之外,还有一件事情就不那么有趣了。   边关这么一来,那些来京的使臣一个个就成了百姓眼中的眼中钉了,先前还想着看热闹,当时抱着看好戏似得想看看那位西疆少君最后花落谁家的,这会儿一个个愤怒的很,西疆师团住的那驿站门口更是每天都有好事的百姓走过都要吐口唾沫。   若不是驿站外头有护卫挡着,他们能冲进去将人要捆起来游街示众。   而皇帝在决定出征之后,便以不斩来使的旨意,命西疆使团快速离京,当然,这个离京,得在华国将士的看守下进行。   跟着萧长平出征的队伍,一路回边关。   就在闹闹腾腾中,萧长平再次出征。   沈北身为他的王君,却在当天,没能来送他。   这天,沈北黑着一张脸躺在床上半天,差点儿没忍住骂娘,等萧长平出了京,宫中的传召便过来了。   以萧长平出征,王君一个人在王府无趣为由,召沈北进宫,也赐下大量赏赐,一入宫,便是君后面前好一番好话。   君后看着沈北那坐着的姿势,他也是过来人了,哪儿有不懂沈北这别扭的姿势是怎么回事儿。   但样子还是要做一做的:“来人,给王君上个软垫。”   沈北眼下需要的却不是软垫,他就直说了:“君后,我身体不适,想回去休息。”   君后没想到沈北居然明目张胆的敢说身体不适。   这种床事造成的腰腿酸痛,是个人都不好意思提,他倒真不害臊?   他不知道,这话便是亲自问出来,对沈北来说也就是一个回答。   害臊?害臊值几个钱?他就是腰酸腿痛,眼下在这儿坐着不舒服,他何必装着伺候人呢?   他都这么开口了,君后自然不好留人,于是便让他走了。   沈北入宫之后,被安排在一个不算偏僻的宫殿,专人伺候,贴身的就留了一个竹柳,吃食住宿无可挑剔,沈北就这么安安分分住下来了。   刚开始两天,君后每天都会派人过来请他过去,仿佛是怕冷落了他一般,沈北连着推辞的两天,大概是君后也知道沈北这人就是这脾气,后来,便不派人来请了。   沈北就跟个不受宠但是身份高的妃子似得,好吃好喝,但是不用侍寝。   就这么过了七天,沈北这日又看完一份飞鸽传书,将传书烧了之后,他出了殿门。   竹柳问:“主子要出去?”   “走动走动,上回就没有走遍御花园,索性入宫了,就看一看吧。”   竹柳自然没有二话,跟着沈北一道过去。   御花园的花卉繁多,不同时节也有不同种类,又有专人伺候着,一年四季,都是郁郁葱葱,尤其眼下开了春,实在是美不胜收。   沈北看繁花似锦一片,但他没有太多兴致,走了一会儿,走累了,找了个亭子坐下休息一会儿。   可巧,正坐下休息,远处,皇帝与另外一个,大抵是贵君吧,缓缓在御花园中走过来,按规矩,沈北自然得向皇帝行礼。   皇帝身边那位贵君看着沈北,自然知道他的身份,这位大抵平日里十分受宠,在皇帝面前说话并不忌惮什么,见了沈北道:“这位便是传闻中的平西王君,正儿八经这样面对面的,还是头一回呢,果真是长得国色天香。”   皇帝听着不知怎么,有些笑意。   那贵君自然十分察言观色,见皇帝面上带着点儿笑意,心说这平西王受皇帝疼爱,爱屋及乌,连这位平西王君,也得了皇上一份尊重。   沈北却知道皇帝在笑什么,他道:“宫中美人众多,怎么也轮不到我来担这个国色天香的名,这位贵君也不知道是哪个宫里的,实在是位美人。”   贵君自己没觉得有什么,沈北这话听着稀松平常的很。   但皇帝嘴角的笑意却是一下子没了。   惹得贵君莫名其妙。   沈北却心知肚明,皇帝方才笑,是笑他上辈子一个男人,这辈子成了哥儿,给人压就算了,还要被人说国色天香,这笑,本就带着一分嘲讽。   至于方才为什么不笑了嘛,同理,任何男人在被别的男人夸奖自己的人的时候,都会感觉到一种挑衅。   沈北自然是在挑衅皇帝。   皇帝淡淡道:“好了,都坐吧。”   这便是没有让沈北走的意思。   沈北便就在方才那位置上坐下了。   那贵君虽然不知道其中到底怎么回事儿,但是一瞬间,这皇帝与沈北之间气氛诡谲,他却是看在眼里,一时间便打定主意,不敢乱说什么,于是,没了他开口,现场突然安静了下来。   最后竟然还是皇帝开了口:“长平已经到了边关,可有给你来信?”   沈北道:“没有,家书这种东西,若是被有心人截了,只怕是一桩坏事,因此他走之前,便说不会写家书。”   皇帝听着,看了沈北一眼,见他眉目淡然的样子,想着先前沈北在太君房中与自己对峙的模样,他有些不懂:“你当真,喜欢他吗?” 第277章 坏消息   皇帝这话一出,旁边那位贵君一瞬间傻了一下,这有些话能问,有些话,便是皇帝,那也是个男人,这样问出口,实在是……   这贵君一瞬间眼神都不敢飘,只恨不得自己没有来今日这一趟,总觉得皇帝与平西王君之间气氛怪异的很。   他这心思有些发散,甚至想着皇帝不会在从前与这位平西王君有什么旧情吧?   可不是说平西王君与平西王的婚事还是皇上亲自赐婚的吗?要是这平西王君从前与皇上有旧,那不应该直接接进宫来?眼下这样,算是怎么回事儿?   只听得沈北缓缓答:“我从未在他面前说过喜欢他。”   这话一出,这贵君心里头就越发感觉古怪了。   平西王与王君感情好的,这整个京城都知道,更不用说,这回平西王君千里奔赴,只为边关寻回平西王,可以说,这平西王君都成了所有男人眼里,那夫郎的典范了。   结果沈北这么来了一句。   皇帝竟是笑了:“你从未说过喜欢他?”   沈北没有再回答。   皇帝却嗤笑一声:“长平,从不求这些吗?”   沈北淡淡道:“这与皇上,又有什么关系?这是我与萧长平的事情。”   “你莫非忘了,朕还是皇帝。”皇帝沉声道。   沈北道:“我没忘,我若忘了,方才你喊我坐下,我便直接走了。”   意思是,你喊我坐下,我就坐下,我就够给你面子的了。   旁边的贵君已经被二人的对话弄的有点儿麻了,甚至心里害怕起来,他是不是,听了什么不该听的话?   过了好一会儿,气氛好转一些,先前的话题,仿佛过去了。   皇帝仿佛半点儿不介意沈北说的这大逆不道的话,又道:“朕不过是有些好奇,长平的性子,朕虽不能说了解长平十分,但他那脾性,能喜爱一个人如斯,更甚至,两回都栽在同一个人手里,实在是,让人有些好奇。”   “皇上今日是寻我做情感咨询吗?”沈北已然有些不耐烦了:“后宫贵君这么多,皇上身边便有一个,你不如直接问他,对皇上是如何喜爱的,何必来过问我与萧长平的感情之事?”   皇帝嗤笑一声:“朕不必问也知道他们会答什么,自然是说对朕痴心一片,必定两不相负。”   他这话一说,旁边那贵君更是背上都要出汗了。   “朕问了,也得不到朕想要的答案,而你,似乎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骗朕。”   沈北看着皇帝:“你心头还对这种事情有执着?”   皇帝一顿,他心头执着不执着,他心里头自然有数,但沈北这话说的虽然是问句,但语气,却是陈述句。   皇帝眉头微微皱起:“是又如何?”   “不如何。”沈北只道:“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什么?”   “称孤道寡,才是王啊。”   皇帝抿了抿嘴唇。   沈北的声音不太响,但也足够被人听清楚:“高者寂寞,寂寞者更高,越高越寂寞,做到皇上这个位置上,在高处看着芸芸众生,没有人与你比肩,你自然有无上权力,只是,坐上了龙椅,这寻常感情,自然是奢望了,还是,皇上的卧榻之侧能容他人鼾睡?”   皇帝的眼睛微微眯了一眯:“你说的很对。”   沈北道:“皇上自己知道答案,何必要从我口中听到这个?”   皇帝却看着沈北:“只是觉得你有意思,先前没有好好与你聊一聊,如今你入宫了,长平不在,与你聊一聊,倒也不是不可以。”   沈北嗤笑一声:“皇上可别再说了,我怕你身边那位误会你我有什么私情。”   皇帝看都没看旁边那位因为被沈北点名而抖了一下的贵君,他笑道:“你本也不在意这些,长平与你是意外,你一开始便被赐婚给他,才有了如今这一番交集,你自己也说,从未说过喜欢他,对你而言,是他,或者是别人,可有差别?”   沈北道:“自然是有的。”   “哦?”皇帝倒有些好奇:“若当初朕没有给你赐婚,你不是平西王君,你待长平与别人,还有什么差别不成?”   沈北道:“已然发生的事情,又怎么能说如果呢,若说王爷与别人有什么差别?恩,他伺候人技术挺好?”   “……”   “……”   皇帝都愣了一下,而后哈哈大笑,笑过之后:“长平若是知道,自己在你眼中,只有这点儿不同,只怕要难受。”   沈北道:“皇上不必笑,这点能做到的人可不多,萧长平他知道我什么时候睡,什么时候起,爱穿什么颜色的衣裳,绑什么样的发饰,喜欢吃什么,事无巨细,我的衣食住行,他都能伺候的不错。”   “……是,这个伺候?”皇帝难得在这地方磕绊了一下。   沈北面上带着一点儿讥笑:“否则呢?皇上以为是什么?”   皇帝听着:“堂堂平西王,如你的奴才一样伺候你?”   沈北道:“皇上不是在问什么感情吗?”   “长平在你面前,堂堂一个王爷,卑微的好似奴才,便是,感情?”皇帝说着,语气略微沉了些:“那这感情,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沈北勾了勾嘴唇:“所以我从未说过我喜欢他。”   皇帝回头再看一眼沈北:“你好硬的心肠。”   沈北笑起来:“你情我愿的事情,怎么能说我心肠硬呢?”   皇帝显然没有了兴致,他站起来,而后转身便走,那位听了这一大堆不该听的话的贵君,一脸仿佛见了鬼一样,跟在皇帝身后,游魂似得走了。   竹柳在皇帝走后,看着沈北,欲言又止。   沈北道:“直说就是了。”   竹柳终于忍不住道:“主子你怎么,与皇上说这样的话?”   “难道要我在他面前说我对萧长平爱的死去活来至死不渝,萧长平死了,我便去给他陪葬这样的话吗?”   “……”竹柳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答这话,只是,总归,沈北说这样的话,让人觉得,颇为薄情罢了。   之后沈北也没有在宫中偶遇过皇帝,其他贵君不知道是不是听说了什么消息,沈北也没有遇到过,君后来找他的次数递减,便是偶尔传召一回,也就是问候他好不好,例行公事一般。   就这么过了三个月,所有人都觉得这位平西王君真是,有够奇怪的。   都说他与平西王感情颇好,这么进了宫之后,他是一点儿没有问起平西王的意思,一个人当皇宫仿佛是他家王府,就这么住下了,心情好了,出去逛逛,心情不好了,就在殿中不出门,素日里不是写写画画,甚至还寻人过去表演过歌舞。   听说皇上还特地准了,说是平西王君做什么都可以。   给人折腾的有点儿奇怪。   战报一日一日的送到皇帝手中。   说的是萧长平在边境用兵如神,与西疆开战之后,一直占据上风,不仅大大挫了西疆的锐气,还扬了威名。   消息传回来,又有人在朝堂上宣布,这战事如此顺利,实在是让人听得心头欣喜。   竹柳也在沈北面前高兴:“王爷实在是太厉害了,只怕再没有多久,打的那西疆投降,之后便再不敢耍什么花招了。”   沈北听得默了:“他厉害吗?”   竹柳一下子有点儿愣住:“不厉害吗?”   沈北淡淡的看着竹柳:“他哪儿厉害?”   这一下子给竹柳问的有些愣住了,竹柳自个儿也不知道一下子答什么,但看沈北问的竟然好似还挺认真的,王君怎么突然这么问?   竹柳虽然不解,但是沈北既然问了,他想了一想:“除了打仗厉害吗?”   “恩。”沈北道:“除了打仗,他还哪儿厉害?”   竹柳道:“奴才是个奴才,不是很懂这朝堂上的弯弯绕绕,但是也素来都听人家说,王爷是贤王,做贤王,在民间名声这样好,总归是一点儿一点儿攒起来的,不说很久之前,就是前两年,王爷抓的贪官污吏都不在少数,民间有些冤案也都是王爷亲自定夺的,更不用说那些灾情,许多都是王爷与其他大臣商量着相出办法来的,这大小事情,王爷做的许多,要说王爷真的厉害在哪儿,奴才觉得,大概是,为国为民?”   沈北一想,萧长平倒是真忙,先前也是,他原先那记忆里,原主沈北虽说是喜欢萧长平,但大多没有了解过萧长平,只听得萧长平在外的名声,对他十分仰慕罢了,年轻的哥儿了,都是这心思。   但他与萧长平毕竟相处过。   “为国为民吗?”沈北淡淡的:“听着,倒很伟大似得。”   竹柳不敢说,这难道,不伟大吗?   但看沈北这会儿似乎心情不算太好的样子,不懂王君怎么心情不好,王爷为国为民,又厉害,又有哪儿不好呢?   如今王爷还在前线呢。   他还以为,王爷与王君如今已经琴瑟和鸣,好得很了呢。   他想不通沈北为何会有此一问,但边关之事大捷,总归是好事,这大捷传来,后宫都想着皇帝心情能好,自然是一个个心情也很好,就盼着皇帝心情好了到自己宫里转一转。   但是这好心情,却没有好多久,因为没一会儿,一个坏消息便在不久之后,传到了皇宫。   西疆夜袭,平西王不慎被刺,当场身亡。 第278章 议事(一更)   这个噩耗来的简直太过突然,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但是同时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的,还不是平西王这突如其来的死讯,而是平西王一死,边关就要大乱。   但没多久的战报便说,王爷时常与终将军商议如何对敌,而且临死前,甚至还在激励边关大军,平西王遇刺这件事情,不仅没有让边关大军士气低落,反而是因为平西王的遗愿,士气大震,一个个大喊着杀西疆狗,要为王爷报仇。   果然,这士气大振之后,西疆不仅没有趁着萧长平这一死得到什么战事上的好处,反而是因为边军仇恨的心里,杀敌更狠,一时之间,竟然被边军打的犹如丧家之犬。   但西疆到底也不是完全没有人的,这边军反扑这么严重,虽然没有在计划之内,但是熬过了几波攻势之后,他们居然也扛下来了。   如此,虽然被攻破了数座城池,但是两军居然就这么僵持住了,一时间,朝野乱糟糟一片。   而比起前朝那种因为战事而乱的,竹柳恰好拦住了给沈北报信的奴才,他压根没有想好此事要怎么告诉沈北。   沈北每日在宫中看似都在休息,万事不入心的样子,可竹柳绝不相信沈北说自己没有对萧长平说过喜欢,就是真的不喜欢。   这喜不喜欢一个人,又不是看嘴上说的?   竹柳自问在沈北身边待了多久,先前也是眼睁睁看着王爷失忆的,当时虽然王君没有说什么,但是之后王爷在边关出事,王君岂不是第一时间赶到边关?   由此,竹柳觉得,沈北说不在意王爷,那都是嘴硬,不过是放不下从前一厢情愿为了王爷,却被王爷弃之如履,如今是将那些感情闷在心里不说罢了。   竹柳心头有自己的想法,听到萧长平的消息,第一时间按了下来,索性沈北不是个喜欢让他打听外头事情的人,萧长平出征以来,他也什么都没有说,否则竹柳也瞒不住。   竹柳只想着瞒一天是一天。   可得了消息没一个时辰,竹柳去伺候沈北的时候,便被沈北问了一句:“出了什么事?”   竹柳心里本就有事,这会儿更是瞒不住:“没,没事。”   沈北眯了眯眼睛。   竹柳觉得自己要被看穿似得,但心里瞒着事情本来就难受,沈北本就是他主子,这种事情,他一个做奴才的,要瞒着,着实不容易,更何况,沈北本就不好瞒着。   沈北看竹柳样子,淡淡道:“你知道我向来不喜欢在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上费什么口舌,说。”   竹柳”扑通”一下就跪下了,心头那酸痛再忍不住:“是,是边关消息。”   “哦?萧长平受伤了不成?”沈北随口一问。   竹柳那泪再忍不住:“不是,王爷,王爷他……”   沈北本是在看书的,听着竹柳那语气,他翻书的手顿了一顿,他的视线落在竹柳脸上:“他怎么了?”   竹柳抽泣着。   沈北那眉头缓缓皱起来:“他……死了?”   竹柳心中一震,有心想瞒着,却没有想到沈北竟然一下子就猜中了,他怕沈北难过,赶忙道:“边关消息多不属实,毕竟离的这么远,先前王爷失踪,不也好好回来了吗?这回也是一样的,王爷一定会……”   “若不是真的死了,边关不会用这种消息来呈给皇帝,那是欺君之罪。”   沈北的声音不高,但是很冷。   竹柳其实也知道,若不是真的死了,边关有哪个人敢这样说,岂不是触霉头吗?可一想到边关那些人是真的确定了王爷死了才发来的消息,这心里就更难受了。   沈北将那书放下站起来。   竹柳看他站起来急了:“主子你要做什么?”   沈北问:“消息什么时候传过来的?”   竹柳道:“一个时辰前的事儿了,皇上已经召了大臣议事。”   沈北举步便走。   竹柳立刻跟了上去,他急了:“主子这是要去做什么?主子不要冲动啊,眼下还在宫中呢。”   沈北没有与竹柳说话,宫中多少奴才看着沈北过去,但这会儿平西王出事儿的消息都传遍了,一个个绕着沈北走,唯恐在这时候触了平西王君的眉头,这会儿只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   这会儿皇帝召了相关的大臣正在里头议事。   一说:“臣觉得此战眼下已经不宜再拉长,虽说眼下看似对我国有力,但是深入西疆,那地理气候,都不适宜长期作战,实在不利。”   二说:眼下就应该乘胜追击!西疆往年来,每隔一段时间便要扰一扰我边境,如今这位新王,登基不过两年,便能想到用这少君来拖延,暗中偷袭的把戏,显然是个野心大的,此时若是不战,再议和,难道还没有吃够方才吃过的亏吗?”   “臣也觉得此战久战不利,我华国先有沈将军叛国,沈元帅又已经老迈,此时若要说带兵出色的,只能说,寥寥无几,若是拖得久了,只怕不说战事如何,这户部也吃紧,总不能全将银子使在边关,这国库若是掏空了,只怕是难啊。”   一群人叽叽喳喳再那儿议论到底是继续耗着打下去,还是就这么得了好处就先按兵不动,都觉得各自说的很有道理。   正在这时候,外头一个宫侍道:“启禀皇上,沈老元帅求见。”   皇帝本就听着这些大臣议论头疼,说了这么多,一个有用的都没说在点子上,如今沈老元帅突然过来。   皇帝看了看那些个面面相觑一瞬间不做声的大臣,沉声道:“宣。”   沈老元帅穿着一身久久不穿的官袍,六十多的年纪了,但走起路来虎虎生威,他快步入了殿,冲着皇帝便行礼:“老臣,叩见皇上。”   皇帝道:“老元帅快请起来吧,来人,给老院士看座。”   沈老元帅却在这时候道:“皇上,老臣受不得这样的恩赐,还请皇上收回。”   皇帝没有收回,那凳子摆在老元帅面前,老元帅索性再跪下了他道:“我儿叛国不忠不孝,但老臣今日还是要再皇上面前说一句,眼下局势大好,这大军,不能退啊!”   皇帝看着沈老元帅:“还请老元帅,详细说明。”   沈老元帅早就想明白了,先前萧长平出征的之前,他便想着出征,也算给自己儿子做弥补,便是死在这战场上,也是值得的,但是他年纪毕竟大了,有萧长平出征,他毕竟知道萧长平是有能耐的,于是这心思便按下了,万万没想到,萧长平竟然被人暗算而死。   没有死在战场上,却被人暗算而死,这边关这么多将士,竟然护不住一个主帅,当真是可悲可叹。   因此沈老元帅这一回,一定要出征。   “西疆与我华国毗邻,但几代与我华国都有边境摩擦,但因为西疆蛮夷之地,地势与我华国境内不同,十分难以进攻,又有大片荒漠,行军十分不易,因此虽然屡屡冒犯,可我华国一直没有机会将其拔除,但是眼下,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沈老元帅道:“不说眼下边关军气势,单说行军路线,这几年华国与西疆通商之后,这行径路线便齐全了许多,若是能占领西疆各个要城,西疆之人虽然高大凶勐,但真正的精兵却不多,老臣的想法是,各个击破!”   皇帝眯了眯眼睛:“老元帅继续。”   其他大臣方才争了半天打还是不打,结果人家已经想好办法要怎么打了,一时间也都沉默了一下,而后便听着沈老元帅说起来。   “西疆主城都倚绿洲建起,规模比起我们华国的城池,自然是不及我华国,到时候只要里应外合,打开城门,逐个击破,必定旗开得胜。”   沈老元帅这话说的不是没有道理的,其他大臣听得,便是之前反战的那几个都有些心动了。   毕竟,若是能收复西疆,以后便绝了边境之祸,那好处,自然是极大的,且不说疆域扩大,就说这每隔几年不安定,又不确定对方野心的情况下,若是真能将对方收复,岂不是皆大欢喜?   “若真如沈老元帅所说,眼下所缺的,只有一个名正言顺,还有便是……”   “军费。”   沈北突然开口,所有人的视线一下子挪了过去,正看到沈北,一个个又哑巴了。   本来应该斥责这位平西王君擅闯的,可人家平西王刚刚为国捐躯了,眼下实在是不太好苛责他的王君。   即便是皇帝,想必也不太会苛责。   皇帝果然没有当面呵斥沈北,只问:“王君突然过来,是有什么事情?”   沈北道:“王爷出事的事情我知道了。”   其他人一个个不动声色的看过去,都说这平西王与王君感情好的很,眼下这王爷突然就这么去了,只怕这王君明面上看不出什么,但是心里,伤心欲绝的很吧?   皇帝道:“所以,王君今日过来,是想支持华国攻打西疆?”   沈北道:“我也要去边关。”   其他大臣都哗然了一下:“这可不成啊。”   沈北道:“若我能让西疆提早被攻破,是不是就能去?” 第279章 随军(二更)   沈北这话说的,自然是没有什么人愿意相信的。   “平西王君,我也知道你得知王爷的消息伤心过度,但是这是打仗,可不是能儿戏的,方才沈老元帅所说,关于如何攻破边关的事情,你应该听一听,至于你亲自去边关的事情,虽然先前王爷再边关失踪时,确实是你去与王爷一道回来,可王爷如今已经……”   “如今已经怎么了?”   皇帝看着沈北的表情,他先前不曾多注意过沈北,注意沈北,还是从太君殿里那会儿开始的,之后多番注意,这沈北怎么看着,都是个没心没肺,但是勾的萧长平神魂颠倒的异类。   先前萧长平出征的时候,不见有半点儿表示,入宫这许久,也没见他有半点儿担忧,如今人没了,皇帝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心情如何复杂。   是,他确实想要萧长平的命,可这命若是没在自己手里,他布局,他杀人,自然是没什么好说。   但如今萧长平死在边关。   被西疆人杀了。   皇帝从前不觉得,但自从得到萧长平被刺身亡的消息之后,他这心里一直就压着一口火气,眼下看着沈北那样子,只感觉他惺惺作态的恶心。   但有些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然是不能说的,他道:“平西王君情绪激动,你们先出去,朕与王君先说说话。”   其他人都一个个出去了,站在外头,离的远一些,自然也没有人在这个时候,去注意皇帝与沈北要谈什么。   “先前你不在意,如今长平人都没了,你又怎么?莫非是觉得少了个能全心全意伺候你的人,心里不舒坦不成?”   沈北听着皇帝那阴阳怪气的语气嗤笑一声:“莫非不是皇上你心里不舒坦吗?我以为,他死了,你该高兴,或许,这什么西疆夜里行刺,根本就是你一手操作的?”   皇帝面色铁青:“沈北!你当真以为朕不敢杀你吗?”   沈北道:“威胁对我,没用。”   皇帝冷哼一声:“长平死了,你到底要如何?去边关给他报仇吗?若是你先前装模作样装着深情厚谊一些,朕倒有可能相信,如今,朕怎么知道,你不是要使什么绊子?”   他说着看着沈北:“平西王刚过世,朕对他的王君动手,自然是不能,但是若是王君伤心过度,自己自尽给王爷殉葬,便是外人也察觉不出什么,只会赞王君好风骨,与你那个叛国的父亲全然不同。”   沈北道:“皇上何必给自己捅刀子,说的那好似,不是你的父亲一样!”   “你!”   “皇上还是省省吧,我在此若是死了,还能说是给王爷殉葬,能有个好名声,皇上若是再这儿气死了,这华国大乱,等后世给皇上背上个亡国之君的名声还不算,只怕别人都要以为你这皇位是萧长平替你争来的,这平西王一死,便坐不稳了不成?”   皇帝不打算与沈北在做争辩,他脑袋疼的很!萧长平死的这么措不及防,他……若不是军情十万火急,他压根也不愿意相信。   说来奇怪,分明他先前对萧长平暗中下手多次,但是如今却是,听到这个消息的一瞬间,他心头便是一空。   萧长平当初在宫中说的话,历历在目,他甚至心头杀意,甚至没有全部熄灭。   他恨萧长平吗?   不算恨。   但是他嫉妒他。   他不想承认,可是心里又清楚的很,他就是嫉妒萧长平。   如今都没了,太君没了,沈将军没了,萧长平也没了,偏偏等到他们都没了,皇帝只觉得,原本心头那些仿佛这辈子都过不去的东西,随着他们的离去,说是不存在也不是,只是,他突然发现,先前他恨太君。   恨他对先帝不忠,生下了他,恨他在发觉自己知道,不过些许试探,太君便暗中让人挑拨他与萧长安的关系,就有了刺杀以及宫中那一次造反。   他差点儿就死了,打那之后,他连带着对萧长平,也关注上了。   萧长平是先帝血脉,太君若真要除掉了他,自然也有可能扶萧长平上位。   皇帝要杀萧长平,不是没有理由,而是有太多理由,但没有一条理由,是因为他们兄弟不合。   人很奇怪,一心一意想要对方死的时候,只能想到对方带给自己多少威胁,但是人一旦没了,回忆起来的,却有许多美好的事情。   他还能想到萧长平年幼时候的样子,从前,他没有在他面前自称臣弟,年纪再小一些的时候,他都是有板有眼的喊他兄长的。   而那个喊他兄长的孩子长大了,就这么,没了。   皇帝心头感觉复杂,不想多与沈北争辩:“今日你若要走,朕绝不会允许的。”   沈北道:“我要给他报仇,你也不许?”   “呵,报仇?”皇帝本就不信:“你给他报仇?朕说了,你若先前,装着与他深情厚谊一些,朕还相信你,如今?”   沈北缺看着他问他:“萧长平是个卑贱之人?”   皇帝听着他这么问:“你说什么?”   “他既然不是,自然也没有我对他唿来喝去,对他毫无回应,他就为我掏心掏肺的道理。”   皇帝微微蹙眉,他看着沈北,却是不信:“所以你现在的意思是在说,你与长平本就是两情相悦?”   沈北看出他不信,他道:“我上辈子不是哥儿。”   皇帝眯了眯眼睛,没有回答。   “我答应了萧长平,去治身子。”沈北看着皇帝:“我从未避孕。”   皇帝:“……”   说心头没有震惊是假的,沈北方才的意思分明是,他愿意给萧长平生个孩子。   皇帝眼下已然知道沈北是异星,他本不是哥儿,试问,若是他自个儿到了一个哥儿身子里,他想必是看着对自己出手的男人都觉得恶心,沈北此人,看着如此骄傲,从前他却怎么没有想过,他这样的人,竟然会答应去治身子?   皇帝心头却还有疑:“你这身子,若是你自己搞坏的,今日再来假装一番深情,你明知道长平已经去了,事实是,你从未有孕,今日却要拿此事说事吗?”   沈北道:“看来皇上是如何也不相信,我此番出去只是为了给萧长平报仇了?”   皇帝道:“当初你威胁朕,让朕不能对你动手的时候,朕可从没想过,你对长平,真有什么感情,在朕看来,你比之长平,更加该死,因为你,来历不明,你有野心!而且,你的手段,让朕更加忌惮!”   沈北道:“若我愿意殉葬呢。”   “……”皇帝都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我说,我愿意,给萧长平殉葬。”沈北说的时候面无表情,但是这话听着,可不寻常。   皇帝先前说什么让沈北给萧长平殉葬,也不过随口一说,用于讥讽,他自然知道眼下一时半会儿还动不得沈北,但是万万没有想到,这用于讥讽的话语,从沈北口中说出来,竟然带着三分真心?   真心?   沈北这种借尸还魂的妖孽,有这种玩意儿?   皇帝不信!   皇帝道:“你若出宫,从此天高任鸟飞,你以为朕会因为你的话而放你出去?莫非,你觉得朕很傻吗?”   沈北淡淡的:“是,你是个傻子。”   “你!”若不是皇帝早习惯了隐藏情绪,沈北这明目张胆侮辱帝王,他早就掐死他了。   “你自己刚愎自用便罢了,心头有了执念心魔,自己不找原因,便发作到别人身上,人死了,心里又有些后悔,眼下想杀我,又苦于没有太好的办法,皇帝?做皇帝做到你这份上,即窝囊,又像个傻子。”   沈北道:“我对你是有威胁,可眼下,我对你而言,岂非更加有利?你让沈老元帅挂帅出征,我不是主帅,众目睽睽,所有人都盯着我这个平西王君,更不用说,你完全可以让你的亲信一路监视我,我绝不介意被监视,等灭了西疆,我与萧长平合葬。”   “……”皇帝还是不敢信,可沈北,当真说的仿佛真的,皇帝在斟酌他的话:“你要,与他合葬?”   沈北道:“我答应陪他一辈子,虽然我的一辈子与他的一辈子或许不同,但这具身子我留给他,全他对我的情意。”   皇帝沉默良久。   殿中唿吸声音清晰可闻,皇帝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纠结,问道:“你有什么法子,能再不拉长对战时间的情况下,快速结束这场战争,并且,让我华国,大获全胜!”   这是,松口了。   沈北压着一丝愉悦,而后,淡淡开了口。   ——   外头一群人等着,听不到里头说的什么,但是也心里犯嘀咕,这皇上与平西王君聊的也太久了一些吧?   但他们在外头,自然不敢说什么,一个个等着,直等到殿门开了。   沈老元帅首当其冲进去,这会儿没有人走在他前头,只见进去之后,沈北依然保持着之前的动作,若不是在外头等了很久,他们都以为皇上与平西王君什么都没有谈呢。   正心里不知道想些什么,一群人站定了,皇帝便开了口:“此战沈老元帅挂帅,具体事宜,朕之后会颁布旨意,另外,平西王君,随军一道出征。” 第280章 见面   沈北随军出征的消息震惊朝野,都觉得皇上就算是怜惜平西王君刚刚丧夫,也不应该这样,不说坏了规矩,就说这平西王君到了边关,真要是出什么事儿,难道还要底下的人时刻看着吗?   一个敢死了夫君的哥儿,那看见了西疆的人怕不怕先两说,要是真出事儿,那底下的人也担不起这个责任啊。   但也正好了,好歹这差事落在了沈老元帅头上,这沈北虽然因为他家阿么的事儿与沈府闹得不愉快,但说到底,他还是沈家出来的,这沈家的孩子,他要是出事儿,那也是他们沈家自个儿的事儿。   武徽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终于是忍不住登门拜访了。   他本是忍着,先前也不上门,因为自己毕竟是被休弃,总是上门也不是个事儿,沈北派了人在他身边陪着,有些消息也传不到他耳朵里,两人有书信来往,可这书信写的,自然是报喜不报忧。   可这萧长平边关出事的消息是在是闹开了,便是下人有心想瞒着武徽,那也瞒不住了。   武徽见到沈北的时候,眼眶都红了,心头千言万语,到了嘴边也不过一句:“你……你这孩子,你受苦了。”   沈北看着他缓缓道:“知道阿么要来这一回,本不打算与你说什么,但事到如今,若是不说,只怕也没有机会说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武徽心头惊了,有些不好的预感。   沈北道:“我要随军出征,此一去生死难料,若是我有什么不测,不要伤心。”   武徽直接就忍不住了:“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呀!”   他当初觉得萧长平与沈北感情好,那实在是大好事,当初他与沈将军二人就是貌合形离,受了这感情的痛,看着沈北能幸福,他觉得这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可万万没想到,他们之间竟然会有这样一遭。   武徽深唿吸一口气:“我知道你与王爷感情颇好,你眼下是伤心过了头了,可你不能这样啊,你还有我,还有东哥儿,王爷虽然去了,但是他一定不希望看到你眼下这副模样!”   沈北看着武徽,他面上都是关切。   沈北想了想,没有把对皇帝说的那番要殉葬的话说出来,至于这会儿若是解释,他不是他的儿子,原主早死了,那都是一样的让他受一回丧子之痛。   沈北自问从不心软,对武徽,他心中清楚,这位阿么,终究不是他的母亲,而是原主的母亲,原主早死了,若是他死,对方也不过算是晚了点时间知道自家儿子的死讯。   更不用说,如今武徽已经脱离了将军府,若是没有沈北当初横插一手,武徽只怕是先看着原主死,再看着东哥儿疯。   沈北对他不说仁至义尽,但总归,救了东哥儿,武徽虽然爱子如命,但沈北若死,他毕竟还有东哥儿,只要东哥儿还在,东哥儿年纪小,纵然他伤心难过,最后,时间也会冲淡一切的。   沈北便索性都不说,只道:“他希不希望看到我眼下的样子,是他的事,是我自己想要给他报仇,我有打退西疆的法子,与皇上说了,皇上才让我随军的。”   武徽不敢置信的看着沈北。   他是万万没想到,沈北还有打退西疆的法子。   他抿了抿嘴唇,看沈北那样子也知道是劝不住了,他只能道:“那你可别做什么危险的事情。”   沈北道:“我自然不用冲锋陷阵,一群人护着我,便是打了败仗,我也不会有事的。”   武徽只是略微放心一些,他总觉得沈北这去的不踏实。   可这会儿看着沈北,他心里发酸,他长叹一口气,伸手就将沈北揽住:“你这孩子,从前骄纵,可嫁了人之后,就好似变了很多,王爷待你好,阿么知道,阿么也知道你心里难受,只是,你也要多多保重自己。”   说来说去,也只是让他保重。   武徽,多温柔的一个人,便是在这种时候,心里害怕自己的孩子出事害怕的要命,可他也尊重了沈北自己的选择,没有以阿么的名义强制要求沈北做什么。   沈北低垂了眼眸,感受着武徽在他背嵴上轻轻拍着的手,缓缓,唿出口气来。   “竹柳。”   “什么?”武徽听他提起。   沈北道:“我若出征,竹柳毕竟是个哥儿,跟着我不方便,阿么便带着让他在你身边伺候吧。”   武徽点点头:“先前你让若寐过来,眼下他学了些算账的本事,在我这边帮忙,他家的木木也跟着一道读书,看着颇伶俐。”   沈北对于林若寐,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关注,随手拉了一把的事情,听了便罢。   他觉得自己在这儿的牵扯,除了萧长平之外,其余牵扯都不算多。   毕竟,他是个外来者。   但武徽今日这么一来,他才发觉,类似如竹柳这样一直跟着他的,总归也是不同的,虽说是个外来者,可时间越长,融入的便越多。   其实,他已经与很多人扯上了关系。   沈北看着武徽,默默地,很久没有说话。   两人呆着的时候静悄悄的,武徽来的匆忙,可这会儿却不打算走,大概是怕沈北情绪不好,陪着他一些,总归是会好一些,连东哥儿他都说,府上的奴才得力,东哥儿已经没有从前那么怕人了,难得不回去一回不碍事,让人送口信回去就是了。   沈北见他坚持,没有拦阻。   就这么过了两天,沈老元帅,已经准备好了,沈北,终于要去边关了。   武徽带着东哥儿一同给他送行,沈北随军,到底也怕他吃不消,坐的马车,沈北没有自负到一定要骑马,若是一路骑马随军,这随军的速度与自己慢悠悠可不同,只怕若是骑马,到了边关,他不死也去了半条命了。   跟着大军一道。   而他走之前,皇帝十分明目张胆的,给他安排了两个哥儿,说是练过武艺,也可伺候王君。   实在是再明显不过的眼线,沈北由着他去了。   期间,他与其他人都没有什么话,虽说王君随军古怪了一些,但是都想着平西王刚刚去了,这王君一路过来,说不准,就是要看一眼平西王的遗体。   这遗体因为战事毕竟没有平息,还在边关。   不久,边关到了。   “王君,奴才扶您下车。”白鹭是皇帝赐给沈北的两个奴才中的其中一个,负责贴身伺候,另外一个名叫绿如,则不贴身伺候,打扮的也比较英气一些,一般守在马车外头。   沈北下了马车,迎面过来的,便是一个将领。   那将领头上戴着白色麻布,看着便是守丧的模样,他看着沈北便是单膝跪地,冲着沈北道:“末将赵勇,是先前跟在王爷身边的副将,王爷曾救过末将的性命,王爷的遗体,是末将安排的。”   沈北顿了顿:“红卯呢?”   “红卯……已经殉主了。”五大三粗的汉子,但是说起这个的时候,竟是语气中带着哽咽。   边关都是刀口舔血的地方,都道平西王是宫里出来的金贵人,可在这边关,不说上一回,单说这一回,王爷与其他将士们吃食训练都一样,从没有摆什么王爷架子,更不用说王爷用计手段高超,将那西疆之人打的节节败退。   所有人都心里觉得有这样的王爷,那是华国的福分,也实在不亏他那贤王的名声。   可偏偏,竟然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   红卯与萧长平可说是一同长大,虽说是主子奴才相称,可王爷出事之后,他便责怪自己没有保护好王爷,也就这么跟着去了。   边关哪个将士不感言一声,好一个忠义的奴才?   虽是奴才,可边关的,都成一声红卯兄弟。   沈北听着殉主二字,抿了抿嘴唇:“带我去看看他。”   赵勇道:“王君请随我过来。”   沈北跟着赵勇,旁边的白鹭看着沈北好似没有波澜的表情。   他不过看了两眼,便不再观察了,他也不知是沈北早已经接受了王爷的死讯还是别的什么,一路过来,他从未看见过沈北哭。   一个死了夫君的人,一滴眼泪,都没有看见他流过。   沈北便到了一个灵堂前头。   不算简陋,但是特地在里头放了冰,一进去,便是寒风飕飕,显然是为了保存遗体,因为眼下不能将遗体运回去,只怕不能保存到回京。   “你们都下去吧。”   沈北一进入灵堂,便开了口。   赵勇心里难受,这王君甚至连王爷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只怕是伤心欲绝,眼下正在强撑。   他当即下去了。   白鹭与绿如这会儿便是想进去,但按着规矩,眼下,总不能进去,两人便守在门口。   沈北一人进入,还关了门,他缓缓走到那棺木前,棺木没有封死。   按着丧仪,封棺要在丧事之后才行,如今他这尸体放在这里,这棺材自然没有盖上棺材板。   沈北缓步到了棺材旁边,第一眼,就看到了里头的萧长平。   他还记得头一回见萧长平时候的样子,萧长平那长相,虽然不符合沈北喜欢可爱的男孩子的审美,可看的久了,总是不一样的。   网站没有229 第281章 调遣(二更)   毕竟,第一眼看着惊艳的在少数,也不知是不是心理的转变,虽然萧长平本不符合他的审美,但是若用欣赏帅哥的审美去看他,他自然是,长得极好的。   可眼下,萧长平面色惨白,毫无血色,半点儿生机也无的躺在棺木里头。   沈北看了没一会儿,也没有对着尸体说什么,只是静静的呆了一会儿,而后就出门了。   外头赵勇与白鹭二人都觉得这时间也太快了,而且没有见沈北有哭过的痕迹。   白鹭询问:“王君眼下,是打算去哪儿?”   沈北看着赵勇:“议事厅在哪儿?带我过去。”   赵勇不知道沈北做什么,他本来真以为王君随军,不过是想看王爷遗体,顺道带回去的,但是眼下看着,竟然也不像。   他领着沈北到了议事厅,沈老元帅一来,便召了各个将军,一同商议这战事,也好知道战事进程。   沈北过去的时候,一群大老爷们儿在那儿说的唾沫横飞。   “若说逐个击破,可这西疆的城池与城池之间隔的可是荒漠,行军本就困难,若说同时,只怕这边开打了,那边救援,我军便有被围困的凶险。”   沈老元帅指着其中两处道:“我的想法是,两边一同进兵,与敌方交战时,分出一部分兵力,绕道敌方后头,若敌方派兵,自然可以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其他人一听这想法细细思索,觉得这个可行。   “老元帅说的有道理,这样他们便是被动,咱们主动进攻,到时候,还能派人潜入……”   “不觉得这个法子虽然可行,但风险太大了吗?”沈北淡漠的声音在一群喉咙很响的人中间实在是不算明显。   可他说的话实在是太明显了,他这话一说,其他人都冲着他看过去。   沈北一个哥儿突然出现在这儿。   都听说平西王君过来的消息,这会儿哪儿能不知道沈北是谁?   这群将士都跟着萧长平出生入死过,如今人没了,一个个自然不会对沈北说什么。   便是心里觉得沈北一个哥儿能懂什么,但总归,念在他丧夫之痛,或者是急于报仇,也不说什么了。   一时间,所有人倒沉默了。   反倒是沈老元帅道:“莫非你有风险小一些的法子?”   沈北道:“有的,只是我有个条件,大军听我调遣,我保证以最快的时间,灭了西疆。”   这话说的简直是大喘气,是个人都不相信。   要不是看在萧长平的份上,沈北说这样的大话,早有人骂他了。   这会儿倒是没有人骂。   沈老元帅皱了皱眉头:“沈北,我知道你伤心,可这是打仗,你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沈北道:“我只问你一句,若是我能说出比你方才所说更好的法子攻破西疆城池,你是否就愿意将你这个调遣大军的权力给我。”   沈老元帅却不吃沈北这激将法,他道:“兵权是皇上给的,岂可儿戏!也不能作为赌约!”   沈北缓了一缓,而后抬起手指,指着方才沈老元帅指着的那两个城池缓缓道。   “西疆人能征善战,尤其这里是人家的主场,不说水土不服的问题,如今我们虽然人数众多,但是真正一直在边关的将士却不多,这意味着,很多人从各地调遣过来,尚且不能适应边关的气候,更不用说,能达到预期的效果对敌了,这一点,其实诸位将军心里头,应该是明白的。”   “……”   周围没有人说什么,但是沈北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先前与西疆成为两两相对的僵局,本来也有这地理因素在里头,为什么西疆这么多年了,一直骚扰华国,但是华国没有一鼓作气,就将西疆给灭了?   主要还是华国与西疆周围的一片荒漠,行军实在是太难了,若要跨过这片荒漠,还得有朝廷的粮草支持,若是没有,只怕大军入了荒漠,迷失的方向就要饿死了。   “按照寻常路线进军,自然是非常容易被发现,你们不可能指望着敌方松懈到这么大一支军队没有发现,什么准备都没有,等着你们攻过去,当然,华国将士人数优势在那儿,可若是花十万兵力,却灭一个驻扎只有数千将士的城池,花数倍的代价做这种事情,岂能说是胜利?”   沈北语气不咸不淡,但是说的话,却印在其他将军的心头。   这是,他们几乎所有人的心病,因为实在是太难了。   这地形复杂的情况下,他们自然只能走固定的道路,若是走固定的道路,自然就容易暴露行踪,一旦暴露,地方警惕这一点自然不必说,若说地方趁机设下什么陷阱,那便是损失惨重。   这时候,终于有人开口了:“所以王君这话的意思,莫非是,能改变眼下这样的困境吗?”   沈北道:“不能让从各地过来的将士能一下子适应这里的环境,可是,我有办法,在荒漠中,让人不迷失道路。”   沈北这话一出,其他人眼睛一亮。   沈老元帅激动道:“你当真有办法?”   沈北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来:“这是指南针。”   “什么?”   “指南针,诸位请看这个圆盘,上头有一根指针,这跟指针所指的方向,一定是往南的,无论你如何旋转你的身体,这根针的朝向,也不会改变。”沈北将手头的指南针递给沈老元帅。   十多天前——   武徽住下的第一个晚上,在武徽睡着之后,沈北在没有人发觉的情况下,起身,而后易容,在夜黑风高的时候,出了门。   这个时辰,街上的人已经很少,沈北一路前往红楼,鸣音这会儿并没有睡,突然看到沈北,他也是没有想到。   沈北没有废话:“按照这个图纸,两日之内,将我所需要的东西送过来。”   鸣音接过沈北的图纸,沈北要设计一些东西,也不是头一回了,他看了看上头,却有些疑惑:“这磁石……奴才从未听说过。”   沈北道:“可惜吸附铁器的。”   鸣音倒是知道这个:“是,奴才知道这个,这就下去准备。”   他没有多话,也没有问沈北为什么需要这个,都知道平西王出事儿了,没有一个人在这会儿敢多问半句的。   沈北紧接着又换了个模样出了红楼,一路直奔苏王爷府。   苏木青这个时辰也没有睡,这个时辰过来的访客,他居然不算太意外,看着沈北那又换了一副样貌的样子,他实在没有忍住:“我看了多次,都感觉,楼主这能够千变万化的本事实在是厉害的很。”   沈北直说来意:“苏小王爷,自然是知道平西王在边关出事的事情了吧?”   苏木青表情凝重了一些:“是。”   “那我便直接问了,苏小王爷眼下掌控着明光教,直面接触不到皇帝,杀不得皇帝,是在民间杀一些贪官污吏为民除害?”   苏木青道:“那本是我当初想要辅佐……的理想,如今人已经不在了,说什么都是虚的,我是打算杀皇帝,可时间推移,年岁越长,知道的越多,我越是明白,这天下,不是换一个皇帝,便能做什么的,尤其眼下这个节骨眼上,皇帝自然不能出事。”   沈北道:“你果然是个心有大义之人。”   苏木青心中一动:“你这是想说什么呢?我听说你已经要随军出征,今日却改装易容出现在我这里,与我说这些,莫非你觉得,平西王的死,与皇帝有关,要怂恿我去杀皇帝吗?”   沈北道:“不是,我想让你,做个为国为民的英雄。”   “什么?”苏木青眉头微微皱起,像是一瞬间没有听懂。   沈北道:“对战事无能为力,顶着个贪财王爷的名头,连这种事情也帮不上忙,你心头,不焦虑吗?”   不焦虑吗?苏木青焦虑。   他是想过杀皇帝报仇的,可眼下这皇帝却不能死,尤其,苏木青已然知道,这皇帝本就中了毒,便是活下来,也不是个长寿的,与其杀了他一了百了,不如让他受病痛折磨,尤其,在这种皇帝看着行事还算妥善的时候。   他苏木青不是一心只有仇恨的人。   沈北道:“我就要去边关了。”   “我知道。”   “我有办法,灭了西疆,还华国一个边关安宁。”   苏木青,眼睛蓦地睁大了,若是这话从别人口里说出来,他只怕是不信,但是沈北这么一说,他下意识,竟然信了。   沈老元帅接过,而后双手往左往右,只看见上头的指针,果然是无论如何也朝向一致,他大喜:“如此!我军在荒漠中行军便不是问题了!”   行军不成问题,也就减少了被敌军发现的概率,这样便能奇袭,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这东西虽小,但是作用,大的让人无法想象。   其他将军都凑过来,一个一个的,眼睛都放光。   “王君!这样的,指南针,对指南针还有多少?”   沈北道:“至少军用暂且不成问题。”顿了顿:“所以,眼下,我能说一说我对敌的计划,诸位将军,能听我的了吗?”   其他人面面相觑。   沈老元帅沉吟一会儿,道:“你既能拿出指南针,我也看出你准备充分,若是你真有对敌之策,老夫愿意冒这个欺君之罪,听你调遣。” 第282章 部署(一更)   沈北没有说很多,他一般捡着紧要的说,也不管他们到底听不听得懂,只说完了之后,看着沈老元帅:“不要你的虎符,但是诸位将军必须听我调遣,我要亲自给萧长平报仇,这个机会,希望诸位将军给我。”   若说沈北先前一番话说得其他将军一个个听得心头震动。   万万没有想到沈北一个哥儿居然能有这样的心思,那最后一句,便是打感情牌了。   这里都是跟萧长平共事过的将军。   先前对萧长平自然是多有敬仰的,萧长平这死的太突然,也是所有人心里的痛,沈北眼下用这打感情牌,有仗义的,当即便开口了。   那是沈老元帅左边的一个将军,这将军一脸络腮胡,说话声音铿锵有力,他道:“王君高义,且有勇有谋,只要这策略真的有用,能打的他西疆狗满地找牙,这就是好计策,王君要给王爷报仇的情谊,我老莫敬佩。”   其他人都知道这老莫是个直爽性子,听着老莫这么说,也不算觉得太过违和。   只是有一点:“按照王君刚才所说,虽然可行,但是这粮草却是个大问题。”   沈北道:“我有安排。”   其他人这就不敢置信了:“应该没有这么多粮草能够支撑王君方才所说的计划才是啊。”   沈北道:“先前王爷在边境时,为防止华国内乱,我命人收拢粮草,控制粮价,眼下这批粮草还在我手中,若是没有意外,哪怕是朝廷没有拨下粮饷,这一批粮草,也足够军需所用。”   他这话一说,便是沈老元帅也瞪大的眼睛,他不敢置信的看着沈北。   沈北自然是他亲孙子。   他看着沈北出生,但是毕竟隔了一辈,沈北又是哥儿,自然不能继承将军府,便也没有这么亲。   可眼下,沈北就在这儿站着,面对这么多将军,加上夫君不多久前才丧命的事儿,他没有半点儿垮掉。   他就站在这儿,有条不紊的说着他的计划,以及,所有准备。   沈老元帅心头五味杂陈,想想如今将军府那些子子孙孙,眼下将军府日子过得不易,二房三房为一些钱财,便争的面红耳赤的。   却不曾想,这个嫁出去的,他从前不在意的孙儿,反倒是最有风骨啊。   沈老元帅心头叹了口气:“如此,我同意此事,几位将军怎么看?”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沈北给众人的惊喜已经太多,谁不想打胜仗?   一个个冲着沈北抱拳:“我等听凭王君差遣!”   定了!   沈北颔首:“因为各位将军要兵分几路,而且时间紧迫,我也不浪费时间了,但此事我需要单独交代,还请诸位将军不要介意,毕竟是军情,方才不过简略说明,私下还请不要相互透露,免得坏了大事。”   保密这种事情,将军们也是能理解的,这会儿听着沈北说的,那先开口的老莫道:“那咱们其他的先出去,一个一个来?”   其他将军陆陆续续先出去,倒好似搞得等候皇帝召见似得,出去了之后,几个大老爷们儿面面相觑,也不见说啥,直到有个人感慨了一句。   “要是老子没了,老子夫郎能这样掏心掏肺,老子这辈子也值了。”   其他人也都是面露戚戚然。   可不是……   萧长平在边关的时候,都听说了王爷与王君感情颇好,那会儿倒还不觉得,一帮粗老爷们儿,这哥儿嘛,真要有个暖心的,放在身边,也不过是个日常消遣的玩意儿。   他们这种打仗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人,哪儿有什么资格去谈什么感情?   倒不如不谈,免得死之前还心有牵挂。   可看着沈北那样儿,哪儿有不动容的?   这得花了多少心思,才能将事情安排的这么妥当啊,就为了给夫君报仇?   “可惜啊……”   可惜,王爷有这样好的夫郎,居然就这么没了。   几乎所有人都叹了口气。   沈老元帅面上更是复杂。   白鹭与绿如二人是不能入议事厅的,二人虽说是明面上放在沈北身边的探子,但是毕竟也是奴才,还得守着奴才的规矩。   但看其他将军从里头出来,一个个长吁短叹的样子,两人对视一眼,也不能询问。   两人都默了一下。   里头,沈北看着那老莫,点着面前那堪舆图,淡淡道:“方才我不过笼统说了一番,如今你告诉我,你手下多少精兵,多少骑兵,详细说出来,我好对你做精确安排。”   老莫冲着沈北抱拳:“是。”   他上前一步,与沈北站在一处。   老莫是典型的糙汉,与沈北站在一处,更显得沈北娇小,老莫低头看了一眼沈北,只能看到沈北的侧脸。   沈北长得本就好看,皮肤更是白皙,荒漠养不出他这样水润的人,单一个侧脸看着也是十分精致,只是连日舟车劳顿,他那嘴唇有些干燥,看上去也有些发白,有些憔悴的样子。   老莫看着沈北的侧脸,下意识想伸手,但是这手指刚刚一动,他便压下了动作。   之后,沈北便将他的部署一一说了出来。   老莫听罢之后便出去,换下一个人,如此之后,所有人都说完了,沈北当着所有人的面:“今日都去做准备,兵贵神速,不能有误,后方支援我会盯着,诸位在前线,放手去做就是了。”   ——   等其他将军从里头出去,沈北说的喉咙都干了,可这会儿他一个人在里头,这议事厅连个茶水都欠,沈北干的嗓子眼儿都痛,皱着眉头便要出去,这时候,有个小兵端着一壶清水过来。   “莫将军说,这是王君要的清水。”   沈北点点头:“放下吧。”   那小兵放下便走,沈北自己倒了一杯清水。   这荒漠之地,有水都算不错了,这水喝着都觉得有股子泥味儿,可难喝毕竟也喝下去了,有水润过,这嗓子便舒坦了许多。   之后便是军中大幅度调动。   边关调动的时候,苏木青却在外头忙得脚不沾地,先前他便按着沈北所说,为控制粮价的事儿,收了不少粮食,现如今战事再起,这批粮食,他还屯着没有动,更不用说沈北眼下还要他将先前商会那些个粮草也一道收起来。   有苏小王爷的身份压着,又有沈北的话在前,这收商会粮食的事儿,倒不算难办,只不过费时费力费人,倒是真的。   一群人在那儿忙活,从沈北没离开京城就开始忙活,紧赶慢赶,终于在沈北到了边关之后的两天,将第一批粮草送到了边关。   苏木青这一趟人都给折腾瘦了。   但边关见到沈北的时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苏木青先前看到沈北一直都是易容过后的样子,这没易容的样子,也就见过那么一回,如今正儿八经见到了,突然平平无奇的楼主,变成这样,苏木青甚至有些不适应,   沈北看着苏木青亲自过来挑了眉,虽说白鹭与绿如不进来,但是苏木青这样毫无遮掩的样子,也实在大胆了一些:“我身边放了皇帝的探子,你这么明目张胆的,半点儿掩饰没有,他只怕是不多时便要收到消息。”   苏木青道:“你都不怕,我怕什么?都知道我敛财,那我帮助边关这种为国为民的好事,传出去,皇帝自然也不能说什么。”   沈北却淡淡道:“我与你不同。”   苏木青问:“有什么不同?”   沈北道:“我答应了他,灭了西疆,报了仇,就给萧长平殉葬的,有言在前,眼下我做什么,只要我到时候真死了,他自然也不会计较什么,但是你就不一样了……”   “等一下。”苏木青没等沈北说完,不敢置信的打断沈北的话:“你说什么?”   沈北道:“我要给萧长平殉葬。”   苏木青整个人都懵了。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沈北。   在他眼里心里,沈北是个野心十足,而且也心机深重的人,他这样的人,不说将生死捏在自己手里,可总归,保护自己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可他刚刚居然说要给平西王殉葬?   “你在开玩笑?”   “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能随军?”沈北道:“我暴露了暗桩部署,皇帝自然忌惮,可他忌惮,依然放我出来,我答应他,让他在我身边放探子,探子监视我的一举一动,他们还要确保,我在灭了西疆之后,没有什么别的举动,否则,只怕我连活着回京都不成。”   “不过两个探子。”苏木青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道:“你怎么也不至于,给平西王殉葬啊!”   沈北倒有些意外:“你这是,怕我死了之后,皇帝会对付你?”   苏木青心头一梗。   他对沈北一直抱着拉拢的想法,暗地里,也有一些小心思,这点来说,只能说沈北此人,颇和他胃口,但是之后看沈北强势的很,又神秘,又难测,这心思,自然也就歇了。   用苏木青的话来说,沈北这款的,他消受不起。   当然,这心思,也有一开始就知道沈北成亲的缘故。   但是现在,沈北居然说,要给平西王殉葬? 第283章 不放心   多深的感情,才能说出要殉葬这种话来?   是,苏木青也知道平西王与平西王君的感情是好,这在京城几乎是人人都知道,可苏木青自问不太相信这沈北与平西王当真有这样的感情。   但是苏木青突然又愣了一下。   当初平西王在青州被明光教的人行刺,伤了胳膊,沈北来寻他,也是为了给萧长平报仇。   沈北还在萧长平失踪的时候来边关寻他。   更不用说,如今,他这大张旗鼓的,也是给萧长平报仇。   他到底是为什么会觉得沈北对萧长平,是没有什么感情的呢?   分明,他们之间,从之前开始,便一直是真情实意,只不过,平西王宠爱王君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却没有人知道,王君对王爷,是不是也是这样。   苏木青不过自我感觉以沈北的心机深重,是不可能有什么真心给平西王的。   而平西王宠爱沈北,这宠爱,也不一定就是爱。   但如今,你怎么能说他二人不是生死相许?   什么是生死相许?   这就是啊!   没有人知道他二人到底是什么情况,可萧长平一死,他便好不隐藏,就为了给萧长平报仇甚至不惜殉葬?   这还不是生死相许吗?   苏木青心头震动,这一瞬间,他看着沈北的目光都变了。   一股子先前没有的怜惜的心思冒了出来,他知道自己眼下说出来不合时宜,沈北刚刚没有了夫君,他不应该在这时候说什么,但是他没忍住:“他已经不在了,可你还活着,你这样通透的人,不需要我来劝什么,你该知道,你若说给他报仇,这没什么,但是你若是给他殉葬,毫无意义。”   沈北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他道:“这是我与萧长平的事情,与苏小王爷,没有什么关系。”   苏木青心口一拧,他愣是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就在这时候,沈北站起来:“多谢你帮忙了,辛苦了,你若要自保,送这一回便罢了,之后尽量让别人来,一回还能说你苏小王爷为国为民,多几回,以皇帝的疑心,便该怀疑你了。”   苏木青知道这个道理,可听着沈北嘴里说出来,总不是那滋味。   他自己要殉葬了,这会儿倒还来管他的死活?   从前他是这样的好脾气吗?   苏木青想着从前沈北的所作所为,你若说他脾气好,他脾气一点儿也不好,可你若说他脾气不好,他除了行事总有自己的一套准绳之外,也没有什么不好。   好生复杂的一个人,苏木青看了他这许久,自问,从未看透过他。   但这会儿,他突然道:“粮草数目大量,若是交给别人,只怕有所纰漏,我既然来了,也不差多几回,至于皇帝怀疑,那就让他怀疑去吧。”   苏木青心头想与皇帝作对想的久了,不知是不是被沈北方才说要殉葬给刺激到了,眼下竟然觉得沈北交代他这运送粮草的事情,若不是他自己做,毫无意义。   “藏了这么许久,也够久了,都知道我贪财,左右银子也不是我一个人出的,他查就是了,只怕也查不出什么,若是真查出什么来,明面上他也不好动我,至于暗地里,我还怕他不成?”   苏木青看着沈北:“你此番若真能成事,沈北,我只问你一句,殉葬一事,可是你自愿?”   他问罢了,就这么淡淡看着沈北。   沈北一字一顿:“自愿。”   苏木青一瞬间,好像心里瞬间空落落了一块,不知道自己在痛心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失落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他大概是,有些心疼,这世上竟有这样的人,而这样的人,心中只有另外一个男人。   他仿佛回到了当初与沈北初遇,一开始觉得沈北颇有意思的时候。   他当时说:“我这这般年纪了,一直也无婚配,今日见着楼主,惊为天人,楼主若无婚配,不知可否,考虑一下我呢?”   当时听着仿佛是戏言的一句话,如今,苏木青心中自嘲。   若不是真动了些许心思,他又怎么是如此轻浮之人呢?   “我看人眼光,还挺准的。”苏木青低声喃喃了一句。   沈北没有问什么。   苏木青知道他为什么不问,因为没必要,他也没有继续往下说。   他看人,确实挺准的,难得对一个人动了心思,此人果真是个值得真心对待之人,只不过,他遇到他的时间,太晚了。   苏木青明白的不晚,心头感触颇深,但毕竟,不算动情。   他只看着沈北道:“你敢豁出命去,我部署这么多年,也不知自己这辈子,到底在图什么,今日这种时候,我若不豁出命去,还等着什么时候?你当初问我是不是要当个为国为民的英雄,这英雄,我想当,当英雄,总归是要付出点儿代价了。”   沈北眨了一下眼睛:“心中有数便好,苏小王爷,果然大义。”   苏木青勾了勾嘴唇,站起来,冲着沈北双手抬起,做了个揖:“无论这战事如何,你此一番,说是为了报仇,可我也敬佩你。”   ——   与苏木青分开之后,沈北由白鹭与绿如跟着,回了自己房间,边关没有什么好的条件,沈北吃的自然也糙一些,作息也不算太规律。   倒是这药一直没有断过。   当初萧长平半道失忆,还是红卯私下给沈北将那药方子配齐全了,如今沈北一直吃着,但眼下手上已经剩的不多了。   当初说是要连着吃两年,但如今这情况,显然是吃不到两年了,但是这药吃了好一段时间,也习惯了。   沈北自个儿服了药,就当是当营养品吃了。   吃完药之后,便躺着休息。   心里盘算着,按照先前的部署安排,眼下最先出去的队伍,应该已经到了深入荒漠的时候了,沈北先前写了许多荒漠生存所需,也教了他们如何在荒漠中寻找水源,一些现代的知识,总归眼下这个节骨眼上能用上。   沈北的计划全部开始实施起来。   接下来的,就要看后续了。   当时吩咐的联系基本靠飞鸽传书,沈北便陆陆续续收到了不少传书,说的都是行军进度。   沈北收到传书的时候,白鹭就在旁边看:“你要看一看吗?”   沈北便将那传书放在白鹭跟前。   白鹭板着一张脸:“奴才是奴才。”   沈北道:“我知道你们还有监视我的义务,但你们也是华国之人,而我眼下在做的,都是对华国有利的事情,若是能成,便是千秋万代的事情,你想传消息便传消息,我也不介意。”   白鹭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是觉得很古怪的,他却是是奉命来监视沈北,可这平西王君这一路上安分的很,皇上虽然说了要将王君的一举一动都告诉他,但是没有透露太多。   只说需要多注意王君举动,可王君除了过多关注在战事上头,别的也没有什么过多在意的。   甚至,他们都知道,平西王的死讯,王君执着自己给夫君报仇,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倒是苏小王爷突然来边关送粮这种事情,还好似与王君相熟,这种事情,他们自然默默记下,之后便会禀报给皇上的。   沈北一路上也没有与他们多说什么,即是探子,没什么好说的。   他也不在意他们心里到底想什么。   眼下他全副心思,全都放在战事上头了。   时间过去了五日。   深入在沙漠里的一行人一路上按着沈北先前写下的荒漠如何生存取水的法子就这么有惊无险的走下来。   荒漠地带,本是难走,眼下又有粮草,这行军又有指南针,连水的问题都得到了解决,一行将士行军从来没有心里这么有底过。   别人不知道,但是那领头的将军心中却是清楚,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沈北。   心里头对沈北佩服的同时,也看着路线。   “通知下去,明日夜袭,杀他西疆狗一个措手不及!一定要快速占下城池,不要有过多的伤亡。”   沈北收到他们进攻的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事情了,来往消息缓慢,大概是这里打仗唯一不方便的地方。   但也是好事,沈北的消息传的忙,京城收到消息的时间也忙。   皇帝自然关注边关战事,但是边关与京城相差实在太远,即便是八百里加急,也要许久功夫才能到。   尤其作战刚刚开始,压根没有人去送加急,只寻常消息一日一日的往京城送过去。   皇帝便每隔一日就会收到边关战报。   他看着战事进程,看到苏木青居然运送粮草到边关的时候,皇帝心头便是一凛。   沈北先前便说他在民间有收拢粮草,万万没想到,这苏木青,居然与沈北有牵扯。   这让皇帝根本没有办法不去联想,萧长平当初在朝中与宫中都有安插自己的人,沈北是否也这么做了?   不,他一定这样做了!   一时之间,皇帝只觉得沈北此人,越发恐怖起来,心里本就怀疑沈北说殉葬之事,眼下更加怀疑起来,他真的会真心给萧长平殉葬?   皇帝不放心,他沉吟一阵:“来人!” 第284章 王城(一更)   西疆王庭中,此刻却是肃穆一片:“你说什么?眼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战事就会再起,却找不到少君?”   苏来也是悔不当初,那时候他让人代替少君,护送少君先走,万万没想到,着皇帝竟然还真没有对他们下手,放了他们回来,如今着少君却在半道上失了消息,真有这么巧吗?   莫非是皇帝早有察觉他当初暗中让少君离开,眼下是抓了少君吗?   越想越有可能。   苏来将此时与西疆王一说,西疆王眉头便皱起来。   “边关至今没有松懈,只怕此次是抱了灭我西疆的意思来的,华国将士虽然不及我们西疆人能争善战,但是他们富饶,兵力雄厚,若是真抱着念头要将着仗打到底,吃亏的还是咱们。”   苏来道:“那华国皇帝狡诈,竟然故意陷害我西疆再起战事,不过是个借口,要灭了我西疆罢了,如今说不准还扣押了少君,王上,臣以为,此事既然已经不能转圜,不如先下手为强。”   西疆王想到没有回来的穆棱抿了抿嘴唇,他看着苏来:“你向来是个有办法的,但是穆棱的事情,你还得派人去寻。”   苏来道:“先前离京之前,下臣也去拜访过一些有名的商贩,虽然有些不识时务,但是着京城最大的秦楼老板显然是想与我们西疆有所往来的,我与此人见过一面,看此人颇重利,或能以利诱之,暗中为我西疆所用。”   西疆王问道:“此人如此厉害?”   苏来道:“京城那秦楼不过开了没有多久,已经是一家独大的趋势,听闻原本那些商会的人还看不起他,后来也都与他多有往来,可以说,与着秦楼的楼主相交,便是暗中捏了一条通商的渠道,战事若是于我们不利,此人也没有好处,我西疆盛产之物,许多华国境内没有,可以卖个好价钱,此人不会放弃这么好的牟利机会,到时候让他悄悄卖一些消息,或者是将我们西疆的人安排几个内应过去,倒也不是不可以。”   西疆王点点头:“此事你去安排。”   苏来下去了,出了王庭,苏来的脸色却沉下来,在西疆王面前说的胸有成竹,可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仗打到这份上,华国显然是抱着一举将他们西疆给打下去的心态。   华国想吞西疆,自然不是一天两天,可为什么没有成功?   还不是因为西疆地处荒漠,难以攻打,若是强行攻打,就要付出极大代价。   苏来本不相信一个平西王死了,这皇帝就会疯了似得不计代价的发动战争,毕竟,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儿,实在事不划算。   尤其,若是花了巨大的代价,最后没有攻克西疆,那这皇帝,只怕是要在皇位上坐的不是那么安稳的。   还是那皇帝碍于朝中说法?听闻那平西王君主动要求前往边关。   苏来心中考虑良多,正想着,突然在人群中看见一抹艳丽身影。   他的视线顿了顿。   这西疆,少有传的这么艳丽的人,再看一眼过去,此人头戴金冠,容貌姣好,肌肤雪白,西疆这荒漠之地,养不出这样水润的肤色,况且,此人他曾经见过。   “怎么……是他?”   当初苏来进京第一天的时候,乍一眼,在人群中,看到一个传红衣的张扬公子哥儿,那人挥着软鞭子,抽在奴才身上,看着肆意跋扈,可苏来自然好这一口,偏偏就喜欢这样的性子,他当时记住了,后来这边关的事情没有人出,他还特地让人去打听了一番,也不知是谁家公子,这样嚣张。   后来倒是真让他打听出来了。   也是好打听,满京城,敢穿着嚣张的红衣,拿了软鞭子大街上抽人的,也就是金家小公子金钰一个人。   不错,如今,苏来见到的正是金钰。   二十天前——   金钰得到萧长平战死的消息,他整个人不敢置信的待在家里,他心头是蒙的,他不敢相信萧长平死了,他自有点儿哥儿性子开始,喜欢的第一个人是萧长平,虽说随着沈北嫁给萧长平,他恨上了沈北,也对萧长平死了心,他倒也没有想过去勾引萧长平。   他当时最恨的,还是沈北,因此对沈北,他是见一次打一次。   只因为,他与沈北算是从小认识,沈北这样胆子小的人,不过仗着自己的身份,便抢了本该属于他的平西王君的位置,若非当时沈将军兵权在手,那平西王君的位置,他金钰不是没有机会的。   后来几番与沈北相争,没有落得什么好处,再接下来,萧长策也劝他不要与沈北相争,金钰便越发不服气,赌口气似得,一定想要与沈北争个高下。   当然,之后并没有什么机会,因为沈北不是闭门不出,就是与萧长平在一起,便是拉着陈昀,竟然也是奈何不得他。   当时金钰心头越来越迷惑。   他与沈北,虽然不能说相交甚深,但是,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他只觉,沈北不同了。   然而这些感觉再萧长平的死讯面前,什么都不是,金钰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年少心事,让他大哭了一场。   之后他阿么劝他:“如今你已经是与齐王议亲的人了,齐王与平西王向来交好,于情于理,此刻,你应该去看看他,只怕,他心里也正难受。”   金钰默默应了,而后便上了门。   可若是早知道这一去,他与萧长策便要形同陌路,金钰宁愿没有去这一趟。   生辰过后,齐王便自己在外建府,如今住在皇宫外头,见面自然方便了许多,金钰过去,下人都知道他是谁,自然也不拦着,也碍于金钰的脾气,没有人敢让这个未来的齐王君等着,就这么让他见到了萧长策当时,正酒醉。   醉的不省人事。   金钰上前,他本不会劝导什么人,看着萧长策这样,只干巴巴的说了一句:“人已经没了,你纵然是喝死,他也不会回来了。”   萧长策抬头看着金钰,他眯着眼睛,似乎一眼没有认出眼前的人是谁,只苦笑一声:“我知道,这道理,我知道,我都知道,可他却要为了王兄殉葬啊。”   “什么?”金钰一时没弄懂萧长策说的是谁。   但是他很快反应过来:“你是说,沈北?”   萧长策唿出一口气来,没有说。   但是金钰看着萧长策的眼神却不同了:“沈北要殉葬?你方才,不是在为平西王伤心吗?还是,你在为他要殉葬伤心?萧长策!他是平西王君!你对他什么心思?他要殉葬与你有什么关系?”   这话说的太凉薄。   什么关系?   没有什么关系,他是他王兄的王君,与他什么关系都没有,也不应该有什么关系。   只是,他亲眼看着萧长平与沈北相处,知道他们的感情,如今,萧长平没了,萧长策却得知,沈北要殉葬的消息。   连他都知道死者已矣,金钰也知道的事情,他这么聪明,可他居然要去做这种事,这就是身死相许啊?   萧长策伤心萧长平,也替沈北伤心,直到这一刻,他从前觉得自己看着沈北那手漂亮,起了一点不该起的心思,这一刻,是什么都没了。   他只是,觉得心酸。   他看着他们从一开始的形同陌路,到后来的如胶似漆,再到如今的生死相隔。   金钰却不懂他的心思,他真心以为萧长策是为了沈北喝成这样。   他冷笑一声:“便是你再有什么心思,他也是平西王君,到死都是。”   萧长策没有注意金钰的语气,他只感慨:“是,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配得上平西王君的身份,又有哪个哥儿敢当着皇帝的面说要给夫君报仇,因此就要去边关呢?”   金钰看萧长策看都不看自己,嘴里却说着沈北多好多好,他从沈北嫁给萧长平便感觉输了一头,如今,更是!   金钰咬着牙,甩手就走。   不多时,平西王君要随军出征的消息果真传的到处都是,金钰听着满京城的人都在说平西王君与王爷深情厚谊,真是可惜了,王君如今这样,也不枉当初王爷对他宠爱如斯,真是可怜呐。   金钰不服!他到底哪里不如沈北?   他不服!   他沈北不就是随军出征吗?   沈北手无缚鸡之力,他能做什么?   但是他金钰就不同了,金钰自幼习武,他自问自己的身手,便是上阵杀敌,也是可以的,都说他金钰不如沈北,今日他便入西疆,深入西疆,有道是请贼先擒王,他就先入了西疆境内,而后再找机会进西疆王宫,将那西疆王给杀了!   他就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看看,他金钰就是比沈北这个装腔作势的厉害!   于是他走着官道,一路掩着先前西疆行军的路线行进,说来真是运气好的爆棚,他这种对于在外生存毫无经验,全靠投钱让人领路走到西疆王城的,竟然路上也没遇上个黑心的将他骗的生无分文。   金钰竟然就这样一路真的到了西疆王城,这一路顺利无比,这让金钰越发觉得,杀西疆王,也不会是一件难事,他眼下几乎都可以听到华国人的欢唿了。 第285章 无题(二更)   金钰眼下却肚子饿了,他摸了摸身上的银子,这一路上,他可没有省过,他一个没出过院门的公子哥儿,能活着走到西疆王城,可以说是个奇迹,当然,虽然一路上没有被人骗了所有钱,但大手大脚是一定的。   他只摸出了一点儿碎银子,按眼下身上的盘缠,他只怕只能在这西疆王城待上两三天。   嚣张跋扈的金公子,第一次有了一种囊中羞涩的感觉。   正在这时候,一个声音响起。   “肚子饿了吗?”   金钰抬眼看去,只见一个穿着金蓝色衣裳的男人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他看着对方那眼神便皱了眉:“要你管!”   说完便打算走。   苏来听他那泼辣的声音倒是没有半点介意的意思,他道:“不要戒备,我不过是看你小小年纪一个人在外,你的家人呢?”   金钰上下打量苏来。   此人看着三十来岁,西疆的男人大多都是蓄须的,虽然这人不至于一脸络腮胡,但是长相也颇粗狂,金钰当然不知道此人当初在京城还见过他。   只道:“与你无关吧,让开!”   苏来本就想着金钰的脾气或许不好,没想到,这么油盐不进,他虽然对泼辣的有兴趣,可耐性却不好啊。   “那我就直说了,金钰金公子,你为何会在我西疆王都?你要做什么?”   金钰措不及防,他压根不知道苏来竟然认识他,而且居然还知道他的名字,当下吓了一跳:“你是什么人!”   苏来眯了眯眼睛,蓦地出手。   金钰措不及防,想拦已经来不及了,腰间的鞭子都来不及拿出来,便被苏来一下子擒住了:“你!”   苏来抬手,在他颈项上一敲,金钰眼前一黑,瞬间失去了意识。   大街上路过的一个个都不敢置信的看过来。   苏来却仿佛没看到那些人看过来的视线,一把扛起了金钰,而后往自己的府邸走去。   苏来家的下人看着自家大人抗着个人回来,一下子还真吓到了,这苏来虽然在对哥儿的方面向来是放荡不羁,可也没有到大街上打晕了人带回家的道理啊。   苏来自然不用向奴才解释什么,在他看来,金钰这一番出现,只有好处。   毕竟金钰的身份也不算低。   而且苏来是知道的,他与齐王在议亲的事情,可以说,他是齐王君这件事情毫无疑问,那么如今在不知道穆棱少君下落的时候,金钰正好可以留在手里,若真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还能当个筹码。   苏来招来下人:“此人囚禁在府中,十二个时辰没有我的吩咐,绝对不能让他离开你们的视线,不能让他跑了,当然,也不能让他死了,明白没有!”   下人得了令,尊敬得领命了。   正说着,这金钰还没有醒来,苏来却收到了一封加急的密信!   华国,奇袭了!   西疆城池大多坐落在荒漠中得绿洲,要突破荒漠再攻打,本就已经不易,更不用说什么奇袭了!   这奇袭来的蹊跷,但还没有等苏来反应过来,第二份密信就到了。   不止一个城池受袭击!   而是连着三座相邻得城池一同受到得奇袭,而且几乎都是夜晚进行得,华国显然是有备而来,一时间,西疆竟然瞬间丢了三座城池。   苏来刚从宫里出来,但是这会儿又要马不停蹄得入宫。   与此同时,沈北也收到了华国夜袭成功,非常顺利得收了三个城池得消息。   他看着面前得堪舆图,西疆得版图比华国大,但是因为地域原因,人口自然是比华国来的少,城池不在高峰险地,也不过仗着荒漠,多了一层屏障,如今奇袭加上夜袭,没有了荒漠得保护,打得他们又是措不及防,三座城池,手到擒来。   原本振奋得军心,在此因为这次损失极少,又十分成功得战事振奋无比。   恨不得一飞冲天,趁着这个时候,直接攻打到西疆王城去。   沈北就在这个时候沿着如今已经没有危险得官道前往被攻占得城池。   他一到,里头在议事得将军立刻激动得,眸中带着点儿敬佩得看着他,若说此前沈北说出自己得计划得时候,所有人都感叹沈北心思缜密,那么现如今,真的按照沈北得计划实施之后,攻下一个城池,只牺牲了一小部分得将士,简直让他们惊喜。   心头对沈北也不再抱有什么怀疑。   “王君!我等已经按照你先前吩咐我们得第一步,一举占领了三座城池了,按照地图所指,此去若是要一举攻破西疆王都,还得进过大小十六座城池,但按照如今得时候,想必再攻破五六城,那西疆王自然会坐不住,到时候自然是要御驾亲征了。”   沈北听着缓缓道:“你说的对,但没有这么容易。”   其他将军面面相觑:“我们也知道不容易,但王君先前能有奇招,如今可还有什么对敌方法?”   沈北道:“都冷静一下,不过是三座城池罢了,你们都是骁勇善战得将军,三座城池,便让你们兴奋到失了理智不成?”   “……”   “……”   一群人下意识默了一下。   不是因为被沈北训了。   而是——王君好大得口气,三座城池罢了?   那可是三座城啊!   要知道西疆与华国对立这么多年,华国尚文,此前除非西疆犯边,否则从不主动征战,从先帝那代开始,华国何时能占西疆领地过?   如今不止过了边境线,而且还是在短时间内,没有费多少兵力,就占领了西疆三座城池,这样得战绩,在王君嘴里,好似没有什么。   沈北却道:“你们要兴奋,也等到将西疆王得头颅割下来得时候,到时候你们拿他得头骨装酒,我也不说什么。”   “……呕。”   其中一个将军没有忍住,见其他人看过来,他颇尴尬:“我只是觉得,拿头骨喝酒,有点儿,有点儿恶心。”   王君当真不走寻常路啊,这种话,说的也这么自然的吗?   还是他拿别人得头骨喝过酒?   几乎同一时间,所有人心里都齐刷刷得飘过这么一句来。   当然,这会儿没有人问。   经过沈北刚才这一遭,这火热气氛倒是降下来了,沈北看冷的差不多了,走上前去。   “此次之后,西疆不会给我们机会再如法炮制去攻下另外得城池,他们必定发现我们会逐个击破,到时候便会联合起来、”   沈老元帅也是担心这一点:“不若眼下趁着他们还没有联合起来得时候,以强硬姿态,直接走官道,强行攻占,如今我们尚有粮草,可以一博。”   沈北摇摇头:“不必,我有其他法子,只不过,你们要等一个时机,不可贸然行动,若无变故,两日之内,便可动手。”   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王君可否透露?”   沈北道:“军机,不可透露,此事……”他在其他将军中看了一眼,最后看到了老莫。   此人是当初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他得人,沈北道:“莫将君随我一道去。”   老莫一顿,而后洪声道:“是!末将领命!”   沈北出来之后,对着绿如与白鹭道:“我要出去一趟,白鹭留下,绿如跟着我过去。”   绿如一愣。   白鹭却道:“这不合规矩!”   沈北冷艳一扫,直看的白鹭心口发凉:“我带着绿如,便是给够他面子了,你身手没有绿如好,此番过去只怕碍事,让你留下就留下!”   白鹭只觉自己仿佛被什么凶勐野兽盯上了似得。   等反应过来,背嵴早已经湿了一片,再看过去,沈北已经走出十多步了。   沈北身后老莫跟着,其余将军各自待命,城池刚打下来,也要防止西疆人再来夺回去,自然要多做防守。   等回了房,沈北开门见山:“我要直接入西疆,你负责保护我的安全,绿如我信不过。”   信不过绿如,倒是,信得过他吗?   老莫眼睛一亮,紧接着又想起什么似得,蓦地沉声:“是,末将领命。”   而后沈北淡淡道:“之后我会易容,趁机,将绿如甩开。”   “是!”   沈北没有再多说什么,而老莫对于什么易容,好像也没有什么需要多问的。   就这么,沈北出了城,出城的时候,他以兜帽遮住容颜,绿如看不到他的面容,却不知什么时候,一支商队居然也竟跟着到了这种地方来。   沈北见了商队之后,便亮了令牌,拿商队的人二话不说,便将商队的指挥权,交给了沈北。   而后,沈北领着这一群商队,大摇大摆的,便往西疆其他主城走去。   还没有深入,已然得到消息开始戒备的其他城池的西疆将士便将沈北拦住了。   “什么人!”   沈北却从身上掏出个信物来:“我们是苏来大人的朋友,按照苏来大人的吩咐,来给他送东西来了,还请诸位行个方便,放我们过去。”   拿将士看着沈北手上的信物,半信半疑,但到底也没有直接拿刀子捅人:“你胡说!这种时候,苏来大人怎么会让你们送什么东西,看你们的方向,你们都是从华国过来的!” 第286章 勒着我了(一更)   “我们不是军人,不过是普通商人罢了,身后那些,都是苏大人当初在华国的时候指名要的东西。”沈北指着自己身后的两个箱子。   那士兵显然还是不相信,与同伴对视一眼之后,他们选择上前查看。   沈北没有隐瞒,让身后所有的护卫都散开,而后任由对方检查。   士兵们查看了箱子外头,没有异状,就开始怀疑箱子里:“打开!”   沈北道:“真要打开?这都是苏大人的东西。”   “你不会以为你搬出苏大人的名号,便万无一失了吧?便是苏大人在这儿,若是你不过仗着苏大人的名声,谁来担这个责任呢?”   沈北表示理解的道:“你说的对,打开吧。”   于是有人打开了箱子。   箱子打开的一瞬间,那检查的将士眼睛都瞪出来了。   迎面见到的居然是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在夜明珠的亮光下,其他的东西也熠熠生辉,这一箱子,竟然全是金银珠宝!   检查的士兵看的傻了眼,勐地一下子将盖子合上了。   “什么事?”一个粗犷的声音突然加入。   沈北看去,只见是个穿着将军铠甲的人。   那两个士兵恭敬道:“木里将军,此人说是与苏大人来往,给苏大人送东西来了。”   木里挑眉,上前打量沈北一行人,又看看那箱子:“送什么东西?”   那士兵在木里耳边耳语了一阵。   “是一些日常所需。”沈北笑起来。   “日常所需?”木里听着那士兵的话,看着沈北那张平平无奇的脸淡淡道:“还是你们华国富饶,我们西疆日常所需也得找你们,如今战事紧迫,你一个华国商人,为何敢在这时候来送什么日常所需呢?”   沈北淡淡道:“我不过是个商人罢了,小人物一个,这天下大局,我可管不得这么多,我只要想着如何赚更多的银子便可。”   “你这人,倒也坦白。”话虽这么说,但是语气中有些轻蔑。   木里当然看不起这种不管家国仇恨的人,但是那箱子大小也装不了人,随行也就这么点儿人,不至于是军队里应外合要做什么。   木里心里不喜欢苏来,此人狡诈,奈何西疆王十分信任他,这一点显然让他更加讨厌苏来。   如今战事这么紧迫的时候,他居然还有空中饱私囊,直令人恶心。   但苏来毕竟是个在西疆王面前说的上话的人,不好过分得罪,摆明了来送礼的,若是扣下,只怕是要被当做他私吞这一批财物。   “你过去吧。”   沈北冲着他笑道:“也是我考虑不周。”他看了旁边的老莫一眼,老莫立刻从那大箱子里头拿出一个小箱子。   老莫将那小箱子送到木里面前。   沈北道:“这是在下的一点儿心意,还请笑纳。”   木里心说这商人还挺会做人的,被拦这么久还笑嘻嘻的,这会儿还给他送礼,本来就想放人,这会儿白得一箱珠宝,当然是更好,白送东西不要是傻子。   木里收了那”心意”。   沈北一行人就这么被放过了。   其他人没有人知道沈北想做什么,等入了城,他们找了一个地方住宿,还是老莫问的:“你要做什么?”   沈北道:“不做什么,前往下一个城。”   老莫却不相信;“你如此深入敌阵,实在太危险了。”   “我危险什么,我不过是一个给苏大人送礼的商人。”沈北勾了勾嘴唇:“即便是到了苏来面前,我尚且能用这一套说辞,信物是真,东西是真,没什么是假的啊。”   是啊,信物是真的,是当初苏来打算拉拢他的时候给他的,不是能调兵遣将的信物,不过用于证明身份,送礼也是真,当初他与沈北相交的时候,沈北面上表现的跃跃欲试,他便是真见了苏来,苏来大概也只会当他被贪欲吞了良心,乐意给他在华国当内应。   当初他答应的,可不是金银财宝,商人流通,还有铁器。   说的明白一些,便是兵器,这种打仗的时候,最紧俏的东西。   老莫却皱着眉头,语气沉沉:“你做的事情,若是危险,我建议你眼下就回去。”   沈北淡淡道:“王爷战死边关都觉得是义不容辞,我这点事情,哪儿算的上危险。”   老莫一咽,是,他是平西王君,是替夫报仇来的。   他不该过多关心。   但是:“我……”   开口了一个字,老莫又咽下去了。   沈北道:“下去吧,我要休息了。”   老莫站起来,深深看了沈北一眼,突然长唿出一口气,蓦地在沈北面前单膝跪地:“装不下去了,我知道是我不好,没按着你计划行事,任凭你处置就是了,别这样对我。”   沈北装着没有听懂的样子:“莫将军这是做什么,我与你不熟。”   “……”老莫一脸哭笑不得的样子:“你莫非是真的怪我了?”   沈北缓缓的道:“我哪儿敢怪你啊,平西王爷果然是为国为民,前有皇帝逼迫,要害你性命,之后送你上战场,明知战局已经大定,还不放心,居然易容成这位莫将军的样子,留在边关继续杀敌,多伟大啊,倒半点儿不枉费我将那易容之术教给你,又给你献了个假死脱身的计策,这会儿你倒自由了,好了,天下都知道你平西王死了,眼下你是莫将军,这位莫将军的身份挺好用的吧?”   老莫——传说死了,但是没死的萧长平顶着一张老莫的脸有些无奈道:“只是有些不放心。”   是,他没有死。   沈北献计假死一说,还是从皇宫之后,出征之前开始的,当时二人便知道,这件事情之后,皇帝之后必定还会有所动作,日后只怕是麻烦的很,而就在这时候,沈北突然说了这个假死的计策。   趁着远在边关,皇帝不能亲眼看着,只要瞒过少数的人,而且来的十分正好,他终于找出了当初里应外合的人,正是这老莫,安排了西疆的人来刺杀。   解决了刺杀的萧长平,杀了老莫,按着沈北教他的易容的法子,将老莫易容成他的样子,而后便以老莫的身份行走在军营中,以防因为平西王的死,边关会有什么异动,他留下,也可以主持大局。   萧长平眼神幽深的看着沈北:“我毕竟是出身皇家,我肩头有自己都不想承认的,看不见的责任,我想保命,但大义在前,我又不想当真任由此事发展,自己改头换面,就这么隐匿在人群中,我受不了那样的感觉,所以我留了下来,那你呢,你本可以换个方式,或者,不这么深入,不这么冒险,你又是为什么……阿北,你是为我吗?”   萧长平心里隐隐有些发烫:“你这么聪明,你自然看得出,我为何在假死之后还要留在边关,你看出来了,你想,替我完成这个心愿吗?”   沈北看着萧长平:“我若说是,又如何?”   萧长平再不能自控,他勐地一把将沈北抱在怀里,外头不远处就有人,他不能激动的大喊,他压着声音,在沈北耳边:“阿北,阿北……”   没有其他的话,但一遍又一遍,他在他耳边喊着他的名字。   沈北话语一转:“不是。”   萧长平再次哭笑不得,心说这么任性调皮,他那手却不放:“无论是还是不是,这一番危险,你到底想做什么,你若不告诉我,让我知道的清楚,我实在不放心。”   萧长平道:“眼下发展成这样,我虽没有想到,但是这平复边关,算是我假死前不想欠这天下的,是我的个人意愿,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与你没有关系,我更希望你好好活着。”   “然后假死某一天突然变成了真死?”沈北道:“你以为我事到如今做的那些,都不需要代价的吗?”   萧长平抿了抿嘴唇。   沈北道:“我为你出谋划策,自然不是没有代价的,萧长平,你欠了我的,莫非想一死了之,什么都不用还吗?我可向来不做亏本买卖。”   萧长平呐呐道:“也不一定会……”   “我不接受任何空口白话,不能万全的承诺。”   萧长平心头发软:“你眼下做的,便是万全吗?”   沈北道:“就当我没有白来这世上走一遭。”他看着一处空濛:“我来这世上走一遭,总要让人都知道我沈北的,不能白来,此事之后,平西王君给平西王殉葬的消息传遍天下,天下皆知都是小的,名留史册都是有的。”   沈北不知该不该笑:“这么想想,还挺有意思的。”   这话说的淡漠,萧长平听得心头惊涛骇浪:“什么殉葬?”   沈北便将他与皇帝的交易说了出来。   萧长平听到之后沉默了好一会儿,他看着沈北:“此事结束之后,我答应你,从此,再不沾朝廷中事,不做天下人的平西王,只是你一个人的萧长平。”   沈北感觉萧长平搂着自己的手,略微收紧一些,他被迫靠在萧长平身上,时隔多日,在看到了当初那个假尸体之后,第一次与萧长平接触,他缓缓唿出口气来,而后冷冷道:“你勒着我了。” 第287章 计划(二更)   萧长平知道沈北这会儿怕是一时半会儿不会原谅他,本来心里就有事情瞒着沈北,如今这种时候,越发不敢说了。   最关心的还是沈北的打算:“阿北,你就告诉我吧,你若不告诉我,我定然是不会让你去冒险的。”   “哦?王爷都能隐藏自己隐藏的如此天衣无缝,这其他人没有一个怀疑你是谁的,你这么聪慧,智计无双,又怎么会猜不中我的一点儿小心思呢?”   萧长平听出这是损他的了,他一点儿不介意:“哪儿是什么小心思?我家阿北最聪明了,哪儿是我这种蠢笨莽夫能比得上的,还请阿北指教指教,我必定是洗耳恭听的。”   油嘴滑舌的厉害。   沈北都有些被恶心到了,萧长平临走前,虽然言语间也有些肉麻,可没有到这种地步,沈北便是殉葬,与假死脱身,也不过差了一个名分罢了,何至于他这样仿佛性格突变似得?   沈北没有在这上头细想,倒不是架不住萧长平几次三番询问,而是真就不想再被这恶心语气给折腾了。   索性开口道:“在去边关之前,我便已经命人暗中藏在苏来回西疆的那群人里头了,目的自然是为了打探消息,我向来不打没把握的仗,这一次,也不会莽撞的说打就打。”   萧长平道:“若说放入暗哨刺探军情,我也派了手下前往,只是这军情自然难探的很,得到什么消息,自然会尽快送到边关的,你的人,若是在你出发之前才入的西疆,只怕查不出什么军情,但你定然不会做无用功,所以你不是派人去查军情的。”   若说从前,萧长平喜爱揣测他的行事喜好,沈北倒不意外萧长平能猜到这一点,但如今,他与萧长平的相处时间,在萧长平看来,应该还十分短。   两个人的在一起,基本建立在外事促成的情况下,萧长平当初能答应他的假死计,已然是因为他看得出皇帝真的动了杀心,而这个假死计,虽不一定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但至少,化明为暗,不是个坏的主意。   在沈北看来,如今的萧长平,许久不见,倒是对他,变得更为了解了。   沈北却没有问出什么,直接道:“是,不是派人查军情,我命人去查的,是西疆朝中局势分布。”   萧长平瞬间懂了:“你这是,要以西疆内部之人牵制战局发展?”   他说出的一瞬间又蓦地蹙眉:“此事很难,若真牵扯到国家存亡,便是再唯利是图的人,也会犹豫。”   沈北道:“他们怎么知道,这一战,西疆一定会亡?”   萧长平愣了。   是啊,他们怎么知道,西疆一定会亡?   西疆已经也华国对峙这么许多年了,骚扰边关也无数次了,仗着地理位置,华国换了数代皇帝了,没有人能真的拿西疆怎么样,就算战事有输有赢,可他们又怎么能想到,一个登基了不到两年的皇帝,敢在这种时候,下一个这么大的豪赌,去灭一个西疆?   理所当然,他们自然不会觉得,西疆能被灭。   萧长平看着沈北,突然嗤笑一声:“论拿捏人心,这世上怕是少有人及得上你,那你如今这样,显然是对西疆朝中局势已经了解,不,你是已经让你在西疆的内应有所动作了是吗?”   这拿捏人心不算什么好话,也不像是称赞,但沈北当做没听见。   他道:“西疆的朝政局势甚至没有华国那么复杂,总共也就分为两派,一派是以苏来为首的苏党,这一批人,深受西疆王信赖,但行事也算利落,但另外一派,则是以西疆王太君为首的皇党,这位皇太君可不得了,西疆王年幼时便把持朝政,后来虽说因苏来的缘故,被迫还了政权,可这被逼还的政权,自然也是心不甘情不愿,西疆本不是铁桶一块,如今,我不过在这时候,添把火。”   萧长平明白了:“你一路打着苏来的旗号行来,在透露给皇党,自然,他们要抓住苏来这个时候,还与华国商人有往来的把柄,说不准,还能扣上里通敌国的罪名。”   沈将军,可不就是被扣上这个罪名才死的吗?   但还有疑问:“出发前,你说了,只需两日?”   沈北道:“确实只需要两日,因为,今晚,会有一个皇党的老将,收到消息,苏来叛国,与他有关的将士,都要经过排查,才能够继续守城。”   他看看天色:“眼下那消息,应该已经到对方手上了。”   萧长平道:“所以你这一番过来,只是为了表明,你与苏来有联系,而方才收了你一箱子珠宝的人,自然到时候便是最好的证人,能够证明,有个华国商人,确实拿着苏来的信物,说要去见他。”   沈北道:“这是个屎盆子,当然有人看出是假的,这么大的把柄,但是架不住,有人想要将这个屎盆子扣实,毕竟,是洗不掉的臭味儿。”   萧长平心里倒松了口气:“若是这样,依照你的计划,此行,已经结束了你的任务,之后你只怕是要分散众人,而后再寻时机出去。”   沈北道:“自然是这样,所以你说,有什么危险?”   萧长平倒是自己先前想的多了,诚如沈北所说,若不是早做了万全准备,他也不会来这一趟。   若不是这易容之术会方便,又没有其他人能保证顺利做好此事,只怕沈北都不会来这一趟。   萧长平笑起来:“是我信不过你了,此事结束之后,连带着我先前欺瞒你之罪责,你想什么罚,就怎么罚,我绝无怨言。”   沈北看着萧长平面上笑容,道:“夜了,你走吧,免得绿如怀疑。”   萧长平却是不走:“你本就有意要杀他了,让他察觉有异,提前杀了便是,只说是护主而亡,又有谁知道呢,左右这眼线,还剩下一个。”   沈北看萧长平竟然是要留下,他挑眉:“我还没有生冷不忌到如此地步。”   ”碰”的一声,那门在萧长平面前关上,萧长平看着面前紧闭的门,想想沈北那话。   生冷不忌?   可不就是说他现在太丑了吗?   萧长平扶额,看着天边一轮圆月,眉宇间有些温柔,可又喃喃自语:“到底要不要说出来呢?”   这话说的极轻,没有人听见。   第二日,一早,沈北原本带着的一队二十几人,已经变成了六人。   这六人都是萧长平身为老莫的时候带在身边的,可见是死士,除了一个绿如之外。   沈北这会儿已经没了易容,绿如跟在他身边,他想了一晚上也没想出来沈北这一番这么深入敌军所在的地方到底是做什么,而且,沈北居然还有西疆重臣的信物,这件事情简直让绿如太介意了。   若不是眼下在西疆的地方,他不方便给皇上传递消息,就在他知道沈北有西疆重臣信物的时候,他就会将这消息传回京城。   而第二天沈北的行为又更加让人觉得怪异了,他不过是过了一城,今日显然便不打算继续做什么了,交代了一些人将这礼物送到苏来手中之后,他直接说:“回程。”   刚出来,便要回程,这一趟,除了说给西疆的大臣送礼,竟然是什么都没有做!   沈北这是要做什么?   觉得自己在华国没有活路了,阵前倒戈,投靠西疆吗?   绿如想着,居然觉得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皇上既然能派他与白鹭来监视沈北,那自然说明此人不可信,但此人打着报仇的名义,与边关的将士多有往来,这议事厅这么秘密的地方,他与白鹭进不去,但沈北却时不时就在里头,听着将军们议事大半天。   他当然是不信沈北在里头是出谋划策的。   所以,沈北在里头压根就是听了那些个将军商量好的计策,而后转而送到西疆,以换取自己的性命吗?   绿如这么想着,心头大惊,他虽然被吩咐不伤害沈北,但是若沈北真的做出这种事情,那他绝对不能让沈北的计划成功,必定要趁机将他杀了!   绿如自然是跟着沈北他们一道走的。   如今在绿如眼里看来,这莫将军也很可疑,边城这么多将军,此人既然能的沈北信任,跟着来做这次的任务,只怕是早就投靠了沈北!   绿如心里想着,双拳难敌四手,他不应该蛮干。   等到了中午,用膳的时候,他趁着所有人不注意,不动声色的,在那饭菜里,下了点儿药。   而后装作没事人似得,将饭菜送到沈北面前,这儿只有他与沈北是哥儿,他是奴才,自然是他伺候沈北。   沈北看着绿如端过来的饭菜,绿如将饭菜在他面前放下,而后替沈北摆好了碗筷。   眼下只有沈北一个人,沈北捏着筷子,夹了一筷子菜,端起碗来,接着,递到嘴边。   绿如就这么看着沈北,那饭菜里,他下的不是见血封喉的毒药,毕竟就算要发落,也得由皇上发落此人,不过是一点儿软筋散,其他人的饭菜里,他也放了,但这会儿,其他人他顾不上,他只能看着沈北吃下去。 第288章 杀(一更)   绿如眼睁睁的看着,心头不知为何,还有一分紧张,但随着他盯得越紧,沈北的动作像是被放慢了一眼,他手中捏着筷子,夹菜的动作就放的很慢。   最终,停下了。   绿如心口一窒,他看着沈北将那口夹着的菜放在饭碗里,而后将饭碗挪开一些。   他行事隐蔽,而且之前从未在沈北面前暴露过他想谋害他的想法,如今是第一次,他不应该这么快就察觉!   绿如不相信,小心翼翼的询问:“是饭菜不和胃口吗?”   沈北道:“看着菜,突然有些犯恶心,罢了,你将饭菜撤下去吧。”   绿如还不确定其他人是否都已经中招了,此刻他压下心头有点儿不详的预感,道:“要不要奴才给您换上清淡一些的。”   沈北顿了顿:“也可以。”   绿如立刻将这些饭菜都端了下去。   沈北看着他从房里出去。   就在绿如出去的一会儿,萧长平勐地冲了过来,看到沈北没事,他松了口气:“饭菜有毒。”   沈北点点头:“绿如下的手。”   萧长平道:“你知道,所以没吃?他能这样放过你?”   “我没有直接指出,只说自己胃口不佳,如今他替他换饭菜去了。”   萧长平心里算是松了口气,方才有人用了饭,他如今顶着老莫的脸,与其他侍卫一同用饭,其中一个性子随意一些,看着桌子上摆了菜,随手便拿了点儿吃了,结果此人在所有人还没有动静之前毒发。   一时间,所有人都知道菜里有毒。   萧长平当即觉得有异,但脑子转的飞快,命他们原地装着中毒的样子,自己则飞快来寻了沈北。   好歹沈北没事。   “他为何突然发难?”萧长平道:“莫非知道你要除掉他?”   沈北看了一眼萧长平:“此事我只与你说过,怎么?你看他年轻貌美,动了恻隐之心?”   这话接了便要送命。   萧长平心头一紧:“没有!绝对不是我!”   沈北道:“我方才还以为,您终于觉得我人老色衰了,想着与别人双宿双飞,要解决我这个祸害了。”   萧长平哭笑不得,知道沈北这说的是玩笑话,可这话,任凭哪个男人让自己的夫郎这么说,心里就算没有鬼,那也是虚啊。   尤其,他本来就有事瞒着沈北,心里更是虚的不行了。   他讨饶:“求你别说了,我给你跪下都成。”   堂堂平西王,这会儿倒是彻底放飞自我了,脸都不要了。   所谓人至贱则无敌,萧长平讨饶讨成这样,倒让沈北再揪着不放显得他像个小姑娘似得了。   沈北彻底觉得无聊没兴致了。   正在这时候,外头有人喊:“将军,咱们按着将军所说在那儿装死,此人过来来检查我们是不是真的死了,当场就让我们逮了个正着。”   萧长平点点头:“留下吧,我来审问他。”   眼下绿如嘴里被塞了个布头,双手被绑在身后,看着好不狼狈的样子,他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直看着面前的沈北与萧长平。   萧长平上前将他嘴里那布头给扯下来,绿如问出了他的第一句话:“为什么!你为什么会知道!”   到了这个时候,他当然知道沈北刚才不吃,不是什么没有胃口,他一定就是在一瞬间发现了他给方才下过药了,所以才不吃的,可是他分明发现了,当时却一点儿没有表现出来。   正常来说,就算是当场发现了饭菜里有毒,第一时间,难道不是应该叫人过来保护他吗?   可是他完全没有,若不是眼下他就这么被绑着,他是半点儿也看不出沈北居然早就发现了,甚至,他刚才还相信,沈北是真的胃口不好。   “因为你今日进门之后,看我的时间,比寻常时候多。”   “什么?”绿如有点儿没有反应过来。   沈北看着被绑着,跪在地上的绿如缓缓解释道:“你从来到我身边开始,除却在我身边护卫的时候,你并不太如同白鹭一样,爱时不时的窥探我的私密,你偶尔给我的眼神,都是在打量。”   绿如心里自然是对沈北抱有一点儿隐晦的敌意的,他是皇帝的人,皇帝派他来监视沈北的人,但沈北身份又特殊,不能明目张胆的打量,自然是在某些时候,打量一下才是。   绿如道:“那又如何。”   沈北道:“所以,你今日伺候我用膳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我夹菜,看着我夹了菜往嘴里送,那时候,你站在我的旁边,我甚至,感觉你下意识屏住了唿吸,我断定你在紧张。”   绿如:“……”   “那么我就想,你在紧张什么,这么盯着我吃饭,那么当然是这饭菜里头有猫腻,我向来不信任你,自然不会当着你的面戳穿,所以说自己没有胃口。”   绿如不敢置信的看着沈北:“就那么,多看了你一眼?”   沈北道:“怀疑所有值得怀疑的东西,一向是我为人处世的准则,而你,一开始便没有得到过我的信任,在一个自己不信任的人面前,你觉得我会放松警惕吗?我不是将自己的命交代别人手里的蠢货。”   沈北说完之后:“念在你毕竟在我身边跟了一段时间,才给你解释的,所以你可否解释解释,为何突然要我的命?”   绿如听到前半句的时候,他心里就仿佛炸了:“谁要你假好心!你这个通敌叛国的狗贼!”   下一刻,旁边萧长平一脚将人踹到在地。   他冷着一张脸:“你没资格这么说他。”   “还有你!”摔倒在地的绿如却等着萧长平:“你!你跟他狼狈为奸,勾结一气,你忘了谁才是你的君主!身为边关将军,你居然在这种危难时刻……”   萧长平听不下去了,他直接伸手在他脖子上一捏。   绿如的声音戛然而止,他软软的倒在地上,等萧长平回头,看着沈北就这样看着他的时候,萧长平心头蓦然一慌。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而后飞快的用衣服擦了擦:“我……”   “你莫非觉得,你在我的面前杀人,我会觉得你恶心?”   “……”他刚才一瞬间,就是这样觉得的,不知怎么,他一瞬间有些怕了,他看着沈北:“我只是觉得,他方才的话已经很明显了。”   “是啊。”沈北看着绿如倒在地上的尸体:“觉得我通敌叛国才决定要杀我,还挺……正义的,你说是吧?”   萧长平听不得沈北说这样的话:“你是什么样的人,岂容他揣测!”   “将他埋了吧。”沈北道:“抓紧时间,回去,这里很快就不会那么安全了。”   萧长平看了沈北一眼:“我方才,是怕你觉得我杀人恶心。”   沈北看着萧长平。   萧长平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杀人。”他顿了顿:“老实说,我不明白,先前看你打杀下人的时候,好似也没有看你很反感,但是没多久,我就发现,你能不杀人的时候,本都是不想杀人的。”   萧长平道:“我不知道你从前生活的如何,但是对我而言,从小到大,我看着打杀奴才,稀松平常,杀人对我,实在是没有让我觉得有什么负罪感,我不算什么好人,沈北,你却不同,你看似心机深重,看似将什么都捏在自己手里,若论智技,只怕鲜少有人及得上你,可你,却不太喜欢杀人的感觉是不是?”   沈北看着萧长平:“我不是变态,为什么要喜欢杀人?”   萧长平听着沈北似是而非的话笑起来:“你不喜欢杀人,是因为你心里有底线,你比我有底线,你骨子里,比我要良善的多。”   萧长平被人称为贤王,也有民间的百姓受了他的恩惠将他比喻成救苦救难的下凡神仙,可萧长平自己对于这种称唿清楚的很,不过是他从小接受的,就是这样的教育,好的名声,对于他来说,百利无一害,这都是他需要的东西,因此,不算装腔作势,但至少目的,绝不纯粹。   可沈北不同,他一开始就在以自己的思想中心为准绳行事。   萧长平看似良善,其实骨子里,有那一股子疯劲,沈北看似没心没肺,行事诡谲,运筹帷幄,但心里,却有自己的底线。   正如他收购粮草,放手便是救助百姓,控制粮价,不造成内乱,但只要有人威胁他,在保护自己的前提下,他也能将这变成一种能控制内乱让皇帝对他不敢下手的手段。   凡事都有两面。   萧长平与沈北,各自都有。   萧长平道:“方才我不过是气他分明不了解你,却在你面前胡言乱语。”他看着沈北:“没有人比我知道,你骨子里,是个多温柔的人。”   沈北的视线落在别处:“你这种说法,会让我觉得恶心。”   萧长平道:“你这种地方,我却很喜欢。”   一开始的时候,他分明是被他那种行事手段给吸引,但是越是相处,他越发觉得沈北比他,活的像个正常人的多了,他是真的活着,为自己活着,活的热切又精彩。   萧长平看着沈北,仿佛像是看着一团燃烧的火焰。   宫里太冷了,萧长平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宫里太冷了,冷的他以为这辈子都这样了,上天却让他遇上了沈北。 第289章 惊惧(二更)   多神奇,从前他多厌恶这个人,甚至连他好看的皮囊都觉得丑陋不堪,但换了一个魂魄,这人就这么吸引他。   沈北的视线重新转回来,淡淡道:“停止这个话题。”   萧长平笑起来:“莫非,你还觉得害羞?”   沈北面无表情:“不,我只是觉得,我们应该先谈一谈,你什么时候恢复了记忆的问题。”   “……”萧长平的笑脸僵硬在了他自己脸上。   尽管他这时候一脸的络腮胡,本来也看不出多少的表情。   他干笑了一声:“你说什么?”   沈北一双厉眼直看着他:“你确定要在这种问我这种愚蠢的问题?”   “我……”萧长平想打哈哈都不行了,显然,敏锐的沈北这会儿确实是发现了。   “是,我恢复了记忆。”   萧长平他甚至有点儿不敢去看沈北的表情,本来就已经因为擅自破坏了沈北计划的事情觉得犯了罪了,如今隐瞒了恢复记忆的事情,总感觉是罪上加罪,罪加一等。   这也是他没有在跟沈北见面坦白自己身份之后第一时间说明的原因。   他知道以沈北的厉害,迟早有一天是要知道的,他也没有想要一直瞒着,只是,他想找个合适的时机。   比如……沈北心情好点儿的时候?   萧长平想到这里,自己都捂住了额头,他死心了,不狡辩了:“是我瞒着你,所以,你想怎么样?”   有种破罐子破摔,真的就是任凭处置的感觉。   沈北看着萧长平在他面前半跪下来,就在他面前,比起失忆的时候,他显然更加……没皮没脸?   沈北本来觉得不应该用这个词语来形容一个从小在皇宫,至今也十分受到尊重的王爷身上,但是事实上,现在的萧长平,除了没皮没脸这个词,他还真不知道用什么词语来形容他。   沈北现在是坐着的,萧长平半跪着,就在沈北面前,仿佛讨好似得,双手放在沈北的膝盖上,眼巴巴的看着他:“除了让我离开你,我什么都乐意接受。”   沈北的下巴微微抬起,视线却往下落在萧长平脸上:“我该不该去相信油嘴滑舌的平西王呢?”   “再信我一次。”萧长平道:“我就是……本来就有事儿瞒着你,这件事情……我记忆回来之后,深深觉得自己前些日子对你,实在是无地自容,因此才想着隐瞒的。”   天知道萧长平恢复记忆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脸上。   当时给红卯吓坏了,他还以为自家王爷去治失忆的毛病,却结果把自己给治傻了。   然而萧长平只是想着他与沈北前些日子相处的模式觉得自己真是该死!   放在手心宠着的宝贝,让自己给渣了一回!   简直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事情了。   萧长平自然知道自己的性子,当初他对沈北的感情,自然是有心路历程的,他一点点的沦陷,直到后来对沈北百依百顺,但是失忆之后的萧长平却不同,凭借红卯的口述,他完全不信自己从前对沈北能有如此深情。   而且一开始沈北对他失忆这件事情,显然是……有些生气的。   凭萧长平对沈北的了解,沈北当时一走了之真的太符合沈北的性格了,要是一开始,沈北就留下来,那萧长平反而会觉得沈北有些奇怪。   他本就是这样的性子啊。   之后他来边关寻他,却是惊喜。   若说这次失忆,唯一让萧长平觉得开心的一件事情,大概是,沈北向前迈出了一步。   是的,迈了一步。   他与沈北,亲密如斯,他观察沈北的情绪,从来不问,却看的出,沈北在感情一事上,并不主动,甚至,他不被动,若说他被动接受,那还好说,而事实上,萧长平很清晰的感觉到,沈北将感受一事,当做一种生活需求,仅仅是一种需求,不像是必不可少的饭菜,而像是……他喜爱吃的一种甜品。   他或许偶尔吃一次会觉得开心,因此他不拒绝这种东西,甚至适当沉迷,但是他绝不会因为喜爱吃一种甜品,便想着不去吃其他的东西。   这东西,只能增添一点儿快乐,并不能对他的生活有什么改变。   感情对他来说,就是这种,有则锦上添花,无则并非不可的东西。   萧长平心头明白,却无可奈何,除了对沈北更好一些,与他更亲密一些之外,他对此,无计可施。   他甚至怀疑过沈北是不是故意吊着他,但很快他就否定了这种想法。   因为沈北显然,不屑做这种事情。   萧长平不得不沮丧的发现,如果这世上有另外一个男人,如同他一样对沈北很好,对沈北有床笫方面的需求,沈北大概是,也不会拒绝。   但是这一切居然在他失忆的这段时期,有了改变。   沈北前往边关,失忆的他觉得沈北情深义重,不太懂这其中含义,但是恢复了记忆的萧长平却为这许久之前的事情,欣喜若狂。   这是沈北对他的第一次主动。   这如何不让他狂喜?   这意味着,他之前的所作所为,沈北在用同样的方式,爱护他……   爱护他……   只要这么想着,萧长平心里就软软的发甜,看着沈北,心头便发热,虽然之后他对自己对待沈北的所作所为感到不快,但同时,他心里还涌出一股子莫名的嫉妒感。   自己嫉妒自己,说来挺好笑的,可他就是嫉妒了,只能说,失忆的他唯一作对的事情,大概是——逐一发觉自己对沈北的感情之后,有一种想要迫切知道从前记忆的感觉。   而非常凑巧的是,但是那位在青州给沈北开方子的神医,因为边关战乱,大义之下,眼下在军中当了一名军医。   这位神医也是这时候才知道萧长平的身份,在萧长平希望他能够帮忙恢复记忆的这个问题上,他的诊断,显然至关重要。   这位神医却确实不负神医之名,没多久,萧长平就恢复了记忆。   事实上,萧长平自己都没有想到这么快,若早知道神医能治这种因为蛊毒造成的脑补损伤……好吧,他当初失忆的情况下,又要尽快回京,本来也没有想到这一点。   沈北看着萧长平的举动,大概是这一脸易容的络腮胡的样子,顶着这玩意儿,加上萧长平眼下那个动作,仿佛他面前蹲了个卖萌的熊……   沈北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左右这种卖萌的行为,若是萧长平从前那张俊脸还好说,眼下这样,实在是有些:“不堪入目。”   “……”萧长平被直刺心口:“你莫非觉得我长得丑?”   沈北嗤笑一声:“你眼下哪里不丑?”   萧长平:“……”   好像也没毛病。   但是他小心翼翼的问:“暂且原谅我?眼下,还有事情……”他相信沈北是顾全大局的。   沈北道:“从此之后,除了议事,不要在我面前出现。”   “阿北!”萧长平哀嚎一声:“这不行。”   沈北淡漠看他:“不是你说任由我处罚的吗?原来你不过随口一说的吗?”   “……”萧长平只能打落牙齿血吞,他可怜巴巴的看着沈北:“私下见面真的不行吗?”   沈北抬手,撩开了挂在胸前的一缕发,而后淡淡的:“不行。”   ——   西疆政局不如华国七弯八绕,但正是因为这个,能利用的地方就更多,果不其然,沈北与萧长平一行人便听到了城池要换守将的消息,阵前换将这种事情,本来就很致命,但显然,党争已经让西疆政局有些疯狂,这种时候,只想扳倒对方,让边城换上自己的人,顺便掌握兵权。   沈北将消息带回去的时候,顺便下了命令:“可以攻城了。”   华国将士连夜准备,不眠不休,大军终于在第三天凌晨的时候抵达,杀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本就是临时换的将领,若不是相当厉害的人,一下子根本不可能完全掌握一个城池的守备,更不用说,他们之间还存在着竞争问题。   光是内部不合,已经很要人命了。   沈北这一出反间,再为华国夺下三个城池,同时,还有个意想不到的效果。   西疆竟然在这种时候,内乱了!   沈北得到消息的时候,即便是他自己布局,但是万万没有想到顺利成这样,这个结果简直出乎意料。   他将所有将军都召集过来,将内乱的消息一公布。   所有人才知道沈北竟然还有这一手,不知怎么的,都不知道短时间内,沈北是如何动作的,可是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若说先前是有些敬佩,如今渐渐的,这敬佩,就变成觉得沈北深不可测的带点儿害怕。   是的,就是害怕。   都是刀口舔血的人,脑袋都别裤腰带上,按理说他们这样的人,不应该有什么害怕的人。   但是偏偏,沈北这段日子的所作所为,却让他们本能的觉得,这位平西王君,不止是惹人怜惜,而是,令人恐惧。   太恐怖了,他甚至能引起西疆内乱?   是不是,他若是调转枪头,使得华国内乱,也这么容易? 第290章 不一样   当然,这个想法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沈北是平西王君,如今是为平西王报仇,他去引发华国内乱做什么?   其他人不知道内幕,但心里的犹疑也就是一瞬间,没有人会真的把自己的猜测当真。   沈北出去了一趟之后安份了,但是他安份了,白鹭却心里不安定了。   绿如据说死了。   他与绿如一起被派到平西王君身边,明着是保护家伺候王君,因为着军营不方便,但是暗着显然是来监视的,先前沈北那态度对他们好似没有过多的排斥,白鹭也没觉得有什么,结果如今绿如跟着他出去,回来就死了?   白鹭心里瑟瑟发抖,心里想着皇帝临走之前所说的,皇帝自然没有细说,但王总管找他们说了,平西王君要看牢,事无巨细,都要禀报。   当初白鹭与绿如两个同都觉得此事有点儿大题小做,毕竟,王君是王君,他手无缚鸡之力,又无兵权,顶着个王君的身份,是个哥儿,又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可绿如死了,白鹭心里的危机感就冒出来了。   王君,会不会也来杀他?   沈北不太理会白鹭的什么心思,事实上,这时候,他关注的还是西疆内乱的事情。   内乱这件事情,对于沈北这个布局的人来说,该算是意外之喜,他时刻盯着西疆的消息,其他将军也不含煳,趁着眼下西疆内乱的时机,一路攻打,竟然是势如破竹。   越是势如破竹,越是军心大镇。   军中便有了传闻,说平西王君一来,着局势便大好,绝对是平西王在天之灵庇佑了。   沈北与萧长平两个当事人被外头传的情比金坚,出神入化,但是萧长平越是听着那个传闻心里越是叹息,沈北当时说不让他见他,还真就完全不见他了。   关键是,他眼下顶着老莫的身份,还没有办法去哄人,真是愁死了。   就在这时候,先前来送过粮草的苏木青,又来送粮草了。   这一次,苏木青已经得到边关军队势如破竹,西疆内乱的事情了,要说天助华国,倒不如让他相信,这里头有沈北的手笔。   苏木青在此见到沈北,张口就是一句:“真有你的。”   “你莫非是专程前来夸奖我的?”沈北被他这么直白的夸奖弄得挑眉。   苏木青笑道:“所以你承认那些事情与你有关?”   沈北道:“承认这些,自然是看人。”   苏木青顿了顿:“而我显然,是知道的比较多的人?”   沈北道:“你一直知道的很多,即便我承认或者不承认,对你而言,有意义吗?”   “没有。”苏木青与沈北短暂的寒暄就这么结束:“战事还要持续多久?”   沈北道:“对于边关那些人来说,还有很久,对于我来说,不久了。”   苏木青知道自己不该问,可他想到沈北先前所说的殉葬的事情,不由问了一句:“你要回京了?”   沈北道:“萧长平的”尸体”显然不能撑很久,不是吗?眼下西疆内乱,华国势力大涨,军心大安,我没必要等着西疆将降书送上门来,我再回去。”   “……”苏木青看他说的淡定:“你还是要……”   沈北道:“便是我不殉葬,皇帝也容不下我。”   苏木青自然知道这一点,所以一开始,他便猜测沈北殉葬,是不是因为皇帝,可沈北说,他自愿。   这自愿二字,将苏木青心里那点儿想法弄的一点儿没有。   如今看着沈北,他依然入先前那般淡然的很,他终于淡淡说了一句:“节哀。”   沈北没有应。   他们没有更多的话要谈,关于粮草的问题,苏木青自己心里也有数,对于沈北或许真的不会在边关呆着的事情,他心里也有数。   沈北促成了如此局面,但真要等到西疆完全平定,也不是两三日之内便能结束的,沈北是不想萧长平的尸身腐烂吗?   所以才要在这么快的时间里回去……而回去下葬的同时,他自己也会……   苏木青劝过一次,没有必要劝第二次了。   只问一句:“什么时候回去。”   沈北道:“若无意外,不出七日。”   苏木青记在心中。   却偏偏,沈北说不出七日,这七日,西疆却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   西疆本是内乱,发生什么都不会让人意外,无论是皇太君一党越过了西疆王,还是西疆王终于忍不住出手,终于解决了皇党,都是大事,可万万没有想到,苏来竟然在短短七日的时间里,就将先前因为边疆换将而引发的问题全部扣在了皇党身上。   他们不查了,索性如同当初皇党扣他屎盆子那样,将边疆战败的责任,全部归结到皇党身上。   恰逢华国大军势如破竹,所有人都焦虑的时候,没有人愿意担这个责任,皇帝就趁着这个时候,治了几个明面上能做主的皇党的重罪,以误国为由。   这件事情之后,以苏来为首的苏党迅速收拾朝政留下的残局,过去十多年没有解决的难题,竟然就在这短短七天内,他用强硬手段,强行杀的杀,贬的贬,愣是在这种外有强敌的时候,肃清了朝堂。   萧长平听到这个消息,终于来见了沈北,只是这一次,却没有谈情说爱的心思,他眉头皱起来:“以苏来雷厉风行,只怕边关这点局面,很快就会被他掰回来,眼下皇党被除,正是个给他们泼脏水的好时候,若是苏来想要议和,将先前边关之乱推到皇党身上,华国将没有理由继续攻城,而且到了此刻,若是不能一举攻破,只怕如此深入,将士们熬的起,粮草却熬不起。”   虽然有沈北连同苏木青送来粮草,但是这粮草也不是取之不尽的,供大军使用可以,但是若真的休战了,军队若是长期这么驻扎下去,这粮草早晚有一天是会不够的。   到时候只怕就更不利了。   沈北皱了皱眉头:“你有什么想法?”   萧长平点头,眸中闪过一丝杀意:“杀苏来!他不是乐得给皇党颇脏水吗?借眼下的声势,将他杀了,就是是皇党动的手,西疆本就内乱,眼下全靠苏来的苏党一手撑着,把持西疆朝政,可以说,西疆王不过是个坐在王位上的象征,便是他真有智谋,这苏来一死,他便如同断了双臂,一时之间,定是没有办法反抗什么。”   沈北道:“我考虑过这个想法,但是谁去?”   萧长平一顿,他看着沈北,突然懂了为什么方才沈北问他这个问题,他勐然反应过来,沈北不是没有考虑过杀苏来的问题,可眼下,若是明晃晃的带人去杀苏来,实在是成功率太低了,最好的办法,还是如先前一样,仗着有苏来给的信物,直接到苏来面前可是不行:“先前你已经给人看过苏来的信物,他就是因为此事被人陷害,如今绝对不会再相信你了,你去就是送死!”   沈北看着萧长平:“我可以推说是被人盗用,有人假冒,理由多的是。”   嘴皮子一动,自然是什么都说得出来。   萧长平不是不相信沈北的口才,可是这不是口才的问题:“若眼下战事和缓,那没有什么,可如今这样的局面,一旦他想动手,你若深入敌营,凶多吉少,阿北,我不会让你去的。”   他的表情很认真:“我留下是我一个人的私心,能得如今这种局面,是你多加帮助,如今便是西疆不降,华国大军就这么撤回去,这仗我们也已经赢了,西疆内乱之后元气大伤,即便真要再次作乱,也得过很长一段时间,而如今我们军中已经有了指南针,也有你教给将士们再荒漠之如何生存的法子,只要作战得宜,此后即便是两国再战,也不见得就会吃亏多少。”   萧长平说到这里深唿吸一口气,他目光灼灼:“是我错了,我是私心里总还想着自己要走,丢下这华国百姓不管是不该,才有了今日,可我萧长平被人称作贤王这么许久,其实是自私的,若不自私,我绝不会同意这一趟假死,我该为表忠心战死沙场,死在战场上才对,我既然同意假死,就是我自私,我自私,我不舍得你出事,便是有一点可能我都不可以,阿北,够了,不用再做什么。”   沈北看着萧长平:“当真不用?”   这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一句问话,但是沈北眼下问出来,萧长平心头一酸。   当初他曾想着,他为沈北抛出去这整颗心,满心满眼的付出,自然是一定要得到回报的。   后来他渐渐懂了沈北这个人,对于沈北对他如何,他便不太挂在嘴巴上了,可如今沈北这一句,不过四个字。   萧长平心头又酸又涩,沈北对旁人能言善辩,唯独对他,从来牙尖嘴利,分明什么都知道,可从未利用他做过什么事情,其实哪儿用得着他边关出事那一次沈北赶来的时候,算是沈北踏出的第一步。   如今萧长平想起来,只觉得沈北对待他,从来,也都是不一样的啊。 第291章 同生共死(二更)   “不用。”萧长平说的即深情,又无情:“这世上,我在意的不多,阿北,我心头本是放心不下边关,可若这华国一统,要拿你的安危来换,我不乐意。”   萧长平道:“那本不是你该背负的东西,我也不觉得,百姓的性命,比得上你的,再者,便是眼下不占领西疆,之后也会有很长一段和平的日子,大不了,找个别的时机,再杀苏来,不急于一时。”   这是他萧长平的自私,两国之间,要打,让皇帝决策让他自己打去,如今这样的局面,他不会让沈北再冒险的。   他骨子里分的清楚,也透着凉薄,这凉薄,对着天下苍生。   沈北看着萧长平那样子,他可不是什么圣母,这种时候让他劝萧长平一鼓作气拿下西疆?   不好意思,在他看来,也是他的安危比较重要。   至于他方才为何问萧长平这一句。   沈北勾了勾嘴唇,冲着萧长平伸出手去。   萧长平会意,冲着沈北展开双臂,将他抱在怀里。   两个人没有再说什么,就这么静静抱着,什么都不做。   ——   不多时,平西王君要带着平西王的遗体回京安葬的消息就传遍的军营,其他人都不敢相信,西疆这时局在这时候有了变化,可王君居然要回京了?   回想王君之前的所作所为,不少人心里,其实还是希望王君这回能拿个主意的呀!   沈老元帅也是这个意思,他这些日子对沈北行为看在眼里,不可否认,他为这个孙儿骄傲,可他也不理解沈北为什么要在这种紧要关头回京。   沈老元帅亲自来寻了沈北,见到沈北的时候,他第一眼,打量了一下沈北的神色。   沈北看着沈老元帅:“元帅好,请坐。”   他本是,该唤他一声爷爷的。   沈老元帅心头叹息,但是他也知道,自己实在不必强求这一声爷爷,毕竟,从前,他没有做过一个爷爷该做的疼宠他,眼下,还要靠着他一个刚刚失去了夫君的哥儿来扳回着这场战事的胜败。   便是沈北叫了,他也没有脸去受。   他只缓缓坐下了,而后没有过多的话,开门见山的问:“我听说,你要回京了。”   沈北点点头,也不废话,他自然知道沈老元帅今日是为什么过来的:“西疆局势大变,如今战事不能短时间结束,王爷的遗体只怕等不得许久了,我暂且回去,不过……”   “不过什么?”   沈北道:“虽说眼下局势难破,可到底也有法破之,只是这法子冒险的很,又不容易成功。”   沈老元帅还没开口,沈北已经先开口了,他心头一震:“什么法子!只要能破眼下僵局,老夫义不容辞。”   沈北道:“眼下西疆皇党倒了,苏党独当一面,但毕竟刚刚乱局过后,只要苏来一死,西疆王便手脚大乱,只不过,西疆王与苏来自然也知道这一点,眼下这个时候要刺杀苏来,比登天还难,可偏偏,时间不多了。”   沈老元帅也知道这一点,沈北釜底抽薪,打算直接了解苏来,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可正如沈北所说的,时间不多了。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眼下他们知道趁着内乱是消灭西疆的最好时机,若说先前两党相争,他们还不知道西疆可能面临灭国,那么眼下就容不得他们不想了。   眼下朝中成了苏党的一言堂,硬抗不利,苏来只怕会马上就建言暂时投降,以后再伺机而动,总比两国僵持,这对眼下的西疆来说,战事多持续一天,都是不好的,倒不如吃了这个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他们动作一定会非常快。   “你觉得此法虽然好,但是没有时间了,所以觉得这场仗,就到这时候了,所以才不看到最后就要回京了是不是?”   沈北看着沈老元帅:“我不能看着王爷的遗体在边关毁了。”   沈老元帅知道,他咬着牙:“你是个出色的孩子,可,你没有风骨。”   这话,沈北没有应。   沈老元帅道:“我临走之前,答应了皇上的,此战,我不予余力,哪怕是战死沙场。”   沈北看着他:“佩服佩服。”   沈老元帅看他这样说,眸中却没有佩服的意思,他不过口头上说一说罢了。   沈北当然就口头上说一说,很明显,这位老元帅是打算趁着对方还没有确实要求求和的时间,用最后的机会搏命了。   沈北并不是看不起这样的人,可有道是三观不同不能为谋。   他向来做事都喜欢往长远计。   毕竟,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但他也不是不能理解沈老元帅。   儿子通敌,孙子没出息,将军府名声没落,虽然说不上家破人亡,可晚年遭遇着一些,对于一个年轻时候抛头颅洒热血的人来说,显然是不能在这时候任由对方行事的。   沈北不是没有这种勇气的。   他方才拿那话去问萧长平,若是萧长平真答应他去这一趟,沈北会去吗?   他会的,只不过,去了,成功了,萧长平只怕之后是永远见不到他罢了。   沈北承认自己对萧长平特殊,可感情这玩意儿,沈北向来不太乐意付出,他若付出,必定要回报,若是先前萧长平在他问他的时候,同意他冒险?   那这感情,不要也罢。   沈北,就是这样一个,将自己永远放在第一位的人。   沈老元帅站起来了,他道:“你回去吧。”   沈北道:“慢走。”   沈老元帅便真的走了,沈北看着他的背影,心想,没有意外的话,这将是他见到这个老人的最后一面了。   他只看了一会儿,便收回了视线。   之后,所有人都知道平西王君要回京了,边关将士没有人再说什么,因为沈老元帅,已经开始召集起其他将军,说起他的计划了。   沈北本就不是主帅,他要走要留,都是可以的,他们一群大男人,先前靠着王君扳回一城,那是王君睿智,可不能总是靠着王君!   不多时,平西王的灵车,便安排好了,沈北,也准备上路了。   上路这一天,他看着天边的云,不知是不是边关死人众多的缘故,他这样看上去,有一瞬间,天上的云朵都沾染了一点红色。   沈北很快收回了视线,白鹭有些不敢置信,沈北居然就这么快回京了,而他,如今敬小慎微,依然观察着王君,却没有先前那么明目张胆了,绿如的死,让他怕了。   平西王回京的消息,传回京城,皇帝看着传信,先前派出去的人尚且没有派上用场,就已经没用了。   沈北居然真的回来了?!   就连皇帝也有一瞬间错愕,他有点儿不敢置信的看着王总管:“他真乐意就这么死?”   王总管道:“奴才是个阉人,不懂这个。”   皇帝嗤笑一声:“朕不相信,回来的时候,一点事情都没有,他一定,还有其他的阴谋!一定有!”   但是皇帝这话说了没有多久,沈北就回来了,这次不是私下,沈北带着平西王的遗体回来,按照规矩,平西王战死,是要百官相迎以慰亡魂的。   沈北回来的时候,也确实是百官相迎的。   他穿着一身宽大的白衣,就走在最前头,所有人都看着他,沈北之后,便是平西王的棺木,官员们一个个都默哀的表情。   沈北看着这些人都低着头,真心的能有几个?   沈北没有去探究,他也不需要知道别人做什么,他缓缓走到皇帝面前,冲着皇帝跪下,他对着皇帝道:“王爷以死,我生无可恋,如今虽不能说给王爷报仇,但大军踏破西疆国土,也算报了一半的仇了,我不敢再多耽搁,还望皇上给王爷主持丧事。”   其他人心说,虽然平西王是为国战死,但是没有皇帝为他主持丧事的道理,案例来说,是应该平西王君主持才是啊。   还是平西王君觉得,王爷死的贵重就应该皇上主持?   其他人不敢问。   但是听得沈北下一句:“我自愿,陪王爷殉葬,还望皇上恩准。”   一瞬间,群臣哗然。   便是皇帝,也没有想到,沈北这样聪明的人,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居然敢!   他居然敢说出来!   他一直觉得他有阴谋,可这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就这样说出来他要殉葬!   他可知道,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与他私下承诺是完全不同的,这意味着,他不死不行!!   皇帝心里不知怎么,一瞬间有些光怪陆离,从得知萧长平的死讯之后,他便总是回想起从前,回想起他们兄弟感情很好的时候,回想起,他没有知道自己的身世的时候,他不承认这是失去之后的忏悔,他依然不相信沈北真的会殉葬。   可他真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了。   终于有个大臣说:“王君三思啊。”   皇帝终于想起他要说的话:“是啊,平西王君,你还年轻,你……”   沈北道:“我与王爷曾生死相许,约了同日死,如今,我已经晚了许多了,王爷想必还在等我,我活着无趣,幸好也没有孩子需要照顾,这便下去陪他,还望皇上恩准。”   皇帝仿佛纠结了许久:“平西王君,对王爷,实在是,情深意重啊。”   所有的大臣心头都是震动,可不是嘛,从前多少人觉得平西王被美色冲昏了头脑,独宠王君,如今人没了,王君居然自愿殉葬,人生在世,能有这一个同生共死的人,何其有幸。 第292章 十日   皇帝也不敢相信。   他从沈北说的第一天就在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时间越久,怀疑越深,越是不相信,他不信,沈北这种暗地里培养自己势力的有野心之人会做出殉葬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   是,在皇帝看来,殉葬这件事情,是完全没有意义的。   一个人死了,活着的人缅怀也就罢了,还要去殉葬,那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吗?   沈北这种人,皇帝不信他不懂这个,可他居然真的要死?   皇帝怀疑这其中有诈。   可不知怎么,偏偏在这种时候,他想起了沈将军与太君。   此二人,背着先帝生下来他。   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在他看来,实在是恶心人,可偏偏,这样的苟且,生下了他。   他二人大逆不道,但是,皇帝却偏偏想起了最后。   他让人挑断沈将军的手脚筋,沈将军只求他放过太君,而当初他让太君选择,其实有意给他一条生路,虽说生路不好走,但是太君也毅然选择去救沈将军。   他二人到底是怎么死的,只有皇帝自己看见。   皇帝还记得那一天。   他拿着一瓶毒药放在两个人面前,让太君自己选择,谁喝,这是他最后一次试探他们。   结果,那位对亲儿子能下手的太君,拿了毒药便说:“你将他折磨成这样,他已然活不成了,我与他一同死也罢了,这么多年,本就是苟且偷生。”   说罢,将毒药一饮而尽,闭上眼睛之前,他回头看着沈将军,眸中含着泪,脸上带着笑,仿佛在说”看,我们终于在一起了。“   皇帝形容不出来他这是什么表情,只知道看着太君死之后,他一点儿没有觉得自己开心的感觉。   如今,他看着沈北这样,却想起但是太君喝药前的样子。   感情,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真能让人忘却生死!?   皇帝不懂,他后宫有贵君有君后,可真心的有吗?   哪个不是为了家族搏高位,为了自己,争地位,要想人前显贵,必定是千百算计,百般花言巧语。   皇帝看的多了,早已不相信这世上还有什么真情。   他偏偏,他面前出了两对生死相许的。   分明,都是在宫中,太君年少与沈将军结缘便罢了,萧长平与他一样,在这个宫里长大,经历也相差无几,沈北还是他所赐婚,为何,他能有这样的人为他一起死,而他如今,却是连个能真心说说话的人都没有?   皇帝看着沈北一时竟然是默了许久不语。   直到所有朝臣都因为皇帝的沉默心里揣测起来,皇帝才重复问了一次:“王君当真决定了吗?”   沈北道:“皇上下旨吧。”   皇帝觉得自己应该高兴,没有什么幺蛾子,沈北真的决定死了。   人群中张雄本来想说什么,当初他冤枉沈北杀了张昊之后,曾经答应沈北,但凡沈北有什么事情,可以来求助他,可沈北没有上门过,自然,他一个王君,左右什么事情,也用不着他。   可他这一回去边关这样的事情,居然也没有来找。   张雄本着道义,本想一路护送,但他义父劝他,此时正是风头浪尖,没有王君随军,侯府义子相随的道理,这回加重皇上疑心,只怕还以为他们互有勾结。   出于各种考量,张雄心里即便是有心,也终究没有去,只在沈北出城那天,去看了看他。   他与沈北总共见了才那么两回,谈不上有交情,可他当时佩服沈北是有。   如今看着沈北请旨殉葬,他心里想着当初平西王与他出双入对,如今也是形单影只,沈北不是个蠢人,能在这么多人面前提出一个殉葬,可见他心中早已经下了决定了。   可眼下他一个宁国侯义子的身份,身上没有些许功名,连在圣上面前帮忙说话的资格都没有,他心头发沉,心里下了个决定。   其他言官终于有些看不下去,有人开了个头道:“王君节哀啊,我等都知道王君与王爷情深义重,可自古没有王君给王爷殉葬的先例,而且王君年纪轻轻,若是殉葬,未免太可怜了。”   皇帝顺着那大臣的话道:“是啊,长平虽然去了,可你,毕竟还年轻,我知你与长平恩爱,但正是因为长平与你感情颇好,他与你海誓山盟,可眼下未必是希望你去陪他的,他说不准,也是希望你好好活着的。”   听着就是一个当兄长的,劝人的架势。   若不是沈北与他有言在先,还真要信了皇帝真心劝他呢。   沈北道:“皇上,我心意已决,请皇上下旨。”   其他人面面相觑,一个个等着皇帝做决定。   此事,皇帝劝过了,便让其他人也知道皇帝也是不想沈北死的,有这一句话就够了。   如今皇帝面前看似很纠结的样子,沉吟了许久,最后仿佛下了什么决定:“来人,拟旨!”   皇帝看着沈北,但那话是对文武百官说的:“朕知你眼下还有些冲动,长平需停灵十日,而后再下葬,朕留着旨意,若是十日之后,你依然是这么想的,朕便允你。”   沈北冲着皇帝拜了一拜:“多谢皇上成全!”   ——   平西王君当众求皇上给平西王殉葬的消息,如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京城,武徽原本听到沈北平安回来的消息,虽然心酸萧长平死了,但他平安回来,总是心里开心的,但听到这个消息的一瞬间,他摔了手中的茶盏。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报信的林若寐:“你说的是真的?”   林若寐在外听到消息的一瞬间是跑回来的,眼下唿吸还不大顺畅,可他艰难点点头:“是真的,外头都传遍了,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求的旨意,皇上当时没有答应,可阿北他看着去意已决,再三求皇上允许他殉葬,皇上说,王爷停灵十日之后,若是王君还想着殉葬一事,便允了。”   武徽蓦地站起来,整个人一摇晃。   林若寐赶忙上前扶住他:“郎君没事吧。”   武徽眼眶都红了:“这孩子……我去见他!”   林若寐也跟着一道去的,连同先前让沈北给了武徽的竹柳浮玉,也不敢置信的一道跟着去了。   如今过去,平西王府一片缟素,从门口到灵堂,跪满了人。   丧事都是宫里的人主持的,也没有人指望眼下的沈北会主持丧事,武徽找到沈北的时候,沈北还在房中。   他一眼看过去,只见沈北没有什么异样?   可怎么会没有异样呢?   他都想着给王爷殉葬了,又怎么会没有什么异样呢?   如今想来,其实殉葬的心思大概是离京之前就有了,莫怪武徽当初就觉得沈北好似与他诀别似得,还十分担忧他在边关会不会遇到什么事情,可眼下人是回来了,却带来了这么个消息。   武徽冲着沈北便喊:“北儿!你可不能想不开啊!”   竹柳在身边面前向来说话也说惯了,眼下心头震惊到不能自己:“主子,这是假的吧?”   他眼睁睁看着沈北与萧长平相处的,他家王君,哪儿有半点儿爱的不能自拔甚至要为王爷殉葬的感觉?   没有,从来没有啊!   当初王爷失忆的时候,王君甚至还走了呢!   竹柳尽管一直觉得沈北对萧长平也不算无心,可总也到不了为他殉葬的地步!   他的主子是沈北,自然是要为沈北着想的。   “是真的。”   武徽脸色都白了,他冲到沈北面前:“我知道你难受!可你不能这样!”他眼泪都流下来了:“我辛辛苦苦将你养大,看着你嫁人,如今这才多久,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北儿,我知道你难受,可你信我,你日子还长,那难受不会持续一辈子的,阿么会陪着你的,还有东哥儿,我们都会陪着你熬过去的,你可以的,我知道你是个坚强的孩子,你不要殉葬啊!”   沈北道:“我答应了他的,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当然是假的。   沈北继续目光中仿佛含着深情的道:“我过不去这个坎,阿么,你让我去陪他吧。”   他看着武徽难过的不能自己的样子,心里默默了一番。   武徽还想再劝,沈北却一句话堵着他的嘴:“我不是一时冲动,离京之前我便想好了,若是我中途改了心思,我大可以不在皇上面前说这些,可我想的很清楚,阿么,是我对不起你的养育之恩。”   武徽看沈北将话说的这么绝,他当初有多觉得沈北与萧长平感情好是好事,如今的心就有多痛。   他想再劝,可是他也怕,若是被他劝着沈北这么活下来,之后沈北过的不开心,依然想着寻死。   若是这样,倒不如眼下随了他的心思。   作为一个阿么,他当然是不想沈北殉葬的,可这偏偏是沈北自己的意愿,他分明知道他们感情有多好,沈北刚经历丧夫之痛,武徽想来想去,最后竟然也只能如皇上说的一般,他道:“我在这里陪你,十日之后,你若当真还想殉葬,我也认了。”   竹柳不敢置信的看着武徽,觉得这是个缓兵之计,就好比皇上说十日之后一样。   沈北心里感叹一声,点点头。 第293章 演戏   此事传的沸沸扬扬,一开始的时候,京中的人都在说平西王君对平西王情深义重,但是不多久,却有了另外一种说法。   平西王君这是博同情吧?既然要殉葬,那特地请旨做什么?闹得这么大,若是真心想陪着王爷去了,那得到人家死讯的时候,一根白绫吊死了不就好了。   何必要搞这一出呢?   而且皇上当时说十日,也没明确说允许这平西王君殉葬,他眼下占尽了好名声,回头一句想开了,岂不是什么事情都没有。   不少人觉得,这平西王与王君的感情好的事情全京城都知道,平西王君不会是觉得他要是不表示的激烈一些,会被人闲言碎语吧?才闹出这么一出?   还有人恶意揣测起来,赌一赌这王君十日之后会不会真的给平西王殉葬啊!   更有那些人不关心什么殉葬不殉葬的问题。   眼下这边关可还在打仗呢,这关乎华国的大事重要是这小情小爱重要啊,这种战事还没有结束的时候,纠结一个王君要不要殉葬有什么意思?   他想死就让他去死呗。   原本是一片同情之声,可传了几天,却是多了不少人盯着平西王府,都在想着这王君到底会不会殉葬呢?别到时候出尔反尔才好啊。   竟是变成了一片看好戏的样子。   武徽听到外头的消息心里发痛,半点儿消息也不敢往沈北面前带。   而沈北丧事这几天,简直平静极了。   哪怕随意来一个人,看着沈北如同往常那样睡觉吃饭,谁不会觉得,眼下沈北是一个一心想死的人。   武徽本是想着沈北要殉葬心如刀绞,但是看着沈北那样子,他与竹柳私下两人谈起来:“北儿出嫁都是你在服侍着,你可看出什么来了?”   竹柳道:“主子一直都是这样,从前与王爷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这样,奴才,实在是看不出主子到底有什么不同的。”   可看不出不同才是大问题,哪个要死的人,一点儿情绪波动都没有?   武徽不相信:“你说,他会不会是怕我担忧,因此,白天在我面前的时候,装着这副模样?或者等到了夜里,咱们都睡下的时候,他又会……不同?”   竹柳不确定,但是觉得很有道理:“郎君的意思是……”   武徽道:“晚上,我要去看看他。”   竹柳点点头。   于是这天夜里,武徽入了夜与沈北告别之后,不多时又折了回去,而后便守在先前让竹柳故意留的一扇窗底下听着,先前是没有什么声音的。   沈北眼下入睡的时间依然很稳定,武徽听着里头没有什么动静,眼看着快要到沈北入睡的时间了,武徽心头越发疑惑起来,他觉得沈北不想死。   就在这时候,他听到里头一点儿细小的动静声音。   而后便是沈北的一句:“你怎么来了?”   武徽聚精会神听起来,怎么这个时辰,北儿房中会有人?   “想你了。”   武徽本就靠窗听着,听到这一句,另外一个人的回答,他勐地愣在当场,此人的声音有些低沉,武徽确定自己没有听过这个声音,可声音倒也罢了。   而是这话中的意思。   想你了?   这样暧昧的话,若是寻常人,能说得出来?   不,此事本就不寻常了,三更半夜,突然来访,沈北完全不惊讶,对方说想你了。   这仿佛就是……沈北在与人私会啊!   武徽是真的惊了,丈夫尸骨还未下葬,他在家中与人私会?若真有这心思,为何还要说什么殉葬?   武徽惊得连沈北这样合不合规矩都没有想起来,这两日他让沈北殉葬的事儿折腾的满心满眼都是这件事情,如今觉得这殉葬之事必定有蹊跷,他听得越发用心了。   沈北看着面前的人,此人眼下是个书生模样,看着眉目温和的很,倒有几分哥儿的柔美,但这身形放在那儿,只能说想必先前的俊美,眼下换了一种风格罢了。   此人自然是萧长平。   萧长平看着沈北便抱上去:“你在王府中也不出来,原本还以为你说殉葬,很快咱们就能在一起了,结果皇帝偏偏多事,非要折腾什么十天之后。”   沈北道:“到底我也是他的王君,他是战死,你不许这么说他。”   萧长平听着嘴角抽了抽,这话从沈北嘴里说出来,颇有种讽刺意味,可他早想好了要怎么说了:“我知道你心里不是没有他,左右眼下人也没了,我不争什么,只要你日后与我在一起就可以了。”   他顿了顿,仿佛有些担忧的问:“还有五日,五日之后,你当真会放弃这王君的荣华,用假死与我一道离开的是吧?”   窗外的武徽勐地瞪大眼睛,他终于是没忍住,一把将窗户打开。   里头的沈北与萧长平同时看过去,沈北仿佛意外的看着武徽:“阿么,你怎么会……”   武徽不知是该气还是该有什么别的情绪:“你!”   他又不想喊的太大声,让人知道此事,到底忍住了,而后入了房,将窗户什么都关好了,才去看面前站着的两个人。   他深唿吸一口气,尽量低声的道:“到底怎么回事儿!你给我老老实实交代清楚!”   沈北犹豫了一阵,而后仿佛确定了什么,他道:“阿么或许不知道,我入王府之后,并不受王爷待见,之后更是被王爷多番冷漠,我便,认识了他。”   武徽看着萧长平,他自然是认不出眼下的萧长平,但看对方相貌堂堂,可他实在不能接受,他一直以为沈北与萧长平感情好的不行,可眼下居然……他的北儿,居然在与王爷恩爱传遍京城的时候,背地里,居然还有别的男人?   便是他如何宠爱沈北,这种行径,他也是完全不能接受的。   萧长平道:“我与他本是私下往来,两人互有好感,可终究,他是王君,这样的身份,我们并没有越雷池一步,直到后来,平西王不知怎么的,便对他上了心,阿北那时候已然心中没有他了,虽然萧长平对他有意,可是阿北早被他伤透了,哪儿还能对他有什么好感?”   武徽听着萧长平的话,看着沈北:“他说的,是真的?”   沈北点点头:“我与萧长平,不过是因为他是王爷,我在他面前逢场作戏,他对我如何好,也抵不过我被他冷落之后,心中有了旁人,这心里有了其他人,他便是对我千般好,我也容不下他了。”   武徽感觉这里头有什么不对,可眼下仿佛捉奸在床一样,一时,他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来。   他抿着嘴唇:“所以,你想与他在一起,但皇室规矩,你是正君,哪怕是没有孩子,也不能改嫁,所以你就想出了假死这一出?给平西王殉葬?”   沈北点点头:“我若没有其他意中人便也罢了,我既然有了其他意中人,如今他人已经死了,我看着他下葬,明面上给他殉葬,也算,尽了一个王君的职责了。”   武徽看看沈北,又看看萧长平:“你……你们……”   他简直快要心肌梗塞。   这会儿不知该说自己的孩子不懂事呢,还是庆幸沈北不是真的想死。   一时心头五味杂陈的很。   也不知憋了多久,他长长叹了口气,仿佛整个人都苍老了一些:“罢了,罢了……你是个硬心肠,今日若不是我发现,你还要让我这个做阿么的承受一次丧子之痛,你既然这么能硬下心肠,想必是非他不可了,阿么自然也不会逼着你去死的,只是此事,你终归是对不起王爷,往后,我会吃斋念佛,多给王爷诵经的。”   萧长平:“……”   武徽说完,也不知是这几日操心的过多累了,还是被刚刚知道的消息给惊着了,一时仿佛提不起什么兴致,缓缓走了。   沈北看着武徽走出去,整个人仿佛苍老许多。   萧长平看着沈北,知道武徽走的没影了,他才缓缓道:“非让我今日来演这一出,也不过是为了让他不那么过分伤心你的死,可你非要抹黑自己做什么?”   沈北道:“走一个不好的儿子,比走一个好儿子,总归要让人能接受一些,不会让他心里头那么难受。”   萧长平叹了口气,他看着沈北,抬手摸了摸他略微皱起的眉心:“你对他,向来是极好的。”   沈北道:“我占了他儿子的身子,我来的时候,沈北便死了,占了他的身子,左右,也要替他尽一些为人子的责任。”   萧长平道:“但你若是没有来,他当初便承受了这丧子之痛,所以你一来,对于他来说,不是坏事。”   沈北沉默。   萧长平揽着他的肩膀:“天色晚了,你睡吧。”   沈北几乎与他同时开口:“你走吧。”   “……”萧长平甚至觉得自己有点儿可怜:“让我演完了,就让我走?”   沈北道:“王府有皇帝眼线,你来这一趟,已经是冒险。”   话虽如此,萧长平道:“我知道,我不会让人发现的,天色已晚,王君该休息了,我保证什么都不做,在你醒来之前走,今夜,让我陪着你吧。”   沈北没有应。   萧长平便当他默认了。 第294章 绝命   四日后,那些先前以讹传讹得百姓纷纷盯着平西王府。   按照规矩,明日就到了平西王下葬得时候,若是平西王君真要殉葬,那么这就是最后一天了,他若真要殉葬,以他正君得身份,自然是与平西王合葬得。   所以,要死,还是不死,今天便可见分晓了。   萧长策犹豫了好久,终于还是到了沈北面前,先前他来吊唁得时候没有见到沈北,这一趟,却是专门来看沈北来了。   沈北看着他:“我以为,我们没有什么交情。”   萧长策心头一涩:“我只是不想你因为外面得风言风语下不来台而去选择什么死路。”   外面那些人传成这样,虽说是沈北自己起的头,可他们传的这样厉害,简直是将沈北很微小得一点儿存活希望给掐灭了。   若是没有传成这样,当初皇帝所说,十日之后让沈北选择,若是劝一劝,毕竟萧长策也知道沈北有阿么,还有兄弟在身边,或许,他只不过是一时想不开,可如今这样,所有人都嚷嚷着他不殉葬,仿佛就是他得不对一样。   这不是逼着人去死吗?   萧长策今日来,不过是为了说这一句;“不要为了外头得人说什么,就逼着自己下决定。”   沈北听着这话,看着萧长策消瘦得脸,当初初见萧长策得时候,他笑的还挺灿烂,沈北当时第一眼对萧长策得印象颇好,毕竟当初他也与他共同赴难过,若真说没有一点儿交情,倒也不至于,就冲着他今日特地来说这一番话,沈北也不应该无视他。   沈北倒:“我是自己决定,也不是一时兴起。”   萧长策张口,想要再劝,可话到了嘴边,他想起之前见到过得,沈北与萧长平相处得样子。   他愣是什么都没有再说出来。   最后憋啊憋得,憋出一句:“王兄下葬之后,我便要离京了。”   “哦。”   萧长策不知怎么想的,突然对沈北说:“我去找金钰,他不见了。”   沈北没有回话了。   萧长策对他道:“找到他之后,我们会成亲的。”   沈北看着萧长策,依然没有说话。   萧长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可就是说出来了,说完之后,他心头狂跳,仿佛有些不能自己一样,再看了沈北一眼,深深得一眼,看完之后,转身就走。   而后他去了灵堂,跪在萧长平灵前,他在里面得时候,外头得人没有进去,他看着萧长平得排位,看着屋中摇曳得长明灯,看着那沉沉得棺木,他与萧长平是多年的好兄弟。   他很难过,可最难过的时候,过去了,如今他开始接受现实了。   “王兄,我从小得你不少照顾长大成人,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你会先我而去,我以为我们最后应该会变得很老,然后两个人还能说说笑笑,最后平静离开……”说到这里,他心头一痛,有些说不下去,长唿出一口气来,他淡淡道:“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与你说起,如今你就要走了,有些事情,我只怕不说,就要来不及。”   萧长策仿佛是打定了心思要说的,这话不知在心头说了多少回了,如今脱口而出,没有半点儿凌乱的。   “其实当时在宫里,一开始的时候,我刻意与你亲近,是假装的。”   开口竟然是这么一句。   这话说出口之后,之后的话便不怎么难开口了:“有件事情,你一直都不知道,当初我阿么死的时候给我留了个照顾我的人,那人本是个宫人,受了我阿么的恩惠,他被人死在宫里之后,便按照他的遗嘱照顾我,就是他,让我去接近你的,我一开始很不乐意,因为……”萧长策说到这里,顿了顿,他看着那排位,沉吟了一会儿才继续:“因为,我阿么,是因为太君死的,可以说,是间接被他害死,当时,太君在宫中已然紧握权势了,照顾我的人给我指了条明路,让我去接近你,他说你面上看着冷,心思却软,如果能得你庇护,在宫中便日子好过多了。”   “我一开始是拒绝的,我不想与杀我阿么的仇人的儿子相处,但是后来,也算有意安排之下,你我渐渐,多了交集,我想开了,你是你,他是他,阿么让我不要报仇,因为我没有势力庞大的外戚,阿么从前不过是个宫侍罢了,他唯一的愿望就是让我别去争,在皇宫里好好的活下来,好好的长大,而后娶一个自己喜欢的夫郎,过自己喜欢的日子,这些年,我一直都有好好遵循他的遗命。”   萧长策道:“我是所有人眼中不学无术的逍遥齐王,在朝中没有什么建树,不惹人眼,也没有横行霸道惹人厌恶,很少有人会在意我是不是做了什么,以前一直都是如此的,可是我眼下突然觉得累了,我的逍遥是做给别人看的,随着你们去了一趟青州之后,我突然意识到这一点,我其实,压根不想在着京城生活。”   这话说出来了,萧长策觉得心头轻松了不少:“京城里,各种关系错综复杂,人人表面一副样子,背地里又是另外一副样子,我不喜欢这样,除了你,我连个能够真心相交的人都没有,如今你也走了,从小到大你都护着我,如今,我离京,也用着你的名义,不想在京城在想起伤心事,想出去历练,我对皇上这么说,他同意了。”   萧长策说了好一会儿,外头有奴才道:“王爷,宫中的人来了。”   今天是最后一天,按理说,皇上也会陪人下来,给平西王准备最后下葬的事宜。   还有……先前沈北说过殉葬的事情。   萧长策顿了顿,闭了嘴,再看去,果然是宫中来人了,来的竟然还是王总管。   王总管看着萧长策行了个礼:“齐王殿下。”   萧长策皱着眉:“王总管,您这是……”   他看着王总管身后还跟着人,端着个托盘,里头放着白绫匕首还有一个小药瓶。   不用说,这都是打算给沈北用的。   王总管叹息一声道:“王君大好年华,当初向皇上提出要殉葬,皇上实在也是不忍,如今十日快到了,明日王爷就要下葬,只看王君心意,他若不愿,这些东西,老奴自然认为还是完整送回皇宫的好啊。”   萧长策心头却是一怒:“你将这些东西带到他的面前,岂不是逼着他去死吗?”   王总管不意外萧长策的态度,他表情更无奈了:“老奴知道,可当初是王君执意如此,皇上是觉得,王君或许看见了这些个东西就怕了,也说不准就不想寻短见了呢,这都看王君自愿的。”   正在这时候,沈北的声音响了起来:“你说的是,都是我自愿的。”   “王君。”王总管给沈北行了个礼,他看着沈北缓缓走来,一点儿没有害怕的样子,想起皇帝的吩咐:“确认他没了气息,再回来。”   王总管却不敢明目张胆让沈北现在就去死,毕竟,还是要体面的。   沈北看着那白绫匕首与毒药,目光落在毒药上头:“我想最后陪着王爷,吊死太难看了,至于这匕首嘛,我怕痛,还是吃药吧。”   “……”这世上有哪个人挑选死法还如同挑选什么好玩儿的东西一样?   便是王总管有心理准备,也不由愣了一下,而后才道:“王君执意要如此,皇上也只有成全了。”   说罢,他身后的奴才便将端着毒药的盘子送到沈北面前。   沈北捏了那药瓶,晃了一晃那药,打开一看,只见是一颗褐色药丸:“吃下去,会很快吗?”   萧长策终于有些忍不住:“这是绝命丹,吃下去即刻七窍流血毙命,你便是想反悔也晚了。”   沈北道:“那就好,即刻毙命,倒也不用受多大的痛苦。”   他说着,拿着药往灵堂去。   王总管愣了愣:“王君?”   沈北一双黝黑的眼睛看向王总管:“王总管不会是要我在这儿吃下这药吧?”   “这自然不是的。”王总管不知怎么有些惶恐。   沈北道:“我陪着王爷。”   王总管顿了顿,突然明白了沈北的意思,他这是,要与王爷躺在同一个棺椁中?   “这不合规矩。”   沈北道:“王君殉葬也不合规矩,就让我开了这个先例。”   他说着,转身进了屋子,就当着所有人的面,站在那还没有盖上的棺材上,而后,他爬了进去。   在场所有人看的嗔目结舌,一时间,全都愣住了,便是萧长策,他也顿了一顿才反应过来,等到他冲过去,他看着沈北的样子愣在原地。   只见沈北躺在萧长平的尸体旁边,口中喷出一口黑血来,耳朵眼睛鼻腔,通通都有乌黑的血渍,整个人面目狰狞的仿佛厉鬼。   他一时间是碰都不敢碰沈北,整个人颤抖着,王总管也是凑过来一看,只看着沈北挣扎了两下,仿佛在忍受什么巨大的痛苦,不一会儿,他整个人没了动静。   “……”   在场一片静谧。   外头那些不知道的百姓讨论王君是不是装腔作势讨论了这些日子,而他们,亲眼看见了,这个当初说要殉葬的人,如今,真的躺在他的夫君旁边,面目狰狞的,没了气息。 第295章 本末倒置   萧长策缓缓伸出手去,颤抖着缩回手,整个人闭上眼睛,咬着牙:“他死了。”   王总管却有些不相信,他是少数知道所有事情的人,他知道皇帝忌惮沈北,他也知道沈北不好对付,他还觉得今日这一出送这些东西有危险,因此带着的护卫都是顶顶的好手。   却没有想到,他才进了门,没有多久,这人,这会儿躺着,已经——死了?   这事儿太简单,简单的王总管觉得这事情并不是真的。   他下意识伸过手去,也探了一探沈北的鼻息。   没有了。   真的没有鼻息了。   他眼睛略微睁大点儿,他还是不愿意相信,伸手便去拉沈北的手腕,飞快的把脉,萧长策立刻察觉到王总管这个动作,他怒斥一声:“你做什么!”   王总管却没有动,萧长策忍无可忍,将王总管的手打掉:“他是平西王君!”   “是!是奴才逾越了。”王总管口中承认逾越,心里头却震惊。   他真的没有摸到脉搏,沈北,真死了!   他再看沈北一眼,蓦地低头:“奴才万万没想到王君居然……奴才这就要去回宫禀报皇上了,此事实在是……始料未及,还以为过了这十日,王君已经想开了,却没想到……”   王总管说着告辞。   萧长策站在这灵堂,看着沈北与萧长平这样并排躺在一起,他之前得知萧长平的死讯的时候哭过,如今竟是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他只是捏着拳头咬着牙,最后唿出一口气:“愿你与王兄,下一世,还是夫夫。”   他说罢,转头就走。   棺椁中,沈北的样子,越发显得狰狞起来。   ——   没有多久,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平西王君真的殉葬的消息,先前恶意揣测沈北不过是装腔作势的人,这会儿全部默了。   这时候终于有人说了:“人家王君与王爷情比金坚,当时敢当着皇上的面说殉葬,又怎么会是弄虚作假……”   这话说出来,其他人纷纷附和:“是嘛,我也觉得王君对王爷情深义厚,先前不是还有说王爷失踪边关的时候,王君千里迢迢去寻他的吗?”   话说两头,前几天的私下明朝暗讽,这人一死,倒好像所有人又换上一副怜悯世人的慈悲心肠了。   如今这怜悯,就到了沈北头上。   所有人统一口径一样,换了一副说辞。   大概是先前将沈北传的太不堪。   这如今人真死了,真就将他吹的天上有地上无起来。   “要说这平西王与平西王君啊,当真是情深意重啊,当初王君嫁过去的时候,那真是不显山不显水的,不多久这太君就赐下了侧君侍宠,眼下想想,只怕是太君觉得这王君太受王爷宠爱了,因此觉得这样不好,才做了这样的事情。”   “我先前还觉得奇怪呢,怎么人家刚刚成婚没多久,这太君就赐下侧君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可见这王爷对王君是真的特别好,尤其之后,王爷甚至为了王君将这王君上下其他的侍宠包括侧君都赶走了,王爷对王君,真是疼爱到骨子里去了。”   “可不是嘛,诶,可惜了,本该是神仙眷侣,如今却是双双入了黄泉,他们这样身死相许的感情,实在是,让人感动啊。”   话锋一转,便成了佳话,也不知该说世事无常,还是人言可畏。   ——   下葬的这一日,天气不算好,几乎全京城的人都来看了。   没有王君的棺椁,只有一个王爷的巨大棺椁,据说是两个人躺在一个棺椁里头,这显然让某些深信沈北与萧长平的感情是真的深厚,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葬礼。   两人躺在同一个棺椁里头。   后面跟着的人,有不少熟悉的面孔,武徽跟在后面失魂落魄,竹柳泣不成声,浮玉也在后头抹眼泪,人群里的鸣音看着送葬的队伍,不敢置信,还有苏木青,他看着那沉甸甸的棺椁,抿着嘴唇,一语不发,熟悉的,不熟悉的,今日都在这人群里,众生百态,有伤心的,有觉得可惜的,还有如湘君这种面露讥笑的,还有陈昀这样,看着那长长的队伍,依然一副不食人间烟火模样的……   千人千面。   送葬的队伍入了陵墓。   按照规矩,萧长平受封平西王的时候,礼部便开始按照规矩,以平西王的规格为萧长平建造陵墓,如今萧长平突然没了,这陵墓一时之间只能仓促完工。   如今更是王爷与王君一同入葬。   直到所有人将棺椁送进去,关闭陵墓,再从里头出来,祭拜,诵经,直到入夜之后,议事才算是完成了。   当然,外头的人永远不知道,在陵墓关闭的时候,人群里有两个人默默的看着那样子,而后缓缓转身,最后混入人群,消失的无影无踪。   马车缓缓出了京城,一路到了离京城相近的一个城镇。   萧长平从马车上下来,冲着沈北伸出手去。   沈北看着萧长平冲着他伸过来的手,搭在他的手上,从马车上下来。   车夫一旁喂马去了。   萧长平与沈北入了一个客栈的房间,入了房,沈北便坐下,动了动脖子。   萧长平看着他那个动作:“脖子难受?”   “恩,可能是昨夜落枕了。”   萧长平伸手便替他按了按,他这伺候人的活儿,从先前到眼下,做的越发顺手起来。   这手艺,也越发好起来了。   沈北让萧长平捏的舒坦极了,眼睛微微眯起来,一副享受的姿态。   萧长平看着他那样子嘴角勾了勾,捏了好一会儿,突然一手顺着他那敞开的衣领,伸到他衣裳里头去。   沈北眯着的眼睛蓦地睁开,他一把按住萧长平已经到他胸口的手:“做什么?”   萧长平抽了手,装着一脸无辜的样子:“我只是觉得你这儿或许也会有些难受,因此,想帮你揉一揉罢了。”   沈北缓缓回头,萧长平正低头看他,两人视线纠缠,不知是谁开始的,或许是同时,两人缓缓凑近,而后,他们交换了一个吻。   唿吸有些炽热,气氛有些粘腻,一时兴起的一个吻,吻着吻着,却像是变了味。   沈北眸色幽深,萧长平已经环住了他的腰:“我吃药的时间到了。”   沈北突然说。   “什么?”萧长平仿佛从迷惑中醒过来,而后反应过来沈北说的是什么,他心口一热:“这药,你没有断过?”   沈北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来,他都放习惯了,如今随手倒出一颗来,放在口中飞快咽下去,又混了口水。   萧长平看他吃的这么飞快:“你也不怕卡着嗓子?”   沈北道:“这么难吃的东西,莫非还要我细细品尝吗?”   “是啊,你怕苦啊。”萧长平说着,眉目却越发柔和。   沈北怕苦,可是当初让他吃药,他没有推三阻四,说吃,就吃了这么许久,而且,他不在他身边的时候,显然,他也没有断过,他是真心:“我们要个孩子吧阿北?”   语气中浓浓的期待,萧长平道:“那孩子一定像你一样聪明,一样漂亮,我们一起抚养他长大,好不好?”   沈北的视线落在萧长平那跃跃欲试,带着十足期待的脸上,淡淡一句:“要是你能生的就好了。”   “……”萧长平愣是被这话给噎到了,但是不一会儿,他心里又觉得无奈又怜惜。   是了,沈北上辈子不是哥儿,要他生孩子,萧长平自己代入一下自己,若是突然变成了一个哥儿,还要给人生孩子,会是什么想法,只怕,也是打从心里抵触的吧?   萧长平本是非常想与沈北有个孩子的,他一直理所当然的觉得他们一定会有一个可爱的孩子,这孩子的样子名字他都想过,尤其方才,沈北一直在吃药这一点,更让他心头发热。   所以才又说起了孩子的话题。   但是有一点,他不是知道了嘛,沈北从前不是个哥儿,他会不喜欢生孩子也是理所当然的啊,而且沈北此人,看着好似什么事情都云淡风轻,其实是很娇气的。   他一定是怕疼的吧?   生孩子,听说是很疼的……   萧长平从前从来没有想过生孩子危险什么的,但是这会儿突然想到生孩子疼,又想到生孩子危险了。   都说生孩子是鬼门关上走一遭,沈北本不是哥儿,这没有哥儿的天性的情况下,若是生孩子的时候不得要领,出了什么事情……   萧长平想到这里蓦地浑身打了一个冷战,突然道:“阿北,咱们还是别要孩子了。”   沈北挑眉:“说要的是你,说不要的也是你,你倒是挺会出尔反尔。”   萧长平却拉着他的手道:“我想与你有个属于我们的孩子,可我思来想去,此事很危险,不说你身子本来也不是很好,便是你身子一直很好,你原先也不是哥儿,这要是不会生,到时候发生了危险,只怕是后悔莫及的,我与你两个人在一起便很好,有个孩子,也不过是增进感情的一种方式,若是因为这个孩子,反而害你有危险,岂不是本末倒置嘛。” 第296章 懦弱   沈北觉得萧长平此人的思想有时候有点儿难以臆测,当然,这不是他头一回这么觉得了,他不答话,萧长平似乎已经习惯他这样,之后本着还要赶路的心思,这胡天胡地自然是不可能的。   二人好好睡了一晚上,又继续坐着马车开始往外头走。   三日后,二人到了一处距离城镇略微偏远的一处庄园,庄园十分精致,两人一下马车,一个久违的人就迎上来了。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红卯。   红卯看着二人心头激动,说话也比从前多了几分不同的热情:“主子,你们可算来了,奴才都收拾完这屋子等了许久了,就怕……”   说到这儿他顿住自己在那儿打自己嘴巴:“呸呸呸,奴才多言了。”   他看着萧长平与沈北,轻轻笑了笑:“这儿奴才都布置好了。”   沈北看红卯那样子,回头看一眼萧长平。   “当初你说计划的时候我便让红卯寻个隐蔽的地方,后来去了边关打算执行计划的时候,红卯假死,便是先到这儿来布置来了,红卯你下去准备吃食吧。”   “是。”   红卯下去,萧长平便带着沈北在周围走走。   沈北的视线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从马车上下来,两人就没松开手,他看了一眼手,再抬头,却见萧长平正在看他,大约是见他盯着两人交握的手看,萧长平这人突然甩了甩手。   搞得跟两个踏青的小朋友似的。   “……”沈北看着面前布置的清新雅致的庭院,再看看萧长平这甩手动作,好吧,没人。   沈北忍了。   萧长平看出他忍了,嘴角上扬,轻笑一声。   沈北本来是想忍了,随他去了,结果萧长平这么一笑给沈北整的挑眉:“王爷是眼下无官一身轻,放飞自我了吗?”   “何为……放飞自我?”萧长平虚心求教。   沈北面无表情:“之前那些年在宫中那些规矩的约束下太过拘谨,如今身份变了,便定要活出个与从前完全不一样的人样来。”   萧长平理解他的意思了:“我是有一些这样的心思来着,阿北觉得不好吗?”   只是本性这玩意儿很难改,他毕竟这样已经许多年了,只不过与沈北在一起的时候,他有意无意的想与沈北过一些民间小夫妇之间的生活。   这样拉着手在庭院里走,其实不是什么难事,但是萧长平从前,却很少能有这样娴静带着沈北一起逛一逛的时候。   沈北听罢了:“我觉得好不好有什么关系?随你喜欢。”   萧长平便将手捏的更紧一些:“那我喜欢这样。”   沈北看萧长平,他好像比从前脸皮厚了不是一点半点?   他怎么记得,当初萧长平送他一个簪子,还要加一句”你若不喜欢就丢了,不过是随便顺手拿的”好像他要是承认自己是认真挑的,就输了半截一样。   沈北不置可否,放任自流。   不一会儿,两人就用上了饭。   之后,红卯口中的神仙日子就开始了。   为什么说是神仙日子呢,因为实在是清闲,清闲的半点儿事儿都没有,萧长平都问:“你手下那些人呢?”   “随他们去。”   萧长平看沈北说的潇洒,可他想着先前满街的红楼标志的商铺,还有沈北的那些所作所为,那是沈北的心血:“你……”   “不是放着不管了。”沈北道:“只是眼下不是时候,皇帝查的严,我早留下话了,等下一个拿着令牌的人上门,便是下一个楼主,眼下京城还热闹,我不回去是避嫌。”   萧长平知道其中的道理,可是有些不舍得:“若你一开始不是我的王君,只怕眼下,也不用这一遭了。”   以沈北的能力,萧长平完全相信,若不是前有太君逼迫,后有皇帝紧逼,沈北用不着如此躲藏。   “你若是闲得发慌就自己去找点儿事儿做,那边的草去除一除什么的,不要在我面前唠唠叨叨这些。”不耐烦似的。   萧长平却看的笑了笑:“好了,我去除草就是。”   半点儿要生气的意思都没有。   沈北就看着萧长平在那儿除草,天气转暖了,萧长平穿的不多,沈北方才嫌弃萧长平说的多,这会儿萧长平真在那儿干活了,他就盯着萧长平看了一会儿。   大概是边关一遭,萧长平那身肌肉是不是更明显了?   沈北的目光落在萧长平的肩膀,背嵴,腰肢,臀部,而后又看了一遍,打量的太明显,萧长平最后看着沈北这么盯着他,手里的锄头都有点儿下不去了,索性将锄头丢了,凑到沈北面前来。   “干……”沈北话才出口一个字,就被萧长平捏住了下巴,而后一个吻便落了下来。   沈北睫毛微微一颤,而后缓缓闭上,抬手搂住了萧长平的腰,加深了这个吻。   天地寂静,两人就一个坐着,一个半跪着,彼此交换着气息,直到缓缓分开,又不舍得分开似的,萧长平抵着沈北的额头,两人的唿吸撞在一起,萧长平的声音略哑:“说说,你刚才在看我哪儿?”   沈北老实道:“看你身材,似乎又好了。”   光天化日,萧长平让沈北给出口轻薄了。   可不就是轻薄嘛,隔着沈北是个富家少爷,萧长平要是个良家哥儿,这话便是赤裸裸的调戏。   萧长平不知怎么,心跳有些快:“那你,喜欢吗?”   沈北道:“我喜欢竹柳那样的,你知道。”   “……”萧长平是不是该庆幸沈北为了不把竹柳牵扯进来而早早的把竹柳交给他阿么这件事情呢?所以他到底是在意竹柳还是不在意?   若说在意,那么他眼下在这儿也不见他多想念竹柳,若说不在意,沈北又何必将竹柳交给他阿么呢,显然是想保证竹柳日后生活安稳啊。   萧长平该生气,可是他没有,他表情略带委屈的看着沈北:“你就当真一点儿不喜欢我吗?”   这话不过随口一说,他与沈北关于喜欢不喜欢这种话题,还用说吗?   如今这样的日子,已经是最好的证明了,他开口说这一句嘛,说来好笑,萧长平有些想在沈北面前刻意讨沈北哄得意思。   当然,沈北这性子,大约是十回里头,才有一回,心情好的时候,能哄一哄萧长平。   萧长平话虽然说了,本也没指望沈北能回应,这不过是二人之间的情趣罢了。   “这话,等以后再告诉你。”   结果沈北说了这么一句。   萧长平一愣:“你第一次,说以后。”   “你我不会有以后吗?”沈北顺嘴一回。   “不是。”萧长平不知怎么,心跳逐渐加快,他舔了舔嘴唇,视线落在沈北脸上就没有挪开:“是你方才说,以后告诉我,我心里,很开心。”   沈北看着萧长平那眼睛发亮的样子,想想,似乎他略微表现出一些对萧长平的好感,哪怕只是一点点,这男人就要高兴好久的样子。   他低垂着眼眸缓缓道:“感情的事情,若不是一辈子,谁知道最后能走到哪一步?”   他又缓缓抬起头来:“我这人不太信誓言与承诺,我觉得做到原本说出来要让人信服的多,这感情既然是一辈子的事情,若不到我这辈子结束之前,我怎么知道自己会不会变心?”   “所以你眼下果然对我有心?”   沈北:“……”这种时候,他的嘴皮子,是真的厉害:“以后再说吧。”   萧长平没有听到沈北的承诺,可是已经很开心了,他甚至太开心了,一把将沈北整个人抱了起来,而后在原地转了一个圈。   沈北愣是被萧长平这举动弄得愣了一下:“你多大了……”   萧长平却笑得灿烂。   沈北看着他的笑难得有些挪不开眼,萧长平与他在一起的时候,多是迁就温柔的,但是眼下,却是明媚的。   怎么说呢?   当初他第一次看见萧长策的时候,觉得颇有好感,他知道自己对于萧长平这样的,不太感兴趣,反倒是萧长策这样的,他倒是能看上眼,而如今他发现了一个问题。   其实萧长策与萧长平,是长得有些相似的,他说不准,一直想看萧长平能有萧长策当初那么明媚的表情。   难得,沈北面目柔和一些,那边红卯缓缓过来,看着两位主子十分开心的样子,看看天边,今天,又是个好天气。   不过,他看看手里京城过来的密函,这送信还得送啊。   “什么事?”萧长平问红卯。   红卯眼下自然已经不会避讳沈北了,他道:“京城传来的消息。”   萧长平拿了密函,红卯便下去了,他拆了将密函侧过去一些,让沈北也看得到。   沈北看着密函上头的内容挑眉:“皇帝果然不放心,让人挖了你的坟去探究竟了。”   萧长平表情略微有些沉默。   他能用假死来离开京城,而不是集结势力造反,对皇帝,何尝不是留着一丝亲情。   萧长平将那密函放下,看着沈北:“我可是有些懦弱?”   皇帝都这样胁迫他了,他竟然还不敢反。   沈北道:“若你当真反了,自己称帝,我会走。”   若萧长平如皇帝一样,连亲人都能杀,又怎么保证有一日,他不会对沈北下手?沈北不信人性,可眼下,却信了一个萧长平,还不是因为,他这点懦弱吗? 第297章 金钰   转眼又要入夏,天气渐渐炎热起来,沈北这几天在宅子里窝的久了,就想着出去看一看,萧长平得知他这个想法自然是陪着他一道去的。   两人眼下自然为了谨慎起见,还是做了些略微的修饰的。   走在大街上,好似逛街这种事情对于他们来说,都远的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两人在街上走走看看,随手又买些东西,走的累了就入了一处酒楼。   店小二看着二人穿着贵气,语气也殷勤些:“两位客官里面请。”   沈北四下看看,与萧长平二人上了二楼,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   一群酒客正在不远处的一张桌子上一边大声喧哗一边喝酒。   “诶,你们听说边关那事儿没有?”   “听说了,能不听说嘛,说是京城有位大官家的哥儿让西疆人给抓住了,沈老元帅先前不是打的西疆没有还手之力嘛,听说那一战,颇为惨烈啊,那位公子,让西疆人推了出来,说是不让退兵就杀死他,那公子也是要强,据说,当场就咬舌自尽了。”   “可不是嘛,当真是烈性啊,可惜了,那样子,哪怕当场不死,还在敌人手里,也是个死了。”   萧长平听着:“大官家的公子?”   “大抵是金钰。”沈北想起当初萧长策离开京城之前说金钰失踪了,当时他正是关键时刻,自然是关注不了什么金钰。   如今结合他们说的,再想想金钰的性子,只怕当初他看着他随军出征,而后觉得自己输了自己,就跟着一起到了边关吧?   不知怎么就让西疆人抓住了。   沈北与金钰说是有些孽缘不为过,当然,金钰此人虽然胡搅蛮缠,可本人并不是心机深重的阴险恶毒之辈,只能说,家世太好,家里有宠爱,一点儿亏也吃不了,人又骄傲了一些,受不得什么刺激。   这种性子,自然是有他的苦头吃了。   如今果然是自食恶果了。   沈北不至于觉得他多可怜想去救人,他没这么圣母,只不过,对萧长平道:“萧长策大抵是去寻他,如今这消息传得到处都是,大抵他也是往边关去了。”   萧长平默了一下:“眼下边关危险。”   “你若是想帮忙,想必他是不会透露什么的。”   萧长平自然知道若是沈北,自然是不会去救的,萧长平道:“你眼下,倒是迁就起我来了,分明是我想多宠你一些的。”   哪里迁就?沈北不过给他一定自由罢了。   这种事情,萧长平真要做,他劝也没意思,他要是不想做,那他就更没必要说什么了。   还不是萧长平自己一念之间的事情?   萧长平没有当场说什么,这会儿菜上来了。   沈北捏着筷子吃起菜来,他嘴挑,分场合,没吃的东西的时候,他什么都吃,如今有这个条件了,他就是挑,人过的很精细,点了满桌子的菜,他就吃了没几口。   旁边人看沈北那吃相,一个个不是龇牙咧嘴就是嘬牙花子,显然是看不上沈北那做派。   萧长平一双厉眼扫过去。   惹得那些看沈北的人一个个都不敢将视线投过来。   见有一碟子虾,沈北是一只都没吃,萧长平笑了笑,挽了袖子伸手去拿那虾,而后帮他剥了之后放到他饭碗里头。   沈北便也吃了。   萧长平又剥了一只,他又吃一只。   连着剥了四五只,沈北不吃了,萧长平看着一笑,自己吃了。   那几个方才被萧长平扫了一眼的,看着嘴里吧唧说些什么,做了个恶心的表情,轻声嘀咕一句:“只怕是哪儿来的倒插门,瞧瞧那伺候夫郎的奴才样,要不是看穿着富贵,我都要以为是个奴才。”   沈北吃完默默擦了擦嘴,凉飕飕的看过去一眼:“你怕是想倒插门,谁看得上你?”   那个人蹭一下站起来:“你什么意思?”   沈北道:“原来你不止丑,还蠢。”   那人怒了,旁边几个人却见势不好去将他拉住,小声说:“此人看着惹不起,咱们走吧。”   那人气的很,不想搭理,这时候萧长平站起来,就在沈北旁边站着,一种保护的姿态。   那人看萧长平身形样貌,显然是比自己好上许多,沈北方才那一句简直让他下不来台,他一拳就冲着萧长平打了过去。   萧长平身后又沈北,他自然不避,捏着对方手腕一收,一放,再抬腿将对方放倒。   动作之快,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个练家子。   那几个方才还劝人的心里就更没底了,眼看萧长平没有接着打的意思,他们赶忙拉着”诶哟”一下摔倒在地的那个人离开了。   沈北拍了一下手掌:“好威武啊。”   萧长平问他:“吃完了吗?”   沈北站起来:“走吧。”   两人又在外头逛起来,直到太阳快要下山,才回了自家宅子里头。   得了这么个消息,萧长平自然让红卯核实,先前不打算管边关的事情了,便没有再继续接受边关的信息,如今想要直到边关具体情况,倒是没有这么快了。   萧长平吩咐完了红卯之后回了房,沈北已经洗漱完了,如今正在擦头发,萧长平接过了他手中的棉布给他处理头发,他一点点儿擦,一边与沈北说话。   说的不过是一些琐事,今日的什么什么好吃吗?什么什么好玩儿吗?开心吗之类。   实在没有什么营养,可气氛却有种岁月静好的温馨。   ——   萧长策到边关之后立刻亮了身份,此时距离金钰被抓咬舌自尽已经过去几天了。   沈老元帅见到萧长策叹口气:“齐王,只怕金公子是……”   “……那些人没当场杀他,只怕他还有用处,至少能保住性命,无论如何,便是真丢了性命,我也不想将他留在西疆。”   沈老元帅知道萧长策与金钰议亲的事儿,他又何尝不想救金钰?这也是他从小见过的孩子,金钰这武,还是在将军府学的呢。   想着金钰这孩子性子刚烈,被苏来绑着到了军前,他便直接咬舌自尽。   半点儿没有让他为难的意思,他也不是不心痛的。   当初沈北走后,沈老元帅决定背水一战,眼下杀苏来难度太大,一时不行,但是趁着对方内乱局势还没有稳定再攻下几城也是好的。   抱着这个想法,沈老元帅便再次进兵。   如他所愿,又得了两座城池。   眼看着就能一举攻下西疆,可苏来偏偏到了边关,他竟然是在明知道自己一死,西疆只怕就要被灭的情况下,就这么来了边关,显然是打算背水一战了。   沈老元帅叹口气:“齐王殿下想要怎么做?我已经暗中派人去打探金公子的下落了。”   “我自己去吧,若是出什么事情,劳烦老元帅替我向皇上说明一番,无论如何,我都必须去救他。”   沈老元帅知道拦不住他,最后好歹劝他带了一个护卫。   萧长策便想办法混入了西疆城中,如今城中戒备森严的很,要混进去本就不容易,更不用说找金钰了,但金钰这种人质,苏来一定会放在身边,这也算一个线索。   萧长策仗着自己轻功不错,趁着月黑风高,便沿着苏来住的地方小心查看,结果正看到一处还亮着灯的地方。   他上了房顶,掰开一块瓦片,正听到里头尖叫一声:“滚!你滚开!谁让你碰我!”   “若不是你肚子里有了我的孩子,你以为我会乐意这么伺候你吗?喝药!这药你喝也得喝!不喝我就按着你灌下去。”   萧长策听出那尖叫声是金钰了,他顿了顿,让自己镇定下来。   屋子里,正是苏来与金钰。   金钰整个人仿佛快要崩溃,他被人绑着双手双脚,整个人苍白,不过没有多少时间,他眼下消瘦的都要看不出来,这位,是当初在京城刚纵马的金公子了。   “我就不喝!”   苏来便捏着金钰的下巴灌药,金钰满脸的药水又呛着了,死命的咳嗽起来,苏来看他咳嗽着,而后便吐了,他冲着外头喊了一声:“再拿一碗进来。”   金钰眸中闪过一丝惊惧,可他咬着牙,没有求饶。   他瞪着苏来:“你这狗贼,我记着你,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苏来道:“你只怕是暂时还没有做鬼的机会。”   他说着,从奴才手上又接过一碗药,他看着金钰冷冷道:“你再吐,我便继续灌,我若没有时间,我便让下人来灌,金钰,我有的是时间跟你耗,但你若乖乖喝下去,我便不会这样做,你是想乖乖喝下去,还是我命人不停的灌呢?”   金钰眼眶红了一圈,死死忍住才没有哭出来!   他才不会哭!   他才不会被这个西疆人弄哭!   他咬着牙关,知道他必定说到做到,心里闪过一丝屈辱与悲凉:“我自己喝。”   苏来勾了勾嘴唇,看着有些不怀好意:“分明知道最后还是要妥协,为何,你偏偏非得让我来硬的?莫非你就喜欢这个调调吗?”   金钰的脸色更白了。   苏来看他那样子,突然伸手,那手落下,正在金钰的肚子上:“别挣扎的太狠了,小心伤着孩子。” 第298章 救与死   恶心!恶心!恶心!   金钰胃里泛着一股子恶心,看着苏来的手落在他的肚子上,却又觉得心里头怕。   他这辈子没有怕过什么,但是面对苏来,他是真的怕了。   他一开始被苏来绑了,那些奴才一天到晚看着他,但他好歹是有些身手的,那些人并不知道,因此给了他可乘之机,金钰便直接逃了,结果不过半路,就与苏来撞了个正着。   苏来又要抓他,他自然是反抗,那会儿正值朝上有异的时候,苏来忙的很,心情也不好,金钰这一反抗,简直撞在刀刃上了。   苏来看着金钰那样子,他本对金钰这样的有些意思,正碰上这节骨眼,他按着金钰,便强行要了他。   任凭金钰如何挣扎,最终折腾的哭喊,直至求饶,苏来也没放过他。   之后,金钰看着苏来,他恨他,但是骨子里又有些怕他。   他不知所措,想一死了之也不行。   苏来让人看得更严实。   而且,但凡他整出什么事情来,苏来不做别的,按着他就是做。   这对金钰来说,简直比一刀杀了他还要恶心。   他渐渐的就不反抗了,因为反抗,意味着苏来的侵犯。   不可一世的金公子,就这么学会了妥协。   但是妥协没有给金钰带来什么好运,一个多月之后,他突然胃口不好起来,他没有经验,本是没有察觉什么。   但是这一天,苏来突然带了个大夫过来看他,那大夫给他诊脉,当场就说:“尊夫郎有了身孕,真是恭喜。”   金钰如遭雷噼,愣在当场。   苏来看着金钰那表情,让那大夫下去,面无表情的对他道:“别想着弄掉孩子,否则,我不杀你,却能让你生不如死,反之,若是你好好生下这个孩子,我倒是可以,放你离开。”   金钰颤抖着,看着苏来,生下孩子他就能离开?   可他不想要这个孩子!   这是个孽种!   这是苏来的孩子,他恨苏来!他不想要这个孩子!   他连死都不怕,可是他怕他落了孩子之后死不了,一直都让苏来这样囚禁着,正如他所说的,生不如死。   他害怕极了,他不知道现在这样怎么办,他整个人都乱了。   最终也不知道怎么就答应了下来。   随着时间越是推移,他心里就越是害怕,他一边想要一死百了,他不怕死,可他怕生不如死,他怕孩子没了,苏来又来侵犯他,或者他还会有第二次怀孕,甚至第三次,第四次……   偏偏,他想死,也不行。   他真的试过了,撞墙上吊,他弄不到毒药与刀,否则他早就了解了,他自尽了不知多少次,除了一次一次让大夫治好,换来苏来的侵犯,什么都没有,他不敢再这样下去。   金钰眼下只想一死,他对离开甚至没有什么希望,苏来嘴里的话,他一个字都不相信。   苏来感觉到金钰的僵硬,这种僵硬,他习惯了,金钰本也没有给过他好脸色,苏来倒是知道他倔,却没有想到他会倔成这样。   他看着金钰苍白的脸色,他知道他不想活了,自尽了无数回,他看得出来,可他眼下,自然是不能让他去死。   他收回了手,对着下人道:“看好他。”   说罢,自己就出去了。   他出去了,金钰才算松了口气,他看着自己方才被他摸过的肚子,他勐地抬起手,仿佛要狠狠敲下去,但是咬着牙,又忍住了,最终脱力一般整个人躺在床上,整个人埋到被子里,便是流泪,也没有旁人看到。   萧长策看着这一切发生,他不知自己怎么忍着没有第一时间冲上去,直等着外头看守的人晕晕欲睡,他蓦地跳下去,将人打晕,而后进了屋。   “谁!”金钰已经敏感到略微一点儿声音都会惊醒,他勐地抬头,只看到一个人,他整个人瞬间愣在当场。   屋子里是有烛光的,为了怕金钰趁着夜色做出什么自残的事情来,这屋子里,彻夜都点着蜡烛,因此金钰一眼就看到了萧长策。   这一眼,看的仿佛恍如隔世。   金钰甚至觉得自己做梦了,他不敢置信的看着萧长策:“怎么,会是你?”   萧长策沉声道:“我来救你。”   金钰只觉得心一颤,他看着萧长策腰间的刀,他抿了抿嘴唇,勐地冲上去,他拔出了萧长策腰间的刀。   萧长策措不及防,但是飞快的抓住金钰的手:“你做什么?”   金钰的眼泪都流下来了:“你让我死吧!我求你让我死吧!”   萧长策见惯了金钰嚣张跋扈的样子,可头一次见金钰这样脆弱的样子,脆弱的仿佛他脑子里绷着的那根弦随时都可以崩断一样。   “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是跟我走!”萧长策道:“什么事情,都等出去再说!金钰!”   金钰却摇着头:“你不懂,你不懂,我已经……我……”他几次三番说不出口。   萧长策道:“我知道,我听到了。”   金钰勐地一震:“你……知道?”   “我知道,所以暂且出去,其他的事情,我们之后再说。”   金钰却仿佛回不过神来,他只看着萧长策,听着他说他知道,他便是不知道,他也没有脸面活下来,如今他竟然知道了。   金钰惨笑一声:“那你就该让我去死。”回去?他没有脸回去见任何人!   他加大手上的力气,以颈就刀,纤细雪白的颈项立刻被划破。   萧长策一看他脖子破了,立刻用尽全力,将他手中的刀给夺了过来:“你一死倒是轻松,你全然不顾你父亲,你阿么他们在得知你在被抓的消息之后是什么想法吗?他们不会想看到一具尸体的!”   金钰道:“我眼下死,便是贞烈,活着回去?那就是淫夫!萧长策你知不知道,我不想给他们脸上抹黑,至少,不要让他们传出什么我是为了保命委身敌军,我不是!我是被迫的!可我若是活着回去,他们会怎么说?我在敌军这么久,为什么没有被杀?为什么没有在被夺去清白的第一时间就自尽?丢尽了我华国的脸面,丢尽了我金家的脸面,我怎么能活着回去!”   金钰道:“你走吧,你快走,趁着夜深,巡逻的还没有过来,还没有发现你,你走吧,若是你不想看着我死在你面前,我可以等到你走了之后再死。”   萧长策看金钰显然是铁了心了,他方才说的,不是没有道理的,人言可畏,他一哥儿,被西疆人抓了不说,更是有了孩子,如何不会让人议论。   可他从前对金钰无意,如今看着他这样,心头却完全做不到无视他。   他多骄傲的一个人,却遇上这种事情。   萧长策不喜欢金钰,可他为他痛心。   他做不到放任他去死,可又不知道怎么劝他活下去,正在僵持的时候,外面突然有人大喊一声:“有人闯入!”   萧长策与金钰同时一惊,金钰大喊:“你快走!现在还来得及,杀了外面的看守,等巡逻队过来你就走不了了!”   萧长策被抓与金钰被抓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萧长策若是被苏来拿捏,对边关战事越发不利。   沈老元帅派过来的一个护卫立刻冲了进来,他先前便是在给萧长策望风,如今看着他压根就不出来,只能冲进去了。   “王爷,快走!再不走来不及了!”   金钰也大喊:“你快走!萧长策!你若死在这里,你要我如何自处?我不想欠你的!你滚啊!”   萧长策抿着嘴唇,知道金钰眼下这种不肯走的情况,一时半会儿是带不走他了,若是他自己再被抓显然是不成。   只能咬着牙,先撤了。   金钰看着萧长策转身,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他的眼泪落下来,直到他离开,没一会儿其他巡逻队冲了进来,看着金钰受伤的脖子,负责看守金钰的下人怕苏来怪罪吓得赶紧喊大夫。   金钰听着耳边吵吵嚷嚷的声音,喃喃自语:“你能来救我,我已经很开心了,谢谢你。”   他说完,苏来便从外头进来,他第一眼看到金钰脖子上的伤,面色整个阴沉了下去。   “大夫呢!”   “已经去喊了。”   苏来让巡逻队都下去,等房里只剩下金钰与他两个人,苏来面色铁青的问:“谁来救你?”   金钰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苏来一把按住他的两手,将他整个人按在床上。   金钰回忆起与苏来的情事,心头一颤,但是他很快咬着牙:“你来啊,最好粗暴一点儿,让这孽种没了更好!”   苏来看着金钰那倔强的表情嗤笑一声:“你不会以为,你怀孕了,我便不敢动你吧?是,你是会挣扎,可我绑着你,依然可以在不伤害孩子的情况下,玩儿出花样来。”   金钰的脸瞬间惨白。   “我不是告诉过你吗?若是不想每日被我绑在床上玩弄,就乖巧一点儿。”苏来看着他脖子上渗血的伤口:“至于死?你想都不要想。”   听着好似很关心他的生死似得,其实还不是怕他死了连带着他肚子里的孽种一起没了? 第299章 死   萧长策离开的有惊无险,他继续潜伏在外面,心里对于金钰的事情,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办,他眼下想死的念头这样强烈,只怕是他强行带走他,他也会自己寻死的。   可又怎么能放任他继续在苏来身边呢!   萧长策眼下有些后悔了,只怪先前情况来的实在太突然,他没有想到金钰居然这么决然的想寻死,而且说出来的话,他甚至无法反驳。   可眼下冷静下来之后,萧长策有些后悔,应该强行带走他的。   便是他出来之后想要寻死,也该强行带走他的。   至少,他要死,也不至于死在西疆的土地上。   萧长策知道眼下后悔已经没用了,如今既然知道金钰的下落,他得寻个另外的时间去救金钰。   说是寻个另外的时间,很快,机会便来了。   苏来据说要宴请其他将军,这是个好机会。   萧长策不知道金钰会不会被转到其他房间,但总归碰碰运气,他来到先前金钰的房间,依然查看房内,只有金钰一个人但是他整个人被绑在床上,显然不能动弹,外头两个守卫,萧长策已然想好了,这一回,不与金钰多说什么,直接强行带走就是!   想着,他与同行的人,一左一右,将门口两个护卫解决,而后冲了进去。   金钰没想到萧长策竟然真的在今天来了,他大惊,大喊:“快走!”   但是来不及了。   这一瞬间,本来潜伏在房中的众人一瞬间全部跳了出来。   萧长策一瞬间明白了,只怕今日什么宴请是幌子,苏来压根是特地埋伏的人在这儿引他来救金钰,好趁机也将他抓了。   一时间,四面全部围了人。   “我道是谁来救能让他便是被我逼着也不透露半句,原来是……齐王萧长策?说来你们还是快要成亲的关系,莫怪,他这么护着你呢。”苏来缓缓从一群护卫后面走进来。   他面色阴沉如水的看着萧长策,但嘴角却缓缓勾起:“实在是来的非常好,齐王殿下今日便也一同留下来吧。”   金钰被绑着,着急万分,他不想萧长策死!   但是眼下他没有别的办法,他唯一的筹码之后肚子里的孩子,他颤抖着,咬着牙,他一直没有勇气将这孩子弄没了之后要承受苏来的怒火。   可如今他也顾不了什么了,他大喊:“苏来,你若杀了他,我一定将这孽种弄死,我一定弄死他!他在我肚子里,你便是绑着我,我到时候便是一尸两命我也不生下他!”   他只有这个可以威胁他了。   苏来的面色果然一瞬间越发阴沉:“你倒是,对他情比金坚的很啊。”   萧长策心头一痛,却听得苏来说:“你这威胁对我无用,金钰,你不吃不喝,我能让人给你灌下去,你憋着不生?到时候我让你破开你的肚子将孩子挖出来,也是一样的,只要我绑着你,拿捏着你,你又能如何呢?你什么都做不到。”   金钰的脸色苍白的仿佛下一刻要死去,可偏偏,又死不掉,他想着崩溃大喊:“你有本事杀了我呀!苏来!你有本事杀了我!现在!”   苏来道:“我可不舍得让你现在就死。”   萧长策看着金钰那崩溃的状态,如今这样,他今日显然也不能逃脱了,若是真要死在这儿,他看了一眼金钰。   金钰流着泪:“杀了我吧,求你,杀了我吧。”   萧长策咬着牙。   突然,外头有人来报:“大人,前厅突然大火!有人闯进来了。”   苏来看着萧长策一瞬间有些惊讶的眼神便知,此事只怕他是不知情,所以不止有萧长策一个来救金钰?   还是不是来救金钰的,有别的人。   苏来想了一瞬间:“拿下他们。”   他说完,转身出去。   萧长策本来冲着苏来杀去,但是一瞬间被苏来的下人挡住,一时间,房间里战成一团。   萧长策身上逐渐开始受伤,跟着保护他那个人死了,萧长策眼看着自己要撑不住了,金钰面前却还有好几个护卫护着他,显然是护着他的。   萧长策走不了。   金钰眼睁睁看着萧长策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整个人趋于崩溃。   正在这时候,突然几个人影从外头闯了进来。   里头的人措手不及,竟是一下子被除掉了好几个。   萧长策没有想到,但联想到之前让苏来走的大火,只怕是声东击西,引开了一部分人,好让这里只剩下这些人,没有其他支援,正好救援。   这样的动作,需要的人众多,如今进出都很难,否则他也不至于就带了一个护卫就敢往这里闯,到底是谁,能在这个时候派出这么多人?   萧长策来不及想明白,周围苏来的人就缓缓被杀干净了。   为首那个冲着萧长策道:“齐王殿下,跟我们走!”   另外的人,已经解开了金钰的绳子。   “没有时间解释了,先出去!”   萧长策点头。   一群人迎面却与回来的苏来遇上,他竟然这么快就发现是调虎离山计,所以赶回来了!   为首那个道:“我们护着你们先走!”   苏来看着金钰:“有那么容易吗?”   金钰被他这么一看,整个人蓦地发抖,这时候,更多的护卫过来。   与苏来身边的人相比,眼下这群来救人的,显然人数上更少,若是不被发现,他们还是有救走人的希望的,但是一旦被发现了,也不过是比萧长策对付一屋子的人好那么一点儿。   也就是,他们一群人,要对付苏来手下的将士。   将士人数众多,所有人围过来,形成一个包围网,显然是不打算让他们突围出去。   为首的眉头紧皱,眼下这种情况,他也是没有想到。   为首那人心想,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唯有,擒贼先擒王!   对方人多势众,他们要突围,除了搏一搏抓住苏来威胁他们之外,没有别的可能!   于是他冲着其他人打了个手势。   他那些手下会意,而后便动了。   萧长策看不懂他们的手势,但是这一瞬间,他看得出他们都是冲着苏来去的,一下子便知道他们打算抓住苏来做威胁。   这大概是眼下唯一的脱身方法。   苏来看着这一群人全冲着他过来,指挥着旁边的人挡在自己面前。   毕竟是人数上差别太多了。   萧长策这边,很快人数减少起来,虽然对方人数减少的更多,但是苏来却依然躲在一群人后面,显然是……突围不成功了。   在那为首的被捅了一刀之后,他倒在地上,苏来看着萧长策身受重伤,半跪在地上冷笑,他看着站在那儿的金钰,他整个人仿佛出神一般。   这种时候,他既没有冲上来杀人,也没有尖叫,他就站在原地。   苏来看着金钰心道:他是终于绝望了吗?   无论多少人来救他,最后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失败。   苏来看着金钰勾了勾嘴唇,他看着金钰,缓缓道:“把他带过来!”   立刻有士兵将金钰带到了苏来面前,苏来一把捏住金钰的下巴,看着他残忍道:“看见没有,他们可都是为了救你死的。”   金钰浑身一抖。   苏来笑的十分畅快的样子:“金钰,我今日心情好,给你个恩典如何?”   金钰看着苏来。   苏来道:“我对外宣布你死了,你老老实实呆在我身边,只要他们知道你死了,自然就不会让人来救你,自然也就不会有这么多人因为你再死了,你说这个恩典,值不值得你说一声感谢?”   金钰颤抖着嘴唇,看着苏来的笑脸,那笑脸在他眼里,仿佛是恶魔的召唤一样。   他看着苏来,视线从他脸上,落到他脖子上。   他颤抖着,颤抖着,最后道:“谢……谢谢……”   “……”便是苏来,也愣了一下,紧接着,他勾了勾嘴唇,心道,他这是……终于愿意臣服他了?   苏来向来喜欢脾气倔的,自问也降服过不少看着脾气烈性的哥儿,这金钰算是头一个在他手底下撑了这么久的,不过如今,显然也是因为眼前的惨烈,终于折服了!   “哈哈哈哈哈。”今日这一出,抓了一个华国王爷,又让金钰臣服,实在是,一石二鸟。   但就在这时候,银光一闪。   笑声戛然而止。   苏来的眼睛勐地睁大,他看到有鲜血喷出,那血喷出,正喷在金钰身上,而后他整个人控制不住往后倒了一步,伸手想按住脖子上出血的地方,但是按不住。   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但是看着浑身染血的金钰突然疯狂大笑起来:“我杀了你!哈哈哈哈哈!我杀了你!苏来!你就要死了!”   没有人反应过来,连苏来都没有反应过来。   方才金钰居然是装着弱小无助,他竟然不知什么时候藏了一把匕首在身上,就藏在衣袖里,在苏来与他靠近,以为他臣服的那一瞬间,他掏出匕首,就在他看好的地方——苏来没有防备的脖子上。   狠狠刺了下去。   匕首整个插入他的脖子,再被抽出来,用力之大,金钰整条胳膊都在痛。   下一刻,趁着所有人都被这一幕吓得目瞪口呆的时候,萧长策勐地上前,他拉住了金钰,但是没来得及跑,旁边那些西疆士兵已经冲着他们刺过来了。 第300章 风淡云轻   金钰不怕死,但他心头对苏来所说的,他怕来救他的人死,或者说的直白一点儿,他怕萧长策死在他面前。   这一瞬间,他的动作快的让人无法想象,他转过去扑在萧长策身上。   萧长策的眼睛勐地瞪大,只感觉鲜血溅在他脸上,就在这一瞬间,金钰整个人倒在他怀里。   他勐地将他抱住。   只见金钰冲着他露出一个笑容。   这笑容不好看,如今他整个人苍白瘦弱,嘴唇都干裂了,脸上还沾着方才刺杀苏来时候的血迹,这一笑,甚至可以说有些狰狞,但是萧长策看着他那笑,看的愣住了。   只见金钰缓缓张开嘴,仿佛想说什么,但是刚一动作,勐地咳出一口血来。   萧长策想去按住他身上的伤口,可是伤口太多了,竟是按不过来,血很快就染湿了金钰的衣裳,也染湿了地面。   苏来看着金钰倒在萧长策怀里的一瞬间,眼睛微微睁大,而后他的眼睛,再没有闭上,他就这么断了气。   金钰只听着苏来的侍卫大喊了一声大人。   他仿佛用尽全身力气那样,别过头去,而后,看到了苏来死不瞑目的样子,他眸中闪过一丝快意,他就要死了,死前手刃这个侮辱过他的人,这很值得。   不是为了什么大义,只是为了私仇。   他早就想杀他了。   最后死前,能看着苏来比自己先死,金钰觉得,足够了,唯一担忧的,便是萧长策……   他还在这里,金钰缓缓回头,想抬手,将萧长策推开,可是他已经没有力气了,就在手抬起来的一瞬间,他的视线缓缓模煳,浑身的力气都在渐渐消散。   就在他意识最后,他突然感觉萧长策好似被什么人拉了一把。   都说死前最后消失的是听觉。   金钰只听到有人喊了一声:“保护齐王。”   他死前最后想的,大概是,希望他能被救吧。   之后,就没有之后了。   确实有人来救萧长策。   萧长策自己没有想到,这批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在前面放火之后为了引开那些追兵所以分出去的人,他们感觉到追捕没有这么给力之后也想到苏来或许意识到了,于是不再逃窜,打算与这边汇合。   结果过来的时候,其他人已经死了,只剩下一个萧长策。   这种时候,自然是救活的人。   先前那批人能被留下断后,自然是有本事的。   尤其现在苏来一命呜唿了,那些个士兵乱成一团,正不知所措的时候,要突围就没有先前那么难。   虽然萧长策受了伤,但是他强撑着还行。   “活着出去要紧!”   旁边的人看萧长策看着金钰的尸体打算一起带走厉声道。   若说带走,他们也想带走他们同伴的尸体,可眼下到底是活着的人比较重要,带着个尸体,显然会拖累所有人。   萧长策知道这个道理,他心如刀绞:“好。”   而后跟着他们一道突围。   一群人突围,到了最后,只剩下最后的八人活了下来,虽然逃出来了,但是死人太多,没有一点欢声笑语。   沉默好一会儿,萧长策才问了一句:“你们是谁派来的?”   他没有问他们是不是沈老元帅派来的,因为他们显然不是。   苏来守城开始,防御简直与从前天壤之别,若是能多带人,萧长策也不至于就带着一个护卫就往这种龙潭虎穴的地方冲,没有什么计划也是无可奈何,因为只有两个人,实在是什么计划都不大好实施。   而这群人,竟然能入城?   或者,他们本就在城里?   那剩下的人中其中一个道:“主子的身份我等不好透露,只能说,对齐王并不坏,并且眼下这种情况,还望齐王殿下赶紧去通知沈老元帅出兵,苏来一死,西疆撑不了多久了。”   萧长策心头一凛。   “我等送齐王殿下出去。”   萧长策回头又看一眼,这儿看过去,自然是看不到什么了,他沉默了好一阵,心中淡淡道:金钰,我不会让你就这样死在西疆的土地上的,总有一日,这里要归华国,我带你回家!   他从前脸上的潇洒肆意,如今只剩下沉默与严肃,乍一看,仿佛换了一个人。   ——   两日之后,沈北才收到消息,他万万没想到:“苏来竟然死了。”   萧长平也是没有想到:“苏来此人狡诈的很,身边时常又有身手奇高的护卫,不说这个,他自己的身手也是了得,当初想杀他尚且不易,如今,居然真死了?”   沈北将手里的秘报放在萧长平面前:“金钰杀的。”   萧长平一愣,而后去看那密报上头写的,看完之后,心里颇有些唏嘘:“这金公子,素日里看不出人品,倒不曾想,竟是以一己之力,算是打破了西疆与华国战事的僵局,也算是,为国尽忠了。”   沈北不置可否:“眼下,应该是,打上了吧。”   萧长平看沈北那表情,想起金钰与沈北倒是有些纠葛,当然,眼下他已经知道沈北自然是不会在意,他之前那位与金钰从小的交情,但是想想,他甚至会因为原来那沈北与林若寐的一些交情,就帮那林若寐一把。   如今,对金钰,他当初也是颇手下留情的。   萧长平伸手揽着他的肩膀道:“左右长策已经安全无虞,眼下咱们离边关山高路远的,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有沈老元帅主持战事,想必是不会有什么纰漏的,你放心。”   “你从哪儿看出来我担心了?”沈北倒是看一眼萧长平。   萧长平道:“这战事,你可也是出了力的,是我肆意揣测你担忧了。”   他这话说的就像是哄人:“是,我们阿北自然是万事不放在心上的,这种事情,你自然也是不在意的,左右这不管打不打仗,你都能活的好好的。”   他从来都知道,自己最当下要的是什么。   沈北是他平生仅见的,将日子活的这么通透的人。   当然,这会儿他便不点破什么了。   只是心头泛甜。   萧长平知道,沈北是个总知道眼下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的人,所以当初他失忆的时候他走的毫不留恋,所以,他也一定是发觉了自己对他萧长平并非对寻常人一般,所以才赶往边关,所以,也有了之后的,他便是费那巨大心力,来策划一出假死,也要与他在一起。   他是不是可以想,眼下对沈北最重要的,不再是他那些个努力扩展的生意与野心,而是他萧长平?   萧长平不问,是因为他知道问了,沈北也不会老老实实的回答是,有些事情,自己心中有数便好。   ——   正如沈北与萧长平二人可以预见的,苏来一死,这边关果然大乱,华国军队终于找到个合适的机会,终于不僵持。   没有多久,西疆便投了降。   西疆投降的那天华国几乎可以说普天同庆,消息传来的时候,锣鼓喧天,皇榜一张,所有人在大街上都欢唿的跳起来。   华国与西疆僵持了这么久,在这一代,终于战胜了对方,沈老元帅荣归一事不用说,虽然有沈将军通敌在前,但是沈老元帅也算洗刷了这一耻辱,唯一遗憾的只能说,沈老元帅在边关的时候受了伤,回了京之后便拒绝了皇上封赏,而后养老归田了。   这其中有多少是因为沈将军的缘故,其他人不说。   这种喜庆的时候,也没有人说。   这天萧长平与沈北二人正巧在大街上逛着,听着那些人欢唿的声音,他们缓缓走来对视一眼,彼此心中都是了然。   不管旧人,他们眼下,不过是两个与京城那些个大事毫不相干的普通人了。   只不过,这件事情在萧长平心中也算一件事情,西疆能平,萧长平心头,自然也是高兴。   这件事情了了,之后便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萧长平与沈北二人住在这小院里,周围的人都知道他们是一对刚刚搬过来的夫夫,两人感情颇好,也不知是哪儿来的大户人家,也不知道做的什么生意,但是家里下人不少,那吃穿用度都是极好的。   也有不少人动歪心思,看着萧长平想勾搭一番的,最终都发现这人还没靠过去,对方已经嫌弃的躲开了。   也传出这位少爷家里的夫郎凶悍如虎的传闻。   日子就这么过,两人在一起的时光可以说十分和谐,又可以说是十分惬意。   没有了京城那些个找茬的人,又是一季春去秋来。   转眼,过了两年。   这两年,说是没事,又能说发生了很多事情。   京城日新月异自不用说,便是连萧长平与沈北呆着的这个不算特别人声鼎沸的城镇,也有了不小的变化。   时隔两年,沈北一日心血来潮:“出去旅游吧。”   这两年,沈北时不时在萧长平面前说起这种前世的用语,萧长平已经大部分都能听懂了。   “去哪儿?”   沈北挑了他一眼。   萧长平懂了,他这意思便是,这种事情,莫非还要我去想吗?   萧长平这两年观察沈北的表情的本事已经如火纯青,看他这样,他立刻道:“我知道了,我去安排。” 第301章 见闻   半个月后,京城城东的大街上,萧长平看着沈北调侃他:“我想着,似乎前些日子,我看有人给你送信,上头是不是写着,武郎君近日有什么烦恼?”   说是出来旅游,结果萧长平折腾了好一番,还特地列了长计划书,结果事到临头了,沈北一句:“许久没有去京城逛逛了。”   什么计划书。   顿时就变得毫无意义。   萧长平倒是半点儿没生气自个儿那计划书成了废品,倒是想起先前沈北收到的一封从京城来的传书了。   沈北默默看了萧长平一眼。   萧长平比了个”我闭嘴”的姿势,而后轻笑了一声,没有再继续说话。   两年没有来京城,这京城的变化是越发大了。   这两年,要说天灾这玩意儿,确实也没见比从前少,只是西疆一平定,没了外头那些个外地侵扰,这华国内部安稳多了,这平定西疆是功绩,民间那些先前质疑皇帝的声音也因为这件事情渐渐消散了。   可以说下有事故,上有政策。   久而久之,也传出皇帝是个明君的话来。   沈北与萧长平自然还是坐的马车,身边伺候的是这两年一直跟在身边伺候的新人,名叫阳绿。   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嘴巴也严实。   阳绿按着沈北的吩咐,在一家武宅前停了下来。   在萧长平与沈北下马车的时候上去敲门。   立刻有门房出来应门,问他们是哪儿来的,阳绿道:“请回复主人家,我家主人姓沈,还望见一面。”   门房看过去,只见沈北眼下戴着兜帽,而萧长平嘛,眼下还易容着,觉得自己应该是没有见过此人。   想了想,还是去禀报了武徽。   武徽听到门口有个姓沈的求见,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沈北,而是莫非是将军府的人来找茬?   但是一想又不是,而后才勐地反应过来,说不准,是沈北?   他心里觉得不可能,但又觉得是他,便急忙问:“是个什么样的公子?”   门房道:“带着兜帽,奴才也没瞧见。”   那八成就是!   武徽赶忙道:“快去请他们进来!”   门房看武徽激动,也不敢怠慢,出去就将人请了进来。   武徽已经屏退了其他奴才,在沈北与萧长平进来之后,武徽看着沈北掀开兜帽,露出沈北的脸来,一时间,什么情绪都消散了,只有久没有见自家儿子的激动,他上前拉住沈北的手,哽咽道:“你还知道回来看我!”   可又担忧:“来的时候没有什么人看见你吧?”   沈北这样的身份,这京城重地的,虽说事情已经过去两年多了,可就怕万一,万一正好有人将他认出来了呢?   殉葬的平西王君其实是与人私奔,这样的大罪,可是要杀头的。   沈北摇摇头。   武徽心头松了口气,又去看萧长平,他当初见过萧长平这易容后的样子,如今再看萧长平,当初他也着急忙慌压根也不知道对方姓甚名谁,如今两年都过去了,于情于理,总不能连对方叫什么都不知道。   萧长平道:“在下肖木生。”   “萧?”   武徽心道:这……也姓萧?   萧可是皇族姓氏。   萧长平道:“此肖非彼萧,郎君误会了。”   武徽反应过来了,倒也不便多问,看着沈北他就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了,当然对于萧长平这个”外人”就没有这么关注了。   说了要与沈北聊聊,便两个人入了内室,留下萧长平一个人,下人上了个茶,他就在外头等着。   萧长平看着自己那待遇,实在是惨不忍睹。   里头武徽拉着沈北坐下便一股脑儿的问:“这两年过的如何呀,他待你好不好?你都在哪儿定居?日子过的可舒心?可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等等等等的问题。   沈北看着武徽,他比两年前多添了些白发。   面目看不出苍老多少,但是却多了白发,却不知,这白发是不是为他生的。   沈北缓缓道:“我一切都好,不需要担心,此次回来,主要是想来看看你与东哥儿。”   武徽心里一软,看着沈北长长叹了口气:“你原来没将我忘了,两年多了,一封信都没有。”   沈北道:“不方便。”   武徽不知道宫中那一茬,只没好气道:“都当你殉葬了,能有什么不方便的,你就是没良心。”   他这辈子对这个儿子疼到骨子里,说他没良心,已经是能说出口的最重的话了。   说出口了,又怕伤着他的心,还观察了一下沈北的样子。   沈北却笑了笑道:“是我没良心,是我不好,累你牵挂了。”   武徽眼眶都红了:“你分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你与旁人有私,我心里五味杂陈,觉得你对不起王爷,但又想着你不会为王爷殉葬就好,我也是个自私的人,我……”   “阿么对我好,我知道。”沈北道:“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我很好,他对他也很好,阿么放心就是。”   武徽看沈北说的笃定,知道他也不会骗他。   那人能准沈北回来看他,还陪着一起来,总归也是心里有沈北的。   方才看他一路进来的时候,过一个台阶,还记得下意识伸手搀一搀沈北的,总归感情也不能坏到哪儿去。   武徽叹口气,不去问这些了。   倒是沈北反过来问他:“我听闻,阿么似乎,有再嫁之意?”   武徽心头一惊:“你是哪儿听来的闲言碎语?”又问:“你不是才进京吗?”   沈北道:“我虽没有写过家书,但是当初走之前在京中留了人,对于阿么的消息,我每个月都有收到的。”   这既是保护,也是提防皇帝对武徽会下什么手。   武徽听着:“好啊,你莫不是还派了人监视我?”   沈北道:“我怕来往信件频繁惹人侧目,因此才出此下策,阿么别介意。”   武徽倒也不是介意,总归他倒不是真的放下他就不管了,竟然还有点儿欣慰。   总归是自己儿子,就算是他觉得他私下背着王爷找别人有错,还是偏私的呀。   武徽好一会儿才道:“我也不瞒你,是有人说要娶我,但是我没有同意。”   沈北道:“为何?”   武徽道:“莫非你这番过来看我,还有劝我再嫁的意思?”   沈北道:“我只是看着一些信笺,怕阿么是顾虑东哥儿,才想着拒绝,所以来这一趟。”   他竟然是承认了。   还真是为了武徽再嫁之事才来的。   武徽却摇摇头:“我知道你向来是个心中有主意的,但是我从和离之后,这人也变了一些,总不能一直是你替我拿主意,我眼下也不是怕什么人言可畏,只是真的觉得没有必要这样,我过了为爱轻狂的年纪了,便是我对他有什么心思,也没必要大张旗鼓的宣言什么。”   沈北难得有些诧异,听这话的意思,武徽竟然是,虽然没有同意对方要娶他的事儿,但是私底下,两人居然是没有断了来往?   还说过了为爱轻狂的年纪,他从前多保守的一个人,能做到这种地步,显然是对对方也颇有好感的。   至于此人是谁,沈北心中有数,在此也不多问,有了武徽这么一句,沈北不用在多说什么了。   等他们出去的时候,萧长平还坐在那儿纹丝不动。   沈北道:“我们还是住在客栈里头,免得招人眼。”   谨慎一点儿总是没错的,武徽也没有别的异议,只问:“那你这是要在京城待多久?”   沈北道:“我打算与萧……木生去四下游玩一番,京城来看过阿么之后,不会停留许久。”   武徽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说来,王爷的忌日就在这两日,你……还是去看看吧。”   萧长平:“……”   沈北看萧长平那表情,差点儿没有笑出来,他点点头:“是,我一定好好给王爷上一炷香。”   萧长平特无语的看了一眼沈北,又无奈的叹息一声。   两人从武家出来,上了大街,许久也没有吃红楼正儿八经的火锅,沈北之前没想着,真到了跟前了,总归还是有些想的。   结果一进去,只听得一句:“大郎君这是做什么?便是看不惯我,也不至于处处制衡我,我已经多番忍让了,你莫非是要逼死我吗?”   这声音不说耳熟,只能说好似听过。   沈北看过去,竟然是当初有过几面之缘的顾淮,至于他对面那个人,竟然是陈昀。   萧长平看见陈昀,挑了眉。   陈昀当初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如今却是抿着嘴唇,一双眼睛含着恨,看着顾淮冷冷道:“你好不要脸,真这么想死,你便自己去死好了。”   沈北想起当初他命人将京城的事情无论大小都发给他,也有这么一件事情。   当初陈昀本是要进宫,后来阴差阳错与湘君的儿子金虬议亲,金虬不乐意,他喜欢顾淮,几番周折,最后竟然是陈昀与顾淮同时进了门,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同时抬进门,平起平坐。   实在是让人议论了好一段时间。   这陈昀好歹也是当初众多京城少爷的梦中情人,最终竟然与人共事一夫还弄的这么不体面,也是让人意想不到。 第302章 有孕   沈北没有在外看好戏的心思,这会儿看着,也不过听了两句,便与萧长平一同进了门。   路过的时候,那二人吵的挺凶,显然这陈昀与顾淮斗的正凶,可见两人日子过的都不算特别舒坦。   当然,他们过的舒不舒坦,与沈北无关,沈北也没有那个心思从中作梗什么。   这日子过的好不好都是自己争来的。   沈北从来是个自己过好日子,其他与他无关的都不会去管的人。   入了包间,他与萧长平点了个锅子。   萧长平看他到底是真想吃东西索性也不问什么了。   但看沈北突然点了个辣锅,他倒是挑了眉:“怎么点了个辣锅?你向来吃食上都清淡的很。”   沈北道:“难得也要换换口味。”   换换口味倒是没什么。   萧长平道:“不过少吃一些,,免得肠胃吃不消,到时候肚子难受。”   沈北索性不说话了,这两年,萧长平对他身体的操心,简直是越演越烈,小到喝茶,他也要管上一管,不知是不是因为脑子里将那山河都放下了,萧长平一门心思扑在沈北身上,管着沈北也管的越发多了。   沈北已经习惯了当作没听见了,这会儿看着萧长平也不言语,其实他自己也有些奇怪,怎么突然就想着要吃辣锅,只方才嗅到一点儿辣锅的味道,就突然很想吃,毕竟他确实口味不重。   但难得换换口味,也无可厚非。   不一会儿辣锅上来了,沈北莫名十分有食欲,萧长平自然是看出沈北有食欲,见他有食欲,也没有制止他,只不过看着沈北一股脑儿吃了许多,他到底是没忍住:“好了好了。”   沈北却是皱眉:“我吃个东西你也不许?”   “不是不许。”萧长平心道他怎么恼了?   沈北脾气是骄纵一些,但是一般来说,他知道萧长平制止他是为了他好,都是嘴上说一句,实则也会听话的,萧长平与沈北相处这么久,自然是知道他这个习惯,但看眼下他这样,是真有些恼了?   萧长平倒没有生气,反而有些好笑:“怎么?真这么想吃?倒是难得,平日里你可吃不了这么许多,而且你从前虽然偶尔也有吃辣,可全然没有今日那么能吃,换了口味不成?”   沈北也觉得自己好像恼的有点儿奇怪,这心头有些燥,也不知是不是吃了辣的缘故。   说也奇怪,确实如萧长平所说,他本来是不太能吃辣的,虽然偶尔也会想要缓缓口味,但是他怕辣。   如今这面前一道辣锅红彤彤,他吃了好一会儿了,半点儿不觉得辣,只觉得滋味挺好。   沈北挑眉,觉得有异,他便不吃了。   萧长平看他放了筷子,一脸深思,不由问:“怎么了?”   沈北道:“没什么,不吃了。”   萧长平打量他几眼,觉得沈北今日似乎有些孩子气,不由笑了笑:“莫非是真恼了不成?我给你赔个不是?”   “住口吧你。”沈北瞪他一眼。   这一眼愣是让萧长平轻笑出声。   这包间吃火锅味道重,萧长平拉着沈北出门,道:“散散味道吧,就不坐马车了,出去走走,遛一遛食。”   沈北点点头。   出了红楼,沈北与萧长平便在街上逛起来,比起当初,这京城又繁华不少,沈北看着周围也颇有现代化的影子,这两年来,说是润物细无声的改造,他私下做过不少。   离京之后没有三个月,他便联系上了京城的人,这便是当初他隐瞒身份的好处,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他的身份,其他人都是信物暗号为准,沈北平时的工作,并没有受到太多限制。   这两年,只能说没有萧长平在朝中为他遮掩,他比当初那种飞快崛起,只是多了一点儿脚踏实地的巩固,当初攒下的基础,是一点儿没有少的。   沈北看着周围,突然正路过一个卖糖葫芦的。   这种东西,沈北从前是压根不会在意的,但是今日正路过一个卖糖葫芦的,他盯着拿圆滚滚红彤彤的糖葫芦,突然脚步一顿。   萧长平从方才便在观察沈北了,从方才吃辣开始,他觉得沈北好似略微与往常有些不同,只是他自己没察觉。   他喜爱这样观察沈北,如今看他盯着糖葫芦,他也有点儿晃神。   没人比他更加清楚沈北的喜好了。   沈北的喜好里头,可不包括糖葫芦。   他却依然问了一句:“想吃吗?”   沈北皱着眉点点头。   萧长平也不问,买了一串,递到沈北面前。   沈北看着拿糖葫芦,理智上来说,他不倾向于吃这个东西,但是他却又觉得很想吃,吃个东西自然是没有必要纠结,他想吃,买也买了,便吃了一个。   又甜又酸,第一次觉得这玩意儿味道竟然不错。   沈北吃了两个,心情仿佛好了,眉头都舒展了。   萧长平看的越发觉得神奇,心道真像小孩子一样了?连糖葫芦都喜欢吃了?   不置可否,但看沈北吃了三个之后又不吃了,剩下的自然是归了萧长平,萧长平咬了第一口就皱眉了:“嘶。”   沈北看过来。   萧长平哭笑不得:“这也太酸了,外头那层糖衣又薄,真亏你方才吃了三个面不改色,你不是向来也不爱吃酸的吗?”   真是奇了,一个不爱吃酸也不爱吃辣的人,偏偏今日突然都要吃,而且还吃的面不改色津津有味。   沈北却突然顿了顿,他眉头皱了皱,于萧长平不一样,他毕竟是现代那些个电视剧套路多有熟悉的人,他突然想了想:“去医馆吧。”   沈北少有自己主要要找大夫的时候,如今他这么一说,萧长平没了玩笑的心思,表情严肃起来:“走。”   沈北看他那表情,只怕是他觉得自己难受的要命了,其实压根不是不是那么回事儿。   萧长平也没多想,他确实是想着沈北的身子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于是当下只想找个大夫给沈北看看,若是真有什么严重的问题……   萧长平一瞬想了许多,很快也找到了个大夫,那大夫说来也巧,正是当初给沈北配置调理身体汤药的孟焦。   沈北还记得他,但是他眼下自然是不能透过兜帽看到沈北的脸了。   孟焦看不到沈北的脸,只问:“是有什么地方难受?”   沈北道:“饮食异常,突然想吃酸的辣的。”   “其他没有?”   沈北道:“没有。”   孟焦听声音也觉得沈北年纪不大,他于是替他把脉,一把脉,心里便了然了,他淡淡笑道:“是好事,您有身孕了,所以才饮食方面有些异常,这在初期是正常的症状,不过对于一些过于刺激的东西还是要少吃的,偶尔嘴馋吃一吃没事,大多时候还是要注意吃食均衡一些较好。”   沈北方才就想着某些常见的套路,就好比自己不知道自己怀孕,总是突然变化的吃食问题让人感觉有问题从而发现怀孕什么的。   其实他前几天是突然有些没胃口,只不过毕竟是在路上,萧长平都以为他只是因为舟车劳顿,所以吃东西没什么胃口,也没有往别的地方想,沈北也是这么觉得的。   如今一看,果然是怀孕了。   沈北不知道心里什么感觉,说是排斥呢?倒也不是及其排斥,但说喜欢呢,也算不上,总而言之,这肚子里多了块儿东西,对沈北来说,好似也没有什么不同的。   他站起来,这时候才注意到萧长平竟然是愣在当场了,额头都见汗了,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沈北这一站起来,倒像是惊着他了似得,萧长平勐然反应过来似得:“大夫,可有什么要注意的?”   这一声喊的响,孟焦也被吓了一跳,但是心说,这位怕是头一回要做父亲有些激动,也算能体谅。   当然,这激动成这样的,他可真没见过。   孟焦便将一本书递给萧长平:“这上头写的都是关于哥儿怀孕之后要注意的事项,也有一些平日用得到的怎么照顾孕夫的知识,你若有心可以看一看。”   萧长平立刻接过。   他又回头去看沈北,眸中可谓复杂万分,一时间,甚至不知道怎么开口,五味杂陈都不足以形容他现在的心情。   他开心吗?   当然!他当然开心!   可是除此之外,也有别的。   但眼下总不至于还在外头就表露出什么来,萧长平知道沈北也不喜欢在外头让人看什么热闹,当下小心翼翼的将他扶住:“你能自己走吗?不如我抱你吧?”   沈北:“……”   孟焦:“……”   沈北索性脸他扶着的手臂都抽回来了:“丢什么人,回去。”   萧长平看沈北果真要自己走,赶忙又凑上去,这不扶住,拉住也是好的,又注意沈北脚下:“你小心些,累了可一定要同我说。”   沈北:“……”之前就像个老妈子似得,这会儿更像了!   一路萧长平盯着沈北脚下,就怕他突然踩到个石子滑倒了似得。   给沈北看的脸色越来越黑,越来越黑,等到了客栈,沈北走在前头,萧长平跟在后头,进屋的一瞬间。   ”啪”萧长平眼睁睁看着面前的门碰上了。 第303章 生   萧长平差点儿碰到鼻子这点儿实在是不足挂齿,他就在门口:“生气了?”   沈北是半句话都不搭理他。   这门也没锁,萧长平是想进去,但看沈北这会儿显然是闹了脾气了,一时半会儿,萧长平自然知道不去害他生气,虽然心急,但索性在外头待一会儿,沈北一会儿气消一些了,他再进去。   他们本是住在客栈里头,这人来人往的,萧长平在门外等,自然惹人注目。   路过一个说一个。   “这怕不是让自家夫郎给赶出来了吧?”   “我看也是,此人看着人模人样的,居然这么怕夫郎,真是丢脸啊。”   若是平时,萧长平早就一人一脚送过去了,这会儿心情好,就在门口守着。   哪儿想到这一会儿功夫,门突然开了。   沈北正出现在他面前。   萧长平看着他出来:“怎么没休息?”   他还以为沈北休息了,正等着过一会儿进去,没想到他居然还来开门了。   沈北视线往外头一扫,方才说闲话的已经离开了,他皱着眉头:“你欢喜傻了不成?”   萧长平反应过来了,他笑着上前,与沈北一道进去之后关上了门:“不过碎嘴几句,左右也没什么,眼下管他们说什么呢,还是你比较重要。”   他看着沈北坐下之后要去喝茶,立刻拦了一手:“你眼下还是喝白水吧,喝茶怕是不好。”   沈北眉头一皱:“萧长平,你疯了不成?我不想喝水!”   “我知道你不喜欢。”萧长平道:“这茶水凉了,你方才又吃了辣的,我是真怕你吃了之后肠胃不舒服,你便是真要喝,那我去给你拿壶热的,也是我方才没有想到,白白在门口等了这许久。”   沈北看萧长平果然转身去拿热水去了,他眉头皱紧,低头看了看平坦的什么都看不出来的肚子,这才刚有,他就嫌弃上了。   看着那茶杯不知怎么就来了气、   手一挥,那茶杯就被拍到了地上。   沈北素来将情绪控制的极好,这会儿也不知是不是刚刚知道怀孕的影响,又或者是萧长平那做的太明显的表情,显然是情绪有些不能控制。   茶杯碎成了好几块。   沈北就那么坐着,萧长平果然来了,他看到地上那茶杯,唿出口气来:“你不开心?”   这会儿,他那激动的心情,才缓缓退下去了。   是,他从知道沈北怀孕之后,心里想的太多,一直激动到现在,但看沈北的态度,加上面前这碎掉的茶杯。   沈北可没有摔茶杯的习惯。   他虽然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但他是个十足有教养的人,平白不会发火,也不会闹脾气,嘴上不饶人是有,但那不同。   如今显然是,真的有脾气了。   而且都到摔杯子的地步了。   萧长平心里方才便想过,或许沈北怀这个孩子,并不是心里很情愿的,毕竟他已然知道了沈北上辈子不是哥儿了,他自然能理解,当初也说好了不要孩子了。   他与沈北在一起两年了,床笫之事自然也是顺其自然,他不可能让沈北吃什么避孕的药物,而沈北那调理身子的药物当初说不打算要孩子之后,吃了一段时间,萧长平自己说,算了不吃了,他是真的铁了心也没有打算与沈北要孩子了。   只是这孩子来了,若说不惊喜,那也是假的。   只是,萧长平这会儿自己惊喜的劲头过去了,便又想起,他这样惊喜,简直有些,仿佛辜负了当初与沈北说的那些话了。   他自然不是这个意思。   他将地上那碎片收拾起来,看着沈北:“是我只顾着自己开心了,没考虑你,毕竟真的有了孩子,这孩子会在你肚子里长大,而后你还要负责将他生下来,你会很辛苦。”   沈北不言语。   萧长平看着沈北不言语的样子,他心中一抽抽,而后去拉沈北的手:“别生气了,嗯?阿北,咱们这么久了一直很好,不过是个孩子而已,你若不喜欢……”   “我若不喜欢,可以不要?”沈北没等萧长平说完,就反问了他。   萧长平心头有一痛,只是这两年,他该犹豫的,不该犹豫的,早就没有这么多事儿了,眼下他心里头十分清楚自己最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说来,也不过是一个沈北而已。   他心里虽然难受,但是要说意外,沈北不喜欢孩子这一点,其实在萧长平心头不算意外,若说意外,还是这个孩子比较意外。   萧长平斟酌了好一会儿,心里已经有了决定:“你若当真这么不想要,我们就不要他吧,只是,需要顾虑你的身子,眼下有了再不要,还得找个好一些的大夫,我记得……”   言下之意,他竟然真的同意他不要这个孩子了?   他分明这么开心。   沈北最会察言观色,他看萧长平分明因为这个压根还没有显怀的孩子高兴的什么都顾不上了,眼下,他甚至没有要求什么,就顾虑着他可能不喜欢,就真的不打算要了。   沈北低垂了眼眸,再抬眸时,眸中有些不耐:“我什么时候说我不要这个孩子了。”   “!!”萧长平惊了一下,小心翼翼问:“你……要他的吗?”   沈北看着他那小心翼翼的样子,颇不顺眼,他没好气道:“你自己让我怀上的,你眼下还要决定我要不要这个孩子?做的时候怎么不小心点儿?”   这话显然是自动忽略了,他自己在情事上头也不见多节制的问题,而是一股脑儿把责任全往萧长平头上丢了。   萧长平却丝毫不在意他这么说,他看着沈北,哪儿还能不明白沈北的意思,他看着他:“你,真的要生下这个孩子?”   沈北不打算说第二遍了。   他现在看着萧长平烦人的很:“我要休息!”   萧长平只看着沈北站起来,而后走到床边,就要躺下,他赶忙站起来:“我来帮你宽衣。”   沈北说是休息,他今天也确实是有些累了,躺在床上没一会儿,竟然真的睡了过去,萧长平看着沈北的样子,一双眼眸中的温柔仿佛要溢出来。   沈北是个不会说情话的,比之情话,他说的很多话,在很多人耳中,大抵还有些不中听。   萧长平虽然不觉得沈北是刀子嘴豆腐心,但也觉得,沈北是有意将自己内里藏起来,他不喜欢有人揣测他,通常,别人也无法揣测他。   他萧长平已经是特殊了。   沈北对他,已经足够特殊了,他甚至允许他观察他,揣摩他,也会主动,而如今,更是送了他一个巨大的惊喜,   若说先前萧长平惊喜有了孩子,如今却更为惊喜的是沈北居然同意生下这个孩子。   他看着沈北的睡颜。   缓缓伸手,想去碰一碰他的脸颊,又怕把他吵醒了,缩回手来,他面上浅浅笑着,没有说话,只是这样看着,看着,看了很久,又仿佛能看到地老天荒去。   等沈北醒过来的时候,旁边已经没有萧长平了,但是他撑着身子坐起来的时候,就让在一旁的萧长平发现了。   沈北看他放下了手里的书,那书显然就是孟焦给他的那一本,放下书之后,他便过来,顺手便帮忙把沈北的衣裳给穿上了。   “休息的好吗?”   沈北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还行。”   萧长平问他:“晚上想吃什么?”   沈北道:“一时想不出来,倒不如说,你看了这么一会儿的书,可有什么禁忌?”   萧长平道:“禁忌倒是有一些,一会儿我吩咐阳绿也记上,免得上菜的时候不注意,还有我方才也看到,头三个月不宜舟车劳顿,原本这京城不打算久待,可这既然有了孩子,倒是不能不待一阵了,就先在这儿住一段时间,我让阳绿去安排个妥善住处,总不能一直住在客栈里头,等安排妥当了就搬过去,让你好好养胎。”   沈北看他安排的妥当,不说什么,只道:“你去办吧。”   萧长平点点头,将他扶起来,不一会儿,便到了吃饭的时间了。   沈北看看那菜式,大多还是按照他原来的口味上来的,他这会儿还没有明显的反应,除了特别想吃些口味重的,比如说酸辣的东西之外,这看着什么东西吐倒是没有。   见着原来想吃的,倒也不排斥,只不过吃起来,没有吃酸辣的东西那么香罢了。   吃了一些,他就不吃了,这与先前几日他的食量差不多。   显然,中午那一顿才是比较意外的。   等吃完收了碗筷,萧长平道:“在房里走一走,消消食,书上说怀孕之后要这样,免得积食,会想吐。”   沈北不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走了一会儿,差不多就坐下了。   沈北眼下既然出口说生了,倒也不排斥避讳了,只凑过去也看看:“这书上说孩子怎么生?”   他虽然穿成个哥儿,可外观看着,除了某些地方略微有些不同之外,这哥儿与正常男人再沈北看来实在差别不大,这要怎么生下个孩子来?   萧长平便与沈北两人凑的近些,面色凝重的将其中一页指给他看:“这么生。” 第304章 大结局   沈北顺着萧长平那指的方向看过去,蓦地,嘴角一抽抽。   这种表情对于沈北来说,显然是破天荒,也真是实在看到了让他破三观的玩意儿才有这种表情。   萧长平不是哥儿,自然也不清楚哥儿到底怎么生孩子,沈北更直接了,他压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这身体真能怀孕他都觉得神奇的厉害,更不知道这孩子能从什么地方出来?   两个只知道做不知道怎么生的大男人看着那书上的图画示意面色简直凝重的要死。   “别看了。”沈北一下将那书打掉,简直心理上不适。   萧长平怕他受刺激,唿出口气来:“你,别怕,我陪着你。”   沈北道:“谁怕了!”他又瞪萧长平一眼:“倒不是你生!”   萧长平现在也觉得,让沈北生孩子这点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毕竟沈北不是一般哥儿,他跟其他人都不一样,这样的行为,放在他身上,他只怕也不能接受。   所以沈北竟然真的乐意生下这孩子,实在是……   萧长平心软的一塌煳涂,去拉他的手,柔声道:“我们阿北不怕,是我怕。”   “你别哄人。”沈北听他这样说,愣是要甩开萧长平拉着他的手。   萧长平却不放,他道:“我是有些怕,我也知道你的,你既然说了要生下来,以你的性子,自然不会出尔反尔,我不是怕你不要孩子,我是怕你难受,所以我平日多注意一些,尽量让你不那么难受一些好嘛?”   沈北看萧长平那认真样子:“随你吧。”   便是默认萧长平这种关心过度的表现了。   萧长平心头越发柔软,他看着沈北,抬手去摸摸他的脸颊:“谢谢你阿北。”   沈北道:“谢我为你生孩子?这说法,怪恶心人的。”   好像他对娘了似得。   萧长平道:“不是,谢你愿意要这个孩子。”   “不是一样吗?”   “不一样。”萧长平的目光有些悠远,仿佛看到从前:“我从前觉得这怀孕生孩子的事情,一点儿不用操心,以我的身份,我这辈子,必然是一定会有孩子的,至于有几个,我甚至不用去想,后来有了你,我越发想与你有个属于我们的孩子,我当时以为,我是想要个幸福美满的家,但是后来渐渐的,又觉得不是那样。”   萧长平说着缓缓笑起来:“当时我是这么想的,后来又有些变化,正如我当初告诉你的,我们可以不要孩子,当时我是真心的,因为当时我已经知道你本不是哥儿,设身处地的想想,若是我自己处在你这个境地,我自然,对生孩子这件事情,也是有抵触的,所以我不怪你,我知道的很清楚,我要的是跟你在一起的日子,而不是非要一个孩子来绑住你,以你的脾气,若真强行让你生个孩子,你只怕是转头离开,绝不会在意什么孩子不孩子的是不是?”   沈北默不作声。   但萧长平倒确实是了解他。   若是萧长平表现的强硬,非要这个孩子,他当然大可以直接不要他,或者是生下来,他也可以不要他。   “你这样揣摩我的心思,就不怕我觉得你是想我要这个孩子,所以先前故意做出一番来,让我愿意生下他的?”   萧长平道:“我的阿北这么聪明,真心假意,你自然是最清楚不过的。”   是,正因为清楚……   沈北一直很理智。   感情是种不理智的东西,可是他一直很理智,对萧长平上心,也很理智,萧长平的身份与皇帝的身份存在矛盾,在最大限度上,不去搞特别大的动作来解决这件事情。   他对萧长平自然特殊,他心里知道的特殊。   但是这个特殊,不足以让他陷入爱情丧失理智,他每走一步,心里都很清楚,这是否可以表示,他对萧长平,从来也没有达到为他神魂颠倒的地步。   而萧长平,却是真心的,实实在在一颗真心捧到他面前,可这么久了,他沈北,收了他这颗真心,半点儿回礼也没有,萧长平也没讨要。   萧长平却笑了:“我知道你心里清楚,正因为清楚,所以,你说要留下孩子的时候,我更欢喜。”   他压着心头想要昭告天下的雀跃,看着沈北,眸中仿佛有三千星辰:“虽然你从未说过,你心里有我,或者爱的字眼,但是,足够了。”   真的,足够了。   不是萧长平不贪心,而是沈北本不是个喜欢将某些话放在嘴皮子上的人,他向来是行动为准,他都愿意为他生孩子了,萧长平难道还要去怀疑他的真心吗?   不说他愿意,便是他不在意,他们在一起这么许久了,沈北有心无心,他哪里感觉不出来?   沈北听着萧长平的话。   足够了?   只是这样?   就足够了?   低垂下眉眼,看着萧长平那样子,心里不知在想什么,微微张了张嘴,到底,也没有说出什么来。   ——   萧长平让阳绿去安排住处,事情办的挺快,两人还真在京城不算僻静的地方,买了个小宅子,以供暂时居住,宅子不大,但是五脏俱全,为了供沈北养胎之用,因此布置的很是别致。   但凡是一点儿沈北不喜欢的,或者是不方便的东西都被重新换过。   由于怕武徽知道之后多有往来惹人注目,因此此事,沈北压根没有告诉武徽,只说两人已经离京了,萧长平道:“三个月之后,胎息稳固便能回去了。”   这几天萧长平研究这怎么生产,怎么养胎的事情研究的厉害,这种事儿,他眼下说不准比大夫知道的还要清楚。   沈北自然自己懒得去看,说是随他去了,便真的随他去了。   因住的僻静,没有什么人注意到,往日在周边走走,沈北一直带着兜帽,萧长平则是大多时候都是易容,于是他们只知道此地新搬来一对小夫夫,夫郎据说有不能见风的毛病,因此时常带着兜帽,不见人脸,倒是这丈夫对他十分宠爱,素日里都陪着,每到黄昏时候,都会固定出来走走。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本来没什么感觉的肚子缓缓变得略微大一点儿,过了两个月,便凸出了一块。   沈北只觉得自己方法长了个啤酒肚一样,有些不适应,随之而来的,便有这腿走路有些没有之前麻利的毛病。   过了三个月,萧长平再次带着沈北找了一回孟焦。   孟焦还记得萧长平与沈北,他给沈北把脉之后点点头:“若要赶路,也不是不可以的,只是路上尽量慢一些。”   京城这地方,虽不至于是禁区,但是萧长平眼下不容许沈北有失,京城此地耳目太多,不是个安心生孩子的好地方,还得回去。   于是萧长平准备了回去。   先前说是在外旅游,当然是取消了,可以说计划赶不上变化。   沈北这些日子因为大着肚子的缘故,有些嗜睡,整个人越发懒散起来,事情都是萧长平安排的,他安排好了,沈北看到马车的一瞬间,觉得:“你太夸张了吧?”   就算他是个瓷器做的,也不至于在马车里垫这么厚的棉絮,他这一进去,不得闷死?   但萧长平道:“垫的厚一些,不怕颠簸。”   好吧,道理也是这个道理,沈北不跟自己身体过不去,整个人坐在那一团软软的厚垫子上头,马车动了,倒是真没有什么颠簸感觉,更不用说,萧长平还在旁边搂着他。   沈北偶尔看看外头,打个哈欠,他靠在萧长平肩膀上与萧长平。   等到了京城城门口,自有人在那儿看守城门,例行检查。   可巧,听到前头那守城门的与人搭话:“苏小王爷又出城办事儿啊?”   苏木青那声音沈北倒是还认得出来,没怎么便,只听得笑着道:“是啊。”   苏木青说着的时候,那边那士兵已经拦下了萧长平与沈北坐着的马车,例行盘问:“哪儿人?何事出城?”   答的是阳绿:“我家主子是岳城人士,如今要出城探亲,这是路引。”   他将路引递过去,那士兵看不出什么,但还要看一下里头。   阳绿不好明面上与那士兵过不去,只道:“我家郎君日前偶感风寒,吹不的风,可否让我先询问一下主人?”   说着,塞过去一个银锭。   那士兵一捏,对方竟然如此大手笔,左右也不是说不让看,便说:“快点儿。”   阳绿便去询问。   萧长平便拉开了帘子。   苏木青方才看着阳绿那塞银子的动作了,本来不过是看这人家的奴才出手这么大方,有些好奇看一眼,结果看到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他整个人愣在当场。   只见那帘子掀开,一个陌生人,搂着一个他以为已经死了两年多的人,那人的面容,与当初沈北易容的样子一模一样。   这是巧合?   苏木青看的眼睛直了,他不敢置信的盯了好一会儿,这厢那边士兵看过里面确实只有两个人,没什么毛病,便放他们出了城。   马车缓缓离开,知道看着马车走远了,那方才跟苏木青打招唿的才看着苏木青那愣在当场的样子喊了他一声:“苏小王爷?”   苏木青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脑子里闪过许多画面,突然从城门口牵过一匹马来,而后跨马而上,就冲着方才沈北他们的马车追了过去。   萧长平听到有人追赶,他眉头一皱,看过去,只见是苏木青一个人,他与沈北一说,沈北顿了顿:“停下来吧。”   苏木青看马车停了,赶忙拦上去,而后扬声道:“方才有幸得见尊驾,不知尊驾姓甚名谁,尊驾实在是像在下一位故友,不知可否见面一谈?”   萧长平撩开了帘子,沈北便与苏木青对上了视线道:“荒郊野地,不便相谈,我与小王爷,也没有多少旧可以叙,故友已故,小王爷不必执着。”   苏木青心头大震,但见帘子已经放下。   马车缓缓远去。   萧长平在看苏木青没有追上来了:“这样说,他便猜到你没死了。”   沈北道:“他手下有个明光教,在民间不知多少暗哨,先前已经有些怀疑,便是藏着掖着,意义也不大,倒不如直接说明,他若真要找上门来,我也拦不住,互有把柄,不算敌人。”   不算敌人?   萧长平想当初沈北在前线,苏木青与沈北多有配合,如今这明面上,好似也有将秦楼托付给他的意思。   这偌大产业啊……   萧长平心头有些泛酸,可目光又看向沈北那微微隆起的肚子,罢了,吃什么飞醋,眼下自然是阿北的身子最重要,苏木青算什么?   很快就不去想这件事情。   而后慢悠悠的,行了十日,才回到了岳城的宅子,红卯早得了沈北怀孕回来养胎的消息,这会儿他自己乐的什么似得,看着沈北略微凸起的肚子,红卯也是激动的不行。   从京城回来,沈北便开始继续在岳城养胎。   只不过,没多久,就多了个不速之客,苏木青。   苏木青上门前,对如今沈北住着的地方已经调查过了,与当初沈北殉葬的时间多有出入,而且也查出来此处是一对夫夫住着,单看查出来的东西,怎么也想不到是沈北,但是他心头确定还是沈北,便要上门再求证。   结果一上门,他看到了红卯。   苏木青都愣了,脑子里电光火石的,想明白了一些东西,而后,红卯也不藏着掖着,就引着苏木青,去见了萧长平。   对,不是去见沈北,而是去见了萧长平。   萧长平看见苏木青的时候,脸色可不算太好,任谁心头有个假想情敌,对对方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的。   他道:“苏小王爷此番过来到底是做什么?阿北眼下正在养胎,有些事情,不方便出面,有事与我说也是一样的。”   “平西王!”苏木青表情有些难言的:“果然是你。”   萧长平自然不会向他解释什么。   苏木青毕竟知道不少秘辛,虽然不至于知道皇帝身世这种大秘密,但是皇帝残害手足,他也不是不知道,他猜测大概是皇帝要害萧长平,萧长平不得已假死,而后沈北殉葬,显然也是个局。   所有人都被他们给骗了!   如今两年过去了,若不是他见过沈北易容的样子,谁能知道?   京城至今都还传着平西王妃对平西王情深意重,生死不弃的佳话。   结果着传闻中的两个人一个都没死!   苏木青不知该什么表情,他看着萧长平:“我没有恶意。”   他缓和了一下情绪才道:“王爷不必担忧,今日我上门,不过是心头不确定一些事情来求证,其他的并没有什么事情。”   以苏木青手下的势力,派人去查,却是没查处什么来,显然沈北与萧长平的身份被刻意掩饰过,除非是有人这样当面见到,否则谁有能知道他们的身份呢?   这岳城是个不惹人注目的小城,商户都少,更不用说是什么大人物。   他们在此隐居,显然是十分安全的。   苏木青站起来:“多有叨扰,在下不打扰了。”   听他这么爽快,萧长平倒心里缓和了一些,面上也客气了:“慢走,红卯,送客。”   离开宅子,苏木青看着那大门缓缓关上,他轻笑一声:“没死?哈,也是好事不是?”   萧长平回头去见沈北,也没有瞒着他,将此事一一告知,沈北没什么表示。   于是两人都当作没有这件事发生过一样。   日子如流水缓缓淌过,不多时,便到了沈北生产的日子。   随着一声嘹亮的哭声,宅子里,多了一个新的小生命。   又过了许多年,孩子大了,偶然在外头领了个小哥儿回来,说要养他,天知道那时候,他才六岁。   时间过啊过。   两人不知在一起看了多少次月圆,这一日,是团圆节。   沈北与萧长平二人坐在院子里赏月,沈北看着这看了许多年的月亮,再看看身边的萧长平,突然福至心灵,不知怎么,脱口而出了一句。   此时一阵风过,沈北说的轻,萧长平只听得沈北似乎说了什么,但是没有听清楚,不由问:“什么?”   沈北嗤笑一声:“没什么。”   萧长平不由有些不甘心:“说说嘛,别小气,再说一回吧,我方才没听到,我想听。”   沈北道:“不说。”   萧长平与沈北这么多年,这面子是越来越不要了,人家都是夫郎冲着夫君软磨硬泡,他这儿换了个个儿:“说吧说吧。”   “好话不说第二遍。”   “原来还是句好话吗?”萧长平越发觉得可惜起来:“你就说吧。”   正巧不远处走廊上,一个十多岁的少年拉着另外一个少年缓缓走过,看着萧长平凑到沈北跟前,几乎时贴在一起的姿态,不由抬手捂住旁边那哥儿的眼睛:“父亲与阿么又开始了,当真时一点儿不顾及家里还有别人呢。”顿了顿又喃喃了一句:“从小到大也没顾及过,当真是不靠谱的两个大人。”   这话声音可不低。   萧长平听着斜过去一眼。   沈北也缓缓看过去。   那少年冲着二人微微一笑:“父亲阿么,团圆节快乐。”   竟然是打算装作什么都没说的样子。   沈北嗤笑一声:“厚脸皮像你。”   萧长平认了。   等着少年下去了。   萧长平又冲着沈北不依不饶的问:“所以你刚才到底说了什么?再说一遍?就一遍。”   沈北:“不说!”   “说罢?”   “不说!”   “……”   这么没营养又无聊的话题,一直持续很久,不知不觉,两人什么都没说,沈北就靠在萧长平怀里,月亮还是那么亮,他嘴角缓缓勾起。   大概只有风知道他刚才说了什么,他说,这样过一辈子,也很好。   THEEND 第305章 番外——病了   生病   时间是沈北生完孩子的第七年。   萧长平的身子一直比沈北的要好,但是沈北的身子一直被照顾的很好,就算生产的时候算得上是九死一生,可之后萧长平养他养的仔细,可以说比照顾自家孩子要小心的多了,因此沈北平时,连感冒都很少。   而萧长平身子就更好了,习武之人,自从不用上早朝之后,萧长平就多了个习惯。   早上起床之后便开始晨练,练武,风雨下雪,一般都不耽搁。   这天早上沈北醒来,觉得有些燥热,而燥热源头就在旁边,沈北皱着眉头,发觉今日萧长平居然在他醒过来的时候,萧长平居然还没有醒。   寻常来说,都是沈北他醒过来了,而后转过头去的时候,萧长平已经醒了。   有点不对。   沈北伸手过去,手放在萧长平额头上,萧长平缓缓睁开眼睛,又皱眉头:“我,病了?”   沈北撑着身子坐起来:“恩。”   而后喊:“红卯。”   红卯正常都是守在外头等着萧长平喊的,结果今天居然是沈北喊的。   他瞬间还觉得有点儿不敢置信。   推门进入,他看着沈北从床上下来,而自家主子还躺着,不由疑惑的眼神看向沈北。   “叫大夫吧。”沈北道:“他发烧了。”   “……”红卯甚至先是一愣,而后才急急忙忙出去了。   不一会儿,红卯就把大夫请过来了,把了脉,那大夫一把山羊胡,也不知道是不是当大夫的都有这喜好,留着差不多的胡子,诊脉的时候,正好可以捏着胡子。   沈北就在旁边看着,也不问,不一会儿那大夫把脉把完了,看着沈北道:“是风邪入体,但来势汹汹,先喝药,只怕要几天才能好了。”   沈北道:“开药吧。”   那大夫便下去了。   屋子里,沈北做在那儿,没一会儿,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过来,孩子叫沈世。   沈世看着萧长平躺着有些不适应:“阿么,父亲生病了吗?”   沈北点点头:“生病了。”   沈世素日喜欢沈北的多些,但是萧长平总嫌弃他粘着沈北,一直让红卯带他来着,如今看着萧长平这么躺着,他不由问:“严重吗?”   沈北道:“过几日会好。”   沈世笑了:“那就好,阿么可别过去,让父亲过了病气,回头自己也病了就不好了,这两日阿么就与我一道睡好了。”   床上躺着的萧长平:“……”可真是个大孝子。   沈北:“……”有被孝到。   外头刚刚回来的红卯:“……”是亲儿子吗?   沈北愣是听笑了,回头看一眼萧长平,萧长平一脸老子没这个儿子的表情。   沈北倒是难得逗了逗萧长平:“儿子你说的有道理,我今晚过去跟你睡好了。”   沈世开心的直拍手,而后想起什么:“我去整理一下床铺。”   “……”红卯觉得,这发展有些不对。   沈北看着那孩子还真兴高采烈的出去了,萧长平那哭丧着脸躺着的表情就越发好笑了:“那红卯你留下伺候你主子,今日就我去教沈世读书好了。”   之前都是萧长平去教的,今日他这么躺着显然是不行了。   沈北说完也走了。   萧长平眼睁睁看着沈北走了,长长叹一口气。   红卯这会儿压根都不敢过去,用脚想也知道眼下自家主子的心情不可能会好。   “药呢?”萧长平瞪一眼红卯。   红卯道:“还在熬。”   “慢!”萧长平也睡不着了,盯着床帐。   红卯看着萧长平那样子甚至觉得自家主子有点儿可怜,他道:“郎君其实是故意这样说的,显然是哄着小少爷罢了。”   “我能看不出来?”萧长平没好气的再瞪一眼红卯。   “……”给红卯弄得,心说,你都看出来,你还在那儿生什么闷气?   萧长平撇了撇嘴角:“他倒是乐意哄着那小子,我感冒了,却不来哄着我一些。”   这话可不是抱怨,顶多,只能算撒娇。   红卯心说这话我可没法接。   要说哄着?   他看得最多的就是萧长平去哄着沈北了。   他是真没有见过如同王爷这样去哄着王君的,其他地方的夫夫,那即便是感情好的,两人也不到那种地步,偏偏这些年来,萧长平黏这沈北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想当初孩子刚出生没多久,王爷便嫌弃上小少爷了,毕竟,那孩子从小就黏沈北。   在肚子里的时候是百般呵护,一出来,就嫌弃的很了。   不过说真的,这些年大多都是萧长平哄着沈北,红卯还没有见过反过来的状况,所以眼看着萧长平这样,他还能做什么?   嘴上安慰都安慰不出来。   难道他要说:王爷,这都是你自己做的孽啊,你宠坏的人儿,这苦果,你可自己受着吧。   这个缘故,萧长平自己哪儿不知道,可他爱宠着沈北,所以这气吧,也是气自己怎么不争气,好端端的病了?   这会儿也不强撑着起来,还是好好躺着,免得这病的时间更长。   这药得熬一段时间,萧长平头昏脑涨,索性睡一会儿。   迷迷煳煳的,听到有人在喊他喝药,他以为是红卯,迷瞪瞪的,嘴里就被喂了一口药水,那药水苦的他皱眉,愣是给他苦醒了。   结果睁开眼睛,只看到沈北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个碗,萧长平都有点儿反应不过来:“阿北?怎么是你?”   沈北那拿勺子的动作没停,舀了一勺子汤药,缓缓道:“怎么?还是喜欢红卯才伺候你?那我去喊他。”   萧长平急了,伸出手去拉住他。   其实沈北压根也没动。   平日萧长平可不会这么没有眼力见,显然是真的烧煳涂了。   沈北吹了吹那药,喂到他嘴边:“我不走,你快些好。”   要不是嘴里还留着苦味明显,他都以为眼前这人是他做梦来的。   萧长平迷瞪瞪喝药,喝完嘴里都是苦的,可心里甜,其实说意外,也不意外,沈北就是这样的人。   旁人看着,都觉得是他宠着沈北,但沈北的回应,向来都是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   萧长平,特别喜欢他这样。   因为这样的沈北,只有他看到。   他想着笑了笑,不过:“有一点那臭小子说对了,我这病,可能会过了病气给你,你还是离我远一些的好。”   沈北放下药碗,而后站起来:“这我自然知道,所以,今日我是真要与儿子一道睡啦。”   “……”萧长平真心有些不乐意。   可又知道,他这体质不错的,风寒难受,他可不舍得沈北也难受这么一遭。   还能怎么办?   心里想着等他这病好了,好好让他小子有个教训,而后面上委屈巴拉的看着沈北:“你要想我。”   沈北挑眉:“说不准,我与他一道睡,晚上更舒坦一些?”他看着萧长平:“毕竟你,手脚可不安分。”   萧长平有个习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喜欢搂着沈北睡觉,无论睡前有没有运动过,他都喜欢搂着他睡觉。   沈北与他贴的近,所以基本早上一有动静,就能感觉到。   沈北一开始的时候并不喜欢这样,但是萧长平却极其喜欢搂着他,将他当做个孩子似得对待。   晚上睡觉的时候,甚至下意识的会去拍一拍他的背,轻轻的那种,哄孩子似得。   沈北不是个腻歪的人,并不大乐意这样,但是萧长平执意,他也难得有个特别希望沈北做的,沈北也不能说排斥的厉害,便随他去了。   萧长平知道他也不是嫌弃的意思,眼下刚让沈北”哄”着喝了药,心里舒坦的很,笑着道:“只有这几日。”   沈北没说什么,出了门。   当天夜里,沈世欢欢喜喜的迎来了沈北,沈北看他那床上果真收拾的很好。   沈世实在是个让人省心的娃,当然,他不省心的时候萧长平也压根不让他带,总之沈北好似一个没注意,这娃就已经挺大了。   出于父子天性,沈北对沈世其实是有些上心的,在某些教育的方面,但是不包括腻歪。   沈北已经洗漱完毕而后就跟沈世一起睡,沈世确实不需要操心,小孩儿在睡觉方面都有天赋,白天玩儿累了,晚上就很好睡,也不需要怎么哄。   不一会儿,沈北就感觉到沈世睡着了。   沈北却感觉少了什么似得。   黑暗中,他拉了拉被子,旁边没有萧长平那个搂着他的胳膊,也不知是不是习惯了与萧长平一同睡着,如今没有他,倒还很不习惯。   是不习惯,他体质偏凉,萧长平身上热,他搂着他,他从来不觉得冷。   如今一个人睡着一床被子,却不觉得怎么暖。   沈北睡不着了好一会儿,索性起来了,到了外头,自然有下人守着。   那下人看着沈北出来,而后缓缓回自己房间,他房门口,自然是红卯。   红卯看着沈北披着一件衣服缓缓走来,还以为自己太困眼花了。   沈北已经开门进去了。   里头萧长平白天睡得多了,眼下没有睡意,这会儿好多了,靠在床边点着灯,看着什么书。   见沈北进来了,有些诧异:“怎么来了?”   沈北抽了萧长平手中的书,随意丢到旁边,而后将萧长平一推,让他倒在床上。   这动作行云流水,做的很是顺畅。   沈北将自己那衣服往旁边一丢,而后跨上萧长平的腰身:“听说,出出汗,风寒好的快,咱们,试试吧。”   “哄”一下,萧长平觉得脑子炸了似得,但他还有神智:“过了病气……”   沈北索性低头,一口咬在他的喉结上,吐气如兰:“我要,你给不给?”   萧长平的喉结上下一动:“给。”   而后,第二天,萧长平的感冒出奇的好了,沈世醒过来没看到自家阿么内心几乎是崩溃的,更让他崩溃的是,他家父亲为了昨天他的孝顺,选择了在学业上各种折腾他。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