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路不明的弟子不要乱捡》作者:Dilemma   文案:   那我多收几个让他们内部消化就好了。   系统:这种来路不明的弟子你不要乱捡,万一到时候出什么岔子了,都是师尊最惨。   陆饮溪:哦,大意了,我只是想要个做饭烧菜打杂的。   没事,既然一个危险太大,那我多捡几个让他们内部消化一下吧。   来来来我看看,面瘫配傲娇,清冷搭疯狗,还剩一个嘤嘤怪,得配个骚包的。   系统:……你让我说什么好。   陆饮溪:没关系,我懂,小说里都这种套路。   多年以后,陆饮溪抓着被子在床里哭的时候,才知道他真的太天真了。   陆饮溪: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   攻:师尊,还配对不?   ---   v1,HE,精分切片攻x皮一下很爽缺爱受。   攻最后会合成一个哒,变成好几个也是有原因哒,对自己的分身也并不知情哒。   表面上相亲相爱兄弟情,实际上明争暗斗修罗场,动不动把自己分身灰给扬了。   ---   我流仙魔设定,不要太过纠结背景。 第1章 新收的弟子他家务全能   “大长老,大事不好啦,小魔王他又把自己放倒了!”   魔界大长老一个激灵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下楼梯的时候步子都走不顺了,好在还没到前厅就看见他的祖宗捂着脸冲了进来。   “大长老,我是不是要破相了。”   “你手挪开我看看。”   “我怕吓着你。”   “你看看旁边这些牛鬼蛇神,你破成啥样我能被吓着?”   旁边的一众牛鬼蛇神默默低下了头。   再怎么说他们也是牛鬼蛇神里长得好看的那一批了,也就只能被大长老这么说了。   少年还是迟疑了一下,才挪开了手。   大长老人都看傻了。   这哪叫破相啊,这连脸的形状都看不出来了,他刚才还有鼻子有眼的小魔王呢?   “你干啥去了啊?”   “想下个厨,”小魔王捏了捏手,血肉模糊的脸上光看得见一双漠然的眼睛,“用力太猛,把厨房给炸了。”   大长老只觉得额头上青筋直跳,但仍旧从袖子里掏出了那常年备着的药粉,洒在少年脸上。   只见伤口以肉眼看见的速度愈合了,一张清秀的脸便露了出来,高鼻梁薄嘴唇,脸上还带了点未消的婴儿肥。   只可惜眼睛里无光,眼大无神。   小魔王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脸,依旧是面无表情:“谢了,大长老,那我再去试试。”   “你给我回来!”   大长老一身怒吼,用了三分真气,才算是吼住了小魔王再拆一栋楼的脚步。   他看着眼前矮不伶仃的面瘫小屁孩,一阵悲伤打心底而起。   想当初他和大魔王年少有志一统魔界,茹毛饮血,血染沙场,最后终于稳定了魔界的疆域和地位,本以为他们俩的热血传奇会继续下去,结果没想到,在一个普通的清晨,大魔王在他门口放了个奶娃娃,拍拍屁股就和自己老婆共度余生去了。   放着这偌大的魔界不管就罢了。   还要他做男妈妈。   妈的。   但好歹他也把小魔王拉扯到了这把年岁,眼看着少年继承了他父亲的翩翩风度,却是个面瘫愣头青,每天的乐趣不是斩杀四方,而是做家务,成天不是装饰大殿,就是清理内堂,最近迷恋上了烧菜做饭,对于不吃熟肉的魔界居民来说,身边的虾兵蟹将他们尝不出好吃,唯独他这种高阶魔物才能大概了解,但他也只能觉出个还可以。   反正好不好吃他不管,他只心痛小魔王控制不住自己继承下来的魔力,把魔界本就不多的厨房统统炸成了平地。   痛心疾首,痛心疾首啊!十八岁的他都已经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了,十八岁他养的娃居然还不能控制住自己体内的力量!   但大长老看着桌上一沓沓的卷宗也很是心累,魔界的重担全压在了他身上,哪里有时间去教小屁孩怎么使用魔力?   “大长老,来点清热去火汁,我看你又上火了。”   大长老看着小魔王手里那杯绿到发光的果汁,犹豫了一下,却还是抱着男妈妈的慈母心,微笑着喝下了。   差一点卒于不惑之年。   “大长老,你能听见我说话么?”小魔王摁着大长老的人中,掏出一本本子来,“你觉得这个汁哪里需要改进的吗?”   “你给我——”   “滚”字还没出口,大长老朦胧中又看见了小魔王那张纯良的脸,分明生于魔界的人都长得凶神恶煞,偏偏这家流传面善的基因,到小魔王头上更是修饰得彻底,一张无辜的脸看得大长老又是母爱泛滥,怕打击到孩子那颗探索的心。   “——少放点苦瓜,听见了吗!”   “好的,少放苦瓜,里面还有一点青蛙皮,你尝出来了吗,感觉怎样?青蛙说去火一级棒。”   大长老扭头一看小魔王的那贴身青蛙侍卫头上秃了一块,见他看来还傻憨憨地回报以一笑,长舌头顺势挂了下来,顿时觉得自己胃中一阵翻滚,饶是这么多年的修为也抵不住这样的打击。   他不想再当男妈妈了。   “你过来,为娘……为父的交代你两句。”   为了让小魔王不承受年少遭父母丢弃的打击,大长老始终以父亲自居,只是不让小魔王开口喊他爹,“你也成年了,我这个位置终究是你的,可魔界虎视眈眈的人很多,我也腾不出手来教你,这么多年都荒废了,不如你去修仙界走一遭,反正他们修炼的方法和我们没什么差别,就你这样的他们还觉得你根骨奇佳。”   小魔王手里腾出一团黑火来,大长老习惯性给他扑灭了:“待你游历了人间,知晓了人的七情六欲,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记住,不想一统三界的魔王不是好魔王。”   旁边一众魔物心想,这不是没时间,这是过度溺爱。   小魔王没反应,就是静静地望着大长老,看得大长老心里一抽一抽的,刚严肃起来的脸差点又软了下去。   但他必须狠下心来了!   “总之,”大长老掏出了早就为小魔王准备好的行李,背在了他肩上,“你不能一辈子生活在这里,生活在我的保护下,出去闯荡是男人的必经之路,但必须记住,男人要管得住自己,要清心寡欲。”   不能像你真的爹那样不靠谱。   更何况你是你爹和狐狸精生的,万一太放纵了怕控制不住你自己。   大长老替小魔王最后理了一次头发,展开来,梳顺了,再用红绳系起来,打个漂亮的结。   再左看看右看看,好一个意气风发少年郎。   “谢谢大长老,”小魔王后退了两步,脱离了大长老的手,再深深得鞠了一躬,“我走了,大长老,以后让青蛙给你做吃的,他学了一点。”   “呱。”   大长老愣在了原地,刚才指尖还温暖的触感,一下子又被魔界阴冷的空气代替了。   小魔王刚转过身,又回过头来,大长老以为他后悔了,横着心露出个凶神恶煞的表情。   却只见小魔王拿两只手把嘴角往上提,给他做了个鬼脸一样的笑容。   “再见。”   据说那天,大长老独自坐在小魔王睡的那间屋里,哭到了日落才出来,出来以后喝了青蛙煮的一大碗十全大补汤,竟是卧床三天不能起来。   “嗯……?”   小魔王抬头看着高悬的烈日,一刻钟前他找路过的樵夫问了路,手里还拿了张临时画的地图。   地图上分明写着这边有好几个修仙门派,小魔王还准备货比三家再选一个进去,可这荒郊野岭的,看去树都只剩枝桠了,哪来什么门派?   而且他不喜欢晒太阳。   小魔王叹了口气,终于还是拿袖子擦了擦汗,心想着等到了门派拜了师尊,他第一件事就是要把衣服洗得干干净净。   一旁草堆里穿出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小魔王敏锐地一转身,捕捉到了一道棕色的影子。   是鹿。   小魔王眼睛睁大了一点。   ——是上好的食材。   鹿这种生物在魔界不常见着,它身上自带的纯洁气息和魔界的浊气格格不入,于是小魔王也没怎么拿鹿下过手。   所以这次有这个机会,他也不能轻易放过。   小魔王屏息凝神,一个箭步追了上去,却不知那鹿机灵得很,他没扑到,反倒摔了个狗啃泥。   不错,健壮的食材。   小魔王反应很快,爬起来以后便跟着那只鹿上山去,结果那鹿跳了两跳,跳进一处茅草屋里去,小魔王再往里一走,就没影了。   可惜了,他的食材。   小魔王打量着这茅草屋,一副年久失修的样子,上面似乎挂了个牌匾,但因为常年积灰已经看不清字了,几件衣服随意得挂在外面的竹竿上,还在滴水。   总之,到处都是小魔王无法忍受的样子。   看不下去。   小魔王清出个他能放行李的地方,从包里拿出了头巾包在脑袋上,左手抹布右手喷壶,喷壶里面装的是魔界一种花,磨开来泡水有清洁的作用。   撸起袖子说干就干。   先是把地给打扫干净了,有一处还扔了不少沾血的布条,都已经出味了,再来就是把所有零碎的物件都归位,好在这户主人的所有物不多,一会儿就按照大小颜色摆齐了。   再来就是把地上的晾着的衣服全都重新洗一遍,有些衣服上还破了个大口子,得补补。   小魔王注意到这些衣服用的都是上好的料子,轻轻薄薄的,摸起来很舒服。   大概是个富贵人家娇生惯养出来的小公子。   只是这样的人住在这种地方,着实有些怪异。   但小魔王无所谓,他的一颗家务心在熊熊燃烧着,挥洒着满足的。   小魔王在茅草屋里忙活来忙活去,忙活到了黄昏,才觉得肚子有些饿了。   只是这叽里咕噜的叫声,好像不是从他肚子里穿出来的?   小魔王抬头一看,看见梁上睡了个人,正撑着脑袋打量着他。   “小兄弟,我看你根骨绝佳,又会扫地又会洗衣服的,做饭会么?”   “会。”   小魔王点点头,但又加了一句,“但还需要改进。”   “没事儿,”那人从梁上翻下来,小魔王注意到他腰上还有伤,“我要求也不高,混口饭吃就行,不如你来我门下做弟子吧?”   小魔王斟酌了一下,问到:“你是什么门派?”   那人左右看了看,指了指小魔王刚擦出来的牌匾:“喏,寡欲观,这名字好。”   小魔王想到了大长老对他的嘱咐。   要清心寡欲。   这门派不错。   “好。”   “乖弟子,叫什么名字啊?”   “小魔……”小魔王噎了一下,好像来人间,不能用这样的叫法,“肖,肖默。”   “哟,还是个小结巴。”   面前人潇潇洒洒地坐在肖默刚擦得干干净净的椅子上,“为师叫陆饮溪,别忘了。”   肖默应了一声,只觉得那名字挺好听的。   夕阳西斜,黄昏的日光照进来,陡然升起一股暧昧的气氛,陆饮溪意味不明地笑着看他,在肖默那双死水般的眼里划下一道波澜。   作者有话说:   第一个切片攻闪亮登场!求收藏求海星~wb还有卷花抽奖~ 第2章 谈恋爱就能拯救世界   陆饮溪表面上笑着,内心实则慌得一批。   天知道他还在处理这副新身体上的伤口,系统甩手就给他来一个高危警告,害他两步上房梁,瑟瑟发抖地看着来人进来转了两圈,最后屁事没有,就田螺姑娘一样又是收拾又是清理的。   好像现场实时观看那种打扫vlog,解压得很,陆饮溪挂在房梁上,看得都饿了。   结果肚子叫的声音被人家抓个正着。   但那人对他似乎也没有恶意,也不像系统说的那样有多危险,他刚好还缺个保姆,眼前这奶娃娃根骨不错却连筑基都没达成,不如顺势收个徒弟。   ——毕竟他这副身体原主一看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将来真有什么人打过来了,他还能把徒弟扔出去当个挡箭牌。   计划通。   【这种来路不明的弟子你不要乱捡,】惜字如金的系统终于发话了,【万一到时候出什么岔子了,都是师尊最惨。   “人家把我房间收拾得这么干净,实在不好意思赶人家走啊。”   【……哦,】系统冷冰冰地答着,【希望宿主专注于早日完成任务,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无用的事情上。   “怎么就无用了,我一个人怎么拯救苍生啊,这种事情,肯定是人越多越好。”   陆饮溪扭扭屁股,这古代的木头椅子坐着真是难受,结果腰上的伤口又是一阵疼,“嘶——你刚才掉的那种药,还能再给一瓶么?”   【宿主当前积分,15,基础金创药需要积分,20,当前余额不足。   “啊?我把高危警告放我自己身边不算拯救苍生的一部分吗?不给加分吗?”陆饮溪不满地撇撇嘴,“算了算了,你退下吧,我自己想办法。”   系统什么话也没说,便隐身了。   ——机器人好冷漠哦。   陆饮溪看着面前忙里忙外的肖默,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还是活人好。   他已经很久没见过活人了。   重生绑定系统前的陆饮溪天生是个药罐子,心脏上那个大窟窿切断了他和花花世界的大部分联系,但他比别人好就好在,他有对成天飞来飞去的精英父母,能让他不愁吃不愁穿不愁玩乐,不愁有全世界一流的医生给他做方案动手术,把原本应该活不过成年的他一路被续命续到了21岁。   可他坏也就坏在,他有对成天飞来飞去的父母。   最开始的时候,周末是他最幸福的时光,因为爸爸妈妈都会来陪他,聊天说话讲故事,享受正常家庭的温暖。   但随着他病情不断恶化,能受到的情绪刺激很少,父母也逐渐变忙了起来,周末两天的时间被压缩到了一天,再是半天,最后只剩下了电话,后来技术革新了,有了视频通话,再有了全息投影。   全息投影是个怪东西,他让人无限接近于你,但你却只能抓到虚空。   所以当他看着父母一边忙着手上的工作,一边依旧拿机器人游戏机这样的东西敷衍他的时候,就已经丧失了所有求生的意志了。   岁的陆饮溪,最后死于心动,因为他突发奇想地渴望爱,想要被爱,想要爱一个人。   陆饮溪还记得他死前那一瞬间的感觉。   痛,但是开心得不得了。   好想再来一次。   ——结果老天爷真就给了他再来一次的机会。   最开始传来机械声的时候,他习惯性以为自己又被救活了,难过得差点哭出来。   结果脑海里出现一行字。   【恭喜激活‘拯救苍生’系统,资料解压成功,正在加载中……】   【宿主你好,欢迎来到新世界,我是你的系统728号,直接叫我系统就好了。   陆饮溪想说话,却看见一行小字。   【您已被禁言。   这个系统这个绝的吗?   【该世界处于仙魔位面第97号,预测未来将会发生大型动乱,故回应你的愿望,希望你对这个世界做出正确干预,拯救苍生。   【资料已加载完毕,当前经验值10,清零后死亡,注,经验值是判定宿主存活与否的唯一标准。   【本系统搭载交易仓库,现已开放基础层,交易方式以经验值易物,或以物易物,交易标准以系统为准。   【存档点暂未开放,特殊技能暂未开放。   【宿主当前身份:未知;当前阶位:金丹;当前门派:未知;当前人物关系:未知;当前首要任务:宿主原主身份。   【禁言已关闭。   陆饮溪猝然睁开眼,剧烈地咳出了呛在喉咙中的血块,平息下来后环顾四周,只见他躺在一处破败的屋子里,腰上还留着血,一只小鹿站在他旁边,替他舔舐着伤口。   他猛得呼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   不是医院里的怪味道。   好幸福。   “嘶——”   坐起来他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疼,小鹿灵活地在他身边跳来跳去,蹭着他的脑袋。   温热的,是活物。   太感动了吧。   陆饮溪抱着小鹿差点哭出了声,连腰上那个大洞都没给他以足够的痛觉。   但他好像再不处理这个伤口就又要快死了。   陆饮溪一骨碌爬起来,四处环顾,嚎了两声,除了他和小鹿,竟是什么都没有。   死在这种荒山里,好凄惨哦。   陆饮溪想了想,坐起来,双手合十拜了拜:“上一个主人,你好好去吧,下辈子投胎到好一点的人家去,幸幸福福一辈子,拜拜啦。”   【……你倒是有闲心管别人的事。   系统第一次主动出声就是吐槽。   陆饮溪也是自来熟:“只要是人的事我都很爱管的。”   毕竟上一次活的时候他认识的人两只手都能数过来。   陆饮溪靠墙坐下,幻想着以前看的小说里主角运气时候的样子,五指勾着一发力,果真有什么东西自丹田往上涌,身体瞬间暖和了起来,伤口也没那么疼了。   可还没等陆饮溪高兴,那股真气就断在了半路,上不去了。   只听“噗”的一声,伤口里又冒出血来,差点喷了小鹿一脸。   “嗷,痛!”   陆饮溪咬着牙,把身上的衣服撕扯开,先摁住了伤口,小鹿试图凑过来,却被他推开了。   “别,万一有毒呢,乖,别凑过来哈。   系统系统,有什么疗伤的药么?”   【新手奖励里有一瓶基础金创药,是否取出。   “取取取!”   只见虚空中掉落了一个小瓶子,陆饮溪手忙脚乱地拧开,就往身上倒。   基础金创药的效果很小,但好歹是把血给止住了,陆饮溪看着一堆染血的布条,有些欲哭无泪。   他好像,并不具备什么自我生存能力。   住在医院里躺在病床上的时间太久了,身边始终围着医生护士护工,再加上出门有限制,陆饮溪几乎不需要自己动手做什么事情,甚至在八岁之前,他自己还连衣服都穿不太明白。   这突然给他扔进一个新世界,还孤身一人,怕是用不了几天就会死了。   “怎么办啊……”   他摸着小鹿的脑袋,那双长睫毛的大眼睛盯着他看,水汪汪的。   陆饮溪忽然爱心泛滥,把小鹿抱在了怀里,囫囵睡了个觉。   睡觉前还听见系统在讲,您可真是心大啊。   再醒来时小鹿已经不在他的身边了,陆饮溪刚要觉得失落,小鹿竟是跳了回来,似乎在躲避着追赶,于是他赶忙开了后门让小鹿跑出去,这一下竟是给自己加了5点经验值,可惜还没来得及得瑟,自己却没办法挪了,用力一跳,先躲上了房梁。   好在天上掉馅饼,给他掉了个男保姆下来。   “师尊,晚上吃兔子可以吗?”   肖默拎着两只惨死的兔子走进来,打断了陆饮溪的思绪。   “成的成的,乖徒儿快去吧。”   陆饮溪看着那两只死兔子,心血来潮问系统:“你说我把那两只兔子救下来,能不能加十分啊?”   【并不会。   系统答得很干脆,【加分与否取决于你的举动是否在一定程度上更改了世界发展进程,你不吃这两只兔子并不会有什么改变。   “哦,那看来小鹿就是重要道具咯。”   系统没搭话,陆饮溪就当他是默认了。   这会儿太阳已经完全下山了,夜幕降临,厨房里传来了烧柴的味道,陆饮溪斟酌着要不要进去搭把手,想了半天,还是决定不要去帮倒忙比较好。   于是他趴在外头的石桌上,从小窗子里看那少年认真地做饭。   刚才太紧张了,都没来得及认真打量对方一眼,这会儿看了,才发现,少年虽然长了一张娃娃脸,但眉眼间透露着一股煞气,又被那双过于平静的双眼给冲淡了。   联想到系统给的高危警告,陆饮溪想,估计等他完全张开了,应该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吧。   【你要做的就是阻止这种事情的发生。   系统在他脑子里悠悠地说。   “放心吧,我和你说,一般按照套路爱情都能拯救一切的,所以等我给他配个好的,我想想啊,面瘫,面瘫一般配个傲娇对不?”   系统没答,估计是被他如此通畅的逻辑给震撼了。   “这样一来我也不会被徒弟欺负,嘿嘿。”   陆饮溪憨笑到一半,厨房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他腾得站了起来,冲进了那一团黑烟里,少年踉踉跄跄地走出来,刚巧一头扎进他的怀抱。   肖默抬头,看陆饮溪的脸依旧是没有表情。   “抱歉,用力有点过猛了。”   肖默举起手里残存的一只兔子,“但这只应该可以吃了。”   陆饮溪掩盖住自己脸上的惊慌,随意理了理肖默的头发,再牵着他往石桌那边走,顺手扯了只兔腿下来:“一块儿吃啊,挺香的。”   肖默看着陆饮溪的脸。   陆饮溪是那种魔界看不见的美人类型。   魔界不是不出美人,只是狐妖蛇妖都太媚了,他们美得太过于张扬,让人只能仰望。   陆饮溪是那种清淡的好看,薄唇杏眼,皮肤白里透粉,一双眼睛干干净净的,看着约莫二十了,却是没入过凡间一样。   而且师尊很喜欢肢体接触,那双手小小软软的,不像他的那么糙,还带着属于人的温度。   他身上太烫了,别人近不了他的身,他也不喜欢别人碰他。   师尊捏着他的手,指头还在他手心里打着圈,像是眷恋一样。   好怪,他并不排斥这样的感觉。   肖默跟着咬了一口兔腿。   他尝不出味道来。   但陆饮溪笑着问他好吃吗。   “好吃,师尊。”   陆饮溪咧嘴露出那颗小虎牙来,伸手揉揉他的脑袋。   “乖弟子,多吃点,长得快。”   肖默啃着兔腿,偏了偏脑袋,又往陆饮溪手里蹭了蹭。   系统默默绝望。   他一个全位面最强升级流系统,被掰去谈恋爱了。   作者有话说:   求收藏~~ 第3章 清心寡欲似乎是件难事   “系统,一般人身上是不是长不出这种花纹的啊?”   【是。   “你上次说这个是个什么位面来着?”   【仙魔位面,分为修仙界,人界,以及魔域。   陆饮溪抖了抖,差点往后一翻倒下去。   茅草屋虽说是简陋,但实际上却五脏俱全,过了主堂有个后院,后院左侧挖了口井,旁边搭了一处简陋的小棚,算是浴堂。   这会儿陆饮溪正垫个脚,扒着门看在里面洗澡的肖默。   ——不是他有这种变态的癖好,实在是这荒山太廖无人烟,放眼望去全是盘虬的枝条,还时不时有寒鸦掠过,两声叫唤听得他心里毛得很。   陆饮溪咽了口口水,看着拿井水冲着自己身体的肖默。   少年精壮的后背上,爬满了妖冶而诡谲的黑红色印痕。   “那,那他,该不会是什么,很厉害的魔吧?!”   【肖默的身份宿主暂时无权限获取。   “要怎样才能获取?”   【至少等你知道自己是谁起。   “哦,行呗,算你讲得还有点道理。”   陆饮溪腹诽,我不知道自己是谁还不是你这个鬼系统搞得鬼。   然后系统又给他禁言了,消耗着人机之间仅剩的塑料联系。   “师尊,”肖默的脸忽然在陆饮溪面前放大,“你在做什么?”   被发现偷窥的陆饮溪脸皮超厚,只是心抖了一下,姿势都没换一个,还拿手指戳戳对方身上的纹印:“我看你身上花纹好看,是画上去的吗?”   肖默顿了一下,点点头,拿水从头到脚一淋,只见那黑红的纹路就渐渐褪去了:“嗯。”   当他傻子吗!   陆饮溪看着肖默那张纯良无害的脸在内心咆哮,少年这会儿却像只淋雨后的小狗,眼睛湿漉漉地看着他。   乞求原谅一样,让他不要赶自己走。   陆饮溪的心像他死前不想吃的那块化掉的奶油蛋糕一样,又腻又甜。   说不定他来路不明的弟子可能只是身不由己生在一具魔的躯壳里,实际上只是个人傻心善无人收留的田螺姑娘!   俗话说得好,人有坏人,魔有好魔,他这么纯洁善良可爱的徒弟一定不是什么坏人。   陆饮溪以强大的自我安慰能力使自己松了口气,把旁边的白色薄衫给肖默扔脑袋上,笑着掩饰道:“下回别再画些怪异的花纹了,快穿上,别着凉了。”   然后再施施然地走向主卧去,假装刚才偷窥的事情没发生过。   “师尊。”   手腕忽然被抓住,陆饮溪“嗷”得一声就蹿上了房梁,上去了才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了。   嘴上说着不慌,心里还是虚的,他好不容易重生到一副健康的身体上,他不想这么早就死了。   求求便宜弟子饶他一命。   陆饮溪攀着梁,朝肖默傻笑:“怎么了,乖徒弟?”   肖默抬头看他,漠然地伸出了两只手,做了个接的动作:“下来,师尊,处理伤口。”   陆饮溪不敢不从,闭着眼滚进那个怀抱里,少年的手往下一沉,稳稳当当地托住了他。   没关系,等他苟活过伤口好了,找个合适的理由就能把肖默给丢了。   肖默半点儿听不见陆饮溪心里在念着什么,他光是难受师尊身上那缠得乱七八糟的带血布条,不知道为何,越看心里越闷。   他托抱着陆饮溪回里屋去,凑得近了,才蓦然发现,师尊身上竟是有一股淡淡的香气,不知为何,还有些熟悉。   脑海中浮出些模糊的片段,纯白的地方,有人坐在床上翻看着什么,脆弱单薄得像张纸片。   只是那仿佛是不属于他的回忆,肖默皱了皱眉头,想要看清,那画面却又猝然褪去了,让他有些恍惚。   “嗯……乖徒儿?”   “师尊?”   “轻点儿,为师手臂快折了。”   肖默这才意识到自己抱陆饮溪抱得太紧了。   “抱歉。”   他迅速将师尊放在了床上,又去包袱里拿来了大长老常用的药粉,替陆饮溪把布条解开。   那血窟窿狰狞得嵌在陆饮溪的腰上,因为处理不当,已经开始长脓了。   肖默心往下一沉,觉得越发烦闷起来,下手却很轻柔,一边吹着气,一边拿沾了水的毛巾替陆饮溪清理伤口。   气氛一下变得幽静起来,油灯烧出了一股淡淡的焦味,把陆饮溪身上的味道盖过去了,肖默就顺势往对方再靠近了一点。   只是这回,脑子再没那些古怪的画面了。   荒山里只能听见不知名的虫子在一阵阵得叫,肖默把最后一点脓血给擦去了,才抬起头来,却猛得愣住了。   他看见一张隐忍的脸,分明是疼得狠了,眼睛里都起了水雾,却死命咬着牙憋着,脸涨得通红,连带着耳朵根都是粉的,额角沁出薄汗来,有些微微发着抖。   他忽然觉得喉咙很干。   “师尊,很疼么?”   陆饮溪憋的一口气总算可以吐出来了。   这么多年的卧床经历让他养成了不喊疼的好习惯,其实小时候喊疼还好,大家念着你是个孩子,都会凑着安慰。   长大了以后喊疼就没人理了,有些脾气大的护士还会故意下手重些,反正他爸妈不在身边,也没人好倾诉。   可能是因为他心脏上天生有个洞吧,所以会敏感一点,喊疼了没人理,他老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掉眼泪都不好受。   陆饮溪扭扭腰,换了个姿势,才慢吞吞地应着:“嗯,疼……”   话音未落,就被纳入一个轻轻的怀抱里去,肖默两手虚虚地搂着他,脑袋搁在他肩膀上。   “怎么了,乖徒儿?”陆饮溪戳戳少年,对方不应,他这才想到,他似乎到现在,还没叫过少年的名字。   “肖,肖默?”   “师尊,”肖默在他肩头闷闷地回道,“心里不舒服。”   “怎么了?”陆饮溪心头一紧,他最怕这种话了,忙把肖默扶起来,“怎么就心里不舒服了,疼吗,为师给你把把脉……”   陆饮溪的手熟练地摸上肖默的手腕,他以前还和给他开药的老中医学过一点儿。   但好像,除了跳得快了点,也没什么不正常的啊?   这魔物的脉象还和人有区别的么?   肖默反手就捏住了他的手,抬起脸来,认真地看着陆饮溪:“下次疼了,要说。”   “哦,哦……”   陆饮溪还没反应过来,肖默就伸着手替他擦额头上的汗。   一股不可名状的情绪突兀得涌了上来,陆饮溪只觉得自己嘴角忍不住上扬,脚趾都蜷缩了起来。   “系统系统,这个就是被人爱着的感觉吗?”   【……嗯。   “好幸福哦,嘿嘿嘿嘿,好开心哦。”   【……】系统打出一段省略号后,又补了一句话【已掉落道具,纱布一卷。   “哇,系统你也好好,谢谢你!”   【我只是求求你们快点把伤口包扎好了,别再演这出师徒情深的戏码了。   “哦,”陆饮溪哼哼,“我看你就是酸,柠檬精。”   【您已被系统禁言。   陆饮溪努力了一下,果然又不能和系统对话了。   人机情谊七零八落。   不过系统其实也只是傲娇,要是他有个实体就好了。   傲娇配面瘫,刚刚好。   陆饮溪看着面无表情的肖默,捏了捏对方的可爱小脸:“去把药箱里的纱布拿来,给我包上吧。”   肖默嗯了一声,这回动作很麻利,三两下给他处理完了,还给陆饮溪上了药粉,药粉对魔物的效果更佳,作用在人身上可能要久一点,估计过几天就会长好了。   肖默替陆饮溪铺了床,让人睡下了,才收拾完房间走出去,走出门前,又顿住了脚步。   “师尊,我们以前遇见过吗?”   陆饮溪已经美滋滋地躺在床里要进入梦乡了:“嗯?不曾吧……”   肖默看着床上人迷瞪着眼看着他,默默点了点头。   “师尊先安寝吧。”   少年合上了门,又迟迟不走,靠在门上。   清心寡欲,似乎是件有些难的事啊。   作者有话说:   攻是从一个人分裂成几个人的~ 第4章 不当师尊想跑路了   是夜。   陆饮溪想,他大概是在做梦,不然怎么会穿着石青的锦缎袍子,站在医院的围栏旁边。   小时候的他正蹲在地上,旁边还有个年岁比他稍大一点儿小孩。   “我后天就走咯。”   小陆饮溪瞬间抬起头来:“你说什么?”   “我说,我后天就要走了,”小孩儿嘟着嘴,还带点鼻音,“住院太贵了,妈妈说,我早就该出院了。”   “我让妈妈给你付钱,你不要走啊!”   小陆饮溪站起来,不安地跺着脚,又要躲着旁边护士的视线。   “不行,我还要念书,要学数学学英语,”小孩儿嘟嘟囔囔半天,才抬起头来,“我也不想。”   小陆饮溪捏着自己的病号服,眼泪还噙在眼眶里:“那,那你会回来看我吗?”   “会的,我回来看你,然后我们再一起玩。”   “拉勾勾哦。”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骗人就是小狗吃大便。”   陆饮溪看到那个小小的自己,脸上明明还挂着泪珠子,嘴角却勾起来,非要做出开心的样子,单薄的身体好像风一吹就能飘走了。   这是谁啊?   他已经完全不记得了,也不想知道这是谁。   他想,如果拉钩的咒语有效的话,这个世界上应该有很多小孩变成了小狗吧。   在医院里遇到的孩子,有些走了以后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有些去了别的国家别的医院,有些像他后来一样,在医院里永远地沉睡了过去。   陆饮溪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他朝前伸手过去,试图安慰一下那个笑着在哭的自己,手却从那孩子脑袋上穿了过去。   摸不到啊。   接着只见天上降下来一只大手,把身边陪他玩儿的孩子拿了走。   “不要——”   小陆饮溪猛得站了起来,想也没想就冲了出去,医院的大楼在背景里消失了,有的只是一条平坦的大路,和一个有些陌生的背影。   “不要走,回来,回来——”   别跑了,追不到的。   陆饮溪想要伸手去拉那个奔跑的自己,围栏却没有消失,黑色的铁管横在他面前,让他不能前进半步。   别跑了,身体不要了吗?   可惜小时候的自己听不见他说话,陆饮溪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奔跑,步子逐渐慢下来,接着一点一点趴到地上去。   然后拖着膝盖膝行向前去,画出一条长长的红印。   谁啊。   谁值得你这么糟蹋自己啊。   陆饮溪只觉得难受,对某个不知名的人产生出一种无端的怨恨来。   黑暗的房间里,青年躺在床上,被子已经大半被他踢到了地上,一只手搭在胸口,嘴巴微微张着,眼泪止不住得往下掉。   虚空中浮出点点蓝光来,最后凝集出一个男人的身体来,他站定在陆饮溪床前,良久,才把被子捡起来替人掖好,再把对方的手放到了身侧。   做完这一切后,男人沉默地看着那张闪着泪光的脸,最终叹了口气,坐下来,替他擦眼泪。   “大晚上的睡觉都不安生,影响我处理数据。”   化成实体的系统给陆饮溪擦完眼泪,又觉得有些不解气,还掐了一把他的脸蛋。   滑滑嫩嫩的,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主,温室里的小玫瑰一样,没人伺候着都活不下去。   “你那个白捡的便宜弟子能照顾得到你么?”   男人轻声呛到。   床上人自然是不会回答的,陆饮溪睡觉向来第一名,这会儿正睡得香得很,感受到脸上有热源了,还逮着蹭。   系统抿着嘴,再没动作,把他刚才“出来给人把被子盖好就回去”的想法直接抛在了脑后。   陆饮溪拽着他的手,侧了侧身,脸上没了刚才难过的神情,而是换了张脸在傻笑。   “……又做什么怪梦。”   系统嘴上念叨着,手指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戳上了陆饮溪的脑门。   梦里的陆饮溪把肖默当加特林,这儿轰一炮那儿来一发,最终把这个世界夷为平地,拯救了苍生。   而他在一旁给陆饮溪喊大爷,端茶送水泡脚,感谢他替他完成业绩。   “……啧。”   系统唰得抽回了手,没理会陆饮溪往空气里探的手,回到了他的老地方。   陆饮溪没人贴贴了,就醒了过来。   “系统,我刚才好像做了个美梦。”   【你给我睡觉去!】   “哦,大晚上的你怎么又生气了?”   【……睡觉!】   听系统语气不善,陆饮溪怕他给自己扣经验值,直接让自己死了好去接下一个任务者,于是还是很怂地去睡觉了。   只是梦里他的系统好像有个实体,长得又高又帅又威猛,就是有些傲娇。   和他的大弟子肖默简直是天作之合。   【提示:系统给了您当头一棒,您已进入强制睡眠状态。   翌日清晨。   在啃了两个粗粮馒头外加感慨一下这荒山里真的是鸟不拉屎后,陆饮溪迎来了他降临这个世界后第一个难题。   “师尊,我们开始练功了吗?”   陆饮溪还在打着饱嗝晒太阳,听到肖默的问题,两眼一抓瞎。   “系统系统,求助,有没有什么练功秘籍啊?”   【该兑换暂未开放。   提示完后系统又加了一句,【开放了你也没有经验值兑换。   陆饮溪摸摸额头,总觉得自己脑门上还有个包。   怎么今天系统脾气这么不好呢?   接着他再看站得笔直的肖默,淡然一笑,饮了口茶,语气平静:“先练好基本功,马步扎一个时辰。”   “是。”   肖默不疑有他,站在院子中央就开始扎马步,陆饮溪赶忙逃去内屋,开始翻系统自带的金手指。   兑换仓库里东西挺多,但都是些没什么大用处的,比如说那个基础金创药,只有半个时辰的麻醉作用,可以减轻疼痛,连修复伤口的功效都没有一丝一毫。   除此之外和练功有关的,就是一些木刀木剑,而且旁边还有备注,是朽木雕成。   朽木就不要雕来雕去了,这不是为难朽木吗?   陆饮溪叹了口气,看着每样都颇高的价格,有些郁闷地想,这要是开了上层仓库,他还怎么兑换物品啊。   这金手指有和没有也没差啊。   【天上哪里会掉馅饼。   “会啊,你看,我死了以后就可以重生,重生以后还会掉这么可爱的徒弟。”   陆饮溪还不嫌够地晃了晃身下那把肖默今天早上给他修好的躺椅,上面铺着两个软垫,也是肖默早上给缝的。   系统动心忍性,没再说过话了。   陆饮溪这边看看那边看看,最后注意到了自己的新手礼包。   他记得礼包里他就用了个基础金创药,应该还有些东西。   【获得新手积分15,当前积分30。   【获得如意袋一个,可存放物品增加10。   【获得随机辅助道具一个。   加载到这里,系统忽然发出一声嗤笑,【别人的随机辅助道具都是助力自己突破飞升的,你倒好,辅助道具是建造类的。   陆饮溪毫不在意系统的挖苦,点开来看辅助道具。   正如系统所说,他的辅助道具还是lv1的状态,只能造像他现在这样的小破茅草屋,充其量可以把他的牌匾更新一下。   陆饮溪尝试着点了那个牌匾更新,再抬头看,原本破败的牌匾此刻已经焕然一新,新木发出淡淡的幽香来,上头“寡欲观”三个大字也不再是随便写的样子,笔触变得大气磅礴,颇有气势的感觉。   “这玩意儿不错。”   陆饮溪站起来,又跑去了昨天被他的乖徒弟炸烂的厨房,一点修复,简陋的小厨房又立了起来,并且锅碗瓢盆一应俱全,再不用像今天早上那样在外面生火,还要用手扒饭了。   陆饮溪玩得上瘾,这种辅助道具又不要经验值还能体会到装修的快乐,他直接把房间里可接触到的所有能升级修复的东西全点了一通。   “嗯,现在本观长得越来越有样子。”   【……】   “我和你说,这种拯救苍生的事,不能老揽在一个人头上,要大家齐心协力,等我的寡欲观成为三界第一大观的时候,想怎么拯救苍生就怎么拯救苍生。”   【……能有几个像肖默这样送上门来的徒弟。   系统冷言吐槽道,【有一个徒弟是你撞狗屎运,说白了,没地位没能力谁来给你当徒弟,还不如早日开始修行,等你结成金丹准备渡劫飞升的时候,好好平定四方完成任务就行了。   陆饮溪顿住了脚步,往天上仰着脑袋,久久没有答话。   【你在做什么。   “我难过,你是我来这个世界第一个认识的人,却只想着和我分开。”   【……我没有只想和你分开。   系统没想到陆饮溪会这么回答,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对方,【我只是希望,咳,总之,你要把心思放在……】   “哎,现在可以造温泉了吗?!”   陆饮溪走到了室外空地上,发现竟是可以造初级温泉,结果下一秒就弹出了系统给他禁言的提示。   怎么啦,怎么又生气了啊?   陆饮溪摸摸脑袋,寻思着他造完这个温泉一定下山去做点事积攒点经验值,再哄哄气性大的系统。   他对着一片空地,点击更新温泉,结果什么都没有。   奇怪,出bug了吗?   陆饮溪又点了好几遍那个“更新”,却仍旧是一无所获,倒是空气中开始弥漫出一股硫磺的味道来。   不应该啊,怎么只有味道没有水呢?   陆饮溪转来转去,发现脚下的地开始潮湿起来。   他忽然福至心灵。   ——不会吧,初级温泉就是真的只有温泉,池子还得自己挖啊?   陆饮溪拿手扒拉了两下土,果然摸到了温温热热的温泉水。   太坑了吧!   虽然禁言了,但陆饮溪隐约能感受到系统在幸灾乐祸。   可他是不会被轻易打倒的,不就是挖个温泉池子吗!   ——他徒弟不会挖吗!   “肖默!”   陆饮溪一声喊,他的便宜徒弟就到了跟前。   “怎么了,师尊。”   “为师想考验一下你的能力。”   陆饮溪又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来,“为师想要在这里挖个池子,这便是你今日的试炼了。”   肖默应声,陆饮溪就屁颠屁颠准备回屋去。   不知道他的小徒弟要花多久才能好,希望他晚上能泡上温泉。   举杯邀明月,对饮成三人,岂不快哉。   “轰——”   只听身后一声巨响,连带着山都震了震,陆饮溪僵硬着脖子回头,只见身后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坑,肖默手上还带着黑色的火焰。   “抱歉,师尊,”肖默甩了甩手,才把手上的火灭掉,“这么大的池子差不多了吗?”   “差,差不多了。”   只是一抬手就能有这么大范围的伤害吗?   这小鬼头看着平平无奇弱不经风人畜无害,其实是个AOE啊!   跑路,不行,这个样子不行,他不当师尊了。   他要跑路!   作者有话说:   AOE就是大范围攻击啦~   没啥大剧情,主线就是小鹿开辟荒山醉心建造顺便收几个徒弟看他们谈恋爱结果把自己谈进去了~ 第5章 老子自己上了   “师尊,力道还可以吗?”   “嗯……舒服……”   陆饮溪这会儿正趴在温泉边的大石头上,温泉的温度把石头蒸得发热,正是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时候,一切美而惬意,陆饮溪全身脱得只剩件单衣,要不是腰上还有个伤口,他早就跳进去泡着了。   谁能想到他重生了以后能过这样的神仙日子呢?   【反正我是没想到。   系统恶狠狠地出了声,责问道,【你不是要跑路吗?】   陆饮溪还是想的。   吃完午饭他就在外面搬了张凳子思考如何跑路。   但肖默他又是端茶倒水又是摘野果给零食,他包袱里甚至还有些爽口的小果子,味道百变还可以充饥,问他哪里来的又不说。   魔域来的也没事啊,他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挪一株来种在院子里,这样随时好摘来吃。   然后陆饮溪又看了眼他的院子。   他辛辛苦苦点了老半天装修一新的寡欲观。   还有外头那偌大的温泉池子。   他也想跑路,但他放不下啊。   “你看啊,这荒山简直就是为我的辅助系统打造的不是吗,要不是有这么块地方,我的辅助系统岂不是毫无用武之地了?”   陆饮溪一套理由编得像花一样,系统无语,不再继续和他说话了。   昨晚他擅自作主化出了实体,消耗了他太多能量,还被主管察觉到了,但念在他平日里业绩十佳,放了他一马。   可他总觉得主管的表情有点儿怪异,想起了那时候他对他说的话。   ——到你这个年纪了,会出这种事情也是人之常情。   这个年纪?是说他老了吗?什么意思?   “系统你今年多大了啊?”   【……】大意了,忘记切断联系了,【不用你管。   “原来你真的能化出实体来啊,我昨晚迷迷糊糊看到的人是不是就是你?”   【……从今天起我晚上不会在线了。   “别呀别呀,你不在线谁给我盖被子呀!”陆饮溪没脸没皮地笑着调侃他,“感觉你也像打工人啊,你在做系统之前是什么人呀?”   【做系统之前会签署协议,前尘往事不会影响到我,我也不需要。   系统没想过他此时说的话将来会有多打脸。   “哦——”陆饮溪坐起身来,两条腿泡进温泉水里去,浑身打了一激灵,舒爽得要命,“那可惜了,你化成实体这么麻烦,是不是温泉都没法好好享受。”   【……禁言。   系统决定入定打坐去了,不知道他要跟着陆饮溪几年,再这样下去,他还不如去修个仙,指不定到时候就大乘了。   “你越来越敷衍了,以前还会说整句话的,”陆饮溪捏着鼻子拿机械音道,“您已被系统禁言。”   系统没理他。   陆饮溪又试着呼叫了两声,见系统真的不高兴了才噤声,怏怏地看向厨房那侧。   肖默这会儿替他去做晚饭了。   好像除了早上那会扎了个马步,少年也没练什么。   陆饮溪自圆其说,像肖默这种天赋极高的,肯定稍微来个两下就能突破炼气了,根本不需要天天这么努力。   再说了,做饭于肖默来说其实也是试炼的一种,等他什么时候能控制住火候不炸厨房了,估计离筑基就快了。   陆饮溪站起来,拿手遮着看远处的夕阳,想,自己真是个负责任的师尊。   负责的师尊是不会丢下田螺姑娘跑路的。   肖默站在厨房里,手里压根儿就没有在做事,而是看着池边的陆饮溪。   对方长得不高,也就比他稍微长出半个脑袋来,但魔的发育比人要晚,再加上他始终没有接受过试炼,所以自从十二岁以来一直没有突破过现在的身高。   但陆饮溪不一样,他给人一种娇憨的感觉,那张脸生得极美,他又毫不带遮掩地露出来,过分张扬地睁着双好奇的杏眼看这大千世界。   让人觉得不安,总想把他藏起来。   就像现在这样,陆饮溪站在荒山间的一块巨石上眺望着远方,肖默手里的锅都已经被他捏成了废铁,生生抑制住自己想要把人手脚都打断,放在自己身边的感觉。   好奇怪。   为什么对师尊会有这样强烈而自然的占有欲。   就好像,有火种从一开始就埋在了他体内,陆饮溪就是那零星的火苗,将他一下子就点燃了。   肖默咽了口口水。   还好,这里只有他们俩。   肖默平缓着呼吸,结果就是这么一晃神的功夫,却见陆饮溪脚底一滑,竟是往后倒了下去。   “师尊!”   陆饮溪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傻,本来是想从巨石上跳下去的,结果还没起跳,就重心失衡,掉下池子去。   但他听见了肖默喊他的声音,便放下心来。   ——还是徒儿好。   可他落水的一刹那,闪回的片段如同利刃破开了他的脑袋,破碎的记忆里面,他被拽着头发从水里捞了出来,一口气没喘完,又被摁进了水里去。   苦涩的药水灌进鼻腔,五脏六腑都仿佛灼伤起来,他却觉得异常寒冷,抱着自己的身体发抖。   耳边还有尖利的惨叫声,似乎是个女孩子,哀求着谁放过她。   ——这些不是他的记忆,他的童年是在医院里度过的,没这么古色古香的院堂,他也从没留过这样的长发。   有一双手在他身上流连,摁着他的腰肢,俯下身来试图亲吻着他。   “呕——”   陆饮溪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   “师尊,师尊!”   肖默搂着陆饮溪的人,对方抖得幅度很大,脸惨白惨白的,没了平时的血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伤口处又浸出血来。   他眼前又开始划过一些他不太能理解的画面,鼻腔中冲刺着一股刺鼻的味道,花花绿绿的线缠绕成一团。   他从未觉得自己有那么心痛过,并且这种痛感前所未有的熟悉。   “师尊,你别死,别死……”   背后黑红的花纹都快爬上了眼睛,血脉中汹涌的魔气被他蛮横得压制住,只留一点在手上,温暖着陆饮溪的身子,怀里人总算是睁开了双清明的眼,依靠在他的臂弯里。   他伸手点了点他的鼻尖:“哟,你还有表情变化的啊。”   “师尊你刚才……”   “没事儿,我就是不会水。”   陆饮溪摆摆手,脸上恢复了血色,“还不快把我抱去床上,为师快要饿死了。”   “好,好。”   肖默快速起身,再没有半点拖泥带水,安顿好了陆饮溪在床上,就马不停蹄地去了厨房。   陆饮溪在床上懒洋洋地靠着,还是心有余悸,却没什么大碍:“系统,这是我这身体原主的记忆,对吧?”   【嗯。   “那我现在算不算补全了一点他的身世,你能不能给我加点经验值啊?”   【……行。   “哎,真行啊!”   系统没答话,只是给他加了100点经验值。   是救小鹿的20倍。   “哇,你也太好了吧!”   陆饮溪看着他“来之不易”的经验值,反手就给肖默买了本初级炼气基础外加一把木剑。   “嘿嘿,你看我有在好好努力吧。”   是有在好好努力。   系统不知为何,心里升起一股不爽的情绪来。   好像分明是他作弊擅自给陆饮溪加了经验值,陆饮溪转头就拿去给别人做嫁衣了,到头来,陆饮溪的经验值依旧是那么一点。   退一万步说,有这点经验值他不好好存着应急用,就不怕哪天经验值清零了,自己死了?   若是系统有实体,他这会儿正仇视着端着清汤素面进来的肖默。   “师尊,先吃点清淡的。”   肖默端着面走进来,陆饮溪明明没什么大碍,他非得把人扶起来。   “好啦,我又没这么脆弱。”   肖默抿着嘴,眉头拧成了一团,略带稚气的脸上写满了不甘心:“师尊,我刚才见你跌落水去,心里不知为何,难受得很。”   “你这就是怕的,以后不能这样,做我的弟子,必定是要所向披靡,不为小事所惊动,”陆饮溪摆摆手,示意肖默不必为他过多担心,撑着手把炼气基础和木剑交给了肖默,“等你变得强大了,自然不会为了这点儿小事担惊受怕了。”   ——还顺便能保护一下为师我。   肖默郑重地接下了书和木剑,大长老没在他心里埋下种子,陆饮溪两句话轻轻巧巧地就让他下定了决心。   “师尊放心,我一定勤加练习,努力积攒修为,”肖默挺着胸膛,声音清澈而洪亮,“伤害师尊的人,我一定将他碎尸万段。”   第一个找的就是让师尊受伤的奸人。   言罢,肖默便出门去了,陆饮溪呆呆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嗦了两口面。   “我的大弟子很有志气啊,是吧,系统?”   是那种好的有志气,而不是很可怕的有志气……吧?   陆饮溪总觉得背后发凉,有些心虚,但他这么根正苗红的,应该养不出什么很歪的苗子来。   系统没回答。   他算是看出来了,陆饮溪这种小白脸来这种世界,就是拿着金手指来谈恋爱的。   他很忙,忙着给自己捏副身子。   宿主不完成任务,他还不能吗?   老子自己上。   作者有话说:   系统是攻切片二号啦,不知道大家看出来没有哈哈哈 第6章 嫉妒   在寡欲观的日子过得很快,一晃神就是一个四季,陆饮溪踏着一地红叶呼吸着有些薄凉的空气时,甚至觉得有些恍惚,好像一切都不太真实的样子。   “肖默?”   “师尊。”   话音刚落,少年便来到了他面前,彼时他还只是个长到他下巴的小豆丁,仅是一年的功夫,就好像拔苗助长了一般,春笋一样往高了冒,现在陆饮溪只能仰着头看对方了。   肖默也低着头看他,岁月似乎只让他长了个子和修为,那双眼一点儿没变,还是无神的样子,即使是盯着他看,也像是在望着虚空。   他捏了捏肖默那张面瘫脸,对方的婴儿肥已经完全褪去了,少年已经长成了剑眉星目的翩翩公子。   可以去山下骗小姑娘了。   “?”   陆饮溪看着肖默有些吃痛地咧嘴,想,还行,他不在做梦。   “今天练习得如何?”   “回师尊,还是没能突破。”   “不要急躁,你现在能炼到这般境界,已经出乎为师意料了。”   陆饮溪淡然地说着,踩着枫叶继续散着步。   虽说陆饮溪不知道这个世界的修士是个什么情况,但他没瞎说。   肖默就靠一本他花50经验值换来的炼气基础和30经验值搞来的木剑,就能靠自己的理解达成炼气化神初期,虽说卡在了心动上,但也能看出他天赋异禀,前途不可小觑了。   说不定他找个更靠谱的师尊,这会儿已经超越他,往大乘境界冲去了。   不过这也难说,可能是天赋异禀是他陆饮溪,把肖默点到了这种境界呢?   “系统系统,我这么厉害,你不夸夸我吗?”   无人应答他。   他的人工智能系统,也已经有一个年头没再理会他了。   这是陆饮溪头一回重生,孤身一人闯荡新世界,不知道别的系统服务态度如何,反正他只知道他的系统在肖默达成筑基那天,就不再理会他了,留在他这里的只是一个基础框架,他依旧可以积累经验值兑换物品,甚至还解锁了辅助建造系统的更高等级,这座荒山已经被他开辟得有模有样了,不仅有了个四合大院,还开了一条自山下通上山的道,道旁种满了树,一年四季都有不同的风景。   这会儿是秋天,枫树林红得像野火燎原一般。   他从一开始的茫然很快适应了下来,反正他还有个傻乎乎的大弟子,依旧像个田螺姑娘操持着家务事。   只是肖默是个沉默的小面瘫,也不懂很多他上一世的事情,偶尔他的吐槽只能说给自己听。   还觉得怪寂寞的。   “系统,你去哪里了啊?”   陆饮溪抬头望着天空,想,系统要是知道他这么怀念他,会怎么接他的话。   ——我走了才知道我的好吧。   ——是是是,大傲娇。   “师尊,”肖默走上前来,把陆饮溪那双冰凉的手放在怀里暖着,一套动作自然得不得了,“你最近总是发呆,是有什么不适的地方么?”   “唔。”   陆饮溪轻声应着,也没有挣开手,“我就在想,或许你在我这儿已经学不到什么新的东西了,是时候该下山去看看了。”   肖默的脚步瞬间停了下来,陆饮溪回头,见少年死盯着他,手里紧紧攥着他的手:“师尊是要赶我走吗?”   “说什么傻话。”   陆饮溪挣脱开他,拿食指敲敲肖默的脑袋,“我一日是你师尊,便终生是你师尊了,怎么担心起这种事情来。”   有人给他做饭打扫端茶倒水,虽然可能是个魔,但哪怕快突破心动了都半点黑化的迹象都没有,这样的徒弟他怎么会赶走?   开玩笑呢!   肖默不懂陆饮溪笑里的深意,只是满足地跟在对方身后。   “只是你一直用木剑也不是个方法,不如这两日你去灵虚仙境走一波,看看有什么趁手的武器。”   “灵虚仙境”是陆饮溪最近才了解到的地方,那莫名上涨的经验值刚好够他买下一张这个世界的地图了,看了地图他才知道,原来这荒山在灵修聚集地的边界,进来的路还有点儿绕,不是专门找可能还找不到这地方,这一年里他算是见识到了肖默的路痴技能,估计遇上也是误打误撞。   而这灵虚仙境则是在修仙界的正中央,地图上专门标注了这个有传世至宝,适合初阶修士进入探寻,不少宗门都将这儿当作寻找优秀弟子的试炼场。   以肖默的能力,自己闯一闯估计也还成,原本拿到地图那会陆饮溪就打算去了,却因为懒得走路一直拖到了现在。   说起来,像他这样的剑修应该是能御剑飞行的,但坑就坑在,他并没有花心思去搞明白自己这幅身体的原主到底遇上了什么麻烦,为何会一身伤暴死在荒郊野外,还有着令人恐惧的过往,身上的毒也没解,没人罩着,只怕他走两步就死了。   “师尊不陪我一同去吗?”   陆饮溪的思路被打断了,少年大狗一样趴在他肩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扭头给肖默扯出个鬼脸:“这么依赖我,以后怎么独自出去闯荡哦。”   肖默就随他扯,要后面长根尾巴就开摇了,追着问:“师尊同不同我一道去?”   “一道去一道去。”   陆饮溪甩甩袖子,往山下的合院走去,“你是我唯一的徒弟,我哪有丢下你的道理。”   大狗跟在他后面,细细咀嚼着“唯一”两个字,没出声,但陆饮溪能感受到对方的欣喜。   只是他不晓得,这欣喜里面藏了别的东西。   用了晚膳以后,陆饮溪照惯例去书房疏通了一下灵脉,断损的灵脉靠药物调理外加每天运转一个小周天后渐渐恢复了回来,可快到完全贯通时又会强行被堵住。   为此他翻看了很多医药相关的书籍,但都没提到像他这样的情况是个怎么回事。   所以今天再一次失败后,陆饮溪已经习以为常地准备就寝了。   “师尊,”肖默在外面敲门问他,“要睡了吗?”   “嗯。”   肖默应声开了门,手里端着温度刚好的泡脚水,替陆饮溪脱了鞋袜,放在盆里,耐心搓揉着。   陆饮溪倚靠着墙,低头看着肖默的脑袋,上面有两个旋。   据说两个旋的人倔得很,不知道他的大徒弟是不是这样。   陆饮溪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你这样无微不至地照顾为师,为师要被你惯坏了。”   “惯坏了也无事,”肖默细心地给他的小腿淋水,“师尊不要离开我便好了。”   “嗯,不离开。”   陆饮溪随口应道。   好像传说没错,是挺倔的。   没等肖默给他把脚擦干,陆饮溪便睡了过去,肖默捏着他的双足,试探地问道:“师尊?”   无人应答。   肖默站了起来,把陆饮溪抱进床里,替他掖好被角,眉头皱了起来。   师尊总是这般,不加防备。   他轻抚着对方的脸,将他的头发理顺,最后凝视着对方的脸。   那张脸没了平日里那般张扬的感觉,只是安安静静地合着眼,睫毛在眼下打出一片阴影来。   肖默很喜欢摸那儿,挠得他指尖痒痒的,心也痒痒的。   然后悄然俯下身,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再迅速逃了出去。   晚风刮在他脸上,秋天的夜晚已经开始转凉了,可他却只觉得越来越烫,那黑红的斑纹爬上了脖颈,魔气在他体内四处乱窜。   直至无人之处,肖默憋的那一口气才释放出来,真气以他为圆心震颤开来,将那山上的枯石都磨平了棱角。   他捏着自己的手,大口地喘着气。   虽然没告诉过陆饮溪,也不敢告诉陆饮溪,但肖默自己知道。   ——他恐怕是已经走火入魔了。   这件事发生在不久前初秋的一个夜晚。   那天他照常给陆饮溪更衣洗漱泡脚,只是师尊那天似乎有些不太舒服,刚脱了衣服就困得倒在一旁了,肖默以为他是染了风寒,可想到师尊的修为,不应当会有这种事情才对。   他怕陆饮溪这样睡着了不好,便想把人叫醒了问问。   却不想师尊眼睛是睁开了,却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他愣愣地看了自己一会儿,竟是落下泪来。   “你怎么,来我梦里了啊?”   “师尊?”   “你叫我什么?”陆饮溪拉着他的双手,摇摇晃晃地,像是听不懂他说话一样,“没关系,你别说话,让我靠一下就好。”   话音刚落,对方便一头扎进了他胸膛,把眼泪抹在他胸口。   “我和你已经不在同一个世界了啊,怎么办,你除了在梦里,不会再出现在我身边了,对不对?”   师尊环着他的腰,说着他听不明白的句子,肖默僵直着背,只想对方不要哭了。   他哭得他好难受,心里像刀子在挖一样,让他控制不住体内的魔气。   于是他回抱着师尊,骗他,却也是真话:“我会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陆饮溪抬起头来看他,忽然笑了,然后拳头猛得落在他身上。   “你会个毛线啊会会会,你就知道给我许这种达不成的愿望,什么来看我,什么20岁看流星雨30岁看极光,看个屁,老子一喜欢你就嗝屁了!”   陆饮溪吼了半天,停了下来,又看他:“不过你骗骗我也好啊,每次你骗我我都开心死了。”   “……师尊。”   我不是他。   我是肖默。   少年在心中默念着,却久久没有开口。   又哼了一会,陆饮溪大概是哭累了,身上的余热没退,竟是歪个脑袋又睡了回去。   肖默一点儿没听懂陆饮溪在骂个什么,他只明白了一件事。   他的师尊,有个喜欢的人。   那天陆饮溪就着抱他姿势睡了一晚,他守了一晚,即使后来温度退下去了,他也没动,就只是看着睡梦中的陆饮溪。   有个师尊喜欢的人,伤他很深,深到他睡梦中都要哭出来。   肖默回想起那天便觉得浑身不舒坦,他捏着拳头,嘴里溢出腥甜的味道来,手一挥,又是灰飞烟灭。   师尊,师尊,师尊。   在他身边却始终不属于他的师尊。   少年猩红着眼看着半山腰的那间堂屋,只觉得身上热得要命,却听身后咔嚓一声,手比眼睛反应更快,掌风一过便甩了过去。   有什么活物倒下了,肖默闻到空气中血的味道,让他本能地感到兴奋。   走近了看,竟是他第一次上山时遇到的小鹿,这会儿被开膛破肚,露出里面的剑来,上面刻着三个大字,鹿鸣剑。   这是……师尊的剑?   肖默皱眉,这么久来陆饮溪向来闭口不提自己的过往,就连剑也没让他见着过,竟是让他误打误撞捡到了。   这鹿难道是个容器?不知师尊会不会因此责罚他。   总之先把剑带回去为好。   肖默伸手想去取出那把藏于小鹿腹中的剑,却被一道冷冽的光弹开,手上碰到的地方被灼伤,发出一股焦糊味来。   这剑是至纯的圣物,他是个魔,无法近身。   肖默咬着牙,一拳打在地上,地面塌陷下去一块,他却觉得像是打在了棉花上。   神圣如师尊,是他不准碰的人。   他头一次深刻地尝到嫉妒的滋味。   作者有话说:   我嫉妒我自己 第7章 无上   “我的剑?”   陆饮溪早上醒来了还有些懵,他没有原主记忆,也不知道剑是把什么剑,有些茫然地看着肖默。   但肖默十级师尊滤镜解释为刚起床的可爱瞬间,并在心中收藏。   “我想,或许是师尊的剑,”肖默低着头,替陆饮溪穿着鞋子,“叫鹿鸣剑。”   陆饮溪假装打哈欠,趁这空当在系统任务栏里的“原主生平”下面的“佩剑”里填上了“鹿鸣剑”三个字,提交了才意识到自己不清楚填错了会不会有惩罚。   结果系统跳了个勾。   ——还真是他的剑!   陆饮溪微微颔首,肖默却没有欣喜的神色,反倒是有点更加阴沉了。   少年给他穿完鞋子后,并没有像平时那样等一个摸头再起身,而是迅速出了门外。   陆饮溪踱步跟着出门,望向那刚升起的照样,少年魁梧的背影轮廓分明。   不撒娇了?长大了?   还是说,他徒弟的青春叛逆期到了?   陆饮溪不敢说话,怕他大弟子正处于敏感时期,他话一不着调,一不小心就入魔了。   他根正苗红的大弟子还要和他去拯救苍生的呢。   于是各抱心思的两个人一路无言走到了山顶处,陆饮溪有些诧异地看着山上长得奇怪的石头。   明明这片荒山是他刚开辟出来的,在他以前应该无人来过,早前他也上来看过,全是些嶙峋的怪石,怎么现在变得如此平滑了?   再往前一看,竟是有一只死去的小鹿躺在那儿,旁边才是他冒着寒光的剑。   “这鹿……怎么死了?”   肖默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他旁边,跪得陆饮溪心都抖了两抖。   少年声音里带了委屈:“弟子以为是闯山的恶人,一失手,便把他杀死了,这鹿藏着师尊的剑,徒儿不知是师尊宝贵的宠物,请师尊责罚。”   陆饮溪无言地看着肖默,半晌,走过去,拍了拍肖默的脑袋。   “起来。”   肖默抬头,茫然地看着他:“……师尊?”   “为师现在说话也不管用了?”   “管用的。”   肖默看着陆饮溪的背影,忙起了身,脚下故意趔趄了一下,果不其然对方转过身来一把扶住了他。   “今日滥杀无辜,是你不对,为师自会罚你。”   陆饮溪说得平静,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肖默,“但你记住,你是我陆饮溪的徒弟,这双腿不该随随便便就折下。”   肖默看着陆饮溪抓着他的手。   还好,至少他还能碰师尊。   “抬起头来。”   少年应声仰头,从低处仰望着师尊,风猎猎吹过,将他的长发卷起。   “谨遵师尊教诲。”   陆饮溪看着肖默的样子,松了口气,心想着自己学两下小说里写仙尊的样子,还学得有模有样的。   难怪书里面都要写师尊教弟子有骨气了,他刚才那番话超酷啊,妥妥地送男主走上龙傲天之路的第一程啊。   瞎得意的陆饮溪朝前探去,剑插在血泊里,却不沾血,他一握上,一股久违的暖意便贯穿了全身,本来这副身体的灵力就很充足了,但一直缺少释放的媒介,这会儿拿着剑,便有了突破的余地。   陆饮溪掂量着剑的份量,朝后一甩,便是一条巨大的裂缝。   肖默看得眼睛都发直。   “师尊好厉害。”   陆饮溪心里窃喜,面上却不表现出来:“雕虫小技罢了。”   然后走下山去,“先罚你把小鹿妥当地埋了,用完午膳我们便出发去灵虚仙境。”   “好,”肖默走向小鹿的尸体,又开口,“师尊,能吃鹿肉吗?”   陆饮溪想起这小鹿还给他换过5点经验值,有些于心不忍:“残忍!”   肖默叹了口气,灰溜溜地去收拾小鹿的尸体了。   用完午膳,陆饮溪躺在他软乎乎的塌上小憩。   这床塌是他靠辅助系统升级得来的,但辅助系统只能建造这种物件,上面这些被褥靠枕却是肖默一个人一点点缝制出来的,上头都有个小鹿,在林间喝着溪水。   陆饮溪的手摸过细腻的针脚,看到仍在收拾着厨房的肖默。   少年穿着刚遇见时的粗衣麻布,只不过加长了些,看起来有些不太合身,只是能穿而已。   说起来,他还没给过肖默什么。   于是他调出了兑换物品栏,查看已开放的衣物,挑来拣去,最后选了一身玄色。   好像黑色太深沉,不适合他这种少年人,红又太张扬,两色一并,倒是刚好符合肖默的气质。   “肖默,”陆饮溪招呼肖默进房,递给他那套玄衣,“穿上试试。”   肖默怔怔地看着陆饮溪,半晌没伸手接过,陆饮溪歪了歪脑袋,觉得有些奇怪。   只见肖默垂下头:“弟子没做出什么成就来,还净惹事,受不起师尊赠予我的衣服。”   陆饮溪只觉得心中泛起一阵苦涩,想到了自己小时候病情一恶化,就不敢玩父母送来的玩具,只觉得愧疚。   傻孩子,失手杀了只小鹿就这么内疚。   陆饮溪你看看你,把一个魔养成了什么纯种小绵羊!   他起身下榻,不顾肖默退缩,就替他解开了衣裳。   “瞎说什么,我是你师尊,有什么好东西都是给你用的。”   肖默僵在了原地,看陆饮溪的那双手在他身上倒腾来倒腾去,明明个头矮他一截,却像哄小孩一样要他把手举起来脱衣服。   连大长老都没这么帮他脱衣服过,小时候大长老虽说宠溺他,但很少与他有肢体接触。   肌肤相碰的地方像是触发了什么机关,一路贯穿他全身,然后冲到了隐秘的地方。   “师尊!等……”   “不要不好意思……”   “不,师尊,别……!”   等陆饮溪扒得肖默只剩一条亵裤时,才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   什么东西抵着他的脑门,湿湿热热的,还挺硬。   陆饮溪仰起脑袋,看着那玩意儿遮住了肖默那张通红的脸,感慨道。   “哇,也太大了吧。”   这会儿他还能说出调侃的语气,将来的他回想起这个时刻,只恨自己不多用用自己的剑,给它劈了。   “师尊!”   陆饮溪这才捂着眼睛转过去,肖默三两下穿好了衣服,夺门而出。   完了呀,人家青春期,自己在传递正确性观念之前先让人对自己的身体感到羞耻了。   陆饮溪趴在被褥里,后悔得不要不要的。   那一瞬变得很长,似乎过了好久,陆饮溪才听见外面传来动静,他拉开房门一条缝,就见少年笔挺地站在门前,脸上仍带着余韵,但整个人已经不能同日而语了,头发被高束起来,露出那张俊俏的脸,丹凤眼高鼻梁,薄唇一抿便有万千风采。   等什么时候哪个姑娘让这傻小子开窍了,眼中有神,估计就是绝世大帅哥了。   颜控俱乐部VIP陆饮溪舔舔嘴唇,只觉得快乐。   “师尊,”肖默已经习惯了陆饮溪这样炽热的目光,从背后掏出衣物来,“我也为师尊……准备了一套衣物。”   “嗯?”   陆饮溪伸手展开,全是素净的白,拿黑丝在其中做点缀,淡雅,却别有一番风味。   肖默没说,这里面缠了他的头发,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师尊收到伤害了,他能立刻知晓。   陆饮溪毫无心思地套上了那白衣,待整装待发时,便是一黑一白一双人。   “师尊好看得和仙人一样。”   “说什么傻话,我离渡劫成仙还远着呢。”   陆饮溪站在佩剑上,拉了迟疑的肖默一把,这回鹿鸣剑没再拒绝他。   幸好。   陆饮溪头一次御剑飞行,靠着原主的肉体记忆飞得还成,就是还有些不稳,身后的少年紧紧搂着自己的腰,陆饮溪以为他这是害怕了,便在灵虚仙境外落了下去。   哪知肖默的表情叫做“意犹未尽”。   不下来不知道,下来了才发现山下这么热闹,到处都是琳琅满目的吃喝玩乐。   吃的主打通顺灵脉,有的夸张点还能增进修为,陆饮溪还看到了一个卖“佛脚膏”的摊子,据说吃了就能日进百倍修为,通过考试。   用的主打补精凝神,稍微靠谱一点,大多是灵药或是修补武器的,但也有坑一点的,比如说挂个剑穗能获得高阶仙术的,纯粹瞎扯淡,就是照样一堆人买。   但这些叫卖声里唯一相同的,就是多少都提到了“无上宗”。   陆饮溪觉得好奇,就问路边的小贩,无上宗是个什么门派。   小贩打量他两眼,回道:“无上宗你都不知道,那是当今最厉害的门派,宗门大弟子短短一年便突破了炼神反虚,离大乘境界只有一步之遥,门下弟子无数,现在已经是天下第一大宗了!”   旁边有人凑过来:“只是这宗门大弟子的师尊一直没露过脸,大家都说那师尊已经突破大乘飞升了,隐居在哪个荒山里不出来,这不,为了让师尊出山,无上宗新的一轮试炼又开始了!”   陆饮溪看着熙熙攘攘都奔着无上宗来的人,寻思着有没有机会让他家肖默也混进去练练,等他从别人哪儿蹭点经验出师了,把魔都收下了,他还怕拯救不了这天下苍生吗?   “这宗门大弟子的师尊是谁啊?”   “宗门唤他叫无上仙尊,”小贩顿了顿,压低声音道,“但有很多人说,那无上仙尊,便是一年前离奇失踪的陆饮溪。”   “?”   陆饮溪看傻子似的看小贩。   谁?你说谁?哪个陆?哪个饮溪?   在一旁没兴趣听的肖默这会儿也正了脸色。   什么?师尊除了我以外还有别的弟子?别的弟子还比我强?   作者有话说:   陆饮溪:干嘛cue我?   肖默:杀了这个大弟子。 第8章 凡人不讲道理   陆饮溪找了个没人的角落,默默地把无上宗几个字填进了“原主生平”里。   他还没开始紧张,系统就跳了个红色大叉出来。   陆饮溪松了口气,心想着,果然是个误会。   这原主就一金丹期修士,灵脉都无法靠自己打通,剑今天早上才刚捡回来,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成为仙君的那一类人。   陆饮溪小心脏噗通噗通地跳,不知为何,总觉得暗处有人在打量着他,让他觉得有些慌乱。   “师尊,那人说的,是真的吗?”   陆饮溪正紧张着,没听清肖默说了什么,只是摆摆手:“无事,你不必管。”   看来他踏下了荒山,原主过去的阴影便会缠绕过来,原先腰部的伤显然不是普通的皮肉伤,至今都还留了个狰狞的伤疤在上面,而他现在大摇大摆招摇过市般想要进灵虚仙境,必然是招惹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既然提到了他的名字,原主必然和无上宗有着联系,不如先混进去瞧瞧,反正他经验值多,不会身死。   陆饮溪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带着肖默混在了散修里打听情况,这次说是说无上宗的试炼,其实只是外门和一些散修的集会,希望能通过这次选拔进入内门或是宗门,沾下这名震天下第一大宗门的风光。   说实话他还没见过这么大阵仗,上一世因为都呆在医院里,看来看去都是一些医生病人,现在要进入一个陌生的地方,人又多,还潜伏着各种危险,要真说起来他心里还有点虚,于是干脆和大家伙一块儿进去。   反正像肖默这样的魔,应该随便用什么剑都是行得通的,再者要真的承接他身上的魔气,还得去魔域打探一趟,用那儿的武器。   陆饮溪看了眼身后一直不说话的肖默,叹了口气。   好像他的徒弟对自己的身份很顾忌,即使到了这么熟的份上,也不愿意坦言自己是个魔。   陆饮溪心想,刚好趁这个机会给他的徒弟好好开导开导,是人是魔是仙,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又不是走火入魔要屠尽多少人!   肖默站在陆饮溪后面,看着师尊凑到这凑到那儿地和人调笑,又想起之前那小贩说的话。   ——无上宗宗门大弟子的师尊,是失踪一年多的陆饮溪。   不仅名字一样,就连他们待在那荒山里的时间也一样,师尊也没有否认,只是笑笑走开罢了。   再加上现在他对无上宗大弟子的感兴趣程度。   肖默紧紧捏着拳,体内魔气四窜,这会儿他心跳如擂鼓,再加上这里聚满了散修,他已经被逼迫到了临界点上。   只差最后一根稻草了。   少年咬破嘴唇,鲜血溢出来,却只是饮鸠止渴。   他猛得扣住了陆饮溪的手。   “怎么?”   “师尊,我……”   肖默还没开口,便有人来到了跟前。   “叫什么名字,什么身份?”   陆饮溪感受到肖默的不对劲,看了眼来人的样子,大概是无上宗的人,便想快点儿打发别人。   好像他的名字比较响亮,得换个名字比较好。   “我叫陆喝水。”   来人听着这名,本来还低着的头抬了起来,陆饮溪还在编名字编得起劲,“这是我弟弟,陆饮茶。”   那人抿着嘴盯着他看,不知在想些什么,陆饮溪就偷偷往肖默身后躲。   看什么看,没见过这么会取名字的人么?   好在对方也没发难,只是给了他们一块牌,原来这入境还得分组,每个队伍由几个散修和无上宗门下修士搭配,以防万一出现问题。   陆饮溪拿着那牌,在肖默拐来拐去又拐回原地后决定自己找地方,总算是找到了汇合的房间。   房间里已经有几人等着了,为首那人身着青衫,身型高挑,佩剑在身闪着寒光,见他们进来,温润地笑着来迎接:“等候你们多时了,我名唤江武,是无上宗内门弟子。”   “你好你好,”陆饮溪看来人脾气还挺好,顿时放下戒备来,“我是陆喝水。”   肖默跟在后面,死死地盯着江武,眉间似乎有些愠气,陆饮溪不知他怎么了,忙打着圆场:“这是我弟弟,叫陆饮茶,这次来是我让他来的,他有些不情愿。”   说着,像平时那样踮脚给肖默顺毛,却没见肖默和往常一样冷静下来。   “怎么了?”   陆饮溪拿嘴型问肖默,肖默瞥了眼江武,朝陆饮溪耳语:“来者不善。”   陆饮溪立刻警觉了起来。   他看江武穿的衣衫是下阶人穿的,感受到的灵气也很微弱,便自动把人归位无危险的那类人里去了。   再说了,当初系统只有看见肖默才跳过危险预警,而这个预警已经一整年没动过了。   他养的这个高危的应该能扛一扛吧?   陆饮溪这样安慰着自己,给肖默顺着气。   “怕什么,他敢动你,为师给你出头。”   出头的方式是把你扔出去。   可肖默却一瞬间好了,就像是天灵盖上有一道温暖的光降了下来,原本体内翻滚的魔气逐渐平息了下来。   肖默拿小指头碰了碰师尊的手,又触电似的弹回来。   师尊会给他出头。   “你们兄弟俩关系可真好。”   江武依旧是笑着,表情动也没动,肖默淡淡地瞥了一眼他。   ——眼前这人不是人。   师尊看不出来,是因为这玩意儿的手法很巧妙,他借着人的身子,用着人的气息和修为,却只是个傀儡而已。   这样的技巧,他也就是在魔域里年纪大的长老里面见过一回,魔物不时兴用傀儡,因为他们自己的肉身难破,没必要借用人的身体,浪费。   但这玩意儿出现在这里,要不就是有别的东西混进了这里,要不,就是这无上宗有问题。   肖默不言语,他知道陆饮溪此行是为了他有一把称手的剑,不想糟蹋师尊的心意。   再说这种傀儡,他五岁就能一手捏死十个,当初长老们做起来,也是为了给他玩耍用的。   几个散修都不言语,似乎看不太起陆饮溪他们俩,好在江武也在清点人数了,即刻便要出发。   “此为传送符,若是有危险情况,便烧符自救,传送点会有无上宗的人等候着治疗。”   江武分发给了大家符纸,抬起头来,脸上挂着的笑容开始变得诡异,“请大家跟紧我,进入灵虚仙境。”   大门自他身后打开,陆饮溪只觉得有什么东西系着他向前去,刚要跌下去,却被人稳稳地扣住了手。   “师尊,抓紧,别走散了。”   陆饮溪抱紧自己徒儿的大腿。   还是高危人物最好,太靠谱了。   他轻轻地掉在了草垛上,旁边只有江武和一个散修稳稳地落下了,其他人都是打了好几个滚,有一个直接插树上去了。   插树上那个显然有些倒霉,晃了半天没能下来,只好抬手询问:“哎,江武……”   话没说完,只听“唰”的一声响,树上的人只剩下了一副躯干。   陆饮溪甚至没记住那人长什么样,头便消失了。   “什,什么东西,怎么会这样!”   “这不是灵虚仙境吗?怎么会有这种魔物?”   “什么魔物,什么东西,他为什么没有头了!”   “江,江武,这是怎么回事!”   里面有些人意识到了不对劲,质问着江武,那些修为低的,甚至连有东西跑了过去都没有看见。   江武愣愣地站在那儿,脸上依旧挂着笑容:“这儿就是灵虚仙境啊。”   “符纸,符纸是假的!”   有心急的已经烧了符纸,却没有传送成功,大家都还站在原地。   “符纸不是假的,”肖默抖了抖手上的血,刚才死的那人离陆饮溪很近,他替他挡掉了溅出来的血,“但这儿不是完全的灵虚仙境。”   这灵虚仙境,不知是谁的恶作剧,竟是和魔域相接的,因此符纸无法起到效果。   陆饮溪没有说话,他还仰着头,看着那个无头人的方向。   肖默遮住了他的眼睛:“别看了,师尊。”   陆饮溪连眼睛都没有眨。   他曾经目睹过很多人死去,甚至于在太平间外闲逛过,可能有人昨天还和他打过招呼,几天后便只剩一张毫无血色的脸。   他也预料到过来这个世界,一定会见到有人死亡,因为这是个和他原本世界完全不一样的地方,人可以成仙长生,也可以杀人于顷刻之间。   但他没想过,有那么快,那么残忍,那么——   ——那么不受人关心。   就好比现在,除了他一人之外,已经没有人去关心那人为何来此,又姓甚名谁。   他走上前去,剑决一落那躯体便掉了下来,陆饮溪替他摆正了,又看见他胸口掉出来的剑穗。   哪家姑娘给的吧,指望着他功成名就衣锦还乡。   陆饮溪觉得喉咙有些苦涩。   其实他很想麻痹自己,比如说看见那只惨死的小鹿时他就拼命忍住了。   但他还是骗不过他自己。   他就是那种,讲好听点就是会共情,讲难听点就是有点圣母,看到谁都会生恻隐之心。   所以他躲在那荒山一整年,被“拯救苍生”四个字折磨了一整年,最后终于打定决心不做缩头乌龟了,现实又来给他一巴掌。   他要拯救谁?像眼前死掉的人算苍生的一份吗?还是说他只要为大义护住一部分人就可以了?   系统刚接待他时说这个世界会走向毁灭,那他救下了这个世界,最后没剩几个人,统统家破人亡了,也算是拯救成功了吗?   他没问系统成功的标准是什么。   他也问不出口。   他没办法做个这样高傲地俯视一切的人。   他就是个滥情又俗气的凡人罢了。   “师尊,小心!”   陆饮溪抬头,凝神起势,一挥手,雪白的鹿鸣剑发出长啸声,直夺冲过来的江武命门。   那人噗得一下散作了血沫,把那原本就低矮的草丛腐蚀掉了大半,陆饮溪没停,剑向下掘地三尺,将刚才那吃人的魔物一口气挖了出来,插在了鹿鸣剑上。   陆饮溪手往虚空中一拧,那怪物便像烂泥一般碎了。   凡人不讲道理,只管自己出气就完事了。   “你是何人!怎么把江武杀了!”   肖默阴鸷的眼一扫,瞬间进到开口之人面前,掐着人的脖子抵在树上。   “那是救你狗命。”   在场人无一敢发言。   凡人还无赖,带着个小魔撑腰。 第9章 妙啊   陆饮溪闻着空气中那淡淡的血腥味,此时此刻无比地后悔。   他原以为魔域是个肖默长大的地方,再怎么路痴也该大致了解一下地形,加上肖默一脸自信的样子,也就随着他走了。   哪知这越走似乎越往魔域内部走去,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刚才就有个不小心路过的低阶魔物撞见他们连滚带爬地跑走了。   “师尊,”肖默终于在一个岔路口停了下来,低声道,“我好像迷路了。”   “没关系。”   陆饮溪已经习惯了,甚至还能假装无知安慰一下对方,“你没来过这儿,会迷路也是正常。”   肖默瘪瘪嘴,撒娇把脑袋搭在陆饮溪身上。   “喝水兄,”一个散修上前来问道,语气里仍带着尊敬,“这是何地,我们怎么还没回灵虚仙境?”   “还请各位稍安勿躁,这地方是灵虚仙境的边缘,险象环生,还请大家提高警惕,不要擅用灵力,路途遥远,我们先在此稍作歇息。”   到底是面对一群散修,不像肖默一个人好糊弄,陆饮溪说话都要斟字酌句,生怕说错话了。   那上前询问的散修没走,还在陆饮溪身边徘徊,看着他的佩剑:“喝水兄,你这佩剑看起来不错,是把宝器啊。”   陆饮溪其实也不清楚这剑的来头,只知道这鹿鸣剑似乎不沾污秽,像刚才那样捅魔物,迸溅出来恶心得像泥巴一样的血没有污染到这剑一丝一毫。   挺好的,适合洁癖用,不然像肖默那样的,可能一天能擦上十次。   陆饮溪心里想着,分神去看坐在一边的肖默,少年似乎还有些懊恼,眯着眼分辨着四周的景物。   ——放弃吧,大路痴。   陆饮溪默默吐槽着,又看向了散修:“敢问阁下姓名?”   “哦,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祝钧,雷霆万钧的钧。”   祝钧朝陆饮溪嘿嘿一笑,“我其实不是个正统灵修,早些年有仙君来我们村里头住过一段时间,我们一帮子小屁孩就跟着他练过几回,虽然说通了灵脉,但仙君说我不是练这个的料,不过我不介意,我也不爱这些东西,我其实就是个写小说的,此行来灵虚仙境的目的就是为了收集点素材,没想到碰上了这邪门事儿。”   陆饮溪了然地拍了拍祝兄的肩膀。   他当初也以为自己嗝屁就是嗝屁了,结果嘎嘣一下就给他降这世界上来拯救苍生了,这下子顿时生出了点同病相怜的感情来。   “不过也好,这不你看,素材就有了。”   “祝兄好乐观。”   “那是,反正来这世上走一遭,能经历过别人没见过的事儿就是运气了,这要是能回去和别人讲讲这段经历,那就是喜上加喜。”   祝钧说着看向陆饮溪,“喝水兄,这可就得靠你了,我要是能回去,出书一定你当主角。”   “不敢当不敢当。”   陆饮溪觉得祝钧这人有意思,还乐得直笑,等他将来知道祝钧这厮写的什么小说话本的时候,恨不得这时候找个机会给人把手断了。   看大家休息得差不多了,陆饮溪花了500经验值的大价钱,拿系统规划了一条从这儿走出魔域的路线,带着大家上路了。   这一路比之前好走,到底还是人工智能好用,他要是能把脑袋里这系统拆出来量产,估计能改变世界线,走上人生巅峰。   可惜他不敢。   那灵虚仙境和魔域接壤的地方有一层淡蓝色的膜,一边是黑红的土壤,一边是草木丛生的仙境,陆饮溪总算是松了口气,有溜得快的已经不管不顾冲进去烧纸符离开了。   祝钧慢了一步,不知是谁给他的底气,一直跟在陆饮溪身后没走。   “祝兄还不走?”   “我还不想跑这么快,”祝钧悠哉悠哉地晃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再等等……”   这等字还没说完,天上降下来一轮流星大锤,陆饮溪眼疾手快把他提了起来,脚下便留下一深坑。   来人浑身散发着黝黑的魔气,凶神恶煞,将那大锤收了回去,明明砸下来是似有千斤重,在他手里却像是玩具一般。   “闯进来了就别想这么轻易地回去。”   魔界大长老站在灵虚仙境前,一副不太好惹的样子,陆饮溪额角冒出汗来,看着身边一众没什么能力的散修。   完了,他这是要折在这儿了。   不知道他肉体被砸扁但是不会死亡是个什么情况,至少应该是很疼。   可还没等他捏决迎战,身边便有一道黑色的身影冲了上去。   “肖默!”   前面扬起烟尘,迷了陆饮溪的眼,他的大弟子混入那风沙中,再看不见人影。   操,这是什么情况!   他虽然想过要拿大弟子挡枪,但不是这样自寻死路地挡啊!   祝钧还好死不死趴在旁边问他:“喝水兄,你弟弟不是叫饮茶吗——”   “你他妈给我闭嘴。”   陆饮溪剑鞘一砸祝钧,再把人扔在一旁,和几个散修画了个百毒不侵咒,便也向那风沙冲了过去。   风沙阵中,肖默毫发无伤地站在大长老面前,大长老晃了晃神,一下子还没认出这是他一手带大的小魔王。   “……你长高了。”   “嗯。”   肖默微微颔首,他是长高了,走之前他还矮大长老两个脑袋,现在他已经可以俯视对方了,“这是我师尊,不得伤害他。”   大长老一愣,心里不知为何有些苦涩,却还是应下了:“我知道了,教育你的人,我自然不会对他下手。”   说完话甫一停顿,见肖默就要撤身走,忙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等等!”大长老张着嘴,一时不知从何处说起,这一年来,肖默音讯全无,他派出去好几次探查的人,都没带回过完整的情报来,“你怎么,来魔域了?”   “只是误入,”肖默的眼神依旧冷漠,甚至有些急不可耐地想要离开,“你知道的,我不太会认路。”   大长老当然知道,他不是不太会,是完全不会,小的时候跑出去玩了,得发动一整个魔域的人找他。   他不知怎的,竟是笑了起来:“是,是不太认,你在人界,学习得如何?”   “遇到了瓶颈,在寻找方法,”肖默说完,又补了一句,“师尊带我去灵虚仙境,想寻一武器。”   意思是你现在搞点武器给我我就可以马上和师尊又去荒山里过有情有调二人生活了。   大长老自然懂他是什么意思,自己一手养大的崽,他怎么会不理解。   于是往胸中一掏,便是一把通体漆黑的剑,剑身上盘一巨龙,吐出的血红色灵珠镶在剑头上。   “你父……你爷爷走时,留下了这么一把剑,现在是你的了。”   这本是大魔王讨伐魔域的剑,大长老差一点说漏了嘴,把自己并不是小魔王生父的事说了出来。   但不是亲父,胜似亲父,此时此刻看着小魔王拿着魔剑,他只觉得心中一股欣慰之感油然而起。   “谢谢大长老。”   肖默说得很快,他听见陆饮溪在风暴的外层呼喊他的名字,他朝着大长老虚晃一招,大长老便全身而退,身影销匿在魔域里。   “肖默!”陆饮溪冲到了肖默面前,冲劲太猛,直接把人给扑倒了,“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伤到?”   他捏着肖默的手,不管不顾便将灵气注入到对方体内,肖默挡都挡不及。   这一下彻底暴露了他魔气不受控制,灵力魔气在体内四处乱窜。   陆饮溪也不言语,只是将灵力源源不断地注入至少年体中,顺了他全身经脉后,才猩红着眼瞪着少年。   “师尊,我没事,他单枪匹马自知不敌我们,便退下了,我还得一宝物……”   “以后不许再这样了。”   陆饮溪打断了肖默的话,语气里带着哭腔。   “……师尊。”   “以后,不许,再这样了。”   陆饮溪一字一顿地讲着,大颗大颗的眼泪打在肖默的脸上,“不许擅自作主,不许撒谎,不许快走火入魔了不说,不许隐瞒自己的身份。”   肖默身影隐进风沙的那一刹那,陆饮溪以为,他又要失去一个人了。   像是有一百种尖利的噪音在他脑中回响,要把他天灵盖都掀起来,心脏如同被一只巨手捏住,下一秒就要被挤爆。   他好像曾经经历过这样的痛楚,却又在迷雾中捉不清楚,所以当他发现自己的实力无法与那魔物匹敌时,他甚至想过要自爆肉体荡平这片魔域,以救肖默一人。   反正他不会死,不过是疼一点罢了。   后面的话近乎于崩溃,陆饮溪越讲越快,接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是魔又如何,我不介意,我只要你一心向善不为非作歹,以你自己之力拯救能救之人便好了,什么仙魔,都是不讲道理的玩意儿,我只要你好好的!”   肖默猝然睁大了眼。   原来师尊都知道。   原来师尊什么都知道,只是假装不明白,由着他胡来。   肖默只觉得腹中仿若有千万只蝴蝶在扑飞,却飞不出来,他像是一个空瓶,无法容纳情感,也无法表达出来。   他只能伸着手,去触碰陆饮溪。   可当他碰到陆饮溪的那一刻,对方却吐了他满身的血。   “师尊,师尊!”   陆饮溪觉得呼吸很累,刚才那风沙阵中有什么东西如同长鞭一般拍打在他身上,那时候他没有注意,现在冷静下来,却是让他原本就缺损的经脉尽数裂开,血源源不断地从口中涌出来。   就像是从前病重了那样,他又条件反射地感到愧疚。   “无事……咳咳!不必害怕……哈,哈哈——”   他苍白无力地笑着,扶着肖默的肩膀,少年打横将他抱起,面前却又横插一人。   “师尊,弟子救驾来迟,还请谅解。”   眼前人一身如墨长衫飞扬,潇洒地走下佩剑,走过来时气势直逼肖默。   “你是何人?”   “景弘深!他是景弘深!”旁边的散修看见了那人便像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那,那难道是景弘深的师尊?!”   “景弘深的师尊?他说他叫陆喝水……他,他是陆饮溪!”   景弘深丝毫不理会后面人,伸手就要去抱被肖默护在怀里的陆饮溪。   陆饮溪吐血吐得人都快没了,还眯着眼看一眼这个自称是他弟子的人。   嗯,长得还挺顺眼的,弟子就弟子了吧,能救救他就行。   一边祝钧被散修的叫声吵醒,睁开朦胧的眼一看,只见脆弱如纸的陆饮溪被夹在两个男人中间,一身白衣上沾了血,如同梅花一般,凄美又浪漫。   两个站着的人一个还是少年模样,眉眼透着稚气,却带着少年独有的张扬,独占欲全写在脸上;另一个则是平静很多,但看着他的双手和微怒的眉眼,无限情愫暗含在眼底。   他只觉得心中一个崭新的小宇宙被点燃了,恨不得现场就提笔为这幅画面写他个三百回合。   妙啊!   作者有话说:   后来祝钧的书出了周边,世人称之为奥利奥(两黑夹一白哈哈哈哈 第10章 打工人就是人上人   陆饮溪是被地震震醒的。   入眼即是他熟悉的布局,床置于东北角上,由着他的喜好把上面的床架子给拆了,就像现代一样,床垫垫了十几层,软乎得很,旁边置一贵妃榻,床头一边摆灯,要伸手就能够到的距离,衣柜和书桌都放得很远,不能压到脚下铺的羊毛毯。   但陆饮溪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不是他原来的卧房。   ——因为他的建筑等级还不足够解锁这霸气的金丝楠木!   陆饮溪摸着那床头的纹路,眼泪从嘴角流了下来,雕花很简单,带着一股清香,贵重却不失优雅。   这就是地震震塌了他也要把这张床扛回去。   刚这样想完的下一秒,他呆的小房子就塌了一个角。   陆饮溪很怂地冲出门。   还是小命要紧。   出门便是层峦叠嶂,远山绕着浓雾抹不开,进处便是万丈深渊,他呆的小屋立于众峰之巅,颇有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而这地震也不是地震。   好像是被人打出来的。   陆饮溪眯着眼,只听“轰”一声巨响,不远处的一座小山头被削去了尖角。   而那两人一人身着玄色,一人蓝衣似水,刀光剑影间只能看见残像。   陆饮溪盯着看了一会儿。   他的手下意识地摸上了腰间的绷带,上面撒着味道熟悉的药粉,大概是他起床的动静太大,又崩了一点儿血出来。   果然,他实际上并没有被那魔域之人伤到,只是那一道魔气冲破了他本就脆弱的经脉,进而伤到了原本结疤的伤口,才导致他一口气没吊上来,吐血晕了过去。   不过晕过去的感觉他再熟悉不过了,说起来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但他还记得他合眼前肖默的脸。   那是他第一次在少年脸上看到很生动的表情,有担心害怕,同时也掺杂着愤怒和疑惑,那个叫做景弘深的人上来就喊他“师尊”,他也不明白到底是真是假,毕竟这副身子的前尘往事他也一概不知,还疏于探究,以至于落到现在这个下场。   陆饮溪不明白为何,只觉得指尖微微在颤抖。   他无法向肖默解释这些情况。   他无法解释什么叫重生,什么叫系统,什么叫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斯人却不想接,只想找个人依赖,什么叫这个位面有毁灭的可能性,他得去扭转乾坤。   肖默没法懂,他也不能说,因为他问心有愧,他不像少年那般纯粹,最开始是他心里有鬼。   收肖默做徒弟是他一时兴起,那时候他还没有完全适应这个世界,只觉得能多一个伴是一个伴,当然也归功于肖默田螺姑娘的性格,可日子细水长流而过,他们之间开始产生出联系起来,让他不知为何,觉得心虚了。   他记得那日他泡温泉,和肖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聊着聊着突然想到兑换系统能不能兑换个搓澡巾,就走了神,一直放空到月上树梢,天气凉了,他打了个喷嚏。   随即便有毛巾递过来盖在他头上,少年伸手,将他一把拉了上来。   陆饮溪窘迫得很,想和肖默解释,结果还没开口,系统就检测到警告,说是不允许透露系统存在和任务内容。   就是这一晃神的功夫,让肖默先开了口。   “师尊总是有心事,”少年顿了顿,脸上没有表情,看不出悲喜,“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能替师尊分担一点。”   “我……有些事,不知该如何开口。”   “是弟子不够强大,”肖默替他换上寝衣,衣服还带着温度,在这些小事上,谁都比不上他周到,“等到弟子修炼够了,就能替师尊排忧了。”   “……也是。”   陆饮溪只能强颜欢笑地糊弄过去,权当做是鼓励了。   肖默从来不质疑他,他做的一些小动作也好,他习惯性得走神也罢,少年总是默默地注视着他,甚至仰望着他。   “咳咳。”   陆饮溪咳了两声,觉得喉头有些苦涩。   明明像他这样的人,不值得被这样呵护的,他只是会讨巧罢了,招人喜欢,等肖默见识广了,就不会再赖着他了。   “师尊。”   “师尊!”   陆饮溪尚未反应过来,两道身影竟是齐刷刷地落在他身旁,肖默先了景弘深一步上前,扶住了陆饮溪。   “师尊,身体可有不适?”   “没,没什么,”陆饮溪尬笑着掩饰过去,看着伤痕累累明显比他要惨很多的两人,“你们这是在……切磋?”   最后俩字说得试探,却得到了一致肯定,陆饮溪不知道该说点啥,先招呼两人回屋。   “好了好了别切磋了,再切磋这山都要被削没了。”   陆饮溪拉着肖默先进屋,解开他的衣裳一看,竟全是剑伤。   这要是切磋,他头都给他俩。   “怎么搞的。”   陆饮溪皱着眉,拿系统兑换的金创药给肖默撒上。   肖默几不可闻地嘶了一声。   “疼么?疼就说一声。”   陆饮溪心痛地吹着气,到底是他养了一年的弟子啊,小白花一样迎风招摇好不容易长这么大只,修仙到现在大点的伤没舍得有过,这么一会儿就全身没块能看得过去的地方了。   虽然阶位不高,但肖默也是个高危等级的魔物啊。   外面那个景弘深到底是什么来头。   “是弟子不好,”肖默一脸隐忍,看了眼外头,“被奸人所伤,那景弘深极擅长偷袭。”   “都是同门,师弟为何这么说我。”   景弘深在外负剑而立,并不进来,肖默不理睬他,只是拿他那张惹人怜爱的无辜脸看着陆饮溪。   陆饮溪心又像奶油那样软塌塌地化了。   他凑近肖默耳边道:“没事儿,你才是师兄,乖啊。”   肖默傻眼,他根本就不纠结这个问题,可陆饮溪的手已经摸上他脑袋了,他也只能听话地被揉。   陆饮溪见哄好了一个,又去外头看另一个。   不管怎样,他还是本着弟子不嫌多的原则,再说了,师尊这个位置极其危险,他还等着弟子们内部消化的。   退一万步说,这景弘深有钱啊,给他的小房间里弄的全是金丝楠木耶!   “正因为是师兄弟,你不该向你同门下这么重的手,我在这儿收的徒弟是徒弟,我在外收的徒弟也是名正言顺的。”   只见景弘深背靠着墙看着他,嗤笑一声,并不言语。   陆饮溪撇撇嘴,这景弘深还挺难搞。   他伸手想去查看景弘深伤势如何,却被人躲开了。   天呐,这心高气傲的样子,哪有他的小白花可爱!   “既然师尊已经醒了,事不宜迟,先随我去宗主那儿走一趟吧。”   陆饮溪看着景弘深那一脸傲娇的样子,莫名觉得有些熟悉,又想不起来是谁,反正也不好推脱,便应下了。   他安顿好了肖默,让人先在屋内等他不必担心,便随着景弘深一道御剑离开了。   哪知到了半路,景弘深突然出击,将他拉入了小树林里去。   靠,肖默说得没错,这人擅长偷袭啊!   “我检查过了,师尊半数经脉全断,看见了我也只当作不熟悉,胳膊肘全拐那小毛头身上了,”景弘深步步紧逼陆饮溪,捏着他的下巴,“师尊可知,这回要不是我,你怕是要折在了魔域,要不是我,师尊也保不住自己的名声,没办法堂堂正正地回到这无上宗。”   陆饮溪瞪大了眼,试图挣脱,却完全敌不过景弘深。   靠,靠靠靠靠靠,什么情况!   这身体原主和他徒弟是这么危险的关系吗?   “你……有话好好说,没必要一定要用这个姿势,”陆饮溪强作镇定,脑子里不断在设计该如何逃脱,“我此前受了重伤,金丹受损,修为散了大半,记忆也只从一年前落在那荒山开始,想不起之前的事了。”   “哈,哈哈哈哈!”   景弘深竟是从了他的话放了手,大笑着指着他:“好啊你陆饮溪,失忆了,你能耐啊,把什么事儿都忘了。”   陆饮溪脚底抹油就想跑,他妈的这半路冒出来的徒弟是个神经病啊!   可他自然是敌不过景弘深这种元婴修士的,那把剑清啸一声立在了他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我既然把你找回来了,那你就不能跑了。”   陆饮溪背上湿透了,他头一次知道,原来元婴期的修士是这般气势。   景弘深从他背后抱住了他,就在陆饮溪想着到底要不要跪下来大喊“壮士饶命”的时候,对方再一次开了口。   “看见了吧,修仙世界里的师尊和徒弟一不留神就是这种关系。”   “哈?”   “所以我劝你,来路不明的弟子绝对不准乱捡,”身后人的手掐着他的脖子,语气里透着狠毒,“给老子好好完成任务,老子为了你,努力打拼到现在,在修仙界扬名立万,还给你竖了个好名声,积累了这么多经验值,所以你从现在起给老子好好修炼,别管什么弟子不弟子的,完成好任务老子能去下一个位面继续工作。”   “你,你,你是我系统啊?”   “除了我还能有谁!”   陆饮溪想,妈的,这系统也挺爱演的啊,这要是分去什么好莱坞妥妥拿奥斯卡啊。   “你这么厉害怎么不顺便把我的任务做了啊?”   “我要能做早做完了!”景弘深甩开手,动了动脖子,收了剑,“可惜任务完成的要求之一就是得宿主本人来,等你来怕是得等到猴年马月,快点工作,我还等着发工资呢。”   言罢,就拖着陆饮溪朝无上宗堂口走去。   陆饮溪欲哭无泪。   救命,他不想当打工人啊,谁来给他发工资啊。   作者有话说:   系统以一己之力将进度条拉满,倍速播放 第11章 发布任务   “恶魔,恶魔,恶魔,大恶魔……”   陆饮溪面如死灰地跟在景弘深后头,嘴里碎碎念停不下来。   他现在只想回到他自己的小荒山,和他可可爱爱的小徒弟种菜造房,过无忧无虑的小生活。   但他一想跑景弘深就追着他打屁股。   太没有人性了。   前面就是无上宗的主堂了,说来也怪,明明景弘深给他准备的地方是在那么高的地方,这主堂却建在了山脚下,那门前小路蜿蜿蜒蜒就去了下面的集市。   还挺接地气。   陆饮溪想着和那个什么宗主聊完天,一定要忽悠系统领他去集市里逛逛,来这个世界一年了,还没见过市面,有人撑腰壮胆他就不慌了。   结果他刚踏进门槛,就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喝水兄,原来你就是弘深的师尊啊!”   祝钧招呼着他去主座旁坐下,面前摆着好酒小菜,远远地闻上一口就觉得香。   陆饮溪刚才还拖着步子,现在三两步就冲了过去:“原来是祝钧兄啊,你怎么也在这儿?”   “不瞒你说,这无上宗就是我的,哈哈哈!”祝钧替陆饮溪把酒杯满上,“一年前,我孤身一人来闯荡这灵修界,出师未捷,差一点折在了一场门派斗争中,是弘深救下了我,还助我创立这无上宗,好给我写文的素材。”   陆饮溪惊讶地看向坐在一旁的景弘深。   ——看不出来啊,平时恶魔一般的系统居然也有这么好心的时候。   【他家巨有钱。   系统那冷冰冰的声音又从陆饮溪脑子里传了出来。   敢情这联系还不会断啊,说悄悄话挺好用的。   但这个悄悄话也太毁氛围了吧!   【老子才没有这么好心,养你一个够累了,还整一个没用的宗主,】景弘深幽幽说道,还小酌一口酒,【你看看这酒,上好的女儿红,你房间里那些木头,从他家后院伐来的。   陆饮溪瞬间两眼冒精光,抱紧祝钧大腿。   祝钧丝毫不知座下两人在偷偷通着什么气,还在感慨:“原本这次我去灵虚仙境,只是想看看这宝地到底有什么风貌,却不想误入了魔域,还好弘深来得及时。”   说完又看向陆饮溪,嘴上挂着诡异的笑容,“只是招来弘深的不是我,是他独一无二超凡脱俗的师尊啊,啧啧啧。”   老天爷,到底是谁一口一个“弘深”叫得这么亲切!到底哪里来的这么多形容词!   这就是写小说的嘛,这么会放屁!   再说你这个大男人不去写打怪升级流,怎么转到纯爱频道来了啊!   陆饮溪听得手都麻了,看了眼没什么反应的景弘深,决定及时挽回自己的名声。   他悄悄挪了点过去,离景弘深远了点,再拿酒杯做掩饰:“祝钧兄,这就是你见识得少,想象力不够丰富了。”   写书的最恨这两句评价了,祝钧被陆饮溪说得背都直了:“喝水兄这话从何说起?”   “你看啊,虽说是三个人,表面上是徒弟对师尊,实则内核里,是两个徒弟的爱恨纠葛。”   【他妈的陆饮溪你给我闭嘴!你以为你捂个嘴巴我这边就听不见了吗?】   脑子里又传来景弘深的声音,陆饮溪先是一惊,转念一想也无所谓,他就是要气死这个逼人干事的破系统。   于是他脸上的笑容更甚,恨不得凑进祝钧耳朵里去:“对啊,这叫情敌变情人,景弘深看似是在找我这个师尊,实际上他早就知道了肖默的存在,想通过我找到肖默,继而将我当作挡箭牌,唉,好一招神不知鬼不觉啊。”   “当真?!”   祝钧还没惊叹出声,那边景弘深手里的杯子突然就碎了,酒溅了他一脸。   还没等他有所反应,陆饮溪那张嘴叭叭地接得老快:“徒儿这是怎么回事,这是和师弟切磋了一回,真气便乱到无法拿稳杯子了?”   说完还在传音给景弘深警告他:“祝钧是这个世界的人,他不能知道系统存在的!”   于是边看那边景弘深强挤出笑意,仰着脸“温柔”地开口:“师尊责骂得是。”   陆饮溪一副了然的样子朝祝钧挑挑眉。   祝钧一副了然的样子朝陆饮溪点点头。   “咔嚓——”   只见景弘深面前那张桌不知为何,裂开了一条缝,等祝钧看过去,只剩下一点残骸了。   “没事儿!”祝钧有了素材,心里别提有多快乐了,“下次我给弘深整个金子打的!”   “我也要一张!”   “行!”   景弘深看着面前一拍即合的两个人,心头火别提有多旺盛了。   这陆饮溪到底有什么毛病,怎么连祝钧这种又傻又好骗的凑到他身边去也变得气人了?   “咳咳,”景弘深清了清嗓子,试图把对话拖回正题上,“宗主,不是有要事和我师尊商量么?”   “哦,对对对,”祝钧一拍脑袋瓜,这才正襟危坐起来,“既然喝水兄回到了无上宗,那我就不再让人寻找你了,这宗主的位置我坐着也不稳,有些事还需要喝水兄来主持一下了。”   景弘深微微颔首,欣慰地看着他精挑细选出来的宗主。   “还请祝钧兄三思。”   陆饮溪忽然起身,朝祝钧行了个大礼,祝钧忙把他扶了起来。   “祝钧兄可曾见过我腰上的伤口?”   “见过,”祝钧现在想起那血溅三尺的伤口还有些胆寒,抖了一下,“喝水兄是要先养伤吗?”   “非也,这伤口非同一般,似乎是与修魔道之人相关,喝水兄可曾记得领我们进灵虚仙境之人,那人便是修魔之人才会的傀儡术。”   陆饮溪顿了顿,“我想,祝钧兄当宗主期间未出过大事,但若是将我回来之事公之于众,怕是太过于招摇,我尚未回想起受伤之事,金丹受损又无法修复,恐怕会遭人暗算,还是先按下此事不说,只是你知我知便可。   我保证,祝钧兄的安危,我的两个弟子势必确保!”   【嚯,你还有点脑子。   陆饮溪暗地里朝景弘深嘿嘿一笑。   整段话就一个意思。   我还不想工作呢,你先替我工作着呗。   祝钧被陆饮溪一席话说得满腔悲愤,原本他就和陆饮溪称兄道弟了,这时候兄弟有难,他又能在这个位置上安安稳稳地坐着,不必回去继承亿万家产,何乐而不为呢?   “好,喝水兄,此事包在我身上!”   祝钧将他扶回座位,又从身后掏出一封书信:“只是另外一件事,实在是我能力之外了。”   祝钧将纸展开,只见上面用红字写了“加急”两个大字。   “这是传送给各个宗门的求助信,说是近来花街里有异动,一些姑娘少爷不是疯了就是失踪了,恐怕是有魔物藏在其中,还望我们无上宗前去解决,”祝钧将纸递给陆饮溪,“原本我以为这只是件小事,便让宗门下几个灵寂期的弟子前去了,不想竟是一个都没有回来。”   “唔。”   陆饮溪接过来看。   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他一个都没看进去,光是听见了一个词。   “花街”。   耶,他要去游历这个世界啦!   “我会去一趟探查探查情况的,放心吧,祝钧兄。”   “小心啊,喝水兄,我为你准备了十万两银子,你要是不够了,就用飞鹰给我传信啊。”   陆饮溪两只眼睛都变成了金钱符号:“好好好,一定,一定。”   十万两银子啊。   能买几个花魁了呀!   陆饮溪就这么快乐地领了任务,和NPC祝钧道了别,一蹦一跳地走出了主殿。   “这个任务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景弘深抱着手,冷冷地说道,不看他,径直走到他前面去。   “那他难了,我也得面对啊,这不是你给我下的任务嘛。”   景弘深不搭理他,陆饮溪就自我安慰,“反正你给我攒了这么多经验值,我死不了的。”   “你知道死不了有多难受吗?!”   景弘深忽然转了过来,一双丹凤眼锐利地扫过,目光似乎要把他穿透。   “……我只知道活很短是件蛮绝望的事情,”陆饮溪勾勾唇角,露出个灿烂的笑容来,“反正上天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就很满足啦,不奢求什么,所以说不管将来会遇见什么,我都会积极去面对的。”   风撩起陆饮溪的长发,景弘深看着对方,不知为何,心里烦躁得很。   在看到陆饮溪没往山下走,而是往原先来的路上去,便更烦了。   “你回去做什么?”   “啊?带上我的小徒弟啊?”陆饮溪一脸明知故问的表情,“人家出来闯荡,还没见过市面了,师尊我有万两黄金,不给徒弟耍耍?”   景弘深一时间恶向胆边生,只恨自己刚才没下死手,留了肖默一命。   “我不是没告诉你过,那人是个魔物。”   “魔物又怎样,我告诉你,他可比你可爱多了,人家家务全能,还心地善良,吃苦耐劳,谁说魔就一定是不好的了?”   “陆饮溪,我劝你别触碰我的底线。”   “你什么底线,我多叫个帮手就触碰你底线啦?”陆饮溪睁着双可怜巴巴的大眼睛,“我警告你哦,没有我你完不成这个世界的任务的。”   景弘深抿着唇,最终撤回了手,陆饮溪刚一脱开就立马御剑逃了。   景弘深只觉得自己太阳穴直跳,不知为何,对肖默生出一股强烈的排斥感来。   不应该,他只是由数据结合而出的身体,为什么会对一个人有如此强烈的情感?   只是这时他还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冥冥中牵着因果,把所有人联系在了一起。   作者有话说:   祝钧不是切片攻,他是小陆他男闺蜜,专门给他写徒弟x徒弟的传世之作的   现在出现的切片攻只有俩,肖默和景弘深,面瘫配傲娇 第12章 花街秘史   “他自己不会飞?”   “他刚拿到自己的剑啊,不会飞很正常。”   肖默抱着陆饮溪的腰,点了点头,还嫌不够似的,要把脑袋搭在陆饮溪肩头上。   陆饮溪很习惯地就摸了摸他的头。   景弘深吐血三升,走过来非要把扒拉着陆饮溪的肖默给拽下来。   “唉,你脾气不要这么冲啊,这万一人家飞着飞着掉下来了呢?再说了,你是不知道你师弟是个路痴,他找不到路到时候还得你去寻他。”   景弘深大概是气得狠了,都无法使用加密传声的功能。   “好啦,”陆饮溪趁势安抚对方,“就一小段路,等下让你们俩住一间啊。”   景弘深肺都要炸了,话也不说,直接踏上那雪青色的剑,嗖的一声没了影。   那边肖默虽然不太情愿,但反正师尊御剑飞行的时间里他可以趁机撒娇。   “师尊,景弘深真的是你弟子?”   肖默朝陆饮溪耳边吹气,心里在偷偷扎景弘深小人。   “唔,”陆饮溪不好直说这是他亲系统,心思绕了绕,“我和他有物证相认,他是我弟子没错。”   “哦……”   肖默的声音有些低了下去,陆饮溪没注意,他在看下面若隐若现的集市,脑子里满满的都是花花世界。   “那,哪天若是弟子和师尊走散了,能有物件和师尊相认吗?”   肖默扯着陆饮溪的袖子,声音里有一点儿委屈,陆饮溪哪里知道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压根儿就没有什么所谓的物件。   但这哪难得倒他这种小机灵鬼。   “我怎么会与你走散呢?”   陆饮溪说话间带着笑意,春风拂面一般撩动着肖默的心,少年愣了半晌,靠陆饮溪靠得更紧了些。   “是,不会与师尊走散的。”   言罢又试探着接了句,“那我能和师尊住一间吗?”   “那不行。”   陆饮溪拒绝得很干脆,“你们师兄弟俩要好好联络感情。”   开玩笑,那种师尊和徒弟之间暗生情愫就是这样睡出来的,有些作者就坏得很,等师尊答应住一间了,房间就只剩下单张床的了,若是约定好了一个睡床一个打地铺,那半夜就会有谁突发状况不得不挨一块去,一来二去,不生出异样感情来都有鬼了。   像他这么好的师尊,这种好事情当然是要留给俩徒弟。   刚落了地,就见景弘深从城里最大的客栈走出来,扔给他一把钥匙:“只剩两间大床了。”   你看看,他说什么来着。   有些作者就是坏得很。   但他不给机会。   “那你们轮流打地铺吧,我们尽早完成这次任务。”   肖默知道师尊心意已决,只好去找景弘深:“你想怎么分配?”   结果景弘深根本不理会他,一双眼就粘在看店门口酒坛子的陆饮溪身上。   “喂,你做什么?”   “我做什么要你管?”   陆饮溪及时回头,眼看着两个幼儿园小朋友就要打起来了,忙拉架:“哎呀,有话好好说啊,怎么分配还不简单,最公正的游戏,锤子剪刀布!”   肖默一脸茫然:“那是什么?”   景弘深嗤笑:“猪头啊你。”   “你说什么?”   “我说你猪头。”   “停停停!”   陆饮溪横在俩人中间,他现在无比后悔带了两个人出来。   早知道就让他们俩出来磨练不就好了嘛!这活他两个弟子不能干嘛?   还是自己贪玩惹的祸。   陆饮溪耐心地教肖默该怎么玩,学完少年便壮志熊熊地朝景弘深走过去。   “锤子剪刀布!”   “你耍赖!”“你慢出!”   “重新来过!”   陆饮溪啧啧地摇着头,自己拎着钥匙走进了门。   眼尖的店小二见他手里的钥匙就知道是贵客,忙围上来招呼,陆饮溪寻思着正好闲着也是闲着,等他两个弱智弟子的同时还能打探打探情况。   “这花街上最有名的是哪间啊?”   谁知这一问,店小二却面露难色:“客官,这去花街,您可得三思啊……”   “此话怎讲?”   “这花街他,他闹鬼啊!前一秒房间里还有人的,一眨眼就只剩一张皮了啊!”   “当真?你见过?”   店小二被这一问傻了眼:“我,我哪能见过啊,我就是听客人们讲的,还有客人说,在花街小巷子里撞见过鬼呢!”   陆饮溪想着也是,这店小二能知道什么,无非都是些道听途说罢了。   但还是心下不安地查询了一下,这个位面到底有没有鬼。   好在系统给了个否定的答案,否则他今晚还真得考虑叫一个进来陪他睡觉。   陆饮溪大方地给店小二赏钱,刚巧这会儿觉得有些乏了,叫人接桶热水进屋去泡澡。   店小二满口答应着,笑得像开了朵花,陆饮溪刚想上楼,又想起什么,把人召了回来。   “客官还有何事?”   “你是不是也常听说些灵修的事儿?”   “那肯定,我们地处灵修界最繁华的街,你别看我是个店小二,咱也受过高人点化筑基了,”店小二眯着眼,凑近他道,“别的不行,耳朵最灵光。”   陆饮溪笑着看这和肖默差不多年纪的少年,没觉得这行为冒犯,只觉得有意思:“那我问问你,你知道陆饮溪这个人么?”   景弘深给他的身份是假的,凭空捏造出来的,那天他打听情况时,那人分明是知道他的名字却不知道他的长相,大概原主应该是个有名却不怎么容易被普通人见着的。   “嘿嘿,那您可就问对人了。”   店小二突然眼里放着光,手都攀到陆饮溪身上去,“我可听过太多关于陆饮溪这人的事儿了,陆饮溪这个人啊,据说长得是比花街最美的花魁还好看,美丽不妖艳,又带着男子的气势,就像,就像,哎,就像客官您差不多。”   陆饮溪瞪了对方一眼,店小二立马掌嘴:“哎呦您说我这张嘴,没句好话,您怎么能和陆饮溪那种祸水比呢?”   陆饮溪不瞪了,他累了,他这个祸水就在人眼前站着呢。   “现在街上都在传,说陆饮溪是什么无上仙尊,要我说,都是扯淡呢,也就是陆饮溪失踪了,无上宗又冒出了头来,大家才会以讹传讹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是不信的。”   店小二激动地口水都要喷出来,陆饮溪适时地往后退了退,“您也知道,在这无上宗之前,灵修界最有发言权的,便是那定阳阁了,而这陆饮溪不是别人。”   店小二戏剧性地停顿了一下,陆饮溪觉得自己应该猜得八九不离十,这定阳阁被无上宗压下去一头,原主又刚好失踪一年了,大概率就是这定阳阁阁主了吧。   这么厉害的吗,这妥妥爽文主角啊,长得又美艳,资历又厉害,他现在这样是不是挺拖人家后腿的啊。   看来他真的得努力了。   店小二似乎没在陆饮溪脸上看见意料之内的惊讶神情,声音有些高了起来。   “他就是定阳阁阁主的炉鼎啊!”   “哈?!”   陆饮溪一个趔趄,差点儿从楼梯上跌下来。   这前一秒还是起点爽文,后一秒直接转去海棠了啊?   “对啊,陆饮溪这个人啊,从小是在花街长大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灵力旺盛得不得了!”店小二指手画脚的,脸上八卦的表情都抑制不住,“这不正巧被定阳阁的人找到了,据说他的灵力啊,他自己根本容纳不住,就像那怀胎十月的奶娘一样,奶水鼓得要喷出来,得有人给他吸出来才行。”   陆饮溪算是知道店小二为何如此激动了。   敢情这原主原本在别人口中就是一部艳情史啊!   什么奶娘什么吸出来!这放在他那个时代都是要被和谐掉的啊!   但陆饮溪还是敏锐地抓住了重点:“你说,他是在花街上长大的?”   “是啊,他姐姐就是现在最有名的花魁,陆霜落啊!”店小二砸砸嘴,一副回味无穷的样子,“他啊,就是现在新来的人太多了,大家都挤破脑袋想去无上宗,再加上定阳阁是虎落平阳,所以把这事儿给抹去了,大家都不说,其实啊,要我说,他才是花街最亮眼的人物呢!哎,真想看看他这人长什么样啊,小时候花魁不让他出门,长大了阁主不让他见人,真的是养在深闺人未识……”   好了好了,你可快闭嘴吧。   陆饮溪都懒得和店小二说话,落寞地走上楼去。   真好,瓜吃自己身上了,不仅如此,那花魁还和自己是亲姐弟。   他上楼进房,房间倒是挺大,屋内点着暗香,让人能稍微放松下来一点。   门外有人敲门,陆饮溪去开,是景弘深。   “拿床被褥,傻小子,老子就是让让他赢了。”   “景弘深,你知道我这副身体原主的事儿么?”   景弘深抿着唇,过了一会才回答:“只知道一点,但不全面,这得你自己去探究。”   “哦。”   陆饮溪就着开门的姿势放空,景弘深有些心疼他,等了会,但等久了也烦了:“你在干嘛呢?”   “嗯?你不能联通现在在我脑子里的系统么?”   “那就是最基础的框架,本来就不连通的。”   “哦,”陆饮溪叹了口气,继续望天,“我在里面找,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保护我可怜的小菊花,你说这兑换系统这么全,怎么没有带锁的铁内裤啊。”   作者有话说:   景弘深:老子保证你没有人敢动你的菊花(本人除外 第13章 本位面第一大月老   景弘深和肖默相看两厌地坐在房内,刚才因为吵架打扰到陆饮溪泡澡,这会儿被轰了出来,只能听见隔壁哼着调子怪异的小曲儿,哗啦啦的水声不知为何,带着点露骨的意思。   肖默又喝了一口水。   面前那一壶水都快要被他干光了。   “啧,”景弘深皱着眉,先开口打破了沉默的氛围,“年纪不大,心思倒是很龌龊。”   肖默望着外头的月朗星稀,也不气恼,只回呛他:“我看你也半斤八两。”   景弘深翻了个白眼。   他什么人没见过,甚至自己都可以随手按自己的喜好捏个人出来,会馋陆饮溪的身子?   搞笑呢。   “我看,是你心思龌龊,想别人也龌龊。”   “哦,是么?”肖默语气轻佻,斜睨了景弘深一眼,“那既然你没打师尊主意,就让远点儿。”   接着又喝干了一盏茶,“我打,师尊是我的。”   景弘深吃了个瘪,手已经扶在剑柄上了,动心忍性才没抽出来。   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他再想到毫无防备让肖默脱衣准备洗漱的陆饮溪。   他妈的,不听老子的话,非得捡个徒弟回来,这下子好了,引火上身了吧。   他不知为何,越想越气,当初是他成天托梦给陆饮溪,唐僧念经一样叫人赶紧下山,赶紧完成使命,否则他会有被惩罚的风险,最差的情况,就是被传送回自己已经死亡的身体里,没有以后了。   哪知陆饮溪的标准就是能多活一天是一天,他对现在的生活已经很满足了,他只想开辟这荒山,过天天有人伺候着的生活。   那肖默则更加让人烦躁,最开始只是因为一次意外在深夜进了陆饮溪房间,后来竟是变本加厉,晚上进来掖个被角,呆坐着看一会,到最后居然还握上手了,景弘深深怕事态进一步恶化,才把藏着陆饮溪佩剑的小鹿直接送到了对方眼前,再旁敲侧击了一下肖默遇到了瓶颈期,需要去灵虚仙境找个称手的武器。   只是他没想到这过程中出了意外,陆饮溪没像他预料那般出现在他眼前,还出了点事故,差点让对方身死了。   他想起那时他看见陆饮溪的样子。   对方穿着一袭白衣,鲜红的血液被衬得越发惹眼,他心脏都仿佛蜷缩成了一团,剑诀捏得比平时都快,可那魔物竟是退得更快,眨眼间就消失在他眼前了。   他不敢拖延,只能忽略那魔物,去救陆饮溪。   然后又看见了那烦人的小子。   那一瞬间,他非常深刻地希望对方去死。   可他只是个系统,现在他能为陆饮溪做的事已经游走在作弊边缘,若是残杀无辜的人,那他势必会受到最严重的责罚。   明明陆饮溪是个不上进的宿主,他心中却有个信念不停提示着他。   不能离开他。   景弘深一怔,被自己这样的念头吓住了,他攥着拳头,又缓缓松开。   “说什么梦话,”景弘深走向肖默,看着那把魔气环绕的紫剑,“师尊是人间正道,你不过是个魔物罢了。”   语气里带着三分讥笑,却伤害性十足,肖默捏着杯子的手在隐隐颤抖,连带着那把剑也一起震动起来。   “我……才不是魔物。”   少年说这话时,语气里带着天然的委屈,可景弘深不吃这套:“你以为师尊不知道么,他只是不说罢了。”   肖默却忽然抬起了头:“师尊他……知道?”   “那是当然,师尊从捡到你起,他就知道。”   “那,那师尊还收我为徒?”   “……”   景弘深品尝出一丝不妙的地方来,他皱着眉看着面瘫中带着一丝兴奋的肖默,决定不继续回答对方的问题。   “师尊当真是这么想的?要收我一个魔物为徒?不介意我魔物的身份?”   肖默跌跌撞撞冲向景弘深,两手撑在了他两边,景弘深这才闻到了他嘴里的酒味。   景弘深忙冲去桌上,闻了闻才意识到这是刚才陆饮溪叫的桂花酒,大概是传错了房门,送到他们这间来了。   肖默味觉不似常人,品不出酒的辣味,还以为是水,结果越喝越渴。   “师兄——师——兄——你说话呀——”   肖默迷离着眼,扯着景弘深的脸往两边拉,偏偏喝醉的人劲大得很,本身魔物的力气就比常人大,这会儿景弘深只觉得自己脸都要被撕裂了。   “我靠!肖默,肖默!你他妈给我清醒点!”   一旁的陆饮溪丝毫不知道两个徒弟在做什么事情。   今天他想要泡澡,舒缓身心是一部分,另一部分,是想尝试着搞清楚,之前他不慎掉落水中时,脑子里闪回的片段。   平日里他泡温泉都不会有那种感觉,似乎只有水没过头顶了,才会有那种濒死的恐惧感。   难道原主是曾经溺水过吗?   陆饮溪深呼吸着做着准备,为了防止自己爬不出来,还把浴桶放置在了椅子上,这样他一挣扎就会倒下。   今天也是个小机灵鬼。   陆饮溪坐在浴桶里,水里放了艾草,传出一股沁人的香气,他又做了几次心理建设,终于一鼓作气,沉了下去。   记忆像是被装在袋子里的水,划拉了一个大口子,前仆后继地倾泻而出。   “不要,不,咕……放,放过我!姐姐,姐姐!”   他的四肢都被划开了伤口,浸到水中时痛得撕心裂肺。   头发被人狠狠揪住,摁进混杂着血腥味和药味的水里,他憋的一口气因为恐惧很快就撑完了,那黑水涌进他的口鼻,呛进他的肺里,他觉得自己快要死去时,又被人拉了出来,他只能抓紧这点机会呼吸一口空气,随即又被摁进水里。   痛苦,窒息感,潮湿,无法掌控。   每种赶紧都在一点点蚕食着他求生的欲望,直到他不再挣扎时,才被人拖了出来,扔在了一旁。   “姐姐,姐姐,救命,救命啊……”   旁边没有人回应他,入眼是横陈的裸体,女人披头散发,横死在墙角,五脏六腑都翻了出来,肠子拖在地上,上面有苍蝇飞来飞去。   “呕——”   陆饮溪翻下了浴桶,那一下快要把自己的身体都掏空,刚才还热得出汗的他此刻浑身发冷,抖着胳膊俯趴在地板上。   这段记忆除了恶心,没给他太多信息,但有一点他很明确。   那就是有人利用着他,做着见不得人的变态勾当,而且这些事,似乎和他那个姐姐脱不了干系。   ——陆霜落。   仅仅是念一遍,都有种遍体生寒的感觉。   陆饮溪喘着气,缓缓从地上站起来,拿他的特殊辅助建筑系统把地上的水给清理干净,坐在了一旁歇息。   他试图把脑子里的各种信息整合在一起。   无上宗是景弘深创立的,无上仙尊是个莫须有的名号,是景弘深为了给他立好名声用的,所以说无上宗关于他的一切都与原主无关。   唯有一点存疑,他们被打着无上宗弟子名号的人带进了魔域,虽说最后并没有出现大状况,看景弘深的反应也不是由他安排,那么这一次误入,会是和试探他的身份有关系吗?还是只是普通地想打击无上宗的势头?   会有人知道陆饮溪这个人回到了灵修界吗?   此外,和原主真正相关的地方是定阳阁,尤其是定阳阁阁主,中间牵扯到了原主的姐姐,并且似乎和花街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恐怕此行去花街,会有出乎意料的收获。   并且,虽然没有明确证据,但陆饮溪隐隐觉得原主并不是阁主的炉鼎,似乎用作了别的用途。   ——他感觉起来,似乎是有人要拿他做药引子一样的东西。   现在看来,这副身体只有金丹期,并不是因为修炼至金丹期,而是充盈的灵力让他不需要任何帮助便结成了金丹。   可现在的问题是,他并不知道他该如何修复自己断掉的经脉,也无法得知到底是因何之故造成了腰上的伤口,只知道这伤非同一般,让他无法正常运气,甚至碰一碰就会吐血。   还得解决这个问题,否则这副身体太脆弱了,纸一样,一碰就碎了。   陆饮溪揉了揉眉心,有些郁闷。   动脑子好累啊。   好想喝酒哦。   他闭着眼在桌子上摸来摸去,最后疑惑地睁开眼。   奇了怪了,他那一壶店家酿得最醇厚的桂花酒呢?   “肖默。”   他习惯性地喊着少年的名字,少年却不似平时那般随叫随到,没有回音让房间显得有些寂寥。   “……景弘深?”   陆饮溪迟疑着起身,他这才听见隔壁房间似乎有什么动静,重物碰撞,布料相交。   不会是又打起来了吧?   陆饮溪忙起身往隔壁走,拍了拍门,没人应,却也没锁门,便直接推了进去。   只见肖默红着脸,回首一双眼茫然地看着他,景弘深捂着他的嘴巴,牙关咬得快要出血。   两个人已经倒在床上了,这会儿衣衫不整,喘息阵阵,被褥掉了一半在地上。   春色满园关不住啊。   尤其是景弘深披散着长发,分外妖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打扰了打扰了,师尊这就退下。”   陆饮溪没等景弘深开口辩解,便关上了房门,顺便还替人锁死了。   真是的,小年轻干柴烈火还不知道上锁了,真是不老道。   不过景弘深那么牛逼哄哄的居然是下面的呀,嘿嘿,果然傲娇活该被人压。   他真是本位面第一大月老!   作者有话说:   陆饮溪:来来来,你拿红线这一头,你拿红线那一头。   然后把切片攻串到了一块。 第14章 三人行必有一对   第二天磨蹭到了傍晚才出发,陆饮溪一直在摆弄着他自制的斗笠,力争把自己的脸遮得严严实实。   而两个徒弟因为各种不能说的原因,一个黑眼圈深重,一个头疼欲裂,似乎都对花街上的美人们没有任何兴趣。   陆饮溪当然懂。   他们都两情相悦干柴烈火大战三百回合了,哪能有兴趣呢。   说真的他都不太好意思叫两个基佬去花街了。   下楼梯的时候他还犹豫了下,到底是要扶着景弘深,还是扶着肖默,左右思忖了一下,寻思着还是景弘深受的伤更重,便走去托了下对方的手,却被人甩开了,肖默也一脚踏进两人之间。   呦,占有欲还这么强的!   陆饮溪丝毫没读懂两位弟子脸上到底是个什么表情,自己解释得欢乐。   昨晚肖默喝醉了以后发酒疯,拉着景弘深讲述“我和师尊的三百六十五个小细节”,从冬天讲到夏天,从日出讲到日落,从诗词歌赋讲到人生哲理,反正总结起来就是,师尊可爱,师尊强大,师尊善良,师尊就是这个世界上所有美好的结合体,师尊就是神。   讲到一半还要吐,吐也不吐别的地方,就光吐景弘深身上,吐完还带个解释。   “我看着你的脸就恶心。”   “你怎么不是师尊啊,我的师尊呢?”   吐完以后还要哭。   “呜呜呜,我的师尊,师尊不可以爱我,我这种身份根本配不上师尊的一丝一毫,我呆在师尊身边就足矣。”   景弘深为了不让肖默半夜冲进隔壁拖着陆饮溪告白,死死拉住对方,差点英勇就义在昨晚。   要不是他是系统不能杀人,昨晚他已经把肖默千刀万剐了一万遍了。   偏偏他还不能轻易把肖默赶走。   他身为系统的权限不多,尤其是在这种暗藏玄机的位面,除了能看出肖默是高阶魔物外,就是系统自带的高危警告了,陆饮溪把他收作弟子,某种程度上的确是抑制了对方兴风作浪的可能性,极大降低了任务的难度,也算是一种手段。   并且以陆饮溪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性子,把他的贴身保姆给撤走了,说不定毁灭这个位面的就是他本人了。   想到这里景弘深就气,肖默宿醉头疼,却还是照常帮陆饮溪起床更衣,准备好洗漱工具,等陆饮溪完全清醒过来了,桌上已经准备好了清粥小菜,再配上一壶昨晚陆饮溪没喝上的桂花酒。   酒甚至还是温的,喝得陆饮溪微醺,脸上泛红,又去睡了个回笼觉,嫌热,肖默还在一旁摇扇子。   他开口呛对方,说肖默身体不适还要他干活,陆饮溪从被窝里冒出半个脑袋,问他:“那要不,你来?”   来你个毛线!   肖默还补上一句:“师尊不用担心,我身体无恙。”   再这样下去,他迟早被这对狗男男气死。   肖默在一旁也很不悦。   今日师尊不知为何,格外关心那景弘深,时不时就询问一句感觉如何。   就连景弘深坐下,师尊都要把自己屁股下的软垫递给对方,好像生怕凳子太硬硌着对方一样。   他就只能拼了命地往师尊跟前凑,平日里陆饮溪对穿衣吃食不挑剔,但今天他愣是把所有东西准备妥帖了,要递到陆饮溪手上去,结果师尊也只是满含笑意地拍着他的肩膀,表情里含着他读不懂的深意。   下一秒,就招呼着原本在一旁翻白眼的景弘深过来一块儿坐,坐也不坐别的地方,就坐他身边,让人平白没了胃口。   就连现在出门了,师尊也要凑到景弘深一边去,偏偏景弘深这厮,还对师尊爱理不理的,他看着就窝火。   要不是他现在实力还不够,景弘深还压他一头,再加上自己身份敏感,怕给师尊招致什么罪名。   他早就把景弘深灰都扬了。   正可谓,三人行必成一对,三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CP。   有人欢喜有人愁。   三人各怀心思地来到了岸边,这儿的花街不造在寻常地方,而是水中央的一隅小道,到了黄昏时分,到处都是撑船吆喝的人和要去花街的客人,有些从这会儿起就摆起了场面,游船不是那种一叶小舟,而是气派的花船,上头点着奢华的花灯,在船顶还搭一个台子,供歌妓们表演,下头围一圈铃铛,一有风,就发出清脆的响声。   陆饮溪没做准备,人都看傻了,他哪见过这么大的阵仗,人头攒动,水声潺潺,还未见过任何花柳巷的姑娘们,她们那风姿绰约的样子都快要在眼前了。   “上船了,”景弘深拿胳膊肘顶顶陆饮溪的后腰,还戏谑地加了称呼,“师尊,别现在就打退堂鼓了。”   “哪,哪能啊!”   肖默倒是没什么感觉,他虽然不懂这些情诗,但魔域的节日不比这个差上多少,虽说大部分魔物都懒得化成人形,但那狐狸精蝴蝶妖什么的全是卯足了劲抛媚眼的,又带了点幻术。   这人类的女子怎么比得上。   肖默又回头看一眼陆饮溪。   不过谁也比不上师尊。   要不是师尊现在蒙着脸,他一定才是最惹眼的那一个。   陆饮溪要是听见肖默心里想的,非得把小兔崽子脑袋拧下来不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店小二和他说的那段艳情史,自从走到了这水边,他就总觉得有人在暗中盯着他看,看得他全身发毛,这会儿坐在景弘深叫来的小船上,也不敢像景弘深那般去船头张望,只是坐在船舱里,撩着竹帘子偷偷看看。   殊不知,这视线就来自他自己身边。   船离花街近了,比对岸更加热闹。   到处都是花花绿绿的,恨不得把所有的色彩都添上去才好,有些姑娘们手挽着手,走在那阁楼里,连走路都要摇出顾盼生辉的样子来,等到客官注意到她们了,又假意害羞地躲起来,留一道缝探一双美目出来。   只有在这,露骨的勾引是无罪的。   还没走上岸,便听见调笑打闹,觥筹交错声不断,景弘深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陆饮溪在这里笑什么笑,就知道笑笑笑,还撩个帘子,在这儿学哪个姑娘呢!   是他来之前没讲明白这花街危机四伏吗?   真的是不怕被人掳走是吧!   景弘深不知为何,离这花街越近他心里一团火烧得越旺,恨不得现在就带着人折返。   于是陆饮溪一下船,他便把人拎小鸡一样拎到了一旁。   “你笑什么呢你?”   “啊?”陆饮溪一脸茫然地摸了摸脸,“我笑了吗,我没笑啊?”   “还没笑,这一路上过来就看见你笑得满面春风。”   陆饮溪求救地看向肖默,结果少年也跟着点了点头。   这才良宵一夜就胳膊肘往外拐了!为师感到十分痛心疾首!   “这,这不是气氛热闹嘛,你看,路上的人都在笑啊,我笑一下不犯法吧?”   “人家来这儿是来买乐子的,你是么?”   “我,我,我这不是也要见花魁的嘛……”   陆饮溪声音小了下去,好像说起来也没错,他是来调查花街上女子离奇失踪的事儿的。   但两者好像不冲突啊。   他们俩这么生气是要怎样嘛。   “你要见花魁?”   景弘深语气更加不善了,连带着肖默都围了过来,把他死死堵在了墙角。   陆饮溪这才想到,他还没和他两个弟子通气。   “不瞒你们说,我和花魁还有点儿亲戚关系……”   果不其然,两个人脸上写着“我会信你吗”五个大字。   “你们怎么不讲道理啊,”陆饮溪有些委屈地蹲下身,“我都还没去找乐子啊,既然这样,你们俩倒是说说有什么好办法啊……”   景弘深看陆饮溪这样子乖了点,才松下脸色来:“先融入进去,静观其变,最好是能目击被掳的时刻,好判断到底是何人所为。”   “你看啊,你这个样子还得碰运气,运气差点儿人家姑娘都没命了,”陆饮溪仰起个头,一脸傻笑,“我们去哪个小姐闺房问问虚实不就知道啦,又不占人家便宜。”   说完又好死不死补一句,“轻松又快乐。”   眼看着弟子二人就要揍他了,身后一声婉转的叫声阻止了他们的暴力行径。   “啊——老爷,老爷弄得奴家好舒服~”   “嘿嘿,我没骗莺儿吧,这儿更刺激!”   “嗯——老爷记得要给奴家赏钱呀~”   “给,都给你!”   那矫揉造作的声音一听就是个男人,肉体碰撞声撞着撞着就撞到了他们附近,那上面的男人还看过来了一眼。   最开始还有些慌乱,在看见陆饮溪蹲在那儿以后,脸上又爬满了“我懂”的笑容。   “兄弟,比我还会玩啊,甘拜下风,甘拜下风。”   言罢,又抱着他的“莺儿”,去了别的地方。   可怜陆饮溪被两个男人四条大腿死死扣在了墙角,一丝缝都没留,半点活春宫都没有看见,只听到了几声哎哎的叫唤。   怎么昨晚就没听见景弘深叫得这么厉害呢。   看来肖默还得再练练啊。   陆饮溪站起身来,伸了伸有些麻的脚,却看见面前两人不知为何,全红透了脸。   咋的?做都做了还害羞上了?   陆饮溪拍拍两人肩膀:“没事儿,你们也看见了,男的和男的也能做那种事儿的,不奇怪。”   两人不约而同看向了他,眼中闪着相似的光芒。   作者有话说:   陆饮溪,一个拥有强大拉郎cp脑的受。 第15章 云想衣裳花想容   “我们这个样子……一看就是来砸场子的吧。”   陆饮溪看着一左一右两位正襟危坐地弟子,弱弱地感慨道。   这方圆五米内无人敢近,别说姑娘鸨母了,就连挨着他们的桌子都没人坐着。   这要没人觉得有问题就怪了!   陆饮溪求救似的看向景弘深。   肖默不懂还挺正常的,这娃一看就没接受过正常人教育。   您这位一年内建立起一个门派的大佬总懂了吧?   这个任务还要不要继续下去的哇?   结果景弘深丝毫没理会他的眼色。   陆饮溪郁闷地撑着下巴,喝着面前的小酒,这儿分明是花街第一大楼迎春楼,结果进来了,也不寻点乐子,就干坐着。   看他们能坐出什么名堂来。   这么想着,大概是酒喝上头了,陆饮溪觉得有些烦闷,干脆把头上的斗笠给摘了下来。   “戴上!”“别摘!”   “你们到底想我怎样!”   其实陆饮溪酒量还算好,但耐不住郁闷,外加点酒劲,就开始撒起泼来。   “哎,公子们是头一回来么?”就这当口,竟是有位身段袅娜的姑娘走了过来,坐在了陆饮溪旁边,“看起来,好些生分呀。”   姑娘朝陆饮溪眨眨眼,陆饮溪呆愣愣地就应了,眼看着景弘深要站起来,忙把小盏拿了出来:“来,姑娘喝酒,敢问姑娘芳名啊?”   “公子唤奴家作花想容就好。”   “云想衣裳花想容,好名字,来,喝酒!”   “谢谢公子,”花想容也不客气,一仰头就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柔软的小手放下酒盏,看着桌上三人,“不知三位公子都该怎么称呼?”   “我姓陆,”陆饮溪抢先一步给她介绍,“这两位是肖公子和景公子。”   花想容轻声应着,害羞地低下头,把半张脸埋在扇子后:“陆公子,肖公子,景公子都长得一表人才,花花看了都要害羞啦。”   “没啥好害羞的!”陆饮溪心说他们俩都死给,一点儿情调都没有,“花花能来,我们才是开心呢!”   “呀!”花想容原本就有些微红的脸变得越发艳起来,“陆公子——不是来找霜落姐姐的吗?”   陆饮溪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个名字,心思不再飘了,定了定神坐正:“怎么,谁说来这迎春楼就是找霜落的,依我看,我们花花也没比他差哪儿去啊。”   花想容娇嗔地拍了拍陆饮溪的肩头,替陆饮溪斟满了酒。   桌下肖默捏着他的手,力道大得快把骨头给捏碎了,景弘深踩着他一只脚,劲全往那儿使。   但陆饮溪满面春风不为所动。   今天他就和死给们斗争到底!   他就是要给他们俩看看,什么叫做温香软玉在怀,从此君王不早朝!   “今个儿是霜落姐姐挑花灯的日子,我看三位公子似乎都没什么准备,这才上前询问的,没想到,真的不是来找霜落姐姐的。”   “挑花灯?”陆饮溪低声重复道,“挑什么花灯?”   “公子不知道吗,今天来我们迎春楼的,大部分都是带着花灯来的,待会儿啊,花灯要全挂在这迎春楼上,出的钱越高,挂的地方就越高,挂得越上面,凑在一块儿的花灯就越少,越能被霜落姐姐看见呢,被霜落姐姐挑中的花灯主人,才能有机会见上她一面。”   “只是见一面?”   陆饮溪寻思着,他姐姐该是有多国色天香,这么大的架子。   “那是呀,只是见一面,霜落姐姐还要看这人面相如何,文采怎样,要是看不上眼的,都不让进屋呢!”花想容两手撑着下巴,刚才还是个有些老练的烟花女子,现在倒是露出点独属于小女孩的娇憨来,“真好啊,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能像霜落姐姐那样呢。”   陆饮溪伸出手来宽慰着她:“没事儿,你还小,有的是青春和精力。”   接着那秘密通道和景弘深对话:“系统系统,呼叫系统。”   【听得见。   “快别踩我了,去准备花灯啊,没听见花花说的么,要个最大最华丽的那种,反正花的祝钧的钱,不心疼。”   末了还补上个planB,“实在不行,看看兑换商城有没有什么厉害点的创意,这回挑花灯,一定得挑中我们的!”   【……你就非得见着花魁?】   “对,她八成就是这个任务的关键人物,”陆饮溪快被景弘深烦死了,怎么就不相信他是个纯洁的小男孩呢,他想见花魁根本就不是想睡人家,就打着最最朴实的年头,想和人盖棉被纯聊天,“你听听人家花魁的名字,霜落熊升树,林空鹿饮溪,她不是我姐谁是我姐?”   【……你瞎编的吧?】   “看看,看看,这就是你没文化了,你这个样子,入不了霜落姐姐的眼的。”   景弘深被这一声“霜落姐姐”差点呕出来。   最终他还是站起了身,朝肖默眼神示意,两人在此时此刻短暂地结成了同盟,分工明确,一个去见花魁,一个守住师尊的贞操。   但这一眼,在陆饮溪眼里,就成了狗男男难舍难分,在这光怪陆离的花柳巷中,还那眼神示意对方自己的忠诚。   妈的,又要相信爱情了。   景弘深借口告辞,陆饮溪就继续喝着小酒,套花想容的话:“花花呀,上回霜落姐姐挑到的花灯,是个什么样子的啊?”   “我不太清楚,霜落姐姐告病很久了,上回挑花灯已经是两个月前的事情了,我们这种小人物不能随意观赏花灯,得陪客人呢,”花想容撅了撅嘴,一双杏眼里满是委屈,“陆公子怎么突然关心起霜落姐姐来了呀,不是和花花喝酒的嘛?”   “哎,你瞧瞧我,就知道凑些热闹事儿,该罚!”   于是又往嘴里灌了口酒。   今天,好像真的有点儿喝过了。   花想容还在给他倒酒:“怎么肖公子不喝呀?”   肖默看着那酒就和看怪物一样,明明在魔域什么奇形怪状的魔物没见过,但这酒的威力他是不想再来第二次了。   人喝酒,就会疯,会抱着景弘深睡觉。   这种经历够他做十年噩梦了,他不想再来十年噩梦。   陆饮溪一眼就看出他在想什么:“他不能喝酒,这小孩儿不解风情,我们解,我们喝——”   花想容咯咯地笑着,继续奉承着:“陆公子真厉害,其实呀,花街已经很久没这么热闹过了,前段时间的事儿闹得沸沸扬扬,大家都不敢贸然做生意,今天还是沾了挑花灯的光,才有这么多贵客呢。”   “嗯?你是说,姑娘频繁失踪的事儿么?”   “对啊,”花想容点点头,眼睛里带着点忧郁,“其实呀,姑娘失踪在花街早就不是新闻了,总有姑娘夜跑私奔,也有些得罪了贵人,甚至还有同行嫉妒的,多了去了。”   姑娘声音婉转,说话的调子唱歌似的,陆饮溪明知道自己听见了重点,却有点昏昏欲睡,“可这次不一样,这次啊,有,有尸体,尸体上,还有奇怪的咬痕哩!”   陆饮溪撑着脑袋,稍微清醒了一点儿:“什么时候有的这事儿?”   “嗯,也就是几个月前。”   花想容扯着陆饮溪的袖子,“现在花街上都人心惶惶,大家都成群结队地出动,不会单独接客人了。”   陆饮溪醉眼朦胧,一句话含在喉咙里,半天说不出来。   怎么你就是一个人出来接客了呢?   可他最终还是没敌过生理反应,朝后倒去。   “哎,陆公子!”   好在肖默先一步扶住了陆饮溪,阻止了一场事故。   “师尊,不如我们先退下?”   肖默悄声问询着陆饮溪,却得到了否定的回答。   “陆公子,不如先去我的闺房稍作歇息吧,这会儿渡船一定很满,等会儿开始挑花灯了,人就会少去了,到那时再渡河也不迟。”   陆饮溪觉得这方案可行,肖默踌躇一会,觉得反正自己也清醒着,能陪在师尊身边,师尊这样也不好走路,人多眼杂才护不过来,不如先等等景弘深再说。   于是他将陆饮溪打横抱起,跟随着花想容上了楼。   “就是这儿,”花想容打开房门,房间很小,只容纳下一张小床和梳妆台,“房间有些小,陆公子先躺下,我去拿点醒酒的茶来。”   肖默点了点头,见姑娘走了,便将陆饮溪放在了床上,理好了被子,因为地方实在有些逼仄,又是女生的闺房,最后还是退了出来,站在了门外等候。   花想容看着肖默站在了门外,从另一边绕了上去,打开了房间后门。   “呆子,呆子!”他大力扇着陆饮溪的脸,把人从酒醉的边缘扯了回来,“你怎么回事啊,我差点儿都没认出你来,外头这两个人是谁?外面怎么在传你变成无上宗的人了?”   陆饮溪睁着一双迷离的眼,怔怔地看着花想容。   “你……怎么声音变得这么粗啊?”   花想容一扯衣服,陆饮溪还下意识一躲,指缝里却看见对方平坦的胸膛:“你真傻了啊,我本来就是男的啊?花想容这个艺名,不还是你给取的么?”   “男……男的?!”   花想容忽然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劲,发问道:“我是谁,你知道么?”   “你?你不是花想容么?”   花想容歪着脑袋看着他。   最后收起了衣裳,严肃地发问。   “你是谁啊?你不是陆饮溪吧?”   作者有话说:   女装大佬攻闪亮登场! 第16章 英雄所见略同   景弘深独自去筹备花灯,外面陆陆续续地已经有人在花钱占挂灯的位置了。   搞得他都有些好奇,这霜落,到底是个长得有多美的姑娘。   如果陆饮溪没瞎说的话,大概是长得倾国倾城,就陆饮溪那张脸,要放在别的位面,搞权谋的,再加上他这种吸引基佬的体质,大概是够得上祸国殃民了。   模糊的记忆自他脑中浮现出来,又很快沉没下去,景弘深定住脚步,稳了稳身形。   奇怪,为什么他的记忆似乎只有一个大概的雏形,却没有具体的内容?   他没记错的话,自己已经带领宿主经过至少十个位面了,这里面的内容各式各样,可他最终都成功带领着宿主走向了圆满。   以前他也总是想,陆饮溪简直是他带过最差的一任宿主了。   可为什么,他连一个宿主的样貌都描绘不出来?   是他保持人身太久,出现问题了吗?   脑中传来滋滋的电流声,景弘深觉得头有点疼,走路都不太稳。   “哎哎,长点眼!碰坏了我们老爷的花灯,小心和你拼命!”   有一群人路过了他,七八个壮汉围着一个花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跟在后面,那帕子不停地擦着汗,满脸横肉地朝景弘深吐了口口水。   景弘深不以为意,只觉得碰到了脏东西,掸了掸衣服上的灰。   恶心,衣服不能要了。   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弄清楚陆饮溪原主的身份,既然这是这条世界线的第一个任务,那这个位面的毁灭也必然和他脱不了干系。   所以说,如果花魁霜落真是陆饮溪的姐姐,那势必是个重要的线索。   可什么样的花灯能入得了霜落的眼呢?   景弘深想到刚才路过的那行人,把花灯遮得严严实实的,秘密一样,街上虽说到处都在谈论这件事,却无人把花灯拿到明面上来。   这么神秘。   难道这花灯比的还是创意?   比创意还不简单。   景弘深脑子里一个念头立马浮了上来,既然是陆饮溪的姐姐,弟弟失踪了,两人名字又来自于一首诗,那他稍加暗示,应该就能得以见到花魁了。   景弘深说干就干,这一年来他替陆饮溪积累的经验值不要太丰富,换一个花灯真是很随意的事情。   更何况,他不用换钱,祝钧就是棵摇钱树,晃一晃都叮当响。   亥时一到,便是挂花灯的时刻,外面是夜阑人静,花街上却刚刚开始,所有人都聚在了迎春楼之下,等着揭灯时刻。   景弘深买通了挂灯人,他的灯务必被放在顶端,那帘子也是从顶上开始揭的。   估计能速战速决。   景弘深志在必得地站在楼下,仰头看着夜空,那黑夜竟是被照得发亮,连颗星星都见不到。   不知为何,他竟是忽然觉得,这场景有些似曾相识。   而这熟悉感,竟是比他曾经走过的世界要更真实一些。   什么情况?数据真的乱套了吗?   这趟回去,必须清理一遍了。   “吁——”   正走神时,身边传来嘘声一片,景弘深忙抬头,露出来的花灯不是别人的,正是他的。   那是他倾情打造的动态花灯,上头的雪一落地,露出树来,熊便爬了上去,惊得林子里的鸟儿全都散开,而小鹿站在溪旁,低头饮水。   要意境有意境,要新意有新意,要暗示有暗示。   无可挑剔。   那这嘘声从何而来。   “哪个胆大包天的狗贼,敢把禁诗放进花灯里?”   “还要挂在最顶上,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哪个不要命的,还想见霜落,让他滚出花街!”   人群吵闹异常,下一张帘子迟迟没揭开,景弘深费了好一会劲才搞明白是怎么回事。   敢情这霜落架子不仅大,大得还和皇帝似的,这首诗,是不准在花街被提起的,提起便是死路一条,别说见霜落了,就连站在这花街都困难。   怪不得当初挂灯人脸色这么为难,他还以为挂上顶楼要这么多银两,想来大概是挂灯人觉得他也不好惹,霜落也不好惹,干脆收了钱做完最后一笔,就卷铺盖走人了!   “大家稍安勿躁,稍安勿躁!”鸨母这时候才走出来,人群安静了一点下来后,才语速很快地说到,“霜落姑娘今天身体忽然抱恙,今天各桌的酒钱全免了,大家请回吧!”   “是不是因为那蠢灯!”   “凭什么!霜落已经两个月没接客了!”   “不要酒钱就能打发我们走么?”   最终还是有人问出了关键问题:“谁点的这盏花灯!”   景弘深一看势头不对,转身就准备撤,谁知好死不死,那挂灯人在阁楼上就指着刚出人群的他:“是他,就是他!”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教训他一顿给霜落姑娘解气!”   “打死他!”   景弘深傻了眼,他光是知道如何打得过修真界别的门派高人,却不懂如何应付这一堆疯狂的赌徒们,两下招架不住只得抱头鼠窜,这里面本身就是些富得流油的买春人,有些还和刚才那个满肚子肥油的大叔一般带了好几个帮手,景弘深只得拿零星的真气接招,以免暴露自己的身份,剩下的,就只能靠躲闪了。   今夜花街没有男人追女人,只有男人追男人。   肖默站在房门外,等得昏昏欲睡,师尊酒还没醒,景弘深到现在还未归,外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热闹得很,倒显得店内冷清起来了。   这时他听得楼下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警觉地起身查看,楼下人竟是景弘深。   可他从未见过景弘深这般狼狈的样子,平日里束得极为干净的长发这会儿披散着,挡住了对方半张脸,衣衫褴褛,特别是袖子都被扯成布条,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衣服上似乎还有个红印。   是番茄么?   好食材,师尊最爱喝他做的番茄鸡蛋汤了,说是味道一绝。   这次回去再给师尊来一盅,里面可以炖只老母鸡提鲜。   “景弘深,你在做什么,花灯呢?”   景弘深猛得抬头,三两步冲上来:“你怎么在这,师尊呢?不是吩咐你把人看好的吗?”   “师尊喝醉了,在花姑娘的房内歇息,”肖默淡然答道,双手抱胸横在房门口,“倒是你,怎么弄成了这副模样。”   “不用你管!”景弘深恶狠狠地吼肖默,“我们是修真之人,有的是法子找到那什么破花魁,还挑什么花灯,我就是脑子被驴踢了!”   肖默看着他,心想着,到底是谁说擅闯姑娘闺房不是君子所为,现在变脸变这么快了。   但看着景弘深的样子实在是可怜,他心中升起一股怜悯之心,没有开口。   “师尊进去多久了?”   “半个多时辰。”   “那差不多休息好了。”   景弘深身体力行,这就推开了姑娘的闺房,“该走了,霜落应该就在这楼的……人呢?”   “什么?”   “我说,陆饮溪,他人呢?”   肖默推开景弘深,看向房内。   房门大开,狭小的空间一览无余,可床上没有陆饮溪的影子,入眼之内并没有别的地方看起来能藏得下一个成年男子。   肖默甚至把床底下都查看了一遍,却仍旧是一无所获。   “我他妈的就交给你一件事,你都能搞砸!”景弘深已经开始气急败坏地怒吼了,“那个谁,那个姓花的女的呢?你还见过他么?”   “没。”   肖默只回了一个字,而是走向了房间的另一段。   他摸索着墙壁,在一处手感不太一样的地方轻轻一摁。   墙壁竟是弹了出来,露出了另一条密道,密道和大门显然通往的不是一个地方。   大门和迎春楼接客的地方想接,而密道通向的,是迎春楼的内里。   “走吧,”肖默站在了密道门口,“救师尊要紧。”   陆饮溪还穿着他为他缝制的衣服,他未感应到伤害,就意味着师尊还无视。   可联想到花街姑娘失踪的事件。   要不,就是有人掳走花想容时,被陆饮溪目击,他因为各种原因没告诉他便离开了。   要不,花想容就是绑架事件的主谋,陆饮溪撞破了她的计划,被带走了。   总之不管如何,他都要他的师尊,呆在他的身边。   肖默捏着空荡荡的手,只觉得有什么东西被从他体内抽走了。   景弘深这才定了神色,扎起了散发:“关键时刻,你倒是还能清醒。”   肖默冷冷地看了眼对方。   “我只要师尊。”   景弘深走过他时,也淡淡地附和了一句:“英雄所见略同。”   作者有话说:   陆饮溪:嘿嘿,想不到吧,我去收徒弟啦哈哈哈哈哈 第17章 脸盲十级患者   陆饮溪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酸痛,全身没一处地方是好的,尤其是后脑勺,像是被人开了个洞似的,生疼。   他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试图起来却无法,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被人绑在了椅子上。   随即一道光射在了他脸上。   “我劝你坦白从宽。”   少年正坐在他面前,他身着粉嫩色的衣服,却不显得违和,眉眼柔情似水,却又隐含着锋利。   陆饮溪傻眼。   这,这谁啊?   这么多年来,陆饮溪一直有一个苦衷,那就是,他脸盲。   脸盲到什么程度呢?   就是小时候看电影,电影里的角色一转身,他就立马不认得了,所以往往电影都看一大半了,还不知道主角是哪几个。   从前医院里的护士姐姐们都说他高冷,可能是父母常不在身边的缘故,情感上有些缺失,所以说总是对人爱答不理的。   天地良心。   他是真的认不得。   他环顾四周,这里似乎是个小柴房,房间里堆满了杂物,刚被打扫过的样子,烟尘还有些大。   肖默和景弘深都不在,他只能靠自保。   于是陆饮溪抬头,又认认真真地看着面前的少年一眼,寻思着自己到底在哪里又落下了什么风流债。   怎么有这么好看的人要绑架他呢?   不过,脸盲归脸盲,他也有一个十分优秀的技能。   叫做即使我不认识你但我超厚的脸皮可以假装和你是亲兄弟。   “你把我这样绑着,我也不太好意思说话啊。”   陆饮溪扭了扭身子,那绳结竟是更紧了一点。   他记得他昏迷前似乎是在花街。   所以说这就是传说中的房中术奥义之绑绳大法吗?   “你别动了,越动越难受,在这迎春楼,我的绑绳手艺可是一绝,”少年仰着下巴,有些轻蔑地看着他,眼里又不自觉地带着愤怒,“哼,你若是真的陆饮溪,我何必向你解释这些东西。”   陆饮溪恍然大悟。   大意了,原来不是他认错人了,是眼前这小少年是他这副身体的原主。   陆饮溪松了口气。   这不是线索就送上门来了吗。   陆饮溪迅速来了一张久别重逢的热泪盈眶脸:“你,你就是我曾经的朋友吗?”   少年被他这一转变吓得一愣,半天才点了点头。   “我找你找得好苦啊呜呜呜呜……”陆饮溪想要抹眼泪,结果人还被捆着,只能任由温热的眼泪满脸乱流,“我一个人,受重伤躺在了一座荒山中,记忆全无,金丹俱损,七经八脉没有一条是完整的,幸而我在荒山里靠着残余的那点儿灵力,收了两个徒弟,他们都还挺懂事,一个为我安养疗伤,一个为我重塑门派,我今日才能活蹦乱跳地坐在这里,否则,我可能已经死了啊……”   少年不再像刚才那样满是防备地看着他了,他站了起来,细细地打量着他。   “……你还真的是,一点儿都不了解小陆,就夺了他的舍啊。”   “什么?”   “我问你个问题哦,如果一个人被夺舍了,那他会变成孤魂野鬼,还是会去转世投胎啊。”   少年抬起头来,朝他勾了勾嘴角,“他是正常死亡了吗?”   陆饮溪不说话了。   他忽然意识到,眼前人不是他插科打诨就能糊弄过去的。   他和原主之间的联系,或许不仅仅是朋友这么简单。   “你说啊,你告诉我吧,我知道的,你绝对不是小陆。   小陆他啊,不管什么时候,绝对,绝对不会像你一样,在受重伤的情况下,毫无顾虑地去接近别人的,那是他天生的防御机制,改不掉的。”   “我今天看见你的时候,就觉得奇怪了,你怎么会和陌生男子走在一起,还一来就是两个,你还会喝别人递来的酒,你说你失去记忆吧,总不会把性格习惯都变了吧?”   “哦,对,其实你出现在这里我就觉得很奇怪了。”   “如果是小陆的话,收了这么重的伤,能逃到荒野里去,能一个人默默死去,他何乐而不为呢。”   少年滴了两滴泪下来,那指腹轻轻擦去,陆饮溪大概能看出他是长在花街的人了,毕竟对方举手投足间都是姑娘们的样子。   “他死了。”   陆饮溪开了口,声音不再像之前那么轻佻,“我啊,我没想着要夺他的舍,我上辈子呢,是个很容易死的人,像刚才那样大哭可能就会一命呜呼了,正巧他死了,我就掉进他身体里去了。”   陆饮溪平静地描述着,往后靠去,“我不太清楚他原本是个什么样的人,听你说好像是个一心求死的人,真巧啊,我上辈子想的最多的事,就是要怎样才能活长一点,一口气分成两口喘,让我多看两眼这个世界。”   哪怕他的世界里,几乎由同样的画面组成,冰冷的机械,穿着白大褂绿大褂的医生们,窗外一角蓝蓝的天,他都贪恋着每一口能呼吸到的空气。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两个人相顾无言,少年还沉浸在巨大的悲伤之中,独自转过去哭泣。   “……嗨,嗨,小兄弟,能先帮我解开不?”   ——勒到要害部位了。   这花街的绑绳术可真强啊,将来他也要学。   少年这才转过来,擦了擦红彤彤的脸,看着他的样子,不知为何,笑出了声。   “好像也换了个有点意思的人过来,”少年叉着腰,站在他面前,“我才不给你解绑哩,你先回答我问题再说!”   “你快问快问快问!”   再不问他某个地方要被勒坏了!   他后半生幸福生活命悬一线中!   “你来花街,是想做什么?”   “调查花街姑娘失踪的事情。”   当然还有原主生平,不过这个任务听着蛮怪的,就不说了。   “你想要怎么调查?和那两个男人像砸场子一样坐那儿?”   “他们俩弱智!”这会儿正好摆脱两人,他要在花街猛逛,“小兄弟,你要不要和我一块儿调查呀?”   有危险的时候还能找个人抱抱。   “你是不是……还是没看出来我是谁?”   “啊?”陆饮溪一脸懵逼,“我们……之前见过?”   这少年是在花街长大的。   他来花街就接触过一女生,叫花想容。   陆饮溪忽然身子一震。   那天他在桥下,遇到过一对野合的鸳鸳。   莫非是那小倌……   陆饮溪抱拳:“没想到是兄弟你,挺会玩的,小弟甘拜下风,自愧不如。”   少年看着陆饮溪的脸就知道他铁定想到什么歪路子上去了,拿折扇狠狠敲对方脑袋:“什么会玩,会玩什么!你给小爷看清楚了!”   随即他展开折扇半遮着脸,声音变得极细:“奴家名唤花想容,陆公子记不得奴家了吗?”   作者有话说:   脸盲是个小伏笔。   将来小陆会很幸福的,花花就是房中术大师。   想要点评论呀5555,没有评论没动力写5555 第18章 你头上才绿   粉嫩的对襟齐胸襦裙,里面辅着白色的抹胸,外面配纱质的半透明褙子,脸上抹胭脂,点绛唇,三两下,等花想容转过脸来时,陆饮溪人都看傻了。   刚才还是意气风发少年郎,现在就又是那身娇体软的小美人儿了。   “花花你可真厉害。”   “厉害什么,”花想容哼笑着,站起来把仍旧被捆在椅子上的陆饮溪推到化妆镜前,“给你化成了,那才叫真厉害。”   陆饮溪一张哭脸比谁都做得熟练:“我怀疑你就是想逼我穿女装呜呜……”   花想容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那可不。   美其名曰迎春楼的后院只有女性能出入,让陆饮溪易装能省下不少麻烦。   但实际上他的心理就是,给自己穿女装多没意思,给别人穿女装才快乐。   更何况陆饮溪长着一张适合穿女装的脸,却从来不愿意穿,以前他性格不好,自己也对他没辙,现在来了一个好说话的。   他不欺负他他就不叫花想容了!   “你脸别皱着。”   “你刷子刷得我痒。”   “没这么痒,你别装我告诉你。”   “啊,嗷嗷,疼疼疼!”   “我就给你剃个眉毛,你鬼叫个什么劲!”   “啊——”   “你给我把嘴巴闭上!”   “唔啊啊唔理嗷嗷。”   “你说什么?”   “这个口红好像进我嘴里去了,”陆饮溪长着张红艳艳的嘴说话,口水都要挂下来,“我会被毒死吗?”   “你信不信我给你头打烂!”   “不信,嘿嘿,”陆饮溪仰着张脸,笑眯眯的,“我看你灵力充沛,要去修仙一定不会弱,要不,也来当我徒弟吧?”   “当你徒弟?”花想容嫌弃地看了眼还张着嘴露出“阿巴阿巴”表情的陆饮溪,“当你徒弟有啥好处啊?”   “关键时刻,你有俩师兄能救你。”   “你怎么不救?”   “我嘛……嘿嘿。”   陆饮溪心想,我要能救,我还要找徒弟?   花想容两眼就看出他心思:“拉倒吧你,你金丹都没了,其实就是个空壳子,我还不知道你的身体有几斤几两。”   陆饮溪听见关键词,忙一挺身:“你知道我金丹在哪儿?”   花想容白他两眼:“我知道的事情可多了,但能不能告诉你,我还得掂量掂量。”   “哦。”   陆饮溪也把失望的脸色写脸上,一点都不掩饰。   花想容踢了踢他:“我现在给你松绑了,我警告你,乱动,我现在就叫人把你沉塘了。”   陆饮溪朝他翻死鱼眼:“那我也得能动啊,你这绑得我血液都不循环了,人早就麻了。”   花想容不听他瞎讲,依旧带着谨慎,替他把上身的绳子解了,脚下的还没有。   陆饮溪趁他收拾的当口套近乎:“哎,我说,你真名叫什么啊?我记得你说过,花想容这名字,是这副身体原来的主人给你取的?”   花想容手一抖。   太久没人问过他真名了。   他也不敢告诉别人他的真名。   但这个人,他似乎对以前的事情不太了解。   他捏了捏袖中的毒箭,看着陆饮溪毫无防备的样子,轻咳一声。   若是他知道,杀了他便好了。   他太久没说过那三个字了。   “我真名叫,宁温纶。”   “宁温纶啊,”陆饮溪又低声念了遍,“真好听,比花想容好听多了。”   宁温纶转过头,死死地盯着陆饮溪,陆饮溪便一错不错地回望着他,最后冲他笑笑:“怎么?反悔啦?是不是我化妆起来太丑,不想给我穿女装啦?”   宁温纶嗤笑一声。   不说他对自己化妆技术十分自信,本来陆饮溪这张脸就是绝色,他还得给人往暗淡了化,才能不太过招摇。   这人到底照过镜子没有,知不知道自己的脸长什么样啊?   但他在意的不是这些。   “你……不知道么?”   “不知道什么?”   宁温纶摇了摇唇,最后挑了件他衣柜里最丑的一套翠绿色服装。   “不知道最好。”   他小声嘟哝着,去解陆饮溪的衣服。   “哦,花花有不为人知的过去呀,”陆饮溪嘿嘿一笑,被宁温纶抽了绳子,小腿一紧,抽在了哪根静脉上,他差点儿吐出来,“靠,别呀,我只是想说,大家都有不为人知的过去,没必要搞这么特殊,不是么?”   宁温纶抬头看陆饮溪,淡粉修饰了轮廓,对方的脸在暖黄的油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而不真实。   他想起从前那个陆饮溪也和他说了差不多的话。   谁都有过去,只不过有些人不堪回首一点,有些人平淡一点。   不都是过去么,放下就好了。   他轻叹了口气,把陆饮溪身上的衣服一撤而下。   “嘶——”   宁温纶这才看见陆饮溪腰上的伤口,这会儿已经渗出了不少血了。   “你,你受这么重的伤,怎么不早说?!”   “啊?”陆饮溪早就疼习惯了,说实话这点伤口于他而言都不顶事,刚才那一声只是因为冷了,“没事儿没事,就这么点小伤……”   只见那纱布缓缓落了下来,昨晚他喝醉了酒没换药,今天伤口竟是有些溃烂开来。   啧,这伤口真他妈烦人。   陆饮溪刚想说不碍事儿他还有一瓶金创药,宁温纶的样子却看起来有些不太对劲。   只见对方猛得站了起来,看着他的伤口像是看见怪物似的,眉头紧锁,牙关死咬,竟是渗出血珠来。   “花花儿,花花你没事吧?”   陆饮溪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却不想腿还被捆着,直挺挺往前面倒去。   好在宁温纶眼疾手快,一把就捞住了他。   陆饮溪这才听见他嘴巴一动一动得,在说些什么。   “……别死,别死,求求你,别死……”   陆饮溪歪了歪脑袋,嘿嘿一笑,捏着他的脸:“干嘛啦,我又不会死,这点伤已经有了快一年多了,不慌啊。”   宁温纶用力眨了眨眼,摸着陆饮溪的体温,这才回过神来。   但刚才的恐惧感是真实的,熟悉感也是真实的,有那么一刹那,他仿佛真的抱着奄奄一息的陆饮溪,感受着对方的生命在一点点消失。   这是为什么?   他不记得陆饮溪以前有过这样的时候啊。   他捏着拳,把陆饮溪扶回椅子上。   这回,他多了点耐心和谨慎。   “我给你上药。”   “我这儿有,金创药可以顶一会儿。”   “不用,”宁温纶从包里掏出小瓶子,“花街上对付伤创的药,可比外面厉害多了。”   陆饮溪一副“我懂”的样子,大剌剌地敞着随宁温纶摆弄。   宁温纶太阳穴直跳。   怎么这会儿又这么欠揍了。   这人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不过宁温纶手脚还是麻利得很,三下五除二就给陆饮溪换好了,也没再捆着他了。   获得了久违的自由,穿着裙子整个人都飘着,陆饮溪快乐地转着小圈,转完还傻乎乎地朝宁温纶笑笑。   “花花儿,好看不?”   好看,好看你个头。   宁温纶有着满腹吐槽,但他不说,他就看看陆饮溪到了外面去怎么造作。   “走吧,去霜落那儿探探情况。”   宁温纶打开房门,“刚好我也了解一下,她到底出了什么毛病。”   陆饮溪点点头跟上,结果没走两步就跌了,还好没跌怎么样,他机智地把袄裙抱了起来,踏出了门槛。   外面略过一阵风,把他的裙子翻起来,他赶忙两手护住,声音也捏了起来。   “哎呀,讨厌~”   “我可去你的!”   宁温纶忍无可忍,一脚踹上他屁股,陆饮溪也不恼,娇滴滴地说着“讨厌讨厌”往前跑去。   就在这时,他和景弘深的通讯忽然搭上了。   【他妈的陆饮溪,你跑哪儿去了!】   “啊?我,我这不是去完成任务了吗?”   景弘深和肖默躲藏在灌木丛里,从缝里张望着外面红的黄的蓝的绿的姑娘。   【你给我……】   链接到这里就断了,陆饮溪松了口气。   看来,这系统有了实体以后,链接还需要靠得近才行。   不过反正景弘深他们就在这里,万一他们真遇到危险了,闹点动静出来应该也来得及救。   就是,他穿女装的样子真的不敢让两个人看到。   怕被徒弟爱上。   嘿嘿。   我就是三界第一谨慎师尊!   陆饮溪扭着屁股跟着宁温纶,两个人又掐又打,混在一堆姑娘里面倒也挺融洽。   就可怜景弘深和肖默两人,在灌木丛里人都蹲废了。   景弘深呼叫了半天陆饮溪,见呼叫不上了,气急败坏地掰着树枝,扭头看肖默盯着自己。   “看啥呢?”   “刚才你头上,”肖默比划了一下,“好像飘过去一片绿。”   “你才绿,你头上才绿!”   作者有话说:   花花:没事,你们俩都绿! 第19章 娘亲好想宝宝   “这哪是后院啊,这就是一迷宫啊。”   陆饮溪擦了今晚第一百零八次汗,来的时候他还是身着绿罗裙的娇俏小姑娘,现在已经累成狗了。   这花魁也太奇葩了吧,自从迎春楼的后门进来,七拐八绕不知道要几个弯,得亏宁温纶能记得住。   这要是肖默来,大概够他走到明年都走不出来吧。   啧,忘了提醒景弘深看着点肖默了。   “霜落一直是个很神秘的人。”   宁温纶低头判断着方向,“不过,你从小就住在这儿了,这条路还是你带我走熟的呢。”   陆饮溪愣了一下,又意识到,宁温纶在讲这副身体的原主人。   “你和他关系还挺好。”   “怎么说呢,其实在这迎春楼,我不太受欢迎的……”   “你一大男孩儿,接客的时候客人会被你吓着吧。”   宁温纶没好气地给了陆饮溪脑袋上一下。   “嘴别贫,小心我给你丢去接客。”   接客陆饮溪还是怕的,他坐在外面喝小酒的时候看到过,那些客人的小动作。   男人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宁温纶快步朝前去:“正是因为进来麻烦,所以但凡知道进来的路了,里面的防备很低。”   “她一个花魁,要这么多防备干嘛,能给她整一大迷宫够意思了吧?”   “你以为呢,这年头当花魁也不容易,这迷宫是下了术的,你看,全是符咒,有很多障眼法的。”   陆饮溪寻思着这还挺厉害,看看怎么画的,他对这些奇门遁甲不太感冒,兑换库里有的书他换是换来了,但看不太懂。   想来他以前无聊读课本的时候就觉得物理难了,现在物理还得配上灵力,那就更难懂了。   可他定神一看那黄符就觉出了问题。   这哪是什么障眼法。   这是镇魔的符纸啊!   这,这花魁难不成是个魔物?   那,那四舍五入,他岂不是也是个魔?   “花花,等会儿!”   陆饮溪一把扯住了准备往楼上走的宁温纶,问道:“这个霜落,他真是我这副身体的亲姐姐?”   宁温纶一脸欲言又止,几次想要开口又闭上了嘴。   陆饮溪寻思着,这到底是是亲姐姐,还是不是亲姐姐的意思啊?   总之不管怎样,先得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个什么人物。   至少他没感觉到自己这副身体和魔物沾了半点边。   “你等等,我得先向你打听清楚,我这副身体在情绪波动的时候,身上有没有出现过什么怪事儿,比如说斑纹啊,红眼啊,角啊,甚至是变了个模样?”   “……哈?”宁温纶被这一下问傻了,“什么意思?”   “我看这符纸不对劲,这不是障眼法,这是镇魔用的,所以说这霜落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到底是不是我亲姐姐?她和我什么关系?”   宁温纶大张着嘴,半晌才回应:“我,我不知道啊,我,我光是知道霜落她不是你亲姐姐……”   陆饮溪松了口气:“那就好。”   “……她是你亲生母亲……”   陆饮溪一口老血吐了出来。   “亲生母亲?”   “你轻点儿声!”   宁温纶捂着陆饮溪的嘴,躲进旁边一间小屋里去,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屋竟是干净整洁得很,里面摆放着一些餐具,和显然是小孩子玩的玩具,上头挂了盏小花灯。   “亲生母亲,你当真?!”   陆饮溪来时便觉得奇怪,他已经过了二十岁了,霜落既然是原主的姐姐,那理应当比他大一岁有余。   都说花魁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正是盛放的季节,那霜落自然是有过人之处,才能二十多岁了还稳坐花魁的位置。   这要是他生母可就另当别论了。   算下来霜落起码三十多快四十了!   这样都还是花魁吗?   那她该生得有多美,保养得有多好。   陆饮溪心想着这下完了。   这不是魔都说不过去了。   宁温纶却一脸理所当然:“霜落之所以能成为迎春楼招牌,就是因为她是不老神话啊,哪怕三十多岁了,依旧像个少女般青春粉嫩,谈吐又比那个年纪的小姑娘来得要成熟得多,大家才会这么疯狂地追求她。”   “那——你以前经常和‘我’待在这里吧,你有没有感受到过什么不寻常的气息过?哪怕是有一点点?”   宁温纶想了想,还是摇头:“我其实不太关注她,我来这儿,只是为了找你。”   宁温纶低下头来浅笑。   陆饮溪一下子就懂了。   嚯,又一小给,还女装的,等他哪天有空就去点个鸳鸯谱,给美少年凑个对来。   凑个啥嘞,女装大佬是不是得凑个嘤嘤怪啊,这种属性好像没火很久,他没有蓝本啊。   楼上传来动静,陆饮溪赶忙把乱飞的思绪给拽回来。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如果霜落真的和魔扯上关系的话,或许那些女孩的失踪真的和他脱不了干系。   甚至他心理阴影里经常出现的女孩子尖叫也有理由可循了。   “霜落就住在这楼上吗?有没有什么办法能看见她房内的?”   “有倒是有,有面镜子,可以伸上去试试。”   宁温纶熟门熟路地取来镜子,递给陆饮溪,陆饮溪挺满意这道具的,这样对方哪怕注意到了,他们也有机会好跑。   只是镜子缓缓伸上去以后,窗前竟是弥漫着浓雾,看不清内里。   陆饮溪屏息凝神,先通听觉,听见一阵小声的谈论声。   “霜落,你这样不接客,我们迎春楼可开不下去了啊。”   屋内没有回应,鸨母似乎是站在另一边的门外,有些无奈地叹气。   “唉,有机会还是多出来走走,你这个年纪,花颜消损无事,还是会有很多恩客的。”   鸨母说完,脚步声便远去了,陆饮溪半天听不见霜落说些什么,心里有些急迫,那窗前的雾又吹不散。   忽然他心中一动。   吹不散,他还吸不走么?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讲那浓雾吸走了大半,雾里果不其然掺了毒,但于他而言并无大碍,只是有些晕乎。   他睁大眼睛,看着屋内的情况。   只见屋子四角亮着夜明珠,一面挂琴,一面挂着字画,一看便是名贵藏品,屋子正中央坐一女人,面前一面铜镜有半人高,映着她的面容。   女人头发极长,发尾带白,便像是冰霜初落,她五指雪白,没半点血色,腰极细,身段婀娜。   但陆饮溪看得,却差点儿吐出来。   铜镜里映出来的那张脸,已经很难称之为人脸了。   鸨母大概以为霜落是因为容颜老去而感到郁闷,所以才不接客。   但实际上,霜落那张脸,别说是老去了,上面有着大块大块的腐烂,渗出黑水来,滴在她面前的白裙子上面。   而霜落却还在笑,仿佛无事般把腐肉贴回脸上去。   她轻声笑道。   “宝宝,回来看娘亲了吗?娘亲好想宝宝啊。”   作者有话说:   鬼妈妈 第20章 母子   “卧槽,那是什么鬼东西!”   陆饮溪被吓得嗓子都喊破了,拉着还没反应过来的宁温纶就准备撤,结果楼上那怪物比他更快,“唰”得一下就冲了出来,她自上而下吊在窗台上,一双眼是那张脸上唯一还像活人的地方,却又映着妖冶的光。   “宝——宝——”   “操,操操操操!”   陆饮溪已经失语了,除了一个“操”字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对女鬼这类的东西有阴影,小时候一个人找电影看,还没看懂海报上写的字,就被全息3D的场景吓个半死,直接推进了手术室,从此以后他的数据库里恐怖片这种玩意儿就被永远封禁了。   而此时此刻就好比当初的场景再现,还好死不死是真实的,那腐臭的气息都已经喷到他脸上来了,恶心得他想呕吐。   心脏跳得又烈又快,锤得他胸口生疼,差点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还好一旁的宁温纶比他冷静些,稳稳地拉住了他的胳膊:“你别倒啊!我抱不动你啊!”   两个人齐刷刷往门口退去,霜落也跟着他们动,但动作很迟缓,以一种常人无法做到的扭曲姿势从窗口翻了进来,然后缓缓站了起来,站起来的过程中,还不忘把掉下来的烂肉黏回去。   “宝宝,别跑啊,来妈妈这里……”   “你还有脸叫他宝宝!”   “嗷!”   “对不起对不起,误伤了。”   宁温纶不知为何,见着霜落这把鬼样子竟是不怕,反而抡起棍子就给了霜落脑袋上来了一下,棍子甩出去又不得章法,收回来的时候还顺带给身边的陆饮溪捅了一下。   陆饮溪被他这么一戳一道歉,反而回了点神志,腿也不打颤能站直了,气也喘得顺了。   “打得好,花花!”   只见霜落脑袋耷拉了下去,整个人气息都萎靡了下去,陆饮溪还以为霜落这是不行了,正想乘胜追击,却见女人再一次抬起了头。   那张本就七零八落的脸此刻已经挂不住了,露出下面的森森白骨来,霜落大张着嘴,似乎是在哭一样。   “啊,啊!你还我脸!!”   “救命啊啊啊啊啊!”   这下子连宁温纶也跟着一块儿吓傻了,陆饮溪这回算是有情义,拔腿就跑的同时还拉上了宁温纶,直冲进了那迷宫里,结果后面的霜落已经完全没了刚才那种缓缓爬动的样子,和蛇一样蹿得飞快。   “这女人是个蛇精吧!”   “我不知道啊!”宁温纶被他拖行得裙子都挂得稀巴烂,见陆饮溪光跑不回击,大声问道,“你徒弟呢?你不是修仙的吗?你不会伏魔吗!”   陆饮溪这才想起来,他是个修仙的。   但剑没带。   “等等,我得召唤一下我的剑!”   “你的剑不能快点儿到么!”   行是行的,但那个决稍微有点长,他一直过着太安逸的生活所以已经忘记了。   但这段话陆饮溪没敢说出口。   这么漂亮的女装大佬,他还等着回去忽悠当成徒弟的呢,这万一他俩大弟子感情不好了,还能凑凑新的cp。   他真的是修真界最操心徒弟感情生活的师尊了吧!   眼看着霜落就要追上他俩了,陆饮溪额头上全是汗,脚已经跑到麻木了,却仍旧不敢停下,怕一停就要被身后的女人给吃了。   就在霜落那涂满鲜红色指甲油的手即将抓到宁温纶脚腕子的时候,陆饮溪大力将人往前一甩,随即转过身来,那雪白的鹿鸣剑便横在了他和霜落之间。   霜落被凌烈的剑气逼停了脚步,停了下来,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剑。   也给陆饮溪一丝喘息的机会。   月色冰凉,自那树叶缝隙中洒下来,照着霜落,远远看去,若是忽略脸的话,那是极有气质的美人,她清高却骄傲地露着锋芒,不遮掩自己的美艳一丝一毫。   若是容颜如初,美人不老,该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可现实从不遂人愿。   “失礼了。”   陆饮溪捏出剑诀,展开剑阵,霜落的气息并不是魔物,只是修了魔道,自己的身体又无法容纳过多的魔气而造成反噬。   所以他也不想伤了这个女人,而只是降服对方。   “收!”   陆饮溪大喝一声,之间烟尘四起,眼前的地面都凹陷下去一块。   他的双手有些轻微的颤抖,不知道是不是这副身体的本能反应,不知是担心,还是愤恨。   总之,都不该是孩子对一个爱自己的母亲该有的反应。   “没事了吗?”   宁温纶从树丛里爬出来,刚才那一下摔得他差点只剩出的气没有回的命,现在只盼望早点逃离这里。   陆饮溪刚想点头,却见烟尘散去,女人依旧站在那里。   连姿势都没有变过。   而他的鹿鸣剑,被另外一把狂妄张扬的半月形砍刀拦了下来,刀的另一头,就握在霜落纤细的手里。   “宝宝忘了吗?”霜落的声音又细又缓,听得人耳根子发痒,又汗毛倒立,“宝宝的剑,和娘亲的刀,是一块灵石打出来的,不会自相残杀的。”   妈了个巴子。   陆饮溪终于在心中拿毕生所学骂出了句脏话。   他现在能选择不重生,直接去死好吗?   “你想怎样。”   打不过就靠谈判。   拖点时间,说不定他徒弟听见这么大动静会来救他呢?   天灵灵地灵灵,徒弟一定要来救他啊。   霜落却是顿了一下,抚摸着竖在他面前的鹿鸣剑:“宝宝……竟然和娘亲说话了……”   那声音里带着哭腔,如泣如诉,陆饮溪头皮发麻。   这副身体的主人以前到底是个什么角色,怎么和发小的关系也这么奇怪,和亲生母亲的关系也这么变态啊?   下一秒,霜落竟是出现在了他面前,一把抱住了他。   “一年不见,宝宝长大了啊。”   随着“咔啦——”一声,衣服应声而落,露出了陆饮溪白嫩圆滑的肩头。   霜落的手就如她的名字一般冰凉,呵出的呼吸中似乎带着冰碴子,已经没半点儿人味了。   陆饮溪僵直地站在了原地,巨大的恐惧和威压感剥夺了他行动的能力。   “娘亲只是想要一点,宝宝的血。”   随即,女人咬上了他的肩膀。   那一瞬间,陆饮溪感受到了什么叫生不如死,仿佛灵魂被生生从肉体中被抽了出来,血脉全被寒冷所覆盖,明明还是微凉的秋日,他却觉得自己来到了数九寒冬,两腿战战,视线都模糊了。   他拼尽了全力,看向一旁的宁温纶。   “跑,跑,快跑……”   宁温纶不动,陆饮溪攥紧了拳头,拿最后一口气一挥衣袖,将人震出视野之外。   果然,死到临头他还是狠不下心去让别人做替死鬼。   这毛病他得改改。   晕过去的时候,陆饮溪脑子里还在想着这破事,他迷蒙的视线里,看见女人微笑着,将他如同孩子一般抱在怀里。   “宝宝,又和娘亲团聚了……”   肖默的脚步猛得一震,停在了原地。   “怎么了?”   景弘深皱着眉,站在前头问他。   刚才这迎春楼后院深处传出一声巨响,他心道大事不妙,便循着声音一路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声音的来源。   这看似普通的花街背后,竟是藏着如此之深的障眼法。   “师尊出事了。”   他绣在师尊衣服上的头发断了。   景弘深呼吸都一滞,甚至无视了肖默会知道陆饮溪状况的缘由:“你能感知到他在哪里?”   “嗯。”   肖默点头,往前冲去,“但只能知道最后的地点。”   “快带路!”   “走。”   月色下,肖默带着景弘深朝密林深处跑去。   作者有话说:   凉了啊,景弘深,你让肖默带路,他能给你带沟里去,你还不如相信自己的直觉呢。 第21章 没追求的魔物   “你他妈的确定往前走?”   景弘深看着眼前这条来时渡的河就觉得离谱,刚才还听肖默说这里拐个弯再往前走。   他早就觉得不对劲了,绕来绕去早就绕出了迎春楼,甚至离开花街都有点距离了。   他手摁在剑上,气息骤变。   “肖默,你想怎样。”   肖默呆滞地看着眼前那条河。   没人告诉他,原来认不得路还会影响到隔空传感啊。   少年头一次这样慌了神,左手已经抖得不成样子,就连身后人的问话都一个字没听进去。   “轰——”   路人只听码头那边传来一声巨响,烟尘中有人御剑站在半空,脸黑得和夜色有的一拼。   景弘深冷漠地看着肖默:“若是你蓄意想伤他一丝一毫,我和你没完。”   刚才那下突袭,肖默全靠本能才堪堪躲开,但手臂上仍是伤了一块。   他捏着伤处,自知理亏,却还是轻声开了口:“……我绝不会伤害师尊。”   “哦,是么?”景弘深捏着剑,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怒火,若不是碍着陆饮溪,他早就下了死手,给眼前这渣滓碎尸万段,“区区一个魔物,在这里说什么笑话。”   肖默站起来的身形怔住了。   景弘深并未再理会他,三两下跳上房檐,抄近路就往迎春楼的方向回去,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肖默看着自己手臂上以肉眼可见速度长回来的新肉。   ——他从未如此憎恶过自己的身体。   大长老教导他的时候说过,魔物和人天生就是不一样的,他们天生就凌驾在人之上,拥有着与生俱来的强壮肉体和魔气,与那些要从小修炼才能成仙的人类不一样。   那时候他就仰个脸问大长老,那为何他们还蜗居在那鸟不拉屎的魔域。   魔域常年阴冷照不到阳光,与人界接壤的地方也全是黄土,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却住在富饶的土地上。   大长老呛了口茶,告诉他,因为魔物有限制,他们不能成仙,虽然天生拥有蛮力,却连打破自身枷锁成为更强大的魔物都不可能。   若是天生化不了人形的,那便一辈子都是丑八怪的样子;若是天生魔气不够的,那便一辈子只有吓唬人的能力。   只有极少数的魔拥有天赋,是高阶魔物,比如说大长老。   比如说他。   但人不一样。   从呱呱落地蹒跚学步开始,到最后能开天辟地荡平魔渊,人虽然弱小,却有着无限可能。   所以人和魔是不一样的。   当然大长老教导他的时候,并不是这么说的,他的意思是他作为高阶魔物可以少很多修炼的时间,早点打入人类内部就能早日一统三界。   肖默望着天边一轮弯月。   他才不想一统三界。   不过如果师尊想的话,他可以帮忙一下。   但师尊大概也是不想的。   他知道师尊想开辟那荒山,要在山顶上建个亭子俯瞰大地,要在山脚下搞几处商铺赚钱。   他也想。   他想每天给师尊做早饭,一边钓鱼一边等师尊起床。   他想每天围着师尊转,听他今天规划这里要建个菜园,明天幻想自己赚成了三界最富有的人。   他想每天听看师尊打坐,再懒洋洋地过来教他练剑,练不成也没事,师尊会傻呵呵地笑笑,说就当是饭后锻炼了。   天天锻炼身体棒棒。   师尊老这么说话,语气里带着无意识的撒娇,总要朝他招招手,让他过去,然后再搓揉他的脑袋,把他原本就乱翘的头发搞得更乱。   他就是这么没追求的魔物。   每回,师尊和他搬个小板凳,坐在院子里,先给种的花花草草浇水,再叉着腰看着夕阳,和他东拉西扯的时候,他就会莫名觉得,他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并且他还觉得,这场景一定不是他第一次见,因为每每陆饮溪这么做的时候,他都会不由自主地走过去,碰碰对方,确认对方是真实存在以后,才大舒一口气。   他总觉得,上辈子他和师尊可能是对恋人,他没做好什么,把人给弄丢了。   这辈子才会这么珍惜这样平淡的时光。   所以,这次一定不能把师尊弄丢了。   肖默定了定神,刚准备回头,却听水面上传来一阵划桨声。   原本他只是下意识回头,全身上下却有了一阵不自觉的战栗。   那是种冰凉凉的,雪落的感觉。   是师尊的那把剑给他的震慑感。   他迅速冲向已经离港的船只,脚下一踮便飞身上了船,推开撑船的店家,便往船舱内去。   “啊——做什么!”   船舱里竟全是姑娘,三两成群,少说也有七八个人,见肖默这般莽撞地冲进来,全都遮着脸往后躲。   可肖默压根就不吃这套。   他对女子没兴趣,从小到大他看狐狸精早就看腻了。   “找人。”   少年径直往里面走去,惹得里头的姑娘们全都惊叫连连,却无一人敢阻挠他的脚步。   肖默眯着眼,伸手向前去,他总觉得这船舱长得蹊跷,刚才他从外面看时,和这会儿看见内里比较,似乎是短了一截。   鹿鸣剑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了,肖默的手摁在自己的剑上,碰着那隔板。   “师尊……”   “嘘,睡吧。”   眼前那晕倒在地的人的确是师尊没错,对方还化了精致的妆,看着像个姑娘,又比那些胭脂俗粉要好看太多。   可眼前又冒出一个和师尊长得三四分像的女人,他没防住,脸上被人洒了一脸的粉末。   他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便失去了意识。   霜落踢了脚眼前的少年,巧笑倩兮:“我家宝宝真能耐,出去一趟,又能找几个男娃娃给他卖命。”   外面的姑娘们大气不敢出一下,她们都不清楚状况,最开始霜落告诉她们的,只是要去那定阳阁做一次上好的买卖。   只是……里面那个人是怎么回事?霜落姐姐这话的意思……是有孩子了吗?   “看什么看?”   霜落的眼里露着阴狠,扫过那几个女孩子,大家惊恐地抱作一团,却见对方的脸又柔和了下来。   “好啦,大家都开心一点,我们这次去定阳阁,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不要露出这丧脸来。”   “……霜落姐姐,这……这男人怎么办?”   有个胆大的出了声,霜落看过去时,她又害怕地缩了缩脖子。   霜落踢了踢肖默的脑袋:“扔了沉江。”   几个女孩子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撑船的人给解决了。   肖默刚掉进水里,便醒了过来,身子一翻,就抓上了那船。   什么玩意儿,还挺呛鼻的,这女人竟然是霜落,这就是师尊说的要找的女人么?   那女人一股邪气,而且手里竟是拿着师尊的鹿鸣剑,鹿鸣剑专对魔物,让他不好轻举妄动。   不过,他们俩长得真像。   肖默脑子里想到陆饮溪穿着花魁的服装,被人牵着,面无表情地游街,看到他的时候,又笑得很甜招招手。   船慢悠悠地往前走,夜色太浓,看不见后面拖着的两道长长的鼻血血迹。   作者有话说:   昨天竟然忘记发了! 第22章 幻境   船行了很久,久到肖默都快在水里漂睡着了,才靠岸。   肖默本想先一步上岸,却不想岸上早已有车马等在了那里。   下船时,接应的人开口问话:“今日来得有些迟了。”   “船今天撑得慢,”霜落冷冷地瞥了眼撑船人,像在看无生命的物件一样,“但,今天是个好日子,阁主在等我了吗?”   接头人似乎是轻笑了一声,又很快掩饰过去回答道:“在的,阁主已经等候霜落小姐多时了。”   肖默自另一边浮出水面,看着霜落。   和师尊长得像的人果真是好看,这会儿如少女般笑得像糖似的甜,和最开始他遇到的那副老巫婆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那阁主,多半是霜落的心上人吧。   肖默不懂这人间的儿女情长,只觉得那女人有些可怜。   生在花柳巷,却心有所属,想必又是一段无法被成全的爱情。   就和他对师尊的爱恋一样。   少年抹抹鼻血,压下心头那一阵悲怆,看着接头人将陆饮溪抱进了位于中间的那辆马车上,霜落坐在最前头的那辆里,跟着的那几个姑娘在最后。   肖默左右估摸了下,还是不敢轻举妄动,师尊尚未清醒过来,他没什么实战经验,不敢保证自己和修仙者对上能全身而退。   再说,他若是不小心打死了几个人,师尊收个魔物做弟子的罪名可就要坐实了,他不能给师尊抹黑。   只要他们不伤师尊一根毫发,他就先按兵不动。   于是他屏住呼吸,攀上了最后一架马车,不小的晃动让本就紧张的女孩们又叫做一团,却很快被欢声笑语打发过去了。   肖默听着她们说笑着,望着那黑雾缭绕的远山,只觉得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萦绕其上。   他虽然接触的不多,但也知道,一般修仙的地方都筑于灵力充盈的地方,比如说灵虚仙境这样盛产灵石宝器之处,才能以其为中心,围绕一圈修仙门派,饶是像他们之前呆的那座荒山,也多少沾点,像是景弘深所在的无上宗,更是造在了灵虚仙境连绵而出的山脉之上,哪怕不需要潜心修炼,灵根好一点的,整天睡大觉修为都能有一定提升。   那花街是被河流隔开来的陆地,自然接不到灵力,但胜在环水,风景算是有情调,眼前这地方就奇怪了,不说是建在怪石嶙峋上,这会儿马车已经上了峭壁,车里的姑娘们不约而同地闭了嘴,这浓雾更像是一道屏障,将里外隔了开来。   难道说,是哪个不入流的门派?还是说,修歪门邪道的地方?   霜落怎么会带师尊来这里?   前面的楼阁逐渐现出了轮廓,肖默眯着眼,看见上书三个大字。   “定阳阁”。   真是讽刺。   这阳光找不到的地方,何来定阳。   肖默悄然摸上自己的剑,定了定身型。   他听景弘深说过这个门派,在无上宗之前,修仙界最叱咤风云的人物,都是出自于定阳阁。   尤其是这一代阁主,陈永望,少时出名,被定阳阁上一辈最德高望重的仙尊收入名下,十五岁就代表定阳阁独当一面参与过那场仙魔混战,三十岁时与大魔王的战斗至今流传民间,大魔王因此多年沉寂,再没有出来过。   当时肖默听这段的时候还想过,魔域的人都叫他小魔王,他是不是和大魔王有点关系。   但他爹是大长老,应该是儿时不太听从管教,像个混世小魔王一样,大家就这么叫他了吧。   不然魔域的人也太懒了,大魔王的儿子就得叫小魔王了吗?大长老的儿子岂不得叫小长老?那二长老三长老呢,叫小二长老小三长老?   听着就很奇怪吧?   马车在主阁前缓缓停了,霜落先一步下了马车,将鹿鸣剑交给了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因为离得远,肖默并没有看清楚那人的脸。   那人抚摸着鹿鸣剑,甚至将脸都靠了上去,让肖默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那感觉,像是拿回了失而复得的宝物。   那明明是师尊的剑。   中间那辆马车迟迟未动,倒是他身下这辆马车中的姑娘们先行下了车。   “这儿就是定阳阁吗?”   “好大啊……”   “原来修仙的地方长这样吗?”   “不觉得这里有点儿阴冷吗?”   姑娘们叽叽喳喳地悄声说着话,那边轮椅上的人微微侧头,看了过来。   “刚好,试试剑。”   那声音,像是火里淬过一样,难听而沙哑,如同垂垂暮已的老人。   下一秒,剑光一闪,剑气直冲站得离他最近的姑娘而去。   肖默在这刹那翻下马车,将那一击结结实实地挡了回去,发出清脆的一声“当——”。   “啊——”   姑娘们吓做了一团,纷纷往后退去,可后面却早已没了路,只剩下了悬崖峭壁。   “霜落,你还带了男人进来?”   霜落假装惊讶地捂了捂嘴巴,看向肖默:“你竟然没死,那药少说也能毒死十个未结丹的修仙者,你死不了……”女人抄起了那把弯月大刀,眼里闪着精光,“那就是个魔物了,哈哈哈,真好,我家宝宝还给我送个魔物来。”   肖默只看见女人衣袂飘起,下一秒就不见了人影,刀风从他身后而起,他狼狈地躲开,再趁着翻身的间隙捏诀,手里那把剑霎时间化出数个影子,一齐朝霜落射去。   霜落丝毫不怕,她略微蹲下,闭着眼睛,甚至没用自己那把刀,手往空气中一探。   肖默的剑竟是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她的手里。   “没人教过你,这修仙人的方法,和魔是不通用的吗?”   她缓缓睁开眼,那少年人却早已不在她眼前。   “什……唔!”   肖默自上而下,赤手空拳将她抡个半死,半点对女性的手下留情都没有,得亏霜落那身金丝软甲够结实,一条命倒还是吊着。   “这个用着,是不太趁手。”   肖默从地上建起那把才在他身边不出半月的剑,“还是拳头最经用。”   地上人已经没了还手之力,肖默站起来,拍拍屁股,朝师尊的马车走去。   “呵呵。”   那声沧桑的笑自他身后而起,一股异香缭绕在他鼻尖,肖默下意识地拿手挡了挡。   ——太阳好大。   肖默眯着眼,桃花瓣落在他脑袋上,被人轻轻摘去了。   陆饮溪撑着头,笑意盈盈地看着他:“让你练功,怎么在树下睡着了?快点起来,饭点到了,为师要饿死了。”   肖默有些懵地站起身来,捏了捏手,只捏到一地的嫩粉花瓣。   ——他好像,忘记了一点什么。   是什么呢?   “肖默,你在做什么啊,快来——”   师尊在前院叫他,脑袋上还戴着一个斗笠,过长的袖子被他卷了起来,露出细细白白的胳膊来。   “来了,师尊。”   他没再多想,便向山下跑去。   作者有话说:   魔的身体素质比较变态啦,肖默进入幻境了,小陆危?? 第23章 师尊,我想要你   “想什么呢,今天总是发呆?”   陆饮溪拿筷子末端戳戳肖默的脸,让少年把心神拉回来。   肖默又扒了两口饭吃。   实际上他尝不出饭的味道来,也尝不出菜的好坏来,但反正不管他做什么吃的,陆饮溪都会吃得很香,看他吃饭就会觉得饿。   说起来,师尊应该也是辟谷的人,对普通的吃食没有需求,也不该会有很大欲望,他曾经问过缘由,师尊只是漫不经心地回答他,想这样而已。   “肖默——”陆饮溪扯着他的脸往两边拉,脸在他面前被无限放大,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倒映着他的脸,“今天到底怎么了?”   肖默由着陆饮溪折腾,把嘴里的饭咽下去才开口:“刚才,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   “什么梦?”   “梦到师尊还有个徒弟。”   “还有个?长什么样?有你厉害么?”   陆饮溪歪着脑袋逗他,哪怕知道是不真实的,肖默却还是吃起醋来:“师尊这么想要别的弟子么?”   眼前人挥挥手:“怎么会,我有你一个就够了。”   肖默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陆饮溪,好半天才开了口:“好像现在才在做梦一样。”   陆饮溪转过身来就掐了掐他的大腿,他虽然吃痛缩了一下,但脸上没表现出来。   对方凉凉地道:“完了,真在做梦呢。”   他想了想,弯着腰,喊了声“哎呦”。   果然见陆饮溪吃吃地笑了起来。   师尊很容易因为一点小事就笑个不停,然后顺势靠在他肩膀上喘气。   呵出来的气暖和和的,扑在他耳后,他觉得痒,又不敢挠,怕一挠,就没得痒了。   心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然后呢,就梦到了我还有一个徒弟么?你没和他打架?”   “唔,打了,”肖默挺直着背,一动不动,“怕把他打死了,惹你生气。”   “这么能耐,你不是昨天还不能好好控制灵力的么?”   “不用剑,我就能赢过他。”   肖默捏着手腕,小声嘟囔着,露出来的小臂上肌肉线条很硬朗,布着一层细密的汗,正午的日头照下来,泛着水光。   陆饮溪倚着他,已经在打哈欠了,声音有些闷,继续问着他。   “然后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不想管他,”肖默撇撇嘴,快进到别的内容去,“然后,我们好像去了花街。”   “花街可是好地方,有空为师带你去。”   “可我们这不是寡欲观么,师尊。”   “谁说去花街就要纵欲啦?”陆饮溪抬起身来,眼睛已经闭着了,嘴巴却还在胡说八道,“我们去花街啊,就是见见世面,看看人世间的繁华,抱着小姑娘喝花酒,嘻嘻,自古英雄爱江山更爱美人啊。”   肖默不太赞同前面的内容,最后一句还是同意的,所以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扶着陆饮溪,往屋内走去。   陆饮溪不肯走,非得爬树一样挂在他身上,肖默额头上豆大的汗已经往下滚了,实在是有些吃不消。   “抱一下都不肯了吗?”   陆饮溪眼睛眯成一条缝,语气假装委屈,实际上上翘的嘴角出卖了他。   “不是不肯……”是生理反应控制不住。   肖默皱着眉,最后还是把人打横抱起,三两步走进了最里面的卧房。   房内燃着线香,陆饮溪睡眠一直都有些问题,没点安神的味道都睡不着,甚至有时候,他要守在他床前,看人睡着了才能走开。   师尊很贪恋他人的体温,他想。   还好他身上总是很烫。   陆饮溪躺在软乎的被窝里,忽然整个人抽了一下,手下意识地摸上了自己的手腕。   肖默习以为常地握着他的手,回答他:“师尊,你还活着。”   陆饮溪轻咳两声,把半张脸埋到被窝里去,过一下,又笑眼弯弯地看他:“肖默,去花街的时候会找什么样的姑娘呀?”   “我不找姑娘,师尊。”   “那不去花街,就说说你想象中的心上人是个什么样子的?”   “心上人……”肖默单膝跪在地上,声音压得很轻,看陆饮溪一个连着一个哈欠打,搞得他也有些困倦,“心上人他,皮肤很白,穿白衣正好,手总是很凉,要人放在怀里捂着,心思很善良,胆子有些小,总是喜欢开些玩笑。”   “这么具体,”陆饮溪眼皮子都沉得抬不起来了,还要伸手去刮肖默鼻子,“我的小徒弟,这是心有所属了。”   肖默看着陆饮溪葱白的手,骨节是粉的,摸起来很光滑,不像他练两下剑就生老茧,就是手腕的地方有个疤,不知道是做什么才有的。   “师尊……”   陆饮溪已经睡着了,轻声打着小呼噜,头发乖乖地挂在脑袋两边。   肖默悄悄吻着对方的指尖,再一路顺下去,到对方手腕处的那道疤痕上。   他猛得站了起来。   不能再呆在这里了,要出问题了。   “心有所属了么?”   大长老的声音自前面想起,肖默抬起头,不知何时,自己竟是又站在了魔域的主殿之中。   他拢了拢掌心,那种感觉很奇怪,他明知道有什么出了问题,心里的疑惑却被压了下去。   好像他发现了问题的根源,就会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肖默抬头看着大长老,默默点了点头。   “那你甘心,就这么远远望着他?”   肖默咽了口口水。   燥热感弥漫全身,少年的手臂上青筋暴起。   “我们魔物,想要什么东西,从来不会隐忍,只会不顾一切将他夺来。”   大长老的话如雷贯耳,肖默却步步后退,靠在了主殿的柱子上。   他不想这样。   师尊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他自由散漫,善良热忱,他是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事物加成。   他不想将他囚禁在不见天日的魔域里。   哪怕他的本能叫嚣着让他下手。   “你不想吗?”   眼前的景物一变,陆饮溪躺在漆黑的床榻上,他全身布满了红痕,满脸泪水,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眼睛因为欢愉而上翻,双手往上拧去,被沉重的锁链桎梏住了行动,两腿想合拢却无能,颤抖着大张着。   肖默呼吸都一滞。   “你想的。”   那声音像是能穿透他的身体,直入他心里去。   他想吗?   陆饮溪醒来的时候,身上的衣物已经被扒了个干净,只剩一件单衣,手被锁在精铁打的链子上,他试着调起内力,却无法挣开。   他只能拿腿去摇晃着睡在一旁的肖默。   “肖默,肖默!快醒醒!你……”   陆饮溪忽然住了嘴。   肖默是醒了,但他的状态不对劲,陆饮溪从没见过他如此不控制自己的时候,魔气四溢到肉眼可见,之前看到过的黑色斑纹已经爬满了整个上半身,肖默低喘着粗气,缓缓爬了起来。   他睁开眼,那是不属于人的血红色。   “师尊,师尊……”   陆饮溪被锁链制着行动,退无可退,哀求声都很小:“肖默,你清醒点……”   肖默双手撑在陆饮溪身旁,低着头,颤抖着。   陆饮溪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对方竟是在笑。   少年抬头,脸上是独属于魔物的,张狂的笑容。   “师尊,我想要你。”   作者有话说:   一个合格的反派,是能合理推动主角间感情,并让他们把车开上秋名山。   滴滴叭叭嘟嘟嘟~!   (所以说不要太过于纠结剧情1551 第24章 宁家末裔   景弘深回到花街的时候,迎春楼的灯已经全暗了,在灯火阑珊的街道上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皱了皱眉头,仍旧是往原路返回,寻回了之前陆饮溪短暂待过的房间,却在上楼时,碰到了一名男子,从楼上急匆匆地下来,路过他时,被他一把抓住。   “你是花想容吧。”   宁温纶身上本就有伤,被景弘深这样的力道拽住胳膊,疼得快断断气。   他沉下心思来,冷静地回复着:“客官若是要找花姑娘,明日再来吧,今天迎春楼已经打烊了。”   景弘深嗤笑一声,掐着宁温纶的脖子,将他制在楼梯围栏上:“你最好现在就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他去哪了。”   他手上的力道越来越紧,宁温纶咬着牙,眼前一阵阵发黑,调动全身的力气才将手指翻动过来,毒针簌得从他袖中冲出,直逼景弘深面门。   景弘深仰头躲开,手上却还是松了力道,给宁温纶时机逃脱,但对方并没有走远,而是站定在楼梯下。   “你再动一步便会触发我的机关,别想着躲过,整个迎春楼弥漫着的异香才是真正的陷阱,麻痹着你的神经,你以为自己反应过来了,实际上没有。”   景弘深悬在半空中的脚停住了,他意识到宁温纶说得没错,刚才他以为自己躲开了毒针,而实际上,毒针挑开了他最外层的衣物。   这不是他会有的失误。   “用毒?有意思。”   宁温纶站在楼梯下,眼皮子都不敢眨慢一下。   他只是会用毒而已,全身经脉早已报废,浑身力气实际上支撑他站起来就很困难了,这迎春楼只给了他地利,若是眼前这人真要和他争个鱼死网破,他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他只能赌一把,眼前这人和他是同一个目标的,陆饮溪说过,这两人都是他的徒弟。   宁温纶只觉得自己心跳声都快盖过自己的话语了:“带走陆饮溪的人不是我,但我知道是谁,你想救他,要带上我才行。”   “哼,带你?”景弘深笑得轻蔑,若不是眼前这人可能对他有用,他早就是一具尸体了,“你有什么用,出了这迎春楼,你怕是走都走不利索了吧。”   宁温纶紧咬着牙关,将血生生咽下。   要怎么样,才能博取眼前这人的信任。   快想啊,快想。   ——“要不,也来当我徒弟吧?”   ——“关键时刻,你有俩师兄能救你。”   豁出去了!   “我是……他新收的徒弟。”   “……”景弘深身上的压迫感忽然退去了,他抿着唇,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翻,“他徒弟?”   “对,师尊说我灵力充沛,是可塑之才。”   景弘深眯着眼,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   什么灵力充沛,简直是鬼扯,若是真灵力充沛的话,他早在这人女装时就提防了,哪还等得到现在。   但,这又很像陆饮溪的作风。   比如说,陆饮溪遇到肖默时,系统内自动检测出了威胁,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把人收作徒弟。   他现在收不到陆饮溪那儿自动弹出来的消息,莫非眼前这人也是个高危人物?   他妈的,陆饮溪一天天的不做任务,就知道给他搞些乱七八糟的幺蛾子。   景弘深上下打量着宁温纶,最后憋出一句:“他真收你当弟子了?”   宁温纶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信了。   陆饮溪是很喜欢收徒弟么?他得收多少徒弟这人才这么容易相信这句话啊?   “啊,当,当真啊,当然真!千真万确!”宁温纶瞬间就说服了自己,反正师尊就师尊,他身上又不会少块肉,“师兄,快和我一同去救师尊吧!”   景弘深无奈地捏了捏眉心,收拾下陆饮溪撂下的烂摊子。   烦死了,一个面瘫小王八蛋都有够他烦的了,现在又来一个骚包女装大佬,看他把陆饮溪抓回来的时候不揍得他叫爸爸。   不知道为什么,景弘深脑子里莫名其妙出现了陆饮溪蹲在院子里,手里用泥巴捏着三个小人,一会儿这两个亲亲,一会儿那两个抱抱。   “咔——”   宁温纶浑身一抖,只见景弘深捏烂了他身边的围栏,看向他:“行了,走吧,把机关给关了。”   宁温纶点点头,又上了楼:“走,我们抄近路。”   “去哪?”   “定阳阁。”   两人穿过了后院,来到了一个隐蔽的渡河码头,宁温纶熟练地解开了绳,景弘深接过船桨,示意自己来便可。   宁温纶坐在船舱里,总算是松了口气,给景弘深指着路。   “他为何会和定阳阁有关系?”   宁温纶深呼吸一口气:“定阳阁,陈永望,二十年前他成为阁主,与前一任阁主的女儿成婚,隔年生下一个儿子。”   “但没人知道,他在那之前,便和迎春楼一个不知名的姑娘有染,已经有一个一岁大的儿子了,那个私生子,就是陆饮溪。”   景弘深最不爱听的就是这些狗血故事了,无非又是女人想要名分,男人没有担当。   宁温纶瞥了他一眼:“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想错了,你是不是觉得,霜落带着儿子去闹了?她要是去闹,那可是修仙界第一阁的阁主,这么大的事情能一点风声都没吗?”   “霜落没去闹,也没管那个孩子,她根本就不屑,她不在乎这些东西,是陈永望后来秘密找的她。”   “因为陈永望的儿子,是个废人。”   大概是老天爷看不过眼,陈永望一身极强灵根,自己的儿子却是个空壳,不仅不适合修仙,连普通活命都极度困难,六岁以后便只能坐在轮椅上,日日不能见光,一点小风寒都能要了他的命,为此陈永望找过无数名医,都没有方法,最后盯上了继承自己血脉的另一个孩子。   陆饮溪是个野孩子,他在花街上稀里糊涂地长大,没人告诉过他,自己的那些能力是个怎么回事,所以当陈永望发现自己的私生子继承了灵根后,一个可怕的计划便由此诞生了。   他自然不想私生子名正言顺地进入定阳阁,这样对他的名誉打击太大,他只想把陆饮溪炼做药引,等到他的孩子成年之时,让其服下,便能治愈。   “但他没想到的是,陆饮溪的身体,比他想象的,要完美得多。”   最开始只是一些普通的灵药,普通人服用灵药,能内化的程度,大概只有半成不到,像陈永望那样的,能消化到八成。   但陆饮溪不一样,他不仅能完全消化,甚至能爆发出比灵药程度更高的灵力。   陈永望一开始还小心翼翼,注意着不给他以强度太过的修炼,可后来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了,陆饮溪不需要任何修炼,哪怕被浸在毒药里,他都能抵消任何在他身上的侵害,甚至在被炼成药引的过程中,自我理解结出了金丹。   “简单来说,他就是个容器,而且还是个能无限存放的容器,不管好的坏的东西,都能被他吸收。”   景弘深安静地听着,脸上却全然没有宁温纶意料之中的惊讶感。   宁温纶感到诧异,虽说他从未和任何人说过这事,但陆饮溪的身体很明显已经超出他的理解范围了,为何眼前这人还如此淡然。   但他最后还是补上了:“我……我看他太可怜了,就想了办法让他逃走,中途被霜落发现了,重伤了他,他的金丹也被她剖去了,所以现在的身体状况很不乐观。”   景弘深依旧没有回答。   他感到一丝违和感。   陆饮溪的身体,不是不出乎他意料,而是太出乎他意料了,这简直就是一副把金手指点满的身体。   而现在,他却要拿着这副身体,去拯救这个位面。   有什么可拯救的?他甚至可以合理怀疑,哪怕是像肖默这样的高阶魔物,对于陆饮溪来说,都是动动手指就能解决的程度。   而且,如果陆饮溪没有重生在这具身体上,那这个bug满满的身体就已经消失在这个位面了,这应该是好事才对。   既然会有宿主来这个位面做任务,那就说明,这个位面正在走向毁灭,这是个必然。   他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不安的想法。   难道说,这个位面的毁灭,会是由陆饮溪本人造成的吗?   景弘深摇了摇头,再想到陆饮溪平日里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怎么可能,他好好活着,别把他气死他就感恩戴德了,怎么可能会把这个位面给毁了。   “前面就是定阳阁了。”   宁温纶指着前面的阁楼,刚想下船,却被景弘深又一次抓住了。   “等下。”   “嗯?”   “既然要站在统一战线了,那我要先问清楚。”   景弘深已经感受到陆饮溪在附近了,宿主并未受到侵害,并因为未知原因屏蔽了他,那他要先探清楚情况,“你刚才说,是你带着他逃出来的吧。”   “……是。”   “定阳阁不会随随便便要一个花街的人出入的,你对这些细节知晓得那么清楚,又会用毒,又要隐藏在花街生活,”景弘深翻过手,将对方手指间的毒针甩掉,“你不会是,宁家的末裔吧。”   宁温纶脸色一青,嘴唇颤抖,不敢置信地看着景弘深:“你,你怎么知道的……”   景弘深高深莫测地一笑。   刚才他接上了主系统,自然就能利用一些功能了。   而此时此刻眼前人脑袋上面露着四个大字。   宁家末裔。   【陆饮溪,陆饮溪!在的话告诉我你的位置。   对面依旧是屏蔽状态。   到底在干嘛啊……   景弘深有些烦躁地挠着头发。   那边的陆饮溪:“啊,不要过来啊,啊——”   作者有话说:   没想到吧,下一章才有车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跑走 第25章 不要过来啊   “不要过来啊——啊——啊——”   陆饮溪闭着眼瞎叫,肖默的脸已经蹭到他颈间了,灼热的触感让他皮肤都如同火烧一般,少年的手不得章法地在他身上上下游走着,摸到他腰部的伤又像触电般弹开,却又舍不得似的,一次又一次抚摸着他的后腰,顺着脊椎不停轻轻搓揉着。   “嗯?嗯……”   陆饮溪被摸得脑子开始发昏,尾音不正常起来后猝然睁眼,入眼便是那张熟悉的脸,浑身通红,像他种了满山的桃花一样,面上两坨更是深,像是喝醉酒一般,表情却不再像刚才那样带着胁迫感,眼里反而带着点茫然。   “师尊,师尊……”   肖默见他睁眼了,不由分说要来吻他,被陆饮溪胡乱躲过:“肖默,你给我冷静一点……”   “不好。”   和谐和谐和谐   作者有话说:   和谐部分去wb(草原上疯狂奔跑的咩咩)更新提醒那条里找“查看图片”,本文完结后?会统一进入停车场。 第26章 这体质不太对   陆饮溪强忍着想要把肖默唧唧掰断的冲动,笑着开导对方:“徒儿,这可是大逆不道。”   肖默沉了沉气,猝然抬头,猛得把陆饮溪压在身下,胡乱地亲着对方,口中又开始喃喃着师尊,师尊。   “……我知道你能抵抗幻觉的。”   肖默的手一顿,起了身,眼睛仍是红的,却没那么狰狞了。   “师尊,怎么看出来的?”   陆饮溪枕着对方始终扶在他脑后的手,想到刚才少年怎么都不敢加重的力道:“我诈你的。”   肖默一愣,吐了吐舌头:“还是师尊厉害。”   陆饮溪艰难地咽了口口水,他还处在危险之中,拿膝盖碰了碰那硬块:“没你厉害。”   肖默忽然长叹一口气,赖在了他身上:“师尊,师尊,师——尊——”   陆饮溪试着推开他,但手撑在对方肩膀上,半天用不上力。   怎么办嘞。   好像……没什么办法啊。   “那个的话。”   陆饮溪抚摸着肖默背上的花纹,声音很轻,“这些会褪下去,对不对?”   少年抬起头,看了他一会儿,又低下头去。   最后无声地点了点头。   小骗子。   陆饮溪想。   怎么这么不会骗人啊,不是说魔物最会蛊惑人心了么。   “仅此一次。”   和谐和谐和谐   “师尊,还疼吗?”   少年爽了以后,第一反应竟然是撒娇。   陆饮溪心里火烧得旺,气急败坏地踹了对方一下,结果肖默竟是被他踹去了房间的另一端。   “……咳咳,师尊?”   陆饮溪脸上眼泪还没干,胡乱撑起身来,看着自己的身体。   这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身体里的魔气已经被内化干净了,现在灵力仿佛快要爆棚,他都无法控制这一脚的力量?   而且他还想到了点不太好的东西。   他被人这样折腾还不折腾晕过去,这个体质一看就不太对劲啊!   作者有话说:   嗯,这体质一看就是名器,而且还适合配好几个攻,小陆真聪明! 第27章 累   陆饮溪和肖默一个人占了房间的一个角落,中间隔的距离还是最长的那种,少年窝在角落里不肯抬头,陆饮溪略微感受到了一点欣慰。   小狼崽子还是有点良心的。   直起身来时才觉得全身仿佛要碎掉一般,陆饮溪差点儿没痛呼出声,刚才才憋回去的眼泪这会儿又淌了出来。   下面也有粘腻的感觉。   陆饮溪撩开因为汗水黏在脸上的碎发,叹了口气准备下床。   他怎么这么难,被人压倒了还得去安慰压人的那个。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而就在脚接触到冰凉的青石板地面时,有什么东西抓住了他的脚踝。   “嗯?”   陆饮溪刚云雨过,脑子还不太清楚,缓缓低下头去。   只见脚踝上抓着一只手,手上还带着脏污,不知是煤灰,还是干掉的血液。   总之,就是从床底下冒出来的——   “鬼啊——”   陆饮溪一蹦三尺高,本想往肖默那方向走的,结果才走两步就觉得别扭,又软回床里去,把剩下的被子团了团裹在胸口。   那鬼手没了支撑,又胡乱抓着空气,最后堪堪抓住床脚,慢慢升了上来。   “救命啊,有鬼啊——有鬼——”   陆饮溪看向肖默的时候,忽然噎住了。   少年身上的斑纹已经褪去了,眼睛也恢复了平时的清明,只是那血色从眼底挪到了口鼻,肖默撑着墙,试图站起来,却又呕出了一口血,连带着鼻子下都挂着两道血痕。   “操,怎么回事?!”   陆饮溪刚一落地,那鬼手竟又是抓住了他,他反手就想砍上去,却听见了一声熟悉的惊呼:“别,别别别!是我!花花!”   宁温纶被卡在床底下那个洞里,脚已经够不到实地了,又没东西能给他借力爬上来,不尴不尬地悬在半空中。   还好陆饮溪反应得快,那掌风一偏,又把半张床打个粉碎,宁温纶大张着嘴看着他,连求救都不敢求。   “你怎么来这儿了?”   “说来话长,景师兄去会见定阳阁阁主了,我们抓紧先逃命。”   “景师兄?”   “是啊,师尊。”   宁温纶厚颜无耻地捏住了陆饮溪的手,“这儿地方险恶,定阳阁居心叵测,不宜久留,快和我走吧!”   陆饮溪决定先把这来路不明的弟子先放一放,指着肖默:“我不能走,这儿还有你肖二师兄呢。”   宁温纶这才注意到房间角落里有个人,那人已经没了人样了,浑身全是血,陆饮溪撒了他的手,忙走了过去。   对方身上的衣服破得只能勉强蔽体,姿势踉踉跄跄,再结合肖二师兄的样子。   宁温纶眉头一皱,知道大事不好。   “他对你……做了违逆之事。”   这话甚至不带询问,劈头盖脸像个巴掌甩到陆饮溪脸上去。   陆饮溪抱起肖默,对方的体温很低,本身魔物的体温就比常人要高出一截,现在这样的体温显然是出了大问题。   “师尊……”   “嘘,别说话,会带你走的。”   “师尊先走,别……管我。”   肖默咽了口血,手指止不住颤抖,眼皮子抑制不住耷拉下去,却仍旧努力睁着眼看着陆饮溪。   师尊怎么一副快要哭的样子,是他太冒失,下手太重了。   但师尊哭起来的样子,又好让人心生怜爱。   好想,抱一抱他。   “别,别哭……”   肖默努力牵起嘴角,试图憋出一个笑来,可刚才还收放自如的情绪,现在又仿佛是被堵住了,无法正常倾泻出来。   而且,他太疼了。   疼痛对于魔物而言是一件极其陌生的事情,他们完美的肉体使他们很少受到伤及内里的侵害,于是能体会到疼痛的机会也微乎其微。   所以当这种感觉自他体内扩散开来的时候,肖默甚至一度不明白,这是种什么感觉。   “别说话了,肖默,肖默。”   陆饮溪叫着少年的名字,揉着他那张一点都不可爱的面瘫脸,灵力没像平时那样注入到对方体内,反而被干脆得阻隔在外。   陆饮溪气喘得越来越急,他觉得他的世界里似乎出现了一个洞,黑黝黝深不见底的洞。   那个洞,要把他的全部吞噬进去。   “你不该和他发生那种关系的。”   宁温纶走了过来,声音很低。   “事到如今,纠结这种事情有意义么。”   这几个字,几乎是从陆饮溪牙缝里蹦出来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   宁温纶蹲下了身,陆饮溪却不愿朝向他,连带着肖默都一并被他转了过去,宁温纶的手悬在半空,只能先行解释,“你的这副身体,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都是烈性毒药。”   “……什么?”   “这儿,是这副身体的刑场,霜落将你和这魔物关在一起,是有目的的。”   “他叫肖默。”   宁温纶噎了一下,改口道:“把你和肖默关在一块。”   他继续道,“霜落修魔道,又是花魁,自然是知道如何诱人屈服,肖默自己可能也不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只是被本能驱逐。”   陆饮溪不知为何,听到这里,偷偷松了口气。   “你的身体,从六岁那年开始,便常年浸泡毒药,再吸收大量阴气,陈永望计划这些,全是为了把你当作药引,来救他那个残废的儿子,你们血缘相通,他又身体虚弱,才能接受压倒性的力量,那时候的霜落也是,靠你的血,可以滋补她残破的身体。   所以肖默他,不是太虚弱了,而是没有做好准备,补充过头了。”   陆饮溪一怔,明白了问题所在,手心一转,将对方体内的灵力缓缓抽了出来。   肖默的体温这才慢慢回升,脸上也有了血色,陆饮溪松了口气,将他扶了起来。   宁温纶连忙上前:“我来帮……”   “不用,你指路便好。”   陆饮溪抬了抬下巴,兴许是太累了,脸上没了什么表情。   宁温纶有些犹豫,又不敢说什么,带着陆饮溪原路返回了他来时的通道,陆饮溪背着肖默,走路像猫一样,没有任何声音。   暗道的尽头是河边,宁温纶翻出藏在草中的小舟,朝陆饮溪道:“要等景师兄么?”   “不用。”   陆饮溪坐在一旁,双腿忍不住打颤,看向宁温纶的眼神却带着锐利,“你到底是什么人。”   “啊?我是宁温纶啊,花想容,花花,你又忘了我吗?”   “你一个迎春楼的小倌,霜落当时甚至不把你放在眼里,你却和以前的陆饮溪关系极好,还说是你让他逃走的。”   陆饮溪上下打量着宁温纶,又问了一遍,“你到底是个什么人?”   宁温纶面色一白,最后抿了抿唇,叹了口气,没有开口,而是袖口一翻,手里的毒针朝陆饮溪直直刺去。   结果刚才还死人一般趴在旁边的肖默忽然暴起,将那针震个粉碎,双手被拧到身后,直接掰成了脱臼。   景弘深看了眼陆饮溪,又看了眼肖默。   “别的帐,回去再算。”   肖默眼神闪烁,见陆饮溪体力不支,忙托起了对方。   陆饮溪靠着肖默的胸膛,听着少年平稳的心跳,终于安下心来。   刚才在地窖里,他便和景弘深通上了线,对方并没有打草惊蛇,而是施了两个障眼法拖住了霜落的脚步便折返回来了,还把之前的事情和他交代了一遍。   路上肖默也已经醒了,于是他想,与其现在打一架,不如先把人抓回去好好审问。   此刻他看了眼跪在地上,浑身是汗的宁温纶,心里丝毫没有成功的快感。   只觉得累。   好累,好想躺在床上。   陆饮溪看着天边那轮弯月,最终还是睡了过去。   睡梦中的他嘴唇动了动,又呢喃出了“哥哥”两字。   作者有话说:   小陆好可怜,刚被酱酱酿酿还要背人,1551 第28章 梦   大概是因为太累了,睡觉也睡不安稳,要做梦。   陆饮溪看着身上穿的病号服,捏了捏手,站了起来。   好像重生了以后不管怎么吃也没长很多肉,但是和原来的身体比起来,还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还是稍微长了点肉。   他应该没糟蹋那副身体。   陆饮溪扭过头,看着旁边映出来自己的影子,习惯性地去撩头发,手却顿了一下。   差点忘了,变回寸头了啊,那个时候为了做手术方便一点,隔几天就剃一次。   好在他是男的,对头发也没太多感觉。   只不过重生以后,头发就几乎没再修理过了,平日里沐浴的时候,肖默会替他打理,头发太长了,梳得很慢,但少年似乎是乐在其中。   还记得最开始的时候,他还试图给自己剪过刘海,因为有些扎眼睛了,怪难受的。   甚至还在兑换仓库里搞了一把专门剪头发的剪刀。   结果弄了半天也不得章法,最后还是粗暴地捏成一簇,一刀下去,丑了差不多一整个月,那一整个月都不敢正脸朝着肖默。   陆饮溪玩自己刘海的手一顿。   好像回忆起来,那个名字总是不经意地跳出来,来这个世界的新生活,全是和少年有关的点点滴滴。   他忍不住自嘲一下。   原来男的也会有这样的初次情结吗,明明什么都没有,肖默中了药又进了幻境,而他只是半推半就,和彼此喜欢没有半点关系。   ——和彼此喜欢没有半点关系。   陆饮溪把这句话小声重复了一遍。   “你穿的衣服好奇怪。”   有声音从背后传来,陆饮溪一反常态地没有被吓一跳,而是很淡然地转过身去,看见那个和他长着一模一样脸的人。   那人看着他,接着笑了笑:“真的,脸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你是……陆饮溪?”陆饮溪看着眼前人,对方穿着花街下人惯常穿的衣物,上面有大块的补丁,但洗得却很干净,头发束得有些草率,却看得出整理过的痕迹,大概只是不太熟练罢了。   “陆饮溪”摸了摸鼻子,说话的语气慢吞吞的,调子里有种花街姑娘特有的语气:“是呀,你也是陆饮溪吧。   你是从另外一个世界来的吗?”   陆饮溪觉得有些违和,他总觉得,像眼前人这样的时代,要理解到“另外一个世界”,应该是件极其困难的事情,但对方说出来,就像是喝水吃饭那样寻常。   但他转念又一想,这是他的梦,对方不管说什么,都以他的认知为常理。   所以说,会说出这样的话也不奇怪。   “嗯,我从另外一个世界来了,我死了,但是我想活着。”   “哦,这样。”   “陆饮溪”应着他的话,找了个位置坐下,两条腿一晃一晃的,“我活不了了,活着太累了,每天都很痛。   你是为什么死了啊,被人杀死的吗?”   “不是,我们那个世界,杀人稍微困难一点,我是得病死的,我心脏这个地方,”陆饮溪在自己的胸口画了个圈,“天生有个大洞,填不上,随时有可能会死。”   “哦,”“陆饮溪”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有些抱歉地笑了笑,“我听不太懂,但好像,也蛮难受的。”   陆饮溪对“难受”算是有发言权了:“那可不,可难受了,老多事情不能做了,有很多时候我就只能躺着,什么都不能做,就看着天花板发呆。”   还好后来有了VR游戏,但陆饮溪省略掉这一部分了,解释起来也麻烦。   “陆饮溪”很耐心地听着,最后看着他,问道:“那,这么难受,为什么还是想活着呢?”   陆饮溪一噎。   对哦,为什么想活着来着?   躺着的大部分时候,他都是没有求生欲的,尤其是后来,父母几乎不来看他的时候,他巴不得自己有一天死在手术台上,这样他可以毫无知觉地死去,没有任何疼痛。   但事实是,他至今都记得自己死去时的那份痛感,灼烧在他胸口,他却觉得快乐。   “……我恋爱了。”   “恋爱?”   “哦,就是,有心悦的人了。”   “陆饮溪”望着他,良久才道:“真好啊。”   陆饮溪没有回话。   他只是想得起来自己似乎爱上了一个人,最终导致了他的死亡,可他却全然记不清楚,那个人姓甚名谁,长什么样子了。   只是有一个模糊的轮廓,他要再细想的时候,只觉得脑袋很疼。   这是为什么,罪恶感吗?   可是与他而言,他再也不能遇到对方了呀。   他离开那个世界,他的恋爱就无疾而终了啊。   “你怎么了?”   “没,没事……”陆饮溪强忍着头疼,试图转移着话题,“说说你的故事吧。”   “我的么,你差不多也知道了。”   “陆饮溪”抱紧了双腿,不管怎么样,他的行为动作看起来,都不像是男性,大概是生长在花街的缘故,“娘亲她……不喜欢我,一点儿也不喜欢,她觉得我是累赘,影响到她的事业。   你的娘亲和我的娘亲也长得一样吗?她对你好吗?”   “哎?”   陆饮溪忽然愣了一下,说实话,母亲的样子于他而言已经很模糊了,但他十分确定,她不长霜落那般模样。   再怎么说,霜落也是花魁,长得美艳,举手投足都带着邀请,他的母亲虽说也漂亮,却不似那般有攻击性。   “她们倒是长得不一样,我娘亲也热衷于事业,虽然说她不嫌弃我吧,但大概也没好到哪里去。”   “陆饮溪”看着他,了然地垂下了头:“父亲……反而对我稍微好一点,他会买些东西,在让我浸药以后,大多是些甜的,不过我不爱吃。”   他摸着自己的脚趾,继续说道,“父亲总说他对不起我,其实没什么好对不起的,若是娘亲不同意的话,他也不会对我做些什么,更何况我生在这世上也没什么用,做别人的药引子算是有些作用了。”   陆饮溪看着对方,叹了口气:“怎么会没用呢,你若是遇到些好人,现在说不定也是名震天下的修仙者了。   谁都不想做注定要死的人,还是过程那么凄惨的那个,所以你才会逃出来,你还是向往自由的。”   “陆饮溪”像是没料到他会这么说,眼里像是落了星星,仰望着他:“那,拜托你,好好对待这具自由的身体了。”   陆饮溪想到他不久前在床上做的荒唐事,十分艰难地点了点头。   “哦,对了,小花他不是个坏人,他也是身不由己,他是我的救命恩人,请善待他一下。”   “嗯……”   陆饮溪还没答完,对方便消失在了黑暗中,他也觉得身体逐渐上浮,醒了过来。   醒来就看见景弘深黑着张脸,抱着手坐在他床前。   哎,哎,别走,再让我做会儿梦——   作者有话说:   这章有个大伏笔!但是我不会告诉你们是什么的! 第29章 魔物这种东西不能信的   “你给我把眼睛睁开。”   景弘深的声音低沉而带有杀气,陆饮溪不敢不从,又不敢睁得太开,最后眯成一条缝看对方:“嗨,嗨,我最亲爱的系统,系统有没有什么条款,不能杀宿主的那种条款……”   景弘深从未觉得自己发过这么大火,全身像是被点燃了似的,甚至能闻到股焦糊味。   “你和我说说,发生了什么。”   陆饮溪一听,他发挥的场合到了,立马捏着被角装可怜:“我,嘤,我被霜落,嘤嘤,打晕带走,嘤嘤嘤……”   “你再嘤一声我让你尝尝我剑的味道。”   陆饮溪全身一震,随即看向景弘深的裆部。   这系统的那个,是怎么算尺寸的啊,不会是可以随意伸缩大小的吧?   景弘深的剑猝然出鞘:“你脑子里能不能装点正常东西!”   陆饮溪这才意识到是普通的剑,反倒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了,扭扭身子,又往后面缩了点。   “大概就是,肖默来找我,结果霜落知道他是个魔物,似乎用了什么法子,把他的本性给激了出来,”陆饮溪回想着肖默那时候的样子,歪歪脑袋,“那个可能是他的里人格吧,还挺凶,眼珠子也红红的,一看就很疯,不过好像语言表达系统有点问题,只会一个劲叫师尊……”   面前拳风一闪,陆饮溪下意识地躲开,只听“咔——”的一声巨响,他的床裂成了两半。   这,这儿是哪里来着?   妈呀,他还准备偷回他荒山的金丝楠木啊呜呜呜。   “陆饮溪,”这几个字,近乎是从景弘深牙缝里蹦出来的,“你他妈的就这么欠·操啊。”   陆饮溪的脸一白,脑子里面嗡的一声响,一片空白。   那感觉,好像一半是生气,一半是,羞辱。   他花了好一会儿才将手的颤抖止住,最后抬头看向景弘深,笑靥如画:“是啊,特别欠。”   景弘深蓦地站了起来,动作极快,将陆饮溪摁在了塌上,两手大力扯开他的衣领,露出对方白皙的胸脯来,上面还有上一次粗暴的痕迹。   “你说的,欠……”   下一秒,一个巴掌直直地打在了景弘深脸上,不重,景弘深脸都没侧一下。   “差不多就可以了,景弘深。”   陆饮溪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在景弘深没动的时间里,他默默地理好了衣服,又重新扒好了被角。   “我是有问题,脑子有问题,和人没有距离感,喜欢每个愿意接近我的人,我缺爱。”   陆饮溪强压着声音里的颤抖,吸了吸鼻子,“但你也无权干涉我,我和你不过是系统和宿主的关系,我听你话,做完任务,就两清了。”   他顿了顿,又抹了抹鼻子,“你就好领工资,去下一个宿主那儿做下一个任务了。”   说这话时,陆饮溪的脸全程没有抬起来过,景弘深的视线却像黏在他身上一般,从未离开过。   男人伸手,身下人却习惯性地一挡,最后见他不懂,才又卸下防来,景弘深才得以将他的衣领子再往上拉一点,挡住对方脖子上那个显眼的红印。   “是,你说得对,两清,我没资格干涉你糟蹋自己身体。”   景弘深忽然笑了一声,有些瘆人,陆饮溪才偷摸着看对方一眼。   那表情很是古怪,一看这些话就是违心的,陆饮溪心里闷闷的,泛起一阵苦涩来。   其实系统和肖默在他心里是不太一样的,肖默是这个位面的人,他不知道另一个世界的存在,也不会质疑这种问题。   但系统显然知道自己的过往,那些封尘的过往,那些歇斯底里的自暴自弃,那些死命挣扎的无用功。   他欣喜又矛盾着,怕系统看得太透自己,又侥幸着还有人与他分享。   并且这个人,终究有一天,会离他而去,不管是他任务失败,还是任务成功。   他像是自己的影子,永随其后,却无法牵起对方的手。   “你知道么。”   陆饮溪走神的时候,景弘深忽然开了口,开口的同时,还十分变态地解着裤带。   “啊!别别别!这不是讲清楚了吗!”但是指缝还大开着,生怕两只眼睛别人看不清楚   “大部分系统之所以只寄生在宿主身上,一方面别的宿主会乖乖完成任务,不像你这么咸鱼,另一方面,是化成具体的人形很耗神,成为系统就代表着自己摒弃了作为人的一切,所以连自己本身的模样也只会记得个大概,于是能省略的地方就省略了。”   陆饮溪眼睛眨都不眨,就想看系统档下是什么。   “所以,我根本就没想过要那玩意儿。”   陆饮溪松开了手。   景弘深的下面居然是空白的马赛克。   真他妈——好笑!   “噗哈哈哈哈哈!”陆饮溪憋了半天,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你没有丁丁!哈哈哈呜呜呜你打我……”   景弘深已经十分克制自己的力道了,他额头上青筋直跳,最后才缓缓开口:“有时候我都怀疑,你是脑子得病。”   “呜呜呜打完人还骂人……”陆饮溪难过得满床打滚,最后缩在一个离景弘深很远的角落,“嗯?不对啊,我的乖乖徒弟呢?这个时候他不应该拿着莲子银耳汤等在我门口,然后再给我按摩腿吗?”   景弘深脚步一滞,脸色微变。   陆饮溪突然跳了起来:“你你你,你把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徒弟怎么了!”   “他身为无上宗弟子,私自趁人之危冒犯师尊,该受宗门规矩责罚,”景弘深说得一脸正气,“我这个当师兄的,当然要负起这份责任来。”   陆饮溪在床上跳脚:“胡说八道!这无上宗就是你一年前随便搞出来的空壳子,哪来什么清规戒律,还有,这种时候你愿意和他以师兄弟相称了,景弘深,你好狠的心!”最后还是壮着胆子下床,“你带我去见他。”   景弘深也不拦,陆饮溪踉踉跄跄走到门口,最后捂着自己可怜的小屁屁,回头看着景弘深。   男人脸色一黑,却仍是将他打横抱起。   “嘻嘻,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受苦的。”   陆饮溪一边嬉皮笑脸,一边两手圈得死紧,不给景弘深甩开的机会。   景弘深也就是随意摆弄他两下,便御剑而起,陆饮溪这才看出来,这里是无上宗最高的山峰,独立一间小庭,和别的院舍隔开。   还有点与世隔绝的感觉。   陆饮溪被景弘深抱着往下走,一路进入到峡谷间的山洞里,还未进门,就先闻到了血腥味。   他赶忙从景弘深身上下来,冲进洞内。   只见肖默两臂高悬,被沉重的铜锁扣住,双膝跪地,浑身浴血,头发披散着看不出人形。   最可怖的,是胸口下方有一巨石弯钩,嵌在他身体里,随时裂开伤口,又随时愈合。   “肖默!”   “……师尊,你,咳咳,你醒了……”   “景弘深,你好狠!”   “……不是我没……”   景弘深站在门口,百口莫辩。   被捆在一旁的宁温纶人都看傻了。   天地良心,他以他的小裙子作证,景弘深虽然手段残忍,但真的没撒谎。   上面那两挂铜锁是他所为不错,但那巨石弯钩却是景弘深走后肖默自己劈的,最开始他还以为这魔物脑子不清楚了,现在看来,却是一箭双雕,卖惨外加挑拨离间。   好家伙,果然魔物这种东西不能信的,太对自己下得去手,太不择手段了!   作者有话说:   没关系,我会让系统捏个丁丁的,大家放心—— 第30章 师尊脑子有病   肖默发现自己的身体有点缺陷。   他只能加快伤口愈合的速度,不能延缓。   所以胸口那个大洞,因为没伤到要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了,除了衣服破了个口子,什么都没留下。   他躺在陆饮溪大腿上,有些郁闷地将自己的脸埋在对方双腿中央。   怎么样,才能让景弘深这个奸人离师尊远一点,又不让师尊讨厌他呢?   魔物暗自打算着,陆饮溪不会读心术,只觉得心疼:“肖默,怎么了?疼得说不出话了么?”   肖默没抬脸,两手乱七八糟地摸上自己的胸口,假装很疼地倒抽几口凉气。   陆饮溪连忙伸手替他揉着胸口处的那块肉,魔物的身体不柔软,像石头一样坚硬,却没有石头的冷度,烫得手很舒服。   陆饮溪抬头看立于一旁的景弘深:“哪怕他有愈合的能力,你也不能对他动用私刑。”   景弘深咽下这口气,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和他斗,他出生的时候这小魔物路都还不会走,见过的市面连他的十分之一都算不上。   来日方长,从长计议,他不把这魔物掏心挖肺做成空壳稻草人拿去杀鸡儆猴,他都对不起他的岁数。   男人长出了一口气,转身看向一旁的宁温纶。   宁温纶本在津津有味地看这修罗场,哪知这铁面修罗忽然转过他这边来了,浑身冷汗直下,朝后面挪动了一点。   “来吧,说说吧。”   景弘深破了他的禁言令,笑得比鬼还恐怖,“你接近我们,接近师尊,是打着什么主意?”   宁温纶浑身直打哆嗦,最后颤颤巍巍地道:“大,大师兄,我能给你作证,二师兄是诬陷你的……”   “大师兄你个头!”景弘深给了宁温纶脑袋上一下,但手上动作很干脆,把人拉去了那对缠缠绵绵的师徒身边,“澄清。”   “师尊!”宁温纶这一声叫得陆饮溪浑身一震,满脸疑惑地看着他,但事到如今,宁温纶也只得豁出去了,“二师兄他是——”   肖默猝然抬头看向他,宁温纶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乱掉,仓鼠一样缩成一团。   然后屁股上就被景弘深毫不留情地踢了一脚。   “呜呜……我说,二师兄是自己插进石头里的,不是大师兄干的,呜呜,师尊和大师兄保护我……”   肖默连陆饮溪的腿都不敢靠了,直挺挺地坐了起来,眼巴巴地苦着脸看陆饮溪。   陆饮溪双手抱胸,问他:“花花所言其实?”   肖默噤声半晌,才点了点头。   “你怎么回事?”陆饮溪一根食指戳着肖默的脑袋瓜,“我还以为光是景弘深看你不顺眼,你怎么想到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的?这要是把人给插坏了呢?你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为师会好过么?还敢诬陷你景师兄!”   肖默斜眼看了看景弘深和宁温纶,转到陆饮溪那儿的,立马是一张小奶狗脸:“不是,师尊,弟子只是想,惩罚自己大逆不道……”   陆饮溪一愣,心又化成了一滩水:“我的乖弟子啊呜……”   景弘深终于忍无可忍地将两人分开,并对陆饮溪耳语:“我随时可以捏个25厘米,一步到胃。”   陆饮溪大骇:“现在已经开始威胁了吗!我要签订平等条约……嗷!”   景弘深将他拖过来的同时,他也靠到了宁温纶身边,别看他全身被束缚着,那张嘴巴可厉害了,一口咬上他手上肉最多的部分。   血被吸吮走的感觉很奇怪,陆饮溪先是觉得疼,再有就是,他也想有个伤口能很快愈合的身体。   腰上这个好像是解决了,他的经脉通顺了,不会再因为气淤积在伤口处而不断溃烂了,但显然完全好起来还得一段时间,更别提身上零零落落的草莓印了。   现在宁温纶又来给他一口。   他是之前没了解,这小娃子属狗的么?   景弘深手一勾,就将陆饮溪拢在了怀里,手摁上了出血的口,伤口不大,但眼前这人会用毒,不知道底细,他一直提防着对方,刚才有些大意了。   肖默也挡在了陆饮溪面前,实际上若是景弘深不拦着他,他早就给这人碎尸万段了。   宁温纶的状态很奇怪,他的神态不像是袭击后会有的欣喜,也完全没有半点得逞的样子,反倒是弓着背,有些难耐地在地上蠕动着。   刚才咬的伤口不太深,所以吸出来的血量也不多,此时他牙缝间全是红色,不停地吸气,鼻腔里传出焦糊味的时候,三人才意识到不对劲。   宁温纶嘴巴上起了一个又一个燎泡,甚至不能将嘴张开很大,脸上全是痛苦的神色,有血滴下来,甚至分不清是不是他自己的。   “给我……求你了,给我,就一点,不够……”   景弘深想先带陆饮溪离开,陆饮溪却挣开了他,最后在他震惊的神色里,走向了宁温纶:“喏,吸吧。”   宁温纶这一回没有再像刚才那样扑上来,而是极其缓慢地伏下了身,伸着舌尖,小心翼翼地舔着伤口里溢出来的血液,一点点卷进口中。   那种温热的感觉有些痒,陆饮溪又想到他刚才讲的话有点像韩语里面骂人的话,于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有毛病。”   景弘深低声骂了一句,肖默却瞬间回过了头。   “师尊做什么,都有他的道理,”少年的口吻里带着“你这个弱智”的意思,“你不懂,不要随意揣摩。”   景弘深一噎。   妈的,捅了智障窝了。   那边宁温纶慢吞吞地舔了好一会儿,嘴上冒出来的血泡才慢慢退了下去,不知道是不是陆饮溪的错觉,他总觉得对方的脸色好了一点,不像之前那般惨败了,有了点血色。   宁温纶舔完最后一下,脱了力,躺了下来:“对不起,刚才那一下,我没有克制住,但我实在是太虚弱了……”   “怎么了,你为什么会需要我的血?”   宁温纶很费力地眨了眨眼,说话声却有力了起来:“陈永望的儿子,拿人做药引子,是个不确定性很高的法子,他们不敢直接放在体弱多病的儿子身上做,只能先在别的人身上做实验,”宁温纶顿了顿,吸了吸鼻子,“我就是那个被拿来做实验的。”   陆饮溪胃里翻起一阵难受。   他还没见过那个陈永望,听起来似乎是个好父亲,但绝对不是个好人。   在他的故事里,被牺牲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原主也好,霜落也好,花街的姑娘们也好,现在的宁温纶也好。   为了一己之利,踏在千万人的尸体上。   他睡觉的时候不会觉得不安稳么。   景弘深插言道:“但你是宁家最后一个孩子,宁家虽没落,但不至于连最后一个孩子都让人这样凌辱。”   宁温纶苦涩一笑:“宁家没落,缘起便是陈永望,当初我爹爹被召进定阳阁时,本以为能替陈永望之子续命,却不想这之中出了差错,他儿子不但没有好转,反而大病一场,差一点便死了,陈永望扬言要杀我全家,我爹爹为了保我家人之命,才提出了禁术药引一说,可陈永望当时的条件是,若是药引有用,不能在他儿子身上冒险,于是矛头便指向了六岁的我。”   “医书上有说,禁术本就折人寿命,我爹爹没熬到药引子十八岁,只来得及将宁家的医术传给我,我娘在我爹爹走后不久便投井自尽了,由我接替爹爹的位置,而我,实际上只是个从小被陈永望养大的傀儡罢了,宁家不是后来没落的,从我爹踏入定阳阁那一刻起,宁家就已经家破人亡了。”   “陈永望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陆饮溪气得牙痒痒,又心疼宁温纶,“若我是你爹,哪怕身死,也不愿屈于这恶魔!”   宁温纶偏过脸:“我爹他……这世上修医术的,皆重修仙修道之人,普通百姓们有时也会被毒邪之物侵害,却因为没有真气护体,难以治愈,总是被人忽略,我爹想救的是这苍生,况且……”少年的语气里终于有了哭腔,“况且我娘生不出孩子,我只是被他们捡来的孩子而已。”   陆饮溪心一抖,他最听不得这种话,立马将宁温纶身上的绳子给解开了,将对方扶了起来。   “不哭啊,哭什么哭,没事儿,以后你想喝血就喝,反正一次也用不了多少,以后大家都是同门师兄弟了,互相之间多照顾照顾,”陆饮溪拉着宁温纶的手,看向景弘深和肖默,“以后不准欺负花花儿,他还得负责给你们开药方子呢!”   肖默和景弘深对视一眼,难得达成了统一战线。   师尊脑子有病,就喜欢乱收来路不明的徒弟。 第31章 小陆已经很棒了   “我要吃草莓,我要吃草莓,我要吃草莓——”   才听见开门声,陆饮溪就开始撒泼打滚,看见进来的人是景弘深,又立马闭嘴了,端端正正坐好,假装无事发生。   “……你兑换系统里没有?”   景弘深竟然没骂他,而是替他想法子。   陆饮溪整个人往旁边一摊,揉着自己的肚子:“人家,人家现在怀了宝宝,不想吃那种随随便便换来的,只想吃新鲜采摘来的,呜呜……”   景弘深走向前,伸手摸着陆饮溪最近长出来的软乎乎的小肚子,猛得一用力:“打了。”   “啊!你,你好狠的心呐——”   陆饮溪倒在地上,泫然欲泣,抱着景弘深的大腿蹭那出不来眼眶的泪水。   “演够了没有。”   陆饮溪腾得坐起来,见好就收,顺带着还拿这两天景弘深刷上来的经验值换了两大篮子草莓,坐在旁边,只吃尖尖不吃屁股:“大弟子,来找为师何事?”   景弘深斜睨了一眼他:“你把上一次任务结果提交了?”   陆饮溪有些心虚地点头,被对方一眼就看出来了。   “你憋着不提交是想烂肚子里啊?”   陆饮溪委屈巴巴:“人家,人家想多过几天安逸日子啊。”   景弘深听着就急火攻心。   他这两天忙着处理宗门内的大事小事破事,还顺带着要锻炼两个拖油瓶,结果那两个拖油瓶倒好,钻着空子就上这山来献殷勤,肖默最近没突破自己的瓶颈,倒是做饭手艺见长,每天变着花样,那天他去厨房里的时候,还捧着个萝卜雕刻;宁温纶就更不用说了,他被掩人耳目养在花街,学来的哄人本领只多不少,天天按完肩颈按大腿,院子后面挖了个大坑埋酒,时不时的还来一套舒展筋骨活血化淤操,把陆饮溪服饰得服服帖帖的。   短短这么几天,连那张脸都开始圆了!   景弘深咽下这口恶气,深知陆饮溪此人,不吃硬只吃循循善诱,于是坐下来和对方谈心:“这次出门,怕了?”   陆饮溪一愣,期期艾艾地点点头:“是有那么点,比我想象得要残酷太多了。”   他想得太简单了,毕竟没见过多少市面,这一回出门开眼界,也只是窥见了苍生苦难凤毛麟角的一隅罢了。   重生前他觉得身边没有父母陪伴就是最痛苦的事了,现在才发现,有些人天生就被人另眼相看,有些人一辈子就挣扎在泥潭里,有些人甚至从未见过光明却依然向往着光明,他们依旧用他们自己的方式和这个倒霉的世界抗争着,一口气都能吞吐很久。   太残忍了。   “过来。”   “啊?”   “我说,叫你过来。”   景弘深伸着双手,陆饮溪脚步踌躇着,迟迟不敢动。   “你不会等我过去,要打我屁股吧?”   景弘深快要不耐烦了:“你过不过来?”   “凶什么凶,过来就过来啊……”   陆饮溪才向前挪了两步,就被人一把搂进了怀里去,撞上了那温暖而又坚实的胸膛。   “小陆啊,”景弘深轻抚着他的脑袋,说话时难得的温柔,“已经做得很棒了。”   陆饮溪怔住了。   这话他很熟悉。   那是他还小的时候,因为开始对自己的病情有了概念,所以每次进手术室的时候都很害怕,怕到一直呕吐,各项指标都很不稳定,以致于手术很难开始。   那时候,爸爸妈妈会一起过来,会一起坐在飘窗上晒太阳,看外面的风景。   妈妈也像这样,一边摸着他的脑袋,一边对他说:“我们小陆呀,坚持努力到了现在,已经很棒很棒了,小陆会慢慢长成大孩子,会走出医院,到外面去,会有自己的生活,会有自己的爱人,然后将来,说不定,还会有自己的小小陆。”   “不会的,妈妈骗人。”   小陆饮溪攥着拳头,在妈妈的怀里闷闷地开口,“我会死掉的,很小的时候就会死掉。”   爸爸和妈妈相视一眼,妈妈偏过了头去,爸爸将额头抵在了小陆饮溪的小脑袋上:“小陆能再坚持一小会吗,再让爸爸妈妈刮目相看一下,哪怕真的有那一天,我们都希望那一天能再晚一点到来。”   小陆饮溪抬起头来,拿袖子给妈妈擦眼泪:“妈妈,要是再生一个健康的小陆就好了。”   妈妈有些惊讶地低下头,声音微微颤抖:“怎么会这样想呢,爸爸和妈妈拥有小陆的一生,哪怕稍微短暂一点,也是无可替代的一生啊,那是别的小孩都无法相比,也无法弥补的。”   爸爸也补充道:“对的,除了小陆,爸爸妈妈不会再有别的小孩了。”   陆饮溪抱着景弘深的肩膀,将对方后背的衣服拧成了一团,抑制住自己的哭声:“我好怕我自己死了,以前就一直好怕,我也想长一点,我想我的一生,能稍微长那么一点点。”   “会的,会的,”景弘深轻声哄着他,“你的一生,会很长的,你会去看所有你想看的风景的。”   那股刺痛感来得很不合时宜,景弘深只觉得自己整个人甚至都残缺了一会儿,好在很快就调整过来了。   他不知为何,那偌大的悲伤不仅笼罩着陆饮溪,也笼罩着他,原本他只是调出了陆饮溪记忆中情绪波动较大的一段,想要试图感化对方,却不想牵连到了他自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会出现这样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来。   陆饮溪趴在景弘深的肩头,过了一会儿才抬起身来:“好了,我已经提交花街的报告了。”   “唔,那下一个任务也就快了。”   “好啊,你够狠,刚打完我的孩子就让我继续下个任务!”   陆饮溪锤了一拳景弘深,思维太跳脱,景弘深竟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就趁这当口,陆饮溪冲出了小楼,千里传音给宁温纶和肖默:“小的们,快上来吃你们大师兄的草莓!”   “师尊。”   “师尊!”   一红一黑两个少年自峡谷中出现,一个御剑飞行,一个攀藤直上,热烈而饱满地冲向他。   陆饮溪望着那陡峭的石峰和缭绕的云雾,想,他这一生,或许过得也算不赖。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昨天爬山太累了居然连作者有话说都没力气写了……   看小陆这么可怜大家给点海星他吃吃呗 第32章 大腿借我抱抱   月黑风高杀人夜,肖默望着天上那一轮似有若无的弯钩,再看了一眼熟睡的师尊,听着对方沉缓的呼吸,才悄声掩门离开。   他长吁了一口气,伫足在门口,久久没有离去。   这样陪伴师尊入眠的夜晚已经很少了,自从上次那件事以后。   说起来也是情有可原,尤其是景弘深处处提防着他,一度阻碍他靠近师尊,反而是师尊觉得无事,对他一直都很放心。   越是这样,他越觉得愧对于师尊,那时他不知为何,竟是不受控制,做出了如此大逆不道的事。   并且,还有另外一件事困扰着他。   他在幻境里,看见了大长老。   大长老一直以他的父亲自居,但肖默向来都知道,大长老这一生只关心戎马,从未在意过情爱之事,再加上本身寡欲的性子,要他生出个儿子,简直比登天还难。   但不是生父,胜似生父,大长老待他不薄,在魔界明争暗斗的环境里保下他健康成长,也给了他机会来到修仙界,遇见了师尊。   但既然遇见了师尊,那一统三界,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而且肖默打小就想不清楚,一统三界到底能干嘛。   魔物天予强力,不似人类要凝聚起来合作,所以很容易起动乱,听二长老他们讲过,大长老当年和他的朋友一同统一魔界时,花了不少工夫,大长老在一次混战里,差一点就没命了,是他的友人破开自己的魔丸,拿了一半强行给大长老续的命,最后仍是经历了一番波折,甚至求了人界的仙医,才能活到现在。   所以他的朋友自魔界统一后便销声匿迹了,因为伤了太多元气,还听说是有了心上人,总之就是消失了,把整个魔界的摊子,全压到了大长老身上。   好在大长老本身就是这块料,虽说每天有着处理不完的事务和暗杀,却依旧在魔界叱咤风云,站稳了脚跟。   肖默不知道为啥,听着这些故事,他都怀疑大长老当年以死相逼要他朋友和他一起征战魔界的。   最累的时候大长老每天一回寝殿倒头就睡,又突然惊醒给他喂奶喝,喂着喂着奶就戳他鼻孔里去了,他呛着咳嗽,大长老又跳起来,拧着眉头给他收拾。   太吃力不讨好了。   有谁能给大长老洗洗脑,让他给自己片刻歇息的功夫么。   “想起我来了?”   熟悉而沧桑的声音自肖默身后响起,肖默蓦地转身。   啥也没看见。   “大长老?”   “在这里,往下看!”   肖默低下头,仍旧找了好一会儿,才在一块大石头上,发现了一只……蜥蜴一样的东西。   “……大长老?”声音越发疑惑了。   “这里抵抗魔物的能力很强,我只能分进一丝元神进来,这小玩意儿是附着在你身上被你带进此处的。”   肖默抖了抖衣服。   结界他倒是听说过,是景弘深下的,唯有他作为魔物可以随意进出,只不过因为太过于强力,只在师尊这个山头周围,若是他去了远一些的地方,估计大长老就可以以原身与他对话了。   肖默忽然有些不愿意大长老出现在这里。   大长老显然是钻了他的空子,因为从小抚养长大的缘故,他对大长老的气息不太敏感,所以一直没有感觉到。   但景弘深既然会给他进出的权限,说明他对他还留存有信任,或者是师尊仍旧信任着他,现在大长老进来了,若是被发现,他可能就再也无法近师尊身了。   “你放心,我并不会久留,这个结界消耗了我太多精力,”那蜥蜴状的怪物吐了吐舌头,一双眼直勾勾地看着肖默,“但我此次前来,是有事情交代。”   “您说。”   你快说完,快点走,不要耽误我和师尊培养感情。   “当初送你出魔界,没有想到我们的小魔王竟能有如此成就,成为了修仙界第一大宗门仙尊的弟子,为我们魔族一统三界创造了一个良好的开端。”   “嗯。”   拉倒吧,他不倒戈向师尊就已经是克制住自己了。   “再过两月便是修仙界最盛大的交流大会了,这次交流大会是由寒山寺的光头们承办的,你们会离开此地,前往寒山寺,”大长老顿了顿,腹腔发出了奇特的震颤声,“届时将会有比武大会及狩猎活动,比武大会不是重点,等到狩猎活动时,有人会与我们里应外合,我有十万魔军会在会场外等候,到时候哪怕不能一举拿下,也能将修仙界重创。”   “有人与我们里应外合?”是谁,我要早点揪出这些叛徒。   “这我暂时不告知于你,但是你在的位置十分必要,你那个师尊是个神秘之人,外界见过他的人少,流言蜚语多,唯有你知道底细,最后能否成功,定数在你。”   大长老忽然化出了身形,虚影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让我失望,小魔王!”   随即,虚影便如烟般融化在了黑暗里。   肖默呆然地望着大长老消失的地方。   他以前也是这么强迫自己朋友去魔界征战的吧。   难怪这么多人要暗杀他,最后一个朋友都没有。   “肖默,你在此处做什么?”   肖默抬头,看见景弘深站在崖上,俯视着他。   他慢悠悠地抬脚,踩死了那只蜥蜴,随口道:“回去睡觉。”   景弘深双眉微蹙:“不御剑?”   肖默回头看一眼陆饮溪的寝屋:“不想。”   “……啧。”   景弘深的身影销匿在了夜色中,但肖默却看得见对方脸上明显的鄙夷。   他哈出一口气,望着那一弯新月,脸上没有表情,缓缓地朝暗中走去。   “祝钧兄,好久不见!”   “喝水兄,我想死你啦!”   祝钧和陆饮溪两人一见如故,抱在了一起转圈。   “祝钧兄新写的话本如何?”   祝钧坐了下来,饮了口上好的龙井,出了长长的一口气:“实不相瞒,最开始以为销量极好,结果后来回家一看,才知道自家爹娘叔婶姑姨全都买了三百多份,实际上的销量啊……可能就那么一点。”   祝钧伸出了一根小拇指,陆饮溪心疼地抱住,宽慰道:“无事,要不,下次写点读者喜欢的?”   “我不!”祝钧一脸正气,站了起来,“我是有写书人的尊严的!那些男欢女爱,情色桥段都入不了我的眼!我就是要写最荡气回肠的修仙之旅,书最逍遥自在的修仙生活!”   “好!”陆饮溪给祝钧鼓掌,顺便补充道,“哎,就是可惜了我这次去花街,听说了很多人间的奇闻逸事,还见到了花街上最美的姑娘……”   祝钧握住了陆饮溪的手:“喝水兄,愿闻其详。”   “咳咳。”   一旁的景弘深终于忍无可忍地出了声,祝钧连忙坐直了身子。   毕竟他只剩钱了,为了保住他无上宗宗主的位置,还是要乖乖听景弘深的话的。   “喝水兄,这次找你来,是因为我们受到了修仙界交流大会的邀请。”   “交流大会?”陆饮溪看着祝钧,想,这个人果然是本位面最强NPC。   祝NPC十分敬业地摊开了一张地图:“这次交流大会由寒山寺主办,大会的前两天是比武,这个是抽签决定的,因为是以培养新人为主的,所以不会派出阶位高的弟子,我想喝水兄的两位弟子似乎都不在资格范围内。”   “是三位,我又收了一个。”   “哦?那这位是……?”   “筑基都还勉强,”陆饮溪看了眼景弘深,“这样上去会不会被打死啊?”   “比武要求之一便是不下死手,以交流为主,”景弘深回答得很公式,“宁温纶那个样子就站在旁边撑伞就够了。”   陆饮溪“哦”了一声,问道:“那这两天我们都不参加了。”   “嗯,反正重头戏也在后头,”祝钧指着地图上的大片空地,“这里是寒山寺扣押魔物的地方,历来被封印住净化的魔物都收归于此,本次交流大会中,会将这些魔物逐一放出,有不同的品阶,最后由成绩来决定优胜者。”   陆饮溪看都不用看,就了然于胸。   好家伙,这设定,摆明了就是在搞事情,他敢打赌,这样子玩的,不碰到点意外啊内鬼啊是不会歇的。   脑中系统已经更新了交流大会的进度条,陆饮溪走出无上宗主殿,就开始捧着小花朝景弘深陪笑脸。   “景大哥,大腿能借我抱抱吗?”   作者有话说:   肖默终于想起来他是来一统三界的了! 第33章 进度1%   “花花儿——”   陆饮溪插个腰站在山头上叫唤,回音荡了一会儿才听那边传来应和声:“哎——”   陆饮溪看了看大概的方向,便御剑飞行过去了,看见少年满脸是泥,正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歇息。   “师尊叫我做什么?”   宁温纶这会儿正喘不上气,刚才那一声都是他费了好大劲才吼出来的。   他没有灵根,无法修炼,平时上山采药什么的,都只能自己爬过去,偶尔陆饮溪也会叫肖默稍微带他一下,但他实在是受不了肖默的路痴能力,每次还得多走点弯路找人,后来干脆就不要他了。   至于“师尊”这个叫法,本身陆饮溪这具身体里的人也换了一个,他叫着也觉得别扭,三两下也就习惯了,所以实际上陆饮溪平日里并不怎么教他剑法之类的,充其量就是给他输送点灵力恢复体力,还得注意着别充太满,容易爆炸。   这会儿他的手就搭在陆饮溪手心里,看着手心里那股暖黄的光,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神奇。   “真是难以想象。”   “嗯?”   “我是说,你用着小陆那张脸,做着这种事情。”   宁温纶稍微恢复了点体力,站起来跳了两下,又去河边洗脸了。   “小陆以前不是和你是好朋友么?”陆饮溪替他拿着竹筐,宁温纶脱得很小心,他也就稳稳地提着。   “怎么说呢,我算是他没办法才有的朋友吧,毕竟他能接触到的人着实不多。”   宁温纶看着河里倒映着的自己和陆饮溪,“感觉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他不会挑我做朋友的吧。”   “又开始妄自菲薄了,”陆饮溪叹了口气,他也没啥好操心的,反正徒儿们自己的等级自己会刷的,平时也就担心下各位的心理健康,“怎么感觉你在花街那会儿不是这种性格的呀,还是说男装封印了你?”   “唔,是有点封印,”宁温纶看着身上的短衣,女子的衣服上山到底是不方便,更何况有些药材还不经碰,正想着,忙从陆饮溪手里接过了竹筐,把里面的几株草药仔细摊开,“不过,我在花街还是有不少事做的,感觉在这儿,有点虚度光阴了。”   他每天除了上山采点药,研究给自己解毒的方法,然后喝点陆饮溪的血以外,是没什么事情好干了,花街肯定是回不去了,定阳阁的人到处在找他,宁家的冤魂又被拖出来鞭尸了,他只觉得自己愧对父母,脸上无光。   陆饮溪撑个脸看他把草药翻来又翻去的:“哎呀,你哟,就是心思太密啦,走吧走吧,带你下山去走走。”   宁温纶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去走走吧。”   不跟着人就不能出去,出去还得易容,真是麻烦。   宁温纶这两天格外丧,因为那个什么交流大会快要开始了,为了人身安全,暂定他在宗门内留守,顺便让他给陆饮溪的住处布置点机关,景弘深仍旧不放心他那个强得离谱的结界,还想要布下物理防御。   有时候他看着陆饮溪的两个徒弟都觉得怪,明明窗户纸都捅破了,陆饮溪却仍旧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每天安安稳稳地过他的小日子。   大概这就是高人吧。   宁温纶看了眼一只手撑在他梳妆台上,歪着脑袋看他化妆的陆饮溪。   漂亮脸,以前没什么生气,现在有点活力了,但因为太过于云淡风轻,反倒是让人觉得有距离感,无法靠近。   可能是心里真的不爱任何一个人,才能如此无所谓地和两个徒弟这样生活吧。   “花花儿易容术真厉害啊。”   “有什么厉害的,不过是点雕虫小技。”   宁温纶吹了吹手上多出来的胭脂粉,“若是能捏个人出来,那才厉害呢。”   “还能捏个人出来?”   “不是容易的事情,得魂魄全,才能塑肉身,哎呀,不和你讲这种晦气的事情,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呢。”   “哦。”   陆饮溪听着,又想起来最开始进入这个位面时,系统说过,只要积分不清零就不会死的那件事来。   还没有详细问过是个怎样不死法,既然宁温纶有提到魂魄,难道……像鬼一样游来荡去吗?   陆饮溪皱皱眉,寻思着得找个机会问问清楚。   “走啦,你今天又想去哪里玩啊?”   陆饮溪贪玩又怕生,不太敢和商贩们交流,回回都是把他推前面去,自个儿罩个面纱在后面躲着。   怂死了。   宁温纶看着陆饮溪一副天不管地不管的傻乐样,心里就气,恨不得有天生容器体质的是自己,能早点为爹娘报仇。   黄泉下若是能遇上,他一定以最酷的姿态告诉他们,虽然自己被抛弃了,但还是替他们报仇了。   让他们感动得三跪九叩。   “今天啊,我听说一个好地方,带你去。”   陆饮溪说着,就拉着人出了门,没走两步,又被拉回来:“哎哎,你面纱呢,不带了?”   “啊,不带,今天不带。”   “你就这么出去,没和景师兄他们说么?”   陆饮溪气得跳脚:“我是师尊还是他是师尊,凭什么我出门还要像他报备啊?”   宁温纶想到景弘深成天给陆饮溪的山布结界,一天要查十八次岗,肖默三天两头就往陆饮溪小屋内跑,恨不得支个床睡人家塌下。   他也不懂,怎么和他以前理解的师尊好像有点差别。   这不像师尊啊,像养只小宠物,还是娇生惯养的那种。   “好啦,快走啦!”   陆饮溪拉着宁温纶的手,一路朝外跑去。   转了三四个弯,人声就热闹起来了,但陆饮溪没往人多的地方走,而是去了偏路,宁温纶捏着景弘深之前给他的传音哨,生怕陆饮溪脑子一抽,要去追求自由,还顺便把他给坑了。   结果七拐八绕,来到一间古色古香的小楼后门,陆饮溪捏着门把子,问他。   “准备好了么?”   “准备好什么?”   “当大老板啊。”   陆饮溪推门而入,只听吱呀一声,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便在眼前了,店里有三两个小二,是平日里跟着他办事的门徒,这会儿正在替人诊脉,见他来了,便尊敬地点头示意一下,又回到正题上。   宁温纶还没发出赞叹,那边肖默便挤了过来,挡住了陆饮溪,景弘深直接往陆饮溪脑袋上套个面纱。   “干嘛,我要看清楚我家花花儿震惊又感激的表情……”   “这是你弄的吗,给我的?给我的吗?”   宁温纶尾音都变了调,牵着陆饮溪的手直晃,力道大得要扇出风来。   “那当然,这是落花馆,取自‘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以后你就是这儿的老板兼老板娘了,”陆饮溪捏捏宁温纶的脸,一不小心把人脸给捏塌了,手忙脚乱地试图恢复着,好在宁温纶没注意到,“等我们解决了定阳阁的问题,你就能在这儿开个小楼悬壶济世啦!”   这一个多月来,他一直在做这件事,他的辅助系统只需要一个空间,于是他拉着祝钧看了不少店铺,最后靠对方的商业头脑定下了这里,然后就是一点点布置空间,学着他印象里药铺子的感觉,造了两面墙的抽屉,明面上是叫宁温纶去采草药补贴给无上宗,实际上是在填充这小药铺,宗门下一些灵根不佳或是另有天赋的弟子也都聚集到了这儿,由宁温纶派遣。   那边宁温纶上手也很快,提着裙摆,一下子就和病人们打成了一片,间隙中还看向陆饮溪一眼。   口型在做着“谢谢”二字。   “师尊最近不必再忙于此处了吧。”   肖默有些不满地嘟囔着,他最近这条路都快跑得不会迷路了。   “那不行,我可是这家店的股东,要随时看着的!”   “什么是股东?”   “就是,哎呀,说了你也不懂。”   陆饮溪拿手指戳肖默脑袋,“你有这抱怨的闲工夫,不如给我多练练剑!”   “我想回荒山……”   “门都没有!”实际上陆饮溪也是想的,但碍于景弘深的淫威,只能乖乖呆在这里做任务。   “师尊,我不认路,能和你一块儿回去么?”   一旁景弘深总算发了话:“你当我不存在是不是。”   “啧,有你什么事。”   景弘深长剑出鞘:“皮痒了是么。”   “来啊。”   肖默的剑已经指着景弘深面门了。   陆饮溪一手一个把人扔出去:“别糟蹋我的店面!”   两只猴又打起来了。   陆饮溪翻了个白眼,欣慰地看着自己靠谱又可爱的三徒弟,脑中突然跳了个进度条。   拯救世界进度:1%   靠,他努力了这么久,合着才1%么!   这事绝对不能让景弘深知道!   作者有话说:   小陆不懂,他其实是改变了一个人的人生,才会有进度,嘻嘻 第34章 缺失的记忆   “呕——”   陆饮溪觉得自己黄胆水都要吐出来了,可惜胃里依旧翻江倒海,头还晕,不是景弘深扶着他,他根本站不稳。   景弘深手上轻拍着他的后背顺气,嘴里不忘数落:“说了山路崎岖,你非得吃那么多东西。”   “我以为你说山路崎岖的意思是让我多准备点吃的……”   陆饮溪哑着嗓子,可怜巴巴地握着他手里那半袋鸡爪,前几天景弘深交代了他们去寒山寺的事由,说是为了防止空中交通堵塞,一部分门派坐马车去往寒山寺,途经两座大山,要做好心理准备   陆饮溪还没坐过马车,只觉得稀奇,临走前便让肖默给他准备了不少零食,糖山楂,桂花糕,卤鸡爪,一路上吃得不要太快乐,结果一座山头还没过去,就因为吃得太多外加山路太绕,折在了半路。   肖默在一旁看着车马,景弘深陪着陆饮溪来山泉边清理,陆饮溪看着远处的肖默,捏着景弘深的衣领子:“我……我不会是怀了吧……”随即又捏了捏自己肚子上的肉,“宝宝都快要三个月了……嗷!”   “……你再瞎说我直接给你摁水里去。”   “对待孕夫竟然如此残忍,景弘深,你好狠的呜呜咕咕咕……”   陆饮溪被往水里一顿摁,好在做了准备没呛着,起来的时候竟是觉得一阵神清气爽。   “哎,我那个心理阴影消失了!”   “什么心理阴影?”   “就是,那个落水会有恐怖回忆的心理阴影啊。”   景弘深一脸“你这不废话”:“那又不是你的回忆,说到底你只是借了人家一具空壳,有心理阴影也是人家的心理阴影,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陆饮溪愣愣地点了点头,总觉得有种违和感。   但这违和感自哪里而来,他却又说不清楚,最后只是手捏了捏空气,什么都没说。   “师尊,”肖默在上面等得有些急了,树又挡着视线看不清楚,问道,“身体可否还有不适?花师弟让我带的药还在我兜里。”   “不用!”   陆饮溪忙回绝着,花花儿让他带的全是中草药,出发前吃的那片安神定气丸他吃了一整袋的山楂糖才缓回来。   回到了马车上,照旧是肖默跟着车夫赶车,陆饮溪希望劳动人民的力量能稍微修正一下肖默的路痴属性,只不过少年同化能力很强,他们这一路上竟是拐错过弯,绕了点路才回到正道上来,而他和景弘深两人坐在轿厢内。   这会儿陆饮溪正哼哼唧唧地窝在角落里,本来还想开另一袋山楂糖解馋,美其名曰帮助消化,可惜他的全部零食已经被景弘深扣留了,只剩了正餐时间吃的主食。   他的鸡爪,他的糖,他的糕点。   陆饮溪试图拿目光灼伤景弘深,可男人闭眼冥想打坐,压根就不理他。   于是陆饮溪哼哼唧唧的,脑袋靠到对方大腿上去,景弘深也就是掀开眼皮看他一眼,并没说话。   “哎,我说系统,统哥啊,”陆饮溪套着近乎,扯着景弘深衣服上的穗穗,“你这个名字,是怎么取出来的啊?”   “系统自动生成。”   “啊?这样子啊,我还以为是你的真名。”   “当系统了就要签订协议,以前的事情就都无所谓了。”   “你们系统也是走正常的招聘渠道的吗,也要投递简历?”   “……”景弘深又施舍给陆饮溪一个眼神,这次的这个又在说,你是傻逼么,“和你差不多,就是死了,但是还有执念,整个位面是靠人对生存的希冀维持运转的,有些人,死了就是死了,没有遗憾,也不会有强烈的愿望,就是普通地湮灭在这个宇宙中了,有些人,比如说像你这种,明明等死很久了,到死的那一刻又不甘心,你就想活着,不管怎样都想活着,那位面就会回应你,同时你也成为了这个位面的养料,所以你不会死,因为你已经丧失选择死亡的权利了。”   系统难得这样耐心地给他解释,陆饮溪听完,好一会儿才回答:“那好像,也不太划算啊。”   “哼,贪心。”   景弘深闭着眼答话,“能再活一次,就不一样了。”   陆饮溪看着景弘深的下巴,想,哪里不一样了呢。   他已经回不到过去的生活了,那些人或事,都随着他上一世的死亡而永远消散走了。   眼前的景象又开始模糊起来,有个人影自他眼前走过,又远去了,逐渐溶解在黑暗里。   陆饮溪回过神时,手还举在半空中,呈现出一种很奇怪的样子来。   还好景弘深没发现。   “对了,那我以前的记忆,也会慢慢消失吗?”   “嗯,”景弘深给了肯定的回答,“活得久了,过去的事情自然就会遗忘了。”   “可我也没活很久啊,怎么就忘了呢?”   景弘深这才睁开眼,看向陆饮溪:“你忘了什么?”   “一个人,”陆饮溪撇撇嘴,“我觉得是个男人,我喜欢过他。”   “啧。”   果不其然景弘深又发出了轻蔑的一声咂嘴,陆饮溪有些不满:“你怎么老这么不相信爱情,那你说说,你到底是为什么不想死的?”   景弘深想起了他那个成天歌颂爱情伟大的上司,最近他偶尔去汇报工作的时候,对方会笑得很恶心,觉得他是坠入爱河了。   坠个毛线,打工人而已罢了。   傻逼宿主,天天不是怀孕就是爱上了个男人。   哪天陆饮溪真的告诉他自己怀了,他可能都要犹豫一下才否定了。   “我当时是因为……”   说到这里,景弘深忽然就卡壳了。   他是为什么不想死来着?   他遍历自己的数据,没有找到这缺失的一环,于是又过了一遍,久到陆饮溪都打着哈欠,不感兴趣了。   “唉,你不想说就算了,我看你浑身充满了打工魂,估计是过劳死的时候还没完成手头上的工作吧。”   景弘深十分满意这个说法。   对无生命事物的热情,和爱情无关。   很适合他。   “我可以替你查询一下,为什么会有记忆缺失的问题,按照协议来说,除非宿主本人有要求,否则不会抹去记忆的。”   “啊,真的吗!”陆饮溪一个激灵爬起来,眼睛都亮了,“没事儿,我也不要求别的,你告诉我那个人叫啥就行了。”   说完又有点心虚,又补充了一句,“要是这段记忆是我自己臆想出来的,你能不能稍微委婉点告诉我?”   景弘深抿着唇,看了半天陆饮溪,最终还是心软了:“嗯。”   “哈哈,开心。”   陆饮溪又倒回去,躺在他大腿上乱扭,景弘深不知为何,很想揍他。   想揍,又有点舍不得。   妈的,他的脑子到底出了什么毛病,不会是恋爱脑上司给他多加了两段数据吧?   “我要连通一下我的上司,必要的时候传呼我便可。”   景弘深说着,便噗的一声消失了,陆饮溪脑袋掉到板上,嗡嗡得响。   作者有话说:   哼,景弘深,现在傲娇,以后有的是苦头吃! 第35章 被人夺舍了   景弘深来到了管理空间,熟门熟路去了上司办公室门口,门上挂了个牌说是休息,他丝毫没理会,敲了敲门便直接开进去了。   果不其然,巨型屏幕前的女生手里捏着个手柄,有些笨重的大框眼镜下塞着两团纸,这会儿已经被泡开了,大屏幕上一个黑发刀疤男怀里抱着一个瘦削的金发少年,胸口绽着血花,天下着大雨,血流成了小溪。   “可恶,又是BE线呜呜呜……”少女哭得捶胸顿足,躺到在地上,让眼泪倒流回眼睛里,“系统728号,没看见我正在忙吗?”   “你到底哪里找来的这么多奇奇怪怪的谈恋爱游戏。”   少女伸出手,往空气中一划,蓝盈盈的光闪过,便出现了数个位面的控制台:“我掌管了这么多位面,收集一下游戏资料也太轻松了吧?”   景弘深随意地瞥了一眼,控制台只能看到每个位面的初期状态以及大致走向,是往好的方向还是坏的方向,大部分都呈现上升趋势,他带的这个稍微差点,基本上持平,并不能具体知晓各个位面的细节,呈现的大部分都是各个系统能接触到的资料。   反正就是这么一瞥,他都看见四五个在和人接吻的画面了,他捏了捏鼻梁。   恋爱脑上司审核来的也是恋爱脑宿主,他妈的。   “说吧,有什么事?”少女起身,熟练地存了档,准备开启六周目,随手拿起手边的棒棒糖,撕了一颗出来,“除了汇报时间你竟然还会来找我,真是稀奇。”   “我来查询一下现在这个位面的数据处理问题,”景弘深说话的方式也极其公事公办,他知道自己的上司虽然热爱恋爱游戏,但工作上的事从不含糊,“初期加载有些问题,想申请初始化宿主数据,或者是查看记忆数据存储权限。”   “后一个肯定是不可能的,你知道规定,除非宿主产生了极端自杀倾向,或者是其他能断定我们召集参与者指标有问题的情况才可以申请查看,说到底这还是涉及到隐私问题,即使一个人死了也不愿意自己的一生被人翻来覆去随意查看吧。”   少女很干脆地否决掉了景弘深的提案,同时手指在操控面板上划来划去,“至于初始化数据肯定是没有问题的,我看你带的这个宿主也没啥进展,哈哈,你也有这一天。”   景弘深有些无语,感觉自己的工作能力受到了一点冒犯。   但他真的在很努力地带陆饮溪了,可惜烂泥真的扶不上墙。   心累。   “不过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问题,你现在的宿主有记忆上的缺失吗?”   景弘深开口前稍微犹豫了一下,斟酌着自己是否应该全盘托出,最终还是开了口:“他有记忆缺失的状况,但无法排除是他个人原因,宿主本人也提出了是臆想出来的假设……但,我也有这种情况。”   “你?”少女有些疑惑,坐正了身子,“你作为系统,不该有记忆这种东西了呀?”   “……但我却产生了记忆。”   景弘深捏了捏拳头。   不知道为何,说完这句话后,他浑身打了一下颤,仿佛内心深处,他在抗拒着自己做这件事情。   身为系统,过去的记忆被全部删除,若是有数据清理不干净的情况,虽然没听说过先例,但他能猜到,多半是再进行一次清理。   可他真的,完完全全想要放弃自己的记忆吗?   就连景弘深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拳头攥得如此之紧,甚至整条手臂都在微微颤抖。   “哦,这样啊,”少女没了刚才严肃的姿态,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什么大事,没事儿啊,哎呦,其实你压根儿就没必要汇报。”   这回轮到景弘深疑惑了:“不需要?”   “噗,你平时肯定不怎么和别的系统聊天吧,怎么说呢,反正这事儿吧,它肯定不是什么坏事,还是天大的好事呢!”少女说得很神秘,脸莫名其妙地涨得很红,说话期间还一蹦一蹦的,上下打量着景弘深,“没看出来啊,系统728号,我以为像你这种这么死板的,只会在我手下打一辈子工呢,哎呀,太有意思了!”   景弘深被上司搞得有些云里雾里,甚至没注意礼仪,冲了上去:“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少女看着他,也没有任何被冒犯的意思,反而了然地笑了:“怎么说呢,你知道的,在我们这个机构里面,系统和宿主的区别,就是宿主为自己希望活下去,系统为他人希望活下去,所以同样作为不死者,系统才会有工作,工作后机构为他达成某种愿望,宿主有的则是任务,任务完成后宿主为自己挣得生命。”   “但是呢,为了防止系统在达成愿望后产生死亡的想法,机构会保留他的愿望,删去他的记忆,也就是你现在这个样子,但也会有记忆回溯的情况,原因无他,因为你碰到了那个人。”   “那个人?谁?”   “哎呀,你怎么这么榆木脑袋瓜啊,我都讲成这样了,你还不明白啊?”少女叉着腰,站在桌子上,十指相扣放于胸前,“你遇到了那个他啊!那个为了他,你拼命想要活下去的那个人!为了完成他的心愿,你宁愿放弃所有过去来我这里打工的那个人!你回溯的记忆,就是那些你和他的过往呀!”   “……”景弘深抿着唇,看着几近癫狂的上司,“你游戏玩多了吧。”   “呸呸呸,你这种死傲娇就是不相信自己会爱一个人,”少女跳下桌来,拍了拍景弘深的肩膀,“你也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啦,与其在这里呛我,你还不如到他身边去,好好正视一下自己的感情吧。”   景弘深此刻的思绪已经飞远了,他在脑子描绘着陆饮溪的样子。   没想起别的,就想起刚才,陆饮溪躺在他的大腿上,说话懒洋洋的,喜欢扭来扭去,笑起来的时候,没心没肺的。   那时候他在想什么来着。   他好像在想,还好他少捏了点东西。   “卧槽!”少女突然指着景弘深,大叫一声,“你居然会脸红,我拍下来了哈哈哈哈哈!”   景弘深窘迫地捂住脸,不再理会上司,准备夺门而出。   走到一半,男人却又折了回来:“他……他好像,喜欢别人。”   “确认关系了?”   “还没有。”   “那你不去追……”   “但是发生关系了。”   “哦——”少女发出嘿嘿一笑,“你喜欢的人还挺浪。”   “……我不喜欢他。”   景弘深说这话的声音很小,完全不像他平时会有的样子。   “那既然人家浪,你就随他浪呗!”少女捂嘴笑,“你不是有挂嘛,打听打听你情敌的尺寸,你弄个惊喜给他!”   那边陆饮溪打了个喷嚏。   好像有人在说他坏话?   景弘深难得没嫌弃上司的变态语录,十分认真地考虑了一会儿。   要如何知道肖默的尺寸呢?   还是说……让陆饮溪自己调整一下?   “我差不多知道了。”   景弘深言罢,便关了门,留少女在门内一个人疑惑。   他知道了,他知道啥了?   她话还没说完呢,不能强取,关键还得靠感情。   景弘深这会儿已经回到了陆饮溪身边,上下仔细打量着他,最后开口问道:“你为何不躺我腿上了。”   陆饮溪缩在马车的角落里,看着目光炽热,浑身像打了鸡血般的景弘深,声音颤抖。   “我……我觉得你,你有点不太对劲,我不太敢靠近你……”   景弘深努力憋出一个笑来:“过来,咳,小陆。”   陆饮溪扒着窗户。   他妈的,景弘深被人夺舍了,他现在叫,肖默能救下他吗?   救命啊! 第36章 来个雷把他劈死吧   眼看着景弘深就要欺身向前了,陆饮溪呼救还没出口,前面就传来一声大吼。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陆饮溪刚好借这个机会脱身,撩开帘子往外看,瞅瞅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竟然敢打劫他们。   只见肖默已经拿出了钱袋,准备给眼前那个打劫的小哥了。   “等一下!”陆饮溪连忙阻止道,“肖默,你在做什么!”   肖默傻乎乎地转过脸,指着那山贼:“回师尊,弟子给他买路财。”   陆饮溪痛心疾首。   他教了肖默这么多,却没教他人情世故,遇到了山贼,竟然如此淡然地就将钱交付了出去。   “他这可是打劫!”陆饮溪扯扯景弘深的袖子,“快,你快教教他该如何教训山贼!”   “我觉得挺好的,”景弘深只觉得自己好事被打断了,这山贼看起来就只想要点钱的样子,他巴不得早点儿解决早点儿赶路,“反正我们有的是钱。”   景弘深指指马车上镶嵌着的玉石和金条,祝钧在出发前还叮嘱他,他们家在寒山寺也有业务,必要的话可以随时飞鸽传书让人送点银两来。   他招募祝钧不为别的,毕竟让陆饮溪去赚钱显然是不太靠谱,现在有个摇钱树了,就肖默手里那一袋子钱,他真的挺无所谓的。   再说了,他还不会赚吗?   景弘深忽然用一种“你男人会挣钱养家”的眼神看着陆饮溪,陆饮溪只觉得浑身恶寒,巴不得这山贼顺便把他也劫走。   “少废话,还不快把钱财都拿出来!”   那山贼大刀砍向看起来最弱的车夫,肖默习惯性地一挡,手风太快,山贼脸上的那块布竟是晃晃悠悠地掉了。   陆饮溪刚巧往那边看过去,只见那山贼虽说穿得破破烂烂的,脸倒是生得标志,杏眼含水,眼下一颗泪痣,鼻子小巧,嘴唇偏厚,这会儿正有些茫然地微张着。   陆饮溪说话没过脑,立马来了句:“美人儿啊。”   景弘深这下子彻底坐不住了。   看来今天这一顿架是非打不可了。   美人儿还有些发愣,好半天才意识到自己脸上的布掉了,手忙脚乱地要去捡,手里那把大刀就在乱劈:“啊,啊,我的脸,我的脸不能被看见……”   马匹受了惊,发出一阵嘶鸣,马夫已经躲到一旁去了,无人拉着,肖默也制不住,只能把那美人往旁边拉去,接着只听“咔嚓”一声响,陆饮溪还没反应过来,马车和马的连接处便断开了,一旁便是陡峭的山崖,马车一歪,直坠下去。   “哎,哎哎哎,啊——”   还没颠两下,陆饮溪整个人就被甩了出去,惨叫声回荡在山林之中,上头传来肖默唤他的声音,但他实在是担心以肖默路痴的能力压根就找不到他会跌落在何处。   就在他闭着眼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一个宽阔的胸膛撞上了他的脑袋,把他人给撞清醒了一点。   “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有自己是修仙的自觉。”   景弘深淡然的吐槽自脑袋上方传来,陆饮溪脸埋在对方硕大的胸肌之中,莫名感到安心。   “呜呜,我的统,我的绝世好统。”   景弘深忽然觉得胸口涌上一阵暖流,搂着怀中人腰的手越发紧了一些。   这回陆饮溪没再抗拒,反而两只手都搭到了他肩膀上,景弘深估测着距离,随后在石壁上踏了三两步,最后稳稳当当地落脚在了一处山洞内。   陆饮溪余惊未了,站在洞口喘气,景弘深则一人查看着洞穴内的状况。   还好,这里应该是个天然形成的岩洞,只有这一块凹陷处,里面并无什么密道之类的,陆饮溪那把只要没出现新的任务进度条,那他们就不会开启什么支线剧情。   山间岩洞,好地方。   景弘深一展衣摆,站了起来,朝陆饮溪走过去。   “差不多了,我们准备上去吧。”   “上去?做什么?”   陆饮溪摸了摸景弘深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感觉好像没什么温度差:“你怎么消失了一趟,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该不是半路换人了吧?”接着又退了两步,“我们还是早点和肖默他们汇合吧,好赶路去寒山寺,我怕他那么路痴,会出什么意外。”   “肖默肖默,”景弘深的态度开始变得不耐烦起来,“你每天除了肖默,你还会讲点什么?”   “啊?”陆饮溪缩了缩脖子,不明白景弘深为什么突然开始发火了,“我,我还会讲点花花儿,我还会和祝钧聊聊天啊,我这不是,任务也有进展的嘛,寒山寺我也乖乖去了啊……”   卧槽,是他任务完成得太慢,景弘深被上司批评了吗?   陆饮溪忽然觉得有些愧疚,恨不得自己去景弘深上司那儿现身说法一下,夸奖他的系统有多努力,他的经验值有99%都是他一个人刷出来的。   景弘深又向前一步,扣住陆饮溪的手腕:“你还觉得谈恋爱就能拯救世界么?”   “啊?”陆饮溪整个人抖得跟筛糠似的,生怕景弘深一个想不开了,要和他一块儿跳下去自尽,“不觉得了,不觉得了,我觉得好好完成任务努力工作才能拯救世界了!”   景弘深眉头一皱。   不对啊,这和他料想中的台词不太一样啊?   “你……还喜欢男的么?”   陆饮溪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喜欢了,不喜欢了,喜欢什么男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景弘深越发疑惑了。   怎么这山崖一掉,陆饮溪整个人都变了?   还是说,他只是想拒绝他,所以故意这么说话的?   凭什么?   凭什么像肖默那样的傻小子都能轻松让他雌伏身下,凭什么像宁温纶那种脑子里全是小裙子的二货都能让陆饮溪日思夜想给他一个目标。   凭什么,凭什么陆饮溪从来不想想,他想要什么?   “景弘深?景大哥?大弟子?系统?统统?”陆饮溪每个爱称都换过来,试图唤起景弘深的怜悯之心,再让他继续咸鱼下去,“哎,真的,我会努力完成任务的,咱们走吧,去和肖默汇合……”   男人蛮横地将他拉回了洞窟之中,把人狠狠摁在了岩壁上,将他的嘴堵上。   陆饮溪睁大了眼睛。   嗯?   这个剧本是不是不太对?   他是不是走错了,这这这,这不会是海棠np文吧?   他就知道他那时候就该搞个带锁的铁内裤出来的,就算自己打都要打一条出来。   外面响起了惊雷,雨簌簌落下。   他绝望地看着洞窟口的那最后一丝亮光。   麻了,他的菊花啊,来了雷把他劈死吧。   作者有话说:   没关系的小陆,你可以调节这只丁丁大小,一定有适合你的尺寸的,妈妈爱你! 第37章 嘿嘿   陆饮溪做梦都不会想到,他没死以后,会做些什么。   比如说,跪在男人的身上,捏丁丁。   丁丁真的很神奇,它能伸能缩,能粗能细,像齐天大圣的金箍棒。   但一想到金箍棒等会儿要去哪里,他就浑身不得劲。   “这样你满意了吗?”   景弘深等得一直很耐心,刚才掉下山崖来时,外面还是傍晚,现在下过暴雨,外头已经全黑了,只能听见些许虫鸣声。   陆饮溪抬起头来,可怜巴巴地问他:“我就给你捏个好看点的,你别对我下手成吗?”   “那我要它做甚?”   也是哦。   陆饮溪反驳不了,擦去了自己两颗鳄鱼眼泪,又地下了头。   给他捏成小唇膏,看他能得瑟多久。   结果手里那玩意儿缩到一定程度,就不缩了。   “?”陆饮溪眨巴眨巴眼,茫然地看着景弘深。   “有下限,”景弘深又补充了一句,“没有上限。”   陆饮溪浑身一抖。   他现在要是把这根破玩意儿拧掉,会怎么样呢?   说干就干,只听吧唧一声,景弘深刚冒出来的丁丁消失了。   还没等陆饮溪激动,只听噗嗤一下,又冒出了一根新的来。   “和你说了,都是数据,我有权限更改的。”   景弘深双手叉在脑后看着他,脸上写着几个大字。   “请你放弃挣扎。”   陆饮溪甚至有些屈服了,但他摸了摸自己刚恢复了两个月的小屁股,又继续倒腾手里的玩意儿,并试图转移话题:“你说,肖默他这么久了还没来找我们,不会是在这荒山里面迷路了吧?”   哪壶不开提哪壶。   景弘深眉头拧成了麻花,死死地盯着陆饮溪,对方那张脸自打刚才开始,绯红色就没褪下来过,一路绕到耳朵根,藏在青丝间,他时不时习惯性地去撩一下头发,就会露出来。   有时候景弘深很想敲开陆饮溪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   但实际上,他作为系统,陆饮溪的大部分想法,他都能读取到,以前有些宿主会对系统设防,不把系统当自己人看,陆饮溪不一样,他坦坦荡荡的,什么小情绪都写在脸上,什么奇怪的想法都第一时间被他知道。   他就是无忧无虑无所谓,蜜罐子里面泡大的,因为没怎么接触过外面,所以无论如何都对即将面对的事情充满兴趣。   他习以为常地把别人对他的好当作理所当然,因为他的世界反正就该是这样运行的。   太坦然了,反而让人恨不起来。   景弘深想到,他跟陆饮溪分别的那一年,分明是他自己受不了了,一声不吭地走了,却总在辗转反侧的夜里想起那个人来,隔三差五就会回去一趟,看那人在桃花树间绕来绕去,躺在树下喝酒睡觉的时候,心里又气,又没脾气。   他走过去戳戳那人的睡颜,陆饮溪咂巴咂巴嘴,做梦都笑起来。   这样想起来,好像自己每次仔细观察对方的时候,人都在睡觉,像现在这般生动的时候,反而是少了。   他微微侧头,凝视着陆饮溪的脸,那张脸自然是好看的,只是有些细节没看过,比如说说话的时候嘴巴会翘一点起来,自己做事情的时候念念有词,眉毛很浓,睫毛很卷,瞳孔的颜色比想象中的浅。   放不下一个人的影子。   等景弘深回过神的时候,自己的手一句在搓揉身上人的眼尾了。   “怎么了啊?”   陆饮溪睁着他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有碎发挂到眼前来,他就呼得吹一口气。   他忽然也不想打工了。   反正世界一时半会也不会毁灭。   他觉得,就这样,挺好的,陆饮溪喜欢种花树就种,喜欢泡温泉就泡,喜欢赖在软塌上晒太阳就晒。   悠悠闲闲的,连时间都流淌出悦耳的声音来。   景弘深拎着陆饮溪的后领子,将他拢进怀里去。   “你能不能就光想着我?”   陆饮溪扭了扭,见挣脱不开,只好作罢,扯着他的袖子:“想你啊,就想你的,难道不是吗?”   想你不要搞我,我屁股好疼啊。   景弘深听见了后半句,有些自嘲地笑起来,轻轻拍了拍对方的屁股,果然怀里人全身抖了一下。   “行吧,起来了。”   “嗯?不那个啦?”   “不那个了。”   景弘深站起身,替陆饮溪理好衣服,“去找你的亲亲弟子。”   “他不是我的亲亲弟子,”陆饮溪得了便宜就卖乖,“你才是我的亲亲弟子,姆嘛!”   “别恶心!”   景弘深推着陆饮溪,让他先走出洞窟去。   陆饮溪开心得要命,颠儿颠儿地往洞外走去,外头雨停了,洞口那垂下来的植物形成了个天然屏障,树叶上还沾着雨点儿,他把脸整个儿埋进去,舔雨水。   竟然还有点儿甜。   “阿嚏!”   “冷么,别感冒了。”   景弘深正要往这边走,被陆饮溪拦住了:“等下,别过来。”   男人脸色瞬间变了,手中长剑瞬出,以为是有什么意外。   “阿嚏,阿嚏!”陆饮溪甩着手走回来,“外面,有瘴气!”   这雨后的夜晚竟是没有半分清爽的感觉,反倒是飘着一股怪异的味道,草木竖起来的屏障正好将那浊气挡在了外面,陆饮溪只是吸了两口,便觉得浑身发热,有些喘不过气来。   “怎么了,怎么回事?陆饮溪,陆饮溪!”   景弘深扶着陆饮溪的肩膀,对方刚才就一直泛着红的脸此刻红得要滴血,连带着脖颈到胸部都一同粉了起来,陆饮溪难耐地拉扯着衣服,整个人站立不住,软趴趴地往景弘深身上靠。   “难受,难受,景弘深……”   “我在,没事,哪里难受,什么症状?”   景弘深慌乱地摸着临行前宁温纶给他们准备的一些药丸,可惜没有一样是针对这种情况的。   “热,好热……”   热?是发烧了么,还是中毒,可是身上没有起任何症状,好像只是疲软而已……   景弘深大脑飞速运转着,下一秒,嘴唇上贴上来的温软触感却让他瞬间宕了机。   “热,你给我脱!”陆饮溪不耐烦地将他身上衣服大力扯开,然后又摸索去了刚才他鼓捣了半个时辰的地方。   “嘿嘿,可爱小丁,我来啦……”   作者有话说:   小陆好好笑哦,傻fufu的,为娘真的担心他pp开花 第38章 消音   景弘深看着眼前的那张他几个月前亲手给陆饮溪造的床,陷入了沉默。   “这……你怎么带来的?”   陆饮溪还在一个劲地把他往床上拉,像是之前花街张扬的姑娘:“我有个辅助外挂啊,我怕哪天出事了,我的金丝楠木大床没了。”   景弘深这才隐约想起来,陆饮溪好像有那么一个辅助的建造系统,那玩意儿他以前研究过,就是个废物,它能造的东西很多,但一定要有素材,比方说你想要一张特殊材料特殊花纹的床,你得有个最基础的模型才可以,并且一次能升的级别有限,不可能一下子就有自己想要的东西,最坑的是这系统只支持携带不支持复制,储存空间还很有限。   结果陆饮溪就靠着这破系统,在荒山使唤免费劳力肖默,搞得风生水起,现在在这鸟不拉屎的山洞里,都能就地变出个床来。   “他妈的,宁温纶那儿那么多奇珍异宝,祝钧那儿那么多法器灵石,你就带了一张床?”景弘深揪着陆饮溪的领子,对方燥红着脸,没脸没皮地就往他身上蹭,“你这是有备而来的吧。”   景弘深忘了,这张床上回差一点被他亲手劈烂了,可怜小陆一个人花了无数个日日夜夜拿自己的破烂小系统给修补回去了,上面一些花纹都很难再弄完整了。   陆饮溪衣服被自己捏得乱七八糟,头发也披散下来,缩在大床的一角,委屈巴巴地捏着被角。   他整个人看起来水灵灵的,脸上的汗都滴下来,开了口也是黏糊糊的:“是你做的呀,是你做的。”   景弘深一愣。   他从未和陆饮溪提过这事,待他整顿完了无上宗以后,就一直在计划着如何让陆饮溪住到这边来,因为荒山地处修仙界和魔界之间的灰色地带,怎么看怎么危险,上哪也都不方便,他还是希望陆饮溪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蹦哒的。   于是他有很认真地去把陆饮溪住的小屋给复刻过来,毕竟对方也花了很多精力在布置上,尤其是那张床,一丝一毫都不差,用的是他还未升级上去的最高等红木,上头的花纹是他自己一刀一划刻出来的,没费多少力,就是手指上多了几个小伤口。   原来这些……对方都看在眼里了么?   也算是,没养一只白眼狼。   景弘深探身过去,将猫儿似的缩在一旁的陆饮溪搂进怀里去,轻吻着他额头上细细密密的香汗。   不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这种床第时刻为了维护宿主隐私,系统是不能随意读取宿主想法的。   但,读取不了,这感觉也刚好。   景弘深牵着陆饮溪的手,拿曾经受过伤的指腹去摩挲对方的嘴唇,身下人偶尔会伸出舌头来,舔他一下。   真可爱。   陆饮溪这会儿被情欲缠身,说不出话来,要他能说句完整的,一定说的是,是你把他砸烂的。   不过景弘深这会儿看起来认错态度也挺诚恳的,也没有砸床的意思,他还是很满意对方读心的能力的。   两个鸡同鸭讲的人此刻已经一丝不挂地滚在了床里,山洞外又落起了小雨,山洞内全靠一盏小油灯照明,刚好只照亮两个人的脸,气氛旖旎,你侬我侬,适合行生命的大和谐之礼。   -老规矩,wb见-   “哔——哔哔——”   陆饮溪打了个激灵,在短暂的空白后终于清醒了过来。   他看着满床狼藉,再看着一脸意犹未尽的景弘深。   “我刚才说了啥?”陆饮溪总觉得,自己好像说了些很重要的事情,“怎么被消音了?”   “哈?”   景弘深并没有听见什么消音。   他只是有些不爽。   他看着陆饮溪从他身上起来,拍拍屁股一副吃饱喝足就想走人的样子。   他怎么觉得,自己才像是被嫖的那个?   作者有话说:   古有对牛弹琴,今有对小陆说爱。   小陆,一个没有心的小男孩。   难得写了个粗长的章节却不能发完整的,可恶! 第39章 绿帽子   景弘深撑着手,看着怀里蜷缩成虾米一样的陆饮溪。   他为什么能睡得这么香?   生命的大和谐礼成之后,陆饮溪追着他问了好几遍,说是这个位面会对什么内容消音,他也没遇见过,心里又不知为何烦闷得很,回的语气就冲了些。   哪晓得陆饮溪扭头就开始生气了,说是他拔吊无情,可恶得很,被子一裹背朝着他,哼哼唧唧还没两下,就进入了梦乡。   而他一个人郁闷到了现在,天光乍破,他睡也睡不着,叫也不敢把床上人叫起来,原本还想看看对方做了什么梦,或是潜进梦里去安慰一下,结果陆饮溪已经掌握了把他拒之门外的方法,最后只能一个人憋在床边,被子也分不到一块,光对着陆饮溪的睡颜干瞪眼。   只不过他猜得没错,陆饮溪这么安安静静睡觉的时候,往往是在做梦。   他睁眼时,发现自己拿着个手电筒,走在一条很长的走廊里。   陆饮溪当即就闭上了眼睛,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发展,到时候走着走着,指不定就有什么可怕玩意儿出来吓他。   可他不管如何闭眼睁眼,眼前的长廊就是没变,深处的黑暗像是怪物张开的巨口,要将他吞噬进去。   陆饮溪最熟悉的就是认命了,他握着手电筒,一步一挪,不太情愿地往里走去。   脚步声在长廊里发出“哒哒”的声音,手电筒光随着他走路的幅度一晃一晃的,在一旁的墙上拉出一条又黑又长的影子来,他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   ——医院的消毒水味。   陆饮溪搞不懂,他明明这么讨厌这个地方,重生以后为数不多几次做梦,却都来到了这里。   他想逃走。   “嗯?你又来啦?”   听到声音的陆饮溪没被吓到,但也是一个激灵,他讲手电筒迅速挪了过去,看见坐在病床上的人。   他眯着眼,对方的脸却是一片模糊,试图走近一些,面前却围着铁栅栏。   “你,你是谁啊?”   空洞的走廊里传来回音,陆饮溪觉得有些冷,却没有很害怕。   他本能地觉得,面前这个人,似乎不会害他。   “你又记不得啦?”床里人笑着回答他,“怎么老是这样呀,几天没见,就记不得人。”   反正是梦,也不丢人,陆饮溪憋了口气,试图从栅栏之间的小缝里挤过去,结果脸变形了都没用,那人还在很远的地方,看不清样子,不知道表情。   陆饮溪有些懊恼地撅着嘴:“我看不清楚你的脸啊,你能过来吗?”   “哎,真拿你没办法,好吧好吧。”   那人语气里带着宠溺的意味,像是哄小孩一样,陆饮溪就很乖地站在原地等他,对方头发很长,遮着眉眼,和他完全不一样,不用随时理着准备手术。   对方走近了,陆饮溪便伸出了手,试图撩开那人的头发。   结果有东西先一步挡在了他面前。   温热的,跳动着,鲜红色。   那是一颗仍在搏动的心脏。   他看见对方的笑脸。   “你喜欢吗,喜欢的话,就送给你啦!”   陆饮溪僵着手,不敢说话,也不敢动。   因为他看见了那颗心脏后面,那个人身上的大洞。   如同深渊一般。   陆饮溪猛得睁开了眼。   不知道为什么,最后那个场景,明明怪诞得如此不真实,却仿佛是真的一般,让他感到痛苦。   但那人是谁?如果是隐喻的话,他并不知道有人给他捐赠过心脏啊?   脑袋上有温热的大手抚下来,搓揉着他的太阳穴,触感粗糙。   但是语气十分熟悉:“睡个觉也不安生,还要做噩梦。”   陆饮溪接得也很熟练:“要你管,略略略。”   景弘深皱着眉看着陆饮溪。   怎么这人,前一秒睡觉的时候还那么惹人怜爱,这一秒就让人觉得如此欠揍呢?   欠揍小陆理都不理景弘深,都说夫妻没有隔夜仇,但他和景弘深不是夫妻,只是越轨了,所以他会继续生气。   而且他的屁股很痛,更加令人不满了!   “你去哪里?”   “不要你管。”   景弘深三步并两步上前,拉住陆饮溪的手:“你到底发什么疯?”   “我发疯?是,我发疯,发疯了撅个屁股给你日!你要干啥我都让你做了,完了还自己吃亏了一样整个苦瓜脸在那,气谁呢你!我告诉你,我现在就要去找我的亲亲大宝贝弟子,肖默!人家会撒娇会伺候,最重要的是,他知道天大地大我开心最大!”   陆饮溪急赤白脸地一顿吼,吼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乱七八糟地在说些啥,他是真的有些郁闷,有些藏在迷雾里的线索,他捏着点线头了,想继续探寻下去,可他唯一的浮木却不让他趴一会,就任由他淹死在海里。   妈的,景弘深你没有心。   “……对不起。”   景弘深依旧牵着他的手没放,声音很低,要不是陆饮溪耳朵好都听不见。   陆饮溪撇撇嘴,又问他:“你对不起啥,我问你,我上次咨询你的记忆出现断片的问题,你有去查过吗?”   “……没有。”   他被上司一通话思路都被拐跑了,大概是自己遮遮掩掩不敢承认的情愫被人一语道破,太过于激动,都忘了正事。   景弘深手足无措,不知道把人惹不开心了,到底该怎么办。   “那你去了这么久去干啥啦?你还说我正事不做,明明不做正事的人是你!”   “……”   景弘深唯唯诺诺,屁都不敢放,就跟屁虫一样牵着陆饮溪,对方走哪他就去哪。   陆饮溪不知道怎么的,竟在这一拉一扯中整出了点成就感,平时就光看景弘深指指点点戳他脑袋了,这次看景弘深吃瘪,他心里不仅气消了,还偷乐。   机会难得,他得多气一会儿。   景弘深看着陆饮溪的后脑勺,斟酌来酝酿去,最终还是开了口,把实话掰成了两半说:“可能……你的记忆,和这个位面的某个人有关系,才会出现差错,变得不太完整。”   陆饮溪猝然回过头来:“你的意思是……难道说,我以前的世界里,有人和我一样,来到了这个世界吗?”   景弘深有些怔神。   陆饮溪的表情是一种,他说不上来的欣喜,明明都呼之欲出了,对方却又要小心翼翼地捂住,不想让那种感觉漫溢出来,可就是把持不住,若不是他在,可能陆饮溪都要蹦得飞上天去。   他感到自己手指都在颤抖。   有那么一个人,留存着陆饮溪的记忆里,因为重生后的数据处理意外而变得模糊,对方却就着这么一点小小的碎片,缅怀着对那个人的感情。   心里像是炸开了苦,呛得他气都喘不上来。   却还要笑:“嗯,对,和你一样,来到了这个世界。”   “嘻嘻,你还是对我很上心的嘛!”   陆饮溪跳起来拍景弘深的肩膀,景弘深咳了咳,假装并不在意。   “好了,那差不多该整装上路了吧。”   “哎,等等。”   陆饮溪屁颠屁颠又跑回洞穴内,把那张金丝楠木大床收了回来,又看着景弘深,指指洞外,“你先走,你先走。”   景弘深垂眼看他,又扭过头去:“若是我中了发情的毒,遭殃的不也是你。”   陆饮溪又冲到他前头去:“放着我来吸!”   好在这一大口,是一口山间清晨沁人心脾的空气。   “哇——还是大山里面环境好!”   陆饮溪蹦蹦跳跳地走出去,仰头看着山林,早间的阳光从树林的缝隙之中落下来,能看得见光束,早起的鸟儿哼着歌,飞快地闪过身影。   陆饮溪又看向慢悠悠走出来的景弘深,对方没了刚才那副憋屈的样子,依旧沉稳,长发一丝不苟地束起,一身如水般湛蓝的长衣陪着雪青色的剑,只和“靠谱”两字有关。   “嘿嘿,“陆饮溪凑过去和他耳语,“昨晚的事,只是那瘴气作怪哈。”   景弘深脸色变都不变:“嗯,是那瘴气作怪。”   陆饮溪偏头看景弘深,总觉得哪儿怪怪的,他又说不上来,干脆甩甩头把乱七八糟的想法丢掉,还有正事要做:“哎,得先找到肖默,路上耽搁了一天,要快点赶路,不然来不及了。”   “先上去再说。”   景弘深扣着陆饮溪的腰,一纵而起,再在山石上点两脚,不费吹灰之力便到了昨晚车马分离的地方,再将陆饮溪稳稳地放下。   陆饮溪被这一下搞得心都有些荡漾,有些莫名地觉得男人沉默了下来,便别有一番风味。   怎么回事?   左右四顾,果然不见肖默的身影,连那马夫和半道杀出来的小美人儿都一并没了踪影,陆饮溪左右看看,刚想尝试着最朴实的方法,靠叫唤来召唤他的亲亲徒弟。   结果一个字还没出口,便听远处一声熟悉的惨叫。   “师尊——救命啊——”   陆饮溪警觉地转身,手里刚要起势,又想起来自己的剑还被扣在霜落手里,连忙向景弘深抛去求救的眼神。   那边站如松的男人不需要他讲,长剑已出,早已挡在了他面前。   天呐,好心动,这就是靠谱男人的感觉吗。   嗯,陆饮溪,你怎么回事!   就在陆饮溪心里还在天人交战的时候,那边肖默已经跑近了,陆饮溪扒着景弘深的腰,看他亲亲徒弟后面到底跟着什么恶人,能追得他这样逃窜。   不看不知道,看了吓一跳,肖默身后不是别人,是一个裸着上半身的暴露狂,近了以后,陆饮溪猜发觉,那人的脸还长得挺好看的。   嘢,虽然他脸盲,但这身衣服……不就是昨天打劫他们的那个小美人穿的吗?   “救命,师尊!”肖默已经逃窜到了陆饮溪身后,脸上一副贞洁烈女的表情,“昨晚这贼人不知在空中放了什么东西,全是黄色的瘴气,瘴气里竟是还有催情剂,压制了我的魔气,而这个不要脸的贼人,他,他他竟是要……要逼我和他野合!”   陆饮溪看看他的二逼徒弟,再看看那疯狂抓他的小美人。   这不是天大的好事,人家小美人多好看啊,这么养眼。   结果陆饮溪还没看够,就有人大喝一声,从林间跳了出来。   又是个没穿上衣的。   他亲亲徒弟这么受欢迎的吗?   “你是何人,为什么欺负我娘子!”   哇,男娘子,绿帽子,打起来打起来!   陆饮溪一手拉着景弘深给自己当挡箭牌,一手已经磕起了瓜子,心里还在惋惜祝钧这时候竟然不在。   这上好的素材,不写个六种CP组合都对不起这修罗场啊。   作者有话说:   小陆看热闹不嫌事大,等将来祝钧给你写六种cp组合你就知道哭啦   光上身的小美人和他的相公是副cp,他们是废材x笨蛋的组合 第40章 寒山寺   陆饮溪看着倒在地上的光头,有些无语地踢了踢对方,语重心长地道:“这么菜,就不要假装自己很强了啊,要不是我拦着,你差点被我徒弟打死,恃强欺弱,我这个师尊脸都挂不住咯……”   陆饮溪的教诲是无辜之人绝不动真格,所以那裸着上半身的小美人再怎么追肖默,肖默也只是逃而已,绝不出手,可这后面来的半裸大光头一上来就拿棍子挥他,肖默一看机会来了,连剑都没来得及拿,直接手中捏一团黑火,直冲对方面门去。   要不是陆饮溪眼神好,瞅见对方躲闪的狼狈样子,这会儿可能半条命都没了。   肖默十分懊悔地在一旁扎马步自罚,表示自己不会再鲁莽行事。   光头感激地看向陆饮溪,整个人还处于不能动弹的状态,只能眨眼以表示谢意,然后瞪着一双眼,要去找他“娘子”。   “大徒弟,他的小娘子呢?”   景弘深手里拿着宁温纶配的解药,已经解了毒的小娘子羞涩地蹲在旁边,脸上裹着衣服,恨不得把自己包成个木乃伊,一抖一抖的,大概是在啜泣。   反正肯定毫发无伤,比倒下的大光头好多了。   “喏,你小娘子没事,咱也不是坏人,就是你这小娘子有点厉害,拿把砍刀就敢出来打劫,你们俩这是苦命鸳鸯一起飞,半路没了钱财么?”陆饮溪絮絮叨叨地念着,给光头传输着真气,修复对方的内伤,忽然福至心灵,抬起头来,“靠,景弘深你有解药?!”   景弘深脸都不红一下,施施然道:“毒发了以后才了解是什么毒,方能对症下药。”   对症下药你个王八蛋蛋,他的屁股还疼着呢!   那边还在扎马步的肖默忽然不扎了,站起了身:“什么意思?”   陆饮溪一听,形势不对,猛得低下了头,欲盖弥彰地掩饰着:“无……无事发生!”   “景弘深,你对我师尊做了什么。”   肖默脸黑了个透,手中那墨黑长剑骤然而出,上头那颗宝珠发出诡谲的红光,杀气迸出。   “呵,明知故问。”   景弘深负手而立,语气中丝毫没有畏惧,反而带着轻蔑。   “我杀了你。”   “你倒是试试。”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两人便消失在了眼前,山林间时不时划过一黑一蓝两道残影,本就稀疏的草木快被削光了。   陆饮溪手都在抖:“怎么暴露了啊……”   光头躺着看他那张红到脖子梗的脸,想,这不暴露也很难啊。   他颤巍巍地抬起手,用尽全力拍了拍陆饮溪的肩膀,气若游丝道:“很野啊,施主。”   陆饮溪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你知道的这么多,可能不能留你这一命了。”   光头立马认怂,说话都利索了:“不能啊,施主,我这一路,经历了多少波折,才和小娘子逃窜于此,美好生活才刚刚开启,这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不要想不开啊。”   小娘子这会儿已经磨蹭到了光头身边,虽然脸上还包着布,两手摸摸索索半天没摸着,还是陆饮溪好心给他牵了过来。   小娘子声音细细软软的,带着抖:“不,不要,不要杀他,呜呜……”   陆饮溪叹了口气。   唉,谁让他这么相信爱情呢。   陆饮溪将光头扶起来,对方软趴趴地又要倒下去,他十分冷血地拍了人后背一掌,示意对方已经无事了,光头这才恍然大悟地站了起来,挽住小娘子,朝他双手合十作揖:“多谢施主相助。”   “不谢,也是我弟子惹出来的事,本就该由我收拾。”   陆饮溪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伸了伸懒腰,“我看你的样子,莫不是个和尚?”   光头又一作揖:“施主好眼光。”   “你不会是从寒山寺跑出来的吧?”   “这……就说来话长了。”   光头摸了摸自己的光脑袋,问道,“在下习舟,敢问施主姓名?”   陆饮溪也学着习舟的样子双手合十:“在下陆喝水。”   “原来是陆道长,久仰,久仰。”   小娘子本来在一旁默不作声,听见了陆饮溪的名字,却忽然把脸上的布扒下来,露出一双狐狸眼看他,惊叫道:“他是那个陆饮溪,我看过画了,他就是定阳阁陈阁主要生擒的那个人!”然后又瞪着眼往前凑了点,“果真是花魁的儿子,长得比普通人漂亮多了。”   习舟真的是连捂都捂不住小娘子这张叭叭的嘴。   陆饮溪没管前半句,先互夸:“你也长得很漂亮,比一般人好看多了。”   小娘子又手忙脚乱把自己的脸包回去,躲在习舟身后。   习舟叹一口气,对陆饮溪道:“看来,这半途遇见陆道长是缘分,习舟本不想节外生枝,已经得罪了一个门派,又要惹上另一个门派的事情,所以还请陆道长到时隐去习舟之名,习舟生或死无谓,只是不想波及到小娘子。”   陆饮溪笑道:“你一个和尚,倒是很深情。”   “习舟本不是自愿皈依佛门之人。”   陆饮溪淡然地点了点头,问道:“那陈阁主生擒我,是怎么一回事?”   习舟如实道来:“陈阁主与我们方丈本就是至交,方丈闭关修行多年,此次为了修仙界交流大会才破例出关,便听闻了陈阁主与陆道长的事,我不知因果原委,只听陈阁主说,你本是花街风尘女子之子,因天生根骨极佳和定阳阁有了关系,定阳阁收留养育你,你却毫无感激之情,却生嫉妒之心,想要陈阁主早日放弃他病弱子,转而培养你,陈阁主不愿,你便自己出走,花言巧语骗得了几个徒弟,立了那无上宗,还诽谤定阳阁修魔道。”   习舟停顿一瞬,看向陆饮溪,才悠悠道来:“此次大会,交流为辅,讨伐你才为主,听说你私藏魔物,并为害苍生,陈阁主要在交流大会上将你一举拿下,要众人看见你行的腌臜事,要你永世不得翻身之日。”   “方丈会同意这样的事?”   陆饮溪觉得有些奇怪,这陈永望的人品他是知道的,反正是为了儿子为了利益不择手段,可这方丈不是出生佛门,怎么会因为“至交”就随意听从奸人之言,同意陈永望这样胡来?   习舟沉下了声:“不满陆道长,寒山寺与曾经已然不可同日而语了,方丈年纪大了,看似实权在握,实际已经老眼昏花,和前任方丈相比又资质平平,后继弟子又光芒太盛……我也是有难言之隐才逃出那个地方的。”   “你是不想诵经文。”   小娘子脆生生地开了口,那声音像是咬了一口的甜脆苹果,“你还惹上了我家少主。”   习舟汗颜,看着小娘子,蹲下身去,悄声道:“不是说好了不揭我短的么!”   “无事!”小娘子脑袋一歪,和习舟额头碰额头,“我罩着你!带你吃大鱼大肉!睡大床!”   习舟有些无奈地看着小娘子,将他脸上的白布扯下来,捏了捏他的鼻子:“好哦,睡大床,吃大鱼大肉。”   小娘子笑的时候,会露出两颗虎牙来,脸上虽说脏兮兮的,但不掩光芒。   陆饮溪站在一旁感慨,真好啊,青春。   然后再往后看去,自己两个傻逼徒弟还在山林间打闹。   “陆某谢过两位了,”陆饮溪朝两人作了个揖,又从包裹里掏出了点银两,“这点银两不成谢意,给两位来一桌好吃的是够的。”   小娘子倒是不客气,看着钱就眼睛发亮,伸手就接了过来。   习舟也不太好意思,只好拍了下小娘子的屁股,朝陆饮溪行谢礼:“谢过陆道长了,陆道长若是还想去寒山寺,可以去找我师哥,延明,他定会出手相助的。”   陆饮溪记下了名字,和习舟点点头。   “那么,山高水长,后会有期了。”   习舟拉着小娘子的手,往山下走去,小娘子蹦蹦跳跳的,没走两步,便被习舟背到背上,山间只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陆饮溪席地而坐,望着天,半晌没说话,脑子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光是发呆,过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寂寞,便回了神。   景弘深和肖默两人,一左一右,脸上身上挂满了彩,已经老实地在等他发话了。   “行吧,”陆饮溪站了起来,抖了抖尘土,“那我们回去吧?”   “回去,”景弘深皱着眉重复道,“你想回哪里去?”   “回去啊,回无上宗啊,然后在我的小阁楼里当缩头乌龟,”陆饮溪说话的调子跟唱歌一样,轻飘飘的,“你也听那个光头说啦,寒山寺不是个好地方,这次交流大会就准备着逮我的,闹不好被陈永望给抓走了,抽干血后剖心挖肺,心脏都磨成粉给他儿子喂了,岂不是很惨?”   “我同意师尊。”   肖默的立场很明确,无条件站陆饮溪。   景弘深头很大,这既然是发下来的任务,那么必然和世界性变动有联系,此行不去,进度不知道又要被拖后多少。   那边陆饮溪已经转头准备往回走了,他刚想开口,却又犹豫了,脚步一顿,木在了原地,开不了口。   他想陆饮溪这么快结束任务吗?   他要如何确认自己和陆饮溪曾经的联系?   丢失的记忆该如何找回?   若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话,他会何去何从?是接下去到另一个位面,还是继续留在这里?   这些问题都没有答案。   最重要的是,他看不清自己的感情。   他对陆饮溪,到底是什么感觉,是因为上司说的那种前世因果,还是碰巧搭上的联系?   景弘深攥紧了拳头,有无数话想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就在他踌躇之时,地上忽然弹起泛着金光的绳索,将肖默牢牢锁住,陆饮溪尚未反应过来,便被扣上了金锁。   “见过陆道长,在下延明,还请您和这魔物来寒山寺走一趟。”   一身袈裟在身的僧人自林间走出,他双目紧闭,没有表情,一股清冷凌烈的气息扑面而来。   又是一阵风起,景弘深还未来得及出手,三人便一同消失在了眼前。   作者有话说:   和尚攻,要破戒的,嘿嘿。 第41章 一语成谶   陆饮溪撑着手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脑子晕乎乎地在想,来这个世界以后,他晕过去的次数是不是太多了。   但这次好像也不算晕,就是在天上飘久了,有些困,偏偏这床又好舒服。   好舒服三个字在脑海里晃的同时,他又一头扑进了枕头里去。   “陆道长,睡得可好?”   陆饮溪噌得一下从床上弹了起来,这才看见床边正坐着一个和尚,双目紧闭,手持佛珠,一身僧袍规整地穿着,虽说语气温和,却全身散发着一种不可近观亵玩的气息。   搞得他都不敢随便赖着了,陆饮溪忙正了正身,盘腿坐了起来。   “你是……?”   “在下延明。”   陆饮溪刚醒,脑子都还没动起来,努力眨了好几次眼,压下了几次打哈欠的欲望,才想起来此人是个半路打劫的,把他和肖默带至此处,现在肖默不见人影,也不知下落。   似乎是那个习舟的师兄,如果习舟不算个坏人的话,面前人应该也不算。   陆饮溪眯着眼,打量着眼前人,双眼紧阖,却莫名有种被注视的感觉,嘴角挂着标准的微笑,又让人无端升起一股距离感来。   房内飘着幽香,不是他喜欢的那种安神感觉,陆饮溪朝四周望去,这儿大概是延明的房间,物品简陋得一只手能数得过来,毫无生气可言。   就是冷清,连呼进呼出的空气都带着凉意。   他看着被他丢在一旁的被子,打了个寒战。   陆饮溪看着延明,沉下心思来,问道:“我弟子呢?”   “地牢。”   “地牢?”陆饮溪皱着眉,腿刚要下地,便感受到一股刺痛,簌地缩了回来,看向延明,“我弟子是做了什么么?”   “陆道长不问自己为何不能落地,却关心着一个魔物?”   陆饮溪恶向胆边生,要不是清晰地认识到自己是个小菜狗,他现在已经和延明打起来了:“别一口一个魔物,他有名字,叫肖默。”   延明似是对他有兴趣,朝前探了探身:“所以,陆道长清楚,他是个魔物。”   陆饮溪咬着唇,他往后缩了点,总觉得和这人打交道浑身都不舒服,像是审讯一样套他话。   他现在要召唤他的律师,景弘深,还来得及么。   延明见他不答,又道:“你可知,魔物从不屑于取名,他们只靠阶位相称,权力为大,名字不过是人类的把戏罢了。”   “那他既然取了人类的名字,就表明他愿意融入这个群体,不是么。”   陆饮溪拿自己最凶狠的眼神瞪延明,恨不得把他那光脑门上瞪出两个洞来,可惜一点用处也没有,延明只是坐直了身,轻声哼道:“是么。”   “你觉得可笑么?”   这反问攻势很足,陆饮溪没了刚才回避的感觉,有了质问的架势,不能下床,便身子往前探去,直逼延明面门。   延明依旧没有睁眼,没有眼神时,甚至很难看得出一个人的情绪,他坐着没动,沉声道:“两个月前起,花街遇害二十余人,被扒得只剩一张皮;至一年前开始,灵虚仙境遇难六十余人,几乎死无全尸;我师父师母曾致力于人魔友好相处,当初仙魔大战开战的信号,便是砍下他们的头颅。”   延明的声线稳而清澈,问着陆饮溪时,甚至不带着任何情绪,“陆道长,您说,可笑么?”   “……那花街和迎春楼花魁霜落有关,灵虚仙境之事不提,那时我与肖默正在荒山闭关,而你的师父母……节哀。”   陆饮溪硬着头皮辩解着,实际上已经没了底气。   他当然知道延明在说些什么,他的回答才是避重就轻。   仙是仙,人是人,魔是魔,终归是殊途,要空口无凭保证什么岔子都没有,那是白日做梦,他既然要收魔物为弟子,那必然要承担其中责任。   再说肖默的确有过暴走的时候,若是那时在场的人不是他,不知会有多少伤亡。   “三日后,修仙界大会上,众人会商讨那魔物……肖默的去留,至于陆道长,还烦请您在陋居稍作歇息了。”   延明起身,作揖后便离开了房间。   陆饮溪看着那扇木门发呆。   事情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偏轨的呢?   他其实只是想在这个世界里稍微逛逛,却不想,这一逛,给肖默招致了杀生之祸。   他该怎么办?景弘深会去救肖默么?还是会让高危对象直接消失?他孤身一人在这寒山寺有胜算吗?   而且他为什么要被关在和尚的房间里啊?那这臭和尚晚上要睡哪啊?   不会是要和他一起睡吧?!   他妈的,这不会是个什么np文吧?   来个人把他也关去地牢吧求求了呜呜呜,他的带锁铁内裤什么时候上线啊呜呜呜……   “咯咚。”   一声闷响,吓得还在沉思的陆饮溪差点儿跳了起来,左右四顾却没见有什么东西掉下来。   这臭和尚房间里东西那么少,再掉两个就没了。   “咚,咚咚。”   这回声音更大了些,陆饮溪朝脚下看去,发现声音竟是从青石板之下传来的。   “是不是这里呀,我好像有点搞不太清楚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自石板之下闷闷地响起,陆饮溪扒着床沿,有些不敢置信。   “哎呀,不要捂我嘴巴啦,让我问问就知道了,陆道长,是你吗?”   下面一整叮叮哐哐,陆饮溪会心一笑。   果然是那个智商拿去填补美貌的小娘子!   “是我是我,我在这里!”   “你看嘛,我就说,问问就好啦!”   只见离床最近的一块青石板猛得动了动,再缓缓得被挪开,习舟单手拎着他的小娘子爬了出来。   几个时辰没见,小娘子还是那么脏兮兮乱糟糟的,像是路边流浪的小猫咪一样,又亲人,奶呼呼地就要往陆饮溪那边冲。   “陆道长——哎呦!”   习舟忙接住被弹开的小娘子,小娘子噙着泪,摸着自己红了的小鼻头:“怎么回事呀,怎么过不去呀?”   陆饮溪放下试图阻拦他却未成功的手,解释道:“这儿应该有个结界,不能出也不能进,”又问道,“你们俩怎么上这儿来了?”   习舟揉着小娘子的鼻子,解释道:“我们没走几步,就听见我师哥的声音了,想着大概是有什么误会,于是想来帮忙说明一下,谁知我师哥跑那么快,陆道长另外那位徒弟也没了影,于是我们寻思着还是回来一趟……”   “是我说要回来的!”小娘子忙着邀功。   “对,对,是我娘子说要回来的,回来一看,没想到外面已经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魔域已经攻进了寒山边缘,我们就趁寺里人少,无人看守,往之前挖的密道进来找陆道长你了。”   “……你怎么在你师兄房里挖密道呢?”   习舟嘿嘿一笑:“说来惭愧,夏天的时候,我师哥这儿最凉快了……”   陆饮溪点头表示同意:“也是。”   他捕捉到了习舟话里的信息点,魔域的人已经攻过来了,难道这才是延明扣押肖默的理由?还说三日后提审,三日后能摆平外面的麻烦吗?   “不过我师兄也是很奇怪,”习舟挠挠头,看着陆饮溪,“怎么把人关自己床上啊,是想干嘛啊?”   看,无关路人都开始起疑了!不管怎么看都很奇怪啊!   陆饮溪摁着自己跳突的太阳穴,问道:“你们有办法让我从这结界里出来么?”   习舟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光头:“不瞒你说,我是我们寒山寺最废的了,这结界我还真的搞不懂……”   “哈!”小娘子在陆饮溪后面冒出了个头,“挖个洞绕过去就好了嘛!”   陆饮溪看着小娘子伸出来的那张漂亮脸,不知为何,生出一股老母亲的欣慰感:“还好,还是有脑子,挺聪明的。”   “?”小娘子茫然地看着他,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陆饮溪话不多说,跟着小娘子从洞里钻了出来,出去以后还不忘贴心地把墙给补上——毕竟补这个他是专业的,他有个神奇辅助系统。   习舟和小娘子也没多问,三人一齐进入了密道之中。   “习舟,你可知寒山寺的地牢在何处?”   “知是知道,但地牢地势险恶,又机关遍布,恐怕不是很好出入……”   陆饮溪轻啧一声,这时候要有个靠谱的就好了,可怜这个时候他竟然还要一拖二,唯一好的就是习舟从小在这儿长大,对寒山寺构造十分熟悉。   陆饮溪叹了口气,心说急不得,说不定运气好,就能靠脑电波和景弘深联系上,然后逃出生天,现在还是先和队友打好关系。   他伸手将小娘子头发上沾着的土块拂去:“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娘子一双眼睛生得灵动,笑起来时弯弯的,月牙一般:“我没有名字,以前少主就叫我‘喂’,或者不叫我,习舟给我取了名字,叫娘子唔唔唔……”   习舟捂着小娘子的嘴,讪笑道:“那个,你啥也没听见啊。”   “什么什么,他给你取的名叫娘子?”   小娘子虽然嘴巴不能说了,但头能点,点得跟鸡啄米一样。   “那,这么说来,你们俩,不是夫妻关系咯?”   小娘子挣脱开习舟的束缚:“那当然啦,习舟又不是女的,我也不能娶他为妻啊。”   习舟幽幽地飘到陆饮溪身后:“陆道长,这就是你不厚道了啊……”   “你拐骗傻子美人,又该当何罪呢?”   习舟默默飘走了,牵着他的小娘子不放。   陆饮溪也没有为难他,只是牵着小娘子往自己那边来了点,小娘子也对他有天然的好感,贼喜欢往他身上蹭。   三人来到一处宽敞的地方,当作是歇脚,陆饮溪寻思着他的高危弟子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啥性命之危,不然也太对不起他的名号了,干脆坐一旁先唠两句嗑,了解一下队友情况。   小娘子要挨着他坐,陆饮溪就拆了他的头发替他扎辫子:“小娘子怎么来到这寒山寺的呀?”   “我是魔教派来卧底的,”小娘子举个小拳头,“要把寒山寺的臭和尚一举拿下!”   陆饮溪笑得发出嘎嘎声,习舟很无奈地看着他们俩,拿口型和陆饮溪说,他瞎讲的。   “竟然还有魔教,我还以为修仙界的门派只有实力高低之分。”   “有的,我们教就是魔教,我家少主是练魔道的。”   “这样啊,练的什么魔道啊?”   “就是,双修啊,要两个人一起练的那种。”   陆饮溪一听这发展不太对劲,把小娘子的脸转过来:“你多大进的魔教?”   “不知道,我记事起就呆在那里啦。”   “那,那里面的人,有对你做了什么吗?”   “做了什么?”小娘子看他严肃的表情,一时间有些慌张,微张着嘴,满脸茫然,“少主,少主他就是,对我太凶了,但他不会打我的,他就是骂我笨蛋。”   说完又垂下眸子来,“我是有点笨……”   “你在魔教里面,就认识你们少主吗?”   “我就是知道,少主有好多个哩,数都数不过来,我记不得名字的,尊上是只有一个,还有很多叔叔姨姨,刚开始我还能出院玩的,后来少主不给我出去了,出去了就凶我,这次他出门太久没回来,走之前说是去了寒山寺,我才一个人过来找他的。”   小娘子捏着陆饮溪的手,絮絮叨叨地念着,眉头皱起来,神态娇憨,让陆饮溪笑都不忍心笑他。   “啊,我说漏嘴了!”小娘子看着他的表情,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双手捂嘴,急得脸都红了。   陆饮溪母爱发作,慈爱地梳着他的头发。   什么魔教,胡扯呢,这就是个邪教!果然这种蛊惑人心的玩意儿就是流行,这都流行到修仙界来了,听起来小娘子还算幸运,遇到了个保护他的少主,没让他见识过世道险恶,长成了现在这幅可可爱爱的样子,可惜被那臭和尚半路劫走了。   他有些提防地看了眼习舟,把小娘子往自己身边拉了拉。   习舟:?   我刚骗到手的小娘子?   “所以,你找到你家少主了吗?”   “找是找到了,只是我来的时候,先碰到了习舟,后来才遇到了少主,少主好像误会了什么,哭着走了,我去追他没追到,就想打劫点钱财来给少主买点好吃的。”   陆饮溪捏捏小娘子的脸蛋儿:“宝,打劫是坏人才做的事情,我们乖孩子不做这种事。”   小娘子震惊:“可,可我们魔教中人就是要打劫四方……”   陆饮溪真想给这个魔教尊上脑子都捶烂!   怎么这么忽悠我们单纯的小娘子啊!   那个少主大概是觉得小娘子跟着一个和尚,找到了好人家才走的吧,竟然还哭,不会是什么嘤嘤怪吧……   陆饮溪想起之前的np文猜想,不知怎么的,浑身起了个激灵。   得让小娘子赶紧指认此人一下,他得离这些稀奇古怪的元素远一点,妈的,打不过他还躲不过吗?   陆饮溪整顿了一下,准备继续前行了,这回他走在中间,小娘子在左侧,习舟在右侧。   他又向习舟打探消息:“之前有讲到定阳阁,你对这门派还熟悉么?”   习舟不太满意这个走位,可他自己理亏,又不敢作甚,只好老老实实地答道:“尚可,现任方丈与阁主陈永望是故交,陈阁主的儿子陈璞瑜也常来寒山寺修行。”   陈璞瑜,这倒是个新名字,是陈永望的那个残废儿子,也是原主身死的主要原因。   “唔!”   陆饮溪脚步一顿,习舟忙惯性将小娘子互在了身后。   陆饮溪捏着突然疼痛的胸口,觉得自己被喂了一大口狗粮。   “陆道长,怎么了?”   “无事。”   那股灼烧感只是一瞬间,在听见了陈璞瑜的名字之后,他胸口骤然腾起一股强烈的情绪,搅得他心口疼。   他想起景弘深之前说的,原主是原主,他是他,他们之间不该共享记忆或是情绪。   那他为何突然涌上如此异样的情绪。   只是条件反射而已吗?   陆饮溪长吐一口气,决定按下不表,之后再去问问景弘深。 第42章 套路   “这儿出去就是地牢了。”   “……为什么地牢有这么多条地道,这个地牢关得住人吗?”   小娘子不好意思地憨笑:“是,是我被关的时候挖的,好几条都没挖对方向……”   陆饮溪立马倒戈:“小娘子挖的,挖得好!”   眼看着陆饮溪就要往地牢里去了,小娘子抱着过长的衣摆也想跟去,习舟有些犹豫,拽着小娘子的手:“娘子,我们……”   小娘子没听懂他话中意,还催促他:“快点儿啊,习舟。”   陆饮溪了然,寻思着反正地牢里情势凶险,不如里应外合,便拉着小娘子的手:“宝,现在外面等着为娘……啊呸,现在外面等着我哈,我们内外接应,若是出现什么岔子了,不必进来救我,先去找我的大徒弟,景弘深,就说是我遭遇危险,他定会伸出援手的。”   习舟忙不迭地点头,恨不得把陆饮溪囫囵个推进地牢里去。   陆饮溪拉着小娘子不肯放的手,给习舟一个白眼,把人拉近身旁耳语:“宝,记住,不能让臭和尚近自己的身,不能轻信臭和尚的话,你可是魔教的卧底,你要把臭和尚都消灭光的。”   小娘子回以一个坚定的眼神:“放心吧,陆道长,我会的!”   言罢,轻蔑地看了眼习舟,自顾着走开。   习舟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看也不看陆饮溪,便匆匆去追自家娘子了。   陆饮溪沉心静气,缓缓推开了地牢的大门。   地牢是木质结构,覆盖了寒山寺后山的大部分范围,因此极其辽阔,因为是关押魔物的地方,即使是修仙者,不了解地形也不敢擅闯,稍有不慎便会死无葬生之地。   陆饮溪踩在梁与梁的相接处,朝更深处望去,那里仅有烛火照明,几乎看不清全况,只能看见石壁上有深黑色的血痕。   他倒吸一口凉气,又展开了他刚才花了5000经验值换来的寒山寺地牢全解图。   有景弘深就是好,经验值多得花不掉。   嘿嘿。   先走这儿,再上这里,最后从这边跳过去。   Soeasy,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被机关揍了。   陆饮溪在空中完成三个半转体后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地牢最深处,闭着眼,而他想象中的欣喜获救声并没有穿出来。   他睁开眼,却只见眼前空荡荡的,除了一副早已挣开的缚魔锁外,什么都没有。   他有些寂寥地拾起地上的一块破碎的布料,看得出来是肖默衣服上的。   大意了,既然自己能不费吹灰之力逃出来,那于他弟子而已,只能是更加轻松。   如果这个位面的师尊有论坛的话,他应该是那种发“徒弟太强了我太拖后腿了该怎么办”的类型,放到他那个时代就是学生什么方向我的研究就是什么方向的废材导师。   太残酷了!   陆饮溪心里想着,脚下没注意,往旁边一踩,刚才还散落一地的缚魔锁这时候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只冲他而来,陆饮溪只来得及伸手去挡,下一秒便被五花大绑定在了石柱上。   哎?   救,救命啊!谁来救救他啊!他不行的啊!   肖默打了个喷嚏,面前人停了下来。   “怎么,魔王也会染风寒?”   肖默并不想理他,连回声都没有。   车轱辘往前去的声音继续响了起来,肖默便跟在此人身后。   这坐在轮椅上的不是别人,他们在定阳阁时有过一面之缘。   此人便是陈永望的残废儿子,陈璞瑜。   在地牢里遇到他时,肖默只觉得诧异,传闻里的陈璞瑜,身子骨弱,是个只能做轮椅不得见天日的废物,可他眼前的陈璞瑜,却完全不是那回事。   那人长发披散,不似师尊那般扎起,颇有颓废之感,脸很瘦削,的确是病弱之人的样子,可那双眼中却带着阴邪,毫不掩饰地盯着肖默,那轮椅上机关一出,便解了他身上的束缚。   他说,他便是和大长老私通的卧底。   他叫他魔王,却带着戏谑的语气,让他觉得恶心。   “你想带我去哪里?”   肖默最终没沉住气,开口问道。   “当然是带你去找你师尊啊,原本以为你会和你师尊呆在一起,没想到那和尚留了个心眼,将你师尊藏起来了。”   “你打我师尊的主意。”   陈璞瑜背后的肖默长剑已出,架在轮椅上人的脖子上。   陈璞瑜未有惧意,反而笑着反问他:“你说,他是我的救命稻草,我不打他的主意,打谁的主意?”   “你想都别想。”   肖默身上魔气迸出,长剑直指陈璞瑜致命之处,离对方肌肤之差毫厘之时,却顿住了。   肖默未有片刻犹疑,反手便握拳打上了陈璞瑜胸口,却只见那轮椅后背突降,这一拳打了个空。   “哈哈哈哈,拿我的剑,挂着我儿子的名号,倒是没给我丢脸啊!”   再一次起来,陈璞瑜已经不再是个“人”了,肖默这才感觉到对方身上的魔气,竟是镇压得他一瞬间不能动弹。   “大长老找上我的时候,我还觉得奇怪,我不是被那和尚打得三魂七魄没一个完整的,只能寄生于人身上,哪里来的一个儿子?”   肖默瞪大了眼,看着面前的陈璞瑜。   他自小便知,大长老虽不明说,但他不是大长老的孩子,这魔域,还有个隐居的大魔王。   所以大魔王实际上并没有隐居,而是受了伤,隐藏在了人界?!   而他,也不是大魔王的儿子?   不是最好了。   肖默心里腾起一股欣喜,那把长剑被他骤然从陈璞瑜的桎梏中抽出,劈向对方,陈璞瑜未料到他会突然发难,一时没来得及躲开,半条手臂被砍了下来。   可他稍作歇息,那手臂便慢慢长了回来。   “有意思。”   陈璞瑜看着肖默,大笑起来,“没想到我冒领的儿子,也是个疯子。”   肖默才不理会他在说什么。   他最担心的,就是自己身上还背着魔域的大业,大长老待他不薄,他对不起大长老。   但既然有大魔王在了,那何不如把他打退了,让他自己去统领疆域,他还想和他的师尊过种田养花泡温泉的神仙日子。   他只要他的师尊。   陈璞瑜虽是坐在轮椅上,行动却异常灵活,那轮椅是奇门兵器,可以有百般变化,肖默无法近他身,但同样,对方无法对他产生伤害。   “你这般模样,就是为了你师尊?”陈璞瑜和肖默之间拉开距离,问道,“你师尊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让你这般神魂颠倒?”   “我师尊,”肖默高举长剑,俯视着陈璞瑜,伏魔阵已出,“是你这张脏口说不得的贵人。”   剑气啸然,底下凹进去一个大洞,圆心内却空无一人。   肖默皱眉,捏了捏手,手中那柄剑竟是碎成了粉末。   “有意思,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陈璞瑜的声音在周边回想着,却不见真人所在,“原本只是想要个容器,没想到容器这般有趣,我倒要看看,是个什么妙人,能让我儿这般神魂颠倒。”   肖默四下回顾,陈璞瑜已然不在了,他没有犹豫,而是准备先找到师尊再说。   只要师尊在自己身边,就无事。   那边陆饮溪打了第十八个喷嚏,终于有人进来了。   “救命啊,救命,我被锁……怎么是你……”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延明,他依旧逼着双眼,眉目冷然。   “陆道长真是个奇人,延明刚从陋居出来,又遇上您了,还这么……”   延明没说完话,就是上下打量着陆饮溪。   陆饮溪扭着身子,恨自己手不能动。   这缚魔锁不知是怎么回事,越动缠得越紧,原本他还只是被四肢大敞锁在岩壁之上,这会儿全身的衣服都已经破得稀烂,只剩一点遮羞布在私密之处。   这比他被锁在床上还变态啊!   他铁定是进入np文的套路了啊!等他手能动了一定连夜打十条铁内裤啊呜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   这里面的攻都有一个特点,就是没爹没娘,不知道为啥突然出现的w 第43章 睁眼   “你快给我解开这个玩意儿。”   陆饮溪强忍着惧意,硬是把声线里的颤抖给压下去。   “我倒是想,”延明站得离他远远的,就是不过去,“只不过陆道长这般活泼,或许还是这里适合你一些。”   陆饮溪又气又急,可嘴上又不敢发难,怕延明真给他关在了此处。   他试过了,身上这玩意儿会根据灵力的使用情况加大力道,要想暴力解开,只能靠蛮劲。   像他这种起床都要人更衣的,哪里来什么蛮劲?   他算是知道修仙的弱点了。   弱点就是光会用技能,肉体不够强韧,回去他就要练成肌肉猛男。   一拳打趴十个肖想他屁股的登徒子!   “你……你到底想怎样,若是轻信陈永望,吃亏的可是你自己。”   延明仰头看他,半晌不语,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我不信陈永望。”   陆饮溪寻思着你既然不信那咱们就是一伙的啊,你搁这说话大喘气得是想作甚?   延明继续道:“但我也不能全信你。”   陆饮溪一愣,心想也是,他开了上帝视角,知道自己是主角,延明不知道。   魔族打上来了,陈永望又打着歪主意,现在寒山寺腹背受敌,外头外头有威胁,里头里头有不和,延明夹在中间,的确不好做人。   这么想着,陆饮溪对延明的敌意一瞬间降了不少,还有点怜惜的意思在里面。   “……现在,寒山寺胜算如何?”   “攻势停下了,双方都在权衡,尚不知下一步该如何进行,”延明说话语气平稳,没半点儿情绪掺杂在里面,让陆饮溪听不出来是喜是忧,“我猜想,寒山寺内有内鬼,且早已进入多时,唯一可以确认的,便是你由我带入,又和我那师弟有点关系,还算可靠。”   “你知道你师弟从这儿出逃了么?还坑蒙拐骗小傻子?”   “说来惭愧,我也是方才才了解,已经在揍了。”   陆饮溪倒吸一口凉气,默默保佑延明先把那厮打得下不了床,等他处理完这些破事就把小娘子捡回去当吉祥物。   他看向延明,来人依旧没有替他解锁的意思,肖默大概是跑远了,一时半会儿可能也想不到回这儿来。   想得到可能也回不来,什么时候让宁温纶治治他路痴这个毛病。   陆饮溪叹了口气,问延明道:“我徒弟溜了,但我知道你仍会找他麻烦的,所以我想问,只要是魔物,在你眼里,便是不得相处的么,你不是出家人么?”   延明依旧挂着微笑,走近他,坐了下来:“陆道长,可愿听我讲个故事?”   不,他不要。   他不要光着身子听别人讲故事。   放他下来啊!   延明听不见陆饮溪内心的咆哮,闭着眼,开了口:“二十五年之前,魔域尚未存在,魔物散落在各个角落之内,间或出来兴风作浪,当时,一方门派维护一方人,大家彼此小心谨慎得对待,于是魔物伤人之事鲜少发生。”   “我的师父母,曾是寒山之下的一个小派别,属于寒山寺下的一个分支,虽不出家,却师承方丈,也听从方丈的意思,以慈悲为怀,广纳生灵,哪怕是魔物,也会放其一条生路,只是封印其永远不得伤人丝毫。”   “师父母在一次出门平定混乱时,捡到了两个孩子,一个大孩子带着一个小的,小的那个是个瞎子,大的得时时刻刻将他背在身上,去偷吃食养活自己和孩子,我师父母便将两人捡了回来,收作义子,抚养他们长大。”   “大的那个天生便是修炼的料子,他突破得很快,年方十四五便离大乘之境仅一步之遥,我师父母无法再提携他,便写信去了寒山寺,求方丈能收下那孩子,”延明不是个很好的故事讲述者,他语气平淡,要不是陆饮溪还裸着,他听得都想睡觉,“可就在出发寒山寺前,小的突生一场大病,师父母只好留下来照顾小的,让大的独自上山。”   “大的这一走,便再也没回来过,他从未踏足过寒山寺,也没再有过任何音讯,再一次见到他时,他统领了五千魔军踏入寒山寺的疆域,第一件事,便是砍了我师父母的头颅挂在城墙上,供魔物们观赏。”   “自那以后,魔域才逐渐形成,并逐步扩大,才有了今日仙魔对立的局面。”   陆饮溪听见后面那段时,打了一个哆嗦,又觉得有些怪异:“那大的……是个魔物?你说他这般厉害,为何这么多年来,我从未听说过有魔物动乱之事?”   “因为这双眼。”   延明抚了抚自己紧闭的双目,一时未出声。   陆饮溪突然明白了。   啊,这一定是什么骨科cp,哥哥为害一方,滥杀无辜,强大无比,无人能与他匹敌,只有弟弟那双无用的眼睛,空洞的双眸含泪望向兄长时,哥哥只觉得心中只留下了委屈,天生的本能让他嗜血成性,而唯一的胞弟便是他的软肋,他的弱点,他坚硬外壳下心尖尖上那一点软肉,只有弟弟,能让他停下杀人的双手,可他那双沾满无数无辜百姓的双手却无法拥抱弟弟。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清冷配疯批吗,只想喊一声绝了!   妈的,落泪了,你们感天动地的兄弟情能不能不要波及到普通人啊,我听完了,我吃饱了,求求你放我走吧。   没想到延明你看起来人模狗呀,背地里竟然只想拉着人讲述你的爱情故事!   有没有人性了!   “陆道长为何脸如此之红,是有何处不适?”   陆饮溪摇头。   他就是被感动了而已,不要管他。   但延明的手已经触碰到了他,僧人的手上长满了茧子,比起数据合成的景弘深和身为魔物的肖默来说,有种异样的真实感,粗糙得磨过陆饮溪的下巴,让他全身忍不住战栗起来。   “嗯,不要,痒……”   陆饮溪歪着脖子求饶,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延明的眼睛。   他看起来不像个瞎子,哪怕闭着眼,睫毛在眼下打出一片阴影来,不知道为什么,陆饮溪总觉得这下面盖着一双极好看的眸子。   “我看不见陆道长的样子。”   “嗯?”   “只有一个大概的轮廓,灵力让我能够感知到你表情的变化,但是看不清细节。”   “那……要不你睁开眼试试?”   这话刚出口,陆饮溪又后悔了。   人家是个瞎子,睁开眼了又能怎样,自己还要往别人伤口上撒盐。   延明轻笑:“我这双眼,不能睁开。”   嗯嗯,我懂,都是给你哥看的,凡人不能看。   就不能不每时每刻秀恩爱吗,死和尚。   陆饮溪默默吐槽着,就连延明的手慢慢爬上了他的脸都没有注意到。   那粗糙的触感划过他的唇角,再到鼻翼,最后一路上去,到了眼睛。   延明的手指轻轻扫过陆饮溪的睫毛,最后小心翼翼地叹了口气。   那口气,吹得陆饮溪的睫毛都一颤一颤的。   “陆道长,是个与众不同的人。”   陆饮溪撇撇嘴。   他当日与众不同啦。   他可是要拯救世界的!   陆饮溪莫名地有些享受着延明的抚摸,一点儿也没意识到两人之间的氛围有多暧昧,但延明这样翻来覆去地摸他脸也让人觉得有些烦躁,于是他伸出那只尚未被完全制住的左手,学着延明的样子,也去揉对方的眼睛。   “你不要总是摸我了啦!”   仅是一瞬,延明便退开了三尺之外。   “陆道长……!”   延明又十分心急地上前来,这是陆饮溪第一次看见对方嘴角完美的弧度有了一丝崩塌。   当延明走到他身前时,他还习惯性地笑了笑。   “怎么了呀,反应这么大。”   延明的脑门上全是汗,不可置信地看着陆饮溪。   “你……刚才看见了什么?”   陆饮溪看着他,有点儿心虚。   他是看见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了么?   他就是看见延明的眼睛,是透明的琥珀色,看他的时候,似乎有种佛光普照的感觉。   暖洋洋的。   “陆道长,你看见了什么?”   “我就是看见了点……嗯,不太一样的眼睛?”   “那你……可有任何不适?”   “啊?没,没吧……”   陆饮溪被追问得自己都有点不太确定了。   他的确有点不适,就是不想被挂在岩壁上。   但这好像不是延明问的重点。   延明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接着像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缓缓睁开了双眼。   这是陆饮溪头一回这么正经地和他对视,那双眼和他刚才看见的一样,是金黄色的,看他的时候,觉得整个人都暖洋洋的,有种安心的感觉。   “陆道长,可有不适?”   “没有啊,”陆饮溪笑了笑,“我觉得你眼睛挺好看的哎,可惜你看不见,是那种不太常见的眼睛。”   延明定定地看着他,左右上下地仔细打量着他,直到陆饮溪脸色忽变,喊着他流了血泪。   他摸了摸眼中溢出的血液,又撑了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合上了双眼。   上一任方丈说,他不是瞎子,他只是有一双“佛眼”,那是凡人不能承受的注视,于是会伤及他人,因此他从不能睁眼。   可眼前人不一样,他不畏惧自己。   这是他第一次,那么认真地看一个人的样貌。   那是他心中唯一留存的一副模样。   延明站在那里,回味良久。   从他遇见陆饮溪起,他便觉得这个人身上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他,在呼唤着他。   而他的因缘,或许便是从这一睁眼起,便再无回头之路。   作者有话说:   小陆:他们是一对吧!   切片:上你的一对。 第44章 称呼   陆饮溪总算是被放了下来,双脚落地的感觉竟是如此的不真实,衣服因为长时间的卷缠已经变得皱巴巴的了,他努力平顺着褶皱,身上却覆盖了别人的体温。   “陆道长不嫌弃,可以先穿着。”   延明将僧袍批在陆饮溪身上,自己仅剩了一件很薄的白色单衣,陆饮溪一回头,就看见那单衣下若隐若现的腹肌。   大概是寒山寺坐落在深山之中的缘故,延明皮肤雪白,也因此给人蒙上了种强烈的距离感,但脱下衣服后便能看见其精壮的肉体,每一处都喷发着力量。   陆饮溪只觉得鼻腔里热热的。   他以前偷偷摸摸看的钙片比这个差远了。   不知道延明长成这样,是压他哥,还是被压呢?   “陆道长,在看什么?”   “没看,没看什么!”陆饮溪慌里慌张地掩饰着,拼命克制自己不往对方腹部看去,可就是忍不住,最后为了不起疑,还是转移了话题,“唉,都不知肖默跑去哪儿了,我的大徒弟景弘深也不知去了何处。”   “还请陆道长快快寻回肖默,勿徒生事端,至于陆道长的大徒弟,延明已经邀请他在内殿歇下了。”   “哦,那速速带我过去。”   延明脚步一顿,暧昧不清地看着他。   “怎么啦,这地牢还蛮恐怖的哎。”   前头哪儿落了一滴水,陆饮溪整个人一震,脚步一挪,缩到了延明身后,但饶是这样,两人之间始终没有肢体接触。   陆饮溪内心泪流满面,虽然我大徒弟肖想我的身子,但是他靠谱,不害我,也不会把我赤身裸体锁在墙上。   而且他需要牢靠的大腿抱抱。   “陆道长,和自己的徒弟关系不一般啊。”   你又看出来了。   陆饮溪看着延明紧闭的双眼,腹诽道。   妈的,死给就是和一般人不一样。   陆饮溪回答得晚了一步,掩饰就显得有些扭捏了:“有什么一般二般的,不过是弟子少而精,我每个都多花了点心思罢了。”   接着还欲盖弥彰,“我在宗门内还有个不挂名的弟子,虽说天生无炼气的根骨,却是药术奇才,十分得力,我也格外关心他。”   “做你弟子,还真是幸福。”   延明不咸不淡地说了句,陆饮溪翘着尾巴,哼哼着:“那可不,不如延明大师也离开这寒山寺,来我们门下吧,我们门下没那么多清规戒律,”陆饮溪话头一收,又提防道,“清心寡欲就好了。”   他们无上宗的前身还是寡欲观呢,就是他们宗门内一个个的都很背离这条规矩。   延明似笑非笑,应了声:“好。”   陆饮溪没把他的回答放在心上,一心只想着早点出去抱上大腿,谁知一步还没迈出去,脚下竟是有滑腻的触须冒了出来。   “什么东西,延明大师!延明大师救我!”   干啥啥不行,喊救命回回第一名。   走在前面的延明刚要转身,地上的缚魔锁却先他一步动作,直击他的要害,脖子和手脚上捆了个遍。   “嘻嘻,弟弟怎么还是感受不到哥哥的存在啊。”   那鬼魅般的声音自地牢的四面八方传来,藏在暗处的人似乎是在爬行,陆饮溪僵直着身子动不了,浑身起着鸡皮疙瘩,那种恶心的感觉从尾椎起遍布全身,只觉得浑身冰凉。   好恶心,好恐怖,他好想离开这里。   “兄长……”延明脸色微变,没有在意自己身上的缚魔锁,而是死死盯着陆饮溪,“你回来了。”   “可惜,不能好好和弟弟打个招呼。”   那声音桀桀地笑着,陆饮溪不敢发声,甚至不敢睁眼看。   什么兄长回来了,什么弟弟打个招呼,是那个把人头挂城墙的大魔头吗?他想干嘛?   他……他不会是想在他面前演活春宫吧?   陆饮溪边想边喘着粗气,不知道自己的尴尬感从何而来,又想逃离这里,又想呆着再看看。   这该死的好奇心!   “兄长……你有什么诉求,还请冲我来。”   “冲你?”那声音又响了起来,不知为何,听起来总是觉得胃里都发寒,“好奇怪,好生奇怪,怎么你们一个两个,都对我的容器这么感兴趣。”   容器?什么容器?   陆饮溪茫然地看向延明,两人视线相接。   别怕。   延明拿口型和他说话,仅是读懂的那一瞬,便仿佛有一道暖光自天灵盖而下,让陆饮溪觉得通体舒服起来。   不错,兄弟俩一明一暗,这组合,太绝了。   “兄长,陆道长的大弟子已在正殿等候多时了,这会不回去恐怕会怀疑有变,要过来查看,不便你我二人交谈,”延明说话平静而轻松,听得陆饮溪心都飘起来,“不如先将他送回,你有什么想法,我自会聆听。”   那似蛇形的声音停了下来,然后又猝然开口:“你保他,做什么?”   脚下的触须簌得绷紧,陆饮溪重心不稳,朝前跌落下去。   这一回,延明没看他。   操,哥哥不会吃醋了吧,弟弟这么护着他。   他要不要帮人辩解一下?   我不是来加入你们的,我只是想参观一下而已。   “那个,这位大哥,他保我只是为了门派的正常交流好吧,不如我先行退出,给你们留一点双人空间?二人世界?”   “哈哈哈。”   那笑声似乎离他很近,陆饮溪左右看去,没见着人影,直到垂下头去,才感觉到不对劲。   那脚上的触须此时已经蔓延至他身下,黑色的仿佛烂泥一般的玩意儿平铺开来,上面露出了一张嘴。   “可我要的,是你和我的二人世界。”   “你休想。”   那缚魔锁总算是被延明挣断,长棍拔地而起,棍风一扫,陆饮溪配合得往侧边一躲,可那滩“泥”却像软体动物一般,把棍子包裹了起来。   “嗯~打不着啊哈哈哈哈。”   “你做什么!”地牢里传来一声熟悉的怒喝声,陆饮溪欣喜地抬头,看见景弘深熟悉的蓝色身影,“师尊,我来了!”   “快……”   话还为出口,那黑泥便捂住了他的嘴,景弘深不知延明是在救陆饮溪,剑气已然向他突刺去,还未来得及解释,延明分神躲开他的攻击,那黑泥裹上了陆饮溪全身,缓缓沉进了岩壁里。   “师尊!师尊!陆饮溪——”   那声吼叫还飘荡在陆饮溪脑海里,只是他已经无力回应了,那黑泥牢牢裹着他全身,一点光都没有,动也不能动,只靠鼻子呼吸。   “师尊啊,嘻嘻,多谢你的乖徒弟们,现在师尊是我的啦。”   耳边传来冰凉的话语时,陆饮溪唯一想的就是,他从未这么憎恶过这个称呼。   作者有话说:   紧身衣play,克苏鲁元素,啊,我好喜欢新角色 第45章 享用   冷。   这是陆饮溪唯一的感受。   他从未觉得有如此冷过,不是肌肤之上的触感,而是一直深入内里去的感觉,唯一可以呼吸的鼻腔内都能呼出冰碴子。   五感被封闭,甚至动弹一下都不可以,剩余的感觉便是冷,却连发抖的本能都被剥夺了。   黑暗让他感到恐惧,未知使他越发茫然,有那么一瞬间,陆饮溪甚至觉得,饶是外面这层黑泥放松一点,他都会轻易折服。   这个念头仅仅是冒出来的一刹那,那黑泥便稍稍松开了束缚,陆饮溪长大着嘴,猛得吸了一口气。   “咳,咳咳咳!”   “啧啧,好可怜啊,师尊。”   “不许……不许你这么叫我……”   “嗯?”黑泥兴致盎然地围着他转,邪笑着,“你的徒弟们有没有说过,你说话的语气,很有意思。”   陆饮溪偏过头,不去看那团恶心的腌臜玩意儿。   他说话什么语气,他说话就是天王老子的语气都不归这狗东西管!   陆饮溪环视着自己所处的地方,这似乎是个寝殿,床头的烛火照亮了小半个房间,但屋内的布置尽是他不喜欢的。   不说那被黑布严丝合缝盖上的窗户,就连床上也拉着漆黑的帷幔,生怕漏进一丝光似的,进门处放着一张轮椅,旁边有不少工具类的物品,鼻腔中有一股难闻的味道,混合着油污和不知从何而来的腐臭味。   还好,至少他趴的床还算干净,不然还不如让他死了算了。   陆饮溪浑身一震。   那个想法出现的同时,他脑中像是闪光灯一般,发出砰的一声响,随即一股厌恶感翻涌上来,强迫着他立刻打消这个念头。   他平息了一会儿呼吸,想到之前景弘深说的,整个庞大的系统是靠人想要活下去的念力支撑运行着的,所以所有和“不想活”相关的想法都会被强行压下去。   有点儿奇怪,好像老大哥在监视着自己,让人不准肖想死亡。   “看好了吗?”   黑泥又一次开口了,陆饮溪很讨厌他说话的感觉,像是有条冰冷的蛇在自己腹中穿行着。   “什么?”   “想好从哪里突破,逃出去了么,”黑泥笑着,凑近他道,“师尊?”   陆饮溪手一翻便是一个伏魔决,黑泥翻滚着躲开,陆饮溪见他翻下了床,就再没动静了。   “嗯?不和我玩了吗,师尊?”   “懒得,”陆饮溪躺下来,裹起被子,“我不是那种会自己突破险境的人,不然收那么多徒弟做什么?”   “你不怕我?”   “……你就是一滩泥而已。”   黑泥又笑了,他朝门口的轮椅缓缓爬行着,接着逐渐聚成了人形,五官浮现了出来,长发披散,阴影里那张脸因为瘦削凹陷下去,死气沉沉,但勉强看得出一点清秀的影子来。   男人坐在轮椅上,木头轮子朝陆饮溪滚过来,发出闷响,他抬起头,朝陆饮溪笑:“现在呢,现在是个人了吧?”   对方的语气里带着那种似孩童般玩闹的语气,炫耀一般向陆饮溪邀着夸奖,陆饮溪早已坐了起来,贴着墙坐着。   不见天日,坐着轮椅,常年病重,又在寒山寺出现。   他虽然没见过,但他大概猜得出来,此人是谁。   他是陈永望的儿子,陈璞瑜,那个要拿他做药引子的人!   “你……你想做什么?”   别是现在就要把他做成药引子吧?   靠,早知道问一下宁温纶药引子是怎么做的了,不会是什么剖心挖肺还不能停止呼吸,和凌迟差不多吧?   娘哎,他还不想死。   “认出我了?不过你认不出我也是应该的,毕竟内里都换了个人。”   陈璞瑜伸手,捏着陆饮溪的下巴摩挲,对方的手真如孩童那般娇嫩,眼神清澈,似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   陆饮溪微怔,但想来也合理,某种程度上原主是被此人“养”着的药罐,换了个里子应该很好发现。   “……你是陈璞瑜。”   “是,也不是,我弟弟不是给你讲过,我和他的故事么?”   陆饮溪这才反应过来。   当时延明的确叫着怪物“兄长”来着,延明看起来也不小了,他的兄长比他还要再大上几岁,是个魔物……   陆饮溪睁大了眼:“陈璞瑜……是个正常人,但他早就已经死了。”   “真聪明,师尊,真聪明,一下子就能猜出来。”   “那你为何还要我当药引子?”   “怎么说呢,当初附身在这奶娃娃身上非我所愿,可惜身边毫无防备的只有这孩子而已,只不过孩子是至纯之物,喝人血只能伤及自己,这具身体没两下就被我搞废了,嘻嘻,我需要一个媒介,这么巧,陈永望是个天赋之才,他除了这个顶好的儿子,还有另外一个更加完美的,所以我需要你,”陈璞瑜舔了舔嘴唇,凑到陆饮溪嘴边,“需要你,吃掉那些少女们。”   “滚!”   陆饮溪觉得反胃,恶心得差一点吐出来,条件反射地起手,猛得打开陈璞瑜,男人的脸往侧面一偏,似是断了,接着一阵咯咯哒哒的声音,脑袋又正了回来。   虽是人身,却尚存魔物修复的能力。   “不怕呀,你没有吃下去,乖,不怕,不怕。”   陈璞瑜给陆饮溪顺着气,咬着他的耳垂,“你也是小孩儿啊,怎么会让你做那么残忍的事情,嘻嘻嘻嘻,所以用了点别的办法,把你做成药引子了,就是时间要久一点,不过我不急的。”   陈璞瑜捧着陆饮溪的脸,左右端详着他的脸,“你看,我多有耐心啊,等你出落成了这样的大美人儿,那些女孩儿的精血,都成了你的漂亮脸蛋儿……唔!”   陈璞瑜往下看去,小巧精致的匕首已经整个儿没入了他的腹部,刀上涂了什么,带有腐蚀性,黑色的纹路自伤口处炸开。   “你的身体,还是人的身体吧。”   陆饮溪边说着,边手起刀落,又给这神经病来了几刀。   老子的漂亮脸蛋是自家老妈给的,才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精血,脑子瓦特了才在这里瞎叨逼叨,烦人。   原本他还想在兑换系统里整点高级的武器的,可惜他平时就不专精这块,稍高一点的级别都没有开放,跳来跳去最后只能先选把带毒的小匕首。   陈璞瑜嘴里吐出黑血来,轮椅不受控制往后退去。   陆饮溪心里一抖,但他转念一想,真的陈璞瑜已经死了才对。   他捅的只是头没有心的魔物。   “救,救我……”   陆饮溪甫一回头,竟是看到了肖默的脸。   呼吸骤然变得急促起来,他明知道这是陷阱,手里的小刀却无论如何也握不住。   “师尊,师尊,救救我……”   肖默的脸和陈璞瑜的脸层层叠叠地出现在他面前,让陆饮溪一瞬间有些恍惚。   他们俩是不是……长得太像了。   明明他这幅身体才是和陈璞瑜同父异母的兄弟,为何他会觉得,肖默和陈璞瑜长得如此相似?   “肖……默……”   “师尊。”   陈璞瑜的身体一瞬间碎了开来,那黑泥又一次地裹缠到了他身上,只是这一次速度变得慢了些。   “师尊,原本这副外壳还能撑一会儿,只可惜他刚受到过你徒弟的重创,现在你又给他来了两刀,”黑泥无视陆饮溪的任何攻击,再一次将他压回了床上,“真是没办法,只能先提前享用一下美味了。”   “呜……呜啊啊!”   作者有话说:   可怜小陆,pp又不保了。 第47章 挣扎   视觉再一次被剥夺,肌肤上的触感被无限放大,陆饮溪这才深刻地感受到缠绕着自己的玩意儿不是一滩死物,黑色的膜状物之下仅是柔软而滑腻的肌肤,搔刮着他的身体,让他无法集中注意力。   他不是人的形态,却真实地是一个人。   陆饮溪隐约的意识告诉他,自己的那几刀伤害让对方无法化形,这大概是陈璞瑜与魔物结合后特有的保护机制,延明的法杖无法打破他,那他的反击大概也是徒劳。   手中捏出来的伏魔决轻易地消散开,他听见有人在轻笑,舔着他耳后的嫩肉。   痒,敏感,难受。   三种怪异的感觉揉合在了一起,他不受控制地向下倒去,口腔处似乎裂开了个小口,他下意识想要呼喊,   --wb找链接--   黑泥从陆饮溪身上退开,床上人眼睛微向上翻,被压在床上的同时,只觉得自己体内有什么东西被一并夺去了。   “啊——”陈璞瑜在床边站了起来,他大张着双臂,像是在拥抱着这个世界,腹部的伤口已经消失了,脸上也没了生病人才有的青白色,“真是要,好好谢谢师尊。”   陆饮溪这才明白他所谓的容器是什么意思,陈璞瑜要找他同父异母的兄弟到底是为了什么。   说来也是陈永望厉害,两个儿子没一个是废物,一个在接纳了魔物后虽说身体残破不堪,但至少没有爆体而亡;而另外一个则是上好的容器,被当成了养分,随时辅助另一个生长。   他没理会身边那个疯子,只是想到尚在寻找他的景弘深和肖默,还有远在天边的宁温纶。   脑子里只剩一个想法。   不要来找他了,这边这个怪物是可以无限出招没有待机时间的,打不太过啊。   陆饮溪甚至没来得及想完,便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密码就是本章章节名~大家不要在评论区讨论??内容!谢谢! 第48章 一刀   额头上有温热的触感,鼻腔中有股熟悉的味道,陆饮溪半梦半醒着,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他呢喃着,努力睁开眼,原本以为是孤独感作祟,他又梦见父母了,却并不是。   男人抱着他,盘腿坐在床上,手扣着他的肩膀,很紧,能感觉到对方细微的颤抖,他不停晃着身子,将他额头上的热毛巾拿起又放下,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在说什么。   对方身上很凉,能感觉到这个,是因为他的手下意识地捏着那人的衣服下摆,有一下没一下地接触着对方的肌肤。   眼睛因为长时间保持睁开的缘故泛涩,视野再一次被模糊,背景由现代化的白墙变成了古色古香的木质结构,眼前人的面容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仅是眨眼的一瞬,陆饮溪便露出了嫌恶的表情来:“放开。”   开口以后,他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经哑了个彻底,说出来的两个字甚至听不清楚,像拳头落在棉花上,软弱而无力。   陈璞瑜依旧小幅度地晃着他,像是母亲抱着襁褓中的婴儿一般:“嘘——不说话啊,乖,师尊生病了,发热很厉害。”   “……我就是烧死了也不关你的事。”   那吻来得莫名其妙,陆饮溪甚至没反应过来,嘴巴上就已经湿了:“不要这么说,师尊,我舍不得你死的。”   陈璞瑜一手托着他的后脑勺,一手将他缓缓从身上放下来,一移动,陆饮溪便感受到了那种噬骨的痛感,仿佛全身上下没一块骨头是完好的,别说是起来了,连挪一挪手指都觉得困难。   他脑子开始放空,直到陈璞瑜下了床走开,才逐渐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于什么世界,咬着牙调息运气,经脉倒是没有任何阻隔。   就是空了。   要形容那种感觉很奇怪,从前他总觉得自己是个瓶子,但是个比较怪的那种,无论他怎么汲取里面的水,都是源源不断的。   所以当瓶子里的水忽然没了的时候,他猛然有了一股怅然若失的感觉,仿佛自己存活的资本被人轻易剥夺了。   有人会救他,肖默会,景弘深会,那个臭和尚说不定也会。   但他若是无力自保,那救或是不救,都没有意义了。   陈璞瑜将他扶了起来,把床头的枕头拍软,看向他,脸色突然张皇了起来。   “哎呀,师尊,怎么了,怎么一下子这副面如死灰的样子。”   陈璞瑜假惺惺地坐在床沿上,抚摸着他的脸颊。   凉丝丝的,很舒服,他无法抗拒地歪着脑袋,一点点蹭着陈璞瑜的掌心。   陈璞瑜笑了,拿食指刮刮他的下巴,又去捏陆饮溪那被他咬得满是齿痕的耳垂。   “对嘛,不要抗拒,真可爱,师尊,真可爱。”   言罢,他便去拿了放在一旁的药汤,药汤泛着浑浊的棕黑色,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伴随着勺子的搅动,卷起不知名的沉淀物来。   陆饮溪想呕吐,却吐不出来,任由着陈璞瑜摆弄着他,那一勺药汤被喂了过来。   他能做的抵抗,只是不开口而已。   “喝掉,听话,喝掉,就会好起来了,”陈璞瑜吹着药汤,笑眯眯地看着他,“我不会害师尊的。”   他的话似乎带着蛊惑的作用,绕是陆饮溪再拒绝,他的嘴巴也不受控制地张了开来,苦涩的药水被一口接着一口地灌进嘴巴里去,陆饮溪最终还是没忍住,两行清泪挂在了脸上,鼻尖都变得通红。   “怎么哭了,太苦了么?我给你准备了你最爱吃的甜酒酿。”   “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师尊还看不出来吗?”陈璞瑜歪着脑袋,凑到陆饮溪身边,大狗狗似的挠他的颈窝,一口咬在对方的锁骨上,落下清晰的齿痕,“我想照顾师尊啊。”   “放我走。”   “不好。”   陈璞瑜收拾了盛药的碗,又去一旁拿来了温热的甜酒酿,甜香味一下子盈满了整间房,仅是一口下去,陆饮溪的脸就开始泛起粉来,“你逃走的时候,我就觉得很懊恼了,怎么能让你逃走呢,我辛辛苦苦养了这么久的小宠物,怎么就能让你逃走呢。”   男人开始慢慢厌倦了拿勺子一口一口喂人的感觉,换成拿嘴渡,结果每一口都喂得越发缓慢,每一次他都要逼着陆饮溪与他缠吻,舔舐着对方的上颚,吮吸着对方的口涎,最后咬住那略厚的下嘴唇,拉扯出去,发出“啵”的一声。   “结果呢,或许让你出逃一次也是正确的,壳子没变,内里——啧啧。”   陈璞瑜舔了舔嘴唇,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来,那双眼已经没了当初陆饮溪初遇见他时那般无神,他盯着他看,仿若能看见他的灵魂,“多了些有意思的东西。”   陆饮溪觉得难受,他想尖叫,想抓狂,想现在就把眼前这男人千刀万剐,可现实是他连起身都困难,别说是揍人了。   甜酒酿里那点酒味原本并不会给他过多影响,现在他却觉得自己意识模糊,高热不退,陈璞瑜起身的时候,他竟是条件反射般地抓住了对方的手。   “嘘,睡一觉,睡醒了,就好了。”   “我要……死了。”   “别说傻话,你不会死的,”陈璞瑜又补了一句,“师尊不会死的,我不会让师尊死的。”   仅是一刹那的安心,让陆饮溪再一次跌落到梦境里去。   梦里的少年依旧没有脸,他抓着他的手,十指紧扣。   “小陆不会死的,我不会让小陆死的。”   彼时陆饮溪睡在病床上,耳边是再熟悉不过的仪器声,鼻腔里是难闻的消毒水味。   他看向他们紧握的双手,自己已经瘦得皮包骨头了,手臂上全是针孔留下的淤青。   他嘶哑地开口问道:   “为什么。”   “因为,我是这个世界上最恨你的人。”   “为什么。”   “因为你逼我活下来,”少年擦着他眼角的眼泪,湿润的手指贴上自己的嘴唇,品尝着咸味,“我想和你分享,活着的痛苦。”   陈璞瑜看着睡觉极其不安稳的陆饮溪,笑了笑,替他掖好了被子,熄了灯火,走了出去。   门口有人等候着,见他出来,有些惊讶地失语,待他走远了,才匆忙追上:“璞瑜,你的腿……”   男人浑身震颤,浑浊的眼中似乎恢复了一丝清明,陈璞瑜悠悠转身,只是一眼,男人便再没了刚才那般大动静,而是安静地呆在了原地。   “怎么了,父亲?”   陈璞瑜看向自己的“父亲”,陈永望,语气里丝毫没有半点尊敬的意味。   陈永望漠然地回答着:“魔界大长老求见,说是已经找到了小魔王。”   “哦?”陈璞瑜饶有兴致地鼓掌,称赞着大长老的效率,“这都能被找到,不错,在哪儿寻得的?”   “人没走远,一直在地牢里面绕圈。”   “哈哈,想来也是。”   陈璞瑜讥笑着,挥挥手,“大长老不见,让小魔王来见我。”   大长老事儿太多,万一认出他来,定会抓他回去处理魔界的那些繁文缛节,想当初他出逃魔界,全是因为这点,明明都是魔物,非得搞点秩序出来,有时候他都怀疑大长老是人界派来烦他的卧底,所以能不见就不见。   至于那小魔王,是他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儿子不说,这假儿子居然还要和老子抢伴侣,今个儿老子精力恢复了,不打得他叫爹绝不罢休。   陈璞瑜想起小魔王和他在地牢里对上时的那股蛮劲儿,忍不住做了两个准备动作。   太久没站着打架过了,都快忘记站着打架是种什么感觉了。   陈永望很快就把肖默带了过来,少年被大长老独有的术法镇压着,双手不得分开,紧缚在胸前。   “你退下吧,我和我儿好好说两句话。”   陈永望无声地退进了黑暗之中。   肖默冷漠地扫了眼陈璞瑜,大长老找到他以后痛骂了他没有出息,并让他与此人里应外合,应该并不知这人真身是大魔王。   所以这锁是个障眼法,大长老叮嘱了他,若是情况有变,便杀了这个人,夺取他的地位便可。   他兀自打算着,思量着此人到底有何用处,现在还能站起来,之前可是个残疾的。   但他也在寻找师尊,现在他两眼一抹黑不知从何处寻起,这人倒是还可以利用。   谁知陈璞瑜贱兮兮地就开口了:“你师尊,尝起来味道不错。”   男人发出张狂的笑声来,谁知下一秒,少年那张漠然的脸便出现在了他面前:“去死吧。”   陈璞瑜陡然后退,没了轮椅,他显然没有肖默那么灵活,少年看出了他的破绽,手中长剑朝他直劈而下。   劈也不劈别处,就劈他胯下二两肉。   “我的好大儿,何必呢?”   肖默这一剑劈了个空,刚才分明在他眼前的陈璞瑜犹如雾一般消散不见了,声音自他身后房梁上传来。   他转身,看见陈璞瑜一点点从房梁上面长了出来。   “看样子,你师尊也没白教你,身为魔物,伏魔这一手,你是学了个透。”   “我师尊,才不管我是不是魔物。”   肖默说着,脚往后一踩,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冲到了陈璞瑜面前,陈璞瑜也不动,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直到长剑刺穿他的大腿,差一点命根子没了。   “哎?”   “你在看什么,好恶心。”   肖默翻了个白眼,毫不犹豫地拔出了长剑,剑柄上的宝珠放出异彩,疯狂吸食着陈璞瑜喷涌而出的血液。   可等他下一剑再下去的时候,陈璞瑜又消失不见了。   化成黑泥的陈璞瑜躲进了房梁缝隙内,百思不得其解。   就如同他的胞弟拥有一双“佛眼”,他也生来一双“魔眼”,能操控人心智,任由他摆布。   怎么到了肖默身上就不灵验了?   难不成他真的是自己儿子?   他浑身浴血地走进房屋内,踉踉跄跄地走到了床前,双腿再一次没了知觉。   “师尊,师尊,救命,救命……”   陆饮溪被求救声吵醒,看着形容枯槁的陈璞瑜。   他看着男人腿上的箭伤,猜着到底是谁给了这王八蛋一刀。   这一刀怎么这么不准,怎么不把他唧唧剁下来凉拌,害他又要受苦?   作者有话说:   肖默不是你的好大儿,是你的另一部分,哈哈哈哈   你的另另一部分和另另另一部分都在来砍你的路上 第49章 吃掉   刀光剑影闪过,躲在暗处的魔物被大卸八块,尸块如同焦油一般渗进土壤里去,所过之处,万物枯竭。   景弘深手负长剑而立,望着天边一弯月亮,良久,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疲惫感涌了上来,男人眼前一黑,差一点没支撑住自己。   他单膝跪在地上,又一次试图联系着陆饮溪,然而结果和前几次一样,依旧是徒劳。   经验值在他杀完魔物后勉强上升了几个数字,又持续下降着,他已经三天三夜没睡了,除了寻找陆饮溪之外,就是在刷怪。   他无法得知为何对方的经验值会下降得如此之快,无法接触宿主意味着他无法查询到经验值的详细内容,但大概能猜到,主系统不是菩萨,不会莫名其妙地指派宿主任务,而这次任务的主要目的,应该是在寒山寺对抗入侵的魔物,对其进行大范围的打击,若是势头朝对方那边倒去,势必会对世界线有负面的影响。   可他不能明白的是,这批魔物对上寒山寺以及其他门派的修仙者,并没有占据上风,甚至更倾向于不敌,他都这样刷怪了,经验值依旧在狂掉,按照这个趋势下去,再不久后,他之前攒下来的经验值都要被耗尽了。   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陆饮溪必然没有死,难不成……他倒戈了?   倒戈的陆饮溪此时此刻,正和陈璞瑜肩并肩躺在床上嗷嗷叫。   “师尊,我可能,快要死了……”   陈璞瑜浑身浴血,腿又变回了不能动的状态,整个人瘫在陆饮溪身边翻死鱼眼,却仍旧支撑着要陆饮溪看他的脸。   陆饮溪也浑身疼得厉害,但脸上显然没有他那么丧的神色:“我可是砧板上的鱼肉,你是刀,但不举。”   陈璞瑜哭丧着脸,撅着嘴巴求亲亲:“师尊,鼓励一下它嘛。”   陆饮溪拼了命地把脑袋往后仰:“你想都不要想。”   陈璞瑜见陆饮溪如此冷漠,一个人趴在旁边假哭,嘤嘤哼哼了半天,看他和陆饮溪之间距离拉得大了,又拱了过去,吸铁石一样吸在对方身上。   “松开啦,你臭死了。”   “不松,就不松,师尊先哄哄我。”   “我哄你有个屁用,你就是丁丁坏了,我徒弟干得漂亮。”   “不许你这么说我的丁丁!”陈璞瑜捂住了自己的裆部,两眼通红,“不要听师尊的话,他乱说的。”   陆饮溪背过身去不理神经病,结果神经病变本加厉,差点儿要把他挤进墙里去。   “你做什么!”   “师尊,不能做快乐的事情,你和我说说话呗。”   “我不要。”   “为什么不要啊,你就是太抗拒我了,说不定你接受我了,我就不会不举了呢?”   陆饮溪心想,你不举最好,最好是永远都别举起来。   但其实他一个人躺在这里也蛮无聊的,于是想着干脆套点情报出来。   “是谁砍得你不举的啊?”   “是小魔王哦。”   “小魔王?”陆饮溪寻思着竟然不是他徒弟,这魔界这么高级,还搞内讧,父子反目成仇?   “嗯,他给他自己取了个名字,叫肖默。”   陆饮溪总算是看了陈璞瑜一眼。   原来他徒弟也是取名达人之一,和他一脉相传。   原来他这么厉害,一捡就捡个魔界小魔王来。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你他妈是他爹?!”   “你说呢?”陈璞瑜笑着,一只手撑着脑袋看着他,捏着陆饮溪额前的碎发,“儿子和老子的品味,差不多也是正常的嘛。”   陆饮溪惊恐地看着陈璞瑜,在差一点一头撞上墙的前一秒,被人扶住了额头:“你怎么这么可爱,别人说什么,你都会相信的么?”   陆饮溪没回答。   他一生里遇见的谎言不多,不是他幸运,是他从出生就被限制了和这个世界接触。   那些肮脏的阴暗的小角落,他没看到过,那些恐怖的骇人的,他没体验过,那些悲伤的心痛的,他没尝到过。   他人生中最大的谎言,大概就是,会来看你的。   “怎么了,怎么忽然不开心了?”   陈璞瑜托着他的脸,皱着眉头问他。   “没什么,”陆饮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些事来,推开对方的手,有些不耐烦,“不要你管。”   “怎么就不要我管了呢,”陈璞瑜拉着他的手,强迫他靠近自己,额头相抵,陆饮溪可以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和那一点,很淡的,有点熟悉的草药味,“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不说给我听,说给谁听,告诉我,想到什么难过的事情了,是你徒弟一直没来找你,还是哪里疼?”   陆饮溪错开视线,敷衍他:“疼。”   “哎呦,知道啦。”   那一声“哎呦”极尽宠溺,饶是陈璞瑜下半身已经烂得不成样子了,他还是支撑着自己坐了起来,掀开一点被子,让床上人把一条腿露出来,他从上至下地按摩着。   “舒服一点么?”   陆饮溪闭着眼,故意不理他。   但有什么东西总是挠着他心窝子,让他忍不住想笑。   “歇息一下,我给你讲故事听,好不好,师尊?”   陆饮溪铁了心就是不理他,在床上挺尸,一动不动的。   于是陈璞瑜自顾自地开始了:“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和小和尚,一天,老和尚对小和尚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你要是敢给我念经我就揍你。”   陈璞瑜笑眯眯地矮下身去:“你愿意看我啦?”   陆饮溪哼了一声,又闭上了眼。   陈璞瑜也不恼,又摇头晃脑念了好几遍,然后话锋一转,有了新的内容:“有一天,老和尚捡了两个小娃娃,大娃娃很聪明,小娃娃是个小瞎子,小瞎子很依赖大娃娃,大娃娃去哪小瞎子都要跟着他,老和尚说,大娃娃和小瞎子之间,牵着因果,你知道,是什么吗?”   床上人已经进入了梦乡,他均匀地呼吸着,毫无防备,将自己最脆弱的地方都暴露给了陈璞瑜。   陈璞瑜继续揉按着陆饮溪的腿,说道:“大娃娃他啊,知道一些,很奇怪的事情,比如说,他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再比如说,他知道,有个人叫陆饮溪,天生有一颗残缺的心脏,他是他命中的劫数,而小瞎子,就是要阻止这件事发生的人。”   “于是后来,他花了点精力,找到了那个奶娃娃,可惜,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叫陆饮溪的,给他的感觉不对,外貌明明是一样的,但他知道,不是那个人,所以他就只能折磨对方,却怎么也不爽快。”   “他以为,这一切只是他搞错了,结果,你说巧不巧,原来这里子,是能换的。”   陈璞瑜那食指点着陆饮溪的大腿,一点点攀上去,直到对方的心脏,在那里画圈。   “上辈子,我给了你一颗心脏。”   陈璞瑜桀桀地笑着,露出嘴里一口獠牙。   “这辈子,我想一点一点把你吃掉,从大腿,到手臂,大脑,最后,是你的心脏。”   陈璞瑜弓着身子,啃噬着陆饮溪胸前的软肉,留下清晰的齿痕,脸上泛起不自然的红晕。   “陆饮溪,我好爱你。”   作者有话说:   嘎嘣脆 第50章 长夜将至   陆饮溪醒来的时候,原本是只想闭着眼睛装睡,却不想发现了一件令他崩溃的事情。   他的经验值为什么掉的这么快,已经从五位数掉到三位数了!   其实要真算起来,掉的速度也没有太快,在这之前他甚至没有注意到,但这但很反常,至少他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再加上他又在任务之中,景弘深也会替他刷经验值。   难道是哪个环节出现问题了?   身后陈璞瑜又在鼓捣他的轮椅了,陆饮溪睡饱了一觉稍微恢复了一点元气,便不再装睡,坐了起来。   “你是不是谋划着坏事啊?”陆饮溪抹抹脸,单刀直入地问道,“你要杀了我么?”   陈璞瑜像是被他的话吓了一跳,很夸张地回答道:“怎么可能,我怎么会杀师尊呢?”   陆饮溪十分嗤之以鼻地踢了踢陈璞瑜那两条废腿,无力的双腿晃了晃,腿的主人还故意做出很疼的样子来。   “那你总不能一直把我关在这里吧,我想出去走走。”   “师尊不想和我两个人独处吗?”陈璞瑜滑着轮椅过来,星星眼看着他,“我还想和师尊过二人世界。”   陆饮溪全身打了个寒战,甩开他的手:“我不要和不举的人过二人世界。”   “师尊是承认我的地位了吗,没关系,你想让它举它就能举的,现在就举给你看!”   陆饮溪毫不犹豫地一脚踩在陈璞瑜裆部,男人吃痛地弯下腰,谁知再次抬起头来,竟是满脸通红:“啊,兴奋起来了,师尊的脚能不能动一动?”   陆饮溪甩手就跑,去开房间的门,没想到竟是没上锁。   “你看,人家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关着你嘛,讨厌,干嘛这么想人家。”   陆饮溪开了门,心又虚了,怀疑有诈,便转身回去,推着陈璞瑜的轮椅开路。   出了门才发现,这儿不似他想的那般凶险,就是寻常的低矮屋宇,古色古香的长廊是泛旧的红黄配色,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儿应该是寒山寺的客房。   搞了半天,自己就在寒山寺里面嘛,怎么他的俩个傻徒弟都不知道来找一找他?   “师尊想我的师兄们啦,安啦,这就带你去找他们。”   陈璞瑜往后看了眼,见陆饮溪小脸还有些发白,便招了招手,“阿爹,给璞瑜推车。”   暗处现出来一个人,陆饮溪吓了一跳,定神一看,来人看着四五十岁的样子,两鬓斑白却不挡剑眉星目,身长八尺有余,气息沉稳,走路都带着一股大侠的风范,唯独那双眼无神,视线不落在实处,没有焦点。   陈璞瑜叫他“阿爹”,莫非这人就是陈永望?   陆饮溪绕来绕去,试探着叫了一句:“永望兄?”   那人没有回答,只是默默推着陈璞瑜的轮椅向前去。   “没用的,师尊,你怎么叫他他都不会理你的,”陈璞瑜笑着,又拿放在一旁的拐杖戳陈永望的下巴,果真如他所言,不管男人脑袋怎么偏,对方都无动于衷,只是机械地重复着一件事情,“他对他儿子的执念太深,心魔被我控制,变成这副样子,时间太久了,他已经无法恢复神智了。”   陆饮溪骇然于陈璞瑜那种云淡风轻的态度,再转眼去看陈永望,男人依旧面无表情,甚至他以前遇到过的傀儡,都比他生动一些。   他浑身一抖,不禁在想,要是肖默走偏了,也会变成这个样子吗?   四下无人,陆饮溪脚步渐渐放缓,试图逃脱,却一下子被看了出来,陈璞瑜咬着小手绢,悠悠地说:“师尊已经被我榨干了哦,碰到危险也完全不能自保哦,阿爹虽然人傻了,但是个很好的保镖哦。”   陆饮溪憋着气,很快就怂了,期期艾艾地跟着对方,陈璞瑜还强人所难,要来牵他的手。   “你有病啊!”   陆饮溪像触电一样把手抽回去,又做贼心虚地看了眼陈永望,心里又咯噔一下。   他不会理会这些事情的。   “没事的啦,不要害羞呀,师尊,师徒手牵手,伏魔九百九,只要师尊你听话,整个魔域都是你的,不是吗?”   陆饮溪翻了个白眼,又去查了一遍他的经验值。   嗯,还在掉,眼前这个人净知道说鬼话。   陈璞瑜牵着陆饮溪,像郊游一般一路往前走,直到来到一处小断崖,停下了。   陆饮溪往下望去,原来寒山寺的构造是随着山的走势逐级往内的,他们所处的位置在半山腰,往下看只能看见屋顶,往山看的话,离最近的一级还有些距离。   倒是把隐私工作做得很好。   “你看,我就是在这儿遇到阿爹的。”   陈璞瑜往前指了指那颗参天的大榕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   “那年啊,陈璞瑜只是被魇住了,阿爹带我上山来找老方丈,你说巧不巧,我就蹲在榕树后面,陈璞瑜掉了他的玉佩,从上面滚落下来,非要自己来捡,捡完了以后,身体就越来越差了,你猜,我阿爹后来做了什么?”   陆饮溪心里升起了一股不详的预感,他总觉得陈永望虽说武力高强,但带着一股强烈的偏执感。   “他啊,把老方丈给杀了。”   果不其然。   说实话,陆饮溪非但没有不理解他,反而觉得有理可循,陈永望一生从未有过阻碍,他天生灵根,修仙与他而已就和呼吸吃饭一样自然,像是霜落那样的美人也能轻松拿下,更别说自己师长的女儿了,原本顺风顺水的一生,偏偏在儿子身上出了问题,他不想自己的人生有任何污点。   他是完美的,连带着和他有关的人都是完美的。   这让陆饮溪想起他的父母来。   明明没救了,无数个医生说过他活不过成年,活不过二十,父母还是要给他续命,续到最后,都不是爱子心切了。   只是习惯,习惯了寻找帮助让儿子活着,习惯了拿钱去填补这个遗憾,却从未考虑过他的心情。   陆饮溪轻轻叹了口气。   谁都没错,只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师尊。”   陆饮溪回过神来时,陈璞瑜已经盯着他看了好久了。   “嗯?”   他下意识地回道,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想起以前的事来,让他觉得心烦。   “师尊,你觉得,活着开心吗?”   “啊?”陆饮溪有些诧异地看着陈璞瑜,“你问这个做什么?”   “就问问嘛,师尊告诉我,好不好?”   “……没什么开心不开心的,”陆饮溪低下头,踢着脚下的小石子,随口应着,“反正就是活着呗。”   “哦,这样啊。”   车轱辘动了两下,陆饮溪顺势抬起头来,看着陈璞瑜。   “师尊怎么对别人这么不设防啊?”   陆饮溪看着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已经站在悬崖边上了。   “如果活着不开心,那就死一死好了。”   “哎?”   陈璞瑜伸手一推,陆饮溪甚至没有阻挡,就直直地飞了出去。   他望着陈璞瑜,大睁着眼,满脸写着不可置信。   前一秒还在床上缠缠绵绵,后一秒就翻脸不认人了?   这翻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啊?   “陈璞瑜——”   陈璞瑜撇过去的脸又转了回来,指挥着陈永望给他往前退一点。   他看着陆饮溪缓缓下坠下去,变成一个小黑点,但没有落进下面湍急的水流里去,而是被一个黑衣人拦腰抱走了。   陈璞瑜拿两只手捏成圈做望远镜,看着黑衣人怀里人白衣人:“我儿真是靠谱,这样都能稳稳当当地给师尊接到。”   没人接他的话,他依旧看着陆饮溪消失的地方,语气有些落寞:“我是不是对师尊太好了?毕竟他在我这里只出不进,需要别人才能恢复元气,再在我身边待下去,可能会身体抱恙,哎呀,我真是太没节制了,你说是吧,阿爹。”   陈永望抿着唇,望着天边的夕阳,一语不发。   陈璞瑜怏怏地打了个哈欠,故意一拳头打到陈永望下巴上,对方依旧没有反应。   “好无聊哦,身边只有木头人,连师尊万分之一的可爱都比不上,”陈璞瑜两手托着下巴,嘴巴翘到天上去,“师尊啊,师尊,我已经开始想念师尊了——”   无人应答,天边只掠过两声寂寥的鸦鸣,日头完全沉没了下去,长夜将至。   作者有话说:   小陆终于重回自家保姆徒弟的怀抱~   后面可能有一点点虐的情节?主要看大家对虐的定义啦,我个人觉得还行,哈哈~ 第50章 爱演   落到实地的时候,陆饮溪还余惊未消,站都站不稳,只能靠身边人扶着,甚至连身边人是谁都一下子认不清。   肖默很耐心地等他恢复,又仔仔细细地端详着他的模样。   好像有些瘦了,得好好补补,总觉得师尊没有之前有精神了,有些萎靡不振的样子。   最后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陆饮溪脖子上的那点痕迹。   手臂上青筋暴起,又缓缓归于平静,肖默长吐了一口气,克制着自己的冲动。   陆饮溪总算是回过神来,看着自己的大徒弟,一瞬间泪盈满眶:“肖默!为师好想你哇——”   陆饮溪极其没脸没皮地挂到肖默身上去,少年闷哼一声,没什么反应,反而往后退去。   他对这一小步极其敏感,立刻从对方身上撤了下来,有些迟疑地看着对方。   肖默忙解释:“不是的,师尊,我……”   “怎么啦?”陆饮溪假装不知情,不着痕迹地拉近距离,又刚好卡在一个不咸不淡的程度上,“几天不见,连师尊都不亲了。”   肖默的手举起来又放下,最后妥协了这个距离,没再开口。   他太差劲了,连师尊都保护不了,这样的肢体接触于他而言,都是不齿。   陆饮溪眸色一沉,继续说道:“还好徒弟救得及时,不然我可能要粉身碎骨了。”   “我就在附近,”肖默闷声答道,“和那废物打了一架,他溜走了,我找不着路。”   陆饮溪噗嗤一声笑了,手刚想像往常那样往少年脑袋上去,却停在了半路。   他们之间,好像生出了什么屏障似的,看不见也摸不着,可就是横在那里,阻隔着两个人的接近。   陆饮溪不明白个中缘由,只是背过手去,觉得眼眶有些刺痛,却安慰自己。   反正,旧人不去,新人不来,他在这个位面还会活很久,还会遇到更多的人,还会尝尽更多的悲欢离合。   没事的,没事。   只是陆饮溪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那张脸,看起来有多委屈。   “咳,那,那你这几天,都在做什么?”   肖默猛得抬起头来:“这几天……弟子都在找师尊。”   后半句话说得轻飘飘的,很没有底气。   大长老在地牢里寻得了他,自然不会放过他,强加于他身上的夙愿定是要去实现的,哪怕他身在曹营心在汉,大长老那希冀的目光让他无法轻易地撂下担子走人,更何况,那个坐轮椅的怪人显然打着什么不太好的主意。   至少,在他保全师尊的同时,他也不想大长老对他失望,毕竟对方于他有恩,养父之情难断。   于是这几天他焦头烂额,一方面要和大长老及其率领魔物周旋,另一方面,在接触轮椅怪人的同时,还要找到被其软禁起来的师尊。   但说来奇怪,他几次三番想要进入轮椅怪人的结界之内,可对方无论是操纵魔气还是灵力的能力都在他之上,起码以他一己之力,要神不知鬼不觉地破开领域尚属困难,为何此人要在明显知道自己在附近的情况下,将师尊从崖上推下?   少年朝那半山腰看去,原本还在拿的两人早已消失于云雾之中了,肖默不敢在此处久留,拉上了陆饮溪的手。   “师尊,可能要委屈你一下了。”   “嗯?”   陆饮溪才刚问完,那边肖默的手边便出现了一个紫黑色的漩涡,仿佛有人在他身后重重地给了他一脚,陆饮溪一个趔趄便跌了进去,慌乱中只能抱紧身边人的腰,还伴随着十分没形象的惨叫。   于是他们落地时,房间外头传来嘈杂的声音,肖默手忙脚乱地将他塞进了被窝里,应付着来人。   “可有情况?”   “没什么,就是做噩梦了。”   肖默面不改色地扯着谎,打发诧异地盯着他看的青蛙精出去,青蛙精还想探头探脑,被他囫囵个踹了出去。   “师尊,没事吧?”   陆饮溪从被窝里钻出来,刚才已然乱成一团的头发此刻越发乱了:“无事,这儿……是什么地方?”   “这是魔物驻扎的营地,在山脚下,不太安全,晚上景弘深会来,”肖默顿了顿,仍旧说出了违心话,“我会将你安全送达到他那儿的。”   陆饮溪心里咯噔一下,有些茫然地看着肖默,问道:“不安全?怎么不安全了,你不是小魔王吗,你在这儿不安全?那你和我一块儿走。”   肖默一愣,蹲了下来,替陆饮溪理着头发:“师尊知道我是小魔王了。”   陆饮溪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小魔王怎么了?小魔王好啊!在魔界是数一数二的啊!”   肖默干笑着:“才没有,我在魔界,不过是个玩笑,连师尊都保不住,更不要说数一数二了。”   “……所以你当初来荒山,是离家出走啊?”   肖默一噎,掩饰道:“也不全是……”   少年挠挠头。   其实他是来偷师妄想统领三界结果最后喜欢上了自己师尊现在只想卸甲归田,结论上看的确是离家出走没错。   “总之,师尊先在这里稍作歇息,等到夜深了,我们就去前线上找景弘深。”   “不行。”   陆饮溪十分严肃地看着肖默,“绝对不行。”   找景弘深可以,但肖默大晚上的带着他在前线找景弘深不可以。   他现在灵力枯竭,恢复的速度极其缓慢,对上个低阶魔物估计都够呛,再加上肖默的路痴属性,七拐八绕的,绕到什么贼窝窝里去,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但肖默那边显然理解错了意思。   他忽然抬起头,瞪大着眼睛,原本无神的双眸里快要蹦出了星星。   “师尊……想跟着我?”   “嗯。”   陆饮溪拍了拍肖默的脑袋,“只跟着你,刀山火海都愿意去。”   只要你不要瞎带路,什么都可以。   肖默站了起来,在房间里踱着步子,难掩自己兴奋的心情,最后又趴到了陆饮溪床边。   “那,师尊,你好好休息,我先给你做点好吃的,还有酒,晚上,我带你去寒山寺的镇魔碑处。”   陆饮溪一下子警觉了起来:“镇魔碑?做什么?”   他根正苗红的徒弟不会是要造反吧!   肖默连忙否认:“是为了我的佩剑。”   “你的佩剑怎么了?”   “我的佩剑之上,有一颗红珠子,是上一任魔王所用,但他嗜血的特性太重,与我灵魔双修实在是有些不合,用起来总觉得不趁手。   前几日我了解到寒山寺的镇魔碑上有一颗相似的红珠,但那刻在寺庙中吸取了戾气,我想替换下来一用,刚好这颗珠子镇魔更加效率一点。”   陆饮溪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他徒弟倒戈得还是很彻底的,他还是教得很好的。   不是说站在魔物一派不好,只是魔天生嗜血不说,尤其是想到陈璞瑜那样的,毁人于无形之中,陆饮溪还是有点胆寒的。   他的徒弟虽然是个面瘫,还有暴走的可能,但只要在他可控范围内,都无事。   “那,师尊先在此等候,我去给你做吃的来!”   “好,去吧去吧。”   陆饮溪挥挥手,往床上一软,摸着瘪瘪的肚子,竟是安睡了过去。   再醒来以后,肖默已经准备好饭菜了,甚至有一壶据说是魔界长老酿的酒,陆饮溪喝了一口,味道怪得差点把吃进去的全吐出来。   “还好吧,师尊?”   “这位长老……莫非在酒里下了毒……”   陆饮溪趁肖默要提刀杀人之前正色了回来,安抚着少年自己无事,趁午夜没到,早去早回。   肖默又现出了那个紫黑色漩涡。   “上次忘记问了,这是什么呀?”   陆饮溪这次有了准备,没直接走进去。   “哦,这是我在这几个地方放了眼,好直接传送过去。”   “嗯,不错,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什么?”   “没什么,快走吧。”   又是屁股上被踹的感觉,但这一次落地,陆饮溪很明显感到了一股被压迫着的气息。   再睁眼一看,四下到处是白骨尸骸,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一阵阵怒吼声自地底下传来。   “寒山寺不杀生,只把魔物封印在此处。”   陆饮溪踩了踩地面。   妈的,臭河上,后患无穷,就怕他拯救世界拯救成功了,放一堆魔物出来继续兴风作浪。   “那就是我要的红珠。”   肖默刚要探身过去,只见几道光齐齐射在了他们身上。   “奸人陆饮溪,私通魔物,该当何罪!”   陆饮溪迅速往旁边一跳,左右张望:“谁,谁是陆饮溪,奸人陆饮溪在哪?!快快伏罪!”   一众人无语。   倒是挺爱演。   作者有话说:   小陆:干啥啥不行,临场发挥第一名? 第52章 另一个人   “快,快点儿打开啊,那个传送门!”   陆饮溪朝肖默使着眼色,小声提示着他速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它需要一点时间再次打开……”   肖默低声回道,传送门消耗的魔力太大,若是他一个人,便可以随心所欲来去自如。   但他显然不可能抛下师尊,也不能轻易把人单独传送回去,大长老的不少部下对他的不作为早已积怨已久,现在把师尊传送回去,无异于羊入虎口。   肖默的手在颤抖,不是害怕,而是焦虑,他讨厌这种让师尊暴露在众人面前的感觉。   好像每次都是这样,唯有师尊老老实实呆在屋内,他才会觉得自在,一旦对方要开始接触外人了,体内流淌的血液都会随之躁动起来,疯狂叫嚣着,杀了他们。   手里的剑发出蜂鸣声,剑柄上那颗红珠疯狂震动起来,发出妖冶的红光来。   肖默捏紧了剑柄,克制说服着自己,不要被红珠嗜去心智。   现在师尊是众矢之的,他最不能做的,便是由了他们的愿杀生。   陆饮溪见肖默状态不对,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也不装傻了,往对方身边踏了一步,看向站在上方的灵修们,朗声道:“各位同袍,我陆饮溪自问从未做出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而我的弟子手上也为沾过任何人的一滴血,今日立于此处只是个误会,我们并不想做任何引起动乱之事,只是想借颗灵珠罢了,若有任何曲解,还请听陆某解释。”   陆饮溪自信满满地挺着胸,毕竟他重生以前,这副身体应该是养在深闺人不知地,重生以后他也没怎么惹过事,无非就是在花街逛过两圈,除非他那个坑货娘亲出现……   接着霜落便施施然走了出来。   妈的,乌鸦嘴,呸呸呸!   “就是他!在花街安插魔物的人就是他!还差点置我于死地,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   陆饮溪一咬牙,既然霜落满口谎话,那他也不要面子了:“娘亲,娘亲你不要宝宝了吗?!娘亲——”   “我,我今年年方二八,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孩子!”霜落捧着她那张如花似玉的娇嫩脸蛋,指缝下都可以看见勾起的红唇。   “老女人,你在花街扒姑娘的皮用,实际上真脸早就烂成腐肉了!”   “你血口喷人!”霜落扑倒在地,一脸楚楚可怜的样子,指着陆饮溪,几近泣血,“各位道长,还请给小女子讨回公道啊!”   聚在此处的灵修仅是乌合之众,他们被山下的魔物打得焦头烂额,分明是自家门派精挑细选出来的人物,却终日碌碌无为,甚至被撤下前线,奉寒山寺方丈之命来寻找奸细,又遇上了霜落这般美艳娇弱,说话极带蛊惑的女人。   有个心急的已经跳了下来,来人手持大斧,上来就妄图将肖默拿下,却被少年挥剑轻松打开,肖默再想上前时,却被人拉住了手。   “别打,打了就坐实了,三十六计走为上,不要伤及任何人。”   肖默不答,只是微微颔首,他此刻体温极高,那颗红珠被他藏匿于袖口之下,只能看到剑尖震颤得厉害。   一见他们要逃,灵修们便一个个冲了下来,肖默也如他所吩咐的那般,只拿剑鞘挡,好在来人灵力都不强,他甚至不需要动用太多力气便能挡开,花力气的反而是压抑自己体内翻滚的魔气。   陆饮溪虽然不熟镇魔碑处的路,但总归是要往下山的路走去,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遇见景弘深,对方算是正儿八经的灵修,陆饮溪默默祈祷着无上宗在此处至少还有点发言权。   可没出几步,陆饮溪便意识到自己的腿已经快要挪不动了,喘气比平时要沉重得多,运气因为灵力的枯竭变得极其不顺畅,刚才有一下,他差点儿滑倒在地。   “师尊……!”   “无事,你专心守着后面。”   “……好。”   肖默显然也注意到了他的异常,但没多问,只能应付着来人。   林间忽然窜出人影来,陆饮溪及时刹住了脚步,熟悉的鹿鸣剑直直插在了他面前,似乎不愿伤害自己的主人,而女人飘逸的长发被月色蒙上了一层薄辉,显得眼神越发得肃杀。   陆饮溪镇定地抬头,问她:“用我的剑杀我,就一点儿母子之情都没了么?”   “宝宝会懂娘亲的。”   下一剑即将刺来,陆饮溪身形一闪,肖默迅速接上,剑与剑相接之处发出清脆的声音,可鹿鸣剑纯净的剑气如水般渗透了他的身体,表面上无伤,实际上却深入了内里,肖默猛得咽下那一口涌上来的血。   ——他快要压制不住自己了。   “肖默,没事吧?”   陆饮溪只听得身后人一声闷哼,心想着这一下应该是被挡了下来,可能只是力道有些狠。   但肖默没有马上回答,陆饮溪眉头一皱,立刻转头。   下一秒,长剑便刺入了他的肩膀,没有灵力的保护,痛感迅速蔓延了全身,那一瞬间,疼到发懵。   “师尊,师尊!”   后背刹那间被汗水浸透,陆饮溪眼前发黑,唯一能看见的,便是出剑的黑衣人融入了夜色之中,迅速不见了,追上来的修仙者都不明情况,但他们知道,局势朝他们倾斜,拿下眼前一人一魔势在必得。   “受死吧,魔物!”   那出头的莽汉再一次冲在了最前面,可他的剑尚未触碰到那魔物的一丝一毫,白亮的剑身瞬间溶化成了铁水,他一愣,仅是顿了下脚步,随机便从手指开始,再是整条手臂,最后是整副肉体,逐渐溶成了血水,连白骨都没有留下。   “什,什么……”   “他是,他是最高阶魔物!”   “他的眼睛!他不受控制了!”   “快逃啊——!”   早已有人意识到情况不对,四散而逃,肖默单手环抱着陆饮溪,剑鞘早已碎成了两半,红珠如同他的眼球一般放着耀眼的红光,剑的蜂鸣声仿佛在呐喊着更多的血液。   “轰——”   一声巨响,剑风扫过,所过之处,哀鸿遍野,无人生还。   陆饮溪都忘了肩膀上的痛觉,呆楞在了原地,不能动弹。   “肖……默……”   他口中喃喃着少年的名字,可少年以不常用的双手持剑,半弓着腰身,紫黑色的魔气环绕着他,每一下呼吸都仿若撕裂了空气。   “走,逃……”   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肖默摁着自己右手,红珠上长出了藤蔓状的物体,吸食着他的魔气,体内灵力仿佛不存在一般,他已经在暴走的临界点上了。   大长老给他这把剑的时候,说,这是前任魔王留下来的剑。   这是那个轮椅怪人给他准备的剑。   它赋予他力量,也释放了他身为魔物,嗜血的本能。   陆饮溪不愿离开,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却本能地觉得自己要担起责任。   那是他的弟子。   可仅是向前一步,少年左手一掌将他拍出数里远:“滚啊!”   伤口又迸出血来,陆饮溪打了两个滚爬起来,甚至支撑不出自己,委屈的感觉从喉头涌上来,比他吃的所有药都要苦上百倍。   但他仍旧颤颤巍巍地往前爬去,一只手臂已经废了,他只能靠左手一点点往前挪。   他脑中只有一个想法,他走了,肖默就不受控制了。   他走了,肖默就是一个人了。   “肖默,肖默,肖默……”   他默念着少年的名字,嘴巴里全是铁锈味,血流得他整个人都发懵。   可他不能停。   少年依旧跪在那里,他无法挣脱手里那把剑,唯一牵着的理智,就是他身后尚有需要他保护的人。   “咔嚓”。   陆饮溪看向声音来源时,心都凉了半截。   霜落的下半身俨然已经分离了,却仍旧是怕了起来,诡异地笑着看向他来。   陆饮溪叹了口气,仰面朝天,问她:“娘亲,你这又是何苦呢?”   “娘亲生下宝宝就是个大错,”霜落高举着剑,寒光点在剑尖,语气却极其温柔,“所以娘亲只想折磨你,杀死你。”   “娘亲不爱我吗?”   霜落看着他,再没了笑意。   “我从未爱过你。”   剑刺下来的那一刻,陆饮溪胸口中的悲伤情绪瞬间被愤怒所代替,手脚像是自己会动一般突破了极限,他单手擒剑,另一手直接捏上了霜落的脖子,残余的灵力全部凝聚在了手上,下一秒,女人就炸成了肉块,再一甩手,只听叮当一声,一颗红珠子落地,只剩余陆饮溪一人立于荒野之中。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而陆饮溪清楚地知道,这不是他的能力,霜落说出那话时,他像是被踢出了那具肉体,悬浮在了半空中,看着自己残忍下手,又转移了肖默的注意力,让其被那红珠子吸收了进去。   他猛得一抖,再回神时,自己已经回到了身体里。   陆饮溪捂着胸口,看着天边的月亮。   “你没有死,是不是?”   无人回答他,他只听见一声似有若无的笑,从胸腔中沉闷地发出来。   “陆饮溪!”   熟悉的声音传来,陆饮溪在一片血红中总算是看清了景弘深的身影。   他纠结了一会,在自己体内可能还有另一个人和肖默被吸收进了红珠之间选择了后者。   “拿珠子拿珠子快拿珠子。”   然后头一歪,又不省人事去了。   作者有话说:   小魔王暂时下线啦~ 第53章 聘书   这回醒过来,陆饮溪在看清了身边人是景弘深之后,没有片刻的犹豫,腾得一下便坐直了起来。   “快,景弘深,统哥,求你快回我脑子里去,我真的遭不住这些破……”   利索的嘴皮子在看见景弘深疯狂往旁边斜的眼神后猛得刹住,陆饮溪挪了一点点他的小脑袋,看见延明闭着眼,正在一旁打坐。   他拿口型对景弘深比了个“没事”,然后两眼一翻,又倒了回去,接着过了一会儿,发出嘤嘤哼哼的声音,再揉着眼睛,慢慢爬起来。   “嗯?我这是在哪?我刚才好像做了个梦,梦里我在说胡话……”   景弘深动心忍性,没有一拳头打陆饮溪面门上去。   妈的,他以前是喜欢智障这类的么?是图陆饮溪傻还是图他不靠谱啊?   “陆道长和自己徒弟的关系真好。”   延明在一旁淡然说道,连动都没有动,只是陆饮溪觉得,他似乎在看着自己,“这几日,陆道长的弟子为了您的事可是操碎了心。”   “哈哈,那是当然的啦。”   陆饮溪笑着摆摆手,那丁零当啷的声音总算是吸引到了他的注意力。   靠,他怎么又被锁在床上了!   这个位面的设定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宁愿锁在地牢里也不要被锁在床上啊!   陆饮溪扯着手上的链子,可怜巴巴地看着景弘深,景弘深额头上青筋都冒出来了,看他的样子,若不是延明在的话,要把他大卸八块了吧。   陆饮溪怂兮兮地缩了缩脖子。   他想肖默了,现在就想。   但是他的徒弟,好像杀了很多很多人。   连他自己都杀了一个人。   陆饮溪抖了一下,闭上眼睛,试图把脑中的画面擦除掉。   “陆道长,镇魔碑之事,你需要给众人一个交代。”   “唔,”陆饮溪应着,看向延明,“镇魔碑之事错在肖默,根源在我,所有处罚我一并收下,请延明大师公正行事便可,只是我还有一事相求。”   “若是和定阳阁有关的事,我已经知悉了,现在老方丈被俘为人质,修仙者军心不稳,无力应战,而魔界答应退兵,只是条件有二。”   “哪二?”   “一是解放镇魔碑,镇魔碑既为碑,里面封印的魔物仅为尸骨,但人死如灯灭,魔物死后仍会残余魔气,寒山寺不再镇守此山后,此地将逐渐由魔域蚕食,成为新的魔眼,提供给魔物新的补给。”   延明顿了顿,没有立刻说下去。   陆饮溪心一抖,镇魔碑一旦失守,已经是后患无穷了,他们还要提出什么丧尽天良的要求来。   他离拯救这个位面真的是越来越远了。   陆饮溪见两人面色沉重,又迟迟不说下一个条件,颤抖着声音试探道:“那,那后一个条件呢?”   延明忽然睁开了眼,黄金的眸子似乎是能穿透过他,看见他的灵魂。   “第二个条件是,陈永望之子陈璞瑜,要迎娶无上宗仙尊陆饮溪,两日之后,良辰吉日,八抬大轿,十里红妆,结为道侣。”   延明说得很慢,但每个字都敲在陆饮溪脑仁上,“陈璞瑜原话,要陆道长做他的压寨夫人。”   “啊?后面是原话,那前面是……?”   “聘书。”   陆饮溪恨不得割掉他这张瞎问的嘴巴。   “那,这事儿,就,就我们知道吧?”   “聘书贴在了寒山寺主殿正门上。”   陆饮溪:我对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任何留恋了。   脑子里又跳出来一个警告,陆饮溪已经习惯了,甚至想去试试自己跳崖会有什么后果。   【别瞎想。   脑子里传来景弘深的声音,这是他这段时间来,第一次听见景弘深说话,不知为何,明知道景弘深能听见他的心里话,他就是忍不住去想。   若不是延明在这里,他肯定会靠到对方身上去。   【让你靠,你先把他打发走。   陆饮溪挺了挺胸,表示包在他身上。   “延明大师,不如你先出去一下,我和我徒弟有事情要商量。”   延明那双黄金瞳仍旧注视着他,良久,才缓缓合上,道了句好,便起身离开了。   陆饮溪看着他的背影,想,嘿,还挺听话。   “肖默呢?”“你给我解释清楚怎么回事。”   两人说话声同时响起,陆饮溪整个人被拎起来,已经脱离床面了,景弘深脸黑得彻底,咬牙切齿,一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的样子。   小白兔陆饮溪双眼噙泪,声音都软绵绵的:“我哪知道啊……”   “你不知道?那行,不说是吧,我翻记录总可以了。”   “哎,哎哎哎!怎么还能翻记录,你犯规啊!”   陆饮溪扑腾着腿,试图挣脱着景弘深的束缚,然而束缚没挣脱,脑袋瓜里倒是先浮现了一堆不可描述的画面。   陆饮溪越是掩饰,那些画面就越是清晰地呈现出来,那些难耐的小细节,那些带着血腥味的交融,全像实时转播一般涌进他的脑海,画卷般毫无保留得展开在了景弘深面前。   陆饮溪闭上了眼。   早知道最开始的时候就问一下,有没有什么人身安全保险了。   景弘深会不会让他死去又活来活来又死去啊。   肖默到底怎么样了啊,他还能不能活了啊。   他怎么,活得那么差劲啊。   有人轻轻碰了他一下,陆饮溪下意识地一躲,又发觉没必要,才把手肘缓缓放了下来。   “肖默他那把剑,从何而来?”   “……灵虚仙境。”   “那时候,你们误入了灵虚仙境的边缘处,遇到了一个魔物。”   陆饮溪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那日,肖默的确是莫名其妙地就得到了一把剑,因为太过于闲散,所以他都没有多问。   现在想来,大概火种在那个时候就已经种下,以致于现在一并爆发了吧。   “那颗红珠,是寒山寺的秘宝,以灵力为饲,有净化之力,可若是注入魔气,便是嗜血之物,需要源源不断的养料,最终魔珠之力盖过宿主,吞噬其主。”   景弘深叹了口气,“大概肖默暴走并不是他自己所愿,而是被这魔珠迷了心智,但一家之言,无人会信,延明将其收在身侧,保他性命,但也不会轻易放他出来。”   陆饮溪半张着嘴,好一会儿,才道:“也好。”   不会死就好。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气氛沉默了一阵子,陆饮溪偷偷去看景弘深,发现男人好像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生气。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戳了一下对方:“你不生气吗?”   “我气什么?”景弘深抱着双手,看他,“你说说看。”   陆饮溪一时语塞,总不能说,气他被人这样那样了吧。   “你自己也知道,是陈璞瑜强迫的你,他的能力出乎我们所料,所作所为也不按常理出牌,我没必要为了一个疯子来生你的气。”   陆饮溪总算是松了口气,爬过去,牵着景弘深的手晃:“就是说嘛,还是我的统统最好了!”   “你别高兴得太早。”   景弘深脸色依旧很差,虽然手还是由着陆饮溪牵着,“这几日,你都呆在他身边,可有什么情报?”   “情报?他会变成很恶心的玩意儿,一滩黑泥……”陆饮溪忽然福至心灵,“哦,他说是肖默他爹,还是延明的亲哥,要算起来,延明还是肖默他小叔叔啊?”   “……他还是陈永望儿子?”   “敢情这是一家人闹矛盾,把我们这些无辜的人都卷进去了啊。”   陆饮溪气哼哼地叉着腰,“还妄图让我做他老婆,门都没有!”   “他怎么可能有这么多身份,这根本就不合理。”   “不,他真实身份应该就是个无恶不作的魔物,延明和他到底有没有血缘关系我不清楚,但至少是以兄弟相称,二十年前他被延明的师父打个半死,夺了陈璞瑜的身子,真的陈璞瑜已经死了,至于和肖默的父子关系,我想可能是误传吧。”   陆饮溪努力梳理着这几天他见到的乱七八糟的人际关系,又补了一句,“那个陈永望,已经完全是个傀儡了,大可以忽略他。”   “嗯。”   景弘深沉吟着,摸着下巴,似乎在思考着对策。   陆饮溪两眼一抹黑,摸了摸自己的身体,还好,没什么问题,神奇的是他的灵力也回来了。   但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要和景弘深说的话。   是什么来着?   “景弘深,我们会渡过这次难关的吧?”   “嗯?”景弘深抬眼,“这还用问,反正你一回打不死对面,还可以复活再来一次。”   “哦,也是哦。”   反正他不会死,就没什么顾虑了。   陆饮溪抬头望着天,景弘深皱着眉头,问道:“在想什么?”   “嗯?”陆饮溪嘿嘿一笑,嘴角流出一点口水,“我在挑两天以后穿的礼服,你别说,我穿红色还挺好看的……”   延明听见山下的屋中传来“嗷”的一声惨叫,刚要起身,便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大喊。   “我就是看看哪里能藏点暗器!深入敌方,刺探敌情!嗷——别打了!”   延明脚步一顿,看着跑在山间的那道白色身影,不知为何,嘴角翘了起来。   后来,山下有段佳话,说是那日,无上宗的大弟子漫山遍野地追着自己的师尊,打屁股。   作者有话说:   放心,一定让小陆穿上大红色婚服哈哈哈   我写不来那种很正经的打斗场面只会写这种2b剧情5555对不起大家555 第54章 从来   陆饮溪哼着小曲儿,嘴里嚼着景弘深投喂给他的灵药,百无聊赖地坐在后山的山泉旁边,泡脚。   原本他是想跟着景弘深和臭和尚一块儿去平息众怒的,可惜两人都过于谨慎,一个担心内部有乱,一个担心外面有诈,最后思来想去,还是要扣个锁,把他关在后山来得最妥帖。   陆饮溪抬起手,遮在额头上,看林间落下来的阳光。   最近都没有过这么悠闲自在的时光了,日子过得囫囵,有时候连白天黑夜都搞不清楚,弹指间就好些时日溜走了。   他撑着下巴,看着溪流潺潺,小鱼儿从他脚边游过,跳起一点儿水花。   咕噜咕噜。   脚底冒出一串泡泡的时候,陆饮溪还没注意,最后听见“唔噜噜噜”的声音,抬起脚来时,才看见小娘子差点儿淹死在水里。   他心头一紧,单手就把小娘子给提了上来,山泉咕咚咕咚地漏尽小娘子爬出来的那个洞里,没一会儿下游就没水了。   陆饮溪感慨道,小娘子怕是穿山甲成精吧,哪里都能地洞打上来。   “咳咳,咳咳咳!”一阵猛咳之后,小娘子总算是恢复了元气,原本青白的小脸也恢复了脸色,站起来抓着陆饮溪的双臂,“陆道长,总算找到你了!”   “总算是什么意思,你挖地道都挖哪去了?”   “嘿嘿,也没挖哪,藏经阁我都去看过啦,没想到你竟然还在延明师父的寝房里!”   我也没想到,搞来搞去我还在男人的寝房里。   小娘子拍拍身上的灰,又跑来抱了抱陆饮溪,蹭他的颈窝:“习舟说,你马上要变成大魔王的压寨夫人了,以后我不能经常看见你了,这是真的吗?”   陆饮溪刚想沉浸在小娘子的可爱气息里,怀里的宝贝突然不香了:“瞎说什么呢,我才不做压寨夫人。”   “做压寨夫人不好吗?”小娘子仰着脸看他,这是陆饮溪在这个位面里遇到的为数不多需要仰脸看他的男性,所以总是心生怜爱,“聘书上面说,有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呢,风光无两呀。”   陆饮溪扯着小娘子的粉嫩脸蛋儿:“你羡慕吗?”   小娘子吃痛地唔唔叫,点点头,又摇摇头。   陆饮溪叹了口气,坐到了小溪边,看小娘子爬出来后,剩下的那个黑黝黝的大洞。   “是因为,魔王是很可怕的人吗?”小娘子也抓着衣摆坐过来,和陆饮溪靠在一起,“可习舟说,若是你去做了筹码,他便不会伤人了。”   陆饮溪那帕子沾了水,又开始给小娘子擦手,不说话。   他知道小娘子懂不得这些弯弯绕绕,可能都懂不得什么叫“筹码”,他就光憧憬那些盛大的承诺,那些普罗大众的安危。   但他又隐隐约约觉得不安,才会来找自己。   “若是真要嫁给谁,那声大红礼服,得穿给心悦之人。”   小娘子呆愣愣的,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陆饮溪是在和自己说话。   “陆道长……有心悦的人吗?”   陆饮溪纠结了一回,直到刘海都被他搓成一绺了,才红着脸,哼哼唧唧地应道:“嗯。”   “是谁呀?是那个魔物吗?还是景大师啊?”小娘子瞪着双无邪的眼睛,凑过来问,“是景大师吧,他好厉害,这几天全靠他才能守住寒山寺呢,就是习舟说,他是个不该存在在这儿的人。”   陆饮溪撇撇嘴,心说姓习的怎么天天神神叨叨的,一会儿又是因果一会儿又是不该存在的,看起来明明废得很,说起话来倒是阴阳怪气第一名。   一边想着,一边又把小娘子往怀里拉了点,生怕习舟从哪儿冒出来把这小傻子给骗走了。   “那些都是我徒弟,和他们没关系,我心悦的那个人,我也不知道他在何处。”   “不知道他在何处,那怎么知道是心悦呢?”   陆饮溪叹了口气,躺下来,睡在草里,能闻到一股天然的青草味道,他很喜欢。   小娘子也不急着要他回答,就是坐着守在他身边,有蝴蝶飞过来,就伸手去抓,谁知那蝴蝶竟是不怕他,落在他鼻尖上,逗得他直笑。   “小娘子怎么知道,自己心悦习舟呢?”   小娘子忽然害了个大脸红,连蝴蝶都扑扑翅膀飞走了,他还在哼哧哼哧地试图让自己镇静下来:“我……我,就是,习舟,习舟他,他总是什么都清楚,他知道很多事情,我,我也忍不住,就忍不住……”   陆饮溪偷笑,小娘子越讲脸越红,最后掀着衣摆把脸塞进去:“我忍不住呀!”   分明最开始是敌对的关系,自己也下定了决心要和这个人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可就是忍不住,那和尚要为了他还俗,要带着他去找世外桃源,要照顾他也要捉弄他,有时候他不经意回眸,看着习舟远远望着他的眼神里,带着那样浓烈的悲伤时,他心跳都会漏了一拍,可再看一眼,对方又是吊儿郎当的样子了。   他说不清楚自己的感觉,就好像天性使然一般,他要不断往那人身边靠去。   “所以说嘛,”陆饮溪侧过身来,嘴里叼着根草,笑道,“我也有个无论如何也忘不掉的人啊。”   哪怕那个人的名字,样貌,记忆,统统从他脑海中被抹去了,但只要他知道那个人的存在,他就一刻都不会放弃爱他。   只是最近总有种奇怪的感觉,就是那个人似乎不但存在在他身边,还分成了好几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饮溪浑身一抖,爬了起来。   “那,陆道长要和那个魔头成亲,岂不是很难过!”   “这个没事啦,我和你说哦,那个魔头就是脑袋瓜有问题,”陆饮溪点点太阳穴,“我这趟深入虎穴,就是给他脑袋瓜治病。”   “哦。”   小娘子似懂非懂,反正怎么都觉得陆饮溪最厉害。   “啊,对了,这个东西,要给陆道长。”   小娘子递给他一样东西,是个迷你的小金笼子,只有巴掌大,却雕刻得很精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嗯?这是什么?”   陆饮溪腹诽,这是什么诅咒他变成小金丝雀的道具吗?   “这个是锁灵笼,虽然没有挖地道到不了的地方,但有时候我挖得没有那么快,万一陆道长有危险,就躲在这里面,我会带走你的。”   “这么神奇?”陆饮溪把玩着那小金笼子,收进了囊中,“那到时候就拜托小娘子啦。”   “放心吧,一切都包在我身上!”小娘子一转身,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奇怪,刚才习舟还跟着我来着……”   陆饮溪一骨碌爬起来,往小娘子来的那个洞里看了一眼。   隐隐约约中,他仿佛看见一个光头缓缓浮了上来。   “啊!习舟,习舟!”   “阿弥陀佛,习施主一路走好。”   “陆施主……你好狠的心呐……”   陆饮溪故意不看拱了小娘子这颗白菜的猪,还不解恨地又给补了一脚。   “现在的缓兵之计,就委屈一下陆道长了。”   延明亲自送上来了礼服,陆饮溪倒是无所谓,点头应着,还在看上面的花纹。   “届时,我与景道长以及我的一些师弟会时刻关注陆道长的情况,对方稍有动作,便及时中止。”   陆饮溪摆摆手:“也不必太打草惊蛇,那人你也知道,是个不按常理出牌之人,你们先保住自己安危,既是大喜之日,他必然不会害我性命,还是先趁机突破,接机保住镇魔碑为重。”   “不愧是陆道长,以他人之性命为重,延明自愧不如。”   “哪里哪里,还请延明大师多多关照了。”   陆饮溪打着哈哈,心说不要再说屁话了,关键时刻你拿眼睛电你哥就行,不要给我整兄弟情深的戏码就好。   延明说完,便出去值夜了,屋内只剩下陆饮溪和景弘深二人。   陆饮溪一手捏着袖口里藏着的那个小金笼,一手翻着那婚服,层层叠叠繁杂得很,估计得穿个半个时辰。   “你倒是好,上赶着给人做新娘。”   “啊?”陆饮溪抬头看站在门口的景弘深,男人背朝着他,看不清脸,“怎么,你吃醋啊?”   满是开玩笑的语气,景弘深没答,陆饮溪就没事人一般去摆弄另外那堆头上的挂饰。   “我若说,是呢?”   烛火影影绰绰,映照着人的半边脸,陆饮溪哼着小歌抬起头来,巧笑倩兮:“上次都说啦,是那瘴气,小娘子也不知从哪儿弄来的玩意儿,劲那么大……”   “陆饮溪!”景弘深扣住他的手,眼中带着愠意,“你别告诉我,你什么都不懂!”   陆饮溪没了笑容,咬了咬嘴唇,偏过脸去:“你又在强求什么呢,你从一开始就知道的,你来这个世界,和我不一样,我会留在这里,而你会结束这个任务,去下一个位面,”他顿了顿,又说道,“你忘了吗,你为什么要花那么大精力保持人形,还不是因为,我效率太低了。”   两个人僵持了好一会儿,景弘深才松了手。   “我们那时候就说明白了不是吗,”陆饮溪转过身去,坐在床上,褪去了衣衫,“再说了,大家都知道,我嫁给他只是个仪式而已,代表不了什么,权当看个笑话罢了,当真就可笑了。”   他展开双臂,漂亮而瘦削的背上还有血痕和牙印,落在雪白的肌肤上,像冬日里的落梅。   “替我穿上吧。”   “……好。”   景弘深展开那大红礼服,替陆饮溪披上。   他的手只碰着布料,而不敢触碰对方肌肤的一丝一毫。   曾几何时,他梦里都是那人自由洒脱地跑,折腾来折腾去,都是一个人的身影。   现在想来,原来他做梦都未曾想过,有一日他会身着大红嫁衣,牵过自己的手。   红盖头落下的时候,景弘深忽然意识到自己鼻头酸了。   他从来都只是远望而已。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把陆饮溪占为己有。   他也从来都不是陆饮溪心里,那个哪怕只有一个虚像,都值得他翻来覆去思念的人。   作者有话说:   其实你是的啦,就是你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而已哈哈   嗨呀,好想给你们剧透一下哦,我太心疼统哥了 第55章 离开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这大概是寒山寺最浓妆艳抹的一天,出寺下山的那条路上就连夹道的树都恨不得涂成红色,八抬大轿被魔物簇拥着,抬轿人青白的脸色和他们的呼号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延明立于寒山寺门口,看着渐行渐远的轿子,不明白自己那疯子似的兄长到底在想些什么,紧闭的双眸甚至连轿中人穿上婚服的样子都看不见,和尚微微颔首,脑袋转向了另外一人所在的方向。   景弘深匿于林中,那轿子往前一步,他就跟着走一步,但他和轿子之间隔着人声鼎沸的乌合之众,那么近,又那么远。   本来是由他带着陆饮溪上轿的,可他没去,先一步走了,由延明扫了尾,所以连话都没有说上一句过。   他试图把脑中陆饮溪身着大红礼服的画面抹去,可他再一怔神,其实连对方盖头之下的脸都觉得模糊。   男人捏紧了拳头,牙根都咬碎,却不得不被姓陈的牵着鼻子走,不然内外树敌,他一人难敌四手,护不了陆饮溪周全。   至于姓陈的……打的什么主意他也清楚,距离够近,只要陈璞瑜不会瞬移,他就能轻松回到陆饮溪身边。   景弘深捏了捏双手。   不知为何,他像是已经习惯了以实体待在陆饮溪身边,都不想再以系统的形态钻回对方脑子里去,他开始畏惧陆饮溪的思想,如果可以,他宁愿自己听不见对方的心声。   景弘深憋了一口长长的气,才轿子终于在陈璞瑜面前停下来时,终于缓缓地吐了出来。   那怪人依旧坐于轮椅之上,双足像是面条一样无力地耷拉下去,遮在同样是红色的喜服之下,他春风满面,就连病怏怏的脸上都露出红光来,笑意很深,眼睛里冒着憧憬的光,带着孩童般的喜悦,活像是个真要迎娶新妻的少年郎。   可当轿中人伸出手的那一刻,陈璞瑜脸上的笑便立马垮了下去,阴邪的眼一眯,血色乍现。   “你们就是这么表诚意的?”   刀光一闪,瞬息之间,景弘深已挺身向前,挡下了陈璞瑜那一击,但帘子已经落下,红盖头也被劈成了两边,那之下是张娇俏的小脸,但显然不是陆饮溪。   景弘深愣了一下,这人好像是……那日截他们马车的山贼?   晃神间,他被陈璞瑜反手打开,另一只手如鹰爪一般擒向小娘子,但小娘子身形娇小,打小就习惯了躲避伤害,往下一溜便落了地,随后从身后拿出了暗箭,一挥手就扎在了陈璞瑜的废腿上。   可废腿上没有知觉,再一次出击的时候,陈璞瑜已经摸清了小娘子的套路,掐着对方的脖子将他举了起来。   “你……休想……让陆道长……下嫁……”   小娘子断断续续地说着,哪怕气都快断了,也一错不错地盯着陈璞瑜看,一边努力朝他吐口水,一边胡乱踢着对方的头。   “去死吧……去死吧……臭怪物……”   景弘深提剑想来搭救,却被站在后方的陈永望阻拦,陈璞瑜嚣张地笑着,气定神闲地问着他:“怎么,陆饮溪养的狗都不敢说声‘不’,你是哪里冒出来的小野种?”   那话轻蔑嘲讽至极,陈璞瑜对着的人是小娘子,却是说给景弘深听的。   就连个半路杀出来的不知名小山贼,都能为了一面之缘出来代替陆饮溪,而你道貌岸然隐忍着爱意,却连阻止他出席这场可笑的筵席都不能。   景弘深一张脸煞白,冷汗浸透了后背。   他总是秘而不宣,总是忍气吞声,总是要斟酌着,找个最恰当的时机再告诉陆饮溪,他和他的相遇不是偶然,是执念。   可他从未想过,从来没有一种时机,是完美的,他不说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浪费他们彼此的时间。   陈永望如同机器人一般猛烈得进攻着,景弘深又要招架,又要寻找突破救人的时机,可他到底只是个系统,数据能支撑他的时间不够久,他也不能对陈永望造成致命性的伤害,否则一旦判定他违规,他将永远退出这个位面。   夹道的魔物此刻成了铜墙铁壁,把随行的僧人严严实实挡在了门外,而景弘深在这里面犹如困兽,撕咬不出这险境。   小娘子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眼前逐渐变白起来,才后知后觉地想,因为太过于仓促,他还没来得及,和习舟道个别。   “习舟……习舟……再……”   天上阴影盖下来,下一秒,一个手持长棍者落于地上,怀里抱着已经晕过去的小娘子。   习舟轻吻了下怀里人的唇,确认对方还有气,那长棍在他手上一甩,便朝陈璞瑜袭了过去。   “他妈的,”陈璞瑜啐了一口,咬牙切齿,“一个两个的,都要来搅和我大喜的日子!”   轮椅伸出屏障来,堪堪挡下了习舟的一击,棍子被拦腰折断,陈璞瑜吐出一口魔气,但和尚攻势丝毫不减,哪怕面露紫色,还是步步紧逼,一路将陈璞瑜打退到林子里去。   陈永望见势头不对,忙甩开景弘深,跟了过去,景弘深这时候哪会松懈,一踏脚便跟了上去,四人缠斗在一起,景弘深借由习舟的攻势在一旁帮衬着,两人刚要占到上风,习舟的动作却明显慢了下来。   “抱歉,景施主,金身状态持续不久,先带小娘子撤了。”   “什……”   景弘深话音未落,习舟那边已经缓缓从地道沉了下去。   陈璞瑜也不理会这半路杀出来的怪人,长剑直指景弘深:“老子新娘呢?”   景弘深不语,那剑尖快要刺到陈璞瑜时,一声清朗的声音自后面传出:“住手!”   景弘深抬头,看见陆饮溪拎着那大红婚服,有些凌乱地站在那里,他光着脚,礼服下面都被撕烂了,原本光鲜亮丽的礼服黯淡了颜色,却丝毫不减他姣好的容貌半分,发饰也被统统摘去,只剩个最简单的钗子插在上面。   就连旁边在打的魔物都停下了动作来看他,结果才没看一眼,眼珠子全被生生掏了出来。   “我的新娘,岂是你们这些渣滓能看的。”   陈璞瑜朝前走着,景弘深还想有动作,陆饮溪却摇了摇头,制止了他。   【抱歉,来晚了,我不知道小娘子惹了这么大的事,习舟原本是要带我跑的,但我半途醒来,习舟也回来救小娘子了。   陆饮溪与景弘深千里传音,景弘深刚想开口,却被打断了【先按兵不动,小娘子的暗器对魔物有效果,但起效没那么快,别忘了,你不能出手,若是出手,你便无法继续留在我身边了。   景弘深最终还是把话咽下了肚子里去,他看着陈璞瑜朝陆饮溪走过去,对方伸出手,陈璞瑜接过,却不要牵着,一使劲,把人拉进了怀里,抱着。   “怎么能赤着脚就跑来成婚呢?”陈璞瑜亲昵地贴着他的额头,语气极尽温柔,“就这么等不及吗?”   陆饮溪不作答,他扭过头去,故意只看着景弘深。   陈璞瑜也不恼,就这么抱着他,路过景弘深,往那礼堂里走去,陈永望刚才被习舟重创,一瘸一拐地靠了过来。   “哦,对了,”陈璞瑜手一甩,陈永望胸口漏了个大洞,男人跪在了地上,眼神依旧空洞,“你也年纪大了,我想换条更好的狗。”   那狗意指谁,在场人都懂,陆饮溪刚想要宽慰景弘深,却被人先一步说了句无事。   他越过陈璞瑜的肩头看对方,觉得鼻头有点儿酸。   若不是他,景弘深哪受得了这般贬低。   待事情尘埃落定,他得好好犒劳一下对方,比如说放个假,吃点好吃的,看点好看的,有机会的话,去哪条花街逛逛。   除了他金贵的小屁屁,什么都好考虑。   景弘深嘴角勾了勾,陆饮溪把脸低了下去。   “该拜堂,我的新……”   陈璞瑜忽然定住了,嘴里吐出一口黑血,那魔气不受控制地往外溢,陆饮溪终于得以机会从他身上下来,刚想给景弘深发个新号,却愣在了原地。   他低头看去,那黑红色的血柱,直直地贯穿过陈璞瑜的身体,插在了自己的心脏上。   “……哎?”   他看见景弘深朝他冲来,但是他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也听不见对方的喊叫了。   残余的意识让他转向了血柱来源处。   那是已然倒地的陈永望,心口血被他以最后一口气凝成了武器,在濒死之际冲破了陈璞瑜的控制,刺向了两人。   “我儿不能活,你们全都给他陪葬。”   陈璞瑜那双无神的眼里终于恢复了光芒,泪水盈满眼眶,止不住地往下掉。   “我不是你的儿子吗?”   陆饮溪听见自己在说话,但这个身体已经不由他控制了,在说话的人也不是他。   他终于意识到有些东西已经不受他控制了,事情朝着脱轨的方向疯狂驶去。   陈永望不答,最后一口气吐出来之前,他甚至疑惑地看了眼陆饮溪。   “杀了他,给我杀了他!”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陆饮溪眼睁睁看着景弘深如同疯了一般拔剑刺向陈永望,接着又将陈璞瑜狠狠撇开,抱住了自己的身体。   肌肤相接的那一刻,陆饮溪才夺回了自己身体的掌控权。   “陆饮溪,你不要死,陆饮溪,我和你说,我是为了你,都是为了你,才能来到这里,陆饮溪,你听我说,我,我……”   怀里人的温度在渐渐流失,陆饮溪强撑着,却还是给了他一个苍白的笑容。   “我不会死的……你知道的,我不会死的……”   我不会死的,你知道这个世界的运行法则,只要经验值还在,我就不会死,虽然不知道以什么方式重生,但我一定不会死的。   所以你……疯什么呢?   陆饮溪只觉得眼皮子太沉了,他架不住要合上眼,而身边人也开始逐渐变淡,模糊,最后无人再怀抱着他。   他眼角落下一滴泪,意识被黑暗吞没。   ——又有人离开他了。   作者有话说:   统哥也暂时下线啦~(不是完全下线,他和肖默都还会有戏份的   到这里为止景弘深和肖默的part就结束啦,即将开启中段宁温纶&少主的part~   and以防有姐妹没看懂,这章末尾很明确地暗示了,原来的“陆饮溪”没有死,还存在于小陆的身体里,所以那两句话是他说滴~但之后他之后会怎么出现还是个秘密~ 第56章 旷世绝恋   陆饮溪睁眼时,发现自己待在一间有些破旧的堂屋里,穿罗裙的姑娘坐在门口,摇着扇子烧着药,药味弥漫了整间小屋。   有些苦,他喉咙有点儿泛涩。   姑娘被烟熏得咳嗽,习惯性地扭过头来,看见他醒着时,还愣了一下,似乎没搞清楚情况,但回神时,便腾得一下站了起来,冒冒失失地差点儿打翻了药罐,直接拿手去扶,又烫到了手。   陆饮溪本能地想要爬起来,却发觉自己动弹不得,只有脑袋能挪。   “别,别动,别动啊!我过来!”   姑娘踉跄地跑到他身边,手颤抖着抚上他的脸。   不愧是姑娘的手,软软嫩嫩的,就是声音有点儿粗,不过瑕不掩瑜。   陆饮溪没心没肺地想着。   “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么?哪里疼么?”   姑娘连珠炮似的问他,陆饮溪却几次张口都不能发出声响,喉咙渴得要冒烟。   他这回到底昏迷了多久。   记忆逐渐回拢,他刻意忽略去了最撕心裂肺的那一段,脑海中被时间冲淡的大红色不知是婚服还是血,总之那疼痛感逐渐爬了上来,密密麻麻地,笼罩在心脏那一块儿。   好家伙,仿佛再一次重生,他还是和自己的心脏过不去。   “……水……”   姑娘一愣,忙起身,端来了水杯,又放在一旁,把他小心翼翼地扶了起来,靠在软枕上。   陆饮溪这才得以环视这间房,这一看就是姑娘的闺房,到处点缀着小心思,镜前的兰花,窗台上的摆件,衣柜里漏出来的鹅黄色裙摆。   他喝不进水,咳了一口喷了出来,姑娘也不恼,拿来小勺子,一口口喂着。   陆饮溪往下看去,忍不住比划了一下自己和姑娘的身形。   姑娘手臂好像也比较粗,是女性里面比较大只的类型,只不过刚才远看没注意到。   这手,握起拳头来可能一下就能了结他。   他是不是还是乖乖地别开口比较好?   陆饮溪纠结了半天,最终还是出了声。   “姑娘,不瞒你说,我是个断袖,无法以身相许……”   只见“姑娘”愣住了,接着那碗水被重重放在了床头柜上,陆饮溪甚至能觉得自己的床板子都抖了一下。   对方眼里的关切消失了个透,剩下的全是凶光。   陆饮溪闭着眼,心想,完了啊,好不容易活回来,又要去死了。   “陆饮溪,你脑袋瓜,是不是,有毛病,你里面,装了什么?装了水吗!”   “哎呦,哎呦,别打了,别打了,再打更傻了!”对方顿一下给他一个爆栗,打得他脑瓜子嗡嗡响,也终于被人打清醒了,“花花儿,原来是花花儿救了我啊,那就好!不用以身相许了!”   宁温纶气不打一处来,原本一个和尚带着一个傻子来求他救个关在锁灵笼里的人就够离奇的了,结果锁灵笼里这人长着长着,长成了三个月前失踪的自家师尊陆饮溪,又花了两个多月,人才苏醒过来。   苏醒过来第一件事不是别的,是和他说,姑娘我是个断袖。   这无上宗不灭亡真的对不起陆饮溪的智商。   宁温纶叹了口气,问他道:“五个月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掉进锁灵笼里去了?你知道这玩意儿多危险,你差点儿活不回来。”   “啊……啊?五个月?”陆饮溪望着外头抽芽的新枝,“我昏迷了……五个月?!”   “你都掉进锁灵笼了!”宁温纶制着他的动作,让他坐回床里去,“掉进锁灵笼,意味着你灵肉分离,要重铸血肉九九八十一天,还好你还算坚强,差一点没把你救回来,”宁温纶长叹一口气,决定还是问些重点,“景大哥呢?肖默呢?他们俩去哪了?”   陆饮溪听见那两个熟悉的名字,心里一时五味杂成。   肖默被吞进了红珠内,大概还在延明身边,就是不知道出来没有,但八成是没出来,若是出来了,不可能不会不出来找他。   至于景弘深……   他尝试着连接着脑中的系统,但结果和他刚才一醒来就试探的结果一样,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景弘深在紧要关头,非但没有回到宿主身边,反而影响世界线走偏,被判定为作弊。   大概是,不会再回到他身边了。   他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扭转这样的局势,但至少,在这个位面,要靠他自己扭转乾坤了。   “怎么了,是谁出事了?”宁温纶看着他眼神不对,忙抓住了他的手,宽慰着,“没事的,虽然无上宗没了,但我们有的是机会东山再起,能救回他们的。”   “无上宗……没了?”   宁温纶抿着唇,表情苦涩:“我虽然不知道五个月前的仙魔大战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但结局十分明显,无上宗仙尊连同两位弟子一齐消失,定阳阁阁主尽最后一口气试图击杀魔王却未成功,陈璞瑜现在领导着定阳阁在修仙界雄霸一方,而魔界大长老镇守魔域,将疆土开拓到了寒山寺镇魔碑处……总之,别说是修仙者了,普通老百姓生存的地方一压再压,总之,就是寸步难行,唯一值得宽慰的,就是陈璞瑜除了一道命令外,并没有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什么命令?”   陆饮溪眨巴眨巴眼,觉得他不该问出这个问题,可他就是嘴快,没忍住。   宁温纶皱着眉头,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问了个和刚才那段对话毫无干系的一个问题:“你刚才说,你是断袖?”   陆饮溪窘迫着,好在还没回答,就有人破门而入了:“喝水兄——你总算醒了呜呜呜呜!”   “祝兄!”   还好还好摇钱树还在!   祝钧在宁温纶杀人的眼神里及时把脚步刹在了床前,那边女装大佬又摸着陆饮溪的手把玩了。   喝水兄果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   “喝水兄,说来惭愧,我祝钧办事不力,没有保住喝水兄和弘深一手创办的无上宗,这年头世道不景气,好多门下弟子都去定阳阁修魔道了。”   “唉,无事,这不是祝兄的问题。”   陆饮溪拍了拍祝钧的肩膀宽慰着他,问到了他关心的问题,“那咱们的地盘……”   “被定阳阁的人占领了,我也打不过他们,早些时日听见风声便卷铺盖跑人了。”   祝钧看陆饮溪一脸悲伤,又迅速宽慰着他,“不过喝水兄不用难过,你住的那个山头还替你保留着。”   “真的啊!”   陆饮溪眼睛忽然就亮了,好歹是和景弘深有点儿联系的地方,他不想那么随随便便地就失去。   谁知祝钧的脸色比他更欣喜。   “哎呀,喝水兄,不瞒你说啊,现在关于你的故事,市面上可是卖得很好呢!”   “啊?”   陆饮溪疑惑,宁温纶在一旁咳了两声,但祝钧讲得正酣,完全没有注意到。   “对啊!自从那场婚宴之后,哎呀,啧啧啧,”祝钧摇头晃脑,脸上浮起异样的红晕来,“不是我说,喝水兄,你实在是太厉害了,果然我从第一天就没看错你,最开始我以为你死了,结果来宁神医这儿一问,你竟然还活着,于是我创作热情一下子就上来了,我现在已经想通了,或许修仙界惊心动魄的刀光剑影并不属于我,适合我歌颂的,是那绝美爱情。”   陆饮溪有种不详的预感,他觉得祝钧这趟车,是朝着他不受控制的地方开去的。   “《爱上我的弟媳》,这篇文讲诉了一正一邪两兄弟同爱一人的爱恨纠葛,《爱上我的小妈》,这篇文描绘了父子之间争夺一人的伦理大戏,《爱上我的胞兄》,这篇文重整了时间线,幻想了一段同父异母兄弟之间倒错的跨时空之恋……”   “停停停停!”   陆饮溪及时让祝钧打住,他小心脏听得怦怦跳。   这些都不是他这本根正苗红的书里应该出现的剧情啊!   “这……这些书,这些细节……你是怎么知道的?”   祝钧两眼放光:“那当然是陈璞瑜天天在茶馆里哀叹自己不公的爱情故事啊,不瞒你说,喝水兄,我的书现在已经荣登畅销榜榜首,而且……”祝钧的脸忽然红了,不好意思地靠近着陆饮溪,“既然当事人和我又有那么点兄弟关系,喝水兄是否能偷偷泄露一些不为人知的小细节给我,比如说陈璞瑜闭口不谈的婚礼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啊——你给我滚出去!”   “这就滚,立马滚!”祝钧腆着脸供上纸笔,“不用说也可以,写下来更好!”   眼看着陆饮溪起手要捏诀了,祝钧立马脚底抹油,滚得比谁都快。   宁温纶替他顺着气,但也不忘问一句:“都是真的?”   “怎么可能!”陆饮溪捏紧了拳头,愤愤地低声道,“陈璞瑜,你给我等着……”   那边陈璞瑜正趴在冰窖里睡在冰棺里身着红衣的尸体身边,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   男人扭头过去,隔着冰块,抚摸着“陆饮溪”的脸:“宝,想夫君了呢?”   “报——山下又出了新书,写了您与夫人的旷世绝恋。”   “买,今个儿心情好,买他个一万本堆屋里!”   “是!”   作者有话说:   唉,这俩弱智还挺配 第57章 毁灭   主神空间里,女生穿着正式的小西装,走在玻璃制的走廊里,高跟鞋踩出一声声清脆的足音,她烦躁地解开了束发,又蹬掉了高跟鞋,最后掏出了工作卡,刷开了走廊尽头的隔间。   男人坐在角落里,像座石膏像一般,毫无生气,犹如枯木,听见有人进来,也只是稍一抬眼,很快又消沉了下去。   “你到底要消沉到什么时候!”女生把一打文件扔在他面前,跺了跺脚,才意识到高跟鞋没穿着,一点气势都没有,更加郁闷了,“好家伙,我业绩最好的下属给我整了这么大一个幺蛾子。”   “处罚是什么,你直接说吧。”   女生翻了个大白眼:“处罚,你先搞清楚为什么一个B级别的位面会突然变成S级的吧!”   景弘深这才猛得抬起头来,眼前的文件上,重新评级处赫然写着一个巨大鲜红的“S”。   “……怎么回事?”   “我才要问你!”女生翻着地上的文件,捡起了一张来,“那个谁,你的宿主,陆饮溪,他没和你说么,他感觉到了身体内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在这里,你看,镇魔碑事件中,他体内很明显出现了两个生命体,并且当事人应该已经知悉了才对。”   “……”   景弘深不知为何,他冥冥之中有种感觉,就是陆饮溪应该是想要和他汇报这一问题的,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他挑来拣去只讲了最不重要的那一部分。   如果他会及时和他汇报,那他就不叫陆饮溪了。   “原本这个位面最大的不稳定性只有陈璞瑜和延明两个人,现在倒好,原主没死,就被强制性塞进了另外一个人,直接让整个位面的走势偏向了不可预测,最离谱的是系统和宿主本人竟然失去了联系,新的接任系统也无法寻找到陆饮溪本人,相当于整个位面都失控了!”女生越说越急越说越气,最后抓着头发大叫,“这个工作我做了一千年!一千年!没出过这么大岔子!我好不容易升级成为区域主管,这下子要是处理不好,又要从头做起了!”   男人捏着整个位面的系统报告,手逐渐攥紧,止不住颤抖,最终嗫嚅出了三个字:“……对不起。”   上司冷眼看着景弘深,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事到如今说这个也没用了,要真追溯回来,你是当初由我自己招募回来的,成为系统以后的五个位面完成度也高于平均水平一大截,才能让我一次性晋升得那么快……就当是因果循环了。”   “我带过……五个位面?”   上司一脸看白痴的表情:“你不会吧你,打击得脑子都出现问题了?”   景弘深挣扎着站起来,不停揉着太阳穴,最后变成了敲击。   “哎,哎,你做什么?”   “我每次出任务,都有档案记录在册,对不对,所有内容?”   “有是有啦,但一般没人愿意回去看那么冗杂的东西吧,有些长的位面你带了宿主有一百多年的时间,你难道要一天天查看过去吗?”   景弘深抿了抿唇:“我一定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这些事情,一定和我缺失的记忆有关,我生前的回忆已经被抹除了,无法回复,但这些内容既然还在,我就要一点一点试图把线索收集起来。”   景弘深抬起头,目光一扫刚才的阴霾,变得坚毅起来,“既然我无法连接到他,也无法找到他,那就必须从我身为系统出差错的地方开始查起,才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上司看着景弘深的样子,有些一言难尽,她预见到自己为了别人的爱情好像又要背一口大锅了。   “所以,能不能摆脱你,什么样的惩罚我都接受,但让我再看一眼我曾经带过的位面,可以吗?”   上司翻了个巨大的白眼:“行吧,反正现在下来的处罚就是让你先去管文书,你刚好坐办公室的时候慢慢看吧。”   景弘深手臂上的符号瞬间由蓝转成了红色,意味着他权限降为最低等级,他走过女生时,虔诚地鞠了一躬。   “谢谢你。”   “哎呀,滚啦滚啦,反正我就是月老,谁谁都要我牵线,烦死了。”   她拎着那双高跟鞋,踮着脚往办公室走回去,“谁让我这么想不开,专门要管理恋爱区域嘞,可恶,情侣去死去死拳!”   景弘深看着少女远去的背影,心想着,这不是有人一千年还没开窍么,反正他是要早点开窍的。   要是对方也能早点儿开窍就好了。   那个被希望早点儿开窍的人,此刻正在山间无忧无虑地荡秋千。   “啊哈哈哈哈!”   小娘子和陆饮溪两人坐一个秋千上,陆饮溪起决召风,秋千悬于悬崖之中,荡得齐天高。   这儿是陆饮溪来到这个位面最初的那一年开辟的荒山,不知为何,这儿似乎是个处于位面边界的地方,只能误打误撞进入,一般人无法闯进这块领域,算是他的一个小自留地。   于是他靠着辅助系统,又在山里开辟了不少玩乐的地方,和小娘子两个人成天游乐山间,乐不思蜀。   起因是那日他心血来潮,寻思着自己拯救世界的进度不知道进到哪里了,点开来一看,66%。   这数字还挺吉利的。   陆饮溪刚美滋滋地觉得自己大业已经创了一半,结果再定睛一看,66前面还有一个小小的“-”。   -66%。   陆饮溪擦擦眼睛,看了三遍,确认是这个数字后,只觉得天上一道惊雷,把他劈得外焦里嫩的。   原来拯救世界的进度还能是负的。   他是来拯救这个世界,还是来毁灭这个世界的啊?   不过想想也是,经由他在寒山寺的那一出,人魔之间的关系产生了扭曲,从最开始的井水不犯河水,到现在,虽说不是一团混战的情况,但不少门派已经开始学着他的样子招收魔物作为弟子了,可哪有那么多魔物和肖默一样根正苗红,门派内内斗不断。   差一点的便是大打出手,不少小门派就此殒落。   稍微好一点的,原本资质不错的弟子被带魔根的弟子轻松超越,他们修炼十五年不能达到的境界,魔能靠十五个月轻松达成,不少弟子不再一心向道,而是改从了魔道。   陆饮溪默默估测着,估计这个位面发展了这么久,都没像他来的这几年这般混乱不堪吧。   所以他还是乖乖躲着,不要去祸乱众生比较好。   于是便开启他的龟缩生活。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眼不见心不烦。   反正景弘深也不见了,自己脑子里的系统也七零八碎了,剩下来的都是些有的没的的部分,他也别想着拯救这个位面了,悠着点别毁了就好。   “师尊。”   一声清朗的叫声自山下响起,陆饮溪一愣,停了风,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山脚下。   “花花儿回来啦。”   “嗯。”   宁温纶笑着看着他,难得得换了一身男装,“师尊,饿了。”   “嗯?”陆饮溪反应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和小娘子打了个招呼,推着宁温纶走进一旁的山洞里去,“最近饿好快哦。”   “你出去那段时间,太缺粮了,所以有点触底反弹。”   宁温纶扒着陆饮溪的肩头,用力扯下对方的衣服,露出对方玉白浑圆的肩头来。   雪白的皮肤上分布着七八个牙印,紫黑得有些惹眼。   宁温纶舔了舔牙印,接着一口咬了上去。   “唔……!”   陆饮溪轻声闷哼着,身体有种怪异的感觉,似乎在发热,又有些冷。   宁温纶抬起头来。   “嗯?好了吗?”   “好了哦。”   少年偏了偏头,看向陆饮溪,习惯性地刮了圈嘴唇,舔掉上面的血。   “师尊的血,喝起来,好甜哦。”   陆饮溪讪讪地笑着:“血怎么会甜呢?”   宁温纶晦暗不明地笑着,拉着陆饮溪的手摆:“今天师尊也不出去看看吗?”   陆饮溪咬了咬唇,摇了摇头。   宁温纶从背后抱着他。   “没事,不出去也好,有我陪着师尊呢。”   作者有话说:   休息了两天——我又回来了! 第58章 游戏   想要禁锢住陆饮溪,是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大部分人看到他的名字和身份时,都会下意识地注意在那个“宁”上,医道宁家当年悬壶济世,救死扶伤,最后因贪图小利投奔定阳阁后衰弱,后人或不齿,或惋惜,不管是哪一边,都太过于抢眼。   因为也就夺去了他名字中间那个“温”字的锋芒。   宁温纶站于荒山山脚的树下,看误入的魔物兜兜转转又被送了出去,勾起了唇角。   他的母亲温夜南,是没落的机关术一族,原本以为嫁给了他父亲便搭上了宁家的东风,能再振兴一下苟延残喘的温氏一族,却不想宁家一步错步步错,最先倒霉的,其实还是母亲的娘家。   但这并没有阻挡他学习机关术的脚步,实际上他对于这方面更感兴趣,也更有天赋,迎春楼的暖阁后院是他一手设计的,一般人无法突破那样复杂的阵法,更不能接近迎春阁姑娘们半步,所以当初花街出事,波及到了迎春阁,他的第一反应便是阁内有人出了问题,再凑上了陆饮溪,注意到霜落是迟早的事情。   不过这一切都是后话了。   宁温纶手中改良过的鲁班锁发出咔哒一声,解了开来,他从树上轻轻落下,脚步一挪,入山的口便缓缓打开,在他走过去之后,又迅速合上,没有一丝缝隙,而真正的路口又再一次挪了位置,隐蔽在山脚下层层叠叠的绿竹林之中。   给这荒山造个入口,最开始是景弘深拜托他做的事,他虽然不知道对方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世,但最终还是没多问,反正既然景弘深随他发挥,他也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实施,因此从最开始,他想的就不是什么保护,而是囚禁。   他好像,总是很习惯做这种事情。   最开始,是跟着母亲做些小木工的时候,随手凿出来的迷宫,在里面养小白鼠,小白鼠从一开始无头乱窜,到最后安于现状,再到后来哪怕是开着门都不会主动走出去了,儿时的他只觉得新奇,那种拿捏的感觉,让他从头到尾都能感到战栗。   再来就是原本的那个陆饮溪。   他最开始遇见“陆饮溪”,是在十岁,那年的陆饮溪,五六岁,黑瘦得像个猴,比一般的小孩儿要小,但是不吵不闹,却也不说话,好看的脸蛋儿在那个时候就现出迹象来,尤其是那双漂亮的眼睛,还有光,就是会凶狠地看着每一个接近他的人。   实际上总的来说他还算听话,应该说是那个年纪的孩子本能地会顺从母亲,所以哪怕跑了,也跑不远,想要的,也只是娘亲的一个抱抱而已。   他还记得那个小小只的陆饮溪,在听见说娘亲给他凉了碗绿豆汤时雀跃的样子,一口凉汤要分成五口喝,喝到最后太阳都下山了,汤还有小半碗。   他从来没告诉过那小孩,那不过是他骗取他信任的手段,小孩子傻,想不明白,他娘亲都愿意给他凉绿豆汤了,却不愿意走两步到偏殿来送给他喝。   那个年纪的小孩儿,想不通自己满心欢喜爱着的人,为什么会不爱自己。   于是他就那么趁虚而入了,打着竹马的名号,呆在陆饮溪身边,小孩儿对他予取予求,只要他能去霜落那儿讨点好处,一根不要的簪子,一块擦过的手帕,哪怕是娘亲身上一点儿香,小孩儿都会沉醉半天,然后不管是再苦再难喝的汤药,他都能一口气灌下去。   他看着夕阳下坐在房檐上的小孩儿,两条刚刚喂得有些胖起来的小腿儿在半空中晃荡着,头发乱糟糟地顶脑袋上,手里捏着一根破碎的簪子,又是亲吻又是吹灰,然后捂到心口,宝贝得什么似的。   他嘴角轻轻勾起来,睫毛打着卷,托起了最后一缕夕阳。   那时候的宁温纶会安静地站在下面等着他,待到日头全落下,再开口:“下来了,小陆。”   陆饮溪会轻轻哎一声,然后翻身下来,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回屋去。   那一刻他就知道,陆饮溪再心心念念他那个没有心的娘亲也好,他最依赖的,其实就是自己。   所以他遵循父亲之命造的那些机关都没有用,最有用的,还是在对方心头落一道锁。   于是当他意识到陆饮溪的壳没变,内里换了个人时,他的第一反应是落寞,就像是长久不见,他的小白鼠丢了一样。   但很快那种落寞就被挑战的喜悦代替了,他就是很喜欢玩这种游戏。   伺机而动,然后打破对方的心防。   “花花儿,你来啦!”   陆饮溪穿着单衣,看起来像是刚醒,头发也没梳理,随意地拿发绳松垮垮地系着,一边撒着米粒喂着后面圈养的鸡,一边抬手和他打招呼。   “师尊,我来啦!”   宁温纶脸上的笑立马露了出来,他环抱着陆饮溪的腰,故意模仿着那种花街少女间的亲密感,贴着陆饮溪的脸蹭,大胆又坦然。   偏偏陆饮溪最吃这一套,他就是喜欢和活人接触,肌肤相亲就能带给他满足感。   “今天回来得晚了,是有什么事吗?”   “唔,今天客人有些多呢。”   语气里带着小俏皮,宁温纶巧笑燕燕,把陆饮溪往软塌上推,再欺身压上去,一点距离感都没有,“好累哇,师尊,快夸奖一下我。”   “好啦好啦,花花儿最棒了!华佗再世花花儿!”陆饮溪半推半就地又躺回到床里去,挡着身上人,“我不要再睡了,今天又睡了一日,人都要废了。”   宁温纶面色凝重,忙问道:“怎么了,嗜睡的状况又加重了吗?有哪里不适,先让我看看,这几日我可以忍忍。”   宁温纶迅速坐正了身子,一手捏着陆饮溪手腕子,床上人立马软了性子,应着他:“无事无事,不就是一点儿血,你想喝就喝。”   宁温纶不答,只是坐着诊脉,眉头拧得解不开,陆饮溪偏着身子看着他,过了一会,又忍不住伸手去摸。   “才没几日,就和景弘深一个样子咯,是我不好。”   有那么一两秒面色差点儿没沉住,宁温纶低了低头掩饰过去,又看向陆饮溪:“师尊这几日,是不是又偷偷运气了?”   陆饮溪吐了吐舌头,点点头:“再不运气,我人都要废了。”   “我同你吩咐了那么多次,你身体尚未恢复,又要供血于我,消耗太大,不适合现在匆忙修炼,”宁温纶叹了口气,取过一旁的木梳,替陆饮溪整理着头发,“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越是这样消耗,就越难恢复妥当。”   陆饮溪背朝着他,没回答,只是扭着手指头。   宁温纶抿着唇,从背后环抱着他,往他耳边轻轻吹起:“师尊,你可以糟蹋自己的身体,但你也想想我,没有师尊,我可活不过五日。”   陆饮溪后背一紧,刚要出声,又成了一句婉转的轻哼,柔软温热的舌头便触碰到了伤痕累累的肩膀,但熟悉的抽空感没有传来,取而代之的是柔软的抚慰,宁温纶嘴上功夫极为了得,只是舔舐肩膀,都让陆饮溪生出大脑放空的感觉来。   那啧啧的水声在清脆的“啵”之后停下,此时陆饮溪已经满脸潮红,腰肢发软,只能勉强靠在了身后人身上,宁温纶扶着他,捏着他的手指,一根根地搓揉过去。   “好吗,师尊,你待在这荒山,无人找得到你,无人能伤你分毫。”   陆饮溪脑中只剩一团浆糊,稀里糊涂地只知道点头。   “那我去给你做晚饭,你先在外头走走,吹吹凉风可好?”   陆饮溪有些懵,一句“肖默呢”差点儿出口,又被他生生止住:“去吧。”   宁温纶点点头,扭头时便没了表情,脚步极快地走出了房间。   他不瞎,那个嘴形他随便猜都能猜出是谁的名字。   真烦,人都消失了,还阴魂不散。   宁温纶走进厨房,口袋里什么东西传出声音来,他拿出来一看,是一张悬赏。   上面画着陆饮溪的像,下面落款是陈璞瑜。   这张画倒是好看。   宁温纶定神了半晌,随机手一捏,那纸便顷刻间焚毁了。   他的另一半筹码,在于陈璞瑜那个废人,给他打通的魔脉。   陆饮溪看不出来他有灵根是正常的,他的灵根在八岁那年被洗净了,陈璞瑜在他身上强加了魔脉,因此他既是人身,又有着魔的修为,肖默察觉到了,但他没说,大概是觉得不在意。   打通魔脉的人,活不了太久,因为随着年岁增长,自己的身体总有一天会支撑不住猛烈的魔气,最终爆体而亡。   他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在倒计时。   宁温纶抬头,望着那轮即将沉默的红日,想。   这个陆饮溪,会依赖他到什么程度呢。   什么时候,他会只看着他,只想着他,只听他的话呢。 第59章 孽缘   今天也是没人气的一天,大哭 小陆什么时候能? 呀   陆饮溪意识到自己又在做梦的时候,便停住了脚步。   他孤身一人走在走廊里,两边是亮着绿色编号的房间,头顶上挂着 “安全出口” 的牌子。   他忽然觉得自己对这种场景开始感觉陌生起来,明明重生了还没有几年,就已经忘了曾经住过二十一年的地方。   不过显然他的大脑仍旧缺乏想象力,这么久了,做梦还是要给他造个医院出来。   “小陆,快点儿,哎呀,和你说了,早点儿出来,你不听!”   陆饮溪往后看去,有小孩儿牵着小小陆饮溪的手,小时候的他比长大了要怕死,其实跑两步没关系的,可他偏偏就要一步一挪,乌龟似的往前走去,好像时间太多了似的。   那小孩儿走到一半就撒了手往前跑去,陆饮溪干脆就跟在自己身边。   小陆饮溪也不生气,这会儿他没穿着病号服,而是一套剪裁得体的小西服,配上那副认真的脸色,还有点儿小大人的样子。   陆饮溪弯下腰去看他,小孩儿瘪个嘴,明明期待得要死,但就是怎么都跨不过心里那道坎,小手捂着心脏,慢吞吞却也坚定地往前走着。   他想着自己到底是什么场合需要穿小西服,想来想去只能想起来小时候偶尔病情稳定的时候,会住在专门的疗养院里,疗养院里头有一堆和他一样,又有钱耗着却又在等死的小孩儿们,有些尚且能治,等到捐献者,移植成功了,就活了下来,有些人就死了,像是幼苗儿才冒个头,就被一脚踩没了。   疗养院里专门有人会陪他们学习玩乐,就像是临终关怀一样,反正想怎么玩都随便,他们的父母有的是钱供着,只要身体允许,上天揽月下海捉鳖都不在话下。   怪好笑的,他们体会不到正常人的生活,就连想要做的事情,也离奇一点。   陆饮溪跟着小时候的自己来到活动室门口,他有些诧异于这次梦境的真实感,似乎以前都是一些光怪陆离的片段,从来都没有这样踏踏实实走过一段路的感觉。   进门便是一条笔直的红地毯,红地毯的底端是粉白相间的花圈,已经有小孩子们站在下面玩闹了,小男孩们就像他一样,穿着小西服,有个还是大红色的,骚包得要命,换成是现在的他要发笑的那种,女孩子们倒是比较统一,清一色的白色婚纱,最特别的那个也只是淡粉色而已。   他这才想起来,那时候似乎是哪对皇室夫妻结婚,全世界的人都在看,他们也不例外,有小姑娘说,自己也想结一次婚。   陆饮溪揉了揉鼻子,觉得有点儿心酸。   连婚礼都是假的,像办家家酒一样,办得越真实,越像是幻想。   小陆饮溪走进去,但大家都已经凑好对了,他来得太迟,别人都已经在前面排队了。   他捏了捏手,四周环顾了一下,注意到角落里还剩了一个 “小新娘”,于是便欢天喜地地跑过去,一看,是个陌生脸蛋儿。   反正他眼里的都是陌生脸蛋儿。   “你好,你叫什么名字?你有新郎了吗?我可以做你的新郎吗?”   小新娘被他一问,呆愣愣的,下一秒金豆豆就成串得往下掉,吓得他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陆饮溪在旁边看着,觉得好笑,小家伙现在被吓得心跳绝对比跑步要快了,还不如刚才跑起来。   “我,我不是,不是女生……”   活动室里到处都是欢呼声,阿姨也没注意到他俩,小陆饮溪听了半天才听懂对方在说什么,绕到他面前,左看看右看看,挠挠头:“是不是阿姨给你穿的婚纱呀,大家都是小光头,她看你这么漂亮,就给你穿婚纱啦!”   陆饮溪在心里默默鼓掌,不愧是小时候的他,天生带着一种 “凡事都正常” 的气场,安慰人也是一流。   小新娘揉揉兔子眼,抬头看他,说话声音总算是清晰了一点:“你也好好看哇,可是你穿西装。”   小陆饮溪叉着腰:“因为我在这里很久啦,大家都认识我,你是不是新来的呀,阿姨不认识你。”   小新娘唯唯诺诺地点了点头。   “好啦,不要一个人哭啦,你穿婚纱也超级好看的,”小陆饮溪凑过去,在小新娘脸上重重地 “啵” 了一声,再拉起他的手,“走吧,我和你去结婚!”   陆饮溪这下子是看出来了,小家伙心思压根就不在安慰人上面,他就是想拉个人去结婚,哪怕对方是个男扮女装都没事。   好家伙,小小年纪他就透露出了 gay 的气质,难怪长大了要和男人纠缠不清。   那小新娘被他亲得昏头转向的,被拉着去红毯那儿排队,刚哭过的眼睛红红的,看向小陆饮溪的时候,都带着光。   结果小陆饮溪压根没感觉到,到最后他连对方的名字叫什么都不清楚,就沉浸在自己结婚了的虚假喜悦中,交换戒指的时候抱着人家又亲又啃的,糊了对方满脸口水,大家还拍着手祝他们天长地久。   陆饮溪忍不住感叹,小朋友的感情真好,原来他还经历过这么单纯美好的婚礼,再想想陈璞瑜那个老狗逼,气人。   不过他穿大红婚服真好看,美美的。   他坐在教堂的最前排,看着小时候的自己牵着小新娘走下来,就在小陆饮溪踏下最后一阶楼梯的时候,他手里抓了个空。   “哎?”   小陆饮溪往后看去,那花环没有了,身边鼓掌的人没有了,大红地毯也没有了。   他牵着的,只是一个空手套,白色的婚纱掉落一地,边缘焦黑发黄。   冒着粉红色泡泡的气氛被阴冷代替,巨大的十字架耸立在他身后,耶稣被钉在上头,鲜血漫溢。   他还是一个人。   陆饮溪猛得站了起来,伸手却无法触碰到那个蹲下来抱着脑袋,崩溃尖叫的,小小的自己。   “啊!”   他浑身一颤,睁开了眼,意识到自己正被圈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师尊,” 宁温纶的声音很细,那称呼和其他人不同,总带着点婉转在里面,“你终于醒了。”   陆饮溪只觉得很渴,还没开口,宁温纶便送来了水,一口温润的水下肚,他才开口:“怎…… 怎么回事?”   “你昨晚一直在做梦,大概是被魇住了,怎么叫也不醒。”   “啊,陆道长你醒啦!” 窗口处传来小娘子的声音,帘子被掀开,日光撒了进来,给房间带来了点活气,“已经日上三竿了,宁神医说你昨晚做了一夜的梦,我本来也想去陪你睡的,但是习舟不让!”   小娘子气鼓鼓地鼓着小脸,被习舟抱下了窗台。   陆饮溪松了口气,原本看见宁温纶在他床上时,他还吓了一跳,但小娘子的出现多少打消了他的疑虑。   再怎么说,花花儿也是个女装大佬嘛,他都在花街里头混了,和人睡一张床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这么想着,陆饮溪又去看了眼宁温纶的屁股。   属性相撞,姐妹同寝,无所谓无所谓。   抱着这样的心态,陆饮溪越发肆无忌惮地环上了宁温纶的腰,把脑袋放在对方颈窝上:“花花儿,我做噩梦了哇——”   宁温纶把他脸上的小表情全捕捉在了眼中,轻笑着拍着他的后背:“你刚恢复肉身,神魂不稳,会做噩梦是很正常的事情,所以我才让你多多休息。”   陆饮溪闻着宁温纶身上那股好闻的药香味:“我在这荒山里都快呆得长蘑菇了。”   宁温纶浑身一怔,推开了他,抿唇叹了口气,苦笑道:“师尊知道我灵根全废…… 无法像肖默或是景弘深那般保护你。”   陆饮溪忙拉住他的手:“你不要自责,你比他们可强多了,若是换做他俩,我可能连在这儿长蘑菇的机会都没有呢!”   宁温纶还是低着头不语,陆饮溪继续宽慰他:“好啦,在你说我可以出去之前,我一步都不会踏出荒山的,好吗?”   “嗯。” 宁温纶松开陆饮溪的手,爬了起来,“若是我有能力保护师尊,便更好了。”   “花花儿……”   陆饮溪心里难受得要死,自责自己只想着玩,完全没体谅过宁温纶的心情。   外头陈璞瑜盯得那么紧,和那怪物比起来他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出去不就是送死吗?   宁温纶走出了房间,却也没走远,仍旧站在屋外观察着屋内的情形。   原本陆饮溪起床后会偷摸着运气,有机会还会练一练木剑,今天他心神不稳,什么事都没干成,最后坐在床头干发呆,摸着自己留在那儿香囊发呆。   他勾了勾唇角,便走开了。   噬心草,有异香,如其名,有噬人心魄的作用,在陆饮溪身上已经有了初期的成效。   那傻不愣登的小娘子是他放进来的,为的就是让陆饮溪能继续卸下心防。   宁温纶往药房走去,路上却碰到了那个怪里怪气的和尚。   和尚看着他,微笑着点了点头,说了两个字,他没理。   “孽缘。” 第60章 一个人   来路不明的弟子不要乱捡章节阅读, 那我多收几个让他们内部消化就好了。   陆饮溪和小娘子一人手里拿着个大饼,望着天边的夕阳,一口接一口地啃着。   陆饮溪先叹了口气:“唉,怎么办呢?”   小娘子也学着他的样子叹了口气:“唉,怎么办呢?”   两个人相视无言,最终还是努力吃完了手里的大饼,才开始抱头痛哭。   “怎么办,小娘子,我为什么总是遇人不淑呜呜……”   “我不知道哇,陆道长,但是宁神医做的大饼真好吃呜呜……”   “我也觉得呜呜……”   “那你还跑不,我感觉宁神医只是做给你吃的,你走了我可能就吃不到了。”   “那,那我再考虑一下吧。”   “但是,到时候可能会被关进地窖里面去哦。” 小娘子认真地回答道,“而且,陆道长完全不能自保,现在脑子也变傻了。”   陆饮溪忽略了小娘子扎他心的事实,蹬了蹬腿,躺在地上装死:“那你说,该怎么办啊?”   事情的起因,是陆饮溪在苏醒来过后,在荒山里差不多 “休养” 了两个多月,那天无所事事在雨里伸着舌头嘿嘿傻笑着接雨的时候,猛得摔了一跤,混沌的脑子忽然摔清醒了,意识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宁温纶是不是在变相囚禁他啊?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他不断旁敲侧击着对方。   “花花儿啊,我现在可以运气了吗?”   “师尊经脉受损,最好不要随意消耗。”   “花花儿啊,我明天可以出去走走吗?不出山的那种。”   “我无力保护师尊,还望师尊体谅。”   “花花儿啊,我能一个人睡觉了吗?”   “不行。”   连借口都不找了,现在晚上宁温纶上他床不要太习惯,把他整个人拎起来往床里一塞便好了。   最可怕的还是昨天,他和小娘子打闹,赢不过就啊吧啊吧地开启嘲讽模式。   哪知宁温纶像是看宠物似的看着他,摸了摸他的脑袋,矮下身来,亲昵地捏了捏他的脸蛋。   好像巴不得他傻了似的。   于是今天早上他派小娘子去看看宁温纶平日里到底给他吃了什么药,结果不看不知道看了吓一跳,宁温纶煮的压根就不是什么活血化淤强身健体的药,用小娘子的话说,就是 “让人变傻汤”。   大概是事实的冲击太强烈,小娘子差一点儿被宁温纶发现,情急之下触发了本能,挖着地道本想跑走,结果挖着挖着,却意外得发现下面也是空的。   那房间的布置和地面上的如出一辙,只是没了窗和门,镣铐和锁链都不需要钥匙,别说吃药变傻的他了,就是正常的他没个十年都解不开来。   陆饮溪听得遍体生寒,结果午睡醒来后,宁温纶喊他们吃点心,他还是屁颠屁颠凑过去了。   一点骨气都没有!   陆饮溪望着血红色的天,喃喃道:“无论如何,先离开这里为妙吧。”   小娘子坐在他旁边,撑着手,挡住了他的视线:“陆道长不想离开这里吗?”   “怎么会不想,都要被关起来了,我当然想啊。”陆饮溪一脸 “你还小你不懂” 的表情,拍了拍小娘子的脑袋瓜,“但后顾之忧太多,我还没打算好逃出去以后,要怎么生存。”   “我明白的,我和陆道长碰到过一样的事情,” 小娘子笑着,眼尾挑起来,却不带着媚,反而有些娇憨的可爱,“但是,那时候我铁了心要走,所以一刻都没停留,因为我知道,但凡我犹豫一下,我就离不开了,只有我下定决心要走,才走得掉,走掉以后,不管遇到什么,都比耗在那里,等一个我不想要的结果要来得好。”   陆饮溪愣愣地听着小娘子说的话,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好像反驳也不是,肯定也不是,小娘子虽然人看起来傻兮兮的,这话说起来,却要比他明白太多。   “你不是为了找你家少主才跑出来的,对不对?你是跑出来的。”   小娘子点点头,趴下来,悄声对陆饮溪说:“对的,这个事情我只和陆道长你说,我不敢和习舟讲,怕他把我送回去。”   陆饮溪腹诽,姓习的光头不把那魔教一锅端了就好了,还把你送回去。   但小娘子听不见他的吐槽,自顾自地开了口:“那时候,少主的妈妈,要把我送给教主了。”   小娘子讲故事很没有条理,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若是祝钧的话本写成这样,定然是一本都卖不出去的。   但陆饮溪很快就理清楚了,小娘子做事讲话这个样子,并不是真的因为笨,而是因为成长的经历。   小娘子有明确的记忆,自己是被卖给他的 “少主” 的,他从小发育就极慢,记事了还总被当作两三岁的小娃娃,父亲总是嫌弃他,母亲却总是说,小点儿也好,小有小的好处。   那回去集市,是他自己要偷偷爬进父亲的箩筐里去的,他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凭借着身形娇小,什么地方都能缩进去,最后不仅拿回了父亲被官兵收走的推车,还偷了不少米面出来。   那是他头一次真正意义上做出了点贡献,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本以为父兄会就此改变对他的看法,结果回程的路上,一个女人找上了他的父亲,两个人才没说几句,父亲便收了钱,叫他和那个女人走。   他挣扎过反抗过,却什么都没用,女人带着他去到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把他关在阴暗狭小还有老鼠的房间里,不管他怎么哭喊都不见天日,除了吃饭睡觉,女人还逼迫他学会各种奇技淫巧,并且限制了他长高长大。   原来女人就是看中了他的身形,不管进入到哪里都很便利,再加上小孩子年纪不大,容易洗脑,没日没夜的练习加上无人说话,有的时候他甚至连呼救都不会,更别提完整的话了。   总之,他和他手里那些小玩意儿一样,只是一个活着的工具而已。   那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少主出现在他面前。   少主待他很好,自他来以后,女人便再也没有出现过,少主给他吃给他穿,还陪他一起睡觉,做噩梦了就整夜整夜醒着,哄他,他表达不清楚的时候,少主会很耐心地等着,判断他到底想说些什么,也从来不会嘲笑他痴傻。   却唯独不愿带他去找自己的母亲。   少主一直和他说,这儿以后就是他的家了,而自己是他唯一的亲人,只要他寸步不离这小院,他就永远不会再遭一次那样的苦。   可他每次看着自己的那一小方天空,目送着少主离去又匆匆回来,总是想,他不知身在何方的母亲。   还有那个,他从来没好好看过的,外面的世界。   “下定决心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小娘子语气严肃地对陆饮溪说,“那日少主没回来,原本我不该走出院子半步的,但有别的人过来了,我便躲了起来。” 小娘子咽了口口水,表情狰狞,“我真的想不到,那个女人竟然是少主的母亲!她说,少主太鲁莽了,一点事情都做不好,还好这么多年来我还算干净,不如直接把我送去教主那儿好了。”   “那时候我什么都没带,就只有身上那些小工具,好不容易跑到悬崖边的时候,已经快要饿死了,我就想,哪怕从悬崖上摔下去摔死,也比被关在小院子里一辈子好。结果我掉进了水里,顺着水飘呀飘,就飘到寒山寺去了,习舟说,他已经等了我很久了。”   陆饮溪听得入神,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才变了神色:“你不要听那个臭和尚乱说,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臭和尚怎么又能等你很久,万一他是小时候盯上的你,那他就是比那教主还可怕的变态!”   小娘子神色凝重地点点头,又对陆饮溪说:“所以说,我一直觉得,陆道长若是犹豫的话,那是因为,你还不太想走,你还有牵挂。”   “那是肯定的呀,我放不下你的,你这么可爱。”   “不是我,是宁神医。” 小娘子毫不犹豫地反驳了他的话,一板一眼地道,“习舟和我说,景大哥不见了,肖大哥也不见了,你却不急着找他们,而是安心地躲在这荒山中,是因为你知道。”   别说出来。   陆饮溪心头一跳,想要捂住小娘子的嘴,却晚了一步。   “你知道,那个人一直在你身边,你只是忘记他了。”   陆饮溪呼吸都一滞,脑中像是划过一道闪电,要将他整个人都撕裂。   他看见那些闪回的记忆,那个穿着婚纱捂着脸哭的人,那个长廊尽头将自己心脏挖出来递给他的人,那个不会笑却追着他不停说我会回来看你的人。   还有很多很多,模糊的场景,他丢失的记忆,以及那个被消音的名字。   景弘深说过,他记不得,有可能是因为,有个关键人物和他进入了同一个位面,造成了系统的混乱。   那个迷雾中的猜想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成形了,但他就是不愿意去承认。   他害怕他一旦点头了,谜题被戳穿,所有碎片最终都消逝而去,现实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到头来,他空欢喜一场,依旧是孤身一人。   “陆道长,那个人是谁呀,是宁神医吗?”   陆饮溪抱着头,最后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师尊,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宁温纶自他们身后出现,小娘子吓得赶紧躲开,留陆饮溪一个人。   宁温纶并不在意小娘子对他的态度,只是抱起了蹲在地上的陆饮溪。   “回去了,师尊。”   陆饮溪紧紧拧着宁温纶身上的衣服,牙关咬得很紧,强迫着那些闪回的记忆褪去。   至少他现在,还能紧紧抱着一个人。 第61章 等待   宁温纶是被一阵异动吵醒的,睁眼时看见陆饮溪背对着他,床细微地颤抖着。   他很少比陆饮溪醒得晚,今天算是个例外,一来对方也醒得早,二来,他做了一个有些古怪的梦。   梦里他和陆饮溪竟然都是小光头,穿着一黑一白的奇装异服走在大红的路上。   他忍不住抓了抓脑袋。   这是预示着要掉头发还是怎么的。   “哼……”   那边陆饮溪发出很轻的一声嘤咛,宁温纶抛开了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凑了过去。   “怎么了,师尊。”   陆饮溪浑身一阵。   刚才他弄得太入迷了,以至于连宁温纶醒来了都没有察觉。   他着急掩饰着,身子往更里面挪去,试图敷衍过去:“没怎么…… 你先起来吧,我有点饿了。”   宁温纶忍不住笑,觉得这个样子的陆饮溪尤为可爱,什么小秘密全都挂在脸上,无论如何努力,也掩盖不了心里的想法。   更何况是对上他。   陆饮溪后背上全是汗,热得整个人快要融化了,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都已经这么紧张了,尴尬的生理反应却一直无法压下去,并且那秘而不宣的感觉还一阵接着一阵愈发猛烈地涌上来。   这几日宁温纶几乎是禁足了他,崖上闲聊之后,便再没让他和小娘子见一面,嘴上说着习舟与小娘子不想被打扰,但陆饮溪用脚趾头都能猜得到,对方是在撒谎,并且这谎撒得坦坦荡荡,毫不掩饰,对方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问——   你想如何反抗?   而陆饮溪的反抗,就是听话。   他似乎没有这方面的应对机制,总是无法抗拒别人对他一点点的示好,宁温纶的图谋不轨几乎是写在了脸上,那带着甜味的汤药,那夜里不撒开的手,那越来越小的活动空间,可他仍旧是节节退败,甚至夜里猛得惊醒过来,会转个身过去,拉住对方的手寻求安慰。   他自欺欺人地想着,自己若是听话一点,对方稍微疏忽一点,那落给他的机会就自然而然会出现了。   可现实是,他的皮肤开始露出那种长久不见天日的白来,汤药喝得他整日整日得浑浑噩噩,甚至昨日睡前,他迷迷糊糊的,总觉得后山有奇怪的响动,无论如何都不敢安然入睡,宁温纶干脆做起来抱着他,一晃一晃地哄着,他感觉到了坚硬的物体抵着他的后腰,却毫无反抗。   “花花儿,花花儿……” 他呢喃着宁温纶的名字,扯着他的手,“别离开我。”   “说什么傻话。”   宁温纶低下头,等陆饮溪反应过来的时候,热度过高的唇已经贴在他脸上了,分明不舒服的人是他,高热的人却是宁温纶。   宁温纶掐着他的下巴,逼迫他把脸转过来,只是漏了一声轻哼,牙关就失了守,舌头突入进来,陆饮溪只觉得空气都被一点点抽干了,窒息感爬上来,却又舒服得要命,一点想要松开的念头都没有。   他迷迷糊糊地想,不愧是花街上的人。   “舒服吗,师尊?”   陆饮溪没回答,只是喘着气,嘴巴不知道为何,很烫,有什么东西游走进了他喉咙深处,再往下窜去,烧得他心窝子都痒。   他听见宁温纶啄着他的后颈,故意发出那种水声来,摁着他的虎口,药香让他缓缓沉入梦乡里去。   这一晚上他睡得极不安稳,总觉得热,抓心挠肺的,排解不开,他想起从前天热的时候,要开空调,开久了就觉得瘟,没日没夜地赖在床上不肯起来,夜里害怕自己就这么死了,咬着被子哭出声来,浑浑噩噩睡过去了,第二天又照常睁开眼来。   他从小就没想过,自己竟然能活到 21 岁,仿佛冥冥中有什么人在一直替他续着命,不想他死去。   陆饮溪脑子里稀里糊涂地想着这些事情,一晚上都没有睡熟,睡意像是浮在水面上,沉不下去,却又湿漉漉的,一直到天光乍现时,终于还是睁开了眼。   宁温纶没醒,只是手还搂着他的腰,陆饮溪一口气分了好几次出,庆幸着对方没发现自己身体的反应,蹑手蹑脚地将对方的手挪开,再偷偷往里拱去。 第62章 狗熊   来路不明的弟子不要乱捡章节阅读, 那我多收几个让他们内部消化就好了。   “唔……”   “师尊醒了。”   嘴边立马递来了冰凉的银耳莲子汤,甜度刚好,陆饮溪几乎是下意识地张开了嘴,眼皮都懒得掀开,喂完一小碗汤,不想喝了就把嘴巴闭上,身边人替他擦了嘴又洗了脸,再轻轻啄了下他的唇瓣。   “已经是午后了,师尊,你再躺一会,我去给你做晚膳。”   陆饮溪仍旧是不睁眼,似有若无地哼了一声,宁温纶满心欢喜地捧着他的脸,那指腹触碰着他的睫毛,最后轻轻吹了口气,走出了门外。   窝在床里的鼓包一直等到脚步声完全听不见以后,才腾得一下坐了起来,陆饮溪环顾四周,看见落日的余晖还能洒进来,稍稍松了口气,又迅速意识到自己没有穿衣服,他低头看去,入眼的全是青紫的痕迹,身上几乎没有一片皮肤是完好的,刚才做起来太猛,蹭到了被褥,胸口还有些刺痛。   他甚至不敢挪身子,那细密的痛感被麻木掩盖下去,他都不知道是不是真实的,只能怔怔地盯着碎花的被面,想。   几日了。   这个日还带有双关含义。   他试图理清思绪来,脑中涌现出来的却全是不可描述的画面,最终只能拧着眉头倒头躺下去,看着木质的顶梁。   宁温纶这是给他自己也下了药吧,不然也太猛了,这要是以后他怎么吃得消啊……   陆饮溪猜测,药物作用加上身体原因,导致他前几日一直处于迷乱的状态中脱不出来,但始终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源源不断注入体内,可那玩意儿太过于生猛,而他的身体也处于虚弱的状态,于是一直没有消化过来,直到刚才,他觉得有一股清明之气撞破了他的天灵盖,才将意识回笼,逐渐清醒了过来。   醒过来第一件事便是查看自己是否已经被关在了地下,还好宁温纶好不至于丧心病狂到那种程度,更何况他的样子看起来,是有腿也动不了,更别提是逃走了。   陆饮溪缓缓合上眼,又猛得睁开。   ——陆饮溪啊陆饮溪,你还有心思休息,再这样下去你屁股都要开花了!还不逃!还不起床逃命!   他又一次做了起来,捏了捏手,感觉到自己的灵力又回来了,刚想激动得下床,要落地的脚又慢慢地缩了回来。   等一下,虽然说他这个身体就是个吸收容器,但宁温纶灵根已经被毁了,不至于他的身体开挂到对方什么都没有,他还能吸收进来灵力吧。   陆饮溪又躺了下来望天,开动着他久未使用过的脑袋瓜。   首先他曾经向景弘深确认过宁温纶的体质,绝不会有错,他也一直靠毒物在保护着自己,但对方如此放肆妄为,一定除了用毒之外,还有别的生存之道。   陆饮溪想起来这几日,宁温纶过高的体温,和他对肖默过于强烈的敌意。   难,难不成,宁温纶其实是个隐藏的魔物?!   他也说了,他是他父母捡来的。   陆饮溪叹了口气。   一个大魔物在外面追着,一个魔物在身边牵着,还有一个小魔物在红珠里收着。   他懂了,他就是来这里靠屁屁收服魔物的。   也太艰辛了吧。   陆饮溪咬着被子,差点儿没哭出来,最后蹬了蹬腿,一骨碌滚下床去。   不管他了,反正他陆饮溪今天就是要和宁温纶拼命,也要摆脱这被钉在床里的命运。   打开门,看见宁温纶站在门口微笑,关上门,往床里一铺,装死。   “师尊看起来好像恢复得不错。”   宁温纶转着圈走进来,那条碧色的罗裙翻起来,陆饮溪只觉得他暗含杀气。   陆饮溪憋了半天,终于认清了宁温纶早就看出来他装睡的事实,放弃了挣扎:“…… 我没想跑哦。”   “嗯嗯,师尊没想跑。”   妈的,天聊死了。   宁温纶笑得太过于灿烂,坐在陆饮溪旁边,陆饮溪只觉得恐怖。   “你,你,你干嘛老是笑啊。”   “觉得师尊很可爱。”   那当然,我最可爱了。   陆饮溪扭扭屁股,就接下了这个夸奖。   他看了眼宁温纶,以为对方态度软下来了,就腆着脸撒娇:“花花儿要不要带可爱的师尊出去走走?”   “不要。”   宁温纶像是变脸一样,嘴角立马就拉了下来,抚摸着陆饮溪的额头。   “出去走走,然后呢,你再在外面捡个徒弟回来?”   陆饮溪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不捡了不捡了,再也不捡了,他脑子没毛病,这徒弟捡回来丁丁一个比一个大,上赶着要对他图谋不轨,再这样下去,他长俩屁屁都不够用了。   陆饮溪眼里噙着泪,在宁温纶眼里又是另外的意思。   哪怕是最沉浸的时候,他都能感觉到陆饮溪心思不在他身上,他眼里总是有别人,有景弘深,有肖默,甚至可能还有陈璞瑜,那点小走神总是刺激着他最紧绷的神经,促使他一次又一次狠下心来折磨对方。   就像是现在,陆饮溪看着他,却仍像是看着别的人。   他不甘心。   “师尊,你会恨我吗?”   “啊?”   陆饮溪疑惑地抬起头,不明白这问话从何而起。   “我将你锁在这荒山里,你会恨我吗,我这般折磨你,你会恨我吗?”   陆饮溪几乎是不用想,就否认了:“我怎么会恨你。”   “那你不恨我,又不爱我,我在你眼里,算是个什么呢?”   陆饮溪张嘴又闭上,最后又开始习惯性地咬着嘴唇,挪开了视线。   他想起自己很久以前说过,谈恋爱就能拯救世界。   他现在深刻明白了,这句话就是瞎扯,谈恋爱只会让这个世界变成修罗场。   宁温纶苍白地笑了笑,正要起身,却听后山一声大喝。   他猛得站了起来,随后又将陆饮溪推回了床上,冲出门去,陆饮溪刚想动,却不知何时,一把精巧的锁将他的手扣在了床上。   下次能不能换个地方锁他!   这要是宁温纶打输了,他不是上赶着送吗?   只听一声巨响,下一秒人就送到了他面前。   半间屋子被摧毁,宁温纶站在废墟之上,看着倒在地上的男人。   “你是何人?”   宁温纶声音很低,含着怒意和一丝不可思议。   这个看起来狗熊一样的男人,竟是突破了他布在后山如此精巧的机关,想来陆饮溪那日说后山有响动不是臆想,而是这人在不断尝试。   男人咳了两声,自废墟里起来,竟是毫发无伤,看了眼宁温纶,又注意到了在一旁的陆饮溪。   “是你!”   “师尊,你认识他?”   陆饮溪瞠目结舌,他发誓自己从来不认识什么壮汉,尤其是长成这样的,他估摸着男人快两米了,阴影压下来都有种铺天盖地的感觉。   不是,你谁啊,不要过来啊——   宁温纶朝他直冲过来,可男人步子更快,直冲向陆饮溪面前,粗声粗气地问他:“那个孩子被你带去哪了?”   陆饮溪一愣,男人又被宁温纶打倒了。   那个孩子?哪个?他没拐卖小孩的习惯啊?   但手上的枷锁被男人刚才轻松捏碎了,陆饮溪看着男人就被宁温纶摁在地上暴打,也不还手,就死死地盯着他。   对方似乎也没有恶意?   那孩子,那孩子…… 陆饮溪搜遍自己身边的人,忽然福至心灵。   不会是小娘子吧!   陆饮溪看向发了疯似的宁温纶,都快杀红眼了,男人也毫无招架之力,就挨打,但一直能挣扎。   陆饮溪默默吐槽,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坦克吧。   他深呼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手起捏了个决,从背后朝宁温纶打去,对方没有防备,轻易地被他打到了一边。   “你想找他,先带我离开此处。”   男人嗯了一声,声如洪钟,吓得陆饮溪整个人都后退了一点,男人却借着这点距离,一个助跑,扛起他就飞了起来。   “师尊——”   陆饮溪听见宁温纶在他身后的叫喊,但他闭着眼,默默想,他需要禁欲一段时间,阿弥陀佛。   男人带着他一路走远,离开了荒山的地界十几里,才在一处密林里停下来,把陆饮溪放在了一旁。   接着一句话没说,跑向了一旁的小溪。   陆饮溪被这趟猪突猛进吓得不轻,好不容易收拾了心情,往溪边看去,男人的肩膀竟是一抖一抖的。   他心生疑惑,走了过去。   ——还真在哭。   “那个…… 呃…… 我徒弟他也是不故意的,哪里打疼你了,我给你揉揉?”   男人抹了抹眼泪,侧了侧脸:“这儿。”   陆饮溪呆了一下,看着男人蹲下身来都差不多和他一样高,但最后还是伸着手,吹着气,轻抚着男人脸上拿到刚破了皮的伤口。   男人闭着眼,没一会儿,便歪着脑袋,把下巴放在了陆饮溪手心里。   陆饮溪拿了另外一只手,揉着对方的头发。   哇,他在揉大狗熊哎,好酷哦! 第63章 还治其人之身   小陆:嘿嘿,没想到吧,成为了高级驯兽师!   大狗熊花了一点才平静下来,陆饮溪已经倚着他快要睡着了,听见一声低吼又浑身一震睁大了眼。   “抱歉,打了个哈欠。”   好家伙,狗熊打哈欠山都要震两下。   陆饮溪揉揉眼睛,装作一副特别纯良的样子,问道:“你是不是小娘…… 那孩子口中的少主啊?”   大狗熊点了点头:“嗯,不过我不算什么少主,我叫熊月升,你叫我大熊也行。”   成的,和他给取的外号就差一个字,不错。   不过这名字倒是柔和,和他人一样,又壮又脆弱。   陆饮溪应着,拿水泼脸,有些意外地察觉到熊月升脸上的伤口已经消失了:“你的伤……”   “嗯?” 熊月升摸了把脸,蹲下身往水里看去,脸色也有些差异,“真是怪了,伤口竟然已经愈合了…… 不过我天生金身护体,那姑娘也着实厉害,能伤到我脸,离上次受伤已经过了好几年了,实在是疼痛异常,所以才会一时失态,见笑了。大概是因为伤口未及内里,加上刚才你触碰我伤口时,也有种特别的灼烧感,可能也有点关系。”   熊月升捏着陆饮溪的手,左右打量着,他的手指很白很细,和他粗壮的五指完全不一样,这会儿刚沾了水,尚有些凉意。   那种感觉又上来了。   刚才也是,只要一触碰到对方,胸口就像擂鼓一样,那感觉熟悉又让人感到畏惧,他却像着了迷似的不肯松手。   直到陆饮溪轻轻给了他一个脑瓜崩,熊月升才触电般撒了手。   “我…… 我……”   “无事。” 陆饮溪耸耸肩,撑着手看天,可惜今晚没有月亮爬上来,“别牵太久,要牵出问题来的。”   他没瞎讲,俗话说得好,郎有情妾有意,小手一牵哎我去。   大有问题。   晚风拂面,身边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不知为何一直沉默着,陆饮溪也不想说话,他把双脚泡在溪水里,水有些凉,冲得他脚都有些麻,他却觉得轻松。   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悠闲的时光了,因为是刚逃出来,所以身上的担子一下子被撂下了,让人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扭过头去,看身边的大熊,大熊乖得很,看见他看过来也假装看天去,还吓他自己一跳。   陆饮溪笑了笑:“有人说过和你呆在一起还挺惬意的么?”   熊月升转过脸来,挠了挠头:“没,倒是有人说我挺难相处的,太大只了,毛手毛脚的。”   “大只又不是你的错,” 陆饮溪撇开他的手,替他把头发理好,“大只有大只的好处。”   熊月升吸吸鼻子,看着陆饮溪:“你挺好相处的,怪不得那孩子爱跟着你玩。” 他顿了顿,又有些委屈地接了句,“他在我身边,都不爱笑的。”   陆饮溪努力想象了一下,实在是想象不出来小娘子不傻呵呵地笑的时候。   看起来小娘子是真的和大熊八字不合。   陆饮溪有些心疼地拍了拍熊月升的背,问道:“你不想问问那孩子的近况吗?”   熊月升抿着唇,好半晌了,才开口:“不知道,那日我看见你们两个了,坐在那崖上,于是我就想进来,没料到有那么多机关毒箭,差点儿折在那儿,后来绕去了后山,后山的机关稍微少点儿,但也花了不少时间。”   他顿了顿,咽了口口水:“说起来也很怪,那机关破着破着,我好像也没有那么强烈的愿望想要见到那孩子了,反而是直面困难的欲望比较强烈,而且……”   而且,我似乎很想见你,哪怕那天只看见了一个朦胧的轮廓,你便在我心中萦绕不去,让我朝思暮想。   熊月升只是这么想着,并没有说出来,他看着陆饮溪在笑,不是那种傻傻的笑,而是那种,带着些宠溺,好像看着什么心爱的小玩意儿。   很少有人会这样看他,大多数不是厌恶,就是畏惧。   “那你为什么想找他呢?”   “哦,他有块信物,放在我那儿,自从他离开了涂山涧,我就一直想给他把这信物送回去,那时候我一直待在寒山寺,有些事多多少少也听了点,那日他穿着大红嫁衣,真是…… 唉,多说无益,不说也罢。”   陆饮溪颔首表示赞同,小娘子穿那套是挺好看的,又问:“是什么信物,能给我看看不?”   “哦,是刻有那孩子名字的一块玉,似乎是那孩子生来便带着的,只是门派里的老人说是块不值钱的玉,但我想,不管值不值钱,主人都有特殊的情感附着于上的吧。”   熊月升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上书 “玉郎” 二字。   “那他是叫……”   “叫阮玉郎,” 熊月升哈了口气,把那玉擦亮,“小孩子被卖进涂山涧来,是不能有名字的,因为他们总有一天要为自己的主人卖命,” 熊月升很快补充道,“我知道涂山涧不是个好门派,但人不能选择出生不是么,我一直替他默默记着,他能逃出去,我也挺欣慰的,好像也遇到了不错的人……”   陆饮溪看着熊月升,都不好意思讲习舟是个不靠谱的酒肉和尚,怕熊月升去和人拼命。   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陆饮溪哼着小调儿,觉得不说话也挺好的,等到天明之前,他都要沉浸在这份难得的轻松之中。   “呃…… 嗯…… 你,你为什么被那个姑娘关在山里啊?”   熊月升憋了半天,脸都涨得通红,一句话说了三遍陆饮溪才听懂,最后愣了一下,忍不住大笑。   “啊…… 那个,你不想说就不说,我不太习惯问别人问题……”   陆饮溪觉得面前人是真的憨,大概是生长环境导致的,听小娘子形容的也是各种压迫,果然邪教害人不浅。   “无事,你问就问了,但我先告诉你,那不是个姑娘。”   “不是个姑娘?!可他……”   “很有欺骗性吧,以后看见穿裙子的不能马上叫姑娘,得确认一下,”熊月升还处于疑惑之中,又被陆饮溪的 “确认一下” 给惊到,整个人都处于傻掉的状态,只听陆饮溪继续头头是道,“至于我为什么被关着,那大概是因为我遇到的人都是变态…… 嗷啊啊!”   只见一把蛇形分节的剑从天而降,竖在他与熊月升之间,陆饮溪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刚要抬头,却被人瞬间拉入怀中。   哇,熊抱哎。   “跑得倒是挺快,” 宁温纶收回了剑,那赤剑似乎有千种变化,此刻缠绕在他手臂上,又成了利爪,“师尊,背上那一下,好疼。”   陆饮溪听完这句话又心虚起来,他明知道宁温纶要比别人弱一些,可捏决的时候又很难把握好力道,不知伤在了何处,伤势如何。   他纠结再三,还是挣脱出来往上看去。   “花花儿,我们好好相处,不必用极端手段,好吗?”   宁温纶落在地上,离他仅一臂之遥,但陆饮溪知道,熊月升会阻止他任何接近的尝试。   “你看,我不用极端手段,师尊还会在我身边吗?” 宁温纶说话声音很慢,有种气若游丝的感觉,“师尊明明知道,我离了师尊活不过五日,却还是坚持要走。”   哦,对哦。   最近被吸血的时候他都昏睡着,都快要忘记这件事了。   熊月升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不解其中含义。   他叹了口气,推开熊月升横在他和宁温纶之间的粗臂,朝对方走了过去。   “师尊。”   宁温纶欣喜地看着他,那点狡黠又暗含敌意的光被陆饮溪收进眼底,就在宁温纶走神朝熊月升示威的时候,他手一挥,憋着气,顺便还捂住了熊月升的鼻子。   “咳,咳咳咳……”   宁温纶大声地咳嗽起来,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陆饮溪,最后双手掐着喉咙,逐渐跪倒下去。   “那是什么?”   熊月升还被他捏着鼻子,说话声音很怪,拖拖拉拉的。   “这个是让人变傻药。”   宁温纶不知道,那日他让小娘子去看他在煎什么药时,顺便让人去抄了药方来,在自己的兑换系统里面一味味慢慢抓,最后终于调制出了一样的药物。   但他在等一个比较完美的时机,能一举制胜。   “这个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只见宁温纶逐渐平静了下来,好一会儿才仰起脑袋,有些茫然地看看陆饮溪,又看看熊月升,最后又绕回陆饮溪脸上。   “啊——师尊——要抱抱——”   宁温纶撒着娇就往陆饮溪怀里蹭,陆饮溪挠挠他的脑袋,又勾勾他的下巴:“乖哦,花花儿。”   熊月升也想学着他的样子,结果被宁温纶的利爪抓了一下,好在没留下印子。   “我家小花猫脾气不太好哈。”   陆饮溪笑着替熊月升揉手上的抓痕,被宁温纶拉了回来,两只手都抱在了怀里。   “走吧,你有没有什么落脚点,我现在可是被大魔头到处通缉呢。”   “我有一处暂住的小屋,不介意的话可以先去小憩一下。”   “不介意不介意。”   陆饮溪摆摆手,他可是有万能的建筑系统,再小的屋都能睡得舒舒服服。   “那走吧。”   月色下,陆饮溪抱着他的猫牵着他的熊,快乐地在林间穿行。 第64章 解放   没有人能阻止我写怀孕梗,哈哈哈哈哈哈   陆饮溪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 “小屋”,忍不住去想象熊月升口中那个“涂山涧” 到底是个什么神秘的地方。   果然邪教就是能够莫名其妙地洗脑教众再富可敌国。   宁温纶已经困得冒泡了,还一只手捏着陆饮溪不放,陆饮溪也不介意,反正人已经被药傻了,现在这样子无非是多了个行走挂件,而且最妙的是对方对药理的知识完全没消失,关键时刻还有用处。   他慈爱地看了眼昏昏欲睡的宁温纶,捏了捏对方漂亮的小脸蛋儿,准备往屋里走去,熊月升却走了过来,一把把宁温纶扛在了肩上。   “怎么了?”   “给他先安顿下来。”   熊月升闷闷地回答着,扛着宁温纶走进旁边的小柴房,然后毫不顾忌陆饮溪震惊的目光,将人丢在了柴火堆上,顺手脱下了外套,扔在了他身上。   “这是……”   “他心术不正,你还是得防着他一点。” 熊月升皱着眉,粗声粗气地讲道,“你住我平日里住的屋子,我住外间,这样有个照应。”   “哦……”   陆饮溪看着宁温纶萌萌的小哭脸,过去揉了两把,然后在对方充满希冀的目光中施施然带上了门。   他要是早点有这种警觉心,他的小屁股现在还是完好的。   熊月升,老实人,他在这位面的拯救者。   而且看样子他喜欢的人应该是小娘子,虽说求而不得有点儿心酸,但他身边总算有个男人心思单纯了。   单纯男人还有钱,这小屋虽然造法简陋,但现在他手随便摸着的一方墙壁上都嵌着温玉,那种惬意的凉爽感自指尖传来,陆饮溪只觉得心中升腾起一股暖意。   陆饮溪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熊月升扭过头去,脸不知何时变得很烫,只能掩饰着在旁边大力拨苞米,一个接一个。   后背的视线烫得他快熟了,他心里的鹿撞得快要死了。   “你饿了吧,我不会做饭,给你煮点苞米吃,成么?”   “成啊。”   熊月升习惯性地扭头问话,却看见陆饮溪乖巧地坐在他前几日才削好的雕花木椅上,对方手摸着上头两个金色的配饰,无意识地舔了舔嘴角,笑起来会露出贝齿来。   熊月升只觉得自己出毛病了。   是不是在涂山涧的时候,各种姑姑姨姨看得太多了,竟然对一个男生有感觉了?   他拎着苞米,快步走进厨房里生火,再接着冷水扑脸,扑了十来次,才觉得自己稍微冷静下来了一点。   结果刚一起声,身后就传来一声唤:“大熊大熊,这是什么啊?”   熊月升就觉得自己浑身是劲。   怎么就那么古怪,明明以前旁人也是这么唤他的,偏偏到陆饮溪嘴里,他就觉得这声 “大熊” 特别好听,特别悦耳,特别……   特别往他心窝子里去。   熊月升出厨房的时候差点儿被绊着,那边陆饮溪手里原本还虚握着从天花板上挂下来的绳,被他这一拌,手一紧,只听 “唰” 的一声,整个人都已经被倒吊了起来。   “呃啊啊,救命啊——”   陆饮溪紧张地打转,衣服全挂下来遮住了眼,只能看见自己头顶下的青石板,哪知道自己原本就只穿了薄衫,这么一掀,腰肢全露了出来,上面若隐若现的,还残余着之前欢爱的痕迹,没最初那么狠了,但看起来透着不自然的粉,像是落梅一样,从胸部一路蔓延到了下面。   熊月升猛得怔住了。   他觉得喉咙燥得慌,刚才还挂脸上的冷水一下子全蒸发没了,那绳索本来是开门的机关,若是没拉到正好的程度,会触动陷阱。   分明是防小人的东西,此刻陆饮溪的样子,倒像是他变成小人,趁人之危了。   他手举在半空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头上冒着大颗大颗的汗珠子,滴在地上,像是小花。   许久没动静,陆饮溪冷静了一点下来,不再乱扭了,而是努力勾着身子试图看向熊月升,刚巧男人这会儿走了过来,他大喘一口气,正准备放松下来,却注意到了点不对劲的事儿。   熊月升动作极快,硬生生扯断了麻绳,把陆饮溪放在地上,便一句话没说,大步流星朝外走去,徒留陆饮溪一个人坐在地上发愣。   他刚才是看见了什么?   一个巨型大帐篷?   陆饮溪怎么也不敢相信刚才眼前所见,他抱着腿思来想去,直到厨房里传来了苞米的香味,他又拍拍屁股站起来,去锅里挑根黄得锃亮的玉米吃。   管他呢,男人很奇怪的,裤子太紧也会有反应,肯定和他没关系。   这个位面不会有这么多 gay 的!   陆饮溪靠着强大的自我安慰能力抹去了刚才的画面,坐在炕上美滋滋地啃苞米,熊月升花了好一会儿才回来,进门的时候全身的行头都换了,还散发着森森冷意。   陆饮溪递过去一个苞米,没事人一样地问道:“怎么去那么久,苞米都熟透啦。”   熊月升愣了一下,随即接过:“嗯,去冲了下身子,身上有点臭了。”   “哦,没事,我不嫌弃。”   “啪” 的一声,熊月升手里的苞米碎成了两半。   陆饮溪看了眼,耸耸肩:“我小时候也爱这么吃,哈哈。”   熊月升应着他笑:“嗯,嗯。”   陆饮溪晃着腿,确认了熊月升没什么别的想法,啃苞米啃得更香了。   吃完了苞米,又喝了点米汤,陆饮溪忍不住感慨这种农家生活真的很快乐,熊月升说他力气多得没处用,就到处犁地播种。   说这话的时候男人不知为何,脸有点红。   陆饮溪不以为意地拍了拍熊月升的肩膀:“好男人!”   熊月升闷哼一声,又出去了。   陆饮溪寻思着他们种地的可能就是这么忙的,就没多追究,自己一个人在屋里随便逛逛,最后实在是不敢再乱动了,怕又像刚才那要被倒吊起来,在中堂的小庭院里一把摇椅上躺着。   摇椅用的也是上好的木材,飘着清香,天上已经布满了星星,他一边看着,一边想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反正这个位面的大 boss 多半是陈璞瑜没错了,就是不知道对方有什么阴谋,会如何将这个位面给毁掉。   当务之急是要有防身的东西,他的剑又一次被他弄丢了,问过宁温纶和小娘子他们,都说没见着过。   看样子宁温纶和熊月升都还能打,就是不知道对上陈璞瑜是个什么样的情况,最好他能再去一趟寒山寺,找回他的鹿鸣剑,顺便再把延明给拐来。   和尚应该不会对他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吧?这可是要被佛祖惩罚的!   陆饮溪在脑中已经脑补出了他们三人对上陈璞瑜的样子了,要是能再加上肖默和景弘深就更好了。   不知道他们俩现在身在何处。   陆饮溪转了个身,没再看着星空,他总觉得这样有些伤感,望着天,仿佛他们也在很遥远的地方似的。   “景弘深,肖默……”   他喃喃着两人的名字,只听身后有人问道:“那是谁?”   陆饮溪坐了起来,看着身后又换了件行头的熊月升:“那是我的两个徒弟。”   熊月升一噎,看着陆饮溪怅然的样子,为自己刚才那莫名其妙的难耐感到自责:“他们…… 怎么不在你身边?”   “他们……” 陆饮溪顿了下,忽然笑了,“学成去云游四方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看我这个老人家。”   “你不老。”   “哈哈,就是调侃,调侃。”   陆饮溪压下鼻头涌上来的酸涩感,深呼吸一口气,佯装轻松:“真是的,没看见有人满大街通缉我么,也不回来帮我一下,我的剑也找不到了。”   “剑?” 熊月升反问了一句,“是…… 丢在寒山寺了么?”   陆饮溪一骨碌爬起来:“嗯,你知道么,鹿鸣剑,一把白色的剑。”   “不是我,是我兄弟在寒山寺找到一把驱魔的雪剑,不知是不是你的所有之物。”熊月升那句 “我去帮你取来” 在差点脱口时又被扯了回来,改口道,“只是那剑现在贮存在涂山涧藏宝阁之中,藏宝阁是门主才能出入的地方,我级别不太够,但若是你想去,我可以一试。”   “行啊,何时能启程?”   熊月升面露难色:“可涂山涧防守严密,除了各个少主及门主外,男子出入十分严格……”   “男子?” 陆饮溪疑惑地问道,“女子就不严了么?”   “涂山涧是崇尚生育的地方,女子若是无依无靠,或是被夫家所负,都可进入涂山涧,怀有身孕的甚至备受欢迎,但唯有女婴会被留下,男婴只留门主之后,” 熊月升口气里带了轻蔑,说到门主时,甚至露出厌恶的表情来,“我便是受不了那种马门主,才脱出来独自生活,实不相瞒,我的母亲还为此事倍感失望。”   陆饮溪沉思片刻,便道:“那好办,届时我伪装成怀有身孕的女子,进入时便不会被盘查了。”   “怀有身孕的…… 女子?”   “不是你说的吗,怀有身孕的备受欢迎,那肯定不会专门盘查吧?” 陆饮溪一脸得意地看着熊月升,“等我们潜入涂山涧,不仅要拿回我的剑,还要解放和我一样深陷苦海的女性!”   熊月升大张着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纠正,面前人似乎有些错乱了性别。   但拒绝的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熊月升最终一句反驳没出口,而是缓缓点了点头。 第65章 少夫人   小陆,一天天的,净当别人老婆了   熊月升推门而入的时候,整个人都木在了原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眼前的 “女子” 穿着一身宽松素服,头发很简单地挽了个髻,上面插着最简单的发簪,转身的动作有些笨拙,一手撑着后腰,一手还极为不习惯地捂着肚子,咬着嘴唇,见他进来了,又很快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来,刚往他这边踏了一步,就有些踉跄地要跌。   熊月升眼疾手快地大步向前,将陆饮溪稳住,怀里人有些不好意思地红着脸,布团做的假肚子软乎乎地就蹭到了他手臂上。   这下子站不稳的换成熊月升了。   “哎呀,这个肚子挺着实不太方便,真是现在才能体会到天下母亲的辛苦。”   熊月升脑子里一片空白,幸亏手在即将抚上对方腹部前清醒了过来,他晃晃脑袋:“是啊,辛苦。”   一旁宁温纶还在仔细地替陆饮溪整理着头发,到底是扮演落难的女子,不好弄得太精致,却也不能太过于邋遢,宁温纶扯出几段碎发来,又逮着机会亲陆饮溪的脸蛋儿:“师尊真好看,师尊给我生宝宝。”   熊月升二话没说就把人扛走了,陆饮溪想阻止,结果实在是没习惯身上那布团,便打住了。   他寻思着这两日熊月升扛宁温纶的次数也太频繁了,动不动就抱个穿裙子的在身上,实在是有点有伤风化。   但这么一想也挺好的,说不定冤家路窄就看对眼了呢?熊月升应该是喜欢女孩儿的,花花儿刚好也算半个女孩了。   陆月老又在心里偷偷牵着红线,全然不顾自己和其中一个已经发生过不可描述之事了,过了好一会儿,熊月升才回屋来。   “把人锁在柴房里了。”   啧啧啧,还是囚禁黑化系的,小黑屋搞起来!   陆饮溪沉浸在自己美好的幻想里,全然没注意到熊月升眼神的不对劲,点着头还站起来很夸张地走了两圈,又坐下来大喘气。   熊月升光盯着他看,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这就是自己傻傻的媳妇儿,没心没肺的,肚子挺这么大了,还天真得像个孩子。   “我与我娘说了,你怀了我的孩子,这段时间外面动荡不安,想回涂山涧避避风头。”   “哦…… 啊?” 陆饮溪差点儿没反应过来,“不是说好了,我是你捡来的么?”   “…… 这,我娘她,她不信……”   熊月升嗫嚅着,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他大概是鬼迷心窍了,和他娘讲这事时,肚中腹稿被他全吃了,说出来的话都不受他控制。   “不过也好,这样我们说不定能待在一块,有个照应。”   “对,对,有个照应。”   陆饮溪看着熊月升那老实的熊样,一点儿也没怀疑,再说了,儿子和自己娘亲说自己带回了个孕妇,对方自然而然会觉得是自己儿子的责任,否则一个男子带着一个素不相识又怀有身孕的女子,多少有些怪异了。   陆饮溪又一次说服了自己,挺着肚子开始在房间里练习,力求做到滴水不漏,完美无缺。   而熊月升就在房间里进进出出,到最后实在是憋得不行了,找了个借口抱了下陆饮溪,就算是过过瘾了。   -   折腾了一个下午,陆饮溪对着宁温纶一顿搓揉捏抱,最后喂足了药,有些依依不舍地和他的大傻儿道别了。   好像凭空生出个肚子都给他整出母性光辉来了。   熊月升在前头带着路,好一会儿,才问他:“那人那要待你,为何还要对他如此好?”   陆饮溪手里拿着根竹竿儿,时而当成拐棍,时而拿来乱甩,出来踏青似的,答得很漫不经心:“也不算好。”   熊月升听着这话,不知为何,有些郁闷了。   这还不算好,那怎么算好了?   男人很快又被自己这样异常的情绪惊到,干脆闭了嘴,不说话了,陆饮溪也就不紧不慢地跟在他后头,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熊月升私心希望这段路能够再长一点,最好长到他们能这样清闲地逛一辈子。   但接应的人很快便出现了,陆饮溪眼疾手快地扔了手里地竿子,步伐也不稳起来,两个姑娘看了眼熊月升,有些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过去扶陆饮溪。   “怎么不扶着点人家,大夫人若是看见少主这样对待自己妻子,定时会生气的。”   另一个姑娘朝说话的那个使眼色,牙尖嘴利的小姑娘此刻脸都涨红了,陆饮溪能感觉到她在紧张,却仍是为他打抱不平。   熊月升在涂山涧里面,这么有震慑力的么?   却见熊月升低着头,什么也没说,有些鲁莽地拉开了另一个姑娘,牵起了陆饮溪的手。   红着脸的小姑娘这才松了口气,这段是土路,她细心地找着好落脚的地方,牵着陆饮溪走着,一直到尽头,才停了下来,拿出一段黑布条。   “少夫人,失礼了,涂山涧有规矩,新来的人不能知道进入的途径。”   “无事,你按照规矩来便好。”   陆饮溪说话要捏着嗓子,于是说话声音很轻,姑娘误以为他是在害怕,捏着他的手不停安慰着,搞得一旁的熊月升又是吃醋,又无可奈何。   陆饮溪被遮住了眼,又走了一小段,才上了马车,那姑娘一直很耐心地引着他走路,最后还陪着他坐在了轿厢内。   熊月升本也想挤进来,可惜他太沉了,一往后坐就重心不稳,最后只好坐到了外头去。   他摸着陆饮溪的脸,低声道:“我就坐在外面,有事就喊我。”   陆饮溪没开口,怕说太多要暴露,光点头。   熊月升这才慢吞吞地走了出去,一步三回头,好像那姑娘要对陆饮溪图谋不轨似的。   熊月升前脚刚出去,那姑娘便凑着陆饮溪的耳朵道:“少主好宠你啊。”   “嗯?”   “少主平时可凶了,都不笑的,和大夫人也总是吵架,但他待你的样子,我还头一次见呢。”   陆饮溪假装自己害羞,低下头去,就乖巧地抿嘴笑着。   “不过你长得真漂亮,怪不得少主会那么喜欢你。” 姑娘语气里带着羡慕,尾音低下去,带了点沮丧。   “你也好看的,” 陆饮溪这才开了口,虽然捏着嗓子实在是有些吃力,“你性格很好,人又热情,美是由内而外的。”   姑娘沉默了好一会儿,就在陆饮溪以为自己露馅的时候,才听见她开口:“少夫人您真好,真好,真的太好了!”   陆饮溪这才松了口气,但十分想吐槽夫人这个词。   他怎么又嫁给男人了?这剧本不太对啊?   “我叫新月,之后夫人的起居都由我来负责,外面那个是满月姐姐,她资历比我老些,懂的事情多。”   陆饮溪点点头,心道这就是月亮大家族。   一路上新月就像只小麻雀一眼叽叽喳喳和他说着这说着那,一会儿讲大夫人很开心,少主终于开窍了,一会儿又说涂山涧里面不安生,少主不该这么冲动得将他带进来。   少女想到什么就讲什么,一点防备都没有,陆饮溪毫不怀疑,此刻他要是说想摘掉这黑布条,新月犹豫一下也会给他摘了。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放松下来,这段颠簸的路程好像也没有那么难熬了。   马车行进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陆饮溪听见帘子被掀开的声音,随即新月便将他眼睛上的布条给取了下来。   “马上就到涂山涧了,少夫人。”   陆饮溪点了点头,新月撩起帘子,给他介绍着各个地方,似是看见了什么,很快住了嘴。   “大夫人好。”   陆饮溪后背一紧。   这大夫人可比新月满月两个小姑娘难打发,人家到底是阅历深,指不定一眼就看出端倪来。   “别怕,” 大概是看出了他的不安,新月凑着他的耳边道,“你是少主挑的人,大夫人不会发难的。”   陆饮溪梗着脖子,点头都不会了。   有人走近了,帘子被拉开,熊月升站在一个中年妇人身后,严肃的表情示意着他不必惊慌,而前面的女人虽说已经饱经风霜,眼神中却丝毫不减锐利,她死死盯着陆饮溪看,良久才厉声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扶少夫人下来?”   新月忙起身照办,下马车的时候熊月升将他抱了下去,陆饮溪躲在熊月升身后,做出害怕的样子来。   “丢了个傻小子,能带回来一个姑娘,也好,” 大夫人一甩衣袖,应该是没看出什么,吩咐道,“新月满月,给少夫人清理身体。”   “是。”   “等……”   “熊月升,你给我过来!”   陆饮溪傻了眼,新月却已经扶着他要往里间去了,他也不知该说什么好,那大夫人显然是刻意想将他们俩分开。   难不成…… 真的那么厉害,一眼就看出来他的肚子是假的了?   “少夫人,水早就替您备好了,衣服也是我们亲手缝制的,您别担心,用的都是上好的料子……”   陆饮溪走得腿都软了,可药浴的潮湿气息已经萦绕在鼻尖。   他不想被两个姑娘扒光啊,谁来救救他啊—— 第66章 得到   小陆:I want it, I got it. 都不是省油的灯!   就在陆饮溪以为一场恶战在所难免时,满月手一伸,还在摆弄热汤的新月就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接着,看起来温柔善良的满月缓缓转过了身,一步一步走向了陆饮溪。   “你你你…… 你是谁派来的…… 呜呜呜不要杀我……”   满月的脚步在他面前停下,俯视着他,良久,才哈了口气,蹲下身来:“我还真是没想到,我业绩最好的系统居然喜欢这个类型的。”   “什么?” 陆饮溪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两个关键字,“你是,你是景弘深派来的?”   满月摆摆手:“那哪能呢,我是他上司,下属能派遣上司么?”   陆饮溪头摇成拨浪鼓,还顺便阿谀奉承:“原来是上司,上司好年轻呀。”   满月一个爆栗打陆饮溪脑袋上:“少贫。” 接着她站起了身,牵着陆饮溪的手,左看右看,最后意味深长地笑了,“不过你口中那个景弘深,的确让我稍微关心下你身上有没有少块肉,我看肉倒是一点没少,还多起来了嘛。”   陆饮溪羞愤得恨不得打个地洞下去,可惜此时此刻眼前人的出现无异于是一根救命稻草,他必须把握住这个机会:“景弘深他人呢?他怎么样了?没事吧?我能…… 能见见他吗?”   最后的问话问得底气不足,陆饮溪显然是没有这种奢望,可嘴巴控制不住,就是要说出来。   思念如同浪潮一般涌上来,把他所有的小心思都打个湿透,那些被他隐藏起来的思念这会儿悉数爬了上来,像是身上爬了千万只蚂蚁,噬骨噬心。   满月原本准备了一肚子想要呛眼前人的话,早在走路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要劈头盖脸痛骂此人一顿,可话到嘴边,又被咽了下去。   对方看起来整个人都萎靡了下去,一点儿掩饰都没有,他真切地在感到难过,难过到指尖都在微微颤抖,那张好看的小脸此刻怏怏的,就连睫毛都耷拉下去。   骂不出口。   满月叹了口气:“他——不太好。他为了你,违反了系统守则内最严重的条款,现在不光是你见不到他,连我见他一面都难。”   陆饮溪呼吸都一滞,虽然早已预知了这样的回答,但真正听到的时候,又觉得一腔苦涩全部堵在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他甚至为自己之前那点儿开心的心情感到恶心。   ——其实景弘深并不是主动要离开他的,他却有种想要报复他离开自己的想法。   陆饮溪,你真是幼稚。   “那,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么?”   满月看着陆饮溪的样子,忍不住吐槽:“你别被别的男人搞大肚子就好了。”   “这个是假的……”   “……”   满月一脸你当我傻,陆饮溪拧着衣摆,唯唯诺诺地解释:“我好紧张。”   “紧张啥?”   “好像见家长哦……”   满月头上青筋暴起,差一点就地制裁了陆饮溪。   “你脑子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   满月拿拧着陆饮溪的耳朵,就差把他整个人提起来了。   “啊疼疼疼疼。”   满月一直到自己发泄够了才收手,抱着胸看着蹲在地上揉耳朵的陆饮溪:“好了,接下来是给你送挂的时间。”   “嗯?”   “听好了,既然我们会接手这个位面,就代表这个位面一定会走向灭亡,单个位面的不稳定会影响到别的区块,所以你的当务之急是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满月语速很快,听得陆饮溪脑瓜子嗡嗡响,“我们之前对这个位面的预测,问题是落在陈璞瑜这个人身上,也就是附着于他身上的魔物,以及他和延明之间的兄弟纠葛,但就目前看来,他似乎不再对这个位面有过多威胁,理由么,你也该知道。”   陆饮溪何止是知道,他可是用他可怜的小屁股懂得明明白白,陈璞瑜这么强大的一只魔物,这么久一段时间以来,不去征战四方不去屠戮灵修,就专门掘地三尺找他。   所以他早就说过了,谈恋爱能拯救世界。   就是这恋爱谈得实在是有点儿疼。   “原本那个小魔王也是我们重点关注的对象,不仅是他和陈璞瑜可能的父子关系,更在于抚养他长大的那个大长老,” 满月继续同他分析着,目光还是刚才那种意味深长的感觉,“结果不知为何,他原本是要进入另一个门派的,却被你受作了弟子。”   陆饮溪暗自腹诽,那是因为他路痴,路痴到了极致,连世界线走向都能给他走岔了。   “再来就是本该死在迎春楼的宁温纶,他虽然经脉尽毁,但却被打通了魔脉,久而久之,他身上被魔气浸染残忍暴虐的一面终究会逐渐显露出来,” 满月撅了撅嘴,“现在被你药成了个傻子。”   陆饮溪嘿嘿一笑。   承让承认,这还真的不能算他头上,还靠关键时刻小娘子比较机灵。   不知道小娘子怎么样了,如果发现他人不见了会不会很着急,熊月升这人也真是的,说着要去找小娘子,结果最后面没见着,先带他来这儿。   “而我之所以现在会出现在此处,是因为预测的世界线显示,此处会有异常波动,” 满月挑着陆饮溪的下巴,问道,“然后你说巧不巧,我前脚刚来这里,后脚你就到了。”   “巧的,巧的。”   陆饮溪乖得像只小狗,就差没装个尾巴在后面摇了。   满月手中一发力,陆饮溪的脸就被他捏成了一团,女人冷着脸,陆饮溪丝毫不怀疑,如果可以,这会儿她的眼神以及将他剖开来了。   “所以我在想,怎么什么巧合都被你碰上了呢?这些人也好,甚至你的宿主也好,他不仅和你有着同样的名字,甚至还能自带外挂,这个位面对于你来说,” 满月眯着眼,一字一顿地说着,“是不是太仁慈了一点?”   陆饮溪大气不敢出一下,他本能地感觉到了对方强烈的敌意。   并且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无法杀了她,因为她和自己一样,都不是完全属于这里的人。   但这不代表他没有任何周旋的余地。   他手里掉出银色的小弯刀,那是宁温纶给他打的防身道具,只消随意一甩,便能自由伸缩,即使没有触碰到对方,上面也会有毒液溅出,虽说不足以致命,却能消耗一下敌人。   他假装害怕得后退,靠到了墙上,实则稳住了重心,等着出手的那一瞬。   “陆饮溪,我不在乎作弊行为,但我不想我的下属被审查系统给处死。”   陆饮溪一怔。   他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一刹那的悲伤情绪来。   他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女人,最终把小刀收了回去,然后轻轻打开对方压制着他的手。   “我也不想。”   他直起身来,实际上女生并不高,反倒有些娇小,只不过一直要逼迫他处于较低的地位罢了,陆饮溪将头上繁杂的发髻解开,看着满月。   “既然你是景弘深的上司,那你对这个位面一定比我熟悉,所以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陆饮溪的声线很轻柔,甚至带了点沙哑,磨得人耳根子痒,“这个位面,是不是存在‘灵魂’?”   满月沉默了一会,微微颔首。   陆饮溪想,他总算是有脑子一回了。   他曾经问过景弘深,这个位面是否存在鬼,景弘深的回答是否定的。   但自从他意识到他这副身体的原主可能存在时,他的心里就已经开始有这种大胆的猜测了。   这个位面不存在 “鬼”,但存在 “灵魂”,但灵魂不像鬼,不能够单独存在,必须附着于肉身,就好比原来的 “陆饮溪”,他存在于他的体内,但大部分时间里无法拥有这副身体的主导权,只有在遇到一些重要的人时才能突破限制。   那么有没有可能,“那个人” 的灵魂,像是哈利波特里的魂器一样,碎成了很多片,唯独不同的是,他们都散布在活人身上?   脑中又开始出现那种刺耳的摩擦声,阻止着他继续想下去,但陆饮溪无所谓,他拍拍身上的灰,脱下了外衣,又去检查了一下躺在地上的新月的状况,最后施施然走到架子旁边,开始换起了衣裳。   “如果我的假设没错的话,那景弘深他不会死的。”   陆饮溪抚摸着自己的手心,想象着景弘深牵起他的手时的触感,唇角勾了起来。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你大可以相信我,在保护景弘深这方面,我们是站在同一战线上的。” 陆饮溪转过身去,朝满月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来,“所以你大可不必这样带有敌意地同我说话,我们可是盟友。”   门外传来熊月升的叫喊,陆饮溪扶起新月,手摁在她的穴位上。   “还有,但凡是我想得到的,我都一定会拥有的。”   满月猛得睁大了眼,下一秒,苏醒过来的新月就被推到了她的怀中,而陆饮溪转过身,一头扎进夺门而入的熊月升怀中,低声对男人咬耳朵道:“没事,没被发现。”   熊月升后怕地扶着他的后腰,带着人离开这浴房,而满月抱着满脸疑问的新月,竟是整个人都在不停颤抖。 第67章 师尊   高级 ntr,小陆,一个注定成为海王的男人   陆饮溪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无微不至的关照。   他不知道熊月升到底用了什么法子让大夫人相信他真的是个怀孕的弱女子,又或者是景弘深的上司良心发现给他开了什么外挂。   也有可能是两个人联合起来存心搞他。   总之,这一整天,不是人参炖鸡汤,就是十全大补药,然后再来一套斗转星移按摩大法,力道足到他现在抬起胳膊都疼。   而就在刚才,在院子里晒太阳的他默默地流下了两挂鼻血,整个院内被他折腾得鸡飞狗跳的,两脚就没沾到地过,被人抬上了床上,湿热的毛巾到处往脸上送,新月甚至掉了两颗眼泪。   “我又不是快死了。” 陆饮溪悄声对一边拿袖子擦眼泪一边给他额头擦汗的新月道。   “但少夫人看起来像是快死了。” 新月哽咽着,毛巾都捏不住,“少夫人,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啊?”   陆饮溪翻了个白眼。   不说现在是什么季节,就是寒冬腊月,他肚子上裹着两圈布团,上面又盖着这么厚的被褥,就是冰冻人都给苏醒了吧。   而刚进门的满月手里,又端着一大盆热气蒸腾的烫水。   陆饮溪两眼一闭。   死了算了。   脑袋中的警告力度变小了,大概是他搭载的系统和他链接出现了问题的缘故,原本陆饮溪还觉得可以钻下小空子,结果这个系统真的很死板,但凡触碰到边界线,就一定会有警报出现,因此他也至今没搞清楚他记忆中被消音的名字到底是什么。   或者说,其实他就是想不起来,每回有点儿接触到遗失的那段记忆,似乎都和一些不可描述的内容有关。   他抿了抿嘴,看着自己浑圆的肚子。   难道说…… 要来一发?   接着他又摸了摸自己浑圆的小屁股。   …… 还是算了吧。   熊月升姗姗来迟,脸色不佳,新月和满月汇报了情况,识趣地退出了房间,留给二人独处的空间。   陆饮溪脑子还在神游,他忍不住盯着熊月升的胯下。   说不定下面的长度和身高成反比呢?   到底为什么每个男人的尺寸都这么离谱啊,不能像他一样做个普通人吗?   这么想着,竟是有些不太高兴,手里被子都被他拧成了一团。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陆饮溪整个人往被子里钻:“嗯,不舒服。”   熊月升讪讪地闭了嘴,原本想拿起一旁的汤药,准备喂给床里人,却听见一声闷闷的 “不要”。   他很听话地放了那白瓷碗,汤匙碰着碗壁发出清脆的一声 “叮” 来,悦耳得很。   就像陆饮溪闹别扭时的语气那样。   想起来还有些可爱,不知为何,床上人像是真的以为自己有身孕了似的,听下人们说起来,他这两日总是脾气不太好,会抱着肚子自己躲在角落里去,孩子气地不肯吃送来的东西,亦或是像现在这样,没由来的,就要闹点小情绪。   他近乎病态地不反感陆饮溪这样的表现,反而希望对方持续得久一点,甚至幻想着对方真的怀着自己的孩子,期待着临盆的日子。   只可惜,他们连实际的肢体接触都不曾有过。   想到这里,熊月升眸子一暗,握拳的手越发紧了些。   “我的剑呢?”   约定好的日子是五日内必归,因为还有宁温纶那么个隐患藏在小屋之中,陆饮溪也必须回去给他喂血喝。   熊月升又一次皱紧了眉头:“你的鹿鸣剑,本该锁在藏宝阁内,我今日去看,却是被移走了。”   陆饮溪微睁大了眼:“怎么回事?”   警觉心让他的第一反应就想到了陈璞瑜。   离开了荒山之后,他的不安全感一天天在累计,荒山虽然封闭,但宁温纶隔绝了所有可能的入侵,熊月升的出现打破了这个平衡,也让他开始焦虑,于是不管对方如何向他保证涂山涧是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他都无法全心全意地相信这话。   在他的内心深处始终有这样矛盾的地方,他清楚地明白陈璞瑜不会加害于他,却又无法控制地畏惧对方。   所以在听到鹿鸣剑离奇失踪的瞬间,他破了防。   他不想回那个魔窟,也暂时不想和那个人再扯上关系,那几日的记忆太过于惨痛,以至于现在都在他身上留有痕迹。   那种滑腻而冰凉的感觉又一次如蛇一般自他后腰盘旋而上,似乎要卷着他的脖子,活生生让他窒息。   “小陆,小陆!”   陆饮溪猛得回神,才意识到自己浑身是汗,指甲在熊月升的小臂上已经抠挖出痕迹来了,对方紧张又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将他搂在了怀里。   “没事的,我不会让你出事的,鹿鸣剑的事,我会替你查清楚的。”   陆饮溪把脑袋搁在他颈窝处,良久,才缓缓闭上眼,点了点头。   “我想自己一个人待会儿,好吗?”   陆饮溪沙哑地开了口,没等熊月升离开,便转过了身。   熊月升在他身后伫立了一阵,没有说话,蹑手蹑脚地离开了。   陆饮溪叹了口气。   他对熊月升的感情不是纯粹的,一半出自于他那个离奇又大胆的猜想,一半出于自己对旁人习惯性的依赖。   他像是寄生虫一样,无法离开别人的庇护。   但危机感迫使他开始为自己谋划起来。   满月前几日同他说过,位面的走势预测,毁灭的因素和陈璞瑜有关。   他有八成的把握,陈璞瑜并不会对他怎样,但不保证那个疯子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的优势在于,他可以预知到一点未来的局势,并且,陈璞瑜大概率不知道,他保留的那具属于他的尸体里面,还存放着另外一个人。   他要做的,大概就是让他们鹬蚌相争,自己在后,坐收渔翁之利。   问题是他要怎么坐收呢?   原来的那个 “陆饮溪”,要怎样才会帮助他呢?   更重要的是,他还不能让陈璞瑜死了,因为他死了,那个人的灵魂可能就残缺了。   陆饮溪郁闷地挠着头发,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自己根本搞不来这些弯弯绕绕,若是…… 若是景弘深他在,或是肖默在,都会比他一个人单打独斗要好得多。   或许宁温纶知道一些 “陆饮溪” 的往事,能给他一些帮助。   可惜人被他给药傻了,现在在柴房里都不知道在做什么。   他会不会傻到抓老鼠吃啊?   陆饮溪又开始无端地担心起来,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平静下来。   外头这会儿却突然开始骚动起来,他原本不想理会,谁知吵闹声却越来越近了。   “少主小心!啊——”   女孩子的尖叫声格外刺耳,陆饮溪意识到不对,迅速爬了起来,刚要走到门口,却被人挡住了:“你别出来!”   熊月升粗声粗气地道,却有一声清脆的声音比他要响亮:“师尊,师尊,是我!”   陆饮溪砸门:“熊月升,你闪开!”   熊月升倔得要命,过了好一会儿,惊动了大夫人,这才有人放他出来。   他前脚刚出门,就傻了眼,熊月升身上插着两个毒镖,紫黑的伤口可以看出来毒已经开始蔓延了。   “怎么回事?”   大夫人厉声问道,熊月升将他护于身后,陆饮溪却轻而易举地摆脱了他的桎梏,拖着身着飒爽女装的宁温纶跪了下来。   宁温纶也一改刚才的戾气,温顺地依着他。   “回大夫人,此人…… 此人是我爹的关门弟子,唯有他一个女徒弟,是从路边捡回来的,我们俩自小以姐妹相称,可那年我爹死于仙魔大战,就死在我家姐姐面前,死状凄惨,姐姐她当场就疯了,至今还将和我爹样貌相似的我认成自己的师尊,这次是我意外搞大了肚子,便和月升两人投靠于此……” 陆饮溪编故事编得声泪俱下,旁边在听的姑娘都开始抹眼泪了,“但我和月升的感情是真,我们姐妹之情也是真,还求大夫人原谅,月升身上的伤,我会叫我姐姐交出解药的。”   大夫人抱着自己的好大儿,也没心思想别的,急不可耐:“我不管别的,快让他交出解药!”   宁温纶这才取出了药包,却不递给大夫人,而是给了陆饮溪,脸上一副邀功的小表情。   陆饮溪来不及多说,给熊月升上了药,大夫人不再管三七二十一,不顾儿子阻拦,将人带走了。   院子里一瞬间又清净了起来,陆饮溪打着想和姐姐交流的名头,又将人遣散了去。   入夜。   宁温纶替陆饮溪换了药,又将房内里里外外全部打扫了一遍,床上用品也都换成了陆饮溪习惯的样子,只是最后说什么都不肯去一旁的侧殿睡,偏要挤到他被窝里来。   陆饮溪也随着他闹,两人早早地熄了烛火,躺在床上,相拥而眠。   宁温纶一点儿都不安分,不仅要动手动脚,还要爬起来听他的肚子,在黑夜里发出嘿嘿的傻笑。   陆饮溪半推半就着他,转过去,宁温纶就从背后抱着他。   温热的呼吸喷在他后颈,除了呼吸声,只能听见外面的虫鸣。   “花花儿,叫叫我。”   “师尊。”   “嗯。”   “师尊。”   “嗯。”   “师尊,师尊,师尊,师尊。”   “嗯。”   陆饮溪枕着对方的手,眼皮渐渐合起来。   而男人沉默地蹲在窗台之下,脚下的青石板都被他踏出了痕迹来。 第68章 渣   小陆终于对自己的渣男本质有清晰的认识了   最近又开始做梦了。   陆饮溪又梦到那个长长的走廊,和关在病房里的男孩,只不过这一回,他看清了对方的样貌。   与其说是看清了,其实和没看清也没什么两样,男孩的整张脸被包裹卷缠着,上面有大片的黑红色血迹,露出的一点皮肤也是焦黑的颜色。   隔在他们之间的围栏不见了,他能轻而易举地走过去,走到那人床边。   接着,原本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人,会突然坐起来,扭头看向他,手里依旧捏着那颗鲜活跳动的心脏。   他问:“你害怕我吗?”   每当这个时候,陆饮溪都会被惊醒过来,浑身都是冷汗,而这种时候,宁温纶总是醒着,蹲在他床边,笑着看他,甜甜地叫,师尊。   陆饮溪勉强勾起嘴角,一次比一次心虚地应着,惶惶不可终日。   反倒是宁温纶在这个小地方比他吃得开得多,本身他就擅长和女孩子交往,不出半日,就全认作了姐姐妹妹,再加上涂山涧与外界隔绝,明明姑娘多些,却是个男人做主的地方,那些针对女性的医术都早已过时了,宁温纶带着自己的存货,一点点教大家如何更好地保护好自己,一时间院子里门庭若市,就连别院的夫人都找手下的姑娘来找宁温纶开方子。   陆饮溪站在树下感慨,果然有着一技之长,在哪儿都方便支棱起来。   “师尊,师尊!” 宁温纶叫新月招待着人,脱开身来找他,扶着他的腰,“身体可还好,宝宝有动静么?”   对方不再像之前那般偏执,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他们初见的时候,除了自以为他怀的这个假肚子是他搞大的以外,都不再有些小动作,陆饮溪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把人给药出毛病来了,于是现在对宁温纶格外温柔。   “我身体无恙,宝宝也…… 挺好的。”   后面三个字说得有些艰难,最近他得每天起床后大声念三遍 “我是男人,我不会怀孕”,才能防止自己被身边人彻底洗脑。   “那就好。”   宁温纶凑过来蹭他脸,亲昵但不过分,火候拿捏得刚好。   陆饮溪不知为何,心里总觉得怪怪的,却也没多想,只是把宁温纶拉到了一旁。   之前他担心隔墙有耳不放心,现在这状况就是乱中求静,这么多人在这里,哪怕有耳也听不见什么,刚刚好。   “花花儿,我问你,之前的那个陆饮溪,有没有什么,那种很邪恶的想法,或者计划?比如说要杀掉多少人给他偿命那种?”   宁温纶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师尊,你在说什么呀,你不就是‘陆饮溪’吗?”   陆饮溪一愣,差点以为自己搞错了,可这个位面除了景弘深以外,就应该只有宁温纶和原主有过瓜葛了,并且他们刚遇见时,还是宁温纶先一步认出来的。   怎么回事?   陆饮溪皱着眉,继续问道:“我是陆饮溪,但是不是之前那个,就是和你青梅竹马的那个陆饮溪,你明白么?”   宁温纶歪了歪脑袋,头上两个俏皮的丸子头跟着他一块儿动:“不太明白,师尊,你想喝绿豆汤么,你小时候最爱吃的。”   什么小时候最爱吃的,他小时候脑子被门夹过,出了点问题,最爱吃的是带糖衣的药。   什么绿豆汤,不说他爹妈会不会做,有没有时间去鼓捣这玩意儿还是个问题。   陆饮溪刚要开口,宁温纶又补了一句:“以前我总骗你,那是你娘亲煮的,其实都是我煮的,那时候手艺不好,豆子都没煮烂,但你以为是你娘亲亲手给你做的,你就开心。” 他叹了口气,“其实有时候,我就是想让你稍微开心一点,你还想喝吗,这回的绿豆我肯定炖烂了。”   陆饮溪腾得站起了身。   他看着宁温纶茫然的神情,瞬间明白了这两天来的违和感到底是怎么回事。   宁温纶根本就是把他当成了以前的那个 “陆饮溪”!   他不知道自己那股醋劲是从哪里来的,总之他现在快要被气死了!   “师尊,怎么了?不舒服吗,哪儿不舒服呀?让我看看……”   “你松手。”   陆饮溪甩开宁温纶的手就跑,刚巧一头撞上走进院子里来的熊月升,当即牵着对方的手就出了院子。   “师尊……”   “花姑娘,快来呀,姐妹们给你带了桂花糕!”   人群一下子把两人给冲散了,陆饮溪鼓着气一路朝前走,一直走到听不到任何人声了,才在大湖之前停了下来。   他长吁了一口气,才后知后觉地看向了熊月升,有些慌乱地掩饰着自己的失态:“呃…… 那个,抱歉……”   “无事。”   熊月升不着痕迹地把他的手握在手里,又带着他走去湖心中央的小亭子里去坐着,陆饮溪这会儿额头上已经布满汗了,凉风一吹,只觉得清爽,他便干脆两脚挂出亭子外坐着,一点形象都没有。   熊月升从后头抱着他,两个人身高差的原因,还得拱着背,陆饮溪看着水里的倒影,觉得有些好笑。   “笑什么?”   “你好大只啊。”   “你说过的,大只不是什么坏事。”   “嗯。” 陆饮溪努力坐直背,想让熊月升靠得稍微舒服一点,开始没话找话,“涂山涧,真的好大啊。”   “你若是知道这涂山涧是如何来的,便不会有这种想法了。”   “嗯?”   “涂山涧的历史,是一段血腥的故事,它起源于我父亲那代的家族之争,而我父亲手刃了他的长姐,夺得了门主之位,这湖,是他逼着他长姐门下弟子用手一抔土一抔土挖出来的,又在里面种满了大姑姑最爱的荷花,为的就是警告后人,这就是和他做对的后果。”   陆饮溪将腿收回来了一点,他看着水中的倒影,只觉得这倒影之下,似乎藏着未眠的亡魂。   “别怕,就只是荷花罢了。”   “什么?”   “大姑姑生前告诉过我,不必畏惧那些虚张声势之人,也不必被任何威胁所扼住喉咙,你看,这些就只是普通的荷花而已。”   绿色的茎发出咔哒一声,牵出细丝来,熊月升将那朵盛放的荷花交到陆饮溪手里去。   “若是大姑姑见着你,一定会觉得欢喜的。”   陆饮溪轻笑:“欢喜什么,我不过是个男扮女装的骗子罢了。”   “你不是!”   熊月升的声音忽然高了起来,陆饮溪被吓了一跳,差点儿没坐稳,滚了下去。   但他忽然在意起那个答案来。   “不是什么呢?” 他勾了勾嘴角,又去揉熊月升那一头蜷曲的头发,感觉起来就像是茅草窝,“你大姑姑别太嫌弃我就好了。”   “不是的,她不会嫌弃你的,她不会。” 熊月升低下头,咽了口口水,似乎是在组织语言,“我…… 我看着你,很久了,你和别人不一样。”   陆饮溪没开口,他耐心地等着熊月升说下去。   “我看见你在那座山上生活,我看见了你……” 熊月升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粗大的指节挠着陆饮溪的下巴,很痒,“大多数人,他们是为了别人活着的,比如像我,比如像,涂山涧里的很多姑娘,还有我的那些个兄弟,他们都为了别的人,别的事情活着,但你不一样,你活着就是为了你自己,你没有束缚,你比,你比……”   熊月升结巴着,脸红得不成样子。   “你比天边的鸟儿还自由。”   陆饮溪的脸僵硬着,好一会儿才憋出一个笑来:“你别说得好像心悦我一样。”   “我心悦你。” 熊月升大声道,又重复了一遍,“我心悦你,从那日你光着脚穿着喜服从山上跑下来的时候我就心悦你了,别人穿上喜服是要嫁给别人,你穿上喜服,就是美艳,就是人群中最耀眼的那个,就是那样。”   陆饮溪哑然。   他以为熊月升那日见着的,是穿戴整齐,陪伴着他一块儿长大的小娘子。   他哪知道,跑进熊月升眼里的,是那个被枝桠勾破裙摆,发饰悉数落下,绣花鞋因为太难走路被他随便踢掉的自己。   他哪有熊月升说得那么高尚,能那样脏兮兮地冲出来,无非是对自己的无限自信,反正不会死,搏一把又能怎么样。   但他就是被这样笨拙的情话感动哭了。   好像从前那些肢体接触,要不就是情况危及,要不就是药物刺激,他还从来没有一次这样清醒地坠进情网里去过。   也没有人这么正经地和他表白心仪,这么认真地和他说着心悦。   “要命了……”   “什么?”   熊月升蹲下身来,想看清他的脸,可陆饮溪转过脸去,死都不想让男人见着自己的哭脸。   可惜熊月升是个死脑筋,他不明白陆饮溪怎么了,就想要看一眼对方。   拉扯的结果就是,两个人连带着那朵荷花,一同掉进了湖里去。   陆饮溪没意料到,喝了一大口水,冒出一大串气泡来。   接着,温热的唇夹着冰凉的湖水,吻住了他。   陆饮溪下意识地抓住对方的胳膊。   他想,妈的,自己真的是渣。 第69章 回味   来路不明的弟子不要乱捡章节阅读, 那我多收几个让他们内部消化就好了。   渣男小陆花了很久才把自己的形象整理完毕,那撑肚子的布团吸饱了水,差点没把他给淹死。   看吧,熊月升的大姑姑也知道他是个渣男,想解脱自家侄儿。   熊月升陪着他往回走去,陆饮溪穿着还有些潮的衣服,显得有些狼狈,但在熊月升眼里又是别的样子,他没由来地欣赏陆饮溪这样脆弱的样子,像是玻璃瓶子一样,捏在他手里,很容易破碎。   两人没从前院走,而是绕了后门,陆饮溪慌里慌张地换好衣服,正准备出来,却意外发现熊月升竟是倚着门框睡着了。   大概是寻找鹿鸣剑的缘故,熊月升一直在和他的父亲以及大夫人周旋着,陆饮溪甚至觉得自己有点儿拖后腿了,他就不该以身犯险来这涂山涧,除了天天蹭吃蹭喝美美睡觉,他好像就没做出什么贡献来过。   他叹了口气,靠着熊月升坐了下来。   似乎他们的第一次相遇,就是这个样子,他靠着熊月升坐着,只不过不同的是,身边人在哭。   熊月升似乎皮厚得很,但若是破了伤口,就会很疼。   不过真要说起来,谁受伤不疼呢。   这会儿太阳已经准备下山了,外面叽叽喳喳的聊天声也逐渐变得轻下去,陆饮溪靠着熊月升,听着对方均匀的呼吸声。   真的是,前一秒还在表白,下一秒就睡着了。   放在他那个时候就是钢铁直男的表现了吧。   陆饮溪把玩着熊月升的手,不知不觉得,也进入了梦想。   -   “滚啊,都给我滚!出去,出去,出——去——”   “好的,好的,我们都出去,你不要生气,好吗,你刚做过手术……”   “滚——啊!”   在游戏机被砸出去的同时,房门终于被关上了,他看着屋内一片浪迹,监测仪上的线全变成了直的,发出了尖锐的警报声。   他走过去,将插头拔下,再把所有的灯都关上,窗帘被他扯下来了一个角,因为心情烦躁,无论如何都挂不回去。   他干脆甩开了那烦人的帘子,坐了下来,怔怔地看着那个摔在地上的三层大蛋糕。   今天是他十八岁生日,算是成人了吧,虽然长得比同龄人要小很多,他见过来实习的临床医生,二十多岁的小姐姐,比他高出了半个多脑袋,总是笑着哄他多喝牛奶。   他已经三个多月没有走出过房间一步了,今天原本约好了是父母来见他,一块儿庆祝的日子,而就在刚才,护士走进来,支支吾吾地告诉他,他父母不能来了,但给他送来了蛋糕,还有最新的游戏机。   他其实,不该朝工作人员发火的,他们没错,只是他忍不住,他们又不会对他怎么样。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有钱能使鬼推磨,钱管够,你想做什么都行。   胸口又开始尖锐地疼起来,但他忍着没出声,他知道,但凡他发出一点儿不舒服的声音,站在外面的护士会立刻冲进来,不管他如何挣扎,都会把他绑回床上。   他想到监测仪上面的那条直线。   他已经不想活了,所以不管多疼,他都要拼了命地忍着。   他能听见自己杂乱的心跳,在胸腔里像个小孩子拿着铁锤玩似的乱敲,每一次呼吸开始变得很累,眼前的事物开始逐渐模糊起来,只能看见夕阳把他的影子拖得很长。   再坚持一下,就一会儿,他就能死了。   等他再一次睁眼,房间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不是那种普通病房的单调氛围,他的房间被布置得格外温馨,就连墙壁都是暖调的米黄色,向日葵开在阳台上,旁边站了几只可爱的小玩偶,笑着看着他,监测仪上规律地跳出折线来,他扯掉氧气管,试图坐起来。   “等一下,你刚打过麻药,大概要…… 四点多才能起来。”   牛高马大的男人坐在他身边,耐心地替他把氧气管摆弄回去,又凑过来问他:“想喝点水吗,我可以喂给你。”   “…… 你是谁。”   “我是你父母新请来的护工。” 男人有着和他外表极其不符合的温柔声线,像是哄小孩子似的,又问了他一句,“渴吗?”   他没理他,兀自扭过头去。   果然,上一任护工又跑了,谁都不想承担起这种责任,十五岁以后他的护工换了少说有三四十个了,没一个能做长久的。   他们都会表现得很爱护他,但实际上他们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被关在实验室里的怪物一样。   无聊。   “不想喝吗,上一任护工和我说,你喜欢喝带点蜂蜜的枸杞水,我给你泡好了。”   他依旧不回答,反正也就是一两天的事情,时间一久,他们就会识趣地闭嘴了。   “好吧,那可以等你醒来再喝,替你温着,你要是喜欢别的,也可以告诉我。”   他依旧没任何反应,就是看着排列在一旁柜子上,整整齐齐的玩偶。   谁他妈的十八了还喜欢这种鬼东西。   他忍不住翻白眼,屋子里很安静,只有仪器的声音,外面像是世界末日,所有人都死绝了,而他还被吊着命,躺在这个假惺惺的病房里面。   等麻药劲过的过程很久,也很乏味,乏味到他开始注意起身边那个男人起来。   很少有男人来做看护,更多的是女人,年纪大的占到大多数,她们分成两种,一种是做得多了,油嘴滑舌的,最懂得讨好,实际上屁事不干,另一种是天生善良,就是热爱照顾别人,遇到后一种,他反而会更加烦躁一点,因为总觉得,那些好人不该在他这样的人身上浪费时间,有更多更需要她们的人。   有些年纪稍微小一点的,多半是缺钱,本身也做不长久。   男人很少,多半也是为钱所迫,尤其不爱照顾他这种年龄段的男孩。   他低下头去,心里有种奇怪的想法,总觉得这个男人,似乎图谋不轨。   想到这里,他猛得转过脸去,却把对方吓了一跳,针扎进手指里,血珠子一下子冒了出来,男人第一时间含进手指里去,另一只手迅速将针线和那个泰迪熊给收拾好。   那是他小时候睡觉必须抱着的泰迪熊,小时候觉得那上面有妈妈的味道,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自己会睡了。   所谓妈妈的味道都是假的,或者是,以他们见面的频率,他已经想不起来,妈妈的味道是种什么味道了。   他脑子里闪过一大串想法,最后后知后觉地问了句:“你还好吧?”   在听见那一点呜咽声的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脑子出问题了。   “……?”   男人一边含着手指,一边皱着脸,脸上泛满了水光,看起来似乎不是手上被扎了一下,而是手指头断了一根。   “…… 你没事吧,用我叫医生过来么?”   这绝对是他第一次叫医生过来不是处理他的问题。   “没,没事,我就是,痛觉有点敏感……” 男人深呼吸着,手上的血已经止住了,他松了口气,从口袋里翻出了个创可贴,“我手指头太粗了,不太擅长做这种精细活,不过这个熊对你来说还蛮重要的吧,我看也很久了,给你把开线的地方都缝好了。”   他看着男人,努了努嘴。   蛮好笑的,不知道是这么大只的男人在缝泰迪熊好笑,还是这么大一只男人爱哭好笑。   “无所谓,你爱缝就缝吧,我不需要它了。”   男人看向他,拿着熊,捏着嗓子道:“你好啊,小陆,我是泰迪熊,祝你生日快乐。”   “…… 大哥,我十八岁了,这压根就不好笑。”   “好吧,” 男人挠了挠头,又道,“其实你父母之前来过了…… 准确说是你的父亲,但他不能呆久,工作上的事,你还在睡觉……”   “我知道,” 他挪了挪身子,看向天花板,“我不在乎。”   泰迪熊再一次出现在他的视野里,它拿手碰碰他的额头,拿那种怪异的嗓音说道:“难过的话,哭出来也可以的哦,你看你旁边那个男人,这么点小伤都能哭。”   “呵呵,好蠢。”   他冷笑了两声。   鼻子上的酸涩感来得很突如其来,一阵阵接连不断地涌上来,他不停地耸着鼻子,试图驱赶走这股感觉,结果眼眶太浅,实在是盛不住了,眼泪就满溢了出来。   “没关系的哦,我会陪着你的。”   泰迪熊说着,躺到了他身边,他扭着身子想躲开:“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没病,没人有病,” 男人替他擦眼角的泪水,把室内的灯光挑暗,趴在一旁,语气极尽轻缓,“渴望爱的孩子,都没有病。”   -   陆饮溪从梦里醒来的时候,月色已经漾满大半个地面了,他没坐在地上,而是在软软的床塌上,宁温纶没像往常一样睡在他身边,他起身,看见熊月升坐在床的另一头。   等他反应回来,想要回忆起刚才的梦时,那些模糊的画面又一下子消散干净了。   陆饮溪晃晃脑袋,朝熊月升爬了过去。   “嗯,怎么醒了?” 熊月升顺势将他搂进怀里去,亲吻着他的额头。   “你怎么不睡?”   “做了个好梦,怕睡回去就忘了,想回味一下。”   “哦。” 陆饮溪揉着熊月升的头发,是天然卷,又很柔软,玩具熊一样,“我也是。” 第70章 月夜   我已经取不出章节名了 555   “你确定我们没走错?”   “没错,你跟紧我。”   陆饮溪看着眼前的一马平川,十分怀疑熊月升是不是要给他拐到荒郊野岭给办了。   又跟着走了两步,仍旧是心虚,又问了句:“你真确定?”   话还没说完,熊月升那边的地面就开始有动静了,幸亏他眼疾手快跳了进去,刚站稳,那圆盘就降了下去。   熊月升扶着他,问:“你刚才说什么?”   陆饮溪摇头:“没说什么,原来藏宝阁在地下啊。”   “藏宝阁嘛,若是建在地上,多半也太显眼了。”   陆饮溪还在腹诽,不过是一个涂山涧,藏宝阁能有多雄伟壮观,下一秒,他知道自己该老老实实闭上嘴了。   刚才那一层只是粗略一瞥,他就快被那金碧辉煌的光闪瞎了,这一层放的全是些金银财宝,而再往下竟是还有其他层。   这是金银财宝是这里头最不值钱的玩意儿的意思么。   这是祝钧的老家吗?   “涂…… 涂山涧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啊?” 熊月升挠挠脑袋,不明白陆饮溪在说些什么,“什么来头?就是一个小山涧罢了。”   陆饮溪无所谓它的来头,他现在只想抱紧熊月升的大腿。   ——果然嫁进来是个正确的选择!   再往下走,温度就开始降低了,熊月升贴心地准备了外衣替陆饮溪披上,因为不方便行动,陆饮溪把那个假肚子留在床上了,取下来的时候,熊月升看起来还有些落寞,不过想到陆饮溪还有四个月才 “临盆”,心情又好了一点。   原本他是想自己再来一趟藏宝阁,查看一下是不是上回来找的时候错过了鹿鸣剑,结果陆饮溪听了,说什么都要跟过来看看,说是鹿鸣剑在主人身边,会产生共鸣,说不定能更方便找到一些。   熊月升拿陆饮溪没辙,只好把人给带来了。   那圆盘在第四层停了下来,饶是穿着大衣,陆饮溪都被冷得一哆嗦,呼出的气都带着冰碴子,这一层的保护显然比上面几层要严密得多,随处可见的铁链子,还有专门防护的灵咒附在上面。   熊月升见他久久不下来,便随手将他抱了起来,他小声惊呼着,下意识地抓紧对方的衣服。   “不怕,这儿我很熟,不会让你受伤的。”   熊月升小声安慰着他,缓步向里走去,路过几件法器时,它们像是藏于黑暗中的恶灵,瞬间被唤醒了过来,散发着妖异的光。   “都是被镇压住的法器,都是要相性极佳才能用来修炼,能修炼出来不被吞噬的,多半不是魔修,就是鬼修了。”   “鬼修?”   “嗯,现在鬼修已经很少了,但涂山涧的前身便是鬼修一族。”   “是指…… 将已死之人带在身边么?”   “差不多,说是鬼,实际上是残余的灵力和魂魄的结合体,” 熊月升走得很慢,连带着说话也很慢,“人死不能复生,留下来的,只是生前的一个幻影罢了,很多人走火入魔了,就是因为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 嗯。”   两人又在里面绕了一圈,熊月升停下来问陆饮溪:“有感觉到什么么?”   陆饮溪很努力地憋着气,最后还是沮丧地摇了摇头。   “别担心,我们可以去别的层级绕一绕,碰碰运气。”   “我觉得它不在这里。” 陆饮溪忍不住手欠去碰那些法器,“我想看看这些。”   “你想做什么?”   “什么?我没想做什么啊?哈哈哈哈,我什么都不想做啊?”   陆饮溪警觉地回头,却意识到熊月升只是随口问了一句,反而是他的反应让对方起了疑。   “…… 你要是有别的心悦之人,我会让步的。”   “瞎说什么呢,我怎么会有别的心悦之人。”   “我知道的,你那个徒弟,那个姓景的。”   陆饮溪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支吾着说不出一整句话来。   “你若是心悦他,我不会干涉你,但这里面的东西,你一样都不去碰。” 熊月升不由分说地将他抱了出去,“这些,都是会伤及性命的法器。”   “…… 我当然不会乱碰。”   陆饮溪闷闷地答道,他其实只是在想,后面他集齐所有灵魂碎片以后,该如何把人全合回去。   说起来他都不清楚到底有几片灵魂存在,找这发展下去,每片灵魂都会不由自主地受他吸引,这要是碎成了几十片,那真的有够他受的了。   两人已经浮出地面了,陆饮溪看着天边的圆月,双手合十,祈祷别真的给他分裂个十个出来,最好少于十个。   然后最好不要每一个都打他屁股的主意。   “在找什么?”   男人的声音自他们身后响起,熊月升猛得转过了身,见到自己的父亲,也就是涂山涧的门主,正站在他身后。   “父亲……”   “知子莫如父,你不会只是为了一把剑而回来,那剑,我已经取走了。” 男人看向站在熊月升身后的陆饮溪,“想必,这就是鹿鸣剑的剑主,传说身死于寒山寺的陆饮溪了吧。”   “别动。” 熊月升拦着陆饮溪,身子压低,做出进攻的姿势来,压低声音道,“你找机会跑走,他只认得你现在的样子,回去以后便换上装扮。”   陆饮溪咽了口口水,没回应,也没任何动静。   男人也悠然自得地站在原地,打量着面前两人:“都说陆道长长得极其标志,和迎春楼的霜落姑娘有血缘关系,百闻不如一见,真是出乎我的意料,连我这最不开窍的大儿子,都被你迷得神魂颠倒。”   “父亲,你我之事留于你我之间,和小陆无关。”   “小陆?” 男人忽然笑了,眼底露出嘲讽的神色来,“你不是最喜欢别人叫你‘师尊’了么?”   熊月升一怔,陆饮溪憋的那口气总算吐了出来,往前踏了一步:“陈璞瑜,你还真是喜欢做别人爹。”   眼前人的脸忽然像是融化开来一般,随即又慢慢塑成了形,陈璞瑜桀桀地笑着,双眼死死地盯着陆饮溪:“师尊呀,我找你找得好苦,一度以为你死了,以泪洗面,惶惶不得终日呢。”   “…… 我信你个鬼。”   “他…… 为何叫你师尊?”   “别和他打,打不过的,他是魔,我拖住他,你找机会跑就好了。”   陆饮溪对熊月升吩咐道,故意做出极其亲昵的姿态来,手都要绕着熊月升的腰。   “那你呢?”   “你不用管我,他不会对我怎样。”   “…… 好。”   熊月升这声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可事到如今,陆饮溪已经无暇顾及他的状态了,陈璞瑜的力量凌驾于熊月升之上,这不是对方能轻易面对的。   早知道就从地底下顺点玩具出来了,最好是那种给陈璞瑜关在个小盒子里头,他想怎么玩弄对方就怎么玩弄对方。   以牙还牙。   “玩够了吗,师尊,差不多该和我回去了,” 陈璞瑜伸出手来,很随意地勾勾手指,“成亲了以后还没有圆过房呢,该回去将夫妻之礼行完不是么?”   陆饮溪能感觉到一旁熊月升的背一紧,他真是服了陈璞瑜了,为什么说这些恶心人的话这么熟练。   他深呼吸一口气,一手推着熊月升,一手假意探过去,做出想要牵手的样子,实际上手一翻,伏魔决起,灵力自他手心迅速炸开。   ——血花在他眼前溅开,陈璞瑜压根就没躲,右手已经被炸成了肉泥。   “什么?”   陆饮溪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眼里漏出不安的神色来,陈璞瑜笑着看他,耸了耸肩:“师尊若是想伤我,自然是随意,只是不要一边担心我,一边又这么绝情。” 陈璞瑜朝着他大跨一步过来,那血淋淋的断臂递过来,“会让我会错意呀。”   陆饮溪刚要反击,身边熊月升的速度比他更快,赤手空拳便挥上陈璞瑜的面门,被人轻松躲开,又拿左手一指点在对方胸口处。   “住手!”   陆饮溪大声喝住对方,陈璞瑜恰到好处地停了下来,魔气充盈在熊月升的金身之外,差之毫厘便能突破。   “…… 我和你走,你放过他。”   “早这样就好了嘛,师尊。”   陈璞瑜抬脚一踢,将熊月升踢出数里之外,砸出一个巨型的大坑来,那破碎的右手已然长了回来,他扣着陆饮溪的肩膀,在他苍白的唇上落下一个轻吻。   “我来接你回家了,师尊。”   陈璞瑜的眼里露的满是柔情,却不想陆饮溪露出甜甜一笑,银针直插进他太阳穴,还没等陈璞瑜反应过来便炸了开,那边满月和宁温纶来了个前后夹击,将人锁在了地上。   “男人真多。”   满月路过他的时候,随口吐槽了一句,但陆饮溪已经没精力和她争辩了,他冲向躺在地上的熊月升,还好,对方并没有什么大碍,似乎也只是被砸了一下。   “呼,幸好,幸好,你什么事都没有。”   熊月升没说话,甚至没什么表情,静谧的月夜里,只有宁温纶一个人在问,师尊的肚子去哪了,师尊我们的孩子呢,陆饮溪被问得烦了,不得不一拳将他打晕过去。 第71章 死亡   来路不明的弟子不要乱捡章节阅读, 那我多收几个让他们内部消化就好了。   陆饮溪回到房间的时候,新月已经打着哈欠进来做早起的准备了,看见他的时候,还愣了一下,好在人还没清醒,没注意到他肚子没了。   “少夫人醒这么早呀,宝宝闹腾么?”   陆饮溪侧个身子打哈哈:“嗯,嗯啊,新月,能给我打点水来么,昨晚没睡好,出了一夜的汗。”   “行的,少夫人,对了,少夫人别忘了,大夫人说了,今个儿要来找你说话。”   “什么!” 陆饮溪惊得整个人都要跳了起来,“什,什么时候?”   “就昨晚啊,你忘了,让莺莺来说的。”   莺莺是大夫人的贴身侍女,陆饮溪望着天想了想,似乎还真有这么一茬。   新月迷迷糊糊地绕去后院烧水去了,陆饮溪一个人躲在浴房里面不敢出来。   大夫人又要找他做什么!   怎么这鬼地方破事那么多啊!   “喂,开门。”   满月的声音自门外传来,陆饮溪都没想着抬扛,就把人放了进来。   满月有些诧异地看着陆饮溪,以为照他那脾气绝对要怼得她说不出话来,此刻却见人整个人只剩眼睛露在水面上,散发着一股颓废的气息。   她叉着腰站了一会,最终叹了口气,走了过来:“说吧,怎么了?”   “大夫人今日要见我。”   “你昨天就知道了。”   “不,我昨天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 满月翻了个大白眼,“有时候我真的对你很无语,她要见你就见你呗,还能怎么着你,你都给人儿子怀孩子了。”   “我不擅长对付家长,” 陆饮溪躺在池子里假装自己是浮尸,“这让我觉得太过于正式了。”   “哦?” 满月挑挑眉,“原来渣男也有良心发现的时候。”   陆饮溪在水里沉了老半天,才冒出头来,骂出一个 “操” 字。   “小弟,听姐一句劝,你既然要渣,就渣得彻彻底底,坦坦荡荡,别要渣不渣的,对大家都不好。”   陆饮溪看了眼她:“景弘深还好么?你一直呆在我这儿没问题么?”   满月看了他一眼:“你看我看烦了么,前几天不是还特别有信心地和我夸海口的么?”   “哼……”   信心是有信心的,但就熊月升昨晚的话听起来,这事要成功,可能还得把命搭进去。   太坑了吧,他在这个世界就不能开点那种毁天灭地的金手指么。   “那个,姐姐,问个问题,一般宿主的下场,都是什么啊?”   “你都说是‘下场’了,能好么?进入这个系统的人八成像你一样,能重活一次就感天动地了,又有几个人愿意担起责任来,这个系统需要的不是位面,而是人的精神力。” 满月替他把伪装的道具整理好,放在一边,“反正你知道一点,要是我手下的最佳系统出事了,你哪怕活着我也让你生不如死。”   陆饮溪看着她出去的方向,比了两个大中指。   无情的资本主义者,只会压榨他这种底层小屁民。   不过满月所说的,和他猜想的也差不多,哪有那么天上掉馅饼的事情,不过都是人的美好愿望罢了。   要是有酒就好了。   酒壮怂人胆,生死都无畏。   他从水池里爬起来,缓缓给自己套着衣服,好像这样,时间就能走慢点似的。   外头天光亮了。   -   陆饮溪知道自己会僵硬,不知道自己会如此僵硬。   “既然是我们家熊儿的选择,那即使我有不满,也不会干涉他的决定的。”   陆饮溪听得头皮发麻,只想恳求大夫人不要再说 “熊儿” 这个词了,他真的会有不好的联想。   再说,熊月升的兄弟姐妹不该都姓熊么,合着一家子全是 “熊儿” 么?   但他不敢说话,熊月升站在他身后,不知什么表情,就是手搭在他肩膀上,感觉不出情绪。   陆饮溪只好不停地点头微笑,不知道多久才能把眼前这尊佛给送出去。   “我听熊儿说,你害喜也有六月有余,新月说你晚上被折腾得睡不着觉,那白天就多补补,不要成天在外面逛来逛去,影响也不好。”   陆饮溪头点得脖子都快断了,被大夫人这么一说,他竟是困了起来。   “还有啊,我听新月说,你们最近都没有同房是么?”   陆饮溪及时刹住了自己的头。   什么东西?   新月怎么啥都和大夫人汇报啊?   “呃,我…… 我怀了……”   “这个时候了,适当同房会对你有帮助的。”   陆饮溪人都看傻了,合着这是大夫人过来劝人撅起小屁股的么?   可是他生不出来啊!   在陆饮溪保证自己一定会按照大夫人说的去做之后,才把对方给打发走了,走之前莺莺还给他带了个罩着布的篮子来,笑脸红扑扑的,看看他又看看熊月升。   陆饮溪怀着不详的预感将罩布打开,果不其然,里面都是些催情的蜡烛香油软膏。   他忽然觉得天灵盖上降了道神祇的旨意,毕竟他前几次都没享受过这么好的待遇。   但回到卧室时,他的脚步还是顿住了。   “怎么了?”   熊月升问他。   “咱们还有…… 回旋的余地么?”   陆饮溪咽了口口水,可怜巴巴地看着熊月升。   “大家都在看着,” 熊月升向前踏了一步,打开房门,“快进屋吧。”   好了,这下他越发不想了。   陆饮溪扭捏地进到房间里去,只见熊月升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并没有在看他。   说起来,自从昨晚的事之后,他都没什么机会和对方说上话,对方忙着处理陈璞瑜的事了,不知是有意无意,总之他们之间似乎总是隔着一道无形的屏障,很近,却无法靠在一起。   他觉得有些愧疚,亦步亦趋走到对方面前,缓缓跪了下来。   “你若是不想,我不会强求你,反正进了屋,无人知晓我们做了些什么。” 第72章 恨生   来路不明的弟子不要乱捡章节阅读, 那我多收几个让他们内部消化就好了。   白日宣淫太狠,夜晚的庭院静悄悄,无人来叨扰,也就给了陆饮溪偷摸着溜出去的机会。   他松了下蒙脸的黑色面罩,这玩意儿太没人性,才跑几步就憋得全是汗。   晚上月明星稀,他翻墙出去,一个人在夜色里走着,颇有些诗意的感觉,就是身上各种地方都还隐隐作痛着,他也没多理会。   反正大家都要死了,死之前不如再放纵一回。   陆饮溪四下看着,贴上墙角,再跟着那巡夜的姑娘七拐八绕,来到地牢门口处,手捡一颗小石子,在门即将开启的那瞬将其放倒。   ——看,永远是干这种事情最得心应手。   他翻了两个跟头进地牢,里面的守卫打着哈欠奇怪着为何门打开却无人与他交班,实际上入侵者已经下到了底层。   陆饮溪想,这就是世外桃源的坏处,因为太与世隔绝了,所以一点防备的心理都没有。   得多和人交流。   就像他现在一样。   陈璞瑜被倒挂在地牢里,两根粗大的木棍竖于两旁,上面横七竖八的全是沾满毒液的铁刺,缝隙小到微微动弹都不得,男人全身被细长的金丝缠住,血一直在放着,皮肤露出苍白来,唯独一张脸完好无损,此刻正闭着眼,一副淡然的模样。   只是听见他的脚步,那张疯狂的脸上便露出了笑来:“师尊,我等了你好久。”   陆饮溪不答,他往前走去,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那金丝,手术便划出血来。   “别碰。” 陈璞瑜的眼睛猝然睁开,充血的眼此刻看着有些狰狞,陆饮溪却莫名从他眼里读出笑意和一丝柔情,“疼的。”   “你做了什么,让他们这样对待你。”   “嘻嘻,我只是给他描述了一下,师尊在我身下辗转成欢的那几日。”   从 “他们” 转变到“他”,那一点微小的差别被陆饮溪敏锐地捕捉到,他叹了口气,不过他也已经习惯了。   男人是个偏执狂,做什么都喜欢不择手段,但正因为这样,才会伤及彼此。   “好想师尊啊,师尊为何才来看我呀。”   陈璞瑜边说着,身体边轻微地晃动起来,血溅出来,滴到陆饮溪脸上,全是腥甜的味道。   陆饮溪没理会陈璞瑜持续的挑逗,而是看向四周,如他所想,熊月升是不会把机关设在随处可见的地方,但找机关也很麻烦,再者,对方可能压根没想过让陈璞瑜活着出去,也就妄论什么解除的机关了。   于是他屏息凝神,将内里集中在手上,再一掌拍向其中一根木柱,柱子应声炸开,毒针飞溅,他原地画了个金钟罩把自己和陈璞瑜护在里头。   陈璞瑜借着这姿势舔他的腰身:“师尊,别把自己给弄死了。”   陆饮溪不太乐意地拿屁股坐了他脸一下,结果对方丝毫没受到侮辱,反而非常快乐地伸出舌头来,陆饮溪翻了个白眼,又将那金丝抽下。   ——这个是好东西,他得收着,关键时刻还能再捆一捆陈璞瑜。   “师尊,我好想你。”   才是刚被解开,身后人便像蛇一样缠上来,血腥味浓得呛鼻,陆饮溪捏着鼻子,十分嫌弃地躲开。   “师尊~师尊~师~尊~”   陈璞瑜就像勾栏瓦舍里的姑娘那样追着他不放,非要把自己身上的味道粘得陆饮溪满身都是,陆饮溪最后没辙,就由着对方搂着。   抱着他以后,陈璞瑜的动作却忽然停了,他捏着陆饮溪的下巴,不顾对方抵抗,就是要让他看着自己。   “怎么了,不开心么?” 男人那衣服上干净的地方替他把脸上的血擦掉,再吻着他的脸颊,“和我说说,为什么不开心?”   陆饮溪一愣,眼神躲闪:“没有不开心……”   “在我面前不需要伪装。” 陈璞瑜笑着,像是抱小孩似的将他抱在怀里,轻轻晃着,“你要是不想说,就不想说,别撒谎,我不喜欢撒谎的小孩儿。”   陆饮溪拧着衣摆,又气不过,捶身边人。   “…… 你才是小孩儿。”   陈璞瑜不理会他,就抱着他,轻哼着不着调的小曲,最后低下头来:“你记不记得,从前你母亲也是这么抱着你,这么安慰你的?那时候我就想,什么时候,我也想这么抱着你。”   陆饮溪刚起来的那点儿睡意猛然退去了,他盯着陈璞瑜的脸,又忽然意识到,陈璞瑜说的,大概是原来的那个 “陆饮溪”。   原来霜落那个疯女人对 “陆饮溪”,也有这么好的时候过么?   不过也是,哪有母亲不爱孩子的道理,大抵是后来厌倦了,才要对自己亲生儿子下如此狠手吧。   “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没…… 没怎么。”   陆饮溪侧过脸去,不再去看陈璞瑜的脸,他憋着劲,努力想回忆起从前的事情。   记忆中的人脸像是打了马赛克一般,那些画面都不约而同得泛起陈旧的黄来。   他已经想不起母亲的脸了。   明明才死了没多久,那些生前的记忆就已经变得如此遥远,而他可能又即将迎来下一次死亡。   他依旧茕茕独立,孑然一身。   好不甘心啊。   陈璞瑜看着怀里人颤抖的肩膀,有些好奇,他在想些什么。   他显然是忘记了自己,或者是从来没有注意到他过。   但他永远记得他。   他第一次见到陆饮溪,是在那富丽堂皇的疗养院里面,父母亲都在医院里面做清洁工,他被一根狗链子锁在小三轮上玩。   他们说,不准进入那个草坪,不准碰里面任何一个人。   可小孩子的好奇心哪里忍得住,他就是忍不住哪怕那狗链子被他拉直了,脖子都被拽到后面去,他也要扒着栅栏看里头,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呆在这个里面。   他不得不承认,陆饮溪从小就是长得惹眼,明明穿着清一色的病号服,草坪里就属他第一名惹眼,那时候的他从没见过那样精致的洋娃娃,挂着泪珠子,嘟着个红艳艳的小嘴巴,一本正经地抓着别人的衣服讲话,磕磕绊绊的,看起来都有六七岁的样子了,话还说不清楚,一段话颠来倒去要说上三四回,说来说去就一个意思,不要走,以后回来陪我。   可惜笨蛋洋娃娃就是容易受到宠爱,同他讲话的那个男孩儿抱着他都不肯撒手,颇有种想把他接回家住的架势,大人们也觉得欢喜,绕着各种角度给他拍照,洋娃娃听见大人叫他笑的时候,还会边哭边把嘴角扬起来。   从那天起,那个小孩就住进了他心里,他给他取名叫 “笨蛋洋娃娃”,他知道洋娃娃的心脏有问题,要一直住在疗养院里,洋娃娃的身体是拿瓷做的,碰一下就会出问题,洋娃娃的内里是用水灌的,每次有人要离开,他都会不依不饶哭上好久。   他就远远地看着他,反正他一整天也没有事情干,母亲偶尔会从医院里偷一点东西出来,他什么都不要,就偷些洋娃娃看过的书,洋娃娃喜欢那种图片很多的书,因为他笨,学认字慢吞吞的,要护士讲好多遍他才能记住,但他知道,其实洋娃娃不是脑子笨,他就是心思都在别处,不想自己一个人呆着,就连护士要走,他都要闹腾一会儿。   洋娃娃看的书他都快能背下来了,他都没等到洋娃娃落单的时候,其实他只是想和他说两句话,再摸一下对方那张肉嘟嘟的脸。   最好,最好能知道,笨蛋洋娃娃叫什么名字。   命运是个玩弄人的东西,在他知道洋娃娃叫什么之前,意外先来了,小三轮不知哪里出了故障,爆炸了,他被狗链子牵着,跑不走,等被发现的时候,已经被烧得没人样了。   他全身没一处能看的地方,父母哭泣着跪倒在他病床前,可他们根本支付不起高昂的费用,这时候医生和洋娃娃的父母出现了。   那是洋娃娃第一次站到他面前,他看着自己面目全非的样子,眼里一点恐惧都没有,反而带着新奇。   他拖着他的手。   “你好,我叫陆饮溪,是小鹿喝水的意思。”   他一个一个字慢吞吞地念着,用他那独特的小嗓门,有些尖,又有些绵软,他形容不出来,就是很好听的感觉,磨耳朵。   “你叫什么呢?”   “小陆,他说不了话。”   “哦。” 洋娃娃捂住了自己的嘴,又轻轻趴在他身边,“谢谢你哦,不知道名字的人,谢谢你的心脏。”   他想,其实他恨不得把自己的心脏掏出来递给他。   瓷做的身体,水灌的内里,再配上他的心脏。   哈哈,简直完美。   要是能看着洋娃娃长大,就更好了。   可惜他像他的名字那样短命。   陈璞瑜抱着睡着的陆饮溪,耐心地整理着他的头发,又将脸埋进对方怀里。   “笨蛋洋娃娃,我叫恨生。”   恨生。   后悔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但是看到小鹿喝水,又觉得这个世界,有了那么点期望。 第73章 铃铛   陆饮溪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像个小孩似的被背在陈璞瑜身上,男人大摇大摆地朝大院走去,陆饮溪及时让他刹住车。   “你做什么?”   “你醒了?不再睡会?反正我打得过的,” 陈璞瑜把他往上提了提,递给他一串小花,“刚才帮你采的,上面还沾着露水呢,谢娘子救命之恩,我准备带你去向他们炫耀一下,再杀了他们。”   “娘子你妈呢娘娘娘的,再油嘴滑舌的我揍哭你。” 陆饮溪起床气有些重,一拳打得陈璞瑜眼冒金星,他从对方身上下来,拍了拍衣摆,“走了。”   “怎么,要留他们一条小命?也对,趁人之危不好,后会有期,后会有期。”   陈璞瑜心情大好,丝毫不介意陆饮溪刚才那拳打得他捯饬了一早上的形象全无,屁颠屁颠地跟了上来。   “没有后会有期了。”   陆饮溪轻声道。   他又看了眼那热闹的大院子,看了眼在院里跑来跑去焦急万分的新月,眨巴了下眼睛,转过身,离开了。   “师尊莫不是…… 来找我之前,把人全杀了?”   “没杀,我不会杀人,干不出那种事,下不了手。”   “那这是?”   陆饮溪耸耸肩,走去那片大湖,湖上的荷花还在摇摆着脑袋。   “就是存起来了。”   他每走一步,腰间那个铃铛,就会响一下。   他把熊月升和宁温纶存起来了,一个铃铛里面住着一个人,接着准备去找延明,让他把封存着肖默的红石交还给自己,还差一个景弘深,他昨晚已经和满月交代过了,成也好败也好,就看她了。   至于陈璞瑜,就是个超强力保镖,以防万一,另外一个陆饮溪打过来。   他已经安排好了,天衣无缝,早点封起来,无非就是为了让他们几个人安分一点。   他也睡得安稳一点,毕竟陈璞瑜虽然人比较疯,但只要他没养分,就跟个残疾人差不多。   “师尊,我背后不知为何总觉得有股寒气,你是不是在打我什么主意。”   陆饮溪不理会陈璞瑜,而是伸出手:“我的剑呢?”   陈璞瑜故意装傻:“什么剑?”   “鹿鸣剑。”   “哦——对对对,前几日,我一不小心跌进个洞穴里去,又一不小心拿到了把通体雪白的剑。” 陈璞瑜乖乖双手将剑奉上,“这把剑与师尊气质极符,想必就是师尊的佩剑吧。”   “你能不能少说两句废话。”   陆饮溪一脚把妄想同他一块御剑飞行的陈璞瑜踹下去,稍微熟悉了一下脚感,便启程了。   陈璞瑜可怜巴巴地腾魔气而起:“师尊,为何不让我一块儿飞,是徒儿不配么?”   “不配。”   那日熊月升同他说剑不见了,他的预感一点儿没出错,就是陈璞瑜这疯子在从中作梗,只不过事到如今他已经不想追究了,反正爱咋咋地,他干完他要做的事情就结束了。   陈璞瑜一路上叽里呱啦地在同他说话,他没心思听,也没兴趣,甚至觉得人生有点背,凭什么他上辈子等完死,这辈子又要等死。   气死人了。   鹿鸣剑最后落在寒山寺上方,陆饮溪刚想找寻一下延明所在的位置,却在山后密林处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异动,接着随着一阵巨响,林子里又凹陷下去一个小坑。   陈璞瑜看热闹不嫌事大:“怎么回事,你又来找这臭和尚做什么?”   “要点东西。”   陆饮溪抛下半句话,便俯冲向了动静传来的地方,他虽然不确定是不是延明在这里,但他对这股魔气很熟悉。   这是肖默的气息。   他以为是少年突破了禁制,但他心里又有一丝顾虑。   不知道少年能否承受再一次别离。   不过若是肖默说不行,他可以先让陈璞瑜滚进铃铛里去。   反正都是一个人,哪个男人都一样,有句话说得好,渣就要渣得坦坦荡荡。   只是少年的身影并未如他所愿般出现在他眼前,延明坐在那里闭目打坐,身上遍布伤痕,已经看不见一块好肉了,原本沉静如水般的气息此刻浑浊得和死潭一般,翻滚的真气里夹杂着浑浊的魔气,总之,就是哪哪都不对劲。   “陆施主…… 请您离开。”   “离开做什么,看我徒弟一点点吞噬你么?”   陆饮溪一眼就看见了那颗血红的宝玉,镶嵌在延明身后的石壁之中,听见他的声音,那翻涌的魔气一瞬间变得安静下来,他试探着绕着圈,忌惮着他手里的那把伏魔剑,迟迟不敢接近他。   就像以前那样,人前乖得像只兔子,人后凶狠得像只狼。   陆饮溪主动伸出手去,像是在安抚小狗一样抚慰着那魔气,红玉总算是不再发出扎眼的光来,逐渐平息下来,像是一块普通的石头一般。   延明缓了一口气,下一秒,一口黑血从嘴里溢了出来,陆饮溪刚要上前扶住他,两道黑影便直冲延明双目而去,好在陆饮溪从落下起就没放松过警惕,拔剑轻巧一挑,那黑镖便删去了一边,而那红玉一张口,两声刺耳的咀嚼声后,便消失不见了。   “师尊,你挡什么,把他眼睛弄瞎了我就能好好折磨这臭和尚了!”   “折磨个头,谁许你折磨他了?”   “不折磨还供着他啊,师尊,拜托啦,就让我玩一回嘛。”   陈璞瑜在后面撒娇,迟迟没有上前,不过是因为延明那双眼太过于克制他,生怕对方眼睛一睁又给他废了,这样即使跟在陆饮溪身边,也一点用处都没有。   他计划着怎样才能一刀给臭和尚给毙了,至于那个魔界小鬼头,他可以炼化了吃了,圆陆饮溪一个师徒相见的梦想。   陆饮溪不知道他心里念着什么小九九,他扶着延明的身体,敏锐地察觉到对方有些不太对劲,照理说,延明有金身,是修仙者中最难突破的类型,但他的样子却像是被那红玉噬了心智,看样子是离走火入魔不远了。   “延明,延明!清醒点,你的身体怎么了?”   和尚的脸忽然变得狰狞起来,他似乎在竭力克制着什么东西,嘴巴被他咬破,黑色的血又汩汩冒了出来,陆饮溪擦都来不及。   “延明!到底是怎么回事,肖默呢?肖默怎么样了?”   那名字从他嘴里出来的那一刻,延明忽然止了动作,只见对方慢吞吞地将脸朝过来,眼睛睁开来,透着茫然的光。   “肖…… 默?”   陆饮溪倒吸一口凉气。   这不是延明的眼睛,延明天生佛眼,是最纯粹的黄金瞳,而眼前这双眼,黑中掺杂着血色。   有那么一瞬间,他竟是觉得,是肖默在看他。   “嗯?臭和尚眼睛坏了?”   陈璞瑜刚走过来,戏谑地打着趣,那双眼金光一扇,他又被刺得翻出十里地,惨叫声不绝于耳。   陆饮溪没去管他,反正这变态命大,他止不住延明身上的血,脑子都无法正常转动。   就在他在崩溃之际,延明的手忽然握紧了他的手腕,男人气若游丝,几乎要气绝:“他…… 他在…… 在我体内……”   “在你体内?谁?你是谁?”   延明无法回答,他已经快要撑不住了,陆饮溪这才意识到,他正在亲眼所见两瓣灵魂的结合。   原来延明也是碎片之一吗?   他甚至没有察觉到,但转念一想,延明和陈璞瑜是同时来到这个世界的,说不定就地分裂成了两个,一善一恶,也说得通。   但他转瞬又迟疑了起来——若是每一次魂魄的融合都这么残忍,那那个人,到底能不能承受住这么多次的折磨?   “杀…… 杀了…… 我,杀……”   “我不会杀了你的。”   陆饮溪从布兜里掏出铃铛来,那是他从涂山涧藏宝阁最底下顺来的道具,花了点经验值弄清楚该怎么使用,说实话这种越邪门的道具使用起来越简单,只消用点血,再来一个吻,就大功告成了。   就是最终融合的时候比较麻烦,需要献祭一个人的性命。   反正,献祭他就好啦。   他往后看一眼,确认陈璞瑜还没回来,划了手掌,正准备俯下身,却见陈璞瑜立在他面前,定定地看着他。   “你准备做什么?”   “…… 不用你管。”   “你从哪找来的这铃铛?”   “说了,不用你管。”   “陆饮溪,” 陈璞瑜走上前去,震碎了陆饮溪手里的玩意儿,冷眼看着他,“你别以为,你能在我面前,死第三次。”   血溅在陆饮溪脸上,他花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怀里人已经断气了。   “不…… 不要!不要!不要死,不要死!不要——”   陈璞瑜掐着他的脖子,将他举起来,再一脚踹开延明的尸体。   “你要死,也是被我玩弄死,折磨死,死在我手里,绝对不是你自取灭亡。”   陆饮溪绝望地看着对方,浑身止不住颤抖。   这下好了,他还没知道那个人是谁,就已经没有希望再复活那个人了。 第74章 碎片   不慌哈,都是计划好的,小陆他男人超棒   满月回到了主神空间,一路畅通来到关押景弘深的小隔间,听说男人在里面不眠不休已经五天五夜了,她心里忍不住冒出疑问来。   仿生人也能意识到自己疲劳么?   她推开门去,男人依旧保持着她之前离开时的样子,外面的各个位面与主神空间内时间流速都不一致,而陆饮溪所在的那个位面速度极为快,于是她在那里晃悠了那么久,主神空间内也不过是过了几个钟头。   景弘深头也没抬:“他怎么样了?”   满月耸耸肩,随意坐到了文件堆中狭小的空地上:“他比你想象得要如鱼得水得多。”   男人这时停下手中的动作来,笑了笑:“我知道,他不傻,就是黏人。”   女生愣了下,他看着景弘深眼底那样柔情似水的光,怀疑自己走的这几天里面,对方是不是换了个内里。   “为什么要格式化我的记忆?”   “哈?” 满月腾得站了起来,像是猫被踩到了尾巴,“我为啥要格式化你的记忆?不是说了么,你记忆出现问题,和你的宿主有关,和我没半毛钱关系。”   “哦。” 景弘深这才抬起头来,双眼幽幽地盯着满月,显得极为淡然,“那我换个问法——为什么要隐瞒我的记忆?”   满月无语凝噎,木在原地说不出话。   其实她一直知道,景弘深会发现,那只是时间问题,只要对方有心去查,恢复那些被格式化掉的记忆,于他而言根本不是难事。   但她总有那种私心,想,万一对方没找到,是不是还有一线余地。   “你是我带的第一个系统,对我来说意义不一样,而且…… 不管怎样,只要你认真工作,主系统就无法真正意义上惩罚你。”   女生底气越来越不足,最后声音干脆小到听不见,抿着唇不说话。   “念在我们的交情,我不和你追究什么。” 景弘深看向满月,没有表情,“但既然我是‘他’的一部分,要疯起来,其实也就是一念之间的事情。”   满月的心往下一沉。   她接手的第一个系统,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可怕的疯子。   他告诉她,自己无名无姓,只用分发下来的代号称呼他就好,从做系统的第一天开始,他就在不断破解着整个主系统后的运行规则,是他意识到主系统靠人的意志力为生,是他发现宿主全是不甘心之人,也是他注意到了,整个庞大的位面不需要每个都正常运行,所以哪怕宿主自取灭亡,只要他能够给予主系统足够的能量,就不会对主系统出现任何影响。   所以他的每一个位面任务,都完成得快速而效率,这一切只是为了一个人。   他的小鹿,他的喝水小鹿。   他要等那个人的死亡,再将他拖入到这场游戏里来,又为了让对方在这场游戏里面顺利进行,他将主系统所有资源榨取干净。   而他唯一越轨的行为,就是脱离宿主,去看那个人怎么样了。   第一次去,因为没有前车之鉴,几乎是亡命徒般的横冲直撞,所以当他强行进入到陆饮溪的世界里时,他无法做出表情,也判断不了方位,可以说是个半成品人类,因为模样骇人,所以无法接近陆饮溪身边,陆饮溪连他的存在都不曾知晓,而他就是在远处远远望着,不分昼夜地凝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直到被强行召唤回主神空间。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男人温柔的样子,大晚上像蜘蛛侠一样从医院的下水管道爬到五楼去,差一点就被跌得稀巴烂,翻进窗口里时,她差点以为男人要对床上熟睡的少年做出什么变态之事,可男人只是缓缓蹲下身,颤抖的手最终还是悬在对方脸蛋的上方,迟迟没有落下去。   就像是最底层的生命妄想触碰他的神明,那么虔诚,那么敬畏。   那时候她就想,若是那人能哭的话,现在已经泪流满面了。   第二次去,虽然解决了表情问题,却也是目不能视,似乎主系统已经察觉了他这样疯狂而胆大的行径,毕竟若是被发现已死之人还活着,对原本的位面都会造成不可修复的影响,但却并不阻碍男人的脚步。   不能看,就听,他冒充着为孩子们祷告的僧人,走投无路的父母们却很吃这套,当时联系不上陆饮溪的父母,他无法为他做那假冒的法事,却不妨碍那个从小就热爱和人说话的奶娃娃接近他。   “你好,你的眼睛看不见吗?”   小少年软软的手抚在他拿着木鱼的手上,有些好奇地去摸他手上的伤疤。   “嗯,看不见。”   “我的,我的心脏,有时候也跳不动!” 小少年乐得笑出他正在换的大门牙,“那,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吗?”   “可以。”   他就是为了来见他一面的,趁着无人注意的时候,他终于鼓起勇气,把小少年抱在怀里,脸埋在他新长的发间。   那是他第一次那样肆无忌惮地触碰着对方,小少年坐在他怀里,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一样,也不做别的事情,光是很乖地倚靠在他怀里。   “医生说,我最近恢复得很好,说不定可以去学校里呆几天。”   “好。”   “但是,我从来没去过学校,感觉有点可怕。”   “我也没去过。”   “你也没去过吗?”   小少年仰起头来看他,可惜他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摸黑。   少年尖细的小嗓门里全是兴奋:“那我们真的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了!”   他轻轻一笑,回答一个字,对。   那是男人最开心的一次,他们之间说的话不超过十个字,他却把那段对话反反复复咀嚼了成百上千遍,直到那新嫩的嗓音永远留存于他的脑海里,时光的洪流都无法冲淡回忆里任何微不足道的语气。   再后来,就是那场幼稚的婚礼,那是他第一次那样如鱼得水地变换着自己的外貌,甚至混在病人堆里面好几天。   他们早就结婚了,早就在携手走在红地毯上,在牧师的见证下交换了戒指,发誓生老病死不离弃,一生一世一双人。   那时候她就知道,男人不管想做什么,都最终会实现,他不顾一切,就是为了将他的小鹿拉扯到自己身边。   但也就是在那一次以后,男人忽然同他说,自己要和她告别了。   他不明白所谓告别是什么意思,主系统也不会轻易让自己的手下辞职,但她已经习惯了不要做多过问,因为和男人对抗,伤到的只能是自己,所以当第二天,男人照常来接任务的时候,她还有些诧异,但等她注意到对方说话的方式时,她就明白,男人真的走了。   留下来的,是用他一部分的思维塑成的空壳,他依旧接着任务,完成得几近完美,但那些都是机械性的程序,留下的系统脑中,只有工作二字。   再没有一个疯子成天逼着她掩护,也没有一个疯子不眠不休只为了看心上人一眼,剩下的那副壳子,优秀,温柔,细腻,强大,有着一切和完美搭边的气质,她曾经疑惑于男人为什么要给自己捏这么一副壳子,站在他的立场上去想,不是白便宜了其他宿主么?   结果等到他接下任务,成为陆饮溪的系统时,她才明白。   男人还是不自信,那么多次接触,他仍旧是畏首畏尾,所以这样一个完美的壳子,无非是为了让对方安心。   安心他除了是个疯子外,还有那样正常的一面。   那天她知道系统为了替他完成任务,消耗巨大能量只为给自己一个身体,还笨拙地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她都忍不住嘲笑。   笑着笑着,就哭了出来。   他妈的,这就是爱情么,原来陆饮溪嘴里的谈恋爱就能拯救世界,是这个意思么。   陆饮溪一直以为自己爱着一个幻影,那是男人最后一次去那个世界见他,讲得好听叫临终关怀,讲得难听点,就是终于盼到他死了。   陆饮溪最终还是没扛过去,那个不属于他的心脏始终和他不太搭调,在进行了大大小小无数次手术以后,仍旧只能勉强将他的生命吊在了 21 岁。   岁,一个别人刚刚绽放的日子,他凋零了。   他的父母到最后都没来得及看自己儿子最后一眼,看着陆饮溪咽气的,是男人。   他盼望了那么久,盼望到陆饮溪终于死了,最后还是没忍住,在病床前哭得像个孩子。   “你别哭…… 别哭。” 他的小鹿已经快要说不出话了,他瘦得很厉害,喘气很累,却还是抬起手来,替他擦眼泪,“如果,如果有,下辈子,我去找你玩…… 你,别走了。”   “好,你来找我。” 男人低头,把哽咽咽回去,“我不走了,我们俩待一块儿,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永远不让你孤孤单单一个人。”   陆饮溪朝他甜甜一笑:“好哦,你别撒谎。”   话音刚落,仪器上就成了一条直线。   他连一句 “嗯” 都没来得及说上。   那是男人在那个世界里留得最久的一次,看着对方父母将他的遗体送去火化,看着浩浩荡荡的队伍送他下葬,说起来也是可笑,他生前似乎从没见过这么多人围在他身边,死后倒是了了心愿。   守灵守了七天整,男人一直跪着,看着遗像上,陆饮溪抱着一直小鹿,歪个脑袋,笑出八颗白白的牙齿。   男人最后在那个世界,给陆饮溪的墓上了三炷香,便再也没回去过了。   满月也再也没看见过那个男人。   他似乎消失在了整个系统里面,直到陆饮溪成功登录成为了新的宿主,她才一个接着一个,看见了男人曾经的分身。   那时候她的心里就有了个大胆到不可思议的猜想,而这个猜想,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证实。   “我带过的宿主里,只有一任,任务失败,但那个位面并没有出事,宿主也停留在了那个位面之中。”   景弘深将档案往她面前一扔,满月低头看去,宿主姓名那一栏,赫然写着 “习舟” 二字。   -   看到地板松动的瞬间,陆饮溪说不惊喜那是假的。   但看见光头探出来的那刻,想杀人的心也是真的。   “嘿,陆道长,好久不见哈。还记得我不,习舟?” 第75章 死于心动   大傻子,等下给自己作没了   陆饮溪脸上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怎么是你,小娘子呢?”   习舟拍拍身上的土:“世道不安稳啊,我娘子就先呆在家里歇息了。”   “你最好没对他做什么坏事,否则我让陈璞瑜给你凌迟了。”   习舟又嘿嘿一笑,拍了拍身上的土,丝毫不客气地席地坐了下来:“那对上陈璞瑜,我还是留有后手的。”   陆饮溪看着和尚的臭脸,这才隐约想起来,那场荒唐的婚宴上,习舟的确是有两下子,但时间一长,就像是能量耗尽的奥特曼一样,只能亮灯挨打了。   他左看看右看看,怎么也想象不出习舟打得过陈璞瑜的样子,窝着嘟哝着:“你到底是什么个人啊……”   “哎,好问题,这个问题问到点上了。” 习舟拍了拍手,“我呢,不是别人,是你男人在这个世界留的后手,简单来说,就是在他的计划出现差错的时候,来摆正事态的。”   “……” 陆饮溪的眉头皱得更深了,看向习舟,觉得他男人要真把事情摆脱给他,估计是要完了,“我男人?这个世界?你不会是,你不会和那个系统有什么关系吧?”   “我知道你现在很疑惑,但现在事态紧急,还请陆施主和我来一趟。”   “等会看见我人没了,他要是知道是你带我走了,得把你撕了。”   习舟把颓丧在床上的人拖起来:“好啦,祖宗,是我不把您伺候好了,他才会把我撕了,这是他给我下的死命令,无论如何,你是最高优先级。”   陆饮溪这才怏怏地爬起来,看向习舟的眼神十分幽怨:“听你说的,你好歹还见过他,我连见他的机会都没有了。”   “怎么会没有。” 习舟推着陆饮溪出门,“我听说我师兄那事了,才赶过来,启动后备方案了,说起来也是他自身有问题,怎么就和醋坛子成精了似的呢?不过只要他本体还在,就不是问题,最多可能脑子出点问题,你看我家娘子,从前就是清冷高傲仙君,我说十句他回一句,经历九九八十一难我终于让他元神回归以后,要有多可爱有多可爱。”   “小娘子他,他元神重塑过?!”   “何止呢,那年他七魂八魄没一个全乎的,碎得那叫一个彻底,我不也给他凑回去了,人还是那个人,就是傻了点,话还多,我倒是不嫌弃,把以前没和我说的都补上了呗,” 习舟带着陆饮溪,说着说着有些飘了起来,偷偷对陆饮溪耳语道,“到时候,你男人神魂齐了以后要是也傻了,你还能上他呢。”   陆饮溪眼睛都亮了:“还有这种好事?”   “那可不,好事多多。”   习舟憋了太久,一张嘴叭叭得根本停不下来,若不是还有任务在身,恨不得和陆饮溪讲三天三夜他家娘子和他的前尘往事。   可能是那段时日过得实在是太哭了,所以现在回想起来,竟是有几分不可言说的甘甜。   他扒开那横生的藤蔓,露出那个隐蔽的小门来,门上的铜锁已经爬满了岁月的痕迹,锈得根本打不开了,陆饮溪刚想拿真气震开,却被习舟挡住了。   “得用最原始的方法,动静要小。” 习舟摸索着锁的形状,看到底是哪里卡住了,“里面的东西设计得太过精巧,我实在是学不来,怕牵一发而动全身,把你男人辛辛苦苦搞的东西给毁了。”   陆饮溪便乖乖地退到了一边,等习舟摆弄那个简单的小锁,意外得发现那锁虽然看着简单,样式竟是极其复杂,内部是靠隼接而成的,无论哪步走错了,都会影响到后面解锁的过程。   他想起来已经被他存在铃铛里的宁温纶,忍不住笑了笑。   “你明明知道我认识他,为什么不问我他叫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他名字?”   “他同我说过,” 习舟已经解开了两道锁了,回过头来看一眼陆饮溪,“他说,你不仅不认识他,你连他面都没见过。”   陆饮溪低下头,轻声嗯了下。   “我那时候就问过他,没有感情基础,你怎么能确定,你会爱上他呢?”   习舟还记得自己问那人时,对方的反应。   破天荒的,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对方如此自卑的时刻。   但现在看来,应该没什么担心的必要了,只是他还是好奇于陆饮溪的说法。   一个人怎么会爱上一个素未谋面过的人呢?   “你相信,心有灵犀,这种说法吗?” 陆饮溪捏着那把掉下来的铜锁,上面仿佛还有那人挑灯夜烛时,手心残余的体温,“以前我只是模模糊糊的,没有个完整的概念,但遇上他之后,我就一下子明白了,那种被人注视的时候,独有的安全感。”   他奇怪过为什么自己记不清人脸。   明明每次,都拼了命想去记住眼前人的样子,可是一转身之后,他又会忘了,等他回顾四周的时候,他仍旧是无法从人群中找到对方。   现在他知道了,那是这个世界运行时的小心机,为了让他无法记住那个一次又一次来看他的人,为了让他不要发现,这个世界之外的秘密。   但有些东西是挡不住的。   挡不住想活下去的念头,挡不住一时的冲动,也挡不住一个人看另一个人的眼神。   “在病床上的时候,我就是看了他一眼,就知道没错,就是他了,那一刻,我就坠入爱河了。”   陆饮溪二十一岁那年,不死于先天性心脏病,死于心动。   “…… 果然是你们年轻人的爱情,不太懂。”   陆饮溪上下打量他的样子:“你能有多大啊。”   习舟摸了摸自己的脸:“看着年轻是吧,实不相瞒,我五百多岁了。”   “五百多岁!” 陆饮溪刚好奇地绕着习舟转,刚想感慨,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五百多岁,小娘子说他与你才相遇…… 你,你不会是……”   “我等了他差不多五百年。” 习舟推门而入,“要元神归位,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你得有耐心。”   他转过身,问道:“你愿意等么?”   陆饮溪还没回答,习舟就被人摁在了墙上,陈璞瑜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你倒是敢试试?” 第76章 飞升   下一章完结啦 完结以后有一个短短滴番外 就全文完啦   “不要打啦——不——要——打——啦——”   陆饮溪在山林间飘到这边又飘到那边,男人们似乎打上了头,任凭他如何叫唤,不仅不停下,还追不上。   虽说御剑飞行靠的大部分是灵力,但到底算半个体力活,叫了半个时辰以后他喉咙都哑了,干脆停下来歇歇。   反正吃亏的不是他。   习舟熟悉情况,他不会拿陈璞瑜如何,再说陆饮溪实在是不太可能押宝在他身上。   而陈璞瑜若是占上风,他也不会轻易把习舟怎样,陆饮溪很懂他那种变态的小心思,总觉得所有东西都在他的掌控之下,结果出现了变数,明明好奇死了两个人到底背着他在做什么,但就是沉不住气要疯,疯起来还一发不可收拾,劝架都劝不了。   唉,难哄。   陆饮溪双手托着下巴,想,人家其实心里小鹿都快撞死了,偏偏对方还这么不自信。   有什么好不自信的呢?   搞不懂变态男人。   他正想着,只听轰一声,面前砸下来一个大坑,他忙起身拍拍屁股,想迎接一下凯旋而归的男人,却见烟尘中,习舟扶着浑身浴血的男人,几乎支撑不住。   他刚要开口,习舟比他嘴皮子还快:“先别骂我!他身上全是他自己吐的血,不是我打的!我最多能躲,都动不了他一个小手指头!”   习舟是真的怕了,这对混蛋夫夫,一个赛一个离谱,他是真的好奇什么样的人能被那个男人喜欢上还不跑的,八成也是个神经病,要是陆饮溪也对他发难,他可能真的要活不过今天了。   陆饮溪的剑都已经飞在半路了,硬生生被他扯了回来,从习舟手里接过男人,拿衣摆擦着他唇角的血:“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会吐血”   “元神没了两瓣,再加上他身体本来就不好,受到的影响比他自己估计得要大。”   “…… 如果不快点融合,他是不是也会死?”   “没错,而且他的存活是最重要的,他是本体,但是个残缺的本体,有很多事情他都不记得,性命也维系在别的元神身上。” 习舟迟疑了一下,又补了一句,“对你的感情也不完整。”   “胡说。” 陈璞瑜忽然睁开了眼,看着替他擦脸的陆饮溪,“我对你的感觉从来没有不完整过。”   “这种时候就别说废话了好吗?”   “这不是,” 陈璞瑜咧嘴笑了笑,结果一咳嗽,又涌出了两口血来,“怕你不开心嘛。”   陆饮溪翻了个白眼,将他背在了身上,踏上了鹿鸣剑。   “耶,和师尊一块儿御剑飞行。”   “闭嘴。”   习舟示意他跑着去便可,陆饮溪点点头,腾空而起,速度不慢,却很稳。   陈璞瑜脑袋凑在他颈窝那儿,倒是方便了他讲话:“怎么能不让我讲话呢?”   “存点力气,将来有的是机会让你蹦跶,随你瞎说。”   “你说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分裂出来的个体都这么恼人,有的不会笑,有的还是个臭和尚,看着就心烦,还得我一个个去收拾。”   “…… 哪个都比你强,就你不是正常人。”   “哈哈。” 陈璞瑜在陆饮溪身上蹭了蹭,“我们这样算是在吵架么?”   陆饮溪不同他搭话,甚至把脸都侧到另一边去。   “转过来呀,小鹿,冷战不能解决问题。”   陈璞瑜腆着脸撒娇,挠陆饮溪腰窝,陆饮溪耐不住痒,笑着歪了两下腰,仍旧是不转过脸来。   直到听见那一声吸鼻子的声音,陈璞瑜才止了闹腾:“你以前都不怎么哭的,我都不会安慰你。”   “你少折腾两下就好了,” 陆饮溪说话的时候,哭腔已经被他压下去了,“我和你解释了那么多,你为什么不听呢?”   “我听的,我都听你的,” 男人咬着他的耳垂,说话声音很轻,像是一口气提不上来似的,“但我也怕啊,小鹿,我曾经千算万算,没算到事到如今,我会退缩,会临阵脱逃。”   “你退缩什么?”   “等我元神归位,身体重塑以后,我所有的记忆会被洗刷干净,那些我和你的过去,你都会记不得,你说,我们俩都没什么感情基础,好不容易呆在一块儿几次,全是我在折腾你,若是那个时候,你嫌弃我了怎么办?” 他顿了顿,又赌气一样加上一句,“若是那时候,我记不得你,也对你没感觉了,怎么办?”   “所以你就想,还不如现在两个人一块儿死了算了?”   陈璞瑜轻轻笑着,往他耳朵里吹气:“我是不会让你死的,殉情一点儿都不浪漫。”   陆饮溪搞不明白陈璞瑜脑子里到底在打什么算盘,却总算是转过了脸来:“那我也不会让你死的,以后的事归以后去担心,我现在只希望你能好好活着,至少不是这么不人不鬼的样子。”   “嗯。”   陈璞瑜漫不经心地答着,同陆饮溪一道降了下去,习舟已经在门口等了,陆饮溪又拉住了陈璞瑜。   “又有什么小心思,我的小鹿?”   “我……” 陆饮溪眼神飘忽着,害了个红脸,“我很期待,知道你的名字,你的样子,还有关于你的一切,所以不要背着我自作主张,好吗?”   “我知道。” 陈璞瑜摸着他的脑袋,笑道,“那你扶我过去吧。”   陆饮溪点点头,搀着他一步一个脚印走过去,习舟在一旁点点头,暗示他已经准备完毕了,陈璞瑜牵着他的手,电光火石间,给了他唇上一吻,便将他往后一推。   可这一推,没有如他所愿将陆饮溪推了下去,陆饮溪仿佛有准备一般,将他往后一拽,两个人一同掉进了那大熔炉里面。   “你的心思真的很好猜,” 下坠的过程中,陆饮溪有些冷冷地看着一脸震惊的陈璞瑜,淡然地开口,“你们打架的时候我也没闲着,走进来了一趟,看见我原来的那具‘尸体’就摆在上面……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是你根据我为原型塑造的,属于我的一部分灵魂吧,等我在这大炉子里面重新炼化完成了,我就脱离了系统的管控,并且拥有了新的无限生命,习舟会依照约定保护我,而你也就不再存在于我的记忆之中了,对不对?”   陈璞瑜头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哑口无言,他怔怔地看着他的笨蛋洋娃娃,一句话都接不上来。   “我又不傻,我已经把铃铛放在上面了,还让满月把景弘深接来了,都准备妥当了。”   “…… 你会等我很久的。”   “你不是在这个位面,已经等了我五百多年了么。”   习舟说,他等小娘子等了快五百年,而这五百年,对于陈璞瑜来说,也是一样的,主系统必然检测到了他的作弊行径,而惩罚也十分简单,将他一个人撕裂成了几小份,散落在位面的各处,让他们互相残杀,直到元神消散为止。   陈璞瑜是耐不住寂寞,才偷摸着在他重生的时候,拿自己的一小部分灵魂捏了个小玩偶,供自己有个念想,也好给陆饮溪留个退路。   在他意识到自己一定会痛下杀手残害自己的同胞时,他从来没奢望过,能陪陆饮溪走下去。   他不想他的小鹿等他,他宁愿他的小鹿忘记他。   “我一直在等你。”   陆饮溪点了点陈璞瑜的额头,从衣服中掏出一张照片。   “这张照片,是我在六岁那年拍的,大草坪上,旁边这个人是谁,我已经不记得了,但我看见后面有一个小孩,伸着脖子,爬在围墙的栏杆上。”   男人一愣,看着相片上的自己,只觉得心脏从没跳得这么快过。   陆饮溪戳戳对方的脑袋。   “我等你回来找我。”   -   寒山寺后山一阵轰鸣,天光乍破,有人飞升,有人重塑,有人委屈巴巴衣不蔽体哭着回家找自家娘子。 第77章 莫恨生(正文完)   来路不明的弟子不要乱捡章节阅读, 那我多收几个让他们内部消化就好了。   一百五十年有多久呢?   从前陆饮溪觉得这个数字离谱得要命,现在想来其实也就是弹指间,他坐在山顶的观景台上,啜了口香茗。   一百五十年让他的辅助系统总算有了用场,他甚至一度怀疑这个建造系统就是为了这一天的到来防范于未然的,他依照那时候和肖默约定的那样,真正意义上开辟了这座与世隔绝的小荒山,一年四季花香不断,连寒冬都有腊梅点缀着,因为实在是闲着无聊,大大小小的起居室落满了整座山,就连上头的观景台都有三个,能俯瞰不同的景色。   他放下茶盏,从一旁取过话本来,扉页上还有龙飞凤舞的签名,起头就是 “喝水兄”。   哪怕飞升了,祝钧依旧有着同他称兄道弟的本领,也丝毫没觉得两人之间有多少隔阂,这些年聊的那些闲话够他出五本传世佳作,再也不是家里人买回去糊墙的作品了,大大小小的签名会都办了不知多少场,也终于遇上了良人,铁树开花格外茂盛,孩子都生了一群。   就是话本里不可描述的内容能少一点便更好了,回回看得他脸红心跳,修为都要碎一点掉。   不过祝钧向来向往的灵根却是一点儿没长,后来专职写作了,也更没再考虑过这些事情,最后寿终正寝,就埋在无上宗主殿后面一点的那处小土包里,算作是最后一丝念想,陆饮溪到现在还会习惯性给他上一炷香。   “仙尊,仙尊?打扰到您休息了么?”   少女款款而来,站在后方不敢靠近。   “无事,你上来便可。”   少女这才走了过来,将几封书信放在他手边的小桌上,又替他换了水。   “这花药茶,喝着可还舒服?”   “舒服,谢谢宗主,这段时间麻烦你了。” 他懒懒地侧了下身子,问道,“新月她最近如何?”   “多谢仙尊挂念,新月近来总算有了突破,已经能定下心思来继续修行了。”   景弘深留下来的无上宗依旧还在,哪怕后来祝钧无暇再做宗主了。   陆饮溪自己不是管理的那块料,修仙界大大小小的琐事他无暇亲力亲为,在摸索了十七八年以后终于忍无可忍,试图撂担子走人,好在宁温纶那个小药铺的人同他还算熟悉,领头的姐姐有些局促地来问他,能不能把药铺子和宗门合并一下,世道不太平,这样他们有人罩着,姐姐也愿意帮他处理这些遗留下来的问题。   姐姐红着脸说,当初就是宁温纶将命悬一线的她救下来的,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就当是还情了。   陆饮溪二话没说当天退位,正巧那边涂山涧的人也寻了过来,新月先是对他发了一大通脾气,最后又哭着,说是没事最好。   他也不知道是何时何地两个小姑娘看对眼的,不过说来也有意思,明明是新月先在涂山涧修行的,却是眼前这姑娘先一步突破大乘境,想来该是因为新月那毛毛糙糙的性子所致。   涂山涧也不复往日光彩了,开了通往外界的门,女眷们便纷纷离去,寻找自己的路子了,唯独那片荷花塘开得繁盛,年年都能吃到新鲜的大莲蓬。   熊月升留下来的那间屋子和那片土地,在陆饮溪的肯允下成了姑娘们第一个自留地,想来他若是知道,应该会挺开心的吧。   就是他的那老母亲临终前还天天指着他的鼻子骂他男扮女装不要脸,最后急赤白脸地去了,有些不太厚道。   宗主姐姐站起来准备离去,又想起什么似的,转回身来:“对了,大长老又来求见了,仙尊要见吗?”   “不要不要。” 陆饮溪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求你了,好姐姐,再替我应付一次。”   “行啦,不用求我,我会打发他走的。”   这一百五十年里面,修仙者和魔物差不多混战了一半的时日,还不是连续着的,但多数都没什么重大伤亡,后来机缘巧合,陆饮溪和大长老对线上了,才明白,这是个身兼数职,又当男妈妈又做好基友的苦逼人物,出于同情,他们俩曾有一段喝酒度日的时光,权当是回忆一下过去,给陆饮溪一点念想。   可惜大长老实在是怨念太深了,最近虽然不挑事了,但总来烦他,撵得他成天到处躲藏,最近寻思着这日子不能这么过,他得给大长老找个伴,填补他寂寞空虚冷的内心。   找谁好呢?   道别了宗主,陆饮溪皱着眉头才开始翻看信件,第一封便是小娘子寄来的。   不对,现在要叫阮玉郎了。   一百五十年,连小娘子都不傻了,还把以前的记忆稍微拾了些回来,说到底阮玉郎本就是个清冷公子,话少得可怜,还害羞,脸都不给捏了。   真是郁闷,他的小玩具都没了。   “陆道长——”   正准备打开信封来看,身后就听见熟悉的一阵叫唤,陆饮溪被人扑了个满怀,定睛一看,正是小娘子。   他惊喜地看着怀里朝他撒娇的小娘子,又看着满头大汗的习舟,问道:“这是…… 恢复啦?”   习舟摸摸脑袋:“喝醉了。”   陆饮溪刚才还眉飞色舞的脸立马塌了下来:“哦……”   真可惜。   小娘子从他怀里扬起小脸蛋来,粉扑扑的:“陆道长,我好想你,在寒山寺快要憋死我啦。”   陆饮溪捏着他的脸蛋儿,情深意切:“小娘子,我也好想你。”   两人抱在一起痛哭,习舟摇了摇头,将两坛桂花酿放在他脚边。   习舟接替了延明的位置,成了寒山寺的大方丈,主持着寺里的大事小事,阮玉郎刚好是他最得力的左右手。   谁都不知道,寒山寺的大方丈,竟还是个酒肉和尚。   但陆饮溪不关心这些,他只知道,寒山寺的僧人虽然不沾酒,但他们做的桂花酿却是一绝,,大概是因为僧人办事认真,年年都要去顺几坛来。   又或者,是因为那桂花树,长在延明的坟前。   小娘子是滴酒不能沾的类型,每回喝醉了就傻,傻了以后还总是忘记,于是总是重蹈覆辙,陆饮溪若是想他了,就沾点酒放他碗里便好。   不是说阮玉郎不好,他也喜欢这个清冷的前仙君,还能给他不少指导,只是他还是偏爱那个成天喜欢打洞,没心没肺的小少年。   和他呆在一起,好像,就能短暂地忘记一下这人世间。   小娘子拉着他不放,要和他讲寺里僧人有多无聊,成天诵经念佛听得他耳朵都出茧子,他们前几日去游历的山川有多险峻,差点以为自己要活不回来。   再者是,习舟他有多恼人,将他辛苦挖的地道全给封上了。   这一说便是到了日落,小娘子讲得自己都睡着了,习舟抱歉地同他道别,将小娘子抱回寒山寺去,留他一人于众山之巅品那新出的桂花酿。   酒入口很烧,咽下去以后又有一股醇香,那小杯盏根本不够他喝的,喝到最后,干脆整坛子都举起来痛饮。   飞升了就这点不好,喝酒都不会醉了。   陆饮溪站起来有些茫然地看着一地的碎坛子,有些晃悠地往前走着,先是头绳,再是外衣,最后是里子,只剩一件薄衫加亵裤。   虽说这荒山无人敢擅闯进来,但他还不至于在这山里裸奔。   他自山头一跃而下,跳进那潭温泉之中,在池底憋到耗尽最后一丝空气,再猛得从温泉里冒出头来。   池子上方氤氲出大团的浓雾来,看不清旁边任何景物,陆饮溪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沉得太猛了,再加上酒精的作用,好像有些晕乎。   陆饮溪撑着手,刚想起来,潭边石头滑腻得很,他一失手,即将要掉回池子里去,却被人大力扣住了手腕。   他一愣,眯着眼,却看不清那人容貌:“是谁呀?”   问话里带着拖长的鼻音,平添上一点撒娇的意味。   “这么没有防备?” 那人语气轻佻,调笑着问道,“若是我对仙尊图谋不轨呢?”   “你敢。”   陆饮溪伸手一扯,那人便随之落入水中,两人一同沉入水底去,池子的温度一瞬间仿佛烫得吓人,眼前人也不挣扎,反客为主,扣着他的脑袋,蛮横地撬开他的双唇,陆饮溪嘴里的氧气被夺走又被送回,不断越过临界点,让他感到欲仙欲死。   一个大力的托举将他送出水面,他被人摁在岸边高出来的石头上,男人的脸凑得离他很近,额头抵着额头。   “可我就是来对仙尊图谋不轨的。” 男人抚摸着他的脸颊,笑道,“仙尊好美,我在山下远观不敢亵玩,今日见有机可乘,便上来斗胆问一句。”   “问什么?”   “仙尊可还收弟子么?”   “不收,滚。”   “不收也行,我磨到仙尊收我为止。”   陆饮溪被再一次拉进水里,可这次他没憋着气,一口水直接呛了进去,泡泡一个个鼓出来,男人当即将他拉出了水潭。   “做什么,你不是最爱在这温泉池子里耍了么?”   陆饮溪不回答,就怔怔地看着男人。   他比他想的,还要再年少一点,眉眼里带着很明显的年轻气盛,那双眼又仿佛已经阅过众生。   他想过很多次,如果再见了,他要拿出怎样高傲的姿态,告诉对方,就这么点时间,我一点儿也不寂寞,一点儿也不想你。   但事实上,他的眼眶,早在刚才就把他暴露了彻底。   “你怎么…… 让我等到现在啊……”   男人抹着他的脸,又开始手忙脚乱:“别哭,你别哭,你一哭我就没辙啊,别哭了,好吗,我回来了,在你面前呢,以后都不走了,光是陪你,好么,好么,你别哭,我最怕你哭了。”   陆饮溪也想不哭,但他忍不住,金豆豆成串地掉,止也止不住。   男人没法,只得单膝跪下来,柔声细语道:“那仙尊还收我吗?”   “…… 收,不收你就折磨我,我怎么敢不收。”   眼前人翘着嘴巴说气话,撅得都快上天了,男人只觉得挠心挠肺的,恨不得把人生吞活剥吃了才安心。   “那师尊在上,受弟子莫恨生——”   “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