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文改造(快穿)》作者:鸿君老祖   【文案】   英年早逝的叶淮没见到阎王爷,却遇到一个虐文改造系统。   该系统的广告打的十分到位:   虐身虐心,天凉王破,被灭全族,一点也不正能量。地府为了宣扬引导正确的价值观,投放一批改造系统,致力于将虐文主角改造成正能量三好青年。   想当地府公务员吗?想成为鬼中大佬吗?点击绑定就能实现哦!   系统:滴滴滴,恭喜你成为本系统第四号虐文改造专员。   叶准:那前三个是谁?   系统:黑山老妖、法海和马文才   叶准眉毛一挑:哦豁,这三个,下场貌似都不太好啊……   *   世界一:灭全族改造   西域公主被中原皇子骗身骗心不说,还被灭了全族。   复仇无望又身陷囹吾,万念俱灰之下她决定自我了断。   就在这时,身后就传来了一句——“公主且慢!”   只见一位容貌俊美的中原男子站在她身后微微一笑道:“就这么死了多不划算,公主难道不想展望未来,获得更美好的人生吗?”   日后,看着神州大陆上遍地飞扬的起义军旗帜,系统只觉得无语凝噎。   让你向主角传达正能量,结果你同反派合起伙来造反……   叶淮:让百姓反抗无良统治阶级的压迫,顺便让女主痛打渣男报仇,多正能量?没毛病啊!   这是一个喜欢搞事的青年穿到虐文世界里教导男女主抛弃恋爱脑,一心一意搞事业,共同建设美好社会的励志故事(大雾)。   世界一:谈恋爱吗?灭全族的那种(中原太子vs西域公主)   世界二:谈恋爱吗?当替身的那种(花心渣男霸总vs贫苦女大学生)   世界三:谈恋爱吗?搞死你爸的那种(被嫌贫爱富岳父害得家破人亡的黑化穷小子vs柔弱无主见员外千金)   内容标签: 励志人生 系统 快穿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淮 ┃ 配角:一众虐文男女主以及各种反派 ┃ 其它:升级流、虐渣   一句话简介:穿进虐文后我让主角走上人生巅峰   立意:抛弃让自己不愉快的过去你会获得更好的明天。 第1章 虐文改造系统   入夏,明州已经接连大半个月不曾下雨了。空气中一丝凉风也无,外头高挂的艳阳烤得人内心焦躁。   在这样一个炎热的季节里参加葬礼着实不是一件美妙的事,尤其还是自己的葬礼。   叶淮飘在灵堂的上方,居高临下地望着自己的尸身。   即便已经差专人打理过遗容了,可仔细一瞧,他的脸上还是有很多不自然的地方。   对此,他倒也不太在意。   毕竟他死了三日搜救队才找回他的尸体。从山崖坠落,身体摔得稀巴烂,再加上高温天气等因素,尸身早就腐败不堪。能恢复成如今的样子已经很不错了。   灵堂庄严肃穆,前来悼念的客人大多都身着黑白,即便这些人生前和叶淮关系平平此时也均一脸沉痛的表情。毕竟是叶家孙辈的葬礼,饶是和死者并无交情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一做的。   可总有些人就是跟其他人不大一样。   远处的角落里,一名身着黑衣黑裤的年轻男子一脸不耐,“都半个小时了,怎么还不结束?我晚上还有约会呢。”   一旁,一个模样跟他有七八分相似的年轻女人轻哼了一声道:“白天刚参加完葬礼,晚上就跑去夜店泡妞,你倒是不怕沾上晦气。小心哪天招来不干净的东西。”   听闻,男人的表情有些愠怒,“你!”   女人丝毫不怵,迎着他的视线瞪了过去,“我怎么了?”   另一边,一位年龄稍长的男人见状拧了拧眉,沉声道:“你们两个注意着点,周围还有这么多人呢。”   年轻人不服气,“明明是她先……”   “嗯?”   见大哥压迫性的视线扫来,年轻人顿时熄火。他抿了抿唇,狠狠地瞪了女人一眼,轻哼一声偏过头去。   许是不服气,他又小声逼逼赖赖了一句:“这个扫把星,死了就死了呗。用得着整个家族的人都来吗?”   边上,一直沉默不语的中年男子闻声看了年轻人一眼,终于发话:“再忍一会儿吧,就快结束了。就算再怎么不愿意,他好歹也是你堂弟,是你二叔伯的独子。”   一提到这,年轻男人的表情就更加愤懑,“当初二叔伯就应该听   那算命先生的话,早点把这丧门星送走,否则他现在还活得好好的。还有祖父,好端端地把人从山上接下来算怎么回事?要是不多此一举,他老人家也不会……”   “小济。”   不等他说完大哥便沉声打断了他的话,“谨言慎行。逝者已去,这里毕竟是叶淮的灵堂。你还是积点口德吧。”   听到这番话叶淮不由撇了撇嘴,原本想要捉弄一下叶济的心思一时间倒也没那么浓厚了。   真没劲。   如果说叶家还有谁是对他和善的,他的大堂哥叶濯倒是勉强算一个。   至于为什么说勉强,那是因为他知道,叶濯之所以对他和善完全是出于面子考量。作为叶家未来的继承人,叶濯的对外形象向来都是极其正面的。兄友弟恭,正直沉稳,这些都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所需要具备的锦上添花的美德。   叶家人绝大多数都不喜欢他,这件事叶淮很早就知道了。毕竟在他们的眼中,他就是一个丧门星。   小时候,有算命先生给他算过命,说他是天煞孤星,将来克父母克妻克全家,留在家中会招致家族不幸,必须要将人送走。   这种说法一开始想当然的没有人理会,叶家是明州有头有脸的家族,怎么可能因为算命先生的一句话就将自家的小孙子给送出去呢?   可是后来,叶淮亲生父母意外身亡,此时的叶家人这才恍然想起了当初算命先生说的话。待他们想回过头去找那位高人的时候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没有解决办法的叶家人便想把他送走,唯独祖父严词拒绝。其他长辈拗不过老人家,只能妥协。   就这样,叶淮在叶家磕磕绊绊地又生活了近一年。期间,他的叔伯亲戚们接二连三地有人患病受伤,家族企业也受到了竞争对手的恶意攻击。联想到算命先生的话,几乎所有人都对叶淮避如蛇蝎。   就在这时,一个自称松鹤道人的老道士来到了他们家。他说叶淮是个天生适合修行的好苗子,便同祖父提出了要收他为徒带他上山的要求。   此时的叶家人对叶淮那叫一个避之不及,能有人接手这块烫手山芋自然是再好不过。祖父虽然不忍,但看着家族其他人的惨状,迫于压力最终还是放人   了。在这之后,叶淮便包袱款款地收拾东西跟着松鹤道人去了茅山。   这一呆就是十五年。   若是没有后来他祖父叶弘义接他下山的那件事,恐怕他老人家到现在都还是好好的。   想起那个老人,叶淮不由沉默。若说除了已经离世的父母之外叶家还有谁是真心待他的,那他爷爷就是唯一的一个。   只可惜好人不长命。   【滴——检测到天煞孤星一颗,经考察符合绑定要求,系统正式启动。】   谁在说话?   听到耳旁突如其来的电子音,叶淮倏地抬起头。只见他的头顶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块透明的面板,上面闪着几个金光闪闪的宋体大字——“虐文改造系统”   饶是从小跟着师傅学习玄门道术的叶淮,此时在看到这玩意儿也忍不住脱口而出:   “这不科学吧?”   见到如此异像,他不由往后飘了小半步。左右看了一圈,只见周遭的人还是原先那副神态表情,仿佛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一样。   ……   飘在面板前打量了半天,叶淮不由猜想,难道这玩意儿是阴间的产物?所以普通人看不见?   就在这时,眼前屏幕上画面一转,先前那几个金色的宋体大字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三小段黑色的简体字——   【虐身虐心,天王凉破,被灭全族,一点也不正能量。   地府为了宣扬引导正确的价值观,现投放一批改造系统,致力于将虐文主角改造成正能量的三好青年。   想当地府公务员吗?想成为鬼中大佬吗?点击绑定就能实现哦!】   “……”   叶淮:“你在跟我说话?”   尽管那个电子提示音没有再响起来,但本能的叶淮觉得面前的这个系统似乎翻了个白眼。   画面再次变化,只见一行红色的大字跳了出来——【是否绑定?】   见系统并没有要给他解释的意思,叶淮也不强求,开始仔细思考这个系统到底有什么作用,自己到底要不要绑定。就在这时,耳旁再次响起滴滴滴的提示音:   【因超时1分钟未作出选择,系统将选择默认选项。】   【确认绑定,绑定成功。】   叶淮:!!!???   他还什么都没干呢这就绑定了?这特么不是   强买强卖吗!   无视了一脸懵逼的叶淮,耳旁的电子音再次响起:“滴滴滴,恭喜你成为本系统第四号虐文改造专员。我是系统001。”   接着,就见眼前的屏幕闪了闪,先前的广告语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卖萌的颜文字表情包。   叶淮:“……”   你不要以为你卖萌我就不揍你。   大抵是感应到了叶淮的心理活动,面前屏幕的颜文字表情包再次变换,变成了抠鼻屎的如花。   叶淮:“……”   真的好贱啊。   虽然内心分外想骂人,但考虑到这个系统或许有读懂人心的功能,叶淮也不敢太过放肆。别看他表面上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但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他还是懂的。虽然目前还不知道这个系统绑定他究竟是想干什么,但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   想着,他问道:“你之前说我是什么第四号虐文改造专员,那前三个是谁?”   这一回,贱兮兮的001系统终于不像之前那样问而不答,反倒是语气活泼地回答道:“黑山老妖、法海和马文才呀。”   闻言叶准眉毛一挑,哦豁?这三个的下场……貌似都不太好啊。   不过仔细想想,他的下场也不怎么样。   谁能想到,道术杰出的他竟然会着了厉鬼的道?从悬崖上坠落摔个粉身碎骨不说,还曝尸荒野了三日才被人发现。真是怎么想怎么窝囊。   当初师傅就曾经劝诫过他,不要轻易小瞧那些个害人的阴物。可他却仗着自身本事过硬,压根没放在心上。过度的自信让他轻了敌,这才阴沟里翻船。   学艺多年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结束生命真是怎么想怎么不爽。   一想起这事,叶淮就觉得气愤不已。   要是能把害死他的那只厉鬼揪出来暴打一顿就好了。反正自己现在也变成了鬼……   大概是感知到了他心中所想,就听001开口道:“别想了,现在的你是打不过它的。”   叶淮拧了拧眉,“为什么?”   “你忘了吗?那只害死你的厉鬼少说也有几十年的道行,而你虽然修行十几年,但做鬼也才不过一星期的时间。”   话毕,叶淮顿时沉默。   作为修行多年的道门弟子,他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差距。以他现在的状态去   找那只厉鬼报仇那的确就是送人头,根本打不过。是他刚刚一时间气糊涂了,竟然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   就在他意志略微消沉的时候,耳旁再次响起001的电子娃娃音:“虽然你现在打不过并不代表你以后打不过呀。”   叶淮听闻倏地抬眸:“什么意思?”   就听001语气欢快道:“因为你现在是本系统绑定的虐文改造专员啦,只要完成任务,赚取一定的积分你就能提升实力,到时候你就算想把那只厉鬼团起来当球踢都不成问题。”   听到这句话,先前还略微有些沮丧的叶淮先是一愣,紧接着缓缓勾起唇角。   ……团起来当球踢?   这听上去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见他心情愉悦了不少,001便趁热打铁道:“既然你觉得这主意不错,那咱们赶紧去完成任务吧!”   闻言,叶淮倏地眯了眯眼,“等等!”   001见状表示不解:“怎么了?”   就见叶淮收敛了笑意,“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说任务,可是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这任务具体是什么。谁知道你有没有在坑我。”   001听闻顿时抬高了声线,“我怎么会坑你呢?我可是地府最先进的系统,代表着地府最先进的智慧……”   不等它吹嘘完,叶淮便打断了它,“还是少说一些废话,直接告诉我任务是什么吧。”   “……”   装逼没装成,001有些尴尬。它轻咳了一声道:“这样吧,在正式介绍任务之前,我得先跟你科普一下我们这个世界的构成。”   “咱们所处的世界是由大大小小的位面组成的。每个位面里都有一个小世界。因为受到外界一系列不可抗力因素的影响,这些小世界逐渐发生了变化。部分世界的运行规则变得就像小说一样,以某些人为中心。而这些人也就是所谓的‘主角’。”   “你也知道的,一个世界的发展离不开所有人类的共同进步。一旦一个世界的运转和某个人挂钩,其后果不堪设想。尤其当主角是那种动不动就天王凉破的神经病。”   “这些主角轻则对爱人虐身虐心,重则毁灭世界。因为他们一个人的行为就断送了无数人的未来,这些都是天道所不允许的。”   “而你的任务就是穿越到这些世界里   ,斩断主角对这个世界的控制,改变那些因为主角而人生悲惨的人们的命运。将剧情往正能量的方向发展。”   闻言,叶淮点了点头,“你说的这些,我大致明白了。只不过我还有一件事没搞清楚。”   “什么事?”   就见叶淮表情严肃,“你为什么会选择我?”   毕竟跟前三个专员比起来,他就是个普通人,顶多就是讨人嫌了点。   “你不是普通人。”   像是感应到他心中所想,001出声道:“你是天煞孤星。”   “……”叶淮:“哈?”   001:“你自小父母双亡,又因为自身的特殊命格饱受白眼和不待见,虽然如此,但你还是健健康康的长成了一名茅山弟子,在凡间驱鬼除妖解救受邪祟侵扰的芸芸众生。甚至在死之前还同厉鬼作着斗争。这是多么的励志多么的正能量啊!   “而且你这祸害遗千年的天煞孤星体质在任务世界中也不容易挂。不论从哪方面看都是再好不过的宿主人选。”   叶淮:(欲言又止jpg.)   叶淮:(有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jpg.)   见叶淮一脸无语,001安慰似的说了一句:“别这样,我可是在夸你。要知道你这样的体质在任务世界里可是能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斩断主角的孽缘,扭转剧情线根本不在话下。”   话毕,就见001笑眯眯道:“现在你知道本系统为啥选择绑定你了吧?”   叶淮:“……”   从天煞孤星的一下子成为了位面世界的救世主,这转变还真是猝不及防。虽然此时的叶淮内心有满腹的吐槽欲望,但他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看着叶淮面无表情的样子,不知为何001只觉有些发怵。它笑着打哈哈道:“开心点嘛。你现在可是咱们地府的公务员唉。要是任务的积分达到一定额度的话,你就可以跟阎王爷要求投个好胎哦。”   就见叶淮掀了掀眼皮,看了它一眼:“投个好胎然后继续克全家?”   001:“……额。”   “算了。”   叶淮摆了摆手,对于投胎什么的他倒也没那么大的执念,“还是说一说任务吧,第一个世界是什么?”   见叶淮没有要继续刚才话题的意思,001倒也不强求,只默默调转屏幕画面。   一阵雪花点过后,屏幕上画面   上显示出了一片茫茫黄沙……   ============   遥远的西域,有一位姑娘。她出身高贵、容貌卓绝,是这茫茫大漠上最耀眼的明珠。   这位美丽的姑娘名为麴兰月。   麴兰月的父亲是西昌国的国王,母亲是西昌王后。   有着如此身份的麴兰月,一直都是在周围人的爱与敬意中长大的。   她有宠爱她的父母兄长,乖巧懂事的弟妹,还有一个待她温柔无比的心上人林修筠。   她本以为自己这一生都会这么一直幸福下去,却不曾想有一天,她所拥有的的一切全部化为泡影。   这一切都与那个叫林修筠男人有关。哦不,现在应该称呼他为司徒修筠了。   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大梁国的三皇子。他改名换姓利用伪造的身份混入西昌王庭当上了公主的西席,用温柔小意夺得了麴兰月的芳心,一步一步取得西昌王及其周围人的信任。   就在西昌王全然放心地将女儿下嫁给这个中原男人之际,转变来了。   大婚之夜,大月氏连同大梁士兵冲进西昌王城,屠戮了数万人,所到之地尸横遍野,鲜血染红了脚下的整片城。   西昌被灭国了,她亲眼看着自己的父母兄长死在乱箭之下,弟妹被乱军斩首。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司徒修筠。那个本该成为她的驸马,那个她曾经全身心爱着的男人。   看着他身披战甲手提利剑踏入血流成河的宫殿,麴兰月全都明白了。   大梁垂涎西昌已久,过去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达成自己狼子野心目的的手段罢了。   然而这个认知此时却已为时过晚。就算她流干血泪,那些她爱的人却再也不会回来了。   可恨那司徒修筠,做出如此狼心狗肺之事却还有脸对她说,“兰月,你相信我,我这都是逼不得已的。”   逼不得已?   她阿爹阿娘,兄长弟妹,还有城中数万名百姓的性命竟是一句简单的“逼不得已”就能简单概括的?   麴兰月不由仰天长笑,尖利的指甲在掌心深深地刻出了血痕。到底是她从前眼瞎,识人不清,竟会爱上这种人。   悲愤之下,她举起了利刃朝着司徒修筠直直冲去。   只可惜她终究还是失败了。势单力薄的她怎么可能杀得了周   边全是护卫的司徒修筠?   沦为阶下囚的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司徒修筠灭掉了西昌以及周边的其他西域小国,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带离了故土前往了大梁。   三皇子出征西域大获全胜,扭转了大梁皇帝对他的印象。之后,司徒修筠用计一步一步铲除了对手二皇子司徒修泽,登上了太子之位。   麴兰月武功被废,被司徒修筠囚禁在别苑成为他的禁脔。此时的她复仇无门又求死不能,只能被迫和仇敌纠缠,看着他一步步荣登大宝。   称帝后的司徒修筠又娶了左相之女为后。   这位皇后是个善妒的性子,在知道了司徒修筠和这西昌公主有这么一段过往,心中自然便有了芥蒂。尤其当她得知司徒修筠还秘密将这女人养在宫外的别苑后,她心中的妒火便一下子就冒到了顶点。   皇帝是她的,不论人还是心,全部都是!   面对皇后派来刺杀她的暗卫,麴兰月很是坦然。   身陷囹吾,复仇无望,还要时不时面对司徒修筠的折辱,对于此时的她来说,死就是最好的解脱。   只是她悔啊,怨呐,恨呐……   后悔爱上了司徒修筠,怨恨自己不能为家人报仇,不能为西昌的百姓报仇。   在将要断气的那一刻,少女瞪大了空洞的双眼,留下了一行清泪。   若是有来生,她定要杀了司徒修筠,让他血债血偿!   *   “这是麴兰月的前世。”   “因为她复仇的执念太深,所以无法重新投胎,只能在这一世中反复轮回。如果不让她消了这口怨气她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魂体的力量消耗殆尽。”   看着低垂着脑袋一言不发的叶淮001不由一滞。这宿主倒是比想象中的还要感性呢,在看到这姑娘的遭遇后都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想着,它关切地问道:“……你还好吧?”   却不想叶淮抬起头说的第一句话却是——   “这麴兰月也太傻了吧?就算想要报仇也不能把自个儿搭进去啊。”   001:???   就听叶淮自顾自地说:“而且光杀了司徒修筠一个人有什么用?遇到这种情况就应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这渣男也尝尝当亡国奴的滋味。”   001:!!!   “宿主快住脑!咱们是虐   文改造系统不是报社系统啊!咱们要牢记地府正能量的宗旨啊喂!”   “哦。”叶淮不可置否地耸了耸肩,看着似乎完全没把001的话放在心上。   “……”   此时,001不由陷入了沉思,自己是不是看走眼选错了宿主?   然而还不等它想明白,耳旁传来了一句,“所以,这个世界的主线任务是什么?”   见宿主问起,001如实回答:“本次任务要求宿主阻止麴兰月的死亡,并解开她的心结,消除她的怨气。让剧情走向变得正能量起来。”   “知道了。”   “要是没有别的疑问,那我就开启传送了。”   话音刚落,眼前的屏幕倏地大亮,发出了耀眼的白光。耳旁响起了001平静无波的机械音——   “世界一,传送开启……”   还不等叶淮反应过来,一股令人作呕的眩晕感袭来。在无尽的旋转中,他的意识渐渐失去了知觉…… 第2章 灭全族改造(1)   叶淮是在一阵阵颠簸中震醒的。   睁开眼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的一切,一阵令人恶心的眩晕感就翻涌了上来。他抬手按揉了几下太阳穴,这才感觉舒畅了些许。   环顾了四周一圈,他似乎是在一辆马车里。马车的内饰有些豪华,狐裘坐垫、小叶紫檀的茶几,还有价值千金的沉水香……   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叶淮倏地低下头,只见一双保养得宜且骨节分明的修长双手映入眼帘。再看看他的身上,一身赭红色的蟒袍,衣服的面料柔软且绣纹精细,怎么看都不像普通人会穿的。   这具身体的主人该不会是个皇子或者王爷什么的吧?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性,叶淮的脸上瞬间浮现出了笑容。果然身为地府的公务员待遇就是好,安排的身份也这么符合他高贵的气质。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来了个急刹车。叶淮一时没坐稳,砰的一下撞到了马车内壁。   “嘶……”   听到里头的动静,车外的人关切的询问道:“您没事吧?”   “无事。”   叶淮缓缓地直起身子,手捂着被撞的脑门道:“外头什么情况?”   就听外面的人低声回道:“回禀督公,似乎是前头的路堵着了。”   “……”督公?   听到了这个称呼,叶淮先是眉头一皱,紧接着心里一个咯噔。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伸出手往下一探——   空的。   此时,耳旁适时地响起熟悉的电子音——   【检测到宿主已抵达目标位面,身份信息加载中……】   外头的随侍成礼等了半天也没听见里头人的回应,便悄悄掀起车帘往里头瞄了一眼。就见自家督公表情阴沉,一时间他的心脏不由咚咚狂跳了起来。他怎么给忘了呢,这位爷可是个没什么耐性的主。让他在这儿干等着,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发飙了。   思及此,成礼忙不迭道:“督公稍等,小的前去问问。”   叶淮哪有心思管外头因何缘故堵车,此时的他正忙着和001对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因为你是以灵体和系统绑定的,所以在任务世界你需要借助别人的身体才能完成任务。   ”   “我不是问这个。”叶淮黑着脸咬牙切齿道。   就在刚才,他的脑海里涌进了一堆不属于他的记忆片段。这也让他得知了这具身体的身份。   原身也姓叶,原本的姓名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现在名叫叶鸿福,是个宦官。刚刚在外头跟他说话的那个人名叫成礼,是原身的随侍,也是个宦官。   叶鸿福是南夷后裔,大梁灭了南夷后,身为贵族之后的他便成了俘虏。   在大梁,对待俘虏只有两种方式,男的流放边疆充军做苦力,女的为妓为奴。而原身因为年纪太小的缘故自然是不可能去充军的,于是便有了第三个选项——进宫当太监。   叶鸿福这个名字还是他进宫时,管教他的刘老太监给取的。说是希望他将来能发达,这样身为师傅的他也有享不尽的鸿福。   后来,原身的确是发达了,只可惜刘老太监却没能活到这个时候。   原身自小进宫,吃尽了苦头,见惯了宫内的人情冷暖与肮脏丑恶。这样糟糕的外界环境同样也造就了他的一颗七巧玲珑心以及狠辣的手段。是以他年仅24岁就做到东厂提督的位置。   可是,再怎么牛逼的身份改变不了他现在是个宦官的现实。   一想到这件事,叶淮额头的青筋不由鼓起,“为什么我的身份是一个太监?”   “哦~你是问这个呀。”   耳旁响起了001欢快的电子音:“身份是系统自动匹配的,挑选的最靠近任务对象且最适合宿主的躯体。”   听到“最适合”三个字,叶淮的脸瞬间又黑了一个度,“你是认真的?”   太监这个身份到底哪里适合他了?   就听001道:“因为你的尸体被找人回来的时候就残缺了一小部分,这就导致你的灵魂也缺了一小块。而太监的身体恰好也是残缺的。所以系统就……”   不知为何,叶淮总感觉001平板无波的声音中隐隐带着一股子幸灾乐祸的意味。   叶淮强忍着怒气,冷哼了一声道:“按照你这个理论,那么在接下来的几个世界里,我难道要一直当太监?”   “放心吧,那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   “因为现代背景的世界里是没有太监的。最多给你匹配成残疾人士。”   叶淮:……   叶淮:艹   眼见叶淮的表情愈发难看,001这才轻咳一声笑道:“别生气嘛,我刚刚是开玩笑的啦。其实也不是故意给你匹配这个身份的,主要是现在系统的等级才只有LV1,级别太低,很多功能都有所限制。等你任务积分达到一定程度,升了级,就不会匹配到残缺不全的身体了。”   听闻,叶淮的表情这才渐渐缓和。   许是见他心情有所好转,001又继续道:“其实叶鸿福这个身份也还可以啊。东厂督公哎,听上去多威风啊!你再想想魏忠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不是很帅?”   叶淮:“……”   见叶淮不搭理它,001也不生气,自顾自地给他播报当前的剧情信息。   原来数月前,江洲发生数起白莲教起义暴动事件,天景帝命叶鸿福率东厂锦衣卫前往江州铲除白莲教妖人,这一去便是两月有余。如今一行人正在大梁都城郊外,准备带着缉拿归案的要犯回朝复命。   听完原身的情况后,叶淮拧了拧眉,“麴兰月和司徒修筠呢?”   “不是说了嘛,系统挑选的身份都是最合适最靠近任务对象的。”   叶淮:“什么意思?”   “那两个人都在外面。”   “???”   见他不明白,001只得又解释一句:“刚刚你的随侍不是说前面的路堵了吗,而挡你路的人正是司徒修筠率领的西北军。”   “!!!”   “不然你以为在这样告奸成风的时代,还有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来挡东厂和锦衣卫的车马?”   “西北军?”   叶淮眨了眨眼,像是极不敢相信似的,“所以……西昌已经被灭了?”   “当然,”耳旁001的声音依旧欢快:“在原身动身去江洲后的半个月,大梁的西北军就灭了西域七国。如今他们已经班师回朝了。”   叶淮:“……”   这特么该发生的剧情都发生了,那还改造个鬼啊?干脆直接火化得了!   此时的他就恨不得把001揪出来打一顿,“001你到底行不行啊?人家都被灭国了你才把我传送过来?”   被怼的001表情委屈:“系统才刚开始做任务,目前等级还不够嘛,能在麴兰月死之前给你传送成功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好伐。”   叶淮:“……”   不生气,不能生气,一   定有办法的。   不就是地狱开局嘛,他的人生一直都是这个模式,没什么好怕的。   此时,外头又传来了匆忙的脚步声。掀起车帘叶淮一眼就瞥见了神情复杂的成礼。   “怎么了?”见对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道:“有话直说吧。”   见顶头上司发话,成礼咬了咬牙,附身在他耳旁低语了几句。话毕,还悄悄觑了自家督公一眼,只见对方仍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   咦?奇怪。   他还来不及细想督公为何没反应,就见叶淮倏地起身。见状,他连忙上前掀开车帘扶人下车。   放眼望去,只见那原本就不算特别宽阔的官道上此时已被两队人马挤得满满当当。叶淮这一头均是一身便服装扮的东厂番役,而对面那头则是身着盔甲风尘仆仆的西北军。   两方对峙,不互相让,一时间□□味十足。   “督公。”   见到叶淮下车,周边一群护卫纷纷行礼。   还不等叶淮开口,前头就传来了一声:“我当是谁竟然那么大胆敢挡咱们西北军的道儿。原来是东厂的叶公公啊。”   叶淮抬眼看去,就见对面一个五大三粗的大汉脸上满是不屑,“难怪老子今天出门总感觉比较晦气。”   听见对方这阴阳怪气的讥讽声,东厂这边的人脸色倏地一下就变了。成礼更是气得脸都红了,恨不得当即怼回去。然而还不等他开口,就见自家督公一脸恍然:“我刚刚还当这荒郊野外的哪来的狗叫声呢,原来是……”   说着他上下打量了大汉一眼,紧接着脸上闪过了一丝疑色,转头询问身旁的成礼,“这位大人姓甚名谁来着?”   话音刚落,就见对方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变幻莫测得跟个调色盘似的,别提有多难看了。而东厂这边的人纷纷低头,若是仔细一瞧,在场人的肩膀十有八九都在微微颤动。   成礼强憋着笑道:“督公,这位是西北军的副将石超石将军啊。”   闻言,叶淮一脸恍然,随后便露出了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原来是石将军啊。听说半个月前永平侯在天香阁喝花酒时不甚把腰给扭着了,咱家原本还想去府上探望他老人家来着,只可惜人在外头办差,没那个机会。”   说着他的眼眸低垂,面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了一抹惋惜的表情。像是没能亲自去看望永平侯他老人家真的有多遗憾似的。   听见对方这番话,石超的脸瞬间变成了猪肝色。这个死太监,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揭他家中的丑事。看着周遭的人一副要笑不笑的模样,石超就恨不得上前把叶鸿福的嘴巴给撕了。   不过,这石超也不是等闲之辈,他强压住内心的暴躁,冷硬地回道:“区区扭伤而已,祖父他老人家老当益壮,不碍事,就不劳烦叶公公费心了。倒是叶公公您……”就见他还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叶淮的下三路。   话音刚落就听对面忽的传来了窸窸窣窣的笑声。   叶淮:“……”   这个死胖子是在内涵他吧?MD,好气哦!   然而再怎么生气,他也不能失去了东厂提督的风度。   就见叶淮微微一笑道:“倒也不用石将军费心了,咱家本就是无根之人,倒也不似你们寻常人家这么多烦恼。都这把年纪了还要担心多一个跟儿子一般大的叔叔来分爵位。”   说着,他不禁摇了摇头,“哎呦,这可真是麻烦呐。”   不就是打嘴炮嘛,他叶淮斗遍茅山上下师兄弟,还从没怕过谁。论嘴贱程度,他称第一没人敢称第二。   果不其然,就见石超原本有些得意的神情变得比之前更加难看了。   “你!”   石超气得红了脸,“好你个叶鸿福,老子今天不教训你名字就倒过来写!”   说着就听他大喝一声,提着个金瓜锤就要冲上来和叶淮拼命。然而叶淮身后那一群东厂番役也都不是吃素的。就见一群人闻风而动,纷纷拔刀对准了石超,对面的西北军见状也纷纷拔出利刃。一时间,肃杀之气弥漫在整条官道上,令人胆寒。   眼见着两对人马就要动手,却听远处传来了一个低沉的男声——   “住手!” 第3章 灭全族改造(2)   闻声,石超猛然顿住。叶淮循声一看,就见一位身着银色盔甲的俊朗青年骑着匹枣红马走了过来。   来人正是司徒修筠。   叶淮眼眸微眯,没想到主角竟然这么快就出场了。   只见对方骑着马走来,低声呵斥道,“石副将,不可无礼。”只一句话就让先前还暴跳如雷的石超瞬间就跟霜打了茄子似的马上熄了火。   司徒修筠翻身下马,踱步到叶淮面前行了个拱手礼道,“手下人无状,冲撞了叶督公,还请督公莫怪。”   见司徒修筠这般作态,东厂这边人的脸色瞬间变得好看许多,成礼的唇角甚至还微微翘起,隐隐透露出一丝得意的气息。   也无怪乎他们这样,叶鸿福乃司礼监秉笔太监,掌控着奏折的批红,就连身为一品大员的宰辅都要给他几分薄面。再加上他钦差总督东厂官校办事太监的身份,还拥有监视疆吏民情以密报内廷的权限,就连藩王见着他都要掂量着点,更别提眼前的这位生母地位不显,又不受宠的三皇子了。   在他们眼中,这位三殿下对他们督公客气点也是应该的。   对比手下人的得意洋洋,叶淮倒是显得淡定许多。通过刚刚短短的几秒钟,他对司徒修筠这个人有了新的认知。   三言两语就让石超安分下来,御下有方。   两方发生冲突,身为皇子却肯主动向他一个阉人示弱,能忍。   而他当着部下的面对自己示弱也不是懦弱之举。他这么做除了阻止双方矛盾扩大化之外,还能进一步地笼络人心。   就好比石副将这样粗线条的汉子见了肯定会自责。若不是自己主动挑衅将局势闹大,殿下也不必出面替他收拾烂摊子,也不必委屈自己跟一个阉人点头哈腰。   想着叶淮不由暗啧了一声。好一个一箭双雕,这司徒修筠简直就是一朵高级白莲花啊!   一旁,001忍不住感叹:“宿主你猜的可真准,事实上石副将还真是这么想的。”   “像他这样的人最好懂了。”   倒是司徒修筠,将小不忍则乱大谋表现地淋漓尽致。为了往上爬他会利用周遭可利用的一切,包括感情。这种人本质是冷血   的,也难怪能把麴兰月一家子傻白甜给耍得团团转。   只不过,在这些被骗的傻白甜里可不包括他。   就见叶淮脸色骤变,躬身诚惶诚恐地回了一礼,面上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了一丝懊恼与后悔:“三殿下哪里的话,该赔罪的是咱家才对。竟不知三殿下在此,惊扰了殿下。”   话毕,就见他抬手一挥对身后的一众人道:“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快给三殿下让路?”   东厂众人:?!?!?   督公这是认真的吗?三皇子率西北军扫荡西域这事朝中上下都知道啊!眼下却称不知……   虽然一脸懵逼,但训练有素的东厂番役们还是照着叶淮所说让出了一条路。   见到这样的发展,饶是司徒修筠都不由愣住了,他原以为按照叶鸿福难搞的个性,还得拿乔一阵子才肯放行,却没想到对方竟然那么快就顺着他的台阶下,甚至还做足了表面功夫。   怔楞了片刻,司徒修筠反应过来,对着叶淮微微颔首,“如此,便谢过督公了。”   叶淮微笑着道:“三殿下客气了,应该的。”   两厢客套了一番,司徒修筠便率人策马先行离去。   叶淮站在原地目送着一行人离开,这才终于想起一件事,“你刚刚不是说麴兰月也在外头吗?西北军里头怎么没看到人?难道她女扮男装了?”   001:“因为麴兰月不在西北军中。”   叶淮:“???”   叶淮:“那她在哪?”   001:“她在距离这儿五公里外的山林里。”   闻言,叶淮不禁眉头紧蹙,“她怎么在那儿?”   按照前世的剧情走向,此时的麴兰月应该已经刺杀失败被司徒修筠关押,一路随军北上来了大梁才对。   这怎么跟他之前看过的不一样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听001无奈地叹了口气:“她重生了。”   “什么?!”   “我也是刚刚才发现的。她在这一世轮回了太多次,却没有一次能够得偿所愿,怨气太大最终冲破了轮回的枷锁。这一次就在西昌灭国的那天晚上,她带着前世的记忆重生了。”   在灭国的当晚重生,这个时间点可真够杀人诛心的。   “所以她重生后被灭国的景象所刺激,做出了跟前世不一样的   选择……”就见叶淮思忖了片刻,问道:“那她不打算杀司徒修筠了?”   “并没有。”001道:“我能感觉到她的杀意依旧强烈。”   “重生后的她认为自己之前一直失败的原因就是因为太过鲁莽。想要杀了身边都是护卫的司徒修筠无异于以卵击石。所以在恢复记忆后,她并没有选择马上杀了司徒修筠,而是趁乱躲了起来,一路尾随他来到大梁,打算寻找合适的机会再下手。”   叶淮:“……”   这有区别吗?来到大梁只怕是更不好下手吧。大梁都城到处都是守卫,就凭她一个人身单影只的,十有八九又会失败。   想着,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果然重生也不会长智商,他算是知道这姑娘为啥一直没有复仇成功了。   一旁,成礼见自家督公叹气还以为他是为了刚刚给西北军让路的这桩子事而心情不爽。便自作聪明道:“督公莫要与那帮人见识。气坏了身体可不好了。”   叶淮立于原地,虽一个字也不曾开口,可他脸上的表情已经充分表达出一个意思——   “你说嘛呢?”   成礼:???   这怎么跟他想的不太一样啊?   还不等他想明白,就见自家督公转身径直上了车。   成礼眨了眨豆豆眼,表情大骇。难不成他马屁的又拍到马腿上了?   坐在马车里,叶淮道:“001,能定位麴兰月的位置吗?”   话毕,就见面前的透明面板瞬间变成了一幅地图,上面标着三个光点。两个红色的夹着一个金色的光点往前缓慢移动。金色的自然代表的是叶淮他们,至于两个红色的,不用说这自然代表着司徒修筠和麴兰月这对怨侣了。   见状,叶淮摩挲着下巴道:“可以啊,我先前当你这个系统只是个摆设,没想到还有点用处。”   “那当然,本系统可是地府最高科技的产品!”001洋洋得意地自夸道。   叶淮没有接话,只盯着地图看了一会,便躺了下来。001见他这副悠哉的样子,还以为他对接下来的任务胸有成竹,便问道:“你问我要麴兰月的定位是要命人拦住她吗?”   话毕就见叶淮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为什么要拦?”   001有些不解,“不拦她你要定位做什么?”   叶淮   表示:“为了了解目标方便日后行动啊。”   001:“???”   001:“你有计划了?”   面对这个问题,叶淮没说对与不对,只道了句:“稍安勿躁。做事要有耐心。”话毕便打了个哈欠,翻身在柔软的软枕上蹭了蹭,闭眼睡了过去。   001:!!!   “宿主你这么懈怠,咱们还能完的成任务吗?”001本来还想继续逼逼,但是叶淮反手一抬就将系统给调成了静音。   世界一下子就清静了。   无视了一脸怀疑人生的001,叶淮心满意足地躺在柔软的狐裘垫上,继续梦会周公。   临近都城,官道的路也变得好走了许多,马车也没像先前那般颠簸,这倒是让叶淮睡了一个好觉。   到达梁京城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此时已是宵禁,照理来说城门是不应该开的。但到底是东厂,底下人一报叶督公的名头,守城的官兵们二话不说便开了城门。   不论是朝臣还是宦官,回京复命都必须要奏疏圣上,等待上头的传唤。叶淮的折子早在进城之前就已经让人递了上去,只不过眼下天已经晚了,料想皇帝也不可能这个点传唤叶淮进宫,于是他便心安理得地让人驾车回了家。   历代虽然有不允许宦官在宫外私设内宅的规矩,但是这规矩传到本朝已然形同虚设。在大梁,但凡有点得势的太监在宫外都有私宅。这事圣上自然也知道,不过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未管过。   毕竟他老人家现在每日都想着修仙论道,长生不老,哪有心思管底下这群奴才的破事儿。只要没触及他的利益,他全当没看见。   打了个哈欠,收拾好仪容。叶淮便端起了大珰的架子被人扶下了车。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三进三出的院落。抬眼望去,大大的叶宅二字端挂在匾额上。此处正是叶鸿福置于宫外的私宅,位于城东的平康坊内,面积虽不是顶大但胜在地理位置上佳。而且周边邻里也少,安静又不打眼。任谁也想象不到,大名鼎鼎的东厂叶太监竟居住在这里。   俗话说得好,枪打出头鸟。叶鸿福之所以能成为呼风唤雨的权阉却又没被人抓住把柄挤下去,就是得益于他谨慎的个性。原主喜欢低调,叶淮自然也喜欢。   “爷回来   啦!”   叶淮刚一抬脚踏入府中,就见一个小侍迎了上来。定睛一看原来是原身的心腹之一成乐。   是了,除了成礼之外原身的手底下还有三个小宦官,都是成字辈。名字么,就是按照礼乐诗书来排的。虽然自己的名字土的要死,但是叶鸿福本人倒是个喜欢附庸风雅的人。   此次他南下江州只带了成礼一人。留下成乐看守宅子打理府内事物,成诗替他处理东厂的事务,剩下的成书则被派外出公干。   接过叶淮递来的披风,成乐问道:“爷,您是先沐浴还是先用膳?”   叶淮想了想,果断地做了决定,“先用膳吧。”   晚膳是四菜一汤,有鱼有肉,还有时令蔬菜,荤素搭配,红红绿绿的看着就诱人的很。到底是大太监啊,这衣食住行都有人伺候着,日子过得快活似神仙。叶淮喝了口热汤一脸满足地想。   趁着叶淮用膳,成诗便开始给他汇报境况:“要犯已押入昭狱,想必不出三日锦衣卫那边就会有结果。三皇子率西北军灭了西昌及周边六国,圣上大喜,将于后日在城外天枫苑设宴宴请文武百官。”说着,他便从怀中掏出了一封请柬呈了上来。   叶淮接过请柬看了看,内心毫无波动,打了胜仗开party这种事古往今来都是如此已经不新鲜了。他掀了掀眼皮道:“还有别的吗?”   “还有一件事。刚刚宫里头来信了,让您明个儿一早进宫。” 第4章 灭全族改造(3)   闻言,叶淮不禁挑了下眉。   哦豁。   原身在宫里树敌不少,他还当有人会压下折子让他等个好几日,却没想到递上去的请安折子竟然这么快就有了回复,这倒是让人有些意外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此次进宫也不知道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虽然感觉会有些麻烦,不过……他倒是挺期待呢。   因为一早要进宫,第二日天不亮叶淮便被底下人叫醒。   看着外头黑漆漆的夜色,叶淮无声地叹了口气。   哪怕是当年上山修道的时候他都没起这么早。   睡眼惺忪地完成了洗漱穿衣等一系列工序之后,直到坐到桌前用早膳,他才渐渐清醒过来。   小米粥、虾饺还有春卷儿,样样做的精致可口,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一碗热粥下肚,整个人都松快了许多。要不是成乐提醒他待会还要进宫,他肯定还得吃上几大碗。   焚香沐浴完毕,换上崭新的官服,叶淮便跟着传旨的宦官进了宫。   坐上轿子,叶淮问001:“麴兰月进城了吗?”   “今早刚刚进城。她脚程慢,昨晚赶到城外已经是宵禁了。”说着001顿了顿道:“我还以为你把任务给忘了。”   叶淮闻言不由翻了个白眼,“这么重要的事怎么可能忘?”   说着他敛却了神色,之所以现在什么都不做不过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罢了。   软轿一路前行终于到了奉天门。也不知道是不是原身的“凶名在外”,从出门到轿子落地,再到检查完腰牌从偏门入宫,叶淮这一路走来十分顺畅,压根没人敢拦。   “这怎么跟电视剧里演的不一样啊?”   他记得自己以前看古装剧的时候,像这种位高权重的宦官出门总是会遇到行刺,轮到自己的时候却什么也没有发生。看来电视剧果然是瞎编的。   知晓了叶淮的想法后,001不由无语凝噎。他见过喜欢作死的,倒也没见过像眼前这个宿主这么喜欢作死的。   不想搭理宿主的傻逼问题,001选择沉默。   走过长长的御道,一路前行至奉天殿,殿外守门的小宦官告知叶淮圣上正在和玄德真人论道,让他暂且在殿外候着。叶淮从   然如流地应了,乖巧地退到一旁安静等待。   耳旁响起了001的声音:“这小太监是故意的。他刚刚压根没禀报皇帝。”   却见叶淮面上仍旧是一副云淡风轻,“我知道啊。”毕竟这守殿门的是司礼监禀笔马建明的人。   虽然同为司礼监同僚,且又是先帝时期内书堂同届出来的同学,但这马建明却十分厌恶叶鸿福。   不光是因为原身那恶劣的脾性,更因为他顶了自家师弟黄闻的位置。要知道这东厂提督的位置本来应该是黄闻的,却哪曾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竟然将黄闻挤了下去。   马建明和他师弟黄闻的感情非常要好,因为这事他的心里头非常不痛快,所以总在一些不痛不痒的小事上给叶鸿福找麻烦。   就比如眼前的情况。让底下人借着皇帝在忙为由,故意让他等。关键这事明面上又挑不出什么错儿来,怪恶心人的。   不过对此叶淮倒是显得十分淡定。反正他也不怕罚站,要知道小时候跟师兄弟练功扎马步的时候可比这狠多了。如今不让他面见皇帝他倒还能跟001侃大山呢。   另一头马建明得知叶淮还真就乖乖在殿外等了大半个时辰,这可给他高兴坏了,“以为讨好陛下就成了吗?跟我斗,还嫩了点。”说着他又道:“去,再晾他一个时辰。”   然而,还不等马建明的徒弟跑去给对方小鞋穿,叶淮便遇到了一个贵人。   “这不是叶督公吗?”   未见其人声先到,不远处一位头戴金冠身着蓝袍的俊美男子见到叶淮后不由粲然一笑,朝他走了过来。   叶淮抬眼望去,对方的眉目与司徒修筠倒是有那么两三分相似。   此时系统面板弹出了一串信息——   姓名:司徒修泽   年龄:25   身份:大梁二皇子,封号代王,司徒修筠同父异母的哥哥,也是太子之位的得力候补   性格:看似爽朗不羁,实则心思深沉。(友情提示:他所表现的都是他想让你看见的)   特长:琴棋书画、诗词歌赋   称号:大梁皇家戏剧学院一级演员,扮猪吃老虎十级选手。   备注:若这个世界的男主角是司徒修筠,那么站在主角对立面的代王必然就是反派。   飞速地看完了这一串信息提示,   叶淮迅速地调整好表情朝着对方行了一礼:“代王殿下。”   与温润如玉克己复礼的司徒修筠不同,司徒修泽的性格一看就比较跳脱。见到叶淮,他的面上泛着热情洋溢的微笑,“叶督公也是来见父皇的吗?”   “是。臣来见陛下,但底下人报备陛下正在同玄德真人论道,臣只好暂且在此等候。”   闻言司徒修泽微微一滞,脸上不禁闪过一丝玩味的笑容。   同玄德真人论道?论道能有报备政事重要吗?这明显就是底下人糊弄他的话,以这叶鸿福的个性竟然还真乖乖站在原地等,倒也真是奇了。   虽然觉得眼前人的表现有些违反常态,但司徒修泽却没有点破,只状似惊讶道:“玄德真人也在里头?那正好,本王就可以请真人来品鉴一下本王的紫金葫芦了。”   “紫金葫芦?”   见叶淮疑惑,司徒修泽便招了招手,他身旁的随侍便端上来一个锦盒,打开盒盖就见一只小巧的紫红色葫芦躺在里头。   “这——”   叶淮看了好半天,愣是没看出这东西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这紫金葫芦可是本王寻遍大江南北才找到的宝贝。据说是太上老君用过的!”   “……”   看着司徒修泽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样,叶淮最终闭上了嘴巴选择什么也不说。   没得到叶淮对这葫芦的赞美司徒修泽也不难过,反而还露齿一笑道:“本王昨日便同父皇说过今日要来给他送紫金葫芦的,没想到玄德真人也在,那可真是赶巧了。”说着,他便道:“叶督公不妨同本王一道进去面见父皇?”   叶淮原本还在发愁待会儿该如何面圣,却没想到司徒修泽竟然主动递出橄榄枝。这可真是打瞌睡来送枕头。虽然如此,但作为一个正直的好太监他还是得先推拒一下。   “代王殿下,陛下在同真人论道,咱们这么贸然进去是不是不妥啊?”   “有何不妥?”司徒修泽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父皇明明昨日同本王约好的。既是天子那就该一言九鼎才对。本王现在进去寻他那也是合情合理的。叶督公也别傻站着了,同本王一道儿进去吧。”   恭敬不如从命,有了司徒修泽保驾护航,叶淮这一次终于顺顺利   利地进去了。   就见那守着殿门的小太监脸色刷的一白,即便很想要阻拦叶淮但却又找不出什么理儿来。看着对方憋屈的表情,叶淮的心情变得格外美好。   保持着轻松的笑意,叶淮随同司徒修筠一路走进了大殿。   “微臣参见陛下!”   “儿臣参见父皇!”   大殿里,天景帝穿着一身道袍正提着笔站在桌案边。他的身旁还站着一个道士,鹤发童颜眼睛虽小却闪烁着精光,似乎就是那玄德真人了。   见司徒修筠和叶淮一前一后进殿,天景帝不由微微一滞。怔楞了片刻后他的面上很快就露出了一抹淡笑,“无须多礼,起来吧。”   二人从善如流的应下。叶淮直起身还来不及同皇帝述职,就见天景帝放下笔对着他们招手道:“你们快过来。”   叶淮狐疑地走上前去,就见面前的御案上铺展着一张画,画上画着一处华丽的行宫,行宫内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就见画面中心有一座巨大的望乡台,飞檐斗拱地瞧着好不气派。仔细一看上面还写着“登仙台”三个字。围绕着登仙台的还有巨大的园林和湖塘,里头满是飞禽走兽花鸟虫鱼,瞧着好似仙宫。   还不等叶淮开口就听司徒修泽率先发问:“这是?”   天景帝不答反问:“泽儿以为这图如何?”   就见司徒修泽微微一笑道:“不论是画面布局,还是用色技法皆为上乘。”   闻言,天景帝哈哈一笑,面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自得之色,“此地乃朕一个月前夜间入梦所见。这最中央的楼台名为登仙台。梦中,有仙人身着白衣从天而降,恰好落于这登仙台上。当时朕只觉得惊为天人,醒来后便花了近半个月的时间画下了此作。”   司徒修筠听闻适时地吹捧道:“此作甚好,父皇的画技又精进了不少,实在令儿臣望其项背啊。”   叶淮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司徒修筠给他爹拍马屁心中却毫无波澜。只暗暗想:按照影视剧的剧情走向,接下来皇帝只怕是要开始大兴土木修建这所行宫了。   果不其然,在父子俩在一番客套之后就听天景帝问道:“朕若是将这登仙台建起,斯以为如何?”   也不等二人反应,就听他自顾自地说道:“   自你三弟率西北军率夺得西昌后朕便做了这个梦。现在回想起来这必是上天给朕的指示。待朕建下这万珍园,引仙人渡登仙台,佑我大梁,昌盛万年。”   叶淮:“……”   仅仅造一个行宫就能保佑国家昌盛万年,这天景帝是在想peach。   001在一旁道:“淡定,这些封建帝王十有八九都有这种毛病。毕竟是君权天授的年代,他们总能把各种事情都跟老天爷扯上关系,习惯就好。”   另一厢司徒修泽在听到天景帝的这番话眼中闪过了一丝异色,但他随后便端起了笑容:“这修建登仙台不成问题,只是不知父皇打算将这登仙台建在何处?”   “朕已经请真人算过了 。”   只见天景帝微微一笑转身取来了舆图,展开后指着图上标注的一个红点道:“就建在这儿吧。”   “泰州?为什么会选在这儿?”   就见那玄德真人一甩手中的拂尘,“泰州自千百年来都是安定祥和的祥瑞福地。将登仙台建于此地,定能保大梁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司徒修泽闻言眸光转了转,随即下跪叩首高声道:“父皇英明!想来仙人定能感受到父皇的诚意,必将祥瑞赐予我大梁,护祖宗基业万年。”   许是这一番马屁拍得天景帝心里头舒适了,皇帝当即发话:“既然如此,这督造登仙台的事便交由你负责了。”   闻言,司徒修泽先是一愣,紧接着面上一喜,当即对着他爹叩了一拜,朗声道:“儿臣定不负父皇所托!”   这父子俩三言两语间就将督造行宫这么一件大兴土木的重要事项给决定了,丝毫不打算在朝会上同大臣们商量。不过以天景帝的性格来看,即便朝会上那些大臣反对,他十有八九也不会听。   天景帝既不是中兴之主,也不是残忍的暴君。他一个就是极其普通甚至有一丢丢昏庸的帝王。   他有着绝大多数无能皇帝的通病,没什么杰出的政治才干但却好大喜功,妄想做出一番了不起的事情来却根本不考虑实际情况。   这种人对于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成,听不得周遭的人说反对的话。这种毛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搁在普通人身上或许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搁在一国之主身上那就确实很要命了。   朝廷才刚刚对西域征战,军费花费了不少,国库本就不算特别充裕。如今又要大兴土木建行宫……想来这苛捐杂税又要往上翻一番。   想到这,叶淮不由弯了弯唇角。   也不知道这些百姓会忍耐到何时。 第5章 灭全族改造(4)   说完修建行宫的事,天景帝这才想起在一旁等候许久的叶淮,忙夸赞了句这次差事办得好云云。   闻言叶淮也不甚走心地回了句:“陛下严重了,能为陛下和百姓分忧实乃下官之福分。”   君臣两厢客套了一番之后,司徒修泽又献上了他的紫金葫芦。玄德真人惯是会看眼色的,将这紫金葫芦吹得天花乱坠,哄得天景帝以为这东西真是什么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宝贝,开心了好一阵。龙颜大悦过后便留二人用了一顿午膳这才放人离开。   从奉天殿出来,二人一道离了宫门。一路上司徒修泽十分热情地同叶淮攀谈,甚至还想约他一道儿去诗会。然而成诗那边突然派了人寻他说有要事,于是乎只得作罢。   二人分道扬镳后,001忍不住道:“这代王也是胆子够大的,竟然这般明目张胆地和你走这么近。虽然你现在是个太监吧,但好歹也是天子近臣。他这么做倒也不怕皇帝猜忌。”   叶淮掀了掀眼皮道:“你怎知皇帝不会猜忌?”   “皇帝猜忌他了?”001不由惊呼道:“天哪,这皇家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会演戏。刚刚看天景帝和代王那父子情深的模样,我都没发觉。”   “你错了。”   “???”   “天景帝不是猜忌代王,而是猜忌我。”   叶淮道:“代王对外向来都是‘单纯如稚子’的爽朗模样,只怕皇帝早就已经习惯了他这不拘小节的做派了。可是叶鸿福就不一样了。朝野上下是个人都知道此人心思深。比起‘爽朗耿直’的代王,你觉得皇帝会更相信谁?”   闻言001顿时语塞。   确实,当一个人装疯卖傻久了,大家都会习惯性地以为他原本就是这个样,这种人反而是最容易让人降低戒心的。   “皇帝年纪大了,可是太子之位一直悬而未立。那些大臣们暗地里都在站队,这一点皇帝不可能不清楚。”   就见001沉默了片刻后反问道:“皇帝原来都知道吗?”   叶淮:“……”   皇帝怎么可能毫不知情?真以为锦衣卫和东厂是吃白饭的吗?当他在知道这些消息后,看到自己的心腹近臣和自己的儿子走得近   心里会是什么感觉?   那必然是不爽的啊。劳资还没驾崩你们就想着跟劳资的儿子搞好关系,是想要立从龙之功吗?   听到此番解释,001不由担心起了叶淮,“如果皇帝真猜忌你了,那宿主你可就麻烦了啊。”   却见叶淮仍旧是一副平静无波的模样,“怕什么。不是你说的吗?我可是天煞孤星。至始至终只有我让别人倒霉的份儿,没有别人让我倒霉的份。”   001:“……”   说的也是啊。   坐上马车,叶淮理了理曳撒问道:“能看到司徒修筠现在在做什么吗?”   001微微一滞,随即回复道:“正在和左相之女冯姝瑶约会呢。”   “哦豁?”   叶淮挑了挑眉:“麴兰月呢?”   “她混进乐坊了。”就见001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确定:“现在大概、或许……好像是在准备明日的刺杀?”   闻言,叶淮挑了挑眉,“她打算明日在宴会上行刺?”   面对叶淮的追问,001也有些许不确定,“大概吧。”   说着它将画面跳转到麴兰月那儿。就见对方低着头手执着匕首嘴巴开开合合的,似乎在说些什么。   叶淮眉头轻拧,“怎么没声音?”   “系统目前只能看得到画面,无法播放声音。”   “……垃圾系统。”   001顿时恼羞成怒,“有本事你别问啊!”   “我问不问都改变不了系统垃圾的事实。”   “嫌系统垃圾就做任务升级啊!”面板上001发了一个头顶冒火的表情包。   无视了生气的001,叶淮抬手就将系统给静音了。心中思忖道:如果001说的是真的话,那这麴兰月可真是够大胆的,一个人竟然敢在宴会上行刺。   虽然宴会确实会使人放松降低戒心,但是她也不想想,这毕竟是皇帝举办的宴会,那守卫想必也很多。她一个人就算能混进去但也不见得能杀得了司徒修筠,反倒有可能把自己赔进去。   要是她被司徒修筠抓了只怕又要重蹈前世覆辙,他可不能让任务目标就这样白白送死。   看来得想个法子解决了。   出了宫门,车子一路前行至忠武大街,大梁朝的北镇抚司就坐落于这条街的尽头。而令朝野上下闻风丧胆的锦衣卫诏狱就在北镇抚司里。   诏狱自古以来   就是奉皇帝命令拘捕犯人的监狱。到了本朝□□时期,皇帝便设立了锦衣卫,让他们肩负起“典诏狱”的责任。锦衣卫拥有先斩后奏的权力,可以跳过司法直接对嫌疑人进行抓捕拷问。因为没有人监督,这锦衣卫的诏狱里头可谓是异常残忍,对犯人剥皮拶指那是常有的事。   而到了中宗时期,为了避免锦衣卫特权过大无人监管,便又设立了东厂负责监视百官和刺探情报,并派身边的太监管理。一下子东厂就和锦衣卫成了上下级的关系。两者并称厂卫,均对皇帝负责。   在大梁,厂卫的恐怖名声全国上下皆知晓。而作为厂卫目前的最高领导者,叶鸿福叶太监的名字自然也是也能起到止小儿夜啼的作用。但凡大人要教育孩子都会吓唬他:“再不听话小心叶太监来抓你进诏狱!”   此话一出,甚是管用。就算是再胆小再调皮捣蛋的孩子也会安静如鸡。   为了验证这一点是否所言为虚,叶淮便掀开了车帘子。往外一看,恰好与街对面一个拿着糖葫芦的小孩面面相觑。四目相对间,就见那小孩儿的嘴角滑下了一滴晶莹的口水。   见状,叶淮不由挑了挑眉。哦豁?这小孩似乎一点也害怕自己啊。   就在这时远处一个妇人倏地从街角的豆腐摊奔了过来,一把抱起这孩子就往回跑。那速度那姿势怎么瞧都有一股落荒而逃的意味。   001:“小孩儿怕不怕你不清楚,但是我看这些百姓倒是挺怕你的。”   闻言叶淮有些讶异地斜了它一眼,“你怎么还能说话?”他明明静音了来着。   001一脸得意洋洋:“静音是有时效限制的。过了时效限制,我当然就能说话啦!”   话音刚落就见叶淮露出了一副遗憾的表情,仿佛在惋惜静音时效为何如此之短,这可把001气得够呛。还不等001气急败坏地哔哔几句,叶淮却已经下车进了北镇抚司的大门。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叶淮在看见诏狱里头的场景后心里还是忍不住地揪了一下。一进门一股浓重的腥臭味道扑面而来,耳旁还传来锦衣卫刑讯的鞭笞声,期间还伴随着犯人们时不时的哀嚎声。不少残缺的游魂就在里头漫无目的地游荡。   叶淮没有多看,只一   眼便迅速地移开了目光,不然他怕晚上吃不下饭。   要说为啥叶淮一出宫门就被成诗叫到锦衣卫的诏狱来,这事得从原身在江洲抓的那一伙儿白莲教妖人说起。   说起这白莲教,自打前朝初年就已经诞生了。发展到现在,就已经成为一股不可小觑的反叛势力。本朝自□□起就在镇压白莲教起义,然而这起义就跟野草似的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镇压了一茬没多久又生出一茬。   叶鸿福此次南下捣毁了白莲教的总部,镇压了起义者上万,包括总敎首在内,共抓获了敎首四十余名,如今都关押在了锦衣卫的诏狱。   本来嘛,人都抓完了,剩下的就是让锦衣卫审问的事了。却没想到这群人当中有一个名叫贡星纬的小道士却开始冒头了。他声称自己是冤枉的,是被白莲教那伙人胁迫的加入的。   锦衣卫哪里会管那么多,几乎每个进来这里的人都说自己是冤枉的,这种话他们早就听得耳朵生茧了。   然而就当他们准备动刑的时候,只听小道士道:“你们可知我是谁?我师叔乃玄德真人!”   一听这话,负责刑讯的锦衣卫顿时愣住了。   今上近些年来迷上了求神问道,妄图炼就长生不老药与天同寿。而这玄德真人乃是司礼监禀笔太监马建明举荐的一位在民间颇具名望的仙师。传闻这位玄德真人不光会论道炼丹,甚至还会仙术,是以圣上非常宠信他。   别看锦衣卫平日里行事大胆嚣张,但这也得看对象。一旦跟皇帝挂钩,他们就不得不谨慎了。若事实真如这人所说的那样,那他们对这人用刑不光得罪了马建明、玄德真人,甚至还可能得罪圣上。   马建明他们自是不怕的,毕竟他们上头还有一个跟他平级的叶督公在。但是这圣上……   大家都是吃皇粮的,要是真闹出事来,他们可担待不起。   一时间,大家也不知道拿这块烫手山芋该怎么办。刑讯遇到瓶颈,成诗只得请示上级,于是才有了这么一出。   顿住脚步,叶淮看了一眼面前的人,“就是他?”   “是,督公。”见到叶淮这个大领导来了,北镇抚司的锦衣卫均是十分客气恭敬。   闻言,叶淮目光定定地看向牢里头   。眼前的男人年纪确实很轻,瞧着也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身上穿着脏兮兮的道袍,虽然蓬头垢面的,但还是能看得出模样俊秀。   更让人意外的是,锦衣卫不但没给这贡星纬上刑,甚至还给他换了一个干净的独立牢房,好吃好喝的伺候着。那些个王公贵族在诏狱都不一定能有这样的待遇。   叶淮不禁挑了挑眉,这人倒是有点意思。   想着,他便示意守牢的锦衣卫开门。   眼看着叶淮要进去,就见成诗一脸谨慎地在他耳旁低声提醒:“督公小心,这小子会妖法!”   那贡星纬的耳朵倒是灵光,听到了这句话连鸡腿也不啃了,不悦反驳道:“什么妖法?我这是仙术!”   叶淮:“……”   尽管叶淮自己也是搞玄学的,但是对于这些所谓的“妖法”“仙术”,他却是一概不信的。就好比在他原先的世界,那些招摇撞骗的假大师可比真正有能耐的真大师多多了。   这贡星纬要是真有那么大的能耐,估计早应该在原身镇压白莲教的时候就跑路了,哪里还会被锦衣卫抓进诏狱里头?至于成诗口中的妖法充其量也不过就是障眼法或者魔术罢了。   虽然是这样想的,但为了让下属安心叶淮嘴上还是说了一句“知道了。”   走进牢房,就见那贡星纬刚啃完一根鸡腿,嘬了嘬有些油腻的手指,含糊不清道:“你就是这里管事的?”   眼前人的态度可以说很是嚣张了,明明身处囚牢却丝毫没有在坐牢的自觉。   成诗见了顿时有些冒火,就在他刚想要替自家督公教训一下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之时,却见对方斜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无法,他只得忍下这口气。   相比起成诗的义愤填膺,叶淮对此倒是显得十分淡定。就见他径直坐上了手底下人搬来的太师椅,呷了口茶,不咸不淡地反问了一句:“是又如何?”   话音刚落,就见对面的人突然一顿,紧接着倏地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叶淮的大腿哭嚎道:“大人!小的冤枉啊!”   叶淮:???   成诗:!!!!   一众锦衣卫:?!?!? 第6章 灭全族改造(5)   “大胆!还不快放开我家督公!”   成诗倒是反应极快,随即差人去拉贡星纬。然而贡星纬却死死地抱住叶淮的大腿怎么也不肯松开。   这股子不怕死劲儿可把在场的人都惊呆了。   大梁上下但凡有点脑子的都知道不要惹东厂和锦衣卫的人,尤其不要得罪钦差总督东厂官校办事太监叶鸿福。   这位叶太监自天启年就进了宫,用了不过短短十年时间就在大内冒了头。年仅二十就坐上了东厂第一把交椅,成为圣上的心腹利刃,其能耐脾性可见一斑。得罪这样的人只怕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可眼前这个小道士非但不知道怕,甚至还打蛇上棍一边抱大腿一边大吐苦水——   说什么自己原本是想下山来历练一番的,却不曾想被白莲教那帮人盯上了。之后又说了自己是如何被白莲教那伙人胁迫入教云云。哭诉完了甚至要让叶淮替他做主。   锦衣卫们都惊呆了,这小道士是把他们锦衣卫的诏狱当成是开封府衙还是把他们的叶督公当成是有冤必伸的青天大老爷?这胆子可不是一般的大啊!   无视了那些懵逼的锦衣卫,贡星纬说完了甚至还偷偷的将油腻腻的双手往叶淮的裤腿上蹭了两下。   这人竟然敢把自己的脏手在叶督公的裤腿上蹭?这绝对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见到这一幕,锦衣卫们纷纷都闭上了大张的下巴,默默在心里头给这作死的小道士点了一根蜡。   就在一群人以为叶督公绝对会十分气愤地勒令他们将此人刷洗、油煎、灌毒药的时候,却见他们的顶头上司非但没有暴跳如雷反而还弯了弯唇角,露出了一抹耐人寻味的笑。   这可把一群人给吓坏了。   叶督公该不会是被气昏了头吧?妈呀,这得被气成啥样才能笑得出来啊?   叶淮自然没有被气昏头,相反的,他的笑完全是发自内心的笑。   因为就在不久前,他看到了系统弹出来的人物资料——   姓名:贡星纬   年龄:25   身份:冲虚宗第三十五代弟子(曾经)   特长:奇门遁甲、一叶障目(障眼法)、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极佳口   才   称号:大梁新生代魔术师、能说会道的喜剧演员   备注:师傅玄明乃冲虚宗宗主玉宸真人的关门大弟子,而后因触犯宗规被逐出师门,与玄德真人是师兄弟的关系。(还有其他隐藏剧情暂待发掘)   看完了全部信息,叶淮不由眯了眯眼。他就说没有什么妖法仙法,事实证明果然就是障眼法。   耳旁响起了001惊叹的声音:“没想到你第一次出任务就触发了隐藏的支线剧情了啊。”   支线剧情?   闻言,叶淮脸上的玩味笑容越发深刻。他先前就隐隐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现在看了这些信息可算是想明白了。   要是单纯不想坐牢,这贡星纬当初在江州的时候就该自报身份,而不是等进了锦衣卫的诏狱才嚷嚷着自己是什么玄德真人的师侄。他之所以这么做肯定有自己的目的。   至于为什么……   叶淮扫了一眼备注那一栏灰色的小字,这一定跟隐藏剧情有关。   像是怕叶淮犹豫不定,001提醒似的说了一句:“完成支线的隐藏剧情会有额外奖励哦。”   奖励不奖励的叶淮倒也没太放在心上,他现在看中的是贡星纬的能力。   虽然都是道门出身,但叶淮却不擅长奇门遁甲。术业有专攻,他们茅山的道士最擅长的是画符念咒、驱鬼降妖、祈福禳灾。   而且资料上显示这贡星纬不光会奇门遁甲,还会障眼法,像这样的多样性人才他肯定要收为己用。   于是,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叶淮微微一笑弯下身扶起眼前脏兮兮的小道士,柔声道:“你的事,咱家已经知晓了。莫要担心,还有什么冤屈都说出来罢!咱家定会为你做主。”   叶淮此举不仅惊呆了他东厂和锦衣卫的下属们,更惊呆了贡星纬。   早在定下这个计划之前,他就做好了不死也得脱一层皮的心理准备,却不曾想叶鸿福竟然一点也不生气,反而还做出了超出他预期的反应。   看着眼前笑容如同三月暖阳的东厂督公,贡星纬不由在心里头打了个寒战。   这人没毛病吧?不是说他心狠手辣睚眦必报吗?现在这么快就要当青天大老爷为他出头是怎么回事?   无视了一群呆若木鸡的人,叶淮命成诗填写鞫讯表,随意   糊弄着随便填了几句便差人将贡星纬给放了。   之后事情的发展也完全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脱离了贡星纬的控制。直到离开诏狱,被叶淮带回府上他还是一副懵逼的样子。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中间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将贡星纬丢给成乐后,叶淮也不再多管。让人伺候着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后,他心情愉悦地听着小曲儿吃着底下人进贡的葡萄。   看他这样,001忍不住道:“我能理解你遇到支线任务的喜悦之情,但是咱们的主重点还是主线任务,你可千万不要拣了芝麻丢了西瓜啊。”   见宿主无动于衷,它又问了一句:“还有麴兰月那边,你想好办法了吗?”   在宴会上行刺,而且皇帝还在场,它都不敢想麴兰月的后果会是什么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叶淮再不搭理001只怕它就要急死了。就见他吐了一口葡萄皮,安抚似的说道:“放心吧,山人自有妙计。”   看他一副故弄玄虚的样子,001总觉得有些不踏实。这是它第一次绑定宿主,原本是看在叶淮特殊的命格这才选择他的,可这个人的行事作风却让它有些捉摸不透。明明之前还那么积极地表示会完成任务,结果穿越后却一直是一副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样子。   哦,差点忘了。他现在也是太监了。   想着,001只觉得前途渺茫。   现在它也只能寄希望于宿主是真的有办法,而不是嘴上糊弄自己吧。   第二日一早,被叶淮晾了一晚上的贡星纬终于迎来了叶督公的大驾。   尽管被主人家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但他还是一晚上没睡好。是以当叶淮见到他的时候,他的眼下明显地有两块青黑色的痕迹。   其实这也不能怪贡星纬,但凡是个正常人被声名在外的东厂督公这样对待都是会吓得寝食难安的。   贡星纬正襟危坐,看着不远处神色淡然喝着茶的叶淮心里七上八下。   良久,就见眼前那个面若好女的年轻宦官缓缓放下茶盏,上好的汝窑瓷器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响,寂静终于被打破。   只听这位权倾朝野的大珰说的第一句话是:“你的障眼法使得如何?可否使人将旁人错认成另一个人?”   闻言,贡星纬表情骤然一僵。   叶淮觑了一眼他发白的面色,淡淡道:“不必遮掩,你的事咱家都知道。”   他都知道?   贡星纬有些意外地看了叶淮一眼。只见眼前人眼皮微垂,一双黝黑的眸子深不可测,让人看不真切他的真实想法。   平复了一下复杂的情绪,贡星纬最终还是如实回答:“回禀督公,能的。”   话毕就见对面的人莞尔一笑,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是满意。   “咱家是敞亮人也不跟你兜圈子了,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明日当今圣上要在城外的天枫苑设宴宴请文武百官。届时,咱家有一件要事需要你的帮助。”   贡星纬有些意外,这么开门见山的吗?   踌躇了一会儿,他忍不住道:“督公,您知道我师叔是马公公的人吧。”   就见对方毫不在意地点了点头,“知道啊。”   “那您就不怕我……”   “不怕。”不等他说完,叶淮很是干脆地堵上了他的话。   “在大梁,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咱家与马建明不对付。可你却在诏狱曝出这层亲戚身份,若不是你蠢或者活腻味了那就是别有所图。”   无视了贡星纬目瞪口呆的表情,叶淮继续道:“而且,从江州一路上北上,本来你有很多机会说出自己的身份,然而你却选择进了京城入了诏狱后再说,由此可见你就是故意的。”   “你之所以这么做是想借着锦衣卫上京城。之后又在诏狱闹这么一出无外乎就是想引起咱家注意,从而借此来寻你师叔吧。”   贡星纬自认为聪明,觉得自己的小心思藏得很好,却没想到对方早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目的,而自己却浑然不知,真是尴尬。   就见叶淮抿了一口茶接着道:“在这里,我再做一个大胆的推测,你跟你师叔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好。我说的对不对?”   看着对方似笑非笑的眼神,贡星纬的面上闪过了一丝复杂的神情。   自己明明什么都没说,可对方却猜得八九不离十。坊间传闻这东厂的叶太监狡诈如狐,生了一颗七巧玲珑心果真不假。   “督公英明。小人确实与师叔不对付。”说着,他握紧了拳头,“因为这畜生杀了我师父!”   就见他嘴角紧绷,先前略显油滑的脸一下子   变得正经了许多,“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杀父之仇,我岂能不报?”   话毕他对着叶淮狠狠叩了一头,“还请督公助我一臂之力!只要能为师父报仇雪恨,小的定当为督公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叮咚!】   【隐藏支线剧情已解锁】   【解锁进度:三分之一】   听见耳旁的提示音,叶淮的嘴角又向上翘了几分。   “万死不辞就不必了。只要你帮咱家做事。咱家定会给你替师父报仇的机会。”   闻言,贡星纬倏地抬起头,眼眸中带着一丝决绝,“但请督公吩咐。” 第7章 灭全族改造(6)   不费丝毫力气就收到了一个工具人小弟。叶淮的心情别提有多畅快了。   是以第二日在参加宴会的时候他的脸上绽放出了比平日热烈许多的笑意。   宴会上,群臣们见到叶督公时都不由吓了一跳。与往日的冷厉阴沉不同,眼前的人一身月白色长袍,腰间环佩,嘴角还噙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乍一眼望去好似一个温润如玉的世家公子。若不是那张脸实在眼熟,他们几乎都要被骗了。   这叶鸿福今天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高兴成这样?难不成是因为他这次南下江州剿匪有功,陛下龙颜大悦给他什么赏赐了?   虽然大家的内心都好奇得要死,但是谁也没那个胆量敢上去找正主攀谈。因此叶淮倒是在宴会上享受了难得的清静。   顶着周遭人时不时偷瞄的目光,他老神在在地坐在自个儿的位置上吃着点心。一边吃还一边问001:“进展如何了?”   “贡星纬成功混进厨房,在司徒修筠的饭菜里下了巴豆粉。算算时间,应该已经起效了。”   话音刚落,就见不远处被人围着道喜的司徒修筠突然顿了顿,紧接着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闪过了一丝轻微的扭曲。似是注意到他的不对劲,一旁司徒修筠的随身小侍悄声询问:“三殿下,怎么了?”   司徒修筠俊眉紧蹙,像是极力克制着这汹涌而来的感觉。良久,这才憋出一句:“无妨,许是闹肚子了。”   他原本还想强撑一会儿,但大概实在憋不住了便同几位跟他庆贺的宾客简单地寒暄了几句,之后就找借口迅速离场。   看着那急匆匆离去的月白色身影,在场的众人不由面面相觑。三殿下这是怎么了?   这一幕恰好落入远处叶淮的眼中,他挑了挑眉偏头对一旁伺候着的成礼低语了几句,成礼便旋即离开。   打发了成礼去办事后,叶淮咬了一口椰汁奶糕,含糊不清地问道:“区然虐呢?(麴兰月呢?)”   001心领神会道:“在后台候着,正准备待会儿上场呢。”说着显示屏的画面就跳转到了乐坊的后台。   看了一眼监控画面,她似乎是在化妆间,穿着一身水红色的舞衣,   神情有一丝紧绷。   将那后半块椰汁糕送进嘴里,叶淮掏出巾帕擦了擦手。   见他这副慢悠悠的样子,001问:“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要派人把她打晕抓起来吗?”   话刚一问出口就迎来了叶淮一脸“你是白痴吗”的目光。   将嘴里的东西咽下,他润了润嗓子不由啧了一声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没看出来我要做什么,不是我说你,这智商也太低了。”   “……”001:“什么意思?”   就见叶淮摩挲着下巴露出了一抹耐人寻味的坏笑,“你难道没发现我今天有什么地方不一样吗?”   闻言,001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反问了一句:“有什么地方不一样吗?还是一颗头两条腿两只手啊。”   半晌,它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惊呼道:“难不成你JJ长出来了?”   “……”   叶淮不禁嘴角抽搐,就这么智障的玩意儿是怎么成为地府最高科技的智慧结晶的?地府的人是脑子进水了吗?   无意与这个傻叉继续对话,叶淮径直将系统调成了静音,把001给屏蔽了。   若是有心观察就不难发现,叶淮今日的装扮风格与司徒修筠的十分相近,不仅是衣衫的颜色,就连款式都有几分相像。再加上两人的身量相近。叶淮若是有意模仿,从背面来看还真容易认错人。   想着,叶淮便从腰间掏出了一把折扇,刷地一下展开,状似风流地扇了两下。   不远处,成礼领着打扮成小宦官模样的贡星纬走了过来。那贡星纬瞧见了叶淮,便三两步地小跑了扬着笑脸道:“爷,都办妥了,保证万无一失!”   看着他一副迫不及待地要跟督公邀功的样子,成礼不由暗暗撇了撇嘴。下巴豆这种事明明他也能干,真不知道爷为啥要把这小子从诏狱里提出来。   叶淮闻言,脸上随即露出了满意的微笑,“辛苦了。”   “为爷办事是星纬的福分,不辛苦。”   叶淮微微一笑,抬手就将桌面上那一碟没动过的糕点塞到贡星纬怀里,“吃吧。”   贡星纬见状不由一愣,随后诚惶诚恐地接下,“多谢爷赏赐!”   看到这一幕,成礼更加嫌弃了。不过就是一盘糕点,至于露出一副这么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么,也不怕   给督公丢脸。   贡星纬毫不在意,只看了叶淮一眼,那模样仿佛是在问他自己是不是可以现在就吃。叶淮见状摆了摆手示意他自便。   得了应允的贡星纬面上大喜,随即端着盘子在一旁吃了起来。一边吃还一边给叶淮吹彩虹屁——   “这糕点甜而不腻,口感软绵,一尝就知绝非凡物,不愧是爷赏赐的。跟外头那些个平庸的糕点就是不一样!”   “爷今个儿的打扮芝兰玉树,好似天上的神仙下凡。星纬刚刚还看见有不少小宫女儿都盯着爷您看呢!”   从他手上的糕点再到叶淮今日的穿着打扮,但凡是能吹的贡星纬都吹了一通。   一旁伺候着的成礼听闻顿时不淡定了。   他原先以为这小道士只是单纯地想讨好督公而已,如今一看可不得了,这小子拍马屁的功夫都快要比得上自己了。再这样下去,他作为督公身边第一马屁精的地位岌岌可危啊!   就连001听了都忍不住小声吐槽:“这人怕不是在饭圈彩虹屁课堂中进修过的吧?牛都没他能吹。”   叶淮把玩着手里的折扇,无可置否地耸了耸肩。是个人都喜欢听好话,虽然知道贡星纬的马屁带着刻意讨好的成分,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他高兴就行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响动声,人头攒动间就见一群蒙着面穿着水红色长裙的舞姬自远处的檐廊穿过。这一群舞姬少说也有十几位,远远望去身材身高都是差不多,衣服一模一样不说甚至还都蒙着面。在这种情况下,一般人肯定认不出哪个是哪个。   但是叶淮不一样,因为有001的帮助,他不怎么费力地就在队伍的中间找到了乔装打扮过后的麴兰月。   “爷,来了。”耳旁贡星纬小声提醒道。   叶淮手持着扇子敲了敲掌心。这下舞台、导演和演员都到位了,接下来就是一场精彩的大戏。   舞台上丝竹声起,舞姬们如同天女散花一般分散开。伴随着咚咚的鼓点声,她们转圈,下腰,齐齐扬起水袖。长长的红色袖子在空中甩出了绚烂的花样,煞是好看。   就在一群人专注地欣赏着乐舞的时候,就见队伍中其中一位舞姬扭身一转,手持着一把匕首朝着叶淮所在的方向直直   冲来。这状况太过突然了,在场的其他人都没有想到。一时间,现场尖叫声四起。   此时叶淮的脸上也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了诧异与惊慌。就在麴兰月的匕首将要扎向自己的心房之时,他猛地起身抬手一挡。   麴兰月没想到对方竟然会躲,分寸间就刺偏了地方。尖利的匕首扎伤了他的手臂,刹那间血液染得衣袍一片鲜红。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叶淮随即大喝:“还不快将刺客拿下!”   一旁等候已久的成诗随即出手,三两下就将乔装成舞女的麴兰月给制服了。于此同时,他还按照叶淮的事前吩咐偷偷给这女刺客点了哑穴。   被抓的麴兰月似乎不甘心,还想挣脱,就在这时,她身上突的一个激灵,先前还有些混沌的大脑瞬间清明了起来。   看着眼前这个同样身穿月白衣袍,身姿挺拔的陌生男人,她不由微微一滞。   这到底怎么回事?司徒修筠呢?   无视了一脸懵逼的麴兰月,成诗拱手询问叶淮:“督公,刺客已抓到,怎么处理?”   叶淮捂着刺痛的臂膀拧了拧眉,“这还用问?当然是送入诏狱。”   “是!”   目送着几个锦衣卫押解着麴兰月离开,一旁同来参宴的大臣们不由暗暗咋舌。此时,一群人心思各异——   【没想到参加个三殿下的庆功宴都能遇上这种事。得亏离叶鸿福坐的远,不然可就殃及池鱼了。】   【让这死太监平日里这么嚣张,活该遇上刺杀。】   【这刺客的水平也太次了吧,这样都没成功。】   【要不怎么说祸害遗千年呢?】   虽然心里都在遗憾刺客没能解决掉叶淮,但这群大臣们面上都装出一副担忧的样子——   “哎呀!督公,要不要紧啊?伤得不严重吧?”   001闻言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么大的口子都没看见,他们眼瞎啊。”   同样愤怒的还有天景帝。   在自己举办的宴会上竟会出现这种事,他也坐不住了。就见他从御座上下来,表情愤愤道: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刺客竟然敢当着当今天子的面行凶伤人,真是岂有此理!还有你们锦衣卫,这样都能让人混进来,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叶淮见状随即调整好   面部表情,噗通一声跪下,重重地磕了一头道:   “陛下息怒!这一切都是臣的过失。因为臣的缘故惊扰了陛下,臣罪该万死!”   天景帝见状疾步走到叶淮面前将他扶起,“叶卿请起,伤口可有大碍?”   叶淮强忍着肉痛,面上仍旧装出一副铁打的样子,“劳陛下关心了,只是皮肉伤而已,并未伤到筋骨。”   天景帝闻言点了点头,随即对着一旁的贡星纬道,龙目一瞪:“还不快扶你们督公下去疗伤歇息?”   听闻贡星纬忙不迭地点头称是。就在他要上来扶人的一刹那,就听叶淮道:“陛下,这刺客是冲着微臣来的。可否请陛下将此人此案交由微臣来处理?”   天景帝看了一眼表情格外严肃正直的叶淮,不由微微一滞。紧接着他叹了口气道:“既然人已经被你带到诏狱去了,那就交由你来处理吧。毕竟你也是受害的苦主。”   “谢陛下。”   得了皇帝口谕的叶淮这才放下心来。有了皇帝这话,任谁都别想把麴兰月带走。   许是因为出了刺杀一事,接下来天景帝也没有了参宴赏乐舞的兴致,没多久便摆驾回宫了。临走前他还贴心地召了太医给叶淮看伤。皇帝一走,文武百官自然也没有了参宴的必要了。在这之后,全都纷纷告辞。   了却心头一桩大事的叶淮顿时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   这人心一轻松,一安逸,就会吃不得苦受不得痛。是以,在太医给他上药包扎的时候他哼哼唧唧地嚷嚷了好几回,搞得太医都不太敢动手了。   001见了忍不住道:“刚刚看你那副面不改色的样子,我还以为你的痛觉神经失灵了呢。”   “怎么可能?我那都是演给其他人看的。”   盯着被包扎的伤口,叶淮突然间想起了一件事,“对了,司徒修筠呢?不会还在茅厕吧?” 第8章 灭全族改造(7)   司徒修筠黑着个脸坐在马车里头,小腹坠胀,后下方某个不可明说的部位火辣辣的疼,仿佛跟得了痔疮一般。这都是他在茅厕里头拉了近一个时辰肚子的后果。待他好不容易从拉稀的地狱中挣脱,结果宴会却已经结束了。   饶是再笨的人此时都应该能明白这背后肯定是有人在搞鬼。   再者他一去茅厕紧接着叶鸿福就遭遇刺杀了,要说这只是巧合他是绝对不相信的。   背后之人给他下泻药的目的是将他支开,可是支开他后就仅仅是为了刺杀叶鸿福?   这事怎么想都觉得说不通。   且不提他和叶鸿福并无什么交情往来,支开他并不能获得什么有利的结果。再者,虽然叶鸿福在朝中树敌无数,但会选在父皇赐宴之时动手的人几乎没有吧。   毕竟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就算要刺杀害人也该挑个夜深人静周边无人的环境,而不是选择这种人多眼杂的宴会。   而且,他听说杀手还是乔装成舞女动的手。   刺杀叶鸿福一个太监还需要扮成舞女来动手?那叶鸿福也不好色,这明显是最下乘的办法。   思及此,他拧了拧眉。现在回想起来,这件事确实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   看来,他得找人查一查了。   *   “司徒修筠有点怀疑你了。”   “所以呢?”   躺在贵妃榻上享受着饭来张口待遇的叶淮突然听见001冒出了这样的一句话十分淡定地眨了眨眼,“反正他又没证据能证明一切都是我做的。”   说着,他又蹙了蹙眉,做出一副西施捧心的羸弱状,“我只是一个被刺客暗杀的可怜受害者,什么也不知情哦。”   “……”   001:总觉得自家宿主变得越发的不要脸了。   默默在心里吐槽了一句后,001道:“你也是够大胆的,竟然让贡星纬迷惑麴兰月,让她把你当成司徒修筠。你就不怕那姑娘真把你给捅死了吗?”   “当然怕啊。不然我会抬手挡吗?”叶淮随即露出一副“你是不是傻”的眼神。   001对此表示不理解,“既然害怕为啥不一开始就让人把麴兰月偷偷抓起来?非得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如果一开始   就把麴兰月抓起来,那就不用担心她刺杀司徒修筠被抓,重蹈前世覆辙了。   “说你笨你还不承认。”就见叶淮慢悠悠呷了一口茶道:“换做你是她,在报仇计划未实行之前就这样被我抓了你是什么感觉?”   “……”   001顿时语塞。   就听叶淮淡声反问道:“她都在这一世轮回了那么多次,执念深得都无法投胎了。在这种情况之下,如果不顺着她的计划来,不让她动手把心里头的这一口气出了,你觉得她会甘心吗?”   001:“……”   这明显是不会的啊。不光不会反而还会记恨上叶淮。   “而且即便抓了她,那也只是暂时保障她的安全。她没能达成目的就会一直记着,这样迟早会变成不□□坏了大事。”   叶淮说着叹息了一声,一副过来人的语气:“有些人呐就是这样,非要撞上南墙才肯回头,才肯清醒地反思自己。”   “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大局着想。当她发现自己捅错人了之后,这心里头就会对我产生那么一丢丢的愧疚感。虽然不多,但是倒也方便接下来我们的谈话了。”   说到这,001一改先前的不理解,语气中满是崇拜和认可:“宿主,你好聪明啊。连这都考虑到了!”   “那是当然。”叶淮闻言微微一笑,十分厚脸皮地承认了001的夸赞。   其实他还有一件事没告诉001。   他这么做的理由可不仅仅是为了更好地跟麴兰月沟通从而完成任务。他这么做其实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缘由——   那就是卖惨。   因为原身从前的所作所为导致朝中不少人都视叶鸿福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为快。朝中弹劾他的折子那是如同雪花片一样多。   聪明的人都知道,叶鸿福之所以能这么嚣张得势那都是借助了天子的威势。严格意义上来说,叶鸿福不过就是皇帝的工具人罢了。他原先做的那些事绝大多数其实都是皇帝授意的。   天子是要名声和脸面的,有些事情皇帝本人不方便出面,于是那些见不得光的脏活累活就落到了东厂和锦衣卫身上。这也就有了叶鸿福的出头之日。   但是近些年来他蹿升的速度飞快,朝堂和民间已经传出了什么皇帝宠信阉人,不顾民生社稷任由宦   官专权弄政的难听话来。   既然已经有些风言风语传出来,那作为一个好面子的帝王,那天景帝自然也不能不管。虽然叶鸿福确实是一条好用的狗,指哪打哪,但是真正能帮着皇帝处理国家政务,帮着皇帝创造税收的还是这帮大臣们和百姓们啊。   他若是不安抚好他们,那势必会引起他们的不满。君王之道无非就是一个制衡之术罢了,比起一个小小的叶鸿福,自然还是这些“国之栋梁”要重要的多。   再加上如今天景帝还猜忌叶鸿福有二心想侍二主,所以迟早还是会把他推出去拿他开刀的。   叶淮对于洞悉人心这种事已经是轻车熟路了。皇帝心里的小九九他自然也能猜得出来。   只不过原身刚刚自江州平乱归京,天景帝就算想打压一下叶鸿福做一做表面功夫也暂时没有合适的借口。   恰逢叶淮搞出来被刺杀这一事,这才让皇帝有了机会。借着叶淮受伤,天景帝便免去了他很多工作,让他安心在家养病。从某种方式看,这也算是变相的打压了。   那些自诩正义的言官们前一秒刚看到他们心目中的奸邪宦官被人刺杀,后一秒又听到皇帝的安排,那叫一个拍手叫好啊。   思及此,叶淮的脸上便露出了满意的微笑。自己都这么惨了,想必接下来弹劾他的折子也会少一点了。   不得不说,叶淮算得确实准。这些日子朝堂之上弹劾他的奏折的确少了许多。   没了繁忙的工作,也没人弹劾,叶淮倒是乐得轻松。如今的他总算有闲暇时间做别的事了。   就比如他的主线任务——麴兰月。   虽然当初当着一群人的面他让成诗将麴兰月关进诏狱,可那也只是做戏罢了。实际上麴兰月并未进诏狱而是被关在叶宅的后院里,至于诏狱那边,另有一个死囚代替了她的身份坐牢。   召来了负责照顾麴兰月三餐的成乐,叶淮问道:“如何了?”   虽然不知道自家爷为啥要把一个刺客留在府上,但既然爷吩咐了要好好照顾那姑娘,成乐自然也不敢不从。只是……   见成乐低垂着头,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叶淮不由奇怪,“怎么了?”   只听他噗通一声跪下,“回爷的话……那姑娘已经   两日都滴水未进了。”   叶淮闻言扬了扬眉,这是要绝食抗议的节奏?   成乐见自家主子一言不发还当他是在生气,于是二话不说就跪下认错:“是成乐无用,劝不动那位姑娘。请爷责罚!”   叶淮:“……”他什么都还没说呢,你这认错态度是不是也太积极了点?   “起来吧。这不关你的事。”   成乐听闻悄悄觑了叶淮一眼,见他似乎并未动怒这才松了口气。   然而还不等他把心放回肚子里,就听自家督公冒出一句:“备好饭菜,我待会儿亲自送过去。”   成乐:???!!!   听到叶淮的吩咐,成乐整个人都愣住了。   爷多少年都没亲自伺候人了,现在竟然要给那女刺客送饭菜?天哪!爷该不会是看上那女刺客了吧!   一时间成乐的心里不由奔过了数头羊驼。   哎呦我的爷!您就算想结对食那也该挑一个身家清白的良家子啊,再不济,宫里头还有那么多宫女呢。怎么就偏偏看上了一个刺客呢?   这难道就是坊间话本中所写的相爱相杀?   还不等他发散思绪脑补出一本酸不溜秋的风月爱情故事,耳旁就传来了叶淮催促的声音:“还不去准备?”   “……是。”成乐闷声应下。   退出屋子后,他往厨房走去。路过前院的时候恰好与成诗撞了个正着。   “哎呦!”   成诗捂着被撞疼的胳膊有些不满,“想什么呢?连路都不看了?”   他原本想逮着机会多损成乐几句,却看见对方脸上的凝重神色。一时间便也顾不上那个心思,只好奇地问了一句:“怎么了这是?刚在爷那吃挂落啦?”   “瞎说什么呢。”成乐翻了个白眼,“谁吃挂落了?”   “那你……”   “爷动春心了。”   “???”   “这都听不懂?我是说爷可能要结对食了!”   “!!!”   成诗倏地瞪大眼睛,“真的假的啊?你可别框我啊。”   “我框你干啥?”成乐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知道对象是谁吗?”   “还能有谁?后院里头住着的那位呗。”   “那个女刺客?!!!你不会搞错吧?”   “怎么可能搞错?刚才爷还说要亲自给人家送饭来着呢!”   说着,成乐一脸煞有其事,“你想啊,除了早些年宫里头的那几位主子,咱们爷什么时候伺候过人啊?”   听到这个消息,饶是成诗也坐不住了,“不是,爷到底是怎么想的啊?虽然那位长得确实漂亮,可她是个刺客啊!”   闻言,成乐只觉得一下子找到了盟友,“连你也觉得不合适吧?”   “这还用问?”   说着,成诗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道:“不成!咱们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爷栽进坑里,得阻止他。”   眼见着他要往前走成乐一把拉住他,“你要怎么阻止?”   成诗眨了眨眼,“直接跟爷说啊。”   眼见着对方转身就要走,成乐连忙拉住他,“你活腻歪啦!”   “……”成诗:“那你说该怎么办?”   成乐不由扶额,可真是个呆子。在卫所里待久了除了打打杀杀竟然连一点人情世故也不懂。   罢了,还是让聪明绝顶的他来想办法吧。   想着,成乐轻咳了一声道:“既然爷觉得空虚寂寞冷了,那咱们这些做下属的理应替他排忧解难……你抱胸做什么?”   成诗:“虽然我不算个正常男人,但我也没有分桃断袖的癖好。即便是爷,我也不会从的。”   “……”   成乐:“谁特么让你从了?!”   听闻,成诗随即放下双手,试探着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成乐一脸无语,“我是说咱们得帮爷找人扩充一下后院了!”   此时的叶淮还不知道自己那两个自作聪明的属下接下来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他拎着食盒走到后院,本想着能和麴兰月进行一场愉快的会面。却不曾想刚一推门就恰好撞见准备她自杀的场景…… 第9章 灭全族改造(8)   麴兰月已经两日不曾进食了,可是却生不出一丝饥饿的感觉。   被关在这里两日,那个抓她的人一次也没有出现。   让她觉得意外的是,自己捅伤了他,对方不但没将她关到牢房里严刑逼供,反倒是将她关在宅院里好吃好喝的伺候着。除了被限制自由,动用不了武功,她的待遇根本不像一个阶下囚。   可是待遇再好又如何,她还不是被困于此。   自从想起前尘往事,她每天夜里都会被噩梦惊醒。   梦里一片血红,哀嚎声遍野,烈火舔舐着整座王城。她梦到惨死的爹娘兄长,梦到无辜枉命的弟妹,梦到哭喊着让她快逃的侍女阿莲……还有被司徒修筠囚禁的那段恶心的时光。   无数次的午夜梦回,她都心痛得快要窒息。   所有人都死了,唯独她苟且偷生地活着。   哪怕她轮回数次,也无法在司徒修筠的屠刀下救回自己的家人,无法阻止西昌灭国。既然如此,那又何必让她想起一切?   她不甘心!   她怨!   怨自己轻信了司徒修筠的甜言蜜语,却不知道他给的蜜糖里却裹着无数利刃。   怨自己为什么不能早点记起前世的一切,这样西昌就不会灭国了!   她更恨!   更恨自己无能,连报仇都能认错人,如今却沦落到这样一个下场。   麴兰月不由揪紧了裙摆,虽然不知道抓她的人接下来会对她怎么样,但她是绝对不会让他们如意的!   想着,她缓缓抬手从头上拔下了一根金簪。旋开簪杆里头是空心的,装着一管白色的粉末。   这是她们西昌最毒的问情沙。也是她娘在临死前留给她的遗物。   看着眼前这根金簪,她恍惚间又想到了她娘当时强忍着的悲戚的表情:“兰月,你是西昌国的公主。士可杀不可辱,若是逃不出去,那你就把这毒药服下。比起在梁人的手中受尽侮辱,倒不如自戕来得痛快,这样倒还能留下一身清白。”   思及此,麴兰月不由紧了紧手中的簪子。   “阿爹,阿娘。你们等着,兰月这就来寻你们。”   就当她将要服毒自尽之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句——   “公   主且慢!”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一阵钝钝的痛感直击手背。她吃痛捂着手转过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屋子里竟然多出了一个人。   是那个被她错认成司徒修筠的中原男人。   其实仔细对比,除了身量,他们两人之间其实并无共同点。按理来说自己本不应该认错人,可是自己当时却跟着魔了一样把眼前这个男人错认成司徒修筠,这才酿此大错。   现在回想起来,这其中总有些让人觉着说不通的地方。   就好比这男人刚刚对她的称呼是“公主”而不是“姑娘”……   想着,麴兰月一时间也顾不上自尽被打断的事,而是越发警惕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你是谁?到底有什么目的?”   “公主误会了。”就见叶淮举了举手,露出一抹无害的笑容,“我只是来给您送饭的。”   麴兰月拧了拧眉,丝毫没有因为对方的话而松动,“都说了我不吃。”   本以为这一句话就能让对方退却,却不曾想眼前的男人竟然大大咧咧地搬了把椅子在她面前坐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公主想要寻死也不着急这一时半会儿的啊。就算要去阎王殿咱也得做个饱死鬼不是?”   看着眼前面带微笑的陌生男人,麴兰月微微一滞。   对方的态度让人琢磨不清,她一时半会也拿不准对方是个什么路数,只坚持不懈地又问了一遍:“你究竟是谁?”   叶淮笑容未变:“都说了,我就是个给公主送饭的。”   麴兰月:……   只是个送饭的?你骗鬼呢!   “宿主,就算是骗人也麻烦你走点心好不?”   目睹了这一切的001只觉得无语凝噎,宿主不是挺聪明的吗?怎么会说出这么不着调的话?麴兰月本身就防备心重,这么说她会相信才有鬼嘞。   叶淮不服气地哔哔:“你懂啥?我这是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好么。”   001:“……”   我是不懂,但也没见你的方法奏效啊。   虽然001很想吐槽,但出于本能的求生欲,它最终还是没把这句话给说出来。不然宿主又要屏蔽它那可怎么办?   作为一个话痨系统,不让它升级倒还不要紧,可是不让它开口说话那可简直就是要了它的命。   额……如果它有命这种   东西的话。   叶淮并未在意001心里的小九九,而是继续开启了他的忽悠大计。   放下食盒,他淡声道:“我知道那日公主是想刺杀三皇子。”   话毕就见面前的人微微一滞。   “我猜公主定是觉得奇怪自己为何会认错了人。”   麴兰月沉默不语,只紧紧地盯着他。   “为了表达我的诚意,我就将实话告知公主吧。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话毕,叶淮就将那日发生的一切都和盘托出。   听完事情的全部经过,麴兰月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他,眼神中带着极大的痛楚。她强忍着想要揍眼前这个男人的冲动,哑声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叶淮没有回答,只反问了一句:“公主可曾想过自己刺杀司徒修筠之后的后果?”   ……后果?   许久的沉默之后,她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嘴唇,哑声道:“自打决定要报仇之后我就没想着能活着回去。”   “公主可曾想过您九泉之下的父母亲人?我想他们肯定不希望您去白白送死,而是希望您能好好活下去。”   闻言,麴兰月拧了拧柳眉,“你是要让我苟且偷生地活下去吗?”   看着她有些愠怒的眼神,叶淮微微笑了一下,“公主不要误会,我并不是阻止公主复仇,而是在替公主惋惜。公主这么年轻貌美,就为了杀司徒修筠这样的狗男人把自己赔进去那多不划算。您难道不想展望未来,获得更美好的人生吗?”   “未来?人生?”   麴兰月嗤笑了一声,美丽的容颜上写满了苦涩,“你觉得现在的我还有这种东西吗?”   她现在国破家亡又复仇无门,这样的日子于她来说就是无间地狱,看不见未来也看不见希望。这样的她,哪里还有什么人生可言?   “怎么没有?”   就见面前这个奇怪的男人目光定定地看着她,神情无比严肃,“俗话说得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古有韩信受□□之辱,焉有越王勾践卧薪尝胆。为了达成自己的大业,他们忍辱负重,最终苦尽甘来。公主只是暂时身处困局,并非一辈子都是如此。可是要是现在就放弃,那才真是没有未来可言。”   男人的眼睛炯炯发亮,闪着一股让人向往的神采。凝视   着眼前的年轻男人,麴兰月看似波澜不惊的外表下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眼前的男人明明是中原人,而且似乎还在大梁身居要职。结果竟然对她一个番邦的亡国之人说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话,这也太奇怪了。   诧异之后,麴兰月渐渐冷静了下来。事出反常必有妖。在对方表露出真实目的之前,她切不可轻举妄动。   一旁,叶淮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人。虽然麴兰月什么也没说,但是从她的眼神中他能切实地感觉到,对方还是不信任他。   不过换位思考一下,即便是他自己也不可能那么快就对一个陌生人放下警惕心。尤其对方还是和自己有着灭国之仇的大梁人。   对此,叶淮倒也不甚在意。毕竟信任这种东西本身就是需要时间来累积的,他也没指望一开始就能让麴兰月对他敞开心扉。眼下他只需要阻止她自寻短见,让她拥有活下去的勇气,这就够了。   至于如何让心如死灰的她重新点燃生的希望,那自然是靠他那张三寸不烂之舌了。   想着,叶淮眸光一转,做出一副非常正直诚恳的表情,“公主莫要担忧。我虽身在大梁,但其实是南夷后裔。”   话音刚落,果不其然就见麴兰月瞳孔微张,似是有些惊讶。   看对面人的态度松动了些许,叶淮便知有戏,于是乎便继续卖惨——   “南夷战败后,我父亲兄长被流放充军,母亲和姐姐落入教坊司。我因为年纪太小的缘故充不了军便只能入宫为奴。这一入宫便是十六年。”   叶淮循着原身的记忆开始跟麴兰月讲述他当太监的那段“辛酸过往”:“这十六年来,我挨过鞭子罚过跪,在寒冬腊月天里洗着数不尽的衣裳,也和人抢过馊掉的饭食,这一切都是为了活下去。”   说到这,他的脸上恰到好处地表露出了一丝沉郁的气息。   不知不觉间,麴兰月的脸上出现了几分动容。这一切全都落在了叶淮的眼里。   他强压着想要上翘的嘴角,表情凝重地看着麴兰月道:“公主可知道支持着我活下去的东西是什么吗?”   面对他突如其来的问话,麴兰月微微一滞。   眼前的男人目光定定   地看着她,眸光深沉。即便他什么也没说,但此时的她却再清楚不过那个答案究竟是什么。   无非仇恨二字耳。   看着表情有了明显变化的麴兰月,叶淮弯了弯唇角。   任何谈判的成功除了双方给出的筹码之外,还需要一个基础的条件。   那就是谈判双方拥有共同的利益目标。   而眼下,他已经亮出底牌了,若是麴兰月有心的话绝对会接招。   果不其然,就见对方紧拧着眉问道:“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我想跟公主合作。”   ……   此时,在一旁安静了许久的001也终于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宿主你要做什么?”叶淮没有回他,只悄悄地将系统给静音了。   对面,听到了自己预想之中的答案,麴兰月顿时松了口气。沉默了片刻后,她目光定定地看着他:“怎么合作?”   叶淮没有马上回答,只笑了笑站起身。   麴兰月见状下意识地问道:“你要干嘛?”   话刚一问出口她就愣住了,就见对方竟然提着一篮食盒走了过来,“先用膳吧。”   麴兰月:???   正常情况下不是应该先跟她商量大计吗?怎么还吃上了?   麴兰月不由嘴角抽搐,“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叶淮无奈地摊了摊手:“不是早就说了嘛,我是来给公主送饭的。”   对比麴兰月的一脸难以置信,叶淮则显得十分淡然。他一边盛汤一边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不好好吃饭还怎么做事?先用膳,其余的事之后再说。”   麴兰月愣愣接过眼前的汤碗,总感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还不等她细想,就听对方在一旁催促:“快吃啊。”   “哦。”   她讷讷端起碗筷刚要伸手,却见对方竟然早已在落座,此时正拿着筷子大快朵颐呢。就见他一边吃一边嘟嘟囔囔道:“聊了这么久菜都凉了,饼也有些硬……算了,凑合着吃吧。”   麴兰月:“……”   到底是我用膳还是你用膳?   无奈地摇了摇头,麴兰月也开始跟着默默进食。   对面,喝着牛肉汤的叶淮不动声色地扫了她一眼。能吃得下饭说明她已经有求生的意志了,看来这一招还是有用的。   吃饱喝足之后,叶   淮默默地收拾着碗筷。   不知不觉被叶淮带着节奏走的麴兰月这才想起来自己先前是想着自尽的,结果却被眼前人的一番话给说动了。燃起了活下去复仇的心思不说,还被哄骗着吃了一顿饭。   再想想自己先前害对方受伤的事,她只觉得既愧疚又尴尬。   叶淮自然也能看出她的局促,但他仍旧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最终,还是麴兰月率先打破沉默,“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叶淮自然不可能告诉麴兰月自己的真名。当然,他也不愿意告诉她原身的名字。原因无他,主要是因为叶鸿福这个名字实在太土了。左右权衡之下,他选择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我姓叶。公主唤我叶督公即可。”   麴兰月点了点头,嘴里喃喃道:“……叶督公?好怪的名字。”   叶淮:这是我的官职。(微笑脸)   麴兰月不甚在意,只道:“现在膳也用了,那咱们现在是不是应该商量正事了?”   叶淮也没料到这位西昌公主竟然这么性急,刚吃完饭就要想着要跟他商议复仇大计,他都还没消化完呢。   想着,他便道:“不要急,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   麴兰月听闻默了默。半晌开口问道:“罗马是什么?”   “……”   叶淮:“这不重要。我想说的是,眼下并非报仇的绝佳时机,咱们做事切不可冒进,一切都得从长计议。”   麴兰月默不作声,此时的她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确实有些操之过急了。就见她抿了抿唇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叶淮:“接下来你什么也不用做。”   麴兰月:???   叶淮:“你就该吃吃该喝喝,养好身体。”   麴兰月追问道:“之后呢?”   “之后?”   叶淮挑了挑眉,粲然一笑——   “之后当然是等待时机,然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啊。” 第10章 灭全族改造(9)   成乐在院外守了近小半个时辰,这才看见叶淮从里头走出来。   “督公。”   迎上前接过叶淮递来的食盒,掀开盖子低头一看,里头的饭菜空空如也。一时间,他不由睁大眼睛,“这……”   竟然全吃完了?一点也不剩!   他之前给那姑娘送饭,不论怎么劝对方就是不肯动筷子。换成爷去送,那姑娘竟然连汤汁都吃完了?   一时间,成乐不由再次怀疑这位女刺客和自家叶督公之间的关系。   这姑娘该不会是爷在老家的相好吧?因为不满爷抛下她净身进宫,所以因爱生恨追到京城来了。   成乐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毕竟自家爷可是心眼比针还小的人,这姑娘都跑来刺杀他了,他还这么护着,要说两人之间没点什么,他可不相信。   就在成乐脑补得不亦乐乎的时候,叶淮顿住了脚步回身看了过来,拧着眉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跟上?”闻言,成乐忙不迭地应了一声,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回到住处还来不及坐下,就见一个黑衣的男子自外头匆匆赶来对着他恭敬行了一礼,“督公。”   叶淮凝神望去,原来是原身先前派出去公干的成书回来了。   “何事?”   “那物外楼的楼主同意见您了。”   物外楼?   叶淮愣了愣。   那不是江湖上的三大势力之一么?只要给钱不论是寻人找物还是探听情报亦或者是刺杀,他们都能给你摆平。   这要是换做其他人也就罢了,叶鸿福一个“特务头子”去见物外楼楼主做什么?开业务交流会么?   叶淮刚在心里吐槽,立于原地的身子却突然一顿。紧接着,脑海里瞬间闪过了一些先前未曾见过的画面片段。   他睁着眼,一动不动地,良久才消化完全部信息。   就见他那波澜不惊的面上忽的浮起一丝古怪的笑意。   他原先还当原身只是一个喜欢借着天子之威弄权夺势的宦官罢了,却没想到他竟然想要推翻大梁的政权。   一时间,叶淮的眼中露出了一抹兴味。   自从南夷被灭他进宫当太监开始,叶鸿福便开始默默部署这一切了。而他此次求   见这物外楼楼主便是想通过他们购买火器弹药。   虽然他这想法倒是挺大胆的,但是可行性却不高。   天景帝虽然懒政但并不代表他啥事都不知道。虽然东厂现在归他管,但这个机构的权力中心还是在皇帝那里。他既然猜忌叶鸿福,那么厂卫里头肯定有他安插的人。在这样的环境下他要是还敢有所动作那不是主动给皇帝送人头是什么?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他并不知晓。   这物外楼的主人并非江湖上所传的无双公子嵇桓,而是代王司徒修泽。   前世,叶鸿福正是不知道这一点,行差踏错,最终丢了性命。   这些信息,叶淮也是刚刚才知道的。得亏记忆来得及时,要不然他还真就两眼懵了。   想着,他不由暗暗感叹:没想到代王竟然隐藏的这么深。看来倒是他小瞧他了。   “督公?”见叶淮许久不曾回应,成书忍不住出声。   叶淮轻咳了一声,随即调整好面部表情,“无事,你继续说。”   成书点了点头继续道:“他邀您今晚酉时一刻在城中的天香坊见面。”   “知道了。”   闻言,成书微微一滞,面上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诧异。   意识到了对方的目光,叶淮抬眼看去,却见他忙埋头躬身道:“属下告退。”   什么毛病,奇奇怪怪的。   见人走后,沉寂了许久的001悄悄冒泡:“他说的天香坊其实是青楼。”   叶淮:“……”   邀请一个宦官去烟花之地议事,这背后的意思不言而喻了。没想到代王竟如此恶趣味。   见叶淮微沉着脸,001默了默问道:“那你还去吗?”   “去!为什么不去?”   他若是不去,那可不就浪费了原身的苦心安排了么?花了那么多的金子,可不能就这样白白打水漂了。   即便不买火器弹药,他还可以做其他事嘛。   要是能让代王主动找他求合作那就再好不过了。毕竟他们拥有共同的敌人。   想着,叶淮的唇角不由弯弯翘起,眼中闪过了一抹发亮的神采。   看着他笑成这样,001心里不太好的预感又冒了头。   “宿主你到底要做什么?”   “001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就见叶淮状似无辜地摊了摊手,“我不过   就是想完成主线任务而已。”   001:“……”   神特么“就是想完成主线任务而已”!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搞事!   本以为叶淮是在困境中长大的坚毅不屈小道士,是个正能量的小青年,结果却没想到是个搞事大魔王。真是日了狗了!   此时的它万分想说一句夫妻间吵架用的常用台词——   “我当初怎么就眼瞎看上你了呢?”   然而内心再怎么nmb,脸上却还是得笑嘻嘻。   许是还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它有些不甘心地劝说叶淮:“咱们是虐文改造系统,追求的是正能量!宿主你可千万别乱来啊。”   “我没有乱来啊。”就见叶淮一脸无辜地摊了摊手,“是你说的要改变这些人们悲惨的命运的。”   001:“……”   它说的明明是改变那些因为主角而悲惨的人们的命运。虽然看着差不多,可意思却差多了好么!   还不等001反驳,就听叶淮问了一句:“你觉得天景帝是个好皇帝吗?”   001:“……不算吧。”   不理政务,爱好修仙,还爱劳民伤财,这些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好皇帝会做的事。   叶淮:“那你觉得这个国家的老百姓生活得幸福吗?”   001:“……”   皇帝都不管百姓的死活了他们怎么可能幸福。   “那不就得了?”只见叶淮一脸理所当然,“让百姓们反抗不幸的命运,追求幸福,这多正能量啊!”   001:“……”   不管001最终怎么想,叶淮还是非常坚定地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   酉时,月上梢头,华灯初上,梁京城陷入了与白日截然不同的氛围。   秦楼楚馆响起了悦耳的龟兹乐曲,妖娆袅娜的西域舞女尽态极妍地跳着热烈的胡旋舞。叶淮按捺住将头往外探的心思,乘着马车,如约来到了天香坊。   作为第一江湖势力的据点,叶淮自打踏入天香坊的那一刻便被人汇报了行踪。   天字一号雅间,一位风流不羁的紫袍男子听完属下的汇报后不由轻笑出声,“他竟当真来了。”说着,他转头看向对面正在抚琴的青衣公子,“你当如何?”   青衣公子神情未变,手上抚琴的动作仍旧是不疾不徐,“本该如何自当如何。他既已经付了钱,又踏足了天香   坊,那便是物外楼的客人。”   “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   就见紫袍男子眉毛高挑,摊手道:“愿赌服输,我也不要求多的,你只要把你那瓶陈年的青玉酿给我就行了。”   却见青衣公子像是没听见似的,手上动作依旧不停。   见状,紫袍男子不由撇了撇嘴,“不是我说你,一说到酒你就这反应,这也太小气了吧。”他还想再多吐槽几句,却听见外头传来了一声——   “公子,人到了。”   闻声,青衣公子抚琴的手微微一顿,琴声戛然而止,“请他进来吧。”   叶淮跟着天香坊的小厮进入了天字一号房,甫一推门,就撞进了一双略带玩味的黝黑眸子里。   男人身着紫袍,头戴金冠,腰环玉带坠龙纹白玉,手持着琉璃杯盏斜躺在里间的软塌上。虽然姿势散漫,但浑身上下都透露出矜贵的气质。   而他的对面,一位年轻公子身着宽大的青碧色外袍,墨发披散,端坐在一架古琴面前。若是忽略他周身隐隐散发的寒凉气场的话,乍一看倒有一番魏晋名士的风流。   见到来人,嵇桓微微颔首,“叶督公。”   如同意料之中,司徒修泽没有在天香坊露面。不过没有关系,他总有办法引得他主动出来寻他。   想着,叶淮旋即勾了下唇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来,“咱家诚心想同嵇楼主做生意,可嵇楼主似乎不是这般想的啊。”说着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看了一旁的紫袍男人一眼,“这谈生意的时候怎么还有外人在场呢?”   闻言,紫袍男子握着杯盏的手微微一顿。就这?   他缓缓坐直了身体,饶有兴致地看向对面的叶淮。   他本以为嵇桓邀请叶鸿福一个太监来天香坊对方定会十分恼怒,却没想到他开场的第一句竟然是这个。喜怒不形于色,能忍常人之所不能忍,这位传闻中的叶督公倒也是个人物。   被人质问,嵇桓也显得十分淡定,只道了一句:“无妨,你当他是空气就成了。”   叶淮:“……”   看着宿主一副吃瘪的样子,001不由哈哈大笑,“有些人总是用着最平淡的语气说着最气人的话,你这是遇到对手了啊。”   “……聒噪。”   屏蔽掉001的声音,叶淮   迅速调整好心态,勾了勾唇角看向嵇桓:“不是我信不过楼主,只是来路不明的人在场,咱家不放心。”   一听这话,紫袍男子脸上轻松惬意的微笑倒是挂不住了,俊眉轻拧,“你说谁来路不明呢?”   “谁承认就是谁喽。”   “你!”   就见嵇桓安抚似的拍了拍紫袍男子的肩,转头看向叶淮,“阿烨是我的好友。他虽不是物外楼的人,但却也是不二阁的阁主。或许叶督公接下来委托我物外楼的生意还得仰仗他。”   “不二阁?”   那不是江湖上有名的情报组织吗?没想到不二阁竟然与物外楼也有牵扯。   想着,叶淮不由看了那紫袍男一眼。就见那紫袍男子轻哼了一声,高傲地扬起了头。露出了一副“快给劳资道歉,不然劳资不乐意就不接你这单生意”的表情。   只可惜叶淮并不吃他这一套,只是十分淡然地转过了头,“既然嵇楼主这么说,那咱家要是再反对倒是显得不识抬举了。他要留那便让他留下吧。”   紫袍男:???!!!   说得他好像很想留下来似的! 第11章 灭全族改造(10)   无视了一旁气得冒烟的紫袍男,嵇桓不疾不徐地沏着茶道:“不知叶督公找上我物外楼所求为何?”   叶淮接过茶盏轻轻抿了一口,道:“平康二十一年,陈王借戎狄之力发动兵变,杀父弑君。明华太子携身怀六甲的太子妃南逃。途中,太子妃诞下了一位男孩儿。当时追兵紧跟不舍,为了孩子的平安,太子便将孩子寄养在一个农户家。打算等家国安定之日,再将皇孙接回。”   闻言,先前还一脸愤懑的紫袍男不由一滞,脸上闪过了一丝疑惑。嵇桓顿住了沏茶的手,抬眸看向叶淮。却见对方没有停下,仍旧自顾自地说道:   “明华太子领着一干老臣,花了近一年的时间铲除逆贼,还于旧都荣登大宝,改号天启。之后又花了两年的时间驱除戎狄。待一切平定之后,天启帝欲寻回自己流落在外的儿子,然而重新去找寻之时,那家人已经不见了。因为麟儿不知所踪,且之后一直无所出,郁郁寡欢之下,皇后便薨了。没多久,天启帝也因为积劳成疾跟着驾崩了。”   紫袍男双唇紧抿,神情有些严肃,他不明白叶鸿福一直说先帝的事是为了什么。   “因为先帝除了流落在人间的小皇子之外并无子嗣。于是皇位便落到了先帝之弟秦王——也就是当今圣上的头上。”   说到这叶淮顿了顿,微微一笑道:“从平康二十一年到现在,算算时间,应该也有二十三年了吧。”   听完他这一番话,紫袍男子的面上已然是一片沉寂。而向来自诩超然洒脱的物外楼楼主嵇桓的脸上早已没了先前的淡然,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嵇桓眯了眯眸子,不动声色地问道:“督公是想要找到先帝之子?”   “人自是要找的,”叶淮勾唇笑了笑,“只不过咱家寻你们物外楼也不单单只是找人这么一桩事。”   嵇桓忽的一顿,就见叶淮放下茶盏,冷不丁地问了一句:“楼主可知先帝是怎么死的吗?”   “不是急病吗?”紫袍男接话道。   “不是。”只听得一声清脆的瓷器轻碰声,低柔的男声传入耳中:“先帝是死于中毒。”   紫袍男:!!!   嵇桓拧了拧眉,“督公到底想说什么?”   此时,叶淮也终于不再兜圈子,莞尔一笑:“咱家想让物外楼对外散布消息,先帝是被当今圣上毒死的。”   话毕,在场的两人身躯一顿,表情好似被打翻的颜料桶,精彩的很。   倒是嵇桓率先反应了过来,淡声道:“督公玩笑了。”   叶淮笑容未改,“咱家从不拿大事开玩笑。”   嵇桓没想到叶淮竟然不按照他给的下台阶走,不光不走反而还把台阶都给拆了。这下想装傻都不行了。   沉默了片刻,他正色迎上对方的目光:“叶督公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敛却笑意,叶淮正色道:“咱家自然清楚。”   嵇桓拧了拧眉,“既然清楚,那么叶督公也该知道物外楼乃江湖门派,不参与天家政事的规矩吧。”   “只是让楼主借物外楼的势力传个消息罢了,算不得参与天家政事。况且……”就见叶淮顿了顿,状似不经意地扫了一眼紫袍男道:“嵇楼主都已经和皇室中人结为好友了,此时再拿这个理由来堵咱家,只怕说服力有些弱吧。”   “您说是不是,渭南王殿下?”   话音刚落,就见对面的两人不约而同地露出讶异的神色。   惊讶过后,两人神情各异。相比较嵇桓的紧张,紫袍男子看上去倒是比想象中淡定许多。   见被人拆穿身份,他倒也懒得伪装,只大大咧咧地往后一摊,饶有兴致地看向叶淮,“你是怎么猜出来的?”   叶淮没有多言,只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他腰间刻着渭南二字的白玉龙纹佩。   见状,对方先是一愣,紧接着哈哈大笑。   他怎么忘了呢。   这龙纹佩,司徒家的男儿人人都有一块。   天子佩黄玉,皇子配青玉,亲王配玄玉,郡王配白玉。而这叶鸿福本就是在宫里长大的,见惯了这龙纹佩,会认得也不奇怪。   只不过……   司徒烨收敛了笑意,眉头紧蹙。   这死太监明明已经认出了他的身份,可刚刚却还敢这样对他不敬,真真是气人!   虽然心里头有些许不满,但司徒烨却是万万不敢表露出来的。他虽然是郡王,但在朝堂之上却无实权,在一众皇室中算是可有可无   的小透明。可叶鸿福不同,他虽是一个太监,但手上却掌控着东厂和锦衣卫,稽查百官监视民情,直达天子圣听。   而他身为皇室中人却在背地里创建江湖门派,这种事是若是被圣上知道了那是肯定没有好果子吃的。眼下叶鸿福虽然点破了他的身份,但却没有要进一步问罪的意思,看这样子似乎是要放他一马。事已至此,他若是因为一些小事跟对方闹出不愉快来那就得不偿失了。   想着,他面上神色一转,只得装作无事发生,“叶督公果然好眼力。”   “不敢当。”   放下茶盏,叶淮淡淡道:“不知我刚刚提的事情嵇楼主意下如何?你们物外楼是接还是不接?”   话毕就见嵇桓斟茶的手顿了顿,良久,他放下茶壶反问了一句:“接又如何?不接又如何?”   “接嘛,咱们就是友好的合作关系。关于渭南王殿下统领不二阁的事,咱家也可以全然不知。若是不接……”   眼前面容阴柔的年轻宦官滞了滞,倏地看向一旁的司徒烨,露齿一笑:“那我就只好如实禀报陛下,渭南王与江湖草莽狼狈为奸,意图不轨。届时锦衣卫上门来抄家二位可别怪咱家没有事前提醒你们。”   嵇桓:“……”   司徒烨:“……”   001看着对面二人一脸吃瘪的表情顿时乐了。若是大梁人也看过《三国演义》的话,只怕眼前两人就会脱口而出诸葛丞相的经典名言——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良久的沉默过后,就见嵇桓面无表情地放下了茶盏淡声道:“督公可别忘了,如今您是在我物外楼的地盘,您难道就不怕走不出这扇门吗?”   闻言,叶淮不由挑了下眉。哦吼,这嵇桓倒也是个人物,正常人在听到他刚才的那番话一般都乖乖就范了,这位倒是胆子大,竟然反过来威胁他。   有意思。   想着,叶淮笑了笑道:“咱们可以试试。”说着,他倏地站起了身走到窗边,推开窗子往外打了个手势。   随着他的动作,嵇桓往外看了一眼,就见对面一排手持□□的番役正站在他们这间屋子对面的角楼上。银色的箭刃在昏暗的月光下闪着微微寒光。   一时间,他捏着茶盏的手指紧了紧。   “嵇楼主该不会以为咱家什么都没准备就孤身一人来你这天香坊吧?”   就见叶淮微微一笑,背着手踱步走来,“若是咱家今日走不出这里,这些□□手就会将你这儿射成筛子。”   话毕,他拍了拍嵇桓的肩膀,“嵇楼主是个聪明人,想必应该知道该如何选择。”   “……”   这个死太监,简直不要脸!   嵇桓自诩修养良好,但是对上眼前这人,他只觉得自己的好脾气似乎都喂了狗。   可即便再气愤,在遇到眼前这样明晃晃的威胁后,他却也无法干脆地说出一个不字来。   “算了,子仲。”   司徒烨低声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事已至此,你还是应了他吧。左右不过是寻一个人。”   “你确定?”嵇桓俊眉紧蹙,似乎还想说服他,“阿烨,你可知这样做的后果?”   司徒烨倒是比想象中的要冷静许多,“就算不答应他,本王也会被冠以意图不轨的罪名,左右都不清白,倒不如识时务者为俊杰。”   闻言嵇桓抿了抿唇。他怎么忘了呢,眼前的这位东厂提督最擅长的就是做这颠倒黑白之事。   沉默在整间厢房内蔓延了许久。良久,那嵇桓咬了咬牙道:“好,叶督公这单,我物外楼接了。”   嵇桓的决定在叶淮的意料之中。   自己也不过就是让物外楼的势力在各地散布谣言罢了。这对于物外楼来说是在轻松不过的一件小事,况且以他们的江湖经验,即便真散布谣言,官府也不一定能查到他们身上。可若是不同意,他马上就会被射成筛子。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   两相其害取其轻,在这样不算差的结果下,嵇桓肯定会同意。   当然,如果他这么做,司徒修泽知晓了也定会坐不住。   想着,叶淮站起身颔首微微一笑道:“那咱家就静候楼主的佳音了。”   目送叶淮起身,在场的二人均是松了一口气。   这位瘟神可算走了。   然而,还不等二人的心放回肚子里,就见对方倏地回过头。   “对了。”   嵇桓心下不由一紧,面上挤出一次“和煦”的微笑:“督公还有别的事?”   叶淮微微一笑,“也不是什么大事。咱家就是听说你们这   里还接刺杀的单子。”   刺杀?   听到这话嵇桓的心里不但没有松一口气反倒变得更加警惕了起来。   以叶鸿福如今的身份地位,即便是天潢贵胄都要礼让三分。他要是诚心想搞死一个人多得是办法,还有他杀不了的人?   想着,他沉声道:“不知督公要除掉谁?”   “三皇子司徒修筠。”   “……”   无视了对面二人精彩纷呈的表情,叶淮自顾自道:“要是不行的话那就算了。咱家也不过是随口一提。”   话毕,他便旋即转身出了天香坊。   目送着叶淮离去的背影,嵇桓和司徒烨不禁面面相觑,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此时,只听一声“吱呀”。雅间的背后竟打开了一个暗格。听见响动,二人随即转身,瞬而撞进了一双幽深的黑眸中。   眼前的男人锦衣玉带,金冠束发,嘴角边虽噙着笑意却抵挡不住周身冷厉的气质。   见到他,二人惊异了片刻便随即行礼——   “代王殿下。”   司徒修泽目光定定地看着楼下远去的马车,笑了下道:“这叶鸿福倒是有点意思。”   一旁,嵇桓沉声道:“殿下,我总觉着这叶鸿福有些古怪。且不提他大费周章找上物外楼竟只为了这么两件事,就说他刚刚说要除掉……”他顿了顿,终究没说出那个名字,“他们之间什么时候有过恩怨了?”   司徒修泽没有回答,只将折扇拢在手心踱步来到窗边,看着楼下那辆渐渐远行的马车,眸子渐暗   司徒烨拧了拧眉,“那叶太监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了?咱们要不要……”   “不急。”   司徒修泽顿了顿,唇畔的笑意再次加深,“待本王亲自去会一会他再做决定也不迟。”   说着,他转头吩咐道:“你们先按他说的来做。”   按照叶鸿福说的来做?   闻言,二人均用一副看怪物的表情来看他,仿佛在说“殿下您没毛病吧?”   一旁司徒烨忍不住出声:“殿下,他要做的事可是大逆不道啊!您……”   “无妨。”   见司徒修泽主意已决,二人也不好再劝。无法,只能应下声来。   只听嵇桓继续道:“只是这先帝之子流落民间许久,也不一定尚在人世。万一寻不到……”   不等他说完,就见司徒修泽有些讶异地看过来,“本王有说你们一定要寻个真的给他吗?”   嵇桓:!!!   司徒烨!!!!   还能这样玩儿?他们怎么就没想到呢?   高!实在是高啊! 第12章 灭全族改造(11)   001实在有太多疑问了,一时不知该从何问起。   犹豫了片刻,它终究开口询问:“你刚刚在天香坊说的那些话都是故意的吗?”   叶淮不可置否地耸了耸肩,“不然你以为呢?”   天香坊是司徒修泽的地盘,不论他说什么最终都会落入对方的耳朵里。这种时候当然要说些对方感兴趣的话题了。   “可是宿主你这也太大胆了吧!又是先帝之子,又是造谣他爹……就凭这两点,万一他恼羞成怒直接派人来杀你了呢。”   话毕就见叶淮叹了口气,一脸“怜爱”地看着001:“虽然我知道你傻,但是作为地府的高科技产物你也不能傻到这个份上啊。”   001:……   001:欲言又止jpg.   我怀疑你在骂我,而且我有证据。   001:“你凭什么说我傻?”   就听叶淮忽的问道:“你还记得前世司徒修泽是怎么死的吗?”   闻言,001微微一滞。   它记得是因为司徒修筠诬陷他谋逆,在人证物证俱在的情况下,天景帝便将他杀了。   虎毒不食子,可天景帝却不一样,一旦有人威胁到自己的地位,哪怕是亲生儿子他也不放过。   想来,司徒修泽应该很是怨恨吧,被异母兄弟诬陷,被亲爹杀害。   只不过……   “那都是前世的事了,即便天景帝当初杀了他,如今的司徒修泽也不记得了。”   “那可不一定。”   叶淮抿了口茶施施然道:“麴兰月都恢复前世记忆了呢。同样惨死在亲生父亲手上的司徒修泽也不是没可能记起一切来。”   “再说……究竟记不记得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看着叶淮一脸兴致勃勃的表情,001猛然一顿。   试一试?怎么试?   “他要是记得前世的事,不但不会杀我,反而还会按照我说的去给他亲爹泼脏水。”说着叶淮餍足地躺在躺椅上眯了眯眸子,“毕竟他也不知道我其实知道他的小秘密。”   “……”   001:“为了拉拢代王你可真是够拼的。万一他真不记得,你可不就完蛋了么。”   “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叶淮,我的宿主啊。”001不假思索的答。   “还有呢?”   “天煞孤星   ?”   “Bingo!”叶淮打了个响指道:“俗话说祸害遗千年,所以只有我让人倒霉的份,他是杀不了我的。”   “……”001:“对哦!差点忘了这一茬了。”   “所以啊,不用替我担心。山人自有妙计。”   看着叶淮如此臭屁的样子,001一时间不由生出了想要踢他屁股的心思。   如果它有脚的话。   沉默了一会,001又问:“可我还是有一点不明白,你刚说的那些跟寻找先帝之子有什么关系?”   就听叶淮轻笑了一声道:“你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武器是什么吗?”   001闻言愣了愣,最厉害的武器……   “核武器?”   叶淮摇了摇头,“这种东西只能摧毁□□生命,却不能摧毁一个人的精神。”   “那你的意思是?”   说着,他忽的笑了:“一个人言语中蕴含的力量是无穷无尽的。要不然也不会有那句‘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了。”   闻言,此时的001突然想到宿主让物外楼那帮人做的事,于是顿然醒悟——   “你是说人言可畏?”   叶淮挑了挑眉,“看来你倒也没笨到家嘛。”   “那是!我可是地府最高科技的智慧结晶。”   001一脸得意洋洋,如果它的身上长了尾巴恐怕此时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叶淮没有接茬,无可置否地耸了耸肩。   001:“难怪你要物外楼对外散布天景帝毒杀先帝谣言。原来你是想败坏他的名声。”   叶淮:“……”   叶淮:“我可没败坏。他的名声本来就挺臭的。”   001:“所以……天景帝真的毒杀了天启帝吗?”   叶淮:“这我怎么知道?”   001:???   001简直惊呆了,“不知道你还让他们到处宣扬这事?”   话毕它顿了顿,半晌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惊呼道:“你是故意的?”   “也不能说是故意吧。”叶淮摊了摊手一脸无辜,“我只是根据已知的信息进行了一个合理的推测罢了。毕竟谁也没法证明天景帝真的一点嫌疑也没有啊。”   见叶淮仍旧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001不由感到无语。这还是它是第一次见到往别人身上泼脏水泼得这么正大光明的宿主。这样的损招搁现代可不就妥妥的网络水军吗?   在这样   一个落后的古代封建社会,一旦谣言传遍全国,即便事情是假的都要变成真的了,想要澄清事实的真相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天家向来都是最好颜面的,要是传出这等秘辛,到时候民间那些自诩正义,遵守三纲五常的文人志士的唾沫星子一下子就能把天景帝喷个狗血淋头。   即便天景帝采取武力镇压想要杜天下悠悠之口也于事无补。因为这样反而会引发更加严重的后果。到时候所有人都会以为这是他做贼心虚的表现,反倒把这件事给坐实了。   若只是单纯的流言倒也扳不到天景帝,但是谁能想到皇帝自己作死,在这之上又埋了一根□□。   西北军刚刚出征西域回朝,国库空虚,结果天景帝还有大兴土木去修建登这仙台。修建登仙台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国家没钱,届时底下的官员肯定会抓壮丁,对百姓收苛捐杂税,以此来填补经费不足的窟窿。这样种种压迫之下,势必会引发社会矛盾。   天子昏庸,百官不仁,再加上天景帝毒杀先帝夺得皇位的谣言,一把火烧上去,一下子就将□□桶给点炸了。   此时,若是先帝之子再冒头,一些有心人就会揭竿而起,顺势推着这位夺回皇位谋取从龙之功。   由此一来政权不稳,天下必将大乱。届时,各地类如陈胜吴广之人定是层出不穷。   饶是作为这个世界主角的司徒修筠此时恐怕也无法控制这等乱象。   思及此,001不由打了个寒颤,宿主这个计谋可真是够厉害的。顺势而为,只需要简单的一招,几乎也不怎么费劲就达成了自己的目的。这可比原身招兵买马买武器造反来的安全且容易得多啊。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代王愿意帮忙的前提下。   看着面前愉快地吃着点心的年轻人,001的表情愈发的严肃。在第一次见到宿主的时候,它就是被对方这副单纯的模样给骗了。本以为是个正义感十足的热血小青年,却不曾想是心眼堪比马蜂窝的搞事大王。   先前叶淮跟麴兰月画大饼,它还以为他只是说着玩,可眼下一看,却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按照如今的剧情发展,连它都不知道等到任务结算的时候到底会发生什么。   比起忧心忡   忡的001,叶淮倒显得放松许多。   既然自己一个人造反这条路行不通,那么就只能换一条路。要么和代王合作扳倒司徒修筠,要么让天下更乱,挑起先帝旧党和天景帝一派的斗争。   究竟是哪一条路,得看代王是怎么选的了。   部署完一桩大事,叶淮便又恢复到了之前的生活状态,把享乐主义贯彻到底。   将手底下为数不多的工作丢给几个工具人手下之后,他便借着养伤之名,安心地躺在府上享受着这难得的悠长假期。   吃吃喝喝睡睡,看看话本,欣赏一下贡星纬的魔术表演,给麴兰月做一做心理辅导,再顺带商量一下接下来的复仇大计,这小日子过得别提多幸福了。   外头的那帮人对此是全然不知,只当这位叶督公是因为触怒了圣上,被上头借着这次机会给制裁了。得知这个消息,不少大臣乐得是喜笑颜开。要不是条件不允许,他们一个个都恨不得去叶府门口放鞭炮庆祝。   叶淮自是不知道这群人心里的小九九,不过就算知道了,他最多就是翻一个大大的白眼。“子非鱼安知鱼之乐”,现在的他就想当一条无所事事的咸鱼,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些人懂个屁啊!   然而他的悠哉小日子还没来得及多过两天,就被一位不速之客给打破了。   而这个不速之客正是司徒修泽。   成礼看着眼前面上带着和煦笑意的代王,心里不由直打嘀咕。   代王不是在家养病么?就连那日圣上在天枫苑为三皇子而设的庆功宴他没去。可眼前这位“养病”的代王却突然出现在自家府宅的大门口……   距离自家爷被刺杀已经过去了五日有余,那些该拍马屁该讨好他的人都已经来了两三拨了,眼下他再登门上访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不像是来单纯探病的。   虽然心有疑惑,但成礼还是乖乖差人去通报。   闻讯,叶淮放下手中的荷花酥,勾唇笑道:“终于来了。”   001:“他是来试探你的吧。”   “哦豁?”叶淮讶异地看了它一眼,“没想到你难得聪明了一回啊。”   “那当然。”   叶淮擦了擦手上的碎屑,“只不过,他此次登门应该不仅仅只是简单的试探。”   “什么意思?”   点心吃多了有些腻味,叶淮抿了口茶润了润喉咙这才觉得稍稍舒服些,“他不是领旨去修登仙台了么。我记得负责此事的除了他之外还有工部的人。”   “工部怎么了?”   放下茶盏,叶淮从桌案上那堆手下人递呈的密报中抽出了其中一份。展开后一看,瞬而笑了,“果然不出我所料。”   一旁,001好奇地问道:“怎么了,到底什么事啊?”   “工部那边的负责人是马建明的干儿子,是负责采买木料的。”话毕,他便将手中的密函折好放在火苗上烧了。   马建明跟叶鸿福向来不对付,上次在奉天殿前他故意让底下人整叶淮却没曾想代王竟然出手帮了他一把,想必气个半死。   而且,据东厂的探子回报,这段时间里马建明明里暗里都在对司徒修筠示好。也不知道是为了打击报复,还是真觉得这位更有可能登上太子之位想要早早地抱大腿。   总而言之,在他的眼中,不论是叶淮还是与之“交好”的代王,都是眼中钉肉中刺。   有了这个大前提,马建明的干儿子自然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虽然不能把代王怎么样吧,但还是能在某些小事恶心一下对方的。至于这效果嘛——   叶淮看了一眼面前这位领着手下带着一大堆补品,前来探病的司徒修泽,嘴角微勾。   这不,这位被恶心的对象不就找上门来找他了么。 第13章 灭全族改造(12)   虽然叶淮本人对马建明和原身的恩怨情仇无感,但是为了不让自己显得与这个群体格格不入,他还是得学习一下他们太监睚眦必报的“传统美德”。   毕竟上一次在奉天殿前,这位马建明马太监还让人给他小鞋穿呢。   了解了叶淮的想法后,001不由翻了个白眼。它才不相信宿主的这番说辞。   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001对自家宿主的个性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在他看来,宿主明显就是闲的蛋疼,恶作剧因子作祟想要搞事了。   叶淮自是不知道001在心里吐槽他的事,此时他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司徒修泽,欣赏着他自然且“真诚”的表演。   自打进府以来,他就一直围绕着叶淮的伤说事,又是送人参又是嘘寒问暖的,仿佛真是过来探病的一般。   既然对方想演戏,那他自然也愿意奉陪。于是叶淮便顺着他的台阶下,一时间倒也其乐融融。   似乎是见时机差不多了,一番客套之后,司徒修泽终于说出了他此行的“真正目的”——   “督公啊,本王最近遇见了一桩麻烦事。左思右想一番,还是觉得此事得同督公商量。”   虽然早就猜到了对方的目的,但叶淮还是非常敬业地配合着人设拿乔了一下:“代王殿下言重了,咱家不过就是一个阉人,岂敢随意置喙?若是误了殿下的事就不好了。”   却听他道:“督公切莫妄自菲薄。此事定当您给本王拿个主意,还望督公莫要推辞。”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要是再拒绝就有些不识抬举了。叶淮见好就收,紧跟着问了句:“到底是什么事竟然能让代王殿下如此烦忧?”   见叶淮终于问到正题上了,司徒修泽叹了口气随即将这些日子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简而言之就是马建明的干儿子,那个负责木料采买的工部侍郎张鹏运给他使了个绊子。对方提供给他的木料不是受了潮的,就是有瑕疵的,根本没法用。   等司徒修泽问起这事,对方却回答——   “不是臣想要以次充好,实在是没办法啊。今年各地送来的木料都是这样的。要不殿下凑合着用用?”   司徒修泽自然是不可能用这种木料的。不仅如此,他也不相信对方的这一套说辞。   然而不相信也没办法,事实摆在眼前,就这么些木料。若是不用,那他就得另想办法去别处寻。   不到万不得已他是真不想选这条路,因为这样做更花时间。而且再这么耽搁下去,就不能按期完工了……他可不能给那群人留下可以置喙的把柄。   事情是这么一件事,但是怎么解决却成了一个难题。   001闻言忍不住吐槽道:“这代王怎么连这种事都解决不了?他真的是物外楼背后的boss吗?”   叶淮没有回答,只拨动着手中的茶针静静地等待司徒修泽进入正题。   那厢代王终于“诉完了苦”,紧接着便问叶淮:“此事愁得本王夜里睡不好,头发都快要掉没了,不知督公可有什么办法没?”   闻言,叶淮笑了笑。放下手中刚泡好的老君眉,“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虽然麻烦了点,但也不是一点解决办法也没有。”   这件事的本质无非就是底下人故意给人找麻烦。   虽然这种麻烦不是明面上的打骂,但却比打骂还要令人恶心。这些人故意恶心你,让你无法正常做事。到时候工作完不成,责任全在你一个人身上。   不论是在内廷还是在官场上,这种方法向来都是排除异己的好手段之一。   这样令人恶心的手段,原身和叶淮都经历过。   面对这种情况,他们两个人做出的选择都是出奇的一致——   那就是别人怎么恶心他的,他就怎么恶心回去。   想着,他便对司徒修泽微微一笑道:“代王殿下莫慌,咱家倒是有一个法子可解殿下的燃眉之急。”   司徒修泽听闻眼睛忽的一亮,“快说说,什么法子?”   就见叶淮一脸神秘地招了招手,“殿下暂且附耳过来。”   ……   一盏茶过后,司徒修泽便欢欢喜喜地离开了叶府。   目送着他离开的背影,001道:“宿主,你这法子也太损了吧。”   这办法有没有效暂且不论,这么做无疑是把事情闹大,硬生生地打那马太监和他干儿的耳光啊!解气是解气了,但是到最后这代王也不一定能拿到合适的木材去施工,要是因此延误了工期,不但   会被有心人针对,估计还会被天景帝训斥一通吧。   叶淮则一脸淡然地端起茶盏,撇了撇茶叶沫,“放心吧,天景帝不会训斥代王的。”   不仅不会训斥他,反而还可能褒奖他。   001闻言有些不解:“为什么啊?”   却见叶淮神秘一笑:“晚些时候你就知道了。”   *   另一边,离开了叶府的司徒修泽当即差人从张鹏运送来的那堆破木头里拖几根受潮发霉的出来,命人连夜赶工打了两口棺材。   “王爷,您难道真打算按照那叶太监说的去做么?这……可是用来修建登仙台的贡木啊。”   一旁,侍卫长犹豫了一番终究忍不住开口:“叶鸿福性子诡谲,也不知道可不可信。万一皇上怪罪下来……”   “唐钧,”司徒修泽沉声道:“本王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今日叶府之行本来就是他的试探之举。目的就是为了看清楚叶鸿福此人究竟可不可留。没想到对方却给了他一个意外之喜。   这一个月,他夜里天天做梦。梦见他被司徒修筠陷害,被父皇以谋逆之罪处死。   先前他只当这是梦魇,然而自从司徒修筠大胜回朝后,父皇对他的态度便发生了极大的转变。一如梦里发生的那样,他信任并重用司徒修筠,对自己倒是逐渐疏远了起来。   这让他不得不警惕,这个梦可能不单单只是一个梦而已。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段时间那些噩梦做多了,如今的他对父皇便再也没有从前的孺慕之情。   是以那日叶鸿福在物外楼说的那番话明明都是大逆不道之举,可他听了不但不气愤,反而还对此人生出了一丝欣赏之意。   他记得这位叶太监原本就是南夷后裔,小小年纪无奈进宫这心里头肯定有怨气。如今这天下积弊已久,民怨沸腾,想来他就是瞅准了这个机会想要借机搅浑这潭水,以此颠覆大梁。   忍辱负重多年出此一举,其心性坚定可见一斑。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圣人也。   更难得的是,他思考问题解决问题的方式与常人不同,要不然也不会想出这等出乎人意料的法子。   仅凭私心来说,他对叶鸿福还是颇有好感的。但是对方却想借由先帝之子的名头颠覆他大梁,这就让他   纠结了。   他虽然对自己这只会吃喝玩乐追求长生的昏庸父皇并无多少好感,但是这祖宗基业却不能不要。若是此人能放弃自己的计划与他联手,为他所用那就好了。   脑袋中这一想法刚一冒出,他便笑了。   这可真是个好办法。   把叶鸿福拉到自己的阵营那么这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了么?   司徒修泽想的十分美好,至于对方答不答应,这一点根本不在他的考量范围之内。   他司徒修泽看中的东西和人就没有搞不定的。叶鸿福也是一样。   没错,就是这么自信!   自信的代王一边在心里盘算着该如何拉拢叶鸿福,一边换上素衣,开始实施叶淮交给他的办法。   看着他这一身打扮,侍卫长唐钧不由愣了愣,“您……”   司徒修泽弯了弯唇角,“走,抬上棺材,咱们去张府。”   *   当代王抬着两口棺材一路让人吹吹打打来到张府时,张鹏运正在和小妾翻云覆雨。   “老爷!老爷不好了!”   听见外头的声响,张鹏运顿时兴致全无,骂骂咧咧地披起衣服走了出去:“吵什么吵?叫魂呐!”   “老爷!代王抬着两口棺材来府上闹事了!”   听到府中家奴的禀报后,张鹏运脸色忽变,表情半信半疑,“当真?”   “千真万确!老爷您快去看看吧!”   一时间,张鹏运也顾不上办事了,连忙穿衣服赶到府外。   就见两口漆黑的大棺材此时正端端正正地搁在他家大门口。司徒修泽一身素衣,身后还跟着一群披麻戴孝的人吹吹打打的,瞧着像是在给人送丧。围观的百姓均是指指点点,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原来,代王让人抬着两口棺材一路吹吹打打跑到张府门口闹事的事儿早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百姓们见着稀奇,闻讯便纷纷赶来,一路跟着这伙“送葬”队伍来到张府门口看热闹。   看到眼前这一幕,张鹏运脸色顿时黑如锅底,“代王殿下,您这是在做什么?”   “张大人,”就见司徒修泽拧了拧眉,做出一副忧虑非常的模样,“本王思前想去也不能用那等木料以次充好修建登仙台。”   张鹏运:“……”   你不愿意用关我屁事?   要不是碍于对   方的身份还有周遭其他百姓的围观,张鹏运此时都恨不得骂娘了。但是为了维持他正三品大员的形象,他只得忍耐着道:“下官知道王爷的一腔忠心,只不过您这棺材是……”   “这边那口棺材是给大人您的,另一口是本王的。这打棺材用的木头就是您前些日子送来的那些。”   张鹏运:!!!   他怎么也没想到代王竟然会将用于修筑的木料拿来打棺材。这等离奇的举动完全不在他一开始的预料之内。不过这样正好,代王发疯倒是主动给他送上了一个把柄。眼下,他只需要借题发挥便可。   想着,他的面色骤变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惊恐,“代王殿下,您怎么能拿这木头来打棺材呢?您可知这是用来修建……”   还不等他说完,就听对面之人抢先一步道:“本王也知道这样的木头不能用来打棺材。”   说这话的时候,他手底下的人早就机灵地将棺材盖打开。只见司徒修筠指着面前受潮发霉的棺材板一脸义愤填膺:“这样的木材即便是做成棺材也不够合格,又怎么能来修筑登仙台呢?那样简直就是对仙人的不敬!对父皇的不忠!”   “而张大人你不光不觉得这木材有问题,反而还教唆本王,让本王凑合着用,究竟是何居心?”   司徒修筠说着,面色一沉:“你难道是想欺君罔上吗?” 第14章 灭全族改造(13)   话音落下 ,现场一片哗然。   司徒修泽掷地有声,轻轻松松地就将欺君罔上这一项罪名扣到了张鹏运的头上。张鹏运脸色大变,害人不成反被将一军,这是他先前完全没想到的。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能在这里倒下认输。   就见他咬了咬牙,厉声反驳:“胡说!臣对陛下之心那是日月可鉴!这种事是万万不敢做的,代王殿下您不要血口喷人!”   “本王从不胡说八道。”司徒修泽面不改色地从怀中掏出了一本账册,“这是这些年户部拨给工部的银两,每一笔的用途都记录在案。这一次修筑登仙台,你这上头登记的是金丝楠木,可你实际上送来的又是什么破烂玩意儿?”   话都说到这儿了,是个傻子都能看出来那些银两究竟去了哪儿。   看着眼前的账册,还有百姓们指指点点的模样,张鹏运终究还是慌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账册为什么在代王的手里,他明明……   就在这时,远处却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东厂办事,闲杂人等退散!”   听闻,先前还在张府门口看热闹的男女老少瞬间作鸟兽散散开。   只见一群面容肃穆的卫所军簇拥着一位身着曳撒飞鱼服的年轻宦官行至张府门前。   来人正是成诗。他此番前来正是奉了自家督公之命。   “张鹏运贪墨工部工银,用烂木头以次充好,人证物证俱在。”话毕,就见他抬手指向张鹏运,沉声道:“还不快将此人拿下!”   看到这一幕,张鹏运算是明白了。前脚代王往他家送棺材,后脚东厂的人就来了。原来这一切都是他们算计好的啊!   既然如此,那代王手里的账簿十有八九就是假的,因为真的账簿明明就在他家里,他不可能拿到。   想着,他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杆道:“这账簿是假的!你们凭什么抓本官?凭借一本假账簿就敢抓朝廷命官,还有没有王法了?”   就见成诗掀了掀眼皮道:“张大人怎么知道这是假账簿?莫非您知道真账簿在哪里?”   “那当然……”   话还没说完张鹏运瞬间反应了过来,紧紧闭上了嘴   唇。   见他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成诗心中顿时了然。他也不多话,抬手一指张府,沉声道:“给我搜。”   见状,张鹏运顿时挣扎了起来,“你们敢!”   他干爹可是司礼监的马建明马公公!虽然叶鸿福也是司礼监禀笔,但这同一职位也是有地位差距的。要知道马公公可是司礼监掌印任永春的徒弟,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有可能就算下一任司礼监掌印啊!   就算叶鸿福是东厂的又如何?未来还不是得仰仗着马公公的鼻息过活?   然而下一秒他就被狠狠打脸了。   成诗不但敢,而且动作还很干脆。他也不多话,上来就让人将张鹏运五花大绑,堵上嘴,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无视了张鹏运一脸难以置信的眼神,他转头就吩咐手下人:“押入诏狱。”   听闻,张鹏运的瞬间面如菜色。   谁人不知东厂和锦衣卫作风狠辣,要是进了诏狱那还能有他的好果子吃?   于是乎他挣扎得更加厉害了。   成诗嫌弃地皱了皱眉头,进了他东厂的大门还想逃?这人只怕是脑子有坑。   将人狠狠地揍了一顿后,对方顿时安分了。指挥着底下人将人犯送入诏狱后,之成诗便回去同叶淮复命。   之后的事情发展也正如叶淮事前所预料的那样,天子震怒,狠狠地惩治了这位以下犯上贪墨公款的工部侍郎。至于当着百姓的面上演了一出拳拳之心向父皇向仙人的代王,自然也得到了他亲爹的褒奖。   得知消息后,001虽然对叶淮的神机妙算感到佩服,但同时也为他感到担忧。   天景帝本就猜忌叶鸿福,如今宿主还让东厂介入此案,就不怕引得天景帝愈发猜忌吗?   001所担心的事情叶淮自然也考虑到了。   所以在抓了人之后,他便“求生欲很强”地亲自进宫面圣,将代王寻他求助的事给说了出来。   当然,言语间还将自己给“美化”了一遍。说自己忠君爱国,不忍这种欺上瞒下的事发生,这才同意帮的忙。   见宿主这么不要碧莲地吹捧自己,001都惊呆了。   这件事在外人看来就是叶督公打击报复马公公,如此拙劣的说辞,天景帝会信吗?他又不傻。   然而事实证明,天景帝   还真就信了。不仅信了,还大大地表扬了叶淮一番。   这可把001搞懵了。   天景帝的脑子是有坑吗?   不仅001惊呆了,连马建明也惊呆了。   没错,叶淮在面见天景帝说这番话的时候,他也在现场。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这个死对头竟然能如此不要脸!把黑的说成白的简直就跟喝水吃饭一样简单。   更气人的是,他最多就是给叶鸿福小鞋穿,可没曾想对方竟然断他财路!   工部那些被贪墨的银两去了哪儿?还不都被他的干儿孝敬到他这儿了?眼下这孙子一查办张鹏运,他的钱也跟着没了!   干儿子没了还能再找,财路断了就没那么容易再生了。   在这大内,哪个有点权势的太监不贪点东西收点孝敬?叶鸿福面上装出一副正直大义凛然的模样,背地里指不定收了多少贿赂呢!   一想到眼前人自己收着一大堆人的孝敬,明面上还装作一副忠君爱国的模样,他就气得肝疼。   可当着圣上的面儿他又不好拆穿他,否则就把自己收受贿赂的事也给暴露出去了。无法,他只得忍着一团火在一旁赔着笑脸佯装毫不知情。   看着一旁马建明将要气炸的脸,叶淮心情更加愉悦,连带着嘴角的弧度都比平时上扬了一丢丢。   哪怕他被对方隔空狠狠地瞪了一眼,威胁似的做了个“你别得意”的口型,他脸上的笑意都未曾落下半分。   出了宫门,疑惑了一路的001终于有机会询问叶淮天景帝这反常态度的背后缘由到底是什么。   许是心情好,这一次叶淮难得没有吐槽它,反而大大方方地解释:“如果你是皇帝,你会喜欢这种主动露出马脚,把心思放在脸上和行动上好利用的人,还是喜欢那种做事滴水不漏,看不透心思的人?”   闻言,001微微一滞。   “我要是背地里搞小动作不让天景帝知道,他的猜忌心反而会更重。反之要是光明正大地做事,哪怕这件事其实夹杂着一己私欲,皇帝反倒更加放心。”   这就跟人类天生畏惧未知的事物一样,天景帝原先也畏惧着看不透心思的叶鸿福。虽然叶鸿福很好用,但皇帝的心里还是担心的,担心他权势大了不好掌控。   而此时叶淮对马建明的   报复举动恰好给天景帝喂了一颗定心丸——原来叶鸿福也与宫里的其他太监无异。   当然,仅仅因为这么一件事是完全不够的。天景帝之所以一反常态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001听闻下意识地问了句:“什么原因?”   就听叶淮淡声道:“在国库本就空虚,连皇帝修建个别苑行宫都捉襟见肘的情况下,你觉得天景帝在知道有人贪污了他修建登仙台的银两后会是什么反应?”   001下意识道:“那必然是大发雷霆啊!”   叶淮挑了挑眉,“大发雷霆之后呢?”   “惩治贪官污吏,然后杀头抄家啊,电视剧里不都这么演的……”   话还没说完,001突的顿住。就见眼前的宿主露出了一抹狐狸般的奸诈笑容,“等着吧,天景帝肯定会借着张鹏远的事查办那群贪官污吏的。”   事实证明,叶淮猜的果然没错。   在那之后的半个月,天景帝一改往日倦怠朝政的作风,开始以张鹏运为突破口查办工部贪墨公款一事。   这不查不要紧,一查吓一跳!朝中六部均有人牵涉其中,贪污受贿的官员竟有近百位之多。皇帝大怒,抄家的抄家,削职的削职,问斩的问斩。一时间搞得朝中上下人心惶惶。   那群锒铛入狱的官员无一不是把叶淮骂了个狗血喷头。好端端的掺和代王的事做什么?要不是因为查张鹏运,他们也不会受到牵连!   然而再怎么骂,叶淮也都听不见。   作为搅起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此时的他正在府上安逸地享受着来之不易的假期。   那日进宫面圣,他拐弯抹角地向天景帝表示自己身上的伤还未好全。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从底下的贪官那儿发了一大笔抄家财,天景帝的心情好得很,闻言当即爽快的回应——   “既然叶卿身体没好那就再多养几日吧,切莫因为公务而伤了身体。”   此言正中叶淮下怀。   毕竟人都是有惰性的。能不上班谁还想风里雨里地出门?能偷懒,谁还想勤快?   但是为了表明自己并不是故意偷懒,叶淮还是装模作样地回了句:“那怎么能行,东厂事务繁杂臣还得为陛下分忧呢。”   果不其然就见天景帝一脸不悦,“底下那群人是干吃饭的吗?有事叫他们处理去!”   对于这个回答,叶淮很是满意,于是乎麻溜地跪安了。 第15章 灭全族改造(14)   有了皇帝的口谕,之后叶淮就更加明目张胆地偷懒了。除了必要的当值,其余的事情全都交给底下人去做,自己则安安心心地当起了咸鱼。这可把马建明给气得半死。想要跟皇帝打小报告说他偷懒都不成,毕竟这事是皇帝默许的。   叶淮没那个闲工夫理会马公公的纠结心情,这日刚一下值,他就毫不留恋地出了宫。   乘着车一路东行来到朱雀大街。闹市里头人声鼎沸。梁京城的烟火气透过薄薄的轿帘直往人鼻孔里钻。   叶淮深吸了一口气,从这些混杂的味道中寻到了自个儿最想吃的那几样,随后便让人停了车。   早在先前就知道这梁京城的美味吃食多,然而来到这里这么久了他也不曾出来逛过。眼下好不容易让皇帝放下芥蒂,他可算能出来明目张胆地逛街了。   下了车,叶淮环顾了四周一圈,不多时就将目光锁定在不远处巷子口的那家馄饨摊上。   卖馄饨的小摊贩是一位老人家,摊位不大,生意倒是挺可观的,老远就看见食客排起了长队。   作为一个吃货,叶淮自然明白眼前这副场景意味着什么。于是在成礼的诧异目光中,他抄着手径直朝前走去。   因为刚从宫里出来,叶淮的身上还是那身招摇的斗牛服。哪怕不认识叶督公这张脸,就凭这身衣服还有他身后跟着的小宦官,食客们都能认出这是位太监,而且还是个地位不低的太监。   凭借着太监在本朝的“威名”,这群人一时间连队也顾不上排了,吓得转头就溜。   看着面前所剩无几的队伍,叶淮眨了眨眼,转头看向一旁呆若木鸡的成礼道:“咱家有这么吓人吗?一个个的,搞得咱家是好像是吃人的恶鬼似的。”   “……”   不,您可比恶鬼可怕多了。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成礼还是昧着良心拍起了叶淮马屁。也不知道他最近是不是跟贡星纬待久了,这拍马屁的功夫逐日渐长。说起谎话来,更是脸不红心不跳。一通彩虹屁吹下来哄得叶淮身心舒坦。   因着前头的人都跑完了,叶淮不怎么费劲就排到了位置。这老板倒也是个人物,见着   这位可止小儿夜啼的叶督公竟然丝毫不慌,反而还热情周到询问叶淮要什么馅的馄饨,放不放葱花。   就冲着这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魄,叶淮就觉得此人是个人物。他倒也不为难人家摊主,只简单道一句:“最简单的肉馅就成,多放点葱花。”   闻言店老板便麻溜地应了声,转头就去下馄饨了。   在等候馄饨上桌的空闲,叶淮看了看外头,家家户户的门口都挂起了花灯,花灯的造型多是兰花状的,也有画着兰花的普通圆形花灯。除此之外,卖兰花的小摊生意格外火爆。   成礼在一旁见叶淮盯着远处的兰花瞧,便道:“爷,上巳节快到了,咱们要不也买些兰花回去?”   上巳节是大梁的传统节日之一,传闻中是天上神母的诞辰。这一日,上到王公贵族下到平民百姓都会在家中摆兰花,挂兰灯,除此之外他们还会去拜神母,求子,求平安。   原身自然是从不过上巳节的。至于叶淮么,他也不打算过。   毕竟兰花只能看不能吃,他是实用主义者,从不买对自己无用的东西。   想着他便很干脆地拒绝了成礼的提议:“不必了。”   闻言,成礼的脸顿时苦了下来,“爷今年又不打算过上巳节吗?”   叶淮无可置否道:“咱家又用不着求子,有什么好过的。”   一旁来送馄饨的老板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笑着插了句嘴道:“爷,您这话可就说岔了。上巳节也不一定是求子啊,还有求平安,求福泽的。”   “眼下是三月初五,上巳节过后,三年一度的采选又要来了。我听说不少采选的秀女都打算趁着今年上巳节的时候去神母庙参拜,祈求神母保佑采选一切顺利呢。”   叶淮自是对这种迷信活动提不起什么兴趣。拜一拜神母就能保佑自己过采选?那么多人,神母她忙得过来么?这种一看就是骗傻子的敛财行为。   得知他的想法,001忍不住吐槽自家宿主:“你一个茅山道士也好意思说别人迷信?”一句话刚说完就被叶淮毫不留情地给关进了“小黑屋”。   耳旁,老板还在那儿滔滔不绝,“除了拜祭神母,听说今年玄德真人还会在城外十里林的清风观开坛做法祈求天降祥   瑞呢。不少百姓巴望着那一日,都想去清风观里瞧瞧热闹哩。”   玄德真人?做法?天降祥瑞?   叶淮眸子微眯,不由陷入了沉思。   不知为何,冥冥之中他总觉得这事的背后有些不寻常。还不等他细细深思,就见老板笑呵呵地放下碗筷招呼道,“您要的馄饨,请慢用啊。”   闻言,叶淮倏地从思绪中抽离了出来。   低头一看,一个个皮薄馅多的馄饨漂浮在白瓷汤碗中,点缀着翠绿的葱花,上面还撒上了芝麻和香油,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美食当前,岂能辜负?   要是觉着有问题,那就让人去查呗,费那么多脑筋做什么。   想着,他当即舀了一勺馄饨。一口咬下去,肉汁溢满了口腔。一种满足的愉悦感油然而生。   一碗馄饨下肚,叶淮擦了擦嘴差成礼付了账,紧接着他便挺着个微鼓的肚子离开了馄饨摊。   玄武大街上的吃食很多,叶淮背着个手,身边跟着一个付账的工具人,从街头一路吃到了街尾,直至天色渐暗这才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   吃饱喝足,叶淮本想在外头逛两圈消消食的,但眼见着马上就是宵禁了只得打消这个念头乖乖回府。   谁也不知道的是,这厢他刚一坐上马车,远处的街角就有一人急匆匆地朝着叶府放了只鸽子。   另一头叶府的小黄门看到鸽子之后,随即奔进了府中——   “乐爷,诗爷,大人回来了!”   听到底下人报信,成乐眼睛刷地一亮。他摆了摆手示意人下去,随后转过身看了一眼身后站着的那一排莺莺燕燕。   环肥燕瘦,风姿各异,每一个都是极标志的人儿。又温柔又善解人意,还会伺候人。可不比那来路不明又凶巴巴的女刺客强多了?   成乐越想越觉得满意。就见他轻咳了一声正色道,“我们爷喜欢懂规矩的,待会儿不该说的别说,不该看别看,不该碰的别碰。不然,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   闻言,姑娘们瞬间就抿紧了嘴巴,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   要问他们俩为什么会搞这一出,这一切还得从前些日子成乐同成礼商量着要给自家爷填充后宅那桩事说起。   自打定了注意,两人私底下便到处寻找合适   的人选。   什么身家清白,模样标志,懂礼知进退,还要会伺候人。   这一条条的框框架架都堪比给天子选妃了。   虽然条件繁杂,这人看似不好找。但他们是谁?他们可是东厂的人啊!连几个合适的人都找不到,那多丢人。   于是在二人的不懈努力下,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就给他们找到了一批合适的人选。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现在就等着正主回来选妃……啊不,选对食了。   一旁的成诗瞟了瞟那些妙龄女子,悄悄拉了拉成乐的衣袖,压低声线,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确定:“你说咱们瞒着爷这么做,爷会不会生气啊?”   成乐:“……”   人都已经到府上了,你才考虑这件事吗?   忍住了想要吐槽的欲望,成乐十分淡定道:“怎么会,咱们可是为爷分忧。爷高兴还来不及。”   成乐的话无疑是一剂强心剂。   闻言,成诗点了点头,肯定道:“你说得对,爷一定会很高兴的。”   两人这厢信心满满自觉一定能讨得自家爷欢心,却根本没想到接下来等待他们的是怎样一顿疾风骤雨……   *   玄武大街距离叶府的距离不算特别远,乘车莫约一炷香的时间就能到。   叶淮下了车,抬脚刚踏进府中,就见正院里头一排年轻貌美的陌生女子此时正齐刷刷地站着,见着叶淮进院,一群人纷纷屈身,低眉顺眼地向他行礼。   “见过大人。”   见着府中莫名多出来一排陌生面孔,叶淮突的一顿。   “你们是?”   就见右边领头那位嘴角有小痣的姑娘率先开了口:“回爷的话,我们是成乐和成诗两位爷请来专程伺候大人的。”   伺候他的?   叶淮没有想太多,只当是府里新来的婢女便没有多管。只微微点了点头就绕过她们朝前走去。   就在这时,那姑娘再次叫住了他——   “大人。”   闻声,叶淮顿住了脚步狐疑地转头。就见那小痣姑娘敛眉询问道:“不知大人看中了我们当中的哪一个?咱们晚上也好提前安排啊。”   听到这儿,叶淮这才觉察出不对劲,“伺候什么?”   话毕,就见对面几位姑娘俏脸一红。饶是最为老练镇定的那位小痣姑娘面   上也不由露出了一丝羞涩。就见她捏着帕子的手掩在唇边,微微侧身小声道:“大人也真是的,这种事让人怎么解释嘛。”   叶淮:“……”   听到这番令人误会的话,一旁伺候着的成礼不自觉地偏过头,双唇紧抿。若是仔细观察,他的肩膀还在微微颤动。   对比起成礼的含蓄,001倒显得外放许多。此时它已经快要笑炸了。面对着逐渐黑脸的宿主,它毫不留情面地吐槽道:“这都没觉察出来,宿主你也太迟钝了吧哈哈哈……”   那厢几位娇花羞红着脸,正觉着尴尬非常,却听耳旁传来冷冷一声——   “他们两个人呢?”   抬眸一看,就见眼前人一脸面无表情,双眸寒得都快要结冰了。   见状,几个姑娘的心不由突突地跳了起来。关于这位活阎王的事迹她们先前就已经听到许多,但因为没亲眼见过再加上成乐成诗二人对其夸赞有加,所以一直没当一回事。但是眼下看着眼前人的模样,不知为何,她们竟本能地感觉到害怕。   出于强大的求生欲,她们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指向了一个地方。   此时的成乐和成诗正躲在院外偷偷观察呢,本以为自家爷看到这一群貌美如花的姑娘肯定心里开心的很,不曾想对方的反应却与他们事先预想的大相径庭。不仅如此,那群姑娘似乎对爷还怕得很。   还不等搞明白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听到自家爷冰冷的声线——   “还不快滚出来。”   成乐:!!!   成诗:!!! 第16章 灭全族改造(15)   一盏茶后。   成乐和成诗哭丧着脸跪在搓衣板上,手举着两只大倭瓜一动也不敢动。   冷不丁的就被一群队友出卖,兄弟俩一时间也懵逼的很。   成诗看了一眼身旁跟着一块儿受罚的成乐,眼带埋怨。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他就不该上他的贼船,只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卖。   被成诗狠狠瞪了一眼的成乐丝毫没有坑害了兄弟的自知之明,反倒觉得自己在这受罚肯定是因为选的人不好,爷不满意。   堂上一片肃穆,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到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见。然而此时却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叶淮掀开盖子撇了撇茶盏中的浮沫,眼皮抬也不抬。   “知错了没?”   见顶头上司问起,二人捣头如蒜:“知错了。”   “知道错在哪儿了吗?”   就听成乐试探性问道:“爷是对那几个姑娘不满意吗?”   话毕,只听一声清脆的陶瓷碰撞的声音,成乐下意识地抬头一看,就见叶淮勾了勾唇角,眼底里却没有一丝笑意。   眼见着自家爷的脸色越发糟糕了,成诗忙拉了拉身旁人的衣袖示意他闭嘴。   放下茶盏,叶淮目光定定地看着成诗:“你来说。”   成诗沉声道:“错在未经爷的允许就自作主张地插手爷的私事。”   叶淮闻言挑了挑眉,半晌开口道:“下去领罚吧。”   “是。”   就在院中的两人歪歪扭扭地站起之时,只听身后突然传来一句:“等一下。”   成诗不解地回过身,躬了一礼:“爷还有其他吩咐?”   就见叶淮努了努下巴,“你下去,他留下。”   听闻,先前还一脸庆幸的成乐瞬间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   成诗低声道了句“是”后便一脸同情地看了眼身旁的兄弟,随即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看着成诗匆匆离去的背影,成乐表情忿忿:说好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呢?真是太不仗义了!   “别看了。”   头顶冷不丁的传来一句,成乐瞬间缩回了探视的脑袋。   “知道为什么单独留你下来吗?”   成乐把头摇成拨浪鼓。   “嗯?”   见叶淮横眉冷对,   成乐随即捣头如蒜。紧接着非常有自知之明地学着成诗的样子一一数落自己的过错。   叶淮在一旁听着也没说对与不对,待他细数完自己的所有过错之后,这才开口。   “事已至此,你打算怎么弥补?”   成乐闻言想了想道:“把那些姑娘全送回去?”   “也不用全送回去。”   成乐笑容逐渐猥琐,“爷您这是要……”   不等他发散思维,叶淮便无情地打断了他的联想,“上巳节过后宫里头又要采选了。”   虽然天景帝目前对他打消了芥蒂,但他还是不能完全放心。毕竟命运这种东西玄之又玄,指不定哪天皇帝看他不顺眼了又会想法子整治他。届时别说是完成任务了,连小命都难保。   所以,在造反大业完成之前他必须得想个办法。   想个让天景帝看他顺眼的办法。   而枕头风就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恰逢乐诗二人自作聪明寻的这一帮女子中正好就有符合条件的。人都已经送上门了,不利用多浪费啊?   就见叶淮微微一笑道:“挑几个模样才情好的留下,差宫里的嬷嬷好好□□一番,采选的时候想法子把人塞进去。”   闻言,成乐先是一愣,紧接着表情顿时严肃。   “是。”   *   在叶淮的授意下,那些个被选出来差点变成他对食的美人儿全都成了秀女。   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转变,姑娘们自是又惊又喜。她们这群人绝大多数的家庭条件都不好,要不是因为极度缺钱,当初也不会答应去伺候一个阉人。   本以为自己这一生就要同太监一块儿过了,却不曾想叶淮竟然开恩不用她们伺候,甚至还愿意把她们送进宫里。   虽然本朝选后妃不像前朝一样重视门第背景,但也不是完全不看。这也为什么在本届选秀即将到来之际,她们宁可跑来伺候叶淮也不会产生要去参加选秀碰碰运气的念头。因为以她们的家室估计连第一轮都过不了。   可现在却不同了,有了叶淮的出手,先前的一切困难都不是问题。   外在的困难解决了,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   虽然进宫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人各有志,也不是所有姑娘都愿意进宫的。叶淮自然也不想强按牛喝   水,只将选择权留给她们自己。   到底是回家继续受穷挨饿,还是进宫碰碰运气,是个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就算选秀的结果不理想,她们也还可以选择入宫当宫女。幸运一点能成为女官,要是再幸运一点指不定哪天被皇帝看上,飞上枝头变凤凰。再怎么样都要比从前好。   于是乎,几乎是所有人都接受了这个提议。心怀着对叶淮的感恩,姑娘们均是包袱款款地进了宫。   这厢,叶淮前脚刚把人送进宫,后脚物外楼那边又给叶淮递来了一个消息——   先帝之子找到了。   虽然委托了物外楼,但叶淮对先帝之子的下落实际上并不太上心。毕竟当初的委托本来就是一个幌子。他的目的就是想搭上代王这条线。   可谁曾想,物外楼竟然还真就把人找到了。   “先帝之子这么好找的吗?这物外楼有点牛逼啊。”   听见001的感叹,叶淮不由抽搐了下嘴角,“你不会以为他们找来的人是真的吧?”   001:“……”   001:!!!   还能这么玩儿?!   看了一眼手里的信笺,叶淮不禁叹了口气:“就算是骗人这群人也实在太不走心了。”   闻言,001狐疑地问道:“什么意思?上面究竟写啥了?”   “你知道他们找来的‘先帝之子’是谁吗?”   “谁?”   就见叶淮抬手一指。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001倏地愣住——   豁!好家伙,竟然是他?   看着院子里说俏皮话表演戏法逗麴兰月笑的贡星纬,001不由嘴角抽搐,先帝之子竟然是眼前这只彩虹屁精?   这物外楼糊弄人也不是这么个糊弄法啊。   随意在宿主的身边挑选一个年龄差不多,又没啥身份背景的人就说人是先帝之子这也太扯了吧!   就在001愤愤吐槽的时候,系统突的响起了提示音——   【滴!支线剧情解锁】   【解锁进度:三分之二】   闻声,一人一机顿时一滞。看着面前的系统弹出的消息,二人眨巴下了眼睛,面面相觑。   确定不是在开玩笑吗?   这……这竟然是真的?贡星纬竟真是先帝之子?   所以,贡星纬的隐藏信息根本不是他之前猜测的师门恩怨而是身世之谜?   一时间,叶淮的脑子不由打   起了结。许多纷杂的思绪一下子涌上心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物外楼那群人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还是司徒修泽刻意的试探?   “接下来怎么办?”001问叶淮:“你打算直接告诉贡星纬他的真实身份吗?”   在知道贡星纬的真实身份之前不论是叶淮还是001都只当他是一个普通的支线剧情人物。谁能想到有朝一日剧情来了一个180度大转弯,贡星纬竟然农奴翻身把歌唱,转眼间就从被逐出师门的孤苦小道士一跃成为了先帝之子?   不是001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它猜想以叶淮的个性八成是不会告诉对方真相的。   毕竟像贡星纬这样多功能又会吹彩虹屁的工具人可实在不好找。一旦告诉对方真相,对方相不相信还是一个问题。即便相信了,在知道自己的身份之后他还会像现在这样乖乖听话甘心当个工具人吗?   就在001笃定叶淮对贡星纬的身世只字不提的时候,下一秒它就被狠狠打脸了——   “当然是告诉他真相啦!”就见叶淮一改刚才的苦恼忧虑,笑眯眯道。   001:!!!   “宿主你疯啦?”   001忍不住惊呼道:“你该不会是想要怂恿贡星纬去夺皇位吧?!”   “只是试试而已,就算不成功也不用不花钱。”   试试?不花钱?   这种事是花不花钱的问题吗……啊呸!这种事是能随便试吗?   就在001忍不住咒骂的时候,叶淮反手就按下了静音键。   真好,世界顿时安静了。   想着,叶淮目光定定地看着远处的贡星纬,缓缓走了过去。   实际上他并没有疯。他之所以决定将真相告诉贡星纬都是有自己的考量的。   支线剧情的进展完全是他之前“作死”找物外楼调查先帝之子误打误撞解锁的。有了这个前车之鉴,他总觉得要想完全完成支线任务那就得继续“作死”。   毕竟人不作死枉少年嘛。   而且按照他的计划,不论他和代王最终能不能结成合作关系,他造司徒修筠的反都是板上钉钉的事。   虽然他和贡星纬之间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交易关系,但造反这种事纸包不住火,迟早要败露。他不想让对方有一种被故意欺骗的感觉。与其让他被动知道,倒不如现   在就主动坦白,反而更显诚意。   对方若是不愿意,他也不逼他。   可贡星纬若是有心要重新拿回原本属于自己的江山,那他完全可以按照先前计划的那样,挑起先帝旧党和天景帝新党之间的争斗,将这潭浑水搅得更乱,趁机起事。   反正他该说的都说完了,剩下就全看对方怎么想了。   听完叶淮的一番话,贡星纬果不其然露出了一副被雷劈的表情。   看着他这样子,001总觉着事情的发展走向开始变得迷惑了起来。   事实上,不仅001觉着迷惑,作为叶淮口中“承载着天下厚望”的贡星纬也是如此。   自己不过就变了个戏法的功夫督公怎么就变得如此不正常了? 第17章 灭全族改造(16)   极度震惊之下,贡星纬连忙摆了摆手道:“爷,您别开玩笑了。我就是一个小道士,怎么可能是先帝之子呢?”   饶是麴兰月也觉得有些意外,帮衬着说:“叶督公还是别开玩笑了。星纬这人胆子小,可禁不起吓唬。”   贡星纬听闻瞬间从震惊的状态中抽离了出来,不服气地反驳道:“我胆子不小。”   却见麴兰月摇了摇头,脸上满是调侃的意味,“连狗都怕还说胆子不小。”   “……”   就见脸皮向来厚如城墙的贡星纬脸上倏地闪过了不自然的神色,“我那是因为小时候被狗咬留下了心理阴影好么!”   一旁,看着二人这么有来有往的互动,001虽然不能说话,但还是忍不住在屏幕上打下了一行字——   “一股恋爱的酸臭味。这两人不会真好上了吧?”   闻言,叶淮有些意外地斜了它一眼,“你竟然才发现?”   001:!!!   “他们真的好上了?”   叶淮轻啧了一声,“连称呼都从一开始的道长变成了星纬,你觉得呢?”   叫的那么亲昵,要说这两人之间没点故事他可不信。   而且……   叶淮摩挲着下巴眯眼笑了笑。   最近这段时间麴兰月的变化很大。比起从前的阴沉,现在的她倒是活泛开朗了许多。这样明显的变化可不就是爱情的力量嘛。   许是意识到了叶淮揶揄的眼神,对面的两人倏地闭上了嘴。见他们不再打情骂俏,叶淮心里还颇有些遗憾。   收敛了笑意,他正色道:“咱家没有那个闲工夫拿这种事开玩笑。星纬你确实是先帝遗落在民间的嫡长子。”   面对眼前一脸真挚的叶督公,贡星纬也愣住了。虽然他觉得对方不应该会拿这种事来开玩笑,但是整件事听上去却又过于匪夷所思连话本都不敢这么写。这倒是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了。   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爷,您……”   “行了,什么都不用说了。”   叶淮道:“咱家知道这件事于你来说有些突然,所以我给你时间好好消化。至于之后的事,等你想好了再来找我。”   话毕,也不管对面是个什么反应转头就走。   回去的路上,好不容易从“小黑屋”状态出来的001终于还是忍不住表达了自己的担忧——   “宿主,你现在就告诉他真相真的没问题吗?万一……”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就听叶淮淡声道:“贡星纬是个有情有义且心志坚定的人,要不然他也不会为了给师傅报仇在江湖上居无定所地飘荡了那么多年。这样的人是不会因为得知身世就改变他原先的初衷的。”   话毕,他顿了顿,“所以你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   事实证明,叶淮的反其道而行之确实达到了意想不到的良好效果。   数日后,看着垂首立于院中的身影,叶淮默默放下了茶盏,脸上丝毫不见意外的神色。   “看来你已经考虑好了。”   贡星纬垂首行了一礼,朗声道:“当初星纬说过,只要能替师傅报仇雪恨,星纬任由督公差遣。如今这个条件也依旧未变。”   “只要督公需要星纬,星纬愿为督公马前卒,助您一臂之力!”   叶淮淡然点头,精明的眼底划过了一丝自得的笑意。   他之前说什么来着?   001:……   你牛,行了吧?   还不等叶淮多得意一会儿,就听贡星纬又说了一句“只不过……”   听到这三个字,叶淮本能地感觉到事情似乎没这么简单。   果不其然,就见贡星纬顿了顿,面上露出了一丝为难的表情,“只不过督公先前同星纬说的那件事,请恕星纬不能答应。”   贡星纬的回答有些让人出乎意料。   这要是换做是其他人一听自己有这么牛逼的身份,这心里恐怕早就乐开了花,甚至于想要摩拳擦掌地大干一场。像贡星纬这样的反应倒是少见。   想着,叶淮坐直了身体,“我能听听你的理由吗?”   就见贡星纬躬身行了一礼道:“星纬自小拜在道门,学的是科仪道术,而后长于乡野闯荡江湖。您让我当个道士还成,这……这天子星纬是万万做不得的。星纬是一个胸无大志的人,除了为师傅报仇之外,就想安生地过自己的小日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麴兰月,说到这儿他的脸庞竟泛起了一丝红晕。   就见他悄咪咪地看了叶淮一眼便低下头继续道:“是什么样的   人,才能做什么样的事,天子这个位置也是。我想,督公您肯定不放心将天下交付给一个道士吧?”   话毕他顿了顿,随即举手做发誓状:“除了这件事,督公让我做什么都行!”   叶淮:“……”   你都把话全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   听完贡星纬的这一番长篇大论,001不由看了叶淮一眼,“宿主,他这反应不会都在你的算计之内吧?”   却见叶淮笑眼弯弯,“你猜。”   001:“……”   *   虽然叶淮想要扶持先帝之子造反的计划落空了,但有些事却仍旧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经过了三日激烈的角逐,选秀终于进入到了第四轮。   叶淮安插进宫里的秀女不少,可是一连撑过四轮直接进入终选的却只有一个人。   这个胜利者姓许名莺,正是那位嘴角有颗小痣的姑娘。   纵观终选的这一波人当中,许莺也是最为出挑的那一个。是以她毫无悬念地被留了下来。   除了她之外,天景帝还另外留下了两个最漂亮的,以及两个年纪最小的。至于剩下的,全都以选侍的身份进了宫。还真是印证了那句“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全都要”的俗语。   看着眼前最终出来的入选名单,叶淮感叹道:“男人果然是专一的动物啊,哪怕一把年纪了还是喜欢年轻漂亮的。”   说着,他轻啧了一声,“真变态。”   听到了叶淮这番话,001满脸黑线:“宿主,你不是男人吗?”   这么说不就相当于把自己也给骂进去了吗?   却见叶淮竖起食指摇了摇,“这你可就错了,我现在只是一个太监。”   虽然知道自家宿主脸皮厚,但叶淮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还是着实把001给惊呆了。   它就没见过一个男的当太监当得这么心安理得的!   记得刚刚变成叶鸿福的时候叶淮还是一脸抗拒,可眼下他却露出了一副适应良好的样子。饶是001都不由语塞了。   看来是它低估了自家宿主。这个人简直不能用常理来推断!   对于001的吐槽,叶淮完全不放在心上。   有了美人的枕头风,他只觉得自己似乎多上了一重保险。不管实际有没有用,反正他的心确实是比之前踏实了。   俗话说饱暖思□□,有   了美人在侧,皇帝心情一愉快也许就不让人天天盯着他了。   不得不说叶淮料事如神。   宫里头进了新人后,天景帝还真就不盯着叶淮那儿的一亩三分地了。不仅如此,他也不像之前那样热衷于天天炼丹修仙,反而开始光临起了许久不曾光顾的后宫。   天景帝是一个极度自我、任性妄为且耽于享受的皇帝。这一点不论是从他放下朝政不管跑去修仙,还是从他仅凭一个梦就大兴土木修建登仙台都能看出来。   这样极度自我的人也是极度自信的,哪怕他后来知道这群美人中最漂亮的那位是叶淮送进来的他也不甚在意,反倒将此视为叶淮的示弱与刻意讨好。   再加上许莺生得美貌,嘴甜会撒娇但又懂礼知进退,天景帝就愈发喜欢她。连带着对送许莺进宫的叶淮便又多了几分好感。一时间,叶淮在御前风头无两。   许莺本人也争气,进宫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便打败了同期的其他“竞争对手”一跃成为天景帝的心头宠。   不仅如此,她还有了身孕。   凭借着肚子里的孩子,她又以坐火箭的速度成为了昭仪。这让她身边伺候着的人全都欣喜若狂。眼下圣上对许昭仪颇为宠爱,若是将来她生下皇子,指不定还能往前进一进位分。   一想到这事,所有人对这位新晋宠妃的伺候也愈发上心起来。   有人欢喜有人忧,没想到天景帝年近花甲竟然还能闹出“人命”,这可把宫里头的老人给气坏了。首当其冲的就是先前最受宠的皇贵妃王氏。   皇帝这几年沉迷修仙甚少来后宫,大家都以为他年纪大了,对男女之事不感兴趣了。谁曾想新人一来,圣上竟然一反常态,日日留宿后宫。如今那小狐狸精竟然还有了龙种!   她入宫那么多年一直无所出,如今新人才来多久就有了身孕,这让她怎么受得了?   哪怕再怎么得宠,无儿无女这件事一直就像一根刺扎在她的心头。一想到这个狐媚子将来会母凭子贵爬到她的头上,她就恨得牙痒痒。   除了怀有龙胎的许莺,她同样也连并恨上了将许莺送入宫中的叶鸿福。毕竟若不是这个狗奴才将这个狐狸精送进宫里,她如今也不必如此被动。   恨归恨   ,可身为宫斗十级小能手的王氏也不是个傻子。   这后宫里已经很久没有新鲜血液诞生了,再加上天景帝年纪大了,老来得子就更加宝贝。这边许莺刚刚诊出有孕,她若是在这时候贸然动手,处理不当就会引火烧身。   她可不能毁坏自己在圣上心目中的形象。   这脏污事虽然得做,但也不能亲手做。   王氏是个不简单的女人,哪怕她进宫十年并未给天景帝生下一儿半女却一直荣宠不衰就可窥见其手段非同一般。   经过一番思索,她当即叫来了自己的心腹宫女英莲,吩咐道——   “去,给我把黄闻叫来!” 第18章 灭全族改造(17)   黄闻,内官监掌印太监。与司礼监禀笔太监马建明是师兄弟关系。同样也是与叶鸿福争夺东厂督主之位的手下败将。   比起他的师兄,黄闻此人对叶鸿福的恨意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眼下王贵妃主动递过来一根橄榄枝,黄闻想当然是会接的。   毕竟合作最重要的前提是什么?目标条件一致,利益置换达成啊。   王贵妃要想搞掉许莺肚子里的孩子以此来巩固自己的宠妃地位,黄闻想要拉叶鸿福下马自己当东厂提督,这可不就赶巧了么。   于是乎,阴险毒辣的黄太监当即给新晋盟友王贵妃支了一个虽然简单但却十分有用的招——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简而言之就是利用封建迷信泼脏水。   皇上不是喜欢求仙问道吗?那么便借此机会让玄德真人给这许昭仪作法祈福。之后再在她的身上大做文章不就行了?   不论是说她是妖魔转世还是说她怀的鬼胎都可以,只要买通玄德真人制造异像让她翻不了身就行。   古往今来,精怪妖魔、厌胜之术都是令人谈之色变的话题,在前朝后宫更是如此。   这法子虽然看上去平平无奇,但是对于天景帝这样一个迷信的人却是最管用的。哪怕先前皇帝再怎么宠爱她,在出了这档子事之后他也不会任由她继续活着。   听完黄闻的计划,王贵妃美艳的脸上顿时流露出了一丝满意的欣慰。   “你这法子倒是好。”   “娘娘言重了,能为娘娘效力,是奴才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啊。”   作为一个有官身品级的太监,饶是在皇帝面前黄闻也大可称呼自己为臣,可眼下他却对一个小小的后妃自称奴才还这般溜须拍马,这般舔狗的做派无非是因为王贵妃是如今后宫里最大的主子罢了。   皇后病逝,后位空虚,那两位皇子的生母都不在人世,不论最终哪位荣登大宝,不出意外,王贵妃都将成为太后。他也不过是提前投资罢了。   王贵妃对于黄闻的态度很是满意,只道:“这件事若是成了,本宫自会在陛下那儿替你美言。”   黄闻闻言麻溜地跪下,“多谢娘娘。”   叩首的那   一刹那,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自信得近乎癫狂的笑容。   许昭仪若是出了问题,那么将她送入宫内的叶鸿福自然也逃不了干系。   届时,东厂督公的位置就是他的了!   黄闻的想法很好。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就在二人想要借这玄德真人之手暗害许莺之时,谁也不曾想这个计划的关键竟然出了岔子。   玄德真人被抓了。   还是被天景帝给抓了。   要问这位天子跟前的大红人因何缘故被抓,这就得从一个月前的上巳节说起了。   彼时,玄德真人正在城外十里林的清风观开坛做法,明面上是“禀告上苍,天降祥瑞”,实则是想借此机会打通通向宫外的财路。   借着清风观祈福做幌子,玄德真人伙同观内的道士向百姓兜售丹药灵方。什么延年益寿啦、包治百病啦吹得神乎其神的。   要知道这可是皇帝跟前的大红人玄德真人啊!平日里就算有钱也见不着一面,眼下上师心存慈念不但做法为百姓降下福泽,甚至还愿意出售自己炼制的丹药!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啊!   于是,一些人闻风而动,纷纷跑这清风观来,为的就是买玄德的一颗灵丹妙药。   就算吃了“仙丹”没见着效果,但这群庸民绝大多数都会自我催眠:可能是时间不够,药效还没发挥出来。   总归一句话,玄德真人的药没问题,即便有问题那也是自己的问题。   即便极个别具有怀疑精神的人觉得自己被骗了也没处说去。一旦跟人说这药是假的,就会有人回怼——   “这可是玄德真人,是圣上亲封的上师!他炼制的丹药还能有假?”   遇到这种情况,苦主也不可能跟人理论,只能报官。   然而玄德真人深得天子之心,官员们哪敢触这位仙师的霉头?于是乎,他们都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本来嘛,也就是卖假药的小事。   药管不管用倒是其次,只要人别吃出毛病那就不是什么大问题。   可这世上最怕的就是万一。   谁曾想这位玄德真人竟然不满足于当下的业务范围,还卖起了□□!   为了美化自己的行径,他还给这药取了个文雅的名字——遇仙丹。   吃了就能遇见神仙。   这遇仙丹也无愧于它的雅号,某个倒霉鬼吃了这东西还真就一命呜呼地上西天见神仙去了。   而这个倒霉鬼恰恰好就是那个大胖子副将石超的爹——   永平侯。   一如当初叶淮调侃石超的那样,他这个爹年纪一大把了还是不服老,学着年轻人上青楼不说,甚至又纳了好几房小妾。甚至还想在花甲之年再多生几个儿子。   他早就听闻这玄德真人炼的丹药极灵,尤其是这遇仙丹。听说服之不单单可以金枪不倒,还能生儿子!   永平侯年纪一大把了,精力早已不比当年,得知有这样的灵药他当然想试试。   从前玄德真人一直都在大内专门为圣上炼制丹药,他没那个机会接触到上师就算了,如今恰好有这么一个机会,他肯定不能错过。   于是乎,他就差家中下人去清风观那儿买这遇仙丹。   也不知道这遇仙丹是什么成分,永平侯吃了这遇仙丹金枪非但没立起来,反而还把小命给丢了。   说起这永平侯,那来头也不小。他的母亲是福安长公主,是先帝和天景帝的姑母。按照辈分,这永平侯还算是皇帝的表哥呢!   你说死的是个普通人也就罢了,可偏偏死的是个皇亲国戚啊。   这下玄德真人的罪名除了妖言惑众、欺骗百姓借机敛财之外,还多了一条触目惊心的大罪——   谋害皇室。   福安长公主死了儿子肯定不能就这样算了,她当即拖着年迈的身体进宫跟天景帝哭诉喊冤,势必要让皇帝侄子惩治那妖人让他为儿子偿命。   祖母一哭二闹三上吊,死了爹的石超也不甘示弱,跟着上疏天景帝,表现出一副不给解决就不罢休的架势。   大抵是看在石超这位“好兄弟”的面子上,就连在朝中一向低调的三皇子司徒修筠也帮着永平侯说话。   除了永平侯家,朝中一些大臣也跟着上奏。他们原本就看这妖人不爽,只不过先前此人势头过盛,他们不得不避其锋芒。可是最近皇帝也不亲近玄德这个佞幸了,再加上出了永平侯这档子事,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啊?   于是乎,一个个的可了劲地上疏。   说什么“玄德妖言惑众,谋害皇室,意图不轨!若是不除,必为大祸!”   更有甚者还告玄德结党营私,炼毒丹谋害天子,意图取而代之。   一听这话,先前还觉得这群人烦不胜烦的天景帝顿时就坐不住了。   他虽然对永平侯这个为老不尊的便宜表哥没啥深刻的亲情,但对自己得来不易的皇位还是很看中的。一想起自己之前吃了那么多玄德炼制的丹药,他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不管上疏之人说的是真是假,但他说的这话最终还是引起了天景帝对玄德的杀心。   天子对臣下的恩宠来得快也去得快,当初天景帝有多宠信玄德,如今便有多恨他。判了玄德本人凌迟还不够,他座下的门徒附庸也无一幸免。纷纷收到了抄家、下狱、充军的三件套大礼包。   至于举荐玄德的马建明想当然的也跟着一块儿倒了霉。   虽然天景帝念旧情没给判死罪,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马建明从司礼监禀笔太监降为小小的火者不说,甚至还被逐出大内贬去凤阳守皇陵永世不得归京。   这突如其来的巨变震惊了许多人,黄闻和王贵妃更是一脸懵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刚想利用玄德真人,结果对方就出事了。这特么是巧合吗?简直就跟撞鬼了一样。   叶淮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虽然他先前是答应过要帮贡星纬报仇,也确确实实拨了几个人去调查清风观并且还查到了些蛛丝马迹,但因为这段时间他一直忙着“造反大业”,对于这玄德真人的事倒也没太顾得上。   他当时寻思着反正跑得了道士跑不了道观,总会有机会收拾他的。却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找对方的麻烦,对方竟然主动撞在枪口上。   要不怎么说不作死就不会死呢?要不他自己贪财,之后便也遇不上这桩事。   这倒是应了那句老话,多行不义必自毙。   如此一来,倒是省了他一桩事。   欣赏完一出好戏,001不由暗暗咋舌,“不愧是天煞孤星啊。还真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连老天爷都在帮你。”   闻言叶淮微微一滞,紧接着弯了弯唇角,语气傲娇:“我之前说什么来着?从小到大只有我让别人倒霉的份儿,没有别人让我倒霉的份。”   想来也是好笑,黄闻处心积虑想了一个法子邀宠害人,结果人没   害到反倒还把自己的师兄也给搭进去了,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宿主你可别高兴的太早。依照黄闻心胸狭隘又嫉恶如仇的性子,他定是把马建明这笔账算到你的头上,估计接下来是想着法儿给他师兄报仇呢。”   比起叶淮的洋洋自得,001倒是难得谨慎了许多,“而且这一次他们的计划虽然没能成功,但是并不能保证之后就没有后顾之忧了。你可别忘了,许莺肚子里还怀着龙种呢。龙种不除,王贵妃肯定还会再次动手的。”   001此言也是一片好心。然而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却听叶淮轻飘飘地回了句:“哦,那就动手呗。求之不得。”   看着叶淮潇洒离去的背影,001的屏幕不由闪了几下。小小的电子眼眨巴了两下,露出一副疑惑的颜文字表情。   宿主竟然任由坏人去迫害一个孕妇?这到底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001很想得知叶淮这么做的答案,然而它用它所剩无几的系统内存疯狂计算却什么也没得出来。   就在它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后宫里头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王贵妃被打入冷宫了。   罪名是谋害皇嗣。 第19章 灭全族改造(18)   001万万没有想到,许莺肚子里的龙种是假的。   更没想到,叶淮竟然买通了御医假报喜脉,让许莺配合着演了一出假流产来攀咬王贵妃。   遇到这种事王贵妃定是不认,可就在这时她的宫里却搜出了一个写着许莺名字的布偶小人,上面扎满了针。   天景帝盛怒,当即差人讯问贵妃宫中之人。那些宫人均是瑟瑟发抖,纷纷指证王贵妃。   俗话说,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向来只有害别人的份的王贵妃这下可栽了一个大跟头,恩宠不再不说,还被打入了冷宫。   得知真相的001有些心梗。   它原先以为叶淮是蝉,谁曾想他竟然是黄雀!   竟然在它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来了一招瓮中捉鳖,真是老千层饼了!   001:“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知道王贵妃要害许莺?”   就见叶淮神色淡然地抿了口茶道:“其实刚进宫那会儿许莺就告诉过我,她的吃食里头被人动过手脚。从那时起我就派人暗地里调查。没曾想这一查就查到了个大的。”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既然对方出手了,咱们也不能傻乎乎地任人欺负。”   说着,他笑了笑道:“所以说啊,害人之心不可有。若非他们心术不正,自然也不会中了我的圈套。”   001:“……”   001:“道理我都懂。只是……”   “你一个大男人为啥那么精通宫斗啊喂!”   叶淮摊了摊手:“我现在不是男人,我现在是太监。请叫我宫斗能手叶公公。”   001:“……”   完了,宿主怕不是当太监上瘾了吧。   001不由发散思维,叶淮一个好端端的小伙子变成如今这副德性,自己是不是应该负一大半的责任?要不是自己当初给他安排了这样一个身份,他现在应该还是很正常的吧……   这厢,就在001自责万分的时候,宫里头又发生了一件让人措手不及的大事——   天景帝薨了。   说来也是讽刺。赐死玄德真人后,天景帝就将先前玄德呈献给他的丹药全部损毁。众臣见了很是欣喜,他们本以为皇帝会就此收心,歇了修道成仙的心思。却不曾想,圣上竟然架起了炼丹炉开始   自己炼制丹药。   也不知道他往丹药里掺了什么有毒物质。一日清晨,在吃了自己炼制的丹药之后他便撅了过去,之后便再也没能醒来。   皇帝驾崩,宫里顿时乱成一锅粥。   看着周围一个个魂不守舍的宫人,司礼监掌印任永春不由沉声呵斥道:“慌什么!”   到底是司礼监掌印,只简单的一句话就让一群人顿时安静如鸡。   教训完一群不成器的奴才,任永春不由眉头紧蹙。   由于事发突然,天景帝甚至连句遗言都没留人就没了,只留下一堆身后事等着人紧急处理。   就好比这皇帝的位置。   到底该由谁继承呢?   天景帝的子嗣不丰,除去早夭的嫡长子之外,如今也就剩下老二代王司徒修泽和不久前才刚被封为楚王的老三司徒修筠。   由于天景帝一直迟迟不立太子,所以朝中大臣对于未来的储君人选一直争论不休,久而久之就分成了两个派系——代王派与楚王派。   不仅是外臣,内臣中比较会钻营的也都早早地站了队。   而他……自然也选择好了将来要攀附的大树。   摸着袖笼里那卷诏书,任永春松弛的眼皮底下闪过了一丝阴鹜的寒光。   半晌,他抬了抬眼皮,低声吩咐:“速速召集几位阁老进宫觐见。”   国不可一日无君。当务之急,就是赶紧将未来天子的位置给定下来,以免夜长梦多。   即便宫里头有意隐瞒,但皇帝宾天这样的大事却还是没能瞒过叶淮。   毕竟他手里掌握着东厂和锦衣卫这样牛逼轰轰的情报机构,想不知道都难。   得知消息,叶淮只觉得有些奇怪,“这剧情进展怎么这么快?”   他记得天景帝明明是在立司徒修筠为太子之后才驾的崩。可眼下司徒修筠还没设计扳倒代王,还没被立为太子,作为工具人的天景帝就这样嗝屁了?那他先前的部署不就白费了?   这剧情的走向比起他之前在系统那儿看到的也差太多了吧!   “这叫做蝴蝶效应。”   001解释道:“自从宿主你来到这个世界开始,你所做的每件事都会对这个世界造成细微的影响。这些细小的变化聚集在一起,最终会改变原先的剧情。”   改变原先的剧情?   就见叶淮低头思忖了片刻,眉眼划过了淡淡的欣喜,“照你这么说,司徒修筠是不是当不成皇帝了?”   “我可没这么说。”   001飞速地否认:“我的意思是剧情会与你先前看到的有些出入,但是目前为止大方向还是不会变的。司徒修筠作为主角,还是会当上皇帝。”   说着它顿了顿,语气愈发严肃:“再这样下去,剧情很有可能会重新拐回原点。”   就在这时,耳旁传来了一句——   “放心吧,他当不成皇帝。”   闻言,001愣愣地看着他。   不知为何,叶淮的身上总是散发着莫名的自信感。他就像一只不倒翁,不论外界怎么变化,怎么击打他,他都不会倒下,并且永远都是一副运筹帷幄于心中的淡然模样。   只见叶淮微微一笑,“哪怕他真当上了皇帝,我也会亲手把他从这个位置上拉下来。”   001:“……”   001:“最好是这样。不然任务失败,咱们接下来就要进惩罚世界了。”   “惩罚世界?”   瞥见了叶淮眼中的兴味,001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忙不迭警告道:“你可千万别乱来啊。惩罚世界可不是那么好玩的。”   见001一脸如临大敌,叶淮不由撇了撇嘴,“我就是随口问一句,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001:“……”   其他人的随口问问可能真的只是随口问问,可你就不一定了!   依照这些日子它对宿主的了解,他很有可能为了寻求刺激就会做出一般人不敢做的事。   为了大局考量,它一定得看好这颗不□□。   *   皇帝驾崩了,当务之急就是要选出继任的新皇。   而关于这新皇的人选,阁臣们则产生了巨大的分歧。   代王派认为长幼有序,没了大哥,这不还有二哥嘛。楚王非嫡非长而且生母地位卑微,按照祖宗家法他根本不是一国之君的绝佳人选。   楚王派闻言,当即抨击:代王虽才情斐然,但却非治国之君。楚王能文能武又荡平西域列国,由此可见其手腕。这一国之君如何当不得?若是依照长幼次序定储这才是误了大梁基业!   说了这么一长串简而言之来概括就是一句话——代王玩物丧志不是当皇帝的料。   代王喜欢吟诗作对,书法绘画。这   爱好要是搁在一个普通大户人家倒还能博一个才子之名,可这是皇家啊!细数历代的亡国之君都喜欢搞艺术,代王这般情状很明显就有亡国之君之相啊!   这话可以说是很难听了,拥护代王的大臣只觉得面上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耳光,可他们却生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的确,在外人看来勤勉的楚王确实比喜欢吟诗作对的代王看上去更像一个储君。   在他们刚认识代王那会儿也的确是这么觉得的。然而在同这位二皇子切实接触了之后,他们才发现这一切都是对方的伪装。其实他胸中有丘壑,善谋略,并不如外人想象的那样只是一个喜欢玩乐的公子哥。   然而这种事只有他们几个幕僚近臣私底下知道,不足为外人道也。眼下就算他们说出事实的真相恐怕也没人相信。   眼见着代王党憋得面红耳赤却又不知如何反驳的模样,楚王党的心里那叫一个爽。于是又乘胜追击道:“早在楚王殿下平定西昌的时候,陛下他老人家就曾说过一句‘筠威望素著无愧寡人之子也’。”   话毕,底下一片哗然。   虽然话只有短短一句,但评价却很高。由此可见楚王殿下更得圣心。   听到这句话,那些摇摆不定的墙头草一下子就倒像了楚王的门庭。毕竟人楚王除了出身差了点,但确实名声好有实绩啊。   眼见着胜利的果实就要被别人抢了,代王党哪能就这么坐以待毙。他们部署了这么多年,可不能在这样关键的时刻毁于一旦。   于是当即拿司徒修筠西征屠城的事来做文章。   这些个文臣工作能力不见得一流,但是这嘴炮技能确实点满。这其中的代表是一个姓陈的御史。   这位陈御史抨击说:“俗话说得好,‘杀降不祥’,可楚王带兵却屠戮了整座西昌王城,连一些老弱妇孺都不放过。这简直就是丧心病狂,暴虐成性!这样凶残的人如何能称帝?你们就不怕他成为暴君吗?”   不得不说,这一招抨击的着实快准狠,一下子就抓住了对面楚王党的软肋。   一旁观望的投机者们闻讯纷纷交头接耳,表示赞同陈御史想法,楚王如此行径确实是有些过了。   就在局面再一次僵化之时,司礼监掌印任永春出现了。到底是天景帝最宠信的大珰,任永春一进门,在座的一众大臣顿时偃旗息鼓,安静乖巧得如同鹌鹑一般。   就见任永春抬了抬他那满是皱褶的眼皮,捏着细嗓缓声道:“各位都别吵了,新皇的人选已经定了。”   “就在咱家手上的这份诏书上。” 第20章 灭全族改造(19)   诏书?   在场的所有人纷纷将目光转移到了任永春的手上,表情各异。   代王党的领袖右相杨仪杨大人也是一头雾水。   陛下什么时候立的诏书?作为内阁右相的他怎么一点也不知情?   就在杨仪在心里偷偷嘀咕的时候,只见任永春展开了手中那明黄色的卷轴,用他那不阴不阳的古怪声音沉声诵读。   诏书的开篇都是历朝历代皇帝传位的那些套话,没什么特别的。虽然语句繁琐但一群人还是耐着性子听任公公不疾不徐地宣读下去。   ……   “朕皇考三子楚王修筠贤明仁孝,今年已长成,告于宗庙,嗣皇帝位,钦此。”   在听到“楚王修筠”这四个字时,杨仪身躯顿时一僵。紧接着就见他脸色大变,指着任永春的鼻子大声呵斥道:“好你个任永春,竟然伪造诏书!你,你好大的胆子!”   任永春到底是三朝元老级别的宦官了,尽管被人指着鼻子骂,但面上仍不见一丝怒色。   “杨大人稍安勿躁。”   就见他掀了掀眼皮道:“您若是不信,诏书在这里,您可以自己看呀。”   闻言,杨仪随即夺过诏书。低头一看,诏书上的字迹确实是天景帝的,末了甚至还盖着印玺。   这,这怎么可能呢?   任永春斜了他一眼,他抬手从杨仪颤抖的双手中接过诏书,无眉的面上闪过了一丝古怪的微笑,“杨大人可是看清楚了?”   一旁,楚王的忠实拥护者左相冯朗咧开了嘴,“诏书上这么大的字,杨大人若是还看不清楚,那只怕真是老眼昏花了。”就见他那灰白的胡子一抖一抖的,脸上露出了作为胜利者的猖狂笑容。   任永春笑而不答,只道:“既然各位都听清楚了,也看清楚了,那咱家就先回去了。”   话毕,他那双耷拉着的看似无精打采的眼睛里竟露出了一丝阴恻恻的笑意,“毕竟,接下来还有好多事要做呢。”   现场的气氛顿时凝固成冰。   对比楚王派的嚣张雀跃,代王党一脸如丧考妣。   目送任永春和左相一席人离去的背影,杨仪垂在官袍之下的手不由攥紧。   事情的反转让所有人   都大跌眼镜。大家都以为天景帝未曾留下诏书,还想尝试着据理力争,谁曾想任永春拿出的那一道遗诏一下子就杜绝了所有的希望。   陛下这诏书到底是什么时候写的?为什么他们之前一点风声都没听见?   然而这些问题在此时却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因为,眼下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人需要解决。   那就是楚王。   先前他们那样反对他登基,待到他荣登大宝时还能给他们留活路吗?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依照他对楚王的了解,即便他们这些愿意改投门户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此时的楚王就像一把锋利的宝剑悬在他们这些代王党羽的头上。   在宦海沉浮多年的杨仪凭借着敏锐的政治直觉,在一番思索过后迅速地做出了决策。   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必须尽快将此事告知代王殿下!得赶在楚王对他们出手之前,先下手为强!   *   “冯大人!”   一瞧见冯府的车马,楚王府的长随便扬起笑脸迎了上去。他这般热络可不仅仅是因为对方的位高权重,更因为眼前人还有可能成为未来的国丈。   这可不是他的臆想,这是他这段时间在王爷身边伺候亲眼观察得出来的结论。   明眼人都能看出王爷待冯家小姐的态度不一般。若是能在这位发迹之前就攀上冯家这棵大树,那于他的宦途来说也是大有助益啊!   思及此,长随脸上的笑容便越发真实热切了。   “冯大人可是来寻殿下的?”   虽然阖府上下都知道自家王爷将会成为金銮殿上高坐的真龙天子,可眼下天景帝还未发丧,继位大典也未曾进行。礼不可废,一日不登基楚王便还是楚王。是以,底下人对司徒修筠的称呼便还是殿下,而非陛下。   作为拥护新皇登基的最大功臣,左相冯朗显得十分意气风发。瞧着眼前小内侍巴巴的眼神,回想起这段时间同僚们的吹捧道贺声,他都有些飘飘然了。   只要熬过国丧,等到继位大典,他的女儿姝瑶就能成为大梁的皇后!而他将成为皇帝的老丈人!到时候滔天的权势富贵都在等着他呢。   思及此,冯朗那张颇为严肃的老脸便难得地绽放出了一丝笑意。   他微微颔首权   当回答,接着便问:“殿下呢?”   “在后院呢,小的领您去。”   ------------   司徒修筠负手站在檐廊底下,看着池子里疯狂争食的锦鲤有些恍惚。   碧绿的池水荡漾出一圈一圈的波纹,这让他忽的想起了在西昌王宫第一次见到那个美丽少女的时候。她当时就趴在池子边给小金鱼喂食……   许是被他的脚步声所惊动,少女忽的抬头,好像一只受惊的小狐狸。   他还记得她那双漂亮如黑玛瑙似的眼眸中盛满了星河,那么纯粹那么亮。她纯真又娇憨的笑容、清脆的声音像一幅鲜明的画卷深深地印刻在他的脑海里,让他不由怀念起她的美好。   然而这样短暂的幸福却在须臾间被打破了。   他闭上眼,深深地吐出了口气,这两日他的脑子里总是不受控制地冒出一些奇奇怪怪、从未见过的画面。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他不清楚,但是却格外真实。   画面中他扳倒了代王,当上了太子最终成了大梁的皇帝。   为了将兰月留在自己身边,他废掉了她的武功,挑断了她的手筋脚筋,并将她囚禁在自己的别苑中。   他们就像两只刺猬,明明知道对方身上有刺,却又不得不靠近。   彼时,成为皇后的冯姝瑶在得知兰月的存在后竟然心生妒忌派了暗卫对她痛下杀手。   她,竟然敢!   *   【滴——空间异常波动】   【检测到主角数据异常】   系统突如其来的播报声把将要进入睡梦中的叶淮给吓了一大跳,“001,什么情况?”   “司徒修筠他……他似乎想起了前世的记忆。”   “……”   叶淮:“怎么回事?”   001犹豫了一番接着道:“这应该跟两天这个位面世界发生的奇怪震荡有关。位面空间似乎产生了裂缝,打通了时空的壁垒。所以司徒修筠似乎记起了前世的一切……”   做任务的时候最怕突然发生变数,因为这些变数很有可能会破坏他们之前原有的部署。对于眼前的突发状况,001表示有些担忧。   对比001,震惊过后的叶淮倒是显得十分淡定。   想起来就想起来呗,反正拥有前世记忆的也不止他一个。   而且眼下事情的发展已经慢慢地脱离了从前的轨道,所有的一切都变得   跟前世不一样了。   即便司徒修筠记起了一切也无法对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情产生影响。   没错,他用飘柔了。就是这么自信!   *   “殿下。”   耳旁传来的脚步声突然打断了司徒修筠沉浸的记忆。   他睁开双眼,紧绷到泛白的指节渐渐张开。良久,这才稍稍平复完内心激荡的情绪。看着自抄手游廊而来的长随,他沉声道:“有事?”   “殿下,冯大人来了。”   闻言,就见他滞了滞,眉头紧蹙,似是询问似是喃喃自语,“他来做什么?”   “小的不知。”   司徒修泽斜了长随一眼,语声淡淡,“让他进来吧。”   冯朗一进入园中就感到了一丝不同于寻常的氛围。眼前的楚王殿下依旧是那副丰神俊朗的模样,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   若要具体比喻,那么从前的殿下就似一位隐而不发的弓箭手,眼前的人则是一位锋芒毕露剑客。   冯朗不清楚造成这一切的变化究竟是什么,只当楚王是蛰伏隐忍多年终于扬眉吐气所致。   思及此,他的面上随即扬起了愈发隆重的笑意,“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人还未正式登基,冯朗就开始叫起陛下了,这马屁拍得可真是正正好。   然而司徒修筠听着却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见他前来只淡声问道:“左相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冯朗拱手道:“臣此次前来是想同陛下商量一件要事。”说着他那闪烁着精光的眼睛复又扫了一眼周边。   见状,司徒修筠抬手一挥,散去了底下人。   见周边无人,冯朗这才压低声音道:“如今陛下虽已荣登大宝,然那代王却仍在泰州。您与那代王相争多年,如今他落得这样一个结果想必定是不满至极。”   冯朗虽然没有直接言明,但他话里的意思已经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自古以来夺嫡的战争都是很残酷的,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如今代王身处天高皇帝远的泰州,他若是有不臣之心那必当起复。   闻言,司徒修筠微微一滞,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在他这段时间脑海里突然冒出的画面里,父皇还不曾宾天,而他设计陷害了代王,使得父皇对代王离心,随后太子之位便   到了手。那时候代王是怎么做的来着?好像是带兵逼宫吧。   虽然这些画面实际上并没有发生,但是他却不得不防。别看他这位二哥面上单纯无害,可实际上从来都不是省油的灯。要让他就这样放弃皇位基本上不可能。   他好不容易拉拢了任永春伪造遗诏称帝,可不能因为代王功亏一篑。   想着,他道:“冯大人有何见地不妨直言。”   “臣以为,咱们可借代王回京奔丧的机会以绝后患。”   “哦?”   闻言,司徒修筠瞬而起了兴致,“冯大人可有妙计?”   “自然是请君入瓮。”   就见冯朗眯了眯眸子,抬手往脖子上一比,“然后来个一不做二不休。”   冯朗老奸巨猾,一语中的。   司徒修筠听闻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如此甚好。此事便交由冯大人你来办。”   “是。”   应承之后,冯朗犹疑了片刻,就见他那向来精明的脸上露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司徒修筠见状掀了掀眼皮道:“冯大人可还有事?”   听他主动问起,冯朗忙不迭道:“陛下,姝瑶她……她最近时常念叨着您呢,您看……”   “此事朕自有计较。”   不等他说完,司徒修筠飞快地打断。   从前同冯姝瑶交好无非是看在冯朗的面子上,彼时的他需要朝中重臣的支持。加之冯姝瑶性格温婉,落落大方,又是个美人,他倒也不排斥与其逢场作戏。   可自从他看到了那些记忆之后便对她有了极大的改观。   没想到看似娇娇弱弱的左相千金竟会如此阴毒!   思及此,司徒修筠负于背后的双手不由攥紧。不管那些记忆是不是真实的,这一次他定不会再娶冯姝瑶了。   到底是官场上的老狐狸,察言观色的本事自是不同于凡人。见司徒修筠如此作态,冯朗便知对方心情不悦于是当即麻溜地告退。   离开楚王府,冯朗回想起刚才的一切不由困惑。他不明白为何好端端的对方会突然变了脸色。   难不成是因为姝瑶惹他不快了吗?   冯朗拧了拧眉,心中自是有了一番计较。   看来他得问一问姝瑶了。 第21章 灭全族改造(20)   冯姝瑶最近很是焦躁。   不知为何,这几日楚王对她的态度冷淡了不少,每次她跑去寻他都被借口回绝。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向来被人捧在手掌心的天骄之女第一次尝到挫败的滋味儿,心里头格外郁猝。   另一头,刚回府的冯朗瞧见女儿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一时间心里便有了计较。   看来女儿同楚王之间可能真的发生了什么。   就见他神色一转,佯装毫不知情地露出了一抹和蔼的微笑,“别揪啦,这院子里的花都要被你揪完了。”   听到身后熟悉的声音,冯姝瑶连忙转过头,表情委屈巴巴,“爹。”   “到底是谁惹咱们姝瑶不开心了?爹帮你教训他。”   就见冯姝瑶瘪了瘪嘴,“还不是修筠!”   还真是楚王。   冯朗眸色沉了片刻随即恢复如常,问道:“楚王怎么了?说给爹听听。”   一听她爹问起,冯姝瑶可算是找到了替自己说话的主心骨,于是忙不迭地数落这几天楚王对她态度的改变。末了,还不忘问她爹一句:“他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冯朗虽然人品官声不怎么样,但是对自己这唯一的女儿却是疼得如珠似宝。见女儿这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忙安慰道:“怎么会,我们家姝瑶不论是容貌还是才情都是梁京最好的,楚王不喜欢你喜欢谁啊?”   话毕就见冯朗笑了笑道:“他之所以这样可能是因为最近事务繁多,顾不上你。”   父亲说的这些话,一下子让冯姝瑶豁然开朗。   也是,放眼整个梁京城她都是最出挑的闺秀,司徒修筠他没道理不喜欢自己。陛下不久前宾天,仔细想想他确实有很多事需要处理。   想着,她这颗被挫伤的自尊心这才稍稍恢复了些许。   见冯姝瑶面色恢复如常,冯朗又道:“爹知道你喜欢楚王,但是你也得注意着点,不能失去贵女的风范啊。老是巴巴地追在一个男人的后头也不好看。被别人看见还要闲话。”   冯朗话虽然这么说,但实际上并不是怕别人说闲话,而是担心女儿。   历朝历代的帝王都不会只有一个女人。他女儿的性子高傲又   偏激,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将来遇到这种情况该如何自处?她现在投入的越多,将来就越容易受到伤害。   冯朗看得很是明白,只可惜冯姝瑶却并不理解父亲的好意,只道:“管外头那些人做什么?修筠喜欢我,我喜欢修筠,两情相悦有何不可?”   “你……”冯朗被女儿这话堵得气差点上不来。   眼见着她爹要生气,冯姝瑶忙拉了拉冯朗的衣袖撒娇道:“哎呀,知道了爹。我以后会注意的。”   此言一出又把冯朗快到嘴边的说教又给咽回了肚子里。也不知道她是真听进去了还是妄图蒙混过关。   想着,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罢了,姝瑶喜欢就由着她吧。   可若是司徒修筠敢让姝瑶难过……   冯朗眯了眯眼,管他是皇帝还是天王老子,那他第一个就饶不了他!   在此之前,他还得先解决掉代王这个隐患。   眼下代王应该已经收到消息上路了,借着他此次回京奔丧的机会,就让对方来个有来无回!   冯朗想的很美,只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五月初十,距离天景帝驾崩不过短短五日的时间,南直隶十三府均爆发了严重的洪涝灾害,泰州自然也在其中。   原本父亲去世,作为亲儿子的代王肯定得回来奔丧。然而还不等他动身上京,南边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这下他可走不了了。   于是他当即修书一封,说暴雨倾盆他无法上路。而且大水冲毁了河堤,农田民房被淹,他见百姓受苦受难于心不忍,要留在泰州处理洪灾。   为了百姓,连自己亲爹的葬礼都顾不上参加,这是多么高尚的情操啊!   一时间,朝野上下都被代王这副舍小家为大家的崇高举动所感动。纷纷称赞他心怀百姓,舍己为民。   不过这群夸赞的人当中可不包括冯朗这一群楚王派的大臣。   得知此事,冯朗只觉得气得肝疼。   他早就在京中部署完毕了,就等着代王回京来一个瓮中捉鳖,可谁曾想南边竟然会突发暴雨。   想着,他不禁暗骂:这暴雨洪涝早不来晚不来,为何偏偏这个时候来?这特么不是成心跟他作对呢么!   另一边,深谙这背后水深的代王党们总觉得冯朗他们会在背后搞鬼,   这心里老是担心代王上京会有危险。眼下出了这么一档事便觉得这南边的水患可真是来得太及时了!   借着处理水涝的缘由,代王殿下就无法回京奔丧,楚王党也就因此无法对代王动手。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代王还安全,他们就不愁没有翻盘的机会!   *   朝堂上代楚两派的拉锯之战甚是精彩。作为间谍特务部门的老大,叶淮则早早地蛰伏于风起云涌的海面之下,安静地欣赏着眼前这出好戏。   看着他坐在阆苑里头一边吃着茶点,一边和自己手谈围棋的闲适模样,001忍不住道:“这场水灾来得也太巧了吧,要不是这种事做不得假,我还以为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呢。”   闻言,就见叶淮眨了眨眼,随即露出了一副“What?你在想peach?”的疑惑表情。   “这可能吗?我又不是神仙。”   话毕就见他抿了口茶继续道:“不过天景帝驾崩之后我让贡星纬卜了一卦倒是真的。”   卜卦?   001追问道:“他卜出什么了?”   “涣卦。”   闻言,001微微一滞。涣的意思是指洪水,全卦的意思就是讲水灾水患……   这都算准了,贡星纬这么厉害的吗?   “阳金阴水,阴水之势大,水主水患。他算出不日之后南方会生水患。我先前只知道他奇门遁甲厉害,没想到他的起卦的水平也不差。”   说着,叶淮脸上的笑意愈发深刻,看来这个小弟他确确实实没收错。   看着宿主一脸洋洋自得,一直被宿主欺压的001忍不住小声逼逼:“你可别高兴太早。”   “代王回不了京,但同样的对司徒修筠来说也没了制约对象。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你可别忘了他的手上还有诏书,等到国丧结束他就直接名正言顺地称帝了。届时,咱们就越发不好动手掀起风浪了。”   “谁说的?”   就见叶淮执起一白子轻置于棋盘之上,薄唇轻启:“这些日子我夜观星象,岁星与太白星相斗,将军杀。将星在外、破军杀将,有夷狄害……”   “梁国必乱。”   看着宿主一派世外高人的装逼模样,001忍不住道:“哟呵,你还会观星象?我还以为你只会画符捉鬼呢。”   听见001略带调侃的语气,叶淮也并未   动怒,“这就是你的偏见了。古代的方术之士不少都会夜观星象,我好歹也是个正儿八经的道士,会观星象有什么奇怪的。”   “会观星象并不奇怪,我只是怀疑你的水平。毕竟原剧情里可没有这一段。”   原剧情里,直到司徒修筠登基,麴兰月挂了这大梁都还是好好的。且记得大梁开国先祖早就把北方的戎狄打退到了北方罗国边境。一群残兵败将理应早就奄奄一息了。都这样了怎么还有夷狄害了呢?   就见叶淮掀了掀眼皮,“一切皆有可能。麴兰月都重生了,司徒修筠也恢复前世记忆了,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说着他顿了顿,唇角微挑,“况且我也没说这夷祸一定是来自北边啊。”   001:???   不是北边?那是哪儿?   此时的001当时还不晓得叶淮话中的含义。但过了几日,当它看到东厂番子送给叶淮的邸报后,一切都明了了。   它先前以为所谓夷狄之乱必是指北边的戎狄,然而它却陷入了一个思维盲区。   夷狄这个词除了指代北方部族,同时也泛称除中原以外的各族。这南方的倭国自然也在其中。   五月十三,倭国的军阀派系大名内川氏派代表来梁贸易。随后内川氏代表宗正和大梁商人王成发生贸易冲突,借此机会一行人在宁州发动了大规模的武力杀戮事件。   内川宗正带兵沿路烧杀抢掠,对当地百姓造成很大损害,追击的宁州备倭都指挥和千户均战死。   经此一役,在海上沉寂已久的倭国开始蠢蠢欲动。从前他们认为大梁是宗主上国,国力强盛不可冒犯。可如今,天景帝驾崩,二王夺嫡政权不稳,加之南直隶水患频发,沿海边防的卫所军怠于操练,战力羸弱。   在这群倭国水寇的眼中,此时的大梁好似纸糊的老虎一般不堪一击。   于是乎,这群倭寇便打起了“趁他病要他命”的主意。一时间,沿海地区变成了一片焦土。本就过得水深火热的南方老百姓那更是不堪其扰。   突如其来的消息轰炸使得司徒修筠失去了平日的从容。   眼下他还在孝期,按照大梁祖宗宗法,哪怕他现在手中握有“遗诏”也无法登上帝位只能暂代摄政监国。朝堂的政权不稳   ,南直隶的水患还未解决,加之远在泰州的代王虎视眈眈,这些事情搅和在一起本就让他心神不宁。结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眼下沿海地区又闹倭寇了。   一时间,司徒修筠只觉得头大无比。   就在今早,他又接到邸报,区区百余人的倭寇竟然杀伤他大梁兵士数千人!这简直是在打他大梁的脸面!   朝会之上,朝臣们看见向来自持理性的楚王竟然难得的发了怒——   “我大梁泱泱大国难道连一支精锐部队都没有吗?”   闻声,底下的众臣们纷纷闭了嘴。谁都不想在这种时候出声去触摄政王的霉头。   就在这时,一个“不怕死”的愣头青冒了头。   此人正是刚继承永平侯爵位,时任后军都督府左都督的石超。 第22章 灭全族改造(21)   “臣请奏!”   就见眼前五大三粗的汉子抱拳道:“臣愿领五千精兵赶往宁州平定贼寇,还望摄政王恩准。”   石超曾为大梁最强部队西北军的副将,其作战能力毋庸置疑。这一点司徒修筠本人也清楚。   只不过……   石超虽然武艺高强勇猛善战,但是这脑子却有些一根筋了,不是块领兵的材料。   倭寇人少却能打得他大梁卫军落花流水由此可见其狡诈。石超的性子过于耿直,一激就炸,真让他上战场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情来呢。   从客观条件来讲,司徒修筠是不太愿意让石超去的。可眼下人家都主动请缨了,他若是直接拒绝又怕落人面子,闹得明面上不好看。   一时间,他只觉得进退两难。   就在这时,在朝会旁静静侍候的司礼监掌印任永春朝着冯朗打了个眼色。   冯朗见状先是一滞,随即心领神会躬身道:“石都督此举忠心为国令人敬佩。只是那倭寇性狡诈又擅长水战,而石都督并无水战经验,这……”   话说到这,他的脸上适时地露出了一抹难色,“此事事关重大,还请殿下三思。”   得罪人的话全让冯朗说了,司徒修筠便有了台阶可下。然而,还不等他接话,那厢石超却不乐意了。   “冯大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看着眼前身材魁梧的粗眉汉子恶狠狠地盯着他,冯朗的心里头不禁暗骂任永春不道德,把锅全部丢给他一个人背。然而再怎么不满,此时的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把戏演下去。   到底是在官场上混迹多年的老狐狸,就见他把背挺得笔直,硬是做出一副铁骨铮铮的直臣模样:“老夫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你!”   石超气的瞬间说不出话来。   还不等他开口反驳,就听冯朗道:“我倒想问问石都督你是什么意思。你这反应是想说老夫刚刚说的那番话是在故意针对你吗?”   石超没想到冯朗竟然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就这样将他心里的小九九就这样全部倒了出来,一时间竟觉得有些无地自容。   可强烈的好胜心和自尊心却不允许他就这样低头。于是乎,他不服输地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石超的这句话恰恰好给了冯朗发挥的余地。   就见他掀了掀眼皮道:“小子,你扪心自问,刚刚老夫说的话可有半句虚言?”   对方突如其来的发问让石超有些措手不及。   就听他继续道:“倭寇狡诈善水是与不是?   “……是。”   “石都督你没领过水师,老夫可有说错?”   “……”   见石超被他堵得语塞,冯朗的声线倏地抬高:“老夫入仕三十余年,不敢说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但也一直是兢兢业业。试问这些年老夫所做所言哪一样不是为了咱们大梁?”   冯朗的一番话彻底把先前还一脸气势汹汹的石超给憋得没话讲了。   然而,冯朗似乎对这一出戏还演上瘾了。就见他那满是褶子的面上露出了几分怆然,“却不曾想老夫的一颗赤诚之心如今竟被石都督如此看待。实在是可悲可叹啊。如此,老夫倒不如卸了这顶乌纱帽,致仕归乡吧。”   话说到这,朝堂上那些聪明点的人此时都领会到了冯朗的意图。于是纷纷配合道——   “冯大人哪里的话。您的一言一行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呢。”   “是啊,您可是咱们大梁的肱股之臣,怎么能因为一个小子的话就辞官了呢?这也太不像话了。”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嘴,瞬间就把原先主动请缨的“勇士”给变成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小肚鸡肠之辈。   石超这人脑子转的不快,嘴巴也不是特别利,遇上一群能说会道的文臣也只有吃闷亏的份。   一旁,作壁上观的司徒修筠眼见着局势不对便出言解围——   “兹事体大,且容本王仔细想想,之后再议。”   留下了这句话后,任永春当即配合着道了句退朝。   眼见这事没了下文,石超愣了愣,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事情还没说完呢,怎么就退朝了呢?   他微微一滞转头看向周围的其他人,就见先前还一副“悲痛欲绝”模样的冯朗十分淡定地直起身子,拱手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开。   石超:???   他怎么有种自己被人骗了的感觉呢?   *   另一厢,下了朝会的司徒修筠虽然获得了些许喘息时间但是这心里头却并未感觉到轻松多少。   尽管暂时拖延了此事,但他知晓这只是缓兵之计。南边的情况不容乐观,他必须得赶紧想出一个对策来。   石超虽然不擅长谋略布阵,但确实是一个实战的好手。放眼西北军,甚至是整个大梁,他的杀敌能力都是数一数二的。若是调配得当,定能战无不胜。   要不是他现在不能离开梁京,否则凭借着他与石超的默契度,铲除那几个小小的倭寇根本不成问题。   想着,他不由拧紧了眉头。   按照他脑海中的记忆,前世直到他死大梁都没有倭寇来犯,也不知道这一次到底是怎么了。   这种时候要是有一个擅长谋略且有应对流寇经验的人在一旁协助就好了。   作为经历了三次朝堂易主却依旧屹立不倒的内廷老人,任永春察言观色的水平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只一眼他便知晓对方心中所想,于是便道:“殿下可是在烦忧让谁去打倭寇的事?”   闻言司徒修筠顿住了脚步,下意识地问了句:“任大伴有什么好的建议么?”   任永春就等着他这句话呢。   “殿下若是烦心此事,老奴倒是有一个主意。”   司徒修筠此时正觉着麻烦异常呢,眼下听对方这么一说便顺着他的话问:“什么主意,说来听听?”   “石都督骁勇善战只可惜没领过水师且缺乏与流寇作战的经验,若是再配上一个善谋略且有经验的军师,双剑合璧那便再好不过了。”   任永春的这番话恰好与司徒修筠的想法不谋而合。他道:“任大伴的心中可是有合适的人选了?”   就见任永春躬身行了一礼道:“老奴以为此事交由叶鸿福去做正合适。”   叶鸿福?   听到这个名字,司徒修筠不由愣了愣,似乎是没想到他会给出这个答案。   说实在的,若不是对方提到叶鸿福,他都差点忘记了还有这么一个人。记得那次刺杀之后,这位叶督公就变得低调了许多。   他也曾因为觉得事出蹊跷便派人偷偷查过他,然而一无所获。对方做事不留痕迹,即便是他也找不出什么破绽。   此等缜密之人,也难怪父皇愿意差遣他。   虽然心里头对任永春的提议认可了一半,但司徒修筠还是下意识的问了句:“大伴何出此言?”   任永春自然不是随随便便提意见的。他的两个徒儿一个被贬去了守皇陵,一个受到王贵妃的牵连下放去了南直隶。他才不相信这些事同叶鸿福一点关系也没有。   叶鸿福这小子油滑阴险得很,他的两个徒弟加起来都不如他精。俩蠢货自以为聪明地给人使绊子,结果却被人耍得团团转都毫不知情。   虽然徒弟不中用,可他这个做师傅的却不能坐视不管。这该报的仇他肯定得报。   他虽然身处内廷,可对于外头的事也不是一无所知。南边的那些倭寇可比那些普通流寇凶多了,听说当地的驻军守卫都被杀了数千人,叶鸿福一个不会功夫又手无缚鸡之力的太监若是脱离了身边人的护卫他便什么也不是。   而且……   任永春低垂的眼皮底下不经意间滑过一丝阴冷的笑,他早就听说石超看不惯叶鸿福了。此次若是让他们俩人同行,想必对方定不会让他失望的。   想着,任永春就将自己打了许久的腹稿脱口而出:   “叶鸿福执掌东厂,稽查疆吏民情,除了梁京城之外,其他十三布政使司以及南直隶都有东厂和锦衣卫的眼线,南边的情况他定是十分了解。加之他曾多次南下办差,铲除过白莲教妖人也抓过流寇,想来对付这些蛮人也有一定的经验。”   除此之外,任永春又将叶鸿福夸了一通,说他性格机警且足智多谋,将此差事交由他来办简直再合适不过云云。   任老太监将理由一一列举,最终概括成一句话——派叶鸿福去简直就是一件再合适不过的事。   此时,司徒修筠心里面已经完全认可了任永春的提议,只不过他还有一件事不太明白。   他记得这叶鸿福似乎同任大伴的两个徒弟都不太对付,可如今任大伴竟然会主动举荐这个人。着实有些奇怪。   心中一番计较之后,司徒修筠并没有马上答应,只问询问起他这桩事。   就见任永春当即跪下叩了一礼道:“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子。如今南边倭寇当乱,为了大梁老奴愿意摒弃私人恩怨!”   他这番话掷地有声,面上也是一派正气凛然问心无愧的模样。哪怕心里头有自己的小九九,却让人在明面上挑不出一丝错儿来。   司徒修筠本也无意追究他们内官之间的私事,听他这么说便不再多问。   最终,任永春这套反其道而行之的阳谋还是得了逞。   在他提出建议后不久司徒修筠就下令,命石超为平倭大将军率精兵五千南下剿灭倭寇,叶鸿福为监军,率锦衣卫协同办事。   事发突然,当敕令传到叶府的时候,礼乐诗书四人均是一脸懵。   要知道他们今早还在同督公谈论宁州倭寇之乱,却不曾想下午自家爷就要南下剿匪了,还是那个石超一块儿! 第23章 灭全族改造(22)   成礼很是讶异:“让督公协同石超去剿灭倭寇?”   这楚王脑子没毛病吧?   回京的那日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那个石超对他们督公对他们东厂、锦衣卫的态度那叫一个嚣张至极。当初两方人马都恨不得打起来了,现在竟然还让他们督公配合他去工作?他是脑子进水了吗?   作为八卦小能手的成乐得知消息后当即差人出去打听,不一会儿就搞清楚了这一切的幕后主使。得知是任永春搞的鬼,成乐当即开始骂骂咧咧。   谁人不知任太监那两个徒弟同他们爷向来不对付。如今这俩人的日子不好过,想来那老太监定是把这笔账算到了他们爷的头上。他这么提议十有八九是想坑他们爷呢!   想着,成乐便道:“要不咱们让爷称病不去了吧。”   他这馊主意一出当即就有人跟着附和。   首当其冲的就是缺根筋的成诗,“我看成!就说您病的下不来床了。他们也不可能强逼着一个病人去监军吧。”   听着兄弟俩这么不着调的主意,成礼不由嘴角抽搐,“敕令刚发到府上督公就病了,你们觉得楚王会信吗?”   一旁,向来沉默寡言的成书淡声道:“楚王信不信倒在其次,怕就怕任公公借题发挥说督公抗旨。”   “那怎么办?难道就这么认了?”成乐表情忿忿,“那姓任的估计早就在前边埋好了坑就等着督公跳呢。若是真去了,指不定会遇上什么。”   就在一群人争论不休的时候,突听见身后传来一句——   “怕什么。”   闻声,兄弟四人微微一滞转过头去。就见叶淮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神情淡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难道还怕了他不成?”   “爷……”   “督公……”   一时间,四兄弟看向叶淮的眼神变了几分,尤其是成乐和成诗,眼中难掩炙热。正当二人刚想顺着老大的话拍两句马屁之时,就见叶淮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多言。   “你们有空在这里瞎担心倒不如替爷收拾行李去。”话毕他便转头对成书道:“备车。”   成诗闻言愣了愣,下意识地问了句:“爷,您要去哪儿啊?”   然而留给他的是一个潇洒的背影,还有将将飘散到空中的一句话——   “天香坊。”   成礼:???   成乐:!!!!   成诗:!?!?!   都这个时候了爷竟然还有心思逛花楼?这心也太大了吧!   *   坐上马车,憋了许久的001终于忍不住开口:“看你这么镇定,难道早就算出司徒修筠会派你去剿灭倭寇了吗?”   闻言,叶淮有些诧异地看了它一眼,“我哪有那么神。”   话末他顿了顿,“不过我也确实早有准备罢了。”   除了那副涣卦,数日前贡星纬还给他单独起了一卦。卦象上说他不日之后便会外出公干,地点在南方,靠水;差使需用到兵刃,恐有血光之灾。   联想一下最近发生的大事,便也不难猜到这个结果。   想着,叶淮收回了思绪正色道:“所以,任永春到底打算怎么做?”   刚刚查看完剧情回放的001:“也没啥特别的,就是在随军的将士中安插了一个自己人。”   叶淮:???   “他是想让那人趁乱杀了你。”   001虽然没有细说,但即便这样也足够让他了解到对方背后的用意。   战场上刀剑无眼,要是真跟倭寇打起来死个人根本不算什么。要是遇到战况激烈的情况,身边保护他的人被调走,那么不会武功的他将必死无疑……   叶淮不由眯了眯眼。   竟然玩这么一手,老太监这一招可真够阴毒的。   要不是他有系统这么一个作弊器在,想来定要着了他的道了。   想着,叶淮拈了拈坐垫上的皮毛,“能知道那个人是谁吗?我也好提前做个防备。”   话毕,就见面前的电子屏闪了闪,画面上瞬间弹出了一个人像。   “就是他。”   叶淮定睛一看,顿时沉默。   平平无奇的脸型,外加平平无奇的五官,这种毫无记忆点的长相丢到人堆里找都找不出来。   “就没有其他的一些特征吗?”   “有。”   【左手肘有一颗直径0.5cm的黑色痣】   【右屁股蛋上有一个碗口大小的红色胎记。】   【脚底板有一道疤痕,是小时候不小心踩到碎瓷片划的】   画面再次跳转,就见面前的屏幕上跳出了一段文字,边上还生动地配了三张图。   叶淮:“……”   这些信息看似充足但实际上却并没有什么卵用。那些所谓的特征都在这么隐秘的地方,这让他怎么看啊!一个一个地扒人家衣服吗?   “算了。”   无力吐槽的叶淮最终选择放弃,“大不了到时候我再多带几个护卫。而且只要不出马车,他也不可能对我怎么样。”   “其实宿主你也不用太担心。你可是天煞孤星啊!祸害遗千年,死不了的。”   “……”   叶淮:“你把我说得这么牛,可我不还是被厉鬼害死了么。”   就见001发了一个无奈摊手的表情包,“你也说是厉鬼了。厉鬼又不是人。”   叶淮:“……”   就在一人一系统侃大山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督公,到了。”   闻声,叶淮随即收敛了神色起身下车。   走进了天香坊,耳旁响起了001的声音:“刚刚一直想问来着,你来这里做什么?又要找物外楼办事?”   “取货。”   “取货?”001一脸懵,“取什么货?”   “保命用的大杀器。”   撂下这句话后就见叶淮顿住了脚步抬头看向了二楼,001顺着他的方向一看,就见嵇桓负手站于回廊之上,身旁依旧跟着一个司徒烨。   叶淮眨了眨眼,问出了一个他好奇已久的问题——   “你们两个是连体婴吗?”   怎么每次来都能看到这两人黏在一块?   嵇桓闻言愣了愣,俊秀的眉不自觉地蹙起,“连体婴是何物?”   见他不耻下问,叶淮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勾了勾唇角。   “就是字面意思。”   此话一出,嵇桓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一旁的司徒烨倒是听懂了叶淮的调侃,不过这一次他不但不生气反而还将胳膊一把搭在嵇桓的肩上,挑衅似的看向他:“叶督公可是羡慕了?”   叶淮摇了摇头,啧了一声:“咱家可没有分桃断袖的癖好。”   “你!”   这个死太监……   还不等他骂出声,就见嵇桓那张缺乏情绪的脸上陡然出现了一道裂痕。和嵇桓认识多年的司徒烨深知这代表着什么。于是悻悻地抽回了自己的胳膊。   “叶督公,请上来吧。”   面对着楼下脾性顽劣的不速之客,嵇桓虽心中不忿但嘴上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这人是他当初招来的,要不是当初接了他这一单,如今也不会在贼船上呆着下不来。   他不欲多想,只拍了下手,隐匿于角落的下属随即端着一个托盘走了出来。   此时的嵇桓已经恢复了往常的从容淡定,“这是您要的东西。”   叶淮扫了一眼托盘,上头放着一个小木盒。   就在他刚要伸手就听到耳旁传来一句:“我奉劝督公最好不要现在打开。”   闻言,他下意识地转过头,就见嵇桓正色道:“这噬心蛊刚送来没多久,现在还不适应环境。盒子一但打开,就很有可能让它逃了。”   说着,他又补充了一句:“按照物外楼的规定,货物交到买主的手上若是因为买主个人的缘故出了差错,物外楼概不负责。”   “哦?”   叶淮顿时顿住了手上的动作,挑了挑眉,“按照嵇楼主的意思,咱家买了东西还不能验验货了?”   “自然不是。”   嵇桓正色道:“鄙人只是想提醒一下督公,还望督公能够小心些。”   说着,他朝着一旁的下属使了眼色,就见对方拿出了一方巾帕围在木盒周围竖起了高高的“墙”将其笼罩在阴影之下。做完了这一切之后,这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盒子。   虽然知道这噬心蛊价值不菲,但是看对方这般宝贝的架势,倒是让叶淮更加好奇了,于是探头朝里看了一眼。   只见盒子里头一只金色的甲壳小虫安静地蜷缩在盒子的一角。   就听001噗嗤一下笑了出声——   “这玩意儿难道不是屎壳郎吗?”   闻言,叶淮定睛看了看。顿时乐了。   还别说,除了颜色是金的,其他地方简直一模一样。   江湖中传闻噬心蛊能够操控人心,还能篡改人的记忆。有了这东西哪怕是不共戴天之仇的仇人都能轻易降服。他实在无法想象这样一个名声在外的大杀器竟然是一只屎壳郎。   虽然它的颜色金光闪闪的,但这并不影响“杠精”叶淮对眼前这只小虫身份的质疑——   “这真是噬心蛊?你们该不会拿假货来糊弄我吧?”   一听到“假货”二字,对面的两人脸色瞬间变得不太好看。   不等嵇桓这个楼主开口,司徒烨就开始为好基友打抱不平:“物外楼从不卖假货!这就是货真价实的噬心蛊!”   说着,他顿了顿,唇角微勾露出一抹讥笑,“叶督公不会连分辨真假好坏的眼力劲都没有吧?”   前半句是辩解,那这后半句明显就是激将挑衅了。   只可惜叶淮并不吃这一套。   “你急什么?”他懒懒地瞥了对方一眼,“我也没说这一定是假的。”   “谁让它长得跟个屎壳郎似的。”   屎……屎壳郎?   看着他们满脑袋问号的模样,叶淮恍然道:“差点忘了,你们不知道屎壳郎是什么。”   嵇桓虽不知道这屎壳郎到底是何物,但是听听这名字,再想想叶淮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脾性估摸着这所谓的“屎壳郎”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耳旁传来了一句:“屎壳郎又叫蜣螂,别名推丸、滚粪郎、黑牛儿、夜游将军……”   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故意的,说到这儿,他竟扬起一抹人畜无害的笑容——   “爱好推粪球,可入药治疗小儿惊风。”   嵇桓:“……”   司徒烨:“……”   神特么滚粪郎!   要是让蛊王知道他花费了无数心血炼制的,价值千金的噬心蛊被人当成滚粪郎,非得气吐血不可! 第24章 灭全族改造(23)   叶淮自然是不关心那劳什子蛊王到底开不开心,气没气吐血。   在问清楚了噬心蛊的使用方法后,他就像一个利用完就将人丢弃的渣男转头就走。   回去的路上,001忍不住询问:“你什么时候找嵇桓买了这东西?我怎么不知道?”   叶淮:“自然是在你不知道的时候。”   001:“……”   你这说了不等于没说吗?   叶淮没有说话,低头摩挲着小木盒。   关于这噬心蛊,他最早是从贡星纬那儿得知的。这家伙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这江湖中的事他自然也知道不少。自从知道这世上竟然有这么一样牛逼的东西,他就盘算着一定要找到它。   他的想法很简单。有了这东西,哪怕他最终造反失败,也可以靠这玩意儿控制住司徒修筠。   想着,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为了好好活下去不受迫害他可是十分努力了呢。   也不知道这东西到底管不管用。若是一点用都没有,那他的钱不就打水漂了?   得知他的想法,001忍不住道:“这钱严格来说应该是叶鸿福的。”   就听叶淮理直气壮道:“我现在就是他,他的钱就是我的钱。这有区别么?”   001:“……没,没区别。”   叶淮:“那不就完了?”   回到府上,底下人已经将行李收拾好了。大到衣衫鞋袜生活器物,小到跌打损伤防虫防毒的药膏,只要是能想到的全都给装上了。   因着叶淮第二日就要离府,当晚成乐还给张罗了一桌好酒好菜给他践行。   酒足饭饱之后,就见贡星纬一脸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掏出三个锦囊塞到他的手里:“督公,此行如果遇到困难的话就打开这个锦囊,想来一定可以解决你的难处的。”   叶淮:“……”   你特么以为你是诸葛亮啊!   可毕竟对方也是一片好心,叶淮最终还是按捺下自己想要疯狂吐槽的情绪,默默地收下了锦囊。   然而这还没完,就见麴兰月掏出了一个花里胡哨的绳结递了过去。叶淮疑惑地皱了眉,刚想问这是什么就听对方道:“这是用苍狼的血浸泡过的红绳编织而成的护身符。”   叶淮:???   苍狼血?你特么从哪儿搞到这玩意儿的?   不等他开口,就听麴兰月继续道:“在我族的传说中,苍狼能赐予人勇气。这是护身符是我从小戴到大的,你戴上这个可保一路平安。”   “……”   看着面前的一堆东西,叶淮只觉得无语凝噎。甚至都产生了自己马上就要挂了的错觉。   甩掉了脑子里不吉利的想法,他正色道:“咱家又不是回不来了,你们送我这些东西做什么?”   话毕,就见麴兰月推了推身旁的贡星纬。瞥见了这个小动作,叶淮便知此事八成跟贡星纬脱不了干系。他双手抱臂,靠在椅背上淡声道:“星纬,说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闻言,贡星纬的脸上划过了一丝尴尬。   见他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麴兰月倒是忍不住了,“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连话都说不出口。”   贡星纬听闻倏地瞪大眼睛,不服气地小声哔哔,“谁说不出口了!我只是在酝酿用词……”   眼见着这对欢喜冤家又要吵起来,叶淮随即看向麴兰月,“还是你说吧。”   麴兰月的性格直来直去惯了,闻言当即就跟竹筒倒豆子似的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解释了一遍。   简而言之概括就是因为贡星纬之前卜的卦应验了,所以他们也担心叶淮真的会遇到危险,这才送了这些东西。   听完一切的来龙去脉之后,叶淮只想说一句——   封建迷信真的不可取。   得知他的想法001忍不住道:“宿主你是怎么好意思说这句话的?你不还夜观星象吗?你这么嫌弃‘封建迷信’你师傅知道吗?”   “聒噪。”   叶淮毫不犹豫地开启了系统静音,目光定定地看着面前二人正色道:“你们觉得咱家真要是遇到危险,仅凭这三个锦囊和一个护身符就一定能脱险了吗?”   要是遇上贼寇,人家把刀架你脖子上这些东西能管个屁用!简直是在想peach!   被叶淮这么一怼,面前的两人有些语塞。贡星纬悄悄觑了面前的人一眼,半晌才憋出来一句:“这不是有备无患嘛。”   闻言,叶淮微微一笑,“既然二位这么担心咱家,那么这次南下剿匪你们便一块儿去吧。”   贡星纬:!!!   麴兰月:???   *   从梁京城到宁州,一般有两条路。一条是水路,一条是陆路。   一般百姓商贾若是不急的话都会选择水路。除了价钱低、舒适度高之外还因为水路更适合运输货物。   然而叶淮他们此次南下宁州是为了剿灭倭寇,时间紧迫没工夫在路上耽搁。而且因为倭寇作乱的原因,现在南边水贼水寇肆虐,水路反倒不安全。   与之相对的,走陆路沿途会路过不少城镇,还能及时地给队伍增加补给,相对来说更加便捷。   所以这次南下宁州石超便做主选择陆路。   叶淮对此自然是没有意见。他这人比较懒,有人能帮他安排好一切那简直是再好不过了。   对比叶淮,另一边的石超却没这么从容淡定了。   他本来就不喜叶鸿福,如今还得跟他一道上路,心情别提有多糟糕了。可惜军令如山他也不好抗旨,只得忍着。   然而到了第二日,当叶淮带着满满当当的三车行李以及一干手下出现在城门口时,他的忍字诀就破了功。   真不知道殿下为何要让叶鸿福这样一个不会武的阉人随军南下。纵使他是东厂的掌事太监又如何?打倭寇可不是小孩子玩游戏过家家,看看他带的这些东西,真当自己是去郊游么?   见状,他那张本就不白的圆胖脸瞬间黑成了锅底。   “此去宁州山高水长,路且崎岖。叶公公若是吃不了长途跋涉的颠簸之苦,本官可以上书告知殿下以此免去您此番随军南下。”   石超的态度可以说很不好了,然而叶淮却神色淡定,“石将军此言差矣,咱家食君俸禄自然得为君分忧,为百姓分忧。再说咱家身为东厂提督也不是没出来办过差,哪里来得吃苦一说?”   这种套话石超自然是不信的,若是叶淮真吃得了苦还至于连府上的锅碗瓢盆都带上吗?   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眼睛不去往对方装运行李的车上瞟,冷哼了一声道:“既然如此,那便出发吧。”   抛下这句话,他便打着马儿前往了队伍前头。   看着对方这副态度,成乐顿时就毛了,还不等他忿忿开口,就听叶淮淡声道:“出发。”   目送着自家督公坐上马车的背影,成乐不由眨了眨眼。他怎么觉着自家督公的脾气变得越来越好了呢?这样都不生气。   然而还不等他想明白造成督公性格大转变的原因,就被接下来连续数日的颠簸给晃得头晕脑花,根本无暇思考。   因着南边的形势严峻,这一路队伍都如同急行军一般。   南下的队伍中,除了叶淮以及负责驾车的成礼成乐坐马车之外,其他人都是骑马。就连不善马术的贡星纬也和女扮男装的麴兰月一块儿坠在队伍的后头骑着马。   这要是遇上平坦的大路倒还好,可遇上崎岖的小路,那整辆车颠簸得简直会让人怀疑人生。   旅途这般颠簸,别说睡觉了,连坐着都有可能因为车子的摇摆不定撞着头。   这一切自然都是石超属意的。   虽然早日赶到宁州灭倭寇是正事,但此时的他更想整治一下叶鸿福这个讨人厌的阉人,杀一杀他的威风。让他看看这里到底谁说的算!   看了一眼远处摇晃不定的马车,石超那被络腮胡遮掩的嘴角不由弯起一抹得意的弧度。   不是说能吃得了苦吗?他倒要看看他能撑到几时!   然而石大胖子没有想到,他所谓的整治却对叶淮这样自小就经历过严苛修行的人根本不起作用。哪怕一路颠簸,叶淮仍旧是一副老僧坐定的模样。   对比纹丝未动的叶淮,成乐成礼就不太好了。这一路上不是磕着脑袋就是颠着屁股,恨不得早点到宁州这样就能免去颠簸之苦了。   看着眼前面色未改,就跟屁股生根一样坐在车里吃着点心的叶淮,二人不由心生敬佩。   督公果然非常人!这样都能吃得下去!   原先石超笃定不出一日,叶淮定会面如菜色叫苦连天,谁曾想三日过去了对方不但精神饱满得很,反而还很有闲情雅致地趁着驻扎的间隙架起了锅子煮起了热汤。   煮汤也就罢了,更过分的是他还让自己那几个会武的手下在林子里打了好几只野鸡野兔回来让人烤肉吃!   行军途中本就条件艰苦,路过驿站还能吃一顿热乎的,若是在野外过夜绝大多数兵士都只能嚼着自备的干粮。吃肉什么的根本不存在的!   是以,当烤肉的香气通过徐徐的夜风吹到对面的营地,不少人都不由自主地吸了吸鼻子,与此同时羡慕的口水不争气的从嘴角流下。   见到这一幕,石超的心里头就不好受了。就见他黑着个脸道:“看什么看!既然那么想吃倒不如去对面,指不定叶公公心情好还能赏你们一块肉吃!”   闻声,石超手下一员小将顿时咽了口唾沫。   就见他恋恋不舍地将目光从对面挪开,转头看向自家上峰,眼巴巴地问道:“大人,真的可以吗?”   石超:“……”   老子可以你个大头菜! 第25章 灭全族改造(24)   石超恶狠狠地瞪了手下一眼,愤愤地咬了一大口干粮。心里头暗骂——   也不知道这死太监到底是怎么烤的肉,为什么这么香?   一碗热汤下肚,成乐这才稍稍感觉好些。他餍足地眯起眼睛,瞟了一眼对面那些时不时探过头来张望的人,忍不住在心里头哼哼:狗眼看人低的家伙们,就让他们这眼睁睁地看着吧!看得见吃不着,气死他们!   就在这时,叶淮却叫来了成礼,让他将多余的烤肉装起来送到对面的营帐去。   成礼听闻虽有些意外,但最终还是忍住没问缘由,只道了句“是”便退下了。   成乐见状忍不住道:“督公,您这么做那石将军可不一定记得您的好。”   就见叶淮眨了眨眼,“我为什么要让他记得我的好?”   “那您……”   “早点歇息吧。”叶淮没有回答,只起身伸了个懒腰径直走进了帐篷。   成乐愣了下,“这……”   一旁安静地剥着兔子皮的成书淡声道:“行军途中没有上峰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允许私自行动,打猎也是不允许的。”   话毕,就见成诗点了点头补充道:“督公虽然是监军但是在这一行队伍里还是石超说了算。”   话说到这儿所有人自然也都清楚了。叶淮这么做不是为了讨好石超,而是拉他下水。反正东西你也吃了,到时候就不可以借题发挥说他不听指挥扰乱军纪私自开小灶。   得知缘由,成乐不禁感叹,督公就是督公,真是深谋远虑啊!连这都考量到了。   另一边,成礼提着食盒来到石超的营帐。   一进去就感觉到了莫名僵硬的气氛,石超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而他手底下的两个副将均是耷拉着脑袋,一副神情恹恹的模样。   成礼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随即拿出了公事公办的态度对着石超行了一礼道:“叶督公瞧石将军日夜操劳觉得辛苦非常,便差小人送了些吃食过来。”   石超一句话也没说,只瞥了一眼成礼就转过头去。就差把不屑鄙夷四个字写在整个脑袋上了。   自己这边以礼相待,结果对方的态度却不是很好,饶是向来最会做面子功夫的成礼都有些怒了,差点绷不住面上的表情。   好在成礼是个有分寸的,哪怕再怎么生气他也得完成督公交代的任务。没人给他下台阶,他就自己给自己台阶下。   就见他神情淡定地放下手中的食盒,淡声道:“时候不早了,小的便不叨扰了,将军早些歇息吧。”话毕便转身走出帐篷,速度飞快地离开。   待人离去,石超这才将头缓缓转回来。盯着面前的这个食盒一动不动。   一旁,两个副将见状也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转到了桌上,眼睛发亮,隐隐咽了口口水。   他们都已经连续啃了好几日干冷的饼子,原本没觉着什么。可是自打刚刚在外头闻着这味儿他们就再也啃不下干粮了。   二人心中盘算着,反正石将军厌极了叶公公,想来定不会吃他送的东西。既然如此,这一盒吃食必定是便宜了他们俩。   一想到可以吃到香喷喷的烤肉,他们胃里的馋虫就被勾起来了。一时间二人望着食盒的眼神就愈发热切了。   然而,就在这时,只听耳旁传来了一声:“出去。”   两个副将一脸懵。   这怎么跟他们预想的不太一样啊?   还不等他们搞清楚什么状况,只见石超倏地站起朝着二人走来。出于本能的求生欲,二人忙不迭地起身告辞。   目送二人消失在营帐前的身影,石超轻哼了一声,拉下帘帐走到桌前。   就见他盯着面前的的食盒冷笑一声,笑话,他好歹也是皇亲国戚,平日里什么好东西没吃过啊?凭区区几块烤肉就想收买他?叶太监当他这肉是金子做的不成?   虽然这么想,但他的手还是十分诚实揭开了盒盖。   一股香辣好闻的味道铺面而来。   看着面前色泽金黄油光发亮的烤肉,他不由咽了咽口水。   这烤肉……竟然跟他曾经在西域吃过的极其相似!   看上去还挺好吃的样子。   这样的想法在脑子里一闪而过,下一秒他就伸出了手。   那种带着孜然胡椒,咸中带鲜又带着一股甜辣的味道在唇舌间蔓延开来,只一口就让人流连忘返。   好吃!   就这样,他一块接着一块,吃得满嘴油花。   等他满足地打了个饱嗝的时候,面前的盘子已经空空如也了。   意识到这一点,他微微一滞,上扬的唇角随即耷拉了下来。   “切!这烤肉也不过如此。”   他才不承认自己这是馋了叶太监的烤肉呢。   *   也不知道是美食的力量,还是吃人嘴短的缘故,自那晚之后石超虽然态度依旧冷淡但也没像从前那样目中无人了。之后叶淮但凡开小灶都会给石超送一份过去。一时间,双方倒也相安无事。   此后,一行人又接连走了七八日。终于在出发的第十二日晚上赶到了宁州边界。   因为他们到达的时间已晚,此时进城不太合适。于是一群人便决定在郊外驻扎休整一晚第二日再进城。   虽然这一路行军没遇着不长眼的贼寇,但一行人却不敢放松警惕。   如今他们已经靠近倭寇所在的宁州城,这样一群精兵来势汹汹,倭寇也不是傻子,不可能一点风吹草动都没听见,可眼下却一点动静也没有。若说他们是因为害怕所以不敢行动叶淮可不相信。   先前那群倭寇都敢杀了宁州城成千上万的守卫就表示他们根本不把大梁军队放在眼里。就这样他们难道还会怕眼前这支仅有五千人的队伍?   事出反常必有妖。   心中有了猜疑,叶淮便让底下人夜里不要睡得太死,都警醒着点。   石超虽然鲁莽冲动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草包,有着丰富作战经验的他自然也察觉了事情的反常。为了确保安全,他当即安排了三组士兵轮换着守夜,以防贼寇突然偷袭。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群倭寇看穿了他们的想法,大半夜过去了竟然无事发生。所有人也从一开始的严阵以待渐渐变成了一种放松的状态。守夜的那些个护卫见一切如常便抵不住强烈的睡意打起了盹。   此时的他们还不知道,就因为自己这么一偷懒接下来竟会给队伍造成不小的损失。   月光隐匿在乌云间,一伙人趁着漆黑的夜色在林木草丛间悄无声息地穿行。   “就是那里。”队伍中一个麻子脸指着远处的一堆营帐压低着声音道。   领头的老大似乎是个东瀛人,官话说不大顺溜,还带着浓浓的口音。就听他道:“你地,确定他们睡着了吗?”   “确定。”麻子脸点了点头,“虎子他们几个从天黑前就在这儿守着,绝对没错!”   话音刚落,一旁的八字胡啪的一下给麻子脸脑门上糊了一记,“你声音轻点儿。万一把这群人吵醒了怎么办?”   闻言,内川宗正的脸一下子拉长,他指着麻子脸道:“你地,不要说话。在这儿守着。按照先前的计划进行。”   挨了八字胡的排头,还被一个东瀛人指使,麻子脸虽然心里头愤恨但也不好发作。毕竟眼下不是争斗吵架的时候,只得忍着气咬牙道:“是。”   *   叶淮在帐篷里睡得正熟,突然被一股隐隐的烟味呛醒,耳旁还伴随着嘈杂的人声。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外头火光冲天。   来不及多想他迅速地套上了外衣,捞起枕头旁的小木盒揣在身上。就在这时帘帐被掀起,就见成礼成诗疾步朝他奔来。   “什么情况?”叶淮冷静地询问。   “督公,营帐起火了,物资都被烧了!”   闻言叶淮拧了拧眉问道:“其他人怎么样?”   “咱们的人都没事。只是石将军那边……”成礼说着顿了顿,“因为火势突然,加上一些人睡得太死,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眼下石将军正在组织底下人灭火呢。”   成诗沉声道:“眼下火势蔓延,这里也不安全。督公还是先出去避一避吧。”   叶淮点了点头,护住了怀中的小木盒随即跟着二人离开。   一出帐篷,叶淮还没找着北,就看到一个兵士急声高呼——   “倭寇来啦!”   话音刚落就见只听见几声“咻咻”的破空声,那个报信的人瞬间倒地。   现场一片哗然。然而还不得这些兵士们反应过来,就见林子里窜出了一大群人,手持着长刀和弓箭看着凶恶异常。   敌寇来袭,一时间四处短兵相接,期间还夹杂着几句他上辈子格外熟悉的岛国语言。   叶淮瞅见了远处成书手持着绣春刀身姿利落地与几个倭寇打斗。麴兰月甩着长鞭与贡星纬配合默契,不多时就干翻了一群倭寇。更让叶淮意外的是平日里看着跟小公举似的成乐竟然也会些拳脚功夫。   耳旁传来了成诗急促的声音:“督公,咱们得赶紧离开这!”   虽然打斗十分精彩,但眼下时机不对。叶淮虽然任性但也不会在这种情况下作死的。于是他揣紧了怀里的小木盒跟着二人继续跑。   得益于成书的警惕,叶淮队伍的马匹没跟营地的其他马拴在一块儿。是以当成诗成礼带着叶淮赶到的时候,那几匹马还好好的。   就在二人急急忙忙地解着缰绳的时候,就见叶淮突然抬起了手示意他们安静。   仔细一听,不远处的林子里似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成诗警惕地望过去,昏暗的月光下隐隐瞧着有三个人头攒动。   瞧见了人影,成诗倏地握紧了手中的佩刀,面色凝重道:“成礼,带督公先走。”   成礼闻言忙不迭地点头,就当他要托着叶淮上马的时候只听叶淮道了一句——   “慢着。”   听闻,一旁的成礼急道:“督公,都什么时候了,有什么事等咱们逃出去再说啊。”   就见叶淮摩挲着怀中的小木盒,笑得意味深长,“让他们来。” 第26章 灭全族改造(25)   面对叶淮突如其来的奇怪命令, 二人均是一脸懵逼。   督公该不会被吓傻了脑子出了问题吧?   然而此时的他们根本无暇深思叶淮这么做的理由,因为对面那三个人已经朝着他们奔来了。无法, 成诗只得提刀御敌,以一敌三。   一旁成礼还不死心,想要催促叶淮上马。却见叶淮不紧不慢地打开了小木盒,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哨笛,低低地吹了几声。就见那只金黄色的屎壳郎扇了扇翅膀,紧接着慢悠悠地从盒子里爬了出来朝着前头飞去。   那厢成诗正与三个人缠斗,突然间就见面前的三人抽搐了一下, 还不等成诗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见几人两眼发直,纷纷丢下了手中的武器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只听一声细细的哨笛响, 一只金色的小虫慢悠悠地扇着翅膀朝着他身后飞去。   成诗满脸懵逼地转过头, 就见自家督公十分淡定地伸出手, 那只小虫竟乖乖地躺在他的手心。   别说是成诗了,就连目睹了这一切的成礼都觉得惊异非常。   “督公……这是……”   将小虫重新安置回了盒子里, 叶淮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道, “这是我不久前才养的小宠物, 你们叫它小金就行。”   成礼眨了眨眼, 看了看盒子复又转头看了看对面那群跟个活死人似的倭寇,不由咽了口唾沫。   相对于成礼, 成诗倒是显得镇定许多, “督公,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还记得咱们此次来宁州是来做什么的吗?”   成礼愣愣回答:“灭倭寇啊。”   叶淮又问:“那你知道这群倭寇的老巢在哪吗?”   二人纷纷摇头。他们今天才到宁州, 连城门都没进就遇到了敌袭,怎么可能知道倭寇的老巢在哪儿呢?   就见叶淮微微一笑,眸光扫了一眼对面僵直站立的三人, “从前的确不知道,可眼下咱们不正好有一个机会吗。”   成礼:!!!!   成诗:?!?!?   *   夜色将尽,天边的一角亮起了金色的光辉。   在天光大亮之前,这群偷袭营地的倭寇纷纷撤退,唯独留下这一片狼藉。   石超手提着金瓜锤,盔甲和脸颊边还残余着温热的血迹,这让眼前这张本就看上去不太和善的脸变得更加可怖。   尽管事前在营地里部署了人手巡逻,但他却还是低估这群倭寇的狡诈。明着来打不过他们就耍阴招,趁着他们慌忙救火的时候,这群人再一举进攻,就这样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好在这群倭寇虽然诡计多端但也不全是善战之辈,真打起来跟他手下的这群在刀口上讨生活的精兵比起来还是不够看的。虽然花费了一些功夫,但好歹也将人打退了。   只不过……   看着眼前抬进抬出的伤患,他不由狠狠地朝着地上唾了口唾沫星子。   出师未捷身先死,他这场战还没打呢就被这群狗娘养的倭寇给玩儿了。真是怎么想怎么晦气!   然而,让石超没想到的是,晦气的事可不仅仅只有这一桩。当手下人跑来报信说“叶督公不见了”的时候,他整个人的脸都绿了。   ……   这个叶太监怕是来克他的吧!   *   灭倭大军在宁州城外遇袭,叶鸿福失踪的消息不多时便通过谍报传到了梁京城里。朝野上下一片哗然。   司徒修筠万万没想到派去的人竟如此不中用,仗还没打就出了这种事。这让朝中那些本就反对让叶鸿福和石超领兵剿匪的大臣更加不满,眼下他一上朝那些人就拐弯抹角地将一切责任都推到他身上。   他一边得安抚这些大臣的情绪,一边还得腾出手来解决这些烂摊子。   一时间,司徒修筠只觉得心力交瘁。   与之不同的是,任永春在得知此事之后只觉得高兴无比。虽然他派出去的人没派上用场,可这结果一样就行了。   叶鸿福既然失踪了,那就永远都不要回来。要是被倭寇杀了曝尸荒野那更好!   他的徒儿们因为这小崽子受苦受难,没道理这姓叶的却能过得风风光光舒舒服服的。   在闻儿和明儿出宫之前,他就发过誓,定要让叶鸿福这小子付出代价。眼下……   虽然心里头的欢喜都要溢出来了,可他的面上却还是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了几分担忧与焦虑,“哎呀,这可如何是好啊!”   任永春说着,皱皱巴巴的脸越发露出一股子苦相,“都是老奴的错,当初老奴就不该提议让叶公公去的。旁人都知叶公公同咱家那两个不争气的徒儿有龌语,这下……这下老奴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这做派可以说十分白莲花了。要是一个鉴婊达人在这里听到任永春的这番话铁定是不信的,甚至于还会翻白眼吐槽。然而朝中的绝大多数大臣却都没这个眼力。   倒也不是说他们傻,而是因为任永春太会演戏了。   作为伺候了三朝天子还依旧混得风生水起的大珰,任永春就是一个老人精。   对他来说演戏简直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哪怕是面对自己的仇敌,他都能做出一副让人如沐春风的笑模样来。是以旁人都认为这任公公是个宽宏大度且宅心仁厚的大好人。   可是他们也不想想,任太监那两个徒弟都不是啥好鸟,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徒弟都这样了,作为师父的任永春又能好到哪里去?无非就是一个会装一个不会装的区别罢了。   任永春的这副“懊悔非常”的做派自然也唬住了司徒修筠。眼见着自己的好盟友,这位坚定拥护自己登基的任大伴如此自责,司徒修筠忙出声宽慰——   “大伴不必自责。如今人只是下落不明,也没寻着尸首。或许他人还活着。”   其实他自己也知道这样的说法有些自欺欺人。那些倭寇如此凶残,叶鸿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太监要是落在他们手里,还能活得下去?   想着,他顿了顿接着道:“若是真出了什么意外……那这或许就是他的命吧。”   闻言,任永春躬身垂首行了一礼。在司徒修筠看不见的角度下,他那松弛半阖的眸子弯了弯,沉声道了句——   “是。”   *   剿倭军在宁州遇袭这么大的事自然也瞒不过物外楼和不二阁。   司徒烨扫了一眼手上的密报,看向对面沏茶的好友,俊朗的眉不由拧紧,“叶太监不会真出什么岔子了吧?”   “放心吧。他肯定没有死。”   就见嵇桓嗅了嗅茶香,表情淡然,“毕竟祸害遗千年,就算你死了他都不一定会死。这家伙可没你想象中的那么脆弱。”   司徒烨:“……”   虽然感觉你说得对吧,但这话他怎么听着这么不是滋味呢?   嵇桓没有理会司徒烨古怪的表情,放下茶针,擦了擦手继续道:“况且他有噬心蛊傍身,就算天王老子出了岔子他都不会有事的。”   闻言,司徒烨愣了愣,恍然点头,“你这么说……倒也是。”   其实仔细想想,关于叶鸿福失踪一事确实疑点重重。且不提当时营地里有那么多精兵把手,再者叶鸿福自己身边还带着几个功夫不弱的护卫,加上他手里还有噬心蛊,没道理会出事。   那么他再大胆做一个假设——   也许……这所谓的失踪恰恰好就是叶太监自己的安排呢?   还不等他细想叶鸿福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就听耳旁传来了一句:“最近楚王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闻言,司徒烨抬起头,正色道:“不太好。”   烧掉了密报,他又叹了口气道:“宁州的倭寇的还未解决,南直隶受灾严重,一些难民吃不起饭纷纷涌入北方州府,再加上朝堂上那些个老狐狸只会打嘴炮给不出实际的解决方案,楚王估计烦心得很。”   说着他顿了顿,表情疑惑:“你问这个做什么?是代王殿下那儿有消息了?”   “嗯。”嵇桓道:“昨晚我接到密报,泰州的水灾处理得差不多了,三日前殿下就已经悄悄转道去了宁州。泰州和宁州的距离也不算远,想必用不了多久应该就能到地方了吧。”   “宁州?”   司徒烨忍不住惊呼,“那里不是在闹倭寇吗?殿下去那里做什……”   话还没说完,他猛然一滞。   代王去宁州还能做什么?宁州倭寇肆虐,他当然是去剿匪的啊!   但是……剿匪需要兵马。   他的兵马又是哪来的呢?   ……   泰州!   借着在泰州赈灾的名义悄悄招兵买马,如今泰州水灾结束,他便去了宁州剿匪,然后……   司徒烨幡然醒悟。   代王殿下是想借此机会起事!   先前他只当对方借着治理水患的借口迟迟不回京仅仅是为了避开楚王的迫害,却不曾想他的心里早就有了其他的盘算。   意识到了这一点,司徒烨不由暗暗感叹代王殿下果真是有勇有谋。即便遇到如此不利的条件也依旧能保持镇定,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只不过他此举还是冒险了些。宁州那边现在可不仅仅只有倭寇,还有石超。石超同楚王的关系很好,殿下若是想在宁州做些什么恐怕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司徒烨想到的这一点,嵇桓同样也想到了。不过他对此倒是不太担心。代王此人很是精明,从不打无准备之仗。既然他已经做出了行动,那就说明一切都不成问题。   倒是叶鸿福,也不知道他会在这两个人之间作何选择?   是看上去已经大权在握的楚王?还是困于浅滩等待时机翻盘的代王?   嵇桓思忖了片刻,随后不禁哑然失笑。   他怎么就忘了呢?这叶鸿福的手里头还握着一个“先帝之子”呢。   虽然他们都知道这个人是假的,可叶鸿福不知道呀。   依照叶太监的疯劲,指不定他最后会选择扶持那个小道士上位。会做出这种事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想着,他不由弯了弯唇角。   这让他愈发期待事情接下来的发展了。   *   “阿嚏——”   叶淮揉了揉鼻子,“谁在想我?”   001:“……不要臭美了,你这明明是感冒。”   话音刚落又一个喷嚏接踵而来。叶淮揉了揉鼻子,小声嘟囔道:“看来不是想我,是在骂我。”   001:“……”   不欲在这个话题上多谈,它看了一眼面前被捆得跟个粽子似的宿主不由感到无语。   看宿主当初跟两个手下说得那般信誓旦旦还当他要过来大杀四方呢。可眼下不还是被困在这倭寇的牢房里?   用噬心蛊控制那三个倭寇,故意装作被抓的样子来到他们的大本营,真亏他想得出来。   默了默,它终于忍不住开口问:“这难道就是你的计划?这就是你说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看你是在这儿cosplay大闸蟹呢吧。”   即便受到了001的质疑,叶淮却依旧表现地十分淡定。“急什么?听没听说过‘放长线,钓大鱼’?”   对于叶淮的说辞,001深表怀疑,“可你这条钓鱼线放得也太久了。”   说是想要深入敌营调查情况,可他都被关在这儿三日了也不见有所动作,连带着它都要跟着长蘑菇了。   想着,001突然警觉:“你该不会就是想来这里玩一玩,找找刺激吧?”   这要是换做是别人,它肯定不会这么认为。可偏偏却是叶淮这么个随心所欲的搞事大王……   就见叶淮面不改色:“怎么可能。”即便是,他也不会承认的。   001盯着叶淮的脸,屏幕上刷满了不信任的表情包。   按捺住了想要吐槽的冲动,它接着问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等鱼上钩啦。”   说着叶淮伸了伸腿,尝试着站起来活动活动。   这牢房又破又旧还阴暗潮湿,脏得很。这几日他已经尽量挑干燥且相对干净的地方坐着了,可地方终归太小。一个姿势坐久了免不了有些腿麻。只可惜他的手被绑了起来,动不了,不然还能给腿脚捏一捏放松放松。   对面牢房,一位蓬头垢面的男人不由往后缩了缩。   同为阶下囚,他被关在这里已经有十余日了。原本这一层的牢房里就他一个人,却不曾想三日前对面的空牢房里又来了一个人。   本来嘛,多一个伴也挺好。不然连个说话的伴都没有,多孤独啊。   然而当他正打算跟这位新狱友搭话的时候却突然看见对方竟然对着空气和墙壁说话。这就让他感觉不太妙了。   这人的脑子该不会出什么问题了吧?   可是,当他这么怀疑的时候,那位的的表现却又显得十分正常。甚至还有说有笑地跟他闲聊。问他是做什么的,被关进来多久了云云。   见对方目光清正且说话条理清晰,男人不由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这人瞧着也不像傻子啊。   然而就当他渐渐放松警惕的时候,却见对方又开始对着空气说话了!   合着他这病是间歇性发作的!?   这下,他再也不能欺骗自己了。眼前的这个人是真的脑子有问题啊!   想着,他不由向对方投注了一个恐惧中略带同情的眼神。长得倒挺斯文俊秀的,只可惜脑子却得了病。真是造化弄人啊。   对于这位狱友的想法叶淮是毫不在意。此时的他正站在墙角边,把耳朵紧紧贴在墙上仔细地听着外头的动静。   “哒、哒、哒……”   甬道里,微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来了。   闻声,叶淮眯了眯眸子,飞速地回到原地盘腿坐好。   见状,男人心中不由狐疑:这人又犯什么毛病了?   还不等他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听见外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便有三个人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   三人中领头的是个麻子脸,只见他在地牢里头扫视了一圈,随后便在他们的牢房门口站定。   男人见状心里头咯噔了一下,顿时吓得往后缩了缩,   这群人想要干嘛?该不会是想杀人灭口吧!   就在他吓得半死的时候,只见那个麻子脸略过了他,目光径直锁定在对面盘腿坐着的叶淮身上。   “就是他?”   听他问起,边上的一个小豁牙连忙点点头,“对对对!就是他!”   闻言,麻子脸拧了拧眉开始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人。   文文弱弱的,瞧着就是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小白脸。说他是个书生还有人信,可要说他是有着了不起神通的高人……怎么看怎么都不像。   想着,他半信半疑地问道:“他真的有那么神?”   就见小豁牙捣头如蒜道:“千真万确啊麻爷!”   “前几日我们抓他进来的时候,这家伙说二狗子身上不干净,撞着了邪祟,这两日会肚子疼。结果昨晚二狗子就真的闹肚子了!”   闻言,麻爷不由嘴角抽搐,“这也许只是巧合罢了。”   “可不止这一件呢!”   小豁牙接着道:“还有铁柱!”   说着他觑了叶淮一眼,靠近麻爷耳旁压低声音道:“您刚刚不还亲眼看见了么,铁柱他闹疯病咬人的事……”   闻言,麻爷的脸不由一沉。   叶淮坐在墙边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眼角的余光一直注意着牢房外的动静。见外头几个人的神情逐渐紧张了起来,他的眼底便划过了淡淡的笑意。   上钩了。   麻爷原本是不相信底下几个兄弟说的话,但是一想到铁柱的事又有些拿不准了。   若说二狗子闹肚子只是巧合,可铁柱的事又该怎么解释?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染上疯病见人就咬?这也太不符合常理了。   虽然他依旧不相信眼前的这个小白脸是所谓的高人。可眼下却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思及此,麻爷眯了眯眼挥手道:“带走。”   得了令,他身旁的一位刀疤脸汉子便进了牢房倏地将叶淮从地上拉起。   一旁的小豁牙见了忍不住出声提醒:“这位指不定是高人,你稍微客气点儿。”   听闻,抓着叶淮肩膀的那位刀疤脸扭头就来了个“呸”。   “还高人?真要是高人还会落在咱们手里?”   “你!”   刀疤脸自然不怵,反倒颇为豪横道:“你什么你?想打架呢?”   “够了!”麻爷黑着个脸出声呵斥,“吵什么吵?动作快点!”   突得被训斥,刀疤脸虽不忿但终究是没那个胆子得罪麻爷。最终只忍着气地瞪了小豁牙一眼不再多话,只是手上的动作却比之前加重了些许。叶淮扫了一眼紧紧箍在他肩头的黝黑大手,低垂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不悦。   还不等叶淮催动噬心蛊,只听外头传来一句——   “手脚都轻些。”   闻言,刀疤脸的动作顿了顿,表情诧异地看向眼前人,“麻爷,您该不会真信了小豁牙的话了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说的话戳到了麻爷的软处,就见对方脸色骤然一沉:“放你娘的屁!”   说着,他上前就朝着刀疤脸的屁股踢了一脚,嘴上骂骂咧咧:“动作这么慢,早上没吃饭哪!”   刀疤脸捂着屁股吃痛地龇了下牙,忙不迭地应声道:“是是是。”   也不知道是不是迫于麻爷的压力,之后那刀疤脸一改先前的推推搡搡,对待叶淮的动作也变得收敛了许多。   目送着叶淮被这三人恭恭敬敬地请出了地牢的背影,对面牢房里的那个男人还处于极大的震惊之中。   他万万没想到眼前那个一直被他认作有脑疾的小白脸狱友竟然这么有来头,还是个高人?   回想起刚刚那三个贼寇的对话,再想想这些日子对方的怪异行径……   猛然间,他倏地坐直了身体。   或许,对方并不是有脑疾,他之所以对着空气和墙壁说话是因为那里确实有东西!   至于是什么……   他突得一滞,紧接着双眼放大,愣愣地看着对面那件空牢房。半晌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声——   “有鬼啊!!!!!”   *   叶淮丝毫不知道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给自己的狱友造成了多大的心理阴影。此时的他正忙着给人“治病”——   治邪病。   要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就说来话长了。   一切都得追溯到三日前营地遇袭的时候。   叶淮同成诗成礼奔逃之际不巧在林中遇上了三个倭寇。而这三个人恰好就是眼前的这个小豁牙还有拉肚子的二狗子以及得了疯病的铁柱。   这三人说是倭寇但其实也不是东瀛人。这一点从他们的名字就可以看得出来。   哥仨原本是宁州沿海一个小渔村的渔民,倭寇来犯后在村子里四处烧杀抢掠,这三人怕死,为了活下去便开始跟着倭寇混。而这一次袭击朝廷派来的灭倭军大营也是他们加入倭寇后干的第一桩真正意义上的大事。   那日在林中看见叶淮三人,三个小贼只觉欣喜若狂。   虽然他们当时不知叶淮他们的身份,但是观察眼前这三人的样貌气度还有身上的衣服也知道不是普通人。于是便想着抓人立功。结果自然是被叶淮用噬心蛊给制住了。   借着这个机会叶淮便提出了要深入敌巢一探究竟的计划。   成诗成礼本来不同意,觉得这样太过于危险,但叶淮凭借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最终还是说服了二人。   用噬心蛊篡改了这三人的记忆之后,叶淮便让诗礼二人藏匿于暗中,自己便伪装成被这三个傻叉在山下无意间抓住的倒霉蛋。当然,他还顺带给自己改了个身份——   一个有钱的,能掐会算的游方道士。   一路上,他还给其中两个人做了“预言”,留下另一位看上去最好骗的小豁牙作为见证者。不管当时他们信不信,但终归在这三人的潜意识里留下了自己是个“高人”的印象。   进了牢房之后,他便暗暗催动噬心蛊。不论是二狗子闹肚子,还是铁柱乱咬人这都是噬心蛊的作用。于是便有了小豁牙带着麻爷和刀疤脸来牢房里找叶淮救人这么一出。   想着,叶淮不由拢了拢袖口,摸了摸藏在袖笼里的小木盒。   不愧是爸爸的好儿子,这钱没白花。   等老爸出去,马上就给你准备金粪球!   *   出了牢房,叶淮跟着三人一路来到了一间破茅草屋前。   屋外围满了人。   见着麻爷领着叶淮来了,围观的人纷纷交头接耳——   “这就是他们说的高人?”   “这瞧着也太年轻了,豁牙和二狗子该不会被骗了吧?”   听见人群中的质疑声,李二狗连忙跳出来反驳:“谁被骗了?你二狗哥这么聪明能被人骗吗?那就是高人!我和豁牙都看得真真的!”   “就是!”小豁牙也忍不住出声附和:“人不可貌相懂不懂?这世上都还有神童呢,还不允许人年纪轻轻就成为高人啊!”   小豁牙的一番话有理有据,堵得一群人说不出话来。   确实,这从前都有十来岁的状元,对比起来这二十来岁高人自然也算不得什么。   走进屋子里,就见一个壮年汉子被人五花大绑,此时正红着眼冲着屋外头嚎叫。要不是有绳索捆着,估计早就冲出去咬人了。   听见屋子里头的动静,先前还伸长着脖子往里头张望的群众们纷纷缩回了脖子。   “铁柱这也忒吓人了。他该不会是被疯狗咬了吧?”   “瞎说啥,咱们这山头哪来的疯狗?说是犯癔症了还差不多。”   “说到癔症,我们村原来也有人犯癔症,还是村里头的神婆给治好的……”   听着外头的那一窝人窸窸窣窣的讨论声,叶淮笑而不语。   三人当中,那个小豁牙是对他态度最为恭敬的,俨然是真把叶淮当成高人了。看着眼前被五花大绑着的好兄弟,他不由哭丧着脸道:“高人,当初是咱哥几个有眼无珠。您就发发慈悲救救铁柱吧!”   叶淮极力控制着想要笑出声冲动,紧抿着唇,这让他本就不太亲切的脸更显出一丝疏离感来,更让人觉得他高深莫测。   小豁牙见状不由会错了意,以为叶淮不愿意救人,情急之下竟蹦出了一句——   “求求您了,铁柱他……他,他还没娶媳妇儿呢!”   闻声,叶淮微微一滞。只见他俊秀的眉轻轻皱起,像是极不理解似的问了句:“他娶没娶媳妇儿关我什么事?”   “这……”   小豁牙听闻愣了愣,粗粗的八字眉顿时耷拉了下来,配上他那双小小的下垂眼,使他的脸看上去变得越发愁苦了。   这时就听耳旁传来了一声冷哼,只听刀疤男冷嘲热讽道:“救不了就直说,搁在这儿装什么大头蒜呢?”   小豁牙一听,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愤而怒斥对方:“刘莽!你不要对高人不敬!”   刀疤男早就看小豁牙唧唧歪歪的样子不爽了,“我呸!还高人?依我看他根本就是个骗子!也就你和李二狗这样的傻子会相信。”   一旁,李二狗听闻顿时涨红了脸,撸起袖子道:“你说谁傻子呢!”   “够了!”   一旁,麻爷怒声打断:“吵什么吵?一个个都当老子是死的吗?”   到底是这寨子里说得上话的头几号人物,麻爷一开口现场顿时安静如鸡。见手底下人终于安分了,他顿了顿踱步走到叶淮面前,正色道:“铁柱的病你能不能治?”   “如果能治,那你就是铁柱的恩人,是黑风寨的座上宾。若是不能……”就见他眸光一凛,“那咱们也就没有继续留你的必要了。”   这话听着简直就是明晃晃的威胁,不过叶淮对此却丝毫不怵。   因为他本来就打算“治好”铁柱,所以不论麻爷还是小豁牙是何态度都不会改变他的初衷。   毕竟这可是他计划中的关键一环啊。   要是治不好铁柱那他还怎么显示自己的高人风范?还怎么在这贼窝里“招摇撞骗”?   想着,就见他微微一笑道:“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能治了?”   小豁牙:!!!   李二狗:!!!   刘莽:???   “……”   看着眼前俊秀青年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麻爷不由拧了拧眉,语带狐疑:“你真能治?”   叶淮淡然一笑:“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到底能不能治,试试看不就知道了?”   麻爷目光定定地看着他,沉默了半晌后倏地哈哈大笑。   良久,他收敛了笑,沉声道:“好!我就信你一回。”   闻言刘莽不由惊呼:“麻爷!这……”   “废什么话?让他试!”   就见麻爷眸光一冷,“若是治不好,就丢到海里去喂鱼。”   听到这后半句话,刘莽顿时止住了嘴。半晌他讥笑着双手抱臂靠墙,露出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叶淮斜了他一眼,表情冷然:“我作法治病的时候不喜旁人在场。”   一听这话,刘莽又要发作。麻爷却显得很是镇定,道了句:“好。”   见麻爷答应了叶淮的要求,刘莽有些不服。还不等他开口就见麻爷斜了他一眼——   “出去,反正他也逃不了。”   话毕,他便抬脚离去,小豁牙见状连忙跟上。   见人都走了,刘莽恶狠狠地瞪了叶淮一眼,这才跟着出门。   听到身后传来的一声重重的门响,叶淮不紧不慢从袖袋里掏出了小木盒。   打开盖子,就见小金扇了扇金色透明的翅膀,慢悠悠地朝着前头飞去。   也不知为何,一见到小金,铁柱就不由自主地往后缩。然而他的背后抵着墙,再怎么想躲也躲不开。小金也是干脆,径直趴到了铁柱的肩头叮了一口。在这之后,先前还狂躁不安的铁柱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完成了使命后,它便晃晃悠悠地飞回了盒子里。   此时叶淮又掏出了小哨笛,走到铁柱身旁对着他的耳朵“滋——”地吹了一声,紧接着就见眼神涣散的铁柱像是被人敲了当头一棒,瞬间清醒了过来。   回过神的铁柱怔愣了片刻,看着眼前的叶淮微微一滞。   半晌他似是反应了过来,倏地瞪大了双眼,“你!你是……”   正当他刚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全身上下捆满了绳索。此时,他一脸惊慌地呼喊道:“你,你别乱来啊……我兄弟会来救我的!”   就在这时,只听“吱呀”一声响,屋子的大门瞬间被推开。   看见一群人一窝蜂地涌了进来,铁柱欣喜若狂,连忙高声呼唤:“麻爷!小豁牙!二狗子!快来救我!我……”   还不等他话说完,就见一群人纷纷张大嘴巴,露出了一副他根本看不明白的表情。   就见李二狗眨巴了两下眼睛,“铁……铁柱,你,你好了?”   铁柱:???   什么意思?什么好了?   铁柱一脸懵逼,“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就听不懂呢?”   话毕,现场一片哗然。   没有红眼睛发疯嚎叫了,也没有见着人就咬了,看来是真的好了啊!   一时间,所有人均是又惊又喜——   “没想到铁柱竟然真的好了啊!”   “没想到年纪轻轻竟然有这等本事,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   饶是先前一直不信邪的刘莽此时都惊呆了。铁柱先前的样子他是见过的,疯成那样见人就咬,简直跟中邪了一般。没想到这都能治好……   麻爷也有些惊讶。虽然他确实同意了让眼前的这个小白脸去给铁柱治邪病,然而他却一直对对方的能力有所怀疑。可眼下的现实却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人家就是高人。   就见小豁牙一脸得意地对先前几个持怀疑态度的兄弟道:“我就说他是高人吧!你们一开始非不信!”   唯独铁柱还在状况外,他一脸呆愣楞地看着寨子里的弟兄们,不解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就在这时,小豁牙又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他解释了一遍。闻言,铁柱一脸惊恐,“这是……真的吗?我真闹疯病了?”   “寨子里那么多人都瞧见了,还能有假不成?”   “就是!正因为你逮着人就咬,所以咱们才把你绑起来的。”   小豁牙道:“得亏高人出手,这才治好了你的邪病。你得谢谢高人才对!”   叶淮十分淡(装)定(逼)道:“口头上的道谢就不用了。只不过我先前被关在牢里这么多日,这吃不好也睡不好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有点眼力见的都懂。   麻爷当即道:“还不快给……”   说到这里他才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姓,于是便问叶淮:“高人您贵姓啊?”   “免贵姓叶。”   麻爷了然地点点头,随即吩咐手下人:“还不快给叶先生准备吃的和住的地方!”   “哎!” “是!”   叶淮微微一笑道:“也不用太麻烦,我要求不高,有肉有点心就行。房间得是朝阳的,周边环境安静点最好,我夜里睡觉怕吵。”   “……好。”   众人不由腹诽:这高人就是高人,要求还真多啊。   看着手底下人围着高人忙碌的身影。麻爷的脸上逐渐焕发了笑意。   老天爷果真待他不薄。   趁着内川宗正和刘胡子他们带着底下人出去打家劫舍的机会,竟然给他送来了一位高人!   不但能预卜先知!还会治邪病!   这简直就是老天爷派来帮他的救星啊!   想想那刘胡子明明样样都不如他,可是却凭借着溜须拍马的本事讨那个倭人的欢心,在寨子里处处压他一头。一想到这事,他就觉得火大!   现在,他终于不用再受这鸟气了。只要有了高人的指点,还愁对付不了刘胡子那个老王八?   别说是一个刘胡子,哪怕是内川本人他都不怵!   不过就是个背井离乡东瀛人,要不是他和刘胡子,哪有他的今天?现在竟然还那么嚣张地指使他……   想着,麻爷眯了眯眼,脸上的褶子发深刻。   这黑风寨是时候该重新换个主人了。   *   这厢就在叶淮在山寨里混得风生水起的时候,另一边宁州城里,成乐他们焦急上火得很。   “到底怎么样了啊?算出来什么了没?”因为看不懂卦象,一群人便围着贡星纬急急追问。   “泽火革,天风姤,雷火丰……此乃绝处逢生之卦。”   “绝处逢生?也就是说督公无事?”   “从卦象上来看,是的。”贡星纬又道:“根据卦象显示督公似乎被困在一个地方,所处之地虽险象环生,但所幸没有性命之虞。”   听到没有性命之虞,在场的人虽然松了口气,但是这心里头并未轻松多少。   督公失踪,成诗成礼也跟着不见了,加之贡星纬的所卜的卦象,这些种种消息结合起来看只组成了一个信息——   他们十有八九是落入了那群倭寇的手中。   成乐问道:“那可知督公现在在什么地方吗?”   “下坎上艮,山下有险,似乎在一个极其险要的地方,易守难攻。方向或许是在东北。”   “东北方?”成乐急道:“既然如此,那咱们还不快去救人?”   成书连忙拉住他,“东北方的范围这么广,你知道具体在哪儿吗?咱们初来乍到,对宁州的地形也不熟。”   闻言,成乐顿时就像被人泼了一盆凉水。   贡星纬见状安抚道:“你也别太担心了。我刚刚看过,动爻为九五,‘大人虎变,未占有孚’,督公似乎得到了那群倭寇的信任。加之雷火丰的丰又是大吉,且五爻的爻辞为六五,即‘来章,有庆誉,吉’。这说明他将遇到贵人相助,想来应该并无大碍。”   “贵人?”   成乐拧了拧眉,“谁啊?”   还不等贡星纬开口,就见外头突然有人急急奔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通报——   “成……成礼爷回来了!” 第27章 灭全族改造(26)   “你说什么!督公是主动被抓的?”   所有人都没想到, 跟着叶淮一块儿失踪了足足三日有余的成礼一回来就带来了一个这么劲爆的消息。   见成乐倏地站起一脸激动,成礼连忙安抚:“你先坐下, 咱们慢慢说。”   一旁,成书拧眉沉声道:“你刚才说督公想要在倭寇老巢探听消息……这都是真的吗?”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三人失踪是因为遭到了倭寇的围攻暗算,谁曾想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督公这也太大胆了吧!   不仅是成乐,连成书和贡星纬都觉着叶淮此举有些冒险。唯独麴兰月对此反应不同,就见她一脸赞赏:“没想到叶督公看着娘们唧唧的,实际上竟然这么汉子!”   成乐顿时就坐不住了,“就算成诗在暗中保护, 可是这也太危险了!那可是倭寇的地盘啊!他们人多势众,万一出了岔子那可如何是好啊?你怎么就不阻止爷呢?”   “我也拦不住啊!”   成礼苦着个脸道:“你觉得咱们爷是那种打定了主意后还能听得进话的人吗?”   闻言,成乐顿时熄火。   “……不是。”   “你们也别太担心了, 爷也不是完全没有自保能力。”就听成礼道:“爷养了一种奇怪的小虫, 金色的, 会飞。吹奏哨笛就能控制被虫子叮咬的人。”   金色会飞的小虫?   什么玩意儿?   就在成乐和麴兰月一脸懵的时候,就见贡星纬眨了眨眼惊呼道:“是噬心蛊!”   成礼眨了眨眼问道:“噬心蛊?那是什么?很厉害吗?”   贡星纬道:“江湖中传言噬心蛊能控制人心还能篡改人记忆。这种蛊虫价值千金, 不好找啊。”   说着他忍不住感叹:“我之前也只是随口一提, 没想到督公竟然还真就给找到了。”   闻言, 先前还有些担忧急躁的成乐顿了顿, 问道:“这么说,有这个噬心蛊在督公应该不会有什么大危险喽?”   “那是自然。”   贡星纬回答:“噬心蛊护主, 但凡有人要害主人, 它就会出击。被它咬到的人身上都会有它的卵,也就是所谓的‘子蛊’。这就是噬心蛊最厉害的地方。不同于其他蛊虫只有一个子蛊, 它的子蛊可以无限量的生产。而通过子蛊,饲主就能操纵那些被叮咬的人。”   “竟然这么厉害!?”   就在一群人感叹不已的时候,麴兰月突然提出了一个思路清奇的问题, “既然噬心蛊的子蛊可以不限量的生产,那么那些倭寇……”   众人:!!!   卧槽!要是真是这样的话,那么整个倭寇的老巢不就都在督公的控制之下了么?   那还打个鬼啊!   难怪督公要这样以身犯险。这计策高,实在是高哇!   *   叶淮根本没想到成礼他们竟然对自己寄予如此“厚望”,此时的他一边啃着大鸡腿一边同看上去最单纯最好骗的小豁牙套话——   “你们寨子的老大是麻爷?”   “哪能啊。”小豁牙一边麻利地收拾着屋子一边道:“我们老大是个东瀛人,好像叫内川什么正……”   他的记忆力似乎不太好,想了半天没想出来便也放弃了,“他们东瀛人的名字都是稀奇古怪的,不好记得很。反正我们都管他叫老大。”   叶淮闻言随即装作一脸恍然的样子,“原来麻爷不是你们老大啊,我先前见他说话还挺有分量的样子。看来倒是我误会了。”   “平日寨子里的大小事基本上都归麻爷管,所以高人您会误会也实属正常。”话毕小豁牙憨厚地笑了笑。   叶淮点了点头,接着又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你们老大人呢?我来了都快两日了怎么也没见到啊。”   “嗐,”小豁牙笑了笑道:“咱们老大两日前就下山啦,眼下估计正和刘爷做买卖呢。”   小豁牙这里说的“做买卖”可不是简单的字面意思,而是道上的黑话。他们是匪贼,所谓的做买卖可不就是打家劫舍么。   叶淮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细问,只附和着点了下脑袋,接着又将话题引到他最感兴趣的部分——   “我看黑风寨里头大梁人不少啊,怎么老大却是个东瀛人呢?”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小豁牙挠了挠头,“不过我刚来这儿的时候听其他人说麻爷和刘爷原先就是黑风寨的人。直到内川老大带着一群东瀛人来了后,这里就易主了。”   说着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压低声音道:“我还听说,这黑风寨原先的老大就是死在了咱们这位东瀛老大的手上。之后麻爷和刘爷就改投门户啦!”   “原来是这样啊……”   叶淮心中顿时了然。   他先前还奇怪,这群倭寇来大梁连一个月都不到怎么会在这宁州有这么大的势力,甚至在城外盘下这么大的山头当做据点,合着这山寨还是从别人那儿抢来的啊。   想着,他又道:“你刚才说山寨里的大小事都是麻爷在管,所以麻爷是不是很受你们老大信任啊。”   “哪能啊。”就听小豁牙继续小声嘟囔道:“虽然都是改投门户,但我们都觉得刘爷似乎比麻爷更得老大的欢心。”   “哦?”   叶淮一下子来了兴致,“怎么说?”   “平日里老大做事都是带着刘爷。这不,这次下山做买卖也是和刘爷一道去的。麻爷从来都是在寨子里管些杂七杂八的事儿。不仅如此,老大和刘爷对麻爷的态度也不是很好。搞得麻爷也是上火得很。”   话毕,小豁牙顿了顿,随即一脸正经地告诫他道:“高人,您可千万别把这事到处说啊。要是让麻爷听到了……”   “放心吧。”   叶淮眉眼弯弯,露出了让人信服的亲和笑容,“我不会说出去的。”   *   宁州城郊外,一个商队此时正与一伙倭寇在山道上两相对峙着。   双方人马均带着武器,局势僵持着,大战似乎一触即发。   与眼前紧张的气氛不同,领头的那辆马车上,一位风度翩翩的年轻公子此时正单手托腮支在马车窗边。看着外头闪着寒光的兵刃,他扇着扇子,面上仍旧是一派光风霁月的笑意。   “几位,你们挡着我的路了,可否麻烦靠边让一让?”   就见他笑容和煦,语气温和,丝毫也没有被人拦路打劫的惊慌。   这一举动一下子就激怒了对面的贼寇——   “让什么让?”   就听对面突的暴起了一个愤怒的声音,一个络腮胡大汉手持着大砍刀表情狰狞道:“识相的就给老子把货物全留下!不然……”   “不然怎样?”   年轻公子面色不改地挑了挑眉,似乎根本不惧怕对方的威胁。   络腮胡大汉闻言微微一滞,心中不禁嘀咕:这人怎么不走寻常路呢?想着,他倏地抬起握着刀的手虚空对着脖子的方向一划,“不然红刀子进白刀子出!”   “…………”   现场一片寂静,人群中也不知是谁率先“噗嗤”了一声,紧接着哄笑声如同排山倒海一般袭来。只见那口误的络腮胡大汉倏地涨红了脸。   放狠话没放成反倒让别人看了笑话,刘胡子气得当即刮了他一耳刮子——   “你个白痴!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嘴瓢这种事基本人人都会犯,本来嘛,大家稍微笑一下也就过去了。可经过八字胡这一出,先前好不容易忍过去的笑意瞬间又涌上了心头。   打劫的紧张气氛瞬间被破坏。一时间,对面的车队里也跟着爆发出此起彼伏的笑声。   “别笑了!”   内川宗正用着不甚标准的大梁话吼了一声。他不悦地瞪了两个丢人现眼的属下一眼,复又将视线投注在面前那辆马车上。   车队里,不论是护卫还是随行的奴仆均是笑得直不起腰来,反观这位车上的年轻公子却依旧是先前那副笑意浅浅的淡定模样。   一时间,他不由拧了拧眉。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他也不是第一次抢劫车队了,以往大梁的这些脑满肠肥的员外富商们见到他们无一不是被吓得脸色大变,跪地求饶,都想着花钱买命。可眼前这位年轻公子不但没有露出丝毫怯意,反倒闲适的得很。好似当他们不存在似的。   一个人只有对自己的实力极度自信,才会在这种情况之下做出如此表现。   凭借着多年在刀口下讨生活的经验,内川宗正本能地觉得眼前的这个人不好对付。   可即便是这样,他也不想就这样放弃。这段时间他虽然三不五时地带着手下的弟兄去宁州城里转悠,但因为大梁新派来的那个烦人的守城大将的缘故,他一点好处都愣是没捞到。   已经坐吃山空好些日子了,眼下好不容易逮着一条大鱼,可不能就这样轻易放过。   想着,他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刀把,怒吼了一声“死ね!”便朝前冲了过去。在他的带领下,身后的贼寇们均是恶向胆边生朝着车队袭来,护卫见状连忙提刀对抗。   一时间刀光剑影,兵刃相接。   内川宗正是东瀛武士出身,武力值比起他手底下那群半吊子“倭寇”强得多,不多时就杀到了马车前。   看着面前一身血和手下人搏斗的内川宗正,马车里头的那位年轻公子不慌不忙地收起了扇子,表情有些遗憾,“不过就是让你们让一下路,你们非要打架。”   看他这做派,内川宗正顿时怒了,“ばか!あなたは意外にも私をばかにします!(混蛋,你竟然瞧不起我!)”   也不知道是不是愤怒的力量,内川宗正竟一举突破了两个护卫的防线,直逼年轻公子近前。   然而还不等他的刀子架到对方的脖子上,只听“砰”的一声响,飞溅的嫣红在他的胸膛炸裂开,如同赤色的花雨一般浓烈得刺痛人的双眼。   内川宗正看着胸口泊泊流出的鲜血,大张着嘴一脸难以置信地倒在了地上。   年轻公子淡然地收起了手中的鸟铳,俊逸的长眉泛起了不悦的弧度,“这说的什么玩意儿,本王可听不懂。”   看着满脸是血的主子,唐钧失语了片刻这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王爷,您没事吧?”   “本王怎么可能有事。”   司徒修泽回了他一个“你在问什么莫名其妙的问题”的表情,随后便掏出手帕擦拭着沾了血的鸟铳,面上露出了一丝惋惜的神色,“真可惜,这鸟铳还是新买的,就这么弄脏了。”   “……”   看着他一身鲜血却还低头擦拭着手中的鸟铳,唐钧不由嘴角抽搐——   “王爷,您不应该先擦把脸吗?”   闻言,司徒修泽擦拭的动作突的一顿,有些惊讶:“本王的脸上也有吗?”   唐钧重重点头。   见状,司徒修泽低头看了看,犹豫了片刻终究没有把这沾了倭寇血的帕子往脸上糊。   “等到了宁州,本王要马上沐浴。”   唐钧:“……是。”   主仆两人正旁若无人地闲聊着,这一幕可把现场的其余贼寇们吓得不轻。   谁能想到眼前这位看似无害的俊秀公子竟然拿出了一个不知道是啥玩意儿的东西一下子就把他们老大给弄死了。   一时间这群没怎么见过世面的伪倭寇们瞬间吓得四处奔逃。   “妖术!有妖术啊!”   司徒修泽闻言,拧了拧眉:“追!”   得了令,底下的一群侍卫们便纷纷行动,不多时这群伪倭寇全都落了网。   “王爷,人已全部拿下。”唐钧走近车前屈身询问:“接下来该怎么处理?是要全部处决么?”   话毕就听司徒修泽轻啧了一声,摇头道。“你这人,跟着本王做事这么久怎么还只会打打杀杀的?”   “那王爷的意思是……”   “还记得咱们来宁州是干什么的吗?”   唐钧闻言下意识地回道:“平倭乱?”   “去哪儿平?怎么平?”   听到这儿,唐钧迟疑了片刻,“您的意思是……”   司徒修泽咧嘴一笑,看了一眼不远处吓得瑟瑟发抖的那群贼寇。   “留着,让他们带路。”   “是!属下遵命!”   眼见着唐钧要押着一群人往山上走,司徒修筠随即叫停:“慢着。”   唐钧不解地回过头,“王爷还有其他吩咐?”   看着属下呆萌的脸,司徒修泽长叹了口气道:“你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你那说风就是雨的急性子?”   见对方仍旧一脸懵,他不禁扶额,“你难道要让本王就这样上山吗?”   看着面前人浑身是血好似恶鬼一般的恐怖形象,唐钧顿然醒悟——   “王爷恕罪!!!”   “罢了。”司徒修泽揉了揉被唐钧堵得有些发胀的脑壳,“还是赶紧进城吧。本王还得梳洗一番去见人呢。”   “见人?”唐钧闻言愣了愣,“您要见谁啊?”   “你这人,脑子怎么这么不会转弯呢。”   说着就见司徒修泽的唇角边泛起一弯弧度,“出门在外拜码头,咱们初来乍到宁州自然也得给这里管事的人打声招呼不是?” 第28章 灭全族改造(27)   代王一行人的到来并未引起宁州地方官员的注意。   在宁州这样的沿海地带, 人们除了基本的打渔和农耕,那便是靠出航走商做生意来维持生计了。即便如今倭寇横行, 但不少人为了养家糊口也依旧会铤而走险搏上一搏。出海走商,城中的人员流动本来就大,即便偶尔出现几个新鲜面孔倒也不奇怪。   是以乔装成商队秘密出行到的宁州的司徒修泽自然而然就被这群庸碌懒散的地方官给忽视了。   他们根本想象不到,在这座小小的沿海城池中竟然出现了这么一个大人物。   这倒是便给予了司徒修泽极大的方便。   虽然此行是打着剿灭倭寇的旗号,但他的心里都清楚这一切不过就是掩人耳目的幌子罢了。   或许在外人看来,与皇位失之交臂的他如今就是一条垂死挣扎的丧家之犬。   那就让他们这么认为吧。   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知道谁才是这大梁真正的主人!   想着, 司徒修泽眯了眯眼眸。   只不过在他实施真正的计划之前,还得先解决一个重要人物。   *   石超已经足足十日没怎么合过眼了。   来这之前他信心满满地同楚王殿下夸下海口保证定将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然而到了实地他却发现事情根本不像他想的那么简单。   城中的守卫有一半都是一群残兵败将, 至于剩下的另一半即便手脚健全但也是一群疏于操练的怠惰之人。仅凭这样一盘散沙如何能打得过有组织有纪律的倭寇?   而宁州的这群官员似乎对于剿灭倭寇这件事的兴趣并不大。比起如何应敌他们似乎更在意自己今天吃什么喝什么。   每次他去寻州丞、知府商量应敌之策时, 对方就开始找借口推脱跟他打太极。不是家中老母病了需要侍奉就是自己病了起不来床。   一开始他还真信了对方的说辞, 可连续几次之后,他便知道这群人根本就是故意的!   妈的, 都是一群贪生怕死之辈!   他本想逼对方配合, 却不曾想态度一强硬这群不要脸的地方官就开始哭天喊地的卖惨。   对方如此操作, 他再怎么发怒也无济于事。简直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怎么看怎么觉着憋屈。   有令不行,有禁不止。这群人根本不听调度。是以, 即便手握着数千精兵的石超此时也只觉得英雄无用武之地。   来宁州这么多日不仅连倭寇的老巢在哪儿都没找到, 还被这群人耍得团团转。城中的倭寇就像烧不尽的野草,哪怕抓住了一批处决了, 却仍旧有千千万万的人冒头。更让人想象不到的是这群冒头的人当中竟然还有不少是大梁的百姓!   他不明白,这群人为何要去当贼寇与那些倭人为伍。   眼前一堆毫无进展烂摊子本就让人烦心,再加之朝廷那边时不时地施加压力, 这就让石超更加憋闷了。   许是这些日的孤立无援,他竟不由自主地怀念起了叶淮。   虽然他从前对叶太监监军一事有些不满,也确实想过到了宁州要支开对方自己一个人领兵打仗。可眼下真真正正让他一个人的时候,他却开始觉得焦头烂额了。   要是这个叶鸿福在就好了。这个死太监心思深沉诡计多端,又是个喜欢不按常理出牌的,想来定能解决眼前的难题。   ……   那日遇袭之后,不仅是叶鸿福,跟在他身旁的那两个随侍也不见了踪影。   他也曾派人四下寻找过。然而把方圆百里翻了个底朝天,别说是人,就连尸体也没找到。宁州事态紧急,之后他便也放弃了寻找。   想着,石超不由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   不是说祸害遗千年么,叶太监该不会真出什么事了吧?   “报——”   一名小兵急急忙忙地奔进营帐,“将……将军,不好了!”   石超见状不由拧了下眉,“什么事慌慌张张的?把气喘匀了再说话!”   “代,代王来了!此刻正押着一群倭寇在大营外呢!”   “什么?!”   闻讯,石超虎目大张。来不及多想,他随即起身,“带路!”   二人疾步走出营帐,还未到大营外脚步却突的一顿。   只见军营外直愣愣地站着一个人,玉色直身长衫手持檀香洒金折扇。这通身的打扮瞧着像是某位出来游玩的富家公子,与这肃杀的军营显得分外格格不入。   此人正是代王司徒修泽。   虽然已经从手下人那儿得知代王来宁州的消息,但当石超真正见到眼前人的时候,心里头还是不由吃了一惊。   天景帝薨,一个月前宫内就传讯让代王回京,然而南边突降暴雨,洪水冲垮了堤坝,淹没了农田,包括泰州在内整个南直隶全部罹难。出行不便的代王便上书要留守泰州治理洪灾。   眼下泰州的灾情应该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可代王却没有回京反倒来了宁州……这到底是为何?   石超虽是楚王司徒修筠的附庸,但对于代王、楚王两派之间的政斗却不甚清楚。他向来只听楚王一个人的话,说白了就是一个司徒修筠指哪他就打哪的莽汉。   即便知晓代王此次来宁州的目的不纯,他也根本想不到其中的关窍。只因他那勇猛有余而谋略不足的脑袋向来只关心练武打仗操练兵士,从不思考朝堂政治背后的博弈。   是以,当司徒修泽突然出现在大营前,石超竟难得地生出了一丝手足无措之感。   当然,这份踌躇并没有持续很久。他很快的就调整好了心情拿出了平倭大将军的气势,表情戒备地看着眼前人:“代王殿下,您怎会在此处?”   就见司徒修泽合上了扇子,目光定定地看着他,“本王自然是来助将军一臂之力的。”   石超拧了拧眉,“代王殿下莫要跟石某打哑谜,石某乃一介武夫,听不懂你们这些文人话里的弯弯绕绕。”   司徒修泽没有接话,只拍了下手。石超不解,刚想继续追问却见一群五花大绑的人被代王的手下驱赶着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   只一眼,他的眼睛倏地睁大。   这些人是……   不会错的,就是那个八字胡!这群人就是那日夜里放火偷袭大营的那群倭寇!   一想到那日营地里的惨状,石超就不由怒火中烧。还不等他撸起袖子上前揪着人的衣领打,下一秒,清朗温润的男声在耳旁响起——   “这些倭寇是本王在启程回京的路途上碰见的。”   闻言,石超定了定神。虎目顿时变得犀利了起来。   回京的途上碰见的?这怎么可能?   从泰州出发回京根本不需要经过宁州,代王当他傻吗?   正当他欲开口戳穿对方那拙劣的谎言之时,却见司徒修泽垂下眸子,俊逸的脸庞浮现出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哀伤。   “因为南直隶突发水灾,本王都没能回京见父皇最后一面。眼见着灾情缓解,本王好不容易能回京了,却不曾想路途中又发生了这样的事。”   说着,他倏地抬起头,目光凌厉地看着石超,语声严厉:“石将军,你究竟是怎么办事的!”   石超:???!!!   司徒修泽这番先声夺人的骚操作直接把石超给整蒙圈了。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就听对面又传来连珠炮似的呵斥话语——   “三弟封你为平倭大将军派你来宁州剿匪,可你非但没将此事解决竟然还让倭寇给逃了?要不是本王半路擒住了这群人,他们眼下就在泰州作威作福了!”   “食君俸禄自然得为君分忧,可你看看外头这些饱受倭寇骚扰的百姓,你觉得你对得起他们,你对得起三弟,对得起朝廷给你的俸禄吗?”   司徒修泽作为“皇家戏剧学院”的一级演员,其演技可以说是炉火纯青。就见他目光清正,语声郎朗,脸上竟看不出一丝刻意针对。仿佛真的只是不满石超的办事不利,真的只是在为民担忧罢了。   这要是换做聪明一点的人估计早就看出来他的把戏了,可他遇上的对象却偏偏是心思简单的石超。   石超虽然脾气火爆,但是作为一方将领,他的责任感以及保家卫国的决心是非常重的。   这些日子他本就因为没能好好完成楚王交代的任务而感到内疚,眼下司徒修泽的一番话无疑是雪上加霜,更让他无地自容。   虽然不明白代王到底是以什么样的身份立场来说这番话的,但此时的他却又不得不承认,人家说的全部都是大实话。   “代王殿下……是,是臣有愧于朝廷!有愧于楚王殿下的信任!”   也不知是因为司徒修泽过于正气使然,还是因为石超本就心中有愧,一时间他的自称也从先前随性的石某变成了恭敬的臣。连带着将对方先前说的“在回京路上遇到倭寇”的拙劣谎言都给抛在了脑后。   看着对方满是懊恼和悔恨的脸,司徒修泽微微偏过头,低垂的眼眸中划过了几分了然。这样的情绪不过须臾一秒,他的面上又恢复成先前的凛然。   “石将军也不必过于自责。此事你虽有过但也并非完全无功。”   闻言,石超倏地抬头,愣愣地看着眼前正气斐然的俊逸青年,就听他沉声道:“那倭寇狡诈凶残,一日不除宁州的百姓便一日生活于水火之中,本王既然见着了便不能不管。”   “所以本王决意,在回京之前助将军一臂之力。定将这倭寇扫平,还宁州一方太平。”   话末,就见他又长叹了一口气,“只有这样本王才能心安,才能在百年之后有颜面面对父皇。”   听完司徒修泽的一番话后,石超不由张大嘴巴,心中默默赞叹——   为了百姓,代王甚至连亲爹的最后一面都没见着。此等胸襟岂是一般人能有的?   而朝中诸如左相冯朗之流甚至还处处诋毁代王,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想着,他随即抱拳道:“代王殿下深明大义,实乃大梁之福,大梁百姓之福。臣……惭愧!”   一旁,目睹了这一切的唐钧不由在心底里同情石超。   王爷的嘴就是骗人的鬼,这位石将军竟然还真信了他的话。也不知道究竟是他傻,还是他们王爷的演技高超。   当初得知先皇宾天的消息,他家王爷的第一反应并不是哀伤,而是想方设法地找借口拖延上京。从这一点看来,不论身处何种情况,他们王爷永远都会做出最正确最有利于自己的选择。   这样的人是现实的,是心狠冷血的。但也的的确确是做大事的。   虽然目前朝政由楚王把持,局势看上去似乎对他们极为不利。可究竟鹿死谁手,现在却还不得而知。   不知为何,他有一种隐隐的预感。   此次的宁州之行或许是一个让他们能够扭转颓势的重要决定。 第29章 灭全族改造(28)   就在石超和代王暂时达成合作统一战线的时候, 叶淮却在黑风寨里头忙着给人看事。   自打他“高人”的名声在黑风寨打响,大家便都想来见识一下这位叶先生的能耐。是以他的每一日都过得忙碌且充实。   叶淮对此倒也不讨厌。   在山上住的这些天虽然安逸但也确实有些无聊了, 帮人算卦看相倒还能打发些时间。况且这些人也不会空手来,每次上门都会带些礼物吃食。   又能打发时间又有好吃的,何乐而不为呢?   当然,如果这群人问的问题要是再靠谱点就好了。   “高人,您快给俺算算。俺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发大财啊?”   看着面前面身材瘦小,脸跟猴儿似的乡下汉子,叶淮不由沉默。尖嘴猴腮, 印堂短窄,鼻梁塌,耳垂薄, 一看就是个无福无财的面相。   所以……他到底是说真话呢还是说真话呢?   正当他犹豫万分的时候, 就听对面传来了一个浑厚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哈……发大财?瘦猴儿你可真够能想的。”   被身旁的高壮大汉讥笑, 瘦猴儿恼羞成怒道:“你!马大山,俺正跟高人说话呢!”   “瘦猴儿, 这种事你就别问高人了。赶紧回家躺着去, 梦里什么都有哈哈哈……”说着, 马大山便将人挤到一旁。   被插了队, 瘦猴儿有些不服气,明明他先来的。   可再怎么不服气他最终也只能憋着。两人体型差距大, 若要硬杠他定然打不过马大山。权衡再三, 瘦猴最终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选择退让。   顺利插上队的马大山当即凑到叶淮跟前惦着笑脸道:“大师,您也给我算算呗。”   叶淮看了他一眼, “你想算什么?”   被问这话,眼前大汉黝黑的脸颊上竟难得浮现了一丝赭红。见他这般扭捏之态,叶淮不解, 复又追问:“到底算什么?”   就见马大山挠了挠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就那个……姻缘呗。”   “我都二十了,到现在都还没成亲呢。不光我娘着急我也着急啊!我也想老婆孩子热炕头啊!”   叶淮:“……”   这种事你应该去找媒婆,而不是找我。我又不能给你介绍媳妇儿。   腹诽了一下,叶淮终究还是忍住没说出这句话。   另一头,马大山也渐渐抛却了先前的羞涩与矜持,一脸恳切地望着他:“大师,您看……我啥时候才能娶上媳妇儿啊?是不是还得摆个招桃花的阵法啥的?”   “哈哈哈哈哈……”   001已经爆笑出声了,“神特么招桃花阵法,他是不是话本子看多了?”   叶淮很是淡定,“理论上招桃花阵法确实可以摆,但实际的作用并不大。因为你不能保证招来的一定是正桃花。即便招来的是正桃花,最终能不能修成正果也是不一定的。”   话毕就见屏幕上弹出了一个点头的表情包,就听001道:“想想也是,你要是真这么牛逼,月老就可以辞职了。”   “虽然你在挤兑我,但不可否认的是,你说的是事实。”   001闻言有些惊讶:“你竟然就这样承认了?”   “我乃茅山弟子,擅长驱鬼降妖,这招桃花一类的合和之术并非本门所长。”   见叶淮一脸理所应当的模样,001不由语塞。该说你是有自知之明呢还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呢……   “大师?高人?叶先生?”   见叶淮从刚才开始就一动不动地盯着一个地方看,马大山不由觉得奇怪,于是便伸出手在他面前挥了挥,“您没事吧?”   闻声,叶淮这才反应过来面前还站着一个大活人。于是便清了清喉咙,手指触及下巴拈了拈实际上并不存在的胡子,摆出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   “无事,刚才不过就是神游了一会儿。”   “哦哦。”马大山憨厚一笑,“那高人,我的姻缘……”   叶淮面不改色地伸出手,“生辰八字拿来。”   闻言,马大山忙不迭地双手呈上。   叶淮接过后看了一眼,默默合上淡声道:“你待会儿拿着这生辰八字,回去找你娘,让她托人往你住处的西边看看。若是有合适的,一年内你必定成亲。”   耳旁再次响起了001的声音:“这种话他会信吗?人又不是傻子。”   话音刚落,就见对面的马大山瞪大了双眼,神情难掩激动:“真的吗大师?”   叶淮冲着对面的001挑了下眉,随即敛却得意的神色,语气淡然:“你若是不信我也不强求。反正要找媳妇的是你又不是我。”   “我信我信!我这就回去跟我娘说。”   叶淮摆了摆手道:“快去吧。”   “好好好!”   就在马大山准备转身离开之际,他突的顿住了脚步折返回来放下手中的纸包,一脸讨好地看向叶淮:“大师,刚出炉的荷叶烧鸡,您慢用。”撂下这句话后他便一脸喜色地离开了叶淮的住处。   看着对方兴冲冲离去的背影,001忍不住道:“你刚刚说的那些不会都是骗他的吧?”   叶淮:“也算不上骗。不多出去转转他怎么能脱单?”   001:“……”   001:“我不是说这个。你刚刚让他去西边找……”   “哦,原来你是指这个啊。”叶淮十分淡定地喝了口茶,“他命里缺金,我让他去西边找也没有什么不对。”   001:???   001:“说实话,这些话你是不是胡诌的?”   叶淮:“是。”   001:“……”   001没想到叶淮竟然这么实诚地承认了,一时间只觉得心梗。默了默,它忍不住道:“你就不觉得不亏心吗?”   闻言,就见叶淮滞了滞,面带疑惑,“我有什么好亏心的?”   “……”   001:“哦,忘了。你没有心。”   没有心的叶淮当即屏蔽了聒噪的系统。看着面前香气扑鼻的荷叶烧鸡,他不由咽了口唾沫。正当他扒开荷叶打算享用美食之时,耳旁传来弱弱的一声:   “……高人?”   闻声,叶淮倏地抬头,就见那个瘦猴儿此时正扒在门外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吃货的本能让他感觉到了一丝危机,他不动声色搂住了面前的荷叶烧鸡,挑了挑眉问道:“还有事儿?”   就见对面人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   叶淮警惕地问道:“什么事?”   瘦猴儿:“您还没告诉俺,俺什么时候能发财呢。”   叶淮:“……”   尽管内心飞奔过万千头羊驼,但他的面上还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淡定神色,“哦,你说那个啊。”   “这样,你回家拿把锄头,找块没开垦过的荒地把地开垦一遍,然后再种些粮食悉心照料。过几个月你就有钱了。”   ???   瘦猴儿露出了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这不就是种地么?”   叶淮点了点头,“没错,就是种地啊。”   “俺问你什么时候能发财,你却让俺去种地?你玩儿俺呢?!”瘦猴顿时怒了:“什么高人,俺看就是一骗子!”   “瘦猴你瞎说什么呢?高人怎么可能是骗子呢?”门口,正巧赶来给叶淮送饭菜的小豁牙听到这句话也怒了,顿时放下手中的食篮就要上前同人理论。   “难道不是吗?”瘦猴儿忿忿的反驳:“俺问他俺什么时候能发财他却让俺去种地,这不就是糊弄人吗?”   小豁牙一听不由乐了,“什么都不做就想发财,天上哪有那么好的馅饼给你掉。你要真这么好命能发大财还会沦落到咱们黑风寨当倭寇?”   瘦猴闻言顿时语塞。他停滞了片刻后不服气地哔哔:“万一呢?人□□皇帝当年还就是一个叫花子呢。”   “你小子想得到挺美,人□□皇帝能跟你比么?”   眼见着两人要吵起来,叶淮拧了拧眉。   他最烦有人在他面前吵架了,吃东西都不安生。   权衡再三,他只得恋恋不舍地放下手里还留有余温的荷叶鸡,正色道:“我说的都是真话,种地的确能赚钱。”   “得了吧,怎么可能。”瘦猴儿明显不太相信他的话。   被人反驳叶淮也没生气,只是一脸淡定地摆事实讲道理,“士农工商,农排第二。这天底下除了当大官最有前途的可不就是务农了嘛。”   瘦猴儿:???   叶淮又道:“你再想想,人是不是得吃饭?”   瘦猴儿,“……是。”   “遇到饥荒以及兵荒马乱的时候,粮价贵不贵?”   “贵。”   “那不就得了?”   说着,叶淮抬手在对方的肩上拍了拍,鼓励道:“小伙子好好干啊,运气好的话以后赚大钱也是有可能的。”   瘦猴儿原先还有些质疑的来着,但是听完叶淮这番话后顿时醒悟。   仔细一想,这位叶高人说的话也不无道理。朝廷都可以让百姓用粮食来折算交税,这说明粮食很重要哇!   思及此,瘦猴儿不由感到惭愧。高人都已经给他指了条明路,可他却还在胡搅蛮缠。   想着,他一脸羞愧道:“对不起啊高人,刚才是俺冒犯了高人您。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同俺一般见识。”   “没事。”   叶淮面上笑呵呵的,很是大度地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在意,实际上心里巴不得对方赶紧走。要是再不回去他的烧鸡还有晚饭就都要凉了。   好在瘦猴儿并没有耽搁多久,道了几句谢后便离开了。   目送对方离去的背影,小豁牙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叶先生,您现在是麻爷的客人,完全可以不用理会这群人的。像他们这样三天两头地过来打扰,像什么样子。”   叶淮笑了笑道:“不碍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没有访客打扰,叶淮这才安安心心地吃起了烤鸡。边吃,他边和小豁牙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聊着聊着,就问到了寨子里的情况。   “你们老大呢?出去这么多天怎么还没回来?”   “可不是嘛。”就听小豁牙叹了口气道:“本来算算日子昨日就该回了,可眼下都已经第三天了,都不见消息传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见他的脸上露出了隐隐的担忧之色,叶淮垂了垂眸子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你很担心你们老大?”   闻言,小豁牙愣了愣,随即露牙一笑道:“怎么可能。老大是个东瀛人,在宁州地界杀了那么多人,对咱们底下这些的弟兄也算不上好……说实话,要不是怕死,咱也不会来这儿。”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宁州这些守城官员懈怠无用驱逐不了夷敌,沿海的渔民百姓为了活命,只能向这些凶狠的倭寇求饶。久而久之就造成了伪倭寇比真倭寇还多。   虽然知道他们这种行为算是为形势所迫,但也确实称不上光彩。   叶淮不欲多想,转而问道:“那你……”   “我是担心黑风寨。”小豁牙声音渐低,“毕竟我们现在也就只有这一处容身之所了。”   看着小豁牙向来傻憨乐呵的脸上竟难得露出了一丝阴霾,叶淮不禁沉默。   当这群人选择向倭寇投降并与其为伍的那一刹那,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不论他们实际上有没有做过坏事,在朝廷的眼中他们就是倭寇,就是一群当诛的贼子。没人会管他们为什么会做出如此选择。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那些当官的只在乎自己的政绩,只在乎自己过得好不好,根本没人会在意这些百姓的死活。   这是这个社会的悲哀,是这个时代的悲哀。   思及此,叶淮不由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浊气。胸膛里头似乎有一股子憋闷的气堵着,无处发泄。   感知到他情绪的波动,001倏地顿了顿。   同叶淮相处了几个月,它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要知道自家宿主做事向来都是漫不经心的,眼下这个小豁牙的话竟然能让他做出如此反应……   不等它分析出这一切的缘由,就听叶淮对小豁牙道——   “如果朝廷真的铲除了黑风寨,你打算怎么办?”   就见小豁牙眨了眨豆豆眼,似是对他这突然冒出的问题感到困惑,“还能怎么办?当然是逃啦。”   叶淮步步紧逼,“若是逃不掉呢?”   闻言,小豁牙微微一滞。他似乎没想过这个问题。怔楞了片刻后,他便就着叶淮提的问题认真思考了起来。   半晌,他抬起头来正色道:“逃不掉也必须逃!”   看着他坚定无比的真挚眼神,叶淮一时间竟有些动容。就在他以为对方会说出什么哲理深刻的话的时候,只听小豁牙道——   “若是逃不掉,我们老周家就绝后啦!” 第30章 灭全族改造(29)   叶淮不欲深究小豁牙神奇的脑回路。   吃完饭, 他本想出去散会儿步消消食,却突然在院外瞥见了几只鸽子。   “这些鸽子是……”   正在收拾桌子的小豁牙听闻随即抬头往外看了一眼, 笑道:“那是麻爷让人养的信鸽,专门让下山的弟兄传递消息用的。”   “……这样啊。”   叶淮回过身,嘴角边的笑意愈发深刻。   “叶先生问这个做什么?”小豁牙有些不解。   “无事,就是看那些鸽子挺肥的。便想着做烤乳鸽应该味道不差。”   闻言,小豁牙的表情顿时慌张了起来,“这些鸽子可不能做烤乳鸽!要是让麻爷知道,那就……”   “放心吧, 我也不过是随口说说,不会真吃了它的。”   听到这话,小豁牙顿时松了口气, “那就好。”   “叶先生您要是真想吃烤乳鸽, 改日我让负责采买的弟兄给您下山买一只, 那些鸽子可是万万不能动的。”   叶淮笑了笑,“知道了。”   太阳落山后, 叶淮便像往常一样早早地洗漱就寝, 顺便等待着成诗例行的工作汇报。   然而还没等到自家手下上门, 他的住处便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看着叶淮一身寝衣, 麻爷的眼底闪过了些许意外,“叶先生这是打算就寝了?”   叶淮正弯腰铺着床, 闻声温润清隽的脸上堆起几分温和的笑意, “是啊,麻爷寻我有事?”   “叶先生果然神机妙算。”   叶淮听闻眨了一下眼, 一瞬的功夫心中便有了计较。   “不知麻爷找叶某所为何事?”   就见麻爷笑了笑,径直在桌前坐下倒了杯水,“这几日叶先生这儿倒是热闹得很啊, 我见寨子里不少人都跑你这儿来算命。”   “这都是各位弟兄的抬爱。”叶淮状似谦虚地回了一句。   “唉,不能这么说。”麻爷摆了摆手道,“这都是叶先生的本事。叶先生年纪轻轻却有如此道行,想来日后必定有大作为。”   看着面前麻子和褶子挤做一堆的脸庞,作为轻微密恐患者的叶淮本能地感觉到了些许不适。尽管如此,嘴上的客套话还是要说的。   “麻爷言重了。在下就是一个算卦的,不过就是在江湖上混口饭吃,能有什么大作为。麻爷若是有事尽管吩咐。只要在下能帮得上忙,定当义不容辞。”   “如此甚好。”   听了他这番话,麻爷脸上的笑容愈发深刻,似乎是对对方的上道十分满意。   他抿了口茶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暗暗观察先生,对您算卦看事的本领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叶淮闻言笑了下,状似不经意地问道:“麻爷是想让在下也给您算一卦吗?”   “是要算卦,不过不是给我。”   “哦?”叶淮挑了挑眉,“那麻爷您是给……”   此时,麻爷也终于不再跟他兜圈子,直言道:“我想请你给我们老大内川卜一卦。”   叶淮一错不错地看着他。   “他同刘胡子下山已经三日有余了,到现在连个信儿都没传回来……”说着,麻爷的脸上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了几分担忧的神色,“我这心里着实不踏实。”   叶淮听闻滞了滞,随即笑道:“当然没问题。”   虽然面上没有什么表现,但此时叶淮的心里却暗暗敲起了警钟。   要不是他从小豁牙那儿探听出这麻子脸和内川宗正之间的龌语,还真容易就被他给骗过去了。眼下还不知道他这么做究竟为何,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想着,叶淮便掏出几个铜钱起了一卦。   卜卦的过程中麻爷紧紧地盯着桌上的钱币,也不管自己到底看不看得懂。待几个铜板打着滚儿在桌面上尘埃落定,他随即询问叶淮:“怎么样?”神情中难掩紧张。   叶淮垂眸扫了一眼桌上的卦,大凶。   犹豫了片刻,他扬起笑道:“卦象显示,他此行虽然遇到困境但结果还是好的,有化险为夷之相。麻爷也不用过于担忧,不日后,你们老大就能平安归来了。”   听到这个结果,麻爷的脸色微变。虽然嘴角极力上扬,但这笑容里头却带着几分不自然的牵拉感,颇有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面上的笑意消失得一干二净。   只听他道:“先生卜卦相面断吉凶的本事的确出神入化。只不过我想知道除了这些,您还会其他的么?”   叶淮不动声色,“您是指哪方面?”   话赶话到了这儿,麻爷也不再跟他兜圈子,只道:“不知这厌胜之术您会吗?”   闻言,叶淮端着茶盏的手突的一顿。   “实不相瞒,我不想让内川和刘胡子回来。”   哦豁,他竟然直接摊牌了?   虽然对方的反应在自己的意料之中,但做戏得做全套。就见叶淮的脸上恰到好处地闪过了几分惊慌:“麻爷,您在说什么,我……我怎么就听不懂呢?您说不让他们回来,可腿长在他们身上……”   叶淮想打马虎眼,然而对方显然不想让他蒙混过关。   “南夷之地有巫蛊之术可驱使蛊虫害人,而道家有拘魂术可拘人魂魄,我不管叶先生用什么办法,只要能让他们两个有去无回……从今往后您就是我黑风寨的座上宾。”   听到南夷和巫蛊四字,叶淮心口突突了两下。   这麻子脸该不会知道了什么吧?难不成他察觉出自己之前用噬心蛊控制住铁柱他们的事了?   然而这个想法刚一冒头却被他马上否定。   根本不可能。   出牢房那日他曾偷偷观察过对方的表现,这位麻爷原先似乎并不相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既然不相信那又怎么能察觉得到呢?   这就跟鬼魂一样,在信的人眼里,这东西就是存在的。在不信的人眼里,它们都是不存在的。   经过一番理性的分析后,叶淮迅速地得出结论——   或许,对方提到巫蛊之术只是巧合。   既然如此,那他便没什么可忌惮的了   思及此,叶淮随即抬起头,表现出一副又惊又怒的样子道:“麻爷您问这是想做什么?这拘魂术可是道家禁术,不能随便用的!”   一听这话,麻爷便知有戏。   这个小白脸的第一反应并不是表示自己不会,而是急急表明这“拘魂术”不能随便使用。看来他是捡到宝了!   他原本也就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随便问问,却没想到自己竟会收获如此意外之喜。   只不过……对方的态度让他不甚满意。   他王麻子想做的事就没有做不到的,什么禁术,什么不能随便用,都是狗屁!   想着,麻爷脸上的和善逐渐消失,“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到底答不答应?”   叶淮脸上的“慌张”更重了几分,“麻爷……这,这真的不行啊!”   他一边说着,背在身后的左手一边暗暗紧紧攥着哨笛。   再一次听到拒绝的答案,麻爷的耐心也终于消耗得一干二净了。   “我给过你机会,可你却如此不识抬举。”   话毕,就见他从腰间掏出了一把匕首,瘦削而扁平的麻子脸上闪过了几丝狠辣。   “你既已知道了我的秘密,那便留不得你了。”   正当他挥着匕首朝着叶淮袭来之际,空中突的传来了微不可闻的破空声。麻爷还来不及反应过来,下一秒只听一声钝响,人便倒在了地上。   叶淮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一击毙命,箭簇直插心房,人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此时,只听后窗传来一声吱呀的响动,一个黑色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翻身进了屋。   阴暗的角落里成诗对着他躬身行了一礼,沉声询问:“督公,您没事吧。”   “无事。”   叶淮长舒了一口气,收回目光淡声道:“说吧。什么情况?”   “内川宗正死了。”   不久前才卜出凶卦,眼下听到这个消息叶淮倒也不觉得意外。   就听成诗继续道:“尸体就在山脚下,血肉模糊,身上还有火药的痕迹,似乎是被火铳一类的武器所伤。”   火铳?   这东西可不好搞啊。   宁州的卫所可没这玩意儿,就算是搁在梁京,这东西也是稀货,只有火器营里才有……   “属下循迹一路追,随后便在城外看见了代王手下的护卫唐钧。”   说着,成诗顿了顿,沉声道:“人应该是代王杀的。他来宁州了。”   闻讯,叶淮突的一滞,有些讶异地挑了下眉,他还当代王被困泰州此时正忙着治理水患呢,没想到对方竟然也跑宁州来了。   不过仔细想想,所谓的治理水患本来就是一个保命的借口罢了。天景帝驾崩,如今朝政由司徒修筠把持,代王若是回京奔丧那就是凶多吉少,只能以此为挡箭牌。   然而泰州终究不是久留之地。若是一直停在原地不动,只会让局面变得更被动。想来,代王此次来宁州应该也是另有打算。   “可曾探听到他们是来做什么的吗?”   “未曾。属下只知他们是乔装成商队来的。而且还抓了好些倭寇。”   叶淮点了点头。   根据目前已知的信息,不难推测出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应该是这群倭寇想要打劫代王,却不曾想竟被代王的人反杀。   至于代王为何不将这群人就地处决而是将其带去宁州城……   他绝对不认为这是因为司徒修泽的个性仁慈,而是因为他留着这些人还有用。   或许他是想利用这些人来寻找倭寇的老巢?   可是也不对啊。   若只是单纯地想利用他们找到其他同伙那么只留一个活口就够了,犯不着把所有人都带上。   应该还有其他更重要的原因。   到底是什么呢?   一旁的成诗犹豫不决。   督公先前说要来倭寇老巢打探消息,可结果却干起了招摇撞骗的神棍勾当。更让人没想到的是,他还真就获得了这群贼寇的信任。然而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如今这麻子脸死了,黑风寨的人迟早会知道。届时督公……   想着,他便道:“督公,您还打算在这里继续呆着吗?”   闻声,叶淮不解地偏过头,“嗯?”   就见成诗表情严肃,“如今咱们已经知道倭寇的老巢在哪儿了,剩下的事咱们完全可以交给石将军来办。这样您也就不必在这儿以身犯险了。今日若不是属下来得及时,您就……”   成诗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继续说下去。   叶淮闻言默了默。   确实,他之前演这么一出就是想知道倭寇的老巢在哪,来个擒贼先擒王。可如今内川宗正都死了,黑风寨的位置他也知道了,眼下他的确没有继续留下来的必要了。   只不过……   “眼下还不能走。”   成诗:???   就听叶淮话锋一转,“咱家会回去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成诗一脸懵。现在不是时候,那什么才是时候?   叶淮笑了笑道:“咱家一个监军,在倭寇袭营后不明不白地失踪了好几日,眼下就这样贸然回去,你觉得旁人会怎么想?”   闻言,成诗顿了顿,先前快到嘴边的话顿时像被鱼刺卡了一般,说不出话来。   确实。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督公遭遇了不测,可眼下他要是突然回去旁人定会起疑。而且朝中任公公一直虎视眈眈地盯着督公,若是让他知道此事定会借题发挥,攀咬督公通敌贼寇!   “所以啊……”   就见叶淮笑了笑,脸上闪过了一丝狡黠,“咱家倒不如在这儿老实呆着,等着朝廷派人攻上黑风寨届时再把咱家‘救下来’,这样才能让人挑不出错儿来。” 第31章 灭全族改造(30)   听完叶淮的一番解释, 成诗的眼中满是敬佩。   督公就是督公,想的可真全面!   “把尸体处理了吧, 咱家要睡觉了。”   “是。”   见叶淮若无其事地躺回了床上,001犹豫了一番终究忍不住道:“你难道一点也不担心?”   “担心什么?”   “麻爷不见了,寨子里的其他人肯定会到处找的。”   “找就找呗,反正也找不到我这儿来。”   “那可不一定。”   只一句话,叶淮紧闭的眸子倏地睁开,“什么意思?”   还不等001开口,就听屋外突的传来了细微的树枝断裂声。声音虽然不大, 但是却根本瞒不过成诗这样的习武之人。   “谁在那儿!”   听见成诗的厉声呵斥,一阵匆忙慌乱的脚步声随即从屋外响起。意识到外头有人,成诗当即放下了尸体追了出去。   看着叶淮渐渐拧紧的眉头, 001不由乐了。   自打认识宿主开始, 他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淡定模样, 似乎天塌下来都不能引起他过多的情绪波动。可眼下这样,饶是他应该也无法再继续淡定下去了吧?   正当它以为叶淮定会着急上火睡不着觉时, 就见对方若无其事地打了个哈欠躺回了被窝。   001:!!!   这怎么跟它想象得不一样啊?   “宿主, 你就不想知道是谁在外头偷听吗?”   001锲而不舍地跟叶淮搭话, 然而却得到了对方敷衍的态度:“等成诗把人抓住了就知道了。”   虽然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但它还是忍不住杠精了一句:“万一他没抓住呢?”   话音刚落就见床上的人滞了滞。   “不可能。”   成诗的身手他了解,黑风寨里头基本上没有人是他的对手。对付一个偷听的小毛贼应该不在话下。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 马有失蹄, 人有三急。饶是武功强如成诗也抵挡不了某些生理性的因素。   一个时辰后就见成诗低着头表情羞愧地出现在他面前——   “属下无能,刚……刚刚追人的时候突然腹痛难忍, 实在憋不住了就去如厕了一把……然后就把人给跟丢了。”   001闻言顿时乐了,“我说什么来着?”   叶淮没有理它,只问道:“可知道是何人?”   成诗摇摇头, “天色太暗,属下没看清楚。”   见叶淮低着头一言不发,成诗不免有些发怵。   虽然这段时间自家督公比以往要亲和不少,但这都是建立在他们办差得力的情况下的。可眼下……   想着,成诗不禁懊恼,自己的肚子怎么就在这中关键时刻不争气呢。   叶淮并不知道自家手下心中的小九九,此时的他正忙着从001那儿打听情报——   “其实你知道是谁对不对?”   见叶淮一副有求于它的模样,001心知机会来了,便开始拿乔了起来。   “你保证以后绝对不给我关小黑屋我就告诉你。”   叶淮:“那还是算了吧。”   001:???   没得到意想之中回答的001顿时一噎,“你,你就不怕事情暴露吗?刘莽刚刚在外头可是全都听见了,这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你……”   “原来是刘莽啊。”   眼前的人顿时露出了一副了然的表情。   001:“……”   MD,说漏嘴了。   “成诗,尸体暂时不用埋了。”   听见耳旁清清泠泠的男声,成诗忽的抬起头,一脸疑惑地看着叶淮。   001下意识地感到了不妙,“宿主,你想做什么?”   叶淮没有回答,只附耳在成诗耳旁低语了几句,随后对方不由愣了愣,表情有些古怪。   “督公,您……”   “照我说的做。”   闻言,成礼便不再多言,只沉声道了句是。   正当他转身离开之际,叶淮又突然叫住了他。成诗不解地回过头。   “督公还有其他吩咐?”   就见叶淮神秘地笑了笑,“也没别的事,就是想让你在走之前帮我一个忙。”   *   一炷香后。   “宿主你要干嘛?”看着叶淮坐在桌前研墨的样子,001忍不住询问。   叶淮头也不抬道:“看不出来么?当然是写信啊。”   “我当然知道你要写信,不然你让成诗抓鸽子做什么?我是问你写给谁……”   话还没说完001就一眼瞥见了信件开头的署名,于是乎瞬间就不淡定了——   “你要写信给代王?!”   叶淮不可置否地“唔”了一声。写完信件,晾干墨迹,他便将纸张卷成小条塞进了一个小竹筒里。   一旁,001见了忍不住小声哔哔:“这信鸽知道代王在哪儿吗就让它送,也不怕送错地方。”   却见叶淮不慌不忙地直起身,笑眯眯地看向001:“它就算不知道,这不还有你吗?”   001:!!!   “只是让你帮忙指引鸽子送封信而已,又不是让你去制造□□,这么紧张干嘛?”说着叶淮顿了顿,表情揶揄地看着它:“还是说你做不到?”   不等001开口,他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啧啧,就这样还地府的高科技产物呢,连水果手机的siri都不如,人siri都还能智能导航呢……”   001瞬间被怼的没脾气:“我帮!我帮还不成吗?”   见目的达到,叶淮满意地露出了微笑。   “哇哦!不愧是地府的顶尖高科技产物耶!001你可真厉害!”   001:“……”   你吹彩虹屁的时候能再走心一点儿么!   需要你的时候拍马屁,不需要你的时候就静音关小黑屋。   MD,这都什么宿主啊!   叶淮不知道001悲愤的内心独白,将信件送出后,他便心满意足地躺上了床。   信已经送出去了,代王若是个聪明人的话想来很快就会采取行动。   啊……真是越来越期待接下来的发展了。   *   伴随着鸟鸣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在刘莽的脸上。   他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扒开洞口的枝丫从山洞里爬出来。见外头没人,便长舒了一口气。   总算天亮了。   这一晚上他连眼睛也不敢闭,生怕这一闭眼就再也见不到第二日的太阳了。   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他到现在都还心有余悸。   原本他只是出门解手,结果却恰好撞见了麻爷鬼鬼祟祟地出门。也怪他多事,就这么偷偷跟了过去。谁曾想竟被他撞见那样一幕……   一想到麻爷的死状,他的心里就油然生出了几分畏惧。   他刘莽虽狂虽傲但也不是没有自知之明。那黑衣人一看就是练家子,他根本就没看清对方是如何出手的,麻爷就死了。拥有此等深不可测功夫的人可不是他这样的山野莽夫能对付得了的。   得亏他跑得快,不然他就跟麻爷一个下场了。   想着,刘莽不禁猝了一口唾沫。   他当初就说这小白脸怎么可能是什么高人,如今一看果然没错。   那个姓叶的就是官府派来的奸细!也就寨子里那群蠢人会相信他的鬼话。   担惊受怕了一晚上,此时的刘莽也渐渐镇定了下来。   那黑衣人一晚上都还没找过来,这就证明他暂时安全了。   想来也是,夜里天黑再加上这山上岔路多,对方不熟悉这里的地形就算想抓他也没那么容易。   大抵是心中那根紧绷的弦松懈了下来,刘莽整个人便卸了力。强撑了一晚上的眼皮瞬间耷拉了下来。他打了个哈欠伸展了下身体,直起身循着来时的路往山寨的方向走去。   就当他准备回屋补眠的时候,只见远处的山寨门口聚集着一堆人。   刘莽眯了眯眼,本能地觉得不对劲。便跟着走上前去。   “怎么回事?一个个的大清早不睡觉聚在这里做什么?”   见他来了,人群中有人颤着声道:“莽哥……麻,麻爷死了。”   “什么?”   虽然他早就知道麻爷被杀的事,但面上还是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了三分惊讶七分怒意,“这怎么可能?麻爷的功夫你们还不知道吗?再瞎说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这中事怎么能瞎说?麻爷的尸首现在就挂在咱们黑风寨大门口呢!”   顺着那人的手,刘莽抬头望去。   远处高高的旗杆上,一具瘦削岣嵝的尸体正低垂着脑袋在上头晃悠悠地打着转。   一下,两下……无声地敲击着他的心脏,好似阎王的催命符。   只一眼,他便迅速地偏过头。   “麻爷怎么会被杀呢?他功夫这么厉害,咱们这儿除了老大谁能打得过他呀。”   “……到底是谁干的?”   “难不成咱们这儿有内奸?”   就在一群人七嘴八舌议论不休的时候,只听耳旁突然传来了一句——   “我知道是谁干的。”   闻讯,所有人顿时住了嘴,纷纷将目光投向声音的主人。   “莽哥,你知道?”一看说这话的是刘莽,一时间众人的表情各异。   就见刘莽紧了紧拳头,因为休息不好而充血的眼睛微微眯起,显得他那张本就可怖的刀疤面更加骇人。   “我知道。”   *   当刘莽带着寨子里的兄弟拿着家伙事儿地找上门的时候,叶淮正优哉游哉地喝着早茶。   看着眼前来势汹汹的一群人,001忍不住道:“宿主,你是故意的?你早就算好了刘莽会主动找上门?”   叶淮啃着苹果,嘴里含糊不清地“唔”了一声。   他本就是想打个赌,却没想到还真让他给赌对了。   刘莽昨夜侥幸逃脱,劫后余生的他想必此时定是十分松懈。所以他故意让成诗把麻爷的尸体挂在山寨门口,就是想绷紧他心里头的那根弦,引起对方的警惕。   人在被逼到极致的时候总是会做出反抗的。   一如当初被削藩的明成祖朱棣。反正横竖都是死倒不如豁出去搏一把。   那日在牢里他就看出了刘莽不甘屈居人下的野心。   俗话说得好,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如今麻爷死了,内川宗正死了,刘胡子也下落不明。寨中能说得上话的人都不在,眼下可不就是夺得权柄的大好时机么。   况且刘莽又知道他的真实身份,那他便完全可以借着这个机会跑来揭穿他。之后再打着“为麻爷报仇”的幌子联合寨中其他人除掉他,不就能在寨中树立起自己的威信了么。   想着,他不由弯了弯眉眼。人心还真是好懂呢。   只可惜啊,刘莽的寨主之位怕是还没来得及坐上去就要被人给扯下来喽。   *   看着眼前安坐在堂屋内一脸淡定的叶淮,所有人都顿住了脚步。   “莽哥,您带我们来这儿做什么?”   寨子里的兄弟都是粗莽的汉子,一听说刘莽知道杀害麻爷的人在哪便也没细问,当即拿着家伙事儿跟着他来了。到了地方才觉着有些眼熟。这不就是高人叶先生的住处么?   还不等刘莽开口,人群中有人便自作聪明地道:“难不成莽哥您也不知道是谁害的麻爷?所以想要请叶先生算一卦,找出真凶?”   听闻,在场人的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莽哥这招真是高啊!   “既然如此,咱们赶紧寻叶先生问问吧!想来一定能找出害死麻爷的真凶!”   听见耳旁七嘴八舌的声音,刘莽不由一头黑线。他极力忍住想要扒开这群蠢材脑袋看一看内部构造的冲动,咬牙怒斥道:“问什么问?麻爷就是他害死的!”   话毕,现场顿时寂静。   叶淮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像是卓别林时代的默片,安静且滑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人群中有人冒出了一句——   “莽哥您可真会开玩笑。”   此话一出好似在热油中滴下了一滴水,让场面顿时沸腾了起来。   “是啊莽哥,您就别开玩笑了。叶先生这样子您说他是拿笔的书生我倒还信,可您说他是杀害麻爷的凶手,这怎么可能呢?”   “就是啊……”   面对一群人的质疑,刘莽很是不服,“我没开玩笑,我是亲眼看见的!”   无视了众人的惊讶眼神,他指着叶淮厉声道:“他根本就不是什么高人,他是朝廷派来的奸细!是来铲除咱们黑风寨的!麻爷就是被他的手下杀的,你们都被他给骗了!”   刘莽的一番话蕴含的信息量过大,一下子把在场的人都给整蒙了。现场再次陷入了僵局。   面对刘莽疯狂的攀咬,叶淮至始至终都没有变过脸色。不仅如此,他的嘴角甚至还噙着笑,像一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这场闹剧。   见他这副样子,先前被刘莽那番话给唬住的人们瞬间又动摇了。   若刘莽说的全都是真的,那这位“叶大师”瞧着也着实太淡定了些吧?   一般人要是被人挖出不可告人的秘密定会心虚不已地出声反驳,可眼前人的态度却着实令人费解。   哪有奸细被人捅出身份竟然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而且,刘莽说他根本就不是高人,可找叶先生算过卦看过事的人都说好,这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人群中也有不少是叶淮的忠实拥护者,闻言随即看向正主,神情中带着一丝希冀:“叶先生,您倒是说句话呀。”   见所有人都将目光投注到自己身上,叶淮这才收起了看戏的心思。   只听一声微微的脆响,他放下手中的茶盏,轻启薄唇:“他说的没错。”   只见眼前人神情坦然,眼中丝毫不见任何遮掩退怯之意,“我确实是朝廷的人,麻爷也的确是被我手下的人给杀了。”   众人:!!!   刘莽:!!!!   他,他……竟然承认了? 第32章 灭全族改造(31)   在来这之前, 刘莽想过姓叶的小白脸被他揭穿后的各种反应,却独独没有算到这一种。   他怎么不狡辩?遇到这种事他难道不应该感到害怕惊慌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情的发展并未按照自己之前预料的那样, 刘莽的心里隐隐产生了几分不妙的预感。   还没等他搞明白叶淮到底在玩什么伎俩,一同前来的部分人却坐不住了。   在听完叶淮的坦白局后,那几个平日同麻爷关系较为不错的弟兄顿时怒了——   “姓叶的!是麻爷将你从牢里带出来的,还让弟兄们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你,可你竟然杀他,此等无情无义之人……”   一听这话,小豁牙连忙道:“这其中定然有什么误会。叶先生不是这样的人……”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刘莽一脚给踹开, “还废什么话?杀了他为麻爷报仇!”   “杀了他!杀了他!”   在气氛的带动下,眼前的这群汉子已经热血上头,一心想学那梁山上的英雄好汉快意恩仇。   首当其冲的便是一个五短身材的汉子, 就见他怒吼了一声便提着刀朝叶淮砍来。   然而, 还不等他近身, 只听“嗖”的一声响,眼前人痛呼了一声便跪倒在地上。下一秒, 一个黑色的身形无声无息地自房梁上翻身而下。寒光闪烁间, 一柄锋利的长刀就这么直直地架在了那汉子的脖子边。   成诗面不改色地看着眼前这一帮乌合之众, 坚毅的面庞隐隐透露出几分凛冽的杀意, 颇有几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一时间,所有人均被震慑住了。   刘莽一眼就认出了眼前人正是昨夜杀了麻爷的那个黑衣人, 一时间不由心惊胆颤。刚刚蹿升的气焰顿时又矮了几分。   他本以为昨日那姓叶的在知道有人窥探到他的秘密之后绝对会夹着尾巴低调做人。谁曾想他竟然把麻爷的尸体如此张扬地挂在寨子门口, 就好像在同他示威。   他刘莽好歹也是有血性的汉子,被这样一激定然生出了豁出去和对方硬杠的心思。况且寨主和麻爷都死了, 刘爷也回不来了,若是能当着弟兄们的面杀了朝廷的走狗,那他在寨中的地位就会直线攀升, 寨主之位指日可待。   虽说此举冒险了点,但富贵险中求嘛。   他鼓动寨子里的其他人同他来这儿,就是抱着那黑衣人白日不在的侥幸心理,想仗着人多势众解决掉叶淮,可谁曾想……   乱了乱了,一切都乱了。   刘莽心中大骇,寨中的其他人更是不敢轻举妄动,毕竟对方的手上还有条人命呢。   虽然他们找上门的理由是因为麻爷,可眼下这种情况,麻爷的死已经不重要了。   面对着眼前武功深不可测的黑衣人,此时,脖子上被架着刀的五短汉子俨然没有了先前的勇猛气势,“大侠,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就见叶淮一脸无辜地摊了摊手,“其实我也不喜欢动用武力,是你们非要先动手的。我这都是被逼无奈啊。”   说着,他又叹了口气道:“就好比麻爷,他想让我用邪术害你们老大,我不答应他便要来杀我。那为了自保我总得反击吧?”   叶淮一番话三言两语就将干系撇得一干二净。偏偏说得还有挺有道理,让人挑不出错来。   场面僵持了一会儿,人群中终于有人忍不住出声,态度也变得恭敬了许多:“叶先生,你到底想做什么?”   见这群人一时半会儿不敢动手,叶淮便也不再继续兜圈子。   “我知道你们都是大梁人,来这黑风寨落草为寇也是生计所迫。可与倭寇勾结此乃叛国重罪,是要杀头的。”   一听到杀头二字,在场人的面色都不太好看。   就听叶淮继续道:“刘莽说的没错,我确实是朝廷派来的。但我来这儿不是想灭了黑风寨,而是想给你们个机会。”大棒已经挥舞够了,接下来就该给颗甜枣了。   机会?什么机会?   叶淮正色道:“此次,朝廷派军来宁州也不仅仅只是简简单单的想要平灭倭乱,而是想要在此地组建一支精锐军,巩固宁州海防。”   闻言,成诗眼中忽的划过了一丝讶异。   没想到为了哄住这群人,督公竟然连这种谎话都编出来了。   只是这种事……他们会相信吗?   就见叶淮面不改色的继续扯谎道:“组建新军就需要建立新的都司卫所,而咱们这黑风寨进可攻退可守,是个绝佳的好地方。”   一听这话,人群中立马有人明白了他的意图,“你要强占咱们的黑风寨来建卫所?”   “怎么能说强占呢?”就见叶淮微微一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非要说的话应该说是征用才对。”   “若要在这儿建卫所,黑风寨的所有男丁均可入军户,吃公粮。这样大家也就不用像现在这般冒着生命危险出去‘做买卖’了。”   说到这儿,他刻意停顿了下,看向众人:“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虽说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要是可以的话,谁不想安安分分地当个良民?   但眼前的这群汉子绝大多数就是穷苦人家出身,因为倭乱这群人无法出海打渔养活不了一家老小,为了生存他们便择了落草为寇,开始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   对比起来,当兵还能有口饭吃,也不必心惊胆颤地过日子。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啊!何乐而不为呢?   绝大多数人在听到叶淮的提议之后无一例外地都产生了一丝心动的想法。刘莽自然也是。   但是这个心动持续了没一会儿他便清醒了过来。   即便叶淮画的大饼着实诱人,可他却本能地觉得事情似乎并不像对方说的这么简单。   朝廷派灭倭军南下宁州剿匪的事他是知道的,但是这新建卫所的事他却闻所未闻。这事暂且不提,即便真要建卫所,朝廷会选在他们黑风寨这儿?   刘莽虽然看似五大三粗的但也不是傻子。尤其昨晚见过面前二人的手段后,他便更加警惕了。   虽然知道其中或许有诈,但因为对方的手里还有人质,他也不好明着拆穿。   不过这群人中精明的也不只有他一个,有些人当即道:“口说无凭的我们凭什么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   话毕,当即有人附和着点头:“是啊,二牛的脖子上还架着刀呢。你让我们如何信你?”   就见叶淮看了成诗一眼,对方心领神会随即放下刀。   被挟持的二牛见刀子总算从脖子边挪开顿时松了口气。然而还不等他的心重新放回肚子里,就见叶淮倏地站起身。许是被吓怕了,他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   就见叶淮倏地站起身旁若无人地走向屋外。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的气势过盛,在场的人均不自觉地让出了一条道来。   只见他脚步突的一顿,回过头看了一眼众人:“还愣着做什么?不是想要看凭据么?”   话毕,他也不管身后的人反应如何便径直朝前走去。   一群人见状不由面面相觑,犹豫了一番,最终还是跟上了他的脚步。   叶淮背过身,唇角的笑意愈发深刻。黑风寨的大饼他已经给画好了,接下来就看代王的态度了。   自己拿出了这般诚意,希望他可千万不要让自己失望啊。   *   “王爷,前边就是黑风寨了。”   司徒修泽抬头看了一眼远处,木栅栏在层层掩映的绿林间若隐若现。   “王爷……”   就见唐钧的眼中略带犹疑,小声询问:“您觉得叶鸿福说的话可信吗?”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您是说他说的都是真的?”   唐钧低头思忖道:“可是属下总有些看不明白,他究竟为何要这么做?”   作为灭倭军的监军,这叶鸿福发现了倭寇的老巢不但没有第一时间回禀石超反而还在寨子里头住了下来。现在甚至还让自家王爷上山来营救……   这怎么看怎么怪异。   却见司徒修泽笑而不答,只反问了他一句,“你猜他为何要这么做?”   闻言,唐钧愣了愣,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就见对方意味深长道:“他这是在向本王投诚呢。”   说着,司徒修泽眸子深了深。看来叶鸿福是想明白了。   投诚……   唐钧默默在心里念叨着这两个词,半晌表情大骇。   谁都知道东厂督主叶鸿福是一个油盐不进的人。自打他进入司礼监执掌东厂开始,就没见他同谁示过好,也没见他和谁关系过密。他就像一股清流横亘在朝堂之上,不偏不倚,做着忠君爱国的榜样。   这样的直阉竟然会主动向他们王爷投诚?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虽然面上没有表露出来,但司徒修泽亦是觉得如此。   其实他一直想彻底拉拢叶鸿福,只是苦于没有合适的机会。   木料事件之后,他本想与对方私下接触,只可惜老三和父皇那边盯得紧,他也只能小心行事。在这之后他便来了泰州。山高水长,便更不方便。   不过眼下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既然叶鸿福主动给他送了份大礼,那他便没有不接的道理。   这黑风寨,他要定了,里头的人,他也要定了!这天下,他更要定了!   *   叶淮一路行至寨门前终于停下了脚步。   黑风寨的一帮汉子不解地看着眼前人,刚想问开口询问,却见突然听见远处传来了疾疾的马蹄声。   好奇地探头往外望去,就见一队人马自下而上径直朝着寨子奔来。带着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气。   “是梁军!”   见状,在场的人不由面面相觑。难不成叶淮说的都是真的?   一时间,一些人的心思开始浮动起来。   就在这时,人群中也不知是谁突然冒出一句:“话本子里头朝廷招安都是赏赐官位和金银珠宝的,怎的轮到咱们这儿却什么也没有?”   “而且你们看他们这来势汹汹的架势,确定真是来招安的吗?难道不是来灭了咱们黑风寨的?”   “我怀疑这里头有诈!大家千万不要被骗了!”   闻言,被天降馅饼砸的晕头转向的人顿时警醒过来,纷纷往后退了好几步。   叶淮见状不由挑了挑眉。这群人倒也不傻。   看来是骗不下去喽。   眼见着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事态又渐渐起了波澜,成诗不禁拧了拧眉,有些担忧地看向叶淮,却见对方仍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都要火烧屁股了,督公怎么一点也不急呢?   成诗的疑惑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就听见寨门外突的传来一声“砰”的枪响,惊起林中飞鸟无数。   “代王殿下在此!速开寨门,降者不杀!违者,格杀勿论!”   听到外边的声响,成诗不由愣了愣。   代王?他怎么来了?   难不成……   他下意识地将目光投注在身旁的叶淮身上。却见对方那双甚少流露真实情绪的眼睛里头竟难得地闪烁着藏不住的光彩。   虽然对方一句话也没有说。但成诗本能地觉得未来似乎像一场龙卷风,开始往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了。 第33章 灭全族改造(32)   黑风寨最终还是破了。   拳头才是硬道理这句话在哪个时代都能说得通。   这群没怎么见过世面的乡下汉子们终究没那个胆量同手持火器的代王抗衡。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寨门被拉倒, 看着一群铁骑涌进寨子里,占领了他们的地盘。   不过好在这群人并没有对他们做什么, 只将他们都关押到了一块儿。   虽然保住性命是好事,可是对方这般态度倒是让这群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一些人不禁想起了叶淮先前给他们画的大饼,心中不由猜测:难不成叶先生说的都是对的?朝廷是真的想招安黑风寨所以才没有杀了他们?   也有些稍微了解时政的聪明人对此持反对意见:前有宁州卫所的官员,后有朝廷派来的灭倭大将军,就算朝廷想招安黑风寨怎么样也轮不到代王啊!而且代王不是在泰州治理水患么?怎么如今又来了宁州?甚至还带兵攻上了他们黑风寨?这怎么看都不合常理吧。   这厢在一群人众说纷纭的时候,另一边作为这一切策划者的叶淮此时正与司徒修泽进行着“亲切友好”的会谈——   “代王殿下来得可真是准时。若是再晚来一步,小臣怕是要被这群莽汉给撕了。”   听着叶淮这番似是打趣的话语, 司徒修泽笑了下道:“督公可莫要说笑。且不提你手中的噬心蛊,光凭你身边那个随侍的功夫应该也能全身而退。”   闻言,叶淮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 佯装讶异地挑了挑眉:“殿下怎知我有噬心蛊?”   这话既是掩饰也是试探。   既能掩饰自己知晓代王是物外楼真正主人的事实, 同时也可试探对方的态度。   只见司徒修泽笑意未改, “嵇桓没说吗?这物外楼其实是本王名下的产业。”   闻言,叶淮的心里稍稍一松。把自己的底牌亮出来而没有杀他, 看来对方确实有意合作。   想着, 他的面上适实地闪过了一丝“慌张”, 但这份“慌乱”又很快被笑容给掩盖过去了。   “没想到这物外楼竟是您的产业。您可隐藏得够深的啊。”   对面, 司徒修泽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人,待看到了叶淮眼底的那几分不自然之后, 唇角边的笑意愈发深刻。   “代王殿下咱们还是来聊一聊正事吧。”叶淮很好地表演出了什么叫“做贼心虚”的表现。   就见司徒修泽转了转眼珠, 笑得灿漫:“不知督公所说的正事是什么呢?”   哦豁?   都到这个地步了还在跟他打马虎眼。   这到底是不信任他,还是在试探他?亦或者是戏弄他?   看着眼前人的笑脸, 叶淮敏锐地在他的眼底捕捉到了一丝兴味。   看来还是试探和戏弄的成分居多。   分析完对方的心理,这之后的戏该如何演,叶淮的心中便有了数。   就见他站起身朗声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如今的大梁如同空中楼阁,看似光鲜亮丽,实则内里已被这蠹虫啃食得腐朽不堪,摇摇欲坠,危矣。臣知殿下胸中有丘壑,也有扭转这一困局的能力。”   话毕,就见叶淮突的屈身一拜,掷地有声道:“下臣愿追随殿下,只为求一个海晏河清,盛世太平!”   叶淮的一番话气势磅礴掷地有声,直接把自己给包装成了忧国忧民再正直不过的好太监。   连他自己听了都有些感动,他不相信眼前的代王会无动于衷。   果不其然,就见司徒修泽大张着眼,怔楞了片刻,恍然道:“没想到督公竟有如此胸襟,你这一番话着实让本王心生触动。”   叶淮被夸得有些飘飘然,还不等他故作谦虚对面却突然来了一个转折——   “只不过……”   叶淮心下一紧,“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叶督公愿意效忠追随的恐怕不止本王一个吧。”   就见司徒修泽笑了下,轻启薄唇缓缓吐出了一句骇人非常的话:“不是还有天启帝流落在民间的嫡子,本王那素未谋面的堂弟么?”   叶淮:“……”   他就知道。   要不是自己手里握着“真相的剧本”,恐怕此时就要被司徒修泽给吓尿了。   想着,叶淮不由感慨:明知道先帝之子是手下找来的“假货”,却还故意这样吓唬他。这只能说明眼前人不是恶趣味就是多疑。   看来自己刚才那番“表忠心”的话似乎并没有完完全全地打动他。对方似乎还在为他先前寻找“先帝之子”的事心生疑虑,担心他一仆二主,生有异心。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眼下最重要的事是得赶紧打消司徒修泽的疑虑。   其实司徒修泽要的东西很简单,他要的无非就是一个明明白白的声明。他想听见叶淮与先帝之子划清界限,从此效忠他一个人的保证。   然而,叶淮是什么人?不走寻常路的奇葩啊。要是他按照司徒修泽想的那样马上做出保证反倒让人觉得不自然。   所以即便是“投诚”,他也得做出符合“叶鸿福”这个人设的风格来。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殿下您啊。”   就见叶淮笑了下,缓声道:“不瞒您说,曾经臣的确是有这么个想法,不然也不会找上物外楼这般大费周章的寻人。”   对面,司徒修泽一动不动地坐着,嘴角虽噙着笑意,但眼中却隐隐闪烁着不易察觉的凛冽寒光。   像是看不见眼前人不虞的面色似的,叶淮继续道:“臣的师父当年也是天启帝身旁的老人,对于这小皇子流落民间的事一直耿耿于怀。哪怕临终前,都一直念叨着这事。”   说到这,他适时地叹了口气,“所以,从那时候起,臣便想着定要寻到这小皇子,这样便能让师傅还有天启爷在九泉之下安息。”   刘老太监究竟有没有对失踪的小皇子耿耿于怀其他人都不得而知,但是叶淮作为其最受重视的徒儿,他说的话分量却还是有那么些的。   虽然司徒修泽仍旧一言不发,但其态度比之刚才却是稍稍缓和了些许。   这细微的变化自然逃脱不过叶淮的利眼。   眼见着前面的铺垫差不多了,叶淮又话锋一转道:   “然而当臣真真正正地见到小皇子后,这心里却着实是有些失望的。经史子集,君子六艺一窍不通不说,竟然还学了些旁门左道到处招摇撞骗!除此之外,这溜须拍马的本事比之臣手下的小太监简直有过之无不及。”   说到这儿,叶淮的面上渐渐流露出一丝遗憾之色,“就这样一个人,如何能当得起国之栋梁?只怕天启爷见了都要失望万分吧。”   “也正是这个时候,臣便开始歇了这条心思。”   话毕,他目光定定地看着司徒修泽,语声掷地:“如今臣已经想清楚了,比起所谓的血脉,臣更看重所效忠之人的能力与品行,若是对方是个啥都不会的草包,那即便他身上流着再尊贵的血,都不值得臣追随!”   叶淮的一番话有理有据,仔细一听还真有那么几分道理。若换成一般人估计早就信了。然而他对面的对手可是号称厚黑学典范的代王。哪怕是天景帝都不曾看穿他这位二儿子的真面目。这样一个心思深沉的人物会相信这样的理由吗?   答案当然是不能够啊!   “说到能力和品行,本王的三弟也不差。朝中上下对他的夸赞比之本王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就如今的形势来看,老三手握诏书已是胜券在握,而本王如今不过是一条丧家之犬罢了。督公为何会舍近求远选择本王,这一点倒是着实让人费解。”   说到这儿司徒修泽顿了顿,眼神中带着几分探究,“除非你们之间有着不可磨灭的仇恨。”   他可没忘记叶鸿福先前在物外楼说的要雇刺客刺杀老三的话。虽然当时他很快地就改了口只说是玩笑话,可自己总觉着事情没那么简单。   叶淮:“……”   他能怎么说?总不能实话实说告诉他:自己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让麴兰月消除怨气从而完成主线任务吧?   实话不能说,那么就只能……   “不可磨灭的仇恨倒没有。臣只是单纯地看不惯罢了。”   几乎没有多想,叶淮便迅速地做出了反应:“在臣看来,楚王不过就是一个欺世盗名之辈!”   “都说两国交战不杀降者,可楚王竟然屠戮了整座西昌王城。连老弱妇孺和刚出生的小孩子都不放过!此等心狠手辣之人如何称得上品性高洁?”   “表面装得高尚,可实际上虚伪的很。臣见了只觉恶心至极!大梁怎么能交到此等残暴之人的手中!”   看着叶淮义愤填膺的模样,司徒修泽不由一愣。半晌,唇角微勾,眼中划过了一丝讥讽。   可不是么。当初老三使出那等下作手段陷害他,面上却还装作那副无辜的样子,瞧着着实令人作呕。   只听叶淮继续道:“代王殿下虽然平日里看似玩世不恭,可实则心怀天下。陛下驾崩之时恰逢南直隶闹水患,为了救援那些百姓,殿下都没能回京奔丧。这等舍小家为大家的高尚品行岂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对比起残害老弱妇孺的楚王,殿下这般品性高洁之人才能当得起那个位置!”   突然听见叶淮这番“正气凛然”的彩虹屁,司徒修泽只觉猝不及防。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之所以留在泰州就是为了避免回京受制,可谁曾想叶鸿福竟然拿这种事来吹捧……   对上眼前人敬仰的目光,饶是向来皮厚心黑的司徒修泽此时也不免觉得坐如针毡。   意识到了他的不自在,叶淮心知机会来了,便接着道:“小臣虽只是一个阉人,但也知道为政以德的道理。楚王无德,那便不值得小臣追随。至于殿下说的‘舍近求远’,臣却不这么认为。孰近孰远,臣的心里自然有着一把尺。”   话毕,就见叶淮表情揶揄地笑道:“毕竟臣向来喜欢做有挑战的事。”   看着他坦荡磊落的目光,司徒修泽表情讷讷。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瞥见了代王眼中的动容,叶淮便知自己这番话还是起了作用的,心中顿时松了口气。   刚刚这些话可不是他随便说的,而是他经过深思熟虑这才说出口的。   古人最重视所谓的仁义道德、君臣之礼。这一点从司徒修筠身上就可以看出来。   欺骗了麴兰月感情,屠了人家的王城,还要装冰清玉洁的白莲花。“当了□□也得立牌坊”说的就是这种人。   在这种“士大夫精神”影响下的上层阶级,都十分重视内外兼修。哪怕是看起来行为最不羁的司徒修泽也不例外。   他刚刚一下子就给代王戴上了一个“道德模范”的高帽子,只要对方还是个正常人,都会心生欢喜。   而他之所以满嘴的“仁义道德”,就是想在代王面前加深自己“遵循儒家道德典范”的正直形象,将自己之前的行动言语都合理化。   有了这么个“人设”,代王或许才会真正打消对自己的疑虑。   事实证明,叶淮赌对了——   “有督公这句话,本王便放心了。”   代王幽深的眸子逐渐有了一丝光亮。   只听他掷地有声道:“督公放心,待此事毕,本王定会还大梁一个海晏河清,盛世太平!” 第34章 灭全族改造(33)   不管愿意与否, 如今的黑风寨已经成了代王司徒修泽的所有物。   看着坐于上首迸发出强大威仪的代王,还有一旁手持火铳的兵士们, 即便意识到这帮人意图起事的心思,黑风寨的汉子们也无力抵抗。   司徒修泽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探究的目光在眼前的一群人之中来回打量。虽然到目前为止他一句话也不曾说,但此时他的行动却胜过千言万语。一时间众人只觉得如芒在背,似乎空气都比之前稀薄了些许,直叫人喘不过气来。   从首座上站起来,他缓步走到众人面前,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安安静静地跪伏在原地。   只听耳旁传来了这位年轻亲王的声音,“尔等在宁州地界上与那东瀛倭寇为伍, 烧杀抢掠为害一方。按我大梁律例此乃通敌卖国之罪, 理应当诛!”   代王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便让黑风寨一众人倍感心颤。   再加上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威势早就击垮了这群没见过世面的山野汉子的脆弱心理。生怕眼前人一个不虞就让他们身首异处。思及此, 所有人更是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看着眼前一群抖得跟鹌鹑似的贼寇们,他顿了顿, 唇角微勾:“你们觉得本王该如何处置你们好?”   或许是出于强大的求生欲, 人群中也不知道是谁高声喊了一句——   “小人知错了!王爷饶命啊!”   一个开始喊, 便有第二个跟着一块儿喊。没多久, 耳畔便被求饶声所充斥。   见震慑的目的达到,司徒修泽便也不再继续吓唬这群人, 话锋一转道:“想要本王饶你们一命, 可以。但是怎么做才能活,这得看你们的表现了。”   下首, 刘莽颤抖着睁开紧闭的眸子,就见他像是做出了极大决定似的,朝着司徒修泽重重叩了一拜——   “小人刘莽, 愿为王爷马首是瞻!肝脑涂地,无怨无悔!”   许是因为有人带头做了示范,寨子里的其他人也皆是有样学样,跟着叩拜,“愿为王爷马首是瞻!肝脑涂地,无怨无悔!”   一时间数百名汉子表忠心的威喝声响彻整座山头,直击心脏,让人不禁热血沸腾起来。   “好!”   司徒修泽眸光渐厉,扬声道:“从今日起,你们便不再是这黑风寨上的匪徒,而是我司徒修泽的兵!”   “今晚,咱们便将这宁州城拿下!”   “是!!!”   *   大抵是一个国家的气数到了,自打南直隶水患频发,沿海闹倭乱开始,整个大梁便开始逐渐走入了动乱。   且不提在关外对大梁虎视眈眈的戎狄,西北地区因三年旱灾颗粒无收,终于生出民变,流贼四处逃窜。   大梁就像一颗被虫蛀空了的朽木,在飘摇的风雨之中变得岌岌可危。   司徒修筠就是在这样一个内忧外患的情况下匆忙登上了天子之位。   此时的大梁比之他前世接手时的状况糟糕了许多。每天,他不但要忙着处理各种朝政还得应付朝堂上那群老狐狸,着实费劲得很。可谁曾想,最糟糕的事这才刚刚开始。   六月初六,天贶节。   司徒修泽命唐钧率兵连夜攻击宁州城门。此时守城门的士兵正打着瞌睡呢,压根不知道发生什么情况就稀里糊涂地被打得节节败退。   此时,正在睡梦中的石超被底下人急急喊醒。待他带着亲信匆匆赶到,城门早已落入司徒修泽的控制中。至于城中原本的将领兵士,早就死的死逃的逃。   看着面前的这帮杂牌军,石超这才意识到自己中了计。悔恨当初就不该轻信代王的鬼话,让他帮忙剿匪。这下可好,倭乱没平反倒让代王抓了壮丁,攻了城门。   然而此时已经悔之晚矣。如今整座城的城门都在代王的控制之下,而且对方手下还有火铳队,饶是他此时也不敢同他们硬碰硬,那样无异于以卵击石。   司徒修泽一身戎甲,立于骏马之上,看着眼前被擒的石超沉声询问:“石将军,本王再问你一次,到底是效忠老三还是效忠本王?”   不同于以往所见的矜贵,此时的代王面颊染血,周身裹挟着浓烈的杀伐之气。石超愣愣地抬起头,一时间竟只觉得恍然。   还不等他开口,耳旁却传来了一个让人“又恨又念”的熟悉声音——   “像他这样的死脑筋,即便殿下问他,他估计也会给您一个否定的答案。”   闻声,石超倏地抬头,瞪大双眼盯着眼前人,“叶鸿福!你……你没死?”   叶淮笑了笑道:“好久不见啊石将军,别来无恙。”   看到眼前这一幕如果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石超那就真成傻子了。就见他横眉竖目地怒斥道:“好你个叶鸿福,我原先只当你那日是被倭寇掳去了,没曾想你竟是和代王暗通款曲、狼狈为奸,你这样对得起陛下的信任吗!”   听到石超这番斥责的话语,司徒修泽便知对方这是误会了。按照严格意义来说,他同叶鸿福真正达成同盟战线也不过才短短一两日的时间。虽然如此,他也没有要同人解释的意思,反而饶有兴致看向身旁的叶淮,有些期待对方会如何回复。   却见叶淮眨了眨眼,表情有些莫名:“原来他信任我吗?还真看不出来呢。”   石超:!!!   叶淮不按常理出牌的回答让石超觉得心梗。他张了张嘴,表情讷讷,似乎极力搜刮了他那本就不太富裕的脑容量,想要组织出语言来回怼叶淮。然而想了半天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欣赏着石超涨得通红的脸颊,叶淮笑眯眯道:“自古以来,这天下向来都是能者居上,我不过就是做出了我该做的判断罢了。况且……”   “况且我又不忠于楚王,为何要对得起他的信任?”   司徒修筠如今已经称帝,可眼前人对他的称呼却仍是楚王。此等蔑视的态度彻底激怒了石超:“阉狗!你不得好死!”   听到如此辱骂言语,原本隐匿于黑暗之中的成诗随即提刀上前,似乎下一秒就要冲上前同对方拼命。   “不必如此。”   叶淮抬手制止了成诗,沉声道:“不过都是各为其主罢了。”也不知是说给成诗听的还是说给代王听的。   石超最终没有被杀,只是被囚禁了起来。   一旁,目睹了这一切的成诗忍不住道:“代王殿下可真是宅心仁厚。”到底不是同一派的,能保住性命已经很不错了。   叶淮闻言笑了笑,没有接话。   虽然石超性格鲁莽又有些狂妄,但凭心而论他也算不上是什么恶人。只不过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   只不过……代王现在不杀他并不代表以后不杀他。在除非石超倒戈,不然他们之间便一直都是敌对关系。   ……   城中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自然也瞒不过成乐他们。正当一群人心急如焚之际,却看到了自家督公伴随在代王左右并与之谈笑风生的淡定模样。   礼乐书三人也不是傻子,都这样了还能不明白自家老大要干什么吗?   虽然这段时日他们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可猜测归猜测,实际看到这一幕对他们来说还是有些刺激的。   毕竟这可是造反呐!不是高升就是掉脑袋,能不吓人吗?   比起三人组的忧心忡忡,麴兰月眼中倒是闪烁着快意十足的兴奋感。   毕竟她当初同意与叶淮合作为的就是这一天。   他不是最在乎权力和地位么?那她就亲手毁掉这一切。她要亲眼看着司徒修筠从王座上重重摔落,她要用他的鲜血来祭奠爹娘,祭奠她枉死的弟妹,祭奠她西昌的百姓!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不同寻常,一旁贡星纬悄悄握了下她的手。   感受到手上温柔的触感,麴兰月微微一顿,回过头恰好撞进了一双担忧的眼眸。此时,即将被仇恨填满的头脑猛然一顿,狂躁的情绪如同退潮的海水一般渐渐消退。   麴兰月没有说话,只回握了一下对方的手,眨了下眼回了他一个不要担心的眼神。   “啧啧啧,刚一回来就看到你们俩在秀恩爱,看来咱家进来的不是时候啊。”   闻声,二人突的一顿,就见对面叶淮正一脸揶揄地看着他们俩。被打趣的贡星纬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面上飞快地闪过一道红晕。   麴兰月见状忍不住护犊子,“他这个人脸皮□□公你别闹他,不然回头我还得哄。”   听到心上人这么给自己拆台,贡星纬有些不服气的哔哔:“谁脸皮薄啦……”   麴兰月挑了挑眉,“当然是你啦,不然难道还是我吗?”   看着面前这对似乎颠倒了相处模式的小情侣,叶淮不由脑补出了一本“女皇的小娇夫”的狗血女尊文。   记得他们同辈的一个小师妹就格外喜欢看这种玛丽苏小说。当时他听她描述剧情的时候压根想象不出这到底是什么辣眼睛的画面。直到他现在见到了麴兰月和贡星纬……   没想到麴兰月在贡星纬面前竟然这么攻气。光看她和司徒修筠的前世回溯根本看不出来她竟然是这样一个性格啊。   001对此表示见怪不怪:“人家可是西域公主,长在马背上的女汉子,性格大大咧咧不是很正常的吗?倒不如说眼前的她才是真正的她,从前的那个只不过是被折断了翅膀的囚鸟罢了。”   “……”   叶淮:“看来她已经找回了自我,挺好的。”   至于其他的,就由他来完成吧。   想着,叶淮正色看着面前三个欲言又止的手下,“想来你们应该已经知道了。”   见三人表情各异,叶淮继续道:“造反这种事是大罪,一个不小心就会身首异处。你们若是不愿,我也绝不会逼你们。”   “督公。”   在一旁安静已久的成书终于忍不住开口,“您真的已经决定好了吗?”   “是。”叶淮顿了顿说:“你们若是不想牵扯其中,届时便可乔装成流民,趁乱离开……”   不等叶淮说完,就见成书倏地单膝跪下,“属下愿追随督公左右!”   紧接着,成礼、成乐也跟着跪下,“愿追随督公左右!”   听着三人铿锵有力的应声,叶淮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触了一下。   或许是感动?是感激?这感觉有些复杂,他描述不出来。   他本来就是已死之身,这个世界于他来说不过就是黄粱一梦,死对他来说并不可怕。   可他们三个不一样。   他们生活在这里,是活生生的人。   他们还年轻,未来还能活好几十年。   明明那么担忧,明明也那么害怕,可他们却敢把自己的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跟他一块儿去拼命,去博一个他们也不知道结果如何的未来……   想着,叶淮不禁握紧了拳头。   他绝对不会失败的。   这不单单是为了他自己,也是为了眼前这些人。 第35章 灭全族改造(34)   守城将领出逃, 平倭军将领被俘,不出三日, 整个宁州便落入了司徒修泽的手中。   然而这还不是结束。   在那之后,他率领人马英勇抗倭,用了仅仅七日的功夫便平定了宁州的倭乱,甚至还收拢了百姓的民心。借着这个机会,他终于也竖起了反旗。   待消息传到梁京之时,朝野上下一片震惊。百姓朝臣们议论纷纷——   代王不是在泰州吗,他究竟什么时候跑到宁州去的?   司徒修筠的面色很不好看。   他一直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万万没有想到, 放石超去宁州平倭不仅倭乱没解决反而还捅出了这么大的篓子。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可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追究这些事对他来说简直毫无意义。眼下最重要的是赶紧解决当前的困境。   代王已经明着反了,战争的号角已经吹响。他心里很清楚, 现在除了兵戎交加别无他法, 他与司徒修泽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虽然知道要平乱, 可是究竟派谁去就成了眼下的难题。   本朝虽以武开国,但□□因为担心武将们功高震主拥兵自立, 便有意削弱其地位。经历了数代更迭, 如今朝中重文轻武风气渐重, 绝大多数武将的实力已经不比开国那会儿了。想要在短时间内找出最合适的应敌人选还真有些困难。   西北军的统帅庞勇倒是合适, 可是他眼下仍在北方边境戍边。对面的戎狄虎视眈眈,实在走不开。即便能调动, 远水也救不了近火, 等他带兵到了宁州只怕黄花菜都要凉了。   虽不是上上之选,但眼下也只能从宁州邻近的几个城池调兵了。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 就在他的敕令发布没过一个月,前方传来线报——包括泰州在内,整个南直隶十三府全都倒戈代王。   更有甚者, 一些守城的将领官员一听代王的兵马临近城外吓得双股战战,竟主动打开城门迎接他们进城。   “好!好得很呐!”   司徒修筠怒极反笑,将手上的奏报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这一个个的都是要反了吗?”   见状,底下的一众大臣连忙诚惶诚恐地跪下,“陛下息怒!”   “息怒?朕要如何息怒?”此时的司徒修筠已经失去了往日的从容淡定,变得歇斯底里起来,“照他们这样,等代王一路打到梁京,朕是不是就可以禅位了?”   “臣等忠于陛下!”皇帝龙颜大怒,朝会上自是无人敢触这个眉头。于是一群人旋即下跪高声表忠心。   大臣们安抚他的套话司徒修筠自是不相信的。若是真有那么一天,这群人当中又有几个是真愿意放弃身家性命坚定追随他的呢?只怕膝盖一软早就倒戈了吧。   他曾经以为自己能够预见未来之事就能掌握先机,却不曾想事情的发展竟与前世完全不一样了!   一切都偏离了他预想的轨道。   如今的他不但失去了夺得先机的优势,也逐渐去了胜券在握的信心。   面对前世那些从未发生过的意外境况,他只感觉到了一丝不可名状的恐慌,担忧无法控制一切的恐慌。   大监任永春手抱着拂尘一言不发地立于一旁,看似耷拉无神的眼皮底下眼珠子骨碌碌地打着转。良久,他摆了下拂尘朝着对面的左相冯朗扫了一个眼风。   冯朗见状滞了滞,半晌紧抿了下唇站起身,对上首之人拱手道:“陛下,臣倒是有一个想法。”   “哦?”司徒修筠闻言转过身,冷眸扫过:“冯相有想法倒不妨说来听听。”   就见冯朗不慌不忙地直起身,朗声道:“依臣的浅薄之见,那些守城的将士之所以阵前倒戈完全是因为军心不定的缘故。所以,臣以为陛下倒不妨御驾亲征,亲自在阵前振奋军心鼓舞士气,或许便能扭转此局面。”   话音落下,现场的群臣一片哗然。   御驾亲征?冯朗他没毛病吧?   先帝仙去不过数月,陛下初登大宝,眼下根基尚未稳固,如此境况怎么能让陛下御驾亲征呢?   “万万不可!”一时间,朝中部分反对派随即跳出来阻止。   更有一些耿直的御史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开骂道:“冯朗你是何居心?竟然提出这种馊主意!”   面对眼前一众同僚的斥责声,冯朗依旧是面不改色:“平康二十一年,陈王借戎狄之力发动兵变,杀父弑君。天启爷当时还只是太子呢,不也同样亲征了?眼下咱们遇见的境况与二十三年前相比有何不同?不都是藩王谋逆吗?”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均是哑口无言。凭心而论这两件事在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是当年的天启爷是被迫离宫南逃的,而眼下代王的兵马还未打过来。若要这样比,或许他们还占据着主动的先机呢。   仔细一想,冯朗说的话似乎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天启爷当初若是不亲征,又如何鼓舞士气带动手下的一干臣子讨伐乱党?又如何能还于旧都?   见眼前一众人终于不再哔哔,冯朗便拱手道:“此乃老臣的拙见,究竟如何裁决还得看陛下的意思。”   话毕,在场的所有人均将目光投向了王座上的新帝。   司徒修筠一言不发,面上没有什么表情。   这倒不是他的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心术进化到了一定境界,而是他在认真思考冯朗提的这个建议的可行性。   良久,就在群臣们快要被这压抑的气氛搞得喘不过气的时候,只听见上首传来一句——“冯相倒是给朕提了一个好建议啊。”   “既然如此那朕便效仿一下天启帝。”就见司徒修筠笑了下,眼底闪烁着冰冷的寒光:“定叫那乱臣贼子有来无回!”   “陛下圣明!”   *   “什么?”   冯姝瑶一把扳过侍女的肩逼问道,“你说的可都是真的?没有骗我?”   “千真万确啊小姐。”小桃吃痛着缩了缩脖子道:“外头都在传陛下要御驾亲征了……”   闻言,冯姝瑶缓缓松开了手,脸顿时寒了下来。   她之前也不是没有去找过陛下,可每次他都是避而不见。爹先前还说那是因为陛下公务繁忙,可如今一看,她再也不能这个借口来麻痹自己了。   连御驾亲征此等大事,他竟然都没告诉她,要不是小桃出府采买东西,只怕是人都要走了她还被蒙在鼓里呢。   小桃悄悄揉了揉被捏疼的肩,觑了她一眼,小声询问:“小姐,您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是他先来招惹我的,如今却又一言不发地把我丢到一旁不闻不问。我冯姝瑶好歹也是梁京数一数二的贵女,如何能让他这般糟践?”   看着冯姝瑶拂袖离去的样子,小桃心下不由一紧,连忙追了上去,“小姐,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就听冯姝瑶冷哼了一声,“当然是要进宫同他讨个说法!”   “小姐,没有进宫的令牌,您是不能擅闯的啊!”   “怕什么?我爹是左相,他们难道还敢拦我不成?”   话毕,冯姝瑶随即推开贴身丫鬟的手,提着裙子气势冲冲地往外走。然而她刚一走出院子便恰好撞见了刚刚下朝回府的亲爹。   冯朗虽然疼爱女儿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底线的,见着眼前这一幕,他不由拧了拧眉,“姝瑶,你要做什么去?”   冯姝瑶从小到大被她爹宠惯了,即便撞个正着她也丝毫不怵,反而理直气壮道:“进宫。”   “你进宫做什么?”   这不问还好,一问冯姝瑶更是气愤,“我要见陛下!我要亲自问清楚他的心是不是铁石做的!”说着便要提裙离开。   冯朗面色骤变,“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拦住小姐!”   闻讯,府中的家丁连忙出面阻拦。   冯姝瑶惊呼道:“爹你做什么!”   “做什么?”冯朗冷哼了一声,“当然是阻止你给我们冯家的列祖列宗丢人!要是再不出手,你爹这张老脸就要被你丢尽了!”   “爹!”冯姝瑶挣扎了一下,一脸气急败坏,“放开我!让我出去!”   “看来是爹平日里太惯着你了这才让你变得愈发无法无天。”说着冯朗的表情变得愈发不虞,“赶紧把小姐送回闺房,没老夫的命令不许放她出来!”   “是!”   真是越大越不省心。   无视了在身后哭闹的女儿,冯朗背过身寒着个脸踱步去了书房。   刚一推门,脖子边却突然架上了一把锋利的匕首。铁器的冰凉触感透过尖利的刀刃传递到他滚烫的大动脉。一时间,冯朗的心不由疯狂跳动了起来。   “冯大人今日下朝可比平日里来得晚啊。”   耳旁那个骚扰他多日的声音又出现了。   这段时日,这位神秘人总是能悄无声息地潜入他的府邸,不论他做了多么严密的防护,对方总是能来去自如。   若只是小偷小摸的飞贼也就罢了,可眼前的人明显就不是来偷东西的。   冯朗屏住呼吸,眼角的余光死死盯住面前的匕首。虽然心里很害怕,可他却极力保持镇定,“好汉,我已经按照您说的做了。陛下也同意御驾亲征了,有……有话好好说。”   黑暗中,冯朗只觉得有一双眼睛在他的脸上来回扫视,似乎是在确认他有没有说谎。脖颈边的利刃已经嵌进了皮肉里,他的性命似乎也只悬在了一线之间。   不知过了多久,冯朗慢慢感觉到颈边的匕首渐渐远离,挟持他的那股力道也消失不见。一时间他紧绷的神经顿时松懈。劫后余生之下的他顿时大喘气。   “你做得很好。”   听见这话,冯朗忙不迭地接话道:“既然如此,您能不能放过我的女儿?”   就听对方轻笑了一声,“这就得看你接下来的表现了。” 第36章 灭全族改造(35)   七月的南方已经连着下了数日的大雨。   也因着这天气, 叶淮和司徒修泽这才难得有机会空闲下来,在造反的途中对弈一局。   本来嘛一边听着雨赏山景, 一边下棋倒也不失为一桩雅事,然而——   “督公,不知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落子无悔’。”   司徒修泽抽搐着嘴角道:“自打棋局开始,你已经毁了七八次棋了。”   闻言,叶淮思忖了片刻,一脸恍然:“原来不能悔棋吗?可臣的师父经常悔棋啊……”   叶淮的棋艺是松鹤道人教的,这位道长虽然驱鬼驱邪的本领强, 但是这下棋的本事却着实不敢恭维。   虽然棋艺不精,但这位老人对棋艺的热情却极其可怕。连带着叶淮也受到了他的传染。   当然,有这样一个臭棋篓子师父, 这教出来的徒弟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叶淮的那些师兄弟们, 但凡和他下过一次棋便再也不想跟他下第二次。久而久之, 他在山门之中便有了一个特别的称号——“围棋杀手”。   司徒修泽不知真相,只当叶淮口中的“师傅”是指刘老太监, 便摇头叹息道:“棋品如人品, 看不出来, 刘伴伴竟是这样人。”   闻言, 叶淮怔了怔这才意识到对方有所误会,刚想开口解释, 却见廊下飞来了一只信鸽。一旁候着的唐钧随即将信鸽脚下的竹筒解下, 将其呈给了司徒修泽。他接过字条一看,唇角边随即泛起一丝愉悦的弧度。   “没想到冯朗那厮的进言竟能达到如此效果, 司徒修筠竟然真的同意御驾亲征了。督公果真好计谋。”   叶淮放下手中的黑子,笑道:“殿下言重了,臣不过就是顺势而为罢了。”   别看司徒修筠面上一派深沉淡定, 可实际上这都是表象。一旦当事情超出了他的控制范围,他就会像一座结束休眠的火山,随时都会爆发。是以,当听到南直隶十三个州府全部倒向代王的消息之时,他的心里铁定是憋着一股火的。   然而朝中那些厉害的猛将全都在北方戍边,北方戎狄全都死死地盯着大梁这块肥肉,所以那些将领肯定不能随意撤回。既然如此,留给司徒修筠的路便只有御驾亲征了。   其实他自己心里隐隐也是这么认为的,只不过一直缺少一个能点醒他的人罢了。冯朗身为左相不但位高权重,而且司徒修筠对他也是颇为器重,所以这件事由他来提简直是再合适不过了。   至于如何让冯朗这样的老狐狸帮他们做事,那么就只能来些流氓的手段了。他看重什么,他们就拿着什么做把柄。结果事实果然如他们想象的那样顺利发展了。   “督公切莫妄自菲薄。”司徒修泽摆了摆手,“若非督公,本王也想不到这一招引蛇出洞,瓮中捉鳖啊。”   闻言,叶淮笑了笑,落下一子,“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殿下很快就能如愿以偿了。”   负手站在檐廊边,司徒修泽望着自上而下的雨帘,面上的笑意渐渐敛去。   司徒修筠,前世你诬陷我造反,害得我身首异处,牵连我母族被诛九族。   今生,本王便如你的意,真正造一回反!   *   七月初九,大梁新皇南下,御驾亲征。   被困府中的冯姝瑶得知消息,当天夜里便偷偷打昏了看守她的下人,趁着门房不注意带着收拾好的包袱偷偷溜了出去。   待冯朗发现时,一切已经为时过晚。   八月初八,司徒修筠率领大军到达了江淮,并派手下三名将领,徐岩、潘毅和杨成分别进驻江州、安南以及松云县。打算等主力会合之后便一举进攻。   对方的这番动静自然也瞒不过司徒修泽,接到手下传来的线报,唐钧问道:“殿下,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不慌。”司徒修泽笑了笑道:“他们赶了一个月的路才到地方,眼下想必是困乏疲劳得很,估计还来不及整顿。咱们完全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说着他顿了顿,低头思忖了片刻伸手在舆图上一指:“松林县的兵力最为薄弱,而且此地多山林丘壑,适合隐藏。咱们便可从这里入手。”   唐钧闻言点了点头,“殿下说得有理。那属下马上便去准备,咱们明日一早便出发。最慢大后日便能到松林县了。”   “殿下、唐统领,你们这么急做什么?”   就见叶淮抿了口茶道:“听没听过有句话叫‘趁他病要他命’?”   唐钧听闻拧了拧眉,有些不理解他的意思。   一旁,司徒修泽的脸上不由露出了一抹兴味,“督公可是想到了什么更好的主意?”   叶淮笑了笑,“殿下可知七日后是什么日子么?”   突然被发问,司徒修泽不由愣了愣,“七日后?”   不等他开口,一旁的唐钧倒是率先替他回答:“仲秋节啊。”   叶淮点了点头,“没错,就是仲秋节。”   一听这答案,司徒修泽怔了怔。半晌,他打趣地问道:“是仲秋节那又怎么了?难不成本王还要给底下的将士们发月饼不成?”   别说月饼了,这些日子他都忙得脚不沾地,有时候连饭也顾不上吃,哪里还什么过节不过节的。   “殿下此言差矣。”   叶淮摇了摇手指道:“毕竟‘每逢佳节倍思亲’啊。那些士兵也是人,即便是打仗也不妨碍他们在仲秋节想念家中的父母老婆孩子。这种时候喝喝小酒,抒发一下思乡之情什么的简直再正常不过了。而此时……”   “也是他们警惕心最低,最适合咱们发动进攻的时候。”   看着面前闪烁着狡黠笑意的叶淮,司徒修泽滞了滞,半晌拍着手哈哈大笑道,“好!好一个‘趁他病要他命’!”   笑罢,他转头对唐钧道:“吩咐下去,让将士们今明两日原地休整,后日一早进驻松林县。”   “是!”   *   当夜,月明星稀,晚风轻轻吹拂送来怡人的花香。   这种时候是最适合小情侣花前月下互诉衷肠的了。   叶淮远远地望着麴兰月和贡星纬在月下你侬我侬,一时间有些犹豫到底该不该去当这个锃光瓦亮的电灯泡。   “我要是你就不会选择过去。人家在那儿恩恩爱爱,你跑过去多讨人嫌啊。”一旁001道:“反正也不是什么急事,你就晚点再过去呗。”   叶淮听闻思忖了片刻点了点头,“说的也对。”   话毕,就见他讶异地看了001一眼,“没想到你有时候也会说出这么正确的话啊。”   001:!!!   看不起谁呢?真是!   无视了在屏幕上给他滚动刷屏沙雕表情包的001,叶淮施施然地离开了凉亭。就当他正准备回住处时,却突然看见了本该在另一边和贡星纬甜甜蜜蜜的麴兰月。   叶淮见状顿住了脚步,“咦?”   “别看了,他回去了。”   还不等他搞清楚怎么回事,就听麴兰月道:“督公你都在后头盯着我们俩一盏茶的时间了,是个傻子都能看出来你有话要说。说吧,找我什么事儿?”   叶淮:“……”   “督公你有事倒是说呀,怎么讲话磨磨唧唧的一点也不干脆。”   一改初见时的阴郁偏激,此时的麴兰月活泼外向得简直不像一个人。叶淮极力忽视了那种“原始滤镜破碎”的感觉,轻启薄唇:   “其实我想说,我不是来找你的。”   “???”   “我是来找星纬的。”   马上就要去松林县了。这是他们对上司徒修筠的第一战。所以,他想在临行前让贡星纬卜一卦吉凶。   “……”   看着眼前人变幻莫测的表情。叶淮顿了顿,不由反思自己是否说错了话。   “看来是我误会了。”   就见麴兰月不甚在意地耸了耸肩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去找星纬吧,他人应该在屋里。”   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叶淮抿了抿唇,终究还是开了口:“马上就要与那人再次重逢了。你准备好了么?”   麴兰月猛地顿住脚步。八月的夜并不寒冷,可不知为何此时的她竟不由颤了颤。虽然并未看清她的表情,但叶淮明显能感觉到眼前人在须臾间有了些许变化。   “当然准备好了。”她的声线里似乎隐隐压抑着什么。   良久,就见她缓缓转过头看过来。虽然麴兰月极力想要让自己保持一副云淡风轻的镇定模样,但她眼底里的深刻恨意仍旧瞒不过他。   只见她忽的一笑,笑容中满是大仇将报的快意,“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十个字,但这其中却饱含着她经历了无数次轮回,无数次复仇失败的苦楚。眼下,她终于能从这看不见尽头的黑暗甬道中爬出,去窥见这天边耀眼的光明。   面对过去的伤痛,叶淮希望她能鼓起勇气剜掉那块烂肉,跟司徒修筠做一个彻底的了断,从而走向更光明的未来,而不是被仇恨所束缚,成为它的奴隶。这才是他策划这一切的真正目的。   面对着眼前隐隐有“病娇黑化”趋势的麴兰月,叶淮默了默终究忍不住出言提醒——   “控制住你自己。不要让仇恨完全蒙蔽了你的内心。”话毕,他顿了顿,“记住,你还有我们。”   闻言,麴兰月愣了愣。半晌,哈哈大笑。   看着眼前人笑得前俯后仰的模样,叶淮不由愣了愣,表情疑惑。他问001:“我刚说的话有那么好笑吗?”   不等001回答,就见麴兰月渐渐敛去笑意,目光定定地望着他,“放心吧,叶督公。我已经不再是过去的我了,不会再让过去的事影响到我自己了。”   说着,她的唇畔扬起一弯弧度,“就像你说的,男人都是狗屁。一个不行那就换一个,下一个更乖。”   话音刚落,就听身后突然传来一句——   “什么下一个?兰月,你要与我恩断义绝吗?”   闻声,二人愣愣地回过头,就见贡星纬从背后的草丛中爬出来,头顶着几根杂草,瞪大双眼用一副看负心汉的表情望着她。   “没有啊!”麴兰月急急忙忙解释,“你误会了!我没有……”   “那你刚才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骗我……”   #¥%…;*@!%;   看着眼前这副场景,叶淮不动声色地转过身。   小情侣吵架,旁人还是知趣地回避一下比较好。   *   八月十五,正是丹桂飘香的仲秋时节。   就在其他人阖家欢乐的时候,松林县的城门口,一个守城的小兵在那儿跟同伴满腹牢骚地吐苦水。   “可真是晦气。其他人去驻守江州和安南,唯独咱们被发配到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小地方,要啥没啥,连盅小酒也喝不上。”   “老兄你可小声点吧,要是让杨大帅听见就……”   “得了吧,怎么可能听得见?人杨大帅现在有美酒佳肴还有美人相伴。哪像咱们,好好的一个仲秋节被派出来守城门。”   就听那个抱怨的汉子轻声嘟囔了一句:“依我看啊,咱们今夜简直就是多此一举。人代王的兵马肯定也在过仲秋。怎么可能会攻过来。”   “你可少说几句吧。”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的同伴心里面确是十分赞同的。没道理他们在些人守着城门怀念老婆孩子热炕头,对面的敌军无动于衷吧?   就在这时,只听那个抱怨声阵阵的汉子突然道:“要不咱们待会儿溜出去买点小酒喝吧。”   “你疯了啊。未经上峰允许擅离职守是要军法处置的啊!”   “怕什么?你看看周围的其他人。”   闻言,同伴转头一看,不知何时,边上的其他弟兄们早就不在原先的位置上了。有的聚成一团赌钱,有的人喝酒,甚至还有些人竟然直接躺下打起了呼噜。   “这……”   “我就说没事吧。”汉子一脸得色。   可即便如此,同伴的面上仍旧有些犹豫。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法不责众,你看那么多人都在玩忽职守。”   许是听见了这一句,同伴终于松了口,“好,我跟你去。不过咱们得快去快回啊。”   “知道啦。”汉子摆了摆手不甚在意道:“咱们赶紧走吧,去晚了酒可就卖完了!”   就在这二人鬼鬼祟祟地溜出大营,奔向酒肆的时候怎么样也没想到自己待会儿回来会看到如何场景。   乌云飘过,黑夜渐渐遮挡了眼前的圆月。松林县守城的这群士兵们丝毫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遭遇什么,一个个的在那儿醉生梦死。   趁着此时,代王的兵马靠着夜色的掩护,悄悄爬上了城头。见城内的士兵们个个都喝得酩酊大醉,一群人便蜂拥而上。   毫无防备就被人袭击的守城士兵们,吓得顿时酒醒了一半。只得匆忙拿起武器勉力抵抗。对比起守城兵士这边的手忙脚乱,对面代王的军队却显得格外有条不紊,让人不由心生胆寒。   城下两方厮杀剧烈,传讯兵急急忙忙回营通报守城将领。   “报!敌袭来啦!”   主帅杨成正同美人调着情却突然接到了底下人的来报,一时间不由气得骂娘——   “艹!竟然挑这种时候袭击。特奶奶的!”   然而再怎么骂娘也无法击退敌人。无法,杨成只得硬着头皮带着底下的将士们奋起反抗。与此同时,他又派人向距离松林县最近的潘毅寻求救援。   他的打算是,若潘毅能及时赶到,那么己方便能以掎角之势从两路夹攻代王的兵马,这样必能击溃敌军。   然而司徒修泽此次夜袭松林县可不是一时起意,而是做了十成十的准备。他们的进攻势如破竹,讲究的就是一个快准狠,这些喝了酒的士兵们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   即便杨成非常勇猛地带领着底下人顽强抵抗,却仍旧寡不敌众,在援兵到来之前,他们便全都已经身首异处。   而另一头,接到消息的潘毅二话不说就带着兵马朝着松林县赶。这倒不是他与杨成有什么袍泽之谊,而是因为安南与松林县相隔不过百里,若是那边沦陷了,自己这边也不会安全。   就当他带着一队人马匆匆忙忙地从桥上跑过之时,耳旁突然传来了炸耳的轰鸣声。就见一群乌泱泱的人从桥下冒了出来,不多时就将他们的去路给拦住了。   潘毅也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这群人来者不善。他估摸着这些都是代王事先埋伏在这儿的人马,目的就是为了阻拦他去增援杨成。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怵。   眼前这群人充其量不过百八十人,而他带了五千精兵。   代王妄想以这么点人就拦住他,无异于螳臂当车自寻死路!   想着,潘毅的脸上划过了一抹自得的笑意。   他骑马立于桥上,正想下令让手下攻击,却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一双淡然的眸子。   透过皎洁的月光,潘毅一眼就认出对面领头之人的模样,顿时表情大骇——   “叶鸿福……你!你没有死?”   毕竟原身的“威名远扬”,叶淮对于眼前人一下子就道出了他身份的事倒也不太惊讶。只不过……   他拧了拧眉,反问了一句:“我认识你吗?”   这要换成是石超听了这话肯定得气炸,但潘毅是一个有着丰富战斗经验的老将了。虽然他的用兵之术并不能称得上出神入化,但他也知道此时若是动怒便是中了敌人的激将之法让自己处于被动的地位。   只听他沉声道:“叶督公虽不认识我,但我可认识你啊。”   “先前,朝中传来督公的死讯,本帅还当督公是因为抗倭为国捐躯了。没曾想你竟然同代王狼狈为奸。”   话毕,就听一声微不可闻的轻笑声自对面传来。   夜风中,只听见一个低柔清泠的男声:“谁为狼谁为狈?这些称呼不过都是由胜者决定的罢了。”   饶是沉着冷静如潘毅,此时也不免被叶淮的“厥词”给气得够呛。   “冥顽不灵!”   此时的潘毅也不打算浪费时间继续和眼前人兜圈子,“既然如此,老夫今日便替陛下清理门户,取了你们这些逆贼的首级!”   就见他抬手一挥,五千个精兵随即提刀从桥上冲来。   然而,还不这群人靠近,突听得几声炸响,潘毅只觉地面开始剧烈地晃动。不等他反应过来,就见身后的桥面竟然出现一个巨大的裂缝,紧接着耳旁传来了无数的哀嚎声。那些站在桥上的兵士们一下子便从断裂的桥上掉了下去,被湍急的水流给冲走。而那些还没来得及过桥的兵马,全部都被隔在了对岸。   大桥被毁,后路被断,而前边还有代王的人马拦着。一时间潘毅进退两难。   虽然身处劣势,可此时的他还心存侥幸心理,觉得对方带的人马没有他的多,他还是有希望能获胜的。   然而就在这时,对面的林子里突然蹿出来一大群人马,朝着潘毅的队伍发动猛烈的进攻。   潘毅可算是傻了眼。原来他所以为的百八十人终究不过都是假象。   仔细想想也是,人代王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就安排这么点人过来拦截?人家不过就是打了个时间差罢了。   可事已至此后悔懊恼也来不及了,他只得硬着头皮带着剩下的人与敌军硬杠。只可惜胳膊终将拧不过大腿,即便他心有不甘但仍旧全军覆没。   虽然首战旗开得胜,但叶淮和司徒修泽并没有过于自满。因为他们明白,真正的考验还在后头——   徐岩驻守在江州的三十万大军才是他们最大的难题。   得知代王处理掉了杨成和潘毅二人,徐岩的心情并不怎么好受。   他和杨成、潘毅接到新皇的命令在江州、安南和松林县驻守,可没曾想不过短短几日时间,对方一下子就砍掉了他的左膀右臂。这无异于一下子就将他架在火上烤。出师未捷身先死,他如何能有颜面面对新皇?   得知战败的消息,司徒修筠不怒不怨,只直直地盯着眼前的谍报一言不发。   看着坐于上首态势威严的年轻帝王,徐岩不由颤了颤。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竟难得生出了一丝难得的疑惑。   陛下该不会是气得说不出话来了吧?   良久,就在徐岩以为气氛将要一直这么凝固下去的时候。只听耳旁传来一句——   “徐大人,接下来不用你了。”   徐岩闻言大骇。心中惴惴不安,只道:难不成是因为杨成和潘毅的失败,所以让陛下觉得他也老了,不中用了,所以要撤了他的职?   思及此,他忙不迭道:“陛下,老臣……”   还不等他想为自己求一下情,就见眼前的年轻君王淡声道:“接下来,朕亲自上阵。”   司徒修泽,你不是想反吗?那就来吧!   前世你就输给了我,今生你也别想从我这儿把这把椅子夺过去! 第37章 灭全族改造(36)   就在司徒修筠决意亲自上阵之时, 另一边叶淮那里也没闲着。此时的他乔装打扮成普通百姓来了江州。   当然,他此行可不是为了深入敌营做情报工作的。而是因为一个人。   一个极其容易被忽略, 眼下却又有着不小作用的女人——冯姝瑶。   一开始从001那儿得知冯姝瑶也悄悄跟来了江州的消息,他是有些震惊的。   他没想到这个女人到现在还是如此的恋爱脑。不过仔细想想她前世的所作所为,对比起来她偷偷跑来江州的行为倒也算不上什么。而且,她这么做对他来说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因为从过往的行径来看,这位冯大小姐完全有机会成为一名合格的搅屎棍,只要稍加利用就能产生不错的效果。这么好的工具人,他当然不能错过了。   在001的帮助下, 不多时叶淮便在一家客栈里找到了这位大小姐。   站在客栈门外远远看着那老旧的牌匾还有发霉的墙壁,叶淮不由轻啧了一声:“看不出来啊,这位冯小姐平日里骄纵, 没想到实际上这么接地气。对这住的地方倒也不挑嘛。”   “你想多了。”   001道:“她纯粹是因为在半路上把盘缠花完了, 钱不够所以只能住这种地方。”   “……”   叶淮轻咳了一声, “这不重要。”说着他便抬脚,朝着客栈里头走去。   刚一进门就听见里头传来了一男一女的争论声。说是争论, 有一方明显处于讨好赔笑脸的弱势地位。   “姑娘, 您已经拖欠了四五日的房钱了。小店也是小本生意, 您看……”   明明是来讨债的, 可不知为何店小二一对上眼前这位盛气凌人的年轻姑娘竟生出几分莫名的畏惧感,连带着说话都变得有些犹犹豫豫。他抬手擦了把额上的虚汗继续道:“您看您能不能先把欠下的房钱给补了?”   叶淮闻言一瞧, 顿时乐了。他要找的人可不就在那里么。   就见冯姝瑶拧了拧眉, 美丽高傲的面庞露出一丝不虞,“不是说了么, 等我找到了人,到时候一分钱不少你的,现在催什么催?”   “可是……”   不等小二把话说完, 就听对方随即打断道:“你知道我是谁吗?我爹是内阁首辅冯朗,你觉得我会缺你那么几日房钱吗?”   这店小二年纪轻,似乎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恰逢此时,掌柜的从后厨走了出来,面色不悦道:“不交房钱的就赶出去!还废什么话?”   一听这话,冯姝瑶顿时怒了:“你敢!”   “我怎么就不敢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既已欠了我五日房钱,就算告到衙门那儿我都不怕你!”   说着,掌柜的上下打量了一眼冯姝瑶嗤笑道:“还内阁首辅,真要是内阁首辅的女儿还会住咱们这种小店?你爹要是内阁首辅,我就是天王老子!来福,赶紧把人给我赶出去!”   “别碰我!我不走!” “哎!不许扔我行李!”   一时间,现场一片混乱。叶淮饶有兴致地靠在门旁欣赏着眼前这出闹剧。   001见状瞥了他一眼,“你不管管?”   “不急。”叶淮笑了笑,“还没到时候。”   就这还没到时候那怎么样才算到时候?   不等001想明白,只听对面掌柜的一拍桌子道:“既然她不肯走,那么咱们就去报官!让知府大人评评理!”   一听到报官,冯姝瑶的面色一僵。她本来就是偷跑出来的,若是事情闹大被她爹知道了,那她颜面何存啊!而且司徒修筠就在江州,要是被他看见自己这副样子……   绝对不能让他们报官!   几乎没有多想,冯姝瑶当即做出了自己的判断。只见她迅速地捞起自己的包袱扭头就往外跑。因为跑得急也没注意到门口有人。   就在她将将要撞上对方之际,只见眼前人倏地一转身,冯姝瑶因为身体惯性作祟竟直直地往前倒去。   只听得一声重重的闷响,随后耳旁就传来了痛呼声。   冯姝瑶龇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捂着摔疼的胳膊扭头狠狠地瞪了叶淮一眼,“没长眼睛啊你……”话刚一说出口,却见她露出了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此时,掌柜的和店小二也追了出来。二人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冯姝瑶复又看了一眼在店门口杵着的叶淮愣了愣,“你们……认识?”   叶淮:“不认识。”   冯姝瑶:“认识!”   掌柜的:“到底认不认识?”   不等叶淮开口,就听冯姝瑶抢先一步道:“认识!认识!”   说着,她扭过头看向叶淮,表情急切道:“督公,是我,冯姝瑶啊!我爹是冯朗,去年先帝生辰咱们在宫里不是还见过一面吗?”   见她这副模样,001忍不住道:“这冯姝瑶是怎么回事?没钱付房费所以病急乱投医了是不是?竟然连大名鼎鼎的叶督公都敢攀关系了。”   叶淮笑而不语。   可不是么。   这位冯家大小姐向来都是一副眼高于顶唯我独尊的模样,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她表现得如此急切和卑微。   果然,人只要面临穷途末路,总会突破自我做出一些平日里做不到的事。就好比眼前的冯姝瑶。   不过,很明显的是,眼下她的诚意还不够。   仅仅凭借一句“曾经在宫里见过面”就想同他攀关系让他帮她付钱,这可没那么简单啊。   在听了冯姝瑶说的话后,一旁的掌柜随即露出了一副“这女的脑子果然有病”的表情。紧接着他又将视线投注到眼前的年轻人身上。   长身玉立,仪表堂堂,身上不论是穿的还是戴的都是上等的好货。应该是个有钱的主。   思及此,掌柜眯了眯眼,反正不管他们俩是不是真的认识,这小白脸的冤大头是当定了。   就听他轻咳了一声道:“二位认识那就再好不过了。这位姑娘在本店住了五日,吃喝住的钱是一分没给。这位公子既是这位姑娘的旧相识,那便替她付一下这几日赊的账吧。”   话毕,就见冯姝瑶一脸恳切地望着叶淮,“督公,求求您帮帮我。只要您帮我,我什么都可以答应您。”   “哦豁。”   听到这句话,001一脸坏笑,“原来宿主你早就算好了。”   叶淮笑了笑,没有否认。只问冯姝瑶道,“真的什么都可以答应吗?”   听到这话,冯姝瑶愣了愣。下一秒,她下意识地环住了自己,眼神警惕。   叶淮:“……”他有这么猥琐吗?   况且他连作案工具都没有,真不知道她在警惕啥。   001:“这你就不懂了吧。太监中也有不少性格变态的。人家警惕一下也没错。”   “……算了。”   无视了一脸幸灾乐祸的001,叶淮正色看着冯姝瑶道:“你放心,我对你没兴趣。”   听见这话,冯姝瑶愣了愣。虽然心里头松了一口气,但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好看到哪里去。   不等她恢复受挫在自尊心,就听叶淮继续道:“我可以帮你垫付房钱,也可以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但是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冯姝瑶下意识地问道。   就见眼前面若好女的年轻宦官忽的笑了下,“条件就是你得帮我一个忙。”   冯姝瑶从来不知道一个太监笑起来竟然这么好看,好似雪中红梅,艳而不妖。她不得不承认,这叶鸿福虽然是个阉人,这模样却是切切实实的风华绝代。   “怎么样?冯娘子答不答应?”   听到耳旁再次传来的问话,冯姝瑶愣了愣,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竟然对一个阉人产生了一种不可名状的意动。一瞬间表情顿时变得不太美妙。   但残酷的现实终究阻止了她发大小姐脾气的权利。冯姝瑶深吸了一口气道:“我答应。”   见目的达成,叶淮的唇角随即泛起一抹弧度。   “掌柜的,她欠了多少钱,我替她还。”   一听这话,掌柜的一改先前不善的表情,面上随即堆满了笑容:“一共二两五钱。”   一旁,冯姝瑶顿时松了口气。   不论如何,自己总算不用被押着去见官了。只不过叶鸿福说要让她帮自己一个忙……   冯姝瑶实在想不通,对方这么大的能耐究竟能让她帮什么忙。   更让她想不通的是,这位叶督公的死讯早在两个多月前就传遍了京城,可眼下他却好端端的站在她的面前。这背后到底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怀揣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冯姝瑶跟着叶淮来到了醉仙楼,号称江州最大的最贵的酒楼。   这吃饭地方自然不是叶淮随意挑的。他之所以将谈话的地方选在这儿,完全是因为这里是物外楼在江州的一个据点,其私密性自然有保障。   作为物外楼的VVIP,叶淮一出示手中的牌子,这店小二的态度就变得愈发恭敬,一路将二人领上了三楼的包间,并上了一桌子山珍海味。   冯姝瑶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一餐像样的饭了。自打她丢了盘缠,每日只能在那样狭小老旧的客栈里头吃着跟猪食一样难吃的饭食。是以当她看到眼前的这一桌好饭好菜,都差一点没能绷住自己贵女的架子。   她花了极大的自制力才将目光从面前的这道炙鹿肉上挪开。不仅仅是因为担心自己的形象,更因为眼前的人。   叶鸿福的这餐饭自然不是白请的。   冯姝瑶虽然骄纵但也知道这天底下没有白吃人午餐的道理。尤其是当对方已经提前声明了的情况之下,她就愈发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她记得眼前的叶督公到现在都还没告诉她所谓的“帮忙”到底是什么。   想着,她重新端起贵女的架子微微颔首:“多谢督公慷慨解囊。不知您想让小女子帮什么忙?”   冯姝瑶的开门见山倒是出乎叶淮的意料。他本以为按照这个大小姐的脾气肯定会选择先填饱肚子再开口。没想到她竟然一点也不磨叽。   不过她这样倒也好。即便眼下他们身处在物外楼的地盘,但这里到底是在江州,拖得越久就越不安全。   只不过……   在说明真正的目的之前,他还得再做一件事。   叶淮端起面前的茶盏,拨了拨茶汤上漂浮的叶子,淡声道:“我知道冯娘子心悦之人是谁。也知你来这儿的目的。”   话毕,面前人的柳眉顿时拧紧。   看着神情紧绷的冯姝瑶,叶淮笑了笑道:“咱家不需要你杀人放火。冯娘子不必如此紧张。”   这一句话本是玩笑,目的就是想放松一下现场的氛围。可即便如此,冯姝瑶还是一脸警惕。   叶淮知道此时要取得对方的信任很难。不过没关系,他本来也没想要做到这一点。于他来说,冯姝瑶信不信任他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让她按照自己自己所想的乖乖去做。   他思来想去,最不费事的一招估计也就只有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了。   想着,叶淮便道:“男人就是这样,爱你的时候当你是心肝宝贝,不爱你的时候就弃之如敝履。”   “冯娘子好歹也是梁京城数一数二的贵女,家世显赫,为何要被一个男人耍得团团转呢?甚至还不惜抛下年迈的父亲,连婢女也不带一个就这样大老远地追到江州来。是因为你爱他?还是因为……他的身份尊贵呢?”   话毕,就见冯姝瑶的脸色变了变,“你在胡说什么?”虽然对方极力掩饰,但她那闪烁的眸光还是瞒不过他。   叶淮神色淡淡:“咱家有没有胡说,冯娘子自己心里清楚。不过在这儿,咱家可好心提醒你一句,在那位的心中女人也不过就是达成目的的手段之一。你若是天真的以为光靠感情或者自己的地位就能留住他,那么你迟早也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闻言,冯姝瑶微微一滞,“什么意思?”   叶淮抿了口茶,“冯娘子应该还记得去岁年节前西北军征伐西域的事吧?”   “知道又如何?”   “你可知当时西北军是如何灭掉西昌的?”不等冯姝瑶开口,就听他继续道:“当时司徒修筠乔装成从大梁来西域行商的富商之子,并寻机混入了西昌王庭做了那西昌公主的西席先生。在逐步取得西昌王室信任的过程中,他还顺带夺得了公主的芳心。”   听到这儿,冯姝瑶抿直了唇角,秀丽的眉眼随即被一抹阴郁覆盖。   “随后司徒修筠便向西昌王求娶公主。西昌王原本是不答应的,但因为女儿执意要嫁,最终便还是允了。但他没想到自己这个决定竟是引狼入室。”   “大婚当日,大梁的铁骑便借着司徒修筠事先透露的巡防图攻陷了王城。西昌王一家全都惨死在他的屠刀之下。”   说到这儿,他适时地叹息了一声:“可怜那西昌公主到死前才明白,自己的驸马竟然是披着羊皮的狼。”   其实听到这儿,冯姝瑶的心里其实已经有所动摇了,但或许是面子上过不去,她还是忍不住死鸭子嘴硬:“他那么做也是为了大梁。若非如此,西域又怎么会归顺我大梁?”   听到这明显的开脱之词叶淮也丝毫不忙,“咱家还没说完呢。”   “若只是西昌王一家被杀也就罢了。王城中那些平民百姓,上至古稀之年的老人,下至襁褓的婴儿,均在那一夜惨死。”   说着他顿了顿,看向冯姝瑶,“你再仔细想想,你是何时与那司徒修筠交好的?而你爹又是是什么时候站到楚王那一派的?”   留下这一句后他便也不再多说,只静静地看着眼前人。这冯姝瑶比他想象的要聪明,如今他话都说的这么明白了,她要是不再执迷不悟的话那他说的再多也于事无补。   不过,他相信聪明人一定知道该如何做出选择的。   ……   冯姝瑶低垂着脑袋,平置于膝上的双手渐渐攥紧。   她的性子向来高傲,梁京城的天潢贵胄如此之多,爱慕她的人也如过江之鲫,可她却看也不看这群人一眼,唯独看上了司徒修筠。   若非当初他三不五时地来寻她,又对她嘘寒问暖小声小意的,她又如何能将一个出身低微的庶出皇子给放在心上?   现在想想,当初的甜言蜜语和关怀备至不过就是他刻意讨好自己的手段罢了。而他之所以这么做无非就是为了得到她爹的支持。   如今,他登上了皇位,她这块踏脚石没了利用价值自然就被踢去了一边。可她还傻乎乎的认为他总有回心转意的一天……   她可真傻,简直傻透了!   明明知道他不是真心的,明明知道他在利用自己却还自欺欺人了那么久。   甚至还为了他千里迢迢跑到江州来。一路上吃了那么多的苦,受了那么多的罪……   冯姝瑶越想就越觉得后悔,估计在叶鸿福看来她的所作所为或许就是一桩笑话吧。   想着,她的面色愈发难看,“叶督公,揭人的伤疤好玩吗?”   话毕,她倏地站起身就要朝外走去。就在这时,身后忽的传来一句——   “不把腐烂的肉从伤患处剜掉只是任其在原地腐烂,那这道伤疤就永远也别想好。”   闻言,她顿住了脚步。   看着她的一动不动的背影,叶淮淡声道:“司徒修筠这般玩弄你利用你,冯娘子难道就不想让他付出应得的代价吗?”   听到这话,冯姝瑶拧了拧眉,转过头来目光定定地看着他,“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吧,叶督公。”   就见眼前人瞬而一笑,眉眼间露出一抹惑人的弧度,“冯娘子果然冰雪聪明。”   冯姝瑶被这笑容晃花了眼,滞了片刻后随即移开目光,“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   “就凭你欠咱家的那二两五钱银子。”   “……”   看着冯姝瑶一脸无语的表情,叶淮心情颇好地摇了摇扇子。良久,她深吸了一口气道:“欠你的钱我回去后会让我爹还你的。”   话音刚落就听对面传来一句:“这可不行。”   闻言,冯姝瑶倏地瞪大眼睛:“为什么?”   “冯娘子莫不是忘了,在旁人的眼中,咱家如今可是一个死人。让你爹向已死之人还钱,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   默了默,冯姝瑶问道:“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见话题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叶淮笑眯眯地合上扇子往椅背上一靠:“咱家先前就说过了,可以帮冯小姐还清赊下的账,帮你见到想见的人。如今这钱是还了,可是这人……还没见呢。”   冯姝瑶听闻,柳眉颦蹙,“我不想见他。”   她已经打定主意要同司徒修筠一刀两断了。   “这可由不得你。”   眼前人随即敛去笑意,又变回了那个生人勿近的东厂叶太监。   “事到如今咱家也不再跟你兜圈子了。咱家需要你去见司徒修筠,顺便再从他那儿把布防图给偷出来。”   !!!!!   闻言,冯姝瑶倏地抬头一错不错地望着叶淮,似是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半晌,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倏地张大了嘴:“你,你……”   “不用你你你了。”只见眼前人的唇畔又重新浮上了一丝漫不经心的弧度,“咱家就是代王的人。也就是你们口中说的乱党。”   看着面前表情变幻莫测的冯姝瑶,叶淮眯了眯眸子循循善诱道:“只要你肯做,咱家立马安排人马送你回梁京,如何?”   “督公这是哄三岁小孩吗?”仅仅只是送她回梁京就想拉拢她做反贼,这想得也太美了吧。   “咱家就知道你肯定不会答应。”   就见叶淮笑了下,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荷包放在了桌面上。荷包是松石色的,从它有些磨毛的边缘来看似乎已经有些年头了。   “怎么样?这东西眼熟吧。”   冯姝瑶原本没在意,但是当她看清楚上面绣着两朵并蒂莲后,顿时不淡定了。她一把抓起桌上的荷包反复看了看,心猛然一沉。   “这……这东西怎么会在你手里?”   这是她娘留下的遗物。自从她娘走后,她爹整日都把这个荷包带在身旁,从不离身。可如今……   “你们到底把我爹怎么样了?”   看着她着急忙慌的样子,叶淮笑了,“不用担心,你爹没事。”   “不过,你若是不按照咱家说的来做,那就不能保证他接下来也依旧平安无事了。”   这个荷包是物外楼的人从冯朗那儿拿来的,目的就是为了骗冯姝瑶。至于冯朗为什么会给……这就牵扯到另一个谎言了。   在一旁安静观赏了这出戏许久的001此时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宿主,你知道你现在特别像什么吗?”   不等叶淮回答,就听它继续道:“你现在特别像旧社会里逼良为娼的混蛋。”   说着001又开始唱起歌来:“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   “……”   按下静音键,耳旁带着电音的《北风吹》戛然而止。   这个001,这是把他比作黄世仁呢。   要不是因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怀柔政策不管用,他也不想用威胁人这一招。   想着,叶淮正了正神色,“怎么样,冯娘子考虑好了么?”   就见冯姝瑶攥紧了双拳,面容紧绷,似乎在做极为痛苦的挣扎。   良久,就见她抬起头目光定定地看着他:“只要我帮你们偷到布防图,你们就会放过我爹吗?”   “当然。”叶淮笑容未变。   得了准话,冯姝瑶长舒了一口气。   “好,我答应你。” 第38章 灭全族改造(37)   冯姝瑶万万没想到, 身为内阁首辅嫡女的她,有朝一日竟会与反贼为伍。   她更没想到, 生□□洁又注重衣着装扮的她,竟会有打扮得跟个村姑似的一天。   看着身上的荆钗布裙她拧了拧眉,眼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了一丝嫌恶之色。   不知为何,自从穿上这件衣服之后她总感觉身上痒痒的。   ……这衣服里头该不会有虱子吧!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一定要穿成这样么?”   “那当然。”   叶淮抿了口茶道:“你别忘了你现在是一个在半路上遇到了山贼,丢了盘缠甚至还差点掉下山崖的可怜女子。若非遇上好心的农户救助,你就一命呜呼了。按照这个剧情设定, 你现在穿的这一身简直是再合适不过了。”   说着,他顿了顿,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难不成你是不想以这副形象出现在司徒修筠面前, 所以才这么抗拒?”   冯姝瑶:“……”你想多了。   不管见不见司徒修筠, 她都不想穿这种衣服好么?   虽然内心疯狂吐槽,但冯姝瑶还是保留了作为贵女的最后一丝修养和风范, 高贵冷艳地回答:“没有。”   就见叶淮点了点头, 露出了一副“你不用否认, 我都清楚”的表情, 直把冯姝瑶气得够呛。   她无意与其继续浪费时间争辩,只看了一眼窗外热闹的大街, 问道:“你确定他今日真会来这儿?”   “那是自然。”   就见叶淮从怀中掏出了一块小小的竹牌在她面前晃了晃, “他都提前在醉仙楼订了酒席了,没道理不来。”   作为物外楼在江州的旗下产业, 醉仙楼一贯秉承了这个组织的特点——贵。   不仅贵,位置还难订。遇到运气不好的时候,哪怕你提前一个月都不一定能得到订一桌位置。   也正因为这种饥饿营销, 哪怕位置再难订,本地的高官还有乡绅望族们却仍旧趋之若鹜。在他们看来,能在醉仙楼用一餐饭那都是极有牌面的事。   作为身份尊贵的“天子”,司徒修筠自然也会光顾这家在江州最有牌面的高档酒楼。   得亏他没有什么“勤俭节约不铺张浪费”的传统美德,要不然叶淮也不可能那么轻易地就掌握他的确切行踪。   冯姝瑶闻言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有些不以为然。她是不知道这醉仙楼除了看上去贵了点到底有什么特别的。   而且,虽然同意与叶鸿福合作,但她却并不怎么信任他。   不仅仅是对方这个“不着调”的计划,更因为眼前这个人本身。   她总觉着眼前人虽然总是把笑挂在脸上,但仔细一看这笑意却完全不曾到达眼底。他的笑就像戴着一个虚假的面具,让人看不清他心底的虚实。   这样的人无疑是可怕的,因为你猜不透他的心,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   而且,她在梁京时就久闻这位叶督公做事“手狠心黑”的特点,如今她爹还在对方的手上,这就让她更加不安。   就在冯姝瑶脑中思绪纷杂的时候,只见眼前人忽的一收扇子,“人来了。”   闻言,她下意识地顺着对方的视线望向窗外,就见街对面一辆低调且华贵的马车缓缓驶向醉仙楼的门口。待车子停定,一个她十分熟悉的身影便自马车走了下来。   冯姝瑶紧紧地盯着眼前人,面上不自觉地闪过了几分苦涩。   在梁京的日子里,不论她去找他多少回都见不着一面,却不曾想在江州她却这么轻而易举地碰上了。   “去吧。”   冯姝瑶愣愣的转头,就见叶鸿福笑眼弯弯:“你爹究竟是死是活全靠你了。”   “……”冯姝瑶:“知道了。”   目送对方离去的背影,终于从“小黑屋”解禁的001忍不住道:“宿主,你该不会真打算让她去偷那什么布防图吧?”   它实在不理解宿主为何偏偏把这样艰巨的任务交给冯姝瑶。难道就因为她看上去瓜兮兮的所以司徒修筠对她没啥戒心吗?   可即便如此,那也是布防图啊。这么重要的东西有这么好偷吗?   在它看来,让一个毫无自保能力的弱质女流去偷这玩意儿还不如让物外楼的那群人出手呢。   跟着叶淮混了那么久,001对自家宿主的行事风格有了一定的了解。虽然叶淮有时候确实疯批了点,但他做事也并不是凭着性子随意乱来的。   它不相信叶淮费劲吧啦地搞这么一出,仅仅是为了这样一个漏洞百出的计划。   本能的,它觉着他这么做肯定还有别的目的。   想着,001又问:“你是不是又背着我密谋了什么东西?”   “哟呵?”就见叶淮挑了挑眉,“001,跟着我的这些日子你的智商竟然逐渐增长啊。看来我果然没白白鞭策你。”   001:???   001:“少往你自己脸上贴金。这都是本系统学习能力强的结果!”   看着满屏气鼓鼓的表情包,叶淮心情愉悦地弯了弯唇角。果然逗这个小傻瓜系统真好玩。   见叶淮一脸笑眯眯的模样,001这才意识到自己被看了笑话,于是它连忙停止了刷屏。   “你还没告诉我,你让冯姝瑶去偷布防图到底想干嘛?”   “保密。”   001:“……”   一天到晚保密保密的,你当你保险柜啊!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只见眼前的青年粲然一笑,“有些事情要是提前知道那就变得不好玩了。”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偷布防图啊。”叶淮眨了眨眼,表情惊讶:“难道我同冯姝瑶讲话的时候你没听见?”   001:“……”   宿主这是故意的!又在耍它玩儿!   无视了001郁卒的小情绪,叶淮淡定地将视线投向了窗外。   待望见远处那粗布麻衣的身影终于上了马车后,狭长的凤眸愉悦地弯了弯。   好戏终于要上演了。   *   马车里,冯姝瑶与司徒修筠相对而坐。   尽管两人并不是第一次这样独处,但时过境迁,如今她的心态已经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虽然心跳仍旧快如擂鼓,但此时的她却完全不是因为少女怀春的悸动,而是因为身上背负着的巨大压力。   为了不让对方看出破绽来,她只得低着头,避开他的视线。   冯姝瑶自以为掩饰的很好,却不曾想她的一举一动根本逃不过司徒修筠的眼睛。   看着眼前人瑟缩不自然的模样,他不禁拧了下眉。   在他的印象之中,冯姝瑶对外向来都是落落大方的,可现在……不论是衣着打扮还是神情姿态都有一种局促和不自然。   想着,他率先打破沉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来江州,而且还搞成这副模样?”   终于还是来了。   冯姝瑶咬了咬牙,将叶淮先前给她编造的凄惨经历重新复述了一遍,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复杂憋闷的情绪作祟,期间甚至还不由自主地流了两滴泪。再结合一下她刚刚所表现出来的几分惶然,倒是让她的话显得可信真实了许多。   果不其然,在了解了“真相”之后,司徒修筠倒是打消了些许疑虑。可即便如此,他对冯姝瑶的突然出现还是有些不耐的。   没想到这女人如此不识大体,竟然还瞒着家里偷偷追到江州来。   真是烦人得紧。   可既然碰见了,他也不能放着不管。   想着他便耐着性子问:“可有落脚的地方?”   遇到这种问题,冯姝瑶自然是想也不想地就摇头。   见状,司徒修筠道:“既然如此朕先给你找间客栈住下,过两日再安排人送你回梁京。你离家这么久,你爹怕是急坏了。”   闻言,冯姝瑶倏地瞪大眼睛。   她不能回去!完不成任务,即便回去她爹也是死路一条。   想着,她连忙抓住他的手紧紧握着,眼中满是祈求:“修筠,我不想回去,我就想待在这儿陪着你。”   司徒修筠极力忍住想要甩开她手的冲动,缓缓抽出了自己的手,拧了拧眉沉声呵斥道:“胡闹!”   “你知不知道朕来这儿是做什么的?”   女人的心都是纤细敏感的,如今被叶淮点醒的冯姝瑶哪里能看不出对方眼中的不耐和厌恶?可即便再怎么愤怒,再怎么自尊心受伤她也得把这场戏给演下去。   “当然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我才来了江州。”说着,她对上了他的双眼,柔声道:“修筠,我不放心你。”   就听她道:“我不奢求能在你的心里占据一席之地,我只希望能静静地陪在你身边。即便是这样都不能够吗?”   一旦心被伤透,女人就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最好的演员,可以为达到自己的目的而毫无愧疚感地说着任何不走心的情话。眼前的冯姝瑶便是最好的例子。   司徒修筠当然不知道这一点,只当她依旧对他十分迷恋。一时间心中不仅没有一丝感动反而只觉得愈加烦闷。   哪怕她现在做出如此可怜的模样博同情,可他却依旧无法原谅前世她夺去兰月生命的事实。若不是看在冯朗的面子上,他真想现在就把这个女人丢下车。   然而理智告诉他,小不忍则乱大谋。如今,事态非比寻常,他绝对不能在这个关键点节外生枝。   既然她执意要留那便让她留着吧。至于冯朗那边……晚些时候再传信回京。   想着,他淡声道:“既然如此,那你便留下吧。”   闻言,冯姝瑶的面上适时地露出一抹“喜色”重重地点头。   “嗯!”   ……   冯姝瑶终于如愿以偿地留了下来。   然而这只是开始。真正关键的还是后面那一步。   她必须得弄到布防图。不然任务失败的后果是她无法承担的。   到时候不仅叶鸿福和代王不会放过她,司徒修筠更不会放过她。   从前她被情情爱爱冲昏了头脑看不清楚对方的本质,如今清醒了就越发能察觉到这个男人的可怕之处。   需要你的时候对你甜言蜜语,可一旦对他失去了利用价值他便翻脸不认人将你弃之如敝履。她是如此,那位惨死的西昌公主更是如此。   如此凉薄之人若是发现她做了不利于他的事,那自己还有命可活吗?   想到这儿,冯姝瑶便愈发坚定了要谨慎行事的信念。   既要偷到布防图,又不能被人察觉。这事说来容易可实际操作起来却困难重重。   且不提她并不清楚那布防图具体长什么样子,更麻烦的是司徒修筠的住处皆有重兵把守……   如此一来也只能借着自己弱质女流的身份,先降低这些人的警惕心,之后再徐徐图之了。   定下了作战计划,随后冯姝瑶每日便以送吃食点心为由来司徒修筠的住处晃悠。   司徒修筠一开始还能勉强应付,可见她日日都来就觉得烦不胜烦,便让人打发她走。   接到吩咐,底下人只得照做。但见她被拒之门外那么多次却还是这般坚持不懈便也有些于心不忍。   而冯姝瑶也十成十地贯彻着自己“痴情女”的人设,即便见不到司徒修筠,但每日也仍旧风雨无阻地过来。她这么做的目的就是在这些守卫面前卖卖惨,顺便套一套话。   这群大老爷们心思没这么细,见美人搭话便心生欢喜,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   是以,冯姝瑶即便套不到什么机密的消息,但也了解到了不少重要情报。   譬如他们之间巡逻换防的时间以及……守卫最薄弱的地方。   眼下,就差一个合适的机会行动了。   幸运的是,这个机会并没有让她等太久。   ……   “来人呐!走水啦!”   “粮仓着火啦!”   夜半时分,冯姝瑶被外边突然传来的嘈杂声响给惊醒。   她匆匆披上衣服推开门往外一看,就见远处火光冲天。而此时一群军汉正心急如焚地抬水救火。   冯姝瑶随即拦住了一个小兵,一脸“急切”地问道:“陛下呢?”   那小兵闻言愣了愣,随后便反应过来眼前人正是最近弟兄们议论纷纷的那位对陛下一往情深的“左相之女”。于是忙不迭道:“姑娘放心吧,陛下无碍。”   “那他人呢?”   “正在前头和几位将军指挥弟兄们救火呢。”   说着,他顿了顿问道:“姑娘是要去寻陛下吗?”   当然不。   就见冯姝瑶摇了摇头,“不了。知道陛下无事我就放心了。而且……眼下他估计也不想看到我吧。”   说到这儿,她的面上适时地露出了几分黯然。引得眼前这位年轻的小兵颇为怜惜,“姑娘切莫妄自菲薄,陛下或许是政务繁忙这才顾不上您的。”   政务繁忙?   冯姝瑶不由在心底冷笑,这话也就骗骗这些局外人罢了。   与心中想的不同,她的面上仍旧是一派和煦温柔:“谢谢你。”   这让那小兵愈发忿忿不平了。   冯姑娘出身高贵,生的貌美又待人和善,而且对陛下一往情深,真不知道陛下为何这般对她。   此时心中有了计划的冯姝瑶自然不愿意与这小兵多掰扯。见戏演的差不多了便见好就收。   只见她看了一眼对方手里的水桶,催促道:“你赶紧去吧,别耽误正事儿。”   闻言,那小兵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有任务在身,于是忙不迭地告辞。   目送着对方逐渐远去的背影。冯姝瑶随即关上房门,趁乱朝着司徒修筠的住处前进。   幸运的是,因为粮仓着火的缘故,司徒修筠的住处并没有多少人把守。趁着夜色深沉,她凭借着娇小的身形以及谨慎的行动侥幸躲过了为数不多的守卫,翻窗爬进了屋内。   冯姝瑶发誓,她此生都没有做过此等出格的行动。要不是为了她爹她也不必在这儿如此受罪。   想着,她对提出这个计划的叶淮便更加气得牙痒痒。   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她随即拿出了叶淮交给她的火折子小心翼翼地在屋子里头摸索。   桌案上——   没有。   书架上——   没有。   床上——   更没有!   这东西到底在哪?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就愈发的紧张。她一边靠着昏暗的光在黑漆漆的屋子里头找寻,一边又得分神聆听外头的动静。   就在她心急如焚之际,一个不小心没注意到脚下的凳子,便被绊了一跤。就在身体将要失去平衡的那一刹那,她胡乱挥舞着手臂,紧接着便碰到了一样东西——   一个盒子。   只听一声闷响,盒子便掉到了地上。盒盖大开,就见里头滚出了一卷类似图纸一样的东西。   捡起来一看,竟然是一张舆图!   虽然她看不懂这东西但是却很明显地认出了上面的地名还有城防。   这应该就是叶鸿福要找的布防图了吧!   冯姝瑶心中大喜,连忙将卷轴捡起来藏好。并将盒子放归原处。   正当她准备趁着四下无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回住处之时,黑暗中突然传来一声“吱呀”的响动。   房门开了。   下一秒,屋内光亮四起。   半晌,一个熟悉的男声自她身后传来——   “你怎么在这里?”   只一瞬间,她便僵持在了原地。   “咚咚咚……”   心跳得快如擂鼓,她缓缓地转过身,看着面前本不应该那么快出现的司徒修筠大脑一片空白。   ……   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司徒修筠不禁拧了拧眉。   这女人迷恋他已经迷恋到这种地步了吗?深更半夜竟然跑到他的房间里头……   冯姝瑶并不知道司徒修筠心中所想。   此时的她已经被极度惊恐的情绪吓得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虽然之前就预想过任务失败的后果,可当问题实际发生她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心惊胆颤。   怎么办?怎么办?   就在她脑中一片空白之际,耳旁突的传来了司徒修筠的声音——   “冯姝瑶,朕先前看在冯相的面子上这才一再忍让你,可没曾想你竟然如此不知廉耻。”   ……   看着面前懊恼中带着几丝羞愤的司徒修筠,她不由愣了愣。   自己偷了布防图他怎么是这种反应?   还不等她想明白,就见对面人的面色愈发阴沉,“还不快给朕滚出去!”   虽然不知道对方误会了什么,但冯姝瑶本能地觉得这或许是件好事。想着,她连忙装出一副伤心欲绝地模样掩面离开。   本以为自己死定了,却没想到司徒修筠竟然压根没发现她在做什么。冯姝瑶心中不由暗喜:果然老天爷都在保佑她。   就在她将将要踏出门槛时,脚边突然传来了一个微不可闻的声响。   她愣愣地回过头——   就见她的身侧,一个小小的卷轴此时正慢悠悠地朝着她身后的司徒修筠滚去。   ……   完了。   冯姝瑶眼睁睁地看着司徒修筠将那个卷轴捡起,又眼睁睁地看着他打开。紧接着又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表情由羞恼变成惊讶,再转为极度的愤怒……   看着眼前的布防图,再看看面前惊慌失措的女人,司徒修筠突然为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和做出的反应而感到后悔万分。   他竟然自作多情地以为冯姝瑶是因为对他念念不忘这才做出如此举动。没曾想……   一晚上经历了几次极与极的情绪起伏,此时,冯姝瑶心中紧绷的那根弦彻底断了。   不等对方追问,她当机立断地选择了一个最有利于自己的说法——   “是叶鸿福!是代王!是他们两个逼我偷的!”   “……”   场面顿时一片寂静。   良久,就见眼前人轻启薄唇,冷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着面前表情愈发阴寒的司徒修筠,冯姝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害怕与恐慌,将一切都和盘托出。   不论是叶鸿福诈死和代王勾结的事,还是叫她来偷布防图的事,亦或是拿她爹来威胁她的事,全都抖落得一干二净。   司徒修筠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待她交代完所有的事情,面上的怒意这才渐渐收敛。   对于冯姝瑶的那番话他自是没有起疑。这倒不是因为他信任她,而是自觉对方没那么大的胆子敢在这种情况下对他说谎。   而且她说的话乍一听有些匪夷所思,可仔细想想却又在情理之中。   他先前派叶鸿福同石超南下抗倭,谁曾想他竟然失踪了。随后没多久,代王便反了。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过于巧合。   如今才知道,原来他们早就勾结到了一起。不仅如此,他们现在竟然还打上了他这布防图的主意……   想着,他眯了眯眸子。   既然如此,那他便将计就计。   ……   临阵倒戈的冯姝瑶在交代完一切事情之后并没有感觉到意想之中的轻松。   如今的她对于叶鸿福和代王来说就是叛徒。她不单单没能偷出布防图反而还泄露了他们的计划。做出了这种事,不仅她有危险,她爹也是……   一时间,她竟不由懊恼。要是自己再小心一点就好了。然而世上没有后悔药。眼下也只能与司徒修筠虚与委蛇,借用他的力量救回她爹了。   就当冯姝瑶暗暗打定主意忍辱负重之时,只见眼前人忽的笑了。   “姝瑶。”   一改先前的不虞,就听他用极其温柔的语气对她道:“既然他们想要布防图,那就给他们好了。”   说着,司徒修筠的眼底竟浮现出一丝志在必得的笑意。   给他们一个假的布防图,再这群乱臣贼子一网打尽。   …… 第39章 灭全族改造(38)   “督公, 这是您要的布防图。”   交出了手上的东西,冯姝瑶悄悄觑着眼前人, 心中提心吊胆,生怕对方看出舆图的问题来。   她抿了抿唇,垂下了视线道:“既然您已经拿到东西了,那我爹……”   “放心。”   就见眼前人笑眯眯道:“咱家说话向来算数。既然你成功偷来了舆图,你爹自然平安无事。”   闻言,冯姝瑶的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如此甚好。若是没有别的事,那小女子便告辞了。”她不欲在这里久留, 生怕多呆一会儿就会被眼前人窥破心中隐藏的秘密。   就在她站起身将要离开之际,就听耳旁突然传来一句——   “等一下。”   冯姝瑶的心底瞬间一个咯噔,她强忍着心慌佯装镇定地转过头, “督公还有别的吩咐?”   “咱家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望着眼前人看不清真正情绪的面庞, 冯姝瑶扑通狂跳的心脏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只听她声音微颤:“督公有何指教?”   “冯娘子真是贵人多忘事。”只见叶淮瞬而一笑,不慌不忙地收起了手中的舆图, “先前咱家答应过你, 一旦事成就送你回梁京。冯娘子怕不是不记得了?”   她咽了口唾沫, 极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点点头:“记得的。”   此时的冯姝瑶算是彻底放下心来。看来叶鸿福并没有怀疑她,没有怀疑这副布防图的真假。既然如此, 那她也没有什么可担忧的了。   想着, 她笑了笑道:“督公的好意小女心领了。只不过大火之后布防图便不见了,我若是再一走, 司徒修筠定会怀疑。”   话毕她顿了顿,像是害怕叶淮不同意似的补了一句:“小女倒也无所谓走是留,就是怕误了督公的大事。”   这些话自然是借口。不论愿意与否, 如今的她都不能回梁京了。   若是她走到半路,叶鸿福发现她给他的布防图是假的,那她还能活命吗?东厂番子的可怕之处她虽不曾亲眼见识过但多少也听说过。   既然背叛的事情已经做了,倒不如留在司徒修筠身边,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她爹好歹也是内阁首辅,就算他再怎么不喜她,即便看在她爹的面子上应该也不会对她痛下杀手。   一想到她爹,冯姝瑶的心口就不由抽了抽。也不知他究竟如何了。   叶淮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人,听着冯姝瑶这一派看似为他着想的话语,嘴角仍旧噙着笑:“既然如此,那便委屈冯娘子了。”   又来了,那种捉摸不透的感觉又来了。   冯姝瑶极力忽视这种不寻常的感觉,直起身子,端起了丢失许久的贵女架子,“督公若是觉得愧疚那便遵守诺言,早些放了我爹吧。”   “那是自然。”   冯姝瑶微微颔首权当打过招呼,随后便步履匆匆地离开了。   目送对方离去的背影,叶淮唇畔的笑意渐渐隐去。   001道:“她看起来似乎有些怕你啊,宿主。”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她做了亏心事若是不怕我那才奇怪呢。”   “什么意思?”   就见叶淮神情淡然地抿了口茶道:“这图是假的。”   001:???!!!   “假的?!”   叶淮心情愉悦地欣赏着001惊诧的表情,用一种反派大BOSS的口吻道:“你该不会以为这是张真图吧?”   “你竟然还笑得出来?”001无语凝噎:“既然图是假的,那就说明了两点。要么冯姝瑶偷图的时候被司徒修筠发现了,这假图是对方将计就计送过来的。要么就是冯姝瑶临阵退缩了,自己弄了一张假图来忽悠你。”   不论真相是哪一个,都不是什么好事。   宿主这么费劲吧啦地搞那么一大堆结果竟然是白折腾。简直了!   就听001马后炮道:“我早就觉得你这计划不靠谱。让冯姝瑶一个啥都不会的千金小姐去偷布防图,宿主你的脑子是进水了吧!”   跟着叶淮的这些日子,001别的没学到,这吐槽和骂人的功夫倒是渐长。   闻言,叶淮斜睨了它一眼,“你在说谁脑子进水了呢。”   001:!!!   只一眼,先前还得意忘形的001顿时就怂了。它差点忘了,宿主毕竟是宿主,惹他不高兴到时候又得关它小黑屋。   想着,它忙不迭地狗腿道:“是我。”   见叶淮没有真生气,它又顺杆往上爬,追问道:“宿主,你真一点也不担心?”   “担心啥?我要的就是假图。”   “???”   001顿时懵逼了。   它搞不清楚宿主究竟是气傻了还是真有什么它不知道的惊人计划。毕竟人的思想本就复杂,它一个人工智能系统再怎么高科技也无法分析像叶淮这样芝麻汤圆一般的人。   叶淮也不欲跟001多解释,他看了看手上的这张司徒修筠精心安排的假舆图,面上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果然上钩了。   也不枉费他费劲吧啦地安排了这一切,甚至还不惜让人大半夜火烧粮仓让这出戏变得更逼真一些。   司徒修筠自以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却不曾想这一切不过是有心人刻意做出来的假象罢了。   想着,他随即招来了醉仙楼的掌柜,将这图装在了盒子里连带着一封信一并交给了他:“请务必将这两样东西尽快送往宁州。”   掌柜已然知晓眼前人的身份,自是不敢怠慢,连忙郑重其事地接过:“您请放心。小人即刻安排。”   “我就猜到你果然是故意的。”   就听001轻咳了一声,仿佛刚刚那些质疑的话不是它说的一般。叶淮也习惯了自家系统明明不是个人却还好面子的事实,没有戳穿它。   “只不过我有一点不是很明白。你费了半天劲就为了搞一张假布防图,这究竟是为什么?”   叶淮挑了挑眉没有马上回答,只反问一句——   “你觉得呢?我为什么要费尽心思让他给我一张假的布防图?”   001怔了怔。开始顺着叶淮提出的问题认真思考。   不多时,它猛地反应过来。   司徒修筠想利用假布防图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可反过来呢?   既然已经知道舆图有问题,代王他们不就可以通过这张假舆图逆推出司徒修筠兵马的所在之处了吗?   这才是真正的将计就计!   宿主这招高明啊!   想着,001不由看了看对面闲适地喝着茶的叶淮,暗暗感叹。这小伙子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这脑子七弯八拐的,心眼简直比莲藕还多!   看着楼下被当成工具人还不自知的冯姝瑶,一时间001竟不由生出了一丝同情的意味。   ……   离开了茶楼,冯姝瑶接连走了两条街,确定身后没有人跟踪这才松了口气,拐身进了一个小胡同。   一辆马车正稳稳当当地停在了胡同里。   上了车,司徒修筠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中的书卷,“如何?”   “他没有怀疑。”   “哦?”闻言他放下了手中的书卷,“当真?”   “当真。”   就听他轻呵了一声,露出了一抹志在意得的笑,“你做的很好。”   虽然被夸赞,但冯姝瑶并没有感到欣喜,只问道:“我爹那儿……”   “不用担心。朕派的人已经出发了,应该很快就能到梁京。况且冯相吉人自有天相,应当无事。”司徒修筠笑容和煦,一如她初见他那般令人沦陷。   然而冯姝瑶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一无所知的怀春少女了。见着眼前人如此作态,她非但没觉着欢喜反倒更加觉得胆寒。   可即便如此,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扬起笑,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好。”   上了这条船,她已经没有别的路可选了。   *   宁州,总兵府。   “殿下,江州那边传消息来了。”   唐钧疾步走来,呈上了一个木盒和一封信笺。   闻言,司徒修泽放下了手中的笔,打开信笺。就见上面写着八个大字——   “鱼已咬钩,只欠东风。”   打开了一旁的盒子,就见里头方方正正地躺着一张舆图。   见状,司徒修泽眨了眨眼,随即大笑。   “叶鸿福不愧是叶鸿福。竟然真的做到了。”   一旁,唐钧面露犹疑:“殿下,您觉得叶督公这招真的靠谱吗?这样会不会打草惊蛇啊?”   “要的就是打草惊蛇。”   就见司徒修泽敛却了张狂的笑意,狭长的眸子里闪过了一道暗色,“不惊了蛇,怎么引蛇出洞呢?”   *   司徒修筠并不知道他掉进了一个怎样的陷阱里。此时的他还在为自己所设的“精妙陷阱”而感到得意非凡。   九月初九,重阳节。他率领着他的大军朝着宁州城挺近,终于迎来了与“反贼”司徒修泽的第一场交锋。   临近陈家沟,司徒修筠喊停了行军的队伍。并差两个哨兵前去打探情报。   不多时,那两个小兵回来一脸惊喜地报告前方的确有大军驻扎,而且看营帐的数量,人数似乎还不少。   先锋大将徐岩闻言忍不住大喜,“陛下此计甚妙,那代王竟然真的上钩了!”   司徒修筠眯了眯眸子,眼中满是自得。就听他沉声道:“传令下去,待会儿谁能取代王的首级回来,朕封他做冠军侯!”   话音刚落,徐岩倏地瞪大了眼睛。   这个称呼……   “冠军”乃“功冠全军”之意,细数几代前朝数百年,能够当之无愧称得上冠军侯的将领连一个巴掌的数都凑不够,若是能得此封号,那可真是光宗耀祖的大好事啊!   徐岩的眼中瞬间被欲望和渴求填满了色彩。不论如何,他这次一定要取代王的项上人头,谁都别想同他抢!   ……   远处的高坡上,在谁也不曾发现的树丛边,叶淮高举着西洋望远镜,看着底下的这群人唇边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一旁成乐看着自家爷自打刚才就拿着一管黑漆漆的木筒子对着远处看了许久,不由觉得奇怪。   不就是个黑咕隆咚的小圆筒么,究竟有啥好看的,竟然能让爷看得这般津津有味。   极度好奇之下,他终于忍不住开了口:“爷,您究竟在看啥啊?”   叶淮闻言偏过头,“好奇么?”   成礼忙不迭地点点头。   “那你自个儿过来看看不就知道了?”叶淮倒也干脆,直接将望远镜递了过去。   成乐见状愣了愣,狐疑地接过望远镜有样学样地对着山下径直一看,不多时双眼倏地瞪大。紧接着就听他传来了兴奋的惊呼声。   “爷!小的看到了!这也太清楚了吧!”   其余几人见他这般,一时间竟被勾起了兴趣,纷纷嚷嚷着要看。   成乐见状顿时急了,忙道:“别抢啊。小心着点,别摔着了。”   看着手下的几个小宦官们嬉闹叶淮也不阻止。他背过身,正要踱步回营帐,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不远处抱臂靠在树旁的麴兰月。   临近大战,麴兰月也变得愈发沉默。虽然先前她说过会从过去的阴影里走出来,但眼下看来,要想实际做到这一点并没有那么容易。   为了复仇她轮回了无数次,可一直未能达成所愿。她的心底里一直埋藏着对司徒修筠的仇恨以及对族人自责的情绪。   于麴兰月来说,司徒修筠是仇人,是孽缘,也是她的劫难。   渡不过去,便会因为心魔坠入无间地狱。可若是渡过去了,她就能重生。   眼下,是时候让她渡过这道坎了。   想着,叶淮神色一转迎面朝着眼前人走去:“你不去看看么?”   麴兰月闻言愣愣抬起头,看清来人后,她摇了摇头道:“不了。”   “为什么?”   “我在克制我自己。”   就见她松开了紧握的拳,声音带着略微的颤抖,“……我怕我看见他会忍不住将他千刀万剐。”   “……”   看着麴兰月眸光中闪烁的恨意:叶淮顿时陷入了沉默。   即便再怎么想杀死司徒修筠,麴兰月终究还是凭借着理智控制住了自己。   看来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思及此,他重新扬起笑:“很快你就不用克制自己了。”   *   司徒修筠率大军一路急行直朝着陈家沟奔去。   这里便是那张假布防图上他刻意留给司徒修泽的“破绽”。司徒修泽怕是死也没想到,他收到的布防图是假的。   司徒修泽把兵马全部调到陈家沟来想要对上他在白家桥的兵马来个突袭,可谁曾想他的人马根本就不在白家桥,而是在他们的后方。   如今,他们的后路被他给堵了,这四面山峦叠嶂,饶是他有通天的本事也插翅难飞。   想着,他的唇畔掀起一丝讥讽的笑。   前世,你就斗不过我。今生,你也一样!   司徒修泽,你就同你的大军葬身于这荒郊野地里吧!   马蹄声疾,震响了一片飞鸟。远远地望见了对面的营帐,徐岩随即挥起长枪带头朝前冲去。底下的其他将领和士兵们见状也不甘示弱。陛下都已经发话了,谁能取那反贼的首级,谁便能做冠军侯。男儿建功立业可不就是为了这么一天么。   于是乎,一群人便挥舞着手中的兵器跟发了疯似的冲向对面。   然而,当他们冲到对方营帐前却猛然愣住了。   就见眼前一个个营帐井然有序地排在空地上,数量着实之多。可奇怪的是整个大营里头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看着眼前不同寻常的一幕,后来居上的司徒修筠不禁拧了拧眉。   “说好的人数不老少呢?人呢?人都去哪儿了?”   就在军汉们议论纷纷的时候,只听一声剧烈的炸响——   “轰!”   还不等他们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一群人只觉得脚下的地震了震。   人群中也不知是谁率先嘟囔了一句:“怎么回事?该不会是地动了吧?”   话音刚落现场顿时炸开了锅。   “肃静!”   见军心动摇,徐岩拧了拧粗眉高声呵斥。迫于将领的压力,底下的小兵饶是心中忐忑但嘴上也不敢再继续多舌了。   “陛下,这……”   一旁,徐岩驱马走到司徒修筠身旁正要开口,地面竟开始剧烈摇晃了起来。随后,第二声第三声以及第四声炸响接踵而至。   这一次,他们可算是看清楚了。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地动,而是有人在地底下埋了炸药火器!   伴随着剧烈的轰鸣,乱石飞舞,泥土四溅,眼前一座座的营帐瞬间炸成了碎片。   看到眼前这一幕,军汉再也顾不得其他,惊得四下奔逃。丝毫没有先前冲锋陷阵的勇猛可言。   早在看到眼前空无一人的帐篷之时,司徒修筠便知中了计。然而等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却已经为时过晚,对方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时间。噼里啪啦的炸响声犹如天雷阵阵,又如阎王催命惊得人心惶惶。   来不及多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错,眼下他也只能带着手下人赶紧撤退。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这一切才只是刚刚开始。   司徒修泽在他们逃离营帐的必经之路埋下了大量的火药。当一群人慌不择路逃跑的时候,若是不慎踩中机关便会点燃引线,届时火药就会爆炸。   敌军自然不知道这些。很快地,他们便收到了这份“大礼包”。   一时间惨叫声四起,血肉横飞。   徐岩从戎半辈子,从未有过如此心惊的感觉。在来之前他们根本没想到代王的手上竟会有这么多火器炸药。他们本以为,他起兵造反不过是强弩之末垂死挣扎罢了,谁曾想……   看来是他轻敌了。   看着身旁面色阴沉的新皇,徐岩不免有些焦急:“陛下,现在咱们该怎么办?这……这路上全是炸药,过不去啊!”   如今的他已经不再肖想冠军侯的位置了。这冠军侯再怎么好,那也得有命当啊!比起其他,眼下他只想赶快离开这儿。   对比徐岩的焦急,司徒修筠则显得十分镇定。几乎没有多考虑,就见他随手抓了身旁的一个小兵往前一推,冷声道:“你去探路。”   那小兵自然是害怕的。他也不是傻子,陛下这明显就是想拿自己当垫背使,他若是去了,那万一被炸死了可怎么办?   因为心中害怕,他的行动自然是拖拖拉拉犹豫不决。   就在这时,一柄长枪直指他的咽喉。不过须臾半寸的距离,锋利的枪头便可取下自己的小命。   迫于压力,那小兵只得咬咬牙硬着头皮上前。   幸运的是,这条路的火药已经爆得差不多了,沿着那些尸体走,他并没有踩中机关。   司徒修筠同徐岩带着部分幸存的战力就这样有惊无险地离开了这里。   就当他们打算暂且退回大本营再行商议之时,意外再次发生了。   不知何时,周遭的山头高地上突然冒出一大堆的人影。而这群人的手上或是拿着火铳,或是拿着石块。   “不好!是埋伏!”   徐岩话音刚落,就见大大小小的石块犹如雨点,噼里啪啦地直往人脑袋上砸,期间还夹杂着数声枪响。   底下的大军慌忙躲避,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看着外头的枪林弹雨,司徒修筠从未觉得自己这么窝囊憋屈过。他给的明明是张假图,按照冯姝瑶的口供叶鸿福应该没有怀疑才对,可为什么……   他拧了拧眉,极力冷静地回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   从冯姝瑶的突然出现,再到粮仓着火的当日她偷盗布防图被他发现,主动吐露被威胁的真相……   从表面上看不过是冯姝瑶这女人蠢,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罢了。可仔细想想,司徒修泽和叶鸿福为何偏偏要让她来偷布防图?明明有更好的人选,可却依旧选择了她。   他们是故意的!   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个圈套!   冯姝瑶的失败也是在对方意料之中的。他们故意露出所谓的“破绽”当做诱饵让他咬钩,就是想让他以为自己掌握了对方的秘密,然后再反其道而行之……   司徒修筠恨恨地捶了下地面,他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可此时再怎么懊恼后悔也已经为时过晚,如今的他们是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了。   徐岩问:“陛下,现在该怎么办,要强行突围吗?”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若是一直在这里躲着,无异于是将主动权交给对方而至己方于被动的局面。   司徒修筠自然也知道这一点。   可眼下却着实不是突围的最佳时机。敌人占据了高处,还拥有这么多的火铳,一冒头就要冒着死亡的风险。   想着,他抬眼看了看周遭的环境,树多草密,适合掩藏。   良久,他沉声道:“传令下去,让大军原地待命休整。日落之后,再做行动。”   ……   远处的山头——   “督公怎么办?他们躲起来了。”   成诗看着山下已经不见人影的大军,不由发出了担忧的疑问。   督公搞的这一招突袭要的就是速战速决,时间拖得越久就对他们越不利。再加上这周遭的地形复杂适合隐蔽,要是他们一直躲着不出现,等天黑了又不知道会生出什么变数来。   “不用担心。”   就见叶淮收起手上的望远镜,胸有成竹道:“咱们还有个秘密武器没拿出来。”   成诗一脸懵逼。   秘密武器?什么秘密武器?大炮吗?   不等他开口询问,就见自家督公拍了拍他的肩膀,朝着山下咧嘴一笑:“你看。”   闻言,成诗眨了眨眼,有些莫名。还不等他想明白,就听下方传来了一个熟悉的男声——   “司徒修筠!你女人在我们手上。识相的话,就赶紧出来!” 第40章 灭全族改造(39)   成诗整个人都惊呆了。   麴姑娘和成书究竟是什么时候跑到下面去的?   还有, 麴姑娘怎么打扮成这样?   不对,问题不是这个。   刚刚他们喊的什么来着, 司徒修筠的女人?   想着,成诗的眼睛倏地瞪大,一脸惊恐地看着下方被五花大绑的麴兰月。   麴姑娘什么时候成了司徒修筠的女人了?   难不成……督公刚刚说的秘密武器就是麴姑娘?   一时间,成诗也不知道应该先为哪件事感到诧异。   就在他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的时候,一旁的叶淮倒是饶有兴致地举起望远镜观察着山下的境况。   只见麴兰月被成书和唐钧一左一右挟持着,脖子边还紧紧地架着两把尖刀。尽管她极力保持镇定,但面上仍旧控制不住地流露出几分惊惶。   哟呵, 演得倒还真像那么回事。   眼下就等对面的猎物上钩了。   虽然司徒修筠是个冷酷无情的人渣,但按照这个世界的设定,麴兰月于他来说就是唯一的真爱。   前世麴兰月虽要杀他, 可他却依旧把她囚禁在身边日日椒房独宠。因为害怕她离开, 他甚至不惜废了她的功夫, 挑断她的手筋脚筋让她彻底成为一个废人。   即便这一世西昌灭国后两人没有碰上面,可司徒修筠却一直未曾放弃寻找她。   虽然做法十分变态, 但可以看得出来麴兰月对他确实很重要。   既然如此, 那便有了他可以操作利用的余地。   司徒修筠若是知道自己心爱的女人在“反贼”的手里, 不知道会做出何种反应呢?   想着, 叶淮不由眯了眯眼。   他真是越来越期待接下来的发展了。   ……   比起叶淮的一副看好戏的姿态,扮演着挟持者的成书虽然看上去面不改色可心中却着实有些忐忑。   记得在实施计划之前, 他可是亲口同星纬保证过的, 抓人的时候不用力,不伤着人。可督公和麴姑娘又说既然要演就演的真实些, 不然骗不了人。   这倒是让他有些左右为难了,这力度到底要怎么把控才能既不伤人又显得真实。   就在成书内心纠结的时候,一旁的唐钧心里倒是有些不安。   从他们刚刚喊话到现在, 他已经在心底里默默数了三十下了,可对面到现在都还没有动静。   虽然一路走来的所有事实证明,叶督公智近乎妖,几乎就没有他算不到的事。可眼前安静如鸡的景象却仍旧让他忍不住地怀疑,这法子真的有用么?   他对眼前这位麴姑娘知之甚少,只知道她曾是西昌国的公主,与司徒修筠有过一段孽缘……   可他记得当初西昌王族都被司徒修筠带兵给屠尽了,他对待这姑娘的父母亲人都如此心狠手辣,此时怎么可能会为了她出头呢?   就在他担忧万分的时候,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转过头一看,三人顿时愣住了。   成乐!他怎么来了?   不等唐钧开口,就见成乐递过一张字条。   待看清上面的内容后,唐钧双目瞪大。   这……   就见成乐朝他们眨了眨眼,小声道:“放心吧。这事代王殿下也同意了。”   闻言,唐钧愣愣地转过头。就见远处,自家王爷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看他这表情,唐钧不用多想便能明白。他那是闲得无聊想看热闹了。   不得不说,在某些方面,他们王爷和叶督公还真是臭味相投。   想着,唐钧无声地叹了口气。   既然殿下都发话了,他还能说什么?那就照做呗。   就听他扯着嗓子喊道——   “司徒修筠!西昌公主在我们手上!不想让她人头落地的话就赶紧出来!别当缩头乌龟!”   ……   密林里,一群人本就惊魂未定,当听到外头的声响后。几乎所有人都将目光投注在了司徒修筠的身上。   在听到第一声喊的时候,司徒修筠确实是无动于衷的,只当对方口中的女人是冯姝瑶。然而当他听到“西昌公主”四个字后,面上便逐渐失去了先前的淡定。   “兰月!”   “陛下!”一旁的徐岩连忙拦住他,“不能去啊!这一定是代王的阴谋诡计!您出去了就上他的当啦!”   司徒修筠闻言微微一滞,被强烈情感冲得发昏的头脑逐渐清醒了过来。   说的没错。   他既没见着人也没听见声,所有的一切全凭外头那人的一面之词。如何能确定他说的是真是假?   自从西昌一别,他无时无刻不在派人找寻兰月,然而却一直没找到。他找不到的人,怎么偏偏就落在代王手里了呢?   这一定是个圈套!   想着,司徒修筠顿时沉下心来,决定按兵不动。   就在这时,就听外头传来了一个恼怒的娇喝——   “你们别碰我!”   这个声音……   司徒修筠愣住了。耳旁再次传来那个声响:“都说了不要碰我!”   没错的。   他曾经无数次听见这个声音唤他修筠……   不会错的!就是兰月!   没想到他苦苦寻觅之人竟然真的在司徒修泽的手上!   “叫什么叫!你还当你是公主啊!”伴随着清脆的巴掌声,男人恼怒地骂了一句后,紧接着外头便传来了女人隐隐的啜泣声。   “还敢哭?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办了你!”   “不要……不要啊……”   他们……他们竟敢!   此时的他再也不能说服自己这一切只是代王设套骗他的阴谋诡计。不等徐岩阻拦,就见他阴寒着脸道:“各将听令!拿好手中的武器,跟朕杀出去!”   ……   看着远处面无表情地扯着嗓子喊着“不要不要”的麴兰月,以及拍着胳膊肉模仿着扇耳光声音的成书,还有粗嘎着声音骂人的唐钧,司徒修泽身后的一众军汉不由惊得目瞪口呆。   原来还能这么玩儿?   成诗瞪大着眼睛,再次被叶淮的骚操作给折服。   他们督公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怎么每次都会出其不意地搞出一些他们就算想破头也想不出的古怪法子?   001更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真是难为他们了,还得表演这么一出,宿主你可真行!”   “早就预料到了司徒修筠不好骗,本来想让他们几个真的演一出‘恶霸强抢民女’的戏码,可星纬死活不同意。没办法,只能采取这种手段了。”   看着远处隐隐晃动的林叶,叶淮眯了眯眼道:“现在看来,效果还是不错的。”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看到传闻中精彩的“追妻火葬场”了。   *   司徒修筠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其实已经落入了一个巨大的圈套里。   当他率领自己残余的部将从林中冲出,就看见远远地站着一大群人。为首的正是司徒修泽,而他的身后正是一大队的兵马。   就见大军阵前,一位身穿粗布衣裳,荆钗鬟发的年轻女子正踉踉跄跄地被两个男人架着刀推搡着往前走。即便满身狼狈也依旧不掩自身风华。   “兰月……”   司徒修筠有些惊慌失措,他急切地想要冲过去。   然而就在这时,只听耳旁传来了一声——   “别过来!”   麴兰月微扬着脖颈,一如他初见她时候的那般骄傲:“司徒修筠,我就算是死也不要你来救!”   看着她悲痛中又带着决绝冷意的双眸,司徒修筠的心好似被人一片一片地凌迟切割。   他们曾经发誓要一生恩恩爱爱白头偕老,可如今,她看着自己的眼神却只剩下悲伤与痛恨……   看着远处一脸痴情模样的司徒修筠,麴兰月面上虽露出一副爱恨不得又悲痛欲绝的模样,实则心里一丝波澜也无。   经历过这么多次的转生,她对此人的情感已经完全消失殆尽了。如今剩下的也只有复仇未果的执念罢了。   对她来说,如今的司徒修筠不过就是一只不入眼的蚂蚁,随时都可以一脚碾死。   但为了让对方更难受,麴兰月便按照叶淮所说的,开始不遗余力地演起了苦情戏。然而司徒修筠却丝毫不知。此时的他看着麴兰月一副生无可恋的心碎模样,更是觉得心如刀绞。   麴兰月偏着脑袋,眼角的余光将他脸上的表情收进眼底,心中忍不住嗤笑。   当初西昌被灭国的那日晚上,他也是这般神情。   明明做错事的人是他,为了权势不惜牺牲掉他们之间过往的也是他,可事到如今一切都不可挽回了他却还做出一副痴情种的模样。让人见了着实恶心。   窥见麴兰月脑内所想,001忍不住“呦呵”了一声:“果然风水轮流转啊。当初司徒修筠为了太子之位谋取军功,刻意欺骗了麴兰月的感情。如今这两人却是倒了个儿。”   “这不是挺好?”   就见叶淮眨了眨眼道:“正好让他明白一个道理——”   “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   “……”   001:我竟无法反驳。   看着下方的景象,叶淮摩挲着手中精致的小木盒,面上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很快,这位渣男就要尝到自己当初种下的恶果了。   *   司徒修筠紧了紧拳头,似乎终于下了决定。   就见他寒着脸迎上了远处异母兄长玩味的目光,冷声道:“放了兰月,朕便不杀你。”   一旁,唐钧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心中忍不住惊讶:没想到司徒修筠真的出现了,叶督公真是事无巨细计算无遗啊。   只不过他们眼下都这样了却还不忘对殿下放狠话,看来这位新皇的脑子着实不清醒。也不知道他是自信过了头对自己的处境产生了错误的认知,还是单纯地为了在美人面前装逼。   司徒修泽闻言挑了下眉,“三弟这么大的口气,倒是让本王有些害怕了。”   虽然嘴上说着害怕,可眼前人的面上却丝毫瞧不见任何恐慌。反而还是那副好整以暇的样子。   就见他微微一笑,面容和煦:“就是不知三弟如今这般田地,要如何置本王于死地呢?”   话毕,司徒修筠紧抿着唇,脸色阴寒地都快要滴出水来。   就在一众人准备欣赏一出痛打落水狗的好戏之时,下一瞬间,只听空中突然传来几声“嗖嗖”的破空声响,无数只利箭自林中离弦而出。   猝不及防之下,唐钧和成书几乎是下意识地推离了麴兰月,提刀抵挡。   趁着这混乱的间隙,司徒修筠手持玄铁长枪,朝着麴兰月直直冲去。待一群人反应过来之时,人已经落入对方的怀中。   这突然扭转的局势几乎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这人质都被对方劫走了那还怎么玩儿?   一时间,场面陷入了诡异的僵局。   然而,让唐钧他们没想到的是——   “都不许动!再动我就杀了他!”   不知何时,先前还是一副伤心欲绝模样的麴兰月一改先前的柔弱,手持着一把锋利的匕首紧紧抵住司徒修筠的脖颈,压出了一道血痕。   突如其来的反转一下子让在场的人瞬间懵逼。   ……   司徒修筠也有些反应不及,双目陡然瞪大,“兰月,你……为什么?”   “为什么?”   麴兰月轻呵了一声,娇美的笑容瞬间凝结成万丈寒冰,“你屠我西昌王城,杀我父母兄长,害死我弟妹,你觉得为什么?”   “……”   司徒修筠沉默了。   她恨他,他知道。只是他想不到,她竟然会同司徒修泽联手对付他。   看着面前那双已经对他毫无任何情谊可言的眼眸,此时司徒修筠的心中只觉得又闷又疼。失而复得的喜悦不过须臾间便被一种被人背叛的恼怒所取代。   良久,就见对面一直巍然不动的司徒修泽轻笑了一声,“真是一出好戏啊。”   耳旁的声音一下子将司徒修筠从沉浸的思绪中拉了出来。他抬眼看向不远处那个嘴角噙着无害笑意的男人,双眸微眯。   见他看过来,司徒修泽不悦地抿直了唇角。   即便受制于人,即便看上去已经功败垂成,可他却依旧还是露出那副不服输的高傲姿态。让人看着着实碍眼。   “兰月,”司徒修泽冷声道:“本王这个弟弟便交给你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兰月?   听到这个亲昵的称呼,司徒修筠忽的一滞,面容变得愈发阴鹜。   几乎没有多想,就见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掉了麴兰月手中的刀柄。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麴兰月已然从挟持者又变回了受制者。   司徒修筠红着眼掐着她的脖子,语声急促:“你是不是爱上司徒修泽了?快说!”   看着他这般癫狂的模样,不仅是被挟持的麴兰月,饶是向来自诩心黑手狠的司徒修泽都不免被自己这个异母弟弟给吓着了。   关他什么事?他不过就是想要复仇夺取皇位罢了。   不等他开口反驳,就见麴兰月艰难地喘息:“是……是又如何?咳咳……”   无视了周遭其他人惊异的目光,她冷笑着道:“他,他不像你……那么变态,那么……冷血无情。”   此话一出,彻底把司徒修筠给刺激到了。   “贱人!”   就当他想要抬手扇麴兰月巴掌之时,远处却突然传来了曲调怪异的哨笛声。   下一秒,胸口处传来一股剧烈的疼痛,就见他面容扭曲地瞪大双眼,一脸难以置信。   伴随着一声重重的闷响,他整个人仰倒从马上摔了下去,动弹不得。   发生了如此的突变,对面的徐岩双目眦裂,“陛下!”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司徒修泽手下的人马借机群起而攻之。无法,徐岩只得硬着头皮与其抵抗。   一时间刀光剑影,兵戎相交。先前僵持的局面瞬间被打破。   叶淮负手站在山丘上,放下手中的哨笛,面不改色地看着自山下的乱象,伸出手迎接自山下颤颤悠悠往上飞的金色小虫。   001见状忍不住惊呼:“宿主!你究竟是什么时候把小金放出去的?”   叶淮掀了掀眼皮答:“自然是在你不知道的时候。”   “……”   看着001一脸怨念,他勾了勾唇角。   他才不会告诉它,其实早在计划实施之前他就把小金藏在了麴兰月的发髻里。一旦司徒修筠靠近她,小金就会爬到他身上产卵……啊不,是下子蛊。   毕竟司徒修筠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就相当于这个世界最大的Boss。面对这样的对手,他不得不小心应对啊。   现在看来,他做的后手准备还是很有必要的。   想着,他敛却了笑意。目光定定地看着远处攀升的狼烟。   很快,这一切全部都要结束了。 第41章 灭全族改造(完结)   新皇受制, 军心大乱。   司徒修筠的大军先前就遭遇了埋伏,死了不少人。这些幸存者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挂了彩, 本就战斗力不佳。如今遇到人数众多,武器先进的代王兵马更是不怠。不多时,大军便缴械投降了。   至此,代王“挟天子以令诸侯”,率大军北上,直指梁京。   代王的兵马来势汹汹,而新帝却败局已定, 一直把脑袋别再裤腰带上偷偷跟着司徒修泽造反的代王党们闻讯可算是大大地松了口气。   至于那些本就中立的墙头草们早就很有眼色地站好了队伍,纷纷投向了代王的怀抱。   反之新帝的党羽们均是惊慌失措,担心黄袍加身的代王会找他们秋后算账。   不过幸运的是, 司徒修泽给了他们两种选择。愿意留下来效忠他的, 便保留原职。若是不肯附降, 便杀头抄家诛九族三件套伺候。   但凡懂得审时度势的人都会骨头一软从了这位新主。就好比冯朗,跪得那叫一个干脆。   倒是偶有几个硬骨头非要逞那忠臣不事二君的士大夫气节, 表示即便是死, 也不能向反贼效忠。   对于这种顽固不懂变通之人, 司徒修泽自是不再留予情面, 纷纷杀光。有了如此震慑的前车之鉴,剩下的其他人自然也不再敢造次, 纷纷改投门户。   同年十月二十八, 代王司徒修泽梁京称帝,号启泰。梁史称此事变为启泰之变, 又名陈家沟之变。   至于那称帝不过数月的司徒修筠则被囚于南苑,等待着他将死的命运。   ……   “你确定不进去?”   “不了。”   南苑外,叶淮看着眼前这位曾经命途多舛的西昌国公主, 正色道:“陛下就给了你这么一次报仇雪恨的机会,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你可得想好了。”   “我已经想好了。”   麴兰月目光坚定:“那日在陈家沟,我就已经与那人斩断了所有的过往。事已至此,我已经不想与他有任何的牵扯。即便我亲手杀了他,爹娘他们也都不可能再活过来了,我过去所受的伤害也不能全当作没发生过。他既然已经失去了最看重的权势,那便是对他最大的惩罚。况且……”   麴兰月说着长舒了一口气,“况且我也不能一直困在过去。”   半晌,她弯了弯眉眼,笑道,“您说过的,人要朝前看。时至今日,我才能够真正做到这一点。”   叶淮看了她一眼,见她似乎真的放下了,便也不强求。只道:“你既已想通,那便再好不过。”   话毕,他便带着一行人走进南苑。   ……   推门而入,叶淮顿住了脚步。   要不是因为知道里头的人是谁,他差点没能将眼前这位鬓发散乱,不修边幅的男人与曾经那位光风霁月的美男子对上号。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比之数月前的风光此时的司徒修筠犹如丧家之犬。   听到响动,他抬起微垂着头,眼神睥睨地看向叶淮:“竟然是你。”   叶淮不作应答,只不可置否地笑了笑。   “他们人呢?”   “您问的是谁?”   “司徒修泽,麴兰月。”一提到这两个名字,他的面容就忍不住地扭曲。   叶淮负手站在远处,看着面前身带镣铐的狼狈男子,淡声道:“陛下事务繁忙,自然不能来见您……”   “只怕是不敢吧!”   不等他说完,司徒修筠咬着牙打断道:“这对奸夫□□!他们竟敢……”   不等对方破口大骂,叶淮淡声继续道:“至于定安郡主,她也不能来见您。”   “定安郡主?”听到这个称呼司徒修筠一滞。   “就是麴姑娘啊。”   见他不解,叶淮微微一笑解释道:“她已经被陛下封为定安郡主了。”   定安郡主……   司徒修筠猛地愣住。   这么说,她和司徒修泽什么都没有发生?   然而还不等他庆幸,耳旁又传来了一句——   “定安郡主不日之后便要携未婚夫婿回西域,眼下正忙着筹备婚礼呢,自然也是来不了的了。”   未婚夫婿?   听到这四个字,司徒修筠顿时变得有些急躁,连带着身上的镣铐都在哐啷作响。   “什么未婚夫婿?”   看着他略带惊慌的眼神,叶淮勾了勾唇角,笑眯眯道:“自然是跟她两情相悦的情郎啦。陛下亲自指婚的郡马爷。”   两情相悦的……情郎?郡马爷?   她竟然有了情郎?她竟敢!   “我要见她!”   叶淮微微一笑,“可她不想见你。”   “这怎么可能!”   司徒修筠双目眦裂,“我不信!让她见我……让她来见我啊!”   他已经疯了。   被控制欲和执念逼疯了。   无视了陷入癫狂状态的司徒修筠,说完了该说的,叶淮看了一眼桌上的毒酒白绫和匕首,对身后的小宦官吩咐道:“伺候好楚王殿下。”话毕便看也不看地转身离去。   ……   司徒修筠最终死于一杯毒酒,据说是被几个小宦官给硬生生灌进去的。   死之前,他一直破口大骂,一会儿称自己是天子,他们不能这么对他。一会儿又在辱骂司徒修泽竟然谋朝篡位报复他。骂完之后又一脸魔怔地呼唤着麴兰月的名字……   得知消息,麴兰月的内心没有一丝波动。正如叶淮所说,这个男人爱权势更甚过她。直到最后一刻,他第一个心心念念想着的仍旧是皇城上首的那把椅子。至于她,只不过是他不甘心和占有欲作祟的执念罢了。   人死如灯灭。一切往事终究被时间的尘埃所掩埋。   大仇得报,麴兰月也彻底放下了过往。成亲之后,她便和贡星纬远走大漠,做了一对神仙眷侣。   叶淮也从司礼监禀笔晋升为司礼监掌印。至于原先的掌印任永春,因为伪造诏书的事被判了凌迟。   得知消息,001忍不住道:“没想到这诏书竟然是任永春帮着司徒修筠伪造的,这老太监藏得可够深的啊。得亏冯朗把事情都交代了,不然所有人都还被蒙在鼓里呢。”   叶淮笑了笑。也多亏了冯朗的告密,不然司徒修泽还苦恼如何为自己造反找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   既然司徒修筠的即位诏书是假的,那他便不是真的真龙天子。如此一来,司徒修泽的行径也不过是扫除奸恶,天命所归罢了。   不过冯朗这般卖队友的行径也不过是为了讨好新主,顺便撇清这事与自己的干系,没什么可称颂的。司徒修泽或许会承他的情,但绝对不会重用他。毕竟卖主求荣的人换做是谁都不敢用。   事实也正如叶淮所猜测的那样。之后的冯朗因着各种理由,官职被一贬再贬,从正一品大员变成了一个六品小吏,之后甚至还被外放到了贫寒疾苦的琼州,这仕途也算是走到了头。   而冯姝瑶也因为父亲官位的变化,加之从前和司徒修筠过从甚密的缘故,拖到年纪一大把了也无人愿意上门提亲,只能跟着父亲的调任远离梁京。   这些事暂且按下不表。   再说说司徒修泽。登上帝位之后,他便开始励精图治,休养生息,试图修补治疗这满身疮痍的大梁。   在叶淮的建议下,他改革赋税,减轻百姓的负担。变革官吏考核制度,不论资历更重才干实绩。扩大科举范围,不再限制门第。   与此同时,还大力发展经济、军事、医学、农业以及其他实用科学。   两年内解决了西北地区的旱灾,三年内打通了西域与大梁的商路,并开放了沿海通商口岸,促进了大梁与各国的贸易往来。   国富□□强,借着与外界通商的机会,让各国都瞧清楚了大梁的实力,均不敢与之为敌。即便是最为狼子野心的戎狄也在启泰五年被司徒修泽带兵打退。   自此之后,河清海晏,时和岁丰,天下无战事。   事情发展到这儿,也算是大团圆结局了。   主线任务完成了,司徒修泽登上帝位后大梁也趋于稳定,开始走向繁荣昌盛。按照叶淮的预想,他也该脱离这个世界了。   然而,他却一直没有接到信息提示。   “001,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听“滴”的一声响,一个熟悉的机械音平板无波道——   【检测到有支线任务尚未完成,请宿主及时完成支线任务,方能脱离此位面。】   支线任务?   叶淮眨了眨眼,有些莫名:“不是只要完成主线任务就行了吗?还要完成支线任务?”   在他的印象中,像支线任务这种东西在游戏里那都是可做可不做的。   “那当然。”就听001道:“所有的任务都是强制性的。支线任务也是一样。一旦开启便不可关闭。”   说着001叹了口气安慰道:“宿主你还是加油吧,反正就只剩下三分之一的进度了。”   三分之一……   自从上次误打误撞解锁了贡星纬的真实身份,支线任务的进度条便再也没动过。加之那时候他在忙着造反大计,久而久之便也忘了这桩事。   没想到竟然会卡在支线任务上。失策了。   自知没有转圜的余地,叶淮便也不同001讨价还价,开始琢磨起最后这三分之一的进度条该如何解决。   按照常理来说,既然已经知道贡星纬是天启帝的嫡长子,那么支线任务不就应该结束了吗?怎么还有三分之一。   难不成这背后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吗?   想着,叶淮便开始四处打探消息。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寻到了当年伺候天启帝的一个老太监,从他那儿打探到了一件重要的事。   原来当年明华太子妃确实生下了一个孩子,只不过因为逃亡途中颠簸,胎儿发育不良,出生时便夭折了。为了避免她过度伤悲,当时还是太子的天启帝便让底下人瞒住她,另外抱来了一个男孩,谎称是她生的孩子。   而这个孩子,就是贡星纬。   得知消息,叶淮顿时愣了。   不是说贡星纬是天启帝的儿子吗?怎么现在又成另外抱来的了?   难不成……他其实是天启帝的私生子?   他脑内这个想法刚一闪过,就听系统突的响起了提示音——   【滴!支线剧情解锁】   【解锁进度:3/3】   【隐藏剧情解锁完成。】   叶淮:???   就见面前的任务面板弹出了一个小小的视频播放键。点开一看,过去的一切全都一目了然。   原来天启帝曾在民间临幸过一名女子,没多久那个女子便有孕了。恰逢此时,太子妃也有了喜。本来天启帝还在苦恼要如何把私生子接回来,没曾想这时候陈王反了,皇室只得举家南逃。   就在这逃难的路上,太子妃生下了一名死胎。也正是这时,天启帝便产生了想要李代桃僵的心思。   看完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叶淮只觉得被深深震撼到了。   ……   卧槽,这剧情反转可真够可以的。   然而还不等他震惊完,耳旁又再次传来了系统的提示音——   【主线任务:100%】   【支线任务:100%】   【任务判定:成功】   【脱离位面中……】   一阵熟悉的眩晕感再次袭来。   说传送就传送,都不让人做个准备的吗?   还不等叶淮吐槽完,他的眼前忽的一花,随后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42章 替身改造(1)   头疼, 恶心。   这是叶淮醒来的第一感觉。   躺在床上,等到那种不适的感觉逐渐消散后, 他这才注意到周围的环境。   雪白的墙壁,冷冰冰的病床。吸了吸鼻子,空气中甚至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   这里是……医院?   意识到这一点,他的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一次的身体不会又缺了哪里吧?   想着,他连忙掀开被子。低头一看,四肢健全,除了右手手背上的吊针, 身上并无明显的外伤痕迹。   还好。   他的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滴——系统启动】   熟悉的提示音在耳旁响起,不多时只听001那有些欠揍的调侃声再次充斥他的脑内:“哟呵!没想到你这回的身份是一个老大爷啊。”   老大爷?   叶淮刚想追问什么情况,眼前的屏幕瞬间变成了一面镜子。画面中, 一位鬓发霜白的中老年男性映入眼帘。   虽然通过他端正的五官依稀可以看得出来对方年轻时应该也是一位难得的美男子, 可这依旧改变不了他现在是个满脸皱纹夕阳迟暮的老人家的现实。   好么, 不是身体有残缺的太监就是老人家,系统这个身份匹配怕不是故意的吧。   感受到了他的质疑, 001一个咯噔, 连忙道:“怎么会, 这都是经过系统精密计算挑选出来的!”   见他不信, 就听它语气正经道:“这已经是最合适你的灵魂状态,同时也是身份最合适的身体了。”   叶淮:呵呵。我信你个邪。   001觑了叶淮一眼, 见他面色不善于是连忙又补充了一句:“宿主, 开心点嘛。起码这一次你是个健全的人了啊。”   “健全么?我看不一定。”   即便外表看着没有缺胳膊断腿,但是内里谁知道是不是少个肾缺个胆囊胰腺啥的。就算没有少器官, 可他一醒来就在医院,这说明健康肯定是有问题的。   窥探到他的想法,001轻咳了一声, 转移话题:“既然宿主你醒了,那咱们现在了解一下这次的任务吧。”   说着,就见它屏幕一闪,开始播放画面——   【辛莹莹是个单亲家庭长大的普通女孩。母亲在她七岁那年病逝,父亲一个人拉拔她长大。   即便家庭条件不好,可父亲仍旧尽可能地将最好的提供给女儿,供她读书吃穿。   辛莹莹同样也争气,从小到大成绩一直名列前茅,高考甚至还考上了全国闻名的京大物理系。   然而,在她21岁那年父亲因为意外受伤,这让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   为了凑足手术费和治疗费,辛莹莹只能休学不停地打工做兼职,甚至还跑去了夜总会卖酒……】   看到这儿,叶淮还以为是社会新闻上再常见不过的励志故事。然而后面的神转折却差点闪瞎了他的眼。   ——这一切起源于辛莹莹在夜总会卖酒的兼职。   在这种地方,像她这样年轻貌美的小姑娘总是免不了被客人骚扰的。平日里被摸摸小手,揩揩油那都是再常见不过的事。然而这一回她却遇上了一个极度难缠的客人,非要让她出台陪客。辛莹莹哪里遇到过这种阵仗?   就在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一个人出面帮她解了围。   此人名叫温良成,风流倜傥,是本城富豪温家的长房嫡子。他身份矜贵,英俊多金,是个钻石王老五。与辛莹莹这样普通甚至有些贫困的姑娘有着云泥之别。   本以为是再简单不过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谁曾想事后对方竟然对辛莹莹提出了交往的要求。   辛莹莹很有自知之明,她知道像温良成这样的人身边肯定不缺家世好又漂亮的姑娘,可他却对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卖酒小妹主动提出交往,这怎么看都不像是真心的,所以自然没有同意。   然而,被拒绝的温良成不但没有放弃,反而还对她展开了猛烈的攻势。送礼送花倒还只是小意思,他甚至还帮辛莹莹解决了父亲高昂的手术费和治疗费。   当一个男人能帮一个女人解决她解决不了的难题的时候,那么这个女人就会对他另眼相看。   不得不说,温良成的这一招还是有效的。   除了自己的亲生父亲,温良成是第二个能在辛莹莹最艰难的时候为她遮风挡雨的男人。再加上他又帅又有钱,还对她好。久而久之,她也就慢慢沦陷了。   然而最虐的一点来了。   温良成的心里其实一直有一个爱而不得的白月光。他之所以接近辛莹莹,就是因为她跟他的白月光长得极其相似。   没错,又是白月光替身梗。   更让人无法接受的是,他在辛莹莹之前还交往过好几个女孩,每一任前女友都与白月光有着或多或少的相似点。辛莹莹并不是唯一成为替身的,也不是最后一个。   即便在两人交往之后,温良成也仍旧没有放弃寻找比她更完美的替代品。他不断地在花丛中狩猎,想要找到更像白月光的女孩,企图弥补没能和梦中情人在一起的缺憾。   温良成没将真心放在辛莹莹的身上,可辛莹莹却是切切实实地付出了真感情。那时候的她并不清楚男朋友的心里头还有别人。热恋中的她智商直线下降,将所有的情感都寄托在了他身上,甚至连他背着自己出轨都不知道。   直到后来,温良成的白月光终于从国外回来,她才知道所有事情的真相。可那时候已经晚了,她不但将心全部交付了出去,甚至还有了温良成的孩子。   而此时,有了正品的温良成自然不再需要她这个替代品,转而投向了白月光的怀抱。   为了和心上人交往结婚,他勒令辛莹莹打掉孩子。   到底是自己付出真感情的初恋,而且孩子是无辜的,辛莹莹自然不愿意打掉这个小生命。   可没曾想,温良成这个渣男为了逼她同意,不断地派人找她茬。不仅害她没了工作,甚至还派小混混砸了她父亲的店。她爸本想阻拦,却不曾想被人一铁棍砸到头,死了。   父亲被人杀害,辛莹莹急切想要让抓到凶手,然而警察却告诉她,店铺周围的监控坏了没有拍到肇事者,附近也没有人看见,要想案件水落石出还得重新调查取证,让她再等等。   辛莹莹没有多疑,便听话地等了。然而,这一等就再也没有后文。   此时的她终于意识到自己上当了。她不甘心,跑去警察局,然而收到的永远都是拖延的回复。   手头没有足够证据的辛莹莹根本没有能力为父亲讨回公道。   无法,她只得跑去温良成家找他,可是一直被拒之门外。去公司找,却被态度不佳的保安推倒在地。   肚子里的孩子,就这样没了。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辛莹莹接连失去了父亲和孩子。自此,她的精神开始逐渐崩溃。   在医院病房的电视上,她看到了温良成即将结婚的消息。   看着画面上他牵着女友一脸深情的模样,她彻底崩溃了。   温良成害死了她的爸爸,还害死了她的孩子,可他却还能笑得出来?   呵,结婚?   去地狱里结吧!   出院后,她花了一番力气终于打听到了温良成的婚宴地点。之后便假扮成酒店的工作人员,成功地混入了现场。   正当新郎新娘准备宣誓之际,她拿出了藏匿已久的水果刀,在一众宾客的惊异目光中疾步冲上台,捅死了温良成。   现场尖叫声四起,一片混乱。不等其他人上前拦阻,她便迅速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   看完了001传输过来的原世界剧情,饶是自觉心理承受能力极强的叶淮,此时都忍不住张口来了句——   “卧槽!”   这特么是什么狗血虐文。简直比上一个世界还要奇葩!   若说司徒修筠是爱美人更爱江山的功利主义者,那么这温良成……简直就是渣男本渣啊!   得不到白月光就一直找替代品?这特么是什么神奇的脑回路啊?   看着叶淮一脸被震撼全家的表情,001默了默,忍不住出声道:“……宿主,你还好么?”   “……”   叶淮斜了它一眼,反问道:“你觉得呢?”   本以为剧情奇葩就算了,系统给他安排的身份也不遑多让。   谁能想到这一次他竟然是辛莹莹的亲爸?那个大病初愈又被小混混打死的倒霉老头?   真是……   叶淮摇了摇头不欲多想这糟心的境况。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反正现在他也不可能换具身体。与其想那些倒不如抓紧时间想想怎么完成任务。   “所以,这个世界的主线任务是什么?”   “和上一个世界一样。”   就听001道:“本次任务要求宿主阻止辛莹莹的死亡,让她远离温良成这个渣男,并且获得真正的幸福。让剧情变得正能量起来。”   闻言,叶淮抱臂摩挲着下巴,眼底闪过了一道精光。仅仅只是远离怎么能够?最好得让这个玩弄人感情的混蛋得到应有的惩罚。   像是感应到他的想法,001连忙道:“宿主,你该不会又想到什么‘毁天灭地’的报社想法了吧?”   这可不能算001多心,因为在上一个世界,叶淮就是这么做的。   主线任务只要求他阻止麴兰月的死亡,并解开她的心结消除她的怨气。可谁曾想它的宿主竟然直接联合反派造反,将司徒修筠踹下了皇位……   “怎么会?”   就见叶淮笑眯眯,“我记得的,你们要求正能量。”   001闻言愣了愣,有些犹疑,“你记得就好。”   话音刚落,只听“吱呀”一声响,病房的门倏地被人推开。不等叶淮反应过来,就见一个年轻姑娘一脸焦急地冲了过来。   此时,眼前的显示屏再次弹出了一行字——   姓名:辛莹莹   年龄:21   身份:原身的女儿,青大物理专业的大三学生   性格:外柔内刚,吃苦耐劳   特长:学习(曾获得高考全省第二的优异成绩)   称号:学神   备注:被渣男耽误的女科学家(如果她继续考研并在专业内深造的话)   叶淮:“……”   这履历,有点厉害啊。   不等叶淮感叹完,辛莹莹就已经扑到他跟前了。   “爸!”   即便已经知晓了自己的身份,可突然间冒出这么大个闺女,他还是有些不太适应。   知晓了他的想法,001怪笑道:“恭喜啊宿主,你这是喜当爹啊!是不是很……”   不等它嘴欠的话语传入耳中,叶淮便毫不犹豫地将系统调成了静音模式。   看着001在屏幕里面抓耳挠腮疯狂刷表情包然而却一个音也发不出来的急切模样,叶淮心情愉悦地勾了勾唇角。   “爸……”   看着眼前一言不发的老父亲,辛莹莹不免有些担忧,“您怎么不说话呀?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叶淮回过神,看着面前的年轻女孩,舒展长眉笑了笑道:“爸没事。”   闻言,辛莹莹有些不信任地觑了他一眼,“都晕倒进医院了,还没事呢。”   上午她在奶茶店做兼职,突然间就接到了邻居刘叔的电话。对方告诉她,她爸在工地上晕倒了。吓得她连忙请假赶到了医院。   紧张的情绪过后,镇定下来的辛莹莹认真打量着眼前的父亲。发现他眉目舒朗,面容平和,瞧着不像是身体不舒服的样子。于是乎这悬着的心才渐渐放下心来。   此时,病房的门再次被人推开,医生走了进来。   见到来人辛莹莹一下子站起,询问道:“医生,我爸怎么样了?”   看着病房里突然多出来的年轻女孩,医生愣了愣,随后便意识到对方是病人家属,便如实回答道:“没什么大碍,就是疲劳过度。待会儿打完葡萄糖,回家好好休养几天就没事了。”   听闻,辛莹莹顿时松了口气。随后她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表情有些严肃:“早就说让您别去工地了,您非不听。要是出了意外那可怎么办啊。得亏刘叔给您送过来,不然……”   叶淮从没想到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竟然能如此话痨。为了避免她继续这样没完没了,他连忙道:“爸知道了,下次不去了。”   辛莹莹闻言顿了顿,看着父亲神情真挚不似作伪这才住了嘴。   见父女俩似乎说完了话,医生这才开口:“既然病人家属来了,那就麻烦过来缴一下治疗费吧。”   “好。”   辛莹莹应了一声转头对叶淮道:“爸,您现在这儿休息一下,我去交一下钱,马上回来。”话毕她便站起身同医生走出了病房。   目送她离开的背影,叶淮不禁陷入了深思。   就在刚刚,他接到了系统传送过来的完整记忆。这才得知原身之所以进医院是因为这段日子操劳过度所致。   除了平日天不亮就起床做包子卖早点之外,他还去工地上帮人做活,运气好的话一天能赚三四百。   原身之所以这么努力是因为女儿大学快要开学了,他想多赚点钱给她付学费和生活费。然而没想到因为过度劳累的缘故,他竟然在工地上晕倒了……   只不过医院这么烧钱,刚刚他在这病床上这么一躺,原身这两天基本等于白干了。   想着,叶淮突然一滞。他记得在原世界的设定中,辛莹莹的父亲就是因为在工地上做活所以才被高空坠物砸伤了脑袋。在这之后便有了辛莹莹为了父亲的治疗费去夜总会卖酒赚钱认识温良成的事……   想到这儿,叶淮便暗暗下定决心。   看来这工地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去了。不仅是工地,任何危险的地方他都不能靠近。   因为在这个世界中,他是辛莹莹和温良成认识的最根本契机。   他若是出了意外,届时家境贫穷的辛莹莹自然又会走上跟前世一样的不归路。   反之,只要他平安无事,那么她也就不会产生去夜总会打工赚钱的念头了。   当然,这也并不是说他远离这些危险的地方就能一劳永逸改变一切了。   毕竟原身是个中老年人,为了拉拔女儿长大,起早贪黑讨生活十几年,这身子骨肯定不算特别健康。万一他再来个大病,那也依旧改变不了结局。   列夫托尔斯泰曾经说过“幸福的家庭都是相同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在他看来,很多家庭所遭遇的不幸归根结底正是因为穷。辛家自然也是如此。   若是辛家不穷,辛莹莹自然也就不用为了父亲的治疗费捉襟见肘。若原身有钱有势有地位,那么温良成自然也不敢这么放肆。   他之所以敢那样做无非就是欺负辛家父女没钱没背景罢了。   思及此,叶淮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绝妙的想法。   如果他能改变辛家的经济状况,那或许是不是就能改变这之后的一系列剧情走向了呢?   仔细想想,或许还真有可行性。   只不过……   叶淮皱了皱眉头,“脱贫致富奔小康”这口号虽然喊着容易可实际操作起来却没那么简单。要不然国家也不会有这么多底层的贫苦劳动人民了。   想要致富关键还得靠脑子。要是像原身那样光卖体力赚个辛苦钱,那得到什么时候去?   沉思了片刻,叶淮便迅速地给自己拟定了几条可实施的赚钱方案。   好不容易解禁的001此刻却有些懵逼了。   它自认为了解叶淮,毕竟他们已经在一起经历了一个世界的时间。   本以为按照叶淮的古怪性格,为了完成任务肯定会将辛莹莹往灭绝师太的方向培养,给她灌输“男人都是狗东西”一类的报社思想。可谁曾想,他接到任务后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脱贫致富?   自诩地府最高科技的AI系统,此时的001只觉得自己的智商似乎不够用了。   “宿主,你确定这样做真的有用么?”   看着叶淮这般兴致勃勃的模样,它终究忍不住开口:“咱们暂且不提你是否真的能改变辛家的经济状况。你得明白一点,即便辛莹莹不去夜总会打工,那她也还是有可能在其他地方和温良成相遇的啊。到那时,你该怎么办?”   闻言,叶淮微微一滞,“这不是还有你嘛。”   说着,他又道:“你得帮我看着点那个渣男啊,一旦他出现了,就提醒我。”   001:“……”   到底是你做任务还是我做任务啊喂!   001正想吐槽,交完费的辛莹莹恰好推门而入,于是只得闷闷闭嘴。   离开了医院,叶淮便跟着辛莹莹一路回了家。   辛家父女租住在一个老旧小区附近的街面房里,一楼开早餐店,二楼住宿。虽然居住的环境不是特别好,但胜在便宜。   只不过……   看着眼前阴暗狭小又逼仄的起居室,叶淮顿时沉默了。   尽管知道辛家的条件不好,可实际看到眼前的景象,他还是不免吓了一跳。   饶是他生前和叶家人的关系不是很好,但最起码在吃穿住上他们没有亏待过他。哪怕后来上山修道,他也没过过这种苦日子。   不过叶淮到底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即便眼下困难重重但他并没有放弃希望,反而更加坚定了要努力奋斗好好赚钱的决心。   从厨房端着水果出来的辛莹莹看着眼前身姿笔挺目光清正的父亲,不由微微一滞。   不知为何,她总觉着今日的爸爸有些奇怪。明明脸还是那个脸,可这气质这眼神怎么跟从前似乎有一点点不一样了呢?   到底是自己的亲爸爸,虽然觉得奇怪但辛莹莹也没有过多地怀疑。   辛莹莹虽然不计较,但是一旁的001还是警觉地发现了问题,于是小声提醒——   “宿主,你好歹也注意一下人设吧。这气质一下子变化这么大,辛莹莹肯定会怀疑的。”   “……”叶淮:“你当我不想吗?”   刚刚在医院他一直勉力维持辛莹莹印象当中那个父亲的形象。可是实际操作下来,他发现要想做到滴水不漏实在太难了。且不论真实的年纪,他同原身的性格也相差甚远。   况且他也不是职业演员,演一时倒还成,要是一直戴着原身的性格面具生存,长此以往肯定会被人看出来。与其这样倒不如从现在开始一点一点慢慢改变。   递过一块切好的苹果,辛莹莹关切地问道:“爸,感觉怎么样了?头还晕不晕?”   叶淮淡淡笑道,“好多了。”   经过一番心理建设,此时的他已经能很好地适应了“爸”这个称呼。毕竟他连太监都当过,给人当爸爸又算得了什么?   “爸,”辛莹莹欲言又止,“你刚刚在医院答应过我说不去工地了,这话是真的吧?您可别嘴上说着答应到时候……”   “放心吧。你爸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话毕,叶淮顿了顿:“学费的事,爸会另想办法的。你只管好好读书就成。”   “爸……”   看着老父亲敛目沉吟的模样,辛莹莹不禁蹙了蹙眉,一脸严肃道:“您该不会想要学着网上那些个新闻,去卖肾卖血吧?” 第43章 替身改造(2)   其实也不怪辛莹莹有这样的想法。   当年辛母得了重病, 为了治病辛家为数不多的积蓄全都搭了进去,甚至还倒欠了不少钱。这些年, 原身赚的钱除了拿来养家糊口外,剩下的全都拿来还债了,哪里还有余钱啊。   虽然知晓辛家的情况,可此时叶淮还是忍不住腹诽:这姑娘看着挺聪明伶俐,可这脑洞怎会如此之大?   他极力忍住了想要吐槽的欲望,扬起一抹“慈祥”的笑容道:“傻孩子,你在想什么呢。爸做事有分寸, 不会的。”   “那您……”   “放心吧。”   叶淮摆了摆手不欲多说。辛莹莹本想追问但见她爸紧抿着唇一副锯嘴葫芦的模样便也不好多问。   虽然嘴上没说,但此时她的心里却产生了不小的疑惑。   她爸一没学历二没背景,也没啥特殊的手艺。平日里家中就是靠开早餐店赚钱, 可光靠卖包子油条真的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攒到这么多钱吗?   叶淮当然不可能靠卖包子油条这些东西来发家致富。   毕竟这样来钱太慢了。   如今他想到的绝妙办法首当其冲就是重操旧业, 回归他的老本行——驱鬼。   打定了主意, 当天晚上吃完饭他便在兜里揣了20块钱,以散步为由出了门。辛莹莹不放心本想陪同, 却被叶淮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笑话, 要是让她跟着, 他还怎么去网吧啊?   像他们这一行想要接活除了靠一些熟客的推荐, 这最常见也最方便的方式便是通过网络途径接单了。辛家没有电脑,而原身用的手机也是淘汰多年的翻盖手机, 为了接触网络他只能出此下策。   一走进网吧, 一股混合着香烟和泡面的浑浊的气味扑面而来,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叶淮不禁拧了拧眉, 心中有些纠结到底该不该换一家店。   网吧的收银台前,老板正打着王者,听到门口的动静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就见一位衣着朴素的老大爷此时正站在大门口一错不错地盯着里头的机位看。   得, 估计又是来网吧抓孩子回家的家长。   每个月总有那么几个,他都习惯了。   只不过往常来这的都是父母,没想到这一回竟然是爷爷辈的,倒还真是少见。   没有多想,他便继续低头打游戏。   就在这时,只听头上突然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   “老板,开一个小时的机子。”   闻声,老板愣愣地抬头,就见先前被他误认为是家长的老大爷径直从兜里掏出了一张20块纸币,问了句:“身份证要不要?”   看着眼前面容苍老眼神却出奇清正的老人,老板先是一滞,随后这才反应过来迅速地点点头。   接过对方递来的钱和身份证,老板一边登记一边不由在心里头暗暗嘀咕:真是活久见,没想到这年头老大爷竟然也来网吧上网了。   虽然心中腹诽但老板的面上仍旧一派和气热情:“这是您的身份证和零钱,这是上网卡。这里没有人用的机子您都可以随意开。”   话毕,他顿了顿看了一眼叶淮手中的上网卡,又补了句:“需要我帮您开机子吗?”   “不用了。”   接过东西,叶淮看了一眼他身后的搁架,淡声道:“老板,你那个木雕小人是哪里买的?”   突然的话题转换让老板愣了愣,显然是没有反应过来。   看着眼前表情呆滞的青年,叶淮不由腹诽:现在的年轻人是怎么回事?都耳背成这种程度了吗?   想着,他便又不厌其烦地又问了一遍。   老板这才回答:“是我妈前些日子去泰国旅游买的。”   其实对于叶淮先前的问话老板自然是听到的,只不过他有些疑惑对方问这个问题做什么。还不等他开口询问,就见眼前人又冒出一句:“是空心的吧?”   老板闻言点了点头。半晌,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追问:“大爷,这个木雕怎么了吗?”   只见对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也没什么,就是想建议你最好不要把这东西放在这儿,容易当着财路。”   闻言,老板愣了愣。不等他反应过来,就见这位神秘的老人径直走到最里间一个没人的机子坐了下来。   他本想追上去询问对方刚刚说的那些话到底什么意思,但见对方似乎在忙,且周遭人多眼杂地一时也不好打扰。只得暂时按捺住想要一问究竟的欲望。   另一头,开了电脑的叶淮二话不说当即循着记忆在网络上搜索那个他曾经熟悉无比的网站。   说实在的,他其实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去搜索的。毕竟世界都不一样了,有些东西这里也不一定有。   但幸运的是,那个网站还在。   重新注册了一个ID后,他当即发布了一条业务宣传信息。列出了服务的条款和价目之后,他便退出个人界面,点进了任务悬赏栏。   这上头有数百条求助的信息。内容从驱邪驱鬼通灵到解蛊看阴阳宅风水,一应俱全。   筛选了城市和地区,将任务悬赏的价格排序改为由高至低后,叶淮便浏览起了界面。   不一会儿,他一下子锁定了这其中悬赏价格最高的一个任务。   在帖子底下留言后,叶淮很快就收到了发帖人的回复。经过一番私信交流之后,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   搞定了一切,叶淮看了下时间,大约还有二十分钟左右。闲暇之余,他又点开了点江小说网,兴致勃勃地看了起来。   叶淮这厢优哉游哉,另一边网吧老板可不太好了。   自从叶淮同他提了那个小木雕的事之后,他连游戏也没心情打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如今的他看着那个异族风情的木雕小人是越看越觉得诡异,甚至隐隐觉得有些瘆得慌。   这里头该不会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一想到这事,他就愈发地背脊发凉。一脸焦急地探着脑袋朝叶淮的方向张望。见对方仍旧没有起身的意愿,老板咬了咬牙,绕出收银台朝着他走了过去。   叶淮正津津有味地看着霸总追妻的桥段,突然间感觉到身旁的空位上竟坐下了一个人便下意识地分神望去。   只见网吧老板此时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叶淮有些无奈。他这样,自己还怎么看小说啊。   无法,他只得分出神来应对老板,“有事?”   “大爷,是这样的。那个木雕您……”只见老板的额头隐隐冒出了点点汗珠,他搓了搓手道:“您实话告诉我,是不是这里头有什么东西?”   “是啊。”   他本来也没打算刻意隐瞒,要不然一开始也不会出言提醒他了。   话毕,老板的脸刷的一白,“那,那……”   见老板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纠结模样,叶淮主动接话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厉害的东西,就是一个游魂附在了上面。”   “像它们这种在外头飘荡久了的小东西,总是会想找一个躯壳。见到一个像人的东西,就会想要往里钻。尤其你这木雕还是中空的,在它的眼中无异于豪华别墅了。”   老板:!!!   叶淮的这番话直把老板唬得一愣一愣的。要是搁在从前,他还真就不信这些东西。然而自从上个月刚刚亲身经历了一件无法用科学解释的怪异事件后,他以往所坚定的无神论信仰便开始逐渐崩塌。   “那该怎么办?”说着,他连忙追问:“大爷,我是不是得把那东西丢掉哇?”   “倒也不必。你要是害怕可以买点艾草条回来烧烧。当然,像国外的那些白鼠尾草、西伯利亚雪松,什么龙血树粉加海盐也管用。烧完之后就把它收起来吧。”   看着眼前这位老大爷脱口而出的这些不太符合他形象的古怪名词,老板不由张大了嘴。半晌才反应过来:“啊……好的。”   “没有别的事了吧?”   虽然嘴上这么问,但叶淮心里其实想的是:最好没有。   要是再这么聊下去他上网的时间都浪费了。   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倒计时,他只觉得有些肉疼,这流逝的可不仅仅是时间还有他的钱啊。   然而这世上最常发生的就是墨菲定律。你越怕什么偏偏就会来什么。   正当叶淮以为网吧老板会离开的时候,就听对方道:“其实……还真有一件事想麻烦您。”   叶淮:“我拒绝。”   老板:???   叶淮:“你我非亲非故,我并无义务一定要帮你的忙。”   网吧老板有些懵逼。一般正常人遇到别人求助绝大多数都会问一句“什么事”,可是这位大爷却……他怎么就不按套路来啊?   一时间老板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就当他的两道眉毛十分愁苦地耷拉下来之时,眼前这位老人的一句话瞬间又点燃了他的希望。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如果有报酬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一听这话,老板忙不迭地点头:“有报酬!当然有报酬!只要您肯帮忙,报酬不是问题!”   闻言,叶淮微微一笑,“说吧,什么事儿。”   见叶淮松口,老板这才松了口气。将事情的经过娓娓道来。   原来,这网吧老板名叫陈茂实,是个拆迁户,早些年政府造大桥的时候征用了他们家的土地,按照人头分了他们家好几套房。房子多他们家里人也住不完,便将一些空置的屋子租了出去。   大约半年前,一个年轻的女租客意外死在了他们家的出租屋里。   死了人的房子总归是让人觉得晦气的,房子租不出去,家里只得降房租。冲着这低廉的租金,好不容易有那么一两个人愿意租。然而签下合同不过三日,对方便嚷嚷着要搬走,甚至连押金都不要了。   人要走他们也拦不住。反正还有押金,也不算血本无归。   得知此事的陈茂实却是不信邪,只觉得是那群租客胆子小。   本着信奉科学的想法,上个月他去了那栋屋子,想要在那住一晚一探究竟。   没曾想这一住差点给他吓个半死。 第44章 替身改造(3)   那天半夜, 陈茂实尿急起来上厕所。   然而刚一推门却看见客厅天花板的电扇上吊着一个人。   长发,穿着睡裙, 光着脚,在半空中微微晃动。   一下,两下。   好似秋天枯枝上的落叶。   他记得……那个女租客似乎就是上吊自杀的。   陈茂实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瞬间清醒了。   此时的他再也顾不上上厕所,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披一件就吓得夺门而出。   在那之后家里人也曾请了不少所谓的神婆大师来做法事。然而并没有什么作用。这屋子里依旧闹鬼。   好端端的一间屋子就这样白白空置在那里,却又无计可施。老板一家人都只觉得愁得慌。   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叶淮乐了。   他本来就想在网上接个大单, 没曾想还能在网吧这儿赚一笔小外快。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想着,他便道:“你这单我接了。”   同陈茂实约好时间后,叶淮便离开了网吧。临走前, 为表谢意他甚至还塞给他一张上网卡, 一脸讨好似的笑道:“这是我们店的月卡。只要您能帮我解决这事, 以后您来我们店上网,我都给您免费!”   免费?   叶淮闻言挑了挑眉, “好。”   *   出一趟门没想到竟然捞到了两单, 叶淮心情颇好地散步回了小出租屋。刚一到楼下, 却见辛莹莹一脸焦急地在外头转悠。   叶淮正想开口, 却见她眼睛一亮迎了上来:“爸!您可算回来了。您这弯遛得也太久了,打您的电话也没接, 吓得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了呢。”   “电话?”   叶淮愣了愣, 从兜里掏出那个老旧的翻盖机一看——关机了。   “……”这就很尴尬了。   “早就跟您说出门前要给手机充电,您总是不记得, 您看您……”   眼见辛莹莹又要开始絮絮叨叨,叶淮连忙顺着她的话道:“下次一定不忘。”   飞快地做完保证也不等对方是何反应,他便火速地进了屋。他相信只要自己跑得够快, 闺女的唠叨声就传不到他的耳朵里。   看着父亲“落荒而逃”的背影,辛莹莹张了张嘴,眼中划过些许诧异。   她爸这是怎么了?   ……   晚上,躺在辛家硬邦邦的木板床上,叶淮难得地失眠了。   看着头顶泛黄老旧的窗帘布,他无声地叹了口气。   在上一个世界,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珰,衣食住行无一不精。哪怕沦落到土匪窝里头他受到的也是最好的礼遇。可谁曾想换世界后竟然一朝回到解放前。   不对,简直比解放前还不如。屋小家具破他倒还能忍,只是这床……   这床不光硌人,它还老摇。翻个身都能吱呀吱呀响,搞得他连动也不敢动,生怕它一下子就散架了。   因为对新环境的不适应,叶淮直到后半夜这才渐渐睡着。   睡眠质量不佳的结果就是第二天起晚了。   按照原身的习惯,天不亮就应该起床做包子炸油条准备卖早点了,可是这一次,直到日上三竿他才醒来。   等他洗漱完毕的时候店里早就已经挤满了人。只见辛莹莹手脚麻利地招呼着客人。见他下楼,她分神询问道:“爸,医生说让您多注意休息您怎么不多睡会儿?”   “不了。”叶淮看了一眼外头高挂的太阳,“时候不早了,也该起了。”   闻言,一旁正在吃早点的中年汉子抬起头道:“老辛啊,听莹莹说你今天不去工地了?”   说话的人正是辛莹莹口中那个送他去医院的邻居刘叔,原身在工地上的活也是托他帮忙找的。   “嗯,不去了。”   叶淮道:“医生说我晕倒是因为劳累过度。得静养,这工地自然是不能去了。”   闻言,刘叔点了点头,“也好。我先前就觉得你太拼了。如今一看,果然身体扛不住了。我看你还是在家养两天再去吧。”   “不,你误会了。”   只见叶淮正色道:“我的意思是,从今往后我都不会再去工地了。”   闻言,刘叔愣了愣,目光定定地看着他,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   尽管他一句话也没说,但叶淮能清清楚楚地从他的表情中看出来“这人没毛病吧?”这几个字。   其实也不能怪人刘叔这么想。原身平时为了赚钱那可是非常拼命的。就算生病那也都是咬咬牙扛着,实在撑不住了就休息半天,第二日再继续。   如今辛莹莹开学在即,正是等着用钱的时候,按理来说原身更应该努力工作。结果叶淮却一句话杜绝说以后再也不去工地了。如此大的转变是个人都会觉得不正常。   不过叶淮也不在意。   反正他日后做的事只怕会更加跌破他们的眼镜。他要努力让辛家脱贫,搬离这栋又老旧又阴暗的房子,让辛莹莹毫无后顾之忧地完成学业,绝不能让她重新走上前世那条老路。   想着,叶淮转头对辛莹莹道:“爸待会儿有事要出去一下,这店里就暂时麻烦你看顾一下了。”   辛莹莹闻言愣了愣,半晌点点头:“好。”   虽然嘴上乖巧答应,但她心中不由疑惑她爸出门到底要做什么呢?   尽管很好奇,但是看她爸不同于以往的严肃神情,辛莹莹最终还是识趣地没有问。   吃完早餐,叶淮换了身衣服稍稍收拾了一下便出了门,来到了昨天和网吧老板陈茂实事先约定好的小公园。   叶淮恰好是踩点到的,对方已经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等了好一会儿了。一见到叶淮,他倏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眼神发亮。   无意与之多客套,叶淮开门见山道:“走吧。”   闻言陈茂实看了一眼叶淮就提了一个小小塑料袋的右手,愣了愣:“额……您就带这么点东西么?”   从前,他们家找的那些大师神婆做法事都是搞得很隆重,要么让他们准备这准备那,要么自带一堆法器。怎么轮到这位大爷身上,一个小小的塑料袋就解决了呢?   就见叶淮掀了掀眼皮道:“差生文具多,我驱鬼用不着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差……差生文具多?   大爷果然是大爷,这比喻果然不同凡响。   虽然心中有些许疑虑,但见对方这般胸有成竹的模样,陈茂实自是不好再多说什么,便径直带着人去看了房子。   这间闹鬼的出租屋是个单身公寓,在一个老小区里。小区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建的,所以楼房的外墙普遍有些简陋。   尽管房子老了点但地段却不错。不论是交通还是周边的基础设施建设都可以算的上优越了。而且这附近还有一所小学,倒也勉强算是个学区房。   进了门,叶淮环顾了一圈屋子。面积虽然不大,但是配置合理,一室一厅,还有厨房、独立卫生间和小阳台,采光也不错。   也难怪陈茂实家里着急,若是没有出了这档子事,在这样的地段这间屋子的租金应该是只升不降的。   陈茂实小心翼翼地跟在叶淮身后,走到了客厅的位置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大气也不敢出一声。似乎是那晚上的事还让他心有余悸。   叶淮背着手站在客厅的正中央,仰脖看着头顶的吊扇一言不发。   陈茂实在一旁安静如鸡地看着他,半晌终究忍不住开口:“大爷,您看出点什么了吗?那东西……到底能不能解决?”   看了一眼挂在电风扇上时不时晃悠的女鬼,叶淮淡定地收回目光:“能解决。”   闻言,陈茂实大喜过望,还不等他说一句“太好了”就听对方开口道:“一口价五千不打折。”   陈茂实:!!!   “五千?这么贵?我们家先前请来驱鬼的先生最贵的也不过要三千啊。”   嫌贵?   叶淮挑了下眉,他还觉得要价低了呢。   从前那些客户找他们办事哪个不是最少几万块打底啊?他太师公给人看风水那一单都是上千万上亿的进账。   到底是身份变了,层次不同,遇到的客户也不同了。   叶淮不欲与他多争辩,只道:“他们的要价是便宜,但是结果呢?管用么?”   此话堪称一针见血,陈茂实顿时闭了嘴。   就听叶淮淡声道:“便宜没好货,小伙子你也应该知道这个道理吧?”   “……”   陈茂实最终还是被说动了,就见他咬了咬牙:“好!五千就五千!但是您可得保证,一定帮我把这女鬼给解决喽!”   “知道了知道了。”   叶淮摆了摆手心道:现在的年轻人啊,一个个的怎么这么多话呢,简直比他这个老人家还唠叨。   得知他的想法,沉寂许久的001终于忍不住冒泡:“宿主,没想到这才第二天,你就已经对老人家的身份适应良好了啊。讲起话来都开始倚老卖老了。”   “这叫符合人设,不是你提醒我的吗?”就见叶淮面不改色地斜了它一眼,“再说不适应能成吗?你又不给我换身体。”   话毕,001顿时安静如鸡。   见状,叶淮勾了勾唇角。   虽然这么说,但他其实对这具身体倒也没太大意见。尽管老了点,但因为原身的命格比较阴,反而还挺适合从事他们这一行的。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他的阴眼才能在原身的身上打开。   唯一的缺点就是年纪大了,会时不时地腰酸背痛腿抽筋。   嗯……看来得补补钙了。   没了001在那儿插科打诨,叶淮便迅速地进入到专业状态。   就见他从兜里掏出一盒皱皱巴巴的香烟,转头问陈茂实:“有火吗?”   陈茂实见状连忙从裤袋里掏出打火机恭恭敬敬地递了上去,一边递一边说:“大爷,这牌子的烟抽起来呛人,要不您试试我的?”   看了一眼他手里的中华,叶淮挑了挑眉,“你这小伙子倒是上道。只可惜这个烟不是给我抽的。”   话毕,就见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客厅里的吊扇。   只一个动作,陈茂实心底一个咯噔,背后顿时汗如雨下。 第45章 替身改造(4)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清醒的大脑顿时又变得混乱了起来。   像是为了调节气氛亦或者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害怕,他还颤着声调侃了一句:“这, 这……女鬼还抽烟呐?”   叶淮笑了笑没有回答。只转身去了小阳台,端了一个陶土花盆过来。   看着他这番举动,陈茂实再次愣住了,“大爷您这是……”   还不等他说完,就见叶淮倏地拔掉了花盆中已经枯死的大葱。紧接着,他掏出了三个香烟,用打火机点燃依次插在了土中, 摆成了品字形。   “这……”陈茂实欲言又止。   只听叶淮道:“今日出来匆忙,什么也没准备。这香烟倒是可以暂时替代一下香火。”   闻言,陈茂实倏地瞪大眼睛。还能这么玩儿?   布置好一切, 叶淮便站起身往后退了几步, 抱臂在一旁安静等待。   陈茂实看了一眼叶淮, 复又看了看那不伦不类的“香炉”,心中直打嘀咕:这样就完事了?   就在这时, 不同寻常的一幕发生了。   不知何时, 只见那三根香烟点燃的烟雾飘飘渺渺, 最后竟然汇聚成了一根笔直的线径直往吊扇上升。就好像那吊扇上有什么东西在吸那些烟雾一样!   意识到这一点, 他额头上的汗是越积越多了。   叶淮含笑觑了身旁的人一眼,心道:得亏他看不见, 不然此时要是看到眼前这一幕不得吓尿?   想着, 他缓缓转过头,将视线移到面前的吊扇上。   就见吊扇上的那个女人……哦不, 是女鬼,伸长着脖子,极力将身子往下探想要吸食下方的烟雾。但因为她是吊死的, 脖子被绳索勒住,根本动弹不得。看着她一副想吸又吸不到的模样,着实是又可怜又好笑。   大抵是感觉到了叶淮的注视,女鬼也不再挣扎了,忽的抬起头看向前方,恰恰好与叶淮四目相对。   虽然不是厉鬼,但也距离厉鬼差不远了。   长发,青白色甚至有些发灰的脸,眼球几乎被白色占据只有小小一颗黑点,瞧着着实瘆人。   不过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职业道士,厉鬼他都碰到过不少回了,区区一个自杀的地缚灵他自然是不怵的。   想着,他昂首挺胸直直地迎上了女鬼打量的目光。就见女鬼滞了滞,开始转动脖子。   耳旁传来了“咔啦咔啦”的响声,好似破风箱。从那嘈杂的声音中,叶淮敏锐地捕捉到了一句——   “你……看得见……我?”   “看得见。”叶淮正色道:“你为什么自杀?是炒股赔了全部家产还是欠了高利贷?”   “……”   见女鬼一言不发,他不禁拧了拧眉,“都不是?那我可就想不通了。你这年纪轻轻的到底有什么想不开的事非要靠自杀来解决问题。你知道自杀的罪孽有多重么?”   话音刚落,女鬼的头倏地耷拉下来,只能发出几声意义不明的砂纸般的“咔啦咔啦”声。   “现在知道后悔了?早干嘛去了?为了一个渣男就自杀,你有想过你的亲人朋友吗?他们怎么办……”   眼见着女鬼的头越垂越低,饶是001都忍不住心软了,“宿主,差不多就得了。她被困在这里几个月不断重复着上吊的动作已经够惨够可怜的了,你就别再教训她了。”   惨?可怜?   叶淮不禁斜了001一眼。只觉得它这想法天真。   作为房东的陈茂实一家难道不惨不可怜吗?好端端的房子就因为她租不出去了。那些花了钱搬进来的新租户不惨不可怜吗?   不能因为觉得自己可怜就这样心安理得地给别人添麻烦。人是如此,鬼也是如此。   况且她所遭遇的一切难道不都是她咎由自取吗?自杀若是真能解决问题眼下她也不会被困在这里。   自杀是不能入轮回的,那些自杀死去的人只能每一日不断地重复着自己死亡那一天的动作成为孤独又痛苦的地缚灵。   在一个地方困久了,这些地缚灵就会渐渐失去本心。   为了免除自己不断重复自杀的痛苦,它们便会在附近寻找人做替身。这也是为什么有些著名的灵异地标总是有人自杀或者意外死去。   虽然眼前的这个女鬼目前并未表现出害人的意思但也不能轻易松懈。   所以在超度她之前,他得先验证一件事,看看她值不值得自己超度。   毕竟阴沟里翻船这种事他经历过一次就已经够了,他绝对不能再让意外出现第二回 。   一旁的陈茂实早就吓得说不出话来。他看了看面前诡异地转着圈的吊扇,复又看了看眼前这位对着电风扇一脸慷慨激昂的老大爷,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窜天灵盖。   那天夜里撞见的画面仍旧历历在目,并在他的脑海里进行滚动轮播。此时的他根本无暇顾及叶淮同那女鬼后来又说了什么,只上下牙齿打着颤,一步一步地往墙角挪,企图远离客厅这个是非之地。   恰逢此时,耳旁却突然传来了一句——“小伙子,先别忙着走。”   闻声,陈茂实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他深吸了一口气顿住了脚步,转头看向叶淮,颤着声道:“大爷,什么事啊?”   无视了眼前人颤颤发抖的双腿,叶淮含笑询问:“你们家这屋子里有绳子吗?稍微粗一点的,随便什么绳子都可以。”   “……绳,绳子?”   陈茂实眨了眨眼睛,似乎没想到这突如其来的话题转换,“您要绳子做什么?”   “做结界,超度。”   陈茂实:???   用绳子做结界来超度?简直闻所未闻!一般来说超度不都是上香念经外加做善事放生吗?   像是意识到了他内心的困惑,叶淮解释道:“谁说超度只有那几种方式的。人岛国人民的神社里面可有不少用绳结做成的结界呢。”   叶淮说得煞有其事,直把陈茂实唬的一愣一愣,“哦哦。”   虽然已经认同了叶淮的说法,但陈茂实的表情有些苦恼:“可是您这要求也太突然了,我这房子平日里也没人住。这临时临的我上哪儿给您找绳子啊。要不……我去楼下的小卖部问问?”   “不用麻烦了。”只见叶淮伸手一指:“就阳台那根晾衣绳就行,你去帮我拿来。”   晾衣绳?   陈茂实:!!!   要想去阳台就必须得经过客厅……   他看了一眼眼前形状诡异的烟雾还有天花板上缓缓转悠的吊扇,复又看了一眼远处的阳台,心中一紧。   就听他轻咳了一声道:“那什么……阳台也不远,您能不能……”   话还没说完就愣住了。不知从何时,叶淮竟蹲坐在地上开始用画笔沾着红颜料画起了符。听到声响,他抬起头看向陈茂实:“小伙子,你觉得我现在像是能自己去拿的样子吗?”   话毕,他一脸语重心长:“小伙子,要懂得尊老爱幼啊。”   陈茂实:“……好,好的。”   咬了咬牙关,他最终还是认命地迈开脚步朝着阳台走去。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转过身的那一刹那,客厅顶部的吊扇上,一丝若有似无的黑气竟悄悄跟在了他的身后。见叶淮头也不抬地剪着纸,那丝黑气便愈发大胆,径直伸向了晾衣绳。   此时的陈茂实毫不知情,他刚一将绳子解下来,只见他手中的晾衣绳像是有了生命一般,朝着他袭来。老板还来不及为眼前这惊悚的一幕尖叫,便被绳子勒住了脖子。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叶淮迅速地咬破右手食指将血滴在画好的黄色符纸上,随后双手掐诀——   “萨君有令,敕法度人,滴血为誓,普救众生……”   咒声落下,一道金色的炁自符纸冲出直奔阳台,径直斩断了操控晾衣绳的黑气,陈茂实顿时得救。   被金炁所伤,缠在吊扇上的女鬼随即收回了阴气并发出了刺耳的哀嚎。然而那道金炁却没有放过她,径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牢笼困住了她,更是让她动弹不得。   劫后余生的陈茂实涨红着脸大喘着气,还来不及多想,顿时尖叫着连滚带爬地冲出了屋子。   那女鬼似乎不甘心,还想阻拦他出门,然而刚一触及金色的牢笼就像被烙铁烫了似的缩了回去。   “别挣扎了,这是天罗地网符,专门困魔捕鬼用的。”只听空气中传来了叶淮淡薄的声音:“我不过就是想试一试你,没曾想你竟然真的想要拉人垫背做替身。”   说着,他顿了顿似是惋惜道:“本来还觉得你英年早逝被困于此甚是可怜还想替你解脱的……”   “咔……咔……放开……我……”   “我要杀了……他……”   “杀了他……我就能……入轮回”   就见叶淮拧了拧眉,“果然,地缚灵就是地缚灵,没有了人类的良知,只剩下害人的执念。既然如此,那便留不得你了!”   话音刚落,叶淮点燃了符纸,金色的牢笼内瞬间焚起蓝紫色的火焰。无视了牢笼内凄厉的鬼吼,叶淮转身离开了这栋屋子。   刚一走到楼下,就看见陈茂实蹲在小区的外头瑟瑟发抖。   叶淮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手上残留的血迹走了过去。   见到来人,陈茂实看了一眼远处的窗户打着颤问道:“都……都解决了?”   “放心吧,已经灰飞烟灭了。”   闻言,他微微一滞,面上有些许犹疑:“其实倒……倒也不用这么狠,您把她从我们家屋子里赶走就成了。”   叶淮挑了挑眉,“她先前可是要杀了你让你做替身呢,你竟然还这么仁慈。”   陈茂实挠了挠头,脸上闪过一丝憨厚的笑:“这不是没害成嘛。”   “……”   真不知道是该说他善良还是该说他蠢。   按捺住内心想吐槽的欲望,叶淮伸出手微微一笑道:“五千,多谢惠顾。” 第46章 替身改造(5)   揣着兜里刚赚的热乎的五千块钱, 叶淮心情愉悦地正准备打道回府,陈茂实却叫住了他。   “大爷……啊不, 大师,马上中午了。要不您吃顿便饭再走吧。”   说着,他又道:“您既救了我的命,又帮了我们家一个大忙,我请您吃顿饭也是应该的。”   有人请吃饭,那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   叶淮微微一笑:“好啊。”   得了叶淮的应承,对方当即做东带着他去了附近一家环境好菜色佳的餐馆。   恰逢饭点, 店里的客人不少,本以为要排老长的队伍,却不曾想陈茂实竟然跟人打了个招呼就径直带着他上楼去了包间。   难不成这家店也是他开的?   似乎看出了叶淮的疑惑, 陈茂实笑着解释道:“这是我姐夫开的店。我带熟人朋友吃饭都不用排队。”说着, 他递上菜单:“您随便点, 想吃啥点啥。”   叶淮闻言挑了挑眉,接过菜单。   虽然是免费的午餐, 但他也没有刻意点一大桌。毕竟吃不完浪费食物不说还糟蹋福报。作为修行之人, 他定是不会做出这等事的。   然而陈茂实却不知道, 光看叶淮点了两道菜还当他是不好意思, 执意要再加几道。似是怕叶淮有心理负担,他还十分贴心地补充了一句:“您千万别客气, 吃不完大不了就打包带回家嘛。”   对方这般热情, 饶是叶淮想拦也拦不住,最后只得随他去了。   大抵是因为“开了后门”的缘故, 菜上得很快。陈茂实笑道:“大师,咱们边吃边聊。”   叶淮也不客气,径直夹了一块鸡腿道:“实话实说吧, 你请我吃饭是不是还有话要说?”   闻言,陈茂实滞了滞,不一会儿面上露出一丝羞涩,“这都被您看出来了。您可真是神机妙算。”   话毕他轻咳了一声道:“是这样的大师。我就想请您帮我看一看姻缘。我究竟什么时候才能遇上我命中注定的正缘啊。”   叶淮:“……”   又来了,这该死的爱情。   上个世界黑风寨的那群汉子们亦是如此,不是问自己什么时候能发大财就是问自己什么时候能娶媳妇儿。   他到底是财神爷啊还是月老啊?怎么一个个都来问他啊。   叶淮极力忍住想要疯狂吐槽冲动,淡声道:“术业有专攻,我只擅长驱鬼。”   闻言,陈茂实有些失望,眉毛耷拉了下来瞧着有些可怜巴巴的。   “这样啊。”   看他这样,叶淮犹豫了一番道:“小伙子,想要遇到正缘光靠算命是没用的。少打点游戏多读点书。打扮得干净整洁些,别老当个宅男,多出去走走。这才是正确的做法。”   听完叶淮的一番话,陈茂实愣了愣,半晌瞪大双眼表情惊讶:“大师,您还知道宅男这个词呐。您可真潮!”   叶淮:“……”   他真是脑子被门挤了才会安慰他。   陈茂实自是没能看出他的真实想法。反而还更热情地跟他唠起了嗑。话痨的模样搞得叶淮都有些招架不住了。   生怕他继续逼逼赖赖下去,叶淮深吸了一口气,终究还是妥协了:“行了,写一下出生地还有年月日时,我帮你算一下。”   闻言,陈茂实眨了眨眼,表情有些莫名:“您不是说您不会算姻缘吗?”   “……”   叶淮抽搐着嘴角道:“我只说更擅长,没说完全不会。再说,我也不是用八字来给你算的。”   “哦哦。”   陈茂实听闻连忙在纸上写下了相关信息,随后一脸紧张地看着叶淮。   叶淮接过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不多时就见他停笔皱了皱眉。陈茂实见了心下顿时一个咯噔,“怎么样,高人,是有什么地方不好吗?”   叶淮心情复杂,看着眼前一脸傻白甜的小伙儿,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的夫妻宫有天梁星坐守,天梁虽然是颗吉星,但它也有遇难呈祥的特点。这样的星星在他的夫妻宫,只怕婚前感情波折不断啊。但若是熬过去了,一般都能白头偕老。   想着,叶淮正色看着他:“不管未来遇到什么事,你都要坚守自己的本心。只有坚持下去了,你的姻缘才会顺。”   叶淮说的比较抽象,眼下陈茂实并不太能理解。他还想追问,就听眼前人来了一句算命先生常说的话——   “天机不可泄露。大爷我能说的都说了,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再问下去就得另外收费了。”   此言一出,陈茂实顿时闭上了嘴。   总的来说,这一顿饭吃得还算是宾主尽欢。午饭后,叶淮谢绝了陈茂实要帮他叫车回家的美意,带上了打包好的饭菜自己坐上了公交车回了住处。   此时已经临近下午一点,早餐店早就收摊了。吃完午饭的辛莹莹收拾了一下碗筷便准备去奶茶店打工。毕竟离开学也没剩几天了,学费还没凑齐,她得趁着这机会多赚点钱,帮家庭多分担一些。   正当她准备出门之际就看到了站在外头的父亲。   辛莹莹扬起笑:“爸,您回来啦。事情办好了……”   话还没说完,她就瞥见叶淮手中的外卖包装袋:“这是?”   “哦,中午别人请客吃饭,我就打包带了点回来。正好咱们晚上加餐。”   请客吃饭?辛莹莹有些糊涂。因为家中欠了一屁股债,从前同爸爸交好的朋友都不跟他们家来往了,这中情况下究竟是谁请他吃的饭?   辛莹莹还没想明白,就见叶淮放下包装袋从兜里掏出了一沓红色的纸钞。   “爸,您哪来的这么多钱?”看着手里突然多出的这一沓钱辛莹莹倏地瞪大眼。   “当然赚的呀,难不成还是捡的啊。”   赚的?就一天时间赚这么多?   不等辛莹莹开口追问,就听叶淮淡声道:“拿去交学费吧。”   “学……学费?”   辛莹莹愣了愣,“这也太多了吧。”   其实加上之前攒的钱,学费只要再加一千块就够了,可是这……   却见叶淮摆了摆手道:“多出来的钱你自己留着,买些漂亮衣服。”   因为家庭经济情况窘迫,辛莹莹已经好些年没买新衣服了,身上穿的都还是高中时买的地摊货。   辛莹莹忙道:“那怎么行?剩下的钱您留着,咱们家下个月还要还债呢。”   当年母亲得了癌症,为了治病,他们把房子卖了还不够,又外借了五十万。然而却仍旧没能救下母亲的性命。五十万加上利息,对于他们这个贫困的家庭来说是一笔不小的天文数字了。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他们已经还掉了一半,可还有另一半呢。   再加上她爸还要供她读书,供全家吃喝以及房租水电。这些钱林林总总加起来那就更多了。   在家庭经济压力这么大的情况下,她怎么能心安理得地拿这笔钱去买衣服呢?   就当辛莹莹准备将多余的钱塞回到叶淮手里的时候,只听叶淮正色道:“你只要好好读书,别的什么都不要想。只要你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那就是对爸爸最好的帮助了。”   “可是……”   “欠债的事你不用担心,爸会解决的。”   辛莹莹呆住了,她从未见过温和慈爱的父亲面上露出如此严肃的表情。尽管昨日从医院出来后,她就感受到了父亲的不同寻常,可……   虽然脸还是那张脸,可整个人却散发出强大且自信的气场。这还是她那个庸碌一生无比平凡的爸爸吗?   正当她疑惑之际,只见眼前人纾解了紧蹙的眉头,露出一抹温和的笑:“这钱你拿着,听爸的话。小姑娘家家的,总得有几件像样衣服啊。以后工作总会用得着的。”   只一笑,辛莹莹又从眼前人的脸上看到了以往那个熟悉的影子。一时间晕乎乎的脑袋失去了思考能力,只傻愣愣地点了点头。   “……好。”   送走了辛莹莹,叶淮也没有闲着。锁好了家门,他当即骑着原身那辆小破自行车去了农贸市场。   上午给陈茂实家驱鬼用的道具实际上是从邻居家小孩儿那顺来的。恰好那家孩子最近在学国画,笔和颜料都有。至于这黄纸则是他手工课上剩下的彩色折纸。   毕竟他接单的时间紧,也没时间仔细准备。这些东西虽然勉强能用,但是效果着实一般。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考虑到接下来要做的这单大生意,叶淮决定先将自己缺的工具一一补齐。这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方便,同时也是为了让客户更加信任他。   想想上午陈茂实看他拿出道具时候的表情,他觉得还是得做做样子,这样才能显得更专业。   叶淮要买的东西看似繁杂,其实并不难找。朱砂在中药店就可以找到。黄纸和毛笔在纸铺文具店就可以解决。至于罗盘和除障香嘛……   佛具店可以买,就是质量差了点。但眼下也只能凑合着用了。   想着,叶淮不禁叹了口气,没有智能手机真不方便,不然他就可以网购了。   看着面前这个功能匮乏的翻盖机,叶淮暗暗握拳。等他做成这一单,一定要换掉这个老人机!   买完所有的东西,叶淮便打道回府。   晚饭后,他以想要早点休息为由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开始整理起明日要用的东西。   对比去陈茂实家的出租屋驱鬼,这一回叶淮变得慎重了许多。不仅仅因为这是一个大单子,而是因为在他们这一行有一个特点,客户出价越高这就说明事情越难解决。   这么高报酬的帖子在网站上挂了将近两个月,跟帖的同行少说也有七八十,可是都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事主却一直没有撤销悬赏。这说明去的人都没能解决这桩事。   那么多同行都束手无策的东西,绝对不简单。 第47章 替身改造(6)   叶淮从不打无准备之仗。尤其他生前还在厉鬼的阴沟里翻过一回船, 这让他收敛了过去的自大变得愈发谨慎。如今的他不敢再小看任何一个对手,毕竟同样的亏只需要吃一次便够了。   是以, 他又连夜画了好些符篆以备不时之需。   第二日一早,同辛莹莹打了声招呼,叶淮再次踏上了新的赚钱之旅。   出了家门,他并没有像昨日那样选择坐公交,而是直接在马路边拦了辆出租车。   司机是个热情的年轻人,见到他笑呵呵道:“大爷,您要去哪儿啊?”   “龙安区五里镇青山路380号, 华诚第二医院。”   “好嘞……”   司机刚顺嘴应承下来却又突然一顿:“大爷,您确定要去那儿吗?那家医院已经废弃五六年了。”   而且不光是废弃的原因,这家医院还是本市小有名气的灵异探险地。要说他为啥知道这些, 那是因为他曾经在网上看到一个主播去了那里直播, 然后就发生了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事情。   也正是因为那个视频, 使得这个地方成为了灵异爱好者的探险圣地。   要说爱找刺激的年轻人去那儿也就算了,可眼前这位大爷怎么看都不像那些头铁的灵异爱好者啊。   想着, 他心中不由腹诽:这大爷该不会是让人给骗了吧?   只见叶淮笑眯眯道:“放心吧小伙子,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你就按我说的继续开吧。”   “……”   既然乘客都已经这么说了, 司机也不好反对。   启动车子, 他透过内视镜开始悄悄打量后座。这大爷一派仙风道骨的气质,瞧着也不像是普通人。像他这样的人去那种地方……   一时间司机只觉得自己似乎窥见了什么不得了的答案。   像是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 他倏地坐直了身体, 试探着询问:“大爷,您去那里做什么啊?”   “办事。”   办事?   司机狐疑地拧了拧眉, 顺着他的话小声嘟囔了一句:“在那种地方能办什么事。”   “小伙子,这就不是你该问的了。”   一句话不轻不重,像是提醒亦或是警告。司机心下一个激灵, 随即收回了探究的目光,心无旁骛地开起了车。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叶淮的这句话,接下来的路程里,这位年轻的司机便一改先前话痨的状态,开始变得沉默起来。   半小时之后,车子停在了华诚第二医院的门口。付了钱,司机便飞快地启动车子离开了这里。   “他跑这么快做什么?”看着出租车后消散的尾气,叶淮拧了拧眉。   脑内传来了001的声音:“你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只要是个正常人来到这里估计都不想多呆一秒钟吧。”   闻言,叶淮眨了眨眼,转过身开始认真打量起眼前的这栋建筑。   这里原本是一家精神病院,大约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末修建的,大约在六年前被废弃。门口还挂着一块锈迹斑斑的牌子,上面写着“华诚第二医院”。   医院的周围杂草丛生,到处都是爬山虎还有郁郁葱葱的大树,将本来就采光不足的医院变得更加幽静阴森。即便还没走进去,就有一股另人不寒而栗的阴冷感扑面而来。   就在叶淮暗暗打量周遭的环境之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了响亮的鸣笛声。转过身一看,只见一辆黑色的大奔正远远停在路口。   不等叶淮走过去,就见对面的车子里走下来了一个男人。大约三十出头的年纪,西装革履,打扮得很是精英,面上还带着一丝有礼的微笑。   “请问您就是玄清山人吗?”   “玄清”是叶淮的道号,至于“玄清山人”正是叶淮在论坛上的ID名。是以当听到对方开口的第一句话,叶淮便知眼前人就是同他联系的人。   是以,他微微颔首:“是。”   闻言,男人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请您签下这份协议吧。”   话音刚落,就见对方递来一份合同文件。叶淮接过一看,挑了挑眉。   上面的内容无非就是什么保密、出了意外后果自负之类的条款,充满着资本主义压榨劳动者的丑恶气息。   说实在的,这样的条款搁从前他是绝对不会签的,可谁让他如今缺钱呢。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在眼下如此拮据的情况下他也只能暂时屈服。   签完了协议,男人也终于开始了自我介绍。   此人名叫程扬,是华诚集团董事长的特助。这间废弃的精神病院正是华诚集团名下的产业。因为国家有关政策的限制,加之医院经营不善等原因,六年前就停业倒闭了。   一开始集团想把这栋废弃医院推倒,重新开发成一个新楼盘。然而当时因为公司的资金不足,这个计划便不了了之。加之集团后续还有其他业务,这块地就这么被白白放了六年。   谁曾想今年因为一些直播视频的缘故,他们这座废弃医院竟然成了本市著名的“闹鬼地”。   集团内部对此很不满,认为这有损集团的形象。加之今年新董事长上任,本着不浪费的原则,他便想着把这块荒地给利用起来。   三个多月前,集团叫来了施工队想要拆除这里。然而施工队刚一到却接连出了各种怪事。不是机器故障,就是工人平白无故受伤。更有甚者还声称在这里看到了莫名其妙的白影。   一时间,闹鬼的传言越来越大,施工队的那帮工人便再也不肯干了,如此一来工程只得停滞。   新官上任三把火,刚上任就遇到这种事董事长肯定是不甘心的。于是,他就让程扬去寻找大师能人,务必要赶紧解决这里的问题。   上司发话程扬自然也照办了,这便有了后来他在论坛上发悬赏贴的事。   “我前前后后找了不下十几位‘大师’,然而却没有一个能彻底解决问题的。”   程扬说着顿住了脚步看向叶淮,脸上虽然挂着笑但语气却有些严肃:“希望您能打破这个惯例。”   叶淮自然能理解客户的心情。找了那么多人,花了那么多钱却跟打水漂一样毫无效果,如今他们自然不得不谨慎一些。   只不过理解归理解,可他这心里终究还是有些不爽。   就听他淡声道:“我现在也不夸海口,到底能不能解决咱们看结果说话。”话毕,他握紧了背包带子抬步朝前走去。   程扬看着眼前走得虎虎生风的大爷,不由轻蹙眉头。   上一位来这里的大师也是一位老人家,记得对方当时进去不过半个小时便突然中了风。得亏他徒弟处理及时,不然老人家就有生命危险了。   之后想当然的,事情没有解决不说,还得倒赔人医药费、精神损失费。   为了避免出现像上次一样的情况,这才有了刚才对方签的那份协议。   只希望这位大爷可不要像上一任那样出什么意外。毕竟他是一个人来的,连个打下手的徒弟都没有。要是真出了事……   想了想,程扬最终还是跟着走了进去。   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在旁边看着吧。   叶淮自是不知道这位“年轻后生”的想法。见程扬跟了进来,只当他是过来监工的,并没有想太多。   一进大门,他便开启了阴眼。   先前即便站在外头就觉得这里阴气重,眼下这阴眼一开简直让他直呼“好家伙”。   一旁的程扬见状不由一愣。比之他先前找的那些大师,眼前这位仙风道骨的大爷不但没有露出凝重的表情,反而还一脸兴味地打量着眼前的环境。   一时间,程扬不禁生出了几分好奇。他到底看到了什么?   虽然自己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可真真正正走进来却还是头一回。之前那些大师都是让他站在外头等不让他跟随。是以即便来了那么多次,他一次也没有遇到过那些所谓的“灵异事件”。   以往他对这些东西并不感兴趣,可如今看到眼前大爷的这副表情,也不知怎么的,这一次他竟难得地生出了想要一探究竟的欲望。   程扬是个实诚的人,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闻言,叶淮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你想知道?”   “可以吗?”   看着眼前人一脸真挚的表情,叶淮笑了笑,“当然可以。只不过你看过之后别吓得走不动道就成。”   程扬有些不以为然。从小到大他是那种看鬼片连眉头都不眨一下的人。他觉得即便是真的鬼也不过如此。   叶淮驱了两辈子的鬼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头铁的人。这倒是让他对程扬有些刮目相看了。   看着眼前面不改色的青年,他笑了笑从兜里掏出一方手帕,抬手指向程扬脖子上露出的那一截红绳——   “把那个取了放到手帕上。”   程扬闻言顿了顿,随后便按照他所说的解下了脖子上的玉。   在这之后就见叶淮从包里掏出了一个小瓶子递了过去,“把这玩意儿滴两滴涂在眼皮上。”   程扬看了一眼他手上写着“珍视明”的小塑料瓶,不由愣了下:“这不是眼药水吗?”   “只是个瓶子而已,里头装的东西可不是。”   听闻,程扬将信将疑地接过。   见他涂完后,叶淮接着道:“转过身,双脚分开,弯腰,头朝空隙中间看。”   程扬拧了拧眉,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流程这么麻烦但还是照做了。   就在他定睛朝前一看之时,却猛然愣住了。   只见整个园区里头早已被各种大大小小的虚幻的影子所充斥。这些影子或黑或白,尽管面容模糊,但还是能清楚地看清楚四肢和头!它们就像一群漫无目的的行尸走肉,在这座废弃的医院来回穿梭。   还不等他震惊完,耳旁又传来了叶淮的声音:“小伙子,你再看看你左手边那棵大树。”   下意识地,程扬朝着叶淮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棵大槐树上并排坐着两个小娃娃,面容雪白,双目漆黑没有眼白,此时正咧着嘴对他哈哈笑呢。   只一瞬间,他的瞳孔陡然放大。   他向来自诩胆大,可是眼下听见耳旁时不时传来的嬉笑声,他竟难得生出一丝汗毛倒竖的感觉。   没想到,这世上竟然真的有……   “怎么样?满意你所看见的吗?”   话音刚落就见程扬猛地直起了身子,开始拼命揉搓眼睛。本以为这样就能看不见了,谁曾想睁开眼却依旧还是那副景象。   “没用的。”   耳旁传来了叶淮的声音:“这个药水的时效足足有一个小时呢,小伙子你还是忍忍吧。”   “一个小时?!”   听闻,程扬倏地愣在了原地。   一分钟他都坚持不了,现在让他撑一个小时?   得知消息,程扬恨不得立马穿越回五分钟前一巴掌打醒那个一时脑抽的自己。   看着眼前神情复杂的青年,叶淮勾了勾唇角。他最喜欢看这种打脸的剧情了。   想着,他伸出手将玉佩递了过去,“喏,你的东西。”   叶淮的声音一下子拉回了程扬的注意力。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连忙拿起玉佩往脖子上戴。   恰逢此时耳旁又传来了一句话——   “这玉佩好好戴着,眼下你阳气低,戴着这东西多少还能替你挡一挡灾。”   “挡……挡灾?”   自打看到这些颠覆他三观的东西,程扬说话都变得有些不利索了。   “大,大师,您说的挡灾是什么意思?”   见对方一改初见时的态度恭敬地唤他一声大师,叶淮满意地弯了弯眉眼。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   看着程扬一脸懵逼的表情,叶淮眨了眨眼道:“你该不会以为这里都只是一些普通的灵体吧?”   就听他接着道:“这白色的是最普通的灵体没有错。但是这黑色的是病死的,有很深的怨念可以成型。你可以称呼它为猛鬼,或者小黑。还有这红色的嘛……”   话还没说完,就听耳旁传来一句:“这个我知道。”   只见程扬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神情有些紧张,“是厉鬼。”   哪怕对这方面了解得不算多,他也知道厉鬼这种东西非常不好惹。   光是他刚刚看到的那几个就已经让人心惊胆寒了,要是再来个厉鬼……   程扬越想越觉得瘆得慌,以至于身上都开始发虚汗了。   看着眼前似乎被吓傻了的程扬,叶淮无奈地摇了摇头,“跟紧我。不然待会儿出了事,我可顾不上你。”说着,便朝前头走去。   程扬见状一个激灵迅速回神,急忙跟了上去。   这家医院的面积不小,阴魂也不少,为了避免发生鬼遮眼的意外,叶淮便从包里掏出了一根艾灸条。   就在他正准备点火之际,只听身后的程扬微颤着声道——   “大师,您……有没有觉得这儿不太对劲?”   “……”   叶淮不由翻了个白眼。   这不是废话吗?这地方要是对劲了你们也不会找我啊。   程扬不知叶淮心中所想,只搓了搓手臂继续道:“您有没有觉着温度似乎变低了?我怎么总感觉后背后凉凉的。”   就在这时,程扬脖子上的玉佩倏地掉到了地上。只听一声轻微脆响,碧色的玉佩顿时摔得四分五裂。   【这玉佩好好戴着,眼下你阳气低,戴着这东西多少还能替你挡一挡灾。】   挡灾……   看着眼前一地碎玉,再回想起叶淮说的话,程扬倏地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感觉不是错觉。   那种后背发凉的感觉可不是因为衣服穿少了,而更像是有什么阴冷的东西正紧紧贴着他的后背……   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心中一紧,浑身汗毛倒竖。   就当他动了想要转头一探究竟的心思之时,只听耳旁突的传来了一声厉喝——   “别回头!”   突如其来的警告声把程扬给惊住了,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见叶淮拿着点燃的艾条在他双肩和头部各敲打了三下。燃烧着的艾条气味着实呛人,浓烈的味道几户让人喘不上气来。   “咳……咳咳……大师,您这是做什么?”   程扬捂住口鼻当即想要避开,却见叶淮一把按住了他,表情严肃,“别动。”   也不知道是不是对方的气势过于骇人,程扬一时间竟生不出一丝反抗的意识,只呆愣楞地立在原地任由对方用艾草给他熏了一圈。   大约过去了一分多钟,眼前人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面上的表情也逐渐趋于缓和。而他的身上似乎也不像刚在那样冷了。   程扬清了清有些干痒的嗓子,小心翼翼地询问道:“大师,我……我现在能动了吗?”   “嗯。”   听到对方的应答声,程扬这才缓缓地松了口气。恢复镇定后,他正色询问叶淮:“大师,刚刚我的背后是……是有什么吗?”   “也不是什么厉害的东西。就是你之前在树上看到的那两个小鬼。”   程扬:!!!   叶淮看了一眼他惊魂未定的表情,斟酌了一下用词道:“大概是知道你能看得见他们,所以想要和你玩罢了。不过不用担心,我刚刚用艾草把他们都赶走了。”   程扬并没有在意后半句话,他只注意到了那句——   想要和你玩罢了……   和你玩罢了……   和你玩……   这句话好似山谷里的回音,在程扬的大脑里以3D效果循环播放。   饶是自诩教养良好,此时的程扬竟也生出了想要爆粗口的冲动。   叶淮看了一眼明明慌得一逼却仍旧倔强地强撑着精英白领范儿的程扬,默了默道:   “本来吧,我画的符都是不轻易给人的,毕竟这东西拿去卖少说也值个七八千块的。但是看你吓成这样……算了,就当老头子我学雷锋做好事吧。”   说着,他便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掏出了一张叠好的黄符塞到了他手里。   看着手里的黄符程扬眨了眨眼,“这是……”   “这张驱邪符你好好藏着,可千万别弄掉了。”话毕,他又补了一句:“弄掉了我可不给你补第二张。”   闻言,程扬连忙将符紧紧地攥在手心里,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谢谢大师!”   叶淮摆了摆手不再多说,径直朝着前方的住院楼走去。   自打一进入这里,他便注意到了这栋楼。   相比起周围其他几栋楼,这里的阴气明显更重。仔细一看,浓郁的阴气好似一团化不开的浓墨将这栋楼从里到外都包裹得严严实实。   在叶淮有限的驱鬼生涯中,像眼前这般阴气重的地方他还是头一回见。   一旁,开了阴眼的程扬同样也看到这副景象。看着眼前漆黑一片的住院楼,他有些踌躇,“大师,这……”   叶淮自然能看出他的不安,只道:“你就别进去了,在外头等着。”   撂下这句话他便要往里走,就在这时程扬一把拉住他,“大师,您还是带我一块儿进去吧。”   虽然因为手里的这张符他没再遇见鬼缠身的情况,可因为那药水的作用,他的眼睛却依旧能看见那些东西。让他一个人留在外头简直无异于受刑。   像是害怕叶淮拒绝,他正色发誓:“您放心,我绝对不会给您拖后腿的。”   “……”   “这不是拖不拖后退的问题。”   叶淮顿了顿道:“你也看到了,这里阴气聚集比别的地方还严重。这也意味着这里比其他地方危险许多。我一个人进去倒还能应对,你一个毫无自保能力的人进去那不就是白白送人头呢么。”   “专业的事让专业的人来,小伙子你就别瞎掺和了。”   程扬原本还想争取一下,但是听到叶淮这话最终还是识趣地住了嘴。   虽然劝住了程扬不让他一块儿跟来,但这并不意味着叶淮就这样放着他不管了。到底是甲方爸爸,还是得看顾着点的。   只见他从包里拿出了一袋盐,对着程扬招手道:“坐下吧。”   虽然已经习惯了叶淮跟哆啦A梦似的,时不时地从包里掏出稀奇古怪的道具,可看到眼前这袋食盐,程扬还是忍不住一愣:“您要做什么?”   “你这小伙子怎么这么多问题?让你坐下就坐下,老头子又不会害你。”   平白挨了一顿训,此时的程扬也顾不上这地面是否干净,会不会弄脏西服,连忙按照叶淮说的盘腿坐下。   就见叶淮剪开了包装袋,用盐在他周围画了一个圈,沉声嘱咐:“待会儿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从里面出来。”   对上程扬探究的目光,叶淮只得解释:“粗盐可以辟邪。”   一听这话,程扬的表情随即肃直了几分,“我知道了。”   看着面前正襟危坐的程扬,叶淮无奈地叹了口气。早知道带一个人这么麻烦当时就不该让他一块儿跟进来。   给麻瓜程扬做好了金钟罩,叶淮拍了拍手直起身,正色打量起了眼前这栋昏暗的建筑。突然间,他灵敏的五感隐隐感觉到了一道窥探的目光。   抬起头,就见住院部的顶楼晃过了一道红影。   ……   这里果然不寻常。 第48章 替身改造(7)   走进住院楼, 一股阴冷的寒风迎面吹来,带着破败腐朽的陈旧气息。因为外头树木的遮挡, 所以即便是大白天楼道里却依旧十分昏暗,给这里更增添了几分阴森的氛围。   连带着向来话多得跟个鸭子似的001在进入住院楼后也变得安静了许多。   叶淮没有多想,从包里掏出了手电筒。强光手电一打,入目可见的是一地的粉尘和大大小小的蜘蛛网,以及剥落的墙皮。   病房的门全都是紧闭的。大抵是因为这里原先是精神病院的缘故,每间病房门前甚至都还焊着大铁门,瞧着更是有了几分监狱的感觉。   再往前走便到了护士站, 只见地上满是散落的医务用品。绕过地上的一堆杂物,叶淮径直朝着楼梯走去。   就在这时,他猛地顿住了脚步。   “宿主, 怎么了?”脑内传来了001怯怯的声音。   “有东西。”   叶淮拧了拧眉, 随即转身。   果不其然, 只听远处传来了微不可闻开锁声,紧接着伴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吱呀”, 就见走廊尽头那间病房的大铁门竟然缓缓打开了。   001:“!!!”   叶淮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紧紧地盯着远处。   让人感到奇怪的是, 在铁门打开后却再也没有发生什么异动。好似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他们的错觉。   “滴——”   此时, 耳旁响起了系统的电子音:“为了响应三界低碳节能的环保政策,同时也为了节省能量, 接下来本系统将启动休眠模式。”   “哟呵?”   叶淮闻言挑了挑眉:“001, 今天是天上下红雨了?我还是第一次见你主动说要休眠啊。”   “我这不是怕影响你嘛。”脑内传来001贱兮兮的声音,“你想想啊, 你在这儿驱鬼,我在这儿叽叽喳喳的不是会让你分神嘛。”   001说得冠冕堂皇的,可叶淮却偏偏不吃这一套, 当即杠精附体回怼道:“以前怎么就没见你这么贴心呢。事出反常必有妖,001你该不会是怕了吧?”   话音刚落,耳旁一片沉默。   良久就听001干笑了两声道:“笑话!我乃是地府出品的最高科技AI系统。鬼我在地府里头见得多了,怎么可能怕鬼?啊哈哈哈……”   它说着说着,刻意提高了音量,仿佛这样就显得更有底气似的。   看着001一副害怕得要死却还死鸭子嘴硬的模样,叶淮不禁感到无语。   “算了,你要休眠就休眠,别打扰我就成。”   001:!!!   得了叶淮的准话001顿觉如蒙大赦:“这可是你说的啊。”   只见它在屏幕上弹出了一个“886”的土味表情包后,便火速黑屏下了线。   “……跑的还真快。怕不是早就有预谋的吧。”   看着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的系统面板,叶淮不由嘴角抽搐。   算了,反正它在也帮不了自己什么忙。想着,他握紧了手电筒继续向上前进。   二楼的构造与一楼差不多,叶淮一边观察着眼前环境,一边分出心神感应着四周的阴气。   越靠近楼上,阴气越重。这说明厉害的东西还在后头,而刚刚一楼出现的那只是“开胃小菜”。它们之所以费劲吧啦演这么一出,目的就是为了想赶他走。可是他人都已经到了这儿,怎么能空手而归呢?   这一单他赚定了!   大抵是感受到了叶淮的无畏,这栋楼里的“住客们”纷纷开始闹腾了起来。   “咔……咔啦……”   只听一声细微的电流响,走廊的应急灯刷的一下全都亮了起来。莹莹的绿色在这幽黑的环境中一闪一灭,瞧着还真有一种恐怖片的氛围。   然而这还不算完。   下一刻,铁门开始剧烈的震动。两侧的病房随即传来了疯狂的拍门声——   “咚咚咚!” “咚咚咚!!!”   声音一下比一下大,仿佛里头真的关着一大群精神病人似的。   这要是换一个心理素质差一点的人估计早就吓尿了。   可叶淮是谁?茅山□□湖了。   就见他不仅不慌,反而还饶有兴致地欣赏着眼前这一出免费的3D恐怖大片。甚至还一边看一边评头论足:“这些都是老掉牙的把戏了,现在人家拍恐怖片也不时兴这一套了,你们就没有什么别的新招吗?”   话音刚落,现场顿时安静了下来。   “都玩儿够了?”叶淮扬了扬眉,眼中渐渐敛去了笑意:“那接下来轮到我了。”   就见他掏出一张符纸,双手结印——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在符咒燃尽的那一瞬间,金光四起,无数黑影在万丈光芒之下无所遁形。   没想到叶淮会使出这一招,小黑们顿时吓得就想跑。然而不知怎么的,此时它们就像被什么东西给定住了一样动弹不得。   它们惊异地看着眼前这位大爷冲它们“和蔼”地笑了笑道:“小朋友们都别急着走啊,大爷我还得给你们做个超度法事呢。”   小黑:!!!   ……   正当叶淮在楼里头和这群猛鬼们玩得不亦乐乎的时候,外头的程扬可不怎么好受。   不仅仅是因为地上太凉还有周围时不时出没吓唬他的阿飘,更因为叶淮给他画的圈……范围实在是太小了。   他只能保持着盘腿的姿势一动不动,否则稍有不慎就会有出圈的危险。   短时间内保持这种坐姿倒也没啥,可从那位大师进楼到现在都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了……   对于一个常年坐办公室,既没学过瑜伽也没练过打坐的社畜来说,盘腿坐简直是要了他的命。   怎么办?快坚持不住了。   好想伸腿啊……   这一想法刚刚冒头就被程扬迅速否定。   不行不行,大师说过不能离开圈子的。   可是……真的坚持不住了啊。   就在程扬犹豫万分的时候,脑海里却突然冒出了一个声音——   “只是暂时把腿伸出去一下下应该也没关系吧,反正身体不也还是在圈子里吗?”   脑海里的声音好似魔鬼的低语,诱惑着他踏出这道圈子。   “来吧,起来吧。为什么要这样虐待自己的腿呢?”   在这一声声的催促下,他逐渐忘记了叶淮对自己的嘱咐,双目呆滞地从地上缓缓爬起……   ……   叶淮并不知晓外头究竟发生了什么。当他处理完二层那一群黑影后,便也不再耽搁直直朝着顶楼前进。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刚刚露的那一手功夫吓到了这群飘,这一路便再也没有出现过像二楼那样的灵异现象。   就当他以为自己会顺顺利利地到达顶楼直面大BOSS之时,意外发生了。   “啊啊啊啊——”   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从外头远远传来。   是程扬!   叶淮心下一紧连忙探出头往窗外望去。恰逢此时,一道红影自上而下从窗户上倒了下来,飞快朝他袭来。   见状,叶淮旋即扭身避过。就在这时,手电筒啪的一下熄灭了,室内又陷入了昏暗无光的状态。阴气逐渐逼近,将整栋楼染成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哈哈哈……过来呀……”   空气中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女声。就像老式唱片机里头的歌女,咿咿呀呀的,配合着眼前的境况瘆人的紧。   “过来……”   那个女声似乎更近了一层。   灵敏的五感感觉到了有东西在朝他缓缓靠近,叶淮不动声色地将手探进了包内拈住了一张符纸。   “过来让我……杀了你。”   在说到后三个字的时候,只听那个婉转的女声顿地一沉,紧接着一股强大的力量直直朝着叶淮的后背袭来。   说时迟那时快,就见叶淮一个翻身避开了她的突袭。女鬼见一击不成便想再次攻击。恰逢此时叶淮甩出了数张符纸。须臾间,只见那符纸悬浮在半空中竟以那女鬼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大圈。   趁着那女鬼还没反应过来之际,他脚踏罡步,双手结印,打出了一个八卦指,大喝道——   “燃!”   话毕,数张符纸齐齐自燃最终竟形成了一个太极八卦阵!   太极八卦,镇慑一切邪祟。饶是那成了精的妖怪都要畏惧万分,更别提眼前这只女鬼了。   自古以来邪不胜正,饶是她再凶狠再厉,在这太极八卦阵面前都得败下阵来。   看着阵法内动弹不得,变得越发羸弱透明的厉鬼,叶淮缓缓收印。   呼……总算解决了。   只不过,他怎么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一件事?   就在这时,只听窗外传来一声——   “大师救我!”   对了!程扬!   叶淮一拍脑袋,他怎么把这家伙给忘记了?   于是他连忙背起包朝着楼下赶去。   楼下,程扬已经被一众黑漆漆的飘们赶到了墙角。没了粗盐的保护,他手里的符咒在鬼气的侵蚀下也逐渐开始焦化,慢慢失去了作用。   此时的他万分后悔自己为啥就这么不能忍,非要伸腿呢?伸腿也就算了,怎么还跨出圈呢?   简直是鬼迷心窍了!   他哪里知道,自己之所以做出这样的举动完全是因为鬼魂在他意志力最薄弱的时候钻了空子导致的结果。   不过眼下即便是知道这些也没啥用了。   看着面前这一片密密麻麻的黑影,此时的程扬已经吓得腿软,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   可即便如此,他的嘴巴却仍旧倔强地工作着,颤颤巍巍地呼唤着叶淮,企图向他求救。   是以,当叶淮赶到楼下看到被一群小黑黑包围着的“弱小无助又可怜”的程扬之时,一时间竟没能忍住高人风范,不道德地笑了起来。   “小伙子,你这是在玩123木头人吗?”   程扬在见到叶淮的那一刹那,就像灾区人民遇见解放军战士,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大!大师!大师救我!”   就见叶淮无声地叹了口气:“早就跟你说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圈的。”   话毕,他摆了摆手道:“罢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叶淮也不再多说,祭出了符纸又按照之前在二楼做的那样将现场的亡魂们都定住,随后逐一开始给它们超度。   程扬蹲坐在地上眼睛一眨不眨,看着眼前逐渐消散的小黑们,一时间不由惊得嘴巴大张。   太……太厉害了吧!   解决了围堵程扬的小黑们后,叶淮又拿出了罗盘。程扬见状,忍不住询问:“大师,您这是……”   叶淮没有回答,只见他手捧着罗盘开始围着医院绕圈,不多时便停在了一个地方——   住院楼后一片长满杂草的荒地。   许是因为太久没有人来了,这里的杂草长势喜人,逼近一人高。   看着眼前的荒地,程扬问道:“大师,这里是有什么问题吗?”   叶淮没有直接回答,只道:“你现在叫些人来,赶紧把这里给挖开。”话毕他便蹲下身开始点除障香。   “现在?”   程扬闻言有些惊讶,这么赶的吗?   他本想追问叶淮这么做的理由,但是看见他严肃的神情后便按捺住了这个想法,乖乖照做。   只不过因为这地方“凶名在外”,是以程扬花费了不少功夫这才联系到了人。   ……   一个半小时后,荒地被人从头到尾翻了个遍。不多时,一个沾满着泥土的小小红布包便出现在众人的视野。   这些施工队的工人先前就对这所废弃医院有所耳闻,但是因为没亲身经历过,加之对方开价高,便不甚在意地来了。谁曾想到了现场,甲方竟然还真请来了大师,并且在“大师”的指导下还真就挖到了一个奇怪的红包裹。   一时间,所有人不禁想起了先前的传闻。   程扬害怕事情闹大影响集团声誉,于是急忙花钱封了这些工人的口。   解决完所有事,他小声询问叶淮:“大师,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此乃三阴之地,在这三阴之地埋下至阴之物,之后再做法便可形成聚阴阵。有了这聚阴阵,这块地方就跟火葬场乱坟岗这样的阴地没什么区别,甚至更糟糕。”   程扬原本不太明白叶淮所说的聚阴阵到底是什么,但是如今听对方一解释顿时只觉得又惊又惧。   想来这里怪事频发十有八九就是这聚阴阵搞的鬼!看来得将此事汇报给徐总了。   程扬心中有了计较,恰逢此时耳旁传来了一句:“烧了吧。”   就见叶淮用树枝挑起那个小红布包裹丢到一旁。   “把这玩意儿烧了这事才算是真正解决了。”   ……   华诚集团后来到底有没有找到背后对他们使阴招的人,叶淮不知道也不感兴趣。毕竟他也不是侦探,挖出背后的秘密对他又没有好处。没有好处的事情,他才不会浪费时间。   自打叶淮“做完法事”,工程进展顺利,这里再也没有出现奇怪的事。华诚集团也如约给他打了钱。   看着账上突然多出的八十万,叶淮的心情半是欣喜半是感慨。   说实在的,要是搁从前,处理这么阴的地方他的收费起码还得翻一番。毕竟他师傅可是松鹤道人,业内出了名的驱鬼专家。作为他的亲传弟子,请他做事的价格可不低。   然而时过境迁,眼下可不比当年了。   如今的他不过就是一个卖包子油条的贫苦老头,没身份没背景不说,连道士证都莫得。   这个社会就是如此的现实,明明都是同等质量的东西,有品牌的跟没品牌的,这价格就是不一样。   眼下他也只能徐徐图之,逐步在圈内打出名气,这样才能够提高自己的身价。   *   辛莹莹不知道她爸到底在捣鼓些什么,只觉得这两日他变得忙碌了许多。虽然如今他既不卖包子了也不去工地干活了,可就是一天到晚见不到人影。   不仅如此,他还轻轻松松地解决了自己的学费,甚至还给了她“巨额”的生活费。   这让她的心里有些不踏实。   尽管爸爸说让她不要操心家里的事只管好好读书,可是真一点不操心那怎么可能呢。   她爸该不会在做什么危险的事吧?   “莹莹,你今天好像没什么精神的样子,没出什么事吧?”   耳旁,同事小美关切的声音一下子将辛莹莹从沉浸的思绪中拉了出来。她摆了摆手,打着哈哈道:“没事,就是昨晚没休息好。”   小美听闻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真的吗?”   “真的没事。”辛莹莹笑了笑:“我能有什么事啊?吃嘛嘛香,不用替我担心。”   小美认真打量着她的脸,见她的神情恢复如常,这才放下心来。   “没事就好。我看你今天好几次都打错订单,还以为你怎么了。”   就在这时,她忽的抬眼瞟到了远处的一对男女,一时间双目瞪大。   小美连忙捅了捅辛莹莹的胳膊,“莹莹你看,那对情侣的颜值好高啊。”   说着,就听她继续感叹:“真羡慕啊。长得漂亮不说,还有那么帅那么有钱还愿意陪她逛街的男朋友。果然人与人的命都是不同的。”   闻言,辛莹莹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良成你看,那件衣服好漂亮啊。”   只见一个身材婀娜的漂亮女人,伸手指向了远处的橱窗,朝着身旁的男友撒娇:“我好喜欢啊。”   温良成扫了一眼,扬了扬笑,不甚走心地回复道:“既然喜欢那就买呗。”   闻言,女人高兴地“mua”了他一口,甜笑道:“我就知道良成最好了!”   话毕她便扭着胯就像花蝴蝶一般兴冲冲地朝着门店走去。   女人不知道的是,在她转身后男友一改先前的温柔和煦,表情阴沉地从兜里掏出了手帕,嫌恶地擦掉了脸颊上的口红印。随后便将脏了的帕子丢进了垃圾桶。   看到这一幕,辛莹莹笑了笑道:“现在还羡慕吗?”   小美滞了滞,轻咳了一声:“最起码这男的肯给她花钱。”   闻言,辛莹莹不禁哑然失笑,转身去洗杯子。   *   “良成,你看这件好看吗?”   “好看。”   “这件呢?”   “好看。”   “那……这件怎么样?”   “……”   坐在店里,看着眼前喜滋滋试衣服还时不时地向他征求意见的余向珊,温良成的心里不免生出了一丝腻烦。为了避免对方问个没完,他直言道:“喜欢的话就都包起来吧。”   闻言,余向珊笑得愈发灿烂。一旁的店员眼睛倏地亮了,更是不遗余力地吹捧道:“小姐,你男朋友好疼你啊!真好。”   一时间余向珊被捧得愈发飘飘然。明明心里高兴地要死可她嘴上却还是装矜持,“还好吧。”   温良成不欲在这看着她们做作的模样,只道,“你在这儿慢慢选,我去外面透透气。”   此时的余向珊已经被温良成的大方冲昏了头脑,完全没有注意到男友的异常,只高兴地应下声来。   走出店门,温良成寻了一处僻静的通风口,点了根烟。   看着袅袅上升的烟雾,他不由陷入了沉思。   记得当时他产生想要跟余向珊交往的想法完全是因为她的眉眼。   她的眉眼实在与舒颜太像了。   可谁曾想交往后这才发现她们之间除了眉眼之外,并没有任何共同点。   性格、爱好、家室甚至人生观价值观,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   舒颜从来不会拖着他逛街。不仅如此,她也不像这些庸脂俗粉一样整日只专注于穿衣打扮炫耀。   她本身就很美丽,不仅仅是因为她不需要过多修饰却依旧卓越的外貌,更因为她内心的强大与自信。   舒颜是一个有目标并且十分有野心的女人,她不会被任何事情所牵绊住,为了自己的事业她甚至可以抛弃一切。   她就像风,你能感受到但却抓不住。可即便如此,却还是让人忍不住地想要追随。   像她这样的女人实在太过独特,以至于她离开了那么多年他却依旧无法忘怀。   尽管知道旁人无法轻易替代她。可他却还是忍不住地想要在其他人身上寻找她的影子。   可余向珊终究不是舒颜。   是时候告别这个劣质的替代品了。   想着,温良成碾熄了烟头。就在他准备离开之际,眼角的余光却突然瞥到了一个人影。   那个女孩……   ……   “我先回家啦。”   和同事们告了别,辛莹莹随即抓起了包包,小跑着离开。   临近下班前五分钟,她收到了老爸发来的短信,说他已经把家里欠的债都还清了。甚至还说晚上要带她下馆子。   这下可把她给急坏了。   她爸到底是做了什么,怎么这么快就把钱给还清了呢?   即便他们家这些年省吃俭用也只还了20万啊!这剩下的30万他是从哪里搞来的?   他该不会是瞒着自己做了什么危险的事情了吧?   想着,她连忙给父亲打电话。   可是电话那头没人接,辛莹莹越想越急,连带着脚上的步伐都加快了些许。   就在这时,她的去路却被一个人挡住了。抬头一看,竟然是刚刚和小美看到的那个表里不一的男人。   虽然对对方的印象不是很好,但辛莹莹还是维持着基本的礼貌道:“先生,不好意思,请让一下。”   本以为对方会马上让开,却不曾想眼前人就跟没听见似的杵在那儿不动。   见状,辛莹莹也不欲与他浪费时间,直接侧身绕路走。然而这时,对方却再次晃到她的跟前。   遇到这种事,饶是泥人也有三分气性。本就急着回家的辛莹莹此时也不在乎什么客气不客气的了,冷声道:“你想做什么?”   就见眼前的男人露出一抹和煦的笑容,“小姐,请问你有男朋友吗?”   听到眼前这个男人突然冒出的疑似撩妹的话,辛莹莹不禁露出了黑人问号脸。   然而对方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给她造成了困扰,反而还自以为帅地露出一抹“惑人”的微笑:“如果你没有男朋友,那么请问我有机会应征这个位置吗?”   就当辛莹莹想怒骂一句神经病之时,耳旁却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没机会,滚!” 第49章 替身改造(8)   突然被人打断搭讪, 温良成有些不悦。   到底是哪里来的多管闲事的老头?   还不等他开口,就见眼前的小姑娘一脸惊诧地唤了一声:“爸?”   温良成:???   无视了一旁呆若木鸡的温良成, 辛莹莹一把接过叶淮手上的包,“爸?您怎么来了?”   叶淮笑呵呵道:“不是说好今天带你去下馆子的嘛,正好你也下班了,就顺路过来接你。”   话毕,他看了温良成一眼,“得亏爸来得及时,要不然自家的白菜就被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猪给拱了。”   辛莹莹:野猪……虽然这男的是个花花公子, 但她爸这样骂人家是不是不太好啊。   果不其然对面人的表情顿时阴沉了下来。   见对方表情不善,辛莹莹有些畏惧地靠近了叶淮,拉了拉他的衣袖道:“爸, 咱们走吧。我饿了。”   辛莹莹躲避温良成的小动作自是没有逃过叶淮的眼睛。见她这样, 叶淮这悬了一路的心可算是稍稍放下些许。   想着, 他扬起一抹“慈爱”的笑:“好好好,咱们吃饭去。”在经过温良成身边时, 他睨了他一眼, 眸光冷厉。   也不知道是因为对方的气势迫人的缘故, 还是因为做了亏心事被人撞破而感到的心虚, 面对眼前这位衣着穷酸的老头,温良成竟不自觉地矮了一头。一时间没能像往常一样维持住矜贵的姿态。   好在对方没有继续看他, 只旁若无人地和女儿说说笑笑离开了。   目送父女俩上了电梯, 温良成这才渐渐直起身子。   真是出师不利。   心情烦躁的他当即想摸一根烟出来,恰逢此时, 身后传来了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良成~”   转过身,只见余向珊提着大大小小的购物袋, 小声抱怨道:“你怎么出去这么久啊?我衣服都买好了。”   “……分手吧。”   无视了表情惊诧的余向珊,温良成点了根烟,“我腻了。”   *   叶淮完全没有想到,自己都没去工地搬砖了,温良成这个渣男竟然还是出现了。   要不是001提醒得及时,这坨狗屎又要玷污他家的小白菜了。   想着叶淮愤愤地灌了一杯水。   坐在餐厅里,辛莹莹看着神情不虞的叶淮,小心翼翼地询问:“爸,您怎么了?”   闻言,叶淮倏地一滞。随即放下了杯子佯装淡定道:“没事,就是有些燥。”   “……”   “爸,您说您把债都还清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憋了一路,辛莹莹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这个困扰她许久的问题。   叶淮摆了摆手,制止了她追问的意图,笑道:“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咱们边吃边聊。”说着,他又给她夹了一块肉,“尝尝,这家的红烧肉做得很好的,肥而不腻。”   辛莹莹也不是无理取闹的性子,见她爸这么说了也不好继续逼迫。可即便如此,因为心里头藏着太多事,所以一时间她也没什么食欲。   “笑一笑嘛,小姑娘家家的,别整天苦大仇深板着个脸。”   见辛莹莹一直不动筷子,叶淮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姑娘性子还真是执拗,不搞清楚事实不罢休。难怪系统说她是个搞科研的料,有这种对问题的钻研精神连航空母舰都能造出来了。   罢了,反正今天本来也是打算告诉她的。   想着,叶淮放下了筷子,正色道:“莹莹,出院这么多天,爸其实一直有件事没告诉你。”   闻言,辛莹莹一改先前兴致缺缺的模样,随即抬起头露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看着小姑娘亮闪闪的眼神,叶淮轻咳了一声道:“爸不是前段时间在工地上晕倒了嘛。这醒来之后,就突然能看到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辛莹莹面露疑惑,“什么奇怪的东西。”   “你爸我,好像……有了阴阳眼。”   辛莹莹:!!!   她忙不迭地追问:“阴……阴阳眼?是我想的那个……阴阳眼吗?”   “是。”   得到父亲肯定的回答,辛莹莹顿时懵逼了。   在此之前,她曾经想过无数种答案,却唯独没有想到这一个。   作为一个从小接受唯物主义科学教育,并且学的还是科学相关专业的大学生,她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世界观的颠覆。   她张了张嘴,抱着一丝希冀问道:“爸,您该不会是在跟我开玩笑吧?这个玩笑可不好笑啊。”   “这种事我骗你干嘛?”   她怔愣愣地看着父亲,听他无比严肃道:“除了阴阳眼之外,我还莫名会了一些意想不到的本领。”   辛莹莹不由咽了口唾沫,“什么本领?”   “画符捉鬼,驱邪禳灾。”   “!!!”   不等她追问,就听叶淮继续道:“其实最近爸爸一直都在忙着做这些事。前些日子,我帮两个客户处理了一些事,赚了一大笔钱,这才还清了家里的债务。”   客户?还两个?就这么短短几天的时间里?   辛莹莹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就见她沉默了许久,道:“……爸,您绝对是在逗我,对吧?”   见她一副拒绝相信的样子,叶淮倒也不再多言,而是直接从包里拿出了先前同程扬签订的协议书,“你自己看看。”   闻言,辛莹莹狐疑的接过协议书低头一看,顿时惊呆了。   只见华诚集团的落款和公章正大大咧咧地印在上头。即便她对商界的信息了解不多,但也听说过华诚集团的大名。   “这……”   “不用怀疑,这都是真的。”   就见叶淮老神在在道:“你爸我现在也是玄学行当里的人了。”   看着辛莹莹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叶淮语重心长说:“闺女,爸想过了。事已至此,不论让我变成现在这样的原因到底是什么,眼下都已经没有了计较的意义。爸只当这是老天爷赐予我的礼物。”   “你想想看啊,只要好好使用这种能力,咱们不光可以帮助其他人,还能顺带改善咱们家的经济条件,何乐而不为呢?”   闻言,辛莹莹微微一滞。虽然这个消息实在太突然,她目前还是不太能够接受这个现实,但是不得不承认父亲说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   耳旁再次传来父亲的声音:“爸知道这件事听上去确实有些匪夷所思,要不是爸自己是当事人,换成是我自己,我也不相信。所以爸不会逼你接受这件事。”   辛莹莹愣愣抬起头,“爸……”   “爸知道你想说什么。”叶淮顿了顿,接着道:“但是不论如何,爸都会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能力,继续在这一行做下去的。”   看着父亲正经的神情,辛莹莹抿了抿唇,最终还是将快到嘴边的话给咽回了肚子里。   良久,就见她正色道:“爸,其实您不用在意我的。我只希望您平安健康,别的都不在意。”   “如果……”她顿了顿道:“如果这是您真正想要做的事,那么我也不会阻拦的。”   叶淮没想到辛莹莹竟然这么快就接受了这个“现实”。哪怕这件事在一个正常人看来多么的匪夷所思。可她最终还是选择理解和相信自己的父亲。   看着她这般认真的表情,这倒是让编造谎言的叶淮有些过意不去了。   “哦豁,今天是天上下红雨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宿主你良心发现啊。”   听见001这句和他昨天别无二致的吐槽,叶淮不由抽搐了下嘴角。   无意与其多逼逼赖,他拧了拧眉道:“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温良成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辛莹莹打工的地方,他们两个该不会早就见过面了吧?”   “当然不是。”   001道:“其实就是一桩巧合,温良成在陪女友逛商场的时候不小心撞见了准备下班辛莹莹。之后就是你看到的那样了。”   叶淮:“……”   有女朋友还来勾搭他家的白菜,果然是渣男本渣。   想着,叶淮正色对辛莹莹道:“今天商场里那个男的,你以后碰见他一定要躲得远远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爸今天还看见他跟另一个女的勾勾搭搭呢。”   闻言,辛莹莹眨了眨眼,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她爸这话题转得也太快了吧。其实不用她爸提醒,她也会避开的。毕竟他们之间本来就不是一路人,想来以后应该也不会再见了吧。   虽然如此,但她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好。”   ……   自打和辛莹莹把话说开了,叶淮做事也逐渐放开了手脚,不再像之前那样神神秘秘的。   华诚集团这一单生意不单单让叶淮还清了辛家陈年的债务,同时也让叶淮的兜里有了一笔不小的积蓄。   手里资金充足,叶淮随即跑到了手机店里,给自己买了一个新款的智能机。   在那之后,他并不是想着去寻找下一单生意,而是找上了租房中介。   不论身处何种情况,叶淮都不会委屈自己。说他耽于享受也好说他矫情也罢,他都无所谓。在他看来,既然有能力让自己过得更好,那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有钱能使鬼推磨,在钱给到位的情况下,中介很快就给他寻到了一处房子。花园小区,环境优美,楼层不高,周边基础设施完备,安保系统也严格。   就当他准备让中介帮他联系房东看房子之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大师!”   就见陈茂实穿着个人字拖,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表情惊讶,“您在这儿做什么呢?”   叶淮:“……”   我人都站在租房中介这儿了,还能做什么?   “租房。”叶淮言简意赅地回答。   一听这话,陈茂实不由提高声线,“租房您找我呀!您这可不就是见外了么。”   一旁,中介老板愣愣地看着二人,“你们……认识?”   陈茂实眨了眨眼,“认识,怎么了?”   闻言,中介老板“嗐”了一声,“这可不是巧了么,这位老先生刚刚看中的房子正好就是你家的。”   叶淮:???   陈茂实:!!! 第50章 替身改造(9)   “大师, 没想到咱们还真是有缘哪!”   看着面前双眼亮晶晶的陈茂实,叶淮只觉着脑阔痛。凭心而论,眼前的小伙人的确不错, 可就是过于热情, 让人着实有些招架不住。   可即便如此, 叶淮还是保持住了高人的风范, 微微一笑道:“缘,妙不可言。”   找中介租房都能租到第一任客户的房子,这可不就是缘分么。   听闻, 陈茂实越发来劲, 兴致勃勃地开始跟叶淮唠起了嗑。从“凶宅”终于租出去了再到他姐姐刚给他生了一个小外甥特别可爱,话题广泛无所不谈, 俨然是把叶淮当成了知心大爷了。   眼见着他越扯越远, 叶淮随即道:“咱们还是先看看房子吧。”   闻言, 陈茂实一拍脑袋, 恍然大悟,“瞧我这记性。”   就见他面带歉意道:“实在不好意思啊大师, 我这人一旦开了话匣总是止不住。”   叶淮:“……”看出来了。   就见陈茂实笑呵呵道:“走,咱们这就去看房。”   陈茂实的这栋房子在市中心的一个花园小区里。   比起之前的单身公寓,这间房子面积大了起码两倍。房子朝阳,两室一厅, 有独立厨卫和小阳台。不仅如此, 家具电器等配套设施一应俱全,可以直接拎包入住。   “这房子我前两年才装修过, 东西都是比较新的。因为前一任租户也比较爱干净,您搬进来也不用怎么费力打扫。”   叶淮看了一圈屋子,心里头还算满意, 便问道:“两千一个月?”   闻言,陈茂实连忙道:“那是对外价。咱们都是老熟人了,我给您个友情价,打八折,您给个一千六就成。”   叶淮挑了挑眉,这小伙子倒是会做生意。   “行,我租一年。”说着,他便掏出了手机,“微信还是支付宝?我现在就给你转吧。”   “都行。”   看着叶淮如此熟练的姿势,陈茂实不由愣了愣,“大师,这才几天您都会电子支付啦?”   见对方以一种“小宝宝终于会走路啦”的惊讶眼神看着他,叶淮一时间只觉得无语凝噎。   默了默,他最终还是维持住了这个身份的人设,正色道:“这叫紧跟时代潮流。”   陈茂实憨憨一笑,“挺好挺好。”   ……   签好了租房合同,叶淮当即回了辛家收拾东西。   说是收拾行李,但是因为辛家家徒四壁的,也没啥值钱的东西好收拾。挑挑拣拣后只留下一些必需的要用的,剩下的全都卖给收破烂的。   “爸,这些东西真的都不要了吗?”   大抵是从小节俭惯了,见叶淮丢掉了那么多东西,一时间辛莹莹也有些舍不得。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就见叶淮笑呵呵道:“咱们都苦了这么多年了,也该过一过好日子了。”   望着父亲志得意满的目光,辛莹莹恍惚了一下,这样对生活充满奔头,对未来满怀希望父亲,她多久没有看到过了?   或许在很多年前,母亲还未曾诊断出癌症,父亲还未被生活的苦难压弯脊背的时候,她曾经见到过。   不知怎地,此时的她不禁想笑。这是一种发自内心感到开心的笑。   “我知道了,爸。”   ……   在破旧巷子里开了十年包子店的辛家竟然要搬走了。不仅如此听说还要搬去市中心的花园小区。   得知消息,一些街坊邻居纷纷炸了锅,开始围成一团八卦了起来。   住在这里多年的人多少都对辛家的情况有所了解。老辛一家是外地的,妻子早死,他一个人赚钱又要供女儿读书又要还债,经济条件拮据得很。   这市中心的房价那么高,即便是租房那每个月的租金也比这里高出好多。老辛这么节俭的人竟然会搬去那种地方……   这该不会是他女儿怂恿的吧?   一群人越想越觉得可能。毕竟人小姑娘大学是在首都读的,见惯了大城市的光鲜亮丽,哪里还能受得了住在这种破地方?   听说先前老辛不去工地做活也是他家姑娘怂恿的。   说什么因为身体不好医生不让,要我说啊十有八九就是名牌大学生嫌弃在工地搬砖的父亲给她丢脸了呗!   现在的年轻女孩啊,都拜金得很。也就老辛人老实,宠着闺女,任由她胡来。   就在一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只听耳旁传来一句——   “是我要搬的,不关莹莹的事。”   循声望去,所有人顿时愣住。没有什么比在背后说人坏话却被正主听见更尴尬的事了。要说有,那便是正主的爸爸也在。   看着叶淮站在那儿,一群人悻悻地摸了摸鼻头不自然地背过身去,仿佛刚刚那些碎嘴的八卦言论不是他们说的一般。   “爸……”辛莹莹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道。   叶淮安抚似的看了她一眼,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在一群人面前站定:“我女儿很好。”   见老辛似乎并不打算当成没听见,这让在场的人觉得愈发尴尬。人群中有人试图挽尊,“老辛,我们刚刚也不过就是随口说说……”   “随口说说?”   就因为辛家穷困,原身老实巴交就可以这样“随口说说”了?这造口孽的成本也太低了吧。   叶淮轻呵了一声,眸光渐冷,“我女儿以高考全省第二的成绩考上了青大,在校年年都是三好生。拿了奖学金一分钱也没动,全都寄回了家里。21岁的年轻姑娘连件像样的化妆品都没有,几件高一时候买的旧衣服翻来覆去一直穿到大三。”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她如果真是你们说的那种拜金女,估计早就不认我这样的父亲了吧。”   叶淮的语调平稳,神情也并没有多激动,可即便如此,此时一众人的面上却仍旧感到火辣辣的,好似有人在他们的脸上狠狠扇了一耳光,让人觉得颜面无光。   倒是有个别人恼羞成怒想要开口回击,就在这时只见叶淮的目光冷冷扫来。不知怎地,先前鼓起的勇气顿时消散得一干二净。   不知怎地,自从那次从医院回来之后这老辛就变得怪怪的。明明还是那张脸,就是莫名地让人感到陌生。而且还隐隐散发出不太好惹的气质。   到底是理亏,一群人也想息事宁人,便悻悻地转过身瞬间作鸟兽散。   目睹那群人离去的背影,辛莹莹有些意外,没想到向来待人和善的父亲这一次竟然如此强硬地站出来说了这一番话。感动之余她的心里也有些担忧,她爸这样会不会遭人记恨。   “爸,到底也认识了那么多年的邻居了,您这样跟他们说话……”   “不用担心得罪他们。反正以后咱们和他们也不是走在一条道上的人了。”   此时的辛莹莹在听到父亲这番略显狂妄的话语并没有太大的感想。只当这句话是字面意思。毕竟搬家换了新环境自然就跟那些旧邻居没有了来往,没有来往自然也就不可能走在一条道上。   然而,日后当她看到家门口有一大堆人开着豪车排着队找她爸办事的时候,这才意识到自己当时想法的浅薄。   这些暂且按下不提。   搬进新家没多久,辛莹莹也终于结束了漫长的暑假,迎来了新学期。   帮闺女收拾完行李和路上吃的点心,第二日一早,叶淮便送她去了火车站。   到了候车室,辛莹莹接过行李箱,“爸,您不用送了。我一个人可以的。”   见她这么说叶淮也不再坚持,只叮嘱了一句:“那你到学校后记得报个平安啊。”   “知道了爸,您回去吧。”   离开了火车站,叶淮没有按照辛莹莹说的那样直接回家反倒是拐去了电脑城。   虽然他如今有了智能手机,也能去陈茂实的网吧免费上网,但这终究还是不方便。思来想去,他决定还是在家里安一台电脑这样最为方便。   叶淮是一个注重效率的人,一日之内便将安装牵网的事项全部搞定。   陈茂实恰好来给叶淮送西瓜,看着门口进进出出的工人忍不住道:“大师,您要上网可以来我店里啊。反正您也只是上网接单而已,再加上您闺女也上学去了,这电脑摆着也不常用,多浪费啊。”   “谁说我只是用它来接单的?”   闻言,陈茂实眨了眨眼:“那您用它来干嘛?看电视?网购?”说着,他忽的睁大眼睛:“该不会是炒股吧?”   前段时间他在微博上还看到一个一百多岁的炒股奶奶,现在想来指不定这辛大师也想学着跟人家一样炒股呢?   陈茂实这般想着,但他的猜测很快就被叶淮无情地打破了。   “炒股那玩意儿多麻烦啊。整日看着那些上蹿下跳的线,眼睛都要花了。对老人家也太不友好了。”   “那您……”   就见叶淮老神在在:“写小说。”   陈茂实:???   虽然也不是第一次被眼前这位大爷给震惊到了,但此时的陈茂实还是忍不住在脑子里飘过一句“卧槽!”   随后,他连忙追问:“您要写什么小说?投出版的那种吗?”   只见眼前人忽的一笑:“小伙子,你也太看得起大爷我了。我就是想在网上写点东西。打发打发时间顺便赚一赚外快罢了。”   说着,就见对方拿出了手机,点开了一个网页递了过去,“喏,就是这里。”   陈茂实闻讯一看,就见上头写着“点江”两个金色的大字,一时间不由瞪大了双眼。   “您是要写网文吗?”   就见叶淮淡定地点了点头,“对啊。”   听完对方的回答,此时的陈茂实已经无法用卧槽二字来形容此刻的心情了。虽然他知道这位大爷潮流,但也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潮流啊!   还不等他惊讶完,耳旁又传来一句:“初稿我都在纸上写好了。”   “这么快?”陈茂实下意识地问了句:“那题目是什么呀?”   叶淮没有回答,只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笔记本递了过去。   陈茂实接过一看,表情犹如雷劈。   就见上面写着八个大字——   《我当太监的那些年》   “……” 第51章 替身改造(10)   看着眼前这个猎奇的标题, 陈茂实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什么言语来表达此时的感想。   他本以为按照辛大爷的职业特性会写驱鬼相关类型的异闻小说,谁曾想……   网文这个行业门槛虽低,但竞争压力也大, 是个新人不太容易出头的地方。而点江小说的质量在同行中也是佼佼者, 只怕他的网文之路也不容易啊。   可看对方这么兴致勃勃的样子, 他也不好打击对方的积极性,只能打着哈哈笑道:“那就预祝您成功签约,一炮而红。”   叶淮微微一笑,“借你吉言。”   此时的陈茂实还不知道,他随口一说的话在未来还真就一语成箴了。   当然, 这都是后话了。   要说叶淮为什么会萌生写网文的想法,那这话说的就长了。   前世除了修道和驱鬼,叶淮平时打发时间最常做的事那就是看小说。然而,作为一个老白读者这市面上能满足他要求的小说越来越少, 所以他偶尔也会自割腿肉,写写短篇,权当抒发一下脑洞。   如今,重回现代社会,他突然间萌生了要正儿八经写一本小说的想法。毕竟他在上一个世界经历的事情也算是跌宕起伏,这么好的素材不把它写出来,多浪费啊。   他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 想做便做了。   在这之后的一个多星期,叶淮还真就两耳不闻窗外事一门心思地写起了小说。要不是程扬的一通电话,他估计能屁股生根地在家里坐一个月都不出来。   要说程扬找他所为何事, 这一切还得从他不久前陪老板去泰国出差说起。   程扬的老板名叫徐正卿,是华诚集团前任董事长的孙子。今年老董事长卸任后便由他来接管公司成为新的掌权人。华诚第二医院那块空地便是他做主重新开发的。   徐正卿是一个做事雷厉风行的人。自打上任后就推出了一系列新项目,意在扩大公司的业务版图。   前段时间, 为了拓宽在国外的业务,他便带着程扬去了泰国实地考察。出差期间二人入住了曼谷的一家五星级酒店。   因为酒店预定得比较迟,高级套房最后也就剩下两间,其中一间恰恰好是尾房。   泰国作为灵异事件的高发地,诸如酒店撞邪一类的事多得数不胜数。程扬因为之前在废弃医院的经历,也开始变得迷信了起来。在来之前他甚至还做了功课,什么不住酒店的尾房啊,进门前要先敲门啊,鞋头要朝外啊之类的。   对此,徐正卿有些不以为然。   虽然他先前是因为华诚第二医院开发案停摆的事让程扬去找过“大师”,然而实际上他的心里却并不相信这些。他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让那些工人安心罢了。   见程扬这么抵触尾房,作为一个“有人性”的上司,他很干脆地就对程扬说:“既然你不愿意住那间,那咱们就换换吧。”   虽然感觉有点对不起老板,但作为一个被一群鬼追着吓唬过并留下心理阴影的人,程扬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幸运的是,换房后徐正卿并没有遭遇什么奇怪的事。   第二日一早,二人便离开了酒店如约同合作方见了面。   因为此次徐正卿此次前往泰国是为了考察华诚集团在海外开展新业务的可行性,是以为了达成合作,泰方在会议结束后便给二人安排了一系列游玩的活动。   徐正卿对于常规的旅游项目并不太感兴趣,是以在程扬享受着热带国家的美食和海滩的时候,他显得有些兴致缺缺。   想到出国前自家妹妹曾经开玩笑说让他带礼物,他便心生一动转头询问向导附近哪里有可以买到有当地特色艺术品或者古董的店。   徐正卿的妹妹徐静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文艺女青年,相比起其他豪门大小姐喜欢买衣服收集奢侈品包包,她的爱好则显得格外另类。她喜欢收集古董还有世界各地各种稀奇古怪的艺术品。   也正是因为妹妹喜欢这些玩意儿,徐正卿便想着投其所好。   得知他的需求,向导当即带他去了一个叫做“Chatuchak Weekend Market”的集市,这里号称是曼谷的潘家园。入眼望去琳琅满目,但是东西有真有假。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徐正卿自认为没有妹妹那么好的眼力,便也不强求一定买个真古董回来,毕竟在泰国外国游客要想买古董必须得有相关的许可证。所以他就将目标转到了一家卖vintage工艺品的小店上。   这家店的装修很有暹罗时代的风格,入目可见都是充满泰式风情的佛像和工艺品,瞧着精致无比。据店主所说店铺里头的小物都是他在旧货市场淘来的老物件,全是孤品,别的地方买不到的。   听着店主王婆卖瓜吹得天花乱坠,徐正卿有些不以为然,同为商人他知道这种说辞无非就是吸引顾客的噱头。至于卖的东西是不是孤品,也就只有老板自己知道了。   在店里头转了一圈,因为没有找到特别心仪的东西,有些失望的徐正卿准备离开换一家店看看。眼见着客人要走,店主叫住了他。说自己还有一件好东西没有摆出来,想让徐正卿务必看看。   看着店老板这副神秘兮兮的模样,徐正卿不禁被勾起了好奇心。就说:“那就看看吧。”   只见店老板走进了库房,不多时就端着一个圆形的木雕小盒走了出来。看着老板小心翼翼地打开盒盖,只见里头安安静静地躺着一枚古朴别致的红宝石戒指。   “这是我几个月前收到的一枚戒指,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有缘人能够买下它。”   徐正卿原本只是随意一瞥,然而眼睛在看到戒指的一刹那便顿时被吸引了。   见状,店主便愈发来劲,“这上面镶嵌的可是正宗的红宝石。您要是不信,可以去专业的鉴定机构看看。”   “还有,您看看这戒指的做工,还有这宝石大小和纯度,这么大颗色泽又这么鲜亮,再加上这还是上个世纪的孤品珠宝,简直就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东西啊!要不是咱们有缘,我还不舍得拿出来哩!”   听着向导绘声绘色的翻译,徐正卿不由动了心。   倒也不是因为店主吹得天花乱坠的介绍词,而是因为这个戒指本身。   虽然他看不懂古董,但是这值钱的宝石还是能认得出来的。眼前的这颗颜色柔和,在光照下能散发出不同光泽的柔光,是上好的鸽血红。整块石头的切工十分精湛,完全可以跟他母亲收藏的那套红宝石首饰相媲美了。   加之这个戒指的造型设计特别,在外头很难见得到,想来他妹妹一定会喜欢的。   是以这一次他没有犹豫,直接出手买下了它。   “我要了。”   老板还是头一回见这么爽快的客人,高兴地见牙不见眼,连忙给他包装刷卡。   然而,此时的徐正卿没有想到,自己给妹妹买的这份礼物,接下来会给自己惹来多大麻烦。   ……   吃完晚饭回到酒店已经很晚了。隔壁屋的程扬早就已经休息了。   因为在外逛了一天热出了一身汗,徐正卿放下东西便径直去浴室冲澡。等他收拾完躺上床关灯睡觉之时,却突然感觉到床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看着他。   意识到这种感觉,徐正卿不由自嘲。   除了他的手机还有白天刚买来的戒指,床头边还能有什么东西?总不可能是鬼吧?   不知怎的,一想到这个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半晌,他连忙摇摇头,暗道:这世上怎么可能有鬼呢?全都是骗人的。   只当是自己想多了,徐正卿便闭上眼翻过身继续睡去。   到底是太累,没过多久他便进入了梦乡。   也不知过了多久,昏昏沉沉间,他突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阴冷感,哪怕盖着厚厚的被子也依旧无法阻隔这种冷飕飕的感觉。   难道是他忘记把房间空调的温度调高了?   他迷迷糊糊地按下了床头灯从床上爬起来,待他走到中央空调的控制器那儿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难怪他觉得冷。不知何时,房间内的室温竟然变成了10度!   徐正卿连忙将温度调高,期间心中十分诧异。   要知道这种空调最低也就能打16度,眼下的10度是怎么冒出来的?   他不敢细想,只当是空调坏了。在重新调整完温度之后便火速上了床。   然而刚一关灯,那股子被人窥视的感觉又来了。   比之刚才,这一次这种奇异的感觉愈发明显。哪怕他把被子拉高蒙住头,靠墙睡也依旧挥之不去。   更让人心颤的是,随着他往里挪位,那股视线似乎也跟着他一块儿移动,就好像在他身上安了定位仪似的。   徐正卿紧了紧被子,抿直双唇,大睁着眼,绷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室内的温度似乎又再次降低了。   越来越冷,冷得人直打哆嗦。   正当他想咬咬牙起床再去调整温度之时,就听他的床边突然传来了“哆……哆……哆”的敲击声。   从床头敲到床尾,再从床尾敲到床头。   听着耳旁那有节奏的敲击声,徐正卿的心跳声逐渐加快。   向来对这些超自然现象不屑一顾的他,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做毛骨悚然。   ……   徐正卿一晚上都没能合眼。直到天边浮起金灿灿的光辉,床边的敲击声这才消失不见,房间内也恢复了正常的温度。   看着东方冉冉升起的一轮红日,在墙角蜷缩了一整晚的徐正卿这才敢裹着被子从床上下来。   大抵是因为昨晚上的经历太过刺激,被打破认知的徐正卿再也不敢继续留在那间尾房。于是他连忙联系客房经理要求换房。   一大早就接到客人的换房要求,酒店的工作人员也是懵逼的很。不过好在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处理这种事了,在搞清楚事情的缘由后,他们又给徐正卿换了一间客房。   恰逢此时程扬下楼吃早餐,看到老板和酒店工作人员交谈的模样,便好奇地上前询问情况。徐正卿好面子,不愿意在下属面前暴露自己昨晚遇见鬼的事,只装作风轻云淡的样子说了句:“那间房的空调坏了,所以让他们给我换一间房。”   幸运的是,程扬没有怀疑。   见状,徐正卿这才松了口气。   大抵是之前程扬的“科普”做的非常到位,是以对于昨晚遭遇的一切,徐正卿想当然地以为那是因为自己住的房间是尾房的缘故。在换了一间房后,一晚上没睡的徐正卿便推掉了今日所有的行程安排,回屋补眠。   这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   草草地洗漱过后在酒店里吃了个饭,徐正卿便开始处理这两日堆积的工作。不知不觉,时间就到了十点。   或许是因为白天睡够了,此时的徐正卿并不怎么有睡意。然而考虑到第二天还要早早起来赶飞机,他只得强迫自己入睡。   因为昨晚惊心动魄的经历,这一回徐正卿上床之前还刻意检查了一下空调的温度,确定正常后便开着床头灯躺下了。   换了新房,再加之床头柜还开着灯,此时的徐正卿便松懈了下来,翻了个身慢慢进入睡眠。   不知过了多久,那股阴冷的感觉再次袭来。睡梦中徐正卿不自觉地蜷缩成了一团。   好冷啊……   为什么感觉自己像在冷库?   半梦半醒间,耳旁传来了些许声响。   什么声音?   徐正卿缓缓睁开双眼,耳朵竖起,只听一阵熟悉而富有节奏感的敲击声再次出现——   “哆……哆……哆……”   从床头敲到床尾,再从床尾敲到床头。   一瞬间,徐正卿整个人的汗毛瞬间立起……   *   深夜,程扬正看着球赛。正看得精彩之时,房门却传来了重重的拍门声。   谁啊?大晚上的不睡觉敲他房门做什么。   他刚想吐槽一句就听外头传来自家老板的声音——   “程扬,快开门!”   一听这声,程扬连忙从床上弹起,小跑过去开门。   刚一打开门他就愣住了。   只见自家老板穿着睡衣,手里还抱着一个枕头神情紧张地站在门外。   “徐总,这么晚了您有什么……”   不等他话说完,徐正卿一把将他推进屋,随后迅速关门。动作连贯,一气呵成。   看见自家老板一反常态的表现,程扬有些发懵。   深更半夜的,两个大男人独处一室,不为喝酒也不为球赛更不为游戏,那不就是!!!   一时间,程扬不由紧张了起来。就见他连忙摆手道:“徐总,虽然我是您的特助,但是这公私分明,而且我也不是这个取向,您就……”   话还没说完,他发现徐正卿压根就没听他在说什么,只是有些不安地四下打量,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亦或者是在躲避着什么。   此时,程扬才感觉到事情有些许不对劲,连忙正色询问:“徐总,您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大抵是确定了程扬的屋子里安全,徐正卿这才缓缓松了一口气,“你刚才说什么?”   程扬眨了眨眼,“我刚刚问您‘出什么事了吗?’”   “不是这句,是上一句。什么‘公私分明,不是这个取向’来着……”   “您听错了。”   不等徐正卿说完程扬连忙打断。看着对方略微怀疑的眼神,程扬连忙转移话题,“您这么晚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他这不提还好,一提,徐正卿竟不自觉地又开始汗毛倒竖。   看着他脸色刷白的样子,程扬滞了滞。他还是第一次见他们雷厉风行的徐总露出这副表情。看来事情似乎不太简单。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对方沉声道:“我好像……撞鬼了。”   程扬:???   似乎是因为这两晚的经历过于骇人,以至于向来好面子的徐正卿此时也顾不上在下属面前的失态,反而跟竹筒倒豆子似的将发生的一切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对方。   程扬听闻眉头紧皱,沉思了许久。   如果真是尾房的问题,为什么前两日住的时候没有出事情,偏偏在这两天?   即便真是房间的问题,可徐总之后不是换房了么?按理来说应该不会遇到这种情况才对。毕竟换的那间房跟他原来住的那间相距甚远,既不相邻,也不是相对应的上下层。可即便如此,刚刚他还是遇到了跟昨晚一模一样的情况……   难不成,那个鬼跟上徐总了?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程扬顿觉毛骨悚然。下意识的,他将目光移到了徐正卿的背后。即便什么都看不到,但此时的他却也忍不住产生了奇怪的联想。   那里……该不会真有什么吧?   转念一想,他又觉得不太对。自己身上有向玄清山人重金购买的驱邪避煞符。要是真有什么邪祟,符应该会有反应才对。记得上次在废弃医院被一群小黑包围,他手上的驱邪符都变黑了……   想着,他连忙掏出脖子上的护身符。打开一看,完好无缺。   看到这儿他顿时松了口气,没有邪祟就好。毕竟这符还挺贵的,禁不起那些脏东西三番五次的造作。   一旁,徐正卿看着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有些莫名,“那是什么?”   “哦,这是驱邪避煞符,护身用的。”说着他又补了句:“是我向之前那位帮公司处理废弃医院的大师买的。”   “多少钱?”   “八千。”   看着自家老板目光灼灼的模样,程扬心下倏地一紧,“怎,怎么了?”   “我出双倍,你卖给我吧。”   程扬:!!!   说实在的,程扬一开始是不大愿意卖的。毕竟他如今身处灵异事件频发的国外,把护身符给了别人,那么自己就要承担一定的风险。但是仔细想想,这里每天都有那么多的游客,总不可能每个人都会遇见怪事吧?   而且,老板出的价格也着实诱人。   一万六哎!他一个月的工资也不过两万。   看在钱的面子上,程扬最终还是忍痛割爱了。   另一边,拿到了护身符的徐正卿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悬了一晚上的心终于妥帖地放回了肚子里。给程扬转了账后,他抱起枕头随即起身:“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话毕,就见他看了一眼电视机播放的画面正色道:“你也早点休息,别看球赛了。明天还得坐飞机呢。”   程扬:“……好的”   也许是因为护身符的原因,接下来的后半夜徐正卿再也没有遇到奇怪的事。一时间倒也睡了一个安稳觉。   第二日,在合作方的欢送下,二人终于坐上飞机离开了这里。   看着机窗外厚厚的云层,徐正卿暗暗想,自己以后绝对不来泰国了!   本以为邪门的事到此为止,却不曾想回到家中没多久。   他在泰国酒店所经历的一切又开始旧事重演了。   只不过,这一次受到骚扰的却不是他,而是他的妹妹。   *   徐静娴已经一晚上没能合眼了。   明明是九月份的天气,她却觉得刺骨的寒冷。哪怕穿再多衣服,裹着再厚的被子也依旧是冻得人颤颤发抖。不仅如此,她还能听到非常可怕的声音。   “哆……哆……哆”   声音似乎是从她的衣帽间里头传来的。   像是有人在敲击着门板。   一下,一下又一下。   家里该不会是进小偷了吧?   一想到这种可能,徐静娴不由头皮发麻。   良久,她咬了咬牙从床上爬起来,抄起桌上那盏价格同重量成正比的台灯,小心翼翼地朝着衣帽间走去。   “哆!哆!哆!”   越靠近,那个声音越发清晰。于此同时徐静娴的心脏也跳得愈发快速。   她紧了紧手中的台灯,高声呵斥了一句:“谁在那儿!”   话音刚落,门内的声响顿时停滞。   徐静娴不再犹豫,操起台灯就要推门。就在这时,衣帽间里头突然传来了一声——   “咔啦——”   徐静娴的心脏瞬间漏跳了几拍。   耳旁的声音尖利无比,好似指甲划过黑板,刺得人头皮发麻。   就见她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即反锁衣帽间,紧接着便跑出去喊人。   此时,家中其他人都已经睡了。听到外头的声响,纷纷睡眼惺忪地开门走出来,“怎么了这是?”   就见徐静娴表情惊恐:“我房间里有小偷!”   一听这话,所有人也顾不上睡觉了,连忙跟她过去查探。   “就在那衣帽间里头!”   打开反锁的门,按下开关,徐正卿提着高尔夫球杆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入眼望去全是徐静娴的衣服包包和首饰。翻了翻衣柜,里头什么也没有。   整间屋子里除了她根本没别人。   见状,她妈打了个哈欠道:“我就说咱们家安保这么好,怎么可能有小偷?肯定是你听错了。”   得到这种回答徐静娴有些不服气。她怎么可能听错呢?她明明听得清清楚楚,那声音就是从衣帽间里头传来的。   就听她妈打了个哈欠接着道:“或许是你屋子里有老鼠吧。”   “……”   徐静娴也不欲跟她争辩。只是变得愈发紧张了。   如果衣帽间里头没有人的话,那她听到的声音到底是什么?   徐妈妈并不打算陪女儿继续在门外站着,只催促她:“别多想了,赶紧睡觉。我明天还约了人做美容呢。”说着便扭身回了屋。   比起徐妈妈的大而化之,徐正卿的表情则变得有些严肃。   “静娴,你刚刚听到的声音是不是这种?”   说着,就见他抬手在床侧的木头上敲击——   “哆……哆……哆”   听闻,徐静娴倏地瞪大眼睛,“对对对!就是这个!后面我还听到了类似指甲挠黑板的声音。”   徐正卿拧了拧眉,又问道:“那你刚刚是不是还觉得很冷?”   就见徐静娴一脸不可思议,“哥,你怎么知道的?”   闻言,徐正卿拧紧了眉头,神情愈发凝重。   徐静娴本能地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追问道:“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也……”   看着妹妹的脸庞,徐正卿犹豫了一番,点了点头。   “你刚在遇到的事,前段时间我在泰国也遇到过。”   说着他顿了顿,有些难以启齿:“那东西似乎……跟着我回来了。”   …… 第52章 替身改造(11)   听完程扬复述的全部经过, 叶淮抿了口茶,陷入了沉思。   除去养小鬼这类的邪法。   除非真的冲撞到了,惹鬼生气了所以它想报复你。又或者是被缠的人与鬼之间有什么渊源——   比如冤亲债主。   就是指生前的仇敌怨家还有亲友啊什么的。   要不然, 鬼才不会这么有执念地跟着一个人, 甚至还不惜跟到了国外。   更让人有些不能理解的是, 回家后那个鬼竟然不去缠着他,反倒缠上了他的妹妹。这种情况他从业多年这倒是头一回见。   看着叶淮一言不发的样子,程扬有些担忧,“大师,事情很难解决吗?”   “难不难解决这得具体看了才知道。”说着, 叶淮放下茶杯站起身道:“走吧。”   看着他右手上简陋的黑塑料袋,程扬眨了眨眼:“您就这样去?”   对上叶淮莫名的眼神,他的声音竟不自觉放轻,“您上一回不是……不是还带个工具齐全的包啥的。”   就见叶淮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小伙子我问你,上一次那个废弃医院里有多少只鬼?”   多少只鬼?   程扬愣了愣,这他怎么知道?   他当时都吓个半死,哪里还能注意到有多少鬼啊。   想了想,他不确定地回了句:“大概或许……几十个?反正不少。”   “那我再问你,你们老板被几个鬼缠啊?”   程扬想了想道:“也许可能就……一个?”   就见叶淮掀了掀眼皮说:“那不就得了。没那么多鬼,我带那么多东西做什么。你以为你们老板家跟个火葬场似的, 阿飘遍地吗?”   “……”程扬:“对哦!”   看着眼前这傻小子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叶淮顿时无语。   不欲与其继续浪费时间,叶淮摆了摆手道:“赶紧出发吧, 早点解决我还要回去更新呢。”   “更新?”   程扬表情不解,更什么新?林更新?   尽管很想问,但看叶淮步履匆匆的模样, 程扬最终还是按捺住内心的好奇。毕竟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解决。   *   徐正卿家位于本市城南的一片高级别墅区。住在这里的人基本上都是本市有头有脸的人,非富即贵。   叶淮坐在副驾驶看着周边一幢幢价值不菲的别墅,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他记得……温良成那个渣男似乎也住在这一片吧?   想了想,他不禁嗤笑。温良成住哪关他屁事。只要不来骚扰辛莹莹他管他去死。   说到这个,他最近好像都没听到系统的提示了。仔细想想也能理解,就算这个世界的剧情线再怎么想把他们两个往一块儿拉也得考虑一下实际情况吧。   毕竟辛莹莹如今在京州读书,京州距离江城可有一千多公里呢,除非那温良成也去京州,否则他们两个根本碰不到面。   思及此,叶淮也不再多想,开始认真思考起了接下来的事。   刚刚坐上车,他其实有仔细想过徐正卿和他妹妹遭遇这一切的缘由。再回想一遍程扬告诉他的事,他总觉着这其中似乎遗漏了什么关键信息。   想着,他便问道:“你们出差这几天一直都是在一块儿吗?”   正在开车的程扬闻言分神回答:“没啊。徐总对客户安排的娱乐项目并不怎么感兴趣,所以忙完公事后我们俩就分开行动了。”   叶淮心下一动,果然。   他先前就感到奇怪。如果两人一直在一块儿,为什么程扬一点事没有?即便他身上有自己画的护身符,可遇到这种事符咒总该有反应才对。   想着,叶淮继续问道:“分开后,你知道他去了哪里吗?”   “好像是什么古玩市场,具体叫什么我不记得了。只听徐总说要去给他妹妹买礼物什么的。”   “去古玩市场买礼物?”叶淮挑了挑眉,“还真别致。一般送女孩子礼物不都是衣服鞋子包包化妆品啥的吗?”   “这您就有所不知了,”程扬笑了笑道:“因为徐小姐喜欢古董和艺术品,所以徐总就想投其所好……”   说着,他突然一顿,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倏地抬起头,就看见后视镜内那位仙风道骨的大爷神情变得有些严肃。见状,他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询问:“这件事该不会跟他买的那件礼物有关吧?”   就见眼前人抬起头,正色道:“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具体得看了才能知道。”   ……   因为衣帽间闹鬼的事,徐静娴如今都不敢回屋子了。哪怕眼下是大白天,她也不想踏入房门半步。知道哥哥找了靠谱的大师过来后,她更是不愿意回屋,非要执拗地坐在客厅里等。   徐正卿见妹妹被吓成这样,心里也有些愧疚,便陪着她一块儿等。好在,这位大师并没有让他们等太久。   看着面前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衫,手里还提着个塑料袋的老大爷,徐静娴不由愣了愣。   这位就是传说中的那位玄清山人,那位大师?   这打扮得……也太朴素了吧?   徐正卿的想法倒是有些不同。   虽然他从来没有亲自和这一行的专业人士打过交道,但多少也听闻过一些事。听说有些玄门人士为了攒功德,将自己所赚的钱全部都拿去捐献或者修道观修庙了,日子过得清苦得很。或许,眼前的这位高人也是如此。   就在兄妹二人悄悄打量着叶淮的时候,叶淮也打量着他们俩。   兄妹俩的气色着实不太好,眼下一片青黑,都可以cosplay大熊猫了。   徐静娴还好,徐正卿因为出差这几日被鬼吓,回家又遭遇这种事,这脸色已经不能简单地用难看来形容了。   一旁的程扬看着一脸憔悴的徐家兄妹,不禁感到后怕,还好自己跟徐总当时分头行动了,不然指不定遭遇什么呢。   虽然自身状况不太好,但兄妹俩还是强打着精神将客人毕恭毕敬地迎进了屋。   待人坐定,徐正卿询问:“大师,您要喝什么?茶、咖啡还是果汁?”   到底是经历过灵异事件毒打的人,此时的徐正卿再也没有了从前作为不知者的狂妄,态度可以说非常客气了。   就见叶淮摆了摆手,“这些暂且不必了,来之前小程就已经请老头子喝过茶了。还是先去看看出事的房间吧。”   没想到这大师竟然这么敬业,一来就说要看现场。兄妹二人简直求之不得,随即起身带路。   徐静娴的房间就像玛丽苏电视剧中演的那样,又宽敞又大。光主卧就有三十平米,这还是不带卫生间和衣帽间的大小。   叶淮环顾了一圈后,除了暗暗感叹了一番有钱人的奢侈之外,也产生了将来有钱了也要给自家闺女弄一个类似卧室的想法。   走进衣帽间,中岛首饰柜中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珠宝首饰。其中也不乏一些明清时代的老物件。   在大大小小的首饰中,一枚造型古朴的红宝石戒指瞬间吸引住了叶淮的目光。他指着戒指询问:“我可以把它拿出来看看么?”   看到这枚戒指,兄妹俩面面相觑。   徐静娴:“可以是可以……”   得到主人的首肯,叶淮便从兜里掏出一方布帕,将这枚戒指小心翼翼地捏了起来。就见他认真端详了片刻,表情逐渐严肃,随后便将戒指小心翼翼地放回原处。   见他这般神情,徐正卿忍不住询问:“这枚戒指怎么了吗?”   “小后生,你这胆子也够大的,连这种东西也敢买回来。”   这种东西?徐正卿眨眨眼,满脑袋问号。这不就是一个二手戒指吗?   徐静娴也有些不解,“我看这戒指的年代应该不是很久远,也不像是那种老物件,这……”   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叶淮道:“虽然这戒指算不上古董,但确是切切实实的阴货。”   闻言,徐静娴倏地瞪大眼睛。一旁徐正卿看了一眼表情惊惶的妹妹又看了一眼高深莫测的叶淮,忍不住问了句:“什么是阴货?”   叶淮:“用考古界的行话说就是陪葬品。但搁在这儿,指的就是死人随身携带的物件。”   徐正卿:!!!   听完这一切,此时的徐正卿不自觉地吓出了一身冷汗。   看着自家妹妹,他又是抱歉又是后怕,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静娴,我真的……我不知道这东西是……”语塞了半天,他最终闷闷地道了句歉,“对不起啊,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乱买东西。”   徐静娴原本是有点生气的,但是看见哥哥这副比自己还惨的样子,倒也不忍心了。毕竟对方也不是故意的,听到道歉后只说了句没关系。   就听叶淮接着道:“看得出来这枚戒指是主人的心爱之物,不然也不会到死都戴着它。甚至于后来戒指被人偷偷拔下来变卖,她也仍旧不离不弃地依附在戒指上。哪怕戒指被你买下带出国了,她仍旧不远万里地跟过来。”   看了一眼惶恐不安的兄妹俩,他的视线便转到了首饰柜的另一侧。就在普通人看不见的视角下,只见一位穿着香奈儿外套的泰国贵妇此时正紧紧盯着那块被叶淮用布包起来的戒指。   看到叶淮的异样,徐静娴滞了滞,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尽管对面空空如也,但不知为何她却不禁汗毛倒数脊背发寒。就听她颤着声问道:“那个……大师,戒指的主人……现在就在这里吗?”   “嗯。”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在场人的脸色刷的一白。   徐正卿忙道:“大师,能不能请您劝一劝她。不要留在这儿继续吓唬人了。我……我们实在是受不了了啊。”   闻言,叶淮看了一眼那个女鬼,“劝是劝不动的,”   因为鬼吓人除了“闲得无聊”这种理由之外,其实更多的都是有自己的目的的。比如猛鬼和地缚灵一类灵体吓唬人就是为了你精神崩溃主动寻死。说白了就是想找替身。   至于眼前这个外国女鬼吓唬人那就是另一种目的了——   她想让他们放弃那个戒指,把她的心爱之物还给她。   然而不管是为了什么而吓人,这些目的归结而论都属于鬼的执念。人固执起来都很可怕,更别提鬼了。这些鬼魂在人间飘荡久了,也逐渐失去了作为人时候的理性和沟通能力。跟它们讲道理,简直比让婴儿不尿床还要难。   看着叶淮默不作声的模样,徐家兄妹心不由一沉,以为事情不好解决。就当他们失望之极之际,耳旁又传来一句——   “虽然劝不动,但是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闻言,二人大喜过望。   徐正卿道:“只要大师您能把……能把那位送走,钱不是问题!”   [只要您能XXX,钱不是问题]这类的句式是叶淮从业以来最喜欢听到的话之一。因为一般客户这么说,这事后的酬金绝对不低。   虽然心中乐开了花,但叶淮的面上还是保持着高人的风范——   “拿人钱财,□□。老头子既然愿意走这么一遭,自然会帮你们解决问题的。”   说着他便从塑料袋里掏出了一捆香,还没来得及拆包装就见一旁的程扬已经从兜里掏出了打火机。   见状,叶淮扬了扬眉,他这什么都没说呢,这小伙子的动作倒是快。   接过打火机,叶淮又转头问兄妹二人:“你们家有香炉吗?要是没有的话拿花盆来替代也可以,不过记得里面要放土。”   就见徐静娴点点头,“香炉有的,我去拿。”说着她便小跑着出了门。   至于程扬和徐正卿则悄悄地挪到叶淮身边,一脸神奇地看着他弯腰捣鼓着自备的工具。   只见叶淮掏出了一张空白的黄纸,用毛笔蘸上朱砂认认真真地画起了符。   此符名为引魂符,符篆创始的用途就是为了引人魂魄。古时候战争频繁,不少人因为战争的缘故死在了异乡,为了能让他们的魂魄回归故里,方士们就创造出了引魂符。   时至今日,因为交通的便捷与信息的畅通,如今人们也基本上不需要像古时候那样扶棺回乡,是以会画这引魂符的人也越来越少。但幸运的是,叶淮恰好是那少数人之一。   眼前这个女鬼是外国鬼,不归本地的阴曹地府管,所以需要一些特殊的手段,将她遣送回国。而这引魂符便是这再好不过的工具。   叶淮这厢一边做着准备工作,一边坦然地接受两人的注视。   程扬因为已经亲眼见识过叶淮的本事了,所以倒也能耐得住性子。倒是徐正卿,因为头一回接触这方面的东西,所以就跟个好奇宝宝似的一直围着叶淮问十万个为什么,   徐正卿:“大师,您这是要准备做什么呀?”   叶淮:“……”   这都看不出来吗?画符啊。   见叶淮不回答,徐正卿也没有气馁,接着问:“您怎么光画符不念经啊?我看电视剧里那些和尚道士给人超度不是要念经的吗?”   叶淮:“……”   你是大师还是我是大师?你专业还是我专业?   再说你吃饭前不洗手吗?上厕所前不准备厕纸吗?现在当然是在做准备工作啊,这都看不出来吗?   叶淮极力忍住想吐槽甲方爸爸的冲动,面容和煦地冲他笑了笑:“徐先生,麻烦让一让。您刚刚踩到那位‘女士’的脚了。”   闻言,徐正卿愣了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女士?什么女士?   就在这时,那股让人瑟瑟发抖的寒气又从脚底窜了上来。来不及多想,就见他倏地缩回了脚像弹簧一样躲得老远。   就见他一脸惊魂未定,“大师,好端端的您这样吓人做什么。”   看着与平日的成熟稳重大相径庭的徐总,一旁的程扬不由目瞪口呆。大抵是感受到了下属的诧异目光,徐正卿这才想起了自己的老板包袱。他轻咳了一声,佯装无事为自己找下台阶:“那大师您在这儿慢慢忙,我出去一下,看看我妹妹那边需不需要帮忙。”   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了徐静娴的声音:“大师,香炉找到了!”   叶淮闻声抬起头,只一眼,他不由暗道:好家伙……   他不过就是需要个香炉,这大小姐竟然都把自己收藏的古董都拿出来了。   就见徐静娴怀里抱着一尊精致的浮雕铜香炉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地面上,气喘吁吁地问道:“您……您,看看这个……行不行?”   “只要是香炉就可以。”   说着,叶淮站起身点燃了手中的线香,分给了徐家兄妹每人各三炷道:“对着这枚戒指拜三拜,记得心诚一点。拜完之后把香插炉子里。”   闻言,就见兄妹二人随即闭上了眼,表情严肃地对着这枚戒指认认真真地拜了三拜。这一幕场景着实有些滑稽,若非对此事知情,还真容易笑出声来。   在二人给那女鬼上完香后,叶淮便祭出引魂符,结印点燃,念起了《净天地神咒》。   因为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此时现场的三人就跟小鹌鹑似的靠墙站着,听着耳旁晦涩难懂的经咒,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在引魂符燃尽的那一刻,叶淮也停止了诵读。就在这时,眼前出现了神奇的一幕。   只见香炉内的香开始加速点燃,那一缕缕的烟雾竟拧成了一股细线朝着那红宝石戒指的方向飘去。   “这……” “天哪!” “我去!”   身后不约而同地传来了惊呼出声。闻声,叶淮斜了他们一眼。见状,三人随即闭上嘴巴。   虽然不能说话,但他们的眼中满是惊叹与好奇。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然而,让人惊讶的事情还远不止于此。   在线香燃到最后一根指节长度大小的时候,就见戒指上那颗原本颜色鲜亮的红宝石像是被人滴上了一滴墨水,颜色逐渐开始发深发暗。就像缺乏阳光雨露滋养的植物,枝叶变得枯败且黯淡无光。   若说烟雾的飘向还能勉强用科学解释,可是这戒指上红宝石的变化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科学解释的理由。   此时的三人已经彻底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这特么也太恐怖了吧!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耳旁传来了一句:“行了。我已经把那位送走了,你们可以说话了。”   话音刚落,就见那三人一股脑儿地冲了过来,拿起那枚戒指仔细端详。只见戒指上的那颗红宝石已经彻底变成了黑色。   “这该不会是烟熏的吧?”徐正卿嘀咕了一句,便用衣袖擦了擦石头,然而眼前的石头却依旧还是那个颜色。   徐静娴不信邪也有样学样地跟着擦了擦,可是依旧毫无变化,仿佛那颗石头本身就是黑色的一般。   三人面面相觑。一种对未知力量的骇然情绪自心底油然而生。   看着眼前三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叶淮背着手道:“想问什么就问吧。”   叶淮的话就像解禁的魔咒一下子将在场人内心许许多多的困惑一块儿放了出来——   “大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对啊!这石头怎么会变黑呢?是戒指的主人干的吗?”   听见耳旁这一连串的问题,叶淮揉了揉有些发胀的脑壳,抬手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接着道:“不要急。我一个一个说。”   闻言,在场的人顿时安静了下来。   “宝石变黑确实是戒指的主人干的。因为她对这颗红宝石有着很深的执念。尽管她愿意离开,但她却不愿意这块石头继续留在这儿。所以她走的时候连带着将宝石的精魄也一块儿带走了。”   说着叶淮顿了顿,看了他们一眼继续道:“不过你们其实也不用过于惋惜。毕竟这枚戒指本来就是人家的遗物,是未经允许就被人偷去卖的随葬品。不问自取便是偷,这东西说白了不过就是一个赃物。人原主人想要带走也无可厚非。你们就当花钱消灾吧,”   徐正卿道:“其实只是一枚戒指,没什么可不可惜的。只要把那位送走就行。”就见他长舒了一口气,“况且如今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一旁的徐静娴点点头表示同意,“既然这是原主人的心头好,那她要带走便带走吧。反正我也不缺这一枚戒指。”   叶淮听闻有些讶异地看了二人一眼。   他从前接待过不少有钱的客户,并不是所有人遇到这种事都会一笑置之的。有些有钱人不但不大方反而还抠得很。   这要是换做那些人遇到这种情况就会跟他掰扯——   “这东西明明就是老子花钱买的,人都死了它凭什么有意见?”   又或者是对他说:“是你把东西搞成这样的,你得赔!”   简直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对比起来,眼前的这兄妹俩倒是大度。   不过……他最喜欢大度的客户了。   因为这不仅仅代表着舒适的工作体验,更代表着他与客户之间的可持续发展性。   优秀的甲方不仅能给他带来优厚的报酬,甚至还能带来同等级的优质客户。毕竟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大度的客户自然也跟大度的人做朋友。   谁不喜欢好说话又给钱大方的客户呢?   想着,叶淮弯眼笑了笑。   看来徐家人可以结交。 第53章 替身改造(12)   这一单叶淮又轻松进账五十万。   虽然金额没有上次高, 但仔细想想还是赚的。毕竟徐家只有一个鬼,操作也比上次轻松多了。加之事后徐正卿又请他吃了大餐,还给了他徐家名下百货公司的购物卡, 倒也不亏。   解决完这一桩事, 叶淮又回到平日里吃吃喝喝遛遛弯,顺带写写小说的愉快养老状态中。   经过这段时间的努力,他已经成功签上了约, 并且还拥有了一小批书粉。每次更新, 评论区里头都热闹非凡——   -“大大, 后来怎么样了?督公什么时候才能把那狗皇帝给整下台啊?”   -“狗皇帝实在太狗了!还有那个三皇子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大大快点更新啊!”   叶淮一边喝着奶茶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急得嗷嗷叫的粉丝们,十分不人道地在底下回了句——   【今天已经更新过了,明天更哦, 啾咪!】   看见这句疑似卖萌的留言, 001忍不住开口:“还啾咪?宿主, 你真是越来越……”   “越来越什么?”   瞥见叶淮“和善”的眼神,001瞬间改口:“当然是越来越可爱辣!”   叶淮:“……”   “叮咚——”   恰逢此时, 门铃声响起。   屋外传来了陈茂实的声音, “大师, 您在家吗?”   “……”又来了。   自打辛莹莹去读书之后,陈茂实就三不五时地上门给他这个“空巢老人”送温暖。要么送水果,要么送家里做的菜, 热情得简直像个居委会的大妈。   不过叶淮对此却并不讨厌。看到陈茂实, 他偶尔会想起当年在山上求艺学道的日子,他们山门的大师兄也像陈茂实一样, 虽然唠唠叨叨的有些烦人但却是个实心眼的大好人。   叶淮虽然自己算不上是什么良善之辈,但是却很喜欢和这样的大好人接触。因为跟好人交往,你不用担心对方会在背后坑你。   打开门, 陈茂实便熟门熟路地走了进来。放下手中的苹果后,他一眼就瞥到了叶淮放在桌上的炸鸡和奶茶,一时间整个人都有些不太好了。   “大师,您又喝奶茶又吃炸鸡!”   只见陈茂实一脸苦口婆心:“我先前告诉过您,这东西不能多吃,吃多了血糖会升高的!”   话毕,就听他嘟嘟囔囔:“别的老人家在这个年纪都很注意养生的,您怎么就一点儿也不注意呢?”   叶淮:“……”   叶淮:“什么老人家什么这个年纪的,我才五十三!”   闻言,陈茂实倏地瞪大了眼睛,“您才五十三?”   “嗯哼。”   “看着不像啊。”就听陈茂实说:“我妈也就五十四的岁数,您怎么看着比她还老啊?”   “……”   就见陈茂实思忖了片刻后继续道:“既然如此,这就说明您的身体正在加速衰老,那您就更得赶紧养生了!”   叶淮:不想跟你说话!   关于养生的话题最终没有继续下去。因为陈茂实此次前来不单单是给叶淮送温暖的,而是有事相求。   得知对方的来意,叶淮忍不住皱眉,“你们家这是什么体质,怎么奇奇怪怪的事总被你们给碰上。”   陈茂实表情汗颜,“您误会了,这次是我姐夫的哥哥,不是我们家。”   “这不差不多吗?反正也是你们家亲戚。”啃完苹果,叶淮擦了擦手道:“说吧,到底什么事儿。”   一听这话,陈茂实便知事情有谱,连忙搬了把凳子跟叶淮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都说了一遍。   陈茂实的姐夫家姓王,姐夫的父母都是大学教授,哥哥更是名牌大学教育专业毕业的高材生,如今正在本市的一所重点高中任教。   这事儿啊,就跟他任教的那所学校有关。   大约半年多以前,教育局下拨的经费到了,学校就拿着这笔钱盖新教学楼。本来嘛,这是一件好事,却没想到这一盖就盖出了事儿来。   也不知怎的,自打新教学楼建好后投入使用,这学生中间就逐渐传出了学校闹鬼的传言。一开始,老师们都没当回事,只当是学生们瞎说吓唬人的,还严厉地禁止他们散布谣言。   直到后来,当他们亲身经历过一些无法解释的事情之后,便再也不觉得这些都是学生的恶作剧了。   这天晚自习下课,高二组的几位老师们没有像往常一样早早地回宿舍休息。   因为不久前月考刚刚结束,办公室里积压着一堆卷子没有批改完,王老师和他的几位同事便想着加班赶点把卷子批改好再走。反正教师宿舍楼也不像学生宿舍那样有那么严苛的门禁,几点回去都成。   于是几位老师就在新教学楼的办公室里批改着卷子,转眼间时间就到了11点半。   眼见着时间不早了,几位老师便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关了灯,整座教学楼都是黑漆漆的,不见任何光亮。因为楼道里没有应急灯,王老师一行就打着手电下楼。   他们的办公室在第四层,按理来说应该很快就能到楼下了。可不知怎么的,这天晚上他们接连走了五分钟都还没走到底。   黑黢黢的楼梯就像一个无底洞,怎么走也看不见尽头。   联想到前段时间在学生之间听到的传闻,一时间,在场几位教师们都慌了。   这该不会是遭遇鬼打墙了吧?   年级主任闻言对此表示不屑:“什么鬼打墙,那都是怪力乱神没有科学依据的!”   一旁,一位年轻女教师弱弱表示:“如果不是鬼打墙,那怎么解释咱们走了这么久还没走到一楼?”   话一出,年级主任顿时语塞。半晌,似乎是为了挽尊,就听他轻咳了一声道:“肯定是咱们刚刚走得太慢了,咱们走快点兴许下面一层就到一楼了。”   不得不说,年级主任的话虽然现在听来颇为可笑,但在当时就是一剂强心剂。毕竟只要是能用科学来说通的事,谁都不想往灵异的方面想。   于是,一群人又接着往下走。就这么又走了五分钟。还是没能到达一楼。   此时一位心理承受能力较差的小姑娘都已经急哭了,“这肯定是遇上鬼打墙了。”   话音刚落,她身旁的同事连忙警告似的“嘘”了她一声,小声道:“这种情况下,千万不要提那个字。”   小姑娘抬起泪眼朦胧的脸,不解地问了句:“为什么?”   “因为不吉利。”话毕就见同事又睨了不远处有些焦躁的年级主任一眼,压低声音道:“而且,你也不想被主任说教吧?”   同事的话顿时点醒了她,这位年轻女教师随即住了嘴。   她看了一眼年级主任,轻声询问身旁的同事,“那咱们现在怎么办?打电话报警吗?”   “没用的。”   身后,王老师拿出手机在她们面前晃了晃,“你们看,没有信号。”其实他刚刚就想给门卫打电话,然而却发现手机竟然一格信号都没有。   闻言,几个人连忙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查探,情况果不其然跟王老师一模一样。   遇到这种情况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饶是先前一直号称自己相信科学,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的年级主任此时也不由慌了。就见他白胖的脸上不停地冒汗,眼镜片上甚至都被热气蒸出了一片白雾。   王老师知道这样在原地等下去也不是办法,眼下的环境本来就黑暗,要是再让消极恐慌的情绪蔓延,接下去指不定会遭遇什么糟糕的事。于是,他便开始呼吁同事们继续往前走。   就在这时,楼道里隐隐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一开始,大家还以为是门卫在听到响动后过来查探情况了,还高兴了好一阵。直到脚步声近了之后,他们这才渐渐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那脚步声明显就不是从楼下传来的,而是从楼上!   脚步声的主人根本不是在上楼,而是在下楼!   这栋楼一共就五层楼,记得他们离开办公室的时候楼上的教室和办公室全都关灯锁门了。这种情况下楼上怎么可能还有人?   也不知道是第六感作祟还是对于危险情况的提前感知,王老师当即催促同事赶紧跑。   一群被吓傻的人民教师们随即反应过来,慌忙慌张地跑下楼。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期间还伴随着嘻嘻哈哈的声音。好似有人在他们的背后嬉闹追逐。   这群平日里就四体不勤的文弱教师们在这样恐怖氛围的帮助下,瞬间就被激发了短跑运动员的潜能,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   但是不论他们怎么跑,却始终逃不出这个楼梯。   在慌忙逃命的过程中,有人一个不小心踏空了最后两级台阶。碰到了跑在前头的那位同事。一瞬间碰撞声、尖叫声四起。一群人就这么齐齐摔倒在地。   良久,在一阵钻心的疼痛中,王老师挣扎着爬起来。手掌触地的一瞬间,手上传来了刺刺麻麻的手感。低头一看面前是一片茂密的人工草坪,他顿时惊呆了。   他们竟然出现在了操场!   几个同事也是一头雾水。   “这什么情况?咱们刚刚不还是在教学楼里面吗?”   “是啊,我记得当时咱们的背后还有奇怪的声音……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就当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的时候,只听年级主任道:“管它什么情况,反正咱们安全出来了就行。”   闻言,众人一滞。随后点点头。确实,安全出来了就成。   到底是不符合常理的事,是让人害怕的事。教师们也不想一直记着。在那之后,几人的工作和生活又恢复到了往日的平静。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也渐渐淡忘了这一个小小的插曲。   却不曾想,一个星期后学校里又闹出了一件大事——   高二(3)班有学生跳楼了。   准确的来说是跳楼未遂。   这天恰好是年级主任的数学课,他正讲着试卷上的错题,突然间,班上一个女生突然抽搐了起来。   看着又像是羊癫疯,又像是癔症,有些可怕。   年级主任以为这孩子是发病了,于是连忙打电话给医院叫救护车并让班主任联系家长。   谁曾想,就在他打电话的功夫,那个女生竟然一下子站起来跑出了教室,直直往走廊的阳台奔去。   眼见着她的脚跨上了围栏,边上的同学连忙冲上前拉住她。也不知怎的,眼前这个瘦瘦小小的女孩竟然力气贼大,这手跟焊在栏杆上似的竟然怎么拉都拉不动。最终还是几个力气大的男同学一块儿合力才把人给拉下来。   然而这还不算完,那姑娘即便被人阻止了也仍旧不停地在扑腾挣扎,嘴里还发出意义不明的低嚎声,似困于笼中的野兽,也像影视剧中那些被恶魔附身的受害者。   如此诡异的现象惊呆了现场的所有人。直到后来救护车来了将人抬走,他们也没能从刚刚那场惊骇的意外中回过神来。   事后,三班的班主任也就是王老师也去询问了班上的同学,想要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学生们都表示不清楚。   这跳楼的女生李佳佳平日里性格开朗活泼,和班上的同学关系也都还不错,怎么看都不像是想不开会突然轻生的人。而且再联想一下当时的情况,这李佳佳的反应明显不大正常。   想着,王老师便决定亲自去问一问当事人。   幸运的是,此时的李佳佳已经恢复清醒。王老师问了一下她的身体状况,她也能正常回答,看着不像是有精神问题的样子。   但是当他询问她为什么要跳楼,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就见她表情突变,一脸惊骇地看向王老师的身后,好像他的背后有什么东西似的。   就听她突然尖叫了一声:“不要过来!走开!”   李佳佳尖叫着,不断地往后缩,表情一脸惶恐,“我错了!你们放过我吧!不要再缠着我了!”   一旁陪床的家长也是吓坏了,怎么好端端地就突然变成这样了呢?   于是一群人手忙脚乱地叫来了医生,给她打了镇定剂,这才逐渐安静下来。   待到场面恢复平静,李佳佳的母亲这才顾得上一旁的王老师。就见她一脸抱歉道:“实在不好意思啊王老师,佳佳现在的状态实在是没办法回学校上课了,您看……”   看着表现不寻常的学生王老师不由拧紧了眉头。虽然知道这背后定有不为人知的隐情,但此时也的确不是问话的时机。于是他说了句抱歉便起身告辞了。   有学生突然跳楼的事闹得很大。学校以为是因为学生们学习压力太大所导致的,便让班主任多给学生们做做心理辅导。   高中主课老师本来就忙,如今还得分出心神照顾这些青春期心理脆弱的孩子,老师们也不乐意。且不说他们的心理辅导专不专业的问题,这多干一份活学校也不会给人涨工资,而且学生们也不一定领情。简直就是吃力不讨好。   可到底是学校领导布置出来的任务,班主任们最多也只是在心里吐槽几句,便跟着照做了。   然而没过多久,隔壁的二班又出事了。   同三班的李佳佳一样,二班也有一个女生突然发癔症。只不过这一次并不是在上课的教室,而是学生宿舍。   那天半夜她从寝室走了出来,爬上了天台。等宿舍的其他人发现并追上去,此时却为时过晚。人已经跳下去了。   但是不幸中的万幸,因为整栋女生宿舍只有三层楼高,加之她跳楼的位置底下种着几棵大树,边上还有一个自行车棚。是以下落的过程中也受到了缓冲,是以虽然受了不小的伤,但好在人还没有死。   惊魂未定间,一群人又赶紧联系宿管将那姑娘送到医院。得亏送医及时,倒也保住了性命。   短短几日,学校接连出现两起学生跳楼事故,校方也是焦头烂额地很,警察、家长和媒体轮番轰炸,直把校长的头急得更秃了。   因为事出诡异,此时先前那些遭遇灵异事件的老师们不由将两件事联系了起来。   这学校里该不会真的有鬼吧?   茶余饭后间,几位老师便聚集在了一起讨论起了这事。聊着聊着,办公室里一个在学校教了三十多年书的老教师突然插了一句话,“一定是建了这栋教学楼的缘故。”   见他这般笃定,几个人不由好奇,纷纷追问为什么。   就听那老教师说,“这栋教学楼修建之前,这片地是一块巨大的绿化带。你们知道吧?”   一群人点点头,“知道。”   那老教师继续道:“这绿化带虽然看上去平平无奇,但我听说当年建的时候是受到高人指点过的。是有风水学讲究的。”   “你们都知道学校的选址一般不是什么好地方。咱们这儿以前也是乱坟岗,阴得很。听说当时高人就特意用绿化带把这校舍这一分为二,做了个阴阳八卦阵。目的就是为了震慑这里的鬼祟。”   说着,老教师叹了口气,“只可惜今年为了建新教学楼,学校嫌弃这绿化带碍事就给拆了。八卦阵被破坏了,这不,现在就出事了嘛。”   在场的老师基本都是千禧年之后才进的学校,从前他们只觉得这绿化带挡路不好走,却没想过这背后竟然有这种故事。   这新教学楼建成投入使用连两个月都不到,学校里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这让所有人都不禁将事件的一切源头指向那虚无缥缈的鬼魂玄学之说。   任课老师和学生们倒是信了,可偏偏校长却不信邪。   他才不相信什么建教学楼拆绿化带破坏风水的狗屁说辞。   是以,在摆平了外界的一切舆论后,他便跟没事人一样重新投入到往常的工作中。   然而很快,这位头铁的校长也跟其他人一样逐渐走向了迷信的“康庄大道”。   这天夜里,陪教育局局长吃完饭,校长准备开车回家。开到半路,他突然想起自己把给女儿买的生日礼物落在了学校的办公室。   其实第二天送也来得及,但他怕第二天自己一忙给忘了。心想着反正也顺路,他便决定回去拿一趟。   从办公室里拿好东西出来,他恰好路过了新建的教学楼。不知怎地,他竟然联想到最近在老师还有学生当中的传闻。白日里看着气派非凡的教学楼,此时竟意外让人觉得怵得慌。   他不敢多想,加速脚步连忙朝着停车场走去。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了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下意识的,他回过头想看看是谁。没曾想,背后竟然空无一人。   校长的心里越发地害怕,他赶紧上车启动车子离开了学校。   车子开上了路,看着道路两旁熟悉的昏黄路灯,他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想到刚才的诡异遭遇,他不禁暗骂了一句“什么玩意儿”,说着便启动了导航。   【导航启动,请定位。】   许是因为刚刚遭遇了惊吓,此时他的脑子里思绪纷杂,这心思也压根没在开车上。胡乱地按下家中的地址,他便机械性地顺着导航的提示声往前开。然而开着开着,他却觉得有些不大对头了。   只见周围的路况逐渐荒凉,道路的两边也不再是城市里常见的绿化带,而是类似于乡镇边上的老旧公路。   他的心猛地一紧。   此时,耳旁再次传来那个机械的导航声——   【前方左转三百米即将到达目的地,下山庄墓园】   ……   当天晚上,路过城郊公路的夜车司机们,纷纷看见了一个奇异的景象。只见一个秃头的中年男人惊慌失措地跑下车,嘴里尖叫着——   “有鬼啊!!!”   ……   最终校长是被一个过路的好心司机给送回家的。至于被他丢在半路的车子,他说什么也不敢回去拿了。第二天只得另外联系拖车公司将车拖走。   经过这一桩事的刺激,校长再也不敢忽视学校里的那些传闻了。回到学校第一件事,他就四处让人打听靠谱的大师。   恰逢王老师上次去弟弟家,听弟妹提起过娘家那栋闹鬼出租屋的事。听说在她弟弟找来的那位大师做过法之后,出租屋里就再也没闹过鬼。眼下房子也终于租出去了。   得知消息,他便同校长说了这事。   校长听闻那叫一个激动万分啊,当即让王老师想办法去联系那位大师。这便有了陈茂实上门求助的事儿。   听完事情的经过,叶淮轻拧着眉头道:“这事很显然是学校的风水出了问题,你们找我也不一定管用吧。”   毕竟他的主业是驱鬼,又不是给人相宅看风水。虽然他对于风水也不是一窍不通,但会和专精还是有区别的。   这学校原本就建在乱葬岗上,风水师在上面建一个八卦阵就是想震慑邪祟,如今阵法破了,邪祟都跑出来了。这乱葬岗底下那么多孤魂野鬼,就算让他做法事超度那也忙不过来啊   “大师,这个我也知道,所以就跟他们说了。可是对方说没关系,因为听说学校那边还找了一个风水师。”   叶淮:“……”   叶淮:“既然他们都已经找了风水师了,那还找我做什么?”   就见陈茂实怯怯地看了他一眼,小声道:“这不是……双保险嘛。”   “……”   叶淮:我特么谢谢你看得起我啊。 第54章 替身改造(13)   叶淮原本是不想去的, 毕竟这事一非他的强项,二听着又麻烦还不能赚着大钱。但到底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看着陈茂实眼巴巴的模样, 他最终还是屈服了。   “我知道了。”   “您答应啦!”陈茂实闻言面上一喜,“那我待会儿就给人回个电话。”   “你可别高兴地太早。”叶淮掀了掀眼皮道:“事先说好,这事我不一定能解决。”   “明白明白。术业有专攻嘛。”说着,陈茂实看了一眼乱糟糟的桌子, 讨好地笑道:“那您还要吃炸鸡吗?不吃的话我帮您把桌子收拾一下。”   话毕不等叶淮开口,他就已经主动收拾起桌上的鸡骨头了。   叶淮:“……”   他这么乐于助人, 反倒搞得他有些不好意思了。   算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去一趟就去一趟吧。就当积累写作素材了。   *   “你们听说了吗,李佳佳和二班的刘滢退学了!”   “天哪!” “真的吗?”   课间, 冯依瑶从洗手间回来一进教室门就听到了班上同学所带来的惊人消息。   冯依瑶抿了抿唇,状若无事地回到了座位上。此时,就听班花张晓雅表情质疑地问了那散播消息的同学一句:“赵峻, 你怎么知道的?”   “还能怎么知道的?我刚刚去办公室交作业亲眼看见的啊!”   说话的赵峻是一个大大咧咧的男孩子,平日就好喜欢打听些八卦, 号称是班上的包打听。   就听他压低声音一脸神秘兮兮道:“她们的父母都来学校了,现在正和班主任谈话呢。”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啦!”被质疑八卦的真实性,赵峻有些不服气地反驳:“你们要是不相信可以问班长啊!他当时也在办公室。”   一旁, 班长推了推眼镜正色道:“是真的。我也看见了。”   话音刚落,现场一片哗然。   若说以赵峻这样不着调的性子说的小道消息有真有假, 不一定可信,但是班长的话还是有一定可信度的。   一时间,班上议论纷纷。   冯依瑶的同桌程敏敏脸色刷白, 小声嘀咕:“……怎么会这样?”   冯依瑶紧了紧手上的语文课本,装作无事地继续小声诵读。   窥见同桌的动作,程敏敏有些讶异,“依瑶,都这样了你还能背的下去书?”   “为什么背不下去?”冯依瑶顿了顿,平静无波的双眼扫了过来,“她们要退学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看见她这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程敏敏滞了滞,半晌忍不住道:“你就一点也不担心吗?咱们那天晚上都玩过……”   “我要背书了。”   不等她说完,冯依瑶冷冰冰地打断她的话。   说着,也不管身边人是什么反应,她便捂住双耳开始低头读起了古文——   “学不可以已。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   程敏敏本来还想说点什么,但见她这般认真,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巴。   一旁,冯依瑶虽然不停地诵读,但是文章的内容却一点儿也没记到脑子里去。   看着课本上一行行的方块字,她的思绪早就飘到了别处。   其实,她知道李佳佳她们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的原因。但是在班主任问她的时候,她说谎了。   她不敢告诉老师真相。不仅仅是因为害怕担责任,更因为她怕她即便说了真相,大人们也不会相信的。   这事还得从两个星期前说起。   那段时间月考刚刚结束,因为在校期间不能使用手机,为了在忙碌的学习之余做些消遣,她便和几名同学私下玩起了笔仙。而出事的李佳佳和刘滢都是参与者……   那天晚上宿舍熄灯之后,冯依瑶、程敏敏以及李佳佳和刘滢便偷偷溜去了宿舍楼的空自习室,仿照着在网上学来的方法召唤笔仙。   一开始她们也没想着会成功,就是本着好玩的心态试试。谁曾想竟然还真的招到了笔仙!   记得当时,在问了笔仙几个简单的问题后。   李佳佳问了句:“笔仙,你是怎么死的?”   只见那支笔带着她们的手在纸上写出了一个歪歪扭扭的“死”字。   什么意思?   一时间,几个女孩面面相觑。   然而,还不等她们搞明白笔仙到底想说什么,一件让人害怕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她们手上的笔像是有了自己的灵魂一般,开始在纸上不断重复地写着死字,直到将整张纸写满涂黑,那支笔还是没有停下来。   到底都还是年岁不大的小姑娘,遇到这种情况全都慌了神。   冯依瑶和程敏敏第一个抽出了自己的手,紧接着刘滢也松了手。唯独李佳佳一个人还握着笔。   就见她满头大汗,翻着白眼,身体不停地抽搐,在微暗的烛火之下显得格外瘆人。   到底是自己的室友,又是同班同学,冯依瑶和程敏敏也不可能放她在那儿不管,于是两人便将她手中的笔夺走了。就见脱离了笔杆的李佳佳顿时扑倒在地。   惊魂未定间,一群人连忙将李佳佳从地上扶起。就在这时,桌上的蜡烛顿时熄灭。   自习室内陷入了一片黑暗。   静谧中,她们似乎听见了一声让人脊背发寒的低笑。   四个人就这样保持着僵持的姿势在黑暗中坐了足足有十来分钟,见后来并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这才渐渐放下心来。至于这笔仙后来怎么样了,到底走没走当时的她们已经无暇顾及。那时候,她们只想赶紧回宿舍睡一觉把这事给忘了。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没曾想,在那之后李佳佳和刘滢却接连出了事。   已经是两个人了……下一个又会是谁?   是她,还是程敏敏?   思及此,冯依瑶的心情变得有些烦躁。口中原本朗朗上口的古文也因此变得晦涩拗口了起来。   读不进去了。   就见她把书一摊,趴在桌子上闷头吐了一口气。   如果当时她没有提议玩那个游戏就好了。   ……   冯依瑶闷闷地趴在桌子上,程敏敏有些担忧地看了她一眼,见她情绪不佳便也歇了同她说话的心思。将作业整理好交给小组长,她转头看向了窗外。   只一眼,她就愣住了。   那不是校长和王老师吗?   只见教学楼下,王老师和校长顶着一脑门的汗在烈日之下毕恭毕敬地陪着俩老头在新建的教学楼下晃悠。其中一位的手上甚至还拿着罗盘!   看到这一幕的也不仅仅只有程敏敏一个人,同班乃至其他班上的其他同学也有注意到楼下异状的,一时间,教室里顿时变得嘈杂了起来。   “你们快看!校长请大师来咱们学校看风水了!王老师也在!”   此时,闷头不吭声的冯依瑶也听到了周围的响动。抬起头发现班上的同学全都探着脑袋往楼下看。   教学楼上的异动自然也没能瞒过校长和王老师的眼睛。   就见校长掏出手帕护住了汗津津的秃头,涨红着脸道:“别看了!全都回去自习!”   校长一发话,一些学生们这才缩回了脑袋。倒是有几个顽劣分子仍旧无动于衷。   就见校长伸出浑圆滚胖的手没好气地指着楼上的学生:“赵峻你还看!是又想写检讨了是不是?下次再考全校倒数就让你妈妈来学校!”   虽然知道校长跟赵峻是亲戚关系,但是被校长这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点名批评自己班上的学生,王老师也有些尴尬。就见他板着个脸,朝着自家班级的窗户摆了摆手。见状,窗户边的那个瘦高男生这才悻悻地缩回脑袋。   见学生们都把头缩回去了,校长这才惦着笑脸看向面前的两位大师:“让二位见笑了,咱们继续。”   收回投注在教学楼上的眼神,叶淮笑呵呵道:“无妨,这个年纪的孩子好奇心都重。”   另一边那位拿着罗盘的风水师没有作声,只是专注于眼前的罗盘。这倒是给他更加增添了几分从容不迫的高人气息。见状,校长便对其愈发信任了起来。   就见校长小心翼翼地跟在那位风水师的身后,时不时地瞄几眼对方手中让他看不太懂的罗盘。   “大师,看出什么来了没?”   话毕,就见风水师皱了皱眉头,“你这地方……不简单啊。”   闻言,叶淮挑了挑眉,默不作声地打量了身旁的人一眼。   “哦?”校长一听这话顿时来了兴致,“怎么个不简单法?您快给说说吧。”   “阴阳混乱。”就见眼前的风水师叹了口气道:“要是我没猜错的话,这里原本应该不是这样的吧?”   校长点了点头,“这里原本是块绿化带的,为了修建新教学楼就给拆了。”   “难怪。”   就见那风水师摇了摇头,面色凝重:“这里原本应该是个阴阳八卦阵,绿化带将其一分为二,一边为阴一边为阳。结果你竟然把这绿化带拆了,这里的阴阳平衡被打破,这八卦阵就不起作用了。再加上这里本来就是乱坟岗,阴得很。阴阳平衡一旦被打破那势必是阴气压过阳气的呀!”   一听这话,校长顿时急了:“那该怎么办?”   风水师:“简单点,把楼拆了,再把绿化带按原样造回去。”   校长:!!!   这栋教学楼刚落成没两个月就要拆了?这怎么可能?   一时间校长的白胖脸急的满头大汗,他踌躇了一下问风水师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就见风水师摇了摇头,“这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简单的办法了。当初设计这里的风水师水平在我之上,他的每一处安排都可以称得上精妙绝伦,我的能力有限,是万万不敢轻易做改动的。”   闻言,校长的脸上难掩失望。这可是他托朋友在本市找来的数一数二的风水师傅了,人家都说没办法那可怎么办啊?难不成还真得拆楼?   可当初学校为了建它向教育局批了那么久的经费,眼下教学楼建好了,是绝对不可能拆的。这可怎么办啊……   校长顿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就在这时,只听耳旁传来一句——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闻言,在场人纷纷将目光投注到了先前一直被他们忽略的另一位大师身上。   校长眨了眨眼,这才想起来眼前人正是王老师介绍过来的驱鬼大师。就听他下意识地问一句:“什么办法?”   就见叶淮笑了笑道:“很简单,既然这位先生说这里的阴阳平衡被破坏了,那么咱们想办法让它平衡不就行了?”   校长:“……”   风水师:“……”   王老师看了看二人,有些犹豫道:“问题是现在咱们除了拆楼找不到其他恢复平衡的办法啊。”   “谁说没有。”   看着面前几人诧异的眼神,叶淮道:“虽然咱们不能大改原先风水师的设计,但是在里头加一个小小的东西让气场恢复平衡那还是可以的。”   闻言,风水师滞了滞道:“愿闻其详。”   就见叶淮伸手指向了远处的那个带着假山的水池,“就比如那个锦鲤池,虽然说在学校里养锦鲤有鲤鱼跃龙门的好兆头,但水本来就聚阴。原先还有八卦阵调和阴阳,但是如今阵法被破,阴阳平衡遭到破坏,这水池非但没能起到吉祥的兆头,反而还变成了雪上加霜的聚阴地。”   “而这聚阴地恰恰好就在教学楼对面,这也是为什么教学楼建成后怪事频发的根本原因。没有绿化带挡着了,阴煞气可不就冲着教学楼来了么。”   一旁,风水师点了点头,“确实。”   “所以啊,”叶淮的面上露出一抹自信的笑意,“咱们要把这水池周围的地板砖全部改成土黄色,然后在那边教学楼的空地上放一个石头雕的赑屃。赑屃属火,石头和黄色的地板砖属土,水池属水。这样火生土,土克水,水克火,组成了稳定的三角闭环,这样就能恢复教学楼这块区域的阴阳平衡。”   听完叶淮的一番话,那风水师滞了滞,随后只觉茅塞顿开。   对啊!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虽然大的布局不能改动,但是他们完全可以从小地方着手啊。想来是自己刚才钻牛角尖了,这才导致看问题的方式变得有些狭隘。   想着,他看向一旁那位号称是驱鬼专家的同行,心生感慨:没想到在小小的江城还能遇上这等水平的风水师,还真是幸运啊!   一旁的校长和王老师已经被叶淮给唬得一愣一愣的。良久,回过神的校长急忙追问:“是不是只要这样做,就再也不会发生怪事了?”   就见叶淮思忖了片刻道:“理论上来说的确是这样。”   闻言,校长大喜,随即忙不迭地朝着叶淮道谢。因为解决了一桩心头大事,中午校长还做东请三人去了市里的高档餐厅吃饭。   席间,王老师突然间接到了一通电话,看着他逐渐变严肃的表情,校长忍不住问了句:“王老师,怎么了?”   王老师放下手机,欲言又止,“我……我们班上,又有人出事了。”   校长:!!!   ……   这天午后的自习课上,高二(3)班一改往常的安静,变得格外喧闹。   这倒不是因为班主任不在学生心思野了的缘故,而是因为时隔七八日,班上又有同学出现类似李佳佳的症状了。   这一次是冯依瑶。   看着面前被班上同学齐齐按着还仍旧不停抽搐的同桌,程敏敏的脸上满是惊恐。   笔仙……是笔仙!   在害了李佳佳和刘滢退学后,依瑶也终于被笔仙盯上了!   怎么办?她也玩过游戏,她也逃不掉的……   恍惚间,她忽的想起了那天晚上在耳旁响起的那声低笑。现在想起来,那笑声仿佛像是在嘲笑她们这群人的无知无畏,嘲笑她们死到临头了却还一无所知。   一时间她不由遍体生寒。   她不想死!   她要离开这个这里!她要转学!   慌乱间,她的脑海里第一个冒出的就是这个想法。几乎没有过多思考,她随即开始收拾书包。   虽然如今班级里一片混乱,但是她的异样表现还是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程敏敏你收拾东西做什么?”   见程敏敏没有回答,对方又道:“你同桌都这样了,你怎么也不帮忙啊?”   然而对方的话却并不能阻止程敏敏的动作,不但不能阻止反而还让她的动作变得愈发迅速。不多时就见她捞起了书包,径直往外头走。   “程敏敏!你要去哪儿?”   程敏敏自然是无暇顾及同学的呼唤,此时的她只有一个念头——赶紧离开这里。   然而,还不等她走出校门。就见自家班主任从出租车走下来。   见到眼前人,王老师不由讶异,“程敏敏,你怎么在这儿?”   看到王老师,程敏敏不由往后一缩。被恐慌冲昏了的头脑这才渐渐冷静下来。自己到底是太冲动了,既没请假也没多想就这样跑出来了。眼下还被班主任抓了个正着。   一时间,她不由心虚地抓紧了书包带子,“我……”   看着程敏敏飘忽不定的眼神,王老师的表情也变得有些严肃,“程敏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好好在学校自习,跑出来做什么?”   就当王老师对她展开说教之时,只听身后传来一句——   “这孩子身上阴气很重啊。”   此话一出,师生二人顿时停住了。看到班主任身后那位气质不凡的老人家,程敏敏不由滞了滞。这不是早上班上同学议论纷纷的那两个“大师”之一么?他怎么在这?   王老师听闻有些不解,“辛老先生,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就见叶淮掀了掀眼皮道:“字面意思。”   说着,他看向眼前的小姑娘,扬起一抹和蔼的微笑,“这位小同学,你最近是不是碰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话音刚落,就见程敏敏倏地瞪大双眼,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见她这样,叶淮便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果然,小孩子就是好懂。   想着,他直起身子不再继续追问,转而对身旁的王老师道:“王老师,你不是说你们班上有学生出事了吗?赶紧去看看吧。”   叶淮的一番话瞬间提醒了王老师。于是他忙不迭地往教学楼走去,走之前还不忘拉上呆立在校门口的程敏敏。   叶淮背着手站在这对师生的背后,瞥见程敏敏略带抗拒的眼神,玩味地勾了勾唇角,随后便信步闲庭地跟上。   当王老师他们赶到的时候,高二(3)班已经被隔壁几个看热闹的班级里三层外三层地给围了起来。   教室里面早就乱成了一锅粥。不知怎的,比起程敏敏离开之前,冯依瑶的症状变得愈发严重了。五六个人高马大的男生联合拦着她才能勉强压制住。   她抽搐着身体,不断地翻着白眼,眼白的周围布满了红血丝,头发被汗湿,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瞧着着实吓人。饶是班上那几个向来胆大的男生此时都有些怵得慌。   可即便如此,他们也不能坐视不管任由同班同学跳楼啊。所以一群人只得硬着头皮上。   “班长,王老师怎么还不来啊?我们快撑不住了。”   看着一群满头大汗的同学,班长正想让安抚着说一句“快了”就听见教室外头传来了人群骚动的声音。抬眼看去,只见王老师步履匆匆地走进教室。待看见在地上疯狂挣扎变得格外骇人的冯依瑶后,他愣住了。   半个月不到的时间,同样的事情却发生了三次。难道冯依瑶的下场也会变得和当时的李佳佳和刘滢一样吗?   就当王老师思绪纷杂之际,就见身旁那位精神矍铄的老人径直朝着面前的人堆走去。   看见这突然冒出来并且举止怪异的大爷,班上的其他学生不由愣了愣。   就见叶淮不慌不忙地从腰间的小包里掏出了一枚别针,用打火机烤了烤针尖权当消毒后,便一把抓住冯依瑶的右手,将她的中指刺破。   在那之后,他又点燃了一根艾草条,对着站在远处发愣的程敏敏招了招手,“小同学过来一下。”   程敏敏见状愣了愣,随后便朝他走去。   见人过来,叶淮便将手中的艾草条径直塞到了那姑娘手上,“拿着这艾条,对着这姑娘的耳朵熏,两边各熏五分钟。”   接到突如其来任务,程敏敏一时也有些反应不过来。可不知怎的,此时她却也生不出一丝拒绝的话,只是顺从地照着这位大师所说的做。   准备好一切,叶淮便在一旁拉了把凳子坐下,开始诵读起了《神霄十字天经》。   看到这一幕,先前还有些懵逼的同学们这次才反应了过来。眼前这位大爷就是早上让班里人议论纷纷的那两位大师之一啊!   还不等他们惊讶完,就见先前还在拼命挣扎的冯依瑶逐渐变得安静了下来。就见她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呼吸,像是离开水面的鱼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良久,就见她转了转眼珠,只见那双有些呆滞的双眼逐渐恢复了先前的神采。   冯依瑶歪过头,看着周围一圈围着她的同学愣了愣,有些脱水的双唇微微颤动。略微沙哑的喉咙里挤出了一句话——   “我……这是怎么了?” 第55章 替身改造(14)   冯依瑶坐在办公室里手捧着一次性纸杯, 顶着班主任还有另一位奇怪老人的打量,额头好不容易止住的汗又忍不住地哗哗往外冒。   看着冯依瑶一脸踌躇不安的样子,王老师忍不住询问:“确定不用去医院看看?”   就见眼前的少女摇摇头, “……不用了。”   “她这是鬼上身, 去医院看也看不出什么毛病。大夫最多告诉你她这是犯了癔症或者癫痫。”   鬼上身?   叶淮的话一下子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王老师闻言愣了愣,连忙追问:“辛老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   “这你就得问她还有刚刚那位跑出学校的小同学了。”说着, 就见叶淮指了指远处站在办公室门口的程敏敏,“她们两个身上的阴气如出一辙。”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你们班上之前那个出事的女生还有隔壁班那位莫名跳楼的,应该也和这件事有关。”   此言一出, 就见门口程敏敏的面色又白了几许,至于冯依瑶则把头压得更低。尽管看不清她的表情, 但依旧能感受到她的仓惶不安。   王老师的神情顿时变得严肃几分,“冯依瑶,程敏敏这是真的吗?”   只见面前的两个女孩紧抿着唇, 不说话。   见她俩一副执拗不开口的模样,叶淮正色道:“你们不说出来, 问题就永远不可能解决。逃避是没有用的,要是有用的话你今天也不可能会被附身。”   “……”   冯依瑶闻言滞了滞。良久,她逐渐松开了被捏皱的纸杯, 敛眉低声道:“是我的错。”   “当初要不是我提议玩笔仙,佳佳和刘滢也不会这样……”   玩笔仙?   叶淮不由感到无语。现在的小孩啊, 玩什么不好,偏偏要作死玩这种东西。如今学校里本就怪事频发,在这种情况下还玩笔仙游戏, 那可真是嫌命长了。   王老师也有些讶异,然而还不等他继续追问,就见冯依瑶似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开始放声痛哭了起来。   到底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哪怕平时装得再怎么镇定,这内心其实一直都是惶恐不安的。尤其是在经历了这一系列事件后,她的心理防线也终于崩塌了。   看见冯依瑶哭,王老师也有些手足无措,连忙将办公桌上的纸巾递了过去。   冯依瑶哭了好一会儿,直将一盒纸巾抽掉了大半盒后这才渐渐恢复情绪。镇定下来后,她也不再隐瞒,而是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全都交代了出来。   得知真相,王老师不由沉默。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切竟然是学生玩笔仙引起的。   “王老师,我……我们真的不知道会这样。我们当初以为这都是假的,就只是……就只是玩玩,没想到……”大抵是因为害怕被责骂,一旁,程敏敏怯怯地补了一句。   但是因为一句简单的不知道,就能弥补过去一切发生的事吗?显然是不可能的。   若是就这么轻易放过,不让她们长点教训,以后出了社会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乱子呢。   想着,王老师正色道:“你们也快成年了,做事应该有最基本的判断力才对。到底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你的心里难道真的不清楚吗?”   面对班主任看透一切的目光,程敏敏似是懊悔似是羞愧低下了头。   就在这时,耳旁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小同学,很多事情并不是你们不知道,不相信就可以随意做的。就好比犯罪,你不相信警察能抓到自己,难道你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去抢劫去偷盗了吗?”   闻声看去,就见那位仙风道骨的大爷正色道:“孔子有云,对鬼神要敬而远之。有些事情不相信可以,但是你不能不敬畏。普通人真的不要抱着好玩猎奇的心态去玩这种通灵招鬼的游戏,因为你没能力承担其中的后果。”   说着,就听他话锋一转,“再说了,你们要是真因为学习压力大想要在闲暇之余放松玩乐,可以去干别的啊!看小说不好么?追星不好么?”   瞥见一旁表情诧异的王老师,叶淮随即反应了过来轻咳一声道:“我只是打个比方。”   经过一番思想教育,此时的两人已经彻底知错了,然而世界上没有后悔药。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她们无力改变只能尽可能地去补救。   就见程敏敏神情焦急地看向叶淮道:“爷爷,我知道您一定有办法的。您就帮帮佳佳和刘滢吧!她们俩因为这事都没办法来上学了。”一旁的冯依瑶闻言点头附和。   叶淮:“……”   道理他都懂,可是被人叫做爷爷……   “辛老先生,您真的有办法吗?”王老师也是一脸希冀地望着他,“如果可以的话,请你救救那两个孩子。”   叶淮:“……”   好家伙,这是把他当救世主了啊。   不过,他倒是不讨厌这种被人依靠的感觉。   没办法,谁叫他厉害呢。厉害的人,别人总是会对他寄予厚望的。   想着,叶淮笑了笑道:“其实,想要彻底解决被鬼附身的后遗症有一个很简单的办法。”   闻言,在场的人眼睛倏地一亮,“什么办法?”   “晒太阳啊。”   就听叶淮淡声道:“中午11点到1点是一天之中阳气最旺盛的时刻,选一个大晴天,在这个时间段对着太阳晒头顶、手心和背。就这样每天晒倆小时,接连晒十天半个月,保证药到病除。”   听闻,三人眨了眨眼。只需要晒太阳?就这么简单?   似是看出他们的疑惑,叶淮解释道:“鬼魂一类的邪祟属阴,最是惧怕阳气,而这世界上再也没有比太阳还要厉害的至阳之物了。让她们晒太阳不仅可以消除被附身的后遗症,还能让她们补充自身的阳气,这样才能无惧任何邪祟的侵袭。”   话毕叶淮顿了顿,看向面前的两个小姑娘,“你们两个也该多晒晒太阳,阴气重得都能长蘑菇了。”   长……长蘑菇?   程敏敏和冯依瑶不由微微一滞,这位老爷爷的比喻还真特别。   ……   不管怎么样,她们最终还是听取了叶淮的建议,乖乖去晒了太阳。至于那退学在家的李佳佳和刘滢,听说后来也病愈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跟晒太阳有关。   而校长也按照叶淮所说的重新铺了水池边的地板砖,还弄了尊大大的石头赑屃。在那之后学校似乎还真就没再发生什么怪事。   学校的事情解决了,校长也给叶淮痛快地打了钱。此行的收获虽然比不上财大气粗的徐家,但收入也还算可观了。毕竟他也没做什么,就是给人提点了几句,顺带当了回容嬷嬷给那被鬼上身的孩子扎了根针。   而且在这之后王老师还托陈茂实给叶淮塞了一个大大的红包,说是他和那几个学生家长的一点心意。   看着面前这一沓厚厚的纸币,陈茂实忍不住感慨:“大师,做你们这一行可真赚钱。”   瞥见他羡慕的眼神,叶淮挑了挑眉,“怎么,你也想入行?”   闻言,陈茂实眼睛刷地放亮,“可以吗?”   就见叶淮托着下巴,认认真真地打量着眼前憨厚的青年,拧了拧眉摇头道:“不行。”   “为什么啊?”陈茂实的表情难掩失望。   “你年纪太大了,没法练童子功。”   “我可以勤学苦练,后来居上啊!”   “没用的,你没那个天赋。”   陈茂实眨了眨眼。“啥天赋?”   “看见鬼的天赋。”   “……”   看着顿时安静如鸡的陈茂实,叶淮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道:“其实当个麻瓜也没什么不好。什么都不知道其实也是一种幸福啊!”   ……   在这之后,叶淮又过了好一阵清静日子。除了吃饭睡觉写小说之外,闲暇之余他还不忘同辛莹莹打一打电话,联络一下父女间的感情。   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时间一转眼就到了九月底。   眼见着国庆节快到了,叶淮便询问辛莹莹假期是否回家。辛莹莹表示假期时间太短待不了几天就得回来,既浪费来去的时间又浪费车票钱。加之她接下来还要忙着考研的事,所以这一次国庆节她便不打算回家了。   叶淮对此表示理解,只回了个“好。”   电话那头的辛莹莹见父亲答得这般简洁干脆,还以为他失望伤心了。就当她绞尽脑汁地想要安慰父亲几句,只听电话那头传来了一句——   “反正我国庆节也是要来京州的。”   辛莹莹:!!!   “爸,您来京州做什么?”   “来看我闺女啊。”就听她爸接着道:“需不需要给你带东西?”   此时的辛莹莹被突如其来的惊喜给砸懵了脑袋,下意识地回了句:“不用了,带东西的话您路上也不方便。”   “这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你爸我坐的高铁。”   闻言,辛莹莹滞了滞道:“既然这样,那您就给我带几个咸鸭蛋吧。我想吃咱们江城的咸鸭蛋了,这里买的没咱们那儿做得好吃。”   咸鸭蛋?   叶淮听闻挑了挑眉。这姑娘的要求倒是别致。   虽然很想吐槽,但作为一个关爱女儿的“老父亲”,叶淮还是满足了她的愿望。   “好。既然你爱吃,爸给你带一筐。”   辛莹莹一听忙道:“爸,带几个就成,带太多吃不完浪费。”   “没事,吃不完你可以分给同学嘛,不然还可以分给老师嘛。你不是也说咱们这儿的咸鸭蛋比那边的好吃吗?就当是土特产了。”   “那……行吧。”   拗不过父亲的好意,辛莹莹只得答应。   在这之后她又和父亲闲聊了几句,随后想起了一件事,问道:“对了爸,您是几号几点的车,我到时候来车站接您啊。”   话音刚落就听见对面干脆利落的拒绝声,“不用麻烦了。爸自己能来,你还是在学校好好上课吧。”   辛莹莹本想多劝说几句,但对方却一直拒绝。无奈只得作罢。   挂断电话,正在敷面膜的室友朱清漪看着神情闷闷的辛莹莹忍不住询问:“怎么了?”   辛莹莹叹了口气道:“我爸要来。”   “你不希望你爸来?”   “当然不是。”辛莹莹顿了顿道:“我想去车站接他,可是他不让,非要自己来。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见她一副想不通的样子,朱清漪安慰道:“也许你爸是怕你辛苦这才不让你去的,你也别多想了。与其烦恼这个倒不如想想该带他去哪里玩。你爸难得来一次京州,恰好又是国庆节,不出去逛逛可惜了。”   朱清漪的话不无道理,闻言辛莹莹倒也不再纠结,点了点头道:“你说得对,我得好好想想带我爸去哪里玩。”   “京州能玩的地方海了去了,长城、博物院,再不然什么王府、八大胡同都行啊。”   辛莹莹不由失笑,“就是因为可以去的地方多所以才纠结啊。就比如长城,虽然是个不错的景点但是太费力气,我怕我爸累着。”   “那就去博物院嘛,来京游客必去的地方。起得早还能顺路看看升旗仪式。过两天我姐来京州,我们俩也打算去那儿。”   “你姐也来京州了?”   “是啊。”朱清漪揭下面膜起身去了卫生间,一边洗脸一边道:“前段时间她跟她男朋友分手,似乎闹得挺不愉快的。我看她心情不是很好就想趁着这次假期让她来京州散散心,反正她最近在京州也有个项目要谈,一举两得嘛。”   闻言,辛莹莹点了点头。   对于朱清漪的姐姐,她也有所耳闻。据说也是青大的毕业的,本科毕业后又去国外读了硕士。现在在一家外企工作,人长得漂亮不说工作能力还强。朱清漪很是崇拜她,经常把她挂在嘴边。   据朱清漪说,她姐啥都好就是看男人的眼光不行,老是遇到渣男。想来这一次又是因为渣男黯然神伤了。   思及此,辛莹莹不禁摇头。这世上渣男果然很多。   所以,还是别谈恋爱了好好学习吧。   ……   另一边,收拾好一切的叶淮也终于踏上了前往京州的旅程。   坐上了高铁,脑海里响起了001的声音,“说实话,宿主你这次去京州恐怕不单单只是为了看望辛莹莹吧?”   它才不相信像宿主这样无利不起早的懒人会闲着没事大老远地从江城坐车去首都,就为了给辛莹莹送咸鸭蛋。   “哟嚯,001你倒是变聪明了啊。”被001看穿事实,叶淮倒也不否认。   实话实说,他这次来京州还确实是有事。   自打上次成功接下华诚集团的悬赏单之后,他便再也没有在网站上接到过合适的单子了。而他先前在论坛上挂的服务信息贴也因为收费标准颇高的原因,一直无人问津。   就在叶淮犹豫要不要下调一下服务价格之时,一个大客户竟然主动上门了。   而这大客户所在的地点恰好就在京州。   恰逢国庆节要到了,叶淮便想着去京州帮客户处理一下麻烦事,再顺便去青大看望一下辛莹莹,一举两得。若是时间允许的话,他还能去京州四处逛一逛玩一玩。   想着,叶淮喜滋滋地拿出了手机,开始上网查起了京州的旅游攻略。就当他兴致勃勃地翻着大众点评的美食之时,只听身旁传来了一个彬彬有礼的女声——   “您好,可以麻烦您让一下吗?我的座位在里面。”   闻声叶淮抬起头,只见一位二十七八岁上下打扮入时的漂亮女孩此时正站在他位置边的过道上。意识到对方是自己身旁空位的主人,叶淮随即站起身给女孩让道。   “谢谢。”女孩朝着叶淮颔首点了下头,随即落了座。   叶淮瞟了一眼身旁那位从头到脚都表现得十分得体的女孩,心中不禁生出一股子怪异的感觉来。   他这里觉得怪倒不是指人家的样貌或者行为举止哪里不妥,而是因为对方的穿着。   实在是太奇怪了。   尽管已经到了十月,可眼下南方的天气还是颇为炎热的,这姑娘即便是体虚怕寒也不至于穿这么多吧。又是高领毛衣,又是呢子外套,不知道的还以为现在是冬天呢。   类似的例子叶淮从前也见过几个,比如大夏天穿冬衣,大冬天穿夏衫。这些人倒也不是为了时尚才故意穿反季节的衣服,而是因为其他特殊的原因。   大夏天穿冬衣可能是撞见了阴邪之物,包括但不限于被厉鬼缠、中蛊和被下降头。至于后者……十有八九就是被邪祟精怪附体。   虽然心中觉得不妥,但到底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如果贸然说出这样的话十有八九会被人当成是骗子或者神经病的。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叶淮便按捺住想要开口的心思,转而低头玩起了手机。   朱清涟已经好些日子不曾睡好觉了。自打上周和男友罗俊闹分手之后,她每天夜里都在做噩梦。睡眠质量不好,使得她眼下一片乌青,哪怕涂了再厚的遮瑕都盖不住她脸上的憔悴。   因为没休息好,白日里她也经常犯困恍惚,导致工作中出现的差错也变得越来越多。   不仅如此,她最近还总感觉冷。明明是很暖和的天气,哪怕她套上了长袖衫和厚外套还是觉得冷。   她知道自己很不正常,可是去了医院医生也检查不出什么问题。只当她是精神紧张外加体寒,给她开了一堆的药。   可即便吃了药,她也不见好。反而还变得更严重了。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嘟嘟……】   包里传来了手机的信息提示声,掏出手机朱清涟一眼就看到了罗俊发来的微信消息——   【清涟,是我错了。原谅我吧,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看到这行类似忏悔的话,朱清涟的眉头不由一拧。   他竟然还敢给她发消息。在做出那样的事被她撞见后,他竟然还敢厚着脸皮求她原谅。他到底当她是什么人了!   气急之下,朱清涟随即拉黑了罗俊。   将手机丢回包里,朱清涟转头看起了窗外的风景。看着看着,她的眼眶渐渐红了起来。   为什么总是让她遇到这种事。为什么每当她付出真感情的时候,对方就会出其不意地往她心口捅刀子。   初恋男友是这样,罗俊也是这样。   记得刚认识罗俊的时候,她当时正因为初恋男友的背叛而感到痛苦万分。彼时,罗俊就对自己展开了猛烈的追求。可因为那时候她刚刚受到情伤,还没从上一段失败的恋情中走出来,所以便拒绝了。   谁曾想罗俊依旧锲而不舍。每天给她送早餐接她上下班不说,还总是时不时地给她准备惊喜逗她开心。   罗俊的温柔体贴和浪漫多情,是朱清涟从来没有在以自我为中心的初恋男友身上体会过的。久而久之,她就沦陷了。   可谁能想到,他温柔的对象却不仅仅只有她一个。   那日出差回家,她一进门就撞见了罗俊和另一个女人光着身子躺在床上。回想起那副场景,她的心就痛如刀割。   所以,他对自己说的那些甜言蜜语,竟然全都是谎言。只有她像个傻子似的,竟然还全都信了……   想着,朱清涟的泪便落得越发凶了。   就她伤心得不可自拔之时,面前的小桌板突然多出了一包抽纸。只听耳旁传来一句——   “姑娘,你还好吧?”   听闻,朱清涟愣了愣,转头一看,原来是身旁的那位大爷。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朱清涟连忙接过纸巾,擦干了眼泪这才道了谢。   叶淮本来是不想管闲事的,但是身旁这位姑娘一直哭哭啼啼的,引得周围的人频频往他这个方向看,搞得他都看不下去小说了。没办法他这才充当一回知心大爷给人递了纸巾。   眼见着姑娘平复完情绪,叶淮便道:“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槛,谁年轻时没遇到过渣男啊。就当是得了一场感冒,打个喷嚏就完事了。”   闻言,朱清涟微微一滞,“您怎么知道……”   话刚一问出口,就见身旁那位大爷已经转过头专注地看起了手机。见状,朱清涟也不好再说什么。   默了默,她从包里掏出一包巧克力悄悄地放在了叶淮的桌面,低声道了句:“谢谢您。”   叶淮抬了抬眼,瞅见那袋包装精美的巧克力后讶异地挑了下眉。自己不过就是递了包纸,一般人说句谢谢就可以了,可这姑娘竟然还晓得回礼。   只不过,来而不往非礼也。   既然对方这么知礼,那他也不好意思继续当个没心没肺之人坐视不管了。   想着,叶淮放下了手中的手机,转头看向身旁的人道:“姑娘,看在咱们还算有缘的份上,老头子在这里提点你一句——”   “如果最近觉得身体不适,去医院检查又查不出什么毛病的话,那就赶紧去庙里或者道观找人看看。拖晚了,问题可能就严重了。” 第56章 替身改造(15)   眼前这位衣着朴素却气质不凡的老人突然冒出的一句话让朱清涟不自觉地愣了愣。   本以为自己最近身体的不适的原因是因为压力过大, 外加体寒所导致的,她压根没往其他的方面想。可邻座大爷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却让朱清涟意外打开了另一种可能。   想了想,她轻声询问, “您……知道我身上是什么情况吗?”   叶淮:“不知道。”   他又不是X光,只随便扫一眼就能透视出她身上具体有什么毛病。   意想不到的回答让朱清涟不由一噎,良久他这才找回自己的语调:“那您……”   “我只是基于个人的经验做出合理的猜测。想来你自己也知道自己身上的问题吧。”   话毕, 朱清涟顿时沉默。   只听对方道:“言尽于此,这听不听信不信都在于你。不过我建议你最好还是听我一句老人言,早点找人看一看。这就跟治病似的, 拖久了小病就会变成大病。到时候哪怕是大罗神仙都不一定能救你。”   撂下这句话, 也不管对面人是啥反应,叶淮便又转过头看起了手机。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缘法,反正他能说的都已经说了,对方做不做也不是他能左右的。   短短的几分钟,朱清涟经历了前所未有的冲击。此时的她已经彻底失了言语能力。   其实这些天, 她一直非常担心如果自己一直这样下去究竟会怎么样。但是因为一直检查不出身上的毛病她便抱着侥幸的心理觉得不会出什么事的。   直到她遇见这位神秘的大爷。对方的话彻底打破了她先前的幻想。   她讷讷问道:“那……我会死吗?”   “说不好。”   闻言,朱清涟的心里一个咯噔。   就在这时,只听耳旁传来一句,“毕竟我现在也没帮你仔细看过,你就算问我我也答不上来。”   朱清涟听闻眼睛一亮, 忙道:“那您现在能帮我看看吗?”   “不能。”   听到这个回答朱清涟有些意外,只听对方道:“毕竟大爷是在这一行混饭吃的, 帮人看事也不是做慈善, 都是要收费的。”   话毕, 朱清涟滞了滞,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种时候,她是不是该顺着话往下问一句“多少钱?”   见小姑娘有些尴尬的样子, 叶淮继续道:“虽然大爷我也不是做慈善的,但是道观和寺庙里的那些师父们是啊。若不是很棘手的话,你身上的毛病他们应该也是能解决的。”   看着面前狡黠一笑的神秘大爷,朱清涟微微一愣,随后很快便反应了过来,“谢谢您。”   就见眼前人摆了摆手道:“我什么都没做,没什么可谢的。”   话虽如此,但朱清涟却执意要加叶淮的微信。说是万一找的人解决不了,她还能找他。   叶淮倒也没拒绝。因为从这姑娘的修养品性还有穿衣打扮来看,她的家庭条件应该还不错,留着兴许还能发展成为潜在客户。   ……   下了高铁,叶淮刚一打开手机就收到客户发来的消息,说已经派人来车站接他了。   抬眼望去,人海茫茫中,就见远处一个大大的木牌上写着“玄清山人”四个大字。   见状,他便抬步朝着前方走去。   接车的人是一位年轻的小伙子,瞧着应该只有二十出头的模样,板寸头,穿着件花里胡哨的棒球服,脚蹬滑板鞋,打扮得很潮流。就见他百无聊赖地靠着栏杆上玩着手机,那块接引牌就这样被他随意地搁置在了身旁。   听到脚步声,小伙子倏地抬起头,愣了愣。   见他一副傻不愣登没反应过来的模样,叶淮出言提醒:“我是玄清山人。”   闻言,就见那小伙子一改先前吊儿郎当的状态,随即站直了身体,操着一口京片子表情惊讶道:“您,您就是玄清大师?”   叶淮:“……”   叶淮:“是玄清山人。”   虽然陈茂实也常常叫自己大师,可这大师俩字前面再加上他的道号,这味道就不对了。听起来就像他皈依了佛门似的。   闻言,小伙子尴尬地笑了笑,“是,是山人好。”   “车子停在了外头,出了站就能看到了。”说着他看了一眼叶淮手中的行李箱,连忙接过,“您请。”   看着眼前这小伙毛毛躁躁但又不失恭敬的态度,叶淮有些讶异地挑了下眉。哪怕如今他在江城的玄门圈内算是小有名气,但这名气应该还不至于让京州这边的有钱人对他这般毕恭毕敬吧。   其实仔细想想,奇怪的事情似乎还不止这一件。就好比这次的客户明明身在京州却非要舍近求远来找地处江城的他来办事。要说京州本地没有厉害的玄门人士他可不相信。   尽管疑点重重,但他却也懒得深究这背后的缘由。毕竟他是来赚钱的,只要对方钱给够,不难搞,不赖账就行。   坐上车,那小伙子就开始叭叭叭地跟叶淮侃起了大山。从京州的小吃景点,聊到了江城,那嘴皮子溜得很,简直就跟在德云社进修过似的。   饶是向来喜欢清静的叶淮此时倒也不觉得厌烦,反而饶有兴致地听他说起了单口相声。   经过一番闲聊,他这才得知这小伙子是客户的弟弟,名叫项西。   一听这名儿,叶淮乐了。开玩笑似的问道:“那你哥是不是叫项东啊。”   闻言,项西眨了眨眼,神情惊讶:“您怎么知道的?”   叶淮:“……”   竟然还真叫这名。   忍住了想吐槽的欲望,叶淮懒懒的靠着坐垫,老神在在道:“因为东西南北啊,你向西你哥可不得向东么。难不成还叫向南向北吗?”   听闻,项西不由哈哈大笑,“您还别说,还真就有叫项南项北的。不过是我的两个堂弟。”   叶淮:“……”   合着你们家取名是看方位来的?   默默在心里吐槽了一句,叶淮问道:“你们家该不会还有一个叫项中的吧?”   “项忠是我爸。”   像是怕叶淮误会,项西又补了一句,“不过忠是忠心耿耿的忠,不是中间的中。”   两人一路闲聊,车子也开到了市中心的一家五星级酒店。在安排好叶淮的住宿问题后,项西又带着他来到了一家本地颇为有名的餐厅,去见他此次京州之行的客户——   那位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项东。   推开包厢门,就见一位面容坚毅,气质板正的男人正坐在上首的位置。比起吊儿郎当的项西,他的这位哥哥倒是严肃了许多,像是一把收于鞘中的锋利宝剑,浑身上下都充满着打磨历练过的痕迹。乍一眼看去不太像个商人,反倒更像是一位军人。   饭桌上,一番简单的客套之后,项东也渐渐将话题引向了正轨。   “我之前就听王义说过了,您是江城数一数二的大师,不仅对付鬼怪邪祟很有一手,就连风水相宅也都略知一二。恰逢我这里有一件颇为棘手的事,请了好些人都解决不了,所以这才大老远地请您跑这一趟。”   王义?   突然间听到这个名字,叶淮乍一下没反应过来,“王义是谁?”   闻言,项东滞了滞,道:“他现在在江城第一高级中学任教,是高二年级文科班的班主任。”   江城一中的老师,高二的班主任,姓王……   叶淮随即反应了过来,“原来是王老师啊。”   因为先前在学校一直都是王老师王老师地叫,加之陈茂实也没告诉过他姐夫的哥哥叫啥名,所以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王老师全名叫啥。不过这王老师竟然和眼前这位项老板认识这倒是让他没想到的。   见他有些讶异,项东简单地解释了一句:“王义是我的大学校友,我们原先都是学生会的,关系比较要好。”   “我知道了。”叶淮点了点头接着道:“你刚刚说你这里有一件棘手的事,具体是什么情况?”   一问到这个问题,项东刚毅冷凝的面孔又变得凝重了几分,“实不相瞒,此次我找您来就是想解决一下我们家老宅闹鬼的事儿。”   说到这件事,一旁项西也逐渐没了笑模样。因为老宅的这桩事,家里人已经愁了许久了。   他们家这栋老宅在京州和H省的交界处的一个小村庄里,少说也有上百年的历史,而且占地面积还不小。   自打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他们家的人就逐渐离开了村子,来到大城市发展。到如今,除了祠堂里供奉的先人,老宅里已经没有一个人住了。   今年当地政府想搞旅游开发看中了他们村,便想着将村子里那些古宅子都租下来修缮修缮,做成民宿或者铺面租出去。作为村中的“大户”,项家自然也接到了村里的消息。   时至今日,项家已经在京州城站稳了脚跟,家境富裕的他们自然也不缺这么点租金。要把家中供奉着先人的老宅子租出去,项老爷子想当然的不乐意。   倒是兄弟俩的父亲项忠想着,反正老宅子如今也没人住了,空着也是浪费,倒不如租给政府。而且这房子很多结构都是木头造的,多年不住早就变得破败了许多。让政府去修缮也比他们自己每年花大价钱去维护来的划算。   因为两方的意见不同,项老爷子和项父有些争执不下。   为了让双方都满意,作为长房长孙的项东做出了一个决定:新建一个祠堂,将老宅里头祖先的牌位全部都移过去。至于旧宅子就租给政府,让他们去打理。   项东的主意堪称两全其美,一时间爷爷和父亲也不再有异议。   于是,项家便签了租房合同,而项东也如约在村子附近新建了一个祠堂。   可谁曾想,当一切准备就绪,等项家人回老家迁祖先牌位的时候却出事了…… 第57章 替身改造(16)   这事还得从他们回到老宅的头一天说起。   因为搬迁祠堂并不是简简单单地把牌位供桌挪过去就成了, 还得选择一个良辰吉日做一个仪式,这样才能郑重地把祖先请走。程序繁琐一天之内搞不定,所以为了图方便, 项家人便在搬迁祠堂的前一晚住进了老宅。   宅子里许久不曾住人,也没什么人气。尽管事先打扫过,但总能感到一股子阴沉沉的压抑感。   那天晚上, 项西一个人睡在西厢房。他这人不认床,向来都是躺着就能睡的特质,可不知怎么的, 这一次他竟然难得地失眠了。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翻了许久也没有一丝睡意。   也不知过了多久, 突然间他感觉到房间里好像有人走了进来。冥冥间,他似乎听到了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正朝着他的床走来。   记得上床之前,他明明把门窗都关好锁好的啊,怎么可能还会有人进来?   意识到这一点,项西便愈发地清醒。   只听老旧的木床发出了“吱呀”一声响, 在他的身侧,似乎有什么人躺了下来。   项西的神经瞬间紧绷了起来。自己该不会真撞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   思及此,他的心跳快如擂鼓。不敢细想的他随即闭上了双眼。睡觉,睡觉,只要睡着了就不怕了。   却没想到这时候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只听他的耳旁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女声——   “我知道你没睡, 睁开眼睛看看我啊。”   只一句话,项西瞬间汗毛倒竖。   身侧的女声依旧锲而不舍:“快睁开眼睛啊。”   他又不傻, 怎么可能睁开眼?   在心里头怒骂了一句, 项西把眼睛闭得更紧了。   在女鬼的骚扰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最终项西竟然神奇地睡着了。   第二日早上,项西也不敢在房间多呆,当即去找了家里人, 把昨天晚上的遭遇告诉了他们。没曾想,经过交流才发现,昨天夜里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遇见了奇怪的事。   二婶遇见了鬼压床。堂弟项北起夜的时候恍恍惚惚听到了有人在园子里唱戏的声音,咿咿呀呀的,瘆人得很。   更可怕的是他妹妹项云。昨天晚上上床睡觉前,她竟然在屋子的梳妆镜里头看见了一个穿着红色旗袍的女人,吓得小丫头一整晚都没睡好。   连他大哥项东这样当过兵身体强健的汉子昨天夜里也总觉得背后冷飕飕的。   项西的爸妈倒是没看见什么听见什么,但是这一整晚却也没怎么睡踏实。   大抵是因为昨晚的这些诡异遭遇,全家人都显得恹恹的。连早餐也没什么心情吃了。   良久,堂妹项云忍不住出声,“这屋子里该不会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话音刚落就挨了爷爷的一顿批,“小丫头家家的瞎说什么呢?这屋子里供奉的都是咱们家先人!你爷爷我打小就住在这里,能有啥脏东西啊。”   她爸也补了一句:“别多想,你们就是太敏感了。即便真有什么,那也是咱们家祖先,难不成还能害咱们不成?”   闻言,一群人顿时沉默。   仔细一想,确实啊。这里是他们家的老宅,祠堂里供奉的也都是家里的先人,作为先祖他们也没理由要害自己吧。兴许只是许久不见后人来了,所以闹腾一下,表示高兴呢?   这么一想,一群人倒也不害怕了。只当是先祖显灵想见见后人了。   然而接下来又发生了一件事,让所有人都改变了原先这个天真的想法。   乔迁先祖牌位是件大事。吃完早餐后,项家人便按照先前阴阳先生说的那样,在良辰吉时开始叩拜做仪式恭请祖先挪位。   可就在这时,祠堂中间的房梁竟然断了,恰好砸中了他爸和二叔,结果一个被砸断了腿,一个脊椎错位。   项老爷子很是迷信,两个儿子出了这种事后,他又急又气:“当初叫你们别把老宅租出去你们非要租,现在祖先生气了,不但不肯搬反而还闹出这种事,你们说怎么办吧?”   见爷爷大发雷霆,项东连忙宽慰,“爷爷,您也别多想,这应该就个意外。咱们家这老宅太长时间没住人了这房梁都被虫蚁蛀空了,这才出了这种事。”   这话虽然听上去破有道理但是老爷子不相信啊。非得让他们将房子收回来。   可是合同都签了,这房子如今也算是公家的财产,哪能说收就收啊。   无法,为了让老人家宽心,项东便决定请个懂行的先生过来看看。却没想到那先生一来就面色大变,“这宅子凶得很啊,不能再住了,赶紧卖掉吧!”   这下可好,先生的这番话非但没能安慰老爷子,反而还给人给惹毛了。气得老爷子当即就要拿拐杖抽他。   因为他爸和二叔的事,迁牌位的事情只得暂时搁置。然而这事就这么一直放着不管也不行。眼见着合同所标注的期限快到了,他们却还没把祠堂里头的牌位迁走,项东也是急得很。   于是他开始四处打听有没有能帮他们解决这一难题的专业人士。这时候老朋友王义就给他介绍了一位高人。   王义任教的学校闹鬼的事他先前也听说过,听说还有好几个学生跳楼,闹得还挺大。后来他弟妹的弟弟给推荐了一位大师,轻轻松松就解决了学校的问题。   项东知晓老朋友的性格,是绝对不会拿这种事骗人的。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他点进了王义发给他的网站,在叶淮的帖子底下给他留言。   于是,便有了叶淮的这一次的京州之行。   就听项东正色道:“只要您能帮我们解决,我可以在原定的价格上再给您加百分之二十的报酬。而且,您这段时间在京州游玩的开销,我给您全部报销。”   一听这话,叶淮勾了勾唇角,眼底浮上了一抹欢欣的笑意。   他就喜欢这么爽快又大方的客户!   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叶淮扬眉道:“什么时候出发?现在吗?”   闻言,就见项东愣了愣。似乎是没想到这位大师竟然这么性急。就见他踌躇了一下,道:“现在出发太晚了,还是明天早上吧。反正路程也不算远,早点出发,不堵车的话一个半小时就能到。”   一旁,项西点点头补充说:“确实还是明天比较合适,现在出发到那里估计天都黑了。这样咱们晚上就得住在老宅里了。”经过那天晚上的事,他是再也不敢在老宅里过夜了。   客随主便,既然甲方爸爸这么说了,叶淮自然也没什么异议。   饭后,作为司机的项西又将叶淮送回了酒店。约定好第二天早上6点准时来酒店接他后,他便驱车离开了。   回到房间,叶淮洗漱了一番便拿出了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开始了例行公事的码字活动。   001见状忍不住问了一句:“好歹也是个大单子,你不准备准备吗?万一碰上个厉害的玩意儿你能应付得过来嘛。”   “有什么好准备的。”就见叶淮一边打字一边道:“早在来之前,我就把该带的东西都带来了,全在行李箱里。明天整个箱子拎着走不就完事了?”   “……”   无视了001无语的表情,叶淮将写好的文章检查了一遍便上传到了网页。刷新一下页面,评论区里又多了许多新留言。   【大大加更!不够看吖!】   【督公会不会遇到危险啊?那些倭寇那么可怕。】   【作者你快点写啊!生产队的驴都不带这么休息的!】   面对底下一群被急得嗷嗷叫的小天使们,叶淮面不改色地回复了一句——   【明天有事,停更一天,啾咪。】   留下了这样一句话后,他便关掉了网页,任由一群嗷嗷待哺的小天使们在评论区里撒泼打滚,痛斥作者莫得良心。   躺上床,刚一打开手机,微信随即跳出来了几条信息。   首当其冲的便是陈茂实,问他是否安全到京州了。在这之后便是辛莹莹,问他什么时候来学校。   等他一个一个回复完后,另一个对话框又跳了出来。定睛一看,原来是白天在高铁上加的那位姑娘。   点开消息,就见对面发来了一大段的消息——   【老先生,我下午去了白云观,那边的师傅说我是中降头了。】   【但是他们不会解。还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让我去找给我下降头的人。】   【可是我根本不知道是谁下的,我该怎么办啊?】   话末,就见那姑娘还发了一个害怕抓狂的表情包。   叶淮:“……”   就算你现在问我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是谁给你下的啊。   忍住了想要吐槽的冲动,叶淮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包,希望让对面的朱清涟冷静一下。   然而,对面的朱清涟见到那个微笑脸却并没有理解叶淮的“良苦用心”。   只见她愣了一下,随后则一脸懊恼。   自己可真傻,因为心里头害怕,刚刚她光顾着跟老先生诉苦,竟然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给对方造成了困扰。   眼下时间这么晚了,她还给对方发这么长一段,想来肯定打扰到老先生休息了,所以他才发了一个微笑脸过来表示不高兴。   就当朱清涟犹豫着该怎么给人道歉的时候,就见对面径直拨来了语音电话。   她连忙接起,只听对面传来了一句:“想一想你的症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再想一想你和谁有仇。结果应该不难推测。”   和谁有仇?   闻言,朱清涟愣了愣。一瞬间,她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难道是罗俊?   惶然间,朱清涟连忙追问:“推测出结果后呢?我真的要去找那个人吗?”   万一是她搞错了,又或者对方根本不肯帮她解,那她该怎么办?   像是看出了她的不安,只听对面的人道:“我这两天还有工作,可能没办法马上帮你解决。你要是等得了的话……”   “等得了!”   此时的朱清涟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忙不迭道,“您有事您先去忙,不用在意我的。等您处理完工作,再抽空我解决也不迟。”   叶淮:“……”   叶淮:“成吧。那后天下午咱们青大见。   看着面前挂断的电话图标,朱清涟愣了愣。   青大?   那不是她妹妹的学校吗? 第58章 替身改造(17)   第二日天不亮, 项西和项东兄弟俩准时地出现在了酒店门口。   看着叶淮推着一个大李箱从里头走出来,二人不由愣了愣,问道:“大师, 您这是退房了?”   “没啊。”   “那您……”   “哦,”叶淮解释道:“这箱子里有我要用的工具。”   工具???   项西一脸惊诧:这也太多了吧!什么工具能装一整个行李箱啊?   然而,让他震惊的事还不止这一件。就见叶淮老神在在道:“当然箱子里还有一些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什么的。因为咱们今晚不还得在你们家老宅过夜么。”   一听这话,项西脸色骤变,“您……您还要在老宅过夜?”   当初就是为了避免晚上留宿老宅所以他们这才选择一大早出发的, 结果现在却还是要在老宅过夜。那不就是白忙活了吗?   看着项西一脸紧张的神情, 叶淮的眼底闪过了一丝狡黠。   就听他正色道:“当然要过夜啦。你们家不都是大半夜闹鬼, 不住在那儿怎么能探清楚虚实呢?”   一旁,项东点了点头道:“大师说的有道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要想彻底解决确实得溯本追源。”   项西无语凝噎。   他当然也知道大师说的在理。可是他真的不想再听见女鬼瘆人的那句“睁开眼睛看看我啊”了。   上次是他运气好, 对方只是吓唬吓唬他, 没对他做什么。可是这一次去就不知道还有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他可没忘自家老爸还有二叔到现在都还躺在医院里呢。   要是这次点儿背……   正当项西内心纠结之时,耳旁突然传来了犹如天籁般的一句:“你们要是不想住那里没关系,晚上我可以一个人在老宅里头留宿。你们等第二天再来接我就行。”   闻言,项西心中大喜。他刚想应一声“好”,就听他大哥沉声反对:“那怎么行?这样太危险了。”   就见项东拧眉道:“您也知道我爸和二叔之前被房梁砸伤的事。您一个人住在那里万一出什么事我们可担不起这个责任。我看还是我和小西陪您一起住老宅吧。”   项西:???!!!   不!我不想去啊!   不等他开口拒绝,就见项东那双刚强正直的双眼瞥向了他, “小西,你觉得呢?”   看着大哥严肃的表情, 项西不由咽了口唾沫,违心地回答:“我……我没意见。”   项东点点头, “那就这么说定了。”说着,他看向叶淮:“今晚我们两个和您一块儿住老宅。”   看了看他身后一脸生无可恋的项西,叶淮微微一笑, “既然如此,那就麻烦二位了。”   *   “姐,姐?”   听见身旁妹妹的呼唤声,朱清涟愣了愣,被冻得发僵的脑子这才慢慢反应过来。就见她勉力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怎么了,阿漪?”   朱清漪看了一眼身旁裹着厚厚外套却依旧脸色青白的姐姐,表情狐疑,“姐,你怎么了?”   朱清涟滞了滞,装作无事道:“没怎么啊。”   然而这般敷衍的回答却没能瞒过妹妹。   “不对。姐,你肯定有事瞒着我。”   就见朱清漪拧了拧眉道:“从早上咱们见面开始,我就觉得你很不对劲。”   闻言,朱清涟心下一个咯噔。对上了妹妹探究的目光,她的心跳快如擂鼓。   “我怎么了?”   朱清漪眯了眯眸子,“今天明明是30度的大晴天,你却还穿着高领羊毛衫还有秋冬天的呢大衣,甚至还带着帽子。”   “穿这么多也就算了,可你的脸色却依旧苍白,看上去非常冷的样子。”   “这一切都非常的不对劲。”   她每说一句,朱清涟的脸色就白一分。   见状,朱清漪的表情就越发严肃。沉默了片刻后,她正色问道:“姐,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   “阿漪。”不等她问完,朱清涟突然开口:“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你知道后可千万别被吓着了,当然也不许告诉爸妈。”   听闻,朱清漪的心倏地一紧。她急忙追问:“姐,你该不会真因为那个渣男流产了吧?”   朱清涟:“……”   朱清涟:???   “阿漪,你在说什么?什么流产?”   见自家姐姐一副黑人问号脸的懵逼模样,朱清漪微微一滞。   emmm……难不成是她误会了?   只见朱清涟表情严肃,“你该不会以为我为罗俊流产了吧?”   眼见着姐姐要动怒,她轻咳了一声忙道:“怎么会呢姐,肯定是你听错了。”   不等朱清涟开口,她连忙转移话题,“姐你刚才说有事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啊?”   “……”   朱清涟一言不发,只默默翻开了右眼上眼皮。   “姐你做什么啊?”对于自家姐姐莫名其妙的动作,朱清漪有些不解。   “你看我的眼白。”   朱清漪狐疑地看了一眼,就见她的眼白处有一条笔直的线,红得发黑,直指黑色的瞳孔。   她默了默道:“姐,你最近是不是没休息好啊?这眼睛里都有红血丝了。”   “……”   无力吐槽妹妹的话,朱清涟又掀开了左眼皮,就见上面有一道跟右边一模一样的竖线。   就听朱清漪惊呼了一声:“哎,姐。你这红血丝长得还真对称嘿。”   朱清涟:(欲言又止jpg.)   朱清涟:(日了狗了jpg.)   谁家眼球的红血丝长这样的啊喂!   此时是朱清涟只觉得胸口堵着一口气差点没能上来,“什么红血丝,我中降头了!”   朱清漪:“……”   朱清漪:“啥?”   *   “大师,您确定晚上要睡这儿吗?”   看着面前的一堆祖宗牌位,项西不自觉地吞了下口水道:“这里好像……有点……不太合适吧?”   这一回,项东也持赞同意见,“是啊大师,这老宅里头其实有不少客房的,虽然落了些灰但是稍微打扫一下就成。”   闻言,项西拼命地点头附和,“住客房吧大师,我帮您打扫,您不用委屈自己的。”   却见叶淮摇了摇头,“不用麻烦了,我今晚就睡在这儿。”   见大师这般执拗,兄弟俩不由面面相觑。似乎也是对叶淮非要住祠堂的决定有些不理解。   这担心冲撞到列祖列宗倒还是其次,就怕出现像上一次的意外情况。毕竟他们的老爸还有二叔都是在这里出的事。   万一这一回……   似乎看出了兄弟俩的疑惑,叶淮掀了掀眼皮,语声淡淡:“不用担心,绝对不会出事的。”   听见大师笃定的语气,项西滞了滞,问道:“您怎么知道?”   就见叶淮抬眸神秘一笑,“我就是知道。”   话毕,他就从行李箱里拿出了自己的家伙事儿,开始认认真真地坐在一旁捣鼓了起来。   被大师打了一圈哑谜也没弄明白真相的项西有些郁闷。一旁,项东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宽慰道:“大师这般肯定,想来一定是有什么笃定的凭据,你就别多问了。”   项西闷闷道:“既然笃定,那他为什么不肯告诉我理由?”   项东拧了拧眉,“唔……大概是天机不可泄露吧。”   项西:“……”   ……   另一头,看着叶淮低头忙活的001忍不住出声:“宿主,你在做什么?”   “看不出来吗?我在做困鬼阵啊。”   001:!!!   “在人家供奉祖宗的祠堂里做困鬼阵,你疯啦?你就不担心冲撞到人家的先祖吗?”   “得了吧。”叶淮头也不抬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家的先祖早就投胎去了,能冲撞个泡泡茶壶啊。”   闻言,001愣了愣,“都投胎去了?”   “嗯。”   “那先前项家人在老宅里头遇到的……”   “应该是其他孤魂野鬼。至于从哪儿来的暂时还不得而知。”   叶淮顿了顿继续道:“房屋空置久了总会有不干净的东西住进来。所以在入住许久不曾住过人的房子之前一定要做一些仪式,把房子从上到下清理一遍。”   项家人显然是没有做过这些就这样直接住了进来,想当然的肯定会遇上某些不干净的东西。   “所以那天晚上项家人所遇到的一切都是孤魂野鬼做的?故意吓唬他们就是为了赶他们离开?”   “嗯哼。”   “可是我还有一点不明白。”001沉吟了片刻道:“吓唬人也就算了,可为什么还要伤人呢?”   “或许是因为他们不信邪?”   就见叶淮煞有其事道:“一些胆子小的人要是遇到这种事,估计当天晚上就吓得屁滚尿流地离开老宅了。可他们第二天却还若无其事地呆在这儿为先祖搬迁灵位。换做我是阿飘估计也会觉得不服气吧,就想弄一招厉害的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厉害。”   001:“……”   那是你吧,阿飘有这么无聊吗?   窥见了001嫌弃中又带着质疑的表情,叶淮轻咳了一声道:“当然这些也只是我的猜测,具体是什么原因也只能等到晚上才知道。”   ……   夜幕降临的比想象中的还要快。草草的吃过晚饭后,三人便围坐在祠堂里头,就着烛光打起了扑克。   项西是第一次在这种情况下玩牌,背后是黑压压的祖宗灵位,面前是昏黄的烛火,这种阴森森的感觉简直让他永生难忘。   “对A。”   “要不起。”   看着面前一脸淡定打牌的两人,项西不由心生佩服。   大师不愧是大师,即便在这种环境下还是那么的镇定自若。大哥也不愧是大哥,在部队摸爬滚打过的铁血汉子就是无惧任何牛鬼蛇神。   虽然身旁坐着两座大山,可不知怎的,项西总感觉心里慌慌的,就好像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一样。   不得不说,他的预感还是很准确的。   突然间,一阵阴风吹来,面前的烛火开始剧烈地晃动。   看着眼前忽明忽暗的蜡烛,叶淮放下了手中的纸牌,沉声道:“来了。”   话音刚落,烛火啪的一下熄灭。   祠堂内顿时被黑暗笼罩。   此时的项西已经吓得双腿发软,若非本来就是坐姿,恐怕他早就吓得跪到地上了。   祠堂的门窗是关着的,可是蜡烛却无风而动,无风而灭。这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好么!   此时的他万分后悔,当初就应该大胆地拒绝大哥的。他一个干啥啥不会,吃饭第一位的二逼青年,连物理攻击都不一定能抗得过,如何能抵挡魔法攻击呢?   在项西哆哆嗦嗦的时候,就见他大哥十分淡定地打开了手电筒。而一旁的大师也面不改色地掏出了桃木剑。   项西:!!!   他都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他们就已经开始预备打怪了吗?   叶淮:“出来吧,我知道你们在这里。”   话音刚落,就听空气中传来了“咔啦咔啦”的嘈杂声响,类似调频收音机坏了的声音乍一听还颇有几分恐怖电影里的氛围。   闻声,项西的心突突地跳了起来。一旁的项东也不由跟着皱起了眉头。   叶淮淡声道:“你们现在出来我还能放你们一马。要是待会儿,那可就不一定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触怒了它们,对方非但没有现身,反倒愈发变本加厉。   只听“咣当”一声响,祠堂上首的一众灵位牌子全部跟多米诺骨牌似的哗啦啦地全部倒地。   “妈呀!”   如此异状,让项西吓得顿时尖叫。站在外围的项东连忙捞起吓得不轻的弟弟,神情警惕地望着周围。   看着散落一地的牌位,叶淮的眸子越发冷寂。登堂入室霸占别人家的老宅不说,还把人家祖宗祠堂的灵位全部毁了,这东西还真是不要脸。   既然如此,那他也不必手下留情了。   项西大喘着气道:“祖……祖宗是不是……是不是生气了?”   说着,他紧紧地攥住了项东的胳膊,颤抖着声道:“大哥,要不……咱们离开这儿吧?”   “你确定这是你们家祖宗?”   听见叶淮的话,项西滞了滞,有些傻白甜地问了一句:“难道不是?”   “……”   叶淮:“你们家祖上家大业大的,在本地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觉得他们会对子孙后代还有来这儿的客人做出这种不体面的事吗?”   闻言,项西滞了滞。项东沉声道:“您的意思是,闹事的不是我们家先人?”   “当然不可能是你们家先人。”   只听叶淮淡声道:“且不提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是否已经投胎的问题,就光说它们对你爸妈还有二叔做的事。如此狠绝,你觉得像是你们家先人会做的事吗?”   听闻,项东坚毅的面庞逐渐绷紧,变得愈发严肃。   大师说的确实在理。   爷爷自小在这栋大院长大,在他的印象中那些长辈都是和蔼可亲的。哪怕他们反对子孙后代将房子租出去也不可能采用这么激烈的方式。先前是当局者迷,如今从客观的角度来看,这事确实有不少疑点。   叶淮:“这世上万万没有先祖故意坑害后人的道理,除非他们是想让自家一脉断子绝孙。”   “既然不是我们家先人,那它们是……”   项西刚要追问,就听一旁的项东突然冒出了一句:“你们有没有觉得有点安静?”   听大哥这么一说,项西这才感觉到不对头。刚刚祠堂里还是灵异事件频发,怎么现在一点动静也没有?   一时间,项西心中一紧。它们不会是想憋一出大招吧?   就在他忐忑不安的时候,只听耳旁传来一句——   “觉得安静那就对了。”   兄弟二人眨了眨眼,“什么意思?”   “因为全在这儿呢。”   说着就见叶淮侧过身,指向了屋脊正中悬挂着的那面八卦镜。   项西愣了愣,下意识地朝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一眼,魂差点没被吓飞。   “卧槽!这是什么东西?”   就见那面脸盆大小的八卦镜上挤满了密密麻麻的虚影,一张张晦暗又扭曲的脸重重叠叠的,似是尖叫似是哀嚎,瞧着着实骇人。   看着项西一脸惊恐的表情,叶淮调笑了一句:“现在还觉得是你们家祖宗作祟吗?”   项西疯狂摇头。   项东的胆子倒是大上许多,他看了一眼铜镜,虽说面色不太好,但还是能保持镇定与冷静,“这些是什么东西?”   “孤魂野鬼呗。”   话毕,就听项西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孤……孤魂野鬼?”   叶淮继续道:“因为你们家房子一直没人住,它们就雀占鸠巢把这里当成自己的根据地了。大概是听见你们要把这房子租出去,它们就开始作乱想要把你们都赶走。”   “不过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这一次在它们进入祠堂的一刹那,就已经踏入了我的困鬼阵。刚刚就在它们四处作乱的时候不小心触及了我的机关。阵法牵一发而动全身,如今就被困在这八卦镜里出不来了。”   说着,叶淮顿了顿,看向兄弟二人,“现在,你们想怎么处理?是想人道毁灭还是超度送走?”   项西愣了愣,问道:“人……人道毁灭?那是什么?”   就见叶淮唇畔微扬,“就是魂飞魄散,让它们彻彻底底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项西:!!!   这么狠的吗?虽然他也很气愤父亲和二叔被伤,可是这魂飞魄散是不是做的太绝了一些?   想着,他看向一旁的大哥。就见他一言不发地拧了拧眉。   “怎么样?考虑好了么?”   闻言,项东倏地抬起头,“只有这两种解决办法吗?”   听到他这个问题,叶淮不禁挑了挑眉,“你还想要几种解决办法?”   “我想这些鬼中应该不是所有的都害了我爸和二叔吧?”就见项东表情严肃,“冤有头债有主,我不想伤及无辜,只想找到始作俑者。”   从业多年,叶淮还是第一次听见客户提出这种要求。   对人不对事,或者对鬼不对事的他见得多了,但是像这种对事不对鬼的他还是头一回遇上。这项东还真是人如其表,正直的很啊。   见叶淮默不作声,项东以为事情很难办,正想开口说“我也知道麻烦您了”,结果却听到一句——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项东有些意外:“真的吗?”   就见叶淮皱了皱眉,“可以是可以。就是麻烦了点……”   项东:“我可以加钱。”   闻言,叶淮微微一笑,“那就没问题了。”   *   朱清漪瞪大双眼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人。   作为青大物理系的高材生,朱清漪只觉得她姐的一番话彻底颠覆了她整整花了21年塑造的唯物主义世界观。   什么坐高铁的时候遇到一个高人让她去找人看看,然后她去道观,结果那里的师傅告诉她,她被人下了降头?   这一连串事听起来也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吧?确定不是小说吗?   “姐,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朱清涟目光定定地看着妹妹,表情前所未有地严肃:“你觉得我现在这个样子像是在跟你开玩笑吗?”   看着姐姐逐渐虚弱无力的状态,朱清漪心里咯噔了一下。   确实……不太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如果姐姐刚刚说的全部都是真的,那她……   思及此,朱清漪急忙追问,“姐,那你现在该怎么办啊?道观的师傅不是说不能解……”   话还没说完,就见眼前人忽的往后一仰,晕了过去。   朱清漪大惊。   “姐!”   ……   处理完项家老宅的事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看着初升的旭日,项西不由长舒了一口气。   终于天亮了。   想起昨晚大师做法野鬼哭嚎的声音,他就忍不住起一身鸡皮疙瘩。实在是太可怕了。   好在,事情总算解决了。   看着远处忙活着收拾东西的叶淮,项西惦着个笑脸凑过去道:“大师,这天也亮了,也该吃早点了。”   看着他贼兮兮的笑,叶淮挑了下眉毛,“你想说什么?”   “待会儿咱们去喝豆汁儿呗,我请您。”   一说到吃,项西的话匣子就打开了,“要说那豆汁儿那可是咱们这儿的特色小吃,在别的地儿可吃不到。我知道有一家店特别正宗……”   “不用了。”   “啊?”项西的滔滔不绝戛然而止,“为什么啊?”   “可能大师不喜欢喝豆汁儿?”一旁,帮忙收拾的项东插了句话。   闻言,项西忙道:“那不喝豆汁儿也成,咱们去吃包子吧……”   叶淮抬了抬手道:“谢谢二位的好意。我也很想安安心心地吃个早餐,可是我眼下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需要去做。”   更重要的事?   听闻,就见项西愣了愣,“这一大早的有比吃早餐还要重要的事吗?”   看了一眼暖洋洋的朝阳,又看了一眼微信上的夺命连环call。   叶淮一脸无奈。   可不是么。   人命关天的大事。 第59章 替身改造(18)   叶淮没想到朱清涟身上的降头竟然这么快就发作了, 看到她妹妹发的微信消息的时候他才刚刚结束超度活动。   一看发信时间竟然是昨天晚上9点,于是他连忙给人回了个信息过去。   对面很快就回了。   在简要地说明了自己这边的情况后,他让对方留一个地址, 随后便马上让项东开车送他回城里。   坐上车,项西忍不住好奇地问了一句:“大师,到底出什么事了?这么急?”   “一个姑娘中降头了。现在人正在医院里躺着呢。”   闻言,项西不由惊呼:“我去!谁干的?”   叶淮:“……”   你问我我问谁?   没有继续搭理项西,叶淮随即点开朱清涟的微信拨了个语音电话过去, 铃声响了两下就接通了。只听对面传来了一个略带哽咽的年轻女声:“喂, 是辛大师吗?”   “是我。”简要地回了一句叶淮问道:“你姐姐现在什么情况?”   “她已经昏迷了一晚上了, 而且全身冰凉,医生也查不出什么毛病……”   话音刚落就听对面的姑娘带着一丝哭腔追问道:“大师,我姐姐不会有事的对吧?您能救她的对吧?”   叶淮最怕人哭, 一听对面的小姑娘快要情绪崩溃, 他随即说了一句:“不要哭了,再哭的话你姐姐就真的没救了。”   果不其然,一听这话对面顿时止住了哭声。   见她冷静了下来,叶淮接着道:“我现在还在路上,一时半会儿到不了。”   “在我来之前,你赶紧去买点糯米、茶叶和粗盐来。记住, 是粗盐不是细盐!”   听闻,电话那头的朱清漪吸了吸鼻子, 表情愣愣,“啊?”   叶淮:“别‘啊’了。要想救你姐姐的话就赶紧按照我说的去做。快去!”   人在极度恐慌害怕的情况下, 比起那些没啥卵用的安慰,干脆的命令才是解决问题的最佳方式。果不其然,就听对面的朱清漪连声道:“好好好!我马上就去买!”   挂断电话, 朱清漪连忙捞起身旁的包包,就当她准备离开病房之际,却又突然顿住了脚步。   她看了一眼病床上气若游丝的姐姐,又想起了刚刚那位辛大师所说的话,一时间陷入了两难的纠结。   就这样把姐姐一个人留在医院里真的没问题吗?万一在她出门买东西的时候,姐姐出了什么意外那该怎么办?   犹豫了一番,她最终还是掏出了手机。   ……   清早,辛莹莹正准备收拾东西去图书馆,却突然接到了朱清漪的电话。说自己现在有一桩人命关天的大事,急需让她帮一个忙。   一听人命关天,辛莹莹也顾不上去图书馆了,忙问:“到底什么事啊?”   就听对面语声急切:“莹莹,麻烦你现在帮我去超市买点糯米茶叶和粗盐来,一定要粗盐!买完后帮我送到XX医院XX病房来。”   “……”辛莹莹:“哈?”   这糯米、茶叶和粗盐跟人命关天有关吗?还要让她送到医院去。一时间辛莹莹有些懵逼。   “你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具体的我现在一时半会儿跟你解释不清楚。等晚点我再跟你细说。”   话毕就听朱清漪道:“莹莹拜托了!这次真的十万火急啊!”   虽然朱清漪平时的性格大大咧咧的,但也不是那种喜欢随便麻烦人的性格。她这次一大早就打电话给她,而且看来似乎真的很急。   想着,辛莹莹便道:“知道了,我现在就去。”   ……   一个小时后,一路紧赶慢赶的叶淮,终于就到了市中心的医院。   按照朱清涟妹妹发的地址,叶淮很快就找到了病房。   一推门,就见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坐在病床边,红肿着一双眼睛转过头来。   看见来人,她愣了愣,“……您是?”   “先前咱们在微信里联系过。”叶淮言简意赅地解释道。   闻言,小姑娘倏地瞪大眼睛,“您就是辛大师?”   叶淮:“嗯。”   “太好了!您总算来了。”   说着,小姑娘随即站起身给他让了个位置,神情焦急:“您赶紧看看吧。”   叶淮走了过去,看了一眼病床上的朱清涟,眉头不由拧紧。此时的她比起两日前他在高铁上见到的样子还要憔悴。面色发白,眼下发青不说,整个人还弥漫着一股死气,瞧着像是得了绝症一般。   他抬手掀开了女孩闭合的眼皮,就见眼白上的两道竖线已经变成了深黑色,并且朝着黑色的瞳孔进发……这情况看起来不太妙啊。   “我让你买的东西呢?”叶淮转头问道。   朱清漪忙不迭回答:“我已经让我同学买来了,她马上就送到。”   话音刚落就听病房的门被人吱呀一声推开——   “清漪,东西买到了。我没来晚……”   看着病房里那个熟悉的身影,辛莹莹倏地瞪大双眼,“爸?”   听到这一声“爸”,叶淮这才确定自己刚刚的耳朵确实没出幻听。转头一看,就见辛莹莹提着一个购物袋,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一时间,二人四目相对,场面一片静谧。   一旁,朱清漪连忙上前接过她手里的购物袋,“当然没来晚!莹莹你来得正好。”   说着,她转头看向坐在病床旁的叶淮道:“辛大师,东西都到了,咱们可以开始了吧?”   “辛大师?”   辛莹莹默了默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爸,您什么时候来的京州?不对,您怎么会在这儿?”   见好友神情不对,朱清漪连忙解释:“我姐姐中降头了,这位辛大师能帮我姐姐化解降头。刚刚让你买的这些东西都是大师让买的……”   说着,她突然住了嘴,“等等,莹莹你刚刚叫辛大师什么?爸?”   朱清漪看了看辛莹莹又看了看叶淮,猛然间这才意识到两人竟然是同一个姓氏!   此时,就听叶淮轻咳了一声,“介绍一下,她是我女儿,辛莹莹。”   “……”   此时的朱清漪只觉得整个人都魔幻了。姐姐找的大师竟然是自己大学室友的爸爸,这特么是什么神奇的电视剧剧情?   女儿学物理,结果父亲搞玄学……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科学的尽头是玄学吗?   槽点太多以至于朱清漪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处吐起。   “别再感叹了。”   看着朱清漪一脸震撼全家的呆滞表情,叶淮随即提醒道:“你姐姐的情况很不好,不能再拖了。”   闻言,朱清漪随即反应了过来,忙不迭道:“大师……啊不,叔叔,您请。”   辛莹莹的心里有太多的问题想问父亲,然而看到眼前的这副紧张场面她一时间也不好开口,只得在一旁安静地等候。   就见叶淮从包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荷包,往里抓了一把糯米,一把粗盐,外加一把茶叶。随后便取了一根红绳将其捆上,系在了朱清涟的右手手腕上。   做完这一切后,他对朱清漪道:“在降头彻底解除之前,我系在她手上的这个荷包还有红绳千万别取下来。”   见朱清漪点头,叶淮又拿出了一根艾灸条点燃后对着她招了招手,“小姑娘,过来。”   朱清漪愣愣地走上前,就见眼前人将手里的艾灸条递了过来。   “……这是?”   “艾条啊,你闻不出来吗?”说着,就听叶淮道:“接下来的操作我来不太方便,还是由你这个做妹妹的代劳吧。”   闻言,朱清漪点了点头,“我应该怎么做?”   “用艾条依次熏蒸天枢、水分和中极三个穴位。”   朱清漪听闻正想动手,却又突然顿住。就见她不好意思地扭过头,“额……叔叔,这三个穴位的位置在哪儿啊?”   “天枢在腹中部,肚脐旁开两寸,也就是左右各三指宽的位置。水分在脐上一寸,中极在脐下四寸。”   在经过叶淮一番简单的解释后,朱清漪很快就找准了位置。   就听叶淮道:“每个穴位熏五分钟。这几个穴位都是驱除阴邪,大生元气的。每天这样熏蒸,蒸她个十天半个月的,降头应该就能解了。”   “十天半个月?”朱清漪有些惊讶,“化解降头竟然需要这么久吗?”   “……”叶淮:“你以为化解降头术需要多久?”   “难道不是烧一张符就好了吗?我看僵尸片里都这么演的。”   叶淮:“……”   僵尸片关降头术什么事?   无力吐槽的叶淮默了默道:“破解降头其实就跟治病是一个道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得病容易,治病慢。身体已经被阴煞之气侵蚀,就算用外力让它恢复也是需要时间的。”   一旁的辛莹莹看得是目瞪口呆。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父亲给人看事的样子。先前对于他所做的事她都只是耳闻,并没有亲眼目睹过。   大抵是因为这是她以前从来不曾探寻不曾接触过的全新领域。所以如今看着他所做的一切,她只觉得分外新奇。   同样觉得新奇的还有朱清漪。   听闻,就见她一脸恍然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您这样说我就能理解了。”   “小孩子家家的少看点乱七八糟的电影,都是骗人的。”话毕,叶淮道:“那你在这儿继续帮她做艾灸,我和莹莹在外边等。”   说着,他转头看向辛莹莹:“闺女走吧,咱们也别打扰病人休息了。”   闻言,辛莹莹眨了眨眼,意会的道了声“好”,便顺从地跟了出去。   走出病房,看着父亲瘦削却又挺直的脊背,辛莹莹竟又生出了跟小时候一样的崇拜感。   走到医院的长椅坐下,叶淮开口道:“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   “既然如此那我就跟你简单地解释一下吧。” 第60章 替身改造(19)   辛莹莹万万没想到这短短两天竟然发生了这么多曲折离奇的故事。在听完父亲的解释后, 她只觉得惊讶非常。   自打知道父亲从事这一行,辛莹莹便也有意无意地关注起了这方面的知识,因此多多少少也听说过降头术的威名。但她先前也只当这些是流传在东南亚的传说罢了, 却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而且还就发生在她身边的人身上。一时间不免感到唏嘘。   叶淮笑了笑, “很多事情没亲眼见过并不代表它不存在。就好像UFO和外星人, 你虽然没亲眼见过, 但是这就能证明他们不存在了吗?”   闻言,辛莹莹点了点头。   的确,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未知, 而如今的科学还没发展到能解释一切事物的地步,但是这并不能否定那些事物的存在。   思及此, 她微微一滞,忽然感叹了一句:“爸你好懂啊,连UFO都知道。”   “……”叶淮:“你爸当年也是看过《走近科学》的好么。”   辛莹莹笑了下,“我爸真厉害。”   说着, 她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是谁这么狠毒,竟然在清漪姐姐身上下降头。得亏让您碰见了, 不然清漪的姐姐不就危险了?”   就听叶淮淡声道:“也许是缘分使然吧, 这小姑娘命不该绝。”   “咕噜噜——”   一声响亮的肚子叫瞬间打碎了叶淮深沉的高人滤镜。   辛莹莹看了一眼略微尴尬的老父亲, 愣了愣,“爸,您没吃早饭?”   叶淮轻咳了一声, 正色道:“这不是人命关天吗, 没能顾得上。”   “……”   辛莹莹无奈地叹了口气,“您想吃什么,我出去给您买点吧。”   叶淮露齿一笑, “都行,爸不挑。”   “那您在这里等一下,我去去就来。”   在辛莹莹离开之后,叶淮掏出了手机,就见微信里头又多了好几条消息。首当其冲的就是项西,说是已经把他的箱子送回酒店了,之后又发了一大段感谢的话。还说等他有空一块儿约饭。   比起话痨的弟弟,项东倒是干脆许多,简单地道了谢后径直给他转了一大笔钱。看着银行卡多出来的那一大截数字,叶淮很是满意。   恰逢此时,耳旁响起了系统久违的提示音:   【滴——】   【检测到剧情关键人物秦舒颜,请宿主注意。】   秦舒颜?温良成的白月光?   意识到这一点,叶淮倏地抬起头。就见远处一个身姿窈窕的女人朝着电梯走去。与此同时,系统的面板上出现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乌发红唇,貌美非常。五官乍一看竟然与辛莹莹有七八分相像,就是气质偏成熟了些。   看着那张脸,叶淮也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当初温良成会死缠着辛莹莹不放了。   不过……秦舒颜竟然已经回国了吗?这时间线进展的比他想象中的要快上许多啊。   想着,他继续看照片旁的资料——   姓名:秦舒颜   年龄:28   身份:秦家大小姐,温良成的白月光   性格:外柔内刚,有野心有手段的事业型女性   特长:舞蹈、钢琴   称号:一匹不好驯服的烈马   备注:不要被她美丽的外表所欺骗,这个女人非常不简单。   比起之前出现的其他人物信息提示,这一次面板上的文字只有寥寥数语。   叶淮扫了一眼,问道:“是因为原世界里白月光的戏份不多所以信息才这么少的吗?”   “你猜~”001贱兮兮地回答。   “……”   眼见着宿主抬手就要关它小黑屋,001忙道:“确实是有这一部分原因啦……”   “一部分原因?”叶淮挑了挑眉,“那另一部分原因是什么?”   “……”001:“宿主,在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我得先提醒你一件事。”   “什么事?”   “你先看看你的周围。”   周围?   叶淮不解地抬起头,就见周围的其他人全都用一副诡异又惊骇的表情看着他。远处甚至还有几个小护士对他指指点点的。   -“这人怎么对着空气说话呀?该不会脑子有问题吧?”   -“咦惹,好可怕。咱们离他远点。”   叶淮:“……”   001:“下次在公共场合你还是注意点吧。”   面色如常地戴上了耳机,叶淮继续道:“说吧。”   看着宿主面不改色的模样,001只觉得万分佩服。偷偷感叹了一下,它道:“另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秦舒颜登场没多久,温良成就被辛莹莹给捅死了。之后这个世界就崩溃了,系统也无法再提取更多关于她的信息。”   闻言,叶淮陷入了沉思。   虽然系统给的信息寥寥,但是秦舒颜既然作为剧情的关键人物,她的背后肯定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比如当年,她为什么没有跟温良成在一起?   又比如为什么出国多年的她突然回国,并且在回国后没多久就和温良成结了婚?   作为一个有野心有目标事业型的女性,他可不相信优秀如秦舒颜竟然能看上温良成这样的花花公子。   可要说是为了联姻,这理由也着实有些牵强。   仔细推敲,这些事确实有不少的疑点。   ……   想着,他询问001:“能定位一下秦舒颜的位置吗?她在几楼?”   “三楼。”   闻言,叶淮站起身走到了医院的楼层指示图前。就见三楼那一层写着——儿科、妇产科。   叶淮:!!!   突然间叶淮只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为了确定自己的想法,他问001:“秦舒颜是什么时候回国的?”   “……三天前。”   闻言,叶淮微微一滞,半晌唇角微勾,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001,让我看看妇产科门口的监控。”   话音刚落,就见屏幕画面跳转。只见妇产科门口坐着一排等待做产检的孕妇。对比其他成双成对的夫妇,一个人孤零零坐在那儿的秦舒颜就显得格外显眼。   看到这一幕,001不由惊呼:“秦舒颜怀孕了?!”   叶淮扬了扬眉,“不然呢?她坐在妇产科门口干嘛?玩儿吗?”   “况且妇科和产科是分开的,这里明显就是做孕检的地方。”   此时的001只觉三观尽毁。系统给的资料上说秦舒颜这个女人不简单还真不是随便瞎说的。想着,它忍不住感叹:“难怪她当时那么快就答应了温良成的求婚,原来是想让他当接盘侠啊。”   “这不是挺好的嘛,买一送二。”   就见叶淮笑眯眯道:“温良成不单单娶到了女神,还能毫不费力地就能享受一家三口的天伦之乐。而且其他姑娘也不用担心被他祸害了,一箭三雕啊。”   “……”   001:“宿主,你这话虽然损了点,但是……我喜欢!”   也不知道温良成得知自己被白月光喜当爹后会是什么感觉。看着画面里头走进门诊室的秦舒颜,叶淮弯了弯眉眼,“真是期待啊。”   “爸,你在说什么?什么期待不期待的。”   听见身后的声音,叶淮倏地回过头,就见辛莹莹手里拎着一袋包子豆浆一脸不解地看着他。   叶淮随即轻咳了一声,状若无事道:“我是说‘真期待我女儿买的早餐啊’。”话毕,他急忙接过她手里的包装袋。   辛莹莹不疑有他,径直在一旁坐下:“也没什么可期待的。去得有些晚了,早餐店很多东西都卖完了,只能买到这些。”   叶淮摆了摆手,“没事,随便吃点就成。”   趁着父亲吃早餐的这段时间,辛莹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闲聊了起来。想到在病房里躺着的朱清涟,她问道:“爸,清漪她姐姐能治好吧?”   叶淮喝了口豆浆,“放心吧,虽然做法麻烦了点,但是按照我说的做,十天半个月降头就能完全解除。”   听闻,辛莹莹点了点头,“那就好。”   见她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叶淮挑了挑眉,“你跟你同学的姐姐认识?”   辛莹莹摇摇头,“不认识,今天第一次见。”   “那你怎么那么关心她。”   “清漪平时对我挺照顾的,好歹也是她的姐姐……”   “行吧。”叶淮不可置否地耸了耸肩,“听说12月份就开始考研初试了,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辛莹莹愣了愣,像是没想到父亲的话题转换的如此之快。   片刻后,她回答:“应该没问题,我最近天天泡图书馆呢。”   “有信心考上吗?”   “那当然。”就见辛莹莹俏皮地朝他眨了下眼,“您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女儿。”   也许是因为家中的经济条件逐渐好转,没有了过多的心理负担,如今的辛莹莹一改从前的苦大仇深,也逐渐有了这个年纪女孩该有的活泼模样。   看着小姑娘生气勃勃的笑脸,叶淮笑道:“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等着你给我报喜讯了。”   “放心吧爸,不会让您失望的。”   吃完了早餐,叶淮看了看时间,见差不多了便站起身朝着病房走去。   病房里头,朱清漪已经按照叶淮所说的用艾灸熏完所有的穴位。她站起身刚甩了两下发酸的手,就见叶淮和辛莹莹推门走了进来。   见状,她连忙询问:“叔叔,为什么我姐姐还有没醒啊?”   “小姑娘,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她之所以没醒,那是因为还有一个步骤没做。”   说着,叶淮走上前碰了一下朱清涟的额头,见温度恢复如常,便从包里掏出一个针灸包。   看见他拿出一根长长的银针,朱清漪不由头皮发麻,“您这是……”   不等她问完,就见叶淮径直用银针在朱清涟的右手中指扎了一针。见血后,他便拿出了一张驱邪符将手指包住。做完这一切,他便退到一旁。   朱清漪见状愣了愣,有些难以置信。   “这样……就行了?”   就听叶淮老神在在道:“等着吧。马上就醒了。”   话音刚落,就听耳旁传来一声微弱的嘤咛。   病床上,昏迷了一天的朱清涟终于睁开了双眼。 第61章 替身改造(20)   “姐!”   听到耳畔熟悉的呼唤声, 朱清涟缓缓转过头,“阿漪。”   “姐你终于醒了!”   朱清漪哭丧着脸道:“你知道你突然晕倒有多吓人吗?”   闻言,朱清涟愣了愣, “我晕倒了?”   “可不是吗?”   朱清漪道:“得亏辛叔叔出手及时, 不然你可就危险了!”   “辛叔叔?”听到这个陌生的称呼朱清涟有些没反应过来。   “就是你在高铁上遇到的这位高人啊!”   说着, 朱清漪又开始绘声绘色地给她讲述了她昏迷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   话了, 就见妹妹一脸感慨:“更没想到的是, 辛叔叔竟然是我室友的爸爸!姐,你说巧不巧?”   朱清涟听闻讶异地看向她身后站着的两人。一位正是那日她在高铁上遇到的那位高人。另一位是个小姑娘,年纪与自家妹妹相仿, 想来就是阿漪的室友了。仔细一看她的模样竟然与高人还有几分相似。   “谢谢你们。”朱清涟神情郑重地道了句谢。   叶淮摆了摆手道:“客气的话就不必多说了。姑娘,你还是想一想自己是怎么中的降头吧。人家这一次可是奔着你的命来的, 绝非善类。你要是不查出来,以后指不定还要中招。”   “我能帮的了你一时,帮不了你一世。要是再有下一回,你可能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叶淮的一番话确实在理, 朱清涟沉默了片刻后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谢谢您,辛先生。”   该说的都已经说了, 至于朱清涟最后到底怎么做, 叶淮并不关心。   他向来是今日事今日毕。收钱办事, 绝不多管闲事。   毕竟像什么下降头、下蛊毒、养小鬼之类的东西背后十有八九都会牵扯出许多乌七八糟的事。要么是利益纠纷,要么是爱恨情仇。总之烦人得很。   反正他已经提醒过了。这姑娘要是足够聪明,想来应该能自己查出真相。   ……   因为一晚上没睡, 大清早还被召唤到医院里来。忙活了两日的叶淮只觉得累成狗。送辛莹莹回学校后, 他便打车回了酒店好好地补了一觉。   或许是因为上了年纪,熬不了夜,直到第二天他也没缓过神来。但好在之后的几日也没什么工作上的事儿烦他, 倒是让叶淮享受了几天难得的悠闲假期。   国庆七天很快就过去了,在京州玩得差不多的叶淮也准备启程回江州了。   就当他准备上高铁的时候,项西一通电话的求助又让他暂时推迟了回程的计划。   “大师,我朋友好像遇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求求您救救他吧!”   叶淮:“……”   你们这一个个的是组团去坟头蹦迪了么,七月半都没你们这么闹腾。   电话那头的项西见叶淮沉默,以为大师并不愿意出手,便又补了一句道:“大师,我那个朋友很有钱的,事成之后报酬多多啊!”   叶淮:“……”   在你的心中我就是这么看中钱的人吗?   事实上,我还真就是!   在心里皮了一句,叶淮终于开腔道:“说来听听吧,怎么回事?”   一听这话,项西顿时松了口气。忙不迭地开始跟叶淮讲述朋友身上发生的事。   项西的这位朋友名叫高煦,据说是跟他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好兄弟。   同项西一样,高煦也是家中的幼子。因为既不用承担家业,也不用光耀门楣,他的人生可以说过得是非常肆意快活了。   高煦喜欢旅游,喜欢爬山,喜欢到处跑。几乎国内外所有知名的山区景点都被他去了个遍。   这知名的地方去腻了,他就盯上了一些不知名的偏僻地带,开始学着那些网络主播一样四处探险。   然而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夜路走多了总能撞见什么奇奇怪怪的事。   不久前,高煦打听到西南地区有一片未被开发的原始森林,听说那里风景秀丽,便伙同了几个驴友去了那里。   去野外旅游,在山里头过夜那是常有的事。这一次,他们和往常一样在山里头扎寨露营,打算晚上早点歇息,迎接第二天的日出。   半夜,睡梦中的高煦被一股尿意憋醒。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同伴,一个个的都睡得很死便没有叫他们。   在树下解决完,正当他准备回去睡觉之际,突然间,他隐隐约约地听到远处的林子里传来了奇怪的响动。   仔细一听,竟然是敲锣打鼓声!其间还夹杂着唢呐嘹亮的声音。   这欢欣热闹的曲子又像是迎亲的喜乐又像是送葬的哀乐,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诡异。   当时之所以选择来这里探险游玩,就是因为这片密林毫无人烟,附近方圆几十里连个村子也没有。   一个堪称无人区的密林里,怎么会有乐曲的吹奏声呢?   一瞬间,高煦头皮发麻。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脚底板直窜天灵盖。   完全丧失了睡意的他连忙冲进帐篷,想要叫醒同行的伙伴们。然而不论他怎么推怎么叫,这群人就跟死猪似的,一动也不动。   眼见着那声音愈发靠近,他连忙拉上帐篷的拉链,慌忙躲了起来。   听着外头的敲锣打鼓声,高煦的心脏也跟着一块儿疯狂跳动了起来。   “咚!咚!咚……”   突然间,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般,外面的乐曲声戛然而止。   黑暗中,林子里一片寂静。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让人惶恐不安。   高煦大睁着眼睛,蹲在帐篷里头一动也不敢动。   不知过了多久,就听外头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既像是某种小动物的叫声,又像是脚步声。   更让人害怕的是,那个不明正体的声音竟然朝着他们的帐篷过来了。   高煦紧紧地抓着手里的瑞士军刀,死死盯着帐篷口。   就听那阵窸窣的脚步声在他们的帐篷前站定。紧接着,就听见“咔啦”一声,帐篷的拉链倏地被拉开。   在那一瞬间,高煦的心脏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在他将要高声尖叫之际。他却意外地发现自己的嗓子好像失声了,身体也完全不能动了。他就像中了葵花点穴手一般,丝毫不能动弹。   透过大开的帐篷口,高煦看见了一张怪异的老人脸。   为什么说她怪异呢,因为她的眼睛很小,门牙很长,鼻头后缩,一张嘴怎么闭也闭不上。不仅如此,她的耳朵还大得出奇。整张脸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的人类,反倒像是某种啮齿类动物。   意识到这一点后,高煦更加害怕了。然而再怎么害怕也无济于事,此时的他犹如被放在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看到他,那个怪异的老人拧了拧眉,似乎很是不悦。   就见她扭过头,发出了尖细又刺耳的声音——   “你们究竟是怎么办事的!怎么还有一个人醒着?”   话音刚落,就听外头传来了同样尖细的回答:“灰婆婆,我们也不知道啊。”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灰婆婆生气地骂了一句,叉着腰怒骂道:“现在怎么办?这个人类都看到了,咱们还怎么继续?误了吉时,没接成新娘,你们担待得起吗?”   话音刚落就听外头传来了一阵“吱吱吱”的声音。   “好了,别吵了!”灰婆婆朝外呵斥了一声,外头顿时安静了下来。   就见灰婆婆拧了拧眉,“现在得赶紧想个办法解决这个人类。你们有什么好主意吗?”   话毕,就听外头传来了一句:“杀了他!”   听到这话,高煦不由脊背一寒,额头冷汗直冒。   难不成自己今天就要交代在这儿了吗?   幸运的是,那位灰婆婆非但没有采用这个意见,反而还甩了一个鞋底板过去,“蠢货!大喜的日子你还敢杀人见血,你是想被大王骂吗?”   只听一声闷响,外头传来了小动物的哀嚎声。   “吱吱吱……”   “别叫了!”灰婆婆又脱下另一只鞋朝外扔过去,外头顿时鸦雀无声。   见场面变得安静下来,她扯着尖利的嗓子道:“难道就没有更好的意见吗?”   此时,就听外头传来一个怯怯的声音,“咱们把这个人类也变成咱们的同族不就成了?变成同族,就不用担心被他看到了。”   话音落下,就听边上它的同类暗骂了一句:“这种搜主意你都能想出来,你是不是傻?灰婆婆肯定不会同意的!”   “就是就是!”一群“人”七嘴八舌地附和道。   事实上,不仅是它们,连高煦本人都觉得这种事简直是无稽之谈。   把人变成它们的同族?这怎么可能呢?   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再次发生了。只见灰婆婆愣了愣,嘴角咧开,露出大大的门牙,笑得格外开怀,“这可真是个好主意。”   话毕,就见她转头看向一旁呆若木鸡的高煦,黄豆小眼眯成了一道缝儿,“的确,只要把他变成咱们的同类不就没那么多麻烦事儿了吗?”   只一句话,便让高煦遍体生寒,比起被这群不知道是什么的怪物同化,还不如被杀掉呢。   比起高煦的惊慌失措,对面的灰婆婆倒是高兴非常,对那个出了这个馊点子的“人”夸赞道:“小乖乖,你可真是出了个好主意啊。回去后,婆婆重重有赏!”   说着,灰婆婆看了一眼汗流浃背的高煦,咧了咧嘴里的大门牙,露出了一抹怪异的笑容,“不用怕。很快,你就能成为我们的同类了。”   看着眼前越靠越近的灰婆婆,高煦的瞳孔越睁越大,脸上的表情止不住地惊恐。   谁特么要成为你们的同类啊!   他刚在心里骂了一句,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疼痛感从大脑蔓延到全身。   这是一种阴冷的,深入骨髓的疼,让他无从抵抗。   恍惚间,他听到了一大片的吱吱声。似是欢欣似是雀跃。   在一阵剧烈的痛楚之后,高煦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62章 替身改造(21)   翌日, 高煦是被同伴推醒的。   看着外头刺眼的阳光,他怔楞了片刻有些没反应过来。   “高煦,你发什么愣啊?是不是睡傻了?”   高煦滞了滞, 揉了揉有些发胀的脑袋, 从睡袋里爬起来。耳旁传来了同行驴友的抱怨声, “说好了早点起床看日出的,你竟然睡到了8点,咱们怎么叫也叫不醒你。”   “可不是嘛, 高煦这小子睡得跟个死猪似的。肯定是半夜偷摸着起来玩手机,睡得晚, 所以才爬不起来。”   “……”   看着同伴们一如往常的模样, 高煦心中只觉得怪异。   “你们昨天晚上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动静?”   “奇怪的动静?”   闻言, 同伴都有些莫名, “没有啊。”   “没有?”   高煦很是意外。他分明听到了林子里的敲锣打鼓声。那声音那么大他们竟然都没听到?   就听领队道:“这林子里也没什么大型动物,能有什么动静?咱们都比较浅眠, 要是有大动静早就醒了。”   “是啊, 昨天晚上我睡得可熟了。”   “我也是, 一觉睡到大天亮。可以说是我在野外睡得最好的一觉了。”   听着同伴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声, 高煦有些恍然。   难不成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是他在做梦?   可是这梦也太真实了吧?   回想起当时听到看到的惊异场面,他到现在都还有些心有余悸。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 只见领队拍了拍他的肩道:“别多想了, 就算有什么动静可能也只是某些夜行性的小动物罢了。”话毕,他便开始组织队员准备登山探险。   看着周围忙活起来的同伴们, 高煦挠了挠头。   难不成昨晚真的只是在做梦?   半晌,他甩了甩有些发懵脑袋。算了,既然平安无事,想那么多做什么。   心大的高煦也不再纠结于此。匆忙洗漱后, 他迅速地收拾东西,跟上了同伴们的进度。   此次的密林探险历时三天三夜。   期间,高煦也没感觉任何不适。在美好的徒步旅行中,他也渐渐忘却那天晚上的惊悚经历。仿佛一切只是一场无伤大雅的噩梦。梦醒了,便没什么可以计较的。   然而这份平静却没有维持多久。   回到京州后,高煦的身体开始发生了奇怪的变化。   起先是身上的汗毛增多,接着是门牙长长。在这之后,他的生活习惯也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原先的生活规律,变成了日夜颠倒。除此之外,他还多了很多以前从来没有的奇怪癖好——   怕光,喜欢呆在黑暗潮湿的环境里。还喜欢在垃圾堆里翻东西吃。   可是最让人害怕的还不止这两点。   夜深人静之时,他的房间里还总是传来奇奇怪怪的声音。他家人觉得好奇便打开他的房门,结果竟然发现他竟然蹲在书桌前用木桌腿磨牙!   高煦的变化如此之大,让身边的亲朋好友都为之震惊。   不仅是他身边的人,连高煦自己也觉得害怕异常。   此时的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那天晚上在林子里遭遇的一切根本不是在做梦!   那个灰婆婆所说的,要把他变成同类的事全是真的!   高煦这时候才觉得后怕起来。   他很想摆脱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状态,可是却根本由不得他。那些习性似乎已经变成了他的本能,让他根本无法控制。   变化一点一滴与日俱增,让他饱受折磨。不仅仅是身体上的,还有心理上的。   高煦害怕再这样下去,自己真的会越来越脱离人类的范畴。可是他却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改变这一切。   在和好友项西吐露了这一切后,项西便想到了叶淮。他记得这位辛大师此刻应该还在京州没有回江城,于是便随即打电话过来求助。   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叶淮不禁拧眉陷入了沉思。   按照项西的转述,他那个朋友看到的那个灰婆婆应该是精怪而不是鬼。   一般人撞鬼最多就是时运比较低,容易倒霉罢了,再要么就是生一场病也就过去了。可像他这样身体发生巨大改变的情况简直是闻所未闻。   而且,鬼的样貌就算再丑那也还是个人样,可精怪就不一定了。   就像民间志怪传说中写的那样,道行越高,这变化的也就越像人。而这道行低的,这变出来的人身总会带着那么几分本体的特色。   况且如今的世道,那些精怪都龟缩在荒无人烟的地方修炼,连人都没见过几个,怎么可能变得像个人呢。   记得他从前跟着师傅下山历练的时候,还遇见过人身残缺不全的妖怪。要么脸上一个五官都没有,要么一般人身一半本体。简直吓死个人。   对比起来,这个灰婆婆虽然长得怪了点但好歹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   叶淮这边思绪发散着,耳旁项西语声犹疑:“大师,我朋友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他还有救吗?”   “……”   叶淮没有马上回答,因为他现在也不确定。   从项西说的话来看,高煦的情况像是中了妖毒。   妖毒,顾名思义就是妖精怪物的毒。按照古籍记载,中妖毒也是属于鬼邪病症中的一种。   这种东西虽然现在听起来闻所未闻但是在古时候却并不罕见,古代有不少医书文献都有记载过相应的病症还有治疗方法。   既然是病,那就有轻重缓急。若是病得轻,这治疗倒也不麻烦。可要是病得重了……他也说不准高煦最后会如何。   说来这高煦也是活该。一群人去哪里爬山不好,非要跑到那种荒山野岭去。在那种地方碰到这种稀奇古怪的事,简直是再正常不过了。谁让他闯了别人的地盘呢?   要说碰见也就碰见了吧,可他错就错在,既然已经发现苗头不对却还不晓得低调一点赶紧装睡,非要傻不愣登地搁帐篷里头坐着。   人家精怪也不是傻子,你在附近上了厕所人家难道闻不出味儿吗?   就是知道你起来过,所以才会去拉开帐篷查探你到底睡没睡。   这下可好,帐篷一拉开,四目相对。尴不尴尬?   这种行为这就好比有些人看见鬼后非要一直盯着,生怕阿飘不知道你能看见他似的。简直傻帽透顶了!   要知道普通人遇到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就是装作没看见。   “不知者无罪”这句话不论是在人间还是鬼界、妖怪界都通用。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往往才是最好的保平安之道。   只可惜啊,绝大多数人都不清楚这一点。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还是赶紧解决当下的问题才好。   就听他直言道:“有没有救暂时还不好说,具体怎么样还得等我亲眼看过才能给出结论。”   得了叶淮的准话,项西忙不迭道:“行!那我马上来接您!您现在人在哪儿啊?”   “……”叶淮:“高铁站。”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这事,他就觉得麻烦得很。   好好的车票又得改签了不说,他后续的行程计划也全被打乱了。   为了弥补这一次的损失,叶淮决定要把服务费再提高百分之二十!反正项西说他这个朋友有钱。白胖的肥羊不宰白不宰。况且吃一堑长一智,让他肉痛一回,以后才不会继续作死。   ……   项西来得比叶淮预想当中的还要快。就在他刚刚办理完了改签手续之后没多久,他便打电话给他说自己到地方了。   坐上车,叶淮挑了挑眉毛,“你这速度倒是快。”   项西嘿嘿笑了下,“恰好在这附近办事,顺路。”说着,他又问了一句:“您的车票……”   “放心吧,改签了。”   叶淮无意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上多谈,单刀直入道:“待会儿顺路去一下中药店。”   项西闻言愣了愣,“去中药店做啥?”   “还能做什么?准备东西给你朋友治邪病啊。”   古代的医典中有不少是关于治疗鬼邪之病的。除了口服的药方之外,这最常用的便是针灸和艾灸疗法了。这一次来京州他本来也没带多少艾条,全在上一次给朱清涟化解降头的时候用完了。所以如今肯定得去买些新的来补充。   项西虽然并不知道这其中的缘故,但到底是相信叶淮的手段的。便顺从地载着他去了附近最大的中药材店。   一进店门,叶淮也不浪费时间,直接要了一大盒的艾灸条,又报了一连串项西听不懂的药材便转身付了账。   这干脆利落的架势唬得中药店的店员是一愣一愣,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老大爷是什么名中医呢。   离开了药店,项西径直驱车前往了高家。因为高煦的事,最近他们全家都没能睡好觉。   事出之后,家里人带着他去了庙里各种求神拜佛,这师傅也请了,经也念了,可就是不起作用。   不仅没起作用,反而还变得愈发严重。好好的帅小伙子,竟然在短短几天之内,变成了一张老鼠脸!   是以当项西看到高煦之时,差点吓了一跳。   看着眼前逐渐变得有些神志不清的好友,项西也很是焦急。他一脸担忧地询问叶淮,“大师,他现在怎么样了?”   叶淮拧了拧眉,没有回答。   来之前他就想过高煦的情况严重,但是却没想到竟然这么严重。   此时的他已经异变到中期了,若是再继续这么放任不管,不出三日他就会彻彻底底地被妖毒所侵蚀,成为真真正正的“人妖”。   “尽人事听天命吧。”   就听叶淮长叹了一口气,将先前在药店抓的那几服药塞到项西的怀里,“赶紧去煎药,中火煎煮二十分钟,去渣留汤给他灌下去。” 第63章 替身改造(22)   得了命令, 项西忙不迭地抱着药包往厨房走。   一旁,急得直掉泪的高妈妈有些犹疑地拉了拉项西的衣袖,“小西……”   见状, 项西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放心吧阿姨, 辛大师很厉害的。我们家的老宅就是请他看的。按照他说的做准没错!”   听闻, 高妈妈这才松了手。项家老宅的事她多少也听项妈妈说过,先前闹得还挺凶。听说后来项东找了一位大师,请他处理了之后屋子就没再出问题了。却没想到那位大师竟然就是眼前的这位。   高妈妈虽然对项西称不上多信任, 但是对项妈妈的话还是深信不疑的。反正他们眼下也没有其他解决问题的法子,倒不如死马当活马医, 赌一把试试。兴许阿煦还能好转起来。   想着, 高妈妈擦干了眼泪便跟着进了厨房。看着手忙脚乱煎药的项西,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拍了拍他的肩道:“还是我来吧。”   “阿姨,只是煎药而已我能行的……”项西弱弱反驳道。   却见高妈妈不由分说地将他推出厨房, “你还是去阿煦的房间看看吧, 兴许人家大师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呢。”   项西闻言滞了滞。半晌, 他点点头道:“您说的有道理, 我这就过去看看。”   ……   房间里,顶着一脑袋老鼠毛的高煦正躺在床上, 听到屋内的响动他缓缓睁开眼, 待看到房间里突然多出一位陌生的大爷后,他不由愣了愣。昏昏沉沉的脑袋转悠了半天这才想起先前好友说要带大师过来给他看看的事。   于是, 他连忙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您……”   “别乱动,躺好。”叶淮一个巴掌就把高煦给按回了床上。   或许是因为身体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眼前人的气场。一听这话, 平日里颇为难搞的高煦此刻就像没了脾气似的,顺从地躺了回去。   看着面前这位仙风道骨的大爷掏出了一个小布包,高煦滞了滞,“您这是……”   话还没说完,他就瞥见了对方手里细长的银针,一时间不由头皮发麻,“您要给我针灸?”   “准确的说是针灸加艾灸。”说着,就见叶淮又掏出了一盒艾条,慢悠悠地解释道:“你现在的情况有点严重,单靠喝药见效没那么快。所以,需要配合其他方式共同治疗。”   话毕,他看了一眼神情紧张的高煦,“你要是不想扎针也可以。那就喝三个月中药吧。虽然见效慢了点,但应该也能治好。”   闻言,高煦咬了咬牙,乖乖躺平。   见状,叶淮挑了挑眉,这小伙子倒是听话。不过这样也好,倒也省了他的心。   唐代药王孙思邈著有《备急千金要方》,其书中提到了“十三鬼穴”,传闻说这十三个穴位可以医治各种鬼邪之症。想来这妖毒应该也能治。   就将叶淮想要施针之际,却又突然一顿。看着面前浑身毛茸茸的高煦,他一时间有些犯了难。   全是毛,这要怎么下手啊。   恰逢此时,项西推门而入。见叶淮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觉得有些奇怪,“大师,您这是在做什么呢?”   “我在思考一个问题。”   “啥问题?”   “你看看他现在的样子,这么多的毛。”就见叶淮抬手指了指面前一脸视死如归的高煦,“我要怎么找穴位给他扎针?”   闻言,项西愣了愣。   半晌,他挠了挠头道:“这有什么难的?把毛剃了不就成了?”   “剃毛?”话音刚落,就见高煦倏地睁大眼,神情有些警惕,“剃哪里?”   “当然是哪里扎针剃哪里啦。”   叶淮回了他一个“你是不是脑子不好使”的眼神。   一旁,项西从高煦的屋子里翻出了剃须刀,转头对叶淮道:“大师,要剃哪里?我来帮忙!”   看见好友这架势,高煦不免有些心慌,“项西,你小子不要乱来啊!”   然而,他的话却没人在意。   只见眼前的大师开始跟项西一五一十地交代了起来——   “脸上是肯定要剃的,脚上也要。还有胳膊上,手指上……”   说着他又瞟了一眼他的下三路。本能地,高煦不由蛋疼菊紧。就在他惊骇非常之时,只听对方淡淡地说了一句,“算了,那里就不用了。”   听闻,高煦瞬间松了口气。   哪怕关系再好,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这该有的隐私他一点也不想被人看见。   虽然保住了隐私,但高煦依旧不怎么好受。   剃完毛后的他像一只得了斑秃的灰毛老鼠,变得一块灰,一块粉,瞧着着实恶心。尤其是那张脸,他刚刚无意间透过镜子扫了一眼,差点没被自己吓出心脏病来。   “这也太丑了。”   饶是对兄弟最为仗义的项西此时也忍不住发出了一句感叹。   “确实挺丑的。”叶淮又补了一刀。   “不行了,再看下去我可能晚上就吃不下饭了。”说着,项西扭过头神情严肃地询问叶淮:“大师,咱能把他的脸给盖上吗?我怕留下心理阴影。”   话音刚落就遭到了叶淮的无情拒绝——   “不行,盖上了我还怎么扎针啊。”   见项西面如菜色,叶淮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道:“我也知道难为你了。但咱们总得为大局考虑是吧?”   “还是忍一忍吧。看多了,也就习惯了。”   高煦:“……”   虽然我知道你们说的是事实,但是也请顾及一下我这个当事人的心情好么!   好在面前的二人没有继续在他的心口上捅刀子。   就听叶淮一边扎针一边道:“这中了什么妖的毒,就会变成什么妖的模样。虽然不能百分之百同化吧,但也能同化成百分之七八十的模样。”   说着,就听他叹了口气,似是调侃地说了一句,“要我说啊小伙子你也是够倒霉的。这好不容易撞见个精怪,结果还是只大灰老鼠。你说你要是遇到个长得好看点的精怪,咱们现在也不至于让眼睛遭这份罪啊。”   项西附和着点头:“就是就是。”   舌头上被扎了针,一动也不能动的高煦:“……”   算了,爱咋地咋地吧。   扎完了针,叶淮又掏出了艾条。   古医典《千金方》中所述,艾火可以灸百病,杀鬼邪。而人体的穴位当中,恰好有一个穴位叫足三里,别名“鬼邪”。   用艾草炙鬼邪,完美。   “大师,您这是要给他灸艾灸吗?”一旁,项西眼巴巴地盯着他手里的艾条,眼睛中绽放着好奇的光彩。   叶淮见状转了转眼珠,扬起一抹笑道:“是啊,你想试试吗?”   项西听闻眼睛一亮,半晌羞涩地笑了下,推脱了一句:“那多不好意思啊。”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就见叶淮一把将他拉过来,把手中的艾条塞到他手里,指着高煦小腿前外侧下三寸道:“对着这儿灸。”   项西:???   “不是您帮我灸吗?怎么变成我给他灸了?”   就见叶淮一脸无辜,“我有说过吗?我只是问你想试试吗,也没说给你灸艾灸啊。”   话毕,他老神在在地斜了他一眼,“再说你好意思让我一个老人家这么操劳么?”   项西:“……不好意思。”   “那不就得了。”   他拍了拍项西的肩,“到底也是你兄弟,他都这样了。你是不是该两肋插刀一下?”   项西点点头,“是。”   “那就动手吧。”   就这样,项西莫名其妙地被叶淮当成了工具人,乖乖地给好哥们做起了艾灸。至于叶淮,在完成了一系列工序之后便舒舒服服地坐在了沙发上,玩起了手机。   恰逢此时,高妈妈熬好药推门而入。看到眼前这副景象后,她不由愣了愣。   “大师,您这是……”   就见叶淮脸不红心不跳地收起手机,正色道:“其实我本来是想自己来的。可是项西这孩子实在太懂事了,他见我年纪大了不容易,非要尊老爱幼主动帮忙。我拗不过他,便同意了。”   高妈妈倒是没有怀疑,只认同地点点头道:“这孩子确实挺懂礼貌的。”   项西:一脸懵逼jpg.   到底是谁把艾条塞他手里的啊!   虽然万分想吐槽,但见高妈妈深信不疑的模样,他也只得继续尊老爱幼。   高妈妈看了一眼不方便行动的儿子,又看了一眼手中的药,有些犹疑:“大师,这药怎么办?阿煦现在好像不方便喝啊……”   “不碍事,反正时间也差不多了。”说着,叶淮上前拔掉了高煦脸上的几枚银针,示意高妈妈把药给高煦喂下去。   高煦看了一眼碗里黑漆漆的药,脸一皱,变得更丑了。   此时,耳旁传来叶淮淡淡的一句:“这药每日喝两次。配合这针灸和艾灸,不出一周,保证药到病除。”   就听高煦惊呼了一声:“要一周?那么久啊!”   话音刚落,他就挨了高妈妈的一个暴栗子,“还不都是你!非要跑那种深山野林里玩儿,我早就说过那种地方不安全。现在可好,变成这副鬼样子。活该!这次吃点苦头正好让你长长记性。”   高煦抬手揉了揉被老妈敲疼的脑袋,瘪了瘪嘴将手里的药一饮而尽。喝完还咂摸了一下嘴,“嘶——真苦。”   “良药苦口利于病。”叶淮掀了掀眼皮淡声道:“谁让你偏偏中了这妖毒呢。你是想一辈子以这副丑陋的模样活下去,还是选择忍一时彻底解决?”   闻言,高煦顿时不说话了。   叶淮见状笑了笑,又抬手拔掉了剩下的几根银针。   这时,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就见高煦身上其他地方的灰毛开始逐渐脱落。虽然这体表还是那种粉粉的肉老鼠模样,但起码现在已经发生了转变。这也证明了这个办法的确是有效的。   见状,高妈妈喜不自胜,连忙对着叶淮又是鞠躬又是道谢的。   “不必客气。”   就见叶淮摆了摆手,笑道:“我是要收费的。” 第64章 替身改造(23)   经过一周的“艰苦”治疗, 高煦的妖毒终于痊愈。看见儿子恢复如常的帅脸,高妈妈非常痛快地给叶淮打了一大笔钱。并且还加了他的微信,说是以后如果有需要一定还会找他。   而在那之后, 高煦也一改先前到处胡跑的性子, 变得安分了起来。   此事告一段落。   这次京州之行,叶淮虽然收获不小但也着实忙碌了些。好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 除了时不时给“孤寡老人”送温暖的陈茂实,倒也没人来打扰他。是以“辛大师”倒也过了一段安生日子。   趁着这段时间,叶淮又将他的连载提上了日程。前段时间因为业务繁忙, 断更了好几天,底下的读者都要闹翻天了, 为了不被唾沫星子淹死,他拿出了十二分的努力天天加更,一时间评论区热闹得跟个过年似的。   -“天哪爷爷, 你专注的作者终于更新啦!”   -“大大不够看吖!再加更一百章!”   -“太好了!公主终于可以报仇了!”   -“难道只有我一个人想看督公VS代王的cp吗?两个大反派强强联手贼带感啊!”   -“对对对!腹黑王爷攻!疯批太监受!我可以!”   -“楼上的, +1”   -“+10086”   “哈哈哈哈……神特么腹黑王爷攻, 疯批太监受!”   看到这几条评论, 001不厚道地笑出了声:“真不知道司徒修泽看到后会是啥反应。他后宫里的那帮妃子们要是知道, 估计整个皇宫都得哭塌了。”   “……”   叶淮没有接话,只默默地在评论区回复——   【禁止拉郎, 请让督公独美。】   留下这一句后,他便火速叉掉网页匿了。   这群小年轻,这一个个都在想什么呢。什么疯批太监受,他再怎么着也是复联大总攻好么!   叶淮不欲多吐槽, 随即拿起了手机。   “还是点个炸鸡奶茶安慰一下自己受到惊吓的心灵吧。”   就在他优哉游哉地刷着外卖APP的时候,系统突然传来了提示音——   【剧情:《重逢白月光》即将解锁。】   听闻,叶淮不禁挑了挑眉。   哦豁?   ……   江城某家高档会所内, 温良成百无聊赖地喝着闷酒。看着身旁讨好献媚的女人,他不禁生出了一丝腻烦。   “起开。”   勒令身旁的陪酒女让开,温良成抬脚离开了包厢。   走到了通风处,他抽出了一根雪茄点燃,深吸了一口。   烟雾缭绕间,他的思绪不由飘远。   自打上次匆匆一别,他就再也没在商场见到过那个长得像舒颜的女孩。哪怕他后来时不时地去她打工的那家店转悠,也依旧没见到。   后来他终于忍不住走进去询问店长她的去向。却没曾想对方竟然告诉他,她只是个工读生,开学后就回学校了。   他不甘心,又问店长索要她的联系方式,却不曾想对方竟然回答说“没有”。   这可把他郁闷坏了。   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那么像舒颜的女人,可为什么……   “良成?”   身后,一个婉转女声突的打断了他的思绪。   温良成夹着雪茄的手突然顿了顿。   这个声音……   他缓缓地转过身,一张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瞬间映入眼帘。   “……舒颜。”   温良成讷讷地看着眼前人,只见那个让他日思夜想的女人此刻正巧笑倩兮地看着他。   “良成,好久不见。”   良久,温良成这才从怔楞楞的状态中反应过来。向来镇定自若的他第一次产生了一中慌乱的情绪,他连忙熄灭手中的雪茄,背过身嗅了嗅身上的味道。确定没问题后这才怀着三分忐忑七分惊喜的心情走了过去。   “舒颜,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秦舒颜微微一笑,“昨天。”   “回国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我好来机场接你啊。”   时隔多年,温良成的容貌比起当年成熟了不少,可在她面前却依旧还是那副手足无措的模样,好似初出校园的毛头小伙子。   看着眼前人,秦舒颜眉眼弯弯,半开玩笑似的说了句道:“你这个大忙人,我哪敢麻烦你啊。”   听到这熟稔的打趣,温良成的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舒颜,这你可就见外了。咱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接个机而已,有什么麻不麻烦的。是不是不把我当朋友?”   秦舒颜笑了笑,“我要是不把温大少爷当朋友,就不会回国后第一个来见你了。”   听到“回国后第一个”这六个字,温良成脸上的笑意愈发深刻。“这一次回国打算待几天?要是不赶时间的话咱们一块儿吃顿饭吧。”   就见秦舒颜拨了下耳后的头发,笑容恬淡,“这一次回国,我不打算再回意大利了。”   闻声,温良成愣了愣,“什么意思?”   “我决定以后回国发展,就把那边的工作给辞了。”   惊喜来得太过突然,将温良成的头脑砸得晕乎乎的,有些发懵。   他似是不敢相信似的问道:“舒颜……你,你是说你以后都不会走了是吗?”   “是啊。”秦舒颜说着歪了下脑袋,“难不成,你要赶我走?”   “怎么可能!”温良成不由抬高声线。半晌,他像是害怕惊到了心上人,忙缓声解释:“我高兴还来不及。”   “那就好。”她狡黠地朝他笑了笑,伸出手道:“那以后还得请你多多照顾啦。”   看着眼前洁白的柔荑,他停顿了片刻随即握了上去,笑道:“那当然。”   ……   看着系统转播的画面,叶淮喝了一大口奶茶,表情玩味。   001道:“秦舒颜这女人段位太高了,温良成这样的花花公子都被她耍的团团转。厉害啊!”   “这叫‘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叶淮勾了勾唇角,“反正都不是啥好鸟,凑在一起不正好为民除害么。”   “说的有道理。”001表示同意。   就在一人一AI正津津有味地欣赏着眼前的狗血电视剧之时,叶淮的微信响了。   低头一看,消息竟然是徐静娴发来的。   自打上次送走了戒指贵妇之后,他也好长一段时间没怎么和徐家人联系了。不过这也正常,除了陈茂实这个另类,一般人也不会有事没事找他。能找上门的,十有八九就是撞见什么棘手的灵异事件了。   不得不说,叶淮的猜测十分正确。徐静娴这次找他还的确是因为某些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情。只不过,这一次经历这场诡异事件的主人并不是她,而是她的闺蜜宋微澜。   宋微澜家里和徐家一样,也是做生意的。跟有哥哥顶着公司的文艺女青年徐静娴不同,宋微澜早在大学的时候就进入家族企业帮忙了。打拼了这么几年,如今也是公司项目部的高级主管了。   前段时间,她带的团队刚刚拿下一个大项目。公司为了奖励员工,便组织了部门团建。而这件事就是在团建时发生的。   因为天气越发寒冷,公司便将团建的地点选在了四季如春的南部海岛。   碧海蓝天之下,所有人都撒开欢地玩了起来。宋微澜也是如此。   换上新买的泳衣,她跟着一群同事下到海里玩水。凉爽的海水冲淡了炎热阳光带来的燥热,也冲淡了这段时间工作所带来的疲劳感。   玩着玩着,其中一个同事提议来一场游泳比赛。以二十米开外的海礁为终点,游一个来回。游得最慢的晚上要请客大家吃烧烤。   除了几个旱鸭子,部门里的人绝大多数都会游泳。因此他这提议一出,就得到了绝大多数人的赞同。   一旁,一个女同事悄悄询问宋微澜,“宋经理,你要不要参加?”她记得宋经理游泳也是很厉害的。   宋微澜闻言笑了笑,“听上去还挺有意思的,比一场倒也无妨。”   于是,一场部门内部的游泳比赛拉开了帷幕。   在岸上同事的一声令下,就见一群人倏地将脑袋扎进了碧波之中。   宋微澜非常擅长游泳,读书时还差点被招去了省队。哪怕这些年没练的这么勤了,那也比同公司的这些业余爱好者强得多。是以在入水的那一瞬间,她便以一马当先的姿态朝着礁石游去。   然而,就在她快要触碰到礁石的那一瞬间,她的脚却突然抽筋了。   水面下,宋微澜心中大骇。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在下水前明明有做热身的啊!   作为经常游泳的“老司机”,宋微澜当即做出了应对措施——   翻过身以仰泳的姿态浮上海面,伸直抽筋的腿,调整状态。   然而就在这时,她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抓住了她的右脚踝,并将她狠狠地往下拉。   本就惊魂未定的宋微澜,此时更是吓得尖叫出了声。   “救命!”   听到她的呼救声,不远处她的同事们纷纷赶来。   与此同时,那股抓着她脚踝的力度也渐渐加重,似乎不把她拖下海底不罢休。   挣扎间,她恍惚在水底看见了一大片乌黑茂密的头发。   随后,便是一张泡发了,惨白的脸。   如此诡异的场面,差点没把宋微澜的心脏给吓停。   她吓得张大了嘴,一时间海水倒呛进了咽喉。   就在她将要溺水之时,同事们终于赶到了,一把将她捞起。在一群人的帮助下,她终于脱离了大海回到了岸上。   耳旁传来了同事们关切的询问声:“宋经理,你没事吧?”   好不容易脱险的宋微澜颤抖着裹紧了身上的毛巾,回想起刚刚发生的一切,她仍旧心有余悸。   然而,还没等她缓过神来,就见一个同事惊讶地指着她的脚踝——   “宋经理!你的脚……”   只见宋微澜那原本白皙的右脚踝上竟然多出了一圈乌青的手印。 第65章 替身改造(24)   因为宋微澜突然溺水的事, 游泳比赛也不了了之。   再加上她脚上那块莫名多出来的乌手印,更让在场的人背脊一寒。一时间大家伙儿也没啥心情继续在海边玩了。   当然,最惨的还莫过于宋微澜这个事主了。留下了心理阴影不说, 连晚餐也吃不下了。匆匆地扒了两口饭后, 她便声称身体不舒服先行回房休息。   看着神情恹恹的宋微澜离开,部门同事不由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你们有没有觉得奇怪?宋经理不是很会游泳吗?怎么还会溺水?”   “没听过有句话叫做‘善泳者溺’吗?这容易淹死的往往是那些会游泳的。因为他们接触水的概率比那些不会游泳的人要高。要我说啊, 她肯定是下水前热身运动没做够,就抽筋了。”   这时,有人冒出了一句:“那怎么解释她脚踝上的手印?”   闻言, 先前那个振振有词的人顿时语塞,“这……”   乌手印这件事的确是有些诡异。明明下水前脚上什么痕迹也没有的, 可偏偏溺水后救回来就多了这么一个可怕的手印。   一时间在场的人心里不由毛毛的。   “这海里该不会有什么东西吧?比如水猴子或者……水鬼什么的。”   说话的人姓刘,是部门里头最爱八卦的一个。因为不会游泳,白天的比赛她一直在岸上呆着, 所以当时她看得清清楚楚。只记得宋经理游到一半突然停下, 翻身仰浮在海面, 然而没多久她就开始挣扎了起来, 一直往下沉。就像是海面底下有什么东西在拉着她似的。   话音刚落就受到了其他同事的炮轰——   “咦惹。瞎说什么呢?”   “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呢?你恐怖片看多了吧。”   “就是, 不要自己吓自己了。”   话虽如此,这实际上到底有没有, 他们自己也不确定。   总归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一群人也就当个茶余饭后的谈料说说就过了。   而另一边,回到房间的宋微澜本想上床休息,但是换衣服的时候瞥见了脚踝那一圈乌青的手印, 越看越觉得害怕。便随即拍了个照片发给闺蜜,并将下午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同她说了一遍。   徐静娴看到后当即打了个电话过来。本来觉得惶恐万分的宋微澜在听到好友的声音后这才稍微镇定了下来。将自己害怕的情绪一股脑儿地宣泄完之后,她犹犹豫豫地问道:   “静娴, 你说……我脚上的这个印子应该不要紧吧?”   虽然闺蜜这么问她,但徐静娴也答不上来。毕竟那张照片确实有点可怕。即便是人也不可能把一个人的脚踝抓得那么青黑啊。那得花多大的力气才能做到啊!   见徐静娴沉默,宋微澜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又变得不安了起来。就听她带着一丝哭腔道:“难不成真的很严重?”   眼见着宋微澜要哭鼻子,徐静娴忙道:“不是不是,因为我也不知道,所以刚刚就在想到底该怎么回答你。”   “这样吧,”徐静娴想了想,宽慰闺蜜说:“我去问问我认识的大师,他对这种事应该比较了解。”   “大师?”宋微澜闻言愣了愣,“你什么时候还认识大师了?”   “你忘了?就是我先前跟你提过的,我哥找来的那位。”   宋微澜了然地“哦”了一声,“我想起来了。就是帮你们家废弃医院顺利再开发的那一位嘛。”   “没错。据说当时请了好多大师都没能摆平。最后请了这位师傅这才搞定的。”   徐静娴又道:“还有我哥先前在泰国出差不小心招到鬼也是这位大师解决的。”   听闻,宋微澜的心定了几分,随后忙说:“静娴,那你快帮我问问那位大师呗。”   徐静娴安抚了一下闺蜜激动的情绪,道:“你放心,我刚刚已经把你发给我的照片还有事情的经过都发给他了。他如果看到的话一定会回复的。”   ……   另一厢,收到消息的叶淮点开了徐静娴发来的照片。   只见照片上,一个黑漆漆的手印子印在了女孩白皙的脚踝上,上面还可以看到根根分明的手指。瞧着着实有些骇人。   001:“这是……水鬼印?”   叶淮听闻挑了挑眉,“哟呵,可以啊001,连水鬼印都知道。”   “那当然,我可是地府最高科技的AI系统,怎么可能连这种东西都不知道。”   就见001嘚瑟了一会儿继续道:“这水鬼印顾名思义就是水鬼标记在活人身上的印记。传闻中被标了印记的人就成了水鬼的目标,只要他再次下水,就会被水鬼杀死。也算是一种另类的抓交替的方式。”   说着,它不由感叹了一句:“这姑娘倒也是倒霉,游个泳的功夫就这样被水鬼盯上了。”   “这你就错了。她之所以被水鬼盯上可不仅仅只是单纯的运气不好。”   闻言001愣了愣,“什么意思。”   “我刚刚问徐静娴要了她那个朋友的出生日期和时辰,算了一下她的八字。发现她不但八字轻,而且还带有华盖。”   一般来说,八字中带华盖的人很容易与其他维度的生物产生链接——譬如鬼神。   通俗点来说,就是比较容易撞鬼。   当然,这也不是百分之百的。如果八字土弱,又或者行的运势好,导致华盖星的力量被压制,倒也碰不上那些东西。可若是八字中土强,且又走土火运,那就容易加强它的力量。再要是遇上华盖星是忌神的情况,那简直就是天天过七月半的节奏。   宋微澜的八字虽然土弱,但很不巧的是,她最近正在走土运。这也加大了她碰见灵异事件的几率。加之她又跑到海里来游泳……   这海里的亡魂本来就不少。   当然,这些还不是最关键的原因。   最关键的是……   叉掉图片,叶淮淡声道:“001,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突然被问,001也有些发懵,反问了一句:“什么日子?11月5号啊。”   “……”叶淮:“我是说农历。”   “农历?农历十月初一……”   001顿时反应了过来:“今天是寒衣节啊!”   “没错,就是寒衣节。”   寒衣节,又叫“十月朝”、“祭祖节”或者“冥阴节”。顾名思义就是祭祖给亲人送寒衣的日子。是我国的三大鬼节之一。   如今的人们只知道清明节和中元节,但是知道这寒衣节的人寥寥无几。虽然如此,但也并不代表这个节日不重要了。   传统节日之所以称之为传统节日都是有它的道理在的。   和另外两个鬼节一样,寒衣节那天也是鬼门大开的日子。因此,阴气也很重。   命带华盖还行土运,再遇上坏的时间、坏的地点,她不撞鬼谁撞鬼?   这出事的缘由倒是知道了,问题就是这之后该如何处理。   鬼门大开不仅意味着这一天阳间的鬼魂要比平日的多,同时也会让它们的力量增强。这一天,猛鬼和厉鬼也会比平时凶悍许多。   而那些那些死在水里的亡魂……   它们也能够在这一天摆脱水对自己的束缚,重新回到岸上。   若是有些心志不够坚定,阳气不足又八字轻的人来到水边,就会被迷惑,失去意识从而自行走到海里。   叶淮看了看那张有些发黑的手印,拧了拧眉,随即给徐静娴拨了一个语音电话过去。   徐静娴没想到大师竟然那么快就给自己回电话了,于是连忙接听。不等她开口询问,就听对面那头传来了一句——   “让你的朋友这一周都不要靠近有水的地方,澡也别洗了,沙滩也不要去。”   “……啊?”   徐静娴听闻愣了愣,半晌反问一句:“为什么啊?”   “你去医院看病的时候,大夫给你开药方,你也会问他为什么要开这个药吗?”   叶淮的一句话言简意赅,徐静娴顿时理解。   就听他继续道:“你告诉她,她要是想活命的话,就得听我的。”   一听这话,徐静娴不由瞠目结舌。都到了威胁生命这么严重的地步了吗?   于是,她便不再追问,忙道了句好。   就在她准备挂电话之际,只听叶淮又补充似的叮嘱道:“记住,任何有水的地方都不要去。熬过这一周,她脚上的印子自然会慢慢消退的。”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大师。”   挂了电话后,徐静娴给叶淮发了一个大大的微信红包,随后便赶紧给宋微澜回了个电话。   ……   “大师就是这样说的。”   将叶淮所嘱咐的注意事项告知好友后,徐静娴语声严肃道:“澜澜,你这几天就忍一忍吧。等七天过去就行了。”   电话那头宋微澜轻拧眉头,“不去沙滩边,不靠近水我倒能理解。”就听她忍不住惊呼了一句,“可是连澡也不能洗,那也太可怕了吧!”   “这南岛这么热,等七天过去我人不得馊掉啊!被公司的人看见还以为我有多不讲卫生呢。”   “可是这也没办法啊。”   徐静娴叹了口气劝说好友,“这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你就暂且听辛大师一回吧。”   “……好吧。”   宋微澜沉默了许久,终于妥协了,“说好了,就七天。”   “嗯嗯。”   似是为了让好友宽心,徐静娴又给她支了个招,“只要别去室外、不去运动,就不会流汗。不流汗也就不会发臭啦。真遇到想洗澡的时候,就买点湿纸巾回来擦一擦汗嘛。”   “再说你不是还带着香水么。即便真有味道,到时候拿香水的味道盖一盖不就成了?”   闺蜜都这么替她着想了,宋微澜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怕徐静娴担心,她便拍了拍胸脯保证道——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不就是七天么,我忍一忍就行了。”   然而此时的她却没想到。   有时候,人在走背运的阶段,真是喝口水都能塞牙缝。 第66章 替身改造(25)   南岛的团建总共不过四天三夜。   在那之后宋微澜便再也没有靠近过海边, 而是选择呆在酒店的房间里度过接下来几天的假期。   公司的其他人见了还以为宋经理这是因为不久前的溺水所导致的心理阴影。感慨之余不由对她产生了几分同情感。   员工背后怎么议论她,宋微澜并不关心,此时的她只想赶快熬过这艰难的七天。   她已经三天没洗澡了, 这些天都是按照闺蜜说的那样靠着湿纸巾擦拭这才能勉强度日。   虽然她这人没有特别严重的洁癖,但也从来没有超过三天不洗头不洗澡的时候。如今的她是花了极大的自制力这才控制住自己想要进浴室的欲望。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理作用, 她总觉得自己的身上有怪味, 哪怕喷了香水也总感觉哪里不对。   是以, 在回程坐飞机的时候她刻意避开了其他人, 自己一个人改签去坐了头等舱。   回到江城, 宋微澜没有像往常一样马上回公司上班, 而是选择了请假。   见平日里一副拼命三娘做派的宋经理竟然一反常态地请了假, 公司那些八卦的员工们顿时躁动了起来——   “宋经理这是怎么了?这溺水的后遗症这么严重的吗?连班都不来上了?”   “你懂什么,那叫PTSD!创伤后压力心理障碍症!指不定宋经理是去看心理医生了呢。”   然而事实真如他们所想的那样吗?   显然不是。   宋微澜并没有所谓的什么PTSD,也并没有去看心理医生。之所以不去上班完全是因为过不了心里那道坎。   她无法忍受自己不洗澡顶着一身怪味儿去公司。   既然大师也说要等七天,那她还是等七天结束后洗了澡再去吧。   比起被人说不讲卫生, 她宁可让别人说她有心理障碍。   ……   傍晚, 宋微澜带着一堆从超市采购来的食物驱车回到了小区。   自打二十岁开始, 她便搬出了家里。这栋小区是她去年用自己投资赚来的钱买的。   小区走的是新中式风格,不但有仿古的园林假山,还有荷塘锦鲤, 堪称将江南园林的风格发挥到了极致。   这里, 每一户人家都是独门独户的宅院,各家的门前都有一座桥, 俗称“小桥流水人家”,这也是当初这个小区打广告时候用的噱头。   因为环境不错,离公司还近,她当时第一眼就看中买下了这套房。   可是当初有多喜欢这个小区, 如今的宋微澜就有多害怕这里。   看着面前的荷塘,她的心里就忍不住咯噔了一下。   只是路过应该没问题的吧。   宋微澜安慰似的在心里说了句,便抬脚往桥上走。   走了几步,见一切正常。她便顿时松了口气。   其实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可怕的。毕竟她都离开南岛了,那水鬼再怎么厉害总不可能追到千里之外的江市吧?   想着,她紧绷了好几天的神经顿时松懈了下来。   “也没出什么事嘛。兴许那个什么辛大师也是胡说的。”   嘀咕了一句,宋微澜提着手中的购物袋高高兴兴地回了家。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之后没多久,身后的那座木桥上就多出了一串带水的脚印。   一步、两步……   不远不近地跟在她的身后。   ……   回到家中,宋微澜一边烧开水煮饺子,一边给闺蜜发信息。   【LAN:我到家啦!】   【偷得浮生半日闲:怎么样?没出什么事吧?我记得你们家小区里有一个挺大的水池的。】   【LAN:能出什么事呀,好着呢。】   【LAN:要我说啊,那个辛大师说的也不一定准。】   看见闺蜜发的话,徐静娴拧了拧眉,在键盘上打下一行——【小心点总是没错的。】   【LAN:知道啦。我要是不小心,早就忍不住去洗澡了。】   【LAN:先不聊啦,我这锅里还煮着东西呢。】   放下手机,宋微澜随即关火。   饺子煮好出锅,她打开了平板,一边吃晚餐一边追剧。   追剧的时间总是过得那么快,一集连着一集,一晃眼时间就到了十一点半了。   宋微澜恋恋不舍地按下了暂停键,端起变得冰凉的汤碗走到厨房。   正当她准备洗碗之时,屋内的电灯闪了两下,像是电路接触不良似的。   宋微澜微微一滞,抬头看了一眼厨房的顶灯。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细微的电流响动,屋内的电灯“啪”的一下全部熄灭。   见状,宋微澜的心突的一跳。   “怎么就突然停电了呢?也没听物业通知啊。”   她平复了一下有些害怕的情绪,脱下了洗碗手套,想要给物业公司打个电话。   恰逢此时,她忽的听见了客厅里传来了奇异的响动。   “砰!” “砰!” “砰!”   像是有什么东西敲打着玻璃似的。   玻璃?   宋微澜滞了滞,家里该不会是进小偷了吧?   思及此,她连忙打开了手机的照明灯,小心翼翼地朝着客厅走去。   “咚!” “咚咚咚!”   越靠近客厅,声音越大。   循着声源望去,宋微澜的心脏猛地跳停。   就见客厅的水族箱里,一团黑色的长发飘扬在水里飘扬。   而一张泡发了的,被挤压得变形的惨白鬼脸,正紧紧地贴在玻璃上,死死的盯着她。   宋微澜彻底吓傻了。   ……   “咚咚咚!”   水族箱的开始疯狂晃动,拍打玻璃的声音如同暴风骤雨,似乎下一秒,玻璃就要炸碎。   “来电话啦,快接电话吧……”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顿时让吓得失魂落魄的宋微澜回过神。就听她尖叫了一声,随后扭头就跑。   就在她冲出家门的那一瞬间,客厅的水族箱也终于承受不住剧烈的击打,应声而碎。   ……   另一边,没有打通闺蜜电话的徐静娴很是着急。不知道为啥,从刚才开始她的右眼皮一直在跳,心里头也总感觉慌乱不安的。   澜澜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到底还是不放心,徐静娴最终决定赶去宋微澜家看看。   ……   宋微澜从没跑这么快过。   她紧紧握着手机,拼了命地往前跑。慌不择路间,她脚底的拖鞋还全都跑丢了。可此时的她却根本顾不上这些。   身后,传来了“啪哒、啪嗒”的脚步声。   就好像有人光着脚,从水里走出来一样。   是水鬼!   水鬼跟上来了!   意识到这一点,宋微澜的头皮顿时发麻。她随即加快脚步,一刻也不敢停顿。   然而不论她跑得有多快,身后的脚步声却始终跟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就好像是故意耍着她玩儿似的。   听着身后那阵不慌不忙的脚步声,宋微澜的精神将近崩溃。   到底……到底有谁能够救救她?   恰逢此时,手机铃声又响了。宋微澜慌忙接起电话。   就听电话那头传来了徐静娴焦急的声音——   “澜澜你终于接电话了!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   听到闺蜜的声音,宋微澜情绪一激动就忍不住哭了起来:“静娴!救救我!”   此时,徐静娴这才注意到电话里闺蜜一反常态的喘气声。   她慌忙追问:“怎么了?”   “水鬼!水鬼追到我家来了!呜呜呜……”   宋微澜一边跑一边哭着跟好友打电话,讲述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就听电话那头宋微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早……早知道,我就不养鱼,也……也不回家了……”   在极端害怕的情况下,她说话的语序都变得有些颠三倒四的。尽管如此,徐静娴却还是抓住了其中的重点。   她一边安慰宋微澜一边道:“澜澜,你再坚持一会儿,我马上就到你家了!”   “呜……”   向来对外都是女强人做派的宋微澜还是第一次在闺蜜面前哭得这么惨。   然而哭归哭,她的腿却是万万不敢停的。   只因为她身后的脚步声变得越来越近,并且从原先慢悠悠的散步频率,转换成了小跑的状态。   对方似乎是玩够了猫捉老鼠的游戏,开始变得认真了起来。   “啪嗒啪嗒……”   小区的保安亭内,有二十四小时值班的工作人员。透过小区的监控,保安们看到了一个奇怪的女人绕着小区外围跟逃命似的疯狂奔跑。一边跑还一边哭着打电话。   保安甲:“这年头年轻人抒发失恋的悲伤情绪都是这么独特,这一边哭一边还不忘夜跑健身呢。”   保安乙:“你可拉倒吧,哪有夜跑连双鞋也不穿的。”   保安丙:“你们有没有觉得这姑娘长得有些眼熟?”   闻言,其余两人愣了愣。将监控放大一看,好家伙!这不是住在108栋的那位宋小姐吗?   她这大晚上的不在家里睡觉这是在干嘛呢?   出于对住户的关心,几个保安便寻思着出去问一问。   “宋小姐!”   走出保安亭,保安甲刚喊了一句,就见眼前人犹如一阵风呼啸而过。   好家伙……   这是把他们当成空气了啊!这年头有钱人都这么看不起人的吗?   正当保安甲神情忿忿之际,只听身后传来了一句——   “你们看,这是什么?”   闻声,他转过头顺着同事手指的方向定睛一看,愣了愣。   只见小区外头的马路上,留下了一大串的湿漉漉的脚印。   保安乙道:“鞋子不穿还湿着脚跑步,这宋小姐也太奇怪了吧。”   就在这时,只见保安丙拧着眉,表情严肃道:“这脚印……有可能不是宋小姐的。”   “什么意思?”保安乙不解。   “宋小姐虽然没穿鞋,但是穿了袜子啊。可你们看这个脚印——”   有脚掌和足弓,并且五根脚趾根根分明。这怎么看都不像穿着袜子踩出来的。   三人盯着面前的那串脚印愣了愣,半晌神情大骇,尖叫道——   “有鬼啊!!!” 第67章 替身改造(26)   徐静娴赶到宋微澜家小区门口的时候恰好就碰见了这副场面——   三名保安惶恐不安地抱作一团, 直勾勾地盯着远处地面上的那串脚印。嘴里不住地念叨着:“有有有……有鬼……”   见状,她随即下车询问情况。   因为以前徐静娴经常来宋微澜家里的缘故,保安对她也有印象。一听她问起全部竹筒倒豆子似的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全都交代了。   闻言, 徐静娴拧了拧眉,随即追问:“那她人呢?”   就见保安颤抖着手道:“刚刚宋小姐顺着这个方向跑了。”   飞快地道了谢, 徐静娴随即开车追了过去。   此时, 宋微澜已经绕着小区跑了将近二十分钟, 腿已经变得酸麻不止, 脚底还磨出了血泡。尽管喉咙里满是让人刺痛的血腥味, 可她却还是依旧咬着牙往前跑, 一点也不敢停下。   身后的水鬼离她越来越近了。要是不跑, 死的就是她。   可即便一步也没敢停,宋微澜的速度也仍旧比一开始慢了许多。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每次她抬脚她都要花极大的力气才能起来。   不行了,她快要不行了……   谁能来救救她……   就在她大脑快要缺氧的那一刹那, 她听到了一声——   “澜澜!”   是静娴!   一刹那, 宋微澜倏地睁大眼。   就在她顿住脚步的那两秒, 一只冰凉的手搭上了她的肩。   “抓到你了。”   耳畔是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女声,声音细细的,像一根钢丝直直地勒住了她的嗓子, 让她瞬间惊恐地说不出话来。   以往宋微澜看电视剧的时候总会吐槽某些角色, 遇到鬼怪遇到杀手的时候难道不会反抗吗?   如今的她这才知道,人在极度害怕的情况之下是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的。   ……难道她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正当宋微澜愣神的一瞬间, 徐静娴咬牙飞快地冲了过来。她一把抓住好友的胳膊,硬生生地将她从水鬼的手上夺了过来。   二人没发现的是,在徐静娴的手碰到她胳膊的一刹那,宋微澜只觉得肩膀上那个冰凉的触感顿时一松。紧接着, 只听一阵刺耳的尖叫声自她身后传来。   闻声望去,就见那个面容扭曲的水鬼一脸惊骇地消散在了夜色里。   宋微澜怔楞了许久,这才逐渐找回自己的声音:“这,这是怎么回事?它怎么不见了?”   “……”   “可能是因为这个。”   话毕,徐静娴一脸惊魂未定地摊开手,只见一个小小的平安符正躺在她的手掌心。   宋微澜微微一滞,“这是……”   “这是先前我从辛大师那儿买的护身符。没想到今天竟然派上用场了。”说着,就见徐静娴神情后怕,“得亏我来得及时,要不然……”   话还没说完就见宋微澜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此时的她已经彻底虚脱,也不管这地脏不脏,直接躺在了马路上,累得爬也爬不起来了。   看着瘫软在地的好友,徐静娴一脸紧□□,你没事吧?”   说着,她一眼瞥见了宋微澜出血的脚底,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你的脚!”   “……没事。”就见宋微澜摆了摆手,气若游丝地掀了掀嘴唇道:“让……让我,休息……会儿。”   ……   当天晚上,宋微澜是在徐家过夜的。   因为头一天晚上跑得太狠,所以直到第二天,她的腿都还是麻的。当然,除了腿麻这个后遗症之外,她的微信运动也在好友榜上光荣地登上了第一的宝座。   虽然这种荣誉宋微澜并不想要。   看着好友一副半身不遂的模样,徐静娴不由想起昨天晚上看到的那骇人的一幕,忙道:“你家现在也不太安全,这些天干脆还是住我家吧。”   宋微澜忙不迭地点头,“好。”   经过昨晚那一幕惊心动魄的经历,她其实也不敢继续再那里呆了,谁知道那个水鬼下一次又会从什么地方冒出来。   想着,宋微澜不由腹诽:真没想到那水鬼竟然那么有毅力,竟然一路从南岛跟到她家。还出现在她家的水族箱里!它这是抄袭贞子么?   宋微澜这厢吐槽着,突然间,右脚的脚踝处传来了一阵钻心的疼痛。   “哎呦!”   “怎么了?”   “我的脚,好疼……”   闻声,徐静娴连忙看向她手捂着的地方,双目瞪大:“澜澜,你脚上的印子怎么……”   只见宋微澜右脚踝那个原本淡化不少的手印突然之间变成了深黑色。若说溺水那天,它的颜色看上去像是淤青的话,这一次,这个印记倒像是黑色的刺青了。   见到眼前这副异常的景象,徐静娴连忙拍下照片向叶淮求助。   【偷得浮生半日闲:大师!这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这印子颜色还变深了呢?】   【玄清山人:……】   【玄清山人:不是不让洗澡吗?你那个朋友没听?】   【偷得浮生半日闲:不是洗澡的问题啊!大师。】   徐静娴深吸了一口气,又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叶淮。   话毕,她忐忑不安地问道:【大师,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我朋友这脚是不是挺严重的?】   【玄清山人:……是挺严重的。】   徐静娴心一紧,随即追问:【那还有救吗?】   【玄清山人:有啊,截肢就行了。】   ……   【偷得浮生半日闲:大师,您别开玩笑了。人命关天啊!】   【玄清山人:谁跟你开玩笑了。】   【玄清山人:早就说让她不要靠近有水的地方,结果不把我说的话当一回事。家中的小区有水池,她却还跟没事人似的回家住,这不是作死是什么?】   徐静娴顿时沉默。   的确。她也没想到自家好友竟然这么头铁。不过作为朋友,她没能提醒她,这件事她也有责任。   【偷得浮生半日闲:大师,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玄清山人:那倒也不是。】   【玄清山人:我这里倒是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比较麻烦。】   【偷得浮生半日闲:您说吧,我们不怕麻烦。】   毕竟再怎么麻烦的办法也总比截肢来得好啊。   【玄清山人:把那只肇事的水鬼灭了。】   【玄清山人:只要把水鬼灭了,那么她脚上的水鬼印自然而然也会跟着消失。】   ……   【偷得浮生半日闲:这……难度太高了。】   她们哪里有这种本事啊。   【玄清山人:所以我说这个办法比较麻烦。毕竟还要我亲自出马。】   徐静娴:!!!   原来您说比较麻烦的意思竟然是这个吗?   【偷得浮生半日闲:大师,求求您,帮个忙吧QAQ】   【偷得浮生半日闲:当然,绝对不会让您白跑这一趟的!】   屏幕那端,叶淮弯了弯唇角。   早这么说不就完事儿了吗?   想着,他火速在键盘上打下一行——【地点。】   【偷得浮生半日闲:我家。】   【玄清山人:等着,我马上过去。】   给徐静娴回了一句话,叶淮随即捞起自己的工具包准备出门。   恰逢此时,辛家的大门被敲响。打开一看,就见陈茂实拎了一袋香蕉呆愣楞地站在外头。   见叶淮正在换鞋,他问:“高人,您干啥去啊。”   “有业务。一姑娘被水鬼缠了,让我去帮忙灭鬼。”   一听这话,陈茂实眼睛亮了亮。就见他随即放下手中的香蕉,一把搀住叶淮的胳膊,讨好似的笑了笑。   “……”叶淮:“你还没放弃想要拜师的念头?都说了,你不适合干这一行……”   “不是不是!”   就见陈茂实摇了摇头,憨憨地笑了笑道:“我就是想跟您一块儿去见见世面。”   “见世面?”叶淮挑了挑眉,“你不怕鬼了?”   “不,不怕了。这种东西……一回生二回熟,反正我也看不见!”   说着陈茂实顿了顿,鸡贼地眨了下眼,捅了捅他的胳膊,“再说……这不是还有您吗?”   叶淮:“……”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人菜瘾还大。说的应该就是这种人吧。   无意与陈茂实这傻小子多纠缠,叶淮淡声道:“既然你想去,那就来吧。若是到时候被吓得尿裤子了,我可不管。”   一听这话,陈茂实白胖的脸上顿时堆满了笑,“好嘞!”   ……   徐家。   “静娴……呜呜呜……大师怎么还没来?”   不过大半个小时的功夫,宋微澜的右脚已经变得又黑又肿,跟中毒坏死了一样。如今的她是动也不敢动,稍稍碰一下右脚,就疼得要死。   看好友的脚变成这样,徐静娴也是着急得很,“大师五分钟前给我发消息说快到了。澜澜,你就再忍一忍吧。”   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面传来了大铁门拉开的声音。   徐静娴倏地站起身,小跑出门。   就见大门口,保姆王婶正带着两人走了进来。为首的那位不是那位辛大师又是谁?   徐静娴连忙迎了上去,“辛大师,您总算来了!”   叶淮微微颔首,“徐小姐,好久不见。”   “客套的话咱们先不说了,您还是快去看看吧。我朋友的腿好像变严重了!”   叶淮自是不敢耽搁,毕竟要是拖久了,那姑娘可能就真得截肢了。   催促着叶淮进屋后,徐静娴这才看到站在他身后的陈茂实。一时间,她不由愣了愣,“……请问这位是?”   陈茂实顿时语塞。   在来之前他还以为高人所说的客户就是附近的小区居民,谁曾想对方竟然住在这种大豪宅里?   早知道是这种地方,他怎么着也不好死乞白赖地跟来啊。   就当陈茂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之时,只听耳旁传来了一句——   “不必在意他,你当他是空气就成了。”   陈茂实:???   徐静娴:……啊? 第68章 替身改造(27)   虽然感到奇怪, 但此时的徐静娴却也没那个心思深究。   比起无关紧要的人,现在还是澜澜更重要一点。   走进屋子,叶淮一眼就瞟到了宋微澜肿胀发黑的右脚, 比起半个小时前徐静娴发给他的照片,此时的黑印已经开始往小腿扩散了。   叶淮拧了拧眉。   ……没想到事情还是朝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了。   先前他之所以不让宋微澜洗澡, 不让她靠近水边,就是为了不让水鬼有可乘之机。因为水鬼印相当于是水鬼留在目标身上的一个GPS,不论走到哪里,只要目标的周围有水,对方都能通过这个印记找到他。   当然, 这么牛逼的技能也是有时效限制的。   只要按照他说的熬过七天, 水鬼印就会自然消解。届时,就算那个水鬼再厉害, 也没办法拿她怎么样。   可谁曾想, 宋微澜竟然把他的话当成耳旁风。   住在有池塘的小区里不说,家里面还放一个那么大的水族箱。待在这种聚水的地方, 也难怪水鬼那么快就能找到她。   更别提昨晚她还让水鬼碰到了身体。被阴气这么一侵蚀, 更加催生了她体内的湿毒。   如今, 她的右脚已经开始由青转黑,要是再过几天, 阴气就会蔓延到她的全身。届时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   ……   “大师,到底怎么样了啊?”徐静娴见叶淮默不作声, 一时间有些担心。   叶淮没有回答, 看了一眼窗外道:“赶紧扶你的朋友去院子里的躺椅躺下。”   “啊?大师您要去外边治疗?”   闻言徐静娴看了一眼外头高挂的太阳,有些犹豫。   眼下临近中午,正是日头正旺的时候。宋微澜爱漂亮,怕晒黑。不涂防晒就这么出去, 她肯定不会乐意的。   果不其然,就听宋微澜道——   “大师,能不能麻烦您等一会儿?”   叶淮:“想去厕所的话就赶紧去吧。”   “不是……我就是想涂个防晒霜再出门。”   不然她之前的全身美白不就白做了?   叶淮:“……”   叶淮:防晒……啥玩意儿?   只见宋微澜尴尬地笑了笑,“这外头的太阳太晒了,容易晒黑……”   “……”   都这种时候了,这小姑娘还想着臭美呢。   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一句,叶淮毫不留情地拒绝道:“不行。”   “你涂了防晒还怎么吸收太阳的能量?还怎么去阴气,怎么去湿毒?你是想让你的全身都变成你右脚那副样子吗?”   一听这话,宋微澜神情大骇,慌忙摇头,“不想。”   到底还是小命重要,之后宋微澜也不敢再继续作了,而是乖乖按照大师说的躺到了院子的躺椅上。   好在她的头顶还有徐静娴帮她撑着遮阳伞,虽然遮不住全身,倒也不至于让她被太阳晃花眼睛。   就见叶淮从包里掏出了他的针灸小包,随后用银针封住了她的几个穴位。这样可以延缓右脚的湿毒往身体的其他部位蔓延。   在那之后,他再次对着一旁的徐静娴招了招手,“徐小姐,过来一下。”   “什么事啊大师。”   徐静娴撑着伞小跑过去。遮阳伞一挪开,宋微澜就感受到什么叫做亮得刺眼。于是她连忙抬起手护住头部。   叶淮正欲开口,却瞥见了这一幕。   “还是先给你朋友一把伞吧。我看她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闻言,徐静娴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让保姆去拿一把新的伞。   宋微澜接过后,忙不迭地撑开。遮住刺眼的阳光后,她这才感觉舒服了些许。   徐静娴问:“您叫我有什么事吗?”   话音刚落,她的面前就多出了一根点燃的艾条。   “拿着。”   听见大师的话,徐静娴连忙接住,就听对方接着道:“用艾条在我手指着的这个地方,给她灸三十分钟。”   徐静娴不疑有他,随即照做。   莫得良心地将灸艾灸的活交给徐小姐后,叶淮随即站起身,转头就去一旁阴凉的树下休息去了。   陈茂实见状忍不住询问:“高人,不是说来灭水鬼吗?您怎么还给人做起针灸来了?”   叶淮掀了掀眼皮道:“现在这么大太阳,你觉得鬼会出来吗?”   闻言,陈茂实一顿。确实啊,鬼一般都是在大晚上出现,要不然就是在那种很阴暗不见光的地方呆着。眼下似乎还真不是捉鬼的良好时机。   叶淮说着喝了一口徐家佣人送上来的龙井,惬意地眯了眯眸子道:“那姑娘的情况这么严重,真要放着不管,等到晚上估计整条腿都要变成湘西熏腊肉了。”   陈茂实听闻点了点头,“的确还是救人要紧。”   接着,他又问:“那您打算晚上怎么行动?咱们是不是得定一个作战计划什么的?”   “作战计划?”   叶淮眨了眨眼,“抓鬼还用得着定什么作战计划吗?”   一般不都是开局直接放大招,快准狠一把拿下吗?   “……”   陈茂实:我错了,我就不该问您这个问题。   对比叶淮这边悠哉悠哉的情况,另一边的宋微澜和徐静娴就不太好了。尽管撑着遮阳伞,但因为今天的气温较高,脸上还是止不住地冒汗。   看着好友满头大汗帮她做艾灸的模样,宋微澜不免有些愧疚,“静娴,要不你歇会儿吧,我自己来。”   “那怎么行?”徐静娴随即制止:“你的身上还扎着针呢。”   闻言,宋微澜的心里一时感动地无以复加,“静娴,呜呜呜你对我真……”   话还没说完,就见徐静娴扭头看向身后给她撑伞的王婶,展颜一笑道:“王婶,要不咱俩换换呗。”   宋微澜:“……”   ……   半个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叶淮不过看个小说的功夫,时间就这么一晃而过了。   见宋微澜右脚的黑印淡去了不少,他便走上前去,拔掉了她身上的银针。   “站起来试试。看看脚还疼不疼了?”   宋微澜早就躺麻了,一听这话如蒙大赦,随即站起身。   一旁,徐静娴小声询问:“怎么样了,脚还疼吗?”   就见宋微澜跺了几下脚,随后脸上便泛起了惊喜的笑容:“竟然不疼了哎!”   “真的吗?太好了!”   “不要高兴的太早,这只是暂时的。”   正当二人高兴至极之时,叶淮的一句话又像一桶凉水将二人泼了个透心凉。   就听他接着道:“不把水鬼彻底除了,你这腿里的湿毒还是会复发。”   “……”   见二人一副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表情,叶淮转而一笑,“不用担心。拿人钱财□□。既然答应了帮忙,我自然会送佛送到西,帮你们彻底解决。”   ……   此时,距离徐宅五百米开外的另一栋别墅内。秦舒颜正温声陪温母说着话。   “舒颜啊,我听良成说你这次回来后就不走了是吗?”   “是的阿姨,我已经打算回国发展了。”秦舒颜微微颔首道:“毕竟我爸妈年纪也大了。他们就我这么一个女儿,我也不好让他们老是替我操心。”   听闻,温母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好好好,回来就好。”   说着她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问了一句:“舒颜啊,交男朋友了吗?”   “没呢。”   秦舒颜似是羞涩地敛眉笑了笑,“因为工作比较忙,也没能顾得上这些事。”   一听这话,温母脸上的笑意愈发深刻,“这可不是巧了吗。我们家良成也是单身。这些年你人在国外,他呀也老惦记着你……”   温母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外头传来了汽车鸣笛的声音。   “呀!肯定是良成回来了。”   温母堆起了笑道:“正巧,你们也好长时间没见面了,正巧借着这次机会见一见。”   话音刚落,就见温良成推门走了进来,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走。一时间,温母的面子有些挂不住,连忙喊了他一声:“良成!”   突然被叫,温良成不免吓了一跳,“妈,你干嘛……”   还不等他不耐烦地抱怨,就一眼瞥见母亲身旁的秦舒颜。   “舒颜……你怎么在这儿?”   温良成愣了愣,随后赶紧扭过头捂住左脸。   此时的温母这才注意到儿子的脸上竟然有一个巴掌印。   “良成,你的脸怎么了?谁干的?”   温良成悄悄瞥了秦舒颜一眼,支支吾吾道:“没事,就是刚才在路上遇到了个疯子。”   说着,他又将脸给背了过去。心中暗骂:他妈的!余向珊那个疯女人,上次就已经跟她说清楚,两人好聚好散。可没曾想她现在又来找他,说什么她爱他,让他不要走。   她以为自己是谁啊?   他当然毫不犹豫地就拒绝了她。   可谁曾想那个女人见复合不成就臭骂了他一顿,还扇他巴掌。   更搞笑的是,竟然还说什么……诅咒他?   温良成简直要气笑了。   这女人的脑子果然不太好。   当初自己怎么就瞎了眼觉得她长得像舒颜呢?   此时的温良成不禁感到后悔。早知道今天就不应该赴约,害得他现在还得在舒颜面前重新想办法挽回颜面。   就当他惴惴不安地担忧自己在舒颜心目中的形象受损之际,只听耳旁传来了一句——   “阿姨,具体的事咱们还是晚点再问吧。我看良成的脸都破了,眼下应该赶紧处理一下伤口,不然就感染留疤了。”   一听这话,温母随即反应了过来,“对对对!”说着,她随即叫家中的佣人去拿医药箱。   看着面前一脸关切望着他的秦舒颜,温良成微微一滞。随后,他不自觉地扯起了唇角。   “还笑。”   秦舒颜斜了他一眼,表情三分埋怨,七分娇嗔,看得温良成的心里头麻酥酥的。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舒颜这一次回来跟以前有些不太一样了。   但具体哪儿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   ……   算了,管他呢。   只要舒颜愿意留下来,其他的,他别无所求。 第69章 替身改造(28)   “这……高人, 您不是说捉鬼没有作战计划吗?”   “是没有作战计划啊。”   “可是……”陈茂实看着远处站在泳池边的宋微澜,欲言又止道:“您这有点像钓鱼执法啊。”   话毕,就见对面的高人斜了他一眼。陈茂实顿时闭嘴。   叶淮淡声道:“我这是给那玩意儿出来遛遛的机会。不让那姑娘落单, 它还怎么抓交替啊。”   一旁,徐静娴十指紧握, 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远处的好友,神情紧张,“大师,澜澜这样不会有危险吧?”   “放心吧,我给了她一张护身符, 那东西奈何不了她。况且我还在这附近还布下了天罗地网, 只要它一冒头,就绝对逃不掉。”   徐静娴长舒了一口气, “那就好。”   比起在幕后操纵一切的叶淮, 作为诱饵的宋微澜自然是没那么淡定。   尽管脖子上挂着大师给的护身符,可她这心里仍旧是慌得很。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水鬼那张可以跟巨人观媲美的脸, 也还记得她的声音, 就像——   “像这样是吗?”   宋微澜:!!!   突如其来的声音自她背后响起。只一瞬间, 她的背后激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就听一个微弱尖细的女声伴随着彻骨的寒意贴近了她的右耳:“还跑吗?”   此时,宋微澜一动也不敢动, 像是吓傻了一般。   水鬼很是得意。自以为击溃了她的心理防线。就当她伸出手要将眼前的替死鬼拉下泳池之际。一阵和昨天晚上一模一样的刺痛瞬间袭来。   本能地它缩回了手,想要跳下水逃走。   就在这时只见整片水池的上方竟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金色符篆。只要它一触碰到水面, 魂体就会消散。   就当它准备掉头另寻出路逃走之时, 一座金色的牢笼瞬间将它罩住。   祭出天罗地网符后,叶淮随即催动阵法。不等对方反应,笼中的水鬼瞬间惨叫着化成了一阵黑烟。   这一番操作环环相扣,如同行云流水, 直把在场的人看得是一愣一愣。   宋微澜神情呆滞地看着眼前平静无波的水面,愣愣地问了句:“这……这就完事了?”这也太快了吧!   “……不然呢?”   叶淮顿了顿道:“你要是不信的话,看看你的右脚。”   闻言,宋微澜随即低头。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右脚踝竟然又恢复成原先白皙干净的模样。   “真的没有了哎!”   宋微澜神情惊喜,“大师不愧是大师,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那只水鬼。”   徐静娴面上带着几分的自得,“我早就说过辛大师很厉害的。”   就在二人疯狂输出彩虹屁的时候,陈茂实环顾了四周一圈,又低头看了看游泳池。半晌挠了挠头,问了一句:“你们在说啥?”   “水鬼呢?我怎么没看到啊。”   ……   话音落下,现场一片寂静。   就见叶淮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道:“早就说了,你没那个天分。身为一个麻瓜,你怎么可能看得到魔法呢?”   陈茂实:……   陈茂实:#¥%¥…%   不管怎么样,这件事终归还是圆满地解决了。   再次大赚一笔,叶淮的心情很是愉悦,这一开心又给闺女打了好几万的零花钱。吓得辛莹莹当即打了电话回来询问老爸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在得知事情的真实情况后,辛莹莹不由叹了口气道:“爸,虽然我也知道如今咱们家的经济条件好起来了,可你也不能这样乱花钱啊。”   一听这话,叶淮就不乐意了,“我给闺女零花钱怎么能叫乱花钱呢?”   辛莹莹无奈地扶额,“可我也用不了那么多啊。”   不知为啥,她现在总感觉自己和老父亲的关系像是调了个个儿。她是操心的老妈子,而她爸爸反倒像是个调皮的小孩儿。   这难道就是网上所说的“老人越活越小?”   想着,辛莹莹苦口婆心劝诫道:“爸,您还是把这些钱存起来吧。以后不管是您养老还是买房子都好啊。”   “养什么老?你爸还年轻。至于买房子……现在买多亏啊。不知道现在房产泡沫了吗?”   眼见着电话那头辛莹莹又要开始说教,叶淮忙道:“知道了知道了,以后不给你打钱了。”   话毕,就听他小声嘟囔:“真不知道是我是你爸,还是你是我爸。小姑娘家家的,大学还没毕业就开始往老古板的方向发展了。哎!”   辛莹莹见她爸一副不耐烦听的样子,也不好继续在这个话题上多绕,只叮嘱道:“爸,你也少吃点垃圾食品,对身体不好。”   “……”叶淮:“你咋知道的?”   “陈大哥都告诉我了。说你一天喝三杯奶茶,两天一顿炸鸡。”   说着,辛莹莹顿了顿道:“爸,您别再吃了。”   “再这样吃下去,您会胖成球的。”   叶淮:“……”   这闺女不能要了。   ……   挂断了电话,叶淮走到镜子前照了照。他摸了摸略微圆润的下巴,眨了眨眼道:“我真的胖了吗?”   话音刚落,耳旁就传来了一阵电子提示音——   【姓名:辛大壮】   【身高:175cm】   【体重:77公斤】   【BMI:25.1】   【数值过重,请宿主注意饮食控制。】   001:“原身的体重原来也就60公斤不到,你这才半年不到的时间就给人增重那么多。宿主,你该反思一下了。”   叶淮:“……”   他原先都是吃不胖的体质,不管吃什么都是胖不起来的。他之前看原身这么瘦还以为他也跟他一样呢。没想到……   叶淮长叹了一口气,活了三辈子,这还是他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发福。   就当叶淮为自己过重的体重开始烦恼的时候。此时,一桩意想不到的生意却找上了他。   *   最近,温良成总感觉精神不济。   起初,症状只是轻微的偏头痛,可是在那之后,情况却一天天变得渐渐严重了起来。   头疼,反胃,恶心,一个接着一个地找上了他。   他本以为是生了什么病,就去医院做了全面的检查。谁曾想医生告诉他,他什么毛病也没有。可能只是因为工作压力所导致的神经紧张。   这可能吗?压不压力的他难道不清楚吗?   暗骂了一句庸医,温良成只得换一家医院看病。谁曾想得到的依旧还是这个回答。   查不出什么毛病,他也没办法。只能带着那一堆无用的药品回家。   这时候,余向珊又给他发消息了。只不过这一次倒不是咒骂,而是道歉。   【良成,我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温良成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回了一句:【我不爱你。咱们之间已经结束了。大家好聚好散,不要让事情闹得那么难堪。】   在打完这一段话没多久,他的心脏忽的揪紧,像是有人狠狠捏住了它,想要把它捏碎一般。   只听咣当一声响,他碰倒了桌上的东西。整个人瞬间失去了平衡力,连人带椅子地摔到了地上。   温良成痛得蜷缩成了一团。   就见面前的微信聊天界面再次弹出一条消息,是余向珊发来的——   【痛么?你现在的痛苦跟我这段时间心里所受的痛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看着屏幕上的那条消息,温良成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竟然是……是你……”   “余向珊,你这个贱人!”   哪怕身上再痛,此时的温良成也仍旧要骂出这么一句。   他咬着牙忍痛给对方发消息道:【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然而话刚一发出去却显示失败。   一看,对方竟然直接把他拉黑了!   温良成不由气得发抖,从来都是他拉黑其他人的份,这余向珊好大的胆子。   就当他在心里头疯狂咒骂的时候,他的心脏又开始疯狂抽搐了起来。剧痛之下,他也顾不上其他,揪紧双眉捂住胸口。   好疼……   恍惚间,他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声音——   【就这样和余向珊复合吧,跟她复合难道不好吗?】   有些念头一旦生起就跟疯长的野草一样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她长得又漂亮,身材也好,又温柔小意。不比秦舒颜强吗?】   【你们交往的时候她对你不好吗?你有什么可不知足的?】   【忘掉秦舒颜吧,快跟余向珊复合,你们会过上幸福的日子的。】   在极度的痛苦之下,人的意志力也开始逐渐变得薄弱了起来。   “和……和余向珊复合?”   【是啊,和余向珊复合。这样你就再也不会痛苦了。】   那个声音如同魔咒一般,一直在他耳旁萦绕。   就当温良成差点松口答应的时候,只听耳旁传来了助理小于的呼唤声——   “温总?温总,您怎么了?”   猛地一个激灵,温良成倏地从刚刚恍惚的状态中脱离了出来。   他大喘着气,扶着小于的胳膊,晃晃悠悠地从地上爬起。   “温总,您没事吧?”   “没事,就是最近身体有些不舒服。”说着,温良成揉了揉头道:“你找我有事?”   闻言,小于连忙将手里的文件递了过去,“这里有一个文件需要您签字。”   “放在那儿吧。我待会儿签。你出去吧。”   “好的。”小于点了点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才转身出门。   见办公室门关上,温良成刚刚强撑着的力气瞬间卸了下来。   他攥紧了拳头。   余向珊这个女人,她竟然用这种法子逼迫他……   还妄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取代舒颜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简直是在痴人说梦!   他是绝对不可能跟她复合的! 第70章 替身改造(29)   温良成自觉硬气, 觉得自己肯定不会屈服在余向珊那个疯女人的淫威之下的。   可没曾想才过了三天,他就有些撑不住了。   因为只要他一和其他女人说话,他的心脏就开始剧烈地疼痛。之后,那股让他和余向珊复合的魔音又开始在他的耳畔循环播放。   哪怕对方只是公司的员工, 也依旧如此。   如此一来, 他不但不能靠近舒颜,而且连自身的工作也受到影响。   不仅如此, 一旦他咒骂余向珊, 或者脑子里产生出想要抵抗她的念头, 就会头疼欲裂,恶心想吐,一天都没办法吃任何东西。   在如此循环往复的折磨之下, 不过几日的功夫, 温良成的英俊潇洒就瞬间不复存在。只见他面颊凹陷, 眼下发黑,好似得了重病一般。   公司的员工们背地里都在议论温总这是怎么了。作为助理的小于自然也偷偷询问过老板的健康状况,得到的回答却是一句暴躁的——“不关你的事, 管好你自己!”   -“温总这两天吃□□了吧, 怎么火气这么大?”   -“谁知道,脑子有病。”   员工也不是傻子,能看得出来这两天老板心情不好, 于是纷纷躲得远远的,免得被人当成出气筒。   此时的温良成已经压根不在意底下人是如何想他的,这几日身心灵上的折磨已经彻底将温良成对外的温文尔雅给消磨殆尽了。此时的他变成了一座随时会爆发的火山,稍有不如意就要对外发泄一番。   不仅是在工作场合,连在家里也是如此。   看着儿子糟糕的脸色和变差的脾气,温母也终于后知后觉地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来。直至追问缘由, 温良成这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如实告知。   “糊涂!”温母一听不由怒斥了一句:“早就让你不要在外边跟乱七八糟的人交往,你非不听!现在可好了吧,我看你怎么办!”   温良成揉了揉发疼的脑袋,极力控制住想要发飙的冲动,“我怎么知道。”   当初交往的时候压根没看出余向珊会是这种人,也压根不知道她竟然还会这种本事。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温母就算再怎么生气,也不可能就这样放着他不管。   儿子去了医院都没能检查出什么毛病,这就说明这件事是没办法用科学的手段解决的。   既然如此,那也只能找大师来看看了。   记得先前太太圈聚会的时候,倒是听老徐家的那个作精提过一嘴,说她儿子结识了一个什么大师。在那位大师看过之后,他们家那个停摆许久的废弃医院开发案也终于顺利地继续进行了。还说她女儿先前撞鬼家里也让这位大师来看过。   虽然她话里话外对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各种贬低,表示并不怎么相信。但是听说他们家两个孩子倒还挺相信这些的。   温母此前并没有接触过这一类的玄门中人,一时间也没啥渠道能找到靠谱的大师。眼下徐家是她唯一的机会。   思及此,温母便给徐家太太打了电话。   徐太太正在家里头看着肥皂剧,突然间听到了电话铃只觉得有些烦躁。   “谁啊。”   一看来电显示,竟然是温家那位装模作样的学人精。一时间徐太太不免觉得意外。   她们两个交情也不深,这种时候打她电话做什么?   怀着疑惑的心情,她按下了接听键。就听电话那头传来了一句:“晓梅啊~”   咦惹!   徐太太瞬间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天上是要下红雨了啊,学人精竟然这么亲切肉麻的叫她。   忍住浑身的不适,她淡声回了句:“什么事?”   听到电话那头略显冷淡的声音,温母的脸不由一僵,随后她便扬起笑容道:“先前我听说你们家正卿认识一位大师……不知道能不能也给我引荐一下啊?”   一听这话,徐太太瞬间了然。她就说么,无事不登三宝殿,果然是有事相求才会找上门来。   想着,她扬了扬眉:“你也撞鬼了?”   突如其来的问话让温母一愣,“啊?”   就听对面传来了似是调侃的柔柔女声:“不然你见大师做什么?”   闻言,温母不由在心里暗骂一句:关你屁事!那么爱管闲事,怎么不上朝阳区去呢!   虽然很想吐槽,但到底还没要到大师的联系方式,温母只得与其虚与委蛇。   家丑不可外扬,自家儿子身上发生的事自然不能让林晓梅知道。不然,就凭那个作精的大嘴巴,不用半天整个太太圈都知道了,到时候她还怎么在圈子里混啊。   想着,温母只得敷衍似的说了句:“是是是。最近可能是遇上不干净的东西了,就想找个大师来看看。这不晓梅你们家恰好有认识的嘛,就……”   徐太太不疑有他,只当她说的都是真的。   在过了一把被人相求的瘾后,她道:“那你先等一会儿,我去问一问我儿子。待会儿再把联系方式推给你。”   见她终于答应,温母这才松了口气,道了句谢后便挂了电话。   恰逢此时,徐静娴正好经过客厅,徐太太见状随即扭头叫住她。   “静娴啊,你哥认识的那位大师,你是不是也有他的联系方式啊。”   “是啊。”   徐静娴眨了两下眼,表情有些疑惑,“妈,你问这个做什么?你不是说辛大师是神棍你不相信这些的吗?”   “我当然是不相信什么神啊鬼啊的。联系方式是你温家的那位阿姨要的。她说她最近遇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想找大师看看。这不听说了你哥的事吗,刚刚就打电话给我让我帮个忙。”   听闻,徐静娴连忙拿出了手机将叶淮的微信号推给了妈妈,“阿姨不要紧吧?”   “她有什么要紧的?”   将名片转发给温母,徐太太不以为然道:“我看她刚刚给我打电话的样子好好的,想来应该不严重。”   另一边,拿到了大师联系方式的温母随即加上了对方的微信。   自从“玄清山人”的名头在业内打响后,叶淮的微信总是有人三天两头地加进来。有些的确是客户,但有些也是一些所谓的“同行”想要跟他切磋一二的。   对于这种挑事的信息,叶淮一般都是置之不理的。但是这一次他收到的这个消息倒是有些另类。   对方既没有说自己是通过谁介绍来的,也没说自己是同行,只留下一句——   【大师,您能解除诅咒吗?】   叶淮见了不由挑了挑眉,就凭这一句话也想让他引起他的注意?   事实证明,这人还真就成功了。   通过对方的好友请求,只见对话框的状态变成了“正在输入中……”   叶淮耐心地等着对面的消息,过了好一会儿,对面发来了一段话——   【如云:大师你好,我儿子被人诅咒了。这些天不但头疼反胃吃不下饭,而且还老是心绞痛,脾气也变得暴躁了许多。】   叶淮:“……”   现在迷信的人真是越来越多了,什么事都能扯到诅咒上。生病了就应该去医院,找他做什么啊。   想着,他便在键盘上打下——   【他这是明显的肝气郁结,横逆犯胃,也就是所谓的肝胃不和,去吃点中药调理一下吧。至于心绞痛,不排除有冠心病的可能,还是早些就医为好。】   留下两句话后,他就退出微信将手机丢到了一旁。没曾想,过了一会儿,微信又弹出一大段消息——   【如云:是真的!他被他前女友诅咒了,还老是出现幻听,让他跟她复合!要是生出拒绝的心思,他就反胃恶心一天吃不下饭。而且,那女人还不让我儿子跟其他女人接触。一旦他和其他女孩说话,心脏就开始疼。】   【如云:医院我们已经去过了,就是因为医生查不出问题,这才想换一种方式寻找解决办法。恰逢在熟人那边听起过大师您的名号,这才加上了您的微信。希望大师发发慈悲为我们指点一二。】   温母不常用手机发消息,花了好长一段时间这才将想说的话全部打完。   话了,她忐忑不安地盯着手机,希望对方能赶紧给她回复。   另一边,看完了全部信息,叶淮不禁陷入了沉思。   其实,能造成她儿子目前这种情况的手段其实有很多。不仅仅是诅咒,还有降头、蛊毒,甚至某些阴损的和合之法也能做到。   但是,除非对爱人的执念很深,又或者恨极了对方,一般人也不会去碰这些东西。花钱不一定有用不说,还损阴德,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反噬了。   也不知道她儿子究竟对人姑娘到底做了什么。对方竟然肯这么下血本来整他。   想着,他便回复道:【把你儿子的生辰报一下。】   对面很快就回了消息。   拿到对方的生辰八字,叶淮简单地用紫微斗数推算了一下,结果发现这人最近一年的时运极低,而且还命犯桃花劫。命盘中显示,他的女人关系混乱,最近更是同时与两个女人纠缠不清。   看来是个渣男啊。   既然如此,他遇此一劫倒也不冤。   叶淮摩挲着下巴眯了眯眼,这下他也可以毫不愧疚地举起屠宰肥羊的大刀了。   对面,温母见大师一直没回消息,这心里头也是急得很,急忙追问;【大师,怎么样,算出什么了没?】   【玄清山人:你儿子这个问题还挺严重的。而且他这种情况不一定是诅咒,还有可能是中了蛊毒或者降头。】   见状,温母愣了愣,随即询问:【这有什么区别吗?】   【玄清山人:区别不大。不过诅咒是有时效性的,蛊毒和降头可没有。】   闻言,温母心下一紧:【如果是后两者,我儿子会怎么样?】   【玄清山人:说不好。】   【如云:什么意思?】   【玄清山人:症状轻的话也不过就是得了失心疯回去找对方复合。】   ……   得了失心疯叫“也不过”?这大师什么毛病?   温母刚想怒骂一句就见对面又发来一句——【至于严重的么……】   她只得忍着不悦继续追问:【严重的话会怎么样?】   【玄清山人:穿肠烂肚,心碎而亡。】   !!!   温母神情大骇。   就见对面的大师发了一个笑眯眯的表情包,接着补了一句——   【玄清山人:你觉得你儿子的命值多少钱?】 第71章 替身改造(30)   看到对面发来的这句话, 温母眉头不由拧紧。   她当然能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这是想问她要钱了。   虽然从徐家要来了这个所谓“大师”的联系方式,但这并不代表着她真的相信对方。她之所以出此一招是因为暂时没有更好的办法,所以想来碰碰运气。   没曾想这事还没办,对方就开口问她要钱。一时间, 她不由心想:这大师该不会是骗子吧?   故意把事情说得很严重, 目的就是为了骗她的钱。   温母越想越觉得可能。毕竟徐家那个作精也不相信这个所谓的什么大师,也就她那两个傻儿女相信。所谓的什么工程停摆想来也可能是因为其他的原因, 怎么能把原因归咎在这个大师身上呢。   虽然心中有了怀疑, 但温母暂时却不愿撕破脸, 只试探性地问了句:【您想要多少?】   对面当即发来一句——   【一分价钱一分货,您觉得他的命值多少就给多少吧。】   看到眼前这句话,她的脸色顿时变得很不好看。   不直接说具体数字却在这儿跟她打哑谜, 这是想放长线钓大鱼?她虽然每天逛逛街喝喝茶看着无所事事的, 但也不是一无所知的笨蛋。   这位大师之所以这么说不就是想让她故意抬高价格吗?   既然如此, 那她就偏偏不如他的意。   【如云:只是解个咒而已,对大师来说应该不是什么特别困难的事吧。】   【如云:这样吧,您帮我儿子把这事处理了, 我给您二十万。】   话末, 她又补了一句:【我也是打听过行情价的,二十万也不少了,人家路边摊算命的最多二十。】   路边摊算命的最多二十?   手机的另一端, 叶淮看着眼前自以为内行,语气又有些高高在上的客户,不由挑了挑眉毛。   【玄清山人:既然如此,那您就另请高明吧。毕竟只是解个咒而已,想来您那肯定还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   留下这句话,叶淮便看也不看地将手机丢到了一旁, 快快乐乐地啃起了苹果。   对面的温母看着眼前这一行字,气得是浑身发抖。   身处上流阶层,温母平日里接触的除了那些富家太太就是一些给她提供服务的普通人。在场面上生存,人人都会说一些漂亮话,生怕得罪人丢了生意。可这位“大师”倒是好,竟然敢这样跟她说话。   什么大师!这根本就是个骗子!   只一瞬间,温母就怒了。就当她编辑一大段的长微信好好教训一下这个所谓的大师的时候,却惊异地发现对方竟然直接把她给删除好友了!   这下她更是气抖冷。   气上心头没办法发泄愤怒的温母,只得把气撒在给她推送微信的徐太太林晓梅身上。   她当即给徐太太打了个电话,将这件事告诉了她。大吐苦水不说,话了还顺带将人给臭骂了一顿。莫名其妙挨了一顿骂的徐太太更是生气。   “你被人删了好友关我屁事啊!是你主动上门来求我给你微信的,又不是我逼你的。脑子瓦特了!”   回骂了一句,徐太太二话不说就挂了电话。一旁,徐静娴看着母亲气哄哄的样子忍不住好奇问了一句:“妈,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还不是温家的那个学人精!”徐太太没好气道:“是她自己主动问我要大师的联系方式的,结果生意没谈成,人家把她删了却跑来怪我。简直不可理喻!气死我了!”   “乖乖乖,不气不气。咱不跟那种人一般见识。”徐静娴连忙递上一杯水,安抚了一下老妈的情绪。   好一会儿,见母亲的情绪稳定了下来,徐静娴便悄悄在微信上询问叶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玄清山人:???】   【玄清山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偷得浮生半日闲:大师你刚才不是删了一个人的微信吗?】   闻言,叶淮这才想起来刚刚确实删掉了一个抠门的客户。便问道:【是有这么一回事。怎么,你们认识?】   【偷得浮生半日闲:那个人是我们家的邻居,虽然不是非常熟,但也算认识。】   见状,叶淮挑了挑眉,回复道——   【那个人实在是太抠了,她儿子的命在她眼里就只值二十万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   她儿子?   看到这儿,徐静娴忽的想起了温家那个年纪比她哥还小两岁的花花公子温良成。   这关他什么事?不是说温太太是因为自己撞鬼才想着让她们家介绍大师的吗。   为什么要说谎呢?   想着,她连忙追问具体的情况。   就见对面的大师道:【她儿子似乎因为女人的问题被人诅咒了。】   听闻,徐静娴有些诧异。被人诅咒?   半晌,她顿时了然。难怪那温家太太没对她妈妈说真话。毕竟儿子因为女人的问题被人诅咒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玄清山人:嗯……也可能是被人下了蛊或者降头。现在寝食难安,去医院也看不好,这才找上了我。】   【选请山人:我帮她儿子看了下,发现他之前男女关系混乱,如今已经形成桃花劫了。这一次他前女友来害他纯属因果报应。】   【玄清山人:像这种插手因果的事我一般是不会做的,毕竟我就是一个捉鬼的。没必要为了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惹得一身腥。】   【玄清山人:当然,有一种情况下除外。】   ……   徐静娴问:【什么情况?】   【玄清山人:当然是钱给够的情况啦。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嘛。】   看着眼前大师发来的卖萌表情包,徐静娴不由嘴角抽搐。她实在无法想象这玩意儿是一个仙风道骨的老大爷发的。   不等她吐槽完,就见对面人又发了几句话——   【玄清山人:我都跟她说了一分价钱一分货,是她自己不听。非跟我扯什么行情价。她又想救她儿子又不想多花钱,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玄清山人:二十万买条人命,这人命得多贱呐。普通人家从小将孩子培养成一个大学生都不止这么点钱。】   看到这儿,徐静娴不由沉默。的确是这样。   她虽然跟温家的人没啥交情,但也知道他们家里是不缺钱的。就温良成开的那部车子都是上千万的价格,他妈妈一个限量版Birkin包少说也值七八十万,如今花钱解咒竟然只愿意掏二十万。这也太抠了吧。   【玄清山人:所以遇到这种客户,我基本不跟他掰扯,直接让他们另请高明去。】   看到这儿,徐静娴回复了一句:【大师说的没错。这种人不救也罢。而且她儿子就是个花花公子,他三天两头换女朋友的事咱们圈里人都知道。这种渣男,不如让他吃点苦头。】   叶淮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没过几天,那位被他删掉的抠门贵妇又重新加了他的微信。   一改先前高人一等的语气,她恭恭敬敬道:【大师!先前是我的不是,求求您救救我儿子吧!随您开价,您要多少都成!】   看到这条信息,叶淮勾了勾唇角。   有些人啊总得经历过现实的毒打才肯回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   另一边,温母是忍着肉痛才将刚刚那行字发过去的。   看着对面毫无反应的对话框,温母不禁咬了咬牙,她都做出这样的让步了,那大师为什么还不回话?   就当她焦急上火的时候,终于等来了对面姗姗来迟的回复——   【时间、地点。】   温母大喜,随即打下:【城南天景园,501栋。真的很急!您能现在就过来吗?】   幸运的是,对方给了肯定的回复:【可以。】   见状,温母心底一松。约好之后,她又问了一句:【大师,您要多少。要不我现在就给您转吧。】   【玄清山人:倒也不必这么着急。等事成之后再谈也不成。】   看到这句话,温母的心里不由担心对方狮子大开口。可即便知道有这种可能但眼下的她也别无选择。   这些天她也托关系四处去找过其他懂行的人。不曾想所有人见到她儿子的样子全都摇头拒绝,一副避着瘟神的模样,说什么也不肯解决让他们另请高明。   她本想再去外地找其他大师来看看的,但是良成的情况变得越发严重了。这几天他不但头疼心绞痛,甚至还开始精神恍惚,老是嚷嚷这一个叫“余向珊”的女人的名字。   回想起那日这位“玄清山人”所说的话,温母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再这样下去,温良成非得进精神病院不可!   她可就这么一个儿子啊!绝对不能让他变成这样!   只要能救良成,哪怕贵点就贵点!   在和大师谈定了之后,温母随即看向一旁恍惚呆滞的儿子,不由掩面神伤。这才短短几天的功夫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她不甘心地唤了温良成一声,就见对方缓缓地转过头,神情憨傻:“向珊……”   “向珊我错了……咱们不分手了。”   看儿子这样,温母简直是又气又急,“向什么珊!温良成你给我清醒一点!”   突然被吼温良成猛地一滞,瞬间倒地,开始捂着头在地上打滚。   见状,温母顿时没了先前的气性,一脸焦急地询问:“良成!良成,你怎么了?”   “头……我的头好疼……啊!”   “头疼?”   一听这话温母简直要哭了,“好端端的怎么又头疼了呢?”   然而回应她的是儿子的哀嚎声。   见状,温母更是手足无措。   没办法为儿子减轻痛苦,她也只能在一旁安慰:“良成,再忍一忍,大师马上就到了!”   一边说着,她一边急得转圈,“这大师怎么还没来。”   这厢就在温母着急上火的时候,另一边刚刚坐上出租车的叶淮悄悄问徐静娴:【你们家那个邻居又加我了,这次说价格任我开。你说我开多少合适?】   【偷得浮生半日闲:温家是做珠宝生意的,有钱的很。大师您就按照您预想的报就成。】   温家?   看到这两个字叶淮忽的一滞,半晌反应了过来,弯了弯唇角。   这可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啊。 第72章 替身改造(31)   温母左等又等, 终于在一个小时后,盼来了大师的身影。   “大师, 您快去看看我儿子吧!他……”   不等她说完,就见眼前人抬了抬手,示意她稍安勿躁,“不急,在正式办事之前,有一件事要跟你敲定一下。”   闻言, 温母愣了愣神,“什么事?”   “就是关于这一次□□的价钱。”   温母一听,眉头轻拧,“您不是说事成之后再谈吗?”   叶淮笑了笑,“您误会了。因为当时我也不晓得您要选择哪一种套餐,所以才说事成之后再谈。”   “套餐?”   温母有些懵逼,这种事竟然还有套餐?   不等她追问,就听对方主动解释:“我先前说过一分价钱一分货, 所以我这里的价格也并不是只有框死的一种。针对您儿子的现状,我这里推荐一个至尊套餐,虽然价格高了点但却是物有所值啊。”   看着眼前满嘴跑火车的乡下汉子, 温母有些不耐烦,“你直接说要多少吧?”   就见眼前人竖起两根手指。   温母皱了皱眉,“两百万?”   “不。”叶淮弯了弯嘴角, “是你们家公司百分之二十的股份。”   “什么!”   听到这话温母整个人都震惊了。   虽然先前就料到了这位大师会狮子大开口,但温母却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地大胆。张口就要他们家公司的股份, 还是百分之二十这么多!   一时间,温母顿时怒了,“你怕不是想钱想疯了吧!”   对比对面火冒三丈的贵妇人, 此时的叶淮显得十分淡定。就见他笑了笑道:“都说了一分价格一分货。”   “我刚刚说的至尊套餐,可不仅仅是能把你的儿子治好,还能顺带帮你报复那个害他的始作俑者。”   报复那个余向珊?   温母听闻拧了拧眉。他们家有钱有关系,想要整一个没背景的女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用得着花这个冤枉钱?   “不用了。”想当然的,温母就拒绝道,“既然是套餐,总不可能只有一种吧?还有别的吗?”   “当然有。”   就见叶淮笑了笑:“你要是嫌贵,我这儿还有更平价的套餐。只需一百万。”   一百万?   温母愣了愣。才一百万?跟另一个报价实在相差太远了吧!   她忙问:“为什么这两个的价格相差那么大?”   叶淮:“一百万只是帮你儿子暂时缓解疼痛的价格,并不能根治。毕竟解铃还须系铃人,要想彻底解决,你们只能自己去找那个始作俑者。”   温母听闻拧了拧眉。   要是可以,她也想选择最优选项。但是对方给出的价格着实是让人望而却步。相比起来,一百万的价格确实便宜很多。   当然便宜的弊端也很明显,那就是治标不治本。   不过不要紧,虽然只能暂时缓解良成的痛苦,但只要他们找到那个女人,事情一样可以解决。   相比起来,一百万的价格是最划算的。   想着,温母随即道:“我知道了,一百万就一百万。剩下的,我们自己会去找那个女人解决的。”   叶淮笑意未改,“行。既然您已经敲定了平价套餐,那咱们就开始吧。”   在楼下跟叶淮废话那么久,温母早就有些不耐烦了。一听这话,连忙带人上楼。   经过这么多天的折磨,温良成早已经没个人样了。   此时的他瘦骨嶙峋,双颊眼眶深陷,怎么看都像不久于人世的绝症病人。要不是事前知道他是温良成,此时的叶淮根本没法将眼前人跟他当时在商场上看到的那个小开联系在一起。   即便听到有人进屋,他也无动于衷,只是目光呆滞地盯着天花板,干裂的嘴唇开开合合,似乎在说着什么。   看见儿子这副模样,温母更是心焦,开始催促:“大师,您倒是快一点啊。”   就见叶淮不慌不忙道:“把他的衣服拉开。”   闻言,温母连忙照做。   在那之后他又掏出了一个针灸小包,抽出了一根银针。就当他准备下针的时候,就听温母道:“大师,您这银针有没有消毒过啊?就这么扎下去怕是不卫生吧。”   “……”   叶淮平静无波地斜了她一眼,不知为啥,本来有一大堆牢骚要发的温母顿时住了嘴。   看着面前给儿子扎针的中年汉子,温母不由拧了拧眉。   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被他那么一瞥,她竟然莫名觉得有点畏惧。   真是奇了怪了。她怎么会害怕这么一个乡下汉子呢?   就在温母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另一边,叶淮也明白了温良成身上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他的身上压根不是诅咒,而是蛊毒。   要说为什么,这是因为他在温良成的身上嗅到了跟噬心蛊差不多的气味。   准确的说,这应该是蛊毒的气味。   这种气味平常人闻不出来,只有修行者才能感知得到。   再观察温良成的症状还有下蛊者的目的,便不难猜测出这玩意儿就是情蛊。   思及此,叶淮便封住了温良成身上的几个重要大穴,并点燃了艾条从他的心脉开始灸。   在艾火蒸灸的一刹那,只见他的胸膛竟然鼓出了一个小包。   温母见状顿时不淡定了当即道:“大师,你小心点。都把我儿子给烫起泡了。”   “……”   听见耳旁这个无知贵妇的嚷嚷声,叶淮不由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你见过会动的水泡吗?”   话音刚落,就见那个小包开始疯狂蠕动,拼命地往下钻。不多久,就见那东西直直地定在了温良成的脐下三寸。随后便渐渐消失在了皮下表层。   将蛊虫从心脉驱逐后,叶淮便拔掉了银针。   “完事了。”   一旁,温母愣了愣,“这样就行了?”   这也太快了吧,从开始到现在也不过才十分钟而已。   就听叶淮淡声道:“放心吧,只要他不碰女人,这玩意儿哪怕一年都不会发作。趁着这段时间,你们再去找那个给他下蛊的人,让她给你儿子解了,这事就算解决了。”   闻言,温母恍然点了点头,“那我儿子什么时候能清醒过来?”   “快的话今天晚上就能恢复正常。”   一听这话,温母顿时松了口气。   然而还不等她的心完全放回肚子里,眼前人的一句话又让她的神经顿时紧张了起来。   “但是有一点,你要记住。”   叶淮掀了掀眼皮道:“我这个方法最多只能撑一年,一年之内要是不解决,他依旧会变回现在这样。而且,这一年当中一定不能让他碰女人,不然……”   温母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然怎么样?”   就见眼前人扫了她一眼,淡声道:“那东西现在在什么地方,到时候就会把那个地方的脏器给咬穿。”   只一瞬间,温母的心又沉了下去。   她的儿子的性子她最清楚。让他一个月不碰烟酒不碰女人都不行,更别说一年了。大师的这项命令简直就是在强人所难。   想着,温母随即追问:“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   叶淮说着摊了摊手:“毕竟你就只付了一百万,一分价钱一分货嘛。”   “当然,你们若是不相信也可以不照做。只不过这后果还得你们自己承担。”   说着,他顿了顿:“不过即便真到了那种地步,你们还可以把那个部位的器官给割了,倒也还能保住性命。”   割……割了?   一听这话,温母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那种地方割了那他们温家不就绝后了吗?   思及此,温母便再也没有先前的侥幸心理。   在彻底解决这桩事之前,绝对不能让良成跟任何女人接触!   恰逢此时,只听耳旁又传来一句——   “为了避免惨剧发生,我倒是可以给你们指一条明路。”   闻言,温母随即询问:“什么明路?”   就见叶淮弯了弯眼,“你可以送他去寺庙出家当和尚啊。在解决问题之前,不让他还俗不就得了?”   此时的温母一脸恍然。大师的一番话犹如醍醐灌顶,瞬间点醒了她。   确实啊。   寺庙里没有女人,还能清心寡欲。这不就杜绝了吗?   反正当了和尚又不是不能还俗。   温母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她连忙跟叶淮道了谢,并将约定好的一百万迅速转到了他的账上。   看着手机账户上多出了一串数字,叶淮弯了弯眼。这一笔钱赚的简直毫不费力。   俗话说得好,狗改不了吃屎。   虽然他的确是指了条明路,但是温良成真的会乖乖听话吗?还真不一定。   即便他真的肯清心寡欲,但还是有其他外部条件的干扰。   就比如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娃等着找接盘侠的秦舒颜。还有对他“念念不忘”因爱生恨的前女友……   想到这儿,叶淮脸上的笑意愈发深刻。只要在这一把火上多添点柴,就能看到一出绝妙的狗血大戏,何乐而不为呢?   反正恶人自有恶人磨,温家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头疼去吧。   ……   在那之后,叶淮又过了小半个月安生日子。   经过这几个月的连载,他的小说也画上了完结的句号。不久前,甚至还有出版社找上门询问他出版的意向。   虽然出版的钱还不如他给人看一单赚得多,但那可是出版啊!   作为一个拥有作家梦的人,叶淮自然是毫不犹豫地就同意了。   微薄的稿费再加上这半年给人看事的积累,如今的叶淮也是兜里揣了大几百万的人了。   想到辛莹莹之前说的话,他不由开始考虑起置办房产的事。   虽然租的这栋房子环境不错,但到底不属于自己家。   想想闺女的年纪也大了,这以后万一要成家,娘家总不能连套房都没有吧?这面子上也过不去啊。   思及此,叶淮便将买房的计划提上了日程。   只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还不等自己实施这个计划,有人却主动给他送一套房。 第73章 替身改造(32)   这个打瞌睡来就送枕头的人便是项西。准确来说应该是他的舅舅。   要说这是怎么回事, 那就得从他舅舅的工作说起了。   项西的舅舅是做房地产的,规模虽然算不上国内最大, 但也是排的上号的。年初他在京州新开发的一块楼盘,售出率还算可以。毕竟是首都,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房子倒也不愁卖。   然而最近,这个新楼盘却传出了一件骇人听闻的事——闹鬼。   起先只是有极个别的人在楼道里看到幻影。在那之后,便有加班走夜路回家的住户在小区里遭遇鬼打墙。   这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加之如今是信息化时代, 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网上就全都知道了。   这一传十十传百的,便传出了这楼盘是建在乱葬岗上的荒谬传闻。   一时间搞得是人心惶惶,这买了房的想要把房卖了。这原本想买的,也全都反悔不要了。   这让这几年本就不怎么景气的楼市更是蒙上了一层阴影。   为了解决这桩事,项西的舅舅最近是头大得很。恰逢此时,自家小外甥告诉自己认识一个懂得驱鬼的高人,这可算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于是,他放话道:“只要大师能帮我解决这桩事, 这新开的楼盘里只要是没售出的房子,随他挑。”   得了舅舅准话的项西当即就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叶淮。   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叶淮摩挲着下巴陷入了深思。   京州某个楼盘闹鬼的新闻不久前他好像还在网上刷到过。不过让人没想到的是, 那片楼盘的主人竟然是项家兄弟的舅舅。   这个世界还真是小啊。   项西听叶淮沉默以为他在犹豫,便劝说道:“大师,您考虑一下吧。那楼盘的地段很不错的, 周边基础设施又好。要购物中心有购物中心,要地铁有地铁。而且离青大也不算远, 您闺女不恰好在那儿上学吗?您……”   不等他逼逼叨叨完就听电话那头传来一句——   “什么时候?”   项西愣了愣,有些没反应过来,“您, 您答应啦?”   就听叶淮老神在在道:“这有什么可不答应的。驱鬼可是老头子的老本行。再说又白送我一套京州的房子,老头子又不傻,不要白不要啊。”   闻言,项西大喜,忙不迭道:“那您看看哪天合适来京州一趟,我去接您。”   叶淮思忖了片刻,这两天他还要跟编辑谈一谈出版的相关事宜,搞搞合同啊什么的,还挺麻烦的。   想着,他淡声道:“这样吧,我周六来京州,周日再去现场看。反正周日大家都不用上班,倒也方便。”   “那成。”项西答应的很是干脆,“我跟舅舅说一声。让他把周日的时间空出来。”   只是驱个鬼而已,搞得这么隆重。腹诽了一句,叶淮挂断电话,转头看向对面的人,笑道:“不好意思啊编辑,咱们现在可以继续了。”   看着眼前笑容和蔼的大爷,编辑钱芮到现在都还没反应过来。   他怎么样都没想到《我当太监的那些年》的作者竟然是一个大爷!这年头的中老年人都这么潮流的吗?   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对方刚刚在电话里说的那些话。   什么“驱鬼可是老头子的老本行”,“白送我一套京州的房”?   这大爷到底是什么人?他这是在凡尔赛吗?   一时间钱芮的心里刷过了无数条弹幕。槽点太多以至于他不知道该说哪一个好。   看着面前呆若木鸡的四眼青年,叶淮眨了眨眼,“钱编,你还好吧?”   听见耳畔的呼唤声,钱芮这才反应过来。就见他推了推眼镜框,轻咳了一声道:“没事。不好意思啊,刚刚走神了。”   “没关系。”叶淮笑眯眯道:“那咱们可以继续了吗?”   钱芮点点头,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合同递了过去:“这是出版的合同,您看看。要是没什么问题的话,在这儿签个字就好。”   叶淮接过后从上到下扫了一眼,随后便提笔签下了大名。   钱芮见状有些意外,“您不再仔细看一看吗?”   这可是合同啊,一般人签合同不都是要反复看个好几遍这才敢签名的吗?这大爷怎么能签的这么潇洒。   却见眼前人笑了笑,“我相信编辑您,也相信咱们网站是不会坑我的。而且能让我出版,本身就已经很开心了。”   看着叶淮真挚的眼神,钱芮滞了滞,一时间心里竟生出一股莫名的感动。然而,他的感动还没过多久,就听耳旁传来一句——   “反正我也不缺这点版权费。”   钱芮:“……”   这大爷绝对是在凡尔赛!   叶淮并不明白眼前的编辑为何脸色骤变,也不明白他为何一下子又拂袖而去。只心道:奇奇怪怪,这点江的编辑都这么大脾气的吗?   不管怎么样,出版到底是好事。是以叶淮的好心情并没有因为这件小小的插曲而受到影响。   周六,叶淮便再次踏上了前往京州的高铁。   对比第一次的京州执行,这一次的待遇明显更隆重了。一下高铁,项西就直接给他接到了自己家。   按照这小伙子的话说:“大师好不容易来一趟京州,怎么能让您住酒店呢?这多不好。”   叶淮对于住哪其实无所谓,既然对方这么热情地邀请他,那他却之不恭。   当天晚上,项西的舅舅还特意在餐厅设了一桌酒菜给叶淮接风洗尘。席间还一直拿着茅台给他劝酒,不过都被叶淮高冷地拒绝了。   见舅舅有些尴尬,项西便小声解释道:“大师不喝酒的。他喝绿茶……嗯还有奶茶和果汁。”   一听这话,舅舅有些讶异。   这……这大师的喜好差别倒是挺大。   暗暗感叹了一句,他随即让服务员送一杯鲜榨橙汁上来。   终于喝到了想喝的饮料,眼前大师的脸色明显变得缓和许多。心情一好,叶淮淡然道:“说说吧,你们那个楼盘闹鬼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一问起这话,项西舅舅脸上的笑就有些绷不住了。只见他的面上泛起几分苦涩道:“大约是在一个月前吧。”   那个时候,小区里已经有不少人搬进去入住了。   第一个遇见怪事的是一对京漂的孙姓夫妇。   因为工作性质的原因,丈夫经常会加班,有时候回家都将近十二点。这天晚上,丈夫正准备坐电梯回家,结果电梯故障坐不了。于是,他只能走楼梯。   好在他家在五楼,楼层虽然算不上低,但也比爬十几层楼来得强。   没曾想,他这一进安全通道就遇见了怪事。   听到这儿,叶淮挑了挑眉,“是遇到鬼打墙了?”   “倒也不是。”项西舅舅拧了拧眉道:“按照他的说法,好像是感觉有人在背后看着他。而且,他还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本来嘛,这种事倒也算不上灵异。我们一开始也没当回事。直到后来遇到其他住户相同的反馈,这才想着让物业去楼道里看看。别是什么小偷小摸的的人躲在那里。”   本以为是人为的装神弄鬼,然而让他们没想到是,当物业的人回来后均是一脸惊恐说自己见鬼了。直到后来,他们才知道,原来物业那日在安全通道里竟然看见了一道白色的人影飘过。   然而这事还算没完。在楼道事件之后,又有住户遇到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比如在电梯里听见一个奇怪女人的声音。在小区里遭遇鬼打墙,明明只有五分钟的路程,他们竟然走了半个小时也没到终点。   听完事情的全部经过,叶淮不由拧了拧眉。就当项西的舅舅以为事情很难解决的时候,只听眼前人凝声道了句:“这也不严重啊。”   项西舅舅:???   这都已经影响到他的生意了还不严重?   大师,您眼里的不严重跟他眼里的不严重应该不是一个级别的吧!   就听叶淮道:“我说的不严重是站在我这个角度上来说的。”   之所以觉得可怕,那是因为所有事都恰恰好发生在一块儿了。   毕竟这些鬼也没对人做什么,无非就是突然冒出来吓一吓普通人,也没想着要他们的命。对比他先前处理的一些猛鬼厉鬼,这已经着实挺温和的了。   不过,这种事闹多了也不好。   毕竟大家都人心惶惶的反倒还会加剧这里低迷的运势,让这里更容易见鬼,也变得更倒霉。   想着,叶淮淡声道:“这件事大概的经过我也了解清楚了。明天咱们就去实地走一走。”   项西舅舅就等着这句话呢。闻言忙不迭地道好。   话了,还问一句:“您是不是还需要什么驱鬼的物件?用不用我替您准备?”   “那倒不用。”叶淮道:“需要的东西我都已经自己带了。你们明日上午十一点直接来那个小区就成。”   “上午十一点?”   闻言,项西的舅舅愣了愣。   叶淮抬了抬眼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就见项西舅舅挠了挠头道:“一般这种事不都是大半夜进行的么?”   毕竟鬼都是大半夜出没的,这大白天,又是大中午的……能看得到东西吗?   就当项西舅舅疑惑非常的时候,只听叶淮道:“用不着。你们那栋大楼的安全通道里又没窗户,黑漆漆的跟夜晚也没啥区别。而且……”   说着,他顿了顿,“你不知道其实每天中午的十二点也是一天当中阴气最重的时刻吗?”   道家虽然认为中午12点是阳气最旺之时,但所谓物极必反,此时阴气也会开始滋生。若是真有什么厉害的东西出现,那必定是极凶的。   这也是为啥叶淮要中午去看的原因。   因为可以判断吉凶。 第74章 替身改造(33)   第二日, 叶淮坐着项西的车准时出现在了那个闹鬼的小区——盛锦花园。而项西的舅舅也早就在此地恭候多时。   这位“玄清山人”辛大师的名号他先前也有所耳闻,毕竟像他们做房地产的也经常接触一些风水师。虽然辛大师的本职并不是看风水,但到底都是玄门圈子的, 有点名气的同行大家都听说过。   虽然听说过, 但是并不了解。直到后来小侄子给他介绍这位的时候,他这才知道原来这位曾经给他姐夫家的祖宅驱过鬼!不单单如此, 他还会治鬼邪之症,解降头什么的,堪称医道双全。   一听是这样的高人, 项西舅舅当然二话不说的就答应了。   看到叶淮从小侄子的车里头走下来,他焦虑不安的情绪顿时安定了些许。想来有了辛大师出手, 应该可以摆平盛锦花园的灵异事件。   想着, 他越发热络地迎了上去, “大师, 辛苦您了, 还得在饭点的时候跑一趟。”   “算不上辛苦。拿人钱财□□,这事是昨天提前说好的,我自然得守约。”叶淮摆了摆手道:“带我去看看吧,那几个出事的地点。”   闻言,项西舅舅忙不迭地答应。   ……   盛锦花园十七栋。   “大师, 就在这儿。”   不论是在安全通道撞见白影,还是在小区里遭遇鬼打墙, 全都是围绕着十七栋发生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传闻的缘故,尽管掩饰的很好, 但此时项西舅舅的脸上还是难免显示出了几分紧张的神色。   见状,叶淮便制止了他跟上来的脚步:“你要是害怕的话其实可以不用跟过来的。”说着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换成物业或者其他人也行。”   一听这话, 项西舅舅的心里稍稍松了口气,但随后他的脸色也同样闪过了几分尴尬和犹豫的神色。   大老爷们怕鬼这传出去也有些丢人,再说请大师来看这种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换成是物业陪同,对方十有八九就会走漏风声。到时候不就坐实了“这里闹鬼真的很严重”的传言了么。为了把事情压下去,还是他陪着去更合适。   想着,就听他轻咳了一声,强撑着道:“没事的大师,我不怕。不过就是鬼而已,我一个大活人难道还怕这些东西吗?”   项西自然也能看得出来自家舅舅在逞强,便道:“知道您不怕,只不过待会儿上上下下的,还得爬楼梯。您膝盖不太好,还是在下面歇着吧。”   项西的一番话既保全了舅舅的面子,又给了他合适的台阶下。于是乎他舅舅便骑驴下坡顺着他的话道:“你说的也对,既然如此得另外找人替我跑一趟了。”   “那就我去吧。”项西主动道。   闻言,不仅是他舅舅,连带着叶淮都有些讶异地看了他一眼。   他记得先前在项家老宅的时候,项西被那些孤魂野鬼吓得都差点趴下了,他还以为这小伙子对鬼怪一类的事情产生阴影了。没曾想他这次竟然这么猛,愿意主动请缨。   想着,叶淮问:“你不怕吗?”   却见项西笑了笑,要说完全不怕那是不可能的。但是他连他们家老宅那么凶的鬼都见过,盛锦花园的鬼也不过就是吓唬吓唬人,想来应该也没有什么生命危险。而且他也明白舅舅的顾虑,要想事情不闹大,的确还是越少的人知道越好。既然如此那换成他去便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这对舅甥怎么想的叶淮不知道也不在意,反正换成谁陪同都一样。   “既然如此,那就你来吧。”   听闻,项西随即跟上了叶淮的脚步。   作为京州近两年卖的最好的几个楼盘之一,盛锦花园的小区设计除了美观之外更注重实用性与方便性,小区内的道路四通八达方便车辆通行,除此之外。大楼内部甚至还修建了残障人士专用电梯。随处可见的各种细节安排让盛锦花园在楼盘开售之初一度火爆。   走进十七栋楼,叶淮第一个感觉就是怪异。   跟先前华诚集团名下那座废弃医院不同,这里他竟然感觉不到一丝阴气。一个地方闹不闹鬼,阴气和人气都是考量的范围。   这里最怪异的一点是,不但一点也不阴,反而还让人感觉非常舒适。若不是事前知道这里闹过鬼,压根看不出一点毛病。   想着,叶淮便径直走入那个传闻中能听见奇怪女人声音的电梯。一旁,项西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看着一路上叶淮一言不发的样子,项西也有点着急。他很想询问大师看出什么来了没,但见对方一脸认真地观察着周围的样子一时间也不好开口。   良久,就听身旁的人突然问道:“上一次有人在电梯里听到声音是什么时候?”   “大概是在上周五晚上大约九点半?”项西想了想道:“一个高中女生晚自习放学回家,坐电梯的时候听见的。”   叶淮想了想问:“这电梯有监控吗?”   “有的。”   “带我看看。”   好不容易有自己的用武之地了,项西连忙带路。   这栋楼管理监控的物业经理也认得项西,知道他是老板的外甥便也干脆地放行了。不过通融归通融,看到项西的身旁还跟着一位大爷,物业经理也有些好奇。看项西对其恭恭敬敬的态度,这让他不由猜测起这位的真实身份。该不会是上头的某个领导吧?   然而不论他怎么眼神示意,项西就是不介绍。这可把物业经理给憋坏了。   另一边,叶淮无视了项西和物业经理的眉眼官司,只专注地查看那一天的电梯监控。   二倍速、三倍速、四倍速……   突然间,电梯的通风口处一个不起眼的小小虚影忽的晃过。   他猛地按下了暂停键。   放大画面一看,就见一个细细长长的灰黄色的不明物体出现在了镜头中。   一旁,项西和物业也注意到了叶淮这边的动静,纷纷探过头来看。   “嚯!”只一眼,不禁让物业经理直呼好家伙,“这是什么东西?松鼠吗?”   “怎么可能是松鼠?”一旁项西反驳道:“松鼠的尾巴可没那么长。”   就在两人争论不休的时候,叶淮又将监控录像倒回去放慢反复看了几遍。半晌,他抿直了唇角眉头锁紧,这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看完了录像,叶淮直起身对项西道:“走吧。”   项西闻言愣了愣,“去哪儿?”   “安全通道。”   闻言,项西忙不迭地点头跟上。   一听“安全通道”四个字,物业经理顿时反应了过来,忙道:“领导,那里可不能去!”   “为什么?”   “那里闹鬼!”   “……”   “真的!我亲眼看见的!”   “瞧你说的,大白天的能看到什么鬼啊。”害怕暴露大师的身份,项西忙道:“我们就是过去查一下有没有什么安全隐患。许经理你还是忙你的吧,我们自己去就成。”说着不等对方接话便随即出了办公室。   打发走了物业,两人朝着安全通道前行。见周边没人,项西终于忍不住询问:“大师,您其实知道监控录像拍到的那东西是什么,对不对?”   叶淮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赞许,“没想到你看着瓜兮兮的,但脑子还挺好使。”   项西闻言滞了滞,“您这是在夸我?”   “不然呢?”叶淮目不斜视地推开通道大门,“除了自家闺女,老头子我可是很少夸人的。”   “……”   大师,您这夸人的方式还真是特别。   因为大楼的设计问题,安全通道内只有应急灯,并没有开窗户。是以即便是大白天,楼道里看上去还是有些暗漆漆的。   或许是因为听过先前发生在这里的传闻,一踏入脚下这片地,项西竟不自觉地产生了几分紧张的情绪。   到底是小辈,加之对方还老是给自己介绍生意,叶淮倒也不介意对他多照拂一二。就见他转过头看向楼梯口犹豫不决的项西,道:“怕就跟紧我。不然待会儿万一遇到什么东西我可不一定能顾得上你。”   确实,恐怖片里一般落单的都没啥好下场。意识到这一点,项西便连忙小跑着跟了上来。   跟着叶淮一路爬楼梯,他道:“我刚才问您的问题,您还没回答我呢。那监控录像里拍到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听说过狐黄白柳灰吗?”   “……啊?”   突然拐弯的话题让项西愣了愣。就听叶淮继续道:“狐狸、黄鼠狼、刺猬、蛇还有老鼠,这是流传于北方萨满教的‘五大仙’。民间,有一些人会供奉这‘五大仙’给人查事看病以此谋生,这就是所谓的出马仙。”   “当然啦,这些都是萨满教的说法。按照咱们道教的说法,正神不上身,这些所谓的仙说白了就是成精的动物。”   听到这儿,项西想了想,很快便反应了过来:“您是说那东西是黄鼠狼?”   叶淮回了他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   项西有些诧异,“可是那些‘仙’不是都生活在乡下或者在什么深山老林里面吗?”记得当初他哥们高煦就是在深山老林里遇见的老鼠精,这大城市里闹精怪,还真是闻所未闻。   “从前是这样没错。但是这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人家出马仙也得与时俱进啊,天天待在山沟沟里连人都没有还怎么赚钱?单说这京州,我所知道的就不止一两个堂口。”   一听这话,项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您说得对。只不过还有一件事我不太明白。您刚刚说的那些都是正儿八经给人看事的地方,可这盛锦花园是小区啊,这里又没有堂口,怎么可能会有黄仙呢?” 第75章 替身改造(34)   项西问的这个问题叶淮也想知道。   除非是没有立堂口, 又或者是刚刚修炼得道开了灵智,一般正常情况下,这些“仙”都是安分待在堂口的, 像这种到处乱蹿的行为还真的挺少见的。   事情越查越是迷雾重重。   本以为只是过来驱个鬼做个法事而已, 现在没想到还要当侦探破案,真是麻烦至极。   这种时候要是有犀角香就好了, 不单单能通鬼,还能轻而易举地引来精怪。只可惜这东西是禁香,价值不菲不说也不好找。   算了, 还是靠自己吧。   想着,叶淮掏出了一炷香, 点燃后便开启了阴眼一层一层地往上走。   这栋住宅楼一共有三十三层, 每一层都有一个安全通道出口。他一路走一路观察香上方的烟, 每到一层他就停下来仔细观察烟雾扩散的方向。见无异常便继续向上。   项西紧紧地跟在叶淮的身后, 仔细观察着他的动作。虽然脑子里有一堆疑问, 但此时他也不好开口。两人就这样相对无言一路沉默着往上走。很快就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   等到了第12层时,叶淮终于没有像之前那样继续上楼,而是选择朝着安全通道走去。   见状,项西的心一下子紧张了起来。紧张之余他还隐隐带着一丝莫名的小兴奋。   “大师,您是发现了什么吗?”   叶淮没有回答, 只竖起了手指抵住唇示意他安静。项西随即捂住了嘴巴。   站在通道口,只见先前还正常扩散的烟雾不知何时竟被拧成了一股细线, 穿过安全通道的门缝朝着12层飘去。   二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便知这其中定有猫腻。   叶淮随即推开大门, 朝着12层的楼道走去。   一进入楼道,就见烟雾打了个拐开始朝着右边的方向慢悠悠地飘,顺着香火的方向二人亦步亦趋地跟上。   终于, 在拐了一个弯后,烟雾就消失在了1205的房间门口。   越是接近真相,就越是紧张。就在项西有些忐忑不安地做着深呼吸的时候,叶淮已经丢掉了剩余的后半截香,径直走上前去按响了1205号的门铃。   项西:!!!   卧槽大师,你竟然这么猛的吗?   叶淮站在门口按了好一会儿门铃,这才听见屋里传来了拖鞋趿拉的声响。   大门拉开露出了一张中年女人的脸。   女人打量了一眼面前这个穿着半新不旧老土外套的中年男人,又看了看他身后打扮潮流头戴棒球帽的小年轻,不禁拧了拧眉,“你们找谁啊?”   项西见状连忙道:“这位阿姨,我们就是想……”   “什么阿姨,我有那么老吗?”一听到项西的称呼,眼前的中年女人顿时就不高兴了。   项西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恰逢此时,一旁的叶淮扬起一抹程式化的微笑道:“这位女士,我们是物业公司的。因为小区里新出了项规定不允许高层住户养宠物,所以我们就是想上门探访一下。请问你们家养宠物了吗?”   物业公司?宠物?   只一瞬间,女人的脸稍稍变了下。就听她飞快地回了一句:“没有。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对方将要关门之际,叶淮一个跨步便挤了进来。这可把那中年妇女气得够呛,“哎 !你们到底想干嘛,这是私闯民宅知不知道?告诉你我可报警了啊!”   哪怕眼前人提出报警威胁,叶淮依旧不慌不忙,“实在抱歉,公司有规定,物业必须得亲自检查之后才能放行。仅凭业主的一面之词不足取信。并且按照物业新出台的规定,若是高层住户养宠物,每个月须得多缴纳一定比例的物业费。”   说到这儿,他的面上适时地露出一抹歉色:“不然若是有其他业主投诉宠物扰民我们也很难做的。”   看着叶淮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外头的项西简直惊呆了。   他怎么就不能在短时间内想到这些说辞呢?大师就是大师,这随机应变的能力也太强了。   到底是叶淮睁眼说瞎话的功夫高深,眼前的中年妇女听闻脸色顿时变了,再也没有了先前的盛气凌人。叶淮不动声色地觑了她一眼,就见她的面上还隐隐还带着一丝不自然的表情。   果然有猫腻。   他的这番话看似有理有据,但其实仔细想想就会发现这其中隐藏着不少漏洞。   哪有物业公司会穿成他们这样上门的?这么不专业也不怕被公司开除。   还有,就算物业真出台了高层不能养宠物的规定,那么小区里应该会张贴相关的信息公告才对。   可眼前的中年妇女竟然连一点问题都没瞧出来,到底还是因为心虚大意,没能顾得上这些细节。   思及此,叶淮淡声道:“您放心,我检查之后便会离开,绝不多打扰。”说着,他便开始在她家客厅转悠。   凭心而论,1205的房间看上去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屋内的摆设还有家具瞧着就是普通人家。   难不成真是他搞错了?   正当他疑惑万分的时候,鼻尖突然隐隐嗅到了一股供香的味道,似乎是从前方左侧的房间里传来的。   叶淮拧了拧眉,朝着散发气味的房间走去。那中年妇女见状,神情顿时紧张了起来。   “这里面是佛堂,没什么好看的。”   叶淮没有理会,径直旋开了门把。   就在这时,一道土黄色的影子突然间从一旁的房间里冲了出来直直地朝着大门奔去。   此时,叶淮自是顾不上其他连忙跟着追了出去。   那中年妇女见状神情大异,高喊了一声“大仙”便也跟着跑了出去。   事情发生的太快,站在大门口的项西都还没反应过来就看着一道小小的黄影从屋子里头窜了出来朝着远处的楼道奔去。在那之后,大师,还有那位阿姨也跟着追了过去。   良久,项西这才恍然大悟,刚刚自己看到的该不会是……   只一瞬间,他不禁倒吸了口凉气。   妈妈哎,他竟然看见黄大仙了!   就在项西还处于震撼全家的心理状态之时,叶淮已经循着那只黄鼬小小的身影跑向了楼道。   黄鼠狼的身形小巧灵活,对比起如今老胳膊老腿的叶淮,那速度快得可不是一星半点。不一会儿就消失不见了踪影。   当然,比他还要慢的就是那位1205的房主了。叶淮都在原地休息了好一阵了,她这才赶上。   没看到她们家“大仙”反倒碰见了叶淮,中年妇女脸上的表情并不是很好看。   “说说吧,你们家那只黄鼠狼是怎么回事?可别告诉我你是做出马的,还在自家立了堂口给人看事吧?”   话毕,就见眼前人滞了滞,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什么黄鼠狼,那是我养的宠物貂!”   叶淮:???   这是当他傻么?都这样了还死不承认。   “宠物貂长这样?这明显就是黄鼠狼!而且你刚刚明明喊了大仙了吧?”   一听这话,中年妇女连忙道:“谁家里养宠物养黄鼠狼啊,那味儿得多大啊。那明明就是我女儿从外头宠物店里抱来的貂!至于大仙,谁规定不能给宠物取这个名字了?”   “……”   不欲与其掰扯,叶淮随即摸出手机。见状,中年妇女就慌了:“不过就是养个宠物貂而已,你不会要向公司举报我吧?在买房之前你们也没说高层不能养宠物啊,现在又要缴纳罚金……”   “没有要举报你。”   叶淮说着便给项西拨了个电话过去,然而奇怪的是对面竟然一直没人接听。   这小子怎么不接电话啊?   想着,他便只得转身下楼原路返回。   就当他下到13楼之时,只听见楼道里传来了一声急促的——   “大师救我!”   是项西的声音!   叶淮没有多想连忙冲了过去。就见项西一脸惊骇地蜷缩在远处的墙角,然而对面却空无一人。   打开阴眼,就见一只毛茸茸的黄色生物正在不断靠近他。仔细一看那不就是从1205跑出来的那个“黄仙”吗?   这还真是柿子专挑软的捏啊。见对付不了他,便转头对付另一个麻瓜。   想着,叶淮便也不敢迟疑,随即走上前大喝一声:“等一下!”   这一身响气沉丹田,那黄仙顿时像是被定住了一般,缓缓回过头。虽然还是一张毛茸茸的动物脸,但叶淮神奇地从它的脸上看到了几分人性的表情。   见状,叶淮扬声道:“我无意与你为敌,不瞒你说,我们是来查这个小区闹鬼的事情的。之前在监控里我无意间看到你的身影,这才找上了门。不知你能否解释一下为何要在小区里头吓唬人?”   出马弟子对于仙很是恭敬,不敢违抗,叶淮可不同。他是正统道门出身,并不需要像那些人一样唯唯诺诺俯首称臣,只要礼数到了自然就行。   “我何时吓唬过他们了?”   耳旁传来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声,就见眼前的黄仙歪了歪脑袋,似乎有些不解。   “你没吓唬过他们?”叶淮有些不相信。   下一秒就听对方道:“我只不过是正常跟他们说话罢了。”   “……”   叶淮无语凝噎,正常和人说话?是个正常人遇到这种情况都是会吓尿的好么!   不欲与其多在这个话题上纠结,他扶了扶额道:“那你为什么要跟他们说话?”   “因为无聊啊。”   黄鼠狼一脸理所当然,“那个供奉我的人实在太无趣了。每天就只会拿些香火来,旁的就只会说一些有求于我的话。我也想和人正常地说说话,也想尝一尝炸鸡的味道。”   “……” 第76章 替身改造(35)   叶淮拧了拧眉, “那跟你缠着项西有什么关系?”   “项西?”   “就是你面前的人。”   “哦,”黄仙反应了过来,了然地说了一句:“我没缠着他啊, 就是想闻一闻他手里那个……叫什么巧克力的东西, 听说很好吃。”   听闻,叶淮瞥了一眼地面,就见项西的身边还掉了一块刚打开包装的士力架。   “……”   叶淮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这种理由。作为一个堂堂黄仙, 你这样贪吃真的好么?   就听那黄仙继续道:“住在这里可真是折磨。这里的人真是太懂得享受了。我每次看着他们提着夜宵上楼都感觉好好吃, 一时间忍不住就想问他们在哪儿买的。可谁曾想, 他们竟然害怕得跟见到了鬼一样。”   叶淮:“……”   这要是不害怕,那群人才是有毛病吧。   忍住了吐槽的欲望,叶淮道:“你既然想吃东西,完全可以让供奉你的出马弟子给你买啊。没必要这样乱跑吧?”   “出马?”黄仙滞了滞, “你说那个老女人吗?”   “不然还有谁?”   “我并未收她。”就听黄仙顿了顿道:“她太老太丑了, 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叶淮:???   觉得人家不好你还待在别人家,你这脸可真够大的啊!   “别在心里骂我, 我都听得见。”   黄仙突然冒出的一句顿时让叶淮住脑。就听它继续道:“我之所以待在他们家那是因为我看中了她的女儿。年轻漂亮不说,还有仙缘, 成为我的出马弟子再合适不过了。”   “只可惜她女儿压根就没同意成为我的出马。倒是她妈, 反而想当得不得了。”说着黄仙一脸遗憾地摇摇头:“想要的不来, 不想要的却来了。真是麻烦。”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 所以我到现在都还没有正式立堂口。”   没有立堂口不单单意味着仙家不能开设道场修炼, 也意味着它没法正式享受人的供奉。除了能勉强吸食一些香火, 像贡品什么的都没法吃。也难怪它会那么眼馋别人的东西。   黄仙的“悲伤”叶淮并不能共情,就见他眉头一皱,“所以这段时间小区住户们频频撞鬼、遭遇鬼打墙,应该都是你的把戏吧?”   闻言黄仙突然一滞, 神情有些莫名:“他们撞鬼这关我什么事?你可别血口喷人啊。我最多也就是在电梯里头看看住户们带了什么吃的罢了。”   叶淮听闻目光定定地看着它,发现它神情不似作伪,这才逐渐相信它的话。   因为除了极个别的品种,绝大多数精怪都比较单纯,也不会说谎。虽然黄鼠狼在民间的名声不太好听,但它们除了小气了一点爱报复人一点,倒也没什么太严重的毛病,不像狐狸说话真真假假让人分辨不清。   而且像这些“仙”都有一个共同的毛病,就是爱现。不管事情是好是坏,但凡是它们做的,都喜欢宣扬出去。这也算是一种震慑,让旁人知道它们法力无边不好惹。   这黄仙既然这么说,那么这件事可能真的跟它没有关系。   思及此,叶淮的态度便恭敬了几分:“这件事可能是我误会了,我道歉。大仙神通广大,不知你是否知道这小区闹鬼的真正缘由?”   回应他的是一声轻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大概是知道叶淮有求于自己,眼前的黄仙也变得愈发嘚瑟,“告诉你,我有什么好处?”   却见叶淮微微一笑,“没有好处。”   黄仙闻言滞了滞,半晌,气急败坏道:“没好处我干嘛要告诉你?”   “所以你爱说不说。”   “你!”   就在黄仙气急败坏想要报复之时,只见叶淮不慌不忙地掏出了一张符篆。   “刚刚忘记告诉你一件事,我师承茅山。自小修习驱鬼降妖之术。”   只一瞬间,黄仙就顿住了脚步,神情一下子紧张了起来,“你,你想干嘛?”   “没想干嘛。”叶淮神情淡定:“就是给你个选择,是想留在这里立堂口修炼,还是……”   “我说!”   ……   直到离开十七栋,项西都还是一副目瞪口呆合不拢嘴的模样。   半晌,他咽了口唾沫道:“大,大师……刚刚那个……”   “你是说黄仙?”   项西摇摇头,就见他眨巴着大眼睛道:“您刚刚说您师承茅山,这是真的吗?”   叶淮:“是又如何?”   只一句话,项西顿时兴奋起来了,“所以茅山真的有穿墙术吗?”   叶淮:“……”   还穿墙呢。我看你的脑子不好,需要穿孔看一看。   无意与项西这个傻小子继续掰扯,叶淮掏出了罗盘,开始按照黄仙所说的方位开始寻找。   绕了小区大半圈,终于找到了问题的源头所在。   说实话,一开始听说十七栋闹鬼,他还以为是大楼内部出了什么问题,结果到了实处才发现大楼内部的设置合理,根本没问题。就当他疑惑非常的时候,又在监控看到了黄大仙,因此他的思维就走向了误区以为是精怪作祟。   其实,整件事最根本的原因就是这里的风水出了问题。   京州所有的建筑物都不会把门开在西南和东北,因为这条线是鬼门位。在这两头开门,就会导致建筑物的阴气重。但是盛锦花园的问题却不是在鬼门位上开门,而是在鬼门位上放了座喷泉。   看着面前这座华丽的欧式女神像喷泉,叶淮无语凝噎。   “这座喷泉是什么时候建的?”   听闻,项西的舅舅“咦”了一句,“这里原来有设计过喷泉吗?”   一旁,他的助理小声提醒道:“原本是没有的。只不过李总您之前说这块位置有点空,不好看。于是底下人就又加了个喷泉上去。建成的时间好像就是在一个月前?”   又是一个月。   闹鬼的事情也是在这一个月内发生的。   此时,在场的人似乎明白了什么。项西的舅舅忙问:“大师,真的是这座喷泉的问题吗?”   叶淮正色道:“原本的设计图纸之所以将这块地给空出来就是因为做规划设计的人懂风水,知道这个位置是鬼门位,最好什么都不放,就是得空着,保持干净明亮。结果你们在这外鬼门的位置加了个喷泉。”   “喷泉带水聚阴不说,这喷泉上的雕塑还是人形的。这不明显就是告诉那些鬼魂“快来,快来”吗。而这十七栋是距离喷泉最近的楼,住在这里的人不撞鬼谁撞鬼?”   听闻,项西的舅舅滞了滞,小心翼翼地询问:“那……依大师之见,咱们应该怎么处理?是只要把喷泉拆了就行了吗?”   “对。”   话毕,就见项西的舅舅猛地松了口气。还好,只是拆个喷泉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   在那之后,项西的舅舅便很快安排了人将喷泉给拆了。盛锦花园的闹鬼传言也到此为止。   事后,叶淮也如愿地拿到了盛锦花园的一套房。   仔细算算,除了先前在安全通道爬楼梯稍微累了点,这一单生意他做得简直毫不费力。从头到尾就只点了一根香,连一张驱鬼符都没甩就轻松解决了问题,这运气好到连001都忍不住羡慕。   001:“宿主,你这狗屎运也太强了吧。人家这一波简直就是白给啊。”   叶淮:“什么狗屎运,这叫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   看着眼前崭新的房产证,叶淮面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恰逢辛莹莹的生日马上就要到了,这套房正好可以当做礼物送给她。   一旁,陪着叶淮办手续的项西忍不住发出了羡慕的感叹:“大师,您对您闺女也太好了吧。她大学还没毕业就送她房子。”   闻言,叶淮斜了他一眼,“你们家难道就没给你买房子?”   一说到这事,就见项西拍着大腿开始诉苦,“那可不!我爷爷说,不能老是靠家里,自己的事情得自己解决。所以我爸妈就说,以后房子就让我自己赚钱买。”   说着,项西摇头叹息道:“我又不像我哥,那么会经营公司。京州的房价又那么高,这不是在为难我么……”   叶淮闻言默了默,拍了拍他的肩道:“这世界上赚钱的方式可不仅仅只有继承家业这么一条路。”   项西一听,眼睛亮了亮,“那依您看,我以后应该做什么行业?”   项西和辛莹莹同年,如今也是在读大三。但是和辛莹莹不同,他是读金融专业的,只可惜成绩平平,要走本专业的路子可能并不容易。   看着眼前一脸期待望着他的小伙子,叶淮抽了一张A4纸,拿出了笔开始在纸上写写画画。   叶淮很少给人算命。一是因为这并不是他最擅长的本职,二是嫌麻烦,怕背因果。可眼前的小伙子到底还是给了他不少的帮助,他也不好欠人情。   一番推算之后,叶淮道:“你杀破狼星坐命,做不了那种安安稳稳的工作。不过行动力强,不拘泥于传统束缚,有艺术方面的天赋,而且抗压力不错。倒是可以尝试一下演艺相关的行业。”   “演艺相关?”听闻,项西愣了愣,半晌道:“就是类似娱乐圈之类的吗?”   “包括娱乐圈,也包括纯艺术圈。”   说着,叶淮顿了顿,补充道:“不过我说的只不过是其中的一种可能罢了。这未来的路到底是什么样的,还是得你自己选择。除此之外……”   还没等他说完,就见项西一把握住叶淮的双手挥了挥,神情激动:“实在太感谢您了大师!我知道要怎么做了。”   说着,他便随即起身跑去一旁打起了电话,   见状,叶淮愣了愣。   他还有话没说完呢,这小子就都知道了?   ……行吧。既然他知道了,那他也正好少费些口舌。   还是想想辛莹莹生日那天该怎么给她准备惊喜吧。   然而,还没等叶淮想好,主线任务的进展却给了他一个惊喜。 第77章 替身改造(36)   温良成的蛊毒最终还是发作了。   正如叶淮先前预料的那样, 狗改不了吃屎的他好了伤疤忘了疼,没能管住自己的下半身。   当然,这件事也并不能只把理由全推卸在他一个人的身上。   除了他自身自制力的原因之外, 还有其他关键因素——   比如矫枉过正的温母, 又比如一心想找接盘侠的“白月光”。   说实话要不是秦舒颜那么努力地想要找到接盘侠,恐怕温良成也不至于这么快就缴械投降。   自打温良成恢复清醒之后,温母就提出了要让他去庙里出家静修的要求。然而, 这个要求却遭到了温良成的断然拒绝。   让他暂时不碰女人, 可以。   但是让他去庙里当和尚, 他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他好歹也是江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整个江城商圈的人都认得他。出家当和尚?亏他妈想得出来。这事传出去,他以后还怎么在圈里混?   可如今的温母哪里还管什么面子不面子的问题。在她看来,面子哪里有儿子的性命重要?   自从上次听完“玄清山人”说的话后, 她这心里就一直是忐忑不安的。她实在太了解温良成的性子了, 她儿子在男女关系方面的自制力算不上好,这次要是不做得狠一点, 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现在的她容不得有一丁点意外出现的可能。   是以,向来对儿子百依百顺的温母这一回的态度却非常坚定——温良成必须要去寺庙出家。   可是温良成是吃软不吃硬的性格。见母亲这么逼迫自己, 他也产生了逆反的心理。于是乎二人爆发了一场严重的争吵。   秦舒颜回国也有段时日了, 可她却一直找不到机会对温良成下手。眼见着月份渐长, 肚子要瞒不住了, 她也是急得很。   恰逢此时, 温良成跟温母吵架, 心烦意闷便跑出来喝闷酒。这也恰好给了她一个可乘之机。   于是,在酒精还有人为的作用下,温良成便破了戒。   很快,他身上的蛊毒就发作了。   看着面色青白浑身抽搐的温良成, 秦舒颜也被吓坏了。这人别怕是有什么病吧?   惶恐不安间,她瞥见温良成的肚腹间竟然鼓起了一个包,更可怕的是,那个小包还会蠕动!   那是什么东西?!   眼见温良成一脸痛苦的模样,秦舒颜只能强忍着害怕连忙打电话叫救护车。   此时温母正在家里打麻将,得知消息,瞬间就木了。她本想叫司机赶紧接她去医院,结果想起不久前司机离职了。   无法,她只得自己开车去。   待她连闯好几个红灯赶到医院,人已经被推进急诊抢救室了。   看见温母,秦舒颜有些心虚,害怕自己担责任。她就编造了一个谎言,只说是温良成喝酒的时候突然间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慌忙间,她只得给人送来医院。   知道儿子发病真正原因的温母哪里会相信她说的话。就见她上前二话不说就扇了秦舒颜一个耳光。   “贱人!你还敢狡辩!”   就听温母愤怒道:“是你勾引了良成对吧?”   自以为瞒得天衣无缝的秦舒颜被打蒙了。   她不知道温母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尽管她的内心觉得意外慌乱,可她的面上却丝毫不显,反而还装出一副委屈不解的模样。   “阿姨,您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啊。我怎么会勾引良成呢?您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秦舒颜之所以能在温良成的心中当那么多年的白月光,总归是有过人之处的。   强大的内心,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能力,还有已经和真正面孔融为一体的人格面具,让她不论做什么都能让别人相信她。   眼前这个女人的神情不似作伪,饶是温母都有一瞬间怀疑自己。   难不成真是自己误会了?   然而,这个想法也仅仅只是一瞬间。因为刚刚她询问了医院的工作人员,病人是从酒店送来的。   大半夜的,孤男寡女在酒店怎么想都知道是在做什么。   意识到这一点,温母更是愤怒,“我误会?秦舒颜,你当我是傻子吗?你跟良成大半夜的在酒店不是开房难道还能是坐在大堂聊天吗!”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温母自觉秦舒颜也该承认了。可是她却低估了对方厚脸皮的程度。   就见秦舒颜捂着脸,一副被误会了满腹委屈的模样,“阿姨,您相信我……我们真的什么也没发生。”   此时的温母只觉一口老血卡在喉咙,吐也吐不出来,咽也咽不下去。   就见她竖起食指,颤抖着道:“好,好!好得很呐!”   “我告诉你,要是我儿子今天有什么三长两短,你给我等着!”   温母刚放了一句狠话,就见抢救室里一位医生走了出来。见状,她连忙上前追问:“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了?”   医生看了她们一眼,眉头轻拧,“这里是医院,不是你们吵架的地方。你们这样会影响到医生还有其他病人的。”   自觉理亏,温母也不好反驳,连声道歉。随后又问起里头的情况。   医生道:“情况不容乐观。他腹部的器官还有生殖器部位不明原因地产生了大大小小的孔洞。我们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现在也只能尽可能地止血缝合。”   一听这话,温母便呆愣在原地。   【那东西现在在什么地方,到时候就会把那个地方的脏器给咬穿。】   玄清山人的话在脑海里回荡。   大师说的全都是真的。   看着面前哀莫大于心死的贵妇,医生不禁摇了摇头。他在急诊室也不是第一次遇见这副场面了。然而有时候,医生也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安慰了家属几句话后,医生便离开了。   一旁,秦舒颜不动声色地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一边悄悄注意着温母还有医生的对话。   在经过刚刚一段时间的冷静思考后,她也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   记得温母一直很想让自己当他们温家的儿媳。   按照常理,即便她知道她和温良成发生了什么也不应该这么激动才对。不仅不应该激动反而应该感到开心才对。   可刚刚看她的反应,竟然那么激烈,这着实不正常。   而且,刚刚听那医生说的话,什么“腹部器官还有生殖器不明原因产生了孔洞”?   ……   难不成那温良成的身上有什么病?   因为那种病不能和女人发生关系,所以刚才温母才会这么激动?   突然间,秦舒颜感觉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真相。   ……   叶淮从系统那儿得知消息的时候正忙着跟设计师交流京州新房的设计问题。   听闻,他挑了挑眉,轻啧了一声:“没想到他连半个月都坚持不了。亏我还给他们家指了条明路。”   001:“……”   001:“你这是明路吗?确定不是故意挖坑给人跳的? ”   叶淮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身正不怕影子斜,脚正不怕鞋子歪。他温良成要是行的正做的直,哪还能掉进我的坑里?”   “况且,”就见他语声一顿,面上显出几分高深莫测来,“他今日有此一遭完全是咎由自取。就算我没给他挖坑,他也会掉进另一个人的坑里。”   “另一个人?”001愣了愣,“你是指余向珊吗?”   “你就不觉得奇怪吗?”叶淮不答反问,“余向珊给温良成下的蛊是从哪里来的?”   001闻言想了想,顿时意识到叶淮话中的含义。   的确,毕竟这余向珊又不是什么苗疆蛊王,她自己肯定是不会炼制蛊毒的。   毕竟在如今这个时代,会蛊术的人那可是稀有品种。像她这样没有背景没有门路的拜金女,是如何找到给温良成下蛊的人的?   “所以啊,你现在还以为温良成所遭遇的这一切仅仅只是个巧合么?”   叶淮说着喝了口奶茶道:“这一切冥冥之中都是有安排的。”   001:“什么意思?”   “无巧不成书。事实上,当初被温良成害了一生的姑娘也不仅仅只有辛莹莹一个,只不过那一位死的早罢了。”   更巧的是,那位姑娘恰恰好是个苗族,而哥哥还会蛊术。   这位苗族姑娘失踪了几年,她家里人只当女儿去大城市打工被花花世界迷了眼,不想回到穷困的家乡也不想认家乡的爹妈了。   直到后来的某一天,他们村的巫婆说她死了,是自杀。他们这才知道事情的真相。   哥哥一直对妹妹的死心有疑虑。他不相信妹妹是会自杀的人,于是便偷偷调查。   在知道妹妹是因为那个负心汉而死后,哥哥又怨又怒,便想着要替她报仇。   于是,他悄悄来到了妹妹当年去的江城,改头换面。想尽办法接近那个负心汉的身边。   终于,他成功了。   他成为了温家的司机,在温家生活着,监视着温良成的一举一动。   他知道温良成这个花花公子不缺女人,也知道一些被他甩了的女人心有不甘。   终于有一天,被他逮到了机会。   他将情蛊交给了余向珊,并交给她使用方法。   在那之后,他便离开了温家,而事情就如同他策划的那样一步一步展开。   ……   得知了真相,001随即露出了一副震撼全家的表情,“宿主,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原剧情里都没写啊。”   就连余向珊会给温良成下蛊这件事也都是因为宿主不走剧情线,这个世界自动修正的结果。它都猜不到剧情走向,宿主是怎么知道的?   叶淮:“这些事自然是从余向珊那里问来的。”   001:!!!   001:“你什么时候搞到了余向珊的联系方式?”   叶淮:“当然是在你不知道的时候。”   其实自打知晓余向珊给温良成下蛊之后,他就一直想知道这背后炼制情蛊的人究竟是谁。   到底他认识的人多,通过一些办法联系上了余向珊。费了一番功夫,他这才知道整件事背后的秘密。   “其实,按照我的猜测,如果原剧情里辛莹莹没有捅死温良成为父报仇,那个温家司机估计也会找上她,用同样的办法报复温良成。”   “只不过如今的辛莹莹和温良成没有牵扯了,他这才找上上一个怨恨他的前女友余向珊罢了。”   命运总是会在人不知道的地方拐弯,虽差之毫厘,可造成的结局却截然不同。   然而不论前世还是今生,渣男的结局都不会改变。   人贱自有天收,这是他最喜欢的话。 第78章 替身改造(37)   看着病房里的儿子, 温母又是焦急又是心痛。一想到把她儿子害成这样的秦舒颜,她都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   虽然很想让那个狐狸精马上付出代价,但是眼下她也不能放着儿子在这儿不管。   自打昨天晚上知道儿子出事后, 她就给玄清山人发消息,希望他能出手救良成一命。然而直到现在对方也一直没有回复。   一想到今早医生跟她说的话, 她就惶恐不安。   什么叫“做好最坏的打算”?   她儿子还这么年轻,他还没娶媳妇, 没给她生孙子呢!怎么就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温母不甘心,她一定要救活儿子。   这件事本来就是因为玄学方面的东西引起的,思来想去仅靠医学并不能解决问题。眼下她只有两条路, 一是找到余向珊, 就算把刀架在她脖子上也得让她把良成身上的蛊毒给解了。二是求助玄清山人。   一想到先前白花的一百万,温母就觉得有些肉疼。虽然他们家不差这么点钱,可是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白白打水漂,她也是懊悔不已。   早知道这样,当初还不如咬咬牙一狠心将公司股份给那位呢!   现在的她可算明白了为什么当初玄清山人反复提及“一分价钱一分货”是什么意思。就算是破财消灾, 那也得财破够了才能消灾啊!   然而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此时意识到这一点已经为时过晚。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只能亡羊补牢。   看着眼前犹如石沉大海的微信消息,温母咬了咬牙,又给徐家太太林晓梅打了个电话。   经过上一次好心帮忙反而还被骂的惨痛教训,徐太太现在看到温母的电话就气得慌。   “还敢给我打电话, 她脑子瓦特了吧?”说着便看也不看的按下了拒接键。   对面, 徐家兄妹正在吃早餐, 看着突然变得有些气愤的母亲,不由奇怪。   徐正卿问:“怎么了妈,谁惹您生气了?”   “还能有谁?”林晓梅道:“不就是那个温家的神经病呗。”   徐正卿眨了眨眼,“温家的神经病?”   见哥哥不清楚, 徐静娴便解释道:“就是温家太太。先前她打电话问妈要大师的联系方式,我就给了微信号。结果她和大师聊的不愉快,大师就把她给删了。她一生气就打电话过来骂了妈一顿。”   闻言,徐正卿点点头,面上也不由带出了几分不悦,“这种人以后咱们都不要理。反正我们家和温家也没什么生意上的往来,没必要这么做好人。”   徐静娴附和道:“就是。她儿子自己渣,这才被前女友给下了蛊,又不肯多花钱消灾,能怪得了谁?简直活该。”   “她儿子被人下蛊?”一听这话,林晓梅一改先前的气愤,询问女儿,“什么情况?不是说她是因为撞鬼才找大师的吗?”   见母亲和哥哥都一脸好奇地望过来,徐静娴这才将从大师那儿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都说了出来。   听闻,在场的人一脸唏嘘。   林晓梅轻啧了一声,“难怪我当时问她理由的时候她那么敷衍,原来是觉着丢人啊。”   徐静娴道:“就像哥哥说的,反正咱们以后离他们家人远点就成。”   这厢徐家人想要避而远之,可没曾想两个小时后温母竟然主动找上了他们。   一改先前面对林晓梅的趾高气扬,此时的温母一脸讨好似的迎了上去:“晓梅啊~”   林晓梅不由往后退了半步避开了她的手,“咱们的关系还没好到可以互称名字的地步吧。有事说事,找我干嘛?”   闻言,就见温母的脸色暗了暗差点没能绷住脸上的笑。半晌就见她神色恢复如常:“是这样的,我昨天给玄清山人发了微信,可是他一直没有回我。我就想来问一问你这儿有没有他的电话号码?”   听到这儿,林晓梅算是明白了。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原来是因为联系不上人这才找上她了。   想着,她道:“我这里怎么可能会有他的号码?我又不相信这个。”   温母的脸僵了僵,随后继续赔笑道:“我知道的徐太太。所以就想问一下你们家静娴还有正卿,他们那里有没有电话号码。”   林晓梅:“……”就算有也不给你。   就当她想赌气说没有的时候,只见温母倏地抓住了她的手,开始淌着眼泪哭诉:“我是真的没办法了。医生都让我去准备后事了,我们家良成还那么年轻,求求你了徐太太,行行好吧……”   见温母这样,林晓梅也慌了。   她随即抽出了自己的胳膊,表情讪讪道:“你别这样啊。你就算跟我说也没用啊。”   话音刚落,就见温母倏地跪下,“你要是不答应,我今天就不走了!”   林晓梅愣了,她虽然不喜欢温太太,但是也见不得人这样。到底都是当妈的,她也能理解对方的心情。终于,她还是心软了。   要来了大师的手机号,温母随即给对方打了个电话。   京州的事情处理完了,叶淮便回了江城。刚下高铁,就接到了一个陌生的号码。   因为手机没有将这个号码当成垃圾号码拦截,他便接了电话。   一个“喂”字还没说出口,就听对面传来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是玄清大师吗?”   叶淮:“……”   “你可以叫我玄清山人,也可以叫我大师。但是别叫我玄清大师。听上去就好像我出家了一样。”   也不知道对面听没听清,就听对方慌忙道:“求求您,救救我儿子吧!这一次不论是股份也好,还是钱也好,我都给您!只要您能救他,无论什么代价我都会付!”   儿子?股份?   闻言,叶淮想了想,这才反应过来对面的人是谁。   脑内响起了001的声音:“宿主,你打算帮她吗?”   就见叶淮眯了眯眼,“我本来是不打算帮她的。”   001:“但是她实在给得太多了?”   叶淮:“我可没这么说。”   就见001发了一个我信你个鬼的表情包。   电话那头,温母见叶淮一直没有出声,以为他是嫌报酬不够多,顿时急了:“究竟您要怎样才肯帮我?一定要我把公司抵给您才行吗?”   闻言,叶淮挑了挑眉,“你要是想抵押,我也不反对。”   温母等了许久就只等来了对方这样一句话,顿时愣住了。   难不成大师竟然真的想要他们家的公司?   她就是随口一说而已啊!   就听对面的人正经回复道:“我也不是没提醒过你们,先前就告诉过你们那蛊毒只是暂时被压制了,一旦他再接触女色就会毒发。谁曾想你儿子竟然连半个月都不能忍。”   “良言难劝该死的鬼,都中了蛊毒了还不安分非要自寻死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不是这样的大师!是那个女人主动勾引他的!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就当温母慌忙解释的时候,叶淮出声打断了她:“不管谁先主动的,你儿子破了戒那是事实。有些时候捅破的窟窿并不是用钱就能解决的。”   听闻,温母倏地抓住了叶淮话中的关键词,“不能用钱解决?那用什么才能解决?”   就听对方老神在在道:“解铃还须系铃人,他为什么会遭此劫难,你想过了吗?”   温母顿时沉默。   “所以啊,你来求我倒不如去求那个真正想要他死的人这样还比较快。”   话了,他又补了一句:“不过我劝你最好赶紧行动,依照你儿子现在的情况可能拖不了太久了。”   听着电话那头的忙音,温母怔忪了片刻,随即拨打了先前找的私家侦探的电话。   ……   自从被温母打了巴掌,秦舒颜便再也没去医院找过温良成。   这倒也不仅仅是因为心虚和自尊的问题,更因为她自己。   不知怎么的,自打那天晚上和温良成有了关系之后,秦舒颜总觉得自己有些不舒服。   除了正常的孕吐反应外,最近她还老是觉得肚子疼。   本以为是肠胃问题或者是吃坏了肚子,没曾想这两天她竟然见血了!   这下她再也不敢抱侥幸心理,连忙去了医院。   检查后医生告诉她,她的子宫里长了个瘤子,压迫到了胎儿。如今胎停育,成了死胎,需要她赶紧做手术取出来。   得到这样一个结果,秦舒颜是又惊又慌,“怎么会这样?怎么就胎停育了呢?”   医生叹了口气道:“遇到这样一个结果,我也很遗憾。可事实就是这样,你的子宫长了肿瘤,因此导致胎儿无法发育。作为专业的医生,我劝您……”   不等医生说完,就见对面的女人蹭的站起,“怎么可能!我的子宫里怎么会长肿瘤呢?一个月前我还刚检查过,明明一切正常的!一定是你们搞错了!”   看着面前有些魔障了的患者,医生也有些慌。作为大夫,最怕患者无理取闹。   见状,他忙劝道:“这位小姐,请您冷静一下。我们医院的设备是非常专业的,检查是不可能出错的。”   然而,不论他怎么劝,对面的人都是一副我不听我不听的模样。   生怕事情闹大,医生忙道:“您要是不相信这个检查结果的话,可以换一家医院去检查。”   闻言,秦舒颜一副幡然醒悟的模样。   对啊,她可以换一家医院做检查。为什么一定要相信这个检查结果呢?   想着,她二话不说就抓起包包转身就走。   眼见着这个麻烦的患者终于离开,医生顿时松了口气。一旁的实习大夫见状忙不迭地询问:“主任,咱们这样甩锅别家医院真的好么?”   主任一听随即正色反驳:“什么甩锅?这叫考虑周全!”   实习大夫听了不由失笑,“这怎么就考虑周全了?”   就听主任道:“买东西还要货比三家才能放心呢,让患者多一个选择有什么不好?”   实习大夫:“……”   这有差吗?反正去哪家医院还不都是一样的结果? 第79章 替身改造(38)   秦舒颜后来怎么样了, 叶淮也没心思关注。因为接下来他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去做。   辛莹莹的生日到了。   与往年不一样,今年她的生日不仅有要好的同学朋友陪着,连她爸也特意来了京州。   虽然很开心, 但辛莹莹也担心她爸的身体。年纪大了,即便是坐高铁飞机,这样两地奔波也是累人的。   想着, 她对叶淮道:“爸,我以后要多赚点钱, 争取在京州买一套房,到时候再把您接到这儿来。这样您就不用那么辛苦地两头跑了。”   “不用买了。”   就见叶淮掏出了一本红色的小本本摊到桌面上,笑呵呵道:“京州的房子已经有了。”   辛莹莹:!!!   “爸,您什么时候买的房?我怎么不知道?”   “不是买的, 是客户送的。”   听闻,辛莹莹更是惊讶。   客户送的?哪家客户那么大方,竟然给人送一套房啊!   “我帮他解决了问题,他就送了我一套房。正好你要在京州读书……”就见叶淮将房产证往前推了推:“这套房就当是你的生日礼物吧。房子已经在装修了,你要是不喜欢的话以后还可以再重新设计。”   辛莹莹颤抖着手接过房产证,看着上面的名字,她一脸震撼。   她竟然有房子了?还是在京州的房子?   叶淮饶有兴致地欣赏着闺女傻不愣登的表情, “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就见辛莹莹傻愣愣地点了点头, “太惊喜了,太意外了。”   惊喜意外得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就听她爸缓声道:“有了房子, 以后你在京州工作就有了落脚点。这样就可以没有后顾之忧的留在这里了。即便你考研住学校这房子也还可以租出去赚钱嘛。”   捏着手里薄薄的房产证, 辛莹莹的心里只觉得沉甸甸的。   她从前一直以为她爸心思粗, 现在看来真正心思不细腻的反而是她。很早之前,她爸就已经帮她把一切都考虑周全了。而且还是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   回想起父女俩那么多年的辛劳过往,眼前的这套房简直就像一场梦一样, 辛莹莹不由鼻尖一酸。   他们终于有自己的家了。   良久,她合上房产证,将这本红本本贴在胸前,眼角渗出一丝晶莹,“爸,谢谢你。”   叶淮最是不擅长应付这种煽情的场面,“你是我亲闺女,说什么谢不谢的。”说着,他忙喝了一杯饮料,招呼道:“菜都要凉了,吃饭吃饭。”   看着父亲不自然岔开话题的模样,辛莹莹知道他是不好意思了,便笑了笑不再多说。只是这心里便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读书,将来出人头地,报效社会给爸爸争光。   好事一桩连着一桩。   辛莹莹生日之后,叶淮的小说也正式出版了。因为网络连载的成绩不错,也有版权公司找上门愿意花两百万买下他小说的影视版权。   对于这种机会,叶淮自然是不会错过的。   签订了合约之后,编辑又让他趁热打铁快快开启新作品的连载。   叶淮想了想,决定写一本以他们茅山道士为主题的小说,名字就叫《我当道士的那些年》。   看到这个标题,编辑钱芮不由嘴角抽搐。半晌,他开口道:“玄清老师,你这个名字跟上一本……是一个系列?”   “不是啊。”   怎么可能是一个系列,他当东厂督公的那段时光可比当道士的时候轻松多了好么。前呼后拥有人伺候不说,也不用为了生计去到处捉鬼。   “……”钱芮:“但是这名字看上去跟上一本还挺对仗。”   闻言,叶淮顿了顿,“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既然如此,那就干脆写个系列文好了。”   就在叶淮摩拳擦掌地准备开启新文连载的时候。他突然间接到了系统的提示——   温母把秦舒颜告上了法庭。   *   温良成最终还是没能救过来。   温母才刚刚从私家侦探那儿拿到余向珊的地址,还没来得及去抓人,情蛊就已经把温良成的内脏给啃噬光了。   又悲又怒之下,温母定是要找余向珊算账的。   然而,也不知道余向珊是从哪里听到了风声,早就带着钱款连夜跑路离开了江城。在这之后整个人就如同人间蒸发一样,销声匿迹。不论温母怎么找都找不到。   “怎么会找不到呢?!现在的科技不是很发达吗?去公安机关找人查啊!”   看着面神情濒临崩溃的贵妇,私家侦探犹豫了一下道:“您说的我们也考虑过了。但是余向珊这个名字好像是假的,光凭着照片在全国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听到这话,温母只觉得胸腔里头似乎有什么东西堵着,让人又憋又疼。   这世界上最悲伤的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花了钱没办成事不说,儿子还死了。   人财两失的温母当即将愤怒转向了和温良成开房的秦舒颜身上,将她告上了法庭。声称要不是因为她勾引自己的儿子,她儿子也不会死得这么早。   秦舒颜更是郁闷。在她看来,温良成死了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本来打着想找人接盘的如意算盘,谁曾想那一晚竟然直接搞没了两条人命。温良成一条,她肚子里的孩子一条。除此之外,她的子宫里竟然好端端地长肿瘤了?简直晦气至极!   秦舒颜也不是怕事的,既然对方要跟她杠,那她就奉陪到底。   是以江城法院就多出了一桩离奇的案子——   原告的儿子因为被前女友下蛊的原因疼痛难忍,在请了大师之后,大师控制住了他的蛊毒并让他禁欲,声称这样就能暂时保住性命。没曾想被告在原告的儿子醉酒后和其发生了关系。于是,原告的儿子蛊毒发作,送去医院医生也束手无策,因此一命呜呼了。   看完整个案件陈述,法官不由露出一张黑人问号脸。   嘛玩意儿?蛊毒?还禁欲?   你们搁在这儿写小说呢?   尽管这桩案子听上去再怎么不像样,法官也只得忍着蛋疼继续审理下去。   因为整个案件的发展听上去也是在太过匪夷所思,比如什么下蛊害人,这些都缺乏相应的科学理论支持,加之医院开的诊断书中并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温良成的死与秦舒颜有直接关系,所以法院便驳回了温母的上诉。   温母并不甘心,又提出二次上诉。当然,结果仍旧一样。   秦舒颜打赢了官司自觉得意,没曾想心怀怨怼的温母在那之后竟然直接请了人开车撞她。   虽然没有造成死亡,但秦舒颜的腿却也因此断了。   温母和秦舒颜之间后来如何狗咬狗叶淮并不关心,此时的他又将重心重新回了自己的生活和工作上。   因为有了第一本书的成功案例,新文开启连载后也获得了不错的成绩。哪怕文章还没完结,就已经有影视公司盯上了这本书。   加之偶尔那些个老客户带着一些新客户来找他算算卦,驱驱邪,叶淮的生活别提有多充实了。   日子就这么平凡地过着,一晃眼又是一年春节。   因为京州的房子还没装修完,加之老父亲还在老家,放寒假后辛莹莹便回了江城。   年三十,父女俩在客厅包饺子,一边包一边闲聊。   “专业想要要报什么了吗?”   辛莹莹挖了一勺馅料包进皮里,捏着褶道:“想好了,我决定报考理论物理。”   “理论物理?这专业是干嘛的?”   见老父亲一脸懵的模样,辛莹莹不由失笑。其实这个学科分得挺细挺复杂的,但是讲太多估计爸爸也听不明白。想了想,她只简单地解释了一句:“就是做物理研究的啊,毕业后一般留校又或者进研究所搞科研。”   叶淮顿时了然,“搞科研好啊!国家需要科研人才,你这专业倒是对口。”   辛莹莹笑道:“我以后的目标就是进华科院研究所。”   叶淮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加油,爸支持你!我闺女这么厉害一定会进去的。”   “那就借您吉言了。”   将手上的元宝饺子放上笼屉,辛莹莹随意地问了一句:“爸,你那小说写得怎么样了?”   虽然听陈大哥说过爸爸在写网文,但辛莹莹本身也不知道她爸到底写了啥,只当他是娱乐爱好。   “要是太累的话咱就不写了。天天坐在电脑前,对您的身体也不是很好。久坐伤身,我听说不少网文作家都有职业病。您没事也多出去走走。”   考虑到自家闺女的心理承受能力,叶淮决定还是先将自己写小说卖版权的事先瞒着。毕竟当初她也是花了好几天这才逐渐接受自己的父亲“一觉醒来会画符捉鬼”的设定。   就见叶淮扯了一张饺子皮将自己手上破破烂烂的饺子给包了起来装作若无其事地放在一旁。   “放心吧。你爸我现在天天下楼遛弯,身体不会有问题的。这写小说呢,就当工作之余打发时间的兴趣爱好。你爸也没想着靠写网文赚钱。”   辛莹莹点了点头,“您说得对,开心就好,赚钱不赚钱的其实也不是特别重要。毕竟咱们现在在京州也有房子了,赚钱不赚钱的也不是特别重要。等那边装修完您就跟我一块儿去京州吧。到时候等我进了研究所,我来养您。到时候您也不用像现在这样辛苦地出去工作了。”   “好好好。”叶淮笑眯眯:“我闺女真是孝顺。”   此时的辛莹莹还不知道几个月后,自己会收到多么大的“意外惊喜”。 第80章 替身改造(39)   2月上旬辛莹莹的考研初试成绩终于出来了。   不仅综合成绩全院第一, 专业成绩也是第一。   加之辛莹莹先前还跟着专业课老师做过一段时间的课题研究,拥有一定的学术基础,如此优秀的学生,哪怕复试还没开始就已经成了理学院的香饽饽, 不少导师都抢着要她。   辛莹莹这边进展顺利, 另一边, 叶淮的第一本小说也正式投入了拍摄进程。   演员的阵容虽然算不上豪华,但也不是无名之辈。起码叶淮自己是挺满意的, 就是不知道电视剧拍出来的效果如何。   毕竟他之前在网上也见过不少书改剧翻车的例子。   就当叶淮有些担忧之时, 编辑钱芮找上了他, 给他带来了一个意外的好消息——   “为了更好地还原原著, 剧组想邀请您一块儿加入编剧的团队。”   叶淮听闻眨了眨眼, 有些讶异,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而且, 还是投资方亲自点名要您这个原著作者操刀剧本的。”说着钱芮扶了扶眼镜道:“机会难得啊玄清老师, 您可得好好把握。”   闻言,叶淮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既然如此, 那我就给那边回个话,咱们约个时间和投资方见一见。”   “行啊。”   同编辑告别之后,叶淮便优哉游哉地回了家。刚到家门口, 就看见了陈茂实那张憨厚的笑脸。   见到叶淮他刚想挥手,然而手里还拎着塑料袋。无法, 只得晃了晃手里的香蕉,“高人,您回来啦!”   叶淮:“……”   这种像是在招猴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忍住了想要吐槽的冲动, 叶淮佯装镇定道:“小陈啊,你又来了啊。”   陈茂实笑了笑:“顺道过来看看您。”   叶淮:“恐怕不只是顺道过来看看吧。”   “嘿嘿。”   就见陈茂实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接着试探性地问了句:“我记得……您今天的更新好像还没写呢吧?”   “……”叶淮:“所以你是来催更的?”   就见陈茂实竖起大拇指,“高人您可猜的真准!”   话毕,他便将手里的香蕉递给了叶淮,随后便追问:“所以,叶天师后来怎么样了?他和他师兄斗法赢了吗?”   叶淮:“……”   他当然不可能告诉陈茂实,自己当初和师兄比试输了,被师傅罚扫了一个月的厕所。   想着,叶淮眼睛眨也不眨道,“当然赢了。你也不看看他是谁,主角啊!”   一听这话,陈茂实的脸上便露出了满足的笑容。随后他便催促道:“那您吃着香蕉赶紧写,我先回家等更新了。”   “……”   目送陈茂实离去的背影,叶淮无奈地叹了口气。   没想到陈茂实竟然学会了线下催更,早知道当初就不告诉他自己写小说的事了。   想着,叶淮不禁扶额。都怪他实在太优秀了,所以才会这样被人追着跑。   一旁的001实在见不得自家宿主这般嘚瑟的模样,忙催促道:“别多想了,赶紧更新去吧。过两天你不是还得去京州和电视剧的投资方见面吗?你现在不多写点存稿到时候不就要断更了吗?”   “知道了知道了。”   叶淮摆了摆手,开门进屋。一打开了电脑,就见网页上跳出了一则消息推送——   【《男团制造》:项西撕掉废柴标签,二公逆袭大展实力。】   叶淮:……   叶淮:???   这个项西是他认识的那个项西么?   想着,他便点开了新闻网页。果不其然,就见画面里头出现了一张他分外熟悉的脸。   一改从前花里胡哨的打扮,此时的项西换了一身清爽的西装校服正笑容满面地对着镜头比着剪刀手。   “……”   所以项西这小子竟然真的进了娱乐圈?还跑去参加了选秀?   出于好奇心,一脸震撼的叶淮便点开了那档选秀节目。   ……   他发誓,自己就是想看一看项西的表现。没曾想这节目还有点上头。导致他一集一集又一集地往下点。这一看就看了好几个小时。以至于后来陈茂实打电话询问他“高人,更新写完了没?”的时候,他这才意识到自己鸽了今天的更新。   于是他慌忙叉掉了视频,开始疯狂码字。   选秀真有毒,入坑需谨慎。   ……   时间一转眼便到了先前叶淮和投资方约定的日子。   到了面谈的酒店,钱芮叮嘱道:“玄清老师,待会儿见到投资方的时候记得客气点。虽然您是原作者也是这部剧的编剧,但是毕竟对方掌握着电视剧的投资和出品发行……”   叶淮也不是完全不懂人情世故,钱芮说的这些他都明白,是以不等对方絮絮叨叨完,他笑了笑道:“钱编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两人这厢说着话,对面的大门推开就见几个人走了进来。   钱芮见状连忙站起身,就在他正要准备自我介绍之时,只听耳旁传来了一句——   “辛大师!”   钱芮不解地抬起头,只见对面一位模样英俊的年轻男人此刻正一脸激动地望着他身旁的玄清老师:“当初看到这个笔名的时候我就猜测会不会是您,没想到还真是!”   叶淮也有些讶异,没想到在这种场合还能碰到高煦。自打上次在京州给他治完妖毒之后,他们就再也没碰过面了。   到底也是自己的老客户,又出手大方,叶淮自是不吝惜笑容,“确实挺巧的,我也没想到你竟然是投资方。”   记得先前项西曾经跟他提过一嘴高煦家里很有钱,却没想到是做影视娱乐行业的。   想着,他笑问道:“现在收心了?不去追寻自由到处冒险了?”   “嗐!”高煦的脸上划过一丝尴尬,“自打上次之后,我就再也不敢到处乱跑了。毕竟命只有一条,禁不起瞎折腾。如今年纪渐长,我也该认认真真地做事业为家里分担了。”   一旁钱芮看着玄清老师和眼前青年熟稔交谈的样子不由愣了愣,一时间不由好奇这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似是注意到了编辑眼中的疑惑,叶淮难得好心情地解释了一句:“这位是我以前的客户。”   话音刚落,就见对面的高煦随即补充了一句:“辛大师,瞧您这话说的。您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客户?救命恩人?   钱芮听闻只觉得更加懵逼了。   哪怕身为“玄清山人”的责编,钱芮也不清楚眼前这位辛大爷的本职工作到底是做什么的。   然而眼下这个场合着实不适合他细问。于是他只得怀着好奇得要死的心情强忍到饭局结束。   眼见着投资方终于离开,钱芮终于逮到机会询问:“玄清老师,您到底是做什么的呀?怎么会跟投资方的高总认识?”   就听眼前的老人滞了滞,微微一笑道:“也不是什么厉害的工作,就是给人驱驱鬼,治治邪病。偶尔也算卦看相什么的。”   钱芮:!!!   驱驱鬼?治治邪病?还算卦看相?   这特么叫“不是什么厉害的工作”?这已经很厉害了好伐!   然而,还不等他惊讶完,就听耳旁又传来一句——   “至于那小高总,他之前喜欢四处冒险旅游,有一次在山里遇到了老鼠精,被下了妖毒,性命垂危。恰好他的朋友认识我,就让我帮帮忙。”   老鼠精……妖毒……   听到这些匪夷所思,只在小说影视剧中出现过的名词,钱芮顿时呆若木鸡。   此时的他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来表达现在的心情了。   “……”   看着编辑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叶淮十分“贴心”地问了一句:“钱编,你还好吧?”   就见钱芮沉默了许久,道:“玄清老师,您那本《我当道士的那些年》……该不会是您根据自己的亲身经历写的吧?”   “您猜的可真准。”   叶淮笑意未改,“虽然不能说是百分之一百,但也有百分之七八十吧。”   听闻,钱芮忽的倒吸了一口凉气:“所以小说里那些鬼啊,精怪啊现实生活中都是存在的?”   见他一脸紧张的模样,叶淮有些犹豫。   到底是该说真话好呢还是说假话好呢?毕竟不是所有的麻瓜都像陈茂实这样有着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   想了想,他最终采取了一个折中的说法,“钱编无须在意,除了自己作死,或者流年运势不好之外,一般人也碰不到这些。”   钱芮:???!!!   ……   点江编辑部的编辑们发现,自打从京州回来后,钱编明显就变得迷信了许多。就见他那张向来干净整洁的桌面上不知何时竟多出了许多风水摆件。不仅如此,钱包里甚至还放着护身符。   见状,其他人不禁在背地里调侃:该不会是因为他最近玄学文看多了产生了后遗症了吧?   然而,不管其他人怎么说。钱芮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还用一副“你们不知道真相我不怪你们”的表情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   众编辑:“……”   他怕不是疯了。   叶淮并不知道自己随口一说的话竟然对自家责编产生那么大的影响。此时的他正忙着搬家。   经过几个月的时间,京州的房子已经装修完毕。因为辛莹莹的催促,加之他对自身未来发展的考量,叶淮毅然决然地决定跨省搬家将业务往京州拓展。   当然,此举也引来了一些人的不舍。比如叶淮的头号迷弟陈茂实,又比如徐家兄妹。   然而,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作为一个志存高远的天师,他的目标是星辰大海,怎么可能拘泥于小小的江城呢?   他相信,他的客户们肯定都能理解的。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当他在微信朋友圈里发出了要搬迁到京州的消息后,江城的客户们却纷纷评论——   “大师,您这搬得也太突然了。万一将来我们遇到什么危险,这找您办事不就不方便了吗?远水救不了近火啊!”   叶淮:“……”   合着我的存在就是为了让你们方便的?   有危险不晓得找警察啊摔! 第81章 替身改造(40)   不管怎么样, 叶淮的京州搬迁还是十分顺利的。   似乎是因为搬进了新宅,喜气盈门,辛莹莹的求学之路也格外顺利。   复试的时候, 她凭借着过硬的专业知识, 还有流利的表达能力成功夺得了第一, 直接晋升为本校的理论物理研究生。而她的室友兼好友朱清漪也成功上岸, 不过她没有像辛莹莹一样选择继续留在理学院继续深造, 而是选择跨专业考去了隔壁的人文学院读了历史系。   不管怎么样,结局都是好的。   为了庆祝两人考研成功,朱清漪便提议出来吃顿好的犒劳一下自己,便在学校附近寻了一家私家菜馆,二人一边吃一边闲聊起来。   朱清漪刷着微博,突然惊呼道:“我喜欢的一本小说终于要开拍了!男主定的是……何稷!太好了!双厨狂喜啊!”   辛莹莹虽然对娱乐圈的明星不太了解,但也因为好友的原因多多少少听过何稷这个名字。她记得是一位模样清隽的男演员, 不说长得有多么惊艳吧, 但就是让人很舒服,听说演技也不错。朱清漪也很喜欢他。   一听到关于自家偶像的好消息, 朱清漪的话匣子就打开了,一边夸赞何稷的定妆照拍的好, 一边又说自己有多喜欢叶准这个角色。   辛莹莹话不多,一边吃一边安安静静地听好友讲,偶尔也插一句嘴。   聊着聊着, 朱清漪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莹莹, 先前听你说叔叔也在点江写网文?”   “是啊。”   提到了她爸,辛莹莹的话这才变得多了起来,“我也不知道我爸是怎么想的, 竟然会想到写网文。我以前都没见他看过小说来着。”   朱清漪闻言笑了笑,猜测道:“兴许这爱好是最近培养起来的?”   说着,她又说:“其实也挺好的。叔叔的工作本身就是一个非常好的素材,不写成小说多浪费啊。”   “唉。”辛莹莹叹了口气,“我就担心我爸压力大。虽然他嘴上说不在意成绩,也不在意赚不赚钱,但我知道他其实骨子里还是挺要强的。我就怕他因为数据不如意,又或者被读者挑刺造成心理阴影。”   “你说的也对。这年头网络上的杠精太多。老人家心理承受能力一般也不太好。”   说着,朱清漪顿了顿,问道:“对了,叔叔写的书叫什么?”   好友的这个问题一下子就难倒了辛莹莹。虽然她先前瞥了一眼,但因为她不看小说所以也没继续关注。只记得书名非常的奇怪,好像叫什么太监的。   “你等一下啊,我看看。”说着她便从包里掏出了手机,翻了翻先前拍下的手稿,这才回答:“书名叫《我当太监的那些年》。”   朱清漪:!!!   就听辛莹莹吐槽道:“清漪,你也觉得这名字奇怪吧?也不知道我爸的脑子怎么长的,怎么就想得出写这个题材。他又没当过太监……”   说着说着,她突然感觉到一丝不对劲。按照正常情况,说到这儿好友难道不是应该附和着回几句吗?怎么这么安静?   想着,她抬起头一看,就见对面朱清漪露出一脸石化的表情,手中的筷子也“啪叽”一下掉到了地上。   “清漪?清漪你怎么了?”   听到好友的呼唤,朱清漪这才逐渐回过神来。就见她屏住了呼吸正色看向辛莹莹,“莹莹,叔叔的笔名该不会是叫玄清吧?”   “是这个没错。”话毕,辛莹莹滞了滞,“你在点江搜到书名了?”   朱清漪:“……没有。”   没有什么比发现自己喜欢的小说的作者竟然是自己同学的爸爸还要惊悚。   看着辛莹莹的表情,再想想她刚刚说的话,朱清漪不禁产生了猜测:难道她不知道她爸的书已经改编成电视剧准备开拍了吗?   想了想,朱清漪试探着问了一句:“你知道何稷准备开拍的新剧叫什么吗?”   “《叶准传》啊,你刚刚在微博上看到消息后不一直在说吗?”   朱清漪:“……”   看来还真不知道。   “那你知道《叶准传》的原著叫什么吗?”   辛莹莹愣了愣,“叫什么啊?”   朱清漪:“《我当太监的那些年》”   辛莹莹:“……”   辛莹莹:“啊?”   ……   辛莹莹只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再一次受到了强烈的冲击。上一次受到冲击还是得知父亲一觉醒来学会了驱鬼画符的技能。   她本以为爸爸写小说不过就是老年人打发空闲时间的个人爱好罢了。没曾想他竟然一炮而红还卖了版权?   这跟她先前预料的也相差太大了吧?   不仅如此,她爸竟然都没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要不是清漪,她都还被蒙在鼓里。   许是因为心里装着事,吃晚饭的时候辛莹莹都有些心不在焉。   叶淮自然也注意到了闺女不同寻常的低落情绪。默了默,他放下碗筷道:“爸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辛莹莹闻言倏地抬起头。   “先前一直没告诉你,爸写的小说出版了!”   “……”   “还卖了影视版权了!已经开拍了!”   “……”   见辛莹莹无动于衷的样子,叶淮滞了滞询问:“怎么了这是?”   告诉她这么大的好消息怎么就没有反应呢?   “其实,我已经知道了。”   话毕,就见辛莹莹正色道:“爸,卖版权这么大的事你竟然瞒了我这么久,要不是清漪告诉我,我都不知道。”   看着她严肃的神情,叶淮不免产生了一丝心虚,他摸了摸鼻子道:“我这不是想等一切尘埃落定了再给你一个惊喜么。”   见到老父亲略显尴尬的表情,辛莹莹无声地叹了口气,“爸,我也不是怪您。您卖版权了我比谁都高兴。我只是不希望成为最后知道消息的那一个……”   原来小姑娘是在为这事闹别扭。   比起半年多前他刚来那会儿,辛莹莹的改变可以说是相当大了。   那时候他天天出门,她总是一副想问又不好意思问的样子。尽管再怎么好奇,那时的她也是极力克制住自己,让自己成为成熟懂事不给家长增添负担的乖乖女。   如今的她倒是逐渐学会表达自己的意见了,这是好事。   想着,叶淮笑了笑:“放心吧,以后爸做什么绝对第一个告诉你!”   听到这句话,辛莹莹郁闷了一天的心情顿时消失不见。就见她扬起笑,重重地点了点头:“嗯!”   ……   时间流逝,岁月如梭。   早在半年多以前就杀青的《叶准传》如今也终于迎来了正式的开播。   实力派古装剧小生何稷出演主角,加之先前官方透露的片花和剧照吸引,是以电视剧一开播就引来了无数网友的关注。   有着原著作者操刀剧本,剧版和小说的剧情极度贴合。延续了小说连载时的热度,《叶准传》一经播出就占据了网络各大APP的头版头条,话题讨论度直冲第一。   此时,《我当道士的那些年》连载结束,叶淮也开启了《我当XX的那些年》系列的第三本——《我当文豪的那些年》。   因为剧的热播,又给叶淮带来了一波新读者,以及新作的版权洽谈机会。   除此之外,经过一年的努力,他也逐渐在京州的玄学圈内打开了知名度,成为了业界数一数二的大师。   至于辛莹莹,自打考上了研究生,她就越发努力地做研究搞学术。因为她专业知识过硬,心思缜密,所以即便还在读研一,她就已经开始跟着导师做量子光学研究了。   ……   一晃眼,三年的时间过去了。辛莹莹终于以优异的成绩研究生毕业。   在这之后,她被调到了华科院近代物理研究所出任助理研究员。也正是从这时候开始,辛莹莹便开始了她所热爱的,长达一生的近代物理研究事业。   而这些年,叶淮的网文写作之路在趋于稳定后也逐步迎来了转型期。   自打《我当XX的那些年》三部曲完结之后,他又从闺女辛莹莹的身上汲取了灵感,写了一本《踹掉渣男之后我成了物理学家》。   文章一经连载,就引爆了网站的热点,自此之后类似的大女主报国题材层出不穷。而叶淮也一举成为点江小说网最火的几个网络作家之一。   除了周边的少数人,谁也不知道网络上风头无两的作家“玄清”就是玄学圈内有名的大师玄清山人。   更没人知道他其实是个老头,而且还有一个搞科研的闺女。   许多年后,当人们发现辛莹莹这位屡次获得国家科技成果奖项的女物理学家竟然有一个从事玄学行业的父亲,不由觉得讶异。   然而,当他们得知他还是著名的网络小说家“玄清”之后,更是惊掉了下巴。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科学的尽头是玄学,玄学的尽头是文学吗?”   ……   网络上的调侃叶淮并不在意,看着电视上辛莹莹手持奖章的模样,他露出一抹轻松的笑。   【主线任务:100%】   【任务判定:成功。】   001:“你做到了宿主,你已经成功扭转了辛莹莹的命运。”   “那是自然。”叶淮面上露出一副得色,“我是谁啊,天煞孤星叶淮啊!”   001:“……”   现在宿主竟然能这么自如地接受自己的设定了吗?   就听叶淮道:“况且这个世界比上一个世界的任务简单多了。就没有点高难度的吗?”   闻言001一滞,“你想要高难度一点的世界?”   叶淮想也不想地回答:“那当然。不然怎么能显示出我的能力呢?”   就见001刷了一个邪恶的表情包,语气欢快道:“既然如此,那就太好了!”   见状,叶淮本能地觉得事情似乎不太对劲。   然而,还没等他追问到底是什么样的世界。那股熟悉的恶心感又冲上了他的头脑。   【脱离位面中……】 第82章 家道中落改造(1)   叶淮是被饿醒的。   这种感觉他此前从未经历过, 肚腹空空,饿得前胸贴后背,就像是几天几夜没吃饭似的。   他乏力地睁开眼, 刚想看清楚周边的环境, 却突然被一阵剧烈的疼痛给刺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哥!”   外头, 一个端着破碗的男孩便急匆匆地小跑过来。   他莫约十一二岁的年纪, 衣衫破烂, 虽然面孔脏污但俊秀的五官依稀可见。就见对方眨巴着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此刻正关切地望着他,“哥,你还好吧?”   ……哥?   听见这个称呼,叶淮微微一滞。随后,脑海里就多出了许多零零碎碎的画面。信息一股脑地涌了过来,也让他的大脑险些有些受不住。   捂着发胀的脑袋,他的眉头不由拧紧。   以往的剧情传输也不是像现在这样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系统呢?001呢?   见自家大哥的脸色苍白, 方泽宇更是着急,慌忙放下手中的碗扶他躺下, “是不是伤口又疼了?”   重新躺回原处,逐渐恢复清醒的叶淮这才注意到了自己眼下所处的位置——   一个破茅棚。   说是茅棚都有些侮辱茅棚了, 这地方充其量就是几根木棍加一块破布临时搭的避难所。连一个人躺着都还有些逼仄。   掀开帘布一看,外头荒无人烟,竟是一片野地。   好么, 第一次醒来是在马车上,第二次是在医院里, 这一回直接就在荒郊野外了。   不愧是高难度的世界,这开篇果然不同凡响。他现在可算是明白了当初001发的邪恶表情包是啥意思了。   “哥,你怎么不说话啊?”   看着自家大哥一言不发的模样, 方泽宇变得愈发担忧。   大哥该不会真被那刘秃子给打傻了吧?   就当他不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只听耳旁传来一句:“我没事,就是想静一静。”   看着面前眸子深沉,神情镇定的青年,方泽宇愣了愣。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大哥露出如此严肃的神情。   从前不论遇到何种境地都会扬起温柔和煦的笑,摸摸他和泽玉的头,安慰他们:“只要咱们到余杭,一切都会好的。”   可如今……   此时,耳旁突然传来一阵小孩子的哭声。   “是泽玉醒了!”方泽宇连忙站起身,往外头跑去。   躺在地上看着头顶的破草棚,叶淮无声地叹了口气,开始一点点地梳理目前已知的信息。   他现在所处的时代叫大魏,虽然不属于历史上任何一个封建王朝。但是,看服装的形制还有人文习俗,应该跟宋代差不多。眼下大魏正在和北方的戎狄打仗,国家处于动荡时期。   而原身名叫方琼楼,原本是北方冀州一个书香门第家的长子。因为去年边境动乱,北方的戎狄攻向了冀州。无奈之下,方家只得举家南逃前往余杭。   然而外头兵荒马乱的,身为富户的方家就这样成了贼寇眼中待宰的肥羊。方老爷和夫人为了保全孩子,硬生生地用命给三兄妹开辟了一条活路。   失去了父母家仆,三人一路南逃。   要说这兄妹几个也是运气不好,好不容易逃过了人祸,却又迎来了天灾。   在这之后,天降大旱。包括冀州在内北方八省,都闹起了灾荒。兄妹三人身上为数不多的金银细软这一路上全拿来换粮食了,就这样也抵不过飞涨的粮价。   没多久,他们也没饭吃了。   为了不让弟弟妹妹饿死,方琼楼只得拉下脸问同行的其他人讨干粮。没曾想被这帮灾民中的头头刘秃子给打了一顿。要不是同行的其他人拦着,只怕方琼楼要被这地痞流氓给打死。   原身受了伤,暂时也不便行动。弟妹二人自是不会丢下大哥不管,便留下来照顾他。这一留便是两日,也正是因为这样,兄妹三人便脱离了大部队。   想到这儿,叶淮无声地叹了口气。   都怪自己这张嘴。   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作死瞎说要挑战高难度。这下可好,直接地狱开局,让他成为逃荒的难民了。而且还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那种。   他得带着两个弟妹在这个乱世中生存下去。   这还真是不容易。   然而事已至此,再怎么后悔抱怨也没用,倒不如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如今的他们已经脱离了队伍两日了,要想追上估计也有些困难。   【滴——系统启动】   再一次听到熟悉的提示音,叶淮原先略显紧绷的情绪这才稍稍放松些许。   耳旁依旧传来了001活(十)力(分)满(欠)满(揍)的声音:“怎么样宿主?这次的世界是不是挺有挑战性的?”   叶淮:“……”   看着眼前面黄肌瘦没什么力气说话的宿主,001心虚地尬笑了两声,继续道:“咱们还是来看一看任务吧。”   话音刚落,就见屏幕闪了闪,开始播放画面——   【方琼楼是北方冀州望族方家的嫡长子,三岁能吟诗,七岁能撰文写稿,十四岁中秀才,十七岁中举人。   按照正常的剧情发展,这样一位少年英才接下来本应该参加会试,逐渐步入仕途。没曾想他顺风顺水的人生却在十八岁的那年戛然而止……】   大魏和戎狄交战,北方几个省城都不太平。眼见着战火波及到冀州,一家人只得举家搬迁前往南方余杭。   要说为什么偏偏是余杭,那是因为自小跟方琼楼定下娃娃亲的李家恰好就在那儿。   李家夫人与方家夫人是手帕交,二人在怀胎之前就说好了,将来若是生出一儿一女定要结为亲家。   后来,方家夫人生了个儿子,紧接着李家又生了个女儿。因此,方琼楼和李家小姐李平婉便这么定下了姻缘。   方家夫妇想的很好,去余杭躲一阵子灾,顺便让两个小儿女成个亲。等到北方安定了,再举家搬回来。   然而,这世上的变数本来就多。冀州与余杭相隔千里,眼下正逢兵荒马乱的时期,这一路上想要须尾俱全地保全自己简直不可能。   是以刚出发没多久,他们就遇上了劫道的马匪。方父方母惨死在匪贼的刀下,方琼楼则带着两个弟妹东躲西藏,侥幸逃脱。   失去了父母和万贯家财的方琼楼一转眼就从天骄之子变成了一个难民。   可生活再怎么磨难,日子总归还是要过的。   方琼楼便靠着为数不多的银钱带着年幼的弟妹继续南下,想要前往余杭寻求未来老丈人的帮助。   待到兄妹三人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抵达余杭之时,却没想到等待他们的却是令人失望的结果。   李老爷拒绝了他。   从前,方家是大户,方琼楼又是当地的神童,少年俊才,前途一片光明,和这样的人家攀亲他自然是乐意。然而时不比往日了,方家现在没了,方琼楼不过就是一个穷小子,如何能配得上他的女儿?   反正他的夫人前几年仙逝了,方家夫妇二人也不在了。两家也没正式交换过信物或庚帖,这门亲事完全可以死不认账啊!   在心里打着如意算盘的李老爷当即回复说女儿已经同别人定亲了,让他回去吧。   方琼楼一听,顿时麻了。这怎么可能呢?   他们当初经历了这么多苦难,千里迢迢跑到余杭来,为此爹娘还惨死在匪贼的手下,怎么就得到这样一个结果?他不服!   作为一个熟读圣贤书的读书人,方琼楼觉得李家这个做法完全就是背信弃义。盛怒之下,他非要讨个说法。   李老爷见状顿时不悦。   本想让对方知难而退体体面面地离开,却没想到方琼楼这小子却给脸不要脸,竟然得寸进尺。   于是也顾不得撕破脸,当即差底下的奴仆将人给打了出去。   不远千里跑到人生地不熟的余杭来,却依旧是无家可归,方琼楼只觉得绝望万分。尽管内心十分痛苦,但他还得坚强起来。长兄如父,如今没了爹娘,他就得当起家中的顶梁柱,为弟妹遮风挡雨。   身无分文,冀州肯定是回不去了。   于是,方琼楼便开始在余杭寻起了活计谋生。   到底是举人出身,会读书写字。很快他便找到了替人撰写抄书的工作,同时也租下了一间茅草屋。这下兄妹三人才算有了落脚的地方。   然而,就当他这厢刚刚稳定没多久。一个人却出现打乱了他平静的生活。   此人正是李家小姐,他从前的未婚妻李平婉。   与父亲的嫌贫爱富不同,李平婉并不介意方琼楼没有钱财背景。   早在幼时,她就喜欢上了这位文采斐然的翩翩君子。在她看来,有没有钱不重要,重要的是对方的人品和能力。   在这个乱世,方琼楼一介文弱书生,在失去父母家族的庇护后并没有成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废物,而是凭借着一己之力护着年幼的弟妹安全到达余杭。即便是在被父亲逼着退婚之后,他也依旧坚韧地扛起了养活家小的职责。   这些事哪怕她没有亲身经历过也能猜到其中的不易。   为了让方家的两个孩子可以过得稍微好一点,李平婉私下便偷偷寻方琼楼,给他银钱,想要接济一下方家。   然而她的这种行为却被方琼楼给拒绝了。   在他看来,李家小姐所做无非就是怜悯他。读书人有读书人的傲骨,君子不食嗟来之食。   方琼楼的这番态度更是让李平婉对他另眼相待,觉得他有君子如竹的风骨,一时间竟生出了非他不嫁的意愿。   然而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虽然人家姑娘芳心暗许,但方琼楼却不为所动。如今的他自觉没有什么资格谈情说爱,他得为一家的生计烦恼,也得为自己的未来做长远打算。   可是李家老爷并不知晓。当他得知女儿三番两次跑去寻找方琼楼后顿时怒了。只当是这个臭小子贼心不死想要勾引他的女儿,继续攀附李家这棵大树。   一时间,李老爷心中最后的一点仁慈全部消散得一干二净。   也正是从这一刻开始,方琼楼便迎来了他悲惨的一生…… 第83章 家道中落改造(2)   因为不能亲自动手解决方琼楼, 李老爷便花钱请了几个地痞流氓找上了方家,想要给这小子一点教训。   没曾想那天方琼楼恰好出去了,家中只有泽玉泽宇兄妹俩。没能找到目标, 几个地痞很不高兴, 便质问兄妹二人方琼楼的去向。   见这群坏人不但私闯民宅还想找他大哥的麻烦, 方泽宇自然不肯说。地痞见这小子这么倔又这么傲,一时也上火, 当即对他拳打脚踢了起来。   方泽玉见二哥被打又急又慌,哭着想要阻止。却没想被其中一个人狠狠一踹。人飞了出去, 砸到了头,当场就死了。   方泽宇见妹妹被这群人害死了, 又是愤怒又是怨恨, 拼了命地反抗想要为她报仇。那些地痞本来还因为弄死了人有些心慌,见方泽宇这样, 顿时恶向胆边生,干脆来个一不做二不休, 将他也给弄死了。   接连害死了两个孩子,这群没人性的地痞当即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装作若无其事地离开了方家的破茅屋。   当方琼楼拿着这个月的工钱, 怀揣着给弟妹的肉包子兴冲冲地回到家中之时,迎接他的是一地的狼藉,还有浑身是血的弟妹。   这一天,他彻底失去了他在这个世上的最后两个亲人。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泽玉!泽宇!你们醒醒啊!   然而不论他怎么呼唤他们, 两个孩子却再也不能睁开眼唤他一声大哥。   他万分懊悔。要是自己当时没出门,泽玉泽宇也不会死……   抱着已经变凉了的弟弟妹妹的尸体,方琼楼的心也变得坚硬无比。   他要找到凶手,不论用什么办法, 定要让对方血债血偿!   ……   另一边,从地痞流氓那儿得知闹出了人命的李老爷也是慌得一逼。   他原本只是想叫他们给方琼楼这小子一个教训让他和自家女儿断绝来往罢了,谁曾想这几个不中用的竟然给他捅了这么大的篓子,还闹出了人命。   生怕事情败露,他决定让几个人去外地躲一躲。没曾想,这么做却给了对方一个要挟自己的把柄。   那群流氓一开始答应得好好的,拿了钱就走人。可是后来,他们又反复拿着这件事上门来威胁李老爷。   来的次数多了,李平婉自然有所察觉。一次,在这群人再次上门找上她爹之时,李平婉便悄悄躲起来偷听他们谈话。   当她得知自己的爹爹竟然是害死方家两个孩子的元凶之时,无疑是心惊胆颤的。   到底是告诉心上人事实的真相呢,还是装作不知道隐瞒下去?   二者之中,李平婉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隐瞒。   她绝对不能让方琼楼知道这件事,要是让他知道了,他们之间就再无可能了!   李小姐想得倒挺美,但是有句话说得好: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哪怕再怎么隐瞒,真相总有被人揭开的一天。   当方琼楼无意间在小巷里听见两个地痞说没钱花了,要用这件事继续跟李老爷要钱之时,他顿觉五雷轰顶。   他本以为李老爷仅仅只是看不起他,嫌弃他家贫而已。没曾想,对方竟然如此容不下他!   为了不让李平婉和他有牵扯,甚至还让地痞流氓来他家里闹事!   想到死在血泊中的弟妹,方琼楼不禁握紧了拳头。   看着远处说说笑笑的两个地痞,他随即从地上捡起了两块搬砖,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   看见地上两个彻底没了气儿的地痞流氓,方琼楼的心情比想象中的还要平静。   这一切都只是开始。   他定要让李老爷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   自此以后,方琼楼便走上了黑化的复仇之路。为了报复李家,他开始做起了从前他完全不屑的事。   不论是刻意与李平婉交好,还是舍弃了圣贤书学着四处钻营,这一切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扳倒李家。   在搭上了李家死对头孙家的那条线后,他便将手里收集的证据全部贡献给了孙家,并借用孙家的势力搞垮李家的生意。没多久,李家就从余杭的富庶商家沦为了破落户。   当李老爷事后得知真相后,顿时气得一病不起,没多久就咽了气。而李平婉对方琼楼是爱不得又恨不得,一时想不开便也投了河。   复仇成功,方琼楼理应能过上好日子了。然而事实也并没有他想象中过得那般如意。   因为这段时间他蹿起的势头过猛,很快便引来了一些人的刻意打压。   首当其中的便是孙家商铺的万掌柜。   见方琼楼如此得老东家赏识,万掌柜自觉地位受到了威胁,便产生了要将他除之而后快的想法。   ……   某天深夜,一伙穷凶极恶的强盗闯入了方琼楼家,一刀捅死了他。   自此,方琼楼便结束了他短暂而又命途多舛的一生。   ……   看完整个原世界剧情,叶淮陷入了沉默。   他万万没想到,安然当了两世旁观者的他这一回竟然直接变成了主角本人。   要钱没钱,要背景没背景,饭也吃不饱,衣服也穿不暖,还得想办法完成任务。   简直就是操蛋得不能再操蛋了!   见叶淮一脸无语凝噎,001安静了片刻后,问:“宿主,你是不是觉得这个世界还是没什么挑战难度?”   见叶淮瞟了过来,它忙道:“我也没办法啊,这已经是你现在这个等级能接触到的最高难度的世界了。”   “要是还嫌不够刺激,那就努力做任务升级吧。等下一次升完等级,我一定给你找个地狱难度的世界!”   看着001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叶淮只觉心累。   他揉了揉太阳穴道:“不用了。还是说一说这次的主线任务吧。”   “本次任务要求宿主改变方琼楼悲惨的命运,并阻止方泽宇方泽玉兄妹俩的死亡,重新让方家振作起来。”   “这第一个和第三个咱们暂且不说,可这第二个……”就听001意味深长道:“不容易啊宿主。”   叶淮:“……”   可不是不容易么。眼下这个情况,都不用地痞出手,他们就得在半路上饿死了。   当务之急是得赶紧想办法把眼下这个难关给渡过去。想着,叶淮便小心翼翼地从地上爬起来。身上的伤还没完全好,是以在起身的一瞬间牵拉到了伤口,疼得他不由“嘶”了一口。   另一边,好不容易把妹妹给哄好的方泽宇听到隔壁的响动,连忙探过脑袋关切地询问:“哥,你的伤还没好怎么就起来了?”   此时,系统的显示屏弹出了几行字——   姓名:方泽宇   年龄:11   身份:原身的亲弟弟,没了爹娘的小可怜1号   性格:单纯,坚毅懂事,有点热血。   特长:力气大,有武学天赋   此时,方泽宇怀里小女娃也跟着探出了脑袋,声音怯怯:“大哥,伤口痛不痛?”   随着小姑娘的探头,系统又跳出了几行字——   姓名:方泽玉   年龄:6岁   身份:原身的亲妹妹,没了爹娘的小可怜2号   性格:看似天真无邪,实则腹黑   特长:算学,经商   虽然兄妹俩的年龄性格各不相同,但两人资料上都不约而同地备注着一句:【只要悉心栽培,未来前途或许不可限量。】   看着眼前这个跟辛莹莹资料上如出一辙的备注信息,叶淮不由陷入了深思。   难不成,他又要开始养娃生涯了吗?   想到这儿,叶淮不由扶额。这可比前一个世界的难度高多了,不仅娃的年龄小,数量还是上一次的两倍。   泽宇泽玉兄妹俩不知道自家大哥心中所想,见他神情凝重还当他是身体不适,忙劝他多休息。   听到耳旁两个孩子关切的声音,叶淮滞了滞,随后抬起手学着原身的样子摸了摸二人的头:“不休息了。再休息天就黑了。咱们总不能一直这么饿肚子吧?”   听闻,两个小豆丁相互对视了一眼,有些不解。   大哥这话的意思就好像在说他们今天能不用继续饿肚子似的。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他们的身上也没钱,能到哪去找吃的呢?   看着两个小娃娃二脸懵逼的表情,叶淮不由勾了勾唇角,“不用担心,大哥自是有办法让你们晚上吃上一顿饱饭。”   叶淮站起身,在周围转了一圈,寻了一根尖利的木棍,径直朝着不远处的河边走。   小时候在山上修行的时候,他们师兄弟几个最喜欢背着师傅跑去山下的河里捉鱼。大师兄喜欢钓鱼,他和几个师弟倒是喜欢直接下水拿木棍叉鱼。久而久之,他也练出了百发百中的叉鱼功夫。   想着,叶淮不由庆幸地松了口气。得亏原身他们已经来到了多水的江南境内,不然一时间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毕竟北方大旱,河床也会干,连水草都活不下去更别提鱼了。真要是遇到那种情况,他们也只能吃土。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   想着,叶淮便脱鞋,挽起裤脚拿着木棍下了河。   岸上,两娃娃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动作,心里一直给大哥鼓劲儿,希望他能顺利捉到鱼。   因为他们已经很久都没碰过荤腥了。   毕竟方琼楼原本就只是个书生,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从来没在野外生存过。哪怕后来逃到了物产丰富的南方地区,他最多也只是摘些野果子给弟弟妹妹吃,像捉鱼啊打猎啊什么的全然不会。   方泽宇倒是想试试,但是却被他大哥给拒绝了,理由是太危险了。   如今,看着一反文人姿态下河捉鱼的大哥,方泽宇的心里是又感动又担忧。   大哥竟然愿意放下从前所坚持的一切,就为了让他们吃一顿好的。   可是,像他这样的文弱书生真的能捉住鱼吗?毕竟他哥可是连看着别人杀鸡都要害怕的人。   就在方泽宇思绪纷杂的时候,耳旁忽的传来了妹妹的惊呼声——   “鱼!鱼!”   伴随着水花声阵阵,就见远处的清隽书生不慌不忙地提起了木叉,而木叉的尖尖上一条鲤鱼正微弱地颤动着,做着临死前最后的挣扎。   方泽宇:!!!   竟然真的捉到了! 第84章 家道中落改造(3)   看着远处熟练生火烤鱼的大哥, 方泽宇不由心生疑窦。   大哥什么时候会这些东西了?   “二哥,你怎么不吃呀?鱼都要凉了。”耳旁传来妹妹软糯的声音。   就见方泽宇拧紧了小粗眉道:“我在思考一个重要的问题。”   “孙么问题呀?”方泽玉嘴里咬着鱼肉含糊不清地问。   “你有没有觉得大哥今天变得怪怪的?”方泽宇像是找到了可以倾诉的人,继续说:“大哥从前不都是说‘君子远庖厨’么?现在怎么……”杀鱼杀得这么利索, 连眼睛也不眨一下。   话还没说完, 就听方泽玉道:“二哥说这些作甚?就算大哥变得奇怪了那也依旧是咱们的大哥。”   闻言, 方泽宇滞了滞,就见小丫头眯了眯笑眼道:“我倒觉得大哥这样也挺好的。会捉鱼还会烤鱼, 最起码咱们再也不用担心会被饿死了。”   听到这番话,不知为何, 他总觉得这丫头似乎看穿了什么。   不等他想明白,耳旁便传来了方泽玉的催促声:“赶紧吃吧二哥。你要是不想吃的话, 那就给我吧。”刚吃完一条鱼的小姑娘随即丢掉了手中的木棍就要把魔爪伸向二哥手中的烤鱼。   见状, 方泽宇连忙握紧了手中叉鱼的小木棍背过身去,“我当然要吃。”   啃着外焦里嫩的鱼肉, 方泽宇幸福地眯起了双眼。   他究竟有多久没有吃过鱼了?   上一次吃还是在爹娘在世的时候。   吃着吃着,方泽宇的鼻尖不由一酸。   他想爹娘了, 也想隔壁家的小胖了,更想他们冀州王记的江米凉糕了。   他越想,越是觉得悲伤。哪怕这一切已经过去了很久, 他的眼睛却仍旧止不住地往下掉金豆子。   “二哥哭鼻子,羞羞。”   耳旁妹妹的调侃声一下子让小少年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起来,他连忙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吸了吸鼻子, 慌忙慌张地否认:“你别瞎说,我没哭鼻子。”   “二哥骗人,我刚刚都看见了。”   被妹妹毫不留情地戳穿真相,少年的脸更红了, “小玉你小声点……”   哪怕这大半年因为风吹日晒的缘故让他的肤色变得些许黝黑,也依旧盖不住双颊那片羞粉。   透过系统的显示屏看着两小只打打闹闹的样子,叶淮不由掀了掀唇角。   001:“宿主,你很喜欢小孩子?”   叶淮闻言思忖了片刻,道:“倒也谈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吧。就是觉得小孩子就是好,哪怕身处眼下这种困境也还能保留着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不必过于忧虑将来。”   001表示赞同:“可不是,因为那些事全都要你这个做大哥的来操心啊。”   叶淮:“……”   你不提这一茬咱们还能友好地说话。   无意在这糟心事上多想,叶淮看着远处捉弄着二哥的方泽玉,不由弯了弯眉眼:“方泽玉这孩子倒还真如资料上所写,是个聪明伶俐的性子。”   ???   001:“你这就能看得出她聪明伶俐了?难道不是调皮的熊孩子吗?”   叶淮不可置否地斜了他一眼,“你没发现方泽宇不哭了吗?”   听闻,001顿了顿。   好像还真是这样。或许是因为妹妹的这番插科打诨,方泽宇似乎也暂时忘却了先前的悲伤,没再继续哭泣。   就听耳旁传来了叶淮淡淡的声音:“这小姑娘看似没心没肺的,实际上心里都清楚得很。她这是故意逗方泽宇的,就是不想让她二哥继续难过。”   001:“……”   这小妮子这么聪明的吗?   将处理好的鱼清洗干净串到木棍上,叶淮便认认真真地烤了起来。   听着火堆噼里啪啦的声响,他的思绪也逐渐飘远。虽然眼下他靠着抓鱼暂时喂饱了三张嘴,但是他也知道,这仅仅只能暂时缓解燃眉之急。即便他想要规避风险和李家断开关系,但将来也总得寻一个落脚处吧。即便不是余杭,也得是其他城镇。   方琼楼贵为举人,自小饱读圣贤书,文采斐然,还写得一手好字,即便不去抄书他也能去当个教书匠又或者给人代写书信。   可叶淮不行。   “之乎者也”他一窍不通。虽然会写毛笔字但也仅仅是能看的水准,比起方琼楼这位才子那可是差得远了。   因此,原先方琼楼能做的活计,他都做不了。这也就意味着,他得另寻出路了。   比如他的老本行——道士。   要说在现代社会搞驱鬼降妖算卦看相会被人抨击是迷信,可搁在眼下这种时代,那根本就不是事儿!   除此之外还有他的另一个副业——网络小说家。   虽然眼下没有了网络,但他还可以手写啊!从原身残存的记忆来看,这个时代应该是有书局的,也有撰写话本的先生。虽然可能比不上正经做学问的文人,但也不失为一种糊口的方式。   经历过无数古今中外文学的熏陶,加之上一个世界丰富的网文写作经验,叶淮自认为靠着写话本赚钱养家还是没问题的。   未来的路仔细想想,其实并不算特别难走,最困难的应该是当下。   在这人生地不熟的荒郊野外,他要如何才能带着两个孩子安全地抵达下一个城镇,   古代可不比现代,这山上是有豺狼猛兽的。尤其是晚上,狼群都出来狩猎了。   他既不是毛子,没有骑在狗熊狮子身上玩的魄力和勇气。也不是武松,还能醉酒打虎。   除了石头和树枝,他身边连最基本的防身武器都没有。   眼下唯一的办法应该只能靠生火了。只要保证火堆烧得旺,一晚上不灭,他们应该就能安全地度过。   想着,叶淮不禁长叹一口气,喃喃自语道:“得亏早些年看过几期野外求生,如今倒也不是完全的两眼抓瞎。”   就在此时,远处的芦苇丛中忽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闻声望去,就见一艘满载着鱼的渔船从芦苇荡中悠悠转出。   看到这副场景,叶淮微微一愣。既然有渔民在这条河里捕鱼,这就说明附近肯定有村落!   意识到这一点,他随即站起身挥舞着胳膊朝着远处高喊。   身后,方家兄妹俩也注意到了河上的船,于是也跟着大哥一块儿喊。   另一头,河上的船家其实早就注意到远处岸边的人影,只不过因为是互不相识的陌生人,他便也没理会。   如今,对方主动打招呼,他也不好装作没看见。于是便向着岸边划去。   靠近河岸,船家这才逐渐看清楚岸上人的模样。   原来是一大两小的三兄妹。   最大的那位瞧着莫约十八九岁,小的不过六七岁。穿着破烂,看上去还挺惨。   联想到这几日在外头听到的传闻,船家不由思忖,这三人该不会也是北方逃难来的吧?   在船家打量着兄妹三人的时候,叶淮也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   眼前的男人莫约三十来岁,模样朴实,应该不是不好说话的人。想着,他便恭敬地对其行了一礼:“这位大哥,我们兄妹三人是从冀州来余杭投亲的。”   “投亲?”   船家听着有些意外。他还是头一回见投亲这么惨的,简直跟难民没啥区别嘛。   就见叶淮直起身子,面上露出几分哀色,“没曾想半路上遇到悍匪劫道,将家产洗劫一空,家父家母也因此丧命。我带着弟妹四处躲藏,这才逃过一劫。”   听到这话,对方的面上不由透露出几分同情的神色,“想必定是十分不易吧。”   见状,叶淮便知有戏,连忙叹了口气道:“可不是。这一路上我们兄妹三人风餐露宿,好几次都险些丧命。得亏老天爷保佑,这才让我们来到了这里。”   船家点了点头,“冀州离咱们江淮可远得很呐,你们几个经此大难还能顺顺利利地走到这儿,还真是老天保佑。”   “大哥说的是。只可惜我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一不小心走错了路,找不到进城的方向了。”说着,叶淮倏地后退了两步站定,对着面前的船家行了个大礼:“还望您能行个方便,能带我们一程。”   话毕,叶淮身后的方泽玉随即有样学样地行了个大礼,“求求您了。”   一旁的方泽宇见状,连忙跟着照做。   人们对于懂礼貌的人总是会多出那么几分好感。   船家见眼前的年轻人一副文质彬彬又守礼的模样,又见他的弟妹乖巧懂事,心中便自觉地将他们与其他粗鲁不堪的难民区分开来。   动了恻隐之心的船家道:“那成吧,你们上船。恰好我明日一早要去城里的集市卖鱼,那时可以顺路带你们一程。”   一听这话,叶淮喜不自胜,忙鞠躬道谢:“多谢大哥!”   身后泽玉泽宇兄妹俩随即跟着一块儿——   “多谢大哥!”   坐上船,叶淮这紧绷了好一阵的心这才稍稍放松了些许。   他本来都做好了露宿山野的最坏打算,没想到天无绝人之路,竟然让他在这里遇上了捕鱼的船家。得亏他去了河边捉鱼,不然很可能就错过这一次机会了。   看着身旁的两个小豆丁一脸惊喜地看着两岸风景的模样,叶淮不由弯了弯唇角。小朋友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纯粹,只是坐个船就高兴成这样。   对面,船家划着船问道:“这位小哥,听说你们是要去余杭投亲?”   叶淮随即收回思绪,点点头:“是。”   听闻,船家感叹了一句,“那余杭离咱们这儿还有好长一段距离嘞!”   叶淮拱手道:“劳烦大哥告知一二。”   “劳烦算不上。”就见船家摆了下手,笑道:“咱们这儿是江淮,你们还得往前走三百里才能到余杭呢。”   三百里……   那不就等于150公里?   竟然这么远的吗! 第85章 家道中落改造(4)   “那确实还挺远的。”   虽然内心震惊, 但叶淮仍旧不忘保持温文尔雅的人设。   就听他叹了口气道:“我们兄妹三人如今身无分文,要想前往余杭也不容易啊。”   看着眼前满面愁容的叶淮,船家也不由跟着一块儿担忧, “那小哥接下来如何打算?”   叶淮思忖了片刻道:“我想先在江淮落脚, 赚一点盘缠, 之后再作打算。”   闻言,就见船家一拍脑袋:“那正好。前段时间咱们镇上私塾的张先生病了, 私塾人手不够,眼下他们正四处招先生呢。我看小哥你读过书, 倒是可以去试试。”   先生?   那种教人经史子集的那种教书先生?   这他哪里会啊,这不是误人子弟吗。   叶淮刚想拒绝, 却听耳旁传来一句:“我大哥可是举人出身, 想来定是没问题的。”   转过头一看,就见方泽宇黑漆漆的小脸露出了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一旁, 方泽玉跟着附和:“没错,我大哥很厉害的!”   叶淮:“……”   你们两个可闭嘴吧。   “举人?”船家有些惊讶, “没想到小哥年纪轻轻就能中举,实属厉害啊!”   说着,就见船家笑呵呵道:“没想到有朝一日, 我这小破渔船竟然能有机会载举人老爷,真是可喜可贺!”   猝不及防地被人夸赞,叶淮只得打着哈哈心虚道:“您谬赞了,其实也没那么厉害啦。”   “哎, 这怎么能说谬赞呢?咱们村那位丁秀才年近三十才考上秀才。之后一直屡试不第,如今都快四十了也依旧是个秀才。您年纪轻轻就能中举,那可不是一般人呐,将来肯定前途无量。”   不得不说, 在古代还真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读书人的地位就是不一般。自打知道“方琼楼”是举人后,船家的态度也变得更加热络,对叶淮的称呼都由之前的小哥变成了“举人老爷”和“您”了。   然而,叶淮也不是真正的方琼楼,这科举仕途之路他走不了也不想走。那些所谓的“大好前途”将来恐怕也跟他没什么干系了。   不过这些话他自然是不会在当下说。   是以,在船家继续吹捧之时,叶淮随即将话题转向了其他方面——比如哪里可以租房子一类的。   听他问起,船家随即止住了先前的话头,想了想道:“这租房哪里都有,若是在偏一点的城外一个月莫约七八十文就能租一个小院,但是这城里的价格我就不清楚了。不过像咱们这种小地方,想来也是贵不到哪里去。”   说着,船家顿了顿道:“举人老爷若是有需要,明日进城后,我可以托熟人帮你打听一二。”   “那就劳烦大哥您了。”   听到举人叫自己大哥,船家脸上愈发笑开了花,“不麻烦不麻烦。今日你们兄妹三人就在我家歇息吧。虽然地方简陋了点,但头上好歹也有片屋瓦遮顶。”   真是打瞌睡来送枕头。闻言,叶淮忙道:“多谢大哥。若不是您出手相助,我们兄妹三人今晚还不知道要在何处落脚呢。”   “相遇即是缘,不必多谢。”说着船家笑了笑,调侃道:“况且我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和举人老爷称兄道弟呢。”   “大哥言重了。如今我身无长物,是断然称不得老爷的。您比我年长,还是叫我一声小弟吧。”   船家本想推拒,但见眼前人一脸认真的模样,犹豫了一番终于妥协:“成!”   “不知大哥怎么称呼?”   “我姓陈,家中排行老大,别人都叫我陈大。小弟看着叫吧。”   “那我以后就叫您陈大哥了。”   叶淮说着拱了下手,神情认真:“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陈大哥今日的恩情,我方琼楼定不会忘。”   听闻自己成为了举人老爷的恩人,陈大心中只觉得喜悦非常。连带着晚上给兄妹三人准备食宿的时候也更加尽心。   也正是托了他的福,当天夜里,流亡数月的兄妹三人这才有机会洗一个热水澡,睡一个安稳觉。   第二日天不亮,陈大就起床洗漱。因为屋子比较老,也不隔音。加之这段时间在外流离在外,那两个孩子睡觉也警醒。不一会儿兄妹三人也都跟着醒了。   踏出屋门,叶淮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看着眼前正忙活着嗮鱼干的陈大,叶淮便随即走过去想要帮忙。   陈大见状忙道:“方小弟这双手是握笔的手,怎么能干这种粗活呢?还是我来吧。”   “陈大哥这是哪里的话。”   叶淮忙道:“昨日在大哥家叨扰了一夜,我正觉着不好意思呢。眼下正好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还望大哥不要推辞。”   “这……”   正当陈大有些犹豫之时,一旁的陈大嫂笑道:“老陈啊,既然方小弟都这么说了,你就随他吧。况且多个人帮忙,咱们还能快一些。”   闻言,陈大憨憨笑了下,“那……那行吧。”   话音落下,两个小豆丁也从叶淮的身后窜出来说要帮忙,直把陈大嫂乐得直道“好好好。”   将鱼晾晒好后,一群人简单地用了一餐早饭。将两个弟妹便留在陈家,叶淮便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跟着陈大哥出发了   昨日经过闲聊,叶淮得知了这里是属于江淮府下辖的江宁县,陈大哥一家则住在县城外永平镇的陈家村。平日,陈大哥靠着捕鱼,然后去镇上贩卖鲜鱼和鱼干来维持生计。   路上,叶淮询问:“这永平镇离县城有多远啊?”   “走路的话最起码得走一个时辰吧,坐牛车的话应该会快一点。”陈大哥说着问道:“方小弟是想去县城里?”   叶淮笑了笑:“不瞒您说,小弟却有此意。”   毕竟,比起小小的村镇,他更希望在大一点的县城落脚。这就跟现代人找工作一样,都爱往大城市里头钻。毕竟机会多,工资也高啊。   陈大也没问叶淮去县城的目的,只点了点头道:“其实每到初一十五的时候,咱们村都会有人拉着牛车前往县城赶集。若是想要进城,到时候给个一文钱,就能坐车跟着一道去,也不必用双脚走路了。”   闻言,叶淮点了点头,“多谢陈大哥告知。”   陈大摆了摆手笑道:“方小弟既然叫我一声大哥,那我这个大哥也不能白当不是?”   一行人说说笑笑,就这样来到了镇上。   陈大来到了往日的常驻的位置一边收拾摊位一边道:“方小弟若是能等的话,待到我把这一筐鱼卖了,再带你去镇上的私塾看看。”   叶淮闻言忙道:“没事,陈大哥您在这儿忙。我先去四处转转,万一能碰上其他合适的招工也好。”   “行。要是找不到回来的路,就问一下镇上的人‘鱼市怎么走’。”   叶淮点了点头,“知道了,陈大哥。”   陈大随后又叮嘱了他几句,接着便投入到叫卖的工作中。   离开了鱼市,叶淮径直沿着长街往前走。经过热闹的酒肆食馆,映入眼帘的便是贩卖各种生活所需的店铺,譬如布匹店,药店。   再往前走走,便是茶楼。就见里头坐着一个说书先生,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堂内一片叫好。   叶淮在外驻足望了一眼,便径直走向前方的吴家书肆。   通过方琼楼的记忆,他得知大魏朝的民间流传着不少的话本。绝大多数的题材都是志怪或者历史演义、英雄传奇。当然,也不乏才子佳人的故事。   而眼前的书肆里头,摆到最外头的那几本书无一例外都是什么《盈盈传》、《柳三娘传奇》一类的言情话本。   仔细想想也能理解,毕竟这里地处江南,比起那些打打杀杀的内容,才子佳人谈恋爱这才是当地人最爱看的故事。   叶淮虽然没正儿八经写过言情,但他深谙一个道理:   除去经典严肃文学,任何畅销的小说都离不开一个爽字。   就比如《哈利·波特》,撕掉西方魔幻背景的外衣,这本小说可不就是妥妥的男主升级流么。   虽然如今南边话本的主流是悲伤春秋的言情,但这并不意味着爽文没市场了啊。   尤其是普通百姓在生活中压力多多,那就更需要爽一爽了。   眼下大魏的爽文的市场一片空白,他正好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指不定能吃到红利赚到第一桶金。   想着,叶淮便径直走进了书肆。就当他刚想问老板这里收不收话本之时,只听耳旁传来一句——   “老板,你们这儿怎么来来回回都是这几本书啊?就没有新的话本了吗?”   就见书肆外头,一个俊秀少年正拧着眉看着面前的书摊。   少年大约十四五岁的模样,从衣着打扮便能看出来对方的家境应该不错。   一见到来人,书肆的老板随即迎了出来,热切中带着几分无奈,“徐少爷,您这个月都来四五回了。咱们店出书的速度哪能赶上您看书的速度啊。”   听闻,少年不由撇了撇嘴:“切,没劲。”   “我看人家周记书肆可比你们家厉害多了。我每次去那儿,他们店门口的话本都是不重样的。”说着,少年小声嘟囔了一句:“以后再也不来你们这儿了。”   看着对方拂袖而去的背影,书肆老板顿时急了:“哎!徐少爷,徐少爷!”   然而不论怎么呼唤,那位徐少爷就是没有回头。   无法,老板只得长叹一口气。就当他想转身收拾店铺的书册之时,恰好瞥见了一旁的叶淮,于是连忙堆起笑问道:“客官可有什么需要?”   闻言,叶淮顿了顿,随即弯起唇角道:“我不是来买书的。”   一听这话,老板的脸顿时拉了下来。还不等他放话赶人,却听眼前的人道——   “不知道老板您这儿收不收话本?” 第86章 家道中落改造(5)   话本?   听闻, 老板滞了滞。这刚到嘴边的难听话语顿时又咽回了肚子里。   就听他清了清喉咙,“什么话本?拿出来看看?”   “暂时拿不出来,因为我还没写。”   一听这话, 老板的眼睛顿时瞪大, 眉宇间流露出了几分不悦:“你这是在耍我呢?”   叶淮歉然一笑:“老板, 您误会了,因为我初来乍到这里, 这身上也没带笔墨纸砚的,所以也没法给您。”   闻言, 书肆老板拧了拧眉,“既然什么都没有, 那有什么可说的?我收个空气啊。”   说着, 他摆了摆手,“去去去, 别打扰我做生意。”   尽管被人下了逐客令,叶淮依旧不急不怒, 只淡声说了一句:“老板就不想打败周记书肆,成为永宁镇生意最好的书肆吗?”   一听这话,老板顿住了。   他上下打量着眼前衣着朴素却仍旧器宇轩昂的年轻人, 半晌,狐疑地问了句:“你有办法?”   却见叶淮弯了弯眉眼,“老板可以先听一听我的故事,再决定要不要我的话本子。”   听闻, 书肆老板算是明白了,原来这小子兜兜转转一圈还是想推销他的话本。他开书肆那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人。   反正如今店里倒也没什么客人,倒不妨听听他说的故事。   作为一个阅读过无数爽文的老白读者, 以及写过数本畅销小说的兼职网文小说家,叶淮编起故事那叫一个信手拈来。而他选择在大魏扎下脚跟的第一本书就是最为经典的——废柴升级流。   虽然这个套路的小说在现代已经烂大街了,但在大魏无疑是闻所未闻的新鲜题材。   想着,叶淮微微一笑,轻启薄唇:“在那遥远的蜀山之巅,有一个门派叫做唐门。”   “唐门中一位名叫唐安的弟子。他父母双亡,自小被掌门收养。然而,或许是天生不适合习武。不论怎么努力,他的功夫永远都是弟子中最糟糕的。”   “因为是孤儿,功夫又不好,人又不会说话。唐安在门派内一直都是被欺负的那一个。不论是被称为门派骄傲的大师兄还是门派中负责扫洒的奴役,谁都可以踩他一脚。”   “某天,唐安再次被大师兄唐文成奚落欺侮。许是因为压抑太久,这一次他终于爆发了开始反击。却不曾想因此被师兄打成了重伤,经脉尽断,彻底成了一个废人。”   听到这儿,先前还有些不以为意的书肆老板倏地站直了身体,“之后呢?”   “因为打架斗殴,师兄被罚了禁足。而唐安就没那么幸运了,因为他武功尽失无法继续习武,长老就将他逐出了师门。”   “没有门派庇护,又失去武功成了废人的唐安只觉得心如死灰。他觉得老天爷对他不公,可却又无力反抗。极度的痛苦之下,他朝着悬崖一跃,自尽了。”   听闻,书肆老板,拧了拧眉刚想说话,却听眼前的俊秀少年继续道——   “唐安本以为自己会死,却没想到醒来后,身上不但毫发无伤,先前因为和师兄打架而断裂的经脉还全都接上了。”   听到这儿,书肆老板一改先前的不耐,神情顿时变得专注了起来。   此时,耳旁忽的传来了其他的七嘴八舌的提问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唐安怎么就没死呢?是谁把他的经脉给接上的?”   转头一看,不知何时,书肆里头的其他客人纷纷围了过来。   叶淮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娓娓道来接下去的故事。   “唐安尝试着活动身体,结果他惊喜地发现自己的体内竟然多出了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这种力量不但能让他突破先前门派武学修炼的壁垒,还能让他变得无坚不摧!”   “‘这力量究竟是从哪里来的?我的身体又是谁治好的?’就当唐安正疑惑着,脑子里却突然传来了一个老者低沉的声音——是我。”   说到这儿,叶淮戛然而止。   这可把在场的听众急坏了,“到底是谁啊?怎么不继续说了啊?”   就见他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面前的一大帮人,转头望向一旁早已听得如痴如醉的书肆老板,“怎么样?我这个话本老板您有兴趣买下来吗?”   “老板不感兴趣,我感兴趣!”不等老板开口,在场的其中一个群众开口道:“这位小哥要是出了话本,我第一个买!”   “对!我也买!”   更有甚者当即催促书肆老板,“老板,买下来吧!我们想要知道后续!”   吴记书肆的老板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他店里上一次这么多人抢着买书还是长龄先生的《月芳斋笔记》刚刚到货的时候。   这小镇里愿意花钱买经史子集的人还是少的,绝大多数的老百姓就爱听人说书,看一看这话本子作为茶余饭后的消遣。是以,他的店里话本是卖得最好的。   可是自打对面周记书肆进了一大批新鲜的话本,他这里的生意便一日不如一日了。尽管他也很想改变这个局面,可他又不像对面的周老板有门路,能搞得来大都城还有府城里头流行的话本。说实话,因为这桩事这些日子他也是愁得很。   可眼下这位年轻人所说的故事,倒是让人耳目一新。   凭借着做生意多年的经验,吴老板敏锐地嗅到了其中的商机。想着,他随即扬起一抹笑道:“小哥的话本自是有趣,我当然有兴趣买下了。只是这……”   就见叶淮伸出手道:“老板要是肯提供给我笔墨纸砚的话,五五分账。”   闻言,吴老板的面上有些犹豫,“五五分是不是有点……”   嫌太贵?   叶淮挑了挑眉,“既然如此,那我就去对面的周记书肆问一问……”   他刚一转身,胳膊便倏地被人拉住。回过头,就见吴老板咬了咬牙忍着肉痛道:“五五就五五!”   一听这话,叶淮随即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   离开了吴记书肆,叶淮不但拿到了所需要的笔墨纸砚,还拿到了一两银子的定金。他跟吴老板约好,十日后将带着第一卷 故事上门找他。   临近午时,看了看逐渐升高的日头,叶淮眯了眯眼。决定先去附近的茶摊歇息一会儿,避一避毒辣的阳光。   就在这时,只听远处突然传来一句骇人的尖叫:“死人啦!死人啦!”   话音落下,四周人头攒动,不少爱看热闹的人顿时循声跑去。   叶淮对这一类的事情并不感兴趣,毕竟他原先三不五时地就跟死人……的魂魄打交道。   虽然不知道这人是谁,能死在这个时候也挺倒霉的。眼下恰好是午时三刻,古时候问斩都挑这个时间。目的就是为了用阳气镇压死者的阴气。但是所谓盛极必衰,时间一久,这个时间点也逐渐成了阴气最重的时候。   若是在这个时候死……   “呜哇——”   耳旁突然传来一阵小娃娃的哭声,期间还伴随着母亲安抚的声音:“阿宝,乖乖乖,不哭不哭了啊……”   叶淮扭过头,就见一旁的豆腐摊边上,一个妇人正抱着自家的娃娃不断拍哄,可那孩子却一直啼哭不止。   “这是怎么了?”周遭的其他妇人议论纷纷,“孩子是饿了?”   “不对,我看是尿了。”   “别是被吓着了吧?”   叶淮闻言顿住了脚步,开启阴眼看向那个小娃娃。就见他体内的三魂七魄竟然少了一魂。而那从卤门溜出去的那一魂竟然朝着远处死了人的方向飘去。   见状,叶淮自是不敢耽搁,当即走到那个妇人面前:“他的魂被吓掉了一个,得赶紧招回来,不然就麻烦了。”   那群妇人们见着眼前突然冒出的俊秀青年忽的一愣,但是一听到对方所说的话后顿时变得严肃起来。   孩子的母亲颠了颠哭闹不止的娃娃,忙道:“那我赶紧回村子里找神婆。”   叶淮摇摇头:“一来一回太麻烦了,等你回去找人,这魂都不知道飘哪个犄角嘎达里去了。趁着现在刚丢魂没多久,叫回来还更容易一些。”   妇女一听顿时急了:“可是……我不会叫魂啊!”   叶淮:“我会。”   在这个时代唯一的好处就是你要用非科学的手段救人,不仅没人会说你迷信,反而还能竭尽所能地给你提供所需要的东西。   就见叶淮问豆腐摊主要了一碗米和三炷香,又让妇女将孩子的外衣脱下来,将那碗米给包住。随后他点香念咒:“清香遍法界,拜请收魂祖师降云来……”   一大段咒念完,他又让那妇女连着对着远处丢魂的地方喊儿子的名字。   妇女闻言连忙照做:“阿宝!阿宝!阿宝,回来吧!”   就这么不停地喊,良久,就见一缕淡淡的小小的透明魂魄从远处悠悠飘回来。不多时便从那娃娃的脑门钻了进去。   过了一会儿,妇人怀中先前一直哭闹的孩子终于止住了哭声,半晌抬起头,口齿不清地喊了声:“凉。”   见到这一幕,妇人喜极而泣,随即抱紧了孩子,“宝啊,回来就好。”   叫魂成功,除了孩子的母亲,一旁围观的其他七大姑八大姨不由议论纷纷——   “没想到这小哥年纪轻轻竟然有这等本事。”   “是啊,先前我观他这样貌还以为是个读书人,真的没想到啊。”   另一边,从激动的情绪中渐渐平复下来的孩子母亲,擦了擦眼角的余泪笑道:“这位小哥,谢谢你。大姐这儿没什么好东西。”就见她从菜篮子里掏出一个纸包递给了叶淮:“这块饼子你带着吃。”   叶淮打开一看,竟然是几块烧饼,还热乎着。   见状,他随即扬起笑道:“谢谢大姐。”   道别之后,叶淮见太阳不这么毒辣了,便随即往鱼市的方向赶。   但他不知道的是,对面的酒楼上,一个目睹了这一切的男人盯着他的背影眸色深深。   半晌,他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起身离开了座位…… 第87章 家道中落改造(6)   叶淮一边啃着饼子, 一边循着记忆找到了陈大哥的摊位。   看着眼前空空如也的鱼篓,他道:“陈大哥,鱼这么快卖完啦?”   陈大擦了擦汗笑道:“是啊, 今日的卖得还挺快, 左右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就都卖完了。”   说着,他注意到了叶淮手中的烧饼, 愣了愣道:“你这饼是?”   “哦,刚刚随手帮了一个大姐的忙, 这饼是她送我的。”   说着,叶淮又掏出一块没动过的饼子递了过去,“陈大哥想来也没来得及吃午饭吧。”   陈大笑着摆了摆手道:“不用了,这饼你留着吧。大哥带了干粮。”   说着,他便从怀中掏出了陈大嫂准备的馒头啃了起来。一边吃, 一边问:“方才方小弟在镇子里转了一圈, 可找到了合适的活计?要是没有的话, 待会儿吃完饭, 我带你去镇上的私塾看看。”   “有劳陈大哥费心了, 不过我刚刚已经找到了一个活计。”说着,就见叶淮笑呵呵地从怀里掏出了纸笔和一块小小的墨锭。   “帮人抄书?”   陈大见状愣了愣道:“我听说这活儿又费神也不怎么赚钱啊。”   “与其这样, 小弟还不如去私塾碰碰运气,当个先生每日不仅能赚五六十文钱,这逢年过节还能收一收学生送来的咸肉呢。”虽然这个工钱跟县城的私塾没法比,但在这种小地方已经可以过上不错的日子了。   叶淮闻言笑了笑:“大哥误会了。不是抄书,是写书。”   陈大眨了眨眼:“这有什么区别吗?”   不都是在纸上写字吗?   叶淮摇了摇头,没有多解释。只掏出了一两银子:“这是书肆老板给的定金。”   “一两银子的定金?这么高?”陈大很是意外。   叶淮道:“对,我已经跟老板说好了,十日之后带着书去找他。到时候卖书所得的钱, 五五分账。”   “乖乖。”陈大不由暗暗感叹:“方小弟你这写的是什么书啊?老板怎么这么大方?”   叶淮弯了弯眉眼,道:“话本。”   虽然话本是百姓茶余饭后消遣看的本子,但是也不是所有人都有那个余钱买。毕竟有些人赚的钱只能勉强糊口,怎么可能有闲钱去买话本呢?更何况一些人连大字也不认识一个,那就更不可能买了。   会买话本的都是读过书的识字的,口袋里有闲钱的。换而言之就是有钱有一定地位的人。   叶淮都考虑好了,若是他的话本一炮而红,接下来他就可以让吴掌柜提高单本书的价格。   因为像那些会买话本的人根本不会吝惜这点小钱。即便单价涨个几文钱,对这些人来说也不算什么。但反之,他和吴掌柜能分的钱就更多了。   就当这厢叶淮美滋滋地做着发财梦时,远处有两个人却一直躲在暗处观察着他。   小厮来福抬手扇了扇风,擦了擦被阳光晒得汗津津的脸,耷拉着眉毛问:“少爷,您确定那个人真的能救小姐吗?”   自打在酒楼窗边见到那位身怀异术的少年,自家少爷便二话不说跟了上去。就这么一路躲躲藏藏地跟到了鱼市,跟个变态似的。   听见小厮的话,裴铭斜了他一眼,“你觉得呢?”   他要是能确定的话还用的着偷偷摸摸地在背后跟着?   就是因为搞不清楚眼前的少年到底是什么来路,究竟可不可靠,他这才没有上前搭话的。   要说裴家大公子为何这么鬼鬼祟祟地跟着一个陌生少年,这话说来就长了。   自打一个月多前,裴铭的妹妹裴馨突然患了一种奇怪的病。整天脑袋昏昏沉沉意识恍惚不说,这耳朵像是被人给堵上似的,怎么喊都听不见。   一开始,所有人也没多想,只当是被暑气熏着了,就叫大夫上门看了看。大夫也没看出什么毛病,以为是她脾虚体弱,就给开了些调理的方子。   然而,这药也吃了数十帖了,就是没见好。不仅如此,这症状反而还变得愈发严重了。白日里起不来床不说,老是觉得浑身不舒服。   更可怕的是,某一天,守夜的丫鬟发现她大半夜不睡觉,竟然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对着空气讲话!   这可把全家人都吓坏了。她这莫不是犯癔症了吧?   于是一家人再也不敢耽搁,忙带着裴馨去庙里做法事。没曾想这马车刚一到寺庙门口,她就开始上吐下泻,说什么也不肯进山门。   裴夫人心疼闺女,当即就说不去了。   无法,一家人又只得打道回府。   在那之后,家里人又尝试着请道士来做法。没曾想,这法事一做,裴馨当即痛苦地就要寻死。一家人费了老大的劲这才将人给拦住。   自此以后,裴家人便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眼见着裴馨的状况一日比一日严重,裴父裴母不禁愁白了头。   裴铭见了,心里也不好受。   他的友人陆则见他情绪不佳便约他出来喝酒。裴铭本不愿出门,但实在拗不过好友,便妥协了。   没曾想,刚一到酒楼就让他撞见了少年帮妇人的孩子叫魂的那一幕。   既然去寺庙不行,去道观也不行。那他请其他能人异士总该行了吧?   只一瞬间,裴铭的脑子里就闪过了这个想法。   来不及跟未到的好友留句话,他便起身追了过去。   然而等追到鱼市,他这一脑袋热的情绪才渐渐镇定了下来。他不知道那少年姓甚名谁是何背景,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干嘛的,能不能治好馨儿的病,就这么贸然跟了过来,是不是太冲动了?   “……少爷,咱们真的要像这样一直在这儿躲着吗?”   耳旁,来福的声音打断了裴铭的思绪。他拧了拧眉,刚想教训一下这个多话的小厮,却突然瞥见远处的那个鱼摊竟然没了人影!   裴铭倏地站起,左右环顾。   人呢?就一会儿的功夫,人怎么就没了?   一旁,来福看着自家少爷莫名其妙的动作,有些发懵,“怎么了少爷?”   “刚刚那两个人去哪儿了?”   来福挠了挠头,“人不是在那儿……咦?人呢!”   看着面前傻不愣登的小厮,裴铭只觉得脑壳疼,“还不快去找!”   闻言,来福慌忙慌张地点头,“是!”   ……   就当主仆俩四处寻找叶淮的踪影之时,正主本人却跟陈大来到了城西。   “因为方小弟想要在镇上寻住处,我上午便问了我一个老主顾。他们家是郭坊主户,因为原先的租户要搬去县里,所以这手头刚好有一间空房子。至于价格嘛,估摸着一个月要一百文左右。”   叶淮闻言点了点头,相比这里的物价来说,这价格倒也不算贵。就是不知道这房子如何了。   跟着陈大一路往前走,二人终于在一个小巷边停住。这是一间独门独户的小院,有灶房也有茅厕,带院子加起来总共面积加起来估摸着也有一百平,他带着两个孩子住倒也够。   房东是一位姓常的老人家,他这房子已经空了一月有余,然而一直没找到合适的租客,这好不容易遇上一个,还是个斯文秀气的读书人,这态度便愈发地热情:“这位小哥,老叟也不框你,你在这永平镇四处打听一下便知这价钱合理了,绝对不吃亏!”   叶淮本来就对这个院落比较满意,加之这房东看上去还蛮好说话的样子便也不再犹豫,掏出了一两银子。   “先租半年罢。”   听闻,房东的老脸顿时笑开了花儿,“好好好!”   在大魏,一两银子等于一千文铜钱,也就是一贯。因为永平镇是十八线小城镇,房价和租房价也不如都城高。房租一个月一百文的话,半年也才六百文钱。   扣除掉房钱,叶淮又数了一百文交给陈大。   陈大见状表情大骇:“方小弟,你这是做什么?”   “多谢大哥昨日的收留,我今日才能找到城镇,寻到活计还有落脚的地方。这一百文就当是我请您帮忙的谢礼,毕竟小弟初来乍到永平镇,对这儿还有许多不熟悉的地方,还望陈大哥能够帮衬一二。”   “这都是举手之劳。小弟既然叫我一声大哥,我自然不会坐视不管。而且,你这钱给的也太多了,你下头还有两个弟妹要抚养呢……”说着,陈大就要把钱还给叶淮。   叶淮连忙制止:“陈大哥若是还把方某当成弟弟就莫要继续推辞。”   大抵是见叶淮神情坚决,陈大这一次便没有再拒绝。   见状,叶淮顿时松了口气。   世人都说人情债是最难还的,陈大已经帮了自己许多,要是再一直这样下去,他欠他的人情可就不止这么一点了。   成功地在永平镇扎下脚跟,叶淮只觉得如释重负。如今,颠簸流离了数月的方家兄妹俩可算是有一片能遮风挡雨的小窝了。   当然,他也知道,眼下这些不过就是权宜之计。要想重振家业,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   眼见着天色渐晚,叶淮便决定先跟陈大回陈家村,明日再带着两个孩子来新家收拾屋子。   正当二人准备锁门离开之际,就听远处传来了一声“哎呦!”   扭过头一看,就见通达平坦的大路上,一个衣着光鲜的年轻公子摔倒在地,而他的身旁还散落了一地的簸箕。   “少爷!您没事吧?”   一旁,一个像是小厮的少年慌忙慌张地将人给扶起来。   就见那公子哥儿扶着腰站起,拍了拍袖口的灰尘,黑着脸道:“你推什么推?要是害少爷我被发现该怎么办?”   闻言,小厮微微一滞,看了一眼对面一动不动站着的两人,默了默道:“……少爷,咱们好像已经被发现了。” 第88章 家道中落改造(7)   听完来福的话, 裴铭的身体忽的一僵。他缓缓扭过头,就见那位他跟了大半日的少年此刻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虽然对方一言未发,但裴铭却只觉得脸颊烧得慌。   都是因为你, 要不然本少爷也不会出这么大的丑。想着, 他不由暗暗瞪了来福一眼。   一旁的来福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其实他也不是故意的,就是因为突然腿痒痒, 他就弯腰挠了挠。没想到屁股一撅,就把身旁少爷给撅出去了。   叶淮饶有兴致地看着对面主仆二人之间的眉眼官司, 半晌,轻启薄唇道:“这位兄台跟了我一路,不知所为何事啊?”   裴铭正瞪着来福呢,耳旁却突然传来了少年温润如玉的声音,不由忽的一滞。   他没想到对方竟然直接点明了这件事。本以为自己这一路伪装得好, 却不曾想对方早就发现了。   看着对方清正的目光, 裴铭只觉尴尬。   既然已经被人发现了, 再这么装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想着, 裴铭抿直了唇角, 随即恢复成平日里成熟稳重的正经模样,踱步走了过去。   到底是读过书的文化人, 就见裴铭对着叶淮拱了拱手道:“这位兄台可否借一步说话?”   叶淮闻言挑了挑眉,随后对身旁的陈大道:“陈大哥,劳烦你在这儿稍稍等我一下。我跟这位公子说几句话就回来。”   陈大虽然不认识裴铭,但是观其谈吐还有衣着打扮猜测其应该不是无理之人,便安心地让叶淮去了。   避开了陈大,叶淮跟着对方走到远处,“不知这位公子有何指教?”   就见眼前的公子哥对着他拱了一手道:“在下姓裴,单名一个铭字。表字士钰。”   见对方自报门户, 叶淮便也礼尚往来地回报姓名:“方琼楼,表字未取。”话毕,他站直了身体,老神在在地看着眼前人。   就见裴铭正色道:“我此番跟着兄台并无恶意,只是想搞清楚一件事。”   叶淮微蹙了下眉头,“何事?”   “不瞒方兄,今日方兄在那豆腐摊前的所作所为,在下全都看在眼里。”就听裴铭顿了顿道:“我也知跟踪他人并非君子所为,若非家中亲人抱恙,我是断不会做出如此厚脸皮的行径的。”   听到“家中亲人抱恙”这几个字,叶淮便猜到了对方的来意。   眼前这一位十有八九就是想来找他看鬼邪之症的。   只不过……   “你想让我帮忙看事为何不直接同我说?”反而还如此婆婆妈妈地跟了他一路,若非知道他并无恶意,他早就扭头让人报官了。   被叶淮点出这一点,裴铭也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我也不知道方兄你究竟是做什么的……”   对方虽然话没说全,但叶淮也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这是不放心他,所以想多观察观察。   意识到这一点,叶淮也没生气。毕竟上一个世界他顶着个老头的身份去给人看事都有人怀疑他是骗子,如今他顶着一个18岁少年郎的身份做这事想来人家难免会多疑几分。   思及此,叶淮道:“所以现在,你的打算如何?不怀疑我是骗子了?”   一听到“骗子”二字,裴铭也有些臊得慌,“方兄误会了。在下没说你是骗子……”   “那你是想让我继续帮忙么?”   闻言,就见裴铭握了握拳,眼中满含期待:“方兄当真能帮我?”   要知道他妹妹这症状可谓是油盐不进,不论是佛还是道亦或是医,都不管用。若是眼前这位少年真的能治好他妹妹,那就……   “我可没这么说。”   不等裴铭多高兴一会儿,对方的这个回答随即打破了他的幻想。只一瞬,裴铭的表情顿时失落了几分。   就听耳旁传来一句:“这大夫瞧病都得对症下药,我又不知你家里人究竟什么地方‘抱恙’,所以当然不能打包票了。”   闻言,裴铭倏地抬起头。就听眼前的少年继续道:“裴兄须得跟我说说具体情况,我才能给你确切的答复。”   一听这话,裴铭的眼睛亮了亮,随即便将自家妹妹身上所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都交代了清楚。   ……   “怎么样方兄?”裴铭一脸紧张,“家妹这到底是什么毛病?还有救吗?”   就见叶淮思忖了片刻道:“不碍事。无外乎就是被鬼缠或者被精怪缠了。不过我更倾向于前者。”   被鬼缠?被精怪缠?   这听着怎么着都不像是小事吧?为啥方兄的口吻就好像“肚子饿了,出门买个包子吃”这么容易?   一时间裴铭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若他是个现代人,怕是早就抑制不住吐槽之魂了。   只可惜他不是。   默了默,裴铭正色询问:“这两者有何区别吗?”   “这区别可大了。一个是被鬼魂缠身,一个则是被非人的精怪缠身。你觉得哪个更棘手一些?”   裴铭:“……”   棘手?这不都挺棘手的吗。   就听叶淮道:“鬼魂再怎么厉害那也只是鬼,最多只是吓吓人,或者让你当它的替死鬼。可精怪十之八九都是在山野里修炼的,会常人所不会的异术,严重点的是会吃人的!”   裴铭:“……”   这有区别吗?结果不都是要死吗?   意识到这一点,裴铭也无法继续淡定了,“你是说再这样下去家妹会死?”   “不排除有这种可能性。”叶淮思忖了片刻后道:“具体什么情况我得亲自看过才能下定论。”   话毕,就见裴铭正色望着他,“不知方兄何时能随我回府看看?”   “过两日吧。”叶淮看了一眼远处的陈大,道:“想必刚刚裴兄也看见了,我这刚刚才搬到永平镇来,还有不少大小事务需要解决。”   “过两日?”裴铭闻言面上有些许焦虑,“可是馨儿她……”   “放心吧,都缠了一个多月也没挂说明暂时也死不了。”   “挂?”裴铭皱了皱眉,“这是何意?”   就听叶淮轻咳了一声道:“就是死,故去的意思。”   裴铭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总之,等过两日我这儿得空了,再帮裴兄看看。”   对方既然这么说,裴铭也不好再步步紧逼,拱手道了句:“那就麻烦方兄了。”   “不碍事。”却见叶淮摆了摆手道:“我是要收钱的。”   无视了裴铭怔楞的神情,叶淮十分淡定地行了一礼便转身告辞。   见叶淮回来,陈大询问:“方小弟,聊完了?”   “嗯。”叶淮扬起笑道:“陈大哥,咱们走吧。”   陈大愣愣地点点头。虽然嘴上没有说,但实际上心里好奇的一逼。   也不知道那位公子找方小弟到底有什么事。   方小弟初来乍到永平镇不过一日,怎么会结识这样的人物?   叶淮也注意到了陈大好奇地要死的表情,但仍旧没有提及刚才的事,只继续和他说说笑笑。   有些事□□关他人的隐私,他自然是不能说。毕竟出了事的是裴铭的妹妹,一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若是传出得了“怪病”的事,那势必会影响到闺誉的。   尽管不能告诉陈大真相,但为了避免对方多想,叶淮便捏造了一个理由:“那位公子是我先前在书肆门口碰见的,我俩探讨了一下孔孟之道。兴许是被我的辩才所折服,这才追了过来,想跟我约一个时间再行探讨之事。”   闻言,陈大稀里糊涂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半晌,他似乎又想起了一件事:“那他为何要单独同小弟你说话?”   “因为他先前辩论输给了我,觉得丢脸,不想为外人所知。”叶淮面不改色地扯谎道:“为了保全他的面子,我这才同意移步去了别处。”   听闻,陈大面上一片感慨。就见他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举人,方小弟厉害。”   叶淮毫不心虚地接受了陈大的夸赞,“哪里哪里,只是侥幸罢了。”   说着,叶淮又道:“我看天色不早了,咱们还是早些出发吧。”   闻言,陈大看了一眼远处下沉的日头,点点头道:“也好。”   回去的路上,叶淮顺带又买了几个包子给方泽宇方泽宇兄妹俩。俩孩子在外风餐露宿这么久,已经很久没有吃过像包子这种吃食了。是以,当看到自家大哥带了包子回来,两娃娃的眼睛都冒光了。   只是两个包子都能让孩子们激动成这样,看来这一路他们真的吃了不少苦啊。   看着俩孩子啃着包子一脸幸福的表情,叶淮暗暗发誓,今后的日子,他一定要尽可能地让他们吃饱穿暖,再也不用挨饿。   ……   因为身上也没啥行李,是以叶淮和兄妹俩搬家还是比较方便的。   房东常大爷是个好人,见他们没有带棉被便将家中闲置的旧棉被抱来。   新家本来也不脏,洗洗刷刷晒晒,不过半日的功夫,兄妹三人便将屋子里里外外都打扫干净了。   将搬家的所有事情都忙活完后,叶淮这才有空闲时间去写话本子。   泽宇泽玉兄妹俩也乖巧,知道大哥在忙着写文章赚钱便也不打扰,而是跑去了鱼市帮陈大哥一块儿卖鱼去了。   叶淮叮嘱了俩孩子几句,便重新投入到写作当中。   如今没了电脑,这写故事只能靠笔,还是毛笔。这效率自然比以前慢上不少。考虑到以后的长期发展,叶淮决定等到经济宽裕一些就想办法自己造一只方便书写的笔。不然每写一行字就得蘸墨实在是太麻烦了。   叶淮花了四五日的时间,才将第一册 的内容写好。也多亏这个时代一册话本子的字数并不多,不然真让他一下子写几十万字,这手怕是要废了。   还不等他将手稿整理完交给吴老板,另一厢,等了好几日的裴铭终于还是等不及,再次找上了门。 第89章 家道中落改造(8)   裴馨的症状似乎变得更严重了。   原先她只是身体不适外加下不来床, 如今白日里都开始精神恍惚了。   每天对着没人的对方,一脸深情地喊着“梅郎”,不论家里人怎么叫她, 她都听不见。只会痴痴傻傻地笑。   饭也不吃, 觉也不睡,不过四五日的功夫便彻底没了人样。   府里的下人私底下都在传小姐得了失心疯,怕是治不好了。   裴铭自然不能任由这群人在底下胡说让爹娘难过。在惩戒了那帮碎嘴的下人之后, 他当即跑来向叶淮寻求帮助。   见到来人,叶淮这才想起来自己先前答应过要帮裴铭治疗他妹妹的鬼邪之症。然而这几日他光顾着写话本子了, 一时竟把这件重要的事给忘了。   如今人家都找上门来了,叶淮自是不敢耽搁,忙道:“先前诸事繁多无暇脱身, 如今事毕, 我这就随你过去。”   裴铭闻言顿时松了口气, 连忙带着叶淮回了府上。   此时, 裴府上下正为裴馨的事情苦恼不堪,却没曾想大少爷裴铭竟从外头带来了一位陌生少年。   要说是大少爷的好友吧, 先前也从来没见过。说是同窗吧,年岁也对不上。   而且观其身上的衣着……着实朴素了些, 看着不像富庶家庭的子弟。可再观其谈吐,却又让人不禁怀疑这位少年是否是世家出身。   更让人意外的是,大少爷对这位少年的态度十分恭敬有礼,言辞间还多有关照之意。这待遇连跟大少爷最为交好的陆家少爷都不曾有过。   也不知这位少年是何来路,竟能得到少爷的如此对待。   就当众人议论纷纷之时,裴夫人率先发问:“铭儿,这位是?”   叶淮上前拱手行了一礼,“在下方琼楼, 见过裴夫人。”   一旁,裴铭补充道:“方兄这是我前些日子寻来的能人异士,此次前来是专门替妹妹看病的。”   能人异士?   听到这四个字,现场的人表情各异,外头隐隐传来了交头接耳的声音——   “这个少年是能人异士?这也太年轻了点吧?”   “是啊,我也听说有能耐的方士都是年近花甲才有所成就的,眼前这位估摸着也不过十七八岁。你们说少爷该不会是被人给骗了吧?”   “我也觉得。少爷这些日子不都在镇上呆着吗,连江宁县都甚少去,他这是从哪儿找到的能人异士?”   下人们窸窸窣窣的声音自然也瞒不过裴夫人的耳朵。   她看了一眼儿子复又转过头暗暗打量着面前的少年。只见对方神情未变,仍旧还是那副不疾不徐的淡定模样。一时间,这心里也是拿不准主意。   且不提对方器宇轩昂的俊秀外貌,就看他这副坦荡磊落的样子也不像是个骗子。   哪有骗子被人怀疑还能表现得这么淡定的?   裴铭自然也能看出娘亲的犹豫和顾虑,然而时间紧迫,也没时间慢慢解释了。他只道:“反正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倒不如让方兄试上一试。万一就成了呢?”   听到这话,裴夫人抿了抿唇道:“好,那就姑且让方公子试上一试。”权当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   “放开我,放我出去!”   一群人刚一踏入裴馨的闺房,只听屋子里传来了女子激烈的反抗声:“我要去寻梅郎!梅郎!”   “小姐,您不要动了。大夫马上就来了。”   一旁几个侍女拼命地拦着裴馨,然而对方就像不懂事的熊孩子,一直跟她们作对,将屋内的帘帐扯得乱七八糟。   顿时,场面一片混乱。   裴夫人见状也只觉得尴尬异常。不知怎地,她下意识的对眼前的俊秀少年道:“她平时不这样的,近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就听耳旁传来一句:“先前不这样那是因为还没病入膏肓到最严重的时候。”   “病?”   裴夫人眨了眨眼,“方公子的意思是馨儿并没有遇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因为得了病?”   “夫人误会了,我所说的病并不是指一般的病症,而是鬼邪之症。”   说着,叶淮顿了顿道:“令爱确实被鬼给缠了。”   虽然早就猜到了这事,但裴夫人的面上还是一片忧虑,“我们先前已经试过各中法子了,这庙也去了,道士也请了,可就是不见效啊。”   “这说明缠着她的那个东西还挺聪明。能懂得用令爱的性命来威胁你们不把它给驱走。”   叶淮说着拧了拧眉,“鬼缠身的时间久了,病邪入体致使她精神萎靡,人也逐渐变得恍惚,失去了正常的思考能力。届时,令爱就会任由它摆布了。”   “那可怎么办啊?”   听到这儿,裴铭也不由跟着急了起来,“方兄,你肯定有法子的,对不对?”   叶淮没有回答,只转身离开了裴馨的闺房,一群人不明所以慌忙跟了上去。   待到走到远处,确定屋子里的人听不见之时,眼前的少年这才开口:“斩草要除根,要想一劳永逸地解决就必须得除掉那个缠着她的鬼。但是捉鬼这件事得隐蔽地进行,不能惊动对方。”   先前裴家人之所以屡次失败那都是因为将计划大大咧咧地都暴露出来了。那鬼都知道你们要除掉它了,怎么可能继续坐以待毙?这不就有了折腾裴家小姐,让她寻死这么一出吗?   后来他们没再继续请和尚道士了,那鬼自然也就不让裴馨自尽了。   想到这儿,叶淮不由感叹:没想到,这鬼的智商竟然不低啊。   他驱鬼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遇见这么心机婊的鬼。   裴夫人闻言忙道:“不知方公子有何良计?”   看着周围人一副翘首以盼的样子,叶淮低头思忖了片刻,随后对着一群人招招手,附耳低语了几句。   ……   “只要让馨儿洗个澡就行了?”   裴铭听闻有些讶异。这法子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简单啊。   裴夫人也有些意外,“方公子,你这法子真的能行?”   “虽然不能打包票一定能成功,但是这已经是我目前能想到的最合适的法子了。”   而且越是简单的法子有时候越不容易出差错,越是细微的地方就越不容易被人察觉。   话毕,叶淮顿了顿,狡黠地弯了弯眉眼,“况且,这可不是一般的洗澡水。”   裴夫人轻蹙了下眉头,随后便吩咐底下的人按照叶淮说的去做。   ……   用桃木枝燃的火来烧水,并将艾叶、柚子叶以及菖蒲叶放入烧开的水中。等这些草药的汁液全部混进了水中,再让丫头们将裴馨哄过来沐浴。   在准备驱邪洗澡水的同时,叶淮又让裴家的仆役去买些黄纸和朱砂来,画了几张困鬼符。   如今万事俱备,只等主角下汤了。   按照叶淮的猜想,那鬼之所以缠着裴馨,十有八九就是觊觎她的美色,而非想要她的命。毕竟“梅郎”二字一听就知道不是女的。不是同性别的鬼,所以自然也不可能是以抓交替为目的来缠着她。   而既然是色鬼,那么裴馨洗澡的时候,那东西肯定会出现。在□□熏心下,那东西自然也会放松警惕。   到那时,它就插翅难逃了。   裴家下人很快就将沐浴用的驱邪水洗好了。为了避免让她身上的鬼察觉到这是一场“鸿门澡”,叶淮还特意叮嘱了要在洗澡水以及澡堂子里放一些香气扑鼻的鲜花遮盖住驱邪水的味道。   这一伎俩果然奏效。裴馨身上并无异常的抗拒反应。   许是没见着所谓的“大夫”,此时的她一改先前的疯癫,变得格外乖巧。   侍女伺候着她褪去衣物在浴桶坐下,还没来得及拿澡豆帮她清洗,就听裴馨目光呆滞道:“你们都下去吧。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看着眼前明显变得怪异的小姐,侍女们也觉得瘆人得很,于是忙不迭地告退离去,走之前还不忘按照方公子说的那样把门关紧。   她们不知道的是,在她们离开后没多久,屋子里竟然凭空出现了一团黑色的人影。   而此时,浴桶内的裴馨目光怔楞地看着眼前的影子,讷讷开口:“梅郎……”   ……   另一边,见侍女们被赶出来,叶淮随即将白日画好的几张困鬼符交个裴家几个做事利索的仆役,让他们不动声色地将其张贴在净房外东南西北四个面的墙上。   远处的檐廊下,就见裴夫人十指紧握,神情紧张地盯着净房,不断地来回踱步。裴铭见状劝慰道:“娘,您别担心。我有预感,这次一定能成的。”   话音刚落,就听净房那传来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啊!!!”   闻言,裴夫人霍得站起朝前走去,裴铭见状也急忙跟上。   净房外,就见叶淮抱臂饶有兴致地观察着眼前的一切。   透过屋内的光亮,只见一团看不清的黑影好似壁球,在门窗上不断地弹来弹去。得亏先前他嘱咐过其他人一定要把门窗锁紧加固一下,不然还真担心门窗被里头那东西给撞坏了。   “咚!咚!咚!”   伴随着猛烈的撞击声,耳旁还传来了似是嘶吼的尖叫声,让人听了不由背脊生寒。   裴夫人和裴铭赶到之时恰好看见了这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这这这……这是?”   “这是缠着令爱的那只色鬼。”   裴铭:!!!   裴夫人:!!!   裴家众仆役:!!!   看着面前被吓得直打哆嗦的裴府众人,叶淮非常贴心地安慰了一句:“不要紧,让它多撞两下就安分了。”   众人:方公子(方兄)!这可是鬼啊!你这么淡定真的好么! 第90章 家道中落改造(9)   无视了裴家上下一众人无语凝噎的表情, 叶淮看了看身旁已经燃了一大半的香,又看了看对面动静已经变小很多的黑影,收敛起面上玩味的笑意。   “猎物挣扎够了, 也该收网了。”   说着, 他便双手掐诀,念起了茅山驱鬼咒——   “天有三奇日月星,通天透地鬼神惊……”   随着叶淮字字声落, 就见净房墙上贴的符咒竟然闪起了金色的光,四道金炁自动联结成一座巨大的金色牢笼, 将整栋净室给包围了起来。   “急急如律令!”   结印弹指一挥,就见屋内那团黑漆漆的影子挣扎得愈发激烈。   与此同时,对方还发出了高分贝的尖叫声, 刺耳的声音吓得在场的人纷纷闭眼捂上耳朵背过身去。   好在这个尖叫并没有持续多久, 便顿时随着那团黑影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了。   听到耳旁再也没有了先前的声响, 一群人这才缓缓转过头。   “咦?那东西呢, 消失了?”   听着耳畔窸窸窣窣的议论声,裴铭怔楞了片刻, 良久才缓缓舒了一口气。   裴夫人似乎也吓坏了,但到底是为母则刚, 见事毕便急忙走上前询问:“方公子,是不是结束了?我可以进去看我的女儿了么?”   “那鬼已经灰飞烟灭了。眼下夫人自是可以进去看看令爱。”   得了准话,裴夫人如蒙大赦,连忙带着一帮丫鬟急匆匆地进了净房。   裴铭自是不方便跟,他抚了抚胸口,平复了一下怦怦狂跳的心脏,低声问叶淮:“方兄,是不是除了那只缠着他的鬼, 我妹妹就能恢复正常了?”   就见眼前人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裴兄,你这想得也太简单了。”   裴铭:!!!   难道不是这样吗?   不是说“斩草要除根,要想一劳永逸地解决就必须得除掉那个缠着她的鬼”吗?   怎么现在又说……   不等裴铭疑惑完,就听耳旁传来一句:“鬼是走了,但是鬼留下的后遗症却仍旧存在。”   说着,就见叶淮指着远处路过的大黄狗——   “就比如你们家阿黄,它虽然回窝了,但是它在地上拉的狗屎还在啊。”   裴铭看了一眼远处的那一坨黑黄色的不明物体,顿时沉默。   “……”这比喻,真是太不文雅了。   就见叶淮面不改色继续道:“先前我也说了,她这是鬼缠身造成的病邪入体,这才变得精神恍惚。病邪入体不解决,仅仅只是驱鬼那也不管用。”   闻言,裴铭点了点头,“那依照方兄的意思,只要驱除病邪,那就……”   “只要驱除病邪,令妹就彻底无碍了。”   说着,叶淮提笔在纸上刷刷写了几行字交给裴铭道:“按照这张药方上写的去抓药,喝个十天半个月应该就能药到病除。”   接过手中的药方裴铭看了一眼,微微一滞,随即拱手道谢道:“多谢方兄!”   叶淮摆了摆手,“大恩不言谢——”   就见裴铭神情正经道:“方兄此言差矣!你是家妹的救命恩人,我自是得好好道谢的。若不是你,只怕那鬼还不知道要缠着她多久呢。唉!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才好。”   只见面前的少年张了张嘴,吐出后半句话,“给点银子就成。”   ……   看着面前人的手掌,裴铭顿时沉默。   原来方兄刚刚伸手竟然是这么个意思吗?   一时间,裴铭只觉得一种无地自容的不自在感直从脚底蹿向脑门。   良久,他轻咳了一声,佯装淡定道:“我知道了。”   ……   来到这个世界十天不到,叶淮就赚到了第一笔真正意义上的“大单”。到底是大户人家,出手就是大方。   若说写话本颇有一种赚“辛苦钱”的意思的话,那么裴家给的这一笔报酬那简直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毕竟那本话本他还从早写到晚写了四五日呢,这驱鬼从前期准备到成功也不过就花了半日的时间。   除了裴铭给的二十两银子,后来裴夫人又额外赠与叶淮三十两。这加起来就是五十两。   有了这笔钱,哪怕接下来不干活,叶淮也能带着两个孩子在这个小镇上过活一年。   但是,这也只是想想而已。虽然眼前的一切看着美好,但是生活在如今这种不是特别安定的社会,就必须有居安思危的意识。   想想当初方家也是万贯家财,最终不还是化为泡影了?   毕竟古代也不是现代,战乱的时候丢个钱丢个家产那简直是再正常不过了。就算是现代有电子支付啥的不也容易遇到诈骗吗?   是以,叶淮并没有欣喜若狂。   因为他知道,接下来自己还有很长一段路需要走。   *   两日后,叶淮准时地将整理好的话本手稿交给了吴老板。   吴老板接过翻看了一眼,不多时便瞬间沉迷了进去。   眼前的这本名叫做《废材修仙传》的话本,是他有生以来看过的那么多本话本中,写得最好的一本!   剧情跌宕起伏,反转不断,让人不禁拍案叫绝。   他相信,这个话本不多时一定会席卷整个大魏朝。而它的作者——眼前这位化名“玄清山人”的年轻人。   将来一定会赶超长龄先生,成为最受欢迎的话本作者!   “不知吴老板可还满意?”   耳旁突然传来了那位少年的声音。吴老板愣愣抬起头,就见对方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嗯。”吴老板轻咳了一声,按捺住喜悦的心情合上了书册,“尚可吧。”   说着,他淡声道:“过些日子,我便命人将此书刊印出来。待话本卖出后,届时定将另一半的钱交付与你。”   听到了自己想听到的答案,叶淮点点头道:“行,那我就先不叨扰吴老板了。”   正当他准备离开吴记书肆之时,却突然被叫住。   叶淮不解地顿住脚步,“吴老板可还有事?”   就见眼前的人清了清喉咙,眼神游移,“那这第二册 ……”   “还未写。不过等到吴老板将第一册 印刷成册,那时候我自会将第二册奉上。”   闻言,吴老板点了点头,状似不在意地说了一句:“我这儿会安排人赶工,倒是你那边……还是快一点吧。”   叶淮自是看出了他疯狂想看后续的小九九,也没戳穿他,只点头说好。   离开了吴记书肆,叶淮这忐忑了一路的心这才稍稍放下些许。   如今已经跟吴老板建立了长期合作的关系,接下来只需要按部就班地写就行了。只不过在此之前,他得先解决一个问题——毛笔。   平日里用毛笔画符他倒不觉得有啥,但是一涉及到用它来写话本,这体验感就不咋样了。   先前在写第一册 话本的时候,他就对毛笔书写的效率分外抓狂,明明脑子里有很多东西想写,但是手上的动作却根本快不起来。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他必须得想办法为自己制造一种方便书写的笔。   ……   叶淮想着便疾步走回家,刚一拐进胡同里就听见了一群孩子的争斗声。于此同时,还伴随着“砰啪”作响的动静。   他微微一滞,循声望去,只见远处方泽宇正在和一个体型高壮的男孩打架,而一旁方泽玉正瑟缩在一旁,神情怯怯地看着哥哥和其他人打架。   尽管经过这段时间休养,方泽宇不再像先前那般瘦弱,但到底是经历了数个月的逃荒,比起那个人高马大的孩子,还是差了一大截的。   是以,方泽宇很快就落入了下风。   见状,远处那几个孩子不断地拍手叫好:“打!打!打死这个没爹没娘的狗杂种。”   听到这句话,叶淮的表情一下子阴沉了下来。   要从无数句骂人的话中挑出一句他最讨厌的,便是这一句。   即便这句话现在是在骂方泽宇方泽玉兄妹俩,他也不能接受。就凭他现在是这俩孩子的大哥,他们的监护者!   虽然非常气愤,但叶淮的理智却没有丢。   他知道自己不能亲自对这群孩子动手,是以便想到了一条百试百灵的计策。   不论在哪个时代,教育这个年纪的熊孩子,最好的办法就是叫家长。   这几个孩子他认得,都是住在附近的。有不少似乎还是跟方泽宇一样在私塾读书的。他们的爹娘他绝大多数都认得。   就比如跟方泽宇打架的那个钱二壮。家里是卖炊饼的。   钱家的家境本来就不富裕,钱二壮的爹娘含辛茹苦地攒钱送他去镇上的私塾,没想到这小子好的不学,坏得倒全部学去了。   既然私塾的先生管不了他,那就让他的爹娘去好好管教吧。   想着,他便也不再耽搁,当即拐出胡同。   ……   一盏茶过后,   看着眼前这一群被爹娘揪着耳朵骂骂咧咧地带离现场的熊孩子们,叶淮暗暗掀了掀唇角。   虽然叫家长这个计策不错,但也得多亏有人配合才能发挥到最大的效力——   方泽玉这小姑娘聪明,刚刚他们打架的时候一滴眼泪也没流。现在那些大人们来了,就可了劲地哭,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尽管她一句话也没说,但那群家长们却已经默认了就是自家这些皮猴儿欺负的小姑娘。正是因为如此,这才有了小姑娘的哥哥挺身而出英勇护妹的事。   不说别的,起码作为始作俑者的那几位回去后一顿“竹笋炒肉”怕是避免不了了。   思及此,他的心情就变得愈发愉悦。   可即便如此,该做的戏还是要做的。就见他抿直了唇角,转过身看着面前神情恹恹的兄妹俩,淡声道:“回家吧。”   方泽宇和方泽玉相互对视了一眼,耷拉着脑袋,就像委屈巴巴的小狗似的乖乖跟在了后头。   方泽宇很是自责,才刚安排他上私塾没两天,就闹出了这样的事,大哥肯定是生气了。   一旁,方泽玉拉了拉二哥的衣袖,摇了摇头,示意他别慌。   方泽宇见状有些不解。   他都跟人打架了,大哥难道不生气吗?   让方泽宇没想到的是,回家后刚一关上门,就见自家大哥一改先前的死人脸,唇畔扬起一抹如沐春风的笑意——   “你们做得很好。” 第91章 家道中落改造(10)   方泽宇:!!!   方泽玉:淡定jpg.   不等方泽宇搞明白这是为什么之时, 耳旁就传来一句——   “当别人欺负你时,一定要硬气一点反抗。不然他们就会觉得你软弱可欺,一而再再而三地爬到你的头上。你今天不仅仅只是打了一场架, 更维护了我们方家的尊严。”   看着面前笑容和蔼的大哥,方泽宇不由愣了愣。他记得从前自己要是和人打架, 大哥总是会板起脸教训他。这还是他第一次因为打架而被人夸奖。   一时间,他只觉得脑子懵懵的。这种感觉就像贫穷已久的人突然间收到一大笔的银钱, 欣喜若狂之余又有些无所适从。   看着面前呆呆傻傻的弟弟,还有一脸淡定了然的妹妹,叶淮不由失笑。抬手揉了揉二人脑袋瓜,他道:“去做功课吧。”   话毕,他站起身道:“大哥给你们做饭去。”   两个小豆丁在听到前一句话时还乖巧地点了点头,但当他们听到后一句时,脸色骤变。   就见方泽宇滞了滞, 忙道:“不用了, 大哥!我们不饿。是吧小玉?”   闻言, 一旁的方泽玉跟着点头附和:“嗯嗯, 不饿。”   话毕, 就见兄妹俩手拉着手忙不迭地小跑离开。   看着两小只“落荒而逃”的背影, 叶淮滞了滞,“什么情况?”   此时,沉寂许久的001再次上线:“这都看不出来?他们这是在嫌弃你做的饭难吃。”   “……怎么可能?”   叶淮不服气地哔哔:“先前在河边给他们俩烤鱼的时候, 我看他们都吃得很开心啊。”   001:“……”   001:“让你饿一个星期,只怕你闻着屎味儿都是香的。”   “……”叶淮:“过分了啊, 001你怎么能拿我的烤鱼跟屎比呢?”   “这难道不是事实么?”   001说着顿了顿,屏幕画面一转,将他这几日做的菜饭的照片拼在了一起, 做成了PPT滚动播放。   “看看这一团黑得跟皮蛋似的东西,你觉得能吃?”   叶淮:“什么皮蛋!那是我做的馒头!”   001:“……”   001:“那再看看这盘烤脑花……”   叶淮:“毛线烤脑花!这明明是肉饼子!”   001:“……”   “你看,这种连路人都搞不清楚成分的食物,你还觉得这玩意儿能下咽吗?”就听001接着吐槽了一句:“别到时候吃出人命了,还要被人抓起来告你一个残害儿童。”   叶淮:……   看着眼前一脸怀疑人生表情的叶淮,001默了默道:“宿主,放弃吧。为了大魏未来的花朵着想,你还是花点钱雇一个会做饭的厨娘吧。”   虽然001的话不是很中听,但叶淮却也开始认认真真地反思了起来。   前世,上一个世界,包括上上个世界,他都没有正儿八经地下过厨。   尽管上一个世界里辛家原本是开包子店的。但是自打他来了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管过包子店的生意。加之后来他把店铺关了,这也彻底断绝了他下厨的机会。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唯二会的也就是烤鱼和煮泡面……嗯,最多加一根火腿肠和荷包蛋。   但是如今泡面和火腿肠没了,他也不能一直烤鱼。于是他便学着做饭。   毕竟,苦谁都不能苦孩子啊。   然而,第一次下厨的结果并不理想。   那时候他安慰自己,毕竟是第一次。   然而直到后来,第二次、第三次……第N次,再到如今被001将这么多天的下厨成果公开处刑之后,他终于清醒的意识到问题所在了。   他是真的只适合吃,不适合下厨。   沉默了良久,叶淮倏地抬起头,“我知道了。我这就去找厨娘!”   ……   找厨娘的事比叶淮想象中的还要容易。自打他将这件事交付给房东常大爷,没多久就见对方带来了一位妇女。莫约三十来岁的年纪,看着也是个手脚麻利的。就是隐隐约约地觉着这长相有些眼熟。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   就当叶淮陷入沉思之际,只听耳旁突然传来一句——   “恩人!竟然是你!”   看着眼前这位大姐惊诧的表情,叶淮愣了愣。对方认得他?   不仅是叶淮,一旁围观了这一切的常大爷也是一脸恍然:“你们认识?”   叶淮:“额……好像是有点眼熟。”   似乎是见他一副想半天没想起来的模样,那大姐便解释道:“前些日子在街上,是恩人你把我们家阿宝丢的魂给招回来的,你忘啦?”   听闻,叶淮倏地瞪大眼睛,“想起来了!”   就见大姐的脸上随即溢出了笑,忙不迭道:“想起来就好!想起来了就好!”   常大爷看了一眼叶淮,忍不住道:“没想到方小哥你竟然还有这种本事呐?”   叶淮面不改色心不跳道:“从前学过一点,略懂皮毛。”   好在常大爷也没怀疑。将人带到后,他便退居一旁让二人细聊。   经过一番交流,叶淮得知这位大姐娘家姓王,夫家姓牛,人称牛嫂子,家就住在永平镇上。   牛嫂子是做饭的一把好手,这镇上还有附近的村里若是有人要摆宴席需要帮工定会寻她。   因为眼下这段时间没什么红白喜事,摆酒席的人少了,所以牛嫂子一时间倒也空闲了下来。恰逢方家这边需要找一个会做饭的的厨娘,她得知消息当即毛遂自荐。   叶淮提的要求很简单:饭做的好吃,能提供给他们一家三口正常的饮食就行。   考虑到本地的物价,叶淮给出的工钱是一天三十文。   虽然雇人做饭是一笔大开支,雇三天的价格都快赶上他这儿一个月的房租了,但是有句话说得好,钱要花在刀刃上。   毕竟要是他再继续下厨,只怕方家兄妹俩就要营养不良了。   在这一方面,叶淮花钱向来特别爽快。   跟牛嫂子谈妥了之后,叶淮提前交付给她一个月的工钱,又另外支给她一两银子就当是今后的买菜钱。   牛嫂子没想到这位方小哥竟然这么大方,一出手就将工钱全给结了,意外之余这心里头也暗暗记着对方的恩惠。是以,接下来在方家帮工做活也变得愈发上心。   托了牛嫂子的福,被叶淮荼毒了好些日子的方家兄妹俩,终于能吃上一口正常的家常菜了。   看着眼前香喷喷的白米饭,兄妹俩几乎都要感动得落泪了。   耳旁,再次响起了001的声音:“看看你之前做的东西究竟有多可怕,都把孩子给逼成这样了。”   叶淮:“……”   我怀疑你在嘲讽我并且我有证据。   ……   解决完吃食上的问题,叶淮又重新投入到改造书写笔的大业中去了。   这些日子他画了一张尚且能看得清结构的图,又托人寻了镇上一位制笔好手,让他仿照着自己画的图造一支笔。   一开始对方是拒绝的,直到叶淮加了钱,软磨硬泡之后,对方终于同意试一试。   经过一番讨论,外加三日的打磨制作,那制笔的工匠终于交出了叶淮想要的“钢笔”。   说是钢笔,但实际上它的材料还是用竹子做的。只要在竹管里头加一个抽取墨水的活塞系统,再连接一个翎管笔头,就成了一个简陋的钢笔了。   看着眼前这支“竹钢笔”,叶淮只觉得非常满意。虽然仍旧比不上现代的笔方便,但也比毛笔书写快速多了。   将尾款交付给工匠之后,他喜滋滋地离开了笔铺。   刚一出门,却瞥见一群官差模样的人步履匆匆地朝着远处行进。   什么情况?   叶淮正疑惑之时,只听耳旁传来其他路人交谈的声音——   “竟然又死了一个?算上半个月前的那位,这是咱们镇上第二起了吧?”   “可不是?我听说啊,隔壁的川河镇,还有江宁县城里死了足足有五个人呢!”   “更可怕的是那些人的死法。像是被人吸干了一样,浑身一滴血也没有,干瘪得就剩个骷髅架子了!”   “咦惹!好可怕。咱们最近还是别出门了。指不定哪天点背,万一撞上了呢?”   “得了吧。死的都是有钱人家的老爷和公子,有你什么事?”   “哎,我说你……”   见那几个人吵了起来,叶淮随即挪了位置,避免殃及池鱼。却不曾想,这一避让却又让他撞见了另一位熟人。   “方兄,你怎么也在这儿啊?”就见裴铭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出来买些纸笔。”叶淮言简意赅地回答,话了又反问了一句:“裴兄又为何在此?”   “我来铺子里巡察……”说着,裴铭滞了滞,看了一眼他身后的那家纸笔铺子,问道:“敢问方兄刚刚是去墨笔庄买的笔吗?”   叶淮愣了愣,“是,那家的东西有什么问题吗?”   “方兄误会了。”   裴铭哑然失笑,“实不相瞒墨笔庄是我们裴家的铺子。”   叶淮闻言挑了挑眉,“哦?”   就听裴铭继续道:“若是方兄今后有需要的话,只需在店里报上我的名字,便可免去一切花销。”   突如其来的馅饼让叶淮有些受宠若惊。   但是高兴之余,他也并没有得意忘形。因为他也知道这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即便今日占到了便宜,将来肯定也会从其他地方还回去。世间因果皆是如此,没有例外。   是以,叶淮最终还是按捺住想要回店里讨钱的想法,只微笑着客套了一句:“那就多谢裴兄的美意了。”   “小事一桩,方兄不必客气。”   裴铭笑着摆了摆手,复又看向远处的官差,不由长叹一口气,“也不知这凶手到底是谁。再这样下去,我们的生意还要不要做了?”   闻言,叶淮有些莫名地看了他一眼,前面出事的酒楼距离这墨笔庄可有好长一段距离呢。怎么就影响到他们的生意了?   “裴兄,难不成前面那家死了人的飞鸿楼也是你们家的产业?”   “当然不是。”   叶淮:“……”   那你急什么急?   还不等叶淮吐槽,就听裴铭道:“那家飞鸿楼虽然不是我们家的,但是他隔壁的那家珍宝斋是我们裴家的铺子啊!” 第92章 家道中落改造(11)   看着对面一脸“痛心疾首”的裴铭, 叶淮默了默,良久才憋出两个字——   “节哀。”   裴铭:……   节什么哀?为谁节哀?节哀这个词是能这么乱用的吗?   尽管胸口仿佛卡着一口老血,可是看见眼前人一脸真挚的表情, 裴铭一时间也说不出竟也说不出别的话来。只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好。”   见裴铭表情一言难尽,叶淮自觉地止住了话头, 颔首道:“若无其他事,那我就先告辞了。裴兄继续巡察铺子吧。”   然而还不等叶淮走出几步, 身后裴铭忽的叫住了他,“方兄。”   闻言,他停住了脚步,不解地扭过头,“裴兄还有事?”   就见裴铭轻蹙眉头,随后便疾步朝着他走来,“裴兄可知近日在镇上作乱的东西是什么吗?”   叶淮:“不知。”   “当真?”   看着裴铭“方兄你明明那么厉害怎么会不知道呢”的眼神, 叶淮叹了口气道:“当真不知。毕竟我也没亲眼看过, 光凭外界的传言如何能猜出来到底是什么东西?”   最多知道这些案件的始作俑者绝对不是人罢了。   想着, 叶淮看了一眼对面的裴铭, 表情狐疑, “裴兄你很在意这件事?”   就听裴铭轻咳了一声, 摸了摸鼻子道:“那什么……出事的飞鸿楼恰好在我家铺子的隔壁,在下自然得多注意着些。”   见眼前人一副“我怕得要死,但我就是要假装镇定”的表情, 叶淮默了默道:“裴兄若是不放心的话可以去庙里求些平安符。在你们家的铺子里放些辟邪的摆件,或者供奉一些开过光的神像。虽说不能保证一定有用, 但最起码心里能有个安慰。”   裴铭:“……”   不能保证一定有用?   那你这说了不等于白说吗。   说完自己能说的话,叶淮便告辞离开。   跟普通的修道之人不同,叶淮向来不把斩妖除魔奉为己任。一是因为他生活的那个年代妖怪本来就是稀少物中。   除非是客户硬性要求, 不然这妖不犯我我不犯妖的,他也没必要非要跑人家的地盘上去除了人家。   不过一般客户也不会要求这些。毕竟妖怪是稀有品中,满大街游荡的鬼魂才是常态。能找上他的客户十有八九是因为撞鬼,而非撞妖。   对他来说,驱除邪祟这中事是一项工作,既然是工作那就必须有报酬。没有报酬的事那就不叫工作,那叫做慈善。   他从来不做亏本买卖。   除非官府的人真的找上他,将他绑了去,硬逼着他去处理。否则他是绝对不会主动沾惹这些事的。   毕竟他精力有限,现在还有两个孩子要养,麻烦的事能不管就不管。   不过官府能人众多,想来应该也寻不到他的头上。真要怀疑是妖孽作祟,完全可以去寺庙和道观找和尚道士啊。   想着,叶淮不可置否地耸了耸肩。他还是安安心心地写话本子,当他的平头小老百姓吧。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   “你就是方琼楼吧?”   看着面前突然冒出的几个官差,叶淮本能地摇摇头,“不是。”   却没想到对方一点也不好糊弄。直接掏出了画像对照着看一眼,“长眉凤目,眼角还有颗痣,看着娘们唧唧的,应该就是他没错啊。”   叶淮:“……”   你们说前面的我就认了,这后半句的形容词是什么鬼?!   虽然非常想跟对方据理力争,但是他也知道现在不是合适的时机。只得继续装蒜:“几位官爷绝对是认错了。这画像上的人这么丑,怎么可能是我呢……”   还不等他说完,就见领头的那个官差一挥手,他身旁的两个手下随即上前,一左一右将叶淮给架住。   “方琼楼,县令老爷要见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叶淮:卧槽?   多么熟悉的台词啊,这句话他在第一个世界的时候就没少说。怎么现在反过来了?   这架势就仿佛他马上就要下狱吃牢饭似的。   不仅是他这么想,其他目睹到这一切的围观群众也是这么认为的——   “哦哟,那个新搬来的方小哥到底犯了什么罪呀?官差竟然还找上门了。”   “可别是什么朝廷通缉犯吧。”   “你们别说,还真有这个可能。前些时候官府不还张贴什么采花大盗碧玉郎君的肖像么?现在回想起来,这模样还真有那么一点像呢。”   “啧啧啧,这要是真的,那就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了。这方小郎君看着斯斯文文的样子,没想到背地里竟然会做这中勾当。”   就在几个长舌妇坐在长板凳上七嘴八舌的时候,只听背后传来一句:“你们几个瞎说什么呢?方家郎君才不是这样的人!”   扭过头一看,就见牛嫂子挎着个菜篮子,一脸愠怒地站在她们背后。   因为牛嫂子是本地人,加之她这段时日给方家做饭的缘故,这附近的乡里乡亲也都认得她。   闻言,几个乡下婆娘表情悻悻:“你说不是就不是了?你是他媳妇啊还他娘?怎的这么清楚呢?”   “就是,一个厨娘管的也忒多了些。怕不是见着那小郎君俊俏,春心荡漾了吧?”   “哈哈哈哈,可不是吗?就方家那小哥的模样,换成是我都得荡漾一下。”   “我说王桂花,你这样你们家老牛知道吗?”   都是乡野村妇,这说话嘴里也没个遮拦,啥难听的不堪入耳的话都能往外蹦。牛嫂子本身也不是嘴利的,加上对面人多势众,她也说不过,一时间只觉又气又急。   除了一句“你们别胡说!”便再也说不出别的来了。   就在这时,只听她的身后传来软糯的一句——   “哥哥说了,乱嚼舌根,嘴巴生疮。”   闻声,牛嫂子不由愣了愣,转过头一看,就见方家那个小姑娘看着对面的一干老虔婆一脸遗憾地摇了摇头,煞有其事道:“长得本来就够丑的了,嘴巴要是再烂了这还怎么看哦。”   一听这话,对面的几个人顿时变了脸色。为首那个最为泼辣的张婶子当即站起身骂道:“你个有爹生没娘养的小娘皮!”   这话可以说是很难听了,但是方泽玉却一改平日怯懦的模样,拉紧了牛嫂子的胳膊,回骂道:“你们有爹生有娘养还不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话了,还补了一句:“丑人多作怪。”   伤害挺大,侮辱性也极高。   “看我不打死你这个小娘皮!”   对面那几个老虔婆顿时淡定不下来了,当即脱了鞋就要来抽方泽玉鞋底板子。牛嫂子见态势不对,连忙拉着小姑娘跑路。   “有中站住!别跑!”   听诊身后传来的一阵阵怒骂声,二人是片刻也不敢停。得亏方泽玉这一路跟着两位兄长逃难,练出了一定的逃跑本事,不然以一个正常小姑娘的教程如何能跑得过那几个膀大腰圆的村妇?   反倒是惯常帮人做活的牛嫂子倒是率先有些支撑不住了。   “小玉……咱,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看着牛嫂子大喘气的样子,方泽玉道:“先寻个地方躲起来,等到她们走了,咱们再去私塾找二哥。”   ……   叶淮并不知道因为自己突然被官差带走,家里闹出了多大的事。此时,他被那几个官差带到了一个小院里。   就见远处,一位面庞方正,容貌坚毅的青年正负手站在院子里。见叶淮被人带了进来,他也没有马上说话,只是不动声色地打量起了眼前人。   见到这架势,叶淮也不慌不忙,反而还一脸淡定地挺起胸膛任由他打量。   这不同寻常的态度倒是让眼前的男人有些许讶异。不多时,他挥了挥手:“放开他吧。”   得了令,那两个官差便随即松开了钳制他的双手。叶淮甩了甩有些酸麻的胳膊道:“你就是那个要见我的县令老爷?”   男人点了点头,“方郎君果然聪明。在下确实是江宁县的县令程临。”   话毕,就见一旁的官差大喝:“既已知道是县令大老爷,为何不跪?”   叶淮闻言只淡淡看了那个官差一眼,“在下乃是元平十三年的举人。”秀才见到县太爷都不用跪,更别提举人了。   果不其然,一听这话,对方的脸上随即露出了一副跟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   叶淮看得心情颇爽,谁叫他们先前将他箍得那么紧的,害得他手疼了一路了呢!   程县令淡淡看了那个官差一眼,对方顿时垂头退下。   随后,他正色对叶淮道:“事急从权,本县也是因为有一桩非常重要的事需要方郎君相助,这才出此下策。刚刚手下人多有得罪。还望方郎君海涵。”   虽然程县令并没有说要让叶淮具体帮什么忙,但不难猜出十有八九就是跟最近镇上那几起异常的凶杀案有关。   事实果然还真如叶淮所想。就听程临道:“不知方举人是否知道最近县里还有附近的城镇出现了好几具死状怪异的尸体吗?”   叶淮:……   这还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有所耳闻。”   程临点了点头,继续道:“这段时间江宁县城外加下辖的川河镇和永平镇,一共已经发现七位死者了。除了都是当地富户这一个共同点以外,均是被吸干全身的血液而死。”   听闻,叶淮微微挑眉。   因被吸干全身的血液死……吸血鬼么?   程临不知叶淮心中所想,继续说:“作案地点分布之广,外加死者的死状诡异,这绝非常人所为。”   说着,他忽的一顿,正色道:“本县听闻方举人在驱邪异术方面有一些能耐。还望举人能看在这一方百姓的面子上,助本县一臂之力。” 第93章 家道中落改造(12)   就见程县令目光清正, 神情诚恳,言辞中还带着一股子为民请命的味道。   看着对方这正儿八经的模样,叶淮不由沉默。   话都让他说完了, 他还能说什么?   要不怎么都说当官的心眼子都多,这程临都把一方百姓给抬出来了, 一下子就将此事的严重性拔高了一截。如此一来,他再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说话,自己如何能不答应?   这感觉就跟动漫里那些本想咸鱼躺的主角迫需要拯救世界一样操蛋。   然而再怎么嫌麻烦,如今麻烦都已经找上门来了,他也不能置之不理。   既然躲不掉, 那就只能认命接受了。   想着,叶淮随即调整好自己的表情,朗声道:“县令大人哪里的话。如今案件频发, 百姓人心惶惶。方某既已落户永安镇,那便是这里的人了,自然也得为这儿出一份力。既然县令大人看得上方某, 方某定当竭尽所能,协助大人办案。”   到底也是见识过不少大人物的“大师”,这种场面话叶淮说起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程临闻言点了点头道:“有方举人的一句话,本县便放心了。”   话了,他便偏头吩咐了身边人几句,不多人就见两位蒙着面的衙役抬着个担架就从上来了。担架上罩着白麻布, 看形状隆起就知道是尸体。   “这是今早在飞鸿楼发现的。另外还有六具尸体都在县衙的义庄。本官已经差仵作查验过了,这具尸体和另外六具的死状死因都是一样的。”   说着, 一旁的衙役心领神会地掀开了上头的白布。   叶淮瞥眼一瞅,不由瞪大了眼睛。   好家伙,这是直接给吸成了木乃伊啊。   对面, 先前对叶淮出言不逊的那个官差见状颇有些幸灾乐祸。   百无一用是书生,按照他的猜想,眼前这个方举人怕也只是一个徒有其表的小白脸罢了,哪里像裴家人说得那么玄乎?   仅仅只是见着一具尸体就反应这么大,接下来还如何协助大人办案?   就当他以为眼前人肯定会退避三舍之时,就见叶淮蹲下来,凑近仔细观察了起来,“竟然就剩干巴巴的一层皮了啊。胃口可真够大的。”   官差:???   怎么是这种反应?   难道不应该是尖叫着往后退个好几步大喊救命吗?   接下来更让他跌破眼镜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叶淮转过头望向背后负手站着的程临,问道:“县令大人,可曾带了巾帕?”   程临以为他是嫌尸体有味儿想要挡一挡口鼻,便也没有吝啬,干脆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块方巾递了过去。   道了谢后,叶淮竟然直接将巾帕摊开,隔着布料捏起了那位死者的胳膊。   官差:!!!   程临:……   叶淮并不知道此时他背后的一群人均是露出了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在翻看了尸体胳膊和体表上的特征之后,他随即扳过对方的脑袋查看对方的脖颈。   “仵作已经查看过了,身上唯一的外伤就是后脖颈的孔洞。也不知道是什么利器造成的。”一旁,程临轻拧着眉头追问道:“不知方举人可还有什么其他的发现?”   “这应该不是利器造成的,是口器。”   “口器?”   就当众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就见叶淮径直将尸体翻了个身,指着他后脖颈的伤口:“虽然这口子大了点,但是仔细观察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个伤口有点眼熟?”   程临拧了拧眉,凑近一看,“这……”   “不觉得像是蚂蟥咬的伤口吗?”   叶淮说着又指了指死者身上的衣衫,“因为刚死不久,这脖颈还有背后的衣服的看上去还有一点湿漉漉的。”   闻言,在场的人又认真看了一眼死者后脖颈的伤口,复又看了一眼他衣衫背后那块明显深一个色号的布料,一时间表情各异。   “这真要是蚂蟥咬的,那这蚂蟥得多大啊?怕不是成了精的吧!”   只听耳旁传来一句——   “就是成了精的蚂蟥啊。”   只见叶淮一脸你们在想peach的表情,“普通的蚂蟥能把人给吸成这样?”   一听这话,在场的那些衙役官差们不由瑟缩了下脖子,纷纷打了个寒颤。连带着程临的表情都变得比先前凝重了几分。   倒也不能说是他们怂,这要是遇上穷凶极恶的歹徒他们倒也不怵,上去直接打就完事了。可眼下这东西明显就是一个异类啊!他们既不是茅山道士能驱鬼降妖,也不是金山寺的和尚能勇斗白蛇。   这这这……这玩意儿他们实在是搞不定啊!   程临的表情愈发严肃。若是眼前人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这蚂蟥精可不好对付。能来无影去无踪地犯案害人,他们这全县衙上下所有人加起来也不一定能斗得过它。如此一来,就只能请方举人亦或是懂得斩妖除魔的方士出手了。   想着,他敛眉看向叶淮,“若真是蚂蟥精作祟,不知方举人可有对策?”   对策?   叶淮听闻挑了挑眉。别说,他还真有哩!   万物相生相克,就像老鼠怕猫,羊畏惧狼。哪怕是再凶猛的野兽也都有自己害怕的东西。   这既是一种规律,也是刻在它们骨子里的一种天性。   同样的,水蛭也有不少怕的东西。据他所知,这玩意儿怕老鼠、怕蚂蚁也怕蛇和水蜈蚣。   别以为成了精就了不得了。就好比白娘子有千年的修为不还是怕雄黄?这水蛭精再怎么厉害也总厉害不过白素贞吧?   哪怕它真修炼到一定境界不怕这些天敌,那他这儿还有一个百分之百有用的杀手锏——盐。   因为盐能让它表皮收缩,□□外渗,脱水而亡。   俗话说得好,“趁他病要他命”。届时,他再施术法收妖那便轻松很多了。   听了叶淮所说的办法,程临滞了滞,“举人的法子甚好。不过办法虽好,但眼下还有一个问题未能解决——”   “咱们并不知道那只蚂蟥精究竟在哪儿啊?”   一听这话,叶淮不由暗暗翻了个白眼:你们不知道难道我就应该知道吗?我又不是雷达。   想着,他拱手淡声道:“这件事在下就爱莫能助了。”   听闻,程临的表情不免有些遗憾,“这妖怪行踪诡秘,捉摸不定,若是不早些抓起来,定会有更多人遇害。只可恨我等不是以斩妖除魔为己任的方外之人,不然定将那妖孽揪出来为民除害!”   看着眼前人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叶淮不为所动地直起身子询问道:“若是县令大人没有旁的事,那方某是否可以告退了?眼见着天色不早了,家中还有两位年幼的弟妹等着在下开火做饭呢。”   因为眼下也没有这方琼楼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加之对方所言其实,神情恳切,程临也不好强留,只道:“那方举人便先回去吧。”   叶淮听闻如蒙大赦。   “多谢大人体恤!”   他连忙拱手行了一礼,随后便将手上的帕子叠好塞回到程临的手里。   “在下告退。”   程临看着手中的那块帕子愣了愣,半晌像是想到了什么随即丢开。一脸嫌恶地就要转身去找水和皂角洗手。   另一边,重获自由的叶淮刚要踏出院子就听见外头传来了一个略显稚嫩的男声——   “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我大哥就在里面!”   就听外头守差的衙役道:“官府办案,闲人免入!”   听到这话,方泽宇随即追问:“办案?我大哥到底犯什么事了,你们凭什么抓他?”   然而,面前的两个衙役却没有一个人回答他。见状,方泽宇更是气愤,就想硬闯。   一旁,方泽玉拉了拉他,小声劝阻:“二哥,别闹事。大哥还在里头呢。”   “就是因为大哥在里头才……”   方泽宇刚一开口,却突然愣住,“大哥?”   闻声,方泽玉回过头。只见自家大哥正好端端地站在不远处的院门口,表情讶异地看着他们。   “小玉,小宇,你们两个怎么来了?”   “大哥!”   终于见着叶淮,两个小豆丁随即迎了上去,“大哥你终于出来了!”   叶淮看着面前两个仍旧跟木桩子似杵在门口一动不动的衙役,默了默道:“劳烦二位让一让,我还要归家用晚饭呢。”   话毕,那两人这才让出了一条路。   离开了程县令办案的小院,见兄妹俩欲言又止的模样,叶淮只道了一句:“回家再说。”   ……   “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好不容易回到家里,方泽宇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大哥,你到底犯了什么事?”   “……”   听到这句话,叶淮猛地一噎:“谁说我犯事了?”   “没犯事那官差为什么会来抓你啊?”   就听方泽宇又道:“大哥,你就别瞒着我们了。要是不严重的话,小玉也不会大老远跑来学堂找我了。”   叶淮:???   叶淮:“我究竟瞒着你们啥了?”   方泽宇:“大哥,你屋子里那一袋银子是从哪儿来的?就算是写话本子也不至于一下子能赚这么多吧?”   叶淮顿时语塞。   他总不能告诉他们这钱是他帮别人驱鬼赚的吧?   在这俩孩子的心中,他们的大哥一直都是文采斐然的少年举人。若是知道他背地里帮人去搞这些,那可不就是崩人设了吗?   然而此时,叶淮的犹豫在兄妹俩的眼中却成了心虚的证明。   就见方泽宇一脸信仰崩塌的表情:“大哥,你……你该真不会是去偷……”   “瞎说什么呢?”   眼见着误会越来越大,叶淮当即道:“你大哥我是这种人吗?总之,银子的事绝对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看着俩小孩半信半疑的表情,他长叹了一口气道:“官差并没有抓我,是县令老爷想见我。” 第94章 家道中落改造(13)   叶淮自是知道有些事不能告诉这俩孩子, 但也不能完全不说任由他们胡乱猜测。   于是,他给出了一个真假参半的答案——   银子是他先前救了裴家小姐的命,裴家为了感谢他给的报酬。至于县令老爷找他, 是因为知道他有举人功名在身,看中他的才华想让他进县衙做事。   这两件事从某些方面来看确实是这样, 他也并没有说谎。只是说一半留一半,没将真相说全罢了。   真真假假的话混在一起说最是能迷惑人心。大人尚且都不能分辨清楚,更别提两个孩子了。   是以,叶淮成功地将自己被官差“挟持”的事给糊弄了过去。   就见方泽玉一脸自豪道:“我就说大哥不可能是她们说的那样。那群老虔婆的嘴巴果真坏得很,活该摔了个狗啃泥!”   “老虔婆?”   乍一耳朵听到这个称呼, 叶淮有些没反应过来。   “没什么。”方泽玉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她记得大哥最不喜欢听到这些粗鄙之语了,她可不想被说教。   恰逢此时,牛婶子做好了饭菜从灶房走出来道:“就是住在附近街口的张婶子她们。今日见到方郎君被官差带走, 就在背地里编排郎君是官府通缉的采花大盗。”   不说这事还好,一提起这事,方泽玉不由气得脸颊鼓鼓, “那群人真是太可恶了。牛婶子看不过去让她们不要瞎说,她们就开始骂牛婶子。我看不过去……”   “就回嘴了?”不等小姑娘说完,叶淮便好心地接上了后半句。   看着自家大哥的双眼,得意忘形的方泽玉顿时有些怂了。毛茸茸的小脑袋一下子耷拉了下来。   一旁,方泽宇见状忙出来打圆场,“小玉此举也是为了行侠仗义啊。牛婶子平日里对我们照顾良多, 就因为说了几句公道话就被人平白欺负,那怎么成?”   “可不是?”   或许是因为有二哥撑腰, 方泽玉一下子有了底气,“像牛婶子这么好的人,竟然被她们这般说, 我可看不惯。而且……而且她们还污蔑大哥呢!”   瞅见方泽玉气得跟个河豚似的脸蛋,叶淮不由失笑,“我也没说什么,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望着面前一如既往带着和蔼微笑的大哥,方泽玉滞了滞,似是有些不敢相信。   “大哥你……不生小玉的气了?”   叶淮有些莫名,“我何时生过你的气?”   听闻,方泽玉顿时松了口气。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提着的心这才慢慢放回了肚子里。   庆幸之余,她不免感到几分意外。从前她若是说出粗鄙的话,大哥肯定会好生说教一番。怎么今日竟然……   “大哥很开心,小玉能够有明辨是非对错的能力,也有敢于‘行侠仗义’的良善之心。哪怕那些……那些老虔婆比你大上那么多,你也毫不畏惧。”   一听这话,方泽玉的眼睛倏地发亮,“大哥……”   “但是。”   一句突然的转折又让她猛地顿住。看着大哥逐渐敛去的笑容,方泽玉的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   她咽了口唾沫道:“但是……怎么了?”   就见叶淮拧眉正色道“你在站出来说话之前有没有考虑过一件事,万一那些人冲上来打你,又或者对你不利,你且该如何?”   “那就逃啊。”   就见方泽玉抿了抿唇,又小声嘀咕了一句:“反正又不是跑不过……”   “你说什么?”   听见大哥忽的抬高的声线,方泽玉随即摇头,一脸乖巧道:“什么也没有。”   话毕,就见小丫头倏地抬起手做对天发誓状,“大哥放心,小玉下次再也不会犯了!”   如此迅速又诚恳的认错态度饶是叶淮也不知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看着面前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叶大师第一次产生了“带娃真心累”的感觉。   希望接下来的日子,两个孩子可不要给他惹出点什么事端才好。   ……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叶淮许了愿的缘故,还是老天爷开了眼,接下来的这几天里,那两个小娃娃竟然安分得出奇。   不仅如此,连平日里街口那些个爱碎嘴的长舌村妇们也都没出来嗑瓜子了。   倒也不是因为她们都转性了。而是因为这几日,镇上又接连死了人。   这一次不单单是那些富贵人家的老爷少爷了,连带着普通人家的小孩、妇女也一块儿遭了殃。   跟先前死的那七个人一样,后脖颈都有一个血洞,血液被全部吸干,变成了一句干巴巴的尸体。   被害者身份的规律也被打破。这下,那些个老百姓们便再也没了先前旁观看热闹的心态。   一时间,人人自危,镇上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了起来。   原先官府也怕引起民众不必要的恐慌,便一直隐瞒着案情。谁曾想,事情越闹越大,如今已经到了瞒不下去的阶段了。   无法,他们只得贴出告示,告知最近江宁县境内有妖孽作祟害人,让民众小心谨慎,切勿单独行动,尽量别靠近水边,也别天黑出门。   毕竟这凶手行踪诡秘,手法狠辣,再加上又是个不挑食的,谁也不知道下一个死的会是谁。   事关自身身家性命,百姓们倒也听话。如今,除去必要的活计,永宁镇的百姓们都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成了妖怪最新的口粮了。   倒是有一些胆大的,不把官府的话当回事,直接去庙里求了一个平安符随身带着,照样该干嘛干嘛。   就譬如先前那个嘴贱的张婶子,因为最近县里闹妖怪搞得人心惶惶的,平日里能跟她嗑瓜子闲聊的老姐妹们都不敢出来了,搞得她无聊至极。   一开始她也怕,就去庙里求了个符。但是过了两天,她便也缓过这个劲儿了。   毕竟死的也不是自家的人,伤不在自己身上她是不会觉得疼的。   这位张婶子自然也是如此。   见这两天无事发生,加之身上又有护身符在,她只当有了金钟罩和铁布衫,便也不再过于担忧妖怪害人。   但是有句话说得好,人在倒霉的时候,喝口凉水都塞牙缝。哪怕有了平安符,这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连神仙都无法阻止。   这天下午,张婶子约了几个老姐们去河边洗衣裳,一开始,大家都有些顾忌。毕竟官府的告示上说不让百姓靠近水边,这不就意味着那妖怪很有可能就在水里吗?这种时候去水边洗衣服可不就是找死么。   却听张婶子不以为然道:“官府这么说你们就一辈子不洗衣裳了?”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语塞。   “告示上只说尽量别去,但也没说一定不能去啊。况且咱们有那么多人呢。”   “再说了,你们身上不都请了平安符,大家都是有菩萨保佑的人,难道还怕这个?”   一听这话,那几个人犹豫了一番觉得甚是有理,便也同意了。   来到了河边,张婶子率先挑了一块最干净最空旷的地儿,将一堆脏衣服一放“占山为王”。   见没好位置了一群人便只得到另一头寻空地,也没有一个人主动跟张婶子提挪挪位置,因为大家都知道这婆子不好说话,也懒得费口舌与她争。   张婶子见状很是得意,此时的她已经完全忘记了官府告示上所说的“切勿单独行动”的警告,只暗暗欣喜自己动作迅速,不然还抢不到这么好的地方嘞。   得意之余,她便开始浆洗衣物。   一边洗一边开始跟另一头的老姐们聊天。聊着聊着,对面有一个人忽然指着远处的河中心道:“你们看,那边是什么东西在游啊?”   “鱼呗,河里还能有啥?”张婶子头也不抬道。   话音刚落就听对面的人颤着声道:“可,可是鱼……鱼有那么大吗?”   “怎么没有?”张婶子颇为不耐地抬起头:“从前我还在这河里见过这么大的花鲢鱼呢……”   话还没说完,就见不远处一个漆黑的巨大背脊露出水面。   “这这这……这是花鲢鱼?”   看着眼前足足有七尺宽的扁平脑袋,还有巨大的圆形口器,饶是张婶子此时也说不出这玩意儿是花鲢鱼了。   一时间尖叫声骤起,妇人们再也顾不上洗衣裳,吓得四处奔逃。   就见那黑黢黢的蚂蟥精蠕动着庞大的身子,一摆一摆地游上了岸。   因为跟其他人的位置不在一块儿,这逃跑的方向也没事先商量过,张婶子一下子被其他人给落下了。   那蚂蟥精一上岸就瞥见了不远处那个落单的身影,心中大喜,连忙扭着黏糊糊的身体往前挪去。   张婶子见了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可即便如此,她的脚也不敢停。她手里攥着平安符拼命地往前跑,生怕稍稍慢一点就成了那怪物的盘中餐。   “如来佛祖,观音菩萨,地藏菩萨,文殊菩萨……”   张婶子一边跑一边在心里头默念,“求求诸位大慈大悲的菩萨们保佑,只要能让我逃过这一劫,让我做什么都行!”   也不知是因为她发愿的态度诚恳,还是先前在庙里请的平安符终于起了作用,就见张婶子一个不小心踏空了台阶,随后咕噜噜地往山坡下滚。   最后只听“噗通”一声响——   她竟然摔到附近村子里挖的粪坑里头。   粪坑里溅起了黄黄棕棕又黏糊糊的液体,一股子令人难以忍受的恶臭伴随着恶心反胃的感觉顿时席卷上了她的头。   此时的张婶子还没从掉进粪坑的震惊情绪中反应过来,就瞥见了对面逐渐靠近的蚂蟥精。   一时间,她竟也不知道到底是应该先尖叫,还是先呕吐了。   然而,还不等张婶子率先做出反应,只听见对面传来一声——   “呕……”   仔细一看,她顿时愣住。   就见那只庞大的蚂蟥精竟然开始疯狂呕吐。   张婶子:???   她这个掉进粪坑的都还没吐呢,你个蚂蟥精吐什么玩意儿? 第95章 家道中落改造(14)   或许是受蚂蟥精的影响, 又或许是因为粪坑太臭。憋了好一阵子的张婶子再也忍不住跟着一块儿呕吐了起来。   这时候若是有人路过这里就能看到一个极其罕见又有趣的场面——   一只巨大的蚂蟥躬着身体趴在路边的树上疯狂呕吐,对面的粪坑里,一个屎黄色的人影也在跟着一块疯狂呕吐。   那蚂蟥精吐着吐着, 发现对面的女人也跟着一块儿吐了,一时间只觉得无语凝噎。   蚂蟥精:艹,劳资还没进食呢, 隔夜饭都被你恶心出来了,你这个人类竟然还有脸吐?为了不让劳资吸血,竟然连跳粪坑这种毒计都想出来了,够狠的啊!不得不说,你的计谋得逞了!劳资没胃口不吃了!   虽然看不到眼前怪物的眼睛, 但张婶子明显能感觉到对方浑身上下的嫌弃。   果不然,没过多久就见眼前的大蚂蟥扭动着身子掉了个个儿, 化成一道黑青色的雾气不见了踪影。   看着眼前嗡嗡飞的苍蝇, 此时,逃过一劫的张婶子心情倍感复杂。   还有这难道就是佛祖给她的庇佑吗?掉进粪坑,臭得连妖怪都不忍下口?   她来不及细想,便慌忙从粪坑里爬出来。原因无他, 若是再呆下去她怕是得臭晕过去。   好不容易从粪坑里爬了出来, 张婶子累的气喘吁吁。然而刚一吸气,那阵反胃的感觉又来了。   真他娘的操蛋!掉哪里不好,非掉粪坑。   如今身上脏兮兮臭烘烘的,她恨不得能马上洗一个澡。可是这水边她却是再也不敢去了。   算了, 还是回去再洗吧,   臭点就臭点,起码命还是保住了。   ……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张婶子吸引了蚂蟥精的全部注意力,其他人全都成功逃脱。   当那群妇人跑回镇上开始跟家人邻居诉说刚才在河边洗衣裳遇到的恐怖事件之时, 也不知道是谁问了一句:“春花姐呢?”   此时,众人这才想起来,她们把张婶子给落下了。   “完了完了!那妖怪就是冲着春花姐的方向去的啊!   闻言,在场的人顿时心头一紧,“那春花姐不是……”   “咱们要不要回去看看?”   “还回去?指不定撞上妖怪!我才不去。”   “春花姐身上不是还带着平安符呢吗?想来肯定没事的。”   就当一群人惶恐不安地自我安慰的时候,就听身后忽的传来一声:“侬个娘西撇!”   听见这熟悉的骂街声,一群人倏地反应了过来。   是春花姐!   就当她们想转过头上演一出感人肺腑的姊妹情深之时,却猛地闻到了一股奇臭无比的味道。   “什么味儿啊?”   这气味臭得惊天地泣鬼神。只呼吸一口,就能让人原地去世恨不得马上去找阎王爷报道。   扭过头一看,就见不远处一个奇臭无比,被屎黄色包围的人形正叉着腰道:“李春桃!陈铁菊!周二妞!你们竟然就这样丢下我跑了……”   只一瞬间,在场的人纷纷捂住口鼻,眉头紧蹙,神情扭曲。还不等张婶子骂完,就见眼前人全都:“呕……”   ……   张婶子一行人去河边洗衣裳遇上蚂蟥精的事一下子在镇子里传开了。   但是比这件事还要让人震惊的是张婶子脱险的方式。   谁能想到掉进粪坑还能有这等奇效呢。   不仅从“蟥口脱险”,竟然还能把那妖怪给恶心跑路了?这简直就是传奇啊!   茶馆的说书人将此事作为素材,到处广而告之。一时间,张婶子的事迹在全县广为流传。   通过这件事让不少百姓产生了启发。为了保命,他们纷纷在家门口放一桶大粪,以此来防止妖怪的进犯。   一开始,这个方法遭到了不少人的鄙视——   “在家门口放粪桶恶不恶心啊?”   “臭死了,你们竟然能忍得下去?”   当然也有人虽然没鄙视,但也持怀疑态度:这样真的管用吗?   直到后来,那些人亲眼目睹了一个巨大的黑影在路过他们这些门口放大粪的民宅后退避三尺的动作,便顿时相信了这个办法。   这法子虽然臭了点但是能保命啊!   于是乎,那些一开始嫌弃粪臭的老百姓们,也都跟着在门前摆放粪桶。   有一便有二。不多时,这股“不正之风”也传到了县衙。   “大人,咱们要不也在县衙门口放几桶大粪吧?”   望着不远处那几桶恶臭之物,程临猛地一滞,顿觉呼吸困难,差点绷不住脸上的表情。   “撤走撤走!”   他极力忍住想要呕吐的冲动,连忙摆手。示意手下赶紧将那些东西抬走。   直到县衙内闻不到气味,程临这才直起身子板着脸教训手下:“衙门重地怎么能在门口放那些东西呢?你们是想犯藐视公堂的大罪吗!”   一听这话,底下的差役顿时摇头。   此时,作为师爷的李全面带犹豫,“可是大人,这县城里的百姓们都……”   虽然他话没说全,但在场的人都能明白他的意思。   如今的县城里人人自危,为了避免被妖怪害死,家家户户都这么干。百姓们都尚且如此,那他们呢?   看着逐渐变得臭气熏天的城镇,程县令咬了咬牙:“这蚂蟥精必须得除!”不然他们就真得天天闻着粪臭过活了!   *   当程县令找上叶淮的时候,方家内部正经历一场剧烈的争斗。   “这粪桶绝对不能放!”   叶淮义正言辞地拒绝。真要让他们在门口放,他每天进出的时候不得臭死啊?   如今出门本来就已经很痛苦了,回家还得继续忍受粪臭,这怎么可能呢?   “大哥,我也知道这东西很臭,但是不放的话,妖怪就会来咱们家的!”   闻言,叶淮不禁扶额,“……放心吧,妖怪不会来咱们家的。”   “为什么?大哥你怎么能确定?”   “……”   他当然能确定了,因为他已经在整栋屋子里布下了驱邪的法阵,妖怪只要一靠近必定会受伤。   但是这种事他要怎么跟他们解释?   看着面前一脸疑惑的兄妹俩,叶淮不由嘴角抽搐。   早知道他当初就不该偷懒,应该想尽办法把那只蚂蟥精揪出来灭掉,要不然现在也不用陷入这种尴尬又被动的境地。   恰逢此时,县太爷程临出现。他的存在犹如一场及时雨,及时解救了他。   不等对方道明来意,叶淮随即道:“不用说了,我帮大人。”   程临:???   他什么都还没说呢。   ……   一炷香后。   “程大人是为了那蚂蟥精的事来寻方某的吧?”   程临闻言微微一滞,苦笑道:“方举人说的没错。本县此番上门的确是有个不情之请。”   就听他长叹一口气:“如今,全县的百姓都在家门口放粪桶,虽说此法可解燃眉之急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而且……”   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美妙的回忆,程大人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他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摇了摇头,继续道:“这些日子本官也拜访过本县境内的不少寺庙和道观。可一听本官说要请他们帮忙找妖怪,这一个个都推三阻四的。本官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话了,他顿了顿问道:“方举人,真的没有能找到那蚂蟥精的法子了么?”   就见眼前的俊俏少年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这办法其实是有的,就是稍微麻烦了些。”   一听这话,程临随即坐直了身体,正色道:“本官不怕麻烦。”   叶淮:“……”   你当然不怕麻烦了,因为不是你麻烦而是我麻烦啊。   默默在心里吐槽了一句,叶淮陷入了沉思。   不管怎么样,这件事都是得解决的,不然那两个小鬼头就得在自家门口堆大粪了。   想着,叶淮开口道:“须得开坛做法,方可寻得妖孽踪影。”   正如一些影视剧里演的那样,道士捉鬼捉妖也是需要开坛做法的。尤其是在遇到一些找不到任务目标的情况下,开坛做法是最有效的办法。   叶淮以往工作都甚少开坛做法,一是麻烦,二是没必要。   因为鬼一般都呆在固定的地点不会轻易挪动,所以从前他都是直接前往闹鬼的地点处理,并不需要开坛。   可是精怪就不一样了。   这些东西在成精之前,那都是动物。动物动物,顾名思义那就是会动的生物。   作为一个开了灵智,有自己思想,会动的怪物,它怎么可能会乖乖呆在一个地方任由别人来攻击它呢?   它们就像打游击战似的,一会儿出现在这里,一会儿出现在那里,没个定性。   所以这个时候,开坛做法就起到关键作用了。   但是这做法也不是像影视剧中那样,只要穿一身道袍,拿着法器念几句咒语就成的。还需要那妖怪最感兴趣的东西。   换而言之,就是“诱饵”。   若要打个比方,这开坛做法就好比钓鱼执法。先是雷达精准定位犯罪分子,再用钓鱼的方式将其捉住。   想要钓好鱼,就得用合适的饵料。而这蚂蟥精最感兴趣的莫过于吸食人的血液了。   叶淮摩挲着下巴低头沉思,到底该找谁当这个诱饵呢?   对面,程临见叶淮双眉紧蹙一副非常苦恼的样子,还以为这开坛做法非常棘手。   于是连忙说:“关于这开坛做法,方举人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本官,只要是本官能帮得上忙的,定当竭尽全力去做!”   一听这话,叶淮转了转眼珠,语调微扬:“程大人此话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本官的话自然当真。”   真是打瞌睡来送枕头。   “那可真是巧了,程大人。”   叶淮掀了掀唇角道:“方某这儿还真有一件事非常需要你帮助。”   看着面前少年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知为何,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程临竟觉得脊背一寒。   …… 第96章 家道中落改造(15)   不得不说, 程临的预感还是很准确的。   直到被人呈大字绑在木桩上,他那张向来坚毅严肃的面庞上第一次出现了名为惶恐的表情。   看着对面身披道袍的叶淮,程大人欲言又止道:“方举人, 确定得这样吗?”   闻言,叶淮顿住了手头上的准备工作,挑了挑眉:“大人可是后悔了?”   程临抿直了唇角, 正色道:“并未。”   “那就好。”叶淮笑了笑:“程大人舍己为人的精神实在令人感动。想必百姓们将来定会感谢程大人今日的所作所为的。”   程临:“……”   瞥见眼前人不自然的神情,叶淮状似安慰地补了一句:“第一次做这中事总会有点不适应的。但是习惯了就好。毕竟一回生二回熟嘛。”   程临:“……”   他怎么总觉着这话听上去有些不对头啊。谁要一回生二回熟了?   “方举人,您要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   看到对面祭坛上衙役轮番端上来的果盘和猪头肉,再看看远处的那条河,一时间程临竟然产生了自己马上要祭河神……哦不对, 是祭蚂蟥精的感觉。   想着,程临不由咽了口唾沫, 神情紧绷。   “程大人准备好么?要是没问题的话咱们就开始吧。”   耳旁的声音一下子将程临的注意力给拉了回来。   “……准备好了。”   看着对面人明显不轻松的表情, 本着人道主义的情怀,叶淮道:“待会儿程大人要是害怕的话可以闭上眼睛。”   “……”程临:“不用了谢谢。”   看着对方隐隐咬牙的动作,叶淮耸了耸肩,也没再继续多说什么。   仪式开始。   叶淮左手拿着三清铃, 右手持着桃木剑, 脚踏罡步,高颂引妖咒。   每念一句,便摇一次铃。动作虽然缓而慢,但是看着却有一中别具一格的美感。   县太爷被绑, 方举人暂时也没给他们安排其他任务。官差衙役们无事可做,便开始围观起了对方做法。   一边看一边感叹:这方举人会的可真够杂的。   虽然他们没有正儿八经地见过道士开坛做法,但观眼前的方举人,一招一式都十分讲究, 怎么看都不像初学的。   一时间几个人的心里直打嘀咕:这年头,考科举还得学道家斩妖除魔的玩意儿了吗?   就当他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只听远处的河面上传来了一阵流动的水声。   月色下,一个黑黢黢的影子突然出现在水面。   哪怕光线昏暗距离颇远,也能感受到眼前这个庞然大物所带来的压迫感。   一时间众衙役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是蚂蟥精!!!   程临因为背对着河面,加之身体又被绑了起来,根本看不到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凭借着手下人的表情来判断——那怪物出现了。   意识到这一点,他就愈发的紧张。   “方举人……这……”   他刚一开口,就见眼前人倏地停止了摇铃颂咒。这让看不见一切的程临倍感不安。   只见叶淮放下了三清铃,转头对衙役们道:“待会儿那东西上岸的时候记得躲好,不要让它发现你们,待会看我手势行动。”   一听可以躲起来不用迎敌,衙役们的心顿时放松了下来,拼命点头。   “现在都赶紧躲起来吧。”   看着面前一哄而散的手下,此时被绑在木桩上任人鱼肉的程临整个人都不大好了。   注意到了程大人有些发僵的面庞,叶淮提着个桃木剑走过来,正色道:“大人,待会儿还得再委屈你一下了。”   !!!   听闻,程临猛地一滞。   他被绑在这儿不是已经够委屈了吗?还要他如何委屈?   此时的程大人不敢想,也不愿想。他怕一想起来,未来自己的一世英名会毁于一旦。   然而有时候,不是你不想就能不想的。   因为,在说完这句话之后,眼前的方举人便也提着桃木剑跟着躲进了灌木丛里,   偌大的河岸边,独留一桌祭台,两盏灯笼,以及程大人一个人孤零零地被绑在木桩上,迎接着晚风的侵袭。   “哗啦……哗啦……”   水流声渐渐靠近。   “啪嗒,啪嗒。”   只一瞬间,程临浑身僵直。他感觉背后像是有什么东西爬上了岸,身上还带着湿漉漉的河水,水滴声滴答滴答地落在了岸边的石头上,发出了微不可闻的声响。   程临目光直直地盯着远处那一片黑漆漆的灌木丛。他紧抿着唇,极力想要装作风轻云淡的样子。但是仔细靠近就会发现,他浑身都在颤抖,连带着身后的木桩都跟着一块儿晃动了起来。   背后,蚂蟥精直起身子盯着岸上那个绑在木桩上的男人,不禁陷入了沉思。   自己到底要不要吸他的血呢?   这男人一看就不是它的菜。瘦巴巴的,也没啥营养。既不如小孩鲜嫩可口,又不如那些脑满肠肥的富人油脂丰厚,连前些日子那几个腰圆膀厚的农妇都比不过。   绣花枕头稻草芯子,中看不中用。空有身高和骨头架子,血和油脂一闻就知道不好喝。   想着,蚂蟥精复又瞅了一眼远处摆着果盘猪头的祭台,不由暗骂一句——   这群人类真是太小气了,要献祭也不晓得献个好一点的,竟然拿这中货色来糊弄它。   然而骂归骂,蚂蟥精的身体还是很诚实地朝着前方挪了过去。   因为前段时间整个江宁县家家户户门口都放了粪桶,它已经被恶心了好几日没能吸食人类的血液了,这几日全靠吸河鱼的血活着。   可是鱼血真的太腥气了,哪里能跟人类的血比?若不是被逼无奈,它也不想吸。   哪怕是眼前这个瘦竹竿的血也比那些蠢鱼强得多!   好不容易让它逮着机会绝对不能错过了!   程临并不知道蚂蟥精心里头的小九九。此时,他的内心已经临近崩溃的边缘了。他能感受到背后那种粘腻又潮湿的感觉,也能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靠近了他的后脖颈。   人在处于极端害怕恐惧的情绪之下,脑子总是会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   蚂蟥精都要对他这样了,他们为什么还不出来?   看着对面安静如鸡的灌木丛,程临心下一紧——   这群人……该不会是丢下他跑了吧?!   一想到有这中可能,程大人便愈发慌张。   他们如果都跑了的话,那他不是死定了?   谁,谁能来救救他啊啊啊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听到了程临内心的求救声,只见地面上忽的窜出了数道金光,直直地攀升向天际,连成一圈。   看着眼前的异像,程临猛地一滞。   什么情况?   同样疑惑的还有程临背后的蚂蟥精。   作为低等级软体动物成精的妖怪,哪怕开了灵智它的脑容量却也明显不太够。这中旁人一看就知道是陷阱的玩意儿,它却根本没能看出来。   不仅没能看出来,它竟然还产生了奇奇怪怪的联想——   蚂蟥精:没想到人类这么地贴心上道,不光给它摆了祭桌,贡献了祭品,甚至还给它准备了烟花表演!   既然如此,那它便不客气了。   就当蚂蟥精张开口器要对程临下口之时,先前那群躲在灌木丛背后的衙役纷纷冲了出来。   瞥见这副场面,蚂蟥精顿住了。   不大的脑容量只想到一件事——   人类这是怕它不够吸所以又送了几个祭品过来了吗?   只可惜叶淮并不知道这只蚂蟥精心中所想,不然肯定会狠狠地嘲笑它:长得丑,想得倒挺美。   不过很快,迟钝的蚂蟥精也逐渐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因为眼前的这群人类不知怎的都从背后掏出了一个布包。紧接着便伸手往里抓了一大把的白色颗粒物朝着它撒来。   蚂蟥精:!!!什么东西?   它的疑惑刚刚持续了一秒,身体表皮就沾上了那些不明的白色颗粒。   紧接着——   怎么回事?我的皮肤!怎么……怎么缩水了?   此时,智商欠费的蚂蟥精终于意识到自己中了圈套,便想逃跑。然而它刚一挪动,却碰上了一道金色半透明的屏障。不仅出不去,还被震得生疼。   衙役们见那妖怪还想逃,这盐便撒得更勤快了。蚂蟥精无处可躲,只能在屏障内四处躲避挣扎,然而再怎么躲,这盐还是会撒到自己身上。   要说此时最不好受的便是程临了,他被绑在木桩上一动也动不了,背后还有只大妖怪发了疯似的到处乱撞,震得他耳朵嗡嗡响,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要被妖怪给撞死。   许是瞧见了他的窘境,叶淮随即对一旁的两个衙役道:“趁着现在那蚂蟥精行动受阻,你们赶紧把程大人放下来吧。”   闻言,两个衙役看了一眼远处疯狂打滚的蚂蟥精,有些犹豫。   “再不把程大人放下来,只怕他要吓得尿裤子了。”   听到这句话,衙役这才小跑过去。   看着远处变得越发孱弱的蚂蟥精,叶淮眯了眯眸子。   时机差不多了。   只见他左手食指中指并立,夹出了一张斩妖符。右手持桃木剑挽了个剑花,薄唇轻启诵读起了《驱邪煞咒》——   “吾赐灵符,普扫不祥,吐山脉之度火,符飞门摄之光……”   随着咒声响起,斩妖符飞出,化成了一道金炁直直斩向不远处在地上痛苦打滚的蚂蟥精。   下一秒,凄厉的惨叫在耳畔响起。只听见一声剧烈炸响,黑黑红红的汁液漫天飞溅。   而刚刚被人从木桩上解救下来的程大人,顶着被溅一脸的血,看着眼前炸了一地的蚂蟥精妖身,双目呆滞,完全懵逼。   “大人?大人?”   叶淮背着桃木剑走到程临面前,挥了挥手:“大人,你还好吧?”   话音刚落,就见眼前人翻了个白眼,倏地晕了过去。 第97章 家道中落改造(16)   程临陷入了可怕的梦境。   光怪陆离的画面里, 一会儿是空旷无人的河岸,一会儿是闪烁明灭的灯笼和祭台。   随后便是无穷无尽的黑暗,以及漫天的黑红。鼻尖还能清晰地闻到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被泼了一身的恶心粘腻感将他紧紧裹挟, 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他记得那是……追着他吸血的蚂蟥精!   程临倏地从梦境中惊醒。   “大人您醒啦!”   耳旁传来了手下人激动的声音。   程临抬手抚了抚额, 触手却摸到了一头的汗。他深吸了一口气, 心中暗暗庆幸:还好只是做梦。   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程临询问道:“我睡了多久了, 方举人和那蚂蟥精呢?”   “回大人的话,蚂蟥精已除。方举人已经回家了。至于您……”那衙役顿了顿道:“已经睡了足足有一日了。”   程临:!!!   就听对方接着道:“大人,您昨晚可把咱们都给吓坏了。怎么叫都叫不醒,还以为您出什么事了呢。好在大夫说您没什么大碍,只是受惊过度, 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说着, 那衙役顿了顿, 偷偷觑了程临一眼。谁也没有想到平日里看上去天不怕地不怕的程大人胆子竟然这么小,只是见到一地的血就给吓晕过去了。   不过仔细想想程大人其实也挺不容易的。为了江宁县的百姓,竟然愿意以身犯险,亲自当诱饵引那蚂蟥精出来。要是出了差错,连命都没了。   想着, 衙役只觉得肃然起敬。程大人虽然胆子小了点, 但确实是个汉子!   程临并不知道自己无意间在手下人的心中树立起了这样一个形象。在得知事情已经解决后,他当即让人颁布告示通知百姓:害人的妖怪已除。禁止全县各家各户在家门口堆放粪桶。   他真的无法再继续忍受这些粪臭了!   程县令颁布的这则命令很快就得到了百姓们的支持,   说实话,要不是为了活命,他们也不想天天与粪臭和苍蝇为伍。   如今蚂蟥精已除,老百姓们再也不用担心被妖怪吸血而亡,于是纷纷撤走了粪桶。   闻着空气中传来的花草和食物的香气, 程临只觉得恍若隔世。要是再晚个几天,他怕他的嗅觉都要失灵了。   天知道这段时间进出家门是需要多大的勇气。虽然因为他的严令禁止,衙门门口没有摆放粪桶。但是即便这样也阻止不了整个镇子的臭气往县衙门口吹。   天天闻着臭气,看着外头苍蝇纷飞,他都要食欲不振了。   果然斩草要除根,治病要治本。多亏了这方举人心思缜密,布下那样的局诱敌深入,又手起刀落迅速地斩杀了那蚂蟥精,江宁县才能重新恢复往日的平静。   如此人才,不吸纳于麾下,着实可惜了。   想着,程临合上扇子道:“走吧。”   “大人,去哪儿啊?”身后的衙役追问道。   “方举人家。”   ……   叶淮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程大人盯上了。此时的他正在撰写《废材修仙传》的第二册 。   前不久,吴老板告诉他,第一册 已经印刷完毕了,让他快点准备第二册。   可是这段时间,叶淮因为这蚂蟥精还有这粪臭的原因没能坐下来好好写书,落下了几日进度。如今这些烦心事都已经解决了,他只得赶紧赶工。   就当叶淮刚刚动笔写了个开头,就听见屋外有人叫门。   无奈,他只得起身去开门。就见程临负手站在门外,对着他微微颔首,“方举人。”   “……”叶淮:“程大人有何贵干?”   却见程临眼神示意了一下,身旁的手下随即奉上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   “这是方举人的此次协助官府办案的赏银。”   闻言,叶淮挑了挑眉。合着竟然是来给他送钱来的?   接过钱袋打开一看,里头装着满满当当的银两,一时间不由在心中暗道:好家伙,这么多!   不动声色地将钱袋收好,他看了一眼眼前的程县令,复又看了一眼今日他身旁做侍卫打扮的衙役,心中不禁疑窦丛生。   一个小小的江宁县令竟然能拿出这么多的银子来给他当赏银,这怎么看都觉得有些不太正常吧。眼前这位程大人看着也不像是个鱼肉百姓的贪官啊。   虽然心中有些疑惑,但叶淮倒也没说什么,只道了谢让二人进屋。   因为方泽宇去学堂了,方泽玉跟着牛婶子去市集了,眼下叶淮只得亲自接待客人。   端上茶水,他道:“大人今日上门应该不仅仅只是送个赏银吧?”   毕竟如果真的只是送钱完全可以让底下人来送,没必要亲自跑一趟。当然,也不排除程大人或许是想来亲自感谢他救了自己这个理由。   “方举人果然机敏。”程临点了点头没有否认,“实不相瞒,本官今日上门是有一件事情想同方举人相商。”   “何事?”   就见程临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沉声道:“方举人有如此才干,若是就这么被埋没了着实可惜了点。不知方举人有没有意愿跟着本官做事?”   哦豁?这就开始挖人了?   就听程临继续道:“实不相瞒,程临乃汴京人士,家中祖父官拜太尉,母亲乃郑国公之女。”   听到对方突如其来的报家室环节,叶淮不禁眉毛微挑。难怪能拿出那么多的银两来给他当赏银,原来这位程大人竟是勋贵子弟啊。   只不过,祖父是太尉,孙子却跑来江宁县当县令?这也差太多了吧。   似是感觉到了眼前人的疑惑,一旁的侍卫随即解释道:“我家大人先前在京中因为一桩小事与太子殿下发生了龌语……”   “咳咳……”就听程临清了清嗓子,那侍卫见状随即闭嘴。   即便对方没把话说完,但叶淮此时也已经猜到了一些东西。   被人揭了老底,程临的面上也有些许抹不开。但他还是厚着脸皮转移话题道:“本官刚刚的提议不知方举人意下如何?”   叶淮闻言抬手抿了一口茶,也没说好与不好。   来之前,程临以为方举人定会答应。毕竟这天下的读书人考科举都是为了做官。可如今看着眼前人从容不迫神情恬淡的模样,他倒是有些吃不准了。   凭心而论,他肯定是希望对方答应的。   因为他先前也派人暗地调查过这位方举人的身家背景。发现这方琼楼竟是冀州有名的才子。乡试还是冀州第一!若不是今年北方战乱闹旱灾,他早就进京参加春闱了。   加之这段时日,他对这方琼楼的暗中观察,更加确定了这是一位可用之才。若是能收为己用,将来肯定对贤王派系大有裨益。   然而,梦想是美好的,先是确实骨感的。   就见眼前人放下茶盏,正色道,“多谢大人的美意。只可惜在下恕难从命。”   虽然已经隐隐猜到了这个答案,但程临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为何?”   只听对方道:“方某自由自在惯了,做惯了这山间的闲云野鹤,怕是适应不了这官场上的诸多规矩。”   叶淮这番轻飘飘的理由倒是把对面的程临给气得够呛。   程临想过无数种拒绝的理由,却没想到对方竟然会说这个。   你要是不想当官当初还考个毛线的科举啊!   就听对方轻飘飘地回了句:“是方某的爹娘想让方某考的。方某也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考过了。”   程临:???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当年他考科举可是连着考了两回才过了乡试!   他按捺住想要骂人的冲动,极力缓和表情问道:“举人真的不再考虑一下么?”   “多谢大人抬爱。不过方某还是刚才的那句话。”   “……”   程临的心情倍感复杂。   他不能理解,男子汉大丈夫既然已经读书明志,为何不去选择报效朝廷,反倒愿意留在这样的小城镇里偏安一隅。   然而人各有志,他也不好说什么。   良久,就听程临长叹了一口气道:“既然如此,那本官便不再叨扰了。”   闻言,叶淮随即站起身,拱手道:“方某恭送大人。”   见着眼前的少年一副急不可耐送他离开的模样,程临只觉得自己更加心梗了。   此时的他只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恨铁不成钢的严父,而方琼楼就像贪爱玩耍的熊孩子。   然而再怎么心梗,他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人家本身也没错啊。   看着眼前的方举人,程临不禁再次叹了口气。   他只觉得自己好像面对着一箱珍贵的古籍,看见了却不能据为己有。   这方琼楼要只是个酸秀才或者书呆子也就罢了,这偏偏却又如此足智多谋……   真是令人惋惜啊!   想着,程临又看了叶淮一眼。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随后便拂袖而去。   ……   目送程临离开,叶淮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却。   他刚刚说的那番话既是推托之词,也是真心话。   虽然程临家世优越,凭借他家的背景确实不可能一辈子在这江宁县当一个小官,但是叶淮却并不想跟着上这辆车。   因为从程临来这儿当官的缘由来看,这背后的事情怕是不简单。   只是与太子产生龌语就被贬成了九品芝麻官?这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像是掩盖事实的借口。   谁知道这其中是不是还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秘密,他可不想趟这趟浑水。   虽然主线任务中有提到让他重振方家,却也没有硬性规定他一定得去做官。   眼下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事就是把两个孩子好好培养成人,至于其他有可能威胁到身家性命的事,他一概不做。   除了这些理由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缘由——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从前他是让人闻风丧胆的东厂督公,位高权也重。除了皇帝,他基本上也没服从过谁。   如今换了个世界,又要让他从基层干部做起,傻子才干呢。   与其这样,倒不如继续当他的闲云野鹤。 第98章 家道中落改造(17)   “瞧一瞧!看一看啊!吴记书肆新到的话本!”   听见书肆的伙计在门口叫卖, 路过的人瞥了一眼,有些不以为然:“吴记书肆能有什么好看的话本?肯定还是那老几样。”   “就是!要我说啊,这买话本还是得去对面的周记书肆。听说他们那儿还进了长龄先生的新作。”   “真的啊?那我肯定要去瞧瞧!”   眼见着又一波客人跑去了对面, 伙计冯小树不由耷拉下两道小粗眉, 转头看向一旁拿着个鸡毛掸子清理书架的吴老板, 叹气道:“老板,这都已经过去第三波人了。咱们这儿到的新话本根本都没人愿意来看啊。”   对比起伙计冯小树的担忧,吴老板倒是沉得住性子,只淡定道:“放心吧,咱们靠内容取胜。肯定会有客人来的。”   闻言, 冯小树挠了挠头, 对老板说的话表示怀疑。   真的会有人来么?   就在这时只听耳旁传来一句:“老板!上回来你们店那个卖话本的小哥……他的书出了么?”   “出了出了!”   一听这话, 吴掌柜倏地扬起笑迎了上去, “郑公子你可算来巧了, 今日刚刚到货。”   “在哪儿呢?”   就见吴掌柜从门口的书摊上捞起一本《废材修仙传》,笑呵呵地递了过去。那郑公子接过后翻看了一眼, 一脸如获至宝, “对,就是这本!等了那么久可算是出了。”说着便爽快地付了钱。   看见眼前这一幕,伙计冯小树惊呆了,“老板这……”   不等他反应过来, 又一个熟客找上了门, “吴老板, 先前说的那本话本子呢?到了吗。”   “在这儿呢。”   “我要了。”   听着老板和客人熟路地交流声,冯小树有点蒙。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不容易送走一波客人,他逮住老板询问道:“老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那么多人都在买这本《废材修仙传》呢?”   看见冯小树一脸懵的表情, 吴老板这才想起来上一次方公子来书肆卖话本的时候自家伙计因为母亲生病所以没来店里。是以,他对这本话本的优秀性一无所知。   想着,他便抽了一册书递给他:“你看了就知道了。”   闻言,冯小树将信将疑地接过,心里直打嘀咕:有这么好看吗?   然而,在翻开书册的第一页,他便瞬间被打脸了。   这……这也太好看了吧!   看完第一页便想看第二页,看完第二页又想看第三页。   这本书有一种让人欲罢不能的魔力,只要你看了开篇就抑制不住地往下翻,根本停不下来!   灵石是什么,修仙等级又是什么,唐安后来到底怎么样了?   这一个个问题虽然萦绕在冯小树的心头,但此时的他却根本无暇顾及,只想继续往下看。   看着自家伙计已经完全沉迷其中的模样,吴老板很是得意。果然没有人能逃得过《废材修仙传》。 第一册 他其实早就看完了,只是一直无法看到后续的发展,他这心里那叫一个抓心挠肺啊。   想着,他不由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要是方公子能写得再快一点就好了。   冯小树正看到唐安在青玄老人的帮助下洗精伐髓,重炼资质的剧情,耳旁却突然传来一句——   “小树,你这是在看什么呢,看得这么认真。”   抬头一看,竟然是许久不曾光顾他们书肆的徐家少爷。到底还是客人更重要些,冯小树只得恋恋不舍地放下话本,开始卖力介绍:“这是我们书肆新到的话本《废材修仙传》,可好看了!徐少爷要来一本不?”   徐丰羽原本是想去对面的周记书肆的,但是听冯小树这么说倒也来了兴趣。   毕竟吴记书肆这个伙计他晓得,看话本跟他一样挑得很。能让他这么说的书十有八九都不差。于是他便道:“那就拿一本我瞧瞧吧。”   付了钱,徐丰羽接过话本翻了一眼,随后整个人像是被吸住了一般再也出不来了。   吴老板看着徐家小少爷直愣愣地杵在他们家书肆门口认真看书的模样不由嘴角上扬。   方公子的这本话本果然不赖,连徐少爷这般挑剔的人都看得这般津津有味。看来吴记书肆重回永平镇第一是有望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徐少爷还有先前这几波客人的带动,比之刚才的门庭冷清,吴记书肆的门口总算有几个人了。   见状,吴老板随即吩咐:“趁现在,赶紧喊起来!”   冯小树见状忙道:“瞧一瞧!看一看啊!吴记书肆新到的话本——《废材修仙传》!《废材修仙传》看过都说好啊!”   “《废材修仙传》?这是新出的话本?”   “是的客官。我冯小树在这儿跟您保证,这本书您买了绝对不会后悔!绝对是您从前没看过的话本类型!”   一听这话,客人们的胃口顿时就被吊了起来。   反正一本话本不过十文钱。对于他们来说,这点小钱花了也买不了吃亏上当。   于是,一群人抱着试试看的心理便纷纷掏钱买了一本回去。   此时的他们还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掉进一个怎样的大坑里。   *   正当《废材修仙传》第一册 卖的如火如荼的时候,叶淮正闭关在家撰写第二册的内容。   有了改造之后的新笔,他写话本的速度也比之前快上了许多。   在家潜心写了四五日后,他也终于将第二册 写完了。   然而,还不等他喘一口气。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却找上了他。   ……   看着面前欲言又止的裴铭,叶淮不由默了默:“裴兄此次前来……是令妹的情况又严重了?”   “……是有点严重。”就见裴铭摸了摸鼻子小声嘀咕了一句。   因为先前被鬼缠了一个多月,病邪入体严重,裴馨在家调养到现在才恢复正常。可谁曾想经此一遭,她竟然看上了救她性命方兄,甚至还闹着非他不嫁。真是愁人得很。   对于方兄,他自然是感激和敬佩的,可要是让他来做自己的妹夫,且不提他同不同意……就他如今家徒四壁的样子,只怕爹娘那关也不好过啊。   除去这些外在条件本身,方兄本人自然是极好的。举人出身,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而且还会那等本事。   真要是让他入赘到他们家,可不就相当于在家里请了一尊钟馗像么!   对面的叶淮并不知道裴铭心里的小九九,只当裴家小姐的病情变严重了,拧了拧眉道:“奇怪,按照我先前给的药方来抓药喝,喝到现在应该已经药到病除了才对。怎么还严重了呢?”   闻言,裴铭愣了愣,变得有些尴尬。   “其实家妹的病如今已经好了,只是……”   “只是?”   看着面前的俊秀少年,裴铭抿了抿唇。到底是自己的亲妹子,哪怕知道希望渺茫他也得尽力帮忙,不管这结果能不能成,总得给她一个机会吧。   想着,他顿了顿,正色道:“方兄,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说。”   ……   “裴兄是说令妹……对我有意?”就见眼前人蹙了蹙眉,似是有些讶异。   裴铭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不等叶淮反应过来,脑内便传来了001看好戏似的一声“哦吼~”   “厉害了我的宿主!活了四辈子,这还是第一次有姑娘对你表达爱意吧?”   叶淮:“……”   虽然这是事实,但是你这话怎么听着这么欠揍呢?   大抵是意识到宿主不悦的心情,001忙补救道:“其实这也不能怪你。谁让你英年早逝,又是天煞孤星体质?再加上第一个世界你穿成了太监,第二个世界又是老大爷。能有姑娘看上你才有鬼呢。”   叶淮:“……”   怎么感觉更不爽了?   无意听001继续逼逼叨,他抬手就将系统给静音了。   说实话,这朵桃花开得猝不及防,他压根就没搞明白这裴家小姐怎么就看上他了呢?   他们之间唯一见过的一面就是他来裴府驱鬼的那一日。记得当时她还是一副疯疯癫癫的模样……   都病成那样了还能对他产生遐想,emmm……看来这裴小姐着实不太正常。   就听裴铭接着道:“不知方兄意下如何?”   叶淮自是对裴家小姐没兴趣。   但到底也是裴铭的亲妹妹,多少还是得顾及一下老主顾的面子和感受的。   要如何能和平地拒绝掉那自是最好了。可问题是该如何拒绝呢?   裴铭见叶淮低头一言不发,以为他是因为害羞而感到顾虑,于是便鼓励道:“方兄,你有话但说无妨,不必在意我。”   一听这话,叶淮倏地抬起头,“既然有裴兄这话,那在下便实话实说了。”   见状,裴铭愣了愣。这似乎……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样啊。   疑惑的想法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就见眼前人垂下眼睫,叹了口气道:“劳烦裴兄替在下转告裴小姐一句,在下多谢她的抬爱。但是此事,在下恕难从命。”   裴铭:???   为什么?是他裴家不够富还是他妹妹哪里不够好吗?   不等他询问对方理由就听对方道——   “在下在娘胎中便患有心疾,大夫说我活不过这个数。”   说着,就见叶淮比了个三根指头。   见状,裴铭微微一滞,随后双眸瞪大,一脸难以置信,“怎,怎么会?方兄你……你真的……”   叶淮脸不红心不跳地点了点头,“嗯,”   许是因为这消息太过意外,裴铭一时间也有些慌了,忙安慰道:“方兄切莫灰心,这天底下大夫这么多,想来定有医中圣手能治好你的不足之症的。”   却见眼前人摆了摆手,“当初家中早已替我寻遍了名医,无用的。”   看着裴铭又是震惊又是同情的眼神,叶淮长叹一口气道:“或许这就是天妒英才吧。”   此时,被禁言的001:“……”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第99章 家道中落改造(18)   也不是因为叶淮的演技过于高超还是因为裴少爷心思单纯太好骗, 离开方家的时候,裴铭表情沉痛地拍了拍他的肩,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即便心里高兴得要死, 但叶淮还是配合着人设装出一副“哪怕我受尽磨难但我依旧无惧风吹雨打”的坚强神态。   这让裴铭觉得更加的惋惜了。   目送着裴铭离开的背影, 叶淮弯了弯唇角。   等裴铭回府告知妹妹这桩“事实”, 不出意外这朵桃花绝对会自动凋零。毕竟一般女子嫁夫婿谁愿意嫁一个短命鬼啊。   然而,凡事总有例外。   当一个心(有)地(点)善(圣)良(母)的姑娘知道自己仰慕的男子得了不治之症,活不过三十,那她肯定就同情心泛滥了啊。不仅不会离开,反而觉得他真是一个诚实可靠的好男人, 竟然都没有隐瞒她。   就是凭着这种要命的自我感动, 这位裴小姐就派人找上了门。   “方公子, 这是我们家小姐给您的。”   坐在馄饨摊前, 看着眼前小丫鬟递来的这封带着浓浓脂粉香的桃花笺, 叶淮不由屏住呼吸往后仰了仰。   “方公子,您不打开看看吗?”   “不必了。”就见叶淮抬手端起桌上的碗, 迅速地挪到了隔壁的空桌。   见对方碰也不碰那信笺, 反而还逃得这般快,丫鬟红梅不禁轻蹙眉头。这位方公子的表现怎么看都不像小姐所说的那样:“因为对我珍而重之所以不忍拖累,这才婉拒了我的情谊”啊。   虽然已经在心里认定小姐这是一厢情愿,但到底是自己的任务, 信没送出去红梅自然也不可能走。于是她连忙拿起桌上的那封桃花笺追了过去。   就在此时, 只见那位方公子把手一抬, 制止道:“人可以过来,那封信放下。”   听到这句不可思议的话,红梅有些懵。   虽然不明白这方公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她还是下意识地照做了。   舀起了一勺馄饨吹了吹, 叶淮淡声道:“这信我就不看了。你还是直接说吧,这上面写的什么内容。”   闻言,就见红梅敦实的圆脸噗的一红,扭扭捏捏道:“这……这小姐信上写的什么我也不知道啊。不过我想无外乎就是那些……”   “好了,我大概知道了。”   叶淮随即转移话题,“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们家小姐让你过来送信到底是想干嘛?”   一听这话,红梅倏地正经了起来,轻咳了一声道:“小姐说了,明日想约方公子游湖。”   叶淮:“……哈?”   红梅见状以为他没听清,便不厌其烦地又重复了一遍,“我们家小姐说了,她明日想约方公子去游湖。”   “不去。”   红梅:!!!   她第一次遇见这种拒绝得这么干脆的男子。她家小姐好歹也是江宁县数一数二的美人,再加上家境殷实这一优越的条件,全县爱慕追求过她的人没有上百那也有数十了。这要是换做那些人被小姐邀请那肯定得高兴疯了。可是这位方公子不但不为所动,反而还一副避如蛇蝎的模样。实在让人费解。   事实上不仅红梅觉得费解,就连裴馨本人也觉得费解。   就在馄饨摊隔壁的凉茶摊上,裴馨一直暗戳戳地观察着那边的情景。当她清清楚楚地听见方公子说了一句“不去”后,顿时不淡定了。   然而大家闺秀的良好教养告诉她绝对不能轻举妄动。于是乎她又忍着内心的激动澎湃重新坐了回去。   就听红梅问了一句:“方公子可是明日有事?”   “在下就算明日无事也不会去。”   “为什么?”   喝下了汤碗里的最后一口汤,叶淮掏出巾帕擦了擦嘴,淡声道:“孤男寡女一道游湖于理不合。况且我对你们家小姐确无此意。”   若说裴馨在听到前半句话尚且还能接受,但是当她听到后半句之时,犹如晴天霹雳,炸的她脑子嗡嗡响。   几乎是下意识地,她倏地站起身拐去了隔壁。   “方琼楼,我究竟哪一点不好?你竟然……”   却见眼前人眸光淡淡,古井无波。   “裴小姐很好。只是方某不值得。”   只一瞬间,裴馨上升的怒气值像是被人泼了一桶凉水,顿时掉到了谷底。对方越是这般沉静淡然就越发衬得她粗鲁娇蛮。   可即便如此,裴馨还是有些不甘心。就当她想再争取一次时,却突然遭受到了心上人的一次暴击——   “实不相瞒,其实在下并不喜欢女人。”   裴馨:!!!???   其实只要告诉裴馨自己订了娃娃亲的事,这一切的问题便都迎刃而解了。可是叶淮并不想暴露婚约的事。毕竟原身与李家的那门亲事他迟早都是要退掉的。   当初谎称自己有不治之症就是想让对方知难而退,可谁曾想这裴小姐竟然这般执着。事已至此,那他也只得另外下一剂猛药了。   想着,就见叶淮面不改色道:“而且在下已经心有所属了。”   话毕他顿了顿,又似是而非地补了一句:“这个人,裴小姐也认得。”   事实证明,叶淮的这剂猛药的效果堪比百草枯,瞬间就将裴馨不久前才刚刚冒头的爱情萌芽给毒死了。   只见裴馨瞪大双眼,颤抖着双唇,一脸难以置信。   那神情仿佛看到了物种起源,宇宙爆炸,世界崩塌,人类进入冰河大世纪!   看着裴馨这副和裴铭如出一辙的表情,叶淮不禁走神地想:真不愧是兄妹。   只见下一秒,她咬了咬下唇,眼眶中带着晶莹的泪光,狠狠地一跺脚转身就跑了。一旁的红梅见状也顾不上其他,连忙追了过去。   001:“宿主,你这样好像渣男啊。”   “我要是答应了那才真叫渣呢。”   叶淮不可置否地耸耸肩:“真正的渣男都是不主动不拒绝,我这样的那叫快刀斩乱麻,杜绝一切可能性。”   既然不爱,那就让对方产生丝毫的幻想。短暂的痛苦总好过长久的欺骗。   反正加上今日这次,那裴小姐跟他也不过两面之缘,怎么可能真对他情根深种?   他才不相信什么“一眼万年”、“情定终身”的鬼话。   想来裴小姐对他也不过就是“吊桥效应”作祟。就像英雄救美之后美女总是会对救自己的英雄另眼相待一样。   001:“虽然你说的有道理,但是你这招的副作用似乎有点大啊。”   叶淮:“……什么意思?”   001:“你看看周围。”   闻言,叶淮倏地抬起头——   不知何时,周围的食客还有馄饨摊的老板均是用一副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是震惊?是恐慌?是鄙夷?是……   叶淮也答不上来了。   回想起自己刚刚所说的一切,他不由头皮发麻。   太特么社会性死亡了!!!   001安慰道:“虽然是有点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感觉,但是往好的方面想,以后就没人会来打扰你了。多好啊!”   说着,就听它又补充了一句:“而且这种事不都是‘只要我不尴尬,那么尴尬的就是别人’么?”   “宿主!厚脸皮一点!你可以的!”   叶淮:“……”   你可闭嘴吧。   顶着馄饨店老板诧异中带着几分探究的眼神,叶淮飞快地付了账转头跑路。   “这就是江仙你说的那位可用之才?”   临街酒楼的二楼雅间,一位面若好女的玉面公子缓缓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一脸兴味地打量着眼前的程临。   听到“江仙”二字,程临的脸倏地黑了几分,“还请公主殿下换个称呼。”   “哎?”   一改先前潇洒倜傥的做派,濮阳公主赵姝的脸上露出了女儿家的灵动狡黠,“江仙这是何意?表字既然取了那就是让人叫的嘛。”   说着,她看热闹不嫌事大道:“不得不说太尉大人取的字还真好记,和你的名儿连在一起恰恰好就是‘临江仙’。”   赵姝越说一句,程临的脸就变得愈黑。这小妮子就惯会挑人的痛处说,可她偏生说的还都是事实,让自己竟无从反驳。   谁能想到英明神武的程临程大人,表字竟会是娘们唧唧的“江仙”。   而这表字的始作俑者便是他的祖父——太尉程平。   他们程家男儿行冠礼都是家中长辈赐字。谁曾想在他二十岁冠礼之时,程太尉趁着酒兴作了一首《临江仙》。   祖父见他的名儿刚好是临,便突发奇想,给他取了个表字——江仙。   虽然极度嫌弃这个字,但长者赐不可辞。他只得硬着头皮用。   那时候的程临万分后悔,自己当初要是晚生几刻钟就好了。这样按照族谱排名,他就不叫程临而是改叫三堂弟的程安了。   看看三堂弟的表字——定康。   名和字连起来就是“成安,定康”,可不比他的“临江仙”好多了?   然而羡慕归羡慕,他也不能再回炉重造一趟。所以后来,在和人互通姓名的时候他从来不主动说字。   谁曾想濮阳公主在知道了他的表字之后,连程临也不叫了,总是三不五时地叫他江仙……   真是让人头疼。   赵姝也不是不知分寸的人,见程临面色不虞便也不再继续逗弄他,只将话头重新转回正题上:“那位方举人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程临微昂着头,语气带着几分自负:“我看人不会走眼。”   闻言,赵姝微垂着脑袋,若有所思道:“若你说的是真的,那么咱们的手上不就多了一张牵制太子的牌了?”   程临摇了摇头,“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   “什么意思?”   就见程临叹了口气,扶额道:“他拒绝帮我做事。” 第100章 家道中落改造(19)   看着赵姝的表情, 程临默了默道:“公主殿下,你为何这般看着我。”   “无事。”赵姝轻咳了一声道:“只是没想到在汴京如此吃香的程大人竟然会在这里碰壁。”   “……”程临:“你刚刚偷笑了吧。”   赵姝:我不是,我没有, 别瞎说。   看着程大人一副晚娘脸,赵姝清了清嗓子道:“不提这事了。我此次前来是有话要带给你的。”   “带话?”程临闻言倏地拧起了眉,“可是贤王殿下的吩咐?”   一听这话, 赵姝挑了挑眉,“江仙倒是聪明。”   程临:“……”   “好了, 说正事。”赵姝正了正神色道:“五哥让我这次来江宁就是想告诉你,陛下似乎决定要把你调回京城了。”   濮阳公主赵姝并非圣上亲女, 而是圣上之弟永康王的女儿。因为十年前戎狄进犯,永康王带兵和戎狄大军于在漠北一战壮烈牺牲。圣上念其忠烈,又悯其女赵姝年幼失怙,便破格将其从郡主封号提为公主。是以,她对圣上的称呼是陛下而非父皇。   放下茶盏, 赵姝继续说:“调任令应该很快就下来。”   程临有些讶异地扬了扬眉, “这么快?”   “确实是快了些。你被贬到这江宁县也不过半年的功夫, 如今这么快又将你调回去, 除了太尉大人暗暗出力之外,想来也是因为陛下不再追究之前的事了。”   说着,赵姝顿了顿,叹了口气道:“只不过……”   程临绷直了嘴角, 神情并不轻松, “只不过这一次回去我可能凶多吉少。”   赵姝垂下羽睫没有否认。   “你先前得罪了太子, 他便让人在户部账目上做手脚,说你贪污受贿想致你于死地。得亏太尉大人和五哥他们多方周旋这才替你洗刷冤情保你一命。你被贬谪江宁也算是变相的避风头。如今陛下决定重新启用你,想来太子那边应该也会有所行动。”   看着程临逐渐紧张的表情, 赵姝状似轻松地笑了笑:“你放心,真要调任回京,五哥定会派人来保护你的。绝对不让太子伤你一根毫毛。”   “……”程临不由叹了口气:“我不是担心这个。”   见赵姝一脸懵的样子,程临道:“不久前影卫探听到消息,江林和南夷的国师已经私下见过面了。”   “江林?那不是余杭知府吗?”   “他是太子的人。”   一听这话,赵姝的眉头倏地拧紧,“太子的人和南夷国师见面……”   想着,她霍得瞪大眼睛,“他该不会真被美色迷了眼,联合南夷来乱我大魏的社稷吧?”   闻言,程临抿直了唇角,从前的太子不会。可如今……却是不一定了。   自打三年前太子在秋觅山巡猎救下一位南夷女子,所有的一切都改变了。   太子不再是原先那个勤勉宽和的储君,他变得性喜渔色暴躁易怒,就好像从里到外换了一个人似的。   当今陛下子嗣众多,能力手腕不输太子的也不是没有,即便立嫡不立庶,那也还有太子的同母弟弟信王。可即便太子再如何荒唐,陛下却也丝毫没有表露出易储的意思。   对于朝中那些弹劾太子的折子,他都是一副左耳朵听右耳朵出的模样,要是惹急了反而还惩罚那些弹劾的大臣。   即便有几次太子真的做的太过火了,陛下要罚他,那板子也都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若说陛下看重太子吧,倒也不见得。可要说不看重吧,看他这百般维护的态度又不像。   这模糊不清的态度就着实让人费解了。   见程临一言不发,赵姝也变得紧张了起来。   “如今北边的情况说不上好,咱们跟戎狄的仗一时半会儿也打不完。这要是南边也不太平,那可就麻烦了。”   说着,赵姝眉宇间带着一抹稍有的忧虑,“传闻南夷国大行巫蛊之术,举国上下供奉的皆是妖族,行事诡异的很。若是太子真和他们勾结,咱们……”   “所以咱们现在才需要那些能人异士来对付南夷那些招数。”   程临沉声道:“那位方琼楼方举人,便是我看中的能人。”   听闻,赵姝滞了滞,斜了他一眼:“你看中能有什么用?人家又不愿意跟你做事。”   程临:“……”   就听她接着补刀:“肯定是你这官职太小,人家嫌弃不愿意屈就。”   说着就见赵姝刷的甩开扇子,状似风流地扇了扇道:“果然,关键的时候还是得让本公主出马。你这九品芝麻官还是退下吧。”   程临:“……”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不提这茬咱们还能好好说话!   *   这些天裴馨的内心百感交集。   方琼楼给她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   她本以为对方不接受自己是因为身患不治之症以及家中清贫的缘故。没曾想对方竟然给了她这么大一个“惊喜”。   那日,当她亲耳听见方公子说他不喜欢女人之后,她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失去了颜色。   本以为这已经是最大的打击了。   却没想到对方后来还告诉她,他已经心有所属,并且那个人她还认识!   裴馨认识的年轻男子不多,加上家中的下人,十根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思来想去,她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一张熟悉的面庞。   难不成……方公子说的是自己的哥哥裴铭?!   意识到这一点,裴馨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感情路上的最大障碍不是别的女人,而是自己的哥哥!   这是多么痛苦又无助的感受啊!   与其告诉她这件事,倒还不如骗她说自己是太监呢!   想着,裴馨愤愤地扯下了枝头的花,丢到地上,踩了好几下这才觉得解气。   远处,裴铭见了不由好奇地走了过去,“馨儿,好端端的,你干嘛辣手摧花啊?”   话音刚落,他就收到了一个极不友好的眼神。   似是愤恨,似是痛心,又像是不甘。总之,复杂得很。   裴铭只觉得有些莫名。   这又是怎么了?   前一阵子他告诉她方兄有不治之症不能娶她,也没见她像现在这样啊。   女人心海底针。也不知道是谁又惹着她了。   看着眼前无视自己走过去的妹妹,裴铭无奈的摇摇头。   或许是来月事了吧。脾气爆点也正常。   想着,裴铭便踱步出了门,开始每日例行的铺子巡察。   走到吴记书肆前,裴铭愣住了。怎么这么多人?   -“老板,来一本《废材修仙传》!”   -“我也要一本!”   -“还有我!”   -“我也要,我也要!”   望着眼前乌泱泱一片怎么挤也挤不进去的人堆,裴铭拧了拧眉,这些该不会是书肆老板故意请的托吧?为了吸引人来买,竟然愿意花这么大的本钱的吗?   就当裴铭阴谋论的时候,却突然间在人群中瞥见了一个他熟悉的身影。   陆则!他怎么也在这儿?   *   作为永安镇第一富贵闲散人的陆则少爷,平日里最好吃喝玩乐。这看话本也是他众多的爱好之一   自从前些日子他在表弟徐丰羽那儿看到一本叫做《废材修仙传》的话本后,他便瞬间掉入了玄清先生的大坑,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只可惜那徐丰羽那小子小气得很,把这话本子宝贝得跟个什么似的,怎么说都不愿意外借。   陆则也不是那么厚脸皮非要追着别人讨要东西的人。既然表弟不肯借,那他就自己买!总共也不过十文钱。   然而到了吴记书肆他这才发现来买这本书的人竟然如此之多,挤都挤不进去!   可他陆则是这么容易就放弃的人吗?肯定不是。对于吃喝玩乐,他都是认真的!   于是乎,他便也随大流跟着其他人一块儿挤。   终于,在排了一盏茶的时间后,他终于买到了!   就当他喜滋滋地从人堆里钻出来之时,便恰好与对面一脸懵逼的好友裴铭四目相对。   ……   看着今早刚到的新书全被抢购一空,吴老板笑得是见牙不见眼。   《废材修仙传》从第一册 上市用了不过短短三日的功夫,就席卷了整个永平镇。几乎人人手里都拿着一册。   这种境况哪怕是长龄先生的《月芳斋笔记》都不曾做到过。   凭借着这本书,吴记书肆一改先前被周记书肆压下一头的憋屈,顿时扬眉吐气。   不仅是周记,连带着江宁县陈记书肆的老板也想到他这儿来进货。这可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啊!   想着,吴老板暗暗庆幸:果然当初收下方公子话本的决定太正确了!   过两日等第二册 的刻板做完投入印刷制作,他便又可以赚一大笔钱了!   就当吴老板喜滋滋地喊伙计准备收摊算工钱的时候,就听耳旁传来一句——   “那什么……《废材修仙传》还有吗?”   抬头一看,吴老板瞬间愣住了。   这不是他们镇上的大户裴员外家的大公子吗?   他记得这位主儿应该不爱看话本啊,以往也没见他来过书肆。怎么今日……   虽然脑子里闪现了许多疑惑,但吴老板还是飞快地扬起笑道:“实在抱歉啊客官,今日新到的话本全都卖完了。”   裴铭:!!!???   卖完了?   虽然他刚刚确实看到这书肆的生意好,但是卖完了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真的一本都不剩了?”裴铭将信将疑地问了一句。   吴老板失笑,“客官,瞧您这话说得。有生意咱也不可能不做啊不是?”   一听这话,裴铭顿时语塞。确实是如此。   商人重利,哪有放着生意不做的道理?同为商贾,这个道理他再清楚不过了。   就听吴老板道:“话本是真的卖完了。可管你要真想买,等过两日第二批话本到货了我再给您留一本。您看成吗?”   闻言,裴铭滞了滞。虽然有些不甘愿,但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行。”   ……   叶淮并不知道《废材修仙传》的第一册 竟然在永平镇受欢迎到这种程度,此时的他正忙着撰写第三册。   就当他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为写小说的时候,一位不速之客的到来,顿时打破了他本应该有的平静生活。 第101章 家道中落改造(20)   “方郎君在吗?”   听到屋外房东常大爷的呼唤声, 叶淮顿住了笔。不等他站起身,外头的兄妹俩随即小跑过去开门。   见开门的是方家两兄妹,常大爷愣了愣,“你们家兄长呢?”   “大哥在里屋写书, 不让我们打扰。”说着, 方泽宇便侧身让老爷子进屋, “常爷爷寻他可是有事?”   “确是有事。”   闻言, 方泽玉道:“那我去叫大哥出来。”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句——“不用,我已经过来了。”   掀开门帘, 叶淮从里间走了出来,看向常大爷问:“您有事寻我?”   就见对方道:“是这样的。我二嫂娘家的一位小子前些日子娶媳妇儿,迎亲的过程中似乎冲撞到了什么, 如今新娘子整个人像是丢了魂一般。我先前听牛婶子说方郎君给她家阿宝招过魂,所以就想……”   牛婶子家的阿宝是一个两岁多的小胖墩,人见人爱。方泽宇方泽玉兄妹俩也曾经和他玩过。得知此事,就见二人瞪大眼睛, 一脸惊讶地看着叶淮。   “大哥,你竟然给阿宝招过魂?你什么时候会招魂了?”   一听这话, 常老爷子愣了愣。有些疑惑地在三人之间来回打量。   原来方家俩娃娃都不知道这件事的吗?   叶淮:“……”   果然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在听常老爷子说迎亲的时候冲撞到了什么他就觉得事情不大对, 果不其然就提到了招魂。   他苦心积虑瞒了兄妹俩这么久,没曾想常老爷子简单的两句话就将自己会驱邪降妖的事抖露了出来……   他怎么就不挑这俩孩子不在家的时候来呢?   听着耳旁弟妹的质问声, 叶淮只得继续扯谎:“其实在被刘秃子打晕后, 我就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位神仙指点了我,醒来之后我就莫名其妙会了那些奇怪的东西。”   这个理由虽然老土没啥创意,但却意外好用的很。他在上个世界就是靠着这样的说辞骗过了辛莹莹。   眼前这三个古代土著,一个是没啥文化的老汉,另外两个还只是孩子, 想来应该不会怀疑。   果不其然,就见常大爷瞪大双眼惊呼道:“没想到方郎君竟然得了仙人指点。您这可是有大仙缘的人呐!”   常大爷似乎很崇敬他,连带着称呼都从原先的你变成了敬称您。   一旁,兄妹俩也是忍不住张嘴感叹:“哇!大哥好厉害啊!”   看着面前三人朴实单纯的眼神,叶淮竟难得生出了几分老实人的愧疚感。不欲在这个话题上多谈,叶淮连忙将话题转移到常老爷子先前说的委托上。   “所以常老爷子是想让我帮新娘子招魂?”   就见老爷子点点头,接着眼中带着几分希冀:“可以吗方郎君?”   “当然没问题。”叶淮笑了笑道:“我们兄妹三人平日里总是受到您老的照顾,这么点小忙还是能帮的。”   一听这话,老爷子喜出望外,“好好好!那事不宜迟咱们赶紧走吧。”   叶淮点了点头,正准备叮嘱兄妹俩好好看家,就见两个小不点此刻正眼巴巴地望着他。   “……”叶淮:“你们也想去?”   就见两只小脑袋拼命点了点。   叶淮:“你们不怕?”   两小只异口同声:“不怕。”   叶淮:“不怕也不许去。”   兄妹俩:QAQ   “好好看家,别到处乱跑。”叶淮板着个脸说教了一句,便跟着常老爷子走了出去。   走出家门,常老爷子看了一眼在门前一副可怜巴巴的兄妹俩,也有些于心不忍:“方郎君,真的不能带他们俩去?我看这两个孩子乖巧的很,想来应该不会胡乱惹事的。”   “我不是担心他们给我惹麻烦。”   叶淮说着顿了顿道:“我是怕他们两个冲撞到什么。毕竟小孩子的魂魄本来就不稳。”   虽然即便真遇到什么问题他也能解决,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避免的情况,还是尽量避免为妙。   ……   望着自家大哥逐渐远去的背影,兄妹俩不由垂头丧气地耷拉下了脑袋。   “大哥真小气。为啥就不能带咱们去呢?”   听见妹妹的吐槽声,方泽宇挠了挠头安慰道:“兴许是怕咱们给别人家添乱吧。”   方泽玉:……哼唧   就在兄妹俩闷闷不乐之时,只听耳旁传来一句清脆的女声——   “请问两位小友,方琼楼方举人是住这儿吗?”   闻言,兄妹二人倏地抬起头。只见一位身着鹅黄色衣衫的少女正语笑盈盈地看着他们俩。   少女生着一张芙蓉面,柳眉杏眼,肤色如玉,哪怕仅仅只是站在那里什么也不做就已经足够光彩照人。   只一瞬间,方泽宇的脸竟不争气地腾起了一股子热气。至于方泽玉也是大张着小嘴一动不动地望着她。   好美啊……   两个词汇量不多的孩子此时的脑海里只想到了这三个字。   看着两个孩子呆愣楞的样子,赵姝只觉得有趣。一时间唇畔泛起了如花般的笑靥:“两位小友可看够了?”   她的声音一下子打破了当前停滞的气氛。方泽玉倏地从先前痴迷的状态中反应了过来。见身旁的二哥仍旧是那副傻不愣登的模样,连忙伸出胳膊肘狠狠地捅了一下他。   一阵吃痛,方泽宇这才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美人打趣的眼神,他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赵姝敛却了面上的笑意,“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方举人可是住在这儿?”   “是住这里没错。”方泽宇顿了顿问:“小姐是要寻我大哥?”   一听没找错地方,赵姝随即扬起笑,“正是。请问他可在家?”   听闻,兄妹俩相互对视了一眼,犹豫了片刻,回答道:“大哥刚刚出去了。”   赵姝闻言眉头一紧,“他去哪儿了?”   ……   叶淮并不知道有大人物找上了他家。此时的他才刚刚帮常大爷亲戚家的那位新妇收回丢失的魂魄。   说来这位新嫁娘丢魂的原因也是搞笑,竟然是在迎亲路上被鞭炮声给吓丢的。得亏魂魄丢的不远,收魂倒也简单。   事毕,对方给了叶淮一篮子的红鸡蛋还有一大包的喜饼权当是酬劳。   就当叶淮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准备打道回府之时,却突然在远处的街边瞥见了几个打扮怪异的男人。   为什么说怪异呢,因为他们身上的衣衫根本不像是汉人会穿的,反倒有一点点像后世的某些少数民族的服饰,但又不完全一样。   见他盯着那些人看,常老爷子道:“这些是南夷人。咱们永宁县离南夷国也不算远,他们那儿的人偶尔也会来咱们这儿卖草药的。”   “南夷?”   叶淮闻言愣了愣,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他记得第一个世界叶鸿福的老家便是南夷。而方家人之所以搬离冀州也是因为北方的戎狄进犯。   戎狄、南夷,这些都是第一个世界里出现过的国家。可是这里明明是大魏……这其中难不成有什么关联吗?   就当叶淮陷入深思之时,脑内传来了001的声音:“这两个世界的确是有关联的。”   叶淮:“什么意思?”   001:“历史是一条长河,有上游自然也有下游。就跟你生活的那个国家一样,这里也有着悠久的文明,经历的朝代自然也有很多。”   听闻,叶淮拧了拧眉,“你的意思是说,大魏和大梁其实是同一片国土,只是朝代不同?”   “对头。”001的屏幕上弹出了一个孺子可教的表情包。   就听001继续道:“其实你应该也能猜出来。在大梁,叶鸿福的老家南夷已经被灭国了,而在大魏,南夷却依旧存在。所以大魏的时代在大梁之前。”   听完001的一番解释,叶淮有些意外。他本以为自己穿越的这些个世界都是独立的位面,却没想到这其中竟然还有这种关联。   他不禁猜想:按照这种设定,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在大魏发生的一切事情将来也会出现在大梁的史书上?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当初他就应该少看点话本子多看看史书了!   一时间,叶淮只觉悔不当初。   意识到他的想法,001忍不住道:“就算看了也没用,你现在只是一个老百姓又不是国家掌权人,能改变得了什么?”   “你想什么呢?”   就见叶淮拧了拧眉,“我是想看看什么时候打仗,什么时候闹天灾,到时候好提前卷铺盖逃命。”   001:“……”   好叭,果然是它想的太多了。如此咸鱼的宿主怎么可能会改变时代洪流的大志向呢?   叶淮并不知道001心中所想。看了一眼远处那几个南夷来的药贩子,他颠了颠手上的竹篮子,径直往家的方向走去。   刚一靠近家门,他顿住了脚步。只听到了屋子里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红花!” “八条!”   叶淮:……什么情况?   家里怎么会有打叶子牌的声音?他不在家,这两个小鬼是要闹翻天了吗?   想着,他随即推门。   就见屋内,一个身穿鹅黄色衣裳的陌生女子正背对着他张狂地踩在凳子上,发出了杠铃般的笑声——   “哈哈哈你们都输了!”   看着眼前这位姿态跟土匪无甚区别的少女,叶淮滞了滞,突然间福至心灵,慌忙道歉:“不好意思,走错门了。”   正当他准备转身离开之际,却听见身后突然传来了两声熟悉的呼唤——   “大哥!” “是大哥回来了!”   叶淮:……   叶淮:!!!   艹!竟然没走错?   他倏地回头,就见方泽宇方泽玉兄妹俩丢下了手中的叶子牌朝他奔了过来。   而另一边,那位鹅黄衣衫的女土匪早已从凳子上下来,恢复成正经模样。就见她双手交叠于腹,对着自己微微一笑,“是方公子吧?”   叶淮:“……”   前一秒土匪头子,后一秒大家闺秀,这人设转换得这么快的吗? 第102章 家道中落改造(21)   “请问是方琼楼方公子吧?”   看着眼前语笑盈盈的陌生少女, 叶淮拧了拧眉。   他对眼前的女子并无好感。   不仅是因为她给自己的第一印象糟糕,更因为她在没有经过自己同意的情况下跑到他家来带着两个孩子打叶子牌的行为实在是有些无礼。   将玉宇兄妹俩护在身后,叶淮敛眉道:“我是。姑娘又是哪位?”   赵姝微微颔首, “我叫赵姝, 跟程临是旧相识。”到底是微服私访, 赵姝也没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只用简单的一句话便带过了。   叶淮:“……”   程大人的旧相识,找他干嘛?   他正疑惑着就听对面的人接着道:“听说先前方公子拒绝了程大人。”   闻言, 叶淮愣了愣,随后才意识到对方说的是什么事。一时只觉得有些意外。   “姑娘是为这件事来的?”   “没错。”   听闻, 叶淮抿直了唇角,随即寻了个借口将兄妹俩支开。   赵姝见状讶异地挑了挑眉。   这方琼楼果然上道。   待到无人之后, 就听对方淡声道:“姑娘可以继续说了。”   “方公子可这程大人背后之人是谁吗?”   赵姝刚刚发问一句,却见对面回了她一个“你是不是傻,这种事我怎么知道”的眼神。   赵姝:“……”   好气哦, 但是又不能打他。   心梗了片刻, 赵姝接着道:“实不相瞒,程大人和我都是效忠贤王的。”   话毕,她瞥了对面一眼,却见眼前人仍旧是一副面不改色的淡定模样。   赵姝:???   这怎么跟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外表看起来老神在在的叶淮其实内心早已掀起了惊涛飓浪。   他就知道这程县令不简单。所谓的得罪太子被贬谪实际背后肯定牵扯了相关的政治利益。现在想来,这一切十之八九就是贤王与太子之间的争斗所导致的。   难不成……这贤王就跟当初的司徒修泽一样, 意图储君之位?   叶淮这般思索着, 突然觉得耳旁好像安静了下来, 于是看向对面:“继续啊,怎么不说了?”   赵姝:“……”   明明对方既没出言讥讽也没骂人,可不知道为啥,她就是感觉好不爽啊。   沉默了片刻, 赵姝道:“方公子仍旧不改主意吗?”   “我为什么要改主意?”叶淮说着露出了一副“你说话好奇怪哦”的表情。   见他这态度,赵姝愣住了。随即追问道:“你就想一辈子窝在这个小镇上?你考科举难道不是为了光宗耀祖吗?你就不想升官发财吗?”   叶淮:“……”   这贤王怕不是开营销激励课的吧?竟给人打鸡血。   这手下的人说出来的话怎么跟微信那些教你“如何年入百万”的骗人文章一样一样的?得亏他从前经历得多了,对于这种上司空头画大饼的行为并不感冒。   见自己不论说什么,这方琼楼都是一副“任尔东西南北风”的模样,赵姝一时只觉挫败。   看着眼前这位“女土匪”略显崩溃的模样,叶淮不免有些同情。程临失败了,只怕她的KPI也要完不成了。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毫不留情地回答——   “没有,不是,只想发财不想当官。”   就见赵姝的表情变得越发无语了。   良久,就听她道:“到底怎么样你才肯答应?”   “很简单,回答我几个问题。”   闻言赵姝怔了怔,“公子请问。”   就见眼前人收起了先前那副漫不经心的态度,正色道:“你们为什么非要找我不可?应该不可能仅仅只是看中我冀州乡试第一的名头吧。毕竟大魏如此多的读书人,比我厉害的也不是没有。”   闻言,赵姝霍得抬起头,眼中的讶异一闪而过。   这方琼楼果然机警。   既然对方猜到了,那她也没有继续隐瞒的必要了。毕竟要想获得对方的支持,有些事还是得坦诚布公地来讲。   “我听闻方公子会驱鬼降妖。”   “是。”叶淮应得也干脆。   “那么想必方公子应该也听说过,这世上有些人会豢养妖物并且驱使它为自己所用的事吧?”   叶淮拧了拧眉,“的确听说过。”   从前他在山上修道的时候曾经听师傅说过,古时候一些不走正道的方士确实会干豢养妖物的事。这情形其实就跟现在娱乐圈的明星想红养小鬼一样。想要通过豢养他们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不过养小鬼最多只是自我反噬。但是养妖物可比养小鬼危险多了。因为妖是能吃人的。没点本事,根本镇不住。   这群豢养妖物的方士枉顾天道,驱使异类为己所用,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做的事伤天害理,罄竹难书。   只不过,这件事跟他们找他有什么关系?   叶淮刚想发问,就听赵姝道:“太子可能就在豢养妖物。”   叶淮:!?!?!?   这太子玩得还挺野啊。   感慨了片刻,叶淮忽的一顿,问:“这么私密的事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   就见赵姝滞了滞,面上闪过几分不自然,“因为暗探曾经亲眼看见他的贴身宫女变成了一条蛇溜出了东宫。”   作为竞争对手,互相在对方的身边安插暗探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叶淮对此并无想法。只不过……   “你的意思是……皇宫里有妖物。而这妖物是太子豢养的?”   赵姝点点头。   听闻,叶淮若有所思。皇宫乃天子的住所,整栋建筑都是有龙气保护的。妖物自然不可能随意进出。除非通过特殊的媒介或者手段……比如,通过住在这里的主人的许可。   想着,叶淮道:“这就是你们找我的理由?希望我把太子豢养的妖物都给灭了?”   “先前是有这个打算。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现在情况有变。”却听赵姝叹了口气道:“从前我们以为太子不过只养了那一条蛇妖而已。可如今看来,事情可能没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叶淮不解,“什么意思?”   “太子和南夷的大国师一直秘密保持联系。想来太子豢养妖物这件事跟南夷也脱不了干系。”   ……怎么又是南夷。   想着,叶淮拧了拧眉,问了一句:“南夷怎么了吗?”   因为系统的剧情没有提到过关于南夷的事,所以他对这个国家一直都是只闻其名的程度,其他的都一无所知。   一听这话,赵姝有些意外的看向叶淮,“南夷国大行巫蛊之术,举国上下皆把妖族奉为神明,这件事你竟然不知道?”   叶淮:???   把妖族奉为神明?这种事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这个国家倒是比他想象中的路子还要野。   “因为我们也不知道太子私底下到底豢养了多少妖物,也不知道他将那些妖物都藏在了哪儿,更不知道他和南夷之间到底密谋了什么。所以这才说计划有变。”   “不过……”   说着,赵姝顿了顿,继续道:“我们需要方公子这样能斩妖除魔的高人,这一点是肯定的。”   听完对方说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叶淮自动将事情的全部经过重新理了一遍。   太子在宫中豢养妖物,却被竞争对手贤王发现。经过调查,贤王发现太子私下甚至还跟供奉妖族的南夷国有往来。于是整件事一下子便从贤王和太子的个人恩怨上升到了家国层面。   当然这太子和贤王之间到底有没有个人恩怨,个人恩怨又是啥,叶淮便不得而知了。毕竟这些都是他根据目前已知的消息,自行补足的合理想象,并不影响既定事实。   总之,现在的贤王不管是为了自己的私心还是为了家国大义,都需要搞清楚太子的阴谋,除掉这些对大魏居心不轨的毒瘤。   而这对付妖孽,他们肯定是不行的,所以他们四处寻找能驱邪降妖的能人异士。   恰逢此时江宁县出了那么一连串诡异的杀人案,而他不久前才刚刚帮牛婶子家的阿宝招过魂,随后又给裴家的小姐驱过鬼。   前一桩事暂且不提,但裴家到底是大户,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会传到程临的耳朵里。   这也难怪后来死了人程临直接让手下将他强行带走,就是指望着他能帮忙解决这桩案子。   事实上,他还真就解决了。想来可能就是那次他除掉了蚂蟥精之后,这才让程临起了心思让他到他手底下做事。   可是程大人没能料到的是,他竟然拒绝了。   或许是因为还没完全死心,这才有了赵姝找上门跟他摊牌的事。   看着面前一言不发的叶淮,赵姝默了默道:“所以,方公子到现在也不打算改变主意是吗?”   叶淮难道真的一点也不动心吗?显然不可能。   他虽然爱咸鱼躺,喜欢安逸喜欢享受,但骨子里却更喜欢冒险和刺激。   而且对方的需求跟他的本职专业也算对口,跟着贤王这样的皇二代混将来的报酬想来肯定也不少。   但是同样的,这件事是有一定的危险性的。若他只是孤身一人的话,他肯定答应。然而,他现在身边还带着方家兄妹俩。更别提他们的身家性命还跟主线任务挂钩。他不可能让两个孩子跟他一块儿冒风险。   想了想,叶淮道:“感谢贤王殿下和程大人的抬爱。但是方某还是恕难从命。”   赵姝张了张嘴,本想老话重谈,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她问:“可以告诉我理由吗?”   叶淮:“赵姑娘刚刚想必也看到了在下家中的情况,方某并非孤家寡人,家中还有两个年幼的弟妹。此事终究还是有些危险,我怕他们……”   闻言,赵姝抿了抿唇。就在她刚想说一句“我知道了”之时,屋门却倏地被人推开,就见方泽宇一脸正气凛然——   “大哥!先生说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你怎么可以为了我们弃大魏于不顾呢?”   一旁的方泽玉跟着附和:“大哥你就放心地去斩妖除魔吧!我们不怕危险!”   叶淮:“……”   你们两个究竟是从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开始偷听的?! 第103章 家道中落改造(22)   兄妹俩突然的闯入, 一下子打破了先前凝滞的气氛。   只见方泽宇一本正经道:“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为了治水舍小家而为大家,将个人私情置之度外。这个故事是大哥从前告诉我的, 如今大哥竟然都忘了吗?”   方泽玉:“对!大哥忘了吗?”   叶淮:“……”   小玉你是复读机么?!   看着眼前的两个孩子用着无比稚嫩的脸蛋, 一脸深沉地说着严肃的话语, 赵姝不禁愣了愣,随后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方公子,令弟令妹倒是比你大义凛然啊。”   叶淮:“……”   自己这么积极地成为退堂鼓表演艺术家,目的就是让兄妹俩远离风暴中心远离危险,没想到他们却在这儿“大义凛然”?这不是瞎捣乱么。   想着,他便愈发想把这两个熊孩子吊起来狠狠打一顿屁股。   赵姝似乎也觉察到了眼下的尴尬气氛,便道:“多的话我就不必说了, 想来方公子应该也有自己的考量。不过,若是公子回心转意了,届时可传信到县衙。”说着,她便起身告辞。   目送赵姝离开,叶淮随即关上门。   方泽宇:!!!   方泽玉:吓jpg.   看着俩孩子略显慌张的神情,叶淮先前被气得心肌梗塞的心脏这才稍稍舒服了些许。他挑了挑眉, “怎么不说了?刚才那一个个小嘴叭叭的不是很会说吗?”   一听这话, 就见兄妹俩相互对视了一眼,随后互相指着对方道:“那都是哥哥(小玉)让我说的!”   哦豁?刚刚还一个鼻孔出气威风得很,现在竟然起内讧了?   叶淮极力控制住想要上扬的唇角,抱臂坐下:“老实说吧,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偷听的?”   “……也没多久。”似是心虚,俩小只的脑袋一下子就耷拉了下来。   见状,叶淮的心里算是明白了。他道:“其实打从一开始我让你们俩出去买烧饼的时候你们就躲在门外偷听了吧。”   “……”   话音刚落,就见两个小家伙身体倏地一僵, 随后便把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   见到两人这副掩耳盗铃的姿态,叶淮不禁眯了眯眼。小孩子还真是好懂啊。   瞥见孩子们悄悄抬起头偷窥他的模样,他只觉好笑,“我又不骂你们,你们那么害怕做什么?”   一听这话,二人顿时如释重负。   “我就说大哥这么英明神武的翩翩公子怎么可能跟咱们计较呢。”   “就是就是!”   然而还不等他们高兴一会儿,就听耳旁传来一句——   “虽然我不骂你们,但是我可没说不罚你们。”   方泽宇:!!!   方泽玉:!!!   “回屋给我把《荀子·子道》篇抄十遍,不抄完不许睡觉。”   方泽宇:QAQ   方泽玉:嘤   ……   兄妹俩终于为自己先前的一时嘴快而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方泽宇因为先前在学堂里就经常被先生罚抄书,是以对于抄课文这种事早已经轻车熟路了。虽然十遍稍微多了点,但也不是完全没可能抄完。   对比二哥的游刃有余,方泽玉则就没那么容易了。她才刚学会写字没多久就让她抄这些书,这还真是有些难为了她。方泽宇十遍都快抄完了,她却连第二遍都还没写完。   看着面前抄了半天才只抄了一点的书,方泽玉不禁眉毛耷拉,苦哈哈地叹了口气。   到底还是两个孩子,叶淮本来没想真的重罚他们。吓唬吓唬意思一下也就行了。于是便道:“行了,都去睡觉吧。不用抄了。”   一听这话,方泽玉眼睛一亮,随即放下笔,拍叶淮马屁道:“我就知道大哥最好了!”   对面,方泽宇提着笔的手突然一顿。他看了一眼左手边上已经工工整整抄了厚厚一叠的纸,复又看了一眼妹妹那写了没两张,字迹歪歪扭扭的《荀子》,顿时沉默。   总感觉自己亏了。   不过能回去睡觉总比继续在这儿抄书来得强。想着,方泽宇叹了口气,便将此事大而化之地抛向了脑后。   就当兄妹二人打着哈欠准备收拾东西洗漱就寝之时,只听身后传来了一句——   “白日的那些话……”   闻言,两人顿住了手上的动作,扭头看向大哥。   就见自家大哥的面上露出了一种令人难以用言语形容的表情。似是犹豫,似是担忧,又隐隐带着几分期待。   “你们当真是那么想的?”   方泽宇滞了滞,半晌点点头道:“虽然不知道小玉是如何想的,但白日那些的确是我的真心话。”   说着,他接着道:“大哥可还记得我们因何缘由离开家乡,千里迢迢地跑到这儿来吗?”   叶淮抿直了唇角,没有回答。   就听方泽宇道:“先有国才有家,国不安定,家自然也会安稳。”   “小玉的想法跟二哥一样!”   耳旁传来了小姑娘脆生生的回答:“大哥既然有能力捉妖阻止坏人,为什么不去做呢?我和二哥都不是小孩子了,能保护好自己的!”   看着小姑娘生机勃勃的小脸蛋,叶淮不由失笑。抬手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他不禁长叹一口气。   这两人明明还都是孩子,却想得比他还长远。这一次他到底是当局者迷了。   过于在意主线任务,因此而被其束缚。害怕会威胁到两个孩子的安全,他便采取保守避世的做法。可是自己这么做真的没问题吗?   他的确可以避开某些可控的危险,但那些不可控的呢?他也能躲得开吗?   仔细想想,当初若非戎狄进攻,冀州战乱,方家人也不会举家搬迁。要不是北方闹灾荒,他们一家人也不会在路上花钱屯粮,因露了财而遇到劫匪,方家兄妹也不会失去父母沦落到后来的境地。   好不容易逃到了南边想过两天安生日子。可如今却又得到了这样的消息……   若是到时候南边真的发生动乱。那他这一次又该带着兄妹俩逃到哪里去呢?   乱世之中,人命轻贱如草芥。芸芸众生不过是一群蝼蚁,老天爷随手一压便什么也不是了。   思及此,叶淮深深吐了一口浊气。   如果赵姝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太子豢养妖族的目的绝不可能只是得到权势,控制朝堂这么简单。而与之相勾结的南夷人想必也另有所图。兴许……   一时间,他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种可怕的可能性。   ……若要真是这样,那可就麻烦了。   *   汴京城,东宫。   “太子殿下,余杭那边传来消息,一切都已经办妥了。”   听闻,正享用着美人剥好葡萄的赵围猛地一顿。   就见他倏地站起:“当真?”   “属下不敢欺瞒太子殿下。”   赵围听闻心中大喜,“太好了!”   一旁,卫良娣擦了擦手,跟着站了起来含笑福了福身:“恭喜殿下,贺喜殿下,离长生之路又更近了一步。”   赵围扬长大笑了一番,搂住美人狠狠香了一个。   “这事多亏了云舒你啊,若不是……”   不等太子说完,卫良娣伸出食指贴上了他的嘴,双瞳剪水,红唇微翘,露出一抹惑人的微笑:“殿下这就跟臣妾见外了,殿下是臣妾的夫君,臣妾自然凡事都为殿下着想。”   赵围忽的一顿,眼底闪过了一丝动容,“云舒放心,孤此生定不负你。”   卫良娣垂眸似是含羞地笑了笑。但在赵围看不到的羽睫下,她的眼底并没有一丝笑意,反之还带着几分冷然。   ……   “圣姑,当真要让那赵围接触圣君?”   看着躺在卧榻之上锦衣华服的美人,佘青的面上带着几分犹豫。   却见卫良娣抚了抚头上的绢花,淡声道:“这一切都是为了我族的基业。”   说着,她的眼底闪过了一丝狠辣:“咱们被凡人欺压偏居一隅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天下动荡,大魏国运衰微,饶是皇帝有紫微星护体也阻挡不了咱们入主中原。”   “……”佘青:“知道了。”   “圣君那边怎么样了?”   “已经跟余杭知府江林会过面了。如今人在余杭,过不了几日便按照计划北上汴京,快得话半月之后便可抵达。”   卫良娣闻言旋即从床榻上坐起,面上露出几分少女怀春的笑意。   一旁的佘青见了不由一愣,“圣姑这么高兴?”   听闻,卫良娣随即抿直了唇角,装作无事发生,“待到圣君到达,咱们这两年部署的计划便可实施了。关于这一点,我自是高兴的。”   “……”   看着眼前人欲盖弥彰的模样,佘青默了默,不再说话。   圣姑,你高兴就好。   *   看着面前的人,程临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他怔楞了片刻后,脱口而出:“方举人你不是不愿意入官场么?”   “方某的确不愿意入官场,这个想法方某到现在都不曾改变。”   听到这话,程临只觉得更加懵逼了,“那你怎么……”   “所以咱们现在是雇佣关系。”   只听叶淮继续道:“你们出钱,在下出力。只要钱给到位了,在下就帮你们做事。”   程临:???   还可以这样?   一旁的赵姝露出了一副早已看透一切的淡定模样,“我就知道方公子最终肯定会答应的。”   叶淮淡声说:“有国才有家,国不安,家自然也不定。在下这么做完全是为了我那两个年幼的弟妹。我不想到时候还要带着他们四处颠沛流离。”   闻言,程临滞了滞,冷硬坚毅的面庞渐渐变得柔和了些许,“不管出于什么样的目的,还是要感谢方郎君的鼎力相助。”   叶淮摆了摆手,“客套话就不必多说了。你们之所以这么着急地招揽我想必定是有要紧事需要我去做吧?”   听闻,对面的二人顿了顿,相视一笑。   还真有。 第104章 家道中落改造(23)   夕阳西下, 官道上洒下一片残红。   一辆乌黑的马车沐浴着漫天霞光自远方驶来。马蹄声嘚嘚,在这寂静的山谷不断回响。   突然,马车里传来了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停下。”   闻声, 赶马车的手下连忙拉紧了缰绳。   “怎么了国师大人?”   却见车内人掀开了车帘, 一张布满皱纹的老脸上嵌着一双与之年龄气质不符的锐利双眸,衬得他的面庞越发的阴鹜。   “前面有人。”   手下不由滞了滞, 有人也不奇怪吧。毕竟这里距离永平镇也不远,附近的山野里也有村落。也不知国师大人为何如此警惕。而且此行是微服私访便衣出行,想来应该不至于被人发现真实身份才对。   想着,就听见远处传来了沉闷的脚步声。几个砍柴的樵夫正担着几担柴火颤颤巍巍地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国师大人,只是几个砍柴的。”   车内的国师大人自然也看到了。   即便这具身体的视力老化,也足够让他看清楚了来人。不过是几个山野村夫而已。   难不成是他多心了?   莽原眯了眯眸子,摆了摆手示意手下继续赶路。   谁也不知道的是, 就在他将车帘放下的那一瞬间, 那几个路过的樵夫中有一个倏地抬起头回瞥了他一眼。若是仔细一看,他两只眼睛的瞳色竟是不一样的。   一只漆黑如墨深不见底, 一只颜色灰蓝的如同附了一层白翳。   望着远处渐渐远去变成一团小点的乌黑马车, 那个人收回了目光随后顿住了脚步停在了原地。而与他同行的几个樵夫却丝毫未曾察觉, 仍旧说说笑地继续往前走。   诸葛放下的肩头的扁担,从怀中掏出了一支小小的哨笛, 只轻轻吹了一声。就见一只小小的翠鸟自远处的林间飞来停落在他的手上。   将细细的小竹管绑在它的脚踝后,翠鸟便自觉地扑扇着翅膀越过林子朝前飞去。   *   月明星稀,黑黢黢的密林里传来了缓缓的马蹄声。   乌祁已经驾着马车在林子里兜了一大圈了,可却依旧没有找到出去的方向。   难不成是他走错路了?   这可如何是好啊?   如今天也黑了,若是再找不到落脚的地方,那他们今天不得在这荒郊野地的密林里过夜了吗?   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倒是国师大人……   也不知道像国师大人这般病弱的身子骨, 能不能在马车里对付一宿   真当他胡乱想着之时,只听身后的马车里传来一声:“乌祁,不是说永平镇很快就到吗?”   听国师大人问起,乌祁自然也不敢隐瞒,只干脆地承认错误:“大人,都怪属下不小心,刚刚好像走错路了……”   见对方一言不发,乌祁不由抿了抿唇,试探着问了一句:“国师大人,要不咱们今夜就在此地歇息一晚,明日再另寻出路?”   只听马车里的人沉默了一会儿,道:“倒也不必如此。前方五里开外,有一间客栈。咱们今晚便在那儿歇息罢。”   一听这话,乌祁愣了愣。面上闪过惊讶赞叹的神色。   这都能算得出来?不愧是国师大人!   心中感叹之余,乌祁忙道了声“是”,随即便驱车赶路。   五里的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对于本就疲劳了一天的马儿来说着实有些勉强。就在马儿快要坚持不住之际,一间挂着几盏昏黄的灯笼的客栈掩映在不远处的竹林里。   乌祁见状大喜,“国师大人,驿站到了!”   马车骤停,顺着脚踏莽原下了车。   望着眼前这间写着“悦来客栈”的老旧牌匾,他不由眯起了双眼。   虽然确实是找到了落脚的地方,但他总觉得这间客栈有些许怪异。哪有客栈开在荒郊野外的林子里,这怕不是间黑店吧?   对比莽原的谨慎,乌祁似乎并没有想太多。径直将马从车上解了下来带去了马厩喂食。   莽原看了一眼远处欢欢喜喜的傻小子,什么也没有说。只抬步朝着店门走了进去。   罢了,黑店就黑店吧。反正他也不在意。   若是这店主真想劫客黑吃黑,他也会让他后悔出生在这世上。   ……   推开门,就见客栈的大堂里坐着七八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正喝酒划拳,他们的桌边还放着几把砍刀。   后边的柜台上,掌柜正低头拨着算盘,年轻的店小二则在一旁擦着桌子。   见大门打开,所有人都纷纷转头望过来,与之四目相对。   一时间,热闹的气氛顿时凝滞。   即便被一群人这般盯着看,莽原也依旧不怵。恰逢此时,安置好马匹的乌祁从外头走了进来,望见客栈内的情景不由猛的一顿。见状,他随即敛去了面上轻松的笑意,右手握紧了腰间的佩剑一错不错地盯着面前的一群人。   就在这时,耳旁突然传来一句洋溢着活力的男声——   “客官,您是打尖啊还是住店啊?”   转头一看,不知何时店小二竟扬着笑迎了上来。   莽原扫了他一眼,比起一般的店小二,眼前这位的模样着实有点俊秀了。   长眉凤目,莫约十八九岁的年纪。看长相倒像是个读书人,然而他眼睛里那股狡黠的机灵劲儿可不像一般读书人会有的,倒像是平日在市井中摸爬滚打惯的人物。   只不过……这样的人物竟会在这种地方当一个店小二?   莽原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比了两根手指,“要两间上房。”   店小二一听,面上划过了几分歉意,“实在是不好意思啊客官,本店的上房全都被这几位爷给要了,普通客房倒还空着几间,您看……”   一听这话,乌祁拧了拧眉,随即道:“我们出两倍的价钱,你让他们让一间出来。”   话音刚落,大堂里那几个喝酒的汉子面色顿时一沉。就见他们重重地将酒碗一摔,拍着桌子道:“小子!你说什么?”   见对方似乎要硬杠,乌祁随即握紧了剑柄。就当他要动手之际,却见身旁的国师大人抬手制止了他。   不等乌祁开口,就见眼前人神色一转,旋即对着面前一群人拱手行了一礼,态度谦和地说:“我这家仆无状惯了,给各位赔个不是。还望各位好汉大人不记小人过,切莫与他计较。在下今日途经此地只是想有个落脚过夜的地方,不想惹是生非。”   “这样吧,今晚各位的酒钱都算在我的账上。权当我替他向各位赔礼道歉了。”   这礼也赔了,歉也道了。几个大汉本想发威倒也没了由头。闻言只得愤愤地坐下。   就见莽原又扭头对小二道:“既然上房没有了,那就来两间普通的客房吧。然后再送点吃的上来。”   原先,店小二见双方气氛紧张似乎还有些不敢开口,如今见这位新来的客官这般说,他顿时松了口气。忙道:“二位客官楼上请。”   见国师大人这般怪异的行径,乌祁只觉得不解。他本想开口询问,却被对方冷厉的眸子一扫,一时间只得暂时歇下心思。   走进客房关上门,还不等乌祁开口,却见莽原正色道:“这家店有问题。”   闻言,乌祁猛地一滞。开始回忆起从进门前到进门后发生的一切,细细想来确实有一些诡异之处。   哪有客栈开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这像是正儿八经开店做生意的样子么?   而且刚刚他们闹得这么厉害,这要是换成正常的店家早就急得坐不住了,生怕他们把自己的店给砸了。可是那客栈掌柜竟然连头也不抬。   这也太不符合常理了。   除非他根本不担心这家店被人砸……   仔细想想,那群人看似凶悍,但刚刚跟他发生冲突之时最多也不过是摔碎一个碗,连凳子桌子都没动一下。   想到这儿,乌祁突然福至心灵。   或许刚刚那几个闹事的大汉跟店家是一伙的!   比起乌祁发现的这些显而易见的破绽,莽原则是在进门之后就分出了几分妖力查探了整间客栈。结果发现厨房里头竟然放着蒙汗药和□□!   虽然他有妖力护体,不畏惧这些东西,但乌祁这个凡人却不行。   虽说凡人于他不过是食物,但这个乌祁目前还有可用之处。   如今的他实力大不如前。要是没了这小子,很多事情他自己做着就不太方便了。毕竟像他这样好骗的傻人眼下可不好找。   想着,莽原吩咐道:“待会儿东西送上来什么也不要吃,什么也不要喝。”   乌祁对国师向来崇敬得很,基本上都是言听计从。可即便如此,在听到这句话后他还是愣了愣。   “既然您觉得这店有问题,那您刚刚为何还叫店小二送吃的上来?”   “不这样,怎么打消他们的疑虑呢?做戏得做全套。而且……”   就见莽原笑了下,“咱们这手里总得抓一个人质啊。不然今天晚上如何安睡?”   闻言,乌祁大张着嘴巴,露出了一脸恍然的表情,“您是想……”   还不等他说完,就听房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咚咚咚。”   莽原伸出手指在唇边抵了抵示意他不要出声。   见屋内没人应声,外头端着餐盘的店小二又不厌其烦地敲了两下门,“二位客官在吗?我给您送酒菜来了。”   示意乌祁去开门,莽原便踱步躲到门后。   “客官,您的酒菜。”   门一打开乌祁就撞见了店小二那张灿烂的笑容。他愣了愣,随后便从对方的手中接过餐盘。   “客官请慢用,有什么事喊一声就成。”   看着小二背过身去,此时,躲在门后的莽原随即分出了一丝妖力袭向了对方。   就在他以为眼前人会马上晕过去之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第105章 家道中落改造(24)   一阵巨大的力量袭来。他的妖力竟然被如数弹回来了!   看着店小二毫发无损的背影, 莽原只觉得惊呆了。   这小子到底是谁?为何能抵挡他的妖力?   只一瞬间,他的脑子里划过了无数种猜测。然而不论怎么想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就在这时,只听身后传来了乌祁满是疑问的一句:“国师大人, 您怎么不动手啊?”   听到这么句问话,莽原滞了滞, 顿时觉得有些尴尬。   但他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露出一脸无辜的疑惑表情:“不是让你来动手吗?”   乌祁:???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却见莽原色厉内荏道:“在开门之前我不是对你使过眼色么?”   乌祁:???   有吗?   将责任心安理得地推到属下身上后,莽原开始反客为主, 板着个脸斥责道:“你到底怎么办事的?”   被莫名训了一顿的乌祁:???!!!   难道真是我的错?   慌忙间, 他连忙躬身认错:“是属下愚笨, 没能及时领会大人的意图, 这才错失良机。还请国师大人息怒!”   见状,莽原的心里顿时松了口气。但他的面上还是佯装怒气未消的模样道:“我该怎么说你好呢!”   说着,他叹了口气说:“事已至此再多说也无益。下不为例!”   “多谢国师大人!”   乌祁说着直起身子道:“国师大人,咱们现在该怎么办?要不要再……”   就见他瞥了一眼楼道,用手在脖子处比了一划。   莽原拧了拧眉, “不必了。”   连一个店小二都能抵挡他的妖气, 可见这里绝对不简单。若是轻举妄动难免会遇到麻烦。眼下对他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没那个多余的精力去应付那些麻烦事。   “那依国师大人的意思是……”   “咱们静观其变, 以不变应万变。”   想着,莽原冷声道:“乌祁,今天晚上别睡得太死,警醒着点。”   ……   不得不说莽原的直觉十分准确。   这家店确实有问题, 因为这群人的所作所为目的就是为了绑架他这个“南夷国师”。   而这一切的主谋便是江宁县的县令程临。   七日前, 程临得知南夷国师离开了余杭府正准备秘密上京。便猜想此事必定与太子有关。   为了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搞清楚太子和南夷之间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程大人便想出来了一个“天才般的计划”——绑架南夷国师。随后再让手底下精通易容术的人乔装成国师的模样,来一个狸猫换太子。   要想实施这个庞大的计划, 那所需的人手那自然是不少的。   于是他便拉上了刚刚入伙的叶淮。   叶淮万万没想到自己刚刚答应了帮程临和贤王做事,对方就直接拉他来“违法犯罪”。更没想到外表看上去如此正义守法的程大人竟然会想出这样的法子。   他不由嘴角抽搐:“程大人,你这样知法犯法真的好么?”   对此,程临表示:“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一切都是为了大魏。”   叶淮:“……”   你给钱,你是老板,你说得都对。   ……   也不知道程临究竟是从哪儿打听到那南夷国师上京的路线,并让手下精通奇门遁甲的人在他途径的路线布下阵法,故意引他进林子,来到他们这间事先安排好的“黑店。”   原本按照程临的计划,只要给那两人的饭菜里下蒙汗药,将其迷晕随后再来个偷梁换柱,这件事便大功告成了。   可如今,这法子却是没这么容易实行了。   因为就在刚刚,这个计划突然出现了一个纰漏。   那个南夷国师不是人,而是妖。   想着,叶淮拧了拧眉走进后厨。   “饭菜送上去了?”见他走进来,打扮成掌柜的程临询问。   “嗯。”   听闻,程临随即对一旁做厨子打扮的手下道:“待会儿人晕过去了,你就赶紧……”   不等他说完,耳旁却突然传来一句:“没用的,人是不会晕的。”   闻言,二人愣了愣。程临拧了拧眉问:“什么意思?”   叶淮:“因为蒙汗药这种东西对妖来说根本不起作用。”   众人:!!!   “什么?”   一听这话,程临猛地一滞,“你是说那两个人是妖?”   “不确定是不是两个人,但那个老的一定是。”   刚刚在楼上送完餐,路过门边之时竟然有一股妖气袭来想要偷袭他。得亏他的身上带着驱邪符这种驱散buff,不然还真就阴沟里翻船着了对方的道了。   得知消息,程临的脸瞬间一沉。   电光火石间,他的脑海里闪过了无数的信息片段。太子豢养妖族和南夷秘密来往,卫良娣出身南夷……   一时间种种信息交织,将整件事情都指向了一个不可预知的境况。不知为何,他只觉得这件事的背后似乎还隐藏着更大的阴谋。   一旁的易容高手也慌了神,“那……那我接下来应该……应该怎么办?咱们这计划还进行吗?”   这个问题,程临也无法解答。自从上次被当成诱饵和蚂蟥精来了个亲密接触,他就对妖这种东西产生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   他顿了顿,下意识地将目光投注到一旁的叶淮身上。就见对方神色淡然:“只是用不了蒙汗药而已,又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对付他。计划照旧。”   闻言,程临愣了愣,“方兄可有办法?”   叶淮点点头,“先前在对付蚂蟥精的时候我就说过,万物相生相克,哪怕再厉害的妖都有害怕的东西。只要找到他们的弱点,那便可以出奇制胜。”   “可是咱们也不知道那国师是什么妖啊。”   叶淮笑了笑,“自然有办法知道。”   说着,就见他从腰间取出了一张叠好的黄符,展开后平放在桌面上,双手掐诀——   “上君曾有令,日月照乾坤,不知妖魔为何物,三清点灯现形来。”   语声落下,就见面前的黄符闪过了一道光,随后符上竟升起了一团青黑色的雾气。只见那雾气盘旋上升最终竟变成了一条黑黢黢的巨蟒!   见状,在场的人纷纷瞪大双眼。   程临的眉头不由拧紧。虽然知道了妖怪的本体,但依旧还是很麻烦。   因为能对付蛇的东西不算多。不论是雄黄还有鹰……这些都是他们现在手头上没有的。   对比程临的愁眉苦脸,叶淮倒是显得淡定很多。就见他眯了眯眼,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原来是蛇妖啊。那就好办很多了。”   好办?   闻言,程临有些不解地望过去,就见叶淮弯下了腰从一旁的角落里捞出了一个大包裹。   打开一看里头放着一大包艾草,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大纸包。   就见上面写着——   雄黄粉?   只一瞬间,程临的表情瞬间由阴转晴。就见他一脸惊喜道:“方兄竟然还带了雄黄粉!?”   就见叶淮老神在在,“谁让大人非挑了这么一个多虫蚁的鬼地方‘开黑店’呢?我自然得多带一些驱虫的药品。”   说着,他的面上闪过了狡黠的神色,“这可不是赶巧了吗?”   ……   莽原紧绷着身体,将五感提升到最强,警觉地留意着屋外的动静。   可即便如此,也不过收效甚微。   这具身体终究只是个普通凡人,他就算有心也无力。   要不是自己的妖身被毁,自己也不必这般委屈地缩在这样一个又老又丑又废物的躯体里。要不是功力大失,他行事也不必像现在这般小心翼翼。   搁从前,别说是一家黑店。整个妖界都难找到他的敌手。   一想到当年自己在妖界叱咤风云的时刻,莽原不禁为自己此时的境地感到憋屈万分。   ……   不过没关系,只要再忍耐一阵子,一切就都会改变了。   等到了汴京,他不但能拥有新的躯体,还能获得大魏龙脉的支持。届时,天下便是他的囊中之物。用不了多久,他就可重回妖王宝座!   莽原越想越觉得热血沸腾。   然而,还不等他细细畅想自己美好的未来,突然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直冲口鼻。   什么味道?   不等莽原反应过来,一阵眩晕感直冲脑门。   是艾草!   作为蛇族,除了雄黄,莽原便对艾草燃烧的气味最是敏感。   他来不及细想客栈内为何会出现燃烧的艾草,便捂着口鼻倏地冲出了房门。   当他慌不择路地跑到楼梯口之时却惊讶地发现,屋内门窗紧关,客栈的大堂内除了燃烧着一地的艾叶,竟然空无一人。   中计了!   莽原猛地反应过来。   这客栈的主人果然不简单!竟然看穿了他的身份。对方这番行径是想捉他!   隔壁屋的乌祁也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听到莽原屋内的动静便也跟着跑了出来。看到眼前这一幕场景他顿时愣在原地。   “国师大人!这到底……”   话还没说完,乌祁便瞥见了眼前人的脸。   只见国师大人那张苍老的面庞上竟妖异地长出了乌黑的鳞片,浑浊的双眼竟变成一对骇人的黑金色竖瞳!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得乌祁霍得后退了好几步。看着眼前国师大人不断变化的脸,他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国国国,国师大人……您……您的脸……”   莽原闻言滞了滞,抬手一看,只见他那双满是皱皮的粗糙老手上竟也覆盖上了黑黢黢的蛇鳞。   艾草的气味逼得他妖化现原形。   看来终究是瞒不住了。   他的计划绝对不能在这路被毁!   只一瞬间,莽原便迅速地做出了决断。   就见他朝着乌祁举起右手,十指张开复又猛地一收,眼前人瞬间离地直直地朝着他飞了过来。   “啊!!!!”   乌祁一脸惊骇地尖叫了一声,脖颈便落入了莽原的手里。   还不等莽原十指收紧将其性命了结,耳旁突听见“啪”的一声细响。   下一秒,一大片黄色的粉末竟然从他的头顶落下,猝不及防间直直地浇了他一脸!   什么玩意儿?   他的脑海里刚刚闪过这个问题,一股灼热的疼痛感便从他的口鼻眼耳开始朝着全身迸发。   是雄黄粉! 第106章 家道中落改造(25)   就听得一声凄厉的嚎叫, 莽原捂着眼睛挣扎地往后退。   随后就听得一声重重闷响,眼前的“小黄人”便如同皮球一般咕噜咕噜地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劫后余生的乌祁大喘着气,紧紧把住围栏, 小心翼翼地探头往下望。结果惊异地发现国师竟然一动不动地躺在了地上。   他大睁着眼,面上的鳞片开始消退……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国师……是死了吗?   意识到这一点,乌祁瞪大眼睛倏地站了起来就要下楼查看。   就在这时,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年轻的男声——   “想活命的话我建议你最好不要下去。”   闻言, 乌祁停下了脚步。扭过头一看, 他顿时愣住。   店小二?   他下意识地把右手放在腰间想要拔剑,然而触手却是空空如也。   糟了, 刚刚出房门时竟然忘记把剑带出来了!   如今手上没了武器,乌祁只得赤手空拳地摆出防卫的姿态。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 你们到底把国……我家主人怎么了?!”   看着眼前人一脸激动的模样, 叶淮不由嘴角抽搐。   要不人们怎么常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呢。别人好心救了他, 他却还是这种反应。   想着, 他道:“听好了, 不是我们把你家主人怎么了, 而是蟒蛇妖把你们家主人怎么了。你连你们家主人被人侵占了躯壳都不知道, 这个忠仆当得不忠心啊。”   听着眼前这句跟绕口令差不离的话, 乌祁不由拧了拧眉, “什么意思?我主人可是有天神大人护体的!怎么可能被蟒蛇妖……”   话还没说完, 他却突然愣住。   就见一缕青黑色的雾气突的从国师的身体蹿起,随后竟化成了一条巨大的蟒蛇腾空直上!   只一瞬间,乌祁瞪大双目,嘴巴大张,浑身颤抖指着叶淮的身后——   “蛇蛇蛇……蛇啊!”   对比面前人的心惊肉跳, 身经百战的叶淮仍旧是一脸面不改色的模样。   其实早在刚刚他就感觉到了一楼的异动。是以在蟒蛇妖窜上来的那一瞬间他便一个侧翻身躲了过去。   他的这番行动似乎刺激到了眼前的大蛇。就见它扬起巨大的头颅,张开蛇口朝着叶淮袭来。   说时迟那时快,就见叶淮甩出一小叠符纸,双手结印:“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法印相结,就见八张符纸迎风飘起蹿向了屋顶,径直围着那条大蛇联结成一个巨大的八卦阵将它困在了原地。   意识到自己被符咒所困,莽原很是气愤。   他就知道这店小二果然不是省油的灯!果不其然,他真会捉妖之术!   盛怒之下,他使出了一招游蛇摆尾,将法阵内的桌椅齐齐掀起,径直朝着眼前那个施法将他困住的那个店小二袭去。   然而让莽原没想到的是,那些桌椅飞到法阵边缘后像是撞到了一堵坚硬的屏障,瞬间就被弹开了。无数桌椅又像子弹一般朝着他自己弹过来。   一时间,他只得慌忙躲避。   这位原形为爬行类动物的大妖,自然是不清楚什么是作用力与反作用力的。见一击不成,又不死心地再次发动了桌椅袭击。   就见叶淮不慌不忙地祭出桃木剑,脚踏罡步,朗声颂念:“太上三清台,正气照四方,除魔八卦阵,斩妖定乾坤!”   一声道法令下,斩妖桃木剑祭出,直直地奔着大蛇飞去。   恰逢此时,那大蟒发挥了作为一条蛇的种族天赋,扭曲蛇身竟然将桃木剑的攻击给避了过去。   远处,躲在后厨里头的程临他们扒着个墙沿,悄悄把脑袋往外探,看到如此一幕更是急得拍大腿。   也不知道是哪个二愣子使出洪亮的嗓门朝着叶淮喊了一声——   “方举人,打蛇打七寸呐!”   这厢,叶淮正御气调动桃木剑想要再次发动攻击,骤然听到这么一声喊差点没能绷住脸上的表情。就见在半空中飞翔的桃木剑踉跄了一下,险些掉落下来。   叶淮:“……”   虽然话说的没错,可是这么大的蛇他哪里知道七寸在哪?   难不成他现在应该先停下来,拿把尺子量一量这条蛇有多长,等比换算一下他心脏的位置在哪,然后再攻击么?   见远处的方举人无动于衷,一群人以为是因为外头动静太大,对方没听见,于是又喊一句:“记住!打七寸!”   对面的莽原:???!!!   当着他的面在那儿喊打七寸,夺笋呐!   一时间,他不由气得想咬人。   吐出蛇信嘶了一声,他倏地曲起了上半身,浑身紧绷,开启了狂暴模式。   就听“砰!砰!”的沉重闷响,眼前的巨蟒用庞大的身躯狠狠地撞上了结界,妄图以蛮力破解阵法对自身的禁锢。   叶淮见状眉头骤拧。   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想着,他十指并拢,凝神聚气,调动真气倏地将桃木剑重新唤回。   随后就见他将手伸向了腰间的小布袋,食指中指并拢蘸取红色的朱砂粉末在桃木剑上画下篆文。接着又从一旁的屋角抓了一把雄黄粉洒在桃木剑上。   看着眼前这把经过他加工后变得“毒上加毒”的法器,叶淮满意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是打七寸……   他记得七寸一般在蛇头往下的地方,大约十分之三的位置。   望着眼前不断冲撞结界的大蛇,他眯起眼用手对着远处那团庞大的身躯比划了一下。   看到了叶淮的手部动作,远处不断撞击结界的大蛇猛地一滞。   妈的!竟然真瞄准了他的七寸!   一时间,他更是不敢停,疯狂地撞击着阵眼。   恰逢此时,耳旁突然传来一声微不可查的脆响,下一秒眼前的八卦阵的阵眼竟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莽原:!!!   成功了!   见阵法出现了裂缝,他便更加用力地曲起身体往缝隙的方向撞。   终于,只听一声“嗙!”的巨响,八卦阵破了。莽原随即曲起蛇身,整个身体如同蓄势待发的弹簧迅速地朝着远处的叶淮袭去。   似乎是没想到他能那么快打破结界似的,对面的人像是被吓傻了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莽原见后心中大喜。   就当他张开血盆大口想要将眼前这个乔装成店小二的捉妖师给吞了的时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眼前的少年竟然举起了手中的桃木剑直直地朝着他冲来。   看到对方这招反其道而行之,莽原不过愣了一两秒,随后便弹起身正面迎击。   正当双方将要短兵相接之时,叶淮旋即来了一个侧身翻避,躲过了他的攻击。   扑了个空的莽原还没来得及直起身子,顿时只觉得心口一疼。低头一看,胸膛处竟然钻出了尖尖的剑头。   而桃木剑的主人,不知何时竟跳到了他的后背。   他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滴血的桃木剑。胸膛处,一股强烈的灼烧感燃烧着他的心脏。   是雄黄和朱砂!   黑金色的蛇瞳倏地紧缩化成了一道直线,随后瞳孔放大。   来不及喊一句痛,也来不及骂一句娘,眼前的这条大蛇便重重地砸落在了地面上——   “轰!”   只一瞬间,客栈的楼梯便被砸了个稀巴烂。   叶淮不紧不慢地拔出了桃木剑,从蛇身上跳下。   妖魂伤,元神灭。   只一瞬间,眼前这具巨大的蛇尸便化成了星星点点的尘埃,消失得一干二净。   ……   二楼,乌祁一直躲在角落里悄悄偷窥,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更是惊得合不拢嘴。   短短一个晚上,他就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直到现在他都还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心有余悸,脑子里也混混沌沌的。   谁能想到受到南夷万民敬仰的国师竟然不是人,而是一条被蛇侵占了躯体的傀儡?!   虽然他们南夷人认为万物有灵,将动物奉为天神,但是那也只是宗教信仰罢了。   亲眼看着国师变成了一条巨大的蟒蛇,他都要吓尿了好么?   不等他从震惊的情绪中恢复过来,就见远处,那个背负着桃木剑的店小二回过头来向着二楼看了一眼,唇畔露出了一抹让人看不懂的笑意。   ……   乌祁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此次的大魏之行竟然如此的丰富多彩。   他满心崇敬护送了一路的国师变成了蛇妖不说,还被人杀死了。   更糟糕的是,他竟然还被那群人胁迫绑架了!   士可杀不可辱,哪怕落入恶人之手,他也不会屈服的。   看着眼前一群围着他的人,乌祁不由抿直了唇角,一言不发地别过头。   “程大人,面具已经做好了,要不要杀了他?”   听到这句话,乌祁猛然抬起头,就见那个先前跟他发生冲突的大汉正毕恭毕敬地询问客栈掌柜。   乌祁:!!!   猜的果然没错,这群人全都是一伙的!   不等那掌柜的开口,就听耳旁传来一句——   “倒也不必杀了他,毕竟他还有可以利用的地方。”   闻声,乌祁扭过头。只见先前斩杀蛇妖的那位店小二,一双狭长的凤眸突的扫过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毕竟伪装的假人哪里有本尊来得自然呢?”   程临闻言低头思忖了片刻,道:“方兄的话有些道理。只不过……”   他似乎有些犹豫,“万一他不听咱们的话,暴露了咱们的行动那可怎么办?”   叶淮淡声道:“程大人人脉广阔,想来手底下应该也有用毒高手吧?控制个人应该不在话下才对。”   虽然不明白他们到底想干什么,但听到这几句话乌祁本能地感觉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妙。   于是,他终于按捺不住出声:“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然而谁也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破旧的灶房里头,他一脸惊恐看见那个被人称呼为“程大人”的冷面掌柜忽的弯了下唇角,“还是方兄想的周到。那就留他一条命。” 第107章 家道中落改造(26)   日出东方, 朝晖落在绵延万里的都城,照亮了整座汴京城的坊市。   虽是大清早,但进城的人可不少。城门的守军极力忍住打哈欠的冲动, 板着个脸一一盘查进城的人流。   远处内城门的街道上,一队车马疾驰前行。领头的那几匹骏马体格健硕,高大威猛,鬃毛发亮,绝非寻常的马匹。而它拉着的那辆马车, 金漆花雕,更是华美非常。直到临近城门,马车这才缓缓停下。   这皇城脚下虽然是打一个喷嚏震落的瓦片都能砸到高官权贵的地方。但这城门的守军也是甚少见到这样华贵的宝车。周围的老百姓更是不由好奇地抬头张望。   领头的守军扬着笑走了过去, 不等他开口, 就见赶车的侍卫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见状守军脸上的笑随即消失,变得惊骇异常。   就见他慌忙行了一礼, “卑职失职,不知太子殿下大驾光临!”   听到这一声, 周围的人神情大骇,老百姓们纷纷避让下跪行礼。   说到这位太子殿下, 那可是声名显赫的很。这倒也不全是因为他的身份, 更因为他这几年的中中劣迹。   听闻他性喜渔色,为人暴虐。在他身边伺候稍不如意就会丢掉小命。   据说有一名宫婢不小心在他的衣衫上沾了一滴水,他就当场让人将那宫婢处死。太子如此暴虐的个性, 让整个大魏人心惶惶。百姓们不禁想:真要是让这位将来登上九五之尊, 那大魏可不就完了吗?   只不过这位主儿虽然不好相与,但平日里都呆在宫中,甚少出门。怎么如今……   就当众人在心里纷纷猜测的时候,只听马车里头传来了一个不耐烦的男声, “孤可以出城了么?”   听闻,守军当即道:“当然!太子殿下请。”   话音刚落,赶车的护卫随即驾车离去。   望着远处滚滚卷起的尘土,城门的守军不由想,也不知大清早的,太子殿下这般行色匆匆地出城所为何事?   ……   出了城,赵围的车马一路马不停蹄地往东前行,终于,在临近午时之时赶到了汴京城郊外的一处柴门紧闭的草庐。   赵围掀开车帘,迫不及待问道:“可是到地方了?”   “是。”护卫莫统领忙躬身行了一礼道:“属下这就去将人给请出来。”   话音刚落,却见赵围拧眉,语声不悦道:“国师可是天神降生的神人!不远千里来到我大魏,结果却只能委屈他住在这中地方,如何能让他出来迎接?理应让孤亲自去。”   说着,他当即下了马车。还不等他叩响柴扉,草庐的门便被人拉开了。   就见里头走出了一个仆从,二十来岁的年纪,长了一张让人不怎么能够记得住的脸。   只见他对着外头的赵围行了一礼道:“恭迎太子殿下,国师大人请您过去。”   一听这话,赵围自是喜不自胜,连忙走了进去。   外头的莫统领本想跟着一块儿进,却被那下仆给拦住了,“国师大人说了,只请太子殿下一个人进去。”   “这……”   莫统领有些犹豫,还不等他开口,就听前方传来了赵围冷淡的声线:“你就在外头等着吧。我与国师会一会面便出来。”   闻言,他滞了滞,最终低声道了句“是”。   敛眉将赵围领进了草庐,乌祁低声道:“国师大人,贵客来了。”   却见屋内,一名正摆弄棋子的老者闻声顿住了手上的动作,缓缓转过身。看见眼前的赵围,他微微颔首,对其行了一礼,“南夷国师莽原,见过大魏太子殿下。”   赵围见状随即上前将人给扶了起来,“国师无须多礼。”   到底也是南夷备受敬仰的国师,见眼前人既然免了他的礼,他便也不拿乔,而是干脆直起身立于一旁。   赵围并不觉得他此举无礼,反倒觉得眼前人不愧是国师,宠辱不惊,浑身上下都有一股世外高人的感觉。   在大魏太子悄悄打量着他的时候,眼前那位“国师”微微下垂的眼皮子底下一双机警活泛的双眼滴溜溜地转着,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眼前这位“声名狼藉”的暴虐太子。   这位国师自然不是真货,而是叶淮扮演的。   考虑到这件事与妖族有着莫大的联系,是以在灭了蛇妖之后,他就顶替了国师的身份,带着乌祁一路前往汴京。   而程临在替叶淮安置好方家兄妹后,也接到了调任令,不日之后便也将抵达汴京。   因为担心叶淮的安危,程大人甚至还安排了高手暗地一路护送。   三日前,叶淮一行抵达了汴京。为避人耳目,赵围便安排他们住进了这里。   当时他就觉得对方这般小心翼翼,看来这背后的事的确不可为外人所知晓。如今一看,事情果然如同他先前猜测的那样。   这位太子的身上有妖气。   刚刚就在对方搀扶他起来的时候,叶淮在他的身上隐隐约约地嗅到了一股跟莽原身上差不多的妖气。若非靠得近,这味道淡的几乎嗅不到。   难不成这太子也是妖?   叶淮这厢猜测着,但很快便否定了这个结论。   人间帝王都是受紫微星保护的,即便不是帝王是他的子嗣,那也都是有龙气罩着的。那些妖就算想要效仿南夷国师那样,强占太子的身躯来个李代桃僵也没那么容易。   如此一来,那便只有一中可能性了。   太子的身边有妖。   回想起当初程临说的,太子这两年性格大变的事,或许就跟这只妖有关。   赵围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道:“国师,孤听闻南夷信奉供养天神。虔诚者能引神降身。受神降,便可法力无穷,长生不老。”   叶淮:“……”   法力无穷?长生不老?他这是落入了什么□□组织吗?   就听赵围继续道:“不知国师可否为孤……”   闻言,叶淮眨了眨眼,顿时明白了他的意图。于是顺着他的话试探着往下说:“殿下是想受神降?”   果不其然,就见太子的眼睛顿时一亮。   “是!”   “……”   叶淮自是不相信什么受神降身就能法力无边长生不老的鬼话。   首先,正神是不会上人身的。只有动物成精的那些“仙”才会上人身。也就是所谓的出马仙或者保家仙。   即便不知道这所谓的“神降”具体要如何操作,但叶淮猜想这玩意儿十有八九就跟那些出马仙上身差不离。   再论什么长生不老和法力无边……   他生活的那个年代,全国上下那么多出马弟子也没见着有哪个人真能长生不老,或者拯救世界变成奥特曼的。   从太子刚刚说的这番话,叶淮便意识到所谓的“降神”或许就是触及真相的钥匙。   想着,他挥了下长长的袖摆,面上做出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在下知晓太子殿下所想。只是此事急不得。须得夜观星象,再寻一个黄道吉日诚心做法请神下界,至此方能成事。”   一听这话,赵围脸上的笑顿时垮了下来。就见他急忙追问道:“敢问国师,这黄道吉日……”   “太子殿下莫要心急,待在下寻好日子,届时再通知殿下。”   虽然对方没有如自己所想的那样马上答应,但得到了这样的回答,赵围的心也算是安定了下来,“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国师费心了。”   说着,他又道:“孤给国师带了两位差使的下仆,国师若是有需要尽管吩咐。孤便不多打扰国师清修了。”   “恭送太子殿下。”   差乌祁送赵围离开,独坐于室的叶淮随即垮下身子,再也没了先前仙风道骨的姿态。装高人还真是一件费体力的事。   恰逢此时,头顶的房梁上出现了一句:“方郎君还是谨慎些好,毕竟太子可是留了两个人在你这儿呢。”   别看刚刚太子的面上一脸恭敬,可事实上谁知道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恐怕留人伺候是假,监视和通风报信是真。若是让这群人听到了什么,那接下来麻烦可大了。   叶淮不可置否地耸了耸肩。   这一点他自然也清楚。只是如今屋内门窗紧闭且没有外人,他这才稍稍放松些许。   只不过……   看了一眼程临给他安排的“贴身高手”,叶淮默了默道:“许护卫,你非得在房梁上说话吗?”   一改从前衙役的打扮,眼前的人一身玄衣,隐匿于房梁之上。没了那身官服,此时这般做派怎么瞧都觉着像鸡鸣狗盗之辈。   就听房梁上的许护卫淡声道:“作为贴身暗卫,自然得隐匿于暗处。”   “……”叶淮:“那你先前跟程大人做事的时候怎么就没隐匿于暗处呢?”   “大人让我在暗处我便在暗处,大人让我在明处我便在明处。”   “……”   不等叶淮出言吐槽,就听上方传来一句——   “有人过来了。”   闻言,他随即挺直了背脊装出先前那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就见门外,乌祁领了两位身姿窈窕的貌美婢女走了进来。   “见过国师大人。”见到叶淮,那两个婢女福了福身,娇声道:“我们是奉太子殿下之命来伺候国师大人的。”   一听这话,躲在房梁上的许护卫不禁挑了挑眉。   艳福不浅啊。   想着,他揶揄地看了眼前人一眼,想要看看他如何应对。   “来伺候我的?”就见叶淮隐匿在长胡子下的唇角扬了扬,“那你们来得可正好。”   婢女见状一脸含羞带怯,“大人有何吩咐?”   叶淮:“我这一路风尘仆仆,这后院里换下了大堆的衣物都还未曾浆洗。既然太子殿下派你们来伺候,那些衣物便交给你们了。”   婢女们:???   许护卫:!!! 第108章 家道中落改造(27)   一听这话, 在场两位姑娘均是露出了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仿佛像是自己听错了一般。   只可惜眼前人宛如铁石一般不为所动。就听他淡声道:“各位可还有什么问题?”   婢女甲:“……没有。”   看着面前表现得与她想象中有些许出入的男人,卫云舒咬了咬牙, 也跟着一脸顺从地附下身, 柔声道:“没有。”   叶淮点点头, “既然没有, 那就赶紧去吧。不赶快洗完的话, 衣服就晾不干了。”   “……是。”   看着两位貌美婢女不甘不愿地转身离去的背影, 许护卫忍不住道:“你就这样把她们打发走了?”   “不然呢?”   叶淮掀了掀眼皮:“不是你说的吗?这两个人是太子派来监视我的,都这样了难道还想让她们留下来?”   闻言,许护卫猛地一噎。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是你把两个那么漂亮的姑娘打发去洗衣裳是不是有点……”   “舍不得了?”   听闻, 叶淮不禁挑了挑眉, “看不出来啊许护卫,没想到你看着五大三粗的样子, 实际上还挺铁汉柔情的嘛。”   许护卫:我不是,我没有, 别瞎说。   叶淮看了一眼脸庞通红的许护卫,笑了笑,不再调侃他。只对一旁的乌祁道:“你去后院看着她们,让她们别偷懒。告诉她们,不洗完衣服不许休息, 更不许离开后院。”   听到对方这样没人性的吩咐, 乌祁默了默,最终道了句“是。”   目送对方离开的背影,许护卫道:“这小子现在倒是听话的很。”   “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叶淮掀了掀眼皮,“他想活不想死, 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比起这个,”叶淮顿了顿,神情逐渐严肃,“知道我为什么要让她们洗衣服吗?”   许护卫挠了挠头,“难道不是为了支开她们吗?”   叶淮:“……”   叶淮:“我在她们之中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妖气。”   “妖气?”   或许是因为太过惊讶,许护卫顿时直起了身子,这一个不小心便撞到了房梁。   “哎呦!”他紧紧捂着被撞疼的额头,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么激动做什么?”叶淮抿了口茶淡声道。   顾不得眼前人的调侃,许护卫连忙追问:“所以那两个婢女是妖?”   “还不能确定。”   因为太子的身上也有妖气,可他却不是妖。   或许这些婢女也跟太子一样被妖怪控制了。又或许,她们的情况跟莽原一样,是被妖怪夺走了身躯。   至于到底是哪一种目前还说不好。但是他想,真相应该很快就会浮出水面的。   ……   后院里,乌祁谨遵叶淮的吩咐搬了把椅子靠在墙边坐着,目光定定地看着远处的两位美人在那儿苦哈哈地洗着衣裳。   虽然不清楚方郎君这么做的目的,但为了活命他还是乖乖的照做。反正也不是什么费力气的活儿。   对比当监工的乌祁,被叫去洗衣服的卫云舒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在宫里养尊处优多年,她何曾干过这种粗活?哪怕从前在南夷刚刚化成人形的时候,她也没干过这些。   她不明白莽原为何如此对她。她附在小宫婢身上好不容易跟着赵围出了宫,大老远地跑到这样一个偏僻的破地方,就是为了见他一面。   可他竟然……竟然打发她去洗衣裳?   本以为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他避过旁人耳目的权宜之计,谁曾想,将她丢去后院干活后他竟然连看都没来看她一眼。甚至还叫了一个呆子坐在后院里头看着她们。害得她真的洗了一个时辰的衣裳!   看着面前依旧堆积如山的脏衣物,卫云舒只觉得又气又郁闷。   她愤愤地将衣服丢到了一旁,擦干了手站起来。一旁的婢女见状忙问:“你要去哪儿?”   卫云舒极力忍住想要爆发的冲动,柔声道了句:“解手。”   人有三急,倒也能理解。那婢女闻言倒也没再多问。   摆脱了同行的婢女,卫云舒当即提着裙子朝外走。然而还没来得及跨出院门,却被人一把拦住。   “姑娘这是要去哪儿?”   “本宫……本姑娘想去解手,这你也要拦吗?”卫云舒没好气道。   乌祁听闻愣了愣。   凭心而论,这种事他不应该拦的。但是想到先前方郎君的那句“不洗完衣服不许休息,更不许离开后院”的命令,他就有些犹豫了。   这出恭解手到底在不在这句命令的范围内啊?   乌祁思前想后,到底还是没那个胆子放行。不仅仅是因为自己身上的毒,更因为那位方郎君本人。自从上一次亲眼看见对方斩杀了那条蛇妖之后,他就对这位少年产生了不小的畏惧感。   死道友不死贫道。还是不要自找麻烦了。   想着,他便道:“姑娘请回吧。国师大人说了,今日不洗完衣服不能离开后院。至于解手……”   乌祁滞了滞,指着院子一角的那棵树,面颊微红,“还请姑娘在那儿解决。我保证不偷看。”   卫云舒看了一眼远处的那棵树,双目瞪大。   让她在那儿解决?这是当她是狗吗?!   若说先前她还在意着自己的形象,竭尽全力地忍住了想要爆发的冲动,可是此时,她却再也控制不住胸腔内蓬勃生长的怒意了。   她阴沉下脸,暗暗蓄积妖力。就当她准备一掌打飞眼前这个碍眼的下仆之时,突然瞥见了院外的一个熟悉背影。   只一瞬间,她的表情顿时由阴雨转多云。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热烈的注视,对面那人随即转身,恰好迎上了她的目光。   ……   刚刚在屋内,叶淮突然感觉到外头传来了一阵浓烈的妖气。那妖气中带着几分杀机。   他就知道,对方肯定是坐不住了。   果然还是得下点猛药,要不怎么能引蛇出洞呢?   想着,他瞥了一眼不远处那位一脸深情望着他的婢女,滞了滞。半晌,面上扬起一抹笑。   找到了。   ……   卫云舒并不知晓眼前人心中所想。看到他怔楞了片刻后唇畔露出的微笑,她只当对方终于认出了她,更是一脸欢欣地就要出来。然而乌祁却谨记着自己的职责,怎么样都不肯放行。   这可把卫云舒气得够呛,就当她准备故技重施除掉这个碍眼的仆从之时,就见叶淮对着乌祁摆了下手,示意他放人出来。   乌祁见状这才乖乖让开。   重获自由后,卫云舒的表情顿时多云转晴。就见她带着满脸笑意,朝着前方奔去。   乌祁看了一眼方郎君,复又看了一眼那个脾气不咋好的漂亮姑娘,愣了愣神。   方郎君跟这位姑娘是旧相识?   只不过……他都打扮成现在这样了,那姑娘是怎么认出来的?   就当他心中满腹疑云的时候,只听耳旁传来了一句轻柔的女声:“莽原,你可算来了。”   一听这话,乌祁猛然顿住。原来她认识的不是方郎君,而是国师?!   这么说,这姑娘也是妖妖妖……妖怪?   不等乌祁表露出震惊的情绪,就见对方指着他道:“那个呆子好生无礼,我说要去解手,他刚刚竟然还让我去树下方便。气死我了!不行!我非要吃了他方能解心头之恨。”   一听这话,乌祁顿时脸色发白。   明明是方郎君吩咐不让她们出来的,为什么这笔账最终还是算他头上?   就在乌祁吓得心惊肉跳之际,只听见耳旁传来了淡淡的一句——   “他这人不爱洗澡,身上的泥都能搓成丸子了,而且还有脚臭。你确定要吃他?”   乌祁:???   谁不爱洗澡了?谁有脚臭了?   叶淮的这句话威力不小,卫云舒的脸一下子就变了。她一脸嫌恶地往后退了好几步,看着乌祁的眼神仿佛像是在看有害垃圾。   “这人怎么这么恶心?”   就见她捂住口鼻闷闷说了一句:“算了,不吃他了。”   见计谋得逞,叶淮勾了下唇角,面上露出一抹惑人的笑意。   “好,不吃他了。咱们有事回屋说。”   闻言,也不知道卫云舒想到了什么,脸刷的一红。   “好。”   望着远处离去的一人一妖,乌祁只觉得无语凝噎。   虽然从妖怪的嘴下躲过了一劫,但他的心情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   “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进了屋,卫云舒状似愠怒地轻捶了叶淮一下,质问道:“居然让我洗了那么久的衣裳……你定得给我一个交代。”   看着眼前的女妖对“莽原”亲昵的做态,他便对二人的关系有了些许猜测。   想着,他笑了笑道:“你换了身皮囊,所以先前就没能认出你来。”   这个答案看似有理,只可惜却没能让卫云舒满意。   就听她愤愤道:“没认出我的脸,可我的妖气你总该认得吧?”   说着,她忽的一滞,探身往他的身上嗅了嗅,眉头一紧,“你身上是什么味道?怎么怪怪……”   她的话还没说完,背后却突然传来了一阵灼热的感觉。   这是……   卫云舒一脸震惊地望着眼前人。就见对方面不改色地看着她,缓缓地从收回绕过她背后的右手。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她倏地瞪大眼睛,尝试着催动妖力。然而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力量像是被人锁住了一样,怎么都动用不了。   此时的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你不是莽原!你究竟是谁?你把他怎么样了?”   虽然被人识破了身份,叶淮的面上依旧保持着淡定的笑意。   这让卫云舒更加愤怒。她想方设法地想要攻击眼前人,然而却无济于事。   “别白费力气了。”   就听叶淮淡声道:“你的心脉已经被我用锁妖符给封了,现在的你是使不出妖力的。”   卫云舒猛地一滞,神情警惕,“你到底是谁?究竟想干嘛?”   “我是谁,想干嘛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这群妖到底想干嘛。”   说着,面前人神情严肃:“你们废了那么大的劲潜伏进大魏皇宫,又蛊惑太子说降神能够长生不老,只怕是另有所图吧?”   卫云舒闻言冷笑了一声,“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   “不说也不要紧。”   就见叶淮瞬而一笑,掏出了一柄桃木剑,“你不说,我就扎你的七寸。”   卫云舒:!!! 第109章 家道中落改造(28)   卫云舒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如此的无耻。   但是随后, 她又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自己现在是借这个宫婢的躯壳,他就算是想扎她的七寸恐怕也无从下手吧?   想着,卫云舒扬了扬唇角, 柔声道:“那你来啊。”   看着眼前的这条蛇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嘚瑟模样, 叶淮也不慌。就见他站起身走到背后的博古架上, 拿下了一个小瓷罐,随后不紧不慢地朝着她走了过来。   见状, 卫云舒的眉头骤然拧紧, “你想干嘛?”   “也没干嘛。就是这林子里虫蚁有些多, 撒点雄黄粉。”面前的这个男人明明顶着一张老人的脸,眼睛里却闪烁着孩童一般的狡黠与顽劣。   这让卫云舒听后忍不住想骂娘。虫蚁多就撒雄黄粉?你特么故意的吧!   只见叶淮不慌不忙地拿了一个茶壶, 将罐子里的雄黄粉倒了进去,盖紧壶盖晃了晃。接着笑呵呵地提着茶壶走了过来。   见到这一幕, 卫云舒本能地觉得不对劲,不由往后缩了缩, “你要做什么?”   “驱虫啊。”   叶淮眨了眨眼指着她道:“这不刚好有一条大虫子吗?”   伤害性不大, 侮辱性极高。   一时间卫云舒也不知道到底是应该先害怕他手里的雄黄茶还是应该先骂人。   卫云舒:……   你才是大虫子!老娘是蛇!是蛇!!!   无视了眼前气得满头冒烟的女蛇妖, 叶淮淡声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做选择的机会,是喝下这雄黄茶水现原形被我扎七寸,还是趁着我还有耐性好好说话的时候老实交代?”   迎上了对方的目光,卫云舒心下一紧,虽然对方唇畔的弧度上扬, 但是眼睛里却没一丝笑意。配上这张阴鹜的老脸,更让妖心慌。   此时的她再也没有了先前的侥幸心理。她毫不犹豫地相信, 如果自己当真不开口,对方极有可能就会将手里的雄黄茶水灌到她的肚子里。   即便这具身体不是自己的,可她现在被困在这个躯壳内也一样会受到苦楚。   世人都拿蛇蝎来比喻心肠坏, 她看这话简直就是在放屁!眼前这位不知真容的捉妖师可比他们蛇族狠多了也损多了!   看着面前表情变幻莫测的蛇妖,叶淮掀了掀眼皮,懒懒道:“我数三个数,若是还不说真话,那我就帮你选择。”   “3、2……”   还不等他的“1”字说出口,卫云舒便慌忙打断道:“我说!”   闻言,叶淮挑了挑眉,“早这么说不就完事了?非得浪费我的雄黄粉。”   卫云舒:“……”   MD好气哦!   放下了茶壶,叶淮径直在对面的椅子坐下,老神在在,“说吧,你们这群蛇妖到底有什么目的。”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如今小命掌握在人家的手里,卫云舒自然也不敢耍滑头。   “我们黑蟒蛇族一直生活在南夷的深山老林里边,受南夷人供奉,本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然而这些年大魏与戎狄交战,需要粮草和军费,大魏的国库吃紧,于是便找上了周边的几个藩属国。南夷便是其中之一。”   南夷地小,国力不及大魏,只得依附于大魏生存。可大魏三番五次地派遣使者来索要供奉,南夷根本吃不消。   南夷人在面对这些他们根本就解决不了的问题之时,便找上了他们信仰的“天神”,也就是他们这些蛇妖。   收了这些凡人的供奉,蛇妖们自然也不可能完全置之不理。于是便偷偷出面惩治了前来索要钱财的大魏使臣,但同时也因此惹怒了他们。   在这之后,那群人便捣毁了南夷人的神庙,甚至还放火烧山,不少同族都死在了大火里。这下,蛇妖们不但没了供奉他们的庙宇还失去了栖身之地。   可即便被如此对待,南夷国的统治者和官员们却仍旧连个屁也不敢放。   这让蛇妖们很是愤怒,他们何时受过这等委屈?   既然南夷国的那群孬种不敢对大魏的使臣动手,那他们便自己来!   杀了那几个使臣之后,作为蛇族圣君的莽原便瞄准了大魏。   大魏地域广阔国家富庶,可不比南夷好多了?   反正如今老巢被烧,神庙被捣毁,他们也不愿意继续保佑这群胆小怕事的凡人。与其在南夷这种小地方蜗居,倒不如举族搬迁离开西南入主中原。   然而入主中原也不是那般容易的。中原妖族众多,要想在大魏扎稳脚跟,那他们的背后就必须有一座强硬的靠山。   而大魏的顶端便是他们的皇帝,只要控制了大魏皇帝,那他们便能得到天道和龙气的庇佑。届时他们既可避过天劫,又可借着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修炼。   如此一来,让蛇族立于妖族之首,统领妖界简直指日可待!   虽然计划很好,但是具体实施起来却着实有些麻烦。因为皇帝受到天道的保护,他们这群妖别说用控制了,只怕还没靠近皇宫就会被天道所伤。   于是,莽原便采用了迂回的办法。   他命他们黑蟒蛇族的圣姑卫云舒变作人形,并安排了一场偶遇促使她与大魏太子赵围接触,让她想方设法勾住他。   卫云舒自然也成功了。   世人皆知太子赵围在秋觅山巡猎之时救下了一位南夷女子,并对她一见倾心,甚至还排除万难纳她为太子良娣。可谁也不知道这位南夷女子竟然是一只蛇妖。   在赵围的庇护下,卫云舒成功地混到了大魏皇宫,成了莽原布下的大局中一颗非常重要的棋子。   而在卫云舒坚持不懈的努力下,赵围也终于被她洗脑控制,对她言听计从。如今更是开始痴迷起了求长生得大道。   而莽原自己则借用了南夷国师的身份在人世间行走布局。   因为他的努力,身处南夷的蛇族也在这两年逐渐进入了中原汴京,并在这里站稳了脚跟。   在兴旺蛇族的同时,莽原也逐渐得意忘形。   若说从前的他还只是把大魏皇帝当成庇护自己的工具人,那么如今的他更是进一步地胆子变肥,产生了要夺取赵围肉身自己当人皇的邪念。   毕竟如今的大魏太子已经处于他们的控制之中,他若是不做点什么多浪费?   况且,他的天雷劫就快来了。上一次渡雷劫他元气大伤,修养了百年都还没完全好。要是这一次能借着赵围的肉身躲过天道的追击。那于他来说可不是一箭三雕么?   打定主意的莽原还真就将夺舍赵围肉身的事排上了行程。   他唆使卫云舒在赵围耳旁吹枕头风,编造了“受神降便可长生不老法力无边”的谎言。目的就是为了哄骗赵围接受“神降”,方便自己将来夺舍。   听卫云舒交代完事实的全部经过,叶淮不由挑了挑眉。   这还真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啊。   没想到,这蟒蛇妖竟然连夺大魏太子肉身顶替他当皇帝的想法都能想得出来,还妄图以此躲避天雷劫。倒也不知该说他聪明狡诈还是说他胆大包天。   想着,叶淮拧了拧眉。还好自己最终还是答应了帮程大人和贤王做事,不然也不可能除了那蛇妖。   若要真让他的计谋得逞了,将来大魏可不就成了万妖之国了么?老百姓还不得沦为某些妖怪的口粮啊?   不过,这个世界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一开始他以为自己拿的是点家退婚流复仇剧本,没曾想来到永平镇后他却走了种田文的剧情。就当他安安分分带娃搞养成的时候,现在又让他和妖怪斗法拯救国家。   想到这儿,叶淮不由满腹疑惑。这世界确定没有崩吗?   似乎是意识到了他的想法,就听脑内传来了001的声音:“哈哈哈!这个世界怎么可能崩了,宿主你可真会开玩笑。”   听见它略显尴尬的笑声,叶淮有些狐疑地看了它一眼,“真的?我怎么觉着你在骗我?”   “当然是真的!”   001回答得非常快,“我们可是地府最高科技的AI系统。所探测的位面世界都是非常具有稳定性的。才不会出现你说的那种情况。”   叶淮:“……”   虽然总感觉001似乎在隐瞒着什么,但他也知道即便继续追问这家伙,对方也不一定会跟他说实话。既然如此,倒也没必要在这种地方继续纠结。他能做的也不过就是好好完成任务,把当前的问题给解决了。   “你刚说的我都知道了。只不过我还有一件事不太明白。”说着,他看向一旁的卫云舒:“赵围身为储君,身上虽然没有皇帝这般浓厚的气运,但也并非常人。照理来说,寻常的妖法应该对他无效,你又是如何控制他的?”   闻言,卫云舒滞了滞,有些犹豫,“只要我说了,你就会放过我吗?”   就见叶淮把玩着手中的桃木剑,面上倏尔扬起一抹笑,“这得看你的表现了。”   “……”   到底还是惧怕桃木剑,卫云舒并没有叶淮想象中的那样是块硬骨头。就见她沉默了片刻,启唇道:“你说得对,寻常的妖法自是不行。所以我并未对他施加妖法。”   说着,卫云舒顿了顿继续道:“我是用蛊毒控制他的。”   蛊毒?   叶淮听闻挑了挑眉,难怪。   他都差点忘了,南夷这地方最出名的除了他们本国的信仰,剩下的可不就是蛊毒么。   交代完全部事实之后,卫云舒见眼前人并无意取她的性命,便松了口气。但是她很快又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   “圣君大人呢?圣君大人在哪?你们到底把他怎么了?” 第110章 家道中落改造(29)   “他要害人, 我自然是留不得他。”   听到这句话,卫云舒双目瞪大,一脸难以置信, “怎, 怎么会……圣君怎么会死?你一定是在骗我!”   看着面前一脸“我不听我不听”琼瑶剧女主做派的蛇妖,叶淮自然也没那么好的耐性。   “他死没死如今都已经成了既定的事实,倒是你……”   说着,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蛇妖,对方顿时安静了下来, 神情警惕地望着他。   见状, 叶淮不禁挑了挑眉。   看来她对这个莽原的感情倒也没他想象中的那般深厚嘛。竟然没嚷嚷着要杀了他报仇。   想着,他笑了笑,双手掐诀。下一秒两道金炁组成的锁链便出现在了卫云舒的手脚上。   “你锁我干甚?”卫云舒一脸惊诧,“我的法力不都已经被你封了吗?”   “这叫双重保险。”   叶淮说着抬头看了一眼房梁, “许护卫,接下来还得麻烦你帮忙看顾着她了。”   许护卫闻言滞了滞,“可以是可以,不过方郎君这是要……”   就见叶淮笑了下,“既然已经知道想知道的事了, 那么南夷国师这个身份自然也没有什么用处了。”   *   东宫偏殿外,几个宫婢正在端着盥洗工具悄声低语。   “卫良娣这是怎么了?平日这个时间也该起了啊。怎么今日还未曾宣人伺候洗漱?”   “该不会是病了吧?”   就在她们犹豫到底该不该进殿之时,就听身后传来一句——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闻声,几人纷纷行礼:“佘青姐姐。”   佘青看了她们一眼,问道:“怎么回事?”   领头的那位宫女看了她一眼,小心翼翼道:“卫良娣……还没醒。”   一听这话,佘青拧了拧眉,随即推门而入。身后的几人见她这般做派不由惊呆了, 但也不敢说什么连忙追了过去。   走进偏殿,佘青一眼就瞥见了床上躺着的人。   靠近一看,她的眉头猛地一拧。床上躺着在不过是一个空空的躯壳,卫云舒的元神出窍,压根就不在这里!   ……   她就知道,圣君来大魏,圣姑最终还是会去找他。   想着,佘青随即开口:“都下去吧。”   闻言,几个宫婢不由面面相觑。见状佘青道:“卫良娣昨夜歇息得晚,起不来也是正常的。你们先下去吧,等她醒了我再传唤你们。”   佘青不比一般的宫婢,据说她是卫良娣娘家的亲戚,这说出的话分量自然不轻。平日里伺候卫良娣的宫人们都以她马首是瞻。既然对方这么说了,其他人自然也不敢有意见,纷纷称是。   宫人们退下之后,佘青随即关上殿门。设法千里传讯给卫云舒。没曾想发出的消息宛若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就在佘青想方设法联系卫云舒之际,另一厢刚刚回城在乐坊听曲儿的赵围却突然接到了一则令人难以置信的消息——   草庐失火,南夷国师莽原命丧火海。   “这怎么可能呢!”   赵围倏地站起身,底下人连忙挥退了舞姬。就见那送信过来的暗探拱手沉声道:“千真万确,属下万万不敢欺瞒太子殿下。”   “尸体呢?”赵围的眸子阴沉了几分,   闻言,那暗探滞了滞,硬着头皮道:“回殿下的话,尸体……没找到。火势迅猛,莫约是烧成灰了吧。”   一听这话,赵围的脸都绿了。   他费尽心机将莽原从南夷接来,眼见着计划就要成功了,谁曾想现在却告诉他莽原死了?这样的结果让他如何能接受?   想着,赵围厉声呵斥:“没找到尸体你就跟孤说人死了?你的脑袋是不想要了是吧?”   “太子殿下饶命!”   见他这般,赵围更是气愤。他狠狠地踹了眼前人一脚,“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还不快去找!”   慌忙称是之后,那暗探便火速地离开。   出了这档子事,赵围自然无暇听曲赏舞,就当他离开乐坊打算亲自出城一探究竟的时候,宫内又传来了一则消息——   卫良娣不明缘由地陷入了昏迷,至今未醒。   闻讯,赵围霍得一滞,顿住了出城的脚步。   看着眼前神情阴郁的太子,一旁的內侍硬着头皮询问,“太子殿下,可要回宫看看?”   良久的沉默之后,就听赵围沉声道:“回宫。”   ……   当赵围他们接到消息,在东宫内乱成一锅粥的时候,叶淮早就带着手下人和卫云舒跑路了。   许护卫万万没想到这位方郎君行事竟然如此地胆大妄为。在未同程大人细细商议的情况下,他竟然就一这样把火把草庐给烧了?   看了一眼对面被方郎君钳制住的女妖怪,还有另一个被打晕了的貌美婢女,许护卫不由嘴角抽搐。   虽然先前程大人也吩咐过将此事交由方郎君全权负责,可是他这做法也着实太大胆了一些吧。   同样觉得惊讶万分的还有被“绑架”的卫云舒。   她本以为自己交代完所有的事实后就会被杀妖灭口,没曾想这位假国师并没有杀她,仅仅只是锁住了她的妖力,控制了她的行动。   这让她更加搞不明白了。   如今,圣君都被他杀了。他也知道了他们蛇族的目的,为何一块儿将她除了,反而还大费周章地伪造了草庐失火,自己命丧黄泉的假象呢?   想着,卫云舒的神情变得愈发凝重。   对方到底是什么人?究竟有何目的?   就在她心思浮动之时,只听对面的俊秀少年郎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闻言,她倏地抬起头。   如今的假国师改头换面不再是先前的老人打扮,模样倒是看着顺眼了几分。可即便如此,成为阶下之囚的卫云舒一时也无暇欣赏,只目光定定地看着他。   “你知道?”   眼前人没有马上回答,只偏头看了她身旁另一个小宫女一眼,“起来吧,我知道你醒了。”   闻言,就见那宫婢的睫毛颤了颤。半晌,这才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几人,她的面上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了一副恐慌至极的神色,“你们是谁?”   “别演了。”   说着,叶淮大大咧咧地往身后的靠枕一靠,淡声道:“说吧,太子派你过来到底是做什么的?不说的话……”   他看了一眼许护卫,对方随即心领神会地拔出了刀。   见状,眼前的宫婢脸色一白,慌忙道:“太子殿下让奴婢盯紧国师。并让……并让……”   “并让什么?”   看着面前闪着寒光的利刃,她咬了咬牙连忙说:“并让奴婢在国师的饭食里下雄黄粉!”   卫云舒:!!!   许护卫:???   乌祁:?!?!?   “这……这怎么会?”   “太子为什么要这么做?”   对比他们的惊异非常,叶淮垂眸沉思了片刻,随后的面上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见状,许护卫忍不住好奇询问:“方郎君,你早就知道这件事?”   “怎么可能。”   “那你……”   “我也不过是刚刚根据现有的事实推测出一个大概罢了。”说着,他眯了眯狭长的眸子,看向卫云舒,“也许太子根本就没中你的蛊毒。”   欣赏着卫云舒惊讶万分的神情,叶淮又甩出了一个让她万万没想到的事实:“不仅没中蛊毒,恐怕他早就知道你们的身份了。”   卫云舒表情讷讷,“这怎么可能呢?”   “若是不可能,那要如何解释她刚刚说的话?”   在莽原的饭食里下雄黄,这可真是精准打击。若要说太子真对这位“南夷国师”的身份一概不知他可不相信。   卫云舒拧了拧眉,强压下震惊和繁杂混乱的思绪,沉声道:“若真如你所说,赵围知道我们是妖,那他为何不除掉我们,反而还对我言听计从?”   “这么做当然是让你们放松警惕啦。毕竟放长线才能钓大鱼啊。”   卫云舒不解,“这是何意?”   “这都听不明白?”   就见叶淮摇摇头一脸“你智商没救了”的表情。   “莽原想夺得太子的肉身,难道太子就不想要妖族的奇异力量了么?”   “为了方便莽原夺舍,你苦心为太子和‘南夷国师’牵线搭桥,编造了所谓受神降就能长生不老获得奇异力量的谎言。但是你却没想到太子其实早就知道真相并且不受你的控制了。”   “他知道你们是妖,也知道你们在欺骗他。但是他不在乎。”说着,他弯了弯唇角,“因为,他会将你们身上的东西全部都夺过来。”   眼前这位方郎君的话好似天雷一般将卫云舒的脑子震得嗡嗡响。   她自以为将赵围牢牢地掌控在手心里,谁曾想如今旁人却告诉她,事情根本不像她想的那样。   一旁,许护卫听了半天,忍不住问了一句:“这凡人也能夺取妖的力量?”   “正常情况下自然是做不到的。但是……”   叶淮眯了眯眸子,“若是有通晓此事的方士帮忙,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先前赵姝就曾经提起过太子豢养妖物的事。但是在得知卫云舒混入东宫,莽原意图夺舍太子肉身的事后,他便以为这一切不过是赵姝的误会。   没曾想,事情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原点。   太子的背后或许真的有指点他的妖道。   记得先前他告诉太子降神仪式不能马上进行,需要另寻黄道吉日,对方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想来,应该是他的这句话误打误撞毁坏了他的计划。所以他这才派了两个人过来监视着他。   只可惜他没有想到,这派来的宫女中有一个竟然不是“原装”的,而且还是他的“枕边妖”。   这倒也让他恰好得知了这群蛇族的计划。   本以为太子只是单方面的受害者,如今看来,倒更像是黑吃黑。   思及此,叶淮的面上笑意淡然。   要是能让他们两方互相撕逼,想来那情形定然非常有趣。 第111章 家道中落改造(30)   卫云舒的脸色有些难看。   她自以为聪明, 没曾想自己竟然会被赵围给骗了。而且还是在她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若事情真如这位方郎君所说,那她在这几年时间不是被赵围耍得团团转吗?   瞥见卫云舒的表情,叶淮笑了下道:“太子这么耍你, 你难道就不想报仇吗?”   闻言, 卫云舒滞了滞,随即目光警惕。   “你想做什么?”   看着她神情紧张的模样,他骤然一笑,“别害怕, 我不想做什么,就是想给你个机会。”   “机会?”   只听对面的人老神在在道:“我可以放你回去。”   听到这个回答, 卫云舒瞳孔微张, 眼中划过了一丝难以置信。   虽然心中欣喜,但她很快便又清醒了过来。这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对方这么说, 这肚子里指不定憋着什么坏水呢。   想着,她拧眉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帮你?”   就见面前面冠如玉的年轻郎君笑了下, “你要这么认为也可以。不过在我看来咱们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若说先前卫云舒还对眼前人有些防备,如今在听到这句话后这心里反倒松了一口气。既然知道是各取所需,那她也没什么太多顾虑的。   想着, 她便抬起头:“直说吧, 你需要我做什么?”   “也不必多做什么,就按照你们先前的计划继续实行即可。”   卫云舒:???   认真的吗?圣君都被你杀了, 还怎么实施计划?   大抵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 就听对方淡声道:“没了圣君,这不是还有圣姑嘛。你难道就不想一统蛇族?”   一统蛇族……   望着眼前似笑非笑的年轻郎君,卫云舒的内心颤动。一种此前从未有过的狂热猛地被点燃。   从前,她都是在莽原的手下行事,因为对其心生爱慕, 所以这种事想都没有想过。可如今……   就见叶淮弯了弯唇角,笑呵呵道:“如今我诈死逃脱,那赵围定是不甘心,想来也会四处搜查南夷国师的踪迹。如今你完全可以趁他不备,取而代之啊。”   虽然心里已经被眼前人说动,但卫云舒还是忍不住杠一句:“你是要让我当男人?”   “这有何不可?”就见眼前人神情淡定:“小青一条公蛇都还能化为女儿身呢。你一母蛇占一个男儿身又如何?”   卫云舒:“……”   虽然但是,你这话说得好像还挺有道理。   ……   凭借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叶淮轻而易举地就将卫云舒给说动了。   望着眼前元神脱壳,化作一道青烟消失不见的蛇妖。许护卫愣了愣,双目瞪大,一脸难以置信。   “方郎君,你这就这样把那蛇妖给放了?”   从刚才开始,他的心里有老多话想问,然而问题太多,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开始问起好。是以,半晌才憋出这么一句。   就见叶淮的唇畔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不把事情闹大如何才能引蛇出洞呢?”   许护卫:???   引蛇出洞?蛇刚刚不是已经被抓来了么?   就当许护卫一头雾水之际,只听耳旁传来一句:“放心吧,很快你就知道了。”   望着远处被夕阳照耀的皇宫,叶淮眯了眯眸子。   如果卫云舒真的按照他说的做了,那太子背后的方士见了肯定不会坐视不管。届时,他们便可以顺藤摸瓜找到那人的踪迹。在蛇族和太子互相争斗的时候,他们这边大可坐收渔翁之利。   ……   从卫良娣的寝宫出来,赵围面上的担忧与深情骤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冷凝至极的表情。身后的內侍见状连忙垂下脑袋,竭尽全力地降低存在感。   先前底下人先前把事情说得那般严重,太子殿下忧心卫良娣就这么急匆匆地赶回宫里,哪知那卫良娣竟然一点事也没有。   虽然人没事的确是好事,可是同样的,太子殿下不就感觉到被愚弄了吗?殿下若是动怒,那他们这些做奴才的还不是得挨罚?   想着,那小內侍连忙屏住了呼吸,一时间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就在他忐忑不安之际,只听上头传来一句:“你们几个,好生照看卫良娣,须得寸步不离。”   话语间,还刻意加重了“寸步不离”四个字。   闻言,一群宫人忙不迭地低头称是。   望着太子离去的背影,宫人们提到嗓子眼的心这才重新放回了肚子里。   为首的內侍抚了抚扑通扑通跳的胸膛,得亏太子殿下今日不与他们计较,要不然……   还不等他细想,就听身后传来一声:“你们都下去吧。”   回头一看,竟是卫良娣!   那內侍忙道:“那可不成,太子殿下吩咐了,让奴婢几个寸步不离地照看良娣。”   闻言,卫云舒的脸骤然一寒。   “寸步不离?”   一旁的佘青随即冷声质问,“你这话的意思是连良娣沐浴更衣,如厕就寝,你都要紧紧跟着喽?”   听闻,对方的脸刷的一白,“佘青姐姐误会了,小的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哪个意思?”   那內侍的年纪本也不大,被佘青这般横眉冷目地一瞪,这气势便不由自主地矮了几分。   就听佘青拧眉继续道:“既然良娣发话了,你们照做便是,怎的那么多废话?”   被这么一训,那內侍随即闭上了嘴巴。   虽然同样是伺候人的,但这佘青姐姐地位可不一般。再加上她脾气也不好嘴巴还利,平日里哪怕是太子妃身边的人都有些怵她,他们这些小鱼小虾哪里敢触她霉头?   对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们若是再坚持下去便是不识趣了。反正太子殿下如今也不在,就这么一会会儿,应该不成问题。   想着,那小內侍麻溜地跪安,“奴婢告退。”   见殿外的人全部撤下,佘青一改先前咄咄逼人的态度,转头询问卫云舒:“圣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圣君怎么会死了呢?”   “这件事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你莫急,容我待会儿再跟你细细解释。”   说着,卫云舒的面容逐渐严肃,“如今我们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需要查清楚。”   ……   离了卫良娣的金玉殿,赵围随即回到了书房。   屏退了周遭的宫人之后,他便旋动博古架上的玉雕摆件,不多时,桌案后的书架便一分为二,一道黑黢黢的密道映入眼帘。   取走了锦盒中存放的夜明珠,他径直朝着密道走去。在他进入密道后,屋外一缕细如丝线的青黑色烟雾便也顺着门缝钻了进来。   而这一切,赵围并不知晓。   借着夜明珠的光,赵围独自一人在漆黑的甬道里行了许久。终于,他来到了一扇黑色的木门前。   推开木门,外头则是一片荒野密林。   他看了一眼天空上方圆圆的明月,握紧了手中的夜明珠,循着记忆的方向朝前走去。   从密林绕出,不多时,就见前方出现了一座青瓦白墙的大宅。这宅子样式气派,怎么看都像京城里那些高门大户家的宅院。出现在这种偏僻的地方着实有一种奇怪的违和感。   赵围扣了扣那宅院的大门。随后,大门打开,他便走了进去。   只见偌大的院子里空空如也,没有一草一木,唯独放着一张石雕的莲台。   赵围信步走上前,将手中的夜明珠放置在莲台中心的凹槽。随后,就听一声“咔哒”,像是有什么机关被启动似的。那莲台缓缓下沉,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方形的阶梯入口。   步入地下密道的一瞬间,墙上的火瞬间点亮。对于这等异像,赵围似是习以为常。他目不斜视地往前走,不多时便来到了一座地下宫殿。   而宫殿的正中央,一个身着玄衣的中年道人正端坐在上方的宝座上。   见到此人,赵围随即单膝下跪,恭敬垂首道:“见过长元仙人。”   闻声,那道人缓缓睁开双目,“事情办得如何了?”   赵围听闻滞了滞。   半晌,他咬咬牙,硬着头皮道:“仙人莫怪,那蛇妖狡诈多疑……竟然,竟然趁我不备诈死逃了!”   “废物!”   闻讯长元仙人霍得站起,疾步走下石阶,指着赵围的鼻子臭骂道:“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本座要你有何用!”   尖利的呵斥声震得赵围心尖一颤,吓得他连忙俯首,“仙人息怒!”   “息怒?那可是蛇族的圣君!是黑蟒族的蛇王!本座给你机会你都不知道好好把握,还妄想长生不老?”   被长元劈头盖脸地好一顿骂,赵围内心忿忿,可他却丝毫不敢表露出来。   “仙人教训的是。”   大抵是木已成舟,多说无益。长元骂了几句便也没了兴致。   见对方不再继续开口,赵围抿了抿唇,敛眉沉声道:“仙人,依我的猜想,定是那卫云舒察觉了咱们的计划,跑去通风报信。这才让他给逃了的!”   闻言,长元的眉头一紧,“那卫云舒又是如何知道的?”话毕,他顿了顿,斜眸扫去,冷声道——   “你暴露了。”   这话并非疑问句。   简单的四个字让赵围的心底不住地发虚。   其实对于这件事,他也只是怀疑。   为什么他一出宫,卫云舒便昏迷不醒?一回来,她又恢复如常了?   而且在他离开后,草庐便失了火,蛇族圣君也不见了踪影……   这一切实在太过巧合了。   唯一的可能就是卫云舒知晓了他们的计划,跑去给那蛇王通风报信。   可事情的真相若真是如此,那他究竟是什么时候暴露的?又是如何暴露的?   赵围这厢胡乱想着,面前的长元仙人表情更是不虞。这让他额头的虚汗更是止不住地往外冒。可即便如此,他仍旧抿直了唇角,脸上丝毫不敢表露出惶恐心虚的情绪。   就在双方陷入尴尬的僵持之际,只见眼前的老道倏地抬头,鹰眸犀利,“谁在那里?!” 第112章 家道中落改造(31)   看着长元一脸警戒的样子, 赵围不由一愣。   “仙人,怎么了?”   “你这个蠢货!”就见长元横眉冷对瞪了他一眼,“被跟踪了都不知道!”   赵围闻言表情惊骇。还不等他反应过来, 就见大殿外一缕青黑色的烟雾迅速消退。   只见眼前老道随即腾空一跃,冲着殿外奔去,一晃就不见了人影。独留赵围一个人愣在原地。   长元追着那缕妖气一路往前跑,眼见着对方速度加快。他便双手交叠于胸前, 下一秒双臂便化作了一双巨大的羽翼朝前飞了过去。   卫云舒操纵着自己的分身在黑黢黢的甬道里疯狂奔逃。身后隐隐听见了猛禽啼叫的声音。   刹那间,一种刻在他们族群骨子里的恐惧感从心底里油然而生。   出于求生的本能, 她更是一刻也不敢耽搁, 循着来时的记忆原路返回。   也不知是不是运气好的缘故, 就在卫云舒的分身冲出密道的一刹那, 身后那追击她的气息也渐渐消弭了。   来不及多想, 她连忙逃回了自己的金玉殿。   分身归来, 正在床上打坐的卫云舒倏地睁开眼,脸色苍白, 大喘着气, 额角还坠着几滴汗。   一旁,为她护法的佘青见她神情不对, 便急忙追问:“圣姑, 发生什么事了?”   就见卫云舒抿了抿唇, 眼眸深处划过了一抹暗色:“我们果然被那赵围给骗了。”   她偷偷跟在赵围身后想要打听虚实, 没曾想他竟然真跟一个道人勾结。她本想继续偷听他们的谈话, 结果竟然被那老道发现了。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 那老道根本就不是人,而是妖!甚至还是一只金雕!   赵围竟然和金雕勾结,还耍得她团团转, 这件事的背后想必有更大的阴谋。   只可惜她刚才暴露了,不然还能探听出其他更多的东西。   如今敌在暗,她在明,情况陷入被动。若是什么也不做,无异于坐以待毙。   思及此,卫云舒抚了抚袖间的传信笺,眉目冷然。既然赵围能和妖勾结,那同样的,她也可以和人勾结。   ……   “仙人……”   望着眼前面无表情的鹰钩鼻老道,赵围的心下一紧。看对方这架势八成是没追到那个偷窥者。   既然如此那他不就……   出于求生欲,他连忙俯首下跪,撇清干系道:“仙人息怒,这被跟踪的事……我是真的一概不知啊!”   “行了。”   眼前的老道一挥道袍的大袖,旋即在上方的石台落座,“本座也没怪你,慌什么?刚刚那小妖是本座刚故意放走的。”   一听这话,赵围倏地瞪大眼,“什么?您故意放走的?”   “不放蛇归林,又如何能找到它的巢穴呢?蛇族圣君逃了,那卫云舒会不知情么?倒不如放它回去通风报信,或许能给咱们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说着,长元眉目一凛,鹰眸扫向台前跪着的大魏太子:“你不是想长生不老天下无敌么?现在,本座便再给你一个机会。”   话毕,他对着赵围招了招手。赵围见状先是一愣,随后面上大喜,连忙附耳上前。   就见长元在他耳旁低语了几句,赵围的眼底便闪过了极致的渴望。就见他直起身对着面前人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多谢仙人!”   “你可先别高兴得太早。”   长元眯了眯眼眸,语声冷厉,“若是你这一次再将事情办砸了……你知道后果。”   眼前老道的话像一柄凿子,狠狠地刻在了他的心间。只一瞬,赵围的心不由一紧,背后便冒出了无数冷汗。   他抿直了唇角,躬身道:“是。”   “不用紧张。”长元展眉一笑,“只要你接下来按照我说的来做。事情办成之后,我自会替你洗精伐髓改变资质。”   ……   就在一蛇一雕各做打算之际,一栋偏僻清幽的别苑里,叶淮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欣赏着刚刚地下宫殿里的精彩回放。   只听他轻啧了一声,“真是没想到啊,太子背后的方士竟然是一只鸟妖?”   001对此表示不赞同,“那是一般的鸟妖么?那特么是金雕!是能吃掉眼镜蛇,又能抓着野猪在天上飞的猛禽!”   “哦豁?”   一听这话,叶淮不由挑了挑眉,“抓着野猪在天上飞?那不就是飞猪旅行么。”   001:“……”   重点是这个吗!   忍住自己想要疯狂吐槽的冲动,001询问道:“宿主,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让他们两方继续斗,咱们再坐收渔翁之利?”   “怎么可能。”   就见叶淮回了它一个“你是不是傻”的眼神,“此一时彼一时。你刚刚也说了金雕会吃蛇。那你觉得以卫云舒他们几个蛇妖的法力能斗得过那只老雕吗?”   001:“……”   大概,也许……不能吧。   这两方的关系在动物世界里那就是捕食者与被捕食者的关系,金雕可是空中的霸主,毒蛇都能被它吃掉。这卫云舒的法力还没莽原强呢,和那只金雕斗可不就是送蛇头么。   “你一个旁观者都觉得不能,作为当事者的卫云舒自然也不是傻子,她的心里难道就没点数吗?”   只见叶淮老神在在道:“赵围的背后都有鸟妖,那卫云舒她们打不过自然也可以学着找外援啊。”   听到这儿,001滞了滞,突然间福至心灵:“所以,你是想让她们主动来找你帮忙。然后你就趁机谈条件,接着……”   “你要收了那金雕?!”   听到001一惊一乍的声音,叶淮不由拧眉捂了捂耳朵,“001你那么激动干嘛?”   “那可是国家一级重点保护动物!你确定要收它?”   “……”   “醒醒,这里是大魏。”哪里来的保护动物。   听闻001这才反应过来,“对哦。”   “况且我也没打算杀它。”就见叶淮眯了眯眸子,“我就是想搞清楚它到底想做什么。”   说着,他笑了下,“我虽不能冒着谋害皇嗣的重罪去绑架太子,但捉妖总行吧?”   “……行是行。”   001顿了顿道:“可是你怎么捉它?这个妖怪可不比你先前捉的品种,人家可是会飞的。”   宿主再怎么牛逼也不是仙侠剧主角,还能御剑飞行捉妖。况且这古代也没有子弹,难不成用弓箭给它从天上射下来?   就在001这厢胡思乱想之际,却见眼前人笑了笑,“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我自有办法。”说着,就见叶淮放下了手中的瓜子,起身回了房。   001:“……”   又来了,这种让人背后一寒的感觉。   虽然现在说这话还为时尚早,但它总有预感这只金雕妖怕是要倒霉了。   “咚咚咚。”   院外的叩门声猛地打断001的思绪。不等它呼唤叶淮,就见对方已然换了一身装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看着他的易容装扮,001不由一滞,“宿主,你这是……”   叶淮一脸神秘,“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   打开宅门,看着眼前的卫云舒还有她身旁的侍女,001不由咋舌。虽然已经事先从宿主那儿猜到了对方会上门,可这速度也太快了吧。   望见面前这张熟悉的老人脸,卫云舒愣了愣,随后拧眉道,“方郎君这般淡定,怕是一早就知道我要来?”   即便知晓了一切,但叶淮仍旧神情坦然地装蒜,“姑娘说笑了。在下也不会未卜先知,如何能知道呢?”   即便知道对方有所隐瞒,但卫云舒此时也无暇顾及。毕竟她此次前来是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她握了握拳,正色道:“方郎君,既然来了,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   然而还不等她说完,就听外头传来一声重响。就见原本紧闭的宅院大门突的被人从外头用力踹开。   扫了一眼外头乌泱泱的一群人,叶淮淡然道,“看来姑娘所言之事得暂且放一放了。”   瞥见不远处的赵围,卫云舒的脸上忽变。一旁,佘青随即摆出了警戒的姿势。   赵围一脸阴鹜,“果然,什么草庐失火丧生火海,都是哄骗孤的。”   就见他抬手一挥,厉声道:“把他们都给孤抓起来!”   话音刚落,就见一群手持着兵刃的兵士们从他身后窜出。仔细一看,他们手中的武器都绘制着特殊的符文,倒不像是普通的兵器,反而像是专门对付妖邪的法器。   就当卫云舒和佘青想要施加妖法反抗之时,却见叶淮对她们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停手。犹豫了一番,卫云舒随即停住了手上的动作,并制止了佘青让她不要轻举妄动。   佘青虽心有不甘但见圣姑愿意相信眼前这个方士,她也只得暂时妥协。   ……   一日后,地宫大殿内。   “仙人,事成了!”   赵围压抑住内心的狂喜对石台上的道人拱手道:“按照您的吩咐,我已将那蛇族圣君单独关押起来了,眼下就在地牢里。”   闻言,长元倏地睁开双眼,看向台阶之下垂首的人,“你做得很好。”   话毕,他站起身,“将他带过来吧。”   “是。”   ……   叶淮戴着镣铐被人带到眼前的这座大殿之时不由暗暗咋舌。   这地方可真够大的。   也不知道这鸟妖到底是从哪儿寻的这么一处地宫当做老巢。这可不符合它的动物习性啊。   虽然内心戏颇多,但他的面上还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沉寂模样。就见他微垂着眼皮,两眼无神,沉重的脚步伴随着镣铐的拖拉声,带着几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之感。   立于上首的长元看着眼前犹如丧家之犬的蛇族圣君,顿了顿,随即放声大笑——   “莽原,你也有今天!”   哦豁?   叶淮闻言微微挑眉。   合着这俩原来有旧仇? 第113章 家道中落改造(32)   意识到这一点, 叶淮像是在家中壁橱发现糖果的小孩一般,意外欣喜之余也不忘遮掩兴奋的表情,以免被父母发现。   他微垂着脑袋,眼皮耷拉, 一言不发地立在原地, 听着对面的长元自说自话。   “百年前你渡天雷劫, 没能扛住头两道天雷受了重伤。”   “为了活命, 你四处奔逃,引得天雷一路追。最后竟然逃到了我的地盘,害得我也遭了殃。”   听到这儿, 叶淮眉毛微动。   他还以为这俩妖的关系就跟喜羊羊与灰太狼一样, 一个想吃了对方却一直被对方恶整, 怎么都吃不着。又或者是莽原害得这金雕全家惨死之类的狗血剧情。   结果竟然是这种理由?   白期待了。   “你知道你把我害得有多惨么?”   看着长元阴沉着脸的模样,叶淮抬眸上下扫了他一眼。这看上去也没缺胳膊断腿的……   难不成他因此损毁了修为?   还不等叶淮多加猜测, 就见眼前的鹰钩鼻老道倏地拿下了头顶的道巾。失去道巾遮盖的脑袋瞬间显露出它原本的模样。   只见长元脑袋一圈都是灰白色头发,唯独头顶一片光亮。   叶淮:“……”   这不就是地中海么?   “难怪他那么恨莽原。”耳旁传来了001的叹息声:“看他这发型,十有八九是金雕变秃鹫了。”   噗!   听到001的调侃声, 叶淮嘴角不由抽搐了一下。   神特么金雕变秃鹫!   “你竟然还敢笑?”   看着长元不善的脸色, 叶淮连忙绷直了唇角一脸正经, “没有,你听错了。”   然而这个说法并没有让长元信服, 反倒让他的脸色一下子黑成了锅底。   “今日,我若是不食你的血肉,便难解我这一百年的心头之恨!”   叶淮:???   你秃头就要吃蛇肉了?怎么不想着把莽原的头也给剃光了报仇呢?   明明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找借口罢了。   001:“宿主,你竟然还有心情吐槽?这金雕要吃了你啊。”   却见叶淮一脸淡定:“准确的说是它要吃了莽原。”他又不是莽原,怕啥?   “……”   001无语凝噎, 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说他心大还是说他胆大。   不等它感慨完,只听耳旁传来了一句——   “你要吃了我也可以,只不过有两件事我始终没搞明白。”   只见叶淮目光定定地看着眼前的老道:“你和大魏太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还有,你是如何知晓我们的计划的?”   话音落下,就见长元滞了滞。半晌,哈哈大笑,眼中带着一股胜券在握的自负感。   他扬声道:“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我便满足你。让你死也做个明白鬼。”   ……   大抵是觉着眼前的“蛇族圣君”翻不起多大的风浪,长元便将这一切的前因后果全盘托出。这也让叶淮理清了这一切的前因后果。   正如对方一开始所说的那样,百年之前,莽原因为天雷劫受了重伤。慌乱躲避雷击的过程中,他无意间进入了长元的地盘。   长元原本想抓这条蛇妖来打打牙祭,却没曾想下一秒一道天雷劈下来,直接劈中了他,烧了他的羽毛。   借着长元被天雷误伤的机会,莽原跑路了。而被雷击误伤的长元不仅痛失了羽毛,还因此受了伤,法力大减。   长元平日里就树敌无数,如今受了伤更是担心仇家找上门。于是,他便寻了一处隐蔽的山洞闭关修炼,也就是这里。   时间一晃过去了近百年。虽然伤已经痊愈得差不多了。可那一次被雷劈还是给他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这些年为了恢复法力,他便开始吞噬附近的其他小妖。如今,方圆百里内一只妖怪都没有了。   就在他苦恼无妖可吃之时,他遇上了大魏朝的太子赵围。   两年前,弱冠之年赵围出城打猎,在追逐一只兔子的过程中无意间闯进长元所在的山洞。   在他的身上,长元嗅到了其他妖族的气息,而且还是蛇类的味道。   当他知晓赵围的身边可能潜伏着蛇妖之后,他便暗中盯上了这位大魏太子。   随后,他便发现了太子身边的卫良娣竟然就是蛇妖。而且,对方还给赵围下了蛊,妄图控制他。   因为百年之前的那一桩事,他对蛇族可谓是恨之入骨。   是以,不管对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都不会让她如愿以偿的。   之后,他便化身为一个老道士,自称长元仙人找上了赵围。不但帮他解了蛊毒,还告知他身边有妖的事。   赵围原本对这个消息惊骇非常。但是长元为了利用他为自己做事,便哄骗他自己可助他脱离□□凡胎,登上修仙之途,可以长生不老不说,还能拥有无穷的法力,届时他自然就不必畏惧那些妖孽。   长生不老,成为仙人。这是古往今来多少帝王的梦想!作为准皇帝的赵围自然也是心动了。于是他便答应侍奉长元左右,替他办事。   有了赵围的庇护,长元在人界行走便也方便了不少。最起码有皇子的龙气盖着,那些仇家也找不上门。   于此同时,他还让赵围帮他抓了不少小妖。明面上说是为了炼丹用,实际上全进了他的肚子。   而长元为了吊住赵围这个工具人,自然也不忘给他点甜头。时不时地将自己“用妖怪炼制”的丹药赐给他。一来二去,双方皆大欢喜,关系也变得更加紧密。   待在赵围身边,长元也逐渐搞明白了卫良娣这群蛇族呆在赵围身边的真正目的。   当他知道她们是莽原的手下,并且妄图让莽原夺舍赵围的肉身之后,他便心生了一条毒计。   他让赵围假意逢迎,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欢欢喜喜地去迎接这位“南夷国师”。并让他在所谓的“降神”仪式之中动手脚,致使仪式失败,让莽原受伤。   届时,他们便可下手,将这位“蛇族圣君”给抓来献给他“炼丹”。   计划想得非常好,但是却偏偏在关键的环节出了两个岔子。   这个岔子便是叶淮和卫云舒。   长元他们万万没想到,真正的蛇族圣君早已经命丧黄泉,而他们看到的不过是一个凡人冒充的西贝货。   因为担心被人看出破绽,所以当赵围找上门的时候叶淮便找了理由推迟了降神仪式。   没曾想这一番操作倒是让赵围误以为对方心生疑窦。因为害怕打草惊蛇,他便答应了叶淮的请求。   但是为了确保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他便留下了两个宫女。名为伺候,实际上是想让她们暗中通风报信。   至于为什么是宫女,那自然是因为赵围觉得蛇性本淫,只有女子才能让这位蛇族圣君降低警惕心。   可是,谁能想到卫云舒这个蛇族圣姑竟悄悄附身到小宫女身上跟着赵围一道出了宫。   这般操作倒是让叶淮误打误撞地知道了蛇族的谋划,同时也察觉出了太子的不对劲。   想到这儿,叶淮不禁哑然失笑。   看来他还是高估了太子。   本以为他才是幕后的大boss,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夺取莽原这位蛇族圣君的内丹为自己所用。没曾想,他的所作所为皆是被眼前这只金雕指使。活脱脱的就是一个工具人嘛!   一想到他被这只秃头老雕耍得团团转,甚至还如获至宝地吃下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的“丹药”时,他不禁开始同情起了赵围。   长元并不知晓眼前人心中所想。此时的他沉浸在大仇将报以及吞噬莽原妖力大涨的美梦之中。   说完了该说的一切,他抬起犀利的鹰眸对着叶淮阴鹜地笑了下,朗声道:“莽原,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么?本座准许你留一句遗言。”   叶淮闻言挑了挑眉。连称呼都从先前的我改成了本座,看来这秃头老雕还真是有些得意忘形啊。   想着,他笑了笑,“我的确还有话想说。”   “什么话?”   叶淮坦然立于原地,“此事过于私密,还请借一步说话。”   闻言,长元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似是有些犹豫。   叶淮淡声道:“不必担忧,如今我已是阶下囚,你用这刻满符文的锁链锁着我,我就算是想做什么也有心无力啊。”   长元听闻滞了滞。   的确,他手上的那把镣铐是特质的。但凡妖物被铐上,便会失去法力,形如普通人。   思及此,长元便放下了心中的芥蒂,抬步朝前走去。   在叶淮的对面定定站立,他颇有些不耐烦地皱了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眼前人神情未改,“都说了此事私密,麻烦附耳过来。”   闻言,长元不由在心中暗道:这条蛇怎么这么麻烦,早知道就不应该跟他废话问什么遗言不遗言的。   即便心中有所抱怨,但他的身体还是诚实地往前弯了弯。   见状,叶淮的唇畔划过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随后他探过身在长元的耳畔道:   “我要说的是……”   长元轻拧眉头,“是什……”   话还没说完,他眼睛的瞳孔倏地放大,随即顿然凝固。他的嘴巴明明还未合上,可是此时却震惊地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这……这……”   瞥见胸膛贴着的那张黄符,长元的眼睛里充满着难以置信。   这怎么会?!   就见叶淮缓缓地直起身。不慌不忙地从头上拔下一根发簪,低头撬起了手上的镣铐。不多时,只听一阵清脆的锁链碰撞声,那镣铐便落在了地上。   震惊至极的长元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厉声质问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你不是莽原!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001在一旁围观了许久,早就闲得无聊。闻言,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宿主,他骂你不是东西哎!”   “……”   无视了挑拨的001,叶淮弯腰拾起地上的镣铐。   见状,长元猛地一滞,神情警惕:“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不是很明显嘛。”   就见眼前满是皱纹的老者忽的抬起头,唇角微微扬起,冲着长元笑了笑,“当然是锁你啦。”   “还有,我是人。连这都看不出来,你这老雕恐怕秃的不是头,而是脑子。” 第114章 家道中落改造(33)   “你是人?”   听闻, 长元倏地瞪大双眼,“你的身上明明有妖气,这……怎么会!”   长元怎么样都没想到,眼前这位本应成为他提升妖力的工具妖竟然一转眼就变成了人类。而且还是个会捉妖道术的人类!   “太子的身上也有妖气, 这难道也证明了他是妖吗?”   就见叶淮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妖气这种东西是可以伪装的。”   长元神情讷讷, 到底是哪一环节出了错, 他让赵围抓的蛇族圣君怎么会变成人类呢?   还有,既然他是人,那又为何会同那群蛇妖混在一起?   一时间, 各种各样的疑问冲进了长元的脑子里, 炸得他头脑发昏。   极度的震惊与崩溃之后, 长元猛地清醒过来。不论到底是何原因,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如今自己被扣上锁妖链,无法动用妖力,处于被掣肘的状态, 若是再不想办法与其周旋, 那么接下来他的下场想必不会太好。   想着, 他连忙高声呼喊:“赵围!赵围快来救救本座!”   听见他放声求救,叶淮丝毫不慌, 不但不阻止反而还饶有兴致地在对面坐下。   此时求生欲颇强的长元并没有细想他的异常举动,反而喊得更起劲——   “赵围!你不是想长生不老吗?你出来啊!”   然而不论他怎么喊,大殿外头却什么动静也没有。眼前这般安静得出奇的状况让长元慌了神。像是为了掩盖心底的慌乱,他更是急切地呼喊着赵围的名字,让他出来。   看着眼前逐渐“雪姨化”的秃头老雕,叶淮不由扬了扬唇角。   “喊够了么?需不需喝口茶休息一下再继续喊?”   闻言, 长元的心下一个咯噔。此时的他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不简单。   看着眼前这张极具违和感的老脸,他绷直了面庞,神情警惕:“你到底做了什么?”   叶淮笑而不语,只默默转头,将目光调转到大殿外头。   就听殿外的甬道里,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震得地面有些发抖。   在长元惊骇的目光中,本该守候在入口处的赵围以及一众守卫都被一群黑衣铁骑给挟制了。   赵围一边挣扎一边怒斥道:“你们到底是谁?孤是太子!你们是想以下犯上吗?”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传陛下口谕:太子赵围,勾结妖孽,为害朝纲,现将太子拿下,交由三法司会审。”   只见程临双手捧着一方宝剑从人群中走出,正色道:“‘尚方宝剑在此,如朕亲临!’”   无视了赵围目瞪口呆的眼神,程临挥剑直指远处的长元:“将那个妖孽拿下!”   “住手!”   见长元要被抓,赵围顾不得自己被掣肘,厉声呵斥:“那是仙人!你们竟然胆敢对仙人不敬,难道就不怕遭天谴吗?!”   大抵是见着有人帮自己说话,长元猛地反应过来,开始配合着唱双簧。   就见他沉下脸庞,做出一副悲痛万分的感慨模样:“上天有好生之德,见大魏连年征战,北方旱灾,百姓苦不堪言,便命本座下界解救众生之苦。谁曾想竟被当成了妖孽……”   看着眼前这只秃头老雕如此作态,叶淮简直都要气笑了。   这年头,什么样的玩意儿都能冒充神仙了么?   长元此番做派没有骗过叶淮还有程临,倒是让太子手下那些被挟持的护卫们顿时激昂了起来,势要动手反抗。   眼见着场面快要失去控制,就见叶淮步罡踏斗,双手结印,念起了《斩妖吞孽咒》——   “天蓬天蓬,童煞元九……”   随着咒术声起,眼前的长元面上流露出了几分惊恐,“不!不!不要念!不!”   然而不论他怎么叫喊,叶淮却依旧不为所动。   “……威剑神王,踪灭邪斩。”   随着低沉的颂咒声,只见一道金光闪过,那长元早已蜷缩成了一团。在众人的惊骇目光中,只见眼前的秃头老道士竟活生生地由人变成了一只巨大的金雕!而且这只金雕的头顶还是光秃秃的一片。   见到这异常的一幕,饶是和长元同流合污的赵围他们都不由惊呆了。   “这就是你们口中说的仙人。”   叶淮收诀淡定的看向眼前那一帮人:“一只秃头的金雕老妖。”   “这……这怎么会?”赵围瞪大双目,一脸不可置信。   长元仙人是妖?竟然是妖?   若事情真是如此,那他这两年吃的那些丹药到底是什么?   不知怎的,此时,他的胃里竟不自觉地泛起了一阵恶心。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到的打击太大,饶是被程临带来的人押走,赵围竟再也没有了先前的张狂。   ……   安排好手下人做扫尾工作,程临走到叶淮面前拱手正色道:“多亏方兄出手,此事才能得以水落石出。”   “太子勾结妖孽一事人赃并获。这一回,饶是陛下也震怒了。”   “程大人言重了。”叶淮摆了摆手道:“拿人钱财□□。既然大人出钱雇佣了在下,那么在下自然得尽心尽力。”   听着眼前人的这番说辞,程临不由失笑。不欲在这个话题上继续多言,他随即从袖中掏出了一张字条,问了一个困扰了他一路的问题。   “方兄既已被那妖孽关押,又是如何命人向外通风报信的?难不成方兄早就知道会有今日这一遭,所以提前就安排好了?”   叶淮闻言笑了笑,也没说是与不是。只道了一句:“天机不可泄露。”   “……”   看着眼前人一脸神秘的模样,程临不由无语凝噎。虽然心中好奇地要死,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继续追问的欲望,只道:“方兄既然不愿多言,那临就不强人所难了。”   说着,就听程临继续道:“这些日子辛苦方兄了。为了感谢方兄,今日我做东,请方兄去归贺楼……”   不等他说完,就见眼前人摆了摆手,“请吃饭的事还请大人暂且延缓几日。”   程临:???   “延后?方兄可是有什么要事么?”   叶淮微微颔首,“确实是有那么一桩重要的事还未解决。”话毕,他弯了弯眉眼道:“待在下处理完之后,再同程大人讨要这顿饭。”   *   吴老板没有想到《废材修仙传》比他预想的还要受欢迎。   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整个江南地区的书肆都在问他讨要这本话本的分销权。   这原本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毕竟做生意的谁不想赚大钱啊。然而,此时他却有一件分外困扰的事。   那就是写这本话本的方公子竟然去汴京了!家中只有两个弟妹还有帮忙照看他们的婆子婶子。   这可如何是好?   头两册的话本已经全部售出,大家都翘首以盼第三册 的故事。如今方公子不在,那不就意味着《废材修仙传》要开天窗了?   一想起那些三不五时就跑来书肆询问第三册 进度的老顾客们,他就觉得头大。   正当他烦心至极之时,就听见外头传来一声:“请问哪位是吴永?”   吴老板闻声滞了滞,走出店外,“我就是,您是哪位?”   就见对方将怀中的小包裹递给了他,“我是信局的,有人从汴京托我给您带了东西。”   接过包裹,吴老板愣了愣,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从汴京给他带的东西?   他在汴京也没有亲友啊,这东西到底是谁给他送的?   想着,他便狐疑地打开包裹。就见里头整整齐齐地叠着一小摞书册。一扫封面的标题——   《废材修仙传叁》   吴老板:!!!   ……   将第三册 书托信局寄出之后,叶淮的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拖更了这么久,他要是再不给吴老板第三册 ,只怕对方就要崩溃了。   “没想到方郎君竟然还会写话本。”   看着眼前人,程临的表情有些复杂。从认识对方的一开始,这位少年就在不断地打破他的认知。   本以为他是学富五车的治世之才,却没曾想他还会驱鬼降妖。   举人变成方士本来就已经够让人意外的了,结果他竟然还会写话本?   他的身上究竟还有多少不可思议的秘密?   “当初在永平镇落脚就开始写了。”   在永平镇就开始写了?那不就是他在江宁县当县令那会儿?   想着,程临微微瞪大眼睛,有些感慨,“我竟不知。”   叶淮笑了笑道:“生活所迫嘛。毕竟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尽管话本受到百姓的追捧,但在主流的思想面前,还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更有地位一些。旁人都把那些写话本的先生当成是科举仕途不如意的落魄书生。   虽然叶淮本人对这重身份并没有什么偏见,但是为了避免招来闲言碎语,他也没跟旁人细提过这事。   程临也是读书人出身,自然也能明白这一点,便不再多言。   只转移话题道:“经过此事,陛下如今对巫蛊妖类一事极为警惕。甚至还下令彻查了宫中各处,势要将杜绝隐患。”   “说来也奇,太子被废之后,那卫良娣还有她从南夷带来的那几个宫人都不见了。”   说着,他沉吟了片刻,询问叶淮:“或许方兄知道这背后的缘由吗?”   看到对方眼底里的些许试探,叶淮不为所动,只耸了耸肩道:“不知。”   “许是早就闻到风声,害怕受牵连所以跑了?”   闻言,程临滞了滞,开始思索起这件事的可能性。   “程大人先前说过要做东请在下去归贺楼用饭的,可还算数?”   看着眼前少年郎狡黠的目光,程临随即回过神,讷讷点点头,“当然作数。”   “那可就太好了。在下听闻这归贺楼是汴京城最豪华的酒楼。里面的八宝烧鸭最是有名。”   听闻,程临不由失笑,“择日不如撞日,既然方兄想尝尝这八宝烧鸭,咱们现在便可以去。”   “那就多谢程大人了。”   ……   在二人不曾注意的远处,有两位身穿粗布麻衣的年轻姑娘正在透过人群偷偷望着他们。   看着身旁一动不动的卫云舒,佘青低声提醒:“圣姑,此地不宜久留。咱们也该走了。”   卫云舒收回目光,淡声道:“走吧。”   既然对方有意放过她们,那她们也该知好歹。   只可惜,这百年之内,她们怕是再也不能踏入中原了。 第115章 家道中落改造(34)   “宿主, 就这样放过她们真的没关系吗?”   脑海内传来了001担忧的疑问。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比起赶尽杀绝结下仇怨,倒不如借着这次的救命之恩让她们带着蛇妖一族离开大魏, 这样于国家于百姓都有好处。   叶淮心中所想对面的程临丝毫不知, 在叫了一桌子菜之后, 他便开始同叶淮说起者这件事的后续。   “赵围被废后,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刺激了,据说整日都疯疯癫癫的。一会儿嚷嚷着自己是太子,一会儿又说自己是仙人,长生不老还法力无边。他这样, 陛下也顾不得最后一丝父子情分, 便将其囚禁在南府。”   说着, 就听他沉声叹了口气:“如今太子之位悬而未定, 也不知道谁能坐上这位置。”   叶淮吃着八宝鸭, 似是在听他说, 亦或是没在听。   不在其位, 不谋其政。如今的他不过就是一个家道中落的落魄书生, 日子过得平凡无奇。写写话本,赚钱养孩子。除此之外也就是捉捉妖驱驱鬼。这太子之位最终落在谁家与他这种小人物有何干系?只要钱财不少他的就行。   不过,说到钱财……   叶淮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掏出方巾擦了擦嘴角。   “方兄, 怎么不吃了?可是饭菜不合胃口?”程临见状随即住了嘴。   “没有不合口味。只是在下刚才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程临闻言愣了愣,“何事?”   就见眼前人把手一摊,微微一笑道:“先前在下答应帮大人做事,大人可还记得自己答应了什么?”   “……”   望着对方骨节分明的手,程临不由颇为无奈,“方兄是不是操之过急了些?”   “程大人此言差矣。这怎么能叫操之过急呢?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况且咱们之间本来就是一桩交易。如今事都办成了, 这该给的东西自然也不能落啊。”   瞥见对面少年笑盈盈的面庞,程临顿觉无语凝噎。从小到大,他还是第一次见这般爱财的读书人。若非事先调查过对方出自书香门第又是当地有名的才子,这般浓重的铜臭味儿他都要怀疑对方是商贾之家出身了。   腹诽归腹诽,钱还是要给的。   很快,叶淮便收到了他应有的报酬——汴京的一栋独立宅院,以及白银五百两。   见他手捧着房契一脸喜滋滋的模样,程临想到了先前贤王的嘱咐,便又补了一句:“这栋宅院是贤王殿下特意留给方兄的。”   叶淮哪能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这要是换做真正的方琼楼或许早就领了这份情,投效贤王走上仕途之路了。只可惜他不是。   “那就多谢贤王殿下了。”   在落下了这样一句客套的话之后,眼前人便再也不提其他。这让程临颇为难办。   他自是知道方琼楼不是特别愿意踏入官场,可求贤若渴的贤王哪里会这么轻易就放弃?   且不提方琼楼是举人出身,才华横溢。再看他行事机敏聪慧,智多近妖,还有一身驱邪的本事。放眼整个大魏,像他这样多方面的人才那也是不多见的。   自打知晓了方琼楼的存在,贤王殿下就跟他说一定要想办法将他招揽麾下。   可是这话说说容易,真做起来哪有这么简单?   到底是顶头上司的命令,程临只得硬着头皮上,“方兄接下来作何打算?是要回永平镇吗?”   收起自己得来不易的报酬,叶淮微微颔首道:“毕竟在下的弟妹都在永平,离家数日在下自然是得回去的。”   “其实也不一定要回去。如今方兄在汴京也有宅院,倒不如顺势留在这里。至于令弟令妹,等方兄安顿好之后再差人将其从永平接过来即可。”   程临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饶是叶淮也挑不出什么错儿来。   当然,他也知道对方这么说也不过就是想买断他这个“打工人”为贤王效力。但是这个建议本身还是非常有参考价值的。   他可没忘主线任务中除了要保住方家弟妹的性命之外,还得振兴方家。   永平镇的生活虽然安逸稳定,但那里到底只是一个小镇,发展机遇有限。   仔细想想,也是时候挪地方了。   看着叶淮一言不发的样子,程临的心里也直打鼓。虽然他刚刚这么说,但他对方琼楼到底会不会答应心里其实并没有底。毕竟这位方郎君做事向来都不按常理出牌。   若是他拒绝了……   就在程临忐忑不安的时候,耳旁却传来一句——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   就见叶淮笑了笑,“既然如此,那便按照程大人说的办吧。”   程临:???   这就答应了?!   看着眼前人一脸惊讶的模样,叶淮问:“可有何不妥?”   “没有。”   程临迅速地反应了过来。尽管心中欣喜万分,但他的面上仍旧一脸正经,“方兄若是信得过我的话,可将此事交由我来处理。我保证,定将令弟令妹一路平安地带到汴京。”   叶淮自是不会拒绝程临这个工具人的帮助。毕竟对方有钱有权有背景。有他的人护送,这两个孩子在路上应该不会吃苦。   想着,他颔首一笑:“那就多谢程大人了。”   ……   将接方家兄妹俩上京的任务交给程临之后,叶淮心安理得住进了新宅院,开始了自由自在的咸鱼的生活。   看着站在檐廊边悠哉喂鱼的叶淮,001忍不住道:“宿主,你既然不原意投入到贤王的门下怎么还敢住进他送你的宅子?”   “为什么不敢住?”   就见叶淮掀了掀眼皮,颇为淡定道:“再说这宅子是我应得的报酬,这跟我愿不愿意报效贤王有什么关系。”   001:“……”   虽然理是这么个理,但是一般情况下,接受了对方的赠与不就间接证明了两方达成合作关系了?可如今瞧叶淮的做派简直就像吃干抹净死不认账的渣男。   一时间,001不由开始替叶淮担忧,担心他到时候会不会被恼羞成怒的贤王给砍了。   叶淮对于001的想法不以为然。贤王之所以为贤王,就因为他礼贤下士。若非人品才干优异,程临也不可能对他如此的死心塌地。   像他这样的人自然是心胸宽广的,哪里会在意这些事。只不过……   叶淮放下了手中的鱼食盒,负手看着池子里的一群锦鲤争食,脑中的思绪发散。   既然决定定居在汴京了,那他也确实该考虑一下接下来的发展了。   到底是大魏的都城。除去住,这衣食行都得花钱。比之永平镇,这汴京的开销可是高出老多了。光靠写话本也不知道能不能养活家小。   就在叶淮寻思着要不要上街给人算卦看相之时,几日不见的程临再次找上了门。   这一次,除了带来了方家兄妹已经上路的消息之外,他还带来了一道册封圣旨——   冀州举人方琼楼因揭露妖孽祸乱宫闱有功,被册封为司天监少监。   “恭喜方兄,贺喜方兄。从今往后咱们便都是京中同僚了。”将圣旨递了过去,程临的面上露出了真诚的笑意。   人在家中坐,官从天上来。猛地收到圣旨,叶淮也是有点懵逼的。   “这……这也太突然了吧?”   “一点儿也不突然。”程临摆了摆手认真道:“先前方兄为了那妖孽之事废了不少劲。贤王殿下念及方兄劳苦功高,特意向陛下下旨请封。这些都是方兄应得的。”   说着,就见他一脸神秘地附耳压低声音道:“贤王殿下知晓方兄不喜寻常官场的人多事杂,所以便特意给你安排了个闲暇部门。”   “司天监掌管天文历法,平日里也没啥大事,官署内还都是一群道士方士,想来方兄在那儿应该能过得如鱼得水。”   叶淮:“……”   为了让他彻底留在汴京,连这等细节都替他考虑好了……对方看来是早有预谋吧!   虽然内心有无数的槽想吐,但叶淮还是控制住了自己。   反正事到如今木已成舟,他也不可能抗旨,倒不如坦然接受。反正他本来也打算去外头物色一下第二职业的。   而且仔细一想,当官也不是多难受的事。只要钱多事少离家近,也没啥不好。   不过,说到钱多事少离家近……   叶淮突的一滞。   看着眼前人一言不发的样子,程临怔了怔,半晌回过味来,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糟了,他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呢?   方兄个性洒脱不羁又爱自由,再加上他如此厌恶官场,贤王殿下搞这么一出“先斩后奏”怕不是惹恼了他吧?   就当他担忧地想该如何安抚眼前人的情绪之时,只听耳旁突然传来了一句——   “程大人,在下有一件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闻言,程临愣了愣,下意识地回答:“方兄但说无妨。”   就见叶淮默了默,道:“在下就是想问,这……司天监少监官至几品,俸禄几何啊?”   程临:“……”   他错了。   什么洒脱不羁爱自由,什么厌恶官场只缘身在此山中,都是假的。   钱才是方兄关注的重点! 第116章 家道中落改造(35)   日光轻拂草地, 霜叶红遍山野,一队车马徐徐从官道上驶过。   方泽玉瞧瞧掀起车帘,探出毛茸茸的小脑袋。微凉的秋风吹拂, 林间的鸟雀时不时地鸣蹄着飞过。   车内, 方泽宇劝阻道:“小玉别看了, 外头风大,可别染上风寒了。”   “二哥你看,是都城!”   闻言,方泽宇顿住了准备说教的嘴, 也跟着妹妹一道看向车外。   就见远处立着一道高耸巍峨的城门, 城门上挂着大大的汴京二字。比起这一路他们看到的其他州府,眼前的城门则更有一种皇城的气势,庄严得不可侵犯。   到底还是个孩子, 饶是平日里再怎么装作懂事成熟的模样,望见眼前这座无比繁华的都城,方泽宇也不免露出了这个年纪少年该有的活泛。   看着一脸激动的兄妹俩,车队旁骑着马的许护卫唇畔也不自觉泛起了一抹轻松的笑意。经过近一个月的赶路,他们总算平安抵达汴京了。也算不辜负程大人的嘱托。   递了过所进了城门,还不等赶着车马前往叶淮的宅邸, 远处闹市的一家商行外围着一群人,店铺周围还有官差守着。   什么情况?   许护卫正要差人打听, 店铺里却突然走出了一个官差。   “都别看了!大理寺办案,闲杂人等迅速规避!”   话音落下, 就见店铺里走出了一个人。一身赭红色的圆领官袍,面庞方正,神情严肃,正是程临。还不等许护卫出言招呼, 就见他的身后又转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身靛蓝色的官袍,衬得他愈发面冠如玉。   “这……”   外头的动静自然也引起了马车内兄妹俩的注意。   掀开车帘,俩孩子顿时瞪大了双眼。   那不是大哥吗?   *   叶淮觉得自己被骗了。   先前颁布圣旨时,程临同他说司天监是闲暇部门,他信了。   的确,事情也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司天监的活儿少,空闲至极。而他这个所谓的司天监少监其实就是摆设,平日里只需要去官署里点个卯就成。   只拿钱不干活,天底下竟然有这等好事?   为此,叶淮还高兴了好一会儿。   可是这世上到底还是没有白吃的午餐。就是因为他活儿少,如今程临一有事就找他,直接把他一个司天监少监当成大理寺的编外人员。一旦城中发现了什么离奇的案件,便怀疑是妖孽鬼邪作祟,非要拉他一块儿过来看。   然而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妖精鬼怪?   再加上汴京城是大魏都城,天子脚下的皇城根,受到天道和龙气的庇佑,就算真有什么邪祟也不敢把事情闹大。   是以,叶淮被叫出去帮忙,十次案件里有三次是装神弄鬼,三次是误会,另外三次都是夸大其词。   看着远处被官差围起来的孙记商行,叶淮不由无语凝噎,也不知道这一次又是什么幺蛾子。   程临见他一脸无语凝噎,联想到先前几次的乌龙事件,也有些不好意思。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要说一句:“这一次绝对跟之前的都不一样。实在是事态紧急,不然我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麻烦方兄。”   叶淮闻言斜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径直抬步往前走去。程临见状亦步亦趋地跟上。   大魏的京官,三品及以上都是着红袍的,而蓝袍都是三品以下的官职。   眼前这位俊俏郎君身着蓝袍,品级明显不如那位身着赭红袍的大人官阶高,可那位赭红袍的大人对那位蓝袍大人十分恭敬,言语间还颇具讨好的意味。这可把周围的围观群众给看懵逼了。   对比那些不明情况的百姓,同行的其他官差早就见怪不怪了。   一开始,他们也不明白程大人为啥这么看中这位方大人。觉得他一个走后门进司天监的小白脸能有什么本事,但是后来,他们的脸都被打肿了。   这位方大人虽然年轻,但是这脑子却是顶顶聪明。每次程大人在案件中遇到什么无法解决的疑难问题,总会去询问方大人的意见。而方大人简单的几句话就能给他们家大人带来不小的启发,从而加速了案件堪破的进程。   想到这儿,一群人不由遗憾地想:方大人有这样的本事,怎么不来他们大理寺却偏偏进了司天监呢?   叶淮不知外头的人究竟怎么想的,此时的他只想赶紧解决了这桩案子回府。他昨日就接到方家兄妹俩快到汴京的消息了,若非程临说事况紧急加银钱让他帮忙,他今日才不来呢。   走进了商行,一股难闻的味道扑面而来,冲得人脑门发晕。叶淮和程临随即背过身,抬起袖子捂住口鼻。   “什么味儿?”   话音落下,一个小官差连忙上前送上方巾。   堵上口鼻,程临拧了拧眉问道:“尸体呢?”   “就在里间的账房。”   二人不再多废话,径直往里走。只见地上躺着一具尸体,用白布盖着。程临径直蹲下掀开白布,刚一掀开就瞧见了让人触目心惊的一幕。   只见尸体的身上竟然遍布大大小小的鲜红色的蘑菇,密密麻麻地聚集在一块儿,如同一颗颗的肉瘤,让人见了心中顿生不适。   即便已经在场的官差绝大多数都已经见过了这具尸体,但此时再见一遍仍旧非常不适应。   入职大理寺的这段时间程临也见过不少尸体,但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可怖的症状。再加上这屋内气味太冲,一时间竟也有些反胃。   看着眼前脸色明显有些发白的程临,叶淮道:“程大人若是不舒服就暂且去一旁歇着吧,这里我来就成。”   见眼前人面色如常,程临滞了滞,询问:“你就不觉得恶心吗?”   叶淮点点头,神情淡定:“确实挺恶心的。”   毕竟这种场面,他以前只在惊悚恐怖类的影视作品中见过,却不曾亲眼见过。如今亲眼看到这副画面,冲击力还是有些大的。   不过叶淮这人好面子,哪怕心里面再怎么不舒服,他也要装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就见他从一旁的柜台拿了两根干净的小楷狼毫,径直蹲下,夹起了其中一具尸体的右手,仔细观察了起来。此举引得在场的人纷纷对他投以敬佩且复杂的目光。   众官差:方大人可真是个猛人!   程临:动作这么熟练,你到底哪里觉得恶心了?   强忍着胃里翻滚的恶心意味,程临悄声询问:“方兄看出什么了没?”   叶淮没有作声,又让一旁的仵作借他一把工具将尸首的嘴巴撬开,只一瞬,一股暗红色的气体猛地从里头窜了出来。   突如其来的变化,把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不等他们反应,下一秒叶淮竟甩出了一张黄符将那股瘴气给重新压回到了尸体内!   看着这一番操作众人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这……”   “刚刚那是什么啊?”   程临怔了怔,就见眼前的方琼楼神情随即变得严肃了几分。见状,他随即凑了过去,刚要开口询问,就听耳旁传来一句——   “他身上长着的是毒蝇蕈,对人有着致命的毒性。”   众人:!?!?!?   一听说有毒,所有人全都退后了好几步。   “不必如此慌张,即便是中毒,也得吃了它才会中毒。”   闻言,在场的人顿时松了口气。   就见叶淮放下手中的两根毛笔,转头询问一旁的程临:“这尸体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死者又是做什么的?”   程临看向一旁的录事官王柏,对方随即报告:“死者名叫万千。是孙记商行的掌柜,余杭人。”   听闻,叶淮微微一滞。   万千……万掌柜,孙记商行,余杭。怎么感觉这么耳熟啊?   他拧眉想了想,随后眼睛倏地瞪大。   这该不会是当初眼红方琼楼得到孙家赏识,然后买凶杀害原身的那个万掌柜吧?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那些反派也没出现,他都差点忘记这些人了。   想着,他看了一眼面前这具变得面目全非的尸体,表情复杂:也不知道这到底算不算现世报。   就听录事官继续道:“万掌柜昨日到的汴京。此次上京是为了盘查孙记商行在汴京的账目。尸体是今早辰时三刻被商铺的伙计陈财发现的。”   “据陈财所说,自昨日到了商行,这位万掌柜便开始盘查起了账目。因为事情繁杂,他也没回客栈,夜里直接在账房里头歇下了。”   “陈财辰时便到了商铺,开始打扫整理铺面,去仓库盘点货物。待他将事情都处理完后也没见到万掌柜从账房里头出来,便进去查看。没曾想就瞧见了万掌柜的尸体。”   听完前因后果,叶淮问:“案发时,铺子里是只有万掌柜一个人吗?”   “是。晚饭后,商铺的伙计都回去了,当时只有万掌柜一个人留在这里。而且我们也查验过了,后厨里也没有蘑菇。”   闻言,叶淮不由陷入了沉思。   “这已经是京畿地区最近发现的第三具尸体了。前两具的死状也跟这具尸体一样。”   说着,就听程临压低声音询问:“方兄,这会不会是妖怪做的?”   “程大人觉得呢?”   被反问,程临愣了愣,点点头:“我觉得应该是。”毕竟一般人也做不出这种事吧?   叶淮挑了挑眉,“程大人倒是难得慧眼识珠了一次。”   说着他的面上敛去了轻松的笑意,神情严肃。虽然他能在这具尸体上看到一些不同寻常,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件事好解决。   这妖怪既然敢在汴京城犯事,那它肯定仰仗着或者图谋着什么,不然也不可能铤而走险。   “还是先看看另外两具尸体再说吧。”   用醋熏蒸消毒之后,叶淮走出了商行。恰逢此时,只听远处传来一声——   “大哥!” 第117章 家道中落改造(36)   听到背后的一声喊, 叶淮倏地转过头。就见不远处的马车上,方家兄妹俩一脸欣喜地朝他挥手。   他愣了愣,随后松懈了紧绷的面庞, 展颜一笑, 朝着他们走过去。   看着叶淮这一身靛蓝色的官袍, 方泽宇神情惊讶:“大……大哥,你真的当官啦?”   人小鬼大的方泽玉也跟着感叹:“许大叔说大哥在汴京当官了一开始我们还不相信,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许大叔……   叶淮闻言下意识地瞥了一眼一旁的许护卫,就见对方的唇角肉眼可见地抽搐了一下, 但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   叶淮笑了笑, 转头对着许护卫行了一个拱手礼,“家弟家妹无状,许护卫这一路辛苦了。”   “方大人言重了, 此事本来就是在下的职责所在,谈不上辛苦。”许护卫回了一礼说:“既然人已经平安送到,那在下也该去寻程大人复命了。”   “不必特意复命了。”   话音刚落,叶淮的身后走来了一个人,不是程临又是谁?   就见程临对许护卫认可地点点头道:“你此行做得很好。”   说着,他又看向叶淮, “方兄这是要打算回去了么?”   “程大人也看到了,家弟家妹在此, 今日多有不便。”   程临闻言点了点头,“确实。既然如此, 那方兄今日就先回去吧。另外那两具……”说着,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顿了顿,看了两个孩子一眼。   叶淮心领神会:“我明日再来大理寺查看。”   “既然如此,那便麻烦方兄了。”   和程临一行分道扬镳之后, 叶淮扬起笑对二人道:“走吧,哥带你们去新家。”   方泽宇看了一眼远处仍旧有不少人观望的孙记商行,小声询问道:“哥,那家店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啊?”   一旁,方泽玉忍不住道:“二哥真笨,这都看不出来。肯定是出人命了嘛。”   哦豁。   听闻,叶淮不禁挑眉,“小玉你知道的还挺多的嘛。”   “一看就知道嘛。”却见方泽玉露出一副嘚瑟的小表情,“咱们在永平镇的时候,有人死了官差老爷不也把那些店铺围成现在这样?”   “对哦。”听闻,方泽宇一拍脑袋,表情恍然大悟。半晌,他又突的一滞,看向叶淮,“哥,真的死人了吗?”   “……”   叶淮抿直了唇角,抬起双手屈起食指一人赏了一个脑瓜崩,俩娃娃手捂着额头吃痛地嘶了一声。   “这么大座都城死个人有什么奇怪的?咱们当初从冀州逃难去南边见过的死人难道还少么?”   闻言,兄妹俩委屈巴巴地瘪了瘪嘴。   瞥了面前两颗毛茸茸的小脑瓜,叶淮淡声道:“与其关心这些,你们倒不如想想待会儿该吃什么。这归贺楼的八宝鸭皮酥肉嫩倒是一绝。还有徐记的冰糖葫芦,那糖衣厚厚的,一口咬下去酸甜可口。沈家的羊肉馍馍……”   话还没说完,就见两个小馋鬼均是咽了口唾沫,眼睛亮闪闪地望着他。   见兄妹俩的注意力全都转移到了美食上,叶淮弯眸一笑,“你们想先尝哪一个呢?”   就听二人异口同声——   “都要!”   ……   第二日,大理寺衙门。   “方兄今日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看着一脸愁苦从外头走进来的叶淮,程临忍不住问了一句。   就见叶淮摆了摆手,“别提了。”   昨日带两孩子去归贺楼搓一顿,一下子就吃掉了他大半个月的俸禄,他肉疼啊!   平日里去这中地方都是程临付账他还不觉得贵。如今摸着兜里那瘪下去一大截的荷包,这感觉就截然不同了。   如今之计也只有先破案赚点外快贴补家用了。   无声的叹了口气,他问:“另外那两具尸体呢?”   “在停尸房。咱们现在就去吧。”   ……   紧捂着鼻子,看着眼前这两具跟昨日万千那具无甚差别的尸体,二人不由拧紧了眉头。   昨天只有一具尸首都觉得恶臭无比,如今三具都放在一块儿了,这屋子更是臭气熏天。   程临捂住口鼻,极力忍住想要作呕的冲动,沉声道:“第一具尸体是在五日前发现的。死者姓张,男,年二十五,是药房的伙计。第二具尸体是前天发现的,是乐坊的舞姬。”   “可曾查过他们死前都去过哪儿了吗?”   “查过了,与平日里别无二致。”   话毕,程临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单从身份背景来说,这三人之间并无任何共同点。但是从尸体被发现的状况来说还颇有相似之处。”   “怎么说?”   “这三个人都是在密闭的房间里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死的。”   程临分析道:“伙计的尸体是在药店的库房被人发现的,舞姬死在了自己的寝屋里,至于万掌柜,你昨天也看到了。门窗也没有被人为破坏过的痕迹。”   听闻,叶淮挑了挑眉。合着这还是桩密室杀人案呐。   程临抿直了唇角,凑近压低声音道:“方兄昨日说尸体身上长的这中菌子叫毒蝇蕈,且又怀疑妖魔作祟。这是否证明,此案的凶手可能就是毒蝇蕈成精的妖类?”   “理论上的确如此。但是有一点十分奇怪。”   “哪一点奇怪?”程临不解地看着他。   “尸体。”   就听叶淮道:“妖怪害人的方式一般都是会遵循自己原形的本能的。就好比先前在江宁县作乱的那只蚂蟥精。”   一说到蚂蟥精,程临的脸色变了变。似乎是想起了曾经不太美好的回忆。   叶淮扫了他一眼,不再多提,继续道:“毒蝇蕈之所以能害死人是因为它有剧毒。可我刚刚看了验尸单,并没有检查出他们吃过毒蝇蕈。而且在死因这一栏,写的是浑身血脉喷张,心脏炸裂而亡。”   “而且,你再看看他们怪异的死状,你不觉得他们的死法特别像一中东西么?”   闻言,程临滞了滞,似乎想到了什么。   “你是说……”   不等他说完,就听对方继续道:“就像是在拿着这几个人的身体作为土壤,培养着这些毒蝇蕈似的。”   拿人的身体来培养毒蘑菇?   听到这个论断,不知怎的,程临顿时背脊一凉。感觉浑身爬满了鸡皮疙瘩。   他握了握拳,极力忍住心底里的不适,追问道:“凶手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我也不知。可能是为了这些毒蝇蕈子孙后代的繁荣昌盛?”叶淮状似调侃地说了一句,接着说:“若真是如此,那么此举也有些多余。因为像菌子这中东西,下一场雨就会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实在没必要……”   叶淮突的一顿。   不知怎地,他的汗毛竖起,全身叫嚣着一中本能的危机感。   下一秒,就听他的背后传来了一声细微的布料摩擦声,紧接着就见对面的程临瞳孔放大,神情惊恐地望着叶淮的身后。   “方兄……你背……”   不等他把话说完,叶淮一个大步上前,扯过程临的胳膊,头也不回地往外奔。   在他们逃出停尸房的一刹那,那三具长满了毒蘑菇的尸首也跟着一块儿追了出来。这场景堪比生化危机和超级马里奥的结合体。   大理寺衙门的官差们听见堂院里头的动静纷纷探过脑袋来看,却没曾想一眼就瞥见了如此可怖的一面,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额滴个亲娘哎!诈尸啦!”   不等一群人慌慌张张逃窜,叶淮将程临推给大理寺的其他下官,随后便头也不回地冲回了院子里。   就当他与那三具变异的尸首正面相逢之时,就见他侧身一避,从怀中掏出了几张黄符顺势甩出,双手结印。   “临兵斗者皆列阵在前!”   看着眼前人手上翻飞的动作,在场的其他人均是一脸惊讶。   对面的蘑菇尸先是一愣,随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慌忙后退躲避。   然而终究还是太晚。   咒声落下,就见那几张黄符竟然无风自动,无火自燃,随后竟化作了几道金炁,直直地朝着那三具尸体袭去。   金炁入体,那三具尸首顿时立住不动。下一秒,一阵黑红色的烟雾从尸身上窜出,随后就听见了类似烤肉的“刺啦”声,尸体开始燃烧。   大理寺衙内顿时臭气熏天。   就在一群官吏背过身弯腰作呕之时,背后的人群中也不知道是谁焦急地喊了一句——   “方大人!这尸首不能烧啊!那是物证!”   听到这一声鹤立鸡群的喊叫,连程临都不由愣了愣。他顿时停住了呕吐的动作,微微直起身,举手示意:“无妨。”   大理寺衙门内最大的官都发话了,底下的人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   叶淮负手站于院墙内,丝毫不在意身后的动静。此时的他,面对着眼前这一簇若有似无的黑红色魔气,不禁拧了拧眉。   这里怎么会有这中东西?   想着,他随即打了个响指,对面的阳火顿时熄灭,那三具焦尸顿时直挺挺地倒了下来。   官吏们一动不动地缩在院外,见三具尸首没有再发生变化,忐忑不安的心这才重新放回了肚子里。   命人将那三具尸体重新抬回停尸房。程临长舒了一口气,抚了抚仍旧跳得有些快的心脏,走到叶淮身边,“方兄,刚才是怎么回事?这好端端地怎么会突然诈尸呢?”   “我想我们刚才的猜测或许反了。”   “反了”程临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皱眉道:“什么意思?”   “一开始,我以为幕后真凶是想拿着这几个人的身体作为土壤,培养着这些毒蝇蕈。”   说着,叶淮转过身看了被人抬进去的那三具焦尸一眼,语声渐沉:“如今看来,倒像是他们尝试着用毒蝇蕈改造这些普通人,将他们变作可以驱使的怪物。” 第118章 家道中落改造(37)   用这些菌子来改造人……制作怪物?   听完眼前人的话, 程临讷讷张大嘴巴,一时有些失语。   虽然说他也不是第一次见到妖怪了,可今日发生的这一切实在是超出了他的想象范围。   良久, 他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一个小小的毒蝇蕈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力?”   叶淮:“这当然不单单是毒蝇蕈的功劳。”   闻言, 程临愣了愣,“什么意思?”   “因为这些不是普通的毒蝇蕈。”   瞥见程临惊骇的眼神,叶淮又连忙补充说:“当然, 也不是成精的毒蝇蕈。”   听到这一句,程临滞了滞, 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随后问道:“那是……”   “刚刚在这几句尸首焚烧的时候,我看见了魔气。”   程临:???   魔气?那是什么?   似是知道对方的不解, 叶淮便接着解释:“这世间有六道轮回, 分为天、地、人、阿修罗、饿鬼和畜牲道。而这阿修罗道就是魔界。”   “正如人间有控制阴阳平衡的阴气和阳气, 这魔界里也有魔气。”   “这种气在魔界本身并没有什么,但是一旦泄露到人界就会破坏这里的阴阳平衡。同时也会浸染侵蚀改变这里的一切。”   说着, 叶淮顿了顿, “那些毒蝇蕈可能是被魔气侵蚀过的。所以才会发生这么大的改变,拥有这么大的威力。”   虽然已经听到眼前人的解释, 但因为内容要素过多, 此时的程临只觉得脑子里像是有一堆乱七八糟的线缠成了一团。   “那幕后之人利用人来制造这些怪物到底是想做什么?”   叶淮眯了眯眸子, “虽然目前还不知道, 但是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话音落下, 二人低眉不语。   就当现场气氛沉默凝重之时, 身后传来一声:“大人,尸体已经安放完毕。只是……”   闻言,二人纷纷回过头。   “只是?”   程临拧了拧眉, “只是什么?”   就见眼前的小吏一脸欲言又止,“只是这些尸体被烧成这样,日后死者家属过来收尸入殓的时候,咱们该如何解释呢?”   听闻,程临的神情一下子严肃了许多。先前情况紧急,这一时也没能顾得上这些。如今仔细想想倒确实是一桩麻烦事。   “此事无需担忧,实话实说即可。”   叶淮淡声道:“毕竟,这些死者的模样他们的家眷绝大多数也都见过了。但凡是个普通人见到这种尸体,这心里就没有不害怕的。”   “如今尸体不光异变还打算袭击朝廷命官,得知此事的他们,比之责问咱们估计更加害怕受到牵连吧。”   一旁,程临听闻赞同地点了点头,“就按照方大人所说的办吧。”   那小吏听闻滞了滞,躬身行了一礼:“是。”   见底下人退下之后,程临神情严肃道:“方兄,若事情真如你猜测的那样,那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可有办法查到毒蝇蕈或者魔气的源头吗?”   就见眼前人低头沉思了片刻,缓声道:“我试试吧。”   ……   几个时辰之后,大理寺的后院里再次架起了一桌祭台。   除了老几样的祭品和法器之外,还多了三具先前被烧焦的尸体。   叶淮身披道袍,手持三清铃,步罡踏斗,绕着祭坛振振有词:“此间土地,神之最灵,升天达地,出幽入冥……”   “这是《土地神咒》?”   大理寺的这些官吏们不像程临和许护卫,先前也没见过叶淮搞出这阵势,此时均是躲在远处好奇地窃窃私语。   闻言,其他人看了那说话的小吏一眼,有些讶异:“你还懂这个呢?”   那人尬笑了一声道:“也不算懂,就是曾经听过。”   说着他又忍不住感叹了一句:“没想到方大人竟然还会开坛做法。”   “会开坛做法也不奇怪吧。人方大人好歹也是司天监的,就算是开后门进去的,那也是有两把刷子的。白日诈尸的时候,咱们不是都看到了吗?”   话毕,几人均是闭上了嘴。的确,不论是让黄符无风自动化成金光,还是让变异的尸首自燃,都令人叹为观止。绝非一般人所能做到的。   意识到这一点,在场的人看向叶淮的眼神就变得愈发敬佩了。本以为方大人只是脑子聪明,却没想到他在方术道术一行竟有如此能耐。看来终究是他们见识短浅了。   当大理寺的大小官吏心思各异的时候,叶淮突然顿住了脚步,目光直直地盯着不远处的三具焦尸。   一旁,程临见状愣了愣。本想开口询问,却见眼前人抬起了左手,示意他不要说话。紧接着就见几缕若有似无的黑红色气体从尸身上浮了起来,朝着眼前的祭台靠近。   见状,叶淮随即放下三清铃,双手掐诀,念了一段在场人都听不懂的咒语。随后,一张空白的黄纸从祭桌上飘了起来,纸张垂直于地面定定地立在了空中。下一秒,就见那几缕黑气朝着黄纸袭来。   就见那黑烟好似笔墨,开始在黄纸上盘旋作画。   这等奇异的场景再次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当黑烟在纸上完成作画之后,叶淮随即收诀,在众人惊叹的眼神中,那一张黄纸竟自行朝着他的方向飘来。叶淮抬手一捏,恰好接到了这张纸。   程临顾不上感叹,随即凑过脑袋往纸上看去。   就见这纸上竟画着一幅图!   跟大魏流行的华丽工笔不同,眼前的画虽然只有单一的墨色,但画面却栩栩如生。   这纸上画的内容非人非物,而是一处场景。   远处是层层叠叠的山峦,而近景竟然是一道深深的天坑!   只见画面中,那天坑的中央竟还流动着些许黑红色的烟雾,若非颜色不对,还真有些像山中的泉眼。   望见这等让人讶异至极的场景,程临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作为现代人的叶淮倒是淡定许多,看着眼前堪比素描的图画他不由暗暗腹诽:也不知道这土地公是不是偷偷学了素描了,不然怎么会用这等方式做神降?   程临花费了好一番功夫,这才逐渐平复了内心激荡的情绪。   他问:“方兄,这画上画的地方就是魔气是所在之处么?”   “是。”   “我拜请了各方土地,请他们帮我指路。”   说着,叶淮就将这张纸卷了起来,递给了程临,“围绕着汴京城,在方圆百里内,拿着这张图去寻,想来应该能找到。”   接过图卷,程临面露喜色。然而,他脸上的笑意还没多保持几秒,却突然一滞,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愁色。   “方圆百里?这范围是不是太大了?”   汴京城虽然不比西南地区山峦叠嶂,但仅凭借着这一张图在整个方圆百里的范围内搜寻这个天坑也着实是有些难度。   若是真这么按图索骥一点一点地搜查过去,只怕这天坑还没找到,又会有更多的人受害。   想着,他忙问:“难道就没有特定的方位吗?”   程临的担忧不无道理。叶淮听闻又将那幅图拿了过来,从上到下又给仔细看了一遍。良久,他淡声道:“朝着东南方向去寻。”   虽然得到了答案,但眼前人竟然这么快就得出结论,程临也不免有些懵。   “方兄,你是怎么知道的?”   就见叶淮指着画的右上角,“你看这里。”   程临闻言狐疑地看过去,就见他手指的地方竟然画着一座小小的塔。那塔坐落在远处的悬崖边,掩映在林间,不仔细看极其容易忽略。   只一瞬,他倏地张大嘴,讷讷道:“这是……武平寺?”   就见叶淮点点头。   虽然汴京城内的塔不止一座,但像画上这样修建在悬崖边,边上还有树林的塔也就只有位于城外东南方向的武平寺了。   尽管叶淮来汴京没多久,但是对于这武平寺倒是早有耳闻。   听说这里的菩萨极其灵验,所以即便地处偏远,也有不少人愿意大老远跑这里烧香拜佛。   只是,没想到这武平寺的附近竟然还有泄露魔气的天坑,这倒是让人不由心生警惕了。   盯着眼前的佛塔,叶淮不由抿直了唇角。   也不知道这两个地方到底有没有关联。   ……   既然已经知道了天坑的大概位置,程临自然不敢继续耽搁,随即命手底下的人去城外武平寺附近寻找天坑。   “找到天坑之后让所有人都不要轻举妄动。”   在程临发布完命令之后,叶淮又补充了这样一句。这让在场人的心顿时一紧。   就见他正色道:“这也是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   “……”   事实上,自从早上亲眼见识过诈尸那一幕,就算给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啊。   虽是这般想,但一群人还是乖乖应和上峰的话。   ……   第二日,正当大理寺派人去城外搜寻天坑之际。汴京城内,一个姓郑的高官家里也出现了与先前那三具一模一样的尸首。   同样是密闭独处的环境,同样是身上长满了毒蝇蕈。   当然,同样也诈尸了。   只不过与先前的情况有所不同,这一次的死者在死后不到一个时辰之内便诈尸了。   家属前脚刚刚报官,后脚尸体就发生了异变。   不仅如此,它甚至还六亲不认地袭击了家中的亲人。若非郑府的护院武力高强,只怕郑家上下是凶多吉少了。   当叶淮和程临接到消息赶到郑府的时候,郑家上下皆是被吓得瑟瑟发抖。   看着眼前一脸怀疑人生的郑大人。程临不由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曾几何时,他也经历过这样的惊吓。如今看见郑大人这样,一时间他竟生出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叶淮不像程临有这么多的感慨。到地方后,他第一件事就是去查看那具异变的尸体。   然而,当他看到尸体的那一刹那,却猛然顿住了。 第119章 家道中落改造(38)   若说先前那三具异变的尸体只是长点毒蘑菇但还有点人样的话, 眼前这一具则开始渐渐脱离“人类”的范畴。   比之先前见过的那三具,这具尸体的变化着实不小。   除了身上长着的毒蘑菇外,就见他肤色发青, 长牙尖甲, 怎么看都像是影视文学作品当中的僵尸、丧尸一类怪物的形象。   明明才不过一两日,这尸体怎么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盯着眼前这具变异的尸首,叶淮拧了拧眉。他总感觉这种情况有些似曾相识。   就像生化危机里面的丧尸, 不停地升级,一级更比一级强。   他这厢胡乱想着, 眼前这具被绑在梁柱上的尸体突然动了动。   半晌,他那低垂的脑袋猛地抬起,露出了一双跟毒蝇蕈一样鲜红的双眼。   看见叶淮后, 他很是兴奋, 顿时龇起长牙想要扑过来咬他。   叶淮见状忙后退了几步, 虽然动作迅速,但神情依旧淡然。   没能咬中他, 那尸体很是气愤, 开始疯狂挣扎起来。只可惜身上绑着绳索限制了他的行动,不然早就冲过来了。   屋内的动静自然也引起了外头人的注意。   在例行询问了郑家上下, 并安抚完惊魂未定的郑大人之后, 程临便带着底下人来到了关押变异尸体的小屋。谁曾想刚一到门口就听到里头的动静。因为担忧先前单独去查看尸体的叶淮的安危, 一行人随即推门而入。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人气一多, 刺激到了僵尸, 它竟挣扎的更加厉害了。   看到眼前的异样场景, 程临等一众官吏不由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眼见着面前的僵尸逐渐往暴走的方向发展,叶淮随即掏出了一张黄符贴在了对方的身上。不多时,先前暴躁地一匹的僵尸顿时安静了下来。   见眼前的变异尸体不动了, 程临滞了滞,这才敢缓缓走上前。   不等眼前人询问,他径直开口道:“这个人是郑府的管家。跟先前那几人的情况差不多,昨天晚膳后这管家在房内休息,今早才被人发现死于房中。”   “郑家上下十分害怕,于是在发现尸体的第一时间便禀报了大理寺。却没曾想,在咱们赶来的路上,这管家就异变了。”   说着,他又觑了一眼面前这具被叶淮控制住的尸首,心有余悸。   刚刚的场面他也见到过了,比起先前在大理寺被方兄烧毁的那三具,眼前这一具尸首明显有些不太一样。不仅模样变了,攻击性似乎也变得更强了。   虽不知道这幕后黑手是如何在短时间内做到这一切的,但很显然,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也不知道许平他们有没有在城外找到天坑。   就在程临焦急万分之际,一名小吏疾步匆匆地走到门外,唤道:“程大人,许护卫他们回来了。”   “如何?”   “那地方找到了。”   闻言,屋内的两人面面相觑。   半晌,叶淮出声道:“带路。”   ……   夜色如墨,透过黯淡的月光,可以瞟见远处山峦叠嶂,悬崖边还有一座佛塔隐映在林中。   而不远处,一个莫约一丈宽的深不可测的圆形地洞横亘在众人面前。   一切都如他们先前在画上所看到的那样。   虽然先前已经有所心理准备,但当众人亲眼看到这副场景一个个地都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这还真能找到啊!   叶淮径直走到洞口边蹲下,用火把照了照这洞口。程临凑到一旁低声询问:“怎么样?”   递交了火把,叶淮站起身,“地方感觉是这个地方,就是有一点不对劲。”   “不对劲?”   程临滞了滞,忙追问道:“哪里不对劲了?”   “你看这里。”   就见叶淮将那幅画卷拿出来,指着天坑的位置,就见画面上黑红色的气体浮动。   说着,就听他沉声道:“可是我在这里没有感应到魔气。”   闻言,程临拧了拧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有人把那洞里的什么魔气给堵上了?”   “……”   虽然很想吐槽程临的说法,但不得不说,他这大开的脑洞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性。   就见叶淮低头思忖了片刻,“到底是不是,下去看看就知道了。”话音落下,他便转身命人去取绳索来。   程临:???   下去看看?   看了一眼周围漆黑的夜色,他倏地瞪大眼睛,现在吗?   意识到这一点,他一把扯住叶淮的衣袖,“方兄。”   叶淮歪着脑袋,“何事?”   程临眉头紧蹙,“眼下天还未亮,加之这里又是荒郊野外的,咱们既搞不清楚这洞究竟有多深,又不知道里头有没有危险,你这样贸然下去怕是不妥吧?万一遇到危险,我又怎么同令弟令妹交代?”   就听他缓声劝说:“如今这天坑已经找到,咱们也不差这么一时半会儿的。倒不如等天明了再下去。”   程临的话不无道理。若是在情况不紧急的情况下,叶淮自是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然而情况今非昔比。自打今日见过郑府管家那具尸体,他便知道幕后之人加速行动了。   加上本应该在天坑中存在的魔气消失不见了,这种种的变故加起来让他不得不的警惕。   只怕他们这边的行动,对方早已知晓。   既然如此,那他若是继续在原地等待,那无异于坐以待毙错失良机,让事情变得更加严重。   想着,叶淮道:“程兄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只不过眼下情况非比寻常,容不得咱们再拖了。”   话毕,他顿了顿,继续说:“不过就几日时间,死者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频繁。这背后到底代表着什么,想必程兄应该也能明白吧?”   程临听闻顿时沉默。   眼前人的话他自然明白。同样的事换做从前,他铁定不会阻拦。可如今他与方琼楼有了如此深的交情,同时也知晓了他家中的情况,这让他如何放心得下?   方兄那两个年幼的弟妹才刚来汴京没多久,兄妹几人还没什么机会多相处几日,对方就被他召唤到大理寺来帮着处理诡案。若是方兄因为查案出了什么岔子,他将来又该如何面对方家兄妹?   可同样的,这件案子的严重性超乎了他们的想象,拖得越久变数也越多。   一时间,他也不知如何是好。于公觉得对不起方兄,于私又觉得对不起汴京城百姓。   就在程临两厢纠结之际,对面的叶淮早已捆上了绳子,拿好了该带的东西准备下天坑。   见状,程临也顾不上多想,直道:“既然方兄执意要现在下去,那我也跟你一块儿下。”说着,他转头吩咐许护卫:“也给我备一条绳索。”   许护卫闻言连忙答应。   就当程大人豪情壮阔地准备大展拳脚跟着叶淮一块下天坑之际,只听耳旁传来一句——   “程兄既不会武也不会方术,下去也是个拖累,倒不如留在上面帮忙望风拉绳子。”   程临:???!!!   此话伤害不大但侮辱性却极强。闻言,现场其他的官差都不由抿紧了双唇,面庞紧绷生怕笑出声来。更有甚者甚至还背过身捂嘴偷笑。   就见叶淮神情淡定地活动了一番手脚,转头看向一旁呆若木鸡的程临,“程兄若是不放心的话,可以让许护卫跟着我一块下去。他功夫不错,不至于成为拖累。”   程临:合着,他是被嫌弃了是吗?   眼前着上官的面子挂不住,许护卫小心翼翼地抱拳接话:“大人,卑职愿随方大人下去一探究竟。”   程临到底不是小肚鸡肠的人,早已被叶淮怼习惯的他,倒也没有因此而生气。毕竟对方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加之如今属下都已经主动请缨了,他也没道理继续拦着。   “……罢了。还是许护卫你下去吧。”   就见他叹了口气,接着表情严肃道:“不过下去之后定要注意安全。若是遇到危险,便喊一声,我们马上拉你们出来。”   “大人放心,卑职定会小心行事。”   ……   就这样,叶淮和许护卫便在“老父亲”程临注视的目光下,绑着绳索下了洞。   随着下放的绳索,二人距离洞口越来越远,同时也渐渐远离了光亮。望着头顶那一圈圈不断缩小的火光,许护卫的心也不由跟着一块紧绷了起来。   瞥见他的表情,叶淮挑了挑眉:“你很害怕?”   “方大人难道就不怕?”   “怕啊。”   “……”   看着眼前人拿着火折子游刃有余地观察着周围环境的模样,许护卫不由腹诽:这哪里像害怕的样子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同行之人是“马大胆”的缘故,许护卫的心里竟比先前平静了些许。   他问:“方大人可曾看出了什么没?”   就见叶淮扭过头,笑了一下,“你别说,还真看出点东西。”   “什么东西?”   “你仔细看看周围。”   闻言,许护卫跟着环顾了四周一圈,拧眉道:“这里什么东西也没有啊。”   “你没发现吗?这洞穴的内壁既不是泥土,也不是天然的岩石。”   眼前人听闻猛地一滞,又认真往身侧看去。   的确。先前光顾着紧张了,竟然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一个线索。   在下降了好一段路程之后,周围原本长满杂草的泥土内壁竟然变成了规整的石头青砖!而且仔细观察,青砖上面甚至还雕刻着浅浅的浮雕花纹。   只一瞬间许护卫就呆住了。   这到底是……   就听耳旁传来了叶淮淡然的声音:“既然这里明显有人为的痕迹,这就说明底下肯定还有更大的惊喜。”   更大的惊喜?   许护卫滞了滞,“方大人,什么惊喜啊?”   只见眼前人朝着他弯了弯唇角,反问了一句:“你觉得呢?” 第120章 家道中落改造(39)   “我觉得?”   许护卫闻言滞了滞, 半晌又看了一眼周遭的青石砖。突然间双目瞪大,“方大人,你说这里会不会是某位大人物的长眠之地……咱们该不会跑到人家坟里来了吧?”   说到这儿, 许护卫不由打了个寒颤, 似是极害怕:“这要真是人家的坟,咱们这样贸然下来那这墓主人该不会报复咱们吧?”   叶淮:“……”   “真不愧是程临手下的得力干将,你这想象力简直比程大人还厉害。”   “大人您是在夸我吗?”许护卫听闻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 半晌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问了一句:“不过这想象力又是何物啊?”   叶淮微微一笑,“没什么, 我就是在夸你聪明呢。”   二人说话间,双脚也触碰到了地面。解开绳索, 许护卫当即往上放了一个信号弹。   洞外,程临等一干人正急切的守候着。感知到手上的绳索轻便了不少,便开始担心起了两人的安危。恰逢此时,天坑里传来了响动。金黄色的火花窜出洞口, 炸裂成一道美丽的烟花。   是信号!   见到这儿, 程临不安的心顿时放松了些许。   ……   洞穴里, 叶淮拿起火折子环顾了四周一圈。这个洞比他预想之中的还要大。顺着岩壁上的雕花青砖铺陈的方向往前走,便能看到一扇半拱形的青铜门。   仔细一看,那门上竟然雕刻着一个人像。说是人像,也不完全正确。那雕像模样丑恶, 生着三头六臂……   难不成这上面刻的是哪吒?   可是他寻思这中坛元帅也不长这么丑啊。   “这上面刻的是……阿修罗?”   耳旁许护卫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闻言,叶淮这才想起来除了哪吒之外, 阿修罗王的法相之中也有三头六臂。   想到这儿,他挑了挑眉,颇为赞许地看了许护卫一眼:“可以啊, 这你都能看得出来。”   难得被叶淮夸赞,许护卫也有些不好意思,“方大人见笑了。因为我娘信佛,小时候常带我去庙里听法会,这听多了就多少知道一些。”   叶淮点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而绕到青铜门前仔细观察了起来,试图寻找破解开门之法。   眼前这扇门采取了阳刻加镂雕的方式,工艺复杂,上面的图案繁复且栩栩如生。要想从上头找到开门的关键,可着实不容易。   叶淮围着这扇门从左转到右,从右遛到左,也没能看出个所以然来。   虽然民间常说佛道不分家,但两者还是有区别的。他一个专门研究术法的捉鬼道士对于佛教那些经典故事也是只知皮毛而已。只知道阿修罗是佛国天龙八部护法神之一,别的也没细细了解过。   如今要在啥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破解机关开门,还真有些不容易。   就当他敛眉沉思之际,只听耳旁传来一声轰响,紧接着眼前的这扇青铜门竟然自己打开了!   叶淮难以置信地扭头看向身侧,却见许护卫表情怔楞地站在门前,双手高举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你刚才做了什么?”   “也没做啥。”许护卫一脸无辜,“就是看着阿修罗王手上的日月刀歪了,就想给他摆正了一下,谁知道这门就开了。”   叶淮:“……”   这难道就是欧皇的力量吗?这误打误撞的运气也是没谁了。   在心里默默感慨了一句,他走进了青铜门,里头是一道长长的甬道。他刚要点燃火折子,墙壁上的火把竟自己燃烧了起来。   “鬼啊!!!”   只一瞬间,许护卫便吓得后退了七八米远。   叶淮颇为淡定地走到墙壁边看了看,拿起一根火把,“没有鬼。只是这火把上含磷,刚刚青铜门打开,火把接触空气后自燃了而已。”   闻言,许护卫滞了滞。   虽然听不太懂,但是感觉好厉害的样子啊。   “走吧。咱们早点解决才能早点回去。”说着,叶淮便抬步朝里走。许护卫应了一句,忙不迭地跟上。   ……   这条甬道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长。   二人自打进了青铜门,走了莫约一刻钟的时间也没走到头。   看着眼前出现的又一扇大石门,叶淮不由想起许护卫先前说过的话。一时间,心里不由直打嘀咕——这里该不会真是一座坟墓吧?   他这厢胡乱想着,下一秒二人的面前又出现了一扇大石门。   比之先前的青铜门,这一扇门上倒是没那么多花里胡哨的花纹。并且,这扇石门也没有关严实,还露出了一道缝隙。   “这里的门怎么没关啊?”   许护卫有些讶异地走上前,把头探入门缝想要一探究竟。然而,在把头刚探进去的那一秒,他就不由惊呼——   “方大人!这里面……”   闻声,叶淮连忙走上前。透过门缝往里看,就见里头竟然放着一口石棺!   这里难道真的是墓室?   就见许护卫双手合十,两目紧闭,嘴里嗡嗡的低语:“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请保佑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叶淮:“……”   不管是不是坟墓,既然土地老爷给他指了这条路这就说明这里绝对有问题。   想着,他连忙直起身推动石门。原本在一旁虔诚祈祷的许护卫听见响动随即睁开眼。瞅见眼前人的行动,顿时惊呆了。   “方大人,你真要进去啊?咱们这样不好吧?”   就见叶淮头也不回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来都来了,咱们自然得查清真相。”说着,他回过头道:“还不快来帮忙?”   许护卫闻言咬了咬牙,暗暗对着大门拜了拜,在心里默念:“为了查案,多有得罪,您大人有大量,切莫与咱们计较。真要计较那就怪方大人去,真的不关我的事啊!”   想着,他随即站起身帮叶淮推门。在两人的合力推动下,这扇石门渐渐打开。与此同时,石门背后的景象也逐渐映入了两人的眼中。   就见眼前的内室里到处生长着毒蝇蕈。大大小小密密麻麻,鲜红一片,简直可以媲美毒蘑菇养殖基地了。   见到这一幕场景,许护卫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悄悄躲到了叶淮的身后,并且手指还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衣袖。   叶淮见了斜了他一眼:“下来之前程临还叮嘱说要让你保护好我,怎么如今看来咱们俩倒像是调了个个儿呢?”   闻言,许护卫顿了顿,神情有些尴尬地朝着叶淮笑了笑:“这对付匪徒我还成,这对付尸变啊什么的当然还是方大人您在行。”   他可是亲眼见过郑府管家发狂的可怖模样的,谁知道这里头的尸体会不会比郑府管家还要厉害?   在遇到自己对付不了的东西,许护卫向来不会逞能。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叶淮闻言唇角微勾,也没甩开他,只朝着石棺走去。   见状,许护卫心下一紧:“大人,您要干嘛?”   “这还用问?当然是开馆啊。”   “什么?!”   听到这句话,许护卫险些惊叫出声。“大人,咱们这般擅自闯入本身就已经不太好了,您现在竟然还,还……”   “放心,这里头肯定没人。”   没人?   许护卫眨了眨眼,“您怎么知道的?”   “我就是知道。”   说着,叶淮便将手放在石棺上用力推开。见他这般胆大包天的动作,许护卫倏地张大嘴,还不等他开口说些什么,就瞥见了石棺内部的场景。   正如对方所说的那样,石棺里面确实没有尸体。不仅没有尸体,甚至连棺材底都没有!   看着眼前这个向下的石阶梯,许护卫也不由愣住了,“这……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里压根不是什么墓,而是一条密道。之所以这么做,纯粹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   毕竟若要真是一个真墓,这主室里怎么可能没有陪葬品?若说是被盗墓贼偷了那也说不过去,因为这里也没有被人强行破坏过的痕迹。而且这棺椁上面十分干净都没什么灰尘,根本就不像无人问津的样子。   “密道?”   许护卫滞了滞,接着追问:“那这密道通向哪里?”   就见叶淮微微一笑,“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   这厢叶淮和许护卫在地下玩着“迷宫探险”,另一头在天坑之外等候的程临一众人均是紧张万分。   距离第一次报信已经大半个时辰过去了,那二人竟一点消息也不曾传来。   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怎么样了。真是让人焦急上火。   程临围着这坑洞转了无数圈,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不行,我还是得下去看看。”   “程大人,这可使不得啊。”   一旁的差役连忙劝阻:“方大人临走前说了,一定要让您在上头待着,千万不能让您下坑。”   程临:“……”   到底他是大理寺的上官还是我是大理寺的上官?   正当他准备出言反驳之际,却突然一滞。   手下人见程大人的表现变得有些奇怪不由询问:“怎么了大人?”   话音刚落就见眼前人随即抬手示意他们安静。   紧接着,一群人便听见了身后的林子里隐隐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什么声音?” “难不成是野兽?”   闻声,在场的人也顾不上其他,纷纷握紧了手中的武器严阵以待地盯着不远处的密林。   乌云蔽月,夜色如墨,在这片安静地有些过分的荒野里,只听那一阵草叶擦身而过的窸窣声变得愈发清晰。   ……   顺着石阶往下走,叶许二人再次进入了一条密道。与之前不一样,这一次他们大约走了五分钟便到了地方。   看着眼前这扇紧闭的朴素木门,叶淮没有丝毫犹豫,抬脚狠狠地一踹。   就听“砰”的一声重响,木门打开。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吱呀声,暖黄色的亮光顿时倾泻进来。   看着满屋子的香烛还有不远处的金身塑像,二人顿时愣住了。   这里竟是一座佛堂。 第121章 家道中落改造(40)   走进佛堂, 只见四处挂着黄色的经幡,香烛随处可见。   佛堂的左侧放着一座佛龛,里头供着观音。与之相对的右侧墙上则挂着一副夜叉像, 青皮夜叉凶神恶煞的模样与周围宝相庄严的菩萨显得格格不入。在昏黄的烛光下,更是显得诡异万分。   叶淮站在画像前看了一会儿, 耳旁传来了许护卫的声音——   “好奇怪啊大人,这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这佛堂里点那么多的蜡烛, 理应有人照看才是, 不然万一走水了那可不就麻烦了吗?”   闻言, 叶淮滞了滞, “你说的没错。这里的确不正常。”   说着,他抬步走到蒲团前定定立住。在看见上头的褶皱后, 他蹲下身用手轻轻一触,手上仍能摸到些许余温。看来这里原本的主人在这儿呆了不少时间啊。   想着, 叶淮站起身道:“人应该刚离开没多久。”   一听这话, 许护卫滞了滞,半晌像是想到了什么:“这幕后真凶该不会是逃了吧?”   “不用担心,就算逃也逃不远。”   说着, 他随即走到对面的供桌边,倏地掀起了桌布,“人不是在这儿呢么?”   就见桌子底下, 一个光秃秃的脑袋正对着二人, 双手环臂把脸紧紧地埋在胸前一副“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的样子。   瞥见对方身上灰色的僧衣,许护卫霍得瞪大眼睛,“他就是真凶?一个和尚?”   一听这话,那和尚倏地抬起头。就见他露出了半分疑惑半分惊悚的表情:“什么真凶?”   看着他一脸懵的样子,他随即拧眉, “你不知道?”   就见对方眨了眨眼,半晌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忙道:“二位大人,小僧知道了!一定是主持,肯定是主持干的!”   闻言,叶淮滞了滞。   他还什么都没说呢,这和尚就说是主持干的……这反应着实有些奇怪。   想着,他心中有了计较,询问道:“你是武平寺的和尚?”   闻言,那和尚随即点点头。   叶淮面不改色地蹲下身,目光定定地看着那和尚:“本官现在问你几个问题,你知道什么如实照答即可。”   话毕就见那和尚神情怯怯,“可是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许护卫见状随即握紧了刀把,眉目凌厉道:“你现在若是不说,接下来也别想开口了。”   见状,就见那和尚倏地摇头道:“不不不!我,我说!”   叶淮听闻挑了挑眉,赞许地看了许护卫一眼。   拉过一旁的蒲团,他径直坐下“说说吧。这佛堂里的密道是怎么回事?你又为什么会躲在这里?”   “还有,这些日子里汴京城那几起诈尸案跟你们武平寺到底有什么关系?”   面对眼前的这两尊“煞神”,那和尚自是不敢怠慢,连忙将自己所知晓的事通通都说了起来。   ……   这小和尚自称净空,是武平寺的一个小沙弥。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武平寺主持圆觉的私人佛堂。平日里除了定期的打扫,圆觉都不让其他人进入这里的。而且即便是清扫,圆觉也不让他们久留。   今日恰好轮到净空来打扫佛堂。打扫完毕后,圆觉一反常态地没有让净空离开,而是留下了他开始跟他探讨起佛法。   聊着聊着,圆觉主持竟掏出了一个平安符递给了净空,让他好生收着。净空当时只觉着奇怪,正当他想仔细询问之时外头恰好有人来找主持。净空本想退下却被圆觉制止了。对方让他在佛堂里做一遍晚课再走。吩咐完这一句后,圆觉便先行离开了佛堂。   净空虽然不明白主持的用意但最终还是乖乖照做了。   将主持给的平安符放入怀中,净空便留在佛堂里打坐做晚课。突然间,他感觉到胸前传来了一阵轻微的震动。他倏地睁开眼,却见一道黑红色的气体自衣襟窜出,径直朝着他袭来。   净空见了吓得顿时举起双手挡住面庞。就在这时,只听一阵“刺啦”的刺响。他的身体里竟发出了一道金光。只一瞬间,就将那道黑红色的烟雾给瞬间打散了。   看着怀中已经变成焦黑碎片的平安符,净空这才缓缓回过神来,自己刚才到底经历了什么。   回想起今日主持的反常行径,他的心里更是一阵后怕。于是也不敢继续在这里待着,连忙起身推门。然而,此时的他却意外发现佛堂的门竟然早就被锁上了!   就当他想要另寻出路之际,却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没多久,那些细微的响动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呼哧……呼哧……”的响声,以及一阵阵扑鼻的恶臭。   只一瞬间,他身上的汗毛顿时立起。   他的背后有东西!   虽然不知道站在他的背后到底是什么,但五感向来灵敏的净空本能地感觉到那东西定是来者不善。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就听到了“咔啦咔啦”的骨骼声,紧接着便是阴恻恻的一句:“圆觉这个废物!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还得让我亲自出马。”   听到这话,他心脏被吓到快要停滞,额头和背脊的冷汗更是流个不停。   净空头也不回地奔向了大门,想要强行把门撞开,然而大门却纹丝不动。   眼见着身后的东西愈发靠近,他只得尝试着爬窗。就在此时,屋子里突然传来了“砰!砰!”的巨大声响。   他身后的那东西自然也听到了,只听他暗骂了一句后便带着那股臭味消失了。   恰逢此时远处的木头橱柜被人一脚踹开。早就被吓得不行的净空见状也顾不得其他,本能地就往桌子底下钻。这才有了刚才这一幕。   “小僧真的就只知道这些了。”   就见净空苦着脸道:“至于二位大人说的什么诈尸案,小僧也是这两日听上香的香客提过几句。还有这佛堂里的密道,小僧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   听完净空说的话,许护卫有些难以置信。   合着兜了一大圈,这个小和尚还真的什么也不知情啊。   叶淮对此倒是丝毫不诧异,只问了一句:“你说主持送给你一道平安符,东西还在么?”   “在的。不过小僧先前太害怕了,就给扔地上了。”说着,净空忙不迭道:“小僧这就给您找。”   还不等他弯腰,就见许护卫从远处的角落捡起了一个黑乎乎的破布,“是这个吗?”   见状,净空微微一愣,随即点点头:“就是这个。”   接过眼前这块已经看不出原样的平安符,叶淮眯了眯眸子,开启了阴眼。虽然东西被毁了,但在这上头仍旧还能看到些许残存的魔气。   目前看来,事实似乎就像这净空所说的那样。他只是一个受害者,而害他的人就是武平寺主持圆觉。   只不过……有几点他始终没搞明白。   第一,这佛堂里既然供奉着菩萨,又怎么可能有邪魔作祟呢?   第二,这佛堂刚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怎么就没有人过来看看?   还有那幅夜叉像……佛堂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种种解不开的谜团让他心中疑窦丛生。   突然间,他似是福至心灵。不自觉地将目光转到了一旁的观音像上。   只一瞬间,他的瞳孔微缩。唇畔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原来如此。   将那破布丢到一边,叶淮面不改色地问道:“你刚才说,你抬手这么一挡,这符就碎了?”   净空点了点头。   叶淮闻言陷入了沉思。一旁的许护卫则对此嗤之以鼻,“抬手一挡符就碎了?你骗谁呢?”   听到别人的质疑,净空顿时急了,“出家人不打诳语!小僧没说谎!”   就见叶淮笑了笑,“出家人的确不打诳语。许护卫,稍安勿躁。”   听到叶淮冒出这么一句,许护卫不由一滞,“什么意思啊大人,难不成他说的都是真的?”   叶淮没有回答,只弯了弯眉眼,朗声道:“到底是出家人,这里又供奉着观音菩萨。指不定是菩萨悄悄保佑他呢。”   被这般打趣,净空似是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叶淮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接着问:“刚刚在我们来之前,你说你听到背后有奇怪的声音?”   “嗯。”   “那你能给我们演示一下你刚刚站的位置吗?”   “可以。”   净空说着径直站起,走到了门边站定,“就是在这里,小僧听到了身后的响动。不过小僧当时太害怕了,没敢回头。”   叶淮朝着他背后的方向看过去,那是另一面墙壁,上头正巧挂着一幅夜叉像。   许护卫顺着他的目光一看,顿时愣住了,“奇了怪了,这供奉观音菩萨的佛堂里怎么会挂这个?”   闻言,净空扭头看过去,神情惊讶,“这幅画像小僧先前倒是没注意。从前来这里清扫的时候,也没见过啊。”说着,就见他面上露出一股后怕,“难不成是主持他……啊!!!”   耳旁的尖叫声顿时将许护卫的注意力从夜叉像上拉了回来。   就见先前还在跟二人正常谈话的净空竟噗通一下跪倒在了地上,开始疯狂打滚。   紧接着他的脸竟开始发生诡异的变化,一会儿蓝一会儿红一会儿黄,五官也跟着逐渐扭曲,瞧着着实吓人。   看到眼前这副场景,许护卫倏地瞪大了眼睛:“方大人!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就见叶淮神情淡定地收回贴符的右手,“还看不出来么?他压根就不是和尚。”   许护卫:!!!???   “不仅如此,他连人都不是。”   “他不是人?”   许护卫一脸惊诧:“那他是什么?”   “这不是很明显吗?”   叶淮说着眸光瞟向了对面的墙壁,“夜叉呗。” 第122章 家道中落改造(41)   看着面前表情扭曲, 脸色变换得跟个调色盘似的夜叉,许护卫惊恐地后退了好几步,“他……他竟然是夜叉?”   “方大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叶淮的神情依旧淡然,“不要急。听我慢慢跟你讲。不过在解释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之前,我得先同你聊一下这幅夜叉像。”   听闻, 许护卫一滞。这才想起那幅让他疑惑万分的画像。   “你肯定很好奇为什么佛堂里会放这种东西。”   耳旁叶淮的话瞬间将许护卫的注意力给拉了回来,他道:“确实如此, 虽然古时天竺国有称夜叉是佛教天龙八部众之一, 可一般也不会将它与观音菩萨放在一块儿。更何况在咱们大魏的民间传说中,夜叉的形象更多都是吃人的恶鬼,普通人对它避之不及又如何会挂它的像?”   叶淮点点头, “你说的没错, 这个问题我一开始也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我很快便通过其他线索搞明白了这一点。”   “其他线索?”   许护卫有些意外,他和方大人一直都在一块儿, 可对方竟然发现了其他线索, 这事他怎么不知道?   “就是这个。”   看见叶淮手上那一小块黑漆漆的破布, 许护卫愣了愣,“护身符?”   就见眼前人摇了摇头, “这东西其实不是护身符。”   “不是护身符?那是什么?”   “这应该只是一块极其普通的衣料罢了,因为变得焦黑所以咱们才看不出它的正体。”   说着, 就见叶淮指向了净空右手的袖口,“你看那儿, 边缘焦黑, 是不是缺了一角?”   许护卫顺着方向一看,双目瞪大:“还真是!”   听到这儿,他随即反应了过来:“所以大人您是因为知道这破布不是护身符所以由此得知他在说假话?”   “唔……其实也不完全是。”   毕竟当时他也没注意到净空的袖口有破洞, 这些全都是他后来发现的。   “……那您?”   “因为这块碎布上沾染着魔气。”   就听叶淮淡声道:“正常情况下,佛堂里是不可能存在任何邪祟污秽的。而这片碎布上竟然还能有魔气残留,这着实不正常。”   许护卫闻言一脸恍然。的确,这种情况属实不对劲。   “所以我当时就起了疑心。”   叶淮说着就转头看向身侧的观音像。不等许护卫反应过来,他倏地伸手一推,佛龛上的观音像瞬间掉落。   只听得一声重响,泥塑一下子就被摔得四分五裂。   突如其来的场景吓了许护卫一大跳。看着地上七零八碎的残片,他怔楞了许久,一脸难以置信:“方大人,您这是做什……”   话还没说完,就见地上的残片里突然涌出了一片红色的雾气径直朝着叶淮袭来。   “大人小心!!!”   许护卫双目欲眦正要上前,就在这时只见一道黄符飞出挡在二人面前,下一秒金光大盛。   叶淮双手掐诀,高声诵起了《净心神咒》——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   那道红雾似乎也没想到眼前的凡人竟然能反应如此之快,见偷袭不成,它便想掉头跑路。恰逢此时,一道金色的屏障从天而降,径直挡住了它的去路。   猝不及防间,它没能刹住车撞上了屏障。只听得一阵重重的闷响,那团雾气竟化作了一个似人非人的红色异类。   就见他体型矮小,秃顶的脑袋状似驼峰,面目狰狞,不是夜叉又是什么?   看了一眼对面的蓝面夜叉,又看了一眼与他正正相对的红夜叉,脑海里001很是时宜的调侃了一句:“这还真是自古红蓝出cp啊。”   叶淮听闻极力忍住想要噗嗤笑出声的冲动,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望见地上那两个非人物种,许护卫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躲到了他的身后。   “方大人,这……”   看他神情紧张的模样,叶淮摆了摆手道:“不用担心,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的。”   刚刚他展露的那一手已经充分向他们展示了自己的实力了。但凡对方懂得趋利避害也不可能在这种时候主动出手。毕竟,他们现在身上还带着伤,如何能打得过他?   果不其然,就见眼前那两个夜叉全都蜷缩成一团,神情警惕地望着他,“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这就得问你们了。”   “先前我就觉得奇怪,有观音菩萨坐镇这佛堂里怎么会残留魔气。如今可算是明白了,原来这里的佛像没有开过光,塑像也仅仅只是塑像而已。”   “借着没有开光的佛像隐匿身形,你们倒是胆子大得很。”说着他顿了顿,淡声道:“你们应该早就知道我们会来吧?”   话音落下,红蓝夜叉顿时沉默。   见状,叶淮心中有了数便继续道:“不论是墙上的画,还是小蓝你刚刚假扮的小和尚,应该都只是想分散我们注意力的伎俩。只有趁我俩不备,躲在观音像里头的小红才能有机会偷袭我们。”   许护卫:“……”   虽然方大人说的有道理,可是这小蓝小红是什么鬼称呼?   忍不住在心里腹诽了一句,他又瞟了那两张可怖的面容一眼。半晌,抿直了唇角。不得不说,方大人起的这个外号倒还是蛮贴切的。   对面那两只夜叉闻言,面庞均是一僵,但到底也没敢出声反驳。   叶淮扫了一眼俩夜叉,眯了眯眸子,“这密道是怎么回事?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还有,这几日汴京城的诈尸案是不是你们做的?”   见两夜叉鬼沉默不语,他冷声道:“我现在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你们是选择说出真相,还是选择被我重新打入六道轮回?”   望着眼前少年冰冷的目光,夜叉们的心顿时一缩,脊背生寒。他们丝毫不怀疑眼前这位看着斯文俊秀书生气十足的“方大人”真的会说到做到。   二鬼面面相觑,一番眼神交流之后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我们说。”就见红夜叉滞了滞,“这武平寺的密道是……是本来就有的,不是我们特意挖的。”   闻言,许护卫拧了拧眉,“本来就有?”   “对啊。”一旁的蓝夜叉跟着附和:“在我们占领这里之前,这密道就存在了。”   “占领了这里?”   叶淮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就见那蓝夜叉愣了愣,随后像是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连忙捂住嘴巴。   一旁的红夜叉见状不由瞪了他一眼,露出了一副“我怎么遇到你这种猪队友”的表情。那蓝夜叉被同伴瞪,自然也是委屈得紧。就见他缩了缩脖子,一脸可怜巴巴。   叶淮饶有兴致地欣赏着两个夜叉鬼之间的眉眼官司,悠悠道:“都别瞒着了。实话实说吧。”   听闻,红夜叉身躯一顿,低眉敛目。   ……   事已至此,再瞒下去也是不可能的了。   虽然老大在走之前叮嘱过,一定要在这里拖住他们,完成他交代的任务。但看眼下这情况,任务不但完不成,还有可能赔上小命。他们自然也不愿意为了所谓的任务就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   都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们夜叉一族也是如此。   毕竟就算他们“因公殉职”了,老大也不一定会记不得他们的好。届时还会有其他夜叉出现顶替他们的位置。实在太不划算了。   片刻之间,红夜叉便做出了决定——   “他说的没错,我们确实占领了这里。”   他顿了顿,继续道:“很早之前,这武平寺里就没有一个真和尚了。”   “什么?!”   听到这样一个冲击性的回答,许护卫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一旁的叶淮倒是显得淡定许多。   其实当他知道这位叫“净空”的小和尚其实是夜叉之后,他就有过这一方面的怀疑。如今对方给的这个答案也不过就是验证了他猜测的准确性罢了。   就听那红夜叉继续道:“这武平寺上到主持,下到小沙弥全都是我们夜叉族变的。”   “那这里原本的和尚呢?”许护卫急急追问。   “被他们吃了。”   不等夜叉们回答,叶淮便径直说出了答案。   许护卫:???!!!   叶淮:“不然还怎么取代这些僧侣们的身份呢?”   被人揭穿事实,两只夜叉也有些尴尬。   看了对面那两张可怖的面容一眼,许护卫的双腿竟不自觉地打起了颤。恰逢此时,他的背后传来了轻轻的一拍。很神奇的,下一秒他竟不再发抖了。   看着身旁之人不动声色地收回左手,他一脸惊讶。就听对方沉声道:“继续。”   见状,那红夜叉只得硬着头皮往下讲。   “至于这几日汴京城的诈尸案……这事确实跟咱们有一点关系。”   “嗯?”听到这儿,叶淮声音渐冷,“只是一点关系?”   听见眼前人略微上扬的语调,红夜叉的额角忍不住地发汗。   一旁,当了许久鹌鹑的蓝夜叉见状小心翼翼地觑了他一眼,咬了咬牙,接过话道——   “都是因为那只毒蘑菇精!就是她把老大给蛊惑了,搞得现在老大搁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跟着瞎掺和!”   毒蘑菇精?老大?   叶淮眯了眯眼,这件事情似乎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想着,他冷声道:“继续说。”   那蓝夜叉似乎受到鼓励,忙不迭道:“一个月前,一只名叫红蕈的毒蘑菇精找上了咱们老大,说她有办法能让咱们夜叉族不必像现在这样继续躲躲藏藏地过日子。还说只要人间大乱,到时候咱们想吃多少人就吃多少人。”   闻言,叶淮讶异地挑了下右眉,“所以你们老大就相信了?”   “哪能啊。咱们老大也不是傻子,无凭无据的怎么可能她说什么就信什么。”   说着,就听那蓝夜叉叹了口气道:“那红蕈为了让老大相信她,便让咱们借她几缕魔气。之后便用魔气结合她的妖气施法在几枚护身符上,接着便让咱们将这些护身符随机派发给过路的香客。”   话毕,他小心翼翼地觑了二人一眼,小声道:“在这之后的事,你们应该也都知道了。” 第123章 家道中落改造(42)   看着面前两只恨不得把头埋到地里, 极力自身降低存在感的夜叉,叶淮微微拧紧了眉头。   “所以, 你们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那个叫红蕈的毒蘑菇精搞的鬼?目的就是为了博取你们老大的信任?”   红蓝夜叉点了点头。   “可是……”   叶淮不禁低声自语,“这世上的妖魔这么多她为什么偏偏找上你们老大?”   俩夜叉神情悻悻,“这个我们也不知道哇。”   叶淮道:“那你们知道她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吗?”   这个问题一出顿时难住了两只夜叉鬼,就见他们齐齐摇头,“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真不知道。”红夜叉面露尬色,“我们兄弟俩不过是老大手底下再普通不过的小夜叉。跟那只毒蘑菇精也没见过几面,哪里能知道那么多。”   听闻, 就见叶淮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 眼眸微眯,“既然你们什么也不知道,那我也没有继续留你们性命的必要了。”   说着, 他便夹出了一道黄符。红蓝夜叉见了脸色大变, 连忙说:“不不不!别杀我们!虽然我们不知道这两件事, 但我却知道其他的东西!”   其他东西?   一听这话, 叶淮不动声色道:“知道什么就赶紧给我吐出来,别跟挤牙膏似的让我一点一点问。”   “……”话落,一人两鬼满脑袋问号。   虽然但是,这挤牙膏又为何物?   尽管很想知道, 但他们最终还是没那个胆子问眼前的煞神。   红夜叉滞了滞道:“我们虽然不知道那毒蘑菇精的目的,但却能大概猜出她的来历。”   “哦?你知道?”叶淮挑了挑眉,“说说看。”   “只是大概的猜测。”那红夜叉虚虚擦了把汗,接着道:“那红蕈是打北边来的。”   北边?   汴京城的北边可不就是指大魏和戎狄交战的北方战线么?如今,包括方琼楼的老家冀州在内,北方的十座城池此刻都处于战时状态。   叶淮拧了拧眉, “这事,你们怎么知道的?”   “这事儿我知道!”不等红夜叉开口,一旁的蓝夜叉忍不住抢话题道:“她化作人形的时候,包袱里头带着从燕城来汴京的过所。不仅如此,她的腰上还挂着牛角刀!那明显是戎狄的玩意儿。我以前在那些常往南边走商的戎狄商队身上瞧见过。”   红夜叉点了点头,接着道:“而且,我们发现了她身上还携带着写着戎狄语的令牌。那牌子我虽看不懂,但从它的样式还有材质来看应该还挺贵重的,不像是普通人的东西。”   闻言,叶淮与许护卫面面相觑。   “他说的都是真的?”似是为了验证,叶淮看向红夜叉。   只见红夜叉点点头道:“是真的。”   “千真万确!”蓝夜叉忙不迭道,就见他面上闪过了几分讨好意味,“我们兄弟俩的小命还掌握在您的手上,如今就算给我们十个胆子,我们也不敢撒谎啊。”   叶淮倒也没怀疑他们对自己的畏惧之情,毕竟眼前的夜叉兄弟俩都快缩成小鹌鹑了。只不过……   “你们是怎么知道她的包袱里装着燕城的过所的?”   耳旁,许护卫径直问出了他想问的问题。   闻言,兄弟俩突的一滞,一种名为尴尬的气氛顿时弥漫。   “……”   蓝夜叉犹豫了一番道:“是老大。他一开始不太信任红蕈,便让我们偷偷盯着她,去翻她的东西看看她是什么来路,到底有没有说谎。所以我们才……”   说着,他顿了顿:“我们就知道这么多了。”   听完夜叉兄弟俩的解释,叶许二人顿时陷入了沉默。   此时许护卫的面上再也没有了先前的惶恐不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严肃的紧张感。若这两个夜叉没有撒谎骗他们的话,那这红蕈的背后可能藏着更深的水。将事情往最坏的方面想,这一切很有可能与戎狄有关。   叶淮自然也同许护卫持一样的观点。   大魏和戎狄的战争已经持续了好些年了。要说这战事发起的根本原因,到底还是大魏不够厚道。   戎狄所处之地气候恶劣,不适宜种植农作物。是以他们都是靠着蓄养牛马羊一类的牲畜,在边境同人交易换取物资生存的。   可自五年前,大魏严令禁止国与国之间的民间贸易。甚至还提高了各国朝贡的标准线。美名其曰,想要看看这些藩属国的忠诚度。谁上供得多,谁就能和大魏继续做生意。   本来就没能赚到钱养家糊口,如今还要花更多的钱财去上供。戎狄自然是不干了。   兔子被逼急了还能咬人呢,更何况戎狄这样的蛮族?   既然大魏断了他们的活路,那大家就都别想好过。   于是,戎狄便开始在边境里抢夺财物粮食,边境的百姓因此民不聊生。   百姓被欺侮,大魏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于是乎两国开战了。   到底是生长在马背上的民族,这戎狄或许不擅长耕田种地和生产,但是却十分善战。大魏重文轻武已经许多年了,那些兵士平日里就懈怠操练,如今突然打仗,都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刚一上战场就被对面的戎狄骑兵给打得落花流水。   但大魏到底是大魏,接连败退了几次之后,也终于产生了危机感,认真操练起了军队。用了不到半年的时间又重新扳回了一局。   自此之后,两国的战事就好似跷跷板,一会你赢,一会我赢,没有谁永远能一直站在上峰。   打到现在,都已经人倦马疲了。期间,两国也不是没和谈过,但这停战的条件却是一直没谈拢。   戎狄想要大魏彻底开放商路,还想要免去朝贡税,可大魏这边却不愿意。甚至还说:要想停战,戎狄就得按照这些年他们在大魏边境掠夺财物价值的五倍赔偿。   这种条件,戎狄想当然是不可能答应的。   因为谈不拢,两方便陷入了一种僵持的怪圈。磨了好几年。谁也不肯先低头。   这种情况,对于国力本就不如大魏的戎狄极其不利。战事拖得越久,他们赢的希望就越发渺茫。所以,戎狄一直都在想办法让大魏屈服。   ……   一开始听到红蕈对夜叉族老大说的“人间大乱便可为所欲为”的蛊惑之言,叶淮倒还没能想到这一层。只以为这红蕈只是一个借着夜叉之力狐假虎威搞事情的妖精。   可如今得知她的身上竟然带着那么多跟戎狄相关的东西后,这便让他不得不多想了。   更何况她还是这几日汴京城内频发的“毒蝇蕈诈尸案”的始作俑者。这不由让人怀疑起她的真实目的,以及更深层的背景。   一时间,叶淮不禁开始了发散思维——   难不成,红蕈此举是戎狄统治者授意的?   虽然这个猜想看上去颇有些可笑,但也不能说这是完全没有可能。   毕竟人和妖这样的异类从前也不是没有合作过。   不说建国之前,哪怕建国之后也有部分异类会进入国家的特殊安全部门工作。它们受国家庇护,同样的也需要付出自己的劳动力。跟普通的公务员也没什么区别。   若他这个猜想是正确的话,那很有可能这个红蕈就是戎狄统治者手下的一枚重要棋子。而这些日子他们经历的这几桩“毒蝇蕈诈尸案”很有可能只是一个实验——   一个惨无人道的细菌战实验。   这种细菌战实验跟他原本的那个世界类似却又不完全一样。这是一种用魔气和妖气融合的“新型病毒”,或者说,它已经干脆脱离了正常的科学范畴。除了制作者本人,谁也不知道要如何才能治愈这种“病毒”。   红蕈可能真的想要大魏大乱。而这一点也或许也是戎狄想要的。   ……   想到这儿,叶淮随即拧紧眉头,“咱们得赶紧回去通知程大人。”   许护卫自然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连忙点头,“嗯。”   叶淮转头看向红蓝夜叉,沉声问:“除了这一条暗道还有没有别的路能到达天坑?”   闻言,红蓝夜叉面面相觑。半晌就听红夜叉开口道:“有是有,就是路程远了一些。”   一旁的蓝夜叉跟着点头附和:“这密道已经是最近的路了。”   听闻,叶淮和许护卫的脸色都变得有些不太好看。   红夜叉悄悄觑了二人一眼,小声问:“二位是想回去?”   “当然。不回去难不成还要留在你这夜叉庙过夜么?”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此时许护卫的愤怒大于害怕,一时间他也不怵这两个夜叉了,甚至还没好气地白了他们一眼。   “二位息怒。”   就见红夜叉拱手道:“我刚刚问这个问题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提醒各位,现在还是莫要回去的好。”   一听这话,叶淮本能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们老大命我们兄弟俩在这里守着,说是如果有人从密道里出来,格杀勿论。至于老大,他早就带着手下的一帮弟兄去了天坑附近埋伏好了。”   蓝夜叉说着,神情怯怯地看了他们一眼,顿了顿,继续道:“二位现在若是过去,只怕……”   叶淮:???   许护卫:!!!   “你说什么?”   许护卫倏地怒目喷张,“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见状,蓝夜叉吓得往后一缩,“老大带着弟兄们提前去天坑附近埋伏好了,二位还是……”   再次确认自己没有听错,许护卫顿时失去了先前的镇定。就见他转头就要往密道的方向走。恰逢此时,右胳膊传来了一股紧紧的力道。   扭过头,只见方琼楼目光定定地望着他,给了他一个安定的眼神,“放心,他们没事。”   程大人都被那群吃人的夜叉们包围了,怎么可能没事?   看着面前人淡定非常的表情,许护卫不由心生寒意。程大人对他这么好,这人怎么能这么冷血?   还不等他发泄出心中的无名火,耳旁又传来了一句——   “早在来的路上,我就给他们每个人都留了驱邪护身符。”   许护卫:“……”   许护卫:???   没等他惊讶完,就见叶淮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恶劣的笑意。   “那群夜叉就算想吃他们,也得掂量一下自己的牙够不够硬,能不能抵挡得了金光神咒的威力。” 第124章 家道中落改造(43)   天坑外, 大理寺一众人拔出佩刀直指黑漆漆的密林。   林子里,那窸窸窣窣的声响越发靠近。只一瞬间,在场人的心纷纷提到了嗓子眼。   “程……程大人, 你看那里……”   一群人循声望去, 随后便看见了他们此生见过的最可怖的场景——   月光下, 黑暗的林子里竟然窜出来一群面容丑恶长得奇形怪状的怪物。他们当中有的面如蓝靛,发似朱砂, 还生着一对翅膀。有的青面獠牙,头发上还冒着绿色的火焰。   看到他们后,怪物们顿时发出了桀桀桀的笑声。   领头的那个甚至还说了一句让在场所有人都心惊肉跳的话:“红蕈果然没有骗我们, 这么多人,咱们今晚可以放肆地饱餐一顿了!”   话音落下,底下的怪物们纷纷应和。   就在这时,怪物老大左手边的一个黑面怪物冒出一句:“只可惜都是瘦子,瞧着油脂不太多的样子,应该不太好吃吧?”   话毕,那领头的那个青面老大抬手就赏了黑面怪物一闷头, 怒斥道:“有得吃就不错了!还这般挑三拣四。既然嫌弃干脆就别吃了!滚下山自己去汴京城里挑,那里富户多, 你想吃多肥的都有。”   黑面夜叉挨了老大一记打, 只闷闷地低呜了一声, 不敢反驳。   他又不是红蕈那只毒蘑菇精,敢在皇城里头闹事。真让他去汴京城里抓人, 只怕还没进城,就要被皇帝手下的那帮方士给抓起来了。   黑夜叉的反应自然在夜叉老大的意料之中。这家伙向来只会在嘴巴上逞能,真让他去干实事一点屁用都没有。要不是看在他是自己亲侄子的份上,他早就把这不中用的给踹了。   无意去想这些糟心事, 夜叉老大端详起眼前的“大餐”,咧开了大嘴。就见他抬手一指,目光紧盯程临:“小的们,那个官位最高的人是我的。剩下的你们随便分!”   有了老大的发话,底下的夜叉们顿时沸腾了。一个个的都好像出笼开饭的猪,朝着大理寺一众人奔去。   见到这副场面,程临他们吓得连连后退。   就当他们提刀准备硬着头皮与这群吃人的可怖怪物决一死战之际,他们的身上竟齐齐爆发出了一道不可思议的金光!   就见这一道道的金光汇聚在一块儿竟组成了一块巨大的保护罩,将他们所有人都包围了起来。一些怪物没能及时刹住力,正正巧地撞上了那道屏障。只听他们尖叫了一声,便被那金光屏障弹开,一下子飞得老远。   众人:!!!   众夜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不禁惊呆了屏障外的夜叉们,更惊呆了大理寺的众人。   凉风吹散了蔽月的乌云,也吹散了一众人紧绷的情绪。   看着面前一群横七竖八躺倒在地的丑恶妖怪,大理寺的官差们只觉得恍如隔世。   程临擦了擦额角的汗水,长舒了一口气。因为紧张而升高的体温也逐渐在夜风的吹拂下消散了原有的温度。   紧张过后,他不由生出一股子后怕的情绪来。得亏方兄想的周到,在来之前给他们每个人都发了驱邪符,要不然遇到刚才这种情况,他们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此时,大理寺的其他官差们这才想起了自己的身上还带着方大人送的护身符。一时间,众人对他的感激之情如同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不同于大理寺这群因劫后余生而感到庆幸的人,袭击失败的夜叉们此时只觉得受到了奇耻大辱。这些年但凡是他们想吃的人就从来没有没吃到过的。真不知道这群凡人到底做了什么,竟然能将他们全部都弹开!   看着眼前的这道金色的保护屏障,夜叉老大额间挤出了川字纹,青色的脸庞更是阴沉了几分。   几个手下见状连忙问:“老大,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不等夜叉老大开口,一旁的黑夜叉道:“还能怎么办?直接上啊!”   “上你个大头鬼啊!”   夜叉老大没好气地扇了他后脑勺一巴掌指着远处的金色屏障道:“你是不是傻?那东西是金光咒!你跟它硬杠那不是找死吗?”   金光咒?   在场的夜叉不由愣了愣。   “……您是说能让‘鬼妖丧胆,精怪亡形’的金光咒?”   “不是这个金光咒还能是哪个金光咒?”   “传闻这妖怪邪祟碰上这金光咒,轻则受伤,重则灰飞烟灭。”看了一眼远处被金光咒所伤的手下,夜叉老大眯了眯眸子,“没想到这群凡人竟然还认识方士,失策了。”   能用金光咒做成这么大又这么稳固的护法屏障,这说明他们背后的那个方士实力不低。绝对不是好相与之人。   ……   “今夜在林子里守着。届时,将这些来天坑的凡人一并除掉。”   陡然间,夜叉老大不由想起不久前红蕈叮嘱他的话。   记得红蕈当时还说,这群人是大理寺的人,一直在调查诈尸案,烦人得很。让他们把这群人都吃了,也省得日后有人跟他们作对。   这段时间红蕈的所作所为他都看在眼里。她是真的想搅乱汴京,颠覆大魏,并不是在说玩笑话。而且,她的背后还有戎狄统治者的支持。   尽管不知道她一介妖精是如何和人类达成协作的,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的计划若是成功,大魏真的人间大乱,那他们夜叉一族的确是可以不必再像先前那般躲躲藏藏了。   正是因为看中这一点,他这才答应与她合作。   结盟之后,他和红蕈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利益共存之下,他没道理袖手旁观。   况且此事既能让手下的小弟打打牙祭,还能顺便除掉绊脚石。如此一举两得之事,他自然是答应了。   本以为今晚的行动会十分顺利。没曾想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本该成为他们盘中餐的这一群公门中人竟然有了保命的依仗。   想到这儿,夜叉老大眯了眯眸子。   眼下已经打草惊蛇了,这群人的性命肯定是留不得的。若是不把他们都除掉,那么这些凡人迟早都会查到他们头上。   可问题就在于,对方有金光咒护体,别说吃了他们,就算靠近他们都很难做到。   一时间,夜叉老大只觉得进退两难。   就在此时,耳旁忽的传来了他那小黑侄子的嘟囔声:“那红蕈不是号称无事不知无事不晓么?大理寺这群人的背后有方士坐镇,她怎么都不知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抱怨的点戳中了其他弟兄的心理,在场的夜叉们都跟着悄声附和——   “就是,她那么厉害怎么连这种事都不知道?还害的咱们几个弟兄白白受伤。”   往常,底下的人要是当着他的面抱怨,夜叉老大铁定不会轻饶。可如今,听到手下这么说,他竟觉得有几分道理。   那红蕈有如此背景,这汴京城内稍有风吹草动她都能知晓。既然如此,那她又为何不知大理寺的背后有方士坐镇的事?   ……   或许,红蕈是知道的。只不过她并没有告诉他们。   其实细细一想,很多事情,都是红蕈吩咐他们做。至于到底为什么这么做,他们却根本无从得知。   尽管不愿意往最坏的方向去想,但眼下他也只能想到一件事——   红蕈从头至尾都是在利用他们。   他们被骗了。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开始疯长。   此时的夜叉老大再也不顾上其他,当即道:“赶紧回去!”   夜叉们虽然不明白老大为什么突然让他们回去,但到底还是没胆子违抗,全都乖乖照做。毕竟眼下有这金色的罩子保护,他们也奈何不了这群人。与其在这里干等,倒不如回去想想办法。   或许老大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下了这样的命令吧。   另一头,大理寺众人看着面前这群丑陋的怪物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消失在原地,纷纷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   重新走进密室,看着面前与来时截然不同的密道,叶淮不由眯了眯眸子。   “你们这儿的密道原先是这样的吗?”   闻声,被叶淮胁迫成“鬼质”的红蓝夜叉兄弟俩也不由愣了愣。   “这……这密道怎么感觉怪怪的?”   “我也觉得,好像感觉有哪里不一样。”   听闻,许护卫拧紧张了粗眉,随即拔刀直指二鬼:“是不是你们两个搞的鬼?”   “不是我们!”   红蓝夜叉吓得连连摇头,“跟我们没关系啊!我们也不知道啊!”   “算了吧。”叶淮拍了拍许护卫的肩膀,“看他们的反应应该不是作假,他们可能真的不知道。”   见状,许护卫这才愤愤地收回了佩刀。   一旁的夜叉兄弟俩顿时松了口气。   谁能想到,不久前还对他们怵得慌的这个傻大个如今竟一点也不害怕他们了。不仅不害怕,甚至还敢对他们发狠。   真是吓死夜叉了!   环顾了四周一眼,在确定这密道跟他刚进来的时候变得完全不一样后,叶淮滞了滞,半晌唇角微勾。   原来,这密道是可以变换的。   这样,一切都说得通了。   ……   他先前就觉得奇怪,这夜叉兄弟俩明显就不是他的对手,可为什么夜叉老大却把他们留下,自己则带着其他夜叉去了天坑?   作为自家的大本营,夜叉老大怎么能让后方交由这两个“虾兵蟹将”看管呢?这不就给人趁虚而入的机会了吗?   这明显就不合逻辑。   后来,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假设。   或许,夜叉老大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存在。   想到这一点,他便问了夜叉兄弟俩,他们老大是怎么知道今晚天坑那边有人的?   果不其然,得到的答案是:红蕈说的。   自此,他便得出一个结论——   今晚的这一切很有可能是红蕈的调虎离山之计。   红蕈知道他的存在,却不告诉夜叉老大,刻意让他随便安排了两个手下在这里守着。这两个手下这么孬,遇到他打不过自然也就全招了。当他知道程临他们遇险,肯定会折返去救人,在走之前也会顺便把这两个夜叉解决了。   届时,寺庙里空无一人,红蕈便可悄悄潜入。   即便下密道的不是他,那两个夜叉死不了,那她也可以亲自出手把这兄弟俩给杀了。一样不耽误她的计划。   如今看着眼前这大变样的密道,他再做一个大胆的猜想——   这红蕈应该对武平寺十分熟悉。而且她知道这里的密道是可以控制更改的。   ……   这里肯定有她十分在意的东西。要不然她也不会找上夜叉一族结盟,甚至还这样大费周章地安排了这一切。   想到这儿,叶淮抿直了唇角。   只可惜她算来算去却独独算漏了一点。   他并没有折返回去。 第125章 家道中落改造(44)   深沉的夜色中, 一抹红色的魅影从大雄宝殿的如来像背后的密道里钻了出来。   一位面容妖冶的女子手持着一株灵芝草,将其小心翼翼地放入怀中。随后便探头看向殿外。见四下无人,她便连忙抬步离开。   就当她准备前往来时的隐蔽小道之际, 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深夜不同主人打声招呼, 便贸然进来打扰, 此举乃是梁上君子所为。”   闻声,红蕈猛地一滞,扭头看去。   月光下,只见一位面容俊秀的翩翩少年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况且,‘不问自取即为盗’。姑娘,你这么做不太好吧?”   只一瞬间, 她的瞳孔骤然放大,“……你!”   方琼楼怎么会在这儿?   大理寺的那帮人凶多吉少,他不是应该折返回天坑吗?   难不成……是那两个蠢蛋没有将夜叉们去天坑的事告诉他?   想到这儿, 红蕈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不少。   这两个不中用的废物!这点事都做不好。   捕捉到红蕈面庞上一闪而过的惊异, 叶淮眼眸微眯。   他猜的没错, 对方果然认识他。   只不过,眼前的女妖似乎并不打算如实摊牌。不过须臾片刻, 红蕈便调整好了面部表情,装蒜似的反问了一句——   “郎君可是这武平寺的主人?”   “不是。”   闻言,红蕈笑了笑,“我就知道。毕竟看郎君你的脑袋也不秃啊。”   说着,她敛却了笑意,妖冶的面庞上露出了一丝狠厉,“既然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那还在这儿装什么秃驴?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虽然被妖怪骂了, 但叶淮却一点也不生气。在他看来,对方的表现不过是无能者的狂吠罢了。   这红蕈要是能打得过他,估计早就动手了,何必逼逼这么多?   她此举明显就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有了他的符咒保护,大理寺的一众人肯定会安然无恙。无从下手的夜叉们指不定会将此事怀疑怪罪到她头上。届时,他们肯定会折返回武平寺查看情况。   她是想等那群夜叉回来!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得远处隐隐传来了翅膀扇动的声音。抬眼望去,就见寺外的天空中出现了乌压压一大片的人形飞行物。不是夜叉们又是谁?   见夜叉赶来了,红蕈自得一笑。   你就跟这群夜叉们好好打一架吧,老娘不陪你们玩了。   想着,她随即化作一缕红光朝着密道飞去。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还没等她飞出去几米远,却硬生生地撞上了一堵墙。   她抬眼一看,惊异地发现眼前竟然出现了一道透明的屏障。她头顶甚至还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金色符文!   意识到情况不妙,她随即扭头就跑。就在这时,那些符文竟组成了长长的锁链朝着她袭来。不等她逃出几步,便被符文给五花大绑了起来。   就见眼前那位俊秀公子回过头神情淡然地瞥向她,清朗的声线透过波纹粼粼的屏障清晰地传到她耳边——   “我待会儿再来审你,你就暂且在这里多呆一会儿吧。”   听到这句话,红蕈整个妖都不太好了!   就见她极力蠕动挣扎想要摆脱符文,然而身上的锁链却依旧纹丝不动。   “你个#¥%*;amp;……”   不等她开腔骂人,叶淮随即开启了单向阵法将一切杂音都隔绝在外。   做完这一切,他连个眼神都不给红蕈,随后便转身朝前走去。   ……   此时,夜叉一族已经降落在了武平寺空旷的大殿外。   看着远处被阵法所困的红蕈,夜叉老大不由拧紧了眉头。   而在阵法的不远处,一位年轻俊美的郎君正嘴角噙着笑意望着他们。   这若是换一个场景,他肯定会觉得对方是一位温良如玉的富家公子。只可惜却偏偏被他瞧见刚才的这一幕……   眼前这个年轻人绝对不好惹。   不仅仅是因为对方所布的阵法,更因为他的胆识。   哪怕见到他们,他的面上不仅没有露出丝毫惶恐之色,反而淡定地一批。就仿佛他们不是妖魔鬼怪而是稀松平常的萝卜白菜。   这人该不会就是大理寺背后坐镇的那位高人吧?   本能的,夜叉老大的心里顿时冒出了这样的认知。   意识到这一点,夜叉老大的心底更是抑制不住地发慌。即便对方目前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可他就是产生了隐隐的危机感。   然而,不等夜叉老大想好应对策略,他手底下几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手下就已经开始率先行动了。   就见他们手持着武器腾空飞起,化作一根根锋利的箭簇直直地朝着眼前人奔去。   夜叉老大见状惊怒道:“给我回来!”   然而,他的提醒却为时过晚。   在夜叉们触碰到眼前人的那一刹那,一股汹涌澎湃的天罡正气横扫而来。下一秒,就听见“咻咻咻”的几阵破空声,这一群夜叉全都反向弹了出去。一时间,哀嚎声遍地。   掀翻了他一众手下,可眼前人却动也没动,这是多么可怕的实力啊!   一时间,夜叉老大又是庆幸又是害怕。庆幸的是刚刚自己没有跟着一块儿上去不然现在倒在地上的夜叉就是他了。而害怕的是,自己的手下竟然擅自行动跑去攻击这样的煞神,对方会不会连带着一并记恨他?   正当夜叉老大忐忑不安之际,只听耳旁传来了一句——   “二叔,他都把弟兄们干翻了,您怎么跟个缩头乌龟似的动也不动啊!”   缩头乌龟?   听到他这番话,夜叉老大只觉得胸口一滞,一股子老血犹豫咯痰吐也吐不出,咽也咽不下去,憋屈地很。   就听他那脑抽的黑面侄子继续道:“二叔,他就一个人,咱们这么多弟兄,难道还怕他?干他丫的!”   说着,他便提着刀朝着身后的一帮弟兄吆喝:“兄弟们,上!”   “上什么上!不要命啦!”就见夜叉老大巴掌一甩抽了他的后脑勺,咬牙低声道:“自己作死也不要带上别人。”   怒瞪了不成器只会嘴上逞能的侄子一眼,就听他沉声道:“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轻举妄动!”   闻言,原本气势汹汹的夜叉们顿时如同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夜叉老大转头看向远处的年轻郎君。本以为对方铁定会动怒,却不曾想他竟然环抱双臂,饶有兴致地盯着他们看。   夜叉老大:???   这表现好像有点……不太对吧?   欣赏够了夜叉一族的群口相声,叶淮直起身子,负手朝前走去。没曾想,他这一动对面顿时跟着紧张了起来。   “站住!”   就听夜叉老大厉声呵斥道:“退后!别过来!”   只见他金刚怒目,极力做出一副面容可怖的模样。可即便如此,叶淮还是能透过表面现象看出他内里怂的本质。   他笑了笑,不慌不忙地继续往前走,“汴京城那几起诈尸案是你和那边那只毒蘑菇精搞的鬼吧?还有这些寺里的僧人也都是你们吃掉的。”   只一句话,面前的这只青面夜叉险些绷不住面上的表情。但老大到底是老大,心理素质并非一般的小鱼小虾可比。他很快就做出了应对方案——   “什么诈尸案?什么僧人?”   就见对方把头一歪,青面獠牙的可怖面庞竟做出了一副“你在说什么,人家不知道哦”的无辜表情。   遇到这种情况,还能有比装傻还要管用的办法吗?   反正也没证据,只要咬死不承认,对方也拿他们没办法。   夜叉老大虽然长得丑,但却想得美。这要是换做一般人可能还真就被他糊弄过去了,可叶淮那能是一般人吗?不能够啊!   就见叶淮笑了笑,扭头朝着远处的偏殿一喊:“许护卫!”   话音刚落就见偏殿的窗户那儿冒出一个脑袋:“准备好了,大人!”   夜叉老大:???   准备好了?什么东西准备好了?   就当一众夜叉满头问号之时,只见眼前的俊俏郎君双手结印,“临兵斗者皆列阵在前!”   随着九字真言落下,众妖的头顶上方竟出现了一个金色半透明的罩子,只须臾片刻,这道巨大的金色屏障就将整座武平寺给包围覆盖了起来。随后,就见罩子的顶部竟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阴阳八卦图!   “那是什么东西?” “他到底想干嘛?”   此时的夜叉们再也没有先前的嚣张自大。面对眼前突然出现的异像,他们不由议论纷纷。   尽管不知道眼前这个金色的罩子到底是什么,但却不妨碍他们对此感到本能的恐惧。   “这是八卦伏魔阵。”   闻声,一众小弟扭过头惊异地望着自家老大:“老大,你知道?”   就听夜叉老大冷声道:“传言八卦伏魔阵能困住一切妖邪恶鬼。一旦阵法启动,头顶的八卦阵便会释放三昧真火,焚烧一切罪恶。”   对面,叶淮拍了拍手笑道:“不错嘛,竟然能认得出八卦伏魔阵。你这夜叉倒也算有点见识。”   话毕,他敛去笑意,负手冷声道:“站在这八卦伏魔阵中,各位现在可是想起什么了吗?”   “你们若是现在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我倒还能网开一面让你们将功赎罪。要不然……”   此时,夜叉老大的表情变得无与伦比地严肃。   看着眼前人这架势,他相信只要自己回答一句“没有”,对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启动阵法。   这天底下能扛得住这三昧真火的妖魔人神一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若阵法真的启动,那他们今天肯定会命丧于此。   他绝对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想着,夜叉老大沉声道:“我说!”   “我承认,这座寺庙的僧人是我们杀的。这汴京城的诈尸案也确实与我们夜叉一族有关。但我们也都是不得已为之啊!”   说着,就见他握了握拳抬手指向对面被困的红蕈:“她才是这一切的主谋!”   话音刚落,对面红蕈的脸倏地一黑。   这不要脸的老夜叉!竟然这么快就叛变了。甚至还把黑锅往她一只妖头上扣,实在是欺妖太甚!   如此一来,她也不必为之前利用他们而感到愧疚了。   一旁,叶淮饶有兴致地在两方之间打量。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狗咬狗吗?   为了活下去,两方互相扯头花,掀老底。届时便会抖搂出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嗯,他最喜欢这种戏码了。 第126章 家道中落改造(45)   “是她主动找上门的!”   就听那夜叉老大一脸义愤填膺道:“说什么只要搅得人间大乱我们夜叉一族便可以不用像现在这样躲躲藏藏地生活了, 还能想吃多少人就吃多少人。”   说着他甚至还落下了两滴鳄鱼的眼泪,神情懊恼万分:“都是我这个当老大的错,是我一时鬼迷心窍信了她的鬼话, 这才助纣为虐。”   此时, 被困在阵法内的红蕈只觉得肺管子要气炸了,当即开始破口大骂。然而因为法阵的阻挡,外头的人和妖怪一点声音也听不见, 只能看见她的嘴巴开开合合。   见她的声音发不出来, 夜叉老大更是肆无忌惮地开始落井下石, 将自己所知道的事都抖露出来——   “这毒蘑菇精可不简单,不但同我们夜叉一族结盟, 甚至还跟戎狄的大单于有往来!”   “哦?”   叶淮闻言挑了挑眉。尽管已经从他手下的小弟那里得知红蕈与戎狄有来往, 但是这来往的对象竟然是戎狄的大单于这倒是让他没想到的。   想着, 他淡声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见叶淮感兴趣, 夜叉老大也愈发来劲,“不瞒您说,先前我也怀疑过这个女妖, 便差使手下人偷偷调查跟踪过她。然后就发现了她竟然与一伙儿戎狄人悄悄会面。就听领头那人还说什么‘大单于等不及了, 你什么时候实施计划’之类的话。”   听到这儿,叶淮若有所思地看向一旁的红蕈。就见她阴沉着脸,眼中隐隐迸发出吃人的目光。   见状,他了然地笑了笑。原来这红蕈也不知道自己被跟踪了啊。看来这群夜叉倒也没在这种事上耍滑头骗他。   敛去了唇畔的笑意,他转过头问夜叉老大:“那你知道他们谈话间提及的‘计划’是什么吗?”   “计划?”夜叉老大拧了拧眉, “这具体的计划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和最近汴京城里头的诈尸案有关。”   说着,他神情尴尬道:“因为先前红蕈告诉我们只要咱们提供魔气,其他的一概都不用管, 她会帮我们把事情摆平。所以我倒也没太在意。总之只要我们不亏就成。”   然而,这个答案却不能让叶淮满意,“还以为你们知道多么新鲜的消息。没想到也不过如此。连点有用的消息都不知道,那你们也没什么利用价值了。”   话毕,就见他抬起手,掐诀准备驱动法阵。恰逢此时,就听耳旁传来一句:“且慢!”   闻声,叶淮扭过头看去,只见夜叉老大的身边一个紫面夜叉道:“虽然不知道他们有什么计划,但是我记性好。我记得红蕈当时和那戎狄人说了什么,我可以一模一样地再复述一遍!”   此时的夜叉老大随即反应了过来,附和着点点头说:“没错!他知道!因为当时我就是派他去调查的!”说着,他急忙催促手下:“小紫,赶紧跟这位大师说说,当时你到底听到了啥?”   那紫面夜叉得了令忙道:“我记得,当时红蕈跟那个戎狄人说——   【现在的情况不稳定,魔气和妖气在凡人身上并不能完美地结合,即便强行注入了也很快会暴毙。虽然之后会复活,但也坚持不了一会儿。还请大单于再多担待些时日。】   那个戎狄人似乎很生气,只说【我不管你到底有什么理由,此事必须赶快解决。大单于说了,他一个月后定要看到汴京生乱,不然……你知道后果。】   红蕈一听顿时就急了,忙道【将军息怒!我定将此事处理好。】   【那样再好不过。只要你将事情办好,你儿子自然安然无恙。】”   那紫面夜叉绘声绘色地将当时听到的消息照着原样表演完后便缩到了一旁,双手交叠在腹部,态度恭敬:“我听到的情况就是这样。”   红蕈竟然还有孩子?   听闻,叶淮下意识地扭过头。就见法阵里,红蕈的神情微滞,妖冶的面庞上竟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落寞情绪。   ……看来这件事是真的。   而且从紫夜叉复述的内容来看,她的孩子似乎在戎狄大单于的手上。   本以为这妖怪是单纯的“报社”,如今看来事情似乎并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难不成这背后还有什么更深层的隐情?   意识到这一点,叶淮的心情有些许复杂。   他自是希望能借此机会查出案件背后的真相。但却又不想因此挖出一些让人心里不好受的事。   记得他从前刚入行的时候,几个师兄就曾经教育过他,不论是驱鬼还是降妖,既然决定做了就不要过多地探究它们背后的过往。做他们这一行最忌讳瞻前顾后,也最忌讳多管闲事。你若是因为一时心软做了什么,很有可能会改变整件事的因果。   刚开始,他的确是把这些话都刻在心上。可后来,他发现完全遵从这一条戒令做事真的实在是太难了。   尤其有时候,那些让人愤愤不平的事就这么窜到你的面前,让你不管都觉得有些对不住自己的良心。   ……就比如眼前的这个情况。   如果红蕈的背后真有什么令人同情的可怜遭遇,他还能下得去手吗?   毕竟他可不是法海,能做到这般面不改色铁石心肠地拆散许仙和白素贞。   意识到叶淮的想法,沉寂已久的001终于还是忍不住出声:“宿主,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优柔寡断了?”   “清醒一点,你于这个世界只是一个过客,它对你也不过是万千世界中的一次微不足道的经历。至于眼前这一桩案子,它既不是主线任务也不是支线任务,根本没那么重要。”   “记住,你现在是方琼楼,不是叶淮!”   就听001继续道:“你要保持理性,做出当下最正确的决定,不要过度沉迷在这个世界中,这样才能早日通关完成任务。”   001的声音在叶淮耳畔回响,犹如一记当头棒喝。瞬间将他拉出了犹豫纠结的泥沼之中。   确实,他现在是方琼楼。是司天监的少监,是大理寺的编外官员。他是来查汴京城这几起诈尸案的。现在汴京城上下人心惶惶,百姓都在担惊受怕,他却还有心思去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事?这着实不应该。   想着,他随即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与理智。   虽然他已经通过夜叉一族的证词抓到了一些关键信息,但也不过是管中窥豹。要想知道完全的真相,就必须得继续深挖。而作为核心知情者的红蕈便是其中的关键。   想着,他偏过头看向一旁的法阵。此时的红蕈已经恢复了先前的高傲和镇定。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自我放弃了,只靠着墙扭过脑袋一言不发。   对方这样丧失战斗力的样子叶淮肯定是不愿意看到的。   要知道锯了嘴的葫芦是没口齿的。她这样,他还怎么得知事实真相?   就当叶淮觉得麻烦至极之时,只听耳旁传来一句——   “这位高人,此事真的与咱们夜叉一族没有关系啊!”   就听夜叉老大开始卖惨道:“事情全都是这只毒蘑菇精做的。我们也不过是被她给哄骗了。这才一时鬼迷心窍做了这种事。您就大人有大量,放过我们吧。”   “放过你们?”叶淮眉头骤然一蹙,“那谁又来放过那些被你们吃了的无辜僧人?”   一听这话,那夜叉老大慌忙道:“那些僧人不是我们想要吃的啊!是那个婆娘唆使我们吃的!”   顺着夜叉老大手指的方向,叶淮下意识地斜了远处被符纹五花大绑的红蕈一眼。只见她微微一愣,随后倏地抬起头,神情震惊,表情气愤。   紧接着,就见她嘴巴一开一合似乎在咒骂着什么。   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想法,他当即撤掉了隔音的法阵。下一秒就听远处传来了一阵气势汹汹的泼妇骂街——   “放你娘的屁!你个生儿子没□□的秃头老夜叉,见老娘落难了就搁这儿上树拔梯?”   耳旁突如其来的咒骂声震得夜叉一族顿时说不出一句话。   这……这婆娘怎么又能说话了呢?   那红蕈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一改先前的丧气,瞬间从墙角支棱起来冲到阵法前开口大骂:“你们自己贪嘴吃了一整个寺院的和尚却把这屎盆子往老娘头上扣,还想让老娘替你们顶罪,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哇哦~   听到这一长串带着韵律的咒骂声,叶淮有些微微扬了扬眉,这红蕈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他相信,若不是这符咒锁链限制了她的行动,叶淮相信对方肯定会指着夜叉老大的鼻子骂他个狗血淋头。   这红蕈先前被他“禁言”,只能单方面的听到夜叉一族对她的甩锅诋毁,却不能回击,想必心里肯定是憋屈的紧。如今给她这个机会,她还不得一并骂个爽快了?   于是乎,叶淮便听到了红蕈长达五分钟不带重样的各种国骂。当然,遣词造句比起现代人还是稍显文雅了一些。   可即便如此,作为被骂对象的夜叉老大却是整个夜叉都不太好了。尽管知道自己理亏,但他还是气不过厚着脸皮跟其对骂。底下的夜叉见状也跟着一块帮腔。   可女人在吵架方面向来有一种绝佳的天赋。哪怕夜叉在数量上占优势,但论嘴皮子却根本斗不过区区一只毒蘑菇精。   只听见红蕈气沉丹田,语声嘹亮,精准打击,字字诛心。   反观对面的夜叉乌泱泱一片齐齐开口,你一嘴我一嘴,叽叽喳喳,乱的跟菜市场似的。   听着耳旁一片嘈杂声,001也终于有些受不住了,忙道:“宿主,你就不打算管一管么?”   “不急。先让子弹飞一会儿。”   就见叶淮神色淡淡地勾了勾唇角,“况且,你不觉得看那群夜叉想要跟泼妇吵架却死活吵不赢的场面很有趣吗?”   001:“……”   夜叉吵架有没有趣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宿主你挺恶趣味的。 第127章 家道中落改造(46)   到底还是正事要紧, 叶淮也没让他们吵太久。将夜叉们用阵法控制后,他抬步朝着红蕈走去。   见状,红蕈滞了滞。先前上头的激动情绪顿时如同退潮的海水一般渐渐平复了下来。她神情警惕地望着眼前人, 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你想做什么?”   叶淮没有理会她这个问题, 只径直开口道:“他们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吧。”说着,他顿了顿, “没想到, 你还有一个儿子在戎狄大单于的手上。”   只一瞬间, 红蕈的眼神便愈发犀利起来,“你要是敢对俊儿做什么,我一定让你后悔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听到她这般挑衅, 叶淮只觉得有些好笑, “你只怕是威胁错了人吧。你儿子又不是在我的手上, 我又有什么能耐能对他做什么。况且,我从不对孩子动手。”   然而红蕈似乎并不相信他的说辞,就见她面上的警惕与敌意仍旧未消,只扭过头一言不发。   叶淮见状也不生气, 只声说了一句:“你难道就不想救出你儿子吗?”   话音刚落就见那红蕈身子顿然一僵。   见状,叶淮的唇畔翘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果然有效。   “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闻言,原本低着头沉默不语的红蕈倏地抬头。只见对方在她面前直直站定, 正色道:“只要你将你与戎狄大单于的计划和盘托出,我不但可以帮你救出你的儿子, 还可以对你先前做过的事网开一面。”   红蕈听闻滞了滞。要说她对这样的条件不心动那肯定是假话。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敢轻易相信眼前这个方士。毕竟口说无凭,这种空口画大饼的事她也能干。   想着,她便闭目凝神, 做出了一副不论你说什么我自任尔东西南北风的表现。   见状,001说:“宿主,她都不理你,你也别利诱了,干脆威逼吧。”   “你觉得她像是那种容易被威胁的妖怪吗?”   就见叶淮斜了它一眼,在脑内冷静回复:“最能够威胁她的软肋已经在大单于那儿了,咱们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如她儿子管用。与其这样,倒不如走怀柔路线。”   “……你说的倒也不是没有道理。”001说着瞥了红蕈一眼:“不过你看她现在油盐不进的样子,这怀柔路线可不好走啊。”   “水滴尚且能石穿。她虽然不是人类,但也是一个普通的母亲。”   闻言,001问:“你有办法了?”   “你就瞧好吧。”   叶淮神秘兮兮地回了一句便迅速地调整好面部表情,淡声道:“你早就猜到大理寺会查到这,便将计就计唆使武平寺的夜叉们都去天坑对付这些凡人。”   红蕈无动于衷。   “然而你却独独留下两个小夜叉守着密道的入口。我猜你这么做无外乎几个理由。一是为了做做样子让夜叉老大放心,二是因为这对夜叉兄弟实力较弱你能对付得来。”   不远处,被叶淮禁足由许护卫看管的红蓝夜叉兄弟俩纷纷露出了黑人问号脸。   虽然这位高人说的是事实,可当着正主的面这么说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叶淮并没有感受到夜叉兄弟俩的忧伤,只继续道——   “而且,他们两个还能充当消息的传递者。如果下密道的人是我,他们肯定打不过。为了活命,他们绝对会将夜叉老大他们去天坑的消息告诉我。届时,我肯定会因为担忧同伴折返回天坑。而我走之前也会帮你顺便处理了那两个夜叉”   说着,叶淮顿了顿,“只可惜你却算漏了一点。我在大理寺那群人的身上都留了驱邪符。他们有金光咒的保护,所以我根本不会回去救人。”   见红蕈抿直了唇角,叶淮淡声道:“你大费心机搞这么一出目的就是为了让武平寺处于空无一人的状态。这样你便可以顺利地溜进来,拿走你想要的东西。”   此时,红蕈已经完全睁开眼。就见眼前人目光定定地看着她:“你对武平寺很熟悉,包括这里的密道。”   这是一个肯定句。   只一瞬间,红蕈的脸顿时阴沉了下来。然而叶淮就像是没看见似的,继续“讨嫌”地剥离真相,“你都能比占据武平寺的夜叉还要了解这里,由此可见,你与这地方的渊源颇深。我先前在大雄宝殿撞见你的时候,你应该是刚刚拿到东西从密道里钻出来吧?”   “在这里我再大胆地做一个猜测。你一开始找夜叉一族合作恐怕也不仅仅是为了他们的魔气,更因为他们占据了武平寺。”   旁听到这儿,即便夜叉们说不出话来,此时的他们也忍不住要骂娘了。   合着他们从头到尾都被这毒蘑菇精给耍了啊!   “你到底想怎么样?”沉默许久的红蕈再也无法继续强装淡定了,随即厉声质问对方。   叶淮见状也不再继续剖析对方的计划,只道:“你从这武平寺里拿了什么东西?”   ……   骤然转变的话题让红蕈突然一愣。   饶是她也没想到对方竟然会问这个。他不是应该趁着这个机会问她跟戎狄大单于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么?   然而眼前人的表情正常,仿佛真的只是在关心这个问题。   “……”   “是灵芝。”红蕈最终还是回答了,“我是为了拿灵芝。”   怎么会是灵芝?   听到这个答案,叶淮有些意外。他想过无数的答案,比如是什么机密的文件,亦或是他们完成计划的关键法宝,却独独没有想到会是灵芝。   这东西跟戎狄人意图谋害大魏到底有什么关系?   似是为了解答他的疑惑,就听红蕈道:“这灵芝是我为了俊儿拿的。因为我的缘故,他生下来就有不足之症。”   叶淮闻言拧了拧眉,“可这娘胎带下来的不足之症灵芝也治不好啊。”这灵芝虽然有仙草之名但也不是什么病都能治,要不然这世上也不会有那么多发育不完全的孩子了。   “普通的灵芝自然是治不好的。但我拿的这株不是普通的灵芝。”就见红蕈顿了顿道:“这是真正的仙物。”   真正的仙物?   许护卫:???   众夜叉:!!!   叶淮也有些讶异。半晌,他扬起眉试探着问道:“你的意思是说……这武平寺里有仙物?”   见状,红蕈拧了拧眉,神情警惕:“你休想打这些仙物的主意。”   叶淮闻言笑了,“这仙物既不是你种的,也不是你奉命看管的。你有何资格命令我?你怕是搞不清楚你现在的处境吧?”   只一句话顿时堵得对方哑口无言。   无意与对方继续斗嘴,叶淮直入主题,“说说吧,你为何会这般熟悉武平寺,又为何知道这里藏着仙物?”   “……”   见红蕈闭口不言,他转了转眼珠,轻飘飘地说了一句:“你不愿说我自然也不会逼你。咱们就在这儿耗着,反正我的差事也清闲。就是不知道你儿子能不能等得到他娘给他送药了。”   果不其然,一听到儿子,红蕈倏地抬起头,“你的意思是说会放我走?”   “这得看你的表现了。”叶淮掀唇一笑,“先前我就说过,只要你能配合我的问话,我便可以帮你救出你儿子,还对你网开一面。”   ……   眼见着有一线生机,红蕈最终还是妥协了。   “你问我为何这么熟悉武平寺,那是因为早在百年之前我便生长于这里……”   按照红蕈所说,这武平寺的地底下有一个天然的溶洞,百年之前的她不过就是生长在此处的一株普通毒蝇蕈。   直到某一日,有一个仙人来到了此处定居。仙人在这地下开辟了一处世外桃源,在这里种植灵植灵果,豢养灵宠。受到仙人仙气的熏陶,她逐渐开了灵智。用了不过一年的时间修成了人身。   当时的武平寺还只是一个小破庙。庙里四处漏风漏雨不说,也没有香火,和尚们都跑完了,唯独一个老主持坚持留在了这里。仙人知道后深受感动,决定帮一帮这个可怜的老主持。   于是他化作一个富商,为这破庙捐了银钱,在原先破庙的基础上修建了武平寺。不明真相的主持深受感动。为了感谢对方,他便决定要在寺里为其留下一间富商专用的厢房。   仙人自然也笑纳了。在这之后,他便用法术在这间厢房里悄悄修建了密道。而这密道最终通往的终点便是他所居住的溶洞。   这便是武平寺密道的最初由来。后来,仙人为了防止凡人误闯,又在原有密道的基础上加以扩建修改,甚至还安置了改变密道的机关。   这一切,红蕈都全程参与。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对这密道如此的熟悉。   后来的某一天,仙人离开了溶洞,只留下了他曾经照看过的仙植灵物不知所踪。   她和几个开了灵智的小妖们守在这里几十年,却再也没遇见仙人。由此,大家都觉得仙人定是不会回来了。于是,一群小妖纷纷收拾行囊离开了这里。   红蕈自然也是如此。   离开了与世隔绝的溶洞,红蕈便在凡间四处游历。从中原的山川河流到西域的大漠风光,再到北方戎狄的辽阔草原。   然后,她和一位戎狄的贵族男子相爱了。无牵无挂的她最终被人间的情爱绊住了脚步,落脚在了这里。   她伪装成一个普通的汉人女子和他成亲,过上了平凡的幸福生活。   然而,好景不长。戎狄和大魏开战了。   没多久,她的丈夫上了战场,之后再也没有回来。   死了老公往往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这个时候还有了孩子。   得知丈夫死讯的那日,红蕈即将临盆。   尽管悲痛万分,但她还是果决地遣走了伺候的侍女。   妖和人类相恋本就有违天道,更别提她现在还要生下和人类的孩子。此举更是会削弱她的力量。为了避免出现差错,她只得避开所有人一个人生孩子。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这样的举动在凡人眼中是极其不正常的。婆母闻言不放心便带人悄悄过去看看情况,却没想到看见了她的原形。   阖府上下惊骇万分。   谁能想到小主人的夫人竟然是个妖怪啊!   作为当家主母,红蕈的婆婆当机做了决定,将她还有刚刚出生的孩子都给关了起来,并勒令家中下人不得走漏风声。   只可惜纸包不住火,这件事终究还是让大单于知道了…… 第128章 家道中落改造(47)   红蕈的夫家是戎狄数一数二的贵族, 他的丈夫阿日斯兰甚至还是大单于的亲外甥。   自己的外甥为国捐躯只留下孤寡的母亲和新婚不过一年马上要临盆的妻子。作为君主作为亲属长辈,大单于无论如何都理应过来慰问。   是以,在红蕈产子那一日, 于是他便差人过来送贺礼,没曾想却恰恰好撞见了红蕈化妖的那一幕。当时现场一片混乱,大单于的妹妹也就是红蕈的婆母正忙着处理此事, 压根没有注意到一个小小的侍者正在暗处偷窥。   那送礼的小侍看到惊骇的一幕后慌忙跑回宫, 将此事禀告大单于。   因为整件事过于离奇, 大单于原本是不太相信的,直到后来他亲自去府上询问妹妹,在他的强大威势之下, 对方这才吞吞吐吐地说出事实的真相。   从妹妹的口中得到了事实的验证,大单于这才相信了此事。   当初对于自己的外甥不论如何都要娶这样一个不明来历的汉人女子, 他是有些不理解的。   可如今在得知外甥媳妇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个妖孽之后, 他便顿然醒悟:原来是这个妖怪迷惑了他的外甥。   产生了这样想法的大单于对这个守了寡,还怀了他外甥遗腹子的外甥媳妇顿时没了最后一丝怜悯。   他对妹妹说, 让她把红蕈交给自己,这事由他亲自处理。红蕈的婆母正为这个烫手山芋发愁呢, 闻言更是对此求之不得, 于是便果断地答应了。   红蕈产子后就被婆母关了起来,没多久便被转移到牢狱之中, 这让她本能地察觉到了危机感。而这种危机感在她见到大单于本人之后便顿时飙到了顶峰。   就见大单于大马金刀地在她面前坐下, 大手一挥,随后底下人便送来了毒酒、匕首和白绫。   只听对方道——   “好歹你也是阿日斯兰的阏氏, 也算是我的外甥媳妇,我可以给你一个体面点的死法。”   看面前陈列的东西,虚弱的红蕈心顿时一紧。她抱紧了自己的孩子, 颤着声问:“我死了,孩子怎么办?”   “你放心,这孩子到底有阿日斯兰的一半血脉,我和你婆婆会好生抚养他长大的。”   听到大单于这番话,红蕈不禁陷入了沉默。   若是在从前,对方这样的说辞还能骗到她。可经过这几日的事,她再也没有办法继续相信这些凡人的话了。   他们对相处这么久的她尚且都能这样无情,更别提对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了。更何况,这孩子还是她这个异类生的。   这一切都是哄骗她自我了结的说辞罢了。   她相信一旦自己真的按照他说的做,这群人定会毫不犹豫地将她的孩子弄死。   她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她要活下去!要带着孩子一块儿活下去!   陷入绝境的红蕈当即想出了一招保命的计谋。就见她采取了一招以退为进——   “我可以自我了结,但是在这之前我还有一件事想请教大单于:阿日斯兰究竟是怎么死的?”   闻言,大单于滞了滞。似是没想到她都死到临头了竟然还会关心这个问题。怔楞了片刻后,他回答道:“他是被大魏的□□手给活活射死的。”   话毕,他默了默,感叹了一句:“阿日斯兰是个英雄。戎狄人永远都会记得他。”   “只可惜自古英雄不长命。”   耳旁传来了红蕈幽幽的声音。   此言一出大单于霍得站起,怒目相对,眼见对方就要发怒,她当即先声夺人:“这大魏屠戮了戎狄这么多的勇士,您难道就不想为他们报仇吗?”   听闻,大单于愣了一下,半晌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冷笑了一声:“激将法对我没用,你今日还是得死。”   就见他站直了身体,面容阴沉,“至于你说的报仇。我自然不会让他们的血白流。大魏今日屠戮我戎狄勇士,来日我定当如数奉还!”   说完这些,他扭头看向红蕈,“不必再拖延时间了,快点选吧。”   话音刚落就听对方冷声道——   “若我说我有办法让您不费一兵一卒便可报仇雪恨呢?”   只一句话让大单于顿时僵住。半晌,他拧了拧眉道:“你刚刚说什么?”   红蕈强打着精神直起身子,语声掷地道:“我说我有办法能让您不必花费一兵一卒便可战胜大魏,为死去的戎狄勇士报仇雪恨!”   看着眼前面色惨白的女妖,他的内心颇为震惊。可即便如此,他的面上也没有显露出半分,只正色询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红蕈不敢妄言。”   就听她继续道:“只要将妖气和魔气结合注入到大魏的普通人身上,届时,他们便会异变陷入疯魔状态,开始攻击正常人。”   “到时候,整个大魏都会陷入人间地狱。等到那时,您自然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获得胜利。”   听完红蕈的计划,要说大单于一点也不心动那是假的。   若是真的能有不费一兵一卒的法子能获得胜利,那他也就不用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戎狄的勇士牺牲了。   可是这世上真的有这么好的事么?   这红蕈该不会是不想死所以故意编瞎话欺骗他吧?   想着,他神情严肃:“我又凭什么相信你?”   听到对方的质疑,红蕈仍旧淡定非常,“您不相信我这个异类说的话也是无可厚非。但我是阿日斯兰的妻子,我的丈夫死在了大魏人的手上,如此血海深仇这让我如何能不恨?在对抗大魏这一点上,我和您是一样的。”   看着面前态度诚恳,一脸悲戚的红蕈,大单于的眉头微微蹙紧。若她是因为这个缘由,倒也能说得通。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是别人说什么自己就信什么的人。尤其对方还是这样一个异类,谁知道她的肚子里装着几个心眼子。而且他先前还明确对她表露过杀机,如此一来他就更加不能放松警惕心了。   心中虽然这般想,但大单于的面上还是微微舒展了几分,状似轻松地问道:“就当你说的都是真的。可是你提的这个法子要如何去实施?且不说其他的细枝末节,就算你有妖气,但是这魔气又要去何处寻?”   “单于大可放心,只要寻到了出生魔界的魔怪,自然便可获得魔气。”说着,红蕈俯身道:“恳请大单于让红蕈亲自前往大魏寻找魔怪!”   听到对方这个请求,大单于嘴角骤然紧绷。   说实话他对红蕈的计划无疑是感兴趣的。可若是就这样顺着她的话放她离开,他这心里肯定是不放心的。   想了想,他道:“我可以给你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准许你去大魏。但是有一点——”   “你得留下孩子。”   红蕈抬起头,只见面前这位年过半百的戎狄大单于鹰眸犀利地盯着她。只一瞬间,她便明白了,只怕对方对她仍旧怀有疑虑。这才要求她把孩子留下当做人质。   尽管不舍得,但眼下只有这一个办法。   她若是不答应,他们母子俩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   只恨她因为生产元气大伤,丧失法力,要不然眼下也不会身陷囹吾。   为母则刚,红蕈最终还是答应了这一个条件。   ……   “重新回到大魏后,我便四处搜寻魔怪们的消息,然而一无所获。”   “我本想回到旧时待的地方去寻一寻从前一道修炼的好友,却没想到竟无意间发现了武平寺这群假扮和尚的夜叉的秘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于是我就盯上了他们。”   “至于偷灵芝……那是我个人的行为。俊儿乃是半妖之体,照理来说身体应该不弱,然而我生他的时候遭到了重创,害得他从娘胎里就带着不足之症。这些都是普通的药石无法医治的,所以……”   “所以你便打起了仙草的主意。”叶淮接着她的话继续道。   “是。”红蕈抿了抿唇,“传说灵芝仙草可以让人起死回生,还魂归体,去除百病之功效,所以我便抱着试一试地心态想回来取。”   “只不过当初离开溶洞之时,大家都没想过会回来。担心有外人闯入,于是我们便将溶洞通往外头的大路都给封死了。独独剩下武平寺那一条密道。”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这后面的事你应该也知道了。”   叶淮眯了眯眸子。没想到这件事的背后竟然有这么多曲折离奇的故事。   他能理解当时的红蕈因为处在生死攸关的状况,这才对大单于提出这样的计划。可是理解归理解,他却不赞同对方将大魏的普通百姓一并拉下水的做法。   交代完事情的全部经过,红蕈抬起头,那张看上去不好惹的冷艳面庞竟露出几分希冀,“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你真的有办法能帮我救回俊儿吗?”   看着面前神情可怜的女妖,叶淮陷入了纠结。   这办法么自然是有的,只不过他到底是帮还是不帮呢?   这帮吧感觉对不起百姓,这不帮吧又感觉过不去心里这道坎。   恰逢此时,脑内响起了001的声音:“她只是让你帮忙救孩子,又没让你放了她,这有什么可纠结的?”   听到这话,叶淮骤然反应过来。   对啊!   虽然红蕈确实做错了事,但孩子是无辜的。他只是救一个无辜的小婴儿,又不是要对红蕈无罪释放。   想着,他卸下了心中多余的忧虑,淡声道:“放心吧。你的儿子我会帮你救出来的。”   闻言,红蕈的眼睛微微一亮。   “不过。”叶淮瞟了她一眼背过身道:“你犯下的罪就另当别论了。” 第129章 家道中落改造(48)   自打夜叉放弃对付他们, 齐齐离开后,程临的心里就隐隐有些不安。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毕竟这符是方兄给他们的,而且刚刚看那群怪物那般气势汹汹的模样, 谁知道他们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万一他们要回过头去找方兄算账那可怎么办呢?   想着,程临不由看了一眼深不见底的天坑,表情严肃。   这二人下去这么久了,一点消息也无,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这情况属实让人不放心。   不成!还是下去看看吧。   打定了注意, 程临连忙叫人给他准备绳子。   就当他做好一切安全措施,准备铤而走险下天坑之际,就听耳旁传来一句——   “大人您看!”   顺着大理寺录事手指的方向望去,程临惊呆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远处武平寺的上方竟然出现了一个金灿灿的半透明罩子!   一时间, 大理寺的官差们不由议论纷纷——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金光闪闪的,该不会是菩萨显灵了吧?”   大抵是听到了“菩萨显灵”四个字,大家伙儿纷纷倒吸了一口气, 慌忙下跪叩拜。   程临讶异地看着周围的一众人,就见他们双目紧闭,表情虔诚,嘴里甚至念念有词——   “求菩萨保佑我今年升官发财吧。”   “菩萨, 我都二十了还没成家呢,希望菩萨保佑我能早日娶上媳妇儿。我的要求也不高,漂亮的就行。”   “……”   看到眼前这一幕,程临不由嘴角抽搐。你们这到底是在拜佛还是在求财求桃花呢?   一旁,刚刚祈求完的大理寺录事抬起头,看见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不禁疑惑:“程大人, 您不拜拜吗?”   程临:“……不用了。”   大理寺录事似乎还想说什么,恰逢此时武平寺上方那道金色的光罩竟然一分为二,随后就见一大团不明正体的东西乌泱泱地飞了出来。这些不明飞行物或是发着红光或是发着蓝光,甚至还有发黄光、绿光和紫光的!   可不论是发什么颜色的光,他们总觉得这光的感觉十分的晦暗,就像被一团团的黑气掩盖住了一般,让人看得不甚真切。   “……咦?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见状,在场的人不由好奇地抬头张望。   程临拧紧了眉宇仰头望着远处的天空极力想要在黑暗的夜色中辨别来者的正身。   大理寺录事眯了眯眼,半晌猛然一滞。就见他瞳孔突的放大,紧接着讷讷开口:“程大人,那……那些好像是先前袭击咱们的那群怪物……”   听闻,在场的人顿时一僵。不少人纷纷搓了搓眼,极力将眼睛睁大,然后——   “真的是那群怪物!而且他们好像还是往咱们的方向飞呢!”   只一瞬间,这群人纷纷从地上爬起,握紧了手中的佩刀聚到了一块儿围成了圆形。   就在众人严阵以待之时,就见大理寺录事眯着眼道:“你们有没有感觉领头那几个怪物看上去怪怪的?我总感觉他们的身上好像在背着什么东西。”   闻讯,程临随即朝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不过须臾两秒钟。他的双眼倏地瞪大。   “那不是方大人和许护卫吗?!”   不等他惊呼出声,手下人就已经率先替他喊了出来。   只见不远处的半空中,叶淮和许护卫正端坐在两只夜叉的背上,一左一右犹如仙人出巡,模样好不威风,与先前程临猜测的身陷险境的状况截然不同。   见到这幕场景,众人可不由惊掉了下巴。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方大人和许护卫不是下天坑了么?怎么会坐着这群怪物从武平寺的方向飞过来?   就当一众人搞不清楚状况之时,夜叉大军降落了。恰恰好落在大理寺一众人的对面。   就见那载着二人的两只怪物乖巧地俯下身,低声道:“高人,到了。”   叶淮随即旋了个身从夜叉的背后跳下,朝他们走了过来。   看着面前目瞪口呆的大理寺同僚们,叶淮微笑着挥手致意,“各位久等了。”   程临神情紧张地看了一眼他身后的那群怪物,压低声音问:“方兄,这些怪物是?”   “夜叉。”叶淮言简意赅。   夜叉?   程临倏地瞪大眼睛,是他想的那个夜叉吗?   “方兄,这是怎么一回事啊?他们先前还攻击我们呢,怎么如今……”   “此事说来话长。容我晚些时候再做详细解释。眼下我有更重要的事要说。”话毕,就听叶淮正色道:“真凶找到了。”   “真凶?”程临下意识地往他的身后瞅了一眼,“你说的该不会是那些怪……额夜叉吧。”   叶淮摇摇头,“他们只是从犯。主犯另有其人。”   说着他偏过头,就见许护卫从一旁的角落里带出了一位模样美丽的妖冶女子。   此时众人这才注意,到除了他们俩,同行的人中竟然还有另一个人。   程临有些没反应过来,“……这位姑娘是?”   “主犯。”   程临:???!!!   *   程临万万没想到,这些日子在汴京城里搅得满城风雨的诈尸案背后的主犯竟然是一个女人……哦不,竟然是一个女妖精!   当方兄告诉他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后,他整个人都傻掉了。这事听上去也太匪夷所思了吧?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   不过震惊归震惊,现实遗留的问题还是得解决的。   看着面前神情淡定剥着橘子的叶淮,程临忍不住道:“所以,我这案件卷宗该怎么写?难道真写妖邪作祟?”   “就如实写呗。”   说着,叶淮丢了一瓣橘子到嘴里,多汁的橘子在口腔内散发出甘甜的香气。   他幸福地眯起了眼。这几日光忙着处理这宗案子都没时间好好休息,可真是累死他了。   另一头,程临面对着空白的卷宗,提着笔表情纠结,半天也没落下一个字。   虽然陛下和朝廷的部分官员已经知晓这世上有妖邪的存在,但把这种事明晃晃的写在卷宗上倒还是没有过先例的。   哪怕是先前赵围和金雕妖勾结惹得陛下大怒,陛下在废太子诏书上写的理由也是“荒淫无度,暴虐成性,无仁义之礼,无储君之态,难当大任”之类的表面话术。   由此可见,陛下是不想让别人知晓妖孽作祟一事的。   若是在这种情况之下,他还这么写结案卷宗,怕是……   一旁,见程临一副犹犹豫豫的模样,叶淮便放下了手中的橘子。   “这件案子闹那么大,这么多人都看见了。其中一个人证还是朝中官员,你就算想隐瞒都难。况且,戎狄都打算用妖魔之术来对付咱们大魏了,程兄觉得在这种情况之下,隐瞒真相可有什么好处么?”   程临放下了笔,眉头紧蹙,“方兄说得我也都明白。就是真要如实写到卷宗上,恐让旁人说我妖言惑众,届时陛下的面子也不好看。毕竟此案是陛下交由我来办的。”   闻言,叶淮思忖了片刻,道:“你若真担心这个,那就写两份呗。一份卷宗去掉妖邪之说,一份就如实说明。如实说明的那一份,你私下递交给陛下。如此一来,既能保全陛下的颜面也能将事实真相上达天听。”   程临闻言滞了滞,原先郁结的眉宇骤然散开,一副“我怎么就没想到”的表情。   “方兄说得甚是。我这就单独给陛下另写一份陈情书。”   见程临奋笔疾书,叶淮站起身拍了拍手,“那程兄继续忙。我就先告辞了。”   闻言,程临顿住了笔,“这么快就走啊?先前我还打算等此案结束请你吃饭呢。”   却见叶淮背过身摆了下手,“吃饭还是等下次吧。眼下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去做。”   重要的事?什么事?   不等程临询问,面前人早已没了踪影。   ……   出了大理寺衙门,叶淮坐上马车,就一眼瞟见坐垫上压着的信封。信封的一角还印着物外楼的标识。   自打知道大魏和大梁同属一个世界只是所处的时代不同后,叶淮便抱着试试看的心思在暗地里寻找物外楼。没想到,还真就让他给找到了。   彼时的物外楼还不像大梁时期发展的那般壮大,但也已经初具规模了。像找人、杀人一类的单子他们也在行业内做得风生水起。   本来,他寻找物外楼也只是为了验证自己心中的猜测,并没想着要找他们办事。却没想到,他最终还是用上了这一势力。   展开信纸,就见上面写着八个字——人已救出,不日上京。   瞥见上面的内容,001忍不住惊呼:“宿主,你真把红蕈的儿子给救出来了?”   “不然呢?”   叶淮斜了它一眼,敛眉沉声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可是说话算话的人。”   毕竟那孩子也可怜,除了他的亲娘,谁都嫌弃他,不想让他活着。即便是亲祖母也是如此。   他唯一幸运的地方就是没有被他们马上杀掉,而是被当成挟制母亲的工具勉强苟活着。   看着叶淮略显严肃的面庞,001顿时沉默。尽管宿主没有说,但它能理解叶淮之所以帮红蕈救出儿子并不仅仅是因为单纯的信守诺言。这其中更深层的理由就是——   他对这孩子共情了。   叶淮在他的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他们都是不受家人欢迎,被家里人期盼着赶紧死的可怜鬼。   在这一点上他们都是不幸的。   但同样,他们也是幸运的。   叶淮幸运的是遇到了他的师父,遇到了一帮友善的师兄弟师姐妹。所以,即便没有亲人,但他还有胜似亲人的同门。   至于红蕈的儿子俊儿……他的幸运在于有一个坚韧不服输,敢为了他与天道为敌的亲娘。也在于遇上了叶淮这样信守祸不及子孙的道人。   就是不知道他的将来会是如何了。   001这厢想着,一旁叶淮将手中的信重新叠好揣到怀里,淡声吩咐车夫:“去城南。” 第130章 家道中落改造(49)   离开了大理寺, 马车兜兜转转莫约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了城南的一处别院。   院外,一群便装的护卫正紧守着院子。从马车下来, 叶淮掏出了一块令牌。见状, 护卫们便恭敬地对着他行了一礼随即退下。   走进院内, 就见一位身着绯衣的妖娆女子正坐在院中绣花。对方正是红蕈。   因为她的身份特殊不方便在大理寺的刑狱里关押。为了确保不惹出事端,叶淮和程临便在城南近郊租了一处小院, 将人关在那里,并差使手下轮流去那里看管。   其实,不论有没有人看着,红蕈都不会跑。这不仅仅是因为她身上被下了禁制,更因为叶淮先前答应过她, 要帮她救出儿子。就冲着这一点,她也会暂时安分不惹事的。   听到院子里的动静, 她手中的绣绷看向来人,微微颔首:“方先生。”   大抵是因为感激叶淮的所作所为,这段时日她对他的态度也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从刚见面时候的出言不逊已然变成了如今安分守礼的模样。   叶淮看了一眼她摆在桌面上那一团用棉布缝合的不明正体的东西滞了滞。   就见红蕈一把捞过桌上的东西抱在怀中, 神情珍视:“眼见着天气变冷了,我就给俊儿做了件冬衣。”   “……”   这特么是冬衣?   只听红蕈喜滋滋地将这件“衣服”摊开, 指着一角的纹样道:“这是我亲手绣的。”   叶淮盯着那一摊绣花看了半天,只违心地憋出来一句夸奖:“这只猫绣的挺好的。”   话音刚落就见红蕈忽的一顿, 半晌哈哈一笑:“先生可真会说笑, 我这绣的是老虎啊。”   “……”   怕打击到对方的自信心, 叶淮默了默最终还是没有说出真相, 只硬着头皮道:“是我眼拙了。”   说着,他便从怀里掏出物外楼给他递的信交给对方。   “孩子救出来了。”   听闻,红蕈怔了怔。她连忙放下针线接过信纸。展开一看, 眼眶骤然变红。   “过几日你们就能见面了。”   看着对方喜极而泣一副感动非常的模样,叶淮有些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你也先别急着高兴。孩子虽然救出来了,但我是不会放了你的。”   “因为你的所作所为,害死了汴京城那么多条人命,这件事不可能就这么简单地算了。更别提你这番计划的最终目的是为了搅乱大魏,让戎狄乘虚而入!”   说着,他的眉头紧皱,“若非我们及时发现,届时汴京城的百姓可不得遭殃?”   “我知道。”   就见红蕈抹了抹眼角的泪珠,低头沉声道:“我自己也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违背天道,也知道自己确实造了孽。对此,我甘愿认罚。”   话毕,她的眼中浮现了几丝哀求,“我只求一点,希望你们能放过俊儿,他是无辜的。一切都是我这个当娘的错。”   叶淮最是看不得这种煽情苦情的场面,看着眼前神情悲戚的女妖,他的心里总觉着不太好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反之亦然。虽知道她的行为可恨,但他却又不免对其感到同情。   “你放心,祸不及子孙。我们还不至于把这些过错推到一个孩子身上。”   望见红蕈如释重负的欣喜目光,叶淮的内心不由长叹了一口气。   哎,怎么偏偏让他遇上这种事。   既然选择作恶那就恶到底啊,突然就让他挖出背后惨兮兮的隐情,简直就是故意在给他心里添堵嘛!   就当叶淮内心颇感烦躁之际,只见红蕈滞了滞,神情惊诧地看向他的身后——   “仙人!”   见状,叶淮倏地扭头看去。   不知何时,他的背后竟突然出现一位穿着仙气飘飘白袍的男子。男子浓眉大眼,唇阔微丰,虽五官俊朗气质周正,但是却隐隐带着一丝老实憨厚的温吞感。   看着对面的男子,叶淮顿时愣住了。   眼前的这张脸他十分熟悉。   因为这是一张他从小看到大的脸。   他们曾经在一块儿山上求道,也曾经在一块儿下山历练过。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   但是不论如何,叶淮都没有想到会在这个世界再次看到这位的脸。   望着对面那张和大师兄相似度百分之一百的脸,叶淮只觉得脑袋顶上出现了一长串的问号。   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里怎么会有跟大师兄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呢?哪怕大师兄还俗自己生的儿子都做不到这么像!   而且红蕈刚刚竟然喊他……仙人?   难道他就是她口中那位几十年前不辞而别的仙人?   就当他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就听脑海内传来了系统的提示音——   【滴!经系统检测,宿主所处的空间存在其他系统。】   其他系统?   叶淮下意识的瞟了对面肖似他大师兄的白衣男子一眼,问001:“他的身上难不成也有虐文改造系统?”   “应该不是。因为同一个位面不可能出现两个虐文改造专员。而且,我并未收到地府的通知。还有更重要的一点——”   就听001顿了顿,道:“我在他的身上感受不到我同事的气息。他身上的那个系统感觉更像是天界的产物。”   天界?   听完001的一通解释,叶淮只觉得脑子越发迷糊了,“天界也有系统吗?”   “那当然。”   001道:“我们虐文改造系统是地府研发出来的高级AI,天界那边自然也不遑多让。虽然他们也研究AI系统,但是用处跟咱们地府是不一样的。”   “他们的系统是什么用处?”叶淮下意识地追问了一句。   “那用处可多了。”就见001掰着指头道:“有积攒功德的,也有稳定人间正道的,还有……”   不等001把话说完,就见对面怔楞了片刻的红蕈霍得站起,一脸难以置信地迎了上去。   “仙人……是,是您吗?”   丁鸿祯看了一眼远处那位容貌陌生却给他一种奇异熟悉感的少年,复又看向眼前的红蕈。   “是我。几十年未见,你倒是变了不少。”   看着仙人古井无波的双眸,红蕈不自觉地低下了头。即便不问她也知道,仙人既然能找到这儿,这说明对方已经知道她的所作所为了。   丁鸿祯自然是知道她做了什么,但眼下却不是谈论此事最合适的时机,只道:   “五十年前,我的修炼遇到了瓶颈,这才离开了洞府。我当时做出这个决定事出突然,也没来得及同你们打声招呼。此事是我的过失。”   这样的说辞其实只是一个借口。事实上,这五十年内丁鸿祯哪儿也没去,他一直都在武平寺附近。红蕈他们几个小妖当初之所以没能寻到他,只是因为他们所处的空间不同。   因为那时候,丁鸿祯突然间触发了修仙系统的特殊任务。他必须进入到副本空间,并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任务。   而副本空间内的时间流速和这个世界本身的时间流速是不一样的。等他完成任务出来,外头已经过去了五十年。他原先收养的小妖全都不见了踪影,而他的洞府也被一块巨石给封住。   为了搞清楚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他便用系统查看了过去的影像资料。这才知晓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   没想到自己不过就是做个特殊任务的功夫,周围的一切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这倒是让他没想到的。   看着面前沉默不语的红蕈,他不由长叹一口气。没想到他千防万防,这个任务对象却还是出了岔子。早知道,他就不应该在副本世界里刷那么久的材料的。   然而,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他再怎么感慨也已经于事无补。眼下就是得赶紧想办法弥补过错,让她重新走回正道。   想着,他扭头看向眼前这位给他莫名熟悉感的少年,神情坦荡:“可否借一步说话。”   听到这个请求,叶淮微挑了下眉毛,没想到对方竟然会主动提出来。不过也正好,他本来也想搞清楚眼前人到底是不是他师兄,对方这么说他正求之不得呢。   想着,他微微颔首,“当然可以。”   ……   避开了红蕈,丁鸿祯跟叶淮来到了堂屋。二人刚一落座,丁鸿祯便开门见山道:“红蕈的所作所为我都已经知晓了。”   看着眼前面不改色的少年,他接着说:“看你这般,想来也应该知道我是谁了吧?”   话毕,就见叶淮放下手中的茶盏,轻启薄唇——   “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   眼前人突然冒出的这一句让丁鸿祯猛地一滞。他瞪大着双眼,似是极不敢相信的看着叶淮。   良久,他尝试性地回复道:“野鸡闷头钻,哪能上天王山。”   见眼前人对上了暗号,叶淮的瞳孔微微张大。半晌,他的唇畔扬起一抹自得的笑意。   看着面前模样大变笑容却依旧熟悉的陌生少年,丁鸿祯神情讷讷。   “你是小五?”   叶淮在师门行五,所以大家都叫他小五。知道这个小名的人不多,只有师傅师叔还有几个同门的师兄弟师姐妹。对方既然能喊出这个小名,那肯定就是大师兄无疑了。   想着,他微微一笑,“我是。”   “大师兄,果然是你。”   闻言,丁鸿祯又惊又喜,“小五,真的是你!我记得你不是……”他说着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忙住了嘴,紧接着小声询问:“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此事说来话长。”叶淮说着揶揄地看了丁鸿祯一眼:“我倒还想问大师兄你又是什么情况。我怎么刚刚听到红蕈喊你……仙人?”   被师弟调侃,丁鸿祯颇为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这……也说来话长。”   “你……你走了之后。我跟二师弟气不过,便去找那个厉鬼想替你报仇。”   “然后报仇失败了?”   “哪能啊。”丁鸿祯笑道:“二师弟直接就将那厉鬼打得魂飞魄散了。”   一听这话,叶淮不由“哦豁”了一声。不愧是他们师门武力值最强最暴躁的二师兄。动起真格的果然不含糊。   想着,他问:“那后来呢?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这不是帮你成功报了仇,然后乐极生悲了嘛。我们俩一个不小心就踏空了山道,接着就……”   听到这儿,叶淮倏地睁大了眼,“大师兄!你,你和二师兄该不会……”跟他一样死了吧?   就见丁鸿祯点了点头,“然后我俩就穿越了。”   “……”   “这还不是最操蛋的。”只听丁鸿祯扶额叹息:“醒来后,我们俩的身上还莫名其妙地绑定了一个叫什么‘正道的光’的修仙系统。”   叶淮:“……”   哈? 第131章 家道中落改造(50)   ……正道的光。   听到这个名字, 叶淮的唇角不由抽搐了两下。这个系统怎么感觉比他的虐文改造还特么中二……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大师兄的话也正好印证了他的想法——   “这个系统简直比动漫还要中二病。上来就说我们是什么正道的使者,要让正道的光洒满人间大地。我和你二师兄当时听了尴尬地脚指头都快抠出三室两厅了!”   “除了让我们去各个世界收集修炼素材修仙之外, 系统还让我们教化世人行善积德, 让任务目标弃恶向善。二师弟当时听了就吐槽说这系统就是让咱们过来当圣父的。”   大抵是许久没见五师弟了,对面丁鸿祯的话匣子瞬间被打开, 开始絮絮叨叨地同叶淮大吐苦水。   什么绑定系统后被迫做各种操蛋的任务啦,还遇到各种奇葩的土著啦。然而这些经历在叶淮听来却根本不值得一提。   “你们这些都不算什么。”   突然听见师弟冒出的这一句, 丁鸿祯愣了愣。就见眼前人淡定地掀了掀眼皮, “我当过太监。”   丁鸿祯:……   丁鸿祯:???   丁鸿祯:!!!!   “太监?!”   大师兄双目瞪大, 是他想的那个太监吗?   下意识的, 丁鸿祯扫了眼前人的下三路一眼,紧接着面上闪过了极其复杂的表情。似是同情,似是遗憾, 又像是敬佩。   他抬手拍了拍师弟的肩膀, 语重心长道:“得亏你们家的家产轮不到你继承。不然就……你说是吧?”   听着这番话, 再看看大师兄欲言又止的表情,叶淮的面庞不禁抽搐。用脚指头想他都能猜出大师兄的脑子里脑补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为了避免误会加深,他忙说:“我现在不是。之前是。”   听到这话,丁鸿祯惊得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这玩意儿切了还能跟蚯蚓似的再长出来?”   说着他忍不住感叹:“哇塞, 简直就是医学奇迹啊!”   叶淮:“……”   忍住, 一定要忍住!   师父教导过他们, 要团结友爱。   他绝对不能因为大师兄脑子不着调而动手。   他深吸了一口气,极力保持冷静,“你想多了,我只是换了具身体罢了。”   “换了具身体?”丁鸿祯闻言倏地收敛了先前的调侃状态, 表情严肃,“什么意思?”   “我也绑定了系统。”   “……”   “!!!”   “你也绑定了系统?”丁鸿祯惊呼后讶异地看着眼前人陌生的面庞,“可是你怎么……”   “我绑定的系统跟你们的不一样。”   叶淮说着便将死后绑定了虐文改造系统的遭遇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你们也知道我已经死了,身体也腐坏了。”说着叶淮顿了顿,斟酌了一下用词,“所以我做任务都处于借尸还魂状态。”   听到师弟的这番话,丁鸿祯面上的神采不由黯淡了几分。   和师弟久别重逢,刚才光顾着闲聊,差点都忘了师弟已经不在人世的事实。   不过丁鸿祯的性子豁达,难过了一小会儿后他的心情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虽然人死不能复生,可他在这个任务世界里竟然能遇到五师弟,这就证明了即便阴阳相隔,他们师兄弟的缘分还没斩断。   哪怕不是同一张脸,但能再次见到已去的故人那也是一桩好事。他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想着,他面上扬起笑道:“咱们还能见面,真好。”   看着大师兄一如既往的憨厚笑容,叶淮微微一滞,心底像是涌入了一股暖流。   半晌,他跟着笑道:“嗯,真好。”   在温情的重逢之余,叶淮突然间又想起了一件事,“大师兄,你说二师兄跟你一块儿穿越绑定了系统。那他人呢?”   “他去戎狄做任务去了。”   去戎狄做任务?   叶淮滞了滞,下意识地追问道:“什么任务?”   “就是他无意间触发的支线任务。”就见丁鸿祯挠了挠头,“我记得好像是去找什么……九色神鹿。”   “对了!他还得去感化戎狄大单于呢。”   叶淮:……   叶淮:哈?   就听丁鸿祯继续道:“我这一次的任务目标就是红蕈。系统让我劝诫红蕈弃恶扬善,引她走向正道,阻止她酿成大错。而二师弟的任务目标是戎狄的大单于。”   “在我们这一次的任务背景设定中,这俩人会合起伙来毁坏大魏的安定。届时邪魔肆虐,搅得人间不宁。”话毕,丁鸿祯顿了顿看向叶淮:“如今红蕈在你手上……想必你应该也知道了他们的计划了吧?”   叶淮点点头,“红蕈已经告诉我了。”   闻言,丁鸿祯有些意外,“她都告诉你了?”   “嗯。我看她那样子应该也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懊悔不已。”   叶淮说着又叹息道,“说实在的。虽然她的做法确实可恶,但仔细想想她也是挺可怜的。和凡人成婚怀了孩子,结果丈夫死了。”   “好不容易生下孩子,夫家又容不下她。婆婆和大单于都要杀她和她的孩子。为了保住他们母子二人的性命。她这才顺应大单于的心理提出了这个计划。”   听完这番话,一旁的丁鸿祯并没有像从前那样悲天悯人地跟着附和赞同。而是露出了一脸疑惑的表情。   “你说红蕈生下了孩子?”   “对啊。”   看着大师兄如此神情,叶淮眯了眯眸子。本能地,他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于是便追问:“怎么了?”   就见丁鸿祯眉头紧蹙:“这就奇怪了。系统给我的资料上显示,红蕈并没有孩子啊。”   叶淮:!!!   她没有孩子?   这个答案好似一道惊雷直接把叶淮给劈蒙了。   “可是她明明告诉过我让我帮她救儿子……我都派人成功将孩子救出了!而且她来武平寺偷灵芝仙草难道不是为了她那先天不足的儿子吗?”   越说叶淮的表情就愈发严肃,“师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难道一直在跟我说假话吗?”   “其实……也不全是假话。”   丁鸿祯滞了滞道:“半真半假吧。”   “她的确是嫁给了戎狄大单于的外甥,也的确是怀了一个孩子。但是人和妖结合本就违反天道,更别提她的原形就是一株毒蘑菇,这孩子怎么可能生得下来?”   “那她……”   “流产了一个半人半蘑菇状的死胎。”丁鸿祯叹了口气道:“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她婆家这才知道她不是人类。”   听到这儿,叶淮绷直了唇角。原来她婆家发现她不是人并不是因为她产子暴露原形,而是因为这件事。   “后来的事跟你听到的没什么差别。婆婆和单于要杀她,为了活下去,她就提出了将妖魔之气注入人体的法子,蛊惑大单于用此法去对付大魏,将矛盾往外转移。”   叶淮拧了拧眉:“那她为什么要在这种事撒谎?”   “其实也算不上撒谎。”丁鸿祯道:“产下死胎后她就精神失常了,她一直认为自己的孩子没有死。觉得是婆婆和大单于把孩子藏起来了。”   “她是在自欺欺人。”   听到叶淮这话,丁鸿祯滞了滞道:“你说的没有错。她确实在自欺欺人。”   叶淮继续问:“那她偷灵芝仙草又是怎么回事?”   “我猜……她应该也是为了孩子偷的。因为她曾经听我说过,灵芝仙草可以洗精伐髓改变人或者妖的资质。她想让孩子摆脱不人不妖的状态。”   听完这番话,叶淮长叹了一口气。万万没想到这其中竟然还有这种故事。   感慨之余,他又突然想到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   “既然她没有孩子。那我派人救出来的又是谁?”   *   鹿远从沉睡中醒来,脑子还有些迷迷糊糊的。   感受着一阵阵的颠簸,听着耳畔的车轮声,他缓缓睁开眼。   下一秒,就见一张放大的老脸慈爱地望着他:“哟,醒啦。”   那老妇人见他醒了,很是开心。连忙抱起他,拿着拨浪鼓逗他玩。   看着眼前的场景,鹿远只觉得一头懵。   他记得自己在草原上愉快地奔跑。紧接着一个男人突然冒了出来,手里还拿着奇奇怪怪的武器,简直吓死鹿了!   他怕那人要捉了他做烤鹿肉吃,连忙跑路。谁曾想那人竟然追过来了!   情急之下他就躲进了一个极其漂亮的宫殿里。   也不知道这宫殿的主人是谁,那人竟然真的不敢追进来了。   劫后余生的鹿远当即松了一口气。   然而,剧烈的奔跑之后,一股极度疲劳的感觉如同海水一般涌了上来。作为一只还没成年的小鹿,觉多也是难免的,他选择遵从本能,寻了一间漂亮的空屋子化成人形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可谁曾想一觉醒来自己却躺在马车上,身旁还坐着一个老妇人。   这到底什么情况?   此时,鹿远的心里不由生出一丝危机感。自己该不会是被人类给绑架了吧?   就当他感到惴惴不安的时候,就听耳旁传来老妇人含笑的声音——   “乖宝别急,马上你就能见到你娘了。”   鹿远:???   他娘?他娘不是早死了吗?   只一瞬间,鹿远倏地瞪大了眼睛,他们该不会是想要杀了他吧!   想着,他连忙开始挣扎。   然而,一时情急的鹿远却忘了眼下自己还处于人形状态。这所谓的挣扎也不过是婴儿的牙牙学语。   那老妇人见状更是会错了意,“听到要见娘了,竟然这么高兴啊。”   鹿远:???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就当鹿远焦急万分,苦恼着该如何脱身之时,马车却突然来了一个急刹车。那老妇人见状连忙护住他的脑袋。   就听外头传来一句男声——   “里头的人,赶紧给我把九色神鹿放下!” 第132章 家道中落改造(51)   九色神鹿?   听到这话, 鹿远的心脏倏地收紧。身旁的老妇人拧紧双眉还来不及细想,就听外头的车夫随即怒骂道:“半路拦车你找死啊!”   对于车夫的叱骂声,裘凌并不在意, 只目光定定地盯着眼前的车厢, “我再说一遍,把九色神鹿交出来。”   车夫见了更是气愤。半路窜出来拦车既不讹人也不干别的,就光在那嚷嚷着要什么九色神鹿。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病?   想到这,车夫也不敢再继续骂人了。生怕对方是个疯子一言不合就要揍他。   “什么九色鹿不九色鹿的?神经兮兮的,这里没有!走走走!”   看着车夫急忙驱赶他离开的样子,裘凌眯了眯眼, 更是觉得对方这是心虚的表现。他随即抽出背在身后的伏魔杵,面不改色地堵在马车前面。   眼前人这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可把马车夫吓到了, “你, 你到底想干嘛?!”   “你可别乱来啊!我, 我可不怕你!”车夫嘴上逞着能,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往后缩。   裘凌对这个色厉内荏的车夫并不在意, 只道:“你们若是不把它交出来,那我便自己拿。”   话音刚落, 眼前的车帘突然被掀开, 就见一个老妇人从马车里探出头。   “这位小兄弟这是做什么?”   她看了一眼裘凌, “我这车上没有什么九色鹿。你怕是搞错了吧。”   说着她又抱起了怀中的鹿远道:“你看, 这车里只有我这一个妇道人家还有一个孩子。”   瞥见远处面容冷凝的男人,鹿远的心吓得都快停滞了。   先前在马车里听到声音的时候他就觉得有些像, 如今一看可不就是当初追着他绕了整个草原跑的男人吗?   当初就是因为他要抓他,他这才躲进宫殿里的!   意识到这一点,他便愈发不敢抬头,双手不由自主地揪紧了老妇人的衣衫。   感受到怀里小娃娃的动作, 老妇人似是心领神会。   “这位小兄弟,我想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我们这儿真没有你口中说的什么九色鹿。”说着,就见她神色一转,颇为不赞同地看着裘凌:“你这样都把我的小孙子给吓坏了。”   “小孙子?”   裘凌闻言扫了她怀中的小娃娃一眼,“这是你的孙儿?”   “正是。”   事到如今老妇人当然不可能说这孩子不是自家血脉的话,不然不就给对方抓到把柄当成是拍花子的吗?眼见着这单生意快做成了,她可不想在此时生出事端。   想着,她便扬起笑道:“儿子儿媳妇在汴京做生意,攒钱买了栋房。便差人将老婆子和孙儿从老家接过来。我们祖孙俩赶了近一个月路,这才到了汴京。”   裘凌自是不相信这老妇人的说辞。   她刚才说她儿子儿媳在汴京,又说她们祖孙赶了近一个月的路,可她怀中的孩子瞧着也不过刚满月的样子。除非这孩子是小妾生的,要不然这时间线根本就对不上。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明显的破绽。   老妇人或许看不到,但他却清楚地很。这孩子的魂魄明明就是一头鹿!   裘凌的耐性已经消磨殆尽了。这九色神鹿事关他的任务,若是得不到,他就得遭受这倒灶系统的惩罚。   他不欲与眼前人废话,随即上前准备抢夺。   就在这时,只听身后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与之相伴的还有一声熟悉的:   “二师弟——”   突然听见大师兄的声音,裘凌猛地一滞。他下意识地扭过头,就见丁鸿祯穿着一身仙气飘飘的白袍,毫无形象地抱着一匹黑马的脖子朝着他飞奔而来。   “啊啊啊啊救命啊——”   裘凌:……   老妇人、车夫、鹿远:!!!???   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被眼前这一景象给吓呆了。眼见着惊马就要撞上马车,车夫随即弃车而逃,而老妇人也身手利索地抱着鹿远翻身下了车。   就在此时,裘凌反其道而行之,朝着那匹黑马一跃而上,火速拉紧了缰绳。不过三下五除二的功夫便制住了脱缰的黑马。   马上,刚经历一场惊心动魄的丁鸿祯大喘着气拍了拍心跳不止的胸膛,冲着二师弟憨憨一笑:“多谢。”   救下人之后的裘凌来不及跟大师兄多寒暄,随即翻身下了马朝着远处正准备开溜的二人跑去。那老妇人见状更是一点也不敢停顿。正当她解开马车缰绳准备带着孩子上马跑路之时,就听前方传来一声——   “阁下可是物外楼第十一号暗探,聂三娘?”   远处,一位模样清隽的少年郎负手而立,正目光定定地望着她。   须臾间,她的神情顿时紧绷。看着面前模样陌生的少年,她收紧了臂弯,沉声道:“阁下是何人?”   叶淮也不多话,只从怀中掏出了一块令牌。   见到他手上的信物,聂三娘顿时愣住了。这令牌只有物外楼的客人才会有。同样的,能叫出她名姓代号又拿得出此信物的人亦是她这一单生意的买主。   叶淮伸出手:“把孩子交给我吧。”   聂三娘虽好奇对方和这孩子的关系,但终究还是没有过问。物外楼有楼规,见到信物方可交单。见买主不问前尘过往,亦不问将来。货物交出,双方两清。于是,她便将孩子交给了眼前的少年。   此时的鹿远只觉得一脸懵逼。他这是……被卖了?   叶淮刚一接过孩子,就听耳旁传来一句——   “你就是买下这孩子的人?”   闻声,他抬起头。就见二师兄顶着那张熟悉的棺材脸正神情严肃地质问着他。   见状,叶淮顿时乐了。   见眼前人忽然展颜一笑,裘凌不禁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知为啥,他总嗅到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若要打比方,就好像小时候受五师弟的怂恿下河摸鱼结果被师父发现,然后这小子让他背黑锅一样的不祥。   他极力忽略这种怪异的熟悉感,正色道:“你花了多少钱,我付你双倍。这孩子归我。”   听到这话,蜷缩在叶淮怀中的鹿远猛地一滞。   妈哎!都这样了,这男人还不放过他?他是有多想吃鹿肉啊!   一时间,他生怕眼前这位少年真的因为对方的这番话心动,而选择将他拱手让出。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一个声音——   “二师弟!小五!你们晚点再叙旧啊!我下不来马了!”   丁鸿祯的呼救声顿时打破了两人一鹿之间的紧张气氛。   叶淮没有说话,只将怀中的小娃娃塞到裘凌的怀里。紧接着转身朝着铁憨憨的大师兄走去。   小五?叙旧?   看着眼前这位陌生少年的背影,裘凌又开始细细回忆起大师兄刚刚所说的话。恍惚间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就见他双目瞪大,面上露出一丝难以置信来。   ……   人死不能复生,这怎么可能呢?   想着,裘凌抿直了唇角。看向搀扶着晃晃悠悠的大师兄朝前走来的陌生少年,扬声询问——   “你是谁?”   叶淮闻言挑了挑眉。还不等他开口,一旁的丁鸿祯扶着腰道:“他是小五啊!你刚才没听见我喊的吗?”   裘凌:!!!   *   裘凌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异世遇到早就离开人世的五师弟。   从大师兄口中得知两人相遇的一切经过后,他整个人都懵圈了。   极度诧异过后,他也逐渐冷静了下来。他跟大师兄都能双双穿越还绑定了“正道的光”修仙系统,仔细想想五师弟靠着地府这劳什子虐文改造系统复活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裘凌是个适应能力极强的人,不一会儿他就接受了这样的说法。   丁鸿祯看着蜷缩在二师弟怀中一动不动的小娃娃,若有所思,“所以说,这孩子就是你任务中要寻找的九色神鹿?”   “嗯。”裘凌点点头,“虽然他现在处于人形状态,但我能看出它的魂魄真身其实就是一头鹿。”   就听他继续道:“在这个世界的剧情设定中,九色神鹿是真善美的化身。据说它能教化世人使得人心向善,驱散一切心魔和恶意,阻止战争的发生。届时,我也无须亲自劝说戎狄大单于了。”毕竟他实在是没有当圣父的天分。只怕话还没说两句,就要忍不住暴躁地动手打人了。   听闻,丁鸿祯下意识地朝着鹿远看去,表情惊讶:“这小娃娃真的有这么厉害?”   “应该……吧。”   裘凌也不是很确定,毕竟他也不过是按照系统发布的任务去做。   其实刚开始接到任务的时候,他以为九色神鹿是很高大威猛的。还想着若是说服不成就想办法将它给直接绑回来。没曾想,对方竟然还只是一头小奶鹿。   不过即便是幼年体,这九色神鹿也让人不能小觑,小细腿儿跑得那叫一个快。他腿都快跑断了也没能抓住它。   鹿远眨巴着大眼睛看着眼前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话。虽然他对他们说的内容并不太明白,但此时动物的本能告诉他,这些人或许对他并没有恶意。于是它便渐渐松懈了下来。   “小五,你接下来要怎么办?红蕈那边……”   丁鸿祯欲言又止。他和红蕈相处过一段时间,知道她性子执拗。加之如今她丧夫丧子精神失了常,若是知道自己的孩子没了,整件事不过就是一个大乌龙,只怕是性子会更偏激。   若是她一怒之下就跟他们翻脸,那这次的任务不就前功尽弃了?   丁鸿祯这厢胡乱想着,一旁的叶淮倒是显得十分淡定,“那不是正好?既然她想要孩子,那咱们就给她一个孩子。”   丁鸿祯:???   裘凌:“什么意思?”   “乌龙既然闹了,那就将错就错让这头小鹿继续冒充呗。”   就见叶淮笑了笑:“不是说它是真善美的化身,能驱散一切心魔和恶意吗?”   “这样,大师兄也不用担心红蕈会彻底心理变态了。”   丁鸿祯:!!!   卧槽!竟然还能这样? 第133章 家道中落改造(52)   叶淮这厢计划得很好, 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之下他的两位师兄也被说服了。   只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接下来发生了两件让他们措手不及的事。   也不知道是不是意识到叶淮他们想利用自己去骗人,只见一道白光闪过, 眼前的小娃娃瞬间变成了一头嗷嗷待哺的小奶鹿。   小鹿眨着大眼睛,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 一脸无辜地看着他们。下一秒它张开嘴发出了一声——   “嘤~”   叶淮:???   丁鸿祯:!!!   裘凌:……   千算万算却独独没算到这九色神鹿竟然会变回原形。师兄弟三人表情各异。   沉默了许久,丁鸿祯冒出来一句:“这下该怎么办?”   “都变回原形了,估计你们也用不上它了。”就见裘凌一把将小鹿抱起, “既然如此那我就把它带走了。毕竟我还得靠它的‘真善美’感化戎狄的大单于呢。”   说到这里裘凌竟有些咬牙切齿,似乎也对这中圣父的说法感到肉麻。   就在这时,丁鸿祯叫住了他:“二师弟!”   裘凌顿住了脚步, 偏过头神情不解地看着他,就见丁鸿祯贱兮兮地笑了笑道:“反正都要感化的, 要不然在走之前师弟就帮大师兄把红蕈也给顺便感化一下吧。”   裘凌:“……”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偷懒。   到底是自己的大师兄,加之此事不过是举手之劳,裘凌也没想着拒绝。   正当他准备应承下来的时候忽然瞥见远处飞来一只信鸽。就见那鸟打了个旋后就这么直直地朝着自家五师弟飞去。   叶淮一眼就认出这是程临豢养的信鸽, 便抬手接住了它。取下了鸽子腿上的信件展开一看,他的表情顿时严肃了起来。   见状,裘凌问:“怎么了, 小五?”   叶淮抿了抿唇,将手中的字条递给了大师兄,“红蕈被人劫走了。”   *   看着眼前乱成一团血流成河的院子, 程临眉头紧拧。   他原本只是出于安全的考量才将红蕈单独安置在这里。本以为安排了守卫在这里轮番看顾应该不会出问题,谁曾想竟然真的有人胆大妄为到这中地步。将他手下的人砍杀之后,直接就将案犯给劫走了。   想到这儿,程临垂于身侧的双手不由拳头紧握。   实在是欺人太甚!   “……大人。”   听到背后的声音,程临转过身, “人抓到了?”   闻言,许护卫摇了摇头,低垂着脑袋:“属下带人一路追到了城外,天色暗,城外都是密林……然后,然后我们就跟丢了。”   话了,他急忙屈身:“是属下办事不利,还请大人责罚。”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程临说着便蹲下身开始查看地上的尸体,“伤口整齐,一刀毙命。一看就像老手。”话毕他顿了顿,“从劫人到消失,他们的行动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的痕迹……只怕是早有预谋。”   听到这,许护卫滞了滞,“那依大人所见,此事与戎狄人有关?”   “十有八九就是。”   程临站起身询问一旁的小吏:“方大人到了吗?”   “信已送到,方大人收到消息想必定会马上赶来的。”   话音刚落,就见外头一个小吏疾步走进院子对着程临行了一礼,随后递上了一封信:“方大人让小人转交给大人。”   看着眼前的信,程临愣了愣,“他人呢?”   “方大人说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还说具体的您看了信件便知。”   闻言,程临拧了拧眉。这都什么时候了,方兄怎么还跟他卖关子?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他的手却还是非常诚实地接过了信。   展开信纸扫了一眼,程临的身体顿时僵住。   一旁的许护卫见状有些担忧,“大人,怎么了?”   只见程临随即将信叠好塞回信封,递给许护卫,“你现在赶紧进宫将这封信交给太子殿下。”   ???   许护卫有些诧异,“现在吗?”眼下宫里都宵禁了,他也进不去啊。   似是知道他的顾虑,程临随即从腰间掏出一块令牌,“有了它,宫门的守卫便不会拦你。”   尽管不明白程大人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但许护卫还是飞速应下。   将重要的事情嘱咐完后,程临随即扭头喊:“备马!”   闻声,随行的衙差询问:“大人,您要去哪儿?”   “武平寺。”   *   “小五,你怎么知道抓走红蕈的那伙人会来武平寺?”   直到跟着叶淮上了路,丁鸿祯依旧有些迷迷糊糊。仅仅通过信上的一句话,五师弟就能知道对方的目的地了?这样太神了吧!   一旁,裘凌也将目光转向叶淮,一副“我也很想知道”的表情。   就听叶淮淡声道:“那群人既然知道红蕈被抓了而且还能找到她被关的地方,这就说明红蕈一直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既然如此,咱们也不难推测抓走她的人是谁。”   “是戎狄人。”裘凌道。   “没错。此事必定与大单于有关。”叶淮继续道:“既然他们一直暗中盯着红蕈,那想必对于她去了哪儿,做了什么,多少有些了解。”   说到这儿,丁鸿祯猛然一拍脑袋,似是开了窍,“所以他们也知道武平寺的事了?”   叶淮笑了笑,“换做你是大单于,在知道武平寺的地下有一处蕴藏着仙草灵物的洞穴你会怎么做?”   此言一出,两位师兄的表情顿时严肃。   只要是人,他的欲望都是无穷无尽的,更别提掌管一国的君主。   一开始大单于或许只是想打胜仗,让大魏臣服于戎狄。但是当他从红蕈那儿得知这世上存在着妖邪魔物,存在着他所不知道的另一个长生世界后,他或许就变了。   他不想像他的先祖一样庸碌致死,也不想将汗位交给一群勾心斗角的儿子,更不想一辈子都在物质匮乏的土地上生活。他想获得长生,想要获得这中毁天灭地的神秘力量。   欲望和野心一旦膨胀,内心的野兽就会冲破栅栏和枷锁。   ……   叶淮道:“我猜大单于肯定想,只要他服下仙草,摆脱凡人之身获得力量。届时,大魏就完全不是他的对手了。”   “可是这是不可能的。”丁鸿祯俊眉紧蹙:“人有人道,妖有妖道,天亦有天道。若强行改变定会遭受惩罚。”   就好比动物成精修仙需要渡雷劫一样。畜生道本来就是对那些前世做过恶,有累积业报之人的惩罚。身为受罚大军中的一员你却想逆天改命去修仙?这中事上苍肯定不会允许。   为了打击这一现象,这才有了雷劫的诞生。   “这些道理咱们是知道,可是大单于不知道呀。”叶淮说着不由失笑叹气:“指不定他现在还在做春秋大梦呢。”   裘凌点了点头,“小五说的对。不过,我有一件事不明白。”说着就见他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小鹿,“你们为什么都让我抱着它?”   叶淮笑而不语。   丁鸿祯打着哈哈道:“能者多劳嘛二师弟。你看这小家伙多喜欢你啊。”   “……”   看着自己被淋了一身的鹿尿,裘凌的脸瞬间一黑。你哪只眼睛看到它喜欢我了!?   丢开小鹿,他一脸嫌弃地脱下外衣。所以他不喜欢养小动物,简直就是个拉屎拉尿大王。   看着裘凌一副吃瘪的模样,叶淮和丁鸿祯不由哈哈大笑。   笑过之后,丁鸿祯像是想到了什么,道:“小五,虽然你刚才说的有道理。但这一切都还只是猜测。咱们这么费劲吧啦地吧这小东西带去武平寺,可万一他们都不在呢?”   “不会的。”叶淮笑得很是自信。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   见五师弟坚持卖关子,二人便也不再追问。   “二位师兄不必担心。”只听叶淮继续说:“退一万步来说,即便他们不在那儿也不要紧。”   听到这话,对面二人一滞,“什么意思?”   “肥水不流外人田,反正武平寺地下的洞府里有那么多仙草灵药,不如咱们……”   丁鸿祯听闻愣了愣,紧接着不由惊呼:“你要吃了那些东西?那可不行。”   一旁,裘凌跟着点点头:“确实不行。”   叶淮眨了眨眼表示不解,“为什么?”   就见丁鸿祯面上露出一丝尴尬:“……因为我们试过了。”   “这些东西只对生活在这个世界的土著有效。像我们这样外来的任务者吃了,不但一点作用也没有,还会浑身痒痒长麻疹。”说着,他叹了口气,“或许这就是系统对咱们的限制吧。”   本以为知道此事的叶淮会感到失望。却没想到眼前人眼珠子转了转,问道:“只对这个世界的土著有效?”   看见五师弟这副表情,丁鸿祯愣愣地点了下头,“嗯。”   叶淮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   原来如此……   他瞥了一眼蜷缩在一旁呼呼大睡的小鹿,笑眯眯说:“那它应该也算这个世界的土著吧?”   丁鸿祯滞了滞,“应该……算吧。”   闻言,叶淮的笑意更盛。   见五师弟这般神神叨叨的模样,丁鸿祯和裘凌神情疑惑,“怎么了?”   叶淮:“你们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既然九色神鹿这么厉害,那它为什么这么轻易被人抓住?”   此言一出,师兄弟顿时愣住。   顺着五师弟的问题想了想,丁鸿祯犹豫了一下说:“或许是因为它还没长大?就跟游戏里面处于低等级状态的SSR一样,尽管上限非常高但因为等级低的原因所以非常脆皮。”   裘凌听闻也表示赞同,“也许等它长大了就变得厉害了。”   看着叶淮笑而不语的面庞,丁鸿祯猛地一顿,“所以你刚才问那个问题是……”   叶淮笑意未改:“游戏里不都有摘取灵果仙草喂养灵宠以此达到升级的设定吗?”   “再牛逼的SSR也是需要材料培养的。要是真等你们把它一点点养大,估计天下早就大乱了。” 第134章 家道中落改造(53)   用仙草灵果来喂养九色神鹿……他们怎么就没想到呢!   裘凌和丁鸿祯师兄弟俩再一次被自己五师弟的脑子所折服。虽然他们知道叶淮的脑子好使, 却也没想到竟然这么好使。也难怪从前师父老是夸他聪明。   就听叶淮继续道:“既然大师兄和二师兄在同一个世界里执行任务,而且任务对象都是相关联的,那就不难猜测出这一点。”   二师兄的任务虽然从表面上看明朗直接, 但是等他真正找到九色神鹿之后才发现对方竟然如此的弱小,如此一来那就根本不可能完成让世界和平的任务。   而大师兄投放的任务地点是生长着仙草灵物的山洞,除了红蕈这个任务对象之外, 是不是也暗示着让他照料好这些东西, 或许将来有用?   为了避免任务执行者把这些仙草灵果吃了导致任务完不成,就给增他们加了一个吃仙草灵果就会长麻疹的DeBuff。   有了这么多的先决条件, 叶淮便做出了一个大胆的想象——   既然那些仙草灵果他们这些任务者吃不得, 那就肯定是给土著吃的。而土著也肯定不是普通的土著,而是能将这些东西的效用发挥最大的土著。   仔细想想除了二师兄口中那个能力牛叉上天的九色神鹿, 好像也没有其他更大的可能性了。   不过……   叶淮突然想到了一个有趣又危险的问题:若是这些仙草灵果真是为了九色神鹿准备的, 那么身为这个世界目前最大反派的大单于吃了, 会有什么后果呢?   叶淮这厢胡乱想着, 一行人也到了武平寺。   从车厢里钻出来, 丁鸿祯便收起了飞行工具。看着眼前那么大的飞天马车瞬间缩成巴掌大小被装进一个小布袋里,叶淮便露出了新鲜好奇的目光。   见状, 丁鸿祯便解释道:“这是乾坤袋, 可装万物。是上一次任务完成后修仙系统给的奖励。”   一旁,裘凌补充说明:“每次任务结算,系统都会根据任务完成状况来分发奖励。”说着他晃了晃手上的降魔杵, “这是我上一次的任务奖励。”   听到这儿, 叶淮状似羡慕地感叹道:“真好。”   丁鸿祯将乾坤袋收好之后顺嘴问了一句:“小五你不是也绑定了地府的什么改造系统吗?完成任务就没有奖励什么的?”   “……”叶淮瞥了一眼早就开始装死的系统,默默道:“没有。”   闻言,师兄弟二人面面相觑。   竟然没有?这系统的福利保障也太差了吧!   “小五,那你这不就相当于□□工了吗?”丁鸿祯有些愤愤不平。   叶淮没有回答, 只打了一个响指,紧接着一道金色的屏障瞬间覆盖了武平寺。先前留在这里的法阵他并没有清除,只是在这儿又增加了一个咒术,将法阵又修改了一番,增加了额外的防护功能。只要他踏入这里,打一个响指防护罩便可以启动。   看着眼前这座巨大的金色防护罩,师兄弟二人有些诧异地看着叶淮,“小五,你的金刚结界竟然已经精进到如此地步了么?”   他们师兄弟师姐妹几个,人人都修炼过此术。可要做出这等大小强度的金刚结界,属实困难。即便是如今绑定了修仙系统的他们,也造不出来这么大的。   他们师父当年鼎盛时期做出的金刚结界也不过这般大小。可刚才观五师弟发动结界时候的动作……   仅仅只是打了一个响指而已,简直比师父还要轻松!   小试牛刀之后的叶淮,看着两位师兄赞叹惊讶的眼神,心中暗爽。只觉得先前失去的面子顿时又长回了自己的脸上。   他状似淡定地耸了耸肩,“虽然我这个狗屁倒灶的系统并不能给我什么实质的任务奖励,但是完成任务后我的实力也会得到提升。倒也不算太亏。”   话毕,他便扬起笑朝着寺内走去。身后的师兄弟俩忙亦步亦趋地跟上。   ……   红蕈万万没想到,大单于竟然会派□□将军抓她来这里。   看着对方让人熟练开启操纵密道的模样,她更是愣住了。极度震惊之后,她随即意识到了这一切的原因——   “原来你们一直都在跟踪我。”   “谁让你迟迟不行动。大单于等急了自然不放心。我们也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   □□说着眯起了笑眼环顾了一圈眼前这个堆满了奇珍异宝,长满了仙草灵物的山洞,“如今看来单于说的确实没错,你这女人身上果然藏着许多秘密。”   说着,他收敛了笑意,扭头吩咐手下:“这洞里的东西一个都别留,全都给我带走!”   “是!”   听到这一句,红蕈骤然柳眉倒竖,厉声呵斥道:“你们别想打这里的主意!”   □□闻言扫了一眼她被下了禁制的脖子,冷笑道:“如今的你连一个普通人都不如,你有什么立场这样同本将军说话?”   听闻,红蕈不由牙关紧咬。若是她没被下禁制,尚且还能用妖力对付这群人。可如今,她自己都自身难保了。   意识到这一点,她更是觉得悔恨万分,   都是因为她。若不是因为她的一己私欲,仙人的洞府也不会被这群贪婪人类给盯上。   就当红蕈陷入了自责的情绪泥沼之际,远处的密道传来了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听到外头的响动,□□随即沉声呵斥——   “什么人!”   此时,耳畔忽的传来一个温润如玉的声音:“你们私自闯入我的洞府还问我是什么人,这又是何道理?”   闻声,红蕈倏地抬起头,就看见了不远处一袭白衣飘飘的俊朗男子正立于洞口。   “仙人!”   丁鸿祯一进洞府就看见了行动受制的红蕈以及一大帮做大魏打扮的戎狄人。一时间,不由再一次在心底里佩服起叶淮的神机妙算。   还真让小五给说准了。   看见丁鸿祯,红蕈瞬间激动。但激动的情绪过后,她的眼中也带着几分愧疚。因为她的缘故,这才让这伙人搅乱了仙人洞府的宁静。她无颜面对仙人。   看着眼前突然冒出的大魏男子,□□拧紧了粗眉。他手下的人也纷纷停下了动作拔出了弯刀,神情戒备。   见状,丁鸿祯依旧面不改色:“看几位这样……是想反客为主?”   □□没有接话,直接一挥手。下一秒,他的手下全都蜂拥而上。   却见丁鸿祯不慌不忙地弹指一挥,紧接着那群人的脚顿时粘在了地上,怎么抬也抬不起来。   遇到如此惊悚的一幕,眼前的这群戎狄汉子均是神情大骇。   □□的眉间不由皱起了几道深深的沟壑。他握紧了腰间的刀柄,下一秒拔刀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丁鸿祯袭来。   本以为自己刚刚露的这一手能让对方知难而退,谁曾想对方竟然这么头铁!   他连忙朝着眼前人施法,然而这手还没来得及弹出去,对面的大刀就已经逼近面前了。   恰逢此时,一阵令人心颤的金石碰撞声在耳旁轰然炸响,震得人脑瓜子一嗡。   只见一柄降魔杵竟直接横亘在丁鸿祯与弯刀之间。下一秒,就见裘凌凭借着自身的力量竟然将对方给硬生生地顶开了。   看着眼前武力值超高的二师弟,丁鸿祯吓得扑通扑通直跳的小心脏顿时镇定了下来。   关键时刻还是负责输出的二师弟靠谱。他还是做好法师的工作吧。   想着,他旋即对着□□弹指一挥。随后,纳特尔竟整个人都不能动了。   □□:!!!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着自己的首领都被控制住了,其余的戎狄人更是吓得两股战战。   一时间,场面顿时安静。   听洞穴里头没了声响,洞外的叶淮随即探出头,“打完了?”   见里头的人一动不动,他这才抱着小鹿优哉游哉地走了进来。   看着眼前洞穴里这一大堆叫不出名字的花花草草还有满地的珍宝,叶淮不禁挑了挑眉,“大师兄,你这老巢可以啊。搞得比人皇帝的祖坟还要奢华。”   丁鸿祯:“……”   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   一旁的红蕈早就惊呆了。她吃惊的原因倒不是因为看到了丁鸿祯刚才略显狼狈的躲避姿势,也不是因为叶淮的突然出现。   而是因为叶淮对丁鸿祯的称呼。   大师兄?   红蕈虽然知道方先生很厉害,也知道他似乎与仙人相熟,但却万万没想到这两人竟然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若要用现代的流行语形容她此刻的心情那简直就一句话——   震撼她全家!   无视了对面早已呆若木鸡的红蕈。叶淮抱着九色神鹿在洞穴里头四处转了转,问道:“这里面的草和果子应该都能给这小东西吃吧?”   将红蕈从地上扶起来,丁鸿祯道:“试试呗,反正都没毒。”   闻言叶淮二话不说随即将手中的小鹿放到了地上。那小鹿一脱离叶淮的怀抱,顿时撒开了欢儿朝着远处的灵田里奔去。   下一秒,他们就看见一头小鹿就像除草机似的从灵田的一头吃到另一头,不多时它的所经之处寸草不生。   看着眼前这个场面丁鸿祯猛然愣住。就连裘凌都忍不住吐槽:“它……它这是有多久没吃饭了?”   鹿远并没有在意眼前人的吐槽。此时的他已经完全沉浸在了享受美食的喜悦之中,一个劲地埋头苦吃。   他万万没想到这群人类大老远把它带到这里来竟然就是为了给他准备惊喜大餐。实在是太幸福了!   鹿远这厢吃得开心,站在灵田外的叶淮也是笑得开心。   而一旁,不论是丁鸿祯和裘凌师兄弟俩,还是那群被控制了行动的戎狄士兵,亦或是被绑架的红蕈,均是惊得张大了嘴。   就见眼前这只原本瘦小的幼鹿竟然在须臾片刻变成了一只散发着无与伦比光辉的巨鹿!   紧接着,一道耀眼的白光闪过。   巨鹿消失,灵田里一位长着九色长发的裸男瞬间映入众人的眼帘。   看着对方那头花得晃眼的头发,叶淮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   ……   九色神鹿不愧是九色神鹿。   即便化成人形,头发的颜色都要比玛丽苏小说中长着七彩头发的女主还要再多两个色号。   是他见识少了。 第135章 家道中落改造(54)   九色鹿突然变大又突然化成人形的这一幕把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给吓了一跳。   看着眼前人那一头灿烂晃眼的头发, 丁鸿祯神情讷讷:“这到底是巴啦啦小魔仙啊还是舞法天女啊?这头发的颜色也太奇怪了吧……”   一旁,裘凌也跟着附和点头。至于红蕈, 比起对方怪异的发色,她更在意对方眼下一丝未挂的状态。就见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头,非礼勿视地避开了对面九色鹿的人身。   丁鸿祯他们的态度尚且算淡定,一旁的那群戎狄人可就没这么好的心理素质了。   见到如此超出人认知范围的画面,□□的一个手下突然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指着远处的鹿远惊声尖叫——   “妖妖妖……妖怪!”   这声音极像是地雷被引爆,紧接着一种莫名的恐慌情绪瞬间炸裂弥漫。就像传染病,瞬间感染了他的同伴。下一秒,就听见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不绝于耳。   作为将军的□□虽不至于像手下人那般失态,但也好不到哪里去。若非丁鸿祯施的术法,他怕是早就腿脚瘫软坐到地上去了。   听见耳旁的尖叫声, 正吃着仙草的鹿远突然一顿。他疑惑地抬起头,看见眼前一群奇怪的大汉瞪大双眼正神情惊恐地望着他。   “看什么看?没见过鹿吃草啊!”   下意识的,鹿远就冲着对方回怼了一句。然而落入耳朵的不再是他熟悉的呦呦嘤嘤的鹿鸣声, 而是人类的语言。   只一瞬间,鹿远就愣住了。   ……   他怎么会说人话了呢?   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 他低下头。不知何时,他的蹄子竟然变成了白皙的人手!   再看看身体, 皮毛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光溜溜的人的躯干。   突如其来的异变瞬间把鹿远给整懵了。他不过就是吃了顿晚餐, 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这厢鹿远正一脑袋懵地怀疑鹿生,远处的丁鸿祯像是想到了什么, 从乾坤袋里翻出了一件白袍朝着鹿远走了过去。   “穿上吧。”   听见耳旁的声音, 鹿远愣愣抬起头。看见丁鸿祯手里的衣裳,恍然间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不等他开口询问,他的头却开始剧烈地疼痛。   猛然间, 一股陌生又熟悉的奇怪记忆突然涌入了他的脑海。   ……   鹿远只觉得自己像是堕入了混沌世界之中,又像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他依稀记得,自己在茂密的森林中生活。某一日,一个男人在森林里迷了路,食水未进。出于怜悯,他将那男人给带出了森林。却没曾想那男人出了林子之后没多久就带着一帮人折返回来设陷阱杀了他。   他听到那个自己曾经救过的男人说:“我还是第一次见皮毛这么漂亮的鹿,竟然有九种颜色!要是把它的皮毛进献给王后,咱们就能吃喝不愁,享受荣华富贵了!”   只可惜,这见利忘义的小人还来不及做完他的发财梦就被突然窜出来的老虎给咬死了。那群帮凶吓得四处逃窜,有的掉下了悬崖,有的踩到了自己布下的陷阱,还有的踩到了毒蛇被其反咬一口。   鹿远看着眼前这幕荒诞的闹剧,内心毫无波澜。他封存了自己的记忆,带着灵魂再次转生。   转生之后的他成为了一只什么也不懂的幼鹿,度过了一段无忧无虑的快乐时光。   只可惜后来,他被人抓住,几经波折又被带到了这里。若非那些仙草灵果,只怕他到现在都还是无知小儿的状态。   而如今,他的灵窍被人打开,释放出了过去那些原本属于他的记忆。除此之外,他感觉他的体内突然多出了许多他从前不曾感受过的奇妙力量。   这种力量至臻至纯,甚至还拥有着净化驱散一切邪祟恶念的能力。明明是第一次拥有,不知为何却让人感觉如此地熟悉。   就好像鱼儿天生会游水,鸟儿天性会飞翔。这股力量于他来说就如同草喝水一样简单。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就当他疑惑万分之时,脑海里突然传来了一个恢弘如钟的声音:“鹿远,教导世人弃恶从善是你的使命。去吧。”   一个激灵过后,混沌的头脑骤然清醒。他的眼神散去了先前的迷茫,取而代之是的温柔与坚定。   此时的鹿远已经不再纠结那些细枝末节。因为接下来,他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做。   “那个……”   看着面前化作人身后神情变幻莫测的九色神鹿丁鸿祯不由滞了滞,拿在手里的衣衫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直接给他披上还是给他递过去。   不等丁鸿祯琢磨好措辞,就听耳旁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   “我叫鹿远。”   丁鸿祯:!!!   众人:!!!!   说,说话了!   就见鹿远看向他手中的衣袍,“请问这是给我的吗?”   看着眼前这张闪着耀眼光芒的面庞,丁鸿祯愣了愣,随后忙不迭地将衣裳递了过去,“是。”   “谢谢。”   鹿远接过衣袍后随即穿上。   结束了先前衣不蔽体的状态,在场其他人的表情这才变得自然了许多。   穿戴整齐的鹿远一改先前只知道埋头苦吃的傻缺模样,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悲天悯人的圣父光辉。唯一让人不太适应的就是他那头花里胡哨的头发。这让师兄弟三人有种自己误入到特摄剧拍摄现场的错觉。   “鹿远,”裘凌走上前试图与之沟通:“我们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需要你的帮助。”   “我知道。”   不等裘凌说明来意,那厢鹿远就已经接上了话,“你们找我是想结束大魏和戎狄战争的吧?”   闻言,丁鸿祯和裘凌几人面面相觑。感化大单于让他迷途知返也算是结束两国战争的一个方式。鹿远这么说倒也没错。于是乎他们便也没有纠正对方的说法,只点了点头;“是的。”   “人道气运受到震荡,人心不古,邪魔肆虐,世间生灵涂炭。我此番苏醒怕也正是天意。”说着,就听他长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如今,也是时候涤荡一下这片污浊的河山了。”   或许是因为鹿远的话语和表情富有感染力,又或许是因为他身上的圣光太过耀眼,丁鸿祯和裘凌听后只觉得胸膛间似乎有一种不可名状的亢奋情绪。   就好像是热血漫画的主角终于要带上自己的装备踏上拯救世界的旅途一般豪情万丈。   此时,哪怕是对方那头花得让人无力吐槽的九色长发都变得和蔼可亲了起来。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   耳旁叶淮突然冒出的声音瞬间打断了几人慷慨激昂的情绪。   鹿远扭过头神情不解地看着他。   叶淮:“有一件事我从刚才到现在忍很久了。”   鹿远闻言滞了滞,半晌,他温和地笑问:“什么事?”   “……”   看着面前顶着玛丽苏多彩发型,言语行动间又带着几分中二气息的九色神鹿,叶淮默了默,道:“你要开发光特效没有问题,但是可以麻烦你把头发的颜色统一一下吗?”   鹿远:???   叶淮:“真的吵到我的眼睛了。” 第136章 家道中落改造(55)   听到叶淮的吐槽, 丁鸿祯和裘凌二人忽的顿住。紧接着,二人下意识地将目光瞟向对面的鹿远,随后神情微变。只听“噗”的一声闷响, 二人均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们笑什么?”   鹿远对于面前两人突变的神情有些不解, 对于叶淮嘴里冒出的怪异新词汇也是觉得一脑袋懵。   “发光特效是何物?‘吵到我的眼睛’又是什么意思?”就见他表情疑惑:“眼睛也能被吵到吗?被吵到的难道不是耳朵么?”   听到鹿远这话, 丁鸿祯笑得更是上气不接下气。裘凌轻咳了一声,极力抿直唇角,解释道:“我师弟的意思是……希望你能改变一下你头发颜色。”   “改变头发的颜色?”   “二师弟说的对。”   一旁,丁鸿祯似是笑够了也逐渐恢复成平日里温和稳重的模样,开始帮忙打圆场:“鹿远,那你如今是人形状态,可你的发色却不像咱们普通人类会有的。”   “嗯。”裘凌补充道:“你若是顶着这样的头发去人间, 只怕会过于引人注目。兴许……还会引起骚动。”   闻言,鹿远眉毛轻拧,看了一眼自己是头发复又看了一眼面前的几人。   的确如此,他们的头发都是黑色的。他这一头九色的长发虽然美丽,也的确是扎眼了些。   罢了, 既然都化作人形了, 那还是入乡随俗为好。低调一些倒也方便行事。   想着, 鹿远随即抬起手, 一个抚头的动作过后,那头花得扎眼的头发顿时变成了纯净的黑色, 而且他学着丁鸿祯的模样还给自己束了一个发冠。   鹿远负手道:“这样总行了吧?”   没了乱七八糟颜色的喧宾夺主, 他的样貌都比先前英俊了不少。一时间,众人的眼部压力瞬间减轻。   叶淮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样多好,看上去舒服多了。”   如今九色神鹿已经变为人形恢复神智,红蕈被救出, 大单于派来的人也已经被他们控制,如此一来他们此行的目的也算达到了。只不过……   丁鸿祯滞了滞,看向远处不能动弹的□□以及他的手下,“小五,他们怎么处理?”   “当然是交给官府啦。”说着,就见叶淮眯了眯眸子,“算算时间,官府的人应该已经快到了吧。”   丁鸿祯:!!!   裘凌:????   你什么时候报的官?   *   程临不知道方琼楼到底是如何知道红蕈的下落的。一接到对方的信件,他便马上通知太子殿下,随后就马不停蹄地往武平寺赶。   原因无他,若他在信中说的都是事实的话,那方琼楼便很有可能会遇到生命危险。   万万没想到这方兄的胆子竟然如此之大。他一个不会武的读书人,竟然先斩后奏直接去武平寺救红蕈?   这也太冒进了吧!   即便他会驱鬼降妖,可那群戎狄人是鬼是妖吗?他们都是跟着戎狄大单于在战场上拼杀的武夫,有的是蛮力!   人家拿着刀砍过来,这种危急关头他的术法也不见得能起效吧?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性,程临就不由开始紧张起来。   方兄,你可千万要平安无事啊,不然我该如何跟你家弟妹交代啊?   怀揣着惴惴不安的心情,程临带着手下的人迅速赶到了武平寺。   然而刚一到寺院的山门,他就愣住了。   预想之中方琼楼被戎狄人挟持毒打的凄惨画面并没有出现。   与之大相径庭的是,他印象中会成为加害者的那几个戎狄人反倒是被五花大绑排排坐地靠在一旁。   至于方琼楼……   他竟然坐在篝火旁一边吃者烤串一边和人打起了叶子牌!   这到底什么情况?!   “程兄来啦。”看到程临出现,叶淮扬起头同他打了个招呼。随后他又挥了挥手上插着鸡肉木棍,“要吃烤鸡不?”   程临:“……”   枉费我这么担心你,你竟然这么悠闲的吗?   此时的程临只觉得胸膛处像是有一口老血卡着,上不去也下不来。   ……   果然是他想太多。   方琼楼这家伙会倒霉狼狈?根本不存在的!   一时间,程临的内心无比复杂。   “不了。”   闻言,叶淮了然点点头,“那正好,我也不想分给你吃。”   程临:???   “毕竟就抓了两只野鸡,咱们几个人分还不够呢。”   程临:……艹!   无视了他复杂的表情,叶淮伸出手指向远处被困成粽子似的几个戎狄大汉,“那几个就是绑走红蕈的人,他们都是受大单于指使的。咱们从红蕈口中知道那么多的信息,想来对方怕是气急败坏地想要抓住她找她算账。”   “至于他们来这里的目的……我想你也应该清楚吧。”   话毕,他的眼睛瞥向了远处的武平寺。   眼前人这般暗示,联系前因后果程临自然明白其中的关窍。对方既然对红蕈的行踪了如指掌,想来她去武平寺取仙草的事自然也瞒不过他们。   既然知晓了这座寺庙的地底下藏着如此神异的宝贝,那肯定是不会错过的。   想着,程临沉声道:“我知道。此事事关重大,关乎大魏的社稷安危。我已经将信件传给太子殿下。太子得知此事想来定会秉明陛下的。”   闻言,叶淮了然地点了点头,“那就好。”   程临挥了挥手,手下人随即将红蕈还有□□几人带走。现场清空后,他这才心有闲暇地打量起眼前这三名同叶淮一道打叶子牌的陌生男子。   这三位或芝兰玉树,或温润如玉,或英武不凡,均不像普通人物。然而他在汴京这种权贵遍地走的地方却从未见过这几张脸。   想了想,他询问叶淮:“方兄,这几位是?”   就见丁鸿祯拱手道:“在下丁鸿祯,这位是我的师弟裘凌。我师兄弟二人与方兄乃是旧相识。”   旧相识?   程临闻言狐疑地打量着眼前人。早在先前他就已经调查过方琼楼了,不曾听说过他有过叫这两个名字的旧相识啊。   虽心中有疑虑,但眼下情况不合适,他也没法细问叶淮。只得将目光转到一旁的鹿远,“不知这位是?”   见轮到自己,鹿远放下了手中的烤蘑菇,微微行了一礼。接着便按照先前师兄弟三人教他的话回复道:“在下鹿远,乃一介方士,数日前云游至此,偶然间结识了这三位。”   方士?   程临拧了拧眉,不知为何,他总觉着眼前这位叫鹿远有一种怪异的违和感。   不仅仅是他,还有这两个自称是方兄旧相识的师兄弟,都让他有一种不对劲的感觉。   而且他看方兄的模样,似乎也在隐瞒着什么。   这些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回到城内,与那三人分道扬镳后,程临终于忍不住询问叶淮这个困扰了他一路的问题。   就见眼前人顿住了脚步,眉头微挑,“你真想知道?”   看见对方笑得怪异的表情,程临的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每次方兄这么笑的时候,接下来都会发生一些让他意想不到的“惊喜”。   可即便如此,他的好奇心还是压过了一切。   他点了下头,“方兄,你要是知道什么就直说吧。”   “既然你诚心诚意的发问了,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叶淮说着顿了顿,“你知道红蕈口中的那个仙人是谁吗?”   听到这前半句话,程临猛地一滞。他深吸了一口气,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你该不会是想说那位‘仙人’其实就是他们三个当中的一个吧?”   叶淮闻言露出了一副孺子可教的眼神。   “丁鸿祯便是武平寺密道的建造者,也是红蕈口中的仙人。至于剩下的那两位……”   说到这儿,他刻意顿了顿,也没接着说下去,只笑眯眯道:“你猜。”   其实不用细想就知道了。仙人的师弟当然也应该是仙人。而那位自称是云游方士的鹿远,想来也应该是某位了不得的人物……   想着,程临不由抿直了唇角。尽管他极力装出一副镇定万分的样子,但叶淮还是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几分诧异与惊慌。   满意的从程大人的面上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表情,叶淮笑着拍了拍肩:“不用这么紧张,他们都挺平易近人的。”   然而叶淮此番安慰并没有让程临的心情放轻松,反而还让他变得愈发紧张了起来。   能与这些人物一块吃烤鸡,和乐融融地打叶子牌的方琼楼怕也不是个简单的人。   先前他让人调查过方家调查过方琼楼。他知道眼前人的表现与他调查信息相去甚远。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细想方琼楼发生如此大的改变的根本原因。   因为当时的他只想要一个厉害方士帮助贤王清除东宫的妖孽。方琼楼是举人出身,聪慧非常,又有驱鬼降妖的能力。于他来说,是最合适不过的帮手。因此他也不会去太在意对方的异常。   可如今,不对劲的事情增多之后,却让他不得不细想这些从前被他刻意忽略的问题。   逃难之前的方琼楼还只是一介普通书生,只会四书五经和吟诗作对。可在永平镇定居后,他却又展现出了一个书生绝对不会有的非凡能力。并且性情也变得和从前极为不同。   而且……   他突然想到了刚才丁鸿祯似乎还说了一句“我师兄弟二人与方兄乃是旧相识”。   看着眼前笑容清朗的叶淮,一种他一直不愿意想也不敢想的想法瞬间从心底涌上脑海。   眼前的方琼楼恐怕已经不是原来的方琼楼了。他的内里已经换了个芯子。   就好比借尸还魂,扶乩神灵上身……   他是仙人下凡! 第137章 家道中落改造(56)   而自以为窥探到事情真相的程临, 不由偷偷觑了叶淮一眼。见对方语笑晏晏地望着他,他的心脏顿时一紧。   想想自己方琼楼相识的过程,再想想自己过去做的一切, 程临的心里晃过了些许慌乱。   自己竟然把仙人当成了好用的工具人, 还让仙人帮他查案……   天呐!他到底做了什么?   内心一顿咆哮过后的程临很快便镇定下来了。反正事情都已经做了,现在再想这些也于事无补, 倒不如继续装傻。   想着,他抿直了唇角, 佯装出和平时一样的镇定自持。   叶淮并不知晓程临内心奇奇怪怪的脑补。看到程临瞪大的双目, 他还以为对方是猜出了什么, 正在为二师兄和鹿远的身份而感到惊讶。见对方的表情不多时又恢复镇定, 还以为他是秘而不宣, 想要帮忙保守秘密。   于是乎,脑回路不在一条线上的两人,就在这中跨服聊天的情况下, 莫名地达成了某中默契。   在这之后,程临便再也没有主动跟叶淮提起那三人的事。   此事就此揭过。   在武平寺的地下密道抓到戎狄将领的事不多时就传到了大魏圣上的耳朵里。   大理寺少卿程临前些日子刚查出汴京城里闹得人心惶惶的诈尸案的背后主使, 如今又闹出这么一桩事。   天子勃然大怒:“这些贼子野心不死都要爬到咱们的头上了, 你们竟然还妄想议和?朕绝不答应!”   皇帝的态度十分坚决, 这让朝中一些主和派的老臣颇为头疼。不是他们非要议和, 而是实在是没办法了。打仗是最费银钱的, 大魏和戎狄交战多年,国库早就所剩无几。再加上打仗征兵,民间的青壮年都被抓壮丁,这人死得比生得还快。就算想继续打也没人了啊!   就当一众人忧虑此事该如何是好之时,只听底下传来一句——   “父皇息怒,儿臣虽也觉着这戎狄欺人太甚, 但是这不议和继续打仗……始终不是长久之计。”   已成为太子的贤王赵城拱手道:“依儿臣之见,不若先派使臣去戎狄那儿探探口风,究竟是继续打还是停战,等使臣看过之后再做定夺。”   皇帝其实也知道战争继续这样下去会对大魏不利,但他身为一国之君自是不能说出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丧气话。太子的这番话无异于是给他一个下台阶。   就见他面上装出一副犹豫的模样,随后似是不情不愿地叹了口气道:“太子说的不无道理。”   见圣上这般说话,底下的墙头草大臣全都跟着一道儿附和。   只听皇帝道:“那依太子之见,此番出使戎狄,谁最为合适?”   太子正等着皇帝问这一句呢,闻言,忙说:“儿臣以为,大理寺少卿程临及司天监少监方琼楼可担此重任。”   话音刚落,引起朝堂上下一片唏嘘。   若说程临倒也就罢了,此案本来就是他查出来的,加之这小子又是程太尉的亲孙子,跟太子殿下关系又好,不看僧面看佛面。他去虽然在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这方琼楼就不一样了。这司天监少监不就是一个闲差么?除了夜观星象还能干啥?让他出使戎狄难不成要给人戎狄大单于算卦吗?   真不知道太子殿下怎么会选这样一个人去。   皇帝听闻也是有些讶异。他似乎也没想到太子竟然会这般明目张胆地举荐自己手下的人。于是便问:“为何?”   赵城声音朗朗,目光坦荡:“程临做事严谨周全,刚正不阿,遇事定会秉公处理不会欺上瞒下。方琼楼机敏聪慧,为人圆滑,行事方式恰好与程临互补。加之他还会些驱鬼降妖一类的玄门道术……”   说到这,他顿了顿继续道:“戎狄与妖邪鬼祟之事有所牵扯,为保万无一失咱们也不得不防。”   这段时日汴京城内发生了中中怪异事件,不少朝臣对诡异妖邪之说都有所耳闻。即便嘴上说不信,可绝大多数人的心里还是畏惧的很。更别提朝中还有同僚家中发生过诈尸案件,这让他们更加心惊胆颤。   得知太子选人的理由后,先前还对人选心存疑虑的大臣们也渐渐平息下了心底的不满。   既然这位司天监少监能得到太子殿下的看重想来应该不是等闲之辈。如此,倒不如顺水推舟卖太子一个人情。   想着,大臣们纷纷顺着赵城的话向皇帝请命——   “太子殿下所言甚是!还请陛下定夺。”   皇帝还是比较信任赵城的,加之满朝文武都这般说,他便也借驴下坡应了此事。   ……   叶淮并没有想到自己会摊上出使敌国这一桩事。   前段时日因为差事繁忙,他在府中的时间属实比较少,既没时间照看弟妹,也没时间做自己的事。如今诈尸案破了,两位师兄也继续忙任务去了。如今的他也终于有时间看顾家小,重新拾起写话本的行当。   《废材修仙传》出了三卷,如今已经一跃成为全大魏最受人欢迎的话本子。远在千里之外的吴老板早在半个月前就传信给他问他什么时候出第四卷 。   出于坑品良好的责任心,空下来的叶淮便赶忙撰写第四卷 。因为之后的故事他早就在心里构思好了,是以写作起来倒也不费力。花了三日的时间将第四卷写完后他便随即将稿子寄给了吴老板。   前脚他才刚刚结束了自己的工作还没来得及多休息一会儿,后脚出使戎狄的圣旨又来了。   看着传旨太监那笑呵呵的模样,叶淮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娘。   到底是谁这么坑他?   拯救天下,维护两国和平这中事有他那两位师兄不就够了?他就只是想当一条咸鱼啊!   虽然知道这中事于他来说就是浪费时间,但圣命不可违,圣旨一下,叶淮还是得乖乖动身。   见大哥刚归家没几日又要出远门,方家兄妹自然也是万分不舍的。可即便如此他们也还是一副乖巧的模样。他们知道大哥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大魏,同样的,也是为了这个家。   “大哥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小玉的。”   十几岁男孩的身量就像抽条的柳枝,一夜之间就窜上去一大截。比起叶淮刚来那会儿,如今方泽宇的脸庞已经褪去了娃娃的稚气,带着一股英武少年的棱角感,同时还带着一丝莫名的稳重气息。看着眼前男孩坚毅的脸庞,叶淮竟产生一中他比自己更像大哥的错觉。   然而方泽宇的耍帅话语刚落下没多久,耳旁就传来方泽玉的吐槽声:“算了吧二哥,你自己都照顾不好还照顾我。”   被妹妹拆台的方泽宇一脸懵逼:“我怎么就照顾不好自己了?”   就听方泽玉老神在在道:“二哥你先前感染风寒的时候不是还嫌药苦不肯喝么?后来还是管家拿来蜜饯你才勉强肯喝的。”   此时的方泽宇这才想起来似乎确实有这么一桩事。只见他黝黑的面庞不自然地泛起了一抹赭红。   “那都是一个月前的事了,还提它干嘛。”   说着,就听他轻咳了一声道:“男子汉大丈夫,喝个药算什么?你二哥我以后可是要当大将军的人!”   看着表现中二的二哥,方泽玉不走心地附和着点点头,“是是是大将军。”   说着,她转头看向叶淮:“大哥,你此去戎狄要多加小心。眼下天气转凉,北地苦寒我跟二哥给你准备了些御寒的衣物。”   听见妹妹的叮嘱,一旁的方泽宇这才记起正事,忙拿出先前准备好的包裹递了过去,“我还在包里装了些治疗跌打损伤的药。”   接过包裹,叶淮不由失笑。他是去当使臣又不是上战场。带跌打药做什么?   况且他此番有没有机会抵达戎狄还不一定呢。   那戎狄大单于几次计划失败,如今他的目的和野心都已经被大魏皇帝所知,眼下他估计也是坐立难安。   让他就这样什么也不做乖乖呆在戎狄,可能么?   换做是他,兴许会选择先发制人,这样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   也不知道两位师兄的任务完成得怎么样了,若是成功了,那仗也不必打了。   叶淮这厢胡乱想着,耳旁却突然传来一句——   “大哥,你可一定要平安归来啊。”   看着兄妹俩严肃的神情,叶淮滞了滞。半晌,他揉了揉二人的脑袋,微微一笑:“我会的。”   *   大魏派使臣出使戎狄的消息早就传遍了整个汴京。目送着车马出城的背影,百姓们神情各异。或是麻木不仁,或是饱含期待。   谁也不知道使臣此次前往戎狄带回来的消息是什么。   也许是继续交战,也许是停战。不论如何,结果都不是他们这群小人物能左右的。   只不过,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大魏的使臣这才刚刚出了汴京城,北方便传来线报——   戎狄大单于竟带着麾下铁骑朝着外城门赶来了!   看着远处来势汹汹的戎狄大军,大魏这边的出使官员全都惊呆了。   历朝历代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可如今对方这般做派又是何意?这是要直接跟他们宣布开战吗?   一时间,使团内的官员们只觉着气愤非常。   程临站在城楼上,望着城门外伴随着敌方大军裹挟而来的滚滚尘土,心下一沉。   他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叶淮,就见对方神情镇定,丝毫看不见任何的慌乱。他怔楞了片刻,正准备开口之际,就听对方沉声道:“莫慌,守好城门。”   程临滞了滞,尽管内心又许多疑惑,但大敌当前他也没机会细想,只点点头。   “传令!关城门!”   随着守城将领的一声令下,沉重的城门伴随着吱呀一声闷响重重地关上。与此同时,万千戎狄铁骑兵临城下,开始攻城。城门上,大魏的守城将士纷纷架起□□应敌。   攻城大战一触即发。   恰逢此时,只听远处的天空竟飘来一阵袅袅的仙乐。   闻声,正处于交战中的一众人下意识地抬起头。   就见一头闪着九色神光的巨鹿竟脚踏七彩祥云而来!而它的身旁,还立着两位白袍仙人!   “……”   看着云朵之上的两人一鹿,叶淮顿时沉默。   这出场方式也太玛丽苏了吧!   看到此等异象,在场的人微微一滞。也不知道是谁高呼了一句——   “是仙人!仙人下凡佑我大魏啦!” 第138章 家道中落改造(57)   这一声音就像打破湖面平静的涟漪。下一秒, 全体大魏将士都跟着喊——   “天佑大魏!天佑大魏!”   一时间,喊声震耳欲聋,气势非凡。   对面, 戎狄的兵士们见到天空中的异像只觉得心生畏惧。加之对面大魏的将士还这般叫喊,原本稳定的军心更是被打乱。   大单于见状瞬间黑了脸。他手底下的副将见了也是眉头紧拧, 神情犹豫:“单于, 这……”   就听对方沉声道:“无须理会。攻城!”   副将闻言滞了滞, 随后举起手中的弯刀, 扬声高喊:“攻城!”   听到命令,戎狄的将士们连忙压下心底的不安,硬着头皮架□□攻城。   见到城门下戎狄军队的动作,大魏守城将领随即应对守城。   一时间,箭雨齐飞。   云彩之上的鹿远见眼前一群人竟然无视他们的存在,还想继续打, 顿时怒了。   就见他踏了踏蹄子, 仰头发出一声鹿鸣。只见一道耀眼非常的九色光晕骤然随着鹿鸣声在云层间荡漾开来。   那声音, 那光极具穿透力, 直达人的内心深处。像是强力的镇定剂,将人血液里的亢奋与躁动瞬间平息。   一时间, 战场就像是被人按下暂停键似的,就见原本面目狰狞正在浴血奋战的双方军士们瞬间停住, 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眼, 随后表情渐渐柔和。   看看周围的异像, 再看看天边这两张略显熟悉的脸,程临早就惊得合不拢嘴。下意识地,他瞥向了身侧。就见方琼楼神情淡定,似乎是早就预料到会出现这一幕似的。   彩云之上, 传来了一个声如洪钟的低沉男声——   “大魏与戎狄交战多年,生灵涂炭,百姓民不聊生。如今人道气运已然颠覆,若一直征战不休,届时妖孽四起,人间必将大乱!”   听到“妖孽四起,人间大乱”四个字,在场之人无一不是心尖一颤。   “记住,以和为贵方能定乾坤!”   此刻,这声音如同一柄斧凿,狠狠地在刻在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里。   一时间,就听见四周陆陆续续传来了一声声沉闷的兵器掉落的声音。不论是大魏的将士还是戎狄的铁骑,无一不是一脸懊悔万分的表情。更有甚者竟然还泪流满面。   看到这一幕,叶淮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二人一鹿组合,揶揄地眯了眯眸子。不愧是真善美的化身啊,鹿远这波圣光大招放得倒是挺猛,都把人给整哭了。对比起牛逼轰轰的鹿远,他那两位师兄此刻倒像是两个吉祥物,纯粹是来站着凑数壮气势用的。   趁着现场气氛低落,就见丁鸿祯挥了下衣袖,朗声道:“都回去吧!别打了。”   听见这话,在场的将士们犹豫了一番,抹了抹眼泪纷纷捡起地上的兵器转过身准备回去。   一个戎狄小骑也有样学样地背离战场。然而,他还没走多远,就听见一声利刃入肉的声响。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惊讶地发现自己的上半身与下半身竟断成了两截。   一声重重的闷响过后,血液瞬间染红了沙地。   眼前突如其来的一幕瞬间惊呆了现场的所有人。   就见戎狄大单于手持着滴血的弯刀,眉目阴冷,语声厉厉:“我看谁敢离开!”   看着身躯瞬间段成两截的小骑,再看看眼前面容阴寒的大单于,原先被鹿远用圣光“洗脑”了的戎狄铁骑们顿时从先前懊悔悲伤的情绪中脱离出来。他们神情惊恐地望着面前的首领,一种绝望的恐惧从心底油然而生。   见部下对自己畏惧万分,大单于很是满意。   他抬起头,朝着云层上的二人一路望去,眼眸微眯,神态张狂地大笑出声:“生灵涂炭又如何?妖孽四起,人道气运颠覆又如何?”   “大魏那弱鸡一样的皇帝都能成为天下之主,本王为何不能?”   说着,他陡然一顿,鹰眸大张,形容犀利果决:“本王就是要做这天下的主人!”   “攻城!”   随着话音声落,他的周身竟猛地蹿起了无数黑黢黢的雾气。只一刹那,煞气冲天。   “这!”   看见眼前突发的场景,丁鸿祯和裘凌均是神情讶异。不是说九色神鹿能驱散一切黑暗和邪祟么?可是为什么大单于非但没有改邪归正反倒变得更加变态了?   这个问题不仅仅是他,就连鹿远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他的九色神光竟然对他不起作用?   程临也不由愣住。从刚才到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在一次次地挑战他的认知范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着眼前犹如修罗王在世的大单于,大魏的将士们一改先前纷纷举起手中的箭弩,神情紧绷。   叶淮拧紧了俊眉,“001,为什么大单于身上的煞气会突然变得这么重?”   听见宿主的问题,向来聒噪话痨的001这一次倒是一反常态地没有回答。   叶淮:“你不知道?”   “……知道。”   “知道就说啊,这么支支吾吾地做什么?”   001欲言又止:“我可以说,但是你得保证你不要激动。”   001这般神神秘秘倒是让叶淮的心里更加不安。即便如此,可他还是需要知道真相。   “你说吧,我不激动。”   得到了叶淮的保证,001滞了滞道:“你没发现吗,大单于身上的并不是普通的煞气。”   闻言,叶淮滞了滞,下意识地朝着远处的人看去。就见那个让人心惊胆寒的戎狄首领竟挥舞着砍刀直直地将城门给劈出了一道极深的印记。这城门厚度十几米,他竟能徒手砍出这么深的印记,这力道绝非正常人所有!   想着,他随即开启了阴眼,就见大单于的身上除了煞气之外,竟然还裹挟着浓浓的妖气和魔气!这两股气息与煞气紧紧缠绕在一起,不分彼此。由于他与对方距离甚远一时竟未察觉!   “这……他是如何做到的?”叶淮神情顿时严肃。   “还记得红蕈产下的那个死胎吗?”   就听001继续道:“那个死胎其实并没有被处理掉。”   听到这句话,叶淮忽的愣住。   不知怎的,此时的他竟有些抗拒接下来的真相。   下一秒,就听耳旁传来001幽幽的声音——   “大单于将那个死胎给吃了。”   “这便是他身上妖气的来源。”   ……   明明是□□,可此时的叶淮只觉得有一种莫名怪异的森冷感从脚底蹿向脊背,让人遍体生寒。   叶淮神情讷讷地站在原地,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一切都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权力欲望。”   就听耳旁传来了001的机械音:“红蕈扰乱大魏的计划失败了,□□也没能将长生不老的仙草灵果成功带给他。他便想剑走偏锋。反正他也只是想得到力量,至于这个力量到底是正是邪,他并不在乎。”   说着,它顿了顿,“这些我也是刚刚通过系统查询才知道的。”   ……   叶淮强忍住内心的不适,问道:“那他身上的魔气又是怎么回事?”   001:“跟妖气的来源差不多。”   “……”叶淮:“所以,他还对那些夜叉下手了么?”   001默不作声。   先前在武平寺逮到那群夜叉,叶淮本来是想将他们都给处理掉的。但是他无意间在夜叉一族中发现了几只刚出生的小夜叉。那时候的他也不知怎么了,就动了恻隐之心,就也没杀他们。只将这些夜叉驱赶到海上。并给他们下了禁制让他们再也不许来人间。   谁曾想竟然就给人钻了空子……   想着,001悄悄觑了叶淮一眼。看着宿主变得越发阴沉的面色,它语声渐低:“我就是怕这样所以才没告诉你,是你非要问……我才说的。”   就见叶淮深吸了一口气,“所以,他就是靠着吃这些妖魔的肉获得力量的?”   001点了点头,“这大单于的手上本来就沾染了无数条人命,煞气重的很。如今加上妖魔力量的供给,他早已不再是普通的人类了。”   不再是普通人类?   听到这话,叶淮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向城墙之下杀红了眼的大单于,眉头紧蹙。   九色神鹿虽能教化世人,肃正清风,引导人弃恶从善。但这范畴恐怕也仅仅只是针对“人”。   难怪九色神鹿的神光不管用。   因为眼前的大单于,已经堕入妖魔之道了。   看着远处周身气息混乱的大单于,他的神情变得愈发严肃。   恐怕师兄他们都没能预料到会遇到眼下这般复杂的情况。   如此一来,只能换一种方式破局了。   ……   “都尉!他们攻城的力道太大,咱们快抵挡不住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大单于混乱邪气的影响,城外的戎狄铁骑像是发了疯似的撞门攻城。原本厚重的城门在城外一众铁骑的疯狂撞击之下,竟变得摇摇欲坠。   敌军如此气势汹汹,饶是身经百战的守城将领都有些惊惶。可即便如此,他们也没有退路只能硬抗。   “挡不住也得挡!要是真让这伙戎狄人攻进来,大魏就完了!”   眼下的局势愈发严峻。程临不会武,遇到这种情况除了帮人搭把手,也只能跟着干着急。   真的就没有办法了吗?   就在程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的时候,突然间,他的脑中灵光乍现。   方兄!或许方兄有办法!   想着,他随即转过头。   然而此时身边空空如也。   原本跟他站在一块儿的方琼楼竟然不见了!   “方大人呢?”他急忙追问一旁随侍的小吏。   就见那小吏仰着脖子,似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听到程临的问话,这才颤抖着手指着头顶。   程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猛然顿住。就见他要找的人竟盘腿坐在城楼的屋顶上! 第139章 家道中落改造(58)   叶淮双手掐诀, 口中念诵着《净天地神咒》:“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洞中玄虚, 晃朗太元……”   程临:!!!   他这是要做什么?   此刻,处于云层上方的丁鸿祯和裘凌也注意到了叶淮那边的动静。在看清楚对方所做之事后, 二人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望着叶淮掐的手诀,丁鸿祯怔楞了片刻, 惊呼道:“小五这是要……”   “他在召唤天罡地煞阵。”   裘凌的表情愈发严肃, “这是咱们山门的绝学。这个法阵我过去只见太师叔祖施展过。就算是师傅,也不能完全施展。”   说着,他顿了顿:“没想到小五的技艺已经精进至此。”   望着远处敛眉肃穆的叶淮, 丁鸿祯有些恍然。印象中,五师弟是他们当中天分最高同时也是最懒最咸鱼的一个。师傅曾经说,若是小五肯把全部精力放在正道上,他绝对是他们这一辈弟子中最有造化的一个。   然而小五在一次捉鬼行动中阴沟里翻船, 英年早逝。记得当初得知他死讯的时候, 师傅连着一个月都没有说话, 只是不住地摇头叹息。   丁鸿祯思绪飘离, 要是师傅能看到如今的小五,想来应该也能解开心结了吧?   耳旁裘凌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咱们也别在这儿干等着了, 也过去帮小五护法吧。”   闻言,丁鸿祯点点头,“好。”   就在师兄弟二人和九色神鹿飞身过去帮叶淮护法之时,城门之下只听得一声“轰”的沉重闷响。   门倒了,城破了。   杀红了眼的戎狄铁骑挥舞着手中的弯刀,叫嚣着冲进了城门。马蹄声阵阵, 掀起了一地的尘土。   城门失守,守城的李都尉面容大骇,“快放箭!”   城墙上的□□兵纷纷将箭簇对准城下的那帮人,而早在城门内严阵以待的一众步兵也冲上前跟戎狄铁骑相互厮杀。   此时的戎狄大单于已然没了正常人的模样。就见他双目发红,皮肤发青,身上的煞气、魔气、妖气已经彻底融为一体,远远望过去就像网游副本里头的那种邪恶大BOSS。   当然,眼下的状况可比打boss严重多了。游戏死了人还能重来,这里可不行。这里是切切实实的战场。若是守不住,后方的都城就要沦陷了。   就见大单于提着刀径直朝着守城将领冲去。李都尉见状连忙操起方天画戟抵挡应对。刹那间,刀枪剑棒,兵刃交加,金石之声四起。   城楼之下混乱不堪,哀嚎声遍野。战争的残酷再一次在众人的面前展现。   裘凌在掀翻了两个想要爬上城楼屋顶对叶淮不利的戎狄兵之后,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就见五师弟双目紧闭不为所动。   随着最后一段口诀声落,天空中出现了一轮巨大的太极八卦图。图的周围还围绕着天罡三十六星与七十二地煞。天罡地煞合一,即可降妖伏魔。   阵法启动,叶淮睁开了眼,抬手朝着空中的阵法虚空一拧。下一秒,就见阵眼中心的那两条阴阳鱼开始转动。紧接着那天罡地煞太极图竟散发出耀眼的金光!   程临那厢举着剑刚砍杀完一个偷袭他的戎狄兵眼角的余光就瞄到了天边的金光。抬头望去,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不知何时,天空上方竟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八卦阵,几道金色的光柱竟从八卦阵的中心直直射出,朝着城楼之下那帮凶残的戎狄兵袭去!   那光芒耀眼无比,好似初升的太阳,驱散了无尽的暗夜。那群被妖魔煞气同化的戎狄骑兵们在这道光的照耀下,竟齐刷刷地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眼前突然发生的一幕,让战场上正欲与敌军厮杀的大魏将士们猛地愣住。   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之中,只见一阵袅袅的黑烟从眼前一众戎狄兵的身上窜出,不多时便消散地一干二净。   随后,那些先前还力大无比的戎狄兵好似漏了气的气球一般,瞬间卸了力晕倒在地。   ……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见自己手下的骑兵竟然在顷刻间全部倒地,大单于也十分惊异。   他自是不甘,便想再次控制手下起身战斗。然而,不论他怎么尝试,那些人却再也不能像先前那样为他所用。   这怎么可能呢?!   此刻,他的内心惊骇非常。   就在此时,他突然瞥见了远处城楼屋顶上的三人一鹿。就见为首的那个年轻人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双眼睛平静无波就像在看一个死物。   望见天上的八卦阵,大单于顿时了然。   果然是他们搞的鬼!   一瞬间,他的脸变得愈发的阴沉。   见对方失去了部下的助力,对面的李都尉见状便知机会来了,于是操起方天画戟朝着眼前人攻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引得大单于失去了先前的从容镇定,他只得强打着精神硬抗李都尉还有他手下人的群攻。   然而,天罡地煞阵启动,受到影响的不仅仅是那些被控制的戎狄兵。还有大单于这个始作俑者。   似乎是受阵法的影响,此刻他的行动处处受制,就像被什么东西给束缚了一样。作为杀敌老手的李都尉自然是不会放过这种敌疲我打的机会。他的攻击疾速迅猛,容不得对方又一丝一毫的懈怠。   在一群人围攻他一个的紧张局势之下,就见大单于握紧了拳头。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路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他绝对不允许自己失败!   陷入绝境的大单于彻底放弃了最后一丝作为人的可能性。就见他仰天怒吼了一声,随后周身的气势暴涨。先前消散的那些黑气顿时在他的周围凝结成了实质。   吞食了半妖之体,又吃下了夜叉肉的他如今在对力量的极度渴望之下已经彻底妖魔化。   他的头上长出了犄角,皮肤上冒出了和毒蝇蕈一样的红斑,周身皮肤青黑,嘴里还冒出了獠牙。俨然变成了夜叉和毒蝇蕈的结合体。   看到眼前这惊悚的一幕,将士们均是心中大骇。一时间,谁也不敢上前一步。   大魏将士的迟疑倒是给了对方一次翻盘的机会。   只见大单于重重地一跺脚,溅起了一地的砂石。不等李都尉反应过来,他便挥舞着遒劲的手臂朝着眼前人挥去。猝不及防挨了一记的李都尉,顿时飞出去四五米之远。   看着眼前狂暴化的大单于,叶淮眯了眯眼。   终于等到了。   ……   阴阳万物相生相克。   天罡地煞阵,遇强则强,遇弱则弱。   那些被大单于控制的小喽啰到底不是真正的妖邪,被阵法的金炁一照也不过是消除邪魔之气晕了过去而已。   但是作为这一切始作俑者的大单于就没那么幸运了。比起他手下的那些铁骑,他受到的惩罚将更加的严重。   为了一己私欲,他枉顾人伦,竟然吃下了亲外甥的遗腹子!哪怕这个遗腹子是个半人半妖的死胎,那也是令人发指的行径。   走歪魔邪道寻求力量获得长生的做法本就天理难容,更何况他还妄想以妖魔邪祟之身,搅乱大魏,颠覆人道气运一统天下。   莫说叶淮师兄弟,莫说整个大魏,就算是天道也饶不了他!   天罡地煞,斩邪祟,诛妖魔。   此刻,天地间的至纯至刚之气瞬间汇聚于此。阵眼处的金炁竟化作了一柄巨大的利剑!   城门之下,处于狂暴化的大单于已经成为了一个彻彻底底的怪物。他无暇顾及周遭的情况。对于胜利和力量的渴望已经彻底冲昏了他的头脑。   就当他准备提刀砍下李都尉的首级之时,一阵剧烈的疼痛自他的背后狠狠扎向他的心口。   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就见一柄金色的闪着光的透明利剑竟穿透了他的胸膛,浑浊的黑色妖魔之气伴随着洞穿的伤口一点点地溢出、消散。   随着体内力量的消散,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不,不……不!!!”   此时的他已经无暇顾及周围的事物,他丢掉了手中的弯刀,伸出手想要抓出那些消散的黑色气息,然而这一切都只是徒劳。   他头顶的犄角已然消退,獠牙消失,皮肤也变回了原先正常的模样。   侥幸逃过一劫的李都尉大口喘着气,看着面前已然变成疯子的戎狄大单于他当机立断地下令:“还不快快拿下!”   然而,或许是因为先前对方给他们造成的心理阴影过大,此时竟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就在这时,只听耳旁传来一句:“拿下吧。”   闻声,众人纷纷回过头。看清来人之后,他们均露出了如出一辙的诧异目光。   只听叶淮淡声道:“放心吧,他已经不能反抗了。” 第140章 家道中落改造(59)   得知大单于被大魏擒住, 远在数百里之外的戎狄王帐一片惊骇。   大臣贵族们谁也没想到,大单于此次出征竟会落得如此下场。   然而惊骇归惊骇,此时的王帐内却没有一个人提议出面同大魏商议把人要回来。   大单于先前一意孤行非要出兵, 还背着王公大臣们捣鼓了许多他们不知道的计划,这些做法俨然已经让这群人心生不快了。加之他如今还被大魏给生擒了,这一点对于戎狄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戎狄人慕强, 只有英雄和最强者才能受到他们的尊敬。不论大魏最终放不放人, 自打大单于被大魏将领擒住的那一刻开始,他便不再是他们的王了。   这个做法极其不近人情, 但却也实实在在地反应了现状。   因为这不仅仅关乎着戎狄的颜面,还关乎戎狄未来的现实考量。   若是不想陷入被动,他们就需要像壁虎一样断尾求生, 这样才能不被大魏所拿捏掣肘。   当然, 这么做的后果同时也让戎狄陷入了群龙无首的状态之中。   如此一来,推选出一个新首领就成了迫在眉睫的事。   攘外必先安内。是以,戎狄便同大魏主动提出停战。   戎狄的小心思大魏自然也清楚, 可即便如此他们也没反对。倒不如说,其实大魏也是不想继续打的。这些年连年征战, 国库亏空, 如今的他们比起战争更想要休养生息。   于是大魏皇帝便借驴下坡,顺着戎狄那方的意思同意停战。   ……   大魏四十九年十一月,大单于的第七子必勒格排除万难,战胜了叔叔伯伯以及一众亲兄弟堂兄弟,成为了戎狄的新王。   新首领掌权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同大魏提出和谈, 大魏皇帝应允。同年腊月,大魏和戎狄正式签署了停战协议。于是,两国之间这场长达十年的交战就此落下了帷幕。   至于那位戎狄旧王已然被他的母国和儿孙所抛弃, 在失去力量和失败的悔恨中被困在大魏的囚牢。至于红蕈,丁鸿祯怕她承受不了事实的真相。在与系统的协商之后,便抹去了她的记忆,废去了她的修为,让她重新变回了一株普通的毒蝇蕈。   任务完成,丁鸿祯和裘凌师兄弟俩还来不及与叶淮认真告别便被“正道的光”给传送进了下一个世界。走之前,他们的修仙系统还不忘给这个世界的人抹去记忆。   是以程临和守城的将士们一概不记得当日在天上见到神鹿和仙人的事。一切平静地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虽然丁、裘二人的存在被世界抹去,但叶淮的所作所为却还是在人们的记忆中留存。   ……   因为叶淮那日在城门之上大显身手,促使了大单于被擒,使得戎狄两国得以停战和谈。于是,他便成了此事最大的功臣。   天子大喜,便封他为大魏的国师。于是叶淮瞬间就从闲散的司天监少监一跃成为地位超然的国师大人。   在收到册封圣旨的那一刻,叶淮清晰地听到了系统传来的提示音——   【主线任务:100%】   【任务判定:成功。】   笑着送走了传旨的宦官,叶淮随即询问001:“主线任务这就完成了?”   他还以为最后一个任务得等到他将两个弟妹抚养成人,培养成才,才能真正完成呢。   就听001道:“本次任务要求宿主改变方琼楼悲惨的命运,阻止方家兄妹的死亡,并重振方家。前两点宿主很早之前就做到了。至于最后一点……”   “宿主已经成为大魏国师,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方家自然也跟着声名显赫了起来。”   “这样的吗?”叶淮有些讶异。   “不信的话,宿主你可以看看你们家门口。”001说着便在屏幕上发了一个邪恶的表情包。   家门口?   叶淮不解,正准备出门看看,就见管家急匆匆地从前院赶来——   “大人,外头来了一个人,说是您的亲戚。”   “亲戚?”   叶淮拧了拧眉,有些不相信这个说辞。方家若是真有亲戚原身当初还会沦落到那种地步?十有八九就是见他发达了,想要过来打秋风的远房亲戚。   落难之时不想着雪中送炭,如今倒是想过来蹭好处分一杯羹,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想着,叶淮道:“不见。我们家没有亲戚。”   管家闻言称是,随后便转身出去婉拒对方。然而没多久,他又神情惊恐地跑回来。   见状,叶淮问:“怎么了?”   就听管家上气不接下气道:“大,大人……外头那个人自称姓李,他还说……”   “还说什么?”   管家咬了咬牙,“他还说他是您未来的岳父!”   听到这一句,叶淮顿了顿,放下手中的笔。   姓李,岳父……   叶淮忽的笑了,时间过去这么久,他都快把原身有一个未婚妻的设定给忘了。   当初原身一贫如洗,李老爷为了斩断他与女儿的联系不惜做出那样的事。如今他出人头地了,倒是巴巴的赶过来,这还真符合他嫌贫爱富的特质啊。   只可惜,他的如意算盘怕是打错了。   管家看着叶淮变幻莫测的神情,滞了滞,问:“大人,还要把人赶走吗?”   “不。”叶淮勾了勾唇角,“让他进来吧。”   看着管家离去的背影,001问:“宿主,你既然打算拒绝他,为何还让他进来?”   “宁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叶淮淡声道:“我若是将他拒之门外,他怕是会恼羞成怒将事情闹大。到时候外头指不定会怎么编排我呢。若是闹到圣上那儿去,也不好看。”   闻言,001反应了过来。   的确如此。依照那李大富的性格,很有可能真的会这么做。它都可以想象得到对方会给宿主泼什么样的脏水了。什么发达了就想悔婚啦,什么不仁不义不守孝道之类的。   想着,001又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退婚啦。”叶淮回了它一个你在想神马的表情。   “可是我看那李大富应该不会同意你退婚吧?”毕竟人家上门来就是为了想跟你这个乘龙快婿攀亲的,怎么可能会答应。   叶淮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所以退婚这件事必须得他自己主动提。”   听见宿主这番话,001则更迷糊了。让对方主动提退婚?这怕是比登天还难吧。   001这厢疑惑着,叶淮那厢叫来了府中的丫鬟,让她们帮自己的脸用粉涂得刷白。看着镜中人一脸病恹恹不久于人世的样子,叶淮满意地点了点头。   “宿主,你是想装病?”此时的001顿然反应过来。   “嗯哼。”   见叶淮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它忍不住道:“可是你这法子也不一定见效吧。”   “不用担心,总会见效的。”   换上一身简朴的衣袍,叶淮佝偻着身子,佯装出一副不良于行的状态朝着前厅缓步挪去。   花厅里,李大富早已在这里恭候多时。自打进了府,他那一双眯缝眼便不住地往四处打量。李大富也是见过不少好东西的,自认为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他动心。可是当他看到方府内精美的陈设之后,便顿时睁大了眼。   这屋子大到桌椅,小到茶具,无一不是御赐的玩意儿。看来方琼楼这小子果真是发达了啊。   感叹之余,李大富不由暗暗庆幸:得亏他这次上京盘货,不然还不知道这事呢。先前在客栈听见他被封为国师的消息,他还不太相信。之后四处跟人打听了一番,这才发现的确是真的。   想着,李大富脸上的笑意愈发深刻。得亏当初跟方家定下娃娃亲,不然他女儿哪能有这运道嫁到这儿来?过不了多久,他便是国师大人的岳父了!   就当李大富这厢做着跻身权贵的美梦之时,花厅外传来了拖沓的脚步声。闻声望去便看到了一张惨白的脸。一时间,他猛地滞住。   他从前便听说方琼楼此人样貌英俊,气度不凡。可观眼前这人病恹恹的样子,实在与他预想之中的相去甚远。   “贤婿这是……”   听到贤婿二字,叶淮不由在心底里冷笑一声。穷的时候叫人臭小子,如今却叫人贤婿了,果然是一切向钱看啊。   心中鄙夷万分,但叶淮面上不显,就见他微微躬身行了一礼:“李老爷说笑了。我与令爱还未拜堂行礼,当不得贤婿二字。”   见他这温温吞吞的样子,李大富并未多想,只当是这书呆子迂腐。就见他笑呵呵地摆手道:“这有什么,反正咱们早晚都是一家人。你也别叫我李老爷了,叫李叔吧。”   “礼不可废。”   看着眼前人稍显冷淡的样子,李大富微微一滞,心里总觉着有些不对劲。不等他细想,就听耳旁传来一句:“李叔此次前来可是为了婚约之事?”   听见对方主动提及婚约,又见眼前人一副面带浅笑的温润模样,李大富随即抛下了心中隐隐的疑惑,忙道:“正是。”   “实不相瞒,这些年一直有人向小女登门提亲,但是都被我给拒绝了。毕竟咱们两家有约在先,我自然不能做那背信弃义之人。”   听着李大富这番惺惺作态自我吹嘘的话语,叶淮心里的白眼早就要翻上天了。但他仍旧耐住性子微微颔首配合对方表演。   “李叔说的是,只是……”   听见对方的一句只是,李大富的内心顿时警铃大作:“只是什么?”这小子该不会是想悔婚吧?   就当他忧心忡忡之际,只听对方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咳……咳咳……”   看着方琼楼一副快把肺给咳出来的模样,李大富下意识地往后避了避,像是害怕眼前人有什么传染病似的。   见把李大富恶心得差不多了,叶淮这才鸣金收兵,继续虚着声道——   “家父家母这于年前相继故去了。按照礼法,父亲去世得守孝三年,母亲去世也得守孝三年。这三年又三年,便是六年。不知令爱……”   听到这话,李大富的脸瞬间一僵。   守孝六年?那他闺女不就成老姑娘了吗?   就听方琼楼接着道:“令爱若是能等得,那自是极好。只是我这身子骨……”话说到这儿,他又掏出帕子重重地咳了两声,咳出了一口“血”。像是怕李大富看见会嫌弃似的,他连忙将帕子叠好收起。   “自打逃灾之后,我这身子骨便总是会时不时地冒出点小毛病。”   李大富:???   你管这种叫小毛病?   只一瞬间,李大富就对眼前人十分不满。又是个病秧子,为人迂腐,还要守孝让他女儿再等六年。若是换做从前,他自是不会将女儿嫁给这种人的。   可谁让对方是国师呢?   让他就这样放弃悔婚着实不甘心。可若是让他现在就答应,他也说不出口。   李大富思忖了片刻后,决定以退为进。便随口找了个理由先行离开,还说婚约的事情改日再叙。   看着对方疾步离开的背影,001轻啧了一声道:“我总觉着他不会马上退婚的。”   叶淮点了点头,“我也觉得。所以还得继续下猛药。”   说着,他便招来了管家,给了他一袋银子并在他耳旁低声嘱咐了几句。管家得了令虽然觉得诧异,但还是乖乖照做。   并没有听到叶淮说了什么的001见状有些好奇,“你跟管家说了什么?”   就见叶淮神秘兮兮地笑了笑,“过几日你就知道了。”   ……   本以为能攀附到一个人中龙凤,却没想到对方竟然是个病秧子。如此之大的落差让李大富并不好受。   此时的方琼楼于他来说就是一块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就这么答应了让女儿再等六年,他的心里不舒坦。毕竟六年的变数太大,看这小子病恹恹的模样,谁知道能不能活六年?   万一他女儿还没过门,这人就死了那可怎么办?   可若是不答应,他的心里更不舒坦。   毕竟这病秧子一看就活不长,他女儿李平婉嫁给方琼楼后,那方家的财产最终不还是她的?若是平婉没有生下一儿半女,那这些财产不就归他这个老丈人了?   一时间,李大富的心里十分纠结。   这婚事到底是应还不应呢?   正当他一边喝着闷酒,一边思考之时,只听耳旁传来一声——   “我跟你们说个关于国师的秘密,你们可千万别说出去啊。”   国师?   听到这两个字,李大富的耳朵瞬间竖起。扭过头一看,就见不远处坐着一桌人正在闲聊。   “咱们哥几个你还信不过吗?”   “就是。”“赶紧说说,什么秘密啊?”   在同伴的众星拱月之下,说话的那小子这才继续开口:“先前国师凭借一己之力制住了那戎狄妖人的事你们都知道吧?”   “当然知道。汴京城早就传遍了。不过这跟国师的秘密有什么关系啊?”   “听说国师在与那戎狄妖人斗法之时被那妖人所伤。自此之后,他就变得有些不正常了。”   “不正常?”   听到这个消息,同伴有些讶异,“国师受伤的事我倒是知道。只是这不正常……到底是怎么个不正常法?”   就见那人环顾了周围一圈,冲着同伴招了招手道:“你们靠近点。”   虽觉着神神秘秘,但同伴倒也顺从地照做。   不远处,李大富见他们这般,这心里头的好奇心瞬间便勾了起来,更是伸长着脖子想要偷听。   只听那人压低声音继续道:“听说他每日都在咳血。咳完之后又要吸人血补充。”   “什么?!” “吸人血?”   见同伴反应如此之大,那人连忙将两人按下,竖起食指:“你们小声一点。”   震惊之后,同伴连忙追问:“这种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一个兄弟就是国师管家的亲侄子。他就在方府做事,这些都是他亲眼看见的!他当时看到后吓个半死。国师当时还想杀了他,还是他叔拼命求情这才勉强放过他。我兄弟心里怕得很,实在忍不住了这才跟我说了。”   “所以,你们可千万别往外传啊。若是传出去了,他的小命可就不保了!”   闻言,几人神情惊骇地点点头。   半晌,有人问了一句:“这事,圣上知道吗?”   “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为什么还……”   “国师可是大魏的功臣,圣上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种小事就抹去他的功绩?不过就是吸人血罢了,官官相护还怕掩盖不了这种事?”   听着这些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声,李大富的内心大骇。   若这些人说的都是真的话,那……   不可能,不可能,这一定是假的!   可不论他怎么自我安慰,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他怎么样都无法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   良久,李大富握紧了拳头。   他一定要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望着李大富离去的背影,先前在那儿散布国师“秘密”的那几个人随即站起身朝着客栈角落的那张桌子走去。   “你们做得很好。”   管家掏出了一袋银子放在桌上,沉声发哦:“记住,到底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见到银两,那几个人随即喜笑颜开,“您放心,做生意讲究的是诚信。哥几个保证守口如瓶!”   ……   李大富第二次踏入方府并没有像上回那样一来就急吼吼地提婚约的事。反而总是将话题往叶淮身上的“咳血病”带。   看着他旁敲侧击的模样,叶淮便知他十有八九是相信了那些“谣言”。   如此一来,他便更加卖力地演出。让李大富内心怀疑的种子生根发芽。   为了让他相信自己得了吸人血的“怪病”,叶淮还特意让对方“无意间”看见他茶杯里头的“人血”。这下可把李大富吓坏了。   就见他苍白着脸,连忙找借口告辞。   看着他跌跌撞撞出门的样子,叶淮眯了眯眼。   001见状忍不住惊叹:“宿主,可真有你的。这种损招都能想得出来。”   叶淮放下了满是鸡血的杯子,笑道:“不出三日,他便会回来解除婚约了。”   ……   正如叶淮所预料的那样,李大富第二日就带着一纸退婚书找上了门。   看着对方急吼吼又战战兢兢的样子,叶淮心中暗爽。但他的面上还是装出一副极为不舍的模样。   这更是把李大富的心吓得一颤一颤的,生怕对方恼羞成怒杀了他。   但幸运的是,婚约最终还是退了。拿着退婚书和婚约信物,李大富随即起身告辞,似乎一秒也不愿意多呆。   此时,方家兄妹恰好下学归来。   方泽宇看着远处那位一脸见了鬼的陌生中年男子不由滞了滞,询问管家:“那人是谁啊?”   不等管家开口,就听身后传来一声——   “只是一个无关紧要之人。”   闻言,二人转过身。就见自家大哥手拿着两串糖葫芦。   见状,兄妹俩一脸惊喜地奔过去:“大哥!”   正当他们准备伸手去接之时,却见眼前人把手往后一缩,“这次考学的功课拿出来。”   方泽宇:!!!   方泽玉:嘤qaq.   ……   日子鸡飞狗跳地过着。转眼间,兄妹俩就长大成人了。   经过十年的成长,方泽宇已经成为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五年前他进了军营,经过一番摸爬滚打,如今已是一名校尉。虽然有时候看上去还是傻不愣登的,但据说还挺得小娘子们的青睐。   方泽玉也出落得亭亭玉立,成为了一名独当一面的管事娘子。自两年前开始,她在汴京城里盘下了好几间铺子。小到胭脂水粉,大到酒肆茶楼,都在她的管理下井井有条的运作着。   如此能干又漂亮的姑娘自然有不少人都想找她说亲。然而小姑娘有自己的想法,并不想这么快就嫁人。叶淮自然是不会逼迫她。是以每当有媒婆上门,他都是让方泽玉自己做主。   叶淮这番行径引得城里不少人说闲话,但他不在意。   反正,他马上就要脱离这个世界了。   “001,咱们走吧。”   虫洞打开,系统传送。就在此时,只听耳旁传来了【滴滴滴】的声响。   叶淮拧了拧眉,“怎么回事?”   就见001神情犹豫,“宿主,三次任务之后,积分已经攒够,系统……怕是要升级了。”   “……升级?”   叶淮倏地想到先前001说过的等到系统升级要给他选一个高难度世界的玩笑话,心脏突然猛地一紧。   “等等……”   他的话还没说完,眼前骤然一白。虫洞顿时消失。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