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p文里的恶毒炮灰受 作者：我好勤奋哦 　 简介 当佛系受穿成np文里的炮灰 阳痿攻，厌世受 顾漆穿进了一本np耽美文中，成了主角受的情敌之一。 也就是俗称恶毒炮灰受，其作用是推动剧情的发展，衬托人物形象，夯实主角们的感情。 古早豪门世界观。 第1章 　　顾漆是一个年少有为，天赋异禀的画家。 　　这周，他在巴黎举办的个人专场画展，大获成功。 　　从声名鹊起到声名大噪，一时间成了绘画界与媒体的新宠。 　　可是他死了，在巅峰时期。 　　那晚，他在巴黎豪华的酒店套房里，吞下整整一瓶安眠药。 　　被发现时已是次日凌晨，抢救无效。 　　————————- 　　顾漆睁开眼睛。 　　对上了一双陌生的眸子。 　　漆黑的瞳孔深不见底，如同大海深处迸发出的漩涡。 　　“你怎么会在我床上？”“我怎么没死？”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顾漆难以置信的发现，他竟是裸的，对方亦是裸的。 　　也顾不得想那么多，视线往床下一扫，发现了被胡乱丢下的衣物。 　　意识到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事，随即飞快将那些衣服捡起来，顺便还给旁边的那个同病相怜的大兄弟丢了一件外套：“穿上吧。” 　　果然，只听 “砰！”的一声响，门被人一脚踹开了，还重重的摔在了墙壁上。 　　“你们在干什么？”上了年纪的声音，虽然苍老，但仍旧浑厚且充满着威慑力。 　　顾漆在匆忙之中好歹把外套跟裤子都穿上了。 　　但那人仍然阴沉着一张俊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甚至连接都没接顾漆给他丢的裤子和外套。 　　所以所以外头的人进来时，他只穿了条黑色的西裤。 　　顾漆只觉得脑袋一片混沌，此刻心里正有万千个疑问。 　　随即，眼前的画面竟如同按了暂停键一样停止了。 　　他面前，出现了一只猫。 　　一只很诡谲的猫，浑身黑漆漆，没有一根杂毛。 　　墨绿的圆瞳看上去幽幽的，有些渗人。 　　“初次见面，宿主你好，我是你的监护人，1307号，欢迎来到小说的世界，这是你的首站，《恶之花》。” 　　顾漆跟眼前的猫瞳对视，“是你在跟我说话？” 　　“是的。” 　　“但你是只猫。” 　　猫咪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外形是猫，实际是系统工作人员。” 　　“什么样的系统？” 　　“我发布任务，你负责完成，可以赚取积分获得生命值，重回原来的世界，”猫咪提醒道，“你死了。” 　　顾漆唇角勾起一个弧度：“可我本就不想活，你们选择宿主前都不事先了解情况的吗？奉劝你去找别人，有的是人渴望活下去。” 　　他的心就像是一口干涸破败的老井，无半点生机。 　　“你有很严重的心理疾病，这不是什么问题，我已经为你解决了。”黑猫告诉他。 　　此言一出，顾漆这才意识到，从他睁眼那刻开始，他心中如同黑气般萦绕了许久的焦躁与晦涩感似乎消失了。 　　那一瞬间，他感受到自己全身都在颤抖，脑子仿佛断了线一般空白。 　　他居然真的，第一次产生了对生命的渴求。 　　“接受任务吗？”黑猫似乎有些自得。 　　顾漆闭上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黑猫抬起一只爪子，肉垫落在他的眉心。 　　他的身体如轻触电般抽搐了下，一刹那，无数不属于他的回忆涌入脑海。 　　“和我同名？” 　　“喵，《恶之花》的配角之一，也是你这一站的身份。” 　　顾漆，22岁，男，高门少爷，名校毕业，有颜有才。 　　教科书般的豪门恶毒男配。 　　“拿起你枕头边的手机，指纹解锁，点开那个叫恶之花的app，把小说看完。” 　　顾漆摆脱了抑郁症，此刻心情很不错的照做。 　　十分钟后，顾漆微微疑惑的问，“这个小说怎么……” 　　“尺度很大，”黑猫淡定的接话，“就是专门面向同人女的深夜档小说。” 　　小说的剧情总结起来很简单。 　　来自小城镇的叶寻，靠着绘画的天赋跟努力，最终到达惊人的绘画成就。期间，他吸引了七个职业不同，性格不同，但全部都外表出众，事业有成的男人，然后激情的相爱。 　　“我看完了。”顾漆神情很冷漠。 　　与他同名那个人，似乎是个无脑而恶毒的炮灰。 　　过程不忍直视，结局更是凄凄惨惨。 　　黑猫爪子在空中挥了挥，“你可以继续了。” 　　———- 　　跟着老者进来的是知名强势女总裁，顾夫人。 　　“顾漆！”顾夫人声音是一种冷色调的严厉，“你们这像什么样子？在我们大人的眼皮子底下就这么乱来，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你有没有一点矜持？” 　　“妈妈，”顾漆赶紧在这出戏唱起来之前，把戏台子给拆了，“我跟莫先生什么都没有发生。” 　　顾夫人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之前她已经安排好了，到了这一步，他什么都不用说，低着脑袋默默垂泪就行了。 　　那个男人，是原主未来的老攻，嗯，名义上的。 　　莫凛。 　　同时也是叶寻的最爱，更是在主角受的后宫享有正夫之位，也是他法律上唯一认可的丈夫。 　　可是，有一个小小的问题。 　　嗯，莫凛是一个痿男。 　　他硬不起来，没有世俗的欲望。 　　顾漆觉得，他完全能够理解作者YY一个受被n个优秀的攻包围深爱。 　　但叶寻一个如此沉迷欲望的主角受，最沉溺恋慕的，竟然是个痿男，他就很不能理解了。 　　不过，毕竟莫凛是一个性无能，在其他方便都很能的男人，而且深爱着他。 　　但是顾漆，他这样的家世样貌，跟人抢这么个没有世俗欲望的攻，图什么呀？ 　　柏拉图的信徒么。 　　莫凛淡淡的看了顾漆一眼，他既不慌张，也不心虚，只阴沉着脸。 　　顾夫人穿着一身黑白的套装，她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部也保养得很得宜，看不出年龄。 　　一个十分干净利落的女性精英形象。 　　她踩着大约十厘米的高跟鞋，十分优雅的缓缓走到顾漆的跟前，放柔了声音：“是不是他欺负了你，却不肯负责？” 　　莫老也搭了腔：“顾漆，你不用怕，我会为你做主。” 　　顾夫人抬起下颌，强势倨傲：“莫凛，你们莫家在这兰城的地位无人能比，这点我也清楚。但你莫少爷再怎么有权有势，我们顾家的人也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他连一次恋爱都没有谈过，却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跟你有了这样乱七八糟的关系，你要是不给他个交待，这事情不会完。”顾夫人这话气势倒是十足。 　　莫凛在这席话的功夫里，已经把衬衫穿好了，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有条不紊的把扣子一颗一颗的往上系。 　　只见他神色漠然的道，“顾夫人，你刚才没有听你的儿子说，他跟我什么关系都没有吗？” 　　顾夫人冷嘲道，“你若不愿承认，难道要他单方面的厚着脸皮倒贴吗？” 　　“所以，”莫凛挑起了眼皮，视线自房间众人身上一寸一寸的扫过，“你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赖上我了，是么？” 　　“混账！”莫老厉声喝道，“你怎么跟顾夫人说话的？马上道歉！顾漆这么好的孩子，你欺负了人家，还不肯认账，我们家怎么会出你这么没担当的男人？” 　　强行按头，实在是可怜。 　　“妈妈，莫爷爷，”顾漆再度出声，还是那句话，还是那种很均匀的语速，“我跟莫先生真的什么都没有的。” 　　“你给我闭嘴！”他这种临时变卦拉后腿的行为显然惹恼了顾夫人，使她拔高了的音量里带着浓浓的警告，“你以为自己很光荣是不是？堂堂顾家少爷，什么时候这么见不得光了？” 　　“没有就是没有嘛，”顾漆温吞又坦然的说，“你们要是不信的话，可以带我医院检查一下，我的第一次应该还在的哦。” 　　而且，莫凛毕竟是个痿的。 　　他对柏拉图式恋爱并没有兴趣。 　　顾夫人，“……” 　　莫老，“……” 　　莫凛，“……” 　　“啪！” 　　顾漆只觉得眉心一跳，看着顾夫人举手一个巴掌重重的扇了过来。 　　他身手敏捷的一躲，使她那一巴掌落了空。 第2章 　　莫老用力的咳嗽了一阵，才发问：“那看来真的只是误会一场了。不过，顾漆昨晚怎么睡到莫凛的房间里头去了？” 　　顾漆打了一个哈欠，漫不经心道：“不知道，昨晚可能喝醉了，就走错了房间。” 　　莫凛没料到他会与自己撇清，不由深深看了他一眼。 　　———— 　　顾家别墅，大厅。 　　“顾漆，你怎么回事？”顾夫人带了一身的怒气回到家里，把手包直接扔给前来迎接的佣人，转过身来质问一言不发跟在身后的少年。 　　“对不起，妈妈。”顾漆乖顺的道歉。 　　“我问你是怎么回事！之前跟你商量的时候你是答应了的，事到临头来反悔，你打的是你亲妈，我的脸，你知道吗？” 　　“可是莫凛没有碰我，我不想当着大家的面说谎。”顾漆显得十分无辜。 　　“他没碰你？”顾夫人有些讶异。 　　“没有的。”顾漆点点头。 　　“他的酒里加了料，按理是不可能忍住的。”顾夫人不信任的问。 　　如果吃了药就能起，那他也用不着痿二十多年了。 　　顾漆冷漠的在心里吐槽。 　　“没有的，他把自己关在浴室里，在冷水里泡了大半夜。”顾漆最终选择为莫凛留那么一个遮羞布。 　　毕竟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顾夫人环着胸，蹙起眉，一时没说话了。 　　“妈妈，我以前是很喜欢他，再加上你也说他很好，所以我就想嫁给他。”顾漆开始胡编乱造。 　　“但是经过这件事，我彻底改变主意了。莫凛吃了药，宁愿忍受痛苦煎熬也不屑碰我，那就算我们成功的逼着他娶了我，他心里肯定是很瞧不起我的，说不定连算计他的顾家也一起记恨上了。”顾漆苦口婆心的劝说着。 　　好不容易摆脱了抑郁情绪，他此刻十分渴望好好感受生活。 　　“他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顾夫人皱起眉头。 　　顾漆： “……” 　　你还真说对了。 　　最终，他仍然无辜的摇摇头：“我不知道的。” 　　———— 　　小说里的顾漆，家教极严，自小接受的就是一套完整的精英式教育 　　他成绩优异，步行规矩，举止有度。然而，漂亮的外表下，有的是无趣寡淡的灵魂。 　　因为他有个非常强势，掌控欲爆表的母亲。 　　从小到大，小到穿衣吃饭，大到交际学业，什么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久而久之，顾漆就成了个既不会选择，也没有选择权的提线木偶。 　　即便偶尔对母亲的安排有异议，也没有勇气争取反抗。 　　小说里形容他，即便生了张美人脸，也丝毫不生动。 　　美人看皮相更看骨相，比皮相更骨相更玄妙的，就是举手投足的气韵。 　　跟叶寻一比，活生生就是白月光光环下的一颗饭米粒。 　　完全无法让莫凛，或者小说里的其他攻对他动心。 　　———— 　　顾漆走到窗前的单人小沙发里，把自己扔了进去，”你还没告诉我，你们这个系统把我弄过来，是想让我做什么。” 　　顾漆漫不经心道：“不会是想让我跟阿佛洛狄忒抢莫凛吧？或者干脆连他其他老攻一起抢了，这种破事儿我是不会干的。” 　　阿佛洛狄忒，古希腊神话中的爱神，美神，以及性一欲之神。 　　其实叶寻就是一个这样的人。 　　他自私，需要很多很多的爱，所以同时与几个男人有染。 　　他们为他付出良多，他却伤了他们的心。 　　到了最后，也是他们因为太爱他而妥协，接受了一受多攻。 　　他也虚荣，爱美，极其严苛的管理自己的容貌跟身材。 　　他追逐名利，无比的热爱掌声与闪光灯。 　　那些浮华的东西，早已淹没了对绘画的初心，但他也站上了繁华名利的巅峰。 　　他更物质，爱好之一就是收集各种奢侈品，也喜欢各种豪车，大牌高定。 　　不过这本书的三观虽然比较迷，但抛掉三观跟逻辑的话，看下来还真有种酣畅淋漓的快乐。 　　作者功底不错，几个类型不同的攻都塑造得很到位，各有各的深情，夜晚的戏更是热辣得不行。 　　叶寻漠视道德枷锁跟拘束，蔑视清高与艺术。 　　或许读者一旦代入进去，就会觉得迷之带感。 　　黑猫跃上顾漆的膝盖，圆溜溜的绿瞳瞪着他，“你连那个人都没有见过，就打退堂鼓了吗？” 　　“你们真的是把我弄来跟这妖神抢男人的？”顾漆望着黑猫油光水滑的皮毛，忍不住把它抱在怀里，狂撸了一把。 　　黑猫被撸得很舒服，喉咙里不断的冒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能做到吗？” 　　顾漆依然在温柔的抚摸着它，嘴上却慢悠悠的拒绝着，“我不做。” 　　“为什么，你不想好好活吗？”黑猫眼睛大的像铜铃。 　　“想的。”顾漆懒洋洋道。 　　“那为什么不做？没信心能赢得了叶寻？”对手确实强大，还有上帝——也就是小说的作者赋予的主角光环。 　　“我想活着，是为了生有所恋，而不是为了生，”黑猫发现，顾漆说话时的语速总是那一个节拍，无论他说话的对象是它或者顾夫人，语调的起伏也很微小。 　　“我曾经那段时间对一切事物都失去了兴趣，实在是太痛苦了。”顾漆笑了笑：“生有所恋，诚然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我跟叶寻不同。虽然我的性取向为男，但是能从男人身上获得的乐趣非常有限。”顾漆的语速仍然是慢悠悠的。 　　“如果他不能让我喜欢，那么对我来说，跟他相处是无趣，跟他恋爱是折磨。让我手段用尽的去跟另一个人争抢他，实在是太没有意思了。”他的手还在猫身上撸着。 　　黑猫窝在他的怀里，猫脸呆滞。 　　顾漆漫不经心的轻轻扯它的胡须，“所以，监护人，我刚说的这些，是我的任务内容吗？” 　　“……不算。”黑猫忍辱负重。 　　顾漆微微挑起眉梢，示意它继续说下去。 　　“原主是自杀的，死不瞑目，怨气极大。”它道。 　　事实上，这本书，顾漆觉得还可以叫《那些被叶寻吊打的炮灰们》。 　　里面的炮灰有各自类型，什么生的十分好看，对叶寻的其中一个男人死缠烂打，爱的疯狂简直要不死不休的明星；什么长得清秀，风格淳朴干净，为叶蕴之的其中一个男人洗衣做饭，爱得卑微没有自我的小白花，等等…… 　　男女皆有，百花齐放 ，百家争鸣。 　　其中原主的牌最好，输得也最惨。 　　婚是假的，爹坐牢了，妈跳楼了。 　　他心灰意冷，选择了割脉。 　　等到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已经腐烂得面目全非。 　　顾漆忍不住抚摸了一下自己的手臂：“我要是没遇见你，会不会被发现的时候尸体也已经烂的面目全非了。” 　　“他结局凄惨，死后很不甘心，导致执念成怨魂。你的任务，就是过好顾漆这一生，并且让考核官满意。”黑猫继续道。 　　顾漆有些无奈：“……那考核官的标准是什么哦。” 　　黑猫又慵懒的舔着爪子，“考核官，就是书里那个成了怨魂的原主，如果他怨气消散，那你就通过了。” 　　顾漆想了想，“所以你的潜台词，就是即便善终了，顾家也保住了，他也未必能满意，是吗？” 　　“你还挺聪明的，”黑猫有点意外，没想到他立刻能想通这点，“对的，他生前爱极了莫凛，也恨透了叶寻。所以，如果你把莫凛从叶寻那里抢过来，再在事业上全方位的碾压他，能通过的审核的几率应该高达百分之九十。” 　　看来原来那位顾先生真的喜欢柏拉图式的恋爱。 　　“可是，”顾漆很诚实的说，“他的结局令人惋惜，但这个锅不应该扣在叶寻的身上哦。” 　　黑猫幽幽的说，“原主的怨魂正在看着你。” 　　“一手好牌输得一塌糊涂，是因为他每一把都打错了，技不如人。”顾漆毫不畏惧。 　　黑猫转过身，拿屁股对着他。 　　顾漆又把猫咪抓了过来：“抢他的男人，踩他的事业。所以你们才选了我，一个同样拿画笔的？” 　　“不，”黑猫否认了，“对宿主的选择是综合多方面的，你是先被选中，然后再匹配世界，因为这是首站，为了降低难度，所以给你开了个金手指，虽然技能是你自己的。” 　　顾漆点点头，似乎若有所思。手上却继续撸猫： “这样哦。” 　　———————— 　　夜潮是兰城最神秘的销金窟。 　　价格昂贵，还是会员制，有钱也未必有资格进来。 　　一个抱着猫的少年出现在其中。 　　那只猫咪是白橘的加菲，肥嘟嘟的，憨态可人，但有种脾气不太好的感觉。 　　“这位…先生？”很快有服务生来到她的面前，“请问您是有预约还是找人？” 　　顾漆本就生的漂亮白净，漆黑头发微微打卷，手里抱着只白猫，压根看不出年龄。 　　说是个学生也不为过。 　　他长的实在是太乖了，整个人与这种地方都是一种扎眼的格格不入， 　　顾漆摸着肥嘟嘟的加菲，单手从兜里摸了个东西出来，“17号厅，这是我的邀请卡。” 　　服务生吃惊的看着他，“这……这个……” 　　不怪人这反应，17号厅是叶潮固定的竞拍场所，他这幅模样倒是不像会到这种地方来的人。 　　顾漆泰然道，“带路吧。” 　　“喵喵，”加菲不满的说，“我说你，系统分配给你的主要任务半点进度都没有，就跑来做附加的支线任务，我怎么越看你越不靠谱呢。” 　　系统的附加支线任务是加菲之前无意中告诉他的。 　　在这本小说里，男主们至死不渝的爱着叶寻，而男配们则飞蛾扑火的爱着男主们。 　　顾漆的附加任务就是拯救男配——如果其中有谁能够抢走叶寻的一个对象，or彻底放弃那个攻，则可视为成功。 　　温生就是男配之一。 　　人设是一朵从头凄惨到尾的小白花，极齐了各路古早虐文苦情耽美的不幸配置于一身。 　　一个嗜赌的妈，一个吸一毒的爹，以及一个爱嫖的哥哥。 　　初中还没毕业就出来打工了，赚的钱全部被奇葩爹妈吸走，因缘巧合之下被男主之一的纪旻洲错当成了救命恩人，过了一段幸福的日子。 　　结果纪三公子很快发现他的救命恩人另有其人——当然，就是主角受叶寻。 　　于是温生就被无情的抛弃了。 　　然后哀戚绝望的温生，竟被他那沉迷于赌跟毒的爹妈卖到夜潮来了。 　　看来，他应该长得挺不错的。 　　顾漆一踏入竞拍会的场地，便径直找到自己的位置，随即落座。 　　竞拍会是个不大不小的厅，但布置得相当讲究。 　　顾漆坐的是高档的真皮单人沙发，前面还放着一张小桌子。 　　竞拍的流程很快开始了。 　　顾漆看了看桌上的名单，了解到温生是第五个出场。 　　现在似乎还在第二个，恐怕还早。 　　他索性轻轻往后一靠，闭目养神。 第3章 　　一束灯打在了已经昏暗了三分钟的舞台上。 　　温生来了。 　　苍白，纤细，青涩，凄楚，脆弱。 　　没什么血色的皮肤，颜色寡淡的唇。 　　偏他眼角的左下方，点了一颗鲜红的朱砂，像极了滴血的泪痣。 　　于是，这纸片一般的少年，蓦地溢出了点点艳色。 　　“起始价，五万。”拍卖槌敲响的声音极大。 　　“十万。”一个声音懒洋洋的响起。 　　顾漆侧首看了过去。 　　一看到那张混血脸，顾漆就认出这也是日后被叶寻收入后宫的混血小狼狗，名字叫做Leo。他才19岁，顶着一头扎眼的金棕色短发，非常帅气。 　　顾漆收回视线，手上漫不经心的撸着猫，“二十万。” 　　“五十万。”丝毫不给其他人机会，Leo接着他的落音就报价。 　　“一百万。” 　　Leo朝他看了过来，事实上在场的大部分人都看了过来。 　　这小狼狗很年轻，也很嚣张。 　　他似乎认得顾漆，高调的嘲讽道，“你买他有什么用，你妈同意吗？要是圣母病发作，浑身不舒服的话，非洲有很多吃不上饭喝不上水的小孩儿，等着你圣光普照。” 　　顾漆愣了片刻，与黑猫神识交流：“他为什么这么说。” 　　“可能你像那种把他买回去当好姐妹养的吧。”黑猫冷漠道。 　　顾漆有些无言，不过连眼角的余光都没往那边漏一下。 　　他一手搭在扶手上，一手撸着猫，从容得浑然不在意，“负责人，听到了吗，在场有人无端人身攻击我。我来夜潮是来找乐子，享受服务的，你们收那么多钱，就只会光站着，看客人被欺辱吗？” 　　只见台上的负责人干咳了两声，“编号09号先生，请您注意言辞。” 　　Leo来自欧洲的一个大家族，自小养尊处优，性格高傲直接，他哼哼笑着，玩味的道，“你真挺有意思的，这种剑走偏锋吸引别人注意力的方式，我还真是头一回见。” 　　顾漆转过头，望着那只跟公孔雀一样骄傲的男人，说，“如果那个人是你的话，倒贴我都不想要。” 　　Leo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你说什么？” 　　顾漆不紧不慢的道：“夜潮的竞拍，价高者得，你说这么多废话，倒不如加钱。” 　　随即，顾漆也不再理会他，而是自己直接走了人家主持人的流程，“一百万哦，还有比一百万更加多的吗？” 　　负责人，“……” 　　“五百万！”还是Leo，任性的人民币玩家。 　　“一千万。” 　　Leo嘴角抽搐，“你是不是个傻的，真的不怕你妈骂你败家么？” 　　台上那人，哪儿值一千万。 　　就是今晚资质最好的那个，也就值个五百万，还是未被开发过的处子。 　　就是他，也只是因为偏好那少年青涩又哀伤的东方气质，起了丁点兴趣。 　　顾漆不理他。 　　这个数字已经远超过温生的身价了。 　　Leo不再叫价后，其他人自然也不会给出超过一千万的价格了，这单的最后买家无疑就是顾漆。 　　顾漆的目标仅仅是温生，结束后他就起身离场了。 　　“我想知道，”围观这场壕气冲天的竞拍后，白橘色的加菲仰起脑袋看抱着自己的少年。 　　他一派从容大气，它差点真以为这是个一掷千金眼睛不眨的超级富二代，如果不是下午亲耳听他嘟囔，“爹妈都那么有钱，顾少爷的卡里怎么一百万都没有，多买几支SENNELIER的颜料都够呛。” 　　“你上哪儿变出一千万，付钱买温生？”黑猫严肃道。 　　“我在想，”顾漆认真的苦恼着，“我是该敲诈莫凛，还是去敲诈纪旻洲？” 　　“小宝贝。”他虚心的跟自己的监护人商量，“你说呢？” 　　加菲沉思了一会儿，“那就莫凛吧。” 　　毕竟，夜潮就是莫凛的产业之一。 　　顾漆点头表示赞同，然后他抬起左手看了眼腕上的时间，说，“我已经约了他，应该到了。” 　　加菲，“……你什么时候约了他？” 　　“你睡午觉的时候。”顾漆无辜道。 　　加菲疑惑，“可是，他怎么会答应见你？” 　　莫凛应该压根不想跟他扯上关系吧，尤其是出了上次的事情后。哪怕最后顾漆替他“澄清”了。 　　虽然可能也不那么厌恶他了。 　　顾漆进了电梯，慢吞吞的回答，“我说，想跟他谈谈叶先生的事情。” 　　加菲猫：“……” 　　顾漆推开包厢的门，莫凛果然已经到了。 　　男人还是那身冷峻沉稳的商务总裁风派头，笔直熨帖的西裤，质地精良的白色衬衫，但袖口挽到了小手臂上，手里夹着半根正在燃烧的香烟，坐姿随意。 　　莫凛眼神淡漠，他将香烟摁灭在烟灰缸里后，淡淡的道，“你迟到了五分钟。” 　　顾漆在他的对面坐下，“对不起哦。” 　　莫凛没那个时间跟兴趣跟他绕圈子，“你从哪里知道叶寻的？” 　　“莫先生，我十分钟前在夜潮买了一个叫温生的男孩子，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哦？”顾漆托着下巴看他。 　　莫凛盯着他，“你想做什么？” 　　“我叫了一千万，但是呢，实在拿不出来。”顾漆叹息道。 　　想不到他有一天能为金钱而不是无半点欲望的低落情绪而发愁，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进步了。 　　两人的交流，犹如鸡同鸭讲。 　　莫凛不咸不淡，“一千万对顾家来说，也不过是九牛一毛。” 　　顾漆难过的摇摇头道，“但那是我爸爸妈妈的钱，他们每个月只给我一点点，我也不好意思要多的。毕竟那是他们赚的，啃老族没有发言权。” 　　顾漆的零花钱，应该是富二代这个圈子里最少的。 　　不过他爹妈倒不是吝啬。他的衣服是订制的，绘画用的工具是最高档的，请的老师也是最顶尖的。 　　他一直住在顾家的豪华别墅里，大四毕业后，他爸送了他一台五百万的保时捷。 　　但是，他能自由支配的流动资金，很少，很少。 　　顾漆觉得原主不是被当豪门少爷养，而是个闺中小姐。 　　莫凛已经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了，“所以，你准备来问我，要一千万？” 　　顾漆很不好意思般的点着头：“毕竟我上次也算是间接帮你保住了名声。”跟着他又神色诚恳的补充道，“你要觉得不够的话，我还有一个消息能卖给你。” 　　“我的名声？”莫凛微微眯起眼睛。 　　顾漆抬手拿起茶壶跟茶杯，给自己倒了杯茶，温温吞吞的说：“如果上次我没有帮你打掩护，你就要把自己性无能的事情捅出来了哦……” 　　早在某三个关键的字眼一出，男人深色的瞳孔立即骤然紧缩起来，双眸更是迸发出阴冷危险的寒光来。 　　但顾漆恍若未觉，继续道，“虽然严格来说，你是无辜的，可能内心也强大，不畏惧别人的讥笑跟嘲讽。“ 　　“但自己的隐私成为别人的谈资，总让人不太舒服，对吧？” 　　莫凛慢慢的笑了，”你在威胁我？“ 　　“没有的。”顾漆笑了笑。 　　“那如果，我不给呢？”莫凛神情淡漠的望着他。 　　“放心，那我也不会到处宣扬别人的生理缺陷，显得我很没有格调。”顾漆喝了两口茶，话锋一转，慢斯条理的道，“但是，叶先生跟他诸位男朋友的热辣情事，就不知道会不会哪天变成八卦，风靡整个兰城。” 　　他放下杯子，慢悠悠的说，“现在，我就是在威胁你了。” 　　————————— 　　莫凛打了个电话，竞拍会的负责人就领着温生上来了。 　　他垂着脑袋，身体单薄的像一张纸，整个人呈现出一种破败的寡白。 　　“你好，”顾漆取了个新的杯子，为他倒了杯热茶，递了过去。温声道，“我叫顾漆。” 　　温生接了过去，但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什么，手发抖没能握稳，杯子里温热的水洒了出来，落在手背上。 　　其实那温度已经不高了，但他还是像被烫着了似的受了惊，连连的道，“对不起……对不起。” 　　顾漆抽了两张纸巾，也递了过去。 　　温生愣住，低声说，“谢谢。” 　　顾漆微微的笑，“没关系的。” 　　莫凛不动声色的将这一幕收入眼底，淡淡的道，“人你可以带走了。” 　　顾漆转过头，一脸诚恳的说，“太谢谢了哦。” 　　就如真的是他无偿的帮助了他。 　　好像他从来没有威胁过人。 　　顾漆又轻言细语的跟温生说，“你还有什么东西要收拾的吗？让这位先生带你去拿吧，然后在门口跟我汇合。” 　　在这种娱乐场所混迹谋生的无疑都是人精，那负责人看一眼莫凛的脸色，便领着温生先出去了。 　　包厢里又只剩下了莫凛跟顾漆。 　　“莫先生，”顾漆把蜷缩在他身旁的加菲抱到了自己的腿上，“跟你打交道很愉快，所以我再多给你两个消息，第一，你的父亲很快要知道叶先生的存在了，并且会采取行动；第二，刚才在温生的竞拍会上跟我呛起来的混血小弟弟，可能会跟叶先生相识，然后发生很火热的故事。” 　　说完，他也不去看男人的表情，随即起身，抱起加菲头也不回的往门口走。 　　手正要落在门把上，手臂忽然被一只手大力的钳制住，猝不及防之下，加菲从他手里跌了下去。 　　顾漆被那只手往后拽，背脊重重的抵在了墙壁上。 　　那道挺拔而高大的身形几乎完全罩住了他。 　　莫凛低下头，俊美的脸逼近到了他的眼前，“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你指的是什么？”顾漆面不改色。 　　他心里暗暗可惜，这样优质的攻，怎么就可以没有一夜七次的能力呢。 　　莫凛掐住了他的下颌，“你大费周章的捞一个完全没有过交集的温生，总不会是一时的兴趣或者善心作祟。” 　　顾漆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很深沉的说，“其实，我一直有一个当救世主的梦想。” 　　莫凛眉心直跳，语气里多了警告，“顾漆。” 　　“真的，为什么不相信呢。”顾漆似乎有些难过。 　　他曾经卖画得的那么多钱，暗地里做慈善几乎就去了一半。 　　莫凛居高临下的目光淡漠的看着他，“我的事情，你从哪里知道的？” 　　顾漆面不改色的回答，“就是你爷爷生日的那天晚上嘛，你被药迷晕了，我醒着，闲着无聊，很没素质的翻了你的东西。在床头的柜子里翻到了那个诊断书，加上你一把年纪了还没有对象，也很惹人怀疑。而且，那天晚上你吃了那种药，竟然比柳下惠还坐怀不乱，事实就很清楚了。” 　　他的解释很有条理，从容之余还顺带批评了自己的行为，无论逻辑还是态度，都让人找不到话来说了。 　　“叶寻呢。”男人沉下声。 　　顾漆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很无辜的说，“无意中看见你们一起。” 　　“然后你就调查了他？” 　　“那会儿不知道你有这种重大生理缺陷嘛，一心想着嫁给你，所以勘察了一下敌情。” 　　他们此时的距离很近。 　　近到莫凛能看清楚眼前少年眼睛里的每一纹波澜，脸上肌肤纹理的每一丝变化。 　　但其中只有清透的平和，还有飘进嗅觉里的，来自他耳后的淡淡香味。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反应让莫凛觉得，他并不太清楚叶寻的事情。否则谈起时，他这样的人，不可能连一丝令人能窥探捕捉的情绪跟态度都没有漏出来。 　　好像那并不惊世骇俗。 　　但那只是错觉，真正能确认的是，这十几年来，他从未真的认识过他。 　　顾漆看着他脸上片刻的失神，忽然把脸凑了过去。 　　那点若有似无的淡香便更浓郁了。 第4章 　　莫凛先是浑身一僵，然后条件发生般，猝然往后退，“你干什么？” 　　仿佛是觉得他反应有趣，顾漆懒洋洋笑了笑道，“莫先生，是你先离我太近的，而且哦，现在还拉着我的手不放。” 　　莫凛无视了他的调笑，“那你应该也不会否认，你是因为温生的身份，才出手捞他。” 　　“他的身份？哦，你是说，他是叶寻的现任之一的前任，这个身份吗？” 　　顾漆忍不住又笑了，“已经说过了哦，这是我的私事，没有义务跟任何人解释的。” 　　莫凛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才撤掉了手，语气平平的道，“我不管你在想什么，或者想做什么，我奉劝你，不要去惹叶寻。 　　“我也不希望莫家跟顾家这么多年的关系毁于一旦。”这句染了些许威胁的意味。 　　顾漆的语气跟他一样平，“好的哦。” 　　他附身捡起了自己刚刚被莫凛拽过去而不小心弄掉的编号牌，拍了拍灰，然后朝不远处的加菲招手，“宝贝儿，我们要走了。” 　　胖猫一个跳跃，准确的落进了少年的怀抱。 　　顾漆拉开了门，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五分钟后，一个穿着西装的年轻男人敲门走了进来，“莫总。” 　　莫凛又点了根烟，修长挺拔的伫立在玻璃前，青白的烟雾让他英俊的脸变得模糊而遥远，他将烟灰弹进了烟灰缸里，“找两个人，盯着他。” 　　———————— 　　温生站在夜潮正门口处，连个行李箱都没有，只有一个大大瘪瘪的背包，面庞呆呆怔怔的，像是没有灵魂，或者迷路到了这里。 　　顾漆带他上了原主的那辆白色保时捷，系好安全带后，他很自然的问，“有住的地方吗？” 　　温生紧张得手都不知道放哪里，“没有。” 　　他之前其实是租了房子的，但后来他爸妈总是来闹，房东就把他赶走了。 　　“可以帮我抱着它吗？” 　　温生恍惚的回答，“噢，好的。” 　　“宝贝儿？” 　　顾漆懒洋洋的望着它，胖嘟嘟的加菲就灵巧的跳到了温生的怀里。 　　毛茸茸，暖呼呼，很柔软。 　　那感觉很奇妙。 　　温生轻轻的把手放了上去，抱住了它。 　　——————- 　　白色保时捷停在一家五星级酒店的门口。 　　从前台开了房间，拿到房卡，顾漆领着温生找到了电梯，站在外面按了往上的键，等了半分钟左右电梯就“叮”了一声，门缓缓的开了。 　　里面站着两个人，正准备出来。 　　顾漆正要抬脚跨入，温生怀里的加菲突然“喵喵喵”的叫了起来，就算化作人话也显得非常激动，“笨蛋！电梯里的是叶寻跟纪旻洲！” 　　顾漆转过头，果然看见温生一张脸惨白呆滞，连身体都整个僵硬住了。 　　他又把脸转了回来，视线漫不经心的投在了电梯里站着的两个人身上。 　　外形极其出色的一对璧人。 　　叶寻的脸极其具有艺术家的气质。 　　他很美，像是从油画里走出来，有种跨越了时代的美。 　　他的瞳色很浅，像一汪慵懒的湖水，眼波稍一流转，就是勾到你心尖上的风情。 　　但那种诱惑却并不浓厚，可正因如此，才能让男人失了神智般的追逐。 　　那种吸引力，更是浓烈得四溢了出来，直冲你的灵魂。 　　纪旻洲当然也是英俊的，剑眉寒目，只是过于阴郁，甚至乖张暴戾，眼神极其不善的盯着温生，冷冷的开口，“你跟踪我？” 　　“我没有。”温生紧紧抱着加菲，呼吸困难，仓皇的从喉咙里逼出三个字。 　　本就无血色的脸色显得更加苍白了。 　　“你最好是没有。”冰冷得没有温度的一句话。 　　温生用力的咬着唇。 　　叶寻的目光很快从温生的身上收了回来，他对这样一个人没有任何方便的兴趣，反倒是饶有兴趣的看着顾漆。 　　见叶寻看向自己，顾漆便露了个笑容出来。 　　叶寻微怔，他第一次看见同类人向他露出这样的笑。 　　他习惯了被各种人羡慕、嫉妒，或清高的鄙夷，也有不少的讨好，谄媚，不过大部分的成年人都是内敛的，嘴上面上客气，真正的情绪永远装在眼睛里，漏出来，或者有意无意就是想向作无谓的示威跟挑衅。 　　他阅人无数，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 　　而顾漆的眼睛里，什么繁杂多余的情绪都没有。 　　清澈而沉静，恍若一滩平静的湖水。 　　他丝毫不怀疑，现在站在顾漆面前的换做任何一个人，跟他对视，他也会这样笑。 　　友善，客气。 　　他当然知道顾漆，莫家最中意的儿媳妇。 　　一个各方面都很出色的小公子。 　　他曾远远过顾漆一面，只觉得他皮囊漂亮，可惜太没有味道。 　　但是现在，他也许还是个小公子，但实在失去以前的那种乖顺气质。 　　更像是有钱人家里被宠坏惯坏了的，离家出走的贵族少年。 　　不过，说少年并不合适，他身上藏着一种隐秘的肆无忌惮，同时却又兼具那种属于成年人的，极具分寸的边界感。 　　微妙的处在男孩跟成年人之间。 　　“顾先生，”叶寻悠然的开了口，“是你带温生来找我们的吗？” 　　顾漆颇为惊讶的看着他，“嗯？我们为什么要找你们？” 　　叶寻很从容，那种从容带着不自知的居高临下，“顾少爷，你知道我是谁吧，何必装作不懂我的意思。” 　　“哦，我知道的。” 　　叶寻淡淡的笑，“顾少爷，我知道你单方面喜欢莫凛，我也知道，顾莫两家希望联姻，但是我相信莫凛已经明确拒绝过你了。他不喜欢你，也不打算让自己的婚姻为利益让步，我希望，你也不要做这些无谓的事情，真把他惹得不高兴了，我都不知道他会干出什么来，到时候你只会后悔莫及，得不偿失。” 　　顾漆想了想，还是那慢吞吞，毫无平仄的三个字，“好的哦。” 　　叶寻的脸色落了下去。 　　那边忍耐多时的纪旻洲直接被点爆了，他一脚跨出电梯直接口扣住了温生的手腕，带着他踉踉跄跄的往后退，然后一把将他重推到墙上。 　　温生撞在墙壁上，痛叫了一声。 　　顾漆蹙起眉，“你放开他。” 　　纪旻洲置若罔闻，满脸冷厉，“温生，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跟顾家的小少爷，到底想干什么？” 　　“我们没有……”温生无力辩解着。 　　“纪旻洲，我让你放开他！”顾漆微微眯起眼睛，加重了语气。 　　纪旻洲手上加重力气，那力道让温生觉得自己的手骨都要被他捏碎了，冷厉更是变成了狠厉，“说！” 　　顾漆有点生气了，“宝贝儿，挠他！” 　　加菲，“……！” 　　这奇葩宿主把它当狗子用吗？ 　　叶寻还没反应过来，纪旻洲的注意力则完全在温生的身上，只听“喵呜”一声，那只看上去并不灵巧的胖猫弓身一个跃步，直接就跳上了男人的肩膀，猫爪一挥，纪旻洲俊逸的脸上顿时多了三道血痕。 　　纪旻洲从喉咙里发出“嘶”的一声，温生被这场面吓得呆住了，他乍一看到男人脸上的血，手条件反射就伸了过去，眼睛里都是惊慌跟担忧，“旻洲……” 　　“行凶”结束的加菲火速一跳一跃，蹿回了顾漆的怀里，把脑袋埋了进去。 　　叶寻从亲眼目睹纵猫伤人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几步小跑到纪旻洲的身边，手托起他的脸，“怎么样？疼不疼？” 　　他睁大眼睛看着这渗人的伤，转头怒瞪顾漆，“你是不是疯了？竟然直接叫你的猫伤人？！” 　　顾漆抱住了加菲，手顺着它的背脊摸着毛，他眼睛里的散漫笑意已经消失不见，目似寒星的站在那里，冷淡的说，“出门遛狗不牵绳，狗子不听话咬了人，就别怪被人上脚踹了。” 　　纪旻洲阖上的眼蓦然睁开，利箭似的目光射向顾漆，像头负了伤的野兽，因而显得更加危险，“你说我是狗？” 　　顾漆慢吞吞道歉：“对不起哦，我只是打个比方。” 　　然而话语丝毫没有诚意。 　　“保安！”叶寻彻底被惹怒了，沉声喊了几声后，闻声而来的保安很快出现了，他将纪旻洲的脸转过来，动作很轻柔，但气势凛冽逼人，“为什么你们酒店可以放宠物进来？现在我的朋友被猫抓伤了，伤成了这个样子，你们准备怎么负责？是不是要把肇事的人送进看守所？” 　　保安一时也有些懵。 　　酒店里怎么有猫进来了？酒店能放宠物进来吗？不可以吗？ 　　顾漆低头，跟圆圆的绿瞳对视一眼。 　　加菲恼怒的说，“看！惹出事来了！” 　　顾漆态度良好的认错，“我的错，太冲动了。” 　　大多数的酒店都是不允许宠物入内的，严格来说，夜潮也不允许，顾漆之所以能抱着加菲无障碍出入所有的地方，是系统进行了小小的干预，在系统工作人员出现时，这个世界的人会“忘记”宠物猫不得入内这条规定，当然，也只针对系统工作人员，其他宠物依旧遵守原来的规定。 　　顾漆撸了撸猫脑袋，慢吞吞的说，“叶先生，你真的要把这件事闹到看守所去吗？我不太想给我爸妈丢脸，而且，我觉得……你跟纪公子，也都应该要低调一点才好吧。” 　　温生抿着唇，轻轻的扯了扯顾漆的衣角，小声说，“顾少爷，要不要先让旻……让纪先生去医院处理一下伤口？万一感染了狂犬疫苗……” 　　顾漆瞅了眼纪旻洲的确有些吓人的脸，点点头赞同道，“那就先去医院吧。” 　　叶寻自然也想到了，他沉声道，“这个事情你是要负责的，所以顾少爷，你也一起吧。” 　　纪旻洲没法开车，不过有叶寻陪着。 　　于是顾漆亲自开车，温生依然坐在副驾驶，并且帮他抱着胖猫。 　　叶寻在车子发动前联系了莫凛，因此他们一行四人出现赶到医院的时候，莫凛已经安排好医生在等着了。 第5章 　　医生熟练的给纪旻洲脸上的伤清洗消毒，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注射了狂犬疫苗。 　　全部处理完毕后，医生借口巡房，把办公室让了出来。 　　叶寻这才走到莫凛的身边，半依偎了过去，“莫凛。” 　　莫凛摸了摸他的发，视线落在了顾漆的身上。 　　他抱着那只加菲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的撸着猫，一派悠闲。 　　浑然就如同一个散漫任性的小少爷，俨然也并不觉得自己“惹了事”。 　　温生站在顾漆的身边，担忧又不安。 　　莫凛淡淡的开口，“你的猫抓伤了纪公子？” 　　顾漆无比诚实的点点头，“是的哦。” 　　“它带了狂犬病毒？”莫凛望向那只猫。 　　“不是哦。”顾漆摇摇头。 　　不等叶寻或者纪旻洲提供“真相”，顾漆已经大喇喇的承认了自己的“恶行”： “我的宝贝很乖很健康，是我让它抓的。” 　　经过晚上的“交手”，莫凛多少摸清了一点这人的个性，他波澜不惊的问，“所以，你放纵，或者说唆使宠物伤人的理由是什么？” 　　顾漆无辜的睁大眼睛；“如果我不让宝贝儿抓伤他的脸，他就要折断了温生的手了。” 　　小说里，温生的手的确被纪旻洲折断过一次，虽然不是这次，但该发生的那次多半是不会发生了，说不定就补进了这次里。 　　叶寻开口，“顾少爷，你的说法未免太夸张了。旻洲确实有不对的地方，他当时的情绪太激动了，所以是冲动了，但也只是想知道你们跟踪我们的原因，怎么会把温生的手折断？” 　　顾漆慢悠悠道，“温生，把你右手的手腕露给他们看。” 　　温生低着头，有些犹豫，但还是勒起了衣袖，把手腕那一截露了出来。 　　一层明显的乌青圈住了他纤细的手腕。 　　顾漆又说，“纪旻洲先生，你自己觉得呢？如果我没有阻止，是不是有可能一个没控制住，就把它拧断了？甚至，你潜意识里就是想捏碎它，因为你曾经因为误会叶先生为难温生，而动手伤了他的手。” 　　纪旻洲愣住。 　　叶寻跟莫凛都看向了他。 　　唯有温生怔怔的。 　　过了好一会儿，纪旻洲才冷冷的出声打破这短暂的静默，极尽嘲弄的道，“你就是那个单恋莫凛，一心想嫁给他的顾漆？” 　　“我早就警告过他，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要不是你的撺掇，他哪里来的胆子又出来蹦跶？拿他当枪使完，又义正言辞的为他抱不平，你以为在莫凛的面前装作大义凛然的样子，他就能看上你了？”他的语气十分冷淡，连温生的名字都懒得提。 　　顾漆看也不看他，淡淡的道，“温生，你告诉他，为什么我们会出现在酒店里。” 　　温生张了张口，稍一抬头却触到纪旻洲凌厉冰冷的目光，那丁点的勇气顿时就被打散了，茫茫然的，仿佛脚下已经没有了重力，只是漂浮着。 　　叶寻嘴角浮起一抹轻笑，“顾少爷，你何必为难温生呢，他已经够可怜了。” 　　“温生，”顾漆抚摸着怀里的加菲，“你的人生一塌糊涂，糟糕的出身，糟糕的亲人，唯一出现的那一段短暂恋情，也不过是别人坎坷真爱的踏脚石；你觉得，一个人要费多大的力气才能离开沼泽地？如果你连为自己自白的勇气都没有，那么，就算我今天把你从夜潮捞出来，你迟早也会沦落到比它更肮脏没有希望的地方，还是说，你已经认命了，甘心这辈子，就这样了？” 　　顾漆转过头，看着他的眼睛，“软弱还有救，懦弱没有。” 　　或许，有活下去的欲望，就已经很幸运了。 　　温生浑身一震，像是有一桶满是碎冰的水从她头顶浇了下来，又好像整个人被架到了火焰上。 　　他轻轻的说，“可是我说了，他也不会信的。” 　　“信不信是他的事，说不说是你的事，不是每个人都长了脑子，但就算是个哑巴，也得对得起九年义务教育教你写的那些字。” 　　“啪”“啪”，接连的鼓掌声来自叶寻，他唇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我今天才知道，顾少爷还有舌灿生花的本领。” 　　顾漆，“谬赞了哦。” 　　“我和顾少爷会出现在那家酒店，是因为我没地方住……顾少爷临时给我开了间房，”出声的是温生，他说得很艰难，手指更是无意识的，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我们并不知道叶先生你……跟纪先生会在那里，也绝对没有……跟踪你们。” 　　叶寻脸上带着笑，眼神却是逼人的锐利，“兰城的酒店那么多，五星级的也不少，你们就这么巧，刚好来了我们在的那家？” 　　“因为那是顾家的酒店，隶属顾夫人的星徽集团。”不等顾漆说话，莫凛波澜不惊的先给出答案。 　　“对的哦，我给朋友开房，当然是做自家生意的，”顾漆摸着加菲的毛毛，认真的说，“倒是叶先生，怎么光顾到我家了呢，我记得莫凛集团下的酒店排名比我家要高点的，排名是不是有水分呀，不然，为什么莫先生你自己的男朋友都不乐意光顾，反而宁愿花钱住别家，你是不是雇人刷评论了哦？” 　　“喵！喵！喵！”被摸得很舒服的加菲突然激动的叫了起来，“叶寻不高兴了！小说里n个人，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是当荡一夫，甚至婊一子，他都面不改色，还能讥讽回去，你竟然能让他感到不！高！兴！” 　　同时交这么多男朋友，明里暗里轻视他厌恶他甚至嫉恨他的，多得数不清。 　　几个重点炮灰没一个不曾因此攻击过他，顾漆这种传统的类型当然更加受不了。 　　但叶寻对此只有一个态度：不屑，优越，骄傲。 　　能勾到人，并且让他们死心塌地，那是他的魅力，是他的本事。 　　这间不大的办公室顿时陷入了短暂甚至诡异的死寂。 　　叶寻的确不悦，只是连他自己都觉得这种不悦很莫名。 　　他唯一无法做到的就是忠贞，毕竟是np耽美小说，同时有几个男朋友这种事情，早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无论是莫凛，纪旻洲还是其他人，都是默认了的。 　　他并没有做错什么，更无需心虚。 　　但是，被顾漆这么故作天真的说出来，好像是他背着莫凛偷情似的，虽然他选择酒店的时候，确实下意识的避开了莫家的产业 　　可细想来那又有什么必要，莫凛日理万机，哪有那个功夫去管自家名下的酒店又谁入住。 　　也许，就只是顾漆这副故作天真的模样本身，就惹人厌恶了。 　　毕竟，人总是能一眼洞穿同类的伪装。 　　显然，觉得顾漆这番酒店排行论“做作”的，不止叶寻一个人，纪旻洲嫌恶而不屑的道，“顾少爷，你犯不着这么处心积虑的挑拨离间，这间屋子里没人是傻子。” 　　顾漆依旧无视他，慢吞吞的说，“所以，两位，我和温生跟踪你们这件事，是不是算已经解决清楚了哦。” 　　纪旻洲冷冷嗤笑，“顾漆，你堂堂顾家的少爷，你的朋友不是名流就是精英，什么时候走平民路线，有温生这种穷困县城、初中毕业，不是当服务生就是厂工的朋友了？” 　　“你闭嘴。” 　　除了顾漆，几个人都愣住了，因为说这话的，是莫凛。 　　虽然他面色冷淡，一派高深莫测的架势，几个字说得轻描淡写，也琢磨不出真实的情绪。 　　纪旻洲最意外，他素来是最关注莫凛这个头号情敌的，也很清楚他跟顾漆的关系，早些年莫凛对他的态度很泛泛，最近一段时间已经开始有些厌烦了。 　　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为这人说话。 　　他挑高了眉梢，一脸的要笑不笑，“我这还是头一次，看见莫总如此袒护偏帮跟一个自己没关系的人。” 　　叶寻的这几个男朋友的关系，作者设定得很清楚。 　　对外，他们统一阵线，甚至互帮互助，但是对内，时时拆台，刻刻扎刀。 　　莫凛斜眸淡淡瞥他半眼，“还嫌自己不够丢脸是么？不知轻重的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动手，无限贬低一个跟你在一起过，初吻初夜都给了你，对你死心塌地的温生，你觉得自己脸上很好看？” 　　纪旻洲的脸色一下就阴沉下来了。 　　在他看来，认错温生是他的救命恩人，并且跟他谈了半年的恋爱，是他一生的一个败笔。 　　甚至如小说里所说，开始“遇到”叶寻的时候，他还一度因为温生“伤害”过叶寻，他对此悔恨不已。 　　于是温生本身，都成了他愚不可及的罪证。 　　只有强烈的对这个罪证表示谴责，表示厌恶，才能稍微的淡化那种悔恨。 　　现在这姓莫的旧事重提，尤其还强调什么初吻、初夜，分明就是在补刀！ 　　纪旻洲怒气冲冲的站了起来，两人眼看着就要起冲突，叶寻适时的站了出来，用身体把两人隔开，“旻洲，你脸上还有伤，不要激动。” 　　他一手抓着纪旻洲的手臂，一手搭在莫凛的手臂上，双眼看着顾漆，平平淡淡的道，“这件事就算是我们误解在先，有错在先，但是，温生毕竟没怎么伤到，而旻洲的脸实打实的见了血，甚至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留疤，这件事就到此为止，顾少爷，你觉得呢？” 　　顾漆抱起猫，“好的哦，”然后起身就走，“温生，我们走了。” 　　温生抿唇望了纪旻洲一眼，还是很快的跟上了顾漆。 　　办公室的门一被关上，纪旻洲就阴着脸问莫凛，“你还真相信今晚这桩事是巧合，这两个人凑在一起，你还真觉得他们怀了什么好意？” 第6章 　　莫凛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淡淡的道，“温生被他爸妈卖进了夜潮，顾漆今晚在竞拍会上买下了他。” 　　纪旻洲下意识的问，“你之前怎么没跟我说？” 　　叶寻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纪旻洲立即后悔问了这句话。 　　莫凛淡淡道，“你觉得，我会过问这种事情？” 　　事实上，夜潮最大的股东虽然是他，但他完全不参与经营跟运行，要不是顾漆找上他，他压根不会知道温生是否出现过。 　　当然，即便他知道了，也未必会过问。 　　纪旻洲沉默了会儿。 　　很快，他就又皱起眉头说，“那顾漆看起来更可疑了，无缘无故有哪个人会跑到夜潮那个地方去买个人，况且他那种性格，压根更不可能了。而且……” 　　纪旻洲咬着后槽牙，“那酒店既然姓顾，他提前知道我跟叶寻开了房，特意掐着时间带着温生在那堵我们，也完全有可能，要不是你刚才叫我闭嘴……” 　　莫凛打断他，“你以为我不叫你闭嘴，你就能问出什么来了？” 　　“莫凛说得对，”叶寻接话，冷静的分析，“事实上就算他们真的是跟着我们去的，也什么都没来得及做，我们拿不出什么证据来证明他们是跟踪。” 　　顾漆的身份摆在那里，一个表面上的“巧合”，他们根本奈何不了他。 　　叶寻是个聪明的人，他现实，也非常的会审时度势，从不做一时的意气之争。 　　而且，他既享受纪旻洲这样处处维护他，替他考虑说话，对其他人不假辞色的偏爱；也迷恋永远冷静理智的莫凛，他有时如神佛一般，独立抽离于这个世界，只是神佛悲悯，而这个男人漠然，唯有他，能分得那独有一份的宠爱。 　　所以，哪怕他有那样的缺陷，在像今天这样的场合里，也不会无条件的偏袒他，但是，他仍然是最让他沉迷，无法自拔的那一个。 　　只是…… 　　叶寻拉过莫凛的手，十指跟他互相扣着，脸上漾开笑意，“不过，我也不相信那位顾少爷真的放下你了，就是不知道，他把温生找来联盟，是想做什么。” 　　莫凛的目光远远的深暗了下去。 　　顾漆想做什么？ 　　最后，他只简略的说，“我会让人看着他。” 　　————————— 　　绕了一圈，顾漆才带着温生在酒店安置了下来。 　　“顾少爷，”温生局促的感激道，“今天真的谢谢你。” 　　顾漆笑了笑，“你不怪我的宝贝挠伤了纪旻洲的脸就好了。” 　　温生一怔，“不……不会。” 　　“那你就先休息吧，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家了。”去医院闹了一出，现在是真的很晚了。 　　“顾少爷，”见顾漆要起身，温生语速有些急，“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 　　“你可以放心的，我不是对你有那种心思的人哦。”顾漆笑眯眯道。 　　“我不是担心这个，”在遇到叶寻跟纪旻洲之前，他还有这方面的想法，但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我是想问……” 　　“嗯？”顾漆挑眉。 　　温生小心翼翼的问，“你……是喜欢那位莫先生吗？” 　　“没有的哦。”他诚实的摇摇头。 　　温生很不解，“那你为什么要救我，而且……你是怎么认识我的呢。” 　　因为我开了全知的上帝视角。 　　顾漆把真真假假的料混在一起，组织了下，“是这样的，之前我妈妈相中了莫凛，想让我跟他相亲，基于了解，我就找人事先简单的收集了一下他的资料，然后就发现了他有男朋友，又顺便发现他的男朋友还有好几个男朋友，无意中又看到过一点关于你的信息，前几天跟一个常在夜潮玩的朋友吃饭，聊起了今晚的竞拍，我想见识见识，就去了，没想到你也在。” 　　温生睁大眼睛，问他，“叶寻，他同时交那么多男朋友，你不觉得他很……” 　　“无耻？”顾漆笑眯眯道。 　　接触了一晚上下来，温生面对顾漆时没有开始时那样胆怯了，闻言甚至嘟囔了一句，“用无耻形容他太不够了。” 　　顾漆噗嗤笑了出来。 　　温生被他笑得讪讪，一下又拘谨了。 　　顾漆笑着，温声说，“总之，我帮你只是举手之劳，也没有花钱，当然，跟叶寻他们也没有任何关系，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温生下意识的摇头，无措的重复道，“谢谢。” 　　顾漆其实能理解，他应该是觉得很没有真实感。 　　小说的作者对这个人物简直恶意满满，温生的人生只有沉重跟黑暗。 　　唯一的那抹光，也只是虚幻，甚至把他拉向了更深的深渊，因为跟纪旻洲在一起的那短短半年里，他那对父母的胃口也被养得无限膨胀，所以才会在温生被抛弃后，丧心病狂的卖儿子。 　　他几乎没有遇到过这样无缘无故的善意，也从未有人向他伸出援手。 　　所以跟感激比起来，他更多的是，是茫然，是不确定，甚至是怀疑。 　　“我把我的手机号码给你，你可以想想自己有什么特长，或者想找哪方面的工作，都可以发信息告诉我，我到时候帮你问问，看有没有适合你做的。”顾漆有些怜悯的望着这个单薄的男孩。 　　能够好好活下去，就是一件幸运的事了。 　　温生立刻想起，纪旻洲直言不讳的说他，不是当服务生就是厂工，顿时涌上一股难堪，他低头从身上的口袋里拿出手机，双手递给了顾漆。 　　屏幕一亮，出现在顾漆眼前的就是一张男人的脸。 　　二十三四岁左右，年轻俊逸，透着一股阴郁暴戾的黑暗气质。 　　就是刚刚才见过的，纪旻洲。 　　温生也发现了，他难堪羞愧，“对不起，我忘记解锁了。” 　　说着又忙把手机拿回去，手忙脚乱的解开屏幕锁，结果，主屏幕的合照又立刻没有任何遮掩余地的暴露了出来。 　　那是张合照，是温生跟纪旻洲的合照。 　　两人的脸亲昵的靠着，纪旻洲酷着一张脸，隐隐有些不耐烦，但眼睛却意外柔和，温生则有些羞怯，画面有种令人沉溺的甜蜜，看上去竟意外的般配。 　　温生手指都绞在一起，干涩的说着明知不会有人相信的话，“我忘记把屏保换掉了……” 　　顾漆存着自己的号码，随口般问道，“你忘不掉他吗？” 　　温生低着头，没有回答。 　　顾漆把自己的号码备注好，然后把手机递还给了他，“忘不掉就忘不掉吧，每天都有人在对前任念念不忘。” 　　温生握着自己的手机，看着屏幕上的合照，微光映在他的脸上，衬出痴然，他喃喃的说，“是，我忘不掉，我还爱着他。” 　　白色的保时捷开回顾家别墅时，已经凌晨一点了。 　　顾漆看了眼时间，摸摸副驾驶上加菲的脑袋，“宝贝儿，我过两天再找个机会正式把你介绍给顾夫人吧，顾漆的门禁是十点，我一天只做一件坏事比较好，不然人设崩得太厉害，顾夫人可能会变得很可怕。” 　　你今天做了可远远不止一件坏事。 　　加菲睁开眼，瞅了眼他，又懒洋洋的把眼闭上了。 　　果然，顾漆刚一脚跨进大厅，就看见顾夫人一脸严厉的坐在沙发里，看那架势，明摆着就是在等着他。 　　他乖乖的走过去，“妈妈。” 　　顾夫人坐在这里等他，是因为她忙完十一点多才到家时，听佣人说他竟然还没回家，本想立即打电话问他在哪里，但一转念，号码没拨出去。 　　她想看看，如果她不打电话催，他准备什么时候回家，甚至是不是抱着自己可能不会回家的侥幸心理，索性夜不归宿了。 　　她加重语气，凌厉的逼问，“你今天晚上干什么去了？竟然到这个时间点才回来！” 　　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连回家时间都被限制的死死的。 　　原主妈妈的专制跟固执程度，真的让顾漆开始叹息了。 　　幸好顾漆实打实的乖了23年，他妈没有派人跟踪他的习惯，否则让他知道自己的宝贝乖儿子今天不仅出现在夜潮那样的地方，还跟一群男人在竞拍会上抢一个男孩子，又跟人起了冲突闹到了医院。 　　会地震，没有第二种结果。 　　细想这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如果真的这么容易就说通，顾漆就不会次次反抗都失败了， 　　顾漆妥协道，“今天回来得太晚，是我的不对，我答应您，以后还是尽量早点回家。” 　　尽量？ 　　到了这个地步，他也就只勉勉强强的答应一句尽量？ 　　他这是根本就不觉得自己错了，甚至还有还要变本加厉的继续下去！ 　　顾夫人深吸了一口气，也不再废话，语气深冷决断的下了最后通牒，“我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听我的话，以后好好按着我的要求走。” 　　顾漆，“不行的，妈妈，我不会答应。” 　　“你想清楚了，”顾夫人的下巴微微抬高，“你现在穿的，用的，吃的，花的，基本都是我给你的钱。” 　　经济制裁果然是一条家庭矛盾的必经之路。 　　顾漆很惆怅。 　　或许，他就要沦落得流落街头了。 　　最后，顾漆很平和的表示，“我想清楚了，您说的这些，我都做不到。” 　　然后他就被华丽丽赶出家门了。 　　他开着几百万的豪车，流浪在街头。 　　这车顾夫人本来也要扣下的，顾漆据理力争的成功把它留下了，“这辆车是爸爸送给我的毕业礼物，是爸爸出钱买的，如果他也不赞同我的做法非要收回，那我就留下。” 　　顾漆上车后，跟还赖在车上睡觉的加菲面面相觑。 　　加菲镇定的说，“你被赶出来了。” 　　顾漆抱过小胖猫，脸在它身上柔软的毛毛上蹭了蹭，无不感慨的说，“自由的代价，果然昂贵。” 第7章 　　加菲翻了个白眼，“那你准备怎么办？” 　　顾漆沉思了一会儿，“明天，去问爸爸要钱。” 　　“……那今晚呢？” 　　其实去温生那里挤一晚上是个不错的选择，但他打从有记忆起，就没有过跟人同睡的经历了，尤其还是不太熟的人，想想就别扭。 　　顾漆把车开到了市中心，找了个地方停车，然后从包里翻出手机发微信，“看看有没有愿意收容的朋友哦。” 　　编了一段卖惨又卖萌的话，又从网上找了个装可怜的表情包，找出原主“朋友”的分组，一键群发了出去，然后趴在方向盘上苦兮兮的等。 　　刚在夜潮应酬完，正坐在驶回莫家车上的男人阖眸养神，手指轻轻捏着因为喝了点酒而感到不适的眉心。 　　“叮咚”一声，微信的提示音在安静的车内很清晰。 　　他以为是叶寻，闭目摸到手机，拿到眼前看了眼。 　　一条画风很清奇的消息跃入了他的眼帘。 　　“【可怜】【可怜】，亲爱的，我跟妈妈吵架被赶出家门，卡也被停了，【大哭】【大哭】能不能收留我一个晚上呀。” 　　下面还有一个简笔秃头小人，坐在地上大哭。“……” 　　莫凛看了眼备注：顾漆。 　　顾漆跟他发过几次微信，但遣词造句一向含蓄矜持，字斟句酌，也很少带表情，这种……表情包，从来没用过。 　　不过，如果是今天的顾漆，那就毫不违和了。 　　吵架被赶出家门？他想了想顾夫人那著名的门禁，嘴角微不可觉的上扬，但很快又闭上了眼，把手机放了回去。 　　那厢，顾漆等了一分钟就收到了回答，来自宋朝雨大学四年的室友，对方先是表达了他竟然会跟妈妈吵架的震惊，然后大肆嘲笑他一把年纪了还因为这点事被亲妈在半夜赶出家门，最后发出了收留的邀请。 　　顾漆愉快的答应了，要了地址，打开导航，重新发动了车子。 　　顾漆室友住在兰城一个很有名的高档别墅区，晚上车流少，开快点大概半个小时内能赶到。 　　开了大概一刻钟，顾漆看着前方的车感叹，“小说里的世界果然是很奢华的，前面那辆迈巴赫，据说全球限量20辆哦，随随便便就让我看见了。” 　　“咦，”加菲疑惑的说，“我记得……喵！喵！喵！” 　　原本匀速行驶的车子突然猛踩了刹车，车子的轮胎跟地面发出急剧摩擦的声音，然后“砰”的一声，车身一震。 　　白色的保时捷撞上了前面突然刹车的迈巴赫。 　　惊魂甫定后，加菲瞪着他，“你追尾了？” 　　顾漆，“……好像是。” 　　“全球限量20辆的迈巴赫？” 　　顾漆试图欺骗它，“其实我不太了解豪车，可能认错了。” 　　迈巴赫后座原本在假寐的男人睁开眼，“出什么事了？” 　　司机抹了抹汗，“对不起霍总，我看到前面有只黑猫……” 　　“碾到了？” 　　车前缩着一只黑色的毛团，司机正伸长了脖子去看，就听他“喵喵”叫了两声，然后站起身来，动作敏捷的蹿到了路边，很快没入灌木中，消失了。 　　“没事，它跑了。” 　　猫是没事，但车让人追尾了。 　　加菲跟它的宿主面面相觑的对视了一会儿，它缓缓的说，“不知道你爸爸还肯不肯认你。” 　　顾漆慢悠悠抱起它下车。 　　加菲抗议的扭扭小身子，“这种事情你就自己去面对好了！” 　　顾漆义正严辞，“大半夜的，荒郊野外，身为监护人，当然得陪着我。” 　　夜很深了，路过的车没几辆。 　　立得很高的路灯洒下朦胧的微黄光线。 　　司机下了车，准备找后面的车主交涉，还没走近就看到了从白色保时捷上下来的少年，他穿着宽松的奶白色毛衣，手里抱着只白橘的加菲。 　　这不是…… 　　后座的车窗玻璃缓缓的往下，顾漆下意识看了过去，然后就在这萧瑟的秋风中，跟那英俊冷淡的男人打了个照面。 　　顾漆低头看猫。 　　加菲镇定的接上它之前被这起突发的交通事故打断的话，“我记得小说里唯一一个开迈巴赫的，就是男主角莫凛。” 　　就因为是小说的世界，就可以任性的有这么多的巧合吗？ 　　顾漆看到莫凛很意外。 　　但莫凛看到他，已经一点意外的波动都没有了，因为这一天之内，他已经出现在他跟前太多次，已经到了有严重刷存在感嫌疑的地步。 　　“顾少爷，”莫凛很平淡的说，“你这是，不计代价的花式碰瓷吗？” 　　顾漆干巴巴地说，“我没有的。” 　　“这场追尾是你的责任，你有意见吗？” 　　顾漆瞅着他造价不菲的豪车，“……我一个人的责任？” 　　“当然。” 　　“但是，是你的司机突然急刹车，我来不及反应才会撞到你的车。” 　　“我的司机的确急刹车了，但是你的车有保持安全距离吗？而且……”莫凛眯起眼，“今天24小时之内，你先是跑到我的场子里闹事，一分钱不花讹走我的人，跟着凑巧叶寻出现在同一家酒店，跟纪旻洲起冲突，然后，佯装夜深了眼睛不好使，错发微信给我，现在，兰城这么大，路这么多，你偏跟我走一条，不远不近，就这么凑巧，正好撞上了我的车。” 　　顾漆眼角抽了抽，温吞吞道：“你这是，怀疑我跟踪你吗？” 　　男人语气平平，“不然，是你跟我的孽缘太深？” 　　没错，就是这样的。 　　顾漆以话题比较隐私为由，把司机打发到几米开外的地方抽烟去了。 　　“莫先生，”顾漆真诚的说，“你不会是觉得，我是在变着法子刷存在感，耍着花样吸引你的注意吧。” 　　男人没说话，看表情，他显然就是这样认为的。 　　“莫先生，你能幸免于自卑，很令人敬佩，能找到叶先生那么可爱性感的男朋友，也非常值得庆幸，但是，你不能因此就失去了自知之明，我很郑重的向您剖白，”顾漆面无表情的说，“柏拉图不是我的信仰，痿男也永远不会是我的选择。” 　　这个夜晚，愈发萧瑟了。 　　两男，一猫，都沐浴在这不祥的安静中。 　　直到“喵喵”的猫叫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死寂。 　　“牛逼牛逼，顾漆漆你真是牛逼大发了，”加菲瘫着猫脸，说，“还记得自己撞了人家的限量迈巴赫，并且可能要负全责吗。” 　　没关系的。 　　顾漆给了它一个从容无畏的眼神。 　　大不了，他回去跟妈妈认错，继续做她的宝宝。 　　加菲，“……” 　　半响，莫凛才盯着他，淡淡的开腔，“我希望你记住现在说的话。” 　　“好的哦。”顾漆无比真诚的点点头。 　　“陈开，”莫凛略微拔高了声音，把走远了抽烟的司机叫了回来，无甚情绪的吩咐道，“打电话，叫交警过来。” 　　交警是来了，但在交警到之前，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矅影先开了过来，上了点年纪大概有五十岁左右的男人从驾驶座上下来，很恭敬地拉开了迈巴赫的后座，“少爷。” 　　莫凛从车上下来，偏头跟司机道，“处理完后送去修，赔偿跟维修费等后续的事宜，直接跟顾少爷说就行。” 　　司机忙点头，“我明白，莫总。” 　　顾漆微微迷惑的问，“莫先生，你住这附近吗？” 　　他记得莫家的别墅都不是这个方向。 　　正准备弯腰上车的男人一顿，手搭在车门上，回头看了他一眼，问，“你对自己不感兴趣的男人，好奇心也这么重吗？” 　　顾漆被噎住了。 　　莫凛上了车，劳斯莱斯绝尘而去， 　　加菲喵喵的回答了他的问题，“他自己最常住的别墅在这边，”猫脸嫌弃的道，“三十多岁的男人，怎么会乐意跟那想支配他的婚姻想到给自己儿子下药的老爹住一块儿。” 　　顾漆低头凑近猫耳朵，小声的用气音道，“跟叶大艺术家的爱巢？” 　　胖猫： “……” 　　“不是，住一起能不被莫老发现吗？”顾漆感叹道：“勇气可嘉。” 　　他走到两辆车之前，观察迈巴赫的损坏情况，保险杠坏了，灯报销了，漆也被蹭掉了不小的一块，更糟糕的是，车尾微微凹陷了进去。 　　加菲也瞅了会儿，很快得出了结论，“至少百万起，多的话，维修费跟你开的保时捷价格应该差不多。” 　　顾漆认真沉思了一会儿，说，“要不，我们现在就回家吧。” 　　加菲不想理他，扭过了小脑袋。 　　又等了大概二十分钟，交警才出现，不过因为双方说辞基本一致，倒没再耽误什么时间，让顾漆万分失望的是，交警居然真的定了他的全责，连理由都跟莫凛之前说的一模一样。 　　虽然是前面的车突然急刹车，但他行车过程中没有保持安全距离，反应得也不够及时，虽然听上去不公平，但大部分的追尾事故，责任多在后车的车主。 第8章 　　所以说，至于赔多少，还得把车送到分部去才能确定。 　　顾漆抱着加菲，整个人都丧气了。 　　胖猫冷漠地望着他：“你怎么比原主这个大少爷还要十指不沾阳春水？” 　　顾漆无比心安理得：“你知不知道我这双手值多少钱？我闭着眼睛在纸上随便沾点儿颜料都是六位数起价了好不好。” 　　“可是你现在的画一文不值。”胖猫幽幽点醒他。 　　顾漆叹息道：“唉，我又何尝不知道。” 　　司机看着他叹气的模样，以为这个看起来乖巧白嫩的少年是在为巨额账单而苦恼。也不由心生愧疚。 　　要不是他为了避免碾死一只猫，也不会突然踩刹车，事故就不会发生，但愧疚归愧疚，他一个拿月薪的小司机，可不敢把责任揽过来。 　　而且，维修费虽然高，但对顾家来说，也算不得什么，要换了普通人，才是真的晴天霹雳。 　　这么一想，他心里又稍微舒服了点。 　　最终，司机给跟他打了声招呼，麻溜的开车离开了。 　　双方事主都挺有素质，也没争论，定责后就接受了，交警见没什么事，也很快离开了。 　　只有惆怅的顾漆抱着同样惆怅的加菲。 　　加菲斜着猫瞳瞅他，“回去找妈妈不？” 　　顾漆认认真真想了想，“还是不了吧，她要骂我的。” 　　现在回顾家，顾夫人未必在乎那点钱。 　　但她可能会觉得，自己的儿子已经由乖宝贝彻底的进化成深夜飙车的社会叛逆青年了。 　　“不过嘛，自由的快乐，是千金也换不来的哦。”顾漆摸摸胖猫软乎乎的肚子，愉悦道。 　　然而好景不长，一切的愉悦终止在他收到账单为止。 　　顾漆死死盯着那串数字：3，150，000.00. 　　315万。 　　顾漆双腿一软，手机差点滑落到地上。 　　加菲跳到他的肩上，肉垫子踩来踩去，“飞往自由翱翔的途中，还没开始助跑，就被现实狠狠的绊倒了，这可怎么办哦。” 　　顾漆惆怅了一会儿，然后振作道，“只好找我亲爱的爸爸了。” 　　不要脸！加菲满脸唾弃，那是你爸吗，叫得这么顺畅自如。 　　电话拨出去，很快就接通了。 　　“爸爸，”他乖乖软软的唤。 　　“漆漆？”电话那边是成熟中年男人的声音，很沉稳，是那种平和却不失威严的腔调，“突然给爸爸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我跟妈妈吵架了，现在被赶了出来，流落街头。”他吐词清晰而小心，又带了那么一点点恰到好处的委屈。 　　小说里连姓名也不曾拥有的顾父在那边笑出了声，“哦？你们为了什么事吵得这么严重？” 　　“就是，我回去晚了一点点，然后表达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意愿。说我不想永远像个没主见的提线木偶，什么都听妈妈的安排，她就很生气。”顾漆无辜道。 　　顾父沉默了半晌，似乎很惊讶，“你这是发生了什么，突然顿悟了？” 　　哦嚯，看来原主他亲爹也觉得他过于妈宝了。 　　顾漆吸了吸鼻子，感激涕零：“爸爸！” 　　顾父又笑了笑，轻描淡写的道，“我让秘书给你找套马上能拎包入住的公寓，等安顿下来了，你去我名下的公寓挑一套找人装修，或者自己去找套喜欢的，生活费我待会儿打给你。” 　　“谢谢爸爸！”顾漆热泪盈眶。 　　做富二代真好！ 　　“还有事吗？”顾父脾气很好的问道。 　　“还有一件事啦……”他吞吞吐吐的，一副做了亏心事的语气，“爸爸，我昨晚半夜开车到朋友家的路上，追尾了别人的车……刚才那边发账单过来了，我得赔三百多万。” 　　顾父冷静的问，“三百万？整台车都报废了？” 　　“没有哦。”顾漆声音小了一点点。 　　“你撞的什么车？”顾父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顾漆微微叹息，焉了吧唧的说，“那个……迈巴赫62S Landaulet ，因为是限量版，配件什么的都挺麻烦，所以很贵。” 　　“莫凛的车？” 　　这车全球限量20台，据说当年是梵蒂冈教皇的座驾，现实里国内是没有的，小说里就莫凛开迈巴赫，所以顾父知道并不奇怪。 　　“对的，爸爸。” 　　顾父好一会儿没说话。 　　“爸爸？”顾漆感觉泪水又要汹涌而出了。 　　“这个钱，你自己想办法吧。”顾父慢悠悠的说。 　　“爸爸！”顾漆的满眶热泪变得冰冷。 　　“你要是把他追到手，别说区区三百来万，就是三千万，他也不见得会跟你计较。”顾父轻轻道。 　　顾漆有些不解： “为什么呀，我们家又不是赔不起这点钱，这还让我肉偿上了，爸，就当是我给你借的好吗，给你打个借条，分期付款。” 　　“这个借条，你可以去找莫凛打，你现在欠的，是他的钱。” 　　顾漆眉角抽了抽，“爸，你就是想让我想方设法的去接近他吧。” 　　顾父十分的冠冕堂皇，“你是个成年人，自己闯的祸，要学会自己承担。” 　　顾漆，“……他有喜欢的人了。” 　　“你可以想办法，让他喜欢你。” 　　“他有男朋友了，”顾漆当机立断的出卖了莫凛的秘密，并且义正言辞的说，“我是绝对不会当小三的。” 　　“哦？多久了。” 　　“不清楚……应该有一段时间了吧。” 　　“有一段时间了，”顾父轻笑，“你妈跟莫老头前段时间闹了那么一出，莫凛还没让他那个男朋友曝光，看来，是不准备见光了。” 　　顾漆摸着胖猫的软软的肚子，轻轻抿起了唇。 　　顾父在小说里的着墨非常的少，几乎只是个为了说明顾家有钱有权的背景板。 　　但小说世界里的上帝就是作者，作者的设定高于一切，连逻辑都只能让位，但在作者没有提到的部分，一切都会在逻辑自洽的情况下，自动延伸补全。 　　顾父说，“一个不能见光的人，不足为惧，甚至不必放在眼里，真正值得你盯住的，是莫凛合法对象的位置。” 　　原主这对爹妈，在性格、育儿，以及其他诸多事宜的理念上充满了不可调和的分歧，但在寻求利益的方便，他们的想法就高度一致了。 　　何况，一个可以搅弄，或者至少可以说是参与时局的人，他当然是从容敏锐的，也是利益至上的。 　　顾漆没有再说话。 　　顾父又笑道，“漆漆，你要清楚，你是无条件的享受着顾家的庇护跟光环，在古代，即便贵为公主，需要的时候也只能去荒漠高原和亲。当然，如果你不愿意，爸爸也不逼你，只是这次的事情，说到底，是你自己惹出来的。” 　　加菲看着挂断电话的顾漆，又垂着脑袋丧了下去。 　　它很不理解的说，“不就是几百万吗，你之前为了温生还在夜潮讹了他一千万，他也没说什么啊，再去威胁他一次就行了嘛。” 　　顾漆把它抱过来撸，忧愁的说，“钱对他来说确实不重要，但是，如果一个人威胁你，你妥协了，然后他很快又威胁你第二次，你会怎么想？” 　　加菲舒服的咕噜咕噜，“肯定还会有第三次，没完没了了。” 　　“他会怎么做呢？”顾漆慢吞吞道。 　　加菲前肢比了个叉，冷酷的说，“做了他。” 　　“一个温生跟纪旻洲的关系，就足够让他们怀疑我对他们图谋不轨了，昨晚莫凛还觉得我为了刷存在感花式碰瓷，现在我去跟他说，我爸妈不肯替我出钱赔他，他会怎么想呢。”顾漆唉声叹气。 　　“这个人想尽办法接近我，果然还是春心不死。”胖猫也叹息道。 　　顾漆愁得脸去蹭加菲软乎乎的毛毛。 　　“可是，顾漆漆，你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哦。” 　　“宝贝儿。”顾漆把脸埋在胖猫的肚子上，很可怜的声音叫着它。 　　加菲大度的露出了肚皮，懒洋洋的，“嗯？” 　　“我想撸折耳。”他的声音闷闷的。 　　加菲很愤怒，“折耳很痛苦的！” 　　“哦，那就美短吧，要那种银渐层的。”顾漆抬起脸来，哪还有半分惆怅。 　　胖猫沉默了半晌：“今晚咱们怎么办……” 　　“我给大学同学约好了的，他说来接我，应该快到啦。”顾漆看了看手机。 　　“那三百万？”胖猫趴在他肩头，眯起眼睛。 　　顾漆有些困倦的打了个哈欠：“管他呢，知足长乐，只争朝夕。” 第9章 　　夜色浓稠的如同化不开的墨块，碎金般的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倾斜而下，将整个高档住宅区温柔包裹。 　　“顾漆。”一道干净而阳光的声线划破了静谧的空气。 　　就在顾漆闻声打算回头，突然眼前一道庞大的黑影直直朝他压来。 　　顾漆反应不及时，加上肩上还趴了只胖猫，一时不察，便被扑了个满怀。 　　他下意识将胖猫举起来，心里以为那狗是冲着它来的。 　　下一秒，他脸颊就被一温热湿湿的柔软舌头给舔了几下。 　　顾漆只觉得两肩膀都格外沉重，脸上糊满口水，手里举起的胖猫还在声嘶力竭：“赶走它！快赶走它！！” 　　他后退一步，终于看清，面前的这是一条纯黑的成年拉布拉多犬。 　　狗头正拱着他的脸颊，一副十分亲昵喜爱的模样。 　　“七七，回来。” 　　低沉冷淡的嗓音倏然在身后响起。 　　顾漆下意识循声望去，只见水银般的月光自树叶间隙中打下稀疏的影子，树下站着的一个容貌精致的黑发少年，正试图将扑向他的拉布拉多招回去。 　　白皙透明的肤色有股剔透的质感，浓密纤长如鸦羽般的眼睫在眼睑处打下细密的阴影，望过来的眼眸无波无澜。 　　顾漆有些疑惑的盯着他的脸，原主记忆里的大学同学不长这样啊？ 　　“顾漆。”背后有人唤他。 　　这道声音干净而阳光，是最初唤他的那道声音。 　　顾漆转身，见另一个戴着白色狼牙耳钉的少年，正向他这边走过来。 　　浓稠的夜色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身上散发着一股蓬勃的朝气。 　　“多么有生命力的年轻人呐。”顾漆羡慕的向仍然被高举着，惊魂未定的胖猫感叹道。 　　胖猫十分冷漠，压根没理他。 　　“七七，过来。” 　　少年视线落在顾漆的脸上，没什么情绪也没停顿一秒，便挪了开来。 　　看着那拼命蹭着他的大狗，淡淡的嗓音已经没什么情绪在里面了，却让人无端感觉到一股威慑。 　　拉布拉多低低的“呜呜呜”了几声，似乎在抗议，但还是从顾漆身上下了来。 　　“漆漆？！”顾漆眉角微抽。 　　那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也就是原主大学同学，叫做苏讯的那个少年，向他笑了笑：“是数字的七。” 　　“哦。”顾漆释然。 　　“七七很少对陌生人亲近的，想不到它这么喜欢你。”苏讯望向拉布拉多，随即又道：“这是我亲哥，苏醒。” 　　苏醒冷淡的向顾漆点点头，似乎还停留在拉布拉多不听他掌控，而是拼命对陌生人示好的微微不满中。 　　顾漆微微眯起眼睛，将胖猫有些凌乱的毛用手指一下一下的梳理妥帖。 　　苏醒，小说里有交代过，苏氏集团的掌权人。 　　这样好的皮囊这么厉害的背景与能力，出现在这种文里，当然是主角受的囊中之物。 　　不过按照这时候的时间线，他似乎还没有遇见叶寻。 　　“你就是那个，跟leo在拍卖场抢人，指使猫将纪三抓伤的顾漆？”苏醒忽然抬眸望向他，淡淡开口。 　　他长得和想象中不太一样。 　　看起来实在是太乖了。 　　肤色极白的少年穿着一件奶白色的毛衣，浑圆而清澈的眸子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明亮。 　　不像是会惹了祸被家长赶出来的叛逆少年，而像个在宴会结束后，乖乖等人来将他牵走的小少爷。 　　顾漆听见有人这样提起自己的光辉事迹，悻悻干笑了几声：“是。” 　　苏讯倒是看出他不想提这些事，十分体贴的帮他解了围：“你明天要去哪？” 　　顾漆感动的望着这张善解人意的俊脸：“去找我爸爸吧估计。” 　　苏讯推开别墅花园前栅栏的门：“你别再向顾夫人妥协了，你都二十三了，她还这样管着你，掌控欲也太强了。” 　　顾漆无比赞同的点点头：“是是是，我要痛改前非，勇做自己。” 　　身后一直沉默牵着拉布拉多的苏醒忽然道：“你们是大学同学？” 　　苏讯正掏出钥匙打开别墅的雕花黑漆门：“哥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我大学同学和他妈妈吵架被赶出来了，在我们这儿留宿。” 　　随即，他又望向顾漆，笑了笑：“你想住多久住多久，没关系的，反正房子这么大空着也是空着。” 　　顾漆感动的热泪盈眶：“那怎么好意思呢……” 　　苏讯给他倒了一杯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顾漆揉揉胖猫的肚子：“你看，多好的兄弟啊，多讲义气！” 　　胖猫耳朵动了动：“你还背着三百万债呢，不如告诉你这好兄弟？” 　　顾漆一瞬间又开始难过：“唉，这就使不得了。友谊是纯白的，钱是有铜臭味儿的。” 　　在他和苏讯说话的空隙，苏醒已然将拉布拉多交给佣人，叮嘱了几句后，似乎又要出门。 　　“哥这么晚你去哪？”苏讯喊道。 　　“公司有点事。”苏醒正将大门打开。 　　“那，你跟着我回来一趟干嘛？”他似乎有些纳闷。 　　回应他的，只有不轻不重的关门声。 　　———- 　　顾漆呆在苏家豪华的客房里，有些怔怔的望着漆黑的天空。 　　“你在担心吗。”胖猫趴在他怀里懒洋洋道。 　　“不是的。”顾漆轻轻挠着它的下巴：“我在享受生活。” 　　“发呆也是享受生活吗。”胖猫被他挠的舒服极了。 　　“脑子里空荡荡的发呆，不带着如何压抑与负面情绪，于我而言，是一件十分美好的事。”顾漆笑了笑，将它放在床上。 第10章 　　次日，顾漆就只得带着胖猫去解决债务。 　　他找苏讯借车。 　　苏讯带他来到苏家的停车库。 　　顾漆望着那些清一色的高档豪车沉默了几秒钟。 　　去还债的，怎么着也得凄惨一些。 　　终于在角落里看见一车，使他眼睛一亮，随即像苏讯表达了诉求。 　　苏讯有些哭笑不得：“这是我们家司机他儿子淘汰了的车，没来得及开走。” 　　顾漆“哦”了一声，点点头：“那就是不可以吗？” 　　苏讯沉默了几秒，才道：“行吧，你开心最重要。” 　　————- 　　黑色的劳斯莱斯矅影驱近别墅时，莫凛远远就看见门口停着一辆打眼的宝蓝色奇瑞，毫不夸张的说，这么一款车，这么个色儿，横亘在它后面的别墅前，是一种破坏，一种玷污。 　　莫家佣人开去买菜的车都比这好。 　　没有缘由的，他脑子里就浮现出了顾漆那张脸。 　　他看到了，坐在副驾驶上的叶寻自然也看到了，“这么晚了，怎么还有人在你家门口？” 　　他也看清楚了那车，顿时笑得不行，“莫凛啊，不会是你们集团哪个天真傻白甜的小职员受了什么委屈，专门跑到你住的地方来申诉了吧，顾略就遇到过这种事情。” 　　莫凛没说话。 　　车在离奇瑞两米的地方停住了，不是他想搭理车里的人，而是这车主实在没素质得令人恼火，直接把车横在大门口，挡住了进路。 　　“嘟，嘟，嘟……” 　　车喇叭不耐烦的声响强烈的昭彰着车主极度不悦的心情。 　　趴在方向盘上等得睡着了的顾漆一下就被吵醒了，蜷缩在副驾驶上的银渐层美短也嘟嘟囔囔的抬起了脑袋，“债主回来啦，债主回来啦。” 　　“唔。”顾漆困得迷迷糊糊的，抱起“新”宠物就推开驾驶座的车门下了车。 　　时间已经很晚，但别墅门口的灯光足够明亮。 　　叶寻看到，从那辆不到十万块钱的宝蓝色奇瑞上下来的，是一个形象气质完全与之不符的少年。 　　他抱着猫，长得白净漂亮，很有气质。 　　他很有灵魂，眼睛十分清澈明亮，就是给人那种似乎能创作出很有灵气的东西的那种感觉。 　　叶寻被自己一瞬间的想法弄得微微失笑，顾漆就是个平庸的富二代罢了。 　　上艺术学院拿画笔的富二代很多，大部分也只是拿艺术的清高遮掩身上的铜臭味儿罢了，没几个能够沉下心去认真钻研创作的。 　　事实上，待完全看清楚那张脸，他脸上的笑一下就散去了大半，偏过头似笑非笑的去问驾驶座上的男人，“莫凛，这么晚了，他怎么会在这儿？” 　　“咚咚。”驾驶座旁的车窗玻璃被扣响了。 　　莫凛手指一动，玻璃缓缓往下，车窗外是一人一猫两张脸，都眼巴巴的看着他，表情是如出一辙的乖巧。 　　猫咪的两只前爪还搭在了车门上，少年的声音可怜兮兮的，“莫先生，你……” 　　顾漆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了副驾驶上坐着的人。 　　莫凛亲眼看着他脸上造作出来的乖巧跟可怜一秒钟消失，变成了懊恼跟尴尬。 　　他一句话没说完，莫凛也不追问，只波澜不惊的淡道，“把你的车挪开，不然我叫人拖走。” 　　顾漆低头跟猫咪对视了一眼，默默的把美短抱了回来，慢吞吞道“哦。” 　　然后转身就走。 　　“顾少爷，”叶寻已经解开了安全带，从车上下了来。 　　他的眼角眉梢遍布着一种从容慵懒的倨傲笑意，“这么晚找莫凛，是有重要的事情吧？不介意的话，进去坐坐吧。” 　　叶寻深谙在同类之间的战争中，什么样的姿态是最优雅，也最能压制住对方的，绝对不是尖锐显眼的愤怒，或者咄咄逼人的质问。 　　“嗯……”顾漆认认真真思考了一会儿，“还是不用了吧。” 　　叶寻的姿态很从容，是那种很容易让对方感受到居高临下甚至是轻视的从容，他仍是笑着，甚至开了个玩笑，“有什么关系吗？都等到现在了，还是说，是我不能听的事情吗？” 　　“那倒是没有的。”顾漆摇摇头。 　　“有也没有关系，”叶寻笑着说，“我还不至于那么讨嫌，会自觉避开的。” 　　“莫先生也同意吗？”顾漆觉得，莫凛应该并不乐意他进入他的私人领域吧。 　　叶寻撩了撩被晚风吹到脸上的碎发，笑道，“我都答应了，他又怎么会介意。” 　　“啧，”顾漆回到他的小奇瑞上，颇为感慨的说，“他的段位确实蛮高的哦，别说撩人，就是战炮灰，那几个男配女配也没一个是他的对手。” 　　“那你呢？”胖猫懒洋洋道。 　　“对手，是指竞赛的双方。”顾漆一本正经。 　　美短又转过身，拿屁股对着他，但是很快被泊好了车的顾漆抱下了车。 　　别墅的建筑面积不算夸张，但整体的设计跟装潢都极尽心思和考究，造价大约不低，四溢的灯光全部亮起，如此明亮宽敞，违和的是，屋子里一个佣人都没有。 　　进了门，叶寻先将自己身上的大衣脱下，挂在衣架上，跟着过身，接过莫凛的黑色大衣，挂在了一处。 　　跟着，他又背影款款的去了厨房，在顾漆落座沙发时，很快端了两杯热牛奶过来，以一个熟稔且姿态大方的主人般招待他，“这个时间喝茶或者咖啡都不太合适，天也有点冷，顾少爷不介意的话，也喝点牛奶，对晚上的睡眠有好处。” 　　“好的，谢谢。” 　　顾漆乖乖接过来，双手握住冒着奶香的乳白色玻璃杯，仰头笑着答谢。 　　叶寻看着他的笑，又短暂的怔了一秒，但转瞬即逝。 　　他端着另一杯牛奶坐到了刚脱下西装的男人身边，亲昵的笑说，“给，你的。” 　　莫凛也很自然的顺手接过，还有些烫，他搁在了跟前的茶几上。 　　他看也不看顾漆一眼，只低着头不紧不慢的将衬衫上袖子上的深蓝色袖扣取下，然后有条不紊的将袖口挽起两层，再领口处的扣子解开了两颗。 　　这人摆明是彻底的无视他，气氛难以言喻的尴尬。 　　打破这氛围的自然是叶寻，他的目光如有实质，脸上却是随意的轻笑，薄唇扬起，嘴角的意味深长，“顾少爷，你不会是跟父母吵架……离家出走了吧？” 　　“嗯？”顾漆微讶，“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顾少爷昨晚开的还是五百多万的保时捷，刚才停在外面的车……别说顾少爷的这一身行头，就单说腕上一支表，都是买不起的。” 　　顾漆今天穿了件驼色的薄大衣，里面搭蓝色的衬衫，衬衫衣摆扎进了黑色的牛仔裤里，袖口也露出了一截蓝色。 　　那颗白色透明的扣子松着，若隐若现楚他腕上那块小方形表盘的深灰色手表。 　　只不过，他虽然穿回了一贯钟情的低调雅致的莫兰迪色系，却不像从前一样，处处都把自己打理得整齐妥协，反而跟昨天一样，依然是那种不受拘束的自然感。 　　叶寻的目光不知道什么时候将他打量了个遍，“而且，我听说顾家的家教很严格。顾少爷这么晚了不回家，反倒在深寒这儿等着……是车子被收缴了，又找不到住的地方，所以，只能来认识多年的竹马家，借宿一宿吗？” 　　叶寻的说话语气听似客气，脸上的笑也没消失过，但就这击退情敌的姿态跟段位，够格写进教科书了。 　　而且举手投足都散发着一种蔑视—— 　　嗤，你们这些小婊子心里想什么我都一清二楚，玩的都是我八百年前剩下的手段，就这还想跟我斗，趁早歇息吧。 　　顾漆啜饮了小半杯的牛奶，很正义的说，“单身的男孩子怎么能到另一个有对象的男人家里借宿哦，那太不妥了，而且，我跟莫先生虽然确实认识了十多年，但私底下不太熟的，竹马就更说不上了，他大了我足足九岁呢。” 　　莫凛终于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波澜不惊的开了腔，“我以为，今天渡过的这十几个小时，应该足够让你明白，你要求的事情，我不会答应。” 　　打他的电话，拒听。 　　给他发短信，漠视。 　　上微信给他说，拉黑。 　　找到了他的公司，在前台就给拦住了。 　　实在是没办法，才打听到了这套别墅住的地方，专门过来蹲守。 　　顾漆睁着无辜诚挚的双眼，很委屈的说，“我知道的，今天要不是运气好遇到叶先生，你是连门都不会让我进的。” 　　莫凛漠然的道，“既然你都心知肚明，那就趁早识相走人。” 　　叶寻的笑容早已淡了下来，他也没在这个时候问一句是什么事，只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坐着。 第11章 　　窝在顾漆怀里的美短不住摇头感慨，“顾漆漆，你真是不简单啊，都婊到让婊中之王的主角受觉得碍眼了。” 　　顾漆在它的脑袋上轻轻拍了下。 　　他觉得叶寻此时的不悦完全不是他的功劳，只能怪男主内敛得太直男，换了是他，也肯定大大的不开心。 　　自己男朋友跟一个疑似情敌的人讨论一件自己毫不知情的事情，换了谁，心里能不来气。 　　尤其因为男朋友没把事情跟他说过，搞得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说了些知道事实后会觉得很尴尬的话。 　　顾漆叹息道：“你就不能看在莫家跟顾家的关系上，稍微的通融一下吗？大家一起做生意，不就是今天你给我方便，明天我给你方便吗？你是不是对我有偏见啊？我就不信，如果昨晚追尾了你的车是其他合作伙伴的亲属，你也这么铁面无私，连稍微宽限一下时间都不允许。” 　　“我不能对你有偏见？”莫凛淡漠的反问。 　　“莫先生，我是真的，真的，没办法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顾漆抱着胖猫，难过的不行。 　　“你可以回去，为你迟到的叛逆期向你妈妈诚挚的认错道歉，答应从今以后跟以前一样乖乖听她的话，我相信，她会很乐意拿出这么一点钱，解决你的这一点小麻烦。”莫凛眼皮都没抬。 　　这真是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法。 　　“还是说，你就是宁愿深更半夜的跑到一个不太熟的男人家里，造作的跟他扮无辜装可怜，也不愿意低头跟自己的亲生母亲低头认错？”男人脸上连一丝哂笑都没有，但话里的嘲弄，浓得可以溢出来。 　　顾漆半响没吭声。 　　“如果我说，”顾漆慢吞吞的说，“我的爸爸妈妈一听说，我追尾的车是你的，他们就更加希望，我能借这个机会接近你，跟你相处，最好是一举成为你的合法配偶呢。” 　　莫凛淡淡的说，“你不是已经在这么做了吗。” 　　顾漆一言难尽的看着他，“你就是认定了，我对你春心不死，所以纠缠不休？” 　　“你的春心死不死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你一天天的在我跟前晃悠个不停，很难让人相信，这只是毫无所图的孽缘。” 　　这个男人真的是……刀枪不入，毫无缝隙可攻。 　　又是一阵沉默，顾漆发出长长的叹气，默默地把牛奶杯放在了茶几上，抱起腿上的美短就站起身，“行吧，春宵苦短，我就不打扰两位……” 　　忽然，他又想起男主是个萎的，就止住了话头。 　　车子的引擎声打断了他的话。 　　落地窗外有不止一道的光束闪过。 　　叶寻最先反应过来，“莫凛，这么晚了，谁会过来？” 　　顾漆也正在想这个问题，并且有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在他的头顶，“顾漆，”很快，不祥的预感化为实质，成了男人阴沉沉的声音，“你做了什么？” 　　顾漆茫然的看着他，无辜的问，“我做了什么？” 　　就在这时，叶寻的手机“叮”了一声，他低头看了眼短信的内容，神色微变，脸上深深浅浅的笑全部消失了。 　　他目光凛然的逼视着顾漆，声线冷淡，“你跟踪我跟莫凛，还跟他爷爷通风报信？” 　　“啊，”顾漆恍然，“外面的是莫老吗？” 　　莫凛目若寒潭，冷声嘲讽道，“你什么都不知道，是吗。” 　　顾漆低头，跟美短面面相觑的对视了一会儿。 　　最后，他难过的问，“我是不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哦？” 　　美短镇定的喵喵，“是的。” 　　“那就不洗了。”他喃喃的道。 　　莫凛眼看着这个戏精在跟他的猫“对话”完后，就自顾的往屋内的方向走去，他眉心一跳，伸手就抓住他的手腕，“你去哪儿？” 　　“躲起来呀。”顾漆一脸的理所当然。 　　莫凛眉心跳得更厉害了，“你躲什么？” 　　“你爷爷来了，他要是看到深更半夜的，我们几个待在这连个佣人都没有的别墅里，会怎么想，我是矜持且家教严格的顾少爷，可不能传出这种肮脏龌龊的流言哦。” 　　男人没说话，但钳制住他手腕的力道蓦然收紧了，顾漆吃痛道，“你弄疼我了。” 　　“莫凛，刚才迦南给我发了短信，莫老爷子跟他就在外面，”叶寻此时顾不得顾漆了，他双手握住莫凛的手臂，神色紧张，但并没有失去冷静。 　　他极有条理的道，“不管是不是他报的信，现在只能让他跟你一起应付莫老了，我去楼上……” 　　“你让他跟我一起？”莫凛直接打断他，“这个时间，两个人呆在空房子里，我爷爷会按头我跟他已经在一起不会听其他的任何可能，等他出了这栋别墅的门，婚礼就能提上日程了。” 　　叶寻怔在原地。 　　莫凛眼眸极深的注视着他，缓和了语调，低低沉沉的道，“他迟早会知道，既然现在找来了，不如直接告诉他，嗯？” 　　“可是我们早就说好了，以你的身份，根本不可能娶我这种背景的人。而我的情况，也不打算跟任何男人结婚……更重要的是，如果你的爷爷知道了我的存在，他不仅会调查我从前的事，还有以后，我都只能生活在窥探之下，毫无自由可言。” 　　叶寻的语速很快。 　　“不是的哦。”顾漆温温吞吞的说。 　　莫凛跟叶寻都侧头看他。 　　“叶先生的身份呢，在莫家面前的确上不了什么台面。但是嘛，莫先生他身有隐疾，这不比你出身一般糟糕多了？所以你们未必没有争取的余地，不过叶先生的其他男朋友，只能暂时转为地下再地下了，关键时期最好是停止往来。想必莫老先生也不会见天盯着自己孙子孙媳妇的婚姻生活的。” 　　顾漆温温和和说了一堆，露出坦然无辜的笑，“怎么样，我的主意不错吧，有没有让我洗白那么一丢丢？” 　　叶寻看着沉默的男人，“莫凛，你不会真的打算按他说的吧？” 　　莫凛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淡淡道，“他说的有道理。” 　　“不行，”叶寻脸上是柔软的示弱，但语调很坚决，“莫凛，我们早就说好了，而且……这样对旻洲顾略他们也不公平。” 　　虽然他最爱的是他，但他不能，也不愿意放弃其他几个男人。 　　莫凛菲薄的唇紧紧抿起，他没说话，但任谁都感觉得到他身上极其的气压。 　　叶寻攀着他的手臂，低低乞求着，“莫凛，我知道你夹在我跟你爷爷之间很为难，我也知道我是个自私的人。但是现在的局面，已经是我们各方彼此妥协，好不容易才平衡出来的，我不知道一旦打破它会是什么样的后果，莫凛，你也不要逼我，好吗？” 　　男人双眸深寂，眼神晦暗得厉害。 　　顾漆在一旁慢吞吞地说，“叶先生说话太委婉客气了。莫先生，见了家长很可能得结婚的。你让这么一个，年纪轻轻，风华绝代的尤物嫁给你，良心不会痛吗？” 　　叶寻的脸色瞬间变冷，“顾漆，你少在这挑拨离间。” 　　哦嚯，连全名都喊上了。 　　“他急了他急了！”胖猫兴奋道。 　　顾漆不解的问，“你就是不想跟他结婚嘛，我难道说错了？” 　　叶寻张口就想反驳，却发现他无法分辨。 　　“不想跟他结婚也不是什么不能承认的羞耻事呀，除了贪他钱的，本来就没有几个人肯嫁给他的。至少，你愿意跟他在一起是出于真爱，是图他的人嘛。”顾漆一脸温吞的真诚。 　　“你……” 　　叶寻眼角上扬的眼眸逼出一股凌厉的气场来，那种居高临下的咄咄逼人很容易把人压到怯退。 　　但顾漆从眉眼到整个人的气质，总是不温不火，不疾不徐。 　　他就像是一团棉花，哪怕一排钢针插进去，也不会给他造成任何实质的影响。 　　“叮咚，叮咚。” 　　密集的门铃声彰显着来人非常急切的来势。 　　顾漆赶紧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抱着猫咪就要往洗手间或者厨房的方向跑，但他连一米的距离都没走出，就被男人重新拽住了手，一把拉扯回了他的身边。 　　“你干什么？”顾漆边挣扎边质问。 　　莫凛的视线压根没落在他的身上，只定定的看着叶寻，淡淡的道，“你去二楼吧。” 　　叶寻看着他，又看了眼被男人禁锢在身畔挣扎不脱的少年，眼底浮出一层犹豫跟挣扎。 　　他有种强烈的冲动，不顾一切的留下来陪他面对莫老。 　　可是很快，理智战胜了情绪，他还是转过身，快步的上楼了。 　　莫凛默不作声的收回视线，低头看自己身侧的少年，“打发了我爷爷，维修费一笔勾销。” 　　“怎么打发？”顾漆猝不及防听到这句话，不由喜上眉梢。 　　“把你准备拿来跟我说的那些，说给他听。”莫凛望向他。 　　顾漆疑问道，“……你不相信的话，你爷爷会相信？“ 　　莫凛将他直接带进了沙发里，双手撑在他的身体两旁，高大的身躯弯下腰，几乎把他整个娇小的身体笼罩在了怀里，“以你的伶牙俐齿，和这些年成功树立的虚假形象，应付我爸那么个对你有莫名好感的老头子，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他继续逼近顾漆，声音低沉而缓慢，但威胁的意味从每个字眼里溢出来，浓烈得像是要从他的毛孔里渗入血骨中去，“听着，我不管我爸今天找过来是不是你的功劳，但你等下胆敢让他知道这别墅里有第三个人存在……再加上你昨晚目的不明的三宗罪，我不介意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把你摆在头号威胁的位置上，好好的研究一番。” 第12章 　　“你是在我威胁我？”顾漆的手在胖猫柔软的肚皮上抚弄着。 　　莫凛闭了闭眼：“你是非要跟我作对？” 　　“我没有的哦。”顾漆慢吞吞道。 　　“那就乖乖按我说的做。”莫凛淡淡道。 　　顾漆摇摇头：“噢，这个我拒绝。” 　　“你到底想要什么，嗯？”莫凛脸色有些不好看。 　　他说顾漆有所图谋，心底也的确是这样判断的。 　　但他也并不认为，他想要的是他这个人，至少，他感觉不到他喜欢他。 　　正如他自己所说，一个身有隐疾的男人，谁愿意全盘接受。 　　顾漆笑着说，“虽然你不信，但我来找你的理由，就是看起来的那么简单，我撞坏了你的限量版豪车，没法一下子拿出三百万，所以我希望你能接受我分期还款的建议，以协议为证。” 　　“我说过了，这笔钱你可以不用还。”莫凛冷冷道。 　　“可是我觉得不值哦，”顾漆的语调依然温吞，哪怕是连续不断敲门的噪音都没能影响他。 　　“区区几百万，不仅要玷污我的名誉，还有不知道会有多麻烦的售后服务，这笔生意，我亏大了，不做。”他认认真真道。 　　“你想要多少？”这五个字是从男人的喉咙里直接发出。 　　“钱吗？莫先生，我不缺钱的哦。”顾漆笑眯眯看着他。 　　“总有你想要的。”莫凛的神色越来越冷了。 　　顾漆认真的想了想，竭尽真诚的说，“真的没有哦。” 　　上辈子自杀前，金钱，地位，名声。 　　他额该有的，都有了。 　　他最渴望的就是做个心理正常的人，快乐的活下去。 　　所以，现在看来，他目前最大，且唯一的忧愁，就是背负巨债300w+。 　　“叮咚”“叮咚”的门铃声变成了粗暴的捶门声，一个年轻男人在外头大声喊道，“哥，开门，我们知道你在！” 　　门外的人失去了耐心，莫凛显然也耐性尽失，“顾，漆。” 　　顾漆心说你还跟我凶？要不是他这具身体娇生惯养，体质极弱，硬杠不过眼前的男人，他就早跑了。 　　捶门声变成了踹门声，丧心病狂。 　　虽然未见其人，但已闻其声。 　　顾漆认出了外面那个跟打了鸡血一样喊门的，是莫凛的一个堂弟，当然也是叶寻的后宫之一。 　　就是刚才还给他发了短信的那个，叫莫迦南。 　　一个打小羡慕嫉妒自己光环笼罩的哥哥，所以哥哥有什么他就喜欢什么，哥哥喜欢什么，他就要抢什么的傻diao。 　　顾漆试图将莫凛推搡开以保持跟自己的距离，他慢吞吞道，“你不要靠我这么近，真想在你家人眼里坐实跟我的奸情吗？” 　　莫凛对他的抵抗置若罔闻，“你答应待会儿按我说的做，我就松手。” 　　“不好哦。”顾漆非常果断地拒绝了他，冷静地道，“我不会配合你，我没有任何理由充当你们之间那见不得光的感情的遮羞布。” 　　“砰”，先是一声被消过音的枪声，随即门就被轰然踹开了。 　　小说里的世界果然比现实疯癫。 　　但是，原文里根本就没这个情节。 　　不过，莫迦南倒确实如书里所说，是条时时刻刻跟打了鸡血一样的哈士奇。 　　“你马上从我身上起……” 　　开字咽回了喉咙里，因为男人重重堵住了他的唇瓣。 　　胖猫被他挤得跳了下去。 　　同一时间，急促得简直兴奋的脚步踩进了室内，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大着嗓门喊着进来了，“哥，敲门半天不开，你在里面干什么呢？” 　　这宛如捉奸的场面。 　　莫家人可真爱捉奸呐。 　　“哇，”莫迦南的语气做作浮夸，还夹杂着酸溜溜的嫉妒，“真是看不出来啊，哥，你平常看着多么稳重内敛，坐怀不乱的人，竟然猴急到在沙发上就……” 　　“啪！” 　　一记利落清脆的巴掌声，莫迦南浮夸的感言戛然而止，脸上的表情滑稽得不可思议。 　　莫凛脸上更是露出了罕见的不可置信，连瞳孔都微微放大了。 　　顾漆朝他露出了三分冷笑。 　　还很震惊呢，强吻让人扇一巴掌，那是多正常的操作。 　　“你们在干什么？”威严的声音在男人身后的不远处响起。 　　莫凛起身站直了，整个人恢复了从容。 　　他转身看着擅自闯入别墅的两人，眯眼散发出强烈不悦的冷意，“你们怎么来了？” 　　莫老拄着拐杖，咳嗽了几声，“迦南说你有了对象，金屋藏娇，我专程过来看看。” 　　“呦，连猫都养了，哥，你们这是已经同居了吗？都到这步了，怎么不带回家让爷爷看看？”莫迦南更嫉妒了，但嫉妒的同时会有一部分的疑惑，“外面停的那车是你这小情儿的吗？不是我说，你也忒小气忒寒酸了吧，那么个玩意儿停在自个儿院子里，你不觉得整个别墅的品味都让它给败掉了吗？” 　　莫迦南越是靠近就越是疑虑重重，这人的头发身形看着都不太像叶寻。 　　而且外边儿停的车，那个档次，那个造型，那个色儿，怎么都不可能是叶寻的品味。 　　莫老看了眼不仅寒气四散还脸色发黑的莫凛，视线落在沙发里将头埋在猫身上的少年身上，“这是谁？” 　　莫迦南抓紧一切往他哥身上泼脏水的机会，故意夸张的问，“哥，你刚才……不会想霸王硬上弓吧？” 　　不过，他虽然主观上确实想抹黑，但进门时的场景，确实很像那么回事。 　　话音刚落，一声“克制不住”的呜咽就飘了出来。 　　“莫爷爷……” 　　是能够听出在忍着抽泣的声音，顾漆死死掐着自己的大腿，抬起头，把一张泪水涟涟的脸暴露在灯光下。 　　他眼眶泛着红，俨然是一副被欺负，受了委屈的模样。 　　莫凛太阳穴狂跳不止。 　　他早知道这人有戏精的潜质，但也没料到，就这么半分钟的功夫，他身体里就跟装了开关似的，按一下就能泪如雨下。 　　只有顾漆身边围观了始末的美短知道，就这点，莫凛着实是冤枉他了，因为它是亲眼看着，顾漆因为憋不出眼泪，狠狠地往自己大腿，手腕边都掐了一把。 　　莫老愣了愣，“漆漆？” 　　莫迦南也愣住了，“怎么会是你？” 　　顾漆低头把猫抱回了自己的怀里，抹着眼泪，伤心又失望的说，“我们分手吧。” 　　莫凛，“……” 　　莫老，“……” 　　莫迦南，“……” 　　胖猫，“……” 　　其实莫凛在“亲”上他的瞬间其实就后悔了。 　　那一秒完全是鬼迷心窍，顾漆拒绝得太彻底，他毫不怀疑他能干出供出叶寻的事儿。 　　再加上莫迦南这个搅屎棍，他只好当机立断，先把他拉下水。 第13章 　　有他在，莫老头即便知道这屋子里别的人，也绝不会搜出来。 　　“……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莫迦南也完全摸不着头脑了，他怀疑这人是堂哥找来做戏的，但又不太像。 　　“我从开始就跟你说清楚了，我是个传统保守的人，是没办法接受在婚前发生关系的……”顾漆眼眸里氤氲了薄薄水雾，随即眼泪不断滴在猫咪的背上，把它的毛都湿得一簇一簇的，“你不仅迟迟不肯答应娶我，还想要……” 　　还想要的后面是什么，不言而喻。 　　顾漆就是算准了男主不会把自己阳痿的故事说出来。 　　刚才那个很不和谐的姿势，外加巴掌声，生动演绎了一场强一暴未遂的场面。 　　莫老顺手就抡起拐杖，毫不留情就砸向了莫凛的肩背。 　　这一记痛击，让莫凛猝不及防的闷哼出声。 　　他面沉似水，眉眼间更是阴鸷氤氲，沉声喊道，“爷爷。” 　　“你还有脸叫！”莫老又抡了一下，不过没有第一下重，“你跟漆漆交往为什么要背着我们？你还……还欺负人家！又想占人便宜，还不愿意娶！你从哪里学来这种乱七八糟的作风，啊？” 　　说着气不过，往他腿上又抡了一拐杖。 　　莫凛的两条眉毛拧得能夹死苍蝇，他极冷极沉的烦躁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别瞎掺和。” 　　“不是我想的那样？”莫老给他气笑了，厉声质问道，“你怎么不说，不是我看到的那样？我跟迦南进来的时候，你把人按在沙发里，是想干什么？要是我们没来？你是不是准备把人糟蹋了，还不负责？” 　　爷爷，他想也没有那个能力呀。 　　顾漆差点笑出声，眼里却仍然闪着盈盈水光。 　　莫凛没出声，菲薄的唇已然抿成了一条直线。 　　他冰冷如刺刀般的视线落在顾漆的脸上。 　　顾漆安之若素，抱着猫站起身，垂首低语道，“对不起莫爷爷，我要回去了。” 　　说完他就低着头，作势要匆匆离开。 　　莫老哪儿能让他就这么走了，连忙叫住，“漆漆，你别急着走，我一定让这小子给你个交代。” 　　顾漆才不想要什么交代，他打着主意，准备就这样顺势掩面离开，其他的事儿让主角自个儿解决去。 　　但他没能成功脱身，因为从莫凛身边经过时，又被他拽住了手臂。 　　“我送他回家。”男人手上的力道掐得顾漆的骨头都隐隐发疼，他面无表情的道，“爷爷，你可以带着莫迦南离开了。” 　　莫老虎着脸，不信任的道，“我怎么知道，我们走了以后，你会不会继续欺负漆漆。” 　　莫凛冷淡的道，“我真要欺负他，你难不成还能时时刻刻的盯着我？” 　　莫老正要开口，还没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就被打断，“要真这么提防我，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以后不要跟我有任何的来往。” 　　莫老哪能同意，短暂的权衡了一番，警告似的瞪了他一眼，然后才清着喉咙道，“漆漆，这小子要是再敢欺负你，你就给我打电话。” 　　顾漆吸了吸鼻子，“莫爷爷，我还是跟您一起离开吧。” 　　“放心，”莫凛淡淡道，“我不会强一暴你。” 　　顾漆沉默了半晌，对胖猫道：“他现在都可以笑着直面自己的伤口了哦。” 　　胖猫懒洋洋道：“你功不可没。” 　　顾漆想了想，觉得也是：“看来我还帮助他锻炼心态了呢。” 　　莫老巴不得他俩单独相处，当然不会让顾漆跟着自己离开，只非常单薄的安慰了一句，“放心吧，漆漆，他再敢欺负你，我打断他的腿！” 　　不，你不会的。 　　顾漆有些绝望的将胖猫搂得更紧。 　　但他深知挣扎无用，于是只好认命，不再说什么了。 　　胖猫微微叹息：“你不是说你命由你不由天么。” 　　这是顾漆睡前给他分享的小故事。 　　顾漆无比难过道：“人总要向现实生活低头的哦。” 　　胖猫懒洋洋窝在他怀里：“你低头的也太快了。” 　　——————- 　　莫老朝莫迦南递了个眼色，才又恢复了平常的语气，“迦南，我们走吧。” 　　莫迦南很困惑的看着顾漆，实在没搞明白这顾少爷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他目前也只能跟着莫老离开。 　　“莫迦南，”莫凛的音调着上去很平淡，“爷爷是不是你找来的？” 　　跟在莫老身后的莫迦南回过头，朝他露出一个得意挑衅的眼神。 　　就顾漆看着，都觉得这人欠得很。 　　看来叶寻后宫的质量，很是参差不齐。 　　“叶寻真的不筛选一下再收吗？”顾漆认认真真发问。 　　胖猫舔舔爪子：“小说里面长得帅又有钱的男人几乎都逃不掉啦。” 　　顾漆“哦”了一声：“原来如此，他喜欢风格多变。” 　　随即，他转身，两步退回到沙发前，从容而坦然坐下，“莫先生，”他恢复了那种温吞的语速，“你把我留下来，是还有什么事吗？” 　　“顾漆，你还真想让我娶你？”莫凛淡淡道。 　　“你现在可以相信，我没有跟踪你们，你爷爷也不是我叫来的了。”顾漆睁着浑圆的眼睛，十分无辜。 　　“你刚才说那些话，不就是想让我爷爷向我施压？”莫凛冷冷笑了笑。 　　“他施压了，你就会娶吗？”顾漆的手指在胖猫的毛上捋着。 　　莫凛无比冷漠的说，“不可能。” 　　顾漆略歪了头，笑道，“是呀，不可能嘛，那你是觉得我特别蠢，连这么显而易见的结果都猜不到吗？” 　　“他出了那张门，就会迫不及待的向你的父母汇报分享莫顾两家联姻的进度，你既然不蠢，就应该很清楚这点。”莫凛冷冷望着他。 　　“我清楚啊。”顾漆点点头。 　　“清楚你还戏精上身，添油加醋？”他不由闭了闭眼睛。 　　“我不添油加醋，难道让你爷爷认为，我们抱在沙发上接吻吗？”顾漆一脸讶异。 　　莫凛，“……” 　　顾漆笑了笑： “至少，莫先生，我替你想了一个不用结婚的理由哦。” 　　理由？ 　　他的理由，就是他渣，欲行不轨，不负责任？ 　　顾漆看了眼他的脸色，轻轻笑开，“别这样嘛，爱情有时候就是很沉重的，我说过了哦，我没兴趣在别人的爱情故事里当一个充作道具的配角。“ 　　“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陪你们玩那种扮情侣假结婚的过家家游戏。” 　　他的手落在猫咪柔软温暖的脊背上，“与其我们两个人一起被逼婚，不如你一个人面对就好了，毕竟，有义务同你共渡难关的，可不是我这种路人甲的义务，我相信无所不能的莫总，肯定能解决得很好。” 　　静默无声的蔓延开。 　　半晌后。 　　“既然如此，”莫凛目光极深，淡漠的问，“你为什么不干脆告诉他们，叶寻在楼上？” 　　“我不敢哦。”顾漆无比诚实。 　　“不敢？”莫凛轻轻嗤笑，“还有你不敢的事情？” 　　顾漆认认真真道：“你那么爱他，为了他百般的容忍妥协，我要是触了你的逆鳞，怕被你削成一片一片的哦。” 　　莫凛一怔，眸底随即漾起了得极其细微的波澜，好似什么地方被猝不及防的轻撞了下，但转眼间，男人的脸色就又铁青起来，声音也跟着沉了下去，“你还怕？你刚才抽我巴掌的时候，怎么忘记害怕了？” 　　顾漆睁大了眼睛，理直气壮的申辩，“任谁被非礼，一个巴掌抽过去那纯属应激反应，那可是我的初吻呢。” 　　胖猫耳朵动了动：“你说谎话都不打草稿的哦？” 　　“本来就是原主的初吻嘛。”顾漆面不改色，心安理得道。 　　随即，他又发现有些不对：“你咋什么都知道？” 　　胖猫懒洋洋窝在他臂弯里：“你什么我不知道？” 　　顾漆沉默了片刻，有些羞涩道：“我七岁了还尿床你是不是也知道？” 　　胖猫：“………” 　　顾漆和胖猫倒是神识交流，旁人听不见，表面上，他只不过是发了几秒钟呆罢了。再者他的语速本就不快，倒也让人察觉不出什么异样。 　　顾漆义正严辞的对莫凛道：“我的初吻是留给我未来另一半的，很珍贵的，就这么随随便便的让你给占去了，我还没秋后问罪呢，你还好意思倒打一耙？” 　　【怎么样，符合原主保守的人设吧？我是不是很聪明。】顾漆得意的对胖猫道。 　　胖猫只是默默把屁股对着他。 　　“怎么，”莫凛阴测测的道，“你想让我为你的初吻负责？” 　　“你付不起哦，就算了，”顾漆从薄大衣的口袋里拿了张折叠好的纸出来，慢斯条理的打开，摊平在男人的面前，“作为我为了你们打了一波掩护的感谢，跟你们事先冤枉我的补偿，把这个签了就行。” 　　莫凛低头。 　　这是一份分期还钱的协议。 　　上面详细的写明了他包括利息在内的欠债金额，每个月还款金额等一系列具体事项。 　　莫凛微怔，“你折腾了半天，真的就只是为了这个？” 　　“不然呢？”顾漆有些疑惑。 第14章 　　男人又抿起了薄唇，晦暗的眼神里带了考究。 　　顾漆看懂了他的眼神，他托着腮，苦恼的叹道，“我知道，你老觉得我堂堂顾家公子，缺什么都不该缺钱。” 　　“但是，你想想你自己，现在整个集团都是你在负责经营运行，兰城谁见你都得礼让三分，可集团最大的股东还是你爷爷，所以你还是不得不跟他周旋，没法完全按着性子来——”顾漆微微叹息。 　　“那我呢，是，我爸妈是有钱，也愿意给我，但是我花着他们的钱，就得听他们的话，你看看我，破个门禁就让亲妈给赶出来了，自由的号角刚刚吹响呢，我就背着巨款灰溜溜的回去，情何以堪，以后还怎么昂首挺胸的在她面前说话？” 　　顾漆的神情看起来难过极了。 　　莫凛长指点了点纸上他的还款金额，“每个月四万，据我所知，你好像没有工作，哪里来的四万？” 　　“哦，”顾漆有些羞涩地说，“我爸每个月给我五万。” 　　美短不忍看男人的表情，默默地举起爪子捂住了脸。 　　莫凛，“……所以，你那自由的号角，是吹给谁听的？” 　　“我妈妈呀，”他答得理所当然，“我爸思想比较开明，既愿意给我金钱，也愿意给我自由，所以，我也就都收下了。” 　　刷刷刷，出乎深觉这位宿主不忍直视的美短所料，莫凛拿了支钢笔，行云流水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谢谢哦。”顾漆重新折好欠条，笑眯眯的道谢。 　　莫凛看着他将纸张叠好放回口袋里，然后开心的抱起那只银渐层的美短，笑吟吟的说，“终于可以回家啦。” 　　“你那只加菲呢？”莫凛冷不丁的问道。 　　人和猫都愣住了。 　　“嗯……那只加菲是我朋友的，之前只是托我照顾，已经还回去了，我觉得猫咪很可爱，所以自己也领养了一只。”顾漆面不改色。 　　虽然发生了点不愉快的插曲，但顾漆今天最大的任务算是圆满完成了。 　　他倒出那辆与这里格格不入的小奇瑞，驶出了这座精致奢华，却又冷清孤寂的别墅。 　　美短团在副驾驶上，爪子挠着下巴，很困惑的说，“我好想不通哦，你刚才不仅拒绝了配合，甚至还打了他一个巴掌，莫凛竟然不仅没有发飙，最后还签了你那个奇葩的分期还钱协议。” 　　“我师出有名，有理有据，他为什么要发飙，为什么不同意？”顾漆似乎很是疑惑的样子。 　　被哽住的美短半响才语气复杂的道，“看来，他还挺通情达理的。” 　　顾漆笑了笑：“或许吧。” 　　美短独自一只猫在那若有所思了一会儿，突然无意间发现顾漆时不时的瞥向后视镜，“你怎么了，后面的车有什么不对劲吗？” 　　顾漆盯着后视镜，慢吞吞道：“唔，在跟踪我。” 　　“什么？”美短大惊失色，“是不是莫凛后悔了？或者他之前好说话就只是为了麻痹你，其实打定主意要悄悄做掉你？” 　　“市价一千万起的兰博基尼，”顾漆开着车，整个人的状态称得上是悠闲，“杀人灭口应该不会这么高调吧。” 　　“那不是莫迦南吗。”美短的胡须都抖了抖，抽的。 　　顾漆微微眯起眼睛确认了一下： “应该是哦。” 　　美短继续抖着胡须，无语的问，“……莫迦南跟踪你是想干什么？” 　　“可能是，无聊。”顾漆认真想了想道。 　　没错，莫迦南本身真的是非常无聊的一个人，而且是闲的。 　　不过能从无聊的事情上找到各种各样的乐趣，倒也是种本事。 　　“宝贝儿，帮我报个警。”顾漆一脸严肃。 　　“啊？”美短迟疑道，“他应该不至于对你做什么吧。” 　　莫迦南那个人，烦是真的烦，但伤天害理的程度，他也确实不至于。 　　顾漆缓缓勾起唇角，“不是他要对我做什么，是我要教训他。” 　　很快，美短前肢笨拙的从墨竺的包里翻出了他的手机。 　　屏幕亮了之后，它用爪子一一按下了110，最后艰辛的点开了免提。 　　电话接听成功后，它就睁着圆溜溜的猫瞳，竖起猫耳朵听着驾驶座上的少年一脸淡定悠闲，满口慌张惶恐的对着电话那边的人语无伦次的叙述自己深夜被不明车辆紧跟不舍，非常害怕的说，觉得自己要被先抢后杀了。 　　美短，“……” 　　挂了电话后，他紧跟着说了句“宝贝儿，坐稳了，”然后一脚油门踩到底，宝蓝色奇瑞在午夜的路灯下飚了起来。 　　四只爪子刚刚抱紧安全带的猫差点让惯性甩了出去，车内响起了一阵惊恐的猫叫，“喵喵喵！！！” 　　缀在后面的莫迦南自然是第一时间发现了奇瑞的猛然提速，“哟，这是吓着了吗？”喃喃自语了一句，他脸上顿时就露出了笑容，当即也兴奋的踩了一脚油门。 　　不到十万的奇瑞vs一千万往上走的兰博基尼跑车。 　　驾龄不短但实际很少开车，且昨晚因追尾被追全责而负债三百万的年轻车主顾漆VS经常参与深夜档飙车的标准纨绔。 　　这样的场面会是如何，可想而知。 　　在硬件软件都差距悬殊的情况下，莫迦南想拦路顾漆，简直手到擒来。 　　但是，他当然不会这么做！ 　　莫迦南是没什么不良想法，但他非常享受“逗弄”“猎物”的过程。 　　银灰色的兰博基尼无数次的逼近宝蓝色奇瑞，然后在两辆车即将“吻”上的瞬间，兰博基尼又很突然放慢了速度，任由奇瑞“慌张”“逃窜”。 　　美短在副驾驶上晕头转头的滚来滚去，“莫迦南无聊，我看你也没有聊到哪里去！” 　　“人生嘛，总是要有各种尝试的。”顾漆老神在在的回应它。 　　能够带来乐子的无聊，就不叫做无聊。 　　正“溜”得起劲，一想到前面“惊慌失措”的少年半个钟头前刚扇了他那光芒万丈的堂哥一个巴掌，莫少爷嘴上的弧度就咧得格外的大。 　　然后他就听到警鸣声。 　　莫迦南完全没把这鸣笛声跟自己联系在一起，以为只是去办案的警一察路过，压根没当一回事。 　　毕竟，他自问并没有违法犯罪。 　　他又是一脚油门踩下，颠颠的又追上了刚才拉开距离的奇瑞。 　　然而这次出乎他的意料，小破奇瑞非但没跟之前一样吓得疯狂乱窜，反而突然放慢了车速，甚至停了下来。 　　刚把速度飚上去的莫迦南顿时来不及反应，本能的猛踩下刹车。 　　奇瑞小车里的美短浑身的毛全部炸了起来，猫声咆哮，“你是不是找死？！当自己是飙车王呢！会出车祸的知不知道？！！！” 　　顾漆慢吞吞的语速与它的咆哮对比格外鲜明：“我不是，莫迦南是嘛，一流的车技不是他为数不多能拿得出手的优点之一吗。” 　　听着他理所当然的话，美短瘫在了副驾驶上。 　　作为资深飙车爱好者，莫迦南车技的确不错，事发突然又隔着这么近的距离，兰博基尼稳稳的停在了奇瑞后不到半米的地方，两车几乎相蹭了。 　　但也只是几乎。 　　莫迦南从车上下来，走到奇瑞的驾驶座旁敲了几下车窗，发现没有回应后，他的耐心很快耗尽，直接拉开了车门。 　　顾漆静静的趴在方向盘上，像是昏过去了。 　　这是……吓晕了？莫迦南咋舌，也太胆小了吧。 　　不过，之前在堂哥的别墅里，他虽然抽了堂哥一个巴掌，但始终在红着眼眶低头垂泪，大概的确是性格和传闻里一样软弱，只会听妈妈的话。 　　莫迦南愉快的吹了声口哨，把这吓晕过去的“俘虏”抱了出来，打算运回自己的车上。 　　刚走到辆车之间，方才鸣笛的警车已经停了下来，一个穿着制服的高大男人面无表情的走了过来。 　　同时，被他横抱在怀里的顾漆突然“醒”了过来，剧烈的挣扎了起来。 　　“把人放下。” 　　莫迦南愣住了，他一下没搞懂这个场面。 　　就在他愣神的功夫，那男人已经走到了他跟前，一只手搭上来，他的手臂便猝然一痛，力道大失之下，怀里的少年便被“夺”了过去。 　　顾漆被穿制服的男人带到了他的身后，然后他神色冰冷的拿了个手铐出来，莫迦南看到那银色金属的东西，才大声跳起来，“你干什么……” 　　那坚硬又冷冰冰的东西已经套上了他的手腕。 第15章 　　莫少爷匪夷所思的看着自己手上的手铐，跟着又更加匪夷所思的看着铐住自己的男人，他瞪圆了一双眼睛，简直气急败坏，“我犯什么事了？” 　　男人冷淡的道，“这位先生在十五分钟前报警，说有行迹不明的男人骚一扰跟踪他。刚才，根据我的目击，你不顾他的意愿强行将他带往自己的车上，有绑架的嫌疑，所以，你需要跟我去所里一趟。” 　　莫迦南简直无了大语。 　　“我没有！”他听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那你刚才在干什么？”那人依然冷漠。 　　“这位先生，”这个男人的气质简直不像是一个简单的小片警，他头也不回的问，“刚才是你自愿跟他上车吗？” 　　“我不是哦。”顾漆慢吞吞道。 　　莫迦南气急败坏： “我刚才是看他晕过去了，想送他去医院！” 　　男人嘴角勾起，露过嘲讽的弧度，“那看来，你不仅深情款款，还能未卜先知，跟人这么长时间，就是因为知道他会昏迷，等着当骑士及时把人送去医院，可惜，人家不领情。” 　　莫迦南简直要给他跪下来：“……我就是逗他玩！” 　　“人觉得好玩吗？” 　　男人说完就提着他的肩膀要把他双臂反剪在身后，莫迦南浑了二十多年，哪能受这憋屈，当即就一个凶猛的肘击攻了过去—— 　　莫迦南其实是那种带了点娃娃脸的俊俏，但他可并不是什么小白脸，小时候因为过于的熊，到处惹是生非，被一帮小朋友联手揍了一顿，鼻青眼肿的哭着回了家。 　　然后，就被爷爷送去学跆拳道了。 　　下一秒，他肩膀传来一阵脱臼了般的剧痛，整个人就被男人重重的压在了那辆银灰色的兰博基尼车身上了。 　　无比狼狈，无比憋屈。 　　“袭警，罪加一等。”身后是男人依然冷淡的声音。 　　“我艹你妈！”莫迦南终于爆了，破口大骂，“你他妈知道我是谁吗？！” 　　这傻逼片警是不是瞎了？看不到他的车吗也敢瞎抓人。 　　顾漆抱着胖猫，正站在一旁懒洋洋看着他狼狈不堪的模样。 　　“年轻人还是莫要太张扬。”他慢吞吞对胖猫道。 　　胖猫动动耳朵：“我忽然对你对付叶寻有信心了。” 　　顾漆愣了几秒：“谢谢哦。” 　　———— 　　“不知道，”男人单手就制住了莫少爷。 　　他的嗓音很低沉，“不过，你不是第一个跟我说这句话的人，大概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给你们个建议，下回还是换句台词，真的太老土了。” 　　这男人说话的语调是种略带了点懒洋洋的不温不火。 　　但莫迦南奇异的，非常敏锐的感受到了一股居高临下的藐视。 　　无与伦比的令人恼火，却又只是个炸不起来的哑炮。 　　莫家的二少爷可是被他亲爹吐槽，羞耻心落在了娘胎没带出来的人。 　　而这一秒，他竟然深深的感觉到了被羞辱。 　　那种来自另一个男人的，轻描淡写的轻视。 　　他脑子里只有一句话—— 　　这个逼绝对有后台！ 　　莫迦南二少爷毫无反抗的余地，在骂骂咧咧的满腔怒气中被拎上了警车。 　　在被铐着推上去前，为了避免自己忍不住踹死这不明真相不识好歹的片警，他做了个深呼吸。 　　随即，他无意间回头看了眼顾漆的方向。 　　他已经笑眯眯挥别了一众人民警察，回到了自己的车上。 　　莫少爷憋了一肚子的火，就在他准备收回视线时，他忽然看到那辆宝蓝色奇瑞的后视镜上倒映着少年的下半张脸。 　　他的嘴角轻微的上翘，唇色很红润。 　　然后，他看到顾漆的唇张开了。 　　莫迦南下意识读出了他的口型。 　　“蠢货。” 　　奇瑞平稳的行驶在归途中。 　　副驾驶上的美短胡须直抽搐，“顾漆漆，你是有多讨厌莫迦南哦？” 　　“谈不上多讨厌呀。”顾漆慢吞吞道。 　　美短的胡须抽搐得更厉害了，“我还是头一次看到你在这个世界里，如此主动的去教训谁呢。” 　　顾漆悠悠的道，“你觉得，今晚我跟莫凛这个事儿，莫老头儿会完吗？” 　　“……只会没完没了。”胖猫镇定道。 　　“那是谁捅出来的幺蛾子呢？”顾漆循循善诱。 　　胖猫乖乖道： “……莫迦南。” 　　“所以，他在给我惹了一系列不可预估的麻烦之后，还不知好歹的把自己送到了我的跟前，我不给他个小教训，对得起我自个儿吗？”顾漆似乎叹息了一声。 　　——————- 　　凌晨快一点了，别墅仍旧灯火通明。 　　叶寻从楼上下来时，偌大的客厅里，男人孤身倚坐在沙发上。 　　他指间夹着一根烟，神色淡淡，隔着轻薄的烟雾，更显得模糊了。 　　“都走了吗？”叶寻走到他的身旁坐下，轻声问道。 　　“嗯。” 　　“顾漆也走了？” 　　莫凛弹了弹烟灰，垂着眼淡声道，“走了。” 　　男人神色疏淡，眼睛也没看她，明明隔着不到半米的距离，却有了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气场。 　　“莫凛，你不开心吗？” 　　莫凛把抽到一半的香烟摁灭在烟灰缸里，“时间不早了，去睡觉吧。” 　　叶寻一把拉住准备起身的男人，身子挨了上去，“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没有。” 　　“明明就有，否则你为什么不肯正眼看我？”叶寻双手捧着他的脸，掰过来面向自己，“你父亲说什么了？他有误会你跟顾漆的关系吗？” 　　莫凛拿下他的手，“莫迦南没跟你说吗？” 　　叶寻的脸上掠过些许的不自然，但是很快笑开了，“跟你有关的事情，他不是泼脏水就是变着法子抹黑，那些挑拨离间的话，我是不会信的。” 　　“如果有一天，我不得不结婚呢？”沉默了一会儿，莫凛看着她的眼睛问。 　　叶寻的唇牵出一抹轻嘲，“顾漆跟你说，他愿意跟你假结婚吗？” 　　“没有，而且，他不会愿意。” 　　“他不愿意……”叶寻笑了，“他这么说，你就真的这么信了？” 　　“嗯。” 　　“莫凛，你太不小看顾漆了。他说不愿意，不过是以退为进的一点小策略罢了，因为只有这样，你到时候才会毫无负担的选他。” 　　叶寻挽住他的手臂，慵懒着嗓音款款的道，“你竟然说相信他，看来，他的段位比我想象的还要高。” 　　他脸上在笑，眼角却泛出了冷意。 　　“他是个聪明人，”莫凛轻描淡写的道，“我只能给他钱，以他的条件，完全可以找到愿意给他包括钱在内一切东西的男人。” 　　叶寻怔愣住。 　　他这才想起来之前顾漆说的那番话。 　　那人竟是连他有隐疾的事情都知道了。 　　不过那时他的注意力都在莫老身上，来不及多想，这时才反应过来，“如果他不是对你有所图谋，他为什么会对你的事情，我们的事情，还有我的事情，知道得这么一清二楚？这些甚至连你爸都不知道。” 　　何况，即便真的履行不了丈夫的义务又如何，这年头的富豪圈里，貌合神离在外头各玩各的还少么，连贵太太养小白脸都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 　　“总之，”叶寻的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半撒娇的道，“即便你要找一个人假结婚，也绝对不能是顾漆。” 　　他有种很不好的感觉。 　　像是开着辆破车堵在他的别墅大门前这种事情，但凡换个人，甚至换做是从前的顾漆，他即便不对此厌恶，也会深深的不喜。 　　但是……他竟然感觉不到莫凛对顾漆的反感之意。 　　莫凛语气很淡的道，“我不会结婚。” 　　“我也不会结婚，除了你，我不想嫁给任何别的男人，我爱你，你是我最爱的……”叶寻注视着他，浅瞳的眼波动情的荡漾着，然而一句话还没说完，手机就响了。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迦南。 　　叶寻看了眼莫凛，“我挂了吧，估计他也没什么正事。” 　　“接吧，”莫凛说，“他前脚出这别墅的门，后脚就应该给你打过电话了，这会儿再打，多半是有事找你。” 　　看着那熊玩意儿长大，莫凛实在太了解他了。 　　叶寻于是点了接听。 　　“莫凛，是不是你？！”电话一接通，隔着老远都能听见莫迦南歇斯底里的咆哮声，“是不是你唆使顾漆那妈宝男玩我的？！还把我坑到派出所来了！我是你亲堂弟！” 　　莫凛眼波都没有动一下，整个人都无动于衷。 第16章 　　莫凛眼波都没有动一下，整个人都无动于衷。 　　“怎么回事？”叶寻看他一眼，才接着问电话里的人，“你现在在派出所？” 　　“叶寻，”莫迦南高亢的声音瞬间就变得可怜兮兮了，跟条告状的狗子似的，“我被顾漆坑害了，还遇上个傻逼片警……” 　　“莫先生，”一个嗓音低沉的男人凉凉的打断了他的话，“你再继续辱骂国家公职人员，我会叠加追责。” 　　派出所里，莫迦南恨恨的瞪了对面的男人一眼后，才继续讲电话，“你快说说我哥，让他马上找律师来接我。” 　　莫迦南这个人，你说他脑子好，就不会等顾漆那清晰深刻的“蠢货”两个字读出来，他才醍醐灌顶醒悟。 　　敢情打一开始，就不是他在溜别人，是他自己让人领坑里了。 　　但你要说他很蠢，他打的这个电话，简直达到了一箭三雕的效果——名义上他是找自己堂哥派律师来保释他，但却偏偏打到了叶寻的手机上。 　　效果有三： 　　首先，卖了一波惨。 　　然后，他“告诉”叶寻，他跟顾漆往日无仇今日无冤，那人今晚这一遭，铁定是跟莫凛关系匪浅，这俩人关系有猫腻——不管是不是真的，脏水反正先泼了再说。 　　最后，他还很有技巧的表达了自己旗帜鲜明的站队：顾漆是敌人！ 　　莫凛嘴角勾了勾，不等叶寻开口求情，他就拿起手机拨了包揽莫家公私事律师的电话，“金叔，迦南惹了点小麻烦，麻烦你去趟派出所吧，” 　　因为叶寻开了免提，所以莫迦南也听到了这句话，他正疑惑着，堂哥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尤其晚上还出了老爷子的那档子事，他现在应该特别烦他才对，然后下一秒，他就听到莫凛接着道，“让他在里头多待一阵。” 　　莫迦南，“……！！！” 　　叶寻，“……” 　　莫迦南瞪圆眼睛怒喊，“莫凛……” 　　“嘟嘟嘟……” 　　莫凛掐断了通话，连同叶寻的一起。 　　偌大的别墅又安静了下来。 　　叶寻看了眼手机屏幕，说，“迦南平常没少给你添乱，给他个小小的教训也是应该的，只不过……”他的声音变得意味深长，“这件事……跟顾漆有什么关系？” 　　莫凛无需调查，甚至连监控也不必看，就完整的猜到了来龙去脉，“莫迦南没跟我爸一起离开，就一直在附近等着，等看到顾漆的车出去，他开车跟踪尾随，被发现了。” 　　叶寻白皙的手缓缓缠上男人的大掌，微凉的手指挠着他的掌心，半仰着脸，似笑非笑的道，“我说……他是不是在给你出气呢？” 　　莫凛低头看他一眼，“你想得太多了。” 　　“以你们两家的关系，即便他们私底下不熟，也犯不着就因为迦南开车尾随他，他就报警把人送到派出所去了吧……而且，我看迦南还真的挺委屈挺生气的，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 　　莫凛眯了眯眼，淡声陈述道，“他大概是觉得，今晚因为莫迦南的通风报信，他也被拉下了水，再加上莫迦南又不识好歹的骚扰他，所以顾漆把所有的不满都算在他一个人身上了。” 　　叶寻深深的看着他，“你是不是觉得，这次你爷爷来突袭的事情，是迦南一个人搞出来的，跟顾漆没有关系？” 　　“莫迦南不承认吗？” 　　“他也没有不承认，只是说，是你爷爷接到有人告密在先，然后向他求证，他这才临时想了这么个主意，挑了今晚带着老爷子来突袭。” 　　莫凛淡淡的说，“我爷爷如果接到顾漆告密，要求证也只会自己派人调查，不会跑去问他。” 　　这话里话外，都是跟顾漆没关系的意思。 　　叶寻知再争辩下去，两人只会吵起来，他按下心底的不悦，决定暂时咽下此刻的委屈，等顾漆露出端倪，他就会为这会儿不信自己的话而愧疚。 　　———————- 　　顾漆暂时没有工作，但不代表他一直没工作。 　　事实上，他最近拿着便宜爹的钱，开了个美术工作室。 　　但还在准备当中，不过，工作室的地点早已经选好。 　　而且签了三年的租约，也请了专业的设计师在装修中，算算时间，硬装应该差不多完工了。 　　至于原主这个草包为什么要学绘画，除了上帝——也就是作者的旨意，坚决让配角作为主角的衬托而存在，从爱情到婚姻乃至事业，此外他再找不到其他的理由了。 　　然而，就在顾漆打电话跟装修团队了解了装修的进度，正准备亲临现场去勘察效果的前一天晚上，他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这样的，顾先生，”电话那边是个中年男人，态度很客气，语气抱歉又无奈，“您在我们这里租的工作室，有其他的客人看中了……” 　　顾漆微微不解道，“我不是已经付了钱，合同上也白纸黑字的写着，租三年吗？” 　　“那位先生说，他愿支付全部的违约金额……和您的损失。” 　　这世道现实的很，顾漆丝毫不怀疑，如果不是原主的身份还算是很有牌面，就这种情况，对方多半一个电话直接通知一声，就能把他打发了。 　　“我拒绝。”他斩钉截铁道。 　　中年男人为难的道，“顾先生，那位先生不是我能得罪得起的……” 　　顾漆慢吞吞地说，“我你就得罪得起了？” 　　中年男人哎了一声，显然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说的那位先生，叫什么？”顾漆轻声道。 　　“只知道姓纪，具体叫什么，我并不清楚。” 　　纪。 　　“知道了，你跟他说，那工作室，我花了不少的时间，人力，还有钱，想半路截胡，直接来找我。”他说完就把电话给挂了。 　　“系统工作人员，我有话要问你，”顾漆走到客厅的沙发前，把脚从室内拖鞋里伸出来，轻轻一脚把躺在地毯上打瞌睡的猫给踹翻了过来。 　　“老实回答，为什么我见天的跟叶寻身边的一群人狭路相逢，你们系统是不是会人工安排调遣剧情？” 　　顾漆戳戳它的胡子。 　　美短一脸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你说什么哦？” 　　“那个姓纪的，看上我工作室的，是不是纪旻洲？” 　　“我不知道哦，”美短举起爪子挠着自己的脸，漫不经心的说。 　　顾漆蹲下身，温柔的抚摸着它的脑袋，“宝贝儿，你也知道哦，我现在每个月能拿到五万，划四万出去还债，就剩一万块钱讨生活，以后，你每餐就随便吃点廉价猫粮，怎么样？” 　　美短猫瞳眈眈，怒目而视。 　　口口声声叫人家宝贝，说出来的话竟如此心碎。 　　顾漆淡定摸毛，“我以后是不是还会在各种场合，因为各种事情遇见他们？” 　　“你难道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活在小说的世界里吗？”胖猫憋屈道。 　　“嗯？”顾漆微微挑眉。 　　“无巧不成书。”胖猫看着他。 　　顾漆有些难过：“……那我往后的人生，难道要围着叶寻转？” 　　“你可以走佛系的路线，比如……把工作室让给纪旻洲。” 第17章 　　咖啡厅。 　　“怎么是你？！” 　　纪旻洲的反应，态度，语气，统统都在顾漆的意料之中。 　　唯一让他意外的，是他竟然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而且同行的，也不是叶寻。 　　是另一个男人。 　　俊美挺拔，气质温淡儒雅，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的眼镜，镜片下的双眸蓄着一层浅笑，敛住了原本的精明跟锐利。 　　很斯文，但是那种衣冠禽兽的斯文。 　　唔，这个应该就是……顾略了。 　　无疑，他也是主角受的后宫之一。 　　他姓顾，但是和顾家一点关系都没有，紧紧只是一个巧合罢了。 　　他长袖善舞，几乎跟所有其他的小伙伴都保持着或良好，或一般的关系，绝不交恶。 　　“是你哦，纪公子。”顾漆的视线从纪旻洲的身上掠过，然后在顾略身上停留了三秒，末了才温吞平淡的开了口。 　　顾略挑眉，又看了眼卧在顾漆身畔的美短，顿时了然过来，低笑着问，“这位就是……顾少爷？” 　　纪旻洲脸上那么惹眼的抓痕实在无法忽视，所以他自然顺便听说了几天前发生的宠物猫伤人事件，也一并知道了顾漆这个人。 　　纪旻洲也看到了那只猫，他先是一愣，随即皱起眉来，冷冷厌恶道，“那猫摊上你这么个主人也真够倒霉的，忠心得跟狗似的替你冲锋陷阵，结果转眼就被扔了。” 　　他记得，上次顾漆在酒店医院里抱的，是只白橘色的加菲。 　　而今天这只渐层银色的，不是英短就是美短。 　　他本来以为这人是个极端猫奴，走哪儿都揣着自个儿的猫，神经的很。 　　但是，他虽然对那只挠了他一脸血的猫没好感，有机会的话，说不定还会狠狠踹一脚，可它又没对不住顾漆。 　　为主伤人的结局就是被抛弃，让他顿时对顾漆的厌恶之情又加深了不少。 　　顾漆怔了一下，随即才笑了笑，慢悠悠的道，“纪公子，我发现你这个人，真的是很喜欢想当然。” 　　“上次在酒店碰巧遇到我跟温生，就一口咬定是我们跟踪你们。今天看到我抱着另一只猫，就又想当然的觉得我抛弃了之前那只，这可真的不是个好习惯哦。” 　　眼见纪旻洲的原本就发黑的脸色更臭了，顾略拉了拉他的手臂，两人一起在顾漆的对面落座，还招来了服务生，温雅礼貌的询问顾漆想喝点什么，然后替三个人点了单。 　　“纪公子为了截胡我的工作室，还专门带了个律师过来哦。” 　　顾略轻佻眉梢，“顾少爷认识我？” 　　“顾律师的大名，业界业外都如雷贯耳，我闻名已久，就是没想到，初次见面竟然是这样的场合。”顾漆语气惋惜的说。 　　顾略嘴角噙着笑，“这样的场合，很糟糕吗？” 　　顾漆天真无辜的说，“我怕今天聊得不愉快的话，以后我有什么事找顾律师，都不肯接待我了。” 　　“怎么会，”顾略扶了扶眼镜，顺手从身上拿了张名片出来，递了过去，“只要开得起价，我从来来者不拒，顾少爷他日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来我的事务所找我，除了今天这桩。” 　　纪旻洲看着这两人完全无视他的一番互动，脸黑如锅底，他伸手推了推顾略，不爽道，“我特么叫你来解决问题的，你还当着我的面儿拉上生意了？” 　　顾略从容微笑，“一举两得，不是更好吗？” 　　纪旻洲，“……” 　　纪旻洲扬了扬下巴，“那个工作室，我看上了，租金我退给你，违约金按合同上的赔，但我看过了，你已经把装修弄得差不多，这部分除了金钱方面的实际损失，你耽误的时间我也能折价补偿，你开个价。” 　　纪旻洲在看到租户竟然是顾漆的时候，就觉得今天这个事估计没那么容易解决，这番话说完，也做好了被他言辞拒绝的准备。 　　但顾漆十分干脆，直接报了个数字，“租金，违约金，以及我金钱，时间，精神上的所有损失，一并包含在内，一手交钱，再无纠葛。” 　　纪旻洲黑如锅底的脸扭了扭，“……你他妈当我是冤大头？” 　　“对啊。”他说得十分坦然，甚至理所当然。 　　顾略的手指关节在桌面扣了扣，似笑非笑的道，“顾少爷，你说的这个价钱，别说换个价位相仿的地方再租三年，就是在附近的地段买个这么大的地方当工作室，应该都够了。” 　　“对哦，我就是按这个价钱算的，准备到时候去买一个各方面都稍微差一点的地方，将就将就。”顾漆认认真真道。 　　“顾漆，我诚心跟你谈，你耍我？”纪旻洲脸色阴冷，配上他脸上的抓痕，一张英俊的脸，堪称凶恶。 　　“耍你？”顾漆不解的问，“我为什么要耍你？” 　　纪旻洲满脸暴戾，一副随时要起身发作的架势，被身边的顾略一把拉住了手臂，“顾少爷，”叶寻的后宫里，脾气最糟粕的非纪旻洲莫属，而最能沉得住气的，除了性格深沉淡漠的男主角莫凛，其次就是律师界的败类精英，顾略了。 　　他单手扶了扶眼镜，俊美温和的脸上依旧带着笑，“我知道，你们之前发生过一点不愉快的冲突，旻洲的脾气也确实是差了点，但你又何必为了那么一点小事跟我们过不去，虽说先来后到，但我们提出的价钱，你没有任何亏可吃。” 　　“好奇怪，”顾漆的掌心撑着自己的下巴，温温吞吞的笑说，“你们不在乎那点钱，为什么我就在乎呢。” 　　顿时，饶是舌灿莲花如顾略，在这点上也哑口无言。 　　他并不了解顾家的底细，但一个能让莫家挑中当儿媳妇的人，背景可想而之。 　　纪旻洲蓦地站起了身。 　　咖啡已经被服务生送了过来，顾漆端起来，轻轻吹着。 　　“我就算肯拿这么一笔钱出来，也是脑抽了才会给你，”纪旻洲冷冷道，“那地方我要定了，你愿意让，我按规矩赔给你，你要死活不肯，我就买了，不想滚你也得滚。” 　　“终于说到这里了，我一直等着你放这句话呢，”顾漆放下咖啡杯，笑了笑，“不过，我还以为纪公子会说，要把整栋大楼都买下来，多壕气。 　　纪旻洲眯起眼睛，警惕的看着他。 　　顾略意的眼神味深长，他低笑着道，“看来顾少爷，是有备而来。” 　　“纪公子有钱任性，我当然没办法，”顾漆的背脊微微往后靠，若无其事的道，“就是不知道，令尊，清不清楚自己的儿子，在外面为谁一掷千金。” 　　“砰！”的一声，纪旻洲一掌猛拍在桌面上。 　　整个咖啡厅都被这一声巨响惊动了，刹那间无数的目光聚集而来。 　　就连趴在他的身边打盹的美短都全身惊得全身炸起了毛。 　　顾漆啧了一声，手不疼吗。 第18章 　　“顾漆，你威胁我？”纪旻洲一字一顿，连标点符号都像是从冰桶里倒出来的，一张本来就够凶煞的脸，更是被调到了最阴鸷可怖的模式。 　　他这是第二回 听到这句话了，而且顾漆还有预感，以后还会有。 　　莫凛的怒气是无声无息的，听在耳里连音量都没有调高，但是那种泰山压顶一样的气场碾过来，直让人觉得无法呼吸。 　　纪旻洲的暴怒更直观粗暴，令人肝颤。 　　“威胁你怎么了，要做了我吗？”顾漆轻描淡写的说。 　　冷冰冰的四个字从他喉咙里溢出，“你试试看。” 　　“我没什么不敢的。”顾漆波澜不惊。 　　灯光下，顾略的镜片反着光，“顾少爷，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 　　顾漆苦恼的说，“怎么办呢，我就是个不计后果的人。” 　　“顾漆，你现在肯承认，你就是存了心跟我们过不去。现在这个破工作室是，之前接近温生，更是。”说这话的自然是纪旻洲。 　　“不是哦。”顾漆很认真的说。 　　“你到底想干什么？”纪旻洲冷冰冰阴测测。 　　“想嫁给莫凛？那你就把心思放在他的身上，惹的人多了，小心在哪儿翻的船都不知道，还是说，你就只是嫉妒叶寻，所以见不得他好？” 　　嗯？ 　　他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顾漆手指着自己的太阳穴，真诚的发问，“你是不是，这里有问题？” 　　顾略轻轻咳了一声。 　　“我的合同半年前就签了，地方都重新里里外外全部翻新装修过一次了，你拿着几个钱来抢我看中的地方，还觉得，是我嫉妒，见不得你们好？还是说，你觉得我未卜先知，知道纪公子你，他日的今天会看中这地儿，所以提前租上了？” 　　顾漆的语速依然是温吞吞的。 　　“那可真是巧，我去看过了，那个工作室的装修格局，是准备用来开美术工作室的，”纪旻洲不屑的冷嗤。 　　“叶寻是艺术家，你就跟着颠颠的乱入进来。顾大少爷，你爹有权，你妈有钱，你就是去娱乐圈玩票，也比玩这个有搞头，你他妈当我们都是傻子？” 　　顾大艺术家被他的话噎了足足十秒。 　　是哦，我爹有权，我妈有钱，我干点什么不好，要为了个“情敌”，把自己的身心、时间、金钱，全部奉献给一块自己不感兴趣的地方。 　　那我何止是嫉妒他，这简直是爱，大爱！ 　　但别人那么想，也确实在情理逻辑之中，这巧合是太密集了点，所以莫凛怀疑他居心不良，纪旻洲认为他包藏祸心。 　　连他自己，都对着知情不报的胖猫，狠狠威胁了一顿。 　　顾漆只好郁闷的背下这口锅，“是哦，”他表情低落，“我对此谋划已久，筹备多时，都被你们发现了。” 　　纪旻洲，”……“ 　　顾略，“……” 　　“不要这样瞪着我，眼珠子都要出来了。” 　　顾漆几乎是叹息着，甚至还有些苦口婆心的意思，“你看，今天遇上你的要是别人，还不是只能在金钱跟威压之下，乖乖的忍痛割爱，可是很不幸，不是别人遇上你，而是纪公子你，遇上了我，偶尔的屈尊降贵，当一回普罗大众自认一次倒霉，很难吗？” 　　“算了，旻洲，”最后，还是顾略低沉的笑声打破了短暂寂静的僵持，“先来后到，我看，顾少爷也是千金难买心头好的人物。” 　　纪旻洲虽然性格霸道脾气暴躁，但还不至于看不出眼下的局势，倒也不是说他们就真的怕了顾漆。 　　但为了租个工作室，不值得大动干戈。 　　事情既然彻底谈崩了，纪旻洲也就不准备再继续跟他在这儿浪费时间，他弯下腰，身躯弓出弧度，手按在桌面上，暗焰跳动的厉眸盯着这少年，一字一顿的道，“我警告你……” 　　“我劝你还是不要警告了，”顾漆慢吞吞地说，“你的警告只会暴露自己的底牌，也更容易让人……有恃无恐。” 　　纪旻洲，“……” 　　一旁的顾略撑着额头直接笑出了声。 　　“唉，再费唇舌也无法扭转纪公子对我的看法，”顾漆端起已经不那么烫的咖啡，低头抿了一口，“非亲非故，聊得也不愉快，咖啡我们就aa吧，两位可以请了，希望我们，无缘再见。” 　　纪旻洲眼角抽了抽，抬脚就准备走了。 　　但长腿还没迈出卡座的位置，纪旻洲就顿住了，他转过身，低头看着正准备继续喝咖啡的少年，“顾漆。” 　　他的声音仍是冷的，但音调却低了下去，“我不管你想做什么，但以你的身家背景，想做什么都不缺人给你跑腿，没必要非让温生那么个，那么个人，给你当炮灰。” 　　“可是，如果不是我的话，他现在不知道被迫在哪个肥头大耳，或者有什么怪癖的男人床上遭罪。” 　　顾漆静了片刻，才轻轻笑开，“你觉得，他会不会认为，相比而言，给我当炮灰其实是个更好的选择？” 　　纪旻洲看着他，喉结上下滚了滚，眼神也晦暗了几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顾略起身，颔露出个浅淡的笑容，也跟着离开了。 　　两人出了咖啡厅，回到店前停车坪的车上。 　　纪旻州刚准备动引擎，副驾驶上顾略的手机就响了。 　　顾略拿出手机。 　　屏幕上显示的是叶寻。 　　纪旻洲无意间瞟了眼，也看到了，他本来就神色不佳的脸顿时比外面的天色还要阴沉。 　　他摁下车窗的玻璃，摸出一根烟点上了，口气不爽的道，“别跟叶寻说这件事。” 　　前段时间叶寻跟他提起，他打算给彩绘工作室搬迁地址，他陪着到处看了看。 　　他恰好就看中了顾漆租的工作室，连带着差不多完成的装修都觉得挺喜欢，但一问得知，已经租出去了。 　　叶寻当时很失望，却也无法，只得去别处再看，但再没看到更好的了。 　　于是，他准备悄悄的盘下来，送给叶寻当惊喜。 　　没想到，对方竟然是顾漆。 　　“叶寻，”顾略点了接听，极有磁性的嗓音低笑着唤道。 　　两人你来我往的调了会儿情。 　　“莫迦南被派出所拘留了？他是莫家的少爷，莫凛的弟弟，就这么一桩小事，莫家应该有的是专门的律师，还用得着我？”顾略轻笑着说。 　　正望着车窗外抽烟的纪旻洲转过头来。 　　“莫凛存了心想让迦南遭一回罪，还特意律师跟派出所打了个招呼，让迦南在里边儿待上十天半个月，他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关几天意思意思就差不多了，我也不想因为这点事跟莫凛吵，所以想麻烦你走一趟。” 　　“莫迦南成天不是惹是生非，就是招他哥烦，被教训一顿也是应该的，”顾略啧了一声，“就在派出所待个几天，你这也舍不得，还真是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这个事情说起来……迦南虽然有错，但那地方，让他待一晚就够他受的了，而且……”叶寻笑声慵懒，那股风情的意味直挠在人的心尖上，“谁知道这其中，有多少是顾漆的功劳。” 　　“顾漆？” 　　“顾家少爷，莫老中意的儿媳妇，这段时间变着法子出现在莫凛的面前呢，结果莫凛还真相信，他对自己没有目的。” 　　“哦？”顾略饶有兴趣，“那你这算是，遇上对手了?” 　　“对手？”叶寻轻慢骄矜的笑开：“只有最愚蠢的人，才会把另一个同类当对手，因为猎人真正的对上，永远是猎物。” 　　顾略的喉咙里出一阵低频的笑声。 　　顾略答应了，叶寻是在画画休息的时间打的这通电话，简单的聊完后他就挂了电话。 　　顾略颇为玩味的把玩着手机，偏头看向车窗外，正好看到坐在靠咖啡厅窗边位置上的少年。 　　他一手端着咖啡杯，另一只手则摸着不知何时趴到桌子上去的美短，嘴角弯起，竟是一派漫不经心的散漫，正低着头，像是在跟猫说话。 　　许是感知到了他的视线，顾漆也抬头看了过来。 　　两人目光相碰。 第19章 　　顾漆率先朝他露出了个笑容。 　　顾略勾了勾嘴角，也回了个笑。 　　纪旻洲把这一幕收入眼底，他冷不丁的问了句，“他是不是在勾引你？” 　　顾略，“……你说谁？” 　　“顾漆。”纪旻洲面无表情。 　　“……没有。” 　　“那他跟你笑什么？而且，他也多半知道你跟叶寻的关系。” 　　顾略姿势悠闲，斜眼瞥了他一眼，哂笑了一会儿，“少爷，微笑是成熟的社会人习惯性佩戴的面具，也是礼貌。” 　　纪旻洲皱起眉想了一会儿，他很快得出了结论： 　　“……所以，这人跟你一样，虚伪做作心机深，脸上笑眯眯，手上刀霍霍，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不一样，”顾略耸了耸肩，“比如，他对你就颇为不喜，也没怎么掩饰……怎么，你没感觉到吗？” 　　纪旻洲，“……” 　　他当然感觉到了，只不过，这种理所当然的事儿，已经无需去感知了。 　　“叶寻刚才找你，是为了莫迦南？”纪旻洲继而问起方才听了个大概的电话，而且，还听到了某个名字，“而且，你们好像还说起了顾漆？” 　　“那位小少爷半夜开车尾随顾漆，被他报警送到派出所去了……啊，怎么看，这也是一出跟踪不成反被坑的戏码，”顾略幽幽的笑了。 　　他的手指摩擦着自己的下巴，“啧，叶寻说他三天两头的刷存在感，莫总非但好像不讨厌他，反而有点刮目相看的意思。” 　　纪旻洲匪夷所思的看着他，“你不会看上他了吧？” 　　顾略答非所问，“待会儿我要去派出所捞莫家小少爷，你可以不小心的侧漏一下，这间工作室的事情。” 　　“……跟他说干什么？” 　　“你觉得，如果他知道有办法可以讨叶寻欢心，会怎么做？” 　　纪旻洲没好气的道，“肯定屁颠颠的去了，不过，我都要不到，他怎么可能从顾漆那儿抢得到，顾家跟莫家的关系摆在那儿。” 　　这两回的交锋，足够让他看出来，顾漆那妈宝男看着软绵绵笑眯眯，实际绝对是个硬茬。 　　“抢不到？”顾略斯斯文文的微笑，“你也太看不起莫小少爷了，他不惹一身幺蛾子回家，就不叫莫二了。” 　　“你是想让莫凛出手？”纪旻洲这次倒是很快反应过来了。 　　不过，他不乐意的道，“敢情我辛辛苦苦半天，到头都为那货做嫁衣？” 　　顾略似笑非笑，“你说，如果让叶寻知道，霍总明知道他无比中意的工作室被人抢租了，而他却因为对方是顾漆，而无动于衷……叶寻会怎么想？” 　　纪旻洲，“……你觉得，莫凛不会为了叶寻把工作室从顾漆手里抢过来？” 　　顾略低声轻笑，“商人可是最讲究性价比的生物，这笔交易连你都放弃了，他怎么会做。” 　　顾漆是在半年前租下工作室的事情，叶寻不会知道，因为他们也是刚刚才知道，一般也不会特意去关注。 　　那么到时候，事情看起来就会很有意思了，莫迦南一怒为红颜，顾少爷一再开罪，财跟势都是最大的莫凛却不愿作为—— 　　再没什么方式的挑拨离间，能比这更隐蔽而有效了。 　　纪旻洲嘴角抽了抽，面无表情的问身边这个在他们这群人里最阴险的男人，“……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是不是也这么阴过老子？” 　　顾略一脸真诚，“咱俩的关系可是最好的，怎么会。” 　　傻子才信了你的邪！ 　　纪旻洲动引擎，手握着方向盘正准备倒车，眼角的余光突然扫到一抹身影，他手指收紧，一张脸沉了下去。 　　“怎么了？” 　　见他迟迟不车，顾略偏头问道，顺着他的视线，一眼就看到那正往咖啡厅门口走的男孩子。 　　男孩五官清秀，皮肤偏白，算是不错的长相，穿着件洗得旧的白色外套，站在咖啡厅的门前，绞在一起的双手透出紧张跟忐忑。 　　但他并没有犹豫多长时间，很快就走上前，推门进去了。 　　是温生。 　　“放心不下的话，可以给他一笔钱……他看上去过得不太好，而且，可真不像交过他这种级别公子哥当男朋友。” 　　“钱我给得够多了，就他那对吸血鬼爹妈，我就是搬家银行给他，他也阔不起来。”纪旻洲冷着张脸。 　　他随即又烦躁道，“而且，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放心不下他，我是怕他跟顾漆那妈宝男凑一起，俩人作出什么糟心的幺蛾子来。” 　　顾略，“那你就给他笔钱，再送他出国好了。这样，既不用担心他爹妈吸血，也不用操心顾漆这边了。” 　　“……温生一句英文都不会，说不定连26个字母都记不全，出国怎么活？” 　　顾略转过头，眼底意味深长，“你这也要管的话，就真的管不完……只能亲自接手了。” 　　纪旻洲抿起薄唇，沉默了。 　　他侧看去，温生果然已经在顾漆的对面坐了下来，两人开始交谈。 　　他收回视线，驱车离开了。 　　——————- 　　温生刚刚坐下，顾漆替他点的摩卡恰好被送了过来。 　　“谢谢。”温生拘谨的小声道。 　　“找到住的地方了吗？”顾漆问得很自然，像是老友重聚时随口提起的话题。 　　温生低头，“本来工作跟住的地方都找到了，但是……前天被老板解雇了，新的工作还没找到。” 　　顾漆怔了一下，微微歪头，“为什么会被解雇？” 　　温生的手指无意识的摩擦着桌子的边缘，他咬着唇，声音很低的说，“我在一户人家里做保姆，包吃包住，工资也不低……但是我做了没几天后，男主人就……” 　　他没说完，但不言而喻。 　　顾漆望着这个白嫩嫩，水灵灵，然而十分怯懦的少年，心里涌起一股同情。 　　“那你这两天住哪里？” 　　“小宾馆里。” 　　不用说，多半是他能找到的最便宜的那种。 　　温生其实找到了一两个价格低，条件他能接受的房子，但是房东坚决要押一付三。 　　兰城属于一线城市，算得上是经济中心了，即便是最简陋的房子，价格也不便宜。 　　顾漆想了想，手撑着下巴，道，“你不介意的话，可以来我家暂住，等你扎到新工作跟合适的房子再搬出去。” 　　温生一直低着的头蓦然抬起了，但很快他又更局促起来，“可是……这不会很打扰你吗？” 　　顾漆笑眯眯道，“不会哦，我也是最近跟我妈吵架，所以才搬出来单独住，正愁外卖吃腻了，自己做得又不咋好吃，你正好可以给我做做饭，也顺便教教我。” 　　温生有些动心，但又始终觉得自己给对方添了麻烦。 　　不过，当他对上顾漆自然微笑的眸子时，还是点了点头，“好。” 　　他小声的补充道，“我的厨艺还不错的，前任雇主夫妻跟纪……都蛮喜欢吃我做的饭菜，家里的卫生我也可以打扫。” 　　顾漆跟纪旻洲约的时间是上午十点，他跟温生喝完咖啡后顺道一起去了他装修得差不多的工作室。 　　末了他又找了家中等档次、但是味道非常出色的餐厅吃饭。 　　午餐结束后，顾漆陪温生回了他暂时落脚的宾馆，帮他把原本就为数不多的行李搬到了他目前租住的公寓。 　　接下来的几天，温生继续找工作，顾漆则是抱着胖猫逛各大市场，亲自购买选定其他工作室需要的家具和其他琐碎的用品。 　　他准备给自己弄个休息室，在里面摆张床，方便午睡之类的。 　　正躺在一张床垫上试感觉，手袋里的手机就震响了。 　　“顾，顾少爷，”打电话给他的是保洁，硬装已经结束。 　　他已经从保洁公司请了人打扫遗留的卫生问题，“您的工作室让人弄脏了。” 　　“什么？”顾漆一愣。 　　“油漆……墙壁，地板，镜子，全部被泼了油漆……” 　　“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会亲自过去解决。”顾漆微微眯起眼睛。 　　半个钟头后，顾漆出现在那间五颜六色，已经让他想不起原本是什么模样的工作室里。 　　那股浓重的油漆味熏得人直昏。 　　他抱着猫，在几间屋子里大致的转了一圈。 　　连卫生间都未能幸免，盥洗盆马桶被弄坏了，瓷质的墙壁上都是污色的油漆，没一处是干净能落脚的。 　　美短在他怀里一个劲儿的扭着小身子，“溜了溜了，快让我溜。我回车里去等你，熏死了。” 　　顾漆转过头，语气很平和的问一旁不断搓手的负责人，“你们的保安措施，原来这么差劲吗？” 　　打从踏进屋子开始，负责人就没见他的脸色变过，既看不出阴沉，也没什么愤怒的表现。 　　但这种喜怒不形于色的表现，反而莫名更让人觉得压力爆棚。 　　真的是，神仙打架，平民遭殃。 　　“对……对不起顾少爷，”负责人咬牙硬着头皮道，“您来之前我已经粗略的调查过了，昨晚值班的保安，或收了钱让人顶替，或因为各种意外而找人顶替，还有两个，虽然看到了但是碍于威胁……不敢吱声。” 　　顾漆温吞的说，“把监控录像给我拿过来。” 　　“这……”负责人的冷汗掉得更厉害了，一脸惧怕的表情。 　　“你已经看过监控了，也知道了对方是谁，但是那也是你得罪不起的人，因为害怕对方事后追究你交出了监控，所以不敢拿给我，对吗？” 　　顾漆语速缓慢，话里的锋芒却不减。 第20章 　　“顾少爷……”负责人简直是痛苦的叫出这三个字。 　　顾漆轻轻摸着猫，声音轻言细语的，“监控给我，这件事我不追究你们的责任，但你们要是不肯配合的话……我收到的这份礼物，可以转手送给这栋大厦的所有人，不过，我可就不会给你们留下监控了。” 　　说完，少年还朝他微微笑了下，“给你一分钟的考虑时间哦。” 　　“顾漆漆你的工作室没得了。”胖猫懒洋洋窝在他怀里。 　　“唉。”顾漆微微叹息：“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 　　胖猫舔舔爪子：“是啊，咖啡都要AA，你也太难了。” 　　随即，又想到自己日益口感粗糙的猫粮，它也惆怅起来：“我也不容易，跟着你这个穷人。” 　　“我开始怀恋我闭着眼睛沾点颜料就卖至少六位数的日子了。”顾漆揉揉它软软的肚子，亦惆怅道。 　　————————- 　　十分钟后，顾漆如愿的看到了监控录像。 　　一人一猫站在屏幕前，看着画面里那叼着烟的男人一脸嘚瑟的站在工作室门外，拇指朝里，指挥着三五个牛高马大的男人抱着油漆桶往里走。 　　负责人又小心翼翼的递了张条子过来，“这个……是我进去的时候，贴在镜子上的，应该也是这位留下的。” 　　顾漆拿了过来，上面写了一串龙飞凤舞的字，“听说姓纪的给你开了大价钱，你不要，他礼完，那我就只能后兵了，这地儿，你识相的就马上搬，爷心情好还能给你点钱，要是不肯……你租多久，我就让它荒多久。” 　　看不出，这纨绔熊玩意儿竟写得一手好字，还是草书。 　　美短一言难尽的说，“我还以为……是纪旻洲派人搞的呢。” 　　顾漆温吞道，“这傻子又让人坑了。” 　　这确实只能是莫迦南的手笔了，监控也不是忘了抹，压根就是故意留下。 　　就是要让人知道，爷不是你能惹的。 　　“你准备怎么办？”美短仰着猫脑袋问他。 　　“他是莫家的二少爷，我动不了。”顾漆摇摇头。 　　而且，莫凛虽然很烦他，但确实还是把他当弟弟的。 　　虽然一天365天里，他有360天不想看见这熊娃。 　　美短十分老道的说，“毁我疆土者，虽远必诛……顾漆漆，赌一包小鱼干，你不会放过他。” 　　它已经看透这一届宿主了。 　　顾漆一言未发，只是把拷贝下来的监控录像字条一起塞进包里。 　　负责人默默看着他，也不敢说话。 　　结果顾漆做完那些事，随即抱着猫就干脆利落的走人了。 　　半句废话都没有。 　　接着，他十分从容的，折回商场把之前看中的床定了下来，又在市里买了一系列生活用品、零食、水果，以及在胖猫的强烈要求下买了点小鱼干，温吞悠哉的回了公寓。 　　除去晚上吃饭的时候，轻描淡写的跟温生提了这事儿，仿佛什么都没生般。 　　温生有些担心，问他是不是惹上麻烦了。 　　顾漆只是笑了笑说没关系。 　　望着顾漆悠闲而自得的神情，温生忽然也觉得这不是一件什么大事儿。 　　—————- 　　“顾漆漆。”胖猫津津有味吃着小鱼干：“你怎么都不生气的哦。” 　　“宝贝儿。”顾漆哗啦一下撕开了一包薯片，扔了一个放嘴里嘎嘣嚼着：“生活这样美好，为什么和一个傻逼生气？” 　　“那你对叶寻也不生气吗？”胖猫吃完了小鱼干，优雅舔舔爪子。 　　“值得我生气的人…”顾漆认认真真想着：“其实非常非常少。” 　　“居然是有的吗。”胖猫跳上床。 　　顾漆关了灯：“有啊，在我大学的时候，还没有成名前，画作被人顶替了还拿了特等奖。” 　　他的语速慢吞吞的：“那应该是特别生气的一次了哦。” 　　“后来呢？”胖猫有些好奇。 　　“后来我的成名作第二天就被发掘了…”顾漆慢条斯理道：“后面就被年少成名的花团锦簇迷了眼，倒也忘记还有那么一件事让我生气。” 　　“……所以你就气了一天？” 　　“对的哦。”顾漆温吞吞回答它。 　　胖猫默默转过身，把屁股对着他。 　　顾漆上了床，又把胖猫转了回来。 　　————— 　　第二天上午十点，私人电梯外，莫凛的助理摁了往上的键。 　　电梯门徐徐打开。 　　莫凛正准备抬脚迈进去，一抹不该出现的身影先闯入了他的视野中。 　　少年穿着一件宽松的奶白毛衣，手里依旧抱着一只肥嘟嘟的猫。 　　还是那晚在夜潮那件。 　　这个念头从脑海中掠过，莫凛又即刻自的猜测原因，这小少爷离家出走了，一个月五万的生活费要还四万给他，没钱买新衣服了。 　　但即便穿得一如往昔，少年还多戴了一副本该增加艺术家气质的圆框眼镜，他的音容跟气质仍旧跟从前有种乍看微妙，细看会觉得截然的不同。 　　顾漆见到他，脸上也露出了一抹意外的表情，但很快消散，只留下微微的一笑，“莫先生，日安。” 　　男人淡漠的开口，“这里是私人电梯。” 　　“哦，前台说，莫爷爷让他们带我搭这个电梯。”顾漆依然保持微笑。 　　莫凛眯起眼，“你找我爷爷干什么？” 　　而且，刚才老头子突然打电话，非要让他扔下手里的事去董事长办公室，压根就没什么事，就只是为了让他遇上这小少爷吧。 　　顾漆瞅他一眼，“是的，莫先生，我找你爷爷，不是找你。” 　　莫凛，“……” 　　他额角直抽抽 　　这话别人听起来可能觉得他答非所问莫名其妙，但他很清楚顾漆的言下之意——我找的不是你，所以跟你没关系，别问。 　　“莫先生，你如果不想跟我共处一室的话，我就先上了。”顾漆懒洋洋道。 　　话音刚落，莫凛面无表情的走了进去。 　　顾漆朝他身后的助理温和笑了笑，摁下最顶层的数字。 　　董事长办公室。 　　莫凛跟顾漆一前一后的敲门而入，助理在门外等候。 　　莫老看着他们一起出现，满意的笑道，“你们怎么一起来的？” 　　顾漆配合的笑笑，“在电梯里跟莫先生遇到了。” 　　莫老道，“漆漆，你还在跟着小子生气呢，叫得这么生疏，还莫先生。” 　　莫凛也懒得拆穿自家老爷子，或者深究顾漆突然冒出来又想干什么，只淡淡的道，“爷爷，你说的要紧的事情，是什么？” 　　莫老瞪他一眼，“漆漆还不是重要的事情吗？” 第21章 　　莫凛，“……” 　　果然等着，于是他准备掉头就走。 　　“莫先生在这儿正好，”正要转身，他就听见身畔的少年突然开了口。 　　“虽然他从未想过娶我，多半也不屑我的立场，但既然恰好碰上了，我就在莫爷爷您，和莫先生二位面前郑重宣布，我跟莫先生的感情已经结束，我也下定决心，绝不会嫁进莫家。” 　　顾漆语速仍然缓慢，音量也不大，却给人一种很坚定的感觉。 　　莫老愣住了，“漆漆怎么突然这么说？” 　　他起了身，恶狠狠的瞪住站在一边的莫凛，随手就捞起一叠文件往他脸上砸去。 　　“说！你又干了什么对不起漆漆的混账事！” 　　莫凛额头的青筋直跳，双眸冰寒的看着少年，毫无平仄的往外吐字，“顾漆。” 　　他上次竟然真的信了这人的邪。 　　顾漆看也不看他，一脸淡定的跟莫老说，“莫爷爷，您误会了，事情跟莫先生没有关系的。” 　　他把猫放下，从包里翻出一张储存卡，“是莫二少爷，他实在欺人太甚。” 　　莫老一脸狐疑，看了眼莫凛，也伸手接过了那张卡，“这是什么？” 　　莫凛冰寒的双眸冷暗了一层，眼底的情绪沉浮不定。 　　最后眯起眸光，凝落在那个小小的东西上。 　　莫老把卡插一进了笔记本，眉头皱得越来越厉害，脸色也愈的沉。 　　“莫爷爷，这是我妈妈半年前替我租的绘画工作室，这两天才把装修弄得差不多了。” 　　顾漆望着莫老，慢条斯理地陈述着。 　　“结果昨天我去验收的时候，现里面所有的墙壁全部被泼了各种颜色的漆，还是最劣质的那种……” 　　他一边说着，还从包里拿了一叠照片出来。 　　里面都是被泼的五颜六色的工作室毁图了。 　　胖猫懒洋洋蜷缩在顾漆脚边：“我就知道你在这等着莫二。” 　　顾漆继续道，“我知道您喜欢我，我父母也十分欣赏莫先生，但他不愿娶我也就罢了，连莫二少爷也显然很不欢迎我。” 　　他顿了顿，又道：“顾家一贯是需要看莫家的面子的，但我顾漆在莫家沦落到要让人驱赶的地步，也实在不好意思再腆着脸继续高攀了……” 　　“我不想破坏两家这些年的关系，所以也没有告诉我爸妈，但莫二少爷也放了话……” 　　顾漆的声音很轻，但是分量却不轻。 　　莫老勃然道，“那个兔崽子放了什么话？” 　　“如果我不滚，他不会罢休。”顾漆回答得平和而温吞。 　　”岂有此理！“莫老气得在办公桌后走来走去，胸口巨大的起伏俨然很让人担心他会不会突心脏病，或者血压飙升之类的。 　　老人家黑着脸朝莫凛，“去，打电话，把莫迦南给我叫过来！” 　　莫凛面无表情的看向顾漆。 　　少年嘴角上翘，眉眼弯起，展颜回了个笑。 　　是很分明的得意，还有清透的狡黠。 　　莫凛不由自主怔了一怔。 　　顾漆似乎永远都是慢条斯理，温吞吞的，连笑都是温和的微笑。 　　这是他难得的大表情。 　　————————— 　　半个多小时后，正睡得昏天暗地的莫迦南被保镖从被窝里挖了出来，强行“押送”了过来。 　　“爷爷，你干什么啊，”莫迦南一副没睡醒的懒散样，边打呵欠边揉眼睛，“我早上才睡呢。” 　　一叠照片迎面砸在了他的脸上，伴随着怒声的质问，“这些，是不是你干的？！” 　　莫迦南被这怒火吓了个激灵，顿时清醒了不少，他低头一看，一张被泼的五颜六色的室内照片进入他的视线。 　　莫迦南一双眼睛立时瞪圆了。 　　他这才察觉到办公室里有其他人一般，转头看着莫凛，瞪圆了双眼睛，“……哥，你竟然跟爷爷告状？我这可是为了……” 　　为了叶寻嘛，魅力无限的主角受。 　　温温吞吞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为了赶走我这个不受欢迎的外来人嘛，莫二少爷跟莫先生的关系真好，令人羡慕。” 　　莫迦南，“……” 　　什么鬼。 　　莫凛偏着头，眼神复杂的看着顾漆。 　　他伸出脑袋，这才看到站在他哥旁边的少年，“顾漆？” 　　直到这时，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愕然的问，“这个工作室，是你的？” 　　顾漆看他一眼，眼睛是若有似无的笑意。 　　莫迦南无端打了个激灵。 　　“你这个败家子，还不赶紧给漆漆道歉？”莫老怒吼道。 　　“我还给他道歉？我还没找他算账呢！爷爷，就是这妈宝男陷害我，报警说我跟踪他！害我在派出所待了一个星期！” 　　顾漆垂下眼皮，平和的语调里带了点委屈，“对不起莫爷爷，因为莫二少爷半夜开车跟踪我，我实在太害怕，所以就报了警。” 　　胖猫舔舔爪子：“顾漆漆，高明，实在是高明。” 　　“你还跟踪？”莫老的怒气俨然飙升了一个档次，气得连连拍桌子。 　　“莫迦南，我只知道你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但是万万没想到，你在外头尽干些二流子的事情！”他的声音极大，震的人耳朵发疼。 　　“往别人的工作室里泼油漆，半夜跟踪人，别说他是漆漆，就是普通人……是谁教你在外面仗势欺人作威作福？” 　　老爷子越说越气，抬手指着莫迦南道，“因为你从小没妈，爹又一年到头满世界晃荡，半点责任心都没有，所以你从小我就惯着你，可是，我虽然不指望你能有什么大出息，但是我莫家，是绝对不允许出现败类渣滓！” 　　原本满面无畏的莫迦南在听到最后一句时，脸色蓦地一变，顿时跳起脚来，“败类？渣滓？你是不指望我有什么出息吗？还是压根就觉得我不可能有什么出息？因为我爸从小就比不上大伯！我也从小比不上哥！我早就是二流子了，你今天才知道吗？！” 　　说到最后，他简直是在歇斯底里的喊。 　　顾漆，“……” 　　他只是来告个状，没想看这种家庭伦理剧啊。 　　而且……小说里从来没写过，莫二少爷的内心深处藏着这种自尊心的暗伤呐。 　　虽然他确实有觉得这货对他哥的态度，远比看上去的复杂。 　　他在小说里一直是各种满不在乎，神经大条，竟然还有这么细腻脆弱的一面吗？ 　　莫老显然也万万没想到这个成天吊儿郎当，听不进任何说教的小孙子竟然会这么想，一时愣在了那里。 　　办公室里，一下陷入了寂静中。 　　猝不及防袒露内心的小青年比谁都无所适从，粗暴的抹了抹脸，转身就慌不择路的要离开。 　　“站住。” 　　冷冷的两个字，是从莫凛的唇间吐出，“谁准你这么跟爷爷说话的？道歉。” 　　道歉，道歉，一个一个的，开口闭口就是让他道歉。 　　莫迦南转过身，梗着脖子，半是倔强半是挑衅的道，“我不，你能拿我怎么样？” 　　莫凛淡漠道，“不拿你怎么样，不过，你别忘了，你现在用的，大到住的公寓、开的豪车，小到一针一线，全都是莫家给你的，你一天都没有工作过。” 　　果然，大家长的制裁=经济的制裁。 　　无一例外。 　　顾漆深深叹息着，轻轻抱起胖猫：“有钱还是好哦。” 　　胖猫动了动耳朵：“有钱给猫多买几个口味的猫粮换着吃。” 　　“我曾经觉得，金钱乃身外之物。”顾漆摇摇头：“还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 　　—————— 　　莫迦南恼羞成怒，气急败坏，“你……” 　　莫凛波澜不惊的道，“怪别人看不起你？你做了什么让人看得起的事情吗？” 　　莫迦南把手伸进衣服里，怀着巨大的愤怒把钱夹掏了出来，然后把里面的银行卡，纸币全部抽了出来，一股脑往莫凛的身上扔，“给你，都还给你们！谁稀罕你们的臭钱！” 　　顾漆摸摸胖猫的毛：“这就是没经历过社会毒打的青年。” 　　随即，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也没有一个顾夫人那样的妈。” 　　何必呢，现在的小青年，忒年轻，神经也忒纤细了。 　　扔了卡跟钱，莫迦南又要往外跑。 　　“莫二少爷，”顾漆慢吞吞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你这是……要去自首吗？” 　　“你说什么？”手落在门把上，正要大力拉开门的莫迦南定住脚步，回头看刚才说话的少年。 　　顾漆幽幽的说，“监控拍到你了哦，我可以报警的哦，莫二少爷如果要彻底摆脱家族庇护的话，去坐牢倒确实是个很有骨气的选择呢。” 　　莫老：…… 　　莫凛：…… 　　莫迦南，“……” 　　他张了张口，很想大喝一说坐牢就坐牢，老子不怕！但脑子里当即想起自己在派出所里待的那一个礼拜，这句话顿时就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 　　于是，莫二少爷一张俊俏的娃娃脸成了张调色盘。 　　气氛又僵硬凝滞住了。 　　顾漆想了想，叹了口气，温温吞吞的说，“这样吧，莫先生替莫二少爷垫付赔偿我的损失，莫二少爷既然不屑再啃爷爷跟哥哥，这笔钱就当是欠的，哪天莫二少爷靠自己的能力把这笔钱连本带利的还上了，到时候，莫二少爷也算是证明了自己，莫爷爷也不要再说莫二是游手好闲的二流子了，这话确实很伤少年人的自尊心。” 　　莫迦南炸毛道，“谁要他垫付？谁要证明自己？” 　　顾漆朝他伸出手，笑眯眯道，“那你……还我钱？” 　　莫迦南下意识就往身上摸，然而下一秒他的动作就僵住了。 　　他的钱，他的卡，都在莫凛的脚下。 　　莫迦南：…… 　　“还是说……去坐牢？”顾漆歪着头，又慢吞吞问道。 第22章 　　总裁办公室。 　　顾漆懒洋洋地虚靠在椅子里，“钱赔偿不了我的损失，一个月之后，不管莫总花费多少的财力跟人力，我要看到我的工作室恢复如初——” 　　说完，他从包里拿了张纸出来，放到了男人的跟前。 　　莫凛低头看了眼，掀起眼皮问，“你这个，又是威胁？” 　　“威胁？”顾漆似是觉得荒诞般的笑了，跟着才慢吞吞的说，“工作室，是替莫二少垫付的，是你们理应要偿还的，至于这个纸条……莫总，这是我替你们保密，欠给我的人情。” 　　莫凛目光静然，定定的看着他。 　　顾漆不闪不避，展颜回了个没有丝毫阴霾的温和笑容。 　　“莫迦南……跟你的工作室，是怎么回事？” 　　莫凛再度开口，问的却是其他。 　　也就是说，顾漆刚才提的条件，他算是答应了。 　　“不知道呢，前几天纪公子跟顾律师找到我，想要我租下的工作室，我拒绝了，然后昨天……我就接到通知，被告知被泼了油漆。” 　　顾漆睁着浑圆的眼睛，无辜极了。 　　“你准备开绘画工作室？”虽然被泼的五颜六色，但从那些照片里，还是勉强可以看出格局。 　　“对的。”顾漆真诚的点点头。 　　莫凛看着少年的眼睛。 　　这双眼睛……跟记忆里不同了。 　　目光清透，总有一层薄薄的笑意覆盖着。 　　就像是一汪本该清澈见底的泉水，却笼罩着经年不散的雾气。 　　莫凛移开视线，“刚才，为什么帮莫迦南？” 　　要不是他递了个台阶，场面会更加的僵持难以收拾。 　　“啊……虽然顾莫两家联姻的事情没戏，但我希望合作的关系还能跟从前一样，我可不想让莫老觉得，因为我的关系破坏了他们爷孙的关系。” 　　莫老也许的确欣赏他，但再喜欢的外人，也仍旧是外人。 　　正如他的怒火也许是真的，但再没出息的孙子，也是自己的亲孙子。 　　莫凛没有对他的说法表态，最后只不温不火的道，“把之前替你装修的团队负责人的联系方式给我，一个月后你可以去验收。” 　　“好哦，莫总可真是个爽快人，”顾漆语速极慢道。 　　随即，他抱着猫站起身来，“对了，纪公子跟莫二少一个威逼一个利诱想要我的工作室，想必是叶先生十分喜欢呐。” 　　“如果莫总也想拿它讨美人儿欢心的话，我倒是也能忍痛割爱。” 　　顾漆笑眯眯望着他。 　　莫凛撩起眼皮，不甚感兴趣的道，“哦？” 　　顾漆一脸真诚的说，“您可以买个差不多面积的工作室给我，地段稍微差点也没关系，正好我那工作室得重新装修，您可以按叶先生的喜好来，给他个惊喜嘛。” 　　“我租的那地儿，不仅各方面的环境都拔尖，而且风水也格外的好，叶先生是真的很有眼光了，尤其哦，之前纪公子跟莫二少都在我这儿吃了憋。 　　顾漆的手在胖猫身上不断抚摸着，语速缓慢。 　　“您要是一出手就成功的话，就更衬出您果然是那个最爱他且最有能力的男人了。” 　　莫凛淡定地看着她，“你那美术工作室要是开不下去了，可以来我公司当个销售，我免试录取你。” 　　顾漆，“……” 　　“真的不考虑下吗？”他真诚道。 　　莫凛冷笑了声，面无表情的说，“你想得是挺美的。” 　　哎，现实里的大商人现实就罢了，怎么豪门小说里的子弟跟霸总，一个个的也都这么现实。 　　————- 　　莫迦南的卡被冻了，别墅跟公寓被收缴了，车库里收集的一水儿豪车也被开回了莫家的老宅。 　　他孤零零的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手机不断震动着，屏幕上显示着叶寻两个字，他呆呆看了会儿，还是点了挂断，并且一咬牙，直接关机了。 　　电话的那头，叶寻蹙眉看着被挂断的手机，再拨过去时，竟然被人工客服告知对方已关机。 　　顾略将他的神色收入眼底，低低沉沉的笑道，“别打了，莫二跟家里闹翻，被他哥断了经济来源，现在恐怕身无分文，他自尊心受挫，这会儿最不想见的就是你了。” 　　“莫凛这次很生气吗？” 　　“这倒未必，”顾略轻轻笑出声，“据我所知，这件事闹到莫老爷子跟前去了，是莫总的意思，还是老爷子的意思，也难说。” 　　叶寻半阖起眸，漫不经心的姿态不掩轻蔑，“顾家那位小少爷可真是好学生的模板，在学校告老师，进了社会，还兴告家长的。” 　　“我倒是觉得他本事不小。” 　　叶寻水色潋滟的桃花眼望了过去。 　　顾略勾起嘴角，“旻洲跟莫二在顾漆手里都吃了不止一次瘪，而且，我看莫总还挺吃他那一套的，否则，也不会教训完自己的弟弟，还亲自找人赔偿他的损失了。” 　　“他毕竟是顾家的小少爷。”叶寻凉凉的说。 　　顾略的眼底浮着薄笑，并不接话。 　　———————— 　　傍晚六点半，莫凛驱车回到温湖别墅。 　　天色已经昏暗，灯光从落地窗的玻璃溢了出来，唯美温暖。 　　男人嘴角牵出浅弧，长腿大步往里迈。 　　灯都亮着，偌大的客厅里却并没有人，莫凛将西装脱下随时挂在衣架上，边解着衬衫袖口处的扣子，边往餐厅走。 　　餐厅很暗，只亮着烛光。 　　摆盘精美的西餐陈列在桌面。 　　长桌的另一端，生姿的美人在摇曳的光线下，含情的眉目笑吟吟望着他。 　　莫凛笑了笑，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他温声笑问道，“怎么突然这么好的兴致，还亲自下厨。” 　　叶寻习得一手好厨艺，中西餐都拿得出手，事实上，他研究得最深的是法餐，但因为平常节食，又自持身价，毕竟是拿画笔的手，嫌少下厨。 　　叶寻薄唇染笑，不疾不徐的用开瓶器开着红酒，挑着眼角，懒懒道，“我怕我再不好好表现，莫总要让别人勾走了。” 　　莫凛眼皮一挑，“你是为顾漆来的？” 　　“我只说别人，你就想到他，看来这位顾少爷，果真是很特别哪。”红酒倒入高脚杯。 　　莫凛淡淡的，“莫迦南又跟你告状了？” 　　叶寻把酒杯递了过去，蹙眉道，“已经没法联系上他了，你不知道吗？” 　　“是么，”莫凛不温不火，“看来他还有那么丁点的骨气。” 　　叶寻放下酒瓶，“他做了什么，惹你这么大的脾气？” 　　莫凛动作优雅的切着鹅肝，随口般道，“脾气的不是我，是他自己中二病作了。” 　　叶寻似笑非笑，“我很好奇，这件事分明因顾漆而起，他是怎么做到，完完全全把自己摘出去的？” 　　“叶寻，”莫凛语气平淡的说，“你难得有心情亲自下厨，我不想谈别的人，也不想聊其他事。” 　　“那如果我说，我想要顾漆的工作室呢？” 　　莫凛抬眸看着他，语无波澜的问，“你是真的想要，还是想跟顾漆较劲？” 　　叶寻的笑意慢慢淡去，“他威胁旻洲在先，挑拨你们兄弟的关系在后，迦南闯过的祸比这严重的多了去了，我也从没见你真的生气。” 　　他顿了顿，又道： “我都办不到的事情，顾漆做到了，我想知道……他在你这里，究竟能得到多特别的待遇。” 第23章 　　他叶寻固然物质拜金，但他物质拜金的方式不算肤浅。 　　至少，他从不明晃晃的伸手问男人要钱、房子、车子，以及礼物。 　　甚至，大都是男人想方设法的把东西奉到他的手边，还要费尽心思，才能得他点头笑纳。 　　这是第一次，他明言开口，点明想要的东西。 　　“可以。” 　　出乎叶寻的意外，莫凛既未露为难，也不曾犹豫，轻描淡写的就答应了。 　　叶寻对他的反应算是满意，薄唇微微翘起，轻轻的笑着。 　　顾漆即便有百般的手段又怎么样呢。 　　他慢条斯理端起手边的红酒，低头准备品尝。 　　“顾漆说，如果我在稍微差一点的地段买一套面积相仿的工作室给他，他就忍痛割爱，把他签下的三年租约让给你。” 　　男人淡淡的嗓音在安静的餐厅里响起，“顾漆巴不得占下这个便宜，你要给他机会吗？” 　　叶寻愣住了。 　　他放下酒杯，沉声道，“你堂堂莫氏集团的总裁，一个租来的工作室，难不成还要看顾漆的脸色吗？” 　　“不过是他给我一个面子，我礼尚往来，也还他一个罢了。”莫凛淡淡道。 　　“何况，不管是我跟他，还是莫家跟顾家，都不值得为这么一桩小事撕破脸。” 　　叶寻面露嘲色，冷笑道，“他给了你什么天大面子？” 　　莫凛神色自若，“没有顾漆挡在中间，莫迦南惹出了这只幺蛾子，足够把你咬出来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好巧不巧的，迦南为什么刚好把油漆泼到了他的工作室？”叶寻不依不饶。 　　“不巧，今天是谁暗示你来试探我，就是谁撺掇他去惹顾漆。”莫凛漫不经心道。 　　叶寻腾地站起身，漂亮的脸庞冷若冰霜，“你的意思是，顾略跟旻洲居心叵测挑拨离间，只有那位顾少爷单纯善良，最是无辜了？” 　　莫凛放下了刀叉，淡然的说，“我不想为了这么个无关紧要的人跟你吵架。” 　　“如果他是无关紧要，那我真是快要不认识这个词了。” 　　叶寻摁在桌面的手指蜷缩成了拳。 　　“当初迦南追我的时候，你那么生气，你们兄弟也没闹到这一步，现在就因为他误泼了顾漆的工作室油漆，这么小的一件事……你是不是喜欢他啊？” 　　“莫迦南离家出走的事情，顾漆只是个引子，本质跟他没有关系。” 　　莫凛眉眼生霜，但音量始终没有调高，语平缓，条理分明，“这是件小事，但在乎的是你，我说过了，他那个工作室如果你想要，我就替你弄过来。” 　　“还是说，你觉得只有我冒着被他捅破这些事的风险跟他把关系闹崩了，才算能证明我对他没有任何心思？” 　　莫凛的语气没什么大的起伏，却直扣人心。 　　“如果我说是呢？”叶寻几乎是抵着男人落下的话音接口。 　　他鲜少如此冲动，但眼前男人的态度过于冷静，将他心头一簇一簇的火焰扇得燎起了原。 　　“我是个画家，我真正的热爱着艺术，我要那个工作室不是和他一样拿来玩的。”叶寻语气不善：“他顾漆就是个只会听妈妈话的平庸富二代，占着那么好的工作室，也是暴殄天物。” 　　“可以，”莫凛还是那两个字，静深的眸望着他，“如果你预估完后果，还是这么想的话。” 　　叶寻热得接近滚烫的血液，慢慢冷却了下来。 　　“工作室是顾夫人给顾漆租的，她给顾漆的都是最好的，哪怕他儿子对艺术一窍不通，他还是有最顶尖的老师，最高端的画具与最好的工作室。”莫凛平静的陈述着：“至于暴殄天物，顾夫人也不会在意。” 　　叶寻闭上了眼睛，手指按着桌面，因为用力而泛起假白。 　　———————- 　　“顾少爷，请签字。”——陈述，莫凛的心腹助理，礼貌谦恭的微笑道。 　　这是一栋临江的大厦，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能以最好的视野眺望兰城江景。 　　夜晚时灯火璀璨，游轮来往，仿佛居高以睥睨人间烟火。 　　这不是兰城最繁华的地段，但论环境，称得上是最好的之一。 　　甚至单论价钱，也不比他租的那个工作室便宜多少。 　　顾漆无比愉快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递回了笔，仰脸微笑，轻快的道，“替我向莫总道声谢。” 　　助理含笑应下，“没其他问题的话，顾少爷，我回公司回禀莫总了。” 　　顾漆站起身，笑道，“谢谢，再见。” 　　陈述带着其他人一起离开了。 　　偌大的空间就只剩下了一人一猫，安静空阔。 　　淞泉公馆早在开盘之初就被抢售一空，莫凛是走了关系，从别人的手里买过来，再赠与给顾漆，以平和交换他的租赁权。 　　“顾漆漆，”美短跳到他的脚边，跟他一起在落地窗前眺望远方。 　　它不住的唏嘘感叹，“莫凛说要雇你当销售是对的，我看你跟你妈学做生意也挺有前途的，论空手套白狼，真是没人比得上你。” 　　随即，它顿了顿，又补充道：“虽然你的确是个天赋异禀的画家。” 　　顾漆弯腰将它抱了起来，慢吞吞的道，“炮灰就该我这么做才合格，你好我好，大家好，皆大欢喜” 　　“我很欣赏莫总这种干净利落，又有素质的做派，是一掷千金的教科书了。” 　　胖猫疑惑的问，“不过，他之前不是拒绝让你捡便宜吗？ 　　顾漆漫不经心的撸猫，“纪公子吃了瘪，莫二受了罚，叶先生心疼他们嘛，想给我个下马威咯。” 　　胖猫显然难以接受这种给下马威的方式，“……送你一个环境一流，还寸土寸金的工作室？” 　　顾漆轻轻弹了它的耳朵一下，温和笑着，“顾家的少爷，被心上人下了面子，又怎么会是区区一个工作室能弥补的呢。” 　　胖猫一脸鄙视，“真想让他看你接到莫凛的电话以后，屁颠颠喜滋滋开着破奇瑞到处看的嘴脸。” 　　顾漆慢悠悠道，“予人欢乐，与己方便，你这就觉悟不高了。” 　　随即，他顿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我这个车是不是还借得苏公子的哦？” 　　胖猫舔舔爪子：“这样的破车，放到人家那豪车琳琅满目的车库里，都是一种侮辱，他说不定还感谢你开走了它。” 　　顾漆拽拽它毛茸茸的尾巴：“那还是要找个机会去还一下的。” 　　“你干脆在这里继续画画吧。”胖猫认真道：“你不是很厉害的大艺术家吗，在这个世界比叶寻干的更加出名，然后给我买日本皇家进口猫粮。” 　　顾漆沉默片刻：“你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你居然过不惯和我的快乐清苦日子了。” 　　胖猫被戳穿心事，转过去，拿屁股对着他。 　　—————— 　　得了“方便”的顾漆心情非常愉悦，以极大的热枕亲自投入参与新工作室的设计跟装修中。 　　他每天哼着小曲儿，忙得很愉快，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扎在自己的“事业”中。 　　至于外面世界暗的流涌动甚至波浪滔天，顾漆毫无察觉。 第24章 　　初冬的傍晚，落日的余晖已然散尽，城市的夜灯即将亮起。 　　淞泉公馆的停车坪，顾漆抱着猫，往白色保时捷的方向走，正低头跟怀里的宝贝儿说笑。 　　忽然一个身形挺拔颀长的身影从一旁的两车之间逼到了他的身边，在他偏头的瞬间就大力的扣住了手臂。 　　顾漆猝不及防下，整个人都被男人抵在了一旁的车身上。 　　他抬起头，对上了男人遍布阴鸷的俊美脸庞。 　　顾漆又转过头，看着自己挨着的，灰扑扑的车子，十分难过，“这个车很脏，我的衣服，很贵。” 　　男人手指上的力道加重，到了让顾漆吃痛的地步。 　　那暗如深渊的冷眸紧紧盯着他，压低的声线带着罕见的紧绷，“温生被拍卖的那次，你说，我爷爷很快会知道叶寻的存在，Leo会跟他发生故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莫总，车真的很脏……啊——” 　　腕上遽然一痛，顾漆猝不及防的叫出了声，脸都微微了白了一白。 　　莫凛今天没有穿西装，而是一件版型挺正冷峻的黑色长大衣，在这昏暗的夜色中，更衬得他如修罗一般。 　　他的语调很平淡，却充满了警告的意味，“顾漆，我够给你面子了，你也该清楚，我给你面子的理由是什么。” 　　顾漆看了眼他身后的大厦，又想象了一番他此刻焦虑暴躁的心情，单方面的理解了他，遂决定不予计较。 　　他轻轻“嘶”了一声，随即慢吞吞道：“叶先生被莫老绑架了吗？” 　　莫凛没说话，只有眼眸细微的波动了一下。 　　“啊……”顾漆一脸了然的说，“你是来找我结婚的吗？对不起哦，终身大事不是给不给面子的事情，不嫁。” 　　这段时间他的生活里既不见叶寻，也没有他的后宫成员们刷存在感。 　　以至于他都有了跟这帮人不会再有什么交集的错觉。 　　都快要忘记原文里，莫老绑架了叶寻，威胁逼迫莫凛娶顾少爷的事儿了。 　　可惜，剧情虽然迟到了，但没有缺席。 　　莫凛盯着他，“我爷爷绑架了叶寻，为的是逼我娶你？” 　　顾漆慢吞吞研究了会儿他的表情，后知后觉的现好像有什么不对。 　　“老头子是这么跟你说的？” 　　顾漆：“……” 　　好家伙，敢情莫老还没跟你说啊。 　　顾漆的眼神从他的脸上飘到了别处，温吞道：“没，没有哦……只是我自己猜的。” 　　男人的声音在他的头顶响起，“那么，绑架叶寻的是我爷爷，也是你自己猜的？” 　　“嗯？”顾漆十分吃惊的看着他，脱口道，“你不知道啊？” 　　完了，剧情的进度慢于他的估计，他剧透了。 　　胖猫在他怀里喵喵直叫：“顾漆漆你脑子抽掉了吧？” 　　顾漆十分委屈：“他们这么久不来找我了嘛…再说我就那么久以前看了一次小说，就算是个天才也不能记得一清二楚分毫不差呀。” 　　“你没有时时刻刻提醒我，而是天天只知道吃和睡，责无旁贷。”顾漆语速缓慢地把责任踢给监护人。 　　胖猫：“………” 　　它竟无法反驳。 　　却见莫凛的嘴角牵起，薄唇晕开几分轻薄的嘲弄，“老头子跟你说，他要绑架叶寻让我跟你结婚？” 　　“这种事也跟你说，我看他对你的中意跟信任，已经不是孙媳妇的级别了，亲孙子也不过如此。” 　　顾漆连连摆手否认，艰难的试图解释，“没有……莫老没跟我说过，都是我单方面的猜测。” 　　“是吗。” 　　顾漆短暂的沉默了片刻，“对不起，我最近可能吸多了甲醛，脑子不太正常，再加上昨晚做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梦，刚才是胡言乱语。” 　　莫凛也不怒，极淡的道，“你再跟说句瞎话试试。” 　　顾漆蹙起眉，义正严辞道：“莫先生，你这就不讲道理了吧？我知道叶先生出了事，你很担心。但是，这关我什么事？” 　　他顿了顿，又慢吞吞道：“你事先应该调查过了，我这段时间基本两点一线，最多也就是回顾家跟我妈修复下关系，或者去看个电影。” 　　“我清清白白的，你不能因为我之前随口说了几句恰好应验了的话，就把一些莫须有的罪名想象到我的头上。” 　　莫凛没对他的这番话做任何的表示。 　　他反而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知道我给你的这个工作室，值多少钱吗？” 　　顾漆：“……” 　　他有些难过的问监护人：“他这是不是在威胁我哦？” 　　胖猫动了动耳朵，叹息道：“你可能在这个世界成为大画家的梦想要受挫了，看来咱们又只能过苦日子了。” 　　顾漆摸摸它的肚子：“大画家有什么好的，要参加很多奇奇怪怪的活动，一点都不自由。” 　　“我觉得你还是先应付好男主再考虑要不要当大画家吧。”胖猫懒洋洋窝在他怀里。 　　“顾少爷，”莫凛高大挺拔的身躯缓缓逼近，修长有力的手指掐住了他的下颌，将他的脸牢牢固定住。 　　他的嗓音低沉，语缓慢，“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清楚并且能够遵守游戏规则。” 　　“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想得到区区一间工作室，只能以买价换租价……这么毫无性价比的方式吧？” 　　若有若无的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顾漆：”……“ 　　是的，我以为你们这些主角攻，都愿意为了心爱的主角受一掷千金，不计回报。 　　莫凛低下头，声音更轻，也愈让人觉得危险了，“还是你觉得，真的有人可以不付出任何代价，就从我身上捡这么大的便宜……我看上去，像是肯做亏本买卖的人么，嗯？” 　　顾漆： “……” 　　对不起，我错了。 　　天上果然没有白掉的馅饼。 　　只有陷阱。 　　顾漆镇定地抬起自己的左手，虔诚的起誓，“莫先生，我发誓……叶先生的事情，真的真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哦。” 　　“你以为，让我查到跟你有一丁点关系，还会有这种和平对话的机会？” 　　顾漆愣了几秒，干巴巴的说，“谢谢你的冷静跟信任。” 　　“我耐心不够的时候，脾气也没有平常好，”男人的眼神锁住了他的脸。 　　“所以，从现在开始，我问什么，你就老实回答什么，不要让我在事后发现，你的话里有谎言。” 　　顾漆微微疑惑，“你为什么好像笃定了，我这里有你想要的答案？” 　　“叶寻他，现在在我爷爷手里？” 　　顾漆小心翼翼抬眸，“应该是吧……” 　　“我要的，是百分之百的确定，不是应该。” 　　他需要确认。 　　得知叶寻失踪消失的瞬间，他就想起那晚在夜潮的包厢里，顾漆像是随口般说的那两句话—— 　　【第一，你的爷爷很快要知道叶先生的存在了，并且会采取行动；第二，刚才在温生的竞拍会上跟我呛起来的混血小弟弟，可能会跟叶先生相识，然后生很火热的故事哦。】 　　或者说，因为叶寻上次为了顾漆的事情跟他闹了不愉快而去酒吧买醉，后来因为醉意支配，当街一幅油彩画而被Leo惊为天人，彻底缠上时，他就想起来了。 第25章 　　他曾反复而仔细的调查过。 　　顾漆能预知到这件事，是因为—— 　　他跟Leo认识，知道Leo喜欢叶寻？不，那晚在街头，Leo第一次见到叶寻。 　　或者，是顾漆明着或者暗里促成了生？ 　　可是，他们认识就是一个很偶然的事件，偶然的时间，偶然的地点。 　　叶寻喝醉在街头画画更加偶然，几乎看不出有任何有人为安排的痕迹。 　　更重要的是，Leo跟顾漆也是不认识的，他可能只知道顾漆是著名的那个听妈妈话的顾家少爷。 　　除了那晚的竞拍，他们没有丝毫的交集，无论在那之前，还是那之后。 　　他起初派去盯着顾漆的人，回馈过来的说法跟他自己一致。 　　这段时间他的日常就是在公寓跟工作室来回穿梭，回过几次顾家。 　　就连通讯方便，他也排查过了。 　　当然，不能完全排除顾漆可能用了一些更隐秘，短时间内更难找到蛛丝马迹的方式。 　　但以他的判断，概率不高。 　　“是的，叶先生在莫老的手里。” 　　短暂的思考跟犹疑之后，顾漆以慢吞吞的陈述句给了他肯定的答复。 　　夜色更浓了。 　　城市的灯光一一亮起，溢往昏暗。 　　高大的男人背着光，俊美的脸笼罩在阴影里。 　　而因为他的遮挡，少年白净的脸半明半暗，一只眼迎着暖黄的光线，另一只眸则教人看不真切。 　　更没有人看到，顾漆怀中美短目露怜悯的猫瞳。 　　“我不会回答是不是莫老告诉我的这种问题，不然让他老人家知道他告诉了我，我却转头告诉了你，我以后可怎么做人。”顾漆慢吞吞道。 　　“而且，你应该知道确定这个消息是无误的，就可以了吧？” 　　顾漆说完，终于又露了一抹笑容出来，“那么，我希望你们早日找到叶先生，也祝他平安哦。” 　　他这么说，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他是真心祝愿这群人能如小说的结局那样，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 　　甚至不介意为此出一点小小的力，只要—— 　　这群人不要跟他沾上丁点关系。 　　大家最好如两条平行线，永不再相交，或者只有一个交点，从此渐行渐远。 　　只是，人生总有诸多万万想不到。 　　比如他此刻就完全没有预料到，不久之后，他会在异国的土地上，为自己说的这番话，悔青了肠子。 　　莫凛回到了黑色的迈巴赫上。 　　副驾驶上的顾略偏过头，凝眉问道，“顾漆怎么说？” 　　纪旻洲已经顺着叶寻的失踪时间跟地点去追踪了。 　　顾略其实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关头，莫凛会抽个时间专门转到来找顾漆。 　　但也清楚，这男人做事自然有他自己的理由，于是没有多问。 　　莫凛动了车子，面色沉郁，简略淡漠的道，“嗯，是我爷爷的手笔。” 　　这倒也不是个令人意外的答案，只是…… 　　顾略眯了眯眼睛，“莫老的目的是？” 　　“用叶寻当筹码，逼我跟顾漆结婚。”莫凛的语气听不出情绪。 　　顾略哑然了一会儿，“可是……如果他的目的是这个的话，应该要跟你摊牌才对。” 　　就像绑匪肯定会联系被绑架者的家属，因为得要酬金。 　　这个问题，莫凛当然是考虑过了。 　　他的眼神寒，脸上的郁色更重，“所以，事情可能比这更糟糕。” 　　顾略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 　　如果莫老的目的只是为了逼莫凛妥协就范，那么至少叶寻作为筹码，目前是安全的。 　　但如果他没有丝毫表示的话，就很有可能意味着…… 　　他决定直接处理掉叶寻。 　　——————- 　　莫家，宅邸灯火通明。 　　莫老傍晚遛完狗，正在前厅里沙旁给趴在地毯上的，威风凛凛的大德牧梳毛。 　　莫凛大步从外面走进来，衣摆掀起一层薄风。 　　“大少爷。” 　　整个兰城，也只有莫家老宅的佣人会这么称呼他。 　　莫老听到动静，转过头惊讶的看着他，“你今天怎么回事，平常半个月都不见你回来一次，中午刚过来吃了个饭，现在又来了，公司出什么事了？” 　　话说完，他就注意到莫凛的脸色异乎寻常得厉害。 　　“爷爷。” 　　他的语调依旧平淡，但寒意极重。 　　“叶寻在哪里？” 　　莫老疑惑的看着他，“你说谁？” 　　“绘画家叶寻，事到如今，您不会还想说，不知道是他是谁吧。” 　　莫老一顿，随即放下手里的东西，站起身来。 　　发渐生白的老人跟英俊的成年男人就这样形成了对峙的局面。 　　“你难得这么着急，”莫老眯起年老而浊的眸，稍作回忆。 　　片刻后便了然过来，“你中午突然回来，还跟我一起吃了个饭，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也是为了这个人，在试探我？” 　　莫凛缓缓淡淡的道，“爷爷，不要伤害他，这是一切的前提。” 　　莫老接过佣人递过来的湿热的白色毛巾，细细的擦拭着自己的手，“如果我没有现，你准备隐瞒到什么时候？” 　　莫凛沉默。 　　莫老沉声问，“你不愿意跟漆漆结婚，就是为了这个画家？” 　　“有没有叶寻，我都打算不结婚。” 　　“人生大事，你觉得我会由着你任性吗？” 　　“我一直没跟您说，爷爷，我身有隐疾，甚至不能履行做丈夫的义务，跟别人结婚只会耽误对方。” 　　“胡扯！”莫老高声怒道，气得胡子都在抖动，“你为了个见不得光的画家，连这么乌七八糟的理由都扯出来了！” 　　“您不信的话，可以带我去医院检查，何况，您以为我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从未有过对象。” 　　莫老冷笑，“那现在怎么有了？怎么，你俩信奉精神恋爱？无性恋患者？” 　　莫凛眼神微暗，抿起了薄唇。 　　“您先把人放了。” 　　莫老往身后的沙上一坐，悠悠的道，“我费这么大的劲儿，你觉得可能吗？” 　　莫凛眉眼间的沉郁愈浓厚，声音也变得冷硬，“您就非逼着我娶顾漆？” 　　“我是很满意他，但如果你要实在不喜欢，娶个差不多的也不是不可以。” 　　“不可能。” 　　“我的条件就摆在这儿了，你要不同意，就凭自己的本事去找。” 　　“我会，”两个字眼从他的喉咙里逼出，“不过，我希望您在考虑这件事的时候，多掂量掂量后果。” 　　莫老瞬间黑了脸，“你这是在威胁我？” 　　莫凛冷淡的说，“就是威胁。” 　　说罢，看也不看莫老勃然大怒的脸色，也不管他在身后怒声叫着自己的名字，利落的转身，大步往外走。 　　早在爷孙两人起了争执的时候，佣人们就识相的退开了，偌大的客厅只剩下了莫老一个人，以及他腿边趴着的狗。 　　莫老的手搭在扶手上，兀自的平复了一会儿怒气，待呼吸重新恢复原本的频率，他眯起一双锐利的眼，拿过茶几上的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 　　“莫老，”电话那边是个很恭敬的中年男人。 　　莫老的手摸着大德牧的脑袋，极有威严的声音淡淡的道，“去替我查一个人。” 　　“您说。” 　　“叫叶寻的一个艺术家，他最近好像出了点事，一并查清楚。” 　　“是。” 第26章 　　叶寻的这起绑架案，说得上是高调，甚至嚣张。 　　虽然动手的人堪称专业，事先破坏了监控摄像，车子甚至是偷来的，之后弃于郊外被警察现。 　　但堂而皇之的选择在了白天。 　　甚至有目击者亲眼看着两个男人从面包车上下来，动作极快的把人掳上了车。 　　整个过程不到五秒，且因为角度，连脸都没看清。 　　深夜，银湖域别墅区。 　　莫凛半靠在沙发里，正阖眸疲倦的捏着山根。 　　随手搁在一旁的手机震响了，他睁眼低头看了一眼，很快拿起来接听。 　　“莫总。” 　　电话是顾略打来的，他的声音有些沉重，带着些不妙的味道，“旻洲那边无意中现了点新的情况。” 　　“说。” 　　“Leo的家族在欧洲为他定了未婚妻，是个多国混血，据说本来在美国读书，几个小时前Leo听他朋友顺嘴提起，那女人好几天前来了国内，旻洲让人查了她的入境记录，现她不是一个人或者跟朋友亲戚一起，而是带了几个身份不明的男人。” 　　莫凛从沙里站起了身，“跟纪旻洲说，马上派人把她找出来。” 　　顾略低声道，“好，不过……你爷爷那边怎么样了？” 　　霍深寒的瞳孔重重一缩，脑海中迅交错闪过顾漆的脸跟他爷爷的表情。 　　他冷静而淡漠的道，“还没确定究竟是谁动的手，两边一起查。” 　　顾略，“……顾漆不是肯定的跟你说，是你爷爷吗？” 　　因为顾漆的说辞，别说莫凛的追查方向是莫老这边，就连纪旻洲也把大部分的注意力集中在了莫家的势力上。 　　如果不是Leo的朋友无意中提了一嘴，他们可能到现在都不知道，有那么个女人出现在了兰城。 　　而莫老会和一个从国外来又年纪轻轻的女人合作的可能性，无限趋近零。 　　如果他真的将叶寻的人际关系彻查了个清楚，最好的选择，是同纪旻洲的爷爷一起动手。 　　莫凛没说话，他挂了电话，俊美的脸面无表情到极致。 　　眼底如疾风般酿出巨大的风暴。 　　他落回身侧的手掌中死死握着手机，只是各个手指关节都泛着可怖的白。 　　顾漆。 　　不要让他现，这人在骗他。 　　第二天，清晨，某郊区的别墅。 　　“你们是谁，想干什么？”一个女人，模样二十岁左右，穿着一身奢侈大牌。 　　有很明显的混血痕迹，长得很漂亮，但奇异的，整体竟然看起来偏东方一点。 　　她被一群陌生的男人堵在别墅，也半点不见畏惧害怕，反而嚣张的很。 　　抬高了下巴冷冷问她唯一认识的男人，“Leo，你把我骗过来，是想干什么？” 　　Leo的未婚妻，简称may，顾略站在沙发范围外的位置，冷眼看着。 　　这俩不仅在家世上门当户对，连头脑都是如出一辙的简单。 　　从国外带了雇一佣兵过来绑架自己的情敌，丝毫没有“犯罪”的觉悟，大大咧咧的就用自己的身份下榻兰城最贵的酒店。 　　Leo打电话约她出来，她只问了句你怎么知道我来了，然后就出来了。 　　Leo虽然走到哪里都是吃喝玩乐挥金如土的标准花花公子做派，也十分的高调傲慢，但毕竟还很年轻。 　　加之他大多时候都是笑嘻嘻的，很少有让人觉得可怖的时候。 　　但此刻，他那张漂亮的混血面庞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冰冷阴沉，“我为什么找你，你心里没数吗？” 　　说罢，一脚踹翻了旁边的椅子，戾声道，“别跟我装，把叶寻交出来！” 　　may哪是个容易害怕的主儿，不惧反笑，“你说你新找的那个画家吗？太晚了啊，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到了哪儿。” 　　Leo沉着脸，“你什么意思？” 　　may一笑，“那个画家不是想跟我抢男人嘛，我成全他喽，送他去一个一天24小时都不缺男人的地方。” 　　Leo的表情瞬间难看到极点。 　　“Leo，”may看到那个相貌英俊，神色寡淡，始终优雅坐在沙上的男人淡漠的开了口。 　　“你如果想跟这位mi11er家族的小姐取消婚约的话，是不是一件很困难？” 　　Leo不知道莫凛为什么突然问了个这样的问题，但还是皱着眉头不自在的点了点头。 　　却见莫凛勾着唇，露出一抹清浅却令人莫名胆寒的笑来。 　　他慢斯条理的说，“那如果，这位名门之后的千金跟不同男人寻欢作乐的不雅视频传遍网络呢？” 　　may心颤了一下，却还是冷笑道，“你敢！” 　　男人没有情绪的眼神居高临下的睨着她。 　　像是在看一个什么根本没有生命的东西，“敢不敢，你现在就能知道了。” 　　话落，一个手下模样的男人走上了前，“先生，药跟摄像机已经备好了。” 　　“您吩咐要找的人也已经在路上，现在把药注射进去，等他们到的时候，应该刚好可以开始。” 　　莫凛淡淡道，“那就动手吧。” 　　may显然被他轻描淡写却气场慑人的姿态吓住了，表情慌张的看向Leo。 　　她虚张声势的喊道，“我是你的未婚妻！你以为我如果出事了，我会罢休吗？我家人会放过你吗？” 　　Leo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美国玩得多嗨吗？” 　　“放心，真到了那时候，我会亲自过去找批人证，让他们说明这就是你的日常，视频会流出去只是你自己不小心，却恼羞成怒的反咬我一口。” 　　“你……” 　　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may猛然回头，棕色的眼眸气愤又惊惧不已，“你们疯了！我爹地不会放过你们的！” 　　“你爹会不会放过我，我是不清楚，但他现在肯定是救不了你了，”莫凛站了起来，“不过我知道，我走出这间屋子的时间，是你最后的机会。” 　　———————- 　　三分钟后。 　　may被Leo拖进了地下室，暂时软禁起来。 　　莫凛朝顾略道，“那地方是另一个方向，打电话给纪旻洲，让他立刻带人过去。” 　　顾略点了头，迅拿出手机拨了电话，不到十秒就结束了通话。 　　他拿着，“让Leo守着这女人，我们现在也过去。” 　　“嗯。” 　　“莫总，”两人一起往外走的时候，顾略走到他身边。 　　“顾少爷这回，骗得你不浅啊。” 　　——————- 　　一小时后。 　　莫凛跟顾略赶到了may交代的地点。 　　但他们的脸色并不好，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沉。 　　原因很简单，按照纪旻洲出前的距离，他半个小时前就应该到了。 　　但从他应该抵达的时间点开始，顾略就联系不上他了。 　　他本人甚至是他心腹手下的手机一遍遍的无人接听。 　　这是个低处偏僻，几乎是靠着山，之前也不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废弃小屋。 　　两人的身后跟着七八个穿黑色西装的保镖。 　　一行人从车上下来在杂草中步行了五分钟左右，就看见遍布在废弃小屋周边，躺得稀稀落落的男人。 　　毫无疑问，这里经过了一场恶战。 　　但是怎么可能，may总共也不过带了几个雇一佣兵过来，纪旻洲带来的人足够碾压他们了。 　　莫凛绷紧着下颌，几步上前，一脚踹开了那张摇摇晃晃的破门。 　　顾略一怔，几步走到被铐在窗边，神色铁青，脸上还满是擦伤的轻血痕，整个人无比狼狈的纪旻洲面前。 　　“你怎么回事，叶寻呢？” 　　“被带走了。” 　　“谁？” 　　莫凛一路走进来时，眼神就扫过了那些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人。 　　从衣着跟气质的区别看，明显属于两拨人，一拨是纪旻洲带来的，还有一拨，应该就是may花钱雇的那些人了。 　　纪旻洲一双眼睛看向了莫凛。 　　他哑声开口，“是我爸的人，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还有你们莫家，或者说，你爷爷的人。” 　　————- 　　傍晚，顾漆跟温生正在吃饭。 　　“温生你好厉害哦。”顾漆嘴里一边咀嚼，一边真心实意的夸赞着。 　　温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没有很厉害…” 　　胖猫吃着小鱼干：“这时基本操作吧。” 　　顾漆用神识和它慢吞吞交流：“我的手是天生画画的哦，它不愿意做饭。” 　　胖猫懒洋洋地要回应他什么，却被巨大响声打断。 　　“咚！”“咚！”“咚！” 　　非常大力的捶门声突然响起，听这动静就知道，来者非常的不善。 第27章 　　温生睁大眼睛，有些惊慌的小声道，“顾漆，会不会是我爸妈来找麻烦了？” 　　之前他们去他租的地方要钱，就是这么砸门的。 　　“应该不是，这儿的保安系统还不错，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人能混进来的。” 　　顾漆放下筷子站起身，“我去看看，你留在里面，有什么不对就打给保安。” 　　温生紧张的点着头。 　　顾漆先去看了监控视频。 　　门铃也不按，正站在门外重重拍着门的，赫然是莫迦南。 　　顾漆抱着猫，慢悠悠地拉开了门，“二少……” 　　那个爷字还没念出来，顾漆就看见弯下腰抱起了什么东西的莫迦南正起来，竟举起怀里的小桶子就要往他头上倒—— 　　他眼睛一跳，身体的反应倒快于大脑，条件反射的急急往后退去。 　　红色的油漆被泼在地上，溅到四周。 　　顾漆看着他成了狼藉的门口，又抬头看门外满脸遗憾的莫迦南，有些冷漠地说，“好歹也是豪门小少爷，兰城知名纨绔，你真的就想不出什么，稍微有点档次的，教训人的方式吗？” 　　莫迦南朝他竖起中指，“对付你这种心机深得可怕的人，就是越简单粗暴越好！” 　　顾漆： “……” 　　他无言的看了莫二一会儿，非常真诚的问：“请指教，我怎么……心机深得可怕了。” 　　叶寻没被救出来吗？ 　　那也不意外，原文里他就是没被救出来。 　　不过，他虽然没帮上什么大忙，但也算是指点了一二。 　　怎么这待遇比原主还不如？ 　　“连我哥都信了你的邪上了你的当，你真是我见过的最可怕的人！” 　　霍迦南先是不住的唏嘘，转而又愤愤起来。 　　“你跟叶寻到底什么仇什么怨？你要这么害他！哼，你以为毁了叶寻我哥就会喜欢你吗？我估计他现在整天想着，怎么悄无声息的把你沉尸江底，给太平洋的鱼儿加餐！” 　　“你哥上我什么当了？”顾漆还是没听明白。 　　莫迦南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你骗他绑架叶寻的是我爷爷！” 　　“……难道不是吗？”顾漆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事不太对劲。 　　“现在是了！” 　　顾漆认认真真想了一会儿，还是没能想明白，“什么意思？” 　　“那个may本来要把叶寻卖到国外去，是不是也是你唆使的？” 　　“may？”顾漆略一回忆，“Leo的未婚妻？” 　　“你果然认识她！” 　　顾漆心里咯噔一下，“……是Leo的未婚妻绑架了叶寻？……不是莫老？” 　　莫迦南冷笑，“你还想装作不知道，你以为现在还有人会相信你吗？” 　　“叶先生现在人呢？”顾漆语速难得快了些许。 　　“拜你所赐，被我爷爷跟纪旻洲他爸截了胡，运到国外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藏起来了！” 　　“我们家老头子说了，除非我哥乖乖跟你结婚，否则叶寻就只能一直在地球上最贫困动乱的地方活着！” 　　莫迦南恶狠狠的说，“恭喜你，要是真的找不着人，你很快就能如愿嫁进我们莫家的大门了！” 　　顾漆冷漠的望着他，并没说话。 　　莫迦南哼笑，“你是不是又准备报警？赶紧的啊，小爷这回等着。” 　　顾漆瞅了他一眼，温和的笑了笑。 　　随即，只见他弯腰捡起油漆桶，直接往莫迦南身上用力砸。 　　莫二少“嗷”的一嗓子往后退，门就“啪”一声，被彻底关上了。 　　————— 　　顾漆觉得很乱。 　　外面比他想的更乱。 　　他可能会记错，但不可能遗漏重大事件。 　　顾漆在门板上默默靠了一会儿，然后毫不客气的拎起无声无息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过来的美短。 　　“为什么会这样，你们干了什么？“ 　　他眯起眼睛望着它，语气有些不善。 　　美短被拎着后颈，小身子从容的荡着，“什么我们干了什么？” 　　“绑架叶寻的分明是莫老，那个may后面才出场的，这儿根本就没她的事。” 　　“或者是你们为了坑我，在人为调整剧情。”顾漆有些难过：“你果然是不想和我过这种清苦的日子了。” 　　“哇，顾漆漆，这是你自己的失误，怎么能怪罪到我们头上？”胖猫终于象征性挣扎了一下。 　　“系统也没有要求你跟原主的个性行为都保持一致，你为什么觉得剧情得跟原文一样？因为重大男配的你面目全非，所以产生了多骨诺米牌效应，很多事情也变得不一样，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它终于跳下来：“所以，你昨天答应我的虾味饼干还买不？” 　　“为什么绑架叶寻的不是莫老？”顾漆没接胖猫的话，反过来问它。 　　“因为莫老都不知道他的存在哦。” 　　顾漆一时语塞，“……怎么可能，他早该查到了。” 　　“因为你哦。”胖猫懒洋洋道。 　　顾漆冷漠地望着它。 　　美短在半空中晃悠累了，扑腾着跳到了一旁的鞋柜上。 　　它边舔着自己的爪子边道，“莫凛送了你一个那么值钱的工作室——你觉得，在别人看来，会怎么想呢？” 　　顾漆慢吞吞道：“可是我不是柏拉图的信徒哦。” 　　美短猫脸深沉的望着他，“你是不是天主教徒？不是也没关系。但应该看到大卫·芬奇执导的那部电影吧，贪婪，是七宗罪之一。” 　　达摩克里斯之剑悬在头顶的滋味委实不好受。 　　除了那天晚上莫迦南抱着一桶油漆来找过他的麻烦，叶寻的一众男人都不曾再出现在他的面前。 　　顾漆当然不会天真的认为，这事儿能就这么算了。 　　如果事情真的像莫迦南跟胖猫说的那样，莫老原本连叶寻的存在都不知道，而莫凛则因为他的误导而自己将叶寻暴露了…… 　　这梁子可真的结大了了。 　　还是多少张嘴都数不清的那种。 　　不知道他是忙着满世界找叶寻没时间同自己算账，还是没想好应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把他沉尸太平洋。 　　他宁愿他们几个跟霍迦南一样，轮番上门臭骂他一顿。 　　其实泼个油漆也无所谓的哦，只要不是硫酸就行了。 　　然而毫无动静。 　　时间越长，顾漆就越是觉得他们可能计划周密，手段狠毒。 　　他原想回顾家去避避风头，顾夫人的控制欲虽然没有减轻的意思，但人生安全能勉强得到保障。 　　可是胖猫在一旁凉凉的喵声提醒，“你是想再多拥有一份嫁进莫家的助力吗？” 　　顾漆认认真真想了一会，更加难过了。 第28章 　　就这么过了几天，原主一个大学关系不错的朋友突然打电话联系他。 　　那女孩先是哭诉了半个钟头她刚分手的前任是多么多么的渣，然后顺势就问他最近有没有时间，她失恋了想出门散心，准备去欧洲那边旅游。 　　再没有比这下得更及时的雨了。 　　刚好工作室还在装修，他完全空得出时间来。 　　更重要的是，在这微妙的关头间，远走避开强劲的风头，显然是个不错的选择。 　　虽然酒醉后依旧会恢复清醒，该愁还得愁；而他也不可能一直在国外荡。 　　—————————— 　　五天后，阿姆斯特丹。 　　两人从机场出来，事先安排好的车已经在等候。 　　“这边的别墅是你们家的，还是临时租的？”大概并不是出于巧合而是真的耳濡目染言传身教，顾漆的朋友无一例外跟他身份差不多。 　　“不是啦，是我爸朋友的，听说我过来玩，说可以随便住，平常也是闲置的。” 　　四十分钟后。 　　顾漆望着车窗外的景色，微微疑惑的问，“我们住的地方在很郊区吗？“ 　　“可能吧？我之前也没去过，不过我们反正应该有车，应该没什么关系。” 　　毕竟是人家安排的，顾漆也不好置喙。 　　又开了大约二十来分钟，车子终于在一栋别墅门前停下了。 　　“顾漆，里面应该打扫过了，你先带行李箱进去，我跟这小哥约下明天的时间跟大概的日程。”任性的富二代说走就走，什么攻略都没做。 　　顾漆点头说了声好。 　　他穿着米白色的毛衣，一手推着3o寸的黑色行李箱，银渐层色的猫咪自觉的紧紧扒在上面。 　　顾漆一边打量着，一边慢悠悠的往里走。 　　白色的独栋小别墅，前面带小花园，门是开着的，铺着古旧而干净的地毯。 　　顾漆抬脚踩了上去，厚软安静。 　　客厅很大，窗帘都被拉上了，开着暧昧的暖黄色光线。 　　而正中央的沙上，靠坐着一个眼熟，却绝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男人。 　　顾漆想都没想，转身就要往门外走。 　　“砰”，不大不小的一声，两扇门当着他的面被关死了。 　　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强壮男人挡在他的面前。 　　顾漆一瞬间顿悟了过来。 　　他可真的是，以生命在诠释，什么事叫做千里送人头。 　　“过来，”男人声线低沉，语气冷漠，“把字签了，如果你不想客死他乡的话。” 　　顾漆，“……” 　　他低头，跟自己的猫对视了一眼。 　　放下包，抱起猫，走了过去。 　　“宝贝怎么办？我要被抛尸了。”顾漆叹息道。 　　“希望他们会给我买日本进口的皇家猫粮嗷。” 　　顾漆更加难过：“我就知道你早就嫌弃和我过的清苦日子了。” 　　“你要冷静，与他周璇。”胖猫鼓励道。 　　沙前的茶几上摆了一叠散开的文件，以及一支签字笔。 　　“这是什么？”顾漆有种不祥的预感。 　　“结婚协议。”莫凛波澜不惊的吐出四个字。 　　顾漆望着他，慢吞吞道： “我说过很多次了，不愿意嫁给你吧？” 　　“你觉得你愿不愿意，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吗？” 　　顾漆语速很慢，但是话语很坚定： “我不会签的。” 　　莫凛半阖起眸，一副懒散淡漠懒得跟他废话的表情，只下巴朝他微抬了下，道，“给他。” 　　然后，原本站在他身后的黑衣男人拿了把手一枪放在茶几的文件上。 　　莫凛冷冷的说，“行，你吞枪吧，我不强求死人。” 　　顾漆站着没有动。 　　过了一会儿，他才慢吞吞开口，“叶先生的事情，是我给了你错误的消息，导致你方向错误，我很抱歉，但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继续，我给你说遗言的时间。” 　　顾漆，“……” 　　“我是真的以为绑架叶先生的是莫老，才那么跟你说的。”顾漆硬着头皮说。 　　“从好几个月前起，我就现我做的有些梦会变成真的，其实你跟叶先生的事情也不是我无意中现的，是你们一起出现在了我的梦里。”他的语速微微加快了一点点。 　　“还有温生在夜潮被拍卖，我当时是为了求证真伪而去。后来看他的确可怜，才出手捞了他的哦。” 　　莫凛只漠然的看着他，眼底无动于衷。 　　“我见到Leo之前，就先梦见他了，跟叶先生在一起，所以我当时才会说他们很快会生火热的故事。”顾漆望着他。 　　“莫老绑架叶先生的事情也是一样……我想，我的梦大概有点预示的作用，但也只是大概的预示，细节难免就漏掉了。”他又恢复了慢吞吞的语速。 　　“莫老绑架叶先生这件事我也没说错吧？只是我也没想到……中间还会有这样的波折。” 　　因果确实是一件很玄妙的事。 　　细想来，因为他事先知道了果，竟然导致了因的生，使得本来跟出了岔子的道路又因此跟原轨迹重合了。 　　仿佛是注定了，不可抗拒的命运。 　　原本一直立在窗边的顾略含笑走了过来。 　　莫凛让他签的这些合同免不了需要专业律师在场。 　　协议的内容又注定了不能被一般人知道，而顾略自然就是最好的选择。 　　顾略挑着眉头问，“顾少爷，怎么你梦里的主角都是叶寻？他对你来说，难道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顾漆假装在看窗外的风景。 　　“那么，”莫凛望着他，缓缓淡淡的问，“你的梦有没有告诉你，你是活着嫁给我，还是埋尸在了什么格外钟爱的地方。” 　　“死前告诉我，我好成全你的预示。”他的语气含了一丝威胁。 　　顾漆假装在看自己的脚尖。 　　莫凛淡淡道，“我看你的表情也没有从容赴死的安详，所以，你在自己的梦里是嫁给我了吗。之前才会一遍一遍的向我重复，不想跟我结婚，看来你梦里的婚姻是不太幸福。” 　　顾漆望向他，慢吞吞地说，“你相信我说的话？” 　　“结局都一样。” 　　“你相信的话，那就该知道我是无辜的，对叶先生跟你们都没有恶意呀。”顾漆真诚道。 　　“是真的话，你梦里的预示都一一应验了，没有道理跟你自己有关的这一桩就要被漏掉。” 　　顾漆叹息道，“看不出来，你是宿命论这个派系的。” 　　莫凛开始失去耐心，“顾漆。” 　　“真的结婚也好，只是做戏给别人看也罢，我的答案都一样，不要。”顾漆语速很慢。 　　莫凛冷冷望着他，“你是觉得，我在跟你说笑吗。” 　　“没有哦，”顾漆抱着猫，甚至朝他温和笑了笑，轻声道，“你大费周章的让人把我引到这儿来，不就是因为，如果顾家的独子死在国内，以我爸妈的身份会很难不了了之，出了国就不同，只要处理得足够干净，可以避免掉很多麻烦。” 　　顾略在一旁闷笑不止，“莫总，我就不说有多少人对你趋之若鹜了，就算你做不了一个合格称职的丈夫，也不至于让人难以接受到宁死也不肯当你名义上的配偶吧。” 　　他想了想，又说，“不然，你再跟莫老商量下，顾少爷不愿意活着嫁给你，冥婚行不行。” 　　顾漆看了他一眼，并不说话。 　　这人真讨厌。 　　莫凛的视线转移，落在顾漆怀里的猫身上，他开口，“把他的猫拿过来。” 　　顾漆警惕的抱着猫后退一步，“你想对它做什么？” 　　“丢出去做野猫或者剥皮剔骨，都随我高兴。”莫凛淡淡道。 　　屋内两个保镖中的其中一个人很快上前，作势要强行把它抢走。 　　顾漆其实并不担心这猫。 　　据他所知，只要化成黑猫的形态，就只有他能看见它了。 　　他不认为莫凛真的会跟只猫过不去，最多也就扔出去罢了。 　　因此，他只是意思意思了一下，就让保镖把猫抱走了。 第29章 　　顾略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他的神色，镜片的遮挡当人无法看清楚他的眼神，唯有薄唇上几分似有若无的薄笑分外鲜明，“顾少爷真是完全无畏于死亡，令人惊叹。” 　　“不过，这种级别的美人如果就这么香消玉殒了，实在可惜。恰好这里是阿姆斯特丹，拥有合法而自由的红灯区，这么漂亮的东方男孩，会是不少男人的福音。” 　　枪是威胁。 　　红灯区是另一种威胁。 　　“这不是个好建议，顾律师，”顾漆真诚的说，“第一，我可以死，第二，我要是活着回国了，能不能让莫总付出代价是难说。” 　　“但是顾家想对付一个律师，还不至于没辙，所以，你们还是直接毙了我吧。”他慢吞吞道。 　　莫凛看着他说，“你觉得我不会杀了你。” 　　“老实说，我的确是这样认为的。”顾漆认真点点头。 　　莫凛笑了笑，点头道，“你猜的很正确。” 　　他这样说，顾漆反而不安了。 　　果然，下一秒，莫凛就从沙上起了身，拽起他的手不顾他的挣扎跟踉跄，大步拖着他往里面的方向走。 　　“你要我去哪里？” 　　顾漆试图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当然无果。 　　男人看似只是随意的扣住他，却将他牢牢钳制在了指间。 　　一路跌跌撞撞顺着阶梯在不断往下走。 　　到了地下室门口。 　　霍莫凛一手推开了门，另一只手则直接将他甩了进去。 　　“莫凛！”顾漆的声音难得的染上了一丝惊慌。 　　他想要出去，却见男人淡淡看了他一眼，拉着门把，“砰”的一声，门被彻底的关死了。 　　最后的光源消失，地下室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莫凛！莫凛！”顾漆不断的拍打着门板，然而再得不到丝毫的回应。 　　他想干什么？ 　　囚禁他，让他在无望的黑暗跟安静中，一点点崩溃，直到在彻底的绝望中孤独的死去？ 　　还是想击溃他的心理防线，逼他妥协，点头答应结这个假婚。 　　理智告诉他，只会是第二种。 　　可是…… 　　顾漆迅阻止了自己的思维散，没有可是，就是他想的那样。 　　满目漆黑，哪怕眼睛适应后，也仍旧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暗。 　　然后是静，唯一能让听觉感知的，只有来自自己的呼吸，还有被放大的心跳。 　　顾漆小心翼翼摸着墙，大致的丈量了一下地下室的面积。 　　他摸到了一张只有木板的床，一箱矿泉水，一箱食物——上面是面包，下面是真空包装的饼干，还有简易的洗手间设施。 　　基本就等于监狱里的禁闭室了，只是更大一点。 　　顾漆靠墙坐在床上，闭着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眼前似乎有光亮起，还有沙沙的声音。 　　他睁开眼睛，现正对面的墙壁上竟然有投影出来的视频。 　　这是……电影？ 　　他不认为莫凛会怕他无聊，还给他准备了消遣。 　　开始的时候，顾漆以为莫凛是要给他放一些恐怖片。 　　或者那种存在大量残暴血腥镜头，会引起强烈不适的限制级影片。 　　毕竟在这种环境中，看前者会放大恐怖的氛围，而后者也会大大小小的影响人的心理状态。 　　恐怖片他不怕。 　　曾经心理状态不好，对什么事情都没有感觉的时候，他看过大量恐怖片刺激自己。 　　顾漆原来的状态应该算是对什么事情都没有感觉，没有诉求。 　　宛如一滩死水，无波无澜。 　　一分钟后，顾漆的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因为他很快现眼前正在放的不像是电影，没有片头，也没有制作团队或者演员表之类的东西。 　　更像是一段录摄的影像。 　　跟生活中的dV拍摄差不多，只是内容…… 　　五分钟后，画面里出现了第一个让他惊叫并且身体条件反射试图往后退的镜头。 　　四十分钟后，他抱着马桶干呕不止。 　　不愧是男主。 　　算他狠。 　　————— 　　“莫总，”保镖提着银渐层的美短，为难的问，“这猫怎么处理？” 　　他手背上已经被这猫抓了几道口子出来。 　　莫凛从笔记本的屏幕前抬起头，看了眼保镖手里满目无辜的猫咪一眼，“放着吧，去买点猫粮跟装猫的笼子来。” 　　“只要这两个吗？” 　　莫凛没养过猫，他想了想，“你问问宠物店的养猫需要些什么，一并买回来。” 　　“是。” 　　保镖小心翼翼的将猫放在了莫凛的办公桌上空余的地方，“您小心，它可能会抓人。” 　　“嗯。” 　　保镖暂时离开了。 　　宠物猫很少主动伤人，但顾漆养的似乎不一样。 　　前面那只加菲就抓花了纪旻洲的脸，这只美短又划伤了他保镖的手背。 　　它看上去就被养的很好，干干净净，皮毛柔软水滑，精神很好的样子，尤其是一双猫瞳…… 　　莫凛跟它对视了一会儿，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荒谬的念头，这种猫的眼神…… 　　不像动物。 　　“老实待着，”但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他很快收回了注意力，视线又落回了笔记本的屏幕上。 　　也不管它能不能听懂，漫不经心的道，“不然把你丢出去。” 　　猫咪小声“喵喵”叫了一会儿，然后就翻身躺了下来，一副舒服睡觉的姿态。 　　———————- 　　时间过去多久了？ 　　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 　　莫凛是有派人时时刻刻关注他的动向，还是只留了一堆吃的喝的把他扔在这儿自生自灭，等过段时间来查看。 　　或者收尸。 　　顾漆闭着眼睛，双手用力捂住自己的耳朵。 　　但是不行，他可以不看那些画面，但这里的音响设备质量极好，无论如何也阻止不了声音往他耳朵里灌。 　　尤其是那些尖叫声，哀嚎声。 　　其实大多数的影像都是国外的。 　　但是奈何顾漆对英语的熟悉程度几乎不亚于自己的母语，偶尔夹杂的其他语种他即便谈不上精通，也能听懂差不多所有的对话。 　　这些大概是传说中流传于暗网，供一些特殊爱好群体观赏的视频影料，充斥着各种血腥、暴力，变态的残虐内容。 　　顾漆甚至说不出是彻底的安静黑暗好，还是有声音也有光，但感官会被引起各种反胃恶心等各种心理不适的“电影”好—— 　　或者说，更致命。 　　莫凛，这笔帐，他顾漆记下了。 　　—————— 　　多少天了？ 　　顾漆彻底失去了时间的概念。 　　关禁闭还会有人按时送一日三餐。 　　可是他现在只能根据自己的生理反应自行决定什么时候喝水，什么时候进食。 　　他总觉得，他已经在这个地下室里，待了很久很久了。 　　从他被扔进来的那一瞬间开始，就再没有人跟他说过话。 　　别说人，就是一条狗，一只猫，甚至一只耗子，他都没见过。 　　世间的活物都已经跟他隔绝。 　　他开始忍不住，不断地反复地想，自己会不会被人遗忘了？ 　　莫凛还在荷兰吗？还是已经回国了？ 　　他留了人在别墅的上面吗？ 第30章 　　影片播放完毕，地下室又陷入了黑暗与安静。 　　是设的自动播放吗？放完了也没有人调片继续放。 　　这是他意识到莫凛给他放的是什么东西以来，觉得自己宁愿忍受黑暗也不想看这些东西的这段时间，第一次希望墙上会继续播放投影的视频。 　　然而没有，不会有了。 　　——————- 　　顾漆开始说话。 　　他不知道莫凛有没有装个微型摄像头，或者监听器。 　　他尝试了说各种各样的内容，没人回应。 　　饼干还没吃完，水省着喝的话还能坚持几天。 　　他要一次性的把这些都解决掉，赌一把会不会有人因为他的食品短缺而出现吗？ 　　可是，如果没有呢？ 　　如果莫凛是预估了日子来看他，而因为他提前吃完了干粮喝完了水渴死饿死了呢。 　　还是说，等他吃完喝完这些，依然只能绝望的等死？ 　　顾漆忽然想笑。 　　他才过了这么久好歹对世界有一点点欲望的日子。 　　他还没有画出让自己真正满意的画。 　　或许，他并不愿意死。 　　所以，他爸妈会现他失踪了吗？ 　　会找他吗？ 　　能找到吗？ 　　原主那个被莫凛买通的朋友会因为这段时间他的消失而良心现吗？ 　　顾漆只觉得自己陷入了虚幻，随即意识越来越模糊。 　　最终，他在黑暗中无声的勾了勾唇角，用尽力气向对面的水泥墙狠狠撞去。 　　———————- 　　莫凛接到了负责监听的保镖的电话，“莫总，顾少爷好像撞墙了，听声响可能撞得很用力，现在应该晕过去了。” 　　“把他带出来，我现在带医生过去。” 　　———————— 　　光线刺目。 　　顾漆的瞳孔紧紧一缩，闭眼的同时还下意识的抬手遮住了光束的来源。 　　脸颊被毛茸茸暖烘烘的触感蹭着，他听见独属于胖猫的声音。 　　那声音带着担忧的味道，“顾漆漆，你醒来了？头痛不痛？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还认得我吗？” 　　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顾漆才勉强睁开。 　　一间陌生的卧室，北欧风，白色的天花板，灰色的墙壁，原本应该简单得冷清，但橘色调的夕阳从被拉开的窗帘间照了进来，平添了宁静的暖意。 　　只有在无声的黑暗中待得足够久，才会感知，领略，甚至惊叹于，有光的世界如此美妙。 　　他盯着窗外看了一会儿，连早就进入他视野余光的银渐层美短也无视了。 　　直到门被推开，脚步声跟着响起。 　　“醒了。”既无起伏也没有情绪的声音。 　　顾漆转过头，看着走近的男人，血色寡淡的红唇微张，“我答应跟你结婚。” 　　他缓缓勾起唇角，又闭了会儿眼睛，再睁开，“带我回国吧。” 　　莫凛没有再定机票，而是直接私人飞机回的国。 　　顾漆穿了件纯白色的毛衣，头上缠着一圈白色的绷带，靠在沙上闭目养神，整个人都透着一种安静的气息。 　　美短趴在他的腿上。 　　它喵喵了两声，说，“顾漆漆，听说小黑屋很可怕，你是不是精神受创了？” 　　从他出来到现在，除了几句必要的对话，它就没听他开过口。 　　它觉得，顾漆漆虽然不是那种特别活泼爱说爱笑的性格，但也不属于沉默型人格。 　　平常他们一人一猫待在一起，有时候各做各的，有时搭着闲聊。 　　顾漆睁开眼，低头看它，“我的精神有没有受创我不知道，倒是你，胖了不少啊。” 　　胖猫有些心虚，急忙为自己辩解，“我也想去找你的嘛，但是莫凛把我关在笼子里了，我不能让这个世界除你之外的其他人看出我是一只不平凡的猫，不然会导致很严重的后果。” 　　“所以你就好吃好喝的待着了？”顾漆发出灵魂拷问。 　　胖猫更心虚了。 　　过了一会儿，它怯怯的问，“顾漆漆，你是不是要黑化了？” 　　顾漆：“……” 　　他硬是把脑袋给撞伤了才出来的，虽然伤得不算重，而且应该也并不算真的要自残或者自杀。 　　但以它对顾漆的了解，能逼得他撞墙，已经是很严重的程度了。 　　胖猫赶紧用猫身蹭蹭他的手背，“不要啊，顾漆漆，我还是喜欢你以前的性格。” 　　顾漆笑了下，又闭上了眼，重新养神。 　　他的手搭上了猫咪的背脊，慢吞吞开口道，“不会，我只是……不爽而已。” 　　他的心头盘踞着一股黑雾般的戾气。 　　激烈又平静。 　　“我说你，”胖猫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迟早都要答应他的，何必让自己受这个罪呢？多难熬呀。” 　　“我只是……非宿命论派系的。”顾漆缓慢道。 　　美短又叹息了一会儿，然后才试探性的问，“你真的……打算跟他结这个婚吗？等飞机落了地，你回你爸妈身边，他肯定不能再像在荷兰时的那样逼你。” 　　“结。”顾漆轻轻抚摸着温软的猫，淡淡的嗓音里带了些懒调，“既然他费尽心思，这个婚又是小说的重大转折，那就结吧。” 　　胖猫，“……” 　　还说没黑化，这已经是敢逼我结婚我就喂你们一点点啃下自己亲自酿的恶果的片头曲了。 　　———————- 　　不远处的顾略看着人猫“对话”的一幕，把手里的杂志卷起来捅了捅莫凛的手臂，“他是不是真的被你整出心理问题来了？” 　　莫凛抬眸，也朝顾漆的方向看了眼，“有点。” 　　即使是军人跟警察，关禁闭也是一种难以承受的刑罚，时间长了会逼疯人。 　　何况顾漆还被迫观看了一堆Leo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重口味“影片”。 　　顾略撑着自己的头，慢斯条理的道，“你爷爷替你看中的这个未婚妻，不像Leo家里给他找的那个一样性格冲动又头脑简单。” 　　“顾漆看上去难搞的很，你不怕他将来给你惹出什么不可预知的麻烦来，而且，经过这一出，他恨上你了都说不定——会咬人的狗不爱叫，他现在冷静得过分了。” 　　会咬人的狗不爱叫，这句话不太好听，但也算是事实。 　　现在想来，顾漆的确是平静得过分了。 　　从他醒来开始，简直像是接受了什么宿命一般。 　　他不认为，在地下室待的那几天，能让他从此乖乖听话，配合安排。 　　这人可以为了一个门禁离家出走，甚至宁愿欠债百万，怎么看也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 　　但是，莫凛重新阖上眸，淡淡的道，“顾漆是最合适的人选。” 　　———————— 　　飞机落地兰城。 　　顾略事务所的秘书在机场外等着他，所以他打了个招呼就推着行李箱先离开了。 　　室外的温度低，顾漆穿了件大衣，他手里依然抱着那只猫。 　　包和行李箱是一旁的保镖替他提或是推。 　　莫凛开口问他，“你是回顾家，现在住的公寓，还是我给你一个安置的地方？” 　　“你应该急着知道叶先生的下落吧？”顾漆微笑问，“你跟莫老的交易是什么？办了手续就可以放任了吗？” 　　“嗯。” 　　顾漆慢吞吞道，“既然你这么赶时间，不如干脆现在跟我一起回顾家，跟我爸妈讲明，我们要结婚的事情。” 　　莫凛看着他脸上浮着的轻薄笑意，眼睛一眯，“你不会认为，回了兰城，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吧。” 　　“随你，反正着急的不是我。”顾漆语速十分缓慢。 　　他说完，率先转过身往外走，“不去顾家的话，就让你的司机先送我跟我的行李回公寓。” 第31章 　　莫凛跟顾漆结的这个婚，从他们各自的角度来说是假的。 　　但显然，对莫家跟顾家来说，它不是，也不能是假的。 　　周末，莫老跟顾氏夫妻为了这桩婚事，特意抽了时间出来，在莫凛的私人山庄正式聚餐。 　　长方形的餐桌上摆满了用料讲究，卖相精致的各色餐点。 　　莫顾两家来来往频繁，关系良好，因此场合虽然略显郑重，但也并不拘谨，反是谈笑风生，一片和谐融洽。 　　顾父半开玩笑般的问，“我们两边的家长这几年都没少撮合你们，但你们看起来都不太热心的样子，怎么出趟国，回来就突然要结婚了？” 　　这样的问题在莫凛的预估范围之内，他也自然准备好了标准的官方答案。 　　然而他还没开口，少年慢吞吞的声音就响起了，“可能是北欧的风光太美了吧，很适合谈恋爱哦。” 　　莫凛眉心一跳，抬眼往顾漆看去。 　　就见他脸上露出那种看上去好像很不好意思，其实隐隐泄出跃跃欲试的想要炫耀的，骄傲又含蓄的表情。 　　“而且，莫凛送了我一个30克拉的粉钻戒指向我求婚。我想，他大概真的很喜欢我吧，我就答应啦。” 　　顾漆笑眯眯道。 　　莫凛，“……” 　　他太阳穴两侧的青筋微微跳动着。 　　顾父挑了挑眉。 　　顾夫人也有些吃惊的看着莫凛。 　　莫老语调上扬的哦了一声，跟着笑问出声，“我都没亲眼见过这么大的粉钻，你今天怎么没戴呢？” 　　“太大了啦，我怕走在路上让人盯上，变成抢劫或者绑架的对象，”顾漆一双带笑的星眸望着霍深寒，本就缓慢的语速仿佛特意放更慢了，“那就太可怕了，是吧？” 　　他故意的。 　　——————- 　　黑色的迈巴赫上，莫凛奉了霍老的命，亲自开车送“未婚妻”回家。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副驾驶座上的少年。 　　“谁给你买了30克拉的粉钻戒指？” 　　顾漆微微仰着脸，笑眯眯望着他，“你啊。” 　　男人哂笑，难得的多了几分嘲弄的意味，“你又做梦了？” 　　“没，”顾漆眨了眨眼睛，慢吞吞道，“不是梦里，是很快到来的未来式。” 　　莫凛皱起眉，“你捏造这种子虚乌有的事情干什么？” 　　顾漆偏过头跟他对视，嘴角上挑，慢吞吞的道，“干什么，不是显而易见吗？” 　　他唇角微微勾出一个弧度，“当然是因为，我想要30克拉的粉钻呀。” 　　“刚才我说的时候，你没有否认，那不是只能补上了吗？噢，你的动作得快点，毕竟我刚才跟你爷爷说好了，下次见面的时候，会戴上它。” 　　莫凛： “……” 　　他是没有否认。 　　要怎么否认呢？ 　　我没给顾漆买钻戒。 　　——你不是求婚了吗，怎么连求婚钻戒都没有？ 　　我没求婚。 　　——婚都没求怎么就要结婚了？ 　　没有求婚，就这么自然而然的在一起了。 　　——就算漆漆懂事不让你走这个形式，你是缺一个买戒指的钱还是怎么？ 　　求婚戒指就是普通的十克拉钻戒，没有30克拉那么夸张。 　　——……这句他说不出口。 　　更重要的是，他显然不能在谈婚事的时候，当着顾家夫妻的面驳顾漆的脸。 　　所以，他默认了这人荒谬至极的谎言。 　　莫凛看了他一会儿，“你可真是两幅面孔都不止啊。” 　　“后悔了吗。”顾漆笑眯眯道。 　　“你还不如试着跟你爸妈告状，跟他们说，我在荷兰囚禁过你。”莫凛冷笑。 　　“你是觉得，我是想用自己是个败家玩意儿这种方式恐吓你吗？”顾漆慢吞吞道。 　　他这么想似乎也正常，原主对物质的确看得淡。 　　当然也不是说他日常朴素，或者说对奢侈品豪车什么的不屑一顾，只是太听妈妈的话，不在追求这些上花什么心思。 　　顾漆温和的笑了，“我不知道世上有多少人不爱奢侈的宝贝，不过，我肯定不属于那个范畴。” 　　“所以，你那些可以预示的梦果然是鬼扯出来的狡辩，在地下室待到崩溃的宁死不屈，也只是一场精彩的演出。” 　　“结果不是都一样么。”顾漆把他之前说过的话还了回去。 　　他望着前方，漫不经心的说，“如果我是被迫嫁给你，作为一个生理上阳一痿，心理上深爱着其他人的男人，强行娶了我这么一个年轻好看学历高还有家世的少爷，你花钱补偿我是应该的。 　　随即，他顿了顿，又道“我可不是那种受了委屈，只会默默哀戚的完美受害者。” 　　“啊，如果我是你们之前猜测的那样，处心积虑，不择手段就是为了嫁给你，那你除了拥有可以买给我30克拉钻戒的财力，还有什么好值得我图谋的呢？所以，我在婚前要颗大钻戒，不是非常符合人设吗？” 　　车在酒店公寓外的停车坪停下。 　　莫凛侧看着解开安全带的少年，“我可以满足你的要求，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噢，你是觉得你爷爷跟我爸妈说精心挑选一个黄道吉日太耽误时间，心疼叶先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吃苦吗？”顾漆的手搭在车门把手上，微微笑了下。 　　“可以，就周一吧，我周末回趟顾家，把东西带上。” 　　顾漆看也没看他，随即推开车门下了车。 　　———————- 　　一直在顾漆身边，但除了他没人看见的黑猫一头扎进了鹅卵石旁的灌木丛里。 　　几秒后，一只银渐层的美短又钻了出来，一跃跳进了顾漆的怀里。 　　它喵喵喵了一会儿，“憋死我了。” 　　顾漆跟自己的宠物对话还不算多诡异，但要对着空气说话，可能真的要被送进精神病院了。 　　所以从出门起，就没人跟它说话。 　　“顾漆漆，你真的喜欢那什么，三十克拉的粉红钻石吗？”胖猫懒洋洋窝在顾漆怀里。 　　“还成吧，昨晚刚好在杂志上瞄见哦。”顾漆慢吞吞道。 　　“30克拉，你真的说出口哦，叶寻那么多男人，到结局的时候他拥有的最大的一颗钻也才十九点几克拉。” 　　“钻也不是越大越贵啊，他那颗蓝钻确实贵的很。”顾漆认真道。 　　那是Leo买给他的，这货的身家可能仅次于莫凛。 　　不过他也不是家族的主继承人，只能说分到了不少的遗产。 　　胖猫唏嘘不已，“难怪那么多人梦想嫁入豪门，钱真的只是个数字哦。” 　　它舔舔爪子：“超级大粉钻，你这还是不受宠的待遇呢，爱算什么，回头买个英俊贴心的小白脸，完美了。” 　　顾漆戳戳它软乎乎的肚子：“是的哦，我巅峰时期，不吃不喝一直画画恐怕也得一年半载。” 　　随即，他缓缓叹息：“还是资本家最有钱。” 　　胖猫有点高兴：“那我是不是有英国皇室猫粮了嗷。” 　　顾漆揪了一下它毛茸茸的尾巴：“你怎么口味又高了？” 　　“额…莫凛之前一直就喂我那个嘛…他应该没养过猫哦，都是买最贵的。”胖猫支支吾吾道。 　　顾漆一把将它丢在沙发上。 　　—————— 　　周末。 　　限量版的豪车停在公寓楼下，引起无数过路人的注目礼。 　　不过顾父给顾漆租的这个酒店公寓价格不低。 　　不说非富即贵，但收入低的确实住不起，所以大多数也只是看了两眼。 　　开车的是陈述，莫凛在后座，他低头看了眼腕上的时间，闭上了眼睛。 第32章 　　原本他不用亲自来接，顾漆在电话里也说可以直接约在门口见，他自己开车过去就行。 　　但他还是过来了。 　　这家伙要是在今天跟他玩失踪，他丝毫不会意外。 　　正如他也没指望顾漆会按照约定的时间出现。 　　他淡声吩咐陈述，“十分钟后给他打个电话。” 　　“不用了莫总，”陈述笑道，“顾少爷已经出来了。” 　　莫凛睁开眼，果然看见了正这边走过来的少年。 　　他走得不疾不徐，依旧抱着猫。 　　陈述说完就忙下了车，绕过车身替顾漆拉开了车门。 　　顾漆弯腰上了车，坐在了莫凛的身边。 　　他瞅了后者一眼，“你是不是觉得，我今天会放你的鸽子，或者，故意迟到个一两小时？” 　　莫凛淡淡道：“你今天要去见我爷爷？” 　　顾漆挑眉，慢吞吞道，“我的戒指买好了？” 　　莫凛看了他一眼，“你以为那是去趟市就能买回来的东西？” 　　顾漆面色一下子就冷了，“那我去干什么？” 　　莫凛被他噎了半秒，随即对司机道，“开车。” 　　————— 　　在办手续的过程中，顾漆一直都很疑惑。 　　虽然他没结过婚，但是他跟莫凛领证的这个流程，可以说是十分真实了。 　　看他的表情，看工作人员的态度，他都没有捕捉到造假的蛛丝马迹。 　　可能是莫凛派人提前打好招呼了？ 　　原小说是以叶寻的角度来写的。 　　只写了他从绑架里被解救后，就愤怒而心痛的得知，莫凛跟顾漆已经结婚了。 　　而一直到莫凛又离了婚，他才“惊喜”的得知，这个婚原本就不具备法律意义。 　　从各个角度来说，这场婚姻都是假的。 　　只是，原主虽然知道且默认这个婚是结给别人看的，他们不是，也一直没能是真正意义上的夫妻。 　　可他一直到最后才知道，连这表面的婚姻，也不是真的。 　　几个人走到民政局外。 　　顾漆心安理得道，“送我去我的工作室。” 　　“我没空，你自己打车过去。”莫凛淡淡道。 　　“那就让你的助理开车送我，你自己打车回莫家哦。”顾漆慢吞吞道。 　　莫凛闭了闭眼，再睁开，“我让陈述给你叫车，再替你把车钱付了。” 　　“我缺的是车钱吗，我是要坐豪车。”顾漆义正严辞的反驳。 　　莫凛，“……” 　　陈述，“……” 　　这人到底是本性毕露了，还是在地下室待了几天崩坏了？ 　　跟只蚊子似的，时不时就往你身上叮一口。 　　仿佛无伤大雅，但就是没法当他不存在。 　　莫凛冷淡的看了他一眼，抬腿就往阶梯下走。 　　“喂，是爷爷吗，”还没走出两步就听到身后少年的声音响起，“哎呀，我跟莫凛吵架了呢。” 　　“他好过分哦，把我扔在民政局门口就不管了……” 　　莫凛停住脚步，转过身看他。 　　却见顾漆站在高处，面带微笑望着他，手里并没有拿手机。 　　却见他温温吞吞的说，“不知道如果我这么跟爷爷说，他会不会迁怒叶先生哦。” 　　莫凛当然不会自己打车。 　　于是—— 　　两人如来时一般，并肩坐在后座。 　　顾漆撸着猫，看了眼身边男人的侧脸，“你的脸色这么难看做什么，我本来是要自己开车过来，自己开车回去的，是你以小人之心度我，觉得我会临阵逃跑，才弄出这个局面的。” 　　莫凛：“……” 　　陈述把车开到了凇泉公馆。 　　顾漆抱着猫下了车，手搭在车门上，“那么，莫先生，谢谢，再见……啊，该配合的我已经完成，别忘了我的大粉钻戒，我时时惦记着呢。” 　　他在粉钻两个字上特意狠狠咬重了。 　　因为他明白，哪怕是莫凛，买那个物件也是得咬咬牙的。 　　——————— 　　电梯里。 　　胖猫舔舔爪子，“真看不出来，你在惹人嫌这件事情上，竟然有如此之深的造诣。” 　　处处踩着点，还刚刚好拿捏着让人没法作的度。 　　顾漆微微谦虚，“我毕竟有上帝视角嘛。” 　　“宝贝儿，上次顾略给我的名片，我放哪儿了你记得吗？” 　　“你扔包里了吧……好像就是你现在背的这个包。” 　　“噢。”顾漆找到了那个名片。 　　忽然他好像又想起了什么：“我那个小破车还是借的苏讯的哦…” 　　随即他自言自语般道：“看来得找个时间还给他。” 　　胖猫懒洋洋道：“你都是即将拥有大粉钻的人了，还在意那样一个破车。” 　　———————— 　　兰城某律师事务所。 　　顾略的微信提示音“叮”的响了一下。 　　他拿起来，顺势就指纹解锁打开了。 　　一条请求加好友的提示。 　　无备注，微信名：风淡云轻。 　　……什么非主流的玩意儿。 　　他正准备无视这条信息，把手机重新搁回去，下一秒，原本被他忽视了的微信头像撞进了他的视野，手指瞬间就顿住了。 　　那是一张合照，红底。 　　莫凛and顾漆。 　　他嘴角勾了勾，点了通过验证，然后顺手截图，点开了叶寻的聊天页面。 　　——————- 　　凇泉公馆。 　　胖猫趴在桌面，伸着猫脑袋看顾漆的，“你加他干什么？”还特意换了个头像。 　　“方便他实时知道我的动态，然后在第一时间添油加醋的告诉叶先生呀。”顾漆十分无辜道。 　　“你跟莫凛结婚的事情，他不说叶寻也会知道吧。”胖猫懒洋洋道。 　　“莫凛告诉他的效果，怎么可能跟顾略说的效果一样呢……”顾漆颇为遗憾的道，“哎，我听说纪旻洲让他爹软禁了，第一个见到叶先生的，可能还是莫总了。” 　　胖猫眼神复杂的看着他，“顾漆漆。” 　　“嗯？”顾漆望向它。 　　“你越来越有当大反派的潜质了。”胖猫认认真真道。 　　顾漆摸摸它毛茸茸的头：“谢谢哦。” 　　“你还记得原主的愿望不。”胖猫胡子动了动。 　　“当然。”顾漆慢吞吞道：“要让莫凛深深爱上他，并且事业全方位碾压叶寻嘛。” 　　胖猫钻进他怀里：“我觉得莫凛爱上你这个任务太遥不可及，并且你的事业还没有开始哦。” 　　顾漆戳戳它的肚子：“那把他怨气值消了以后再把莫凛弄坏他会反杀么？” 　　胖猫被他噎了半秒：“……消了就你开心就好了…” 　　“哦。”顾漆若有所思点点头。 第33章 　　莫家老宅。 　　结婚证被摊放在莫老的跟前。 　　莫凛淡漠开口，“婚我结了，爷爷，您现在可以告诉我，人在哪里。” 　　莫老拿了起来，翻过来翻回去，“行，等我验完它，证实的确是真的以后。” 　　莫凛： “……” 　　“您可以打个电话问。” 　　莫老冷哼一声，慢悠悠的道，“万一你提前跟人打了招呼，一块儿糊弄我呢？” 　　“爷爷。”莫凛的声音沉了下去。 　　“我说话算话，答应了的事情不会反悔，不过，活了一把年纪，谨慎是在所难免的。” 　　莫凛抿了抿唇，神色冰寒，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莫老突然问，“漆漆呢？” 　　“他有事。” 　　莫老拿起一旁的拐杖就往他的大腿上抡去，“有事？我看是你把人利用完了就扔一边，敷衍的借口你都找得这么不走心！” 　　莫凛面无表情。 　　看到结婚证都怀疑是假的，明知道他不喜欢顾漆，那就应该也很清楚即便结婚了，他也不会喜欢。 　　敷衍难道不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吗。 　　但是，他自然不会说这些，至少，在这个时间点不会说。 　　莫老放下拐杖，继续慢斯条理的抽他的烟斗，“你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我明明知道你不喜欢漆漆，我还是坚持让你娶他。” 　　莫凛波澜不惊，“不好奇。” 　　莫老，“……” 　　“你二十九岁的那年，我遇到个大师，请他给你算了一卦。” 　　莫凛，“…………” 　　“总之，漆漆是你的良配，他是个好孩子，你会喜欢上他的。” 　　不知道你看到他开口“勒索”三十克拉粉钻的嘴脸，还会不会觉得他是个好孩子。 　　莫凛面无表情，“您有迷信的权利，拉上别人就不行了，佛祖也不会按头让人皈依。” 　　莫老，“……” 　　“打个电话……不，你下午亲自去接他。晚上在家吃饭，顺便带几天的行李过来，你们新婚，至少在家住三天。” 　　莫凛皱眉道，“又没有婚礼，哪有这种规矩。” 　　“也是，那就等婚礼举行的时候吧……对了，你们什么时候举行婚礼？” 　　没有婚礼。 　　而且，哪里有什么举行婚礼要在祖宅住几天的规矩。 　　莫凛平静的说，“我跟他说好了，不要婚礼这种形式主义的东西。” 　　傍晚。 　　长方形的餐桌上摆的菜式虽然烹饪得很精致，但细数起来，都是传统而家常的中餐。 　　莫老自是端上座，莫凛跟顾漆各居左右。 　　莫凛亲眼看到，对面的少年在听到爷爷问他想要什么样的婚礼后，眼珠漫长的凝滞了三秒钟。 　　然后脸上才绽放出一种复杂而诡异的表情。 　　随即竟变得憧憬而梦幻。 　　“婚礼啊……” 　　顾漆左手托着腮，“嗯，想要在一座很漂亮的海岛上举行，上面有盛开的鲜花跟清透碧蓝的水，能看到一大群白色的海鸟飞在海面，我希望上面每一个人都是来祝福我们百年好合的。” 　　“我喜欢专门为我一个人设计的，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婚服。” 　　“婚礼的仪式要在白色的教堂进行，红色的玫瑰环绕，由神父主持，所有的宣誓，我都喜欢按照传统甚至古老的流程来，安静，庄重，肃穆，不需要其他任何多余热闹的节目。” 　　顾漆慢吞吞地背着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尽量显得深情款款一些。 　　“独居的亚当很孤独，上帝抽走了离他心脏最近的肋骨造成了夏娃，然后带到了他的面前——上帝所配的人便不可分开，这一生一世的爱情，因为今天而完美。” 　　莫凛淡淡道，“你是想让我给你买座岛吗？” 　　这家伙说着说着就开始抒情念诗，分明就是为了掩盖前面他想要一座私人岛屿跟天价婚服。 　　顾漆脸上的“甜蜜憧憬”一下就消散了，他忙有些“无措”跟“慌张”的解释，“我没有这个意思……” 　　他很不好意思的朝霍老道，“爷爷，让您见笑了，这是我以前的时候关于婚礼的想象……那会儿年纪小，天马行空不切实际的很。” 　　莫老，“这有什么不切实际的，莫凛他奶奶年轻的时候可不知道比你夸张到哪里去了，我本来想，弄得奢华一点，不过你既然喜欢教堂，婚礼神圣一点的确更好，那就按你说的办。” 　　“不不不，”顾漆连连摆手，低着头，死死掐住大腿，泄出一点恰好到处的委屈来，但脸上带着笑，语速仍然缓慢，“我跟莫凛已经说好了，不举行婚礼，既浪费钱，又劳心劳力，没有必要的哦。” 　　莫老不屑的道，“这种扯犊子的话他就能糊弄糊弄你了，不办婚礼，你同意，你爸妈能同意吗？” 　　莫凛跟顾漆还是被迫留宿了。 　　因为莫老控诉自己是个留守老人。 　　大儿子去的早，小儿子也跟不存在似的。 　　小孙子离家出走了，大孙子天天忙于事业，让他带新婚的孙媳妇回家住几天都不乐意。 　　一副子孙不孝，失落孤独的模样。 　　莫凛确实挺孝顺的，这也是在叶寻被莫老送出国，他没有硬碰硬，而是妥协的选择了跟顾漆做协议假夫妻的另一个原因。 　　他的父母在他9岁的时候因事故早早的去了，可以说他基本上是爷爷带大的。 　　他的亲叔叔，也就是莫迦南的父亲，是个疯狂自我的艺术家。 　　在莫迦南三岁的时候就离了婚，然后开始了从此不着急的生活，儿子也不管，自个儿满世界溜达，一年365天，有36o天在国外。 　　回国了也不会顺道回家，甚至逢年过节也不会记得往家里打个电话。 　　——————— 　　“你干什么？” 　　几乎前脚才关上门，后脚顾漆就被莫凛拽着手臂抵在了墙壁上。 　　他一手撑在顾漆耳边的墙壁上，低头冷声道，“顾漆，来的时候我就警告过你。让你跟我爷爷说，你不想办婚礼，是不是我对你太好了，让你觉得，自己真的可以在我这里有恃无恐？” 　　顾漆见他离自己这么近，有种发自内心的不适。 　　但是为了任务，他忍。 　　室内的温度很宜人，顾漆惯会在老人家面前卖乖，他现在穿的是一件奶白色的薄毛衣。 　　他不疾不徐，慢斯条理，“我既是顾家的少爷，自然应该配一场盛大的婚礼呀。” 　　他眼眸弯起，望着男人下颌紧绷的脸轻轻笑了出来，“你是怕叶先生看到你跟我举行婚礼，会伤心，会难过，会愤怒吗？” 　　“嗯，他当然会。” 　　莫凛眸色一按，手掐住了他的下巴。 　　他的嗓音变得黯哑而危险，“我看不出来你想嫁给我，也不觉得你有多贪恋30克拉的粉钻，但我也从来不信巧合。” 　　“那么，从一开始你捞温生，让你的猫抓伤纪旻洲，跟叶寻开一样的绘画工作室，到误导我让叶寻落到我爷爷的手里，难道，你就只是像纪旻洲说的那样……纯粹的对他怀有恶意？” 　　顾漆不由笑出了声，然后慢吞吞地反问，“他配吗？” 　　眼见男人的脸色又是一寒，顾漆便缓慢地转了话头：“噢，我这么说不是轻视他看不起他的意思，对我来说，基本谁都不配。” 　　“除非我是想和你抢人，深深恋慕着他，所以处心积虑的想引起他的注意哦。” 　　“难说，”莫凛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我看不出来，你究竟想要什么。” 　　顾漆：“……” 　　他沉默了片刻。 　　莫凛看不出来是应该的，再擅长揣测人心的没法看出来。 　　或者，他自己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也看不出来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不过他老是以一种有意无意的方式出现在莫凛的生活，或者说叶寻的生活周边。 　　令人觉得他善恶难辨，面目模糊。 　　说顾漆心怀歹意，但他实际没干什么。 　　说他完全无辜，事事总有他。 　　难不成，全部归因于命运，缘分吗？ 　　很快，顾漆又扬起了笑，慢吞吞的说，“莫先生，你与其关注我想要什么，不如想一想，你自己从中能得到什么？” 　　莫凛的手落回了身侧，淡漠道，“不用把这种生意场上拉人入伙的方式用在我的身上。” 　　顾漆丝毫不在意他的态度，“你跟叶先生的感情，或者说，叶先生他的感情，已经尘埃落定了吗？” 　　男人眸一扬，视线又落回到了他的脸上。 　　“没有吧，你们现在的局面虽然有我误导的原因，但是据上次莫二少所说，他这次被绑架的起因，是Leo的未婚妻所为。”顾漆语速缓慢，有条不紊道。 　　“是你们不够爱他吗？还是爱他的人不够多？” 　　他轻声细语的说着，分明是应该令人感到刺耳的话，却被顾漆说出了熨帖的效果。 　　“人心里那道填不满的欲壑，是永远也不会因为得到的足够多，而真的觉得满足；对它而言，世间最好的，是悬挂心头的白月光，是刻入骨血的朱砂痣，是求而不得。” 　　“伤心又怎样，难过了，愤怒了又怎样？既然总要有人辗转反侧，寤寐思服，为什么不能偶尔是他呢？” 　　“巴巴耶娃说，离别对于爱情，就像风之于火一样，它熄灭了火星，但却能扇起狂焰，我觉得对叶先生那样骄傲又野心蓬勃的人来说，嫉妒就是狂风，即便只是星火，也能燎原整个荒野。” 　　莫凛垂眸注视着他。 　　半响之后，他才低低的笑出声，“然后，你想要的也得到了。” 　　顾漆微微一笑，眼神竟仍旧是清透的，“莫先生，我不介意被你利用，你又何必在乎我得到了什么呢？” 　　“当然，如果你连他眉头皱一下都舍不得的话，就当我什么都没有说过。” 　　“顾漆，”他的嗓音极低，距离明明不近，也许是因为男人的身形过于高大，以至于顾漆有了被他笼罩在怀里的错觉。 　　当视线从他的脸上转移，落到不远处的窗帘上时，更显得他仿佛是贴着他的耳朵在说话。 　　顾漆心里又隐隐约约开始不适起来。 　　很早就已经难得有人能让他有这样大的心理反应了。 　　“你是我见过的，最会蛊惑人心的人。” 　　顾漆一下子忍不住说出了心里话，“不要迷恋我，我不仅不是柏拉图的信徒，而且是非常顽固的死硬保守派，我跟你，没有未来。” 　　莫凛，“……” 第34章 　　水汽氤氲的浴室。 　　顾漆沐浴洗漱完毕，正对着镜子涂抹简单基础的护肤品，一只黑猫突兀的出现在他手边的盥洗盆上。 　　顾漆低头看了它一眼。 　　“你不是在跟坦克玩儿吗？” 　　坦克就是莫老养的那只大德牧，据说本来是被莫迦南抱回来的，但他养了没几天就开始嫌麻烦，找了了新的乐子，反倒是那会儿莫凛开始接手了公司。 　　莫老身上的担子轻了不少，没事就训训狗陪它玩玩游戏，如今已经算得上是他的第三个孙砸了。 　　胖猫一脸高傲，“跟条傻狗子有什么好玩的。” 　　顾漆慢吞吞道，“莫家的监控不少，你不怕他们现你凭空消失了吗？” 　　“我躲在灌木里才过来的，待会儿就回去了，”胖猫蹲着，不满的说，“哼，莫凛不准我进他的卧室，你晚上再做噩梦没人安慰你了。” 　　顾漆的动作顿了下，然后继续，“噩梦而已，醒了就好了。” 　　“唉~~”胖猫愁眉苦脸了一会儿，然后小心翼翼的问他，“顾漆漆，你真的准备跟莫凛举行婚礼吗？” 　　“对的哦。” 　　“为什么啊？”胖猫不解。 　　随即受宠若惊的说，“因为原主心心念念，但是到死都不曾拥有一场属于自己的婚礼，所以你想满足他的心愿吗？” 　　顾漆沉默了一会儿，“你不说我都忘记这事了。” 　　胖猫，“……” 　　……这宿主果然一点做任务的自觉也没有，它就不应该对他有什么期待。 　　顾漆不紧不慢的把用完了的护肤品收拾好，摆整齐，悠悠的说，“你好像跟莫凛一样，都很好奇，我究竟想干什么，有什么目的。” 　　胖猫殷切看着她。 　　“我没什么目的啊，就是不爽，所以唯恐天下不乱。”顾漆笑眯眯道。 　　胖猫，“……” 　　随即，它沉默了一会儿，艰难道：“要不，咱们还是去预约个心理医生吧？ 　　莫凛坐在落地窗旁的米白色单人沙发里。 　　从下午开始，到晚饭后的高峰期，他开始陆陆续续的收到各种微信、短信，甚至是电话的祝福。 　　“莫总，新婚快乐！” 　　“莫大，你怎么突然就领证了？！” 　　“哇，莫总，你可真是要么悄没声息，要么一鸣惊人了，一点预兆都没有就结婚了，恭喜恭喜！” 　　“婚礼打算什么时候办啊？” 　　起先是各个二代的圈子，然后蔓延到他的生意圈，包括公司一些职员也兢兢战战的排队前来道贺。 　　莫凛的眉头越皱越紧，到最后已经是面无表情青筋直跳。 　　他没打算“隐婚”，但也没有公开。 　　甚至除了莫老还没跟谁说过，按理说消息不会传得这么快，怎么一时间好像所有人都知道了。 　　直到他看到了某个人的微信头像。 　　以及被截图到群里，已经不知道传了多少轮的，一张配图朋友圈。 　　一排羞涩的表情，下面是结婚证的高清照片。 　　恰在这时，浴室的门打开了。 　　顾漆穿着睡衣，顶着一头湿漉漉的黑发走了出来，边擦边道，“我洗好了，你可以去了。” 　　“我们结婚的事情，是你传出去的？” 　　“传？我没有哦，就只是了个朋友圈，跟我的好朋友们分享了一下这个喜讯。”顾漆笑眯眯的回复他。 　　其实，他不过是想让叶寻不爽而已。 　　既然婚也结了，亏也吃了，他便要将这件事发挥到极致。 　　“我给你一分钟的时间，删掉你的朋友圈，换掉你的头像。” 　　“我不。”顾漆斩钉截铁道。 　　莫凛，“……” 　　顾漆十分理直气壮的说，“我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吃了多少苦，才进了兰城莫家的门，当了无数人梦寐以求的男人的结婚证上的另一半，我就是想炫耀一下，让大家都羡慕我，怎么了？我们的协议里又没有隐婚那一条，你也没说过我不能跟人家说哦，为什么我不能秀？” 　　莫凛，“……” 　　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吃了多少苦…… 　　他认识这家伙二十来年了，怎么从前就没现过他的画风如此之迷呢，甚至连一点端倪都没有。 　　莫凛，“我见过拿婚纱照当头像的，还真是头一回看见有人拿结婚证上的合照当头像。” 　　顾漆面不改色，“人美，任性，不过等我们拍了，我会换下来的。” 　　“没有婚礼照。” 　　“那就用这个吧，也挺好看的……难道没有人跟你夸我，说你另一半很好看吗？”顾漆笑眯眯地望着他。 　　他估摸着，叶寻一定看到了。 　　莫凛，“…………” 　　这要不是老宅，老头子还在，他现在就能把这人撵出去。 　　“你删不删？” 　　顾漆懒得理他，淡定的打开他特意找出来的吹风，开始吹头。 　　“啊！” 　　随即，吹风突然被抽走，整个人都被男人提了起来。 　　莫凛把吹风扔到了床上，扣着他的手就往浴室的方向大步走去。 　　顾漆意识到了什么，竭力挣扎起来，但还是被轻易的被推进了浴室。 　　“一个小时后，你再告诉我，要不要删。” 　　说罢他就带上了门，顺手反锁。 第35章 　　苏宅别墅。 　　空气中有清淡的木质香，大约是冷杉，阴天的冷杉味道。 　　“莫凛居然和顾漆结婚了。”苏讯拿着手机，语气微微诧异。 　　夜里光线黯淡，苏醒摸在拉布拉多身上的手微微一滞，沉静墨黑的眼瞳里，情绪翻滚。 　　“他不是自愿的。” 　　他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他微信头像都换成结婚照了，看起来…似乎有些高兴…”苏讯的语气里带了难以觉察的异样情绪。 　　“他不是自愿的。” 　　苏醒又说了一遍。 　　苏讯开始拨打顾漆的号码，“哥你怎么知道漆漆是不是自愿的？再怎么说，大学同窗几年，还是要恭喜的。” 　　苏醒淡淡瞥了他一眼，站起身来。 　　“奇怪。” 　　苏讯将手机放下来，“漆漆一般都是十秒内接电话，他这次怎么没接。” 　　“这么晚了，不要打扰别人了。”苏醒的语气淡的如同皎洁的月光。 　　“结婚都没专门告诉你，看来你这个大学好友也不过如此。” 　　这么晚了，新婚，应该在做什么。 　　不言而喻。 　　苏讯沉默了。 　　窗外月色如水，清凌凌地晃荡。 　　———— 　　“砰！砰！砰！” 　　“莫凛！”如果细听，其实可以感觉到少年声音里非常细微的惊慌。 　　门被用力的拍打着，听那巨大的动静，甚至会不禁让人觉得，如果那是用手在捶，不觉得疼吗。 　　浴室内。 　　光线非常明亮，尤其整个装潢的基调就是白色，刚才顾漆洗澡时产生的雾气也还没有散尽。 　　这个环境，跟当初那个……黑暗的，死寂的，或者是充满残暴血腥的地下室完全不同。 　　他刚才就是在这里洗澡，也没任何的不适。 　　可是。 　　顾漆无法自控的，力道一下比一下重的拍着门，掌心麻却毫无痛感一般。 　　他的呼吸渐渐紊乱，甚至觉得氧气变得稀薄，瞳孔也无法正常的聚焦，世界在变得模糊，在眩晕。 　　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黑暗的地下室。 　　而那黑暗不断的滋生阴暗与绝望，它们包裹着他，甚至想要将他彻底的淹没。 　　他又被关起来了。 　　沙发上的手机屏幕亮着，有三个未接来电。 　　浴室门突然被打开了。 　　门一开，莫凛就看见少年惨白着脸，身体软了一般往下滑去。 　　他下意识的伸手将人揽住了。 　　靠得近了，他才现，顾漆白净的额头上布着细细密密的冷汗。 　　隐隐绰绰中，顾漆似乎听到自己耳边似乎有低沉的男声响起。 　　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把人认了出来。 　　顾漆搭着他的手臂，想要借力站起来—— 　　然而下一秒，又软了下去。 　　莫凛眼眸动了动，还是弯下腰，将他一把横抱了起来。 　　顾漆被放到了那张舒适的米白色沙上。 　　通往阳台的玻璃移门被打开了一点，冰冷的风吹进来少许。 　　他紧绷僵硬的身躯以不可察觉的度，一点点松弛了下来，瞳眸也开始重新聚焦。 　　他胸口闷闷的，一股恶心与不适萦绕着，宛若黑气般。 　　顾漆轻松的想，如果他在这个世界得了幽闭恐惧症，监护人人送他回去的时候会不会让他痊愈。 　　莫凛随手拿了张薄毯落在他的身上，又倒了一杯热水放在他的手边，玻璃杯贴着手背。 　　日常平静无波澜，没心没肺，此刻却在极力的控制自己。 　　绷紧着每一根神经，每一根骨头，和所有的血肉。 　　他低眸，深邃至极的目光静静注视着正在慢慢恢复过来的少年。 　　似乎直到此时，他才稍微的拨开了一点笼罩在他周身的薄雾，才在这个仿佛永远似真似假，似无辜又仿佛是个危险品的人身上，窥见了一丁点的真实。 　　至少，他在荷兰那个地下室的崩溃跟绝望，不是假装的。 　　卧室很安静。 　　莫凛淡淡开口，“抱歉。” 　　他确实没想到顾漆会产生那么激烈的反应。 　　之前他刚出地下室的时候，虽然表现出了异常，但后来看上去似乎恢复了。 　　顾漆修长冷白的手指缓缓拿起玻璃杯，慢慢喝着水。 　　“抱歉，”他略带嘲讽的笑了下，“如果你事先知道那么做会造成些后悔，会改变主意吗？” 　　静了短暂的几秒，男人淡淡回答了他，“结局一样。” 　　顾漆闭上眼，把杯子放了回去，“是啊，结局一样，那抱歉两个字，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起身站了起来，“还没有一颗粉钻和一座岛来得实际呢，对吗。” 　　莫凛往前走了两步，他双手落在沙的两侧扶手上，“我再问一遍。” 　　他盯着顾漆的眼睛，“当初叶寻被绑架的时候，你为什么要说谎？” 　　“我没有说谎，只是弄错了。” 　　他是真的记错了。 　　男人瞳孔微缩，嘲弄道，“只是？” 　　“我知道你们觉得因为我的一句话才导致了这么严重的结果，但是对我来说，有没有我，这件事的结局不会有任何的变化。” 　　顾漆轻轻耸了下肩，语速缓慢“要说坑，我坑的也是我自己。” 　　虽然好像，结局也一样。 　　因为他参不参与，男主都要娶“顾漆”。 　　不论自己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兰城油画院。 　　中世纪教堂风格的玻璃彩色花窗氤氲出内里的通明灯火，这里正在举办一场上流社会惯做的拍卖慈善晚宴。 　　“这个世界的画还挺不错的哦？” 　　顾漆抱着猫，站在挂满了各种各样画的展览墙边，认认真真欣赏着。 　　他以为这种小说世界会像他曾经在影视作品里看到的类似，除却主角，其余的都是脸谱化，单一化的东西。 　　胖猫懒洋洋窝在他怀里，镇定道，“我们很厉害的。” 　　这种晚宴前总是会有一场谈话会，来宾或在展板前签名摆拍，或在闲聊。 　　顾夫人正被簇拥在人群中心，言笑晏晏。 　　“听说莫总给漆漆求婚是30克拉粉钻？莫总对漆漆真好——” 　　“什么时候办婚礼——” 　　“莫总怎么没陪漆漆来呢——-” 　　几道女声温温柔柔，却又无孔不入，不住的往顾漆耳朵里钻。 　　顾漆的目光还落在一幅构图鲜明，用色夸张的油画上，唇角却弯了弯，慢条斯理道：“叶寻也该知道了。” 　　”你气他对任务有什么帮助吗。”胖猫动动耳朵。 　　“让原主快乐不是也是考核内容？”顾漆慢吞吞道。 　　后头忽地一阵骚动，一人一猫相继回头。 　　不知是哪位大牌驾到，门口闪光灯的咔嚓声变得急促起来。 　　原本还在做采访的记者都麻溜地放弃手头对象，争相涌到红毯尽头的展板周边，挤挨成一团。 　　“谁哦？”顾漆望向那边被“卡擦卡擦”按快门的声音以及亮如白昼的灯光包围处。 　　“这个世界的一个画家大佬。”胖猫也望着那处。 　　“其实我以前也算个大牌的。”顾漆语速缓慢地和它炫耀。 　　胖猫，“……你好棒。” 　　它动了动耳朵，“要不然我们就不会选你了。” 　　顾漆远远望着人头攒动处，眯着眼想分辨一下，奈何灯光闪的眼睛疼，他又慢吞吞打算把目光收走。 　　忽然从缝隙间瞥见一抹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像是有感应般，那抹身影也往他的方向望了眼。 　　目光穿过重重人群和阵阵白光，仿佛沾染了寒夜的丝缕凉意。 　　冷冽而又遥远。 　　是苏醒。 　　原主大学同学的哥哥，顾漆记得他。 　　貌似小说里会和叶寻有关系。 　　顾漆望着那抹清冷的身影，忽然有种“卿本佳人，奈何做贼”的惋惜。 第36章 　　一刻钟后，展板前的红毯拍摄采访全部结束，来宾被引入宴会厅，按早就安排好的位置一一入座。 　　“023号拍品为迟莫最新力作——《少女与夜》，由迟莫先生捐赠……” 　　“迟莫就是那个被围在人群里的艺术大佬嗷。”胖猫懒洋洋地窝在顾漆怀里。 　　顾漆向来平静无波的漆黑眼底却激荡起了层层情绪，甚至声音也难得的染了一层别的情绪：“宝贝儿，我想要那个画！” 　　他“腾”的站了起来，连椅子倒地也浑然不觉。 　　胖猫耳朵动了动，“难得看你这么高兴，要30克拉粉钻都没这么高兴。” 　　这幅画，真的很好。 　　是一幅油画彩绘，画的是月夜里的一个少女。 　　画家以银灰色的调子，来渲染恬静的夏夜。没有微风，参天的菩提树显得神秘幽邃，一个穿白色衣裙的少女，独坐月下。 　　人物与环境处理得十分和谐，迷蒙的月光洒满林中，恍若仙境，令人向往，使人陶醉。 　　画家一定是一个能够和灵魂对话，与思想共鸣的人。 　　并且，是一个愿意倾听生命的声音的人。 　　顾漆眸子那样明亮，仿佛眼底有熠熠生辉的星光。 　　那是从灵魂深处迸发出的光芒。 　　胖猫定定望着他：“看得出你很爱艺术了。” 　　顾漆没理它，目光仍然盯着拍卖台。 　　“起拍价，一百万！” 　　“两百万！”有人喊道。 　　“五百万！”又有不同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你说我喊高一点点妈妈会骂我吗？”顾漆悄悄问胖猫。 　　“你都是莫总的合法配偶，花点钱怎么了。”胖猫镇定的鼓励他。 　　说的也是。 　　“一千万。”顾漆慢吞吞举牌。 　　顿时，四面八方传来不同的目光，如同追踪器一般精准锁定他。 　　顾夫人也看向他，目光里满满的不赞成。 　　顾漆浑然不觉，心安理得的举着牌，语速缓慢，“还有吗？没有的话…” 　　话音甫落，熟悉的声音带着点点挑衅传来：“两千万。” 　　顾漆不禁望了过去，越过人群，对上一双凌厉的桃花眼。 　　是叶寻。 　　顾漆收回视线，手上漫不经心的撸着猫，“三千万。” 　　“五千万。”丝毫不给其他人机会，叶寻压根就是接着他的落音就报价。 　　两人最后竞价到七千万。 　　画虽好，也是名家之作，然而这个价着实虚高了。 　　这场竞争从而让他们成为了大家所关注的焦点。 　　拍卖会场，嘉宾们窃窃私语地议论着两人。 　　到了破亿的时候，价格升的越来越慢了。 　　“一亿五千万。”叶寻嚣张而带着高傲的声音早已染上了丝丝冲动之意。 　　坐在他身边的顾略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角：“他在引诱你，别上当了。” 　　“17号一次”，拍卖员喊着，中间再次陷于停顿。 　　叶寻那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很有信心的看着顾漆，他看到顾漆一手紧紧的握着牌子，眼神严肃的盯着前方，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17号两次”，拍卖员继续喊着。 　　顾漆像是被点了穴一样，不再出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时间一点的流逝，后面的议论的噪杂声也越来越大，叶寻突然感觉有些紧张了，耳朵里仿佛听到了时钟滴答滴答的声音，额头不自主的冒汗了。 　　他忽然想起顾略的话。 　　顾漆很可能在算计他。 　　仿佛有一桶冷水从头浇到脚，冻得他直想发抖，也使他脑海里沸腾而叫嚣的血液一点一点冷却。 　　他真的，要花高于十倍的价格，买这样一幅画么。 　　就在拍卖员举起锤子的那一瞬间，忽然响起一道干净清洌的声音。 　　“两亿。” 　　简明，利落。 　　“18号一次。” 　　“18号两次。” 　　顾漆只觉得太阳穴突突跳动着。 　　果然，主角受终究是主角受。 　　卿本佳人，终究做贼。 　　“18号三次，恭喜苏总。”拍卖员宣布道。 　　叶寻面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望向苏醒，眸光里交织着感激与其他的多种复杂情绪。 　　他一定是冲着自己来的吧。 　　叶寻认识他，苏氏集团的掌权人，比之莫凛也不差的。 　　果然，苏醒冷冽的目光投了过来。 　　他正缓缓朝他走来。 　　叶寻整理了一下衣摆，面上露出得体优雅的微笑，正欲起身，却听他对着他身后之人开口—— 　　“上次见面还未送你见面礼，现在补上希望来得及。” 　　夜色浓稠得没有一丝光亮，风吹过来，一半凉，一半带着夏夜湿热。 　　叶寻优雅得体的微笑仿佛瞬间凝固，僵硬在那张漂亮的面孔上。 　　顾漆有些愣的望着眼前并不熟识，并且据说还会与主角受有千丝万缕的人。 　　事情的发展，出乎了他的意料。 　　苏醒亦望着他。 　　在淡淡的暗灯里，他白皙透明的肤色有股剔透的质感，浓密纤长如鸦羽般的眼睫在眼睑处打下细密的阴影。 　　顾漆怔了几秒，只觉得内心的某泉眼处忽然涌出清澈的湍湍泉水。 　　他在这个世界，第一次有了创作的欲望。 　　忽然没头没脑慢吞吞冒出一句，“我可以画你么？” 　　苏醒也是愣了半秒，随即反应过来，微微笑了笑，“荣幸之至。” 　　“哦对了，我还拿着你们家一个车哦…”顾漆忽然想起这件事，移开投在苏醒脸上的目光，语速缓慢的陈述着。 　　这时，有一双黑色皮鞋缓缓步入他的视线。 　　“走了，顾漆。”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平淡而寻常。 　　“我不。”顾漆斩钉截铁道。 　　苏醒毫无波澜的目光投向他，“幸会，莫总。” 　　“苏总，多谢你的礼物，算是我欠你的人情了。”莫凛淡淡道。 　　苏醒没说话，只是唇角勾了勾。 　　“走了，爷爷还等着我们吃饭。”莫凛声音冷淡的说着，随即伸出手去拉顾漆的手腕。 　　“叶先生受了委屈哦，你不去哄哄他？”顾漆慢吞吞地提醒道。 　　莫凛的目光仍然盯着顾漆，染了一丝警告。 　　哦嚯，差点忘记了。 　　顾漆这才后知后觉，叶寻与莫凛到底是不能在公共场合暴露的。 　　他又转头去看顾夫人那个方向，她果然在看这边，也不知道听到了他的话没有。 　　莫凛似乎丧失了耐心，拽起他的手直径走。 　　顾漆被拉得一个踉跄，怀里的猫都掉在了地上。 　　胖猫喵呜喵呜叫了起来。 　　顾漆听得懂，它在控诉自己的手肘夹痛它尾巴了。 　　一只冷白修长的手看似随意的搭在莫凛的纯银袖口处，实则力道颇大。 　　“你没看出来，他并不愿意么。” 　　浓稠的夜色勾勒出苏醒平静中带了丝丝凉意的声线。 第37章 　　短暂的寂静了几秒。 　　“苏先生，”莫凛眼底全然是冰冷之色：“别人夫妻之间的事，还望少参合。” 　　“莫凛！”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里，叶寻略微激动的声音如同一道突兀的闪电，划破了氛围的僵硬。 　　他漂亮的桃花眼里全然是失望，以及夹杂着的愤慨等多种复杂情绪。 　　叶寻只觉得心里仿佛打翻了五味瓶，连舌根都是苦的，一直苦到了灵魂里。 　　顾漆发朋友圈，换微信头像一系列得意洋洋的挑衅事件已然让他牙关紧咬。 　　但是他仍然在安慰自己，莫凛是为了救自己而被迫的虚假联姻罢了。 　　莫凛怎么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承认顾漆的身份。 　　这让他恍若当头一棒，忽然意识到，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真的和顾漆结婚了。 　　莫凛，“……” 　　他身体僵了一瞬，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一波未平 一波又起。 　　又顾及着顾夫人还在拍卖会上，他只得向叶寻身边的顾略投去一个暗示的眼神。 　　顾略仍然是那副斯文败类的模样，无框眼镜下的眼眸眯了眯，随即缓缓将叶寻按下，并附耳说了些什么。 　　叶寻终于安静了，目光却仍然死死盯着他们，指节篡得发白。 　　“你不是要画画吗。”苏醒也不看莫凛，视线只是落在顾漆身上。 　　“现在可以吗？”顾漆微微睁大了眼睛，内心涌起淡淡欣喜。 　　灵感就在一瞬，及时捕捉到并且将其转化为艺术品，是最好的结果。 　　“顾漆！”一道凌厉的女声传来。 　　顾漆内心的淡淡喜悦就这样在这一瞬间，如同烟雾般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缓缓转头，却见顾夫人提着手包，踩着高跟鞋向他而来，面色严厉：“快和莫凛回去，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才结婚多久，就这么任性了。” 　　她面上满是被儿子反抗的熟悉不悦之色，这种表情早在顾漆第一次被她赶出家门的时候就见到了。 　　“顾漆。”莫凛注视着他，淡淡道，“走吧。” 　　顾漆微不可查的叹息了一声，缓缓抱起胖猫，又有些抱歉的望了苏醒一眼。 　　苏醒只是朝他轻轻笑了笑，倒也看不出过多的情绪。 　　“别被他的外表骗了，跟着去他家。”胖猫愤愤道，“我讨厌那只黑狗。” 　　最终，顾漆只得一手撸着愤愤的胖猫，一边在顾夫人仿佛有炽热温度的目光下慢吞吞地跟着莫凛离开。 　　当然也没忘了带上苏醒两亿给他拍下来的画。 　　巴赫驶入主路，整整五分钟，车厢内都没发出半点声响。 　　“怎么认识他的。”莫凛率先开口。 　　“啊？”顾漆还在脑海里勾勒苏醒的形象，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 　　那张脸，着实宛如一个BGD建模娃娃。 　　“你别给我装傻。”莫凛眉眼冷淡。 　　顾漆这才反应过来他所指为何。 　　“苏醒啊…”他慢吞吞道，“就是我那个大学同学苏讯的哥哥哦……” 　　见莫凛脸色不善，他就稍微加快了一点点语速，“我不是因为破了门禁被我妈妈赶出来了嘛……就去他家借宿了一晚。” 　　莫凛，“……” 　　他这说和没说有什么区别。 　　“你借宿那晚和他睡的？”他捏住眉心，望向他。 　　“你怎么能这样想你的另一半？”顾漆痛心疾首，“我在你心里竟如此不堪。” 　　莫凛，“……”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缓一点，“他无缘无故送你两亿的画？” 　　“这个问题，我也很想知道哦……”顾漆慢吞吞摸着胖猫柔软的毛，“可能是看我有独特的气质，被我艺术家的灵魂所打动吧。” 　　莫凛，“……” 　　他已经开始后悔和顾漆开始这长达十分钟的毫无营养的对话。 　　—————- 　　莫家。 　　“你们婚后准备搬到哪里？” 　　莫凛看了眼在那默不作声扮乖巧的顾漆，淡淡道，“他喜欢哪儿就住哪儿。” 　　莫老对他这个说法总算是颇为满意，沉吟一瞬，道，“那你们搬到泊舟邸吧，找个团队重新整修装潢一下。” 　　莫凛眉头一皱，脸色有点寒，似乎原本想说什么，但又止住了。 　　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语气仍旧是轻描淡写，“如果他看了喜欢的话。” 　　黄昏时分，夜色渐深。 　　总裁办公室。 　　笔记本旁边的手机震响，莫凛偏头看了一眼。 　　来电显示是陈述。 　　“莫总，”陈述的背景音有些嘈杂，或许他刚下飞机，“‘赫拉’我带回来了，现在在机场，您现在是在公司，还是家里？” 　　“赫拉”是一枚30克拉的粉钻，是莫总在得到这颗粉钻戒指的消息后，派他连夜飞到美国，而他在结束了交易后，又连夜飞回了国。 　　虽然莫总信任他，但这么贵重的东西，他还是赶紧交货更安心。 　　莫凛看了眼笔记本屏幕上的瞬间，六点过十分。 　　他淡淡道，“你去趟九溪苑吧，如果顾漆在，你就把戒指给他。” 　　“好的，莫总。” 　　一个半小时后，陈述再度把电话打给他，“莫总，顾先生不在九溪苑。” 　　莫凛静了片刻，“有其他人在吗？” 　　“没有，这个时间点，应该都回去了。” 　　莫凛来独居，只是，九溪苑的别墅虽然占地不大，但一座别墅要维持清洁，他一个日理万机的总裁肯定没那个闲时。 　　所以他雇了厨师跟四个佣人，都是兰城本地人，不留宿。 　　又因为他跟顾漆过几天就要暂时般去泊舟邸，所以即便多了个人，这种模式也没改变，只准备到时候再雇一批佣人。 　　“你把它放我书房吧，就搁在书桌上，我晚上拿给他。” 　　陈述，“……” 　　到底将近一亿的粉钻。 　　万一要是丢了，他这个经手人岂不是很有嫌疑？ 　　虽然这栋别墅因为雇的活人很少，所以保安监控措施极其严密，从未出现过失窃的事件。 　　不过… 　　他心想，大概莫总的确是不太在意要送的人，所以连着这枚价值连城珍而重之的钻石，也不怎么上心。 　　—————— 　　夜色越发深了。 　　一辆黑色的宾利欧停在九溪苑别墅的门口。 　　顾略附过身去，将副驾驶上叶寻的安全带解开，薄唇含着浅弧，“莫总还在公司，不过这会儿应该不在回来的路上也准备回来了，如果不为拍卖会的事生气的话，可以先进去等他。” 　　叶寻那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里交织着各种情绪，面色也有些不好看，“我怎么能不生气。” 　　话是如此，他还是下了车。 第38章 　　别墅安静得让人觉得空旷。 　　叶寻不想坐着，于是走到了二楼，推开了莫凛书房的门。 　　他很少进来。 　　叶寻打开了灯，那个摆在书桌上的那个红色戒指盒，就一跃跳进了他的视线里。 　　他走上前，拿起那个颜色高级的暗红色锦盒。 　　怀着一种连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理，连呼吸屏住了也不自觉。 　　甚至身体里有什么地方在极其细微的颤动，仿佛是心脏。 　　一枚硕大的粉红色戒指躺在黑色的绒锦之中。 　　光线不知道从哪个角度射过来，盈盈璀璨。 　　他单手捂住了唇，才没让那一道差点冲出喉咙的惊呼出声。 　　—————————- 　　十点后，黑色的迈巴赫驱车驶入别墅。 　　莫凛平时不太会这么晚回来。 　　但今天的事情早已完成，不过是下意识，或者说有意无意的错开、减少跟顾漆碰面相处的时间。 　　别墅里的灯亮着。 　　莫凛先是怔了半秒，随即就反应了过来。 　　顾漆昨晚就被他的司机接过来了。 　　他下了车，迈着与往常无二的步伐往里面走。 　　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念头。 　　他独自待在偌大却空无一人的别墅里，会觉得害怕吗。 　　不过转念间他就得到了答案，随即带着点哂意。 　　不论怕不怕，那人都是不会让自己待在害怕这种情绪里的。 　　外面并没有凛冽的寒风，但飘着潮湿的细雨，湿哒哒的冷意，反而更加渗骨。 　　他脱下黑色的大衣，随手挂在落地的衣架上。 　　“莫凛。” 　　很轻的声音，但被这安静衬得格外醒耳，连着蓄含在这个称呼中，原本只是微妙的诸多复杂情绪，都露出了分外清晰的端倪。 　　莫凛动作一顿，转身往声音的方向望去。 　　他坐在沙里，一双含情的桃花熠熠摇曳，情意几乎要溢出来，潋滟到脸上。 　　“叶寻。”这两个字从莫凛的喉咙里溢了出来。 　　“这个戒指，是送给我的吗？“ 　　他摊开手，露出那一枚在灯光下璀璨耀眼的粉红色钻石戒指。 　　莫凛低头看着，“……” 　　莫凛喉咙动了动，想开口说什么，但沉陷情绪之中的叶寻并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他的语气混着嗔意跟感动，“你怎么那么傻，我早就说过了，不会收任何人的戒指，你买这个，如果我不要，你不是浪费钱吗？” 　　“顾略说为了救我回来，你牺牲了许多……对不起，如果不是我当初任性，因为跟你生气招惹了Leo，也不会生后面的事情。” 　　“这是我惹出来的事情，却让你们收拾烂摊子，甚至……” 　　甚至仍旧想向他求婚。 　　“我没法抛弃旻洲他们，但是我答应你，以后再不会有了。” 　　“我不知道如果我没有意外的现，你会不会把它拿到我的面前，还是只是把它锁在保险柜里。” 　　事实上，以他对莫凛沉闷性格的了解，他多半只是买了，然后收起来。 　　可越是这样，他越可以感觉到这个男人对自己深不可测的感情。 　　“但我还是告诉你，”叶寻眸里泪光闪烁，“我愿意为你戴上它。” 　　他把戒指递到了男人的面前，轻声说，“你替我戴上吧。” 　　莫凛把戒指接了过来。 　　他看着这双手。 　　毫无疑问，精心护养出来的手，用来握画笔的。 　　白皙修长，很漂亮，和叶寻这个人一样。 　　空气安静了有大概五秒钟。 　　仿佛被凝固在了真空之中。 　　或者说，其实也很短暂。 　　但无论是对于在等待，哪怕在他看来只是戴上一枚早已属于自己的戒指的叶寻。 　　还是垂眸思考衡量的莫凛。 　　都非常的漫长。 　　最后，莫凛掀起了眼皮，低沉黯哑的声音淡然开了口，“叶寻，这颗粉钻，不是买给你的。” 　　叶寻一愣。 　　应该说，他整个人都滞在了那里。 　　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向来算是敏捷的思维罕见的做出了异常迟钝的反应。 　　就在这时，门再度被打开了。 　　慢吞吞的声音同时响起，“你们帮我把东西拎到二楼右边的最后一个房间就好了。” 　　叶寻睁大了眸子，转头看了过去。 　　一个穿着浅灰色毛衣，手里抱着猫的少年从外面走了进来。 　　顾漆也是一脸没想到会看到他们的意外表情。 　　不过他是真的没想到。 　　看来是意外之喜。 　　气氛短暂的凝滞了两三秒，顾漆半侧过身，对跟在他身后的两个黑衣保镖慢吞吞改口道，“算了，不用你们帮我提上去了。” 　　他抬手指指着鞋架旁的空地，“都放在这里吧。” 　　叶寻的视线从顾漆的身上落到他身后那两个保镖身上。 　　两个人，四只手，全部提着各种大大小小的购物袋。 　　一眼扫去，就能捕捉到各种各样的大牌1ogo。 　　还有各种各样的高端画具。 　　将东西整齐放好在地毯上后，顾漆手一摆，两人安静的退了出去。 　　并且将只开了一点带上了，将室外的湿冷再度隔绝。 　　顾漆似乎一脸不高兴的表情，作势抬起自己的左手，看了眼腕表，语速缓慢“都十点半了，你们怎么还在啊？” 　　他的手落回去继续抱着猫，往前走了一两米，歪着头，依然是那个不紧不慢的语速，“莫总，我自问足够识相了，硬是踩着睡觉的点才回来的。就这个场景，你自己不觉得尴尬吗？难道就真的，找不出比这更好的幽会场所了吗？那也可以提前打个电话，让我去酒店住哦。” 　　其实他脱口而出想说你们就不能去酒店开间房嘛。 　　忽然想起莫凛的生理缺陷，还是没说出来。 　　叶寻还攥着戒指，那股硌手的感觉，仿佛是无声的讽刺。 　　他兀自的笑了下，眉眼凛然着，然后看也不看一眼另外的两个人，抬脚就要往外走。 　　莫凛眼疾手快的扣住了他的手臂，皱眉道，“你去哪儿？外面温度低得很，你也没有开车过来，是想顶着寒风横跨半个城市吗？” 　　“我会打电话给顾略，让他来接我，”叶寻转头看着他，在拍卖场的情景又缓缓浮现。 　　他生硬而艰难的道，“刚才我说那些……对不起，你就当我没说过吧。好了，请放开我，你的合法配偶在看着呢！” 　　最后一句话，叶寻的情绪徒然之间起伏过大，以至于破了音，有种分外凄厉的感觉。 　　顾漆撸着猫在一边注视着他们，慢吞吞的说，“其实我没什么关系的哦。” 　　莫凛自然没有放，他沉声道，“结婚的事情我会解释，你冷静点。” 　　弯腰将猫咪放下地的顾漆重新直起身，看着那不断挣扎试图将自己的手抽出来的夜寻，轻松而温和的笑着，“莫凛他肯定是要解释的，你也迟早要听，我刚才也说了，只是结婚证上的夫妻，想也知道他结这个婚是被逼的，多半还是为了你。” 　　“所以嘛，就没必要演那种我跑你追，你听我解释，我不听我不听的古早戏码了吧。” 　　叶寻冷冷看着他，面色恍若冰霜。 　　他没有开口，哪怕心底已经是咬牙切齿。 第39章 　　这人表面轻描淡写在替莫凛说话，不过是变着法子在嘲讽他无理取闹。 　　他此时的立场不占优势，哪怕只是说一句，都在顾漆面前输了一截。 　　莫凛也看向了顾漆，“你知道叶寻回国的事情？” 　　“拍卖会啊，他在竞价。”顾漆以看傻子的目光看他。 　　莫凛，“………我是说之前。” 　　“顾律师告诉我的呀。”顾漆慢吞吞道。 　　叶寻言语甚至是轻柔的，但调意更冷了，“哦？原来，顾少爷跟顾略，也是有私交的吗？” 　　“哦，因缘巧合，泛泛之交。”顾漆谦虚道。 　　莫凛面无表情的朝顾漆道，“回你的房间去。” 　　叶寻心头又扎进去了一根刺。 　　他不在兰城才多长时间，顾漆竟都在这里有了自己的房间了。 　　而且，莫凛跟这人说话的态度…… 　　虽然听起来很冷漠，可他一贯说话就是这个调子。 　　而且，他如今被迫跟这个人结了婚还同居了，可是，自己依旧听不出他有什么反感之情。 　　何况，顾漆不仅挑拨离间的姿态并不高明，甚至暗含着一种隐隐绰绰的挑衅。 　　难道，他都察觉不出来吗？ 　　“好哦，”顾漆朝胖猫招手，“宝贝儿，现在好晚了，我们回去洗澡睡觉了。” 　　美短走到顾漆的腿边蹭蹭他，然后被抱了起来。 　　“喵喵喵。” 　　“看！看！看！莫凛手里的戒指，粉钻，不就是你要的那颗三十克拉吗？” 　　嗯？ 　　顾漆定睛一看，果然。 　　他刚才没有注意，莫凛其实也没有特意掩藏。 　　他就是很自然的拿在手里，而手臂也很自然的垂着。 　　手指虽然是松弛的，但也挡住了，加之刚才谁的注意点都不在戒指上。 　　戒指还是叶寻闹了乌龙才还他的。 　　只有身为一只猫，视野低矮，所以才注意到了。 　　莫凛也察觉到了他视线的方向。 　　“莫总，你手里的戒指，应该就是要给我的那个吧？” 　　下一秒，他就听到顾漆先是惊讶，然后满满不乐意的声音。 　　“你不会是说临时突然改变了主意想要反悔不送了，或者想要借花献佛，把我的东西拿去讨叶先生的欢心吧？” 　　他的语速慢吞吞的，却极其扣人心弦。 　　叶寻险些冷笑出了声。 　　他因为刚才生气的两件事已经足够荒谬，原本根本不算什么。 　　顾略语焉不详的说莫总为了救你做了很大的牺牲的时候，他其实有猜过他的牺牲是向莫老妥协。 　　而妥协的，无非就是莫老最期盼的，与顾漆结婚这件事。 　　只是在他看到求婚戒指后，就否定了这个猜测。 　　因为他了解的莫凛，肯定不会在已经结婚的情况下，再向另一个人求婚。 　　拍卖场上，其实他也还抱有一丝侥幸。 　　刚才的激动，一半确实是真实的情绪，另一半也确实是他有意识的，将自己受的伤放大了表现出来。 　　只有这样，莫凛才会对自己更加的愧疚。 　　可是…… 　　他给顾漆买戒指。 　　而且是一颗镶着三十克拉的无暇粉钻。 　　莫凛看着顾漆，冷淡的开口，“你过来。” 　　顾漆依言，慢吞吞走了过去。 　　莫凛拿起他的手，把那粉钻戒指放在他的掌心。 　　“现在，拿着你的报酬，抱着你的猫，回你睡觉的客房去，天亮之前，不准再下来。” 　　“好的哦。”顾漆认认真真点点头。 　　不过他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将戒指举到灯光下，抬头细细观察着，“这就是三十克拉的钻吗？没有我想象的大哦。” 　　莫凛，“你可以去找一杆秤，仔细的称一称，看看是不是缺斤少两了。” 　　顾漆笑眯眯道，“不必了，我相信莫总的诚信。” 　　“可以走了吗？” 　　“对不起，”他毫无歉意的笑道，“两位好好叙旧，不打扰了。” 　　随即，顾漆抱着猫要往楼上走，然而步子还没跨出两步，就又停下来了。 　　他抬手晃了晃随意圈在指节上的钻戒，“噢，我忘记了，莫总，这个戒指的盒子呢？这么昂贵的戒指，不会连个盒子都不给你一个，就光秃秃的让人自己拿着吧？” 　　莫凛，“……” 　　叶寻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眼神也更冷了。 　　莫凛眼眸微动，但脸上看不出任何的变化，也没解释，只简短的道，“明天拿给你。” 　　顾漆没有说话。 　　他站在原地，盈着温和笑意的眼眸在两人之间来回的转动。 　　最后，又将目光落回到了挂在自己指头上的戒指上，“不对啊，我想了想，莫总，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他语速极慢，“是不是如果不是我回来得及时，你就要把我的戒指送给叶先生了？不然为什么我进来的时候，你们站在一起，还把戒指取出来了？” 　　【我的戒指。】 　　【我的戒指。】 　　这人口口声声都是，我的戒指。 　　恍若魔音环绕。 　　叶寻又怎么可能听不出来，顾漆就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就算这枚戒指本来是打算给他的，但在花钱的男人亲自送出去之前，这人哪里来的底气，理所当然理直气壮的说，是他的？ 　　叶寻原本真的没打算除了拍卖会之外，跟顾漆正面交锋。 　　拍卖会的那幅画，其实他也是真的喜欢。 　　只是忍不住带了点点挑衅罢了。 　　但在今天这24小时之内，他实在是经历了过于密集且巨大的情绪起伏。 　　已经是在竭力忍耐，才勉强做到了隐而不发。 　　顾漆的眼神里分明藏着若有似无的细针，话里话外好似根本没提到他，但哪一句话说出来，不是在故作无知的挑衅嘲弄自己？ 　　叶寻无声的吞吐着气息，将自己的肢体重新调整为放松的状态。 　　脸上也挂回了一贯的笑，缓缓开口，“十分抱歉。” 　　他淡淡的道，“戒指的事情是我的错，我来这里的时候恰好看到了这枚求婚戒指，那时不知道莫凛真的已经结婚的事情，所以理所当然的认为他是要给我的，他大概是见我感动得不行，不好出言说明……” 　　“不过你回来之前我就知道它不是我的了，因为戴的时候就现，尺寸不对。” 　　谎话要让人相信，永远是十句真的里参杂着一两句假的。 　　叶寻说的这番话，就只有最后一句是捏造的。 　　他不怕顾漆不信，更不怕莫凛会拆穿自己。 　　莫凛结婚了，受伤的是他。 　　所以没法像平常那样冷静，姿态不好看的回呛了这人两句，他不会怪自己。 　　何况，即便没有结婚的事，他也不会为了另一个人拆穿自己，让自己难堪。 　　顾漆心里为他翘了一个大拇指，表面上却举着戒指语速加快的问莫凛，“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早在叶寻的话说完的时候，莫凛就已经皱起了眉。 　　他当然知道，顾漆即便不是有意的挑拨离间，也怀着漫不经心唯恐天下不乱的心思在造作。 　　而叶寻因为前前后后因为这枚戒指有多难堪，他也清楚。 　　半响，莫凛开口，“是一场误会。” 　　他的话说得笼统，顾漆未必听不出端倪。 　　但是，那不重要。 　　只见顾漆竟重重一哼，把猫重新放回到了地上。 　　用刚才莫凛把戒指给他的方式又重新把它给摔回到了他的掌心，“既然叶先生喜欢，那我给你个建议，尺寸不合很好解决，找专人把这个指环换了吧，这颗钻在就行了。” 　　他就是要膈应叶寻。 　　打破他的挽尊。 　　说完，他又低头跟猫说，“宝贝儿，你在这等我一会儿。” 　　莫凛有种不祥的预感，“你干什么？” 　　顾漆斜着眸看它一眼，一改往日慢吞吞的速度，蹬蹬蹬的上楼去了。 第40章 　　莫凛看着叶寻，缓和着语调开口，“你刚才不应该那么跟他说。” 　　他——指责自己？ 　　叶寻好笑的道，“难不成，你是想让我在你配偶面前说，是我自作多情，自己被自己的想象感动得痛哭流涕，让你看我的笑话还不够，还要拉上顾漆一起看吗？” 　　莫凛平缓的叙述，“我爷爷跟纪旻洲的把从Leo未婚妻手里把你劫走，上一辈的势力扎了好几十年，即便已经退居一线不怎么再问世事，关系网也比我们更广更深，靠我自己的关系脉络不是找不到你。” 　　“但你已经不在国内，所需要的时间弹性太大，运气好的话也许几个月就能找到，如果运气不好，几年也说不准，更重要的是，谁也没法保证，在这段时间里，你会过得怎么样。” 　　“我不能冒险，妥协结这个婚，是最保险的选择，不过……这个婚是假的，顾漆签了协议，而且时间也不会很长。” 　　这些跟他事先猜测过的其实差不多。 　　只不过…… 　　叶寻深吸了一口气，“我记得上次我、你，和顾漆一起待在这个别墅里的时候，我就已经说过，即便你要跟一个人假结婚，也不能选顾漆，你为什么——还是选了他？” 　　莫凛正要说话，楼梯的方向就传来可哐哐当当的声音。 　　他抬头看过去，顾漆一手提着一个28寸的行李箱，刮刮蹭蹭无比艰难的下着楼。 　　莫凛看着他，当真是一点都不意外。 　　受了“委屈”一个人跑到房间里躲起来生闷气，那可真的……不是顾漆的风格。 　　他怀疑这人成天见缝插针的跟自己闹，就是记恨当初在荷兰囚禁逼他点头答应结婚这件事。 　　那么大的行李箱，一人提一个都会吃力，何况顾漆还是一手一个。 　　他几乎是一路拖下来的，不仅“哐当哐当”的声音刺耳朵，就是看着，也叫人心疼被他糟蹋的行李箱。 　　莫凛朝他走去，在顾漆终于下了最后一级阶梯后挡在他的身前，“你这是要干什么？” 　　“回顾家去。”顾漆慢吞吞道。 　　莫凛， “……” 　　“你又什么疯？” 　　“走开！”顾漆冷漠道。 　　“把你的东西拿回去。”莫凛望着他。 　　“我不，我要回家。”顾漆斩钉截铁，十分坚定。 　　“我说了，戒指就是个误会，不是已经给你了？” 　　“不要了。” 　　“顾漆，”男人的语调里已经压进了警告，“你不要在这儿借题挥无理取闹。” 　　顾漆慢悠悠抬起脸，“还有吗？“ 　　莫凛眯长了眼睛，“我够顺着你了。” 　　言下之意就是，不要得寸进尺。 　　“是么，我也同感呢。”顾漆的手随意的搭在行李箱的拉杆上。 　　“协议书上的事情，我可是每一件都做到了，你答应我的事情呢？你的诚意如此没有质量，危机刚解除就想着敷衍我呢。以后还不知道得让我吃多少瘪呢？” 　　顾漆慢悠悠道：“对不起呀，我不爱吃。” 　　莫凛 “……” 　　他扣着顾漆纤细的手腕，不发一言的把他拉上了楼。 　　顾漆倒是懒洋洋挣扎了几下。 　　从叶寻的角度看，他压根就是做做样子，巴不得被莫凛“牵”着。 　　似是感知到他的视线，顾漆突然回过头。 　　只见他朝孤身站在沙旁的叶寻露出一抹笑弧，极浅，却又无法被忽视。 　　不再是顾漆常有的那种温和笑意了。 　　待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视野，叶寻咬住自己的薄唇，竟是气笑了。 　　————— 　　莫凛把顾漆拽进了他呆的客房，一进去，门就被摔得震天响。 　　顾漆跌跌撞撞的，被他一把摔在了床上。 　　他一点儿不在意似的，慢悠悠的坐起来，揉捏着自己的手臂。 　　随即慢吞吞的说，“你要是再把我反锁起来，我就从阳台上跳下去。” 　　“你跳。“ 　　顾漆笑眯眯道，“你觉得我不敢吗？” 　　男人眉眼深冷，哂道，“你舍得摔断自己的腿吗？” 　　“噢，你很了解我嘛。”顾漆若有所思点点头。 　　“你想报复我？” 　　他用的问句，但却是完全叙述的语调。 　　男主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嘛。 　　顾漆盘着腿，自在从容的坐好。 　　只见他仰着脸，无辜的笑说，“我做什么了，你让觉得我是在报复。” 　　莫凛并不回答他的问题，他只是走到床尾，弯下腰。 　　只见他隔着半米的距离跟顾漆对视，“如果你是恨我当初囚禁你，让你在地下室受了几天折磨，以至于留下了心理阴影，冲着我来就行了。” 　　“事情虽然跟叶寻有关，但他并没有伤害过你。” 　　顾漆的右手竖起三根手指，慢吞吞纠正他，“你说错了三件事。” 　　“第一，我不恨你，对我来说，恨跟爱一样，是奢侈品。” 　　“第二，如果我恨你，那也绝不仅是因为那几天的囚禁。” 　　“第三，我就是冲你去的，叶先生嘛，不过是手边一个方便的工具，而已。” 　　莫凛的双手落在他的身侧，一双深不可测的黑眸盯着顾漆的双眼，“是你跟爷爷说，让叶寻提起回来的？” 　　“没有哦。”顾漆慢吞吞道。 　　“是你跟跟顾略联手布的这个局？” 　　“啊，是命运这只大手——我又不知道你的戒指这么快买回来了。”顾漆十分真诚。 　　莫凛， “……” 　　男人英俊的脸上未见怒意，他只是深着一双眸，静静看了她一会儿。 　　那眼神过于的深静与漠然，时间稍长，顾漆只觉得，周身的皮肤上就仿佛浮上了一层寒意。 　　“顾漆，”他淡淡笑开，“我知道在你看来，我们同坐一条船，如果没有意外，我不会真的对你做什么，没有错，你看得很清楚。你是被我逼着才嫁给了我，不仅开始就受了委屈，而且一直委屈。所以你觉得，再大的钻石也补偿不了你被我强占的婚姻，每天疯狂刷卡也只能徒消一点怨气，你恨我怨我，情理之中，所以，你那些无关紧要的小打小闹，我都随你。” 　　“只不过，我还是提醒你一句，你我都清楚，你所倚仗的是什么。在这期间，你好好配合，我会给你最大限度的补偿，挑战我的耐心跟底线对你来说是一件不划当的事情，因为，那样很有可能会毁了你的倚仗。” 　　顾漆浑身一僵，周身空气仿佛都静滞了片刻。 　　莫凛的话说得很平淡，换了别人，哪怕是原主本身，都未必会感知到如他此刻的寒意。 　　莫家跟顾家的确算不得是一个级别。 　　但莫凛如果真的想要撬动顾家，也绝不是件简单的事情，何况莫老也不会同意。 　　但顾漆知道他做得到。 　　因为，小说里，他确实做到了。 　　兴许是顾漆的脸色不太好看，所以莫凛的语气竟又缓和了一点，甚至勾了一点笑出来，“当然，这种事对我来说，费力又讨不到太多好处，所以我也不怎么想，你不用过于担心。” 　　莫凛把那枚被顾漆摔在他手掌的戒指再次放了回去，“这是你要的戒指，收好。” 　　随即，他顿了顿，又道，“对了，往后对外我们大概还需要一对婚戒，好好想想，怎么再趁机讹我一笔。” 　　末了，他终于直起了身躯，“不早了，你洗澡睡觉吧。” 第41章 　　市中心的高层别墅。 　　顾略靠在自己家的沙上，手指把玩着茶杯壁。 　　他闭着眼睛，嘴角噙着薄笑。 　　“莫总对顾漆？我怎么会清楚莫总的心思，不过，他应该很厌恶他。” 　　“毕竟，当初1eo那个未婚妻绑架了你之后，如果他不是因为错信了顾漆，导致莫老跟旻洲他爹知道了你的存在突然拦截，而我们对此毫无准备。当时旻洲应该就顺利的把你救出来了，也不会有被迫结婚这档子事。” 　　“是因为顾漆，莫老才知道我的存在？” 　　“不是直接。”顾略笑了笑。 　　过了一会儿，叶寻才冷了声音，问，“你为什么要把我回来的事情，告诉顾漆，莫不是因为你们都姓顾吧？” 　　顾略微微微睁开眼。 　　啧，顾漆这个人，还带出卖的。 　　顾略无谓的笑了笑，“为什么……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么，莫总身上难得出现什么能做做文章的地方，我当然得利用利用。” 　　他坦荡得近乎无耻，以至于指责对他而言也没什么意义。 　　而且，顾略向来就是这个德行。 　　叶寻也知道，其他人多少都被他坑过。 　　不过，他也不是真的怀有恶意，只是些无伤大雅的恶作剧罢了，所以其余人也不太在意。 　　“怎么了？”顾略的表情有几分玩味，但语调依旧，“你跟莫总闹了什么不愉快，还是……被他那位合法配偶欺负了？” 　　合法配偶四个字，他说得似笑非笑。 　　像是在提醒什么，又仿佛是嘲弄。 　　过了一会儿，叶寻才缓缓道，“你来九溪苑接我吧。” 　　顾略眼珠微动，笑了，“好。” 　　虽然现在时间的确有些晚，九溪苑附近也不好打车，但在这个互联网时代，只要多出点钱，多的是手机软件可以叫到车。 　　叶寻也许是忘记了，也许是借着等顾略，顺便等着其他的什么。 　　熟悉的脚步声自上而下，自远而近，直至他的身旁才停下。 　　叶寻的情绪已经彻底恢复过来了。 　　叶寻淡淡道，“我刚才给顾略打过电话了，他会过来接我。” 　　莫凛在另一侧的单人沙里坐下，从容平静的回道，“嗯。” 　　叶寻没料到他是这样的反应，不仅没有挽留，甚至连一句亲自送的意思都没有。 　　他平复下去的怒气又急剧的升腾了起来，艳丽的笑着，“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不识相？不然的话，刚才就应该趁着你哄你配偶的时候，自觉的走人，免得你要驱赶我，却不知怎么开口。”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何必说这样的话，”莫凛淡淡道，“如果你是我爷爷放回来的，他连一声招呼都没打，目的就是为了看我怎么对顾漆，怎么处理跟你的关系。” 　　“所以，顾漆不能大晚上的离家出走，让顾略来接你，也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大概不会再绑架你了，但是，如果他想给你个什么教训，比如毁掉你的事业，轻而易举。” 　　叶寻望着他。 　　“莫凛，”良久，他轻轻开口，“事到如今，我们是不是分手会比较好？” 　　谁也没有注意，在沙的背后，银渐层的美短蜷着圆滚滚的小身子窝在那里，支起了两只耳朵。 　　九溪苑本身不算大得夸张，但真的太没有人气，总是安静空旷得让人觉得害怕。 　　比如此刻，身为一只猫，都觉得空气凝滞得令人提心吊带。 　　半响，男人淡淡的声音响起，“你真的这样认为吗？” 　　叶寻原本只是这么一说，但他如此的态度让自己竟真的有了丝颤抖，“如果我说是呢？” 　　“如果你想清楚了，那就分。” 　　“你说什么？” 　　叶寻含情的桃花眸直直看着他，脸上的笑僵硬了。 　　莫凛耐着性子般，低缓淡然的重复道，“如果你想清楚了，认为我们应该分手，那我就同意。” 　　叶寻又笑了，他这次笑得更厉害，直接笑出了声，带着不可思议跟荒唐，又仿佛是有什么东西让纯粹的令他发笑。 　　末了，他才止住自己的大笑，说道，“我刚才打电话给顾略，他说你跟顾漆结婚，是为了救我。” 　　“当然，你也是这么说的，但是……这是真的吗？还是说，这其实就只是个来得正好的借口，你并不排斥跟顾漆结婚，甚至，你心里隐隐就是想结这个婚的，你只是……在自欺欺人。” 　　莫凛很平静，“没有这件事，我不打算结婚，这一点，我之前就说过了。” 　　“那为什么要是顾漆？你之前甚至都没有告诉我，我的存在之所以会被你爷爷现，就是他造成的，如果没有他，什么事都不会生。” 　　“为什么要是顾漆？”莫凛波澜不惊的语调甚至有种冷酷的味道。 　　“那理由真是太多了，既然这个婚非结不可，如果不是我爱的，那当然要是，能给我带来最大利益，性价比最高的那个——” 　　“第一，我爷爷喜欢。” 　　“第二，他是顾家独子，而无论从哪个角度上来说，顾家都是很好的联姻对象。” 　　“第三，他知道我身体有疾，也知道你的事情，有意也好无意也罢，绑架的事情是他自己牵扯一头撞了进来，与其让我再去拉一个无知又无辜之人，不如就他了。” 　　莫凛看着叶寻，突然笑了，“你是不是觉得，如果我考虑你的感受，就不该选这个，从一开始就跟你不对盘的顾漆？” 　　叶寻怔怔看着他，仿佛不认识了一般。 　　他的嗓音低淡得几近温柔，但说出来的话却湿冷得仿若深冬的冷夜，“既然你的生活并不是事事为我考虑，为什么又不自觉的认为，我所有的选择都该事事以你为中心？” 　　“你是在指责我吗？” 　　“没有，你质问我为什么要选顾漆坐这个位置，而我回答了你。” 　　莫凛冷静道，“我知道你认为我结这个婚，把你放在了难堪的位置，让你受了委屈，甚至是我对不起你，可你不要忘了，归根究底，从一开始，这是谁惹出来的烂摊子。 　　“顾漆的确是耍了我一把，但我不认为没有他，事情就能真的永远无人知晓了，最多不过会晚一点而已。” 　　叶寻变了脸色，“你还说没有指责，口口声声，哪句不是怪我呢？” 　　“我只是指出事实，你曾经说过，你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也清楚自己放弃的是什么，我以为你都很清楚，没有谁能事事如意。” 　　“比如，是你自己选择了这种见不得光的关系，所以那枚30克拉的粉钻戒指是你戴不出去的。”莫凛淡淡道。 　　顾漆是高门少爷，他交一个送得出这种戒指的男朋友只会惹人羡慕，但如果是你，一定会有无数人好奇，你背后那个出手阔绰的富豪是谁。” 　　“你愿意被人扒吗？” 　　叶寻当然是不愿意的。 　　虽然，如果他的脸皮再厚一点，对旁人的眼光更无所谓一点，说到底，他也不过私生活糜烂一点，既没有违法犯罪，甚至连道德败坏也说不上。 　　但有谁愿意承受千夫所指呢。 　　何况他的虚荣也不够肤浅，他享受被人迷恋，甚至享受被人嫉妒跟憎恶。 　　但是，他要的迷恋是靠着自己的魅力，他要的嫉妒，是别人咬牙切齿，却无论在爱情上还是事业上都永远比他黯淡的憎恶。 　　————————- 　　宾利欧6行驶在路灯下。 　　“怎么了？兴高采烈的去，闷闷不乐的回，”顾略低笑着问道，“你不至于真的让顾漆喂了钉子吧。” 　　叶寻看着夜色氤氲的前方，沉默了半晌，才开口，“我跟他提分手，他同意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语气跟表情，有些淡，又有些空。 　　“那你们分了吗？” 　　“不知道。” 　　顾略的手搭在方向盘上，玩味笑道，“那你得知道，顾漆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他们处得久了，要么越来越厌恶彼此，要么，就免不了产生吸引。” 　　“何况嘛，顾漆这个人恰好也不是那种能被忽略的类型。” 　　他意味深长的道，“你想好了，要不要给他机会。” 　　——————- 　　夜色抹去了最后一缕残阳，夜幕就像剧场里的绒幕，慢慢落下来了。 　　拿着一只简易手提画箱的顾漆带着猫，踏着夜色里斑驳的树影，轻轻敲响了一所豪华但有些年岁的别墅大门，门上还雕着繁复古朴的华丽花纹。 　　伴随着带着丝丝寒意的夜风，门被打开。 　　一道黑影扑了出来，重重压在顾漆身上。 　　随即，他被拉布拉多糊了一脸黏糊糊的口水。 　　顾漆，“……” 　　胖猫吓得魂飞魄散，喵喵叫着直往院落旁的树上躲，“让它走！让它走开！” 　　“顾漆。”苏醒冷冽而平静的声音与胖猫声嘶力竭的尖叫对比格外分明。 　　顾漆对他有几分好感，“苏家老宅就你一个人么？” 　　苏醒轻轻点点头，“这里平时不常有人在的，我也是偶尔才来。” 　　小说里倒是有交代过，苏醒他父母常年在国外，身边就他和他弟弟苏讯。 　　就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还没有被叶寻吸引。 　　“能不能把额…七七带走…”顾漆慢吞吞道，“我的猫吓傻了。” 　　苏醒唇角微微扬起一点弧度，弯腰将拉布拉多的颈链轻轻扣好，“它很喜欢你。其实它很少喜欢什么人，更是从来没对谁这么亲热过。” 　　顾漆将瑟瑟发抖的胖猫重新抱在怀里，语速缓慢，“可能我比较有动物缘吧。” 　　胖猫，“………” 　　苏醒已经将花纹繁复的大门推开，“进来吧。” 　　————- 　　顾漆被他领着进了门，不由开始好奇的四处打量起来。 　　一眼望见的是极尽奢华的大厅，繁复的灯饰却发出冷冽的亮光。 　　四面高高的墙壁在复古的地毯上投下暗沉的陰影。宽敞却冷清的长长走廊里，两面的摆放的各种名家画作仿佛能攫住人的心灵。 　　顾漆目不转睛的看着走廊上挂着的那些画作，眸子里仿佛落了跌碎的星光般瞬间明亮起来，“这些画，都是你收藏的吗？” 　　苏醒朝他走近了一步，“有一部分吧，还有一些是祖上留下来的，以及国外从我带回来的。不过他们也没几个懂画的，也就是摆在房子里做点缀。” 　　顾漆撸着猫，慢吞吞道，“既然会收藏的话，那你应该还比较懂画哦？” 　　“其实也不算懂。”苏醒轻松道，“附庸风雅罢了。” 　　顾漆望向他，忍不住笑了，忽然又想起什么，“你为什么送…” 　　话未完，却被铃声打断。 　　顾漆一手抱着猫，一手将手机拿出来，发现来电显示是莫凛。 　　他怎么又打电话来，自己明明都把空间让给他和伤心欲绝的叶美人了。 　　“喂，有事吗？”顾漆不紧不慢道。 　　“顾漆，”莫凛语气平静，却透着丝丝寒意，“这么晚了，人不见了，你又在耍什么花样？” 　　顾漆，“………” 　　他本来以为莫凛会和叶寻促膝长谈，然后日理万机的莫总可能会有一堆事务，应该不会特意到自己已经熄灯的客房查岗。 　　没想到，居然被发现了。 　　“是莫总吗？”苏醒波澜不惊的眸子望向顾漆，语气似乎不含一丝情绪。 　　顾漆向他点点头，随即又慢吞吞道，“我睡不着，出来散散心。” 　　“是你自己回来，还是我到苏醒那来接你？” 　　电话那头，莫凛无比烦躁的捏着眉心，“立刻回来，爷爷这几天盯着。” 　　随即，他便挂了。 　　顾漆有些难过的望向苏醒，语气含了一丝惋惜，“我该走了。” 　　他其实挺想在这里多呆会儿。 　　随即，顾漆依依不舍的望着墙上的那些画作，手里还不住撸着猫。 　　每一幅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都是名家得意的上作，甚至还有皇室收藏之物。 　　他不由对胖猫感叹，“真是万恶的资本主义…” 　　胖猫懒洋洋道，“你现在的身份也是剥削阶级哦。” 　　苏醒望着少年留恋的目光，装作不经意道，“库房里面还有一些更加罕见的，没挂出来。” 　　顾漆的眼睛瞬间肉眼可见的亮了几个瓦度，“我可以去看吗？” 　　“随时可以。”苏醒目光平静的望着他，“不过，你现在是要走吗。” 　　顾漆点点头，慢吞吞道，“我其实一直都有妈妈的门禁。” 　　苏醒笑了笑，“略有所闻。” 　　随即，他又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第42章 　　第二天，早上。 　　顾漆看着餐桌上的丰盛早餐，又看了眼坐在他对面的男人，“以后，我们都要像这样，一起吃早餐吗？” 　　“不会太久，如果你介意的话，可以晚点起，跟我错开时间。”莫凛面无表情道。 　　“哦，我不介意。”顾漆缓缓喝了一口牛奶道。 　　莫凛， “……” 　　两人安静的用着各自的早餐。 　　说来也怪，以他们之间的关系，加之昨晚对彼此的不愉快，本应该气氛尴尬凝滞才对。 　　但无论是莫凛还是顾漆，都显得十分自在，仿佛无事生。 　　“离苏醒远点。”莫凛的声音平静而从容。 　　“为什么。”顾漆正拿着块燕麦面包片慢慢咀嚼。 　　“你惹了他，我怕没人给你收尸。” 　　顾漆，“………谢谢你哦。” 　　莫凛吃完后就起了身，要离开。 　　“哎，莫总。”顾漆慢吞吞唤他。 　　莫凛顿住脚步，侧低头看他。 　　“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忘记给我了？”顾漆暗示道。 　　“戒指盒在我的书房，但我现在要去上班，晚上给你。” 　　“不是这个。”他摇摇头。 　　“什么？” 　　顾漆露出很标准的温和微笑，“钱呀。” 　　莫凛， “……” 　　随即，他拿了张卡给他。 　　正伸手去接，手指刚要碰到，男人又把卡收回去了。 　　顾漆， “……？” 　　男人低头看着他的脸，淡淡然的说，“我希望在这里面的钱清空之前，我的生活跟耳根都是清净的。” 　　“好的。”顾漆真诚点点头，伸手又要去抓卡。 　　“你可劲花，”莫凛面无表情，“我不在乎这点钱，不过，上了年纪的老头子，对挥霍成性一般就难于欣赏了。” 　　顾漆慢吞吞道，“谢谢提醒哦。” 　　————— 　　第一天，莫凛看着顾漆仍旧是拎着大包小包的类似购物袋的纸袋子回来了。 　　他没在意。 　　第二天，他八点过回到九溪苑的时候，看到沙前的茶几上堆着四五个纸袋。 　　莫凛，“……” 　　感情这家伙把他的话当耳旁风。 　　他不由走了过去，打开一个纸袋。 　　里面全部是各种颜料以及各种尺寸的画刷。 　　“乱动别人东西是不礼貌的哦。”顾漆温吞吞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你……”莫凛的喉咙仿佛被什么卡住了，再出声时，有些淡淡的哑意，“为什么买这么多画具。” 　　“你说我买画具干什么？”顾漆奇怪的望着他，“你下雨天买雨具干什么，拿来看？” 　　他以为话题到此应该结束了，莫总毕竟不是个爱聊天的人。 　　“你为什么会想开绘画工作室？” 　　其实原主跟这个行业最大的关系，也就是打小学习各种才艺时，确实学过画画，但那只属于兴趣的范畴，而且这个兴趣还是之一。 　　纪旻洲当初质疑他是为了摆擂台跟叶寻过不去，实在是太正常的想法。 　　“自然是因为我喜欢，而且，我画得不错哦。”顾漆慢吞吞回答他。 　　不错？ 　　顾漆已经回他的房间去了，莫凛看着落地窗外漆黑的夜，脑海中又浮现出刚才少年说最后一句话时的神色。 　　微抬着下巴，脸上的温和微笑很自然。 　　却又似乎带了点难露端倪的慵懒，语气再寻常不过，仿佛只是随口一言。 　　不错么。 　　在明知道有另一个人身处行业顶端获誉无数的情况下，他说的不错，是一个怎么样的量级单位。 　　不过这样的念头也不过是在漫不经心中一掠而过，他收回视线，重新落在并排摆在茶几上的纸袋上，眉眼间勾出一层淡冷的哂意。 　　手机震响了。 　　莫凛拿出来看了眼，是老头子的，他轻皱了下眉。 　　电话一通，他就听到莫老喜滋滋的声音。 　　“你让漆漆拍给我的那副书法特别好，把纪老头酸得不成样子，你明天带他回来，我让厨房做你们爱吃的饭菜。” 　　莫凛当然不会呆兮兮的反问一句，是什么书法。 　　因为父母早逝的原因，他是爷爷带大的，这些年关系一直不错。 　　不过从他27岁开始，爷孙俩就因为结婚这桩事而暗生龃龉。 　　为了避免矛盾趋于尖锐，他下意识的减少了相处的机会。 　　从他二十出头时确认了自己身体有疾开始，他就打定了主意不结婚。 　　后来多了一个叶寻，他就更不可能再结这个婚了。 　　老一辈上了年纪的人，有几个能放任自己的孙子儿子不婚。 　　这些年，除非有事或者过年过节生日，他很少回老宅。 　　莫老可能也是觉得眼不见为净，很少这样打电话叫他回去。 　　倒是莫迦南整天游手好闲，时不时会回去一趟，撒娇卖好的讨零花钱。 　　———————- 　　隔天早上。 　　用餐完毕后，莫凛以一种通知的语调很平淡的朝对面的少年说，“爷爷让我们去老宅吃晚饭，我下班之前你来公司跟我汇合。” 　　“我拍的书法爷爷还喜欢吗？”顾漆一边抿着牛奶，一边慢吞吞问。 　　莫凛盯着他嘴唇上的一圈奶胡子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开口，只道，“拿我的钱，以我的名义，讨好我爷爷，你可真会做买卖。” 　　“你的钱花在你爷爷的身上，不比花在我身上让你欣慰吗？而且，毕竟是你的钱嘛，我一个人也不好意思把功劳都揽了，爷爷得了书法跟孝顺，你得了孝顺的名头，都很开心，皆大欢喜呀。” 　　莫凛， “……” 　　他看着顾漆，“你怎么知道我爷爷喜欢书法？” 　　“猜的，莫迦南的字写的不错，一看就是专门练过的，我听说他父亲好像不怎么管孩子，应该是爷爷教的吧。” 　　——————- 　　第二天傍晚的时候，莫凛跟顾漆一到，莫老便又拉着两人去书房欣赏他新得的名家书法真迹。 　　莫凛兴致缺缺，但也没拒绝，没什么表情的跟着去了。 　　顾漆拍的，是唐代一个以狂草出名的大书法家之作。 　　艺术到底是相同的，他在书法鉴赏上也有几分造诣。 　　莫老先是自己爱不释手的又欣赏了半天，然后才回过头，有些得意的问莫凛，“我记得你们兄弟小的时候还练过一点书法，说说看，这字，好在哪里？” 　　莫凛看了一眼，薄唇间吐出一个字，“贵。” 　　莫老，“……” 　　顾漆噗嗤笑出了声。 　　不愧是剥削的资产阶级。 　　“你！”莫老瞪眼睛，气哼哼的道，“俗！小时候学写字还没迦南有天赋，长大了更俗了，就知道赚钱，这么好的书法摆到你跟前也不懂欣赏。” 　　莫凛不搭腔，一脸的无聊。 　　顾漆在一旁慢吞吞道，“爷爷，话也不能这么说的，莫迦南的爸爸是艺术家，所以莫迦南自然就遗传了一点艺术细胞，这方面的悟性比较高是很正常。人各有所爱，各有所长，古今中外多少年多少人，也只出了一个达芬奇。” 　　他笑眯眯的道，“还是爷爷的基因比较厉害，能同时拥有艺术大家跟商界巨子的后代。” 　　莫老哈哈大笑。 　　这人怎么就这么能吹。 　　莫凛侧头瞥他，突然开了口，“这幅字是你选中的，不如你来给我说说，它贵在哪里。” 　　顾漆回以他谴责跟鄙夷的眼神。 　　我替你说话，你竟想坑我。 　　他或许以为自己还是原主那个除了乖乖听妈妈的话，其余的什么都不会的平庸富二代。 　　可惜了，这把莫凛恐怕失算了。 　　莫凛如无其事的把目光落回到那副书法上。 　　莫老又是一阵大笑，“怎么样，漆漆，你看呢？” 　　顾漆转过头，面向那副被小心细致的挂起来的画。 　　他微歪了头，模样认真的看了一会儿，“这副书法，风格狂放率真，而且癫而不乱，狂而有度。” 　　“并没有因为追求新奇而无视法度，甚至结字简练，十分严谨，气势上更是奔放流畅，一气呵成。” 　　莫凛站在一旁，有些走神的听着这两人“兴致相投”的又聊了好一会儿，期间又找到了一同“谴责”他这个共同话题。 　　直到佣人来敲门，请他们下去用餐。 　　顾漆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他淡漠的想。 　　虽然他哄老头子开心的目的里或者夹杂着太多的私心，但那无所谓。 　　谁又能知道，如果他没有身家跟背景，老头子又会喜欢他多少。 　　这样就足够了。 　　———————— 　　回程的路上。 　　莫凛淡淡道，“我以为你的钻要买大的，书法字画，就是选贵的。” 　　“你说的没错呀。”顾漆微微点头。 　　莫凛，“……” 　　他偏头望顾漆，“连这也能想到做功课，我真是低估你的敬业精神了。” 　　你低估的，恐怕不止敬业精神。 　　顾漆似笑非笑，“莫二一副胸无点墨的样子，他还能写一手不错的草书，我就不能会欣赏吗？” 　　莫凛，“……” 　　他突然想起了顾漆早上说的话：【莫迦南的字写的不错，一看就是专门练过的。】 　　莫迦南的那手字不说让人压根看不懂，普通人想认出每一个字多少得耗一点耐心跟力气。 　　读书的时候不知道让多少老师头疼过。 　　顾漆的确是懂至少一点的，否则说不出，一看就知道专门练过这句话。 　　只不过…… 　　他没再说话，而是阖上了眼。 　　他为什么会先入为主的认为，顾漆并不懂这些？ 第43章 　　苏家别墅。 　　夜色浓稠，四周寂静，偶尔传来对面的一声狗吠。 　　黑暗里，苏醒睁开眼睛，并伸手拉亮床头灯。 　　暖黄色的光晕顿时充斥着偌大的空间内，为空旷寂静的夜晚染上了一丝虚幻的温暖。 　　他又梦见了顾漆。 　　应该说是另一个顾漆。 　　可直觉告诉他，他们就是同一个人。 　　那个顾漆，出身书香名门世家。 　　大二那年，他的第一幅成名画拍到二十二万欧元。 　　因为他当时年仅十九岁，人们惊诧于他的年轻，更惊诧于他拥有无与伦比的绘画天赋。 　　巴黎画展后，更是有欧洲媒体称他为亚洲最具灵性和潜力的画家。 　　从此他便在欧洲艺术圈声名鹊起。 　　这件事被国内媒体报道后，他也算一夜成名，却也在正是意气风发的事业巅峰时期，自杀于画展期的酒店里。 　　那个世界的顾漆，明明年少有为，一夜成名。 　　他明明那么年轻，却什么都已经有了。 　　可是他并不快乐。 　　或者说也并不难过。 　　他只是在大多数时候，对任何事情都毫无感觉。就觉得“生活太无趣了”。 　　仿佛被剥夺了人世间的爱恨情仇，贪嗔痴怨。 　　无论做什么，就是毫无感觉，没有任何欲望。 　　最严重的那一刻，他连对生命里唯一能够找到些许色彩的艺术，也再无了心头最初的悸动。 　　那个世界的顾漆在巴黎豪华的酒店套房里，打开了一瓶安眠药。 　　少年穿着奶白色的毛衣，怔怔坐在床边，僵硬如一座雕塑。却又茫然无措，颤着睫毛盯着药瓶，像个突然找不到家的孩子。 　　他只是觉得，太无趣了。 　　仿佛连他生命里唯一一丝色彩都被无比的黑洞无情吞噬。 　　苏醒眼睁睁看着他，面无表情的锁上房门，然后将白色的药片一颗一颗吞下。 　　他就那样看着他，却无济于事，仿佛一个透明人，任何举措都做不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他白净漂亮的面孔渐渐失去生机，漆黑的瞳孔缓缓失去焦距。 　　苏醒只觉得自己眼前几乎是骤然一黑，脑海深处从未有过的慌乱瞬间攀爬出来。 　　醒来时，那种巨大的恐慌却已然萦绕心头，好像浑身的力气被抽取掉了。 　　直到后来的一天，苏讯告诉他的一个大学室友被妈妈赶出家门，要来他家留宿。 　　苏讯还说，他叫顾漆。 　　听到名字的那一瞬间，苏醒只觉得脑海里有一根弦忽然断裂，连灵魂都开始战栗起来。 　　他见到了顾漆。 　　其实他早在梦里就对他产生了些许自己都无法辨别的感情。 　　果然，连不喜欢生人七七也非常喜欢他。 　　苏醒见到他的第一眼，内心深处冥冥间就有一个声音告诉他。 　　他就是顾漆。 　　那个天赋异禀的艺术家顾漆。 　　————- 　　顾漆与莫凛一同回了九溪苑。 　　莫凛去书房，顾漆抱着猫回了自己的房间。 　　五分钟后。 　　书房的门被敲响，顾漆提了两个纸袋进来了。 　　莫凛抬头看了一眼，“用我的钱给我买东西其实并没有什么意义。说过了，我不要，你自己找个地方堆着。” 　　顾漆慢吞吞告诉他，“……不是给你的。” 　　莫凛， “……” 　　他无声的看着顾漆。 　　却见他的神情里染了几分认真， “替你买给我爸妈的，你哪天有时间就打电话通知我……也请你偶尔客串一下该扮演的角色。” 　　莫凛看了眼被顾漆放在一旁书架空处的礼物，低低淡淡的道，“你嫁给我，不是一千个心不甘，一万个情不愿么。” 　　顾漆回过身来，两只手轻按在桌面上，眼睛里蓄着笑，只是温度有些寡凉，“你已经对不起我了，总不能看着你继续对不住我爸妈吧，能给一点安慰是一点吧，哪怕是假的。” 　　“知道了，这周六晚，我会把时间空出来，你跟他们约好。” 　　“ok。” 　　顾漆直起身准备离开。 　　但他又止住了动作，意味深长道“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有一天，会后悔娶了我？” 　　“作为协议关系上的配偶，我对你很满意，”莫凛一双眼淡淡的，身躯微微往后，说出的话不带感情，“你想让我后悔，有本事就来吧——” 　　泊舟邸很快收拾好，可以正式入住了，同时新雇了一批包括厨师、园丁在内的佣人，保镖。 　　莫凛懒得管这些，加之顾漆的工作室还在收尾阶段，这人闲着没事，他就都扔给他了。 　　顾漆倒也没推辞。 　　正式“搬家”的那天，他抱着胖猫坐在车子的后座。 　　前面的司机突然开口道，“顾少爷，下雪了。” 　　顾漆闻言抬起了头，转而看向了车窗外。 　　胖猫的猫脑袋也扒上了车窗，努力往外瞧，不由欢呼道，“好大的雪呀。”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恍若柳絮因风而起。 　　顾漆摸着它的身子，温和的微笑道，“嗯，我喜欢这种大雪的。” 　　司机是莫凛让顾漆自己替自己雇的。 　　上任还没多久，大约是顾漆温吞吞的，看起来“平易近人”，话比平时替莫凛开车的老牌司机多点。 　　他笑呵呵的道，“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呢，是非常好的预兆，您选在今天搬家，是个好日子。” 　　顾漆静静看着不断落下的雪，脸上是淡笑，非常好的预兆么。 　　莫凛，希望，你永远记得自己说过，不后悔娶我的话。 　　莫凛下午一点的时候接到顾漆的电话。 　　“今天搬迁新居，你回来吃晚饭吗？我叫了温生过来。” 　　依然是慢吞吞的语速。 　　其实应该多请些亲朋好友的，但顾夫人出国了，顾爹去帝都出差了。莫老据说是不知道去哪儿旅游了，亲是没几个，友么—— 　　既不方便让人看出他们夫妻貌合神离的婚姻关系，更不想还要扮演恩爱夫妻，索性就叫了温生一个。 　　莫凛静了片刻，“回。” 　　“有你觉得合适的朋友也可以请来，不过要在四点前报餐，六点三十分准时开餐，要是觉着赶不到了，就在路边随便找家餐厅吃吧。”顾漆在电话那头理所当然道。 　　莫凛， “……” 　　—————— 　　六点过二十分。 　　经过大半天的时间，整个兰城都被厚重大白雪覆盖了，世界银装素裹。 　　黑色的迈巴赫驶抵达泊舟邸。 　　门开了，但车没有开进去。 　　一辆黑色的宾利欧6停在大门旁，车身已经覆盖了一层薄白的雪。 　　一个穿着长至脚踝的黑色厚大衣的身影，站在门口支起的灯落下的光晕内。 　　他戴着咖啡色的围巾，手里撑着把红色的大伞。 　　黑衣白雪。 　　白雪红伞。 　　互相映衬，从视觉来看，十分美丽。 　　莫凛推开车门，从驾驶座下了车。 　　叶寻站在原地，看着他走近。 　　两人四目相对。 　　过了大概十五秒，叶寻先开了口，漂亮的面孔上是平静的轻笑，“六点才到的，你不在，我不好按门铃，我一个人来如果让莫老知道了，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我让顾略陪我来了，他在车上。” 　　静了一静，他又道，“如果你不欢迎，我们现在就走。” 　　莫凛静静看着他，“你可以在顾略的车上等。” 　　“一点苦肉计，”叶寻今晚的状态较之以往低调许多，“我说分手，你就说好，我不联系你，你也就不找我，我本来是很生气的。” 　　“不过顾略说，你不理我，一半是生气我随口说分手，另一半是因为莫老的关系。觉得近期内不联系的好……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过，我还是找了个借口来了。” 　　“什么借口？”莫凛淡淡道。 　　“我想找顾少爷帮忙，你能引荐吗？” 第44章 　　室外大雪纷飞，室内温暖得只需要一件单衣。 　　顾漆穿着一件亮色的薄毛衣，站在简洁的现代风中，显得格外的惹眼。 　　他微不可觉的挑着眉，镇定自若的看着陆续走进来的三人。 　　“你们，是都吃过了吗？”他慢吞吞开口道。 　　莫凛自是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叶寻不懂，但没开口。 　　顾略扬起眉，笑道，“现在不是饭点吗，顾少爷是怪我们打扰了？” 　　顾漆于是看向了莫凛。 　　他的语调总是不高，语速也会慢半拍，不会给人以咄咄逼人的感觉，甚至令人觉得温吞亲和。 　　“既然知道是饭点，也没有提前报餐。莫总，外面好吃的餐厅那么多，你们也有车，为什么要回来为难我——” 　　“是我忘了说吗，佣人们明早过来，今天的晚餐，是我跟温生两个人做的。” 　　其实差不多是温生做的。 　　顾漆觉得在厨房里，他就是个小废物。 　　只能略微惭愧的望着温生忙忙碌碌，偶尔慢吞吞和他搭腔上一两句。 　　莫凛，“……” 　　话说得这么不好听，但顾漆本身并没有散出不高兴的意思。 　　只是他的不欢迎已经表现毫不遮掩，甚至极其露骨。 　　顾略，“……” 　　来之前，他以为他会看到一个半个主人姿态的顾漆……现在嘛，他这已经不是半个主人，而是主人了。 　　叶寻上前一步。 　　跟上次比，他虽然仍旧穿了一身黑色，但大半的艳色已经沉静下去，只在眼角眉梢，或者某些时候的笑容能再捕捉到。 　　“抱歉，顾少爷。不过这件事不是莫凛的错，他是在门口才在看到我们的。”叶寻望向他。 　　“我来之前也没有联系他，所以他并不知道，不好意思，我只想着他这时候下班，忘记现在也是晚餐的时间点，要不，你们先吃饭吧。” 　　“哦，这样啊，”顾漆慢吞吞的说。 　　却见他朝莫凛抬了抬下巴，“菜不太够，不如，你带这两位客人去外边吃吧，我们也吃饭了。” 　　说着他就转过身，要往餐厅去了。 　　“顾漆，”叶寻看着他的背影，再度开口叫住了他，“我其实，是来找你的。” 　　顾漆停住了脚步。 　　他转过头，跟正看着他眼睛的青年对视。 　　末了，他嘴角弧度极浅的轻翘了一下。 　　他这些日子不是没有察觉道莫凛跟叶寻疑似冷战中，只是不大关心，现在倒是证实了。 　　找他么，真是极好的借口。 　　既做出了主动的姿态，又留有了矜持的余地。 　　今天，也是个精心挑选，适合刷存在感的好日子哦。 　　顾漆点了点头，又慢吞吞问，“五分钟之内可以结束吗？” 　　叶寻找他能有什么事，他确实想不大出来。 　　但无疑，这恐怕是换了战略。 　　叶寻微笑，“恐怕不能。” 　　—————— 　　长餐桌。 　　除了温生拘谨沉默，埋头吃着自己面前的菜，其余人倒都是一派从容自在。 　　菜其实不算少，七个菜。 　　落座后，顾略笑道，“五个人吃七个菜虽然紧巴了点，但应该还是够的。” 　　而且，其中还有一个很接地气的羊肉火锅。 　　三个人才吃不完。 　　就是桌菜的卖相都有些朴素，尤其是之于这栋别墅而言，简直是另一个次元的画风。 　　空气里，一片诡异的静谧，唯有火锅咕嘟咕嘟冒着汤泡的声音。 　　顾漆舀了小半碗的鱼汤，小口小口的喝着。 　　温生熬的这汤没用多高深的工艺或是复杂的调料，鱼本身足够肥美新鲜。以至于熬出来的汤是浓香的奶白，非常鲜美。 　　顾漆望了望对面埋头喝汤的少年，他的依旧是苍白而单薄的，仿佛一张脆弱的白纸，风一吹就不见了。 　　中间的火锅汩汩沸腾着，热气聚集的白雾四散开。 　　在这下着大雪的冬日，竟有种温暖得舒适的错觉。 　　叶寻只象征性的吃了两筷子青菜，他转过头，低声问一旁的莫凛，“莫凛，你有旻洲的消息吗？” 　　低头安静吃着自己碗里的饭菜，存在感低得接近于无的温生握着筷子的苍白手指突然紧了紧。 　　莫凛声音淡淡的，“不是还让他爹关着吗。” 　　“这段时间我想了不少办法想找人联系他，或者打听一下消息，可是到现在还是音讯全无……我很担心他。” 　　叶寻只轻声说着，并无浓浓的担忧或愁绪在其中。 　　他的无助由这番话的内容带出，而这无助本身，就是一出没有痕迹的示弱。 　　莫凛依旧表情平静，“我不会去见他，他爹也不会让我见。” 　　莫家跟纪家的关系称得上很不错。 　　如果说莫家跟顾家的关系是由于常年在生意上的往来而结交积累出来的，那么莫家跟纪家，则纯碎是莫老跟纪老是几十年的老相识。 　　不过两家小一辈的关系很一般，父母辈断层。 　　莫凛跟纪旻洲虽然是一个辈分，但差了大几岁，也不是一个圈子。 　　莫迦南倒是跟纪旻洲差不多，而且总是念一个学校。 　　但一个惹人嫌，一个脾气躁，更是玩不到一起。 　　“嗯，顾略登门拜访过，但旻洲的父亲不仅不让见，而且话说得很难听。”叶寻告诉他。 　　“你想让他去见纪旻洲？” 　　问话的是莫凛，而这个他，指的无疑是顾漆。 　　叶寻点点头，转而看向对面的顾漆，“顾少爷，你可以帮帮我吗？旻洲已经失联很久了，就算是他最好的发小也没法联系上他。” 　　他微微顿了顿，又道， “旻洲的脾气很不好，我听说他父亲比他更加强横专断，说一不二，我怕他们硬碰硬，谁都不服软，会闹出什么严重的后果。” 　　叶寻盯着顾漆，说，“以他的个性，肯定会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顾少爷，算我请求你，帮我去看他一眼，至少让我确认一下他目前的状况。” 　　“我？”顾漆表示疑问。 　　叶寻露出一抹很淡的笑。 　　仿佛自嘲也像是嘲弄，“你是顾家的少爷，现在又嫁给了莫凛，莫老那么喜欢你。我想，如若是纪老，恐怕多半也是会对你有好感。” 　　“毕竟，你出身高还很清白，毕业于一流的高校，既好看又有气质，谈吐也优雅……旻洲他爸爸对你，应该也会比对别人更客气吧。” 　　“我已经跟一个关系不错的朋友说好了，她冒充是你的朋友，并且暗恋旻洲，因为实在太担心他，所以想见他。” 　　叶寻竟能对着他这样说。 　　到底是能屈能伸的主角。 　　顾漆像是有些赞同般的点了下头，再度慢吞吞点评，“这个想法，确实有几分的可行性。” 　　打拾起筷子开始吃晚饭，就一直专注于享受“美食”的顾略轻抬了一下眸，往看似温和笑着的少年脸上扫了一眼。 　　计划确实可行，因为这是他提出来的。 　　但他不看好叶寻认为顾漆百分之九十会答应下来的这个结论。 　　他这个人，怎么形容似乎都不够恰如其分，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难以揣测。 　　无论是目的，动机，真实的态度，还是会有的反应。 　　叶寻并没有露出什么惊喜或者愉悦的意思。 　　他微笑着问，“顾少爷的意思，是肯帮我这个忙吗？” 　　顾漆慢吞吞反驳道，“不是哦。” 　　他拒绝，叶寻也并不意外或失望。 　　依旧保持微笑，“为什么？” 　　顾漆尝了一口羊肉，觉得颇为满意，又慢吞吞的端起酒杯，浅尝辄止的小酌了两口。 　　他手里拿着的酒杯并没有放下，一双含笑的眼直直看着前方，慢慢悠悠的道，“我能多管闲事的本事，并不能成为，我要多管闲事的理由。” 　　叶寻从容开口，“顾少爷，我从前是误解过你跟莫凛的关系，但他已经向我解释清楚了。” 　　“你对他并没有那方面的意思，所以，我以为，你对我也没有敌意。” 　　“产生敌意就是为了爱情，太无趣了吧。”顾漆缓慢的说。 　　“你讨厌我吗？”叶寻望着他。 　　“讨厌你的人不是很多么，多我一个不奇怪吧。”顾漆真诚道。 　　“顾漆，”叶寻轻笑，带着很平淡的倨傲，“我以为你跟其他人不一样。” 　　顾漆慢慢的说，“可是，我一直都是跟别人颜色一样的烟火啊。” 　　做一个正常人，哪怕泯然众人，也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叶寻脸上的笑寡淡了下来。 　　半响，他才再度出声，“真的无论如何，你都不愿意帮这个忙吗？也许，你可以向我，或者莫凛提什么条件。” 　　“真的吗？”顾漆语速仍然不紧不慢。 　　叶寻侧头看了眼莫凛，见他并未开口说什么，脸上又多了点笑意，“当然，我们不是什么都能答应的。” 　　“离婚可以吗？”顾漆笑眯眯道。 　　一直低垂着脑袋的温生蓦地抬起头，睁大了眼睛。 　　顾略挑高了眉梢。 　　始终安静的吃着自己东西，方便餐桌上的人跟事都跟他没什么关系的男人终于做出了反应，淡冷的眸看着顾漆，“你觉得可以吗？” 　　“可以考虑的呀，反正现在叶先生已经安全了，以后你们多派点人保护，别让他再出类似的事情就行了嘛。”顾漆好心提议道。 　　莫凛言简意赅的两个字带着警告，“不行。” 　　顾漆一脸的失望。 　　过了一会儿，他又看向叶寻，“叶先生……不如你劝劝莫总？我也可以答应只悄悄的先把手续办了，过个半年左右再跟双方的家长摊牌哦。” 　　他的话说得仿佛诚挚而天真，但又像是另一种未知的诱惑。 　　仿若是自己心魔趴在耳边，窃窃耳语。 　　但叶寻还是很快的清醒了过来。 　　却见他冷静的笑道，“我才是那个世界上最不希望他结婚的人，如果这个婚能轻易离，那又何必等你来提这个条件，我才劝？” 　　“也是……不过，我倒确实是有另一个条件。”他定定的望着顾漆。 　　“你希望我跟莫凛分手吗？” 第45章 　　顾漆低头继续喝着酒杯中未完的酒。 　　叶寻淡声说，“我是很担心旻洲，但也绝不可能轻易牺牲掉跟莫凛的感情” 　　“对不起，顾少爷，这件事，我是不可能答应的。”他冷静道。 　　啊，看来这两人之前真的吵架了，不仅是冷战，而且还很有可能是提了分手的冷战。 　　这话明面说说给他听，暗地里，可真是字字句句都是说给莫总听的。 　　他是在委婉的向莫凛求和。 　　顾漆放下了酒杯，“你跟纪旻洲分手吧。” 　　桌上的其余四人目光非常一致的看向了他。 　　温生的表情变化最明显，震惊，还有深深的怔然。 　　顾略嘴角勾起浅弧。 　　莫凛只看了他一眼，轻眯起了眼睛。 　　叶寻也是半响没反应过来，“你在开玩笑吗？” 　　“不，我非常认真。”顾漆温和的微笑着。 　　有半分钟的时间，桌上没有人说话。 　　“顾少爷，”叶寻笑着说，“我知道你跟温生可能是很要好的朋友，我也知道，因为当初的误会，温先生现在可能还是忘不了旻洲。” 　　他顿了顿，似笑非笑道，“但你这样做，真的不是在帮他，因为旻洲即便跟我分手了，也不会喜欢他，甚至会恨温生……你这是在害他。” 　　顾漆一脸无谓的表情。 　　叶寻颜色很浅的瞳孔注视着温生，“温生，顾少爷说的话，就是你的意思吗？” 　　温生低着眼睛，他的手还紧紧的握着手里的筷子。 　　眼睛则是盯着离他最近的那盘菜，“如果顾少爷不觉得麻烦，我愿意代替你说的那个，冒充暗恋他的人，去……” 　　他的嗓子被涩住了般，“去见一见他。” 　　“我找的那个朋友，是莫凛堂弟同母异父的妹妹，家世虽然比不上莫家跟顾家，但也是兰城有头有脸的大家。”他笑了笑。 　　“至少是纪家有可能看得上的，温先生，我说句不好听，以你的情况，你喜欢旻洲，你觉得……纪家会觉得欣慰吗？” 　　叶寻其实可能真的无意嘲讽温生，不是出于教养，而是他实在不屑于嘲讽这样一个除了张脸堪堪称得上清秀，全身上下再没什么地方拿得出手的人。 　　温生仍旧低着头，死死咬住了唇。 　　叶寻眉眼间的咄色又迫了下来，“当初你虽然骗了他，但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还是为他自己先认错了你而出了一大笔的精神补偿费，后来要不是你纠缠不休，他也不会那么厌烦你……你喜欢一个人的方式，就是不断的做一些让他反感的事情吗？” 　　“还是你觉得，如果我跟他分手了，他就能多看你一眼了？你忘了吗？几个月前你跟顾少爷只是恰好遇到我们，他就差点折断了你的手？” 　　最后，他也稍缓了自己的语气，“温先生，其实你长得不错，会照顾人，做得一手好菜。” 　　“只要能够摆脱掉你的父母跟哥哥，完全可以找一个条件不错又喜欢你的好人。你放弃旻洲，也是放过你自己，明白吗？” 　　这种高高在上，并不是明晃晃的鄙薄与轻视。 　　而是一种觉得对方不自量力，不识相，却又按捺着不耐烦的好心劝慰。 　　甚至，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对的，无可辩驳。 　　顾略看了眼只死死咬着唇，并不言语的温生。 　　又看往了顾漆的方向。 　　他垂着眼，低头慢慢抿着汤喝。 　　十个温生都不是一个叶寻的对手。 　　而他刚才起了一个怎么看都不明智的头，这会儿却任由温生被“奚落”，又不肯开口了。 　　等了将近一分钟，温生还是不肯说话，像一只撬不开嘴的蚌。 　　叶寻不耐之下生出了厌烦之情。 　　从前对这人还有几分怜悯，如今只觉得他过于可笑。 　　就这么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吗？ 　　叶寻收起自己的负面情绪，低着声音说，“温先生，就当是为了旻洲好，至少这一次，至少这件事，你就当是为了救他……” 　　他顿了顿，又道，“所以，你不要这么顽固，行不行？难道你所谓的喜欢，连让他好好的这点，都做不到吗？” 　　温生仓皇的抬起头，无措茫然之下，又藏了点执拗的眼睛看向了顾漆。 　　顾漆一双眼安然淡静，有薄浅而温和的笑意。 　　他的眼神里没有鼓励跟安慰，但莫名就是让人心安。 　　顾漆把酒杯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这才将酒杯放下。 　　“叶先生，”他温吞吞的笑着说，“就许你自私的仗着别人的爱坐拥几个男朋友，还不允许别人自私的顺心而为，满足一下自己的欲望吗——” 　　“我喜爱你，所以想你，所以念你，所以想见到你，最想得到你。”他的语速很慢。 　　“至于其他，对不起啊，我顾不上了，我既管不住自己的心，又怎么可能……管得住自己的人呢？我以为，别人也许不懂，但叶先生应该最能理解了才是。” 　　顾漆又小口抿了口酒，继续用不紧不慢的语速道， “爱又哪里高贵了，不过都是想要摘下自己眼中里的星辰，然后据为己有。既然大家都是一丘之貉，叶先生这么义正言辞，比我想象的乏味哦。” 　　专注吃着“粗茶淡饭”的莫凛抬了下眼睛，越过因为还在汩汩沸腾，所以热气张扬的白雾向顾漆看了过去。 　　氤氲着的淡薄雾气朦胧了他漂亮的面庞，仿佛触手可及，却又那么远，如同隔着银河。 　　叶寻的桃花眼里溢出锐色，但脸上却是淡淡沉静的笑，“顾少爷，说到底，你其实并不是真的想帮我吧。” 　　顾漆讶异，慢吞吞解释道，“我提了条件，那就是交易，既然是交易，当然谈不上帮字哦。” 　　叶寻，“……” 　　“可是，以温先生的情况，即便纪家不至于看不起小门小户，但光是让人知道他那对父母的情况，就算是普通人家，多半也只会避之唯恐不及。” 　　半响之后，叶寻才又道，“你的条件我可以答应，但是，如果我提了，他不肯答应，又怎么算呢？以他的脾性，只要恢复了自由之身，就一定会重新对我纠缠不休。” 　　他笑了笑，“我心里有他，恐怕没有信心抵得过他的磋磨。” 　　顾漆依旧是一脸的无谓，不紧不慢的提议，“你完全可以跟他诉诸原情，不需要走那种，我爱你但是万般委屈还不能说的剧情。” 第46章 　　一顿晚餐吃了不短的时间，雪还在下着。 　　漫天的鹅毛大雪簌簌飘落，一天一地的银装素裹。 　　客厅，茶几上的茶水冒着薄薄的热气。 　　顾略侧问一旁的温生，他眼角含笑，语气温和，“温先生，你今晚回去还是在莫总家借宿？回去的话，我待会儿可以捎你一程。” 　　温生握着暖得有些烫的茶杯，怔了会儿，才摇头，”不用了。” 　　叶寻看着一旁的男人，笑着说，“我记得，你从来没有让人留宿在自己家的习惯。” 　　除了自己之外。 　　莫凛自然是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他淡淡的道，“从前我一个人住。” 　　他是真的没这个所谓。 　　这别墅里已经多了一个顾漆，再多一个只借宿一夜的温生，实在没法对他产生什么影响。 　　叶寻低柔的轻笑道，“果真是有了另一半的家里，就变得不一样了吗？” 　　从踏入这栋别墅的第一步起，他就处处感知到了不属于这个男人的存在，甚至是习惯。 　　那是一种你说不清楚究竟是哪一样东西的问题，但那种气息，就是无处不在的透了出来。 　　叶寻感到排斥，感到厌恶，甚至，还有一两分的，隐隐的不安。 　　顾漆喝完了茶，回了一条苏醒邀请看画展的短信，之后倒是没那个耐心再跟他们继续待着了。 　　于是起了身，“温生，客房虽然打扫干净了，不过被褥都还没拿出来，你跟我一起去弄一下？” 　　温生自是不会拒绝他，赶忙就起了身。 　　两人便要先行离开了。 　　叶寻突然又叫住了他，“顾少爷。” 　　“嗯？”顾漆略微疑惑的回过头。 　　叶寻的手搭在了一旁莫凛的手背上，淡笑着道，“雪真的下得太大了，我怕路上滑得厉害，我跟顾略……可以留宿吗？” 　　啧，有意思。 　　他不问莫凛，却来问他顾漆。 　　他是觉得，如果他答应了，莫总多半也不会开口拒绝。 　　还是说，觉得他会拒绝，好让莫总驳他的面子？ 　　顾漆笑眯眯望着他道，“不可以哦。” 　　叶寻的笑更淡了，“莫凛，你跟顾少爷，越来越像真的夫妻了。” 　　莫凛淡淡开口，“我答应过他，不会留你在跟他暂时同住的地方过夜。” 　　其实没有白纸黑字的答应过，甚至口头协议也没有，只不过上次在九溪苑的时候，顾漆话外话外就有这个意思，他也算是默认了。 　　不是迁就这人，只是认同这一点，从某方面来说是合适的。 　　叶寻没有像上次那样落下脸，但脸上的笑淡得差不多算是消失了，“原来是这样，看来，顾少爷是真的很不喜欢我了。” 　　顾漆继续笑眯眯的道，“可能在莫总的内心深处，还是很向往正常的夫妻生活呢？不然的话，他为什么要把我们的婚后蜜月居住地，定在他早逝父母的爱巢呢？叶先生听名字就应该知道了吧，泊舟邸，可不就是家吗？既然是家，客人可以住，有些人，就不合适了。“ 　　说完，他温和的向叶寻笑着。 　　莫凛，“……” 　　“顾漆，”这一次，男人的声音是真的冷寒了，“闭上你的嘴，给我滚上去。” 　　顾漆领着温生，飘然离开了。 　　然而即便顾漆这回终于让男人冷言轰走了，叶寻跌入谷底跟甚至是冰窖的心情，也丝毫安慰缓和不了半分。 　　泊舟邸？ 　　他父母的爱巢？ 　　叶寻收回自己的手，浅色的瞳仁望着男人深不见底的暗眸，“顾漆说的，都是真的？” 　　莫凛皱起眉，“他记恨我当初逼他结婚，找着机会就想挑拨离间惹我不痛快，你不用在意他说什么，或者暗示了你什么？” 　　“你回答我，顾漆说的说真的吗？” 　　莫凛淡淡道，“这是我父亲生前特意造的别墅，只是我们一家人还没来得及住进来，他们就双双身亡了，带着我没出事的弟弟，或者妹妹。” 　　“你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些。” 　　“陈年往事，没什么好说的。” 　　“那为什么顾漆一清二楚？”叶寻不依不饶。 　　“我爷爷告诉他的，而且我父母在世的时候跟他父母多有来往，听说了也不稀奇。” 　　叶寻盯着他的脸，一字一顿的道，“你名下的别墅不少吧，为什么偏要带顾漆搬进这里？” 　　“我爷爷的意思。” 　　“如果你真的不愿意，那是你爷爷逼你你就会答应的事情吗？” 　　莫凛沉默了一会儿。 　　莫老确实谈不上逼他，他只是……觉得没那么所谓。 　　叶寻低头道，“顾略，你先去车上等我吧，我待会儿就出来。” 　　顾略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放下了手中一饮而尽的茶杯，起身离开了。 　　终于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久违的安静，仿佛能听到窗外簌簌的落雪声。 　　叶寻抬脸望着他，轻声道，“如果不是我自取其辱的来找你，我们之间，是不是会就那么彻底断了？” 　　莫凛皱眉，“你没有自取其辱。” 　　“没有吗？刚才他说的那些话，有哪一个字，不是在羞辱我？上次因为戒指的事情跟他生了不愉快，这段日子我思来想去，觉得自己那天冲动了，我主动上门，是来找你求和，也是想跟她缓和关系，你看到，听到顾漆对我的态度了吗？” 　　叶寻冷冷笑开。 　　“你想找我求和，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你被我爷爷放回国的那次也是，如果你拿到手机的第一时间就是给我打电话，后面的事情都不会生。” 　　莫凛低眸跟叶寻对视，淡淡叙述，“顾漆被困在这段婚姻里，每天都看我不顺眼，不招惹未必会主动闹出什么事来，如果有机会送到他面前，一定会变着法子让我不痛快，何况是你，动动嘴皮子就能扎根针下来，这种事他当然何乐而不为。” 　　太过分的事情顾漆也没做过，所以他一向懒得管。 　　叶寻好笑道，“难不成，我就要一直忍着？在顾漆面前，我就像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小三，他倒是从头到脚，都像是你真真的正牌。” 　　“正牌这种东西，是你自己不要的，又何必看顾漆的姿态不顺眼。” 　　叶寻喉咙一梗。 　　“说来说去，你还是怪我。” 　　“没有，”他淡声道，“以我的身体，本来就拥有不了这种东西。” 　　“莫凛……”叶寻面上出现一抹心疼之色。 　　男人却岔开了话题，“纪旻洲的事情，如果顾漆没有主动给你反馈，你就不要找他。” 　　叶寻自然也不会认为顾漆真的会帮他。 　　他既是借了这个理由主动找莫凛，也顺便进一步试探了顾漆的底细跟态度，至于旻洲的事……如果他真的能想办法见到人，也只能算是附赠的惊喜。 　　“嗯。” 　　叶寻起了身，从包里拿了张票出来，轻淡的说，“我周末有画展，如果你有空，就来看看吧，如果你来了……我就当我们和好了。” 　　莫凛拿着那张票，眼睛盯在上面的字上，“嗯，我会去。” 　　“我等你。” 　　叶寻知道他肯定会去的。 　　因为他很喜欢看他的画。 　　他们初次认识是在行驶的游轮上。 　　那天很晚了，已经过了凌晨，大概有一两点钟，他睡不着，拿着画板，跑到甲板上看海，看月亮。 　　当时大部分的人都睡了，至少他在那层甲板，只有一个人。 　　也许是月色太美，海风也很舒服，所以他面对着大海，忽然有了灵感，便开始将脑海里的线条与色彩在淡淡月光下勾勒出来，并且沉浸其中。 　　那晚的状态，尤其是那种轻盈放松的心态，在他26年的生命里，都屈指可数。 　　不知何时，他一边将沾在手上的颜料擦干净，一边无意转身时，就看到不知何时倚在栏杆上的男人。 　　面容英俊，眼神专注。 　　他画了那么多年的画，喜欢他会欣赏的人不计其数。 　　但从来没有谁，用那样的眼神注视过他。 　　从来没有过。 　　他说，今晚是我的生日，这幅画，就算是我收到我的第一份礼物。 　　他对自己一见钟情。 　　叶寻亦然。 　　他想，如果不是莫凛的身体有缺陷的话，他是愿意嫁给他的。 　　这几年来，他几乎没有错过他的任何一场画展。 　　叶寻喜欢他看着自己创作的眼神。 　　专注，沉溺，甚至是迷恋。 　　这个男人平常总是淡漠得仿佛无情无欲，也只有在那个时候，他才会安静的，长久的，露出那样的姿态。 第47章 　　客房。 　　顾漆虽说不至于铺床单套被子这些活儿都不会，但确实不太熟练。 　　温生先是给他搭手，不一会儿索性就接过了手。 　　“温生。” 　　纤瘦安静的男孩低头将被褥拉扯平，几缕丝不听话的落下，他闻声便回道，“怎么啦？” 　　“纪旻洲的事情……” 　　温生顿了下，直起了身体。 　　“叶寻说得不错，他既不会感激我，恐怕，也不会感激你，甚至可能还有更糟糕的结果。” 　　温生抿唇，迷惑的问道，“你为什么……提出来让叶寻跟他分手？” 　　顾漆温声道，“因为纪旻洲他爸就是让他们分手，就算只是妥协而暂时的，我也就不算蒙骗长辈，或者帮助叶先生了，毕竟我们非亲非友。” 　　“喵喵喵。” 　　一路跟着顾漆上来的猫出了三声鄙夷的喵叫。 　　胖猫懒洋洋道，“这话你也就只能骗骗温生了。” 　　谁让他在温生的眼里，自带一圈光环。 　　温生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顾漆……你是为了我吗？” 　　顾漆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平和客观的陈述一个事实，“叶寻说得没错，这件事对你来说，就是吃力不讨好。” 　　“我能见到他吗？” 　　温生的面庞总覆着薄薄的惶惑，但眼睛却格外的黑，又格外的静，此时的瞳孔里甚至有一束细长的亮光。 　　顾漆静了一会儿，无声叹息道，“大概率能。” 　　“那就够了。” 　　温生露出了一个苍白的笑容，说罢，又继续忙手里的活儿了。 　　顾漆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见手机亮了起来。 　　是苏醒。 　　他邀请他一起去看画展。 　　顾漆的唇角不自觉扬起一个极其细微的弧度，回了一个字。 　　“好。” 　　——— 　　雪还是没停，但下得没那么大了。 　　顾漆回到客厅时，只剩下莫凛一个人坐在沙上，深沉淡漠的双眼望着窗外，静静抽着烟。 　　他很少抽烟，甚至不在有人的时候抽。 　　听到动静，他转过了头。 　　顾漆心情不错，慢吞吞走过去坐到了他的身边。 　　莫凛，“……” 　　“干什么？”他嗓音很低，许是在抽烟，还带着些喑哑。 　　“烟，能熄了吗？”顾漆理所当然道。 　　莫凛冷漠道，“你可以坐远点儿。” 　　顾漆把那根燃到一半的烟，从男人的指间取了下来，摁灭在了烟灰缸里。 　　莫凛， “……” 　　他倒也没说什么，只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的动作。 　　“请你帮我个忙。” 　　男人不做反应。 　　顾漆脸上是无辜而无害的笑，慢吞吞道“那个……纪旻洲的妈妈，还健在吗？” 　　小说里只提到了纪旻洲的爹跟爷爷，没提他母亲。 　　莫凛眉心跳了跳，“……活着。” 　　“还在纪家吗？” 　　“……在。” 　　“你有她的电话吗？” 　　没有，但想要是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你妈可能有，没有也能要到。” 　　顾漆理所当然的瞅着他，“你帮我打电话，探探她的口风。” 　　莫凛冷眼看着他，“你做不到的事情，为什么要应承。” 　　顾漆一脸的理直气壮，“你是我手里的资源啊，当然得合理利用一下。” 　　莫凛淡漠道，“如果我愿意管，叶寻为什么不直接找我，要找上你。” 　　“他没本事让你管，不代表我没有呀。”顾漆理所当然。 　　莫凛，“……” 　　“口气像你这么大的，我还真是头回见。” 　　“帮帮我嘛，举手之劳呀。”顾漆慢吞吞道。 　　莫凛没理他，但手里的动作非常明确的表达了他的驱赶之意—— 　　他从被扔到茶几上的烟盒里又拿了根烟出来，拇指熟练的摁下打火机，准备点燃。 　　然后。 　　“呼。” 　　顾漆一口吹过去，火被熄灭了。 　　莫凛，“……” 　　“你没完没了是吧？” 　　“就只是帮我打个电话而已呀，谁让你是我……”顾漆语速缓慢的说着。 　　但是语气听起来格外让人起火。 　　他是故意的。 　　“闭嘴！” 　　顾漆施施然的重复道，“谁让你娶了我呢。” 　　“让别人不要多管闲事的时候，可以硬气的回他一句——你又不娶我。但是现在你既然娶了我，就得满足我的要求。” 　　莫凛，“…………………………” 　　他烟也不抽了，打火机扔茶几上，起身就准备回卧室。 　　然而还没走出两步，袖子就给人拉住了。 　　顾漆其实并不想碰他，就虚虚搭着他的袖扣，避免身体接触。 　　这事只有莫凛能做的成。 　　所以，为了任务，他必须要得到莫凛的帮助。 　　莫凛偏过头，居高临下的望着他，“你再拉着我的手，再喊一句，我就找跟绳子把你捆起来，再把你嘴用胶布封上，看看这样，能不能让你消停，安静。” 　　顾漆， “……” 　　您都萎了还这么会玩儿的么。 　　莫凛如愿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他拿了身睡衣，去浴室洗澡。 　　然后等着顶着一头拿毛巾擦到半湿的头出来。 　　却发现顾漆盘腿坐在他床上，还对着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莫凛，“……………” 　　他只脱了鞋子，上身还是白日里在家穿的毛衣，脚上还穿着袜子。 　　这个邋遢的人，居然这样明目张胆地玷污他的床。 　　床上就是睡觉的地方，他自己都从来不在洗澡之前躺上去，这人穿着一身在厨房被油烟熏过的衣服大剌剌地坐在他的被子上。 　　莫凛其实有浅度洁癖，小说里有说过。 　　却见他一言未发，而是面色冷淡的往门口走。 　　修长有力的手落在门把上，如往常一样转动—— 　　转不动。 　　他加重力气，再度尝试扭转门把。 　　门被反锁了。 　　“……” 　　他想起来了，当初整修这栋别墅的时候，因为保洁跟后期的家具置办他都扔给了顾漆。 　　所以当时，他把所有的钥匙备份都给了他一份。 　　莫凛回到了床边，“顾漆，我给你三秒钟的时间下去，否则，我让你体验一下冬泳。” 　　这别墅主卧的小浴池，确实算得上一个小游泳池了。 　　于是，顾漆慢吞吞地爬下去了。 　　男人铁青的面色冒着寒气，“马上给我把门打开。” 　　“可是我打开的话，不是就要被你绑起来了？”顾漆慢条斯理道。 　　莫凛冷笑，“你以为你逃得掉？” 　　他继续慢吞吞的说，“早死不如晚死，我还是晚点死吧。” 　　莫凛转身去拿手机。 　　“哦，你的手机，在你洗澡的时候，我就放到书房去了。” 　　顾漆看着他又转回身的脸，眼睛里是轻渺的得意，语速缓慢地陈述着事实，“我的当然也一样，放回我自己的房间了。” 第48章 　　莫凛看了他一会儿，怒火隐退，倒是一下冷静了下来，甚至露了点薄笑出来，“哦？那钥匙呢，你也扔外面了？” 　　“那当然没有，藏起来了，莫总要是有兴趣的话，可以找找看。”顾漆温和的微笑道。 　　莫凛慢斯条理的重复着他的话，“找找看？” 　　“那你就找吧，我睡了。”说罢，他还真的闭上了眼。 　　莫凛真是气笑了。 　　他压着虚空压在顾漆的身上。 　　顾漆条件反射的睁开了眼，“？？” 　　“我再给你一个机会，”莫凛低沉缓慢的道，“钥匙在哪里？” 　　顾漆又慢吞吞道，“自己猜。” 　　莫凛俊美的脸又成了淡漠面无表情的样子，但手上的动作却是截然相反的。 　　顾漆，“？？” 　　他睁大了眼，终于受了点惊，手也下意识去挡或是捉住男人的手。 　　“你干什么？！” 　　莫凛淡淡道，“你不是让我找钥匙吗？从你身上开始搜。” 　　他的大掌已经落在了顾漆的腰下，嘴上是缓缓淡淡的问，“裤子有口袋吗？” 　　说着就真的要往下摸。 　　顾漆，“？？ ！！！” 　　“没有！你别乱摸！” 　　他慌忙一动，露出一截软白纤细的腰身。 　　“有没有，只有我自己的手摸过才知道。” 　　“……” 　　“我的身上没有口袋，钥匙也不在我的身上！” 　　他万万没想到莫凛会直接上手摸。 　　这家伙不是主角受的正攻吗。 　　还是说萎男有恃无恐。 　　莫凛还是那副调子，不疾不徐，淡漠至极，“我说过了，有没有，只有我自己的手摸过才知道。” 　　“……” 　　顾漆哪让人这么近过身，战栗得几近哆嗦，手忙脚乱就要去抓男人的手阻止他。 　　莫凛像是料到了一般，直接腾了只手出来，一次性就将他两只腕掐在一起，摁在了头顶上。 　　这时，顾漆藏在枕头下的电话突兀的打破了这剑拔弩张的氛围。 　　莫凛另一只手将手机从枕头下摸出来。 　　是苏醒。 　　他神色淡漠地望向因为挣扎而脸色微红的顾漆，“接，开免提。” 　　“苏醒。”顾略揉着被抓的有些疼的手腕，语速仍然缓慢。 　　“明天的画展时间改时间了，你晚上什么时候有空，我来接你。” 　　苏醒干净冷冽的声音与残余的紧张氛围交织融合着。 　　“我晚上都有空的。”顾漆温吞吞回复道，仿佛压根没看到身边铁青着脸的莫凛。 　　“他没空。” 　　莫凛神色淡漠的开口道。 　　那边的苏醒短暂的沉默了几秒，似乎是没有料想到会出现别人的声音。 　　随即，他平静开口道，“莫总，希望你尊重漆漆的意愿。” 　　莫凛似乎是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漆漆？苏总和他很熟么？” 　　随即他带了几分警告的目光望向顾漆，“自己推了。” 　　顾漆也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 　　“你这样叫我的时候，会想到你的狗么。” 　　苏醒又沉默了一会，随即轻笑了一声，“不会，你放心。” 　　“好的哦。”顾漆在莫凛越发冷的注视下，慢条斯理道，“那你明天七点来接我吧，我最近搬家了，你应该找得到吧？找不到也没关系，我可以发定位给你。” 　　“好的。”苏醒干脆利落道。 　　“拜拜哦。” 　　“再见。”那边似乎又轻轻笑了一声。 　　莫凛，“………” 　　“你当我是死的吗？” 　　“不是的哦。”顾漆真诚的摇摇头。 　　莫凛闭了闭眼睛，强烈压下心头的烦躁，“钥匙拿出来。” 　　没关系，等这个楼再高点就开个新的楼。 　　顾漆还是摇摇头，“不拿。” 　　莫凛却是又扼住他的手腕，似乎笃定了钥匙被他贴身放着一般。 　　他起先摸的地方确实是口袋附近，但顾漆今天穿的是一条羊绒的灰色阔腿裤子，根本就没有口袋。 　　然后他的手就顺着往上，落在了腰上，而且半点没有要停下的趋势。 　　顾漆，“………” 　　“没有，不在我身上，你别碰我了，多少年的东西了，能贴身放着吗？你马上给我松开！”顾漆的语速难得加快。 　　“你总是忘记我说的话，说了要你少和苏醒接触。”莫凛语气平静道，“况且，到底有没有，只有我自己的手摸过才知道。” 　　毫无起伏的语调里，却隐藏着自己也难以察觉的其他情绪。 　　顾漆， “……” 　　他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男人的手却离开了。 　　顾漆不由松了口气。 　　他之所以敢把自己跟个男人关在一间卧室里，除了这人性一无能他根本不担心有这方面的事情生之外，当然也自忖自己足够了解他。 　　这了解不仅是因为他们算是相处了不少的时间，更因为他把整个原小说从头至尾认认真真看过一遍，站了上帝视角的原因。 　　毫不夸张的说，做足功课的顾漆比所有人了解他，包括叶寻。 　　这也是为什么平常他敢“造作”，还敢“欺负”下叶寻，让主角受了气也只能咽下去。 　　然而，他就没想过，莫凛能干出上手摸这种事。 　　这是继上次叶寻被绑架事件后，顾漆第二次对剧情的展感觉懵然。 　　这人身体上性无能，心理上性冷淡。 　　所以对他自己痿得那么彻底的事情，也不太在意。 　　大概，就是为了吓唬他吧？顾漆微微轻松的想。 　　然而，还没等他松了的那口气彻底的散开，莫凛的声音就在他的头顶响起了，“不摸也可以。” 　　他说，“你可以把衣服扒光了，我用眼睛搜。” 　　顾漆， “……” 　　他差点不敢想象自己的耳朵。 　　简直难以置信听到的这些话是从莫凛的嘴里说出来的。 　　“你不怕叶先生知道你背着他干的这些事？” 　　“怕？” 　　顾漆义正严辞道，“不要以为你是个痿的就不算出轨了。” 　　莫凛淡漠道，“严格来说，我并没有忠贞的义务。” 　　顾漆，“……” 　　是他忘了，小说里理论上好像的确是这样的。 　　毕竟叶寻自己的格言是，不愿为了任何一个男人失去“自由”，戴上婚姻的镣铐。 　　但这种主受耽美np文，怎么会允许主角的男人拥有或是喜爱其他的人，最多只能是曾经拥有白月光，甚至连曾经喜爱也是罪过。 　　他们都是为了爱，自觉围着叶寻选择忠贞。 　　顾漆叹息道，“你松手，我现在就去拿钥匙把门打开。” 　　他其实不信这人真的会把他的衣服扒光。 　　但顾漆不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人物，并不想赌。 　　“晚了。”波澜不惊的两个字。 　　“什么？” 　　“之前在老宅我就说过了，我给的时候，就伸手接着，你要是吃过教训，刚才我问你要的时候，你就该及时的给，机会不是总有的，也许因为记忆不够深刻，你才不会总记不住我说的话。”他语气毫无起伏说完，又问，“你自己选吧，我是手摸呢，还是眼睛看。” 　　顾漆， “……” 　　他几乎怀疑自己幻听了，莫凛似乎是真的想扒他衣服。 　　“我都不要，你放开我！” 　　顾漆的身体又跟条脱了水的鱼儿似的，甩来甩去。 　　但无论他怎么说，都摆脱不了男人的禁锢，被他牢牢按在身下。 　　莫凛一副你不选我替你选的语气，“那就用看的吧。” 　　或许是，错觉，他听出了微微生气的感觉。 　　顾漆奋力挣扎，“怎么，看见你合法配偶和别人约会，吃醋了？” 　　莫凛闻声一顿，却一言未发，只是手重新滑了下去，落在顾漆腰侧的位置——那里有他身上裤子的细拉链。 　　顾漆瞪大了眼睛，这一刻，他终于确信，这人竟然真的不只说说而已。 　　“莫凛？！”他的语气罕见的染上了一丝慌乱。 　　莫凛的动作并不快，但手上的力道足够遒劲，以至于顾漆所有的挣扎都全无用武之地。 　　那宽松柔软的裤子以一种并不快但无可挽回的势头被扒着往下退去。 　　他竟然——真的敢，做得出来。 　　顾漆这条脱了水的鱼儿终于要窒息了 　　这人油盐不进一副说什么都为时已晚的冷酷变态架势。 　　而在纯粹的体力斗争中，身为从小听妈妈话的文弱乖孩子的身体，他彻彻底底的被碾压。 　　莫凛扒衣物的架势，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猎人或是屠户扒去动物身上一身漂亮的皮毛。 　　后者血腥，前者令顾漆骇然。 　　他偏过头，咬在那人离他唇齿最近的皮肉上。 　　钝钝的刺痛，莫凛冷眼看着，带着点微薄的血腥味。 　　而血腥，向来只会助涨男人的肾上腺素，让暴力的慾望更加激烈。 　　顾漆的裤子就这样，被凶悍的彻底剥掉了。 　　顾漆，“………” 　　他像是一条失去了鱼尾的美人鱼。 　　在这样实力悬殊，但于他而言仍旧激烈的博弈中，他的衣衫的难得的凌乱得不成样子，身上仍在的衣服也错了位。 　　天下的痿男，果真就没有心理不变态的。 　　顾漆眼角染红的瞪着压住他的男人，似乎在下身传来凉意时脑子里崩着的一根弦就断了。 　　他下意识的，往那人要害处狠狠一踢。 　　随即，他就被放开了。 　　望着莫凛一阵青一阵白的脸色，顾漆倏然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 　　他心里十分后悔，慢吞吞地惭愧道，“对不起哦……” 　　莫凛面色铁青的站起来，他转过身，走到卧室里摆着的一张单人沙里坐下。 　　顾漆，他真的很敢。 　　他不意外他会做出什么超乎常人的事，然而他做的事，哪怕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每次都过于超出意料。 　　外面还在簌簌下着雪，透过落地窗，可以看见银装素裹的院落。 　　白茫茫的一片，无比干净。 　　他现在彻底不想见到那个一脸无辜的人，下身还在隐隐作痛。 　　现在只想平静一下自己的心情。 　　沙旁边的小桌上摆着一本他平时睡前翻看的书。 　　莫凛缓缓拿起来，打开到夹着书签的地方，坐下继续看。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 　　室外的雪终于停了，此时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 　　莫凛搁下书本，起身走过去。 　　“顾漆。” 　　然后他现，罪魁祸首已经睡着了。 　　莫凛觉得他两侧太阳穴的青筋在一跃一跃的跳得厉害。 　　跳完后，他面无表情地把他弄醒了。 　　顾漆是被推醒的。 　　睡眼惺忪的，有些迷迷糊糊，还蹙着眉头，像是不大高兴自己被人从睡梦中吵醒。 　　莫凛， “……” 　　他语调寒凉，“马上，给我爬起来。” 　　他看到顾漆的瞳眸像是要一会儿才聚焦，聚完后没什么表情的望着他。 　　然而，幽幽的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后，顾漆又继续闭上了双眼。 　　他甚至还翻了个身，俨然是一副要继续入睡的模样。 　　莫凛，“…………………………” 　　“钥匙呢？” 　　顾漆还是那幽幽的语调，“你刚刚还在扒我衣服，这么快就要撵我出门了吗？” 　　莫凛，“……” 　　沉默在死寂中蔓延了一会儿。 　　“你这是准备赖在我的床上不走了？” 　　顾漆不说话了，一副我进入自闭了的状态。 　　莫凛， “……” 　　他没说话，转过身一言不的推开了阳台的玻璃门，往下面看了眼。 　　主卧在二楼，下面原本是松软的草地，因为又因为今天下了一天的雪，雪积得很深厚。 　　莫凛折回卧室，望着宛如进入睡梦中一般的顾漆，他说，“我今天要是把腿摔伤了，你就等着给我为奴为婢。” 　　“好的哦。”顾漆慢吞吞道。 　　莫凛觉得，他就是青春期的时候都没干过这么蠢逼的事情。 　　他找好落脚点，从阳台的栏杆攀落了下去。 　　莫凛铁青着脸，从外面通过指纹锁进入屋内。 　　他重新上了二楼，从他手里那套扔在了书房保险柜里的钥匙里翻出主卧的钥匙。 　　终于打开了门，回到了卧室内。 　　地毯上的衣服依旧躺在原地，而床上的人，从原本半躺半盖在被褥上，爬进了被子里。 　　莫凛，“……” 　　好像他离开卧室不是五分钟不到，而是足足去了五十分钟。 　　因为才狠狠踢了他要害处一脚的顾漆，已然心安理得的进入了熟睡中的状态。 第49章 　　晚上雪停了一阵以后，到了下半夜，又开始飘起了小雪。 　　第二天清晨，天亮以后，外面的世界仍是白雪覆盖。 　　佣人没到，莫凛自然不会自己弄早餐吃，换好衣服后，便准备出门了。 　　没想到客厅有人。 　　温生独自坐在沙里，在低头看书，听到动静后抬起了头，见是莫凛，便露出些尴尬，“莫先生。” 　　“嗯。” 　　这场景说话尴尬，不说话更尴尬，温生抱着书本站起身，“那个……漆漆起了吗？起了的话，我现在去弄早餐了。” 　　“起了，”莫凛淡淡道。 　　“哦，好……好的，”温生这么答着，转而又想起了什么般，“您是不是要去上班了，想吃点什么，食材有的话，我也可以给您做点……” 　　“不用了，我去公司吃。” 　　“哦，好。” 　　他始终低垂着头，不敢跟人对视。 　　不过莫凛的眼睛何等毒，扫一眼就知道这个单薄的少年大大松了口气，不再说什么，出门离开了。 　　顾漆在莫凛离开的足足五十分钟后，才姗姗然下了楼。 　　温生忙放下书本，起身迎了上去，“漆漆。” 　　“你早上要吃什么。”他问的很熟练。 　　之前他们住在顾父的酒店公寓时，顾漆的饮食方面也都是温生照料的。 　　“我想吃鸡蛋面了，你帮我煮碗吧。” 　　顾漆慢吞吞的语气并无命令的意思，而是带了些许若有若无的撒娇的味道。 　　温生笑了，“我也猜你是想吃面，所以已经调好汤料，就等着你下来烧水下面条了。” 　　“谢谢。”顾漆点点头。 　　十五分钟后。 　　两碗面条一起端上了餐桌，中间还配了简单的小菜，以及两杯刚煮好的牛奶，温生甚至还挺熟练的给旁猫准备了它平常爱吃的猫餐。 　　温生煮的面跟他做的菜一样，用料普通，卖相简单，很家常。 　　但厨艺烹饪这种东西就是很玄妙，好不好吃，有时很取决于人，哪怕每一道工艺都是重复，做出来就是不一样的味道。 　　“顾漆……” 　　温生慢慢吃着面，吞吐着似乎想说什么。 　　顾漆抬头看了她一眼，见他表情犹疑，便缓缓道，“你是想问纪旻洲的事情吗？” 　　“不是……” 　　“嗯？” 　　“你跟莫先生……昨晚……是不是吵架了？” 　　顾漆怔了一下，随即心虚的低下头，“也不是啦……” 　　生理创伤可比吵架严重多了。 　　温生睡的客房离莫凛的房间挺远，而且这别墅的隔音极佳，他不应该听得到才对。 　　收到顾漆询问的目光，温生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我昨晚睡不着……看完一本书后，又跑到窗前看雪景，觉得别墅晚上很漂亮，就拿手机想拍两张照片，然后看到……莫总……” 　　顾漆恍然了。 　　随即他笑得肩膀都在颤抖。 　　“……你看到莫凛从阳台跳下去了？” 　　温生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又道，“刚好看到，手里又拿着手机……还拍了一段。” 　　顾漆，“……” 　　看不出，你这清秀白净的家伙还会干这种事。 　　温生似乎是觉得这样也不好，于是边拿起自己放在一旁的手机，边道，“我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就是看到了，就顺手拍了，我删了吧……” 　　顾漆忙阻止他，声音里的笑音还未消失，“别，给我看看。” 　　温生自是不会拒绝他，把手机递了过去。 　　顾漆颤抖着指尖点开了视频。 　　看了几秒，他就撑头彻底笑出了声。 　　把这二十秒左右的视频看完，顾漆一本正经的道，“你把它传给我吧。” 　　“啊？” 　　随即，顾漆下意识的想把视频给别人分享。 　　他点开苏醒的对话框，发了出去。 　　又见一旁舔着牛奶的胖猫幽幽望着他，以为它是在谴责自己不道德，于是心安理得的解释道，“苏醒这样的人肯定不会乱传的。” 　　胖猫的胡子上沾点点了奶渍，“我想说，你发错了。” 　　顾漆低头一看，“………” 　　胖猫动了动耳朵，懒洋洋的，“莫凛一定很高兴你送他的第二份礼。” 　　总裁办公室。 　　莫凛到公司后，将西装外的黑色长大衣脱了下去，随时挂在衣架上，刚在办公桌后的椅子里坐下，搁在桌上一角的手机就“叮”了一声。 　　是顾漆的消息，一段视频。 　　他一手掀开了笔记本，另一只手解锁了屏幕，点开了视频， 　　莫凛，“……” 　　他铁青着脸，直接一个电话拨了过去。 　　“嘟嘟嘟”了五十多秒，直到电话快要自动挂断了，那边才不紧不慢的接了起来，“咦，莫总，找我有事？” 　　“视频，给我删了。” 　　“为什么要删了，多有意思呀，我正准备到朋友圈里，让认识莫总的人都欣赏欣赏呢。”顾漆毫无愧疚之情。 　　“毕竟，难得看见莫总这么有意思的一面哦。” 　　他的语速依然是慢吞吞的，但是听了却让人十分窝火。 　　那视频其实也没什么，事实上莫凛跳下去后落地算是完美了，毕竟高度不算低，摔伤了都不奇怪。 　　不过他也就是没站稳，趔趄了下摔在了雪地里。 　　加上温生的拍摄角度，显得有那么一点点的狼狈。 　　“顾，漆。”这两个字仿佛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顾漆语气十分轻松，“我在呢，有事吗？” 　　莫凛抬手扯了扯自己的领子，寒声不耐的道，“说你的条件。” 　　“我没什么条件呀。”他慢吞吞道。 　　“你不就是想让我替你打那个电话吗？”毫无温度的声线里夹杂了一丝愠意。 　　“冷静点嘛，你摔的跤也不是我推的。”顾漆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把他踢了一脚的事了。 　　莫凛， “……” 　　沉默了片刻，男人淡声道，“我以为你已经学会了，在我还有耐心好好跟你说话的时候，就不要等到我不想聊的时候再后悔。” 　　“我不要你打电话给纪旻洲他妈了，你晚上给我当司机，亲自送我跟温生去纪家吧。”顾漆笑眯眯告诉他。 　　“你真是好大的牌面。” 　　“嫁给你，不就是图图这些嘛。”他的语气极其理所当然。 　　“你怎么不叫苏醒送你去。”话一出口莫凛就后悔了。 　　顾漆那边却有些不好意思，“已经够麻烦他啦。” 　　“……我的麻烦就不是麻烦了？” 　　“谁叫你硬要娶我呢。“顾漆漫不经心道，“不麻烦你我不是亏了。” 　　莫凛，“………” 　　夜色浓稠的如同化不开的墨块，唯有刺目的闪电和昏暗的路灯隐隐绰绰。 　　暴雨如注，闪电撕扯开层层乌云，闷雷紧随其后，轰隆作响。倾盆大雨似乎要将整座城市淹没。 　　车灯越过雨帘直直的照来，黑色兰博徐徐的靠近，黑色的雕花大门也随之打开。 　　“对不起哦。”电话那头，顾漆的声音仍然是温吞吞的，“我今天晚上有比较重要的事。” 　　苏醒修长冷白的指尖搭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着，“没关系，今晚的雨这么大也不太方便。” 　　其实他现在正是如约提前来等顾漆，却被莫宅的人临时告知他们已经走了。 　　苏醒只是礼貌向人道谢，随即便又回车上，面上看不出半分不悦的情绪。 　　似乎也没打算告诉顾漆他其实有在暴雨天如约等了他。 　　顾漆其实也压根不知道苏醒会提前半个小时来等自己。 　　而莫凛仿佛是掐着他和苏醒约好的时间一般，临时才面色平静的告诉他自己愿意送他和温生去纪家。 　　—————— 　　电话那头倒像是微微送了一口气，“那我们改天…” 　　“顾漆，到了，你是不是不准备下车了？” 　　顾漆的话未落，便被熟悉而冷淡的声音打断。 　　苏醒恍若未闻对方那带了丝丝警告的声音，继续道，“明天不下雨的话，我再来接你？” 　　“好啊。” 　　苏醒唇角勾了勾，正要说什么，却见车灯前忽然闯入一抹灰色身影。 　　随着尖锐的刹车声，车子险险的停在那人的身前。 　　叶寻停滞在车前，似乎也懵了一瞬。 　　他是来找莫凛的，却被告知莫凛已经去了纪家。 　　叶寻只是暗自奇怪，莫凛本来绝不可能掺合这种事情的，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又忽然变挂，带着温生去了纪家。 　　大雨如柱，叶寻朦胧的视线看着推开车门撑着黑色的大伞朝他走近的苏醒。 　　“抱歉，你没事吧。”苏醒礼貌的话语里带着明显的疏离。 　　“没事，是我自己没看路不小心。” 　　看苏醒的方向，似乎是从莫宅出来。 　　可是，他去莫宅又是要做什么。 　　“如果有事，联系我的秘书，我全权负责。”激荡的雨声中，苏醒丢下这句话，便撑着伞转身而去。 　　叶寻望着黑色兰博渐渐消失在雨幕的影子，忽然心头涌上了一股诡异的感觉。 　　仿佛有什么东西，超脱了轨迹，像反方向发展。 　　脑海里隐隐约约有个声音在提醒他，不该是这样的。 　　雨还在下着。 　　夜色浓稠得没有一丝光亮，风吹过来，一半凉，一半带着雨夜湿热。 第50章 　　晚上，八点，纪家别墅。 　　管家敲开书房的门，恭谨的汇报，“老爷，有客人来了？” 　　正一笔一笔练着书法的纪瑞山头也不抬，“谁。” 　　“是莫总。” 　　纪瑞山冷笑，“一个人？” 　　“不是，顾少爷也来了，还有另一位不认识的先生。” 　　“另一个？”纪瑞山冷笑得更厉害了，“是不是长得一幅不正经的妖气样子？合法的与不合法的一起带上门，莫凛可真是有本事。” 　　妖气？ 　　管家回忆了一下刚才见到的那男孩，迟疑道，“好像……没有吧。” 　　纪瑞山怒斥道，“没点眼力的东西！” 　　管家，“……” 　　纪瑞山想起他那糟心的儿子，再想起还胆敢送上门来的人，怒气冲冲的出门下楼。 　　莫非那个画家以为有莫凛护着，他就不敢拿他怎么样了？ 　　会客厅的沙上坐着三个人。 　　莫凛，也曾见过几次，并且被他跟自家老爷子列入儿孙媳考虑范围之内的顾家独子顾漆，以及另一个…… 　　纪瑞山眯起眼，这是谁？ 　　不过，只要不是叶寻那个水性杨花上不得台面的就行，敢来，他就让人一起打出去。 　　“莫总，”纪瑞山放慢了脚步，慢悠悠的走了过去，“稀客啊，这么晚了，你怎么突然有闲情带着顾少爷来拜访我了。” 　　莫凛身为晚辈，倒是起了个身，但语气之淡漠，再差几分，就称得上怠慢了，“纪叔，打扰了，是他，死缠赖磨着，非让我领着他跟他朋友，来纪家看看纪公子。” 　　纪瑞山的目光从莫凛的身上转移，落在一旁的顾漆，以及跟站在顾漆身侧的单薄少年身上。 　　“纪叔叔，”顾漆面带微笑，礼貌的唤道。 　　那少年便也紧跟着低声叫了一句，“纪叔叔。” 　　纪瑞山做了个手势，让他们坐下，自己也跟着坐下了。 　　“见旻洲？”佣人端了几杯上过来，纪瑞山也接过一杯，他拿着杯盖轻擦过杯沿，冷笑着讽道，“最近想要见他的，可真是一波接一波啊，说说吧，这回又是谁，又带了什么新鲜理由来。 　　“纪叔叔，这是我朋友，温生，”顾漆说，“他是纪公子的前任。” 　　纪瑞山，“……” 　　他的目光再次转回到了温生的身上。 　　纪瑞山淡淡道，“既然已经前了，为什么又找上门来了？” 　　顾漆慢吞吞端起茶杯，不再说话了。 　　温生抿唇，轻声道，“听说他过得不太好，所以，想来看看。” 　　“你们什么时候分的手？” 　　“大半年了，年前四月份。” 　　“分手都这么久了，你还关注着他的消息？” 　　温生有些难堪的道，“我是从顾漆这里……无意中得知的。” 　　事实上，如果不是他恰好跟顾漆认识，昨晚又恰好在场，根本没有任何渠道得知他的消息。 　　纪瑞山道，“你跟他当初，是为什么分的手？” 　　温生重重咬住唇。 　　过了一会儿，才用更轻的声音道，“当初他被人暗算，受了很重的伤，身上的钱跟身份证也被抢得一干二净，倒在了巷子里，恰好被路过的人救了，被人送到了医院里……后来，他回那附近找参与过的一个小混混报仇，那个小混混害怕，就胡编乱造，说他弟弟救了他。” 　　纪瑞山皱起眉，“你就是那个小混混的弟弟？” 　　原本以为只是出身穷酸点，没想到还有个小混混当哥哥。 　　温生轻轻点头。 　　纪瑞山跟着冷淡的陈述，“你骗了他。” 　　温生有瞬间的茫然。 　　算是骗吗？的确算吧，毕竟，真正救了纪旻洲的不是他，而纪旻洲要找的，也从来不是温生。 　　他只是住在那附近，恰好看到了，于是偷偷打了个电话报警。 　　初始的时候，温生的确以为是他报警的那个电话救了他。 　　但后来，当他知道真正救他的另有其人，也因为害怕失去而选择了隐瞒，甚至欺骗。 　　前段时间，他跟顾漆一起住的时候，曾陪他逛过书城。 　　无意中翻到了安徒生童话。 　　王子落水，被浮出水面的人鱼公主救了，人鱼公主救了他，将他送上了海滩，然后邻国的公主捡到了昏迷的王子，王子醒来，将公主当成了自己的救命恩人，爱上，并且娶了她。 　　人人赞颂人鱼公主的牺牲与高贵，怜惜遗憾她失之交臂的爱情。 　　可是公主又做错了什么呢，她确实以为自己救了王子。 　　所以那些色彩斑澜的东西与他无关，他只是一个配角，一块见证真爱的垫脚石。 　　“咚咚。”敲门声响起。 　　屋内的人没有任何反应，像一尊雕塑般，纹丝不动。 　　而敲门的人似乎也没想要他的回应，只象征性的敲了两声，就推门进来了。 　　“少爷，”推门而入的是穿黑色西装的保镖，平淡刻板，“有客人来了，让我问您，您见不见。” 　　没有开灯，窗帘也被拉得密不透光的卧室只有在门开的时候，来自走廊的光才照了进去，靠着床尾对面墙壁而坐的男人下意识的抬起缠满了白色绷带的手遮住自己的眼睛。 　　他的声音很冷漠，更是哑得厉害，“谁。” 　　“叫温生。” 　　男人慢慢的将手放下，冷戾的吐出三个字，“叫他滚。” 　　那保镖顿了顿，带上门离开了。 　　又过了大约有十来分钟，门再度被敲响了，依旧只是象征性的敲了两下，就转开门把，推门走了进来。 　　“啪”的细微一声，满室灯光亮起。 　　纪旻洲条件反射的闭上了眼睛，不耐烦的冷道，“我说了，不见，滚！” 　　“你叫谁滚呢。” 　　语速十分缓慢而平静的声音，甚至带了点笑意，却生生让人听出了漫不经心的轻慢。 　　这个声音…… 　　纪旻洲的眼睛适应了光线，抬起了头。 　　“是你，”他冷漠道，“你来干什么。” 　　顾漆双手环胸，在他跟前蹲了下来，“我来欣赏一下纪公子落魄失意的样子呀。” 　　纪旻洲闭上眼，“滚。” 　　但不过须臾，他又立刻睁开了眼，“叶寻呢，他怎么样了？” 　　顾漆笑了笑，并不说话。 　　纪旻洲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粗哑的冷笑道，“你当初骗了莫凛，他竟然放过你了？” 　　想起异国地下室那段黑暗的让人窒息的日子，顾漆平静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暗色，随即又恢复了淡然。 　　“叶先生过得挺好的，事业如火如荼，画展依旧爆满。想买什么东西也不缺钱，愿意疼他捧他的人依旧络绎不绝，再好不过了。” 　　纪旻洲冷笑道，“还专门跑来我家挑拨离间，顾漆，可真把你闲的。” 　　顾漆转过头，望着那拉得严实的窗帘，突然问，“从你被关在这里起，有看到过外面吗？” 　　纪旻洲不知道他问这句话的目的，遂不回答。 　　“今年的雪下得特别大，你知道吗？” 　　纪旻洲依旧面无表情。 　　顾漆笑了笑，拿了一薄叠的照片出来，递到了他的跟前，“给你解解相思之苦。” 　　纪旻洲看了他手里的东西，又将视线转回到了他的脸上。 　　末了，他还是伸出没有包扎绷带但是满是划痕的左手，把照片接了过来。 　　纪旻洲脸上也有浅伤，让他原本英俊的脸在即便没什么表情的时候，也自带一股桀骜的冷漠。 　　再加上他眼睛里如困兽般隐忍压抑的暴戾，产生了极大的距离感，一般人估计都不敢靠近他。 　　顾漆估计是跟自家保镖打架打的，因为打他进纪家开始就注意到了，纪家留守的保镖多得夸张。 　　他一张张看完，才极淡漠的道，“这些说明不了什么。” 　　照片的主人都是叶寻。 　　当然，没什么不堪入目的内容，就是他跟不同男人的同框而已。 　　最多的是顾略，顾略的车停在叶寻工作室所在的楼下接他下班。 　　两人一起在高档餐厅里吃饭。 　　一起回公寓。 　　还有几张是监控视频洗出来的照片，叶寻跟几个不同，但在兰城都颇有名气，甚至其中有两个是他认识的，在酒吧、高级会所，或是餐厅碰面交谈。 　　严格来说，除了跟顾略之间有确确实实的亲昵暧昧，跟照片上的其他男人，倒是看不出什么，就只是同框了，有交流。 　　顾漆依旧是带笑的脸，无谓的语气，“当然，我总不能把监控装到酒店或者人家的卧室里去，那不是太变态了吗。” 　　纪旻洲面色冷冷，他的下颌线不知何时紧紧绷了起来，眼睛里能淬出冰，不善到极致的眼神，带伤的手也不自知的攥得所有的关节泛白。 　　“纪公子，”顾漆言笑晏晏的道，“你吃这么多苦又是何必呢，看看你，一身的伤，嘴巴干得起皮了，眼睛里都是血丝，你就跟你爸说，你同意跟那分手。” 　　他望了望眼前人的脸色，又缓缓道，“等再过个一年半载，没人注意了，再偷偷继续好就是了，叶先生喜欢你也并不作假，到时候一样会接受你的吧。你这样被软禁着，也同样是分开嘛。” 　　“顾漆，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我？”顾漆站起了身，始终挂着的笑容也淡了下去，“听说你为了跟你亲爹硬杠到底，吃了不少苦，温生心疼你，求我想个办法。” 　　纪旻洲闭上了眼。 　　过了一会儿，他才淡漠的道，“你要是真心为了他好，就让他重新找一个。” 　　“我也是这样想的，”顾漆慢吞吞赞同道，“所以得先把他挂在你身上的心，摘回去才好。” 　　因为是见长辈，顾漆不方便抱着猫同行，所以胖猫便化作黑猫无声的在他身边随行。 　　从纪旻洲的卧室回到会客厅有一段距离。 　　胖猫不解的道，“你的照片虽然都是真的，但内容压根没有尺度，别说纪旻洲不会因为你三两句话就信了你的挑拨，即便他信了，等他出了纪家，再跟叶寻一见面，不全都拆穿了吗？” 　　顾漆悠悠道，“我要他看的，可不是照片上的其他人。” 　　“那是什么？” 　　“让他看看，叶寻在没有他的日子里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状态。” 　　“不过是让他体味品尝一下，在他跟自己的亲爹硬碰硬搞得一身伤，压抑甚至无望的时候，叶先生并不愁苦的，过着他一如既往的快活日子。” 　　顾漆笑了笑，“作者已经按头让他们接受了一受多攻，他们自然是不会因为这个而淡了对叶先生的爱意的。” 　　他懒声继续道，“但这根针扎在了他的心上，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拔出来了，甚至，会长长久久的隐隐作痛，再遇到什么纠葛，还会隐隐作痛。” 　　胖猫沉默了好久，才幽幽的说，“你好厉害哦。” 　　顾漆心安理得点点头，“我也觉得。” 第51章 　　下午三点多的高档住宅区内静谧无声，只有风偶尔吹动，让树叶沙沙作响。 　　顾漆停好车，抱起胖猫，不紧不慢的从车库前的石阶往上走，午后落日余晖给他整个人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你说苏醒这所公寓里有狗吗？”胖猫心有余悸道。 　　顾漆一边撸着它背部柔软的毛，一边缓慢道，“他应该只喜欢那条拉布拉多吧，看他的样子倒像是一个比较专情的人。” 　　胖猫懒洋洋窝在他怀里，“顾漆漆，你才见几面就摸透人家性格了。” 　　“卿为佳人，却未做贼。”顾漆简洁明了道。 　　—————- 　　门虚掩着，顾漆轻轻一推便开了。 　　苏醒正坐着看书，他逆着光，清冷的面庞仿佛被镀上了一层纯白色的釉。 　　顾漆也没叫他，只是脚步极轻的走到他身边。 　　苏醒已然察觉，他坐起身，仰头看顾漆，两人脸离的极近。 　　顾漆只是直视他，丝毫没有避讳，慢吞吞道，“你不是说这里有画室么，那现在开始吗？” 　　苏醒点点头，唇角微弯，领着他向靠着走廊最里面的房子走去，“需要我做什么。” 　　“坐着就好哦。” 　　画室极其宽敞。银灰色淡淡的天光从落地窗倾泻进来，室内墙壁洁白光滑，地面纯白瓷砖铺地。 　　墙面挂满了各种昂贵画作，大大小小，形状不一；靠门处摆了一排原木色的架子，上面放着各种尺寸的画板和高端颜料，都是崭新的，还未拆封过。 　　顾漆径直走到木架前，开始选择画纸画笔，语速缓慢地夸赞道，“这画室条件真不错，你这些东西都这样放着没人用吗？这样好的颜料放着不用很浪费的。” 　　“你常来的话就有人用了。”苏醒似乎是笑了笑。 　　顾漆拿起一排手工碾磨油画颜，望着上面彩色的手磨标志，“可以拆吗？” 　　“随意就好。” 　　这种颜料是合成色素，完美匹配一些古老的矿物颜料，色泽十分艳丽，画出来的画也会十分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撞击力。 　　他将塑料薄膜撕开，随即用画笔蘸了青金石色和豆乳白在调色板上细细混合着，“坐下吧。” 　　落地窗前有一个欧式复古的双人沙发，苏醒走过去，问：“那我坐这里？” 　　顾漆正在将纸固定到画架上，听到他的问话后，缓缓抬头，盯着他的那双眸子仿佛盛了淡淡天光。 　　苏醒回视，白皙透明的肤色有股剔透的质感，并不闪避他那微具深意与打量的眼神：“怎么了？” 　　他这样子，逆着落地窗投进来的略微刺眼的白光，脖颈处隐隐透出的淡蓝色血管十分清晰而干净，更像个制作精良的bgd建模娃娃了。 　　顾漆纤细漂亮的手指上蘸了点点颜料也浑然不觉，他慢吞吞地提出不那么委婉的要求，“你介意把衣服也脱了么。” 　　苏醒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的怔愣，“怎么脱？” 　　顾漆望了一眼自己蘸了艳丽朱砂色颜料的指尖，语速缓慢道，“你是需要我的帮助么？可是我手上有颜料，会弄脏你的衣服的。” 　　说着，他望了一眼苏醒身上那件价值不菲的衬衫。 　　苏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随即他微微笑了笑，“我的意思是，脱到什么程度。” 　　“是脱上衣呢，还是……” 　　“你介意全部脱完么。”顾漆继续用十分礼貌的问句陈述着有些突兀的问题。 　　漂亮的建模娃娃，如果只能看到脸而其他部位无法欣赏的话，实在是太可惜了。 　　顾漆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种预感，苏醒一定会答应自己荒诞而无礼的要求。 　　接着，便见苏醒冷白的指尖缓缓放在衬衫的第一颗纽扣上，目光定定望着顾漆，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些情绪来。 　　而顾漆依然是那副期待而温和的表情注视他，甚至微微露出一个温吞的笑意。 　　此时的空间内十分静谧，带着丝丝温度的风拂过画架上的白纸，纸页翻动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顾漆本就是个极其有耐心的人，他伸手将纸页固定住，也未开口，似乎在等待着苏醒的决定。 　　苏醒凝视他良久，薄唇微微抿了一下。 　　却见他仍然一言未发，动作干脆利落的将剩余的扣子一颗颗解开，随即将上衣彻底脱了下来。 　　室内开着充足的暖气，所以他只穿着这一件衣服。现在上半身已然不着寸缕。 　　顾漆的目光坦荡而直白的在他身上打量着，带着点点欣赏。 　　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苏醒的身材很不错，肤色白皙，胸肌和腹肌都有，弧线很完美。银灰色淡淡天光自落地窗倾泻入室内，轻描淡写的勾勒出他漂亮的人鱼线。 　　却见他修长冷白的手指正若有若无的摩挲着腰裤边缘，不知道是不是半裸的原因，干净冷冽的声线染了一丝性感，“要继续么？” 　　顾漆目光如炬盯着他，毫不避讳，“继续。” 　　“那你过来帮我拿一下上衣。”苏醒似笑非笑道。 　　顾漆这会儿也忘记指尖上还蘸了颜料的事了，缓缓向他走近，“好的。” 　　苏醒望着近在咫尺的少年，又微微向他凑近了一点点，温度炽热的呼吸洒在他脸上，声音低沉懒散，“你喜欢吗。” 　　顾漆又盯着他的脸看了会儿，神色认真到有些乖巧，慢吞吞的承认说：“喜欢。” 　　这下愣住的是苏醒。 　　此时他们的距离很近，可以很清楚地看见少年漆黑浓密的睫毛，还有睫毛之下那双透着认真神色的清澈眼眸，让人心里莫名一动。 　　顾漆默不作声盯着他，手上拿着他的衬衣。 　　接着，只见他忽然微微踮起脚，在苏醒唇上轻轻亲了一下。 　　苏醒的眼眸微暗，手缓缓扣上他腰身，却站着没动。 　　这是个很青涩毫无技巧可言的吻。 　　苏醒仍然纹丝不动，任他蘸了鲜艳颜料的手指捧在自己的脸部。只是面上渐渐透出几分沉沉的压迫感，手臂一点一点收紧。 　　随即，顾漆便跌入了他的怀里，他似乎愣了片刻，却又立马镇定地看向那人。 　　苏醒清冷的面颊蘸了一抹鲜艳的朱砂红，为他整个人添上了一笔浓墨重彩的艳色，极具视觉冲击力。 　　他的呼吸很烫，就像是火焰般灼人，却将顾漆在怀中带的更紧，仿佛要揉进自己的骨血一般。 　　顾漆看不见苏醒的神情，但能感觉到他紧紧收在自己腰上手指的灼人温度。 　　他此刻鼻息间萦绕着惑人的好闻气息，腰间的手却缓缓向下，触碰到腰缝赤裸的肌肤，就像是一团烈火般传递过来。 　　随即，他便被苏醒另一只手虚虚捏住下颚，与其对视。他的瞳孔极其深邃，仿佛大海深处迸发出的漩涡，直将人七魂六魄都吸进去。 　　半晌，苏醒忽然对着顾漆那微张的唇狠狠吻了下来，冰凉的手伸入他的衣摆里，指尖沿着他脆弱的腰线慢慢地摩挲着，渐次向下，轻轻划过腰窝。 　　灼热的情欲悄无声息地沿着腰脊，一点一点侵入顾漆清澈的眼眸，使之渐渐染上了一丝迷离。 　　灼热的吻渐渐顺着顾漆的唇缓缓蔓延至耳畔，苏醒哑声询问道，“你愿意和我发生更进一步的实质性进展么。” 　　顾漆的眼尾微微泛起极浅的绯红之色，平稳的呼吸早已被打破。只见他抬眸定定望着苏醒，却未开口。 　　苏醒也只是望着他，眸光透露着缠绵之意，仿佛他不回答就会这样一直等下去。 　　在他以为顾漆会说出认可或者否定的话语时，却见他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缓缓下移，随即露骨而坦然的缓缓扫荡了整个身体一圈。 　　“你的身体十分完美，所以，你愿意接受人体彩绘么。”顾漆的语速仍然很缓慢，呼吸却还是微微急促的。 　　“就是运用色彩在人的身体四肢上绘画出各种各样的图案，跟一般画家画在画布上一样绘画。” 　　顾漆的神情很认真，纤长的睫毛遮盖住眼底神色，“我想要你成为我的画中人，更希望能够以你的身体为画布。” 　　苏醒定定盯着他红润唇瓣处的浅浅咬痕，忽然笑了笑，“我可以将我的身体为你作画布，那你能够以你的身体为报酬么。” 　　顾漆似乎想也没想，只是染了些许淡红的白净面庞上露出欣喜神色，“成交。” 　　与用油彩作画不一样，彩绘艺术的载体是具动感和生命力的人的身体，它是流动的，立体的艺术作品。 　　毕竟是比较冲击保守世界观的新颖艺术，苏醒能够接受，他的确很高兴。 　　顾漆立即不带半分留恋的从苏醒怀里起身，向放画具的原木木架处走去。 　　苏醒的怀里还残留着那炽热的温度，空气里还荡漾着缱绻而悱恻的暧昧气息，然而怀中柔软温热的触感却消失了。 　　望着兴致勃勃试色的顾漆，他忽然有些微微失笑。 　　顾漆神情专注的将几样颜料挤压到调色板上。 　　赭色，绛紫，色橘红，昏黄…… 　　随即，他一手拿着调色盘，一手执着几根尺寸各异的画笔，走到苏醒面前，“你躺下，躺沙发上。” 　　苏醒一言未发照做了。 　　他感受着蘸了颜料的画刷与他裸露肌肤的冰凉而细微触感，沿着他的肌肤纹理线条渐次往下…… 　　苏醒忍受着身体上传来的微微痒意，眸光在顾漆沉浸而专注的面庞上流转。 　　大约二十分钟，顾漆缓缓将画笔搁在绘画板上，轻轻抚掌，慢条斯理的欣赏着自己的作品，“只画了一部分。” 　　展现在眼前的构图与苏醒漂亮的身体完美融合，带着极强的视觉冲击力，奥妙得有些眩目，令人不得不拍案叫绝。 　　“你可以画完，我没那么急。”苏醒冷冽的目光染上了不易觉察的柔和。 　　“不用了。”顾漆摇摇头，“我只想画这一部分。” 　　“那好吧。”苏醒微凉的手指缓缓抚上了他的腰身，“我可以得到应有的报酬了么。” 　　“等一下。”却见顾漆慢吞吞拿出手机，“我要留下来。” 　　苏醒微微抿唇，十分耐心的等待着。 　　“可以了。”顾漆不紧不慢地拍了几个角度的照片后，收起手机，“下面我们怎么做，你准备了润滑剂……” 　　话音刚落，他便被苏醒重重按在欧式双人沙发上，炽热的吻堵住了他慢条斯理的余音。 　　顾漆抬手轻轻搂住了他修长的脖颈，想着既然已经答应了，便索性大方敞开了唇舌任他凭陵。 　　些许不及吞咽的津唾沿着唇角滑落，在他光洁的下巴处划出一道湿润银亮的水痕。 　　随着下身的凉意袭来，顾漆感受到苏醒指尖沾抹了冰凉黏稠的液体，正摸索着向他的穴口处探去。 　　顾漆温顺地将头埋在苏醒的颈窝里，鼻息间萦绕着他身上惑人的气息，夹杂着些许微涩的颜料渐干的气味。 　　苏醒修长的手指先是在他的后穴处不断摩挲着，随即慢慢地顶了进去。 　　他蘸抹了润滑液的微凉指尖在内壁处不断扩弄着，按压到某处时，怀里的人倏然如同触电般颤抖起来，唇间不自觉的逸出一声闷哼。 　　苏醒温柔地去亲顾漆白净的耳唇，声音染了一丝喑哑，“我要进去了，可能会有点疼。” 　　顾漆仍然将首埋在他温热的颈窝处，声音显得有些闷闷的，“我是第一次啊，你轻点哦。” 　　此言一出，却见苏醒眸里的暗色更深，手上扩弄的动作也更加温柔起来。 　　他安抚般吻住顾漆的唇，与他耳鬓厮磨。 　　随着唇舌的悱恻交缠，他抵在顾漆后穴处的粗大阳具也一点一点地压进去。 　　顾漆无法承受似得仰着颈，低低哼叫出声。 　　苏醒的顶送一下比一下用力，每次都整根送入再抽出来。唇舌间的交缠却是极其温柔与缱绻的。 　　顾漆喉间的呻吟极其绵软，他双手无力攀附着苏醒后背，在倏然被顶到敏感处时，指甲不由陷入他的皮肉，留下绯红的抓痕来。 　　他的温软的呻吟使苏醒的身体渐次滚烫起来，仿佛有熊熊烈火在燃烧。下身的抽送幅度越发剧烈，吻落在顾漆的唇上时使他有一瞬间的窒息。 　　顾漆纤细白皙的身体与他绘满彩图的身躯在宽大的双人沙发上交缠翻滚着，漂亮精致的彩绘图案已然模糊不清。 第52章 　　事后，苏醒欲抱着被弄得浑身发软的顾漆去清洗一下，却被他按住了手腕，“不用你抱着我，我自己去洗。” 　　苏醒不动声色地将他放下，却见他即使小腿肚子微微颤抖，仍然撑着沙发扶手站了起来，向卫生间走去。 　　或许顾漆比他想的更有自己的想法与主见。 　　他的心，也更难被一个人捂热，如同千年不化的寒冰一般。 　　顾漆洗完澡，披着浴袍从浴室里出来，弯腰捡起扔在床上的手机看了一眼。 　　莫凛也难得没给他发微信。 　　随即，退出了对话的页面。 　　却不小心手指一滑，又被某个群里一闪而过的一句话攫住了视线。 　　【限量版的迈巴赫？艹，不会是莫大吧？】 　　顾漆手指一顿，点了进去。 　　【莫大是谁？】 　　【……莫二那堂哥啊，莫家主事人，前段日子娶了顾少爷的那个。】 　　【他不会是让对家买凶撞的吧。】 　　【傻逼，是酒驾，我刚最新消息说，撞他的还是个挺有名的流量小生。】 　　【这也太倒霉了吧。】 　　【……】 　　顾漆手指迅往上翻，看到一个大概是路人拍摄的视频，拍的是事故后的现场。 　　他一眼认出来，那就是莫凛的车。 　　莫凛竟然在他和苏醒呆在画室里的时间内，出了车祸？ 　　还在外离家出走的莫二看到了微博热搜，只觉得心头一咯噔，也顾不得怄气，立马招了出租车往医院赶。 　　找到病房，莫迦南门也没敲，一把就重重推开了。 　　裹完伤正在讲注意事项的医生，一旁的陈述，包括头上缠了一圈白色绷带的莫凛，都不约而同的抬头朝门口看了过去。 　　莫迦南看着莫凛没缺胳膊没瘸腿，就是头上缠着绷带，手上等衣服外的身体裸露部分涂了上药的皮外伤，不自觉的松了口气。 　　莫凛看着他，淡淡道，“你怎么来了。” 　　莫迦南走进去，没好气的道，“听说你出了车祸，我赶来见你最后一面。” 　　他故作打量，然后挑剔又刻薄的道，“不是说你的车都让人撞翻了吗，怎么就这点皮外伤？竟然还上了个微博的热搜。” 　　陈述，“……” 　　医生and护士，“……” 　　————- 　　医生已经交代完注意事项，带着护士离开了。 　　莫凛哑声道，“陈述，去把网上的新闻解决了，还有那个酒驾，还肇事逃逸的人。” 　　“好的，莫总。” 　　“莫迦南，你既然来了，扶我去隔壁病房。” 　　莫迦南不情不愿，但还是嘀嘀咕咕过去了，“隔壁？你去隔壁干什么？你难道不是一个人出的车祸，也不是司机……”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大惊道，“你是跟叶寻一起？” 　　莫老前阵子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但他回国的时间非常的赶巧跟微妙。 　　人刚从机场回来，到老宅坐下不到五分钟，连佣人端上来的茶都没来得及喝，就接到自己孙子出车祸的电话。 　　他连口水都没喝，又赶紧火急火燎的赶往医院。 　　冤家路窄，狭路相逢。 　　莫老跟刚刚赶到的叶寻和顾略避无可避的遇了个正着。 　　他眼睛一眯，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叶寻也没想到这么巧，抿着唇，轻微的变了神色。 　　“莫老。” 　　短暂寂静跟凝滞后，叶寻往后退了一步，不卑不亢的出了声。 　　顾略亦是低头颔。 　　莫老神色厌恶的看着跟前的人，声音冰冷，“你来干什么？” 　　叶寻沉默了片刻道，“我听说莫凛出了车祸，来看看他。” 　　其实出车祸时，他正坐在莫凛的副驾驶上。 　　但是他压根不敢把这话说出来。 　　因为他被莫凛护着，身上连一道小口子都没有。 　　“你走吧，他用不着你看。” 　　“莫老，不管您有多不喜欢我，但现在莫凛出车祸受了伤，哪怕我跟他只是最普通的关系，甚至萍水相逢，想来看他一眼确认一下他的安危，也并不多过分吧？” 　　叶寻因为心有不甘，这番话的内容有些咄咄，但说话时语气放得很低。 　　然而莫老并不为所动，“他有没有受伤，是死是活，都不关你的事情。” 　　他未拿拐杖的手指向走廊，冷厉道，“马上给我滚！” 　　叶寻咬着牙，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有说出顶撞的话。 　　莫老面色不善，厉声警告道，“你要是敢去脏了我孙媳妇的眼，就别想再继续在兰城混下去，不信的话你就试试，我那大孙子究竟护不护得住你。” 　　说罢，他才转而对跟在身边的中年男人道，“去找几个保镖过来，闲杂人等一律不准靠近病房，尤其是这个人。” 　　这是家私人医院，叶寻跟顾略被强制性的“请”了出去。 　　宾利欧6上。 　　叶寻坐在副驾驶里，他双手握着手机，十指皆握得很紧。 　　双眼死死闭着，呼吸短而促。 　　他开始后悔了。 　　后悔选择这种“上不得台面”的身份。 　　他渐渐惶恐的意识到，莫凛真的离他越来越远了。 　　空气中弥漫着微涩的药水味，病房里安静得掉一根针的声音都听得见。 　　莫凛的头上缠着雪白的纱布，脸色微微苍白却依然凌厉，“看够了吗，看着心里快活吗。” 　　顾漆面上挂着温和的笑意，慢吞吞道，“叶先生毫发无损，看来莫总把他护得很好呐。” 　　“你有这挑拨离间的功夫，不如给把这苹果削了。”莫凛冷睨着他。 　　“开个车还能把自己弄住院？莫凛你是怎么搞的？”莫老的声音从病房门口传来。 　　顾漆立即乖巧地拿起果盘里的苹果，慢吞吞地削起皮来，“莫爷爷。” 　　“漆漆你别做这种事，他和那种人开车出去活该被撞。”莫老狠狠瞪了病床上的男人一眼。 　　“照顾他，是我的责任嘛，我怎样都是愿意的。”顾漆立马换上了一副无怨无悔，为爱付出的模样。 　　莫凛，“………” 　　莫老又交代了几句话，望着莫凛额上的纱布与苍白的俊脸，微微叹息了一声。 　　有些事，他再怎么说也无济于事。 　　莫老离开后，顺手关上了门。 　　病房内又恢复了死水一般的安静，唯有刀口与苹果皮接触的沙沙声。 　　莫凛冷眼望向正慢条斯理削皮的顾漆，“你在雕花？” 　　“可以，如果你想要的话。”顾漆认认真真点点头。 　　他会雕刻，而且成品还不错。 　　莫凛，“………” 　　电话铃声响起，打破了微僵的氛围。 　　顾漆见来电显示大大的苏醒两个字，又忍不住转头，对上莫凛冷淡的目光，忽然心里产生了一丝诡异的情绪。 　　“接个电话。”他一把将削了一半的苹果放下，就跑了出去。 　　莫凛面无表情地望着他匆匆忙忙的背影。 　　他实在是好奇什么事能刺激得这个人跑起来。 　　“昨晚下了雨，老宅的佣人忘了关窗户，有几幅名画湿了，还能补救吗。”苏醒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邀请他共进晚餐。 　　“什么程度。”顾漆的表情染了一丝严谨。 　　“你有空的话，可以来看看。”苏醒这话出口的像是不经意般，十分随意。 　　“好的。”顾漆干脆利落的答应了。 　　“要我来接你吗？” 　　“不了，我有开车。” 　　——— 　　顾漆回到病房时，莫凛正在病床上打开笔记本电脑工作。 　　“你不是说要照顾病人，怎么快就放弃表面功夫了。果然是当着老头面一套，背着面又是另一套。”他的视线仍然还在电脑屏幕上。 　　顾漆迈出去的脚步停顿了一下，似乎真的在思考着莫凛的话。 　　随即，他又回到病床边，这回却是三下五除二就将苹果皮削干净了。 　　然后不由分说抓起莫凛正在笔记本电脑的键盘上回复消息的手，将洁白的去皮苹果重重塞到他手里，“再见。” 　　坐在病床上的男人手里握着冰凉的苹果，甜丝丝的汁液沾了他一手，触感有些黏糊糊的。 　　正在工作的莫凛，“………” 第53章 　　苏家老宅。 　　佣人从雕花木箱里拿出一卷卷滴着水的画卷呈现给顾漆。 　　顾漆接过，将其一张张摊开，眉头深锁。 　　苏醒不动声色观察着他的神色，“还有救么。” 　　“有些画表面喷了光油就没关系。”顾漆的目光在画面上扫荡着。 　　随即，他又神情惋惜的抚摸着一幅用色艳丽，渲染方式独特的油画，“这种画布干了会缩水，油彩就会开裂。太可惜了。” 　　他将损坏了的画卷装进透明袋子里认真封好，“如果你购画的票据还在的话，可以修的。” 　　“这个画修不了。”苏醒笑了笑，“这是迟莫的画，沾不了修复用的纯蜂蜡。” 　　“迟莫？就是那个上次画展被很多人围着拍照的艺术家吧。”顾漆弯下身，将刚刚接画而放在脚边的胖猫又抱了起来。 　　“是的，他很有名气，也很有天赋。”苏醒点点头。 　　顾漆若有所思点点头，忽然才像是想起什么，“我回去之后，画了你。” 　　他从背包里拿出卷成筒的画纸，递给苏醒。 　　苏醒先是定定地注视了他一会儿，随即才缓缓将目光投向那幅画。 　　他微微抿着唇，看得极其认真。 　　画上的人，正坐在花纹繁琐的复古沙发中，逆着光，面部线条被特意朦胧处理了。眼眸刻画的极其深邃，仿佛大海深处迸发出的漩涡。带着点点侵略性以及缱绻之意。 　　仔细看连落地窗倾泄进来的丝丝光晕都描摹的极具精髓。 　　明明笔触无比简洁，用色也并非及其抓眼的搭配。然而就这寥寥几笔，却形意皆具，把所有该表达出的东西都一一呈现。 　　半晌，苏醒才轻轻将视线移开，重新投在顾漆身上，“你的确是个天才。” 　　顾漆心安理得点点头，语速缓慢道，“我知道啊。” 　　苏醒微微失笑，眸色却染了一丝暗光，“这幅画让给我怎么样，你可以随意开个价。” 　　“送给你的。”顾漆慢吞吞道，将画递给他。 　　苏醒接过画，似乎要开口说什么，却听苏讯的声音传来，“哥，你原来在这里啊？” 　　“如果你办画展的话，你会展出它吗？”苏醒仿佛没听见，依然注视着顾漆。 　　“还没想好，”顾漆似乎在思考，随即慢条斯理问道，“你会介意展出吗？” 　　苏醒摇摇头，“不会。” 　　“这是你画的吗，漆漆。为什么会为我哥画一幅画？”苏讯也在打量着这幅画。 　　他眼神专注，面庞俊朗，身上充斥着如图春天般的蓬勃生命力，又像洒在江面上熠熠生辉的光。 　　顾漆望着他，忍不住又对胖猫感叹道，“多么有活力的少年人啊。” 　　胖猫也点点头，“的确很阳光，有朝气，你该多学学。” 　　“我其实也可以为你画一幅的…”顾漆注视着苏讯，慢吞吞开口道。 　　“真的吗，那太好了。”苏讯似乎很开心。 　　他的瞳孔黑的发亮，眼神湿漉漉的。笑起来很有感染力，是发自内心的那种笑意，仿佛洒满了阳光。 　　苏讯似乎也没有想过金融专业的顾漆画不画的出这样的画，只是非常自然的答应了，似乎他能构造出这样完美的线条是理所当然的一件事。 　　苏醒的目光似乎微微沉了些许，“漆漆，下楼吃饭吧。” 　　顾漆十分乖巧的点点头，手里依然一刻不停地撸着猫。 　　“苏讯身上有我渴望的生命力。”他慢吞吞告诉胖猫。 　　“因为你缺乏，所以你渴望。”胖猫点评道。 　　顾漆点点头，“是的。” 　　人总是在缺乏的时候渴望拥有。越是自己没有的，越是会明目张胆偏爱。 　　宾利欧6上。 　　叶寻面色很冷，似乎在和莫二打电话。 　　顾略不用猜就知道，莫二又在添油加醋地败坏莫凛的形象了。 　　他摸到手机看了眼时间，又在他们说话时漫不经心的点开某些软件推送的新闻。 　　【偶像爱豆酒驾出车祸】。 　　【颜浚撞人。】 　　【颜浚肇事逃逸。】 　　他点着屏幕的手指微微一顿，视线落在某个名字上。 　　那张漂亮而倨傲的面孔渐渐在他脑海里浮现。 　　自从分开以后，他就许久没见到他了。 　　颜浚圈子内的头号神颜，百分之八十都是女友粉。 　　没有多少人知道，他曾经与一个律师谈过一场不怎么美好的恋爱。 　　虽然公司没有明令禁止他谈恋爱，女经纪人曾经知道了两人的事儿，曾经亲自找上门来。话里话外全是让顾略忍，别闹出什么幺蛾子来，毁了爱豆男友的大好前程。 　　后来，哪怕颜浚再如何放下面子卑微挽留，顾略还是与他分手了。 　　再后来，顾略遇见了叶寻。 　　—————- 　　颜浚早已女经纪人拎着耳朵念了一通，“酒驾，逃逸？撞的还是莫凛？！颜浚你是不是想被封杀了。” 　　打着手游的漂亮少年冷漠哦了一声，应得很不耐烦，“那就封杀呗，反正我还有家产，饿不死我。” 　　明明白白一匹桀骜不驯的小烈马。 　　室内开着空调，然而他依然脱了t恤，赤着冷白的背，脊线优美，脊柱微凹，张扬着少年人的旺盛荷尔蒙。 　　颜浚是标准的爱豆脸，细致如美瓷的肌肤，头发还挑染了几丝樱花粉。明明是极难驾驭的颜色，在他身上却极其和谐，与他张扬的气质很搭。 　　女经纪人倒了一杯白开水，润了润喉咙，才严肃地问，“你看看哪个律师敢帮你和莫凛打官司。哪怕你家再有钱也架不住人家又有钱又有权。” 　　颜浚捧着手机的修长手指微微一滞涩，面上漫不经心的神色微微收敛，“或许，有一个？” 　　莫迦南当着豪门贵少爷的时候，经常是昼伏夜出，零点正是最嗨的时候，要工作的日子是无情的，七点必须爬起来。 　　昨晚因为莫凛那雷声大雨点小的车祸，他跟老头子在医院不可避免的遇上了。 　　离家出走的叛逆儿再遇家长时，总是很羞耻的。 　　莫老自然也是知道他这段日子是怎么生活的，在起先吭吭哧哧别别扭扭的尴尬后，起先开口打破了僵局。 　　甚至还非常少有的，含蓄的表扬了他，并且表示，如果觉得外边儿的条件不好的话，可以回他自己的别墅住。 　　被训斥惯了的人乍一被表扬，那感觉也是羞耻的。 　　虽然这几个月他无比怀念自己别墅里舒适的床跟高级的暖气，还有车库里一水儿的豪车，但咬咬牙，他还是梗着脖子拒绝了，表示没还完那笔破钱，他是不会回去的。 　　然后鬼使神差的，回了他每天都要念念叨叨各种抱怨的破出租屋。 　　“叮。” 　　微信提示音响了。 　　他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揉着眼睛，拿起手机看消息。 　　二十分钟后。 　　同样生活作息严谨自律，已经起床洗漱完毕，刚从浴室里出来的叶寻恰好听到搁在床边的手机“叮”“叮”“叮”的连续响了一串。 　　他走过去，拿起手机，解锁。 　　信人：迦南。 　　内容，全部是聊天记录的截图。 　　最上面的备注是，莫大。 　　莫凛：【莫迦南。】 　　莫迦南：【？】 　　莫凛：【顾夫人昨晚回了国，大概早上九点到，你去机场接她，然后送她回顾家，让她午饭以后再来莫宅。】 　　莫迦南：【为什么？人当妈的出差那么久，肯定得第一时间去看儿子啊。】 　　莫凛：【他昨晚一直呆在工作室，下半夜才睡，让他多睡会儿。】 　　莫迦南：【……】 　　莫迦南：【你这是真把顾漆当老婆养了？】 　　莫凛没回消息了，因为下一条消息中间隔了五分钟。 　　而且依然是莫迦南先起的，他贱兮兮的问，【哥，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有点喜欢他？】 　　【你当初把我赶出来，看上去是因为我跟老头子吵架，其实是为了顾漆吧？因为我毁了他的工作室。】 　　后面就没有回复了。 　　当然不是莫凛心虚，叶寻了解他，也清楚他不回消息纯粹是懒得跟莫迦南进行这种无聊的话题。 　　他也了解莫迦南，绝不放过任何在他面前抹黑他哥的机会。 　　这几句话分明是故意问给他看的。 　　这种类型的挑拨离间一直都是莫迦南的常驻节目。 　　但是…… 　　他没什么表情的看着聊天记录上的白底黑字。 　　莫凛从来就是不喜欢文字聊天的人，尤其如果他是起者，基本只会在通话不方便的情况下才回微信或者短信。 　　下半夜，他怎么知道顾漆什么时候睡的？ 　　叶寻回了莫迦南的微信：【你跟他说，我在等他的电话吗？】 　　莫迦南看到这句话，心虚了三秒钟。 　　昨晚他是记得，但没说……他怎么可能给莫大带话。 　　这会儿叶寻不提，他都忘记这茬了。 　　莫迦南：【说了，但他应该是怕打电话吵到我那新嫂子吧，跟我说话都是的微信。】 　　莫迦南：【不过，他刚才都跟我聊天了，难道没找你吗？】 　　叶寻没回消息了。 　　莫迦南把手机扔到一旁，哼着小曲儿晃到了浴室。 第54章 　　顾漆这几日一直在忙工作室的事。 　　他跟顾夫人的关系在他跟莫凛结婚后恢复了个七八成。 　　之前在婚前其实就修复得差不多了，毕竟顾漆能讨得了莫老的开心，没道理哄不好自己的“母亲”。 　　“离家出走”后一段时间他就时不时的给送夫人打电话，买个小礼物，或者回家一起吃个饭。 　　大约是见顾漆表现得乖巧，顾夫人消了大部分的气，松了口气，矜持的表示他可以回家住了。 　　然后顾漆慢吞吞拒绝了。 　　于是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再度降到了冰点。 　　直到他跟莫凛结婚。 　　顾夫人不上网看八卦，是接到陈述的电话才知道莫凛出了车祸，脸色冷得厉害，“怎么会突然就出了车祸？莫凛，这是意外还是有人就是冲着你去的？” 　　莫凛平静道，“我让陈述查过了，是意外，一个爱豆喝醉了酒，醉驾。” 　　“喝了酒还开车，这跟杀人凶手杀人未遂有什么区别？现在真是什么货色都能当爱豆了。” 　　正拿着手机看新闻的顾漆突然慢悠悠开了口，“那个流量爱豆，叫颜浚？” 　　莫凛，“你认识？” 　　顾漆转过头，低眸看着蜷在他腿上的黑猫。 　　他以眼神询问，【又是你们搞的？】 　　胖猫，【！】 　　“不认识，莫总，这种劣迹艺人，可以封杀吗？”顾漆慢吞吞道。 　　胖猫的瞪大猫瞳，【他是颜浚诶，你不做任务了？】 　　不过这个问题“一出”，它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大大的失误。 　　顾漆从来我行我素，他什么时候认真做过任务？ 　　就连他屈尊降贵的出手管了温生跟纪旻洲那档子事，也只是因为叶寻找上了门。 　　否则，他自己压根不会想着去做点什么。 　　某律师事务所。 　　办公室的门被扣响，“顾律师，有一位没有预约的客人在外面，吵着非要见您。” 　　顾略的视线从一叠文件中抬起，语气毫无起伏，“什么人。” 　　“是最近两天网上比较火的那个，酒驾且肇事逃逸的爱豆，颜浚。” 　　他重新低下头，不带情绪的道，“让保安把他请出去。” 　　秘书，“……” 　　“好，好的。” 　　顾律师来八面玲珑，不论是前来花高薪请他为自己辩护的恶徒，还是一身穷酸让人怀疑连律师费都出不起的普通人，他的眼睛如何看，心里怎么想，别人都不得而知，但他面上所表现出来的，永远是温和周到的笑。 　　这种面也不见，直接让保安轰人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内线叫来保安，果然生了不小的争执。 　　颜浚是一个逆反心理非常强烈的人。 　　经纪人让他不要蹦迪, 明天微博热搜便全是他在酒吧里纸醉金迷的颓靡模样。 　　让他立好人设，不要夜晚游荡，第二天全世界都知道他颜浚彻夜不归了。 　　总是你让他干啥他就不干啥, 让他不干啥他就非要干给你看看。 　　这小混蛋日天日地是痛快了，后面收拾烂摊子的人却是叫苦不迭。 　　顾略越不想见他，他要见顾略的心思就越发强烈。 　　事务所大门口，颜浚抬腕，摘了墨镜，露出一张冷峻精致的少年颜。 　　他眼睛狭长，是极致纯粹的黑，肤色冷白，这次头上挑染了雾霾蓝，冷感中透着张扬。 　　果然，所有人都拿这个胡搅蛮缠的爱豆没办法。 　　直到事务所的另一位女律师出面，“颜先生，您是觉得您目前已经负面新闻缠身，各种黑料满天飞了，所以也无谓再加一条大闹律师事务所吗？” 　　不羁的小烈马立马黑了一张爱豆脸。 　　秘书老是担心他拿起手上的墨镜就往苏律师的脸上砸或者朝她身上摔，幸好，他虽是气急了的模样，最后也没作，而是怒气冲冲的走了。 　　等颜浚走后，一伙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的八卦。 　　“嗤，好久没见这位上门了。” 　　秘书惊讶的问，“苏律师，你认识他吗？” 　　“他是顾律师的前任，不过分手有两三年了……啧，你们是不知道，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这爱豆有多能作，分手以后，他有多能闹。顾律师当初是怎么看上他的，一直是我生命中一个未解之谜。” 　　“啊？”秘书好奇道，“他真的像网上说的那样吗？” 　　“人怎么样不知道，不过少爷病是肯定的。顾律师跟他分手前的那半年给他磨得整个人都肉眼可见的憔悴了，作个不停，又极爱吃醋。还要屡次三番被他的经纪人警告。” 　　苏律师接着道，“那爱豆的公司给顾律师甩出了一堆要求，公共场合保持距离，也不能私发任何有关于恋爱的微博。在颜浚最红的时间里，甚至约会期间经纪人也跟鬼魂似的，跟了他们一路，全程视奸。” 　　“……顾律师可真不像会跟这种类型谈恋爱的男人啊。” 　　“哈哈哈，但是跟顾律师一个大学一个系的方律师说，他们谈了足足四年，其中同居过两年，中间有三年的甜蜜期。” 　　“哇，我还真是第一次知道，不过……他们怎么看都不太般配诶，我这两天看颜浚的八卦，他好像就读了个花钱就能上的专科，顾律师可是从最好的法学系出来的。他也就那张脸好看了。” 　　“何止不般配，除了长相都在第一梯队，其他方面就没有一点像的，一个是寒门贵子，一个是土豪家的儿子。一个高材生，一个压根不读书，一个事业狂，一个恋爱脑……兴趣爱好压根就没有重叠的地方，唉，只能说，爱情真是最神奇无解的魔法。” 　　晚上，八点。 　　加了两个钟头班的顾略出了电梯走进了地下停车场，他走到宾利欧6旁，手刚落在车门的把手上，还没施一点力，就听身后熟悉而急促的脚步声。 　　下一秒，他就被人从后面抱住了。 　　顾略低头，环在他腰上的手指修长冷白，带着一个银色的字母尾戒。 　　他收回视线，也不准备回头，抬手就掰。 　　男人声线冷淡，“放开。” 　　身后的颜浚没听，反而抱得更紧了。 　　他平静的问，“你忘记我当初怎么警告你的了？” 　　“随便吧，”少年的声音带着涩意，带着股破罐子破摔的味道，“反正我在娱乐圈也待不下去了，但是我的公司手段挺毒的，你要小心点。” 　　顾略， “……” 　　颜浚是公司的摇钱树，他还没出道就因为“神颜”而出圈，正式出道后，更是让公司赚得盆满钵满。 　　他就像是老天追着喂饭吃。 　　唱跳全能ace，门面担当，还是腥风血雨体制。 　　虽然他是一个日天日地的小混蛋，但是公司肯定会尽最大的努力保下他。 　　顾略闭了闭眼，“找我什么事？” 　　“来见你最后一面。”颜浚清洌的少年音染了一丝可怜的哽咽。 　　桀骜不驯的小烈马现在可怜的像只小奶猫。 　　“现在见到了。”他的声音仍然很冷淡。 　　言下之意就是，见过了，可以走了。 　　少年贴在他后背上的脸在他的大衣上蹭了蹭，似乎要将他的气息牢记心间。半晌，才道，“没见到，我还没看见你的脸。” 　　“……” 　　顾略把颜浚的手臂从自己的身上拨了下去，然后转过了身。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端起少年的下颚，或许是红气养人，那张熟悉的脸似乎更加具有蛊惑力了。 　　没一会儿，他的手臂就垂落回身侧，冷眼看着他，“别挡我，我有事。” 　　颜浚狭长的漂亮眸子里盈了薄薄雾气，衬着白瓷般的肌肤，带着惹人怜惜的脆弱感，仿佛精致的瓷器，一触即碎。 　　除了顾略，没有人会想到，也不会看到张扬不羁的颜浚还有这样一面。 　　然而顾略对他的眼泪无动于衷，无比冷漠的说，“你让一让，我把车开走，把车位腾出来让你专门哭。” 　　颜浚见他要走，赶紧上前一步，抱住了他的手臂，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可怜兮兮的道，“我不知道……不知道还能找谁了。” 　　顾略看了眼他的手，也没推开，凉薄的说，“找谁都比找我这个分手三年的前男友合适。” 　　“我没有酒驾，那晚开车的根本不是我。”他委屈的咬唇。 　　“那是你的车。”顾略提醒他。 　　“我借给别人了！我那晚蹦迪喝醉了什么都不知道，第二天醒来网上就都是我的新闻。”颜浚将顾略的手抓的更紧。 　　“找你的经纪公司。”他淡淡道。 　　“那个人跟我一个公司！不仅是力捧的对象，还是老总儿子的新宠，我那个傻逼经纪人还劝我吃下这个亏替他顶包，我疯了吗？”颜浚漂亮的手指缓缓摸上顾略的腰。 　　“找你爸。”顾略将他的手指狠狠挥开。 　　“我后妈给他生了个儿子，根本就不管我，而且，他巴不得我退出娱乐圈。”颜浚又摸了上去。 　　“那你就听他的话退圈，我看他也没少过你钱花。”顾略终于懒得理他了。 　　“我不！”少年倔强道。 　　顾略凉然的嗤笑，“你跟我说有什么用？” 　　颜浚精致的面庞染了一丝自嘲，他死死搂住顾略的腰，“因为我还爱你，因为我犯贱行了吧？所以才自动送上门来让你作践。” 　　少年身上惑人的气息萦绕着顾略的鼻息，“顾略，与你分开以后我再也没碰过别人，每天夜深人静的时候脑海里全部都是你被我按着操的……” 　　“滚！”顾略脸上染了愠色，耳尖却泛了丝丝绯红，“你他妈要不要脸？” 　　顾略二十几年的人生轨迹里，也谈过几场恋爱，与不同的人有过亲密的关系。 　　他虽然情绪从不外露，城府极深，总是温和的笑着在背后捅刀子。但在情事上，他了然的挑明自己不会是承受方，不愿露出不受控制的崩溃情绪，成为快感支配的奴隶。 　　唯有掌控全局，他才能安心。 　　然而和颜浚的第一次，却因为他哭得可怜巴巴，一张俊脸露出从来都没有的脆弱与苍白，一时心软便想着让他一次，就这么一次。 　　少年漂亮的眸子里氤氲着雾气，精致的鼻头哭得泛红，甚至还不断发出低低的啜泣。然而身下的动作却是一下比一下狠，如同狂风巨浪。 　　顾略自从让了第一次，就再也没有掰回来过。 　　而颜浚却仿佛打开了潘多拉魔盒，找到了他的命脉。一不如意就开始可怜兮兮的抹眼泪，漆黑的眸子里湿漉漉的，仿佛被抛弃的小狗。 　　比如，现在。 　　顶着挑染了几丝雾霾蓝的头发的少年，此时漂亮的眸中泪光流转，“你教教我，我该怎么办？” 　　顾略低眸冷冷看着他。 　　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他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他们分手不是三年，而是三个月，甚至只有三天。 　　不然，为什么他不仅连面容几乎毫无变化，人也还是那副任性不讲道理的架势，连眼神都仿佛完全跟从前一样。 　　任何事颜浚都要跟他说，任何的麻烦，都来找他解决。 　　好像在颜浚眼里，他什么都能解决。 　　顾略一把拨掉了他的手，淡淡的道，“颜浚，我好像跟你说过不止一次，我不跟前任来往，也不帮前任的忙。” 　　颜浚这回没有再缠上去抱他，而是就地蹲了下来，把头埋进膝盖里，开始肆无忌惮的抽泣。 　　顾略，“……” 　　时隔三年，这个小混蛋竟然还有本事让他头疼。 　　他取下眼镜，手指捏了捏自己的山根，然后才重新把眼睛戴上，“你能稍微给自己留点脸吗？” 　　颜浚哭得正痛快，哪能听得进他的话。 　　手腕一痛，下一秒，他整个人都被顾略提溜了起来。 　　少年肩膀一抽一抽的，就这么被人踉踉跄跄跌跌撞撞的拖着走，唇角却微微弯了弯。 　　顾略在一辆白色的宝马旁停下了，伸手就拉开了驾驶座的车门，把手里的人塞了进去。 　　“我们去哪。”他泪眼婆娑道。 　　这家伙怎么就能这么蠢。 　　还能把全身上下唯一可取的一张脸哭得这么难看。 　　“去找顾漆。” 　　这句话还是从他的喉咙里吐了出来。 　　“顾漆……是谁？” 　　顾略没回答他了，只说了家医院的名字，就“砰”的一声，把车门关上了。 第55章 　　因为莫老与顾夫人的缘故，顾漆只能呆在医院作样子。 　　这日顾漆正坐在病房的沙发上看书，却见保镖敲了敲门，“门外来了一个叫颜浚的找您，要让他进来吗？” 　　顾漆轻挑了下眉，“颜浚？” 　　“是的。” 　　顾漆垂眸思考，好一会儿没说话，保镖也没有催促，耐心的等着。 　　他笑了笑，慢吞吞道，“说我不见，让他回吧。” 　　“好的。” 　　保镖出去了。 　　三分钟后，他再度敲门而入。 　　面对顾漆再次从书本里抬起的头，保镖面带难色的道，“他让我转告您，酒驾导致莫总出车祸的人不是他，他是被人推出来顶包的，恳请您见一见，给个机会解释。” 　　顾漆的嘴角带了点若有似无的轻笑，“不见。” 　　保镖自是不会质疑他的决定，领命出门了，并且没有再进来。 　　病房里只剩下一人，跟一只别人看不到的黑猫。 　　胖猫跳上他摊开的书本，困惑不解的问，“顾漆漆，你为什么不肯见他。你昨晚不是还在说，颜浚的热搜跟新闻不对劲，一看就是有人在背后操纵吗，也许真的不是他呢？” 　　顾漆手无情一拨，黑猫就打了个滚从被子上滚到了床边。 　　他继续看着书，慢吞吞的道，“莫总出车祸的事情，虽然圈子里不少人都知道了，但那是因为视频里拍到了他的车，而且他的车还挺有辨识度的，不过，认得出他的车也得先认识他的人；热搜跟新闻里，只提到了流量爱豆撞的是限量版豪车，没曝光过车主的身份。” 　　“颜浚家虽然挺有钱，但跟莫家，顾家比起来，连一个阶层都不是了，而且他爸也根本不在兰城展，即便辗转打听到了被撞的是兰城莫家，以他那直来直去基本不会转弯的大脑，最多也就能想到去找莫总伸冤诉状，怎么会想到直接来找我。” 　　胖猫恍然了，“你的意思是……有人让他来的。” 　　顾漆慢条斯理道，“看舆论的方向，他的经纪公司目前半点为他说话的意思都没有，官方甚至还直接了一条认错的声明，这不就是给他盖了章，想挫挫他的锐气么。” 　　“你觉得是顾略？” 　　“顾略……”顾漆唇齿间念着这个名字，若有所思的道，”不知道他们当初是怎么在一起的，还在一起那么长时间，啧……自从我跟顾略本人打过交道，我就总觉得，他只是看颜筝浚有钱有颜有背景还非常迷恋他，这样一个人要了有百利而无一害，所以才跟他恋爱，一旦遇到个更好的，就能马上无情的把人给甩了。” 　　叶寻的后宫里，顾略给他的感觉最凉薄。 　　那种让人觉得他一辈子都不会爱上任何人的凉薄，喜欢就是他能付出的最深的感情了。 　　他觉得，如果这几个男人在现实里，纪旻洲的性格是绝对不能接受“共妻”的，顾略是最无所谓的。 　　如果没有叶寻，他大概会选择一个利益最大化的人。 　　顾漆觉得，顾略永远都是隐藏着自己的情绪与野心。 　　如果没有主角受，他选择的，或许是精明能干，在事业上能与他比肩的行业精英；或许是背景深厚，能够直接给他助力的富家子弟；自身跟家世都一般，但洗手作羹汤，全心全意相夫教子的温婉居家也是一个有可能的选择。 　　胖猫了然，“你不见颜浚，是觉得他还会去找顾略。” 　　顾漆翻了页书，“大概吧，我也只是猜测。” 　　随即，他又笑了笑，“说不定颜浚还是顾略送来的呢？” 　　胖猫认真想了想，“所以，温生也好，颜浚也罢，你真的有为你的任务对象做点什么吗？” 　　“我没有吗？”顾漆慢吞吞反问道。 　　胖猫鄙夷的看着他这副毫无自知之明的模样，“仔细算算，就算任务真的完成了，跟你也没几毛钱的关系吧。” 　　“应该跟我有几块钱的关系？”顾漆懒洋洋慢吞吞的说，“无论是让温生放弃纪旻洲，还是让顾略弃叶寻而重新接受颜浚，前者是纪旻洲才能做到的，后者，是颜浚自己才能做到的，我本来就插不了几个手呀。” 　　胖猫，“……你其实就是懒吧？” 　　顾漆义正严辞道，“我是道家老子的信徒。” 　　—————- 　　白色宝马内。 　　“到了，下去。”顾略冷冷道。 　　颜浚可怜巴巴去扯他的衣角，拖长了尾音，“顾略——” 　　“你这会儿不怕你经纪人看见了？在你们公司门口和我这样拉拉扯扯。”他的声音带了讽刺意味。 　　“没有你，我要那么好的事业又有什么意思。”颜浚沮丧的似乎连头上挑染的几根雾霾蓝的毛都耷拉了下来，“每次在舞台上，我都会在观众席搜寻你的身影，可是再也看不到了。” 　　顾略笑了笑，“你这么说不怕失去女友粉么？” 　　“我不想失去你。” 　　“下去，小心被拍到连累我。要不然以后永远别见了。”顾略似乎丝毫不动摇。 　　颜浚湿漉漉的漆黑眸子却一瞬间亮了起来，“下次我们还能见吗？真的可以吗？” 　　他泪痕交错的脸一扫之前的低落，立刻打开了车门下车，“下次见哦。” 　　顾略，“……” 　　顾漆在莫宅找一把旧箱子的钥匙时，却发现在落了点点灰尘的木架上露出了陈旧画框的边缘。 　　那是一幅画。 　　白茫茫的芦花，漫山遍野。 　　无处不蔓延的苍白，却给人一种无比的沉静与安心，仿佛从心底涌出的宁静。 　　“画这幅画的人，一定很很会聆听灵魂。”顾漆盯着那幅画，轻声道。 　　胖猫沉默了一会儿，告诉他，“这是叶寻的画。” 　　顾漆似乎也不意外，“早期的么？” 　　“是。”胖猫承认道 　　顾漆纤细的指尖缓缓拂过画面，“他现在，应该不再能够画出这种东西了吧。” 　　“莫凛怎么会让这幅画藏在角落里任由它落灰呢。”胖猫动了动耳朵。 　　“灵魂变得烂俗，对于一个创作者来说，着实是一件可怕的事。”顾漆答非所问，只是将画塞回去。 　　————— 　　画室。 　　顾漆支着画板，调好颜料，却迟迟未下笔。 　　苏醒坐在那张复古欧式沙发上看书。 　　四周很安静，唯有窗外树叶被风拂过的沙沙声。 　　这种氛围，一直持续到苏醒的脸被顾漆微凉的指尖捧住。 　　顾漆平静的与他对视了一会儿。 　　苏醒放下书，也不说话，亦回以对视。 　　直到他唇上传来温热的触感，以及笨拙而青涩的啃噬。 　　苏醒微微无奈的猜测，他应该，又短暂的构思不出满意的东西了。 　　半晌，他才扣住顾漆的头，缓缓加深了这个吻。 　　如火般的炽热在他们悱恻交缠着的唇齿间缓缓蔓延开来。 　　吻着吻着他们便在双人沙发上滚做一团。 　　顾漆被苏醒吮得舌根发痛，眼尾染了一抹极浅的绯红。 　　苏醒的唇紧紧贴着他的耳朵，气息灼热，“说不定试一下更加深入的交流你就有灵感了。” 　　“好。”顾漆干脆利落道。 　　话音未落，便消失在苏醒炽热的吻中，仿佛要将他吃拆入腹。 　　苏醒一边在他唇舌间肆意掠夺，手上一边撕开润滑剂的包装。 　　他一只手不断摩挲着着身下人腿根光滑细腻的肌肤，另一只则沾了冰凉的润滑液，缓缓探向顾漆两瓣雪白臀肉间紧闭着的穴口。 　　随即温柔地轻轻按了按内壁，随即就着冰凉液体的滑腻，慢慢插进去一个指节。 　　顾漆轻轻咬着唇，喉间却无法控制的逸出一声极轻的闷哼。 　　接着，苏醒的修长的手指从他湿漉漉的红嫩后穴慢慢抽离，“怎么还是这么紧。” 　　顾漆的腰窝被抵在沙发扶手上，臀部被迫抬高，似乎将下身的一切感觉都清晰放大。 　　他的唇被亲的微微红肿，呼吸也有些零散，语气却还是慢条斯理，“因为我是第二次。” 　　苏醒似乎被他的话弄得怔了半秒，随即便将挺直的阳具一点一点的往他湿漉漉的狭窄处压送。 　　被进入的那一刻，仿佛连脚趾都刺激地微微蜷缩，身子里越发强烈的性爱快感让他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落地窗外的天空泛起鱼肚白，有飞鸟掠过，划过一条生硬的弧线。 　　晚上六点半，某高级公寓。 　　顾略从电梯里出来。 　　他买的公寓是一梯一户，然而他身后的电梯门还没合上，准备迈出去的长腿就停住了。 　　他的公寓门前蹲着一个毫无形象的熟悉身影。 　　事实上颜浚刚刚从机场出来，穿过一群粉丝的围追截堵，自然是全副武装。 　　帽子墨镜等装备自是不必多说，脸上还严严实实戴着同样黑色的口罩。 　　他正低头玩手游，还能听到来自游戏激烈的厮杀音效，连电梯门开的声音都没听到，可见有多入迷。 　　顾略从身上拿出手机，直接拨给了保安，“保安部吗？我是9栋的业主……” 　　一句话还没说完，一个人影炮弹似的冲了过来，直接撞进他的怀里，拿着手机的男人没有设防，硬是被这股冲力撞得后退了两步。 　　手里的手机在下一秒让人抢走了。 　　顾略把人拎出了自己的怀抱，“你从哪里知道的我的住址？” 　　颜浚摘了墨镜，露出一张冷峻精致的少年颜，极致漆黑的眼眸里带着些藏不住的得意，“我总有我的办法。” 　　顾略没继续问了，也不去抢回自己的手机，只道，“你是自己走，还是我叫保安过来，让他们赶你走？” 　　“我等你好久了。”颜浚眼巴巴望着他，无比委屈的说。 　　顾略看着他，又望了眼别处，单手插进了西裤的裤兜中，微抬着下巴，说，“手机还我，自己走人。” 　　颜浚又一步上前，再度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好似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话。 　　“我去找了你说的那个顾漆，可是他压根就不肯见我。” 　　他是标准的爱豆身高，美色直白而张扬，倏然逼近竟也带给人一种压迫感。 　　顾略在思考，他是应该出手把自己的手机抢回来打电话叫保安，还是亲自动手，把这人提到物业那里去质问一下，他们的安保工作是怎么做的。 　　但还没等他得出结论，又听“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顾略侧身转过头，跟颜浚同时看了过去。 　　叶寻愣住了，站在原地，看着站在走廊里“拉扯”的两个人。 　　顾略，…… 　　叶寻看了眼登时对他露出满满戒备甚至是敌意的漂亮少年，无声询问的目光对上了顾略，并没有主动开口说话。 　　于是颜浚先开口了，而且两步上前，以维护的姿态挡在了顾略的身前，语气很不友善的问，“你谁啊？” 　　顾略，“……” 　　叶寻没说话，只静静淡淡的站着，气质比平常更甚，存在感逼压而来。 　　顾略有些无奈的看着带着占有欲挡在自己身前的少年，“颜浚。” 　　这两个字听起来其实不带什么情绪，但颜浚还是被提醒了似的，蓦地收回了斗鸡似的状态，转过头来，委屈巴巴的问，“他是你的新男朋友吗？” 　　问完他又像变脸似的，目露些许凶光的看了眼叶寻。 　　似乎又变成了那个桀骜不驯的小烈马，在顾略眼前的温顺不过是错觉。 　　叶寻只觉得微微好笑。 　　他原本以为颜浚是想找顾略来打官司。 　　毕竟他最近丑闻黑料缠身的事情闹全网皆知，想不知道都难。何况他肇事的对象还跟自己休戚相关。 　　不过看他这个表情，显然不是这么简单了。 　　顾略看了眼委屈至极的颜浚，视线又在叶寻的身上落了一圈，“不是，”他的语气很寻常，是那种一贯温和的调子，“我今晚有事，你明天去事务所找我吧，抱歉。” 　　顾略倒不是有什么其他的顾虑，类似莫凛跟纪旻洲的烦恼，他是没有的。 　　换个人这么问，他说不定就随口答是了。 　　顾略觉得，如果说顾漆是带了点令人捉摸不透的玲珑心，那颜浚就是只会横冲直撞胡搅蛮缠的典型代表。 　　但他也真的很难说得清，这两种类型的人，谁的杀伤力更大。 　　只不过于顾略而言，应付十个顾漆，也没有对付一个颜浚来得头疼。 　　他这么说，叶寻自然是明白他的意思。 　　于是身后在电梯门口旁的摁了往下的键，微笑着道，“那么，顾律师，我不打扰了。” 　　电梯很快就来了，叶寻转身走了进去。 　　直至电梯门缓缓的彻底合上，他面上那点淡得本就不真切的笑，才彻底的消失了。 　　叶寻从来不是那种看到自己男朋友跟其他人有点牵扯就醋得不行气都不行的类型。 　　刚才那一幕如果换了是平常，他多半只会一笑置之。 　　他清楚顾略的性子，也知道他那么说只是有自己的考量，并不会真的误会什么。 　　但是，叶寻偏头看着电梯里“镜子”中的自己，脸色非常难看。 　　他的心情非常的恶劣。 　　尤其是在后台跟莫凛通过电话后，更是恶劣到了极点。 　　纪旻洲联系不上，他也实在没那个心力再四处去联系他。 　　莫迦南倒是重新接电话回消息了，但他竟然破天荒的，吭吭哧哧的说，要上班甚至可能要加班，没时间。 　　Leo还在欧洲。 　　叶寻没想到，连顾略这里，都有给不了他安慰的时候。 　　如果说他最爱的是莫凛，而最能让他感受到被爱的是纪旻洲，那么顾略，是日常中最能让他觉得舒服跟自在的那个人。 　　他们的性格很合拍，甚至有几分类似。 　　他虚荣热爱名利，而他不择手段的追逐成功。 　　顾略公私分明。 　　认识他的人只知兰城顾律师年轻英俊，事业有成前途似锦，但大都对他的私生活一无所知。 　　顾略当然不会像之前莫迦南游手好闲时那样随叫随到。 　　他自然也不会在顾略忙工作有正事的时候打扰。 　　像今天这种情况，如果是平日，一般是如果他有空，他们就温存约会或是聊天。 　　如果他手头上有事要处理，他们就在同一个空间各自安静的处于一隅，默契的做彼此的事情。 　　这种陪伴也能给叶寻另类的感受与温馨。 　　颜浚？ 　　他倒是真的不知道，顾略还认识这个当红爱豆，甚至还很熟的样子。 　　累积的郁卒没有得到纾解，反倒又添加了新的堵塞。 第56章 　　公寓里。 　　颜浚坐在玄关的换鞋凳上，望着鞋柜上摆着的明显是双人的室内拖鞋，声音干涩的小声道，“情侣款的鞋子，你跟男朋友同居吗？” 　　袖子几乎是扯开的顾略将身上的大衣脱了下来，另一只手不甚斯文的扯开内里衬衫的领口，冷淡而不善的道，“跟你有关系？” 　　“是刚才那个人吗？”颜浚锲而不舍的追问。 　　顾略把大衣随时一扔，哂笑，“我记得当初分手的时候，你哭着求我说，一定会改，颜浚，三年前你还只是跟自己男朋友作天作地的撒泼，现在已经展到逮着不相干的男人也要纠缠不休了？” 　　颜浚低着脑袋，显得可怜巴巴的，像一只耷拉着耳朵的小狗，“我就只是问问嘛。” 　　顾略不带任何情绪的道，“不关你的事。” 　　他垂头丧气的，“噢。” 　　顾略往客厅走去，全当他不存在般，给自己倒了杯水，慢斯条理的喝着。 　　颜浚亦步亦趋的跟着他，又问了一次最开始时的问题，“我见不到顾漆，也没法联系他，怎么办。” 　　顾略，“不知道。” 　　“那……我饿了。”颜浚小心翼翼地拉住他的衣角。 　　【我饿了。】 　　这是许久之前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颜浚经常说的一句话，更准确的说，是经常撒的娇。 　　他们同居后曾经有过一段很困难的日子，那时顾略还是个学生，而颜浚因为执意跟这么个“小白脸”在一起跟他的父亲大吵一架被断了生活费。 　　为了节省生活成本，他们自己买菜做吃饭。 　　应该说，是顾略买菜买菜做饭，颜浚负责吃。 　　并且这一模式，一直延续到后来顾略的事业开始忙碌没有时间，到两人的关系彻底破裂为结束。 　　也许真的是分手的时间已经足够长，长到可以心平气和的回忆往事。 　　从他抽了一晚上的烟，看到天边亮起下了分手这个决定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过回头的念头，更不曾回忆。 　　何况那段感情结束得很难看，难看得让顾略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想不起来，他最初究竟喜欢颜浚什么，甚至想不起来，他是否真的对那个嚣张的少年有过喜爱的感觉。 　　顾略侧过头看他，“颜浚。” 　　“怎么啦？” 　　他分明一如既往的骄纵蛮横，眼睛里却有着天真的怯怯。 　　顾略放下了玻璃的水杯，“你是真的走投无路了来找我帮忙，还是找了个借口重新接近我，想复合？” 　　颜浚的唇动了动。 　　“颜浚，”他问，很温和的，“你觉得有可能吗？” 　　其实是不可能。 　　这世上没人比颜浚自己更清楚这一点了。 　　可是他仍然抱有一丝侥幸。 　　颜浚漆黑的眼眸里沁出一层薄薄的水色，说着连自己都知道徒劳的话，“我已经改了呀，我真的改了，可是你从来不肯给我机会。” 　　“为什么要给你机会？”顾略温声笑着，“我早就不喜欢你了。” 　　随着眼睛一眨，泛滥的眼泪就涌出来了。 　　他这回不像上次在地下停车场，哭得呜呜咽咽吵吵嚷嚷，只有眼泪，几乎没什么哭声。 　　似乎是伤心惨了的模样。 　　顾略看着他沾了满脸的泪，说，“我们做个交易，我想办法让你见到顾漆，你从此就跟之前的两年一样，彻底消失在我的生活当中。” 　　颜浚重重的咬住唇。 　　顾略笑了笑，“怎么样？” 　　————— 　　第二天午餐后，顾漆照例准备睡四十分钟的午觉。 　　工作室的事已经慢慢走上正轨了，叶寻的后宫也在一点点流逝。 　　仿佛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看了眼时间，放下书本准备睡下，病房的门被却敲响了 　　“顾少爷，有位林先生来探望您，现在就在门外，要请他进来吗？” 　　林先生？ 　　顾漆慢条斯理回忆搜索了一下原主的交际圈，没找到一个姓林并且能够构成探望关系的先生。 　　“……哪位林先生？” 　　保镖忙回答了他，“林悦先生。” 　　顾漆，“……” 　　理论上说，原主不认识林悦。 　　但顾漆是知道的。 　　他是原小说里，从另一个角度跟层面来衬托叶寻的男配—— 　　一个低配版的叶寻。 　　叶寻的男人虽然多，但他那都是开诚布公的。 　　林悦没这待遇，他只能偷偷摸摸的脚踩多条船。 　　所以最后结局不咋的，劈腿被其中一个来头最大的二代抓了个正着，不仅狠狠的把他甩了，还把这点破事闹得众人皆知。 　　林悦也是富商之子，但因为落了个声名狼籍。 　　最后匆匆忙忙的跟他劈腿的其中一个男人结了婚，无疑，这段婚姻各种不幸。 　　如果说，原主、温生、颜浚是从多个维度反面衬托叶先生的无敌魅力，那么林悦……就是正面吊打了。 　　而且这个人物虽然戏份不多，但他身份很特别。 　　一来，他初期跟叶寻有过一段不太长久的塑料闺蜜情，二来，他是莫迦南同母异父的弟弟。 　　如果自己没猜错的话，之前叶寻说要假装纪旻洲的暗恋者去纪家的那位，应该就是他。 　　顾漆把眼罩往下拉，“说我睡了，打走。” 　　保镖，“……” 　　从他进来的时间看，外面的人应该很容易猜到有对话在进行吧…… 　　不过他也只是听命办事，于是安静的退出去了。 　　门外。 　　“睡了？” 　　林悦也不管病房的隔音效果如何，提高了音量冷笑不已的道，“顾少爷的架子，可真是比传说中大了很多啊。” 　　保镖道，“林先生，这里是医院，请保持安静。” 　　林悦，“……” 　　他狠狠瞪了眼面无表情的保镖，落下一声冷哼，扬长而去。 　　———————- 　　医院后面有一块很大的草坪，并且挨着一个不小的人工湖。 　　虽然草地已经枯了，但景色仍旧不错，伴着午后的日光，也算是一种享受。 　　午觉醒来后，顾漆在湖边支起画板，坐在一个简易折叠凳上，似乎在眯着眼睛晒太阳。 　　胖猫懒洋洋地窝在他脚边，也是昏昏欲睡。 　　“顾漆。” 　　先是带着嘲讽之意的极不友善的声音，刚睡完又晒得有些昏昏然的顾漆慢吞吞睁开眼，现自己的跟前落下了一个人影。 　　他回过头。 　　一个环胸的青年站在自己的画架旁，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顾漆，“……” 　　还阴魂不散上了。 　　林悦以一种刻薄而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不屑道，“叶寻还说你长得挺好，不比他差……嗤，他也太妄自菲薄了。” 　　顾漆，“……” 　　他收回视线，看往前面平静的湖面，慢悠悠的温吞道，“比不比叶先生差我不知道，但确实长得比你好。” 　　林悦，“……” 　　他张口想反驳，但卡住了。 　　原主的脸确实能打，原小说里写的是抛去气质跟其他只看脸的话，他跟叶寻是五五开的。 　　然而美则美矣，毫无灵魂。 　　如今的顾漆，正是为这张漂亮的皮囊注入了灵气。 　　“我是来警告你的，”林悦换了副脸色，冷冷的道，“莫总跟你结婚，本来就只是为了救叶寻。” 　　“你既然签了协议只做名义上的夫妻，就少恬不知耻的插在中间挑拨离间，不自量力。哪怕没有叶寻，莫总这辈子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看来，”顾漆以手撑腮，歪头笑着说，“莫总最近看了我太多眼，已经到了让叶先生不高兴的地步了。” 　　“你……” 　　“林先生，你既然把叶寻当做情场偶像，是不是也该学着点他聪明点的地方？而不是傻啦吧唧的替人家当炮灰。”顾漆语速极缓，却扣人心弦。 　　林悦没想到他会说这么一句话，像是尾巴被人猝不及防的踩了一脚，差点就跳了起来，窒着喉咙，强自笑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顾漆温然懒散的道，“没其他事了的话，林先生，你还是请回吧。” 　　林悦松了一口气，提起的心也落了下去，他刚才竟然还以为这人知道…… 　　这怎么可能。 　　他的气焰重新燃了起来，人也调整了站姿。 　　手不经意般的落在了顾漆肩头处，嘴里问道，“喂，你是不是喜欢莫总？之前处心积虑的嫁给他，现在，又更是处心积虑的挑拨他跟叶寻的关系！” 　　顾漆闭着眼，当他不存在。 　　他在想，要不要叫保镖过来，把这人给轰走。 　　正要问这人到底在发什么疯，顾漆忽然就感觉到一股大力狠狠将他往湖中推去。 　　砸进冰冷的湖面前，他听到林悦“惊慌失措”的尖叫，“顾少爷，你这是干什么？！你不要命了吗……” 　　期间还夹杂着胖猫惊恐的叫声，“顾漆漆……” 　　“砰”的巨大落水声，像是惊醒了这个慵懒的午后，草地上其他或晒着太阳，或各自聊天，或听音乐的其他人也全部看了过来，一时造成了不小的骚动。 　　而期间反应最快的无疑是在不远处抽烟的两个保镖，两人脸色遽然一变，立即拔足奔了过去，想也不想跳进了水中。 　　顾漆到底是万万没想到没脑子的炮灰会这么蠢。 　　他只觉得自己像块石头般直挺挺的往下沉。 　　偏偏自己又没法像石头般无知无感。 　　严寒的冬，湖水冰冷得刺骨。 　　顾漆已经分不清是因撞击而剧痛，还是全身的皮肤因冰寒而刺痛，亦或是肺部开始积水，无法呼吸的窒息之痛。 　　意识模糊前他整个人都被这团团的痛感包裹。 　　迷迷糊糊时他想，倘若就这样交代在这样蠢的一个人身上，太亏了。 　　总裁办公室。 　　经理正在向他汇报公司，桌面一旁的手机震响了。 　　莫凛看了一眼，点了挂断。 　　“继续。” 　　他的脸色依然苍白，纱布却已经取了。 　　经理接上上一句被打断的话，继续说着。 　　但下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那手机又震响了。 　　莫凛皱起眉，脸色不悦。 　　他不耐烦，又点了挂断。 　　“继续。” 　　经理明眼轻易看出莫总的心情指数有所下降，他这一整天都好像心情不佳，但也不敢说什么，只得继续。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陈述拿着手机进来，一脸为难的道，“莫总，顾少爷在医院出事了。” 　　“他怎么了？” 　　陈述大约也觉得匪夷所思，“他……落水了。” 　　——————- 　　当莫凛赶到医院的时候，顾漆已经抢救完，送到了病房。 　　顾漆觉得微微好笑，他本来是来病房“照顾”人的，结果“照顾”的人工作去了，倒是方便了自己。 　　他落水后保镖反应迅，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他捞了上来。 　　但他被推的猝不及防，肺部吸进了许多水，已经陷入了昏迷。 　　病房门外。 　　莫凛冷眼看着只匆匆换了身衣服，头还没干的保镖，“我让你们在医院看着他，一个说话都懒得加快的少爷很难看吗？能让你们把他看道湖里去。” 　　这是工作的重大失误，无论再多的理由跟借口都遮掩不了这一点。 　　但保镖还是低着头解释，“顾少爷说他画画的时候，不希望我们离他太近，我们就在不远处的石凳处休息……没有时时刻刻的注意到，是我们的失误。” 　　确实是顾漆让他们自己找个能看见他的地方休息就行了。 　　保镖肯定要解雇，但这时候再说这些已经没意义了。 　　莫凛冷声问，“他为什么会落水？” 　　“下午的时候，有位叫林悦的先生来找顾少爷，少爷要睡觉就没见他。让我们直接把人弄出去。午睡后少爷下来晒太阳，没有一会儿那位先生又来了……然后就忽然落水了。” 　　莫凛薄唇间溢出没有温度的两个字，“忽然？” 　　保镖，“林先生来的时候，我们观察了一会儿，没现他们起争执，就没有一直盯着了。” 　　他们是看顾漆的状态始终比较放松，甚至懒散，既没生气，也半点没有激动的表现，就没有放在心上。 　　顿了顿，保镖迟疑的道，“那位林先生说……少爷是自己故意落水的，他想阻止，但没拉住。” 　　莫凛冷笑了下，“林悦人呢？” 　　他当然认识林悦，那人叫莫迦南一声哥，曾几何时，他还都叫她母亲一声婶婶。 　　保镖的表情更为难了，“他看少爷从急救室里出来，就走了……” 　　莫凛冷冷道，“走了？” 　　保镖忙说，“那位林先生说，这件事跟他无关，是少爷自己……是自己故意落水想要诬陷他，他不会在这浪费时间，又说……如果莫总您要找他，随时给他打电话……” 　　“他还说……他是二少爷的亲弟弟……” 　　之后的话不用说完也知道是什么了。 第57章 　　叶寻画展成功，难得休息一天。 　　商场里。 　　林悦拿出响着来电音的手机递到叶寻的面前，“叶寻，莫总果然打电话来了……” 　　叶寻昨晚喝了不少的酒，早上起来因为宿醉头疼得不行。 　　休息了大半天，中午也只喝了点粥，才算是稍微好了点。 　　下午林悦来找他，约他出去逛街，他想了想答应了。 　　去的路上，林悦跟他说了顾漆落水的事情。 　　叶寻，“……你去找他干什么？” 　　林悦道，“我就是觉得越想越生气，所以才忍不住想去教训他一顿，说几句不好听的羞辱他一下消消气也好嘛。你跟莫总本来那么好的感情，都是因为那人几次三番从中作梗。你啊，就是太骄傲了，又碍着莫总，对他还客客气气的，那种贱人就应该上去抽几个巴掌。” 　　林悦的脾气他多少知道一点。 　　自小家里宠得过了头，又仗着有莫迦南那么一个哥哥，平常更是没什么人敢跟他过不去，骄纵得莽撞，做事从不考虑后果。 　　叶寻蹙眉，“他怎么掉进湖里的？” 　　“自己故意的！”林悦猛拍了一下方向盘，忿忿道，“我真是没见过比他更有心机的，你之前还只说他比一般人更有手段，这么冷的天，为了诬陷我给我泼脏水，不惜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简直可怕。” 　　叶寻坐副驾驶，淡淡道，“你之前不是都不认识顾漆，第一次见面，人家为什么要诬陷你？” 　　“当然是为了间接的诬陷你！他知道我们是好朋友，到时候肯定会跟莫总说，我是在你的授意跟怂恿之下，才会丧心病狂的把他推下水，以此来挑拨你跟莫总的关系！” 　　林悦义愤填膺的说完，又放低了声音，有些愧疚的道，“对不起，叶寻，我本来只是想骂他几句，确实提了你的名字，估计是这样，所以顾漆才会临时起意。” 　　叶寻没说话。 　　他漂亮的脸上有些淡淡的不悦跟烦躁。 　　本来昨晚心情不好，连平常都能找到的顾略也没空。 　　通讯录实在翻不到合适的人，才会打给林悦，让他出来陪自己喝酒。 　　醉后难免说了些顾漆的事情。 　　他也谈不上很喜欢林悦，因为这人不仅性格冲动，做事也总不经过大脑。 　　但他一向殷勤，又是迦南的弟弟，平常一起逛逛商场之类的，便也处下来了。 　　迦南曾无意中提过，说这个人从小到大不知道惹过多少麻烦闯过多少祸。 　　但叶寻还真没想到，有朝一日他惹的麻烦还会跟自己牵扯上。 　　见他不说话，林悦惴惴般的道，“叶寻，莫总会不会信了他的话，来找我的麻烦啊？” 　　叶寻淡淡的道，“到时候我陪你一起，跟他解释吧。” 　　果然，两人到商场没一会儿，莫凛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叶寻拿过手机，点了接听。 　　冷漠得厉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林悦，立刻给我滚到医院来。” 　　“是我，”叶寻嗓音冷淡，“我跟林悦在逛商场，你找他有事吗？” 　　静了片刻，莫凛道，“你告诉他，让他来趟医院。” 　　“好。” 　　医院。 　　顾漆身上的伤已经被医生重新处理好了。 　　他所住的这套双人VIp病房基本等于一个小型的套房，面积不小，且配置齐全。 　　病房里除了昏睡的顾漆，就是坐在沙里捏着眉心的莫凛跟一起过来的陈述。 　　病房的门被敲响了。 　　陈述去开门。 　　一起进来的除了林悦，还有叶寻。 　　莫凛看到他，怔了下，“叶寻。” 　　说起来，他们已经有一小段日子没见面了，而这中间虽然没吵架，但状态并不比吵架好了多少——因为顾漆。 　　他们之间因为顾漆已经有了不止一次的矛盾。 　　昨天通话后，他坐在办公室里想了许久，对于跟顾漆之间的关系，他是不是真的处理得不太恰当。 　　叶寻只淡淡的笑了下，“我只是来陪林悦的。” 　　他说着，往病床的方向看了眼，“顾少爷怎么样了，没事吧？” 　　林悦翻了个白眼，“他能有什么事，多半就是装的，要不要这么夸张啊。” 　　“林悦。” 　　出声的是叶寻，带着一两分警告劝诫之意。 　　林悦撇撇嘴。 　　莫凛俊美的脸冷淡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你说，他是自己跑进湖里的？” 　　“对啊，”林悦睁大了眼睛，一脸的匪夷所思，“我还真是头回见到这种奇葩，简直大开眼界。” 　　“你来医院找他干什么？” 　　“我为了叶寻啊，”林悦理直气壮，“莫总，你不会是想护着他，或者替他抱不平吧？你知道因为这人的存在跟挑拨，叶寻有多伤心吗？你知道他昨晚叫我陪他喝酒，有多失意跟难过吗？” 　　“你作为男朋友可以不心疼，但我这个朋友可看不下去，所以我才想来医院，狠狠骂姓顾的一顿！” 　　“谁知道我才说了几句，他就往湖里冲！“ 　　顾漆从一片混沌中迷迷糊糊醒来时，听到的就是这句话—— 　　准确的说，他没听清楚内容，只感受到了耳边嗡嗡嗡嗡得厉害的，一阵恼人的聒噪。 　　头晕。 　　腿疼。 　　好吵。 　　“顾漆漆，你终于醒来了！”眼睛都还没睁开，毛茸茸软乎乎的触感就蹭着他的脸颊。 　　熟悉的猫声也跟着响起，“快点起来，林悦那个不要脸的家伙一直在那颠倒是非，指黑为白，胡编乱造诽谤你，起来盘他！” 　　他有气无力的呢喃道，“那你过去替我拍死他吧。” 　　顾漆声音很小，吐词含糊，除了隔得非常近的胖猫，没人听清楚他说了什么。 　　不过，这出声的动静，还是让病房的其余人都觉察到。 　　陈述适时的道，“顾少爷醒来了。” 　　莫凛起了身，长腿走到病床边。 　　“怎么样？” 　　顾漆有气无力看了他一眼，“没死。” 　　“……” 　　顾漆的脑袋还是混沌的，正想问问林悦那个杀人未遂的傻叉跑哪儿去了，眼角的余光就看见两个走近病房的身影。 　　身体软绵绵的，爬起来都很困难的感觉。 　　脑袋热糊糊的，天花板好像在转。 　　顾漆抬手贴住自己的额头。 　　啊，烧了。 　　莫凛，叶寻，林悦；他。 　　啧，1V3。 　　“莫总，”顾漆觉得自己的声音简直像是要随时咽气，而且沙哑得厉害，生理上的绝对虚弱营造出了一种楚楚可怜的感觉。替换了她其实原本没什么情绪的语调。 　　“寒冬腊月，我一个被妈妈宠爱长大的柔弱少年，让人毫无人性的推进了湖里，你主持公道吗？” 　　林悦上前一步，冷笑着讥诮道，“我就知道你这不要脸的人肯定一醒来就死咬我，操，我推你下水，你要不要脸？” 　　胖猫“嗷呜”一声，愤怒的说，“竟然还有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顾漆看也不看他一眼，一双眸看着站在床边的男人，焦距不太集中，且半阖着，“我说话挺累的，你就别让我再问第二遍了吧。” 　　莫凛开了口，问，“你是说，是林悦把你推到湖里的？” 　　“嗯。” 　　莫凛低头看着他，俊美的脸淡静无澜，平铺直叙的说，“但他的说法里，你是自己跳进去的。” 　　顾漆也不生气，只是语气很自然的问，“所以，你是相信他吗？” 　　“在看到或者完全了解事实之前，谈相信没有意义。” 　　“噢。” 　　不出他的所料，果然是1v3。 　　顾漆闭上了眼，道，“我身体不舒服的很，实在没什么力气跟兴趣跟你们哔哔，麻烦你们给病人提供一个安静的休息空间——麻溜的滚。” 　　林悦完全没料到顾漆会是这态度，这就让他走人了。 　　他还以为，这人会扯着莫总的衣角翻来覆去的哭诉，让他为自己讨回公道呢。 　　真能忍。 　　不过，他也就这点本事嘛，也不知道是怎么让这两人吵架有隔阂的，说不定，本来就只是他们自己的感情出了问题。 　　叶寻也有点没想到，但她什么都没说。 　　林悦最是热爱落井下石这一环节，当即就笑出声，轻蔑的道，“你刚才不还是说，是我推的你吗？怎么这么快就放弃了？天这么冷，你也遭了不小的罪，好歹多坚持几个回合嘛。” 　　顾漆睁开了眼，朝那男人说，“莫总，我病着呢，还是说，你很想看我一个垂死病中惊坐起，然后拖着这虚弱的病躯，给你表演撕逼吗？” 　　“……” 　　莫凛敛眸，侧朝始终安静一言不的叶寻道，“叶寻，你先带他出去。” 　　林悦还不乐意，撒娇般的道，“莫总……” 　　男人面无表情的眸冷淡的看着他。 　　叶寻伸手拉着他的手臂，“林悦，行了。” 　　说罢，他才略带了点客气的淡声朝顾漆道，“那么，顾少爷，我们不打扰你休息了。” 　　然后才硬带着林悦要出去。 　　“叶寻，你拉我做什么……” 　　“林悦，”一道沙哑的声音在病房里响起，“作为一个和平主义者，今天的事情我给你个机会赎罪——” 　　“你现在去找个游泳圈套着，在我掉进去的那湖里泡到明天天亮，这件事，我就算了。” 　　叶寻按住立即就要作的林悦，道，“顾少爷，这么冷的天在冷水里泡上一夜，很有可能会冻死。” 　　“不冷我让他泡什么，请小朋友玩水吗？” 　　顾漆哑声懒道，“我就这么让人推下水，运气差点这会儿尸体都硬了，让他’很有可能冻死’，不是再公平不过了吗。” 　　叶寻没说话了。 　　林悦给他气笑了，“顾漆，我看你是疯了吧？” 　　“不泡的话，”顾漆轻飘飘的道，“那你就趁早找好律师，我们法庭上见吧——就是打不赢这场官司，也要把你所有的脏事都，抖落得人尽皆知。” 　　林悦脸色一变，睁开了叶寻的手上就要往病床扑去 　　“林悦！” 　　叶寻警告的喊了一声，但林悦充耳不闻。 　　莫凛瞳孔一缩，伸手就拽住了他的手臂，将他提到了一边，冷声道，“你想干什么？” 　　顾漆：“……” 　　他之前一直以为莫迦南是条疯狗子，真是冤枉了。 　　林悦挣扎着，“莫总，你没听到他说的话吗？” 　　“听到了，”莫凛冷淡的道，“他说的哪句话，让你要对他动手？” 　　“我……” 　　林悦张口欲驳，但哑口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道，“顾漆诬陷我。” 　　“行了，”莫凛松了手，冷淡里多了丝厌烦，“出去，别让我再说第三遍。” 　　林悦终于意识到他的耐心已经耗尽，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跟叶寻一起出去了。 　　待病房里只剩下两个人，莫凛才再度开了口，“你先休息，我过一阵来看你。” 　　顾漆已经闭上了眼，一副又昏睡过去了的模样，没搭理他。 　　———————- 　　同层医院某间空置的VIp病房。 　　见莫凛进去，林悦就急急地开口，“莫总，你不会相信那人的话吧？叶寻还在呢，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庇护他，不怕伤了叶寻的心吗？” 　　莫凛随手带上了门，眸色骤然一冷，“林悦，你少拿叶寻当你的挡箭牌，你读高中的时候欺辱霸凌得同校男生自杀的事情，我还没忘。” 　　林悦脸色一变，“什么啊，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而且本来就是那个小贱人……” 　　这事叶寻以前没听过，闻言也皱起了眉，“林悦，顾漆到底是不是你推的？” 　　“当然不是！”林悦拔高了声音，“叶寻，我是为了你才去教训那人的，你竟然不相信我？！” 　　莫凛没什么温度的眼睛厌烦的看着他，冷冷淡淡的道，“是不是你，需要我想办法把下午在场的其他病人跟家属找出来，逐一查问，有谁亲眼看见他是怎么掉下去的吗？” 　　“我！” 　　林悦先是咬唇，转而怒道，“就算是我又怎么样？就许他害你没去看叶寻的画展，就不准我教训他了？” 　　“而且都这样了你还护着他，难怪叶寻觉得，你对他有心思！” 　　莫凛冷眼，“我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手画脚了？” 第58章 　　触到男人眼底的一片冰寒，林悦才后知后觉的生了点畏惧之心。 　　他吞吞吐吐的道，“莫总……不管怎么样，你总不会帮着她吧？” 　　莫凛看也不看他，淡漠道，“你以为没有我，顾漆就收拾不了你了？” 　　林悦愣住了。 　　他压根就没怕过，或者说没想过要忌惮顾漆。 　　毕竟他跟叶寻是好朋友，莫总总不能当着叶寻的面再维护那人吧。 　　何况他同父异母的亲哥哥还是莫总的亲弟弟。 　　更别说这些年林家跟莫氏在生意上素有来往，关系良好。 　　顾漆什么，不过是个不受丈夫喜爱，从中作梗试图破坏人家感情的，一个失败者罢了。 　　叶寻看出了他那点想法，道，“顾漆是顾家的少爷，从小被顾夫人捧着长大。他只要跟他妈说一声，顾夫人那个脾气就够你喝一壶的，莫凛难道能打自己配偶的脸，来护着你吗。” 　　“我……” 　　这么一说，林悦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点什么。 　　这他些年捅过不知道多少篓子，闹小也好闹大也罢，都没出过什么事。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已经无法无天惯了。 　　“莫总，他不会真的把事情闹大，跑去告我吧？” 　　不会？ 　　顾漆是一定会。 　　莫凛懒得回答他，抬脚走到床边。 　　林悦这才开始有点慌了，他转过身捉住叶寻的双手，摇了摇，“叶寻，你帮我说说话。” 　　叶寻其实不怎么想搭理他。 　　他之前就知道这人不算聪明的类型。 　　但怎么都没想到，他竟然能干出这种毫无头脑的蠢事来。 　　还口口声声是为了他，给所谓的情敌一点生理上的伤害，能让他得到什么？ 　　他从来不屑为之。 　　不过…… 　　叶寻走到男人的身后，“我有一点好奇，虽然林悦已经算是承认了是他动的手，但你好像一开始就笃定了，完全没有怀疑过是顾漆的可能——” 　　“是因为林悦劣迹斑斑有不少类似的前科，所以你觉得这事肯定是他干的，还是因为，你就是单纯的认为，不是顾漆？” 　　莫凛，“这么冷的天，他不会舍得把自己扔进湖里遭这种毫无意义的罪。” 　　“你怎么知道是毫无意义？”叶寻似笑非笑，“虽然跟我没什么直接的关系，但落进别人的耳朵里，我怎么都脱不了干系，而且，伤得重又病得重，说不定能惹到你的怜惜，毕竟，男人是很有可能因怜生爱的。” 　　“……” 　　之前他跟顾漆吵架，他说他有妄图取而代之的意思。 　　但要说通过叶寻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有。 　　但试图引起他的注意获取他的好感，没有。 　　半响后，莫凛才淡淡道，“我既然娶了他，如果连他会做什么，不会做什么，已经生的事情究竟是不是她做的都分辨不出来的话，那未免把自己置于太危险的境地了。” 　　叶寻揣测了一会儿他这番话的内容跟态度。 　　中立客观得含糊，很难从中判断出他对顾漆的喜恶跟倾向。 　　但莫凛的言下之意是，他了解顾漆。 　　林悦这会儿哪听得进他们说的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当即就有些烦躁只是不敢作。 　　他走上前挤进了两人之间，道，“莫总，叶寻，你们讨论的那些以后再说好吗？先把我的事情解决了。” 　　叶寻，“他真的会告林悦？” 　　“嗯。” 　　“他的伤势怎么样了？” 　　“直接落的水，没造成什么撞击，应该不会影响，不过恢复的度肯定会变慢。”这是医生检查后得出的结论。 　　“既然如此，”叶寻慢慢的道，“林悦做错事在先，就让他去给顾少爷道个歉，这件事总算没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你也劝劝顾少爷，让他大事化小吧。” 　　男人没接话，林悦先不乐意了，“什么？让我给顾漆道歉？不可能！” 　　莫凛嗤嗤冷笑，“你不用给他道歉。” 　　林悦惊喜的道，“真的吗？我就知道！莫总肯定是帮着我的！” 　　莫凛冷漠道，“不用给他道歉，因为你去了，也不会有用。” 　　林悦的笑僵在脸上。 　　“莫总……” 　　叶寻对他做了个阻止的手势，道，“林悦，你先出去把，我跟莫凛聊聊。” 　　林悦还想说什么，但对上他的眼神后，还是有些不甘又不放心的出去了。 　　门被不轻的动静带上了。 　　叶寻缓缓开口，“我知道你一直就不怎么喜欢林悦，但这次……你能帮帮他吗？” 　　“自作孽。” 　　“我知道是他的错，但就这一次，我以我自己的名义请你帮忙，毕竟他也算是我的朋友，如果不是我昨晚拉着他喝酒说了些有的没的，今天也不会这么冲动做出这种事情来，多少有一点我的责任在。”叶寻低声道。 　　“我会让他去道歉，而且，如你所说，事情毕竟没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就算为了不让迦南为难，这件事也不适合闹到法庭上去。” 　　“你昨天不是对我说抱歉吗？帮一回我的朋友，也算是我的补偿，可以吗？” 　　———————- 　　黄昏时分，残阳若血，照应着雪白的病房，更显哀凉。 　　胖猫趴在顾漆腿上，“为什么不叫苏醒来看你哇。” 　　“你希望他和叶寻对上？”顾漆眼睛都懒得掀开。 　　“所以你是故意隐瞒的？”胖猫见顾漆难得对任务上心，感动不已。 　　这时，却见莫凛推门走进的病房。 　　护工在一旁正在收拾碗筷。 　　莫凛看了眼基本没怎么被动过的碗筷，皱眉问靠在垫高了的枕头上的顾漆，“饭菜不合胃口？” 　　顾漆睁开眼，恹恹的看了他一眼，没力气说话，于是就懒得说。 　　护工动作麻利的收拾完东西先离开了，莫凛开口问，“你这次不问问，自己的病怎么样了？” 　　顾漆的嗓音比之前哑得更厉害了，“你们一块儿虔诚的像上帝祈祷保佑我痊愈吧，但凡我的脑子出了任何一点岔子，我一定比姓林的还疯得厉害。” 　　莫凛，“……” 　　他低眸看着顾漆，道，“理论上不会。” 　　“噢。” 　　“你一定要让林悦去坐牢？” 　　顾漆的声音粗噶得都有些难听了，仍然慢吞吞的，“该不该坐牢，法官说了算，不过，我是一定会送他去见法官的。” 　　莫凛， “……” 　　静了一会儿，男人才慢斯条理的道，“可是，我不希望这件事闹大了。” 　　顾漆又闭上眼了，因为一睁开就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 　　他笑了笑，“哎，我说你，叶寻是你心爱的人，你护着他也就算了，连他的煞笔朋友也一起护，你至于吗？” 　　有光环真好，还能连着朋友一起普照了。 　　男人道，“你可以提要求，能满足的，我会满足你。 　　顾漆的掌心贴上自己的额头，轻笑着嘶哑道，“你倒是说说看，有什么东西，能够补偿我遭的罪？” 　　病房里没人说话。 　　“说不出来了吗？” 　　顾漆打开眼睛，侧看着那张英俊冷清的脸，“所以说，我就只能送他进监狱了，怎么？你还打算为了一个区区林悦，要来阻止我？” 　　莫凛淡静的道，“你很难做到，而且，一场官司打下来要耗费漫长的时间跟精力，等真正开庭的时候，你的伤基本都已经痊愈了，未遂也要看伤势，即便你真的赢了，他重判的可能也不大。“ 　　顾漆五指并拢，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哑声懒道，“无所谓，一个家境优越的富家子弟丑闻缠身，还曾经坐牢，对他来说，是个不小的教训了。” 　　莫凛盯着他没什么血色的脸，“你是不是准备在打官司的同时，连着他以往的黑料一并曝出来？” 　　“嘴长在我的身上，你还打算让我闭上？”顾漆答非所问，语速仍然极慢。 　　“我只是好奇，”莫凛淡淡的道，“按他的说法，今天是你们第一次见面，但你好像不仅了解他的为人，还知道他不少的过去。” 　　了解他的为人，所以在林悦第一次上门的时候就让保镖拦在了门外。 　　了解他的过去，才能随口一句抖出他的脏事，让林悦受惊不浅还差点现场了疯。 　　林悦的那些不怎么能见人的事情，连叶寻都是不知道的。 　　如果不是迦南曾经特烦的提起过这弟弟的糟心事，他也不会知道。 　　顾漆挪开了自己的手，望着他，沙哑无谓的嗓音里还带着几许轻薄的笑意，“你猜？” 　　莫凛盯着他的侧脸。 　　但他脸上除了寡淡的血色，什么表情都没有。 　　又因为连眼睛也闭上了，便什么都捕捉不到。 　　男人突然说了句不相干的话，“泊舟邸的保镖把你的猫找回来了。” 　　自从两人出车祸，顾漆住院后，佣人便惴惴的带话来，说他养的那只美短不见了。 　　莫凛转告了顾漆，当时黑猫就在他的床边，他随口就说了句找找吧。 　　顾漆此刻倒是讶异了一瞬。 　　这男人怀疑什么了，还拿猫来试探。 　　胖猫仍然蹲在他的床边，怎么可能被找到。 　　”哦，”他的精神实在不济得厉害，也懒得跟他虚与委蛇的演戏，懒懒散散的道，“那就让他们好好养着吧……” 　　一句话才说完他自己就顿住了，又往男人身上看了眼，要笑不笑的，“我说，你不会是想用我的宝贝猫咪来威胁我，放过林悦那蠢货吧？” 　　莫凛，“……” 　　他确实没这么想，只是总隐约觉得这人身上有什么东西很难逻辑融洽。 　　比如那只猫，平日里他总是能带着就带着，但猫丢了，也没见他着急在意。 　　他淡淡道，“如果我说是呢。” 　　“噢，那你宰了吧，”顾漆仍是沙哑无谓的语调，眼睛也不眨，“这只死了，我出院后再找一只就行了。” 　　莫凛听着他轻描淡写的语气，无端的想起最初被他随手揣在身上的那只加菲，眼眸酿出几分复杂的晦暗来。 　　“我要睡了，没事的话，你也滚吧——”顾漆慢条斯理的说出并不委婉的话。 　　“咚咚。” 　　病房的门被敲响了。 　　“进来。” 　　保镖握着门把打开门，“莫总……有位叫颜浚的先生，来探望。” 　　莫凛淡声道，“说他休息了，不见。“ 　　顾漆睁开眼，“他是一个人来的？” 　　保镖愣了下，“是的。” 　　顾漆若有所思，还是一个人来的，跟他想象的有点不同。 　　“让他进来吧。” 　　保镖，“……” 　　保镖为难的看向莫凛。 　　顾漆慢吞吞道，“莫总，我们是被迫签了协议的合作关系，我不是需要听你话的金丝雀，我的事情，你还是少关心点吧，这样，叶先生就不会那么针对我了。” 　　闭着眼睛用他烧得混沌的脑子想也知道，别说莫凛，连莫迦南都神烦林悦。 　　如果不是叶寻开的口，他不可能管这么桩破事。 　　叶寻为什么开这个口。 　　为了帮助自己的好朋友林悦？扯淡。 　　叶寻对林悦的感情也就那样，这次的事情一出他估计也烦了，以后肯定会疏远。 　　他就是纯粹为了“打击”自己—— 　　更准确的说，他就只想借此知道，在莫凛的心里，顾漆究竟有几分分量。 　　归根到底，还是莫老之前闹的那出让他有了真的危机感。 　　他也没多怀疑莫凛的感情，毕竟，莫总一直就是那么个人。 　　但莫老摆的那出，让他真心实意的觉得，自己是不是在莫凛的心里有了地位。 　　所以叶寻很愁，愁得都买醉了。 　　也因此，才想要看莫凛的态度。 　　莫凛未必看不出他的心思，或许就是因为看出来了，才顺了他的心意。 　　换做平时，或者说如果这事跟她没关系，叶寻多半才不会开这个口。 　　而即便开口了，莫凛的态度估计也是跟对纪旻洲的事情是一样的。 　　啊，男配除了要被主角受衬托，还要当他们证明真爱的垫脚石。 　　见莫凛没再反对，保镖领着颜浚进来了。 　　“咦，”还没等顾漆说什么，颜浚在看清了顾漆模样的同时，一张俊脸露出诧异神色，“你不是今天下午，让人推进湖里的那个吗？” 第59章 　　下午颜浚全副武装过来的时候，病房是空的，被告知晒太阳去了。 　　于是他就迈着长腿往医院后的草地上找去了，毕竟在室外更容易见着人说两句话。 　　但他还没绕了一圈，就远远看见一个“嚣张得意”的背影把另一个闭着眼睛晒太阳的少年推湖里了！ 　　颜浚下意识就是跳下去捞人，还不等他冲到湖边，就有俩反应迅身手敏捷的男人跳进去把人救了上来，又赶紧送医生那儿去了。 　　他想了想，也就没管了，继续找自己的人。 　　无疾而终。 　　傍晚时分，他又顶着挑染了几根亚麻灰的头发来报道了。 　　万万没想到，“传说”中的顾漆，就是那个光天化日之下让人推水里的人！ 　　并且，他居然还是他们对家娱乐公司老总的儿子。 　　颜浚觉得这个世界更加玄幻了。 　　顾漆饶有兴趣，浑浑噩噩的灵魂终于提起了点精神，连身躯都坐直了点，“你看到了？” 　　这个破系统，终于安排了点对他有利的“剧情”。 　　莫凛淡漠道，“你是为了车祸的顶包事件来的？” 　　颜浚看了看顾漆，又看了眼病房里这个高大俊美的男人，一时不知该先回谁的话。 　　不过…… 　　他愣愣的看着莫凛，”你怎么知道？“ 　　他还没开口呢。 　　莫凛风轻云淡的道，“我已经派人去查了，找到证据的话会让人通知你，你现在可以走了。” 　　颜浚有点呆愣愣的。 　　他来找顾漆，只是因为顾略让他来找。 　　至于顾漆是什么人，见到了会不会有用，他没想过。 　　在颜浚的概念里，顾略让他来找的人，肯定有用。 　　他对顾略的迷之信任，从来没有因为时间的漫过而削弱。 　　但他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 　　“莫凛。” 　　顾漆沙哑的声音彻底的冷了下来。 　　这是自他醒来后，第一次真正的动了怒气。 　　林悦没让他动怒，毕竟那就是个待处理的傻子。 　　莫凛向着那俩人，也没什么可气的，帮亲不帮理不是什么罕见的操作。 　　而且他身子骨从里到外都不爽利，准备攒着劲儿等精神了再跟他们计较。 　　莫凛始终是坐在椅子里，见顾漆眉眼覆了点薄霜，竟是笑了，“你很生气？我说了不会让你把事情闹大，我以为你早就该猜到了，不会有人给你作证。” 　　顾漆确实是猜到了。 　　不过…… 　　“颜浚是么，”顾漆眯眼轻轻笑着，“我听说，你是顾略的前男友？” 　　颜浚又是一愣，随即有些狐疑，又带了点警惕的道，“你怎么知道？” 　　“噢，我认识他呢，”顾漆意味深长的笑笑，说，“不过，他现在已经有对象了。” 　　“谁？！”颜浚那张冷峻漂亮的脸染了一丝复杂的愠意。 　　顾漆慢吞吞道，“你很想知道吗？可你们不是分手了，而且还有一段日子了。” 　　“我……”颜浚低头嘟哝道，“我就是好奇。” 　　顾漆垂着眼眸，佯做叹息，“唉，顾略那个现任啊……” 　　中了圈套的小烈马立即紧张的问，“他对象怎么了？” 　　“顾漆。”冷冰冰的，带着明显警告意味的两个字在他耳边响起。 　　顾漆莞尔一笑， “我还是不说了吧，毕竟这是顾略的秘密，我说了你也不会给我作证。” 　　“我可以给你作证！你快告诉我！”日天日地的小混蛋一听顾略的事，又什么都不管了。 　　“不行的哦，你要是给我作证了，自己就洗不清了，因为莫总会把车祸的事情强摁在你的头上，到时候，就更不会有人替你洗了。” 　　顾漆十分难过的叹息着。 　　“没事，我不怕！”颜浚斩钉截铁道。 　　顾漆有些微微愧疚的沉默了一会儿。 　　他知道颜浚恋爱脑，逆反心理强，但是真的没想到，他冲动到了这个地步。 　　莫凛淡漠的吩咐保镖，“把他拉出去吧。” 　　颜浚一点儿不知道生了什么，只觉得各种莫名其妙。 　　被带得后退了几步后，他恍然觉悟道，“今天推你下水的那个人，是不是你老公在外边儿养的小三？现在你老公还想维护他！” 　　莫凛，“……” 　　顾漆微微叹息着，“差不多吧。” 　　“太不要脸了！”颜浚义愤填膺道。 　　随即，他又焦急的问道，“你先告诉我，顾略的男朋友是谁呀！” 　　顾漆，“……” 　　在顾略的男朋友面前，你自己背的黑锅都可以无视了吗？ 　　而且，你知道顾略的男朋友是谁了又怎么样，打算跟从前一样，去骚扰恐吓人家？ 　　顾漆也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道，“你自己想办法问他吧。” 　　随即，保镖把颜浚拉了出去，门也“砰”的一声关上了。 　　他知道，按颜浚的性子，肯定查得到叶寻。 　　顾漆重新摔回到了枕头上，摸到搁在床边的眼罩，浑然不在意的道，“你不让我告这爱豆也行，反正，正路子我能走，邪路子，我也一样能走。” 　　“你威胁我？” 　　顾漆对这句话充耳不闻，眼罩已经戴上了，阖眸前倒是多问了一句，“我倒是好奇，你怎么知道颜浚被顶包的事情？” 　　刚才乍听这件事，他怒火簇簇的燃了。 　　这男人为了堵他证人的口，已经无所不用其极了。 　　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这事儿他想知道虽然是一句话的功夫，颜浚的新闻也确实有明眼能见的猫腻，但她不认为莫凛有那个兴趣跟闲情关心这些事。 　　莫凛倒是淡漠的回答了他，“有人提醒了我。” 　　准确的说不是提醒，是提了。 　　昨天晚上，顾略给他打了个电话，没说正事，从叶寻的画展扯到顾漆的伤势，又漫无目的蛮的聊到了车祸，最后才旁敲侧击的提了几句。 　　顾略提得非常隐晦，要不是还算了解他，换了别人可能都意识不到，他打这个电话就是为了特意跟他提这件事。 　　于是今早去公司的时候，他就吩咐陈述去查了。 　　要不是顾漆刚才说起，他也不知道颜浚竟然还是顾略的前任。 　　而且，顾略这样的人，看不出竟然还会管前任的事情。 　　顾漆挑眉，把眼罩扯下来了一点，慢吞吞道，“是不是顾略啊？” 　　莫凛盯着顾漆看了会儿，平淡的开口，“你知道温生，了解林悦的过去，现在，连顾略不知道哪个年头交过的男朋友也这么清楚。” 　　“顾漆，你实在是很难不让人怀疑。” 　　嗯……确实有点儿。 　　没否认的意思，就是默认了。 　　顾略竟然会为了颜浚专门给莫凛打电话，虽然只是举手之劳，但还是让他挺意外。 　　意外之喜。 　　顾漆把眼罩正了回去，凉凉的道，“可能最开始说的话才是真的，我跟你们一样，不可救药的无脑迷恋叶先生咯。” 　　莫凛，“……” 　　“退烧药起作用了，我要睡觉，出去。”顾漆慢吞吞地赶人。 　　“你烧了？” 　　顾漆冷漠道， “你去找个池子泡泡看，就知道会不会烧了。” 　　莫凛看了眼少年被眼罩遮住了大半边脸的面庞，伸手去扯他身后还高垫着的枕头。 　　顾漆看不到，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倒也没反对，微微抬起肩背就让他抽走了。 　　男人便准备安静的离开。 　　直到他的手落在门把上，顾漆沙哑的声音唤了他的名字，“莫凛。” 　　这一次，他的语调跟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太相同。 　　很难准确的形容，如果非要说，以莫凛的感觉而言，大概就是褪去了他平常或多或少的伪装，更接近真实的他。 　　莫凛没有回头，也没有离开。 　　“你也知道，你逼我结婚的事情，我是很记恨的。”他慢悠悠道。 　　“不过，我也明白，除去结婚这件事本身，这段时间以来，你对我算是迁就了，姑且当做是你对我无言的道歉吧，毕竟虽然我自问无心，但当时叶先生被莫老绑架，的确能说是有一两分我的责任。” 　　顾漆缓缓拉下眼罩。 　　“本来车祸生以后，我觉着，当你的协议合作伙伴也没那么差，除了不能光明正大的谈个恋爱，也没耽误我什么，细究起来并没有太大的损失。” 　　他望着莫凛，继续道。 　　“所以我想，只要这段表面婚姻需要维持的时间不那么长，我可以客客气气的陪你演到结束，我不用再找你什么麻烦，也犯不着再记恨你什么，到了时间，就好聚好散。” 　　他顿了顿，又慢条斯理的陈述着。 　　“林悦虽说是打着叶先生的幌子推我下水，但我也认为叶先生不会跟这么愚蠢又低水准的事情有什么关系，所以并不会迁怒，你们俩只要不插手，这就是我跟她的个人恩怨，哪怕到时候官司输了，我也不会怨谁。” 　　“不过，如果你们非要下水，那我就只好，连着你们的不痛快一起找了。”说着，顾漆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 　　“你还是劝劝叶先生吧，为了一个林悦，为了一时的输赢长短，再跟我结下这么大的一个梁子，非常的，得不偿失。” 　　——————— 　　晚上，十一点。 　　莫凛正准备熄灯睡觉，手机突然嗡嗡嗡的一阵震动。 　　他拿起来看了眼，然后皱眉。 　　顾夫人。 　　有种不好的预感，但还是接了。 　　电话一通，电话那端就响起顾夫人怒气极浓的厉声质问，“你现在在哪里？” 　　他低声回，“……在家。” 　　“在家？”顾夫人的怒气简直要透过信号溢出来，“漆漆现在都快烧到四十度了，你把他一个人扔在医院里，莫凛，你就是这么做丈夫的？！” 第60章 　　医院。 　　顾漆懒洋洋闭着眼睛，听着顾夫人对莫凛尖锐的质问。 　　只有顾漆看得见的胖猫动了动耳朵，“我以为你会喊苏醒来看你。” 　　“我难得对任务上一次心呢，你是怎么了，第二次提了。”顾漆缓缓睁开眼睛。 　　胖猫跳到他身上，“怕你生病太寂寞了。” 　　这时，顾夫人放下手机，“漆漆，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跟莫凛吵架了？” 　　顾漆正在打点滴，手搁在一旁没法动，大半边的脸都埋进了枕头里，蹭出一片湿润的水迹。 　　他摇摇头，哽咽，就是不肯言语。 　　于是顾夫人便知自己猜对了。 　　晚上她在公司加班，正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时，突然接到了顾漆的电话。 　　他也是不说话，只低声啜泣着，耐着性子问了半响，才很小声的说，“妈妈，我好难受啊。” 　　顾夫人是铁血女强人，不能说她不爱自己的儿子。但她心肠确实比大部分女人冷硬许多，然而听了这句话，心脏骤然一软，然后是无尽的酸涩。 　　她先是问顾漆哪里不舒服，但始终没得到答案，因为顾漆像是已经病得迷糊了，反反复复的呢喃重复着，说自己难受。 　　于是她又让顾漆把电话给莫凛—— 　　没想到，顾漆低声而虚弱的说，“他不在啊。” 　　顾夫人一听这话就火了，直接自己开车赶到了医院，果然没见着人，偌大的双人病床，竟然只有她儿子一个人。 　　而且一摸额头，烫得令人心惊。 　　她立即叫来了医生，然后带着极大的怒气打电话给莫凛。 　　———————— 　　半个钟头多一点后，莫凛到了。 　　顾夫人的怒气并没有因为等待而削弱，人一到她就厉声作道，“漆漆病成这个样子，你为什么不在医院里陪着他？！” 　　莫凛，“……” 　　以他跟顾漆的关系，这样的“陪护”，过于亲密了。 　　顾漆也并不需要他。 　　这里有最好的医生跟护士，还有专业的护工，以及轮流换班的保镖。 　　莫凛能在他“出事”的时候出现在医院露个面，就已经是尽到“合作伙伴”的义务了。 　　他还没说话，病床上的人就虚弱而吃力的开口了，“妈妈，你别怪他了，是我不好。” 　　莫凛，“……” 　　他以为这人只在他爷爷面前卖乖呢，原来在所有的长辈面前都这样。 　　这话当然不会有什么抚慰的作用，只能更火上加油罢了，果然，顾夫人闻言，怒火更盛，“你不好？” 　　她极为凌厉的一双眼看着莫凛道，“莫总，我倒是想知道，漆漆究竟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能让你在他病成这样的情况下，把他一个人放在医院，不管不顾！” 　　莫凛， “……” 　　他看了眼病床，半响才道，“是我不对。” 　　顾夫人又言辞严厉的谴责了他一通。 　　但大约是见他虽然沉默，却也没怎么推脱的把过错认了下来，加之对方的身份也不便过于的疾言厉色。 　　于是缓了语气道，“漆漆是我们家唯一的儿子，可能是任性了点儿，但他现在不仅身上有伤还病着，就算真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看在他年纪还小的份上，稍微担待着点。” 　　顾漆本人，实在跟任性两个字的关系不大。 　　顾夫人说这话，纯属客气。 　　不过这话莫凛听了，也没有觉得多违和。 　　平常没事时还好，真出了点什么事，他脾气真不比谁小。 　　又是一番“谈话”后，顾夫人原本准备在医院陪一晚上，被她的漆漆以各种不方便为由劝回去了。 　　毕竟医院里有护工，还有“老公”。 　　顾夫人在得到莫凛的“保证”后，还是走了。 　　莫凛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他捏了捏眉心，出声，“顾漆。” 　　没人回应。 　　细听，病房里的呼吸都是均匀的，仿佛躺着的那人真的睡熟了。 　　他问，“护工呢？” 　　自然不会有人回答他。 　　莫凛拿出手机想打电话，刚解锁就想起那人是他让陈述找的，所以他并没有直接的联系方式，于是只得起身，去问外面的保镖。 　　保镖说不知道，九点左右的时候护工从病房离开，然后就再也没见过了，他们也觉得奇怪。 　　莫凛给陈述打了个电话。 　　五分钟后，陈述回了他，“那护工说，顾少爷给她放了假……” 　　莫凛，“……” 　　保镖其实也挺迷的，不懂这是什么操作。 　　莫凛回到病房。 　　“我知道你没睡，说罢，你想干什么？” 　　“不舒服，想让人陪。” 　　很轻很低的声音，要不是有白天的“恩怨”，那天然不似作伪的语气，有那么短暂的几个瞬间，让莫凛产生了这个人病痛得身心脆弱时，本能的寻求依赖的错觉。 　　莫凛，“……拖着病体也要找我的不痛快，你何必，等病好了再找我的麻烦，不是更加身心舒畅。” 　　“我烧了。” 　　少年的声音柔柔哑哑，像只虚弱的奶猫，以至于哪怕只是用了最寻常的语气，也自带了很容易让人心生联系的天然脆弱。 　　莫凛，“……我知道。”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高烧吗？”他幽幽道。 　　“……” 　　深冬掉进湖里，能不生病才是真的体魄强悍，从小被妈妈娇宠长大的小少爷本就体弱，是肯定会受寒的。 　　“我躺在病床上，觉得难受极了，再想想害我这么难受的人，现在正舒舒服服无病无痛的在家待着呢，我就更加觉得难受了。”顾漆慢悠悠道。 　　莫凛，“……” 　　“所以，莫总，今晚你陪我一起难受吧。” 　　莫凛思考了一会儿，这个季节室外的温度是多少，一个人在湖里泡上一夜，能活下来的几率是多大？ 　　莫凛，“你让我难受的方式，就是让我给你守夜？” 　　顾漆睁开眼，看了他一会儿，才慢慢的道，“莫总，你的脑回路有点微妙了吧，给我守夜对你来说不是折磨，是快乐吗？” 　　病房的门再度被敲响了。 　　进来的是顾漆没想到的人。 　　莫老，林悦，还有一个四十多岁，保养得宜，一看就知全身价值不菲的中年女人。 　　莫老面色不虞。 　　中年女人面色不佳，带着些憔悴。 　　林悦跟在最后面，居然哭哭啼啼的。 　　“莫凛。” 　　莫凛放下书本，起身，“爷爷，”他又朝那中年女人微微颔，淡声道，“林夫人。” 　　顾漆几乎是一下就看懂了，也大致猜到了他们的来意。 　　他轻笑了下。 　　莫老拄着拐杖，掷地朝莫凛怒道，“漆漆落水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莫凛淡淡道，“怕您担心。” 　　那林夫人领着林悦走上前，道，“顾少爷，实在对不起，我今天才得知林悦干得混账事……” 　　顾漆没答话，只朝莫老叫了声爷爷，又跟着莫凛的叫法，客气得有些冷淡的叫了声，“林夫人。” 　　林夫人推了一把林悦，道，“还不赶紧给顾少爷道歉！” 　　林悦低着头，哭道，“嫂子，对不起……” 　　嫂子？？？ 　　顾漆真实的被恶心着了，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叫出口的。 　　他没接话，甚至看都没看一眼，只是问莫老，“爷爷，您怎么知道了？” 　　莫老在莫凛拉过的椅子上坐下，双手交叠的落在拐杖上，叹了口气，“你们夫妻两个都不说，我这两天忙别的事，又见你的伤势稳定下来了，就一直没来医院看你，还是晚上素君带着她来跟我道歉，我才知道生了什么。” 　　余素君，林悦跟莫迦南的生母。 　　余素君是个美人，即便人到中年，也还残留着一股子别致的，古典哀婉的气质，跟林悦的跋扈骄横截然不同。 　　她温声细语的道，“林悦他爸爸快四十岁才得了这个儿子，打小就捧在手心，大家就都宠着，没想到把他惯得不知天高地厚，这次竟然还闯下了这么大的祸……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没教育好，我也跟你说声对不起。” 　　余素君说着，竟是弯腰鞠了躬。 　　林家别说比不上莫家，连顾家都差上了一截。 　　但余素君的身份很微妙，她是莫迦南的生母，即便跟莫迦南的爹离婚十几年，却一直跟莫老保持着很不错的关系—— 　　因为当初的婚姻过错方可以说完全是婚后连出轨都谈不上，就从来没有在轨道上的莫迦南他爹，莫老对她颇为愧疚。 　　加之余素君又是个性格传统，个性温柔的贤妻良母，就更加深了这种愧疚。 　　而林家的生意也因此搭上了莫家这艘巨轮，无疑也更顺风顺水了。 　　即便是莫凛，平日里也对她礼让三分。 　　所以她鞠这个躬，顾漆实在不好受下。 　　偏余素君就维持着鞠躬30度的弯腰姿态，那架势已经非常明了了，似乎自己不表达一句“算了，我不计较了”，她就不准备站直了。 　　“林夫人，”顾漆开了口，道，“您儿子早已经成年了，不是几岁的小宝宝，他犯的错，不应该由长辈来道歉。” 　　你这做母亲的的确没有教育好，如果不是莫老在，他几乎就要这样说了。 　　余素君这才直了直腰，勉强的笑道，“顾少爷说得对，林悦犯的错，得他自己明白，自己表达歉意。” 　　余素君推了林悦的腰一把，林悦才不情不愿的，也敷衍的鞠了个躬，“对不起。” 　　顾漆抿了抿唇。 　　余素君轻声道，“顾少爷，林悦说，如果他肯自觉在湖里泡上一天一夜，体会一番你遭过的罪，你就肯原谅他……” 　　她低婉的道，“如今这个季节的室外温度太低了，在冷水里待24个小时是会冻死人的，不过做错了事，受罚是应该的，不过，你能不能稍微的通融一下，把这个时间减一减？” 　　顾漆淡淡的说，“那林夫人您觉得，待几个小时比较合适呢。” 　　“……” 　　余素君微微睁大了眼，脸上有些不明显的意外。 　　林悦则是不可置信。 　　莫老没说什么。 　　莫凛连个表情都没有。 　　余素君对他的印象几乎就是之前原主给大众留下的标签印象，一个虽然同是豪门独子，但并无半分自己儿子骄纵之气的，性格懂事的少爷。 　　她以为到了这一步，又当着莫老的面，面子跟台阶都给到了，顾漆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勉为其难的算了。 　　林悦则认为他是个心机婊，是断然不会在霍莫面前展示出“不好”的那一面。 　　顾漆抬腕看了眼时间，说，“现在九点过一刻钟，冻死了我也的确担不起，那就泡到零点吧，算是通融了吗？” 　　一时没人说话。 　　还是林悦打破了这僵持，抹着眼泪冲莫老含着哭腔道，“莫爷爷……” 　　莫老脸上没什么表情，“漆漆既然说了，你如果诚心想道歉的话，就按他说的做。素君，我听迦南说他这些年闯过不少祸，你是应该让他受点切身的教训。” 　　“可是……” 　　林悦不甘心的还想说什么，这可是大冬天，前段日子才下了大雪，这两天雪水刚刚融化，即便没有零度或者以下，温度也低得很，何况晚上更是最冷的时候。 　　余素君咬了下牙关，但还是很快点了头，“您说得对，林悦是该受点教训。” 　　受点苦总好过闹上法庭，到时候如果真的对簿公堂，不但留下案底难看，到时候连着跟莫家的关系都会受损。 　　莫老这些年固然算是照顾她，但那是建立在她识相的基础上。 　　她只是个前儿媳妇，而顾漆却是更有身份。 　　余素君偏头看向自己儿子，眼睛里有些疲倦，“走吧。” 　　“妈！”林悦不可置信。 　　余素君狠下了心，“莫凛，借给婶婶两个保镖。” 　　顾漆慢吞吞道，“别，叫保镖的话，显得莫家仗着有权有势在公报私仇滥用死刑，我会这么说，不过是以为林先生诚心想向我赔礼道歉，一时的冲动之语罢了。” 　　他顿了顿，又道，“毕竟我在我健健康康的活到现在，无端遭了这样的攻击，就这么算了的话，不是对不起我妈23年来对我的呵护？” 　　随即，林悦哭着被余素君拉了出去。 　　莫老在他们走后，又对他的身体表示了关系，还专门把主治医生叫了过来，了解确认了没有大碍之后，才在莫凛的催促之下起身离开了。 　　送了莫老离开后，莫凛才折回病房，坐在了那张椅子里。 　　两人无声的对视了一会儿。 　　“消气了没？”男人淡淡的问。 　　顾漆似笑非笑，“你是不是觉得，我在你爷爷面前卖乖习惯了，就只能被局势逼着点头说一句，算了？” 　　“除非你真的受到了什么严重的伤害，否则，即便是我爷爷，甚至是你母亲，也会更愿意接受这种私下的调解，道歉，赔偿或者是惩罚。” 　　至于林悦是不是要在冷水里泡几个小时，不在他的在意范畴之内。 　　顾漆没说话。 　　这件事他当然可以计较到底。 　　像之前说的那样，至少把林悦送上法庭，但那未必能得到多好的结局。 　　而且很有可能打破目前的平衡与局势。 　　如果他真的跟林悦杠起来，莫老即便不帮他，也不会站到林家那边去，顾家固然也不怕了他们。 　　但在这个人情社会，明知莫家跟林家之间的牵扯，在他并没有受到什么大伤害的情况下非要较真的闹起来，无疑是不会好看的。 　　真要权衡利弊，只会得不偿失。 　　罢了，也算是出了半口气。 　　林悦这次没作死，也在作死的路上马不停蹄。 　　顾漆抱起蜷缩在一边的黑猫，手从它的背脊抚摸而过，眼睛看着窗外，有些若有所思。 　　猫咪在他手里懒洋洋的。 　　顾漆突然问，“如果叶寻跟莫凛真的掰了，原主是不是会觉得比较安慰？” 　　“啊？” 　　胖猫激灵了一下，它半响才咀嚼反应过来，顾漆这是在问主线任务。 　　天知道这么久了，这家伙完全没有要做主线任务的自觉，以至于……它好像也忘记了，他们是身上是带着任务的。 　　他整个就是一条咸鱼，别人不上门，巴不得跟这本小说划清界限。 　　它扬起猫脑袋，十分狐疑，“你怎么突然这么有上进心了？” 　　顾漆拽拽它毛茸茸的尾巴，“因为你最近很乖。” 　　胖猫微微不好意思，“谢谢谢谢。” 　　不过任务的事情它还是很上心，于是很期待的问，“那你是不是想通了，决定为了我努力的做任务？” 　　顾漆慢吞吞道，“没有。” 　　胖猫，“…………” 第61章 　　叶寻第二天一大早就接到了林悦哭诉告状的电话。 　　听声音就知道他受了寒得了重感冒，鼻音重嗓子哑，但再难受，也削弱不了他言辞激烈的“告状”。 　　叶寻静静听完，没有表态，只说，“我晚上来看你。” 　　林悦跟顾漆住一家医院，不过不在同一层。 　　下班后，莫凛原本预备跟前两天一样，先回泊舟邸独自吃完晚饭，然后到医院，在病房“陪”顾漆过夜。 　　但他刚从电梯出来，还没走进地下停车场，就收到了叶寻的短信。 　　【我在林悦的病房。】 　　他上了车，闭目跟前面驾驶座上的司机道，“直接去医院。” 　　莫凛没有去病房，在医院附近的餐厅订了一个包厢，然后给叶寻打了个电话。 　　两人在包厢见了面。 　　叶寻先到。 　　莫凛后来，落座时叶寻正收回看往窗外的视线。 　　他笑了笑道，“菜我先点了，叫了几个你平常爱吃的菜。” 　　“嗯，”莫凛点了点头，“林悦怎么样了？” 　　“从昨晚烧到现在，药也吃了针也打了，温度就是降不下去，39度往上。” 　　莫凛抬手倒茶，“你是来找我兴师问罪吗？” 　　叶寻看着对面男人神色淡薄的脸，“为什么这么做。” 　　“我什么都没做，只是给林悦的母亲打了个电话，把事情告诉了她。” 　　“你们有没有想过，”叶寻淡声问，“林悦这么年轻，这么冷的天，凌晨那会儿湖水有多冷，他很有可能因此受寒，然后造成什么无法预估的后遗症。” 　　“那是他自己的选择。” 　　“关于顾漆，你没什么要解释的吗？” 　　“叶寻，”莫凛淡淡道，“如果我喜欢他，有什么理由不跟你分手？” 　　叶寻一怔。 　　“所以，你不用怀疑我是不是喜欢他，如果我喜欢，自然就会跟你分手。” 　　“那如果我说，我担心呢？” 　　莫凛动作一顿。 　　他说，“担心是没有用的，现在没有人能改变我喜欢你的心意，但是，如果我的心意哪天就是变了，你也阻止不了。” 　　莫凛轻轻笑了下，“不过，我现在爱的还是你，三年之内，我会结束这段婚姻……如果我的心意没有改变的话。” 　　————- 　　阳光如同一道金线，透过落地窗照进来，把整个房间都映成金色。 　　顾漆手里捧着一本书，坐靠在病床上，闭着眼睛，感受着阳光的温暖。 　　忽然，只听胖猫叫道，“顾漆漆，苏醒来了！” 　　在他睁开眼睛的瞬间，唇却被温热的吻堵住了。 　　苏醒的脸近在咫尺，阳光仿佛为他纤长的睫毛镀上了一层金粉，因为亲吻的动作微微颤抖，弄得顾漆脸颊有点痒。 　　半晌，他才被缓缓放开。 　　顾漆语气仍然是慢吞吞，呼吸也很平静，压根看不出刚刚经历了什么，“你怎么来了。” 　　“你生病怎么都瞒着我。”苏醒将他揽进怀里，又去吻他的头发。 　　因为不希望你和叶寻碰面。 　　但是这话不能说。 　　于是，顾漆含含糊糊道，“小病，小病。” 　　“都四十度了还小病？”苏醒盯着他。 　　顾漆正要说什么，却听得走廊上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随即，他立马推开苏醒，拉住他的手，将他往沙发旁的衣柜带。 　　这种私人医院的VIP病房倒是和一般的星级酒店差不多，应有尽有，所以衣柜很大。 　　却见顾漆一把将衣柜拉开，然后就将苏醒推了进去，“先呆一会儿。” 　　苏醒，“………” 　　门开了，莫凛进来了。 　　他手里拎着个食品包装袋，语气颇冷沉的朝顾漆道，“这种东西下次让保镖去买。” 　　回来的路上接到这家伙的电话，非吵着让他给他带医院附近的小馄饨。 　　“你顺便嘛，何必麻烦保镖呢。”顾漆心安理得。 　　莫凛把身上的大衣脱下，随手一扔，看着他低头闻小馄饨的模样，淡淡道，“等你的伤势彻底痊愈，就举行婚礼。” 　　顾漆手里还拿着勺子，闻言抬起头，“噢，那我要最贵的。” 　　病床对面的柜子忽然发出丝丝响声。 　　“什么声音？”莫凛抬起头。 　　“啊，你听错了吧？”顾漆面上丝毫看不出任何不对劲的表情。 　　莫凛皱眉，“这种病房怎么会有老鼠。” 　　“万一是刚刚搬进来，清洁工还未来得及打扫的呢。”顾漆慢吞吞喝着汤。 　　“早就告诉你了，别到处吃东西，到时候老鼠闻着味爬到你床上，或者再把你的脸咬一口你就快活了。”莫凛略带嫌弃的望着坐在床上吃东西的顾漆。 　　“你觉得今天太阳是不是很好？”顾漆望向窗外，余光却盯着柜子。 　　“三天后我会安排你出院，你的腿回泊舟邸养。”莫凛接着道，两人又进入了鸡同鸭讲的模式。 　　顾漆，“为什么？” 　　男人淡漠的回答了他，“我不想再睡病房了。” 　　顾漆把空碗放下，“陪我出去晒太阳吧。” 　　“你不是十二点才晒吗？”莫凛狐疑道。 　　“想晒就晒了，哪管几点。”顾漆不由分说将他拖走，随即重重关上门，像在暗示着什么一般。 　　——————- 　　顾漆对回泊舟邸养伤没有意见，三天后，他就被保镖跟佣人接了回去。 　　回去的第二天，上午十点，佣人跟他说，“少爷，有位颜浚先生来了，说是要特意感谢您。” 　　两天前，网上关于这起车祸的肇事逃逸事件方向突然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当初被上传到网上的车祸视频，是一辆红色的法拉利跑车失去控制的往迈巴赫上撞，迈巴赫险险避开后撞到了一旁的建筑物上，然后红色的法拉利大概是被这一变故惊醒了过来，惊慌失措的驾车逃跑了。 　　警方很快找到了肇事的车辆。 　　车主是流量爱豆颜浚，同时有证据表面，他当晚确实喝了不少的酒，也醉了。 　　在这些“证据”之下，足以让只能看到这些“真相”的网民把这桩罪钉在他的身上。 　　经纪公司为了敲打他，不声甚至是默认的态度，则更加让他无可辩驳。 　　直到新的，更完整的视频被爆出来。 　　直到新的，更完整的视频被爆出来。 　　顾漆慢吞吞道，“请他进来吧。” 　　五分钟后，挑染了雾霾灰发色的少年如小旋风一般卷了起来。 　　顾漆从书本中抬起头，眼见颜浚竟然是要朝他冲过来，赶紧拿书本挡在前面阻止他的势头，“别，停下来！” 　　好在颜浚见他的动作，刹住了车。 　　他把带来的百合花交到一旁的佣人手里，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对不起啊，顾少爷，我是专门来感谢你的。” 　　“我在网上看到新闻了，”顾漆笑道，“不过，你该谢的人不是我。” 　　他什么都没做，准确的说，他是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啊？”颜浚茫然的看着他，“不是你？” 　　他顿了顿，又道，“莫总吗？可是我也没答应他闭嘴啊，如果你想告那个不要脸的小三，我还是可以给你当证人的！” 　　“不用，那已经是已经解决了，”顾漆说起这件事时，语气有些淡。 　　“我想……”顾漆抬眸看着颜浚精致的爱豆脸，轻声慢语的道，“大概是因为顾律师吧。” 　　“顾略？”颜浚极致漆黑眼里仿佛盛了跌碎的光。 　　顾漆温和的笑着，“顾律师跟莫总，有几分交情。” 　　颜浚愣住了，呐呐的，不确定的问，“你确定吗？” 　　“我也只是猜测。”他模棱两可道。 　　“我要去问他！” 　　颜浚说着，竟然转身就要往外跑。 　　顾漆，“……” 　　正准备低头看书，又是一阵小旋风朝他刮了过来。 　　颜浚急急地问，“你上次在医院里说，顾略有了新男朋友的事情，是真的吗？” 　　“嗯……别人不愿意公开的事情，算得上是隐私，我不方便透露得太多。” 　　颜浚看着他温吞吞面带微笑的样子，急躁的想说什么，终究没说。 　　然后就转身跑了。 　　顾漆托腮，继续翻书。 　　温生不论性情还是能力，都翻不出浪。 　　而颜浚做事全凭喜好，爱恨，情绪，本能。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对叶寻而言，称得上是一颗定时炸弹。 第62章 　　泊舟邸外的花园风景很好，顾漆常常抱着猫在秋千上晒太阳。 　　对这栋别墅里的佣人来说，他无疑是一个很好的主人。 　　不完全在于薪水给得多且不苛责，而是他本人就给人一种好相与的感觉。 　　莫凛很早之前就发现，他的身上混着两种矛盾的气质。 　　像是天生自带亲和力，但处得近了，又会让人现，其实有种难以深交的疏离感。 　　这段日子以来，顾漆每天在家养伤，看甜点师烤小饼干，跟园艺师学怎么照顾盆栽，兴致盎然，放松愉悦。 　　即便是雇主关系，大家都很轻松。 　　这大概，也算是某种人格魅力。 　　顾漆的画室在三楼。 　　莫凛很少上去，而顾漆划给自己的那个房间，他更是从未踏足过。 　　这次，他站在门前。 　　里面很安静。 　　当然，以这别墅的隔音效果，除非闹出特别大的动静，即便只是隔着一张门板，也听不到什么。 　　莫凛抬起来准备敲门的手顿了三秒钟，然后落在了门把上。 　　手一转，直接推开了门。 　　顾漆不在里面，可能去晒太阳了。 　　而画架上，摊着一幅画。 　　莫凛神色微微一动，忍不住走近了两步。 　　顾漆画的似乎是星夜。 　　深蓝与亮黄的强烈对比十分有视觉冲击力，画里天空的星光与岸边灯光的倒影，互相响应。 　　运用深蓝短线铺满整个夜空，强而有力的笔触表达出夜的深沉神秘与无法预测，而点缀其上的微明星子，与倒映在河面上的瓦斯灯灯影相互辉映。 　　笔触略带稚拙地描绘平静河面上的灯影，画面通过暖色光线的强弱和间隔排列，表现星星的远近位置，运笔独特。 　　莫凛有一瞬间的怔愣，这样一幅画怎么会在顾漆的画室里。 　　紧接着，他又释然。 　　顾夫人为顾漆请的老师是兰城极著名的画家，应该是拿给学生观摩鉴赏的。 　　随即，他拿出手机，将那幅画拍了下来。 　　————— 　　顾漆在花园里晒太阳，直到莫凛的黑色巴赫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便知道是莫凛从欧洲出差回来了。 　　他抱着猫从花园走向别墅大厅，却远远见那边有个人影。 　　那不是莫凛，他没那么单薄，也没那么阴冷。 　　阳光极好，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地面投下方格的条框阴影，以及分割成整齐碎片的明亮。 　　地面铺着柔软昂贵的毛毯，边缘刺绣着金线。毛毯上坐着一个少年。 　　他安静地微低着头，纤长浓密的睫毛，在阳光下晕染浅金色的剪影。 　　“他是谁？”顾漆望向从楼上走下来的莫凛。 　　少年精致的脸上带着这个年纪绝对不应该有的表情，眼神似乎没有焦距，毫无生气。 　　仿佛整个人暗淡得连一丝光彩也没有，白皙到几乎透明。 　　像个异常漂亮的假人。 　　他拿着一个小铁盒，修长的手指衬着冰冷的铁盒，黑与白对比鲜明。 　　划拉了几下盒子里的数字方块，看着盒子，依然表情木然。 　　虽然苏醒那张脸也好看的足够用bjd建模娃娃形容，但是他是有生气的。眸子里有光的，至少一眼能够看出来，是个正常的，心会跳的活人。 　　“他叫司夏。” 　　顾漆沉默了半晌，随即又慢吞吞道，“我是问他为什么在这里。” 　　莫凛以眼神示意他回避司夏，于是他们向花园走去。 　　男人以无比平静的语气陈述完后，淡淡提醒，“别招惹他。” 　　“小说里咋没提到莫凛还有一个自闭症的私生子弟弟？”顾漆继续抱着猫，懒洋洋的晒太阳。 　　胖猫动了动耳朵，“小说是叶寻视角展开的，大概和他没发生什么故事，所以没有吧。” 　　—————— 　　一大清早。 　　叶寻少见的起迟了。 　　等他终于推开黏腻缠人的年轻小狼狗，换好衣服准备出门时，包里响起了电话的铃声。 　　他拿出手机，是工作室的来电。 　　叶寻边换鞋子边接电话，“什么事？” 　　那边却是有些吞吞吐吐。 　　叶寻不耐烦这种要说不说的含糊跟磨叽，“有事就说。” 　　“我们的工作室被人泼了油漆。”电话那边是个挺年轻的女孩，似是害怕般，压低了声音低声道。 　　“你说什么？”叶寻站直了身躯。 　　“你快过来吧，好多油漆……还有骂人的话。” 　　叶寻落下了脸，利落的出门，一路飙车到了工作室。 　　他现在的工作室，自然就是当初莫凛拿了淞泉公馆那套全价购买的江景址“抢”过来，最先被顾漆租下的那个。 　　被莫迦南的油漆毁了之后，他亲自找了装修团队全部重修，散味之后，刚搬过来没多久。 　　叶寻还没进门，刚出了电梯，一张艳丽的脸就铁青了下来。 　　电梯门对面的那堵墙，以及他工作室门旁边的那面墙，都被人用鲜红色的油漆写着无比刺目的大字。 　　一面是：叶寻是个不要脸的小三！ 　　另一面则是：叶寻是个贱人！ 　　红色配上内容，任是谁第一眼看到，都会觉得触目惊心。 　　叶寻活到现在，没少被人指着鼻子骂过，贱人两个字，也不是第一次听到了。 　　但是，这是他工作的地方。 　　他从来没有被人在大庭广众，这么侮辱过！ 　　怒意难以控制，他几乎是抖着手从包里翻出了手机，找到莫凛的电话拨了出去。 　　电话一通，他冷笑不止，气到极致，“见不得光是我自己选择的，你要给你昭告天下给娶的人面子，我也忍了——但是你从来没有说过，我叶寻当你的情人，需要被你的夫人当着所有人的面扇巴掌。” 　　电话里静了片刻，男人低沉的声音才响起，“生什么事了？” 　　“你自己过来看吧。” 　　说罢也不等对方回话，直接挂了电话。 　　叶寻走进工作室，跟已经到了的其他人说，最近几天都放假。 　　重新上班的时间会在群里通知，注意看消息。 　　其他人安慰了几句，就一个接一个的走了。 　　叶寻走进去才现，不仅是外面的墙壁，连工作室的玻璃也都用红色的油漆写着各种触目惊心的污言秽语。 　　最初的愤怒过后，他一个人站在空无一人，满目狼藉的工作室里，也慢慢的冷静了下来。 　　半个小时后，莫凛来了，身后跟着陈述。 　　莫凛从电梯里出来，无声而淡漠的巡视和打量了一番被泼砸得惨不忍睹的工作室。 　　然后才走到搬了张椅子放在难得干净的空地上，闭目坐着的叶寻身前。 　　莫凛吩咐一旁的陈述，“去调监控，用最短的时间把人找出来。” 　　陈述点点头，迅的转身走了。 　　叶寻睁开眼，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男人，嘴角扬起一抹笑，不知是自嘲还是讥诮，“你又要袒护顾漆了，是吗？” 　　除了顾漆，叶寻对这“幕后”的人几乎不作他想。 　　原因也很简单，这跟当初莫迦南如出一辙的方式，第一时间就能让人想到报复。 　　而且是明晃晃的，近乎嚣张的挑衅方式。 　　虽然易主还是同一个的工作室，丝毫没有要遮掩的意思的油漆。 　　实在很容易联想。 　　叶寻的脸上是冷涔涔的嘲弄。 　　因为他陪着莫凛在欧洲待了一个礼拜，且这段时间里他对顾漆几乎就是不闻不问，别说电话，连短信微信都没见他发过。 　　所以，终于沉不住气了吗。 　　莫凛的喉结滚了滚，但最终还是没表意见。 　　这种简单粗暴，除了泄愤以及用一种连自己的格调都拉低的手笔，怎么都不像是顾漆的手笔——除了这满屋子的，过于巧合的油漆。 　　即便如此，莫凛还是拿手机打了个电话给泊舟邸的保镖，淡漠简略的报了个地址，然后道，“把顾少爷送到这里来。” 　　顾漆刚出电梯，就被迎面而来的血红色半震住了。 　　窝在他怀里的猫咪胡须抽搐得厉害，“我的天……” 　　其实顾漆已经隐隐约约猜到了。 　　满屋子的红漆，真的很容易让眼睛跟大脑产生大量的不适，再配上那些堪称粗鲁的字眼，顾漆真的很有退出去的欲望。 　　但里面的两人已经看了过来。 　　莫凛看着手撑下巴，眼珠漫不经心的转动打量的顾漆，淡淡开了腔，“跟你有关系吗？” 　　顾漆收回视线，说，“莫总，你明知道我现在不良于行，即便怀疑我，先调查一下也不耽误什么吧？不是我的话，还能替我们彼此省不少事。” 　　陈述进来，看到顾漆，停下脚步，低头颔，即有礼节的道，“顾少爷。” 　　顾漆于是停住了，“陈助理，你查出来把叶先生的工作毁成这副模样，还大肆辱骂他的幕后黑手了吗？” 　　陈述听到问话，以询问的眼神请示莫凛。 　　“说吧。” 　　陈述迅的回答，“我让大楼的负责人调出了监控，昨晚混进来的是兰城一个有组织而且规模不大的混混团伙，他们是有人出钱雇来的，我直接联系到了对方的头儿……” 　　“对方说，他们就是收钱办事，没问身份姓名，只知道对方是个年轻男人，而且那个人还说，如果他们因为这件事被找出来了，就带句话给叶先生您……” 　　陈述顿了顿，大约是下面的话不太好听。 　　叶寻勾起嘴角，冷然道，“什么话？” 　　“——这几桶油漆只是个小小的教训，如果叶寻不想变成举国闻名的……婊一子，让人知道他同时脚踩三条，或者三条以上的船，还给有钱的男人当小三，就马上，立刻的，从顾略的身边滚得远远地。” 　　陈述不敢看叶寻的脸色，他低着头，“抱歉，叶先生，不是我对您不敬，这是那边所转述的原话。” 　　叶寻的工作室很大，但此时待了四个人，加之数不清的狼藉，这场景无论以眼看还是以耳听，都很难给人以安静的感觉。 　　偏偏此刻的死寂，仿佛连呼吸都可以打扰。 　　直到脚步声响起。 　　是顾漆自顾的准备离开了。 　　“顾漆。”男人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还有什么事吗？”顾漆慢吞吞道。 　　“你好像并不意外。” 　　顾漆笑了笑，“只要没有冤枉到我的头上，不管是谁干的，都没什么好意外的吧。” 　　莫凛淡淡的道，“那我换个说法，你打进门开始，就已经知道了是谁干的。” 　　顾漆，“……” 　　他是没有猜错。 　　但，那能代表什么。 　　“你被林悦推入湖的那天，他去病房找过你。” 　　“你不是很清楚么，他是为了车祸被顶包的事情，来求我帮忙的。” 　　“那颜浚应该找我，至少，第一个找的，应该是我。” 　　“……” 　　虽然颜浚去找莫凛多半见不着人，但他确确实实没去过。 　　而且据他所知，那是颜浚第二次上门了。 　　也就是说，即便在被顾漆拒见的情况下，他也没想过找找被车祸的第二个人。 　　顾漆无奈的摊手，“或许，你们该问问顾略，他有没有给颜浚指过路。” 　　莫凛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淡漠的陈述，“后来，那个爱豆又去泊舟邸找过你一次。” 　　“因为他以为替他洗清冤屈的是我呀，毕竟在病房的时候他误会林悦是你的小三，所以自然不会认为是你帮了他，所以特意去感谢我。” 　　即便如此，但话说到这里，男人话中的未尽之意也不言而喻了。 　　叶寻站起身，走到顾漆的跟前，眸色逼人，气场低哑，居高临下，“旻洲的前男友，你路见不平，我被Leo的未婚妻绑架，你误导莫凛，现在喜欢顾略的人出现了，他又对你感激不尽——” 第63章 　　顾漆准备“逛”的商场之行取消了，他被“带”回了泊舟邸。 　　被毁坏过的油漆味太重，莫凛跟叶寻也随行回去了。 　　当然，“幕后黑手”是免不了要被强行带来的。 　　另一个，则是在这件事里有姓名的另一个相关人物，接到消息后干过来的顾略。 　　屏退了佣人，前前后后齐聚泊舟邸的会客厅。 　　颜浚是被保镖一去一回强行带了回来，所以他也是最后一个到的。 　　冬末了，但温度还是很低。 　　颜浚这次还是挑染了雾霾蓝，精致的脸上带着墨镜，高抬着下巴，仿佛不是作为“押解犯”，而是舞台上的初c。 　　胖猫佩服道，“哦豁，他真的是半点没在怕的哦。” 　　顾漆挑了组合沙里的其中一张单人沙坐着，手撑着脑袋，不出声，下意识将自己的存在感压到最低。 　　只要有顾略在的地方，颜浚的目光永远第一时间落在他的身上。 　　但当他的目光看向顾略，却撞上了男人凉得冷骨的眼神时，颜浚的心尖便如烫到了一般，猝然的收回了视线，望向了叶浚。 　　明晃晃的鄙夷跟厌恶，还翻了个漂亮的白眼。 　　又往顾漆的身上看去，表情顿时换化成无比的同情，说，“顾少爷，根据我粗浅的了解，你们顾家的生意做得虽然比不上莫家，但你也是富豪圈里数一数二的豪门少爷了，长得也实在很好看，脑袋短路了吗，嫁给这种养小三的男人？” 　　他嫌弃的目光也掠向了莫凛那个“出轨男”。 　　长得再帅，再有钱，有钱男人包小三再是常态，眼里揉不得沙子的颜浚也只想把白眼翻到他们的每张脸上。 　　顾漆，“……” 　　他摸着猫，笑了笑，“我也是被逼的。” 　　颜浚的表情更同情了。 　　他自动理解为顾漆是被家里逼着联姻了，就像他爸也整天变着法子想让他退出娱乐圈，跟各种二代们相亲。 　　看看顾漆的现状，颜浚更坚定了拒绝包办婚姻的决心——虽然关于这一点，他从来没有动摇过。 　　顾漆先于其他三人，无辜而温吞的先开了口，“颜先生，叶先生的工作室，是你雇人泼的油漆吗？” 　　“是我！”颜浚翘着二郎腿，桀骜不驯道。 　　胖猫敬佩的看着他。 　　其实它一直觉得顾漆漆在莫总跟前真的蛮嚣张的，虽然他的嚣张是建立在分寸的极度把握上。 　　因为他虽然时不时的会惹那男人冒点小火，但那其中凭借了顾家的权势，以及他对莫凛性格的了解。 　　而且从不过界，只会让人拿他没办法。 　　颜浚就不一样了。 　　他真的很刚，纯刚。 　　要不是他听不懂猫话，它特别想问一句，到底是谁的你勇气。 　　顾家在兰城有这么高的地位，顾漆都不敢跟他的阳一痿老公撕破脸。 　　就你那土豪爹，分分钟天凉王破。 　　顾漆手撑下巴，一副只是好奇的姿态，问，“颜先生，你是怎么知道叶先生……脚踩几条船的事情？” 　　颜浚不屑道，“你不是跟我说，顾略有男朋友了嘛，所以我偷偷窥探额他一个月，现了其中嫌疑最大……或者说，唯一有嫌疑的，就是这个当初在顾略家门口遇到的，叫叶寻的人了。” 　　“然后，我就想知道，顾略新喜欢的人是什么样儿的，所以我就连他一起跟踪了。” 　　颜浚说到这，那张爱豆脸立时就露出了满脸厌恶的表情，“虽然他看着就骚里骚气，但我也没想到，竟然是这么样的一个货色。” 　　“他去顾略家里过夜，接着跟你老公一起去了欧洲，还住一个套间，刚回国就跟一个混血小男孩在自己家里又搞上了。” 　　颜浚像是被自己说的这些内容恶心到了，脸都扭了扭，跟着才想起来般的道，“对了，我还拍了照片，你想要你老公出轨的证据的话，我可以把他跟你老公的那部分给你。” 　　顾漆，“……” 　　他一直都知道，颜浚在顾略的事情上，有着非一般的热情跟偏执。 　　但他还真的没想到，因为爱情，颜浚竟然能摒弃自己冲动又沉不住气的性子，耐着性子沉潜了足足两个多月。 　　以他的脾气，应该在知道叶寻“劈腿”的第一时间，就冲上去狂甩的他几个耳刮子才对。 　　顾漆温和笑，颇有几分循循善诱的味道，“叶先生跟莫总都觉得，是我把他们的秘密告诉了你，还撺掇你去叶先生的工作室泼油漆，你帮我解释一下吧。” 　　“这有什么好解释的，就算真的是你又这么样，一个水性杨花臭不要脸的小三，你怎么教训他都正常的很。” 　　事实上，颜浚是瞧着顾漆”面善“，才忍着没说出口只在心里嘀咕。像你这种小三都登堂入室了，还好声好气的称那狐狸精叫叶先生，才是真的没出息到不可思议。就这么软弱的性子，也难怪明明有家世撑腰，那男的还这么嚣张。 　　不过，颜浚想了想，还是很“义气”的替他澄清了，一张漂亮的脸蛋全然是不羁神色，“顾漆说的没错，你们这些见不得人的脏事，他半个字都没跟我说过，全都是我自己查出来的——” 　　“就只提了一句顾略有新男朋友了，不过那会儿莫总在场，其他的他就什么也没提了，而且我们本来就不熟，尤其看他这默默地被你们往死里欺负的性子，怎么会跟我说这些。” 　　被一个小三在大冬天推到湖里。 　　另一个小三陪着老公出国游，还直接登堂入室进了家门。 　　他就没见过这么没牌面的豪门正室，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顾少爷是个灰姑娘。 　　死水般的寂静持续了足足十秒。 　　叶寻染着冷意跟嘲色的两个字从齿间吐出，“蠢货。” 　　颜浚勃然大怒，“你说什么？！” 　　叶浚嗤笑，“我说，蠢人我见过不少，像你这么蠢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被顾漆捏在手里当枪使，当靶子，还浑然不觉。 　　颜浚一条长腿跨上茶几，一只手直接指着他的鼻子，“你说什么，给老子再说一遍？” 　　叶寻冷冷一笑，他从来就不是能任打任骂的类型。 　　他站起身，三两步走到颜浚的跟前，半丝犹豫也无，抬手就一个巴掌利落的扇了过去。 　　“啪”的异常清脆的一声响。 　　颜浚捂住被打的脸，愣了一会儿，还没等他自己反应过来，一只手就揪住叶寻的衣领，竟生生把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颜浚作为当红爱豆，身高本就极其优越，再加上唱跳具佳，长年练舞，身体素质十分过硬。 　　他抓住叶寻的衣领，把他当小鸡一样的提到自己眼前，随即狠狠往坚硬的茶几上摔… 　　虽然叶寻也不是省油的灯，但这么多年，真的鲜少遇到颜浚这种日天日地小混蛋类型，毕竟如今大部分的人，多少讲究体面。 　　胖猫惊呆了，“我的妈呀……” 　　顾漆也是目瞪口呆。 　　早在颜浚揪住叶寻领子时，莫凛跟顾略就同时起了身。 　　顾略强行把颜浚从叶寻的身上拖下来时，莫凛也把被弄得狼狈，甚至有几分不可置信的懵然的叶寻拉了起来，带他回坐到了沙上。 　　顾漆抱着猫，默默的旁观，身子往后退了退。 　　颜浚固然是一身混不吝的无赖即视感，凭借着一米八七的身高对一米七八的叶寻单方面压制。 　　这场面，真的挺难看的。 　　而且，顾漆觉得，这大概还是叶寻有生以来，最狼狈，最不体面的时刻。 　　叶寻被拉回到沙上时，整个人的身体都还在细细的战栗着。 　　顾略的双臂钳制住了怀里还在叫嚣的少年，冰冷得带上了寒意的声音从他的喉咙里直接溢出，“颜浚，你他妈是不是感染了狂犬病毒？” 　　颜浚似乎这时候才意识到抱着自己的人是谁，立时就乖巧下来了，并且“恶人”先告状的委屈道，“是他先打我，还骂我。” 　　确实是叶寻先动的手。 　　但他骂人在先，而且用词极不文雅。 　　不过，即便是动手，叶寻也没在他手上占到任何便宜。 　　莫凛看着叶寻额头的红痕与凌乱的衣衫发丝，眉头皱起，森冷的双目看了过去，“颜浚，谁给你的胆子，在我的地方对我的人动手？” 　　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混蛋肩膀竟瑟缩了一下，这男人语调声音都不高，但就是教人害怕。 　　“顾略。” 　　叶寻的怒火终于转了方向，“你跟这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顾略的脸色也不好看，连一贯挂在脸色的浅淡温和也不见了。 　　“前任而已。”他说得轻描淡写。 　　“既然是前任，为什么现在又纠缠上了？” 　　不等顾略说话，颜浚便抢着回答了，“因为他在我被迫替人顶包的时候想办法帮了我！” 　　其实顾漆也只是说猜测，但这爱豆已经把那当事实了。 　　“我们是分手很久了，我本来想着，如果他现在的男朋友是一个特别爱他，人也特别好的人，我就忍着心痛，远远的看着他，可是……” 　　颜浚哼哼了两声，“我是绝对不会让他跟你这种垃圾在一起的，你马上跟他分手，否则我就把我这两个多月拍的照片发我的微博！” 　　当红爱豆的微博，流量诚然是巨大的。 　　叶寻眯起美眸，被他蠢得气笑了，冷然倨傲的道，“你先担心担心自己，惹了自己惹不起的人，被封杀了怎么办。得罪了压根不是你能得罪得起的人，你那据说生意做得不错的爸爸，会不会因为你的愚蠢行径而受到牵连。” 　　托前段时间颜浚肇事逃逸满天飞的黑料，叶寻无意中扫见了不少颜浚的信息，比如他家很有钱，他算是个土豪级别的富二代。 　　颜浚立马黑了一张俊脸。 　　他确实没想过这一点，或者说，压根没想过会有人替叶寻出头——因为这人脚踩几条船，这几个男人竟会护着他。 第64章 　　不等颜浚开口问，旁观许久的顾漆慢悠悠的开口了，“莫总，叶先生跟颜先生的恩怨，你也要插手管吗？比如就地封杀当红爱豆，或者让他爸爸破产之类的。” 　　莫凛看着他，平淡的道，“你想说什么？” 　　“我是觉得叶先生说的不对，颜先生是顾律师的前任，所以这桩恩怨是顾律师惹出来的，这件事应该由顾律师解决才对，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顾漆笑的十分温和，“叶先生能找这么多男人，是他的本事，但他既要享齐人之福，也得自己摆得平才是。” 　　“他跟1eo在一起，害得自己被绑架，最后是你牺牲了婚约摆平的，他跟纪旻洲在一起的事，被纪老知道了，害得纪旻洲被软禁，是我出的面，他的男人又不止你一个，怎么能事事找你解决，顾律师又不是死了，让他自己摆平前男友呗。” 　　顾漆简直就像一个站在头列的奸臣，当着满朝文武跟正主的面毫不掩饰的进着谗言，“而且，如果顾律师连区区一个前男友都解决不了，叶先生说不定就把他给踹了，你也少了个情敌啊。” 　　顾漆说的这些话，虽然连颜浚都听得出来他是在挑拨离间。 　　稍一思考就知道，如果没有莫凛，叶寻一时半会儿还真的拿颜浚没办法。 　　毕竟，颜浚手里拿着他的“黑料”。 　　如果不直接把他给封杀了让他在媒体那里永远开不了口，再拿他爸杀鸡儆猴，让他有所顾忌不敢在外面说什么，短时间内，有什么办法让颜浚闭嘴？ 　　最重要的是，如果颜浚是个普通人就罢了，他再闹也很难出圈，可他是个公众人物，还是个当红流量。 　　一个微博出去，一传十十传百，至少叶寻身边的人都会听说。 　　但是，顾漆这么说，是从某种程度上契合，或者说，命中了莫凛的心思。 　　他愿意给叶寻钱，在事业上给他助力，教训收拾伤害欺负他的人，但这其中……不包括他其他男人以及其他几个男人惹出来的破事。 　　之前Leo那次，是因为他被绑架了，生命安全之前，其他都搁置。 　　而像纪旻洲的事情，他是摆明了态度，不管。 　　顾略这次，不算是顾略主动惹出来的，但他的前男友，就是他的事。 　　叶寻猛地一抬头，望着男人俊美却淡漠的脸，先是一笑，随即似笑非笑的道，“你找的这个夫人，手段高明的很，把蠢货推在前面，他自己坐山观虎斗，撇得一清二楚，但他顾漆连这些话都说得出口，你不会真的还看不出来，他就只是想对付我吧？” 　　莫凛眼皮一挑，抬起眼眸，淡淡开了口，“他说得没错，我允许你跟他们在一起，不代表我还得为他们惹出来的麻烦埋单。” 　　叶寻瞳眸微震，面露出恍然的不可思议来，“顾漆说得没错？这爱豆简直是一个混蛋，一条疯狗。” 　　他气笑了，“你为了自己的骄傲，宁愿由着他把我的名誉毁于一旦吗？” 　　莫凛看着他，说，“我当然可以替你解决这个爱豆，”他的神色跟语调都淡极，“如果，你跟顾略分手的话。” 　　“你说什么？”叶寻不可置信道。 　　“跟顾略分手，我来处理，或者，维持现状，让他去解决这人。” 　　叶寻薄唇微张，似是想笑，但根本就笑不出来。 　　他压根没想过，他会是这样的态度。 　　早在踏入工作室，不，是走出电梯的刹那，脑子里就浮现出好几种要让幕后黑手付出的代价。 　　他更没有想过，自己被人这样欺辱，威胁，莫凛竟然因为顾漆几句任是谁都能听出来的挑拨，就选择袖手旁观。 　　顾漆看了眼叶寻搁在沙上的，攥成了拳头的手，又笑出了声，“叶先生，你的表情好委屈哦。” 　　叶寻冷冽凛然的眼神比户外的冷风还要寒刺刮人，“你给我闭嘴！” 　　顾漆笑笑，很不解的，“叶先生……请问，你哪里来的资格，叫我闭嘴？” 　　他并无半分盛气凌人，反倒是好声好气的很，但这带着轻笑的温和，更显出无边的嘲弄跟讽刺。 　　他想过了，要保颜浚。 　　哪怕是不得已去麻烦苏醒。 　　顾漆对上他冷艳又咄咄的桃花眼，一手撸着猫，另一手则玩着自己的手指，慢吞吞道“我也就是替我这名义上的丈夫不平嘛。俗话说得好，靠爹妈是公主，靠男人是宠妃，靠自己才是王者——叶先生，你也就只有几分当宠妃的手段，摆什么王者的架子呀。” 　　莫凛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他，开口，“你少说几句。” 　　“是你们冤枉我在先，硬是把我一个重伤初愈，身体还很孱弱的病人强行拉出去，我不计较，打算顺势去逛商场，结果你们又非把我们遛了回来，还一定要把我摁在这看你们很不体面的撕逼吵架，还不准我说几句风凉话吗？” 　　顾漆抱着猫，慢悠悠从沙发里站起身，“莫总，我也不是你们空口无凭光靠猜测就能定罪的人儿，现在没有任何人证物证能证明叶先生的工作室跟我有关，凶手也供认不讳，既然不爱听我说话，那我可以先走一步了吗？” 　　莫凛抬手，闭上眼摆了摆。 　　这动作代表的意思很明显，赶紧走。 　　顾漆便旁若无人的离开了。 　　上楼梯的时候他仍旧走得很慢，怀里的胖猫沉思道，“顾漆漆，叶寻什么时候能意识到，每次跟你碰面，他都要吃一波瘪呢？” 　　—————- 　　谗臣顾漆离开了，剩下四个人的会客厅气氛仍旧僵持。 　　莫凛摆出他的态度后，就不再开腔了。 　　甚至叶寻也微妙的感知到了，虽然他刚才开口让顾漆闭嘴，但并没有反驳他说的话。 　　直到阴沉着脸的顾略开了口，“叶寻，”他温淡的开口，“既然如此，那我们暂且分手吧。“ 　　“不用。” 　　叶寻也从沙发里起了身，他闭了闭眼，又睁开，望向那一脸肤浅愚蠢的爱豆，淡着声线轻蔑的道，“难不成，我还怕了他吗？” 　　顾略并未因为他的态度而有所动容，只是轻轻道，“叶寻，你不要冲动。” 　　叶寻道，“你什么时候见我冲动过？” 　　顾略也起了身，他语调没什么波澜跟平仄的道，“那就当是我要跟你分手吧。” 　　叶寻的瞳孔再度放大了。 　　但顾略没再看他，拽着颜浚的手臂，不顾他没有准备被拉的踉跄跟趔趄，就面沉似水的把人拉走了，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泊舟邸。 　　他们走远了也还能听到小混蛋在嚷嚷，“顾略，你走慢一点的……” 　　“你轻点，我的手好疼啊！” 　　“你他妈这会儿知道手疼了？” 　　声音渐渐远去了。 　　会客厅只剩下了两个人。 　　莫凛淡淡道，“我会让陈述找人把你的工作室清洗干净，并且恢复成原来的样字。” 　　叶寻笑了。 　　他仰起脸，将滑落到前面的头用手指往后梳，闻言，他道，“你现在怎么不说，我的工作室是那个叫颜浚的爱豆毁掉的，他盯上我是因为顾略，所以应该让顾略，或者我自己来解决？” 　　莫凛淡淡的道，“如果这些话不是顾漆提出来的，你大概不会生气，只会因为有人为你争风吃醋而为难。” 　　叶寻的手还落在自己的头顶，他重音道，“我是不是该生气，我不知道，但你想必很感谢他，毕竟……人家都是为了你。” 　　莫凛抬眸看着他，“我顺他的话，不代表我不清楚顾漆说那些话的真实目的，只不过，叶寻，我不在意那些话是谁说的，也不在乎他是不是想挑拨离间，只不过……” 　　男人的语调只是淡然，并无半分冷酷的意味，但听在寻的心里，那流露出来的寒意能凉透血液，“颜浚是个疯子，但他一个小爱豆能欺负得了你，轻易让顾略跟你说了分手，不是因为他有多厉害，不过是你自己留了把柄让他抓住了。” 　　“你既然贪心，就应该自己承受担心的负担，承受不了，就只能忍痛割掉一部分，而不是让我来买单。” 　　如果说顾漆说这些，让叶寻脸色难看，那么由这个男人说出来，他的脸色已经开始白了。 　　莫凛抬起手，指尖抚过他的脸庞，这无疑是一个很温存的动作。 　　但此刻他们之间没有半死旖旎温存的气氛，“如果你觉得我说这些让你觉得委屈，那你就想想，我也只是用一种不太好听的方式陈述了一下你做出来的事情而已。” 第65章 　　公寓内。 　　顾略如同来过数次般，很熟悉的就往沙上一坐，取下眼睛，又顺手的捏了捏山根，然后重新把眼镜架回了鼻梁上，“那些照片在哪里？” 　　男人坐着，而颜浚站着，甚至显得他才是上门的外来者。 　　他进门时随手就脱下了上衣，赤着冷白的背，脊线优美，脊柱微凹，张扬着少年人的旺盛荷尔蒙与美好的肉体。 　　那双漆黑眼睛里，在十七八岁的年纪才会有的纯澈跟天真，从不曾褪去。 　　天真从来可贵，可它代价昂贵。 　　颜浚撇嘴，“我会给你吗？给了你我不就完了。” 　　顾略说，“你不就是上赶着找死吗？” 　　颜浚往前走了两步，眼巴巴的看着他，可怜巴巴的问，“车祸的事情，明明是你帮了我，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好让你找个理由更殷勤的来缠着我吗？” 　　“你怕我缠着你又为什么要帮我？！由着我被人冤枉进监狱好了！” 　　“为什么？”顾略带了几分玩味的在唇齿间咀嚼了一番这三个字，然后才凉薄的开口，“大概是时间太久了，久到我记不清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过你，也忘记了当初跟你分手的时候，有多迫不及待的想要跟你撇清关系了。” 　　“前任被人嫁祸顶包，好像惨得很，如果说一两句话就能解决，似乎也没什么不可以，不过……” 　　顾略微微哂笑，“你让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本事，当真是一如当年。” 　　颜浚低下了头，一幅伤心又倔强的模样，仿佛头上挑染的几缕蓝毛都耷拉下来。 　　顾略耐着他最后的好性子，道，“现在把所有的照片删除了，如数赔偿你破坏他人私有财产的损失，如果你还想继续在娱乐圈混饭吃的话。” 　　还有一句去给叶寻道歉，到嘴边时被吞下去了。 　　颜浚是不可能道歉的，他只会再跟人打起来。 　　“我如果怕的话，就不会砸上门了，”颜浚一张俊脸全然是不羁之色，“不就是当不了爱豆吗，无所谓了。” 　　“也是，”顾略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当不了爱豆，你还有个土豪爹养。” 　　颜浚没有接话，微微低着头。 　　顾略起了身，从他身边走过。 　　颜浚以为他这就要走了，忍不住追在他后面问，“你这就走了，不要照片了？” 　　顾略并没有拉开门走人，他只是走到玄关处，拿起颜浚进门时随手放在柜子上的耐克斜腰包，拉开，也不伸手进去翻，而是将包翻过来，将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倒在了地上。 　　钱夹，手机，驾照…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被摔在了地上。 　　顾略弯下腰，把手机从中捡起来。 　　颜浚双手抱胸靠着门，一幅漫不经心的样子，也不阻拦。 　　触控Id或输入密码。 　　顾略点了6个数字。 　　颜浚这种头脑简单的，不仅会把各种密码设为xx日，而且会一个密码通所有。 　　自他们在一起的那一天起，颜浚密码从手机开屏，到银行卡取钱，全部都是设为·确定恋爱关系纪念日。 　　顾略的动作顿住了。 　　手机的锁屏并没有跳入主屏幕。 　　显示的是：再试一次。 　　颜浚有些不知所以的得意，“我的密码早换了。” 　　书桌上摆着一台27寸的Imac。 　　顾略走过去顺手般的打开了它，开机后，屏幕上浮现出开机密码的字眼。 　　他眉眼斯文，但异常的冷清，低眸看着，却没有直接敲上键盘。 　　跟过来的颜浚赶紧道，“电脑的密码我也换了！” 　　顾略的视线落在少年的脸上，定了三秒。 　　然后他轻抬手腕，输入两个字母加6个数字。 　　电脑跳入主屏幕。 　　颜浚蹲下身，把电源给拔掉了。 　　顾略看到了他的动作，也没阻止，只待电脑黑屏后，温淡无澜的道，“你是自己出去，还是让扔你出去？” 　　颜浚睁大了双眼。 　　“自己走吧，免得我动手。” 　　“这是我的公寓，我的书房！” 　　男人用一种提议的语气道，“你可以试试用最快的度去找物业或者门卫处，叫保安过来。” 　　随即，颜浚便默不作声，乖乖退了出去。 　　男人已经回了书房内，然后“砰”的一声，不算重，门在他的面前被甩上了。 　　颜浚， “……” 　　他握住门把，转了转，果然被反锁了。 　　不过，颜浚的脸上并没有什么着急之类的情绪，反倒是对着紧闭的门得意的哼哼了两声，然后步伐悠闲的走开了。 　　书房内。 　　颜浚的电脑基本就是个摆设，基本什么东西都没有，顾略从里面找出了被放在一个文件夹里的所有备份照片，全部彻底删除，然后找了根数据线，把手机连上电脑，同样完全清除。 　　顾略拿着手机折回到客厅的时候，就看见颜浚盘腿坐在沙发里，手里拿着个苹果，有滋有味的啃着，前方至少有1oo寸的电视机打开着，正在放着他的舞台直拍，还看得有滋有味。 　　顾略镜片下的眼睛眯了起来。 　　他走过去，“啪嗒”一声，手机被扔在了茶几上。 　　颜浚仿佛这时候还意识到他走过来了般，抬起了头，含着还没有咽下去的苹果肉含含糊糊又得意洋洋的道，“狡兔还有三窟呢，我好歹是个人，这么重要的证据跟把柄，难道就傻不拉几的放在手机跟电脑里够了吗？” 　　顾略笑了。 　　他真是每次看见他做完蠢事不自知，还一副得意的模样，就想笑。 　　“是么，”顾略似笑非笑，“看来几年不见，你变聪明了。” 　　“当然。”他真以为他在夸奖他，于是更得意了。 　　顾略于是又笑了。 　　这个结果他并不意外，毕竟，有点智商的正常人都知道这么重要的东西必须好好保存，不过颜浚不在此列，所以他才在第一时间内，把手机跟电脑里肯定会有的部分解决掉了。 　　顾略关掉了电视，然后坐了下来。 　　“说吧，”他开口，有些谈判的意思，但放松的肢体状态，又让这谈判显得漫不经心，“你要怎么样，才能把所有的照片都交出来。” 　　一段时间后，顾略某天在微信上收到顾漆的一条消息。 　　顾漆：【顾律师，你能把颜浚的联系方式给我一下吗。】 　　顾略：【……】 　　顾漆：【我想查也很容易查到，不过直接问你可以省不少事，结果都一样，你就给一下呗。】 　　顾略：【你是觉得自己嫌疑已经这么大了，索性连嫌都不避了吗。】 　　顾漆：【我避了也还是有嫌，不避也只能是嫌，结果也一样，自然是能省事就省呀。】 　　顾略：【……】 　　他不欲多说，直接了一串号码过期。 　　兰城的商业中心。 　　顾漆将手机收回包里，抱起有些毛茸茸肥嘟嘟的蓝猫，从车上下了去。 　　身后跟着一个兼职司机的保镖。 　　胖猫疑惑地道，“我之前看你生平的时候，也没现你这么爱逛街跟买买买呀，你活着的时候，是被限制了购买欲吗？” 　　顾漆漫步往里走，“是的吧。” 　　他以前，别说购买欲了，连生存欲都没有。 　　顾漆逛商场，从来没什么规划可言。 　　没有目的，随便找个商场停，从一楼，有负一楼的话就从负一楼开始逛。 　　没有目标，逛之前要买什么东西心里也没谱儿，都是恰好看到什么想买了，就直接刷卡带回去，而且带回去的东西，也有相当一部分容易积灰。 　　这段时间以来，叶寻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差劲，他的工作室在整修，也没再去租其他的场地，每天就在家里密集的，高强度的画画。 　　他跟莫凛再度陷入了冷战，连顾略也跟他短暂的分了手，纪旻洲仍旧杳无音信，也没那个心情主动去莫迦南。 　　虽然有强行赖在他的公寓不肯走的Leo时不时哄着，也的确能勉强的。 　　短暂的忘记一些不快，但悬在他头顶的乌云始终没有散去。 　　Leo听林悦说，叶寻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购物，奢侈品尤其能让他开心，于是今天两人软硬兼施的特意把许久没心情逛街的叶寻哄了出来。 　　顾漆刚踏入某个大牌颜料的专卖店内，就看见了某个熟悉的身影。 　　还没等他想好是若无其事的进去，还是调头避开，胖猫就出声了，“咦……叶寻怎么在。” 　　身为一本书的主角，拥有作者赋予的无上美貌，拥有迷倒n个攻的魅力，叶寻在人群是无疑是耀眼惹目的。 　　投放到人群中，能被人第一眼看到的那种。 　　所以虽然店里的人不少，顾漆跟胖猫还是一眼就看见他了。 　　胖猫仰起猫脑袋，“走呗。” 　　拥有一个咸鱼宿主的它，也日渐成了一只咸鱼猫。 　　“走什么，我还什么都没买。”顾漆慢吞吞道。 　　胖猫，“……” 　　顾漆抱着猫，慢悠悠的朝他们走了过去。 　　叶寻正在看一款颜料。 　　宝石半宝石研磨的非量产颜料。其中蓝宝石磨的土耳其蓝和绿松石磨出来的苍绿的确非常漂亮。 　　他走近时，听林悦在极力的“劝说”叶寻买下它，“喜欢就买呀，叶寻，你有什么好犹豫的？” 　　叶蕴之的手指若有似无般的轻擦着那玻璃展柜，淡淡然的语调像是浑然不在意，“我今天已经买了两款半宝石颜料了。” 　　“两个又怎么样，就算是20个，看到喜欢的，该买还是要买啊，再说了，你刚才买的那两个都才几万块钱，加起来也没这一个贵。” 　　叶寻收回了手，淡淡的道，“下次再说吧。” 　　林悦直接道，“等Leo回来，让他给你买吧，他专门出来陪你逛街，结果你都自己付钱了，他郁闷不郁闷。” 　　Leo去洗手间了。 　　叶寻只笑了笑，轻描淡写的道，“算了。” 　　“我要了，”一道温吞吞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直接替我包起来吧。” 　　胖猫，“……” 　　叶寻跟林悦同时的转过身。 　　而顾漆则已经收回了仿佛只是随意一瞥的收回了视线，准备往旁边看去了。 　　如果说叶寻看到他，只是脸上原本就很淡的笑几近散尽。 　　那林悦看到他，能说得上是脸色大变了，语气厌恶的道，“怎么是你？” 　　顾漆像是才现他们一般，露出了一点恰到好处却又漫不经心的讶异，然后轻笑慢语道，“怎么是我？这不就是我这种人该来的地方吗？” 　　“……” 　　他表现得不明显，神态跟语气里都读不出明显的轻蔑，但林悦就是从他这副姿态里，读出了“你们这俩穷逼”的居高临下。 　　林家算富人，但跟顾家比，差得远了。 　　不如一个让你尤其憎恶，还结过仇的人，这是一见让人格外挠心挠肺，只有体会过的人才会懂的嫉妒，甚至嫉恨，仇视。 　　尤其这个人，还在你面前摆出一副风轻云淡的高高在上来。 　　林悦简直想上去撕了他。 　　但他还不至于全无理智，何况还吃过一次记忆深刻的教训，因而也只能冷笑着道，“你瞎了眼吗？这款颜料，叶寻已经看中了！” 　　顾漆不紧不慢的摸着猫，那举止动作间的从容无由的让人觉得和缓，“林先生，你是不是因为在寒冬腊月的晚上在湖里泡了几个小时的冷水，把脑子泡出问题来了？叶先生刚才不是已经说了，算了，不要了吗？” 　　“你……”林悦张口欲辨，但是哑然了。 　　因为叶寻的确说了。 　　相比于林悦的喜形于色，结果被人几句话轻飘飘的拆解甚至嘲弄比起来，叶寻脸上的神色并无明显的波动。 　　他似笑非笑的道，“你跟我看上同一款东西，我是不是该说句荣幸？” 　　顾漆仿佛没有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慢吞吞道，“如果这也能让你感觉到荣幸的话，那就荣幸吧，我总没有不让人荣幸的道理。” 　　叶寻脸上的笑凝滞了片刻。 　　顾漆无意，或者说不屑跟他们多说般，转身欲走。 　　一个身形高挺，尤其是一双大长腿丝毫不亚于顶级男模的年轻男人走了过来，他长着一种独特而醒目的混血容颜，非常英俊，身上还有一种未曾完全褪去的少年感，像个带了点痞帅，却又黏人甜蜜的大男孩。 　　“Leo！”顾漆刚认出他，而Leo也正用微微异样的眼神看着跟前这个抱着女人时，林悦迫不及待的上前两步走到他的身前，“告状”。 　　“这个人跟叶寻看中了同一款颜料，非要抢，还看不起我们，觉得我们买不起！” 　　啧。 　　顾漆温和的笑着说，“你怎么说也是有钱人家里出来的，怎么从里到外，从骨子里到说出口的标点符号，都是一副上不了台面的奴才相？” 　　“你说什么？” 　　林悦的性格跟颜浚有些地方挺像的，都是撕着撕着逼，完全不惧于动手的类型，闻言就要扑过来。 　　一堵穿着黑色西装的人墙挡在了他的前面。 　　是反应迅的保镖。 　　顾漆摸着猫背，笑着道，“你拦着他干什么呢，就该让他冲过来跟我动手，然后你就直接把他的手臂都卸下来。” 　　胖猫，“……” 　　保镖不知是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还是真的老实，竟真的让了开，然后守在一步之外的地方。 　　林悦没人拦了，反而是真的被震住了般，站在原地，一脸恨得咬牙切齿却偏偏不敢再上前的模样。 　　他见识过顾漆的脾气，在他手上吃了个不小的亏，至今怀恨在心。 　　但也不敢真的轻举妄动，他丝毫不怀疑，这人说得出做得到。 　　因此只能转而向一旁的Leo恨恨道，“Leo，把叶寻的工作室毁成那样，害得他跟莫总吵架冷战，这段时间一直闷在家里不开心的罪魁祸就是这人！” 　　Leo上下的打量着顾漆，“是你？” 　　顾漆慢吞吞道，“不是我。” 　　Leo，“……” 　　他说的“是你，”，不是质问他林悦说的那些内容。 　　而是类似于无意中遇到一个认识或是曾经见过，但在一个让人觉得意外的场合里遇到的，那种惊讶的反问。 　　胖猫觉得，顾漆其实听出来了，只是不搭话罢了。 　　第二次见面，Leo自然是没有整天跟他相处的胖猫了解他，于是高挑着眉，要笑不笑的看着他，“我们见过。” 　　“是吗。”顾漆的语气没有任何变化。 　　Leo提醒道，“去年，在夜潮，你花一千万竞拍了一个品质很一般的男孩。” 　　“啊，是有那么一回事。” 　　Leo眯起他漂亮迷人的湛蓝色眼睛，“你不记得我了？” 　　顾漆温和笑说，“我为什么要记得你？” 　　Leo，“……” 　　林悦见他们竟然“搭上话”了，惊讶而不满的道，“Leo，你认识这人？” 　　Leo偏头问叶寻，“你们认识？” 　　叶寻淡淡道，“他就是莫凛娶的人。” 　　这几个字，带了除了顾漆外，连林悦也听不大出来的微末讽刺。 第66章 　　顾漆的长相其实是他喜欢的类型。 　　他是个混血，母亲是华人，可能是出于这种先天的好感偏爱，他一直就中意欣赏东方的少年的模样跟气质，所以当初才会想包下温生。 　　顾漆的好看，跟叶寻是截然不同的类型。 　　叶寻惊艳眼球，先声夺人的美。 　　顾漆是耐看型，越看越会忍不住惊叹，他的骨相怎么能长得这么好，不是标准之作，而是神来之笔，眼睛鼻子脸型，哪个部位差点意思，虽然也仍旧会是美人，但完全就不是一个级别了。 　　他的眉眼，很有那么些如画的古典韵味，非常的东方。 　　很契合Leo追求了多年的那种感觉。 　　虽然跟叶寻陷入“热恋”后，他也抛下了自己多年的审美跟喜好。 　　爱情么，就是忘却标准。 　　不过这一刻，他还是短暂的想了起来。 　　当初在夜潮，光线昏暗，他虽远远见着顾漆侧脸，就能凭经验看出那是个很好看的少年，但并没有真正看到正脸。 　　顾漆歪头，没什么诚意的笑了笑，“那，对不起哦。” 　　Leo，“……” 　　他慢吞吞道，“我要继续了，你可以让开吗？” 　　“Leo！”林悦简直要气炸了，“你理这人干什么？他欺负我跟叶寻，还非要抢叶寻喜欢的东西，太贱了！” 　　Leo这才反应过来他们的争执，想起了他们看上了同一款颜料的事情，问道，“什么颜料？” 　　林悦立即朝玻璃柜指了过去，“这个，你赶快把它买下来。” 　　Leo，“……” 　　不就是一个颜料，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争的。 　　Leo问导购，“这款颜料限量？” 　　导购摇了摇头，“不过蓝宝石最近短缺，确实没有库存了，整个兰城应该也只有这最后一盒。” 　　顾漆慢腾腾的道，“先来后到，先定的是我，这是我的。” 　　Leo皱眉，狐疑的看着他，“刚才林悦不是说，是他们先看中的吗？” 　　“叶先生说不要了，我才定的，你问导购。” 　　Leo，“……” 　　Leo以目光询问叶寻。 　　叶寻扯了扯嘴角，冷淡的道，“他喜欢，就让吧。” 　　Leo虽然算不是情史多丰富的花花公子，但半个他是算得上的，绝不至于跟个傻直男一样，只会听对象表面上的意思。 　　「他喜欢，就让给他吧」的言下之意是，我也喜欢，只是不想跟他争。 　　精炼的提纯就是，「我也想要。」 　　何况，他虽然是“第一次”见到顾漆，但顾漆跟叶寻的“不对付”，他光是听林悦吐槽甚至咒骂，就不是一次两次了。 　　于是Leo面无表情的强硬道，“是我们先来，我们先看中的，我本来就打算买下来送给他，只是刚才去了趟洗手间，叶寻说不要，也不过是跟我推辞客气，当不得真。” 　　顾漆看也不看他，只是慢笑着跟导购道，“我建议，你们还是给我吧。” 　　林悦冷笑着骂道，“顾漆，你有病吧，你凭什么？你以为这是搞竞拍，谁更有钱就给谁？那也不是给你！” 　　“漆漆？你怎么会在这里？”一道突然出现的带着疑问的干净声线与林悦咄咄逼人的声音对比格外分明。 　　“苏总好。”导购恭敬鞠了一躬。 　　顾漆慢吞吞叫了他一声，“苏讯。” 　　“小苏总？”林悦略带尖锐的声音也不由收敛。 　　“漆漆是来这里购物的吗。”苏讯似乎是笑了笑，“看上什么了尽管说，别客气。” 　　“是的，那你是来微服私访的么。”顾漆一边撸着猫，一边慢吞吞道。 　　一旁的叶寻早在苏讯话一出口，脸色就微微有些僵硬了。 　　兰城逼格最高的一家商场，可不就是苏氏旗下的么。 　　苏醒在拍卖会上落他面子给顾漆撑腰的事他还历历在目。 　　顾漆和苏家怎么会有关系？ 　　其实顾漆包括胖猫也压根不会知道，就在他刚将车开入商场的地下停车场后，苏醒派去保护他的保镖就立刻把他的行踪汇报了过去。 　　莫凛以为将莫老派的保镖换了自己的人，其实早就被苏醒换了血。 　　保镖打通苏醒的电话，说：“苏总，顾少爷现在刚到苏氏旗下的商场，是不是和这边的负责人打个招呼，让他好好招待下？” 　　“不用。”苏醒思索了下，说，“特意让人去招呼他，他肯定不会继续逛了。” 　　随即，秘书又打了电话，把顾漆和叶寻的争执告诉了他。 　　然后苏醒就十分平静的“不经意”派苏讯去巡查。 　　————————- 　　“这盒颜料是叶寻先看上的，就算你是小苏总的朋友也不能蛮不讲理！”林悦依旧胡搅蛮缠。 　　“你喜欢这个半磨的土耳其蓝么？”苏讯将目光投向顾漆。 　　“小苏总。”叶寻淡淡开口道，“是我们不对在先，不该自不量力和财大气粗的顾少爷抢东西。” 　　leo讽刺开口，“苏总不会要仗势欺人吧？” 　　“这盒是半磨的蓝宝石和绿松石，而且已经放的有点久了色彩没有新做的美观。”苏讯轻轻笑了笑，“漆漆如果喜欢 的话，我可以派人去澳洲拿新鲜的，一两天就到了。” 　　林悦眼睛瞪的极大，苏讯的这种举动对他来说简直是无而温和的侮辱。 　　叶寻的脸黑的像锅碳，他正想叫林悦走，却听顾漆慢条斯理道，“如果我等不及，下午就想要用土耳其蓝画画呢。” 　　Leo沉默了，他很怀疑，顾漆这么简单粗暴的嚣张，哪有什么心机深沉可言？ 　　叶寻气笑了，“谁不知道你顾大少爷学的是金融专业，你画画现在初步阶段用这样昂贵的颜料就是暴殄天物，真的没有必要为了打我的脸糟蹋好东西。” 　　苏讯却似乎忽略了叶寻的声音，“那也可以，先将就一下，过两天新出的到了再给你送几盒。” 　　随即，他直接轻声对导购说，“给顾先生包起来吧。” 　　导购快的做出了选择，无视了其他人，朝顾漆甜笑道，“好的，我马上给您包起来，您还要继续看看其他的吗？” 　　顾漆便缓缓道，“不用了，谢谢。” 　　导购便先走开，拿着颜料去包装了。 　　林悦匪夷所思的看着他，他只知道这人心机深，但真的完全没想到，他竟然还这么不要脸，竟然仗着和苏总的交情以势欺人。 　　要不是那个一身黑衣并且看上去就身强体壮的男人站在一边，他这个时候肯定按捺不住的冲过去甩顾漆几个耳光了。 　　但即便忍住了没动手，林悦也完全没忍住要破口大骂，“你算什么东西！你以为自己赚了个名头，就真的是名副其实的莫家主人了吗？” 　　顾漆慢悠悠的说，“噢，你可以去跟你同母异父的哥哥的堂哥告状，说我用身份以及和苏讯的交情欺辱你们，抢了你们心爱的颜料，或者让叶先生亲自出马，看他到底会不会跟谁说，我不是名副其实的主人。” 　　顾漆真的很嚣张。 　　而且这种嚣张不是林悦这种横行无忌多年没有踢到过铁板，所以自以为没人能治的嚣张，也不是颜浚无知无畏，竟然敢直接跟叶寻这个诸个大佬的心头爱打起来，能苟活纯靠运气好的嚣张。 　　顾漆是因为太知道自己的资本，看清了自己跟莫凛的婚姻以及叶寻跟莫凛的爱情之间的局势，就是拿准了他们气疯了也奈他不得，所以半点掩饰也不必的，从容又冷静的嚣张。 　　叶寻没说话。 　　一方便，他说骄傲不屑跟这人进行这种低层次的撕一逼，另一方面…… 　　他跟林悦不同，林悦厌恶顾漆，被“整治”过后更是怀恨在心，见他“嚣张”，更是跟见了红布的牛一样，忍不住就要怒。 　　更让在意，让他的心口甚至是腹部全部堵塞着棉花般坠重而又无法呼吸，在脑子里连连冷笑的是，顾漆为什么能在他面前这么嚣张，还不是莫凛给了他这个权利。 　　他给顾漆的不止是钱，更是地位。 　　是他让这么一个人，有机会羞辱自己的。 　　林悦怒火中烧，濒临难以克制的边缘。 　　顾漆含温和笑意瞧着他的模样，很好笑一般的道，“你看看你，我要不是货真价实的莫家主人，你怎么会全身心的想打死我，却又不敢碰我一根头发？你妈，在外边儿也算是有头有脸的林夫人，会需要在我面前，弯着90度的腰，鞠躬整整一分钟？” 　　林悦那根原本就薄弱的，紧绷欲断的理智的弦在瞬间就彻底绷断了。 　　他通红着双眼，两步上前，巴掌扬起来，狠狠的就朝顾漆的脸上扇去。 　　苏讯反应极快，将顾漆反手往身边一搂，使林悦的巴掌落了空。 　　专业而又反应迅的保镖就站在一侧，早在林悦情绪有失控迹象的时候就盯紧了她，几乎在林悦抬起的瞬间，就跟着同时出了手。 　　“啊！”店内响起了林悦的惨叫声。 　　胖猫愣了，“莫凛的保镖怎么这么维护你？” 　　顾漆还被带在苏讯怀里，也是微微不可思议。 　　苏讯怀里散发着阳光晒过夏天树木的清新味道，连气息都是生气勃勃的。 　　那黑衣保镖随手就将林悦的手折断了。 　　叶寻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没想到莫凛现在居然在外人面前也丝毫不给他面子了。 　　“顾漆！”林悦痛得脸色扭曲，嘶声叫道，“你等着，我会告你的。” 　　顾漆仍然带着温和笑意，脸上的表情都没浮动一下，“我随时等着法院的传票，以及你的手……” 　　他又笑了笑，“可以来找我赔偿医药费，不过，我猜你反正要去跟莫凛告状的，不如让他给了吧，都是他的钱，还能少走一趟。” 　　随即，顾漆就转身，正欲离开，却见苏讯有些怔怔的表情，以为自己和原主太ooc，便问，“你在想什么？” 　　苏讯耳尖上染了微不可查的薄绯，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就把心里最真实的想法脱口而出，“你的腰好细。” 　　顾漆，“………” 　　胖猫，“………” 　　随即，苏讯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耳尖的薄绯渐变成了鲜红，装作若无其事道，“漆漆变了好多呢，要是以前你肯定给妈妈打电话了。” 　　顾漆心里松了一口气，面上笑了笑，与他一同往门口走，“当然，你不是也支持我不要再过分听妈妈的话了么。” 　　苏讯点点头，“是的。你以前太谨慎了，也不和我们玩，晚上十点就得回家，也不爱说话。” 　　原主确实不怎么社交，顾夫人掌控欲强到匪夷所思的地步。 　　手机里能够有苏讯的电话也应该是苏讯的性格过于阳光开朗，和谁关系都不错吧。 　　不过苏讯也很够意思，那么晚还愿意收留一个许久没打交道，并且不算特别熟的同学。 　　林悦双眼血红的仇视着顾漆的背影。 　　他全身都在颤抖，不知道是因为手腕上的痛，还是巨大的情绪起伏。 　　如果说上次医院的事情，还能算是他挑衅在先，顾漆“报复”在后。 　　那么现在，这个人就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堂而皇之的欺辱他。 　　Leo也眯眼望着那少年的身影，眼底饶有几分趣味。 　　他迅抹掉了这段时间从各处耳听到的关于顾漆的“认知”。 　　这人分明就是他第一次见到时的模样嘛。 　　漂亮，漫不经心，嚣张。 　　辣得很。 　　叶寻将这两人的神色皆收入了眼底，他笑了下，突然出声，“Leo，你是不是对他挺有兴趣的？” 　　Leo收回视线，转过头，耸肩而笑，“是我以前会喜欢的类型。” 　　“现在不喜欢了吗？” 　　Leo一双湛蓝色的眼睛稍一专注，便显出一种迷人的深情来，嗓音更是磁性惑人，“遇到你以后，我哪里还有什么可能去喜欢别的人？” 　　叶寻对他的说法笑而不语，转而问林悦，“你的手怎么样了？” 　　“痛……” 　　“我们先送你去医院吧。” 　　林悦痛得没说话， 　　伤的不是叶寻，Leo自然也不会多在意，双手插在休闲裤的裤兜里，修长笔直的大长腿跟在他们身后。 　　——————- 　　那边顾漆浑然不觉他们的目光，依旧抱着猫和苏讯悠闲聊着天。 　　“快中午了，我们去吃饭吧。” 　　随即，苏讯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道，“你妈妈现在允许你和别人在外面吃饭了吧？” 　　顾漆沉默了几秒，“可以。” 　　“那吃完饭去看个电影呢？” 　　“可以。” 　　“那我去吩咐人订票，你喜不喜欢看科幻类的？”苏讯说着便兴致勃勃掏出手机，开始给商场电影院那边的负责人拨了过去。 　　顾漆，“………” 　　他其实是想说，他去外面看电影不会再被顾夫人阻止了，但是显然苏讯误会了他的意思。 　　不过，和这样一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呆在一起还是很愉悦的，他便也就默认了。 第67章 　　电影院。 　　苏讯去排队买爆米花了。 　　起初他还担心顾夫人不同意顾漆在生人太多的空间里呆那么久，再三询问要不要包场。 　　顾漆有些失笑，并且认认真真告诉他现在他已经自由了，不会再事事听妈妈话了，随即他才作罢。 　　苏讯是一个很懂的照顾别人情绪的一个人，也十分体贴。 　　在身边没人的时候，憋了好久的胖猫赶紧出声问道，“顾漆漆，你怎么突然想通了？” 　　“我想通什么了。” 　　“主动找叶寻的不痛快啊！” 　　“没有很主动吧，谁让他遇上我了呢。”顾漆慢吞吞道。 　　胖猫，“………” 　　随即，它耳朵动了动，“刚刚他把你搂过去的时候你把肚子露出来了，他看了好久！耳朵都看红了！” 　　顾漆慢条斯理道，“1925年夏天，薛定谔到阿尔卑斯山，只带了德布罗意的论文，维也纳的一个情人以及两颗珍珠。二十天以后伟大的薛定谔方程就诞生了。” 　　胖猫，“………你想表达什么？” 　　忽然，它反应过来，大惊失色，“你好坏啊？你不是喜欢苏醒么？” 　　“喜欢啊。”顾漆点点头，“因为我对他有感觉。” 　　“那你……” 　　“我并没有许诺他什么啊，他也知道我还和莫凛有婚姻关系。”顾漆慢吞吞道。 　　他的确是实话。 　　胖猫又沉默了一会儿，“你们是床伴吗。” 　　顾漆也沉默了，“不知道。” 　　“对哦，你们人类是有性需求的，莫凛压根不能履行义务。我只知道你不是叶寻那么重欲的人，也忘记了你也会有需求。”胖猫唉声叹气。 　　“其实…”顾漆慢条斯理道，“我确实不是一个重欲的人，和苏醒一次可以持续三个月。” 　　“那只是苏醒给你的感觉，如果换一个呢？苏醒满足了你的躁动以后，你会在那三个月平静遇见新的悸动吗。”胖猫舔舔爪子。 　　顾漆又沉默了。 　　这时，苏讯已经抱着一大桶爆米花走了过来，“漆漆，电影要开始了，走吧。” 　　顾漆点点头，起身与他进去了。 　　电影开始了。 　　顾漆用神识悄悄对胖猫说，“既然是室友，能不能给我传一些原主记忆深刻的苏讯印象。” 　　胖猫微微动了动耳朵，“你闭上眼睛，给你传五感的，体验特别好，可以身临其境。” 　　顾漆听话的闭上眼睛。 　　然后他就切身体会到了： 　　少年的白色无袖球衣被汗水浸透了，几乎能拧出一把水来，胸肌若隐若现，强烈荷尔蒙素正在入侵他过分敏感的感官。 　　大学时的苏讯一手撑在他的头顶，一手竖起手指，旋转着篮球，姿势的确酷的不行。 　　顾漆，“……………” 　　胖猫撤回印象，“怎么样？” 　　“他和原主关系不错？”顾漆若有所思。 　　“不知道，小说是叶寻主视角诶，这些怎么会提。”胖猫叹气道。 　　顾漆点点头，却是继续面无表情看起了科幻片，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良久，直到电影快要结束的时候，他才慢吞吞对胖猫说，“有感觉了。” 　　胖猫，“？？” 　　林悦从医院里出去后，手被吊臂带固定住了。 　　Leo开车，叶寻副驾驶，林悦坐后面。 　　叶寻淡声道，“Leo，先送林悦回林家，然后我们也回去吧。” 　　“回去？！” 　　“你都受伤了，当然只能回去了。” 　　林悦，“Leo，开车去莫氏集团的总部！” 　　“去那儿干什么？” 　　“顾漆那么欺负我们，叶寻，你难道不跟莫总说吗？” 　　叶寻闭上了眼，“没什么好说的。” 　　“叶寻！” 　　“顾漆有恃无恐，他敢那么做，就根本不怕后果。” 　　其实顾漆不算是完全的有恃无恐。 　　他从他手里，真正抢走的，也不过是一盒颜料而已。 　　他的保镖对林悦动手，但也只对林悦动了手。 　　难道莫凛会为了区区一款颜料就对顾漆兴师问罪么？他不会。 　　他会因为林悦的手被顾漆的保镖伤了，就因此惩处对付顾漆么，他更不会。 　　这对男人而言，哪怕是亲眼目睹全程的Leo而言，也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事，不过是他们之间没有硝烟又无关紧要的小战争罢了。 　　颜料被“抢”走了，去其他地方再买一个就是了，或者，买盒更好的更贵的，岂不是更好？ 　　顾漆要的根本不是一盒颜料。 　　他只是想借着这个身份，踩他这个“小三”罢了。 　　顾漆故意激怒林悦，让其动手，然后借保镖拧断了他的手——他是没忘记之前被推入湖的事情，更是为了，要把巴掌扇到他叶寻的脸上。 　　“我不管！”林悦不懂叶寻怎么被欺负到头上了，还能这么“镇定”，他咬牙切齿的道，“我要去，我倒是要看看，莫总究竟怎么跟你解释。” 　　“叶寻，如果他再护着那人不给你撑腰的话，你干脆跟他说分手好了！” 　　叶寻始终没睁开眼，“你想去就去吧，Leo，那就先送林悦去莫氏吧。 　　结束了后，顾漆拒绝了苏讯相送的提议，开着车准备回家睡午觉。 　　顾漆有十分严谨的生物钟，除了天大的事，一般不会被打断。 　　然而车在路过一家排了长队的甜品店前，胖猫却吵着要吃里面的海苔肉松卷。 　　“你指望着我去给你排半个小时队就为了买盒甜品？”顾漆表示拒绝。 　　“顾漆漆——” 　　顾漆不吃它这一套，忽然想到了什么，“你能不能将我身历其境送到原主大学时期，体验一把大学生活，顺便感受一下苏讯的蓬勃朝气？” 　　胖猫，“………” 　　你这个顺便才是主题吧。 　　“可以是可以，但是有点难，容易出bug……”胖猫支支吾吾道。 　　“大学时代的苏讯身上的生机实在是旺盛…”顾漆似乎若有所思。 　　胖猫有些难过，忽然觉得它错了，它就不该为了让宿主有良好的感官体验从而开五感的。 　　现在这人心里更没有任务了。 　　“印象里就几天应该就是现实几十分钟，对你这样的能力来说应该不难吧？”顾漆不动声色的为胖猫戴了顶高帽子。” 　　“当然不难。”胖猫有些得意洋洋，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走入了一个圈套。 　　“走，我帮你排队去。”顾漆慢条斯理抱起猫下车。 　　在排队的过程中，胖猫忽然反应过来，“你是要去和大学时候的苏讯做好朋友么？” 　　顾漆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慢条斯理道，“不错，好朋友。” 　　——————- 　　leo的车在写字楼前停下。 　　叶寻果然不愿意下车，“这边打车还挺方便的，我们就不等你了，如果你实在不想打出租，就打个电话跟你家里人说，让他们派人来接吧。” 　　叶寻声音不大，但无可置喙的意思很明显。 　　林悦于是只能自己忿忿的下了车。 　　Leo也没多等，车门关上后就倒车调转方向。 　　“Leo，”叶寻突然出声，“你有想过结婚吗？” 　　Leo偏头看了他一眼，“以前觉得年纪到了随便结个婚无所谓，不过，如果麻烦的话，我可以拖到4o岁，等过了4o，估计他们也懒得管我了。” 　　叶寻没说话。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想问，如果自己愿意的话，他会不会选择跟他结婚。 　　他没想嫁给Leo，也不是突然想结婚了。 　　只是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问题。 　　如果自己要结婚，会是跟谁。 第68章 　　莫凛，纪旻洲，莫迦南，都有来自专横强势长辈的压力。 　　Leo只是大家族中的其中一个公子，他的父母管教得并不算严格，在外面交多少女朋友睡的是男是女，只要不闹大了，他们都不会管。 　　但如果真的要结婚…… 　　叶寻嘴角扯了扯。 　　他没跟顾略聊过这方面的话题，但就是有种莫名的感觉，那个男人并不想拥有什么婚姻关系。 　　何况，现在还有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颜浚。 　　顾略没有过多的解释他跟颜浚的事情，只为当时在泊舟邸说的分手做了个简单的说明，他说他需要三个月到半年的时间解决颜浚。 　　而在这期间，如果他没有主动联系自己，那么自己也就不要去找他，无论是给他打电话短信还是去他的公寓。 　　——————- 　　林悦在前台，起初说要见总裁，结果被以没有预约为由拒绝了。 　　林悦又跟人大吵了一架，差点惊动了保安的时候，才强压下怒火，用唯一能动的一只手从包里翻出手机，当着前台的面打给了莫迦南。 　　那边刚接通，他就噼里啪啦一顿告状。 　　莫迦南被他的嘚嘚嘚烦得一匹，没听几句就让他把手机递给前台。 　　莫二少爷虽然有段日子没出现在公司了，但前台还是知道他的身份也认得出他的声音。 　　他只不耐烦的说了句，他想见我哥就让他去见。 　　然后就挂了。 　　林悦冷冷的剜了那不“识人”的前台一眼，蹬蹬蹬的往电梯的方向去了。 　　——————— 　　顾漆懒洋洋的坐在洒满阳光的花园秋千上，抱着猫。 　　胖猫低声道，“闭上眼睛。” 　　顾漆闭上了眼睛。 　　—————— 　　艳阳纷飞，闷热无风。 　　操场前的树叶无精打采的垂着，纹丝不动。 　　篮球场的水泥地面被晒的泛出点点银光，仿佛一切都要融化了。 　　少年的白色无袖球衣被汗水浸透了，劲瘦的肌肉线条清晰。 　　他一手撑在顾漆的脸旁，一手竖起手指，旋转着篮球。 　　汗珠一滴一滴从他俊美的脸庞滑落，汇聚在线条流畅的下巴上。 　　“这么胆小？怕我吃了你啊，怎么像个小白兔似的？” 　　顾漆，“………” 　　只有顾漆看得见的胖猫，“………” 　　顾漆慢吞吞从他的手与墙壁那壁咚的缝隙里，弯腰钻了出去。 　　然后凭借原主记忆，头也不回的往寝室走去。 　　苏讯，“…………” 　　胖猫跳到他怀里，“你怎么就走了？” 　　顾漆慢悠悠道，“因为这是我的午睡时间。” 　　胖猫，“……” 　　莫凛先是接到了前台打给秘书，秘书又打进来的电话，知道有位“林先生”来了。 　　因而林悦“强闯”入办公室时，他也没有半分意外。 　　门口时，他刚要开口训斥责问他哪里的资格跟底气在工作时间随意进出他的地方，却在抬眼的时间就看见了他挂在脖子上的白色绷带。 　　林悦找他，无非就是两种可能。 　　作为好“闺蜜”，来替叶寻出头。 　　但林悦再没有脑子，也不会因为前者在他工作的时间来工作的地点。 　　“莫总！”从专卖店到医院再到这儿，林悦的不曾有半分的减弱，已经是充斥着满腔对顾漆的怒火。 　　“你是不是想跟叶寻分手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索性直接摊开了说，免得你那个好夫人，一而再，再二三的踩在他的头上，羞辱他！” 　　莫凛没什么波澜起伏的声音冷淡的陈述，“我也跟你说过了，我的事情，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我就算是指手画脚，也不是对你的事情，而是为了叶寻！” 　　“他怎么了。” 　　“我跟Leo今天好不容易把叶寻劝了出来，顾漆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风声，哦他大概是拿着你的钱专门雇了人盯着，所以叶寻一出门，他马上就找了上来，带着保镖，当着一群人的面，羞辱他！” 　　林悦指着自己的手臂，又冷笑道，“不过，他也不敢直接对叶寻动手，所以就借故让保镖把我的手拧断了！” 　　莫凛淡漠道，“你要说，就详细的说事情的经过，而不是一堆没头没尾的指控。” 　　林悦早在来的路上就准备好了一堆的说辞，于是立即全部倒了出来。 　　莫凛全程听着，既没什么表情，更看不出喜怒。 　　等到末了，才开口问了句，“他刚才在楼下？” 　　“对啊，我好说歹说的劝叶寻上来，他就是不肯，”林悦道，“如果我是他，我也不会来见你的，自从你跟顾漆结了婚，你让他失望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莫凛淡淡的道，“他为什么让保镖拧断你的手？” 　　顾漆会再“出手”教训林悦，对他而言实在不是什么意外的事。 　　没事生的时候可能感觉不到，但他本来就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结婚有小半年了，顾漆都一直记恨他，一有机会就要给他制造点不痛快。 　　当初初林悦推他下湖，虽然在这冲动得没脑子的人眼里，可能没什么这是意图杀人的概念。但对顾漆而言，救他的人稍微迟钝点，他现在坟头的草都长出来了。 　　何况虽然也算是“报复”了，但那是林家跟莫家的关系按头的结果。 　　他再遇上林悦，是不太可能当做什么都没生过的。 　　不过，即便如此，一碰面就让保镖上去拧断他的手，简单粗暴不说，他自己还不占理，这不是顾漆的风格。 　　况且，他的保镖，怎么会不知点分寸？ 　　莫凛微微眯起眼睛。 　　—————- 　　刚刚起床的顾漆搂着猫准备去卫生间梳个头，开了门迎面而来就是比他高出一个头的苏讯。 　　苏讯打完球回来刚刚洗了澡，身上一股沐浴露的味道，这会儿头发还湿漉漉的。他也是有些意外的表情。 　　今天是休息日，妈妈的小宝贝居然没回去？ 　　眼前少年似乎刚刚睡醒，漂亮的眸子里还氤氲着淡淡的水汽。毛衣袖子长得遮住了手指，还软软地滑出了一截。 　　蓬松的头发微微凌乱，看起来乖巧而软糯，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奶味儿，就像是从牛奶缸里爬出来似的。 　　苏讯盯着他沉默了半晌。 　　确实，他不得不承认，顾夫人不放心是有道理的。 　　顾漆手里似乎虚空抱着一样东西，因为还未睡醒，所以语气毫无起伏，“让开。” 　　苏讯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往旁边退一步。 　　但人也没走，而是懒洋洋靠着门打量着他，“没断奶的小宝贝怎么不回家找妈妈？” 　　顾漆，“………” 　　他的定义错了，大学里的苏讯，一点都不体贴。 　　夜色似巨大而轻柔的乌纱轻缓飘拂于黯沉的寝室内。 　　全宿舍的人都走了，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不愿意回家面对控制欲极的强顾夫人，渴望自由的顾漆；还有一个，就是非常诧异顾漆居然不回家想留下探个究竟的苏讯。 　　顾漆是一个作息十分健康的人。 　　他估摸着待会儿要做的事情将要耗费的时间，于是提前九点就已经洗漱完毕。 　　然后他就抱着猫爬到床上去了。 　　在床上玩手游的苏讯压根不管今夕何夕，竟然也没看时间，见顾漆睡下了便也十分心安理得的以为已经十二点左右了，该睡了。 　　于是他放下了手机。 　　随即，卫生间便传来哗哗水声。 　　顾漆盘腿坐在床上，穿着毛茸茸的带耳朵的睡衣，一边啃饼干，一边低头看手机。 　　胖猫也叼了一块饼干，“你什么时候走？” 　　顾漆慢吞吞道，“明天就走。” 　　胖猫很满意他不拖泥带水的态度，“不错。” 　　————— 　　苏讯洗完澡，吹干头发便上了床。 　　结果刚刚睡下没几分钟，就有一个毛茸茸，软乎乎的东西掀开被子的小小一角，随即钻进他怀里。 　　顿时，他鼻息间萦绕着浅浅的牛乳般甜丝丝的味道。 　　无比柔软的触感激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苏讯被吓得不行，几乎是一个鲤鱼打挺掀开被子，随即立刻弄亮了灯，“顾漆你干嘛？” 　　顾漆定定望了他半晌，没说话。 　　漆黑的眼睛湿漉漉的，白嫩面颊上带着睡痕，头发乱糟糟的贴着脸。 　　正当苏讯以为他是一个人怕黑，想嘲笑几句的时候，那个人却直接把衣服脱了。 　　苏讯，“？” 　　然后，顾漆一丝不挂的身体就赤裸裸的暴露在有些微凉的空气中。 　　纤细，白软，细腰旁还有两个深深的腰窝。 　　苏讯那张俊脸“刷”的红了，手忙脚乱拿起被子从头上给他盖了下去，将他整个人，包括头都闷在了被子里。 　　顾漆，“………” 　　被一同闷住的胖猫，“………” 　　顾漆挣扎着把被子掀开了。 　　胖猫登时就跳到窗台上去了，“闷死猫了，闷死猫了。” 　　白炽灯冷白的光勾勒出苏讯漂亮的腹肌线条，那是一具张扬着少年人的旺盛荷尔蒙的诱人肉体。 　　这样的光线直白的暴露出苏讯鲜红的耳尖，然而他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唇就被堵住了。 　　苏讯大约愣了三秒，然后就转被动为攻势。 　　下一秒，顾漆便被苏讯一个翻身压在身下，狠狠吻了下来。 　　苏讯的吻既青涩又粗暴，却如同他身上的气息一样，散发着夏天树木的味道。 　　顾漆被他吮得舌根发痛，白软的身体紧紧贴着他硬邦邦的漂亮腹肌，有点硌得慌。 　　苏讯的指腹带着略微粗糙的薄茧，在顾漆丝绸般滑腻的肌肤上抚过，带起一阵颤栗，又像是要烫到人的心口。 　　顾漆白皙的腿被他架到肩上，修长的手指在后穴里笨拙的扩张着。 　　顾漆紧紧搂着少年修长的脖子，双腿无力的张开着，将湿漉漉的红润狭窄处毫无保留的暴露着。 　　“这是你的初次吗。”苏讯手指上的触感湿湿软软的，十分紧致。 　　“是的。”顾漆面不改色的偷换概念。 　　不过这也是实话。 　　纵使作好了心理准备，被进入的那一瞬间他还是痛得身体弓起，指甲死死陷入苏讯的皮肉里。 　　顷刻间，顾漆下体的被大力抽插的声音就传了出来，苏讯那坚硬而粗大的阳具在他后穴里重重抽送起来。 　　“这是我的第一次，你一定要对我负责。”苏讯将他抱得紧紧的，语气显得有点可怜，下身的动作却是一下比一下猛烈。 　　虽然青涩少年算得上是横冲直撞，也没有什么技巧。但是少年人精力旺盛，尺度可观，除了无法避免痛感外，从脊髓蔓延至大脑皮层的性爱快感也十分清晰。 　　整个寝室里都充满了顾漆极力压制的闷哼声，以及臀肉与苏讯大腿的啪啪碰撞声。 　　事后，顾漆双腿打着颤，扶着床沿想回自己床上去，却身体一软又瘫软了回去。 　　苏讯将他打横抱起，朝卫生间走去，“我帮你清理一下吧。” 　　事实上，顾漆如果做完这种事情要清理，一般不喜欢假手于人。他和苏醒那两次都拒绝了他类似的提议。 　　然而精力充沛的少年人太不知轻重了，他食髓知味后一连要了好几次。 　　于是，身体发软的连手指都抬不起来的顾漆只好默认了。 　　结果洗着洗着，他居然被苏讯单手抱着，后背抵在墙壁上，以这样离谱的姿势又来了一次。 　　顾漆觉得自己连睁开眼睛看看这个美丽的世界的力气都没有了。 　　偏偏苏讯还在他布满斑斑驳驳绯红痕迹的身体上一寸一寸的吻着，湿热的气息弄得他直发痒。 　　最后折腾完，苏讯将想十二点前上床睡觉的顾漆死死抱在怀里，硬要和他一起睡。 　　于是胖猫高兴的霸占了顾漆的床，望着因纵欲过度而眼窝下泛着淡淡青色的顾漆幸灾乐祸，“你这就是玩火自焚。” 第69章 　　夜色浓稠，顾漆仍然被熟睡的苏讯紧紧禁锢在怀里。 　　“我现在回去几个小时，再过来，也就几秒的功夫吧？”顾漆盯着胖猫。 　　胖猫大惊失色，“你还要来？” 　　“回去给你买海苔肉松卷。”顾漆对着它温和的笑了笑。 　　————— 　　总裁办公室。 　　林悦正要开口，办公室的门突然又被敲响了。 　　陈述探入半个身躯，“莫总……顾少爷来了。” 　　“……” 　　“他也敢来？！”林悦当即就冷笑个不停，嘲讽道，“我还以为他真的一点都不怕呢。看来也不是么，人前嚣张得不行，把自己当真了，背后还不是一样腆着脸背着人来颠倒黑白，我倒是想看看，顾漆准备怎么说！” 　　陈述，“……” 　　莫凛淡淡道，“让他进来。” 　　抱着猫的顾漆就这么走了进来。 　　他见林悦站在中间，面上丝毫没有意外，反是着笑眯眯的道，“林先生还真的来了啊，莫总，医药费付了吗，没有的话，我来给好了。” 　　莫凛看着他，开口问，“你来干什么？” 　　顾漆把猫抱到沙发上放下，然后从包里拿了一个高级暗红色的锦盒出来，转身走到办公桌前，“哦，你给我那个求婚戒指的时候，不是让我留意一下结婚的对戒吗？我刚才逛商场的时候想起来了，就去看了看。” 　　莫凛无言的看着他。 　　顾漆把戒指盒打开，把里面的大戒取了出来，“买完后我才想起来，我好像光顾着看款式去了，我自己虽然是试了，但你的尺寸可能不太合。” 　　“……” 　　顾漆笑道，“我把林先生的医药费给了，你试试，不合适的话，我待会儿就去换个。” 　　莫凛，“……” 　　他把戒指放在男人的跟前，然后就看也不看他了，拿出手机转头朝林悦道，“林先生，扫个账呗。” 　　“你有病吧？谁稀罕你那几个臭钱！” 　　“那可不行，你不是说要告我，到时候上了法庭我就因为没赔这几个臭钱吃了亏，那多划不来啊。” 　　林悦冷笑，“我不会要的。” 　　“行叭，莫总，你给我一下林夫人的微信吧，我给他转账。” 　　“……” 　　林悦要被这个人的厚颜无耻气疯了。 　　他朝莫凛道，“莫总，你给我一句准话，如果我告这人故意伤害，你到底会不会帮他？我也好去告诉叶寻，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莫凛把玩着那枚设计简单的戒指，波澜不惊的道，“你妈不会让你告。” 　　林悦显然是没想到这个结果，一时愣住了。 　　顾漆则是微翘起唇角。 　　莫凛一抬头，恰好就看见了他脸上的笑。 　　顾漆也不遮掩，大大方方的任他瞧，还问道，“怎么不试，婚礼上戒指要是从手指上掉下来……那就不是丢脸，而是笑话了。” 　　莫凛没答他的话，而是从取出了另一枚戒指，也把玩了一会儿，“你转性了？” 　　这枚结婚戒指的钻很小…… 　　以他的估算，大概只有一克拉。 　　顾漆笑了笑，“结婚戒指嘛，日常中时不时就要戴着，彰显一下已婚的身份，钻太大了不方便。” 　　“而且，”还没等男人对他的说辞做出什么反应，他就拉懒了音调，道，“求婚戒指是你送的，自然是越贵越好，显得你重视我嘛，婚戒么，我们一起选的，戴个低调的，显得我视物质如粪土，是个高雅的人。” 　　莫凛，“……” 　　他突然换了话题，没什么表情的说，“他说你在商场里抢走了叶寻看中的东西。” 　　“抢？你觉得我跟叶先生，谁那么没见过世面，会为了一个区区的一款颜料在商场里抢起来吗？” 　　林悦道，“是你抢了叶寻的，人家不屑跟你抢！” 　　顾漆摸了摸自己的耳尖，慢笑道，“我去的时候，就听到你一个劲儿的在劝叶先生，让那个混血小男孩替他埋单，人家说算了，然后我就说，我要了，叶先生也没说什么啊。人男朋友也说，实在喜欢的话，他从其他地方给他买一个，我哪里抢了。” 　　“你……” 　　顾漆又认输妥协了般的道，“你要真的觉得我抢了的话，颜料我待会儿就不带走了，你下回见叶先生的时候拿给他，好了吗？” 　　“……” 　　莫凛，“不用了。” 　　顾漆又笑了笑，往门口处去，“我走了。” 　　自打他出现起，就完全被无视的林悦，“顾漆！” 　　顾漆抱起自己的猫，懒声回，“什么事。” 　　林悦叫住他，只是因为情绪，而非什么具体的理由，一时间自然什么都说不出口。 　　顾漆自然也就不会理他。 　　莫凛随手把那对戒指收进了抽屉里。 　　“你还有事吗？” 　　这话自然不是问已经准备离开的顾漆。 　　林悦转过头看办公桌后的英俊男人。 　　“没事的话，你可以走了。” 　　“莫总……” 　　很久以前，林悦其实是厚着脸皮叫哥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莫迦南对此不乐意的很，甚至有次还在很公开的场合，非常不耐烦的说，“我是你哥，他是我哥，不代表你就能叫他哥了”。 　　场面一度很难看，林悦还因此被了一段时间的笑料，后来就没那么叫了。 　　莫凛的视线就没有在他的身上停留，只望着那已经准备走人的人，“顾漆，我还有事跟你说。” 　　顾漆转过身，“嗯？” 　　莫凛朝还在怒气冲冲甚至有几分不可置信的林悦道，“还不走，要人请吗？” 　　男人的声音很平淡，甚至连冷意也不浓，只有几分浅淡的不耐，但这也足够林悦敢怒不敢言了。 　　他望了眼深沉淡漠的男人，又恨恨的瞪了一眼顾漆，带着比来时更甚的怒火又蹬蹬蹬的走开了！ 　　刚进电梯，他不顾自己负伤了一只手，用另一只手形容狼狈的从包里翻出手机，立即就拨了叶寻的电话，电话一通就迫不及待的道，“叶寻，你知道我在莫总的办公室遇到谁了吗……” 第70章 　　办公桌里。 　　顾漆抱着猫又走回了男人的办公桌前。 　　他歪头笑道，“莫总是要找我秋后算账吗？” 　　“商场逛得开心吗？” 　　“还不错吧。” 　　莫凛淡淡然的道，“我不管你是真的爱钱，还是觉得烧我的钱心里产生舒爽的愉悦感，不过，既然我花了这么多钱，希望你能做到一件事。” 　　“什么？” 　　“以后类似诸如今天的场合，如果你再偶遇到叶寻，让你主动的避开他也不太可能，那就麻烦你，至少不要凑上去找他的不痛快。” 　　“我哪有。” 　　“有没有我会看不出来？”莫凛嗤笑，“今天之前你唯一来过公司的一次找的也是老头子，突然带着戒指来，不就是算准了林悦在这里，想要借他那张添油加醋的嘴，再替你秀一秀地位吗？” 　　顾漆无辜的说，“我一直就很爱秀啊，这是我现阶段的豪门生涯中最大的爱好了，恐怕停不下来哦。” 　　莫凛也不怒，不紧不慢的道，“我没记错的话，你跟我结婚之前，跟你妈在冷战，日常花销都是你爸给。” 　　顾漆，“……” 　　莫凛，“他每个月给你五万，你非要继续秀，我也随你，不过从下个月起，我也每个月给你五万。” 　　顾漆，“……” 　　“没事了，你自己回家考虑吧。” 　　莫凛收回了视线，手指随意在笔记本的触控板上点了点，一副已经回到工作状态的意思。 　　顾漆，“……” 　　“莫总。” 　　“还有事吗？” 　　顾漆慢腾腾的道，“你有没有觉得，我其实是在帮你？” 　　莫凛头也不抬，“没有。” 　　“那你有没有看过，如果不让叶寻亲眼见见，嫁给你能有多大的好处，他这么一个所谓的不婚主义者，又怎么会动心思想要嫁给你呢。” 　　男人抬起了眼眸。 　　顾漆以为他有了兴趣，手指倒刮着猫咪的毛毛，带笑慢声道，“我这不是亲身向他做了范例，让他知道，做个光明正大众人皆知的，要比做个见不得光的情一人来得舒爽痛快吗。” 　　“这么说，你倒全是为了我？” 　　“那也没有，但说这是附加的效果，不为过吧？” 　　莫凛看着他，“是什么让你觉得，我想娶叶寻，跟他结婚？” 　　顾漆闻言，罕见的真正的怔愣住了。 　　“你不想吗？” 　　“没这打算。” 　　“你不是很爱他？” 　　莫凛波澜不惊，“我娶了你，我爱你吗？” 　　顾漆， “……” 　　莫凛看到了他眼睛里的波动跟惊讶。 　　他很意外。 　　似乎有很多人觉得，莫凛想娶叶寻，只是叶寻不愿，因为他还爱着其他人，更因为不愿被婚姻所束缚，包括叶寻自己，好像都是那么觉得的。 　　所以之前他看到替顾漆买的那枚3o克拉粉钻时，才会感动的表示，愿意嫁给他。 　　在他三十余年的生命中，只有曾经很短很短的一段时间里，他有想过结婚，但即便是那段时间，他也自认不过是妄想。 　　顾漆若有所思般的点了点，喃喃道，“这样吗……” 　　但是小说里，你可是娶了的。 　　不过，顾漆也不会认为他此刻在说谎。 　　莫总是个连哄男朋友都不太会的人，这种无聊的谎他是不会扯的。 　　“知道了，”顾漆微微笑了笑道，“以后见着叶先生，我会避着走，不要冻我的卡，也不要少我的钱。” 　　“还有婚礼，要最贵的。” 　　莫凛，“………” 　　顾漆走后，莫凛把陈述叫了进来。 　　“莫总，您有什么吩咐？” 　　“你中午去趟商场，买两款高端颜料。” 　　陈述，“……哪个牌子，哪款。” 　　“随便，选最贵的，然后给叶寻送过去。” 　　“……好。” 　　———————- 　　傍晚，下班以后的时间，陈述把两盒高端颜料送到了叶寻的公寓。 　　Leo难得的没腻着他，跟他在兰城新交的狐朋狗友出去玩了。 　　叶寻看了一眼，接了过来，淡淡的问，“他说什么了吗？” 　　“没有。” 　　“知道了。” 　　叶寻于是也没什么都没说，关上了门。 　　——————- 　　几天后，顾夫人的邮箱里收到了一封匿名邮件。 　　在删掉跟打开的一念之间，点到了打开。 　　原本在工作时永远严谨从容的顾夫人淡然自信的面孔一下变了颜色，她的瞳孔眯起，保养得宜的手指迅将页面往下滑。 　　越看，她的脸色就越难看，到最后已经是一天铁青了。 　　五分钟后，她内线把秘书叫了进来，紧绷着脸，冷气森然的吩咐，“去，给我查一个叫叶寻的人。” 　　—————- 　　顾漆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看了眼。 　　是顾夫人。 　　“妈妈。”顾漆点了接通，又迅转为了乖巧柔软的低音。 　　惹得重新低头看书的男人又抬眸看了他一眼。 　　顾漆，“……莫凛对我好不好？” 　　他笑了笑，“妈，你怎么会突然问这种问题啊。” 　　“没什么，就是问问。”那边顾夫人道。 　　“挺好的呀。” 　　“他现在在哪儿？回家了吗？” 　　顾漆眼眸动了动，但乖巧柔软的嗓音依旧带着笑，“在旁边看书呢，您要他接电话吗？” 　　顾夫人道，“不用了，我就是想问问，你们的婚礼准备得怎么样了。” 　　“婚礼啊，我也不知道呢，是莫凛全权负责的，可能想给我个惊喜吧，不让我插手，也什么都没给我说。” 　　莫凛，“……” 　　顾夫人跟顾漆又聊了些无关紧要的琐碎事，就挂了电话。 　　顾漆一手把玩着手机，另一只手托腮，“莫总，你最近有跟叶先生幽会吗？” 　　男人无声，且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虽然不知道具体的经过，但他多少也猜到了因为工作室油漆的事情，莫总跟叶先生是冷战or热战了的的。 　　而且，作为一个基本没有娱乐爱好的男人，如果公司没事不用加班，他也就没其他事了。 　　有一段时间他会特意避开自己，有事没事就晚点回，但渐渐的好像就不了…… 　　想想，他最近回泊舟邸吃晚饭的频率是挺高的，而且很少再回来之后再出门。 　　顾漆挠了挠自己的脸，“我妈突然打电话过来关系我的婚姻生活，不像是无事生……唔，你近来注意点吧，等顾夫人知道你在外边儿有个火辣辣的小情儿，你就会觉，我是多么柔风细雨的性子了。” 　　莫凛，“……” 　　“安。” 　　顾漆抱着猫起身，往楼上去了。 　　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但各回各屋后，他们其实没什么交流甚至碰面的机会。 　　莫凛望着那人的背影，他低着头，似乎在跟怀里的猫说着声音，只能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却听不清内容。 第71章 　　顾漆上了楼就直径去画室。 　　胖猫趴在他腿上，“你什么时候事业上一鸣惊人？为什么要用代号G发布画？” 　　“先等其他线走一走吧。”顾漆头也不抬，继续画，“谁还没个代号？” 　　“我觉得莫凛对你越来越有感情了啊。”胖猫动了动耳朵。 　　“至少等我的画拍卖到巅峰水平吧，我也还在摸索。”顾漆漫不经心道。 　　胖猫舔了舔爪子，“那你为什么不用自己的名字？让叶寻知道你不是个草包。” 　　顾漆笑了笑，“我拿自己的名字，苏醒可能会买。” 　　胖猫，“………那你还打算晚上去睡苏讯？” 　　“不睡了，和他一次，他够我冷静半年了。” 　　————— 　　几天后，晚上九十点的时间。 　　星河湾公寓的地下停车场，一辆拉风的黑色玛莎拉蒂敞篷停稳在车位上。 　　Leo正将车顶放下，叶寻先下了车，在一旁等着他。 　　但他下了车不到半分钟，不远处一辆面包车的车门突然被打来，一群身高年龄都不一的男人人手拿着一根棍子从车上下来了，目标统一的朝他走来。 　　叶寻往后退了两步，身体退靠到车身上，“Leo……” 　　Leo自然看出来这伙人是冲着他们，或者说，是冲着叶寻来的，他脸色一变，也不管车了，立即推开车门就下了车。 　　一根棍子已经以破风之势当头朝叶寻的头挥去。 　　Leo已经完全来不及拦下，只能迅的俯下身去，挡在他的面前。 　　“啊……” 　　叶寻叫出声的同时，粗棍已经重重的落在年轻男人的肩背上，似是砸在了骨头上，出了巨大的声响。 　　这完全无躲避的一击，让Leo闷哼了一声。 　　但他丝毫缓冲的时间跟机会，因为另一根棍子从另一个方向袭了过来，他凭着敏锐的听觉跟本能反身就将他身后的其中一个男人一脚踹翻在弟，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过另一根朝他当头砸来的木棍，随手狠挥了过去。 　　但人还是太多了，尤其他还得护着一个不论如何风情强势，此时也只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叶寻。 　　很快顾漆就发现，虽然和苏讯做一次可以抚平他半年的躁动，毕竟他是一个欲望淡泊的人。 　　但是。 　　苏讯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并且又刚刚食髓知味。 　　每次只有他们两在寝室里的时候，他就黏黏糊糊蹭上来，修长的手指开始不安分的在顾漆身上摸。 　　事后，胖猫都是霸占着顾漆柔软的床，幸灾乐祸的说一句，“玩火自焚。” 　　拒绝苏醒，他只会微笑的遵从你的意愿，哪怕心中是渴望的表面上也只是轻轻笑着。 　　然而大学时候的苏讯，会拿一双黑漆漆，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你，甚至可怜巴巴的撒娇。 　　顾漆的拒绝压根就无法贯彻。 　　他觉得，自己要是再这样和苏讯呆下去，健康的作息就要完全被打乱了。 　　胖猫幸灾乐祸，“教你贪恋少年苏讯的生机勃勃，现在怀恋冷静的苏醒了吧？” 　　顾漆没理他，而是背起背包就要走。 　　随即，他整个人就被人拦腰抱了起来，力度极大。 　　怀里的胖猫也掉了下来，喵呜一声跳到窗台上。 　　“你去哪里。”苏讯将头埋在顾漆后颈，硬生生说出了一种控诉的委屈。 　　顾漆慢吞吞道，“没断奶的小宝贝要去找妈妈。” 　　苏讯，“………” 　　随即，他只有眼睁睁的看着顾漆离开，直到门被“砰”的一声关上。 　　———— 　　莫迦南摸出手机看了眼，然后眉头就皱了起来，一脸的不爽。 　　便宜弟弟。 　　心下烦躁，还是接了。 　　“哥，也寻出事了！”电话一通，那边就叫嚷道。 　　莫迦南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出什么事了？” 　　“被人打了，你快来医院吧！那群人直接拎着棍子就在叶寻公寓的地下停车场动手，我怕他们待会儿又找过来。” 　　“我哥呢？” 　　“我想办法联系了他的助理，说他出差了，不在兰城。” 　　莫迦南沉下脸，“知道了，你把地址给我，我就过来。” 第72章 　　莫迦南很快赶到了医院。 　　他刚到急救室门口，就看到了坐在急救室外的椅子上坐着的两个人，一个是叶寻，另一个自然就是林悦了。 　　见他四肢健全，莫迦南先松了口气，然后才快步过去，“叶寻，你没事吧……” 　　话音还没落下他就惊住了，转而大怒道，“艹，谁干的？！” 　　叶寻一像美艳动人，五官惊艳，又会穿搭，更显美貌和各人特色。 　　但此时，他不仅嘴角殷红，明显是流过血但只匆匆的擦了下，所以留有血迹，脸上更是好几处打眼的青紫，更别说狼狈的衣服上，沾了一片一片的血。 　　叶寻闭着眼，望着急救室的红灯，淡声哑道，“等1eo出来再说吧。” 　　林悦忿忿的道，“谁？还能是谁？除了你那个了不起的好嫂子，还能是谁？” 　　莫迦南震惊，“……顾漆雇人打你？为什么？” 　　为什么？ 　　林悦要被他的“蠢哥哥”气笑了，“他看叶寻不顺眼，还要为什么吗？他上回叫人拧断我的手，我还没问为什么呢！需要吗？” 　　莫迦南听这个弟弟刻薄的声音就觉得耳朵不适，“叶寻，真的是他？” 　　叶寻闭着眼没睁开，亦没有回答他的话。 　　“除了他还能是谁？”林悦冷笑，“除了他，还有谁能刚好赶在你哥出差的时候动手？” 　　莫迦南挠挠头。 　　他不在莫家的这段时间，顾漆跟叶寻斗得这么厉害了么，他以为他们最多也就是在暗地里勾心斗角一下，怎么一下就展到直接雇人打上家门这么简单粗暴了。 　　“顾略呢？他怎么也不在？” 　　林悦翻了个白眼，“他被一个神经病缠上了，现在跟叶寻已经是分手的状态，不过我也给他打了电话，应该会过来吧。” 　　莫迦南，“……” 　　话音刚落，从电梯里出来的一抹身影正朝着他们走来，一说曹操曹操就到了，那人穿一身休闲，气质儒雅温淡，自然就是顾略。 　　顾略走到叶寻的身前，先跟莫迦南对视了一眼，然后低着头，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会儿静坐着的人，然后偏头看了眼急救室的方向，才问道，“Leo伤得很严重？” 　　他来之前还以为是叶寻受了很重的伤，因为林悦在电话里就是那么说的，他的说辞基本是把Leo受的伤嫁接到了叶寻的身上，可能还夸张了，就是没提真正受伤重的是Leo。 　　不过也不奇怪，林悦一直就是这种人，而且，就目前而言，这点并不重要。 　　林悦就如一个传声筒，立即就抢着回答了，“伤得很严重，浑身都是血，尤其是脑袋，他被推进急救室之前我恰好赶到看了一眼，太吓人了，顾漆简直丧心病狂。” 　　顾略没有回应她的话，而是在叶寻的面前蹲了下来。 　　他温和的低声道，“跟我大概的说一下，事情的生经过。” 　　半响之后，叶寻才睁开了眼，虚哑着嗓音道，“晚上Leo带我去看电影，回来的时候，车还没停好，就有一批早就埋伏好了的，看上去穷凶极恶的男人拎着特别粗的棍子直接朝我走来，什么也没说，就直接动手，Leo寡不敌众，又要保护我，被打成了重伤。” 　　顾略，“什么都没说动手，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叶寻摇了摇头，面无表情的脸上一片冷讽之意，“走之前往我身上扔了一堆照片，又毁了Leo的车，领头的说，不该碰的人最好不要沾，再有下次，绝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你，然后就大摇大摆的走了。” 　　莫迦南插嘴问道，“什么照片？” 　　叶寻无声的笑了笑，伸手往包里翻了翻，拿了几张照片出来。 　　地点不同，场景不同，时间更不同。 　　但主角相同。 　　都是莫凛跟叶寻，不仅同框出现，而且大多亲密。 　　背后的警告不言而喻。 　　“顾略！”委屈夹杂着愤怒的声音响起。 　　等闻声的其余四人转头朝声音的方向看去，穿着新潮的限量版镭射外套的颜浚，席卷着一身的狂怒之气，像阵小龙卷风似的刮了过来。 　　他先是满脸受伤又愤慨的质问，“你跟我说你有事情要解决，指的就是这个傻逼？” 　　林悦最先不乐意，“你说谁是？” 　　颜浚双手环胸，“谁是谁心里有数，不过，正主还没应呢马上就有走狗跳出来了，哦，大概是同类吧，毕竟人以群分，物以类聚。” 　　颜浚说完，眼角的余光恰好就扫到了顾略手里的那几张照片，再看叶寻脸上那“青青紫紫”的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小混蛋立即就放声笑了出来，尽情的说着风凉话，“啧啧啧，被打了吧，当人小三就是这后果，哪天被人打死了都不会有人同情。” 　　林悦勃然大怒，顾漆再怎么嚣张，也只敢明嘲暗讽或者下黑手，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爱豆，竟然敢指着他跟叶寻的鼻子骂，什么东西！ 　　林悦上手就推了颜浚的肩膀一把，“你有种再说一遍！” 　　颜浚从来是有人骂立即喷回去，谁敢动手，马上打回去的性子，他上前一步，抡起拳头凶恶道，“骂的就是你们这些不知廉耻的东西，你再推老子一下试试！” 　　“给我闭嘴！” 　　“这儿是医院要打要闹都给我滚出去！” 　　前者是顾略，后者是莫迦南，同时出的声。 　　颜浚斜目白了林悦一眼，上前就去搂顾略的腰，“走，我们现在就回家！” 　　顾略也没挣开，只冷淡的看了他一眼，道，“你没看见他脸上有伤，身上有麻烦？” 　　“他也就是你一个前男友，出了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再说，敢当小三就该有被原配揍的觉悟，就是活该！” 　　顾略不咸不淡的道，“你当前任的时候，怎么没这么高的觉悟？” 　　颜浚，“……” 　　“要么你就走人，要么你就安静的待着，一句话都不要说。” 　　颜浚想闹脾气，但触到男人的眼神又顿时熄火不敢了，只能噘着嘴，气鼓鼓的看着他的侧脸，双手紧紧揽着他的腰，生怕被人抢去的模样。 　　顾略没理他，也没甩开。 　　旁观的莫迦南，“……” 　　颜浚贴着顾略的身躯黏人又无声的待了会儿，他是个不耐能耐得住寂寞沉得下性子的人，很快就觉得无聊起来。 　　突然之间想到了什么，他翻出自己的手机，打开微信，给顾漆发了条消息。 　　之前顾漆主动加了他，两人虽然没聊过什么正事，但也曾有一搭没一搭的扯淡过。 　　他没什么朋友，或者说，在“朋友”上吃过不少亏，但又改不了，或者说自己没什么觉悟，遇到个稍微投缘的，依旧交浅言深。 　　颜浚：【你很棒嘛，做正室就该这样，与其憋憋屈屈的忍辱负重，不如打一顿！】【大拇指】【大拇指】【大拇指】 　　顾漆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正准备扔了擦头的毛巾用吹风，就听到微信消息的提示音响起。 　　他走到床边拿起手机点开查看。 　　？？？ 　　顾漆：【？？？】 　　顾漆：【打谁一顿？】 　　颜浚：【当然是叶寻那个臭不要脸的贱小三！】 　　顾漆，“……” 　　顾漆还没来得及问，颜浚就了张他趁着其他几个人不注意，暗戳戳偷拍的照片过来。 　　因为拍得匆忙也没机会选取角度的原因，照片拍得有些糊，但还是足以让人看清上面的人是叶寻，以及叶寻脸上……那显眼的青紫伤痕。 　　顾漆，“……” 　　顾漆直接一个电话拨了过去。 　　颜浚看着来电显示，抬头去看顾略，恰好撞见听到手机铃声而低头看过来的顾略的目光，他赶忙把手机背在身后。 　　顾略，“……” 　　顾略依旧什么都没说。 　　颜浚咬了咬唇，小声的说，“我去接个电话。” 　　没人管他。 　　颜浚神情有些哀怨，但还是拿着手机迅找安静的地方去了。 　　“喂。” 　　“叶寻被人打伤了？”电话那头的声音慢而冷静。 　　颜浚比他还意外，“你不知道吗？” 　　顾漆，“……我为什么要知道。” 　　“不是你雇的人吗？” 　　“……为什么会认为是我？” 　　“他们说的啊，而且，现场还有你老公跟那个小贱人的照片，好像还专门警告了那个小贱人离你老公远点……不是你吗？” 　　不怪颜浚这么说，事实上，这个事任谁看幕后的第一人选都是他。 　　而且，除了他，连别的嫌疑人都数不太出来。 　　顾漆慢吞吞问，“伤的重吗？” 　　颜浚兀自的翻了一眼，“他哪儿受了什么伤，是那个住在他家的混血外国男人救了他，这会儿还躺在急救室呢。” 　　他的语气里，俨然有一种对真正被打的不是叶寻的满腹遗憾。 　　顾漆又寥寥跟他说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蜷缩在单人沙上的猫不知何时跳上了床，见顾漆垂眸若有所思，眉心轻蹙，不由问道，“顾漆漆，出什么事了。” 　　顾漆的表情一言难尽，“……叶寻让人打了，Leo为了救他重伤了。” 　　胖猫，“……哇，谁这么生猛。” 　　顾漆的表情更加一言难尽了，”嗯……大概是，我妈吧。“ 　　胖猫，“……” 　　它想了想，“嗯……确实也只能是你妈了。” 　　毕竟在这本书里，手段简单粗暴的，就只有颜浚跟顾夫人。 　　颜浚是无知无畏，顾夫人是居高临下，有权有势，没把叶寻这么一个人放在眼里。 　　颜浚再生猛，也是单打独斗。 　　而顾夫人…… 　　小说里，原主跟莫凛也是因协议而结婚。 　　只不过跟顾漆不同，他是一门心思冲着当真的莫夫人去的。 　　莫凛前期对他是抱有愧疚的，跟他相敬如宾。 　　但这显然不是他想要的，自然满腹委屈，发现叶寻的存在后就直接跟自己的妈诉苦。 　　然后，顾家就走上了破产之路。 　　顾夫人觉得莫凛辜负了自己的儿子，他不方便直接对付莫凛，或者说，在大部分的女人心目中，小三才是最该死的。 　　所以顾夫人不断的“狙击”叶寻，莫凛为了保护他而出手…… 　　最后闹得鱼死网破。 　　哦，是鱼死了，但网没破，把鱼收了。 　　雇人去打叶寻一顿，这对顾夫人来说，真的只是初级的警告手段。 　　胖猫悠悠闲闲的舔着爪子，“顾漆漆，你准备怎么做？” 　　顾漆拨了莫凛的电话。 　　关机。 　　莫凛出差了，但没出国，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会儿在飞机上。 　　毕竟叶先生被人打了，着实是件大事。 　　顾漆叹了声，“刚洗完澡又要出门，头还是湿的……又要晚睡了。” 第73章 　　机场。 　　即便是晚上，机场也依旧灯光四溢，来来往往人声鼎沸。 　　顾漆打电话给陈述问了莫凛的航班号，看时间还来得及，便匆匆忙忙的赶到了机场，这会儿站在出口处等待。 　　昏昏欲睡的胖猫的脑袋被拍了拍，“到了，给我睁大了眼睛好好找。 　　一波人流涌出。 　　莫凛很容易被找到。 　　因为他确实很鹤立鸡群，不说188的个子就高出身边的人一截，笔挺熨帖的西装包裹出跟身边不同的气质，还有推着行李箱，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的助理。 　　莫凛大步往外走。 　　一抹身影刚撞入他的视线中，他只来得及眼熟，那人就已经朝他跑了过来。 　　莫凛站定了脚步。 　　他眯眼看着自己跟前的人，最先袭来的，竟是一股淡淡的香。 　　稍一注意，还能看出他的头发带着一两分湿意。 　　顾漆的手搭在他的手臂上，这是一个阻止的动作，没有其他的意思，微喘着道，“我有事跟你说。” 　　莫凛低头看了眼落在黑色西装上，视觉更是格外显白的手，“你说。” 　　顾漆期期艾艾的看着他，“我听说……叶先生让一群人打了。” 　　“听说？”男人语气里多了几分不明的意味，评价般的道，“那你的消息，应该说得上很灵通了。” 　　“颜浚告诉我的，顾略去医院看叶先生，他跟去了……以为是我干的，特意给我微信夸奖我。” 　　莫凛淡淡的道，“所以，你是觉得自己的嫌疑很大，连不相干的人都觉得是你，想趁着我还没处理，急急忙忙的赶来替自己澄清？” 　　“确实不是我。” 　　“是不是你，我会查清楚。” 　　“嗯……我觉得，可能是我妈。” 　　莫凛挑起眉，“你觉得？” 　　“前几天她不是突然给我打电话，问你对我怎么样，我们感情好不好嘛，联系一下叶先生被打的事情，他可能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知道了你跟叶先生的事情，所以为自己的儿子不平。” 　　顾漆其实不太知道顾夫人为什么会突然知道。 　　小说里是原主是妈宝，习惯性的跟妈妈哭诉。 　　而他自然是什么都不会说，甚至致力营造一种他们感情很好的错觉。 　　顾夫人其实不太关注自己儿子的感情生活，倒不是说漠不关心，而是顾家夫妻……都是事业狂。 　　而且莫凛表面实在没什么惹人怀疑的点，因为他的私生活看上去一直很干净，也的的确确空白了二十七八年。 　　无缘无故的，她不会突然分出精力来突然调查莫凛。 　　要说是无意中有谁撞见了，那也不该是这段时间。 　　莫凛没说话。 　　顾漆道，“这件事……是我妈妈不对，无论如何，雇一群人去围堵一个都是不对的，尤其叶先生也不是他以为的破坏者身份。” 　　“不过，”他跟着道，“严格来说，这不完全是他的错，毕竟在他的认知里，我们是真正的夫妻，叶寻当然就是小三，她护子心切，虽然手段过激了，但从某个方面来说，也是情有可原。” 　　低调的商务风轿车早已经在等待，司机远远看见莫凛，便从驾驶座上下来，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莫凛听完他的话，还是没有任何的表态，没说可以，也没出言阻止。 　　于是，顾漆便抱着猫抢先钻进了车子里。 　　男人的手搭在车门上，无言的看了他几秒，但还是什么都没说的上了车。 　　顾漆在车上，偷偷摸摸给苏醒发了条短信。 　　胖猫，“？你这下不怕苏醒和叶寻遇到了？” 　　“苏醒应该是个变数。”顾漆慢吞吞道。 　　医院，病房的单人高级套间。 　　陈述已经先赶到了，正在病房门外进去，远远看见莫凛身后跟着的人时还愣了下。 　　但他什么都没多说，代替上司敲了两下门，然后转开把手把门推开了。 　　莫凛走在前面。 　　顾漆跟在他的后面。 　　昏迷过去的Leo还没醒，叶寻自然要彻夜陪着。 　　他的脸十分漠然，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里，林悦自诩好朋友，也留了下来。 　　顾略则一言不的坐在沙上，身旁是他不肯走。 　　他自然也不可能一个人离开的颜浚，此时大半边的身子靠在男人的肩膀上，已经睡过去了。 　　颜浚哪肯乐意让顾略在医院陪着那个人，基本是五分钟一催，只是好不容易“复合”后，他怎么都不敢轻易在男人面前撒脾气。 　　顾略前几次没搭理他，直到挪入病房后大概是觉得他太吵了，才温淡凉薄的扔下一句，“我要等莫凛过来再走，你要么闭上嘴安安静静的，要么先自己走人。” 　　他万般不愿，嘴巴噘得老高，却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直到病房的门被推开，一身冷峻西装革履的男人迈着修长的一双腿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头发微微凌乱，画风跟同框出现的男人完全不同，满是随意家居风的顾漆。 　　林悦作为炮捻子，永远是第一个冲锋陷阵的。 　　他一见那在男人身后露面的顾漆，便立刻起身作质问，“莫总，你带着他来干什么？！” 　　叶寻也睁开了眼，朝他们的方向看了过来。 　　莫凛没理林悦，他看了眼听到动静在顾略肩上迷迷糊糊醒来的颜浚，淡淡开了口，“顾略，你带对象先走吧。” 　　顾略当然知道他的意思，两人对视了短短的几秒钟，便点头起了身，“走了。” 　　颜浚看到莫凛跟顾漆来了，还很惊讶的跟顾漆打了个招呼，然后拉着顾略的手臂嘟嘟囔囔，“既然他们来，我们待会儿再走吧。” 　　他就是……看戏。 　　“你想留就留吧。”顾略也不在意，自己先走了。 　　颜浚哎了一声，有些遗憾，但还是没多犹豫的选择跟上顾略，走之前还给了顾漆一个鼓励的眼神。 　　顾漆，“……” 　　顾略跟颜浚先后离去的门刚被外面的陈述体贴带上，病房里，叶寻就已经起身走到了顾漆的身前。 　　他带伤的面容十分的冰漠，双眸更是寒芒咄咄，一句话也没说，扬手就重重的朝顾漆的脸扇去—— 　　叶寻动手堪称干脆利落，没有一句废话。 　　然而这一巴掌并没有落在顾漆的脸上。 　　顾漆早在他气势逼近时就察觉到了什么，叶寻一扬手，他就条件反射的往后退去了，而同一时间，那只要扇过来的手，被人扣住了手腕，僵持的顿在了半空中。 　　明明有五个人的房间，却在刹那间陷入了死寂。 　　顾漆看了眼站在自己身侧出手的莫凛，又看向动手被卡住的叶寻，他的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只是瞳孔骤然紧缩着，定定看了会儿眼前的人。 　　随即撩起了唇，问出声，“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莫凛收回手，重新落回到身侧，他眸色深沉，低沉的道，“事情清楚之前，不要动手。” 　　叶寻的手也撤了回去，唇的弧度撩得更深了，冷色调的嘲弄意味非常浓厚，“那你带顾漆来，是什么意思呢？你的助理说你出差去了，你是回来后先回了趟家，还是说，带着他一起出差了，所以才会一起出现？” 　　“不是，”顾漆在男人开口回答之前出声了，他往前了一步，“是我自己要过来的，莫总不过是……” 　　“恰好遇上了。” 　　叶寻似笑非笑，“你来找我吗？” 　　“嗯，颜浚跟我聊天的时候，无意中告诉我的。”顾漆在说这句话之前有考虑过，这么说会不会“暴露”跟颜浚的关系，或者说，显得他跟颜浚更有合作勾搭的嫌疑。 　　不过，他原本就没打算遮掩，误会就误会吧。 　　叶寻眼睛里全是冷意，但唇上却是愈深的笑弧，“哦？顾少爷可真是关心我啊，就是不知道今天是来表示同情跟慰问的，还是想来看笑话，落井下石的。” 　　“都不是哦。”顾漆慢吞吞道。 　　叶寻冷笑出声，丝毫没有掩饰。 　　如果说初期时他还有跟顾漆保持表面和平的意思，那么在工作室被颜浚让人泼了油漆之后，就算是正式撕破脸了。 　　再上之前在商场“抢”颜料事件，虽然没有正面的杠，但顾漆连主人的姿态都摆出来了，也实在没什么可虚与委蛇的了。 　　何况是这次的事件。 　　顾漆慢悠悠道，“叶先生，我是来替我的母亲替你跟病床上那位受了重伤的先生道歉的。” 　　开口之前，叶寻是真的很想知道，这人到底能说出朵什么花来，等顾漆说完这句话后，叶寻直接笑了出来。 　　这笑里由几种意义构成，包含了冷笑，嘲笑，好笑，甚至还有气笑。 　　他以为自己的内心已经足够强大，脸皮也够厚了，但再如何，他也是自己的事情自己担，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 　　叶寻笑完了，才无不讽刺的道，“这些年我也算是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了，出卖朋友，背弃恋人的更是见得不少，但是为了把自己撇清，能把自己的亲妈给推出来的，顾漆，我真是头回见，也是开了眼界了。” 　　顾漆没接话。 　　准确的说，他突然不说话了，而是好似陷入了沉思之中。 　　不过很短暂，在其他人反应过来之前，偏头朝莫凛道，“我突然现我有点莽撞了，虽然我觉得我妈能干出这种事，但万一不是呢。” 第74章 　　莫凛低眸瞥了他一眼，目光里隐着淡淡的警告。 　　顾漆无辜的看着他，无辜的道，“不是我居心不良的想搞事，你也听到了，叶先生压根不信我的话，我现在道歉，非但不会有任何的效果，还会加深他对我……甚至是对你的误解。” 　　莫凛唇动了动，“所以呢？” 　　“还是……等你查完，有了具体的结论以后吧，这样既不会让我妈莫名背了黑锅，叶先生也不会因为固有的偏见而产生更深的误解了。” 　　顾漆口齿十分清晰，语不紧不慢，是那种明明音调不高，语调的起伏也不大，但很容易让人听他说话的语气。 　　“毕竟这个事情，表面上看是我，也的确可能跟我有关，但据我所知，或多或少跟叶先生有摩擦的，不仅不是只有我，好像还有不少人，是吧？” 　　顾漆的眼睛直视着他的眸，许是病房里的光线落了进去，显得格外的透彻而明亮，末了，又很无奈一般，“我这么说好像有搬弄是非的嫌疑，但你们心里也应该都有数，这是事实。” 　　最后，他朝叶寻笑了笑，依旧是温声慢语，“而且，我的脸也不是你随随便便扇得起的，就算有人护，也一样。” 　　叶寻浑身一震，然后悠的冷笑，“如果查出来，就是你呢？” 　　顾漆笑出了声，摊手道，“是我的话……你该问莫总吧，难道你觉得我会审判裁决我自己吗？” 　　他这一回答，一下便显得他好似问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问题。 　　叶寻抿起了唇。 　　然后转而冷眼看向一直没有表态度的莫凛，他笑了笑，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到了窗前，静立了十秒后，才头也不回的冷漠道，“病房里不适合有太多人待着，没事的话，滚吧。” 　　没有主语，非常微妙。 　　顾漆又笑了笑，“事情的结果出来之前，我是不太适合一直待着……马上就走，不过……” 　　他顿了顿，问一旁的男人，“莫总，你呢？” 　　叶寻双手环胸，听到身后的声音，脸上顿时绽出大大的冷笑，但这次，没有冷笑出声。 　　林悦忍了半天，这会儿终于忍不住了，几步冲上前，不可思议又无比忿忿的道，“莫总？你现在到底是什么意思？！带着这个人来也就罢了，现在叶寻受了伤，你还要跟他回去？！” 　　林悦跟叶寻，一个因为本来就智商不高，另一个则是情绪激烈，心力都耗在克制上了，因而没多余的力气思考，都没没懂顾漆的言外之意。 　　但莫凛其实是懂得了。 　　顾漆便好心的解释，“我这么说没有其他的意思……只不过，这次的事情我之所以觉得可能是我妈，也是因为她前几天很突兀的给我打电话，问我跟莫总的感情状……我是觉得，万一真的是我妈，让她知道莫总留在医院里陪叶先生，让把我一个人赶回家去，你们也知道看起来像什么……” 　　“不过，你们要是想好了直接跟两边长辈摊牌，我也随意。” 　　顾漆觉得，他今天在病房说的这些话，全部属实，并且无半分挑拨离间的意思，但他也看出来…… 　　叶寻一个字都不相信。 　　而且，他估计是真的不信，除去有小部分的原因是基于“情敌”身份，他是打心眼里，认为“顾漆”是个手段颇为过人的高端心机婊。 　　并且在一定程度上，迷惑了莫凛。 　　这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的，毕竟……过往几次“交锋”，虽然在顾漆自己看来，不过都是些无关紧要又浅显的小摩擦。 　　但从叶寻的视角看，他就是个挑拨离间不怀好意，还试图挑衅打压过他的角色。 　　胖猫仰着猫脑袋在他怀里抬头，很深沉的道，“顾漆漆，反派演久了，再做出一副好人的样子来，显得更坏了。 　　顾漆沉默不语。 　　其实，他也感觉到了。 　　果然，叶寻转过身来，嘴角噙着冷笑，冰冰凉凉的望着他们，“你这些话，想必没有一个字是说给我听的，既然都是说给莫总听的，不如你们夫妻双双把家还，回家去说吧，还能还病房一个清净。” 　　莫凛开口，他淡淡的道，“叶寻，你不用摆出这副态度来激我，或者说，你不要因为Leo受了伤昏迷不醒，就一下连理智都丧失了。” 　　“我丧失理智？”叶寻觉得又好笑又好气，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莫凛平静道，“如果是顾漆，我自然会给你一个交待，但这不是凭着别人扔的几张照片或者几句话能跟定罪的事情。” 　　“你信他，可我不信。” 　　“我只信事实。” 　　叶寻闭上眼，哑口无言。 　　莫凛没有表态，并不代表他相信顾漆，或者要站在他的身边。 　　只是，直到这一刻叶寻才知道，莫凛站在中间是远远不够的，他想要的，是他站在自己的身边；不仅是他不相信顾漆；而是，要相信他。 　　莫凛偏过头，淡声问林悦，“医生怎么说？” 　　林悦张口就想说两句刺人的话，但视线在碰触到男人的脸时，又本能的偃息旗鼓了，只敢回答问题，“Leo伤得很重，头部受创，中度脑震荡，身上各个部位都有不同程度的挫伤，手跟腿都有骨折。” 　　那群人算是手下留情了，或者原本就没有打算下死手，只是“教训”的级别，基本避开了要害的部位，当然，也可能是事先调查过1eo的身份，真把他给打残了或者打出什么问题来，事情就没那么容易善了了。 　　“叶寻呢。” 　　“叶寻没什么事，”林悦说完，大概是想引起男人的嫉妒跟不快，又立即补充道，“因为Leo拼死保护，大部分的伤害都是他一个人挡住了，叶寻要不是不愿意Leo一个人挨打，有Leo在，他一点伤都不会受！” 　　莫凛朝他道，“你先出去。” 　　“我要陪叶寻！” 　　“随便你找个什么地方待着，半个钟头后再回来。” 　　林悦不满，还想说什么，男人冷淡的语调沉了下去，“需要我让外面的人拎你出去吗？” 　　林悦撇撇嘴，不甘又不愿，指着顾漆道，“那他呢？” 　　莫凛没回答，只是看了眼顾漆。 　　顾漆对上他的视线，了然一笑，抱着怀里的猫往里面的病房去了。 　　恰好病床边有张椅子，他就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 　　病房跟外面小厅的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正常说话能听个隐隐约约，压低声音的话，就基本听不清楚什么了。 　　胖猫从顾漆怀里探出了脑袋，往病床上的男人看去，瞧了一会儿，不由感慨道，“他这脸都让人打成这样了，竟然还能从中看出几分帅气……” 　　顾漆，“……” 　　他慢悠悠沉思道，“所以……有颜值很能打这个说法？” 　　胖猫，“……” 　　“顾漆漆。” 　　“你觉得，到底是不是你妈？” 　　“谁知道呢。” 　　“那你觉得……如果莫凛查出来是你妈，他会怎么处理。” 　　“我只知道我会怎么处理。”顾漆挠着它的脖子。 　　胖猫虚心的问，“你会怎么处理？” 　　顾漆漫不经心，“他们愿意了，我就装孙子，不愿意，那就撕逼离婚呗。” 　　话音刚落，却是病房门被打开，随即清冷而平静的声音传来，“我支持你离婚。” 　　“苏醒？我不是要你等消息嘛。”顾漆抱着猫站了起来。 　　苏醒望着他，轻声道，“好久没看到你了，你都把我忘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顾漆轻轻揽进怀里，“你除了那些，就没有别的和我说吗。” 　　“有。” 　　“比如呢？” 　　顾漆顿了顿，又慢吞吞道，“比如我们旁边的病床上还躺着一个重伤未愈的活人。” 第75章 　　外面的小厅。 　　叶寻坐在沙里，闭眼，并不说话。 　　“抱歉。” 　　短暂的寂静后，还是莫凛先开了口。 　　叶寻睁开眼看着他，轻笑开，“自从跟顾漆结婚，你跟我说抱歉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这次连累你跟Leo受伤，是该我说抱歉。” 　　“连累？你不是说，调查的结果还没出来，你不会定论么？怎么这会儿，就说上连累了？” 　　莫凛看着他的眼睛，嗓音低沉而淡然，“跟上次颜浚找人在你的工作室泼油漆一样，实质性的调查结果摆在眼前之前，我不说定论，只是因为，我的定论你不会喜欢，甚至会觉得，我在偏袒顾漆。” 　　叶寻的脸色变了。 　　“颜浚的脑子简单的很，喜形于色，半点心思都藏不住，顾略最擅长做旁敲侧击的事情，你可以让顾略试试他，泼油漆的事情究竟跟顾漆有没有关系。” 　　那件事虽然表面的结果，包括颜浚本人也供认不讳，完全是他一个人的所作所为，但在叶寻的认知里，颜浚不过是顾漆的一把枪。 　　对于他的这种认知，莫凛也没有解释过，很难说得清楚。 　　何况，但凡他替顾漆说话，就太有替他辩白的袒护之意。 　　何况，他对跟自己的事情，最多也不过做简单的陈述，又怎么可能跟叶寻掰开了去剖白另一个人，分析他是怎样的人，有什么目的，会做什么，不会做什么，又为什么。 　　叶寻的眼神跟神色始终冷淡，这一下更是冷到冒出了寒气，但怒极，他反倒是笑了，“你还想跟我说，这次的事情，也跟顾漆没关系？” 　　“如果调查出来的结果没有其他人的话，多半只会跟他说的一样，是顾夫人。” 　　“这样的结果就能代表跟顾漆无关了？”对于这个男人表达出来的结果，叶寻只觉得匪夷所思，他想笑，却不由拔高了声，“那是他妈！” 　　“那又如何？” 　　男人的腔调还是淡的很，“顾夫人不知道我跟她儿子的关系，也不知道你的身份，她有十足的理由跟立场做这件事。”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需要我帮你什么吗。”苏醒微微笑着道。 　　顾漆摇摇头，“暂时不用。” 　　苏醒抬起利落纤瘦的白皙指尖，缓缓摸上他的脸颊，目光里满是缱绻之色，“你其实很多事情都可以找我，哪怕你现在要和莫凛离婚，他也得离。” 　　“不是现在。”顾漆慢条斯理道，“不过迟早的事。” 　　苏醒不再说什么，却是将他往怀里带的更紧了。他们的身体贴合在一起，脸靠的很近，他甚至可以看到顾漆脸上细致的绒毛，闻到他身上甜丝丝的牛乳般的香味。 　　随即，苏醒的吻缓缓落了下来，手上的力度也一点一点收紧。 　　他的唇滚烫而炽热，却又是缠绵缱绻，极致温柔的。 　　顾漆乖乖任他搂着，十分配合的微张着唇。 　　与苏醒接吻，是无比悱恻以及浪漫的。 　　而少年时的苏讯，是青涩而热情的，亦是奔放的。 　　leo其实早就醒了，只是没办法发声。 　　胖猫察觉到了，也懒得说。 　　————- 　　叶寻的表情一变再变，莫凛只顿了顿，然后继续道，“即使知道，或者像你认为的那样，是顾漆撺掇了他妈，结果也一样——” 　　“顾漆爸妈不知道这桩婚姻的实质，就算只是表象，这个表象，也是我制造出来的，或者说，是我跟你需要的。” 　　“如果你想我替你追究到底，那就只能捅破它，而捅破之后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我想，如果你冷静下来仔细的想想，应该会很清楚。” 　　莫凛的声音无比平静。 　　叶寻往日水色潋滟的双眸原本成了寒潭。 　　而这一刻，寒潭被抛入巨石，水面的平静彻底不复存在。 　　他甚至因为无法自制的激动，猛地站起了身，“所以，你想让我咽下这口气？” 　　“不，”莫凛说，“当然有其他的选择。” 　　“选择？” 　　莫凛淡静而深沉的望着他的眼睛，“他雇人教训你，无非是认为你是我跟他儿子之间的小三，要么，我跟你就和你跟顾略一样，暂时分手，直到我跟顾漆的婚约关系解除——我会尽量减短这段时间的长度。” 　　叶寻的瞳孔剧烈缩起。 　　他的手也无意识的紧攥了起来，情绪的激烈程度突破某一个程度后，会反压回平静，因而叶寻看起来像是冷静下来了，“另一个选择是什么？” 　　静了一会儿，男人平淡的道，“我可以现在就离婚。” 　　平地惊雷。 　　叶寻的心脏跟大脑都被这简单的一句话震了个遍，半响才反应过来，怔怔望着他，眼底的坚冰跟漠然迅消散开。 　　他的心原本都快凉透了，却冷不丁的听到这样一句话。 　　莫凛将他神色的变化收入眼底。 　　他曾见过叶寻露出类似感性得仿佛情感充沛的眼神跟表情，之前他误以为那颗30克拉粉钻是送给他时，但那次只是一场误会。 　　而这次…… 　　不等叶寻先问什么，莫凛已经回答了他可能会问出的问题，“但是，你要跟Leo分手，或者说，至少在相当不短的一段时间里，除了我，你的身边不能有除了我之外任何的其他人。” 　　叶寻想也不想的道，“Leo受了这么重的伤，而且还是为我受的，我怎么可能，又怎么能，在这种时候抛下他。” 　　莫凛波澜不惊，“他是财阀家族的贵公子，何况他的伤虽然看起来严重，但也没涉及筋骨或内脏，随便打个电话，就能得到最好的治疗跟看护。” 　　叶寻还是摇头，“他这种性子……他会伤心，搞不好还会大吵大闹。” 　　说是跟Leo分手，也只是因为这段时间，他的身边只有一个Leo。 　　莫凛平淡的看着她，平淡的道，“那你觉得，我要怎么离这个婚？用什么样的理由跟面貌去面对我爷爷，面对顾漆的父母，以及知道我跟顾漆结婚的旁观者？” 　　他音量不高，语不快，更加也没有任何逼问的气势，但叶寻就是有种被他逼得节节败退的感觉。 　　“你觉得跟Leo分手会让他痛苦，舍不下这种牺牲，你以为我在这个节点选择离婚，就什么都不需要牺牲吗？”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合适的离婚节点，跟计划不符，而且基本什么都没有准备。 　　叶寻即便一时间想不到所有的难点，但这不是一件简单容易办到的事情，他还是很清楚的。 　　一时间接收到太多的信息甚至是反转，叶寻的大脑跟心脏都无法快做出反应。 　　他的视线转向别处，略低了头，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莫凛既不催促也再说什么多的，只道，“你仔细的考虑一下吧。” 　　小厅内便陷入了安静。 　　安静得能听见病房的人不知道低声在跟谁说话。 　　直到门被敲响。 　　进来的是陈述，“莫总，”他看了眼叶寻，道，“那伙人的身份，受雇于谁，都已经调查出来了。” 　　“说吧。” 　　“是顾少爷的母亲，顾夫人。” 　　不出意料的结果。 　　莫凛的视线投向病房，“去叫他出来。” 　　陈述顺着他的目光的方向去了。 　　半分钟后。 　　抱着猫的顾漆从里面出来，他一手捂着脸，哈欠连天的走出来。 　　苏醒已经被他赶回去了。 　　毕竟是个变数，能不依赖他的力量，尽量减少他和叶寻的接触。 　　“可以回去了吗？”顾漆慢吞吞的问，已经过了他平常睡觉的时间，真的很困。 　　莫凛平静道，“调查的结果出来了。” 　　“嗯？”兴许是倦意深厚，他的尾调有些懒洋洋的意思。 　　“是你母亲的意思。” 　　“嗯……” 　　顾漆又打了个呵欠，然后过了好几秒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一般，把眼皮有些耷拉的眼睛睁大了些许，有种强行让自己从困意中打起精神的意思。 　　“叶先生，我替我的母亲向你，以及现在还在昏迷中的Leo道歉，她的性格比较强势，又不知道其中关系的复杂，所以把你当小三教训了，实在是很不好意思。” 　　顾漆的言辞神态之中，有种竭力诚恳的意思。 　　可偏偏是这种竭力，反倒更难令人觉得他是真的诚恳。 　　叶寻冷淡的看着，没说话，也没有表态，但也不像开始时那样激动甚至冷嘲热讽了。 　　顾漆单手抱着猫，另一只手用指背挠着脸，“言语的歉意是蛮苍白的，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才能补偿一二了……唔，虽然叶先生跟叶先生的男朋友都不是缺钱缺医药费的主，但从法律以及道德上来讲，所有的医药费以及住院的钱，我会代表我的母亲出了。” 　　叶寻不掩嘲意，“用你丈夫的钱，替你母亲的错误买单吗？” 　　“不可以吗？”顾漆又打了个哈欠，“这也是用我投胎的好运气以及青春换来的。” 　　说罢，他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唔了一声，又改了口，“叶先生看不惯的话，我明天找个由头问我爸爸要钱吧。” 第76章 　　胖猫无言的看着抱着自己的宿主。 　　它为什么总觉得，不论有意无意，顾漆在叶寻面前，总能轻描淡写又百般无辜的摆出一副，非常惹人厌的样子。 　　叶寻看不惯这一点已经很久了。 　　他也不是心疼钱。 　　他只是……厌恶顾漆这副理所当然的姿态，真的像极了那些不事生产，却又光明正大挥霍成性的，豪门正牌。 　　他只是没立场，或者说，没有足够的理由去跟莫凛提这件事。 　　顾漆看了眼叶寻并没怎么缓和的脸色，又瞅了眼一旁的男人，绞尽脑汁的继续倒着还能想出来的歉意。 　　于是又很诚恳的道，“叶先生，我知道你对我的偏见蛮深的，这也不是你的错，我跟莫总之间有些龃龉，所以往日确实有冒犯你的地方。” 　　叶寻扯了扯唇，“你跟莫凛有龃龉，所以冒犯我？” 　　顾漆笑了笑，“这个……因为你是他的心上人嘛，你被冒犯了，他也就跟着不痛快了，毕竟霍总这个人，要不是心上住了个人，基本就刀枪不入了，我也想不出其他的法子。” 　　叶寻望着眼前的人，目光愈渐复杂。 　　过了一会儿，才要笑不笑的淡淡道，“顾少爷，可真是太会说话了。” 　　顾漆便好像真的被夸奖了一般，面不改色的接了下来，“谢谢哦。” 　　叶寻闭上眼。 　　顾漆询问的目光再次投向了莫凛，眼神中包含的意思也很明确：该说的，能说的，我都已经说完了，姿态我也放得够低了，什么时候能回家睡觉？ 　　莫凛，“……” 　　他起了身，“我先走了，叶寻，你考虑清楚再回复我。” 　　叶寻几乎是下意识的跟着站了起来，跟他面对面，但声音低了下去，“你明知道这两个选择我都不想要……你在逼我。” 　　“要什么都如你所愿，才叫做不逼你吗？” 　　回泊舟邸的路上，莫凛跟顾漆并肩坐在后排。 　　劳斯莱斯行驶在深夜的兰城。 　　猫蹲在顾漆的怀里，圆溜溜的猫瞳默默看着他的脑袋一点点的身旁人的方向靠去。 　　顾漆的作息都十分规律，到点生理钟就会自的犯困。 　　何况现在已经零点过，是他平常已经进入深度睡眠的时间。 　　它突然感知到有视线落在它的身上，一抬头，恰好跟莫凛的视线对上。 　　“……” 　　有那么几秒钟，它有种莫名的感觉，他好像并不是在看一只普通的猫，但这眼神碰触的时间太短暂。 　　莫凛很快就收回目光，转而看向旁边堪堪就要把脑袋磕到他肩膀上的顾漆。 　　这也能睡着。 　　他又想起在病房的时候他就一个呵欠接一个呵欠了，还不是装出来的样子。 　　他真是低估这人了，还以为顾漆掐着时间匆匆赶到机场去跟他解释，又跑到医院道歉，看起来很紧张这件事的后果—— 　　嗤，他要是真的很放在心上，就不会没心没肺到站着坐着都能犯困了。 　　只不过是摆足了姿态，让预备计较到底的人，也无牌可打。 　　车开进泊舟邸，在停车坪停下。 　　顾漆睡得迷迷糊糊时，脑袋被人动作不轻的推了一下，整个人顿时惊醒了过来。 　　“到了。” 　　莫凛扔下两个字，率先推开车门下了车。 　　顾漆精神萎靡的跟在他的身后，“莫总。” 　　“怎么。” 　　“我妈那儿，你们商量好了，让她接受哪个说法吗？” 　　莫凛才淡淡的道，“婚礼会照旧。” 　　照旧…… 　　顾漆被困意席卷的大脑品了品，才迟钝的品出了他的言下之意，很惊讶的道，“哎呀，那叶先生岂不是要继续背小三的锅了？” 　　莫凛既没回头也不理他，径直走了。 　　趴在鞋柜上的胖猫道，“看着，像是叶先生让他不开心了啊。” 　　顾漆慢吞吞的换完鞋，懒懒散散的说，“我瞧着，他们好像都让彼此不满意，开心不起来。” 　　“为什么呢？” 　　胖猫好奇的问，原小说里也不是这样的，要说是顾漆的功劳……他也实在没有认真的做过什么啊。 　　为什么…… 　　为什么都跟他关系不大。 　　顾漆打着呵欠往楼上走，“睡觉去。” 　　——————- 　　医院。 　　Leo醒来的时候，叶寻正站在窗前，望着窗外无边的夜色出着神，直到背后想起“嘶”的抽气声，才回过头。 　　“Leo，”他几步走上前，“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的伤口疼？” 　　“没事，”Leo有些费力的扯出几分笑容安慰，“你怎么样，身上有没有伤，医生怎么说？” 　　也许是深夜原本就是一个容易让人多愁善感的时间点，叶寻听着他年轻而沙哑的关心，又想起他刚才反复思考的问题，心头难得的涌上一股酸涩，“我没事，所有的伤你都替我受了。” 　　Leo无谓的笑开，“这点伤不算什么，男人怎么能让心爱的人在自己面前受伤，不过……” 　　他神色一冷，眉也跟着皱了起来，“查出来是谁干的了吗？你没有联系莫凛？” 　　“联系了。” 　　Leo怔了一下，他想起之前叶寻在跟那男人冷战的事情了，“他怎么说？” 　　叶寻淡淡的道，“他说，是顾漆的母亲做的。” 　　“他妈怎么突然知道了？” 　　叶寻勾了勾嘴角，酿出几分仿佛淡懒，但意味深长的笑弧来，轻轻笑着，“你说呢？” 　　Leo，“你的意思是，顾漆让他妈动的手？” 　　叶寻只是微阖了眼，薄薄笑着，并不回答。 　　“那莫凛怎么说？” 　　叶寻抬眸，看着眼前这张满脸伤痕却掩不住俊美的脸，话从喉咙里滑了出来，“他说，他可以现在跟顾漆离婚。” 　　“现在就离婚？” 　　没有回应 Leo的诧异，叶寻的下一句也跟着轻语低声响起了，“但是，他让我跟你分手。” 　　“什么？！” 　　Leo如同被踩了尾巴一般，蓦地就从床上坐起了身，也不顾这一大弧度的动作究竟给多少伤处带来了猝不及防的痛苦。 　　他拔高了声音气愤不已的怒道，“他娶的人背地里下狠手，让你差点遭了大殃，英雄救美的是我，弄一身伤的也是我，我还没怪他招来了横灾，他还想一个人把便宜占了，让我跟你分手？他想得可真够美的！” 　　Leo的伤虽然没有伤及内脏，但让七八个人狠揍了一顿，也不是说着完的，俊脸在吼这番话的时候被四处的伤痛扭得堪称狰狞。 　　“你身上有伤，别这么激动。”叶寻忙道。 　　Leo湛蓝色的眼睛里满是受伤的意味，又混进了一点介于少年跟青年之间的戾气，一点不在乎伤痛似的，厉声逼问，“你真的准备听他的话，要跟我分手？！” 　　“我……还没回答他。”叶寻避开了他的视线。 　　“但是已经在考虑了！”Leo愈的咄咄逼人。 　　叶寻的性子，对方如果跟他示弱，他可能会生出一点不多的愧疚，但当对方盛气凌人要压过他时，便会不自觉的反叛烦躁。 　　只碍着Leo现在一身伤，又都是因他而起，才闭了闭眼按下不，道，“就算我真的要跟你分手，也只是暂时的，顾略需要半年的时间解决他的前任，我也什么都没说，让他去了。” 　　Leo大多数的时候脾气都不错，很少脾气，尤其是在叶寻面前，更是向来惯于黏糊撒娇，但他本质上仍旧是养尊处优，心高气傲的小贵公子。 　　Leo扯着嗓子喊道，“你给顾略半年时间，因为没了他你还有我，你让我给你时间，是想让我在这段时间之内，也去找个其他的人打时间，陪我渡过吗？！” 　　“Leo！” 　　叶寻的声音拔高的声音里已经有了警告之意。 　　—————— 　　顾漆曾经在书上见过一句话，“少年人的夏天才叫夏天，而大人的七八月，只能叫天很热的那些日子。” 　　他年少成名，又因为心理原因，的确不怎么社交，成天只呆在画室里画画，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状态。而室内的温度永远是刚刚好，所以春夏秋冬对他而言，也并无分别。 　　直到遇见了少年时苏讯，他才明白，什么叫做夏天。 　　—————- 　　盛夏的晚风吹来炙热的心悸，血色的黄昏相拥浅淡的黎明。 　　周末没课的夜晚，四处闲逛的总是格外的多，学校附近的地段，基本是都朝气蓬勃的大学生。 　　顾漆和苏讯正在学校附近地段的类似大排档的露天摊位吃东西。 　　起初苏讯听见他提出的要求是微愣的，然而顾漆紧接着便慢条斯理的告诉他，他要感受一下人间的烟火气。 　　此话一出，他瞬间就开始对这个被家长禁锢的乖儿子可怜起来。 　　最后，顾漆还用软乎乎的缓慢语气叮嘱他，“千万不要告诉我妈妈。” 　　听着这样软的声音，望着那湿漉漉的眼眸，苏讯恨不得直接把人狠狠按在怀里亲。 　　事实上他也那么做了。 　　周身全然是欢声笑语，高谈阔论的嘈杂，伴随着啤酒开瓶的微闷声音。 　　苏讯的吻是炽热的，青涩的，如烈火般灼烧的，甚至是横冲直撞般笨拙的。 　　顾漆轻轻搂着他的脖颈，微睁着眼睛，对上他的。 　　那双眸子里仿佛盛了盛夏的黄昏，叫人沉溺。 　　他的心跳无比热烈，热烈到让顾漆平淡的胸腔也染上了一抹心悸。 　　顾漆被他紧紧搂着腰，被迫按坐在他腿上，唇舌被人肆意侵略。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暧昧气息，与夏天橘子汽水的味道激烈碰撞着，渐渐交织融合。 　　他的身体是纤细而柔软的，而少年的身体是滚烫而坚硬的。他们的肌肤隔着夏日薄薄的衣料紧紧相贴，苏讯腹部的曲线甚至硌得他微疼。 　　暮色渐深，万盏灯火大放光明，霓虹灯闪烁着异彩，几首流行乐曲混杂着，与人群的喧嚣交织着，奏成了人间烟火的乐章。 　　白瓷盛了梅子汤，碎冰碰壁当啷作响。 　　一大盒流着红油的小龙虾，一大把烤的焦香的肉串，一份脆皮纯肉生煎，一碗绸绸的白粥。 　　人声鼎沸,喧闹不休。 　　或许，这便是红尘世俗的滋味。 　　苏讯修长的手指将虾壳剥好，把红嫩的虾肉喂进顾漆嘴里。 　　当味蕾触及带着麻辣味的虾肉时，顾漆只觉得有一团火在口腔燃烧，他赶紧捧起冰凉的梅子汤喝了几大口，“不要了，辣。” 　　难得加快的语速。 　　因为辣意，他的唇殷红而饱满，眼底聚集起一层薄薄水汽，白玉般的脸庞染了一丝绯红。 　　苏讯目不转睛的望着他，“为什么你被我亲了都无比冷静，吃口小龙虾就成这幅模样，我居然还比不上一口小龙虾？” 　　语气里是满满的不甘不愿。 　　“不会，没有的事。”顾漆慢悠悠的安慰着。 　　随即，他整个人又被少年按在了怀里，再次狠狠堵住了唇。 　　苏讯紧紧搂着怀里的柔软而温热的身体，心里仿佛被夏天的晚风注得无比盈满。 　　少年的悸动是夏夜的荒野，割不完而烧不尽。 　　长风一吹，肆意生长的心悸就连了天。 　　“我说错了吗？”Leo大脾气，伸手就去扯手背上的针头，“你要拿顾略当例子的话，也行，顾略的前任的手里有你的把柄，所以你给他时间解决。” 　　“那莫凛不是也答应了迟早会跟顾漆离婚吗？而且也承诺了三年之内会离婚，为什么差不多的事情到了他的身份，你的态度跟解决方法就不同了？是因为三年跟半年的时间长短不同，还是因为在你的心里，我压根就没法跟莫凛相提并论？” 　　架总是越吵越激烈，就如同怒火，也是越烧越旺盛。 　　Leo说到最后，已经是戾气横生，“你这段时间跟我在一起，是不是也只是因为你身边没有其他男人了？！” 　　“Leo！” 　　这一声，就不只是警告，而是同等分量的怒意了。 　　叶寻从来不算好脾气，但他也清楚愤怒从来不是解决问题的良策，所以通常都不会让情绪主宰自己的理智。 　　他深吸一口气，冷冷道，“你身上还有伤，不要听风就疯，我为什么跟你在一起，你是这么想的？我当初跟你在一起的时候，身边是只有你一个人吗？” 　　Leo不说话了，他瞥过头，望着窗外。 　　——————- 　　胖猫醒来时，却发现自己在顾漆的白色保时捷上。 　　而车已经到了一个老旧的火车站。 　　胖猫，“…………” 　　“你要坐绿皮火车？” 　　“这都被你发现了。”顾漆慢吞吞道。 　　胖猫沉默了半晌，艰难道，“你们艺术家都是这样随性吗？” 　　—————- 　　顾漆抱着胖猫，依窗而坐。 　　火车的速度，恰到好处，尤其是绿皮火车，和顾漆的节奏十分契合。 　　漫长的旅途里，目睹天光、云影、山川、河流在移动的空间里变换着自己的姿态，能够开拓自己的心。 　　时空付与万物以变化，成为最好的见证者。 　　在顾漆侧过头去看着铁轨之外漫山遍野的白茫茫芦花的时候，他感觉到对面的人对着他摁下了快门。 　　那是一个带着金丝眼镜的男人，气质斯文，举止优雅。 　　不像是因为经济而坐绿皮的，倒像是和他一样的目的。 　　顾漆对他温和笑笑，一言未发。 　　“你的灵魂一定很干净。” 　　“谢谢。”顾漆仍然望着窗外。 　　他在看风景，迟莫却望着他。 　　对面的这个少年很平静，是没用丝毫欲望的平静。 　　仿佛走在滚滚红尘之外，没有沾染上人世的贪嗔痴怨。 　　而他的眼底，却是无比纯净的。 　　或许，他可以征求他的同意后，把他画下来。 　　—————- 　　“我们该回去了，你灵感找完了不？”胖猫被颠簸得昏昏欲睡。 　　“就一站，不要急。”顾漆慢吞吞道。 　　窗外，是剪影匆匆，落日西下。 第77章 　　第二天早上，泊舟邸。 　　莫凛正在吃早餐，就看到顾漆眼下带着点点青黑的走进了餐厅，白净的皮肤显得那点青黑更加明显。 　　他一时兴起跑去坐了半天火车，然后又开车回来。 　　胖猫也被他折腾的半死不活，现在趴在窝里怎么都不愿意动。 　　“早啊。” 　　顾漆脸上是惯带的笑，端起佣人每天早上会为他准备的温水，慢慢喝着。 　　莫凛从昨夜起的淡淡不悦与烦闷在无形中莫名的被冲淡了许多。 　　他想起圈子里曾经引起热议的一件事，不算稀奇，圈子里一个身价不菲的二代娶了个“灰姑娘”，婚礼还办得非常盛大，据说当天，新郎新娘都是一副幸福甜蜜的模样。 　　那灰姑娘其实不算多灰，只是有些普通，出身普通，父母是比较基层的公务员，长相不算出色，妆容合适的话，算个小美人。 　　但那二代就是很喜欢她。 　　他听过一些议论，不记得是谁说了一句，那姑娘各方面都很普通，但性格让人很舒服，不是贤妻良母式的性格好。 　　愉悦有时是一种气场。 　　莫凛的手机突然震响了。 　　他拿起一旁的手机看了眼：叶寻。 　　莫凛抬眸看顾漆。 　　顾漆刚好舀起第一勺粥，“需要避嫌的话，请你自己避。” 　　说完就慢吞吞的享用自己的早餐了。 　　莫凛没避嫌，直接点了接听，他淡淡的问，“怎么这么早，一夜没睡吗？” 　　“睡了几个小时，医院不方便休息，我就醒了，Leo还要住院观察，我打算回趟公寓。” 　　“嗯，考虑好了？” 　　“昨晚我跟Leo提了提，他一听就大脾气，连针头都拔了。” 　　莫凛语调不变，“所以，你是准备等他的伤痊愈之后再跟他提，还是现在就回复我？” 　　电话的两端似乎陷入了漫长的寂静。 　　顾漆边喝着粥，边抬头看着对面拿着电话又不说话的男人。 　　这么早的通电话，是就前天晚上的事情得出了什么结论吗？ 　　那边的叶寻在半分钟后给出了答复，“他是为了我才留在国内的，这件事他更是没有一丁点的错，还因为我的连累受到了无妄之灾，我做不到这么薄情寡义。” 　　莫凛淡淡的道，“知道了。” 　　然后直接挂断了电话。 　　顾漆捏着勺子，观察了一会儿他的神色，“我能问问，你向叶先生提了什么建议吗？” 　　其实也没多指望他真的会回答，但莫凛眼也不抬的说了，“我说，我可以现在就跟你离婚。” 　　“……” 　　“然后呢？” 　　“前提是他必须跟Leo分手，且在一段不短的时间内身边不能有其他的男人。” 　　顾漆，“……” 　　“人家拒绝了你。” 　　“嗯。” 　　顾漆呆滞了片刻，震惊道，“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莫凛终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为什么要跟你说，你不想离吗？” 　　“你跟我说，我就可以替你想办法呀！” 　　“……什么办法？” 　　“当然是，让他知道做你配偶多风光，可以多么的趾高气昂，当个见不得人的情一人，有多憋屈，被侮辱了甚至欺负了，你也不方便替他出头。” 　　莫凛看着他，“所以，这就是你在商场跟他抢颜料，暗示你妈雇人教训他的理由？” 　　“颜料我确实抢了，人真的不是我雇的。” 　　莫凛不说话了，继续吃他的早餐。 　　顾漆也不喝粥了，没拿勺子的手托着腮，“莫总。” 　　男人当没听见，不理他。 　　顾漆索性在桌上不轻不重的踹了他一脚。 　　莫凛面色不善的望了过来。 　　顾漆丝毫不在意他的黑脸，笑笑，“莫总，我们再说说这件事嘛。” 　　“他已经拒绝了。” 　　言下之意就是，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了。 　　“你要是愿意的话，我保证可以完成这一任务哦，只要你在这期间袖手旁观，别说他身边现在只有一个Leo，就算再多一两个，我也能让他选择忍痛暂时分手。” 　　莫凛无声的看着他。 　　顾漆笑起来时，眉眼是弯着的，“噢，我还可以保证，行事不会过界，像是雇一群打人这种涉及人身伤害的手段，我肯定不用，只诛心，不见血。” 　　男人依旧波澜不惊的拒绝了，“不用了。” 　　顾漆微微耷了肩，“为什么？” 　　“强求来的没意思。”莫凛吃着早餐，对此似乎意兴阑珊的很。 　　“……” 　　顾漆再接再厉的进着谗言，“男人有的时候，就是要狠一点呀！虽然被一个不喜欢的男人强制爱的确招恨，但叶先生心里是有你的，爱恨交加，纠缠一生，是另一种深刻。” 　　强取豪夺走起来。 　　莫凛嘴角抽了抽，选择无视了他的谗言。 　　“唉……” 　　希望在眼前，却在一个眨眼间消逝了，顾漆长叹了一声，继续喝粥。 　　过了好几分钟，莫凛结束了自己的早餐时间，看着对面无奈又有点小忧郁，但胃口依旧良好的顾漆，淡淡的说，“即便把叶寻绑在了身边，他大概也只会更多的想着别人，既然如此，不如让他在别人身上想着我。” 　　顾漆想了想，同意了他的说法，“也是，毕竟你们是柏拉图，在不在身边，都只能进行精神上的交流。” 　　莫凛，“……” 　　他站起身，将椅子拉开，抬脚之前突然冷不丁的开了口，“你嫁给我以后，好像除了不能光明正大的谈恋爱这一点，再没什么让你不顺心的地方了，也没见你有什么喜欢的人，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跟我离婚？” 　　“嗯……” 　　他说得也没错，毕竟这日子过的，有刷不完的卡，数不清的羡慕，就算是“小三儿”站在面前，也照怼不误。 　　顾漆慢吞吞道，“也没有很迫不及待，只是如果有机会的话，肯定离了更好，毕竟顶着你配偶这个的名头，敢追我的就没几个了，剩下的估计也不是什么好货，再绚丽的桃花，也是要凋零的呀。” 　　莫凛笑了笑，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若有所思般的道，“我倒是觉得……跟你过日子挺有意思的。” 　　“……” 　　顾漆闻言，抬头看着他，茫然中还带着些许惊恐。 　　像是刻意给她添堵一般，他语调里竟带了一两分的玩味，又落下一句，“我大概没跟你说过，我不怎么计较你给我找的不痛快，是因为，我其实觉得挺有意思的，毕竟，我的生活无趣的很。” 　　顾漆，“……” 　　还没等顾漆消化他话里的真实意思，莫凛扔下了走之前的最后一段话，“对了，婚礼会如你所愿，在私人岛屿上进行，也会办得很盛大，如果你真的有什么虚荣心想满足，可以跟负责的总策划师沟通，我会让他都满足你。” 　　“……” 　　这突如其来的“宠爱”，着实让人消化不良。 第78章 　　顾漆想了半天，觉得莫凛是存心给他添堵。 　　于是就带上保镖，去给其他人添堵了。 　　医院，他去了Leo的病房。 　　Leo靠在床头，百无聊赖的玩着游戏，见到他，眉梢高高挑起。 　　“咦，叶先生没陪你吗？” 　　“医院的饭菜不好吃，他去外面买了，”Leo带着伤的俊脸上，覆盖着一层难以琢磨的笑容，“莫夫人，你怎么来了。” 　　那三个字咬得特别重，仿佛在提醒什么。 　　顾漆抱着猫，毫不客气的就坐下了，“来探病，顺便给你道个歉，毕竟真正受伤的是你，”他眼神清透，仿佛一脸关切，“你没事吧？” 　　Leo似笑非笑，“如果我有事，你预备怎么样？” 　　顾漆， “……” 　　他撸撸猫，镇定地说，“你的中文虽然很流利，但对于我们的文化果然了解得不是太清楚，一般我们问，你没事吧，只是表面上客气客气，你没事，我昨天就知道了。” 　　Leo，“……” 　　“……那你是来干什么的？” 　　顾漆微笑，“礼节性探病。” 　　Leo语气意味深长，“你和苏醒居然敢在莫凛眼皮子底下乱搞。” 　　顾漆温和的笑了笑，“两清咯。” 　　他拥有一双很有内容的眼睛。 　　不是叶寻的潋滟风情，勾魂夺魄，而是……一种惹人探寻的似是而非。 　　“你是不是喜欢我这种长相？”顾漆忽然道。 　　不等他回答，顾漆便笑出了声，“啧，你可别让叶先生知道你有过这种心思，他可是讨厌我讨厌得不得了。” 　　Leo盯着他的笑脸，无意识的转动着手上的戒指，“你喜欢莫凛吗？” 　　那人的脸上始终漾着笑，冷白的手背上隐现着偏蓝的血管，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毛色带灰调的蓝猫，“你觉得呢？” 　　Leo也笑，“喜欢上莫凛那样的男人，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确实吧。” 　　如果他不痿的话。 　　Leo勾起嘴角，带了点恶意般的道，“可是他不喜欢你。” 　　原本目光散漫，连视线也很少落在他脸上的少年突然聚焦了黑眸看向他的双眼，跟他对视起来。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Leo没有意识到，他的声线无意识的哑了半分。 　　顾漆没回答他的话，就只是这么看着他的眼睛，带着一点儿似有若无的清浅笑意，不是那种暗送秋波式的勾引，而是像在跟他说什么话，偏你又读不懂。 　　明明不紧不慢，却轻易就让你的心尖溢出丁点不明显的焦急。 　　心跳也跟着加了。 　　直到他突然收回视线，一双眼望向了别处，偏过脸肆意的笑了出来。 　　Leo，“……” 　　他大怒，“顾漆，你玩我？” 　　“好玩呀。” 　　“……” 　　其实就这几次的事情，虽说叶寻的确不占理，顾漆也没落下把柄。 　　但莫凛之所以中立，不过是他根本就不想拿顾漆开刀。 　　名义上的正室跟恋人的对峙。 　　就目前这个局面而言，姓莫的不维护自己的人，就已经是对顾漆的袒护了。 　　随即，顾漆抱起猫就要起身。 　　“喂，”Leo下意识的叫住了他，可能是一个人在病房待着太无聊了，有个人唠嗑比玩脑残游戏有意思。 　　他心想着，便忽略了心底另一丝异样的感觉，没好气的道，“真没看出来，你还是这种脾气。” 　　起了一半身的顾漆于是又大大喇喇的坐回去了。 　　“Leo。” 　　“怎么。” 　　“现在叶先生的身边就只有你了，我觉得，你们可以关系公开出入了哦。” 　　Leo眯起眼，警惕的看着他，“你关心这个做什么？” 　　顾漆微微一笑，慢吞吞的道，“到时候，我会邀请函给你，叶先生就可以以你男伴的身份参加了。” 　　“什么邀请函？” 　　“当然是我跟莫总的婚礼呀，他跟我说，要给我一个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所能举办的最大的婚礼呢。” 　　提着保温盒进来的叶寻，听到的就是这句话。 　　“你说什么？”叶寻几乎是没有过脑的，下意识的反问出声。 　　顾漆则是回头看了过去，笑了笑，“呀，叶先生回来了。” 　　他没有回答，叶寻也没有选择追问，只皱起眉，冷淡的问，“你来干什么？” 　　顾漆坐在病床边的椅子里，连身也没起，抱着猫随意的坐在那里，仿佛他才是“主人”的姿态，“听说Leo先生醒了，我来看看他，顺便亲自道个歉。” 　　叶寻冷笑，“你的歉意，昨晚不是都道了吗？” 　　“那是对叶先生你的嘛，毕竟真正受了伤的是Leo，我心里抱歉的很。” 　　Leo，“……” 　　抱歉的很？他真是一点都没感觉到。 　　叶寻其实也并不是颜筝那样直来直往丝毫不作伪，但他觉得跟顾漆之间，实在没什么做戏的必要。 　　于是唇扬出冷弧，厌烦冷漠的开口，“你的歉意要是表示完了的话，可以走了吗？” 　　“啊，早就完了，”顾漆这才想起自己不受欢迎般，抱着猫起了身。 　　又很不好意思的道，“我来的时候见Leo一个人在玩游戏，无聊的很，就陪着他聊了几句，本来早就该走的，没想到有点儿相谈甚欢，就耽误了时间，碍了叶先生的眼，真是不好意思哦，我走了。” 　　Leo目瞪口呆。 　　他什么时候跟他，相谈甚欢了？ 　　叶寻哪能不知道这人在挑拨离间，不接茬的冷笑了两声，漠视到底。 　　顾漆抱着猫，慢慢悠悠的往外走。 　　经过叶寻的身侧时，停住了脚步，微微侧过脸，轻笑出声，“叶先生，我跟莫凛的婚礼，不知道你会不会到场呢？” 　　叶寻从容的很，气势并不输，斜眸回了个薄笑，“你知道吗？真正占了优势，胜利的那一方，是不屑到失败者的面前耀武扬威的，你来我的跟前找场子，不过是没得到心理满足罢了。” 　　顾漆很苦恼的道，“莫总这人，虽然有些让我很记仇的地方，但他的自知之明我是很欣赏的，他就从不会自作多情的觉得我喜欢他，倒是你，好像老觉得是个人就要觊觎你的宝贝疙瘩，也不看看，我顾漆有钱有势有颜有才，脑子进水才要跟人抢那么个身心都没法让我满足的男人……” 　　他的语调是慢吞吞的，漫不经心的，带着一两分不明显，却又足以让人觉察到的轻视，让听的人如鲠在喉。 　　他叹了又叹，“我明里暗里踩了你那么多次，就是希望你能争点气，有本事让自己的男人让自己把这个名义上的婚离了，万万没想到，叶先生看上去艳杀四方的，竟然还是个为爱隐忍的，哎呀可真是稀奇。” 　　叶寻被踩在了痛处，原本轻慢淡漠的脸色也渐渐的变了。 　　顾漆似笑非笑，语速却是缓慢而温和的“看看，多好看的一张脸，让人打成了这样……终究是见不得人。” 　　Leo终于看不下去了，沉下了声，“适可而止，还专门跑来医院刺激叶寻，你无聊不无聊？” 　　顾漆半转过身躯，慢吞吞控诉道，“哇，你这人真是好无情啊，刚刚才跟我聊得那么开心，还说要不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要不是听说过我妈，就追我了。毕竟跟叶先生的长相气质比，我才更符合你先天的审美，只可惜你现在身边有人，而我已经结婚了。” 　　Leo震惊了。 　　震惊之下，他都没现顾漆这番话满是bug。 　　他甚至忘记反驳他根本没有跟他相谈甚欢，更没有说过跟叶寻比，他更喜欢他的长相风格以及想过追他之类的话…… 　　但他说的都是事实。 　　顾漆是扯的，但不算瞎扯。 　　Leo偏好很东方的少年，小说里写得很清楚，骨相标致，皮肤莹白，标准的古典美人，很符合这个混血小洋人的要求。 　　所以叶寻询问逼视的目光看过来时，他就先心虚了，“叶寻……” 　　叶寻还能看不懂他的表情代表什么。 　　他整个人的躯体在刹那间紧绷到了极致，脑海里直接经历了一场小型的爆炸，她甚至需要将两手死死的攥成拳头，才能堪堪稳住自己的情绪，不至于当场失态。 　　此刻被点炸的愤怒甚至远于以往的任何一次。 　　连那枚30克拉的粉钻原本只是他自作多情，顾漆多少次明里暗里的讥诮挑衅更是比不上。 　　甚至，连莫凛多次“袒护”顾漆，也没能让他如此濒临情绪的失控。 　　如果说，莫凛的“袒护”，是一种利益角逐权衡的结果。 　　即便觉得顾漆对他有些特别，但更特别的，都只是这个人的身份需要顾虑。 　　顾漆对莫凛来说，不单指一个人，而是各种符号的合集。 　　但Leo不同。 　　他的眼里是没有这些的，顾漆在他的眼里，他的喜好跟憎恶，都只跟他个人有关。 　　他才跟这个人碰面过几次？ 　　不过区区几次，真正说上话的时间，也就是自己去买午餐到折回病房。 　　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他就……动了心？ 　　这对叶寻而言，简直就是一记响亮的巴掌，狠狠的甩在了他的脸上。 第79章 　　叶寻并不长于隐忍，但他惯于维持自己的体面。 　　他朝Leo笑了笑，这一笑里没什么怒意，反倒溢出了潋滟的风情，“原本你跟莫夫人也聊得很开心吗？看来，我不该急急忙忙就回来了……” 　　Leo急急地怒道，“你不要听他胡说！” 　　叶寻无动于衷，节奏语都没有任何改变的把话说完了，“莫夫人口口声声说，他不稀罕莫总，只想离婚，所以我看，虽然罗敷有夫，你的机会还是挺大的，这样的高门少爷，也更衬得你的身份。” 　　说罢不给Leo任何说话跟解释的机会，转身就大步流星的走出了医院。 　　Leo自然是急了，打骂了一声“操！”，不顾身上的伤势就要下床去追文，但他身上的伤哪容都下他这么大的动作，脚还没落地就一个“骨碌”直接从病床上滚下去了。 　　顾漆抱着猫，慢悠悠的从他身边走过，随即贴心的为他关上了门。 　　他还记得，地下室里那些暗网的视频是谁提供的。 　　——————— 　　总裁办公室。 　　莫凛的视线从电脑的屏幕转移到跟前抱着猫的人身上，他眯了眯眼，也没面露什么意外的表情，“有事？” 　　顾漆把蓝猫放在了办公桌的桌面，慢条斯理道，“莫总，我今天帮了你一个忙。” 　　莫凛，“……” 　　不祥的预感。 　　他不动声色，“……什么？” 　　“叶先生跟那个混血小弟弟分手了。” 　　莫凛，“……” 　　“你怎么知道？” 　　“我消息来源广啊。” 　　莫凛盯着他的脸看了大约十秒钟，然后收回视线，淡淡道，“知道了。” 　　？？？ 　　知道了是什么反应。 　　“叶寻给你打电话了？” 　　“没。” 　　“唉，叶先生现在既愤怒又伤心，莫总，你现在打个电话过去安慰他，会有奇效的，如果放下工作真人出现在他面前的话，应该能马上冰释前嫌了。” 　　顾漆的语速仍然很缓慢。 　　“你怎么知道他愤怒又伤心？”莫凛望着他。 　　“哦，”顾漆轻描淡写的道，“他又被我奚落了一阵，脸都气得变形了。” 　　莫凛没说话，无声的盯着他看了会儿。 　　顾漆挠了挠自己的脸，“好啦，没变形，叶先生时时刻刻都很注意自己形象的，但是真的级生气。” 　　男人开了口，“他跟Leo闹分手？” 　　“嗯……对呀。” 　　顾漆理所当然的有点儿心虚，其实只能算是吵架，还没到分手那步。 　　但他觉得，莫凛如果愿意横插一脚进去的话，就地分手的可能性还是挺大的—— 　　虽然迟早还是会和好。 　　“他们要分手……跟你有关？” 　　“唔。” 　　顾漆的视线从他脸上飘到了别处。 　　莫凛扯了扯唇，“你本事真的不小。” 　　“跟我关系不大啊，我就是去医院看了下Leo，叶先生不在嘛，我就跟他聊了会儿天，叶先生那么不喜欢我，看见自己男朋友跟我相谈甚欢，就生气得走掉了。” 　　叶寻虽然没什么容人的海量，但还不至于这么容易就让人气走了，中间多半还涉及到其他的什么，不过来来去去也严重不到什么地步，莫凛没什么深究的兴致。 　　“我会看着办，你没事的话，我继续工作了。” 　　“……” 　　“你好敷衍哦。” 　　“我该对你多认真吗。” 　　“……我说你对叶寻的事情。” 　　莫凛慢斯条理，“让你失望了，即便叶寻真的因为你从中作梗的缘故跟Leo分手了，我也不会因此取消婚礼并且跟你离婚。” 　　“为什么？” 　　莫凛掀起眼皮，眼神淡薄的看着他，“你这么聪明的人，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吗？” 　　“咚。” 　　顾漆低下头，额头磕在办公桌的桌面上。 　　早在他磕的前一秒，莫凛就下意识拿手去垫，结果迟了。 　　莫凛，“……” 　　脑门儿不疼吗？ 　　他拉开抽屉，从里面拿了个戒指盒出来，“你看看吧。” 　　“什么？” 　　顾漆抬起头，一眼看到了那对婚戒。 　　“……” 　　“换过了，你满意也合适的话，婚礼上就用这个吧。” 　　上次林悦来他的办公室告状，于是他也带了对婚戒来了，当时大戒不合霍深寒手指的尺寸，于是让他自己搞定……顾漆差点儿都忘记这茬儿了。 　　风格乃至“价位”都跟顾漆挑的那对儿差不多，包括小戒上的钻石大小……好像大了点。 　　顾漆取出那枚小戒，疑惑的问，“这个钻是不是比我之前买的那个更大？” 　　莫凛，“你记得你上次买的那枚戒指，镶的多大的钻吗？” 　　不，不记得了。 　　只记选了个小的。 　　莫凛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心虚，淡淡道，“跟这个一样，都是三克拉。” 　　“噢。” 　　他便没有多想，对豪门来说，1o克拉的钻跟3o克拉的钻有区别，1克拉跟3克拉，是没区别的。 　　顾漆动作很自然的把戒指往无名指上套。 　　大小刚好。 　　“挺好，就它吧。” 　　他把戒指取下来，放回了锦盒中。 　　莫凛嗯了声，把戒指又收回了抽屉里。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到莫凛的脸色似乎缓和了一二，虽然原先也看不太出什么情绪。 　　顾漆做了场无用功，只好郁郁闷闷的走了。 　　随即慢条斯理拨了早就存过的，叶寻的电话。 　　响了大约半分钟，在顾漆琢磨着叶寻是不是还在气头上，在气头上的时候到底接不接电话的时候，电话接通了。 　　叶寻没存过他的号码，大约以为是某个陌生人，语调客气淡然，“你好，哪位？” 　　“是我呀，叶先生。”顾漆慢吞吞道。 　　怀里的猫被这造作得荡漾的声音惊得猫躯一震，翻着猫瞳白了他一眼。 　　叶寻也没想到，但也没在第一时间挂断他的电话，静了片刻后，才淡漠的道，“顾少爷是还有什么在病房没说完的话，要跟我说吗？” 　　有人的时候叫莫夫人，没人的时候就是顾少爷了，啧。 　　“在病房里要说的话，我都说完了。” 　　“是吗，那你又有什么事？” 　　“那倒是没有了，哦……我想起来了，”顾漆换了副很诚挚的语气，“叶先生，既然婚礼取消是无望了，你还是跟Leo赶紧和好吧，也好有个参加婚礼的入场身份……” 　　“我听说叶先生是不婚主义，莫总也说不想娶你，叶先生既然无缘当新娘，看着自己最爱的男人当回新郎，应该能稍微的满足一点关于婚礼的遗憾？” 　　这回不等叶寻依旧淡漠或者回嘴，顾漆利落的把电话给挂断了。 　　叶寻始终未曾消散，且不断攀升的怒气终于到了压制不住的地步。 　　开口就准备回怼过去，但喉咙里的音还没出来，耳边就响起一串“嘟嘟”的挂断声。 　　已经到顶点的怒气值非但一下没了泄的渠道，反而在瞬间被火苗点爆。 　　叶寻原本只是压抑着的急促呼吸一下成了乱了节奏的紊乱，他闭上眼，将手里的手机重重的摔在了对面的墙壁上。 　　十分钟后，总裁办公室里的莫凛正在操作的笔记本出现了一条新邮件的提示，他随手就顺便点开了。 　　是一段语音—— 　　通话过程中被录下来的语音。 　　莫凛面无表情的听着从他办公室里离去不久顾漆的精彩言论。 　　尤其是说到“高潮”时，突兀而猝不及防的挂掉了电话，简直能把他气笑。 　　三分钟后，顾漆接到了莫凛的电话。 　　“你能不那么无聊吗？”男人的声音里没什么怒气，甚至跟刚才在办公室的时候差不多。 　　顾漆丝毫没有要遮掩的意思，大大咧咧的问，“咦，叶先生真的跟你告状了吗？” 　　“你的目的就是想让他跟我告状？” 　　“垂死挣扎嘛。” 　　莫凛道，“录了你们通话的语音给我，算是告状吗？” 　　叶寻没多说一个字，就只有一个附件为录音的邮件。 　　“嗯……虽然有点放不下身段的高冷，但是算吧。” 　　顾漆在心里真实的叹息了下，小说里也不算是完全放不下身段的那种，他也会适时的示弱，主动的示好，但那对他而言，只是怀柔政策，是在以知道对方深爱自己的前提下，不是真的软下自己的腰。 　　而真正有了矛盾，吵架，僵持的时候，反而越放不下自己的身段，如果老攻不先低一头，叶寻也很难放下自己的姿态。 　　莫凛笑了笑。 　　“……” 　　笑什么呢。 　　男人淡淡道，“既然你大费周折，他也确实来告状了，那么按照你的预设，我是不是应该教训你一顿？” 　　正微玩着腰看画的顾漆一下站直了身躯，“不是啊。” 　　“不教训你，怎么平息叶寻的怒火？” 　　“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不要把枪口对准第三个人，你该去哄他，最好是放下工作，立刻去……其实我觉得叶先生挺通情达理，知道你的难处，不算特别难哄的那一档。” 　　莫凛叙述着事实，“他对我最大的不满，就是我对你的袒护，实打实的教训你一顿，比什么都奏效。” 　　顾漆， “……” 　　顾漆慢条斯理的思考衡量了一下自己的得失，觉得也不是完全不能做一点牺牲，“那……你想怎么教训我？” 　　莫凛随口道，“把我婚前送给你的那工作室收回来。” 　　顾漆立即道，“不，实名拒绝，别做白日梦。” 　　莫凛，“……” 　　那个工作室虽然挺值钱，但跟他这些日子从他手里捞去的那些数字比，实在算不了什么。 　　莫凛淡淡道，“你连这点血都不肯出，也敢表示愿意被教训？” 　　他似乎是想了下，跟着又慢悠悠的道，“或者，我把你的卡冻结了，你就和刚才高调的炫耀奚落一样，再去叶寻的面前表演一下贫穷带来的愤怒。” 　　顾漆，“……” 　　“你不冻结我的卡，我也能表演贫穷跟愤怒。” 　　“……” 　　“那你去吧。”莫凛轻描淡写的道。 　　顾漆寻思着要不要再挣扎挣扎，一时没说话，耳边的男人又开了口，“没其他事我就挂了。” 　　顾漆一下就被他的敷衍惊醒了，控诉道，“你这么不上心，是不是就算我去了，表演成功，甚至即便叶寻主动跟你示好求和，你也还是不会取消这次的婚礼？” 　　“嗯，差不多。” 　　男人的语调就像是他手里或者心脑都还在做别的事情，所以回复得心不在焉。 　　顾漆沉默了半晌，慢吞吞道，“那你还让我上赶着去找奚落？” 　　莫凛轻笑了下，“我以为你玩得挺开心。” 　　“……” 　　顾漆最不想理他，哑口无言的挂了电话。 　　胖猫问，“莫凛为什么宁愿跟叶寻冷战，也不肯跟你取消婚礼……是不是因为他其实挺满意你这个老婆的。” 　　顾漆挑了下眉，“你们这所谓的系统，能让人穿到一本小说里，能弄出一只会说话不知道是人是妖还是高科技的猫，但这么不懂人心吗？” 　　胖猫不满，“我就是个打工的小职员。” 　　“取消婚礼，现在就跟我离婚，对他损失很大，无论他选择什么样的方案应对顾家，他都会付出出预期的损失，并且会因为跟顾家合作关系破裂，产生持续的负面影响……除非他能瞒下当初逼我结婚的事，并且把这段婚姻的过错全部压在我的头上。” 　　胖猫胡须抖了抖，“那他为什么答应叶寻跟你离婚？” 　　话落后它又兀自的恍然道，“是因为料准了叶寻不会答应跟Leo还有其他男人分手？” 　　“他确实提出条件的时候就差不多猜到叶寻的答案了，但是嘛……我觉得他也做好付出需要伤筋动骨的代价了。” 　　莫凛不是什么多光明磊落，道德上毫无瑕疵的男人。 　　当初在荷兰为了逼他结婚使的手段，简直阴狠，但那对莫凛来说算是极端情况，毕竟关系到心爱的人的生命安危。 　　他几乎没什么可能这么做。 　　那就只能直面顾家跟莫老……说起来似乎也只是困难，但这远比困难更困难，对莫凛而言，基本等同于要豁出一切去斗争跟争取。 　　可惜，他愿倾尽一切，而叶先生连一点牺牲都不愿。 　　所以，他觉得不值。 　　至少，顾漆是这么想的。 　　胖猫动了动耳朵，“就没有你的因素吗。” 　　“谁知道呢。” 第80章 　　夜色茫茫，霓虹灯的光闪烁着，交织着人潮涌动的喧嚣，以及车水马龙的嘈杂。 　　顾漆满脸冷漠，“是我高估你了。” 　　“这会儿回不去嘛，你还是先去找妈妈吧。”胖猫毫无愧疚之心。 　　顾漆，“………” 　　他不能再和生机勃勃的苏讯呆下去了。 　　关于那方面的需求，他与苏讯那样激烈的做一次，事实上可以让他冷静半年。 　　但是他冷静了，不代表苏讯冷静。 　　而且苏讯非得吵着要名分，这点就没他哥自觉。 　　“你怎么能骗人家呢，你明明结婚了。”胖猫幽幽道。 　　顾漆心安理得，“按这个时段来说，不叫骗。” 　　于是，暂时回不去的顾漆只好认命的踏上回家之旅。 　　顾漆抱着猫，满脸冷漠的招了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的颜色有点旧，牌照也有些怪异。 　　车窗摇下，驾驶座的是个四十左右的大叔，面相老实和善。甚至亲自下车帮他将行李箱放进了后备箱。 　　顾漆一边抱着猫，一边慢吞吞腾出手想拉开车门时，这辆看起来就有点不对劲的出租车却已然关上窗，倏然间就从他眼前疾速绝尘而去。 　　呛人的汽车尾气蒙了顾漆和胖猫一脸。 　　顾漆，“…………” 　　胖猫，“…………” 　　“这里明明有监控，怎么这么嚣张？”胖猫义愤填膺， “报警！必须报警！” 　　顾漆慢吞吞道，“手机放行李箱里了。” 　　胖猫，“……你怎么不把自己放行李箱里？” 　　“我本来可以把你放进去的。” 　　他们一人一猫站在路面塌陷却还没修的马路边，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说了起来。 　　半晌，一辆摩托车迎面而来，带起一股风。 　　摩托车上还坐着一个人，轮廓深邃，眉眼张扬，穿着深色的警服，肩上的银色徽章闪闪生辉。 　　“顾少爷怎么在大马路边蹲着？”那人似笑非笑。 　　胖猫差点热泪盈眶，“顾漆漆，你不用流浪街头了。” 　　顾漆却定定望着那个人。 　　微微熟悉的面孔。 　　他想起来了。 　　顾漆借助胖猫的力量，能够五感具备深刻的感受到一切。 　　或许与回到过去说法差不多，但是对现实也不会有影响，相当于另外一个平行世界。 　　顾漆每次回顾映像的时间都是缝隙时间，比如睡前，比如在花园里晒太阳的时间。 　　大概那边一天也就占用现实里的一分钟不到，反之亦然。 　　本来胖猫只想在那一次给他开五感映像炫耀一下，没想到这家伙得寸进尺，竟然想去切身体验一下大学时代苏讯的蓬勃生机。 　　现在自己出了点小小错误暂时回不去，其实也不会影响现实，就被宿主如此横眉冷对。 　　顾漆侧坐在马路边上，生无可恋地地哼唧了一声。 　　这家伙叫安燃，也算得上和莫凛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因为，他是莫凛舅舅的私生子。 　　小说里轻描淡写的带过了。 　　莫凛的舅舅是兰城驻军军区的总司令，权势滔天。 　　反正，只知道他是费尽手段被莫凛他舅舅后期才认回去的，绝对是个狠人。 　　或许是和主角受没什么纠葛，所以笔墨才不多吧。 　　抓莫二那一次，他应该是已经和他亲爹联系上了，只是还没有个正式的身份而已。 　　胖猫感叹，“豪门恩怨多。” 　　顾漆没时间听他感叹，而是慢吞吞问安燃，“你怎么认识我。” 　　这是一个愚蠢的问题。 　　顾漆故意的。 　　显然安燃也意识到了，皮笑肉不笑道，“要送你回家找顾夫人么。” 　　顾漆，“………” 　　怎么是个人都知道他是妈妈的小宝贝。 　　他摇摇头。 　　“那你去哪？”安燃挑眉。 　　“随便。” 　　毕竟这个时期的顾家，是回不得的。 　　所以现在的安燃，还只是一个在温饱线挣扎的小市民。 　　摩托车箭一般地射了出去，明显是朝着出租车离开的方向追去的。 　　车速飙升很猛，顾漆差点儿被甩出去，隐形状态的胖猫更是怕的嗷嗷叫。 　　在顾漆觉得胃里开始翻腾时，摩托车终于停了下来。 　　出租车也停了下来。 　　安燃懒懒散散的和中年男人说了些什么，却见那人不情不愿的把行李箱从后备箱拿了出来。 　　顾漆还听见，那个看起来和善的中年大叔喊他“燃哥”。 　　感情他们是一伙的？ 　　顾漆觉得越来越看不懂这个走向了。 　　瞥见一脸茫然的胖猫，他更觉得无奈。 　　安燃正欲将行李箱递给顾漆，却见他慢条斯理道，“警务人员是个很不错的职业。” 　　但是勾结黑色人员是不对的。 　　顾漆估摸着，现在的他，大概是个小片警之类的。 　　不过他在筹谋已经成功了一半的时候，也还是以警务人员的身份出现，说明他对类职业很有兴趣。 　　他的目标，大概是他亲爹那种级别的。 　　安燃不置可否，“你要跟我回去？” 　　这时，胖猫欣喜的声音传来，“顾漆漆，可以走了。” 　　顾漆“随便”的话语在嘴里拐了个弯，“谢谢，不了，就此别过吧。” 　　随即，他伸手去拿行李箱，却被安燃死死按着，拉不动。 　　顾漆抬眸，对上他似笑非笑的表情，“没有报酬吗？” 　　“给你转账。” 　　“没带手机。” 　　“给你取现金。” 　　“附近没有ATM。” 　　顾漆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什么。 　　他从行李箱最里面掏了半天，掏出一个金镶玉的吊坠之类的玩意儿。 　　他向来不喜欢戴这些东西。 　　繁琐，麻烦。 　　应该是原主留下的。 　　随即，他将那个吊坠重重拍到安燃手里，“再见。” 　　安燃，“………” 　　——————— 　　顾漆回来时，已是夕阳西下。 　　他从秋千上站起来，语速仍然不紧不慢，“再也不必麻烦你开映像了。” 　　胖猫微微心虚，“说了有点点小bug，又没耽误你多久。” 　　随即，它又道，“不要你生机勃勃的少年情郎了？” 　　“已经够了。” 　　“你好无情。” 　　顾漆正要说什么，手机却是响了。 　　那是一个显示本城座机的电话。 　　那边非常客气而热情的表示，莫先生几个月前定制的婚服已经完全，并且于下午空运到了兰城，询问他什么时候有时间能够过去试一试。 第81章 　　顾漆没怎么思考，几乎是下意识的回答，“安排好时间后，我会提前给你们打电话。” 　　那边客气的表示，上午九点到下午六点，您随意可以过来。 　　顾漆挂了电话后，问了佣人，得知莫凛在书房。 　　他便端着一杯极酸极酸的果汁上楼敲响了男人书房的门。 　　莫凛原本没打算抬头，但这脚步声不难辨认，他从书本中抬起了头。 　　“找我有事？” 　　顾漆把果汁顺手放下，“刚才接到婚服店的电话，让我抽时间去试。” 　　“去试吧。” 　　“……” 　　跟莫总的对话永远这么干巴巴的。 　　“你什么时候背着我把婚服定了？” 　　莫凛嘴角抽了抽，可能是因为背着两个字，“……不记得了，很久之前跟陈述提了一次，依照你要最贵的喜好，挑了个身价最高的设计师。” 　　顾漆一脸很感兴趣的表情，“最贵的设计师设计的婚纱？那我要去看看，莫总，你什么时候有空？明天下午去吧。” 　　“……我为什么要去？” 　　顾漆的表情比他还惊讶，“你是新郎，为什么不去？” 　　“要穿的是你，你本人去不就够了？” 　　“……” 　　他的语调很淡，看表情还真的不像是讽刺……而是就是这么觉得。 　　情商这么低还是个痿的，叶寻那种什么类型的男人的尝过的尤物竟然迷恋你，真的是难以理解了。 　　顾漆窒息了三秒钟，冷静下来后，然后心平气和的慢悠悠问，“我天天变着法子的在我妈那儿秀，还在你小情儿那趾高气昂，结果试婚服的时候我就自己在那孤芳自赏，你让店员怎么看我，传出去别人怎么笑话我。” 　　莫凛，“……” 　　他面无表情的转开视线，更不想去了。 　　顾漆把特意准备的果汁放到他手边，“不要逃避，让陈述重新排一下你的日程表，空出时间了就给我打电话……你不陪我我是不会去的， 　　说完他就悠悠的晃出去了。 　　且带上了门。 　　莫凛望着没有拉上窗帘的落地窗外，抬手捏了捏眉心。 　　————————- 　　大雨倾盆。 　　黑色的迈巴赫停在兰城某家知名的婚服店前。 　　司机解开安全带，正要拿伞下车。 　　“等等。”后座的顾漆叫住了他。 　　司机回头，“顾少爷？” 　　顾漆侧过身，朝身边的男人慢吞吞道，“莫总，你拿伞下车替我开车门吧。” 　　莫凛，“……” 　　他以眼神表达，你疯了吗？ 　　顾漆满脸无辜，语速极其缓慢，“我觉得这样更能满足我膨胀的虚荣心呀，尤其是在是试婚服这么……嗯，特别的日子。” 　　因为会遇见叶寻。 　　“……” 　　“你把恩爱秀得这么以假乱真，有没有想过，等我们离婚以后，你对外准备给个什么说法？” 　　就他最初的想法而言，他跟顾漆的婚姻，算是一场很标准的互利联姻，圈子里的人看惯了，即便他们半公开各玩各的，也没人觉得稀奇。 　　“都是体面人，最好的结局当然是和平分手，祝对方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保留彼此的逼格跟排面。” 　　离婚那天会是什么局面，顾漆还真的说不准。 　　说他们不会撕，因为他认为他跟莫凛显然都很清楚彼此的底线。 　　在他看来，莫凛的底线是，不伤害叶寻——人身安全层面的。 　　他的底线是，不动顾家，顾家是他的底牌。 　　但这场婚礼里关系着两家的利益，又参杂了莫凛跟叶寻见不得光的感情，哪天被点爆或者曝光了……会如何，难说得很。 　　顾漆见男人坐着不动，伸手轻轻推了推他，“你快点下去呀。” 　　“……” 　　前面的司机也默然无言。 　　莫凛接过伞，推开车门下了车。 　　婚礼的筹备进行了许久，虽然顾漆并不是真的关心这一场其实都是表演的婚礼。 　　但也从婚礼策划的团队中隐约的感知到，这据说会很盛大的婚礼，比他以为跟想象的还要盛大。 　　夏初的某个晚上。 　　“婚礼正的在岛上？”顾漆搂着猫坐在沙发上。 　　莫凛，“……我好像跟你说过这个。” 　　好像是有听他提过。 　　顾漆略微古怪的问，“你真的，专门为了办一场婚礼，买了个私人小岛？” 　　莫凛薄唇微掀，“如果，我说是呢。” 　　“虽然我是说过……想在小岛上办婚礼，但是你……没必要真的这么满足我的……还是说，你打算拿来做离婚礼物？”他连连摆手，“虽然有个岛听起来蛮厉害的，但其实没什么使用的价值。” 　　莫凛嘴角微抽，“……你想得挺美的。” 　　顾漆也不尴尬，好奇的问，“那你是自己想买吗？” 　　他淡淡的回，“我爸在世的时候买的，我只是继承。” 　　“……噢，”顾漆慢吞吞道，“你早说是你爸买的嘛。” 　　“我没记错的话，你当初不是想讹我给你买个岛？”那会儿他对他的怒意大概远比现在旺盛，虽然现在也还是有。 　　“你没记错，但是你理解错了，想在岛上举行婚礼，跟我想要那个岛，是两件事，以及，我讹你，跟你主动给我，更是两件事。”顾漆笑眯眯道。 　　莫凛将手里的ipad搁在膝盖上，要笑不笑的道，“顾少爷，我一直挺想问问你。” 　　“请说。”顾漆慢悠悠地说。 　　“我究竟做了什么让你产生了误会的事，才让你这么兢兢战战的提防，有了我好像随时都可能爱上你的错觉？” 　　“没有。” 　　“是么，我看你挺担心的。” 　　“……” 　　顾漆轻挠着自己的脸，语气无辜的道，“没有哦，我只是觉得，你跟叶先生虽然本来就是柏拉图，但自从结婚以后，都不怎么见面幽会了，你又整天对着另一个人，移情别恋也不是没有可能嘛。” 　　胖猫懒洋洋提醒道，“希望你还记得我们的任务。” 　　莫凛无声的看了他一会儿，很突然的轻笑了下，“我的这点心思都被你知道了。” 　　“……什么心思。” 　　“我跟叶寻的感情让你破坏了三成，前面有一场至关重要的婚礼要举行，后面有你母亲盯着，我也没法去找他，很难说等到我真的跟你离婚那天。” 　　莫凛居然笑了笑，“所以，我跟他的感情会是什么样子……如果到时候挽不回来了，让你陪我过一辈子，也挺好的。” 　　顾漆慢吞吞道，“……莫总，你编瞎话吓唬我呢吧。” 　　莫凛面无表情，“不然呢？” 　　顾漆，“……” 　　他默默的抱起猫，打算起身离开。 　　随即，顾漆想起什么，于是回头道，“其实我很羡慕你。” 　　莫凛依然面无表情。 　　“羡慕你跟叶先生之间惊险刺激的爱情故事啊，也是，当Leo的女朋友确实没什么意思，你敢昭告天下的给另一个人一场盛大的婚礼，我就以你弟媳的身份盛装参加……相爱相杀，精彩精彩。” 　　莫凛，“………” 　　“他的心思，都让你摸清楚了。”莫凛语气平淡，辨不清情绪。 　　顾漆笑了笑，“或许吧。” 　　随即他抱着猫起身，慢慢悠悠的往楼上走去了。 　　————— 　　婚礼挺着美好，实际事多且杂，尤其还是这种两大豪门的联姻，排场大，真正要考虑的事情比想象的多太多。 　　即便莫凛找了个相关的团队，但身为主角当事人，也不可能真的当甩手掌柜。 　　比如请柬。 　　顾漆例行饭后散步回来后，莫凛在客厅的沙里等着他，“你过来。” 　　“……” 　　顾漆走了过去。 　　茶几上摆着几张设计非常精美，但又毫不浮华，显得非常有品位的……婚礼请柬。 　　“有什么问题吗？” 　　莫凛随时拿起最上面那张，摊开，“顾略，颜浚……你跟他们很熟？” 　　“一般吧。” 　　男人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我乐意请就请，莫总，你很介意情敌出现在自己的婚礼上吗……噢，是前情敌，毕竟现在顾律师跟叶先生处在分手状态。” 第82章 　　莫凛又拿起另外一张，“苏醒？你什么时候和他这么熟了。” 　　顾漆面不改色，“他送过我画。” 　　“他为什么要拍那么贵的画给你？” 　　“可能是欣赏我的审美水平吧。”顾漆一本正经。 　　莫凛，“………” 　　随即，他又拿了一张，“温生，纪旻洲……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跟纪旻洲，非但一点都不熟，还闹过不愉快。” 　　顾漆疑惑道，“纪公子……不是本来就该请的吗，毕竟你爷爷跟他爷爷关系不错，是老年版的好友，我只是想到温生的时候，顺便把他一起算上了，还想着会不会跟你重复呢……你是不打算请他吗？” 　　男人不带情绪的叙述，“纪家自然会派代表参加，但他目前仍在离家出走的状态。” 　　“这个啊，”顾漆轻轻的道，“他收到了也未必会去，随缘就是了。” 　　“Leo。” 　　这个找不到理由，于是他索性面不改色的开始胡言乱语，“请他来观赏我漂亮的岛。” 　　莫凛沉默了一会儿，淡淡道，“为了你唯恐天下不乱的心愿？还有，什么叫你的岛” 　　“差不多吧，你的就是我的。” 　　其实如果莫凛执意不想让那几个情敌出现在婚礼现场的话，是可以把他们踢出去的。 　　毕竟即便他真的这么做了，顾漆也不会就纠缠不休……因为他其实没多大的所谓。 　　但他很快现，莫总好像没对此有什么作为。 　　有时候，顾漆觉得自己是这本小说的世界里最了解莫总的人，甚至远胜于叶寻、莫老，毕竟他开了上帝视角。 　　但有些时候，他又困惑的觉得，不知道这人究竟是怎么想的。 　　———————- 　　婚礼的日子是莫老跟顾漆的父母一起挑选的黄道吉日，宜结婚的那种。 　　这场婚礼基本邀请了全兰城几乎所有有名有姓的豪门跟名门，估摸着能把所有权贵富庶之家的代表聚齐。 　　顾漆就暗自嘀咕的感慨了一句，“这婚礼好像真的比我想象的盛大还要盛大。” 　　婚礼举行的前几天，顾漆自然要跟莫凛提前过去，莫迦南不知道从哪儿得到的消息，给他哥打电话说，已经为了参加婚礼请了一个礼拜的假，想提前飞去岛上休假顺便蹭飞机。 　　莫凛没拒绝，只简单的报了个地址。 　　——————- 　　停机场。 　　莫迦南到得稍迟，莫凛跟顾漆登机后还没看到他的影子。 　　顾漆倒是不介意，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后就翻开书本开始杀时间。 　　倒是莫凛抬手看了眼腕上的时间，淡声道，“十分钟后还不见人，就不用等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阵嚷嚷，“哥，我们来了！” 　　我们？ 　　顾漆下意识从书本中抬起了头。 　　恰好莫凛也听到声音半转了个身。 　　电影小说里经常出现四目相对的描写或者镜头，他们这儿是五个人，十目，也没有相对，但场面也是很戏剧性了。 　　顾漆特意从旁观察了下，发现莫总跟叶先生并没有纠葛复杂的目光缠一绵。 　　莫凛的视线确实在莫二身旁的叶寻脸上停留了片刻，但很快便古井无澜般的挪开了。 　　莫迦南事先没说要带叶先生来，但仔细想想……毕竟是“对象”，是该带上的。 　　就是另一个—— 　　啧，林悦。 　　莫凛淡漠无澜的望着他们，没有说话。 　　莫迦南挠着头，还是那副没什么心肺的样子，四顾环视的找待的位置。 　　林悦则是一脸挑衅的看着顾漆。 　　倒是叶寻，不闪不避，大大方方的看着莫凛，笑说道，“看你和顾少爷的表情，好像很意外，迦南没说我也会来蹭飞机吗？” 　　他顿了下，又挑着眉尖道，“如果你们介意的话，我现在下飞机还来得及。” 　　不等莫凛开口说什么，顾漆先开腔了，他伸出手，笔直的指着林悦，微笑着到，“麻烦这位林先生，滚下去。” 　　林悦来的路上还在脑海中想了各种法子打算一路恶心顾漆，但他万万没想到，还一句话没说，就被这人指着鼻子让滚。 　　他真是气笑了，长这么大，还真没人有这个胆量，叫他滚。 　　林悦冷笑，“顾漆，你以为结个假婚走个形式，莫家的资产就都是你的，你还能做莫总的主了？” 　　顾漆慢悠悠的笑着，“莫总，林先生胡搅蛮缠的，你帮我把他赶下去吧。” 　　叶寻也掀了掀起唇，“顾少爷，没这个必要吧，以林悦跟莫家的关系，他是肯定会参加你跟莫凛的婚礼的。毕竟还是迦南的亲弟弟，就算他以往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我记得，你们也已经扯平了。” 　　“没必要，但我乐意，因为我看着他辣眼睛，”在叶寻，莫迦南，林悦的眼里，顾漆已经开始毫不掩饰他的持“宠”行凶了，因为他跟着说，“他不走，我就走。” 　　莫凛转过头，低眸看着他。 　　这四目倒是真的相对了一会儿。 　　然后顾漆搁下了他摊在自己膝盖上的书本，脚踩柔软的地毯上慢吞吞的穿着自己的鞋子，对蜷趴在一旁看戏的胖猫若无其事的说，“宝贝儿，我们走了。” 　　胖猫，“……” 　　顾漆经过莫凛身边时，意外徒生—— 　　这意外是由三个因素共同而且差不多同时产生的。 　　本该跟在他身后的胖猫不知道怎么了突然蹿到了他的脚下，柔软毛茸茸的身子蹭到了他的脚背，然后出尖锐的惨叫。 　　顾漆以为自己下脚踩到它了也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就连忙抬脚往旁边躲。 　　恰好同一时间，莫凛伸手去拦作势要下飞机的顾漆拉住了他的手—— 　　然后顾漆就踩到了自己的鞋带，猛地往旁边摔去，莫凛大概是条件反射的要反手扶住他，但也不知道怎么的，明明这对他来说不应该是什么难事，手臂的力气一下没挥出来，反而被人带下去了，两人一起跌倒了。 　　幸好他们就待在沙椅旁边。 　　就是不知道会不会磕到腰。 　　一秒钟不断的时间里，顾漆胡思乱想了不少，然后摔在了他身上。 　　毕竟隔得近，顾漆隐隐听见了莫凛闷在嗓子里的哼声。 　　腰背磕着沙扶手，身上倒了个成年人。 　　按摔的方向，其实应该是顾漆在下面的，没想到莫凛居然护了他一下。 　　旁观的三人呆呆看着他们，神色各异。 　　林悦觉得这人的手段真是高。 　　叶寻有几秒钟的时间差点咬碎了自己的牙。 　　他当然丝毫不觉得这种“假摔”的段位有多高，甚至低级的很，唯一能夸的已经就是头脑反应都十分敏捷，猫一“配合”顾漆就立即戏精上身了。 　　莫迦南则是嘴角直抽抽，怎么不干脆亲一块儿，把门牙也磕掉呢。 　　“起来！”两个字从莫凛的喉咙里溢出来。 　　还是莫迦南上前两步，把顾漆拽拉了起来，还不忘嘲笑挖苦，“哥，你不至于吧，拉个人把自己给摔了，你们不会偷偷架了个摄像机，在这拍素材当婚礼宣传片吧？” 　　莫凛，“……” 　　顾漆站稳了，瞥了眼莫二一眼，义正言辞的指责中俨然有一股维护的味道，“莫二，不准阴阳怪气的说你哥！” 　　莫迦南，“……” 　　莫凛，“……” 　　顾漆又虚情假意去扶莫凛，一脸“关心”的问，“你没事吧？要不要让医生来看看？” 　　莫凛站了起来，“……你干什么？” 　　他十分理所当然的说，“他不走我就走啊，我看上去只是说说而已吗……让我跟一个看着就糟心烦躁的人待在密闭的空间里好长时间，会严重影响我当新娘的心情的。” 　　林悦要气炸了。 　　莫迦南被他的骚操作惊呆了。 　　莫凛低头看着他，言简意赅的道，“回你的位置上去。” 　　顾漆看了眼他的眼睛，应了，“噢。” 　　然后慢吞吞的转身，步子刚迈出去呢，就哎呀一声，“腿疼，是不是刚才扭着了？” 　　说着，他蹲下身，把刚才无故尖叫的猫抱了起来，一瘸一拐，慢吞吞的往之前坐的沙的方向走去。 　　莫凛盯着他的脚看了会儿，很快收回视线，然后转过头，朝莫迦南波澜不惊的道，“让你这个弟弟跟他爹妈一起过去吧。” 　　莫迦南还没出声，林悦就叫出了声，“哥！” 　　这声当然是叫的莫二，带着三分不可思议，三分愤怒，以及一两分被淹没了的撒娇。 　　莫迦南看看他哥，又看看他这便宜弟弟，皱了皱眉。 　　也没犹豫多久，摆了摆手，道，“那你就下去吧，反正婚礼前一天，莫家会有专门安排接受的，你跟你父母一起也一样。” 　　林悦本来就不是他主动带来的，是他从叶寻那里得到消息，就自己跟过来的。 　　他只是想着没什么所谓，飞机上也不是装不下一个多的人，就一并带来了。 　　“哥，我是你弟弟！” 　　林悦的声音更加不可思议了，毕竟他跟莫凛说起来其实没有丝毫的血缘关系，但莫迦南可是他亲哥。 　　莫迦南不耐烦地道，“那又怎么样？你没听顾漆怎么说的？” 　　林悦不屑的道，“他也就说说而已，难不成还真的敢不结这个婚了？” 　　顾漆已经在他之前离开的沙椅上坐下，脚也重新搁置到了脚踏上。 　　闻言笑出了声，边理着猫背上的毛，边慢吞吞的笑着，“不结了啊，突然现对象出轨，偷偷背着我有个朱砂痣，我好伤心的呢，还结什么婚，大家应该会体谅我的吧，虽然婚礼前临时变卦，但我毕竟是个受了伤害的人。” 　　“你……” 　　顾漆把书本也摊开了，翻到之前看的地方，仍然语速缓慢，“别跟我说什么扯平了，一个杀人未遂犯，我没见一次打一次就够客气的了，还想到我面前来刷存在。” 　　事已至此，摆明了态度，莫凛也没帮他的意思。 　　林悦只觉自己一张脸被人踩在脚下尽情的践踏，羞红滚烫得几乎要自燃了。 　　只能愤恨又无助的看向叶寻。 　　叶寻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林悦，既然顾少爷这么介意你的存在，你还是照迦南说的，跟你爸妈一起过去吧，毕竟……” 　　他的唇扬起轻薄的弧度，说道，“他也算是，这架私人飞机的半个主人了。” 　　“算个屁的主人！不过是狐假虎威，狗仗人势而已！” 　　“狐假虎威也好，狗仗人势也罢，不管我是不是这飞机的半个主人，我叫你滚，你就只能滚，”顾漆的视线从书本上抬起，慢条斯理看向莫凛，“他好磨叽好啰嗦哦，叽叽歪歪的，烦死了，再不走让人拎一下成吗？” 　　哪怕说这样的话，他的语速仍然是缓慢的，声音依然是温和的。 　　“……” 　　三分钟后，林悦终于消失在顾漆的视野当中了。 　　“顾少爷，”叶寻在地毯上来回走了几步，笑着出声，“我很想知道，你每次见到林悦都要给他难堪，是真的因为不能原谅他曾经一时冲动的推你入了湖，还只是……” 　　他笑了笑，然后放柔了声音慢慢的说，“觉得他是我的朋友，想通过一次一次的践踏他的脸面，也尝试着给我难堪呢？” 　　顾漆翻了页书，慢吞吞道，“叶先生，其实我一直想给你提个建议，只是因为咱俩不熟，你对我又有些敌意的样子，所以我一直没能开口，不过既然你恰好提到了，那我也就顺便说说吧——” 　　“我其实很能理解，身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得有素质，要体面，所以很多时候许多不好听的话需要借助另一张口替自己说出来，但我觉得吧，林先生那种人，不仅冲动，还很无脑，说不定哪天又捅了大篓子，还会拉你一起共沉一沦，他的有效作用是远小于负作用了，你下次……还是别带着他了。” 　　“而且，朋友也是品味的一种体现。” 　　叶寻浅淡的笑轻微的凝滞了片刻。 　　顾漆的视线跟他短暂交接后就若无其事的错开了，重新低头看自己的书。 　　莫二见叶寻似乎是被“欺负”了，朝顾漆翻了个白眼，道，“他那个人鬼得很，你别理他就是了。” 　　他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但模糊知道叶寻因为他哥跟顾漆的关系受了不少的伤害。 　　“我们离他们远点儿，你昨晚不是没睡好吗？待会儿要不要找个地方睡一觉？” 　　叶寻的手反搭在莫迦南的手背上，淡淡一笑，“我也还是第一次坐私人飞机呢，上次好像还是被你爷爷绑架……不过那会儿全程蒙着眼，这次，就让我见识见识，好好看看吧，待会儿再去睡。” 　　顾漆挑眉。 　　随即，他朝离自己不远的莫凛道，“莫总，我想喝果汁了，你帮我拿一杯吧。” 　　莫凛，“……” 　　刚刚坐下的男人面无表情的看他一眼，“你不能自己去拿吗？” 　　顾漆摇摇头，“不能，我的腿扭伤了，很疼的。” 　　莫凛， “……” 　　叶寻笑着道，“过几天就是婚礼，腿要是真的受伤了，岂不是会影响很大，莫凛，你要不要给顾少爷安排个医生看看。” 第83章 　　顾漆半点心虚都没有，泰然自若的道，“不用了吧。” 　　“你不是扭伤了吗？”叶寻问。 　　顾漆慢吞吞的看了他一眼，又慢吞吞的道，“可是我现在想要的就是果汁，不是医生。” 　　“莫总……”他很快无视了叶寻，开始了叫魂似的催促。 　　莫凛闭了闭眼，转过身，“给你果汁，你就能消停下来吗？” 　　他睁着一双眼，“大概叭。” 　　莫凛于是起了身，一两分钟后端了杯橙汁过来了，面无表情的搁在顾漆的手边，淡淡问，“还想要什么吗？” 　　顾漆笑眯眯的，轻快道，“暂时没有了，谢谢。” 　　莫凛便走回到他之前的位置。 　　途中跟叶寻打了个照面，他似笑非笑的看着莫凛的眼睛，“我听迦南说，你们莫家跟顾家为这场婚礼准备了很多，脚伤这么重要的事情，不治治吗？” 　　莫凛回头看了眼咬着吸管喝果汁，低头看书的顾漆，“不用，等下了飞机，他自然就好了。” 　　“……” 　　叶寻淡了笑容，定定的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就笑了，也不顾及顾漆本人就在一米之外的地方，“你也知道他是装的啊。” 　　胖猫舔着爪子，懒洋洋的喵了两声鄙夷的腔调。 　　你都看得出来，跟他“朝夕相处”的人能看不出来吗？懒得拆穿而已，因为并没有什么意义，以及，他大概是习惯了。 　　莫凛看向他。 　　两人的视线无声的交汇着。 　　叶寻长长叹了口气，似怅然，又有些轻薄的哀婉。 　　他轻声说，“我们现在每次见面，不是冷冰冰的似陌生人，就是充斥着对彼此的怨气吗？” 　　莫凛静了静，才淡声叙述道，“从我跟顾漆的这段表面婚姻存在开始，就一直是你对我怨气颇多。” 　　“以及，上次在医院的时候，你既然做出了选择，我就以为你也默认了我们暂时出于分手状态的现实。” 　　“所以，就算是现在，你也像对待陌生人一样对我吗？” 　　莫凛没说话。 　　所谓处于分手的状态，无疑只是避免顾夫人再捕捉到什么“出轨”的“证据”，所以减少甚至索性不再联系。 　　但在这架飞机上，除了当事的知情人，就是他得心腹，显然是没有必要的。 　　叶寻笑了笑，看着他的眼睛，问，“我想坐你里面那个位置，可以吗？” 　　莫凛坐的是双排真皮沙靠过道的位置，这飞机内部虽然不至于大得出奇，但空余的位置多的是。 　　叶寻这么说，已经算是“冷战”之后难得的主动了。 　　莫凛还是起了身，让他进了去。 　　叶寻脸上漾出了笑，并且如波纹般一层一层的漫开，一双标准的桃花眼眼角上挑。 　　原本就美艳动人的脸刹那间就生动惑人起来，偏他双眸专注，仿佛用情极深。 　　莫迦南看着他带来的“男朋友”就这么坐到了他哥的身边，目瞪口呆之后就更加忿忿了，哀怨的道，“你不是应该陪着我的吗？” 　　叶寻头靠在身旁男人的肩头，朝他眨了下眼睛，半撒娇半哄着的笑道，“我这些天没少陪你啊，等下了飞机我也只能和你一起，但我跟你哥就只有在天上的这几个小时，你就不要吃醋了。” 　　莫迦南冷哼一声，闷着张脸，不高兴的坐远了—— 　　索性跟顾漆毗邻了。 　　顾漆听到动静，抬起头，冲他露出个有些了然意味的笑， 　　莫二自觉被奚落嘲讽了，气哼哼又朝对方翻了个白眼，跟着还挤弄了一通表情表达他的鄙夷：刚才不是还嘚瑟的很吗，现在还不是被“抛弃”了。 　　顾漆回了个疑惑的表情：你想说什么？ 　　莫迦南，“……” 　　他掏出自己的ipad，插上耳机怒而看自己的电影。 　　顾漆继续看自己的小说。 　　过了一会儿，顾漆听到虽然隔得不算很近，声音也不算多高，但内容仍然可以听清楚的说话声，叶先生的声音缠绕着说不清是似笑非笑还是意味深长的轻笑，“我倒是不想喝果汁，有酒吗？葡萄酒。” 　　“有。” 　　“我进出不方便，你去拿一瓶来吧。” 　　趴在顾漆身边的蓝猫甩着毛茸茸的大尾巴，说，“顾漆漆，他这简直是在明晃晃的打你的脸啊。” 　　顾漆以眼神跟它交流：似乎是的。 　　胖猫舔舔爪子，“那你有什么想法吗？” 　　顾漆想了想：跟我叫这种板好掉逼格哦。 　　胖猫，“……那不是你先掉的吗？” 　　顾漆理直气壮：我本来就是个男配呀。 　　胖猫，“……” 　　“我还想看你继续跟他杠呢。” 　　顾漆已经无甚兴趣：“我之前杠他习惯了，所以角色一到位我就进入了状态，可是我突然想起来……我之前跟他杠，也只是友好的激励，增加一下我提前离婚的几率，现在婚礼势在必行，莫总也铁了心不准备离，那就没什么意义了。” 　　随即，他想继续看看书，手机却亮了。 　　胖猫见他表情有点怔，有些好奇，“怎么了。” 　　“没什么，我之前那幅《星夜》的拍卖价格超过100万欧元了。”顾漆似乎眸子泛起点点亮色。 　　胖猫跳到他腿上，“恭喜你。” 　　顾漆笑了笑，“是的。这里的第一幅已经比我大二那幅高了。” 　　“那是你刚刚成名时候，十几岁的作品，现在都这么久了，高不是应该的嘛。”胖猫动了动耳朵。 　　顾漆抚摸着它的毛，慢条斯理道，“听说过关于齐白石的一个故事吗？在他晚年的时候，一个人拿着一幅画给他看。他看了以后沉默片刻，随即问能不能拿自己的三幅新作换那一幅，而那个人却是笑着拒绝了。” 　　“因为那幅画就盛他的早期作品。”顾漆拽了拽胖猫的尾巴，慢悠悠道，“艺术家的灵魂，自然是没有污垢的时候才能画出满意的作品，与时间没关系。” 　　胖猫沉默了半晌，“这比你在电影院讲的埃尔温·薛定谔的故事有寓意多了。” 　　顾漆，“………” 　　飞机上午离开兰城，下午傍晚时分到达。 　　降落时恰好遇上万丈夕阳的橘色光线洒落海面，饶是见过不少美景的叶寻都托腮赞赏。 　　浮在海面上的岛屿很快清晰起来，有了轮廓，慢慢的，岛面那大片大片，随着海风摇曳的白色波浪也呈现出了真容。 　　是一大片白色小雏菊。 　　跟暖色调的光线一起，淹没着岛上仿佛蒙着一层滤镜的，美轮美奂的建筑物。 　　赏景的眼眸动了动。 　　这座岛竟然种满了雏菊。 　　飞机降落。 　　下飞机的时候，凑巧跟在一旁的莫迦南挤兑顾漆，“你不是说，你的脚扭伤了吗？” 　　顾漆慢悠悠的，有点儿被拆穿的心虚都没有，“你哥金口玉言嘛，让他给说好了。” 　　“……” 　　海风扑面而来。 　　顾漆眯着眼睛，由衷的感慨，“好漂亮的岛，海水也比我想象的漂亮……莫总，我收回我之前说的话吧，这么漂亮的岛，离婚的时候你要是把它当财产分割送给我，我愿意收下。” 　　“……” 　　莫凛的舌尖抵了抵后槽牙，“我从来没有说过要送岛给你，也不打算送，这件事你不用指望了。” 　　“因为是你爸爸留给你的遗产吗？”顾漆很快恍然悟道。 　　男人面无表情，“更因为我要用它来赚钱。” 　　“……” 　　顾漆已经发现了，这岛不仅风景美得让人沉浸，基本设施也完善甚至漂亮，至少他远远看过去的酒店，建筑本身就很有美感。 　　他慢吞吞地给苏醒发了条信息。 　　机场外，来接他们的车已经停好，因为莫迦南跟叶寻是临时上来的，所以车只有一部，不过幸好这一部也是加长版的豪华轿车。 　　顾漆环顾了一下四周，慢吞吞道，“你们先去酒店吧，我下车随便逛逛，你把酒店的房间号告诉我，逛完我自己回去。” 　　莫凛看了看他的脸，“你到底是来结婚的，还是出来旅游度假的？” 　　顾漆慢悠悠道，“结婚跟度假……有什么冲突的地方吗？” 　　莫凛闭了闭眼，耐着性子解释，“婚礼是两家共同筹备的，甚至包括这个新建的度假村，你母亲也入股了……这儿有她的眼睛在盯着。” 　　“噢，所以你跟叶先生是肯定不能亲热，甚至走近一点也不行了，” 　　顾漆了然的顿悟了，跟着又困惑道，“但是那跟我要不要瞎逛，有什么关系吗？” 　　叶寻淡淡凉凉的解释，“莫凛的意思是，你们很快就要在这儿举行婚礼了，如果你们一下飞机就立刻分道扬镳，各忙各的，难免招你母亲多想。” 　　顾漆无谓的道，“这也太能多想了，再说了，多想就想呗，只要你们别在这儿被拍到出轨实锤，想得再多也没什么用啊。” 　　莫凛皱了皱眉，“到酒店安置好，把晚饭吃完，你再出去玩。” 　　顾漆不乐意，“那就天黑了。” 　　男人一脸冷酷，“你可以明天起个大早，说不定还能赶上日出。” 　　顾漆一腔兴致被打击，“你好烦啊。” 　　莫凛， “……” 　　一行人到了酒店，到电梯外时，顾漆才突然想起来，转身问他身后的男人，“我没记错的话，按照大部分地方的习俗，至少婚礼的前一天晚上，新郎跟新娘应该分开……所以，你是给我们定了两间隔得比较远的房间，还是……” 　　莫凛看他一眼，“我不住酒店，只是送你到房间，看着你安置下来。” 　　“那你住哪里？” 　　“你刚才在车上，不是看见有别墅吗？” 　　“别墅也是你的啊？” 　　莫凛淡淡道，“你应该问，这岛上有什么不是我的。” 　　顾漆，“……” 　　莫凛，顾漆，莫二，跟叶寻一起进了电梯。 　　拎着行李箱的几个保镖则是搭乘隔壁那部。 　　电梯门开后，四个人又一并出来了。 　　顾漆慢悠悠问，“我们住一层吗？” 　　莫凛，“总统套房都在这一层。” 　　顾漆顿了顿，“……莫二是你除了莫老之外血缘最亲的了吧，又是你的伴郎，不是可以跟你一起住别墅去吗？” 　　莫凛瞥他一眼，脚步没停，淡淡的问，“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明知故问？” 　　顾漆本也就只是随口一问，男人一说就他就立即反应过来了。 　　不是莫二不能跟去别墅那边，是叶先生不能，莫老不会允许，甚至顾夫人，也会因此有怒气。 　　房间的安排是由陈述亲自过目的，莫二跟叶寻的房间，跟顾漆离得很远。 　　几个保镖把一摞的行李箱放在客厅后，就被莫凛抬手吩咐走了。 　　虽然是一个人，但顾漆依旧独占套房。 　　拉开窗帘，推开通往阳台的落地窗，天色比下飞机时更暗了，夕阳已经消失在了海平线，只剩了漫天的晚霞。 　　顾漆转过头，朝莫凛慢吞吞道，“莫总，虽然我无缘当这岛的主人跟半个主人，但相遇即是缘分，你能给我个什么会员卡之类的，以后我来玩儿，给我打个折之类的。” 　　莫凛， “……” 　　他的视线也眺望到了远处的海面，过了有十秒钟左右，他才随口般的应道，“好。” 　　顾漆怔了两秒，似是没料到他真的会答应，“那就谢谢了。” 第84章 　　夕阳西下，暮色将至。 　　莫凛前脚刚走，顾漆后脚就溜了出去。 　　海岛上的风景诚然是极美的。 　　海平线之上，是静穆与辉煌的落日，仿佛将彤云燃烧起来。 　　落日的脚下，是波光粼粼的大海，那海水渐渐翻涌起来，被染得红艳艳的，如同是被浴血的落日浸染。 　　这是一天内，太阳最后的带血的激情。 　　落日的余晖浓墨重彩的勾勒出苏醒线条流畅的侧脸，仿佛镀了一层淡绯的光，隐隐有些看不真切。 　　“你什么时候到的。”顾漆语速缓慢，唇角却微微扬起。 　　苏醒望着他，眼底仿佛盛了浅浅天光，“早就到了。” 　　随即，他顿了顿又道，“要不是你要我先等你消息，我就去找你了。” 　　话里仿佛带了微不可查的遗憾。 　　顾漆笑了笑，“你晚上和我们住一栋酒店吗。” 　　苏醒微微点头，“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猜到了。” 　　“莫凛不会在酒店，他住别墅。”顾漆慢吞吞道。 　　他怀里的胖猫忍不住叫了起来，“顾漆漆，你妈和莫老也在海岛上，不要玩过火。” 　　顾漆轻轻把胖猫的头按下去，面上仍然带着温和笑意望着苏醒。 　　“你不会这次又要把我推进柜子里吧。”苏醒开玩笑道。 　　“如果莫凛来了，来得及的话，可以。”顾漆认真道。 　　苏醒似乎顿了顿，随即微微笑了笑，“那来不及呢。” 　　“来不及也无所谓了，只要不抖出去损他面子，他应该也不在乎。”顾漆漫不经心道。 　　“走吧，吃晚餐去吧。” 　　“好。” 　　不知道是不是落日的余晖太温柔，让顾漆在一瞬间产生出渴望与恋人在夕阳的海畔边拥抱的欲望。 　　他曾经很喜欢的一幅画就是画的这个场景，色彩夸张，视觉冲击力强，仿佛用最艳丽的色彩来描摹同样张扬的爱意。 　　其实，严格意义上，他没有恋人。 　　菲茨杰拉德曾有言，“如果打算爱一个人，你要想清楚，是否愿意为了他，放弃如上帝般自由的心灵，从此心甘情愿有了羁绊。” 　　在顾漆看来，恋人的意义是重大的。这意味着要为对方付出自己的爱意与自由，以及干净的灵魂。 　　连《圣经》里都说，“别惊动我爱的人，等他自己情愿。” 　　爱一个人，要的，是付出，是尊重，是典当自己的灵魂。 　　毕竟爱的反面不是仇恨，而是漠不关心。 　　所以，顾漆觉得，或许他并不具备爱一个人的能力。 　　日落之际，天空一片深红色的云霭，映照在水面上，把海集成了蔷薇色。 　　橘红色的天光透过落地窗，将大床上正悱恻交缠的躯体也染成了浪漫的色彩。 　　苏醒指腹带着高尔夫球杆留下的薄茧，划过身下人肌肤时，像是要烫到人的心口，引起一阵轻微的颤栗。 　　性爱的快感从他们交融处，顺着脊髓，一点一点入侵大脑皮层，让人忘却今夕何夕，只想沉溺于这浪漫的欢愉。 　　紧贴的滚烫与身体里的阵阵快意融合着，化为一道道轻微的闷哼。 　　————— 　　已经过了晚饭时间。 　　最初下飞机时莫凛的本意让人把晚餐送到套房来，两人随便吃点，顾漆立即就拒绝了，觉得在房间里吃没意思。 　　莫凛，“……你这儿连他厨房都有。” 　　“去餐厅，尤其要视野好的。”顾漆说完这句话就忘了。 　　然后他就去海边找苏醒去了。 　　莫凛见顾漆迟迟不来，便要其他人先吃，“我去叫他。” 　　然而他在房门前敲了半天，没人开。 　　他正准备推开门，却隔着厚实的门板，听见了细微的，类似呜咽般的，从喉咙里在不自觉状态下发出来的声音。 　　声音十分熟悉，是顾漆的声音。 　　但是与顾漆“朝夕相处”这么久，他永远是不紧不慢的，第一次听见他会发出这样无法控制的，却又无比愉悦的声音。 　　巴里摩尔说过，“性是用最少的时间带来最大的麻烦。” 　　莫凛一直很赞同这个观点。再加上他是一个本就性情冷淡的人，所以那方面的生理缺陷并没有给他如何大的打击。 　　但是不代表他愿意赤裸裸的接受，毕竟缺陷终究是缺陷。 　　因为他的身份地位，也不会有人在他面前大剌剌的提这件事，除了顾漆。 　　只是没想到，他已经由口头演化为了行动。 　　莫凛忽然有一种静寂和乍醒过来的幻觉，周遭静的仿佛不在人世，只余他名义上的“妻子”喉咙里逸出的，那愉悦而沉溺的低吟。 　　在他还未反应过来之际，门已经被自己推开了。 　　带着暧昧与无限缠绵的场景伴随着被晚霞染成绯红的空气，赤裸裸的暴露在他眼前。 　　苏醒早在门把手转动的那一刻就反应过来，飞速将雪白被单扯了过来。 　　莫凛面色无比平静与从容，毫无起伏的语调像是看见顾漆在房间里看书一般，“吃饭了，都在等你。” 　　随即，他甚至像苏醒点点头，“苏总一起吗。” 　　苏醒亦回应点头和微笑，半点没有当“奸夫”的自觉，“好的。” 　　甚至他还当着莫凛的面，将顾漆纤细的腰搂得更紧。 　　那人白皙的半裸肩头上全然是激烈吮吸留下的鲜艳红痕，修长的腿还正死死缠绕在苏醒劲瘦的腰间。 　　雪白凌乱的床单遮盖住他们亲密融合的部位，他们的身体仍然紧紧相贴。 　　甚至顾漆的手还环在苏醒的脖子上，半晌才像是意识到什么，慢吞吞放了下来。 　　他缓慢的语速带了点点余喘，“莫总能不能先出去？你这样看着很尴尬。” 　　莫凛气笑了，“你妈和我爷爷都在岛上，你要我和叶寻小心谨慎，你自己倒是直接把人带到套房里睡。” 　　随即，他转身，语气冰冷，“五分钟，把衣服穿好。” 　　顾漆慢吞吞道，“五分钟不够的，苏醒还没……” 　　随即，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太猖狂，又止住话头。 　　莫凛，“…………” 　　暮色暗淡，残阳如血，海面尽头那如镶金边的落日，此时正圆。 　　光芒四射，刺得他眼膜如梦似幻，好不真实。 　　莫凛面无表情的摊开自己微微滑腻的手掌，却发现已然被冷汗浸湿。 　　四十五分钟后。 　　出现在餐厅的莫凛恰好遇上用餐完毕，正准备离开的莫迦南跟叶寻。 　　叶寻看到他，愣了下，然后跟着笑了起来，“莫凛，这么巧……你是来吃晚饭的吗？怎么一个人？” 　　莫凛面无表情回答道，“他待会儿过来。” 　　他的声音不再是平常那般毫无起伏，而是染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愠意。 　　叶寻挑着桃花眼，意味深长的低笑着，“我认识你这么长的时间，还真是头一次见到，能让你等着的人物。” 　　“我也等过你。” 　　话音一落，两个人都怔住了，叶寻脸上的笑都淡了淡。 　　他等自己，一个男人等自己的男朋友，自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他有这特殊待遇再正常不过。 　　可是顾漆是什么身份，跟他又是什么关系。 　　他拿自己跟顾漆做对比…… 　　莫凛接过服务生递给他的菜单，难得多余的多解释了一句，“他在闹着要洗澡换衣服，约好过一个小时在餐厅碰面。” 　　仿佛在掩盖着什么。 　　“他迟到了吗？” 　　莫凛假意看了眼腕上的时间，“没有，我刚才过来有点事，提前忙完就先过来坐着了。” 　　他此刻的心绪是莫名的烦乱。 　　前所未有。 　　叶寻静了一会儿，他脸上的情绪说得上丰富，但并未开口说什么，只道，“一个人等着未免无聊，我跟迦南陪你吧。” 　　莫二并不乐意，嘟囔道，“我哥一个人待着才是最习惯的，他怎么可能无聊。” 　　然而叶寻自然不会理会他得反对，反而拉了拉他的衣服，跟他一起在莫凛的对面坐了下来。 　　莫凛也没有反对。 　　叶寻看着莫凛点餐，笑问道，“他还没来，你就把餐点了，不要紧吗？我看他气性可不小，万一点了他不喜欢的，不会又跟你闹脾气吧。” 　　莫凛点完后，把菜单递给了服务生，语调冰冷，“他不会不满意。” 　　顾漆找到餐厅的时候，远远看见偌大的餐厅里安静得像是包了场，除了那一桌，其余的座位全是干净而整齐的空置着。 　　而唯有的那三个人，正“相谈正欢”。 　　服务生领着他走了过去。 　　不紧不慢的脚步声打断了他们，下意识的同时看了过来。 　　莫凛依旧面无表情。 　　顾漆面不改色的戳了戳莫凛的手臂，“莫总，我就不说你是不是应该绅士风度的帮我把椅子拉开，好歹让一让，让我进去吧。” 　　因为之前他说，要最好的视野，所以莫凛挑的是靠窗的位置。 　　“一个人？” 　　“你说的，岛上要注意。”顾漆慢吞吞道。 　　莫凛，“………” 　　他这会儿知道要注意了？ 　　莫凛还没起身，莫迦南就先开口了，“叶寻，顾漆也到了，有他跟我哥一起吃饭，我们走吧。” 　　顾漆愣道，“你们不是要一起吃吗？” 　　莫迦南，“……我们已经吃过了。” 　　顾漆沉默了片刻，“……那你们坐这儿干什么？” 　　他那带了点吃惊的语气，落在叶寻的眼底，俨然有种讽刺奚落的味道。 　　他淡淡的看着顾漆，语气也是淡淡的道，“我跟迦南用晚餐，恰好遇到莫凛一个人在等人，怕他一个人孤单无聊，所以就陪他说会儿话。” 　　顾漆慢斯条理的笑说道，“这有什么好孤单好无聊的，虽然我不知道莫总之前单身的时候怕不怕寂寞，但即便真的怕，跟叶先生在一起后应该也免疫了吧，毕竟男朋友对象那么多，一个礼拜最多也只能陪自己一天，跟等我的这比，实在算不得什么吧。” 　　他又低头朝男人笑了笑，“对吗莫总。” 　　莫凛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幽深漆黑的眸有丁点儿的错觉。 　　顾漆又把脸朝想了他对面的两人，语速缓慢，“既然你们吃完了，还坐着干什么？干坐着看我们吃饭吗？” 　　叶寻道，“我们不至于会影响你的食欲吧……顾少爷，毕竟我跟莫凛实在没什么相处交集的机会，也只是想多说几句话而已。” 　　顾漆想了想，诚恳的朝男人建议，“莫总，我觉得你不如跟餐厅的经理说，让所有的服务生都退下去，并且一个小时之内都不要出现在大厅，这样你们俩就能单独的坐在一桌，亲密的喁喁私语。” 　　莫凛冷淡的开了口，“叶寻，”他声音冰冷道，“莫二不是说要跟你出去转转吗？你们先去吧。” 　　男人的“表态”，让叶寻抿起了唇。 　　他定定的跟莫凛对视了一会儿。 　　奈何他的眼眸里没有明显的情绪波动可以捕捉，只是淡声到，“我既然选择了举行这场婚礼，就不想让它出现任何的意外。” 　　又像是在说服他自己一般。 　　顾漆无辜得如同局外人一般站在一旁。 　　叶寻率先起了身，“迦南，我们走吧。” 　　“哦。” 　　两人并肩离开了餐厅，走远一点后，还能听到莫迦南在低声的安慰着什么。 　　顾漆完全不在意这段插曲般，也丝毫不为之前的事尴尬。非常自然的指使着，“莫总，这椅子看着蛮重的，我要换一条，你帮我搬一下吧。” 　　莫凛面色冷淡的看了他一会儿，还是起身照做了，把他对面的椅子跟旁边一桌换了一条。 　　甚至顺手般，颇为绅士的替他拉开了，“坐吧。” 　　顾漆便也心安理得的坐下了。 　　他巡视了一番安静了餐厅，慢吞吞道，“反正婚礼还有几天，我们就互不干涉几天怎么样。” 　　莫凛没说话，只是定定看着他。 　　耳边能听到沙滩上潮起潮落的声音，衬得这安静的环境并不是一种死寂。 　　这里的光线既不明亮也不黯淡，是一种经过特意营造安排的，适合约会的暧昧氛围。 　　恍然中，尤其是看着顾漆托着腮，以一种十分放松的状态转动眼珠，欣赏餐厅的装潢，望着玻璃外的夜晚海景时，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会生出一种格外真实的错觉，仿佛他们真的在约会。 　　莫凛忽然想问他一些什么，却终究没说出口。 　　顾漆赏着赏着，想起了什么，“莫总，你点餐了吗？什么时候点的，我饿了。” 　　莫凛气笑了，刚想开口说什么，眼角的余光就瞥到了正走过来的服务生。 　　“来了。”他淡淡道。 　　点的餐很快陆陆续续的被端了上来。 　　两人便各自安静的吃着东西。 　　中途，男人非常罕见的时候在吃饭的时候主动挑起了话题，“顾漆。” 　　“嗯？” 　　“算了，没什么。” 　　顾漆咽下口中的食物，又抿了口葡萄酒，慢条斯理道，“放心吧，婚礼不会出什么意外的。” 　　随即，他又顿了顿，望向莫凛，“今天的事，是我没考虑周全，下不为例。” 　　态度极其敷衍，仿佛是在纯粹安慰他一般。 　　莫凛竟也并没有避开他的目光或是冷下脸，只轻轻掀了掀薄唇，波澜不惊的道，“是吗？” 　　“当然不是。” 　　莫凛， “……” 　　顾漆继续慢悠悠的吃东西，“来了以后还挺喜欢这个岛的，心情不错……对了，这会儿安全吗？瞎逛不会遇到什么问题吧。” 　　莫凛平静道，“其他人都清空了，岛上剩下的不是保镖就是工作人员……”他原本是想说没什么问题，但话到嘴边又改了口，“不过，你们还是白天逛吧。” 　　你们？ 　　他怎么可能白天在顾夫人以及莫老面前做明目张胆的事。 　　显然莫凛也是知道的。 　　顾漆没答应也没否决，只笑了笑，说，“我知道了。” 　　两人一起用晚餐，也没什么理由再待在一起了，于是顾漆非常爽快的在餐厅跟他“分开行动了”。 　　莫凛眼看着他是往外走而不是回酒店，下意识伸手就抓住了他的手臂，“你去哪儿？” 　　“去海边走走。” 　　“白天去也一样，奔波了差不多一天，你不累吗？” 　　“明天开始，就陆陆续续会有长辈跟客人到了，”顾漆从手包里拿了个手机出来，“都是你的人你还担心……。” 　　“还是你担心别的？”顾漆顿了顿，笑眯眯道。 　　莫凛缓缓松了手。 　　顾漆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也许是微凉的海风有些大，吹起他的衣袂发梢，那背影莫名给了人一种抓不住的错觉。 第85章 　　莫凛直接回了别墅，先远程的处理了部分集团工作室的事情，又把安排解决了一些婚礼日程上较为琐碎的事情。 　　等一切结束，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他起身，拉开落地窗的走到了阳台， 　　海风扑面而来，仿佛瞬间就吹去了其实并不存在的黏腻跟疲倦。 　　岛上的景色的确很不错，无论是自然的，还是人工部分的。 　　何况，莫氏集团已经将自然跟人工的美浑然天成的合在了一起。 　　从开者跟掌权者的角度来看，他知道这坐岛是美的。 　　但也一直没什么特别的感觉，直到顾漆对此表现出明显的喜欢，才有了一点真实的感觉。 　　——————- 　　夜色浓稠，微凉的海风夹杂着海水淡淡的咸湿味儿。 　　莫凛一路走来，都没看到什么人。 　　他也没什么目的，只觉这样的夜，这样的风，以及潮汐涨落的浪潮声，确实有种宁静舒凉的感觉。 　　岛上的基础设施很完善，或者说，是按照等级奢华的标准打造的。 　　路不算宽阔，两边伫立着如工艺品般的路灯，光线很柔和，平添了另一份静谧。 　　雏菊的清香袭来，很淡，淡得似错觉。 　　没什么目的的，他漫步到了沙滩的海边。 　　白沙细软，偶尔会被涨来的潮水漫过，他穿的皮鞋，自然不会接近被浸湿的地方，直到一个支着画板的熟悉身影闯入他的视野。 　　莫凛眼睫微微颤抖了一瞬，忽然想起顾漆曾经开玩笑般的话，“其实我画的还不错哦。” 　　他放轻了脚步，缓缓向前走去。 　　顾漆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人的靠近。 　　他此时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所能清晰感知到的，是脚下细软的沙，是时不时漫过他脚背的清凉海水，是穿透了身体的风，是混在微咸空气里的花香，是潮涨潮落的声音。 　　这些丰富的感官世界，构成了他脑海中的流畅画面，又流泻于他的指尖。 　　他将海洋的壮阔，海水如宝石一般的澄澈，浪花的纯净洁白，皆淋漓尽致地展现在画布之上。 　　这幅在少年指尖下一点一点完善的画，仿佛有着摄人心魄的力量，有一种似乎海浪马上要从画布中飞溅出来，与现实的海融为一体的栩栩如生感，令人不由自主屏息观之。 　　最后一笔落下时，莫凛正要说什么，却见他在落款处写了一个G。 　　仿佛呼啸的海风夹杂着惊涛骇浪，翻滚在莫凛心里。 　　他的脑海里还残余着目睹那幅画作诞生的惊艳感，却已听见自己微微干涩的声音，“那幅《星夜》也是你画的？” 　　顾漆似乎丝毫没有惊讶他的出现，“很意外吗。” 　　他的声音依然慢条斯理，“我说过，我画的不错的。” 　　随即，顾漆慢悠悠收起画架，抱起猫，经过表情微微怔愣的莫凛时，慢吞吞说了一句，“谢谢你花一百万欧拍下它。” 　　随即，他便头也不回的离开，踩着银白色沙滩上满地破碎的月光。 　　阴冷的海风夹杂着咸湿的淡淡水汽，仿佛正无声无息吹进莫凛心间。 　　他只是伫立在海边，目光仿佛正投向很远的地方，远过无边无际的海，直到靠近星星。 　　沈从文先生曾有言，“这个世界也有人不了解海，不知爱海，也有人了解海，不敢爱海。” 　　海带给人的探索欲是难以想象的，仿佛迸发着一个深邃的漩涡，里头全然是神秘的灵魂。 　　顾漆愉悦而悠闲的漫步在海边，裸足与细腻微凉的银沙亲密接触，仿佛带给人内心深处的悸动。 　　胖猫动了动耳朵，“沙子冷冰冰湿漉漉的，你不怕感冒吗？” 　　“你不懂…” 　　顾漆慢悠悠的话未完，脚底却传来一阵剧痛。 　　他被这倏然的痛楚刺激得跌坐在沙滩上，怀里的猫甩了出去，画夹却还紧紧抱着。 　　胖猫，“………” 　　它沉默了几秒，幽幽道，“现在你的灵魂还有悸动吗？” 　　顾漆没理它，而是将手机的手电筒打开照了上去。 　　那是一具大海蟹的尸体，夜里太黑，顾漆一个没看见踩上了它直挺挺的僵硬了的蟹钳。 　　胖猫又沉默了半晌，“你的命中率好厉害。” 　　“是啊，都能在万分之一里面被你们选中，我的命中率当然会比一般人高。”顾漆不紧不慢道。 　　“能走吗？”胖猫舔舔爪子。 　　顾漆正想点点头，却听见熟悉的声音随着海风传进他耳朵，“你怎么坐地上？” 　　他默不作声，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莫凛也没继续问，其实在看见他光裸的脚与沙滩上的海蟹尸体那刻就明白了。 　　他没说什么，而是直径两步走上前，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顾漆愣住了，“你干什么？” 　　男人头也不回，“你是想靠自己一只脚走回去吗？” 　　“你要背我吗？” 　　“你想自己走的话，我不强求。” 　　话音刚落顾漆就毫不客气的趴上去了。 　　莫凛，“……” 　　顾漆心安理得道，“你小心着点啊，要是把我摔了，你就把婚礼推迟吧。” 　　莫凛，“……” 　　他没回顾漆的话，只稳稳的背着他站了起来，沿着来时的脚步，原路折回。 　　气氛很微妙。 　　顾漆不知道背他的人是什么想法跟感知。 　　但是，他身上的衣服原本就被海水打湿了，肌肤凉得很，贴靠在那人温热有力的身体上，这样羡慕的触感有着让人无法忽略的存在感。 　　头顶星空璀璨，脚下白沙细软，干净清凉的海水起起伏伏。 　　这样的场景跟画面，委实不适合他们。 　　沉默与安静的时间越长，那种无所适从变得更加的挥之不去了。 　　顾漆只好继续没话找话说，“希望我们待会儿不要遇上叶先生哦，不然他又要生气，你也很难说得清了。” 　　莫凛，“……” 　　“你是想试试看，刚才扭伤了脚是不是因为白天在飞机上假装受伤的乌鸦嘴应验了？” 　　又安静了一阵，莫凛忽然低沉的开了口，“你是在海边找灵感吗。” 　　“算吧。”顾漆浑然不在意一般，回答得轻飘飘的。 　　莫凛薄唇动了动，有些什么话流连在唇齿间，准备溢出，喉咙里却始终没有出声音。 　　顾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太重了，所以莫凛走得有些慢，但这委实不是个方便问出口的问题，于是他也就耐着性子把按捺住了。 　　又走了一段距离。 　　“你开美术工作室，是因为喜欢画画吗？” 　　“不然我图什么呢。” 　　“你学了多久？” 　　“那可就真的太久了，从小吧。” 　　“我从来没有听说，你有这方面的兴趣。” 　　顾漆不由笑了，“你听说过我什么啊？” 　　也是。 　　他在真正“认识”他之前听说的那些，几乎都不属实。 　　那么，他不了解真正的顾漆，也在情理之中了。 　　“你画的很好。” 　　“谢谢。” 　　莫凛望着泛着白沫的海浪，轻声道，“你很有天赋。” 　　“我知道。”顾漆十分心安理得。 　　“……” 　　酒店门口。 　　叶寻跟莫迦南一边说着话，一边往酒店的方向走。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耳边是甜美却机械的声音，叶寻拿着手机的手落回到身侧，蹙眉道，“这么晚了，你哥不在别墅，电话也没人接……他去哪儿了。” 　　莫迦南双手插在裤兜里，走得那叫一派潇洒自然，没什么兴趣的道，“他还能去哪儿，多半是在跟聊工作上的事情，我听说了一点，这岛是莫家跟顾家合作开的重点项目，总不可能大晚上的去找顾漆……” 　　那个吧字已经到了嘴边，但莫迦南硬生生的咽了下去，他的嘴巴还张着，目瞪口呆的看着从另一条路，迎面走过来的两个人。 　　叶寻先是察觉到莫迦南的异样，偏头去看他，然后才顺着他的视线，朝前看了过去。 　　穿着白色衬衫跟黑色西裤的高大男人轻松自如的背着一个手里拿着折叠画架的少年，那少年正低着头在说话，虽然没看到男人回话，但莫名就给人一种两人正在说笑的感觉。 　　顾漆白得惹目的脚甚至还轻轻的晃来晃去，十分悠闲愉悦的模样。 　　这一幕，似乎是那么的……扎眼。 　　叶寻站在原地，不过短短几秒钟的时间，他整个胸口如同被人塞满了棉絮，还是过了水的，沉甸甸冷冰冰的那种。 　　让他的呼吸系统都窒息而死。 　　那几秒钟里，他仿佛什么都没想，又仿佛想起了所有他往常所忽略的，忘记的。 　　他想起顾略曾说：人跟人相处，要么相看两生厌，要么就处出不一般的感情。 　　他还说，顾漆是个很难令人生厌的人，又无法被忽视的类型 　　二二得四，两方人，就这么不约而同的站定了脚步。 　　顾漆本是在跟莫凛漫不经心闲扯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觉他突然停下了，才不明所以的看向前方。 　　“……” 　　莫二一脸震惊。 　　叶寻则是难以言喻的复杂。 　　顾漆觉得，他今天真的是，乌鸦本鸦了，说什么来什么。 　　他戳了戳男人的肩膀，“莫总，你把我放下来吧。” 　　莫凛没放，而是背着他直径走了过去。 　　顾漆，“……” 　　他语速缓慢的小声讲，“我建议你待会儿还是解释下哦，不然他可能会觉得你有恃无恐。即便情有可原但丝毫不顾及他的感受，蛮伤感情的。” 　　“嗯……虽然你一看见他就立即把我甩下地，又会显得心虚。” 　　男人没搭理他，只是沉默。 　　顾漆苦口婆心，“莫总，我真的觉得你性子太闷了，恋人之间，沟通交流是很重要的，有些事情，需要及时且认真的解释。” 　　就这方面而言，莫总从不置评。 　　不偏不斜，不早不晚，恰好在酒店门前的正中间遇上了。 　　寂寂无声了片刻。 　　还是叶寻没什么笑意的笑开了。 　　他的嗓音仿佛被海风吹凉了，“真巧，我刚才跟迦南去别墅找你，扑了个空，回酒店倒是遇上了。” 　　莫二支出脑袋，发现了顾漆湿得贴身还沾了细沙的上衣，唯恐天不下乱的挤眉弄眼，“……顾漆的衣服又湿又脏的……你们不会在沙滩上打了个野一战吧，咦，现在时间还没那么晚啊。” 　　顾漆，“……” 　　莫凛淡淡开口，“在外面凑巧遇上了，他摔了一脚，扭伤了脚。” 　　叶寻凉凉哂哂的，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到了顾漆的身上，“确实挺巧了，都赶上偶像剧了。” 　　12个小时之内扭伤了两次脚，怎么看，都没有可信度而言。 第86章 　　莫凛却又简略的解释道，“是我遇到了他……过两天是婚礼，为了避免他的脚伤加重，我背他回来。” 　　莫迦南听着这话，莫名就觉得有什么不对，但一时间又琢磨不出来是哪里不对。 　　过了一会儿才恍然顿悟过来—— 　　他哥解释这些，是为了不让叶寻误会所以向他解释，还是不让顾漆被误会，所以替他解释？ 　　为什么他隐隐约约觉得是后者呢…… 　　叶寻没说话，他只是定定的，深深的望着男人俊美冷肃的脸。 　　莫凛平静道，“他的脚需要看医生，我送他回房间……时间不早了，莫二，你跟叶寻也回自己的房间吧。” 　　接下来没人说话了。 　　一行四人一起进了电梯。 　　出电梯的时候，叶寻轻轻拍了拍莫迦南的手臂，率先开了口，“迦南，既然你的嫂子受了伤，作为弟弟，你跟去看看吧……至于我这个被忌讳，需要避嫌的外人，就不去了。” 　　莫迦南不太乐意，他对顾漆的脚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但叶寻的手握着他的手臂，久久没有离去，并且施力暗示，他也只好撇撇嘴，跟上去了。 　　门开了。 　　莫凛到了客厅都没放下背上的人，而是往卧室去了。 　　跟在后面的莫迦南愣愣的，“不是要看医生吗，你们进卧室去干什么？” 　　“他衣服湿了，要换。” 　　莫二，“……” 　　进卧室门前他又吩咐了句，“莫二，给打电话叫医生过来。“ 　　莫迦南可不知道这儿的医生怎么着，直接打给了前台，先表明了身份，然后大概简述了下脚伤的情况，就把电话挂了。 　　顾漆换了衣服后出来没多久，医生就到了。 　　不知是巧合，还是因为这座岛的所有人的偏好，来的医生是四十岁左右的华人。 　　他面容和善，做了个简单利落的检查，微笑着道，“不严重，我给他冷敷一下，然后喷点药，明天最好休息，少下地走动，到婚礼那天应该不影响走红地毯。” 　　莫迦南吃惊的问，“他还真的扭伤了啊？” 　　医生对他的问题有些意外，轻挑了下眉，但还是和善的回答了，“当然，虽然不严重，但还是需要注意的。” 　　莫迦南连连摇头，然后幸灾乐祸的道，“肯定是你白天装扭伤，说什么来什么，哈哈哈……” 　　顾漆，“……” 　　因为事先就得知了大概的情况，所以医生过来的时候带了个冷敷袋，把它贴到了顾漆的脚踝处。 　　医生告诉莫凛，“暂时没看出什么，如果两位实在担心的话，等回国以后可以去医院再做个更全面的检查。” 　　莫凛认真点了点头。 　　医生很快离开了，打着呵欠的莫迦南也很快跟着离开了。 　　套房里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顾漆手里还拿着冰袋，慢吞吞的朝男人道，“时间不早了，你也回去吧。” 　　莫凛低头又看了眼他的脚踝，“你一个人，没问题吗？” 　　如果他说有问题的话，莫总是准备留宿下来吗？ 　　顾漆对此真的有那么一丢丢好奇，但他当然不能为了满足这点好奇，就真的把他留下来。 　　他只笑着道，“一点扭伤而已，待会儿我就回床上睡觉了。” 　　“嗯，”男人站起了身，“我扶你回卧室。” 　　“……好的哦。” 　　冰敷的时间差不多了，顾漆随手把冰敷袋扔进了垃圾桶，然后扶着男人伸出来的手起了身。 　　莫凛把他带回了卧室的床上，道，“待会儿不要洗澡了，明天再说。” 　　顾漆靠在床头，干巴巴的道，“那，再见。” 　　“嗯，”莫凛看他一眼，淡然而低沉的道，“晚安。” 　　随即，他打开门，就和刚抬手准备敲门的苏醒打了个照面。 　　顾漆，“……” 　　苏醒愣了一瞬间，随即微笑道，“莫总。” 　　莫凛声音平静道，“他脚伤了，要休息了。” 　　话音刚落，却听顾漆慢悠悠道，“没关系，你可以陪我说会儿话，转移一下注意力。” 　　莫凛神色微微一僵，却没有动。 　　在顾漆以为他会再拿莫老或者顾夫人说事的时候，他却微不可查的退开了。 　　随即，只听得比往日重了一些的关门声。 　　胖猫懒洋洋道，“顾漆漆，你差不多成功了，男主都能被你影响情绪了。” 　　顾漆笑了笑，没理它。 第87章 　　第二天，莫老、顾家夫妻，以及一些跟莫凛，顾漆关系好点儿的，除了参加婚礼，顺便也想来度个小短假的同龄朋友，也跟着陆陆续续的飞了过来。 　　其中就包括了颜浚跟顾略—— 　　这几天在岛上的吃跟住，由莫凛全包。 　　颜浚在微信上跟顾漆撒了个娇，问他能不能飞过来多蹭几天酒店住。 　　顾漆自然是不怎么在意的，于是他就厚着脸皮飞过来了。 　　当然，是肯定要把顾略一起带上的。 　　——————— 　　顾夫人下飞机之后就过了来，然后劈头盖脸的把他训斥了一顿。 　　叱责他这么重要的日子还能把把脚给摔了，年轻轻浮，不靠谱。 　　面对母上大人的责难，还是乖乖听训最为妥当，因而顾漆选择了从始至终的低眉顺眼。 　　果然，顾夫人训斥完后，见他态度乖觉，是知错的表现，语气就慢慢缓和下来了，“漆漆。” 　　“妈妈。”顾漆乖乖应着。 　　顾夫人端起茶几上不再冒热气的茶水，轻轻抿了口，“我听说，莫二带了个男朋友过来。” 　　上次派人教训了叶先生一顿后，大概是觉得他“老实”了，所以顾夫人没有再继续找他的麻烦。 　　这也让顾漆松了口气，不然真闹起来，还真不知道怎么妥善解决。 　　顾漆慢吞吞道，“啊……是的，挺好看的。” 　　顾夫人明显不屑的冷哼了几声，然后才淡淡的问，“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 　　顾漆坐在沙发里，怀里塞了个抱枕，睁着双眸道，“不太熟，不好说诶。” 　　之后，顾夫人又絮絮叨叨了一大堆。 　　最后，她叮嘱道，“脚好了也别出去，再养养，走红毯不要闹笑话。” 　　顾漆乖乖点头，“好的妈妈。” 　　顾夫人见他这么听话，便无比满意的走了。 　　她前脚刚走，顾漆后脚就拿起折叠画架放进背包里，抱着猫就准备出门。 　　胖猫，“…………” 　　“当着面一套，背着面又一套，就是说的你吧。” 　　顾漆心安理得，“这叫随机应变的智慧。” 　　艳阳纷飞，海上起了微波，仿佛镀了一层金粉，熠熠生辉。 　　顾漆抱着猫漫无目的的走着。 　　“你要去哪。”胖猫懒洋洋道，“你走很远了，别迷路了。” 　　顾漆慢吞吞安慰它，“没关系，到时候发个定位找苏醒来接我。” 　　“………为什么不是莫凛。” 　　“他可能会告诉我妈妈。”顾漆神色严肃。 　　岛屿白日里的空气是燥热的，阳光有些微微刺眼。 　　海涛拍击岩石和沙滩的声音永无休止地喧响着。 　　几乎像一条白线似的浪花从远处奔腾而来，猛碰到岸边，发出富有韵律的激溅的声音，然后迸着泡沫，消失在礁石之间。 　　顾漆慢吞吞地走着，却迟迟没有支起画板的欲望。 　　直到胖猫觉得有些饿了，便劝说道，“差不多得了，你毕竟昨天才在海边找到灵感，并且画了幅关于海的画。” 　　顾漆听了，觉得它是对的，便拿出手机，准备发个定位叫人来接他。 　　然而下一秒，他却盯着手机，表情微微有些愣，迟迟没下手。 　　胖猫把头凑过去，“怎么了？” 　　“没信号了。”顾漆慢吞吞道。 　　胖猫，“………” 　　“我告诉你了不要走太远，你非不听。”它语气有些难过，“这附近都没有建筑物了。” 　　他们确实不知不觉就走出了开发了的商业区。 　　四周除了波光粼粼的海面与不远处的笔直公路，就只剩下绵延不绝的燥热。 　　“怎么办。”胖猫动了动耳朵。 　　“要么等一个好心人路过，要么摸索着按原路返回，沿着公路走。”顾漆不紧不慢道。 　　只要到了有信号的地方，就意味着脱离险境了。 　　天热得似乎在下火，地面上的空气被燃烧得像是跳脚的精灵，无声地嘶叫，模糊了周边了一切。 　　胖猫望着无边无际的海与被太阳烤得滚烫的，同样无边无际的公路，心里泛起淡淡的绝望，“难道我们要葬送在这里了吗。” 　　“那应该你比我先葬送。”顾漆表情认真。 　　胖猫，“……” 　　这时，公路上行驶来了一辆黑色越野宾利，车身在刺目阳光的照耀下反射着白光。正在他们不远处缓缓停下。 　　胖猫热泪盈眶，“太好了，一定是莫总派人来接你了。” 　　“可是我会被妈妈骂了。”顾漆幽幽道。 　　胖猫，“……你还真的把自己完全代入角色了。” 　　车窗缓缓摇下，驾驶位上的人逆着光，五官不太清晰，只能看见凌厉而流畅的下颚线。 　　他修长白皙的指尖在方向盘上轻点着，有点漫不经心，“顾少爷怎么在这么人迹罕至的地方？” 　　随即语气带着点幸灾乐祸，“还这么狼狈。” 　　顾漆沉默了片刻。 　　的确很难想到，遇见的人是安燃。 　　他顶着太阳抱着猫走了那么久，额前与脸侧的发丝都贴在皮肤上，身上出了点汗，还有许多附带着的沙子。 　　确实挺狼狈的。 　　安燃挑眉望着他。 　　因为温度太高，他白嫩的面颊染了红晕，眼神湿漉漉的，泛着点点水光。漆黑的头发微乱，紧紧贴着脸。 　　三分的狼狈里却透着九分的秀色可餐。 　　蓦地，顾漆下颚处传来微凉触感，安燃伸出手缓缓的住他的下颚，指尖在上面摩挲着。 　　他的眼神幽深地宛若一池冰潭水，深不可测，像是在看着什么。 　　顾漆不动声色往后退一步，别开脸。 　　安燃似笑非笑，“怕了？” 　　“我的猫可能要饿死了，能先带我们回去吗。”他慢吞吞道。 　　“我怎么觉得他不对劲呢？”他一边说着，一边用神识与胖猫交谈。 　　“我也觉得，他的眼神有点怪。” 　　“会不会你的印象出了点什么岔子？”顾漆冷漠道。 　　胖猫心虚，“不知道诶。” 　　顾漆，“……” 　　不过，就算他记得，那也不会造成什么实际性的影响。 　　毕竟他就帮他把行李箱拿回来了，也没什么其他瓜葛。 　　“他现在应该是快要继承他爹的位子了吧。” 　　“是的，士别三日，他已经是成功人士了，而你任务还没做完。”胖猫感叹道。 　　顾漆理直气壮，“你怎么不说我成功一大半了呢。” 　　——————- 　　岛上的温度似乎越发高了，仿佛呼出的气息都能烧起来。 　　过了一会儿，安燃终于收回若有若无的目光，前倾的身子复而仰靠在后，张扬而轻佻道，“上来吧，嫂子。” 　　顾漆，“……” 　　随即，他慢吞吞的抱着猫，挑了后排离他最远的一个地方坐下。 　　耀眼的阳光渗透过玻璃，只有薄薄的一层微光打在他脸上，甚至垂落的眼睫都染上几分薄光，像是翩飞的羽翼。 　　那人全程盯着前方，姿势依旧慵懒，连侧头的动作都未曾有过。 　　“顾漆漆，你的猫又累又饿，又困又渴。”胖猫的声音带着几分谴责。 　　顾漆拽了一下他的尾巴，“忍一下，到了酒店你想吃什么吃什么。” 　　然而胖猫仍然不依不饶，“我脱水了。” 　　顾漆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慢吞吞对着安燃开口，问他有没有水和食物。 　　“后备箱有矿泉水和压缩饼干。”他似乎在认真看路，语言简练，也没有最初的轻佻感。 　　顾漆道了谢，将水和饼干取出来，拧开矿泉水瓶盖，倒了点水在瓶盖里喂给胖猫，“吃了就安静点。” 　　随即，他闭上眼睛，似乎有些困倦。 　　胖猫吃饱喝足，也趴在顾漆腿上蜷缩着睡去。 　　———- 　　金红色的日光像是熔化的碎金一样，照得满天深白云层都染了金色。 　　不知多久，已经睡了一觉的顾漆缓缓睁开眼睛，惺忪模糊间看见眼前的路况，却是微微一愣。 　　不太对劲。 　　按道理来说，现在他们应该到了。 　　再怎么也该进入商业区了。 　　怎么现在还是在荒无人烟的公路上。 　　顾漆去摸口袋里的手机，却空无一物。 　　他只好将胖猫推醒。 　　睡梦中的胖猫幽幽转醒，“干什么？” 　　顾漆慢吞吞的将现状告诉它。 　　它也愣了，“怎么回事？” 　　顾漆，“……………” 　　有这个系统真的是半点用处都没有。 　　“作为豪门私生子，他不会要把对莫凛他们的仇恨转移到你身上，去海边抛尸吧？”胖猫幽幽道。 　　“不知道他会不会放过一个可爱的小猫咪。” 　　“………放心，我会拉着你一起。”顾漆去揉它的耳朵。 　　“醒了？”男人低抑的声音传来。 　　他仍然稳稳地开着车，甚至连姿势都未曾变过。 　　顾漆慢慢意识到，现在的他们，似乎已经出了原来那座岛了。 　　莫凛的那座岛屿种满了白色的雏菊，而这座岛，则种满了绿色的杉树。 　　杉树亭亭如盖，树干挺拔，暗绿的叶子遮蔽了苍穹，四周显得深沉而静谧。 　　这里的海水是静的，仿佛明镜一般，倒映着湛蓝湛蓝的天空。 　　“下车。”安燃拔出车钥匙。 　　“去哪。” 　　安燃为他拉开车门，“你会知道的。” 　　顾漆抱着猫慢吞吞下了车。 　　海风吹拂着，漾起杉树的枝桠，树影在阳光下层层叠叠地晃动着。 　　远处是一大片白色欧式建筑的海景别墅。 　　白色大理石构成了优雅的券柱式造型的庭院，镂空雕花的气派的大门，圆形的拱窗和转角的暗色石砌。 　　庭院的中央，是一个巨大的雕花喷水池，四周种满了白色的玫瑰。 　　————- 　　别墅内。 　　繁复的水晶灯发出耀黄的光，高高的墙壁在柔软的地毯上投下暗沉的阴影。 　　顾漆抱着猫，若有所思的四处打量着。 　　那个男人进来后，直接上楼洗澡去了，也没说什么。 　　不过这倒是正好给顾漆提供了用来缓冲与准备的时间。 　　他四处找了找，想看看有什么尖锐的，小巧一点，方便携带的东西，却似乎没能如愿。 　　“你说他想干什么。”顾漆慢吞吞问胖猫。 　　“请你来做客？”胖猫思考了一下。 　　顾漆去拽它尾巴，“他和莫家有什么冲突吗？他是莫凛舅舅的私生子，再怎么也是该和莫凛的表弟表哥之类的有矛盾吧。而且莫凛这个人，一般不会管那些多余的事。” 　　“他和叶寻关系不大，所以小说里笔墨不多。”胖猫动了动耳朵。 　　言下之意是，它也不知道。 　　顾漆叹息道，“希望顾夫人那边发现了能够快点来找我。” 　　“你又想和莫凛结婚了？” 　　“这不是任务做了这么多了吗，再怎么也得做完。”顾漆漫不经心的在大理石茶几上翻找着，仍然希望找到点什么防身的东西。 　　“谢谢你对任务上心。” 　　“不用谢。”顾漆一边心安理得应着，一边慢吞吞拉开抽屉翻找。 　　忽然，他顿住了——一块金镶玉的吊坠就这样突兀的呈现在他眼帘。 　　“原主那块吊坠怎么在这里。”顾漆将那东西拿出来，“你不是说映像是虚幻的吗？” 　　他蹲下身，把吊坠举到胖猫面前，面无表情，语速也难得的加快，“怎么回事？” 　　胖猫支支吾吾，“可能出了点小小的bug…” 　　见顾漆面色不善，它又理直气壮道，“早就告诉过你的！” 　　这时，楼梯上传来脚步声，伴随着男人低抑的声音，在空旷寂静的室内格外清晰，“谁让你乱动我的东西？” 　　顾漆闻声，抬眸望去。 　　不得不说，莫凛家的基因还是不错的。 　　安燃也有一张让人趋之若鹜的绝好皮囊。 　　他细碎的发丝被水浸染，显得更加浓黑，发梢尾处正湿哒哒地滴着水。 　　身上墨黑色的浴袍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露出形状漂亮的锁骨。 　　身材高挑挺拔，一手扶着围栏，一手抬起擦拭着头发，看上去极为慵懒散漫。 　　顾漆望着他微暗的目光，慢条斯理道，“这是我的东西。” 　　他朝顾漆走来，似乎想去拿那块玉坠，“给我了就是我的了。” 　　果然，他是有那段记忆的。 　　系统的确是个不靠谱的家伙。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顾漆语速缓慢的问道。 　　却见安燃渐渐向他逼近，近的能够将他漆黑的睫毛看的根根分明。 　　他的语气懒洋洋的，“是不是怪我耽误你的婚礼了。” 　　随着他的动作，发尾上的水珠滴落，沿着胸膛顺势滑下，没入那看得不甚清晰的腰腹地带。 　　蹲在茶几上的胖猫视觉格外清晰。 　　它怀疑安燃会不会是故意的同时，也感叹他媚眼抛给瞎子看。 　　只见顾漆面不改色心不跳，仿佛面前是一座雕塑。 　　还是一座不入流的雕塑。 　　他慢吞吞道，“你确实耽误我的婚礼了。” 　　安燃笑了笑，笑意却未达眼底，“那恐怕得彻底耽误了。” 　　随即，他将玉坠从顾漆手里拿起，修长手指若有若无的划过他的手心。 　　顾漆仍然是那副十分镇定的表情，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那顾夫人要是找来了，希望你帮忙解释一下，这并非我所愿，让她不要骂我。” 　　安燃，“………” 　　沉默了片刻，他又勾起唇角，“你怎么还是那么听妈妈的话。” 　　顾漆认真点点头，“是的。” 　　仿佛这是一件光荣的事情。 　　“上来。”安燃似乎没有兴趣再对他说什么，直径转身上了楼。 　　——————- 　　顾漆走向茶几，把胖猫抱起来，“究竟怎么回事？” 　　“我去系统内部求助一下吧。”胖猫动了动耳朵。 　　“希望你快一点。” 　　“好的。” 　　顾漆往四周扫视了一圈，确定了毫无所获外，只好死心。抱着猫，慢吞吞地朝二楼走去。 第88章 　　黄昏时分，落日艳丽的余晖染红了半边天空。 　　大海失去了原色，像饱饮了玫瑰酒似的，醉醺醺地晕染出点点橘红。 　　房间里，巨大的落地窗正对着海，视野十分开阔。 　　顾漆仍然没弄懂安燃的意图，见他暂时也没理自己，索性就先放下这件事。 　　这片岛的海，是静的。 　　没有汹涌的波涛，而是泛起丝丝波纹，夹杂着浅浅的细浪。 　　安燃在楼上的书房里，似乎在忙碌着什么。 　　“我的猫饿了。”顾漆在书房门口慢吞吞道。 　　“楼下有厨师，你随意。” 　　于是顾漆抱着猫，百无聊赖转了一圈，没找到想要的东西，便又下了楼。 　　别墅里的佣人都很沉默寡言，问什么关于安燃的都不愿意说，但是做起事来倒是极其勤快。 　　顾漆心安理得的使唤着安燃的厨师，将胖猫放在身边的软椅上。 　　厨师的动作极快，先上来的是一道甜品，叫做Haupia。是将椰奶用葛粉等淀粉凝固成胶状的类果冻甜品。 　　顾漆将甜品给胖猫分了一半，然后慢条斯理用勺子挖着。 　　淡淡的椰香在舌尖上绽放，入口即化。 　　胖猫动了动耳朵，“我喜欢这个厨子。” 　　它还没吃几口，那个长着大胡子的白人厨师又上了一道颜色非常漂亮的炭烤月亮鱼。 　　他用英文笑眯眯的向顾漆介绍着。 　　月亮鱼是这片海域食用鱼中最色彩斑斓的一种，名字源于它圆圆的体形。整条鱼重60到200磅，鱼肉因部位不同颜色也不同。 　　胖猫也吃的非常开心，“顾漆漆，没想到跟着你被绑架还能过这种好日子。” 　　顾漆笑了笑，语速缓慢道，“吃了糖衣，等着你的，就只有炮弹了。” 　　随即，佣人又端上了一份色泽漂亮，看起来就很让人食指大动的沙拉。 　　那个厨师接着走过来，操着一口口音混杂的英语介绍，告诉顾漆这叫做罗米罗米鲑鱼沙拉。 　　纵使顾漆英文水平很不错，也未能把他的话听完全。 　　原来“罗米罗米”在这里的意思就是按摩。 　　鲑鱼肉被擦上盐、绿洋葱以及西红柿，因而色泽红润鲜亮，通常冰冻后食用。 　　顾漆不是一个重欲之人，包括口腹之欲。他的表情倒一直很平静。 　　不过有好东西，何乐而不为。 　　胖猫满足的表情就足以充分说明一切。 　　之后，陆陆续续又上了不少美食，很快将整个大理石餐桌摆满。 　　顾漆细嚼慢咽，吃得心情倒是不错，“莫凛这堂弟，比他会享受多了。” 　　因为在海岛上，大多数都是海鲜，所以胖猫尤其开心，一不小心脱口而出，“要不然你别回去了。” 　　说完，它就反应过来了。 　　顾漆慢吞吞道，“你也太容易被腐蚀了。” 　　“你如果喜欢，Bob可以一个星期都给你源源不断做不重样的。”安燃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楼，向顾漆走了过来。 　　“不用。”顾漆想都没想就直径拒绝。 　　安燃笑了笑，“由不得你。” 　　顾漆，“………” 　　随即，他慢吞吞道，“我要去洗澡。” 　　安燃眯起眼睛，“你在暗示我？” 　　“如果不是你把我带回来，我已经干干净净的在酒店里了。”顾漆语速十分缓慢。 　　安燃顿了顿道，“所以你要表示什么。” 　　“我没带换洗衣服。” 　　“你去楼上洗吧，会有人给你准备的。”安燃语气散漫道。 　　“谢谢。” 　　随即，顾漆就抱起猫上了楼。 　　半途，胖猫忽然出声，“有消息了。” 　　“说。”顾漆言简意赅。 　　“那天遇见你之后，他就开始留意你，系统内部的用词是一见钟情。”胖猫心虚道，“然后这个记忆一直延续到这个时空的他。” 　　顾漆，“…………” 　　他沉默了半晌，艰难开口，“是我蹲在马路边灰头土脸的样子触动了他的心弦，还是我给报酬极其爽快的样子非常打动他？” 　　“一见钟情的时间是30秒。”胖猫诚恳道，“足够了。” 　　顾漆还是觉得很想不通，“为什么呢。” 　　“可能是你的某一瞬间，触动了他，使他丘脑下部的神经活动受到突然激发。多巴胺等大量产生，并随血液循环流遍他的全身。” 　　顾漆，“……” 　　“那他为什么不由分说就绑我？” 　　“你回来了以后，他就开始关注原主，并且去找过他。但是原主非常听顾夫人的话，怎么可能和那种人接触，告诉了顾夫人，然后在她的授意下。明确的说过几次拒绝的话。” 　　顾夫人肯定不知道这样一个底层的片警，会是莫凛舅舅的私生子，并且日后还上位成功。 　　她教儿子的话，想都不用想，一定非常轻慢且伤人。 　　“然后呢。” 　　“然后他就对你爱恨交加，并且因为原主的刺激，加速了他回到安家的进度。然后继续在暗中关注你，从原主到你出现，都在他的视线中。” 　　“然后他终于找到个时机，把我强制带过来？”顾漆匪夷所思。 　　胖猫心虚道，“是的。” 　　如果不是它的bug，就不会出现这种事。 　　顾漆沉默了几秒，“他好无聊。” 　　“我也觉得。” 　　“怪不得他的吃穿住行那么奢华与讲究。”顾漆扫了一眼四周豪华的装潢，“人就是这样，越缺什么，越注重什么。” 　　莫凛与苏醒那种身份地位在一些细节方面都远远没有安燃那么讲究，或许因为他们从小就是含着金匙出生，荣华富贵都是常态。 　　而安燃在底层摸爬滚打那么些年，倏然拥有了这么多东西，自然心态不一样。 　　顾漆也不再说什么，而是直径关上卫生间的门，把胖猫关在外面。 　　胖猫以为他知道这么久都活在一个人的窥探下会惊恐，没想到他像个没事人一样，直接去洗澡了，不得不佩服他的心理承受能力。 　　顾漆洗完澡，看见“专门为他准备的衣服”的时候，沉默了。 　　那就是安燃的衣服，并且只有一件极其宽大的衬衫。 　　他故意的。 　　顾漆纠结了半晌，终究艰难的把手伸向那件衣服。 　　———— 　　卫生间的门开了，水雾争先恐后的在空气里凝结着。 　　胖猫目瞪口呆的望着顾漆。 　　雪白肩头松松垮垮，露出一大片精致小巧的锁骨。衣摆过大腿根，露出一双白皙笔直的双腿。又因刚洗完澡的原因，白皙的肤色上还染上了几抹粉红。 　　全身都叫嚣着某种暗示与不知名的浪漫邀约。 　　“你明明知道他不怀好意还敢穿成这样？”胖猫有些不解。 　　顾漆慢吞吞道，“你以为我有选择的余地？” 　　胖猫神色同情。 　　这时，门被人推开了。 　　果不其然，是安燃。 　　他穿着暗色睡袍，暖黄的灯光勾勒出流畅的下颚线。 　　顾漆不动声色打量着他。 　　他爹是莫凛的舅舅，作为兰城驻军军区的总司令，是高官。再加上娶了高门千金，所以安家又有钱又有权。 　　他能够在这样的豪门里沉潜，并且还做到上位成功，确实不可小觑。 　　也意味着顾漆瞒着他回去的可能性不大。 　　“安司令。”顾漆慢吞吞道，“我为我曾经说过的话道歉，希望我们能够一笔勾销，从此两不相欠。你也不必得罪顾，莫两家。只要送我回去，我就告诉他们是我在岛上迷了路，你找到了我，其他的只字不提。” 　　他觉得他说的非常具有说服力并且十分诚恳。 　　然而安燃从始至终连表情都未曾变过。 　　只是等顾漆说完后，才轻勾了勾唇角。 　　顾漆又要说什么。忽地被他一手扣住后颈，将他拉进身前。目光似笑非笑地在身上流连。 　　他的语气极轻，颇有股暧昧在流转，“是么？” 　　顾漆有些无奈，“我是认真……” 　　然而下一秒，他就被人打横抱起，随即重重按在床上。 　　安燃紧紧搂着他的腰，将脑袋埋在他的颈窝处。 　　顾漆被他禁锢地挣脱不得，正寻思着要不要喊胖猫给他挠一爪子时，耳边却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声。 　　顾漆，“……” 　　他居然睡着了。 　　昏黄的暖光落在他脸上，肤色白得透明，凌厉的眼眸此时因落在上面的微光和熟睡无防备的姿态而稍显柔和。 　　眼底下的淡淡乌青，给他倒更添了几分脆弱与可怜。 　　他应该许久都没睡过一个质量安稳的觉了。 　　顾漆“生前”也有过类似的困扰，明白那种痛苦而焦虑的感觉。 　　但是不存在他此刻睡不着，而罪魁祸首却安然酣睡的情况。 　　莫凛的岛那边，应该都乱成一锅粥了吧。 　　所有人应该都在找他。 　　婚礼邀请了那么多人，新娘却不见了。 　　六天后他再不回去，或许就要连同顾，莫两家，通通成为所有人茶余饭后的笑料谈资。 　　顾漆觉得安燃有非常大的嫌疑蓄意破坏婚礼，故意想打莫凛的脸。 　　随即，他毫无心理负担的把安燃推醒。 　　“干嘛。”他的声音有些含含糊糊。 　　“我不要这个衣服。”顾漆说到嘴里的话却拐了一个弯儿。 　　还是先解决当下的问题吧。 　　“你随意使唤一个人帮你拿就好了。”半梦半醒的安燃十分好说话。 　　顾漆没想到这么容易，便放过了他，抱起猫下楼。 　　得到合身的衣服，顾漆再次一锤定音安燃是故意的，并且有试图与他发生亲密关系的嫌疑。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睡着了。 　　“他长得好，身材好，你也不亏。”胖猫安慰道。 　　顾漆慢吞吞的说，“我对他没有任何感觉。” 　　“一点都没有？” 　　“没有。”顾漆斩钉截铁。 　　“是因为他无法激起你创作灵感？”胖猫动了动耳朵。 　　“或许吧。”顾漆不置可否。 　　“你的灵感都是肉体结合得到的吗。” 　　“不是啊，有些人的话，柏拉图就好了。”顾漆揉揉它的肚子。 　　“小说里这个治愈失眠患者的设定，是主角受的。”胖猫舔舔爪子，“叶寻与他后宫的某一个就是这样，明明是失眠重度患者，听见他的声音，闻见他的味道就很安心，睡得很安稳。” 　　“那安燃白天闻着味道或者听见我的声音能够直接睡着吗？睡眠保质期是多久？足够我们跑出去或者把手机偷过来吗。” 　　顾漆语速缓慢的连续发问。 　　胖猫艰难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顾漆沉默了半晌，“你知道的可真少。” 第89章 　　火红的旭日刚刚透出海平面，仿佛打翻了颜料罐，为大海晕染开一层绮丽的玫瑰色。 　　顾漆安静的坐在楼下餐厅吃早餐，胖猫也在小口舔着热牛奶。 　　“顾漆漆，告诉你一个事。”它忽然抬头，胡须上还蘸了奶渍。 　　“什么事。” 　　顾漆双手拿着一片夹了三文鱼片的吐司，正细嚼慢咽。 　　“安燃和你可能也只能柏拉图交流了。”它的话十分委婉。 　　顾漆，“………” 　　“但是他比莫凛好一点哦，莫凛是完全不行，他至少不是的，只不过很难有那种欲望。” 　　“这证明他对你是纯粹的喜欢。”胖猫补充道。 　　顾漆沉默了半晌，“他们家，是不是有什么遗传病？” 　　胖猫似乎要说什么，却见安燃下了楼。 　　他眼下的乌青已然淡了不少，精神看起来倒是很不错。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顾漆望向他的目光，带了一丝怜悯。 　　安燃没想那么多，抓起顾漆柔软的手，亲了亲他的手背。 　　他的齿尖不经意地摩挲过那处细腻纤薄的皮肤，仿若下一秒就要扎进去似的。 　　同时，他的那双眼幽深到了极致，以至于，笑起来总有股恐怖渗人的感觉，正如他这人一样，危险难惹。 　　仿若在试探着什么。 　　顾漆有那么一瞬间确实有些心悸。 　　但随即心中暗想着他的缺陷，只觉得同情感越发强烈。 　　至少莫凛是一个欲望单薄的人，阳痿但是遇上性冷淡的话倒也不算什么缺陷。 　　然而安燃这种，明明不行，还这么喜欢搞暧昧撩拨人，实在是太不幸了。 　　这样想着，顾漆的目光更加怜悯。 　　安燃有些奇怪，“你为什么那么安之若素。” 　　“因为我有一颗平静的心。”顾漆一本正经道。 　　“我觉得你现在的感觉和某个时期的你有些不一样，但是和第一面的你又是相同的。”安燃定定望着他。 　　顾漆心脏倏然一跳，面上却是平静的，“可能是我越来越有自己主见了，为人处事方面，以及看各种问题的角度都改变了。” 　　“或许吧。”安燃笑了笑，不置可否。 　　这座岛上的杉树长的极好，亭亭如盖，远远望去就是一片绿色的海洋。 　　“这座岛是你的么。”顾漆一边手里撸着猫，一边慢悠悠的发问。 　　“是。”安燃笑了笑，“你更喜欢哪座岛。” 　　“另一座。”顾漆脱口而出。 　　安燃脸上的假笑瞬间消失，“你在我的地方也不愿意哄着我一次，哪怕是骗骗我。” 　　其实顾漆说的是实话。 　　他的确是更加喜欢另一座种满白色雏菊岸，以及波涛翻涌的海。 　　不过安燃瞬间变得微暗的眸色着实让他心里咯噔了片刻。 　　原主应该在顾夫人的“帮助”下，对落魄时的他说过一些不甚中听的话语。 　　自尊心极强的他肯定记着这些。 　　安燃像是耐心被耗尽了，一把拉过正顾漆，大手扣着他的头，直接俯身一个吻，动作粗暴而激烈。 　　顾漆被吻得有些喘不过气，对上他晦涩幽暗的眼眸，仿佛沉的像是能把人完全吸进去，暗藏无尽的危险冷然。 　　一吻过后，他还舔掉了顾漆唇边溢出的水渍，眼眸含着渗人的笑，暧昧轻佻地很，“你怎么不会换气？” 　　顾漆，“………” 　　你怎么生理有缺陷然而吻技这么好。 　　他没挣扎，而是十分安心的任他搂着，甚至打了一个哈欠。 　　安燃微微奇怪他的温顺，“怎么忽然这么乖了。” 　　顾漆慢吞吞道，“想通了吧。” 　　安燃似乎高兴起来，把他搂的紧紧的。 　　后背炙热一片，是他的胸膛，他的手还横在顾漆的腰间。 　　随即，他便缓缓放开他，“我去洗澡。” 　　顾漆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十分平静。 　　他洗了澡也做不了什么。 　　随即，顾漆飞快的将他书桌上的电脑打开，指尖飞速的操作着，试图把定位发出去。 　　胖猫懒洋洋道，“这是你难得一见的倍速动作。” 　　顾漆成功将定位发出去之后，甚至还浏览了几页消息。他也不敢多看，怕安燃随时出来，又快速将电脑盖上。 　　胖猫跳到他腿上，“怎么样？” 　　顾漆慢吞吞道，“消息太杂乱了，谁的都有。” 　　“你发给谁了。” 　　“来不及了，群发的。” 　　胖猫，“………” 　　颜浚告诉他，迟莫画了一张画，画的是他。 　　并且那张画还得了不错的奖项。 　　还幸灾乐祸的说叶寻在画展上看到那幅画，当场脸色就变了。 　　颜浚还告诉他，叶寻的画展很失败。并且大肆嘲笑叶寻作为一个小有名气的画家，上一幅拿奖的画居然还是两年前。 　　顾漆对此置之一笑，对胖猫道，“万事俱备了，等把婚礼补全了，再发展发展事业，原主的心愿应该就差不多完成了吧。” 　　胖猫动了动耳朵，像是发现了什么，“叶寻开始不走运，是不是和你抢工作室开始？” 　　顾漆摸摸它的头，“是他自己的原因，他的灵魂已经烂俗了。” 　　暮色仿佛油画上的颜料，一点一点染过来。 　　随着暮色渐深，天空渐渐下起了如织丝般细密的小雨。 　　顾漆正被人紧紧搂着，脖颈处不断拂过细细密密的温热呼吸。 　　他下身腿部弯曲，完全被安燃的腿紧扣着。腰身被他箍着，浑身宛若缠着细密的绳索，丝毫挣扎不得。 　　自从安燃发现他的特殊安眠功能，就夜夜抱着他睡，而且搂得极紧。 　　失眠症患者倒是痊愈了，作息规律的顾漆却失眠了。 　　安燃除了晚上抱着他睡外，甚至正午时分也一样。然而他的生物钟和他压根是不一致的，并且安燃有时候睡到黄昏时分，对于早已清醒的顾漆而言，是一种短暂的折磨。 　　“顾漆漆。”胖猫忽然轻声唤他。 　　“怎么了。” 　　“你的任务完成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胖猫的声音微微有点恍惚，似乎还夹杂着丝丝不舍。 　　顾漆倏然就清醒了，“什么？” 　　“你已经在安燃这里呆了好些天了。他们都以为你在海边失踪了。莫凛以你的名义办了一个画展，把你那幅关于海的画以及画室的所有画都送了去，并且把你代号为G的画都花钱搜罗了来，全部送上了画展。苏醒也把你在他公寓里画的画送去了画展。他们为你的宣传做的挺足的，再加上有艺术界大佬迟莫的支持——并且你水平确实很高，所以你的个人专场画展，大获成功。” 　　“你的意思是，我在这个世界已经声名大噪了？”顾漆慢吞吞道。 　　“是的。并且莫凛在以为你死了以后幡然醒悟，对外都宣称你是他配偶。”胖猫动了动耳朵。 　　“他丧失了对叶寻的喜欢，只是关于画吗？” 　　“不仅仅是无法创作出让人满意的画作来，莫凛是觉得在他身上已经找不到最初的悸动了。他对叶寻本就是一见钟情，钟的是叶寻当初纯净的灵魂，失望的，也是他丧失了最打动他的初心。”胖猫舔了舔爪子。 　　顾漆眯着眼睛盯了它一会儿，“你现在怎么什么都知道了。” 　　胖猫跳到他身边，“任务成功了，这个世界就是透明的咯，想知道什么就能知道什么。” 　　“果然，爱不会消失，只会转移，这句话是永恒不变的真理。”顾漆似乎在感叹。 　　“如果你还想留一会儿，是可以的。每个宿主哪怕任务完成，都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比如呢。”顾漆似乎是微微笑了笑。 　　“斩断情丝啊。”胖猫抖了抖胡须。 　　顾漆伸手去戳它，“我并没有情丝可斩断。” 　　“这里剩下的一切你就这么舍弃了？苏醒他们在来找你的路上了，顾，莫两家一直在瞒着你的消息，只是对外称你脚伤的太严重了……你现在回去，可以做到让所有的事情都收了尾，也做个了断。” 　　“我抽身了以后，他们会忘记我，对么。”顾漆轻声道。 　　“是的，所有关于你的记忆都会被抹去，从此这个小说世界再也没有顾漆了，不会再有人记得你，你的生活痕迹也会消失。” 　　顾漆似乎是笑了，慢吞吞道，“那不就得了。” 　　“所以，现在就脱离这具身体吧，这不是第一站么。” 　　胖猫动了动耳朵，“你可能不必去第二站了，第一站原主祭献的灵魂力足够你复生了。” 　　“噢。” 　　“你真的在这里没什么可留恋的了么。” 　　“没有了。” 　　胖猫沉默了一会儿，“顾漆漆，真心爱上你的人，可真是太痛苦了。” 　　天地间静寂无声，只有四面八方淅淅沥沥的微雨，隐在岁月的深处，无边无际又无休无止。 　　顾漆在阿诺河畔画画。 　　猫在他脚下蜷缩着，似乎在打盹儿。 　　旭日喷薄欲出，佛罗伦萨城区罩上了一层辉煌的金色。 　　圣母百花大教堂的红色大圆顶迎着天光，像一颗巨大的宝石在沉寂的天幕下熠熠生辉。 　　教堂的钟声随着风声传到河畔这边来，悠扬中透着宁静。 　　阳光温柔倾泻，将他的发梢染成了浅金色。 　　佛罗伦萨是一座每个角落都堆积着创造的艺术之地，是一个连地窖里都挤满了艺术精灵的神话城池。 　　顾漆回来后，索性就带着胖猫在这里定居。 　　“我天天看着你画画，现在都已经闻不到颜料味儿了。”胖猫懒洋洋道。 　　“那也没见你被熏陶成一只有才情的猫，整天也还是只知道吃了睡，睡了吃。”顾漆慢悠悠的说。 　　胖猫跳到他腿上，“你现在的日子除了拿着笔画画就是去画廊看画，难道不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怀恋过去那段跌宕起伏的时光？” 　　“不怀恋。” 　　“我见过很多宿主刚刚抽离任务都极其痛苦，要把内心的情感一点点抽丝剥茧，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你这样，倒也算是一件好事。”胖猫抖了抖胡子。 　　顾漆拿着调色盘慢条斯理地混合着颜料，“那段经历有一部分确实很美好，不过我有足够的时间把那些有过的悸动画下来。” 　　他本就是一个不喜欢，也不擅长与人接触的人，拥有一段足以回味一生的经历，对于他而言，是一件极其幸运的事。 　　“你上一幅画画的是《年少时的夏至》，是苏讯带给你的灵感么。”胖猫舔舔爪子。 　　“是。”顾漆承认道。 　　“你就不好奇他们以后的生活吗，比如苏醒的人生轨迹，再比如你的定位发出去了以后，莫家和顾家会怎样对安燃……” 　　“这是他们自己的人生了。”顾漆的唇角染了一个温和的笑意，“在不一样的时光里，过好自己的生活。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任务成功后，猫的选择是继续跟着顾漆，陪着他过完现实生活里的一生。 　　或许比起它来说，人的一生十分短暂。 　　而他，又是那么的孤独。 　　顾漆笑了笑，慢吞吞道，“我一点都不孤独。” 　　胖猫，“……” 　　随即，他又语速缓慢道，“但是还是谢谢你愿意陪着我。” 　　朝阳把它的光芒射向阿诺河，波光粼粼的湖面折射出耀眼的光。 　　微风乍起，细浪跳跃，仿佛搅起满湖碎金。 　　顾漆眯起眼睛，“今天天气真好。” 　　胖猫懒洋洋的趴在他腿上，“看来等会儿来喂鸽子的人又要变多了。” 　　顾漆收好画架，抱起猫，准备离开，却停滞了脚步。 　　“顾漆。” 　　一道无比熟悉的声音打破了初晨的静谧。 　　“找到你了。” 　　声线很干净，如同佛罗伦萨一碧如洗的湛蓝天空。 　　———————- 　　佛罗伦萨的一天，就这样徐徐拉开画卷。 　　教堂的钟声悠远，盘旋，仿佛永远也没有尽头。 　　从雕像不灭的神态里擦过了岁月,荡起了一群白鸽。 　　————- 　　“这儿刻下你的名字，在匿名的悲悼之外，为了让一个傍晚永恒。傍晚我们抛弃过的遗骸就像抛给狗的骨头，在海岸的边缘，那儿没有一丝火苗闪烁。” 　　———《献给佛罗伦萨的诗》（正文完） 第90章 （番外）叶寻 　　白河下游到辰州与沅水汇流的尽头，坐落着一座偏远的小镇。 　　小镇在河流交汇处，凭水依山筑城。 　　近山的一面，是缘山的城墙。临水一面，则在城外河边留出余地设码头。 　　船下行时运桐油青盐，染色的棓子等小镇居民赖以生存的物件。 　　这里是我从小生长的地方。 　　小镇的日子总是过的很慢，安逸而又无趣。 　　日子如同山涧淙淙流淌的小溪，清澈见底，一眼就能望得见尽头。 　　在小镇里，大家的日子都是那样平静，没有丝毫惊喜，也没有过多的悲伤。 　　我从小的梦想就是离开这里。 　　哪怕我很喜欢雾霭消散后，山间竹林中散落一地的月光。 　　——————- 　　我终于离开了这座静谧而纯朴的小镇。 　　不带半分留恋。 　　我相信，想要的东西，就是要靠自己去争取。 　　幸好，我是一个无比幸运的人。 　　我的第一幅画就拍出了难以预想的价格。 　　买主是匿名的，只留了一句话，“你的内心很安静，无半分嘈杂。” 　　从未有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我很惊喜。 　　那幅画画的是家乡的晚秋时节，漫山遍野盛开着的白茫茫的芦花。 　　斜阳西照时，塘边霞光辉映，四周无比静谧。 　　我总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旁边，看着那无边的、雪白的芦苇花。 　　一阵微风吹来，那如细碎的棉絮的芦苇花摇荡着，放眼望去，好像白色的波浪。 　　我的灵魂仿佛也漂浮在这白色波浪上。 　　后来，我将这片场景，一点一点用画笔描摹出来，完成了这幅《芦花深处》。 　　这幅画拍出了很可观的价格。 　　我的名字也在这之后，渐渐被大众所知。 　　我的事业一路顺风顺水，很快拥有了自己的工作室，也逐渐开始举办专属的画展。 　　在一个璀璨而静谧的星夜里，我在游轮的甲板上，遇见了第一次让我心动的人。 　　我谈过数不胜数的恋爱，甚至与许多保持着恋人关系。 　　而唯有在莫凛身上，才能感受到内心的悸动。 　　他说，今天是他的生日。 　　我的画，算是他收到过最好的生日礼物。 　　或许是那晚的海风太温柔，连咸湿的空气里都染上了让人窒息的悸动。 　　————— 　　后来，我们确定了恋人关系。 　　他对我很好。 　　物质方面，他从来都不会亏待我一分一毫。 　　甚至，他也不介意我与其他人保持亲密关系。 　　他总是那么冷静，那么从容。 　　不像是一个恋人，却像是一个严肃的评鉴师。 　　唯有我邀请他看我的画时，他波澜不惊的眸光才有一丝悸动。 　　日复一日，他还是那么冷静，那么现实。 　　那么凉薄。 　　可我却越陷越深。 　　哪怕他永远都只站在理性的角度，永远不存在热恋期。 　　哪怕与他只能柏拉图式的交流。 　　我仍然爱他。 　　直到他的“未婚妻”顾漆的出现。 　　见到那个抱着猫的少年的第一眼，我心里就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惧怕。 　　仿佛这个人会夺走我的一切。 　　没想到后来一语成谶，在某种程度上，他真的夺走了我的一切。 　　哪怕他压根不在意。 　　后来，在他们的婚礼筹备过程中，他失踪了。 　　我从未看见过莫凛那般失态，那样疯狂。 　　仿佛有一桶冰水从我的头上淋下，冰冷刺骨的寒意冻得我发抖。 　　其实他从来都没有错，只是没那么爱我。 　　或许是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爱我，或许从来没有真的爱过我。 　　谁知道呢。 　　他也不在乎了吧。 　　然而，我再也画不出让自己满意的画了。 　　那颗心仿佛干涸的枯井，再无半分生机。 　　—————- 　　顾漆失踪了四天了。 　　意料之中，莫凛对我提了分手，并且表示愿意给予我一笔丰厚的分手费。 　　这是正式的分手，而非从前的“暂时分开”。 　　我的心一片冰凉，早已痛的麻木，呆板。 　　我带着无比平静的笑，问他，是不是爱上了顾漆。 　　他没有否认。 　　随后，他平静的告诉我，“叶寻，那些浮华的东西，已经淹没了你对绘画的初心。” 　　“你已经不再是那个画的出《芦花深处》的十九岁的少年了。” 　　他的画很冷静，语调没什么起伏。 　　却如同一只手遏制住了我的咽喉，让我近乎窒息。 　　更让人难过的是，他是对的，我无法反驳。 　　我在滚滚红尘滚滚，追名逐利，渴慕繁华。 　　灵魂早就典当给了魔鬼。 　　对艺术的初心早就死了。 　　让我输的一败涂地的不是顾漆。 　　是我自己。 　　————- 　　华灯初上，城市间高楼林立。熙来攘往的人群，如潮水般，嘈杂而喧嚣。 　　霓虹刺眼，灯光恍惚，亦幻亦真。 　　我伫立在落地窗前，望着那些曾经追求的东西，一股深深的疲惫忽然涌上心头。 　　原来我最眷恋的，还是雾霭消散后，山间竹林中散落一地的月光。 　　—— 　　在这个故事里，苏醒可能会出现，顾漆可能会慢慢学会爱上一个人。 　　说不定呢。 　　第一，这是个番外，给想看顾漆的漂亮鱼的，不喜欢误喷，默默退开就好了，正文已然完结了。 　　第二，是根据我以前的梗（也写过一篇崩了的言情），框架也用了。但是和前面那个文一样，没有 　　合约纠纷，写崩了想重新写罢了。如果你是以前的读者，就晒订阅。要不然没有资格指手画脚。 　　ps，坑过的很多文可能都会在这里重新写，不过当然是没有签约版权问题才敢写啦，不劳费心。 　　主角是漆漆，阳痿是过去式了。 第91章 　　“第二个世界没有完整的小说。但是有一个题记和前半章。”胖猫抖了抖胡子。 　　顾漆去捏它耳朵，慢吞吞道，“那我的任务是什么？” 　　“系统随时发布。” 　　“噢。” 　　原小说题记，“无人知，顾柒之于霍司承，是绵延骨髓的恶疾，药石无医。” 　　原小说第 一 章 　　【蓝水湾。 　　曾经有专业建筑杂志评，这是宁城最美的别墅。 　　清晨的金色光线从云层泄露而下，落在清澈得能看到池底的水面，水波漾出一层层的潋滟的光芒，从上空俯瞰下去，美轮美奂。 　　落地窗后的灰色轻纱静静垂着，虚掩住室内一片旖旎的春色。 　　霍司承是在身下极致涌起的快意中醒来的，意识还没回到大脑前，他半睁开眼睛，入目就是白皙玲珑的躯体。 　　那人衣衫凌乱，香肩半裸，身上的衣物并没有全部褪去，更衬肌肤如雪。 　　他眼睛迅速的眯了起来，喉咙发紧，沙哑的声音轻咬着那人的名字，“顾柒。” 　　顾柒听到他的声音，微微抬起了脑袋，展颜轻轻一笑，俯身下来，双手落在他肩膀两侧。 　　“你醒来了，”他嗓音慵懒，“我好累，不想动了，你来吧。” 　　霍司承，“……” 　　无人不知霍司承，他是宁城最有势力的商界大佬，被媒体称为商界之神，他年纪轻轻，俊美无双，占了一个男人所能占的几乎所有优势，不知是多少年少女心事的春闺梦中人。 　　可大概没人知道，他时不时会在自己老婆的上位中醒来…… 　　顾柒这张脸，有多美，就有多可恶，尤其男人在清晨起床气的深深不悦中，扣着他的手腕就想将他直接甩下床—— 　　他脑海中的画面是这么呈现的。 　　顾柒手骨被捏得生疼，一阵天旋地转，下一秒整个人就被男人沉重的身躯反压在身下。 　　他听他狠骂了一声，紧随而来的却是猛烈得让他一时招架不住的凶狠进攻。 　　——————- 　　完事后，霍司承慢斯条理的从赤裸的少年身上起来，好似刚才入骨入髓的抵死缠绵没有发生过。 　　眼神冷漠，面无表情的下床，头也不回走进了浴室。 　　整个过程，看也不曾看一眼床上的人。 　　顾柒在他身后慢慢的坐了起来，脸颊酡红未褪，神色安静，周身性感还在萦绕，但冲不散更浓的寥落，以及唇畔不知嘲弄谁的弧度。 　　不到半分钟，他就掀开被子下了床，去隔壁次卧的浴室洗漱。】 　　顾漆冷漠的看完，“没了？” 　　“你现在要接着过去，然后和他说离婚，然后出车祸失忆。”胖猫告诉他。 　　“我会真车祸吗。” 　　“车祸直接拉进度条，不要担心。” 　　“系统任务都是临时发布吗？”顾漆语速缓慢道。 　　胖猫舔舔爪子，“首个世界你有金手指，而且直接给小说全剧情。但是这个世界难度会大许多。” 　　顾漆若有所思点点头，不紧不慢道，“行吧，我准备好了。” 　　顾柒坐在沙发里，一动不动的样子像是坐了许久，但他也不过在男人进浴室洗澡后，才简单收拾好下了楼。 　　在时针指向七点整时，少年眼底的凌厉如同初晨的雾一般，骤然消散，随即只余一片温和的清明。 　　他的手搭在扶手上，眉眼垂着，唇上掀着温和的弧度，垂首的模样像是在思考。 　　头发打理得整齐，面容白皙姣好，眉眼温静清凉，半丝不见方才在男人身下的沉沦。 　　几分钟后，有脚步声自上而下。 　　身形颀长而笔直的男人踩着铺着暗红色地毯的阶梯信步走了下来，他十分英俊，一身纯手工的黑色西装，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考究出高高在上的冷贵，和不近人情的疏离淡漠。 　　家里的佣人迎了上去，似是没想到他这个时候就下来了，带点为难的道，“先生，早餐还要十分钟才好。” 　　他比平时早下来了十分钟。 　　霍司承脚步未停，只淡淡的嗯了一声，便餐厅里走去，像是完全没有看到坐在沙发里的人，连眼角的余光都未曾掠过。 　　“那什么…司，承。”顾漆根据胖猫的提示，慢吞吞道，“我们谈谈吧。” 　　“我待会儿要去上班，有什么事等我晚上回来再说。” 　　“十分钟就够了。” 　　男人黑色的皮鞋已经转向了餐厅，闻言还是顿住了，回头看着他，淡漠道，“说吧。” 　　顾漆抬着脸看他，扯出一个温和的微笑，语速缓慢，“今天是我生日。” 　　霍司承望着他白净漂亮的脸，眼神微暗，“是么，生日快乐，”他眉眼仍是一片凉薄的冷漠，漫不经心的加了一句，“想要什么礼物，我让秘书去买，晚上带给你。” 　　顾漆仍是那样的温和微笑，仍是那样的缓慢语调，“我们离婚吧。” 　　只有顾漆才能看见的黑猫趴在他腿上，懒洋洋道，“你这个过度真不错。” 　　“我也觉得。” 　　男人的喉结突的就滚了下，然后溢出冷笑，“离婚？” 　　几秒后，他笑意消散，抬脚走过去，手指捏起他的下巴。居高临下的盯着他看了会儿，低低凉凉的轻哂，“怎么，想我今天陪你过生日？” 　　“一个小时前你才爬到我的身上勾我上你，顾柒，欲擒故纵是讲究时机的。” 　　“不是有个说法，叫……分手炮吗？”顾漆一本正经道。 　　霍司承盯着他，喉结无声的滚动着，但英俊的脸最后还是归于面无表情，重新转了身，往餐厅里走去。 　　懒得理他。 　　他懒得理他，这是他们之间形成习惯的相处模式了。 　　“我们离婚吧，”顾漆温凉安静的嗓音在他身后再度响起，重复一遍后，跟着慢悠悠道，“我已经签字了。” 　　霍司承的手正要落入裤兜，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就这么顿在了那里。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的血液都冷却僵住了。 　　随着眉眼阴鸷层层落下，他转身就大步的朝顾漆走回，隔着一张茶几，俯首捏着他的下颚，喑哑的冷嘲，“你肯离婚？是谁说，上穷碧落下黄泉，谁都别想动你霍夫人的位子，是谁说，这辈子只要他活着，谁都别想动蓝水湾的一草一木，是谁说，只要他一天是顾柒，霍司承的名字永远别想出现在其他人的配偶栏上？” 　　“其实我一直弄不懂为什么有些人会有这样激烈的感情。”顾漆对胖猫慢吞吞道，“真羡慕他们，这种感觉我恐怕一辈子都不会体会到了。” 　　霍司承见他不说话，唇角的讥讽感觉浓烈，“怎么，在酝酿着情绪么？” 　　白色的离婚协议就被一支黑色的钢笔压在茶几上，是他刚刚拿出来的。 　　顾漆慢条斯理地把那张纸望前推了推。 　　其实霍司承眼角的余光已经看到了。 　　他手指上的力气一下便消散了，然后慢慢的站直了身躯。 　　他低眸看着顾漆，薄唇掀起嘲弄至极的弧度，“这个惊喜，你想卖多少钱？” 　　“这些协议里都写清楚了，你看看吧，”顾漆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慢吞吞道，“东西昨天收拾好了，你签了就搬走。” 　　说完，他就朝楼上走去了。 　　“原主都将东西全部收拾好了，并且他全部贴了标签，分门别类。分的特别整齐。”顾漆对胖猫道，语气里是难以抑制的羡慕，“我每次想把我的画好好分个类，结果都是越分越乱。” 　　胖猫义正严辞，“你在没失忆前要装出原主的轻慢，不要那么温和。” 　　“我不慢吗？” 　　胖猫，“………” 　　感情他只听到慢字了。 　　——————— 　　直到那人的脚步声彻底的消失，男人唇角嘲讽的弧度才随之消逝。 　　霍司承喉咙如火烧般，他甚至忍不住扯了扯领带，又把衬衫最上面的扣子扯散了几颗，呼吸这才畅通了不少。 　　然后，他才低头看那张白纸上的黑字。 　　落款处，顾柒两个字一笔一划，格外清晰。 　　呵，净户出身。 　　当声音再响起，霍司承黑色短发下的眸抬起，望着那提着行李箱一步步下楼的少年。 　　人人都说顾柒心机一流手段过人，但也从来没有人能否认他的好皮囊。 　　他五官精致，脸型流畅。最惊艳的是那白的让人惊叹的皮肤，如瓷般细腻。 　　他单手推着28寸的银色行李箱，温和微笑着招呼佣人，“能送我上车吗？行李箱挺重的。” 　　佣人小心的看了眼男主人寒意凛然的脸色，还是诶了一声，快步上前，“好的夫人。” 　　顾漆看着站在客厅中央的人，犹豫了半晌还是缓慢道，“再见。” 　　男人的声音格外的冷漠和紧绷，嘲弄着她，“只带走一个行李箱，准备再隔三差五的回来接东西吗？顾柒，你不嫌无聊？” 　　衣帽间里都是他的衣服、鞋子。 　　书房里堆满了他的书。 　　在这个别墅里，他的东西比他的还多，一辆车都搬不完，别说是一个28寸的行李箱。 　　“哦，你看着办吧。”顾漆随口道。 　　反正他一个小时后就要“失忆”，原主那些奢侈的东西本来对于他来说也毫无用处。 　　不过书和有些画倒是可以留下。 　　霍司承的声音紧绷得更加厉害了，“你全都不要了？” 　　顾漆本来想说书和画之类的文艺物品可以留下，但是想起人设，最终对着他慢吞吞道，“东西不都是你的钱买的吗，人都不要了，也没有东西还要的道理。” 　　胖猫抖了抖胡须，“顾漆漆，渐入佳境啊！” 　　霍司承看着他，喉结一滚。 　　顾漆已经转过身，跟在给他推行李箱的佣人身后。 　　万向轮滚动的声音和他慢条斯理的脚步声混合在一起，逐渐远去。 　　霍司承坐在沙发里，低眸面无表情的看着压在茶几上的那张离婚协议。 　　他要离婚。 　　他竟然要离婚。 　　随即他又反应过来，薄唇扯出孤冷的笑，明明是那个该死的，终于肯离婚了。 　　他闭上眼，心头涌上一阵烦躁，抬脚便将茶几踹翻，哐当一声响后，客厅却又死寂了下来。 　　手机震动。 　　响了一遍他没接，跟着又开始震第二轮。 　　他还是拿出手机接了，声音冷沉得可怕，“江易。” 　　那端是年轻男人很恭敬的声音，“霍总，夫人今天生日，我已经替您挑选好礼物了，晚上需要找个用餐的地方提前订好位置吗？” 　　霍司承闭上眼，冷漠的道，“不用了。” 　　静了片刻，秘书硬着头皮小心翼翼的道，“夫人上周就跟我说……他生日那天，让我把您晚餐以后的时间都空出来……” 　　霍司承没说话，抬手掐断了电话。 　　半响，他扔了手机，面无表情的上楼，换了身休闲服下来，重新拾起手机和车钥匙，准备出门。 　　佣人急急忙忙的冲了进来，“先生，先生……不好了……” 　　他居高临下冷漠的看着气喘吁吁的老妇人，淡漠道，“什么事。” 　　“夫人，夫人……他出车祸了。” 　　——————— 　　医院，手术室的红灯亮着。 　　霍司承坐在长椅上，黑色的西裤仍然没有一丝褶皱，像他脸上的冷漠，毫无涟漪。 　　第一是时间听到他出车祸，他像是听到一个笑话，甚至能看到自己站在顾柒眼前嘲笑他——“这就是你的新招数？顾柒，你什么时候沦落到连这种苦肉计都用上了？” 　　赶到医院后，医生跟他说的是——“霍先生，您夫人大出血严重，头部受到重创，身体有不同程度的损伤，需要马上手术，请您立即签署手术同意书。” 　　签字的时候，他握着笔尖，顿了下，淡淡的问了一句，“他会死吗？”?医生一愣，随即道，“霍先生，我们会尽量抢救您夫人的。” 　　后来，在场的护士议论，霍司承问这句话，到底是希望顾柒能被救过来，还是希望他，就这么死了……皆大欢喜。 　　毕竟谁都知道，世鼎总裁是宁城商界最赫赫年轻的大佬，可偏偏他放着青梅竹马的恋人不能娶，被坊间戏言为世纪恶男的顾柒用一纸婚前协议死死的困在了无爱婚姻里。 　　脚步声响起，陆续有人来。 　　第一个赶到的是之前跟他通话的江易，霍司承的特助，他眼皮也没动，手一抬，让他处理顾柒手术跟住院的后续事宜去了。 　　跟着出现的是唐砚，他一张英俊的脸不亚于霍司承，只是轮廓过于凌厉，有种难以形容的黑暗料峭，令人生畏，难以接近。 　　他眯着眼睛瞥了眼手术室亮起的红灯，视线跟着落回到霍司承淡漠而面无表情的脸上，他笑了笑，问道，“你终于舍得把这人给弄死了？” 　　霍司承习惯性的想抽烟，但摸到香烟时才意识到这是医院，于是他皱了皱眉，过了会儿后淡淡的开腔，“他今早签了离婚协议，说要离婚。” 　　唐砚脸色忽的微变，“你真的连世鼎股份都给他了？” 　　“离婚协议上，他自愿净户出身。” 　　“然后……他就出车祸了？”唐砚嗤了一声，似笑非笑，眼底都是阴暗，“他不会是想把自己撞成残废，惹你怜香惜玉吧？” 　　霍司承阖着眼眸，不发一言，也看不出喜怒。 　　办完一系列手续折回来的江易看了眼手术室还亮着的红灯，斟酌了一会儿，还是小心翼翼的问道，“霍总……夫人车祸的消息要不要通知……” 　　话欲言又止，但剩下的内容已经无需多言。 　　一阵冰冷的静默蔓延在充斥着消毒水味的空气里。 　　半响后，男人眼皮也没抬一下，薄唇吐出没有波澜的四个字，“封锁消息。” 　　“是。” 　　手术一直在持续中，直到下午四点多，手术室的门才被推开。 　　他睁开眼，看着从里面走出来的医生取下口罩，江易疾步走了过去，“医生，我们家夫人怎么样了？” 　　霍司承从长椅上站了起来，深沉无澜的双眸看着从里面推出来的昏迷不醒的人。 　　他戴着氧气罩，隐约可见黑色的发，本就白皙的肌肤没有丝毫的血色，苍白脆弱，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已经脱离生病危险，但还要转入加护病房，继续后续的跟进观察，以防有车祸后遗症。” 　　医生的话敲打着耳膜，他的神经蓦然一松。 　　直到此时，霍司承才感觉到在此之前他的神经一直在紧绷着，他单手缓缓插入裤袋，薄削的唇勾出几分弧度，是笑，但冷。 　　祸害遗千年。 　　顾柒哪有这么容易死。 　　—————— 　　三个月后，宁城最好的私人医院，高级病房。 　　盛夏的天，室外空气灼热得烫人，室内凉沁的温度让顾漆忍不住抱着被子。 　　他屈膝坐在病床上，又拎过枕头抱在胸前，白皙的肌肤在病弱的苍白下已经白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面庞无比瘦削。 　　唯有一双眼睛，太黑，黑漆漆的像是永远透不进光的黑夜。 　　又太干净，干净得没有任何的内容。 　　他细白的手指紧紧攥着枕头，面上微微有些一言难尽的表情。 　　别人看不见的胖猫趴在他枕头边，艰难地对他道，“系统要你十分无辜造作的喊他老公。” 　　顾漆，“………” 　　“什么叫做造作。”他有些不理解。 　　“捏着嗓子呗。”胖猫满不在乎道。 　　“噢。” 　　他“醒”来的这段时间，见过男主好几次。 　　他从来不说话，每次都像现在这样，不远不近的坐在那里，一张脸有多英俊倨贵，就有多冷漠不近人情，深邃暗黑的眸淡淡的瞧着他。 　　像是在研究他，又好像其实只是冷淡的看着。 　　顾漆照着胖猫的说法慢吞吞喊了一声。 　　霍司承掀起了眼皮，眼睛里掠过细长的凉笑，“你叫我什么？” 　　他眨着眼睛，慢吞吞的再唤，“老公。” 　　不带丝毫情绪，仿佛在唤Siri。 　　对于顾漆而言，只要不要让他喊爹这种挑战尊严的事，其实喊什么也都无所谓了。 　　男人没说话，就这么寂寂无声的望着他。 　　那模样深沉又难以揣测，时间越长越让顾漆觉得心里发毛。 　　“在这里没命了的话是不是任务直接失败？”顾漆慢吞吞问胖猫。 　　“是的。希望你不要连累我。”胖猫动了动耳朵。 第92章 　　他身躯往后仰，唇角渐渐噙上薄冷的笑，“顾柒。” 　　顾漆立即乖巧的回应，“在。” 　　他盯着那张白净得过分的脸，语气玩味，“什么都不记得了？” 　　顾漆困惑般挠了挠自己的发，不紧不慢的反问道，“你平均每隔三天就找个精神科、心理医生来盘问我，这些日子给我的脑袋做了各种各样的检查……你觉得我……装失忆？” 　　霍司承没说话，淡淡看着他。 　　顾漆的表情似乎有点纳闷，“就算我骗你……那么多精神科心理学的什么专家，还有教授，医生，他们说的话，你也不信么。” 　　剧情里面本来就是真的失忆了。 　　并且那人还派专家隔三差五来检查他的脑袋。 　　冰凉的器械弄得他十分不舒服。 　　看来这人和莫凛在某种程度上有的一拼。 　　霍司承的手指有意无意的把玩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漫漫深深皆是嘲意，“如果他们知道你过去那无与伦比精彩绝伦的丰功伟绩，他们自己可能都不信。” 　　顾漆，“……” 　　他顾柒做的事和我顾漆有什么关系。 　　他看着男人英挺又冷漠的眉眼，慢吞吞问道，“你是不是不太喜欢我？” 　　男人唇角一掀，声音凉薄，“是个人都知道，我多讨厌你。” 　　顾漆正想“哦”一声，胖猫却开口道，“原主的愿望是霍先生真正的爱上他。” 　　顾漆沉默了半晌，慢悠悠道，“所以，小说题记是摆设？” 　　“无人知，顾柒之于霍司承，是绵延骨髓的恶疾，药石无医。” 　　胖猫也沉默了一会儿，“我也不知道。” 　　顾漆，“………” 　　它靠不住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作为恋人关系，又出车祸又失忆，那人态度冷淡也就罢了，还很少来看他，更未开口说过一句关心的话。 　　哪怕是偶尔跟他交流，每个字眼，标点符号，眼神，甚至是眼角的余光，都透着深深的冷淡和不喜。 　　为什么题记又那么胡扯呢。 　　果然，这个世界难度真的大了不少。 　　他“醒”来这么长时间……关心他能跟他说上两句话的，就只有他派来照顾的童妈，和主治医生沈医生，而沈医生也是他的朋友。 　　哦，中间还有个叫唐砚的男人也来“探望”过。 　　可那唐砚就不是冷淡和不喜了，他就是明显的很嫌弃。 　　系统不提供剧情背景，顾漆只能一点点的摸索。 　　他前几天问过童妈，明明出了车祸受这么严重的伤，怎么都没有亲友团来看他。 　　童妈看着他，眼神里是怜惜的心疼，表情又很复杂。 　　顾漆慢吞吞的问，“我没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兄弟姐妹，爸爸妈妈，兄弟姐妹，发小朋友的吗，再不济，也得有同学，或者同事吧？” 　　童妈说，“夫人你平日不太出门，也没有什么交际……亲友的话，您跟霍先生都没有提过。” 　　顾漆不死心，“那……公公婆婆，叔嫂妯娌之类的呢？” 　　“霍先生是孤儿。” 　　顾漆，“……” 　　他当时的心情比童妈的表情还复杂。 　　没爹没娘，连个朋友同事都没有，出个车祸差点死了还门口罗雀，连拎个果篮来看的人都没有。 　　原主的社交圈寡淡的比他的还萧索。 　　唯一说得上话的霍总挺讨厌他，并且还是路人皆知的那种。 　　看来原主不仅是一根孤独的小白菜，还是一根孤独而饱受命运摧残的小白菜。 　　“你讨厌我……为什么还要跟我结婚？” 　　顾漆语速缓慢，将心里的疑问适当的带了一丝丝委屈感的表达了出来。 　　这话一出，霍司承就笑了，他勾了勾唇，“是要离了。” 　　他当然知道要离了。 　　还是他代原主提的。 　　不过原剧情里，原主确实也提了这件事。 　　顾漆将下巴搁在自己的膝盖上，黑眸里十分平静，声音却很轻，“为什么。” 　　其实答案早已明了，他说了，因为他厌恶原主，路人皆知。 　　但是顾漆想知道为什么。 　　霍司承英俊的脸短暂的恍惚了下，眼神弥漫出嘲弄。 　　他还真的不知道，这人为什么突然要离婚。 　　当初不择手段的嫁给他。 　　费尽心思的讨好他。 　　好像即便他一辈子不理他，也要困着自己黏着自己。 　　【司承，你想清楚了，这个婚只要你结了，除非我死了，否则永远不会结束，就算是你死了，也不行。】 　　【司承，我们离婚吧。】 　　看看，两年而已。 　　从他口里说出来的一辈子，永远朝生夕死。 　　所幸，他早就不信了。 　　男人淡淡陈述，“是你自己要离。” 　　顾漆默不作声。 　　霍司承望着他，眸底波澜不惊。 　　唯有聚焦的瞳眸，总有那么一两分说不出的审视味道。 　　顾漆没去注意他，只是觉得温度越发低了，胳膊冷的慌。 　　但是此刻他也不太好唤人调空调。因为霍思承在，佣人都离的挺远。 　　只能沉默的等着他自觉离开。 　　然而这人便没有自觉性，而是一直望着他。 　　果然，过了一会儿，顾漆就感觉自己有点感冒了。 　　没办法，他吸了吸鼻子，爬到床头抽出两张面巾纸，用力擤了一把鼻涕，又认真的擦了擦，然后再把纸团抛到垃圾篓里。 　　然而没中，落地上了，刚好落在那人铮亮的漆黑皮鞋上。 　　顾漆，“……” 　　他不由一脸羞愧，慢吞吞道歉，“对不起哦。” 　　霍司承，“……” 　　霍司承看着这一幕，眼角微抽，别过了写满嫌弃的脸。 　　想起沈淮南在提及这人时笑弯了腰的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接地气的顾柒，简直是天仙坠入了凡间。 　　宁城关于顾柒的传言众说纷纭。 　　但无论是神还是妖，是美是恶，都不沾烟火气。 　　像擦鼻涕这种事情……嗯，难以想象。 　　顾漆很快从失手的懊恼中回到即将失婚的局面。 　　近日沈医生怜惜又感叹的过，“真没想到，有生之年能看到这样的霍夫人。” 　　他不过是喜欢一个人沉默的呆着，安静的坐在病床上看书罢了。 　　看来原主的本来性格和他相差挺大。 　　顾漆又吸了吸鼻子，确定没有鼻涕了，才清清嗓子，慢吞吞问道，“那……如果离婚的话，你准备分给我多少钱呢？” 　　“钱？”霍司承的喉咙里发出笑声，“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不爱我的钱么。” 　　顾漆睁大黑白分明的双眸，一副被折辱了的表情，“这叫争取合法权益，怎么能叫做爱钱呢？” 　　“……” 　　霍司承看着他那一脸的正义凛然，眼角再微抽了下。 　　他淡淡语，“净户出身，你自己说的。” 　　顾漆想起来了，还是不甘愿的道，“意思就是……你一毛都不分给我？” 　　语速仍然缓慢。 　　男人漫不经心的哂笑，“钱是我赚的，你是我养的，你自己说，我有什么理由分钱给你？” 　　顾漆理直气壮道，“婚姻法就是这么写的。” 　　原主看来身世凄凉，和上个世界可以有妈妈依靠的大少爷是比不得的。 　　还是得有点实质性的东西更加靠得住。 　　霍司承要笑不笑的看着他，然后从身上掏出了烟盒，拿了一根出来。 　　又当着顾漆的面啪的摁下打火机，将被他咬在齿间的烟点燃，然后不紧不慢的抽了一口，徐徐吐出，在青白的烟雾中笑得泄出了几分恶，“医院里也规定了不能抽烟，你看谁敢跟我说，不准抽。” 　　顾漆，“……” 　　他慢吞吞道，“你太没素质了。” 　　男人冷笑一声，“我连局子都蹲过，你跟我说素质？” 　　顾漆，“……” 　　蹲局子？ 　　原主嫁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他调整战术，平静的看着他，慢条斯理发问，“你刚才说你养我，我为什么没有工作？” 　　原主的人际关系趋近零，应该是跟社会脱节才导致的吧。他和社会脱节好歹还有画家这份职业糊口。而原主……莫非一无是处真的只靠丈夫养？ 　　那和莴丝花无异了。 　　霍司承薄唇轻含着香烟，他轻轻吐出一个烟圈，青白的雾后，男人俊美的容颜萦绕着一层似笑非笑的邪色嘲弄。 　　“为什么？除了因为你懒，想像个寄生虫一样攀附男人而活，整天蹲在家里当阔太太，还能为什么？” 　　顾漆，“……” 　　他艰难道，“不可能。” 　　霍司承眼皮一抬，嗤道，“不可能？念书念到高中就辍学了，勉勉强强能傍身的也就是一纸毫无用处的初中毕业证，年纪轻轻开始就什么都不做，整天周旋在男人中间想傍个大款，你觉得就你这样的，嫁给有钱男人后，会出去工作吗？” 　　顾漆，“……” 　　他开始不知不觉微微难过起来。 　　胖猫幽幽道，“是不是怀恋顾夫人了？” 　　顾漆叹息着，“是。” 　　“你是老天爷赏饭吃生了一副好皮囊，嫁给我以后，更是把自己当矜贵的少爷养，风不能吹紫外线不能晒，晴天不出门，雨天鞋不能沾地，车能走的地方一定不用脚，不知道的，还以为豌豆上叠十二层鸭绒被也能硌到你。” 　　顾漆，“……” 　　男人语气的起伏不大，但任谁都能听出来他话里那浓浓的轻鄙跟嘲弄。 　　顾漆听着这话再他承受居高临下的薄凉眼神，仍然面不改色，“辛苦你了。” 　　霍司承，“……” 　　“所以……我……算个全职太太？”他慢悠悠道。 　　男人眯着眼睛咀嚼着这四个字，“全职太太？”他取下唇间的烟，修长手指弹了弹烟灰，哂笑，“你说的是洗衣，还是做饭？” 　　不用问，原主肯定都没有。 　　霍司承漫不经心的继续抽烟，有几分颓靡的性感，烟雾缭绕时，更是说不出的堕落诱惑，“你倒是陪我睡过，不过这如果算钱的话，还真算一个职位了——男妓。” 　　顾漆眼皮都没抬一下。 　　看来他不喜欢原主，轻视，甚至是厌恶。 　　随即，他慢吞吞的说，“既然你这么嫌弃我，那当初为什么要娶我？” 　　霍司承朝着顾漆的方向喷出一口烟雾，轻佻的逐字道，“因为你好看，贪念跟独占美色，是男人的本能。” 　　“喜新厌旧也是。”顾漆笑了笑。 　　“多肤浅的男人才会被一副皮相吸引一辈子。” 　　顾漆冷漠的对胖猫道，“看来这个任务很艰巨。” 　　胖猫承认，“我也觉得。” 　　原主就一张漂亮的脸，要学历没学历，工作都没一份。 　　简直就是骄奢淫逸，好逸恶劳。 　　就是个草包，哦不，花瓶。 　　这下更惨了，没亲人，没朋友，没钱没工作……连生存的能力都接近零。 　　那他一出了这个医院，岂不是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而且他除了会画画，生存能力几乎也是为零的。 　　要是这次抱着胖猫流浪街头，上哪再去找个苏讯收留他。 　　这时胖猫艰难开口，“系统提示，他的话深深刺痛了你的心，你该暗自垂泪了。” 　　顾漆，“哦。” 　　他抱着枕头，想象着灰暗无光的未来，丝丝掐住自己的大腿，默默的开始掉眼泪。 　　眼泪很快打湿了枕头，浸出一片深色。 　　霍司承从他掉第一滴眼泪开始，心口就震了下。 　　没想到他越哭越起劲，还没有要停的意思，当下就烦躁了起来，恶声恶气的冷漠道，“哭什么哭，不准再哭了。” 　　顾漆没理他，仍然“暗自垂泪”。 　　霍司承静静抽着烟，深不见底的墨眸里倒映着他小小的身影，白白的，瘦瘦的，抱着自己的膝盖埋在枕头里闷声哭着，肩膀抖动，可怜得不行。 　　他真是恨啊，这个该死的家伙。 　　还有因为他这几滴眼泪，而仿佛被揪住了心脏的自己。 　　他恍然间想起，那个漂亮冷恶的少年，是从来不哭，也不掉眼泪的。 　　霍司承突然没了心情，他面无表情的起了身，用手指掐灭烟头，随手抛入垃圾篓后转身往门外走，在他的手握住门把正要拉开时，身后响起了少年已经低软下去了的声音，“等一下…” 　　他的动作顿住。 　　顾漆本意是喊他能不能顺便把空调关上，然而此刻胖猫又道，“挽留他，表示不愿意离婚。” 　　顾漆透过朦胧的视线，看着那道颀长挺拔的身影，慢吞吞的道，“可不可以不离婚？” 　　病房里很安静，能清晰的听到少年隐着的啜泣声。 　　半响后，就在顾漆以为他会直接开门离开时，男人轻描淡写的扔下三个字，“随便你。” 　　怎么这么简单？ 　　“真……真的吗？” 　　他语气转为冷漠，“本来就是你自己要离。” 　　顾漆，“……” 　　好像是的哦。 　　霍司承一出门，就看到了一旁穿着白大褂的沈淮南。 　　对方挑高了眉梢，“我真是看不懂你们了，爱得要死要活的突然要离婚，恨不得世界上没这个人的，竟然放着大好的机会又不离了。” 　　办公室里。 　　唐砚姿势懒散的倚在窗前，一身黑衣黑裤，他的轮廓比霍司承跟沈淮南都要阴柔几分，可他的气质又是最冷硬的。 　　沈淮南身穿白大褂，气质和煦，风度翩翩。 　　“老唐，刚才顾小柒问咱霍总能不能不离婚，霍总爽快的答应了……他这是日久了终于生情，还是铁树开花突然怜香惜玉起来了？” 　　霍司承冷冷瞥他，“谁是顾小柒？你是他爹么乱给他改什么名字。” 　　沈淮南耸耸肩，“你不觉得他失忆后性情大变，顾小柒这个称呼比较适合他么？你们家霍夫人以前是雪岭之花，顾柒这个名字是很衬他，现在么……你也看到了。” 　　他曾经的高姿态浑然天生，说是天生的高岭之花都毫不为过。 　　但是后来，他们觉得高岭之花这个词对顾先生而言还是略平庸了，雪岭之花更合适。 　　当然，还有个比较黑暗的叫法——血岭之花。 　　霍司承半阖着眸，神色莫测。 　　唐砚点了根烟，娴熟的抽了一口，轻吐烟雾后淡淡的道，“顾柒后面还有座喜马拉雅似的靠山，这婚离得顺利，司承能甩了他。离得不顺利……整个世鼎都能输的倾家荡产，换你离不离？” 　　“换我……我当然不离，”沈淮南摸着下巴，悠悠的笑了，“顾大美人要对我那么痴情，我就从了他，离什么离。” 　　“……” 　　“你懂个屁。” 　　“也是，一般男人真吃不消他。” 　　唐砚凉凉的问，“那人，确定失忆了吗？” 　　沈淮南笑，“这点，应该是霍总最清楚。” 　　“如果车祸跟失忆都不是他自导自演……那他车祸前，为什么突然肯离婚？” 　　霍司承一脸淡漠，“不知道。” 　　沈淮南托腮思考，“不应该啊，我看以顾柒对你痴情的架势，你俩哪天要是死了，都不是买两块墓碑埋做夫妻墓，他得把你们一起火化了，混了骨灰装在一个盒子里，挖个洞埋了。” 　　唐砚冷眼看他，“你是想在变态这件事情上，跟那人一较高下么？” 　　“……” 　　霍司承没有参与他们的对话，垂首把玩着左手无名指上的银色戒指，狭长的眸里净是毫无温度的讥诮。 　　顾柒爱霍司承，不死，不休。 　　他演的这出戏，真是让全世界都入戏了。 　　连他都一度以为，他们要这样过一生。 　　自从霍司承说他们可以不离婚后，顾漆每天都以为他会来，但他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顾漆倒也乐得安静，天天抱着胖猫，晒着太阳。日子非常好过。 　　一个月后，他出院了。 第93章 　　童妈帮他收拾好东西，和善慈祥的道，“夫人，先生安排了司机跟保镖，应该很快就到了。” 　　顾漆慢吞吞道，“他不来接我吗？” 　　童妈为难的解释，“先生他……很忙的，经常要出差，实在是没时间，但有交代我们好好照顾您。” 　　顾漆暗作叹息般，慢悠悠道，“您不用安慰我，我知道，他不喜欢我。” 　　他现在必须加快摸清楚，为什么男主不喜欢原主。 　　童妈实在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看着他，在心里叹息。 　　这对夫夫，她是从来没看懂过。 　　“童妈，他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顾漆想起叶寻和莫凛，随口问道。 　　“这个，没有的……” 　　“没关系的，您不用骗我，或者是他心里其实一直有人……”顾漆认认真真道。 　　童妈忙道，“没有没有，这个真的没有，先生他不敢的……” 　　顾漆依旧望着她，面上带着点点温和笑意。 　　童妈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只能说，“反正，先生在外面没人，这点您放心。” 　　虽然童妈说的信誓旦旦，但顾漆还是将信将疑，好在这个时候病房的门被敲响了，打断了这个话题。 　　进来是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夫人，车在下面候着，现在就走吗？” 　　顾漆慢吞吞站起身，“童妈，我们走吧。” 　　“哎。” 　　—————— 　　“我觉得保镖昨天给我买的T恤大了。”顾漆慢条斯理的和胖猫一路闲聊着。 　　胖猫动了动耳朵，正要说什么，却听得一声叫声。 　　“啊——” 　　却见顾漆迎面撞到了一个人。 　　估计是撞到了对方身上的伤，女人的尖叫应声响起，“你他一妈的有没有长眼睛？神经病医院是瞎跑的地……” 　　高分贝的尖骂声戛然而止。 　　顾漆已经看到了对方手臂上缠着的纱布，又眼疾手快的拉住要挡在他面前的保镖，正微微愧疚的打算道歉，却见对方看到他，居然脸色忽的大变。 　　毫不夸张的说，她人都哆嗦了下，像是见了鬼，“霍夫人……” 　　咦，认识他？ 　　顾漆正准备开口，对方已经寡白着脸哆哆嗦嗦的开口了，“对不起，霍夫人对不起……是我没看路撞到了你，对不起……” 　　顾漆，“……” 　　他慢悠悠地尝试着开口，“不是……” 　　“霍夫人，我已经预约了医生，您没什么其他事情的话我先去看了。” 　　说罢完全不给顾漆反应的时间，拔足就头也不回的跑了。 　　而且……胖猫看着她的背影，幽幽道，“她方向错了吧？” 　　顾漆迷茫的问，“刚才……是我撞到了她吧？” 　　童妈默默点头，“好像……是的。” 　　“为什么她好像……看到我很害怕？” 　　童妈不知如何作答，难道说……在您手里吃过亏的人，十个有七个会留下心理阴影？ 　　童妈答不上来，顾漆却已经自顾的找到了理由，“一定是霍先生凶名在外，所以没人敢惹他老婆……弄得撞了人一声对不起都没机会说。” 　　随即，他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的表情。 　　然而童妈没吱声，只是笑了笑便带他继续往外走。 　　因为原主怕晒，所以保镖接顾漆出院是傍晚时分。等回到家的时候正好是晚餐时间。 　　胖猫赞叹道，“这男主挺会享受，别墅修得真漂亮。” 　　处处是水色，潺潺静静的水声，明明是现代化的设计，却说不出的唯美幽静，尤其是在盛夏如血般的夕阳下，美得能拍下来当壁纸。 　　傍晚的风吹过，更是说不出的舒服。 　　顾漆闭上眼，“设计师应该很厉害。” 　　“顾柒。” 　　他听到这个声音，立即睁开眼转身看去。 　　果然看到英俊冷然的男人伫立在自己的面前。 　　他正眯着狭长的眸，自上至下的将顾漆打量了一遍，瞳眸微缩着，喉结一滚，冷漠又好似天生自带嘲讽效果的男低音似笑非笑的凉凉响起，“是谁教你穿的这么风一骚的？” 　　顾漆，“………” 　　胖猫，“……” 　　不过是保镖给他买的运动T恤大了一码，再加上他住院这段时间消瘦了些许，露在衣领外的锁骨显得格外漂亮诱人。 　　霍司承一身浅色系的休闲装，身形修长匀称，随意站着都显得非常笔挺，单手插在裤兜，居高临下的低头看她。 　　“你在家啊，”顾漆反客为主，慢吞吞的问，“你有空为什么不去接我出院？” 　　“因为懒得看见你。” 　　顾漆，“……” 　　霍司承看都不看他，侧首看向一旁的童妈，“是你让他穿这么条玩意儿的？” 　　童妈连忙摆手，“不是不是，这是夫人自己选的。” 　　霍司承轮廓的线条很冷，视线落回到顾漆的脸上，冷漠讥诮的问，“淮南教你的？” 　　这既不是顾漆以往的路线风格，也不应该是现在他表现出来的这种性格—— 　　他那张脸与宽大的运动衫构成了一种矛盾又和谐的气质。 　　像是十七岁的少年天真拙劣的在卖弄性感，又像偷穿了男友的衣服。 　　其实的确别有一番风情。 　　“你不喜欢吗？”顾漆语速缓慢道。 　　“我？”他勾勾唇角，笑意不及眼底，“穿给我看的？” 　　顾漆有些无言。 　　原主和他到底怎样相处的？他们的食物链又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在医院养伤，脑子里是不是什么别的都不想，就想着怎么勾引人了？” 　　顾漆，“………” 　　他对胖猫道，“我对他一点兴趣都没有，可以纠正他的错误思想嘛。” 　　胖猫抖了抖胡子，“系统要你十分委屈并且冲动而屈辱的反驳他。” 　　“噢。” 　　顾漆似乎被他刻薄又难听的话说的分外委屈，语速缓慢道，“那这是我安身立命的根本，你这人怎么这么道貌岸然，好比自己是嫖客，还要嫌少爷浪。” 　　胖猫，“……你好会举一反三。” 　　一旁的童妈目瞪口呆，赶忙低着脑袋不敢说话 　　霍司承瞳眸剧烈收缩，冷笑，“给自己明码标价的我倒是见过不少，像你这么坦然给自己定位的，我还真是头回见。” 　　“我只是打个比方。或许是你看我不顺眼，所以我做什么你都不顺眼。”顾漆慢悠悠道。 　　“我说你是个攀附男人而活的寄生虫，你不是觉得不可置信，很羞耻。刚出院就迫不及发的卖弄风一骚，没人教过你勾引人的时候最忌吃相太难看？” 　　顾漆问胖猫，“给他提离婚的时候他不是很难过吗。为什么他的感情那么复杂。” 　　他忽然有点怀恋冷静的莫凛。 　　胖猫舔舔爪子，“所以，你被他刺激的十分难过，然后潸然泪下。” 　　“噢。” 　　顾漆像是被他一番话说得脸都白了，眼泪染湿了睫毛。 　　配上那张脸，站在余晖晚风中，有种楚楚可怜的美。 　　霍司承喉结一滚，冷漠的道，“收起你的眼泪，一男的整天哭哭啼啼。” 　　说完这句话，他像是看都不想再看到他，毫不犹豫的转身，笔直的长腿径直大步的离去。 　　顾漆看着他的背影，缓缓松开掐着大腿的手指。 　　童妈安慰他，“夫人，您别太难过了，先生他……说话就是这样的。” 　　顾漆胡乱的抹了抹眼泪，哽咽着问道，“他平常都是这么跟我说话的吗？” 　　“差……差不多吧。” 　　“先生的确……差不多一直这样，不过之前冷漠要多于冷嘲热讽，只是夫人不怎么在意，可能是习以为常，所以不会因此难过，更不会流泪罢了。” 　　果然，表现的脆弱一些别人就会愿意多说点实话。 　　“难怪要跟他离婚。” 　　这么恶劣，谁受得了他。 　　童妈婉转的劝道，“夫人，先生不喜欢您这么穿……您之前也不会穿这种衣服，待会儿就去换了吧，别再惹先生生气了。” 　　“他看都不想看我一眼，还管我穿什么？”顾漆慢吞吞道。 　　看来这个人知道原主很多事。 　　或许是个突破口。 　　“这个……”童妈硬着头皮劝道，“不管怎么说，您是先生的妻子，他可能觉得您这么穿有点儿轻浮了，折了他的面子。” 　　顾漆，“……” 　　他有些无奈的对胖猫道，“难道顾柒在外面都穿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的？” 　　胖猫也无奈，“我也不知道。” 　　顾漆不想理它。 　　随即，慢悠悠道，“他娶个花瓶回来，不图花瓶漂亮，还想图花瓶端庄有内涵吗？他怎么不直接去娶个书香门第的少爷？” 　　童妈试探性的问，“您为什么认为……自己是花瓶。” 　　“不是是他说的……初中学历，嫁给他以后也没工作。” 　　随即顾漆似乎是笑了笑，“也许老天让我失忆，就是想给我一个重生的机会，变得跟从前不一样。” 　　童妈听他突然就怔住了，只觉难以抑制的心酸弥漫开。 　　变得跟从前……不一样吗。 　　她的表情被眼前人不动声色尽收眼底。 　　——————— 　　这个时间正是餐点，晚餐已经备好了，童妈见状忙道，“夫人，您先去跟先生吃饭吧，别让他等着。” 　　顾漆默默的点头，低着脑袋慢吞吞的进了餐厅。 　　霍司承已经落座了。 　　童妈替顾漆拉开了椅子，就在男人的对面。 　　顾漆试探性道，“我吃完饭就去换衣服。” 　　霍司承没搭理他，眼皮都没抬一下，拾起筷子就自顾的开始吃饭。 　　晚餐很丰富，色香味俱全。 　　十道菜有八道是偏清淡的。 　　顾漆眼睛慢悠悠的转了一圈，瞄了眼对面低头喝汤的男人，拿起筷子就慢条斯理的去夹其中一道菜。 　　男人突然抬起眼皮，看了眼他的筷子，又抬眸看他。 　　正准备离去的童妈见状没忍住，愕然的开口提醒，“夫人，那个虾放了不少辣椒，是有点辣的。” 　　不能吃辣吗。 　　男主明明这么厌恶他，不会晚上还要…… 　　顾漆慢吞吞道，“我嫁给你，不仅要忍受你的冷暴力跟热嘲讽，居然还要迁就你的饮食习惯。” 　　霍司承看着他，目光冷而深，还有些隐晦的复杂。 　　失忆会让一个人的审美跟口味都发生这么大变化？ 　　他伸手优雅的端起那盘虾，似笑非笑的问，“你喜欢吃这个？” 　　顾漆谨慎的看着他，这男人不会要把它倒了吧？ 　　但下一秒，他就把它放在了离他最近的地方，“吃完它。” 　　顾漆慢条斯理的去拿筷子夹。 　　霍司承收回视线，继续慢斯条理喝他的汤。 　　童妈在后面忍不住道，“夫人，您会受不了的。” 　　“没关系。” 　　童妈还想说什么，却撞到男人抬眸瞥过来的眼神，当下也不敢再多话。 　　然后顾漆就后悔了。 　　口腔里像有火在燃烧。 　　他忽然又想起那年夏天与苏讯一起吃的那份小龙虾。 　　少年炽热的心跳以及空气里弥漫着的橘子汽水的味道。 　　真奇怪。 　　原来他也会不经意间怀念一些过去了的事情吗。 　　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 　　霍司承冷冷凉凉的道，“你不是爱吃？” 　　顾漆被辣出了眼泪，眼睛里都是水意，长睫毛如羽扇，“可能是跟着你吃了太久的清淡口味，已经吃不了辣了。” 　　“口味一旦变了，就想都不会想了。”他缓缓道。 　　他跟他的口味？ 　　霍司承冷冷笑了。 　　本来就是盛夏的天，即便在冷气充足的房间里，顾漆还是被辣出了一脸细密的汗。 　　好在那人没真的逼着他全部吃完。 　　——————— 　　饭后，顾漆抱着猫坐在沙发里。 　　“他应该不会对我这个大病初愈的人做什么吧。”顾漆慢吞吞道。 　　“不知道诶，你要什么事都做好心理准备。”胖猫舔舔爪子。 　　“如果从头再来，我选柏拉图。”顾漆幽幽道。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就见男人从楼上下来，小拇指上挂着车钥匙，一副准备出门的架势。 　　“你要出去吗？”顾漆随口道。 　　男人冷淡的瞥他一眼，“你还想管我？” 　　胖猫开口，“你去挡在他身前，然后质问他。” 　　于是顾漆慢悠悠的照做了。 　　“你一定要对我这么差吗？” 　　霍司承没耐心跟他说多余的，“让开。” 　　“如果我会改呢。”顾漆慢悠悠道。 　　“让开。” 　　“让他带你出去。”胖猫像一个没有感情的系统复读机。 　　“你是要去找外面的男孩子玩吗？” 　　男人淡淡凉凉看着他，“是又怎么样。” 　　顾漆一本正经道，“我要跟你一起去。” 　　霍司承别过脸，笑了，过了几秒重新将实现落回到他的脸上，冰凉的手指挑起顾漆的下巴，轻笑道，“你知道你自己多惹人厌，外面有多少人讨厌你吗？” 　　他还真不知道。 　　他现在做的一切不就是希望能够明白剧情么。 　　原主出车祸快死了都没人来看，由此可见顾柒的人缘是多么的差劲。 　　但他总要出去见人，不可能一辈子龟缩在这个别墅里，不跟人打交道。 　　顾漆想了想，说不定还是得找个机会发展一下事业。 　　于是他继续慢吞吞道，“我想知道，我到底怎么让人讨厌的。” 　　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 　　他就不信原主做人能失败到一个朋友都没有。 　　好歹也是个赤手空拳嫁给总裁的贫穷美人，如果真的那么蠢，怎么可能从千军万马中挤过独木桥。 　　霍司承眼神凉凉，冷笑了下，“随便你。” 　　得到男人首肯，他点点头道，“我们走吧。” 　　霍司承又扫了他身上的衣服一眼，“你穿成这样，是怕我找其他人玩，还是准备借机勾搭个小凯当备胎？” 　　顾漆，“………” 　　“我去换衣服，你等我一下，我很快。” 　　胖猫凉凉道，“我不相信你很快。” 　　霍司承没理他，摁下打火机点了根烟，徐徐抽着，烟雾淹没了他脸上高深莫测的表情。 　　三十分钟后，不紧不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走吧。” 　　霍司承漫不经心的叼着烟，半侧过身看向一路小跑过来的人，只是眼神在触及到他的身影时，突然一怔，跟着就恍惚了几分。 　　他取下齿间的烟，眯着眼睛哂笑，“你穿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以为你还是十七吗？” 　　顾漆，“………” 　　他终于确定了，男主就是故意的。 　　“你是不是压根不想带我出去。”他温和的微笑着道。 　　霍司承沉默了片刻，似乎懒得再和他理论，转身就大步往外走。 　　顾漆抱着别人看不见的胖猫，慢吞吞跟了上去。 　　“你说很多人讨厌我，不会有人欺负我吧？”顾漆慢吞吞道。 　　男人没理他。 　　他想到了什么，仰着脸镇定问道，“如果有人欺负我，你会为我出头吗？” 　　他终于低头看他一眼，要笑不笑的凉声道，“在讨厌你的人里，数我最讨厌，知道吗。” 　　顾漆，“……” 　　———————— 　　半个小时后，黑色世爵在一家从外面看上去装修得颇为文艺干净的店面门前停下，司机下车恭敬的为他们拉开车门。 　　霍司承不管他，看也不看他的往里面走。 　　顾漆不紧不慢抱着猫跟着。 　　像是娱乐场所，但又没显得很喧哗，可能是高级会所之类的地方。 　　他跟着他轻车熟驾的搭了次电梯，踩着厚软的地毯穿过长廊走到一个包厢前，霍司承自然而然的握住门把，正要推门而入时，顾漆突然松开了自己的手。 　　男人手一顿，下意识的低头看向他。 　　他似乎有些无措，像是刹那间起了心慌，不自觉的，没有理由的，像是里面有什么让他很排斥的存在，“我不想去了。” 　　顾漆其实很讨厌这种场合。 　　他漠然，还是那句话，“随便你。” 　　胖猫鼓励道，“加油，克服你自己的困难。” 　　顾漆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慢吞吞道，“算了，到都到了，我还是进去吧。” 　　霍司承淡漠的收回视线，直接就推开了包厢的门。 　　“霍总来了。” 　　不知是谁眼尖叫了这么一句，随即包厢里大半的人都朝他们看来。 　　顾漆眼睁睁的看着大拨人的眼神在看到他之后，从惊喜变成了惊吓。 　　基本所有人他都不认识，除了沈淮南，和唐砚。 　　沈淮南看到他，略为惊讶的挑了挑眉，随即朝他一笑。 　　唐砚瞥了他一眼，目光冷淡，视线又扫过他身上，但始终是事不关己的姿态。 　　在场并不是所有人都见过他，见过的都缄默不语，暗暗惊讶，交头接耳，没见过的似乎根本没想过他是顾柒。 第94章 番外if线 　　“安燃，你是不是疯了。顾漆再怎么也是顾家少爷，莫凛的未婚妻，你怎么能想着给他喂那种药来控制他？”穿着白大褂的男人不可置信的望着他。 　　这个男人是安燃的私人医生，叫简遇。 　　这里是海岛上的一座大型实验基地。安家产业庞大，各方面领域几近都有涉及。包括底下的科技技术。 　　安燃站在操作台前，神情漠然，并没有回他。 　　本就修长的身躯被墨黑西服衬托得更为高大挺拔，那狭长刻薄的眼眸正淡淡地盯着眼前的巨大屏幕。 　　屏幕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数据指标，他白皙修长的指尖在屏幕上划拉着，随着他指尖的推移，一幕幕实验结果呈现出来。 　　被屏幕冷白的微光衬着，朦胧了他的神情。 　　他一向上扬的轻佻嘴角此时紧抿着，眼眸内更是幽深一片，屏幕上的那些数据倒映在他漆黑的瞳眸内，愈显他眸子的黑暗深沉，让人琢磨不定。 　　他置身于那巨大宽屏前，安静地有些过分，修长利落的身躯被白色的微光笼罩在内。 　　他这副模样，简遇还是第一次见。 　　以往再怎么的，他都会轻勾着唇，声音轻而暧昧，笑意深深地回答他一两句，现下这般沉默着的他，倒是让他心里愈发没底，还有股未知的恐惧。 　　明明人就在眼前，但却有着拒于千里之外的危险疏离感。 　　简遇稳了稳心神，不再看他，转头看向屏幕，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你知道的，那药虽然没有副作用，但药剂加重后......” 　　那种药是在早几年那些科研人员制造大批量新型药物的时候偶然制造出来的。 　　当时有人不小心打翻了一瓶药剂，导致那批药尽数报废，但其中有一些却有了惊人的效果，只是这个效果测试出来有违人道，只能在地下黑市贩卖，市面上根本就没办法推出。 　　再加上，并未有固定的方法制作这些药物，因此，每次制造都必须报废一堆的药物，然后从中个个筛选，甚至一大批中都难得有一个成功的，算得上是千金一粒。 　　由于成本过大，效果偏门，只能为极个别有特殊需求的人提供，因此，除了之前那次失误中的几个药物，再没人去研究此药。 　　别墅内。 　　“你发了定位，莫凛他们可能知道你在这所岛上面，但是无法找到准确的位置。”胖猫懒洋洋的趴在床上。 　　顾漆慢吞吞的吃着一袋薯片，“安燃不知道我发了，他一时半会儿也对我做不了什么。只要不离开这所岛，他们总会找得到我。” 　　莫凛那座岛是打算作商用的尚且信息没完善好，安燃这里就更不必提了。发了定位，也压根做不到精确，只能有一个大概位置。 　　不过有一个大概位置，也比杳无音讯强得多了。 　　“顾漆漆，你脸上有薯片屑。” 　　“哪里？”顾漆伸手去拂。 　　“你旁边有镜子，你自己照照。”胖猫动了动耳朵。 　　顾漆慢吞吞走过去，忽然，整个人一僵。 　　“怎么了？”胖猫跳了过去。 　　顾漆一言未发，仿若整个人都被定住了般，站在那，一动不动。眼眸死死地盯着那面镜子，像是难以置信。 　　“完了…”顾漆喃喃道。 　　这压根就不是什么镜子。 　　而是一个带着摄像头的显示屏。 　　顾漆只觉得后背猛的涌起一股凉意，四肢发凉，无法动弹。 　　胖猫也吓傻了，呆呆站在床上。 　　这种摄像头类似于手机自拍时用到的那种前置摄像头，孔眼极小，不仔细看，还真的看不出来。 　　而这个摄像头拍到到东西，会自动呈现在这个“镜子”也就是显示屏内，同时，拍到的画面还会传输到相应连接的电脑上。 　　这种显示屏，由于技术问题，呈现出来的画质并不会有真正的镜子那样清晰，反而还显得有些灰蒙蒙的。 　　虽然画质清晰，却带着一点点灰蒙蒙的质感。 　　顾漆轻轻道，“怪不得…” 　　怪不得单单他的这所房间是灰色的。 　　以至于，远远一扫过去，一片蒙蒙灰色，根本看不出当中有个显示屏 　　更别说其中的针孔摄像头。 　　安燃非常聪明的，为他造成了视觉上的盲区。 　　顾漆仍然沉浸在惊恐交加的情绪里，半晌说不出话来。 　　胖猫也一下子无法反应过来，“这，这……” 　　良久，顾漆终于幽幽的道，“我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能够在安家那样的豪门里厮杀出一条血路了。” 　　“顾漆——”伴随着一道带着气喘的男声，房间的门被人狠狠推开。 　　一位穿着白大褂的男人，一边弯腰撑着墙壁，一边气喘吁吁道，“快走，快……” 　　顾漆已经回过神，又恢复了慢悠悠的语调，“我也想走啊，只不过走不了罢了。” 　　“跟我走，我送你去顾夫人那儿…”说着，他就要来拉顾漆。 　　顾漆警惕的一躲，慢吞吞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简安似乎是苦笑了一下，“安燃在研制控制你心神的药，我不能看他错下去。” 　　他顿了道，又道，“你现在，也只能够相信我了，不是吗？” 　　顾漆定定望了他半晌，似乎是笑了笑，“说的也是，走吧。” 　　————— 　　明辉灿烂的阳光恍若碎金，照耀着波光粼粼的海面。 　　白色越野上。 　　简安把车速开得飞快。 　　他一言未发，表情严肃。 　　“你慢点儿啊，别撞了…”顾漆慢吞吞道。 　　“慢点就等着被安燃发现吧！”他神色非常烦躁不安，如同太阳下缺水的鱼。 　　顾漆似乎想说什么，随即，后视镜出了一辆黑色越野宾利的身影。 　　只见简安脸色倏然变得惨白惨白，“完了完了……” 　　“你手别抖啊？！”顾漆怀里的猫都差点被这突如其来的加速甩出去，头重重磕到了车窗，疼的钻心。 　　还没来得及捂一下脑袋，耳边突然就响起了急促踩下刹车后的声音，以及车子后座上，只有他能听到，尖锐到刺耳的猫的尖叫声。 　　“喵喵喵！！！” 　　顾漆下意识的抬起头，脸色一变，身子一下直了起来，心脏仿佛下一秒就会冲出嗓子眼。 　　随着巨大的碰撞声响夹杂着惊恐的猫叫，顾漆脑袋似乎又被什么狠狠的撞击了一下。 　　随着眼前一黑，他顿时意识全无。 　　“顾漆漆，顾漆漆……” 　　顾漆刚恢复一点意识，就感觉有什么温暖柔软的东西蹭着他的脸，还在低声的叫着他的名字。 　　他在浓浓的消毒水味道中费力的睁开双眼。 　　“宝贝儿…”他有些虚弱。 　　“嗯嗯，是我。” 　　顾漆睁开眼，看着雪白的天花板，意识到自己在医院，又慢慢想起了车祸的事情。 　　车祸…… 　　顾漆看着自己枕旁的黑猫，抬手想要去摸摸它肥嘟嘟软乎乎的身子。 　　左手指尖还没触到它的毛，手就顿在了半空中，连着他脸上的表情也僵滞住了。 　　他突然之间意识到，自己的腿没有知觉了。 　　胖猫注意到了他原本就有点苍白的脸上，所有的血色都在迅褪去。 　　不由问道，“顾漆漆，你怎么啦？伤口很疼吗？” 　　“我的腿……” 　　“腿怎么了？疼吗？” 　　顾漆放轻了声音，“还在吗？” 　　胖猫，“……” 　　它跳到他的双腿旁，看着被子明显的凸起，又跳了回去，“在啊。” 　　那为什么没有知觉了。 　　刹那间，无数念头在他脑海中浮现而过。 　　他的腿要是废了，他就哪都去不了了。 　　也再也无法找到画画的灵感了。 　　他不顾眩晕得厉害的头，跟匮乏无力的身子，挣扎着就要勉强坐起身。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就被推开了。 　　莫凛一进门就看见试图坐起身的少年重重的摔回到了床上。 　　他瞳孔一缩，厉声道，“顾漆，你干什么？不要命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喊，旁边的莫迦南差点吓了一跳。 　　方才在门口没注意，一走近莫凛就现顾漆极度异常的神色。 　　他眼角泛红得厉害，面上无一丝血色。 　　整个面容是他从未见过的紧绷跟惶惑，甚至连呼吸都格外的紊乱，急促。 　　因为他现在的模样，居然是真正要哭的样子。 　　虽然他并没有掉下泪来，眼睛里也并不见朦胧的水汽。 　　莫凛看清顾漆表情时，脑海中掠过的一个想法。 　　跟着，他声音是前所未有的缓和，“伤口疼得厉害？莫迦南，去叫医生过来。” 　　莫凛在顾漆床边坐着，声音极轻，仿佛怕惊吓到了他，“没事吧。” 　　顾漆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他，声音哑得厉害，“我的腿怎么了？” 　　莫凛怔了怔，简短的回答他，“粉碎性骨折，已经动过手术了……不舒服？” 　　莫迦南，…… 　　谁的腿粉碎性骨折了，还能舒服。 　　顾漆轻声说，“没有知觉。” 　　“……麻药的药效还没过。” 　　莫凛看到他的脸色略微的缓了缓。 　　仿佛他紧绷的心也跟着松弛了不少。 　　一旁的莫迦南没心没肺的哈哈大笑，“你是不是醒过来的是时候感觉不到自己腿的存在，就以为是被截肢了，然后现腿还长在自己身上，但是没了知觉，又以为是下半身都瘫痪了。” 　　“……” 　　没有人笑，莫凛冷冷瞥他。 　　莫迦南噤了声。 　　莫凛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缓声安慰道，“你不用担心，医生说手术很顺利。” 　　顾漆看着他的眼睛，问，“很顺利的意思，是可以完全痊愈，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吗？” 　　莫凛没有立刻回答他。 　　这个医生没提，只说手术顺利，后续的治疗跟休养到位的话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至少不会出现瘫痪或者瘸腿这种严重的后果——不出意外的话。 　　但他知道，顾漆所担心的，不止是瘫痪或者瘸腿。 　　对于他这样的艺术家而言，腿部的伤，意味着躯壳的禁锢，衍生为灵魂的禁锢。 　　“莫迦南，去叫主治医生过来。” 　　五分钟后。 　　身穿白大褂的医生解释道，“顾少爷，粉碎性骨折大多数的情况下是可以完全愈合的。” 　　“您的手术很顺利，只要配合我们的后续治疗以及专业指导的康复训练，可以达到很好的愈合或者完全愈合……” 　　顾漆语速急促的打断了他，“百分之百吗？” 　　“这……” 　　他的双眸漆黑沉静，却又点着一簇冷焰，“有百分之一的风险，也是风险。” 　　医生有些为难的道，“也有少数患者因为体质原因的确无法恢复到跟受伤前一样，所以我们只能说您能完全愈合恢复的概率很高，不能保证百分百……” 　　顾漆闭上了眼。 　　“我保证。” 　　低沉的嗓音在病房里淡漠的响起。 　　顾漆睁开了眼睛，望着他。 　　莫凛定定的看着他，淡淡的道，“不会有任何的后遗症，我保证，粉碎性骨折而已，如果后续的治疗当中出现了任何问题，我替你把全世界最好的骨科医生跟专家招来，百分百让你的腿，恢复成受伤前的状态……这么说，你放心了吗？” 　　旁人看不到的黑猫也小声的安慰他，“是的啦，顾漆漆，不会有问题的，你的腿肯定还能跟从前一样的，原主打小吃得好睡得好，骨头肯定也倍儿棒，不会有问题的” 　　良久，顾漆才应了他，“好。” 　　“那就好好躺着，”莫凛轻道，“你身上还有其他的伤，需要静养，医生的话你也听到了，想要完美愈合，后续的治疗跟康复都要绝对配合。” 　　莫迦南找了个电话从病房里溜出来，在停车坪找了老半天才现顾略的车。 　　“叶寻！” 　　顾略驾驶座，叶寻副驾驶，莫迦南自然是只能上后座了。 　　自顾漆失踪以后，岛上的嘉宾都散去了。 　　他们也好几天没见了。 　　许久不见，原本至少应该冲上前亲亲热热的拥抱好一会儿的，但眼下的格局并不方便，于是也只能情感充沛的唤一声对方的名字。 　　叶寻嗯了一声，似乎想扯个笑容出来，但实在勉强。 　　莫迦南把脑袋凑过去，“叶寻，你怎么了？” 　　叶寻低哑的问道，“顾漆怎么样了？” 　　“顾漆啊，刚醒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截肢了呢，可怜巴巴的，一个粉碎性骨折他跟我哥好一通矫情，我哥也是……” 　　说到这，莫二少爷二十年有余的哥黑之魂终于苏醒了，他跟顾略这种逮着谁坑谁，遇着谁就顺便黑谁一把不同，他是著名的资深霍大黑粉，对于抹黑以及往自己堂哥身上泼脏水，有着源源不断的热情跟精力。 　　“我哥也是惯着他少爷脾气，医生都说他那腿不会有什么事了，他还一个劲儿的问，说自己的腿一点事儿都不能有。啧，就这我哥还哄他呢。” 　　莫迦南翻了个白眼，“就是我的腿摔断了，他也不会有那个好脾气跟我说，我会找全世界的最好的骨科医生跟专家，保证你的腿百分百恢复到没受伤时的状态。” 　　顾略挑眉，讶异道，“这是你哥的原话？” 　　莫迦南也深知自己平时扯的淡太多，在这方面的信用度不太高，但这回他可是半个字都没有捏造——无需捏造。 　　他信誓旦旦的道，“一字不差，你么不信的话回头找他对峙，看看这些肉麻兮兮的话是不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 　　顾略，“……” 　　医院是一个每天都在上演悲欢离合的地方，总是人来人往，喧闹繁杂，烟火气息浓厚。 　　而此刻，车内的气氛静得诡谲。 　　良久之后，叶寻才淡淡的开口，“迦南，等只有你跟你哥的时候，麻烦你替我给他带句话，让他空了给我打个电话。” 　　莫迦南的眼珠转了转，“好。” 　　顾略看了眼莫迦南，没什么痕迹的薄笑了下—— 　　除非莫总真的游走在生死线上了，莫二才可能真的会把话带到。 　　叶寻的声音很低，淡淡的语调里还隐着一点疲倦，“你先回去吧，你爷爷刚才看见了我，你离开的时间太久的话，他没准会猜到你来见我了。” 　　病房里。 　　莫凛阖上眸，准备眯眼小睡一会儿，但不到二十秒，他就睁开了眼睛，侧过头去看旁边病床上的人。 　　此时他静静躺着，双眸紧闭，但眉心蹙得厉害。 　　并且始终没有缓解。 　　他鲜少，或者说从未见过顾漆面容虚弱的模样，就像他醒来时逼问医生他的腿能不能完全恢复痊愈时，看似咄咄到不讲道理，其实惶惑得害怕。 　　“顾漆。”安静的病房，男人的嗓音显得格外的低。 　　顾漆半睁开了眼睛，却发出一声闷哼。 　　“伤口疼？” 　　他又闭上了眼，带着气音的了个音节，“嗯。” 　　麻醉的效果开始消失，伤口自然会开始疼了。 　　那滋味想想也不好受，尤其还是顾漆这种虽然母亲比较强势，但总体仍是娇生惯养的高门少爷，估计难捱的很。 　　“我让医生给你打止痛针。” 　　“会影响伤口恢复吗？” 　　莫凛没出声，止痛针对身体却是不太好，不过也不会造成很大的影响。 　　顾漆没什么气力的轻声说，“算了吧，忍忍就过去了。” 　　他脸上血色淡薄，眉心紧蹙，明显是在忍耐。 　　“我心疼你。” 　　这话一出，顾漆愣住了。 　　莫凛也愣住了。 　　这话太不像莫总能说出的话了。 　　病房里一片寂静。 　　又过了一会儿，顾漆缓缓开了口，“能不能让医生拿两片安眠药给我，让我睡死过这阵痛，好疼啊，疼得睡不着。” 　　最后两句，他声音低得像是在自言自语的喃喃。 　　无声而脆弱，安静又落寂。 　　莫凛看着他，视线迟迟没有挪开，不知道在想什么。 　　或许自己什么都没想，只是难得清闲，所以无事可做。 　　或者，自己是真的，有一些难受。 　　心脏那块儿有些隐隐约约的酸胀感，仿佛顾漆身上的痛苦幅射了一部分过来。 　　顾漆突然睁开了眼睛，看着他，还笑了下，“莫总。” 　　“怎么了？” 　　“我好难受啊。” 　　“让护士给你拿片止痛药？”除了吃药打针，他实在是不出什么其他办法了，手术后麻醉药效褪去后的疼痛，那是没法避免的事情。 　　而他连止痛针都不愿意打。 　　“你给我讲个笑话吧，分散下我的注意力。” 　　“……” 　　莫凛沉默了一会，老老实实道，“……我不会。” 　　“你在网上搜一个，念给我听。”顾漆慢吞吞道。 　　莫凛， “……” 　　他又说，“我觉得你这种一年到头都板着脸没什么表情说话也没什么语气的，讲笑话应该特别有意思。” 　　莫凛，“……” 　　还有心情调侃，看来是活过来了。 　　他无情的拒绝了，“不讲。” 　　“我想听。” 　　莫凛仍然拒绝，声音平静中却带了别扭的感觉，“我真的不会……” 　　顾漆却像是弄到了伤口一样，眉头轻皱。 　　他连忙去扶他，“没事吧？” 　　顾漆“嘶嘶”的轻吟了一声，“你把电视打开吧，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看着乐呵。” 　　莫凛没说话，轻轻放开他。伸长手臂拿到遥控，打开了电视。 　　“替我找个喜剧放吧。” 　　“嗯。” 　　病房的电视可以直接联网线上搜电影，莫凛从分类里找了个分数比较高的喜剧，点了播放。 　　“莫总，我觉得我需要一个24小时陪看的护工。” 　　“……” 　　他之前听到顾夫人吩咐手下去挑个可以马上报道的护工，他也就没让陈述去找了，这会儿还没来人…… 　　莫凛忽然心里隐隐后悔起来。 　　他看了眼隔壁病床上平躺着的人，掀开被子下了床，亲自替他把枕头垫高了。又耐着性子小心的调整了一个应该还算舒服的观影姿势。 　　末了才轻声道，“明天早上就到了。” 　　顾漆露出了个笑容，“谢谢。” 　　莫凛低眸看着他带笑的面庞，视线多停了三秒，随即慢慢的回到了自己的座椅上。 　　病房里很快充斥着欢乐逗贫的声响，其间偶尔夹杂着几声极轻的笑声。 　　困倦加熬夜的不适下，莫凛在这样的环境下睡了过去。 第95章 　　第二天早上。 　　虽然只睡了几个小时不到，但在生物钟的提醒下，莫凛还是在平常起床的时候醒了过来。 　　他花了十秒钟的时间意识到自己所在的地方以及昨晚顾漆发生的车祸，电影播完后电视并没有自动重播，正停留在选择的页面。 　　他转过头，隔壁病床的少年靠在垫高了的枕头上，已经睡着了。 　　但即便是这样，他紧蹙的眉心也没有舒展开。 　　手术结束后的24小时之内，正是伤口疼得厉害的时候。 　　顾漆回来了。 　　他没有失踪。 　　他还有心跳，还会指使他，还会发出声音。 　　他的眸光里依然那样清澈，恍若一汪清水。 　　莫凛定定注视他，心里是失而复得的淡淡喜悦。 　　他是一个向来情绪都非常平静的人，并不会被激烈触动，大喜大悲都与他无关。 　　有人说，他冷静自持。 　　也有人说，他冷血。 　　可是，当得知顾漆失踪，生死未卜的那一刻，他却发现自己心里涌出了巨大的恐惧。 　　在那一刻，顾漆竟然左右了他的情绪。 　　原来，他会那么害怕失去他。 　　莫凛从未有过这样奇怪与失控的感觉。 　　不仅仅是因为莫顾两家的联姻和面子。 　　而是在害怕——害怕他再也回不来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病床上的人醒了。 　　他的声音很轻，轻的如同凋零的落叶，“莫总。” 　　“我在。” 　　“我渴了。” 　　莫凛为他倒了一杯温水，小心翼翼扶着他，将杯口喂到他嘴边，“小心点。” 　　顾漆苍白微裂的唇沾了点点清水，他似乎是笑了笑，“你这样，我都不习惯了。” 　　莫凛没说话。 　　半晌，他才缓缓道，“婚礼…还继续吗。” 　　“好啊。”顾漆慢吞吞道，“我妈呢？” 　　“顾夫人来看了你一次，看你睡着了，就没叫醒你。” 　　“噢。” 　　莫凛望着他苍白而瘦削的面孔，似乎想说什么，却仿佛话都被棉花堵在喉咙里，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时，门被人打开，伴随着焦急而微微喑哑的声音，“漆漆——” 　　下一刻，顾漆就被人狠狠抱住，力道极大，搂得他差点喘不过气来。 　　顾漆刚想说什么，却愕然的发现——苏醒抱着他的身体在颤抖。 　　“苏醒。”顾漆轻声道。 　　一旁的莫凛淡声开口，“他身上还有伤。” 　　言下之意是希望苏醒放开他。 　　苏醒缓缓松开他，目光在他身上一寸一寸的扫过，仿佛在看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 　　“疼不疼。”他的声音很轻，眸子里是显而易见的怜惜。 　　“你为什么不刮胡子。”顾漆定定望着他的脸，冷不丁道。 　　苏醒本就是十分冷白的肤色，青灰色的胡渣在他脸上显得格外明显。 　　苏醒愣了一瞬，忽然笑了，“下次来见漆漆，一定会注意形象的，这样你看着才开心。” 　　顾漆语速缓慢，“怎样看着都开心。” 　　苏醒轻轻握住了他苍白的近乎透明的手，手背上的青蓝色血管清晰可见。他缓缓低头，温热的唇触碰上他的手背。 　　他似乎又瘦了不少。 　　“要不要我先回避一下。”一旁的莫凛面无表情道。 　　“好啊。”顾漆点点头。 　　莫凛，“……” 　　随即，他站起身，直径像门外走去。 　　莫凛只觉得胸口好像有什么东西堵着，闷闷的，格外压抑。 　　他似乎不喜欢顾漆和苏醒亲密。 　　这种压抑的情绪，从那一次撞见顾漆与苏醒在酒店套房里的床上时，就开始隐隐约约有了苗头。 　　事到如今，仿佛一簇小小的火苗，在荒芜的旷野上，渐渐燎原。 　　后来，他才知道，有一个词能够很好的形容那种情绪。 　　叫做占有欲。 　　那是他二十九年来的人生轨迹里，第一次造访的情绪。 　　哪怕对着叶寻，也从来不曾有过。 　　后来，他终于明白了自己对顾漆的感情。 　　可是那时候，已经彻彻底底的迟了。 　　和煦的阳光，透过稠密的树叶洒落于室内，在洁白的病床上形成了点点金色的光斑。 　　“顾漆。”苏醒的声音散落在金色的阳光里，“你一定要和他举行婚礼吗。” 　　“大概吧。”顾漆的目光望向床单上那斑驳的光斑。 　　“我知道你这样做一定有你的道理。”苏醒轻声道，“但是你真的没有必要把一辈子耗在他身上。” 　　“无所谓吧。”顾漆慢吞吞道，“反正也就是搭个伙过日子罢了，还能博得我妈高兴。” 　　其实和莫凛搭伙过日子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他沉默寡言，对待大多数事物都很理性。更何况与他结婚物质上可以不愁，只要把莫老哄高兴了，他便不会管你。 　　也不必履行任何夫妻义务。 　　“只要顾夫人高兴，你便愿意嫁吗。”他的眸光很深，仿佛大海深处迸发出的漩涡，将人的灵魂都吸进去。 　　“如果是搭伙过日子，为什么我不可以呢。”苏醒定定望着他，“我相信我可以在任何地方都做到不比莫凛差。” 　　“甚至更好。” 　　“苏醒……”顾漆似乎想打断他，然而找不到打断的理由。 　　他的理由，却是不能说的。 　　他是背负着任务来的。 　　嫁给莫凛，不过是一环扣一环的剧情罢了。 　　“如果你想要独一无二的婚礼的话，我一定竭尽全力给你一个盛大的，绝无仅有的婚礼。” 　　胖猫动了动耳朵，“顾漆漆，你要冷静。” 　　顾漆无声的与它交流，“我冷静的不能再冷静了。” 　　苏醒打量着顾漆的面色，忽然声音低了下去，“漆漆，我真的很喜欢你。” 　　他修长冷白的手指缓缓将顾漆瘦削的手包裹，以指节紧扣的亲密姿态。 　　顾漆低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盖住了眼底的情绪。 　　恐怕，他暂时给不了苏醒答复了。 　　胖猫蹲在顾漆脚下，仰着猫头，将他的面色尽收眼底。 　　苏醒的话如同一阵微风，在他如同静湖般平静的面孔拂过，荡起细微的涟漪。 　　华丽的水晶灯投下淡淡的光，使整个餐厅显得优雅而静谧。柔和的钢琴曲充溢着整个餐厅，如一股无形的烟雾在蔓延着。 　　“你迟到了五分钟。”叶寻看了一眼腕表，“你向来不会迟到的。” 　　“抱歉。”莫凛的声音十分平静。 　　叶寻薄唇掀出一个笑意，却未达眼底，“你眼下的乌青真的很明显，一夜没睡吗？” 　　莫凛神色淡淡的望着奶油蘑菇汤白腻的汤面，一言未发。 　　“守了顾漆一夜没合眼，对不对。” 　　“叶寻。”莫凛淡声开口道，“你来找我，就是为了关心我的睡眠质量的么。” 　　叶寻定定望着他，笑意如同波纹般缓缓荡漾开来，面色却冷的没有似乎温度，“你看你，恐怕把所有的耐心都耗在顾漆身上了吧。对他和风细雨的，腿都没怎么受伤呢，就说那样保证他不会有事的霸道总裁般的话……” 　　说着，他竟是笑了出来，“你们是不是在拍偶像剧呐？” 　　莫凛平静的望着他那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声音毫无起伏，“我现在没功夫陪你做绕来绕去的游戏，如果你没有事，我就先走了。” 　　随即，他缓缓起身，似乎真的打算离开。 　　“莫凛。” 　　他不带丝毫温度的目光望向他，“你究竟想要说什么。” 　　叶寻的声音很轻，轻的宛如叹息，“你与我的分手，还是暂时么。” 　　他其实想问，莫凛还爱不爱他。 　　可他忽然又反应过来，莫凛从来都没有说过爱他。 　　忽然有一股巨大的可悲感击中了他，让人有一种从心底涌出的，深深的无力。 　　“叶寻，作出选择的，从来都是你。”莫凛喉咙里平淡的吐出这几个几个字，随即转身而去。 　　叶寻怔怔地望着他毫无留恋的背影，胸口忽然弥漫上了一股迷惘。 　　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越来越抓不住莫凛了。 　　盛夏夜里暴雨如注，闪电撕扯开层层乌云，闷雷紧随其后，轰隆作响。 　　兰城油画院，中世纪教堂风格的玻璃彩色花窗氤氲出内里的通明灯火，人群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顾漆抱着猫慢吞吞的浏览着那些画，“看了上百幅，果然还是迟莫的画最懂得如何触动人心。” 　　“谢谢你。”大提琴般低抑悦耳的声音在他身后突兀的响起。 　　“是你。”顾漆的语调很平静。 　　迟莫微微笑了笑，“看来你早就知道我是谁了。” 　　“谢谢你画我。”顾漆认认真真道。 　　这件事如果被叶寻知道，应该会让他大受打击。 　　顾漆知道叶寻一直很喜欢迟莫的风格。 　　而且，一直觉得他只是一个为了与他争锋而学绘画的草包。 　　“我应该谢谢你愿意让我画才能够得了奖。”男人的指尖轻轻敲着杯壁。 　　“你为什么要坐绿皮火车？”顾漆打量着面前的画，随口道。 　　“和你一样，一时兴起。”迟莫也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那是他画的《星夜下的树》。 　　顾漆在莫凛别墅里的画室也画过一幅星夜图，但是和迟莫的风格完全是迥异的。 　　他突出的星空，而迟莫却着重描绘树。 　　画中的树是柏树，但画得像黑色火舌一般，直上云端。底部是以平直、粗短的线条绘画，与上部粗犷弯曲的线条却产生强烈的对比。 　　“你也喜欢这一幅作品吗。” 　　顾漆慢吞吞道，“这两种线条风格很有冲击力。弯曲的长线与破碎的短线。二者交互运用的很好， 在这种高度夸张变形和强烈视觉对比很抓人眼球，很好的体现出了你所想表达的意象世界。” 　　言下之意是，他很欣赏。 　　在构图上，骚动的天空与平静的村落形成对比。柏树则与横向的山脉、天空达成视觉上的平衡。 　　全画的色调呈蓝绿色，迟莫用充满运动感的、连续不断的、波浪般急速流动的笔触表现星云和树木。 　　在他的笔下，星云和树木象一团正在炽热燃烧的火球，正在奋发向上，具有极强的表现力。 　　的确画的很好，融入了自己的灵魂。 　　胖猫动了动耳朵，“顾漆漆，你的马甲G可以公布真实姓名了，再多画几幅画办个画展。喊莫凛或者苏醒给你砸钱炒热，应该差不多就能全方位碾压叶寻了。” 　　它的话语全然是对未来的美好设想，“我相信你的实力以及我的眼光。” 　　顾漆慢条斯理地撸着猫，“或许吧，还不急。” 　　胖猫动了动耳朵，“你不着急离开吗？” 　　“要急也不必急在这一时。” 　　随即，他顿了顿，又补充般缓缓道，“你不是说原主的态度就是标准吗？所以我自然得尽力做好，让他满意。” 　　“万一咱俩认为已经做到很好，最后却没符合人家的标准，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胖猫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也对。” 　　它见顾漆的目光仍然在那副作品上浏览着，不由开口道，“你喜欢就买下来嘛。” 　　“反正现在多的是人愿意给你买。” 　　“有些东西能够远远看上一眼就是最完美的距离了。喜欢不一定要拥有。” 　　顾漆移开视线，“走吧，莫总应该快到了哦。” 　　————————- 　　白色宝马车内。 　　顾略面无表情地推开颜浚，一根根掰开他抓着自己手腕的手指，喉咙里冷冷吐出几个字，“离我远点。” 　　颜浚无比委屈，“我不。” 　　顾略眼皮也不抬，“请好好注意你流量爱豆的身份。” 　　这话语里含着丝丝讽刺。 　　毕竟以前因为这事儿，顾略单方面被他经纪人警告过多次。并且为此还和没心没肺的颜浚闹了不少矛盾。 　　“你是不是想着陪我耗一段时间，然后一脚再把我踹开，之后就能够继续去找叶寻再续前缘了？” 　　他漆黑的眼眸里染了些许难过，“我不准。” 　　顾略有些疲惫的闭上眼睛，“我只想一个人，不行吗。” 　　“不行，你不能离开我。” 　　颜浚斩钉截铁地说。 　　然后，他不顾那人脸上显而易见的嫌弃，直径将头埋深深进他的颈窝处。 　　顾略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也没推开他。 　　“由不得你。” 　　语气仍然淡淡的。 　　黑色巴赫内。 　　“你迟到了五分钟。” 　　莫凛定定注视着正不紧不慢扣着安全带的顾漆。 　　他今天仍然穿着一件奶白色毛衣，同样乳白的猫懒散地趴在他腿上，异色的猫瞳半眯着，显得慵懒而舒适。 　　一人一猫构成了无比和谐的基调。 　　“只有约会和工作才该这么守时吧。” 　　顾漆捏捏胖猫的耳尖，抬眼望向莫凛，“我们既不是工作关系，也不在约会。莫总就别这么纠结这个时间了。” 　　莫凛不置可否，却是不动声色绕过了这个话题，“今天晚上去爷爷那吃饭。” 　　“哦。” 　　“还有商量继续婚礼的事。” 　　“等等…”顾漆似乎忽然间想起了什么，紧接着便义正言辞道，“不行，今天晚上不行。” 　　“因为不想和我结婚？”莫凛淡淡开口。 　　“不是…” 　　顾漆摇摇头。 　　对方的面色微不可查的缓和了些许，却听他又接着道，“我没想到这一层呢，你刚刚倒提醒我了。” 　　莫凛，“………” 　　“其实吧，我今天晚上真的有约了。”顾漆慢吞吞陈述道。 　　“和苏醒。” 　　莫凛薄唇轻轻吐出这四个字，以肯定的语气。 　　他的面色仍然是波澜不惊的淡然，眸底深处却已然掀起了轩然大波。 　　可惜顾漆此时并没有深入观察莫凛情绪的兴趣，虽然他曾经刚刚过来是的确将男主彻彻底底研究过。 　　但是现在的确没那个必要了。 　　“对。” 　　顾漆无比轻松自然的点点头。 　　“推了。” 　　“不。” 　　“推了。”男人平静的声音加重了语调，带着一种不容推辞的魄力。 　　“人家先约的嘛。”顾漆的语速仍然无比缓慢，“失约太不礼貌了，尤其是我这种诚实守信的人。” 　　“诚实守信？”莫凛的语气染了点点嘲讽。 　　“当然。” 　　“婚礼是我们的约定。”莫凛缓缓向他凑近，近在咫尺的俊美面庞上不见一丝温度，“这时候怎么就不见你诚实守信了。” 　　顾漆“啧”了一声，慢悠悠道，“莫总，你不觉得我们结或者不结这个婚……意义也就这样嘛。婚姻是枷锁啊，我觉得这样还蛮好的。” 　　“怎样，看着你和情人们约会？” 　　“你这态度有问题。”顾漆一本正经纠正道，“毕竟你和叶寻无数次约会我都是无比配合甚至笑脸相迎的哦。” 　　随即，他又意识到了什么，“等等，情人…们？” 　　“没有们，一直都只有苏醒一个。” 　　莫凛淡淡掀起眼皮，“你还和苏二看电影了。” 　　“哇，你跟踪我？”顾漆饶有兴致地望着他道。 　　“想不到嘛，莫总深藏不露啊。” 　　随即，他顿了顿，又笑眯眯开口，“你是不是那时候就对我产生了些许情愫，然后不可遏制的开始留意我的事？” 　　莫凛沉默了几秒，似乎正打算说点什么，却听对方又以一种无比惋惜而沉重的语气开口，“只可惜，我并不是柏拉图的信徒。” 　　莫凛，“………” 　　胖猫动了动耳朵，“顾漆漆你太厉害，简直就是气死人不偿命。” 　　“我说了，我是个诚实的人，所说皆是真心话。”顾漆捏捏胖猫的耳朵，不紧不慢道，“你和波斯猫的气质一点也不登对，还是变成美短吧。” 　　他修长的手指从猫背白的耀眼的皮毛划过，“或者，看我任务完成的这么棒的份儿上……变一次折耳怎么样？” 　　胖猫愤怒地叫起来，“告诉你了，折耳很痛的！” 　　“顾漆。” 　　莫凛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在方向盘上敲击着，“如果我说愿意和你就这么过一辈子，也不干扰你的事情，并且愿意竭力给你各方面的支持……你会拒绝吗。” 　　分明是一如既往的平静语气，然而胖猫却在他眼底看出来一丝难得的忐忑。 　　“天哪！”胖猫激动地浑身的毛都竖立起来，“漆漆你太厉害了，我简直不相信这是从男主嘴里说出来的话！” 　　顾漆没理它，面上带着点点温和的笑意，“你真的想知道吗？” 　　“是。” 　　莫凛定定注视着他，瞳孔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 　　“那如果…”顾漆对上他的目光，慢吞吞开口，“如果我的要求和你旧情人一样呢？” 　　“什么要求？”莫凛心里倏然闪过一丝不详的预感，无可遏制的恐慌感开始在他心口盘旋。 　　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脱离轨道了一样。 　　“你知道的。”对方笑的人畜无害，“如果你能够接受齐人之福的话。” 　　“你的意思是，和我结婚以后，要我容忍你和你情人在我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的乱搞？” 　　他的语气染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生硬。 　　“别说的那么难听嘛。”顾漆不紧不慢的说，“毕竟我也是有生理需求的。” 　　“看不出来。”对方淡淡道。 　　顾漆被这话狠狠噎了一下，神情显得无比不可思议，“莫总，你没有生理需求不代表别人也没有生理需求啊。” 　　他顿了顿，随即又缓慢补充道，“虽然我承认，自己的确是个需求淡薄的人。” 　　“但是需求淡薄和彻底没有，还是有区别的。” 　　莫凛面色沉的如同浸上了一层寒水，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喉咙深处往外蹦，“顾、漆，你想都不要想。” 　　顾漆当然知道莫凛不会愿意。 　　毕竟正儿八经领了结婚证的合法配偶那样搞，那就是妥妥的带绿帽子。 　　哪怕他要娶叶寻，前提也一定是要他和其他的攻断的一干二净。 　　“那就没得谈咯。”顾漆继续慢条斯理地用手梳理着波斯猫柔软的皮毛，“莫总，别这幅表情，看了怪心慌的。” 　　“我什么表情？”莫凛皮笑肉不笑。 　　“好像被我骗婚了一样。”顾漆想了想，随即认认真真回答道。 　　“不仅骗了心，还骗了身的那种哦。” 　　莫凛，“………” 　　“哦，不过你无法被骗身。”顾漆紧接着又不咸不淡地补了一刀。 　　莫凛，“………” 　　波斯猫，“……” 　　它有些后怕，“顾漆漆，待会儿你被丢出去可别连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