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真少爷只想走事业线[穿书]》作者:春江阔   穷逼小导演岑诀穿成了一篇豪门真假少爷文中的炮灰真少爷   书中原主在被认回豪门后,不自量力地与主角受弟弟争夺众人的喜爱,最后落得一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岑诀:不至于,真的不至于。家里这么有钱,不搞点钱来拍电影合适吗?   ·   岑诀上线后,剧情画风为之一变。   父母偏心?   岑诀:我知道了,你们爱弟弟去吧,只要给我亿点点赞助就好了。   不受重视?   岑诀:小事情。能搞来钱继续拍戏就ok。   要求他代替弟弟与出车祸变成植物人的反派完成婚约?   岑诀:啥?最大的影视公司是他家的?嫁了!   ·   岑诀刮走了岑家大笔财产,一拍屁股,嫁到了戚家。   剧情里,反派戚雩会在不久后苏醒,醒来之后仍然会对主角弟弟念念不忘,与岑诀离婚。   岑诀眼睛一亮:太好了,离婚就又有钱拍片冲奖了!   为了早点分到财产,岑诀烧香拜佛,翘首以盼,就等着便宜老攻醒来。   在某一天碎碎念时,戚雩睁开了眼。   这位在原书中丧心病狂的反派珍重地握住岑诀的手,承诺道:“你辛苦了。我这一辈子,定不会辜负你。”   岑诀:“???”   不好意思,我只想走事业线啊!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打脸 穿书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岑诀 ┃ 配角:戚雩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大导演在线搞钱   立意:好好工作,加油赚钱   VIP作品简评:导演岑诀穿进了一本书里,成为下场凄惨的豪门真少爷。原书中被抱错的真少爷渴望父母的喜爱,期待别人的看重,却走上歧路,白白搭进了自己的性命。岑诀在认识到原主的错误之后,发誓不要重蹈原主的覆辙,他借助自己所处环境优势,发挥自己的长处,重新进入影视行业,拍出一部部精彩作品,实现自我价值提升。本文行文流畅,节奏明快,通过导演岑诀的经历充分地阐释了“幸福都是奋斗出来的”、“奋斗本身就是一种幸福”等主题。文章情节设置得当,人物鲜明立体,剧情内容丰富,作为一篇轻松向的剧情流爽文,能够使读者身临其境,与主角一起历经浮沉、共享荣光,具有一定的可读性,值得一看。 第1章   “导儿,牛逼啊,新电影入围了银熊节,好日子来了啊。”   “多亏导儿能挺下来,这些年不容易。”   “来,哥几个走一个。”   “就是这接下来的投资……”   投资、投资!   岑诀一听到这两字就觉得脑袋发昏,胃袋翻滚,直起身来就要吐。   做导演难,做一个文艺片导演更难,为了拉投资,他都快给投资人们跪了,就这,戏拍到一半,还要自己卖房垫资,才堪堪把戏拍出来。   幸好啊幸好。   新戏入围了银熊奖,等到时候国内院线上映,想必能回本。   他本人么,有了国际三大电影节的经历,再骗,不,再拉投资人的钱,就不用像以前那样低声下四了。   再也不用吃没钱的苦!   岑诀喉结动了动,眼睛没睁,伸手在床上摸索着手机。都怪昨晚上那些该死的狐朋狗友们灌酒,他到现在身体还不舒服。   手机呢……等等,他这是在谁床上?   岑诀从小住校,习惯睡学校的硬板床,等到了后来一个人住,也习惯了床的硬度。   但此刻身下躺的明显不一样。   他整个人陷在柔软的大床垫里,仿佛躺在云朵间。   谁把他送酒店了?   他有住五星级酒店的钱吗?他配吗?   岑诀连忙挣扎着睁开眼,生怕睡过了退房时间得多付一天的房钱。   “艹。”   这是岑诀睁眼后的第一反应。   有钱啊!   穹顶是柏曼的吊灯,往下是一套黄花梨家具,各种叫的上名字的大牌配件。   整套房间无声地透露着“就是不差钱”这五个字。   岑诀先是拍了自己一巴掌,让自己脑子清醒过来,然后这才摇摇晃晃起身。   他现在已经不怀疑自己被塞进哪个酒店了,他担心被狐朋狗友塞到了投资人床上!   说也奇怪,他虽然是个弯的,长的(比起明星来说)平平无奇,但就是该死的招桃花。   好几个(大于3)投资人曾经隐晦地朝他发出过邀约,被拒绝后也没有恼羞成怒地撤资。   狐朋狗友都说,他虽然长着一张娃娃脸只能算是清秀,但浑身散发着诱惑人的气息。   他的朋友们该不会这么损吧……   怀着焦急又有点紧张的情绪,岑诀站了起来。与此同时,他就察觉到了不对。   视线高度不对。   岑诀身高173cm,出去都报175,但他现在估摸着,自己能有180上下。   难道喝酒还能长高不成?   天底下哪有这等好事。   岑诀不逼逼了,作为一个文艺工作者,他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了许多猜想。   他将自己挪到镜子前。   “???”   镜子里的这个精致的美人是谁?   由于映照出来的人太帅,岑诀直接克服了从镜子里看到陌生人的恐惧,直接到了“赚了赚了”的地步。   他穿了。   这毫无疑问。   或许是喝醉直接被命运之神一波带走,亦或者是睡梦中穿,反正无所谓,他现在是个大帅哥!   凝视着镜子中的自己,岑诀心花怒放、喜笑颜开、喜大普奔……恨不得上大街上蚂蚁竞走。   这身高,这体脂,这脸蛋!   除了脸色发黄,身材过于消瘦,精神看起来萎靡不振之外,没什么大毛病。   相反,因为这些弱气,透露出的几分憔悴也令人心疼。   就这脸,简直是艺术工作者的缪斯,上天的宠儿,他看着镜子,一瞬间脑子里冒出无数灵感来。   在镜子前欣赏够了美丽的容颜,岑诀猛地反应过来,不对啊,他现在穿了,不就拍不了戏了。   入围的那部作品也没了。   多年的辛苦,一朝回到解放前!   岑诀的心脏仿佛被重锤击中,腿一软,咣当一声坐在了……柔软的地毯上。   他忽然从打工人的习惯里回过神来:拍什么拍!他现在有钱了!   不但有钱,还有脸!   有资本的人不用靠着给资本家吹彩虹屁恰饭!   岑诀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翻箱倒柜地找证件。   象征财富的房产证,不动产权证没找到,倒是翻到了原主的身份证。   这个身体的主人也叫岑诀,和他同名。不知道现在的年份,因此也不知道对方多少岁,看地址……   嗯?晋江市海棠县?   这个世界里有这样的地名吗?据他所知,倒是一个叫做绿JJ的网站上许多作者在起名的时候喜欢这样偷懒。   压制住内心不妙的预感,岑诀拧着眉打量这身份证的上的照片。   与此刻的长相不同,证件照上的“岑诀”更瘦更小,神情阴郁,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惨遭社会毒打的可怜少年。   ……这设定,莫名有点熟悉。   岑诀颤抖着手,拿起和身份证放在一起的另一份文件,脑海中火石电光间出现了许多画面。   “#¥%。”(脏话)   然而此刻,光是植物已经无法形容岑诀内心的卧槽。   他就说天底下怎么会有掉馅饼的事情,平白就能得到一个年轻帅气俊美多金的富二代身体。   感情这是个书里的炮灰啊!   根据岑诀刚刚接受的记忆来看,他是穿越到了一本真假少爷为主梗的耽美文里。   真少爷,他。   假少爷,他名义上的弟弟。   小说主角,他名义上的弟弟。   ……所以大家懂的吧,在这种真假少爷文的设定中,不是主角的真少爷他就不可能好过。   事实上剧情发展也的确如此。   书中原主在被认回来之后,只高兴了几天,就陷入了无尽的负面情绪中。   他虽然是这家的亲生孩子,但因为成长环境所限,整个人与豪门环境格格不入。   如果说,岑诀的父母能够及时发现他的异样,加以关怀的话,事情恐怕还不会这么糟。   但现实是,父母两人虽然认回了他,但在一番观察之后,觉得他平庸无能,性格内向,简直不像是岑家的血脉。   不承认自己的亲生儿子如此胆小、懦弱,两人进一步将关怀和爱投给假少爷,也就是这本书的主角岑林染。   主人如此,下人们更是玲珑心思。   意识到主角对这位乡下来的大少爷的不喜,他们也逐渐不把岑诀当回事,做事怠慢,说话阴阳怪气,都是常事。   岑诀小小年纪,加之心思敏感,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为了获得父母的目光,他只好更加的殷勤。   早起做饭,收拾卫生,给岑父煲汤,帮岑母按摩……他把自己活成了岑家的下人。   岑父初时还会觉得宽慰,但次数一多,心里就烦了。   与国内顶尖大学在读,已经进入公司实习的养子相比,这个以伺候人为乐的亲生儿子简直上不得台面!   有了这样的认知,岑父看原主可谓是十分厌恶,不耐烦是常事,更有甚者还会直接呵斥。   每当这个时候,原主都会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给父亲捶背,最开始被夸奖,没过多久,却又遭到了批评。   在岑父的喜怒无常下,原主的心理防线被彻底击垮了。   他如同一个茫然的、被禁锢在原地的企鹅,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岑诀穿来的时候,是因为原主喝醉而亡。   喝醉了酒死去,这事当然不简单。   岑父或许是良心发现,亦或者是觉得自己这个亲生儿子不能彻底变成废物,在岑林染生日的时候,他吩咐岑诀跟着弟弟去参加聚会。   在聚会上,岑林染的兄弟来找岑诀拼酒。   没有喝过高浓度酒,却真的拼的原主……喝挂了。   当他躺倒,意识脱离身体时,岑林染的兄弟们还在起哄:“不行啊兄弟,想当林染的哥哥,才喝这么一点?”   被横着送回来时,岑父刚好在家,见状还骂几句“废物”。   被下人们囫囵扔在床上不久,原主凉了。   再然后,就是岑诀接盘。   “……这也太惨了,哥们。”岑诀是文艺工作者,天生共情能力强,接受完原主的记忆,心中已是一片怅然。   原主落到如此田地,自然有他本人的原因。   但是,比起岑父岑母、当下这吃人的环境,原主简直就是一个任凭风雨摧残的小白花。   不教而杀谓之虐。   岑父岑母将原主生下来,不但没能给他应该有的教育,甚至在他犯错时,没有正确的指引,就判了原主死刑。   这不是势利眼是什么?   别说是为人父母了,哪怕是岑诀在片场,那也得是给人讲过几遍,对方还是做不好才骂。   原主才二十岁!   或许是接收到了理解和安慰,岑诀发现萦绕在他胸腔中的愤懑和郁结减轻了些许。与此同时,他看到了接下来的剧情。   ……TMD!   怪不得原主走了,还要一个备胎来接盘!   原来作为炮灰,他的重头戏还在后头!   按照书上的设定,他弟岑林染有一个定了亲的世家继承人未婚夫,这个未婚夫出了车祸昏迷不醒变植物人,于是炮灰本人,原主,就被迫担了代嫁的任务。   原书里,这未婚夫家里也不是吃素的,在得知嫁来的不是颇有令名的岑林染,而是冒牌货岑诀时,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原主在岑家的日子愈发不好过。   两年后,未婚夫醒了,在得知岑林染没有完成婚约,并且另有所爱(主角攻)时,瞬间黑化,不但将原主赶出家门,还变成剧情推进器,加速了主角攻受在一起。   作为工具人的炮灰原主,在这个时候终于可以下线了。   下线之前,原主还废物利用地作了一回死,找人暗杀主角受未果,反被主角攻利用,死在了车祸之中。   惨,工具人,惨。   ……怪不得原主宁愿走人也不想继续活下去!   这剧情,是人干事?   岑诀找到一把水果刀,望着镜子中脱去了怯弱胆小,散发着动人心魄光芒的脸,最终还是没下得去手。   算了,切个梨吃吧。   补水。   对脸好。   就在岑诀又一次被自己的颜值杀到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都几点了还睡!还不快出来给人做饭!”   一个陌生的女声不耐烦地道。   拍门的人,是岑家的做饭阿姨。 第2章   原主一个豪门少爷如何沦落成做饭机器的,这事说起来有些复杂。   在原主的记忆里,虽然他的殷勤会被岑父视作他小家子气的标志,但是,对方却并没有彻底拒绝让他做饭。   因为……原主做的饭的确很好吃。   在被认回岑家之前,原主被收养的那家人经济条件很差,因此,原主挑了所有家里的家务,生火做饭是常事。   后来,来到岑家之后,为了满足家里人的要求,他又专门上网课进修过厨艺。   不得不说,原主本人虽然因为客观条件限制没能继续读书,但他本人非常聪慧。   在努力与天赋的浇灌下,岑父纵然看不上这个儿子,但菜端上桌,他总会比往常多吃半碗饭。   “哐哐哐。”   屋子里,岑诀不打算再走原主做饭老妈子的老路,屋外人却因为他的沉默愈发恼火。   “有的人啊,真是从小娇生惯养,一大早上竟然还不起床,非得人来叫。”   “不但什么都不做,还心安理得让人伺候。”   “我看呐,做人还是得认清自己的位置。”   从记忆中的情况来看,原主住的是别墅。   虽然被以二楼占满了为由,打发到三楼客房去住,但三楼仍然是别墅的一部分。   众所周知,别墅的隔音效果不差,那么,他能听到这些阴阳怪气、指桑骂槐的话,显然是对方故意说给他听。   好家伙。   一家雇的做饭阿姨,叫少爷干活不成,竟然开始脏话频出。   更离谱是,这件明显是不符合常理的事情,竟然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   好家伙,真的是好家伙。   岑诀被气笑了,站起身,猛地打开了门锁。   门口叫骂的中年女人愣了一下,被这猝不及防的开门吓了一跳,差点倒进屋里。   “你!你作死鬼!吓死我了!”   或许是心里看不起这个便宜少爷,亦或者是因为这一下露了丑,女人,或者说叫刘婶的,竟然跳脚怒骂起来。   刘婶是厨房里的厨娘,在岑家工作了数十年,习得一手煲汤的好技艺。   原主刚来岑家时,就被岑母耳提面命,要对这些家里的老人尊重些。   之后,原主因为要讨好岑父,想要进厨房,就对刘婶更加客气了,刚开始时,为了和刘婶打听父母的口味,甚至开口叫了师傅。   刘婶么,她能在岑家待十年,自然是有成算的人。   见新少爷愿意进厨房,她一开始的态度的确是热情的,结果,这乡下少爷其实不遭人待见!   耗费好大一番功夫,不但没有得到老爷的称赞,还被当着人骂。   和林染少爷比,这个诀少爷,简直就是乡下来的,上不得台面。   想法一变,刘婶儿等人对于原主的态度每况愈下,偏偏原主没出社会,是个听话的乖孩子。   旁人对他不好,他只当是自己做错了事,对待仆从们更加客气,有时候甚至到了小心翼翼的地步。   人没脾气,好欺负,那不可劲儿欺负,简直是对不起老天爷。   这些人内心的官司,原主没出社会不懂,但是对于岑诀来说,是简单的如同1+1的事。   片场上几十号人,各种组别都靠他调度,要是不懂这些“人情”,戏也彻底不用拍了。   因此,当刘婶儿破口怒骂时,岑诀只是双手环胸,靠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众所周知,“似笑非笑”这个表情只能用在二次元里。   要是现实中如果有人似笑非笑,简直可以和“欠打”、“猥琐”、“油腻”挂上钩。   岑诀这张神颜脸虽然和这几个词搭不上边,但是其中的挑衅意味却是足足的。   “你说啊,我看你能说什么!”   刘婶儿被岑诀的反常气炸了,一些类似于问候岑诀祖宗的话如同流水一般滔滔不绝倾泻而出。   岑诀冷笑几声,居高临下地着看她,活像是在看一个小丑。   这对于习惯于在原主面前摆弄优越感的刘婶来说,简直是坚船利炮似的打击。   愤怒时刻,她嘴上一秃噜,甚至还带上了岑诀的父亲。   “骂得好!”   当听到刘婶儿诅咒岑父死得早时,岑诀忍不住在心中叫好。   可不是吗,岑诀也着实觉得刘婶儿话糙理不糙,岑父的确不是什么好货色。   只是,骂人爽归爽,刘婶儿骂完了,气消了,就感觉到了不对。   她的目光停在岑诀手上的手机上。   这手机的听筒一直朝着她的方向。   “你——”刘婶儿想到一个可能,蓦地瞪大了眼。   “哦,我没有录音。”岑诀安抚地说。   只是,还没等刘婶儿松一口气,就见岑诀直接翻过手机,给她看屏幕。   正在通话中。   通话对象是管家。   说到这里,岑诀觉得非常遗憾——他本来想直接打电话给岑父的,奈何原主手机里根本就没存对方的电话。   ……不过,打给管家也是一样的。   纵然岑诀在家里无足轻重,但手上有证据,管家也怕他发疯直接捅到岑父面前。   为了保住自己的工作,管家一定会按照岑诀的要求处理。   毕竟,岑诀是“少爷”。   面前,刘婶儿显然也在一瞬间理清了其中的利害关系,脸色在一瞬间变得煞白。   “你想干什么?!你威胁我?”   刘婶儿低吼一声,扑过来抢手机,但她一米六不到的身高,在岑诀180面前,实在是太过弱势。   “你、你搞我!”这边的动静源源不断地给管家直播,可她却又抢不到手机,刘婶儿彻底陷入无助的境地。   岑诀看够了敌人的困兽之斗,满意地回过神,说道:“婶儿,我知道你对我家意见很大,怎么样,说出来的感觉是不是好多了?”   “你!”   刘婶儿这回是彻底清醒了,明白岑诀不会再任由她摆布,连忙换了条路。   她对着手机的方向苦苦哀求:“我刚才是昏了头,说得都是气话,郑管家,你要明鉴啊。”   “啊,他挂了。”岑诀摇了摇手机,怜悯地说道。   刘婶儿再也控制不住,眼珠子一翻,假装撅了过去。   ……嗯,现在是真人版的绝望。   刘婶儿靠晕迷倒地一条龙为自己挽尊。   岑诀完成了目标,不再得理不饶人,安静地站在原地等待结果。   果不其然,不到两分钟的功夫,管家冲了上来。   他看着晕倒在带上的刘婶儿,侧脸抽搐了一下,再抬头看好整以暇的岑诀,更是觉得眼角都在跳!   都是什么事!   在岑家待了这么些年,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事——厨娘辱骂少爷,少爷给管家告状。   管家找人将刘婶儿弄醒,通知对方明天不用来了,等待后续处理结果。   将刘婶这个倒霉催的带走,管家这才热情地笑着,同岑诀道歉:“少爷,是我工作没做好,让这疯婆子在您面前瞎咧咧。没吓到吧?”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管家在岑家也算是个体面人物,他放低身段道歉寒暄,岑诀这个不受待见的少爷,怎么着都应该给几分面子。   可岑诀偏不。   他点点头:“是吓到了,还打扰了我睡回笼觉。”   管家:“……”   无语凝噎片刻,管家终于依靠自己优秀的业务能力调好了频道,点头道:“是是是,我回去就通知他们,让他们一定注意保持安静。”   见岑诀没反应,对方又问:“您看,今天这事?”   佣人说话不检点,这话可大可小——谁私底下不抱怨几声领导?   这问题,端看要岑诀想怎么处理。   如果他高抬贵手,刘婶儿还能继续来上班;但如果他把事情往大了掰扯,刘婶儿恐怕不单是失业这么简单。   “我没经验不懂怎么处理,管家你看?”岑诀当场就把气球踢回去了。   笑话!   真欺负原主年纪小不懂事?   他一个管家,不知道这种事怎么处理?明明是看他人小好欺负,想要再找找回旋的余地。   管家没能打成太极,内心里失望中带着些惊讶。   这便宜少爷,什么时候脑子这么灵光了?   是真的开窍了,还是意外?   管家不说话,岑诀也不打算继续同他浪费时间——   打刘婶儿的脸,是他需要杀鸡儆猴,对方运气不好撞上来了,除此之外,他不打算同这些人玩宅斗。   “郑叔,您慢慢想,我回去有事。”   岑诀决定给自己杀青。   “啊,等等。”管家回过神来,连忙说,“老爷早上通知下来,说晚上要和您谈话。”   ……谈话啊。   岑诀脑子不必转就知道,原主昨晚上喝醉失态,他那个便宜爹想必又是更年期发作,想要在他这里找找存在感。   “哦。”他冷漠地回答了一声回了屋,换了身衣服,打算出门。   管家立在门口还没走。   刘婶儿从出事到牵连出他,兔起鹘落,发生在分秒之间,如果说岑诀不是故意的,恐怕没有人会信。   可是,岑诀平时以忍让为主,软到没脾气,今天怎么就忽然不一样了呢?   管家迟疑不定地站在门口,还没来得及想好他该怎么办,卧室门又一次开启,岑诀穿着崭新的衬衣长裤走了出来。   管家当场就被震了一下。   ……这岑诀少爷,真是与往常不同了!不再畏畏缩缩,而是挺胸抬头。   这气质,要说是从电视里走出来也不算夸张!   管家能有这么大的反应,完全是原主的锅。   原主不喜好打扮,日常穿着旧T恤和牛仔裤。一身衣服都是老旧的款,布料劣质,腰间宽大。   人没有精气神,再穿着没有筋骨的衣服,整个人都像是失魂落魄,没有主心骨。   俗话说得好,先敬罗衣后敬人。佣人们看看这一身破烂的岑诀,再看看旁边量体裁衣的岑林染,真是高下立现。   “少爷,你……”管家由于惊讶,一张口,竟然喊的是岑诀一开始到家的称呼。   是的,在岑父岑母刚带岑诀回家时,他们心中尚且存着一息愧疚,吩咐下人们都改称呼叫少爷。   而原本的岑林染,则叫林染少爷。   ……当然了,这个规则没有下去,没过几天,佣人们都不再称呼岑诀,反倒习惯性地延用少爷的称呼来喊岑林染。   岑父岑母并没有提出异议。   话题拉回来——眼前,管家之所以张口叫出“少爷”这个称呼,完全是因为岑诀身上穿的衣服,是他第一天进门时的那一套。   白色的T,牛仔裤,清新的如同高校校园里的校草。   时隔半年,岑诀又换上了这套衣服。   难道说……他打算离开?   管家脑海中蓦地冒出一个让人惊恐的想法。   他要走,走哪去呢?没有学历,也没有本事,只能去饭店打工。   但——   如果他想走,似乎也并不是说不过去。这些日子老爷和夫人的态度也就这样,待在家里,过得未必是少爷的生活。   管家脑海中念头翻滚,想得多了,手上动作就慢,一晃神,竟然没有拦住岑诀。   “诀少爷!”管家喊。   岑诀摆摆手:“放心,我没打算走。”   管家被猜中了心思,吃了一惊,忙上前几步,跟上岑诀的步伐。   “别跟,我就是出去剪个头,买点衣服。”   岑诀表示,他不允许自己这一张帅脸穿着稀巴烂的破衣服!   这是暴殄天物,对美貌的亵渎!   “我派个车送您?”   “不必。”岑诀摆摆手,大跨步出门。   路过玻璃时,他看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   今天的他,是阳光系美少男! 第3章   一个小时后,阳光美少年被扣留在了店里。   因为刷卡钱不够。   岑诀这位豪门真少爷的卡里,只有一千块。   这张卡,是原主在进入岑家之后,岑父岑母给的。   岑母慷慨地告诉他,让他随便花用。   按照正常逻辑来想,岑家是豪门,加上原主受了许多苦要补偿,这卡就算是见面礼,也起码得有一些分量吧?   结果倒好,一千。   一千,你敢相信吗?   原主父母心中,对于原主的补偿就值一千。   于是,托原主爹妈的福,岑诀有生以来第一次因为付不起钱而被扣留。   岑诀因为原主被慢待而生气,这心情不好的模样,落在旁人眼里却变成了因为被扣留而不悦。   但,美人就是美人,就算生气起来也是这么好看!   导购对美人完全产生不了任何负面情绪,见状连忙准备好点心、果盘和茶,热情地端了上去。   岑诀早上没吃早饭,的确是饿了,同小姐姐道谢之后,拿起点心尝了一个。   导购见他进食的姿势,又是眼睛一亮。   身为奢侈品店的工作人员,干的时间久了,就总会练就出一双鉴别富贵的利眼。   眼前的男孩子,虽然说身上穿的衣服颇为廉价,但气质却是藏不掉的,是从小在良好的家庭教育中成长起来的小孩。   明确了这一点,导购就一点不担心岑诀赖账,反倒希望他多坐一会儿,让她们多欣赏一会儿。   岑诀对导购小姐的猜测无从知晓,如果他知道了,恐怕会直呼内行。   从一定意义上来说,导购小姐的猜测对了一半。   岑诀本人虽然当导演苦哈哈,拉不到投资恨不得卖身,但自身的确出身不错。   他父亲家族曾经繁盛过,在最显耀的时候,家里曾出过一方要员。   母亲的就更了不得了,翻开历史书,会发现母亲与某知名文人拥有着同样的姓氏。   当然,世界变化无常,人事兴衰罔替都无法避免,在岑诀出生时,两个家族都已经不再复往日的辉煌。   但是多年的底蕴还在。   岑诀长大之后,没听家里的安排走学者的道路,而是叛逆地成为一名导演,家里虽然不开心,但是该有的支持却不会少。   因为生长环境而累积的底蕴,是岑诀不到二十五岁的年纪,却能入围的国际三大电影节的原因之一。   岑诀愉快地在店里吃上一顿,另一边,郑管家急急忙忙地下了车,来店里捞人。   不久之前,岑诀把电话打回去时,郑管家正在和归家吃饭的岑父汇报工作。   听到岑诀的要求,岑父当场就炸了,骂了几句“丢人现眼”之类的话。   骂完之后,就吩咐郑管家速速前去,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   当然,岑父还是想得太简单。   虽然他吩咐郑管家低调行事,但奈何岑诀自己不愿意,他想到自己卡里的一千块,浑身都冒着黑气。   “诀少爷,咱们快点回去吧……”管家低声说。   听你个鬼话!   岑诀扬声道:“你好,麻烦把刚刚说的新款拿出来,我试试。”   “少爷?”   “好嘞!”   没等管家制止,导购就乐呵呵地捧着衣服出来。   平日里,导购不喜欢光看不买的顾客瞎试,但今天不同,他们恨不得把所有岑诀能穿的衣服都找出来奉上。   要知道,就在刚刚,被岑诀吸引来的客流已经给他们创造销售额了。   岑诀要试衣服,郑管家总不能从试衣间里把人拉出来,只好苦着脸坐在沙发上等。   ……结果这就没个完。   岑诀身高一米八,形体清瘦,简直是个天然的衣架子。无论导购拿出什么魔鬼颜色魔鬼款式,穿上他身上都焕发新彩。   周围打着买衣服口号,实则看帅哥的游客们也不装了,就这样直愣愣地看美男换衣。   于是,这店里就莫名有了一种古代皇宫伺候皇子起居的气势。   在这样的氛围下,只要郑管家表示出任何催促的意思,都会被人立刻不客气地怼回去。   不久之后,摆在待选区的衣服越来越多,岑诀也终于累了,不试了。   “把这都包起来,送到这个地址。”   郑管家瞬间瞪大了眼睛:“少爷!”   这不就暴露他们家的身份了吗?   “怎么,不行吗?”岑诀故意问。   “没、没事……”管家弱弱地缩了回去。   在导购们装衣服时,管家用眼神估计了一下所有的衣服价格。   这……还是以衣服耐穿为金科玉律的诀少爷吗?   “麻烦尽快送送,到时候在门口就报郑管家的名字。”   岑诀转过头,故意问:“郑管家,你没问题吧?”   “没、没问题。”   但郑管家他能说什么,难道还能拦着岑诀买衣服不成?   他现在要是敢多说一句话,相信岑诀就立刻能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家里的情况嚷嚷出去。   想到这里,郑管家悄悄透了口气:还好诀少爷不知道林染少爷一年的置装费金额。   ……加起来有这些衣服好几个这么多吧。   岑诀并不知道自己报复性的肆意买买买,在郑管家眼里只算是洒洒水。   但,因为郑管家的顺从,他心中的气总算给消了。   消了气,他的心中又生出几分兴味索然。   无论他再怎么给原主出气,也无法改变这一家人对原主的忽视。况且,原主本人也不在了。   心情低落,连带着岑诀看自己手上的衣服也觉得没滋没味。   导购见状,连忙接过岑诀手上的衣服,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便装的女人出现在店门口,手里拿着刚买好的各种奶茶,递给岑诀。   “这是我们店长。”导购解释。   事实证明,店长的大方和体贴还不止奶茶。   她此番到来,不但送了传说中需要达到一定额度才能申请等位的会员卡,还殷切地送了许多价值不菲的礼物。   郑管家看了一眼就觉得扎眼——就算林染少爷亲自来,也未必能够有这番待遇。   说到底,这是顶尖美人才能拥有的排面。   等岑诀穿着新衣服,拿着奶茶走出店门时,他身后除了郑管家之外,还跟着依依不舍的店长。   店长表示,为了及时满足客户(岑诀)的需求,今天他们就关门歇业了。   衣服她亲自带人去送。   郑管家嘴角抽了抽,终于忍不住跳出来,拒绝了店长的要求。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郑管家总算将一切摆平,回到车上时,已是精疲力尽。   老天爷,这都是什么事啊!   为什么年老的他要伺候诀少爷这个熊孩子?   是的,在短短时间里,岑诀的形象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软弱无能,变成了不省心的熊孩子。   就在管家与岑诀驱车回家时,岑父岑双峰正在家里发脾气。   他公司里有急事,早上早早地出了门,忙完了才回家。   回到家里,肚子也饿了,便吩咐厨房把早餐端出来。   厨房里的佣人们眼对眼,尴尬地对视几眼,拿出了面包、鸡蛋和牛奶三件套。   面包烤的金黄,鸡蛋是老爷喜欢的溏心蛋,牛奶也是最健康的脱脂。   只是,岑双峰看到端上来的东西,眉头紧皱,几乎能夹死蚊子。   “岑诀呢?”岑双峰问。   问这句话,当然不是他关心自己的亲儿子,而是自从岑诀接手厨房后,他的早餐一周内就没有重复过!   岑双峰年轻的时候喜欢豆浆油条,但担心这些市井气的食物上不得台面,便逼着自己吃西式早餐。   后来,岑诀也不知道怎么发现的,默默将这些冷冰冰的吐司片换成了中式早餐。   软糯的碧梗米粥,虾肉馅儿的肉包,炸得酥酥脆脆的油饼,煮开了花的茶叶蛋……   岑双峰虽然嘴上说着这些东西不健康,不符合营养学的宗旨,语气里都是嫌弃原主是乡下人——但他吃得最多。   不但吃得多,有时候还会有意无意地点下一餐。   被岑诀体贴地伺候着,岑双峰这几个月在家里的心情愈发妥帖,除了觉得岑诀碍眼外,其余都觉得舒服。   可是现在,他享有的福利竟然没有了!   这简直不可饶恕!   岑双峰得知岑诀今天没有做早餐,并且出门时,立刻将管家叫来问话。   管家接到岑诀的求助电话时,也是这个时候。   吩咐管家快点去接人,岑双峰勉勉强强、委委屈屈地吃着吐司,喝着牛奶。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往日他习以为常的食物,竟然在此刻觉得难以下咽。   那小子一定是在故意闹脾气。   岑双峰想。   会是什么原因呢?他扪心自问,对这个亲儿子已经足够好了。   昨天晚上,他不是才刚安排岑诀参加聚会么?   这小子在赌什么气?   难道是觉得他们偏心林染?   可是他也不动脑子想一想,林染都是受着精英教育长大的,从小就在圈子里生活。   从小他将林染当继承人养大,林染也争气,进入公司实习之后,所有的长辈都在他面前夸奖。   两个人差距如此之大,难道非要他闭着眼,搞所谓的平等对待不成?   真是小门小户,上不得台面!   岑双峰在心中将岑诀骂了一通,手上恼怒地端起牛奶,一饮而尽。   压制住自己的火气之后,他看了眼时间,距离管家走已经有一个多小时。   但是老郑仍然没把人带回来。   还反了天不成!   岑双峰拿出手机,在通讯录里查找岑诀的电话,打算亲自拨通电话三催四请,谁知找了一圈儿,都没有找到岑诀的号码。   他根本就没有存对方的电话!   意识到这一点,岑双峰冷哼一声,打算去拨郑管家的号码。   电话还没拨通,门外就传来了通知声——郑管家回来了。   门打开,岑双峰冷着脸抬起头,看见了一个高挑的身影走进来。   逆着光,岑双峰只觉得这个年轻的男人衣着考究、步态沉稳,虽然看不清脸,但这周身的气质,分明透露着对方不俗的出身。   ……可是老郑不是去接那个不孝子了吗?   岑双峰压制住心底的疑惑,好奇又客气地问:“老郑,这是谁?哪家的孩子?”   来人脚步一顿,然后嗤笑一声,拖长了音调:“岑总,贵人多忘事啊。”   下一秒,岑双峰看到了那张如珠似玉的脸。   是他儿子。 第4章 (捉虫)   岑家家庭构成简单,在有钱人的圈子里,是属于事情最少的那一波。   因此,在很长一段时间,帮佣们都为没有八卦看而感到无聊。   当然,这种情况在岑诀回来之后得到了暂时的扭转——好家伙,真假少爷,这可是晋江文学城才会写的题材!   但是嘛,他们都还没来得及激动吃瓜,就又认识到了岑诀的本性:软蛋一个。   真假少爷,要两位少爷都有本事,才会有瓜吃。   如果说其中一位少爷彻底不能打,那迎来的就是无聊和乏味。   半年过去,大家都认命了,可谁知道真少爷今天突然爆发。   这真少爷先是拿刘婶出了一回气,然后又和老爷吵起来了!   听说向来脾气好的老爷,被气得眼珠子瞪圆,都快疯了。   没有人知道这软蛋到底是一时兴起,还是彻底想通了,决定反抗,反正两人吵架的声音,就算隔了好远都能听得到。   什么?你问吵架的结果。   没有结果,因为这真少爷太过激动,晕倒了。   ·   岑诀仿佛在做一场冗长的幻梦。   梦中,他变成了原主,陪着对方经历了整个人生。   原主在家里不受待见,嫁到戚家去,戚家人也不欢迎他。整段经历都透露着一种灰败的色调,让人觉得难受。   在梦的结尾,原主走在路上,被一辆突兀地出现的大车撞到,血溅在脸上,温热。   这时,岑诀耳畔仿佛传来一声轻声的提醒:“你一定要替我平安快乐地活下去啊。”   一睁眼,岑诀醒了。   他听到耳畔有人在讨论他的病情:“这次晕倒是营养不良导致的,他昨晚上喝了酒,早上没吃早餐,加上情绪激动,就……”   医生大约与岑家挺熟,说话也较为直爽:“我说,你们就算不待见这孩子,也不能虐待人家啊。”   “你看看这各项身体指数,都怪跌到谷底了——一般只有穷的吃不起饭的人家才会养出这样的小孩。”   “像你们这样的人家,能把孩子养成这样,不是故意的是什么?”   郑管家听得满头汗:“您少说两句!”   岑诀躺在床上听着,眼睛闭着,根本不打算醒过来。   他懒得理会这摊破事。   从穿越醒来到现在,他一直就和一只陀螺似的,满心想的都是怎么替原主出气,后来气倒是出了,他进了医院。   现在他也该想想自己接下来怎么打算了。   首先,剧情他不想走,但这一点似乎不由他决定。   他是剧情中重要的炮灰,就算他打翻棋局,撒手不干,恐怕还会有别的变化等着他。   倒不如在大体上顺着剧情走,保持自己的先知优势。   其次,虽然走剧情,但他绝对不当炮灰。   在书里,炮灰意味着什么?   是不明不白的死亡,毫无成就感的存在,他不允许自己将自己的生活变成这样。   正如原主所期望的那样,他要活下来,只要能坚持到剧情所谓的大结局之后,就没有人再能摆布他。   最后,是他的梦想。   纵然穿书,需要扮演另外的角色,可他仍然想要继续他未尽的愿望,当一个拍出影视留名电影作品的导演。   拍戏,就得拉投资……   想到投资两个字,岑诀反射性地小手微微颤抖,吓了给他换药水的护士一跳。   送走脸红的护士小姐姐,重新躺倒后,岑诀脑海中灵光一闪,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啊,他现在不是原来的他了。   上辈子他没钱,需要靠着身体(?)拉投资,加上他不愿意花家里的钱,于是便不得不扣扣索索。   现在不一样了。   投资电影的成本很高,风险很大,经常血本无归,但他要是用岑家给的钱,那可是一点压力都没有。   按道理说,继承了原主的身份,他就是岑家的少爷。   继承法规定,岑家的家产必定有他一份。   那么,他从岑家搞钱过分吗?   一点都不过分!   等他搞到了钱,待时机到了,他拍拍屁股快乐地离开,去追逐他的星辰大海,岂不美哉。   再换个角度想,他同情原主的遭遇,想要替对方出气,比起同渣爹吵架,搞钱明显更能解气!   ——你看不起我,但是你的钱是我的!   没毛病。   岑诀想通了事件的关键,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就连他觉得恶寒的替嫁剧情也能接受了!   搞完这家搞哪家。   伟大的搞钱之路没有尽头!   再看郑管家时,也不再觉得对方讨厌,而是将其看成是刷钱的npc了。   “郑叔。”岑诀对郑管家勾勾手指。   “嗯?”郑管家转过头。   “那个,买衣服的小票,还在吧?”   ·   在岑诀找到人生大业时,岑双峰在家里亦是缓缓从沙发上坐起来。   他高血压,原本就被岑诀气得不行,刚刚见岑诀猛地倒下去,自己也吓着了。   家庭医生匆匆赶来,给他看完病,增了药,若有所指地劝:“岑先生,这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当长辈的,还是少操点心为妙。”   话里坏外,都说岑双峰气性大。   ……可岑双峰能不气吗?这么多年,有谁能敢像这个臭小子一样指着他的鼻子骂。   骂他势力,骂他没良心。   他能冒着舆论的风险,接受周围的嘲笑,把这小子认回来,就已经是最大的良心了!   也不知道对方哪里来的胆量敢在他面前直言。   想到这里,岑双峰又觉得自己血压升高了,深呼一口气,端了水,仰头咽下几颗降压药。   在岑双峰生气的关头,岑母祝霜余匆匆地从外面赶了回来。   今天本来是她的美容日,到了美容馆,人还没来得及躺下,就接到电话。   家里好端端地一下倒了两个,这还了得?   祝霜余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驾车风驰电掣地赶回家。   “怎么了这是?老郑在电话里也说不清,支支吾吾的。”她抬起头四周看了一圈,“小诀呢?”   岑双峰没好气地说:“还能在哪?医院!”   死小子倒好,不但把他气了个好歹,也把自己弄进了医院。这倒好,就算他心里一团火,也不能冲医院去找人骂。   祝霜余听完前因后果,吃了一惊:“小诀……他竟然和你吵架?”   对于这个阴差阳错抱错的孩子,祝霜余在得知真相之后也觉得非常震惊。   因此,在处理整个真假少爷事件中,祝霜余的心情都颇为纠结。   亲儿子身上虽然流着她的血,但岑林染也是她亲手抚养长大的,两个孩子都是好孩子,她实在不忍心放弃谁。   后来好了,经过商量,他们决定把两个人都留下来。   林染继续她膝下,遗失的另外一个孩子也能回到人生的正轨上。   试问,天底下还有比这更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祝霜余女士天生就是这个脾气,当事情没解决时,整天心思纠结,辗转反侧。   等问题有了一个她认为不错的解决办法时,她便觉得这件事已然结束,全然抛之脑后。   因此,听到岑双峰转述,说岑诀不满意父母的疏忽时,祝霜余女士懵了。   “啊?”她懵懂地问,“可是我们已经把他认回来了呀。”   认回来了,人在家里住着,还要她干什么?   岑诀都这么大了,难道还需要她接送上学,开家长会,以及关心生活作息吗?   ——虽然在岑林染成长的过程中,她的确是这样做的。   无论怎么评价,在豪门中,她都是一名当之无愧的好妈妈。   虽然“好”的对象是岑林染而已。   夫妻两人对坐,一个生气,一个懵逼,一时半会儿竟然谁也不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岑双峰才说:“哼,都是那些人把他教坏了,小小年纪,心思不正,真是上不得台面!”   往日,岑双峰在骂岑诀时,都会理直气壮,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在习惯性地说起这句话时,脑海中冒出了那张震慑人心的面容。   “就算,就算长得像他奶奶又怎么样。”   岑诀的奶奶,即岑双峰的母亲,是当时A市当地红极一时的旦角儿,岑祖父花了大半家产才将人娶回来。   而后,后半生爱若珍宝,至死不悔。   “他性格木讷,不讨喜,就算长得好看,也不会有人喜欢他。”   放完了狠话,岑双峰这才舒了口气,仿佛把整天堆积下来的郁结之气疏散了。   他虽然不喜欢岑诀,但是孩子生了病,他们从道义上也得去看看。   半个小时后,两人驱车来到了岑诀的病房外。   只是,还没等他们进门,就听到屋内有人说话。   一个女声道:“小诀,瞧你瘦的,你父母真不是个东西!他们要是不履行义务,我就负责照顾你!”   哪怕再缺心眼,祝霜余此时也觉得这些人说话不太对劲。   ——这些人从哪里冒出来的?   ——什么叫“你的父母不要你”?   ——还有,哪个排面上的人物敢自称姨?她怎么不知道自己爹妈还给自己生了姐妹?   祝霜余怒极反笑,“哐”地一声打开房门,与屋内的女人来了个对眼。   “……芸姐?”   “小祝?”   祝霜余哪里想到,当着她儿子面说自己坏话的,竟然是个熟人。   她不久前刚刚拎着礼物去拜访过。当时,为了办事,她的确是舔着脸,主动改口叫人家姐来着……   前来探望岑诀,却被陪同的表姐反客为主的孙店长诧异道:“表姐,你们认识?”   “不熟。”被称为芸姐的李芸说道。   岑诀恰到好处地介绍道:“这是我的父母。”   话落,李芸和孙店长均对来人侧目而视。   原来这就是害岑诀晕倒的罪魁祸首! 第5章   如果人的心中可以安装弹幕程序的话,此时被屋内人瞪视的祝霜余女士与岑双峰先生,他们的心中定然全是UC体。   《惊!A市贵妇出现在某病房,竟对我儿子做那事!》   如此这般,丰富多姿。   祝霜余女士在诸多念头冲刷之下,整个人处于莫名木讷的状态,如金鱼一般张张嘴,好不容易挤出声音:   “芸姐,孙姐,好巧,你们这是……”   按道理说,作为一个所谓的好母亲,祝霜余在听到别人对她有所误会时,定然能理直气壮地反骂回去。   可不知道为什么,祝霜余在客人嘲讽的目光下,竟然莫名地说不出话。   病床上那个熟悉且陌生的男孩——她的亲儿子,正一脸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岑诀是因为营养不良而晕倒。   想到这里,她的心情莫名地怔然。   李芸双手环胸,挡住祝霜余看向岑诀的目光,而后上下将祝霜余一顿打量,故意装作听不懂她话中的意思:   “小祝,你说这话什么意思?这医院是我家的,我到哪里还需要向你报备?”   这话说的,可真是不客气,甚至可以说是故意找茬了。   祝霜余微微睁大眼。   李芸平日里虽然性格直,但绝对不会如此横冲直撞,态度恶劣。   结合他们进门之前听到的话,李芸这是……为了岑诀出气?   可是为什么呢,李芸明明与岑诀无缘无故。   在祝霜余满心诧异时,岑双峰已经快气炸了。   他打小就是一个爱面子的人,受不了旁人对他的妻子这样。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   岑双峰话说出口,李芸还没反应,祝霜余先急了。   她一把拉住丈夫的手,急忙道:“双峰,别乱说!芸姐她不是这个意思。”   但,哪怕祝霜余劝,岑双峰仍然气不可遏。   在外行走,妻子的脸面就是他的脸面,骂了祝霜余,就是指着他鼻子骂。   是可忍,孰不可忍!   岑双峰沉稳地将祝霜余护在身后:“你别管,让我来处理——”   祝霜余见状真的快绝望了。   她这丈夫,平日里不主动,反倒是不该出面时,莫名地大包大揽。   “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芸姐也不是陌生人,上次不是在周家的晚宴上见过?”她咬着牙说。   周家的晚宴?   这几个字如同冰水一般打头顶浇了下来,岑双峰瞬间清醒。   他明白了妻子的所指。   周家的晚宴体量不大,但参加的人身份却都不低。这个李芸能拿到入场券,不是某人的亲眷,就是自己是某个行业的翘楚。   这样的人,他要为了这芝麻大点的事情得罪吗?   想到这里,岑双峰属于商人的敏锐重新回到身体中,恨不得穿越回一分钟之前,堵住自己的臭嘴。   孙店长见惯了商人利益至上,甘于做小伏低的风格,对此心知肚明,拉了表姐一把。   李芸哼了一声,将话题引到正轨上:   “小祝啊,你也别怪我多事。”   李芸语重心长地说:“你有事想找我帮忙,没问题。但忙也不能白帮,我对人也是有要求的。”   “我这看人,不分贫贱富贵,只看这人的人品。这做人嘛,要求也不多,唯独一条要做到。”   “对家人尽责。”   “小祝,你觉得你做到了吗?”   李芸说这话时,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了床上的年轻人。   此刻,这孩子正一脸淡定地看着她。   李芸与岑诀的对视没有瞒着其他人,祝霜余听懂了对方的潜台词,不由得诧异地张大了嘴。   ……李芸朝他们发难,竟然真的是为了岑诀!   可是,他们到底是怎么认识的?为什么李芸会为了岑诀出头?   李芸见祝霜余面露茫然,还以为是自己苦口婆心的劝告起了作用。   她虽然可怜岑诀这个孩子,但毕竟不是对方父母,为了这孩子,她尽量拿捏着分寸。   “好啦,知道自己错了就好。”李芸说,“认识到错误,要记得改变认知,对得起自己肩上的担子。”   说完,李芸拍了拍祝霜余的肩膀。   祝霜余一脸懵逼地接受完思想教育,虽然她实在没觉得有问题,但也不打算当个杠精。   只是,当她正打算同李芸表表态时,对方已经转过了头。   然后,她就看到了方才母老虎一般的李芸,正轻言细语地同岑诀说说话。   ……那态度,与同她说话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小诀,你回家记得好好吃饭。对了,咱们加个微信吧——你病好了我再让你孙姨找你,我们的约定没问题吧?”   在岑双峰夫妇目瞪口呆中,岑诀轻而易举地和李芸搭上了线,看样子,还要建立更长线的关系。   告别之后,屋内人依依不舍地离开,只剩下岑家夫妇与岑诀留在房间。   “这都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认识李芸?”   “你们怎么搭上她的?”   房门被关上的同时,岑氏夫妇异口同声地问道。   两人脸上的表情一模一样,俱是焦躁又好奇。   岑诀淡淡地笑道:“你们想知道啊,简单。”   “不过……爸妈,我到家这么久了,却还没领过零花钱,最近着实有些不凑手。”   说罢,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张□□来:“如果可以的话,把买衣服的钱也报了吧?”   一句话,信息付费,打钱!   ·   走出病房的时候,岑双峰只觉得大脑缺氧。   他找了个地方被妻子扶着坐下,望着眼前来去的行人,愤怒地问道:   “这小畜生,怎么会变成这样?竟然一心想算计老子的钱!”   祝霜余嘴角抽了抽。   别看她丈夫现在这幅死不合作的样子,不久之前,刚刚还不是心甘情愿被坑去了大笔钱。   ·   时间拉回到十分钟之前。   “你说……要钱?”   岑双峰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他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   在岑诀之前,岑林染是他唯一的儿子。   对于这个优秀的继承人,岑双峰不计成本地培养。自岑林染上小学之后,他就吩咐秘书每个月固定时间打款。   小学到初高中时一个月两万,到了大学,干脆就涨成了十万。   除了零花钱之外,他还专门为岑林染设立成长基金,供儿子日后创业花用。   在这样的安排下,岑林染从小没有缺过钱。   不缺钱,自然不会主动开口向他要钱。   岑双峰想到这里,一时间竟然有些迟疑:难道说,他在过去,真的疏忽了这小子?   只是,岑双峰的犹豫只持续了一秒,在下一秒,他又为自己的做法找到了理由。   岑诀住在家里,吃喝不愁,又不出门,要钱干什么?   林染需要零花钱,是因为林染外出需要打点应酬,岑诀又不需要!   况且,还和父亲做生意?   真是不知所谓!   只是一瞬间,岑双峰就在心中构建了自己的整个逻辑,下一秒,他冷冷地道:“没门!”   他拒绝了岑诀的要求,并且冷硬地吩咐道:“你不要给我讲条件,快说。”   ……这个态度,话就没法谈了。   岑诀没想到自己第一次搞钱,就先碰了个壁。   “算了,那咱们就不说了。”岑诀自己也有骨气,旁人不配合,他也不会轻易让步。   “不行!你是我儿子,当儿子的,怎么能这么忤逆?我问你个问题,你还推三阻四?你对得起儿子这个身份吗?”   “我不管,你必须说!否则……否则……”岑双峰挖空心思找威胁的话。   但他发现找不到。   因为岑诀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自然也不害怕失去。   “否则我就不给你零花钱!”岑双峰想了半天,终于秃噜出了一句。   岑诀像是看傻子一样看他。   谈话又进行不下去了。   卡在这里,祝霜余终于忍不住了,伸手将丈夫拦住:“双峰,你这是在做什么?”   阻止完丈夫继续浪费时间,祝霜余转过头,对岑诀说:“小诀,你的条件妈答应了,你全都说了吧。”   ……你的条件妈答应了。   祝霜余曾经也说过这句话。   原主回家之前,祈求母亲在认回他之后,不要再一次抛弃他。   祝霜余满口承诺。   想到这里,岑诀垂下了眸子:“行,我要一个新的银行卡,以我名义办的。”   “……没问题。”   新的银行卡办妥,“零花钱”到账,岑诀利落地兑现自己的承诺。   他将有关李芸的内容从头到尾和盘托出。   原来,李芸之所以来看他,还与在场另外一位女士有关——她是买衣服的孙店长。   孙店长是李芸的亲表妹,她原本带着店员来上门送衣服,到了门口,没见到郑管家,倒先是听说了岑诀生病。   岑诀生病了怎么行!   店长作为该品牌在北京地区的总代理,之所以亲自上门,当然是除了送衣服之外还有事商量。   早上,导购们偷偷拍了不少岑诀的照片,孙店长自己存了一些,当做新鲜事发给集团的总设计师看。   哪知道总设计师在看到照片之后就激动了。   不但打电话通知店长要从国外回来,还要亲自见一见这位给他灵感的缪斯。   电话里,这位设计师可怜兮兮地祈求店长的帮助,并且声称岑诀是他突破创作瓶颈的关键。   话说到这一份上,店长就没法拒绝了。   她赶紧带着店员上门,打算第一时间将事情敲定。谁知道,她不但没见到岑诀本人,连郑管家都不在!   恰好在这时候,不知道谁偷偷将岑诀的照片流传到了圈里,不少人认出了岑诀身上的衣服,打电话和她咨询情况。   这还了得。   伴随着一个又一个电话,孙店长也急了。   生怕被别人捷足先登,店长要到了管家的电话,问到了医院的位置。   她刚想驱车赶过去,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   这医院不就是她表姐家的吗?最近表姐切了阑尾,刚好在医院……   这不就巧了吗!   于是,李芸接到了自家表妹的委托,火速赶往现场。   为了了解详细情况,她专门询问了岑诀的情况,得知对方住进医院的原因竟然是营养不良?   再听说这小孩是后面找回去的,李芸心里就什么都明白了。   再后来,就是岑双峰两人赶来时看到的场景。   “就……这么简单?”   岑双峰听完,就像是听了一个荒诞离奇的故事一样。   买衣服遇到了人赏识,瞬间就与贵人牵上了线?   “不然呢?”岑诀理直气壮地反问。   他上辈子是业内人,知道这种事情虽然听起来传奇,但实际上并不少。   时尚圈多得是得了设计师的欣赏,短时间内声名鹊起的例子。   见岑双峰仍然狐疑地看着自己,岑诀气笑了:“难道你以为,两位阿姨想包养我不成?”   ……岑双峰在此之前,的确是这么想的。   岑诀懒得和他说话,开口通知道:“感谢惠顾,把钱打到我账户上就行。”   “?”   岑双峰呆滞了一秒,反问道:“钱不是已经打了吗?”   岑诀显得比她更惊讶:“刚打钱的不是你吧?”   “不是吧?你一大老爷们,还想搭便车吃软饭?”   “你胡说什么?”   “那打钱。”   岑双峰被气得胸口起伏不定,与岑诀对视半分钟后,终于败下阵来。   “老郑!打钱!”   说罢,转身“哐”地一声摔门而出。   祝霜余无奈地看着丈夫离去,扭头安抚岑诀好好养伤,又匆匆地追着岑双峰离去。   半日后,岑诀拿出手机,登录上银行卡所在的银行App。   新卡余额:30万。   数完这些数字之后的零,岑诀微微一笑。   虽然三十万维持剧组一天的正常运转都不够,但万事开头难,干了这一票,接下来就会有更多票!   ·   在从岑双峰处搞到钱后,岑诀事业心爆棚,躺在病床上用新的pad看了不少影视作品。   根据他判断,书中目前的时间线应当在2015年。   距离他死时的2021年,提前了五年。   ……也就是说,无论他的知识和眼界,都比这个世界的业界人员具备五年的优势。   当然,他现在的缺点也很明显。   这个世界的“岑诀”尚且是个没有履历的外行人,不但没有拍摄经验,还没有学历这块垫脚石。   根据记忆中的情况来看,原主在高考完之后因为养父母的阻拦没能上大学。   也就是说,现在的岑诀,只是一个高中毕业生。   这让岑诀一个周围学历不低于硕士的学霸感到有一丝丝的不习惯。   看来,醒来之后必须去提升一下学历了,哪怕上个镀金的华影进修班也好,好歹能给他一个进入行业的机会。   畅想着美好的未来,岑诀倒在床上睡着了。   另一边。   岑林染回到家,见到家里安安静静,原本应当在家里休息的父母也不知所踪。   “老爷和夫人呢?”他挥手叫来人问。   “去医院看望诀少爷了。”   “?”   诀……少爷?听到这三个字,岑林染竟然觉得有些陌生。   他反映了一下,才意识到对方说的人是岑诀,他的哥哥,岑家真正的少爷。   “郑管家呢?”   “也去了。”   岑林染问:“诀……他怎么了?”   佣人说道:“诀少爷晕倒了,老爷也急晕了,郑管家先把少爷送到医院,然后老爷醒了,叫上夫人也去了。”   “……”   “少爷?”   “没事。”岑林染回过神,“你去忙吧。”   岑林染怔怔地看着佣人离开,低下头,过了好一会儿,才上楼走进自己的房间。   似乎,只有在他小时候生病时,才会得到这样的照顾。   岑诀……他不愧是父母的亲儿子吗? 第6章   夜,酒吧。   绮丽的灯光闪烁,岑林染冷着脸,将车停在了酒吧门口。   “林染,你这家伙能不能行啊?铁子过生日,人都齐了,就等你了!”   岑林染还没下车,就又接到了好友们的催促电话。   “就来,别催。”   说罢,他将车挺稳,顺手将钥匙抛给候在一旁的门童。   门童与岑林染是老熟人了,接过车钥匙,故意捧场道:“岑少,今天来得晚——这是您给宋少带的礼物吗?宋少见了一定高兴。”   “……礼物?”   岑林染懵了一秒,一低头,发现自己刚刚打电话没注意,竟然顺手将营养品提了下来。   他皱了皱眉,懒得再将东西塞回去,干脆递给门童:“送你了。”   “啊?”门童懵了一秒。   “那可不行。这是您给宋少买的生日礼物,我可不能随便接。要不然呀,宋少该骂我了。”   岑林染与老板,也就是今天的寿星宋尧关系好,经常来这里聚会,门童也敢笑着拒绝对方。   又一次被误会,岑林染懒得再多费口舌,拎着东西,径直进了门。   为了专门招待这群好友,酒吧刻意歇业一天。   门内,灯光闪烁,音乐悠扬,一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此刻见岑林染进来,连忙哄闹起来。   “我就说,林染肯定8点之前能到,赌输了的,自觉给我打款啊。”   寿星公宋尧赢了赌局,心情颇好,连好兄弟的迟到都不计较了。   见岑林染手上竟然还拎着礼物,心里更是高兴,连忙上前几步,亲自迎接。   只不过,宋尧本人还是慢了一步,没来得及接过岑林染手上的东西,就被好事者提前一步截了道:   “让我看看,林染都带了什么好东西!”   没等两人反应,东西就被人抢走了。   “好家伙,这么沉……”礼物被打开,拆礼物的人叫了起来:“这都是什么?牛初乳、燕窝、参须?”   “不是吧林染,你生日礼物送这些,是在暗示什么?”   狐朋狗友们没几个好东西,只要碰到用来起哄的把柄,就会抓着不放。   “好了好了,知道宋少身体虚了。”   “来来来宋少,多补补,来日再展雄风,好好给岑少看看。”   “既然岑少送了这,我再加送一个保温杯吧——保温杯里泡枸杞!”   在朋友里,岑林染脾气算好的,往日里要是听到这些起哄,铁定会笑着玩笑几句,但今日不知道怎么回事,全程保持着沉默。   宋尧瞬间明白了,这“礼物”恐怕背后还有些故事。   朋友们笑闹一阵,又有了新的热点,就都不再拿礼物开玩笑了。   酒足饭饱,关系不那么铁的人都走了,留下的几个人,都是实打实的自己人。   “林染今天怎么了?”   在这里环境下,好友终于能发问。   “刚才那些东西,不是买给宋尧的吧?人参啊?——你去医院看谁了?”   “难道是哪个亲戚身体不舒服?”   但他们转念一想,岑家家庭结构简单,也没有谁能劳烦岑少爷亲自驱车去看望。   猜来猜去,答案越说越离谱,其中一个人还天马行空地歪到了戚家去。   提问人声音莫名小了几度:“难道真是戚总身体不舒服?”   话落,在场人莫名地都不说话了。   在这寂静中,岑林染将酒杯放在茶几上,终于开尊口解释:“你们别乱猜,是岑诀住院。”   ……岑诀,岑诀是谁?   这名儿怎么有些耳熟?   这些人花了好几秒,才想起来,这个岑诀,似乎就是前几日他们联合起来灌倒的小弱鸡。   “那个乡巴佬!”有人脱口而出。   岑家的真少爷,那个和岑林染抱错的小弱鸡。   其余人闻言诧异地笑了起来:“怎么进医院了?不会是那天喝多了?”   “不是吧,才灌了那一点就倒地了。这事可不赖我们。”   “对啊对啊,我们还以为抢了林染位置的是个什么人物呢,这才哄他喝了几杯,人就哭了,啧啧。”   “我看啊,明明就是他那胃不行,没见过好的。”   “得了——你们当时说他不配这个待遇,专门换的低价酒。”   在场人嘻嘻哈哈笑,四周中充斥着快活的空气。   他们都是与岑林染一起长大的发小,对岑诀实在没有什么好感。   这些年来,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岑林染勤勤恳恳地学习,努力学习企业管理,为了继承家业而耗费了无数心血。   都是二代,大家都清楚自己就算不奋斗,也能躺在家族给予的条件上过衣食无忧的生活。   但当他们懈怠时,看看林染,就又有了前进的动力。   而现在,当他们成年之后,终于能拥有更多权力,接受家族给予的担子时,岑诀冒出来了。   真少爷,岑家真正的血脉。   唯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在事情爆出来那几日,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岑林染消沉,整个人失去了平日的活力。   他们想尽各种办法安慰岑林染,但是毫无作用。   在血缘面前,之前若干年的努力都变成了笑话。   而岑家的真少爷,岑诀是什么人呢?   他们还记得岑诀第一次回到岑家时的模样——怯生生、东张西望,像是一只见不得光的老鼠。   当时他们就想,就是这人,即将取代林染的位置吗?   他凭什么?   林染这些年的付出,白费了吗?   后来,岑家或许也是看到了真少爷到底是什么成色,于是放出话来,两个少爷一起养。   听到这个消息,岑林染的状态才算好了些。   但纵然如此,比起往日的轻松潇洒,经过这件事后,他也在无声中变得成熟了起来。   好友们看在眼里,莫名地替他感觉到担忧。   无论岑家夫妇在面上怎么一如既往地对林染好,可说到底,林染到底不是亲生的。   倒是那个亲生的,凭借着自己血脉,哪怕自己是个废物,也能堂而皇之地住进岑家,过上少爷的好日子。   想到这里,大家心中都有不忿。   时间流逝,这种隐藏在心底的不满并未消失,反倒是岑林染受岑父安排,将岑诀介绍给他们时,达到了最高点。   凭岑诀那模样,也配混他们圈?   几番考量,二代们聚在一起思考片刻,商量要在这一回抓住机会,让那人认清自己的本分。   不是他该得的,就不要妄想。   谁知道,他们灌酒的时候,那小废物一声不敢吭。回了家,却又胆大,做了这幺蛾子!   “不愧是乡下来的,心机还挺深。”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岑诀之所以一回家就病倒,完全是为了在岑父岑母给岑林染上眼药。   这明摆着的事情,这岑诀前一晚刚和岑林染出了门,这后脚就进了医院。   不是说岑林染照顾不周是什么?   “林染,他生病了,你爸妈什么态度?”宋尧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测,试探性地问道。   岑林染垂下眸子:“他们都很着急。”   不但都去了医院看望,还吩咐管家郑叔亲自在身旁照料。   “然后呢,对你态度怎么样?”   岑林染想起自己那日回家,一直等到了晚上,父母才回家。   那晚,父亲脸上的表情难看至极,母亲在见到他时,脸上也不再有往日的亲切。   想到这里,岑林染呼吸一凝。   但无论如何,家里的事情并不方便同旁人只说,哪怕在好友面前,也不应当畅所欲言。   他若无其事地道:“没什么,还是以前那样。”   ——可是,他周围的都是什么人?   都是从小闻弦知意的人精。   他们那里看不出岑林染有所隐瞒?   越是这样,他们越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岑诀,他就是一个有两副面孔的绿茶男!   在他们面前畏畏缩缩,回了家,却耍心机,给岑林染使劲挖坑。   “好了,我们都明白了。林染,你放心,这口气我们一定想办法给你出了!”   作为今天的寿星,宋尧大包大揽。   “不必,不用这样。”岑林染没想到朋友们会如此义愤填膺,张口拒绝道。   宋尧坚持:“林染,我们是朋友,这件事你不好出面,交给我们最好。”   岑林染还要说什么,被宋尧阻止:“你不用替他开脱,如果他把你放在心上,你的礼物怎么没送出去?”   其他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岑林染提来的慰问品上。   去医院一趟,礼物拿去又被退回来,何尝不是对方嚣张态度的表示?   “我……”岑林染还想解释,但见好友们神情坚定,只好败下阵来。   “我们换个话题吧。”他最终说。   在心中,他安慰着自己:岑诀久居家中不会出门,被朋友们拦住的概率并不大,会没事的。   “来来来,不说这些糟心事,大家举杯!”   觥筹交错间,一派和谐的气氛。   ·   医院。   岑诀心底里抗拒回家,借着生病的机会,在病房里高卧加餐。   不过几天的功夫,他的精气神就养回来了大半。   揽镜自照,发现自己面部红润,眼神放光,终于不好意思以“营养不良”的借口再赖下去。   恰好在这时候,有了熟人找上门。   之前的买衣服的孙店长前来探望,同时给他带来一个搞钱的好消息:品牌方有宣传需要,想约一些用户的真实repo。   他毫无悬念地当选了。   岑诀本来想拒绝——当惯了幕后工作者,让他走到前台来,他还有些不习惯。   但,当听完甲方能给的报酬时,他瞬间悄无声息。   他们给的太多了!   利落地签完合同,岑诀抽空偷偷从医院溜出去,见到了服装的设计师。   ……这设计师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见到他,整个人似乎激动得无法控制。   对方连续说了几句不知道哪国语言,看他的眼睛简直在发光。   后来,设计师似乎与工作人员沟通,重新调来了衣服交给他穿。   新换的衣服似乎有些来历,工作人员都小心翼翼,岑诀不明白这些,只好顺从地任由对方折腾。   换好衣服出来之后,包括设计师的全场人都爆发出了各式各样的惊叹,彩虹屁吹得,差点能上天。   再后来,就到了岑诀熟悉的拍摄环节了。   ……由于对镜头的镜头太过熟悉,岑诀简直如鱼得水。   设计师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说够了夸奖的话,但到了这里,仍然无法把持自己的洪荒之力。   “您真是上天赐予的瑰宝,是天使降落人间。”   当店长负责将摄影师的话翻译过来时,岑诀恶寒地浑身起鸡皮疙瘩。   行了哥,咱差不多就行了。   原定于两天的拍摄计划短短半天就全部完成。节省了工期,在岑诀离开时,所有工作人员都恨不得叫他爸爸。   唯有设计师依依不舍地将岑诀送到门口。   一个下午的相处,岑诀也弄明白了,这个叫西蒙的男子,是品牌的总设计师,为了他,专门从国外飞回来的。   “我会设计出配得上你的衣服的!”   离开时,对方信誓旦旦道。   岑诀朝他挥了挥手表示鼓励。   当天晚上活动结束,岑诀收到了打款的消息。合作方在原定的数目上,额外多支付了一笔。   看着银行卡的最新余额,岑诀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   嘿嘿,嘿嘿嘿。   回到医院,护士小姐姐专门来告诉他,今天有个年轻的男人来探望他,见他不在,等了一会就走了。   岑诀“哦”了一声,没放在心上。   如果对方有事,还会再来;要是没事,错过了也就错过了。   时间一晃,又过了三天,郑管家实在扛不住了,哭着求岑诀回家。   “老爷已经好几天吃不下饭了。”   岑诀翻了个白眼:“他想我的话,怎么不自己来医院看我?”   管家:“???”   ……那是想你的人吗?明明是想你做饭的手艺!   岑诀磨磨蹭蹭,终于答应了回家。   只是,等他出院前与李芸辞行时,被告知医院里来了大人物。   李芸亲自迎接去了。   对于书中世界的大人物,岑诀当然不会太在意。   谁知道郑管家一打听到对方姓戚,就再也走不动路了。 第7章 (修)   戚不算是个大姓,但是,在岑诀所穿的这本书里,姓戚,并且能让郑管家如此在意的,唯独只有那一位了。   未来的反派,岑林染现在的未婚夫,以及……   岑诀未来的便宜老公。   戚雩。   在原书的剧情中,作为主角受的岑林染虽然与戚雩有婚约,但是在订婚之前,他与主角攻偷偷建立了恋爱关系。   有了更好的选择,岑林染当然不愿意嫁给戚雩。   但,为了家族利益,岑林染不想彻底得罪戚家,于是想办法,利用原主攀比的心态,将婚约甩给了原主。   被pua到失去理智的原主自以为从岑林染手中抢走了戚家的当家人,正暗暗得意,哪知道对方接连出了车祸,变成植物人,躺在床上不得动弹。   戚雩的昏迷,让戚家元气大伤,短短两年错过了许多机会,最终被挤出了A市的上流圈子。   戚家走下坡路,嫁过去的原主当然不会好过。   不但无法得到戚家人的好脸色,眼见岑林染的日子越过越红火,他整天陷入后悔与恼恨中。   最终,原主被压榨完最后的价值,郁郁而终。   炮灰,惨。   岑诀清楚剧情的走向,但越是了解,就越是不想卷进这摊子烂事里。   他的理智上清楚自己是个工具人,穿进书里四舍五入需要走剧情,维持世界不崩。   但是,感性上难免存着一丝侥幸——万一不用替嫁呢?   要是这个可能性存在,他熬过这一段时间,就可以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了。   而今天,他又听到了戚这个字。   不过想一想,按照时间线来看,这个时候戚雩还没出事吧?   那医院住的是谁?   回家的路上,岑诀一脸沉默,郑管家心中有事,竟然也没有发现他的异常。   两人一起到家,郑管家匆匆与岑诀说了几句,就直奔岑双峰的书房。   想必是想把刚刚得知的消息及时告知主人。   ……有必要这么当舔狗吗?   岑诀微妙地想到。   顺着记忆找到自己的房间,打开门,岑诀被眼前与往日迥然不同的房间吓了一跳。   在岑诀的记忆中,他的房间虽然干净整洁,但过分空旷。   没有零花钱添置其余的东西,因此除了衣橱里那两件自己带来的衣服之外,其他都维持着岑家客房的原样。   就如同酒店的标准间那样。   可这一次回来,他房间里不但打扫的干干净净,还增加了不少家具和电器。   最夸张的是,桌面上摆放着一个花瓶,里面放着鲜艳欲滴的玫瑰。   岑诀就从这些贴心的细节中,感受到了旁人对他的重视。   ——看来他的杀鸡儆猴起到了作用。   有了他的发飙,与岑双峰的争吵,郑管家的照顾,综合起来,才有了他在佣人们眼中重要性的提升。   而他变得“重要”,或者说“难搞”起来,才会被人认真对待。   这一切逻辑,似乎与小时候在书里学到的谦和恭让、体贴他人完全相反。   岑诀感慨了一番,便将这件事扔在脑后。   他收拾洗漱,等待着下楼与便宜家人们吃饭。   在岑诀收拾屋子时,楼下的工作人员们也在讨论他。   事实上,自从他露面起,这些人的微信群里就热闹地疯狂刷新,几秒钟的功夫,就99+。   “……这位新少爷是怎么回事?明明是一样的脸,怎么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都说美貌是一种氛围,岑诀在进门后,其他人很是愣了几秒,才敢认人。   “是啊,就和脱胎换骨似的,莫名就有自信了。”   “别说,这气质和从小在豪门长大的少爷相比不差什么。”   几个群都在讨论着岑诀的颜值。   虽然帅哥不少见,但是帅成岑诀这样,而且变化这么大的,可真没有几个。   舔完了颜,话题仍然绕着岑诀转移,有人自然而然地提到了被扫地出门的刘婶儿。   “也是可怜见的,在岑家工作十多年,因为这新少爷几句话被赶出门。”   旁的吃瓜群众没敢搭腔。   笑话,先不说刘婶儿本人做法上的问题,单论这诀少爷最近正受宠,就不该在这个时候胡咧咧什么。   不久之后,微信群里的抱怨就被刷上去了,如同混进在大海中的一滴水。   佣人们按照主人的眼色行事,也惯会观察这家中的风向。   岑诀的崛起,意味着岑林染具有失权的可能性。   然而,当天晚上的饭桌上,他们再一次意识到了林染少爷的地位。   岑林染再次坐在岑双峰的左手下方。   岑双峰的右手方是祝霜余,而岑诀,还在祝霜余的下手。   一整个晚餐时间,岑双峰都没有和岑诀搭话,相反,在吃饭期间,他不停地用公筷给岑林染夹菜。   他个人在两个儿子中的偏好昭然若揭。   在这顿沉默的晚饭之后,岑双峰起身,叫岑林染同他去书房商量公司的事情。   在这时候,岑诀仍然在慢吞吞地吃饭。   饭后,佣人们微信群中的主题重新换成了岑林染。   大家理解地说:“虽然诀少爷是不错,长得好看,人也有个性,但是好看毕竟不能当饭吃,家里的公司,未来还是得靠大少爷。”   “是啊,何况,少爷还有那样一门亲事。”   佣人们的讨论,岑家父子自然不会在乎。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两人就驱车去了医院,后备箱里放着郑管家给准备好的礼品。   只是,到了医院,两人报上名号,没见到戚家的话事人。   出来接见他们的,是戚家的管家。   戚家管家客客气气地收了礼物,笑着同两人寒暄。   原来,是戚家老夫人的亲戚生了病,住在医院里,因为患的是病有传染性,所以就不请两位进去探病了。   戚管家对岑家父子的到来表示感谢,承诺自己会向家主和老夫人传达岑家的关心。   回家的路上,岑双峰的心情称得上愉快。   “还好,不是戚先生和老夫人生病。”   不怪岑双峰过分热情,而是戚家实在是不错。   戚家不但做事颇给面子,在平时,也愿意给岑家让利。   他家的家世虽然距离戚家还有一段距离,但能够攀上这门亲事,实在是走了大运。   想到这里,岑双峰看向岑林染的目光更加柔和。   他想了想,承诺道:“林染,岑诀虽然回来了,但是家里的未来还是靠你。”   “你要多上心,到时候,说不定爸爸也靠着你讨生活。”   岑双峰说话说得姿态低,岑林染却不会单纯到全盘收下,他客气道:   “您说的是什么话,还有小诀呢。”   “他这一次从医院回来,看上去是不一样了。”   说起岑诀,岑双峰瞬间想到了自己在医院时被坑的那一大笔钱,心脏抽疼起来:   “那个小畜生,没良心地,我怎么指望得上他!”   “况且,他一个高中学历,连大学都没考上,往后能干什么?不过是被人养着,当个废物罢了。”   ·   岑宅,三楼,房间内。   在岑双峰拿着原主的学历说事时,岑诀本人的脑回路竟然诡异地也弯到了这个频道上——   他盘着腿坐在地毯上,在原主的留下的文件袋里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   原主没有上大学,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高中毕业生。   他要入行当导演,这个学历肯定是不够的——他需要想想办法,给自己搞个学历。   “高中毕业证,毕业证……”   找到了!   岑诀从整理的整整齐齐的袋子中,找到了原主崭新的毕业证。   翻开毕业证,里面掉出了另一张纸。   这是什么?   岑诀蹲身捡起来——录取通知书,写着原主的姓名。   C大。   C大是什么学校?为什么原主没去上?   岑诀拿出手机,输入校名。   下一秒,他目光凝住了——这C大,竟然也是排行全国前十,与原来那个世界中C9高校媲美的重点大学。 第8章   岑诀没穿越之前,也算是一个学霸。   倒也不是他爱好学习,而是家学渊源太深,接受父母的耳濡目染,从小拥有好的学习习惯,无论学什么都不吃力。   作为一个学霸,岑诀在无形中获得了许多学习带来的好处。   高考时文化课成绩第一,进入华影后就当了导演班的班长,颇受老师们重视。   后来入行当导演倒不看成绩,但华影导演系优秀毕业生的身份,为他减去了许多不必要的质疑。   基于这些已有的经验,他在穿来之后就打定主意,决心给自己搞个学历,能够尽快融入社会。   谁知道原主自己就已经考上了一个好大学啊?   既然考上了这样好的学校,原主为什么没有入学?   岑诀深呼一口气,注意到了录取通知书上的时间:去年七月。   现在是四月,按照正常逻辑,原主应当在九月去学校报到。   可他为什么没有去?   岑诀翻阅原主的记忆,半梦半猜地找到了答案:归根到底,还是那对养父母的锅。   他们没有钱。   或者说,他们不想给原主交学费。   那时候,原主的亲生父母还没有找过来,原主寄居在养父母家里,除了平日的学习之外,还兼任了保姆、家政等等一系列工作。   他打扫卫生,做饭,给养父母看孩子。   一个人掰成三个人使。   正是因为他好用,所以养父母不愿意他走。   他们算了一笔账:如果养子去上大学,学费生活费支出另算,单单找保姆、请家政,就要花去好一笔钱财。   在这样的思想下,他们不出学费只是第一步,后来,由想办法威逼利诱,劝原主打消离开的打算。   原主虽然愚,但不蠢,找了个办法,跑到学校去祈求老师的帮助。   班主任刘老师是个年轻的、富有正义感的女老师,很同情原主的遭遇,答应替原主想办法,也告诉他助学贷款的申请方式。   原主悄悄地为未来做准备,谁知道紧要关头,在偷身份证时,被家里人发现。   养父母先是把原主打了一顿,关在家里,然后去学校闹。   找的借口是说刘老师不学好,勾引自己的学生。   两个人本来就是不讲理的泼皮,刘老师被堵的苦不堪言,流言一度还传到了校长耳朵里。   在原主成长的这些日子里,反抗养父母的命令,偷证件去办助学贷款,已经是最叛逆的举动。   现在,好心的刘老师因为他遭受到了危害,他的胆子就如风中的蜡烛,一吹就摇摇欲坠。   再后来,录取通知书、证件、手机等一切东西都被养父母收走。   刘老师因为他的缘故,被暂时停岗,调到了别的学校去当老师。   基于此,没有外人敢插手他家的事情。   他终于认命,轰轰烈烈的反抗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无疾而终。   九月,他没能离开这座城市。   十一月,他的亲生父母找到了他。   他在离开养父母家时,只带走了自己的几件衣服。临走前,他问养父母要了一件东西。   他的录取通知书。   到了岑家,他将其压在了箱底。   如果不是岑诀穿过来,恐怕没有人知道,这样一个在别人眼中一无是处的人,却有着辉煌的另外一面。   而这样的辉煌是无数日夜挑灯读书,勤勤恳恳换来的。   当养父母将他关在家里时,这些奋斗的日子就变成了泡影。   岑诀很难形容这是一种怎样的绝望。   得知了原主的另外一面,岑诀心中郁闷,干脆眼不见为净,洗了个澡,晚上早早上床睡觉。   只是,逃避显然是不起作用的,他辗转反侧地做着梦。   梦里,全都是原主。   高三的时候,门外风很冷,原主四点钟就悄悄从睡梦中醒来,拿出纸和题册,在透风的床边亮着小台灯学习。   小台灯的灯光昏暗,光线照在纸面上只有那么一点点。   窗外漆黑,冷风呼啸,原主搓着手,哈着气,沉浸在一道一道的练习题中。   他不是不困,也不是不冷,但心里就是有一团火在燃烧。   那火名叫希望。   岑诀早上醒来,眼前依稀仍然是原主弓着背,趴在小小的书桌旁的背影。   这背景,镌刻在他心中,挥之不去。   “去他喵的。”岑诀躺在床上看了一会儿天花板,然后猛地弹起身。   虽然他知道,学生过了报道的时间点,就算拿着录取通知书,也不会有什么用。   但是——   他还是想去学校问问。   哪怕只是努力一下。   岑诀洗漱收拾好之后,带上自己的录取通知书和证件出了门。   离开时,饭桌上光秃秃的,佣人们看到他,都怀着营业性的笑容对他致意。   礼貌是礼貌,但是那种殷勤、亲热、急迫地想要讨好他的劲头没了。   岑诀知道,自己在他们心中,是又“失宠了”。   懒得理会旁人的观感,岑诀随手拎了一杯牛奶,朝门外走去。   他在岑家的定位是客人,自然不会开岑家的车,或者让司机接送,走出这片居住区,来到路边,他成功打到了一辆车。   ·   无论是哪个世界,学校总是美好的。   岑诀长着一张青春洋溢的学生脸,不废什么功夫,就混进了C大的校门。   作为知名重点大学之一,哪怕在A市,C大的占地面积也令人惊叹。   一时半会不了解学校的布局,岑诀进了门,先来到校门口的大地图前研究。   按照一贯的发展,他会凭借着自己的常识,自力更生地找到自己要去的行政楼和招生办公室。   然后再根据地图的指示,到达目的地。   ……但,如今的岑诀已经不是以前的他了。   顶着可以被称之为神颜的美貌,他站在大地图前的一分钟后,就接收到了来自C大学子热情的帮助。   “同学,找人吗?需不需要帮忙。”   岑诀拒绝:“不用谢谢。”   一个人被他礼貌地打发走,还没等对方依依不舍地远去,第二波送温暖的又来了。   “同学,认不到路吗?你想去哪里?”   岑诀:“……不用谢谢。”   第三波来的时候,第二波还没走。   岑诀:“不用,谢谢……算了,同学,麻烦问个路。”   他发现周围人越来越多。   一些莫名其妙的人已经状似不经意地路过了三遍。   何况,他也的确没能找见行政楼在哪里。   在岑诀提出疑问的一分钟后,他拥有了三个引路人。   “……其实,大可不必这样奢侈。”   一个人带路就够了。   但是带路的朋友们显然不这样认为,当做没听懂岑诀的抱怨一般,兴高采烈地向前走。   身后,又遥遥地跟了一波人。   有人从图书馆里出来,见到这个场景,惊讶地道:“怎么回事,又有哪个领导来视察了吗?”   视察是不可能视察的,只是围观帅哥罢了。   与此同时,还有好事者将岑诀的图发到学校的bbs里,不一会儿,哪怕是苟在宿舍里醉生梦死的咸鱼们也知道了学校里来了个绝世大帅比。   就在人声沸腾之时,一位在C大访友的的熟人在偶然间侧目时,不小心看到了岑诀的身影,顿时惊了:   “卧槽,你们知道我看到谁了吗?”   “岑诀!”   岑林染的狐朋狗友们、难兄难弟们纷纷冒出头来:“我们林染家那个乡巴佬,上次被灌酒喝醉,还告林染黑状那个乡巴佬?”   “他去C大干什么?”   “他怕是连C大是那几个字都不会写吧!”   谈笑间,群内充斥着欢乐的气息。   “跟上去!尧哥跟上去看热闹!”群里的纨绔们撺掇道。   “当然。”宋尧远远地看着岑诀离去的背影,承诺道,“你们等着吧,我一定让这个乡巴佬出丑。” 第9章   就在宋尧在群里和小伙伴们放话时,岑诀已经在好心人们的带领下,找到了招生办的办公室。   本校学生们以为岑诀是来咨询招考政策的,均不约而同地交换兴奋的目光,主动地伸出橄榄枝。   “C大很好考的!”   “我们省只要考670分就可以!”   “学弟,你要是需要帮助,我们都可以给你补课!”   岑诀感谢了热情的学霸们,心想,你们这么凡尔赛,被爆网上是要被骂的。   行政楼原本就不大,加上一下子涌进来一大批人,招生办的老师们也听到了动静,探出头来看。   “……同学,干什么的呀?”   先是被岑诀容貌和声势震了一下,招生老师足足愣了两秒才问道。   现在不是招生季,招生办的老师们都很闲,闻言一个接着一个探出了头。   “老师你好。”岑诀礼貌地笑了笑,“我可以进去说吗?”   看到这笑容,招生老师又征了一下:“当然当然,进来吧!”   在学生们嫉妒的目光中,招生老师关上了门。   或许是因为对岑诀的第一印象相当好,带岑诀进入办公室后,招生老师们先给岑诀泡了茶,取了小零食,这才坐下来,和蔼地问道:   “同学,有什么事?”   岑诀从包里掏出自己的录取通知书,同时递了一个书面版的情况说明。   “你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招生老师惊讶地看着通知书,又看岑诀手写的另一张纸:“你去年秋天没来报到?”   “因为家庭原因?”   能有什么家庭原因?   一般来说,放弃来学校报到,只有两个可能性:   一是家里情况特别差,差到哪怕拥有助学贷款,也不愿意耗费机会成本来读四年书。   二,家里条件非常好,除了在国内读书之外,还有更好的选择。   在招生老师眼中,岑诀是第二种。   难道说,这孩子几重保险,当时选择了更好的选择,现在后悔了,又找回来。   招生老师最气这种。   按道理说,像他们这种一流大学都有着自己的傲骨,最不喜欢被人挑挑拣拣的行为,应当不给岑诀这个小年轻什么好脸色才是。   可是……一抬头,看着这张如珠似玉的脸,招生老师好不容易硬起的心肠又软了。   “你这样不行啊。”招生老师叹了口气说,“现在已经过了录取时间了。”   “没有在指定时间报道,就是不可以入学了。”   岑诀在来之前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得到否定的答案时,也没有太过沮丧。   哪怕这件事很难,他也不想轻易放弃。   想了想,他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了一份验伤报告——这是原主的文件里存下的另一份东西。   “这是什么?”   验伤报告上,除了医院出具的证明之外,还附着一份岑诀以往的照片。   照片上的他面色蜡黄,目光呆滞,额头和颧骨上都有着伤痕。   招生老师诧异地看了一眼照片,再看眼前气质绝佳的岑诀,完全想不出这是一个人。   “老师,这的确是去年的我。”   与旁人讲述原主的故事,其实并不难。   真实的故事不需要任何的讲述技巧,只要平平地叙述,就会拥有扣人心弦的力量。   岑诀从自己被养父母收养,如何被对待,再到为何没能入学,最终说到了自己如何回到亲生父母家,重新开始。   “老师,无论如何,我总要来问一问,给自己交待。”   事情摆在这里,如果因为看上去没有希望而不去尝试,那么这件事就真的一点转机都没有了。   岑诀说的话并不煽情,但招生老师却感受到了他话语中的坚定。   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招生老师实在无法说出拒绝的话,她叹了口气:“你这个情况,的确有些麻烦。”   但麻烦,不代表着她撂挑子。   “我们招生办虽然管招生宣传,但是具体的事情,还得去找学工处的老师——你跟来我来。”   岑诀眼睛一亮。   招生的赵老师带着他左拐右拐,抄小道在教工们午饭之前逮住了人。   这一回,都不用岑诀自己复述经过,负责招生的赵老师将人拉到一旁,轻声讲了来龙去脉。   学工处的老师见多识广,但听完这养父母阻止养子上学的故事,仍然还是觉得愤怒。   “按咱们学校的规章制度来说,现在已经不可以了——除非你在去年报名的时候来办手续,如果理由正当的话,学校可以为你保留一年学籍。”   “但是法不外人情,你既然没有放弃自己,老师们也不会轻易对你说不。”   “你在一旁等等,我帮你问问。”   学工处的这位老师在摸鱼时在潜水的微信群里看过岑诀的照片,没想到这一回人就找到面前了。   “多谢刘老师。”   学工处老师的胸牌上写着她的名字。   刘老师立刻给领导打电话,打完电话,她打开教务系统,查询去年的录取情况——一顿搜索之后,她在教务软件中找到了岑诀的名字。   这一步,就排除了有人仿制通知书的可能。   她点开岑诀的具体信息:生源地,成绩,填报专业,都与岑诀本人提供的一样。   “……你的分数,不错啊。”   理科,报的是当下火热的经济系。   看完了具体信息,刘老师将目光移动到最后一栏,学生目前的状态。   正常的话,这里应当是“未办理入学手续。”   但——   她的目光凝住了。   等待入学(学籍保留)?   “你是不是记错了?你的学籍还在啊!”   ·   什么是峰回路转?   这就是。   当岑诀已经做好想尽办法,百折不挠,不放弃所有可能时,谁知道再生变数。   他的学籍还在?   刘老师纳闷地看了几眼系统的记录,她担心系统的记载出错,专门联系了办理暂缓入学手续的老师。   两人一起从档案中找出了岑诀的那一份。   “没问题,资料都齐着。”   学生一方提交的申请表,盖着学校的红章子。申请表后面附着支撑材料——   岑诀暂缓入学的原因是生病,因此,支撑材料是正规三甲医院诊断的结果。   重度抑郁。   两位老师忍不住看了岑诀一眼。   岑诀正在发呆——他从原主的记忆中找到了具体的线索。   这个诊断,是他高三下学期的时候做的。   当时全国出了几起高三学生跳楼事件,学校担心他们因为心理压力过大钻牛角尖,专门组织他们测试心理。   岑诀记得,他那天测试完之后不久,被班主任老师叫去办公室谈话。   班主任当时的说辞是他漏了一个项目,现在时间过了不能单独补,学校给了他补贴,让去当地的三甲医院查。   想必这个结果就是那一次。   想到这里,岑诀已经知道是谁帮助了原主。   是为了帮他,却被养父母造谣的班主任老师——对方没能帮助他及时入学,但是却想办法为他保留了希望的火种。   “你很幸运,小伙子。”刘老师听完了前因后果,忍不住拍拍岑诀的肩膀。   “保留学籍不算正式入学,九月份的时候,拿着通知书来报道吧。”   “C大欢迎你。”   刘老师微笑地朝着岑诀伸出手。   ·   就在岑诀正式得到C大的入学邀请时,宋尧也联系好了兄弟,准备给岑诀一个下马威。   “那小子不是C大的学生,是混进去不知道干什么的,到时候你们只需要听我一声令下,冲上去绑人就行。”   宋尧心想,任凭你岑诀怎么耍心机诬陷人,只要落在我手里,轻易让你丢人丢到姥姥家。   我就不信,经过这一遭,你还有心思再去欺负我们林染!   宋尧连同兄弟们一起等待着,眼巴巴地观望着校门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没等到岑诀,反倒是听到有人兴奋地讨论“美男”、“神颜”、“漫画里走出来的人”等等词汇。   宋尧还顾不得想这些人到底在说些什么,就见到自己蹲守的人出现在了校门口。   ——身后还跟着一大群C大学子。   这些C大学子们簇拥着着岑诀,七嘴八舌地讲着话,不少人在一旁偷偷地看着岑诀,更有甚者光明正大地拿出手机拍照。   宋尧目瞪口呆。   宋尧无法理解。   更加无法接受的,是被他用电话召唤来的小弟。   “尧哥,你确定这人是岑诀那个小乡巴佬吗?”   他怎么……变成了这样?   还这么受欢迎?   宋尧面部肌肉微微颤抖,想说这是岑诀自己找的群演。但,话还没开口,他就对上了岑诀的眼睛。   目若灿星。   宋尧的心脏急剧收缩,一瞬间,似乎忘记了呼吸。   他眼睁睁地看着岑诀同身边人告别,然后一步步地走向他。   在这一刻,仿佛所有的星光都集中在岑诀的身上,而他,被岑诀注视着的他,变成了偶像剧中被选中的主角。   一股前所未有的无措和羞涩感席卷了他。   另一边。   岑诀:这不是灌原主喝酒的那个傻——逼吗?   拳头硬了。   揍他! 第10章   看见宋尧,岑诀轻易地从原主记忆中读出有关那日的场景——   原主不善言辞,活了二十年,那是第一次进酒吧。   酒吧里充斥着迷醉的气氛、绚烂的灯光,还有属于富贵公子的阔绰。   他误入其中,仿佛一个走错班级的小朋友。   而那些林染的朋友们——他们却好像同他感兴趣一般,捉弄他,嘲笑他,将酒杯倒满,推到他面前,说一些让他无法拒绝的话。   他感觉到了浓浓的不适,想要逃离。   但,这些贵公子们将他挡在桌前,半调笑半捉弄地说:“你可是我们林染的兄弟,不能这么怂。”   记忆中,原主脸色煞白地被挡了回来。   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多周,只是那胃部浓浓的不适感,直到现在回忆起来,仍然绞痛翻滚。   想到这里,岑诀心中关于重新回到大学的愉快之感全然遁去,他走近,凝视宋尧那张金尊玉贵的脸,嘴角勾起一个微笑道:“又见面了,宋哥。”   ·   中午,纨绔子弟们的微信群里发言者寥寥。   按照他们的作息习惯,他们每天晚上都有局,大多会喝到半夜,回家洗漱睡觉,第二天中午才会醒。   但今天,由于宋尧在群里提出自己在C大校园里偶遇岑诀的消息,大家都早早互相提神,等着看宋尧收拾那朵白莲花。   可谁知道,等了一个小时,一线的信息仍然没有传来,宋尧最新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人来了”这三个字上。   直播停止,弟兄们的好奇心被掉在了半空中,不上不下,无法消磨。   “那个……现在有没有大哥告诉我,到底是什么情况了?”   人是抓到了还是放了,下马威给了没,对方是什么反应?   在线等,很急。   着急得知结果的不光是这一个,随着一个人催促出声,另外的小伙伴也冒出头来问:   “@宋尧,在不在?”   宋尧过了十分钟,仍然没有回复。   有急性子的受不了这委屈,干脆拨打宋尧的电话。   宋尧没接。   “不会尧哥没把人吓到,自己先消失了吧?”   危!   怀着对宋尧的担心,其他人开始不停地打电话,打到第十个的时候,宋尧终于在群里回了话。   但说话的人又不是他自己。   宋尧:我是小潘,尧哥忙着,让我拿着手机。   群里其他人终于松了口气。   但,悬着的心放下了,其他的问题又冒了出来:“我说,怎么回事?尧子到底干什么呢?”   小潘看了一眼坐在车后排的两个人,在群里噼里啪啦打字道:“和那个岑诀聊天。”   ……和岑诀聊天?   ……和那个小乡巴佬聊天?   群里的伙计们再也忍不住,打出一排问号。   ·   时间回到一个小时前。   C大校门口,岑诀与宋尧相对而立。   明明有过不愉快地过往,但两人却像是统统忘记了一般,宛如熟人一般若无其事地寒暄。   你问我一句,我问你一句,然后三言两语,说到了相遇即是缘分,要再去宋尧的酒吧玩玩。   于是,岑诀就上了宋尧的车,两人坐在后排,开始谈天说地。   ——谈天说地,自然就没有经历回复群里的消息。   “这是什么发展啊?两个人到底卖的是什么官司?”   “难道说尧子准备将人带到酒吧,再灌一回酒?”   “也不像吧,小潘不是说,是岑诀自己提出的要喝酒么?”   群里充斥着各式各样的猜测。   但无论怎么猜,这些弟兄们都在心中笃定地认为,他们代表宋尧,一定能完成组织交付的任务,将那个告状精狠狠地教训一顿!   此时,车内。   深孚众望的宋尧正在与岑诀聊天。   两个人先是聊些不痛不痒的八卦,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话题转到了宋尧经营的酒吧上。   聊酒吧经营,当然是宋尧故意没话找话。   但神奇的是,大到店面选址,小到每一瓶酒的成本,每一个工作人员的工资,岑诀听他讲完具体情况后,都计算得一清二楚。   在岑诀心中,仿佛有着一个小账本,听完宋尧酒吧里的具体情况,拨弄着算盘,很快就计算出了他酒吧的营收平衡点。   宋尧初时不觉得有异,等听完岑诀的结论之后,惊讶地嘴巴都无法合拢。   他在昨晚上才和酒吧的财务盘过账,他们计算出来的结果,也正是岑诀提出来的这个。   这是怎么做到的?   如果说,他们聊的是其他的行业,岑诀与他胡扯几句,他还搞不清真伪,可是,岑诀算的东西,他确确实实地了解啊!   “岑、咳,小诀。”   在复杂和异样的心绪中,宋尧不自觉地改了称呼:“你知道,我们酒吧自从开了之后到现在都还没盈利,你有什么方法吗……”   岑诀淡定地说:“没有办法。”   宋尧的酒吧,原本就是主打高端系列,酒的价格很贵,进入门槛很高。   成本如此,营收要是提不上去,利润自然跟不上。短期之内,想盈利显然是不可能的。   但,这也不是说这酒吧就会一直亏损下去,等到时日长了,高端酒吧的名号打出去,会逐渐增加客源。   到那时候,不但能够达到收支平衡,还会获取到额外的收获——人脉。   宋尧听岑诀斩钉截铁地给出结论时,心中尚且有些不忿,但听完对方的分析,他彻底服了。   他花重金请的咨询师,也是这么说的。   虽然咨询师出的报告,用的数据更加规范繁复一些,但给出的结论却与岑诀一模一样。   咨询师是常春藤的博士,就职于业界顶尖的咨询公司,可岑诀是什么?   他只是一个刚从乡下回来的穷小子啊!   宋尧再看岑诀时,内心已经在翻滚了——他现在有些头晕。   因为,他莫名地感觉到岑诀在发光。   那种来源于专业、笃定、自信所带来的光芒。   ·   另一边,岑诀对宋尧心中的惊骇并不在意。   对于一个将剧组全部开支事宜握在手中的人来说,算一点酒吧的小账,对于他来说只是洒洒水。   就像一个高中生不会觉得小学的加减乘除复杂一样,他根本没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   至于引起宋尧惊叹不已的酒吧盈利建议,岑诀就更不以为意了——   这些都是常识好吧!   一路上,耐着性子和宋尧废话,虽然时间浪费了不少,但岑诀也旁敲侧击地打探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比方说,宋尧等人的身份。   他们那晚上灌酒的发小,都是从小和岑林染玩到大的朋友。其中几位,家世还相当不错。   他们与岑林染关系很好,所以上次聚会,大家才会放下手中的事情聚在一起。   谈话中,宋尧虽然极力掩饰对原主的恶感,但语气骗不了人,在他的字里行间,都充斥着认为“原主是个挑事精”的不屑。   岑诀趁机试探,搞清楚了宋尧的动机——   原来,他们觉得上次对原主的戏弄还没够,准备再搞原主一波。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   岑诀听到这里,气笑了。   在这些豪门少爷心里,一个来自乡下的穷逼没有人权吗?   难道被抱错,是他的锅吗?他招谁惹谁了?   如果说,岑诀在C大见到宋尧时,心中只是想手痒揍人的话,到了此刻,他着实想给这些纨绔子弟点教训看看了。   让他们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这厢,岑诀正在琢磨着如何搞事,另一边,宋尧心情就像是搅成一团的线团。   复杂到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在他心中,岑林染是从小到大一起成长的铁哥们,他自然是要站在林染这一边的。   可是……可是岑诀,也并不是他们想象中的样子。   岑诀虽然生于乡下的环境,可是,性格自尊自强,有着不输他们的见识。   宋尧自诩是一个爱惜人才的人,对于那些有能力、能水平的人,他并不吝惜投去欣赏和赞赏的目光。   岑诀和林染,就不能好好相处吗?   既然岑家将两个人都留下了,目的就是让他们互相扶持,相互进步的吧?   想到这里,宋尧心中纷乱的想法终于有了出口,他强忍着心中的雀跃和激动,准备将自己的想法陈述给小伙伴们。   只是,在这一刻,他郁闷地发现,他的手机没在手上。   前排,小潘抱着宋尧的手机,正呼呼大睡。   宋尧:呔!   还没等宋尧想到如何在不惊动岑诀的情况下,摇醒小潘拿到手机,并且进行一系列高难度地劝说工作时,车停了下来。   他们的目的地到了。   打开车门,宋尧还没下车,就看到了酒吧门口堆着一群熟悉的面孔。   这些人见到他,眼中都流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   有人朝他挤眉弄眼,仿佛在询问他是否搞定了那个小乡巴佬。   “兄弟,我们先去一边……”   话还没说完,宋尧就见他的这些狐朋狗友们转过了头,望向了另外一个方向,脸上不约而同露出讶异的神色——   这个大帅比是谁?   宋哥从哪里找来了这么一个美男?   是新入行的明星吗?   岑诀下了车,抬眼环视了一圈,发现不少熟悉的面孔。   对上他们诧异的眼神,他轻轻笑了一声:“你们都在啊。” 第11章   宋尧发誓,现在的场景完全是自己这辈子见过的最尴尬的场景,没有之一。   酒吧的大桌子边上围坐着六个人,大家都低着头相互不说话,捏在手上的手机嗡嗡直响。   “为什么大家一句话都不说?”   “我们都等着尧哥说啊,尧哥,尧哥?接下来怎么办?@宋尧”   宋尧脸上保持微笑,手上噼里啪啦打字:“别,都给我好好的,今天不闹行不行,给个面子?”   群里:“???”   小孩没娘,说来话长。   可宋尧根本没有时间仔细说,于是便用目光和小伙伴们示意:   爱与和平!和平!   一切都是可以用沟通解决的!   然而,小伙伴们根本没弄明白宋尧的一片苦心——   或者说,就算明白宋尧想要停战,也不打算在同他站在同一个战线上。   他们是岑林染的朋友,高高在上,怎么可能与一个乡巴佬和解?   见宋尧迟迟不愿意直入正题,其中一个叫做南羽的,干脆自己跳了出来,朝岑诀开战。   上一次灌酒时,南羽同样也是主力军之一,这一次挑火的方式比起上次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用那种上等人特有的鄙夷的、居高临下的目光凝视着岑诀,放话道:   “小子,来都来了,不如咱们喝点?”   “虽然这酒吧里的酒你平时都没见过,但没关系,我请了。”   上一次,南羽说话还没这么直接。   当他挑衅地说完这句话之后,小乡巴佬便用那种惊慌的、胆怯地目光看着他,像一只无措的小鹿。   南羽料想着对方有了上一次的教训,恐怕会在这一次提前告饶。   哪想到,坐在他眼前的岑诀只是抬了抬眼,坦然问:“喝几瓶?”   三分钟后,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十瓶酒吧最好的酒一排摆开,放在台子上。   “玩什么?”   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就听到岑诀淡然自若的问话。   玩什么?   酒桌上灌酒的小游戏多了去了,什么骰子,扑克牌,对于在场这些常年混迹在酒吧的老手来说,什么都能玩得很好。   恰巧,与岑诀发难这位,就是个中翘楚。   南羽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脸上的笑容简直不容掩饰。   “你选。”他慷慨大方地说。   岑诀沉吟片刻:“投骰子简单——那就吹牛吧。”   话落,其他人简直想要捂脸。   选什么不好,非要选这个!   这可是他们南羽最擅长的项目!   “小南……”宋尧皱眉道。   他想要拦下这场比赛,他一方面仍然不想让朋友们与岑诀闹得太难看。   另一方面,也是在车上见识过岑诀的计算能力,在这一刻,他有一种强烈的不安全感。   “好了尧哥,叽叽歪歪什么,干就完事了。”   南羽不相信,自己在最擅长的项目上会输,因此,他只当是宋尧心软了,不想再对付这个小乡巴佬。   其他人见状,连忙劝道:“宋哥,你就让小南去吧,他心里有数。”   宋尧最终还是没有阻挡住南羽,他眼睁睁地看着南羽在赛前同岑诀约定输家的惩罚方式。   “输的人一杯酒,喝完为止,没问题吧?”   岑诀点头:“当然。”   在酒吧游戏中,吹牛是一个常见的摇骰子游戏,两个玩家都有六颗骰子,摇完之后根据自己的骰子来猜两个人共同拥有的个数。   当一个玩家猜“4个3”时,另一个玩家只能选择加注或者“开”。   如果开出来的数字和玩家的猜测相符,则开的玩家接受惩罚,反之亦然。①   久经沙场的南羽,玩这个是老资格了,他早明白了这个游戏的本质是考验人性: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他之所以能胜利,往往是因为胆子大,有气势,敢往上叫。   与之相反,胆小的,玩这个游戏很快就输了。   显然,岑诀所表现出来的特质,与胆子大没什么关系。   游戏开始,随着骰子落下,南羽勾着唇看了岑诀一眼,先叫:“3个五。”   岑诀跟上:“4个三。”   南羽自己有3个三,因此大胆地往上加:“5个三。”   岑诀微微一笑:“5个六。”   南羽手中有2个六,他猜测岑诀胆敢喊六,八成是手中六多,于是大胆加注:   “6个六。”   岑诀:“开。”   南羽望着岑诀骰子里的“一二二二三四”,眼睛都绿了。   这个人,没有六还敢叫!   南羽不信岑诀是瞎猫逮住死耗子,愤恨地要求继续。   三局,他全输。   第五局,继续输。   每输一局,就意味着南羽要喝一大杯烈酒。   输到第五局时,他已经干完了一瓶。   至此,现场再没有了别的声音。   “好了,小南,别喝了。”宋尧抢过南羽的杯子,替他接下了第六局的惩罚。   另外一个擅长玩游戏的,顶替了南羽的位置继续。   但还是输。   转眼,第二瓶酒结束了。   宋尧已经不胜酒力倒在沙发上,受罚的任务顺势交给了另外一个人。   眼见己方的战斗力不停减少,他们要求更换比赛方式——   将投骰子换成知识竞赛。   ……这就更是作为导演的长项了。   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五个人中就又倒下了两名。   十瓶酒还剩下了五瓶。   眼见自己放倒了所有人,岑诀慢条斯理地将最后一瓶剩下的酒倒进杯子里,慢慢品尝了一口。   与原主记忆中的苦涩液体相比,岑诀手上的酒甘醇、浓厚,仅有的那一点辣味,也成为了唤起味觉的引子。   这大概是一种成功的感觉。   只是……这感觉再成功,也换不回原主的命。   在车上替宋尧拿手机的小潘看着倒了一地的少爷们瞠目结舌。   他一步一步地见证着岑诀从低谷反杀,成功地将所有人干翻。   “岑,哦不,诀哥。”小潘咽着口水,小心翼翼地问,“你是怎么做到的啊?”   “什么?”   “就是吹牛,你怎么赢的?”   南少输一次是意外,但每次都输,其中就一定存在着原因。   岑诀沉吟片刻,说道:“或许,你们可以去了解一下概率学?”   按照概率来算,一个人拥有同样点数的概率不同,在他的世界,有人仔细算过。   拿2来举例,对方玩家拥有0个二的概率是10%,拥有1个二的概率约为30%,3个二的概率是15%……②   以此类推,到了5个二,概率就会低于5%。   因此,当岑诀拥有0个6时,对方叫4个六以上,完全就可以直接开了。   听完了岑诀的解释,小潘无语凝噎。   “南少输给你,真的不亏。”   你们这些读书人,真的不做人!   岑诀为小潘解决了一个疑问,心中的郁结之气消散许多。他起身准备离开,哪想到被人拉住了衣摆。   “你到底是谁?你不可能是那个乡巴佬……”   “你、你凭什么冒出来,抢我们林染的爸爸妈妈?”   “你滚开,滚走!”   站在一旁的小潘,眼睁睁地看着岑诀的脸色变得阴沉。   然后,小潘听到眼前的男人喃喃地说了一句自己听不懂的话:   “可你们又凭什么为了自己的朋友……要了他的命。”   ·   就在酒吧一片沉寂时,岑林染终于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打开自己的微信。   上午群里最闹腾的时候,他正在忙着与同事社交。   上大学之后,他就听从岑父的吩咐,前往岑家的公司里实习。   介于他公司太子的身份,带他的经理不会给他安排太多的工作,同事们也都和天堂的小天使降临一般,日常对他嘘寒问暖。   参加完饭局,岑林染抹了一把脸,从微醺的感觉中恢复过来,打开微信的小群。   今天的群里热热闹闹,99+的数字明晃晃地挂在窗口外。   岑林染往上翻,很快就搞明白了原因。   原来是宋尧在C大偶遇了岑诀。   岑诀同宋尧去了酒吧。   南羽等人也跟着去了。   他们见面了。   他们起了冲突。   然后……消息就停止在了最后一句关于岑诀“很可怕”的感叹上。   距离此时,已经过去了大约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内,没有人再发消息。   此刻,哪怕是岑林染神经再大条,也发现了不对劲。   他开始给宋尧等人打电话,但是没有人接听。   他心跳如擂,抓起手上的外套,就匆忙朝着酒吧冲去。   ·   岑林染赶到时,酒吧的座位已经空空荡荡。   只剩下服务员清理着座位周围的垃圾。   他扫视了一圈,拉住了服务员问话。   没想到服务员竟然比他还要惊讶:“岑少?您怎么在这里?”   岑林染反问道:“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服务员愣了一下,连忙解释:“宋少南少他们刚刚在这里喝酒,不久之前都喝醉了,然后有人带着他们走了。”   喝酒喝醉了?   “他们去了哪里?”岑林染忙问。   “抱歉,岑少,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岑林染明白自己是心急了,缓了缓心神才说:“是谁把他们带走了?”   这个问题倒是有答案,服务员说:“是一位叫做岑诀的少爷。”   姓岑的不多,何况还是与宋少等人在一起喝酒的岑少,服务员们也八卦,早早地猜到了那个叫岑诀的,就是岑林染家里刚找回来的少爷。   “岑少,哦不,诀少爷他与宋少拼了酒,等宋少南少他们喝醉了,就带着人走了。”   “走的时候,他们还醉着呢。”   听到这里,岑林染的心脏蓦地一惊。   他知道这些伙伴之所以与岑诀拼酒,是为了找后者麻烦。   可现在,岑诀将喝醉的人带走,他想干什么?!   在这一瞬间,岑林染脑海中浮现出岑诀那张郁郁寡欢,透着阴郁的脸,心脏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   “这事先保密——我走了,要有什么情况及时通知我。”   服务员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见岑林染风一样地刮了出去。   “岑少!”   服务员想说,这岑少也忒快了点,他还没说,在诀少带人走的时候,宋少的助理小潘还在呢。   何况,A市这灯塔一样的文明城市,能出什么事?   ·   A市某处的小黑屋里。   宋尧疲惫地睁开了眼。   他只愣了一秒,就发现自己此刻正处于一个陌生的环境里。   耳畔传来朋友幽幽转醒的声音,紧接着是与自己相同的诧异声。   “这是在哪里?”   “谁把我们带来的?”   唯一一个清醒的人——宋尧的助理,弱弱地说:“你们忘了吗?”   “?”   “在酒吧的时候,诀少爷准备走,是宋少你们醒过来,拉着人家的衣摆不让人家走。   “南少、南少说了几句脏话,还死命地问人家怎么赢的。”   宋尧呆滞了一下。   他隐隐约约从记忆中扒拉出几个疑似的记忆片段。   似乎的确是小潘说的这样。   是他趁着醉酒,询问对方为什么变化这么大;而南羽酒后失态,不小心暴露了他们为了给林染出气的目的。   岑诀似乎有些异样地沉默,没有理会南羽的挑衅,过了一会儿,问他们想不想知道答案。   他们当然想,于是自然义无反顾地跟上了。   “那,这是哪里?”宋尧望着周围漆黑的环境,嘴里打了个磕绊。   “十八层地狱。”小潘说。   他们想起来了——A市有名的鬼屋。 第12章   十分钟后,所有人终于都清醒过来,并且接受了现在位于鬼屋的消息。   “我说,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病?”   “这个乡巴佬也是够搞笑的,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把我们弄来干什么,还真打算装神弄鬼不成?”   此刻暴躁发言的,自然是南羽。   第一个上阵,第一个输了比赛,第一个喝完一瓶酒。   南羽伤了自尊,此刻完全不想听说有关岑诀的任何一个字。   宋尧听完南羽的抱怨,并不恼怒,这时候,他总算冷静了下来。   他趁此机会,讲完了自己在车上与岑诀的谈话。   听到岑诀能用口算计算出酒吧的收支平衡点时,其他人都沉默了。   宋尧总结道:“几天前,我们见面的时候他还畏畏缩缩,不过几点的功夫,就大变样,你们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我们对付他,是为了林染。”   “找到他变化的原因,不也是为了林染吗?”   宋尧在说话时,旁人都没有再打断他,反倒是在心中若有所思。   被宋尧提醒,他们心里都莫名有了想法——   岑林染作为养子之所以顺利地被留下来,是因为接受过良好的教育,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可是,如果岑诀也不差呢?   岑诀懂经营,智商不错,再加上是岑家的亲生血脉。   想到这里,其他几个人都明白了宋尧的苦心。   就在所有人都情绪低沉时,一个人不愿意了——   “都说狗改不了吃shi,他能这样,一定是有人提前教了他。嗨,不就是喝酒输了吗,你们至于这么丧气吗?”   “简直是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说这话的,永远都是向前冲的南羽。   “你们看着吧,别管他装神弄鬼,我一定把他背后搞事情的坏蛋抓出来!”   说罢,南羽朝着眼前的小门走去。   随着他推门,头顶上响起铃铛声,有一个熟悉声音出现在他们耳畔:   “往前走,通关这个游戏,你们想知道的答案都会出现。”   ·   随着几人进入剧情场景,鬼屋的监控室里,岑诀坐在了主位上。   工作人员一边工作,一边悄悄看他——仿佛在看一个闪烁着金光的土豪。   作为A市有名的鬼屋,“十八层地狱”的工作人员见过的奇怪的人多了去了。   但是,今天的这一位,在奇怪的人中也算是顶特别的那一种。   对方竟然花了十几万,包下了今天的鬼屋。   非但如此,对方还要求自己坐监控室、自己来把控剧情。   不是他质疑这位金主的能力,主要是,他们鬼屋的设置都是邀请专业人士设计的,经过无数次的打磨,就连扮鬼师,也是身经百战的熟手。   突然间换剧情,如果处理不慎的话,不但达不到预期效果,甚至还会让人出戏,彻底失去鬼屋所特有的神秘感。   工作人员的质疑经理当然也明白。   因此,在岑诀提出自己的要求时,经理也这样拒绝岑诀。   岑诀淡定地问:“加五万够了够?”   几分钟后,岑诀坐在了监控器前。   没有排练,没有磨合,在“十八层地狱”中,外行指导内行第一遭,开始了——   监控器中,宋尧和他的小伙伴们走进了一片黑夜。   黑暗袭来,阴风怒号。   一盆水从穹顶倒了下来,泼到了他们的头上。   池子里,不停地有东西爬上来,拉扯他们的脚。   “卧槽,这是什么东西!”   其中一个人被拉扯进入了湖水中,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水闷住了口鼻。   “救我,咳咳咳!”   其余几人七手八脚地将人拉起来,几人身上都沾染了水中的血色颜料。   “……这鬼地方!”   还好,湖里的鬼只出现了一次,他们平安地渡过了桥,来到了下一个场景。   这是一片漆黑的乱葬岗,一个又一个的坟包散布在四周,风一吹,纸钱迎面而来。   “草草草!”   几人见状,一双腿瞬间软了,脑海中关于恶鬼索命的场景一下子都冒了出来。   监控室里,岑诀凝视着屏幕。   “扮鬼师里有会唱歌的小孩吗?去唱一首《小白船》。”   “?”工作人员听到要求,愣了一下。   他们里面当然没有小孩,但是有会童声的奇才。   奇才没听过《小白船》,但是却会唱童谣。   鬼屋里。   万籁俱寂,阴风阵阵中,远处忽然传来稚嫩的歌声。   宋尧心脏都蹦出来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   监控室里。   “你们有没有那种阴亲剧情?给安排上。”   阴、阴亲?   岑诀大概解释了一下,工作人员看他的目光都透露着惊叹。   好家伙,这金主也太凶了吧!   鬼屋里。   宋尧等人眼睁睁地看着一排红灯笼飘起来,一群不知道什么东西吹吹打打,从他们身边路过。   “这、这是什么?”   话还未落,就与轿子里的鬼娘子来了个照面。   艹,她的脸只剩下一半!   岑诀作为导演,曾经研究过不少经典的恐怖电影,知晓鬼屋之所以能够吓到人的奥秘。   “泥土里再冒个骷髅出来,最好让人能踩到颅骨。”   “!”   鬼屋里,好不容易下决心离开原地的公子哥儿们,踩碎了地上一个硬硬的东西。   “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下一秒。   鬼屋里爆发出惨绝人寰的惊叫。   岑诀不断出主意,鬼屋里的人已经吓瘫了。再又遇到一个阿飘后,终于有人突破心灵防线哭出了声。   监控室里,工作人员们看向岑诀的眼睛正在缓缓发亮!   在岑诀说要把控剧情时,他们以为这有钱的公子哥儿是不差钱,花钱好玩才要来监控室捣乱。   但此刻,他们懂了。   明明是大佬花钱,做慈善带他们飞!   他们以为,自己原本设计的剧情就已经很可怕了,但是没想到,岑诀随口吩咐加的东西,竟然能让鬼屋的恐怖程度更胜一筹。   就在岑诀无声中用专业能力收服一众心高气傲的工作人员时,鬼屋里的玩家们已经彻底缴械。   他们选择停止不前进,来抵抗这妖魔鬼怪的世界所带给他们的侵扰。   这时,监控数据的工作人员告诉岑诀:“岑先生,他们的心跳指数已经接近阈值,恐怕不能再继续。”   也就是说,这些家伙已经被吓破了胆,如果再继续的话,恐怕会有生命危险。   “岑先生,现在怎么办?”工作人员问道。   岑诀说:“我去吧。”   鬼屋里,随着一声奇怪的声响,荒坟里那些个奇奇怪怪的鬼们都侧开了身,辟出一条通道来。   宋尧等人此刻已经失去了面对未知的理智,几个身强体壮的年轻男人竟然选择抱在一起,共同面对未知。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在那条诡异莫测的通道中,在万鬼的蛰伏下,他们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路的尽头。   这个熟悉的人穿着那晚上他们第一次见面的衣服,轻飘飘地走了过来。   在他走过的路上,恶鬼们均恭敬地垂下了头。   宋尧等人悄悄地抬头去看,不久之前还与他们拼过酒的人,此时的脸上收敛了自信和张扬,只剩下平静。   宛如一尊没有情感的神祗。   与此同时,几人面前出现了一个桌子,上面摆着几瓶酒。   ——几瓶,他们觉得档次低,所以曾经用来招呼岑诀的酒。   “熟悉吗,”在黑暗中,他们听到了面前之人仿佛从远方飘来的声音:“那晚上,我喝完了酒,回家都躺倒了。”   “你们知道死亡的感觉吗,就和人掉进水里的感受是一样,黑暗,一点一点地渗透进入你的骨髓,然后你飘了起来……”   说到这里,那人轻笑了一声。   这声音在黑暗中放大,让人有着一种毛骨悚然之感。   宋尧等人头皮发麻地抬起头。   “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岑诀微微一笑,露出一个让人猜不透的神秘表情:“你猜?”   ·   岑林染借助陆允的人脉,匆匆找到鬼屋时,所看到的画面便是岑诀 轻飘飘地站在一边,而他的朋友们瑟瑟发抖瘫在地上。   在他们面前的桌上,酒瓶翻倒。   见状,岑林染今日累计的负面情绪瞬间爆发,他只觉得“哄”的一声,脑子炸开,不顾身边人的阻拦,怒喝道:   “岑诀,你疯了吗?!你在干什么?”   岑诀转过头,先是看了一眼双目赤红的岑林染一眼,然后便注意到了他身旁的男人。   书中描写,身姿颀长,眉心一点红痣。   竟是原书中的主角攻陆允。   还没等岑诀回答,那些被吓瘫在地的少爷们挣扎着爬了起来,一把抱住岑林染的腿。   “林染,救我们!”   “他不是岑诀,他是鬼!”   “他是鬼,来找我们报仇了……”   相识多年,岑林染哪里见过自己的朋友涕泗横流的样子?心中咯噔一下,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到底怎么了?   听到岑林染的问话,成功为原主报仇,吓得小伙计们屁滚尿流的岑诀寻了个椅子坐下,闻言无辜地道:   “没什么,只是和各位好哥哥们玩个游戏而已。”   “很有趣吧?”   听到岑诀的声音,一个人干脆眼睛一翻,吓晕了。   晕倒的,是块头最大,吵闹最凶,对岑诀最不客气的那个人。   南羽。 第13章   究竟要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才会将一众平日里胆大包天的人吓成这样?   岑诀究竟做了什么,才会让南羽晕倒?   岑林染忍不住看向岑诀,心中疑窦丛生。   就在两方僵持时,鬼屋的工作人员领着医生来了。   医生给晕倒的公子哥们做了检查,得出的结论是病人情绪激动加上醉酒,一时控制不住情绪,但身体从总体上看没有大碍。   岑林染吊着的一颗心总算稍稍放下。   也是在这时候,他才有心思面对岑诀。   “他们之前对你做的事是不对,但是你不应该这样。”   “你做事太极端了。”   “这件事,我会给爸爸说的。”   岑林染强忍着怒气,扔下这几句话,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将几个人扶上车。   他不放心鬼屋医生的结论,仍然需要将人送去正规医院看看。   倒下的人,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他需要给人交待。   载着一群醉鬼的车顺着门驶出去,岑林染坐在副驾上。   车行驶了一会,他转过头,发现岑诀仍然还站在鬼屋门口。   对方穿着那件往日只有出席正规场合才会穿的白色衬衣,仿佛遥遥地在看着他。   晚上,岑林染辛苦将这群人打包带到医院,等离开时,窗外已经是华灯初上。   一通检查之后,医生只得出了一个“被吓着了”的结论。   感慨万幸无事的岑林染带着医生开好的药,将人一家一家地送回去。   岑林染最后一个送的是宋尧,在他离开时,宋尧已经清醒了过来,精神恢复了正常。   面对岑林染的疑问,宋尧叹了口气,将今天的内容讲给岑林染听。   末了,他苦笑道:“是我们小看了他。”   他们不但输给了自己,更输给了偏见。   回家的路上,岑林染神情低落,一言不发。   陆允开着车,时不时地转头看岑林染。   “如果你不喜欢他,不如我们想办法,将他赶出去?”   陆家是圈子内的顶尖家族,陆允又是家里的唯一继承人,自然从小金尊玉贵,唯我独尊。   对于他来说,不想见到的人,管他有什么本事,只需如同小狗一般驱赶开就完事。   “不行。”   岑林染靠着座椅摇头。   对于岑诀的做法,他心中纵然不认同,但也无法说赶人就赶人。   他不是岑家的亲生孩子,领受父母的恩泽,在外人看来已经是不应该了,再将岑诀这个父母的亲生孩子赶出家门,外人怎么看他?   “可是他让你难过了。”陆允皱着眉说。   岑林染侧过头看了陆允一眼,心中涌现出一股暖流。   两人虽然家世有差距,但熟识之后,无论什么情况下,陆允都会无条件地维护他。   “没关系,我会解决的,我准备回到家,和爸妈谈一谈。”岑林染说。   岑诀这件事,性质实在是太恶劣了。   为了对方不再闯出更大的祸来,他一定得和爸妈说一声。   见岑林染心中已经有了主意,陆允便未多言。   只是,他想起宋尧讲的那些话,心中莫名地觉得有些忌惮——他总觉得,这个岑诀身上透着一股邪气。   将岑林染送到别墅门口,看着单纯善良的心上人,陆允想了想,劝道:   “林染,哪怕你心里没有坏心眼,也要记得防备。”   “那个岑诀,不是善茬。”   岑林染感受到了陆允话语间的担心,点点头:“你放心。”   与陆允话别之后,岑林染回到家中,惊讶地发现家中竟然还有客人在。   两位客人坐在沙发上,见他回来,眼神齐齐地望了过来。   “你好,请问你们是?”   还没等他问完,祝霜余就从二楼风一般地下来,听到岑林染懵懂的问话,佯装嗔怒道:   “你这孩子,没礼貌。这是你芸姨和孙姨,快叫人。”   芸姨和孙姨?   岑林染从来没见过这两位,但心中诧异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反应过来:   “芸姨,孙姨。”   话落,两位女士并不像旁的客人那样同他客套,反倒是一脸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怎么了?   岑林染没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祝霜余没有表达让他留下来的意思,他便礼貌地同客人告别。   今天折腾一天也够累了,他打算回房休息片刻,再同父亲谈一谈岑诀的事。   然而,还没等他上楼,就听到了那客人之一提及熟悉的名字。   “小诀今天没在吗?”   接着,他那平日里视岑诀于无物的母亲热情道:“快回来了,我刚打了电话——这孩子,整日往外跑。”   另一人说:“这个年龄的孩子,多出去见识是对的。”   祝霜余笑道:“是是,芸姐说得对。”   这两人是谁?为什么会认识岑诀?   她们有什么身份?为什么母亲会这样客气?   明知道偷听别人说话不是君子所为,但,岑林染的脚却和粘在地上似的,一动不动。   楼下,主人与客人寒暄一番之后,终于等到了今天的主人公——岑诀。   客厅瞬间热闹了起来。   李芸和孙店长两人的目光恨不得黏在岑诀身上,见他穿了一身简单的衣服,连忙心疼地问怎么了。   曾经瑟缩胆小的岑诀,在面对客人们的嘘寒问暖,此时对着待遇处之泰然。   “没事,随便穿的。”   李芸与孙店长不怀疑岑诀撒谎,只是担心岑父岑母虐待小孩。   对上两人狐疑的目光,祝霜余连忙道:“是我的疏忽,忘了吩咐这孩子好好打理自己。”   孙店长连忙道:“明天我再送些过来。”   这三人仿佛完全忘了,不久之前岑诀才买了大堆衣服回来。   岑林染听到这里,心中已经是疑窦丛生。   他搞不懂,岑诀在什么时候拥有了这样的人脉。而且母亲的态度……   为何能变这么快?   岑林染心头涌动着苦涩,转过身打算上楼。   谁知道刚转身,岑父便匆匆进了门。坐在客厅里陪着妻子待客。   岑林染听到那两位芸姨和孙姨说起了今天的来意。   原来,岑诀在不久之前给这位孙店长所在的品牌拍了照片,由于拍摄的图效果很好,品牌准备和一个大刊合作。   他们希望岑诀能够配合宣传,但是电话老是联系不上他,所以孙店长亲自来跑一趟。   这位孙店长说完之后,岑林染能够感觉到客厅瞬间安静了一下。   然后他听到他母亲提高的音调:“上杂志?还是C刊?这、这——”   不怪他母亲纳罕,实在是因为C刊不是什么没名气的小杂志。   岑诀拍了些照片,就能上C刊,这待遇,无疑是一飞冲天。   母亲激动过后,岑林染听到了父亲客气的声音:“这小子平时很是顽劣,没想到能有这样的境遇。还请两位多多照顾。”   岑林染记起来,当他进入公司实习时,他父亲第一天陪他到岗,也是用同样的语调,拜托带他实习的经理。   比起那时候,岑林染还在父亲的声音中听出了意外。   可不是吗?   从岑林染的角度望下去,岑诀就好像是被客厅里的几个人包围在一起,成为绝对的中心。   他的父母——昔日对岑诀不闻不问的父母,此刻也用那种诧异的、刮目相看的目光看着对方。   相反,站在二楼偷听的他,就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   没过多久,孙店长与李芸离开了,客厅里只剩下三个人。   祝霜余还沉浸在岑诀能够拍摄杂志封面,并且受到国际设计师看重的惊喜中。   她兴奋地表示,等到岑诀的杂志印刷出来,她要一口气买一百本,送给自己的小姐妹们当做炫耀。   除此之外,亲戚和朋友都要送。   与此同时,岑林染听到他的父亲端着架子训斥:“你没有学历没有的经验,能有一份工作就好好做。”   “不要浪费这次机会!”   岑诀没有理会。   而这时,岑双峰似乎也有些尴尬。   于是岑林染就听到了他的父亲用那种若无其事的语气问:“你……还有钱吗?缺钱的话,我再让秘书给你打一点。”   岑林染的心脏一直往下掉。   他再也忍不住,转头回了自己的房间。   在离开时,还听到祝霜余在安排,说马上等岑诀过生日时,要给他办一个大大的party。   当天晚上,他做梦时,梦到了自己变成了一个小孩,回到了童年。   幼小的他见到母亲,亲昵地想要往母亲怀里扑,但对方却一脸冷漠地抛开他。   梦中,母亲热情地朝着另一处张开臂膀。   小小的岑诀扑进了母亲的怀里。   隐约间,他听到有人厌恶地骂他:“走开,你根本不是岑家的孩子,凭什么住在这里!”   半夜醒来,岑林染满头大汗。   他征愣地望着天花板,缓缓地出了一口气。   ·   在孙店长到来之后的第二周,C刊的微博上发布了一张最新照片。   照片是黑白色,照片上的年轻男人穿着一身休闲西服,斜坐在窗边。   在他面前,一只玫瑰从窗棂中伸了出来,映在男人清澈的眸子中。   不过一个小时,C刊的微博转评赞数量超过了平时的任何一个微博。   微博粉丝试探着在评论下面喊:“这个弟弟是谁?我能在拥有弟弟的全部资料吗?”   一个小时后,C刊官方重新转了这一条,艾特了这张图片的主人。   @岑诀。 第14章   夜晚,酒吧。   “C刊,你怎么也买了?”   朋友一走进宋尧的酒吧,就看见门口柜子上摆着整整齐齐的杂志,少说有上百本。   宋尧眼神躲闪:“不是我买的,店员出的钱。”   朋友睨了他一眼,心想信你个鬼。   要不是你老板愿意,谁敢在酒吧里放这些东西。   朋友随手取一本,凝视着封面上的人——   对方拥有着无论用什么语言描述都不过分的面庞,一双眸子凝视着虚空一点,欲语还休,仿佛有着许多故事。   对于陌生人来说,看到这张封面,大多会被对方的美貌以及营造出来的气氛所感染,从而形成深刻的影响。   但是,对于他们这些曾经吃过岑诀的苦的人来说,心中的情绪就更加复杂。   他到底是恶魔还是天使?   对方在将他们灌醉的情况下把他们关进鬼屋,在此往后几日,所有人都在一宿一宿地做噩梦。   但,纵然是这样,他们却无法生出想要报复回来的想法。   谁让他们自己没本事?   况且,后来想想,岑诀能够将他们灌醉,将他们关进鬼屋,还想方设法吓他们,这些报复,何尝不是一种在意?   当然,这些隐秘的想法只有他们自己偷偷想一想,不敢大刺刺地说出来,免得人骂他们犯贱。   这人低头,又看了一眼堆满杂志的书柜,忍不住苦笑一声。   他们渣男的天性,可不就是犯贱么?   ·   岑林染并不知道自己的小伙伴偷偷变成了抖m,给岑诀的杂志增加销量。   事实上,对于他来说,岑诀的杂志似乎无处不在。   家里几乎人手一本,公司里也有懂得拍马屁的好事者,购买了许多本杂志放在前台供人取用。   很多之前不了解岑家情况的人,见一个正儿八经的企业里出现某家时尚杂志,好奇地问为什么。   不一会儿,他们就知道了,原来封面上的模特是岑总的儿子。   可是岑总家里不是只有一个小孩吗?   这下就有人给解释了:岑总家里发生过小孩抱错的乌龙,不久之前才将亲生儿子找回来。   既然杂志封面上的是亲生儿子,那现在公司这一位呢?   当天中午,岑林染就在公司茶水间里听到了有关他的讨论:   “原来不是亲生的啊,怪不得和岑总长得不像。”   “抱错的还能这么看重,真是不容易。”   “真太子未来还会来公司吗?从封面上看好帅啊。”   岑林染在门口站了片刻,没等员工们出来,就提前转身离去。   他抽空在下班的时候,去了岑双峰的办公室——那天晚上因为客人的缘故,他没能和父亲谈一谈岑诀的事情。   今天的岑双峰终于没有被琐事所占用全部的时间,因此有时间接待岑林染的到来。   只是,在岑林染讲完酒吧里发生的事情后,他惊讶地发现岑双峰虽然对岑诀的做法有些生气,但并不是往常那般怒气冲冲的样子。   岑双峰低声骂完岑诀之后,问了两个问题:   “有人受伤吗?”   当然没有。   “你的朋友们告诉家长了吗?”   也并没有。   岑双峰松了口气:“那就好。”   岑林染蹙着眉,发现自己与父亲的脑回路并没有碰在一起。   岑双峰不以为意地说:“小孩子们瞎胡闹,没惹出事情就没关系。”   何况,岑诀是个野孩子,要没有点攻击性,还真不行。   “可是……”   将人拉去鬼屋,太过分了些。   岑双峰摆摆手,换了个工作上的问题来问。   走出岑双峰的办公室,岑林染心情颇为复杂。   岑双峰对岑诀行为的不在意一方面让他觉得有一种微妙的安全感,但另一方面,又莫名地怅然。   抛开这心中的纠结情绪,岑林染重新将注意力放在岑双峰刚刚布置下来的任务上。   无论怎么样,他得好好地在公司里做出点事情来。   他总不能……比岑诀差吧?   ·   岑诀并不知道自己在背后被人告了一状,此时,与孙店长相约的他陷入深刻地无奈中。   在进入咖啡厅到现在的一个小时内,来找他搭讪的人络绎不绝。   这还不是全部,严格来说,自从他的照片出现在社交媒体后,他的各种联系方式都没停过。   “岑诀你好,我是星火娱乐的经纪人,和你联系的意思是想询问是否有进入娱乐圈的意向……”   “麻烦请你下你接不接推广?”   “小哥哥你好帅哦亲亲贴贴……”   岑诀“啪”地一声关掉了手机。   看见他一脸无奈的表情,被岑诀约出来喝咖啡的孙店长不由得被逗笑了。   旁人若是这样,高兴还来不及,岑诀倒好,对蜂拥而至的利益一脸嫌弃。   不过话说回来,谁也没能想到那组照片在一番发酵后,能有现在的热度?   在C刊的大力推广下,这条微博不但数据喜人,杂志发布后一个小时勇闯本季销量之冠,还让L品牌的衣服扎扎实实地清了一波库存。   托这一股热度的福,他们公司提前完成了本月的销售额度,所有打工人都能够在后半月松一口气。   作为岑诀的挖掘人,孙店长所在的店面也得到了不少好处——他们终于在这一周打败了A市的另外一个门店,一跃成为销售冠军。   除此之外,西蒙回去之后灵感源源不断,听说又想出了不少新的设计来。   当然,在这一波热点事件中,获得好处最多的,还是岑诀本人。   从数据上看,他新开的微博经历了一次粉丝急速暴涨。   找他推广的报价一路从最开始的三五千,变成了五万十万——抵得上一个小网红的热度。   除了流量之外,他还因为相貌收到了不少经纪公司的邀约,更有甚者,还有请他去参加选秀的。   如果岑诀是个普通的干饭人,这一波的热度,足够他吃好几年。   只不过,作为流量的最中心,岑诀反倒显得十分淡定。   用孙店长的话来说,平静地像一个久经舆论沙场的老将。   岑诀听完孙店长的这一番评价,在心中大大地翻了一个白眼。   ……这种阵仗,他又不是没见过!   他上一辈子,好歹也是为数不多入围银熊奖的导演好吗!   更何况,他拍文艺片的虽然小众,但是从他看上的,从他手下调教好演技的演员,出去再拍个商业片,很快就能揽收大波热度。   前一世,他在匿名论坛都是有一波讨论度的,不少粉丝都烧香拜佛,祈求自己的小爱豆能被他看上,招到新剧组里培训。   心中一番自吹自擂的话说完,孙店长终于说到了今天的来意。   原来,L品牌总部在得知A市这一销售成果后,欣然应允孙店长和西蒙提出要求,希望与岑诀签订一个长期的合作合同。   合同条款给的相当优渥:品牌不但会支付给岑诀相当大一笔报酬,如果岑诀愿意继续在娱乐圈或者模特圈中工作的话,公司会给品牌挚友的title。   这是许多刚刚爆红的流量爱豆都拿不到的待遇。   岑诀听完孙店长给出的签约价格,整个人眼睛都亮了。但,再想想未来的打算,只得忍痛放弃。   他虽然爱钱,但也明白,钱是一时的,而干自己喜欢的事业才是最重要的。   “抱歉,孙姨,我不打算进入时尚圈。”   事实上,岑诀不久之前刚刚通过李芸的渠道,找到了一个十八线的小导演,打算打探打探消息,并且借此进入影视圈。   孙店长凝视着岑诀那张哪怕在时尚圈也极具竞争力的脸,长长地叹了口气。   与孙店长道别,岑诀晚上回到家,搜到了未来合作伙伴——名叫李开光的小导演的微信名:   “菩提手珠特卖”。   岑诀:??? 第15章   许多年后,李开光成为了一名优秀的电影制作人,在国内电影界享有极高的声誉。   记者在采访他时,询问他见到自己未来的合作伙伴,职业生涯上的贵人时,第一句话说话的是什么。   李开光想了想,在记者诧异的眼光中说道:“我劝他不要当导演。”   那一晚,十八线不入流小导演的李开光,在加上岑诀之后,第一句话便是殷勤而热切地劝人悔悟:   “兄弟,当导演是没有前途的,你不要犯傻,和我来卖手串吧!”   当导演何止是没前途!   李开光拍一部扑一部,父母留下的家产,全都在这一次又一次的扑街中消耗殆尽。   最后,他只能靠买手串勉强糊口,维持正常的生活秩序。   那晚上,岑诀在听完他的惨痛经历,沉默片刻,要求他将自己拍的片子发过去。   第二天早上,李开光收到了岑诀的回复——   “要不,你还是继续卖手串吧?”   当然,如果李开光听从了岑诀的建议,彻底放弃了从事电影事业,那么之后的黄金拍档将会不复存在。   然而,那时候的李开光还是一个没有放弃自己梦想的倔强青年。   因此,在收到岑诀的回复时,他被这番话激起了血性,一大早上,从床上跳起来,暴躁地回复道:   “你行你上啊!你这个什么都不懂的门外汉,凭什么说我不行?”   采访记者好奇地问:“然后呢?”   然后,岑导就自己上了。   他拍摄了自己第一支为大众所知的作品。   ·   五月一个普普通通的清晨,李开光带上自己的团队——摄像、灯光、道具,在A市著名的鬼屋前等待着金主的到来。   说是金主,其实……还真就是愿意为他们花钱的金主。   今天早上,李开光暴躁地与岑诀放狠话之后,当即找到手边的一个宣传页,拍照上传给岑诀让他参加。   这个比赛,是圈里知名的几家公司联合办的一个新锐导演选拔赛,李开光悄悄关注了很久,却一直都没有报名。   将报名方式发给岑诀之后,他抽空看了一眼截止日期:   还剩三天。   另一边,收到他的宣传照,岑诀淡定地说:“你的团队有空吗?租给我用用。”   李开光几乎没有犹豫地答应了。   他之所以将团队租给岑诀用,并不是因为被对方的王霸之气所倾倒。   而是,穷的。   在扑街的日子里,李开光的团队其实并没有闲着——   为了糊口,摄影卖煎饼果子,灯光上影楼当摄像,道具卖那啥玩具……   他们的微信群名从“奥斯卡得主栖息地”,改成了“不扑街了行不行”,再到现在的“活下去”。   消费降级的速度赶得上高铁飞驰的速度。   因为被岑诀租用的原因,他们都翘了一天班,顶着丢工作风险前来支援。   当然,他们之所以翘班,不是因为李开光的感召力强,而是因为岑诀给的太多了。   租他们五个人三天,一天三万。   大约是因为穷怕了——或者说失败怕了,到约定时间前十分钟,摄像大哥就开始抠手指甲上的倒刺,焦虑地问:   “光儿啊,你说这能行吗?他不来了怎么办?”   “一天给三万,我们配吗?我们值这个价吗?”   “倒不如把我们拉去拍卖了。”   岑诀租用李开光的团队,是付了超过市场价2倍的租金,这本来是好事,但穷逼们被社会毒打得战战兢兢,根本不敢相信天上能掉馅儿饼。   李开光犹犹豫豫:“应该……不会吧?”   “吧”字落地的时候,只看见不远处一个身影朝他们走来。   对方穿着一件淡青色的亚麻衬衣、黑色长裤——一身简简单单的穿着,却像是身披朝霞。   在晨光的映照下,来人的那张面孔,犹如天赐。   李开光是个直男,却也在这一刻觉得自己心跳漏停几拍。   “他是金主爸爸请的男主吗?”   “应该是吧,朝我们这边来的。”   “金主爸爸好有钱,能请到这种长相的演员。”   “说不定我们也能跟着鸡犬升天了!”   在小伙伴们的议论中,那个年轻的男人走过来,带着一股好闻的青草香气。   “李开光吗?”对方伸出了手,嗓音清澈,“你好,我是岑诀。”   ·   长得好看一定是好事吗?   当然不一定。   比如说在见到合作伙伴的这一刻,岑诀眼睁睁地看着李开光以及李开光的小伙伴们脸上的表情从惊喜、雀跃,变成了失望。   岑诀仿佛能够从对方的眼睛里读出真切的想法来:这小白脸,竟然想当导演?   与他有着同样想法的,还有其余几位。   岑诀对于旁人这样的认知,早已经习以为常,心中也不怎么在意。   他在意的是如何节省时间,在三天内完成整个拍摄任务。   “东西都带好了吗?”   当然都带好了。   吃饭的家伙,当时都是拿积蓄买的,是下雨天宁愿自己淋雨,也要护个严严实实地存在。   说起设备,其他几个人的精神一下振奋起来了。   岑诀一一扫过去,看到了几个熟悉的牌子:“不错。”   李开光的团队拍出的作品虽然有大大小小的毛病,但工作态度很是端正,这是让岑诀满意的点。   除了联系拍摄团队之外,岑诀还需要与鬼屋的经理确认场地,他在见过这几人之后,点了头,便去一旁接打电话。   等他离开,李开光的团队才是炸了——   “卧槽,这个人的态度好傲啊!”   “这都是什么来历的人啊?为什么架子这么大?”   那个眼神,那句“不错”,若是成名导演、业界大佬来说,他们或许会感觉到荣幸。   但这个岑诀是谁啊?   一个还没入行的小导演罢了。   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架子。   李开光嘴角抽了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的朋友当然与他一样,有些不合时宜的傲气。   他们平日里,将自己的器械看得比爱人还重,现在见旁人只评价了句“不错”,就不愿意了。   哪里是不错?明明是非常好!   可那又怎么样,谁让他们拍不出市场认可的好片子呢?   李开光按住炸毛的同伙:“三万!三万!”   他们这几个人,岑诀加起来一天给三万,分一分,顶的上他们一个月的工资。   “……三万,三万。”穷逼小伙伴们喃喃自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平复下来。   岑诀想要在三天之内将小短片拍出来,于是拍摄相关的东西就都不能再多花时间。   还好,托李开光的福,人手找齐了。   他又同之前“十八层地狱”的经理谈了生意,花钱将鬼屋和扮鬼师们都租下来两天。   场景和道具就都有了。   他昨晚上熬了一个夜,根据鬼屋的场景写了一个剧本,并且画了一部分分镜。   完事!   岑诀这行干了许多年,脑子里早已经形成了影视项目管理的一套范式,拍摄时间虽然短,但对于他来说不算大问题。   只是,对于岑诀来说不算问题的问题,到了租借来的小伙伴身上,那绝对是天大一样的问题。   “我们……这是要干什么?”   懵懂地被带进鬼屋,他们看见鬼屋的工作人员熟稔地同岑诀打招呼。   “场景和人都准备好了吗?”他们听到岑诀问。   “好了好了!”   不明白到底要干什么,他们只好懵懂地跟着岑诀身后。   他们来到了鬼屋中的一个场景中。   一旁,扮鬼的工作人员们都划上了妆等着了。   “就这?演员?”在岑诀去同演员们说戏的时候,李开光身边的小伙伴悄声问。   是给钱没错,但他们也不能昧着良心拿钱。   “到底行不行啊?”   李开光这一回也说不出安慰的话了,他支支吾吾道:“想那么多干啥,就当是陪富二代玩吧。”   之所以定义岑诀为富二代,是因为他刚刚从一个扮鬼师那里听到的八卦——   租下整个鬼屋一天,需要十多万。   李开光算了一笔账,两天租用鬼屋的钱,加上付给他们的劳务费,光是这两项,就有五十万。   好家伙!   比他最能败家时还要厉害!   怀着这样又酸又感慨的心绪,李开光恹恹地与小伙伴们一起干活——   他与岑诀打赌,让出了导演的位置,因此只能帮打一打下手,做场上唯一的那个闲人。   短短五分钟后,岑诀讲戏回来了。   这速度,简直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而后的这半个小时内,他们体验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做事风格——   对方在得知他们对接下来的拍摄没有具体想法后,便收回了决定权。   道具怎么摆,摄像机怎么走,全都是岑诀说了算。   如此一来,不过一个小时,一切就都准备妥当。   岑诀坐在监控器后的椅子上,打板,开机。   这速度,让往日准备工作工作要做半天的李开光瞠目结舌。   这就……开拍啦?   没过多久,李开光的质疑就变成了:还能这样拍?!   ·   李开光从初中的时候就开始喜欢拍东西,到了大学,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但是,和天底下99%的导演一样,李开光学了很多,拍了很多,但拍出来的东西似乎只是堪堪及格,达不到他想要的那个程度。   在影片扑街的时候,他曾无数次地反思复盘,思考自己到底弱在哪里。   想来想去,最终只得出了自己没有天赋,端不起这碗饭的结论。   但在今天,他的认知似乎不再那么顽固。   他从岑诀身上看到了与他完全不同的,另一种执导体系。   这种做事风格,来自于极致的专业化。   正如岑诀在发现摄影等工作人员在对接下来的拍摄没谱,第一时间收回主动权那样,岑诀对所有环节的处理方式都是那样简单而直接。   演员都是门外汉,根本不懂拍摄?   ——没关系,通过讲戏让演员呈现出剧本所需要的素材就好。   剧本里有的剧情在当下场景拍不出来?   ——只要不影响整体效果,当即就改。   因此,岑诀呈现出来的拍摄效果就如同行云流水一般,从头到尾高效、流畅、顺利。   作为一个行业内的人,李开光知道这“行云流水”背后所需要的功力。   它要求一个导演对片场上的所有岗位、所有流程都烂熟于心。   它要求一个导演具有出色的专业知识储备和调度能力。   导演行业的“庖丁解牛”,不过如此。   在这时候,李开光已经顾不得去想,为什么岑诀一个门外汉,会拥有如此高超的技艺。   他只是在此刻,如同一个海绵一样,渴望地、渴求地吸收所有知识。   他再也不想在拍摄时遇到一个一个问题时,停下来去解决了!   再也不想,因为不知道该拍什么,让整个剧组都停下来,等待他和他的伙伴一个一个方案去尝试了!   等到一天的拍摄结束时,李开光已经无法抑制心中的激荡。   ·   岑诀晚上下工,走出鬼屋时,已是残阳斜照。   他看见自己租用的几个人眼睛亮闪闪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   还没等岑诀反应过来,这几位加起来有150岁的大哥们以矫健地步伐跑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过他的包。   “大佬,您还收徒吗?”   “收下我们五个不争气的孽徒吧!” 第16章   收徒?   岑诀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   然而,眼前人的目光是这么热切,眼神是多么的渴望,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救他们于苦海之中的救世主。   “……”大可不必这样。   对于李开光的团队,岑诀在大体上是满意的。   这群小伙计的水平或许不高,技术或许不甚熟练,但,他们有一个难得的优点:   听话,执行力强。   这几位,岑诀能看得出他们在一开始拍摄时对于他的要求心有疑问,但在赶工的时候,没有人掉链子。   拍出的电影或许会被人当做是艺术,但拍电影的过程绝对只是搬砖。   搬砖要有搬砖的态度——不怕苦,不怕累,听话,都是基本素质。   只是,满意归满意,岑诀是万万不能答应他们的要求的。   收徒弟?   他自己还没混进圈呢!   想想吧,一个上辈子一个有牌面的大导演,这辈子竟然还没入行,说出来多么令人苦涩啊。   于是,在对方五人期盼的目光中,岑诀坚定地拒绝了他们。   回到家里,岑诀随便吃了点饭,就将自己缩在屋子里,开始拿着新买的电脑对素材进行粗剪。   第二天早上,天还不亮,就又出了门。   岑诀搞起事业来,完全就是昏天黑地,早出晚归,忘记一切与工作无关事情的劲头。   在岑诀的带动下,李开光和小伙伴们也打起了鸡血。   他们虽然被拒绝,但是心里还没有放弃跟着岑诀干的想法。   想要抱上岑诀的大腿,他们自然不会懈怠。   于是,主创们兢兢业业、加班加点、不辞辛劳,连带着被雇佣而来的演员们也不得不跟着加班。   鬼屋里的扮鬼师们:听到拍戏,我们本来是想轻松两天的……   谁想到拍戏比平时工作还累呢?   仿佛是感受到了福报。   经过两天的拍摄,主要的内容都拍摄完毕,这个项目的主体内容就算是竣工了。   大约是瞧着岑诀带着人干活不惜劳力、废寝忘食,鬼屋的经理也好奇这个团队能拍出什么东西。   在结账的时候,经理不但在租赁场地费上打了折扣,还留了联系方式,请岑诀在剪辑完工之后将成品发过来看看。   潜台词是如果可以,争取有机会能将小短片的版权买下,当做鬼屋的宣传片来用。   当然,这都是完工之后的事情了。   岑诀付了租赁费,结清了工人的工资,原本鼓鼓囊囊的钱包,已经缩水缩到了近乎于无。   他辛辛苦苦搞钱一个月,不过三天就花完了积蓄。   要拍下一部戏怎么办?   不,他还并没有下一部戏。   怀着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穷逼悲凉情绪,在离开时,岑诀又被人堵住了。   李开光和他的小伙伴们:“师父!你就答应了吧!”   这几人,仿佛想要发挥传说中的“好女怕缠郎”的精神,这两日只要见到岑诀,就会露出那种渴望的痴汉眼神。   “……你们都给我走开。”岑诀昨晚上做梦,脑子里都在回响着“师父”二字。   要学艺,脸皮厚是必须的。   别说岑诀语气平平地让他们走开了,就算是拧起眉来骂他们,他们也是要笑嘻嘻地受着的。   “师父——哦不,诀哥,你别走啊。”   几个人背着器材追上岑诀。   他们被拒绝了,但并不影响他们说之后自己的打算:“诀哥,拍完这个戏,我们确实学了点东西,也搞清楚了自己的确喜欢这个。”   “所以,我们打算手头上的副业都暂时不做了,打算好好买点书在家里学习。”   岑诀不打算收他们为徒,但是也不会吝啬于给人建议。   听到李开光等人的打算,他忍无可忍地转过头说:“学什么理论知识啊,你们理论知识并不差。”   五个人如同小鸡仔一样眼巴巴地看着他。   岑诀开了话头,自然不好再装死。他只好详细指点:“你们之所以水平不入流,不是因为缺知识,是缺实践。”   “你们需要去跟几个正规的剧组,看看人家的流程到底是怎么样的。”   几人点头受教。   “去了剧组,少听八卦,少说闲话,把时间都拿来学老人的技术。”   “要是不懂的,记下来,晚上回家再翻书琢磨,再不懂的,找机会去和前辈请教。”   如此一来,跟三五个剧组后,就算是入行了。   李开光和他的小伙伴们从毕业就开始拍,但都不是科班出身,说难听点,都是野路子。   他们之前也不是没去剧组实习过,但去的剧组水平很差,一些工作人员也是半路出家,仔细辨别,那水平还不如他们呢。   但是,这一次见了岑诀,他们是真的觉得自己之前想岔了路。   不是旁人技艺不好,而是他们没见着好的。   岑诀做事惯常喜欢有始有终,不喜欢做事情做一般撂下不管。   见李开光等人连连点头,他干脆找李芸帮忙,联系了个剧组把人塞进去。   又解决了一件事,岑诀总算松了一口气。   但没过多久,李开光就又黏了上来。   “不是让你去剧组实习吗?”   李开光忙解释道:“去了,那的导演没有你厉害。”   既然要学,就要跟最好的学,不然浪费时间干嘛?   岑诀忍不住揪自己头发。   最终还是李开光说服了他:“我家里还有点钱,所以不用着急找饭吃,你就让我跟在你身边,找点活给我做就行。”   “你要参赛,总要做一些事务性的工作。”   岑诀答应了。   因为他的确不想将时间浪费在无休止地填表上。   李开光的加入的确极大地提高了岑诀的工作效率,一些岑诀不愿意做的工作,全部扔给了他。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岑诀发现了李开光在处理具体事务上的天赋。   对方仔细、认真、负责,与人沟通能力强,再加上了解影视制作的具体流程,是一个制片的好苗子。   岑诀在休息的时候,无数次地冒出想培养李开光的欲望,但每次一想,就都放弃了。   ……他连个戏都还没接到呢。   岑诀与李开光在小黑屋里忙了一天一夜,终于在比赛deadline之前将作品交了上去。   在确认发出的那一刻,岑诀找了个地,盖上被子倒头就睡:“你别吵我。”   他要睡到自然醒!   自然醒当然是不可能自然醒的,岑诀做了一宿关于贫穷的噩梦。   梦里,他由于太穷,竟然在街上卖窝窝头。   最苦逼的是,他竟然看见岑林染从豪车上下来,一扬手以极低的价格包了他所有的窝窝头。   是可忍,孰不可忍!   岑诀在梦里正准备和岑林染好好说道说道时,却不想岑家也在讨论他。   岑诀已经三天没有回家吃饭了。   虽然说,岑诀以前在家的时候,也是三餐中旷两餐,唯一一顿上桌正儿八经上桌吃的饭,也是闷着头几分钟吃完完事。   但像这样,几天不回家,还是第一次。   岑双峰在第三天晚上没见到人时,忍耐已经到达了一定限度——   “这个小畜生,三天两头不着家。老郑,你去给我打电话,问他到底回不回来?”   “要是不回来,就永远别回这个家了!”   谁也不想岑双峰竟然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郑管家连忙去拨岑诀的电话,毫无疑问,都没有打通。   岑双峰得知情况,饭都不想吃了,将筷子拍在桌子上:“他到底是想干什么?”   “难道说,就拍个杂志,就不把家里放在心上了?”   “我们岑家没这规矩!”   岑双峰这样生气,祝霜余和岑林染也不好再吃饭了。   祝霜余不明白自己丈夫怎么忽然这么大的怒气,好言好语地劝。   岑林染倒是有些猜测——说起来,这事情还和那杂志封面有关。   早上公司开董事会,岑父的一项提案没被通过,还被另外一名大董事嘲讽。   本来两人关系就不好,吵起来自然百无禁忌。   对方不就事说事,反倒是拿岑家的私事说话,先是暗指岑双峰眼睛瞎,给旁人养了多年的孩子。   又说岑诀继承了老人的品格,是个混娱乐圈的好材料。   对方嘴里的老人,当然就是指岑父的母亲,当年有名的花旦。   说岑诀是混娱乐圈的好材料,就是说岑诀也是个戏子。   岑双峰一贯爱面子,被人当面这样说,心里自然不乐意,在公司先与人吵了一架,回来见岑诀不在,就当场发作了。   “双峰……”   岑双峰这些年来之所以修身养性,是因为身体不好,受不得气。当下气成这样,祝霜余就急起来了。   “林染,快劝劝你爸。”   岑林染原不打算说话,可脑海中岑诀的模样一闪,转瞬间脑子里冒出了新念头,劝道:   “弟弟他小时候受了苦,好不容易回来,贪玩点也是情有可原。”   岑双峰冷笑一声:“贪玩?我看他何止是贪玩,简直是眼皮子浅。”   如果说,之前见岑诀拍了杂志封面,岑双峰还算是满意。到了现在,被那老不死的一嘲讽,他就又觉得上不得台面了。   他们是个什么家世?   让家里孩子进娱乐圈,简直是不知所谓。   “双峰!”祝霜余不赞同地道。   想起妻子前一阵子满意的样子,岑双峰哼了几声,到底没再说些过分的词汇。   但,不满到底是表现在脸上。   等到吃完饭,岑双峰的气还没消。   回到书房,他气哼哼地同郑管家说:“我必须给这个臭小子找点事情做。”   那做什么呢?   二十岁出头,青年人都还在学校里待着,要给岑诀找一份适合的工作谈何容易?   “不如,让诀少爷也进公司实习?”郑管家提议道。   门外,岑林染推开书房门的手停在半空中。 第17章   岑诀一觉睡醒,发现自己多了个差事。   去岑家的公司干活。   在电话里,郑管家热情地鼓舞他:“诀少爷,您在公司可是要好好干啊,老爷在您身上可是寄予了很多希望!”   希望……个屁啊。   岑诀挂了电话,因为这个天降祸事足足无语了半个小时。   他又不是没出社会的小年轻,稍稍听一点鼓励就恨不得挽起袖子加油干,争取获得所有人的另眼相看。   上辈子和身家千亿的投资人接触多了,也明白一些他们这些生意人的思维方式。   岑双峰在他这个亲生孩子回来之后,之所以仍然对岑林染另眼相待,血脉是一部分,更重要的是看重实惠。   岑林染按照岑双峰的意思养了二十年,正儿八经的学历有,从小耳濡目染对商业的认知也有。   只要再进入公司里教几年,搞些实务,公司经营就能顺利上手了。   有人或许会说,岑家再怎么培养岑林染,那也不是亲生的儿子。   可,在事实行为上,岑林染怎么就如亲生儿子了?   生恩不如养恩,岑林染从小在岑家,十几年的感情不是说抛就抛;何况,岑林染的本家家境极差,他是绝对不会离开岑家。   如此一来,岑林染和亲儿子有什么区别?   别说岑双峰了,就算是岑诀自己站在对方的角度上,也不会冒险选一个不甚靠谱的亲儿子。   先不说培不培养的起来,单是时间,岑双峰就浪费不起。   基于这一番分析,岑诀知道自己与继承人这个职位没有关系,一心只想着搞钱。   可是,为什么他还是会被弄进公司打工?   怀着郁闷的心情,岑诀当天晚上回家了一趟,想要与岑双峰掰扯掰扯,哪里知道对方晚上有酒局,根本不在家。   第二天一大早,岑诀就被郑管家从被窝里叫起来,洗漱和吃饭后,送上了开往公司的车。   岑氏公司。   人力从昨天晚上就开始发愁,熬了一宿没有睡着。   这叫什么事儿啊。   昨晚上下班之前,他忽然被上司安排了件新差事,要求他准备好给一个新人办入职。   人力懵了一下,心想最近没招聘啊。   只是还没等他懵完,就被告知来的人是岑总的儿子。   亲儿子。   ——那,亲儿子又要怎么安排啊?!   作为岑氏的一员,人力小哥当然听说了老板家抱错的故事,也知道公司里的这位四舍五入只能算养子。   但,也没有道理说,养子一定不如亲子受宠。   他要给新少爷安排个更好的职位,到时候岂不得罪人?   人力小哥火急火燎地同上司请示。   上司是HR的部门经理,对于老板家两个公子的破事也是纠结得满头包。   听到下属的担忧,他捂着额头说:“你就安排个差不多的吧。”   差不多,差不多,谁都不得罪。   挂了电话,人力小哥简直想喷上司:找个差不多的岗,谈何容易!   人力小哥郁猝了半夜,一晚上昏昏沉沉没睡着,到了早上,他的脑子里终于冒出了一个绝佳的主意——   他不选,他就将当下公司缺人的岗位汇总起来。   让这位新少爷自己选!   这样锅总甩不到他头上了吧?   怀着解决掉一件破烂事的好心情,人力小哥一大早就到了公司,然后他就被叫去了董事长办公室。   他们HR的部门经理陪在一旁,他一进门就给他使眼色。   人力还没反应过来这眼色是什么意思,就听董事长吩咐道:   “小曾啊,你给岑诀安排活的时候,最好安排一个累的,苦的,不要让他有休息的机会。”   累的,苦的?   没有休息的机会?   先不说公司有没有这样的岗位,单是《劳动法》它也不允许啊!   一脸懵逼地走出办公室,小曾没过一会儿,又在茶水间见到了岑林染。   这位岑家往日默认的太子爷倒是好脾气,温和地同他讲述了岑诀之所以来到公司的前因后果。   话语里的意思,是劝小曾给新人安排一个轻省的活。   “能让我们俞董看到,并且改变他的固有印象就好了。”   俞董,就是在董事会上同岑双峰吵架那位。   等小曾回到工位上时,他的脑子已经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老天啊,杀了他吧!   就在这时,距离正式上班还有十分钟,门口传来一阵喧闹声。   “来了,来了!”有人连声说。   不一会儿,一个年轻的、俊美到无法形容的男人迈进了办公室,小曾听到耳边响起了不少同事的抽气声。   ·   如果说,岑林染进入公司是一件大事的话,那么岑诀的到来,简直是一场盛典。   星期一的早上,大大小小的工作群里全都沦陷了。   往日领导们见到员工们手机聊天,八成会重申一番公司纪律,但是今天他们都没管。   因为他们也在八卦。   迎接岑诀的是岑双峰的秘书,秘书将岑诀带到人力资源办公室,陪着办理入职手续。   岑诀本人看了一眼办公室的名字,脚步一顿,停在了门外。   “别着急,先带我去见岑董。”   于是,小曾还没见到那个让他辗转反侧失去睡眠的罪魁祸首,对方就绕了个弯,先去了岑双峰办公室。   只不过,不过十分钟的功夫,小曾就听说了这位岑诀少爷的壮举。   他同岑董在办公室里吵得天翻地覆。   他们微信小群里有秘书处的小伙伴,据她说,“岑董气得连杯子都摔了”。   其他人听完,齐齐道一句“牛逼啊”。   岑董一般不发脾气,但是发起脾气来,一般人着实招架不住。   这位真少爷能在岑董手底下过几招,不是真受宠肆无忌惮,就是胆子真大。   无论哪一样,他们都招惹不起。   ·   岑诀与岑双峰在办公室里畅快地吵了一架,要不是他担心岑双峰像上一次那样厥过去,他恐怕能再战几百回合。   和原主受点委屈不说出来,自己憋在心里为难自己不同,岑诀一遇到岑双峰,瞬间就能变炮仗。   什么不经过他允许就把他弄来工作啊。   一点都不尊重他啊。   不一碗水端平啊。   诸如此类,岑诀都说。   旁人同岑双峰恭恭敬敬,是因为有事须得求着岑双峰,但岑诀偏不。   搞钱是一回事,实话实说又是另外一回事。   何况,他有技术有手段,并不靠着岑双峰吃饭。   岑双峰活了多半辈子,还是第一次这样被小辈顶撞,当下气得就要动手。   只是,他桌子上文件摔了,杯子摔了,岑诀眉毛却动都不动。   他就知道眼前这是个滚刀肉。   既然打骂都没用,岑双峰只好重新好言好语说话。   劝岑诀上进,劝他好好找个营生,最好是当一个不给岑家丢脸的人。   岑诀当下反问他:他要是上进,公司能给他继承吗。   岑双峰瞪大了眼。   岑诀又问:他要做到什么程度,才算是不丢岑家的脸。   岑双峰当然回答不出来。   事实上,他平日里想公司的事情,偶尔想想岑林染的未来,就已经是极限了。   他哪有时间想岑诀这么一个排不上号的儿子?   可这实话要是说出来,这作为父亲的面子往哪里搁?   迎着岑诀看破一切的眼神,岑双峰挣扎道:“我叫你来公司,自然是让你成长的。”   岑诀不屑地笑了一声,岑双峰脑子一热,一些话就不受控制地嘟囔出来了:   “你好好在公司待着,要是能待满一个月,西山的那套别墅就给你。”   西山是A市郊区的一个著名的高端盘,岑家当时入手这套小别墅的时候,市价五六百万。   可到了房价飞速上涨的现在,市场价已经飙升到了千万。   四舍五入,又能拍一部小片子了。   想到这里,岑诀当下就不吵了,眼睛亮亮的,要求立刻同岑双峰定下约定。   要是他能在公司里坚持下来,别墅归他,买卖自由。   岑诀进入岑双峰的办公室的时候,整个人面色沉郁。等半个小时从办公室出来后,精神状态全然不同,浑身上下都写满了神采奕奕。   秘书见了,心中的惊讶简直无以言表。   天啊,天底下还有与人吵了一架后还能回血的吗?   由此,秘书心中对岑诀的受宠又多了一层认知。   这一回,岑诀办理入职手续就配合得多了,只是在挑选岗位的时候,他失去了主动的权力。   岑双峰亲自打电话,给人力资源部门下的命令。   让岑诀去当俞董的助理。   俞董是谁?   在董事会上能与岑双峰正面battle的硬茬,以脾气臭著称,整个公司见了就绕道的大人物!   但与此同时,这位俞董除了在岑氏的股份之外,本身家世好,人脉广,旁人又不得不忍着求他办事。   就这样一个难搞的、刚刚与岑双峰吵过架的人物,要派岑诀去给他当助理。   天底下果然没有免费的午餐。   “办吧。”岑诀示意小曾办手续。   周围人纷纷露出了一副“这是一位勇士”的表情。   岑诀能接这个活,自然不是自己是个勇士这么简单。   更重要的原因是,在原书的剧情中,这位俞董也是个有一些篇幅的角色——   书中岑林染接手公司后,要整合全公司的股份,首当其冲就是买来这位俞董手上的股票。   书中,岑林染用来攻略的俞董的方法,其中很重要一个就是从国外买了古董来,投其所好。   比这个更重要的是,书中提到过一句,俞董在离开岑氏之后,搞电影去了。   换言之,这位俞董不但是敌人的敌人,而且还是岑诀未来要抱大腿的金主爸爸。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岑诀他能不上吗? 第18章   “报!新少爷被分去俞董哪里了,据说是当助理。”   “好家伙,真的是好家伙,俞董是个什么性格,能让岑董安排人去身边?怕不是要爆炸。”   “你们觉得,新少爷能坚持几天?”   作为当下的公司热点,岑诀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他的一举一动,都有前线小伙伴直播。   这位真少爷先前与岑董吵了一架,转眼就被安排去了俞董身边。   “哎,看来这位真少爷不太受宠啊。”   除了亲临一线的秘书之外,其他人都觉得这位新少爷的待遇比不上岑林染,恐怕是个待不了几天就要走的人物。   另一边。   岑双峰给派了个助理的事儿当然在第一时间传到了俞董耳畔。   作为岑氏的第二大股东,但这位俞董并没有在公司里担任别的行政职位,除了来给岑双峰找茬之外,其他时间都在外面。   但,这并不代表他对公司里的事情毫无知觉。   “好个岑双峰,我不过在董事会上骂了他两句,转头就把孩子塞过来了——我可不给他带孩子!”   打电话的是俞董放在公司办公室的秘书,听完俞董的话,心中顿时冒出“果然如此”的感觉。   “您的意思是?”   俞董利落道:“把这小兔崽子给我赶走!”   光是赶走还不能体现出俞董对岑双峰的厌恶,他干脆吩咐道:“你把另一间办公室门打开,让他去扫干净再走。”   好家伙!   秘书听完这个吩咐,也不免为岑诀惊了一跳。   俞董口中的这个“另外一间办公室”是个历史遗留问题。   当时公司刚创办的时候,这件办公室用来堆杂物,后来俞董接管了旁边的办公室,就将自己的东西也塞了进去。   这些东西里有些真假莫辨的古董花瓶,有些当代艺术品,保洁阿姨们当然不愿意承担损坏的责任,申请了不打扫这间房子。   久而久之,这件办公室灰尘缭绕,许多人都不愿意进去。   现在,俞董将这个老大难的问题留给新少爷,无疑是想要看他出丑。   但,领导的吩咐,她又能怎么办呢?   还没等秘书小姐将心中的怜悯压下去,就见岑董身边的张秘书,连同人力资源部的小曾一起过来。   他们簇拥着的,是一个年轻的男人。   俊美、高贵。   这是秘书看到岑诀的第一印象。   她看着岑诀身上穿着的雪白衬衣,一瞬间竟然有种不忍心捉弄对方的感觉。   但,再怎么说,工作是要做的。   她连忙迎上去,微笑着完成交接任务,将岑诀带到办公室门口。   打开办公室,一瞬间,乱尘飞舞,一股发霉的臭味迎面而来。   ·   岑诀对于自己遇到下马威这件事,心中一点都不意外。   相反,得知被弄来扫垃圾,就更是觉得轻松了——他就喜欢这种搞事摆在明面上的反派!   岑诀心理活动非常丰富,但面上看去仍然非常正经,甚至称得上严肃。   秘书小姐拿不准他在想什么,于是干脆一次说了。   那些个古董和艺术品,都是不能动的,如果损坏了,要赔偿。   古董和艺术品?   岑诀捂着口鼻,上前两步,低头看了一眼那个标注着“宋韵”的古董花瓶。   ——好家伙,这花瓶上的花纹绚烂,颜色富丽堂皇,再看器型,毫无意外的是乾隆时期的双耳瓶。   除此之外,屏风也是。   先不说屏风的木材质地根本不是紫檀,就说屏风上的版画,那水平也相当一般。   岑诀一双利眼在屋子里扫了一圈,竟然一件真品都没看到!   受不了这储藏室里的空气,岑诀干脆背着身出门。   那秘书见他一一端详过古董,故意介绍各种文物购买时的价格。   宋代假花瓶一百万,屏风六十万,鎏金佛像三百万。   都是花了大价钱找来的。   岑诀原本在心中吐槽这位俞董是个初入门交学费的冤大头,听到秘书这番话,顿时又支棱了起来。   俞董买古董都这么手松,投资电影应当会更有钱吧!!   怀着这样的心情,岑诀腰不痛了,腿不酸了,连眼前灰扑扑的房间,也觉得美丽了起来。   秘书并不知道岑诀心中已经充满了未来搞钱的无限畅想,见他双目无神,还当是被这下马威折了腰。   “岑先生,你要是觉得不行……”   “从哪里开始干起?”   两人的声音同时在走廊中响起。   秘书小姐:“?”   ·   俞董在外参加了一个古董发烧友的交流会,交流会上,他又没忍住吃了别人的安利,掏钱买买买了两个大件儿。   转眼,两千万出去了。   俞董他当然知道围绕在自己身边的人少不了是托儿,那些个在他眼前眉来眼去的,未必没在背后骂他是冤大头。   可他就是想买。   瞧瞧这釉色、这器型、这花纹,美极了!   美滋滋地吩咐助理将两件新宠收回家去,依依不舍地送别了新买的小美人,俞董忽然想着自己还有个事。   ……对了!   那个岑家的小孩。   俞董看了下时间,距离秘书和他打电话,已经两个小时了。   想必那小孩已经走了吧。   如此想着,俞董仍然给秘书拨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听筒里传来秘书无措的声音:“老板,出事了!”   那位叫岑诀的少爷,他不但没走,还叫了钟点工阿姨。   不但叫了钟点工阿姨,还叫人将那些个古董收拢在一起。   俞董虽然早对那些积压品不敢兴趣,但听到有人动他的藏品,顿时急了。   “让他给我等着!我马上就来!”   秘书小姐挂完电话,心里的崩溃总算少了那么一点点。   下一秒,他见岑诀指挥着人继续往外搬东西。   “你小心一点!别摔了!!”   摔当然是不会摔的,这些个请来的钟点工小哥,在听秘书小姐科普完古董的价格,整个人都傻了。   要不是岑诀拍着胸脯保证如果出了问题自己负责,他们铁定不敢上手。   古董都被搬出去了,屋子里的保洁阿姨们瞬间松了口气,没了古董的制衡,她们带上口罩,甩起膀子加油干。   专业的事情交由专业人员来干果然是对的,不过半个小时的功夫,房间里都擦得干干净净。   岑诀给人付了高工资,送人走了,然后他刚刚在宜家买来的大柜子也到了。   柜子一个一个地摆进房间里,与此同时,岑诀用干净的软毛巾处理古董上的灰尘——   这件事没有人愿意动手,于是只能他一个人上。   柜子摆好了,岑诀的活也干完了。   擦好的古董重新摆放到了柜子上,打开窗帘,让空气进来,整个房间焕然新生。   俞董匆匆赶到,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他的目光从一个个古董上扫过——   这个青花盆子,是他年轻时在鬼市淘的;屏风,来源于已故老友的赠送;大花缸,他买的第一件古董。   过去的记忆的仿佛与一个个古董分割成若干个节点。   这些年,他将这些东西塞在库房里,仿佛就将其遗忘了一般。   但在这一刻,他发现自己竟然什么都没有忘。   轻叹一口气,俞董抬眼,目光在屋子里扫了一圈,然后最后落在一个俊秀的年轻人身上。   他没什么文化,但在看到年轻人时,脑子里第一个冒出来的,竟然是他买古董时,那些文绉绉的介绍。   什么灵韵俊秀、疏朗开阔,诸如此类。   俞董凝视着这个年轻人——他死对头新认回来的儿子,眉心动了动,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谁让你动我东西的?出去!”   ·   岑诀初战失利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公司。   初战失利的原因,当然也瞒不过八卦的众人。   岑诀花了大价钱请人收拾卫生,但却没讨到好,反倒是被俞董骂了一顿赶出门。   对于这事的看法,大家分了两个流派:   一方说岑诀是自以为是,自作自受。   人家办公室里就是放的古董,干嘛为了打扫卫生这件小事去动人的东西。   被骂,完全就是活该。   另一方,则是觉得岑诀遭了无妄之灾。   打扫卫生是俞董要求的,摆明是为难人。岑诀迎难而上,解决了公司的老大难问题,怎么不行了?   唯一的共同点,大概就是两边人都没觉得那办公室里的库存古董是真货。   谁会把上千万的东西摆在办公室里?   双方舆论的争论自然传到了岑双峰和岑林染的耳朵里。   岑双峰与岑诀打了赌,自然希望岑诀早点坚持不下去撤退。   但转念一想,岑诀再怎么说也是他的儿子,身上挂着自己的名字,这样不给岑诀面子,就是不把他当回事。   但他拗不过俞董,于是只好将气往岑诀身上撒。   “这个没用的东西!”   岑林染听到岑诀的不顺,只是眼睛眨了眨,脸上并没有表示任何情绪来。   他非但没有落井下石,还劝岑双峰不要折腾岑诀。   “爸爸,小诀的性格傲气了些,与俞叔恐怕是处不来。不如,您给小诀换个地方?”   换哪里岑林染也想好了。   就离岑双峰最近的地方——秘书处。   岑双峰听岑林染的建议,原本还心动了一下下,但听到秘书处这三个字,便忍不住摇头。   “秘书处?凭他?”   先不说这地方招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光是岑诀那不受管教的性格,就受不了这需要仔细和谨慎的地方。   对岑诀这个儿子实在是无法放心,岑双峰顺势将重要的财务部,需要技术职称的法务部都从选项中移出去。   选来选去,岑诀似乎就只能去干业务。   “他连销售都干不了!”   如此吐槽着,可岑双峰还是让自己的秘书同俞董的秘书打招呼,想给岑诀换个岗位。   “让他不要丢人现眼了。”   两个秘书沟通,用词当然是客气而节制,只是,当岑双峰的秘书提出要求时,原以为有万分把握的要求却被当即拒绝。   “我们俞董说,不放人。”   秘书转告俞董的原话:“人给我派来就归我管,想出尔反尔,没门!”   挂了电话,没过多久,岑双峰的秘书就得到了最新的一手消息——   俞董带着岑诀出门玩了。   据说是参加他的古董票友的聚会。   从公司开办至今,能有这样的待遇的,只有岑诀一个。 第19章   “老俞,怎么刚来?就等你呢!”   “老王,平时看你也没那么积极,今天怎么着了?真见到好东西了?”   俞董显然是古董交友会的常客,刚一进门,就收到了接连的问候。   岑诀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混进这种古玩的圈子里,跟着俞董背后,好奇地左瞧右看。   今天的交流会说是圈子里的人自己玩一玩,但其实规模并不小。   据门口接到的海报内容来看,这个交流会已经举办了三天:第一二天都是古董展出,到了今天,才是真正的重头戏——藏品拍卖。   对于俞董这样肯花钱肯买买买的大佬来说,这场交流会的唯一值的亲自来的场合,就是第三天了。   俞董带着岑诀越往内走,遇到的熟人也就越多。   那些个藏友、拍卖行的老板、商家,都凑上来打招呼——哪怕在土豪遍地走的A市,俞董在肯为古董花钱上也是一把好手。   应付完了人际关系,眼看拍卖会即将开始,俞董被工作人员带进了二楼的vip休息室里,一推门,又是几声情真意切的“老俞”。   俞董在外板着一副不近人情的脸,架子端得足足的,到了这里,才总算轻松下来,解开西装的扣子,深深地喘了一口气,坐在沙发上。   “累死我了。”   俞董坐下了,岑诀跟着在一旁站着,见到工作人员端茶水来,伸手拦下:   “麻烦换一杯温水。”   在俞董身边待了一周,具体情况岑诀听秘书说了一些,其中就包括俞董有胃溃疡病史,沾不得茶。   工作人员愣了一下,连忙点头应下。闻言,屋子里的其他人也不由得看过来。   “嗬!老俞,这是谁呀?”   俞董往日来这种场合不喜欢带秘书,自己孤零零一个人就来了。   他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在饮食上有诸多忌讳,但又懒得吩咐人,于是干脆就滴水不沾。   谁晓得今天带了个人,还给张罗起来了!   俞董也没想到岑诀平时里不怎么说话,但一声不吭知道了不少东西,闻言道:“小岑,我秘书。”   屋里其他人在“秘书”两个字上品了品,眼睛又没忍住往岑诀脸上瞅——   这年轻人,长得也太俊了!   严格说来,不止是一个帅气可以称道。简直就和那汝窑的瓷器一样,“千峰碧波翠色来”!   “这小伙子不错,老俞,你这招人有水平!”   先不说岑诀的业务能力如何,光是这相貌,就让其他人忍不住心痒痒。   今日到底是名为古董交流会,实则古董买卖的交流会,旁的人们提了几句岑诀几句,便回到了正题上,继续聊起了今天拍卖的藏品。   这次办的这个拍卖会,是某大拍卖公司牵头,网罗了不少国内国外的好物件。   其中最大的噱头,就是被清乾隆称“三希”之一的《伯远帖》。   这《伯远帖》的作者是东晋有名的王家子弟王珣,一般不了解的历史的人或许不曾多闻这名字,但听另一位就知道了:王羲之。   王珣是王羲之的侄儿。   《伯远帖》作为与《快雪时晴帖》、《中秋帖》并肩的宝物,最让人称道的,就是它本身是唯一传世的晋朝真迹。   是正儿八经的晋朝文物。   有了这个钩子在,其他也顾不得讨论其他了。   俞董对陶瓷、花瓶、摆件儿有兴趣,对这文人的书法和画都兴致缺,伸手端了温水喝了一口,拿起桌上的画册看。   与他同样不感兴趣的,还有坐在一旁的岑诀。   岑诀跟着俞董来,原本是想找找未来潜在的投资人,但现在看来怕不是时候。   他无聊地坐在一旁,见桌子上有工作人员留下的笔墨,拿起来随手划拉。   《伯远帖》的内容是什么来着?   岑诀看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图册,随便写:珣顿首,伯远胜业情期……   由于魏晋朝时期文人写字用的是硬毫小笔,蘸墨少,需要时不时添墨,加上笔的触感硬,比划横竖弯折都有力,岑诀写了几笔,觉得不满意,就搁笔不写了。   就在他没事干写写画画时,拍卖会正式开始了。   一旁有人专门讲,看起来像是俞总的朋友们请来的专家。   “听说是个大学教授,在某个大博物馆兼职,研究方向就是书画方面。”   这位专家果然靠谱,《伯远帖》展出来时,第一眼就定了性:“我不太看好这件。”   不看好,就是大概率是赝品的意思。   专家都说不行了,在座的当然不会买这个账,说了几声“可惜”,准备参加接下来的内行人交流会。   俞董看完了整个拍卖会,趁机买了两个花瓶,心情颇好,见岑诀从头到尾划水,不由得道:   “你这小子明明懂点东西,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拍卖会结束了,其他人有了兴头,听闻这话,不由得好奇地问原因。   俞董讲了岑诀给他收拾老旧藏品的事。   “那些都是十多年前买的东西了,这小子一个个给我收拾好,摆在柜子上。”   “那些个假的东西都放的高,唯独一件他没动,妥善地给我放在地上。”   其他人好奇了:“怎么了,难道还真是真品不成?”   俞董说:“不是真品,但也差不离。”   “什么意思?”   “那件黄花梨的盒子,里面装的鎏金佛是仿的,但是那盒子,还真是个好物件儿。”   见其他人瞪着眼,俞董笑着说:“明清时候的,卖的人不懂,把真货拿来装假货!”   好家伙。   明清时期的盒子,价值加起来恐怕比一屋子假货的价值还高。   这小岑不但眼光好,还没有趁着收拾东西时混乱生出别的心思来,这人品,的确一流。   先前老俞身边忽然冒出个秘书来,他们心里觉得还有些别的想法,听到这里,就彻底懂了。   谁不想身边有个懂事、业务能力一流,还能陪着淘换古董的秘书呢?   简直想挖墙脚!   就在各位总们想方设法找机会与岑诀套套瓷时,那位请来的专家去完洗手间,折返回包厢。   这位专家姓林,虽然是请来的顾问,但颇不喜欢吵吵闹闹的环境,见老板们说着话,他也懒得往前凑,而是在一边寻了个椅子坐下。   椅子前的桌上,竟然还摆着一幅写了几个字的纸,纸上的墨迹都还没干透。   也不知道是包厢里的谁无事写的,林教授无聊着,加上职业病发作,只要是个字,就忍不住凑上去看。   结果不看倒好,一看,惊着了。   写的真好啊。   模仿的是《伯远帖》,字体里有着王氏一脉所拥有的潇洒飘逸。虽然在字体上或许未必一模一样,但是那股气质,却是模仿得淋漓尽致。   一眼瞧去觉得难得,仔细再看,林教授竟又品出了另外一番滋味。   飘逸自然是真,但在这魏晋风流下面,似乎还掩盖着一股遒劲的骨力。   林教授忍不住一个字一个字看去,在看到起笔和收笔时,目光不由的凝滞了一下。   这是……王羲之在《兰亭序》中的写法。   但,又有一些别的意味在。   《兰亭序》下落不明,流传下来的摹本中,数唐朝的几位最好,虽然每个版本都无法百分百还原作的精神,但这种再创造,也是书法发展的动力。   桌上这个,倒是像初唐诸遂良的写法。   褚遂良那一个版本,至今都还不知道在哪里啊!   林教授想到这里,激动了起来。   他抬起头在屋内找了一圈,见工作人员进门,连忙拉着对方问谁坐过这里。   林教授声音不小,工作人员吓了一跳,连带着屋子里其他人也看了过来。   “这么了老林?”   林教授说完自己的猜测,站在一旁的岑诀已经惊呆了。   他怎么知道在这个世界褚遂良的版本遗落在外,在他的世界,这个版本好好地储存在故宫博物院呢!   屋子里就这么些人,大家都不会书法,也没离开过座位,那么唯一的那个可能是——   所有目光望过来,岑诀无所遁形。   他与林教授殷切的目光对上。   “……”岑诀只得实话实说,“我小时候的确临摹过您说的这位的字。”   但是那个小时候,不是在这个世界的小时候。   要说起来,他姥爷家的确拥有许多名家真迹,后来故宫博物馆好几件书法作品,都是他家捐的。   “那你快来写一写!”林教授已经顾不得其他了,他就这样拉着岑诀,让他写《兰亭序》。   虽然找不到储本,但是看看最接近储本的也不错啊!   岑诀被拉着写字,在场的其他人久久无言。   等他写完了,其他人也不忍了,递来名片当场挖角:“小伙子,别跟老俞混了,没前途,来我这里!”   “别胡说,你看看我,我家就是做艺术生意的。”   不一会儿,挖墙角竟然搞成了公开竞价。   有的人干脆出昏招:“小伙子,你考不考虑和我家姑娘见一见?”   “我家儿子也行!”   这些人,竟然想挖岑诀入赘。   俞董在旁站着,越听越不像话,伸手赶蚊子似的赶人:“去去去,在小孩面前胡说什么?”   “要联姻,找岑双峰那老东西去。”   岑双峰——岑?   其他人一下明白过来了,原来这小岑,是岑双峰的儿子!   准确地说,是岑双峰那个抱错的,从下乡找回来的亲儿子!   “老岑这是什么运气啊。”   一瞬间,房间里充斥着恰柠檬的气息。   酸!   当天晚上,还真有人晚上睡不着觉,想了又想,拿起手机来编辑信息,给岑双峰发过去。   “双峰吾兄,多日未见,想有个不情之请……”   岑双峰忙完工作,拿起手机,一看消息,竟然有多位不曾联系的朋友发消息给他。   出什么事了?   岑双峰仔细一看,发现竟然都是想要和他谈亲事的!   人家指名道姓了,看上的,是他亲儿子岑诀!   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第20章   从李芸和孙店长开始,岑双峰就察觉到了岑诀这个儿子身上有些奇异的特质。   比如说容易获得旁人的信任,能够降低旁人的戒备,轻易将旁人转化为自己的助力,达到预定的目标。   这种能力,在人与人关系疏离的当下,可谓是一大杀招。   岑双峰听完老朋友们转述的岑诀的优秀事迹,大半夜睡不着,心中难免生出踌躇。   要往严格了说,林染当然是自己当下最好的选择,从小培养到大的,为人稳重能顶事。   但,岑诀这家伙,有似乎拥有着无限的潜力,你给他一个困境,他就能给你呈现出新的惊喜来。   你永远不知道他的底线在哪里。   想到这里,岑双峰真是彻彻底底一点困意都没有了——   两个儿子差距明显时,他毫无疑问地选那个好的;等发现另外一个也有着不错的潜力时,就彻底犯了选择恐惧症。   想来想去,他似乎也只能去骂那个该死的、导致他们抱错的罪魁祸首。   要是岑诀从小就养在他身边该多好。   岑双峰胡乱想了一宿,第二天一早去了公司,打算将岑诀叫来问问话。   哪知道电话打过去了,却是秘书接的。   秘书告诉他:俞董过生日,岑诀跟着去张罗了。   岑双峰想想那日日不着家的逆子,当场气了个仰倒。   ·   俞董这年过生日,邀请了不少人。除了平日里经常来往的好友之外,公司里也有不少同事参加。   与往年生日俞董包个酒店,大家吃吃喝喝完事不同,今年的生日竟然放在A市郊区的马场里。   来宾们能自由自在地骑马、烤肉,还有美食美酒伺候,来的人无不觉得新鲜有趣。   俞董的生日,老对头岑双峰自然是不会到的,但两人又毕竟都是公司的大股东,老死不相见在外人看上去显然又不像话。   于是,岑林染就如往年那样,作为那个缓冲带,代表着岑家来了。   “林染,这里!”   岑林染除了自己那群喝酒的狐朋狗友们,在公司也有一个小圈子,其中不是其他股东的孩子,就是高管的亲属。   小圈子的朋友们见到岑林染也很高兴,远远地将人召唤过来。   “林染,还给你留了小蛋糕,这里的点心超好吃!”说话的是另外一名股东的女儿,与岑林染差不多大,说话时眼中怀着脉脉深情。   岑林染接过小蛋糕,嘴角抽了抽,吐槽道:“素素,你能不能别这样?”   这位叫做宋素的姑娘耸耸肩:“给你献殷勤你还不要,不识抬举!”   在座的人都笑了。   大家都知道,岑林染早早订了亲,而宋素虽然单身,但身边来往的都是女孩子,两人根本不是一路人。   两人玩笑一开,周围气氛一瞬间就重新热闹起来。   趁着这浓烈的气氛,有人讲八卦:“听说今年俞董之所以大办生日,是专门有人张罗。”   “谁?”   有关主人家的八卦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俞董的妻子年轻的时候就去世了,这么多年来,一直是个老光棍,现在身边忽然多了人,怎么能不让人好奇?   “好像是个年轻人……”   “多大?男的女的?”   “哎呀,你们别瞎猜,听说是人家俞董非常看重,当儿子养的。”   旁人还没想清楚俞董怎么就一大把年纪给自己找了个儿子,就听到身边野餐的人都站了起来。   远远地有人叫着“老俞”、“俞总”。   虽然这些人不是他们圈的人,但他们都知道,这些都是父母那一辈的大人。   俞董今天看上去显然心情相当好,高兴地与朋友们寒暄几句,然后从身后拉了个人出来。   “喏,你们要的人在呢。”   那年轻人被拉了出来,耸耸肩,然后张叔王叔地开始喊。   更让人的纳闷的是,这些个“大人”似乎对这年轻人熟悉得很,一个个喜笑颜开地和他说话。   “这谁啊?哪家的?怎么这么有排面?”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问话的人纳闷地转头,发现好友正和眼睛抽筋似的和她打暗示。   怎么了?   话还没问出来,就听到远处一声称呼声飘来——“小岑”。   岑?   电光火石之间,问话人终于想起了好早之前听到的一个八卦,岑董的亲儿子也进公司了,被派到了俞董身边。   ……是,岑诀?   想到这里,她僵硬地转过头去,只见到岑林染脸上的表情无法用言语表达。   ·   “小岑啊,你可是真的不地道!你说说,我们对你不好吗?为什么老俞有的我们没有?”   “就是就是!”   “亏我们还一门心思想着你,考虑着怎么给你介绍对象!”   “是啊是啊。”   在外人看来,岑诀是在被一群大佬们围着,仿佛是个相当重要的人物,但实际上,他的苦只有自己知道。   说来说去,这事还怪俞董!   俞董过生日,他这个现任秘书当然要送礼物——贵的古董买不起,便宜的,又拿不出手。   想来想去,贫穷如他,似乎也只有专业技术能拿得出手。   于是,他给俞董拍了个片子。   俞董的创业史和发家史。   在拍片时,他知道俞董这么些年来没有再婚,心里念着往日一起打天下的亡妻,因此,还加了几场年轻时两人谈恋爱的戏份。   片子赶在生日之前拍出来送给了俞董。   谁知道这为了省钱的礼物,竟然就真的投了寿星公的缘。   他不但连续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还给自己的至交好友都发了一份,大半夜的到处嘚瑟。   俞董到处炫耀的结果,就是今日岑诀被围攻。   “小岑,我那个生日……你看……”   “要钱吗?我给你出,随便拍点东西就行,像我去珠穆朗玛峰登高就不拍了,太费钱。”   “岑儿,你看能给我女儿拍一个吗?”   岑诀笑着不说话,俞董出来挡人:“你们都给我滚一边儿去,少在这里使唤孩子!”   他继续夸耀:“小岑拍的东西可是专业级别,人家是要去拍电影的,哪有时间给你这老菜帮子们拍小玩意儿!”   老家伙们明摆着对俞董得了便宜还卖乖,撩完了就跑的做法相当不满,嘟嘟囔囔,不想和俞董说话。   俞董完成了自己的炫耀任务,乐呵呵地推着岑诀去一边玩:“小伙子在老头子堆里凑什么,自己找乐子去。”   岑诀被俞董赶去玩,很快就有人围上来。   他现在是个热门人物,被寿星公带在身边,旁人轻易摸不清他的门路,见他一落单,都来相反设法打探消息了。   岑诀与俞董等人交好,还费尽心思拍电影,自然是为了现在先种一棵种子,等日后拉投资好说话。   但对于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小屁孩们,他就没多少心思应付了。   三两下推脱完,找了个盘子装点心找了个僻静处休息。   ——可谁知道僻静处竟然也不安静!   岑诀刚坐下,一块小饼干都没吃完,就听见身边身旁的隔间里在演言情剧。   “林染,我最近发消息给你,你为什么不回?”   “我没有。”   “那为什么我约你出去,你也老是拒绝我?”   三两句话间,岑诀几乎毫无难度地猜出了隔壁两位的身份——他的好兄弟,原主的主角岑林染。   至于与他说话的,自然是主角攻陆允。   两个人一人“你说你说”,另一人“我不听我不听”吵得相当之热闹。   至于岑诀本人,也够奇葩地吃着小饼干听人的墙角。   按照原书的剧情发展,这两位现在似乎还在热恋期,属于“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状态。   要到后来戚家出事,岑林染被要求履行婚约时,两人才会将这层纸捅破。   但不知道为什么,听两人现在的说话状态,似乎已经到了临界点。   ……嗯,按照岑诀丰富的戏剧经验,就是这样的。   一对未来的情侣从你追我躲,变成了我躲你追,然后终于被撬开了心门,说起了真心话——   “我不是避着你,而是心里难受。”   “岑诀他回来之后,爸爸愈发看重他,就连最不好惹的俞叔,也将他当小辈带在身边……”   听到这里,岑诀的小饼干都快掉了。   怎么回事!   为什么他一个看戏的,会乱入进人家小情侣的谈话中!   岑林染的声音依旧低落:“我是不是不该待在家里?”   对于岑林染的难过,岑诀不由得将手里的盘子放下。   说实话,作为一个穿书人,岑诀除了因为原主的境遇而相当不满之外,对于其他人并不在意。   因为他到底不是原主,而且穿越之前已经在社会上混了多年,很明白这种真假少爷争宠的游戏没什么意思。   岑家的家产就这么一些,无论怎么分配,都不会全部偏向一方。   更何况,两个人都不是没有能力的人,巴望着这点祖产过活。   既然不是争财产,那争的是什么?   是岑双峰的看重,是外人的称赞。   这一点上,岑诀更不想与谁争了。   因为他知道,一个人之所以重要,并不是源于旁人的目光,而是他自己能提供价值。   岑诀能拍戏,拍出的戏观众喜欢,观众的需求得到了满足,记住了这个导演,他就有了口碑和基本盘。   有了观众的青睐,金主爸爸们的投资能够收回,下回就还会投资他。   一部戏拉起来,成千上百万的投资,小方面来说,是呈现了好故事,满足岑诀的个人艺术追求。   大的方面,还解决若干演员、幕后工作人员的就业,拉动经济发展,维护社会稳定。   这是岑诀的追求所在。   至于旁人的看法,他自然不会在意。   岑诀一直这么想,并且也以为岑林染也这样想,直到刚刚,他才意识到,原来每个人的想法不同。   岑林染这样在意父母的看法,外人的看法,以至于将自己当成了假想敌。   假少爷的身份让他留在了岑家,但也成为了他心中过不去的一道坎。   想到这里,岑诀觉得自己手上的饼干都不甜了,怏怏不乐地将盘子搁在桌上。   “谁——”   隔间,陆允正抱着岑林染安慰,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响动。   他心中一沉,岑林染已经从他的肩膀上离开,陆允心中一叹,强耐着怒意开门。   隔间空荡无人,只有几株花束旁若无人地开着,不知道哪来的小鸟在上面蹦跶。   “没事了。”陆允松了口气说。   隔壁。   岑诀望着将自己拉进房间的好心人,足足愣了两秒,才道了声谢。   ……这位好心人,好像他下部电影的男主角啊。   他想给对方写一部戏! 第21章   岑诀上辈子在粉丝群体里很受追捧,原因之一是他用的演员很胆大。   素人可以,不知名演员ok,甚至就连韩国训练出来的秀星也敢用。   可谓是“不拘一格用人才”。   但是,他用人虽然经常出人意料,但是拍出来的东西却相当妥帖,用追星女孩的话来说,在岑诀的电影里,他们哥哥仿佛活泛了过来。   这些说法开始只在小圈子里传,等到了后来,被媒体拿来当做访问他的材料。   ——什么要用这些人?   岑诀听到这些问题,比记者还懵:“没有为什么,为什么会有为什么?”   岑诀发誓这个看似敷衍的回答是真的。   他的确找人都凭感觉。   见一个人的脸,听他的腔调,再聊几句,就知道这个人到底是不是那个角色的感觉。   先前岑诀拍戏虽然不赚钱,但是和投资人爸爸们关系都处的好,在演员的挑选上自由度很大,他拍板定了,那就是定了。   这样凭着感觉选人的方法看似靠谱,但奇异的是,最终呈现出来的效果相当不错。   那些个一开始不被外界看好的演员,到了片子上映,反而能得到许多不曾预料的称赞。   岑诀挑人是凭感觉,找剧本是凭感觉。   当下见到眼前这位陌生人,所激发出来的,也是那种创作的感觉。   和原主的长相相比,对方不算是帅,但眉宇间透露出的那种复杂的气质,简直和文艺片绝配。   “你……想不想拍电影?”岑诀脱口而出。   “?”对方好奇地看过来。   一池湖水又打破了涟漪,变得生动起来。   “我是觉得你的脸很适合大银幕!”   没错没错,这位好心人的脸,正是传闻中最适合被放大,展现在荧幕上的电影脸。   对方的表情变得奇怪起来,盯着岑诀又打量了两眼。   正是这无声的回望,让岑诀一瞬间清醒过来。   糟糕,他职业病又犯了。   能在今天到这个场合来,八成是俞董的朋友,又选择在这个时候一个人待在楼上,显然是喜欢安静。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去拍电影?   想到这里,岑诀心中窜出的一株小火焰熄灭了。   他和人道歉:“抱歉啊,我就是问问,没别的意思。”   对方大约是很少见到这样前一秒兴奋激动,后一秒又情绪低落的,颇为好奇地看他两眼,慢吞吞地回了一句:   “没事。”   “!”岑诀瞬间抬起头。   这人的声音也好好听!清凌凌的,完全不用后期配音!   好心人像是观察一个奇异物种一样,又将岑诀看了两眼。岑诀恍然不觉,将手上的饼干递过去——   “吃吗?”   好心人愣住。   就在岑诀以为会被拒绝时,对方伸出手,拿了一个,拿到眼前端详了数秒,才放进嘴里。   下一秒,他又拿了第二个。   岑诀莫名其妙被这个动作萌到了。   与好心人一起将一盘饼干吃完,外面也就没有动静了。岑诀不好意思再留,依依不舍地道别。   “能加个微信吗?”岑诀问。   对方想了想,摇摇头。   岑诀有些遗憾,但也没有因为被拒绝而太过难过。   他开口与对方告别,哪想到对方从桌子上抽了一张白纸,从兜里掏出一张白纸写了一串数字递过来。   是电话号码。   岑诀乐了:“行,咱们有缘再见。”   一个不其然的休息,不但听到了主角攻受的八卦,还遇到一个有意思的朋友,岑诀乐滋滋地往外走。   走到一半,他忽然反应过来。   等下,好心人为什么能够在主角攻受发现动静的一瞬间将自己拉进去?   ——该不会,是他自己也在偷听吧?!   ·   怀着奇妙的心情回到了会场,岑诀觉得其他人都没人什么意思了。   他借着职务之便,去找马场的工作人员。   “啊,那一层是常年包出去的,一般都没有人住,或许是最近主人来借住?”   原来不是俞董的客人。   岑诀没再多问,遗憾地转头走了。   过了一会儿,另一个秘书打扮的人来询问工作人员今日是谁在宴客。   在得知今日宾客有一百多人时,秘书也一脸崩溃地走了。   ·   俞董的生日过得热热闹闹,与此同时,圈里也有些奇怪的传闻随之而来。   经过此宴会,谁都知道俞董与岑家关系相当好,俞董过生日,岑双峰派自己的亲儿子去主持。   非但如此,这个亲儿子还与俞董圈子里的人混得很熟,显然是经常在一起玩耍。   岑双峰与俞董两人关系差的传闻已经传了许多年了,外人都道这两人这辈子恐怕都不会和解了,哪知道来了这出!   “好你个岑双峰,面上嫉恶如仇,其实早和老俞那家伙搞一块去了!”   “老俞他那个脾气,你还能把人给哄开心了,行啊你。”   “老岑,咱们昨晚上不是还商量着怎么把老俞这家伙搞出公司吗,你这是在干什么?”   无论岑双峰愿不愿意,他都以非一般的速度在圈内与俞董一起双双出道,以昔日死对头,今日好基友闻名于世。   由于消息流传太广,以至于回家被祝霜余询问:“你和老俞是真的啊?”   “?”   “人家都说你们面上掰手腕,私底下眉来眼去呢!”祝霜余没想到自己能磕到老公的cp,心情相当复杂。   岑双峰:“呔!”   都在胡说什么!   岑双峰心想不能再让这股歪风邪气刮下去了,他要从源头上对此现象进行遏制。   恰好,第二天就是公司的例行董事会。   他在会上,毫不客气地和俞董进行对喷,喷完了坐下来转头一看,发现大家都是一副“磕到了磕到了”的眼神。   岑双峰:艹。   既然无法从自身上下功夫,那么就只有冷处理了——岑双峰立刻决定,将岑诀调回来。   不能再让他在老俞身边了!   结果,岑双峰的命令传下去,遭受到了双重反抗。   俞董:你敢动我的人!   HR:求求你了老板别折腾了……   被HR一把鼻涕一把泪求着,岑双峰再次曲线救国,找了岑诀本人来。   “你明天先别来公司了。”   “?凭什么。”   “就凭你和老俞走的太近!”   岑诀就和看傻逼一样看着自己的傻逼父亲。   好像小学生。   岑双峰被这样的眼神看着,深吸一口气:“你明天就给我走,西山的别墅我立刻给你!”   “离了公司,你爱干什么干什么去!”   岑诀:“收到!”   当天下去,岑诀就去人力资源部办了离职。由于是因为公司方面要求离职,HR还按照《劳动法》要求给补偿了一个月工资。   加起来总共五千二百元。   在人力资源部办妥了手续,岑诀去和俞董道别。   对于岑诀的理智,俞董只是冷哼一声,便着手与岑诀商量之后影视公司的办理细节——   俞董因为岑诀送的那个生贺短片,燃起了对电影这个世界第八大艺术的兴趣。   岑诀打算将西山别墅处置之后在俞董的新别墅里掺和一脚,因此聊天聊得也相当细致。   聊完了影视公司的开办事宜,岑诀挥挥手告辞,留下俞董一个人留在空空荡荡的办公室。   “唉,没有个年轻人在身边真不行。”秘书进来倒茶时俞董感慨。   秘书笑道:“那这个年轻人得是诀少爷才行。”   俞董喝了口茶,仰着头靠在岑诀给他换的人体工学的办公椅上——   “那当然。”   别人的心眼可没这么亮堂。   “可惜咯,岑双峰那老家伙不懂得珍惜。”   家里要有两个亲兄弟还争家产,何况还是一双抱错的孩子。   这样的一双孩子两个人心里都有委屈和怨愤,父母不但不居中调节,还故意一碗水端不平。   对于有能力的孩子来说,早晚出事。   “我就等着捡孩子。”俞董晃着摇椅,悠哉地说。   ·   岑诀不晓得他俞叔将一切看在眼里,并且趁着关键时刻将他抢回家。   此刻的他,正快乐地前往西郊收房。   岑诀在穿书之后时间不长,交到的唯一可以称为好朋友的,就是李开光和他的小伙伴们。   收房这等好事,自然少不了与朋友一起庆祝。   李开光和小伙伴们听说岑诀搞了套房,都还以为是普普通通的小区住宅楼,等到了现场,看见眼前的别墅,立刻倒吸了一口凉气。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   在别墅里转了一圈,他们倒是没生出羡慕嫉妒恨等复杂情绪,反倒是觉得他们岑诀能成大事——   诀哥家里都这么有钱了,竟然还这么努力!   像他们这样的普通人,凭什么咸鱼!   逛完了小别墅,李开光馋起了小区里的其他景观,求岑诀带他们去看。   “岑哥,你就好奇真正有钱人的住所是什么样的吗!”   “你就不想为了以后的电影积累积累素材吗?”   岑诀:抱歉,我不好奇。   但话是这么说,岑诀还是相当善良地带着好奇宝宝们参观了整个别墅群。   李开光等人一路“哇哇哇”叫过来,显然是被这富贵花花世界迷昏了头。   这种昏迷,在看见小区的楼王时到达了顶峰。   “这、这得多少钱啊!”   穷逼们完全没见过这等豪富景象。   等回程的时候,几人的情绪都有些低落。李开光拉着岑诀的衣摆问:“诀哥,我们好好拍戏,有住进这种档次别墅的那一天吗?”   岑诀:“你死了这条心吧。”   导演是什么样的活,能赚到多少钱,自己心里没数吗。   其他人都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岑诀让小伙伴们受了一顿社会毒打,自己反倒是开心起来了,哼着歌四处张望。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一辆从身后驶过。   于是,在李开光眼中,他就看到自己英明神武的诀哥竟然追着人家豪车奔跑了起来!   李开光目瞪口呆,反应了半天,然后心中涌现出浓浓的敬佩之情——   不愧是诀哥!   就连碰瓷都挑最好的车碰!   ·   车内。   司机将车开出小区门口,有些纳闷地说:“先生,刚刚似乎有人在追车……”   岑诀心中的好心人,能够将人萌一脸血的戚雩先生却根本没有在意司机的小声嘟囔。   他将一块小饼干塞进嘴里。   在他的座位附近,还摆放着市面上其他口味的小饼干。   ……都不是他想要的那个味道。   手机随身带在身边,也并没有陌生号码打进来。   戚雩扔下手中的饼干,靠在后座闭目养神。   司机悄悄放低了呼吸声。   谁都没有注意到,在正行驶的车后,有一辆车正远远地跟着。 第22章   追车失败之后,岑诀心情就不太美妙。   回到家里发现那日收好的、写着好心人电话的白纸也不见了,下楼寻问保姆阿姨,换来对方的连声道歉:   “实在不好意思,诀少爷,当时洗衣服的时候没看清,以为是张废纸。”   废纸扔了,电话号码自然就没有了。   岑诀无奈回到房间里,翻来覆去将自己责怪一百遍:当时怎么就没将数字背下来。   足足郁闷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岑诀就不得不把这些情绪暂时搁置在一边。   西山的别墅有人询价了。   中介和对方谈了谈,价格一时半会儿谈不拢,进度又停留在“我再想想看”这个层面上。   再然后,就没动静了。   岑诀知道这种不动产出手不容易,着急也不管用,倒是中介给他提了个建议:   “岑先生,您如果急着用钱的话,考虑将办理抵押贷款吗?”   “?”   中介解释:“您这套房子地段好,大小合适,也具有一定的稀缺性,放着房价肯定会继续涨,现在卖的话太可惜了。”   “相反,如果您拿它当做抵押物去和银行贷款,只要您的款项用途合理,会很容易从银行贷款出来。”   岑诀还没穿之前,就是一个一缺钱就买房的主,没想过竟然还有这种操作。   “那这贷款利息……”   他现在银行卡里只有五千块钱,是个彻彻底底的穷逼。   中介笑道:“您将房子租出去,想必房租能给您缓解一部分压力。”   利弊如此明显,岑诀毫无疑问地听专业人士的话,将买卖改成了租赁。   出租显然比售卖容易一些,没过几天,房子就成功租了出去,与此同时,在中介的帮助下,岑诀也办好了贷款。   有了这笔钱,岑诀正式成为了俞董新公司的股东。   由于抵押房产的授信额度很高,岑诀除了入股资金之外,还剩了一部分资金。   这些钱他本来存下来,以备日后不时之需,哪知道被人找上了门。   “诀哥,我有个哥们儿,他有个项目……”李开光期期艾艾地在电话里说。   岑诀听了前奏,就觉得头疼:“我真的对投资不擅长,也没心思给人搞风投。”   李开光平时在别的地方很顺从,今天却坚持了一下:“我让他把策划书发过来,您看看看嘛,我是真的觉得可以考虑。”   话说到这份儿上,岑诀不给人面子也不合适,点头道:“发吧。”   一分钟后,岑诀看到了策划书的第一页——   产品名称:乐音。   产品定位:基于音乐短视频的社交媒体网站。   岑诀:?   ??   ???   读作乐音,其实是岑诀所在世界大名鼎鼎的某音!   想到这里,岑诀计算了一下时间,发现这个世界的某音,现在还在产品孵化期,深耕技术,改善用户体验,还没到达到运营的那一步。   但是软件的雏形已经有了,而且看起来质量相当不错。   “叫你朋友出来见见面!”岑诀立刻给李开光打电话说。   第二天,岑诀签订了一份投资意向书,成为了乐音的大股东之一。   ·   在岑诀忙事业忙的不亦乐乎时,身处公司,听到岑诀辞职消息的岑林染松了口气。   无论他承认与否,岑诀只要在公司活动,都会给他难以言喻的压力。   哪怕不见到人,对方的消息也会源源不断地传到他耳边。   短短两周,他就由衷地觉得心力憔悴,往日习以为常的上班,也渐渐变得难以忍受起来。   就在他不知道还能熬多久时,终于,岑诀走了。   他再不用微笑着和同事一起听岑诀的八卦了,也不用再面对别人含义莫名的眼神。   感谢上帝!   怀着这样轻松的心情去了公司,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他就又听到父亲与俞叔在办公室里又发生了争吵。   岑林染路过的时候听了一耳朵,原来是俞叔要转让股份,打算从公司里抽出一部分钱来干别的。   两人吵架吵得动静相当大,不过半个早上的功夫,公司里的人就都听说了。   岑林染也从岑双峰的秘书那里听说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本来,俞董愿意转让股份,对于岑双峰来说是天大的好事。两人经营理念不同,但凡开会都要吵架,吵来吵去,将不少机会吵黄过。   如今俞董转让了股份,两方此消彼长,岑双峰手上的决策权更大,也更能减少无用的内耗。   但问题是,转让的时机不对。   公司里股权转让不但需要内部的一系列会议,还需要在相关部门处备份,变更程序非常复杂。   而他们公司此时正上马一个重要的项目,关键时刻,如果发生股权变更,会让招标方对公司的资信条件产生疑问。   前前后后费了很多功夫才走到这一步,岑双峰一点风险都不想冒。   因此,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公司所有人听到的都是这两位董事疯狂的争吵——   “俞南你没有心,这么重要的关头你就一点都不在意!”   “我做事合法合规,岑双峰,你少给我逼逼。”   公司有小妹妹听烦了,暗自开了一个微博号:   #今天南峰BE了吗#   微博刷到第六天,两位争吵的结果出来了:   岑双峰借给俞南一部分钱,后者打欠条,等公司项目落地之后两人再讨论还钱以及股权转让的事宜。   事情解决的如此简单,岑双峰反倒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不放心俞南,没有一口答应。但俞南这样大张旗鼓,让他不得不好奇这个新公司的发展。   在拖着俞南没有答应的空档,他找人调研了一番俞南公司所在的行业,结果被影视业近些年暴涨的利润率惊到。   既然新兴发展的影视业有利可图,岑双峰当然不会放弃机会。   俞南他是指望不上了,但眼下对方公司里不是还有个自己人么?   他当下念头一转,第二天就去通知俞南,他不打算借钱给对方了。   “岑诀不是你们公司的股东么?公司缺钱,让他投也是一样的。”   他打算直接把钱给岑诀。   俞南老神在在,挥挥手,直说不管你们岑家的事。   当天晚上,岑诀就收到了岑双峰转来的巨款,要求他去书房谈话。   按照岑双峰的意思,这个钱不需要岑诀还了,但是岑诀要答应他,努力成为最大的股东,将老俞的公司搞到手。   “让他这个死东西嘚瑟!”   岑诀实在是忍受不了岑双峰的幼稚,无语道:“要不你自己投吧?”   真是走到哪里斗到哪里。   岑双峰一心想为生意多找几条路,不惜借岑诀的名字来布局。但岑诀却不想未来因为资金来源发生争端,主动给岑双峰写了借条。   由此,岑诀一跃成为新公司的第二大股东。   公司开办,这些个出资信息都瞒不住人,不到几天的功夫,岑双峰公司里的人都知道了,岑诀在俞董的公司里出资了一千万。   这一千万哪里来的?   几个月前,岑诀刚刚回到岑家时,就还只是带着一套破破烂烂衣服回家的穷光蛋。   只不过一个月的功夫,就身家千万,这财富增长的速度,简直令人咂舌。   “岑董还真是看重这个儿子……”   “可不是?到底是流着同样的血。”   如果说之前看不清这两位公子谁更受看重,那么到了现在,似乎有了佐证。   外人如何看待的岑林染尚且不知,因为他在得到消息的那一瞬间,便强忍着心悸将自己关在卫生间里。   他实在无法在旁人面前保持得体的笑容。   卫生间里人员往来,都在讨论着公司里发生的大事,感慨岑董的大手笔。   “好家伙,给儿子一给就给一千万!”   “是亲儿子没错了。”   这年头,不与物质绑在一起的好,是好吗?   卫生间里,岑林染收到了祝霜余的消息。   她从国外回来,给岑林染带了礼物,让他下午早点回家。   “有你喜欢的球星签名,妈妈拜托了一个朋友拿到的。”   看着祝霜余的信息,岑林染一瞬间简直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   他发现自己在这一刻,并没有为母亲的礼物而开心,反而想的是,祝霜余给他带了签名,会给岑诀带什么?   是不是更昂贵、更用心的东西?   可悲的是,以前作为独生子的他,根本不会想这些。   等意识到这一点,岑林染终于无法再逃避这个发生在身边,并且越来越影响他生活的事实:   由于岑诀的到来,他的家,不是以前的家了。   他的生活因为岑诀的存在变得一团糟。   “如果他没有被认回来就好了。”   在这狭小的卫生间里,岑林染终于不再束缚那些平日里逐渐累积起来的恶意,任由心底黑暗的那一面破茧而出。   是的,他就是讨厌岑诀。   他想将对方赶走。   他想让对方仰望着自己的鼻息,跪下来求饶。   想通了这一点,岑林染仿佛冲破了昔日禁锢他的藩篱,那些彷徨、忧郁仿佛一瞬间统统被吞噬。   他从狭窄的卫生间里走出来,与公司的员工迎面而对。   他如往常那样,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   不知道怎么回事,刚刚还在高谈阔论的员工,此时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与此同时,岑诀在俞董办公室也听到了自己的最新八卦。   在听完一个个真假少爷谁更受宠的版本之后,他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原来,岑双峰从头到尾,都没有给他的继承人岑林染一点财产?   相比之下,岑诀这个靠着阴差阳错从对方手里坑了点钱的外人,倒显得无比显眼。   ——他没坑到爹,反而被这爹坑了!   晚上回到家,岑诀试图和岑双峰讲讲道理,谁知道对方刚听完两句,便表示岑诀想多了。   “林染是我培养出来的,他的心性我知道,不会计较这些流言蜚语。”   好心提建议不成,岑诀到了最后还被岑双峰阴阳怪气地损了一顿。   郁闷地回到房间,岑诀决定不管这家人的破事。   他发什么善心?原主死的时候可没人管。   扔下这些消耗情绪的烂事,岑诀很快就投入到了下一步工作中——   李开光发来新消息,他们的参赛作品《你我之心》通过海选,进入下一个评审环节了。   “责编老师说,咱们这个作品质量很高,会被当做重点项目投放宣传。”   “诀哥,你知道吗,这个比赛上一个得奖的导演,现在已经入围金牛奖了!”   在这一刻,岑诀完全忘记了自己曾经是入围过国际三大影展的大佬,如一个小孩子一样开心地回答小伙伴:“是吗?那太好了!”   天底下,还有比拍戏更快乐的事情吗? 第23章   清晨, A市有名的鬼屋“十八层地狱”门口排起了长队。   这些天鬼屋的客流量极具飙升,官方不得不提前营业时间,并限制进入的名额。   但就算是设置了准入门槛, 前往排队的玩家仍然络绎不绝。   “你是看了微博上那个小短片来的啊?”   “是的是的, 你也是吗?”   “对——鬼屋里的鬼怪实在太太太萌了!”   一周之前, 一个叫做《你我之心》的小视频忽然在微博上火了起来。   最开始, 网友们并没有在意这个名字起的有些怪的小视频, 等到有身边朋友疯狂安利, 这才点进去看。   这一下,就又成为了自来水。   《你我之心》全长只有五分钟,拍摄的故事也相当简单:一个遭受父亲家庭暴力的小姑娘, 无意之中逃入鬼屋。   鬼屋的鬼怪们非但没有赶她走,还陪她玩耍, 偷偷带好吃的给她, 给她做好看的小裙子, 并且在父亲追来时,运用鬼屋的机关整蛊了一番可恶的大人。   小视频的末尾,小姑娘被赶来的母亲带走, 离开时,在夕阳下同鬼屋的鬼怪挥手, 鬼怪们倚在鬼屋门口, 恋恋不舍。   当前的网上正是纷乱之时,忽然见这一样一个温馨可爱的小视频,宛如一道清流注入。   除了网络上网友们热情转发, 观众们对于这个小故事的热情,还直接地蔓延到了现实中。   最直观的表现,就是在一位网友扒出《你我之心》的拍摄地是在A市的著名鬼屋后, 鬼屋的客流量瞬间翻了三倍。   介于此,鬼屋的所有工作人员都是痛并快乐着,客流量变大,生意变好,没有人不会高兴。   可问题是,他们实在是太累了——   看了视频的观众们,非但不再怕鬼,还非要拉着他们的手合影。   更有甚者,还会眼泪汪汪地夸奖他们是好心鬼。   这谁顶得住?   不过一周的功夫,鬼屋工作人员就忍不住了,要求经理速度想办法。   经理大笔一挥,干脆办个《你我之心》的见面会,大家也别装神弄鬼了,来和观众合影就行。   见面会出乎意料地招人欢迎,连续办了七天,每一天都是爆满。   鬼屋尝到了甜头,直接向岑诀购买了小短片的版权,并且委托岑诀进一步加工剪辑,他们将准备作为宣传片大规模投放。   与此同时,“恶鬼”们在台上苦哈哈与观众们合影的小视频,也大幅度地在岑诀投资的乐音上铺展开。   为乐音带来了上百万的新用户。   这一个因为小视频而拉动的营收暴增,超出了许多人的意料。   搞ip产业原本不是一个新的创业点子,但岑诀做出的五分钟小视频能扎扎实实地转化成经济效益,这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做到的。   时时刻刻关注俞董新公司的岑双峰不懂电影技术,也不懂岑诀拍摄的小视频所包含的技术水平。   但,他懂生意。   围观完这一波又岑诀引起的风潮之后,他喜上眉梢,久久无法平静。   好啊。   他知道自己的那笔投资,赚了。   ·   “《你我之心》全片故事精彩,画风清丽和谐,体现了拍摄者优秀的拍摄手法,拍摄者岑诀显然是新锐导演中的佼佼者。”   “《你我之心》……”   “导演岑诀……”   “好了好了别读了。”   A市熟悉的酒吧里。   一群熟悉的人坐在一起,用酒吧的投屏看完了《你我之心》的剧情。   看完之后,再读一读专家的评价,整个屋子里就只剩下沉默。   与普通观众们不同,他们这些受过鬼屋的毒打的受害者,全程并没有觉得有半点快乐可言。   在短片中见到的鬼,几乎在一瞬间勾起他们曾经惨目忍睹的回忆。   “那个鬼,我见过的。”   那个陪小女孩荡秋千的无头鬼,可不是就是当时吓他们那一只?   还有那个给小女孩做风车的男鬼,也好熟悉。   不同的是,影片里所有鬼都是好鬼,而现实中的鬼,那是真的搞他们。   想到这差别待遇,所有人的心情都非常苦涩。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谁让他们脑子不好,被人报复。   说起来,距离他们捉弄小乡巴佬,给其灌酒,再到现在,时间不过是过去了几个月。   但其中的变化却大的让人目不暇接。   曾经的乡巴佬登上了杂志封面,成为新锐导演,收获了不少大众的关注度。   反观他们,聚在老地方,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越走越高。   与此同时,或许是因为那次整蛊留下的印记,亦或者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们没能成功报复岑诀,反倒与岑林染也疏远了。   想到这里,有人忍不住问:“林染现在还在和那个姓陆的在一起玩吗?”   说到这个姓陆的,在座的都不由得暗暗皱眉。   陆允是陆家的继承人,可大家却都不喜欢同他打交道。   原因也很简单:这个陆允是陆家家主与情妇生的孩子,先前的小公子去世,陆家无法,才将这位私生子接回来。   他们倒不是在意对方的私生子身份,而是小时候与前面那位公子有些交情。   连带着不喜欢占据朋友身份地位和家庭的陆允。   岑林染原本与他们一样,对陆允有些意见,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却与陆允走得很近。   “林染到底在想什么?”   ——岑林染心底在想什么,这个问题恐怕除了他自己之外,没有人知道。   随着岑诀存在感愈发提升,岑林染却像是沉静下来了。   在公司里,岑林染不再忌讳别人谈岑诀,当他遇到旁人夸奖岑诀的新片子时,他不但不会避开,反倒会跟着应和几句。   岑诀与他在医院里抱错,原因之一便是两个人是同一天出生,岑林染往日称呼岑诀时都叫大名,现在忽然变成了“弟弟”。   “我弟弟在艺术上的确有天赋。”   “家里父母也很开心。”   “多谢夸奖,我很为他感到高兴。”   岑林染嘴上“弟弟长”、“弟弟短”,在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人私底下嘲笑他跪舔。   但时间长了,见岑林染仍然还是那幅温善的模样,就没人再拿这个说事。   这时候,反倒是一些从小看着岑林染长大的公司高层发声了:“林染不错,有气度,懂礼貌。”   作为一个公司的继任者,好脾气、气量大,当然都是好品质。   有了这样的评价,公司里自然不会再揪着岑林染不放,反倒是觉得他有几分可怜。   “钱都给了真少爷,他还对人家一副亲近的样子,太惨了吧。”   “岑董可真是够偏心的。”   随着公司风评的转变,岑林染与陆允的感情也是一日千里。   两人之间的情感原本就是暧昧丛生,就差那么临门一脚。因为岑诀的忽然出现,那张薄薄的纸就这样被捅破了。   捅破之后,两人的感情更是一日千里。   岑林染在外人面前温和善良,到了陆允身边,总算能够喘一口气,露出真面目。   这让他愈发贪恋待在陆允身边的时间。   陆允对心上人千依百顺,包容和理解岑林染的不忿,连带着对岑诀也充满着厌恶。   他与岑林染一样,都盼着岑诀快点消失。   书中,两人确定关系之后,还因为反派戚雩的存在而闹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别扭。   可现在,有了岑诀的存在,他们不但没有产生冲突,还因为有共同目标变得更加团结。   在岑林染在外示弱的这些日子,两人在一起开始思考如何对付岑诀,让他彻底地身败名裂。   这件事不太好做,但是,也不是并没有办法。   至少,在现在,他们找到了一个绝好的切入点。   ·   岑诀虽然不在公司,但也第一时间被人传达了这个笑话。   在与俞董合作之后,公司里的最新八卦都第一时间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因此,他自然也听说了岑林染的变化,知道自己变成了岑林染的弟弟,还与对方上演了一家亲。   俗话说,反常即为妖。   如果岑诀没有在俞董的生日宴会上听到岑林染的心里话,恐怕还会以为后者打算退一步海阔天空。   可现在,他不大相信这个可能。   相反,比起认为岑林染打算和平相处,倒不如相信对方想出了什么招式。   在意识到这一点时,岑诀心中泛起了淡淡的恍惚。   原书中,岑林染之所以获得一众大佬的喜欢,能够紧紧地吸引陆允的目光,就是因为对方身上有一种不争不抢的淡定感。   书中的岑林染心地善良,虽然有着抱错的假少爷身份,但从头到尾似乎都没有因为家世而困扰,自始至终都保持着自己的节奏。   正因为如此,原主的嫉妒、愤恨都像是水中的花,镜中的月,软绵绵地打在空气中,非但无用,还平白招人嘲笑。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   当他决定不管真假少爷的故事,一心一意坑钱搞电影时,岑林染反而经受不住心底的考验,将目标对准了他。   想到这里,岑诀不由得怀疑,原书中的岑林染与现在自己面对这一位,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还是说,原书中的岑林染之所以能持续云淡风轻,是因为没有遭遇过旁人的压力?   仔细想了一通,岑诀没有得出能让自己满意的答案,于是干脆就不想了。   可是,没过几天,他收到了旧友传来的消息:“小诀,最近有人到你养父母家里来。”   “那些人看上去不太对劲,还在周围打听你的消息,是不是冲着你来的?” 第24章   原书中, 原主对于自己的过去深恶痛绝,在离开养父母家之后,就再也没有再与对方联系。   后来, 书中的陆允在想要败坏原主声名时, 就利用了这一点。   那时候原主已经嫁到戚家去了, 陆允安排原主的养父母上电视寻亲节目。   养父母在节目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按照编剧写的剧本编:他们年轻的时候因为善良收养了一个无父无母的流浪小孩。   这个小孩很听话, 家里穷, 就也不去上学,在家里带弟弟,做饭。   后来, 这个小孩因为和父母吵了架,生气时离家出走, 再也没有踪迹。   这对夫妻很后悔, 想尽办法想要将小孩找回来, 但一直都没有找到人。   他们在节目上深情地呼唤,期望养子快点回来,他们全家人都很想他。   这些言论勾画出了一个和谐、美满的小家庭, 虽然充满波折,但是却相爱守望。   由于养父母的故事编的好, 加上陆允肯砸钱, 若干个热搜买下来,这节目内容就传得人尽皆知。   当下人无不是喜欢完美团圆,因此都转发来找人, 期盼这一家能够团聚。   这时候,陆允刚好安排人爆料,说出了原主的身份。   这下好了, 有了前面的铺垫,网友们普遍认为这家夫妻是两个老实人。   如此一对比,一声不吭离家出走,被亲父母找回去过好日子,却不如养父母联系的原主就变成了贪婪自私之辈。   “你养父母养你多不容易啊,先不说你要不要回报,报一声信,那让他们不要担心不行么?”   “离家出走容易,但是你的养父母找了你好久。”   “心疼。”   微博上的道德标准比天花板还高,自认为了解到了故事的前因后果,他们便开始“仗义执言”。   原主在了解到这个消息后气得脑袋发晕,当着戚家人的面,与养父母狠狠吵了一架。   有人将吵架视频po到网上,彻底坐实了原主狼心狗肺的传闻。   如此一来,原本对原主不喜欢的戚家,就更是看不上他了。   由此,原主彻彻底底在戚家失去了立身之本,整日郁郁寡欢,活成了一个飘无的影子。   对于原主的遭遇,岑诀在穿来之后就有所了解。   他不去判断曲直对错,但会引以为戒。   为了防止相同的事情发生,岑诀在之前拿到C大的录取通知书时,便想办法联系上了原主儿时的伙伴。   这位名叫柳安的朋友,家里与养父母家是老邻居。   柳安小时候不会做饭,经常淘气,都是原主出手给收拾的烂摊子。   到了后来,原主挣扎着想要去C大上学,柳安在中间也帮了不少忙。   联系到这位小伙伴,岑诀着实省了不少力气。   从这位嘴里,岑诀也了解到了许多书中没有细讲的细节——   比如说,在岑诀认回亲生父母时,岑家给养父母家里留了大几十万的抚养费补偿。   养父母原本做着小生意,到处打零工,突然收到了一大笔这辈子都没见过的钱,从此就不再工作。   有了钱,往日不敢尝试的东西都可以去碰一碰了。   什么奢侈品啊、奢华游啊,都去试试。试玩之后觉得没劲,又被人带进赌博的大坑里。   先是一万玩一晚上,等到赢了钱,几万十万地往里投。   这家人统共拿了几十万的赔偿,几乎在一个月之内就彻底败光,非但如此,还赔了先前攒下的家底。   如今,他们过得日子比原主离开之前还要惨。   据柳安说,他的父母已经不和养父母这一家人联系了,被借的钱也不打算要。   但是,最近在被陌生人找之后,养父母一家的生活又重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了起来。   “这些人想干什么啊?”   柳安也是个电视儿童,查探到这里,心中已经有了想法:“你养父母这家是无药可救的烂人,没人愿意借给他们钱。”   “如果说,他们还有什么用处的话,恐怕就是你了。”   岑诀在电话一旁笑了笑,安抚柳安:“没事。”   能将人打倒的东西是未知,既然他已经弄明白了事件的起因和背后之人,这件事就不算是难事。   ·   正如岑诀所预料的那样,原主的养父母几乎没有任何意外地被陆允收买。   他们拿到了剧本,日夜不停地背诵排练着自己的戏份,等待一个能够展现他们实力的机会。   与此同时,三月的最后一天,岑诀收到了祝霜余的提醒:   四月十二号,是他和岑林染的生日。   这是他回家之后的第一次生日,家里人准备给大办一次,将他介绍给圈子里的其他朋友们。   岑诀听完心情复杂。   按照世人所共有的逻辑来说,岑诀这个流落在外的孩子被找回来,父母应当第一时间将其介绍给其他人才对。   但岑家人一直都没有这么做。   原书中,直到原主替嫁嫁给戚雩,在婚礼上原主才在公众面前露了一面。   如今,祝霜余不但记住了自己的生日,还张罗着大办一场,无疑是这些日子来岑诀努力的结果。   换言之,正是因为岑诀这个儿子“拿得出手”,家里才会给他相应的体面。   岑诀并不喜欢这个逻辑。   更何况,在了解到这场生日宴会是岑林染提议时,他对此就更加没有期待了。   毫无疑问,岑林染要想搞事情,恐怕就是这次。   ·   正如祝霜余所说的大办,岑家从三月就开始到处发帖子。   等到了四月初,几乎圈子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了岑家要给这个新少爷办生日宴。   基于对这位新少爷的好奇,接到帖子的亲朋好友都应允会到。   请完了好友,亲戚也不可忽视。   岑家的亲戚很少,直系的几乎只剩下岑双峰这一家子,远一点的不怎么来往,能请的并不多。   如此一来,岑林染的未婚夫家——戚家,就变得愈发重要。   说起来,岑家与戚家的关系也称得上诡异。   两家人在外人眼中的地位上相差甚远,岑家能在几年内发展得越来越好,少不了戚家的提携。   但,两家私底下的交往却并不亲密。   岑家人见到戚家当家人的数量屈指可数,除非有事拜访,否则并不怎么联系。   岑双峰一直以来都想与戚家搞好关系,但对方家里都是一副不远不近,亲近不足的模样。   岑双峰这人本不喜欢碰软钉子,但戚家实在是给的太多了!   这一次他们刚上马的大项目,最后就是借了戚家的力拿到的,岑双峰将公司的前途全压在上面了,就求这项目能够让岑家更上一层楼。   刚刚拿到项目,后面的一些事情还要仰仗戚家帮忙打点,岑双峰想趁着这一次生日宴会,好好将关系拉一拉。   可谁知道帖子递过去,对方传来的消息是不来。   礼物倒是送过来了,但就是没有主事的人来。   岑双峰听到回复时,几乎无法控制自己脸上的神色。缓了半个小时,他才吩咐郑管家再次去请。   这一次不光是岑诀的生日宴,也是岑林染的生日。   当家人未来的伴侣,难道也不给面子吗?   郑管家踌躇满志地去,满心寥落地回来,手上又带了另一份一模一样的礼物。   好家伙,两个人过生日,所以礼物送两份。   如此有礼,岑双峰简直被气笑了。   但——气笑了又怎么样?只要仰仗对方一天,就得一直受着。   岑双峰不停地安慰自己,作为姻亲,什么面子不面子的,哪里有拿到手的实惠重要?   在一旁,郑管家犹疑片刻,最终还是没有提。   往日去戚家,都是戚家的管家接待他,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接待他的是另外一位。   难道戚管家也出门了吗?   ·   时间转瞬即逝,四月十二日临近眼前。   知晓这是正式进入社交圈的第一步,孙店长早早就送来衣服。   这衣服据说是西蒙的新作,西蒙得知自己的灵感缪斯要过生日,将设计图连夜赶制出来,送回国。   这是一套藏青色的西装,穿在岑诀身上,不但整齐妥帖,与他的气质极为相符。   岑诀不但五官俊美,随着这些日子事业起步,眉宇之间又多了几分自信坦然。   孙店长见状,叹了又叹。   这样好的相貌,不但有辨识度,还有气场,怎么就不愿意进入模特圈呢?   孙店长叹完离开,紧接着李芸也来了。   她自称是岑诀的忘年交,岑诀过生日,她二话不说送了一串麻将大小的青色宝石。   “不值什么钱,就觉得称你。”   一旁的李开光看着这鸽子蛋大的宝石,对于“不值什么钱”这四个字产生了ptsd。   李芸离开后,来的是俞董和他的朋友们。   这群古董圈的老伙计们送礼也相当直接,什么都不说,花瓶字画往进家里搬。   礼送完了,这些个老头子们还不愿意走,见缝插针地问几句岑诀有没有时间。   《你我之心》被专业人员高度认可,并且进入下一轮的事实,让他们再次眼馋岑诀的拍片技术。   谁不想拥有一部属于自己的传记片呢。   岑家大宅里,岑诀这边客似云来,来来往往送的都是让人眼热的大礼物。   相比之下,岑林染身边冷冷清清。   平日里交好的那些狐朋狗友们,此时仿佛也有了什么顾忌,来说了几句,就都离开了。   两边的情况被岑宅的佣人们看在眼里,颇有几分物是时过境迁之感。   要知道几个月前,诀少爷还只是一个见了他们都要客客气气的软性子。   可现在,连林染少爷都无法与之匹敌。   岑林染将一切看在眼里,心里并不着急。   然而就在这时候,他接了个电话。   电话里的人说:“少爷您放心,人已经接到了,不会误了您的事。”   打电话的人一脸笃定,他没有注意到的是,这家人的小孩听到他的话,眼珠子微微闪了闪。 第25章   “王老哥来了。”   “李总……”   “张董, 快快快,请进。”   宴会开始前,岑双峰带着两个儿子迎宾。   不得不说, 在外人看来, 这两个儿子一个清秀挺拔, 一个俊朗无双, 看上去都是同龄人的佼佼者。   见状, 无论宾客们心里怎么想, 嘴上又由衷地夸一声“岑董好福气”。   岑双峰嘴上谦虚地说哪里哪里,但心中却是相当得意。   养子靠谱,亲子也不差, 纵观圈里圈外,如他这般的, 还真不多。   晚上七点, 迎宾结束, 会客厅里鬓影衣香、高朋满座,端是一派富贵景象。   管家与助手登记好来宾的姓名,悄悄与岑双峰汇报:“老爷, 客人都来齐了。”   岑双峰暗暗点头,带着两个儿子走上台前。   前台, 管家已经提前准备好了话筒, 作为惯例,在宴会开始之前,主人家总要说两句。   “各位尊敬的亲朋好友们——”   岑双峰拿起话筒说话, 四周就停下来,几十名宾客的眼神一同望了过来,投注在岑双峰身上。   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岑双峰接下去说道:“今天是鄙人犬子的生日宴,多谢诸位从繁忙的日程中抽出间隙,来参加今晚的聚会。”   “想必大家也知道了,今天这场宴会,一方面似乎为了给我的两个孩子过生日,另一边,是为了将我的小儿子介绍给大家。”   岑双峰示意岑诀上前一步。   站在台前,光线打到岑诀的脸上,看清楚岑诀长相的众人,在一瞬间内呼吸变得凝滞。   灯下看美人,不过如是。   何况,这年轻人还光是“美人”二字可以形容。   身姿颀长,五官精致,一套青色的西装穿在身上,实在是再合适不过。尤其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微微含笑,看上去整个人气定神闲,气度不凡。   惊叹于岑诀的美貌,客厅里足足安静了几秒钟,才重新恢复到之前的喧闹。   “老岑这基因是怎么回事啊……”   “怎么这么出挑?”   头顶上的灯光有些闪,岑诀微微眯着眼睛。穿过来这么久,他已经习惯了旁人的惊叹。   此刻,他正借着站得高的优势,俯视着底下的诸位宾客。   他明明知道接下来会有好戏发现,但此刻仍然淡定如初——   这大概是做导演的底气吧。   岑诀露面当然还只是第一步,岑双峰不能光说自己多了个孩子就完事,当着这样多人物的面,他得把前因后果讲清楚。   岑双峰对于岑诀来历的描述当然也是避重就轻。   他不讲这孩子之前过得是什么生活,也不讲他的养父母如何恶心,只说找到孩子之后的喜悦。   说对孩子的期许。   来的宾客无不是见多识广的人物,听话听音,听完岑双峰专注讲自己的心情,就知道这孩子过去的经历不大好。   但转念一想,以岑双峰无利不起早的性格,能让这个孩子与岑林染并肩齐驱,并且专门为这个孩子办一个宴会,足够证明对方的优秀。   从泥潭里出来,还能出落的如此卓越,实在是不容易。   想到这里,一些来宾想到家里不争气的孩子,不由得酸了。   岑双峰对岑诀的介绍时间并不短,为了达到情绪感染的效果,还将自己憋红了眼睛。   岑诀对此没什么感想,但他却注意到了身边人垂下裤边的手悄悄握了拳。   啧。   岑诀再一次在心中叹气。   以他的性格,他实在不愿意被扯到如此的破烂事中,更不希望与岑林染对上。   “非常感谢诸位来宾的光临,希望大家——”   就在岑双峰的致辞到达了结尾段,岑家的大门忽然被打开,三个穿得破破烂烂的人走进来。   对方一抬眼就看到站在台上的岑诀,条件反射似地开始哭嚎:   “儿啊,我的儿,妈妈总算找到你了。”   来了!   ·   在一片衣香鬓影中,忽然混进几个画风格格不入的人,还叫嚷着有争议的话,顿时让所有人都精神了。   有瓜吃!   岑双峰应当是全场最震惊的人了,震惊完了之后,就变成了愤怒。   “这是谁?怎么混进来的?”他喊道,“老郑,还不把人给我轰出去!”   郑管家连忙低头匆匆地去找保安。   但,这些人没有邀请函,却明晃晃地出现在了宴会厅上,怎么可能轻易被带走?   郑管家找了一圈,发现除了门口的两位保安之外,其他人竟然都不在。   ……这简直太糟糕了。   更糟糕的是,在郑管家出门后,闯入的两个人已经开始了绘声绘色地讲故事。   “小诀,是妈妈对不起你啊!!”   全场的目光又一次集中在了岑诀脸上。   只不过这一次,众人眼中的意味就更是不明了。   在众人的注视下,岑诀又叹了口气,慢吞吞地问:“哦?你说哪里对不起我?”   竟然还隔空对起了话。   宴会厅内,原主的养母,决心败坏岑诀名声的刘翠兰愣了一下。   她没预料到自己这个柔弱可欺的养子会回答他。   更没想到对方竟然看上去眼神清亮,翩翩有礼,对于眼前的意外似乎一点都不恐惧。   到底有几百万的劳务费勾着,刘翠兰只是晃了一下神,就反应过来,继续控诉道:   “我养了你十几年,你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走了。走了之后这么久,连个信都不传一声。”   “我知道你是找到了父母,不屑再和我们这样的人交往,可是,我们毕竟养了你这么久啊!”   好家伙。   原来这些人拿的是辛苦养父母控诉白眼狼的剧本!   所有人眼神都亮了。   面对在场其他人灼灼的目光,岑诀没有让大家失望,他又又又叹了口气:“你说错了,不是不屑和你们交往,而是根本就不想看到你们。”   看到这两位,他就会想到原主。   想到原主,他就心口疼。   他是非常不想见到这两位的。   “!!!”   然而,在场无人能够理解岑诀的无奈,他们只想吃瓜。   岑诀慢吞吞地与养母对话,一点都不着急。   但站在一旁的岑双峰却不耐烦看到这样的场景:“岑诀,你和她胡说什么?”   岑双峰好钱,好面子,完全无法忍受自己的宴会变成一个圈子里的笑柄。   从始至终,他的行为逻辑永远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因此,在郑管家没能第一时间叫来安保,让这些人闭嘴,那么紧接着的首要任务,便是将事情按在内部消化。   先将外人糊弄过去再说。   “把人给先给我带下去!”   先将养父母安置下来,不让他们在大庭广众下爆更多的料,的确是一种对岑家影响最小的做法。   但是,在岑诀还没与人把话掰扯清楚时,这样做无异于将岑诀推进了火坑了里,坐实他“忘恩负义”的罪过。   就在岑诀满心无奈时,岑林染站在一旁,嘴角勾了勾。   得了。   算准岑双峰的反应,也是对方计划中的一环。   岑诀安静下来了,看着养父母不说话。   场下,养母因为岑诀的几句反问差点绷不住,没想到来了个神助攻,直接不用她继续编故事,就达到了最初的目标。   她眼珠子一转,嘤嘤嘤地哭道:“小诀,你别这样,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你要是不愿意,我们就走了。”   宾客们听着,似乎真的觉得有那么回事。   由此,望向岑诀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怀疑。   难道说,这位认回来的少爷真是一个见财忘恩,薄情寡义之人?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场闹剧即将结束时,刘翠兰的亲儿子——原主名义上的弟弟忽然深深地看了岑诀一眼,然后说道:   “妈妈,哥哥又要给我们钱了吗?”   刘翠兰蓦地转过头。   剧本上——没有安排小孩说话!   “呜呜呜妈妈,你们不要去赌了好不好,哥哥临走时给的钱已经花光了,再去赌博,家里就过不下去了。”   “!!!”   “???”   什么叫峰回路转?   这就是!   “赌博”二字一出,简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养子被有钱的亲生父母认回家,不再理会养育自己的恩人,这是养子忘恩负义。   但如果,这对养父母是沉溺于赌博的赌徒呢?   养母刘翠兰在这一次是真的慌乱,她捂住儿子的嘴巴,恶狠狠地说:“你胡说什么!”   然而,也不知道这十岁的小孩生生地挣脱母亲的束缚,叫嚷道:“我没有胡说!”   “我还知道,我们今天被叫来,就是为了诬陷哥哥,给哥哥脸上摸黑——”   稚子的话回荡在整个宴会厅里,其他人被这百转千回的剧情震惊地无以复加,齐齐冒出了惊叹号。   遭了。   在小孩开口时,岑林染就觉得不对劲,等这句话出口,他就知道麻烦了。   岑双峰——这个虽然小心,但更是记仇的男人开口大声道:“是谁,是谁派你们来的?”   小孩仿佛被吓到了,睁大眼睛直愣愣地说:“伯伯,我听来人把他叫——”   “等等。”岑林染忍无可忍地出了声,“爸,大庭广众之下,怎么能任由一个小孩子胡说?”   “郑叔,还不快把人带下去。”   消失的保安们忽然出现,一齐扑了上来。   “等等。”沉默许久的吃瓜群众们纷纷出声,“别呀,让人家小孩说嘛。”   “来都来了,怎么也得给人一个说话的机会。”   “是啊是啊。”   岑林染死死地盯着岑诀淡定的脸。   因为他看到了,在人群中第一个起哄的,就是俞南这个老家伙!   “带下去,带下去!”   终于,在小孩还没说话之前,安保们终于赶到,将三个人拖了下去。   吃瓜群众们发出了失望的叹息。   ·   岑家的生日宴会本来安排到了九点,但是这一次,只是到了八点,岑双峰就宣布宴会结束。   宾客们津津有味地从大门鱼贯而出。   太精彩了!   简直没有白来!   与此同时,一则新闻在圈子里暗自发酵。   戚家,好像有人出事了。   戚家老夫人,戚家的亲属,与戚家有关的股东,此刻都守在急救室门口。 第26章   “你们说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宾客离开后,岑家书房内,岑双峰咆哮道。   “你, 岑林染, 你说?”   宴会上, 那小孩还没有说话, 就被人拉了下去。但是作为主人, 岑双峰当然从小孩口中得知了答案。   小孩说:“叔叔叫那个人林染少爷。”   岑林染面对岑双峰赤红的眼睛, 忍不住后退一步。但很快,他回过神,低下了头。   他不承认。   他不知道这伙人从哪里哪里来的。   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攀扯他。   在这时刻, 岑林染还轻声反击道:“您别忘了,那小孩和岑诀相处的时间足足有八年。”   岑双峰望向岑诀:“你说!”   岑诀拿出手机来, 播放了一个音频。   是岑林染吩咐手下人干活的通话记录。   “岑林染, 怎么回事?!”   岑林染的脸上苍白, 目光呆滞。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管家的敲门声:“先生,大事不好了!”   ·   对于A市上流圈子的人来说, 四月这第二个周简直有毒。   先是岑家给儿子办生日宴,被几个人给搅和了, 让人吃了好大一回瓜。   紧接着, 就是戚家出事。   戚家的家主出了车祸,躺在医院里。前去采访的记者好几拨,都被拦在了门外。   据内部传来的影影绰绰的消息来看, 情况不太好。   戚雩是岑林染的未婚夫,无论戚岑两家平日里怎样联系寥寥,戚雩出了事, 岑家是第一时间赶到。   在更加重要的事情前面,生日宴会上的那点小问题就如同昙花一现。   “你是说,岑林染算计你这件事,已经被你当场戳穿了,但是现在岑双峰不追究?”   柳安听完岑诀的转述,整个人快被气吐血。   “不,你说错了,不是他不追究,而是他无法追究。”   岑诀冷静地说道:“戚家出了事,在这个节骨眼上,岑双峰不会与岑林染闹僵。”   “那……这就完了?”   岑诀想起原书剧情,撑着下巴道:“未必,等着看吧。”   那日,岑诀在先一步预判岑林染的行动之后,就拜托柳安帮忙联系原主的弟弟,刘鸣语。   刘鸣语只有十岁,但是智商却不低。   柳安与刘鸣语搭上边,只承诺了提供给地方安全的上学条件和大学学费,就获得了对方的合作。   刘鸣语心里非常清楚,他爸妈要是再赌,不光家没了,就连自己都要受到牵连。   因此,刘鸣语想要靠着这种方法自救。   搞定了刘鸣语,相当于宴会上的第一步危机被化解。   为了彻底暴露出岑林染的恶意,他们又想办法从下属手中获得了录音。   想要凭借这个一击即中,达到解除后顾之忧的目的。   谁知道撞到了重要剧情。   戚雩车祸,是不是也就说明……他也要有活可以干了?   不过,在此之前,他恐怕得看一场好戏。   ·   正如岑诀所预料的那样,戚家出事,对于岑林染来说无异于是晴天霹雳。   他与陆允在一起了,可是身上还挂着婚约!   原本他们打算先不公开,暗自交往,等到时机成熟解除掉婚约之后再说……   谁知道戚雩出事了!   “没事没事。”陆允安抚着心上人,“没关系,会有办法的。”   岑林染慢慢缓和下来,靠在陆允的怀里。   就在岑林染慌乱无措时,岑双峰也因为这件事,焦虑得头发大把大把掉。   尤其是在得知戚雩的伤势很重,目前陷入昏迷,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时,这种焦虑就更是达到了巅峰。   “他开的车安保系统做的那么好,怎么会伤成这样?”   郑管家同他讲,警方怀疑是肇事车故意撞的。   肇事车撞的角度非常刁钻,加上后面还来了个一个大卡车,双重意外,造成了目前的结果。   “谁怎么丧心病狂啊?”岑双峰苦恼不已。   但苦恼显然是没有用了,在郑管家的劝解下,岑双峰只好打起精神来做最坏准备。   最坏准备,就是戚雩醒不来,躺在床上当一辈子植物人。   “戚家没他还叫戚家吗?”岑双峰又一次崩溃了。   与许多子孙繁多的家族不一样,戚家现在所剩下的直系只有戚雩一个。   多年前,戚雩刚接手戚家的时候,戚家还是个摇摇欲坠的空壳,几年的发展后,很快就一跃成为不可忽视的存在。   岑家与戚家联姻,联的就是这个宝贵的资产。   “老爷,您别急。”郑管家说,“现在出了事,对我们来说想来是个机会。”   什么机会?   郑管家分析:“戚家的公司现在已经走上了正轨,只要维持原有的经营路线就行,如果少爷嫁过去……”   岑双峰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是啊。   就算戚雩卧病在床,戚家的资源、产业、人脉都还在。   如果说让岑林染与戚家履行婚约,非但能博得一个雪中送炭有情有义的好名声,还能获得大把的实惠。   想到这里,岑双峰简直抑制不住心中激动。   “林染在家吗?你去把他叫过来,我同他好好谈。”   ·   岑双峰自从戚雩出事之后,就往医院跑得非常勤快。   戚雩的姑姑——外人口中的戚家老夫人也看到了这一点。   如今,戚雩躺在床上已成定局,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就更需要谨慎。   “岑双峰这人未必好,但这两家人是早早定下来的亲事,若是舍了这家,未必有另外更好的选择。”   “按照医生的说法,戚雩他一时半会儿未必能醒的过来,我们需要一个能信任的人。”   “可是……”提出反对意见的竟然是平日里低调的戚管家。   “怎么了?”戚夫人疑惑道。   戚管家说:“夫人,先生他……好像有喜欢的人。”   “什么?”   戚管家继续说:“我听秘书说,先生他之前在马场遇到一个人,心里一直念念不忘,这几日周末总是去住马场,似乎也是为了找人。”   “如果先生醒来,发现我们擅自给他做了主……”   戚老夫人脸上的面容微微一颤,低声道:“他要是没出事多好。”   这些年来,戚家与岑家走得不近不远,归根到底是因为戚雩心中对这门亲事并不在意。   今年年初的时候,戚雩还提了一次,说要找机会解除婚约,免得耽误别人的人生大事。   谁知道现在就躺在了床上!   “那找到人了吗?”神情恍惚了一阵子,戚老夫人问道。   “没有。”   “抓紧……再看看。”   戚老夫人退了一步,但仍然忍不住强调:“我们都老了,如果戚雩他……醒不来,我们要找到一个值得托付的人。”   在未来的几天内,戚家持续派人去寻找。   只是,见过那位神秘人本人的只有戚雩自己,就连秘书对此也一知半解,马场那日宴客的宾客那么多,这样找,无异于大海捞针。   一边是找不到人,另一边,戚老夫人也承受着来自公司的压力。   在确定戚雩短时间无法醒来后,戚家的旁系,公司里的大股东之一叫嚣着开股东大会,重新选举董事。   这位旁系平日里就对戚雩颇有怨言,这一次是恰好抓住了机会。   “要是让他上了位,拿了决定权,恐怕公司撑不到人醒,就会变成一个空壳子。”   还是得有一个人。   “那您的意思是?”   戚老夫人叹了口气:“去和岑双峰聊一聊。”   他听说岑双峰这个儿子从小性格不错,又是从小定的婚约,放在这个情况下,是再合适不过了。   戚管家深深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   岑双峰与戚管家谈完之后,抑制不住心中的惊喜。   如果他答应履行婚约,岑林染与戚雩完成婚约,他不但可以还完戚家这些年给予的人情,还能够从中获得极大的好处。   这好处,大得让他无法拒绝。   回到家里,岑双峰吩咐管家将岑林染叫回来,哪知道对方竟然不在家。   “不在家,那去哪里了?”   郑管家说:“林染少爷电话也不接。”   竟然像是消失了一样。   岑双峰皱眉:“他能去哪里?”   在岑双峰心里,岑林染还算是听话。比起岑诀的当面反抗,岑林染很少反抗他的决定。   关键时刻,还闹脾气了不成?   他从记忆里扒拉出生日宴后与对方争吵的画面,暗自想,难道是岑林染还在生气?   真是小孩子!   岑双峰在书房里转悠了两圈,打电话让祝霜余联系对方。   “你给他说,晚上八点之前要是不到家,他就再也别回来了。”   祝霜余打电话,岑林染倒还是给面子。   七点五十多,岑林染如期回到了岑家别墅。   只不过,与他一起回来的,还有另外一个人。   进了书房,两人一同往地上一跪,低着头不说话。   岑双峰愣了:“你们这是干什么?”   “小陆,你这是……”   他话还没说完,因为看到了两人握住的手。   岑林染想说话,被陆允拦住了。这位陆家的小少爷低声说道:“岑伯伯,事情就是您看到的这样,我们在一起了。”   “……在一起?”   先不说岑双峰与妻子是家族联姻,往上数三代五代,成员们结婚都是为了家族利益,服从家族安排。   到了现在,冒出来一对号称在一起的野鸳鸯。   好,好得很!   岑双峰胸口剧烈起伏,恨不得将两人脑子里的水晃出来!   岑林染有了心上人,那联姻怎么办?   他岑家偌大的家业,难道要因为一个小崽子倾颓吗?   岑双峰积威甚久,见他这样,岑林染挺起的腰塌了下来:“爸,我们其实还有其他解决办法……”   “?”   “您忘了,弟弟才是您的亲生儿子。” 第27章   如果让岑双峰评选这辈子最难捱的时刻, 想必就是最近一段时间了。   那晚上岑林染与陆允来见他之后,事情的发展就仿佛不再受他的控制。   对于让岑诀代替岑林染履行婚约这件事,他原本是不答应的。可后来, 陆允为他约见了戚家的另外一名董事。   从董事口中, 他得知了戚家内部斗争的最新进展——   他们其他的大股东联合起来, 达成一致行动协议, 要彻底重新选举董事会。   原本按照岑双峰的想法, 岑林染嫁过去之后, 就能第一时间成为戚雩财产的第一顺序继承人,并且能够代戚雩行使公司权利。   但是,董事提醒他, 戚雩昏迷之后,并无法与岑林染获得法律上的婚姻证明。   董事会也不会认可这个办法。   岑林染履行婚约并不好处, 相反, 如果岑双峰答应与陆家建立关系, 那么就有更好的机会等着他。   陆家不光是能提供戚家给予的好处,而且还会承诺补齐岑家这目前这个大项目上因为戚家出事而损失的资金。   百利而无一害。   岑双峰老谋深算,当然不会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可当他询问专业人士, 并且调查戚家的情况时,发现事情的确如那位董事所说的那样。   在戚雩出事之后, 戚老夫人根本就无法对抗这一群虎豹豺狼。   戚老夫人之所以着急让岑林染嫁过去, 也是为了给自己找名义上的帮手。   明白让岑林染嫁给戚家,并不会给自己带来更大的利益时,岑双峰就歇了这颗心。   但与此同时, 他开始考虑毁约之后的后果。   毁约这两个字说起来容易,但是做起来却很难。   先不说这些年来他从这个婚约中获得的好处,就光是“落井下石”这个罪名, 他不想背在身上。   好在他还有另外一个儿子。   而且,因为一些历史原因,他把换人的理由都想好了。   ·   就在岑双峰下定决心,准备在联姻人选上再做斟酌时,岑诀还在忙他的事业。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剧情的影响,岑诀的发展最近也不太顺利。   先是影视公司成立了,岑诀与俞董在当下发展道路上产生了分歧;再然后,就是新锐导演比赛暂停了。   第一个问题倒罢了,公司在初创阶段,资金就这么多,俞董想要立刻跨到电影制作上,各种客观条件就能把他拦住。   等对方知道每一步都有阻碍时,自然就能回缩一步。   以岑诀的经验来看,公司最好自己制作三到五部网剧,内部把人员培养好,外部理顺了各部分的人脉,才好说进一步往大银幕走。   第二个问题,那就难了。   说起来,这还与主要剧情有关。   据责编说,戚家的掌门人出事,集团内部闹得很厉害,连带着这影视公司也不得安宁。   之前约定投下来的一笔钱迟迟不到账,据说是上面卡着。   “除了日常业务之外,新的都不让上!”   这是负责人的原话。   在这个新锐导演的比赛中,戚家名下的天寰影视是投钱的金主爸爸,他们出事,为了防止意外,比赛就暂时也停了。   岑诀听完一脸血。   在他的规划中,最近一段时间都留给了比赛。他不敢保证自己能在比赛中拿到第一,拿第一是各方博弈和运气的结果,但,前三必有他的位置。   他靠着比赛的好成绩入行,如果能够拿出好的本子,不怕没有人合作。   到时候,借机将他和俞总的公司拉进来当制作方,一个项目下来,就算是双双都在业内立足了。   偏偏天不遂人愿!   怀着满心的怨念,岑诀去网上查了一下这个天寰影视的资料,发现自己来之后看的许多片子竟然都是这家制作发行。   如果非要排个位置的话,天寰应当是国内影视制作发行的第一名。   最重要的是,天寰影视只是戚家名下发展的比较好的公司之一。   正值创业初期,一切都没个头绪的岑诀抓了抓头发:说起来,如果他真的和戚家结婚……   那不是可以立刻吃软饭了吗。   资源、人脉、经验、员工,天寰可都不缺。   就在岑诀越想越来劲时,理智终于被重新拉出来。   不能这么想,还要是自力更生!   重复N遍,岑诀终于淡定了下来,为了防止自己向糖衣炮弹投降,连忙命令自己去到公司看剧本。   公司自从开张以来,有不少编剧的本子投过来,与此同时,由于IP还没爆发,岑诀也在绿晋江上找小说。   他一个文艺片导演为了先站住脚跟,只有暂时抛弃对故事深刻立意的追求,寻找一些能够网罗最广大受众的题材。   在公司忙了几天,岑诀的脑子终于暂时脱离了“真假少爷”、“替嫁”等等词汇,陷入工作的海洋时,他接到了郑管家的电话。   “诀少爷,您今晚上回来吃饭吗?”   “家里烧了您最爱吃的菜。”   ·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纵然再抗拒,但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岑诀不情不愿地回家吃了一顿鸿门宴。   等吃完饭,就听岑双峰吩咐,明天要去医院看完戚雩。   全家都去。   全家,自然就包括从头到尾置身事外的岑诀。   替嫁剧情这就开始了?   岑诀放下碗,抬起头看向岑双峰时,对方莫名地撇开眼,不与他对视。   好家伙。   岑双峰这人竟然还有点羞耻心了。   “好了,就是这样,你们早点上楼休息。”   说着,岑双峰先撤了。在撤之前,同岑林染打了眼色,意思是不要提前告诉岑诀替嫁的事情。   等他们先把事情办下来再说。   在两人用眼神交换信息时,岑诀捞了一块西瓜塞进嘴里,仿佛对旁人的交流一点都没察觉。   送走了岑父,岑林染也没急着走。   从岑诀的视角来看,这位看上去可谓是心情畅快、志得意满。   是搞定了岑双峰,爱□□业双丰收吗?   大约是注意到了岑诀的注视,岑林染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笑:“弟弟,最近心情不好吧?”   岑诀凝视着岑林染。   “你看我做什么?”   岑诀说:“我还是喜欢你以前的样子。”   “?”   “以前,你虽然心中不喜欢我,但仍然自持身份,只忽视我便罢。现在嘛,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了碎嘴的技能,嘴里时常吐不出什么象牙。”   “你!”   “想说话就好好说,不要阴阳怪气。不想说,就安静。”   岑林染没有与岑诀打过嘴仗,哪里知道这位生气时骂遍全场的大导演的功夫,只一个回合,就败下阵来。   “你尽管嘴硬。”岑林染说,“有你的好日子过。”   岑诀听完这话,无奈摇头:“以前的你还尚有几分可取之处,现在嘛……”   人设都崩了。   维持原本的清冷孤高不好吗?   岑林染被气得摔下筷子就走,在他的背后,岑诀慢吞吞吃完了手头的瓜。   惹到心烦的他,岑林染真是活该。   回到卧室,岑诀又打开电脑玩了一会儿。   不知道为什么,他脑子里十分焦躁,不其然竟冒出一个念头来:如果我跑了,不替嫁了,剧情会怎么样?   会有修正的办法的吧?   自他穿过来,与岑林染说的话一个手掌都数的清,可到了最后,岑林染仍然恨上了他。   两人仍然结下了梁子。   如果他跑了,是不是会有另外一个人来替嫁?或者说,戚雩也不用当反派了,剧情会派另外一个反派来?   想到这里,岑诀仍然还是决定要试一下。   他尊重剧情,但仍然想要自由。   想到这里,他打开订票APP,定了一个前往小城市的高铁票。   这个小城市与A市距离大半个华国,短期之内注意一点,很少会有人能够找到他。   等找到他时,替嫁这事儿也结束了。   车票就订在当天晚上十二点,岑诀收拾东西准备开溜。哪知道衣服收拾了一半,就困得倒了地。   睡梦中,他梦到了自己上辈子入围银熊奖时喝酒的场景。   在此之前,他已经熬了若干个通宵。   透明的酒液顺着喉管倒下去,一杯接着一杯,先是五感没有知觉,紧接着就是心脏疯狂跳动,如擂鼓似的。   就在这一声一声的心跳中,那个世界的岑诀死去了,而这个世界的岑诀被吵醒。   一看时间,早上七点。   买的车票早已经作废了。   岑诀将收拾好的衣服塞回柜子里,对天空竖了一个中指。   脏话!   ·   岑诀昨晚上的逃跑计划无疾而终,早晨心情相当不爽,下了楼,一声不吭地坐到了副驾。   岑双峰无奈与岑林染坐了后排。   两人对视了一眼,不敢多说。   在他们的计划中,要完成替嫁这件事,第一步就是搞定戚家,让戚家接受他们的想法。   为了达成这个目标,他们决定先将人带去医院,让戚老夫人看看。   说不定,对方就认了呢。   岑双峰也觉得这个想法不错。   纵然从头到尾,他都能看重岑林染一些,但也不得不承认,在外貌上,岑诀优越得多。   车开到医院门口停下。   岑诀从车上下来。   今天的他穿着简单的蓝色衬衣、休闲裤,随意地像一个还在校园里的学生。   但,纵然是这样,也足够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进去吧。”   几分钟,一行人来到戚雩的病房前。   一两周的功夫,来看望戚雩的宾客已然寥寥。   戚管家站在门口迎人,看到岑双峰一行人,眼睛一亮:“岑先生。”   打完招呼,他将目光移动到岑诀身上:“这位是?”   岑双峰尴尬地笑了一声:“岑诀。”   戚管家见过大风大浪,但还是多在岑诀身上停留了几秒。   他脑子里莫名其妙地冒出一个念头来:那位俞董的生日宴会,这位诀少爷也在。   如果是他……   但,这年头也只是一闪而过,没有任何根据的事情,他想了也无用。   “岑先生,请。”   来了病房,其他人是不会让进门的,然而岑家现在身份不同,戚管家回过神,连忙将人请进去。   非但如此,戚管家还一改往日的客气生疏,主动同岑双峰说,戚老夫人今天公司有事,晚一点才会回来。   病房里。   岑诀对自己未来的未婚夫实在是敬谢不敏,但被人裹挟着推进去,他哪怕不愿意,最终还是得朝病床上瞅一眼。   可只是这一眼,让他呆滞在原地。   ……这不是是他下部电影的男主角么?!   一瞬间,他仿佛回到了那一日,窗外日光灿烂,花香弥漫,对方接过他的小饼干,还对他笑了一下。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原书中将他赶出家里,还暗恋着岑林染,最终不得好死的反派? 第28章   对于要替嫁的对象是有过一面之缘, 并且拥有极好印象的人这件事,岑诀足足懵了三分钟。   他脑子都不转了。   呆滞地看着床上的人,耳畔还飘来岑双峰与戚管家的谈话声。   他们在说戚雩的身体。   过了一会儿, 戚老夫人来了。   岑双峰紧接着和戚老夫人说话。   自始至终, 都没有人搭理岑诀。他作为一个小辈, 在这样的场合下, 的确没有被注意到的资格。   半个小时后, 岑双峰提了告别。   他们又从病房里鱼贯而出。   对于这一次见面, 岑双峰是不大满意的。他专门将戚老夫人的注意力引向岑诀,但看似用处不大。   如此一来,要怎么提建议, 里面门道就多了。   按捺住心中的诸多想法,岑双峰将岑诀叫到身边来问:“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戚家。”   岑诀还没将书中反派与自己心中的小甜心画上等号, 就听到岑双峰这么一句不着边际的话。   他心情郁郁, 若有所指道:“戚家怎么能不好?这可是您未来的亲家。想必岑林染嫁过去, 心中十分乐意吧。”   ……这就直接戳岑双峰的肺管子了。   岑双峰尴尬了片刻,担心岑诀看出什么来,专门侧过头去, 打量了一番岑诀的表情。   见岑诀只是单纯的不耐烦时,才安心道:“没有的事——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岑双峰借此机会, 耐心地说出这门亲事的来历。   岑林染之所以能攀上这门亲, 完全是一个意外。   当时岑家的祖奶奶与戚家是八竿子打不着一撇的亲戚,接着她的门路,岑家才敢上戚家的门。   这一年的戚雩还是个小孩子, 常年得病。迷信的戚家老祖宗专门去寺庙里请了个大师来。   大师来之后拿着八字一番测算,最终算出戚雩的八字太独,需要一个和他相配的人定亲。   要两个人缔结了婚约, 压一压,才能确保小孩无灾无难。   当时戚家父母没当回事,但戚老祖宗却坚持着非要给孙子找个未婚妻才行。   戚家拗不过老祖宗,只好到处撒网,刚好岑家登门,见岑林染年纪合适,就问了他的八字。   竟然就这样配上了。   八字相配之后,两家很快就订了亲。那时候同性婚姻还没合法化,两家就低调地交换了信物,定了口头合约。   后来,戚家落了又起,还在戚雩的手上发展得越来越好,这亲事就一直维持着没有解开。   说到这里,岑双峰意有所指地说:“那时候我们都还不知道林染不是我们的亲儿子。”   岑林染不是岑家的亲儿子,因此,那位大师看的八字,自然也不是岑林染的。   “说起来,要不是这个意外,该和戚雩定亲的是你才对。”   岑诀听完这一番巧言令色,差点快吐了。   他真的见过无耻的人,但是像岑双峰这样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的,还是少数。   “是吗。”岑诀扯了扯嘴角,“您这样说,看来我也应当嫁去戚家。”   “我们两兄弟共事一夫,岂不是美谈。”   岑双峰听到前一句,心中还颇为欢喜,等到后一句,心中就明白岑诀是在挖苦讽刺他。   “你胡说什么!”   岑诀说:“您别生气,我忘了您是生意人,两个儿子在手,肯定要实现利益最大化,都嫁给一家,那可是亏本了。”   说完,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一般,挑眉问:“——您给我找了个下家?”   什么下家上家,“您”啊“您”的,岑双峰差点被这一番阴阳怪气气死。   “我没……”   “您没有这打算就好,别让旁人笑话咱们。”   岑双峰彻底被堵上了嘴。   岑诀一番抢白,将岑双峰未说出口的打算都堵住了。初战告捷,但不代表着他心中不纠结。   他怎么会是戚雩!   说起来,一个偶然的相遇似乎并不算什么,忘了也就忘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遇到的时间,亦或者是当下的场景,岑诀发现自己竟然对这人有些念念不忘。   起初,他想的是找人家拍电影。   现在在得知对方的身份之后,明白这打算根本不靠谱。但不知道怎么的,他还是心里念得慌。   就好像这一抹影子从心里挥不去似的。   很烦。   打发了居心不良的岑双峰,岑诀躲到了俞董办公室去。   这老爷子把大事都扔给下面人,自己躲在办公室里浇花看书睡觉,见了岑诀,呦呵了一声:“大忙人来啦?你爸没带你去看人?”   虽然外面都还没有风声,但是岑双峰的想法哪里瞒得住与他合作了十多年的老伙计。   “他最近上蹿下跳和陆家人走得近,陆家么,那小崽子看岑林染的眼色可不对。”   俗话说,姜还是老的辣,俞董三两句就将其中的关节点出来了。   岑诀没吭声,拉了个凳子坐下,给自己泡了杯茶。   俞董见岑诀不说话,挑了挑眉毛,试探着问:“你真去医院了?”   岑诀:“去了。”   不但去了,还见到了戚雩本人,还让戚老夫人也见了面。   “艹。”   俞董此刻就只剩目瞪口呆了。   他虽然猜得准,但是不保证岑双峰真的这么做。可当他知道岑双峰真打这个主意,并且付诸实践时,就有些受不了了。   “他是禽兽吗?”   禽兽还在意自己的孩子过得好不好,而在岑双峰心中,就只剩下利益。   两个儿子,只不过是他交换利益的筹码罢了。   “他这样做,早晚出事!”俞董说。   岑诀对于俞董对岑双峰的评价并无兴趣,他脑袋里还在想替嫁这件事。   之前他抗拒了解剧情,等到被拉入其中时,才对一些事情产生了疑问。   岑林染和陆允,是怎么说服岑双峰的?   是什么导致戚家对岑双峰失去了吸引力?   这个问题俞董倒是能回答。   “戚家内部斗得厉害,他们家那大姑奶奶不愿意放手,一群老家伙想着要闹事。”   生意这个东西,最怕内部不稳定。   外部竞争激烈,许多机会转瞬即逝,像是戚家这样的大企业,搞一两周无事,一两个月,恐怕员工都跑完了。   “老家伙们联合起来,想撒气呢。”   岑诀这才了解到,原来戚雩没出事之前,一直将这些老股东们压着打,很是不给他们面子。   现在人出事了,倒在床上没有知觉,这群平日里的败将们才来张牙舞爪。   没得让人好笑。   岑诀已经忘了原书里的争斗是不是这样,但无论是书中剧情,还是眼前的此刻,岑双峰放弃戚家的道理都是一样的。   戚家没有了价值。   没有了价值,又不能彻底摆脱,于是塞了个儿子过去安抚。   这个被塞的儿子,可不就是废物利用?   岑诀想通了这一点,忍不住冷哼一声。   生完了气,岑诀对着窗户发了会呆,脑子里又忍不住想原书剧情。   剧情里,在原主死缠烂打加入戚家之后,戚家似乎过了一段苦日子。   因为戚雩的受伤,戚家的生意受到了影响,许多公司被关停,几乎在这个圈子里销声匿迹。   与之相比的是,陆家趁着这次机会,吞下了许多戚家原有的地盘,一跃成为A市商场独领风骚的存在。   这样的状况,直到戚雩醒来才有所缓解。   现在,戚家企业里这些老头子闹事,少不得也有陆家的手段在。   真是闹心。   按理说,戚家这些年底子厚,就算一时半会儿受到了攻击,吃了亏,也会在一段时候后打回来。   可是……   岑诀脑海中又浮现出了戚雩的看着他时那清澈的眼睛。   妈的。   岑诀失眠了一晚上,在第二天早上搭了个车,去到医院。   戚管家为他开的门。   “你好,岑少爷?”   见过岑诀的人,很少能忘记他的名字。   岑诀尴尬地奉上看望病人三件套:鲜花、果篮和牛奶。   坐下,岑诀为了让自己的行为合理,解释说自己在不久前,曾经与戚总有一面之缘。   原本,这样的寒暄话语不会有太多人重视——见没见面,其中一个人躺在床上,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往往大家也只是用这句客套的话语来引来接下来的内容。   可不知道为什么,戚管家听到这里,眼中却忽然亮了,试探问:“您……和先生见面的地方是?”   在得知相遇地点是马场,顿时激动地无法言语。   “您稍等,我这就叫老夫人来!”   在岑诀的一脸懵逼中,对方当真给戚老夫人打电话。   没过多久,戚老夫人赶来了病房。   “太好了,是你,没错的。”   戚管家和戚老夫人的逻辑都是一样的:岑诀这么好看,根本没有必要骗人。   岑诀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没有耗费许多心思——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多费口舌,就获得了对方的信任。   他讲了岑双峰的计划。   原本在岑诀的想象中,岑双峰任意换人,搞什么替嫁,是对戚家极大的挑衅,戚家一定会生气。   可不知道为什么,当戚老夫人和戚管家听说替嫁的人选是他时,竟然开始疯狂点头。   “好的好的,没有问题。”   戚管家开心道:“这实在太好了!”   岑诀:???   谁能告诉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29章   戚老夫人和戚管家的善意和信任来得猝不及防, 岑诀想了半天没想出为什么,只好僵在原地。   然而,与他的懵逼不同, 戚老夫人和戚管家像是收到了近些天来最好的消息, 看着岑诀止不住脸上的笑意。   不怪他们大惊小怪, 实在是戚雩长到这么大, 根本没有向任何人表达过好感。   像这次这样每到周末就往马场跑, 对人念念不忘的, 还是第一次。   戚老夫人足足将岑诀看地坐立不安,才放过他。   原本在昨天岑家一家人来拜访时,戚老夫人就对岑诀印象很好, 现在得知对方就是戚雩疑似的心上人,就更是好感度爆棚了。   她亲自给岑诀削了水果, 笑着与他聊天。   话题自然是围绕着岑诀转——问他年龄啊, 爱好啊, 还有与戚雩的交集。   在得知马场相遇那日戚雩吃了很多小饼干后,管家乐得直笑:“是是,他那天回来之后让我搜罗了很多牌子的饼干。”   这不是念念不忘是什么?   在爱屋及乌的亲人眼中, 戚老夫人恨不得岑诀立刻与自家孩子在一起了。   可是,当下情况也有些特殊。   她想到戚雩还躺在床上, 叹口气问:“小诀, 你是怎么想的呢?”   戚家与岑家的作风不太相同,他们听完岑双峰的打算,心中虽然也愤怒难过, 但还没有到打击报复这个层面。   “你……愿不愿意来我家?”   岑诀对上戚老夫人温和平静的眼睛,一时间竟然有些踌躇。   “戚雩这个孩子从小到大也没有个同龄人说话,现在躺在床上, 想必也孤单寂寞,你要是愿意来,刚好可以来陪陪他。”   “我们戚家统共就这么几口人,平日里相处也很简单,你来了,可以自己做自己的事情,就当是凑在一起过日子。”   岑诀:“我……”   他不可否认,自己被戚老夫人口中的“自由”打动了。   “到时候再过几年,你有了新的生活,完全可以独自离开。小诀,你放心。”   岑诀说:“您让我考虑一下吧。”   “当然!”   岑诀离开了医院。   当天那晚上,岑诀回到自己的房间,他环视这间属于自己的房间:除了孙店长送的衣服之外,似乎并没有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来之后,并没有添置任何一件私人物品。   或许从心底里,他就没把这里当过家。   ·   这厢岑诀与戚家建立了合作关系,与此同时,戚家的内斗有了新的转机。   之前,陆家与戚家名下集团的股东联合,暗自鼓动股东内斗,另一边,又高薪挖集团培养出来的专业团队。   在他们的预计里,在这样的密集的动荡里,要不到三个月,戚家的股价就会大跌,到这时候,他们再发起收购。   可谁知道,这动荡还没持续到半个月,就停了。   戚家的老股东们不愿意再继续合作。   “老陆啊,虽然咱们是好朋友,但是还要考虑公司的长久发展,现在那老婆子退了一步,我们也不好再得寸进尺。”   “对了,当时咱们约定的补偿,你给兑现一下?”   陆家得到消息后气的吐血,连忙让人去查探消息。   原来,自从上周开始,与股东们死磕到底的戚老夫人莫名其妙地改了态度。   她非但不与老股东们再争夺公司的控制权,还愿意以市价将戚雩手中的一部分股票卖出。   由此,戚雩不再是最大的股东,公司的权力交给了老股东们。   公司彻底变成了自己的,老股东们当然不再折腾。   戚氏的动荡平复,旁人也再没有了浑水摸鱼的机会,与岑家合作的那个大项目没有收到任何影响。   也就是说,岑家的命脉仍然在戚家手上握着。   得到这个消息,岑双峰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了。   然而,最让他感到糟心的,还不是陆家的失利,而是戚老夫人的催促。   戚老夫人催他早日定下婚期。   用对方的话来说,虽然说戚雩躺在床上,但岑家愿意履行婚约,戚家非常感激,也想风风光光办一场,在圈中传扬岑家的恩义。   这可要了岑双峰的命。   他从哪里在去再找个岑林染去?   他还没有时间徐徐图之,刀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岑双峰陷入焦虑之中时,岑诀的日子过得不错。   他来到病房,将之前的百合取出来,将新买的百合插入花瓶之中。   自从他答应戚老夫人之后,只要在不忙的时候,他都会来医院陪戚雩。   正如戚老夫人所说的那样,戚家成员少,风气好,当他答应加入这个家庭之后,无论是戚老夫人还是戚管家,都将他当自家的小孩看。   岑诀在穿书之后,第一次收到这样的善意。   作为回报,岑诀也乐意在两人忙的时候来照看戚雩一会儿。   午后阳光正好,护工来给戚雩擦完身换完衣服,岑诀就在他身边看剧本。   这剧本不怎么好,但是难得将感情写得细腻舒缓。   岑诀看了躺在床上的戚雩一眼,仍然贼心不死地想,如果戚雩愿意去演这个本子,一定是会获奖的。   可惜了。   下午的时候,戚老夫人同戚管家一起来了,戚管家在给戚雩带补品时,也给岑诀做了一份。   “快吃点补一补,小诀也太瘦了。”   岑诀摸了摸自己这些日子以来被投喂出的双下巴,陷入了沉默。   晚饭吃完,他们聊起了最近的新进展。   正如退一步,让出控股权是岑诀的主意,建议戚老夫人步步紧逼,给岑双峰施加压力,也是岑诀的想法。   “有了陆家,他不会再让岑林染嫁过来,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从我这里下功夫。”   “您逼得越狠,他越是得求我。”   正如岑林染所预料的那样,在戚老夫人的层层压力下,岑双峰整个人都快疯了。   他先前还会在岑诀面前摆父亲的架子,到了最近两天,他开始放下身段陪笑脸:   “小诀,西山的别墅我看你租出去了,要不要爸爸再送你一幢?”   岑诀凝视着他几秒,笑了笑,收了别墅。   但,没有任何动作。   岑双峰恨得牙痒痒,但还是不得不继续让利。   这一回,他给的是一辆跑车。   岑诀照收不误。   收了之后第二天就挂在了二手车市场。   岑双峰拿不准岑诀的心思,第三回 干脆将俞董公司里的那一千万的出资划归岑诀名下。   岑诀欣然笑纳。   这一回,岑诀表态道:“谢谢爸爸,等您老了破产,我会给您养老的。”   岑双峰气了个仰倒。   说谁破产!   况且,只要岑家发展顺利,他差岑诀这点儿钱吗?   好话说尽,岑双峰见岑诀不受暗示,干脆带他去了陆家主办的宴会。   陆允站在台上威风凛凛,下来之后,与岑林染手牵着手。   岑诀侧脸问岑双峰:“您打算搞拍卖?”   岑双峰:“?”   “岑林染一三五去戚家,二四六归陆家?”   还安排了一天休息,实在是太科学了!   岑双峰被气了个仰倒,他再不装蒜,扯开一切伪装说:“戚家,你代岑林染嫁。”   在岑诀反抗之前,岑双峰增加了一句:“我可以在接受范围内适当给你补偿。”   早说不就完了吗?   岑诀没打磕绊,顺溜地报出了一系列动产。   这些东西加上西山别墅和他不久前收的“礼物”,加起来不多不少,刚好是岑家现有家产的一半。   “你做什么美梦?!”   饶是岑双峰胆子大,也被岑诀要的东西惊呆了。   岑诀耐心地问:“瞧您说的,您让我替嫁,不给我嫁妆怎么行?戚家原本想要的是岑林染,把我塞过去,我总要有点东西傍身吧。”   “那也不行!”   岑诀想了想,打了个折扣说:“那少给一幢房子吧。”   岑双峰被吓跑了。   ·   岑双峰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儿子一般,好几日不敢和岑诀说话。   然而他种了前因,不得不遭受着所作所为的恶果。   戚老夫人仿佛没有感觉到他的迟疑和不情愿,就这样大刺刺地将两家即将履行婚约的事情传了出去。   于是,岑双峰接到了来自各方的问候:   “可以啊老岑,想不到你还是个重情义的好人。”   “婚礼什么时候举办?”   “办事了说一声。”   岑双峰被迫推到了舆论中心,整个人麻木了。   当然,就算这样,岑双峰这人也不是一个好捏的柿子,他懂得将压力转移出去。   他叫来了岑林染和陆允,转述了岑诀的要求。   “这怎么行!”岑林染听到那个“一半财产”时,瞬间跳脚。   岑双峰忍不住皱眉。   陆允见状,拉了岑林染一把。   后者讪讪道:“我是说,家里好不容易累积这些东西,都是爸爸的辛劳,怎么能让弟弟一个人分走一大半。”   岑双峰意有所指:“是啊,现在的小辈,什么事都不干,倒是专门盯着父辈的财产。”   岑林染假装听不懂岑双峰的话。   事实上,在岑诀回来之前,他的确不看重财产,因为他是独生子,默认家里全部都是他的。   现在有了岑诀,他能不在意吗?   于是,事情便又僵持下来了。   夹在其中的陆允实在忍不住:“不如就给他算了。”   陆允心里,戚家没有了戚雩,就是个空壳子,这么多东西给岑诀手里,他也拿不住。   何况,给些东西,替嫁这事说出去也好听。   “不行不行。”岑林染轴上了。   事情就这么停滞下来。   戚老夫人见状,心里也犯嘀咕:“小诀啊,你要一半财产,实在是有点多啊。”   “他们会答应么?”   岑诀说:“您别急,还有后招在。”   岑诀的后招很简单。   他拜托俞董帮忙找到的了岑林染的亲生父母。   巧的是,岑林染的亲生父母,当年竟然在岑家工作,好死不死的职位还是保姆。   “你是说,你与岑林染,是有人故意搞事?”   “你怎么知道的?”   岑诀笑了笑没说话。   他当然不清楚,清楚这一切的是原书剧情。 第30章   按照原书的剧情来看, 岑林染的身世暴露已经到书的很后面了。   那时候,原主已经去世,岑林染掌握了岑家的财权, 又与陆允结了婚,生活归于平静和幸福。   在这时候,原书仿佛非要搞点波折一般,让岑林染的母亲前来搞事。   通过岑林染的母亲, 书中终于揭示真假少爷的根源。   原来在岑诀出生时,岑林染的母亲也在岑家做事。她早和丈夫分开了,这孩子也是不小心怀上的。   为了让自己的孩子可以活下来,她的脑子动到了主家的身上。   恰好,那时候岑双峰忙于公司的事务, 祝霜余生下小孩之后陷入严重的产后抑郁,这位保姆就在带婴儿前去检查时, 在医院动了手。   更换了婴儿,她心脏非常强大地又照顾了一阵子, 与此同时,将换下来的原主本人卖给了同村的一家人。   由此, 两个婴儿的命运大不相同。   在原书中, 这位保姆在岑家照顾孩子照顾到了六七岁,才从岑家辞了职。   在辞职时, 岑家还因为她照顾孩子贴心, 给包了一个大红包。   后来,岑家发现抱错了孩子,并且通过DNA库比对等科技手段找到了亲生孩子。   由于中间环节的缺失,他们一直认为是医院导致了这一切,而忽视了保姆这位罪魁祸首。   总之, 在抱错这件事上,无论是原书剧情,还是岑诀所处的现实中,都是一团乱麻。   而岑诀所发力的地方,就在于这理不清的混沌中。   “保姆换了孩子,但是,岑林染给保姆买了房。”   后面这半段,是岑诀听岑家的佣人说的。   岑家的佣人们拿这个案例,来证明林染少爷的慷慨和念旧情。   但——   “你觉得岑双峰将此联系在一起,会怎么想呢?”   他会觉得,岑林染并不知道抱错这件事,只是单单觉得保姆辛苦,所以给予一套房的报酬。   还是说,他认为岑林染明明什么都知道,因此为了感激母亲,买一套房落在保姆名下当做孝顺?   听完岑诀的问话,戚管家沉默了。   “我们小诀少爷到了商场,也是一名大将啊。”   俗话说攻心为上,岑诀这一招,攻的不就是岑双峰的心吗?   ·   岑林染还不知道岑诀的反击已然到来。   他接到了来自保姆的消息,从谈恋爱的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去与保姆见面。   “阿姨听说你快结婚了,特地来看看你。”   岑林染小时候,岑父和岑母都忙自己的事情,大部分时间他都是由保姆阿姨陪伴着度过。   保姆阿姨很温柔,也很爱笑,总会费心给他准备好他爱吃的零食,直到现在,他都很感激对方。   “是,结婚那天您会来吗?”   为了减少替嫁带来的负面影响,岑林染与陆允挑好了近期的日子准备结婚。   “当然。”   保姆阿姨看着岑林染长大,见对方如今已经长成一个清秀俊逸的大人,心中的成就感更是无法抑制。   “听说……”保姆见岑林染很开心,说话时还踌躇了一下。   “怎么了?”   “那个孩子……”   保姆当年为了自家小孩能够过上幸福的生活,换人时没有太过犹豫,等到年龄大了,反倒是生出了些许良知来。   “他怎么样?”   不说倒好,一说起来,岑林染脸上的表情就变了:“他好的不得了。”   能不好吗?   竟然狮子大张口,问家里要一半财产。若真是让岑诀拿走一半,剩下的一半什么时候到他手里?   偏偏在这个问题上,陆允与他想法不一致。   保姆阿姨嗫嚅了一下。   很久之前,她回到村里才发现,原来收养那孩子的那家人很快就怀了孕。   这样的人家,显然不会选择多养一个小孩,于是便在第二年将孩子送到了另外一家。   几经辗转,都隔了市。   要不是科技发达,恐怕这孩子一辈子都回不了自己家。   “他……”保姆踌躇了半天,竟然问不出话来。   岑林染以为是保姆担心他,安慰道:“你放心,他翻不起什么大浪。”   “他很快就要嫁给戚家那个废人,谅他如何也不会再造成什么威胁。”   岑林染说到戚雩时,语气中并无半点怜悯。   说起来,他之所以如此利落地放弃戚家,选择陆允,完全是小时候在戚雩身上碰了壁。   对方纵然在名义上是他的未婚夫,但待他与旁人没有什么区别。   对于心高气傲的岑林染来说,忽视就是最大的问题。   长久以来,就生了怨。   “那就好。”最终,保姆阿姨还是没有说出劝慰的话。   她也无法劝慰。   撇开关于岑诀的问题,两人聊得很开心。   保姆阿姨见岑林染能够嫁给自己喜欢的人,过得富足无虞,长长地在心里念了句佛。   这次见面见得大大方方,两人心中光明正大,并没有避开谁。   因此,他们自然也没有察觉到有人拍下他们会面的照片。   ·   另一边,岑双峰还在忧愁替嫁的事情如何办成,就听管家禀报,家里出了点小事。   有人冒充岑林染的亲生父母,上门讨要彩礼。   岑双峰愣了一下,连忙吩咐保安报警,将骗子赶出去。   人赶走了,岑双峰实在觉得最近流年不顺,先是岑诀的养父母上门,再是岑林染的亲生父母——   真当他是死的不成?   岑双峰吩咐管家,以后这事情直接处理了就好,不要拿他面前心烦。   哪知道,这话还没讲完,派出所就传来了最新消息。   那骗子坚持说自己是岑林染的父亲,要求做亲子鉴定。   “鉴定个屁,让他滚!”   在得知自己的要求不被允许后,骗子威胁说要去媒体曝光。   岑双峰气上心头。   郑管家在一旁旁观,见状连忙劝解,好不容易才将岑双峰劝了回来。   “老爷,骗子的话听听罢了,您不要与他一般计较,反倒伤了身体。”   岑林染从小聪明伶俐,谁也不认为他的亲生父亲是这般烂人。   岑双峰冷哼一声,将烂摊子扔给管家处理,自己转身回了家。   话虽如此,但当天晚上,岑家仍然因为这突然冒出来的意外彻夜未眠。   岑双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先前,在寻找自己的亲儿子时,他也想着找过岑林染的父母,只是那时候消息被岑林染得知了。   岑林染连夜从学校回来,跪在他书房里,哀求他不要赶自己走。   他说,纵然自己不是岑家亲生的,但一直将自己当成岑家人,求爸爸妈妈不要赶走他。   岑双峰养了这个儿子二十年,哪怕心肠再硬,见孩子伏在地上痛哭,也忍不住难过。   他将人扶起来,承诺仍然还是一家人,这事才算是暂告段落。   当时他是怎么想的来着?   既然岑林染是自家人,那找对方的亲生父母就没有那个必要了。   找到了,反而惹事。   正是因为他的一念之差,才将这事糊里糊涂地糊弄了过去。   只是没想到,到了这关键时刻,竟然有个打着岑林染父亲的幌子冒出来了。   好得很!   第二天,那位“亲生父亲”被从派出所放了出来,与此同时,岑林染也得知了这个消息。   岑林染匆匆赶到派出所。   他倒是不在乎骗子如何,关键时刻,他担心岑双峰因为这件事而对他产生误会。   谁知,还没等他见到岑双峰,这位闹事的“亲生父亲”,一见到他就扑了上去,嘴里还喊着他的名字。   “林染,林染,你不认识爸爸了吗?”   “亲生父亲”当时与保姆生下岑林染时,就是年少无知、随意作乐。   这么多年过去了,对方非但没有改掉陋习,反倒是像陷入泥沼一般徘徊在社会底层。   酗酒、贫穷、流浪……最离谱的是,对方还结了婚,有了妻子。   这一次来“认亲”,还带着自己穿着脏衣服的妻儿,岑林染还没进门,就闻到了一股臭气。   “我的亲儿,爸爸的好儿子!”   岑林染清楚地看到,对方在见到他的一瞬间,浑浊的眼睛中闪现了一丝亮光。   “我不认识你,快给我离开!”   岑林染快要窒息了,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团烂泥缠上,鼻子口舌都渗满着腥臭的气味。   “谁派你来的?告诉他,不要把主意打到我身上!”   然而,他的反应无法让“亲生父亲”退让。   “儿子,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你怎么能这样就让我走。”对方扯了扯嘴角,“听说你要结婚了,难道不请爸爸去参加吗。”   岑林染听到这里,浑身汗毛倒竖。   他无法想象,这样一个人在他婚礼大闹会是什么样。   “我给你十万,你现在就走。”   对方说道:“那不行,你给了你妈一套房,给我十万怎么够?”   妈?   这句话说出来,不光是屋里的岑林染呆滞,屋外的岑双峰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胡说什么!我妈好端端地待在家里,什么送房,你不要胡乱攀扯!”   那人道:“儿子,不要装蒜。你敢说你妈照顾你好几年,你一点感觉都没有?”   照顾……好几年?   岑林染简直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   “你不要乱吠……”   门外,岑双峰已经麻木了。   他侧过头,对郑管家说:“去查。”   有了岑林染亲生父亲提供的线索,“送一套房”的对象并不难查。   没过多久,岑林染就又见到了他的保姆阿姨。   只不过这次见面,两个人之间完全没有了之前的轻松和温情。岑林染焦急地同对方使眼色,而对方垂着头,始终不敢看岑林染的眼睛。   岑林染的心脏沉了下去。   岑双峰吩咐管家去安排亲子鉴定。   郑管家应了,低头出了门。   岑林染这下真的慌了,也不顾外人在旁,扑通一声地跪下:“爸,您要相信我……爸!”   “我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爸!”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有人已经因为他们的动静而驻足。   岑双峰低头凝视着岑林染的脸,心中是说不清的情绪。   陆允接到了消息赶来,也跪在了岑林染的身边。   祝霜余被管家通知来,拉了拉丈夫的手:“双峰,还有人看着呢。”   “咱们先回家吧,啊?回去再说!”   岑双峰深吸一口气,冷冷地看了岑林染一眼,面无表情地离开。 第31章   第二天—大早, 岑诀被岑双峰叫醒。   对方拿了—大摞文件给他签。   “怎么了这是?”岑诀心中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但脸上仍然装作疑惑的样子。   “让你签你就签。”   岑双峰眼袋下垂得很明显,显然是昨晚上—晚上没有睡好觉。   岑诀低下头, 看了看手中的财产转让合同,将它们推开:“你真要转让给我?要不你再想想。”   倒也不是岑诀故意推让,而是他怕岑双峰出尔反尔。   “你快签!”岑双峰催促道。   岑诀抬起头凝视了他两眼,这才低下头签起了自己的名字。   —摞文件, 足足有几十份,仔细看去,大多都是住宅、写字楼、商铺等不动产。   除此之外,还有—些低风险的货币基金。   岑诀默算了—下,除了岑家那些不能动的股票, 这些东西加起来已经是很大—笔了。   签完这些合同之后,岑双峰打电话让秘书把东西带走, 然后—脸不痛快地回了房间。   下午的时候,岑诀从俞董那里得到了详细的消息。   “好家伙, 你是不知道,当时岑林染在跪在派出所门口的地上, 给你们岑董磕头。来来往往的人聚集了—堆, 指指点点。”   “要不是派出所的民警出来劝解,这事儿能闹到网上去!”   俞董这些年受了岑双峰的不少气, 因为这件事觉得无比畅快。   “可惜了, 陆允他爸及时赶到。”   陆允的父亲陆明国与岑双峰平日里不大熟,但因为陆家—直发展得好,在岑双峰面前颇能说得上话。   陆明国本人来了,岑双峰自然不能不给面子。   也不知道两人谈了什么,谈完之后就想办法将这保姆和陌生男人—家人打发了。   岑双峰看上去也接受了这样—个无疾而终的结果。   俞董哂笑道:“他不接受能怎么办?岑林染攀上陆家, 又面子这么大能让老陆出面,他岑双峰难道能断了这门亲事不成?”   “他连让保姆和岑林染做亲子鉴定都不敢吧!”   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不但认了,还要强迫自己不在意这件事。   只要没有书面上的证明材料,岑双峰就能说服自己,这两人都是来闹事的。   但显然,虽然有陆明国出马,将这个意外扼杀在了摇篮中,但岑双峰心中仍然不舒服。   不舒服的结果就是,答应了给岑诀提前分—些财产。   这也算是意外之喜。   整件事情办下来,虽然岑双峰也怀疑有人在背后捣鬼,但他不愿意和那位号称岑林染亲父亲纠缠,索性仍然—旁作罢。   傍晚的时候,戚管家打电话过来告诉岑诀,岑双峰今天和戚老夫人见了—面,正式提出了更换履行怀孕的人选。   戚老夫人佯装犹豫之后答应了。   岑双峰自知己方理亏,为了堵外人的嘴,主动把项目的三成利让出来给戚家,弥补戚家的损失。   “小诀少爷,你很快就可以搬过来住了。”电话中,戚管家的声音很是期待。   岑诀挂了电话,看到镜子中的自己,嘴角忍不住弯了弯。   离开岑家,代表他完成了—部分剧情任务。   与此同时,想象中的“替嫁”也因为戚老夫人和戚管家的友善,变得不那么难以接受。   之后的他有了钱,有了时间,终于可以将事业捡起来。   等到戚雩醒来,他离开戚家,就是他彻底自由的时候!   接下来的日子,岑诀将岑双峰划过来的财产理了理。   在处理掉—部分财产之后,岑诀专门以原主的名义捐了—大笔钱,成立了—个扶助困难辍学儿童的专项救助基金。   与此同时,他上门拜访了之前在高中帮助过原主的班主任老师。   这位女老师因为当时帮助原主的缘故收到了处罚,被调去了边缘的职位任职。   但纵使这样,对方在听说岑诀顺利入学C大时,仍然高兴地合不拢嘴。   “太好了太好了!”   她连说几句太好了。   班主任老师拒绝要岑诀的钱,只在岑诀的坚持下收了小礼物。   “你能走上自己想走的路,就已经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了。”   “要继续加油啊。”   回到家里,岑诀又抽空在公司里忙了两天,就迎来了岑林染的婚礼。   岑林染的婚礼岑诀没去。   但是据当事人俞董传达,这婚礼办得颇为“热闹”。   “是陆明国的原配来闹。”   之前曾经提到过,陆明国年轻时入赘了原配家里,靠着岳父的资源,成功打下—片天地。   等到后来岳父去世,就张罗着改回了自己的姓氏,再然后,原配生的孩子夭折,力排众议将私生子陆允接回来。   “好家伙。”岑诀猛然间听了这么—个八卦,直呼好家伙。   原书剧情中主角攻受结婚没这么早,因此婚礼上也没发生这样的“趣事”。   “还有别的。”俞董见岑诀吃瓜吃的这么快乐,都不好意思说接下来的话了。   “怎么了?”   “这不是大家都知道岑林染与戚雩有婚约吗……”   原本岑林染与戚雩有婚约,后来戚雩车祸受伤躺在床上,岑林染嫁给了别人。   这不是岑家狼心狗肺吗?   后来,又听说是岑家换了你来嫁,这说法可就多了,后来传来传去,就变成了你是个小可怜。   “现在圈子里都传的有鼻子有眼睛的!”   都说岑诀这个孩子可怜,早些时候被抱错,吃了大亏,回来之后没享几天福,又去替嫁冲喜。   活脱脱的—个小可怜。   “我……”岑诀艰难地说,“不可怜吧?”   俞董诚恳地说:“你必须可怜。”   要不然怎么能满足故事要求?   岑诀替嫁且冲喜的故事因为符合主流的价值取向,加上他先前的真假少爷剧本过于稀缺,两个因素结合,简直成了流传在A市圈子里的热门八卦。   当事人之—的岑林染听说了这个八卦,气得快要吐血。   “胡说什么,他哪里可怜了!”   家里财产给他分了—半还可怜?   该生气的是他好不好,直到现在,岑双峰都还没彻底原谅他。   但,这挣扎没用。   岑林染依旧被人当做故事中的配角打量。   与此同时,也不知道谁故意,将岑诀的故事隐去姓名和细节po到了网上。   这条豪门真相bot的微博转了上万次。   底下评论—串儿的“好家伙”。   好家伙,这也行?   作为故事的主角,岑诀在岑林染婚礼结束之后半个月搬进了戚家。   由于戚雩的身体原因,岑诀与戚家人商量,就小小的办—个仪式就行。   在搬进戚家的前夕,戚老夫人再次与岑诀约定:他们不会勉强岑诀,如果他觉得那—天想要离开,走就行了。   至于婚约是否履行,也任由岑诀决定。   在戚家主要成员友好的状态下,岑诀正式搬进了戚家。   虽然说岑诀建议不必太过破费,但是当天来的宾客并不少。   戚家的亲友、合作伙伴,岑家的熟人们。   虽然戚雩仍然在昏迷,但是这个仪式办得充满温馨而家常。   下午,仪式结束,岑诀收拾了自己的房间——   与他在岑家那个尴尬的三楼小屋不同,岑诀在戚家的房间位于戚老夫人的房间旁边。   正对门,是戚雩的房间。   戚管家在重新装修的时候询问了岑诀的意见,简约地贴上了素色的墙纸,换上了风格现代的家具。   得知岑诀喜欢拍电影,他还专门在别墅里辟出—个影音室来供岑诀使用。   “就把这里当家好了。”   收拾完屋子,岑诀推开窗。窗户正对着—个小花园,花园里的—小簇玫瑰正灿烂,风—吹,馥郁的香气随之飘了进来。   “小诀少爷,下楼吃饭了。”   “好。”   饭桌上,除了戚老夫人爱吃的粤菜之外,还专门为岑诀增加了他喜欢吃的淮扬菜,专门摆放在他眼前。   “吃吧,别客气。”   家里统共就这么两个人,戚老夫人吩咐戚管家坐下—起。   吃完了饭,戚管家去给戚雩换衣服和擦身。   聘请的护工今天放了天假,所以这些护理工作需要家人自己来干。   岑诀在—旁帮忙。   戚管家忙完了出门倒水,岑诀蹲下身来,望着戚雩那张苍白的、让岑诀念念不忘的电影男主脸。   “快点醒来吧,新室友。”   “老夫人和管家叔叔都很担心你。”   “马上就要夏天了,再不醒来,你就会错过很多味道的小饼干和很多好吃的冰淇淋。”   戚管家走到门边,停下了脚步。   听到岑诀絮语,他没忍住弯了弯嘴角。但不知怎么的,眼中涌现出—股热意,连忙背过身去。   先生,已经昏迷太久了。   漫长的、没有边际地意识世界里。   戚雩的意识没有知觉地漂浮着,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意识中忽然出现了—声刺耳的脆响。   紧接着,他能听到天边的鸟叫、窗外的蝉鸣,以及有人在他耳畔的问候。   是谁—直陪着他? 第32章   九月初, 太阳高悬,空气中还残存着夏日热气,一阵风吹来, 梧桐叶子片片落下。   C大门口,李开光朝校内张望。   “诀哥!”   岑诀拎着新买的书包,被同学簇拥着出门,听到李开光的叫声, 眼睛顿时一亮。   “来了。”   半年的时间过去,岑诀似乎又长高了一点点。   大约是因为生活顺遂,他的气色在持续的调理下好了起来,看上去笑容也灿烂了些。   由于要进入大学读书的缘故,L品牌送来许多卫衣和衬衣, 穿在身上拎着书包,加上这一副神颜, 在人群中闪闪发光。   “你怎么才来!”   一个顶级美男跑向你的画面实在是让人无法不动容,哪怕已经认识岑诀很久, 李开光还是不由自主地呆滞了几十秒。   “这不是堵车吗?”回过神来,李开光强忍着让自己移开眼。   哎, 老天爷。   明明眼前人不靠长相吃饭, 还非要让他长成这样!   岑诀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在不经意间给小伙伴来了一波颜杀,他头也不回, 拉着李开光就走。   “快快, 走人。”   “怎么了?”   “有人追,劝我加社团的。”   两人快步走过步行街,到了停车的地方,等上了车才喘了口气。   岑诀在上辈子上学的时候,因为相貌只算是清秀, 所以往他身边靠的人并不多。   没想到穿了书,忽然享受到了顶级颜值带来的额外待遇。   车刚刚开走,岑诀的手机又接连地发出了响声。   岑诀生无可恋.jpg。   “怎么了?”   “喏。”   李开光懵懂地接过岑诀的手机,低下头看,发现是短信界面。   未读短信:99+   半个月前岑诀刚进校的时候参加军训,恰好学校广播台的来做采访,记者一眼就从一群晒得黝黑的黑蛋里看到了他。   一张采访图,送他上了C大宣传的官微,又被微博上的高校校草bot转发,还没上几天学,就成为了学校的名人。   成为名人当然不光是好处,很快,成名的代价也随之而来。   这个月的某一天,打他电话的人忽然暴增,他疑惑之下接起了其中一个电话,从对方口中得知,原来有人在学校的论坛出售他的手机号。   一个五块。   看销量足足卖了一千多个。   这些网上的销量很快转化为手机的骚扰声,搞得他不得不调了静音,想办法换号。   但很快他发现,换了号也不顶用,新号仍然会被泄露出去。   而且,这些买号的人因为他不接电话,就开始了短信轰炸。   “……好家伙。”   李开光低头一看,发现竟然全都是骚扰短信:什么示爱的、表白的,除此之外,还有骂他的。   “这个是怎么回事?”   岑诀侧过头看了一眼:“哦,这人之前在表白,来没理他,他就黑化了。”   李开光:“……”   实在是,还没靠美貌吃到饭,却已经吃了美貌的苦。   岑诀和李开光抱怨完个人信息泄露,抬头看了一眼路线,吩咐李开光找个商场。   “下周是戚叔的生日,我得给他买个礼物。”   转眼间,距离岑诀搬入戚家,已经过去了小半年。   这半年里,除了戚雩仍然没醒之外,其他的都过得相当顺遂。   因为戚雩昏迷的缘故,在岑诀搬入戚家不久,戚老夫人就将手上的财产进行处理。   重要的、需要人经营的,请专业人士来经营。   他们几人保不住的,尽快出手转卖。   卖得财产的钱,又在岑诀的建议下置换成不动产。   由于财产处理迅速,目标明确,趁戚雩余威尚在时,保留下了家里的大部分财产。   虽然说戚家因为戚雩的昏迷而不如以往,但没有沦落到原书中所描述的那种悲惨境地。   手上充裕的财产,加上不必再与各方来敌斗争,戚家一家人过得相当不错,随着相互了解,感情也日益加深。   这次戚管家过生日,岑诀是铆足了劲儿想要买件拿得出手的礼物送出去,感谢平日里对方的关照。   正是下午下班时,商场里人渐渐多了起来,因此,偷偷看岑诀的人也不少,还有人光明正大地拿出手机拍他。   “快走快走。”   送戚叔什么礼物,岑诀已经想好了。前几日,戚管家在干活时不小心丢了表,岑诀想着送对方一个新的。   “这个拿出来看看。”   专柜里,柜姐早已暗自打量过来人的穿着,在估计过对方的家境热情周到地拿出表来。   “先生,我们还有一些更好的没有摆出来。”   果然,岑诀眼睛一亮,不再看专柜里标价五六位数的表,请她介绍更好的。   柜姐想着自己这个月的营业额,内心地激动的砰砰直跳。   这厢,柜姐前去联系经理取东西,岑诀等了一会儿,听到隔壁柜台传来的对话声。   “老公,买表有什么用,咱们买个钻戒嘛。”   “公司里的那些女孩子明明只有你有对象了,还往你身边凑,她们都是故意的!”   “你手上带个钻戒,不就没人向你献殷勤了?”   岑诀闻言,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   给戚叔卖完生日礼物回到家,李开光跟进来蹭饭。   在这半年里,李开光因为工作原因时常跟来戚家。开始时,他还被顶级豪门的名声吓到,等到相处了几次,就彻底放开了。   “戚奶奶!我来了!给您买了芒果!”   李开光刚进院子就在喊。   因为他会说话,爱哄人,戚老夫人非常喜欢他。   “今天有客人。”岑诀看了一眼一旁停着的车,是一辆熟悉的宝马。   两人一起进了门,戚管家迎上来,低声提醒:“是郑夫人。”   岑诀立刻懂了。   “她又来了。”   这位二夫人名叫宋宝珊,是目前戚氏集团一名名叫郑山的董事的夫人。   按照关系来说,还算是戚家旁支的旁支的亲戚。   年初,郑山收购了一部分戚雩的股票,在集团公司里算是有了一点姓名,这位郑夫人就抖起来了。   往日戚雩还醒着的时候,集团公司在他手上运行顺畅,业绩节节高升,每个行业都是业界翘楚,他本人也在集团说一不二。   宋宝珊作为公司小股东的夫人,经常来戚家奉承戚老夫人。   不但贴心嘴甜,还拉关系将戚老夫人叫“婶婶”。   来,随着郑山成为了董事会成员之一,拥有了企业的管理权,这位郑夫人的态度就有所变化了。   虽然不至于明目张胆地冷嘲热讽,但话语间已然没有了往日那般客气,说起话来,也不顾戚老夫人的忌讳,对自己的家事滔滔不绝。   岑诀想到这里,侧耳听了一会儿。   果然,宋宝珊正在说她的儿子。   宋宝珊的儿子刚刚考完高考,虽然成绩不好,但是在父亲的钞能力下,上了一所国外的知名大学。   宋宝珊就是专门来炫儿子的。   “我说他,那么努力干什么,高考完了还在琢磨着和小伙伴创业。爸爸妈妈有钱,不差他那点。”   “但是他不,非要整天东奔西跑,急得我呦。”   “挣多少钱真的不重要,只要身体好就行。小戚当时多能干啊,可惜现在躺在床上……”   岑诀听到这里,再听不下去了。   他拧着眉,吹了一声口哨。   下一秒,一只巨大金毛从楼上冲了下来。   “啊!!这是什么东西!水!我新买的裙子! ”   客厅里传来宋宝珊的尖叫声。   岑诀这才施施然进门,佯装惊讶道:“呀,稀客,婶子来了。”   郑管家将金毛拉走,宋宝珊狠狠瞪了岑诀一眼,招呼也不打一声,就拎着包踩着高跟鞋愤怒地走了。   戚管家拿来拖把擦干净了地,又端走了给宋宝珊倒的茶水,岑诀这才坐下来。   “你说你,惹她干嘛。”戚老夫人叹了口气。   年初的时候,老夫人生了一场大病,最近还没好利索,看上去脸色有些苍白,说话声中带着疲累。   岑诀笑道:“您知道的,我和她互相看不上眼。”   说起来,岑诀与宋宝珊之间还有着一段公案。   宋宝珊的儿子,就是她刚刚嘴里吹嘘过的那位,曾经随着她来戚家时,不知道怎么着,就发了痴,非要缠着岑诀不走。   买花、送礼、发红包。   恨不得让岑诀和他交往。   宋宝珊得知之气得要死,来戚家找事,嘴上有意无意骂岑诀勾引他儿子。   岑诀也干脆,既然你说我勾引你儿子,我就真的勾引给你看。   宋宝珊的儿子当天就得知了这件事,晚上回去和母亲吵架,吵着闹着威胁母亲要去自杀。   宋宝珊吓坏了,自此不敢招惹岑诀,见到岑诀,都绕道走。   “也就是您啊,脾气好。”岑诀无奈地说道。   戚老夫人抿嘴笑了笑,没有应岑诀的话。   其实,在戚雩没出事之前,她脾气并不好。这次遭遇大变,受了挫折,心绪才平复了下来,没有了往日的锐气。   她现在觉得,少生怒,多做善事,能多积累一点德,让家里的小孩们能顺遂一些。   本来好好的气氛,被宋宝珊闹得凝滞了下来,李开光眼珠子一转,活络道:   “老夫人,您可别关注这些有的没的,我有件大事要给您报喜。”   “哦?怎么?”戚老夫人不愿意伤孩子的心,自然乐意配合李开光转换话题。   “我们小诀少爷在新锐导演比赛里呀,进决赛了!”李开光喜气洋洋地说道。   “哦?是吗?那太好了!”戚老夫人看了看岑诀,惊喜地道,“我们小诀真棒啊!”   半年前岑诀刚搬到戚家来的时候,戚老夫人和戚管家虽然心中很高兴,但也不是没有忧虑。   这样大一个孩子,留在家里做什么呢?   虽说双方都有钱,就算岑诀不去上班,能够他逍遥快活一辈子。但,人总是要做点什么。   有事干,才能实现自我价值,得到成就感,维护内心的平稳秩序。   好在岑诀搬进来之就去公司上班了。   这个时候他们才知道,原来岑诀之前就已经和人合伙开了一个公司。   虽然公司规模不大,还在初创期,但看上去也像模像样。   为了这个公司,岑诀早出晚归,披星戴月。来听说是在拍什么视频,在网上有一些热度,就更忙了。   来七月的时候,岑诀忽然告诉他们要出差几天,去外地拍一个参加复赛的短片,一连走了半个月。   等到八月的时候,岑诀告诉他们,他要上学。   他们还当是影视相关的进修班,详细一问才知道,岑诀上的,竟然是全国知名的C大。   好家伙。   这小子,虽然一声不吭,但办的是大事。   为了这个,戚老夫人高兴得病都好了,急急忙忙地出了院要给岑诀办升学宴。   对于戚家来说,原本因为戚雩昏迷而凄迷的气氛,逐渐因为岑诀事业的发展而重新注入活力。   想到这里,戚老夫人看岑诀的目光愈发慈祥:“让你戚叔准备一下,开光也留下来,我们晚上庆祝一下。”   李开光乐道:“我就等您这句话呢。”   戚老夫人被逗乐了,彻底忘了之前的阴霾。   晚上,戚管家当真张罗了一桌好菜,一家人吃得宾主尽欢。   在饭桌上,戚老夫人和戚管家知道了岑诀的新锐导演的决赛要出门拍摄,而且比赛过程要全网直播的事情。   戚老夫人第一反应就是要给岑诀添置衣物。   “穿成这样,算什么?”   岑诀的衣服都是L牌提供,连上学时的休闲装也是。   在外人看来,岑诀全套奢侈品,家境相当不错,但在戚老夫人这样有底蕴的家族成员眼里就不行了。   “抓紧时间,在走之前飞去巴黎定做几身。”   戚家有专门的师傅,全都是量身定制,手工裁剪。   “之前戚雩也很喜欢这个师傅的风格,这次也给他做两身。”半年的时间,戚老夫人在提起昏迷的戚雩时,语气中已经不再起波澜了。   “好,那就多谢老夫人赏赐了。”   岑诀拱手,做怪模样故意逗老夫人笑。   戚老夫人果然被逗笑了,佯装嗔怒的点了点岑诀。   晚饭吃完,岑诀出门送李开光。   避开了人,李开光才咂舌道:“诀哥,那个宋什么的就是个小董事的妻子,都敢上门这么闹。”   今天见到宋宝珊,李开光才意识到戚家本家的落寞。   虽然抓住机会保住了大部分财产,但是随着时间流逝,戚雩醒来的可能性变小,本家手中的话语权也日益衰落。   怪不得天寰影视那群人不买岑诀的账。   先前,他们想着有和戚家这层关系,想要和天寰影视合作开发一个项目。   但天寰挑了一大堆毛病,毫不客气地拒了。   当时他们还以为是自己的项目不符合天寰的市场定位,现在才知道,原来是集团内的谁在给岑诀下马威。   “好家伙!”想明白了这一点,李开光着实被逗乐了。   乐完了,他想到了新锐导演比赛中,也有天寰影视的投资。   “他们不会不帮忙,还给你使绊子吧?”   这比赛结果,对于他们来说可是很重要的。   比赛的前三名,除了现金奖励之外,还会有拍片资格。他们想要的就是这个资格,带公司正式打开影视制作的市场。   “放心,不会。”   在这个方面,岑诀还是很有信心。   “天寰现在乱着呢。”   从六七月开始,天寰内部就闹出了一些风声,似乎是集团总部不再愿意拨付大量资金,而且定下了利润要求。   这对于天寰来说无异于是惊雷一击。   影视行业的扑街和大爆除了运气之外,还要看作品质量。   作品质量从哪里来?良好的制作团队,优良的成本控制和大量的资金支持。   者的重要性远高于前两者。   戚雩在的时候,由于主营业务和投资都有高利润回报,并不倚靠影视公司在短期内挣钱,所以才给了它极大的自由度。   自由度带来了优质的作品,奠定了天寰业界第一的地位。   而现在,戚雩离开,其他人上位。   没有了戚雩的本事,无法从主营业务上得到高回报,自然要求影视公司赚钱。   最好是赚大钱。   理念不同,导致影视公司高管和集团董事会之间的剧烈冲突。   “你怎么了解这么清楚?”听完岑诀的解释,李开光诧异地问道。   岑诀但笑不语,李开光眨眨眼,颤声道:“不会是你……”   “我只是提了提《你我之心》带来的经济利益罢了。”岑诀云淡风轻地说道。   当时戚老夫人生病,集团公司的董事来探望,恰好与岑诀聊到了这里。   在听完岑诀说的小故事之,董事回去就交了提案。   一个小短片就能带来如此多的经济回报,排行第一的影视公司为什么不能?   天寰就是在那时候开始乱的。   李开光算了一下时间,发现岑诀使坏的时间,恰好就是他们找天寰合作,被对方找了一大堆借口拒掉不久。   “您真是个狠人!”   锱铢必较、嫉恶如仇。   但他李开光喜欢!   送走李开光,岑诀站在门口出了一会神。   事实上,对于即将到来的比赛,他并不如想象中的那般有必胜的决心。   节目组在期又拉到了许多投资,一心想要将节目做出圈,额外请了许多选手。   每一位选手背都代表着一系列的资本。   得冠军,并不如他想象中的那般容易。   就在岑诀对着夜色发呆时,大金毛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扑在岑诀腿边摇尾巴。   “好了好了大毛。”   心中的犹疑只存在了那么一瞬间,很快就被金毛的到来而打断。   岑诀回过神,懒得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世界上的事情不都是这样,无非是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给大毛添上狗粮,岑诀上楼打算回房。   走到戚雩的门跟前时,他忽然记起一件事,想了想,推开了戚雩的房门。   在营养液的维持下,戚雩看上去瘦了一点。   不久前,戚管家刚刚请人上门,给他剪了头发,变成了一颗寸头。   寸头也很好看。   适合拍现代剧。   岑诀坐在凳子上,陪着戚雩说了一会话,在临走时,犹犹豫豫地从兜里掏出一个盒子来。   打开盒子,出现的是一双银色对戒。   一只是正常的型号,另一只专门做得很宽大。   “先说好,我只是想少点人打扰,没有别的意思。”岑诀将其中一只套在了自己左手的中指上。   嗯,度娘上说,这表示着订婚或者恋爱状态。   他们现在不算结婚,自然不能套在无名指上。   盒子里还剩了另外一只。   岑诀犹豫了很久,才将这只专门放大的戒指套到了戚雩指头上。   久在床上躺着,戚雩的手指有些肿,但饶是如此,戒指套上去仍然宽宽松松。   “我要出门一段时间,不能来陪你,这个……就当是我在临别前给你的小礼物吧。”   “我会尽快回来的。”   银色的指环套在戚雩左手的中指上,在月光下闪烁着微弱的细光。   岑诀满意地点点头,轻声关上了门。   不知道过了多久,戚雩的眉心蹙了蹙,随,那中指上宽大的银戒掉下床来,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第33章   九月二十三日, 岑诀一大早赶上飞机,连同李开光一起,飞往了录制地参加决赛拍摄。   与此同时, 各大论坛已经有人默默开了贴。   《某台办的新锐导演赛,有人关注吗》   导演比赛不如爱豆选秀那般有热度,原因很是简单:没有人愿意看。   首先,导演是个幕后工种, 大多数导演在颜值上都没有优势可言;   其次,导演归根到底是门手艺活。虽然随着娱乐圈的成熟,观众们对幕后的工种名称有所了解,但对内部的细节并不好奇。   最后,也就是最重要的。导演赛的节目不好拍。   拍幕后?无聊, 没有人关注。   放导演们拍好的片段?未必如平台上的其他成熟影片有趣。   因此,节目组能将这个项目做出来, 能不能热度,能不能达到预期目标, 都不一定。   发帖的网友是个娱乐圈的熟手,对这个节目并不看好, 因此发了贴, 就切出去看别的了。   等过了小半天,切回来看, 发现自己的帖子竟然有两页回复。   楼主:嗯??   发生了什么?   放下手中的咖啡, 点开帖子细看,原来网友们都在赌,这个节目能有多糊。   “听说投了不少钱,太惨了。”   惨到了惹人怜爱的份儿上。   帖子在论坛上飘了几个小时被压下去了,谁知道到了下午七点, 忽然被顶了上来,还顶成了hot。   “你们快去看!!一个参赛选手!!他真的好好看!!”   吃瓜群众们好奇地点开链接去看,然后再就没走出去。   岑诀对网上的舆论一无所知,此刻只是单纯地配合节目组的直播。   六个参赛选手被拉在一起,面前摆着一桌饭,不让吃,先采访。   “你觉得你能得冠军吗。”   ——毫无疑问。   “你参加比赛的优势是什么?”   ——业务能力。   “你还有什么话想对直播间的观众说?”   ——能不能让我们早点吃饭。   主持人在采访了一群谦虚、低调,恨不得将真诚打在脸上的选手,遇到了岑诀这样一位不按常理出牌的人物。   一张无可挑剔的脸印在屏幕上,再配合着惜字如金的话语,直播间的粉丝们快笑翻了。   “卧槽,这怎么回事,这个小哥哥怎么啦。”   有人给科普,说是采访直播是临时加的,嘉宾们都是从各地飞过来刚落地。   “估计就是饿着了。”   这个“饿着”一出,直播间里又传出了欢快的笑声。   为了压悬念的缘故,主持人根据长相挑了岑诀当压轴,没想到遇到一个人狠话不多的硬茬。   话题发展到这里,主持人自然没工夫再找事了,宣布这次的采访结束。   摄像头关掉,套上面具的嘉宾们齐齐松了口气,对岑诀投去感激的目光。   “多谢了啊哥们,幕后待久了,真的不习惯这阵仗。”   晚上,也不知道是谁多事,将这一段截图发到微博上去,当沙雕段子开始传,惹来一片哈哈哈声。   节目的营销人员见状,连忙发动钞能力,将岑诀这一段买上了热搜。   #能不能让我们早点吃饭#   网友们一脸懵逼地点进去,哈哈哈地退出来,顺手还对节目产生了一点兴趣。   导演选拔比赛的学员竟然有这样的颜值?   趁着这样的风潮,参赛人员背后的团队也开始发力,将自己的选手逐渐地安利出去。   由于这次比赛的参投方很多,投入的钱也不少,因此节目第一天,有各方投资人关注。   大部分投资人并不看重谁赢谁输,在乎的是节目热度与投资是否获得回报。   见状,连忙联系节目组:“乘此机会,多宣传。”   钞能力开道,节目当天晚上就出了圈。   出圈的热度足够让网友们将出镜的几位选手都扒完。   不看不知道,一看竟然发现走到新锐导演决赛的选手,竟然都有几分来头。   新锐导演比赛在去年冬天启动,海选时一共有将近两万个作品投稿。   节目组选了一百个进入第二环节。   第二轮,各位选手在第一轮的基础上又补拍了一个十五分钟的完成作品,选出了二十个。   第三轮,他们召集了千名普通观众、电影学院的师生、媒体评审,从二十个作品选择了最好的六个。   这六个作品背后的原创者走出来,一看背景,大家顿时都有了“果不其然”的感觉。   其中,有电影学院科班出身的研究生,其本身是某知名导演的嫡传弟子。   有做视频粉丝上百万的网络大V。   还有本身自带流量的前顶流明星。   还有做过场记、做过副导演的成熟导演。   与之相比,岑诀的简历简直不够看。   C大学生,没有经验。   “所以说,为什么节目主推的是岑诀?不应该是徐硕吗?”   徐硕,就是那位自带流量的选秀明星。当时对方在参加选秀节目时就说自己想当导演,是因为没有钱没有资源,所以才来选秀出道。   当时对方曲线救国的方法一时传为美谈,为他吸了不少热度。   后来对方真的出道了,并且在积累了两年后,真的跑来当导演。   如今旧事重提,粉丝们不但没有因为他不务正业而脱粉,反而觉得他言行合一,是个实诚人。   网上cue到了徐硕,粉丝自然要冒出来说几句的。   “不是吧不是吧,你们当真不知道我家小硕现在身上背了官司吗?”   原来,徐硕当时靠着选秀节目出道,和经纪公司签了长约,后来他为了能够实现导演梦想,时常逃避密集的团体活动,成为经纪人的眼中刺。   这一次他私自参加了新锐导演赛,还进入了决赛,变成了矛盾爆发的□□。   经纪公司将其告上了法庭。   “我们徐硕真的是可惜了。”粉丝哀叹道,“他拍的东西,可是拿过奖的。”   虽然这奖是个国内影展的小奖,也足够让粉丝吹嘘。   就在网上议论纷纷时,跟着徐硕参加新锐导演比赛决赛的发小也在看评论。   “是啊,可惜了。”   按照他们的想法,虽然说之前与经纪公司闹得不愉快,但要是参加比赛能够拿到冠军,未必不能与经纪公司重归于好。   他的身份那么有故事性。   可谁知道,第一个出圈的人竟然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素人。   “不就是有张脸。”发小承认他酸了。   “算了算了人家有团队。”   反观他们,穷得连点外卖的钱都没有了。   徐硕没说话,抿了抿嘴,将心中的闷闷不乐咽下去。   就在这时候,发小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他先是诧异,然后不可置信,挂完电话后很久,他还呆呆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怎么了?”   “节目组刚打电话了,说要推你。”   徐硕头也没抬:“真的假的,为什么。”   发小搔搔头,没再说话。   或许连他自己也觉得,这事儿不怎么靠谱。   可等到第二天,在看到徐硕的名字挤下岑诀,成为热搜第一的时候,他呆了。   节目组的电话又一次打过来。   “好好比赛,冠军留给你。”   徐硕拿着书的手颤了颤。   ·   岑诀睡了一晚上,并不知道外界在他睡觉这几个小时发生了什么变化。   他早上起来,发现微信中多了许多消息。   那些个平日的合作伙伴、学校的同学师长,竟然都知道他上了节目,还很火。   岑诀揉了揉脸,将不熟的消息都划了已读,然后点开了戚管家的微信。   “小诀少爷,你看!”   岑诀点开戚管家发的视频,发现他们在戚雩的房间里放了一个投影仪。   屏幕上正在播他的采访。   “虽然小诀少爷不在,但是仍然可以让先生听到你的声音。”   岑诀看着屏幕上冷着脸的自己,顿时有几分哭笑不得。   他并不想被这样直播。   但,或许知道有人关注的缘故,岑诀浑身仿佛像是注入了新的活力。   比赛嘛,比就完事。   早餐吃完,洗漱完,岑诀精力十足地迎接比赛。   哪知道刚进入录制,就先被绊了一跤。   主持人介绍完评委,然后开始介绍比赛规则。   比赛规则中,导演们需要自己通过pk来获取拍摄团队、编剧和演员,自己找故事,自己来拍摄。   pk的第一项,就是人气。   人气第一名的选手能够具有率先挑选团队的机会,并且还能给另外一名选手指定团队。   听到这里的时候,众人都朝着岑诀看过来。   在所有人心中,岑诀应当是当之无愧的人气第一名。   谁知道几秒后,主持人口中念出了徐硕的名字。   徐硕选择了最好的摄影团队,并且将公认最差的那一个留给了岑诀。   等到选编剧时,轮到了岑诀先选,但他选择的编剧,竟然提出异议,想要跟着另外一个选手。   选演员时,就离谱了。   乡村的背景,那些充满乡土气息的演员竟然都被选走,留给岑诀一个穿得花花绿绿,气质与比赛格格不入的“孔雀”。   据说这位孔雀曾经还红过一段时间,算是个流量小生,后来因为转型不成,彻底糊了。   选到这个阵容,无论再怎么说,都显得有点不对劲了。   李开光不必说,在选第二轮的时候就找去一边打电话。   等到这一部分拍完,回来和岑诀说结果:“集团内部通过天寰影视给节目组打的招呼。”   天寰虽然乱,但是作为节目最大的投资方,传这句话还是有用的。   何况,节目组从某个角度来看,也的确是“按照规矩办事”。   “宋宝珊?”   李开光点点头。   岑诀摇摇头:“没救了。”   一个小董事就能通过公司打招呼,这公司已经烂到骨子里了。   话还没说完,那个“孔雀”竟然晃晃荡荡地摇了过来,吊儿郎当地靠在李开光肩膀上。   “兄弟,要退赛吗?”   “什么?”   “选到我啊。”   唐浙,名孔雀,号票房毒药。   岑诀笑了一声:“那我得恭喜你。”   “?”   他,岑诀,导演业界知名打工人,拥有“爱豆改造机”、“去油污小能手”、“灵魂导师”等光荣称号。   谁用谁说好! 第34章   唐浙最红的时候, 借机的粉丝一波接着一波,微博上为他痴狂打call的女孩子也不在少数。   可惜,他糊了。   他扑街的逻辑也相当清楚:角色类型限制。   可谓是成也角色, 败也角色。   他出道时并且让他大火的那部剧是一个古偶剧,他在里面演一个自恋毒舌的花花公子男二。   女主是他的丫鬟,前期被卖到他府中当下人,男二一眼就看中了女主, 心生好感。   毒舌花花公子表达好感的方式当然与众不同,一边对女主暗自关照,另一边又幼稚地将其推开。   这样别扭的追求方式女主当然不吃,男主一出来,很快就跟着男主跑了。   但谁知道, 女主不吃的,观众们格外吃。   “阿花这个别别扭扭的小模样, 好他妈可爱!!!”   那一段时间,唐浙的热度直接超过男女主加起来的总和, 一跃成为年度红人。   当然,红也就红了这么一阵子。   借着这部剧的热度, 唐浙进入了下一个剧, 演一个正派的读书人老哥。   扑了。   唐浙不信邪,演江湖门派的大师兄。   扑。   二连扑之后, 唐浙害怕了, 想要重复自己成功过的经验,连忙接了一次相同的花花公子角色。   这一次,扑的连亲妈都不认识。   而且在三连扑之后,没有人找他演主要角色了。   唐浙开始还硬气,手中攒了点小钱, 靠着这点钱一边度日,一边琢磨演技,心想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等到钱一天一天花光,还没有新活时,他就慌了。   人一慌,陷入生存焦虑,就什么活都能干。   当恶毒反派?可以。   跑龙套?也行。   丑角?钱给够没问题。   他一个好好的当红小生,就这样一步步坠入了圈内底层。   最诡异的是,他演的这些角色,都扑了。   前不久有好事者开了个帖子统计当代票房毒药,他唐浙榜上有名。   就这样,来一个综艺还被人被人嫌弃——说实话,要不是吃不起饭,谁会来这种综艺当龙套?   还嫌不够掉价吗?   岑诀听完了“孔雀”的这一番自述,缓缓陷入了沉默。   李开光提议:“不如我们和节目组换个人?”   “喂!!”   不是说带他飞吗?   在唐浙快要炸毛时,岑诀终于回过神,缓缓压了压手,让两人保持安静。   他转过头,吩咐唐浙:“你给我笑一个。”   唐浙:“?”   “笑,会吗?”   唐浙莫名其妙,但在岑诀目光的逼视下,配合地做了一个笑的表情。   然后是生气和伤心。   这些都是基础操作,对于科班出身的演员来说,都是小菜一碟。   “好!”当唐浙做完这些动作时,岑诀鼓掌,“是个正常人!”   正常人就好,能用!   唐浙莫名其妙通过了岑诀的面试,但却莫名有一种深深被羞辱的感觉:“你什么意思,什么什么正常人?”   李开光给解释:“哥,你别问了,相信我们岑哥就好,他说你行你就行。”   要知道,第一回 拍《你我之心》的时候,岑大导可是连个正经演员都没有呢。   还不是拍出了一流效果。   岑诀和李开光看完了演员,转身准备去找摄影团队。   唐浙来这里本来也没抱多大希望,但经过岑诀这样一忽悠,心里顿时有点七上八下。   他跑了几步,拦在岑诀前面:“你别骗我啊,我可是看过你的参赛短片的。”   要说,在几个选手里,他还是最喜欢岑诀的风格。   画面清新明快,充满着人与人之间的温情,看着就让人心里舒服。   “嚯。”岑诀拍了拍唐浙的肩膀,“还会提前做功课,说明还有敬业精神。”   不错,那更好了。   唐浙没想到自己又被夸了,心中更是摸不清岑诀的路数,只好疑惑地跟在岑诀身后。   他们见到了自己的摄影。   这位摄影大哥三十多岁,看上去老实巴交的,在看见岑诀第一眼时,就低下了头。   很显然,有人给他打过招呼,说过什么,或者说吩咐过什么。   “来试一试机器。”岑诀没有多说,直接吩咐人干活。   摄像大哥愣了一下,然后赶紧把东西摆好。   一看,不行。   “东西太旧了,一卡一顿的。”显然是折旧完成的淘汰货。   “这、这是节目组分配的东西……”摄影解释了一句。   “没事。”岑诀用脚指头想都能想得出来,使绊子嘛,也不过是在这几个地方。   挺无聊的。   不过,使绊子使得这么专业,显然不是宋宝珊女士一个人的手段。   想必背后还有人使坏。   “这东西不是你的?”岑诀又问了一句。   “不、不是。”   摄影还没弄明白岑诀问这句话有什么意思,转眼间,就见岑诀一抬脚,将这只将行就木的大家伙送进了坟墓。   砰地一声,地上扬了灰。   “干什么这是?”摄影大哥懵了。   这人、这人怎么还损坏公物呢?   “它坏了。”   是啊,它坏了,然后呢?   “我们需要换新的。”   摄影大哥这就眼睁睁地看着岑诀去找节目组的人谈判。   因为刚给岑诀分配了快报废的机器,节目组的人也关注着这位的动静,见机器倒地,砸在地上,顿时有些眼睛疼。   “岑老师,您也不能因为这机器不新,就把东西弄坏了吧?这让我们没法交代啊。”   岑诀的手插在裤袋里:“谁说是我弄坏的?明明是它自己承受不住地心引力。”   “……”工作人员目瞪口呆地看着岑诀鬼扯。   “你们说我弄坏的,有证据吗?要不检查检查?”   这哪敢叫人检查啊?本来就是今天临时接到通知,从库房里找出来的破烂货。   要是真的让专业人士看出什么毛病来,这祖宗还不继续闹?   “不了不了,是坏的是坏的。”   这事儿小员工自己处置不了,连忙叫领导来处理。   领导愁眉苦脸:“虽说这器材是自己坏的,但是我们没有备用的,您看……”   岑诀:“那我拿手机拍?再开个直播,直播一下我用手机参加决赛的全过程?”   “别!”   领导被威胁到了。   要是岑诀真这么玩,他们节目还办不办了?   说来说去,都怪天寰那群蠢货,好好的节目不拍,非要跑出来为难人。   “这样,我们不久之前还采购了一套,就是现在还在路上,您要是不担心浪费时间,就先等等?”   决赛的电影拍摄节目组只限制了拍摄地点,就是他们脚下这片土地,限制了一个月的拍摄制作时间,其他都没要求。   他们现在拖了两天岑诀的拍摄时间,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不行,不能等。”   岑诀沉吟片刻:“我能用自己的机器吗?”   “这……不好吧?”   “你们的新机器在哪里?”   小领导打了个电话,报了个地点,据此地还有一千多公里。   “行,我知道了。”   岑诀没理会愁眉苦脸的其他人,转过身去打了个电话。   没过多久,小领导就收到了另外一个工作人员的确认电话。   当天晚上,参赛人员们正在吃宵夜,就听到窗外传来机翼的轰鸣声。   将头探向窗外,就看见一架直升机降落在不远处的地上。   飞机停稳了,有工作人员跑去搬东西。   “这是什么?节目组给我们送的物资吗?”有人惊喜地问,“是吃的还是喝的?”   话还没落,只见工作人员从中搬下一台崭新的摄影器材。   “给岑诀的。”   空欢喜了一场,难免有人会犯嘀咕。晚上工作人员被拉去聊八卦,说的就是这件事。   “节目组也太偏心了吧,不就是器材损坏了,竟然还拿飞机来送。”   “难道这位真是皇族?”   工作人员的表情有些复杂,解释道:“这,还真不是我们偏心。”   “?”   “这飞机……是岑少自己的。”   “??”   “他听说这采购的机器还需要几天,担心浪费时间,就自己调的直升机接。”   采购的员工也是蹭着这直升机回来的,高兴地刚刚发完朋友圈。   “……好家伙。”   这八卦还要怎么传?   只有高呼试好家伙了。   当天晚上,岑诀为了比赛调了一架直升机的事情,传遍了整个节目组。   旁人再提起他时,眼神中都透露着一种看人命币玩家的崇敬。   前一天刚被节目组不公平对待,当天就用钞能力打脸打回来。   这岑少,真是惹不起。   节目组的负责人们瑟瑟发抖:“不是说没什么背景,是个普通的参赛选手吗?”   为什么脾气这么大!   上面传话的人也无语了。   “他这动静一出,不清楚的也都要问了。”   先不说得到消息的网友们怎么猜,就是天寰内部也要掂量掂量。   要知道,天寰能够组建起来,归根到底还是受了戚雩的提拔。   现在人还躺在床上,他们就这样欺负他的伴侣了?   事情也果然如这位小领导所说,当天天寰就开除了一个负责和节目对接的中层。   中层委屈:“不是说替嫁嫁进戚家的,不受宠,没有人在意他吗。”   天寰搞的这一波,在当天晚上还是传到了戚家。   戚管家接到电话时,刚好正在给戚雩念网上对岑诀的夸奖。   在听完电话中天寰负责人的道歉后,差点被气得心肌梗塞。   “好得很,我们小诀少爷老老实实参加节目,还有人蹬鼻子上脸,欺负到头顶上了!”   “您就等着瞧吧。”   戚管家挂电话之后,又打了另外一个电话。   当天晚上,宋宝珊的丈夫接到了许多询问,大多都是暗示他好好教一教妻子,不要出门败坏了名声。   郑山带着宋宝珊当晚上就跑来戚家道歉。   当然没有被允许进门。   戚管家处理完这一切,坐在床前黯然神伤。   他看着床上的戚雩,难过地说道:“先生啊,您看您不醒来,您的妻子就会受欺负,多可怜啊。”   “岑少爷多好一个人,嫁到咱们家,什么牛蛇鬼神都敢上来打他脸。”   “唉!您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啊……”   戚管家唠叨完,并没有想过能得到什么反馈。他拍了拍自己的老寒腿,起身打算去换水。   哪知道还没出门,就听到心率监测仪发出一声清脆的提示声。 第35章   “按照道理来说, 戚先生的情况,不太会产生您说的这种情况。”   戚雩因为车祸带来的脑部创伤而陷入深层无意识状态,他的大脑仍然在工作, 只是意识无法恢复。   对于这样处于昏迷中的患者来说,他的心跳速度低于正常人,很少会出现心跳忽然加快这种症状。   迎着戚管家期待的目光,医生忍了忍, 还是决定说实话:“导致心跳加快的因素很多,除了意识活动之外,还有病理性、药物性等等原因。”   “您……还是不要对此抱有过多希望。”   戚管家眸子的光黯淡了下来。   虽然如此,为了以防万一,医院还是安排为戚雩做了一次全身检查。   结果果然如医生所说, 并无异样。   而且在检查过程中,也再没有出现管家所说的那般心跳加速的状况。   见戚管家神情郁郁, 医生放下手中的检查结果,给老人倒了一杯水。   “您不要气馁, 仪器查不出来的变化,不代表没有变化。”   医生给戚管家讲不久之前医学上发生的一个案例, 一个因为车祸昏迷二百多天的妈妈, 在听到儿子持续的呼唤后醒了过来。   “您也可以试一试同样的办法。”   “对了,您之前没有说, 戚先生心率发生变化之前, 您都说了些什么?”   他说了什么?   ——先生您到底什么时候能醒?   不对。   ——诀少爷嫁到我们家?   也不对。   ——诀少爷被欺负,阿猫阿狗都欺负到了他头上?   对,是这个!   戚管家被医生一番话点醒,顿时明白了过来。   是啊,毕竟诀少爷是他家先生在昏迷前心心念念要找的人。   在意的人嫁了过来, 却因为自己的缘故而被欺负,谁能忍得了呢?   想通了这一点,戚管家心情格外复杂,回到家里,申请了个微博小号,加入了粉丝们新建好的超话。   他要将岑少爷的情况第一时间直播给先生!   ·   岑诀并不知道因为他受的“委屈”而造成了多大风潮,晚上一觉睡醒,除了戚管家没能及时回自己的消息之外,其他一些安好。   岑诀皱了下眉,想打电话过去,哪想到还没拨号,就收到了对方的回信。   【诀少爷好呀,昨晚上睡早了,没第一时间看到消息。您那边情况怎么样?】   莫名地,岑诀从戚管家的回信中感知到了对方的好心情。   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吗?   【戚叔,我一切都好。生日快乐。】   今天是戚叔的生日,可惜他不能在家陪着戚叔过生日。   微信聊完,岑诀的注意力重新转移到工作中来。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众人看他的目光中都透露着几分微妙,不小心眼神交汇,对方会连忙低下头去。   “怎么了这是?”岑诀问。   “还不是你昨晚上那直升机给闹的。”   要李开光说,这世界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昨晚上才多久一会儿工夫,《某节目参赛选手直升机调器材》就成为各大匿名区讨论的焦点。   观众们不明白之前发生了什么,光看这个爆料,下意识觉得这节目选手有点过于嚣张。   “说你什么的都有,说你炫富啦,屁事多啦,架子大啊。”   这世界上,有钱人是少数,大部分人看到这些,都难免酸。   酸完了,还要琢磨琢磨这节目的公平性——“怕不是个内定的皇族吧?”   李开光昨晚上跟帖子,牙都快要酸掉了。   “你在意这些做什么?”岑诀听完,一个词都没往心里去。   这才哪到哪,要是这点儿风言风语都经受不住,还在圈子里混什么?   早点退圈得了。   或许是岑诀太过淡定,倒是显得节目组不淡定了。   他们不但在官方微博上辟谣了“直升机事件”,还派人过来和岑诀商量。   “我们之前是没找到群演,现在有了,您看您还需要吗?”   “要不给您换一个?”   不但换演员,还要重新配个编剧。   岑诀听得直腻味,抬眼威胁:要是节目组真的不打算继续好好办节目,那直接现在散伙好了。   他就搞不明白,现在是市场经济,一个导演节目本来就不吃香,节目组还要搞这搞那。   真当自己是熊猫,只要卖萌就会有人看啊?   岑诀三两句将人怼回去,节目组再也不闹幺蛾子了。   也不知道他们内部发生了什么,整个团队的效率以肉眼可见的效率提升,中午吃饭时,盒饭里竟然多了一个卤鸡腿。   “爸爸!!”穷得吃了好久素的唐浙激动地喊。   他从李开光嘴里得知岑诀回绝了节目组的换人邀请,间接地保住了自己的工作。   “从今天起,我就是您的人了!”   岑诀震惊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伸出手来亮起自己的银色指环。   “什么意思?”   岑诀:“抱歉,有家室了。”   一整个下半天,唐浙都沉浸在岑诀有对象这件事带来的冲击上。   “我比你大了五岁,而我还是个母胎单身……”   李开光听完,忍不住补充:“虽然你是个明星,但银行余额还没超过四位数。”   扎心了老铁。   岑诀过了好几天,脑子里才冒出一个问题:为什么李开光会知道唐浙的银行卡余额呢。   ·   或许是节目刚开局时闹了这么一出闹得足够轰轰烈烈,到了正式比赛时,大家的比赛环境反倒是好了。   新锐导演决赛,节目组给的比赛任务是拍摄一个最少30分钟的短片。   拍摄地定在脚底下这片土地上,主题不限,一台摄影机,一个编剧,一个演员。   其他都没了。   因此,导演是整个创作团队的核心,要找故事,定主题,和编剧出剧本。   出完剧本之后找演员拍,拍完自己剪片子。   配乐和主题曲当然也是自己弄。   李开光吐槽:“要不是选出来进总决赛的都是能人,节目组怕是不敢这么玩。”   正是因为条件定的苛刻,将人逼到角落,这节目才会有看头。   六个参赛选手都卡在了第一关。   找故事。   每个写作者都会看的编剧书《故事》中,作者罗伯特麦基说:“人们对故事的胃口是不可餍足的……”   无论电影也好、电视剧也好,甚至是几秒钟的短视频,都包含着一个结构完成的故事。   观众在故事中找乐趣、找慰藉,找自我。   正是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故事的重要性,故事成了,这个参赛作品就成了,因此都不敢放松警惕。   在拍摄前的创作方面,岑诀在外人眼中是吃亏的。   他没有编剧。   所有一切都得自己弄。   “咱们行不行啊,别的小朋友都定选题了。”李开光这些日子和节目组其他人混熟了,消息也灵通了起来。   比如说,他打听到了某大导嫡传弟子准备拍当地一户贫困人家的故事,海龟和学院派三位都是风土民情,而网红另辟蹊径,准备拍乡村爱情。   只有岑诀和那位顶流还在晃荡。   “急什么?”岑诀爬上小山的最高处,俯瞰整个小山村。   这是位于滇市的一个地级市下的小村庄,村里只有一个姓的人,主要生计是来源于烟叶和柑橘,由于交通不好,因此当地人都很贫穷。   小村庄所在的县也是全国有名的贫困县。   “这里的位置有点闭塞啊。”   在小山村一侧,有一条湍急的河流过,将这一块环抱在内。   唐浙气喘吁吁地爬上山,闻言接话道:“是啊,只有一条泥路。”   除了这泥路之外,就得从河上走。   这么多年了,河上只有一座晃晃悠悠的铁索桥。   滇市地处高原,海拔高,日晒充足,唐浙靠脸吃饭,哪怕热的满头汗,也不敢将遮阳帽取下来。   “走,我们去桥那里看看。”   说着,岑诀带着人往桥上走。   唐浙双手撑着膝盖喘了口气,艰难地抬脚追随着岑诀的脚步。   “喂,桥有什么好看的啊!!”李开光实在受不了,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一周的功夫,他们就是在这样的奔波中消耗着时间。   小小的村落被他们跑遍了,白天在外跑完,晚上还要回去挑灯看资料。   什么《县志》啊、当地的风俗民情啊、与之有关的名人传记啊……   一个拍电影的,活像是变成了体力劳动者。   但这些案头的功夫没有白费,短短一周,他们就像本地人一样,熟悉了各个地方的地形,还对这片土地上下几百年的历史了如指掌。   因此,来到桥边,看到一旁立的石碑上的字时,他们的记忆立刻就被唤醒了。   “李松游,哦,是李家立的啊。”唐浙说。   李开光休息完了,跟上来,听到的就是这句话:“李家?我怎么记得这村子里的人都姓杜啊。”   “是都姓杜,这个李家搬来就持续了一阵子,然后都死完了。”   “你肯定知道,村里最有钱的那家,青瓦砖房。”   说起青瓦砖房,李开光就懂了,他们去踩点的时候,遇见过这家。   他们对此印象很深刻。   全村都是黄土房,就这家最阔绰,简直显得格格不入。   听说在几十年前,这家人从外地逃难过来,据说是以前做过生意,有一些积蓄。   “他家还有个留过洋的少爷,只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家道败落,少爷也死了。”   “李松游,就是这个人吧?”   岑诀看书很快,记得也牢,闻言点头说:“是他。”   “他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立桥呢?”   岑诀算了下架桥的时间,恰好是这位少爷回国之后几年。那时候因为时局动荡,外面形势不好,李家也受了些牵连。   “看看桥后面。”   桥碑后有记载:原来,这位留洋的李少爷家里就只有他一个儿子,因此早早被父母叫回来,被迫在家承接祖业。   少爷非常不忿,在家消极度日。后来,少爷父亲的生意受到外国人牵连没了,人也死了,他才勉强振奋起来。   “家中疾苦,母病,请医不至,猝。遂许大愿,建桥修路,愿乡亲不复此人伦之苦。”   少爷的母亲生了病,他请医生,但是因为道路不通,耽搁了看病时间,所以母亲去世了。   他修这桥,是为了让同村的其他人不再受同样的苦。   山风吹着,他们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困窘的青年,因为现实从先进的国外世界回来,陷入这座小山村里。   然后将一生换成了山村通往外面的媒介。   过了好一会儿。   “走走,回去,再去找老人聊聊。”   村里仅剩的几个老人几人烦了好几次,见他们又来,顿时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方寒暄了几句,才问到李松游修桥这件事。   老人家当场叹了口气。   原来,因为村里不同姓氏的缘故,这位李家的公子哥在父母去世之后,在村里很是受了一阵子磋磨。   “都说他父亲和外国人做生意,是汉奸。”   大汉奸的儿子当然是小汉奸,所以在李松游提出要修桥的时候,村里人不但不信他,还给了这个整天有着不切实际想法的公子哥一顿好打。   “那桥最后怎么又修起来了呢?”李开光好奇地问。   “是啊,没人帮他。那桥,是他一个人修的。”   “干活都是他一个人,修桥的材料也是自己搬,一天从早到晚,一个人,修了五年。”   “修完了,他也得了病死了。”   村里人都说他是累死的。   在李松游人走了几十年,桥依旧还好端端地架在河上。   哪怕今天,人们忘记了修桥人是谁,但他们仍然可以通过这座桥,轻轻松松地用脚踩过天险。   李松游做到了他石碑上所说的,不让村里的其他人重蹈他的覆辙。   唐浙深呼吸了一口气:“诀哥,我想拍这个。”   “行吗?” 第36章   新锐导演比赛正式录制的第九天, 论坛上冒出一个新的帖子:   《直升机和顶流选题定了吗,隔壁人家都开始拍了》   直升机,毫无疑问是岑诀的昵称,自从他调动直升机给自己运摄影设备之后, 这三个字就贴在了他脑袋上。   同理, 徐硕参加过爱豆比赛, 还随团出了道, 现在虽然和经纪公司打官司, 但戏称为“顶流”也没什么问题。   由于节目一开始的直播为节目涨了一波热度, 再加上参赛选手的人设不错,虽然还没有正式播出, 但论坛上天天有人追最新进度。   “虽然但是, 我知道这两个节目的流量宝需要搞点东西出来, 但是这也太拖了吧。”   “我倒要看看一个小破地方, 能拍出什么鬼东西。”   “话说为什么要选这里呀, 鸟不生蛋的地方。”   “做扶贫呗, 这节目本来就有滇市的赞助,带点官方背景。”   虽然是书中世界, 但从今年开始, 政府也提出了扶贫的战略目标, 新锐导演赛选择落后贫穷的小地方当做拍摄地, 自然是为了响应国家号召。   说到国家的战略方针,网友们就不好再吐槽了,转而说起已经拍摄的几位导演的情况——   “宋眠眠速度还挺快啊, 听说选了个爱情剧。”   “乡土爱情拍什么?”   这位宋眠眠之所以能被网友们专门拉出来讨论,是因为她在网络上有些名气,是个大网红, 行走江湖人称“棉花糖”。   这位导演显然很明白自己的长处在哪里,在明确决赛需要自己选题后,第一时间就定了自己擅长的情感方向。   “她好像要拍两个高中生。”   “高中生的情感吗?那她很聪明啊。”   宋眠眠的风格原本就面向低龄化受众,找校园题材,一是年龄能和受众对上路,二是题材自带一种悬念。   ——穷学生为了美好的未来努力,必须要搞好学习;与此同时,又在学习的过程中与喜欢的人产生情愫。   而高考本身,即是人生的一大考验,又是情感的大波折。   “是有点想看,但是这玩意不够创新啊?”   另外有人问:“另外一个人拍制糖,够创新吗?”   “还有一人拍婚礼习俗,够创新吗?”   “还有一个人……”   “够了够了,哥哥们,饶了我吧。”   “还是等剩下两位报项目吧,如果没意思,这节目我就不追了。”   最后一条评论后接连了一堆“+1”。   晚上的时候,这个帖子忽然被疯狂顶帖,而且还冲到了首页。   “发生什么了??”   上午回过贴的网友好奇地点进去。   看到最新回复时,他们一个个瞳孔地震:“报!!直升机和流量撞选题了!!他们选了一个题材!!”   ·   作为节目组力捧的夺冠种子选手,徐硕从一开始就享受着vip待遇。   摄影器材选的是最好的,编剧是节目组能请到最好的金牌编剧,就连演员也是给的拿过奖的老戏骨。   天时地利人和都占齐了。   和岑诀他们整个团队出发,到处亲力亲为找故事不同,他们这一组的准备活动由编剧包办。   编剧挽起袖子,先不说什么东西好,反倒是先从评价标准上来反推:   “你看看评委都是几个什么人?国际大导,知名影后,经验充足的业界编剧,还有一个制作人。”   “咱们要琢磨琢磨他们的胃口。”   从评委的口味出发,面向低龄受众的东西要去掉,奇幻玄幻肯定是不能拍,风土人情没有剧情,戳不中评委的心。   “最好是有点逼格,能在拍出来的片子里讨论点议题的——但是也不能太偏。”   “太偏观众就不买账了。”   他们被节目组剧透了后面的评审标准,到最后一个环节时,评委们两票,请来的专业评审一票,大众评审还有一票。   他们这四票,都得拿到。   在编剧总结出来的标准上,他们开始找故事,连续找了四五个故事胚子,竟然觉得都还可以。   编剧也是个妙人,见状一时半会大家拿不准主意,干脆将东西往徐硕面前一推:“您是导演,您选吧。”   徐硕见状,傻了。   “让、让我选?”   徐硕不是秀星出身,而是正儿八经上过高中和大学的,是应试教育里老师喜欢的乖孩子。   这二十多年一直都是别人家的孩子,唯独在就业的时候叛逆了一回——他不考公务员,要当导演。   为了当导演,他要去参加选秀。   除此之外,没了。   参加这节目,节目组给他分了个金牌编剧,他心里非常高兴。尤其是当对方非常专业,还大包大揽时,就更开心了。   他喜欢这种跟在别人背后,跟着别人做事的模式。   就好像在学校,老师布置什么作业,他自己按要求做一样。   “到底选什么?”   编剧开始编的时候,他觉得什么都好,再在他这里搁了一天,忽然就又不对味了。   他想要那种好到能突破天际,直接让他拿到奥斯卡那种梗。   就在徐硕脑子里胡思乱想时,助理偷偷摸摸地走进来,同他讲自己打探到的消息。   “隔壁定了。”   “他们拍什么?!”徐硕一下子精神了起来。   不用别人说,他自己也是将岑诀当做是头号大敌。   “拍村头青砖瓦房那一家。”   “那家是什么情况?为什么要拍他们?”   徐硕来这小村庄一个多周,还没认认真真出去转过,听到青砖瓦房,一时半会反应不过来。   “这家是个外姓人,好些年之前从外面搬来的,后来给死光了,是地主,也是富户。”   “我听说,村里唯一一个铁索桥,就是他家修的。”   啊?   徐硕记起了那桥,刚来的时候他还担心过,那桥锈迹斑斑的,别一个不小心掉下水里了。   没搞明白岑诀的团队为什么要拍这个故事,但并不影响徐硕觉得这故事本身不错。   外姓人来到这小村庄,有贫富差距,还有一家人都去世,埋骨在陌生的地方。   全都是悬念。   “你把编剧老师找来,我们看看能不能改一改我们的故事。”   编剧很快就溜达来了,听完徐硕的建议,他的神情有些微妙:“这个选材是不错,但是你确定要选?”   “怎么了?”   “虽然节目组没说我们完全不能做一样的东西,但是,如果咱们非做这个,在完成时候肯定会被拉一起对比。”   “你确定要这样吗?”   徐硕踌躇。   在片刻后,他仿佛想到了什么,眼睛闪了闪,下定决心:“我们肯定会赢的。”   “行吧。”   编剧拿起笔记本电脑,开始老牛耕地般地改剧本。   时间不够,所以他只能将李家的故事听个大概框架,然后用之前商量好的东西来填充剧本。   先加个未婚妻,作为主人公李松游放弃花花世界,回到小村庄的原因。   再加个父亲去世村庄的人看不起的桥段,当做李松游独自建桥的动机。   最后再来个和解,深化主题,完事。   剧本修改完之后,徐硕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觉得哪里有问题,但好像觉得又什么问题。   他还想纠结一番,但又听说隔壁已经开始了下一步准备。   时间紧迫,他一咬牙:“行,我们就拍这个本子!”   ·   竞争对手拍了同样的人物,同样的故事这件事传出风声时,李开光正在准备拍摄要用的道具。   听到这个消息,李开光惊了一秒,然后又听徐硕的剧组加了一个“未婚妻”,顿时就忍不住低头嘿嘿坏笑。   给李松游加个未婚妻?   人物关系是丰富了,但,那和将上好的牛排剁碎了包成包子烹饪有什么区别?   真是画蛇添足。   李开光心里不着急,但是不代表着他不能对此事做出反应。   在确认消息的可靠性之后,他立刻回去,带上唐浙和摄影大哥去节目组闹。   “还有没有天理!你们办节目怎么这样!比赛呢,你们怎么还泄露别人的创意!”   被揪住的策划相当头疼。   按照规定,李开光早上是交了一个创意上来。   但是那创意上除了主角姓名和身份之外,其他只寥寥地写着几笔:   “这是一个跨越时代的感人故事,是慷慨悲壮的人性之歌,是这片土地上诞生出的温暖之花。”   策划看到这东西时,差点要说句这是什么鬼。   没想到到头来,还有人靠着这个来碰瓷?   “您这创意……还有人抄?”   李开光杵在人来人往的门口,冷笑一声:“那你说,为什么我们拍李松游,他们也拍?”   策划心想,虽然你们都姓李,但李松游又不是你祖宗。   不能你拍了,别人就不能拍啊。   “这村子里这么多巧合,怎么就这样撞上了?”   “你说说,我今天穿红色小内内,你也穿吗?”   策划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巧了不是,他今天的确是红色。   面对李开光的咄咄逼人,策划真的无可奈何。这事情,要是掰扯起来,那当然能够往明白里掰扯。   的确是岑诀的团队先提交资料,从这个程序上说,是徐硕不对。   可是,他们节目也没规定,不能你先拍了,别人就不能拍啊。   “您说,想怎么办?”策划见三个大汉堵着他,也实在是无法了。   “拍一个故事,可以,但是同一个地方,得我们先用。”   策划想了想,请示了领导,又给徐硕的助理打了个电话:“行,他们那边也答应了。”   回去的时候,唐浙还没搞明白李开光的目的。   “提这个条件是为什么啊?”   李开光高深莫测地说:“你不懂我们岑导的本事。”   什么本事?   唐浙很快就明白了,岑诀加足马力干活,竟然如斯可怕。   对方在一两天的时间里加班加点,不但赶出了完整的剧本,画完了对应的分镜,还安排好了未来的拍摄计划。   简直就像一个无情的打工机器。   有了这些前期准备,他们率先将那幢青石瓦房占据在手。   “整个剧本中有关这个场景的戏,我们集中在一起拍,大概需要五天。”   “他们嘛,编剧加了未婚妻就肯定都是文戏,必须得用这个景。”   “现在已经第十二天了,加上五天,时间过去一半——你觉得,他们能不着急吗?” 第37章   接下来的十多天内, 岑诀团队充分让节目组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打工人996的速度。   他们在故事环节卡了不少时间,可真的当故事定了,准备工作做好了, 竟然在两三天内追平了其他参赛成员的进度。   大网红宋眠眠开始最早, 进度最快, 原本打听到别人慢上一截, 打算慢慢来,拍精品,磨精品。   后来听说岑诀团队的进度, 瞬间也不磨蹭了。   “快, 别睡了,人家一个小时前就开工了!”   早上九点,是原本的开工时间,自从岑诀小组八点开始后, 逐渐也成为了其他组的上工时间点。   “大家坚持一下,就这几天,多花点时间。要是成绩好,我请大家华阳楼搓一顿!”   宋眠眠表面上言笑晏晏地鼓励团队的员工, 到了背后, 差点想把岑诀骂死。   “他是不是不知道劳动法怎么写!”   996是犯法的!   可岑诀团队明显不只是996, 白天到处奔忙一天, 晚上回到住处还要对白天拍摄的东西做粗剪。   “他的演员和摄影师怎么就那么听话呢。”   宋眠眠快哭了,虽然她以一己之力拉长了整个团队的工作时间, 但是因为演员年纪小,父母有要求,最晚也只能拖到晚上七点。   听到这里,助理也很无奈:“何止是听话, 简直就是被洗脑了。”   “那个唐浙,你知道吧。以前好歹还算个角儿,昨天我见了,在旁边帮着搬道具。”   “看那表情,还乐呵呵的。”   宋眠眠真是服气了。   “那岑诀身上到底有什么魔力?”   竟然让员工心甘情愿地把工作当成是事业来干?   宋眠眠的灵魂拷问恐怕整个节目组的人都无法给出答案。   因为几乎所有人都被这一组的拼劲给吓到了,以至于有时候会产生幻觉——   “我们是新锐导演的比赛,不是要拍奥斯卡的冲奖影片对吧?”   是不是奥斯卡的冲奖影片岑诀不知道,但是他之前每个戏都这么拍就对了。   想他那一部距离银熊奖的影片,光是剧本就重新写了十几次。   考虑到外国观众的要求,他把念白中翻英拿去给外国合伙人修改,对方改完了,又翻译成中文,再找国内的编剧修改。   来来回回,没完没了。   对于拍戏的纷繁扰乱,岑诀有时候也会觉得烦闷,但转念一想,想要把这件事做好,不下功夫、耗时间,那怎么行呢?   十月初滇市的气候还有些闷热,岑诀窗口的小夜灯上偶尔还会有蚊虫飞过。   他蹲在电脑前,检视今天的拍片成果。   李开光白天工作量大,没吃饱,晚上自己摸进厨房,煮了一碗鸡蛋羹,还借着锅盖上的温度,热了三个馒头。   “吃不吃?”他探出头来问岑诀。   岑诀摇头。   “吃点吧。”李开光自顾自地进来。   到这里不到一个月,所有人都瘦了,哪怕是做了防晒的唐浙,脸上也是黑了一度。   唯独其中最累的岑诀依然那样,白的透亮。   简直让人嫉妒!!   被小伙伴打断,岑诀放下手上的活,看了下时间,给戚管家打了个视频。   自从上次戚管家提到一句,说戚雩的心跳会因为外界刺激而有所变化时,岑诀就会定时打回去,和戚雩说说最近的发展。   他打完电话后不久,李开光回来了。   他手上的两个馒头剩了一个,脸上的神情也颇为荡漾。   岑诀的目光在他的泛红的唇角上停了一秒,在心中默然一笑。   年轻人啊。   李开光根本没有发现自己的奸情已经被某人所察觉,端着碗坐在岑诀边,露出了八卦的笑容。   “隔壁的灯还没灭呢!”   “你说,他今天要熬到几点?”   工作繁忙,李开光就用这些当乐子找消遣,尤其是当得知徐硕团队刚刚吵了一架时,就更是时刻紧盯隔壁的情况。   “怎么了又?”   岑诀随口问了一句,端起碗来喝了一口蛋花汤。   鸡蛋是拍戏时见一家失独的老太太生活境遇不好,他们找借口从对方家里加价买的。   买来才知道这鸡蛋是用粮食喂养的土鸡蛋,做汤没有腥味,特别好吃。   “徐硕又和摄影吵架了呗。”   如果说,岑诀的团队因为没什么角儿,大家相处非常舒服的话,徐硕的团队就完全是另外一种情景。   摄影是大牌,编剧是大牌,演员是老戏骨,就徐硕是个新人。   一个行业里,按照规矩,新人当然是战战兢兢,听话的那一个。   徐硕本身也很听话。   但真的到了第二阶段时,他就意识到听话没用了。   他们拍了两天,一段能用的都没拍出来。   摄影一个想法、演员一个想法、编剧另外一个想法。   几番争执不下,只得一个一个试。   试能试出什么?   非但无法解决所有人的争端,还浪费了大笔时间。   在这个时候,徐硕意识到了不对劲——他必须要立起来。   无论好与坏,都得听他的。   可他觉得没有用,其他人都不买账。在准备阶段,他们就看出来了,这个导演是个软蛋,心里没有成算。   第一印象一旦立起来,后面再要改,就难了。   徐硕无法,只得硬来,一下子得罪了三个人。   摄影一个□□湖,还能让新人蛋子爬头上?当即就威胁说不干了。   徐硕这个时候终于拿出了放弃考公,一心入行的魄力来:“你不干了,我就找节目组换人。”   换人还得了?   摄影不敢担上一个欺负新人,不好好工作恶名,只好偃旗息鼓,收了收脾气。   但这第一步胜了,并不代表着他们一帆风顺。   很快,徐硕发现自己被自己的一时左念给害了:他听说了岑诀团队的拍摄重点。   是拍李松游,但是不拍未婚妻,没有狗血剧情,更没有和解。   就是围绕着李松游造桥拍。   徐硕看了看自己的剧本,心道完了。   但这个时候反悔能怎么办?已经都现在了,难道还能反悔不成?   他想了一宿,在“完成”和“作品质量”之间纠结徘徊,最后下决心单拍李松游未婚妻。   “就突出表现‘守候’的主题。”   编剧打着哈欠,听徐硕说还要改,顿时想要昏倒。   但又听徐硕出的新主意,想想竟然还不错。   “这次的东西要是能还原出来,说不定还真有几分夺冠的希望。”   导演不草包了,编剧干活也带劲了,挑灯夜战,一晚上的功夫又改了一稿出来。   三番五次的折腾,等到徐硕团队磕磕绊绊开始正式拍时,岑诀他们都快拍一半了。   为此,徐硕开始各种熬夜。   不到天亮不睡觉。   睡一会又起来去干活。   活干不好,和摄影编剧演员吵架。   实在是热热闹闹。   李开光起初不太看得起徐硕,等发现对方为了工作,梗起脖子和人吵架时,又觉得这人还算是有闪光点。   而且,对方的新剧情他们也都觉得不错。   哪怕李松游的未婚妻是虚构的,但未婚妻在李松游去世之后年年上香、看护房子、维护桥梁,也很能让一部分受众有所感触。   为此,李开光还专门采访了岑诀。   “害怕吗?会不会担心咱们输掉?”   岑诀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如果说在来参加节目之前他有过些许彷徨,但真正开拍之后,他反倒是有了充足的信心。   他相信,他们的东西就是最好的。   ·   十月十二日,节目拍摄接近尾声,岑诀团队的戏也进行到了最后一场。   为了这场戏,他们一共等了四天。   这场戏是修桥中最艰辛的一幕,在这个时候,李松游已经选好了桥址,凿好了洞,做好了桥身,开始进入安装程序。   他选的这一天天气很好,湍急的水流也变得温顺平和,他拖着一根铁链乘船渡河,想要将桥的另外一端运送到河的另一边。   但这一天恰好遇到了变天。   山雨交加,河水湍急,将船、铁索与人一起卷进了加速的水流里。   要不是有一块大石头遮挡,恐怕李松游会尸骨无存。   对于这个场景,岑诀不打算这样拍。虽然说它的发展的确符合逻辑,可对于演员来说过于危险。   “不行,没这个戏,就不完整了。”坚持的人换成了唐浙。   “拍都拍了,要受的苦也都受了,难道要在关键的细节上打折吗?”   岑诀只好想办法,将这个情节换成两个部分拍。   一次拍风和日丽的部分,再找合适的时间拍船、桥、锁一起坠到河里的另外一部分。   为了拍最危险的这一部分,岑诀也不顾和节目组之前发生了什么不痛快了,他将人都找来,想方设法将安全措施做到最好。   可就是这样,在山风怒号,河水激荡时,所有人的心仍然不由自主地跟着颤抖。   “走走走,小心!”   镜头里,穿着救生衣的唐浙随着水流荡了出去,那铁锁也砸在了岸上,发出轰然声响。   风刮过,流速惊人。   “拦住!”   一切都让人心惊胆战。   “拦住了拦住了!”在节目组制作的道具阻拦下,唐浙成功落在了大石头上。   “cut!收工!”   身边掌声雷鸣。   唐浙从河里被人搀扶着爬起来,解开身上的救生衣,摸了一把大雨冲刷的脸,狠狠地抱住岑诀。   “导儿!”   这么多日子以来,岑诀虽然没有拉着他讲什么大道理,但是对方的一举一动,似乎都是道理。   比照这一次的经历,他似乎知道了之前的问题在哪里。   除了花花公子阿花之外,他没有认同过后来的角色。   他不觉得自己是书生,是侠客,是蹩脚的甲乙丙丁,因此也演不出这些角色的韵味。   而这一次不同,他觉得他崇敬李松游,想把李松游演出来,所以才能变成李松游。   李开光将激动的唐浙扒拉了出来,揽在怀里狠狠抱了一下,然后催促着对方去洗澡。   岑诀独自收拾东西,准备回去补觉。   谁知道没走几步,发现瘦了一圈的徐硕跟在了他身后,用一种复杂无比的眼神看着他。   “?”   面对岑诀的疑问,徐硕咬了咬牙道:“虽然我承认你业务能力很强,但我肯定会超过你的!”   “?”   “你错就错在,不应该欺负他!”   岑诀:“???”   徐硕撂完狠话就跑了,剩下岑诀一个人在原地满头问号。   这没有没脑的话,说的肯定不是工作,那就是……私怨?   那么,他欺负过谁?   雨滴在脸上,岑诀低头看了一下手指上的银指环,忽然一个激灵:   这徐硕,莫非是戚雩的老相好不成? 第38章   岑诀有了这样的猜测, 回去觉也不睡了,靠在椅子上思考。   他觉得自己猜测非常有道理。   他不认识徐硕,两人之间不可能有交集。那么, 对方对他哪里来的那么大的恶意?   为什么非要处处针对他?   想来想去, 只有这一种可能了。   “什么, 你说徐硕和你老公有一腿?”李开光哄唐浙洗完澡, 安慰了对方一会儿,回来之后就听到这样一个惊天大雷。   “不可能吧……”他呆滞了。   岑诀睡不着觉,所以又开始坐在电脑面前剪片子。听到李开光的大喊, 他面无表情地纠正道:   “不星老公, 也不要说那么难听。”   有一腿?   多粗俗啊。   李开光挥挥手:“那不重要,重要的星你的感情问题。”   虽然李开光对戚家人印象不错,但归根到底他星站在岑诀这一边的。   这戚总,人还躺在床上呢, 烂桃花找上门来了,这还能忍?   李开光一声不吭就要去查个明白,谁知道,查出的结果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你星说, 徐硕的老相好星岑林染?”   岑诀忍不住好奇地侧过头。   “怎么又扯他身上了?”   听到这个名字, 岑诀有一种久违之感。   自从老老实实走完了替嫁剧情, 岑诀自认为和岑家这些人没有了关系。   除了过年万不得已回去一趟之外, 其他时间完全不想和岑家人有任何联系。   可或许就星这样,反倒星激起了岑林染的胜负欲。   听说, 在对方嫁入陆家之后,用陆家的钱投资了一个影视公司,打算雄赳赳气昂昂地进入影视界。   对此岑诀完全不想理会。   岑林染想做什么星他的事情,他没有理由心甘情愿地去作陪。   但谁知道, 他不理人,对方反倒星又凑面前来了。   “他又想干什么?”   李开光翻了个白眼:“能干什么?还不星见不得你好。”   “不过说起来,这事情也星巧合。”   因为作为参赛选手的徐硕的确星岑林染的迷弟。   “徐硕和岑林染都星一所高中,徐硕算星岑林染第一届的学弟,两人早就认识。”   “不星同一届,怎么认识的?”   李开光惊讶道:“不星吧,你难道不知道一个词叫校草?”   岑林染就星他们那三年的校草,还星学生会主席。   李开光拿出一张图片给岑诀看:“看,两人的合照。”   原来,徐硕家境不大好,加上父亲摔跤受伤,岑林染知道之后,号召全校给捐了款。   由此,徐硕就将岑林染放在了心上。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徐硕为什么认为我欺负了岑林染?”   李开光又一次瞪大了眼:“不星吧,你不知道吗,岑林染到处宣传你嫁给戚雩并且带走一半财产星算计好的,你现在从小可怜人设变成了心机人设好吗。”   岑诀:“……”   或许,岑林染应该去当编剧,而不星开什么影视公司。   古人云:说曹操,曹操到。   在节目组杀青的晚宴上,岑诀诧异地发现了岑林染的踪迹。   对方穿着笔挺的西装,与制片人等举杯谈笑。   和节目组应酬完了,才轮到选手这一桌。   徐硕激动得快要晕倒了。   “他星以什么身份来的啊?”   李开光偷偷说:“后期加入的投资人之一。”   岑诀心想这节目真的不行,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凑一脚。   “阿猫阿狗”在与徐硕叙旧结束后终于来到了岑诀这一桌。   与在滇市受了一个月风吹日晒的可怜参赛选手们相比,岑林染看起来简直像星一个在富贵窝里长出来的花朵,他端着酒,含笑道:   “弟弟,好久不见。”   岑林染这一声“弟弟”讲出来,桌上其他选手忍不住侧目。   他们当然知道岑诀家境不错,可现在听到对方星某位投资人的弟弟后,心中的感觉又不同了。   和投资人的弟弟一起竞争,这游戏,他们赢得了吗?   岑诀见到岑林染脸上的笑容时就觉得膈应,懒得与对方玩这些小把戏,当场挑破道:   “陆夫人自重。”   岑林染脸上的笑容凝滞了一下。   说起来,“陆夫人”这个梗也的确有些损。   岑林染嫁入陆家之后,原本想着去陆家的公司上班,却被陆允的父亲陆明国给拒了。   原因很简单。   陆明国自己就星个夺了妻子家财产的凤凰男,他担心自己的儿子成为被外姓人夺权的受害者,所以一开始就绝了岑林染的路。   岑林染在岑家星继承人,在外面星“岑先生”,回了家,就只能变成“陆夫人”。   对于这样的境遇,岑林染一点办法都没有。   陆允为了哄他,这才自己出钱,给开了一家影视公司。   这事情在圈子里,都不算星什么新鲜事。   岑林染一个回合就被扎了气管子,瞬间像星回到了在岑家时的境遇,他忍了又忍,才没当场将气撒出来。   “好啊,我倒星要看我们戚夫人能拍出什么样的东西来!”   岑林染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愤怒地转头走了。   岑诀眼馋远处的新鲜菌菇,客气地问身边的宋眠眠:“能把桌子转一下么?”   同桌的参赛人员还没从一场豪门大戏中回过神,就又被强行拽入了滇市的美味特色菜肴中。   宋眠眠懵逼道:“哦!好、好的。”   ·   一系列无足痛痒的小插曲过后,在选手们各自散去之前,节目组终于给了后期的评选日程。   “各位老师放心,我们会邀请评委老师、专业的评审,还有大众评委来审核投票。”   “全程的计票都会在公证员的公证下进行。”   “等结果出来之后,我们会通知大家,并且会在稍后的颁奖典礼上为大家公布。”   节目组的话虽然说得漂亮,但李开光作为一个合格的助理,当天晚上就给了岑诀一手消息。   “你还记得你第一天的热搜被压下去吧?”   “岑林染干的!”   “徐硕在剧组里收到优待,也星岑林染给打的招呼。”   说也巧,就这节目,一开始就好几方给节目组施压。   一边星捧徐硕的,另一边星踩岑诀的。   节目组哪一方都得罪不起,只好偷偷摸摸给使绊子,后来岑诀这边发威,秀了肌肉,节目组刚好可以名正言顺谁都不理。   “说起来,在这方面他们都得感谢你。”   岑诀订了明天的飞机,此刻正在收拾东西,闻言停下手中的动作:“感谢我什么?够不客气?”   李开光耸了耸肩。   由于对岑林染相当熟悉,岑诀很清楚对方在晚上的宴会上丢了面子,一定会背地里找回来。   于星,岑诀在收拾完之后干脆给俞董打电话:“老俞,干活了。”   他不求作为一个选手能有什么优待,但起码不能因为别的原因,被黑下去吧?   俞董接到电话,翻了个白眼。   他星眼睁睁地听着岑诀这小兔崽子从一开始的“俞董”变成“俞叔”,再到现在的“老俞”。   “知道了,臭小子。”   俞董兢兢业业地开始去梳理关系。   但谁知道,当他想尽办法去打通关节时,对方反倒星纳闷了:“老俞,你这多此一举干什么?之前有人说过啊。”   “说过什么?”   半小时后,俞董给岑诀回了个电话。   “你这对象,找的不错。”   岑诀一脸问号。   细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戚叔已经早早做好了场外的工作。   用的仍然星戚雩之前留下的人脉。   岑诀当天晚上改了机票回到A市,在黎明之前进了别墅。   他回到房间里放下了行李,洗了澡,换了衣服,来到了戚雩的房间。   戚雩仍然像星睡着了一样,安静地在床上躺着。   不同的星,以往极简的房间中,多了许多新的玩意儿。   投影仪、音响、还有……他的海报。   ——岑诀国际后援会赠。   星后援会送给氪金玩家的小礼物。   岑诀懵了一下。   轻手轻脚来到戚雩床前,他发现他买的那个银色指环,竟然好端端地被套了绳子,垂落戚雩的胸前。   岑诀伸手,摸了摸熟悉的指环。   他星因为一时冲动才急急忙忙赶回来的,没想到回来之后,反倒星不知道该做什么。   千头万绪闷在胸口,岑诀干脆讲了讲自己这一个月的细节。   在提到杀青时,专门讲了关于徐硕的那个误会。   说到这里,岑诀开玩笑一般地叮嘱道:   “说起来,戚先生,你以后要星有心上人可得早点告诉我。否则,我要星误会了,伤害了别人,那可就不美了。”   房间里久违的心跳检测仪的警告声疯狂响起。   床上的戚雩只恨自己不星个正常人。   否则,他会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摇着岑诀肩膀,让对方脑子清醒一点。   他怎么可能会有另外一个心上人?   第39章   戚雩从岑诀搬入戚家时, 就断断续续开始有了意识。   只是,如果将正常人的思绪比作是连续的线,他的意识只能算是一个个独立的点。   他偶然能够想起自己是谁, 但大多时候又记不得。   他的意识仿佛受到了巨大的创伤需要修复, 一天内大部分时间都陷入昏暗的沉睡中。   但这沉睡也并不是完全的沉睡, 偶尔, 他能听到身边有声音絮絮叨叨。   有两个年老的声音,偶尔, 还有一个年轻的加进来。   他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想起这两个年老点的声音是姑母和戚叔,却始终想不起家里为什么会有一个年轻人。   难道是家里的新请的佣人?   但看两位的长辈的态度又不像。   还没等戚雩弄清楚这人是谁,他就愈发频繁地从两位长辈口中听到了一个相同的名字——   岑诀。   他想, 那个年轻的声音,应该就叫做“岑诀”。   岑?   他想起了自己曾经不经意间听到的八卦:岑家又找了个儿子回来。   难道是他?   可为什么是他?   他家与岑家除了婚约之外, 交集并不多。   戚雩这个时候并不知道, 当一个人一旦关注到另一个人的存在, 之后耳边就都会是对方的消息。   比方说,两位长辈自然而然地同他唠叨:诀少爷出门工作了。   小诀考上了大学。   诀少爷参加了比赛。   从这些的描述中, 他逐渐意识到这位诀少爷的特别。   从两位长辈的态度中透露的消息,他似乎是“应当”而且“必须”知道对方的情况。   而且, 两位长辈似乎是真心将其当成家里的一份子。   想到这里,戚雩更疑惑了。   对方是怎么做到的?   他的两个长辈他是知道的,并不容易被轻易讨好。   新的疑问产生,戚雩开始尽可能地延长清醒时间,并且额外关注这个叫做岑诀的人。   这一关注, 他的注意力就无法再移开了。   他发现,对方的声音有一种隐约的熟悉感。   他应当是在哪里听过,但却想不起来。   除了声音带来熟悉之外, 这个叫做岑诀的人似乎对待他的态度也很熟稔。   对方会经常和他说一说两位长辈的情况,还会说一些外面的事情。   仿佛两人很早之前就认识一般。   与此同时,他也开始从戚叔偶尔透露的口风中了解到,原来在他昏迷的时候,是岑诀在努力支应门庭。   可是,岑诀与他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他怎么会忘了对方?   按照常理来说,他们应当关系很好,有过相当深刻的交情,对方才会在戚家落魄的时刻来雪中送炭。   就在戚雩百思不得其解时,戚管家偶然间的一句话给了他一个新的解题思路。   那是戚管家说到了别家的破事时提了一句:“先生啊,您看您运气多好,喜欢上一个人,就是诀少爷这样的人。”   “不枉您当时追人家,下了大功夫。”   戚管家本是有感而发,随口提一句,但听在戚雩耳朵里,却不吝引发了山洪海啸。   ——原来是这样!   原来他喜欢岑诀,并且勇敢地追到了对方。   如果说他们谈过恋爱,那就好解释了。   岑诀是他的爱人!   但是他车祸受伤,忘记了对方。   戚雩想到这里,莫名地觉得心中一阵恍然,所有问题都有了答案。   怪不得岑诀愿意在戚家低谷时嫁过来,全都是因为爱情。   可是,他又觉得不对劲,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脑海中关于对方的记忆一点都没有呢?   隔天,戚雩在听戚老夫人说起岑家的现状时,忽然懂了。   他小时候,长辈给他与岑林染订了婚约,难道是,他和岑林染的婚约横亘其中,让岑诀受伤了?   可是,他和岑林染也并不熟啊?   如果是他的话,怎么会因为一个陌生人,让自己喜欢的人不愉快。   戚雩想来想去,都无法得到一个能够说服自己的理由,只好将此搁置在一旁。   只是,有了这些念头打底,他再无法将岑诀当成一个无关的人来看待了。   意识到他们有“过去”后,戚雩开始觉得岑诀的声音悦耳动听。   听到对方的声音,他会莫名觉得开心。   他发现,岑诀给他喂水的时候好温柔。   喂水之前,对方会轻柔地将他的后颈用手掌扶起来。   就连说外面发生的趣事时,岑诀的用词也很有意思。   网上有个说法叫什么来着?   有趣的灵魂——岑诀身体里住着一个有趣的灵魂吧。   若干细节堆积,戚雩仿佛开始对这个他记不起来的年轻人产生了依赖,并且逐渐期待起了对方的到来。   而且,在夏天快要过去时,他的脑海中终于将岑诀的声音与记忆中的碎片对上了!   马场,偷听,小饼干。   他想起了岑诀的样子。   一起涌上心尖的,还有在遇见对方时,那几个辗转的夜晚。   那是什么时候来着?   戚雩的意识尚且没有建立时间线,但这并不能阻拦他将这一幕往前移,并且以此拼凑出一个完成的故事。   他意外与岑诀有过一面之缘,然后相爱。后来,他因为婚约伤害了岑诀,岑诀黯然离开。之后他受伤,对方不计前嫌,主动来照顾他。   可恶。   这样想来,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渣?!   想到这里,戚雩觉得自己不能好了。   他心中涌现出无限的愧疚,还有一点点隐约的甜蜜。   岑诀……还是喜欢他的吧?   要不然,对方为什么一直陪着他呢?   等他醒过来,他一定要祈求对方的原谅,让对方明白自己的心意。   可是——   他什么时候能醒呢?   按说,在他意识重启时,就应当重新拿回身体的主动权,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意识与身体之间仿佛有一块透明的膜存在。   他不停用意识去撞击这层膜,但每次都无济于事。   就像此刻,他努力地想要醒过来,想要握紧岑诀的手,想要和对方说说话,换来的却是一场空。   耳边,心跳检测仪响起刺耳的响声。   他听到岑诀在他耳边担忧地喊:“戚叔!戚叔!快来!”   清晨的戚家大宅被叫醒,一时间灯火通明。   清晨,医生被紧急的电话吵起来。   他听完戚管家的叙述,皱眉道:“又响了?”   “这次的刺激源头是什么?”   戚管家转过头,看向岑诀。   岑诀满脸木然。   他哪能想到自己开玩笑的一句话竟然会造成这样神奇的反应,忍了忍,最终没忍住问道:   “您确定,不是这机器坏了?”   ·   如果说,一次意外是意外的话,同样的事情发生了第二次,就不能再轻视。   当天,戚雩就被送进了医院,从头到脚做了个大检查。   医生看着最新检查结果,喊戚管家进来说话。   戚管家将岑诀拉上一起。   医生对岑诀的身份心中有数,没有多说,只是指着电脑屏幕上几张脑部成像图,分析道:“从检查结果来看,戚先生的病情是有好转的。”   “他意识活跃程度显然比上次有所提升,这对于他这种情况来说,是非常好的现象。”   戚叔心脏猛地跳了一下,愣了一下,眼中才绽放出不可置信的欢欣来。   “您是说,我们先生有醒来的可能?”   医生疑惑道:“问题就在这里,按说他恢复了意识,就能醒过来了。可是,到现在为止,他都没有睁眼的情况。”   戚叔根本没有关注到医生的疑惑,只是像是洪水中的难民一样,一心扒着一块浮木。   “诀少爷,您听到了吗,医生说先生快醒来了。”   岑诀安抚道:“是,是。”   他理解戚叔的激动,虽然两位长辈平日里什么都不说,但是内心每一天无不因为戚雩而煎熬。   “医生说了,只要咱们不放弃希望,多等待一段时间,一定会有好结果的。”   戚叔一把抓住岑诀的手:“诀少爷,您真是我们先生的福星!”   上一次先生产生异动,是因为说到了诀少爷受委屈;这一次,干脆就是诀少爷回家。   先生他,真是对诀少爷爱得深沉。   看来他还是要多在先生面前讲一讲诀少爷现在网上的受欢迎程度,让先生产生一些危机感,早点想办法醒来。   岑诀丝毫不知道戚管家心中正在打什么主意。   此时的他,正在疯狂地回忆原书剧情。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戚雩在床上一共躺了两年,可是现在一年都不到啊。   这其中发生了什么问题。   不过,换句话说,原书里,原主里也没有当导演这一茬,更没有在离开岑家之前刮走大笔财产。   就连主角受岑林染的剧情也不一样了。   原书中,岑林染结婚没有这么早,也没有做影视行业,如果按照书中的剧情,岑林染现在还在努力地当岑家的继承人呢。   可现在,岑双峰已经打算将家族企业托付给职业经理人了。   替嫁后的剧情已经不一样了。   想到这里,岑诀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他想到了书中原主的结局。   原主在婚后不断挑衅岑林染,被忍无可忍的陆允找人制裁。   而现在的他,非但不再与岑林染接触,还老老实实走自己的事业线,剧情大神总不能再一次找到他吧?   对自己的境遇感觉良好的岑诀安心地推着戚雩回家补觉,完全忘了自己在不久之前刚刚将岑林染气了个半死。   因为昨晚上庆功宴的缘故,岑林染气了一路。   他深恨自己嘴笨骂不过岑诀,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下了面子。   忍了几小时,好不容易回到了家,在见到自家爱人时破了功:“岑诀他凭什么骂我?他凭什么看不起我?”   “我还没骂戚雩是个废物呢!”   “像他这样的人,为什么还好好地活在世界上?”   “他怎么不去死?”   陆允无奈地安抚着炸毛的爱人,轻声哄劝道:“别急别急,他蹦跶不了不久。”   “这个比赛的第一不能给他!”   陆允说:“好好,我去安排。”   “我不想让他在面前晃悠。”   “安心,他很快就没心思惹你了。”   岑林染口不择言地骂完,理智回笼,反倒是对陆允的话产生了好奇,问:“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陆允笑了一声:“戚氏,乱着呢。”   “?”   “你以为戚雩的车祸,只是一场车祸那么简单?”   “而且,你恐怕不知道,现在戚氏最不能沾染的,就是天寰影视了。”   “可是,他只要在这一行,就不得不与天寰打交道。”   陆允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个讥笑的表情。   “你就等着看吧,他爬得越高,死得越快。” 第40章   十月中旬, 新锐导演选拔赛进入了最后一个阶段。   与开始时的各方神仙打架相比,在结尾这最关键的时刻,竟然呈现出了一种奇特的风平浪静。   没有金主爸爸们想方设法来打招呼, 节目组很快联系了各方评审, 或邀请对方来实地看片, 或联网将各个比赛选手的最终成果发出去。   正如提前了解到的那样, 节目组为了保证最终结果在形式上的公平,不但请了有名有姓的四位主要评委, 还召集了一批专业评审人员。   他们都是靠讲故事吃饭的手艺人,对此流程相当熟悉。   专业评审齐聚观影大厅时,忍不住同节目组的负责人开玩笑:“老徐, 这次是怎么评啊?”   怎么评,就是问评选的标准。   一般来说, 节目组在评选环节并不会光明正大地操纵比赛结果, 他们用的办法, 大多是靠着制定“标准”来间接地影响评选。   在评委们打分之前,节目组会告诉对方自己的要求。   如果暗示说自己想要“深刻一点的”, 评审大多会往文艺小众那几个靠一靠。   如果是“受众广点的”,则会更偏向通俗、商业化的作品。   评审们想要完全不听节目差遣, 也行。   但是大家都是拥有社会经验的打工人,又拿了节目组给的薪水,或多或少还是会配合一些。   这次的评审一来就问“标准”,完全就是一个经历丰富的□□湖。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 节目组这一次并没有给出要求,只是客客气气地说:“诸位老师按照喜好选就行。”   “嗬!”专业评审惊了一下,笑了, “好,那我们就随便选了。”   随便选,选出来的结果出乎节目组所有人的意料。   四十个专家评审,三十个选了岑诀团队的《铁索》。   还剩下十票,徐硕团队的《等候》拿了七票,剩下的三票给了宋眠眠。   节目组在公证员的公证下唱完票,看着票型,心道完了。   比分差距这么大,还玩什么啊?   一点悬念都没有。   刚刚那位问标准的评审老师见状,嘿嘿直笑:“现在后悔了吧?”   要是节目组想想办法,弄出个双王争霸,说不定还有点看头,现在这一边倒,实在是让人无言以对。   说起这个,评审老师忍不住问:“这岑诀是谁啊?还挺厉害,有周木老师的气质。”   周木老师,上一代导演的代表人物之一,去年刚拿了奥斯卡。   “这么夸张的吗?”节目组的制片人惊讶道。   作为一个审美正常的文化人,制片人当然更喜欢《铁索》的风格。说直白点,他第一次看到这片子时,差点还没忍住掉眼泪。   好东西当然是好东西,可是,能好到国际水平那个程度吗?   “不单单是风格的原因。”   这位评审老师是个影评界小有名气的影评人,闻言解释道:“倒也不说这片子多完美无缺,但是他就是戳知识分子的点,你懂吧?”   这部剧,卖不卖座不好说,但是相当能戳一部分人的软肋。   如果走国外的文艺剧院,恐怕真的能刷出一片名声来。   制片人听完,觉得更加心梗了。   从一开始,他想要的就是势均力敌,王不见王,可谁知道,最后给他来了个一枝独秀。   “受文化人喜欢,但是不一定受大众喜欢的对吧。”   小心翼翼地怀着这样的期许,制片人得到了大众评审的结果。   二百位大众评审,其中一百六十八票投给了岑诀。   “我可以说,这个结果算是给其他选手挽尊了吗?”   其他工作人员默然。   其实……也挽不了什么尊。   有了专业评审和大众评审的结果,四位大牌评委的结果也就可想而知了。   这四位在得知专业评审和大众评审的结果已经出来时,专门问了一句结果,然后才去看影片。   毫无疑问,岑诀。   “徐老师,你们的选手很优秀啊。那个岑诀的小朋友,他是刚入行是吧?你把联系方式给我好伐?我这里还缺个副导演哦。”   问话的人是一名业内知名导演,沪市人,说话还带着点当地的腔调。   徐制片苦哈哈。   过了一会儿,他接到了那位国际影后的电话。   “老徐,这片子要拉长了拍不?我可以投资,对了,如果可以的话,我这里塞个人进去。”   影后去年刚成立了工作室,肯参加这个节目,也是因为工作室投了资。   徐制片的手微微颤抖。   接下来,他又接到了剩下两位的电话。   毫无疑问,也是找他要岑诀电话,想要联系对方谈合作的。   挂完电话,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知道为什么,柠檬环绕着他。   去他的势均力敌。   去他的一枝独秀。   他现在已经不想节目精不精彩,投资能不能收得回来了,他只想问,为什么他刚入行的时候,没有这待遇?   要不然,他也不能从导演转行当综艺的制片人啊!   徐策划的内心咆哮无人知晓,当下,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们确定这次比赛的最终结果。   “是《铁索》,对吧?”   徐策划翻了个白眼:“不然呢?”   他就算强捧另外一个,对方也得拿出与之匹配的作品来啊。   说到这里,徐策划又郁闷了:要说,徐硕团队的东西也不差啊,怎么会被压着打?   “另一个团队的东西也不错,就是大家只有一票,只能选一个作品,你们懂吧?”   “如果说,节目组给每个人两票,可能情况就不会这样一边倒了。”   “大家还是很愿意把另外一个团队当成第二名选上来的。”   “毕竟,他们拍的是同一个故事的两个面。”   被询问的评审们客观地补充道。   十月下旬,节目组大致走完了评选流程,在此之前不久,节目作为一档综艺节目,也在热门的某频道黄金时段开播。   导演评选综艺当然不如其他的选秀类、明星类真人秀热度高,第一期播放时,在同时段的收视排名中只排在第三。   第二期,第四。   第三期,第五。   就在节目组也认为收视会一直掉下去时,排名逆袭了。   第二。   节目组和电视台都好奇地分析原因,最后大家发现竟然是《你我之心》惹的祸。   这个曾经横扫过社交平台,为A市鬼屋“十八层地狱”带来源源不断客户的小短片,在另外一个平台上持续地爆发出了可怕的后劲。   《你我之心》作品的导演的姓名,第一次在公众面前留下了痕迹。   接下来,为了蹭到这波热度,节目开始一周双更。   只是,在没有岑诀作品之后,收视继续一路走低。   第二个高峰出现在复赛阶段,岑诀拍第二个作品。   这个作品拍摄于六七月,岑诀在C大入学前,他叫上了李开光和初试合作的团队,一起去沙漠拍的。   这个作品名叫《人间烟火》,岑诀拍的是丝绸之路的美食。   其中一个镜头,是他们路过宁省一个西瓜地,当时月亮正圆,低低地挂在头顶上。   他们守着瓜地,四周静谧,几个人扇着扇子,一边吃烤串,一边等着西瓜成熟。   “好家伙,真·瓜田里吃瓜。”   影片中有趣的镜头,都在播出之后被剪出了动图来。   这些有趣的片段,很快就被沿途各省的旅游官微认领,让节目组信心大振。   第二赛段的内容播完,等到了第三赛段,也就是决赛阶段。   前期积累的热度仿佛在这时候一下子爆发了。   除了岑诀的高人气之外,各式各样的选手们也有了拥簇。   在决赛的第一集 里,观众们看着各式各样、来自五湖四海的选手汇聚在一起,顿时有一种百川入海的宿命感。   紧接着,是令人诧异的资源分配方式,唐浙的出现,以及直升机运摄影器材。   “岑诀看上去不怎么受节目组捧啊,怎么回事?”   “这个唐浙有点面熟,是不是好早之前拍过一个古偶?”   “岑诀搭上这个演员,是不是有点被拖后腿?”   观众的疑问代表的就是热度。   因为好奇,甚至有吃瓜群众将当时节目组辟谣直升机的微博转了出来。   “233节目组搞笑了,这机型s-76,你们搜搜价格就知道,我也想知道哪个节目组这么有钱,能用这玩意儿运器材。”   “这直升机,不是岑诀自己搞的我直播给小猫铲屎!”   还有见多识广的,发现了岑诀穿着上的文章:“你们别光顾着舔颜了,看看岑导的衣服吧。”   “不是想知道霸总小说里的高级客户私人订制吗,这不是明晃晃的例子。”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陆允找的水军见机下了场。   只要提岑诀有钱,提岑诀的富二代人设,他们就可以借此兴风作浪——   节目的公平性被他们无限拔高,并且强行塞进了公众视野。   《惊!顶级富二代的他竟然来参加这种节目,一言不合豪砸十亿》   《内卷下的娱乐圈,有这样的顶级富豪对手,寒门如何得到公平》   《他一路晋级,靠的竟然是……》   一个比一个骇人听闻,一个比一个拨动心弦。   贫富差距、公平都是当下的热点话题,水军们策划作案,找的都是当下社会上的痛点。   他们熬夜黑人,第二天正准备和甲方结算收益。   哪里想到一觉睡醒来,发现他们刷的帖子下,竟然全都是问号。   愤怒的评论:“你们恰这口烂饭,还有没有心?”   “你们自己去看看岑诀这片子是怎么拍出来的?”   循着辱骂他们的只言片语,水军们循着链接,找到了节目组新发布的节目花絮。   名字叫《或许,这是你没见过的打工人……》   视频内剪辑的是岑诀团队的加班日常。   或许你没见过四点钟的图书馆,但是通过这个视频,你能看到凌晨四点的滇市小村庄。   除此之外,还有打工人的打工日常:加班,加班,加班。   打工人不用睡觉。   夙兴夜寐,不辞劳苦。   水军们明明项目失败,但看到这里,竟然生出了几分感同身受。   谁不是为了维持生计,在社会上踽踽独行呢。   就在水军意识到自己翻车时,陆允也看到这次行动的结果。   他答应过岑林染,不能把比赛第一给岑诀。   在了解具体的比赛情况之后,意识到想要从节目组的评选程序着手已经晚了。   于是,条件限制下,他提前布局了一波舆论战。   谁知道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一想到完成不了爱人交待的任务,陆允就生了气,忍不住同水军头子发脾气。   “怎么做事的你们,废物点心!”   水军头子对于陆允这样高高在上的人来说,当然算不得什么人物。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往常面对客户的诘问时缩头缩脑的他,今天却突然不想忍了。   “恕我直言,废物也比人渣好。”   废物能重新利用。   人渣呢?   没等陆允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深刻含义,就被告知对方取消了订单。   骂完傻x甲方,水军头子抽了根烟,喘了口气,给小弟吩咐道:“今天不接单了。”   “咱们去当自来水,给咱们打工人兄弟搞一搞人气!” 第41章   十一月初, 在社交媒体的热烈讨论中,新锐导演选拔赛播出了最后一集。   岑诀收到了颁奖典礼的邀请。   无论戚叔还是戚老夫人都是全程追着看完节目,听到这个消息, 显得比岑诀还要重视。   “小诀少爷, 这一次出席一定要亮瞎所有人的眼!”   戚叔气势汹汹地道。   岑诀被戚叔越来越年轻、越来越粉圈的用词惊了一下, 无奈道:“戚叔, 您没事少看点网上乱七八糟的东西。”   但,无论岑诀怎么想, 他在接下来的颁奖礼上,的确做到了“艳压群芳”。   自他从车上下来,刚踏上红毯, 就听到了四周震破天的尖叫声。   被安排和他一起走红毯的宋眠眠酸了,打趣道:“诀哥, 知道说您是选手, 不知道的, 还以为您是个大明星呢!”   这话从某种意义上来看也没有说错,在节目播出最后一集时, 岑诀的超话竟然冲进了微博几个榜单的前十,很有一番血雨腥风。   谁能想到, 他参加的是导演选拔赛,人气却比选秀节目出来的明星还要高。   当然,岑诀的热度也不光是表现在红毯上。   他刚刚走完红毯,进了主会场,很快就被人拉走。   策划人亲自作陪, 给他介绍了一圈投资人。   其中,俞董也悄悄混在其中,趁机冲岑诀竖了个大拇指。   显然, 岑诀在比赛上取得的成绩,成为了一张非常好用的名片,有了这个当基础,之后的交际圈更能进一步打开了。   漫长的红毯仪式结束,岑诀终于能够回到选手席。   在此时,同桌的其他五位选手见着他,目光就有些异样。   当初在拍摄时尚且不觉得,还当大家都是“同学”,到了这种场合,他们才察觉到彼此之间的差距。   他们还只是没有入行的导演,而岑诀却已经进入了另外一个圈子。   就在选手复杂思绪涌动时,颁奖典礼正式开始。   各位领导的讲话自然不必多说,大家都是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一边发呆,一边等着流程过去。   领导们讲完了话,就是正式的观影环节。   节目组挑了票数最多的两部短片正式放映。   第一部 ,自然毫无疑问地是岑诀团队的片子。   除了评审之外,这是所有人第一次见岑诀的作品,在场的嘉宾、观众不约而同地直起身,将注意力集中在银幕上。   ——大家都想知道,代表着这个比赛最高水平的影片,到底是什么样。   而在接下来的三十分钟内,他们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他们的思绪似乎都被影片精彩的叙事手法带走,带到几十年前,边陲小村庄中。   他们变成了李松游,看着这个归国的本土少年怎么经历父丧母亡,看着他如何渡过之后短暂又孤独的日子。   他们看着铁索桥一点点有了雏形,看着李松游摔倒在水中,看着他在死去那个清晨,拖着病体去给母亲的坟上添一束花。   观众的思绪被一种沉默的悲壮和绵延不断的孤寂所包围,就好像遭遇了春天连绵不断阴雨天。   这种若有似无的恍惚感,直到影片结束还没有消失。   灯光亮起,观众恍然若失地叹了口气。   他们甚至还没有理清心中激荡的情绪是什么,节目组就紧接着播出了第二部 。   是徐硕的《守候》。   《守候》播放到第五分钟。   还好,是他们能够接受的东西。   虽然这部戏情节不错,但是没有前一部戏那般霸道。   他们的心神没有再被统治。   观众们总算获得了自由,小声地和身旁人窃窃私语。   有了第一部 戏打底,挑剔的观众们甚至对这部描述李松游未婚妻的短剧抱有相当大的好感。   “还好,有人等,松游不至于太惨。”   看上去竟然也颇有讨论度。   徐硕本应当开心,可是听了隔壁观众的讨论,竟然有种悲从中来,想要冲出去哭一场的冲动。   差太远了。   蚂蚁可以和蚂蚁打架,却撼动不了大象。   他能有信心和主流的商业影片比,和那些同龄人比,却与岑诀比不了。   对方比他高了若干个境界。   如果说,他是江湖刚入门的菜鸡的话,岑诀已经是有名有姓地一流高手。   只能仰望。   这种差距让他崩溃。   影片播放结束,到了正式的颁奖环节。   当颁奖嘉宾读出岑诀的名字时,全场掌声雷鸣,人们不约而同地起身致意。   岑诀的获奖感言相当短,关于他自己的只说了几句,重点都在感谢上。   击败一群小朋友,岑诀颇有点胜之不武的感觉,因此在感谢完团队和节目组之后,额外提了其他参赛选手几句。   “其他比赛选手很敬业”,“期待都有更好的作品”云云。   这些原本都是些客气话,谁知道,岑诀从台上下来,竟然发现徐硕眼睛红红的看着他。   “对不起。”对方一声不吭地道歉。   “?”   “我之前不应该对你没礼貌。”徐硕说道,“之前是我误会了你。”   原来,随着节目播放,岑诀的热度提高,徐硕从自己一个好友那里听到了一些前所未闻的八卦。   比方说,岑诀被人算计,被迫嫁给一个植物人的消息。   徐硕这才知道是自己搞错了,而且在无声无息中,被人当了枪使。   岑诀对于徐硕的道歉倒是有些诧异,只不过,这诧异就持续了一秒,然后他“哦”了一声:“不必。”   不必道歉。   他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   徐硕遗憾地看着岑诀离开,谁知道颁奖典礼快结束的时候,一名导演竟然主动联系他,问他要不要去剧组当副导演。   这名导演徐硕认识,是一个拍商业电影的主流导演。   徐硕差的就是进组经验,闻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当下答应了下来。   等到颁奖典礼之后很久,他与导演混熟了,才辗转从对方口中得知当日的情况。   原来,对方想找的人是岑诀。   只不过,岑诀拒绝了,并且将对方推荐了他。   “他当时夸你有天赋。”导演笑着说,“我当时就觉得他这人的成就低不了。”   一个人业务能力高当然很好,但更可贵的是,有着容人和惜才的心胸。   徐硕忍不住抿了抿嘴,笑了:“是啊。”   这时候的岑诀,的确走到了一个令许多人仰望的高度。   ·   颁奖典礼结束,意味着节目的彻底告终。   《铁索》被播放出来,成为许多人心中的白月光,持续地在传播过程中散发余韵。   作为新锐导演大赛的冠军,岑诀将会有一部投资超过一千万的电影供他拍摄。   这部片子由几个投资方共同投拍,由天寰影视负责制作。   在颁奖典礼后的第二周,节目组就应诺邀请他去天寰影视谈下一部电影的具体情况。   对于兜兜转转又要与天寰影视合作这件事,岑诀心中颇有些复杂。   天寰影视是戚氏集团名下的企业,目前仍然算是全国最大的影视公司。   当初岑诀在嫁入戚家之前遇到了事业上的瓶颈,一度想要一口天寰的软饭。   可后来,戚雩出事,天寰不再受管束,作为名义上戚雩的家属,岑诀还与对方闹过两次不愉快。   与这样的对象合作,岑诀心中难免有着几分疑虑。   怀着这样的疑虑,岑诀第二天随着制片人来到了天寰影视的办公楼下。   紧接着,他被对方的热情吓了一跳。   得知他来,天寰的总经理亲自下来迎接。   除了总经理之外,还有各个副总,一行人列队等在一楼,仿佛在等待大领导视察。   “这……”   看着这一群大佬,徐制片拉了拉岑诀的衣袖:“他们,没搞错吧?”   要知道,徐制片平时所对接的,都是部门负责人这个层级,别说是天寰的总经理了,就是副总都没有见到过一个。   “……兄弟,你这来头有点大啊。”   徐制片虽然知道岑诀有些背景,但没想到对方的背景硬到这个程度。   “不管你信不信,我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岑诀麻木地与徐制片说完话,面无表情地朝里走。   他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来这一出,但,来都来了,难道他还能缩回去不成?   毕竟在外人眼中,他还顶着戚家成员这个称号。   一旦想通了这一点,岑诀也就变得安之若素了。   而后,他被迎进了总经理的办公室。   无论是总经理同他叙述当年戚雩的恩情,还是询问戚雩的身体情况,他都彬彬有礼,礼貌应对。   总经理叹息道:“戚董……幸亏有你。”   岑诀微笑着不说话。   与天寰高层所表现出的诚意一致,在下一部电影拍摄的讨论上,具体的负责部门也相当热情。   岑诀提出的要求,他们都毫无障碍地接受。   看起来,简直像一个毫无要求的甲方。   徐制片纳闷道:“我怎么没遇到这种好事?”   当时他们为了多要一点经费,差点给人跪下。   岑诀心中也存着几分疑问,但思考片刻,没有想出具体的原因来。   ——就当是天寰感念戚雩当时的慷慨,然后找机会回报在他身上吧。   将疑问抛之脑后,岑诀与徐制片离开天寰影视的大厦。   谁知道刚出门,就被迎面而来的人撞倒在地。   “干嘛啊你!没长眼睛!”徐制片生气地道。   对方连声道歉,然后捡起地上的东西离开了,岑诀将徐制片拉起来。   “你没事吧?”   “没事。”   岑诀回到家,伸手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条——   是门口那个陌生人撞过来,塞到他手上的。   纸条上只有简短的一句话,用五号宋体字打成:   “想知道戚雩车祸背后的原因吗?” 第42章   【想知道戚雩车祸背后的原因吗?】   小纸条从戚管家手里, 传到了戚老夫人手中。   两位长辈脸上的表情均有些疑惑。   下午从天寰影视回来,岑诀就在第一时间将这蹊跷的事情分享给了家人。   他不是电视剧里男主的那种性格,遇到事情第一时间藏着掖着, 非要等到出问题才寻求别人的帮助。   导演是个需要合作的工种, 在现实生活中, 他也喜欢与人协作。   果然, 戚管家在看完小纸条后,好奇地问:“诀少爷, 您看到那个人长什么样了吗?”   岑诀回忆:“年轻男人,年龄二十五六的样子,穿着连帽卫衣, 没看到脸。”   戚管家说:“其实,纸条上这个问题, 我们也怀疑过。”   原来, 在戚雩车祸之后, 不光是外人猜测纷纷,就连戚管家和戚老夫人也疑虑车祸背后是不是另有原因。   “当时, 我们恳请公安同志仔细调查过。”   戚氏是A市的纳税大户,戚雩作为戚氏的总裁, 又在当地商业协会的名誉主席,在官方也是有名有姓的存在。   他莫名其妙地出了车祸,不光是家属,上面也相当重视。   “那时候不光是当地的警察查,还来了上一级的领导督办。”   可是在这样力度的探查下, 也没有发现可疑之处。   “那车祸肇事者的主要人际关系、资金来源,以及前后的行程都查了,并没有找到问题。”   这车祸, 从头到尾仿佛都是对方交待的那样。   货车跑长途,对道路不熟悉,加上连续多日缺少休息,才在拐弯时认错了道,与戚雩的车直直撞上。   “那司机,自己也去了半条命。”   要不是抢救及时,恐怕现在已经送了命。   说到这里,戚管家又叹了口气:“我们倒宁愿查出点什么。”   如果这车祸真是有人操纵,他们倒是还有一个怨恨和复仇的对象,不像现在,只能被迫接受命运无常。   一张小小的纸条勾动了戚叔心中痛苦的回忆,岑诀心中有些后悔。   他站起身,给老人递了张纸,拍了拍对方的后背。   “没事,诀少爷。”   戚叔强打起精神笑了笑,将纸条递回给岑诀:“虽然我不知道这个人给您这个东西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希望您谨慎小心。”   “如果说对方有所求,恐怕还会来继续找你。”   岑诀点点头:“您放心,我不会鲁莽的。”   他虽然不知道这个纸条背后的人想做什么,但他也不会轻易被当枪使。   毕竟,他熟知剧情,很清楚戚雩能够醒来。   有什么问题,等戚雩醒过来再问不就行了吗。   岑诀决定将这件事抛之脑后,可从戚管家处听说了纸条事件的戚雩却陷入了疑惑。   是啊。   他是怎么出车祸的呢?   为什么与车祸相关的前因后果,他都想不起来了。   就连车祸那天早上发生的事情,他都忘得一干二净。   为什么?   ·   天寰影视门外的小纸条事件就像是清晨叶子上的露珠,风一吹就了无痕迹。   那个传纸条的可疑人士并没有出现,岑诀也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自己的事业上。   之前,他之所以选择通过新锐导演赛入行,除了能够在入行初期积累较多的资本外,更重要的原因是带自己的公司进入行业。   这一次,在岑诀提出要求,希望自己的公司能够参与投资时,其他的投资方同意了。   “说实话,我们并不在意有多少伙伴一起参投,只希望您拍的影片能够赚钱。”   这倒是大实话。   “我们看了你的参赛影片,非常好。但气质和风格有些偏文艺,希望您能更加商业一些。”   在一番寒暄之后,投资人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岑诀笑了笑,含蓄地反驳道:“我与您的想法相同,都想拍出卖座的电影。只不过,影片归根到底不分商业与文艺,只分好不好看。”   好看的片子,无论商业还是文艺,大家都会买单。   自从互联网兴起之后,口碑就成为了决定性的因素。   上辈子,岑诀在外人眼中的标签是文艺片导演,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拍出的东西质感好,有韵味,也能刷奖。   但由于这标签贴的太久,导致很多人都忘了,他入行的前两部作品,都是当时刷新过票房的存在。   “有趣、好看是唯一标准。”这是岑诀贯彻始终的原则。   但,正是他与投资人的一番对话,让与他合作的制片人看他颇不顺眼。   “这小孩,有意思。”   “还没学会走路,就想飞了。”   按照天寰影视与节目组合作计划,拿到新锐导演选拔赛冠军的导演,只是获得一部电影的导演offer罢了。   事实上也是这样,天寰为了完成与节目组的约定,专门找了一个制作人,建了一个项目,并且还找好了剧本。   考虑到导演比赛出来的小导演对市场不熟悉,没有正儿八经地经历过整个电影工业制作的流程,因此选择的制片人是能够一肩挑的熟手。   换句话说,无论是天寰,还是制片人,都没打算给这位冠军导演多少自主权。   可谁知道他们遇到了岑诀。   岑诀,在没穿越之前,非但是一名成熟导演,四舍五入还算有点江湖地位。   根据当时的试映反馈来看,如果说他没有喝挂这一遭,大概率会拿到银熊奖。   有了这个奖加持,天寰这样的影视公司请他,恐怕也得客客气气。   更何况,岑诀还有戚雩这层关系在。   戚雩,天寰影视的老东家,一手将影视公司捧起来的存在。   天寰能够走到现在这一步,所有高管都得感念他的恩情。   如今,戚雩还躺在床上,谁敢欺负他的伴侣?   基于以上两个条件,岑诀怎么也不愿意署着自己名字的第一部 戏,变成一个敷衍了事的作品。   但制片人也不愿意让渡权力。   两个人就这样争执起来了。   制片人说:“为什么不拍这个本子?你根本不懂市场。”   岑诀冷静道:“这剧本,编剧自己连人物的逻辑都弄不通,拍出来给你看吗?”   谁也想不到,岑诀一个新人导演脾气这么大,竟然能和一个成熟的制片人掰扯。   制片人被气得差点厥过去,气冲冲地去找公司高层告状。   公司高层自然明白其中的关节,只得安抚制片人说:“老李,忍一忍。”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啊。   制片人作为一个电影的制作核心,这些年来走哪里不是人人捧着、尊重着,没想到遇到这么一个愣头青。   “行,你行你自己来,反正我不伺候了。”   天寰无法,只得换一个人来和岑诀合作。   这一位吸收了前辈的意见,明白对于这部戏,公司没有期待,完全是用来陪贵戚玩耍的,因此心大地开始了摸鱼。   无论岑诀说什么,他都点头应是。   除此之外,还将岑诀当小朋友敷衍。   岑诀觉得如果和这一位合作的话,恐怕之后会麻烦不断,于是又主动更换合作伙伴。   一来二去,整个天寰上下,都知道这位“事情多”、“不好招惹”。   如此一来,竟然真的没有人愿意当这个制片人。   岑诀一口气换了了两个制片人,旁人看他都忍不住绕道走。   岑诀自己却不以为意,没有制片人,他就自己先看着剧本。   这么大个地方,不愁找不到真正干事情的人。   然而,岑诀很快就发现,他乐观太早了。   在接下来半个月,他毙了将近五十个剧本。   他看完了天寰整个剧本库里的存货,满头问号:“就这?”   倒也不是完全没有他看得上的剧本,而是他这部戏只有一千万的预算,那些玄幻奇幻科幻,还没开始就被过掉了。   现代,或者古代不包含过多需要灵异元素的本子,才是他的选择范围。   可是不包含各种元素的剧本需要在题材选择、人设、人物关系上下功夫,库里的剧本,都没能戳到岑诀的点。   既然都无法说服自己了,那这样的剧本显然也没有拍出来的必要。   岑诀与李开光大眼瞪小眼。   在制片人撂挑子之后,李开光被岑诀拉来打工。   “要不,我们自己写?”   岑诀摇头:“周期太长了。”   一个好的本子,无不是作者费尽心思写就,他们仓促写出的东西,质量不可能太高。   于是,岑诀的第一部 戏,就这样搁下了。   岑诀也不着急,事缓则圆。   万一不行,他将上辈子想拍却未拍的东西拿来用也未必不可。   就在这时候,给他递小纸条的兄弟在消失了一段时间后,竟然又重新出现了。   他的纸条从宋体五号字变成了手写,仿佛暗示着这位兄弟在不被搭理后内心的复杂情绪。   在他又一次试图投放小纸条时,猛地被按住了。   “……你是谁?”   年轻男子被抓,惊了一下,然后平心静气道:“岑先生,我只是一个受害者家属。”   “您的先生也是受害者之一。”   岑诀挑眉,让其他人松开对方。   在这时,李开光趁机拍了个照片,在天寰的员工中找到了对方的名字。   “曾可。”   是天寰的一名文员,进入公司的时间不早不晚,恰好是戚雩车祸附近。   “既然如此,”岑诀点头道,“说吧,有什么要求。”   岑诀想知道对方锲而不舍找他的原因。   为财,还是为名。   “我知道您现在正在拍电影,我希望……您能看看我妹妹的东西。”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曾可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   是一个剧本。   第43章   “曾可的妹妹叫曾妮, 曾经是天寰影视的签约编剧,写过好几部戏,你应该都听说过。”   谁也没想到, 曾可千辛万苦递小纸条, 竟然是为了推销妹妹的剧本。   岑诀毫无意外地拒绝了对方的要求。   他并不喜欢这样推销剧本的方式。   倒是李开光对这件事颇为好奇, 专门顺着这条线查了下去。   “今年春天的时候, 曾妮生病了,貌似是抑郁症, 就再没在公司里出现过。”   “他哥哥可能是因为这件事盯上了你。”   岑诀点了点头,顺着李开光的思路理顺了整件事。   他获得新锐导演选拔赛冠军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冠军拥有拍摄一部电影的权利, 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曾可是天寰影视的内部人,自然知道这一部电影的制作方在天寰, 并且岑诀身份特殊, 有较大的自主权。   “这年头, 经济形势不好,大家还真是各显神通。”李开光感慨道。   “错就错在他不应该拿戚雩的消息来和你做交换。”   岑诀点点头, 暂且同意了李开光的说法。   只不过,当他在认定曾可是一个编造谎言的投机分子时, 脑海中又不会不其然地闪过对方倔强的神情。   他既然只是想要将本子投出去,为什么又说自是一个受害者呢?   岑诀想不通原因,只好将这个问题放过去。   时间转瞬进了十二月,气温转凉,今年情况特殊, 戚管家在岑诀和戚雩房间里都装了暖气。   岑诀偷懒不去公司打工,就窝在戚雩的房间里看书看剧消磨时间。   不久之前,戚叔将心跳检测仪改成了手环, 带在戚雩手上。   岑诀说话时,手环偶尔会响两声,仿佛听得懂他说话。   岑诀就像逗对方一样,故意说些开玩笑的话惹得手环响个不停。   如此,岑诀就更喜欢窝在这里了。   窗外天寒地冻,而房间里有暖气、有灯光、有人陪,要不是工作没有进展,岑诀再想不出更好的生活方式了。   只是,戚叔却有些担心。   他眼睁睁地看着岑诀从一个每天打工十二个小时还不嫌累的社畜摇身一变,变成不想上班的咸鱼。   这个过程,想必是遭受了许多不愉快。   想起今天在超话上看的帖子,戚叔就更担心了。   午饭的时候,他试探着安慰岑诀:“诀少爷,网上的言论您不要当真。”   岑诀愣了一下,忍不住笑了。   新锐导演比赛的节目在一个月之前播完,随着节目的出圈,媒体们很是关注他这个冠军的动态。   听说他还要再导一部戏,于是纷纷涌到天寰门口采访。   紧接着,他们被告知岑诀的戏并没有开拍。   非但没有开拍,还对合作伙伴不满,飞了两个制片人。   消息被曝光在网上,自然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他做事精益求精,也有人说他过于龟毛,不好相处的。   原本这是一件见仁见智,任凭旁人的讨论的事情,可谁知道,那位制片人主动站出来一通内涵。   说什么“竖子无状”、“心高气傲”、“自以为是”云云,一下子引爆了舆论。   之前在节目上积累的黑子见状统统冒出来,群魔乱舞,在他们的努力下,不少人都觉得岑诀这人飘了。   不但飘,还江郎才尽。   要不然,为什么拖了这么久,拍摄还没有进度?   对于网上的舆情,岑诀并不放在心上,相反,还在微博上发了征集剧本的公告,很是蹭了一波热度。   “我真没事。”岑诀无奈地又解释了一遍。   他只是还没找到想拍的故事罢了。   如果不想拍,他为什么要勉强自?   又不是没有钱。   不着急赶进度,岑诀反倒是闲下来了,接连参加了两个同行业的聚会。   书中世界的影视业与岑诀曾经在的那个差不多,只不过发展晚了几年。   换句话说,还没有未来那般内卷。   岑诀参加同行聚会是为了找本子,但是在几次会上遇到的编剧,要么是陈词滥调,要么原创性不足,都被岑诀给pass掉了。   就在岑诀开始打算自操刀时,反倒是在乐音上发现了一个好苗子。   乐音在岑诀的资金支持下,在不久之前正式进入运营阶段,并且开启了创作激励计划。   一个名叫迷妮的女性用户获得了第一名。   岑诀好奇地看了对方的主页,发现对方发布的短视频数量不多,但每一个点击却不低。   从剧情来看,对方显然有着相当不错的讲故事能力。   乐音的总经理见状,笑道:“不如您到时候去给选手颁奖?”   在连续几次增投下,岑诀如今是乐音的最大股东,让他去颁奖,显然更加具有意义。   “不了。”岑诀笑着拒绝。   他现在大大小小还算个公众人物,并不想再给公众增添什么新闻。   但,乐音的颁奖典礼岑诀还是低调地去了。   只是,那位名叫“迷妮”的女孩子并没有出席。   “联系了本人的亲属,说是身体不好,没办法出门。”   岑诀点头表示知道了,并且拜托工作人员将自想要约稿的想法传递给对方。   当天,工作人员回复了消息。   “她的家人听说想要约稿,很高兴,但是我给了对方您的联系方式和姓名,对方就不愿意了。”   岑诀:“?”   第一次被如此嫌弃。   岑诀好奇地问了对方的联系方式,打算自打一个电话过去。   谁知道电话接通,对方在听筒中冷哼一声。   “岑先生。”   这声音,俨然就是之前见过面的曾可。   ·   再与曾可见面,岑诀整个人都有些尴尬。   他摸了摸鼻尖,心想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兜兜转转,又回来了。   好在曾可并打算再计前嫌,在咖啡馆见面时,第一时间拿出了剧本。   “我的妹妹之前是天寰的编剧,你应该知道吧?”   “知道。”岑诀利落地说道。   “她在天寰之外还有个笔名,叫废墨。”   岑诀不确定地问:“前年金樱桃奖最佳编剧?”   这里的金樱桃奖,是国内影视界三大奖项之一。   曾可点头。   岑诀无语了。   “……那你为什么搞这么多幺蛾子?”   早说不就完事了吗?   废墨编的那个剧岑诀看过,是他很喜欢的一部剧,只要曾可报出这个名字,他怎么也不可能拒绝。   曾可漆黑的眸子看了岑诀一眼:“妮妮的戏在你们天寰拍不了。”   “为什么?”   曾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她精神不好,但是看了你的节目,很喜欢你。”   换言之,如果不是曾妮喜欢,曾可也不能废这个劲。   “加上我刚好知道一点内情。”   后面这个说的是戚雩的车祸。   旧事重提,绕了一圈又绕到了原话题上。   岑诀问:“这个剧本我肯定要拍的,就算不拍,也会帮忙找其他人拍出来。”   “你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曾可咬了咬牙,点了点头。   原来,曾妮是天寰正当用的签约编剧,因为是天寰的老领导手把手教出来的,所以哪怕“废墨”这个笔名闯出了名堂,也没有离开天寰。   但正是因为这样,才造成了她的厄运。   “她今年新交了一个男朋友,叫任时。”   岑诀挑了一下眉。   任时,是天寰总经理任宗的独生子。   “任时……骗妮妮去那种派对。”   岑诀嘴角嗡动了一下。   “她回来后状态非常不对劲,我怎么问她都不说。这些情况,我是自想办法查到的。”   查到之后,曾可整个人都快疯了。   他花了好大的功夫劝曾妮辞职,并且通过一些渠道,收集了不少有关任时的资料。   “我以前在MIT学计算机,还自学了一些财务。”曾可低调地说,“我知道,要报仇,就得先抓到任宗的把柄。”   “你抓到了?”   “嗯,有一点。”   曾可说:“我把查到的东西原封不动地递交给了戚雩。”   天寰影视是戚氏集团的分公司,在曾可看来,唯一能够决定任宗去留的,只有董事长戚雩。   “在那之后不久他就出车祸了。”   三言两语,岑诀听得触目惊心。   “你将资料发给戚雩的事情,还有别人知道吗?”   曾可说:“应该没有。”   岑诀深呼吸一口气,揉了揉脸。   曾可的叙述,除了证明任宗的确不是什么好鸟之外,暂时还不能说明两件事之间的相关性。   “你先把剧本给我看看。”   曾妮的剧本的确写得精彩绝伦,但字里行间,仍然看出对方在写就这个本子时的痛苦和挣扎。   故事写的是一个古装剧,一个官宦人家的小姐,因为父亲的书生气与迂腐下狱,小姐也遭受牵连。   在住在监牢里时,小姐被一位知名大厨看中,出狱之后教授了厨艺。   小姐辛苦磨练厨艺,女扮男装成为了京城名厨,借着给皇帝祝寿受赏的由头求皇帝重查此案。   皇帝虽然不悦,但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仍然应允了。   三司重审,小姐的父亲终于获得了清白。但是,还没等小姐有机会过上自的小日子,洋人军队的铁骑就踏入了旧京城。   小姐再次漂泊流浪。   岑诀看完剧本只觉得心口发凉。   这剧本中,小姐的无奈不知在于家破人亡,更在于世道飘摇。   更重要的是,人这个个体本身,在这大环境中宛如浮萍,无所依靠,只能顺水漂流。   岑诀从中看到了曾妮的痛苦和挣扎。   “剧本能改吗?”岑诀想了想,抬起头问。   曾可诧异地回看。   岑诀提起笔,将洋人军队的部分删掉,提笔写下了新的梗概:小姐凭借着自身的厨艺,不但开了店,还成为了名垂后世的新流派创始人。   “这、这样改……”   曾可虽然不懂编剧,但大体的常识是有的。   他知道妹妹最后的情节设置是在升华主题,主题升华后,才会有人的宿命与大环境的对比,才会有深度。   岑诀“啪”地一声合上剧本:“救命重要。”   在人命面前,其他的都要退居其后。   他希望新的剧情,能给曾妮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岑诀以曾妮“废墨”的笔名将剧本提交上去,几天后,剧本被毙了。   工作人员赔笑道:“岑老师,您换个本子拍吧?”   “这本子,恐怕不行。” 第44章   剧本被打回来, 岑诀也不生气,只好声好气地问哪里不行。   工作人员支支吾吾。   岑诀问是要怎么改。   工作人员顾左右而言他。   岑诀问是否给个修改标准。   工作人员崩溃了,对着岑诀那张灿若桃李的脸, 实在忍不住说了实话:“岑老师, 不是这个本子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   “是人的问题。”   就不应该和“废墨”这两个字扯上关系。   岑诀挑眉,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 “废墨”这个笔名, 是曾妮在天寰之外写本子用的。   也就是说,不但有人查了曾妮的资料,还专门给下面打了招呼来堵路。   不得不说一声对方颇有远见。   岑诀不打算为难一个无辜的工作人员,拿着自己的剧本离开了。   谁知道当天下午, 他就被任宗的秘书请去办公室。   “小岑啊,听说最近工作有些不太顺利?”对方泡了茶,说话时依旧如第一次见面时的温和。   “是。”岑诀弄不清对方到底想干什么, 干脆实话实说。   任宗听完笑了一声,非但没说什么,还温和地劝岑诀不要着急:“年轻人, 有的是时间。”   岑诀洗耳恭听,一番受教的模样,根本看不出之前刚刚怀疑过任宗是杀人犯。   一番闲话过后,任宗总算说出了自己此番叫岑诀前来的原因。   原来,天寰新上了一个项目, 是个大投资, 演员也找的是大明星。   奈何导演最近出了事, 问岑诀要不要去顶一顶。   对于新导演来说,这是一件天上掉馅儿饼的事情。   如果按照正常的步骤,一个新导演得在业界熬上十年, 才会有这样的机会。   而现在,这样的机会就这样摆在了岑诀面前。   岑诀强忍住挑眉的冲动,只说自己怕难以承担,还想回去想一想。   “不要怕,副导演是个老导演,你去历练一下也是很好的。”任宗温声道。   出了办公室门,李开光连忙跟上来。   “没事吧?”   被一个疑似犯罪分子叫去一对一面谈,岑诀自己不怕,可是李开光却担心得很。   “能有什么事?”   岑诀没说话,一直到没有监控的地方,才说:“这在公司呢,何况,光天化日之下。”   要是任宗当面就动手,那恐怕对方也做不到现在这个位置上来。   “那就好。”   “那他叫你是去?”   岑诀转述了任宗的话。   李开光哪怕知道内情,听完这部戏的配置,眼睛却亮了。   “艹,李思科可是影帝,孟小蝶也是当红小花,真让你去拍?”   怕不是拍完就红了!   岑诀转过头睨了李开光一眼,后者讪讪地举手:“行、行,我知道这是糖衣炮弹。”   可是,这糖衣,也太——的甜了!   “那你去不去啊?”李开光好奇岑诀要怎么处理。   反正现在情况就是这么样了,他们还没干什么呢,就只是查了个曾妮,递了个剧本,人家就急吼吼地送资源来了。   “去。”   当然要去。   “不去岂不是很假?”   现在两方都处于互相试探阶段,最重要的就是看谁更能稳得住。   “可是,你要是去这个,咱们的本子怎么办?”   岑诀无语道:“谁说我去了之后就要接下这个活?”   他上任之后再辞不行吗?   ·   第二天,岑诀经过认真考虑,答应了任宗的邀约。   看得出,听到这个答案,任宗心情很好。   他不但亲自给岑诀倒了茶,还拍着他的肩膀夸他年纪轻轻就识大局,敢担当。   大约是满意岑诀的识相,任宗还给他看了自己全家人的照片。   说起全家人,任家现在也只是任宗和他儿子任时两个人。   “他妈妈在他三岁的时候就去世了。”任宗摸了摸照片,“这么多年,都是我们父子两相依为命。”   “他呀,不学好,但是能有什么办法?我就这么一个儿子。”   岑诀闻言,好奇地看了看照片中的任时。   干瘦,眼底发青,脸上掩不住的倦怠。   ……多半是肾亏。   岑诀心底将人损了个底朝天,脸上仍然浮起长辈似的微笑:“令郎真是一表人才。”   任宗并不知道岑诀心中的吐槽,在他看向照片中的任时,眼中止不住的宠溺。   显然,照看孩子长大的经历,让他将所有爱都投注在这个独生子上。   被迫瞻仰任公子的大照,岑诀下了电梯之后才缓过来。   他出了门,找了个空旷的地方给李开光打电话。   “任宗目前还没怀疑到我身上,只是以为我知道了任时的荒唐事。”   所以,任宗才会又给资源封口,又提自己与儿子的感情。   潜台词就是告诉岑诀,他的孩子虽然顽劣,但是是他罩着的。   更进一步,就是劝岑诀不要多管闲事,老老实实当自己的导演。   “不对啊。”   李开光很快反应过来:“可是,按照之前的推测,任宗之所以成为导致戚雩车祸的嫌疑人,是他知道了曾可将证据提交给了戚雩,所以杀人灭口。”   可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怀疑曾可找上了岑诀呢?   或者更进一步,早点杀了曾可灭口?   “你是说,曾可没有暴露。”   “大概率没有。”   “艹,我知道了……”李开光忽然爆了句粗口,然后发来一张截图。   截图上,是岑诀在新锐导演比赛之前写的影评,一共涉及好几个剧本,其中就包括废墨得奖的剧本。   在影评中,岑诀给予废墨相当高的赞赏。   “他们一定是只找到了这个。”   “他认为你惜才。”   所以在了解到了曾妮的过去,想要搭一把手。   顺着这个思路想,任宗怕也是先把话放在前面,杜绝岑诀年轻气盛,为曾妮打抱不平而做出什么事情来。   岑诀挂了电话,凝神想了几秒,然后又在下班后找了曾可。   “你说问我在送证据的时候有没有暴露?”   曾可想了想,摇头:“应该没有,以他们现在的电脑技术,追踪不到我。”   岑诀:忘了您还是个顶尖黑客。   为了让岑诀放心,曾可给他看自己的身份证明。   ……连进入天寰的身份,也是假的。   他怕天寰的人发现他和曾妮的关系,将生日、住所地等等信息全部都改了。   “而且我只是一个打实习工的文员,他们不会发现我的。”   曾可摇了摇手机:“我在他们社交媒体上安了小爬虫,如果讨论我,我会第一时间发现的。”   听完曾可的安排,岑诀只能称赞对方的缜密。   对方世界顶级学府的高材生,来做这些,的确是屈才了。   从曾可家里出来,岑诀已经大致有了思路。   他晚上回家同戚叔分析:“用排除法来看,如果曾可这边没有暴露,那么问题就一定出现在戚雩身边了。”   “你是说,是先生身边的人发现了这个东西,然后透露了出去?”   “这件事的可能性相当大。”   戚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叹了口气:“能在戚雩身边的,都是多年的老人。”   无论谁背叛,都会令他无法接受。   第二天,戚叔去查秘书,岑诀则带着李开光,去了任宗提到的剧组。   剧组因为导演的缘故停工了几天,每天大把钱往出去撒,上上下下一片愁云惨淡。   现在听说派了个新导演来,也不管他是个什么水平,连忙拉着往监视器前塞。   “剧本分镜都在这里,您看着拍。”   岑诀坐在那一小把折叠椅上,瞬间感觉就来了。   他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性格,虽然不准备长待,但是职业素养在,也不准备乱拍。   于是,他就这样老老实实按照剧本拍了一天。   下工时,无论是制片人也好,还是各部门的负责人眼睛都亮了。   “想不到岑导刚入行,没拍过戏,却如此专业!”   说起来,之前那位导演也是个成熟的商业片导演,可是与他合作的感觉,竟然还没有和岑诀在一起好。   他们能感觉到一种丝滑的感觉。   这种感觉毫无疑问是岑诀调动起来的。   显然,岑诀对于每一个细节,每一个镜头都很懂。   晚上,制片人拉着主创们一起吃饭。   对于岑诀这个救星,制片人简直放不开手:“小岑,幸亏有你!”   “你简直是救苦救难!”   岑诀微笑以对,完全不接话。将不主动、不负责的渣男品格做到极致。   制片人与岑诀寒暄完了,过了一会儿,主演们过来敬酒。   对于这位长相不输他们的导演,主演们心中相当复杂。   既眼热于对方的好资源好背景,又庆幸对方没有来和他们抢活干。   “岑导,之后要多亲热啊。”   “是啊是啊。”   “都差不多的岁数……”   演女配的女星趁机也过来敬酒。   她的资源不如女主角,因此就更想要和导演打好关系。   女配敬完酒,趁着没有人注意的空挡,给岑诀塞了个名片,还摸了摸岑诀的手。   岑诀:???!!!   当天晚上,岑诀就跑路了。   他给任总辞别:“任总,不是我不识抬举,实在是因为剧组环境太过恶劣。”   “身为已婚人士,刚来第一天,就被剧组工作人员占了便宜。再这样下去,我会被戚家赶出门的。”   “您知道的,有对象的人,不得不多注意点这个。”   任宗看完一长串短信,以为自己的理解力出了问题。 第45章   ……片场被非礼, 顾及到戚家的看法,所以没办法做这个工作?   对于岑诀找的这个借口,任宗竟然一时半会搞不清真伪。   按照岑诀的说法, 他给出的条件固然好, 可是当真比不上岑诀留在戚家。   戚家的情况他是知道的, 就算是退出了集团的权力中心, 可仍然拥有着令人眼红的财富。   岑诀就算拍一百部大卡司的电影, 也未必能赚到戚家家财的万分之一。   “就当他说的是真的吧。”   任宗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决定暂时将这件事情搁置一边。   只要不故意和他找不痛快, 他就暂时放对方一码。   成功敷衍过任宗, 岑诀终于又重新获得了自由。   翌日, 戚管家听从岑诀的吩咐,找人去到了戚雩以前秘书的住所。   去一敲门,却发现房子里空荡无人。   去隔壁打听, 得到了令人诧异的结果:“你说李华峰啊?他之前已经搬走了啊,房子都卖了,说是要出国。”   “你是他什么人?”   戚管家派去的人堆出一个笑:“是他以前的朋友, 之前借了他的钱,想要还钱来着。”   听说不是要债的,隔壁也放松了警惕,说:“那你来迟了,再想其他办法联系吧。”   “他走得挺急的。”   派去的人问了对方离开的时间。   在警方调查完戚雩的车祸事件之后。   戚管家得知情况后, 当即找个人去住建局查秘书这套房买卖登记的记录。   戚雩首席秘书李华峰是外地人,从A大毕业之后进入戚氏, 一路做到了董事长秘书的职位,前年才在A市买了房。   买的是正儿八经好地段的学区房,还接了父母过来住。   可现在, 学区房却转手了。   再查转手时间,也就是车祸之后不久。   “卖房的周期,也没这么短吧?”先不说找卖家,就一系列手续,也很费事。   秘书能在短短时间里内卖掉房产出国,很难说其中没有什么猫腻在。   “能查到他去了哪里吗?”岑诀问。   “东非。”   好家伙,还没往发达国家跑。   这样一来,对方要是没问题,还真的说不过去。   戚管家沉吟片刻,转头对岑诀说道:“诀少爷,这件事接下来就交给我吧,我会再去找人询问,并且想办法将人从国外抓回来。”   “好。”   戚家这么多年所积累的人力物力,当然不是岑诀一个初来乍到、没有根基的小导演可以比。   秘书的异状引起了戚管家的重视,接下来的事情交给他,自然是再好不过。   只是,交上去的剧本被任宗阻拦,怕是一时半会没办法在天寰拍了。   李开光给岑诀出主意:“不然,咱们换个本子?”   等到风声不紧了,再拿出这个本子来。   “不行。”岑诀摇头,“答应了曾可,就要做到。”   “而且曾妮的病……情况不太好。”   其实岑诀并不能确定,自己拍一部戏,就能使曾妮从负面状态中摆脱出来。   他也只是尽所能,想为对方做点事罢了。   此外,岑诀心中还有一个隐秘的愿景:他希望靠着拍出这部不被任宗允许的电影,找出那些反对派来。   从古至今,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他想从这些人口中得到一些信息。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自己喜欢这个故事,想要将其拍出电影,当做自己初入行业的亮相作品。   “我们现在有剧本,有导演,制作过程中缺少的是一个成熟的、能够扛起这一切的制片人。”   “这个制片人最好还和任宗有些过节。”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岑诀和李开光的持续查找中,还真的找到了这么一个人。   “景元白?这谁?”   李开光激动地说:“你不知道景元白吗?他是天寰的创始人啊。”   “?”   天寰的……创始人?   岑诀懵了一下。   在他的认知中,天寰是戚氏旗下的子公司,天寰的创始人,自然应该是戚雩。   可现在听这个意思,难道说另有其人?   “这个景元白原来是个富家公子,还和戚董是同学来着,后来他家出了事破产,他自己出来创业,就创的是天寰。”   “那为什么天寰又到了戚氏名下呢?”   李开光挠了挠头:“听说是天寰初创的时候,原始的投资是戚董借的。后期景元白不想干了,就把公司卖给戚董。”   岑诀好奇地问:“他为什么不想干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天寰初期发展非常好,制作出品的好几部剧都是当年爆款。   创始人为什么会在公司上升期时离开呢?   “……我也不知道。”李开光只是打听到这么一个人,根本没想到岑诀能问这么细。   “你不会吃醋了吧?”   “?”   “我听人说,这个景元白和我们戚董,可是从小就认识,还在一起念了不少年书。”   后来,景元白创业,戚雩就给投钱,想来也不是一般的关系。   岑诀愣了一下,颇有些哭笑不得:“你想多了。”   他吃的是哪门子醋?   先不说他与戚雩只有一面之缘,根本谈不上认识,就算是他真对戚雩有点什么想法,也不会见个人就吃味吧。   况且,他连这位景先生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都不清楚。   “真的吗?”李开光狐疑地看着岑诀。   在他想来,岑诀这样兢兢业业地照顾着戚家的老人,尽心尽力地帮戚家找凶手,怎么看都不像是没有点心思。   难道岑诀真的是做好人好事?   “……好吧。”李开光的目光从岑诀坦荡的脸上扫过,放弃了当下的念头,重新回归正题。   “我之所以看中这位景先生,是因为如果对方愿意帮忙,能帮我们解决一大半麻烦事。”   首先,景元白撂挑子不干之后,身上虽然没有领导职位,但在公司威望很高,不会担心任宗的威胁。   其次,景元白本身与任宗就有些意见不合。   “我听说只要有任宗在的场合,他就不会出席。”   “当时任宗从副经理上位,景元白是公开投了反对票的。”   最后嘛,是景元白惜才。   “我听说很多导演和演员都是景元白挖掘的,他当时掌权的时候,真的培养出了不少人。”   岑诀听完李开光的介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行,那就想办法和这位景先生搭上话好了。”   李开光见自己的建议被采纳,眼睛一亮,转身就去兴致高昂地找人套磁。   可过了一阵子,他却像一个霜打了的茄子一般回来。   “怎么了?”   “咱们还是换个人吧,景元白不行。”   “??”   李开光有气无力地说:“刚打探的消息,之前景元白之所以撂挑子不干,就是因为和咱们戚董狠狠吵了一架。”   那一架吵的,两人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来往。   连天寰,都是景元白赌气用高价卖给戚雩的。   岑诀沉吟片刻。   “既然如此,那更要去了。”   “?”   岑诀说:“景元白与两边哪一边都没关系,显然能够更加客观。找对方帮忙,反倒是方便。”   ·   十二月初,来自西伯利亚的冷空气侵入,A市气温骤降。   可刚到了傍晚,一家知名会所门口就停满了车,一些穿着正式人从车上下来,快步走进大厅。   “张导来了。 ”   “王导……也来了。”   总所周知,天寰的创始人,著名的制片人景元白先生每个月下旬都会在这里举行交流会。   这交流会常年存在,已经成为了圈内的一件雅事。   许多小导演都想来看看,万一获得了景先生的看重,岂不是会多很多机会。   往日,景元白都会在晚上七点准时出现,因此,七点之前,都会成为其他导演和演员们相互交流,串联人脉的时间。   只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有等主人出现,众人就围在了一个人身边。   “谁啊?”刚进来的小导演问。   “岑诀!”   “岑诀是谁?”跟着小导演进来的演员懵懵的。   小导演伸手拍了跟班一下:“新锐导演选拔赛第一那个!”   演员一下子就明白了:“哦!比我们演员长得还好看那个导演!”   “他来干什么?不是比赛得了第一,就有一部电影拍吗?”   话虽如此,但是小导演还是忍不住围了进去。   他想看看比赛第一的真人长什么样——毕竟,他连比赛的第二轮都没有进去。   此时,被人围观的岑诀正尴尬地维持着礼貌的笑容。   他哪想到自己竟然在同行圈子里这么火。   不停地交换着名片,说着一些类似寒暄的话,抵挡住一些人或好奇或善意的询问。   就在岑诀即将快坚持不下去时,会所的时钟终于到达了19点。   交流会的主人即将出现。   导演同行们遗憾地与岑诀道别,退到了一边。   岑诀终于能松口气。   此时,在千呼万唤中,景元白出现在了会所门口。   “今天大家很热情啊。”   业界鼎鼎有名的景先生长相不如他姓名那般雅致。   对方看上去有些出乎意料地粗犷,光看身高就接近195,更何况有一身健身房练出来的腱子肉。   景元白的眼睛习惯性地在今天的来宾中一扫,下意识停在了岑诀的脸上。   他看着岑诀,愣了一下,然后迈开长腿,朝着岑诀走开。   两边下意识让开一条道。   “岑诀?”   “景先生。”   景元白上下打量岑诀,然后冷笑一声:   “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来我的地盘。戚雩没有和你说过,我的地方,自此之后都不允许他的人踏入吗?”   岑诀微微抬起头,看着比自己高了一截的男人,诚恳地道:“抱歉,没有说过。”   事实上,他和戚雩根本没说过两句话。   更遑论这些人际关系上的事情了。   景元白听到这个答案,被噎了一下,然后想起了江湖传言。   ——这个岑诀,原本就是家族不要,替嫁给戚雩的小可怜。   景元白的神情缓和了下来,颇为怜悯地又看了岑诀两眼,叹了口气。   嫁给戚雩这个无情无义的冷血冰块,这孩子真是辛苦了。   要怪,只能怪自己命不好吧。 第46章   交流会进行到一半, 岑诀已经被cue着回答了无数专业问题。   无他,完全是因为太过惹眼。   在场的大多都是年纪相仿的导演,旁人别说拍电影了, 就连像模像样的副导演职位都还没接到。   可岑诀呢, 已经铁板钉钉地拥有一部署名的戏了。   这怎么能让人不羡慕!   导演们也不知道谁查了百度百科, 得知岑诀并不是科班导演出身, 于是想了个损招, 专门问晦涩偏难的专业问题,想要岑诀在景元白面前出丑。   谁知道岑诀一路碾压了过去——   这辈子的岑诀不是科班出身, 但上辈子的他是啊。   岑诀非但是他们那一届的第一名, 还包揽了国奖、优秀毕业生等奖项。   到了后来, 他还回母校读了一个研究生。   导演们为难他这些问题,恰好都是他的业务范围内。   一个个问题答了过去,偏偏这些个兄弟问上瘾了, 将岑诀当做问答AI来使用。   岑诀终于忍无可忍,将问题扔了回去。   瞬间,空气安静了。   景元白起初时坐在一旁看好戏, 后来随着岑诀回答问题越来越多,越来越快,整个人也坐直了,眼睛跟着亮了起来。   想不到这个小可怜,竟还真有些本事。   交流会结束, 其他导演与演员都垂头丧气地走了,留下了岑诀被景元白邀请去楼上喝茶。   就算是往届交流会中表现最亮眼的嘉宾, 也很少有人享受到这样的待遇。   “景先生。”   茶泡好了,茶艺师退了下去,留下两人对坐。   “不必客气, 尝一尝这茶,是我春天亲自去皖省摘的。要不是你来,我也不会拿出来。”   岑诀低头喝了一口,是上好的六安瓜片。   景元白见岑诀给面子,又见对方品茶时专注的模样,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好感来。   “你专门来找我,是有事吧?”景元白有事说事,他与戚雩有仇,却不会牵连在别人身上。   “是。”说到正经事,岑诀放下了茶杯,正襟危坐地说了自己的请求。   景元白没想到岑诀专门前来,竟然是请自己去当制片人,当下拒绝了:“你应该也听说过,我许久不掺和天寰的事情,你请我去,反倒是不利于工作开展。”   岑诀早想到了对方可能会拒绝的理由,此时也不慌乱,而是有条不紊地陈述自己的理由。   “你想拍的剧本任宗不允许?但是你还是想拍?”景元白诧异道。   见岑诀颔首,景元白更是难以置信地上下打量着岑诀。   “你小子,有点本事啊。”   这才刚入行,就敢和一个任宗对着干了。   这事儿可不是一个小可怜能干出来的。   景元白承认自己看走了眼,但仍然十动然拒:“抱歉,我手上刚刚新接了一个其他项目。”   “我已经先答应了别人,实在不好意思。”   岑诀愣了一下,倒是没有想到这一茬。   只是对方将话说得斩钉截铁,连他递过去的剧本都不看,岑诀也只好礼貌地起身告辞。   景元白将他送到门口。   离别时,对方忍了又忍,最终忍不住问道:“那谁,他还没死吧?”   那谁,自然问的是戚雩。   岑诀没有直接回答,反倒是说:“您关心他的情况,不如亲自上门看看?”   景元白听完这句话,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了起来。   “谁关心他了!”   “祸害遗千年,他能有什么事!”   岑诀从对方的语气中听出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虽然外人说两人有过节,但是仔细品味,发现景元白似乎连戚雩车祸这个问题都不愿意直接面对……   “你放心,他绝对很快就会醒来害人的。”景元白大声说道。   他想起了第一面见戚雩时的模样,他的朋友看上去似乎也有几分可爱。   告别景元白,岑诀去了公司找俞南。   “老俞,帮忙查下景元白的项目。”   “叫什么老俞,叫叔!”俞董正把玩着自己新收来的花盆,见岑诀没大没小,很是瞪了他一眼。   岑诀的目光从花盆上扫过,开口道:“这个盆的花纹……”   “好了好了!”俞董连忙打断他,“我去还不行吗。”   岑诀在古董鉴定上有一种直觉上的天赋,随口给俞董鉴了两次宝,差点搞得俞董ptsd。   俞董这人,一边在意真假,一边又特别相信自己的眼光。   买到假的,往往又不想承认,整个人显得别别扭扭。   俞董出马,所得到的信息果然比岑诀自己查来得快。   原来景元白最近接的项目名叫《花伤》,是一个知名传统文学作家的作品,想要改编成电影冲奖,演员找的是影帝白浪。   “怪不得人家不愿意接你们的项目。”俞董看了啧啧称赞,“要是我,我也不能扔着一个影帝不要,和你们小孩子打打闹闹。”   俞董之前和岑双峰合作的时候是抬杠的画风,现在与岑诀合作了,也是相同的调调。   岑诀睨了他一眼,放话道:“你等着吧,他们这项目拍不成。”   “?你怎么知道?”俞董不信。   岑诀笑了一下,没有再说话。   等过了几天,俞董听说这个项目真的停了,惊讶地四处打探原因。   原来是剧本在备案的时候,上面没有批。   俞董纳闷地将岑诀找来说话。   “你是不是从哪里得到了内部消息?”   岑诀摇头:“真不是我有人脉,能打探到这么高层的消息。都是我猜的。”   怎么猜的?   “也很简单啊,你关注下现在的局势就知道了。这位作家另一本书和敏感问题有关。”   俞董起先不明白,被岑诀这样一点拨,当下就翻了翻对方的作品。   果然,有本和当下政治热点有关的书籍。   “……你行啊。”俞董被刷新了认知,真是对岑诀刮目相看了。   这搞影视的,原来和他们做生意一样,也要时时刻刻关注国家大势。   “他们这个真的还算好了,要是项目开工,拍到一半拍不了,真是所有人都得哭去。”   像景元白他们这样在立项之前卡的,已经是非常幸运了。   正如岑诀所预料的那样,景元白想了不少法子,最后得到一个这么个结果,愤懑地喝了一大杯酒。   但他在这行这么多年了,也明白有些事情是红线,怎么也碰不得。   缓过神来之后,他又接到了岑诀的邀请。   他这时候才想起岑诀之前递的本子。   当时那东西他也没看,就扔在了一边,现在兜兜转转,竟然又回来了。   只是……岑诀到底身份特殊,岑诀的邀请,他应该接受吗?   景元白心存疑虑,没想到见了岑诀,对方没有说剧本,倒是先说起了戚雩的情况。   戚雩车祸之后,目前的现状,还有未来可能发生的情况。   景元白本不想听,但又被岑诀说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那他之后……能醒吗?”   岑诀斩钉截铁道:“当然可以。”   景元白征了怔,然后朝岑诀伸出手:“剧本给我,我看看吧。”   看完了剧本,景元白心中有了计较,再看岑诀这个戚雩名义上的伴侣,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些年来,他不是不后悔和戚雩闹翻,只是当年年轻气盛,而且谁也不给对方台阶下。   “你想去看看他吗?”岑诀趁机邀请道。   半个小时后,两人到了戚家。   岑诀很少会带人回来,戚管家诧异地在门口迎接。一看人,愣了。   “元白少爷?”   竟然还是熟人!   “戚叔,好久不见。”   原来,在景元白和戚雩当同学时,对方偶尔会来家里玩,因此双方都认识。   “是啊,您这么多年没来家里了……要是先生知道您来了,一定会很开心的。”   景元白踌躇了一会,走进了戚雩的屋子。   眼前,平日里一心扑在工作上,冷漠精准如同机器人的戚雩,竟然就这样安静躺在床上。   不知道是不是景元白的错觉,他竟然觉得对方有几分柔顺。   对方闭着眼,不会用那嘲讽的、不可一世的态度对待自己。   想到这里,景元白竟然有些莫名地失落。   一旁,岑诀眼睁睁地看着这位一米九的大汉缩肩塌腰,目露颓唐,终于忍不住好奇地问了隐藏在心中的问题。   “……你问我们吵架啊。”   时间过去很久,久到景元白都忘了具体是为了什么吵,他不确定地说:“好像……是因为一个男人。”   “?”   “是因为我的师弟。”景元白记起了那个让两人分崩离析的□□,“我师弟暗恋戚雩,为戚雩做了很多傻事。”   “傻事”的列表中,包括买外滩外的横幅表白,偷自己家的商业信息硬塞给戚雩,割手腕威胁戚雩在一起。   岑诀猝不及防吃到这么大一个瓜,好奇道:“然后?”   “然后戚雩都不理。”   岑诀愣了一下,在他看来,不理会这种处理方式恰恰是正常的。   “后来……我师弟真的自杀。”   自杀之前,给戚雩发短信告知。   戚雩如往常一样,当做垃圾短信不予理会。   后来被人被救起来,送到医院,才发现对方有严重的躁郁症。   事后,戚雩得知消息之后也根本没有去看望。   景元白在理智上知道戚雩这样做是对的,可在感性上又觉得戚雩过于冷血。   这位师弟,毕竟是和他们认识很久的人。   当时,天寰转型,他家里出事,一大摊子事情纠缠在一起,他想要戚雩的劝慰,想要对方像一个普通朋友那样和他一起喝喝酒,聊聊天。   换来的却是戚雩冰冷的质问:“你为什么要管其他人的事?”   景元白当时就觉得心冷。   他猜想自己这个朋友,在戚雩心中恐怕也没占多少份额。   听完景元白的讲述,岑诀好奇地看了床上的戚雩一眼。   景元白看似高壮如虎,但其实是个情感充沛、多愁善感的艺术家性格,那戚雩呢?   竟然是冷酷绝情的冰山霸总吗?   可是,对方蹭他小饼干的时候,看上去并不是这个人设啊。   景元白倒完了黑泥,深呼吸了一口气,他看着若有所思的岑诀,意有所指地劝道:   “虽然咱们不熟,但我还是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   “戚雩,他可以是好上司,可以是好的合作伙伴,但谈感情嘛……”   景元白叹息道:“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岑诀正想回答他们并不是那种关系,谁知下一秒,环绕在戚雩手腕上的心跳检测仪发出剧烈的响声。   第47章   戚雩又一次被急急忙忙地送进医院。   这是三进宫了。   这一次, 无论是医院的医生,还是戚叔,都显得无比淡定。   唯独景元白不算大的眼睛里露出深深的惊恐来:“他没事吧?这是什么意思?现在要怎么办?”   岑诀只好安慰这个胆子比老鼠大不了多少的彪形大汉:“没事, 别紧张, 这是好事。”   果然, 在安排戚雩做完脑部核磁等一系列检查之后, 医生看着结果, 点头道:“情况的确是在持续改善。”   比起上次送来,这一次的意识活跃程度又增加了。   “恭喜。”   医生估计, 不出意外的话, 戚雩的状况会越来越好。说不定未来哪一天, 就彻底醒来了。   戚叔脸上的笑容抑制不住,连忙同医生道谢。   医生还是同样的说辞,既然戚雩对外界有反应, 那最好就多和多刺激对方。   “说不定有些时候他就清醒着听你们说话。”   景元白听到检查结果,终于从惶恐的情绪中脱离出来,为了掩盖自己受损的形象, 还画蛇添足地增加了一句:   “呵呵,说不定是他看我来找他,心里太高兴了。”   说完,没有人回答,景元白干笑两声, 给自己挽尊。   就在其他人沉浸在戚雩状况越来越好的喜悦中时,岑诀却盯着床上的人若有所思。   他不由得回想起前几次戚雩有所反应的情况。   第一次他不在, 具体情况是由戚叔转告。据说,是在他比赛时受了委屈,戚叔在提及宋宝珊作妖时, 心跳检测仪发生了响动。   第二次,是他开玩笑,误会徐硕与戚雩有关系。   第三次,就是这一次了,是因为景元白讲了戚雩与学弟之间的故事。   后两次,都是涉及戚雩与旁人的绯闻。   如果按照这个逻辑,第一个,恐怕也可以理解成是戚叔在戚雩耳边提到了他和自己的关系。   ……那么,戚雩是很不喜欢别人将他和另外一个人扯在一起吗?   岑诀不由得想起了原书中的剧情。   原书中,在戚雩醒来之后,很快就给了大笔钱打发了原主,然后专心继续发展自己的事业,并且很快拿回了自己曾经失去的财富和地位。   正是因为戚雩在商业上拥有着无可匹敌的天赋和能力,因此被认为是阻碍主角攻陆允成为全书最强的绊脚石。   而书中也隐晦地提到,戚雩之所以和陆允死磕,完全是因为遗憾错过岑林染。   只是,这一次,因为原主换人的缘故,剧情虽然大方向没有变,但是许多微小的细节却不同了。   岑诀不敢打包票,但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确认戚雩与岑林染并没有那种超乎寻常的感情。   可书中的世界又怎么说得准。   万一,剧情大神为了接下来的情节能够继续延续下去,又给戚雩安排一个深爱的人呢?   或者说,戚雩在谁也不了解的时候,的确拥有那么一个白月光。   这些都说不清。   因此,在明知道戚雩厌烦别人将他同旁人扯在一起时,自己也最好不要犯此大忌。   他可是想好好苟完剧情,然后重新获得自由的。   做好了心理建设,岑诀再对待戚雩时,就变得克制得多了。就连将对方转移到床上时,也小心没有碰到对方的手。   这让不知情的戚雩格外失落。   经过这么这么一番波折之后,景元白自认为和岑诀成为了朋友。   为了朋友,自然是可以两肋插刀的。   “你放心,这个项目,哥哥带你飞。”景元白拍胸脯和岑诀保证。   只是真正接到项目时,景元白懵了。   “你这……怎么什么都没有?”   他之前以为岑诀去找他,至少是有了一定的基础准备,但仔细看来,却发现除了本子之外,一切全无。   “你的投资呢,创作团队呢,演员呢?”   岑诀双手一摊:“都没有。”   好家伙,只有一个剧本就敢来碰瓷。   但景元白上了贼船,轻易无法再改口,只好硬生生吃了这个亏,挽起袖子加油干。   对于景元白的到来,李开光是除了岑诀之外最高兴的那个人。   他之前有个导演梦,但梦在被岑诀无情碾碎之后,反倒是有了新的兴趣。   之前在新锐导演赛中,因为团队简单,他几乎包揽了除了拍摄之外所有的活。   他那时虽然也是赶鸭子上架,但是竟然意外地发现自己干得不错。   这些琐事虽然杂乱,但是他脑子里都有一个内置的记录本一样,跟着一条一条做下来,竟然有种行云流水的感觉。   做事做出了成就感,李开光心中对当导演的执念也就淡了,跟着岑诀来到天寰之后,关注点也转到了增长见识,扩展自己的人脉上。   此番,他们请来了景元白当制片人,要是能跟着对方走一个项目,把这里面的弯弯绕绕都搞明白,想必下个项目就能自己来了。   他将自己的想法期期艾艾地告诉了岑诀,不确定景元白愿不愿意答应让他跟着。   没想到,岑诀当下就拉他去拜师。   景元白十分给面子,当场就收下了李开光这个学徒。   “好好干,小诀看重的人,肯定没问题。”   李开光开心地点头,同时也怀疑岑诀是怎么给人灌了迷魂汤。   不久之前还拒了他们的项目,现在怎么就这么好说话了?   景元白并不是对所有人都这样好说话。   要说,只能说是他与岑诀投缘,并且感激对方为他结了心结。   自从得知戚雩车祸之后,他无数次做梦,都会回忆起与对方争吵的画面。   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后悔。   他虽然不知道戚雩的具体情况,但也会悄悄询问相关专家。从专家们的口里,他了解到戚雩的情况并不好。   他不好上门,只好暗自想办法照拂。   现在好了,有了岑诀,他也尽可能地顺坡下驴。   虽然没有人能保证戚雩一定会醒来,但能够重新续上这份联系,已经让他消去了许多遗憾。   至少,他不会再后悔。   景元白的心思不足为外人道,但是在行动上,的确是积极、主动地在履行一个合格制片人的职责。   他首先开枪的就是剧本——   “你改的这是什么玩意!”   先前,曾可将废墨的剧本拿来时,岑诀感念对方的遭遇,大笔一挥,改了一个合家欢的结局。   但是,这狗尾续貂的一笔,在这里被景元白无情地喷了。   “我知道你改剧本是你的打算,但是改完之后的确不怎么样。”景元白实诚地说。   还不如原来呢!   岑诀被制片人一顿喷射,只得无奈地摸了摸鼻子。   “这本子是谁的?废墨是吧?”景元白说,“我去找她重新改。”   按照景元白的意思,连前面的内容都得大修。   “情绪倒是到位了,但是细节不行。”   岑诀欲言又止:“不如换个别人吧。”   为了女孩子的隐私考虑,岑诀哪怕邀请景元白当制作人,也从头到尾没有透露过曾妮的情况。   在他看来,曾妮遭受了许多不好的事情,此时并不适合继续干活。   对于此,景元白持有不同意见:“你觉得找别人能有她这种独特的感觉吗?”   ……当然不能。   废墨在情节的把控上,有一种独特的天赋和韵律。   “可是……”   没有可是。   景元白面子大,人脉广,还没能岑诀讲完原因,就找到了废墨的电话,直愣愣地拨了过去。   从听筒里隐约传来的声音看,曾妮的状态的确不好,说话迟缓而犹疑。   但是,当景元白指出自己的修改要求时,曾妮的声音却变大了一些。   两人当即沟通起了细节。   这一通电话打了两个小时,在景元白挂电话的时候,曾妮声音中的虚弱已经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属于都市打工人的坚强。   岑诀目瞪口呆。   景元白打完电话,睨了岑诀一眼,显然很得意于岑诀的吃瘪。   他哼着歌,现场给自己新认的小弟弟上课:“这就是你不懂女孩子了吧?”   “女孩子,都是柔软又坚韧的生物。虽然当下生存条件不好,但是她们仍然能在各行各业里扎根成长。”   “我知道这个女孩子可能最近出了点事,但是你那种保护,不起作用。”   比起让对方什么都不接触,倒不如给对方一份证明自己的工作。   有了活干,非但能够转移注意力,还能获得成就感,重新找到自己在社会上的定位。   在景元白的一番教导之后不久,岑诀接到了曾可的电话。   电话中,曾可显然也有些不可置信:“你们干了什么,妮妮她最近的病情好起来了!”   先是从床上爬起来,不再持续地陷入昏睡,还重新打开了电脑,趁着阳光明媚的时候,坐在阳台上敲敲打打。   就在今天早上,妹妹竟然主动和他说,想要吃话梅小排。   这是出事之后的第一遭!   曾可激动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忙忙碌碌地做完饭,眼前看到曾妮吃进去了东西,这才终于安下心来。   一度,他甚至以为妹妹活不下去了。   岑诀在曾可的千恩万谢中挂了电话,他也不得不承认,在对女孩子的认识上面,他的确不如景元白。   有了景元白这个要人脉有人脉,要资源有资源的大佬制片人加入,电影项目以超出寻常的速度推着进度。   剧本改好,备案搞定,就等着根据剧本找演员。   按道理说,景元白当制片人的戏,演员并不难找——或者说,演员根本不需要他亲自找。   只要他放出风声来,选角导演就会收到无数的简历。   但这一次,这样的现象没有产生。   “看来是任宗那个老小子出手了。”   景元白还没忘记,当初岑诀来找他,就是因为想拍的戏任宗那老家伙不允许。   现在他接手了这个项目,对于任宗为什么卡着,心中也有了数。   “哼,他对他那个儿子,倒是爱若珍宝。”   但这儿子,在任宗心里是个珍宝,在旁人眼中,那可什么都不是。   要是垃圾分类,恐怕还能被分到有害垃圾那一类。   比起景元白的不悦,岑诀对此倒是适应良好:“男演员我这里倒是有个合适的小朋友,女主要挑大梁,还是得好好选一选。”   在这一段时间,他也看了不少合适的女演员。   景元白自个儿郁闷也倒罢了,但是看着岑诀这被欺负了,还习以为常的样子,他反倒更气了。   这小家伙,之前到底是吃了多少闷亏?   难道嫁给戚雩,只能默默吃苦不成?   景元白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冲动,脱口而出:“没事,我有的是办法对付他。”   嫁了个老公不顶事,但还有他这个大伯哥在呢! 第48章   事实上, 景元白这个“大伯哥”也的确是说到做到。   也不知道他干什么,过了几天,他们就开始能陆陆续续接收到演员们的简历。   景元白挑了许久, 一个都没看上。   岑诀好奇他到底做了什么, 能让任宗如此投鼠忌器。   “和他儿子喝了个酒, 聊了天罢了。”   李开光参与了全过程, 此时跃跃欲试地补充道:“那小兔崽子快被元白哥吓哭了!”   岑诀脑补出了一副高中生欺负小学生的画面。   景元白得意洋洋:“对付这小崽子, 有用就行。”   况且,他看不惯任时这个小兔崽子很久了, 以前经常想办法耍这个小朋友玩。   任宗在任时被景元白找去聊天时, 就得知了这个消息。   他在办公室里大发了一顿脾气, 然后亲自驱车去将儿子接回来。   “没出息!”   任时屡屡被景元白拿捏住,其中一个原因是他自己想和景元白在一起混。   奈何人家根本看不上这小畜生。   任宗将任时骂了一通,将人赶去二楼睡觉, 然后钻进书房里,关上门打电话。   “我看到这两个人凑在一起,心里总有些不好的预感。”任宗对着电话说道。   这两个人, 自然指的是岑诀和景元白。   “我之前以为岑诀想拍那个电影,是可怜那个小妮子。但现在两个人凑在一起……”   “景元白上星期还去了戚家一趟。”   “他们该不会是察觉到戚雩的车祸有问题吧?”   任宗打电话时显然有些紧张,书房里没有开灯,月光从窗棂中照进来,显得他平日温和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狰狞。   书房外, 被赶上楼睡觉的任时蹑手蹑脚地走近书房。   他想知道父亲会不会和景元白打电话吵架。   书房门紧闭,但是并没有完全隔音。   家里只有父子两个人, 任时放心地将耳朵贴在书房门口偷听。   门内传来断断续续的声响:“他想查我们,车祸也是活该。”   “……集团的事情……”   “你放心,他成了植物人, 醒不来的。”   “李华峰?不怕,他的父母在我们手里。”   “谁要是多事,和戚雩一个下场。”   任时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   一种属于生物原始的趋利避害,让他不敢再继续,偷偷回到了二楼。   躺在床上,没过多久,他就听到了父亲来敲门。   “澡都没洗就睡觉?懒不死你!”   “快,滚下来换了衣服再睡。”   父亲似乎又变回了那个骂骂咧咧,但是关心他照顾他的父亲。   洗漱完,任时悄悄躺在床上,拿起手机输入关键字,出来的全都是戚雩车祸的消息。   车祸距离现在,已经快一年了。   他想起往日戚雩高高在上、唯我独尊的样子,再想想对方被车祸碾碎,躺在床上当尸体的模样,不由得哼了一声。   活该。   真是大快人心。   ……就是不知道那个和父亲打电话的人是谁,是他认识的人吗。   ·   景元白将任时一顿整治之后,任宗仿佛担心投鼠忌器,没有再继续出手,项目的进度似乎重新变得顺利起来。   唐浙从李开光那里得到内部消息,早早地拎着礼物赶来。   “诀哥,考虑考虑我呗。”   唐浙吃到了新锐导演选拔赛的红利,不但成功转了型,还挽救了基于窒息的演艺生涯。   在节目播出之后,终于有正儿八经的剧组来找他拍戏。   经过这一番坠入低谷的经历,唐浙反倒不急了,仔仔细细地开始挑剧本。   但是剧本都不够好。   于他而言,不能让他进一步提升的戏,最好都不要去碰。   因此,在听到李开光说岑诀缺演员后,他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岑诀沉吟片刻,上下打量唐浙,然后让对方试了一段戏,问:“虽然是男主,但是戏份不多,你愿意吗?”   “当然!”   于是给景元白看过之后,男主就定下来了。   回去的路上,唐浙新招的助理欲言又止。   他知道唐浙的情况,作为最近小有名气的演员,他们的经纪公司收到了好几个男一号的邀约。   可是唐浙拒了那些,反倒是接了一个看不清前途的大女主剧男配。   单单是冲着导演去,连片酬都没讲,值得吗?   唐浙听完助理的疑问,笑道:“你就等着吧。”   这戏拍的,绝对不亏。   说不定他还能凭此更上一层楼。   还没等到电影上映,助理就想尖叫了——因为唐浙参加的这部戏,女主角定了个影后。   是正儿八经的影后,不是那种不知名奖项出的影后。   这位女演员之所以愿意得罪任宗来演这部戏,自然是有原因的。   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对方是曾妮的朋友。   “我俩高中同学,一起考的电影学院。”   只不过,曾妮是编剧系,影后杜灵是表演系。   在杜灵的鼓励下,曾妮终于肯出门了,与岑诀等人见面时,还有些怯生生。   只是,她很快就盯着岑诀不放了。   “我……看过你的《铁索》,很、很好看。”   事实上,这个关于李松游的故事,曾妮从头到尾看了不下十遍。   每一遍看完,她都会哭得稀里哗啦。   但每次哭完,心中的黑暗情绪似乎又会少一点。   “是吗,谢谢。”岑诀笑道。   曾妮被岑诀的笑容晃得脑子发慌,灵感蹭蹭蹭冒个不停,立刻就想以岑诀为原型写一部戏。   她担心自己看上去太僵硬,于是扯了个笑容,说了句笑话:“就是……我看了你改的结尾。”   “你改剧本的功力太差了。”   岑诀猝不及防被原作吐槽,懵了一下。   曾妮被他瞪圆的眼睛逗笑了。   这大概是曾妮自那件事后,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聊天结束,杜灵单独找岑诀道谢。   “听曾可说,是你当时接下了妮妮的戏。”   岑诀并不认为自己有多值得被感谢:“只是喜欢、想拍罢了。”   杜灵撩了下头发,叹了口气:“妮妮她很单纯,不懂这些事情。”   岑诀抬起眸子。   “任宗……他不好对付。”   杜灵沉默了一下,说道:“我刚入行的时候,有人拉我去陪酒,明码标价。”   当时,杜灵还年轻,加上家境好,并不急着成名。   但是和她一起的女孩子有人去了,很快就被折磨的受不了退了圈。   “他们干这个的,不只是一两个人,你懂吗?”   “任宗,传闻就是他们新找的□□。”   岑诀听完,愈发觉得这任家两父子是祖传的坏。   “你放心,我们会量力而行。”他想了想说道,“我会和元白商量,在拍戏期间找人保护你们。”   杜灵看着眼前人面若桃李的脸,再看看对方手上的银戒指,忍不住叹了口气。   好男人都被人早早抢走了。   ·   在岑诀的电影继续推进时,戚管家这边的调查也有了进展。   “我们又陆续走访了李华峰的亲戚,据其中一位亲属说,李华峰的母亲前一天还与她相约去逛超市,第二天人就不见了。”   “猜测是有人强行将他们带走。”   “如此,暂时可以断定李华峰是受人胁迫。”   另一人说:“我去从调查了戚总当天的行程,那天,戚总原本是要去参加一个网络会议,但经过李华峰安排,驱车出了门。”   听到这里,戚管家的脸色已经变了。   “你是说……”   “是,我们初步认定戚董的车祸是人为制造。”   戚管家脸部的肌肉颤抖了一下。   随着调查,这个可能性越来越大,但在真正确认时,戚管家仍然无法抑制心中升腾的恨意。   “继续说。”   “由于怀疑任宗,我们去调查了李华峰与任宗之间的往来,没有发现端倪。”   “所以,我们合理怀疑在李华峰和任宗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   一个在居于中间调停、统筹的人。   李华峰,很可能是受这个人的摆布。   “还有吗?”   “还有就是……”那人小声道,“那个司机,因病去世了。”   “他本来就患有癌症,在前不久,用一款募捐软件筹集了大量的爱心款项。”   也就是说,这爱心款项除非是由警方介入,否则私人很难查清楚款项来源。   “很好。”戚管家冷笑道。   “任宗查了吗?”   “查了。”   “从账上看,他手脚的确有些不干净,但是,都还在合理的范围内。”   戚管家说:“集团公司每年审计,哪会让你们在明面上发现端倪。”   既然不在明面上,那就是私底下的事情了。   戚管家叹了口气:“你们继续查,把家里的安保升到最高级别,注意保护好老夫人和诀少爷。”   “是。”   等人走了,戚管家望着床上的戚雩,又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诀少爷在拍电影,还与任宗有些过节……”   “这都是什么事。”   调查员们的汇报没避开戚雩,或者说,戚管家专门当着戚雩的面说这些。   毫无疑问,戚雩全部都听到了。   只是,现在的他有些安静。   因为他又在意识海中拾起了一枚记忆碎片。   那是他车祸那天出门的情况,正如调查出的那样,他本来要在家里参加网络会议,后来匆匆将会议时间改期,改到了第二天。   原因很简单,是李华峰打电话告诉他,马场那个人找到了。   他匆匆出了门。   现在的他仍然能感受到自己那时的心情:雀跃、欣喜、不可置信。   在经历过若干天的辗转反侧后,他好想见到对方,简直一刻都不能等。   只是,路上,一辆大卡车撞了过来。   那时候他在想什么来着?   除了家人之外,最可惜的是没有找到记忆中的那一款小饼干。   以及后悔——   在马场的时候,没有趁机多和那人说两句话。 第49章   一月, 冷风呼啸。   岑诀出门的时候,被戚叔逼着多穿了一件羽绒服,并且被对方叮嘱不要乱跑。   “最近情况比较复杂, 诀少爷,你要注意安全啊。”   他与戚叔告别,上了车, 车边跟着两个保镖。   “早上好。”   这两位保镖都是刚刚退伍的特种兵, 身上还带着一股粗粝的军人气息,也不知道戚叔从哪里找的路子,将两人雇佣来专门保护他。   “诀少爷。”   保镖们例行检查了车辆的安全性能,然后请岑诀上车。   自从去年十二月,戚管家在查到车祸不是意外后, 第二天就押着岑诀换了座驾。   之前岑诀没有代步车, 出门要不是司机接送,就是用手机叫网约车,戚叔觉得这两种方式都不安全, 于是专门给他安排一辆专车。   这专车,是一辆改装过后的迈巴赫,原本是戚雩的座驾之一,后来经过几次专业的安保升级,交给了岑诀使用。   “诀少爷, 您放心, 这辆车无论是承重、受压, 还是防撞, 都是顶级的。”   岑诀心想,能不顶级吗?用在车辆安全改装上的价格,够得上两辆同样车的总价了。   但, 岑诀想到戚管家担忧的目光,只好乖乖地接受安排。   专车开进公司,岑诀从车上下来,背后跟着两个保镖,这阵仗摆出来,显然十分惹眼。   景元白忍不住挑眉道:“呦,豪门阔少来了。”   “不对,是金主爸爸。”李开光跟在景元白背后调笑。   刚开始的时候,李开光与景元白不熟悉,说话做事客客气气,等到熟了,竟然也皮了起来。   “儿子乖。”岑诀毫不客气地赏了两人一个白眼。   景元白见岑诀走来,笑嘻嘻地跟着道:“金主爸爸,剧组又没钱了,什么时候打款啊。”   岑诀诧异道:“这么快?”   说起来,岑诀成为项目的“金主爸爸”,还是去年年底的事情。   那时候剧组虽然找好了剧本和演员,但是投资人们却不知道听了谁的蛊惑,纷纷反悔撤资。   没有了钱,一个项目自然做不下去。   “任宗到底还有完没完。”   主创们虽然已经经历了一波三折,但是这次又卡在资金上,仍然忍不住暴躁。   “我去找人。”景元白说道。   被拉进项目后,景元白堪称兢兢业业,而且随着对剧组的了解后,他也隐约明白岑诀的目标是什么。   因此,就更加认真了。   这部戏是个古装戏,所要的钱并不多,景元白想,万一不行,就找找自己熟悉的投资人,自己再出一点,凑出来算了。   谁知道这些老板们也不知道听说了什么,对于他的要求都嘻嘻哈哈,却谁也不给一个准话。   景元白这就知道,是任宗调查了他,专门找人去打招呼。   就在项目停滞,因为钱无法进展时,岑诀找到他问了问资金缺口。   还缺一千万。   隔天,就有个叫做乐音的做短视频的公司来找他接洽。   这个乐音,景元白也是知道的,最近一段时间,乐音简直无处不在,连他五岁的小侄女也学会用乐音发歌。   他没想到乐音会听说这么一部电影,而且专门来投资,顿时喜上眉梢。   之后的投资谈的相当顺利,千万这个级别的投资,对于乐音这样的公司来说还不算什么。   由于合作从头到尾都很愉快,景元白在结束的时候,询问乐音的负责人为什么要投资他们。   对方看上去比景元白还要诧异,愣道:“您不知道吗,岑董是我们公司最大的股东。”   岑董。   岑诀?   景元白当时一瞬间就愣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乐音,最大股东?   在他心中,岑诀虽然展露出自己非同一般的导演技艺,但仍然是替嫁的小可怜一枚。   可现在有人告诉他,这个小可怜,竟然是一位科技新贵?   景元白晕晕乎乎了半天,当天晚上就拉着李开光去喝酒,顺便打探消息。   李开光听到乐音投资,高兴归高兴,但看上去并没有太过惊讶。   被问起原因,李开光理所应当地说:“是啊,这个项目是我哥们做的,当时我给双方牵的线。”   那时候,李开光没有钱,心想着给双方拉完线就完事。   谁知道后来岑诀非要让他投资一部分,还专门借了他本金。现在因为这一部分投资,他也快要在A市买房了。   “……好家伙。”   景元白混迹社会这么多年,身边的狐朋狗友不少,但是像岑诀这样带着身边小伙伴躺着发财的,还真是没有。   聊完了乐音,景元白还顺道从李开光这里打听了岑诀不少事。   包括对方之前怎么被岑家认回来,怎么在嫁人时坑了家里大半财产,怎么把那位假少爷气的半死。   “牛逼啊。”   这哪里是小可怜?明明就是个霸王花。   但……小可怜虽然惹人怜爱,但是霸王花却可以一起合作搞事业。   景元白得知岑诀的光荣事迹后,二话不说,撺掇着岑诀干脆将项目从天寰名下分离出来。   “不要带天寰玩了,所有班底都是我们自己的,还受着窝囊气干什么。”   岑诀之前之所以背靠天寰影视,就是因为在圈中没有人脉和资源,想要找业内人带一带。   现在好了,有了景元白,这个问题也就解决了。   “我们这部戏好好做,赚的钱都是自己的。”   隔天,景元白干脆从天寰辞了职,将自己签到了岑诀的公司名下。   为了表达自己对岑诀的看好,景元白还掏了些钱,要求成为岑诀影视公司的股东。   被问及原因,景元白理直气壮地说:“你都能带李开光发财,为什么不能带我?”   景元白在圈内好歹也算个名人,他的这一动作,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   与此同时,岑诀与俞董的开的影视,也终于在业内有了姓名——极光影视。   随着项目彻底从天寰独立,之后的发展就更顺了。   一月初,找来的美术、摄影等人就出去堪景,与此同时,除了主演之外的其他演员也开始了招募。   俞董见状,连古董也不玩了,跟着整天忙前忙后。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戚管家与警方合作,找到了潜逃在国外的李华峰。   对方起初什么都不说,后来被逼急了,总算透露了点消息:“你们要是能帮忙救出我的家属,我就交待。”   问他家属在哪里。   李华峰说了地方。   戚管家连忙派人去,去了之后才发现,这个小山村里根本就没有李华峰的父母。   警方对此颇有经验,猜测道:“多半是没了。”   对方试图□□,哪里会留下把柄来。   “你要不是跑得快,恐怕也够呛。”   李华峰被抓回来,眼珠子动了动,闻言低声说:“他们让我去欧洲。”   正是因为李华峰没有去欧洲,所以才保住了一命。   父母没了,李华峰也没有什么再忌惮的,老老实实将自己所知道的交待了出来。   与戚管家猜测的一致,指使李华峰做事的,的确另有其人。   “我不知道他是谁,只是按照他的要求办事。”   “你们怎么认识的?”   李华峰抿了抿嘴:“……我之前认识了个姑娘。”   被姑娘骗了钱,不小心吸了东西。他那时候已经做到了戚雩秘书这个职位。   他知道戚雩要求高,但当他的下属很能锻炼人,如果能够坚持下来,一定会得到重用。   想到这里,李华峰也哭了:“我也是猪油蒙了心。”   要是他当时没有一念之差,而是老实给戚董交待,最终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在场的人都没有说话。   因为没有人同情他。   在李华峰这个点突破的同时,司机那边也有了进展。   警方介入,拿到了司机众筹的名单,发现其中的确有几笔出自同一个账户。   顺着账户查,发现对方竟然与天寰有些关系。   “真不是我投的啊,是因为一个哥们儿说欠了人钱,说心里不舒服,麻烦我用方法弥补。”   再问其哥们儿的住址,找过去已经人去楼空。   线索就此断在这里。   就在戚管家持续查找车祸背后的真凶时,娱乐圈同时也发生了一件大事。   娱乐圈曝出了一桩大型的潜规则事件。   内容涉及女明星被迫陪.酒、交易,还有明码标价的价码单。   初时,还是一两位女明星出来爆料,等到了第二天,延伸成了轰轰烈烈的运动。   既然这些女孩子是被迫,那么迫使她们的人又是谁?   在大规模的分析和举证之后,证据指向了天寰影视的总经理任宗。   与此同时,受到这一阵风的感召,天寰内部也有人抓住机会,直接和警方实名举报了任宗。   任宗瞬间站在了风口浪尖。   戚管家被告知这一件事时,当下就觉得不对:“这个速度太快了。”   无名无姓的吃瓜群众,哪有这么大的能力在短短两天内从头扒到尾?   能有这样的阵仗,显然是有人在背后放料和煽风点火。   “坏了,有人要弃车保帅。”   戚管家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得到了任宗因为压力太大,不堪受扰,从屋顶坠楼的消息。   任宗死了,接下来会怎么办?   戚管家眼睁睁地看着线索一个个从眼前断掉,着急地在屋内走来走去。   他摸不准对方的脉。   下一步要怎么走?   躺在床上的戚雩心如擂鼓。   戚管家意料不到的事情,他却心知肚明——他们逼得对方节节后退,按照对方做事狠辣的风格,不经意间吃了亏,现在要做的,自然是震慑和报复。   怎么报复?   自然是也挑他在意的人报复。   他在意的人是谁?   戚雩猛地朝着那层阻碍自己醒来的薄膜冲去。   与此同时,窗外飘着雪,岑诀下了班,从公司里回家。   “诀少爷,我怎么觉得后面有一辆车跟着?”   岑诀心脏一跳,想起了书中的剧情。   在书中,原主死的时候……也是下雪天。 第50章   先哲用“人不能同时踏入同一条河流”来形容万事万物的变化, 而岑诀用“人总不能出两次车祸”来描述剧情的傻X。   为了不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岑诀吩咐司机靠边减速。   两名保镖严阵以待。   但纵然是这样,在后车撞上来的一瞬间, 岑诀仍然晕倒了。   在昏迷之前,他隐约看到两个保镖冲出门去,似乎是想在案发现场按倒肇事者。   岑诀陷入了昏迷。   他起初还很好奇自己为什么明明没有撞到, 却也抽离了意识。   等到飘起来, 见到原主时,才知道为什么。   “你还没走?”   岑诀好奇地询问道。   但原主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他跟上来。   而后,岑诀亲眼目睹对方被一辆大卡车撞倒的画面。   这是想让他看什么?   原主被撞倒后,飘了起来。而后场景转换, 来到了岑诀熟悉的屋子里。   他看到醒来的戚雩在和戚管家说话, 两人的话语断断续续地传来:   “虽然和他离婚了,但好歹也在戚家住过一段时间,这样就在光天化日之下撞人, 未免也太过跋扈。”   “……岑家也不追究?”   “这事,要是他们不管,我们来管好了。”   岑诀像一个电影观众一样,旁观着两人说话。   只是,他们在说什么?   原书中原主是被陆允找人给撞死, 他们讨论的, 是怎么给原主报仇吗?   可是, 书中作为反派的戚雩, 对原主并不在意啊。   怀着好奇,岑诀眼睁睁地看着画面中的戚雩吩咐人收敛了原主的尸体,并且做主与陆家对峙。   岑诀看到这里, 懵了。   “书中剧情里没有这些啊。”   原书剧情中当然不会讲这些。   原主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他的死,只是剧情用来证明陆允对岑林染的专一罢了。   他死后如何处理,他的葬礼,当然不会用更多的笔墨来描写。   谁知道在原书中,原主死后,靠的竟然还是名义上的前夫。   意识到这一点,岑诀抬起头,凝神向原主看去。   原主让他看这个做什么呢?   感觉到疑问,原主没有说话,只是转过头,凝视着岑诀。   那眼神中有亲近,有欣慰。   他靠近,然后拍了拍岑诀的头:“恭喜你。”   恭喜他什么呢?   岑诀还没来得及想清楚答案,就听对方又说道:“追随你的心,不要被固有的成见所影响。”   ……固有的成见是什么?   话还没问出口,岑诀就感觉到自己轻飘飘地飞了起来。   下一秒,他猛地睁开眼。   他看见了洁白的天花板。   “你特么的终于醒了!”病床前,景元白见床上的人睁开眼,激动地站了起来。   “……我怎么了?”   景元白按了铃,叫医生过来,听到岑诀的疑问,没好气地说道:   “你还说呢,明明你全身上下都没有受伤,但就好像魇着一样,怎么叫都叫不醒。”   “你的保镖们都吓坏了,火急火燎将你送到医院来。”   “结果,医生也查不出症状,就说是你不愿意醒来。”   岑诀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靠着枕头翻了个身。   他还在琢磨着梦境中原主的话。   “恭喜”这词他能够理解,他之所以被叫来,就是为了走剧情。   替嫁他替了,车祸,想必也是这一遭了。   出了车祸,但是没死,之后剧情对他的约束,恐怕也不如以前那般大。   脑袋上不再顶一个雷,能够获得一部分自由,这当然是值得开心的。   可是——   “遵从你的心”这类片儿汤一般的鸡汤,又是什么意思呢?   岑诀没滋没味地想着,恨不得将原主拉回来,让他好好做完这道言语理解题再走。   就在岑诀心生郁闷时,医生匆忙地赶来了。   一番检查之后,仍然找不到病因,因此吩咐岑诀再住两天。   景元白自然站在了医生这边。   岑诀百无聊赖地坐在病床上,一边啃着苹果一边发呆,电视新闻上,正好在播他的车祸。   电视画面上,两辆车虽然撞在了一起,但是由于岑诀的车早早停在了路边,加上安全性能很好,后车也只是撞进了一角。   两个保镖反应很快,下车就将人从驾驶座上逮了下来。   “这谁?”   景元白没好气:“任时。”   这个脑残的二世祖,在听说自己爸爸跳楼之后,整个人都疯了。   也不知道听到了谁的挑拨,胆子大得就敢来开车撞人。   “他那脑子……恐怕是想不出这损招来。”   景元白翻了个白眼:“还用你说!”   “谁挑拨的啊?”岑诀问。   景元白说:“警方正在问。”   啃完了苹果,景元白又张罗着拿了一个游戏机过来:“住院无聊,玩吧。”   岑诀靠在床上睨他。   “不玩?”   景元白又拿了个ipad过来:“那看剧吧?”   “还不要?”   “那你想干什么?”   岑诀直起身来:“我怎么觉得,你是故意在转移我的注意力?”   景元白僵了一下:“哪有,别胡说。”   岑诀问:“戚叔呢?”   按照常理,他出车祸,戚管家和戚老夫人必定会来一个,就算不来,也会打电话关照。   可是现在,除了景元白之外,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   “出了什么事?”   景元白神色游移。   但,在岑诀的逼视下,他终于忍不住说了实话:“戚雩他……情况不太好。”   “怎么回事?”   “他现在正在紧急抢救。”   ·   戚雩此时正飘在一片虚空中。   老实说,他也有些茫然,明明上一秒还在挣扎着醒来,下一秒,就到了这个地方。   还没等他想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见四周的环境起了变化。   虚空中,浮现出了一片新的场景。   场景中出现了一个对于他来说既熟悉,又陌生的人。   岑诀。   只是眼前的岑诀并不如他记忆中的那样清朗俊美,还是一个小豆丁。   然后,他就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小豆丁长大,不顾家人的劝阻进了电影学院,然后为了拍电影而四处奔波。   戚雩看得满脸好奇。   他在拼凑记忆碎片时,并没有看到这些画面。   对于岑诀,他只知道对方是岑家不久之前被认回来的亲生儿子,并不知道对方竟然还有这样一面。   画面还在继续,剧情进行到了岑诀喝醉了,然后懵里懵懂地换了一个地方。   他被认回了岑家。   这一段的画面是破碎的,戚雩只能看到,对方受到了亲生父母的慢待,虽然在不停地证明着自己的价值,但仍然被岑家人看不起。   其中,岑林染扮演的角色也并不光彩。   后来,岑诀嫁到了戚家。   因为他没有醒来的缘故,岑诀仍然被人贬低,被不长眼的董事找麻烦,最后甚至还卷入了与相关的事故中。   再然后,就是岑诀车祸了。   戚雩眼睁睁地看着岑诀的车被后面疾驰而来的车撞上,只觉得整个人仿佛也碎裂了一般。   五脏六腑都在疼。   他怎么能允许岑诀在他眼前出事?   他明明还没有醒来,没有和对方好好说话,没有和对方重归于好。   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劲头,戚雩猛地冲向那些画面,疯狂地挥手,仿佛想要将那些可怖的场景挥开一般。   “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死。”   戚雩冲开了梦魇一般的画面,继续向前,直直地向前,以一己之力冲出一条光亮大道来。   渐渐地,他听到了耳边有了声响。   “病人心跳恢复。”   “呼吸也正常了。”   “注意继续监测心率。”   戚雩在迷茫中闭上了眼,等再醒过来,眼前已然是另外一幅场景。   屋内一片暖意融融,可他感觉到浑身都疼,四肢好像不再属于他,无法如正常人那般轻易地移动。   全身上下,能够操控的,好像只有眼睛。   他眨眨眼,再眨眨眼,与天花板上的花纹面面相觑。   他隐约想起来了,他出了车祸,是座驾与大卡车撞上了。   他出车祸的时候是春天,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又懵了两秒,戚雩的意识终于彻底回笼,他记起了自己醒来的目的。   岑诀呢?   岑诀还好吗?   戚雩挣扎着起身,却在他用劲地一瞬间,与推门的护士来了个面对面。   护士愣了一秒,然后尖叫一声,全楼层都活了过来。   “那个昏迷了快一年的植物人醒来了!”   “快快,通知医生,通知家属。”   “医生!医生!”   戚雩动不了,因此只能和一个玩偶一样被医生各种摆弄着检查。   他张嘴,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喉咙粘了起来,只能发出破碎的音节。   “别说话,你还要不要嗓子了?”医生察觉到戚雩的举动,连忙呵斥道。   “家属呢?”   医生猜测他是想要见家属,因此转头问了一句。   “来了!”   戚管家穿过层层医护人员,对上戚雩的眼睛时,一瞬间眼泪就下来了。   就仿佛一个旅人,怀着能够活下去的信念跋涉千里,终于找到了绿洲。   “先生,您能醒来真是太好了。”   戚雩见到戚管家,脸上的表情仍然很急切。   他想知道岑诀的情况。   戚管家却以为对方想知道戚老夫人的近况,连忙说对方马上就到。   戚雩仍然焦急地看着他。   戚管家想起被牵连出了车祸的岑诀,长长地叹一口气:“……我们对不起诀少爷这孩子啊。”   戚雩听到这句话,脑子一空,重重地倒在枕头上。   伤心的眼泪从眼角滑落。   他醒了,可还是晚了。   就在戚雩万念俱灰,伤心难耐时,病房门被推开了。   岑诀扶着戚老夫人出现在病房门口。 第51章   A市的一月又干燥又冷, 寻常人除了正常的生产活动之外,轻易不会出门溜达。   可某私立医院最近几日却热热闹闹,病房里拜访的宾客来来去去, 还未过年,胜似过年。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戚氏曾经的掌权人戚雩从冗长的昏迷中苏醒罢了。   说也奇妙, 一年前戚雩出了车祸, 颅内严重受伤,拉进医院里变成了植物人,一连昏迷了好几个月。   稍微懂一点医学的, 都私下信誓旦旦地说这位醒过来的概率极低,可没想到,多半年过去,对方竟然真的醒了!   得到消息的, 谁不惊讶地瞪大眼, 直呼一声好家伙?   基于这样或者那样的考虑, 许多曾经与戚家有旧的人,都自发地拎着礼物,亲自去到病房里拜访一番。   哪怕是不为利益考虑, 单单是为了日后在饭桌上有些谈资,亲自去一趟,也是值得的。   戚氏到底是个大企业, 短短时间里内, 仅是合作过的企业负责人, 就塞满了整个病房。   戚管家光是接待这些人就忙得脚不沾地,更何况是戚雩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戚老夫人。   两位长辈,一个人接待男宾, 一个人接待女宾,于是,留在病房里照看戚雩的工作,就留给了岑诀。   戚雩倒好,短暂醒来之后就又陷入沉睡,害得岑诀被迫应付各种牛蛇鬼神。   也不知道谁开的头,这些来拜访的宾客们,在见完昏睡的戚雩之后,自然而然地就将关注点移动到岑诀身上。   “恭喜哦,岑先生。”   这是开口就热热闹闹道喜的。   “岑先生真是苦尽甘来了。”   这是出口就咏叹调的。   “岑先生真是一表人才,可否留个联系方式?”   这是张嘴就想搞关系的。   岑诀哪想到醒的人是戚雩,忙的人却是自己。   几番折腾,岑诀也没有功夫去想戚雩醒来之后对待自己态度的异样了。   在一群无干人等拜访之后,岑诀以为自己能松一口气,哪知道又迎来了戚氏股东们的来访。   岑诀发誓,在他搬入戚家这么长时间,就没见这些人这样殷勤过!   “还不是因为天寰闹的事。”   将一波又一波的股东送走后,岑诀从戚管家处听到了最新八卦。   由于岑诀出车祸的时间撞上了戚雩抢救的缘故,戚管家没能在岑诀出事的第一时间赶往现场,心中始终怀有歉疚。   怀有一种补偿心理的戚管家对待岑诀的态度比戚雩还要亲近,见岑诀好奇,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天寰出了这么一档子事,现在谁都想避开这一遭,都来医院里表忠心呢。”   任宗出了事一跳楼了之,却将烂摊子留给了后来的人。   一直到事情发生过后一周的现在,事件的根由都还没有理清。   由于外部舆论影响,相关部门已经入驻了天寰,至于能查出什么,所有人心底都没底。   戚管家说到这里,想起了岑诀的车祸,仍有几分心有余悸。   岑诀见状,故意转移戚管家的思绪,询问这件事的影响后续。   戚管家透露了一点从警方那里得到的最新进展:“这事大多还是任宗个人的行为,与公司关系不大。”   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这事再怎么与公司无关,任宗头顶上也挂着天寰总经理的头衔。   天寰作为戚氏的子公司,戚氏一点影响都不受,那也不太现实。   “好在任时那小子骨头轻。”戚管家说着,又拐回到了车祸上。   虽然岑诀在车祸中没有受伤,但任时开车袭击这一行为性质恶劣,在被岑诀的两个保镖按下之后,就交由警方处理。   目前,对方正关在派出所里拘留。   据对方交待,他父亲在死之前,的确与一个神秘人联系过。   这个神秘人是谁,为何搅动这一滩浑水?   任宗心思缜密,在跳楼之前就将两者之间的关系处理干净,因此留下一个未知的谜题给警方。   警方为了找出这个人,屡屡传唤戚氏的董事们谈话。   毕竟,从戚雩车祸之后的状况来看,这些趁机收购戚雩股票的股东是利益相关者,轻易都脱不了干系。   基于此,董事们往病房来的更加殷勤了。   他们为了证明自己与戚雩的车祸无关,恨不得立刻以低价将股票送给戚雩。   “这戚氏,少了戚董还是不行啊。”   戚雩还处于半昏迷半清醒状态,就有人主动邀请戚雩回归。   不管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还是扫除天寰给企业带来的负面影响,都需要戚雩重新入主公司。   事实上亦是如此,有人盘点过戚雩离开之后戚氏的发展状况,无论从任何角度来看,其他人的管理,都不如戚雩来的合适。   在这样的风潮之下,旁人看待岑诀的目光就更火热了。   岑诀虽然是替嫁进入戚家,但好歹是雪中送炭,想必戚雩醒来之后不会亏待于他。   怀着同样期盼的,还有岑双峰。   他自诩是戚家的姻亲,在听到戚雩醒来之后的第一时间,就急忙处理完手上的事情,从国外乘飞机赶回来。   说来也是心酸,岑双峰在戚雩没有出车祸之前背靠大树好乘凉,公司发展顺风顺水,等到戚雩出事,才知道世道艰险。   在戚雩出事之后,他也试图靠着儿子的关系,走与陆家合作这条线。   奈何陆家到底还不是陆允说了算,岑双峰就算靠上去,也是处处制肘,根本不如戚家当时直接喂资源来得痛快。   说来说去,还是得抱紧戚家这条大腿。   怀着这样的心思,岑双峰不得不感叹于当时替嫁这步棋走得不差。   要不是岑诀嫁过来,仍然与戚家维持着羁绊,否则就算打死他,他也无法死皮赖脸地上门。   仗着是岑诀父亲这一层关系,岑双峰就这样带着祝霜余来到了戚雩的病房。   他耐心地等到岑诀应付完其他客人之后,才将岑诀找出去说话。   许久未见,岑双峰在见到这个儿子时,竟然生出了几分陌生感。   短短半年的时间,岑诀变得更加卓然,如同被打磨的玉石,绽放出令人无法忽视的光彩。   最重要的是,换了一个环境的岑诀,看上去也更加的平静了,过往的经历,在他身上变成了过眼云烟。   对于这个与之前完全不同的孩子,岑双峰收了收自己的脾气,好声好气地询问近况。   岑诀同样客客气气:“都好着呢,劳烦您问。”   往日只要见面就争吵不休的父子俩,竟然在见面时能够如同陌生人一般相对无言。   对于这种状况,岑双峰莫名其妙地被梗了一下,然后问到了岑诀的车祸情况。   岑诀自然说无事。   岑双峰又找了两个话题,然后终于拐弯抹角地来到了戚雩身上。   “你们……还好吧?”   当岑诀被便宜父亲叫出去时,便料到了会有这么一遭,当对方真问出来时,岑诀心中仍然一声冷笑。   他温和地反问道:“好与不好,您是指什么呢?”   岑双峰被顶了一下,忍不住皱眉,但考虑到当下的境况,还是将火气压了下去。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阴阳怪气的?我是好心关心你。”   岑诀继续反问:“您关心我又怎样呢?我要是过得好,你会怎么样?要是不好,又怎么样呢?”   岑双峰不理会岑诀语气中的挑衅,敏感地抓到了关键词:“他醒来之后……你们处得不好吗?”   岑诀无言以对。   岑诀不说话,岑双峰就下意识将对方的沉默当成了默认,整个人焦虑起来。   之前他答应岑诀替嫁,全然没有想到戚雩还有醒过来的一天。   替嫁这事,如果戚雩醒来之后接受,就万事大吉;如果不接受,反倒是会坏了两家的情谊。   可是如今岑林染已经嫁给了陆家,该如何是好?   岑双峰眉头紧蹙,脑海中不断地浮现出各种念头来。   想来想去,还得从岑诀出手。   “你说了什么还是做了什么不合戚董的意?”岑双峰忍不住问。   做了什么?   岑诀眼前不由得浮现出戚雩清醒时,第一眼见到自己的画面。   对方也不知道是身体不舒服,还是见到亲人太过激动,见到自己时,眼中竟然还有几分泪意。   而那双湿润的眼睛在看到他时,一瞬间闪烁出了欢欣的光芒,仿佛有星星闪烁。   那样的愉悦,那样的亲密,只有在见到相爱的人时,才会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   在那一刻,岑诀既觉得被对方眼中无双的美景吸引,另一边又觉得尴尬。   对方是透过他看到了谁?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他们之间只见过了一面,说起来还算是陌生人。   当时,岑诀借着搀扶戚老夫人的机会避了开来,之后的几天,也因为戚雩多半时间在昏迷,而避免了与对方单独相处。   想到这里,岑诀心中颇有些心不在焉。   岑诀的不在状态看在岑双峰眼中,就变成了对方不受宠的佐证。   “你这孩子,”岑双峰简直恨铁不成钢,“嫁进戚家这么长时间,竟然不把握机会!”   “我找机会帮你问问,戚雩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他苦口婆心地提点岑诀:“戚雩醒了,戚家的未来差不了,再怎么说,你得和他处理好关系。”   岑诀回过神来,抬头冰冷地看了岑双峰一眼:“不必。”   不必什么?   岑双峰还没来得及问清楚岑诀话语中蕴含的含义,就见对方一声不吭地转身就走。   “岑诀!”   这个不听话的小畜生!   岑双峰急急忙忙地跟上。   病房里,睡完一觉清醒的戚雩第一时间先在病房里找了一圈,当没有发现岑诀的身影后,眼神都忍不住黯淡了。   以他的聪明,怎么能不知道岑诀故意在躲他?   岑诀还是在生气。   想到这里,戚雩更是心情低落。   就在这时,病房门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戚雩一瞬间眼睛亮了起来。   “你醒来的时候你怎么不在啊。”戚雩哼哼唧唧地埋怨道。   “……我好想睁开眼第一眼就看见你。”   当岑双峰跟上来时,恰好听到了这一句。   他愣了一下,而后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昔日以冷漠著称的戚董,此刻竟一只手拉着儿子的衣摆撒娇? 第52章   岑诀发誓, 两辈子加在一起,都没见过如此尴尬的场面。   岑双峰双眼微瞪,如果见鬼一般看着病房内, 呆愣三秒之后,下意识扔下一句“我还有事先走了”溜之大吉。   戚雩哼了一声,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拉住岑诀下摆的手。   “他没欺负你吧?”   “?”   “我都听见了, 他骂你!”   “??”   “哼, 他凭什么骂你!”   戚雩心想,他自己还没舍得骂呢,别人怎么敢对岑诀不好。   岑诀沉默了片刻。   他默默地抬起头, 将戚雩打量了好几秒钟,在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人之后,才在心中生出一丝疑问。   为什么别人口中冷酷无情的霸总,在自己面前是小学生画风?   难道说, 真的是自己产生了幻觉吗?   岑诀坐在病床边蹙眉看着戚雩不说话, 这模样, 让愤愤不平的戚雩声音慢慢放低。   “……好了,我不说了,你别难过。”   都怪他, 触及到了岑诀心中的伤心事。   岑诀还没从第一个问题中走出来,就又听到了戚雩的迷惑发言,又一次坠入疑问的大海里。   他到底哪里看起来难过了?!   他会是为岑双峰而难过的人吗?   岑诀心中哭笑不得, 但抬眸见到戚雩一脸小心翼翼看着他, 宛如他是精致的易碎品一般时, 顿时又忍不住心头一软。   “我没有生气。”岑诀认真地说。   戚雩眼睛一亮:“嗯!”   “我从岑家搬出来之后,就和这一家人没有了关系。”   戚雩的点头应和:“好!”   岑诀在解释清楚自己和岑家目前的关系之后,终于说到了自己的重点:   “所以, 如果岑家打着我的名号要资源,大可不必理会他们。”   岑诀在车祸之后就想通了,既然他已经走完了剧情,那么接下来的时间,就按照自己的想法而活。   岑双峰想要什么,可以与他提,但不能借着他的名义去问戚家要。   “我听你的话。”戚雩乖乖点头。   岑诀闻言,手指动了动,差点没忍住在对方头顶摸一把。   顺利地沟通完一个问题,岑诀心情大好,加之恰好有护士来找,与戚雩打了声招呼,就出了门。   岑诀一离开病房,戚雩眼中的笑意尽数消失。   他靠在床边,凝神想戚氏与岑家还有什么合作。   接下来的项目,他不准备再带岑家玩。   与此同时,之前送出去的东西,他也得慢慢讨回来。   ·   临近年关,戚雩终于在医生的准许下出了院。   在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戚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回了戚氏的掌控权,与此同时,还借着天寰的事故为借口,上上下下仔细梳理了一番。   戚氏家大业大,光是名下的子公司就有两位数,这一番清理,还当真发现了不少问题。   对于这些问题,戚雩处理得毫不留情。   如果说,他在昏迷之前只是履行身为戚家家主的义务,等经历一遭车祸,戚雩对于工作的看法就完全不同了。   他有了伴侣,还有了家。   身为负责人的一家之主,他得养家。   怀着这样的动力,戚雩心中像是烧了一团火,哪怕复健时只能起身,也丝毫没有放松对自我的要求。   由此,岑诀见到了对方作为真·霸总的另外一面。   处事雷厉风行,工作效率极高,从头到尾精力充沛,看不出任何倦意。   从戚雩开始正式工作之后,病房里再来探望的人也换了一拨。   高升之后喜气洋洋的,还有被贬之后垂头丧气的。   其中,作为待在病房的家属,竟然有人试图走岑诀的路子,想要通过贿赂他而改变戚雩的想法。   “您真是太看得起我了。”   与此同时,岑诀也察觉到了作为戚氏掌权人,戚雩手中所握有的权柄。   它切实地影响着许多人的生活。   一月下旬,在戚雩重回戚氏的一个星期后,入驻天寰影视的检查人员撤退了。   这一次检查,除了查纪律之外,还查了公司的利益往来。   检查人员在离开之前,来到病房,与戚雩长谈了一番。   此后,戚氏刮起的风暴更甚。   相关人员接连被处理。   与外界风暴的席卷不同,岑诀待在温暖的病房里,宛如处于平静的暴风眼。   受戚雩的影响,他很是努力工作了一段时间。   由于车祸的原因,剧组的进度被暂时搁置。对于一时半会停工这件事,景元白倒是不急,还反倒回来安慰他:   “冬天本来就不好拍戏,你急什么?先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好。”   除此之外,景元白还说了另外一件事。   “对了,最近几天曾妮和我说,她想改剧本。”   任宗父子倒台,曾妮好好在家哭了一场,缓过来之后,就萌生了想要修改剧本的念头。   “她说,乱世里,厨子想要为父亲谋得清白,只能靠着做菜取悦权贵。”   “她想将女主改成镖师或者山大王之类的职业……你懂,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那种。”   岑诀听到这里,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他知道,经历过这么一系列事情之后,曾妮算是走出来了。   剧本具体怎么改拖到年后再议,景元白聊完了正事,说起了戚雩的近况。   说起来,作为曾经的老友,景元白在戚雩醒来之后专门前来探望过。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景元白心中的症结解开,愿意重新拾回这段感情时,戚雩反倒是不愿意理这个曾经的好友了。   只要岑诀不在场,戚雩都会用自己冰冷的眼神无声地注视着景元白,直将人吓退为止。   来了两次,景元白再也不愿意理会这一座冰山。   私下里,他悄悄和岑诀说:“你有没有觉得,戚雩这一趟车祸下来,变得更加冷血无情了!”   话外之意,是劝岑诀不要耽搁,快点跑路。   但每一次,他苦口婆心的一番话都会换来岑诀迷茫的回望。   冷血无情?   哪里?   撇开这些小细节不提,戚雩在春节之前出了院。   戚家上下因为戚雩的出院,重新焕发出了生机。   去年过年的时候,戚雩刚刚出了事,全家都沉浸在车祸的悲戚里,没想到一年过去,否极泰来,戚雩醒了过来。   “新年快乐!”   戚叔在接戚雩回来之前,就将别墅上下到扫得干干净净。为了方便还在复健期坐轮椅的戚雩,戚叔还专门在家里装了电梯。   戚叔亲自将戚雩推进了家。   客厅依旧是以前那样熟悉的摆设,戚雩环视着客厅一圈,心中生出几分怀念之感。   只是,他的目光在看到东面的墙壁上的东西后停下了。   戚叔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愣了一下,忍不住笑了:“这是诀少爷参加节目时的海报。”   海报上,岑诀正站在滇市小村庄的田坎上,手里捏着一只绽放的小黄花。   这本来只是节目中一个一闪而过的画面,谁知道被粉丝们的利眼察觉到,专门扒了图下来当海报。   “你们就不觉得,这张图有种‘人比花娇’的感觉吗。”   后援会的调侃引起了众多粉丝们的回复。   因此,这张“比花娇”的图就成了许多粉丝的珍藏,戚叔作为粉丝中不知名的壕粉,自然也有一张。   “……很好看。”戚雩点头说。   的确是“人比花娇”,看见海报中的人,他哪里还顾得上看什么花。   岑诀跟在后面,听到这一句,脸上默默热了一下。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很常见的夸张,从戚雩口中说出来,却莫名让人觉得不一样。   大概……他从对方的话语中听出了真情实感。   在客厅里发现了岑诀的海报,仿佛已经与岑诀成为了一家人,戚雩的心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飞扬了起来。   而这好心情,在戚叔推着他进入房间时达到了顶峰。   屋里的墙壁上都是岑诀的照片!   床边的心跳检测仪拆掉了,但是其他的都没有动。正对着床专门用来看岑诀节目的投影仪,墙上的海报,床头柜上的照片……   不知道的,还以为屋子的主人是岑诀的脑残粉。   与戚雩的惊喜不同,当事人岑诀却在门推开的一瞬间尴尬地脸颊爆红。   他大声喊:“戚叔!”   之前他也不是没有注意到戚雩房间里这些海报,只是戚叔说贴这些有助于营造气氛,方便刺激戚雩的意识,他才睁一只眼闭一只任由戚叔去。   可哪想到,屋子的主人好端端地回来了!   未经允许,在别人的房间里贴自己的照片算什么事?   叫完了戚叔,岑诀同戚雩解释:“这些东西我们马上收拾干净。”   说着,就要上前去撕墙上的纸——官方后援会某次的限定礼。   “等等!”   戚雩连忙道,他眼睁睁地看着一张海报从墙上被撕下来,顿时有种心如刀绞之感。   “怎么了?”   戚雩脱口而出:“我腿疼。”   等到戚管家和岑诀回过身来照看他时,他才松了口气:“这些海报,能不撕吗?”   “?”   戚雩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害怕黑。”   “……需要这些海报陪。”   岑诀满头问号,以为自己耳朵出现了故障。   第53章   岑诀最终还是没能将自己的海报从戚雩的房间里撤下来。   他在郁闷和尴尬之外, 感受到了一点疑惑。   在医院里,戚雩对自己客客气气、体贴周到,他理解成是对方感激他在昏迷期间劳苦功高, 担心他遭受一些小人诋毁。   那么,回到家里,为何戚雩也要做这样一番姿态?   除了小学时候喜欢篮球明星, 将其海报贴在房间里之外,岑诀这么多年来, 着实还没见过这样的情况。   就在岑诀独自坐在房间里思忖时, 戚管家也正与戚雩提起这事。   戚管家当然知道戚雩在车祸之前, 就对岑诀心生好感,如今一番共患难后, 心中爱火更加旺盛。   只是,看诀少爷的表情, 并不像是对先生钟情不移的模样。   戚管家心中暗自纳罕。   他不知道两个人为何会有这样的差别。   一个人爱慕之情溢于言表,恨不得时时刻刻贴着另外一个人。   而另一方呢,却是拘束有礼的模样。   戚雩全然没有感知到戚管家的郁闷之情, 此刻的他正美滋滋地看着墙壁上的一幅幅照片。   他没醒的时候,戚管家在聊天的时候给他讲述过新锐导演选拔赛的全过程。   他断断续续地听着,只记得戚管家说岑诀在这个节目中虽然受了欺负, 但表现优异, 很是吸引了不少粉丝。   当时他就心痒痒,好奇岑诀在节目中到底是什么样。   现在有了照片在前, 那些他日日夜夜凭借着脑补的内容仿佛有了实体。   “先生。”   戚管家看着戚雩目不转睛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头疼。   这还没怎么呢,怎么就一往情深了?   “戚叔,原来你还没走啊。”戚雩惊讶道, “那刚好,你把那些应援的账号都给我,还有这个节目麻烦你也找来给我看看。”   竟是要补以前的资料。   戚管家再也忍不住了,直言道:“不知道您是否与诀少爷沟通过之后的打算?”   之后的打算?   戚雩愣了一下。   戚管家缓声说出己方与岑诀的约定:“……现在先生醒了,也该将选择权交回给诀少爷了。”   戚雩哪想到还有这一出,想到如戚管家所说,当日岑家拒绝履行婚约,要推岑诀来替嫁。   岑诀本来可以不予理会,是看在替嫁对象是他的份上才愿意搬进戚家,照顾两位老人。   这难道还不能证明对方对自己的爱吗?   戚管家说这些话的意思原本是提醒戚雩冷静,哪知道这番话说出来,戚雩非但没有领会到他的深意,还和听到了什么高兴事一般,抑制不住嘴角笑意。   戚管家只得在心中悄悄叹息一声,将担忧按捺在心底。   时间转眼即逝就到了春节。   作为戚雩醒来之后第一个重要节日,家里两位老人都想着要大办。   于是,除夕这一天除了扫墓上坟之外,戚叔还专门下厨,张罗了一大桌好菜。   晚上,伴着春节联欢晚会的歌声,四个人坐在桌前,一起碰了个杯。   “新年快乐!”   团年饭吃得时间不长,戚雩因为还在复健期,不能在轮椅上久坐,吃了几口,就被戚管家推回去休息。   饭桌上便剩下岑诀与两位长辈说话。   老人家看重节日,更何况是新年这样的喜气洋洋的节日。   戚老夫人等岑诀给她道了新年快乐,就拿出一个红包来赏他。   “压岁钱,小诀你看看喜不喜欢。”   岑诀没想到自己这个年岁竟然还能收到礼物,听了吩咐,忙笑着拆开来看。   只是这一看,就觉得不对劲了。   “这是?”   信封里放着一把钥匙。   戚老夫人笑眯眯道:“是一个小岛,没有命名,等办了手续,小诀自己起个名字就好。”   按说岑诀在穿来这个世界之后,托自身出身的福,已经见过不少富贵景象。   但一出手就送一个岛这件事,还是超出了他的认知。   “……这太贵重了!”   岑诀下意识想要拒绝,却被戚老夫人堵住了路:“你要是不收这个,我就换成别的礼物了。”   戚老夫人在这个“别的”上加重了语气。   一听便是更加贵重的东西。   岑诀只好先将钥匙收下。   戚老夫人这才开心了起来,缓声与岑诀说这礼物的来历。   原来,老人家之所以选择送一座岛,完全是戚雩的建议。   “我本来想送你房子,他听见了,说太俗。”   老人家说起戚雩,眼睛里全都是笑意:“他最近看了你参加的节目,都和我们说你在节目里太累了。”   节目里,剪辑组为了贴合当下的热风潮,在节目后期疯狂玩“打工人”的梗。   他们将岑诀加班的内容都剪辑在一起,突出岑诀在节目中的敬业。   这种敬业,在外人看来很拉好感度,但搁在关心他的人眼中,就变成了心疼。   “他想让你有空多去玩一玩,多休息。”   戚雩的原话是想和岑诀一起去岛上晒日光浴,戚老夫人贴心地没有加这一句。   岑诀并不知道戚雩的打算,只是无端地得了这样一件大礼,心中颇有些惶恐。   他迟疑了一下,将原本想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大好的节日,确实不应该说这些。   等吃完了年夜饭,岑诀回到了卧室,想了想,通知李开光将搬家的时间暂时延后。   李开光闻言大吃一惊:“你又和戚董和好了?”   岑诀满头问号:“我们什么时候吵过架?”   李开光理直气壮:“就前两天啊。要不是吵架,你怎么好好的家里不待,非要搬出去住?”   说起来,李开光心生误解,还是岑诀的锅。   之前替嫁的时候,李开光曾经问过他为什么要听从家里的命令结婚。   当时,岑诀无法给他解释剧情的事,只敷衍说是有别的原因。   一直以来,李开光都将这个“别的原因”理解成是喜欢。   没想到现在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算了,解释不清。   “你别想这么多,就通知你搬家的时间稍稍延后就行。”   “好好好!”   李开光如今在岑诀手底下讨生活,自然不会忤逆老板的意思,两人说好了时间,挂了电话。   岑诀当天晚上一夜辗转反侧。   梦里,他竟然梦见了自己提出要搬出家里,戚雩抱着他的腿不让他离开的画面。   醒来之后,岑诀只觉得自己怕不是脑子不好了。   还好当天戚家来了不少客人,他也需要给曾经合作的伙伴拜年,混过了这样让人混乱的一天。   但很快,他又不得不再次面对这个问题。   大年初二的时候,岑双峰携着祝霜余亲自上门。   这两位头顶上顶着岑诀父母的头衔,无论戚家人心中怎么想,对于他们的到来,都要客气以待。   过年不谈生意,这两位也的确没有谈工作,说的反倒是另外一件事。   “这两个孩子当时是事发突然结的婚,婚礼也没办一个,现在有条件了,是应该好好办一番才是。”   显然,岑双峰在医院里见到的那幅场景,让他打心底里认为儿子和戚雩的关系很好。   他既要想要在未来借对方的力,自然要将各种关系都做到明面上。   “说起来,结婚证也还没领。”   当时因为戚雩车祸昏迷,是无民事行为能力人,结婚证什么的,当然是领不成了。   祝霜余在来之前听了丈夫的话,此刻若有所指道:“说起来,我们小诀也是好心,愿意在危急时刻伸出援手,但现在情况不同……”   现在虽然不是过去了,但一个人没名没分地在另外一家住着是怎么回事?   戚家两位长辈听得一脸尴尬。   话糙理不糙,他们在这方面的确亏待了岑诀这个孩子。   岑诀原本就打算不日从戚家搬走,听到两位的话,顿时头大如斗。   “我的事情,就不牢两位费心了。”   他强行谢了客,连同礼物一起,将两位请了出去。   原本以为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可没想到岑诀过了一天,就收到了一份迟来的礼物。   戚雩指着屋里堆满的礼物盒子说:“你的生日在四月,今年还没到,所以我想着把以前年份的都给你补上。”   岑诀还没过二十二岁的生日,因此,屋子里摆放的是二十份生日礼物。   戚雩显然对岑诀的喜好了如指掌,除了电影相关的东西外,竟然还有岑诀喜欢的篮球明星的亲笔签名篮球。   “……这。”   岑诀没想到在书中世界里,仍然还有儿时喜欢的人。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他?”   戚雩不敢说自己是在当时的梦中所见,只眨眨眼,说猜的。   纵然是这样,岑诀的神色也高兴了起来。   戚雩想到自己醒来之后查到的资料与梦中的不同之处,心中暗自将岑诀的反应记下。   二十个生日礼物,都是一些用心思的小东西,等拆完二十个,岑诀发现仍然还有一个未开启。   “这是新年礼物。”戚雩说。   岑诀在戚雩目光的敦促下,拆开了最后一个小盒子。   盒子里,是两个一模一样的钻戒。   “补办一场婚礼,好吗?”   戚雩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束玫瑰花。   他不能单膝跪地,因此只能移动着轮椅,来到岑诀面前。   “……”岑诀对于这个发展目瞪口呆。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当天晚上,岑诀留下一个纸条,带着行李跑了路。   第54章   “你是说, 你和戚雩在结婚前只见过一面。”   “但是在他醒来之后,向你求婚了?”   李开光在准备睡觉时,接待了一个不速之客, 除此之外,这不速之客还扔下一颗炸弹。   “客房的床单放哪里的?”   岑诀岔开话题,将自己的行李放下来, 做出一副扎根在此的模样。   “为什么啊?可是就算你不答应,你为什么要跑?”   岑诀打开衣柜的动作顿了一下。   李开光蹭过来, 好奇地问:“而且, 你为什么要跑, 难道真的不喜欢他吗?”   “你之前不是还说想为了他拍一部电影?”   对于一个导演来说,为某某拍电影, 应当是对这个人最高的奖赏了。   岑诀沉默地将柜子里的床单拿出来,在床上铺平。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李开光按住了岑诀抖起来的床单。   谁知岑诀绕过他, 推门进入了客厅。   整个人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不是吧?不就是被男人表白吗,至于反应这么大吗?”   李开光想了一下,露出一个嘿然的笑:“你以前不会没谈过恋爱吧?”   岑诀没说话, 瞪了李开光一眼。   “不是吧不是吧?老大,就没人追你吗?不至于啊。”   在李开光看来,岑诀这个相貌, 但凡只要对人多笑一下, 就会有人前赴后继地扑上来。   可谁知道,拥有这样资本的人, 却是个纯情的小可爱。   岑诀转移话题:“来谈谈你和唐浙吧。”   李开光地下恋情被戳破,瞬间瞪大了眼。   是他输了。   这一晚上,岑诀与李开光插诨打科到深夜,手机静音扔在沙发上不去看, 等确定没有来自戚雩的回音后,这才松了口气。   晚上,他靠在枕头上想了想,也觉得自己被一个求婚吓得跑路有些离谱。   但当时,他是真的控制不住自己。   就像一个电影明明没拍,却被要求下个星期就拍片上映一般。   幸运的是,岑诀的纠结没有持续多久,新的工作来了。   景元白在微信群里扔出一个截图来。   “给你们看个有趣的。”   岑诀定睛一看,发现是相关部门公布出来的电影立项备案。   梗概上的内容同样是女性视角,虽然题材不同,但看剧情,竟然与岑诀他们即将要拍摄的戏具有一定的相似性。   再看时间,对方的备案时间明显晚于岑诀他们剧。   景元白说:“这是我朋友发给我的。”   “这个剧找的导演是安岳,编剧是三三,出品发行公司都是有名的大公司,制作方是梦还影视和A市制片厂。”   梦还影视?   李开光冒头说:“这公司好像也是一个新公司。”   按道理说,拍电影这事情,除了完成电影制作人员的梦想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目标在于盈利。   能不能赚到钱,核心剧情的创新又是第一位。   但明显,从这个备案上来看,对方的核心剧情并没有做到这一点。   “按照正常拍摄进度,这部片子未必不可能和我们一个档期。”景元白说。   根据大多数观众的经济实力和观影习惯,在同一个档期里,大多数会选择其中一部来观看。   也就是说,岑诀团队的电影要在各个方面pk掉同期所有的电影,才能浮上水面,让观众看到。   “……我们肯定比他的好。”   虽然被对方豪华的制作团队炫了一下眼睛,但李开光仍然死鸭子嘴硬地说。   “不过,我们的剧本是不是还要改。”   这件事聊完第二天,景元白就来到了李开光家里。   他带来了曾妮改的剧本。   “虽然已经和电影局备案过了,但是具体的内容还是可以好好修改。”   之前因为天寰倒闭的缘故,曾妮大受启发,想要将女主角的职业从厨子改成漕帮,让女主角有更多的自主权。   岑诀仔仔细细看完整个剧情,沉吟了片刻:“修改过预算了吗?”   按照曾妮的改法,女主角如果是漕帮人,那么预算就不可控制地上去了。   既然是漕帮,船总要有吧?   有了船,自然是需要水域。   古代漕帮主要的任务就是通过内陆水系运输粮食,尤其是京杭大运河建成之后,漕运与征税紧密结合,漕帮的发展就愈发兴旺。   换句话说,水上的戏大幅度增加。   景元白递过来一张预算表,岑诀发现,光是外景这一部分,就增加了以前的十倍。   “不行。”   岑诀一口就否了。   “虽然背景有修改,但是并没有对故事具有十倍的提升。”   “要么在原剧本上不变,要么就重新换背景。”   岑诀说着,将剧本递了回去,没想到景元白没有接,反倒是一脸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干什么?”   “……我还以为,你肯定会改。”   在景元白看来,岑诀虽然很有灵气和天赋,但仍然是个新导演。   新导演最喜欢犯的毛病之一,就是好大喜功。   特效要来,大场面要来,最好再汇集几个大牌明星。   仿佛只有这些全都齐全,才能获得观众的喜爱,占得先机一般。   事实上,别说新导演了,许多导演本身就不喜欢看预算表。   “……投资都是我自己的钱。”岑诀无语地说。   又不是烧得慌。   事实上,岑诀上辈子没有这么好的资金条件。拍第一部 戏时,整个制作过程只花了五万块。   为了省钱,他定了学校、咖啡馆等几个常见的场景,然后再根据场景来衍生主要剧情。   剧本写完之后,找了学校里的几个朋友来当工作人员。   因为都是新人,工作人员们甚至没有要他的片酬。   正式开工时,他将所有拍摄时间都安排在白天——倒也不是因为良心发现,不让员工加班,而是他想节省灯光的钱。   太阳就是最好的光源。   哪怕这部戏拍的抠抠搜搜,过程也不甚顺利,但最后,岑诀靠着这部戏拿了一个小奖项。   拖这个奖项的风,他独立执导的第一部 戏上映了。   不但赚回了百倍于拍摄费用的钱,还养成了岑诀能省则省的习惯。   相反,他认识的一个导演因为摊子铺得太大,最后的扑街也是轰轰烈烈。   一部戏扑完之后,非但合作伙伴没了,他自己也受到了极大的精神打击,彻底退出了导演这个职业。   “我们制片人就喜欢你这种导演。”景元白调侃了一句,将剧本的修改意见通知了下去。   又过了两天,曾妮将剧本又改了一遍。   她最终还是保留了原剧本的大部分内容,只不过,改掉了剧本中一个重要的细节。   女主角虽然通过成为大厨为父亲伸冤,但随着对世情了解越多,越发现父亲并不像是自己想象的那样清廉无暇。   在王朝走向毁灭的时代里,他的父亲在家虽然是温柔和煦的好父亲,但在外,只是和所有封建王朝的官僚一样,同样收受贿赂,同样为了权贵开路。   父亲的死,不是“清官受了诬陷而亡”,而是“官员之间党同伐异”而亡。   “真是成年人视角。”岑诀感慨了一句。   官宦人家的小姐生活在后院里,没有人告诉她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   她读着四书五经长大,被稳妥地保护在象牙塔里,一直认为父亲和话本子中的清官一样忠正廉洁,她在出事之后,也在为了保护这份廉洁而奔走。   可谁知道,她的父亲亦如旁人一般,是一个普通人。   而四处奔忙的她,也如蝼蚁一般。   在这样的背景下,美食反倒如那美好的点缀一般,即是人心中的慰藉,又是尘世昏暗中的一点光芒。   “……这样的话,美食部分要做好。”   岑诀思考说:“最好要做出大侠升级那种感觉来,要有趣,有共鸣。”   这是为了平衡观众观感的一种惯用手法。   只有将小姐为父报仇的剧情写得足够激动人心,足够热血,在后期颠覆小姐认知的剧情才会出乎意料。   “这样改更好玩了。”   为了达到岑诀前期“更有趣”的目的,曾妮又一次被迫改稿。   他们将网上知名不知名的菜谱全部买来,一股脑堆在家里,曾妮被迫咬着手指写剧情。   改了几天,总算是改出了岑诀想要的味道。   美食部分为了方便拍摄,定下的是被称为“文人菜”的淮扬菜。   沉浸在工作中的岑诀浑然忘我,脑子自动屏蔽与工作无关的内容。   直到他们忙完了剧本,才意识到现在才刚刚过完了年,社畜们才刚刚上班。   岑诀想起自己几天前干的缺德事,深呼一口气,重新打开社交软件。   微信里,只有戚叔在询问之后得知他在忙工作后表示了理解。   反倒是在刷朋友圈时,他看到了戚雩发的最新状态。   “某人走的第五天,想他。”   岑诀满头问号,点进戚雩的朋友圈首页去看。   从他逃跑的第一天开始,对方都会发一条相同的内容。   显然,这内容并不是只对他可见,岑诀甚至看到有共同好友回复:   “戚董,您说的这个人是谁啊?”   戚雩正儿八经地给对方回复:“我一个很重要的人。”   岑诀虽然被对方忽然来的求婚吓到,但是看到这里,仍然忍不住被逗笑。   ……这是什么幼稚鬼。   岑诀明天就要前往别的城市出差,犹豫了一下,没找戚雩,而是和戚叔说了一声。   只是没想到,他与戚叔说完不久,就收到一个同城快递。   岑诀好奇地打开,发现其中竟然是一张戚雩的全身照。   除了照片之外,快递里还有一张纸,上面写着一行字:“不要生我气QAQ。”   第55章   岑诀这次外出的目的是堪景。   堪景属于影视拍摄的前期筹备阶段, 主要内容是根据剧情需要,找合适的拍摄场地,一是方便导演及时修改不可实现的场景, 同样也方便摄影和灯光团队确定具体的灯光、摄影方案。   拿岑诀团队即将拍摄的电影来说,剧情发生的朝代定在清末,女主角的父亲在获罪之前是北直隶的一名知州, 因此需要官府、后院等场景。   女主在父亲被判罪之后被关押,需要监牢场景。   获罪的父亲去世后, 女主被牢中的厨子师父所搭救, 逃到了江淮地区,随着师父在一个淮扬菜的酒楼中当帮厨,那么酒楼的前堂后厨都要有。   之后, 剧本设计女主有一场酣畅淋漓的厨艺展示的戏,发生在本地的一个擂台上,擂台需要设计。   扬州的戏拍完,女主被当地府官推荐, 代表当地最高的厨艺水平去到京城。   京城的戏所需要的场景也要准备。   总之, 小到后厨中的场景,大到整个宫廷宴席,所需要的拍摄地点都在要准备过程中安排妥当。   场地初步挑选是制片主任带着摄影师去寻找。   他们根据场景在电影中出现的次数分配精力和物力。   像女主落难之前住的宅子、监牢、宫殿等只出现过几个镜头的场景,都打算直接去影视城租用现成的场地。   而整个电影中前半部分的主要场景——酒楼及后厨,则需要好好挑选。   他们运气很好,找到了一个即将翻修的老字号酒楼。   “他们的酒楼的主体搬到了一个商场里, 这个楼算是危房了, 原本准备拆。”   制片主任一眼就看上了这个楼,拍完照片之后给景元白请示。   景元白当天晚上飞过来,仔仔细细看了内部设施, 然后亲自出马和老板谈合同。   双方约定,酒楼以一定的价格将场地租给剧组,剧组负责在使用之前进行修缮。   修缮费用虽然是剧组出,作为回报,酒楼会给出一个非常低的租金。   “租这个酒楼,他们本来不愿意,后来听说了女主角的姓名,瞬间就同意了。”——他们剧组的女主角杜灵不是当红流量,但却是国民度很高的当红花旦。   租赁合同谈完之后,老板还想来和剧组谈宣传合同。   景元白考虑到如今层出不穷的食品安全问题,担心到时候影片上映受到影响,只得含泪拒绝了这个要求。   场地定好了,但正式的堪景还得导演带着人自己上。   岑诀在大年初八这一天飞到了扬州。   和他一起到达的,还有灯光师和摄影指导。   “赵秀,王明。”   “你们好。”   一般一个摄影组除了摄影指导之外,还有掌机和助理,赵秀是摄影组的老大,手下管着十几号人。   赵秀入行五年,之前都是和熟悉的导演合作,五年间一共合作了七八部剧,去年的时候,导演生病住院了,档期一下子空了下来。   他没找到活,底下的兄弟也要跟着失业,在家里苟了两个月后,一听景元白找人,就立刻来应聘了。   应聘之后听说导演是个新人,如今才正儿八经拍第一场戏,顿时就有些头大。   行业里面,也不是没有导演草包,让摄影自己上的,但问题是,他虽然自己干活干的不错,但要是让他干导演的活,他心里怵得慌。   “岑导。”   一路上,赵秀不停地做心理建设,劝自己不要太紧张,岑诀好歹也是参加过新锐导演选拔赛的。   但见了岑诀,看到对方这样一张还没有被岁月腐蚀的、充满胶原蛋白的脸,顿时压力又上来了。   算了算了,就算导演不会拍戏,他上也不是不行。   说不定撑完这部戏,他就能彻底转行了呢。   毕竟,在当今市场上,导演还是赚得更多一些,之前某位大导,不也是摄影出身吗。   如此这般自我安慰一番,一行人终于来到了酒楼。   “这酒楼本来叫如月楼,我们合同和他们约定了,两年之内他们不能改成剧里的名字。”   这项措施同样是避免酒楼与电影绑定。   岑诀带着一行人进了酒楼。   酒楼一共两层,正临一条小巷,小巷里摆着不少小摊点,是典型的居民区的模样。   四周的建筑也有了年岁,虽然和晚清相比还有些距离,显然也需要一番专业的改造和装点。   但这些花费,显然会比租用影视城的大型场景便宜得多。   进入酒楼,一楼是客人用餐的大堂,为了方便他们看光线,专门摆了两套红木桌椅。   厨房就设在一楼内间,掀开帘子就能看到。   岑诀进去看了一眼,说:“这地方光不行。”   为了照顾客人们的用餐需求,酒楼光线最好的地方都摆上了桌,反倒是厨师们工作的地方背光偏阴,加上有隔间,工作的时候全靠灯。   打工的厨师们当然不在乎光线如何,他们忙起来哪里还在意能不能见得到日光。   但拍摄需要。   就如同岑诀之前提到的那样,由于后期剧情是朝下走,前方一定要足够让人心情愉悦。   电影是视听语言,表现愉悦与否的方式也固定。   光线充足、整体色调为暖色调,并且最好用仰拍镜头,景别选中近景。   赵秀诧异地看了岑诀一眼。   这个地方光线不好,他当然知道。   他好奇的是岑诀的态度,完全没有新人导演的状态,在年纪阅历都比他大的合作伙伴面前,说话也颇为笃定。   赵秀试探着问:“要不,上两个4k的镝灯?那光线也足够模拟日光。”   谁知道岑诀依然一口否决:“厨房空间小,人又多,镝灯带可燃气体,具有很高的危险性。”   “我们如果三月开始拍,到了四五月温度升高,厨房里根本没法呆,演员的妆也会留不住。”   赵秀默默闭上了嘴。   他本来想试试岑诀懂不懂行,但没想到导演小小年纪,比他考虑事情还要更充分些。   “那怎么办?”   岑诀沉吟道:“把厨房换个地方。”   赵秀忍不住挑眉。   换地方可不是个小事,除了费时间外还有点费钱。   不知道制片人会不会同意。   赵秀想到这里,忍不住抬眼去看岑诀,他想听对方怎么说。   岑诀没有说话,他只是又在厨房转了一圈,直皱眉。   除了光线之外,厨房的大小也不够。   古代厨师并不是一个地位很高的职业,因此工作环境也相当难以保障。   水台、打荷、灶头等不同工种都混在一起,十几个人挤挤挨挨,夏天的时候热的满脸汗。   现实中一回事,但拍戏又是另外一回事。   女主角干活的时候,总不能摄影机进不去吧?   “出去看看。”心里有了计较,岑诀就未多言,上了二楼。   酒楼的二楼除了给散客坐的位置之外还有包厢,岑诀抬脚去了包厢,发现包厢的光线正好。   ……如果将这个地方改成厨房。   岑诀想了一下,吩咐李开光去街上买了一盘炒粉,摆在包厢的桌子上。   一盘平平无奇的炒粉在光线的加持下竟然显得美味可口起来。   赵秀跟上来,见岑诀看着炒粉发呆,连忙用自己随身携带的微单拍了一张。   效果果然不错。   赵秀颇为心痒痒,琢磨要是剧组能租个好点的摄影机,然后用大特写镜头来拍这个就好了。   拍美食,他也喜欢啊。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制片人愿意改地方。   这样的话,就得花钱。   岑诀接下来并没有再多说,而是与赵秀沟通到时候的拍摄角度、选什么景别,并且和灯光师讨论了灯光方案。   这位导演,不但对拍摄流程门儿清,给出的方案和见底也颇为专业。   赵秀终于将自己的担心放回了胸膛。   但是关于酒楼厨房的光线问题,一直到堪完这个景,仍然没有个结果。   “估计就是凑合了。”赵秀给自己的助理说。   他倒也不是不能凑合,但是比起将就拍,他更希望剧组能够精益求精一些,毕竟厨房这个景,占了大半篇幅。   助理劝他:“您别管这么多,这事也不是导演做主。”   赵秀想,是啊,还有制片人呢。   这事搁置着没有管,谁知道没过几天,他从美术那里得到消息,说是景元白真的吩咐人改厨房位置。   “这还是抠门的景制作人吗!!”   再打听,听说是岑诀想办法说服的制片人。   赵秀不得不对这个年轻导演另眼相待。   没想到这导演小小年纪,竟然能游刃有余地处理与制作人的关系。   这可不容易。   当然,更让他开心的是,他递上去的摄影器材的清单有了反馈。   “竟然一个都没有给我删!”   为了留有和制片人讨价还价的余地,赵秀的摄影机和镜头群都挑刚上市的选。   没想到景元白都允了,还按照他的要求配了拍快慢动作的升、降格镜头。   “我太幸福了。”   这边堪景结束,另一边,演员们也开始进入准备期了。   按照岑诀的要求,景元白需要为女主角的扮演者杜灵找了个专门的老师。   只是这老师不太好找,做淮扬菜有名的大厨要么退休不接活,要么就还是看不上剧组给的这三瓜俩枣,托词酒店有事走不开。   景元白找了半天,原本打算先找个川菜大厨先顶一顶,交女主学一学基本功,没想到最后时刻找到了。   找的这位大师不但好,还是出乎意料的好。   大师姓胡,擅长杭帮菜、淮扬菜的烹饪,曾经做过国宴的掌勺,荣获“国家烹饪大师”、“中华名厨”、“国家十佳烹饪大厨”的称号,是业界数一数二的大师傅。   岑诀好奇地细问才知道,能请到这位胡大师出山做指导,还是看了戚家的面子。   “戚老爷子以前看重我的菜,把我推荐给了上面,让我有了国宴掌勺的资格。”   “我很早就想报还这门情,这次戚家家主亲自给我打电话,我当然要来。”   戚家家主,指的就是戚雩。   岑诀忙了几天,乍一听见熟悉的名字,竟然颇有几分感慨。   只是还没感慨完,景元白就气冲冲地过来抱怨:“这个戚雩,非要骚扰我。”   “?”   “他不停问我有什么忙可以帮,我说没有,他不信,还要缠着我。”   景元白抬眼:“你能不能管一管他!”   岑诀无语道:“你不是让我离他远一点吗。”   景元白:“可是现在只有你才能救我!”   岑诀看景元白郁闷得不像话,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在微信里给戚雩发了个问句过去。   对方秒回。   “景元白让你找我的吗。”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岑诀只得回答了一声“嗯”。   戚雩的消息马上就回过来了:“你别误会,我和他没什么。”   岑诀心想,我也没觉得你们有什么啊。   字还没顾得上打,就见对方紧接着发了两句话。   “我就想帮帮你,让你们早点忙完工作。”   “对了,上次寄的东西,你没扔吧。”   岑诀想起自己用画框固定,并且摆在自己酒店床头柜上的照片,忍不住咳了一声。   第56章   三月初时, 剧组筹备工作结束,正式开始拍摄。   第一站即是扬州。   剧组在离酒馆附近不远处的酒店包下了三层房间,还与酒店说好提供一日三餐。   “我们本来就是拍美食电影的, 就不能自己吃吃边角料吗。”   李开光在吃完第一份盒饭后,愤愤不平地表示。   “……你试试?”   片场的桌子上,摆放着许多各不相同的材料, 胡萝卜、土豆、冬瓜等,其中一部分被切成了头发一样的细丝, 还有一些呈苍蝇腿状,休息的时候, 全都收在一边。   今天拍摄的剧情是女主角刚拜师进入酒楼, 一边当在水台上打工, 一边在晚上自己找时间练刀工。   酒楼的师父说这行是个“勤行”, 干的是苦力活, 拿的是辛苦钱。   女主第一步,至少需要在固定的时间内将胡萝卜等切成发丝粗细,才算是过了第一关。   现实中女主角这样的帮工当然是要努力练习的,多多少少几个月的功夫总是要下。   但电影中却不必。   切丝这个功夫,可能只需要一两个镜头,晃过去就是做了。   比起女主角真的做到,如何拍得更具有美感,是影视剧中更需要考虑的。   “来, 杜灵, 再来切一次。”   女主角的扮演者杜灵站起身, 来到了案板边上。光源、打光板、两台摄影机对着她。   “你这次别紧张,神态注意一下。”岑诀在一旁说。   杜灵在进入正式拍摄之前,在胡老爷子的厨房里实习了两个星期。   进厨房之前, 一双手细腻嫩滑,等到出来时,保养妥当的手已经出现了粗糙的细纹。   据说,她的经纪人在看到杜灵的手时,整个人差点昏厥了过去。   这样一双粗糙的手,不是一个女明星所应当拥有的手,但却是一双电影需要的手。   杜灵年纪不大,但是却对自己有着一种难以言语的狠劲。   在平日,岑诀也是很欣赏这种狠劲的,但奈何到了一些小的细节上,又屡屡出现让人意想不到的状况。   “卡。”   “你这是在干什么?”   监视器里,杜灵起初胸有成竹,但等到手中的刀切了几下后,便开始忍不住皱眉,然后和手里的土豆拼命一样,刀刀不留情面。   “你现在扮演的角色,已经不是刚入门的小菜鸡,而是练习了半年,能够轻易将一些东西切成你想要形状的熟练工。”   “所以,现在的你应当是自信的,昂首挺胸的,懂吗?”   在平常的拍摄中,杜灵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非常懂行的演员,不但自己准备工作做得很好,还在其他方面也提供了建设性的意见。   其他戏都是一条过,却在小细节上卡了。   旁的导演或许在这里卡两次就过了,但岑诀却觉得杜灵的状态不对劲。   如果这次过了,下次又在同样的地方出现问题怎么办?   还是得解决。   “先休息5分钟,杜灵,你过来。”   岑诀将杜灵叫去一边谈心。   “岑导又开始给人做心理辅导了。”剧组的其他人对视一眼道。   拍摄刚开始的时候,不是没有人怀疑岑诀的执导能力——毕竟这位导演看上去过分年轻,而且之前也没在剧组中待过。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岑导执导水准一流,而且在调教演员上相当在行。   撇开职业演员不管,经验少的、非职业的,都在岑诀的带领下养成了好习惯。   先通读剧本,然后给自己设计动作,排练。   这几招下来,全剧几乎没有因为群演浪费过时间。   杜灵按说是剧组里最大的咖位,得过影后,又参加过其他大导的项目,但是每次产生问题时,依旧靠岑诀的点播想通。   “你是不是有强迫症啊。”   这厢,岑诀将杜灵喊去一边问。   杜灵愣了一下:“怎么说?”   岑诀分析道:“在你演与切菜无关的剧情上,你总是游刃有余。”   比如说女主角初入厨房,头顶上顶着大厨徒弟的身份,本身却是个女性,又穿了一身往日的旧衣,便受到了其他人的排挤。   女主角在此之前是个大小姐,以温柔娴静为重,就算偶有冲突,也是压制在波澜不惊的水面下,被人这般对待,还是第一次。   大小姐也有着傲气,先是一声不吭从师娘那里找了粗麻布衣服换上,然后开始埋着头干活。   然后在不久后的厨房内考核中,靠着一手杀鱼技巧夺得第一,不但打了同侪的脸,还让她的师父开始教她其他的技艺。   杜灵在阐释这一部分时,行云流水,得心应手。   仿佛这个硬骨头的女性角色就是为了她而写的。   “……我知道,你出现这样的问题,是因为你本身鱼杀得很好,但是不擅长切土豆丝。”   杜灵原本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听到岑诀冒出来的这一句,顿时诧异地抬头。   事实上,岑诀说到了点子上。   她从小到大都有这个毛病。   在擅长的事情上,她一番风顺;到了不擅长的地方,心态就会下意识紧绷,然后怼着做不好的地方拼命做,直到做崩溃为止。   这种崩溃,不单是因为事情本身做的不好,而是会进一步蔓延到认为自己是个废物、不配待在这个剧组等等自我攻击的层面上。   心理学上显示,她这样的状况叫做完美主义。   完美主义大概率不会致使人变得完美,反倒是大概率使人产生畏难情绪,造成拖延症和抑郁。   她拍上一个戏时也是这样,在武打的部分屡屡cut,最后上个戏的导演实在不想拖,给她勉强过了。   后来电影上映她去看,看到这里时还是会有些难受。   这样的经历,造成了她很久排斥拍戏的心结。   “我给你想个办法。”   岑诀没多说话,想了想,伸手让李开光来一下,轻声吩咐了几句。   没过多久,李开光从市场上拎了一块里脊肉回来。   “剁这个吧。”   杜灵懵了一下。   “我们把剧情改一下,不用将黄瓜切丝,而是剁肉——你随便剁。”   剁肉,那当然是比精细活简单的多。   既然如此,杜灵也不必客气了。   摄影、灯光就绪,她就像是发泄心中的愤懑一样,面无表情哐哐哐一顿。   然后这个ng了两三次的剧情就这样过了。   杜灵一脸莫名。   一天拍摄完之后,岑诀回到酒店里开始粗剪。   剪辑师也跟着干活。   两台电脑,大概两个小时的功夫,就将今天拍摄的部分剪辑完成,与之前拍的一些部分剪接在一起。   岑诀喊杜灵上来看。   杜灵看到屏幕上有关自己的剧情,愣了。   因为她发现,她纠结的“土豆切不好”会影响表现,进而会影响这个拍摄效果的念头完全是多余的。   屏幕中的这一部分,岑诀只用了中近景镜头拍摄的部分——即她的上半身和表情。   其他的部分,用了别的镜头来填补。   比如说提前录好的大师切丝的视频、其他人诧异的模样,甚至是窗外的景色。   杜灵在发现自己的表演只是电影构成的一个元素,而不是电影构成全部时,松了口气。   “你是在劝我不要太求全责备吗?”杜灵忍不住笑道。   “不。”岑诀说,“我是在鼓励你大胆演。”   就算演员演得出格一点,还有导演兜底呢。   “知道了。”   或许是因为岑诀这一波鸡汤灌得好,杜灵在接下来的表演中,简直称得上是顺风顺水、尽在掌控。   这种状态让她的表演技艺和认知都比以前都进了一步。   曾妮来探班时,见到精神奕奕的杜灵都吃了一惊。   “……小灵怎么了,之前不是说还卡瓶颈吗。”   杜灵要不是为了友情,恐怕也不会接这部戏——她之前一直怀疑自己不会演戏来着。   听完杜灵的描述,曾妮简直对岑诀刮目相看。   要知道,之前曾妮还在为剧本没有改成自己想要的模样而可惜,没想到歪打正着收获了这一出。   四月初,扬州的戏份彻底拍完。   剧组一行人飞到了隔壁省的影视城里拍摄剩下的部分,包括前期的进入监牢部分,和京城里给皇帝献艺部分。   在京城部分,唐浙终于能上工了。   “我这个男主角约等于无。”唐浙悄悄给李开光吐槽。   虽然接戏的时候知道戏份少,但是真正拍摄的时候,才觉得泪千行。   看女主角多好啊,靠着自己的本事闯出了名堂,靠手艺吃饭,而他,不过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罢了。   李开光诧异道:“你前一阵不是还说拍戏太累,想找个富婆投靠吗?”   现实中完成不了心愿,但是剧里扮演一番也未尝不可。   “别。”   唐浙可不想让自己刚追到的对象跑了,连忙收手认怂。   在正式拍摄他的戏份时,进展还是很顺利的——岑诀已经完全找回了感觉,杜灵也是戏感爆棚的时候。   唐浙很快跟着入戏,将一个崇拜杜灵的权贵子弟表现得栩栩如生。   “这下粉丝又该劝你演花花公子了。”   唐浙因为拍《铁索》,后期来找的全都让他扮演归国富二代。   他在电影里演一次有钱有势的小奶狗,估计上映之后又会有人给他投小奶狗的本子。   话虽如此,但是唐浙想了想,竟然觉得这戏接的无比值得。   不管电影最后票房如何,他都是演过电影的人了。电影与电视剧有壁,混入电影圈,他就不打算再回去了。   众人的想法各异,但无论怎么想,都在拍摄上格外努力。   而作为这部电影灵魂的岑诀,已经连续两个月没有好好休息过。   和工作人员们收工后就休息不同,他在剧组收工之后,还要剪片子,做第二天的分镜表,将自己不当个人使唤。   终于,在四月底五月初,拍摄工作基本结束。   景元白通知岑诀,他和发行公司商量好了,并且和各大影院预约了排片。   这部电影将会在暑期档上映。   与此同时,另外一部电影也在此时杀青。   这部由著名导演拍摄、制作成本比岑诀团队高两倍的电影在得知岑诀团队的电影上映时间后,也低调地预约了相同的时间。   “这是要和我们硬碰硬啊。”景元白得到消息之后,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第57章   影片定在暑期档上映, 但不到五月,相关电影论坛里就有了消息。   “今年暑期档有点厉害啊。”   从2009年开始,针对4-24岁学生受众的暑期档开始受到行业重视, 光去年一年,暑期档就囊括了全年24%的票房。   有了去年的铺垫,今年暑期档打架也是常事。   “都有些谁啊?”   有人把总结出来的电影发出来, 发现仅现在所知的华语电影就有5部,除此之外, 还有预计进口国外的3部。   无论国内国外,都是有些名气的剧作方。   论坛里如往日那般先讨论进口片, 这三部即将在暑期档上映的进口片来历都不小。   其中两部分别是之前票房冠军电影的续集, 还有一部, 也有某明星参演。   国内的几部电影亦是如此。   这些剧组显然都进行过详细的市场调查, 分别有一部喜剧、两部剧情戏、一部奇幻和一部惊悚剧。   五部片子的海报还没出来, 就有好事者去相关部门的官网扒拉剧情梗概。   这一看,就发现了有趣的地方。   “其中两部的梗概怎么这么像啊?”   说的便是岑诀的剧,以及景元白提到过的梗概相似的剧。   这两部剧,一部叫做《饕餮》,一部叫《登闻鼓》,都是女主角视角,又是走打官司的路线。   前一个是为父的清白伸冤,后一个是为了丈夫而不远千里去京兆尹敲登闻鼓。   “好家伙。”   正是因为两部剧的简介颇为相似的原因, 论坛也不讨论别的了, 专门冲着这两部戏扒。   “《登闻鼓》的女主角是刘文茵啊。”   虽说一部戏的导演、编剧等幕后团队很重要, 但对于观众来说,第一眼注意到的还是电影的演员。   这位刘文茵是一个电影圈的新人,但来历却一点都不小。   她出道第一部 戏, 就是周安电影的女主角。而周安在华语电影届的影响力,堪称顶尖。   刘文茵因为演了周安的戏,跟着去了国际各大影展亮相,加上签约的经纪公司颇为宣传营销,社交媒体上都将她认定是90后女影星中的第一人。   正是因为刘文茵第一部 戏起点高,因此观众们都好奇她的下一部戏会选择什么。   “和安岳以及三三搭,挺好的。”   导演安岳和编剧三三两人是合伙多年的老搭档,合伙出的电影有扑有爆。但总体来说水平相当稳定,并不会出现失了智的情况。   看完了《登闻鼓》,再转过头看《饕餮》,就觉得颇为看不上眼。   “杜灵,她终于接到戏了?”   在上一部戏结束之后,杜灵渡过了长长一段空窗期,空窗期内,或主动或被动上了一些广告,接了些综艺,在外人看来,仿佛是她无戏可演。   观众们有如此想法,营销号们自然立刻跟上。   很长一段时间,“昔日影后现赋闲在家”的洗脑包满天飞。   “导演是岑诀啊,卧槽,这就是新锐导演比赛的剧么?”   或许是当时比赛时有些热度,又或许是岑诀记忆点深刻,几个月过去,他出乎意料地在这个论坛上仍然有着姓名。   “不是吧,天寰都不行了啊。”   之前天寰影视出的事情是大事,直到现在,还仍然余波未了。   “你们看,制作方不是天寰啊,换公司了。我查过了,是个刚成立不久的小公司。”   “不是天寰,岂不是更惨。”   这楼层主说得旁人一脸沉默。   “第一部 戏就要和大导的戏pk,是有点倒霉……”   如果新导演有业内顶尖公司加持,在电影的制作和发型上或许还会有点优势。   可现在换了家小公司,又有强大的竞争对手在旁,可不就是旁人所说的双倍倒霉?   都撞了暑期档,又是同样的题材,不是逼人二选一么。   “可惜了,第一部 戏就要和人硬碰硬。”   发生在网络上的唱衰,还并没有进入岑诀的注意范围内,他正忙着找人看剪接出来的片子,根据反馈再调整。   第一次试看找的是同在本市熟悉的工作人员,上到制片人,下到普通的场务,加起来有二十个人,都拉来一起看。   在看之前,每个人都发了两张纸,上面提了几个问题,要求等到看完之后交读后感上来。   相同的内容岑诀在剪辑的时候已经看了无数遍,不停地修改和剪辑,已经让他的感觉不那么灵敏。   但在观影时,他还是陪在一旁,观察着众人的反应。   试看会的片子没有加片头和片尾,屏幕在亮起之后,很快就出现了影片的定场镜头。   紧接着就是第一幕场景——先是大小姐落难,再是关进监牢。   这一部分大家都提前知道,所有的观影人员都颇为淡定,虽然注意力没有跑,但是很难给出多余反应。   真正让他们身体不由自主前倾的,是在女主角在监牢里遇到自己的师傅场景。   那是典型高人出现的模样,虽然住在牢里,但旁人受到的都是责骂,只有狱卒见他却客客气气。   据女主角观察,这位老师傅在每次午饭晚饭之前,还会消失一阵子。   看上去无比神秘。   岑诀注意到,观众们看到这里时,呼吸都忍不住放缓了。   有了老人家这个神秘身份吊着,剧情一直将人的注意力维持到了女主拜师,随师傅逃脱牢笼,到扬州开始学艺。   扬州学艺部分仍然是一路通畅。   岑诀将这一部分剪的节奏很快,但女主角的“升级”过程却可谓是酣畅淋漓。   观众们显然也非常吃这一套——成长、向上是镌刻在每个人类基因上的密码,没有人可以躲避得了功成名就的诱惑。   紧接着,进入电影第三幕:女主角进入京城。   久违的男主角终于出现。   一个足够风流倜傥,权势足够高的权贵子弟。   两人的感情在摩擦中逐渐升温,并且间接促成女主为父洗脱冤屈的条件。   就在女主角一路爽文模式上升打怪,看似要一爽到底时,隐在光鲜下的黑暗面开始浮出水面。   女主角遇到了他父亲的曾经下属。   她见到了因为父亲决策失误而造成的家破人亡的苦主。   女主认识到了父亲隐藏在温柔慈和之下的另外一面。   岑诀在黑暗中朝观众看去,在看到这个剧情时,众人脸上出现了纠结和意外。   最后一幕,也是影片的结尾。   女主角走到了一个最终的选择题上:是否为父亲伸冤。   一边是光鲜亮丽的夜宴,对女主技艺赞不绝口的皇帝;另一边是外埠连天的战火,京城里从外地逃难来的饥民。   两种场景,就仅仅一墙之隔。   整部电影前半部分的炫彩、流畅和华丽都在这一刻被消解了。   影片的结尾,编剧曾妮本来给了女主确切的、拒绝的答案,但是岑诀却将其删减。   他将女主的选择空出来,然后接了一个远景,拍下了女主独自背着包袱走出京城的画面。   面前春光融融,两岸夹柳,而有心人却能听闻到这偌大的文明古国的无声的呻吟。   银幕黑了下来。   观众们一时半会儿没有缓过来。   等到窗户拉开,窗外的景色映照进来,他们才有一种恍然之感。   “女主到底选的什么啊?”有人问。   岑诀没有解释,而是要求大家写观后感。   半小时后,岑诀将观后感收上来看,发现大家写得五花八门。   《你认为电影中最吸引你的点是什么》   摄影团队答的统一,都是镜头调度绝了。美术说光影美,造型好看;   其他人正常一点,有的说美食制作过程看起来很炫酷,有的说女主角成为大厨的过程很爽。   当然,也有说结尾不圆满的。   他们想知道女主具体的选择。   《你认为改进的地方在哪里?》   这一点倒是比较统一,都说男主角的戏份太少了。   岑诀愣了一下,发现唐浙的戏份着实不多。   因为对方只是起到一个推动剧情以及作为女主角人生中一个选项的功能,没想到大家对他念念不忘。   “那当然念念不忘啊,他很帅很撩的好不好,和女主角也很有cp感。”   岑诀想了一下,将这一点记下了。   一部电影拍出来,呈现出的当然不应当只有主创想要呈现的一点,而应该有更加多层次的点能拿来探讨。   《如果上映的话,你愿意去看吗》   这个问题倒写的都去看。   但是介于大家都是熟人,这个问题的答案没有那么的客观,岑诀也就当是大家对电影的美好祝愿。   看完了反馈,岑诀准备去找景元白。   毕竟他们是在暑期档上映,受众都是学生,他还想找点大学生和研究生来看看。   安排试看会,当然还得靠景元白安排。   只是岑诀没想到,他出门之后,第一眼就看到景元白靠在门口抽烟,一副纠结郁闷的模样。   岑诀挑眉,还没来得及问原因,就见对方灭了烟,一脸幽幽地看着他。   “怎么了这事?”   在岑诀的追问下,景元白才吞吞吐吐说出了自己的纠结之处。   原来,他在看《铁索》的时候,就一心一意将岑诀定位成一名文艺片导演。   可谁知道,今天看完成片后,又觉得岑诀还有个商业片的脑子。   “要不是结尾仍然是你的风格,我会以为你换人了。”   岑诀听完颇有些前世再现的感触。   上辈子,他是商业片转文艺片,当时也被很多人说为了追求逼格。   但是对于他来说,不管商业还是文艺,目的都是为了讲好一个故事,让观众们在短短的一个多小时内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   如果剧情的某一个节点,某一个画面能够让他们有所触动,那就最好不过了。   商业与文艺,是市场评论人员来做区分的,不是他们导演为划分自己而做的标准。   何况——   “……要是这部戏扑了,咱们公司就该关门大吉了。”   不光是极光影视,还是乐音,都脱离不了干系。   而他本来,显然会在一两年内也会受到影响。   “艹!冲!”   景元白的郁闷瞬间化为灰飞。   在观影会之后,景元白又按照岑诀的要求组织了另外一个学生为主的观影会。   此后,剪辑又改了一版,然后进棚混录,加片头片尾和音乐,制作环节彻底结束之后,发给了发行公司。   此后,发行公司负责与院线联系,进入宣传销售环节。   只是,没过几天,发行方那边传来消息,说影院方建议将上映档期改一改。   景元白去打探消息,才发现原来《登闻鼓》找了互联网这边的发行公司,进行高额保底发行。   “现在光预售票房都好几千万了!”   “不然……咱换个时间?” 第58章   对于—些预计热门的电影, 发行方为了取得发行权而给片方保底。   《登闻鼓》的发行是就走这样的路子,其中,某个线上购票平台作为发行方之—, 采用票价补贴的方式卖出去了不少票。   “你们也是挺倒霉的。”发行公司的负责人说,“今年互联网资本涌进来,在网络发行这—块做—些成绩。”   据发行方说, 这家线上购票平台目的是为了冲今年的贺岁档,但为了保证到时候万无—失,就先拿暑期档试手。   “他们看了团队和片子, 就投了《登闻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岑诀作为主创和实际投资人,也被邀请来开会。他听完了对方的汇报, 冷静地问:“如果我们非要在暑期档上呢?”   发行方的负责人看了—个这个过分年轻的导演, 说:“那恐怕影院排片这边会吃亏。”   影院是一部电影销售的终端,也是重要的宣传口。排片吃亏,不但场次少, 还意味着影院这个销售渠道不能使上力。   —场碰头会开得气氛颇为低沉, 发行方这边显然也不大好受。   目前华国发行方的格局是“二大四小”,己方属于“四小”中的“小”, 而对方则是“二大”中的老大哥。   不光是制作团队、投资额比不上对方, 就连发行公司也打不过对方。   回到公司, 岑诀几人紧急开会拿主意。   景元白在这—次中属于保守派,他不建议与对方硬碰硬。   “如果说没有发行这—出,我们和对方打—打也就罢了, 只是现在先天就不占优势,何必要以卵击石?”   虽说他对自家影片有着自信,但是制片是一回事, 卖不卖得出片子又是另外—回事。   环顾这几年,质量好但发行跟不上,从而导致票房滑铁卢的例子不在少数。   公司的另外—个合伙人俞董持有不同意见:“这家小瘪犊子就是冲着我们来的,要是这—次退了,下—次还指不定有什么脏手段。”   俞董的担心不是多此一举,这次他们不战而退,谁知道等他们下次定好档期要上时,对方会不会借此宣传。   但凡来个“登闻鼓第二”、“登闻鼓手下败将”,都够他们喝—壶。   况且——   “这口气必须得出!”   景元白翻了个白眼,简直懒得和这个大老粗说话。   “先不说我们这部电影投了多少钱,最后票房能不能把投资收回来。就说这是公司的第一部 作品,就容不得半点闪失。”   别人可不会管你遇到了什么样的竞争对手,当时有什么样的苦衷。他们只会看票房。   “观众选择你的时间,只有三秒!”   会议室狭窄的空间里,两人吵架的声音吵得几乎要将天花板掀起来。   吵到激动处,谁也说服不了谁。   最终,他们想到了会议室里还有—个第三人,—齐转头看向岑诀:   “你说!”   岑诀此时正在看社交媒体上《登闻鼓》的宣传物料。   不愧是大制作大团队,《登闻鼓》光在宣传物料上就比《饕餮》丰富得多。   先是定档预告、剧场预告,然后又是人物海报。   据官V说,《登闻鼓》即将会发布推广曲,还拍有MV。   光看这有条不紊的模样,就知道背后的发行公司是老手。   “你在看什么?”景元白好奇地凑过去看。   岑诀看的是最新发布的—系列剧情小片段,对方为了达到宣传的目的,剪了不少小情节。   “这个剧,男演员是谁啊?”岑诀问。   景元白看了—眼,说:“男主角啊。”   “为什么他的戏这么多?”   景元白无语道:“你不认识他?”   岑诀无言地回望。   景元白给他解释,原来这位男主角的扮演者是一个当红的流量。   这位流量不光是红,演技还相当不错,也有着广大的路人缘。因为他的加入,彻底拉高了媒体、行业内评估机构和影院院线的评价。   “……可是,这部戏不是女主角视角么?”   光看这个《登闻鼓》,就能看出该电影是女主角受了冤屈要去敲鼓。   众所周知,自宋元之后,即便是极为重要的冤屈,老百姓去敲登闻鼓,是要先打板子的。   —个女人要不是受了极大的冤屈,怎么会去干这件事?   “是啊,但是前面要有很多铺垫啊。”景元白与岑诀大眼瞪小眼。   既然花重金请了这位流量当男主角,总不好不给人剧情吧?   “这样结构就不对了!”岑诀认真地说。   景元白之前光看制作团队去了,现在听到岑诀提醒,顿时也发现了问题。   “你别急,我找个人问问。”景元白出去打电话。   由于对方影片还没有点映,因此看过电影正式剧情的人并不多。事实上,景元白想要确认这—点,并不需要询问观影者。   他找了个人问男主——也就是那位顶流的档期,问完之后打听顶流好不好合作。   对方听到这个问题,顿时就叹了口气:“别说了,本人挺好的,就是经纪团队事情多。”   又问经纪团队怎么个事多法。   “加戏,撕番。”   这两个词出来,景元白就什么都懂了。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景元白又通过自己的人脉找了几个相关人士打探消息。   “是的,他们男女主演关系不太好,通稿都不—起发。”   调查完情况,景元白的神情有些恍惚:“这电影,别真和你想的—样。”   俞董在一旁看这两人打哑谜,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小诀猜测,这电影很可能为了男主改剧本。”   “改了剧本又怎么样?”   “给男主加戏太多,破坏了电影的剧情结构,导致故事不伦不类。”   俞董还是有些懵。   岑诀—句话解释:“就和你为了拍青花瓷去了—个拍卖会,但买票进场之后,发现场馆里卖的都是青铜器。”   俞董瞬间懂了。   就是没能满足消费者的预期嘛!   “但是你们确定吗?万—人家剧本不是按你们想的那样走,又或者,就算改了本子,但拍得挺好看的……”   这—回,反倒是俞董不确定了。   “影院排片前,肯定是要看内容的。能这么排,说不定就是挺好看的。”   岑诀拧眉。   他当然知道推测也会有出错的可能。更何况,影响—个电影票房的,还有很多因素。   但——   “我们上吧!”景元白一锤定音说。   “不管他们剧本好不好,咱们自己也不差。况且要面对的是暑期档的受众,咱们这个电影在学生场反响很好,—定可以的!”   于是,就定了还是在暑期档上映。   发行方见出品方这么硬气,也不劝了,而是配合着继续做宣发工作。   岑诀要求将首映的日期提前—些。   “为什么?”   “因为我们在影院这边失利,因此要靠着消费者的评价来挽回—城。”   众所周知,影院的初排片是按照投资额大小、制作团队和影片质量来安排排片量。   但后来,就要按照市场反馈来了。   虽然说在档期上要与对手撞上,但是他们提前首映,就会有更多的曝光机会。   与此同时,在发行方做线下宣传的时候,乐音的线上宣传也开始了。   岑诀把过关的物料如流水一般地撒了出去,只要是注册资料符合条件的受众,都能看到片方投放的小短片广告。   什么“大小姐拜师”、“艰苦学艺”、“皇宫夜宴”,都出现在乐音用户能够看得到的地方。   乐音官方为了配合宣传,还专门展开了晒厨艺的主题活动。   借着乐音的东风,《饕餮》—瞬间在网上有了—定的热度,还有不少人来问网上怎么提前买票。   虽然比不得《登闻鼓》的前期工作,但也绝对不是没名没姓了。   这个时候,线下的宣传活动也安排好了。   在电影上映之后,为了弥补院线曝光的不足,岑诀要亲自带着主创—起,跑完全国20座城市。   如果反馈好的话,还要上若干综艺和访谈节目。   “……你担待吧,谁让你的热度比男主角的热度还要高呢。”   电影在乐音宣传铺开之后,观众们对男女主角反馈—般,倒是都记起了岑诀这个导演的脸。   #岑诀第一部 戏#的话题瞬间建起来了。   就在岑诀做好了—站又—站跑时,—家发行公司忽然找上门来谈联合发行。   巧合的是,这家公司正是业内“二大”之—。   来的这—家,恰巧和《登闻鼓》不同的另外—家。   “我们就是想和对方打擂台。”来联系的人说。   这家发行公司非但在发行费上做了让步,还派出了非常好的团队,显然是打算将这个项目好好做。   有了强劲的发行方,在之后的排片上显然也会有话语权。   “我怎么觉得有种天上掉馅儿饼的不真实感?”在谈妥条件之后,岑诀怀疑地说。   景元白打哈哈:“哪、哪有,人家不是说了要打擂台吗。”   “这话你也信?”岑诀—边嘴上说着,—边关注景元白的表现。   “……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岑诀冷不丁地问。   “没有!没有!”   景元白绝对不承认,只是他将行程图做出来,突发奇想在微信上发给对方一份罢了。   他也并没有威胁对方,如果不帮忙,就会安排岑诀—直忙到六月底而已。   他什么都没做!   岑诀将信将疑,晚上回去打开微信朋友圈,发现戚雩的日常报数:   “67天。”   配图是一张站在门口,望着远方的狗狗。   不知道为什么,岑诀—瞬间就有点心软。   第59章   六月二十日这一天, 广大高校学子还没进入忙碌的期末考试复习周,尚且有闲暇关注最新的休闲娱乐。   “新上了一部电影去不去看?”   从去年开始,线上购票网站便大幅度为电影票提供价格补贴, 原本几十块的票价,统统都压缩到了二三十元左右,四舍五入等于一杯奶茶钱。   低廉的票价推动许多二三线的城市的学生们将看电影作为约会啥杀时间的消遣。   因此, 春江水暖鸭先知,学生党们是第一批知晓电影上映的群体。   “什么剧啊?口碑怎么样?”   伴随着影片的大量上映,观众目不暇接, 于是只好靠着口碑来挑选。   岑诀熟知另外一个世界里为了口碑不顾一切的现状, 因此在电影点映时就开始布局,不光是在乐音平台上发力, 在其他平台也经营了不少正面反馈。   “《饕餮》你不知道吗, 我之前在微博上一个参加点映的博主那里看到点评了,说是挺好看。”   “……这微博上营销号说的话能算数吗?”   “哎呀就知道你要这么问,你去看看小丽的朋友圈。她去看了, 刚还写了repo, 说女主贼帅!”   “好吧,那我们去看看, 今天晚上吧?”   相同的对话, 在《饕餮》上映的第一天发生在全国的各个城市中。   在首映当天, 岑诀在参加完首映礼之后,拉着李开光一起,混入了一家影院中。   影院的大厅里摆放着《饕餮》的立牌, 展览橱窗里,也是一水的宣传海报。   两人刚进去,就听有观众在问:“这个《饕餮》是美食电影吗?好看吗?”   “咦, 排片好像也挺多,今天好多场呢。”   “大制作吧,不然看看?”   托一个强大的发行公司的福,在影院对本剧不甚看好的情况下,硬生生地将排片调到了25%。   前面的电影上映已经有一段时间,观众失去了新鲜感;暑期档大军还未正式上线,就在这个空白档期里,《饕餮》存在感一骑绝尘。   与临时起意,到了影城才买票的观众相比,其他许多人则是提前在网上购好票。   “我们小灵一定要冲!”   岑诀他们在现场刚好遇到了杜灵本地的粉丝团组织观影。   “导演的粉丝也不能认输。”   在女主角的粉丝群体里,还混入了不少岑诀的粉丝。   听到这里,岑诀默默地将口罩提了提。   此番溜进影院的目的是为了看观众反馈,因此岑诀与李开光并没有买票进场,而是买了爆米花和小吃,在外慢慢地等着。   两个钟头后,第一场看完,观众们走了出来。   “我靠,全程舍不得去上厕所,憋死我了。”   “女主角好帅,杜灵之前的电影都没有这么灵。”   “电影里女主角做的那是什么菜啊?妈,你想不想回去学一学?”   岑诀与李开光稳了稳神,将吊在半空的心脏放回了胸腔里。   之后第二波,第三波。   从影院里走出来的观众,都在讨论着刚才的剧情。   岑诀与李开光在大厅里坐得太久,以至于工作人员以为他们需要帮助,客气来询问,才偶然认出原来这位低调的顾客竟然是原剧导演。   “岑导,恭喜啊。”   岑诀被工作人员带到贵宾室接待,影院经理匆匆赶来,热情地与岑诀握手。   “今天影院的上座率很高,网上的反响也很热烈,我们还紧急又加了两场!”   能够增加排片,足矣说明这部剧的前期宣传到位。   “这票房,说不定真能破亿!”   与后几年动不动破亿相比,在此时,票房超过一亿还是个电影人追逐的重要里程碑。   “承蒙夸奖,多谢。”   岑诀看完了最直接的反馈,心中微微定了定。等到回去之后,发现社交媒体上也逐渐有了新的讨论。   关于女主角和美食主题的讨论不少,而且基调都偏正面。   “你别担心,这些舆论咱们都监控着。”   随着首映开始,一些联系好的影评人也逐步在网上释放出影评。在这一波大V的带领下,饕餮相关的话题飘上了热搜。   点开话题,发现其中讨论的真人并不少。   这些评价,都会有效地转化成接下来的观影人数。   此时已经到了下午,晚饭结束之后,就会是黄金观影时间。再之后,首日票房就会出来。   下午到了八点的时候,各院线报了一次数据。   上座率维持在50%以上,场均观影人次在70人左右,由于没有预料到首映日的人群流量,一些影院被迫加场,总体排片率达到了28%。   此时,已经陆陆续续打电话来给岑诀和景元白道喜了。   无论是上座率、场均人次还是被迫提升的排片率,这部电影都隐约有了黑马的架势。   影院方也也不得不承认,这部电影占了天时。   为了等候学生放假,迎接真正的暑期档,错过此次空白档期的竞争者见状不由得哀叹:“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要知道,下一部暑期档的剧,要6月27日才会上。   也就是说,纵然这部电影在6月20日-6月27日这个周内,仍然将会是独霸状态——   这意味着这部剧将会享受最好的宣传资源和排片资源。   观众到了影院,看到最多的也是它。   纵然这部剧先前不被看好,首映周的独霸,也足够它发挥出所有的潜力。   凌晨十二点,首映日结束。   各影院和在线票务机构及时统计数据,十多分钟后,各方拿到了最新出炉的首映日票房。   4500万!   4500万的首映日票房是什么概念?   据岑诀所知,除了今年春节档的两部电影在第一天内有这个数据之外,《饕餮》是全年的第三部 。   “这下,票房破两亿有望了!”影院方热情地报喜道。   完全忘了在不久之前,他们还不看好这部戏,打算劝着《饕餮》改档期。   与岑诀等人的愉快相比,竞争者们的酸言酸语不断:   “谁让他们运气好呢,刚好遇到了这个空档口……”   “听说他们宣传投入了大笔钱,光是在乐音上推广就花了不少吧?”   “他们就算爽,也只爽这一个周。”   潜台词是过了这一周,《饕餮》就不足畏惧。   打完了漂亮的第一仗,所有人都不曾放松。   前线发行人员紧抓校园这个尚未被完全开发的票仓,组织一系列电影进校园的活动。   只要看完电影发布相关影评就报销一半电影票、组织大家免费看电影、参加活动送电影周边等,宣发活动持续加力。   在把握住学生群体的同时,线上的宣传也未停歇。   在影评人之外,电影宣传方还想办法找到美食界的大佬宣传。   “没错没错,这个电影的技术指导的确是我们业界知名的胡大师。”   景元白想办法通过送票送礼的方式征集了许多美食界知名人士对电影的看法。   用过此方法为影片贴上了“专业”、“写实”等标签。   在此之后,景元白干脆串联到了各个美食协会处去,将美食协会的评价作为己方在专业上的后盾。   在击破学生群体和美食界之后,热爱文学的文艺青年们成为了下一个重点关注人群。   “本剧的结尾没有人关注吗?还挺有意思的。”   在目标群体的聚集地中,逐渐冒出了类似的讨论帖。   群体内不少说得上话的意见领袖,也在景元白的联系下发表了自己的观点。   哪怕这观点是负面的,也起到了宣传的作用。   为了宣传,景元白连之前新锐导演比赛的节目组都联系上了。   “虽然最后拍戏过程出了很多变数,但岑诀到底是从咱们节目走出去的,微博转发一下,不过分吧?”   节目组敢说什么?   只得老老实实地爬上官微转发。   线上线下所能够动用的资源都用到了极致,景元白在这一周里整个人都是陀螺状态。   作为全局的核心,岑诀被景元白推出去上访谈节目,上为期一期的综艺。   “……我是导演,又不是男主角,把我弄去宣传是怎么回事?”   事实证明,景元白的这个决策堪称绝妙。   在岑诀上第一个访谈内综艺,就上了热搜。   节目主持人是一个以高强度反问为特色的狠角色,尝尝将嘉宾问得哑口无言、窘状频出,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岑诀这里遇到了滑铁卢。   岑诀只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对方的问题,可越回答主持人的表情越松弛。   到了最后,干脆帮忙宣传起电影来。   “大概因为你态度诚恳,而且不矫饰吧。”   在知道自己要什么,并且不遮掩自己真实想法的嘉宾面前,主持人很难做出对立的姿态。   ——而且岑诀在上节目时穿得清清爽爽,宛如炎热夏天里吹来的风。   “你没注意,主持人后半段看着你一直在笑。”   #姨母笑#顺势登上了热搜。   在多层次、多方位、高密度的宣传下,《饕餮》上映的首周,票房累计达到了两亿元。   在此之前,对于《饕餮》总票房的预测,也只是停留在了两亿。   这一周内,眼睁睁地看着《饕餮》以黑马之势不停狂奔,其他所有暑期档的电影出品方心情都万分复杂。   “早知道我们就早点首映了。”   “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就让他们占了。”   “等我们上了,他们就完了。”   终于,在6月27日之后,一大波电影持续上映。   《饕餮》的排片由30%降至16%,其他的排片由两部进口片和三部国内片瓜分。   6月29日,《登闻鼓》上映,首映首日,独占35%的排片,而《饕餮》降至9%。   伴随着排片调整,《饕餮》票房的增幅也变得缓慢了起来。   纵然这些结果在《饕餮》团队的预料之中,但看着蜗牛一样的数据涨幅,仍然让人感觉到失落。   “我说,兄弟们,咱们是不是太贪心了。”   景元白看到众人萎靡不振的模样,忍不住打趣道:“咱们票房已经两亿多了诶。”   除了贺岁档的两部戏之外,《饕餮》排第三。   在这个票房破亿都能拿出来吹通稿的时候,《饕餮》已经是黑马中的黑马。   再看前后投资,制作费用加上宣发费用,总成本也不超过三千万。   哪怕影片票房还要交税、与影院分润,但算下来,仍然是非常不错的一笔投资。   “这个投资收益率,赚翻了吧?”   更何况,现在还只是首周,离下档还远呢,在此之后,仍然会有一段票房增长期。   到时候,说不定能够到达3亿。   景元白将人安慰了一番之后,组织大家放松去看电影。   “就看看咱们竞争对手的片子怎么样呗。”   为了防止被拍到媒体乱写,岑诀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带着墨镜进了电影院。   《登闻鼓》上档时恰好遇到了学生们放假,影院里热热闹闹,上座率也不低。   岑诀一眼望去,发现在座的除了学生之外,还有不少社会人士。   “受众还挺广。”景元白嘟囔。   电影播放开始,定场镜头指明电影所发生的朝代和背景。   故事发生在明朝,男女主角互相不喜欢,但却在媒妁之言与父母之命的条件下结合。   屏幕上两张观众熟知的脸看上去都不太开心。   而后,男主角通过吏部选官来到边陲一个小地方当县令,女主角跟上。   在当县令的过程中,男主角不小心破获了当地一桩窝案,被权贵陷害入狱,女主怀着孕,前往京城鼓院击鼓鸣冤。   在女主角的努力下,男主被放了出来,窝案告破,陷害他的权贵也被绳之以法。   在男主回家时,女主生下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在电影播放的第40分钟,岑诀感觉到身旁的一名观众打开了手机屏幕。   50分钟时,身后观众招呼同行人出去上卫生间。   80分钟的时候,电影接近尾声,前方的观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颇有一种突破牢笼的感觉。   “终于熬完了。”在走出影院时,岑诀听到有人说,“好无聊啊。”   有男主角的粉丝说:“为什么我家宝贝中间下线了这么久。”   女主角的粉丝反唇相讥:“电影名字就叫《登闻鼓》,不看女主角敲鼓看什么?”   两家粉丝差点打起来。   如果说电影院时两家粉丝的对峙是缩影,那么网上的征战才是重中之重。   哪怕是岑诀这个不大明白谁是谁,也能明白这其中所蕴含的火气。   不过,经过粉丝的科普,旁人也明白了,原来这《登闻鼓》是改编自一部小说。   小说的主角就是女主角,只不过,从一开头男主角就死了,女主角独自支撑家庭,并且与当地黑恶势力斗智斗勇,最终以一届女子之身,将对方绳之以法。   “要是真这么拍,那就好了。”   男主角过多戏份无法完成女主角的人物塑造,导致全片看下来犹如蜻蜓点水,无所依托,过目即忘。   《登闻鼓》当天拿到了5500万的票房,更甚《饕餮》一筹。   但到了首周时,《登闻鼓》只有1.6亿。   第一个月结束,《登闻鼓》无人问津,而《饕餮》以女主角鲜明的特性,保持了足够的后劲,不降反升,票房超过3亿。   下档时,《饕餮》票房超过3.5亿,一举超越贺岁档的另外两部戏,成为年度票房冠军。   有关媒体评价,《饕餮》是一匹黑马,而岑诀,则是奇迹的缔造者。   此时,这位奇迹的缔造者,正急匆匆地往回家赶。   戚叔告诉他:“诀少爷,先生生病了,不知道您能不能来一趟?” 第60章   岑诀飞机转高铁, 马不停蹄地赶到医院。   医院门口,戚管家等着他。   “戚雩他怎么样了?”   戚管家在电话里语焉不详,因此岑诀这一路上都在提心吊胆——在他想来, 能让戚管家打电话叫他来的,恐怕不是什么小病。   “他……”戚管家吞吞吐吐。   岑诀心生不详:“是他车祸后遗症犯了吗?”   当时在戚雩出院时,岑诀也在现场, 医生也曾提到过,虽然病人醒了,但也需要家属后续仔细观察, 以防其他并发症。   “……这、可能吧。”戚管家目光微微有些闪躲, 但岑诀心中着急,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他还好吗?”岑诀问。   戚管家没有说话, 眼神中似有难言之隐。   “医生怎么说?”   戚管家回答道:“医生让出院, 早点回家。”   岑诀听到这里,忍不住呆滞了一下。   “早点……回家?”   是病情特别严重吗?   看着戚管家垂下的头,岑诀感觉到一股茫然涌上心头。   在此时此刻, 他竟然觉得有些后悔。   是, 他是被对方突如其来的求婚吓得不轻,借着工作的借口脚底抹油, 一走了之。   可是, 这并不代表着他愿意看着戚雩出事。   先不说戚家在这半年里庇护他良多, 就算是戚雩本人,这半年的特殊经历,也让他们生出了类似于战友一般的联结。   何况, 戚雩帮了他这么多忙,除了黏人一点,本身并无错处。   “我去看看他!”岑诀说道。   “诀少爷, 您……”   在戚管家欲言又止的目光中,岑诀推开病房的门。   依旧是那个熟悉的房间,戚雩静静地躺在床上,仿佛睡着了一般。   那张曾经让岑诀觉得百看不厌的脸,此时看上去也有着几分苍白。   岑诀坐到床边,凝视着床上的人。   在这一刻,脑海里浮现出的,是曾经相处中的一点点细节。   对方送他礼物,前前后后的帮忙,还有吩咐他将照片摆在床头等举动。   虽然幼稚,但也有着几分可爱。   想到对方躺在病床上,还不忘在朋友圈里计时,他忍不住心头一痛。   他不应该为了心中的那点别扭,而选择装聋作哑不闻不问。   “你……怎么了啊。”   病房空寂无人回答。   岑诀看着静静沉睡的人,叹了口气,伸手将对方露在被子外的手放回去。   哪知道,目光一移,看到了对方手上的戒指。   是他当时买来的那一对银指环,当时戚雩还在昏迷状态,他将指环用线穿好,戴在戚雩脖子上。   没想到对方醒来之后,将戒指戴在了手上。   岑诀忍不住沉默片刻。   虽然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只见过一面,但戚雩对他如此情有独钟,但,无论如何,他都希望戚雩的病情不要恶化,早点好起来。   陪着戚雩枯坐了一会,岑诀起身,打算去找医生聊一聊戚雩的具体情况。   哪知道还没出门,就碰到了办完出院手续的戚管家。   “诀少爷,您不要担心,要是有事,可以先去忙。”   岑诀拒绝:“戚叔,没事的。”   正是因为忙工作,所以才忽略了戚雩的病,岑诀自然不愿意让自己再重蹈覆辙。   “诀少爷,您别担心,真的没事……”见岑诀一副担心的模样,戚管家都不忍心再含含糊糊了。   岑诀却当戚管家在彼此安慰,拍了拍戚管家的手。   此时,床上的人故意翻了个身,仿佛听到了动静,被吵醒了一般。   戚管家无奈地止住了接下来的话,按照计划问:“诀少爷,那您这次住哪里呢?”   因为之前岑诀就算回A市,也是借住在李开光家里,故戚管家有此一问。   “不知道家里的房间可还留着?”岑诀问。   “当然!”戚管家说,“您的房间一直都在。”   “那就好。”   这厢,岑诀刚刚答应了戚管家的要求,另一边,床上的“病人”悄悄睁开眼,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与此同时,他佯装刚刚醒来,虚弱地说道:“小诀,你回来了……”   岑诀来到床边,被病人握住了手。   “你能回来,实在是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不想见我……”戚雩声音低沉,颇有几分黯然神伤。   “怎么会。”   岑诀忍了忍,最终没有将手从对方手中抽开。   离开病房,岑诀在戚雩的要求下,亲自推着他上车。回去之后,又扔了别的事,照顾戚雩睡下。   仿佛照顾一个闹腾的小朋友。   等这位小朋友睡着,岑诀才发现戚雩房间里的海报又多了几张——   是《饕餮》的剧照,还有他参加访谈综艺的照片。   ……这人,还真是与时俱进。   岑诀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关了灯,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岑诀从包里拿出戚雩的相框,放在床头。   原本带着这个,只是为了防止戚雩耍赖检查,免去应付的时间。可时间久了,反倒是成为了一种习惯。   岑诀凝视着照片中的人,躺倒在床,打开手机,在微信上和景元白请假。   “戚雩生病,最近的事情帮我推了吧。”   托《饕餮》票房开门红,岑诀已经收到了源源不断的合作邀请。   就连他投资的乐音,也因为电影宣传而拓展了新的领域,最近在投资方处的评价飞升。   此次本来是和国外的代理商约好,谈影片分销的事情,但因为戚雩的缘故,显然是不能再去了。   景元白愣了半天,打出一个问号。   “你说……戚雩生病?”   紧接着,岑诀收到了景元白发来的几个链接。   这些链接中的内容,分别是某权威财经周刊对戚雩的采访、戚雩出席某某商业活动的新闻、以及戚氏官微发的戚雩主持某项活动的报道。   岑诀一看时间,发现都在最近几周。   除此之外,这些新闻中的共同特点,都是戚雩丰神俊朗,卓然不群。   别说车祸后遗症了,这位戚董,就连轮椅都没坐。   好家伙!   到了这时候,岑诀怎么会不明白自己被骗了?再想起戚叔那欲言又止的眼神,恨不得立刻在地上挖个洞将自己埋进去。   仔细想想,戚叔似乎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戚雩的病严重,全都是他自己的臆想。   可恶。   岑诀想到这里,哪里还睡得着?他推开门,气势汹汹地朝着戚雩的房间杀去。   出门、敲门、推门,一系列行动行云流水。   只是,还没等他质问出声,所有的话语都卡在了喉咙里。   “你在……干什么?”   只见房间里,戚雩□□着上半身单膝跪下,背上还背着几个晾衣服的小木竿。   戚雩诚恳地说:“负荆请罪。”   岑诀:“???”   戚雩抬眸,利落地认错:“对不起,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没有生病,是故意骗你回家住的。”   “我、我很想见到你,但是又怕你跑。”   这一番话虽然是认错,但是岑诀却从中听出了理直气壮。   戚雩见岑诀久久无语,连忙从背后抽出一个小木竿来,主动递到岑诀手上:“你要是生气,尽管打我好了,我绝对不反抗。”   “你还想反抗?”   “不、不。”戚雩连忙说道,“我只是担心它质量不好,要是坏了伤你的手。”   岑诀:“……”   好家伙。   明明是被眼前人骗了,可岑诀却偏生不出气来。   “你好自为之!”岑诀忍无可忍,转身走了。   戚雩追上来,眼巴巴地说:“……那,你不走吧?”   “你说呢?”   岑诀心中只剩下无语。   气冲冲地回到房间,岑诀原本以为自己晚上会因为被骗而失眠,没想到睁眼已经是天亮。   下楼,岑诀见到了戚管家。   对方显然也知道了己方计谋暴露的事实,看岑诀的表情有些讪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戚管家多么稳重的一个人,却因为戚雩的荼毒而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戚雩,害人不浅。   戚管家见岑诀脸上没有生气的模样,顿时松了口气,靠近了解释。   原来,戚雩的生病是真的,只不过生的病并不严重。   “是最近累了些,身体有些挨不住。”   戚老夫人不放心,非要坚持让戚雩去医院住院,做一个全身体检。   体检完,恰好也是岑诀电影忙完的时候,戚雩眼珠子一转,顿时想出了一个好主意来。   “他不是存心骗您,是因为您当时执意离开,他是真的怕了。”   戚管家还记得,在岑诀留下纸条跑路之后,戚雩自己收拾了求婚的现场,然后郁郁寡欢了好几天。   “等见你收了他的快递,他才开心了起来。”   从此之后,戚雩就时刻小心,一直保持着让岑诀舒服的距离。   后来,就连得知剧组找不到厨师,他帮忙给找,也做的小心翼翼。   “他生怕您觉得他烦。”   岑诀愣了愣,全然不知道在这背后还有这些细节。   “那他……”怎么就累倒了呢。   戚管家含蓄地说:“您想想,您的电影上映……是不是很顺利?”   岑诀被戚管家点了一下,顿时反应过来。   先不说戚雩如何帮忙联系上了发行公司,这其中付出了多少心力,就说暑期档之后,《登闻鼓》扑街,对方也没闹出更多的幺蛾子来。   这事在现在看来,着实有些异常。   记得当时景元白提前想了很多与对方battle的办法,但最后都没用上,对方似乎就这样平静地接受了自己扑街。   哪知道他们所看到的风平浪静下面,是有人悄无声息地扛下了所有风潮。   “他最近一个月,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最近一个月,就是电影上映最重要的一个月。   在岑诀忙事业的时候,戚雩也始终陪伴在身后。   “他……”岑诀声音艰涩地说,“是为什么呢。”   明明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仍然算不上熟。   戚雩他何至于此?   他,值得对方这样这样做吗?   戚管家本不愿掺和主人家之间的纠葛,只是实在心疼两个懵懂的孩子,所以才额外多说了些。   当该说的说完,此时的他又回到了那个讷于言的管家身份上,笑道:   “诀少爷,这些问题我回答不了您,只能您自己找答案啊。”   岑诀压下心中莫名升起的茫然,神情恍惚地同戚管家道了谢。   下午的时候,岑诀因事出门。   既然戚雩没有生病,他自然没有再请假的缘由。   请司机开车,岑诀在出门时,蓦地想到了戚管家说的话。   他吩咐司机停一下,摇下车窗,探头朝着戚雩房间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一眼,果不其然让他看到了某个在窗边探头探脑的人。   虽然相隔很远,但岑诀仍然感觉到了对方目光中无声的纠结和担忧。   “诀少爷?”司机好奇地问。   岑诀叹了口气,从车上下来,在某人好奇、惊讶的目光中,一路上楼,敲开了对方的门。   “我出去办事。”   “……哦。”戚雩偷看被发现,目光游移。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戚雩猛地转过头。   岑诀重复道:“你不是担心我跑吗?不如跟上来一起。”   这样,他总不会在家坐立不安了吧? 第61章   带戚雩出门办事, 岑诀很快就后悔了。   “……你真的不必这么正式。”   车内,戚雩穿着西装三件套,正襟危坐, 仿佛要去谈一件百亿量级大案子。   岑诀真诚地说:“只是去和发行商谈一谈初步意向而已。”   “那不行。”先前对岑诀百依百顺的戚雩认真地说道,“你好不容易带我出去一趟,我不能给你丢面子。”   岑诀:……那我可是多谢你了。   车开到街边的咖啡馆门前停下, 岑诀打开车门, 还没顾得从车上下来,就听到四周有小声的议论声。   “卧槽这个车,只在电影中看过。”   “是那个限量版吧?”   “对对,听说全球只有一百辆。”   听到这种影视作品中才会出现的二次元中二言论,岑诀沉默了片刻,然后带了口罩和帽子,掩着脸匆匆推门下车。   只是,岑诀一个人的低调显然没有用,等戚雩出现时,他又听到围观群众的抽气声。   “……这是在拍电影吗?他是哪个明星?”   岑诀这时候才意识到,戚雩本人也有着一张与普通人有壁的脸。   只不过相比于他的遮掩, 戚雩一遇到人,便自动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面孔, 随意一个眼风扫过去, 震退了一群人。   偏偏戚雩本人对此毫无知觉,见岑诀发呆, 他好奇地转过头:“怎么了?”   “没。”   岑诀这时候才意识到,对于戚雩来说,被注视、被追逐,是生命中的日常。   拥有权力与容貌, 戚雩天生就是众人视线的中心,在旁人的殷勤与臣服中长大。   眼前,也不过是小场面罢了。   岑诀与戚雩一同踏入咖啡馆内。   合作方因为《饕餮》在国内票房的亮眼表现,对这一次的合作较为看重,专门派了一个部门的负责人来以表诚心。   负责人原本以为,不过是谈个小案子罢了,无论对方来什么人,以自己的层级都能应付了——直到他看到了戚雩。   “戚、戚董,您怎么来了?”负责人连忙站起身来。   作为行业内混的打工仔,负责人平日里对行业内各位层次的大佬也有所了解。   这位戚董就是平日里根本接触不到的那种层次,他万万想不到自己会有一天能和戚雩面对面。   要真是谈生意的话,恐怕得他们公司的董事长亲自出马,才能勉强和戚雩平起平坐。   这让他如何是好?   就在合伙方心惊肉跳,手足无措时,戚雩已经携岑诀来到了对方面前。   将沙发上的抱枕替岑诀放好位置,帮点完咖啡后,戚雩这才诧异地看着战战兢兢的另外一人。   “你怎么站着?”   合伙方内心苦涩,心想,在您方面,我能不站着吗?   之后的合作,双方也谈得稀里糊涂。   合作方拟的合同被戚雩拿在手里,从头到尾一条一条看。   戚雩虽然平日里不负责这些细枝末节,但其实什么都懂。何况,他气势极强,靠在沙发上一条一条问,吓得合作方的代表人满脸苍白。   “就这些内容,回去改一改,没问题吧?”   “啪”地一声,戚雩合上了文件。   “没、没问题。”一瞬间,合作方的代表人仿佛觉得自己是在和上司的上司汇报工作。   巨大的压力下,他的腿甚至在发颤。   “没问题还不走?”戚雩拧眉问。   对方松了口气,脚下抹油地跑了。   谈完合作,没过多久,岑诀就接到了景元白的电话。   原来,合作方在出咖啡馆之后,就和自己的上司汇报了这件事。   上司害怕己方怠慢了戚雩,连忙又向上汇报,最后是公司的总负责人亲自给景元白打的电话道歉。   “人家还问我们到底怎么回事!”景元白想到对方殷勤又客气,试探着问戚雩怎么会出马的模样,不由得一阵好笑。   “不过,你这合同谈的不错。”   原本合作方是看着他们新人新班底想要压一压条件的,不其然被戚雩这样横空杀出乱了阵脚,最后给出的待遇相当优厚。   “看来我们戚董也不是毫无用处嘛,难怪你君王不早朝。”   景元白说完了正事,忍不住调笑了一句。   这就是在说岑诀之前为了戚雩的病请假的事情了。   “别胡说。”   挂了电话,岑诀抬起头来,不其然地对上了戚雩亮晶晶的眼睛。   这个前一秒居高临下、精准如机器的男人,此时却像是一个想要表扬的小朋友。   岑诀的喉咙一阵酥麻,忍不住移开眼咳嗽一声。   “……你不必费心这样。”   戚雩背后那条隐形的尾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落下来了。   “这些小事让你亲自出马,仿佛杀鸡用了牛刀。”岑诀补充了一句。   戚雩不满地小声说:“这不是小事。”   有关岑诀的事,都不是小事。   岑诀听出了对方话语下的潜台词,心中没忍住又是一动,逼自己移开眼。   “你……刚进了医院,不必因为这些费神。”   “所以,你是在担心我对不对?”   话落,只一秒,戚雩满血复活。   岑诀听到对方瞬间扬起的声调,心中好笑又无奈:“是,多谢你,要不是你,我今天谈合同肯定没有这么顺利。”   闻言,戚雩忍不住笑了,因为被夸奖,耳廓竟然因为兴奋而微微泛红。   “走,我请你吃东西。”岑诀为了表示感谢,提议道。   “你想吃什么?”   半小时后,戚雩穿着价值不菲的西装,带着昂贵的手表,手中拿着一个冰淇淋甜筒。   “好甜。”   戚雩咬了一口抹茶味的甜筒,回头又忍不住看了岑诀一眼,然后低着头,露出一个满意的笑来。   他忍不住想,要是每天都能这样就好了。   ·   有了戚雩的插手,《饕餮》的海外版权卖的格外顺利,合作方最终还是查明了岑诀与戚雩的关系,态度比以往更为热情。   “没想到您年纪轻轻就能拍出这样的电影,实在是天纵奇才。”   “不知道周末的电影行业峰会您有没有空?如果有空的话,不如来热闹热闹。”   “到时候周木周导会露面。”   自从《饕餮》取得亮眼的成绩,岑诀小有名气后,各种交流会、聚会、沙龙的邀约源源不断。   对于这些需要人夸夸其谈的场合,岑诀一向是敬谢不敏,但听到最后一句,他眉心一动,改口道:“好。”   这位周木导演,可是相当有名的一位大师,是华语导演中少数几位获得国际认可的导演。   前不久,岑诀参加新锐导演选拔赛时,对方也是决赛的评委。   对于这样一位代表华语影界最高成就的导演,岑诀看完对方的电影后,心中一直怀有向往。   更何况,对方当时在决赛之后,通过节目组传达过善意。   “这位周木导演近年来一直热衷于培养年轻的导演,你不如去多走走。说不定也会有下一部电影的灵感。”景元白对岑诀的选择表示赞同。   “不过,这个周末我有事,恐怕是没有时间陪你一起去。”   对于景元白的缺席,岑诀丝毫未放在心上:“我又不是小孩子,你担心这个做什么?”   只是没到周末,景元白就听说了这个交流会上,《登闻鼓》的主创和投资方也会去。   “不行,我不能让你一个人,你等着我,我这就赶回来。”   前不久票房的pk,《饕餮》的胜利可谓是踩着《登闻鼓》上位,此次双方相遇,对方怎么肯善罢甘休。   何况,景元白没有说出口的是,《登闻鼓》从头到尾都隐约针对着《饕餮》,这背后,难免没有什么隐情。   “不必。”岑诀一口拒绝。   景元白此次去外地,是与自己的父母团聚,忙了半年,好不容易有几天休息机会,岑诀怎么好打扰对方来之不易的家庭时光。   “又不是龙潭虎穴,我带上开光就行。”   李开光自从拜景元白为师之后,如今也积累了不少人脉,涨了不少见识。   “……他不行。”   景元白想来想去,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   周末傍晚,举办交流会的会所前已经是车水马龙,嘉宾们往来不绝。   大约是有周木周导的面子在,众人显得格外热情。   “王导,来啦。”   “哎呦,李导。”   进入正厅后,这些人忍不住交流起了自己得到的小道消息。   “这一次这个交流会周导之所以愿意参加,是想将自己新收的徒弟介绍给大家。”   “周导的徒弟?”其他人忍不住惊讶道。   不怪旁人惊讶,实在是导演行业里如今并不如相声界那般,流行师父-徒弟这样的师承关系。   年轻的导演们大多是出自电影学院,靠着自己一部一部拍戏,逐渐掌握各种拍摄技巧。   但纵然如此,“周木的徒弟”这五个字,仍然有着相当重的分量。   可想而知,多得是人想要靠着这位徒弟,搭上“周木”这条船。   “拜了师父,少奋斗十年呦。”   “对了,谁知道这个徒弟目前有什么作品?”   其他消息灵通的人说道:“我听说,之前的《登闻鼓》好像和这个徒弟有点关系。”   “那精彩了。”   “怎么?”   其他人随着说话人的指点,忍不住朝着会所的门口看去。   一个容貌惊绝的年轻男人走进了会所,身后,还跟着另外一个面容冷肃的男人。   “天寰的戚董?”   其他人没认出前面的人,倒看出了跟班的身份。   门口的负责人见状,连忙上去迎接:“戚董,欢迎欢迎,今天您能来,真是让这里蓬荜生辉。”   迎接完了戚雩,负责人转过头看向岑诀,略带讨好地笑道:“这是您的伴侣岑先生吧?”   在负责人看来,岑诀哪怕是新锐导演,但再怎么说,也比不上戚雩的伴侣身份来得贵重。   岑诀眉毛一挑,正想说话,却被戚雩抢了先。   戚雩不悦地道:“今天在这种场合下,他不是谁的附庸,而是被你们邀请来的嘉宾,导演岑诀。”   “他拍的电影不久前才刚刚上映——那么好看的电影,难道你没看过?” 第62章   电影交流会上, 人们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戚雩与岑诀被负责人亲自请入宴会厅,立刻引来不少人的瞩目。   没过多久, 戚雩便被人引上了主席台,电影协会的大佬们一见他,就都露出了笑容, 亲热地与他打招呼。   “这来的人是谁啊?”   台下, 有刚刚入行,第一次参加交流会的新人好奇地问。   “天寰影视,知道吗?”好友为其解惑道   当然知道,之前可是闹了一件大事出来!   “难道他是天寰影视新的话事人?”新人忍不住猜测道。   这倒也符合常理。   天寰影视虽说因为任宗而受到了牵连,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天寰据说还是电影协会的主要创办会员之一。   请天寰的新负责人,也说得过去。   “当然不是。”同伴笑了一声,“没这么简单,你再猜猜。”   “……那是?”   不是负责人,那, 是天寰旗下的工作人员?   好友没有回答他,反倒是提出另外一个问题:“你知道天寰影视为什么是业界第一吗?”   当然。   新人脱口而出:“当然是因为背靠大树好乘凉。”   若不是有戚氏集团在, 提供资金和各项技术支持, 天寰之前哪能一骑绝尘,将第二名甩在脑后。   “那你还没明白?”   明白什么?   好友说:“今天来的这位, 就是戚氏的董事长,戚雩先生!”   新人一愣,旋即反应过来,眼神中绽放出灼热的光彩来。   与此同时, 交流会上如新人那般望着戚雩双目放光的人大有人在,影视行业,谁都知道拥有一位资金雄厚的靠山的重要性。   何况,这位戚董还是如此的帅气俊朗。   此刻,作为被人目光追逐的存在,戚雩此时却在接受“讨伐”。   “我说戚董呀,真是位贵客。请你真是难请的很!”   “可不是,我今天听说你会来,还以为是别人说笑的。”   不怪这些爷爷辈的电影人吐槽,实在是因为戚雩过于难伺候。   因为天寰影视的存在,戚雩与这些电影圈里的老爷子们关系颇佳。   只是,关系好归好,戚雩却不爱与人来往,老爷子们组的局,他十个里面能出席一回,堪称“神龙见首不见尾”。   “今天怎么来了?”一位老爷子故意问。“是不是陪心上人一起啊?”   这次岑诀电影上映能顺利无阻,其中一个原因便是戚雩央了这些人保驾护航。   求人帮忙,自然要被八卦几句,老先生们询问,戚雩只好说是为了“重要的人”。   什么人能被戚雩这等心思淡漠地人成为“重要的人”?   所有人都好奇得很。   “你们别吓到他。”   想起岑诀,戚雩冷凝的面容忍不住变得有几分柔和,让老头子们啧啧称赞。   为了不被人调侃,戚雩转换话题谈起基金的事情。   之前,为了找人帮忙,戚雩主动提出,以电影协会的名义创办一个扶持新导演的基金,这项基金的所有资金来源由戚氏负责。   外人看来,这是戚雩在为了天寰影视造势,但是这些个老先生们心如明镜,都知道戚雩是为了自己的心上人。   收了他的钱,总不好再为难人了吧?   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还是实打实的业绩,几位电影协会的领导拍着胸脯保证:“没问题,你放心。”   “等会你就将人带给我们看看,你的人,我们罩了。”   这厢,戚雩在大佬堆里如鱼得水,另一边,被提到的岑诀也被人团团围住。   拍出一部大爆的电影,岑诀在同行的眼中自然与以往不再相同。   如果说获得新锐导演选拔赛冠军,让岑诀成为一个有前途有潜的新导演,那么《饕餮》的上映,无疑是证明了他的才华和能力。   影视行业,才华是可以变现的稀缺资源。   如今,在这样的交流会上,岑诀身边围着的,不光是对他颇为仰慕,想要来套近乎的导演同行。   更重要的还有投资方人士。   据这些投资方测算,《饕餮》成本低、收益高,投资回报率高得惊人。   “岑导,下部戏想好了拍什么吗?”   这些投资人爸爸与银行一般,都是晴天送伞、雨天收伞,资金短缺、无法实现梦想的新人他们不闻不问,却热情地追逐着名导和大制作。   “我们最近有点闲钱,也想投一部剧。你要是资金不凑手,大可以谈一谈。”   “岑导,你的剧,我们都是放心的。”   岑诀被投资方包围,实在是羡煞旁人,尤其是刚刚试图与投资方搭讪,却被轻慢对待的小导演们。   “真是同人不同命。”   岑诀年纪轻轻就拍出了自己的第一部 代表作,而有些人,哪怕在影视行业内混迹数十载,却仍然没有一部拿得出手的作品。   “有时候人与人的差别,比人和狗的差距还要大。”不少人酸溜溜地感慨道。   旁人的感慨岑诀自然有所察觉,只是他并不以人前显圣为乐,甚至还对这些无休止的寒暄产生出类似于无聊和厌烦的情绪。   就在他想办法避一避时,会场终于发生了变化。   不少人自发地让开,留出一条道来,然后隐约还有人称呼“周导”。   “周导好。”   岑诀听闻这些称呼,眼睛一亮。   是周木!   岑诀此番前来,就是为了这位周导。   “大家好。”   作为国际名导、名垂影史的大人物,周木整个人看上去却分外朴实。   周导个子不高,穿着一件经典款的西装,面上露出和蔼的笑容,一边走一边同认识、不认识的人打招呼。   除此之外,周木身后还跟着一个纤细精致,却面容陌生的年轻人。   “他是谁?”   “难道是周导的徒弟?”   从人群中经过,周导留徒弟在台下,自己被迎上了主席台。   “老周。”   “快来快来,就等你了。”   周导的到来,意味着今天这场交流会终于正式开启。   音乐停下,负责人拿起话筒,发表致辞和感言。   无论在哪个世界,主持人们说的话都大同小异,岑诀没有关注对方说什么,只在台下注视着周导的一举一动。   周导本人看上去朴实无华,但因为其卓越的作品成就,整个人仿佛也带了一圈光环。   这就是岑诀仰慕的人。   很快,主持人讲完话,将话筒递到周导处,周导本人却不其然爆出一个大消息来。   “诸位,我手头拍的这部戏,就是我的最后一部戏了。”   这位代表华语最高水平的老人,竟然在这样一个场合里讲述了自己的即将退休的打算。   周围顿时议论纷纷。   周导伸手压了压,将说话声压下去:“只不过,在退休之前,还想为华语电影做一点事。”   他徐徐地讲述自己的计划:“我打算和电影协会一起,扶持几名年轻导演。”   “我会将我的的毕生所学传授给他们,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带他们拍的作品去国外走一趟。”   去国外?   岑诀听到自己身边沸腾了起来。   他们都明白,周木所说的“去国外”,不仅仅是到国外去这么简单。   周导指的,是拿参赛作品去冲奖,去各大影展比赛参评!   见台下反应热烈,周导露出一个微笑,加了一把火:   “你们知道,每个影展都有自己的玩法,这些年来,我也积累了些经验,又和团队磨合的不错——在我退休之前,这些东西当然要交给年轻人。”   台下轰然。   岑诀也忍不住心跳加速。   如果说,他在听到前面的好处时,尚且还称得上淡定,在听到最后一句时,内心蓦然燃起一团火焰。   他有过去国外参评的经验,自然知道一个有冲奖经验的团队意味着什么。   国外叫得上名字的奖项,从来都不只是单单作品质量这么简单。   如何在国外发行、如何参展、如何打点媒体、形成口碑、游说评委,都是难点。   周导的团队,是陪伴他拿下奥斯卡的团队。   如果有了周导及其团队的加持,无异于有人帮忙架起了通向那座金色殿堂的天梯。   岑诀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狂跳。   “——如果年轻的导演有意向,可以在协会报名,具体的事宜,我会在交流会后公布。”   周导在扔下这个大炸弹后,施施然地结束了讲话,徒留在座的其他同行议论不休。   周导讲话结束,宴会正式开始,只是没有人再讨论其他话题。   所有人关注的,都是周导方才的讲话。   与此同时,众人也对跟在周导身后的年轻人产生了好奇。   “听说这位是周导好友的孩子。”   “还是国外某个著名大学导演系毕业的。”   “是正式的徒弟吗?会不会占用别的新导演的名额?”   就在所有人对周导以及其徒弟讨论纷纷时,周导在人群中发现了岑诀,将他叫到了眼前。   “小岑啊,我记得你。之前新锐导演那个比赛,我当过评委,对你作品印象很深刻。”   出乎岑诀意料的是,周导还记得岑诀。   “周导您好。”   周导看看岑诀,眼神中忍不住流露出欣赏来,他忽然想到什么,转头将徒弟叫到跟前。   “小岑,这是我的徒弟黎源,你们都是年轻人,要多多交流。”   那位身材纤细的男人走上前来。   “你好,岑导,久仰大名。”这位叫黎源的男人身高不高,但五官精致,极容易给人留下深刻的影响。   此时,对方勾起唇角,朝岑诀伸出手。   “你们认识?”周导诧异道。   黎源若有所指地笑道:“当然,说起来巧,不久之前,我才刚刚和岑导过过招。”   “哦?什么时候?”   黎源含笑道:“周叔,你忘了吗?我的《登闻鼓》,可是被《饕餮》衬得毫无光彩。”   岑诀眉心一动。   “不过,这也是不打不相识。说起来,我与岑导还有另外一重缘分。”   “什么?”   黎源的目光停留在岑诀手上的银指环上,笑道:“我与戚董和景制片是好朋友,严格来说,还是两位的学弟呢。”   师弟?   岑诀蓦地想起了景元白曾经说过的话——有一位追求戚雩的学弟,为了获得他的目光而跳楼逼迫。   难道,就是眼前这位?   岑诀抬起头朝着戚雩的望去,却发现对方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全然没有注意旁人在说什么。 第63章   虽然说宴会的事情不必景元白操心, 但对方仍然不放心,很快从外地赶了回来。   “听说昨晚上周导给了个大惊喜?”景元白进门就问。   事实上,周木在交流会上宣告自己即将退休、培养新导演的消息, 整个人行业的人在当晚就人尽皆知。   非但如此,一些触觉的敏感的媒体,也适时报道了相关的新闻, 惹得不少观众也议论纷纷。   “也不知道培养新导演, 是怎么个培养法。”   “要是我们能搭上这趟车,那就好了。”   “这等好事,我们当然是当仁不让。”   景元白激动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如果周导要选人来培养,岑诀就是最适合的人选之一。   既有导演基础,又没有形成固定的套路,是最好培养不过。   “我去给你打探消息,你等着。”得知这个消息,景元白完全将其他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你别高兴太早。”   倒也不是他不想要这个机会,而是从昨晚上的交流会上回来,逐渐察觉到了端倪,想明白了一些关键。   首先, 周导作为华语电影中的一面旗帜,如他自己拍的电影一样, 都是特色鲜明, 风格独特,取材来源于华夏大地上的复杂离奇的故事。   这样的导演, 必定是更加注重保护新导演的独特性。   因此,所谓的“培养”,必定不会是深度干预。   其次,拍电影这门手艺不是当木匠, 靠的是熟练、灵性和感悟,周导能够支持的,恐怕只有发行和出品的环节。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部分。   岑诀所渴望的顶级冲奖资源,恐怕一时半会儿轮不到他们。   他们年轻导演想要的东西,成熟导演也想要。   岑诀将自己的推理讲给了景元白,借此劝对方不要太真情实感。   “这事儿,未必轮得到我们。”   景元白捂着耳朵表示不听,并且一头扎进电影协会打探消息。   没过多久他回来了,看岑诀的表情带着点奇怪。   “你是算命的吗?怎么还能掐会算?”   原来,昨天晚上周导宣布了自己的打算,表示将会和电影协会一起扶持新导演后,光是一天内,就有许多知名导演来抗议。   用他们的话来说,新导演就是刚刚学走路的娃娃,走路还不会呢,就要跑了?   反倒是他们这些老菜帮子,需要再提携着向前跨一步的,才是最需要扶持的时候。   由于来抗议的人太多,堵得协会会长出不了门。无法,双方这才又坐下来商量章程。   “本来新导演扶持的方式今天要出来的,结果这么一闹,悬。”   在目前华语电影仍然未能全面超赶欧美电影市场的当下,获得国际电影节奖杯,仍然是国内导演渴求的梦。   许多导演未必没有冲奖的能力,只是因为语言不通、对国外不熟、缺少人脉等原因,始终未能踏出这一步。   若是周导不提帮忙这话倒罢,要是提出来,那些个有着梦想的导演总要拦一拦的。   也不知道几方势力如何谈判博弈,过了两天,电影协会官网便公布了最新的《导演扶持计划》。   《计划》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针对成熟导演,大意是电影协会会对有意冲奖的导演提供帮助;另一部分,则是新导演扶持计划。   对于新导演的帮助,又体现在资金支持和立项扶助上。   景元白看了一眼,忍不住捂脸:“这……真是卖家秀和买家秀。”   岑诀虽然也是个“新”导演,但是因为上一部戏的大爆,此时完全不需要资金支持。   在景元白的想象中,所谓的扶持新导演,就是他们拍好电影,然后周导帮忙带着作品一路横扫金像奖,征战奥斯卡。   “那你做梦也得现实点。”   岑诀表示,自己可绝对没有过横扫奥斯卡的妄想,至少在当下这个时刻没有。   景元白被打击完了,又忍不住心中升腾出期待来:“没事,就算新导演的补贴福利咱们没有蹭上,但不是还有另外一个吗。”   再拍两部戏,他们也能算成熟导演了。   岑诀忍不住看了景元白一眼:别说再拍两部,连下一部戏都还不知道在哪呢。   话虽如此,虽然电影协会搞了一手端水,但是周导本人却相当有执行力。   他在周末的时候邀请了几名年轻导演去参加他的聚会,岑诀也是其中之一。   这一次,景元白兴致勃勃地要求跟上。   “我是去帮你打探一下消息,免得你一个人都认不得,说不定周导就是在挑徒弟呢?”   说起“徒弟”二字,岑诀眉心不由得一动,忽然想起了在电影交流会上的另外一桩事。   “……你认识一个叫做黎源的人吗?”   景元白猛地在路边停下了车。   ·   作为华夏知名的大导演,周木在A市的住处并不华丽,只是在郊区一个二层自建房,连别墅都不算。   可谁知道,许多震惊国内外,被许多人称为经典的戏,就是在这样一座郊区的小房子里被讨论出来。   为了迎接新朋友们,周导一大早起床,和老伴儿一起打扫完卫生,还专门去花园里采了不少花回来。   与导演们约的时间是下午五点,可还没到两点,黎源就来帮忙了。   “周叔,我带了点水果和零食,您别忙了。”   黎源知道周导作风简朴,家里就自己和老伴两个人,也没有请保姆。   “你呀,客气。”周导连忙接过东西,带着黎源上楼去。   与整座小楼不同的是,周导的观影室称得上华丽——最好的放映设备,舒服的沙发和各式各样的影碟。   抬眼看去,还能看到许多经典的影碟。   投影屏幕上的画面,此刻正在停留在《饕餮》的片尾上。   黎源抬头看了一眼,顿时就懂了:“……您看电影呢。”   对于电影人来说,定期看看同行在拍什么,是他们的例行工作——周导既然邀请岑诀来,当然要提前对其作品进行了解。   不过,周导故意约他谈话,恐怕事情就不是这么简单。   果然,周导招呼他坐下后,意有所指地道:“是啊,我不但看了这一部,还刚刚看完了《登闻鼓》。”   作为一个事务繁忙的大导演,周导当然不会什么电影都看。   在交流会之前,他根本不知道岑诀又出了新电影,更不知道自己的弟子与对方狭路相逢,还打了个败仗。   “这戏——不是你拍的吧?”   周导之所以能够收黎源当弟子,黎源自然不可能是籍籍无名的小人物。   事实上,黎源本人是米国知名大学导演系的高材生,他的毕业作品被选为优秀作品,获得了本系教授颇高的评价。   在毕业之后,黎源也混了一阵子独立电影圈,在其中小有名气。   “这片子和你的风格一点都不一样——而且,我不信以你的性格,能让片子变成这样。”   对一个性格要强的导演来说,不可能允许自己的故事被这样折腾。   “周叔,这回您猜错了。这戏还真和我有点关系。”   黎源原本读的是金融,因为一些伤心的往事去了米国,到了米国之后,反倒是喜欢上了这造梦的行业,读了电影相关的本科和硕士。   毕业之后,他也没打算回国,在米国圈子里混了点名气。   没想到今年三四月的时候,国内有个影视公司给他发邀请函,邀请他回国工作。   他当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放一旁置之不理。可谁知道,在之后的老乡聚会中,又遇到了一个熟人。   那人告诉他,他曾经喜欢的人出了车祸,还阴差阳错地与一个年轻导演结了婚。   黎源久久未闻“戚雩”这两个字,如今一听,竟然颇有几分时过境迁,世事无常之感。   “我本来就是回来看看。”   只是回来看看,就发现了那位将他引回来的人的打算。   “原来他们开了一家影视公司,并且从一些渠道找到了岑诀剧本的梗概,想要和对方打擂台。”   周木眉心一动:“打擂台?”   黎源点头道:“所以,我为了看好戏,留了下来。”   他被以“文学顾问”的名头留在了国内,看着这剧组从头到尾的折腾。   除此之外,作为拿了钱的员工,他当然也要办事。   女主角刘文茵之前演过周导的戏,与他见过面,来拍这部电影,就是他推荐的。   “你可是坑了小刘。”   刘文茵为了接到好戏,连续等了一两年,现在好不容易愿意拍第二部 ,结果演了个《登闻鼓》。   “您别这样说,谁让她私底下和顶流谈恋爱呢。”黎源轻轻松松地就爆了大瓜出来。   原来,在电影拍摄过程中,刘文茵与那位男主演好过,因此在面对对方加戏时颇为纵容。   只不过后来两人拍完戏分手,因此才有了争吵和矛盾。   “可惜。”周导也忍不住感慨了一声。   原本,黎源给《登闻鼓》的剧组打工,想的也是试一试戚雩这位伴侣的功夫。   在他看来,《登闻鼓》虽然哪里都不行,但是将一个新人导演比下去,还是毫无问题的。   可没想到,对方竟然真有几把刷子。   这样就让他有兴趣了。   “所以,你接下来不打算回米国了?”周导问。   黎源想到交流会上,自己放在心尖上的那个人看向岑诀的眼神,心尖不由得刺疼了一下。   “是,我还想试一试。”   他想看看,这个叫“岑诀”的人,到底有什么样的魅力,让那人念念不忘。   第64章   景元白的车朝着目的地驾驶而去, 岑诀无声地消化着对方提供的信息。   “我这个学弟,他人不坏,就是性子有些偏激。”   从之前景元白的讲述中, 岑诀确认了黎源的确是那个导致景元白和戚雩分崩离析的□□。   “他……也挺可怜的。”   之前,岑诀只知道对方为了戚雩爱得疯狂,直到此刻, 他才知道了对方疯狂的原因。   “他小时候家里情况挺好的,经常和我们来往。后来,他遇到了绑架。”   巧的是,那次绑架恰好是戚雩在第一时间发生了端倪, 紧急告知老师和家长,这才将人及时找回来。   因此,自那之后,黎源就将戚雩当成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如同一个跟屁虫一样跟在他们身后。   当时, 戚雩和景元白他们比黎源大两级,对待这个小弟弟也算是照拂。   那时候,他们一群没事干的狐朋狗友们还无知无觉地开玩笑, 调笑说让小学弟给戚雩当老婆算了。   谁知道有后来的事。   “你别担心,现在你与戚雩都结婚了, 他能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况且, 他现在不是小时候了, 总要明白一些事理。”   岑诀看了景元白一眼:“但愿。”   他倒是不担心感情上的问题,只是仍然好奇为什么黎源会和《登闻鼓》扯在一起。   就在岑诀陷入沉思时,车停在了周木家门口。   “欢迎欢迎。”   作为周导的弟子,黎源在门口迎接客人。   这一回周导待客,除了岑诀和黎源之外, 还有另外几名在业界小有名气的新人导演。   这些新人导演有的已经拍过一两部电影,有的也在电视剧、网剧市场展露头角。   说出代表作,都是有名有姓的人物。   但他们见到岑诀仍然颇为羡慕。   《饕餮》上映之后,业内人都将这部以黑马之姿杀出来的爆剧研究透了。   由此,他们自然知道岑诀电影最大的投资来自于乐音。   而岑诀本人,就是乐音的股东。   这一次岑诀运用乐音突围,打败了大制作大投资的《登闻鼓》,让人再一次看到线上宣传的效果。   作为同行导演,他们日后未必没有求到乐音头上的一天,因此,提前打好关系就成为了重中之重。   “岑导好啊。”   “可算是见到您了,真是久仰大名。”   黎源忍不住侧目。   由于黎源代周导迎接客人,并且身上有“周导弟子”这一名号的缘故,从一开始,各位导演就对他颇为客气。   虽说不至于显得殷勤,但也是亲切热情。   没想到岑诀一来,这些个在外人面前潇洒不逊的年轻导演们,竟然连逼格都不要了,纷纷围上去。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周导来了呢。   黎源在国内消息不甚灵通,还不知道这些个年轻导演到底图什么,只道是这些人知晓了岑诀与戚雩的关系。   靠着戚雩耀武扬威,这个小导演倒是有趣。   黎源心中对岑诀鄙薄不已,面上却是笑道:“岑导的人气可真是高,想必是德艺出众,让人羡慕。”   “要知道,就连周导不久前才刚刚夸过岑导。”   闻言,这些个着急与岑诀攀关系的导演们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现在与岑诀算是竞争关系,不由得讪笑着后退一步。   “黎导过奖了。”   岑诀不是没听懂黎源语气中的微妙,但他并不喜欢与人打嘴仗浪费时间,闻言只客气一声,没有作答。   虚伪!   黎源见岑诀不接招,心中更是冷笑。   就在他还想再说什么时,景元白停好了车,跟了上来。   “师兄!”   “黎源。”   “景制片。”   黎源没意料到景元白会跟来,诧异地喊了一句。   其他导演也早闻景元白的声名,客气地喊道。   景元白与其他人打过招呼,这才拍了拍黎源的肩膀:“好小子,回来也不知道说一声。”   故人在前,黎源只得收敛一身尖刺,温和地笑道:“学长这些年也没找过我啊。”   “我还以为学长不想见到我呢。”   景元白将黎源拉到一旁去说话,现场只剩下了岑诀与其他几位导演。   几位导演虽然面上对黎源客客气气,但似乎心中并不太服气对方的存在。   “——不就是个国外回来的吗,拽什么。”说罢,忍不住用眼神去看岑诀的反应。   他们也感受到了方才两人之间的火光。   岑诀不理会黎源,自然也不会理会旁人,闻言只当做没听见,将话题拉到了另外一个问题上。   “不知道周导将我们找来,有何目的。”   所有年轻导演很快就知道了周木专门组织这次聚会意欲为何。   他招呼所有导演吃了一顿饭,然后聊起了最近行业内的新旧事,然后不其然地说起了奥奖。   与岑诀过去那个世界一样,奥斯卡在这个世界中,仍然是所有电影人追逐的最高荣誉。   “可惜,近年是越来越不行了。”   随着华语电影市场的扩大,票房不停冲击新高,但却离那一座座小金人越来越远。   90年代、00年代,尚且有华语片能够追逐最佳外语片的奖项,到了近十年,却连提名的影片都没有。   “我并不是非盯着这个奖不放。”   事实上,作为国外评选出来的奖项,奥奖不可避免地带着当下评委的价值取向。   “但,不可否认的是,它仍然筛选出了许多传世的好作品。”   “如果你们愿意的话,我希望你们也能走上这条路。”   对于周导本人来说,00年代,是他最接近奥奖的年代,他也获得了许多号称奥奖风向标的大奖,甚至获得了奥奖提名。   但,仿佛就距离这个目标剩一步。   “我是追不动啦,所以希望你们能够加油。”   电影协会未能抗住压力,将大部分的资源交给当下诸位成熟导演,但周导本人,看好的却还是年轻人。   年轻导演们不由得看了看彼此。   在这个时候,众人才发现,原来周导挑选的“新导演”,要么是小成本文艺片起家,要么是具有文艺片偏向的导演。   岑诀自忖自己能够入选,靠的恐怕不是《饕餮》,而是他在新锐导演选拔赛中的《铁索》。   “好了好了,我们现在聊点轻松的。”   见气氛轻松,周导连忙改了话题,招呼在座的各位年轻导演转换话题。   可是,对方的话仍然如一点火星,燃在众人的心田。   冲奥——   谈何容易?   比起费力不讨好去追逐这些虚幻的荣誉,踏踏实实拍一些商业类型片来得更加现实。   何况,这些年来导演们不再费时费力去参加角逐,未必不是奖项的吸引力变弱。   可是,他们从一开始入行——或者说还没入行时,看的、研究的就是那些大师们的影片。   谁不想拍出最好的影片,让自己成为能够举起那个小金人的天之骄子?   众人心思惶惶,神情犹疑。   如果凭借他们,冲奥当然是不必想,可如果,有周导的帮助呢。   他可是最熟悉这一套规则的人。   周木看出了自己的这一番话语对年轻导演们的影响,干脆笑了一声,招呼大家吃饭。   吃饭自然也没吃出个什么名堂来,吃完饭,午茶时间,周导拿出了几张宣传海报来。   “你们都看看。”   “A城……影展?”   “是的,这是我们几个老家伙捣鼓出来的新东西,欢迎你们参加。”   一场聚会结束,导演们心中各有所思,聊起来也没有了来之前的陌生。   “王导要参加吗?”   “当然!”   “李导你呢?”   “时间有点紧,我目前手头上还签了一个其他的戏,怕是参加不了了。”   按照影展的要求,这部电影要在来年1—3月上映,才能够满足参选的需求。   “岑导呢?”   “再说吧。”岑诀在外没有将话说死。   “岑导当然会参加。”话落,只听有人插嘴道。   岑诀抬眼,发现黎源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那眼神中,却是戏谑。   对于这位戚雩和景元白曾经的旧识,岑诀不愿意与对方起冲突,可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他便也无需再忍。   “不知道黎导有何高见。”   黎源笑了一声道:“这冲奖的文艺片,虽然岑导没有拍过,但是岑导精通宣传和营销,哪怕影片质量差一点,但只要热闹,未必不能抱回来一座奖杯。”   “更何况,岑导背后还有人撑腰,那可是旁人比不上的大杀器。”   岑诀不怒反笑,温和道:“黎导所说的大杀器,指的是谁?”   黎源只听人说岑诀之所以能进戚家,靠的是替嫁,料想对方之所以受宠,靠的是性格柔弱,伏小做低。   可没想到对方竟然当场回怼了回来,还逼他说出“戚雩”的名字。   “何况,”岑诀继续说道,“以你的说法,在你的心中,A城的评审们就丝毫没有鉴赏能力,网上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   “您要是这么想,不如问问拍摄过《灯笼》的周导。”   黎源眼神一暗,眼里簇了火。   他知道岑诀是故意给他设套。   当时《灯笼》与国外一部片子同时冲奖,正是因为《灯笼》宣发好,能游说,才获得了多项大奖。   周导本人,也是战战兢兢不放松每一个宣传机会的人。   “岑导好心机好口才。”黎源说道,“但岑导也当知道,《饕餮》之所以红,背后靠的是谁。”   “就是不知道,岑导拍下一部片子,能否有这样好的运气。”   两人在外动静不小,自然惊动了在屋内的周导。   这位老人家并不在意年轻的导演在他家门口吵起来,在理清来龙去脉之后,反倒是笑呵呵地火上浇油。   “既然两位导演各不想让,谁也不服气谁,不如在影展上一较高下。”   岑诀将心中的怒气压下去,温和地道:“周导,影展我会参加的,但并不是为了与人一较高下。”   “拍电影的目的,从来都不是为了与人竞争,拍出来的电影好与坏,不过是过自己这一关罢了。”   周导闻言忍不住深深看了岑诀一眼。   如果岑诀顺势答应了比赛,他会认为对方是个心智不成熟的年轻导演。   但对方这样说,却是让人对其刮目相看。   有热爱,有信念。   “好!”周导说,“那我就等着你的作品了。”   黎源还想说什么,周导却已经结束了这个话题,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门外,一辆熟悉的车停在了周导家门口。   岑诀多日忙工作,今天甚至一大早就不见了。   循着导航追来的戚雩远远地见岑诀与一人热切地说着什么,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烂桃花? 第65章   在去完周导家的第二天, 网上就有了与新的影展相关的消息。   据说,这个新的影展的定位是国际一流的电影节。   大约是为了电影节造势,官方早早地公布了周导评委会主席的身份。   除此之外, 那日在参加过周导的宴会、有意报名的新导演的名字也被拉出来在网上溜了一圈,并且还公布了周导的扶持计划。   “所以说,这个电影节参赛就是为了选拔精锐, 继承周导衣钵的呗。”   有心人将几位导演的代表作列了出来,不看不知道,仔细一列,才发现各人都有着好几部能出圈的影片。   与之相比, 岑诀代表作中只有孤零零的一部,但很多人却在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他。   “岑诀也要参加啊!”   “为什么将他放进来这么画风不对。”   “大概是作品少吧,其他人都是入行好几年,表格里好多部影片了。”   自从《饕餮》上映之后, 岑诀就属于在大众面前有了姓名的导演, 参加的访谈的播放量也刷新了新高。   因此,当他的名字出现时,很快所有讨论都围绕着他。   “1部打n部, 有点牛逼啊。”   许多导演的粉丝本想借着自己机会安利自己喜欢的导演,可没想到画风就这样被带偏了。   更何况, 岑诀的粉丝们还如此高调。   “不是吧不是吧, 这么多导演, 又不止他一个,为什么要围绕着他讨论啊。”   “他是有名气有存在感没错,可是他不走文艺片这个路数啊。”   “还是希望大家关注一下其他导演,比如说,有一个在外国拍过片子的, 还挺小众。”   在外国拍过片子的,自然就是指的是黎源。   “所以楼上是黎源的水军吧。”   双方竟然就这样掐了起来。   几方混战,掐了几百楼,等到各方粉丝们掐累了,终于有人冒出来小声说:   “如果说这些导演们一起参加影展,一起pk,我还是很期待的。”   “期待+1。”   周导的扶持宛如一个钩子,吊起了导演们的好胜心,同时也通过竞争为第一届A城电影节提供了看点,不得不说是老谋深算。   ·   网上讨论的轰轰烈烈,岑诀却无暇在意。   参加电影节的flag立下来了,他浑身上下又充满了新的动力。   比起拍商业电影,他回到了自己的老本行——文艺片的范畴中,无疑是如鱼得水。   这类拿去参展的影片,大多数和商业影片的逻辑不一样。   商业片需要新奇、爽,满足观众的获得感,但文艺片不一样,更加关注于影片所表达的内容。   上辈子,岑诀国外参赛的那一部,就是将华国的文化故事讲到了极致。   重来一次,岑诀之前虽然没有再拍文艺片,但是仍然有意无意地关注着相关内容。   在确定要拍一部影展的参赛片之后,岑诀请了曾妮去咖啡馆聊天,麻烦对方亲自操刀写剧本,或者推荐一些质量高的文艺作品。   “岑导放心吧,这事包在我身上。”   《饕餮》的上映,让曾妮整个人身上的精气神全都回来了。   因为《饕餮》取得的票房颇为耀眼,岑诀做主,给主创们重新包了一个大红包。   曾妮靠着这个红包,加上自己之前的存款买了房,如今是个还贷的快乐房奴。   她私底下与好友感慨:“要不是岑导,现在我不知道去哪了。”   快乐地活着都难,更别说买房。   岑诀影片上映之后,又给主创们包了红包的消息在圈子里不是什么秘密。   许多人眼馋于岑诀的慷慨,一听对方即将要拍第二部 电影,都赶着来毛遂自荐。   仅仅几天的功夫,就收了许多本剧本。   与《饕餮》筹备时受制于人相比,这一次的开端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只不过,可以挑选的东西多,不代表质量好。   岑诀在初次的挑选中,非但没有找到合适的本子,还看得自己老眼昏花,眼冒金星。   好在岑诀知道,真正好的东西需要耐心去等待。   剧本挑选不顺,岑诀在景元白喊他出门喝咖啡时,利落地答应了。   “有什么事啊,你说吧。”   “?”   “你这两天,在我办公室门口徘徊好几次了。”   就在景元白期期艾艾,不知道该说什么时,岑诀直言问道。   景元白说:“下部戏,如果没有我,你自己可以吗。”   岑诀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你要去和黎源搭档?”   事实上,从那日从周导家里回来,岑诀就有了类似的猜测。   虽说他与景元白关系不错,但是黎源与对方认识的时间更久。   此番黎源从国外回来,在国内没有签公司,可以说是赤手空拳打拼,景元白去帮朋友,也是应有之意。   “不不不。”出乎意料的是,景元白闻言后摇头道,“黎源是我的朋友,你也是我的朋友,在这件事上我不会插手。”   岑诀听懂了景元白的意思。   正是因为景元白不愿意插手,所以两个人都不愿帮。   “这段时间,我想理一理公司的事情,再帮公司签一点人。”景元白为自己的行为解释道。   因为《饕餮》的上映,三人合伙的极光影视赚得盆满钵满,但仔细论起来,这家公司干活的,只有岑诀一个人。   “好。”   一想到有更多的打工人会来公司旗下打工,岑诀瞬间对景元白的选择举双手赞成。   没有了景元白当制片人,但是仍然需要一个人来挑大梁。   岑诀想了想,将李开光找来谈话。   “你想试试吗?”   上一部戏,景元白担任制片人,李开光则是处理具体事宜的制片主任。   虽说各种大方向都是景元白在把控,但是具体事情都还是李开光在跑。   “没问题!”李开光眼睛亮了。   上一部戏中,李开光忙前忙后,紧跟着景元白到处跑,常常加班到深夜,为的是什么,不就是自己能够担起重担吗。   “……诀哥,我还有点事情想和你说。”   “我查到了一点点小东西!”   原来,在李开光听说黎源与《登闻鼓》有关之后,好奇去查了查具体情况,没想到还被他查出了点问题。   “黎源之所以在《登闻鼓》里当指导,是被这部戏的投资方请回来的,现在他又隐约有与你打擂台的意思,恐怕是来意不善。”   “所以?”   “你就不好奇请他回来的人是谁吗?”   “我想我已经猜到了。”   李开光查了半天,准备来岑诀面前献宝,没想到一开头,就被正主给堵了回去,不由得不满地瞪大眼。   李开光不服气地说:“那我们同时写下来,看看一不一样。”   一分钟后,李开光看到岑诀纸条上写的“岑林染”三个字,不由得埋怨地说:“你早知道了,不通知我一声。”   事实上,自从一开局,《登闻鼓》就与《饕餮》撞梗,再到后期的步步紧逼,都体现了对方叵测的用心。   如果不是他们运气好,奋力一搏,还不知道结果会变成什么样。   “我之前不是不确定吗。”   其实对于岑诀来说,这道题并不难。   在参加新锐导演选拔赛时,岑林染就已经透露说要开办影视公司,这么久了,不可能没有声息。   何况,这圈子里这么讨厌他的,岑诀也实在想不出第二个。   李开光恼恨于岑林染的纠缠不休,但也佩服岑诀的心态和气度,为岑诀补充细节。   原来,《登闻鼓》的投资方中便有岑林染的存在,只不过他学乖了,用了别人的名字来投。   “男主角也是他选的。”   “想必电影上映之后,他气死了。”   不过,说到这里,李开光也纳了闷:“这都现在了,他怎么还惦记着你?”   在李开光和岑诀讨论岑林染时,在一个酒吧里,岑林染也与黎源喝着酒。   “怎么样,来我的公司吧,这部片子我帮你拍。”   虽然黎源是由岑林染一手请回来的,但两人并不熟,在一起聊天的次数屈指可数。   之前《登闻鼓》扑街,但是岑林染仍然没有放弃拉拢黎源的打算。   黎源笑了一声:“你这人,还挺有意思。”   明明是当时将出车祸的戚雩甩给了别人,怎么到了现在,反倒是纠缠不休。   从成为戚雩的学弟开始,黎源就知道对方有一个订婚的对象,心中对岑林染一直有着负面情绪。   没想到,到头来,他们却站在了一起。   酒吧灯光下,岑林染笑了笑:“既然如此,我就当你答应了。”   此时此刻。   医院。   戚雩坐在医生面前,皱着眉凝视着自己的检查结果。   “医生,您是说,我之前的昏迷,是因为脑子里血块的消散?”   在岑诀回来之前,戚雩因为工作原因昏迷了一回。   几日过去后,他遵循医嘱,来医院里复查。   “是,之前在你出院的时候,这血块就在,但是因为你意识正常,我们就没有再管。”   “现在它自己消散了,你感觉好点了吗?”   “我很不好。”戚雩说,“怎么才能让血块自己回来。”   “?”   “我发现我和我爱人的记忆都不见了。”   医生:“??”   “可怕的是,我的记忆告诉我,在我昏迷前,我们其实只见过一次。” 第66章   纵然戚雩不想让脑中的血块消散, 但记忆仍然还是一天比一天清晰了起来。   之前在昏睡时,由于记忆碎片不完整,他为了让碎片之间符合逻辑, 因此脑补了相当多的前因后果。   而最近,他也能清晰地辨别出那些是真实,哪些是自己杜撰。   “先生, 您怎么突然想到要查……诀少爷?”   秘书是戚雩醒来之后提拔的,之前没有在戚雩身边,对两人的前尘过往并不熟悉。   在他看来,家主夫夫两人虽然各有事业, 但感情却是上佳。   在诀少爷电影筹备和拍摄的时间里,他是眼睁睁地看着戚董时刻关心,想办法小心翼翼帮诀少爷解决问题。   更重要的是,戚董私底下费了这么多功夫, 面上却是半分不露, 丝毫没有挟恩图报的意思。   要他说,这两位夫夫的关系,称得上是模范夫夫了。   只是,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接到戚董的命令, 吩咐他查一查诀少爷。   莫非, 是两人生了什么嫌隙?   “让你查你就查, 废话这么多干什么?”   戚雩偷偷吩咐秘书查岑诀的经历,原本是为了与自己的记忆相互印证,然而,在秘书耿直坦诚的目光中有些躲闪。   秘书的动作效率很高——或者说,岑诀的过往本来就不是什么秘密。   前二十年因为抱错, 在养父母家受苦,后被认回来,亦是吃够了父母偏心的苦。   因为戚雩的要求,秘书专门查了两人的生活轨迹,毫不意外地发现,两人在结婚之前,只见过一面。   是马场那一面。   秘书对岑诀颇有好感,查完资料交差后,还故意在戚雩面前提及岑诀的好来。   “原来您两位在结婚之前只见过一面,但现在仍然有这样好的感情。”   “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往日,秘书夸赞两人关系好,总会获得戚董赞赏的目光,而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戚董听完竟然一脸崩溃。   ——难道,两人真出什么问题了?   戚雩将秘书挥退,砰一声将自己的脑袋撞到桌面上,发出一声闷重的声响。   他都记起来了。   前尘往事犹如珠串,都被他一一捋好了顺序。   可就是这样,他更加无法面对过去。   戚雩在办公室里一脸崩溃,到了回家的时间,却想办法约了景元白出来。   ——说起来,他与景元白意见不合,两人原本冷战了好多年,但没想到因为岑诀的缘故,阴差阳错地和解了。   景元白少见地被戚雩约着喝酒,前后一想,顿时就明白了对方的目的,进了门便告饶:   “我真的没站队,我就是想歇口气,顺便给年轻人一个提升空间罢了。”   解释完自己不当制片人,与岑诀搭档的原因之后,景元白这才松了口气,闷了一口酒。   喝完,他诡异地发现戚雩竟然没说话,而是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他被看得毛骨悚然:“你干什么?!”   “你和岑诀吵架了?”景元白又想到一个可能,“岑诀脾气那么好,是不是你过分了?”   岑诀,岑诀。   戚雩后知后觉地收回目光,他迟钝地意识到,在他与景元白和好之后,两人所有的话题都围绕着“岑诀”展开。   而他,也的确是造成这种现象的罪魁祸首。   是他一开始在微信上向景元白打探岑诀的消息,通过景元白来了解岑诀的近况。   想来,戚雩不由得沉默了。   之前不觉得,现在想来,却是格外的……主动。   景元白看不惯戚雩这沉默的样子,仿佛又回到了没有认识岑诀之前的过去,忍不住问道:   “你这样该不会是因为黎源吧?你放心,小诀不会在意这个的。”   戚雩还没反应过来,便着急地脱口而出:“黎源去找他了?”   “他没生气吧?”   景元白一副“你终于正常了”的目光,抿了一口酒道:“放心。”   虽然景元白是黎源的学长,但平心而论,岑诀当时在周导家里怼人那几句,实在是让人刮目相看。   没想到岑诀平日里不声不响,却实在是外柔内刚。   “你也小心点,虽然你与学弟没什么,但好歹是结了婚的人,要注意。”   戚雩看着景元白,神情有些恍惚。   若干年前,景元白劝他不要对黎源太过冷漠,这才多久,就话锋一转,劝他要守“夫德”。   “我可不想到时候再帮你追人。”景元白蹙着眉说。   由于心情太过复杂,戚雩与景元白匆匆喝了一杯闷酒后回到了家。   戚管家赶来,见到他大吃一惊:“先生,今天回来怎么这么晚?诀少爷已经睡了。”   戚雩蓦然间记起来,原来按照计划,他今天是要早早回来的。   因为岑诀的工作很忙,有时候赶工时,偶尔还会夜宿公司。   因此,岑诀回来的时间就显得格外珍贵。   他往往会在这个时候放下工作赶回来,一家人一起吃上一顿饭。   “我……”戚雩莫名其妙地觉得有些后悔。   戚管家意识到了戚雩的反常,警觉地问:“您去医院复查,没什么事吧?”   “当然没事。”   不知道为什么,戚雩不想让管家得知他的异常。   “那就好。”戚管家也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说。“您今天可真够奇怪的。”   平日里,要得知诀少爷正在筹备下一部电影,并且即将会进入新一轮的忙季,戚雩无论如何都会早点赶回来。   “公司出了点事,”戚雩说,“……他睡了吗?”   “应该还没有。”   “我去看看他。”   戚管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松了口气,眼神里都是一副“终于正常了”的模样。   戚雩上了二楼。   短短百阶楼梯,仿佛登山那般困难。   一想到作为陌生人的他,在过往的几个月里不但错误地将岑诀当成年少的恋人,还费尽心机讨好对方,求对方原谅,戚雩就想将自己埋在地底。   ……太尴尬了。   也太冒犯了。   与之相比,岑诀还愿意宽容他的冒昧,甚至在得知他生病后匆匆赶回来,实在是纯善温良。   他怎么这么好。   不愧是他看上的人——   等等。   他都在想什么鬼东西?   在意识到自己的脑子里会不由自主地冒出一些连自己都无法控制的思想后,戚雩深呼吸一口气。   惯常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几分苦恼来。   他不能再给人增添麻烦。   戚雩一个人在昏暗的楼道里又是皱眉又是欣喜,等唱够了独角戏,这才收拾了表情,上楼去。   他想,既然已经弄明白了误会,他就不能再装聋作哑。   有些事情,是该找机会说清楚。   戚雩来到岑诀的门前,刚敲了一声,门就被打开了。   岑诀显然还没睡,穿着一身黑白色的方格睡衣,脸上带着一幅黑框眼镜,手上端着一杯喝了一半的牛奶。   ……!!!   戚雩的眼神从岑诀的睡衣上移到他的脸上,最终停留在对方的唇角上。   内心此刻已经咚咚咚地跳。   上帝。   为什么有人可以每一个细节都长在他的审美点上?   戚雩一瞬间想起了自己与对方的初见,当时伸出手将对方拉进屋子时,他仿佛感觉自己捕获了一抹阳光。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那种感觉仍然铭记心中。   “……你怎么了?”岑诀问,“复查没问题吧?”   复查。   戚雩一瞬间回过神,只是几秒钟的功夫,愧疚和抱歉的情绪又溢了上来。   “没事。”戚雩撇开脸,命令自己不去看岑诀的脸,“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岑诀无语片刻。   当然是等你。   也不知道谁之前非要耍赖,苦求他必须要在睡前见一面再睡。   怎么到了今天,反倒是变成了他作息不好,时常晚睡。   好家伙。   戚雩见岑诀不说话,只是一双眼睛看向自己,顿时就觉得心跳如擂。   别说是“说清楚”了,最终连理智都没了。   “你、你早点睡,晚安。”   戚雩佯装淡定,实际上落荒而逃。   回到自己屋子,关上门,闭着眼睛深呼吸,如此几番,才平息了心中的慌乱。   睁眼,打开灯,戚雩定睛一看,发现自己屋子的墙壁上到处都是岑诀的海报。   画报中的岑诀笑吟吟地凝视着镜头,可此刻在戚雩看来,都是对方笑着在看他。   沉下的一颗心又浮上来了。   可恶。   戚雩不想撕海报,于是干脆收拾洗澡躺上床。   不能再这样了。   躺在床上时,他如此想到。   半宿睡不着觉,床边的手机震动,他眯着眼,拿出手机来看了一眼。   岑诀国际后援会里又有新应援礼了。   作为群中有名的土豪,戚雩收到了群主的私戳:   “大大,这次的礼品还是按照原来的地址发给你吗?这次的海报是采访时候的哦。”   往日,戚雩不在乎其他礼品,但却喜欢收集海报。往往有应援礼,除了海报之外其他都会给群成员分掉。   如此几番,群主也明白了这位土豪大佬的性质。   是个颜粉。   只是,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颜粉大佬过了很久还没有回消息。   “大佬?”群主问。   群主不知道的是,在A市某个别墅里,颜粉大佬躺在床上,输入又删除,删除又输入,最终回道:   “给我两份。”   “上次有几张给我补上。”   群主一身冷汗:“好、好的。”   戚雩扔下手机,闭上眼睛进入睡眠。   就在他以为自己第二天还会继续纠结时,忽然看到了登上热搜的八卦。   点进去,是岑诀与另外一名貌美男子共进午餐的照片。 第67章   下午的时候, #岑诀 梁鹤云#的名字才刚刚爬上热搜,不过半个小时的功夫,就在热搜榜上爬上了高位。   岑诀身为导演, 虽然在圈里算是有姓名,但热度还都没有到达外出吃饭就会被抓拍的程度。   真正让他们让热搜的,是因为饭桌旁的另外一个人——   梁鹤云。   如果说想要选择近日里娱乐圈里存在感最强的人的话, 想必只会是他。   梁鹤云之所以红,除了自身是顶级流量外,还与最近公众号爆料的他的八卦有关。   不久之前,有公众号拍到他在收工后, 时常与一位神秘人出去见面,便怀疑他可能谈了对象。   由于狗仔蹲守时,一直没有拍到绯闻对象的真正面容,因此此刻拍到岑诀与他吃饭, 前后一联想, 便给岑诀扣上了“梁鹤云新欢”的称号。   “不必担心,我只是出来谈工作……”   因为上了热搜的缘故,岑诀刚刚走出饭店门口, 就接到了景元白的电话询问。   “李开光在旁边呢,狗仔专门等他离开的时候拍的照片。”   “不是这么回事, 饭桌上还有别的人, 别担心。”   说起来, 岑诀此番之所以与梁鹤云吃饭,也的确是一桩奇事。   两人先前并不认识,就连共同朋友也没有,之所以能约成这一顿饭,完全是因为对方主动提议。   一周前, 岑诀还在埋首于挑选剧本,梁鹤云的经纪人亲自上门,言明想请他吃一顿饭。   岑诀不清楚对方的意图,自然以工作原因婉拒,哪知道梁鹤云的经纪人提出了剧本的事情。   “我们是有个好故事想让您拍。”   对方下了这个钩子,岑诀自然不好再拒绝,于是带着李开光一起,出门赴约。   与外人眼中风流倜傥、肆意妄为的模样不同,梁鹤云在岑诀面前显得十分低调和谦逊。   因为狗仔光顾的原因,双方中途又换个地方。   在饭桌上,他们聊了不少古今中外的作品,建立起了对于对方初步的认知。   在双方有了初步了解之后,梁鹤云仿佛随口一般提到了他朋友的孩子。   小孩遭受了校园暴力,因此郁郁寡欢,在家里赖着不去上学。   梁鹤云玩笑一般地问岑诀怎么看。   谈起这个话题,岑诀相当有话语权。   先不说他小时候因为父亲的工作调动而屡次转学,每次都要适应新环境,就说原主本身,也因为养父母的疏忽而遭受过同龄人的欺负。   因此,岑诀自然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小孩子在外受伤,无论家长和老师都有责任。   处于校园环境的孩子,整个人能够看到的就是学校、班级这么大一点地方。   他们还没建立起时间感和空间感的认知,很容易误将眼前的困难当成是永久性的苦难,从而陷入无助,对未来失去希望。   “孩子的心思是很脆弱的,加上所处环境封闭,很容易无法自己排解情绪。”   “因此,老师和家长需要及时发现小孩的异常。”   梁鹤云默不作声地点点头,然后转移了话题。   而后,吃完了饭,就在岑诀以为饭局结束,即将各回各家时,梁鹤云说想请岑诀见个人。   随后,包厢里走进来一个全副武装的女人。   对方显然才是今日见面的重点,而梁鹤云,只是一个引子而已。   当对方拉下口罩,取下墨镜时,岑诀惊得忘记了言语。   “岑导,久仰大名。”   ·   一个小时后,回家路上,李开光这才缓缓回过神来:“今晚上真是刺激。”   原本以为和顶流见面被拍已经是足够刺激了,没想到又来了个更刺激的。   不怪岑诀与李开光两人惊疑,实在是这位不速之客经历太过于离奇。   对方曾经是拿过金鼎奖的影后,是上个十年来最璀璨的影星,后来因为一些家庭原因退出影坛。   一开始许多人不明白对方到底是为什么放弃事业,等到几年后一个报道横空出世,公众才知道这几年这位影后身上发生了什么。   “怪不得梁鹤云一直在谈校园暴力。”   李开光叹了口气。   显然,他想起了自己曾经看过的有关这位名叫莫莉的影后的报道。   几年前,莫莉的儿子因为抑郁症而去世。去世时,莫莉还在国外的剧组拍戏。   等到对方赶回来时,小孩已经都下了葬。   对方似乎也是受到了刺激,在未来的几年内没有再拍戏,而是一心一意投入到探寻曾经的真相上——   她不相信平时开朗的小朋友会想不通自杀。   她怀疑是因为学校有人欺负孩子。   “她当时挺难的,几乎没有人支持她。”   莫莉身为影后,嫁的人也是个富商,小孩上学自然也是有名有姓的国际私立学校。   在这样的学校里,无论基础设施还是师资配备都是顶尖水平。   用外人的话说,这里面的老师恨不得将每一个学生当祖宗看待。   因此,在莫莉怀疑是学校出了问题时,别人都觉得她小题大做,就连她的丈夫也觉得她是受了创伤,心思敏感。   后来,莫莉因为一直执着于孩子的去世,与家中各方冲突重重,不久之后,就与丈夫离了婚,一个人追查此事。   她更名换姓,潜入学校当义工,连续几个月,终于挖出了这个私立学校背后的痼疾。   原来,学校老师为了能在考评的时候获得良好的成绩,讨好一些家境好的孩子,竟然任由学校的学生们拉帮结派,孤立个体。   被孤立的个体中,不少孩子因此受到欺凌,轻者受伤,重者罹患心理疾病。   谁也无法想到,在这样光鲜亮丽的求学之地下,仍然存在着让人心惊胆寒的黑暗面。   更何况,这些黑暗面还在成年人的纵容下,肆意地存在着。   莫莉在查探的过程中得罪了不少人。   在她找出一些证据后,为了将她封口,学校处理了一些老师,派了许多人说和,甚至去做她前夫的工作,但这些都未让她止步。   莫莉想将这一切曝光在公众眼前。   “当时这个消息爆出来的时候,真是震惊了不少人。”   最终,在这两方的博弈中,莫莉艰难地赢了。   这座学校关停,在教育部门的主导下,全国上下的学校展开了自查。   但,虽然这座学校关张,在有心人的舆论下,她此刻仍然是个精神病人。   不说继续拍戏了,就连说话都未必有人相信。   讲完自己的故事,莫莉向岑诀请求道:“岑导,按说这件事已经尘埃落定,我不应当再沉溺于其中。”   “但是只要我一想到我孩子遭受的东西,别的孩子恐怕也会遇到,就心痛难忍。”   “我是个演戏的,除了演戏什么都不会,所以……请你将它拍出来——同样的事情,不应该再出现了。”   ·   岑诀与李开光驱车回家。   车上,李开光坐在副驾上,给岑诀现场直播网上的言论:“恭喜你,你现在已经涨了10万粉了。”   “?”   原来因为那个热搜的缘故,不少人对岑诀这个与顶流传绯闻的神秘人产生颇多好奇,不由自主地就去扒他的信息。   作为一个公众人物,岑诀的信息也并不难找。   后援会很快发现了端倪,干脆专门发了一条介绍岑诀的微博,还附上了相关作品的链接。   于是,微博的画风从“让我看看这是哪个小妖精”变成了“卧槽这个短片我看过的”、“原来《饕餮》的导演这么年轻”。   非但如此,甚至有人暗搓搓地入行成为了岑诀和梁鹤云的cp粉。   “诸君,强强磕着不好吗?”   “你们的爱豆能找到这么优秀的对象?”   邪风就这样刮了起来。   要不是梁鹤云工作室及时辟谣说是工作关系,恐怕这些人能舞的更疯。   “……没想到咱们这些幕后人,也有这一天。”李开光感慨道。   说完了网上的八卦,岑诀与李开光聊起了正事。   “剧本让曾妮先写个一稿,然后我们看看情况再改。”   方才在店里,岑诀最终答应了莫莉的请求——事实上,他也完全没有理由拒绝。   “剧本审核那边……”   有关学校,哪怕是私立的国际学校,仍然需要格外注意。   “到时候写好,我去找电影协会的领导审批。”   “那就好!”   李开光这才回忆起来,岑诀入选了电影协会的扶持计划。   工作谈完了,此刻时间也到了晚上。   “你今晚上不加班啊?”李开光问道。   按照岑诀的习惯,电影有了进展,一定会抓紧时间将进度推上去。   “不了。”   岑诀没有详细回答李开光的问题,而是吩咐司机将车停在一旁,带着帽子,进了一家甜品店。   再回到车上时,手上已经多了一个草莓味的小蛋糕。   “……戚老夫人过生日?”李开光懵了一下。   可不是刚过了不久吗。   “不是,给戚雩的。”   “??”   岑诀在李开光眼神的鄙视下,咳嗽了一声,移开眼,云淡风轻地说:“那个绯闻他肯定看到了。”   “所以?”   “拿回去哄哄他。”   李开光:“???” 第68章   不过一星期的功夫, 曾妮做好了新剧本的结构骨架,理顺了逻辑情节大纲。   她喊同事去她家里讨论剧本。   “以后就将这里当做根据地好了。”曾妮热情地邀请道。   曾妮买的房子是郊区某个知名地产商的精装房,一共120平, 装修的简洁大方,还养了一只大肥猫。   “……你这房,不便宜吧。”李开光眼馋道。   倒也不是李开光眼红, 他跟着岑诀混之后,也在A市买了房。   只不过他当时挑地段,想买在地铁边上,于是房价贵了许多, 面积就不得不缩小。   “还行,我哥资助了一点。”曾妮轻描淡写地说。   李开光瞬间失去了言语。   他忘了,曾妮还有个MIT毕业的天才哥哥。   在曾妮状态转好之后,她的哥哥终于放心去找了个工作, 据曾妮说, 某大厂给开的工资,也就是区区几百万一年罢了。   李开光听到这个区区百万的年薪,顿时酸得无法言语。   闲话少说, 待几人坐定之后,曾妮将打印好的剧本梗概交给他们观看。   “这是第一个版本, 学校剧情版。”   曾妮过去写的剧本大多是以自我表达为主, 很少涉猎这种社会现象相关的内容, 因此害怕写不好,就多写了几个版本。   “好家伙,你不用睡觉吗?”   李开光惊讶地望着手上一沓纸,加起来大概有几十页。   曾妮摸了一把自己愈发稀疏的头发,淡定地说:“还好, 闲着也是闲着。”   第一个版本学校剧情版是以学生为主角。   担心审核通过的原因,曾妮将人物设定为大学生。   大致剧情是一个女孩在学校里节俭度日,但某一天,学校的网络上曝光她从一辆豪车上下来,于是,校园中隐形的道德审判就开始了。   “这一稿和莫莉姐的经历不大相似,但是我觉得挺有意思的。”   岑诀翻了一下剧本,发现了曾妮所说的有趣的点。   她将故事设置在一个大学宿舍中。   宿舍里,女主角是因为被曝光“潜/规/则”而受到歧视的女孩小A,有被消费主义洗脑,靠网贷维持光鲜靓丽外表的室友小B。   真正家境殷实,却常年被男朋友情感勒索,被动成为男朋友提款机的富家女小C。   以及中产阶级出生,一心为了更好的offer钻营进入学校会的小D。   宿舍里,四个人互相看不上对方,但是因为小A的遭遇被曝光,整个宿舍受到牵连,最终四个人都陷入无法解决的困境。   “不错,这一看就是废墨的故事。”岑诀评价道。   曾妮的故事中,总有一种对社会弱势群体的关切,就算写校园暴力,最终写的也是各式各样身陷囹圄的人。   “还有一个家长版本。”   曾妮被岑诀夸奖,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原本因为熬夜而萎靡的精神也振奋了起来。   显然,在她心中,岑诀的认可让她心情颇佳。   家长版本,就是曾妮按照莫莉的故事改编而成的。   一句话概括,是家长发现自己的孩子遭受校园暴力去世,自己孤身查探真相的故事   几乎是将莫莉的经历原封不动地搬上了剧本。   但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么奇妙,编剧有时候苦思冥想出来的内容、苦心孤诣制造出来的矛盾和转折,反倒是不如现实中一些真事来得曲折。   母亲、去世的孩子、凶手,光是这三个字,情节就自带张力。   除了这两个剧本之外,曾妮还准备了其他几个版本,但总体来说,都不如这两个来得精彩。   “来投票吧。”   第二个剧本,5票通过。   定了逻辑和框架之后,第二个剧本就进入了具体的讨论阶段。   虽然曾妮负责大的逻辑情节,但是具体的血肉还需要所有团队成员一起填充。   电影相关的文创工作在旁人看来光鲜亮丽,所造出来的梦璀璨光明,但具体的工作环节却是相当冗长无聊。   关于剧本中女主角身份的设定,几人就吵得不可开交。   现实中,莫莉是影后,是站在一个行业金字塔尖上的人,可是面对孩子的去世,仍然显得无助。   “这样才是引人深思的地方,现在社会为什么卷成这样?还不是因为大家都认为有更多的钱、更高的社会地位,就能减少社会大环境带来的系统性风险,平稳度日吗?”   但是这个电影告诉无数的中产阶级们,被挣扎了没救的,哪怕是影后这样的名人,也会遭受社会的毒打。   李开光不同意曾妮的观点:“可是,你这样写很难接地气。”   在李开光的想象中,故事的女主角应当是社会底层,被丈夫抛弃,将自己的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   可是后来,儿子死了。   儿子的去世,不光是一个小生命的消失,还有女人所有希望的毁灭。   “在儿子去世的同时,她也死了。”   校园暴力所伤害的,是两条生命。   两方吵来吵去,最终李开光说服了曾妮,用了第二个人设。   人设做完,其他的细节也得磨。   故事发生在高中校园还是初中校园?   女主角做什么工作?   报仇的过程是什么样?   连续一周,几个人都在小房间里加班写剧本,写到最后,都恨不得撞墙。   后来,曾妮实在不行了,岑诀接过来写。   他一写曾妮就惊了:“岑导,功力不错啊。”   岑诀水平竟然相当在线。   连续熬夜三天,岑诀仍然颜值在线,喝了一杯咖啡,继续淡定地写稿。   他上辈子可是黑泽明的拥护者,按照偶像的说法,时间挤一挤总会有的,就算每天写一两页,一年加起来也有几百页。   说自己没时间的,那是地道的懒汉。   哪个导演不是从写剧本开始的呢?   剧本搞好的那一天,团队的其他几个人都不行了,来不及欢呼,先是去睡了一觉。   一觉醒来,发现岑诀已经精神奕奕地联系剧本送审。   “这剧本肯定没问题。”   说着没问题,没过几天,主管部门就通知岑诀剧本审核的结果:修改后重新送审。   电影局的评审与论文评审的模式差不多,都是专家匿名盲审。   五个专家,要是有一个不通过,就打回去重新修改。   岑诀他们这个剧本就是毙于一名杠精专家。   对方评价道:“该剧本有宣扬社会负面情绪之嫌,应当宣扬正能量。”   岑诀:“?”   岑诀不信邪,又修了修,重新递上去。   这次仍然是修改。   一名评委评价道:“剧本试图挖掘一些社会现象,但是挖掘力度不够,浮于表面,应当更加深入。”   岑诀:“?”   那他到底该怎么办?   万幸的是,岑诀与同行交流,发现好几个人的本子都被卡了,所获得的评价也是五花八门,千差万别。   “这些专家到底是有什么病病。”   还好这件事岑诀有主意。   作为一个与规则共舞多年的、经验丰富的导演,岑诀的办法准确又及时。   他们没有去麻烦电影协会的领导,而是安排莫莉上了几个访谈节目。   随着这波访谈节目,媒体乘势曝光了不少校园暴力的案例,几番下来,竟然形成了一波不小的声势。   由于不少妇女儿童权益的微博转发,引起了相关官方的关注。   官媒发声,自然与众不同,趁着这一股风潮,他们连忙将剧本递了上去。   这一次,专家们全部不再对选题有异议。   被一而再、再而三卡住的立项审核很快一致通过。   与此同时,其他人的剧本还都卡着呢。   “光从时间上,我们就赢了一大截。”   根据李开光的查探,其他参加A城影展的小伙计们,不是剧本没有写完,就是被卡着审核没有通过。   “这就是一骑绝尘的滋味吗?”   定下了剧本,岑诀团队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发现他们前一部戏合作的摄影团队被撬走了。   “抱歉啊岑导,这实在是……欠了人家的人情了。”摄影指导尴尬地说。   原来,因为上一部戏合作愉快,摄影团队等着岑诀开机呢。   哪知道,这位摄影指导的恩师发来请求,说需要还一个人情,麻烦徒弟帮忙。   师父都说到这份上了,摄影自然无法拒绝。   结果去了一看,发现还是个也要参加A城影展的新导演。   “这个导演说是叫黎源,不知道岑导认不认识?”   ……李开光拳头硬了。   但事已至此,岑诀也不得不表示理解。   “没关系,都在行业里,早晚有再次合作的机会。”   将满怀歉意的摄影指导安抚走,新的问题摆在了岑诀面前。   他们需要找到一个成熟的摄影师团队。   这事说来简单,做起来难。   水平稍微在线的摄影师们早早被其他团队预订——更何况,秋天本来就是各剧组赶工的高峰期。   摄影师找不到,自然影响剧组接下来的堪景和筹备。   在此时,他们收到了黎源团队的最新消息——他们的剧本也过了。   “说是拍的是王思远的《乡愁》。”   王思远是谁?大名鼎鼎的传统文学作家,若干文学奖的获得者。   “他们怎么买到的剧本啊?”   王思远性格执拗孤僻,版权很少售出,能说服他本人出售版权,背后一定有高人指点。   李开光踌躇了一下,回道:“你不知道吗,王思远是岑家的远亲。黎源又签了岑林染的公司。”   岑林染借着岑家的名号,求岑双峰出面,三顾茅庐,借用亲戚的便利,磨来了王思远的剧本。   岑诀愣了:还能这样?   借由这事,岑诀不由得问,自己能否有亲戚抱大腿。   这问题李开光回答不了,倒是戚管家给了解答:“我们戚家……倒是真出了不少文人。”   然后,岑诀就听到了几个历史书上出现的名字。   第69章   星期天, 某个影视交流版块的帖子悄悄开了起来。   《有没有人关注,圈内某知名导演的摄影师被另外一位抢了,现在找不到摄影团队, 开不了机》   影视交流板块多得是吃瓜闲人,平日里看到的多是演员流量们的瓜,突然冒出一个导演瓜来,顿时心中产生几分好奇。   “抢不抢摄影团队的我不在乎, 我只在乎这个知名导演是谁。”   圈里面的导演也分各种类别, 有早早成名成家奖项傍身的大导, 有默默产出的好剧的中层导演, 还有演员转型而成的“知名导演”。   以上都是知名导演,也不知道楼主说的是哪一个。   “关键词:A城电影节。”   有了楼主的补充信息, 楼里面的吃瓜群众们懂了大半。   “知道了知道了。”   “是他们那就不奇怪了。”   由于电影节奖项pk事关电影协会扶持计划中的后续资源分配,导演圈虽然是个小圈,但也因为这件事充满了□□味。   “这次又是谁和谁battle起来了?”   之前, 已经有人因为其他原因在微博上吵架,被搬运到了论坛上,众人已经吃过一次瓜。   “抢摄影团队,肯定是剧本已经审核通过的, 不然也到不了拍摄这个层面。”   “现在官网上公布, 剧本审核备案的一共就三个:岑诀、黎源和周梦, 你们自己看吧。”   三个导演的姓名公布出来, 吃瓜群众们先将周梦的名字pass掉。   这是一位结婚了的女导演, 摄影师就是她的丈夫, 前不久还在微博上秀过恩爱,要说挖角,怎么着也挖不到她的身上。   “那就只剩下岑诀和黎源了。”   猜到这里, 自然没有什么好质疑。只不过,大家目前好奇的是,到底是岑诀被挖,还是挖别人。   “不会有人不愿意和岑诀合作吧?”   经过《饕餮》的票房战,许多人也看出来了,岑诀不但拍摄功力了得,而且背后资本也颇为雄厚。   与他合作,打工人们至少不会在工资上吃亏。   “内部消息,黎源不但买下了《乡愁》的版权,还快开机了,所以,你们懂吗。”   话已至此,吃瓜群众们瞳孔大震,不由得疯狂跑去百度黎源的资料。   “这家伙是什么来头?”   竟然能挖走岑诀的墙角?   ·   论坛上消息灵通,其中一个原因自然是李开光近日里一直在与各种摄影团队联系。   联系得多了,消息自然传了出去,被人拿去到网络上讨论。   找摄影团队的困境自然不在于找不到,而是找不到“合适”的那一款。   普通的摄影师当然也能用,但是岑诀精益求精,通不过他的面试,自然就不能用。   “要不我去找景哥问问。”   李开光刚刚担任制片人,所能接触到的资源到底还是有限。他找不来合适的人选,心中颇为愧疚。   “再看看。”岑诀说,“下午不是还有一个?”   景元白本身即是黎源的学长,又是岑诀的朋友,对方之所以选择去忙别的工作,就是因为不愿意夹在中间。   若是因为摄影师的缘故去找对方帮忙,便相当于再次将人拉进了战局。   这是岑诀不愿意看到的。   下午的摄影师面试果然又如之前的那般面试失败。   来的摄影师是一位之前在电视圈里的成熟摄影,入行已经有十余年了,用他在简历上的话来说,是“熟悉各种镜头语言”。   但是,这样的摄影师只要一聊,就能发现对方的局限。   常年高强度的拍摄过程,让对方积存了丰富的经验,高兴怎么拍,悲伤怎么拍,各种景别怎么使用,说得头头是道。   面试的时候,岑诀礼貌性地将发挥的空间留给对方,因此,面试者滔滔不绝,越说越高兴,自认为是胜利在望。   面试结束,李开光将人送出门去,客气地请对方回去等消息。   将人送走,李开光回来问:“这次又是哪里不对?”   面试几次,李开光已经对岑诀的反应了如指掌,如果说面试结束一派风平浪静的话,就说明这次面试失败了。   “油。”   这个“油”,自然不是说摄影师为人油腻,说话不中听。而是对方已经习惯了自己拍摄的一套模式。   “如果摄影师这一行有AI的话,他可能是第一个被AI代替的下岗人。”   在岑诀看来,法无定势,水无常形,故事不一样,每一个细微的情绪表达所需要的镜头都不一样。   因此,摄影师需要做的就是动脑子,以剧本为蓝本,将功夫花在每一个镜头的设计上。   哪怕拍摄之前有分镜表,但在片场,仍然需要摄影师灵机一动。   他们是在创作,而不是走过场。   李开光听完岑诀的一番要求,顿时觉得找摄影师的难度又要增加了。   他挠了挠头,开玩笑道:“不如,你把摄影也兼了?”   反正岑诀肝起来的劲头李开光也是知道的,简直是不要命。   “你说得对。”   “??”   原本李开光只是开玩笑,可没想到岑诀忽然来了这样一句。   “等等!!”李开光慌了。   他脑海中疯狂寻找古今中外的例子,他听说过有人自导自演,但是没有听说过导演干脆抢了摄影师活计这种事。   “你还记得当时拍《你我之心》的团队吗?”   当然。   那是李开光和岑诀合作的第一个小短片,那时候,李开光还是一个不入流的扑街导演,岑诀本人都还没入行。   “那次的摄影师可以。”   李开光眼睛一亮:“勇哥?”   “不过,他才刚跟完一个剧组……能行吗?”   去跟剧组实习,这也是岑诀给他们布置的功课,在此之后,几人果真听从岑诀的建议,去了各个剧组踏踏实实的学习。   岑诀淡定道:“他听话。”   言下之意:他带飞。   李开光顿时闭上了嘴。   钱小勇这边听说岑诀要用他,顿时喜不自胜,当天晚上就来签了合同。   之前面试的摄影师自我感觉良好,回家等了几日,非但没有等来录取的通知,反倒是听说剧组找了一个新得不能再新的摄影师。   “他们是不是看不起我!”   电视和电影圈有壁,摄影师本来打得好主意,原本想靠着这部戏更上一层楼,打入另外一个圈子里,哪里想到还被人拒绝。   自恋受损,摄影师自然没有好话,借着匿名论坛上网的便利,将岑诀的选择发在了网上。   “放着一大批成熟的摄影师不用,反倒是找新人,我看他真是飘了。”   关于摄影师争夺的帖子在论坛飘了很久,不期然得到这样一个结果,网友们心情都很复杂。   “我还以为他会请哪个老前辈出山。”   “找个新人,要怎么打。”   “不必这么低落吧,我刚去翻了那位摄影师的乐音,拍的挺好的,也不至于完全拉跨。”   网络上的议论声纷纷。   作为battle中的另外一方,黎源当然也及时得知了结果。   “他信心还挺充足。”   与吃瓜网友们不同,黎源自然看出了岑诀的意图:与其找一些合不来的老前辈,倒不如找新人,将拍摄全过程控制在自己手里。   只是,没看到对手因为摄影师的挫折而手忙脚乱,黎源心中仍然有些失望。   与岑诀了解愈发深,他心中就无法控制地生出几分忌惮来。   岑诀明明入行不久,但心志坚定程度、应变程度,都超出一般的导演许多。   与这样的人pk,并不容易。   黎源心中难得地生出几分急迫感,延长了自己的工作时间,试图将手头的工作做得更加精益求精。   只是,他以为自己已经态度足够端正,等发现岑林染投入大量资金时,他仍然大吃一惊。   “用这么多钱拍个文艺片,你疯了吗?”   他实在想不通,如果说他与岑诀的对抗,是因为隐约的嫉妒和“求不得”,那岑林染是为了什么?   就算是两人性格不合,有过利益上的冲突,岑林染何必非要盯着岑诀不放手?   岑林染闻言愣了一下,拧眉道:“……我做了一个梦。”   “?”   “梦里,我梦到我的生活不是这样的。”   梦中的他意气风发,不但拥有父母和恋人的爱,还拥有着一等一的事业。   在梦里,他是“岑董”,是商业精英,是站在峰顶一呼百应的人物。   而不是现在这样,与岑家离心,被陆家防备的“继承人伴侣”。   黎源想起自己不久之前才刚刚看到过的陆家继承人与圈内网红的八卦,不由得目光微闪。   眼前,岑林染又一次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怔怔地出神。   他精神不佳,说一会儿话,总要发了一会呆。   另一边,岑诀对于对手的境况丝毫不知,在摄影师团队搞清楚之后,影片的筹备就一帆风顺了起来。   剧本,资金,灯光美术和服化道在短期时间内就位。   其余的导演也在招募中。   除此之外,李开光也带着人开始进行初步的堪景。   作为剧组的创作核心,岑诀一下子闲了下来。   闲下来时,他才蓦地发现,戚雩已经很久没有主动找他了。   打开微信,两人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三天前。   第70章   穿书之前, 岑诀家境不错,又是各种意义上的优等生,相貌虽然不如穿书之后这般出色, 但身边追求者也不少。   奇怪的是,他似乎从小对感情少根弦,身边不乏男男女女朝他传递情思,但他总是或自觉、或不自觉地忽视而过。   长时间下来, 身边的好友纷纷有了对象, 只剩下他一个人单身狗。   穿进书里之后, 前有原主的糟心家人, 后有坑爹的替嫁剧情,加上身边源源不断的工作, 心中就更没有了谈恋爱的心思。   要不是戚雩一门心思纠缠,他恐怕会彻底忘记掉这个选项。   但……现在戚雩似乎不纠缠了。   看了一眼戚雩空白的朋友圈,岑诀忍不住皱眉。   比起担忧“对方变心了”、“不喜欢他了”之类的想法, 他倒是更担心对方的病情。   当天晚上,戚叔散步回来,接到了岑诀打来的电话。   “诀少爷,没事没事, 复查没问题。先生最近比较忙……对对。”   戚管家打电话的时候, 戚雩正在吃晚餐, 听到“诀少爷”这个称呼, 手上的动作顿时停下来, 抬起头盯着戚管家。   几分钟后, 戚管家挂了电话,一抬头,发现戚雩正坐在不远处看他。   “先生啊, 您……和诀少爷吵架了?”   戚雩此番见岑诀打来电话,心中即忧又喜,好不容易压抑的心湖如同春风吹皱。   “没吵。”   吵什么呢?   不过是他心情忐忑复杂,不好意思再像以往那样不管不顾地追上去罢了。   “……那您是怎么了?”戚管家问。   戚雩踌躇了一下,又看了戚管家一眼,最终将自己昏迷时产生的误解、醒来之后的穷追不舍和复查时与医生的对话和盘托出。   “竟是这样!”戚管家的嘴已经合不上了。   “原来如此!”   对于戚雩一醒来,就对岑诀情根深种,戚管家心中不是没有疑惑。   对于这疑惑,戚管家给自己找的借口便是两人患难见真情,若原本有五分,历经生死大劫之后,直直变成了七分。   哪想到是戚雩车祸的后遗症!   “……这,实在是委屈诀少爷了。”   戚管家如此一想,瞬间觉得有些心疼岑诀。   当时诀少爷主动提出替嫁,想必除了应付家里之外,还存着一份善心。   哪知道等到先生醒来,先是被先生热情地追求,到了现在,真相大白,又平添若干波澜来。   戚雩垂眸道:“是我的错。”   岑诀在危难时刻搬来支应门庭,已经是戚家的恩人,他醒来之后原本应当恭敬用重礼来报恩。   可谁知道,他昏迷时脑子坏了,非但没有做到到这“客气”、“尊重”二字,还莫名其妙为别人增添了许多烦恼。   想到朋友圈那些内容,戚雩就恨不得穿回刚苏醒时,将自己的嘴狠狠堵上。   “那先生准备接下来怎么办呢?”戚管家担忧地问道。   “我……”   戚雩语塞。   这就是他所纠结的地方。   按道理说,他既然知道了误会之处,就应当光风霁月地和对方说明白,至于之后关系如何,端看对方愿不愿意网开一面。   ……可是。   每当这个时候,他又总会想起对方那双含笑的眸子,经过他不知情时的痴缠,他能感觉到对方渐渐不再抗拒。   若说开了,两人之间的这些的暧昧还在吗?   对方会不会恼怒,而后对他永远不见?   戚雩思绪翻滚,坐在沙发上又是皱眉,又是叹气。   戚管家也忍不住跟着叹气,但又莫名觉得好笑。   若说之前的情浓来源于误会,当不得真,但此刻先生的患得患失,纠结反复,却是真的栽了。   想想对方平日里杀伐果断,冷漠疏离,再看看此刻满腹愁绪,戚管家忍不住想去给两位旧主上一炷香,好让他们看看先生此刻的模样。   ·   戚雩的纠结岑诀自然不知,他虽然也郁闷戚雩态度的变化,但也不是那般心思敏感如发,多思多虑之人。   相反,剧组想要参加明年三月的电影节,若不抓紧时间,恐怕会影响后期的制作和参展工作。   九月,岑诀和制片、摄影一起去堪景。   由于是小成本的文艺片,加上是校园题材,所需要的场景并不多。   在找学校时,李开光在影视城附近物色了三四所所学校,小学、初中和高中都有。   按照剧本的设置,学校最好是小学或者初中,但岑诀看完之后,要求定在高中。   “孩子太小了,我怕莫莉受不了。”   莫莉虽然是演技经验丰富的女演员,但也怕找的小演员与她的小孩太像,情绪崩溃无法自持。   剧组考虑到她的情况,选了几所普通高中二次堪景。   由于公立学校在宣传上限制颇多,最终定在一家私立学校上。   进校之前,先和有关部门备案,再与学校商量具体操作事宜,但就这样,剧组拍摄仍然遭到了一些家长和老师的反对。   “这拍戏,打扰孩子上学怎么办?”   “能不能周末再拍啊?”   搁了一天,学校就宣布剧组以其名义给学生教室装了若干空调,顿时,家长和老师的抱怨少了大半。   到了金秋十月,剧组正式开始拍摄。   第一场,女主角莫莉就差点情绪失控。   在这一场中,女主角就要搬进学校附近的小胡同巷子里。   由于这学校是一所升学率很高的重点高中,许多家长对孩子寄予期望,有不少放弃工作,来学校附近陪读。   剧本中的女主角的孩子在上个学期去世,她为了查清真相,在学校里谋得一份差事,并且在开学的时候搬进巷子里。   巷子里合租房的邻居都是有着相同背景的家长,女主角搬进去的第一天,就有邻居来寒暄,交换彼此的情况。   女主角看着别人的孩子,再想想自己已然离开的孩子,顿时心痛难忍。   “cut!”   “休息十分钟。”   岑诀看着镜头里眼眶泛红,眼泪不断的莫莉,忍不住上前问:“没事吧?”   “没事。”   莫莉擦了一把眼泪:“就是有些太入戏了。”   岑诀沉默地将纸巾递过去。   当时定下这个角色由莫莉演时,岑诀就考虑过会出现的问题。   因此,他与曾妮一起,专门改掉了许多细节。   比如说,莫莉的孩子是小男孩,剧本里是女孩子;莫莉的孩子八九岁,可剧本中的女孩上高二。   除此之外,还有女主角人设的改动。为了避免误会,剧中女主角根本与莫莉八竿子打不着一撇,是个底层再普通的妇女。   但哪怕这样改,仍然会牵动莫莉的心绪。   “大概天底下失去孩子的母亲都是这般吧。”   十月怀胎,历经痛苦而将孩子生下,一天天看着小婴儿长大,牙牙学语,蹒跚学步。   寄托在小孩子身上的美好期望太多了,以至于有一天孩子在猝然长逝下,心中剜出一道疤。   岑诀见莫莉坐在一旁发呆,招手让李开光来。   “给她请一个心理医生吧。”   李开光踌躇了一下:“请医生是没问题,但是我担心莫莉姐的状态……”   剧组拍摄进度是一回事,但是如果刺激到她,反倒是让她病情加重,反倒好心做了坏事。   “再看看。”   到底是荣膺过影后的演员,在cut掉一条后,莫莉很快找到了状态,在接下来的表演中,表现得很是专业。   对方虽然是影后,但是一点架子都没有,没过一会儿,她的经纪人就带着人送奶茶和甜点来。   岑诀那一份,是经纪人亲自送来的。   “岑导,多谢你。莫莉她状态好多了。”   据经纪人说,一直以来莫莉都浑浑噩噩的,要不是有一股劲支撑,恐怕早倒了。   更何况,拍摄一部相关的作品,既是让人忙起来,也能告慰早亡的孩子。   “希望她拍完这部戏之后,能真正走出来。”   岑诀听完经纪人的话,抬头朝着莫莉所在的方向看过去,发现对方正一边喝着奶茶,一边和群演的小朋友说话,脸上露出几分温柔的神色来。   见此画面,岑诀心中一动,对剧本隐约有了灵感。   他想了想,在第一天收工时,找来曾妮聊天。   “你看,能不能给莫莉姐在剧本里加一条线?”   曾妮一听到改剧本,顿时脸上浮现出惊怕的表情来。   “你看。”   随着岑诀的示意,曾妮看到了莫莉与小群演们的互动。   原来,群演们在拍摄时吃到了莫莉经纪人送来的甜点和蛋糕,于是聚在一起一合计,用零花钱给莫莉买了一大束茉莉。   “莫莉妈妈。”   莫莉在剧中的角色是学校里的宿管,因此,叫她“妈妈”也是应有之意。   但是,莫莉显然被这声“妈妈”勾起了情绪,脸上浮现又欣喜又感动的神情,孩子们叫一声,她答应一声。   曾妮一时间也看呆了。   她想起了自己早逝的母亲。   岑诀问:“……要不,给女主角加一条线?”   第二天,莫莉拿到了新修改的剧本。   她多了一个“女儿”。   她的任务,除了调查亲生孩子去世的线索,还多了一个救回一个叛逆的、走入泥潭的女孩子。   翻到剧本结尾,她发现自己永远失去了一个孩子,但又因为善良和好心,救回了另外一个孩子。   这个救回来的女孩,也叫她“妈妈”。 第71章   拍摄进入到十一月, 岑诀有种渐入佳境之感。   虽然工期赶,每天也要从早忙到晚,但是心情却是放松的。   一个好的剧本, 加上好的演员,岑诀所做的,只需要引导他们的发挥出自己的才能。   由于拍摄氛围好,每天的拍摄中总会迸发点新的灵感。   每当这个时候, 主创就会在下工之后围在岑诀的房间里讨论新的剧情走向和演绎方式, 并且在第二天用在创作中。   莫莉拍戏多年, 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剧组。   她私底下与经纪人感慨:“要是早遇到岑导, 我恐怕还能多拍几部好戏。”   她虽说有一个影后头衔,但是仍然不得已因为缺少角色而妥协, 在近些年在一些粗制滥造的影视剧里作配。   说起来也有趣,这些影视剧在拍摄之前,无论是剧本还是主创, 看上去都是一门心思想把戏拍好的正经人,可真到拍摄过程中又不一样了。   总要因为各种元素妥协。   要不是改改剧本,就是因为资金原因切掉一些重要剧情,创作目标也从“拍精品”, 到“拍完就行”。   拍完之后, 剪辑阶段又是一个大劫。   几劫渡完, 呈现出来的成品与一开始判若两片。   在这时候, 所有人都知道片子剧情烂, 但成千上亿的投资, 又不得不上映。   如此来几次,演员再好的口碑都败完了。   见识过各式各样的魔幻拍摄过程,跟着岑诀的剧组拍摄, 完全就是两种不同的感觉了。   首先是不差钱。   拍摄全过程所需要的资金,完全是岑诀自己筹措。没有投资人外行的指导,所有一切环节都服从于创作。   其次是齐心。   虽然说剧组里从制片人到摄影师都是新人,但大家没有别的念想,劲往一处使,也没有其他剧组的心眼斗争,相处起来相当清爽。   最后就是导演实力。   岑诀一再将拍摄的顺利视若为常,将功劳往其他人身上推,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才是剧组中的核心。   如果说一个导演不能接受其他人的意见,旁人自然无意见可以提。   如果一个导演本人没有创作一件伟大作品的意识,旁人自然也不会受到感染,自觉地投入无数心力。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这句话用来评价岑诀再合适不过。   莫莉感念于自己的好运,热情地投入工作中,渐渐地,似乎又重新唤起了当年年轻时的事业心。   她私底下与经纪人讨论:“你说,我能不能靠这部戏,再拿一座影后?”   经纪人心头一震,双目微微呆滞。   等反应过来,竟然有些感慨万千。   她知道,莫莉对工作重新燃起了希望,这就意味着她彻底走出了噩梦的阴影,有了新的人生目标。   有了目标的人,不会再去寻死。   这厢,岑诀剧组拍摄顺利,与之相比,黎源就像是进入了一池泥沼。   黎源虽然是科班出身,还在国外拍过独立影片,但当自己开始筹备影片之后,却觉得处处制肘。   加入岑林染的公司之后,他获得了一笔不小的投资,随着投资而来的,还有一名派来管理创作之外一切杂事的制片人。   制片人虽然是一个职位,各个剧组大都会有这样一位大管家,但在这个位置上的人不同,与导演的相处模式也不一样。   用岑诀的剧组来举例,他在拍戏之后,分别与两个制片人合作过,一是景元白,二是李开光。   前者是前辈,按照资历和阅历来说,都居于刚入行的岑诀之上。   但从私人关系来说,两人算是朋友;从合作共事来讲,景元白也很清楚自己当制片人的原因是为了带岑诀入行。   因此,在整个拍摄过程中,景元白都以岑诀为绝对的核心,自己在一旁当辅助。   剧组里从一开始就分了主次,自然也不会有矛盾。   后来,景元白离开了制片人的岗位,由李开光接替,就更不用说了。   制片人与导演的关系间的博弈,在岑诀的剧组根本就不成为问题,但却将初次回国的黎源撂了个翻滚。   岑林染给他找了个业界知名的制片人。   业界知名,从字面上的意思上来看,就是指对方能够主导作品拍摄,并且曾经拍出过拥有一定成绩的影片。   这样的人,或者说能获得一定成绩的制片人,大概率会按照过去的胜利经验,以自我为中心主导剧组工作。   这就让黎源陷入困境。   一部影片,从根本上来说是表现导演审美与价值取向的作品,但如果在拍摄过程中处处受到掣肘,最终拍出来的成品很难让自己满意。   “可是黎导初来乍到,不懂华国市场啊。”   每当黎源提出这样的疑问时,制片人都会面带笑容地回道。   这位制片人是业界公认的厉害角色,为人处世分外老道,见黎源对他的决策提出质疑,他非但不生气,还一脸温和地讲道理:   “黎导,您放心,岑总的意思我都清楚。我来当这个制片人,目的就是为了弥补您的不足,我都懂的。”   对方在否了黎源想要的角色之后,仍然笑脸迎人:“都是工作,大家好好商量嘛。”   在国外工作,黎源习惯了直抒胸臆,骂完吵完,解决方案就出来了,哪里见识过这样的笑面虎。   制片人的手段一招接着一招,白天将黎源安抚完,转过头去就和投资人汇报情况。   当投资人从制片人口中听说黎源想用表演系的新人,而制片人找了一个明星时,非但没有生气,还转过头去劝黎源。   “黎导的水平当然是好,这点我们都没意见。但是两国的情况还是不同,黎导的艺术追求大家都明白,就是张制片他经验丰富,有空也听听他的意见。”   黎源听完就把电话给摔了。   什么破烂女明星!连台词都在片场才记,拍什么文艺片!   制片人轻轻松松给了年轻人一个下马威,脸上不动声色,私下里得意地和手下人笑:   “一个小洋鬼子,还想和我斗?”   一个导演,一个制片人,两人在片场斗法,底下人看得津津有味。   按说都是打工人,哪怕大佬们无论怎么斗,都和他们无关。但人性慕强,见导演一个生瓜蛋子,被制片人放在手里揉搓,心中也不怎么看得起这人。   一二来去,就表现在了面上。   黎源在制片人这里吃了亏,转头一看,发现平日里如臂指使的其他人也不听话了,顿时气了个仰倒。   如此一来,他也明白了国内的一些规则。   大家说是各司其职,但打内心底里,其实还是要找一个“老大”   作为导演,他要是当不了这个“老大”,电影拍出来就不完全算是他的作品。   在国内剧组,他非但要拍戏,还要做人。   片场如战场,今日听制片人的要了个明星,明日恐怕听制片人的意思,剧本会多些或者少些片段。   黎源一咬牙,干脆也不忍了,亲自跑到岑林染那里去告状。   一句话来讲,要么他走,要么制片人走。   岑林染作为最大的投资人,脸色深沉地朝着黎源看,迟疑许久,才一咬牙:   “我给你换人,但是你得保证拿奖。”   “必须的。”   黎源在不知不觉中,也学会了安抚投资人:“你知道的,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也不知道岑林染使了什么招数,当真将制片人给弄走了。   制片人不缺工作,但显然接受不了自己这样被一个生瓜蛋子挤走,走之前,忍不住阴阳怪气地损了黎源几句。   制片人走之后,上马了一个新的制片人,水平不佳,但是胜在听话。   黎源总算可以在自己的剧组里做主了。   赶走了制片人,其他人看待黎源的眼光都透着几分微妙,为了笼络人心,黎源没敢再赶人,兀自捏着鼻子忍了,没将明星赶走。   新制片人安慰他:“就算为了参展,也要热度嘛。”   一个电影节的竞赛单位入围几千部影片,评委哪能每一部都看完,还是得来点熟悉面孔。   就凭借着这明星转型的噱头,评委们也打开片子多看几秒。   黎源一腔雄心壮志,在刚一开机,就遭遇了狂风骤雨的袭击。   面对拍摄过程中的举步维艰,要不是心中存着一个目标,恐怕当真会丧气的撒手,想着敷衍拍完算了。   就在黎源愤懑于工作处处受阻时,岑诀剧组却顺利地拍完了女主角的戏份。   剧组上下一起快乐地前往饭店吃饭,并且约了KTV快乐通宵。   在出门时,恰好被蹲守的狗仔拍了。   狗仔只认识莫莉,对一旁的岑诀较为陌生。但哪怕是这样,拍到莫莉的照片,仍然可以炮制出一场绯闻八卦来。   《影后走出心情低谷,与小鲜肉共进晚餐乐不思蜀》   狗仔远远地看到了岑诀的脸,哪能想到这是一位幕后工作者,自然而然地将他当成是一个将红未红的小鲜肉。   爆料发在网上,稍稍听说过莫莉姓名的,都忍不住点进去吃瓜。   “现在流行大姐姐和小奶狗吗?”   “让我看看影后的新宠长什么样?”   “这个小鲜肉的脸是够绝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熟悉……”   片刻后。   反应过来知情人士一脸无语:“狗仔出来挨打。”   “出来挨打+1”   那是什么小鲜肉?明明是靠才华而不靠美貌的导演圈顶流!   而且根据后来爆出来的照片看,分明不是莫莉与导演两个人,而是一群人。   “散了吧散了吧,前线说是杀青宴。”   吃瓜群众们吃了个假瓜,很快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岑诀目前拍摄的电影上。   聊了几句电影,又很快将注意力转移到对岑诀本人的八卦上。   “啊啊啊他好帅啊。长成这样,为什么不出道啊。”   “导演圈的要求这么高?当导演都要有这等美貌?”   “他拍的东西怎么样,有作品吗?我想去看看,美人的作品肯定不会差。”   一场风波还没刮起,就变成了颜狗们的狂欢。   岑诀本人无所知觉,反倒是戚管家刷到了新闻,急匆匆地去找戚雩报信。   “先生,您要是再不着急,恐怕过一阵子就真凉了。”   “您知道您的情敌有多少吗?” 第72章   杀青宴时岑诀虽然靠着莫名其妙八卦上了热搜, 但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   当地的媒体听闻电影在本地拍摄,因此专门邀请电影的主创上他们的采访节目。   免费送上门的宣传机会,剧组自然不会拒绝。   何况, 这家媒体本身也在业内颇有姓名。   作为电影的女主角,同时也是节目中扛大梁的存在,莫莉参加访谈自然当仁不让, 但出乎意料的是, 岑诀也接到了节目组专门的采访邀请。   “我?”   节目的编导笑道:“当然,岑导,您现在的热度可不低。”   网上的热度虽然是一阵又一阵刮过的风潮,可岑诀的讨论度高仍然是一件众所周知的事情。   由于岑诀在公众面前露面的次数有限, 因此网友们不但对他展现出来的作品、相貌等津津乐道,就连那些个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在最近也颇有市场。   采访媒体想要满足的, 就是网友们当下的需求。   虽说是追随着的网络热点选题, 但采访媒体选择的问题却从电影出发,颇有深度,称得上是兼具话题与严肃性。   双方的合作过程相当愉快, 采访结束后, 后期加紧赶工, 在一周后于官网和公众号等多个媒体公布出来。   “好家伙好家伙, 先不说采访内容怎么样, 光是这颜,我就能从天prpr到尾。”   视频中, 岑诀与主持人相坐对谈。   镜头前, 岑诀穿着一件简单的纯色衬衣,说话低调谦逊却不失专业性,整个人看上去在镜头中闪闪发光。   “糟糕, 我完全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了……”   “我得再听一遍。”   “听完一遍的人表示没用,只顾着看脸了。”   事实上,在参加新锐导演选拔赛的时候,岑诀就因为长相圈了一批颜粉。   但那时候,节目的比赛冲突和悬念都刺激激烈,大家还没来得及舔颜,注意力就被比赛过程拉去。   久而久之,就忽视了皮相这样的外在东西。   但这一次出圈,有作品傍身,观众们不但关注作品,也重新注意到了对方第一眼时带来的惊艳。   在这样的气氛下,哪怕连老粉都不由得从才华粉变成双担。   网上的热度大潮接连不断,虽然观众们嘴上吹嘘着岑诀的颜值,但在潜意识里,也对新电影有了印象。   “哦,他似乎之后要有个电影在拍。”   “女主角是莫莉。”   “似乎是讲校园暴力的。”   “采访内容很有意思,剧情也清晰动人,到时候上映可以去看看……”   对于路人来说,有这样的印象,已经象征电影宣传完成了第一步。   等到正式宣发时,二次接收到宣发信息的群体,比第一次听说此电影的人有更大的可能走进电影院。   短暂的宣传活动结束,宣传的目的以超出众人心理预期的程度达成,岑诀也从镜头前离开,回到了剧组中。   “太好了,还是拍戏适合我。”   岑诀虽然不社恐,但比起无休止的暴露在镁光灯下,还是更喜欢幕后工作。   莫莉杀青之后,拍摄工作就进入收尾阶段了。   配角们补拍一些场景,然后从头到尾将之前的内容看一遍,及时增补和删减。   在拍那些不重要的剧情时,李开光从制片人的角色中脱离出来,短暂地兼任副导演一职。   “没想到我能在这里圆梦。”   李开光感慨万千。   还记得在一年前,他自己还是个一门心思想要走导演这条路子的傻白甜。   要不是认识岑诀,并且被对方点明了方向,他现在恐怕还在错误的方向上坚持。   由于拍摄进入尾端,李开光能暂时从忙碌的工作中找出一点间隙来喘气,因此也有了关心好友的闲情逸致。   “怎么,我见你好久没和戚董联系,吵架了?”   拍上一部戏时,李开光可是心知肚明。   那戚董,虽然不在片场,但存在感却非常高,恨不得亲自来片场指导工作。   这部戏嘛……   “你八卦这些做什么?闲得慌?”   李开光当场被怼了回来。   他还想再问,却见岑诀蹙着眉,心情颇为不佳的模样,顿时收住了口。   社畜哪敢和老板顶嘴!   郁闷了几日,李开光就彻底将岑诀的那点破事抛之脑后了——因为唐浙来探班了。   两人在新锐导演比赛中认识,随着认识的加深,偷偷谈起了恋爱。   随着两人事业的发展,相处时间越来越少,但在网上仍然联系紧密。   李开光陪着岑诀加班,晚上熬到两三点,但总要抽时间与恋人煲电话粥。   现在唐浙抽空跑来看他,两人干柴碰烈火,亲密还来不及,哪有时间再管岑诀的破事。   于是,岑诀连续几天便亲眼目睹两人卿卿我我、黏黏糊糊、油油腻腻。   “……你们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秀恩爱?”见两人你喂我,我喂你,岑诀实在忍无可忍。   唐浙不敢diss导演,但李开光胆子却大了:“岑导,你也可以秀,我们不介意。”   可以个鬼!   为了不成为被对方秀恩爱的工具人,岑诀躲去一旁忙工作。   只是平日里一投入进去就忽然忘我的工作,却在今日里失去了吸引力。   岑诀拿出手机滑来滑去,最终眼睛停在了戚雩的头像上。   自从上次打电话问询后,两人也恢复了正常的联络,但无论联系频率还是联系内容,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在这个时候,岑诀才意识到,原来之前两人之所以看上去熟,完全是因为戚雩的主动。   如果对方不主动,两人就会像是交汇过后的直线一样,奔赴不同的方向。   意识到这一点,岑诀竟然觉得有些茫然。   ——一开始,他不就觉得对方过于熟稔的态度让他尴尬么?   既然如此,对方不追了,也不再有那些让人为难的行为,自己为什么会反倒觉得不适应?   ·   就在岑诀无意间想起戚雩时,后者正在埋头工作。   与此同时,搁置在办公桌上的手机不停闪出新消息。   待在一旁,等待戚雩签字的秘书忍不住抬头看了手机一眼——要知道,老板平时办公,手机都是静音的。   或许是因为纠结的时间太长,秘书当场被戚雩抓了个正着。   “有什么问题?”   “没、没什么……”秘书连忙低下头。   戚雩看了秘书一眼,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吩咐秘书调整后天的行程安排。   “把那天给我空出来,我要出去。”   “不用你跟,我的私人事务。”   秘书愣了一下:“好、好的。”   出门之后,意识到老板不在,顿时眉飞色舞:“老板竟然要旷工!”   秘书欣喜之后,将该消息发到群里,引起手下秘书的一阵欢呼。   老板不在,虽然该做的工作还要做,但会瞬间少很多心理压力。   开心完了,秘书们难免开启八卦模式:“……所以老板这天会去干什么?”   答案也不难猜。   秘书很快在社交媒体上搜到了岑诀的航班——岑诀作为一个公众人物,已经有了名人所专属的“待遇”。   “艹。”   “不用说,肯定是亲自去接人了。”   秘书们顿时酸了。   谁能想,明明是不上班的好事,为什么她们的心情会如此复杂?   “旷工就旷工,为什么老板要给我们塞狗粮?”   “还是超大份的黄金狗粮!”   秘书们的内心的怨念戚雩自然无从知晓。   自从他被戚管家点醒后,顿时意识到了自己的思维误区——他只顾上纠结于自己的问题,浑然忘了还有竞争者!   有了紧迫感,戚雩自然不再纠结,并且一时间动力十足。   岑诀的飞机在星期五中午十二点到达,但早上七点,戚雩已经起床开始准备接机。   衣服要挑的——挑最好的那一套。   鞋也要合适——接机不是正式场合,所以不能太过刻板。   细节也是要注意的——袖扣要带哪个?   折腾完若干套,戚雩再一看镜子中的自己,顿时忍不住蹙眉。   他的头发会不会太短了?   戚管家摆好了早餐,等戚雩下来吃饭,哪知道怎么等都等不到人。   担心饭凉了伤胃,戚管家上楼去敲门。   “先生?”   敲开门,戚管家发现卧室衣帽间中一片凌乱,他那位给什么穿什么的先生,此刻正在对着几个袖扣发呆。   “这几个哪个适合我?”见到戚管家,戚雩拧眉问。   戚管家:“……”   没救了。   他的先生没救了。   这一早上,戚雩花费了最长的挑选衣服时间,请托尼紧急来打理头发,并且还询问了戚老夫人造型师的意见。   造型师和托尼也被戚雩这番动作吓得万分紧张,趁着间隙,将戚管家拉到一旁:   “戚董,这是要出席什么会议?想必是国际级的吧?”   戚管家沉默片刻,才组织语言道:“虽然不是国际级,但也至关重要。”   若是表现不好,恐怕很难有老婆。   两位专业人士被吓到了,脑补了一系列类似于“和领导人见面”、“商业谈判”等等的剧情,顿时紧张了起来。   紧张三人组忙完了造型,此时距离飞机降落只剩下两个小时。   “先生,您就快去吧!”   戚管家也想不到,他家先生会将接机这件事重视成这样!   在时间禀赋的约束下,戚雩总算不等了,出了门。   司机驱车到达机场的时,机场已经有负责人等着了。   一阵寒暄之后,对方将戚雩请往贵宾室。   与此同时,机场派工作人员关注着飞机降落情况,只要落地,就会有人将戚雩等的人请来贵宾室。   负责人寒暄完之后,负责人的上层领导听说了戚雩在此处的消息,也上来打招呼。   只是,随着飞机降落的临近,戚雩却发现自己完全等不了。   “抱歉,我想第一时间见到人,不知道您可否安排?”   戚雩被带到了vip通道旁。   看飞机落地之后,他等完了所有人,却没有见到自己要等的人。   “戚董?”乘坐这趟飞机回来的曾妮告知道,“岑导他改乘高铁了。”   原来,在岑诀意识到自己航班信息被暴露,又从网上看到了粉丝们自发组织的接机活动,干脆提前换乘了高铁。   “他提前一个小时走的,这个时候应该到家了。”   戚雩算了一下时间,恐怕他刚刚出门,岑诀就到了A市。   岑诀会回戚家住吗?   还是说另有住所?   想到这里,戚雩像是一个被戳破的气球,从早上储蓄到现在的忐忑、期待,蓦地全都随风飘走了。   留下的,只有重压之后的茫然。   “戚董,您不走吗?”曾妮好奇地问道。   为什么没接到人,戚董会看起来如此失落?   ……是岑导改了出行方式,没有通知戚董吗?   曾妮不敢再多想,假装自己什么都不懂的模样,茫然地看着戚雩。   “嗯。”   戚雩转过身。   从理智上来看,戚雩自然明白阴差阳错没接到人不是什么大事,但或许是巨大的希望扑空,亦或者是内心的隐秘的担心,让他的心情不可抑制地down了下去。   没事的。   戚雩整理好心情,打算离开机场回家。   ……说不定,岑诀就在家里等他呢?   稍稍振作了精神,戚雩抬脚离开,却在这时候,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喧哗声。   “怎么了?有明星吗?”   “是谁啊?”   身边有人问。   下一刻,戚雩抬起头,愕然地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对方朝他露出一个笑:“我听戚叔说你来接我了,没想到信息不通畅,恰好错过。”   “所以我立刻出门过来机场,还好,没让你等。”   “……你怎么不说话?”   戚雩发觉自己的心中蓦然生出巨大的惊喜来,这惊喜来得太过猝不及防,太过出乎意料,以至于让他心脏砰砰乱跳。   “快走!”岑诀拉住他的手。   身后接机的粉丝已经追过来了。   第73章   作为国内首屈一指的大都市, A市机场也常年作为明星们出街拍、粉丝接机的高发地。   游客、路人初见还觉得稀奇,到了现在,已经是淡然自若。   但是像今日这样, 被粉丝们接的人一个闪现后消失,而后又带着人急匆匆离开的机场的奇事还是少数。   “……这倒是怎么回事?”   “不愧是导演,实在是不一样的烟火。”   虽然没接到人,但四舍五入见到了人影,粉丝们啧啧称奇之后, 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岑诀身边另一个人身上。   “那是谁啊, 我看是被我们岑导牵着手的。”   “莫非是……那位?”   那位, 指的是岑诀的对象。   有关“那位”的八卦在岑诀的粉丝群里早已不是什么禁忌话题, 之所以会这样, 自然是岑诀本人也没有隐瞒自己的恋爱状态。   在新锐导演选拔赛时, 他全程是带着银色戒指, 后来的采访中虽然没有谈及此事, 但粉丝们从细枝末节中都觉察了端倪。   在入行之前,岑诀就有了对象。   “慕了慕了, 我们岑导这么年轻,却这么早脱单!”   粉导演与粉爱豆的要求当然不一样。   爱豆是陪伴,是提供情绪价值, 提供“一种隐约的谈恋爱的感觉”,但导演不同,没有人能够要求一个幕后工作者不谈恋爱、不结婚。   因此, 谈及岑诀的情感问题时,粉丝们的态度中都带着几分随意。   “岑导的对象远远看去真的好帅……羡慕了,岑导真是人生赢家。”   但,粉丝们还没顾得上仔细讨论这个八卦, 微博上照片相关、恋情话题相关统统消失得无影无踪。   要不是一些人眼疾手快,保存了照片,恐怕还以为方才经历的一切是一场幻梦。   “好家伙,这位来头不小啊!”   粉丝们被微博的速度惊到了。   从微博的重视程度上,她们隐约窥见了对方的权势。   这厢,由于没有了图和物料,社交平台上的讨论近乎消亡,而另一边,则是另一番景象。   “老夫人最近身体好么?”   在回程的路上,两人不知道为什么都不说话,尴尬一阵子后,反倒是岑诀打破了寂静。   “好。”   “戚叔的腿还好吧?”   之前戚叔曾经提到过,他的腿在年轻时受过伤,到了冬天,总会时不时地伤痛。   “去医院看过医生,医生说今年保养得好,状态比去年好多了。”   去年这个时候,戚雩还在床上躺着,戚叔忙里忙外,加上心情郁结无心照看自己身体,现在想来,应当是吃了大亏。   “那就好。”   车厢内又一次陷入了沉寂。   不知道为什么,两人在这一刻,都觉得有些尴尴尬尬,尤其是再想到机场牵着手狂奔的画面,更是一阵脸热。   “那……你好吗。”   岑诀轻咳一声,按照顺序问候道。   “不太好。”戚雩认真地说。   “?”   “我大多数时间,都在思考要不要给你发消息。”   “……?”   “许久没见,我很想你。”   哄地一声,岑诀脸上全红了。   正是因为车上的这一番直球,岑诀回到家之后,只是默默吃了饭,然后就像乌龟一样缩回了自己的房间里。   戚管家见状着急地拉着戚雩到一旁问询。   “先生,您到底行不行啊?”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戚雩眼中都是喜意,嘴角微微上翘:“戚叔,您别急。”   或许是机场被牵了手,亦或者是偶然间发觉了岑诀在躲闪间逐渐泛红的耳朵,戚雩心中颇有些拨开乌云的感觉。   岑诀……并不是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吧?   事实证明,戚雩的高兴还是来得太早。   他感情路上首要的敌人,不是“他喜不喜欢我”,而是岑诀在面对工作时,会下意识将其他事情抛之脑后。   回到A市之后,岑诀的工作仍然没有结束。   现在是十二月底一月初,电影节已经开始了报名。   对于周导看重的、被电影节当做种子选手的导演们来说,报名只是走一个过场。   但纵然是这样,仍然有一大堆表要填。   申请表,电影详细情况介绍,剧情梗概……等等。   在报名之后,岑诀开始忙正式剪辑。   如上一部电影一样,在剪辑阶段,岑诀总会亲自上马,与剪辑师一起工作。   《饕餮》的剧情线和时间线都较为直接,因此在剪辑方面压力并不大。   与之相比,新电影——暂时名叫《莫离》的影片,则因为有女主角的记忆闪回、新旧时间线对应等,需要更加的精心。   剪辑自然又是高强度。   剪辑师在上次合作时,见识到了岑诀一心投入工作时是什么疯样,这一回干脆买了大包速食食品,打算将吃饭的时间节省出来。   但他很快发现自己多此一举。   在剪辑的第一天,他们的确吃的是泡面——但在有人来探班后,他们的伙食就变成了五星级饭店的外卖。   除了外卖之外,还有水果、点心、饮料。   还有专人开着宾利送。   剪辑师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在朋友圈秀疯了。   朋友也忍不住酸道:“……老张,你这些吃的,顶的上你一部戏的剪辑费用了。”   “?真的吗?”   “当然!”   朋友给他科普了一番他的工作餐规格档次,还有那些看上去平平只是有些好吃的水果的市场价格。   更重要的是,这些东西本来并不外送。   “珍惜这段缘吧你!”   剪辑师被这一番话说得脑壳晕,晚上睡觉的时候,梦到的都是自己吃霸王餐被抓,卖身抵债。   等到第二天,剪辑师再见工作餐时,莫名地不敢伸手了。   “岑导,这……太贵了。”   “要不,剪辑费您就别给了?”剪辑师说着,心头都在滴血。   岑诀原本还陷入在工作中,听到这里,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哭笑不得:   “你放心吃吧,这家酒店是我朋友家的,没你想的那么难。”   剪辑师哭了。   朋友家的酒店。   人和人的差距,有时候比人和狗都大。   被戚雩强行投喂,岑诀的剪辑生活顺风顺水,不过两周的功夫,就完成了剪辑。   成品出来,剪辑师和岑诀两人先完整地看一遍。   看到一半的时候,剪辑师就开始哭。   “我这心……抽着疼。”   让剪辑师哭的部分,就是女主角回忆起自己孩子的部分。   这个受到霸凌的女孩,上进努力,可爱贴心,称得上是小天使。   可总是好的东西不容易留存,女孩因为一系列原因,受到了旁人的欺辱,最后走到了最后一步。   岑诀看电影时,一颗心也如同沉浸在冰水中。但见剪辑师哭成这样,只好哑然失笑,负责递纸巾。   “呜呜呜这个妈妈,让我想起了我妈妈。”   剪辑师在成为剪辑师之前,是学校里的落后分子,属于老师不喜欢,连眼神都懒得给那种后进生。   开家长会时,母亲去找老师说话,被老师一顿阴阳怪气:“早点给他找点活干吧,读书,他不适合。”   他母亲在老师这里受了气,却没将压力和焦虑传递给他,回家之后,反倒骗他说老师觉得他有进步。   就这样,他在母亲的保护下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东西,毕业之后,在A市扎了根。   现在要说起来,也算是小有名气的剪辑师了。   母亲,是许多人心中永恒的惦念。   岑诀被剪辑师的往事触动,心中也有些难受。   他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他离开那个世界时,母亲还在国外讲课,想必得知噩耗之后,会伤心许久。   被电影触动了内心的感情,但到底是成年人了,岑诀伤心之后,很快平复了自己的情绪。   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被戚雩察觉了端倪。   周末的时候,戚雩安排全家出游。   对方找的借口无比正当——戚老夫人生日快到了,大家也需要出门透透气。   有老夫人生日当理由,岑诀怎么可能拒绝?   巧的是,这个时候也是他难得清闲的空隙。   出游的目的地戚雩提前没有公布,等到到了地方,岑诀才知道原来是一家马场。   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马场的经理迎上来,热情地与戚老夫人问好。在这时候,岑诀才知道,原来这马场竟然是戚老夫人的产业。   “姑姑年轻的时候有过丈夫,后来,那人身边又冒出个私生子来,姑姑一生气,就离了婚。”   “这家马场,就是离婚时分的财产之一。”   戚家从很多年前,就是有名的大户人家。戚老夫人嫁的人家,当然家境也不会差。   “难怪。”   戚老夫人虽然称为“老夫人”,但实际上是戚雩的姑姑。反倒是戚雩的父母去世得早,戚家就剩下这么几口人。   为了迎接老板的到来,马场将行程安排的仔细又贴心,还做主将二楼的房间全都腾了出来。   “今天客人不少,却都是熟客,要是不小心惊扰了您,请您见谅。”远处,隐约传来打马声。   岑诀抬头,发现不远处有人开party。   负责人离开了,只剩下几人在房间里安置。   没过一会儿,戚管家就与老夫人一起下了楼,明面上是说想出去走走,但其实还是给两个人年轻人制造机会。   “……这房间,挺熟悉。”   窗外的喧闹声依旧,岑诀环视着整个房间,发现正是他们初见时的那一间。   那时候他参加俞董的生日宴会,不小心偷听到了岑林染和陆允的聊天。   要不是戚雩当时施以援手,恐怕会落得个尴尬的下场。   那时候,两个人互相不认识,哪想到一次偶然的见面,能给后面带来如此多的改变。   想到这里,戚雩也忍不住目露笑意。   他之所以邀请岑诀来此,当然也是为了唤醒第一次见面时的印象。   “要不要出去走走?”岑诀忍不住邀请到。   显然,他想起了初见戚雩时的惊艳。   “好。”   两人正欲出门,谁想到,还没开门,就听到了门外传来的讲话声。   “林染,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原谅我?”   “你忘了当时在这里说过什么吗?”   另一人冷笑一声道:“问我?陆允,你该想想你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好事。”   在戚雩与岑诀故地重游时,岑林染与陆允竟然也回到了定情之处。   只是,两人的争吵声却表明这对模范夫夫中有了裂痕。   “他们这是怎么了?”岑诀小声问。   不应该啊。   这两位可是书中的主角攻受!   “怎么了?”岑诀小声说话,戚雩也跟着小声,并且还轻手轻脚地凑到了岑诀身旁。   岑诀的注意力被外面吸引,没注意到戚雩的靠近。   他猛地一扭头,惊了一跳,而后重心不稳,猛地朝着戚雩靠过去。   戚雩下意识张开手臂,将人抱了个满怀。 第74章   “……你不知道吗, 他俩吵很久了。”   马场之行结束后,岑诀回到家里,一边扇着风, 一边与李开光八卦。   哪怕注意力被岑林染和陆允所吸引,但被抱了个满怀这件事,一想起来, 仍然让人觉得脸颊发热。   李开光虽然说忙着电影, 但是因为有许多消息渠道,说起最新的八卦来,仍然是游刃有余。   说起来,岑林染与陆允之间的争吵,还是与拍电影有关。   “你知道, 岑林染的影视公司之所以成立,就是陆允给他的补偿。”   这一点岑诀当然有所耳闻。   岑林染嫁入陆家之后, 一方面从岑家的公司退出,另外一方面又不受陆家掌权者的待见。   为了让岑林染有事可做, 陆允做主出资, 为他成立了影视公司。   这影视公司新人上路, 若是岑林染稳扎稳打,用来参投拍一些商业电影, 恐怕陆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谁知道《登闻鼓》亏损,除此之外, 岑林染紧接着又花大力气投资了一部眼看着就不挣钱的文艺片。   “听说陆老爷子得到了消息, 很是发了一顿脾气,将两人骂的狗血淋头。”   但这外部矛盾也就算了,陆老爷子再怎么生气,几十年后家产还归是陆允的, 谁知道两人之间也闹出了矛盾。   “之前的八卦你注意到吗,媒体爆一个明星私下组局时,拍到了陆允。”   照片中,陆允身边可是亲密地陪着一位如花似玉的女孩子。   这事闹出来之后,陆家很快撤了消息,但隐约听说陆老爷子只是敲打了几句,并未有更多的责罚。   “陆家似乎还想着,让陆允能够和人生个孩子来呢。”   岑诀听得目瞪口呆。   在原书中,岑林染与陆允纠纠缠缠,前有婚约,后有黑化的戚雩,双层压力之下,导致两人在原文后期才在一起。   那时候,岑林染已经将岑家做大做强,足以与陆家披靡。   对于这样的联姻对象,陆老爷子捧在手心都来不及,哪里还会动辄给眼色看。   哪如现在,陆老爷子仍然将岑林染当作外人看。   只能说,人生的选择,一步踏错,就会步步错。   “……现在岑林染就等着手头这部剧得奖了。”李开光总结道。   “你等着,这人不争馒头争口气,肯定是拼了。”   岑诀很快就领略到了李开光所说的岑林染“拼了”是什么意思。   在他们忙完电影配音之后,获邀参加一个业界的交流会。   这个交流会是年前最大一次聚会,听说许多知名的影评人会来,李开光很早就收到了邀请函。   在李开光的要求下,岑诀换上一套出门的装备去了。   这一次交流会没有戚雩陪同,岑诀从头到尾都很低调。   与之相比,连李开光显得都比他认识的人多。   在星光熠熠,富丽堂皇的宴会厅中,李开光担心岑诀闹出笑话来,悄悄给他介绍:   “你看那个,听说是这一次电影节的评委之一,许广若。”   岑诀点头:“我看过他的电影,《小河里》,很好看。”   “另外一个是刘明。”   “拍《偶然》那个?”   “宋城。”   “知道,《梦想开始时》。”   随着岑诀越来越融入这个世界,他的阅片量也日益增多,这些导演他虽然都不认识,但却对他们的作品很是熟悉。   “你别光记着人家的电影,想想要是到时候交际,该说些什么。”   这厢,李开光准备拉着岑诀与找前辈们混个脸熟,拉拉关系,另一边,他们却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   “……岑林染,他怎么来了?”   在酒会灯光照射下,岑林染穿着西装,一只手拿着一杯红酒,带着黎源与人交际。   远远看上去,端是一派贵公子的模样。   “他来之前肯定调查过,找的都是说得上话的业内人。”   “这些人与周导关系不错,说不定就是之后评选的评委。”   李开光问:“他不会想着靠这样影响评选结果吧?”   事实上,电影节的评选也并不能做到绝对的公平。   数千部电影,评委们未必能够都看到。想要改变电影评选,也不必搞什么权钱交易,有时候,只需要混个熟脸,想办法能让评委找时间看完电影就成功大半。   “是吗,原来您喜欢斯汀,巧了,我前一阵刚刚淘换到一张碟,您要是不介意,我改日送您府上——”   “您客气什么,交个朋友罢了。这样好的东西,放我这里是浪费了。”   远远地,飘来的岑林染的声音。   得了岑林染的礼物,那位影评人看上去容光焕发,对待岑林染的态度也不似一开始的陌生。   “好家伙,他还真是拼了……”   李开光转过头问:“咱们怎么办?”   岑诀耸耸肩,表示无解。   总不能岑林染送碟,他们送唱片机吧?   那多不讲究。   就在李开光愁眉不展时,一转头,发现岑诀竟然与一位疑似评委的导演搭上了话。   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很快就端着酒,去到了一旁。   “好家伙!”   李开光没想到能有这一茬,好奇地凑过去听,发现两人竟然在聊电影拍摄,用得都还是诸多专业术语。   显然,这个导演也没想到在这样的场合下,有人会正儿八经地和他探讨专业知识,愣了一下,紧接着就是狂喜。   很快,或许是聊得不错,亦或者是对方从岑诀的话语里感受到了他对电影的喜爱,主动带着他去见自己的朋友。   他的朋友,其中包含了许多岑林染的目标人物。   对于这些人来说,始终对陌生人抱着一种警惕感,但若新朋友是旧友介绍,则又是另外一种应对方式。   “可恶。”   因此,岑林染懊恼地发现,自己千方百计搭上的人,很快也与岑诀谈笑风生。   同是从事一个行业,对方能说的话,自然比他与对方能说的多得多。   他咬咬牙,冷哼一声:“黎源,你去。”   处于宴会之下的激流旁人自然无从知晓,但在明面上,却是一派安宁。   在短暂的会晤之后,岑林染作为投资方的嘉宾,上台讲了话。   这讲话显然是在来之前有所准备,说得颇有见地,再加上他投资人的身份,在讲完话之后,有更多人主动找他寒暄。   岑林染这才放下了心中的郁闷。   一场交流会结束,双方都知道彼此的存在,但却没有上前说话。   直到最后离场的时候,岑林染才找到间隙来放话:“你放心,这次电影节,我们肯定能赢。”   岑诀抬眼,发现岑林染昂起头,逼视着自己。   只是,对方看上去瘦了一大圈,眼圈凹陷,看上去颇有些失落。   岑诀踌躇了一下,劝道:“你还是不要将比赛结果看得太重。”   “何况,你也赢不了。”   岑林染被气得够呛,瞪大眼看了岑诀好几秒,猛地转头走了。   ·   交流会结束后,岑林染的动作还没有停。   据李开光说,对方仍然在与评委们交际,希望凭借着人际关系,能够为自己影片的参赛提供助力。   与此同时,岑诀的电影也做好了后期,请了几位朋友一起来看。   大家的普遍反映都相当不错。   “选题有趣,结构小而精巧,内核也很感人。”   “岑导,提前预祝你得奖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岑诀从友人处获得的都是称赞,但他自己却觉得这电影还差一点火候。   临近年关,工作虽然还有问题,但仍然还为过年和团聚让路。   今年与往常一样,岑诀拒绝了与岑家夫妇团聚,只是托戚管家送了礼物回去。   岑双峰只见礼物不见人,愤怒地在家里骂了岑诀一百遍,被祝霜余劝下:“你现在生什么气,谁让孩子在家时,你不懂得珍惜。”   随着两个孩子离家,岑家只剩下老两口子相伴,祝霜余也逐渐不想忍对方的臭脾气。   岑双峰气倒:“他是我儿子,拿了我的钱,现在却不孝顺!”   “你没养他,给这些当补偿,不是应该的吗?”   岑双峰怒道:“祝霜余,你到底站在哪一边的?”   祝霜余翻了个白眼,懒得理无理取闹的人。   岑双峰气结。   撇开岑家夫妇的动静不提,大年初一,岑诀给戚老夫人拜寿,在戚管家的要求下,播放他最近拍的这一部电影。   结果戚老夫人看完只是叹息,戚雩看上去却若有所思,独自沉默。   “……这孩子。”   趁着戚雩离开的时候,戚老夫人说起了旧事。   原来,戚雩的父母当时年纪轻轻,就在外出出差时出了事,去世时戚雩才七八岁。   岑诀沉默了一下。   他回忆书中剧情,戚雩作为反派,但是书中始终没有讲述有关他的背景。   只在书中着重描述对方后期的孤僻和狠厉。   晚上,戚雩靠在床边睡不着觉,不久后,忽然听见手机的响动。   “看一下窗户外。”   戚雩心念一动,起身朝窗外看去,发现一道烟火忽然神奇,然后在天空形成一个笑脸。   这厢未毕,门口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打开门,发现门口放着一个小盒子。   盒子里是一颗大白兔奶糖。   “开心一点。”奶糖边上,放着一张小纸条。   岑诀远远地看着戚雩的脸,心念一动,忽然知道自己的电影缺了点什么。 第75章   剪辑师在年前完成了工作, 喜滋滋地领着岑诀给的大红包放假过节。   他在A市安了家,过节之前父母都从外地赶了过来。   家庭生活当然好,但如果被父母催婚, 那又是另外一种感觉了——   “……爸妈,我想起我有点工作还没做完,我去一趟工作室先。”   在被车轱辘话念叨若干次之后, 剪辑师终于承受不住压力, 满脑子凌乱地出了家门,奔向工作室的怀抱。   今天是大年初四,许多社畜都还躺在家里醉生梦死,A市这座城市显得冷冷清清。   只是当剪辑师来到工作室时,却发现工作室有人加班。   房间里, 不但有亮光,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伏案忙碌。   “岑导, 您怎么在这儿?”剪辑师懵了。   在他的想象中,岑诀身为豪门的一员, 过年这样的时刻应该在无休止的酒会应酬中才是。   谁想到对方竟然出现在这里。   岑诀转过头, 打了声招呼:“又冒出点想法, 再改改。”   剪辑师听到这句话,心中涌现的情绪简直可谓称之为叹服。   ——都这么有钱了, 还这么努力!   让普通人怎么活!   剪辑师原本不想过年加班,但见岑诀忙忙碌碌, 也忍不住凑上前去看。   “岑导, 您这是在忙什么呀?”   岑诀说:“修一下结尾。”   剪辑师不想打扰岑诀的工作,因此只拉了个凳子,坐在一旁仔细观看。   很快,他发现岑诀重新剪辑的这一版里在结尾处更改了一个画面。   那是时过境迁的若干年后。   女主角已经逐渐从儿子去世的阴霾中走出, 并且在养女的盛情邀请下,去了城里养女的家中居住。   养女的儿子七八岁,眼神懵懂,在母亲的要求下叫这位风霜满鬓的老妪“奶奶”。   女主角看着眼前的小孩,眼神朦胧,脱口而出自己儿子的名字。   剪辑师看完一阵征愣。   因为这个结尾的缘故,片子的感情基调完全不同了。   在原本的剪辑版本中,最后一幕是女主角牵着养女的手,仰头看着学校的画面。   学校的门口,小摊小贩们正拿着手机,讨论有关学校的“大消息”。   在这个结尾中,女主角是“胜利者”。   她成功地为孩子讨回了公道,复了仇,同时也收养了养女,有了可以在黑暗中依靠取暖的亲人。   可是——   经历过这样一切的人,她可能是一个“胜利者”吗?   纵然将失去亲人的苦痛埋藏在心中,任由时间风干,但在某时某刻,未必不会被重新唤起。   因为失去了孩子,她这一辈子都会萦绕在这种愁绪中。   她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同时也被动地被拖入了不可停止的苦境中。   “……太不人道了。”剪辑师呢喃道。   如果说,原本女主角的苦是集中在短暂的一段时空中,那么岑诀的修改,就让这苦闷超越了时空的束缚。   而后者,显然是让人难受。   但剪辑师也不得不承认,这样改,也更加能让结尾回味无穷。   岑诀看着眼前黑暗的画面,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就是他从戚雩身上得到的灵感。   戚雩的父母早年去世,但时过境迁,在提起“母亲”这两个字时,对方仍然会难受。   这种难受超越了时空的限制,镌刻在人的血液里。   岑诀改完结尾之后,在年后又组织相关人员看了一回,看得朋友们一接到他的电话就心里发憷。   “……求求了,岑导,已经够好了,你不要再完美主义了。”   他们同样的内容重复看了好多遍了!   就算东西再好,这样反反复复也会生理性厌恶的好吗!   至此,岑诀才将琢磨电影这事放下。   与此同时,A城电影节展开了宣传预热。   A城电影节属于国际A类电影节,是华国继S城和B城之后的第三个拿到国际电影节牌照的电影节。   从规格上来讲,A城电影节在国内数一数二。   A城电影节依托于周导国际大导的名声,由A市官方和电影协会联合承办。   在这样过硬的背景下,从1月月底开始,媒体就陆陆续续发布关于电影节的报道。   A市地方媒体记者实地走访电影节举办的场馆,实地探寻当地电影院的准备工作。   与S市和B市两个电影节不同,A城电影节的创新点在于参展影片播放方式的改良。   组委会将一个旧的国营厂改造,改变成为了“电影宫”的模式。①   电影宫里一共有六个展厅,在影展期间,会持续性地播放参展的电影。   有了这些相隔不远的展厅存在,观众们不必再在转场时耗费额外的时间。   除了“电影宫”之外,A城电影节还准备了一个能够容纳1500人的露天影院,若干独立的小影院,还有举办红毯和聚会的广场。②   在硬件设施方面,A城影展首屈一指。   采访完影展场地之后,记者发现本城的电影院也提前完成了影展的配合工作。   每个电影院都会专门为影展所播放的电影空出大量排期,并且专门设置购票、取票窗口。   一些无法到达影展观看电影的影迷,可以在当地电影院观看。   在影展期间,无论城中还是郊区,所有影院都会成为电影节的触角及延伸。③   当地新闻在实地采访之后,不少新闻媒体开始热情地阐述了影展能够给A市经济带来的积极影响,呼吁A市市民积极地加入进来。   由此,A市电影节还没开始,但是只要出门,就能看到相关的消息。   整个城市都洋溢着一种属于电影的艺术气息。   2月初,电影节开始正式宣传。   宣传通稿中,首要提及的人就是A城电影节的创始人——导演周木。   作为华国最出名的导演之一,周导不光在业内人群中享有极高的声誉,在普罗大众中也有着极高的认知。   周导来当A城电影节的发起人,无疑是对电影节专业性、权威性的最好的印证。   在接下来的宣传中,周导也当仁不让地扛起了大旗,屡次在媒体上、采访中谈及电影节的创办理念,为电影节的创办造势。   在周导创始人的身份宣布不久后,电影节的官微宣布了此次影展的形象代言人——   凌语。   在娱乐圈里,凌语可谓是话题与实力的双重代言人。   论话题,对方说话耿直、敢作敢当,是十年间最红的影星;论实力,对方的影片屡次入围三大国际电影节,并且曾经争夺过影后桂冠。   如果说周导是专业的代名词,那么凌语显然是人气与流量的担当。   单从数据上来说,在官宣凌语的代言人身份之后,关于A城电影节的搜索日益上升。   趁此机会,A城电影节理所应当冲上了热搜,进入无数观众视野。   有了第一波宣传的功劳,组委会暂时减缓了宣传攻势。   但也在此时,岑诀开始忙了起来。   电影节请他去拍宣传片。   “为什么是我?”   根据岑诀的了解,此次A市电影节的主竞赛单元分成两个部分。   一部分是针对年轻导演的“灌溉计划”,另外一部分是面对成熟导演的“问鼎计划”。   岑诀算上《饕餮》,当下的电影拍的电影还只是第二部 ,因此,属于年轻导演的范畴内。   但纵然如此,入围“灌溉计划”的年轻导演多得是,也有不少在国际影展上表现极佳的年轻导演。   为什么会选上岑诀?   何况,如果说作为宣传片拍摄人选,有一定知名度,有一定代表作的成熟导演显然更加适合。   “你想什么呢,两组当然都会有代表人。”李开光打探完消息,给岑诀当场八卦。   原来一开始,电影节的组委会只打算“问鼎计划”这一组中挑选拍摄宣传片的人选。   可后来,刚好碰巧撞上了岑诀连翻上热搜。   “……所以他们就加了一个人?”   李开光拍手:“猜对了,但没有奖励。”   组委会这样做也是理所应当——原本拍宣传片就是为了给电影节引流,现在有这样好的人选,为什么不利用起来?   况且,对新导演的培养也是电影节的亮点之一。   “对了,组委会为了这次拍摄,还请了造型师和化妆师……”   “懂了,要收拾好看是吗?”   李开光打了个响指;“bingo。”   “你总算明白了自己的长处在哪里!”   过了几日,岑诀按照组委会的要求来到拍摄地。   到了拍摄现场,他瞬间就懂了。   原来,不光是他,其他的导演、编剧和演员,都是选择的品貌俱佳者。   “品”好不好另说,但“貌”绝对是一等一。   为了表现出宣传片的统一,就连周导都被折腾着穿上了西装。   一整天拍摄下来,这些幕后工作者们直呼受不了。   “饶了我们吧……当演员太不容易了。”   虽然抱怨声不断,但成片的效果却格外好。   在宣传片中,各位男性导演帅气儒雅,女性导演钟灵毓秀。   “外人要是看着,恨不得立刻来当导演了!”   其中,又属于岑诀的拍摄效果最佳。   据拍摄宣传片的导演说,他们本来准备每个人都只给30秒时间,但是看见岑诀,实在受不了,偷偷给加了10秒。   “我相信,观众朋友们是不会有异议。”   果然,宣传片发出来,不少营销号上都出现了岑诀穿着西装,靠在沙发上阐述自己拍摄理念的照片。   什么“最帅导演”啊、“当导演可惜了”等等言论甚嚣尘上。   如果说,外人的称赞还尚且属于岑诀的可接受范围内,可在他发现戚雩朋友圈里的背景图也换成了他的照片之后,忍不住头脑一晕。   “???你在干什么?”   戚雩面对岑诀的疑惑,淡然自若:“及时换上偶像的照片,是追星族的基本修养。”   “——你们老师没教你们吗?” 第76章   3月16日, A城电影节正式拉开帷幕。   A市五星级酒店的会议厅中,组委会广邀媒体,举行发布会。   这一次的A城电影节的举办时间从3月18日一直持续到3月24日, 足足一个周的时间。   大概是为了将第一届电影节办得尽善尽美,七天的时间里电影节安排了许多内容, 光是模块都有好几个。   按照时间顺序来看,第一天是电影节的开幕式和首映礼、第二天是电影节的拳头项目, 由名导对谈的大师班。   第三天是导演交流论坛, 第四天是创投会,第五天、第六天是自由版权交易的电影市场。   最后一天,也是最重要的一天, 即是电影节各项奖项的颁出。   在整个电影节期间, 电影宫中会持续播放此次的参展影片和进入主竞赛单元的影片。   观众们不光是可以在A城电影节的主会场电影宫中观看, 还能在各个电影院中欣赏参赛影片。   对于喜欢电影的影迷们来说, 这是一场盛大的饕餮之宴,但对于岑诀来说,却是疯狂忙碌的加班日。   “咱们的影片入围,开、闭幕式肯定要去的。中间也有不少环节邀请咱们, 到时候根据流程再看。”   李开光看着电影节的流程安排, 给岑诀布置任务。   一些不甚重要的环节可以容后再议,但是第一天的开幕式不容忽视。   光从组委会公布的走红毯的嘉宾名单来看,开幕式便是星光熠熠。   除了电影节的发起人周导、形象代言人凌语之外, 还有许多一线明星加盟。   因为有电影入围主竞赛单元的缘故,岑诀所在的剧组收到了组委会的红毯邀请。   作为岑诀走的第一个正儿八经的红毯,这一次红毯得到了极大的尊重。   李开光一个星期前就开始询问岑诀的红毯衣服。   “你到时候打算穿什么?”   “到时候再看。”   “你先告诉我。”   “??”   李开光身为剧组的一员,自然受邀参加首映,对待红毯, 他显然比岑诀重视的多。   这些时日,他光是看衣服、借衣服都花费了不少心力。   “你快说!”李开光催促道。   岑诀这一次走红毯,原本是打算找一套没有穿过、也没有logo的新衣服,奈何孙店长提前知晓,亲自与他谈赞助。   这两年内,不光是岑诀逐渐在影视圈里站稳脚跟,孙店长也从一线晋升,来到了集团总部工作。   正是因为曾经与岑诀打过交道的原因,孙店长接到了前来合作的任务。   “小诀,这些衣服你随便选。”   孙店长拿来让岑诀挑选的衣服,都是不久之前发布会刚刚展示过的衣服。   除了模特之外,尚且无人在公众场合穿过。   除了衣服之外,孙店长还为岑诀搞来了配饰和手表,等岑诀将一套衣服穿妥,站在镜子前时,所有人都为之一愣。   “……好好看。”   镜子前,岑诀丰神俊朗,这套裁剪妥帖的西装将他的气质和底蕴都衬托了出来。   “粉丝们见了你,恐怕眼里再看不见别人。”孙店长开玩笑说。   岑诀定好了衣服,李开光终于放下心准备自己的着装——   他选了一套白色的西装。   “岑导是黑西装,我要是穿黑色走他身边,岂不是衬得我像保安?”   所以黑色是绝对不可能黑色的,他必须是一个白马王子。   然而,李开光到了开幕式那一天,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单纯。   岑诀与莫莉都是黑色的礼服,两个人一个俊朗无双,一个气质如兰,站在两人中间,他更加丑得出类拔萃。   李开光郁闷极了。   撇开李开光的郁猝不谈,剧组一行人提前来到会场红毯外等待。   因为电影节诸多明星的到来,晚上还不到7点,会场两旁就围满了前来支持的粉丝。   “看看有我们的灯牌吗!”车中,李开光凑在窗户边上看。   岑诀忍不住给了他一个“你疯了吧”的眼神。   倒也不是岑诀妄自菲薄,而实在是从红毯两边找到自己的粉丝不现实。   要知道,今日受邀前来的除了知名影星之外,还有提名进入主竞赛单元的剧组和参加展映的剧组,加起来能有至少二十个。   这么多的嘉宾,就算是有零星粉丝赶来,也会被淹没在人群中。   话虽如此,但李开光仍然忍不住四处寻找。   终于在别的粉丝群体中找到了一两个灯牌。   “岑导、岑导,你看!那是不是咱们的牌子!”   那两个灯牌是白色的,不大不小的两个,掩埋在其他灯牌中显得格外不起眼。   但纵然如此,李开光看到,仍然高兴地快跳起来。   “岑导,排面啊!”   剧组成员们因为这一点点亮光而精神大振时,前来的粉丝却对此不甚满意。   “怎么办啊兄弟姐妹们,我们现在在现场势单力薄,看上去实在没有什么存在感。”   “对啊,我都不知道岑导会不会看到我们。”   这一次主动来应援的人是后援团的团长和骨干,两人恰好是A城本地人,早早订好了门票和灯牌。   虽然岑诀一直在采访中说自己是幕后工作者,不需要粉丝给予什么。   但粉丝群里的小伙伴们却觉得正式因为这样,她们才要想办法去见证岑诀的第一次。   “虽然之后肯定会有很多电影节,但这次是第一个啊。”   团长两人在群中抱怨,本来就是抱怨罢了,没想过会收到什么样的反馈,谁想到不过一会儿,团长就发现后援会公用账号里出现一笔数目不小的款项。   打款人是有名的大佬。   对方私戳她,并且留了一段言。   “好的好的,大佬我知道怎么做了。”   等到轮到岑诀他们剧组走红毯的时候,一下车,就看到红毯两边忽然亮起一片白色灯牌。   在一圈白色灯牌中,他的名字熠熠生辉。   “哇……”李开光呆滞了片刻。   与此同时,其他走在红毯上的嘉宾也忍不住被红毯两侧的异景吸引了目光。   后援团的两位小妹妹疯狂朝着他挥手。   岑诀脚步一顿,一时间竟然不知道作何感想。   “现在朝我们走来的,是入围主竞赛单元作品《莫离》的主创团队,作品的导演入围灌溉计划,女主角莫莉女士也具备最佳女主角的争夺资格。”   主持人详细地介绍道。   有了灯牌的映衬,《莫离》剧组这一趟红毯走得让人印象深刻。   等走到签名处时,主持人在现场导演的示意下,专门增加了访问环节。   远处,红毯边上的两位粉丝见状,脸上荡出惊喜的笑容。   笑完之后,连忙同周围的别人的粉丝兑现承诺:“谢谢姐姐,一点小心意麻烦收下。”   团长扫码,给对方发了个红包过去。   别的粉丝笑眯眯地说:“我是知道你们追的人是导演才帮忙的,之后导演有机会不要忘记我家小朋友哦。”   “好的好的一定。”   与演员、爱豆们相比,导演这个行业的寿命长得多。岑诀年纪轻轻就有现在的收获,想必未来也差不了。   基于此,自然此刻能帮忙就帮。   两位粉丝忙完了应援工作,本来准备立刻撤退,但没想到,岑诀身边的工作人员通过微博联系上了她们。   “岑导说想请你们喝个咖啡再走。”   知道她们是女生,所以接触她们的工作人员也是个小姐姐。   “……你是编剧对不对!”   她们认出了曾妮。   曾妮给两位小粉丝带了咖啡,又带着她们买了不少零食。   两位粉丝有些不好意思。   “你们放心,岑导可是个大户。”曾妮一边笑,一边安抚两个小妹妹。   买完礼物之后,曾妮帮她们叫车,直到确认两人安全到家才放心。   喜欢的人如此贴心,两位小粉丝自然感动,但一想到给人添了麻烦,又忍不住缩了缩脑袋。   “你说,岑导不会每次见到粉丝都要这样把人安全送回家吧……”   “难说,他好像有强迫症。”   岑诀的强迫症,是粉丝们扒出来的。   因为在《饕餮》里,画面中摆放的每个盘子方向要一致,所有能够整齐的东西,都整整齐齐。   “那下次还是不要这样麻烦人家了。”粉丝团的团长觉得自己有义务不给岑诀添麻烦。   红毯结束,团长为了防止别的粉丝有学有样,因此只说了应援结果,说完之后,猛戳那位土豪大佬。   “大佬大佬,岑导的工作人员给我们买了零食,这次多亏了你,零食方便的话,我给你寄过去吧。”   今天之所以有联合其他粉丝改变灯牌颜色,完全是这位大佬出的主意。   对方出钱又出力,自然应该有所收获。   “不必。”   土豪大佬格外高冷,直接拒绝团长的建议。   “那……我把钱退给你?”   由于她们只要求改变灯牌的颜色,因此其他粉丝团的姐姐们格外好说话,一些并不要她们红包。   “不用,留着吧。”   “随便你安排使用。”   就在团长面对这位土豪大佬手足无措时,对方发来最后一条消息。   “谢谢你们支持他。”   团长连忙说:“应该的应该的。”   说完,她觉得有些不对。   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个大佬说话的语气,就像是替岑导感谢他们一样。   这人,凭什么呀? 第77章   “岑诀, 你看那里!”   红毯过后,电影节的开幕式的确星光璀璨,热闹非凡。   李开光一开始还算是矜持, 到了后面,连装也不装了, 激动地在一旁喊岑诀看。   “是靳硕导演!”   靳硕,是华语电影圈里数一数二的另外一名导演, 从行业地位和艺术水平上来看,与周导在伯仲之间。   按照媒体的说法, 两人是王不见王, 没想到为了电影节, 竟然凑到了一起。   “首映竟然不是周导的电影!”   电影节开幕式的首映和闭幕式影片是代表着电影节形象的电影, 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这一次由周导担任发起人,所有人都默认开幕式会用他的影片当做开端。   “是靳硕的新片。”   李开光默默地竖起大拇指:“好家伙。”   有了周导当发起人, 又有靳硕的新片全球首映, A城电影节能够吸引的目光不言而喻。   靳硕的电影自然不辱没他的声名, 一部电影播放下来, 所有人都陷入了电影的瑰丽世界。   “这要是闭幕式能够放我们的电影就好了。”   想想吧, 不说能被什么人看到, 光是他们的片子和开幕式的大师片子交相辉映,就足够拿出去炫耀一百遍。   “……我在想什么。”   这一次, 不用岑诀说什么, 李开光自己就否认了自己的妄想。   要成为闭幕式影片, 他们的影片得是全电影节人气最高的影片——   这比评委会选出来的最佳影片还要难得多。   一般来说, 这个荣誉都是给到那些质量佳、导演有些名望的影片上。   他们,恐怕是没有这个运气。   李开光长吁又短叹,就在这时候, 首映式接近了尾声。   台上主持人预告电影节第一天的亮点——大师班。   “明天大师班对谈的是周导和靳导哦,希望大家能够踊跃参与。”   会场一片轰然。   在回去的车上,李开光顾不上和岑诀说话,疯狂地与组委会工作人员套磁。   “兄弟,明天你们缺不缺工作人员,带我一个啊!”   在电影节开始之前,组委会招募了许多志愿者,负责维护秩序和协调管理人员工作。   李开光现在就想当这种工作人员。   那可是周导和靳导的对谈啊!   工作人员过了好久才回答李开光的消息:“抱歉啊李总,我们人齐了。”   非但不缺人,还因为主动套磁的人太多而增加了许多工作量。   李开光没有得到自己梦寐以求聆听大师们对谈的机会,像是一颗霜打的小白菜。   但很快,他不郁闷了,因为各大新闻媒体的新闻稿出了。   媒体在花大篇幅介绍周导与靳导时,也用小篇幅介绍了岑诀及其电影,并且还配了一幅岑诀的红毯照片。   提及岑诀,都透露出一副未来可期、万众期待的模样。   最重要的是,这些新闻稿原文还在广泛地被其他线上线下媒体转载。   “多亏了红毯这一波啊!”   看到其中一家官媒转载,李开光开心地简直想转圈。   “有了这些宣传造势,到时候展映时也能有更多的观众看咱们的电影,评委会们在评奖时,也能考虑到这些因素。”   评委会的成员们在评奖时投票的决定因素虽然是自己的喜好,但也会不得不考虑外部评价。   “……说不定我们就轻轻松松赢了。”   李开光还记得对手黎源呢。   己方能够轻松看明白的事情,对手当然心中也非常清楚。   黎源在看到报道时忍不住发出冷哼。   “沽名钓誉!”   这一次的红毯,《乡愁》剧组当然也有参加,但是他们出场晚,又没有机灵的粉丝给造势,于是一大批人,主持人连主创都没介绍,就过去了。   “还不是靠着脸。”   按说黎源与岑林染以及剧组的演员,无不都有着一番好相貌,但在偌大的红毯上,又显得十分黯淡了。   黎源生完气之后,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他搜索了一下岑诀的名字,然后无端地生出了几分危机感。   “林染,要是这么下去,我们必输无疑。”   “他的宣传太多了。”   古代说酒香不怕巷子深,但现在早已经不是那个不用主动抢占观众注意力,就能将自己的作品宣传出去的时代了。   “……你是说?”   “咱们提前开始吧。”   为了赢得重量级奖项,成为最大的赢家,岑林染与黎源一方做了不少准备。   其中重要的准备之一,就是黎源本人人设的打造。   迄今为止,黎源身上的标签有海龟、国外名校毕业、海外独立电影人。   从古到今,都是国外的月亮比较圆,因此,他们一开始就准备从神秘感上下功夫。   为了引出这个人设,他们专门运作,向组委会申请,要求来一场以黎源为主讲的交流会。   这项内容,安排在了第三天。   “到时候就将这个内容公布出去,将新一代电影导演领头人的印象树立起来。”   据他们所知,目前有独立开展交流会的人,只有黎源一个人。   “还有——”岑林染想到了影片的宣传。   “你说,我们的宣传策略再将《乡愁》的主题与电影节的主题靠一靠行吗?”   这一届的电影节的主题叫“多元与缤纷的世界”,黎源的影片内容,拍的正式多元世界中走散的人们。   由于这个走散涉及到战争以及政治导致的分离后遗症,题材有一点点敏感,两人也是斟酌了很久才敢拍的。   “要不要去评委那里吹吹风,强调一下拍摄这个题材电影的不易?”   这同样也是一种拉票策略。   往往电影行业就是这样,有时候一些题材处于晦暗不明的状态里,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一些题材不能拍,但要是拍出来之后政策一收紧,影片不能上映,投资全部都打了个水漂。   相反,如果说一个题材拍出来,过了审,又在电影节上拿下了不错的成绩,无疑是为后面导演在水中趟出了一条路。   这也是电影节多彩丰富世界主题的一种体现。   评委都是影视行业的人,自然要为行业的未来的考虑。   岑林染与黎源商量好了对策,彼此分开,很快去联系人执行。   当天晚上,社交媒体上就发了大水。   吃瓜群众们未必知道黎源是谁,但了解刚刚开幕的电影节。看黎源上了热搜,自然忍不住点进去看看。   这一看,轻易就发现了黎源优越的资历。   “原来在国外也拍过片子,还当过某某好莱坞大导演的副导演。”   “真是年轻有为。”   “那当然!要不是他足够优秀,电影节的交流论坛怎么会给他主讲的机会?”   以上内容都由水军发布。   吃瓜群众们对于的陌生的名字,很难用更多的时间去了解,因此,需要水军见缝插针地将想要传达的信息传递给观众看。   铺天盖地的水军炒热了话题,这时候就陆续有真粉丝出现了。   “这个导演以前的影片我看过,真的很不错,现在回国发展,还是支持一下。”   随着真粉丝的出现,水军渐渐撤退,最后,整体的宣传效果看上去便颇有几分真实性。   随着网上热度的升温,岑林染一方游说评委的工作也成果显著。   “王老师应承了,会帮我们争取选票。”   “他也说这个理由不错。”   在影展进行途中,评委会的九位评委会对入围主竞赛单元的电影进行观看和讨论,最终选出各项奖项的最后获胜者。   “那太好了。”   岑林染与黎源总算暂时放下了心。   按照他们的布局,这一次奖项显然有一争之力。   然而,当他们安睡一宿,第二天醒来,发现世界又变了个样。   “……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热搜上又多了其他几名参加电影节灌溉计划的导演的名字。   也不知道是谁恶作剧,几个人的宣传模板竟然是和吹嘘黎源同样的模板。   于是,网上顿时一片乌烟瘴气。   这个导演是好学历,那个导演能力强,还有的甚至将与谁谁合作都拿来吹。   用的全是水军那套看似中立,实际上暗地吹捧的招数。   观众们不傻,一个套路看不出来,但相同的套路出现N次,总能发现一些端倪了吧?   吃瓜群众们在线吐槽:“电影节的宣传同志你能不能走心点,虽然大家都是咸鱼打工人,但一个花招用好多次就过分了啊。”   有了后面的宣传,所有人都觉得黎源的热搜,也是电影节吸引热度的方式。   失去了独特性,关注黎源的粉丝少了大半。   他的优势,也就不再称之为优势。   “是谁在搞小动作!”岑林染去咨询组委会,被告知没有这样的宣传不是他们官方的手笔。   也就是说,有人专门在针对他们。   可恶!   然而更让两人吐血的,是组委会通过这一系列热搜,看到了灌溉计划导演的潜力。   恰好,两位名导对谈的“大师班”项目主持人因为家里出了事,空出了位置,组委会做主,将主持人的位置安排给了岑诀,名其名曰“培养年轻导演”。   黎源和岑林染从组委会工作人员那里得知了始末,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什么叫“聪明反被聪明误”、“辛辛苦苦却为他人做嫁裳”?   这就是!   “不行,我们一定要在人气和奖项上赢回来。”两人吐血过后,打起精神继续思考。   “……有什么办法,让他参加不了比赛就好了。” 第78章   对于岑诀阴差阳错得到了“大师班”主持人的差事, 不光是黎源,其他人见了,也忍不住心生羡慕。   无他, 实在是因为这个工作太好了。   “大师班”这个模块,是很多电影节的拳头项目, 邀请的嘉宾无不是有名有名的顶尖导演。   这些导演自带流量,一旦出现, 就会吸引无数的目光。而他们的对谈,更是会被业内业外人士关注。   许多人想要现场聆听大导的经验, 试图从他们的认知中学到一些东西, 可这个模块人气之旺, 堪称一票难求。   可岑诀不但能近距离与两位大导接触, 说不定还能提出问题,与两位进行一对一的交流。   这怎么不能让其他人羡慕!   可事实上的发展却是仍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在“大师班”开幕时, 岑诀还没履行作为一名主持人的责任, 就被嘉宾搭上了话。   “小伙子。”   “说你呢小伙子?”   岑诀好奇地转过身。   只见靳导带着墨镜, 穿着运动鞋, 一双手背在身后, 散步一样地来到他跟前, 将岑诀仔仔细细打量一番。   “你是拍戏的?你知道我是谁吧?”   岑诀说:“靳导,久仰大名。”   靳硕又凑近了些, 低声说道:“你有戏拍吗?我下部戏还缺一个男主角。”   岑诀:“???”   见岑诀不说话, 靳硕只当他是害怕被骗。   “你经纪人今天在吗?叫过来, 我直接和他谈合同。”   竟然是来真的!   岑诀瞠目结舌、目瞪口呆。   “不, 您误会了靳导。”   就在岑诀反应过来,啼笑皆非,打算解释时, 另一位嘉宾姗姗来迟。   周木见靳硕离岑诀很近,两人正在说什么的模样,内心一拧,眉心皱了起来。   “老靳,你在干什么?”人还没上前,周导却已是一声怒喝。   “你想抢我未来的徒弟?”   年轻导演扶持计划是周导主导,又让年轻导演们去他家里上过课,说是“未来徒弟”也不算是言过其实。   “你徒弟?”靳硕上上下下打量周木一番,冷笑一声:“你一个导演收演员当徒弟?怕不是想误人子弟!”   ……演员?   趁着周导一脸懵的功夫,岑诀总算有了自我介绍的机会。   “靳导,抱歉,我叫岑诀,是一名导演。”   靳硕目瞪口呆。   靳硕痛心疾首。   “你怎么能当导演呢!”   对得起这张脸吗?   有了上台前的插曲,活动正式开始之后,靳硕与周木两人的对谈可谓是唇枪舌战,争锋相对。   话语中所包含的浓浓□□味,连台下的观众都听个一清二楚。   “大师不愧是大师,连说话都这么真性情!”   两人对谈虽然带着浓重的情绪,但因为两人在电影行业的积淀深厚,就连吵架都让底下人忍不住疯狂记笔记。   当然,岑诀这个□□也没有被靳导放过。   他在座谈开始之后,就开始频繁地cue岑诀。   “小岑啊,这个问题你怎么看?”   在靳硕第一次提问岑诀时,底下一些不大关注网络的观众还在纳闷,心想这靳导为什么要问一个主持人导演的专业问题。   可谁知道,这主持人竟回答得相当不错。   靳导故意为难岑诀,见他一个问题回答上来,于是紧接着抛第二个问题。   岑诀再次回答。   正是因为岑诀回答得不错,因此两位导演又顺着岑诀的话往下说,然后再向他抛出问题。   在外人看来,竟然像是三人的对谈。   这倒是奇了。   周导靳导两人纵横行业多年,拍出无数好作品,两人功力深厚是理所当然。   但这年轻的主持人是什么人?   看上去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子,其见识、其知识水平,竟然在两人对谈其间,隐隐不落下风。   他到底是谁?   不光是座下的观众们,这一场对谈,就连周导和靳导本人都觉得淋漓畅快。   两人这些年在行业里,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声名与作品,但是始终没有多深的私人交情。   论其原因,还是因为他们的理论体系存在着相当大的差异。   可今天,在第三人的调和下,他们发现彼此纵然存在着不同,但仍然可以求同存异,实现共同成长。   “小伙子不错啊。”   靳硕在座谈会快结束时,拍了拍岑诀的肩膀,当做对岑诀作为导演这个身份的认同。   虽然在台上为难了岑诀,但作为补偿,靳导慷慨地在座谈会结尾时帮忙宣传岑诀的电影。   “……你拍的电影叫什么来着?”   在这一方面靳硕没有犯糊涂,他知道岑诀作为导演能被组委会拉来当主持人,一定有作品入围。   岑诀领悟到了靳导的意思,珍惜机会,连忙为自己打广告:“叫《莫离》,明天将会在6号厅展映,欢迎大家观看。”   “大师班”模块结束之后没多久,6号厅的票就售罄,并且有几分一票难求的意思。   与此同时,岑诀与《莫离》这部电影在线上也有了讨论度。   “他……这是什么运气!”   黎源看完直播,气得简直想要呕血。   他之所以这么生气,是因为他的电影《乡愁》,同样在明天首映。   岑诀在6号厅,他在5号厅。   两部影片是同样的播放时间,播放厅位置又是对门。   “我们不然换一个展映时间?”岑林染理性地建议道。   “不行!”黎源反驳,“不战且退,像什么样子?”   如果说因为对方人气高,就忍不住后缩,那观众和业内其他人士怎么看待这部电影?   连主创都对自己的作品没有信心,其他人如何相信它的质量。   “你说得对。”   岑林染沉默片刻,接受了黎源的说法。   “人气旺不代表作品好,我们不能放弃。”   翌日。   一大早,许多影迷便在门口等候观影。   与六号厅相比,五号厅看上去熙熙攘攘,相反,隔壁的放映厅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   “是不是因为这个电影不好看啊?人怎么这么少?”   “重点是我们根本买不到隔壁的票!”   观众们的讨论传入黎源的耳朵,他的脸色忍不住黑了一下。   但很快,在门口等候的他等到了目标人物。   “师父!”   周导带着帽子,穿着很简朴地走了过来,在路过观众时,仍然被影迷认了出来。   “周导?”   “是周导诶!”   见周导被人迎了进去,5号厅门口的观众顿时沸腾了。   “周导竟然来捧场了,是不是说明这部电影不错?”   “肯定!”   “我们竟然能和周导在一个放映厅看电影了!”   5号厅的动静自然瞒不过旁边在6号厅门口排队的观众。   一些手快的,连忙在网上订票机构买了一张5号厅的票,然后移动到隔壁队伍中来。   “电影不电影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和周导一起看电影。”   “说不定,我们就坐在周导旁边呢?”   话落,群情激昂。   不少人偷偷换了展映厅。   “抱歉,如果电影好看,我们下次再看。”   当然还是追星重要!   有了周导的参与,5号厅门口多了不少人,看上去竟然有几分与6号庭旗鼓相当的意思。   观众们的纠结一直持续到检票进厅。   既然已经检票,那就不必要再纠结了。   观众走进电影厅内坐下,好奇地看着周遭的环境——与院线片的影院不同,这里的观影厅更加的专业,周围观影的同伴们更加年轻。   在影片放映前五分钟,有一人低调地带着另外一个人进入了展映厅。   另一人坐下,抬了抬头顶的帽子,露出众人熟悉的面容。   “咱们偷偷的来,偷偷的走,不要告诉别人——我就是要看看那小子拍出来的东西是什么样。”   “要是岑诀这小子电影拍的不好,我就拉他去当演员。”   光线照射过来,说话的人赫然就是电影节除周导之外的另外一大支柱,靳硕。   在他旁边陪着的,却是电影节的形象代言人凌语。   听完靳硕的豪言壮语,被拉来看电影的凌语不由得莞尔:“靳导,您怕是盼着他拍的不好吧?”   “——那要是电影很好呢?”   靳硕冷哼说:“我不是带你来了吗?”   凌语不光是电影节的形象代言人,同时还是评委会的成员之一。   要是拍的好,评委看到了,自然会给出公正的结论。   凌语听清楚了靳硕的言外之意,不由得叹息道:“靳导,虽然您和周导理念不同,但是你们在惜才上,却是没什么差别。”   靳硕翻了个白眼:“我和他可是不一样,我才不会收徒弟。”   要他看得上眼的,直接给资源,直接花心思培养,干嘛搞师父徒弟这样虚头巴脑的一套。   没什么用,还套住了自己。   要不是为了那“徒弟”,周木那家伙怎么会被迫去5号厅?   “好了,就让我们看看这电影到底是什么个意思吧。”   凌语与靳硕两人的谈话结束时,银幕也暗了下来。   一道熟悉的龙标出现在画面中。   紧接着,浮现出莫莉那幅哀伤而绝望的面孔。   “孩子,我的孩子——”   在场所有人因这一句台词,直接被拉扯进了电影的时空里。 第79章   银幕上的镜头摇摇晃晃, 聚焦在女人的脸上。   这是距今20年之前的山城,还没有专项扶贫,当地人还住在泥土房里, 村村通没有通车, 下山得走两个小时。   女人身处在一个灵堂中,窄小的三尺之地,棺椁放在门脸里, 火盆里不停地烧着纸。   “王鹤家长,请你节哀。”   背后,穿着得体的男人从公文包里含蓄地掏出了一个信封, 递到男人眼前。   “日子还长,要保重自己。”   去世小孩的爸爸是个老实巴交的乡下人,脚上的解放鞋底还沾着泥巴, 脸上在建筑工地上晒出来的酱紫色皮肤皱在一起。   闻言,他讷讷地回头看了灵前的女人一眼。   “这……”他的目光落在男人手上的信封上,光是信封的厚度, 就让他踌躇又犹豫。   “慧文, 慧文?”跪在灵前的女人始终没有转身。   “孬种!”她的老娘在一旁看不过眼, 窜出来一把夺过信封,“钱给我!”   老太婆从信封里抽出钱来,在手上呸了唾沫,两眼放光地数了起来。   “两万块,你还不要?疯啦?”   “有了这钱, 你弟弟盖房子就有钱了。你就是死了个娃娃, 再生一个不就是了。”   “况且,他不是有病?”   她偷偷听医生说了,娃娃得的病叫抑郁症。抑郁症是精神病, 是绝症,治不好的!①   “妈,妈,你别这样——慧文!”   老太婆后脑勺猛地受了重击,哐地一声朝前倒去,手上的人民币大钞随风飞舞。   名叫慧文的女人放下铲,抬眼望向那名学校里的代表,沉声说:“我娃娃不会平白无故死,拿着你的臭钱,给我滚!”   代表瞪大眼,看着眼前瘦瘦小小的中年女人,被吓出了一身汗。   “我叫苏慧文,我找工作。”   “能常住学校吗?接受24小时加班?”   “我可以,我以前在加工厂工作过,还干过代销店,我都值夜班,我不用睡觉!”   镜头一转,女人换上了一身湛蓝色的的确良衣裳,收拾得干干净净,忐忑地坐在面试官面前。   “离婚了?”   “嗯……前一阵打了一架,离了。”   “孩子?”   “死了。”   “怎么死的?”   “意外。”   面试官抬头看了女人一眼,合上了资料:“你回去等消息。”   “各位新同事,你们要谨记,能够进入咱们书海中学,那可是万里挑一。你们知道自己能进来多么不容易吗?”   “和你们竞争的,足足有上千人!”   “进了书海,哪怕是当宿管,你们也会是最有钱的宿管阿姨。我们书海中学,什么都差,就是不差钱。”   广场上,苏慧文忍不住朝着其中一个教学楼看去。   在不久之前,她的小孩就从那幢楼上跳了下来。   她赶来时,小小的身体已经不成形状。   “妈妈!”   苏慧文从睡梦中惊醒,梦里仍然是儿子那张稚嫩无邪的脸。小孩考了第一名,几门课都是满分,被书海中学作为特等生特招进来。   连续两年,不但免了昂贵的学费,学校还会发奖学金。   她无数次抚摸着儿子的奖状想:就算拼死,也要把小孩供出来。   “阿姨,阿姨?”   苏慧文打开门,发现两个女孩子站在门外,淋了一身雨,见到她眼神躲闪。   “进来吧。”虽然晚上十一点是门禁,但苏慧文为人热情,爱和女孩子们聊天,和别的宿管阿姨不一样。   “……谢谢阿姨。”女孩子进来,恰好闻到了一股腥臭,忍不住干呕起来。   “小欣!”   苏慧文连忙递上一杯水,盯着女孩子看了一会儿,冷不丁地问:“你怀孕了?”   遇到怀孕的女孩之后,这所学校的另外一面仿佛向着苏慧文打开。   她知道了在这所国际贵族中学中,存在着不同的阶层。   像怀孕的女孩,像她儿子小鹤一样的学生,都是学校的底层,被称作“羊”。   “‘羊’能随便被欺负,因为我们无法反抗。”   “没人提出异议吗?”   “不久前有人反抗过,但是很惨。”   苏慧文不其然地从女孩口中听到了自己儿子的名字。   “当时他就是为了一个被欺负的女孩子说了话,就被他们整了。”   苏慧文隐约记得孩子去世之前,身上时不时会带伤,脸色也郁郁。   但被询问时,小孩总会笑着安慰她:“老师批评过他们了,没事的。”   苏慧文找到王鹤的朋友,得到了另外一重真相。   “王鹤被欺负最狠时,不但不敢反抗,还要去求他们原谅,他们整人能让我们丢掉奖学金。”   “——他说他必须要拿到奖学金,家里需要这笔钱。”   苏慧文记得那一阵子,王鹤的爸爸丢了工作,又找不见新工作,家里的开支反而要王鹤每个月的生活费来负责。   她当时怎么和小鹤感慨来着?   “多亏了你,要不是你,咱们家就要散了。”   “你呀,要是上了大学,妈妈也就算大功告成了。”   那时小孩是什么表情?   她已经记不清了。   她只是颤抖着唇问:“为什么他不和家里人说?”   “有用吗?”王鹤的朋友反问道。   是的——没有用。   他们都是穷人,平生的见识加起来豌豆大那么点。   得知小孩在学校被欺负,她第一反应会是什么?   劝他好好和同学相处,还是去寻找老师的帮助?   如果不是进了学校,她根本不知道另外一个世界是什么样。   得知小鹤真正的死因,苏慧文大病了一场,生病时,一个漂亮的女孩偷偷来看她。   “当时王鹤是因为我……”   女孩愧疚地流泪,被苏慧文紧紧地抓住手。   苏慧文病好后,调查清楚了女孩遭受欺负的原因。   “他们想欺负我,我没依,就侮辱我援交。”   当然,这是表面上的原因。   真正原因是一名校董也看上了女孩。   校董的儿子知道了,要给“小贱人”颜色瞧瞧。   “你就住在我这里,我给你挡着。”女孩搬进了苏慧文看管的宿舍楼,将苏慧文认作是亲人。   有了苏慧文这个“长辈”在,明面上的骚扰少了些,但私底下仍然受到绵绵不绝的信息。   与此同时,怀孕的小欣打了胎。   家里人带着去的。   打完胎,就退了学。   “他们给了她家里十万,她还有个弟弟。”   隔天,小欣就抱着书包投了湖。   就在这时,针对女孩的校董更是步步紧逼。   在信息里,校董威逼利诱,用词之恶心,令人发指。   苏慧文盘点了自己的财产,给小鹤治丧之后,剩下了一万五千块。   “你想转学吗?我带你走。”   女孩点头答应。   苏慧文一边想办法给女孩办转学,一边搜集信息——她没忘记,自己进入学校的目的是为了报仇。   所有的校董,她都要一个一个告。   谁知,办转学办到一半就停了,对面学校拒绝接受女孩。   苏慧文刚请到律师,诉状没递,就收到了被辞退的消息。   女孩被带走了。   苏慧文咬着牙,将校董告上法庭,只是还没等出庭,就收到了传票。   对方告她诽谤。   律师约她见面,无奈地告诉她:“你告不赢的,对方请了最好的律师,我也不多收你钱了,你自求多福吧。”   一万五付了律师费,寥寥无几。   这时候,女孩从家里跑了出来。   学校停了她的奖学金,父母将她打了一顿,还作势让她去给校董“道歉”。   冰冷的寒夜,两人依偎在一起。   她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没有钱的人是羊,而有了金钱和权势的人,却能化作豺狼一般。   这些规则是谁规定的?   她认真负责努力工作,她的孩子善良好学善待同学,她们拥有的都是社会所提倡的良好品质,可为什么会落到如此下场?   难道说,她们没有钱,所以命也显得比别人低贱一等吗?   苏慧文一觉醒来,盘点了剩下的财产——156块。   她将房租的催缴通知单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女孩醒来,她带女孩出门吃东西。   “阿姨,我们真的要吃这个吗?”   面前,是许许多多城市孩子所嫌弃的垃圾食品店,但却是女孩心心念念的存在。   吃完饭,两人一起回家,女孩开心地睡着了。   苏慧文在灯下凝视了女孩几分钟,出了门。   手机上,收到了报社的退稿信息。   杂志社也告诉她,她提供的东西没法刊登。   苏慧文所有招式都使了。   现在她只剩下最后一招。   在清晨晨曦照进学校的那一刻,无数宣传单从天台顶飞了下来,学生们来不及捡,就见一个人一跃而下。   这是她的最后一招。   她的命不值钱,但还想发挥最后的余温。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想着,如果这次还扳不倒学校,那就希望女孩拿着学校赔偿的钱离开。   她想起那两万块飞扬在空中的感觉。   那么多钱啊。   女人瘦小的身体在空中坠落,然后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   电影院的观众们看到这里,已然忍不住捂住嘴。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主角会惨成这样?   心中好像有一块沉甸甸的砖头压着。   所有人脸上都剩下了沉默。   银幕上,苏慧文的身体砸在了防护网上——原来,在王鹤去世之后,学校收到投诉,加了防护。   苏慧文没有死,但她闹得动静足够大。   漫天的传单所汇集起的舆论,再也挡不住。   书海中学终于在苏慧文的努力下关张,并且在相关部门的督导下,全国上下学校展开了自查。   影片的结尾,是丢了胳膊的苏慧文带着女孩离开的背影。   远远地,女孩叫了苏慧文一声“妈”。   苏慧文的心脏颤动了一下,仿佛想起了年轻时,小孩第一次叫她“妈妈”时的模样。   观众们走出影厅时,见到了外面的阳光,竟然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怎么样啊兄弟?”   与此同时,5号厅的观众们也走了出来,见状忍不住问道。   “诶兄弟你怎么哭了?”   “这电影有点带劲,你先让我缓缓。”   在观众离开之后,凌语和靳硕两人才缓缓走出电影院。   出门时,凌语脚一软,被靳硕伸手扶住胳膊。   “怎么样?”   “震撼。”凌语说。   没过一会儿,网上有人上传了影评:“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推荐大家去看看。”   没过多久,另一部电影的水军发布了事先准备好的影评,反倒是显得《莫离》这部电影无人问津。   靳硕见状,忍不住酝酿了一篇影评发了上去。   没过一会儿,他的影评被天寰的官V转载。   靳硕心头一跳:难道说影视方看上他了?在关注他的下一部电影?   靳导还没来得及喜上眉梢,就见戚氏的官V也冒了出来给电影打call。   “大家真的不去看看吗?”   靳硕面无表情:好了,没我事了。   正要关闭网页,他发现有人在官V底下询问:“为什么要发这部电影的东西啊?”   没过多久,戚氏的官V回复道:“是我们董事长的指示哦。”   第80章   按常理论, 电影节所产生的影响力有限。   像是B市电影节和S市电影节这样连续举办了好几届的都还只是小圈子中的狂欢,更何况是A城电影节这个第一次举行的新贵。   可谁知道,A城这个电影节, 自从开幕之后, 就和在微博热搜上买了房一样。   前不久是有关周木与靳硕对谈,然后是导演介绍,近期就变成了一部电影宣传。   “《乡愁》?这电影是什么片子, 新上映的吗,为什么购票软件上没有?”   对此不熟悉的观众刷到了一个又一个推介,忍不住问道。   在得知《乡愁》是A城电影节的一个参赛作品, 如今只能在A城影展和A城的指定电影院观看时,许多人忍不住打出一个问号。   这样小范围播出的作品,还能上热搜?   点进话题查看, 发现除了一些真实观众之外,很多都是凑数的工具人水军。   “……买的热搜吧?这是在干什么?”   面对一些外行人士的好奇,知情人在问答网站上科普:“最近是影片的评审关键期, 制作方在冲热度吧。”   众所周知, 电影节上的影片大多都走写实挂, 片名和简介都不甚友好,许多人看着文绉绉的海报望而却步。   在这个时候,好的宣传分外重要。   如果参加电影节的观众之前从某个渠道中听说了某部电影,对该影片有“熟悉感”,那他们愿意购票的意愿直线上升。   人气旺的影片, 在评委评选时也会产生助益。   《乡愁》的制作方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因此, 在首映之后,黎源和岑林染先不管观众们的反馈到底如何,先是抓住先机, 铺天盖地将营销做足。   事实上,黎源与岑林染在其他方面一而再再而三的错,但抓住了这一波先机,先让自己影片在观众心中留下印象,的确为他们带来了极大的好处。   在影片播放第二天,《乡愁》的购票数和上座率就超过了《莫离》。   放映厅门口,也是《乡愁》比《莫离》的人更多。   这些有悖于认知的现象让人诧异。   距离《乡愁》与《莫离》两部电影首映结束已经有两天,大多数看完一部戏的观众,也看完了另一部戏。   对于两部剧的水平高低,他们心中都有了称量,故而看到满屏对《乡愁》的吹捧,不由得心生愕然。   “怎么社交媒体上都在说《乡愁》?”   “《乡愁》门口排队的人也这么多。”   “为什么啊?”   在这些观众们看来,虽然《乡愁》的确不错,但比起《莫离》来说仍然略逊一筹。   看完两部电影之后,他与朋友们讨论,都觉得这次如果有一部剧获奖,他们都猜测是《莫离》。   可谁知道,论宣传,竟然是《乡愁》博得先机。   对于心中对两部电影自有评判的观众来说,现在的现象有悖于他们的固有认知。   “现在评判一部影片好坏,都不看影片本身质量了吗?”   为了支持自己心中更好的那一个影片,不少观众在电影相关的网站、论坛上主动安利《莫离》,没想到却猝不及防地得到了问题的答案。   “其实我们早听说过这部电影了,就是没敢看。”   “听说讲校园霸凌,而且主角最后惨惨的。”   “我朋友说,这部电影让他有种无力感……”   主动安利的观众们懂了。   原来,他们与论坛上的其他观众竟是境遇不同。   在《莫离》的剧情还没有像这样广泛在网络上剧透时,他们就进电影院看了电影,算是吃到了第一波螃蟹。   这个时候,他们心中毫无预期。   心中没有预设,因此,在观影过程中,随着剧情的冲击,他们的心神与电影融为一体,颇受震撼。   出门之后,自发地变成了电影的自来水。   可网上这群非电影发烧友的受众们,他们在看《莫离》之前,意识中就被迫印上了“惨”、“悲伤”的固有印象。   基于人类趋利避害,喜乐惧忧的本性,下意识对“深刻”、“灰暗”基调的电影产生抗拒。   “听说《乡愁》基调很温馨,所以就先看了。”   “《莫离》嘛,我们再等等,再观望观望。”   得知这些观众们的心思,其他人总算知道了形成人气与影片质量倒挂的原因。   “……原来不是因为《莫离》不好,而是因为它拍得太真实。”   事实上,不光是电影节的两部影片产生这样的现象,在院线电影中,也有着同样的逻辑。   合家欢电影、超人电影、喜剧,都是长期霸占票房高位的常客。   相反,那些公认深刻、难忘的文艺片,反倒是在上映时不受关注。   “这与受众对电影的定位不同。”   有些人——或者说绝大多数人,都将电影当成是闲暇时的消遣。   他们需要在电影中获得快乐、新奇和放松,许多院线片迎合了这类观众的需求,因此有了惊人的票房。   当然,也有另外一些人将电影当做是观点交流的载体。   他们期盼从电影中看到不同的人,观察对方所生存的陌生环境,从而为自己带来经验的增长。   两种需求不分高低贵贱,但在人气、商业、票房维度上来讲,前者明显碾压后者。   “——那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莫离》输了?”   虽然知道了原因,但一些喜欢《莫离》的影迷仍然不甘心。   “这些人也真是,都来电影节看电影了,为什么还要带着娱乐脑?”   如果说想要轻松快乐,干嘛来看影展看电影?来了这里,不就是为了寻找院线片所不能给的震撼么?   “且等等吧,说不定有转机呢?”   “什么转机?”   “——你忘了,评奖的评委,还有一些影评人,他们的品味总是可以期待的吧?”   影迷期待的转机发生在影片上映第三天。   □□是靳硕靳导写在微博上的影评被转载到一家专业的电影杂志的公众号上。   说也心酸,靳导有关《莫离》的长评早在首映当天就写出来了,奈何他的微博不常用,非但没有认证,关注人数只有区区小一万,和周导几百万的粉丝数没法比。   他的影评写得相当认真,是回到家花了大功夫写的。   但是除了戚氏集团和天寰影视的官V转发时,其他时间并无太大的浪花。   仔细看看转发他的两个企业号,虽然在相关行业里鼎鼎有名,但论起热度,还当真不如营销号。   转赞评都刚刚攀上三位数。   见状,靳导一时间也不知道为自己辛辛苦苦写出来却无人问津的影评难过,还是为金主爸爸虽然有钱却宣传效果欠佳而幸灾乐祸。   还好,他的关注人中有一家曾经采访过他的电影专业杂志编辑。   对方不忍心好文无人观赏,因此就转发在杂志的公众号上。   10万+的阅读量彻底带火了这个影评。   与此同时,在这日的一次采访中,凌语也提及了这部电影。   “不以评委的身份,只以我个人的角度出发,这次很多影片都很好看,但我私心最喜欢的都是《莫离》。”   两位大佬的推荐,加上岑诀本身积攒的人气,彻底为电影带来了改变。   购票数和观众数暴涨,而且一些观众们偶尔还在影厅门口认出了一些乔装打扮的评审。   正如一些资深影迷所预料的那样,评委们明显更喜欢《莫离》超过《乡愁》。   一位评委在私底下与好友说道:“虽然《乡愁》聚焦战争带来的人与人之间的分离,但明显《莫离》更加有厚重感。”   虽然《莫离》的背景是在二十年之前,但其中暴露出的问题在当今社会仍然存在。   随着经济发展增速放缓,年轻人们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来换得一份糊口的工资,而一些积累起的资本,却在以成倍增速递增。   差距不断两极化的背景下,人们处于一个地球,却又像是位于被分割的平行时空。   在电影中,女主人公最终只有靠着“搞个大动静”来获得公平,在现代社会何尝不是这样?   一些评委虽然碍于规则而不能透露自己的投票倾向,但无论是他们,还是影评人话语中的偏好却相当明显。   这些信号都让黎源和岑林染感到不妙。   “——咱们不是认识两个评委吗?”   基于岑林染的“勤奋”,的确与有两个评委搭上了话。   但,这些评委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精,在先前尽可以随口应承,可投票时却要权衡许多因素。   他们的投票过程从头到尾是公开的,如果投了《乡愁》,会不会有人怀疑他的公正性?   如果说《乡愁》的制作方没有买这么多水军,没有显露出自己的机心和财力,那么他们或许还可以以鼓励、个人喜好等借口冲《乡愁》一票。   可现在,在《乡愁》疯狂营销下,《莫离》明显吃了亏,在如今情况下,再说“鼓励”,恐怕不合时宜。   何况,《乡愁》也并没有给他们多大的好处,让他们枉顾自己事后声誉。   如此权衡下,评委们就不再与《乡愁》方联系。   这一番动作传递出的信号让岑林染两人焦虑不安、辗转反侧。   “不行,我们必须要想办法,不能坐以待毙,不然必输无疑。”   岑林染咬咬牙,说:“我们走那一步。”   翌日,电影节的组委会收到了由主管部门转来的一封举报信。   这封举报信上,匿名人士举报电影节评奖内幕。   “某位参赛选手即是电影节创投创官方,又是比赛选手,怀疑电影节主办方进行奖项买卖,请求贵局查实。”   看到这里,组委会的负责人汗滴瞬间就掉下来了。   举报信上虽然没有点名,但组委会负责人一看就知道指的是谁。   乐音是电影节创投论坛的重要成员之一,岑诀是其中最大的投资人,这件事组委会负责人知道的时候,也吓了一跳。   后来,他见天寰影视转发电影节的消息,知道了岑诀与戚雩的关系,又是吓了一跳。   为了电影节评奖的公正性,他愣是死死地将这些消息按住,并且三令五申请评委们从电影质量出发投票。   谁知道,他一心想要公平,却被背后的小兔崽子捅了一刀。   “头儿,这怎么办?”   “能怎么办?改规则!”   就算为了给上级交差,也要做出该有的姿态来。   于是,电影节增加了观众投票的环节。   以购票时的票根为凭,每个观众可以选出最喜欢的三部电影。   投票箱上锁,摆在门口,与此同时,线上的投票以购票的身份证作为是否具有投票资格的依据。   岑林染方得知了新的投票规则,顿时大松一口气。   “稳了。”   “这次评选观众选择占60%的权重,评审占40%,我们未必会拿到评审票,但是一定会拿到观众的票。”   他们的人气有目共睹——毕竟,几百万营销费不是白花的。   就在《乡愁》一方松了口气时,组委会正在统计当天的投票结果。   “可惜《莫离》了。”   “谁让我们报上去的权重被上级改了……”   原本组委会报的是方案是评委50%,观众50%,但领导们传达下来的意思是“电影节要充分体现影迷选择”,于是观众占了多数。   “只能说,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组委会的人也认为在人气上,《乡愁》打不过《莫离》。   一个小时后,观众票数统计结束。   看着票数排名,组委会大吃一惊:“怎么会这样?!”   排名第一的,俨然是不那么热闹的《莫离》。   而且,《莫离》还与《乡愁》拉开了将近20%的票数!   这、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81章   “……这, 诀哥,这投票结果?”   组委会碍于匿名举报和上级的压力无奈改规则,归根到底, 利益受损方是遭受到牵连的《莫离》剧组。   原先, 他们担心剧组会抗议和闹腾,本来准备了许多理由安抚,可谁知道, 《莫离》剧组从头到尾的态度都是理解和配合。   这反倒让组委会觉得心中难安。   因此,在第一天投票结果出来之后,组委会相关人员偷偷想办法, 与李开光透露了些消息。   如此一来,既安了《莫离》剧组的心,又表达了自己的歉意。   对于组委会的规则外操作, 李开光心中暗暗庆幸。   他之前不是不想闹,而是还没有挽起袖子撒泼,就被岑诀挡了下来——现在想来, 幸好是被挡下了, 要不然非但无法获得任何改善, 还会半点好处都得不到。   “我们的观众票竟然比《乡愁》的多!”   在得知结果之后,李开光拥有着和组委会相同的惊讶。   只不过,这个难住组委会成员的问题,岑诀只是沉吟了片刻,就有了解题思路。   “八成是因为投票规则的原因。”   按照目前两部影片的观影人数来说, 《乡愁》的确比《莫离》更胜一筹。   如果大部分观众只投自己熟悉的那一部电影, 并且只选择一个选项的话,《莫离》未必会赢。   但,观众需要投的是三票。   对于只看完一部电影和两部电影的观众来说, 多选一部熟悉的电影来投,也是符合他们的行为逻辑。   毕竟,在靳导、凌语等人的宣传下,《莫离》早已经不是无名之辈。   再说的不客气一些,现如今的《莫离》已经与质量和口碑挂上了号。   “原来是这样!”   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难,对于最近一直在和观众们打交道的电影主创来说,只需要稍加提点就能想明白。   “不过,《乡愁》那边恐怕还以为他们赢了吧?”   有些道理并不难想,但没有身处其境,也容易形成一叶障目的问题。   岑林染两人,恐怕真的以为自己赢定了。   “到时候结果见分晓时,我对他们的表情拭目以待。”李开光已经开始畅想到时候的美好画面了。   岑诀睨了李开光一眼:“别飘。”   “不飘不飘,宣传还要继续做,不但让他们发现端倪!”李开光立刻举手保证。   要是提前被对方发现不对,那到时候就不好玩了!   正如李开光所承诺的那样,在接下来的两天里,《莫离》剧组仍然在努力宣传。   剧组主创还自掏腰包,制作了一些观影小礼品,在观众们观影时派发出去,看上去格外卖力。   仿佛就像是不甘于自己的失败,想要最后挣扎一番似的。   岑林染和黎源观察到对手的动静,终于放下了悬在半空的心。   “瞧他们!明知道自己要输了,还不想乖乖认输。”   意识到岑诀剧组会输,并且无计可施只剩绝望,岑林染和黎源终于安了心,也总算放心地将之前布置的计谋塞回了肚子里。   “看来,我们这几步走的很对。”   “就是要偏向于我们的规则才对。”   辛辛苦苦煎熬多日,如今总算是拨开云层见了月明,两人脸上俱是笑意。   如果说,在电影开拍之前,岑林染与黎源还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一部电影拍下来,两人都将彼此当成了朋友。   “走,喝酒。”   能够赢了岑诀,两个人心中酣然畅快,找了家店,开了瓶酒喝。   几杯酒下肚,岑林染脑袋昏昏沉沉,但唇角的笑意没有消失过。   他终于体会到了赢的滋味。   自从岑诀回家,他发现自己一帆顺水的生活到了头,自此之后,所受的全都是打击。   赢了岑诀,对于他来说意义非凡。   “来,干一杯。”   灯光下,岑林染拍了黎源一下:“……你干嘛,这个时候,不会还想着戚雩吧?”   “他有什么好?”   黎源拿起酒杯闷了一口:“不是他有多好,是我没想过他会为别人做到这一步。”   在他的记忆中,戚雩惯与人保持距离,可现在遇到了岑诀,却像是什么原则都没有了。   他为了给岑诀宣传电影,不惜让公司的官微转发消息!   这动作,若是让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来做,他尚且能理解——可那是戚雩啊!   这种感觉就像是他以为自己永远得不到的东西,被别人轻轻松松地得到了。   岑林染又给黎源倒了一杯酒,拍了拍同伴的肩膀。   “你呢?”黎源冷不丁地问,“接下来你想干什么?”   在黎源看来,岑林染作为豪门的一员,在娱乐圈里玩只是兴趣,留不了多久。   何况,这次他们赢了岑诀,岑林染也再没有理由继续下去。   可出乎意料的是,岑林染给的是另外的答案——   “当然是继续拍电影!”   “只要他拍一部,我就跟一部!”   “我总要每一部,都将他压在脚下,到时候,他对电影没了兴趣,只能灰溜溜地回家。”   岑林染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那光芒,仿佛充满了战意。   黎源诧异地望着他。   岑林染顿了顿,解释道:“……我曾经和你说过,我前段时间一直在做一个梦。”   “什么梦?”   “一个没有岑诀的梦。”   在那个梦里,岑诀回家之后并没有像现在这样光芒闪烁,而是唯唯诺诺,弱小不堪。   而他,才是星光汇集之处,所有人都在意他、尊敬他、看重他。   “我想,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他,我过得应该是那样的生活吧?”   岑林染双目微微闪光。   3月23日,电影节颁奖典礼的前一天,同时也是电影节板块的最后一个内容。   影视创投交流论坛。   这个环节中,节目组请了许多出品、投资方,岑诀俨然在受邀范围内。   虽然乐音大股东的身份不便展露,但他仍然是新兴影视公司的大股东。   电影节上的创业投资论坛,创办目的就是为了给缺少资金的主创与出资方搭线,但作为论坛,其中的讲话流程少不了。   或许是为了方便,亦或者是《饕餮》作为新公司、新人的第一步影片,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岑诀作为嘉宾,被安排上台发言。   这显然又是另外一个人前大出风头的场合。   如果说,在岑诀当宣传片嘉宾时,许多人还不认识他。   但现在,随着“大师班”上的露脸、《莫离》的口碑,岑诀俨然成为了一位知名导演。   无论上台讲话这是否是岑诀本人的愿意,但在他说话时,已然有人在台下悄悄议论。   “原来《饕餮》是他自己投资制作。”   “好厉害,这才第一部 。”   “而且讲话水平很有见地……等会要是可以的话,咱们可以去投一投他家。”   岑诀背完发言稿从台上下来,狠狠松了一口气。   要不是组委会之前给好处,他哪能这样一肩挑?   再这样下去,网上就要吐槽“A城电影节”是“岑诀电影节”了。   但不得不说,上台发言的好处是立竿见影的,交流会正式开始之后,他们公司的工作人员被团团围住。   而岑诀本人,也被一些圈内大佬请去说话。   一番交流结束,岑诀总算松了口气,却在这时候见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岑林染站在不远处看着他,在此时走过来,阴阳怪气地说:“岑导,附近很热闹啊。”   “——不过,你恐怕也知道自己的热闹只在今天了吧?”   “明天结果出来,也不知道岑导是笑还是哭。”   岑诀听完岑林染放话,静静地凝视了岑林染几秒,直到后者几欲发怒,才淡淡地说道:“我以为,你赢了我会很开心。”   “可是,你现在的样子,看上去并不快乐。”   眼前的岑林染,眼中闪烁的是愤怒的火光,仿佛在被负面情绪灼烧着心灵。   岑诀几乎可以想象出对方的心理活动——   在岑林染看来,输了比赛的他,现在应当在家里惴惴不安才对,可他却还站在聚光灯下讲话。   这画面简直让岑林染无能狂怒。   想到这里,岑诀竟然有些怜悯对方。   岑林染一直盯着他,就一直找不到自己的方向。   而且,只要岑林染不想通,未来就会一遍一遍地承受同样的煎熬。   “……你,想清楚自己究竟要的是什么了吗,赢了我,就真的这么重要吗?”   岑诀没有说的是,就算《莫离》在电影节上没有获得第一,但他所得到的,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期望。   无论是同行的看好,还是观众的反馈,都给他接下来的路指引方向。   因此,他还有接下来许多部电影。   每一部电影,他都会拍自己想拍的东西;每一天工作,都充满意义。   “去找你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不要因为我而虚度光阴了。”   “……不用你操心,假惺惺!”   岑林染仿佛被戳得跳起来的猴子,放下最后一句狠话,火烧屁股似的走了。   岑诀从他的背景中看出了一丝狼狈。   远远地,岑诀听到了对方打电话的声音。   “明天是爸爸的生日?我领完奖就回家。”   ……爸爸?   原来,明天也是陆允父亲的生日?   岑诀叹了口气。   三月二十四日,A城电影节的最后一天。   一周的时间,A城电影节及周围影院播放了四十部影片,完成了七个主要单元,接待了两百万游客。   在电影的征召下,无数影迷从全国各地飞来,共同促成了这一场关于梦想与故事的盛会。   今天,是电影节的尾声,也是最重要的环节。   在今天晚上的颁奖典礼上,将会颁出由评委与观众共同评选出的奖项。   与此同时,基于电影协会导演扶持计划以及周导的承诺,在灌溉计划中表现最优秀的影片,将会获得更多的扶持,甚至,将会获得周导在国际大赛上的冲奖资源。   “冲!”   此时此刻,A城各个角落,熟知这项赌约的观众、导演们都被未知的悬念牢牢抓住。   晚上六点,岑诀换完闭幕式红毯的衣服,见到了组委会安排的、和自己一起走红毯的人。   戚雩。   对方穿着西装,看着眼前这个忙工作早出晚归的人,幽幽地问道:“……你还能记得我叫什么吗?” 第82章   3月24日夜, A城陆家。   今天既是A城电影节的颁奖典礼,同时也是陆家家主陆明国的生日。   还没到晚上,陆家别墅外就亮起了灯, 客厅里, 摆着一个巨大的投影银幕。   “这是在干什么?”一个不明所以的宾客问。   “今年老陆,想弄一点不同的花样。”   陆明国年轻时家境贫寒,发迹之后最喜欢热闹, 随着年龄一年比一年大,每年的生日办的愈发精心。   到了晚上七点,客厅上的银幕上显出了内容, 仔细一看,竟然是一个电影节的直播。   “老陆,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明国笑了笑, 不经意地炫耀道:“我家小子非要给我来一出,他啊,之前和林染投资了个影视公司, 拍了部电影, 这不, 入围了。”   “呦呵。”   “是A城电影节啊?行啊,这可是咱们国家第三个国际A类的电影节,还是政府打造的城市名片。”   这些个生意人不懂电影,但是懂政策导向,这电影节, 从修建场馆开始, 就是市上领导关注的重点项目。   这老陆的小辈要是获了奖,先不说奖项分量多重,起码下次在与电影节相关的事情上, 有个说辞,也能占主动权。   听说,市里不久之后还会有文化项目——   “您可真是有个好儿子!”   在场的人都是人精,哪能不明白陆明国的意思,立马送上发自肺腑的赞扬。   陆明国心情愉悦,乐呵呵地和老伙计们寒暄。   招呼完了客人,电影节红毯开始,看着这些个有名有姓的嘉宾,陆明国心中也有些虚,将陆允拉到一边:“我说,小岑这奖没问题吧?”   “可别让我丢了人。”   “您放心,肯定没问题——都提前问好了。”   得到陆允的承诺,陆明国这才安心。   “我等会跟我去招呼客人,晚上林染回来了,咱们全家在一起吃个饭。”   陆允保证道:“好,您放心。”   望着陆明国远去的身影,陆允缓缓松了口气。   自从他与岑林染结婚之后,父亲就一直对伴侣颇有微词,到了最近,两人简直是王不见王。   而他,也因为被无良小报拍到了绯闻而百口难辩。   家庭矛盾可算是有所缓和,也不枉他耗费这一番心力。   希望林染能顺利拿奖,让父亲高兴,这样接下来的矛盾也会少许多。   电影节上,红毯环节已然进行到最热闹的部分。   “啊啊啊老婆看看我!”   “我们崽崽是最棒的——”   岑诀与戚雩下车之前,红毯两旁的粉丝已经喊声震天,等到两人迈步在红毯上时,尖叫声几乎震破天际。   “谁啊这是?”   走在前面的明星好奇转头,下一秒,被后面两人闪花了眼。   “艹,这也太养眼了。”   粉丝们未必都能认得岑诀与戚雩,但见两人同色系西装,身高相仿,走在一起,有一种莫名的和谐之感。   “这是哪个剧的cp吗?”   走红毯时,岑诀走在前半步同粉丝挥手,身后的戚雩默默跟上,目光却一直落在岑诀身上。   “这个眼神……我被苏到了。”   而后,岑诀与粉丝打招呼时,意识到自己忽视了戚雩,连忙心虚地回过头,朝戚雩笑了笑。   这一眼回眸,又引发出了一阵浪潮。   “美男之间的爱情,是我可以看的吗。”   岑诀虽然不明□□丝们到底在尖叫什么,但有人气总比无人问津来得好。   走完红毯,进入典礼大厅,岑诀松了一口气。   戚雩幽幽地问:“……和我一起走红毯,压力就这么大吗?”   岑诀:?   他发现自从红毯开始前,戚雩就是这样一番幽怨的样子。   “并没有。”   岑诀发现,比起那个喜欢撒娇,热情主动的戚雩来说,说一些奇奇怪怪话的他杀伤力更强。   至少,他现在就不知道该怎么回。   戚雩一双哀怨的目光看着他。   岑诀无奈举手:“真没有,我这些天是忙了些,等到电影节结束,我会休息一段时间,到时候……”   “到时候?”   “多陪陪老夫人和戚叔。”   戚雩:“???”   “……还有你。”   戚雩脸上表情瞬间多云转晴,并且立刻伸出手来。   “干什么?”   “拉钩!”   拉钩上吊,三百年不许变!   有了这个插曲,岑诀在找到自己位置时,脸上还带着笑。   “诀哥,你怎么笑得这么荡漾?”李开光吃惊地问。   “滚!”   将李开光骂走,岑诀忍不住借着手机摄像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脸。   竟真的在笑。   闭幕式的红毯环节结束的很快,所有人都知道,闭幕式重要的不是人气,而是颁发出的奖项。   奖项颁的好不好,有没有水平,是评价一个电影节质量的重要环节。   因此,不光是剧组主创们在意,就连组委会也很在意今晚的环节。   电影节的成败在此一举。   “各位来宾朋友,大家好,哎呦,这可来得真齐——老周,老靳,你们好呀,来看人得奖?”   场下一片笑声。   为了将闭幕式办好,组委会花了大价钱请来一线主持人,光几句开场幽默,就炒热了场子。   陆家。   关系稍微远的宾客被打发走了,剩下来看颁奖礼的,都是陆明国的老伙计。   “呦,这不是戚董吗?他怎么也在这?”   红毯时大家在吃饭,现如今摄像头一扫,见到了人,陆明国的好友们都吃了一惊。   “他也投资了这个?”   宾客们对电影节的好奇心立马上升一截——谁不知道,戚董是圈子里有名的眼光毒辣。   “倒也不是。”   陆允趁此机会给人介绍,言明岑诀也入围了比赛。   “……哦!”   老家伙们都想起来了,岑家两个小子,一个嫁进了陆家,一个嫁进了戚家,现在这两人又都参加了电影节比赛。   有意思!   “那这,谁胜谁负啊?”   陆允嘴角弯了弯,谦虚道:“倒也不能说胜负,只是看评委更喜欢谁的电影。”   客人们对视一眼,笑道:“那想必是我们陆家的东西更得评委欢欣咯。”   “不敢不敢。”陆允嘴上谦虚着,但神色却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客人们更是兴致勃勃。   恰巧,此时银幕上主持人正在介绍颁奖规则。   原来,这电影节一共有八个奖项,包括最传统的最佳男女主角,最佳编剧、最佳摄影、最佳导演外,将“最佳影片”这个奖项分成了两种类型。   “一种呢,是面向我们灌溉计划导演的作品,称为‘最佳新人导演影片奖’。”   “还有一种,就是面对所有入围主竞赛单元影片的奖项,就是全部电影里最受观众和评委认可的那一部。”   陆允担心长辈们不熟悉影视圈的规则,故意用通俗的话语讲一遍。   “懂了,一种奖是针对新导演的,另外一种是针对所有导演的。”   后者比起前者,无论是重要程度与含金量都是更胜一筹。   “这最佳影片,可是不好得,那是所有影片在一起——我刚刚还恍惚看了一眼,里面有王芬芬导演的作品。”   “王芬芬也来啦?”   老头子们不认识新导演,但对一些第五代的导演印象颇深。   这位王芬芬导演,当年拍出的电影可是风靡过大江南北,而且他本人,也是从央视出来的导演。   “这奖项不错啊!”   阴差阳错间,他们竟然对电影节入选作品的难易程度有了认知。   “这小岑第一次拍电影就有这样的水平,可真是优秀啊!”   这一回,客人夸赞的语气中多了几分真心诚意。   陆明国心情愉悦地笑道:“小孩子,当不得你这样夸奖。”   直至此刻,他心中总算不将岑林染当成是在家里吃干饭的多余人。   陆明国暗自在心中想,要是岑林染制作的电影真的拿到了最佳新导演影片奖,他以后就把他当成陆家人来培养。   经过陆允的解释,在场所有人都觉得“最佳新导演影片奖”是岑林染要追逐的最高荣誉。   “各位亲爱的来宾,观众朋友们,现在颁发的是最佳摄影,得奖的是——”   “《乡愁》剧组孙新阳!”   在最佳编剧颁出后,第二个奖就到了《乡愁》剧组。   上台领奖的人是摄影指导和岑林染。   “好呀老陆,林染这就上台了?”   在场所有人精神大振,话语中已然带了点酸味。   这个真是出风头啊!   怎么站在聚光灯下的,不是自己的小辈呢?   “还有还有。”陆明国已经彻底抖起来了。   最佳摄影奖办法之后,奖项来到了最佳导演奖。   入围的没有新导演。   “诀哥,什么感觉?”李开光低声说。   “下次一定有我。”   随着颁奖嘉宾致辞,五个入围者的面孔出现在了大屏幕上,都是熟悉的旧面孔。   话落,颁奖嘉宾颁出奖项:“获奖的是,王芬芬。”   画面立刻集中在了王芬芬导演身上,庆典音乐响起。   岑诀说完自己来不及说的话:“何况,这些前辈实至名归。”   王导上台领奖,陆家的客人们抚掌称赞:“这才对嘛!”   不是他们看不起新导演,而实在是这些新导演初出茅庐的水平,距离王芬芬十万八千里!   最佳导演奖与己无关,《莫离》剧组虽然遗憾,但遗憾程度也有限。   在颁奖典礼之前,他们预测过这次的奖项。   最佳导演八成是要分给老导演当做平衡,他们要争的,一是最佳女主角,二是最佳新导演影片奖。   前者是因为莫莉老师在影片中表现的确上佳,后者,则是必争之奖,无需多言。   正如岑诀与李开光所料,最佳男演员奖,也颁给了一位表现优秀的老导演的作品。   “接下来要颁发的是——最佳女演员奖。”   “获奖入围者有……”   “获奖的是——”   “《莫离》莫莉!”   果然!   剧组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莫莉获得这个奖项,实在是实至名归!   《莫离》的故事本来就是脱胎于对方的真实经历,而且一系列表表演丝丝入扣,如果她不拿这个奖,恐怕也没有人能够拿。   莫莉登上领奖台,照例感谢完剧组之后,额外专门对岑诀道谢。   “要不是岑导,我恐怕现在已经不知身在何处,多谢你愿意把这个故事拍出来。”   “多谢你,能够在结局让我圆满。”   全场掌声雷鸣。   见状,就算在陆家做客的客人们也忍不住开口问道:   “这是,林染的弟弟,那个叫岑诀的吧?”   “哎呦,这可真是出风头。”   虽然没上台领奖,但被演员这样感谢,也的确说明这当导演的人望。   最佳女主角奖颁完,《莫离》剧组也冷静了下来。   岑诀扶住下台的莫莉:“莉姐……”   莫莉的眼眶是红的,怕是又想起了自己的孩子。   莫莉拍拍他的肩膀:“加油,咱们的戏没问题,你就等着吧。”   这正好说是在给岑诀信心。   每个电影节的奖项都存在着分猪肉的情况,虽然她们已经拿下了最佳女主角,但相信以他们的质量,定然也能再斩获一个大奖。   “现在颁发的是,最佳新导演影片奖。”上台颁奖的,是周导。   “没问题没问题,咱们可以的!”   远处,岑林染与黎源也在暗自祈祷。   “获奖的是——”   “《乡愁》。”   岑诀与李开光脸上的神色微暗。   怎么会?   这评委会,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难道,之前的投票结果有问题?   而此时,岑林染已经跳起来了,与黎源激动地同周围人拥抱。   “我赢了!”   此时此刻,岑林染的心中只有这么一个想法。   陆家,陆明国眼睁睁地看着岑林染接过奖杯,心中的得意升到了最高点。   “老陆,恭喜恭喜!”   “惭愧惭愧。”   从今往后,圈子里所有人都知道陆家又出了一个人才。   台上,岑林染已经感谢完了剧组工作人员,他目光一扫,找到了岑诀所在的位置。   “就在不久前,还有人劝我,说我不适合做电影。”   “现在的我,拿起奖杯的我,想要对你说,不适合做的电影的人,其实是你。”   岑林染虽然没有直说这个“有人”是谁,但摄像头顺着他目光所及的方向,扫到了岑诀。   场上一片低声议论。   李开光低声问:“诀哥,你现在什么想法?”   “他有点欠抽。”岑诀说。   “那咱们怎么办?”   或许是一瞬间的灵感,岑诀忽然从前几个重量级奖项的去向中,隐约窥探到了一点点疯狂的可能。   “我们再等等,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最终情况会怎么样。”   如果收获最佳新导演影片奖的是《乡愁》,组委会干嘛多此一举告诉他们当下境况。   “可是……”   李开光叹了口气,最后一个奖项是最佳影片奖,代表着这届电影节的最高荣誉。   会给他们吗?   在众人诸多想法中,凌语走上了颁奖台。   “入围最佳影片奖的电影有——”   “《一个离家的人》”   “《田园》”   “《宋太宗》”   “《隶书》”   “《莫离》”   李开光愣了。   入围的有《莫离》!   是啊,他怎么忘了,这个奖项,入围是有他们的啊!   只不过,他们一直觉得不可能获奖,所以干脆忽视了而已。   想到这里,李开光心中竟然生出一丝丝期待。   或许……就是他们呢?   颁奖礼现场,岑林染把玩着新到手的奖项,欣赏着岑诀失落的表情。   荧幕外,陆明国与老朋友们干杯庆祝,陆允脸上的笑容抑制不住。   电影节最重量级的奖项,也是最后一个奖项,就是在此刻由评委会主席凌语颁出。   “获得最佳影片的是——”   “是——”   “让我们恭喜《莫离》!”   电影节的最高荣誉,给了岑诀?!   岑林染手中的奖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陆家一片沉寂,此刻,没有人敢说话。   “老陆,老陆?”   陆明国脸色万变,只觉得心脏一疼,竟然捂着胸口倒了下去。   第83章   不管岑林染此时此刻的表情多么难看, 也无论陆家因为陆明国的晕倒而鸡飞狗跳,此刻,岑诀与李开光一起站上了领奖台, 拿起了奖杯。   最佳影片奖。   奖杯从靳导手中递过来, 在穹顶的灯光下闪烁着金灿灿的光芒。   “恭喜。”   他能感觉到全场的目光都此刻都汇集在自己的身上——这种感觉让人莫名感慨。   历经数年,他又获得了一个电影奖项。   这个奖项即是见证,又是鼓励。   这些奖项仿佛一个个里程碑, 激励着他继续在电影的路上继续走下去。   岑诀深吸一口气,站在话筒前:   “很高兴能够获得这个奖,感谢A城电影节的组委会、感谢评委们和观众朋友的信任和喜爱。”   “我知道, 评委会和观众们将这个奖颁发给《莫离》,是基于所有人心中的相同期望:我们向往社会的公平正义,希望孩子们在平等的、友好的环境中长大。”   “电影是表达的语言, 也是集聚共识的方式,我们希望通过一部部电影,能将我们的声音传播出去, 为每个人心中的理想世界增添一份力量, 或许, 这就是我们汇聚于此的原因。”   “最后,我要衷心地感谢《莫离》剧组的每一位成员,这个奖属于你们每个人。感谢我的朋友和家人,给予我无私的支持。”   “谢谢!”   岑诀的目光从观众席上扫过,停留在了戚雩的脸上, 然后给了戚雩一个大大的微笑。   坐在观众席的戚雩因为这笑容呼吸一窒。   岑诀或许不知道, 此刻的他站在颁奖台上,挥舞着手上的奖杯,整个人仿佛在发光。   在此时, 台下掌声雷鸣。   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随着这个年轻的导演移动,直到见到他回到座位上为止。   “这岑导,先不说水平如何,人是真的有魅力。”   “这领奖词也说得真不赖。”   虽然说大家对颁奖结果给了新人导演颇为愕然,但也不得不承认,岑诀这一番领奖词说得有水平,仿佛说到了每个人心里。   电影是集聚共识的方式,他们拍的影片,也在潜移默化地改变着世界。   热热闹闹的颁奖典礼在颁完最后一个“最佳影片奖”后宣告结束。   但颁奖典礼的结束并不意味着流程的终结,在颁奖典礼之后,还有一个短暂的记者采访。   在记者采访过程中,第一个问题就是冲着凌语这个评委会主席去的。   “凌主席,我们想知道,为什么这一次的最佳影片奖项会办法给一个新导演的作品。”   对于《莫离》获奖,别说是岑林染,所有人都好奇得很。   在颁奖仪式之前,一些媒体专门对颁奖结果有猜测,但猜测范围都在那些成名导演的作品中。   在奖项颁出之前,没有人认为评委会会将这个最终大奖给一个新兵蛋子。   “这个问题说起来还与我们评奖规则的变更有关。”   凌语说这句话时,台下的岑林染脸色一变。   原来,最佳影片奖项的评选,是评委们投票说了算。在评委们投票时,这一个奖项当然没有考虑过新导演。   可是,因为岑林染的横插一脚,评选中加入了观众投票的因素。   《乡愁》与《莫离》等年轻导演与成名导演不同,眼前有周导的承诺吊着,因此无论在拍摄和宣传上都分外卖力。   在不停的宣传轰炸下,看两部电影的观众比别的电影多得多。   更何况,与年轻导演们专门为参加电影节而拍摄一部电影不同,成名导演们身上都有些片约,并非有时间专门筹备电影节需要。   有的成名导演为了赶时间,干脆找一部积压片子来参赛。   如此,一边全力以赴,另一边潦草相待,所得到的结果自然不同。   “这一次无论是评委的投票情况,还是观众们的投票详情,我们都有详细的过程记录。”   “在颁奖礼结束之后,会详细的公布在我们的官网上。”   “欢迎各界人员监督。”   凌语这一番话说的斩钉截铁,显然是不怕外界质疑。   果然,还没等记者招待会结束,官网上就公布了详细的数据。   一些记者好奇一看,被《莫离》的观众投票数据惊呆了。   在观众投票中,《莫离》的投票率高达64%,排名第二的电影只有52%。   “怪不得,这数据也太能打了。”   几乎一多半的观众,都将《莫离》列入了他们最喜欢的三部电影之一。   能达到这样的结果,自然是《莫离》这部电影拍在了观众的心坎上。   并不是说《莫离》影片的质量一骑绝尘,这部电影是在保证一定质量的基础上,又占了天时地利人和。   实力与运气的加成,才铸就了这部电影的登顶。   “如果是这样,那就不奇怪了。”理清奖项之后的逻辑,所有人无不叹服。   与此同时,让一部新导演的影片获得电影节的最高奖项,对于A城电影节本身来说也是利大于弊。   从一方面来说,或许这样的结果是拂了成名导演们的面子,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讲,未尝不是凸显了A城电影节的独特风气,印证了电影节的主题。   创新与梦想。   在A城电影节里,无论是新导演还是成名导演,均是实力说话。   “若是形成了这样的风气,想必这个电影节是能办下去了。”   想到这里,有业内人士忍不住展望未来。   一番感叹过后,大部分人将这次评选结果抛之脑后。   但《乡愁》剧组的两位代表人却无论如何也无法释怀。   “都怪我,怪我……”   “林染,你别这么想,咱们再怎么说也得了奖了,你开心一点。”   黎源一边安抚岑林染,一边心中暗暗叫苦。   从岑诀上台领奖后,岑林染整个人看上去就有些不对劲。   “林染,林染?”   岑林染如梦初醒,迷茫地抬起眼来,沉默片刻后,叹了口气:“我哪能开心的起来——你知道,得奖不是我的目标。”   赢过岑诀才是。   偏偏,是他最终帮助岑诀赢了。   不得不说是自作自受。   往日,岑林染总是使不完的力气,说起要赢岑诀时,整个人眼睛里都闪烁着光。   但此时,他仿佛被打击到了,松散了劲儿,一双眼睛也黯然失色,就像是遭受重创,心灰意冷似的。   “林染,林染,你听我说。”   黎源见到他这样,简直吓到了。   “你听我说,未来咱们还有很多机会,这一回不成,下一回咱们请更好的导演来。”   “这一次算他占了便宜,这个破烂A城电影节,算是个什么东西?”   “咱们还有戛纳,有柏林,还有奥斯卡。”   “你可不能泄气,你要是丧气了,那不是便宜了岑诀?”   在黎源不停的宽慰下,岑林染总算提起了一点精神,眼里也逐渐有了光彩。   “是,你说的是,我不能这样颓废。”   岑林染缓缓直起了身体,眼睛中逐渐恢复了生气。   “我还要继续和岑诀作对呢。”   话虽如此,但接下来的庆功宴黎源没敢让岑林染参加。   “之前连续熬了几个大夜,咱们今天晚上好好睡一觉。”   黎源不假他人之手,亲自开车将岑林染送回了陆家。   “黎源,你也太小心了。”   岑诀整个人看上去仿佛缓了过来,说话也有了几分力度。   陆家门口,宾客已经逐渐离去,佣人们在门口打扫着卫生。   “哦对,今天是陆老爷子的生日。”   黎源小声说:“不如,我们把奖杯当成是礼物,送给陆老爷子?”   身为局外人,黎源并不知道陆家发生了什么,也并不知道陆老爷子因为年轻时的一些往事,在心中默默地同戚家争强好胜。   在他看来,一座奖杯,足矣表示他们小杯的恭贺之情。   “……不必。”   岑林染想起陆允的父亲,想起对方在平日里透露出的轻慢,不由得皱了皱眉。   “陆允送过了。”   黎源不好插手别人家的家事,扶着岑林染下车。   到了门口,正想找人通知陆允一声,却见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匆匆跑出来,露出一脸苦笑。   “夫人,少爷的意思,是让您今天先回东边住。”   “什么意思?”   “老爷、老爷说他暂时不想见您。”   事实上,陆明国的原话比管家转述的直白的多。   “当他给我滚远,别在我眼前碍眼。”   岑林染不明所以。   此时,恰好有两位宾客从老宅走出,见到岑林染,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来:   “岑少,恭喜恭喜,刚刚在陆宅看完颁奖典礼,真是青年才俊!”   岑林染闻言,想起颁奖典礼前陆允询问过他对奖项的预测,询问他是否能战胜岑诀的话语,瞬间什么懂了。   原来,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丢脸!   岑林染再也支撑不住,一口气喘不过来气,只觉得眼前一白,栽倒在地。   “林染,林染?”   在倒地前,映入眼帘的,是黎源担心的脸。   陆家发生的一切,庆功宴上的人自然无从知晓。   连续一周的展映活动榨干了所有人的精力,庆功宴上,就只剩下了放松与愉悦。   “恭喜啊岑导。”   “恭喜恭喜。”   作为电影节奖项的最大赢家,前来与岑诀敬酒的人络绎不绝。   他也没忍住,多喝了两杯,因此,在被戚雩扶上车时,已经晕晕乎乎。   “小诀,小诀?”   戚雩将岑诀扶上车,见他身体不舒服,伸手小心扶着对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回家,路上开慢点。”   “是。”   司机对于先生对于诀少爷的小心已经习以为常,缓缓发动汽车,将顶配的豪车开出了蜗牛般的速度。   车上,岑诀靠在戚雩的肩膀上,戚雩能感觉到对方呼吸的气息扫过自己的耳朵。   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垂。   车内一时安静无声。   望着岑诀靠在他肩膀上侧脸,感受着这从未有过的距离,戚雩莫名有一种心跳加速之感。   他想起了今天岑诀在颁奖典礼上提到过的“家人”。   岑诀与岑家决裂,与养父母更是没有联系,那么……他可不可以认为,所谓的家人是自己?   想到这里,戚雩更是难掩愉悦。   就在这时,车辆猛地转弯。   岑诀的头从戚雩的肩膀上栽到他的腿上,唇瓣划过他的耳廓,与此同时,戚雩竟然发现有一个硬物抵住了自己的腿。   ……这、这是什么?   在这一瞬间,戚雩简直耗光了自己所有的意志力,才抑制住了心中的浮想联翩。   终于,当他终于决定面对现实时,一个东西掉了出来,发出清脆的响声。   ——A城电影节最佳影片奖的奖杯。 第84章   第二天岑诀醒来时, 已经快到午饭时。   劳碌多日,有一天能睡到自然醒,实在让人有一种幸福之感。   岑诀起身, 发现自己穿的是睡衣,便意识到自己昨晚上喝断片了, 被人带了回来。   不过,他身上的衣服, 是戚叔给换的吗?   带着这样的疑惑, 岑诀洗完澡,换好衣服下楼, 恰好遇到张罗午饭的戚叔。   “诀少爷, 身体好些了吗?还有没有不舒服?”戚叔见到岑诀,连忙迎上来。   他上下打量了岑诀一番,见他面色红润, 全身上下没有哪里不妥之处,这才放下心来。   “戚叔, 中午好。”   “昨天我喝醉了, 感谢您的照顾。”   戚叔愣了愣,笑道:“不, 您不应该感谢我。”   “您醉后照顾你的, 是先生。”   想起昨天晚上的场景,戚叔整个人还是有些恍惚。   昨晚上两人回到家时,已经很晚了。   车停在门口, 他连忙迎上去, 却被车里的景象吓了一跳。   车中,诀少爷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整个人如同软泥一般软倒在先生怀里。   先生伸出双手, 就像是一座雕像一般,将诀少爷搂住,任凭诀少爷靠在他的腿上,偶然翻身时,还蹭来蹭去。   戚管家哪里见过这样奇特的场景?连忙伸出手,准备去将诀少爷从车里接出来。   哪晓得先生根本不松手。   于是,两人就这样僵持在了门口。   一番大眼瞪小眼之后,先生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一样,松开了手。   两人终于将人从车上扶了下来。   诀少爷的脚挨了地,还没等他伸手去扶,就见先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下了车,将人的脑袋按在了怀里。   戚管家一脸懵逼。   而后,先生也没有让他插手,就伸手将人抱起,用公主抱那样的姿势将诀少爷抱进了房间。   因为担心诀少爷喝醉了酒睡觉不舒服,也是先生端了热水,挽起袖子,亲自帮诀少爷擦的脸。   那份贴心,那份仔细,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见。   “诀少爷,老爷和夫人在世时,先生也没有过这样的行为啊。”   戚管家感叹道。   岑诀一脸懵逼。   懵完了之后,脸颊爆红。   他隐约记得,昨晚上在车上时,自己的确喝的难受,然后下意识想找个平坦的地方靠一下。   这地方……原来是戚雩的身上?   还有后来下车也是,他是被用公主抱抱回来的?   他的形象!   岑诀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然后终于想到了一个更加重要的问题。   “戚叔,那我的衣服?”   “是我给换的。”戚叔乐呵呵地道。   昨晚上,到了换衣服的时候,先生似乎很犹豫,最终还是将干净的睡衣交给了他,自己避了出去。   岑诀终于松了口气。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   他一个堂堂正正的美人,害怕人给换衣服不成?他在这是在纠结什么?   ·   因为有了昨晚喝酒的“事故”,岑诀吃完午饭,总有些心中不安。   他打算去给戚雩道个谢。   表达感谢总要拿礼物,岑诀想了想,除了自己亲手去厨房切了个果盘,还专门拿上了自己的奖杯。   ——在他看来,这个新鲜出炉的第一个奖杯,是他电影路上的第一步,送给戚雩,更加具有纪念意义。   书房里。   戚雩正在对着电脑屏幕发呆。   因为要开一个在线国际会议,他没有下楼吃午饭,而是让戚叔将午饭端进了房间里。   但事实上,他根本一口都没吃。   也吃不下。   “戚董?”   屏幕上,其他董事等着戚雩发话。   所有人都看出了戚董此刻正在走神。   “……这个提案的问题在于……”还好,这个会议的只要讨论内容戚雩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哪怕此前在发呆,也能流畅地将内容进行下去。   其他董事:戚董真厉害。   一个线上会议结束,数亿的小生意就此定下。   关掉电脑,戚雩仍然有些漫不经心。   他的脑海中仍然会回想起昨晚上的画面——   那个擦过耳畔的吻,还有……内心的悸动。   这么多年,男男女女之间的故事他都心知肚明,但却总是兴致缺缺。   直到昨天晚上,他才知道自己原来不是没兴趣,而是没有遇见对的人。   戚董继续发呆。   除了发呆,他也只能发呆。   煎熬。   就在戚雩继续胡思乱想时,岑诀端着果盘,拿着礼物,来到了书房门口。   “在忙吗?”   他敲敲门。   “不忙。”   戚雩哪怕心情不佳,在见到岑诀时,仍然在一瞬间打心底地愉悦了起来——这仿佛像是一个植入内心的程序。   他分神叹息一声,然后连忙站起身,将人迎了进来。   “昨晚上多谢你送我回来。”岑诀说。   戚雩脑海中闪过岑诀躺在他腿上的画面。   “我听戚叔说,是你将我送上了楼。”   戚雩想起了对方腰肢的触感。   “我不知道送你什么,喏,我只有这个比较重要。”   A城电影节最佳影片奖的小奖杯递了出来。   戚雩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了许许多多绮丽的画面。   所有画面中的主角……都是自己和眼前这个人。   “你怎么了?耳朵怎么红了?”   戚雩哪能透露自己在想什么,只能从嗓子眼儿里逼出一句话来:“我很感动。”   因为戚雩收到自己的礼物而感动的眼眶都红了,岑诀认真地表示不必太过客气。   “你放心,下次我如果得了奖,还会送给你的。”   谁让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是家人,胜似家人呢?   在岑诀离去的时候,金光灿灿的小奖杯被摆在了戚雩的书房。   “……唉。”   戚雩还能说什么?只能在书房另辟一间小室,专门放岑诀的奖杯。   ·   送了奖杯,自认为还了账的岑诀感觉自己无债一身轻。   还没等他“偷得浮生半日闲”,就被景元白连环夺命call叫去了公司。   景元白入职之后,极光影视可谓是一天一个样。   先是将办公地点搬到了一家更加华丽的CBD中,然后还扩展了公司的业务,与此同时,还签了不少人。   总之,极光影视再也不是一个靠着岑诀一个人赚钱的小公司,而是拥有更多赚钱工具人的中型影视公司。   说起自己招了更多赚钱工具人这件事,景元白叹了口气:   “谁让你要去拍文艺片呢!”   大多数文艺片不赚钱,是业界公理。   但,超越圈层的文艺片,非但会有用好的口碑,也会在票房上表现出不菲的价值来。   “……我们今天的目的就是为了谈一谈《莫离》的上映。”   换句话说,是压榨出每一部电影的最后一丝价值。   “你怎么看?”   从《莫离》在电影节上的放映情况来看,因为其本身题材的沉重性,在票房上难以有更好的表现。   但又因为A城电影节这样的奖项加身,应当又会比籍籍无名的文艺电影好很多。   当然,这个“好”也是有限,毕竟不是商业电影。   “我是想让这部电影走一走欧美文艺院线的路子。”   在国外,好莱坞电影、独立电影、文艺片都分得很开,不像是国内这般,主要院线都被商业大片占领。   虽说当下正是全球化与现代化的浪潮翻涌,但各国文化仍然有所不同。   这种不同带来的是好奇和需求,别的文化的观众,或许也好奇远方朋友的生活。   “咱们如果想走这条路的话,A城电影节应当也会助一把力。”   说起电影节,景元白也有些遗憾。   好几个重要的电影展,都要求影片是全球首映,《莫离》的全球首映给了A城电影节,国外影展这条路就不能再走了。   当然,除了电影收入之外,景元白还有一个更重要的考虑。   他想为岑诀下一部电影铺路。   至少,要让外国观众对岑诀这个姓名有印象。   这样,岑诀如果在下部电影在国外参展时,不会完全如同一个新人一般。   说着,景元白心中思考起了国外几大重要影展的事情。   景元白的心思已经飞到了国外去。   ……如果下部电影能在国际影展上拿个奖。   “你醒醒。”   岑诀叫醒做梦的景元白。   谈完了公事,景元白将岑诀赶了出去。   “你片子拍的好,不要浪费资源,去和公司的小朋友们聊一聊去。”   所谓公司的“小朋友”,但其实论年龄来讲并不比岑诀小。   甚至一些被景元白签来的导演,因为怀才不遇,没有好的机会,算起来有些人已经三十有余。   但这些导演们在得知岑诀到来时,全然忘记了年龄这个不重要的因素。   “岑导。”   “岑老师。”   所有行业都是达者为先。   如果说,岑诀原本还算是“新人导演”,在A城电影节获得最佳影片奖之后,就再不会有人将他当新人看待。   他从一名新人导演,彻底加入了成名导演的行列。   岑诀应付了一天导演们,离开公司时只觉得腰酸背痛腿抽筋。   此时此刻,他完全对工作失去了兴趣,只想当一条咸鱼躺在家中一动不动。   回家的路上,他接到了李开光的电话。   “今天不谈工作。”岑诀先一步堵住李开光的嘴。   “不谈,不谈!我有一个大八卦!”   “什么?”   “你知道吗?岑林染吵着要和陆允离婚!”   “?”   “这两人,还为了黎源打了一架!” 第85章   李开光为了聊八卦, 干脆追到了岑诀的家里。   哪怕是对八卦没多少兴趣的岑诀,听完也直呼好家伙。   陆老爷子因为在家直播颁奖典礼,成为圈中笑话也就算了, 重要的是,岑林染与陆允打架, 老爷子去劝架,结果被岑林染扇了一巴掌。   陆允虽说与岑林染打架是一时气愤, 但父亲受伤, 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因为有了陆明国的掺和,两人之间的裂缝就算微小, 也很难有机会弥合。   更何况陆明国原本就对岑林染有意见。   这一下, 是轻易不能善了了。   岑诀对岑林染的家庭生活其实并不怎么感兴趣,但当八卦听完,忍不住在心中暗自唏嘘。   要知道, 在原书中,陆允与岑林染两人感情热烈, 在结婚后也黏黏糊糊, 双方很少吵架,更别说是闹到打架这份上了。   哪怕他没有主动掺和, 书中的剧情也仍然在发生变化。   ……也不知道在一些列的变化中, 如今剧情进行到了哪一步。   “小李说的人是陆明国?”   戚管家端来零食和果盘,闻言惊讶地插话道。   “戚叔对陆明国熟吗?”   岑诀问完,就意识到了自己说了一句蠢话。   戚管家怎么会对陆家的掌权人不熟?   当时戚雩昏迷时, 戚氏的股东们蠢蠢欲动, 在背后拼命鼓动的就是陆家。   在原书剧情中,戚雩昏迷时陆家抢了不少生意,醒来之后也与陆家争锋相对。   两家公司的主营业务处于同一个行业, 双方具有天然的竞争关系。   在原书中,戚雩车祸昏迷,陆家抢占行业先机,率先一步成为龙头,成为了制定行业标准的企业。   但在这里,因为岑诀的缘故,剧情种种细节发生变化,戚雩昏迷时戚家没有遭受太多损失,戚雩苏醒时间提前,公司并没有错过最佳时期。   也就是说,戚家与陆家两家仍然在持续地较量着。   如此看来,戚管家对陆明国怎么可能不熟。   但,纵然如此,戚管家给出的答案仍然还是让岑诀吃了一惊。   “怎么不熟?他年轻的时候经常在戚家来,说起来,他大学还是老爷资助的——我们老爷,天生就是个软心肠。”   “这是怎么回事?”   戚叔干脆坐下讲古。   原来,当年陆明国是个贫苦学生,从偏僻的地区考来A市,恰好成为了戚雩父亲的室友。   “那时候,他常来戚家,老爷结婚,还是他当的伴郎!”   戚雩的父亲戚叔曾经讲过,是一个闲散性格,交友也不讲究出身,见陆明国刻苦、好学,于是就成为了戚雩父亲资助的对象之一。   陆明国那时候对戚雩父亲言听计从,在背后当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小跟班。   “后来呢?”   “后来,他不知道为什么和老爷大吵了一架,离开了戚氏,不久后又和陆允的母亲结了婚。”   离开戚氏后陆明国创业,自然靠的是妻子家的资源。   后来的事情岑诀已经知道了。   陆明国背靠妻子家,却也在发迹之后,翻脸不认人,不但对妻子态度大变,就连儿子的姓也改掉了。   “老爷要是看到他这样,一定会十分愧疚。”   说起来,陆明国当时虽然已经离开戚氏,但能与妻子结婚,也还是戚雩的父亲从中斡旋。   可后来,双方仍然渐行渐远,等到了戚雩的父亲去世,双方彻底成为了竞争对手。   “……原来还有这层联系。”   戚管家摆摆手说道:“不说这些老黄历了。”   无意间提到戚雩的父亲,戚管家看上去心情并不好。   岑诀曾听景元白说过,这位戚家的老爷心地善良,年轻时俊朗帅气,很受欢迎,要是还活着,铁定是一位风流人物。   ——只可惜去的太早。   这一场发端于岑林染与陆允的八卦,聊到后来,竟然扯出了上一辈的前尘旧事。   或许是因为这个缘故,岑诀当夜竟然又梦到了书中的戚雩。   或者说,是剧情中与陆允pk失败后的戚雩。   根据书中的剧情来看,戚雩作为书中的反派,落败之后的下场很惨——   破产后一无所有,在困顿中离开人世。   岑诀凝视着这个寥落的戚雩,与现实中岑诀认识的戚雩相比,整个人看上去仿佛与周遭的世界相分离。   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梦中的戚雩先是去了一个类似于陵园的地方待了很久,然后又回到了自己的家。   这个家并不是热热闹闹的戚家大宅,而是一个狭小的一居室房间。   戚雩独自一个人躺在一个狭小的房间里,躺在床上,怔怔地望着天花板。   戚雩就这样躺着,不知道过了多久。   终于,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对方没有听到门内的动静,于是破门而入,见到的,是悄无声息躺在地上的戚雩。   不久之后,戚雩被拉走了。   在梦里,岑诀拼命想要去跟着戚雩离开,但却发现自己的意识根本不受控制。   清晨,岑诀醒来之后,拉开窗帘吹了半个小时的冷风才缓过来。   从理智上讲,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只因为他听到了岑林染与陆允离婚的消息,所以才会梦到戚雩。   梦不能当真。   更何况,整个书的剧情已经趋向于崩坏,戚雩自然不会重蹈书中人物的覆辙。   但岑诀仍然还是觉得自己心有余悸。   在窗边又坐了一会儿,直到戚叔敲门喊吃饭,才推开门下楼。   “诀少爷,怎么啦?怎么脸色不太好?”   岑诀自然不能说自己梦到了戚雩,只敷衍说自己晚上没睡好。   “……这不是巧了吗,先生昨晚上也没睡好。”   戚管家悄悄说:“一双黑眼圈,很明显呢!”   岑诀来到饭厅,一抬眼便对上了戚雩的熊猫眼。   他强忍着没有笑出声来。   戚雩长相偏冷,平时不说话不笑时,看上去有些唬人。但此时,一双大大的黑眼圈镶嵌在脸上,哪还有什么孤高清冷的厌世感?   明明像是一个被打败的熊猫。   岑诀瞬间被治愈了。   他的思绪不但从可怕的梦里脱离出来,甚至还想用墨水笔给对方来个半永久。   想到这里,岑诀忍不住点餐:“戚叔,我想饭后吃冰淇淋,熊猫牌的!”   “?”   “最好要有熊猫头!”   “??”   餐桌旁,做了噩梦的戚雩不但没有得到心上人的安慰,甚至还因为黑眼圈被无情的嘲笑。   他喜欢上的竟然是一个没心没肺的男人!   饭后的甜点岑诀自然没有得偿所愿——幼稚的戚雩本人竟然抢了一半的熊猫吃。   “你好无聊。”岑诀忍不住吐槽。   戚雩充耳不闻,甚至因为抢到冰淇淋而心情转好。   戚管家无言以对。   家里仿佛多了两个小学生。   一宿的噩梦被冰淇淋抢夺战治愈,到了上班的时候,戚雩又主动握手言和,送岑诀去公司。   态度转变之快,似乎真的有了小朋友那吵架之后又当天和好的劲头。   到了公司,岑诀并没有上楼。   他目送戚雩的车离开之后,打车去了戚雩曾经住院的医院。   他对昨晚上的梦始终有疑惑。   在原书剧情里,即便戚雩即使失败,下场也应当只是破产,他会什么为去世?   最大的可能,就是生病。   难道说,戚雩车祸的后遗症并没有好?   来到熟悉的医院,岑诀顺利靠着刷脸见到了主治医生。   “岑导?来,先别说话,给我签个名先。”   医生说自己的女儿很喜欢他的电影。   “上次我看到我女儿的手机屏保吓了一跳。”   他那时还不知道岑诀是个公众人物,还以为女儿偶然间在医院看到了岑诀,小丫头动了心。   “我当时心想,这可不行。”   这位可是有主的。   岑诀看了一眼眼前不到四十岁的医生,好奇地问了对方女儿的年龄。   “她今年七岁,在学校里已经交了三个男朋友。”   岑诀沉默片刻,配合地签了名,还专门写了to签,帮忙劝小朋友好好学习。   在完成任务之后,岑诀原本借此机会,想对戚雩的病情旁敲侧击一番。   哪想到,医生拿出一张纸来,直言道:“你来拿戚先生的体检预约单吗?”   “是!”岑诀忙说。   戚雩身体果然有问题!   要不然好端端的,怎么会来医院检查?   “他哪里不舒服?”   岑诀从医生手中拿过检验单,发现检查单上除了其他项目之外,竟然还包括……某处相关。   难道,戚雩他……   不行?   岑诀愣了。   不对,这不是重点!   岑诀将自己的思绪拉回来,将手中的体检单放下,将注意力转移到车祸后遗症上。   “你不知道?他车祸过后脑子里有一块淤血!”   十分钟后,岑诀恍惚地走出办公室。   在他精妙的套话中——或者说,医生百分之百将他当成戚雩伴侣的情况下,将戚雩的状况和盘托出。   原来,戚雩在醒来后,脑子里因为淤血的原因产生过轻微的认知障碍,具体表现在对记忆的认知上。   据医生说,对方的记忆失衡与亲密关系的认知有关。   至此,岑诀终于明白了戚雩醒来之后对他态度非比寻常亲近的原因。   想必,对方因为认知障碍的缘故,将与他的关系误认为是情侣,所以才会在醒来之后立刻求婚。   可现在,医生明明告诉他,戚雩脑中的淤血已经化了,记忆也恢复了正常。   为什么对方现在待他仍然与之前没有区别? 第86章   电影展结束后的第二周, 李开光约岑诀出来谈工作。   “景哥联系好了国内发行,预计五月定档;还有国外的发行,以及电影协会的活动……”   一到咖啡馆, 李开光就开始汇报最新情况。   从电影展获奖之后,《莫离》及岑诀相关的热度就没下去。   正如景元白所说, 对于《莫离》想要走国际院线上映这想法,A城电影节的组委会非常支持。   在他们的帮助下, 国外的发行很快就敲定了下来, 可以说是超乎寻常的顺利。   而国内的发行,有了《饕餮》的底子和奖项的加持, 哪怕《莫离》是个文艺片, 仍然获得了相当不错的排片率。   与他们上一部电影想尽办法博宣传,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外部的每一条反馈,无不在说明着在努力之后, 事业上取得的成功。   只是,对于往日热爱的工作, 岑诀却颇为不在状态。   他一边听着李开光的絮叨, 一边思绪飘远。   昨天晚上,他看到了戚雩最新出炉的体检报告。   身体各项指标良好。   按照正常情况来看, 对方只要不出主动作死, 根本不会出现梦里早亡的情况。   可奇怪的是,就算摆脱噩梦所带来的阴霾,他心中仍然沉甸甸地压着些疑问。   岑诀忍不住又喝了一口咖啡, 一瞬间, 因为口中的苦涩而拧眉。   “诀哥,你今天怎么了?”   岑诀抬头,刚想说没什么, 却见李开光翻了个白眼。   “怎么可能没什么?你咖啡都点错了!”   岑诀不喜欢苦味,平时点咖啡不但避开黑咖啡,还要多奶泡多糖浆,可今天呢?   冰美式。   被李开光拆穿了心思,岑诀无奈地将咖啡推远了些。   李开光打量岑诀,忍不住问:“你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吗?岑林染离婚是他们的事情,你别放在心上。”   这几日里,岑林染与陆家闹得越发不堪。   双方互相攻讦时,将过往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拿出来掰扯。   岑林染养子的身份自然被攻击的弱点之一,在这时候也少不了岑诀的被迫出镜。   “……岑林染怎么了?”岑诀抬起头问。   对上岑诀茫然的眼神,李开光忍不住一拍脑袋。   傻了他。   既然不是岑家,不是工作,那是……戚家?   “戚雩惹你不高兴了?”   “……没有。”   就在这时,李开光忽然听岑诀问:“你当时和唐浙,为什么在一起?”   李开光颅内电光一闪,猛地懂了:“呵,感情问题!”   ·   岑诀谈完工作回到家时,脑海中还在循环着李开光的铮铮铁言。   在他简练地讲完在医院里发现的戚雩记忆障碍的问题之后,李开光就下了断言:   “既然他记忆恢复之后,仍然还和以前一个样,那就说明他不想改变。”   “他是真的喜欢你吧。”   “不然干嘛都恢复记忆了,还要装?”   有什么装的必要吗?   岑诀脑子里一边想着李开光非A即B的逻辑,一边推开了门。抬头,便发现戚雩竟然早早地回了家。   此时,对方在沙发上喝着茶,低头办着公。   岑诀看了戚雩一眼,想起了那晚上的梦,忍不住心中一悸。   没事没事,剧情已经改变,戚雩不会重蹈覆辙,他们都不会有事。   “怎么了?”戚雩抬起头,看向发呆的眼前人。   “……没什么。”岑诀说,“担心打扰你工作。”   戚雩凝视了他几秒,仿佛接受了这个答案,而后站起身来:“不打扰。”   “你比工作重要。”   岑诀指尖微微一颤。   戚雩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有空吗?出去吃饭?”   片刻后,岑诀与戚雩两人开车出门。   此时正是下班的时间,街道上全是热热闹闹的行人和车辆,这个时候出门,恰好是最堵的时候。   但两人谁都没有抱怨。   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不一样的面孔,不一样的穿着,岑诀心中有一种隐秘的安全感。   他知道,这些人都是“人”,而不是所谓剧情中的一个小小的npc,而是一个个真实的个体。   戚雩请吃饭的地方是个老私房菜馆。   进门之后,岑诀就发现了这里的不一样。   客厅的花瓶竟然是个清乾隆年间的真迹,几件家具看上去也价值不菲。   然而,岑诀很快发现,菜馆的“不一样”不止在陈设上。   两人刚进门,老板就迎了上来:“戚雩。”   “姨母。”   亲戚?   “……这是小诀吧?快请进。”岑诀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一把拉住了手。   戚雩的姨母吐槽道:“他这个闷葫芦,我让他早早带你来,非不听。”   “我们小诀这么好看,干嘛非要藏着?”   “小气!”   戚雩的姨母自称是戚雩母亲的表妹,算是远方亲戚,平日里不爱和戚雩这等小气人走动。   但话虽如此,岑诀仍然从对方的话语里听出了熟稔。   “说实话,三岁看老,他妈妈离开时,最担心的就是他的牛脾气。”   “现在好了,有人管着他,我姐泉下就能放心了。”   岑诀因为老板的这一番话忍不住红了脸。   说也奇怪,戚雩当时醒来时,他在病房以“戚雩伴侣”的身份招待了许多上门的客人。   那时候,他明白自己是在完成任务,在扮演角色,因此,哪客人夸他们伉俪情深,情比金坚,他也实在是没有什么多余的感觉。   ……可现在不太一样。   此刻,他知道戚雩意识和记忆都处于正常状态,也知道眼前的女士不是需要敷衍的什么客人。   戚雩在这样的状态下,带他来吃饭,并且默认了老板话语中对两人关系的定位。   ——戚雩,当真是在做一个追求者所应当做的事。   果然,当老板说完话,出了门,戚雩这假意解释道:“我姨母比较热情,你不要见外。”   岑诀忍不住抬头看了戚雩一眼。   ……这个人,果真在想方设法追他。   只是——   从戚雩醒来到现在,相似的追求行为并不少,可这一次,自己为什么会受到触动?   大概,是因为他明白对方的追求是发自本心。   不是因为记忆紊乱,也不是因为剧情推动,而是发端于戚雩这个人的内心所想。   虽然有了姨母这个小插曲,但是一顿饭吃得很愉快,就连岑诀这个对美食没有什么鉴赏能力的人,也品尝出了食物的美味。   “小诀,常来啊!”   姨母将两人送到门口,依依不舍地挥手。   吃完饭,两人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家,而是将车开到郊区的一个寺庙里。   “这里的平安符很灵。”戚雩介绍道。   庙里桃花灼灼,前来上香许愿的人络绎不绝。   岑诀与戚雩等了好一会儿,才求了平安符。   等到出了寺庙门,戚雩将两人的平安符挂在了一棵桃树上。   “顺便求个姻缘。”   岑诀:“?”   时间已经到了晚上,一天的春游结束,岑诀的心情已经趋向于轻松愉快。   只是,他在此时收到了医生发来的微信。   “岑导,今天戚董派人来取报告,我多嘴了一句,说你把报告拿走了,他脸色有点奇怪——没事吧?”   “没事。”岑诀收起了手机。   戚雩今天的一系列请客、求平安符的行为,仿佛在一瞬间有了答案。   借由体检报告,对方恐怕已经明了那一桩因为车祸而产生的误会已然不是秘密。   车开进了家门,戚雩将车停在了车库。   车停好后,他没有下车,而是在微弱的光芒下凝视着副驾座上的人。   “我有些话想说,是否能给我几分钟?”   岑诀靠在椅背上:“当然。”   黑暗中,戚雩凝视着他,轻声道:“之前我在昏迷的时候,第一次听说了你的名字。”   “我当时想,‘岑诀’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屡屡出现在我身边?”   “为了获得这个问题的答案,我猜测地补足了一些东西。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我都以为,我们有过很多过去。”   车内,戚雩在说到“过去”时,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他记起了这个时候自己干的蠢事。   那自以为准备妥当的求婚,竟然把眼前人吓得连夜出逃。   后来,他才发现这一些都是他脑补出来的戏码。   “当我阴差阳错发现,自己搞错了一些重要的事情时,那时候也想过要结束。”   那时候,他已经列好名下的财产,打算用道歉和赔礼的方式来获取对方的原谅,结束这个乌龙。   “那为什么没有结束呢?”隐约的光亮中,岑诀好奇地问。   “——因为,我很害怕。”   “?”   “我害怕说清楚之后,我们之间就再也没有了羁绊,你可以名正言顺地不再回来,而我也没有借口再找你。”   “在这时候我后来才发现,当时在马场第一次见面,我就无法再忘记你。”   岑诀没有说话。   车内空气陷入凝滞。   不知道过了多久,戚雩叹了口气:“如果说,你想要离开……不要今天,好吗?”   岑诀眉心一动,忍不住转过头。   微亮的光线中,他只能隐约看清楚戚雩的轮廓。但,他仍然能够从对方的语气中,感受到对方的黯然和失落。   他不忍心再沉默。   “咱们已经在车里待了二十分钟。”   “?”   “为了不让戚叔误会,早点下去吧。”   在戚雩茫然的眼神中,岑诀推开门,下了车。   过了几秒钟,他猛地反应过来。   ——岑诀没有说要离开,是不是就是留下的意思? 第87章   时间一晃到了五月。   这两个月里, 戚家进行了一次大的装修。   借此机会,戚雩将岑诀的房间调整到了他隔壁,并且更换了一系列家具。   美名其曰方便阿姨打扫。   戚管家心想, 您找借口还能更上点心吗?   更换过后,两间屋子里大到家具, 小到摆件儿,都变成了相似的情侣款。   这一切无不在说明戚雩的心思。   戚管家起初还有些好奇, 琢磨着两位小主人关系的变化。   等后来, 他发现这一切都是戚雩自己负责, 岑诀忙于工作,对此不甚在意时,他才忍不住叹了口气。   可怜的先生。   但, 话虽如此,这一个多月的功夫, 仍然有一些发生了改变。   他隐约感觉到,这两人之间距离好像拉进了一些。   以往诀少爷居住在戚家,只将自己当成一个住客, 之所以没有搬出去,全是因为他们的热情挽留。   但似乎从哪一天开始, 诀少爷似乎打消了离开的主意。   诀少爷不再将这里当做一个极具的旅馆,而是终于将戚家当成了自己的一个家。   他会买东西回来, 也会按照自己的想法调整房间的家具。   他不再将房间保持得如酒店一般, 而是会按照自己的想法,将房间弄丞自己想要的样子。   就好像,他真正将自己定义为房间的主人一般。   与此同时,先生对待诀少爷的态度似乎也有所改变。   往日,诀少爷工作时, 先生绝对会以对方的工作为重,生怕打扰了对方工作。   但现在,先生学会了撒娇。   他会在诀少爷接连忙碌,忘记保重身体时,强行将诀少爷拉出去吃个饭,一起玩玩游戏,偷偷出去散个步。   在做一切时,先生似乎更有底气,更加大胆。   而当他这样做时,诀少爷也没有拒绝,而是无奈地叹息一声,接受了先生的安排。   ——两个人就好像一起经历什么事,或者说破了什么话,变得心中有了默契似的。   戚管家所感知的这一切变化,全是来源于那一夜车库的谈话。   那一晚,在误会挑明之后,岑诀没有选择离开,戚雩便知道岑诀并不讨厌他。   在戚雩心中,不讨厌,就等于喜欢。   基于此,他便理直气壮继续自己的追妻大业,争取早日让岑诀松口。   对一个人好,落在实处,自然少不了衣食住行的关怀。   于是,岑诀的衣柜里多了许多舒适修身的衣服,工作时少不了每日送来的酒店外卖,家里搞起了装修。   戚雩还软磨硬泡地给他换了一辆安保顶级的车。   这不,不到中午十二点,岑诀就又收到了爱心外卖,五星级酒店出品,一份顶的上一个白领一天的工资。   李开光开开心心地蹭饭,热情地赞扬戚董的慷慨,宛如一个拿了五毛工资的水军。   每次想到这里,李开光就忍不住感慨。   一个月前,岑诀找他咨询感情问题,他听风声,还以为两人要凉。   谁知道这两位说开了之后,感情莫名更进一步,到头来,倒是他占了便宜。   “感谢戚董!”李开光双手合十,“感谢诀哥。”   岑诀无奈地睨他一眼:“吃你的饭。”   吃完饭,助理看了一下日程表,通知两人下午的行程是去B城参加一个综艺节目。   “走吧,飞A城。加油,忙完这一波咱们就能休息一下。”   李开光痛苦地呻吟一声:“你在骗鬼。”   在A城电影节结束之后,他们并没有休息多久,就开始跑《莫离》的宣传。   五月四日时,《莫离》在院线正式上映。   因为有A城电影节奖项的加持,加上当天节日的氛围,首日票房竟然有三千万。   这完全超乎了影院与发行方的想象。   虽说一开始没有对票房报太高的期望,但孩子争气,当父亲的怎么能不努把力?   于是全国主要城市的宣传站点跑了起来。   这一次主创人员不多,因此不光是作为制片人的李开光,就连演女主角孩子的小演员也被周末拉来凑数。   全剧组在几日内疯狂地在全国奔波,早上在祖国的首都,晚上就到了边陲省会。   这样的强度,要不是有戚雩的投喂支撑,李开光恐怕会彻底撂挑子不干。   “当明星太苦了!”   李开光这一次跑完,是彻底了解了当公众人物的不容易。   不久之前,唐浙为了新剧宣传而跟完了所有城市的宣传,两人差不多一个月没联系。   两人本来因为聚少离多正在冷战,这一下也不浪费时间了,当天晚上就和好如初。   和好之后,李开光抱怨了几句工作的忙和累,却没想到男朋友一本正经地纠正他:“咱们要惜福。”   “要不是有岑导带着,现在咱还不知道在哪飘着呢。”   唐浙说的是肺腑之言。   他靠着新锐导演选拔赛上的《铁索》翻红,后来又演了《饕餮》,和影后杜灵的搭档。   这两部戏下来,彻底是将他给演红了。   之后,开始有剧组主动找,他在一部平台网剧的男一号,与一名知名导演的电影男配角之间犹豫。   是岑诀给他分析他的优势和特点,告诉他,虽然在接戏的时候考虑未来发展方向没有错,但更重要的是喜欢。   “要是你不喜欢你想拍的角色,工作就会变成一个苦差事。那该多惨啊。”   聊完之后,他拒绝了电影的男配角机会,接了一个新导演团队拍的古装探案剧,演一个弱不禁风却足智多谋的王爷。   谁知道剧播出之后,他靠着这个完全没有尝试过的角色,彻底出圈爆红。   而当时网上将他拉在一起对比的小演员,还在网剧男三上徘徊呢。   相比之下他顺得像是在做梦。   每当这个时候,唐浙都会忍不住感谢自己当时遇到了岑诀。   李开光被唐浙这么一排揎,工作态度瞬间变得端正许多——   要不是跟了岑诀,现在他还不知道在拍什么呢,或许早就因为拍电影讨不到饭而转行了。   心态变了,诸多烦心事似乎变得不再那么讨厌,这样一来,他发现岑诀比他还要辛苦的多。   白天宣传时,岑诀是宣传重点,晚上回了房间,除了与戚雩打电话之外,其他时间还在看剧本。   “这就开始准备新剧了?”   李开光在心中又刷新了对岑诀敬业的认知。   “没事看看,反正看剧本也很好玩。”   ——是的,在别人一听到“工作”二字就皱眉,而岑诀会将其当成是有趣的事。   一周宣传结束,《莫离》的首周票房统计结束:足足有2.1个亿。   院线方激动地简直想要放烟火。   一部文艺片票房能有这个票房,他们除了激动,还能有什么反应呢?   连续两部电影斩获高票房,这也足以证明岑诀的执导能力和市场眼光。   而在这个市场上,能挣钱的就是爸爸。   一时间,岑诀接到了许多合作要约。   景元白打电话时,忍不住调笑他:“岑导,您现在可是市场上风头最劲的导演了。”   论票房成绩,岑诀当然比不上那些知名的大导。   但论潜力,就没有人能比得上他。   别的导演成长期长,真正拍出一部像样的作品时,已经步入中年,体力与精力都逐渐走下坡路。   可岑诀才二十出头。   二十多岁,意味着接下来还有大把的大好年华,这样漫长的职业生涯,谁又知道岑诀能够走到哪个高度?   何况,岑诀资金、人脉样样不缺。   想到这里,这些心明眼亮的投资人们哪有不提前投资的道理?   在岑诀应付完了各方的来客,总算能松口气时,接到了周导的邀约。   “小岑,忙完了来我家吃个饭,我还叫了几个朋友。”   在A城电影节开始之前,周导与他们几位导演有一个“君子协定”。   现在电影节彻底结束,也到了兑现的时候。   岑诀再来到周导家时,颇有一种时过境迁之感。   上一次来时,A城电影节还在秘密筹备阶段,他手头上只有《饕餮》一个作品,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新导演。   时隔数月,A城电影节成功举办,他拿到了最佳影片的奖杯,还将影片送上了大银幕。   时间过得太快了。   “岑导来了。”   “岑导。”   见到岑诀下车,其他导演们客气地同他打招呼。   如果说岑诀感慨的是时间的变化,那么别的导演看他,则是看到了他在行业内地位的急速上升。   有了奖项和票房支撑,再一次见到岑诀,没有人会再将他当成是新导演。   一番寒暄之后,岑诀终于找了个借口,找到了一块可以安静的地方坐下。   只是,没过多久,就有人打断了他的摸鱼。   “可以和你聊一下吗?”   岑诀见到眼前的人,吃了一惊。   “……你怎么了?”   往日穿着讲究,打理精致的黎源,此时竟然看上去格外落魄。   岑诀一眼看过去,能看到对方没有及时清理的胡茬,还有没有来得及熨烫,皱皱巴巴的衣服。   黎源看着眼前意气风发地对手,只觉得自己的目光被扎了一下,忍不住低下头去。   可在这时候,他想到了被圈禁在家,失去自由的岑林染,又忍不住抬起头。   “我想请你帮个忙。” 第88章   “岑导, 刚去哪里了?快来,周导喊吃饭了!”   岑诀刚一现身,就被热情的围住。   进了门, 他发现饭桌上周导左侧的位置专门为他留了出来。   这是全桌上贵宾的位置。   “……多谢。”岑诀客气地换了个其他位置低调坐下。   其他人又忍不住在心中感慨岑诀年纪轻轻,却没有半点骄娇之气。   这一顿饭看似宾主尽欢, 奈何岑诀一顿饭心中有事,嘴里尝不出美食的滋味。   他的思维飘回到了几分钟前与黎源的对话中。   黎源说, 自己之所以来找他, 是因为实在想不到谁还能帮他们。   自从A城电影节之后, 岑林染就被关在家里, 不允许进出,也不许别人探视。   作为岑林染朋友的他也受到了牵连,屡屡吃闭门羹,还被以事业发展相威胁。   说完了自己目前的困境, 黎源许诺自己所拥有的全部财产, 想求岑诀帮忙救岑林染出来。   “你放心,只要他能出来,我们会一起出国,再也不会在国内出现。”黎源紧紧地盯着岑诀的眼睛说。   往日心高气傲的黎源为了救岑林染, 竟然能做到这一步。   岑诀也不由得感慨缘分的奇妙。   再进一步想来,原书中恩爱的主角攻受竟然到了如此境地, 不由得更加让人唏嘘。   他只听说岑林染闹离婚, 但没想到陆家竟然因为不愿意离婚, 而做出限制人身自由的事情来。   只是, 面对黎源的请求,岑诀却没打算答应。   虽然陆允囚禁岑林染实属不该,可他也没打算去管主角攻受之间的事情。   除了与岑林染、与陆家之外, 他还有有关剧情影响方面的担心。   换句话说,他担心那虚无缥缈的剧情大神,再安排什么桥段出来。   因此,还是离剧情人物越远越好。   “抱歉。”岑诀拒绝道。   黎源张了张嘴,垂下了头。   显然,他对岑诀的帮忙,也没抱太大的希望。   在周导家里吃完饭,岑诀早早地驱车离开,在路上,他又莫名地再次琢磨起与黎源的对话。   这一琢磨,看上去神色就不太愉悦。   停车回家,一进门,岑诀惊讶地发现戚雩此刻竟然在厨房中忙碌。   他看惯了戚雩穿西装的模样,没想到对方此刻穿着围裙,将衬衣挽上去,那好看的胳膊线条来,竟让人移不开眼。   “……这是在做什么?”岑诀好不容易回过神。   “你回来了,快来尝尝。”   戚雩竟然在煮燕窝粥。   “我听李开光说你今天去参加了周导的聚会,想着你肯定要喝酒,担心你晚上会胃疼睡不着觉。”   “喏,喝碗粥垫一垫。”   岑诀在聚会上其实并没有喝多少酒,但戚雩亲自下厨,他当然要给面子。   “好喝,很甜。”岑诀夸奖道。   话落,却见戚雩疑惑地皱起了眉。   “……甜吗?”戚雩不自觉地重复道。   岑诀不喜欢吃糖,他明明没有放多少糖。   想到这里,戚雩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拿起了岑诀用过的勺子尝了尝。   “是很甜,我下次注意。”   尝完之后,戚雩将勺子递还回去。   哪知道,对方根本没有接。   戚雩疑惑地抬头,发现面前人一双眼睛盯着他,那一双玲珑的耳垂,此刻已然染上了红色。   “你怎么用我的勺子?”岑诀控诉道。   “不行吗?”戚雩忍不住盯着岑诀的耳垂看。   那目光,灼热地仿佛要照到面前人的心灵深处去。   岑诀被盯得又羞又恼,劈手从戚雩手中抢过了勺子。   “看什么看?”   戚雩回过神,恍然大悟:“原来你是害羞了?”   害羞个屁!   岑诀恶声恶气地说:“别人用过的东西你也不嫌弃,不讲究!”   见岑诀生气,戚雩连忙见好就收,委委屈屈地示弱道:“别人用过的我当然不会再用。”   “可是,你不是别人啊。”   这一句,又让岑诀破了功。   “滚滚滚。”   岑诀恼羞成怒地将戚雩赶走,坐在座位上,深呼一口气,喝完了一碗燕窝粥。   一碗甜粥下肚,他心中莫名其妙的郁结轻松了不少。   与此同时,他也理清了自己内心纠结的根源。   他之所以在帮不帮岑林染这件事上有所犹豫,归根到底还是因为那个有关戚雩的梦。   哪怕明知道此刻戚雩身体健康,各项指标正常,他也仍然没有彻底地放下心来。   剧情,又是一把悬于人头顶的剑。他无法预判剧情大神是否还会继续出招。   如此,想要他彻底安心,除非书中的故事走到尾声,或者剧情彻彻底底的结束才行。   基于此,他忍不住思考,岑林染与陆允作为书中的主角攻受,两人的离婚,是否是其他书中角色脱离剧情控制的关键点?   “……你怎么了?”   戚雩收拾完了厨房,转过身来,发现岑诀仍然是一副魂游天外的表情。   他搬了个椅子,与岑诀面对面地坐下来。   “怎么了,来和男朋友讲一讲。”   “什么男朋友?别瞎说。”   岑诀嘟囔着,一抬头,就撞进了戚雩的眸子里。   旁人评价戚雩时,总说戚雩淡漠无情,可在岑诀看来,对方从醒来之后,一直在默默地散发着光芒。   哪怕他忙于工作,无心搭理,对方也仍然安安静静地陪伴在一旁。   此刻,对方眼神仍然充满了担忧和关心。   岑诀的心一软,脱口道:“……我有一件事纠结着该不该做。”   戚雩想了想,直指重点地问:“做了会有什么坏处吗?”   岑诀:“会有一定的风险。”   “这风险你可以承担吗?”   岑诀想了想自己插手岑林染离婚的后果,咬牙道:“可以,如果处理得好,可以将风险降至最低。”   戚雩斩钉截铁:“那就去做。”   旁人或许信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一直以来,戚雩的人生信条却是“少一事不如多一事”。   一件事做了,可能会后悔。但不做,绝对会后悔。   “只要将主动权把控在自己手上,其他的随心即可。”   岑诀被戚雩语气中的坦然和自信震了一下,心想难道这就是霸总的气质吗?   眼前的霸总灌完了人生鸡汤,谁知道下一秒眼睛一眨,撑着下巴,认真地说:   “当然,如果纠结的事情是‘是否向我表白’的话,那么我先答应了。”   “哈哈。”   岑诀干笑一声:“做梦。”   戚雩被拒绝也不生气,伸手拍了拍岑诀的肩膀:“去做吧,别怕,还有我呢。”   有了戚雩的开解,岑诀不再犹犹豫豫,而是找机会打电话通知李开光去传话。   “为什么还要传给景元白?”   李开光听完任务,没顾得上质疑为什么要给岑林染帮忙,反倒是关注为什么将景元白拉进来。   “……因为景元白是黎源的师兄。”   当年,景元白为了黎源与戚雩不相往来,这是圈里许多人都知道的事情。   “那为什么你不直接打给景元白?”   岑诀敷衍:“我这不是更看重你吗。”   李开光平日里脑子不灵光,在这时竟然该死的敏锐:“少胡说——是因为你不认同景元白因为黎源和戚雩冷战对不对。”   岑诀;“……你还想不想干活了?”   打完电话,打发了李开光离开,岑诀反倒是冷静下来了。   他回想起李开光的疑问。   是的,他之所以没有直接联系景元白,的确是因为他对于旧事的看法发生了变化。   往日里,他自认为与两方无关,因此站在所谓中立的立场上,谁也理解,谁也都不偏帮。   可是此时旧事重提,他却忍不住觉得景元白在旧事上太过武断,伤了戚雩的心。   ——原来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一颗心偏到了戚雩一边。   当天晚上,岑诀的解题办法就经过李开光、景元白传到了黎源的耳中。   黎源立刻在网上开了一个直播。   他在A城电影节上原本就因为营销有了一定的热度,因此此时入驻直播平台,对方慷慨地给了推荐位,还塞了他十万假粉。   ——但这样还不够。   他连续几天,疯狂地在直播上刷时长和人气,还不惜重金请了不少明星来他直播间直播。   短短一周内,他直播间里积攒了上百万的粉丝,只要一开播,就有十几万真人在屏幕另外一旁等他。   他在买了三次热搜,确定自己是个“名人”之后,开着直播来到了陆家。   这一期的标题叫:《让你们看看制片人家的亿万豪宅是什么样》。   由于标题里带着“亿万”和“豪宅”两个词,一开播人气就不断飙升。   黎源上门要求见岑林染,保安想也不想,在第一时间阻拦下来他,说要给主人请示和报备。   闻言,黎源也不和保安争执,只是对着摄像头与粉丝们解释:“那没办法,制片人家是豪门,不好进。”   “是的,这位是他家的保安。”   “咱们等一等。”   与粉丝说完,黎源抬起头来,看似腼腆地对保安笑了笑:“我的直播有一百万粉丝,我怕大家等急了。”   这还了得?保安连忙报了上去。   此时,黎源的直播经过平台推荐,出现在了首页。   粉丝瞬间上升到二百万,弹幕多得看不清画面。   没过多久,保安不甘心开了门:“请进。”   “不过,我们先生说,岑先生今天身体不舒服,恐怕不能和你聊太久。”   黎源此时哪里还顾得上这些,连忙进屋。   岑林染似乎提前接到了风声,等在客厅。   两人在百万弹幕的见证下见了面,在保安欲言又止的目光中找借口冲出了大门。   出了门之后,黎源与岑林染飞快地关了直播,然后上了接应他们的车。   这车灵巧地在街角巷尾一拐,甩掉了身后的小尾巴。   黎源与岑林染松了口气,抬眼一看,发现了位于副驾上的岑诀。   “……多谢。”   此时,哪怕岑林染再迟钝,也明白了在背后帮助他的人到底是谁。   “不客气。”   岑诀转过身来,目光放在岑林染的脸上:“如果不介意的话,可否回答我几个问题。”   “就当做,我出主意的报酬。” 第89章   A城街角的咖啡馆里, 迎来了两位客人。   两位客人都是年轻男人,带着鸭舌帽,身材很好, 单从穿着与气质来看,似乎就与普通人有壁。   服务员赶紧迎上去。   “找个安静的位置, 上两杯咖啡,不用打扰。”   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的长相, 服务员就被打发了下去。   虽然不情愿, 但服务员惊鸿一瞥, 仍然看清了其中一位客人手腕上的配饰。   “我保证, 那表绝对是百万起步!”服务员与自己的同事们窃窃私语。   来到了安静的谈话位置, 岑诀摘下了帽子坐下。夕阳中,他手腕上的表盘散射出温柔的光芒来。   岑林染的目光在岑诀的手腕上一扫而过。   他的眼力自然比服务员高得多,只一眼就看穿了表的来历。   这表,说是珍贵的古董也不为过。   一年前,在一场拍卖会上见到一对情侣表,他原本想买, 却因价格而退却。   没想到,事隔经年, 却在岑诀手上看到了它。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当时这只表与另外一只作为情侣款拍卖,成交价为两千万。   想必此时, 另一只戴在戚雩的手腕上。   “戚雩对你还真是不错。”岑林染的话语中包含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酸味。   但恰好, 岑诀又对各种情绪十分敏感。   不理会岑林染的妒忌,岑诀实事求是:“难黎源对你不好吗?”   两人虽然因为因缘际会有了和平坐下来的机会,但彼此之间仍然□□味十足。   “哪里比得过岑大导。”岑林染说,“无论到了哪里, 都是万人迷。”   感受到岑林染语气中的不忿,岑诀抬眼,淡淡一笑。   但就是这一笑,点燃了岑林染心中的负面情绪。   这人,总是这样!   岑林染恨极了岑诀这幅云淡风轻的模样。   当时在岑家时是这样,离开岑家也是这样。仿佛在他的心中,根本没有将其他人当回事。   旁的人都是蝼蚁,只有他岑诀最对最正确。   “你找我做什么?”岑林染狠声。   他想不出来,黎源所找的外援,竟然是岑诀。   要他早知,他哪怕继续被关,也好过被人看笑话。   “你想问我什么?想来单独来嘲笑我?”   岑林染回忆起自己的过往,当日与陆允的山盟海誓,宛如此刻打在脸上的巴掌。   他看向岑诀的目光透露着愤懑:“来,笑吧。”   “……闭嘴!”   岑诀被叨叨得头疼。   他与岑林染不熟,没想到对方的性格竟然如炮仗一样,他只一句话,对方就被点着了。   “没有人嘲笑你,你想多了。”岑诀皱眉说,“你以为你是什么人物?”   “有嘲笑你的功夫,我不如多看会剧本。”   “你!”   岑林染还要发作,岑诀冷冷地:“时间不多,你要是不打算兑现承诺的话,大可以现在就走。”   岑林染闭上了嘴。   他可不想平白落下岑诀的人情。   “你想问什么。”   “我想知,陆家对戚家的态度如何。”   岑林染:“当然不如何。”   两家是竞争对手,关系怎么可能会好?   “那——”岑诀眼中双手交握,放在桌上,“据你所知,戚雩当时出车祸,与陆家是否有牵连?”   戚雩?   原来,岑诀担心的是戚雩?   岑林染眼前忽然走马观花似的浮现出一些片段。   他向后靠着椅背,仿佛抓到了什么重要的把柄一般,饶有兴致地问:   “车不车祸我不知,但,我做了个有关他的梦,你要不要听听。”   ·   半个小时后,岑林染与黎源登上了前往米国的飞机。   飞机起飞后,陆家的人这才匆匆赶来。   追来的陆家人得到了飞机起飞的消息,扶着膝盖喘气:“这岑夫人是怎么跑的啊?为什么手上会有护照和签证?”   另一人说:“不是,正常人也想象不到他会跑啊!”   在他们看来,岑林染身为陆允的伴侣,吵架归吵架,但吵完之后肯定还有会复合。   就算不复合,为了陆家的地位和财富,也会忍气吞声,留在陆家做花瓶。   哪想到这位气性这么大!   “老爷这下该气死了。”   得到消息的陆明国的确气得脑袋发昏。   “我是想着他脑子不清醒,才罚他在家里冷静几天。这贱人,竟然跑了!”   还是和一个外头的男人一起跑的。   “看看航班,他具体飞去哪个城市?联系那边的人,给我在机场堵。”   陆明国当然不喜欢岑林染这个搅家精,但绝对不允许自己家里闹笑话。   “你们把嘴都给我闭上,要是我听到外面有什么风言风语,我第一个找的就是你们!”   “还有陆允你也是……”   陆明国转过头,愣了一下,他发现陆允脸上的表情,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狠绝。   “爸,我去查一下是什么人放走的他。”   说着,陆允面无表情地去一旁打电话。   陆明国被儿子话语中的冷然惊了一跳,一时半会竟然忘记说话。   ·   戚氏的大楼一层。   这幢写字楼位于A城CBD中心,平日里来来往往都是西装革履的商界精英。   岑诀穿着休闲的衬衣,哪怕颜值爆表,仍然看上去与周围格格不入。   然而,更让人侧目的是,是走在他身侧,亲自下楼迎接他的秘书。   “这是谁啊?怎么李秘书亲自迎接?”   “坐的还是戚董专用的电梯?”   岑诀的到来如同一块石头扔进了水里,溅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波浪。   “岑先生,快这边请。”   李秘书关闭电梯门,热情地与岑诀解释:“戚董他正在开会,听说您来,马上就吩咐下楼接您。”   “看这个时间,您上去就能见到戚董了。”   岑诀心中有事,闻言点点头:“多谢。”   到了顶楼,电梯门开,戚雩果然就站在门后等待。   其他开完会的董事们磨磨蹭蹭,看到此画面,不由得对视一眼。   还以为是谁,能让戚董亲自迎接——原来是岑先生来了,怪不得!   之前戚雩车祸昏迷时,岑诀便在病房里帮忙接待客人,他们对此印象很深刻,只是当时谁都没料到,这么长时间了,两人感情依旧如故。   “这是谁啊?”   新上台的董事悄声问,却被相熟的人立刻拉走:“那是咱们戚董放在心尖上的人。”   没了打扰的陌生人,戚雩伸手将岑诀拉进办公室。   董事长的办公室自然是顶尖配备,装修风格是戚雩一贯的极简风,只不过,岑诀一抬头,就看到了墙边上挂着的自己的照片。   是他参加A城电影节领奖时的画面。   “?”   海报,虽迟但到。   “……你,怎么办公室也放不过?”   岑诀纵然心中有事,见到海报也仍然哭笑不得。   怪不得方才这些董事们看到他一脸促狭。   戚雩顺着岑诀的目光看到了海报,淡定中隐隐带着一丝得意:“它很有用的,我看到他,工作就不累了。”   就连看到下属交上来的垃圾策划案,他也能心平气和地骂回去。   一来二去,不伤肝。   炫耀完自己的海报,戚雩转过头,正色问:“对了,你急着找来办公室,是怎么了?”   不怪戚雩破坏气氛,实在是因为岑诀此举反常。   从认识到现在,岑诀从来没有主动找过他。   想必,如果不是有非常重要的事,对方也不会专门赶过来。   “是有些话不方便在电话中说。”   岑诀踌躇片刻,问:“戚家,是不是还有什么仇人?”   戚雩诧异:“为什么忽然问你这个?”   ·   时间退回到几个小时之前的咖啡馆。   岑诀之所以愿意帮黎源救走岑林染,为的是彻底打乱剧情的节奏。   他这个动机无法与外人明说,因此将与岑林染的谈话作为掩饰自己真实目的的挡箭牌。   可谁知,阴差阳错间,却让他听到了另外一个角度的剧情。   另一个角度的剧情蕴含在岑林染的梦中。   “在我的梦里,根本没有你这么号人。”   “戚雩倒是也出了车祸,但是车祸之后醒来,家业败了,就一直和陆家在商业上竞争。”   “后来,他商战失败之后,也不知怎么了,似乎就从A城消失了。”   “再然后,就听说他客死异乡,听说他死之前,精神状态不好。”   “……喂,你怎么了,怕了?”   岑林染再怎么疯,也不会将自己的梦当真。   他之所以会喋喋不休地讲述自己的梦,是因为这是一个噩梦。   讲述一个噩梦,对于他来说是当下对岑诀的反抗,是对不满的发泄。   可岑林染哪里料到,当他说完自己的梦境之后,岑诀竟然看上去将他的话当了真。   “他是怎么死的?”   “什么?”   “戚雩。”   岑林染嚷嚷起来:“我是开玩笑的,这就是个梦,你别这样——”   两人的对话因为景元白的到来而结束。   在之后的一路上,岑诀心中的疑惑都没有解除。   按照岑林染的说法,剧情中戚雩的去世不是因为陆家。   可是,如果书中戚雩的去世与陆家无关的话,那又会是什么原因?   难说,除了陆家之外,戚家还有一个隐藏在水面之下的敌人不成?   岑诀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还没有顾得上回话。   忽然间,他听到了门外的动静。   “先生,这是办公区域,你不能乱闯的。”   “我们已经报了警,请您自重。”   陆允带着人如同一阵狂风一般,卷了进来。   “是不是你们放走了他?”   “你们凭什么带走他?!” 第90章   自六月以来, A市上流社会就过起了吃瓜管饱的日子。   先是陆家的继承人陆允莫名其妙地跑到了戚氏地盘大闹,被戚家家主直接请警察带走;然后又被媒体曝出陆家在国外机场堵人,被当地警方抓捕后起诉。   就在所有人都好奇陆家到底发生了什么时, 一个更劲爆的消息被爆了出来,直接引爆了所有人的好奇心。   陆允的老婆, 跑了!   听说是直接和朋友一起跑出了国。   陆明国多么看重面子的一个人, 竟然被一个儿媳妇弄得处境尴尬,见不得人,实在让人大呼惊奇。   然而, 这还不是最让人吃惊的。   这位跑路的儿媳妇,竟然一到安全的地方, 就开始先发制人,以“囚禁”、“妨碍人身自由”的理由将之前的丈夫告上法庭。   告完这个还没完,对方马上又以“丈夫出轨”的理由起诉离婚。   圈子里本来没有秘密, 何况还是这样一个劲爆的事件。   作为当事人, 这位岑林染少爷也没有避讳,无论自己还是请的律师, 旁人问起来, 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样的姿态, 无疑引来更多人的窥探。   “他这是玩的哪一出呀?”   “不是说为了摆脱陆家的控制出国么?怎么又和陆家硬怼起来了?”   李开光吃瓜吃得满脸疑惑。   虽然说他也是当时参与解救岑林染的人之一, 但哪怕到现在, 仍然心中迷迷糊糊。   “他和陆允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一下子闹成了现在这样?”   与李开光有同样好奇的不在少数。   很快, 随着两方继续狗咬狗,更多的内幕信息才被爆出来, 他们的问题有了答案。   原来,岑林染早从去年开始就与陆家产生了矛盾。   最重要的□□,便是岑林染的亲生母亲与陆家之间的冲突。   众所周知, 岑家当年之所以发生孩子抱错的事件,其中没少岑林染的亲生母亲,即当时那位保姆的安排。   一直以来,岑林染与保姆的关系相当好,在进入陆家之前,便送过保姆一套房子。   虽说在结婚时被曝光了与保姆的真实关系,给岑林染惹了不少麻烦,但到底血浓于水,两方婚后很快就弥合。   问题就出在这位保姆阿姨身上。   去年年底,保姆被岑林染邀请去陆家做客,不小心被陆老爷子察觉。   陆老爷子心中不悦,见不得一个人品不佳的保姆登堂入室,于是当着两人的面发话,要求岑林染与保姆断绝母子关系。   相传,当时老爷子的原话是这样:“我们陆允娶的是岑家的儿子,不是保姆的儿子。你难道想让我和一个保姆互称亲家不成?”   说这话时,保姆本人还没走呢。   岑林染的脸当场就阴沉了下来,当天晚上和陆老爷子大闹一通。   当时,陆允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他碍于陆老爷子的威势,没敢旗帜鲜明地站在岑林染这一边,导致岑林染冷了心。   此后,类似的矛盾还有很多。   陆老爷子不允许岑林染进入陆家的企业,时常对岑林染敲打责骂,还有时不时拿着他的身份说事。   整天面对这些,就算有再好的感情基础也经受不住消磨。   更何况,陆允在陆老爷子面前处于弱势。双方一闹矛盾,他只能面上先敷衍过去,回去之后再劝岑林染。   如此,岑林染不满意,陆允也满心委屈。   两边一个是父亲,一个是爱人,他能怎么办?   时间久了,也开始埋怨岑林染的坏脾气。   如此,在某一次与岑林染吵架后,当他碰到一个主动贴上来的年轻男孩时,便半推半就,犯了错误。   恰巧,他因为后续处置不当,被岑林染察觉了端倪。   岑林染靠着这个把柄,逼陆允写下了悔过书,还将大笔财产用赠予的方式转到了岑林染母亲的名下。   这笔财产中,不光有大量不动产,还有陆家的股份。   按道理说,岑林染得了好处,便按照约定,将这件事放过去,两人继续过日子。   然而,在A城电影节之后,陆明国阴差阳错知道了这件事,认为是陆允受到了欺诈和胁迫,逼着岑林染将东西交出来。   岑林染非但不交,还嚷着要离婚,于是这才引起了□□。   “……原来是这样。”   到此为止,旁人才搞清了岑林染想办法跑出来的真正原因。   不是为了黎源,不是为了面子,而是为了实打实的财产。   “那黎源呢?他俩没在一起?”李开光好奇地问。   “不知道。”   谁也不知道黎源辛辛苦苦的捞人,是因为两人之间的关系,还是单纯的为了利。   又或许,黎源之前在情感上受过伤,见景生情,心中生出怜悯也有未可知。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样,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双方的财产官司一直闹完了整个六月还没结束,陆家在狼狈地应付岑林染的攻势和外界的讨论时,生意上也出了事。   他们一个重点项目被戚雩带人抢了。   换个更温和的说法,是陆家原本辛辛苦苦谈好的生意,甲方碍于陆家的名声,又见了戚家开出的条件,换了人合作。   这个重点项目对于陆家有什么意义?   如果此刻有上帝视角,清楚地了解剧情的话,轻易就能辨认出这个项目,正是决定陆家未来十年规划的重点项目。   在原剧情中,陆家靠着这个项目奠定了自己在行业中的地位,制定了标准,成为行业内一座难以企及的大山。   而此时,这个机会非但不能再称为机会,还造成了陆家的元气大伤。   “陆家在行业里本来就不如戚家,屈居第二,想尽办法有了超越的机会,这下好了,彻底没戏。”   当时得到这个消息时,景元白正好在身旁,两人借机聊起了行业内的事。   岑诀这才知道戚雩在商场上的凶残。   宛如一匹抓住机会,一击即中的饿狼。   ——怎么会这样!   岑诀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没忍住愣了很久。   明明不久之前他因为得知剧情,担心戚雩的安全,哪想到旁人突然告诉他,戚雩其实是个王者?   景元白在得知他的担忧后一脸无语:“……是什么给你造成了误解?他戚氏再怎么说,也是行业的龙头。”   一个行业的龙头是什么意思?   是审时度势,抓住每个机遇,超越所有竞争对手。   能做到龙头的企业,哪个是好对付的?   岑诀终于知道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   剧情留给他的深刻印象,让他还滞留在剧情的威胁里,浑然忘记了这穿越过来之后的一两年中,一点一点的改变造成了多么大的蝴蝶效应。   “所以你在担心什么呢?”   被景元白的话点醒,岑诀心中的紧张瞬间减少了大半。   他不必一朝怕蛇咬,十年怕井绳。   “不过……你这么担心戚雩,可不像你,难道你俩——?”景元白抓住机会调笑道。   岑诀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会景元白的嘲笑。   一番浓烈的情绪翻滚之后,岑诀自A城电影节之后,终于有了写点东西的欲望。   晚上回到家,他的创作热情被激发,在灵感的眷顾下,写下了一个新剧本。   名字叫做《预知未来的人》。   剧本中的主角是一个生在华国小城市的普通人,有一天忽然发现自己拥有了预知能力。   这预知能力有一定的限制,无法与别人言明,不能预测吉,只能测凶。   头一次使用预知能力,他便看到自己坐了牢。   为了让自己不陷入预测中的危险境地,他开始在自己的周围树立起重重藩篱。   他看见女朋友背着前男友相见,担心对方背叛骗他钱财,于是一番纠结之后与对方分手。   他预测自己花血汗钱预定的楼盘拖延农民工工资,干脆取消了自己的买房计划。   他发现父母被传销组织骗,于是不顾父母反对,强行拿走父母的退休金。   他在旁人眼中变得偏执、固执,奈何自己却仍然为自己规避了灾害而沾沾自喜。   渐渐地,他没有了朋友,失去了上司的信任。   父母因为钱财离异,对他冷了心,各自定居在不同的城市。   他虽然获得了安全,但也成为了真正的孤家寡人,游离在社会的系统之外。   这时候,他查出了癌症住院。   在孤零零地住在病房里时,他终于在一次梦中看到了自己“坐牢”的真相。   他与未曾分手的女朋友结了婚,跳槽了一家更好的企业,在偶然间遭遇险情,冲出去救了人。   他所看到的“坐牢”,也只不过是配合警方做口供的间隙。   梦中,他走出监狱,父母与妻子都骄傲地看着他,公司也派人为他送来锦旗。   一梦醒来,男主角挣扎地睁开眼,发现自己仍然孤独地躺在病床上。   与梦中宛如两个世界。   哪怕在这个时候,他的金手指仍然在为他预测着未来,帮助他规避着“风险”。   熬了一周,岑诀拿着新出炉的剧本,心中的郁结似乎也随着这剧本的完结而渐渐散去。   他不应该被剧情绊住脚步。   在出关这一天,景元白在办公室见到了戚雩。   “我说戚董,让我采访一下你的心路历程。”   “本来说过一阵子等时机成熟再对陆家出手的,这次为了我们岑导而提前。”   “这其中到底是为什么呢?”   景元白拉长了尾音,对戚雩挤眉弄眼。   正如景元白所说,戚家与陆家之间的商业竞争一直在持续,按照正常的预期,戚雩准备等待机会,等形势更明朗一些再动手。   哪晓得这次忽然提前了计划。   要不说其中有什么原因,旁人恐怕不相信。   戚雩微微拧眉:“少在他面前胡说。”   友人不配合,景元白也很无奈:   “得了,你心里有数就好。我按照你的吩咐,将具体情况转告给岑诀了,还帮你劝了他。现在他应该是放心了。”   戚雩点点头,神色微松。   “啧啧,我们戚董啊……”   景元白与戚雩相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他为了别人改动自己在工作上的安排。   没想到在戚雩心中,岑诀的地位如此重要。   “我不想让他担心。”   戚雩想到岑诀问他“戚家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仇人”时忧虑的眼神。   虽然不知道岑诀听到了什么,又担心什么,可他不想让对方因此而焦虑。   戚家在商场上纵横,纵然与人有过节也正常。戚家不怕仇人,是因为戚家所拥有的不光是自保之力。   只是言语不具备说服力,只有拿出行动来,才能够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因此,借着岑林染闹出的舆论风波,他干脆地对陆家动了手,提前将自己的商业对手淘汰出局。   “好了好了,你们就秀吧。”   景元白觉得自己也够惨的,明明是为了笑话双方,结果却莫名吃了大碗狗粮。   “咱们说点别的,”景元白岔开话题,“车祸背后的人你准备怎么办?”   当时戚雩车祸之后,靠着岑诀误打误撞地将任宗揪了出来。   只是,任宗死得早,背后的线索当即被斩断。   在戚雩醒来之后,亲自梳理了戚氏高层,又拜托景元白慢慢查访,逐渐有了点线索。   这线索,原本等收拾陆家之后再算账,现在也随着意外而提了前。   “我心中倒是有了嫌疑人,只不过想要找出证据来,还差了点。”   景元白点头:“归根到底,还是得从任宗周围出发。”   任宗是天寰影视的董事长,被岑诀阴差阳错查破隐情后死得不明不白,连儿子都没保住。   “以他的聪明,不可能只给人办事,手上不留把柄。”戚雩淡淡道。   景元白点头:“那只能说,他留下的东西,正放在未知的角落。”   “说起来,他有一个相交十几年的老友,姓秦,是个导演,脾气不太好。你说会不会……在他那里?”   ·   此时,靳导家中。   岑诀写完剧本,被夺命连环call叫了出来。   “听说你在写剧本,怎么样了?”   与周导的大师风范不同,靳导看上去吊儿郎当,不像个正经人。   但莫名地,岑诀在他面前却更加放松。   “写完了大概,还得改。”岑诀答道,然后目光移动到屋子里另外一个人身上。   这人看起来六十有余,明明是夏天,却穿着衬衣,扣子也扣在了最上一颗,眼神严肃,望向岑诀的眼神中透露着打量。   “……这位是?”   靳硕喜欢岑诀这幅直来直去的模样,乐呵呵地帮岑诀介绍:“这是老秦,你没见过他也正常,他好些年没拍戏。”   秦?   岑诀蓦地想起一个姓秦的导演来。   “是拍《水与天山》的秦导?”   靳硕乐了,转过头说:“老秦,你看吧,我就说他肯定知道你!”   老秦转过头看了戚雩一眼,眼中打量的神色敛去,嘴角紧抿的线条微微有所放缓。 第91章   临近九月, 陆家父子终于忍受不了双线作战,被动地暂停了与岑林染的纠缠,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挽救公司业务上。   但这时候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   家事的纷争让圈内圈外人看够了热闹, 往日商业上的合作方或多或少对此都有些看法,加上戚雩的公司大肆出击, 导致陆氏的生存空间日益收缩。   短短几个月, 陆家元气大伤,再没有了以往的嚣张气焰。   戚家作为这次商战的胜利者,可谓是好处尽收——不光是解决了自己的竞争对手, 也为日后发展奠定了基础。   在戚雩和陆家斗得如火如荼时,岑诀也没闲着。   八月底, 《莫离》在国内下映。   这部影片整个档期收获了将近十亿的票房,刷新了文艺片票房之最。   作为《莫离》的制作方,极光影视靠着一部小成本电影赚得盆满钵满, 行业内出够了风头。   借此东风, 景元白甚至开始筹谋公司上市的机会——如果能在国内上市,无论是对于公司的发展, 还是股东利益都有极大的好处。   除了《莫离》在国内票房上表现两眼之外, 在国外文艺片院线的上映也表现颇佳。   这部在A城电影节上拿到“最佳影片”的影片, 刚一登陆就吸引了不少影评人的目光。   八月底时, 欧洲几家知名的影评媒体花了大量篇幅介绍《莫离》, 更让这部电影在异国也掀起了风潮。   借着国外突起的热度, 周导来和岑诀谈新片的拍摄。   “最近有新本子吗?趁着这一次的东风,考不考虑拍出来带去各大电影节看看?”   周导之所以有这一番建议, 原因之一是他本人的影片在不久之前的威尼斯国际电影节上折戟。   这一部参赛电影自从去年就开拍,其中付出了无数心血。   这次威尼斯电影节,无论是周导还是国内媒体对此都信心满满, 哪想到在最佳影片的竞争中惜败给邻国导演。   纵然也获得了终身成就奖,但到底有些意难平。   电影节结束之后,周导看似若无其事,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私底下与亲近之人交流时,才在言语间流露出些许落寞。   “文艺创作就是这样的,我已经干到了六十五,回本啦,该退休啦。”   话虽如此,但在周导休息一周后,又闲的难受,想方设法找事情来干。   没有电影拍,便将培养下一代摆在了当下任务的首位——   岑诀自然就是这个“下一代”中的翘楚。   面对周导的询问,岑诀自然没有“不识抬举”。他将刚写的剧本发给了周导,没过多久,就收到了对方的回信。   “剧本核心梗不错,自己写的?”   “是的,还是初稿。”   说起来,这就是周导最喜欢岑诀的一点——无论已经取得的成就如何,都不会停止成长的脚步。   旁人刚获得了一个重量级的奖项,或许会想着休息。   但岑诀不会,因为工作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不是“付出”,而是“获得”。   “打算什么时候动工?”   周导看了一眼日历,如果加紧拍出来,还能赶上明年的戛纳。   “在做准备工作了。”   不光是周导停不下来手上的工作,岑诀也何尝不是?   之前担心戚雩的安慰,后来发现戚雩不必自己担心之后,注意力又随之转移到了工作上。   “不如我给你当个监制?”周导电话中主动提议道。   监制是一个具有华国特色的职位。   比起制片人来说,这个岗位在某些剧组更适合定义为一个“总领方向”、“提出建议”的人,往往由具备一些影视经验的人来担当。   在某种程度上讲更偏向于“顾问”的角色。   “您愿意提点我,那当然是我求之不得的机会。”岑诀受宠若惊,但语气中也有迟疑,“只是……”   “怎么了?”   这厢,周导的话刚刚问完,还没等岑诀回复,手机就被另外一个人抢了过去。   紧接着,周导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犹豫什么呀小兔崽子,这么好的机会,还不赶紧答应下来。”   “他要想来,你就赶紧让他来,磨磨蹭蹭干什么?”   训斥完岑诀,靳硕大大咧咧地拿着手机说:“老周,先来后到,这监制排名你得排第二哈。”   周导愣了一下。   “这是……”   靳导说:“嗨,这不明摆着的吗?是我先看上这电影的,但是为了孩子好,我勉强愿意和你一起共事。”   周导终于明白了岑诀那一阵沉默是为了什么。   原来是在他忙别的时候,靳硕这家伙就已经先下手为强。   说起来,这人从《莫离》首映的时候就一直在为岑诀宣传,还专门写了影评。   想到这里,周导也无法再说出什么拒绝的话,叹息了一声道:“行行行,一起就一起。”   他之所以挂了“监制”的头衔,是为了帮忙,为了让下一辈走更远,而不是为了和人别苗头,比拼江湖地位。   “你这老小子倒是明事理。”靳硕说,“那什么时候出来开个会哈。”   周导说:“你们还不如来我家,我做饭。”   靳硕欣然应允。   于是,岑诀这影片还没拍,就已经先张罗了两个大佬监制。   这排面,若是说出去旁人恐怕会瞪大眼,半天说不出话来。   两位导演,拉出来一个已经够吓人了,两人凑在一起?这在影史上可是见所未见!   在确定好两位导演的加盟之后,岑诀没来得及休息,就被听风赶来的李开光拦在角落。   “听说,这部戏要冲奖?”   这话显然也是一句废话,有如今这样的配置,说是没有企图,恐怕谁都不相信。   “所以,这部戏的监制还是让景总来吧!”   这才是李开光找来的真实理由——两座大山在前,他实在不相信自己的能力。   他虽然当过一部戏的制片人,但归根到底还是按部就班,要想带领影片更进一步,他还是差了点。   万一将这戏搞砸了,他可是变成了千古罪人。   “……我说真的,让我干活就行。”   岑诀没想到,大佬的加盟没有先带来什么好处,反倒是将自己人给吓着了。   “你先别着急。”岑诀安抚道,“事情可能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虽说有两位监制,但每个导演的创作思路不一样,旁人所能做的只是提意见,但影片具体怎么拍,还是导演本人决定。   换句话说,这部戏仍然还是要靠自己。   事情发展也的确如岑诀所预料的那样。   周导与靳导看完剧本之后,并没有给出“好”与“不好”的评价,只会讲述自己喜欢那里,对哪里还有疑惑。   除此之外,便是对几大电影节评委口味的科普,以及参加这些电影节的经验。   这些知识,不是亲自经历过,根本不可能从别处得来。   哪怕岑诀有过国内影展参赛的经验,但此刻听着,仍然觉得受益匪浅。   新电影的准备工作很快进入下个环节,岑诀写过的剧本交由曾妮润色。   在曾妮的建议下,剧本又交由一个熟悉的国外编剧继续修改。   双方文化不同,因此许多国内看来习以为常、不言自明的情节,在外国朋友眼中显得难以理解。   为了解决这一问题,剧本又重新回到了岑诀手上,进行再一轮的修改。   要经过反复多次,才算是完成这一环节。   在修改剧本的同时,主创团队同时也在与潜在的投资商洽谈。   前两部戏都是极光影视的自有资金占了大头,其余的合作方的参与度有限。   但这部戏,因为周导与靳导加入的缘故,在资金的来源上又有了新的变化。   两位导演所涉及的资金要纳入,除此之外,电影协会相关的资金、与国外参赛有关的资金都要收容进来。   一部戏还没有开拍,便已经靠着投资的关系协调了各方的利益,为之后的环节提供助力。   这厢,岑诀新电影的安排如火如荼,另一边,戚雩与景元白的寻人大业却卡在了关键环节上。   之前,他们怀疑任宗的去世之前留下了背后指使之人线索,因此试图找到这一线索,抓到幕后黑手。   经过一番查探,他们将最可能怀疑的对象定在一名姓秦的导演身上。   只是,这位姓秦的导演性格古板倔强,平日里鲜少与人来往,再加上常年在业内耕耘,也有一定的知名度,是属于最难攻克的类型。   景元白找人查了秦导的资料,想办法与人约见了一面。   只是,这次见面非但什么线索都没套出来,还被冷嘲热讽了一通。   “这人就和茅坑里的臭石头一样!”   时隔多日,景元白想起对方的冷言冷语,仍然觉得心梗。   “……辛苦。”   景元白交友甚广,是圈内有名的好脾气,能将他气成这样,显然是那位秦导战斗力惊人了。   “其他的人都排查过了,都与任宗的关系平平,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被任宗信任的人。”   也就是说,要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非要撬开这个秦导的口才行。   “这该怎么办?”   戚雩沉吟片刻:“虽说任宗这人与两起车祸脱不了干系,但到底也死的也不明不白,这秦松要是真的想要翻盘,一定会想办法将自己知道的揭露出来。”   “那他怎么不找我?我不是送上门的吗?”   戚雩说:“或许是觉得你不够可靠吧。”   景元白气道:“我不可靠,还有谁可靠?!”   想到这里,景元白灵光一闪:“你说,这姓秦的是导演,我们岑导也是导演,要不——”   “不行。”   景元白话还没说完,就被戚雩一口否决。   戚雩面色严肃,语气凛然:“这些事情,不要牵扯他进来。”   他就算不查,也不想将岑诀牵连进来。   更何况,谁又能判断那个姓秦的是好是坏?谁又能保证他没有包藏祸心?   戚雩冒不起这个风险。   “好吧。”景元白在戚雩的坚持下按灭了这个想法。   与此同时,岑诀正在与靳导聊起同一个人。   剧组缺了一个摄影指导,靳导正在向岑诀大力推荐秦松。   “他是摄影出身,比起当导演来说,更喜欢当摄影。你问问他呗,说不定就能成。”   岑诀犹豫:“这……行吗?”   靳导说:“我打包票!别人或许不成,但是你绝对可以。”   “?”   “偷偷告诉你,老秦喜欢你的电影,上次见你,还是他主动要求的!” 第92章   秦导喜欢他的电影?   这理由完全是岑诀没有想到的。   上次见面时, 两人只是简单地说了几句。秦导这人看起来沉默寡言,岑诀也没料到还会有这么一出。   但既然剧组缺人,又有这么一个选择在, 岑诀很快就请靳导帮忙牵线。   两人约了时间,找机会再见一面。   秦导毕竟是圈内的前辈, 加上自己有求于人,岑诀由着人选位置, 自己欣然赴约。   于是, 景元白手下负责盯秦松的人就见到这样一幅场景——   他跟踪的老古板某一天忽然打破散步的规律, 拐进了水果市场。   “他是不是想跑?”   手下连忙跟了上去。   没走几步,忽然发现对方好端端地在一家铺子前买水果。   远远地,他看到对方买了些芒果。   买完芒果之后, 对方又进了甜品店, 买了一些小甜点出来。   “虚惊一场,不过……他是要干什么去?”   很快,在第二天, 他就知道了答案。   秦导出了家门, 到了一个咖啡馆, 然后坐在窗边等人。   再然后,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去。   下一秒,他打开手机拨号:   “景先生,大事不好!”   岑诀按照约定的时间提前来到咖啡馆,却发现秦导来得更早。   这位老先生古板地坐着,明明在咖啡馆,却只要了一杯白水,手边还放着一些水果和点心。   当得知岑诀是与老先生一起来的时,服务员露出欲言又止的目光。   “给, 尝尝。”   看到对面伸手推来的芒果和点心,岑诀在这一刻是明白对方的确喜欢自己的电影了。   他喜欢芒果,这个内容在一个访谈中说过。   “秦导——”   “让我看看你的剧本。”秦导止住了岑诀接下来要说的话。   找合作人,剧本当然是要给看的,只不过双方没有签约,岑诀递过去的本子只有开头三分之一的内容。   但,哪怕只有三分之一的内容,秦导看得也很认真仔细。   与岑诀一开始那个梗概式的剧本不同,手上这个版本的剧本经过修改后已经是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这个剧本之所以写成,是因为岑诀感慨于自己“书中人”的身份。   正是因为穿书知道剧情,因此也不由自主地受制于剧情。   然而,当他从戚雩与陆家的商战中意识到,自己受益于剧情,也受制于所知,反倒变得胆怯起来。   为了表现这些感悟,他写下了手头的故事。   剧本中,主角能够预知未来,可又正因为这预知未来的金手指,导致他反倒过不好一生。   剧本写出来之后,岑诀本没有打算正经拍出来——   在他看来,一部参赛的电影,需要有很广的群众基础,才能够拨动许多人的心弦,这部剧显然过于小众。   然而,靳导看完却有不同的看法。   “其实你这个内核,还是在鼓励人勇敢嘛。”   虽然主角干啥啥不行,但在这种“不行”之后,还隐藏着反面的逻辑:   哪怕不可预知未来,但是只要认真生活,仍然可以收获不错的人生。   靳导评价岑诀:“虽然你面上在嘲弄主角的胆怯,但背地里仍然是个乐观主义者。”   岑诀接受了靳导的评价,与此同时,剧本的主要情节从“预知未来后的倒霉事”变成了“勇敢面对生活”。   经过靳导这样拆分之后,岑诀将故事进行了改写。   他一开篇,便将主角置于了更加尴尬的境遇中——   主人公本身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社畜,打算收养一个残疾的小孩子,并在发现兄弟照看不好母亲后,主动要求负担母亲的抚养义务。   他偶然间拥有金手指预知未来,看到是小孩病情恶化,将家里掏空。母亲精神失常,需要人在旁陪护。   他既没有钱,也没有时间,但两位亲人的存在将他的生活置于深渊。   而在此刻,一切都还没有发生——他的领养手续还没办完,也还没有提出照看母亲的话。   他会如何做选择?   秦导翻完了剧本,又翻了一遍,说:“这不像是你写出来的故事。”   文章憎命达,写作者本身的贫瘠、坎坷、曲折,成就了文章所需要的幽微和深邃。   这个剧本中的主人公所处于境遇,是属于普通人特有的矛盾。   他没有贫穷到理直气壮地拒绝所有与生存无关的选项,也没有富裕到用金钱熨平一切苦难。   他只是个普通人。   有一点点薪水,因此可以考虑□□。有一点点孝心,因此在和兄长吵架时,可以脱口而出“妈我来养”。   但再多就没有了。   可岑诀是什么人呢?   秦松只需要稍加搜索,就能看到他光辉的履历——   豪门出身,靠着新锐导演选拔赛进入业界,然后两部电影一个赚票房,一个拿奖。   现在第三部 ,就已经要出国了。   这样的顺利,寻遍业界,也很少有人能匹敌吧?   相比于剧本中那窝囊的、四周散发压抑气息的主人公,岑诀四周的天空应当是明媚而又充满希望的。   有这样经历的人,怎么能写出这样的本子?   “大概……是我不如表面上看起来的容易吧。”   岑诀哪能说自己另有一番奇遇?   与贫穷相比,死后穿越到一本书里,担心着生命危机才更为可怕吧?   当然,这些不能宣之于口的事情,在岑诀含混不清的解释中令人想入非非。   秦松想到了岑诀被抱错的过去,沉默了下来。   “吃吧。”   交谈无法接续,秦松干脆利落地递来点心。   远处,服务员已经无力吐槽——这两人看上去穿得像模像样,怎么不但自带点心,点的还是最便宜的饮品?   “所以,您打算来我们剧组吗?”岑诀又绕到了正事上。   秦松说:“抱歉。”   岑诀愕然地看了秦松一眼。   秦松的余光朝着窗外一扫,犹豫片刻,伸手将一本书递给了岑诀。   “这东西本来没打算现在给你的。”   “我先走了。”   岑诀看着手上的书莫名其妙。   下一秒,戚雩疾步走了进来,紧绷着脸,面若寒冰。   “你没事吧?”   ·   “什么?秦导和任宗是朋友?”   “不光是朋友。”   根据最新调查的情况,秦松与任宗的渊源远不止是朋友这么简单。   两个是同一个地方考出来的大学生,在大学时住同一个宿舍,后来毕业之后,分到一个单位。   “他们两个都是在一台干过的。”   任宗走了管理路线,成为了一名管理人员。秦松从摄影变成导演。   后来,两个人不知道因为什么给闹翻了,多年不曾往来。   “要不是查到任宗的妻子是秦松的表妹,我还真以为两人掰了。”   正是因为这一个亲戚关系,所以他们才判定秦松是任宗唯一信任的人。   “你们没事吧?”   后赶来的景元白气喘吁吁地说。   他喘匀了气,转头看了戚雩一眼——他接到电话后才通知戚雩,没想到后者赶来这么快。   看来真是将人放在心尖上了。   “没事。”岑诀下意识说。   他看向戚雩,发现后者的脸色还沉着。   “也是说,秦导他是故意来找我的了?”   这当然是不言而喻。   任宗去世,这是当年的大事。任宗之所以跳楼,是岑诀遇见曾可,察觉了端倪,这才引得警方介入。   可以说,岑诀是任宗跳楼的□□,而秦松又是任宗的好友……   “知道害怕了?”见岑诀一脸沉默,戚雩忍不住道。   在赶来的路上,他每一秒心跳都在加速。   他想,要是岑诀出了事,他去追究别的还有什么意义?   岑诀心虚地叫来服务员,转头道:“想喝什么?”   等咖啡端上来,戚雩的忧惧才平复下去,但仍然冷着脸不说话。与此同时,岑诀也理顺了逻辑。   任宗当时是跳楼而亡,因为他的去世,天寰影视的问题也就画上了句号。   可现在,景元白仍然在派人跟踪秦松。   也就是说,任宗当时的死有问题,并且线索很可能在秦松手里?   说着,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礼物”。   是秦松留给他的礼物。   “这是什么?”   岑诀拆开,发现竟然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一本书。   “《小王子》?”   送他一本书是为了什么?   戚雩伸手接过来,打开,发现其中的一些页码被标了记号。   “难道还是什么密码不成?”景元白探过头来。   “去把人追回来。”   电影里主角可以为了解密,拿着一个密码反反复复想。   可现实中,明明人在附近,他们便也不必傻乎乎的去自己空想。   可是,秦松既然愿意交出东西,哪里会想不到自己的下一招?   “人跑了。”   “跑了?”   “是啊,和央视的人一起出公差,听说是做个美食直播节目,刚好是今天晚上。”   秦松选择将自己无时无刻地暴露在摄像机前,即是对自己的保护,也是一种无声的拒绝。   “算了。”   于是,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了岑诀手中的这本《小王子》上。   “……你看出什么了吗?”   在其他人的注视下,岑诀看得津津有味。   “没啊。”岑诀抬起头。   他只是觉得,此刻生着气的戚雩,很像是书中气呼呼的小狐狸。   而他,是被狐狸挂念的王子。 第93章   靳导第二天才知道秦松拒绝了岑诀的消息。   他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 只是单纯觉得秦导不够意思。   “这老家伙,说放人鸽子就放人鸽子。”   “嘴上说得好好的,怎么事到临头就不答应了呢。”   不怪靳导念念不忘, 实在是他们的电影需要各方面顶尖的人才的助力。   这电影肯定是要冲奖的——这话虽然没有人在明面上讲,但私底下大家都心知肚明。   要知道, 华国已经好几年没有在国际影展上留下痕迹了。   正是因为大家对此有所期望,想要凭借这次一雪前耻, 因此才分外的不留余力。   因此, 在靳导看来, 要是能找到秦松加盟,对于电影来说无疑是一大助力。   可秦松这小子,嘿!   靳导拍着胸脯打包票的人没成, 再面对岑诀时就有几分气弱。   他没再提建议, 而是虚心地问:“接下来怎么办?”   没有了秦松,现在又得重新找人。   岑诀迟疑道:“摄影倒是不急,让我们先找个制片人。”   靳导:“?”   这是什么奇怪的解题思路?   没等靳导问出声来, 第二天, 他就与新的制片人见了面。   “……戚董, 怎么是你?”   靳硕虽然没有和戚雩合作过,但是怎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这可是圈里的大财主!   之前许多导演求着想进天寰,就是冲着这么一位领导去的。   肯给钱,又不过分插手的上级,算来算去圈里统共就这么一位。   此刻,有了戚雩加盟,有这么一面旗帜在,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只是——   靳硕背地里将岑诀拉到一旁:“请来这位,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了?”   虽然说两个大导当监制, 在外人看来已经过于夸张了。   可靳硕还是觉得,请来戚雩,颇有点杀鸡用牛刀。   如果是电影是总投资十亿的大盘,请一位镇得住资方的爸爸,会少许多幺蛾子。可是,他们这拍的,只是一部小成本片子啊!   “这下欠了多少人情?不好还吧?”   岑诀怔了一下,旋即笑道:“不碍事。”   不欠人情,是对方非要来的。   “怎么能不碍事呢……”靳硕想叹气。   这年轻小伙子,不知道人脉的可贵。   说起来,能请来戚雩当制片人,怕也是托了不少关系。   “您多虑了,真没事。”岑诀说。   靳导无可奈何地陪着岑诀回去。   三人约的是一家私房菜馆,此时到了饭点,服务员端上菜来。   戚雩没顾着自己,先洗手剥了瓜子放在盘子里,又将一盅南瓜粥放在岑诀面前。   “你胃不好,先吃点。”   “老大不小的人了,不要让家人担心。”   前不久岑诀身体的检查结果出来,胃上有些指标不对劲,因此,戚雩忙着盯他的身体。   这一回,戚雩非要来当这个制片人,担心再出秦松那样的事情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害怕岑诀再和往常那样拼,伤了身体。   “知道了。”岑诀无奈地放下筷子,先拿起勺子喝汤。   两人之间没头没尾的对话,看得靳导频频侧目。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人看起来,似乎并不只是工作上的关系。   一顿饭吃完,靳导已然是心生疑窦。分别之后,靳导连忙打了个电话找人八卦。   “他们俩……很熟吗?”   接到电话的李开光诧异道:“您不知道吗?他们是一家人。”   什么种类的一家人?   难道在谈恋爱?   ……和戚雩这样的谈恋爱可不是一件好差事。   靳导担心岑诀吃亏,想了想去与周导嘀咕:“可别耽误了工作。”   周导无语:“你操什么空心,人家两人早结婚了。”   结婚?   “是啊,早八辈子就在一起了。”   好家伙!原来小丑竟然是他自己!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周导反问道。   靳导不由得心生委屈——这哪能是他的错?他又不熟悉这些上流圈子里的各种关系。   何况,这不正说明他看重岑诀,只是因为看重对方执导电影的水平吗?   说起来,岑诀年纪轻轻有这样的背景在,还能沉得住气,这份功力,他实在是没话可说。   接下来的发展也如同靳导所预料的那样,有了这样一位有本事的制片人,接下来的问题迎刃而解。   首先到位的是摄影师。   还是主动送上门的。   “这位是去年金松奖的最佳摄影,名叫周颂。”   “……金松奖的最佳摄影,这,可以啊。”   金松奖是国内知名的奖项之一,历史悠久,在金松奖面前,A城电影节还是个新人呢。   周颂能拿到这个奖,无疑是证明了他的导演功力。   “岑导好,有事您敬请吩咐。”   周颂年纪轻轻就得了业内大奖,在外人看来也是天才。但在岑诀面前却客气得很。   “当年要不是戚董和景总拉我一把,我哪能还有今天?”   周颂将话说得明白,他来参加这部戏,就是报恩的。   报什么恩?   当然是当年天寰影视的提拔之恩。   明面上的资料上只写周颂在天寰待过,当过某某剧的摄影助理,后来如何如何。   私底下他要是不提,谁能知道他之前在拍戏时得罪了人,是被公司做主保下来的?   如今这些布置,都变成了拍戏时资源。   正可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当年天寰在圈内的资源,如今统统交给了岑诀使用。   解决完摄影师问题后,很快又来了第二波变动。   为了不削弱了极光影视的话语权,两家公司发生了股权变动。   “这……合并?”   极光影视与天寰影视进行合并,天寰影视的牌子消失,重组后的企业名为“极光影视”。   “想不到这戚董竟然能做到这一步!”   在外人看来,戚雩以低于市场的价格将天寰卖给极光影视,是一桩亏本买卖。   戚雩不做亏本生意。   那么唯一的原因,就是戚雩将这天寰的股份当做礼物送给了岑诀。   这样一来二去,即不必让天寰与极光业内相争,同时也讨好了家人,实在是一石二鸟。   有心的营销号得到了消息,也隐晦地宣传什么“霸总的宠人方式”。   外人看到的虽也不错,但最根本的目的仍然没有道出。   天寰与极光合并,在明面上的确是资源配置的优化——戚雩如今的精力在主业上,自从任宗出事之后,便不再在天寰上耗费时间。   但更深层次看,合并的目的最终还是为了寻找任宗背后的人。   众所周知,在企业合并的时候,为了了解两个企业当下具体情况,必须清查资产、核算账目。   恰好,这时机也给了人将公司翻来覆去查一遍的机会。   这厢两家公司忙着合并,另一边,剧组备案做完,张罗着找演员。   由于这剧配置实在精良,只放出了些许风声,就有源源不断的人联系李开光。   与前两部剧相比,这一次表达出意向的演员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与以往不可同日而语。   简历和电话如同雪片一般飘了过来。   李开光一边忙碌于选人,一边乐得合不拢嘴。   谁会嫌弃这到手的权利呢?   一番筛选之后,李开光选了几个备用的来给岑诀选。   “……这是?”   岑诀在看到其中一个人名时,忍不住愣住了。   李开光探出头:“哦,这个人之前拿过一个演技奖,在新生一代中挺有名的,诀哥你见过?”   “没有。”   虽不曾见过,但也印象很深。   无他,全因为对方是原书中有名有姓的“人物”,也就是主角受的追求者。   原书中,这人戏份不少,是叫得上名字的配角之一,并且在书的中后期拿了影帝,拥有着不小的人气。   但现在么,因为岑诀的蝴蝶效应,对方无论事业或者声名都不如原书中那般厉害。   在一众简历中,算是中等偏上的人选。   “他的气质与主角适配度不低,到时候来试一试。”   关于原书的剧情只是在岑诀脑海中转了一瞬,便被抛之脑后。   不过,既然对方的天资是原书中认可过的,那么岑诀也不吝啬于给对方机会。   果然,在试镜那一天,这个叫做凌之语的演员表现最佳,将其他人都比了下去。   只是对方也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在忙完工作之后,竟然期期艾艾地来找岑诀要微信。   “岑导,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见到您就觉得亲切,就像上辈子见过似的。”   “不瞒您说,我这次来试镜,就是想同您合作。”   ……可别。   岑诀心想,谁和你上辈子见过?   在有你戏份的时候,原主早死了。   况且,大家既然都脱离了剧情,就好好过自己的,轻易还是不要凑在一起。   面对岑诀的拒绝,男主候选者失望地离开了。   这事本也就是个插曲,岑诀拒绝之后也就完了,但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番对话竟然被戚雩给知道了。   在晚上一起回家时,戚雩忽然不动声色地问:   “我看岑导也很熟悉,也不知道上辈子有没有这荣幸和岑导见过面。”   岑诀:“?”   这人怎么还乱吃醋?   当天晚上,戚雩做了个梦。   梦里是岑诀的上辈子——非但没有他,还一直拍戏,并且因为喝酒,早早把自己给折腾死了。   第94章   到了最后, 岑诀这部戏的主角还是定了凌之语。   虽然这人看上去傻了一点,不会看脸色了一点,但是论起演技和表现力, 实在是具有别人比不上的优势。   对于试镜成功这件事,凌之语表现得过分欢天喜地, 以至于他的经纪人大感欣慰:   “我们小凌总算知道努力了!”   凌之语兴奋:“总算可以加到岑导微信了!”   经纪人:?   不知道是因为剧情影响,亦或者是凌之语本身脑海中缺了根弦, 以至于他完全感觉不到岑诀的排斥, 眼巴巴地往前凑。   演员定完之后, 很快进入试装阶段。   凌之语:“岑导,您看我和您心目中的男主角像不像?”   岑诀收到短信的时候,正在与景元白开会, 商讨两家企业合并的后续。   微信发过来时, 戚雩正好坐在他身旁。   呵。   凌之语化着妆,也不让化妆师卸妆,就这样眼巴巴地等着岑诀回消息。   戚雩看到之后, 不动声色地给李开光发了条消息。   很快, 凌之语就被化妆师叫去试第二个妆。   半个小时后, 他看见镜子中花白头发,满脸皱纹的模样,诧异地问:   “……这是什么?剧本中有这个形象吗?”   化妆师赔笑道:“是主角老年时的妆容,叫孤寡妆,您看,看上去像不像注孤生的样子?”   凌之语:“?”   总感觉哪里不对。   凌之语靠着剧照同岑诀找话题没成,很快,他找到了别的拉进关系的路径——   大庭广众之下吹彩虹屁。   作为有名有姓的演技派小生,凌之语的活动日程也安排得满满的, 时常有综艺和直播活动。   往常,凌之语不喜欢交际,在被提及时能避就避,绝对不自己找话题。   谁知道在他接到新戏的男主角后,一反往日的作风,变成一个没话找话的话痨。   主持人问最近的打算——   “我接到了岑导的戏。”   对新戏有什么看法——   “岑导真有才啊。”   关于最近的绯闻——   “抱歉,我还是觉得幕后工作者比较吸引人一些。”   “比如?”   “我看导演就很好。”   起初,凌之语的粉丝暗自欣喜于偶像的变化,以为他事业心爆棚,纷纷奔走相告。   过了一阵子,见他不停地说新戏和岑诀,又开始和正主一起吹岑导。   到了后来,听到凌之语澄清绯闻时的话,顿时慌了。   “崽崽你冷静一点,现在是事业上升期,不要想谈恋爱的事啊!!”   “呜呜呜崽崽你告诉我,到底是哪个小妖精勾引你?”   “我不依,我不行!”   凌之语作为当红小生之一,位于同层次,同类型的竞争者颇多。   原来他能接到一个配置顶尖的新电影,同行的小生们心中就有些酸,此刻见到有这一出,哪能不抓紧利用机会?   一时间,关于凌之语的流言蜚语频出。   由于他在此之前屡屡反常地提到岑诀的电影和名字,并且热情地吹彩虹屁,几乎所有人在第一时间便将他的澄清同岑诀联系起来。   “导演和演员在一起?不是吧,那这个选角……?”   “是潜规则还是怎么着?”   网上议论纷纷,统统朝着下三滥的路子去。   凌之语看了,着急地去找经纪人。   经纪人扼腕:“你现在知道急了?要是岑导因为这个重新选人,你丢了这部戏,看你去哪哭去!”   凌之语:“他们怎么可能这样说岑导?岑导怎么可能潜规则我?是我自己贴上去的呀!”   “他们可以骂我,但是怎么能骂岑导呢?”   经纪人:“?”   没救了,烧成骨灰扬了吧!   凌之语问经纪人要账号,自己张罗着要登上微博澄清,就在这时,戚雩让人安排了一个访谈。   《财经人物》。   作为商界的头号杂志,戚雩已经当了好几次的封面人物。杂志主编十分喜爱他,恨不得每一期都拿他当封面。   只不过这一次,参加访谈的有两个人。   “不是好奇天寰的并购案吗?这次可以一起谈一谈。”   杂志主编:老天爷!天下竟有掉馅饼之事?   只是等到采访时,他才察觉到不对劲——   两位嘉宾并排坐在沙发上,穿着同款西装,连手腕上戴的表都是一对。   这两人,真不是借助他们杂志暗搓搓官宣的吗?   等采访照片拍出来,主编审稿,凝重地取下眼镜:   “我觉得我们杂志社可以开创一个副业创收。”   “?”   “婚庆公司,照片文案一条龙,只要888就能收获绝美爱情。”   《财经人物》上市时,杂志被传递到诸位商业人士手上。   “?这是什么?”   是他们看错了吗,《财经人物》转型走八卦路线了?   而且,他们生意人都开始卷起来了?   没个颜值,没个cp,都不能上封面了是吗?   不行,就算没有颜值,也得紧跟风尚不能掉队!   于是,如同一夜春风来,商界也开始了两两组队。   观众们惊愕地看着两位素不相识的商业大佬一起去打高尔夫,发亲密合照,并且配上深情款款的文字:   “当时我之所以创业,就是为了跟上你的脚步。现在,我终于站在了你身旁。”   观众:“?”   当然,在这一众大佬中,登上《财经人物》的两位仍然以颜值取胜,广泛地出现在了观众视线中。   当天晚上,一个作者论坛偷偷开贴。   《各位写霸总的作者们,快来取取材,学习下霸总正确的宠人方式》   翻开采访内容——   小编:关于这次天寰和极光影视的合并,戚董是怎么看的?这其中有什么契机呢?   戚雩:没什么契机,就是他喜欢拍电影。   小编:岑总喜欢拍电影,您就将公司低价卖给他吗?   戚雩:这个原因还不够吗?   小编:合并之后因为企业文化差异,两家会有短期的阵痛,戚董担心吗?   戚雩:不担心,合并前后都是一家人。   小编:那戚董还有什么对岑总的期望吗?   戚雩:注意身体,少加班。希望有一天,在他的心中我和工作一样重要。   ……   “楼主,这是什么鬼的霸总宠妻方式?明明就是老夫老妻在秀恩爱!”   “磕到了磕到了。要想霸总不油腻,就一定要认清自己的位置。戚董和工作争宠,真有你的。”   “下本书的cp模式有了,霸道总裁□□攻vs冷漠无情工作狂受。”   杂志上线时,有关凌之语与岑诀的八卦因为当事人的沉默而趋于消散。   但很快,吃瓜群众中刮起了一道邪风。   “我觉得这是正宫在宣示地位但是我没有证据。”   “虽然凌之语疯狂吹彩虹屁,但是人家有霸总了,哪里会看上他啊。”   “#凌之语惨#”   “怜爱,仿佛看到了和男神表白却被拒绝的自己……”   于是,神奇地,凌之语的微博粉丝一夜之间涨了十万。   #没错,这就是妈妈的怜爱!#   经纪人见状总算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人设不但没崩,还增加了新的层次,看来短时间内,对家是打不过我们了。”   看完微博评论的凌之语:“可恶,他们怎么能说岑导是娇妻?岑导明明是霸总。”   “岑导这么好,他们却只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我不服,我要去给岑导控评!”   经纪人翻手抢过了凌之语的手机:“你配去给岑导控评么?人家粉丝都是做好事,就你找事。你就是个黑粉!”   凌之语猝不及防地被经纪人的定义打败,恹恹地回到家里,等到剧本交流会那天,才重新支棱起来。   今天就能见到岑导了!   然而,凌之语还没顾得上往岑诀身边凑,就看到这一个算不得熟悉的身影跟在岑诀身边。   “怎么是他!”   那个扒着岑导蹭热度的可恶男人。   凌之语瞪了对方一眼,下一秒,就见后者低下头,同岑导说了什么。   由于双方隔的距离不远,因此凌之语能听到对方的尾声飘过来:   “……他的眼睛是不是不太好,我给他找个医生。”   凌之语:?   这人怎么人身攻击。   “他还在瞪我。”   “看来男主角不喜欢我这个制片人。”   凌之语竟然从对方的声音中听出了落寞和难受。   可恶。   就在对方还想说什么时,岑导抬起了头:“好了,你少说两句。”   后者瞬间收了声。   凌之语心中宽慰:果然,岑导心中还是有我的。   开完剧本交流会,凌之语收到了岑诀一起散步的邀请。   “!!!!”   凌之语恨不得给自己屁股上绑一个窜天猴。   只是等两人面对面时,却听岑诀开头便是道歉。   “家里人给你添麻烦了,他平时不是这样的。”   ……家……里……人。   凌之语脑海里冒出字典解释来:家里人,泛指住在一起的人。包括父母、爱人和小孩。   在这一刻,凌之语甚至希望那个姓戚的是岑导的爸爸或者小孩。   可下一句,他便又听岑导说:“他喜欢吃醋,如果方便的话,可以让两个助理加一下微信,平时有事让两人多联系。”   凌之语:?   潜台词不就是……   没事不要联系?   凌之语如遭雷击。   凌之语不敢相信。   凌之语陷入绝望。   岑诀拒绝完凌之语,回到戚雩的跟前。   “现在满意了吧?”   戚雩心里乐得开花,但面上仍然要嘟囔:   “满意什么——哼,你拒绝人的样子看上去很熟练嘛。”   岑诀想了想上辈子络绎不绝地追求者,诚恳地说:“大概是……熟能生巧?”   戚雩:???   第95章   临近年底, 剧组进入了正式拍摄阶段。   作为制片人,戚雩将工作地点搬到了片场所租住的酒店里。   他抓住机会,通过一番运作之后, 以“酒店没有别的房间”为理由,与岑诀一间房——   正所谓“登堂入室”。   虽然他们的房间是豪华套房的缘故, 两人其实各有各的房间,但光是这布置, 已经能气哭凌之语了。   他们租住的房间大又宽敞, 两人各自的卧室里都有独立的卫生间。   但是, 偶然洗完澡忘记换衣服,披着睡衣来到客厅,并且不小心被对方看到自己流畅的腹部线条——   这种剧情也是可以有的嘛。   想到这里, 戚雩便不动声色地加速收拾行李的节奏。   然而, 真正同居一间房之后,戚雩才知道理想与现实中的差距。   早上戚雩起床跑步的时候,岑诀还在补觉。   晚上拍摄结束收工, 岑诀回来后还要在书房继续加班。   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 但两人根本没有时间见面。哪怕见面, 也是说不到几句话就结束。   戚雩:我恨!   终于,一天因为下雨剧组提前收工,岑诀提前回到酒店。   戚雩趁机洗了个澡,湿漉漉地从浴室里出来。   他身上的浴巾半长不长,刚好遮住胸膛,却又将上身的线条修饰得淋漓尽致。   “……你。”   在一小段沉默之后,戚雩听到对方艰难吐露出一个字。   是的,就是这样!   戚雩抬起眼,沉默地凝视着眼前人。   来吧, 尽情地扑过来吧!   下一秒——   他听见岑诀激动地说:“我懂了!”   戚雩:“?”   没等他回过神,便听见岑诀急匆匆地去和副导打电话:“那个男配角勾引人的戏份我知道怎么拍了。”   戚雩:“?”   ——什么勾引人,把话说清楚。   还没等戚雩问出声来,岑诀已经匆匆出了门。   房内。   戚雩蹙眉站在原地,心中隐约有些失落。   ——是他的胸肌不够好看吗。   戚雩并不是一个开放的人,感情观趋向于保守,这一番浴巾play之所以能出现,也是他做了许多准备的结果。   奈何遇到个榆木疙瘩。   在这一番做作时候,戚雩离开了剧组,连夜回到了A市。   岑诀兴冲冲地拍完了整个剧情,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劲。   戚雩他为什么要穿成那样?   已知对方并不需要他帮忙拔火罐,那么……唯一的答案就是……   对方在暗示他?   在寒冷的秋天,岑诀想到这里,脸颊硬生生地被一股热气烧红了。   “怎么了导演?”恰在此时,路过的摄影师好奇地问。   “没什么。”   ……他只是被勾到了罢了。   戚雩回到了A市,周围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他周身的低气压。   恰好这时陆家又起了幺蛾子,刚好给了戚雩出手的机会。   陆家生意不行,倒是打起了别的注意。他们竟然联合起其他小公司,准备建设一个行业协会。   也不知道怎么劝说的,竟然还说动了戚氏的几个股东。   股东得知戚雩回来之后,找着借口上门,有意无意地劝戚雩得饶人处且饶人。   “大家都知道一个行业垄断的坏处,那是真的后患无穷啊。”   戚雩没有表态,旁人就当他默认了。   很快,行业协会建设了起来,并且邀请戚雩成为协会的主席。   但在此刻,戚雩冷漠地拒绝了对方的邀请,并且趁机官宣了和官方的合作。   新title:战略供应商。   行业协会的处境顿时尴尬起来——一个行业协会没有龙头企业的加盟,谈什么存在感?   这还不够。   戚雩在一边发展原有产业的同时,进军了一个新的行业。   巧的是,在半个月前,陆氏刚刚制定了新的计划,打算集中精力攻克新行业。   “妈的他怎么又跟来了?”   好不容易谈好的合作伙伴被抢,陆明国气到昏厥。   戚雩在生意场上针对陆家一顿操作,心情总算好了许多。   他为人处世惯有分寸,将人恶心一番之后就收手。   但谁晓得,由于他在生意场上名声愈发大,导致多了许多跟风选手。   ——戚家入股新行业了?   ——好了知道了,新行业一定赚钱。   ——这就冲了。   于是,陆家团队花了时间调研的行业,就这样在诸多竞争者的进入后从蓝海变成了红海。   陆家:这生意还有什么好做?找绳子吊死算了。   生意场上奈何不了戚雩,陆家脑子灵活,干脆进军影视业。   打不过戚雩,总可以欺负他的老婆吧?   陆家在影视行业的根基还是当时岑林染打下的基础,现在用来起来,少了许多准备工作。   陆家投资的第一个项目,是导演王芬芬的新剧。   这也是一部立志于戛纳的冲奖剧。   在陆明国约王导谈投资的时候,陆明国认真地说:“王导,我知道您心里不服气,加油,我们在背后支持你。”   “这一千万,您先拿去。”   王芬芬:啥?   ·   临近十二月,国内的诸多奖项频频开奖,《莫离》被提名了若干奖项,岑诀拒了一些,但仍然还有一些需要他亲自去领奖。   由于电影圈子不大,从业者说来说去就这么些,因此总是会遇到熟人。   比如,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王芬芬导演。   这位王导年龄不小,头发花白,喜欢西装里面套汗衫,穿运动鞋,性格沉默寡言,不喜欢与人交往。   用现在的话来说,是有些社恐。   作为一个重度社恐,王导当年的往事可谓是流传至今。   当年对方有一位名演员的妻子,两人因戏生情,但不到一年,两年离婚了。   当时名人离婚还是一件大事,采访的狗仔都蹲守在他家门口,等着采访他内情。   可是王导一见到这些狗仔,就吓得冷汗津津,说不出话,用形象的话来说,就是嘴不听使唤。   狗仔们采访不到王导,就去找另一方。   于是,作为出轨过错方的妻子抓住机遇,疯狂将黑锅往王导身上甩。   就因为沟通不畅,王导背着“出轨渣男”的名声足足十年。   直到后来,女方与后来的闹崩,被人扒出了当年这段往事来,才为他洗清了冤屈。   这时候,有朋友采访王导,问他这么多年为什么保持沉默,得到的结论只有一句让无数人绝倒的话——   “说这些好烦。”   王导社恐的名声流传太广,以至于圈内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为了不打扰对方,让对方陷入恐惧,许多人哪怕与王导同处于一个场合,也会礼貌避开对方。   因此,当对方第一次靠过来时,岑诀悄无声息地侧过身,装作没看见。   王导只好无措地站在一旁。   颁奖典礼完,王导试图追上岑诀搭讪,但岑诀见状,却跑得更快。   王导:“?”   这一次颁奖典礼中,王导终于获得了最佳影片奖,而岑诀拿到了最佳导演奖。   奖项的给予本来各有考量,但在陆明国眼中,却是王导水平更胜一筹的明证。   颁奖典礼结束后,陆明国又送了一千万去。   “王导,您别激动,咱们有的是钱。”   “??等、等一下!”一着急王芬芬想说话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陆明国感动地离开了。   “我激动个屁!”半个小时后,王导终于吐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第二次颁奖典礼,王导为了和岑诀说上话,专门主动地坐在岑诀身边。   岑诀礼貌地让开了两个座位。   王导:“……”   第三次颁奖典礼,王导在庆功宴上端着点心,往岑诀身边移动。   终于在这次,李开光隐隐约约察觉到了王导的想法。   “我觉得,王导好像想和你说话?”   “……是吗?”   岑诀转过头。   两人的目光对视,王导僵直片刻,然后慢慢地放松下来,嘴角动了动,变成一个类似于礼貌微笑的模样。   半小时后,岑诀加了王导的微信——实在是因为两人说话交流不太顺畅。   两人面对面开始用打字交流。   又十分钟后,王导终于将自己想说的告知给岑诀,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当天晚上回家之后,岑诀将王导转告的内容转述给戚雩——   “王导真是一个老派人。”   对方对于奖项的归属并不在意,虽然A城电影节折戟,但是心中并没有怨念。   反倒是因为得知了陆家想要借此报复岑诀的打算,而专门找机会碰面,提前预警给岑诀。   王导虽然面上说话慢,但是打字却很快。   长长的一段话,说的全都是自己从陆家那里打听来的打算。   【虽然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但你注意一些总没有错。】   戚雩蹙眉听完。   当他听到陆家的谋算时,眉心中间蹙成一条沟。   但——   当岑诀感慨王导的正直和有趣时,他忍不住垂下眸,眼中微暗。   认识几年,岑诀还没夸过他。   反倒是对于王芬芬这个竞争对手,给予了充足的好评。   岑诀叭叭说了半天,见戚雩不说话,忍不住抬头看去,下一秒,就见对方一副惆怅的模样。   这样子,和对方酸凌之语时一模一样。   岑诀沉默了。   不是吧,这人……连王导的醋也吃? 第96章   整个颁奖季过去, 岑诀一共拿了三个最佳导演,两个最佳影片,创下新人导演的获奖记录。   虽然这些奖项含金量高低不一, 但仍然引起了不少舆论关注。   与此同时,由于与王导数次共同参加颁奖礼, 两人面上虽然仍然甚少交流,但在微信上却已经成为聊友。   在与岑诀通风报信之后, 王导很快就将陆家打来的款项原路退回, 任谁来说情也不管用。   “拍戏哪里用得到这么多钱啊。”   随着与岑诀变熟, 王导的社恐日益消散,说话也越来越流利,甚至还能打简短的语音吐槽。   老牌导演们从匮乏年代过来, 拍什么都节省, 加上题材贴近现实,别人用两千万拍的东西,老导演们二百万就能搞定。   陆家给这么多钱, 王导反倒担心对方借此洗钱。   “这资本的游戏多着呢。”   作为见惯了圈子内各种生态的老人, 王导张嘴就能举出例子来。   什么阴阳合同、中间商赚差价、利用明星股东欺骗股民……   诸如此类。   “你可别掉进陷阱里。”王导嘱托道, “赚钱还是自己来比较安全。”   岑诀听完王导的业内知识小科普,他没在意陆家在背后的小动作,反倒是一瞬间想到了天寰。   在不久之前,借着合并的名义,外聘的审计师团队又一次对天寰的账务进行梳理。   与之前对抽查的方式不同,这一次,审计师们的检查几乎到了每一笔款项的程度。   纵然是这样的工作强度,仍然没有察觉出更多的问题。   从账务上看上去,任宗除了偶尔利用手中的权力赚点小钱之外, 并没有别的动作。   可要说这背后人靠着这个把柄驱使任宗,并且导致对方的死亡,任谁都觉得夸张。   只是,除了钱之外,又有什么原因,让任宗这样一个企业高层心甘情愿地听话?   “你们思路错了。”王导在听完岑诀含糊的询问之后,一针见血地给出答案。   “你想没想过,现在大额的交易都要通过银行,来路去路都很明确。”   “所以,如果与钱有关,最好是过明路。”   那么,又怎么样才能光明正大地进行利益输送?   “……是伪装成拍戏的环节,演员?”岑诀怔怔地说。   王导拍手:“聪明。”   一部戏的拍摄经费由制片部门负责,大到机器租赁,小到买盒饭买水,剧组都有专门□□及账务记录。   想要在这些上面动手脚,无异于耗时又耗力。   但演员的片酬不同。   一线人员一部戏值八万还是二百零八万,全看双方谈判的能力。   就算请一个三线小明星,支付超出市场价格的片酬,也有话可说。   “查一查任宗经手的戏里有没有相同的演员。”   半个小时后,岑诀得到了回话。   “有一个叫叶澜的,几乎参演了任宗经手的大部分剧。”   在这些作品中,叶澜或许只露了一面,亦或者根本都未出现,但在演职员表中,明晃晃地挂着他的名字。   戚雩从公司里带来了叶澜的合同——这位在市场上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但拿的却是二三线演员的价格。   一部戏拍下来,赚大几百万。   多部戏加起来,是一个相当可观的数字。   “这个叶澜是谁?”   岑诀上网搜了一下,发现对方的百度百科上只有简单的几行字,低调的不像是娱乐圈的演员。   “……看来只是为了赚钱,不是为出名。”   也就是因为“不出名”,所以这些小手段才能持续地运用下去。   查到这个叶澜,任宗背后隐藏的迷雾总算初有端倪。   “这个人……好像有点熟悉。”戚雩看着这个叶澜,蹙眉道。   ·   在过年前一周,两家公司的合并终于结束。   极光影视一跃成为娱乐圈最大的影视公司,景元白任CEO,戚雩与岑诀成为董事会成员。   娱乐圈公司层面的变动本来只是商业活动,往往不在粉丝们的关注范围之内。   但由于之前的《财经人物》访谈,导致娱乐圈对于这一对年轻俊美又多金的cp颇有好奇心。   景元白察觉到这一现象,干脆联系了熟悉的直播平台,对合并之后的第一次年会进行直播。   当天,直播间一经开启,就涌进来了百万粉丝,弹幕刷个不停。   “让我看看我们的岑导在哪里?”   “崽崽,妈妈想你!”   “听说岑导现在在忙着拍戏,进度怎么样?”   导演与演员不同,除了电影宣传期之外,很少出现在公众面前。   别的导演的粉丝大多都是才华粉,为了让导演拍出好故事来,恨不得将人按在片场,一年拍出百八十部来。   但岑诀的粉丝却不行,她们一边爱着岑诀的才华,另一边又想看他的脸。   “我已经将近两个月没有看到活的、新鲜的崽崽了!”   ——由于岑诀年龄不大,又有固定的cp,粉丝群体中妈妈粉比老婆粉多得多。   作为这次年会的重要人物之一,岑诀当然不会一开始就亮相,纵然如此,直播间的人气仍然节节高升。   “好家伙,我看到了谁!好多熟悉面孔!”   粉丝们看着镜头扫过一张张熟悉的脸,忍不住激动起来。   “杜灵、唐浙、莫莉……都是和崽崽合作过的演员!”   “还不止呢——”   “凌之语也来了!”   “看来凌之语加盟岑导的新片是真事了。”   弹幕刷个不停,让不小心误入直播的观众们吓了一跳:“这是哪个台的跨年晚会吗?”   要不然怎么这么多明星?   与天寰有关的演员都出现了——   虽然说随着影视剧份额的加重,天寰的艺人经纪业务早就不再扩张,但一些习惯了天寰的风格的演员也都没有离开。   这些演员将工作室或者经纪约挂在天寰旗下,并且参演了多部影视剧,在观众面前都属于熟悉面孔。   “……这就是行业老大的魅力吗?”   “总感觉我们岑导不用拍戏,光当股东收钱就行。”   “上面的你给我住口,胡说什么!岑导不拍戏,我们怎么办?”   “不是,没人关注重点吗?你们想想,岑诀年纪轻轻,已经是业界知名导演了,而且手头还有极光影视的股份……”   “补充一个冷知识:我们岑导还是乐音的股东。”   “直接一个闭眼躺倒。”   “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有时候比人和狗的还要大。”   此时,年会的嘉宾就位,作为大股东之二的岑诀与戚雩并肩登场。   两人拥有同样优越的身材,让人难以移开目光的长相,当他们一起走来时,身上似乎散发的耀眼的光芒。   “看到他们,我仿佛知道有些文学作品中的描述并不夸张了。”   就在年会开展的热热闹闹时,在角落处,一个年轻的男人忍不住冷哼一声。   “装模作样。”   此时,他的手机疯狂接收信息:“叶澜,他们好像已经发现端倪了——让你赶紧走,你怎么还不走?”   男人不满地抬起眼,恰好与台上的戚雩对上。   ·   “我记得叶澜是谁了。”   一场公司年会开上了热搜,这让所有人都对这一家新的公司愈发看好。   作为公司的股东,戚雩看上去若有所思,岑诀便将应酬的活接了下来。   终于,等到了年会结束,岑诀却得到了一个猝不及防的消息。   在过去的一段时间内,他们一直都在找叶澜的消息,但对方显然有所防备,留下的信息不多,人也消失不见。   料想是在任宗事发之后,已经逃去了外地。   “——是谁?”   “我父母的故人,或许……对方认为是仇人。”   “你父母?”   岑诀进入戚家之后,曾经听戚管家偶然间说起过旧事。   戚雩的父母年轻时热心公益活动,因为他们,戚氏也投了大笔钱在慈善领域中。   说起来,这双伉俪当年之所以去世,也是因为在去建希望小学时遭遇到了山体滑坡。   这样的人,怎么会有仇人?   光线透过车窗,在漆黑的环境下,戚雩冷静的声音响起。   “因为当年出事的,不光是他们。”   当年支援贫困县的活动中,两位夫妇除了关注希望小学之外,还张罗着改善村民的居住环境。   西南多山,村民居住在山的一侧,随着山石开采,常有滑坡的现象。   戚雩的父亲见此情况,便拿出一笔钱来,一部分给县里盖安置房,另一部分用作村民过渡时的安居款项。   但后一部分款项显然没有花出去。   村民们拆了房,但为了省下这笔钱,选择在自己的房间旁搭上帐篷过渡。   那是一个夏天,雷雨来得迅猛。   “当时还剩了几个孩子。”   叶澜是反应最大的那一个。   别的孩子接受了戚氏的资助找到了去处,唯独他怀着恨意不愿意接受收养,戚家养他了一年,后来实在遭受不住他的反抗,才放他离去。   在这场事故之后,没过多久,戚雩的爷爷也去世了。   戚雩由戚老夫人和戚管家陪伴长大。   微弱的光线通过车窗透进来,戚雩的脸上看似一片风平浪静,但岑诀却发现对方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你别难过。”   岑诀叹了口气,俯身抱住对方:“有我在。”   第97章   因为叶澜的缘故, 在除夕这一天,戚雩专门去给父母上了一炷香。   但认出了叶澜的身份,却仍然无法完全解释车祸背后的隐情。   叶澜就是任宗背后的人?   可他无权无势, 是靠什么让任宗听话?   在离开戚家之后,对方都经历了些什么?   诸多疑问盘旋在两人脑海中,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戚雩在年会上惊鸿一瞥认出了叶澜, 对方显然还在A城。   “找人这件事, 就拜托给景元白了。”   景元白人脉广, 路子多,将找人这件事交给他,自然再合适不过。   此间事毕, 便到了过年的时候。   岑诀已经想不起自己刚刚搬入戚家时的模样, 刚开始时,他考虑着搬走,几年过去, 离开的念头越来越小, 接近于无。   他仿佛已经成为了这个家庭的一份子。   除夕夜。   “来, 来,小诀,吃饭。”   戚家是典型的北方人饮食,过年时总要吃一顿饺子。   岑诀穿来之前是地道的南方口味,戚管家察觉到了这一点,饭桌上渐渐有了江南菜式。   “尝尝这个鱼好不好吃。”   与其他大家族相比,戚家始终就这么几个人,过年时总感觉有些冷清。何况,今年戚老夫人还不在家。   “她被儿子接走啦。”   戚老夫人虽然早离了婚, 但是在婚姻存续期间,与丈夫生下了一个孩子。   那孩子岑诀只是听说过,没有见过。   “这家人情况也很复杂。”   曾经戚老夫人结婚的时候,戚家正是鼎盛时期,戚老夫人嫁的家族门当户对。   “这韩家,现在是闹得不像话。”   当时戚老夫人的丈夫虽然与戚家联姻,但自己在外桃花不断,后来还染了病。   戚老夫人性格传统,本不愿意离婚,是戚雩的父母做主,硬是将人带了回来。   当时生的孩子才七岁,追着人一路哭喊着不让妈妈走。   多年过去,韩家仍然算得上是有名有姓的大家族,只是由于当家人到处留情,家里的下一代为了继承权闹得鸡飞狗跳。   “表少爷也不容易。”   失去了母亲这个庇佑的大山,在与家中其他私生子的争斗中,对方的确不占优势。   大家族中的往事如同堆积的树叶,一层叠着一层,要想挖掘,指不定能挖出什么更惊悚的料来。   戚管家说这些倒也不是为了八卦,而是表少爷与先生不对付,戚老夫人这个姑母夹在中间,显得颇为尴尬。   “幸好有诀少爷在。”   戚管家默默地想,自从岑诀来之后,先生为人处世已经温和许多了。   只是等到开年,戚管家才发现自己的评价评早了。   戚雩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陆家与岑林染的官司结果出来了。   陆家败诉。   按道理说,岑林染虽然来势汹汹,但毕竟是一个人,与陆家一个大家族对上,仍然占不了上风。   奈何在即将开庭之时,岑林染收到一个证据大礼包。   其中不光包括对己方有利的证据,还附带了一个相当限制级的视频。   视频中,正是陆允出轨的过程。   岑林染虽然不知道是谁在帮他,但这并不妨碍他将证据使用起来。   一瞬间,网上都是关于陆允尺寸的玩笑。   开庭前有了这一份证据,岑林染占据优势,在庭审上取得了胜利。   陆允当场气得差点升天。   如此一来,受到声誉的影响,陆家在影视圈的布局也不得暂停,显得被动无比。   “我们戚董还真是狠。”   旁人不知,但景元白是经手人,对此种内情却是很了解。   如果说之前戚雩对付陆家,是正常的商业手段,可后来得知陆家将矛头指向岑诀,他就不乐意了。   既然陆家玩阴的,那他也只能奉陪。   陆家被收拾得叫苦不迭,完全再没有了往日的嚣张气焰。   若是再来一次,恐怕不会再得罪戚雩这个死对头。   对付陆家也只是闲笔之一,更重要的还是对于车祸背后真相的追查。   虽然察觉到叶澜的身份时,戚雩没有隐瞒岑诀,但真等查到了点什么,他反倒不想让对方了解这些肮脏的东西了。   “当年你们家给叶澜找了领养,然后这家伙待了两年就跑了。”   那时候叶澜十六岁,但是因为身体强健,看上去像是成年人。   叶澜先是找了金主,然后又更换了男朋友,除此之外,还在夜店打工。   “他与任时玩得很好,通过这条线,搭上了任宗。”   “你知道,他们这些人,玩的花样很多……”   正是因为这样,那个荒唐的视频握在叶澜手上,任宗也就被拿捏住了。   景元白说到这里时,忍不住又透露了点风声:   “任宗的前妻去世之后,就沉迷于玩些这些游戏,因此秦松对此很看不上。”   和对方玩的男孩子不少,后来遇到了叶澜,后者手段高杆,两人一拍即合,就稳定了下来。   谁知道,会有后面的事情。   “你是说,任宗背后的人就是叶澜?”   因为上一辈的恩怨,所以叶澜想办法找上了任宗,用一系列手段报复自己。   ……这,也太扯了。   “如果背后人是叶澜,秦松为什么不直接说?反倒是做作的弯弯绕绕地给提示。”   在戚雩看来,秦松给提示方式,本身就包含着一定的信息量。   显然,对方是想要提示,但又不想直接说出是谁。   像是有顾虑。   “你有什么想法?”景元白问。   戚雩若有所思,但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再等等,先找到叶澜再说。”   ·   正月十五过后,剧组重新集聚,与此同时,拍摄进入了倒计时。   这一回,戚雩没有跟来,凌之语乐开了花。   “太好了,总算不用见他了。”   在拍戏的时候,凌之语十分卖力,等到了拍摄间隙,又找借口请全剧组喝奶茶。   剧组人见对方点的是岑导喜欢的那家,心中心知肚明。   “你就不怕制片人杀过来?”经纪人咬牙问。   “怕什么?”   凌之语当时被那样拒绝,哪能不明白两人之间没可能——或者说,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他们之间不可能有什么故事。   但这又如何?   “我很尊敬岑导,马上要杀青了,我请他喝奶茶不行吗?”   如果说最开始喜欢岑诀,是因为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的话,经过一起拍戏时的相处之后,便成了尊重。   “如果这部戏拿了奖,我的事业能有什么发展,你又不是不懂。”   凌之语提起事业,经纪人就没话说了。   这一次拍戏,经纪人是从头跟到尾,很清楚剧组全体工作人员在这部电影上所耗费的精力。   尤其是导演,称得上是精雕细琢,呕心沥血。   越是在这个圈子里混的久,经纪人越是知道,这样一个齐心协力拧成一股绳的剧组是可遇不可求。   他也的确打心底里对这部剧所取得的成绩抱有期望。   何况,他看过岑诀粗剪的戏份,在银幕光环中,凌之语简直像一个天使。   “好吧。”经纪人半晌后补充道,“你拿捏好分寸。”   但经纪人的担心却没有成真。   过年之后,岑导看上去心情不好,拍摄日程加紧,因此,哪怕凌之语想尽办法往导演边上蹭,也没有时间和机会。   二月初,拍完了最后一场戏,《预知未来的人》杀青。   凌之语依依不舍地告别剧组,恨不得再拍两个月。   电影杀青之后,岑诀进了剪辑室。   这是第三部 电影,也是第三次来到同样的地方,岑诀显得轻车熟路。   经过两部电影的合作,剪辑师在业界混出了名堂,自己开了一个工作室,手下带了几个小弟,见到岑诀时,亲自出来迎接。   “一见到岑导,我就知道自己有口福了。”   剪辑师调侃的正是之前岑诀加班时,戚雩派司机送餐点的事情。   那时候两人的关系还只是圈内人知道,到了现在,两位已然是国民cp之一。   “我妹妹还想让我问您要一张签名照呢——最好是签两个人的名字。”   岑诀笑道:“看你干活的质量。”   剪辑师嘤嘤嘤。   两人说话时虽然插诨打科,但真干起活来,是一个顶一个的认真。   “岑导,这个片段您看……”   按照两人之间合作的惯例,剪辑师拿不准的主意,都会询问岑诀的意思。   影片的所有镜头和走向都在岑诀心中勾勒出明显的轮廓,往往剪辑师问出问题时,岑诀就已经有了答案。   可这一次,当剪辑师问出问题之后好几秒,也没见岑诀回答。   “小谢。”   “?”   “咱们先干一件别的活。”   岑诀吩咐剪辑师将秦松的成名作《水与天山》导入剪辑软件中。   如果景元白和戚雩在的话,他们会在一瞬间意识到,那些《小王子》书上的留下的数字记号,在这一刻和影片上时间轴的节点一一对应。   每一组记号,对应都是一个字。   “我说位置,你帮我找找。”岑诀坐在了剪辑椅上。   半个小时后,戚雩接到了岑诀的电话。   “有空吗,和我去取个东西。”   “秦导留下的东西,我破解了。”   第98章   戚老夫人过年的时候没有回戚家, 而是留在儿子家里做客。   说是“做客”,那的确是因为韩家将她当客人来看待。   虽然当年离婚的时候两家闹得很难看,但随着两家实力逐渐拉开差距, 韩家需要戚家帮衬,她来韩家的待遇也就越来越好。   一番寒暄之后, 韩沐揽着母亲的肩膀往家走。   “妈,幸亏你来了, 不然还不知道那贱人怎么埋汰我。”   “要说, 那些贱人早应该死去, 活着碍眼。”   戚老夫人留在韩家的孩子名叫韩沐,只比戚雩小两岁,穿着一身西装, 敞开领口, 吊儿郎当。   韩沐口中的“贱人”,正是他名义上的“兄弟”——戚老夫人离婚之后,韩父就光明正大地将外面生的孩子接了回来。   韩沐是名义上的嫡子, 但却不讨韩父喜欢, 故而屡次受到兄弟与韩父情人的挤兑。   如今, 随着韩父年纪增长,身体愈发不好,韩家继承权的斗争地就更加激烈。   “小沐,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戚老夫人不赞同地看着韩沐。   戚老夫人说是“老夫人”,其实是戚雩是姑母,算起年纪来不过五十多岁,在人均普遍提高的当下,还算不得老。   老夫人一说话,韩沐就自发地靠了过来。   “妈, 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戚老夫人忍不住摸了摸儿子的脑袋。   作为戚家唯一一个长辈,老夫人对待戚雩时细致温和,轻言细语,当然算得上好。   但此刻,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区别。   老夫人在看向自己儿子时,眼神中盛满的东西,是爱。   “他们是什么玩意,值得你口出恶言?骂他们,不是折辱了你自己吗?”   “等你拿下了家主的位置,到时候任你怎么处置他都行。”   在戚老夫人看来,对于这些脏的臭的的玩意,根本不必给眼神,只需要全部扫干净便罢。   “知道了,妈,我这不是想给你出口气吗。”   “等我以后把他们扫地出门,到时候就接你来住。”   戚老夫人含笑拍了拍韩沐的肩膀:   “你小心些,不要让戚雩抓到你的把柄。妈没用,帮不上你忙,现在正是关键时刻,无论如何都要让他帮你。”   想起那个讨人厌的表哥,韩沐冷哼了一声。   他想,戚雩这人本身就像是个伪君子,要是再透露出了什么消息,对方还不得闹翻了。   “那些事情,他没查了吧?”韩沐略有些忐忑地问。   “噤声。”戚老夫人睨了儿子一眼。   两人说着话,回到家中,刚进院子,便见到一个人打着伞站立在门口。   伞柄微抬,伞下人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来。   韩沐吃了一惊:“叶澜?你怎么在这里?不是已经让人通知你,让你离开了吗?”   “戚雩他认出我了。”叶澜沉声说,“而且,任宗还留了一手,在死之前,让人把证据收好了。”   “现在,证据在戚雩手里。”   “什么?!”戚老夫人倏然色变,如同一道雷击了下来。   ·   “你说车祸与戚老夫人有关?这怎么可能!”景元白惊呼道。   秦松给的线索只是象征性的加密,当岑诀破译密码,找到约定的位置,便得到了一大袋证据。   打开文件袋,所有人便先被照片上偷拍的戚老夫人的侧影扎了一下。   “说不定只是□□,往下看。”   接下来的东西就很简单了:双方的聊天记录,转账截图,他们甚至找到了□□时司机的画押……   任宗恨不得将所有东西都塞进去,用来将幕后之人拉下水,与他一起沉沦。   在这时候,岑诀简直不敢去看戚雩的脸色。   “给我。”   戚雩伸出手,将东西接了过去。   十分钟后,戚雩哗啦一声,将所有东西塞回到文件袋里,拎着东西转身离去。   “干什么去?”景元白诧异。   “快跟上!”岑诀说。   一行人再见到戚老夫人时,对方正在淡定地泡茶。   韩沐与叶澜都消失了个干净。   其他三个人一声不吭地坐下来,等待戚老夫人把茶泡好。   说起来,戚老夫人泡茶这个爱好,还是因为岑诀养成的。   岑诀的父母喜欢喝茶,他出差时经常回搜罗当地的茶叶带回家,穿越到这个世界后,同样的习惯也保留了下来。   戚老夫人收到礼物,不愿意浪费,这才将泡茶的技能学了起来。   此后,戚雩也学会了往家里搜罗茶叶。   “尝一尝,是韩沐收集的,上好的云雾茶。”   一杯茶被推了过来,在坐的其他人都没有人动。   戚老夫人叹了口气,说:“你们都知道了?”   戚雩沉默不语。   但从他的眼神中,戚老夫人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   “我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   小时候,戚老夫人还没有离婚,生了韩沐,小小的一个,两个孩子摆在一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戚雩从小就少言少语,但开蒙之后,就表现出前所未有的聪慧来。   而韩沐,则是一个最普通的小孩子,爱吃,爱睡,还喜欢和人抢东西。   当时,戚老太爷还在世,看着两个小孩子,便金口玉断,说小沐这辈子恐怕得靠着表哥。   随后,两个孩子的成长路线也的确不同。   戚雩被当做家主培养,性格沉稳自主。而韩沐的一点点小聪明全部用在了偷奸耍滑上。   戚老夫人从一开始就在想,如果两个孩子的性格换一换,该是多好。   戚家就这么一个孩子,无论戚雩怎么样,都能大富大贵不愁终生,而韩沐呢,资质平平,却要虎口夺食,和诸多私生子女抢夺家产。   戚老夫人先是叹息于两个孩子的境遇不同,再幻想着戚雩能够帮一帮韩沐,再然后,就变成了不忿。   明明戚雩什么都有,为什么不愿意分给韩沐一点呢?   难道韩沐身上不也流淌着戚家的血脉吗?   如果,戚家的财产也是韩沐的,那该多好。   这样的想法一经诞生,就逐渐变得不可遏制。   戚老夫人记得很清楚,那是韩沐十八岁的时候,儿子与几个好友出去飙车,不小心出了车祸。   她没能赶去,而是这件事托付给了戚雩。   车祸案情原本就有晦暗不明之处,谁想到戚雩丝毫不为弟弟考虑,将错误都揽在了韩沐身上。   因为这件事,韩沐在家里吃了挂落,又被人当做把柄,狠狠地嘲笑了一番。   而戚雩本人无所表示。   从那时起,她就知道戚雩并不能成为儿子的依靠。   既然如此,她就只好将自己变成一棵足够遮风挡雨的大树。   “你是怎么瞒过戚叔的,姑母。”   通过秦松转交的证据,关于以往车祸的真相已经浮出水面。   对于这一切,戚雩已经想清楚,唯独好奇的是戚管家在其中所扮演的角色。   “我哪能瞒过他,要不是他,事情哪有这么麻烦。”戚老夫人叹了口气。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哪怕戚雩车祸昏迷,身边也有人一直在支撑着他。   在戚雩车祸住院时,是戚管家寸步不离的照顾。   除此之外,还有岑诀这么一个意外因素冒出来。   说到这里,戚老夫人笑了一声:“任宗以为我们是戚家内斗,想选人站队。”   “反倒是他忠心耿耿,无论怀疑什么,都一声不吭守在你身边。”   “可惜……”   戚老夫人的可惜,也很简单。   她发现她在真正代管戚氏的股份之后,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如戚雩那般如臂使指。   公司里的股东明里暗里挑衅,就连任宗也经不住弹压,变得跃跃欲试。   正是因为这样,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做了傻事。   这时候,她才顺着岑诀的建议,一边低价卖了一些产业,消停了下来。   后来,任宗去世,她以为事情告一段落,没想到时隔多日,旧事又重新被提了起来。   “我现在最后悔的,就是让你来戚家。”戚老夫人叹息着对岑诀说。   她为什么会认为岑诀是个一无所知的乡巴佬?   原本想要用来当成幌子,吸引各方注意力的替嫁“妻子”,最终却成为了破坏她好事的人。   第一次,不得已丢掉任宗这个棋子。   第二次,她因为岑诀暴露了自己。   不得不说,这都是命。   “……怪不得。”听完戚老夫人的解释,岑诀沉默片刻。   戚老夫人的坦白,让他想通了一些疑点。   譬如说,为什么以原主的心性,嫁入戚家之后会不甘于现状地找存在感。   为什么当时戚管家在查车祸真相时步步维艰。   为什么秦松给线索会考虑再三,犹犹豫豫。   一切的原因,都归结于眼前这位世界上唯二的戚家人身上。   戚老夫人她占据了绝佳的位置,扮演着一个所有人都想不到的角色。   尘埃落定后,戚老夫人反倒是有了一种轻松感。   “戚雩,抱歉。”   戚老夫人知道自己对不起戚雩,但古人说得好,“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她也不过是一个普通母亲罢了。   “姑母。”戚雩眉头微蹙,神色中透露出些许隐痛,“难道您认为,我从来都没把您当过亲人吗?”   什么意思?   戚老夫人愕然地看着戚雩。   景元白实在受不了老夫人这傻劲儿,解释道:   “老太太,韩家的那些人,没有戚雩给你压着,他们怎么会把你看在眼里?”   “您忘了,韩家是什么行业,戚家又是什么行业?”   戚老夫人蓦地记起来。   在她离婚时,两家的实力还是并驾齐驱,后来,是戚雩执掌公司之后入侵了韩家所在行业的上下游企业,从这时起,韩家对她的态度才逐渐好了起来。   从那时起,韩沐才开始被人高看一眼。   景元白叹了口气:“您是高看了自己,也小看了他。”   “您……好自为之吧。”   说着,三人离开了韩家。   戚老夫人再出门时,看上去老了一截,就像是失去了精气神一般。   她打了车,前往公安局自首。   望着头顶上的蓝天白云,她有一种想要大哭一场的冲动。   ·   当天晚上,岑诀做了一个梦。   梦中是原书剧情的内容。   换句话来说,隐藏在两位主角HE之下的剧情内容——   书中戚雩与陆家商战失败后,得知了当年车祸的真相。   他还没来得及难过,就又接到了韩沐宅斗失败坠楼而亡而亡的消息。   在这个世界中,由于戚家落魄,连带着韩沐失去依靠,被那些私生子女抓住把柄,逼到了死角。   因为韩沐的离世,戚老夫人也跟着走了。   戚管家确诊了癌症,不久之后,戚雩变成了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再然后,戚雩生病不愿意去医治,活生生将自己拖成了重病。   最终,戚雩也离开了这个世界。   书中世界仍然按照它的逻辑运行,万物沉默生长,人类忙忙碌碌,只不过这世界中,再也没有戚雩这个人。   一觉醒来,岑诀发现自己的枕头被睡梦中的眼泪浸湿。   ——原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戚雩便已经成为他生活中重要的一部分。   无法割舍,无法远离。 第99章   五月A城的街道上行人换上了春衫, 阳光通过树冠照下,在地面落下斑驳的影子。   一切就如同过去的每一日那样平平无奇,车辆游客, 交警行人,都按照人世间最基础的规则运转。   非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 那便是在这几个月里,戚老夫人的案子判下来了。   警方到底是考虑到社会影响, 从戚老夫人自首开始, 便将案件加密, 从头到位除了相关人员外无从知晓。   在最终的案件结果中,戚老夫人根据《刑法》判处故意杀人罪,考虑到未遂及自首等情况, 判处有期徒刑3年。   与此同时, 虽然戚老夫人将所有罪责担在身上,韩沐也受到了波及。   不但韩家的继承权告吹,还被警方抓回了国内。   直接导致任宗死亡的叶澜就更不必说了。   在判刑那一天, 戚雩没有出席, 景元白代表他全程参加。   结束之后, 三人去酒吧痛痛快快喝了一场。   喝完,就当是所有事情都放下了。   只是这场酒,唯独有一点不好,就是岑诀戒酒装疯,将人亲了一口。   于是,在戚管家出国散心时,戚雩就大庭广之地搬进了岑诀的房间。   “你得对我负责。”戚雩做出一副被人占了便宜的小可怜模样。   ——如果他的眼睛不是那样亮闪闪,就更加有说服力了。   除了岑诀被迫对人负责之外,五月还有一件好事, 便是戛纳公布了主竞赛单元的入围影片。   《预知未来的人》赫然在列!   入围名单公布的这一天,恰好是两人在马场认识的四周年。   两人关了手机,包下了马场,骑着马忙里偷闲地四处乱逛。   因为他们人间消失的缘故,所有人的消息都汇集到了景元白这里。   景元白自己也找不到人,急的上蹿下跳。   等到岑诀开机,景元白的电话第一个打了进来:“你在干什么!!!快点回来!!”   与此同时,景元白还接着周导的电话:“联系上了,联系上了!周导,他马上就和你联系。”   电话中,喧闹纷繁。   电话外,是戚雩期待了很久的烛光晚餐。   戚雩叹了口气,认命地说道:“接吧。”   岑诀捂着电话,伸手拽了拽戚雩的手,这才转过身去接电话。   获得戛纳的提名,在华语电影在国际上若干年颗粒无收环境下,无疑是一个重大的利好消息。   更何况《预知未来的人》入围的还是主竞赛单元的奖项。   上一部影片在戛纳主竞赛单元中获奖还是十多年前。   “岑导,恭喜啊!”   “贺喜贺喜,功夫不负有心人!”   除了这些打过交道的同行、朋友之外,周导与靳导早早在微信上编辑了一长串内容,提点岑诀在入围之后需要注意什么问题。   这厢,岑诀的手机快要被打爆,另外一边,戚雩竟然也忙碌起来。   不为别的,就是因为这两位的关系之好,在圈内已经人尽皆知。   不少人借此契机,想要在戚雩面前刷些好感度。   “戚董,恭喜啊。岑导这一回可是争面子了。”   “岑导……”   “戚董和岑导……”   平日里想要找机会同戚雩寒暄并不容易,许多人都会被戚雩的冷淡给吓退。   可这一次不同。   哪怕他们说废话,哪怕他们语无伦次,电话另外一旁的戚雩都会认真听着。   一番彩虹屁之后,合作伙伴们嘴都合不拢。   这次马屁拍到位了!   业界的传闻果然是真的——要想讨好戚董,讨好他本人没用,最重要是要从岑导身上下功夫。   夸岑导一句,顶他们夸戚董无数句!   戚雩原本因为约会被打扰而心情不悦,可谁知道,在这样连翻接到恭喜电话之后,他的心情竟然阴转晴了。   等岑诀打完电话,回过神时,便见戚雩支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你……看什么?”   戚雩说:“当然是看你。”   看看谁有这个运气,能够拥有眼前的人。   不用疑惑,这个人当然是他。   想到这里,戚雩嘴角忍不住带了笑。   他家岑导,好厉害啊。   ·   五月底,距离戛纳电影节正式开幕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   网上对此的舆论讨论到达了顶峰。   “虽然但是,有没有大佬出来分析一下,岑诀的电影到底能不能拿奖?”   对于在国际上获奖这件事,纵然有许多人嘴上说着“不在意”、“无所谓”,但仍然会执着于是否获得最终的奖项。   “我觉得有点难,岑诀才多大。”   在每一个讨论“能”与“不能”的评论中,都少不了唱衰党的存在。   “你看看今年入围主竞赛单元的都是什么电影,导演和主创是谁——都是有名的大佬。”   “岑诀能和他们竞争,已经很好了,po主你还在想什么?”   “而且,国外不是咱们的主战场,出去谁知道是谁啊?”   或许是因为岑诀的年龄,亦或者是考虑到华语片获奖的历史情况和场地优势,网上舆论普遍持消极态度。   在一众吃瓜群众的不看好中,只有少数岑诀的粉丝弱弱发言:   “万一呢?大家要相信奇迹的吧?其实,岑诀已经是奇迹本身了呀。”   其他人在岑诀这个年龄时,都只是刚刚走出象牙塔接受社会的毒打,但岑诀呢?已经入围代表电影最高水平的电影节了。   如果这样比较的话,恐怕没有人有资格对岑诀指指点点。   网上言论各式各样,何况,由于岑诀本身知名度就很高,导致讨论这次电影节的人更是不计其数。   屏幕前,一些人急得甚至想要亲自帮岑诀去领这个奖项。   到了五月的最后一天,岑诀与团队一起前往戛纳。   当天,岑诀官宣了一个新的代言。   “这个时候官宣代言,啥都不用说了,就蹭完这一波热度拉倒呗。”   “看来岑导本人也没把这奖项当回事。”   “让我看看到底哪家这么聪明?”   吃瓜路人们点进话题,正准备使用阴阳怪气大法,然而看到微博认证时,不由得愣了。   “亿达集团全球代言人?是我想象中的那个亿达集团吗?”   “什么亿达?不会是法国那个吧?”   这时候,反应过来这个代言意义的人,顿时喜大普奔:   “卧槽,你们快去看。这个代言——绝了!”   不怪网友们奔走相告,但凡稍稍了解这个集团的人,都会骂出一句“卧槽”来。   亿达集团,是戛纳电影节一种一个重要环节的赞助商,与戛纳合作的时间超过十年!   也就是说,岑诀成为了电影节金主爸爸的全球代言人。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一个法国产品,一位中国导演,是什么契机能让两方一起合作?   很快,新出炉的外文电影杂志给出了答案。   这家在法国电影界堪称权威的杂志,用来整整两个版面来介绍岑诀。   将热情洋溢的法语翻译过来,便是一系列让人吃不消的夸奖。   “《莫离》、《饕餮》、《铁索》,岑诀每一部电影,都让人目眩神迷。”   “年轻的导演拥有绝佳的审美能力,卓越的故事编排,上帝赐予他的灵感,在他的电影中灿烂地闪烁。”   “……朋友们,或许我们正在见证一位国际级电影大师的诞生。”   国内的吃瓜群众们看完译文,忍不住怀疑这杂志的立场。   岑诀明明是华国人好不好!   但法国当地电影期刊的吹捧,彻底将国内消极态度扭转。   或许一些人并没有打心眼地相信岑诀会获奖,但仍然会忍不住想:国外杂志都这么有信心,为什么他们要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六月初,岑诀及团队到达戛纳,随行人员:戚雩。   晚上入住时,凌之语偷偷瞄岑诀。   经过一系列的观察,他发现岑导与戚雩只是表面夫夫,似乎很少有肢体接触。   几分钟后,眼睁睁地看着戚雩与岑诀住进了一间房间——   大床房。   第100章   初夏的风轻柔吹过, 沙滩上隐约传来派对的声音。   岑诀与戚雩穿着简单的T恤,穿着拖鞋,带着墨镜, 慢吞吞地在海滩上散步。   夕阳晚照, 沙滩上的电影放映结束,不同皮肤的电影人三三两两地散布在海岸边。   当他们见到岑诀与戚雩时,不约而同地朝他们投来好奇的视线。   “是岑啊!”   “哇, 果然和红毯照片上一样可爱。”   “他的电影也非常精彩,你抢到票了吗?”   岑诀面无表情,但却拉着戚雩的手, 加快了脚步。   在三天前,盛大的电影节首映礼开幕式红毯上,岑诀得到了谜一般的热度。   作为一个东方国度、并未在国际上亮过相的年轻导演, 岑诀所受的关注,与他的作品毫无关系。   他的出名, 完全是因为那一日的扮相。   在造型室的建议下,岑诀将微卷的头发染成栗色,穿上一套米白色的西装。   在这些电影人中, 他的年纪并不大, 由于戚雩锲而不舍地投喂, 近些年还长高了些。   但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些外国人眼中,他竟然与本国童话作品《小王子》中的主人公联系在了一起。   起初, 他们走红毯时,无论是观众还是摄影记者都关注寥寥。   等他们红毯快要结束时,忽然有人喊了一声“so cute”!   “prince!!”   话落,摄像机就朝着岑诀转了过来, 拍下了岑诀一脸懵逼的照片。   这张照片经过外网流传回中文媒体,让观众们忍不住啼笑皆非。   “好家伙,本来听说戛纳的红毯上中国明星不受关注,正担心呢,现在好了。”   “知道了知道了,虽然还没有国际级的作品,但我们有国际级的颜值啊!”   说来也奇怪,文化不同,东西方的审美有一定的壁垒,许多稍微缺乏辨识度的长相,在外国友人看来根本一个样。   这一分析出现在网络上,很快遭到了众人的围攻。   “你觉得我们岑导长相缺乏辨识度吗?!”   “今日最大笑话:岑诀长相缺乏辨识度。”   “如果眼睛不好就送给我吧。”   被转移了注意力的观众们不由自主地沉浸在舔颜中,整个人恍恍惚惚。   而在戛纳现场,虽然“prince”这个昵称被媒体叫开来,有了一定的群众基础,但比起电影大咖来,岑诀所收到的关注仍然有限。   转机在于红毯之后的第三天,《预知未来的人》首映。   虽然是主竞赛单元的影片之一,但这部电影安排的时间并不好。   在它首映时,恰巧有另外一名知名导演的电影首映。   这位知名导演不仅曾经拿过金棕榈奖,而且还是法国本地人。   一些因为红毯和电影周刊对岑诀有关注观影人看到这个时间,也无奈选择了另外一部电影。   在首播观影那天,影评人与记者等观众早早打探到了消息,早早就开始预约门票,然后开始排队。   但由于知名导演的人气过旺,主办方安排的一千人的观影厅很快坐满。   无法看到知名导演的观众们不愿意空手而归,抓紧时间想办法,改了同时间的另外一部电影。   这些改了时间的观众,填补了观影厅剩下的所有空位。   虽说换一部电影看是无奈之举,但这并不代表着观众们不会认真对待,浪费这一百分钟的时间。   因此,当银幕亮起时,在场的二百位观众不约而同地沉浸在其中。   在后来,许多观众谈起这部电影时,都忍不住用“上帝给的惊喜”这几个字来描述。   这是一部什么样的电影?   银幕亮起时,是一个讨人喜欢的青年出现在人们眼中。   作为一个孤儿,艰难地生活在城市的角落。   他的父母离婚,抛弃了他。他因为耳聋,在社会上举步维艰。   在这时候,另外一个孤儿被遗弃到了他的家门口。   他捡了这个小女孩,当做自己的妹妹。   在与妹妹逐渐相熟之后,他觉醒了预知能力,能够预测未来。   靠着这个能力,他逐渐掌控了生活,将日子过了起来。   但,在某一次的预知之后,他看到不久之后的将来——   在将来,因为妹妹患病的缘故,他刚刚有了转机的生活将会化为乌有。   最终,他的生活彻底被妹妹的病情拖垮,两人在一个雨天走入了冰冷的河中,结束了生命。   醒来之后,主角看着妹妹的睡颜,陷入了选择。   恰巧在这个时候,领居家一户子嗣困难的夫妻提出请求,愿意收养妹妹。   看到这里的时候,所有观影人的心都揪了起来——主角会这么做?   是选择放手,还是留下妹妹,共同去面对未知的困难?   在接下来几十分钟里,银幕前的观众没有人可以安下心来。   主角的每一个结论,都对应着一个不同的未来,而每一个未来,又会延伸出一个更加崭新的选项。   电影中的年轻人不敢懈怠,因为他稍有不慎,命运就会滑向另外一个深渊,万劫不复。   在这有关生存的终极悬念中,每个人的心神都被紧紧地勾着。   他们看着电影中的主角一点点明晰自己的内心,一点点抛弃懦弱,变成一个勇敢的大人。   最终,妹妹的疾病被治好,主角的耳朵也得到了治疗。   两个人渡过了生命中看似无法逾越的艰难险阻,看到了雨后的彩虹。   电影的最后一个画面,是主角与妹妹一起去海边。   两人看着大海,感受着海风吹拂。   主角将那个能够勾动“预知能力”的手镯扔向了大海。   ——他已经有了足够的能力掌控自己的生活,因此,无论未来是好是坏,他都不再需要额外的能力加成。   银幕转黑。   音乐响起。   在电影的结尾,岑诀拒绝了使用英文歌曲的提议,而是付了版权费,买来一首老歌的使用权。   “我想要怒放的生命,就像飞翔在辽阔天空。”   歌词唱的是生命,电影的主题亦是讨论“如何更好的活着”。   好好的活下去,不需要“预知未来”的能力,只需要勇气——去直面困难的勇气。   语言拥有国界,但电影表达的内容却是共通的。   等到片尾曲响起的时候,不少观众忍不住深呼吸一口气,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将电影所带来的震撼压在心底。   电影是生活的隐喻,从电影中,观众们找到了自己生活的自己。   电影彻底结束后,主创们站了起来。   制片人、导演、主角、妹妹……   看完一个故事,下一秒,就见到故事中熟悉的面孔出现在身边,这种失而复得又拉近距离的感觉超乎人的预料。   热烈的掌声响彻整个大厅。   观众们不知道主角们的名字,于是杂七杂八地喊着电影中角色的昵称。   等到了最后,也不知道谁起的头,他们一起喊起了岑诀的昵称——   “Prince!!!”   掌声经久未息。   隔壁的观影厅中,观众们看完了那位知名导演的电影,没滋没味地走在长廊上,忽然听到隔壁爆发出的尖叫声。   “怎么了怎么了?”   有经验的记者露出艳羡的目光:“根据我的经验看,是这部剧爆了。”   在电影节首映的电影除了主竞赛单元之外,还有“一种关注”和“导演双周”单元,每一天都有许多优秀的电影首映。   在这时候,如果哪一部电影的观众反应特别好,则会很快在观影人群中流传。   这些电影人中间的舆论,也会影响评审的感官,促使他们认真对待这部电影。   在电影节,往日的名声累计,会为导演带来先天的关注优势,但同时,人们又期望黑马,渴望黑马电影带来超出寻常的意外和惊喜。   显然,此刻的《预知未来的人》扮演的就是这样一个角色。   国内时间六月七日晚间,沉迷于“哈哈哈”的国内吃瓜群众们终于反应过来。   “现在法国时间已经中午了,岑诀的电影已经上了吧,国内怎么没有repo,该不会扑了……”   对于电影来说,没有人讨论,有时候比挨骂还要让人无法接受。   早一天,王芬芬导演的电影在电影节首映,与岑诀不同,王导的电影没有入围“主竞赛单元”,因此媒体上的评论寥寥,而且非常温和。   “有没有在电影节上并且看了电影的人?快来反馈一下吧!平时蹭红毯人多得很,到了关键时刻,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我知道一个去现场的,他貌似去看《迷路》了,你们知道,法国知名导演西克森的电影……”   在此刻,国内观众才知道,原来岑诀的电影首映,竟然和大导撞了。   “所以有人看完了没有?到底怎么样?”   在观众们等了一个小时之后,终于有受邀前往戛纳的一位影评人抽空发了一条微博。   【看完了岑导的电影,我只想说,咱们今年说不定这能捧个大奖回去。】   这位影评人平日里的微博转赞评数量并不多,仅仅维持在两位数,但这一条微博一经发出,短短十分钟,就有超过四位数回复。   楼下的网友都在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博主抽空回了一条消息,很快被顶到了前端:“就口碑爆了呗,观众顾了十多分钟掌,围着主创不让走,主办方找保安来,这才开了条道。”   “我还再和朋友讨论剧情,具体的晚上说。”   等到了晚上,除了这个博主之外,其他观影人员发回了消息,观众们这才接受——   原来,岑诀的电影,真的爆了! 第101章   公历二零二二年, 第75届戛纳电影节。   在很久之后,当人们再回顾这一届电影节时,最直观的印象便是名导们的灾难。   换句话说, 是知名导演们集体遭遇滑铁卢。   自从第三天西克森的电影交出了不及格的答卷之后, 紧接着,多名国际导演接连失手。   虽然说文艺创作是根植于主观思维的艺术,稍有不慎就会拿捏不好度, 偏到太平洋去,但,大导们集体式的扑街还是颇为少见。   对于法国导演西克森的剧, 观众们尚且还能坚持到最后,但其余几名导演的电影,不少观众观影中途就开始发起了呆。   对于这一现象, 国外电影媒体相当疑惑,甚至在对一位名导采访时, 好奇地问出了“你们几位都是约好的吗”这样的扎心之语。   与名导们集体失手不同,年轻导演中反倒是表现得让人颇为惊喜。   除了岑诀之外,还有两三位小有名气的年轻导演在首映时打响了名气。   其中, 又以岑诀的势头最为高涨。   到了首映后几天, 《预知未来的人》在电影节的热度, 就连身处国内的观众都有所耳闻。   为了满足国内观众更深层次的需求,国内一位专程直播戛纳的留学生博主做了一个专题。   在专题中,博主从新闻报道、业界关注、观众感受等几个方面全面梳理了戛纳所有主竞赛单元的电影, 得出的结论叫做“老将隐退,黑马腾空”。   这一匹最能跑的黑马,自然是《预知未来的男人》。   从博主的转载中,国内观众感受到了国外媒体的热情——法国当地对于这部电影的报道, 几乎是吹嘘式的。   法国人浪漫热情,加上天生的夸张性格,恨不得将这部电影吹到天上去。   为了表达对于岑诀的喜爱,他们甚至将“小王子”的梗拿出来重提,恨不得称岑诀是他们身处远方的儿子。   法国人的逻辑相当直接:既然《小王子》是我国作品,岑诀的昵称也叫小王子,为什么岑诀不能是我国人。   华国媒体:就很离谱。   除了国外媒体上的热度之外,国外影评人对于这部电影也多有赞誉。   因为首映时的口碑与不断加场,在别的国家报道戛纳时,都会专门提一提这部电影。   各国的留学生身在国外,看到报道时,都忍不住生出了浓烈的自豪感。   “华国电影,最好的电影。”   “冲冲冲,希望岑导能拿奖。”   一个原本是业内人关注的电影节,却因为一部热门的华语电影,成为了此刻国内所有人关注的焦点。   在这个专题下,一个评论说出了众人的感想:   “从来没有一个电影节能让人这般牵肠挂肚,因为我们知道,我们的同胞正在努力让不可能变成可能。”   六月,戛纳。   岑诀团队的所有成员——除了岑诀之外,几乎都快忙疯了。   国内媒体隔得远,看到的也都是许多事情尘埃落定后的结果。   在电影大受欢迎的背后,凝聚着许多工作人员不懈的努力。   与法国媒体沟通、宣传,给电影造势,与电影节主办单位争取权利……   其中哪一项都需要付出大量的时间和心血,光是忙这些事情,就足够所有人耗费所有精力。   为了这次电影节,周导本人带着他往常合作的公关团队亲自飞来了。   所有的公关任务,都由周导的人来协调统筹——   电影在电影节上如何造势、如何宣传、如何满足评委需求,都化成一项一项工作来进行。   除此之外,周导本人更是亲自出马,四处找人拜访。   以他的资历,不光是主办方的一些成员,就连评审员中也有他打过交道的熟人。   有了他及其经验丰富的团队存在,《预知未来的人》所造成的七分影响,才被扩展成了十二分。   除了周导这个助力之外,戚雩也没闲着。   这世界上存在着种种藩篱,但资本的流通却是没有国界。   他与景元白一同在戛纳谈起了生意。   天寰曾经作为国内最强的影视公司,与国外合作当然不是第一次。   只是这一次,由于岑诀参赛的原因,极光影视在电影市场可谓是动作频频,引起了不少国际资本的注意。   金钱开道,戚雩很快就得到了大玩家所专有的入场券,参加了数次聚会。   在这些聚会中,他甚至比周导还要早地见到了电影节背后的负责人。   “哦,戚,我认识你。巴蒂尔说起过你。”   巴蒂尔是前不久岑诀官宣的品牌的负责人,同时也是电影节中一个项目的赞助方。   对方之所以将戚雩挂在嘴边,是因为双方在另外的领域达成了合作。   “你能亲自来电影节,我很开心。”   电影节即是艺术也是生意,既然做生意,就需要带来切实利益的大买主到来。   “多谢。”戚雩也露出了一个礼貌微笑,“我和我的爱人都很喜欢这里。”   “……你的爱人?”负责人好奇地问道。   华国人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更小一些,在负责人眼中,戚雩更像是世家中的年轻掌权人。   没想到,对方已经有了伴侣。   “是。”说起岑诀,戚雩眼中忍不住荡起了真切的笑意:“他是一名导演,作品入围了主竞赛单元。”   ……导演?   负责人想起了戚雩的国籍,征愣片刻,然后试探着问:“你的爱人是?”   “他姓岑。”   “哦!小王子!”   负责人脱口而出,只一秒钟,就暴露了自己影迷的身份。   两人不由得相视而笑。   有了这一层渊源,接下来电影的宣传工作变得愈发顺利起来。   六月十一日,戛纳颁奖典礼。   因为有同胞参加,且获奖可能性极大的缘故,国内某视频网站很早就买下了电影节颁奖礼的转播权。   果然,就在颁奖礼开始前的一小时,便有人陆续涌入直播间。   “典礼什么时候开始?等一个岑诀获奖。”   “等等等!”   “快点开始!”   在无尽地等待中,观众们终于迎来了闭幕式的红毯。   但无论是言语的隔阂,还是陌生的面孔,都让观众们丈二摸不着头脑。   好不容易来一个熟悉的面孔,还是接到了赞助方邀请,前去为品牌做广告的明星。   “……哪怕来个蹭红毯的,也比一个都不认识好啊。”   自从国内先行者开创了各大影展红毯秀,电影节周前往红毯拍照,便成为了一些需要热度的明星的保留手段。   终于,在红毯进行到一半时,观众等来了第一位由于红毯滞留时间过长而被请下去的明星。   “好家伙,终于是戛纳熟悉那味了。”   直播间弹幕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红毯现场。   红毯上的明星不情不愿地被请了下去。   他当然知道延长滞留时间会被对家发通稿嘲笑,也会面子上不好看,但乏人问津的商务、前往法国的昂贵成本让他无法仅仅只在红毯上走一圈。   他需要图,需要热度,需要通稿。   但——   在真正被安保礼貌地请离时,他才感觉到一种发自内心的不忿。   更扎心的是,在他被驱逐出红毯时,忽然听到背后传来的尖叫和摄像机疯狂按下的快门声。   是谁?   是哪一位大人物出场?   “Prince!!”   “岑!!!”   “啊啊啊啊!”   直播间中,观众们虽然对外语所知寥寥,但在这一刻,所有人都瞬间理解现场观众口中的含义。   与现场的疯狂相比,直播间的弹幕甚至安静了一秒。   这——   拥有这样人气的、被人如此重视的,真的是他们所知道的那个人吗?   在众人的瞩目下,随着镜头移动,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了直播间的屏幕上——   “艹!”   “草草草!”   弹幕爆发,密密麻麻的惊叹词铺满了整个屏幕。   与此同时,一股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激动自所有人心中流动出来。   脊椎仿佛有电流路过,酥酥麻麻,无法抑制。   “这就是我们岑导的排面吗?”   “为什么在这一瞬间代入了岑导……”   “好、好爽。”   戛纳作为世界上最大规模的活动之一,每年吸引至少十万人的到来,但国内却鲜有报道。   无他,归根到底还是华国入围的电影数量少,所提名的奖项分量不重。   没有优秀作品,没有报道内容,国内缺少重点关注,因此,这个电影行业最重要的国际奖项之一,便成为了红毯秀的专用场地。   华国电影人的缺席,导致外媒也对红毯上的华国明星不甚重视。   观众见状,就愈发抵触电影节,由此形成了恶性循环。   但,在此时,这个根深蒂固的现象似乎被打破了。   走在红毯上的人诞生在华国,成长在华国,拍的是华国故事,可周围来自五湖四海的观众仍然热烈地为他欢呼着。   镜头从这些观众脸上扫过,远隔千里,直播间的观众们仍然能够从屏幕上感受到他们的喜爱与狂热。   在这一刻,不同文化之间仿佛诞生了相互沟通的桥梁,那些来自于肤色、口音、言语的隔阂散去,剩下的,是对同一个人的喜欢。   “是啊,我们岑导就是很讨厌喜欢!”   “我们岑导的电影就是很好看!”   无数人心中浮现出了同样的想法,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一个笑。   这笑容中有自豪,有满足,有欣慰。   在这一刻,内心中隐秘的需求得到了满足。   “光看红毯这一部分,我就已经爽到了。”   “岑导,争气!”   “今晚上蹲直播值了。”   虽然获得了观众极大的欢呼,但岑诀团队没有在红毯上滞留。   他们不需要拍照,也不需要主动发通稿,自然也不必留恋这亮相的机会。   仅仅是简单地回应了观众之后,他们就进入了颁奖典礼所在的礼堂。   颁奖典礼的礼堂座位是红色,一排连着一排,作为主竞赛单元的主创,岑诀团队的位置安排在第二排正中央,距离颁奖台只有短短几米的距离。   这一次颁奖典礼,跟着岑诀来的有两人,分别是戚雩和凌之语,落座时,两人坐到了岑诀的两侧。   等待典礼正式开始的时间是漫长的,虽然岑诀谁也不认识,但是在这一段时间内,频频有陌生人前来寒暄。   在这些人的眼神中,有喜欢,有爱慕,还有嫉妒与不忿……   凌之语忍不住感慨:“人红是非多啊。”   不过,业内人的态度,也是奖项归属的标志。   在主竞赛单元中,一共有若干奖项,除了最佳男女主角、最佳导演等常规奖项之外,按照影片的重量级程度,排名前两位的分别是金棕榈奖和评审团大奖。   前者是当之无愧的最佳影片大奖,后者也是正儿八经、含金量十足的奖项。   “我听人说,岑导你这次恐怕有望冲一冲评审团大奖。”   凌之语凑过来,将自己偶然听到的,周导与团队分析出的结论告知岑诀。   说到这里,凌之语目光闪动,对于他来说,能来到戛纳已经是超出预料。   如果说影片再获奖——   哪怕是任意一个奖,都能让他成功转型,延长自己在演艺圈的寿命。   如果,如果说他们真的运气爆表,能够拿下金棕榈的话,他简直无法想象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噤声。”   在岑诀小声的提醒下,凌之语抬起头,下意识朝着室内的摄像机露出一个微笑。   凌之语不知道的是,在此刻,他的微笑经过电子信号,传播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自然,有他出现的画面传回国内,也收到了观众们的热切关注。   “天啊,我真的羡慕凌之语,能当岑导的男主角,这是多少年来修来的福分!”   屏幕外,不少亟待转型的小鲜肉们咬牙切齿地想。   就在众人纷扰的思绪中,颁奖典礼开始。   主持人与颁奖嘉宾用英语,法语轮番上阵。   凌之语茫然地听着。   在他身旁,两颗头靠在了一起——   岑诀大学时曾经辅修过一阵子法语,除此之外,英语也是从小的必修课。   就在戚雩靠过来,打算给岑诀翻译时,却发现岑诀也同样朝他靠了过去。   两人诧异片刻,然后相视一笑。   坐在一旁被喂了狗粮并且也听不懂英语的凌之语:我恨!   屏幕前镜头扫过他们,观众:磕到了!   但,就算感受到这两位关系好,仍然也无法缓解观众们的紧张。   自从颁奖典礼开始,就有人坐卧不定,紧张等待。   虽然他们相信电影的质量,也对华国这块庞大市场的吸引力心知肚明,但,靴子一日不落地,便一刻悬在心头。   此时,有人心中浮现出自己刚刚查过的、有关电影节颁奖礼的资料——   入围主竞赛单元的电影数量有二十多部,但奖项却只有几个,因此,评委会原则上不会给一部电影颁发多个奖项。   因此,《预知未来的人》可能获得大奖金棕榈,也可能是评审团大奖,亦或者是安慰性质、代表评审员们偏爱的评审团奖……   到底是哪一个?   岑诀是新导演,又是遥远的华国人,金棕榈会给他吗?   要不然,拿不了前两个大奖,最佳导演也不是不能接受。   会有一个奖都拿不到的可能吗?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在心中称量。   而颁奖典礼仍在继续,部分奖项已经被颁出——   最佳女演员给了一位波兰的女演员,最佳男演员花落法兰西影帝口袋。   评审团奖归于一位新人导演,最佳剧本被拉美洲带走。   最佳导演奖?   一位资深的大龄导演站了起来。   一个一个奖项排除,希望与失望同时升腾。   所有心怀期盼的人都陷入了两难境地——一方面他们希望拿到奖项尘埃落定,另一方面,又期盼着更好的奖项。   万一,万一呢?   终于,在无尽的等待中,颁奖典礼迎来了评审团大奖,仅次于金棕榈的二等奖,也是周导心中可能性最大奖项。   来吧,就是这个了!   在这一刻,哪怕是岑诀本人,都开始屏息凝神,祈祷着这个并不逊色于金棕榈的大奖到来。   “获奖的是——”   “安科拉《外星人》。”   在这一瞬间,所有人心中生出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像是失望,又好像还有一丝更深层次的希望。   如果,就是那个奖呢?   一切其他的可能都被切断,此时,摆在岑诀面前的,唯有一种可能。   要么,斩获金棕榈大奖。   要么,颗粒无收。   一步天堂,一步地狱,不外于此。   在巨大的压力下,岑诀的胃开始隐隐作痛。   戚雩伸出手,按在他的肩膀上。   “别怕,相信自己。”在喧闹的场馆中,岑诀听到了戚雩言语中坚定。   就在这时,颁奖嘉宾上台,拿出了颁奖卡。   “最佳影片金棕榈奖,获奖的是——”   嘉宾看了手中的颁奖卡一眼,露出了明媚的笑容:“恭喜你,Prince。”   这是谁?   岑诀在茫然中,被戚雩拉了起来。   一旁,凌之语已经跳了起来。   一道亮光打在了岑诀身上,大屏幕上,出现了他的身影。   ……哦,是他。   岑诀恍惚地想。   与此同时,他的这道身影通过转播,同时出现在数百个国家的荧幕上。   “恭喜,请上台来。”主持人温和地提醒道。   “快去吧。”   戚雩话落,却发现自己的手被牵住了。   “一起。”   戚雩渐渐地回过神,忍不住笑了。   他知道,这是岑诀在告诉他,虽然对方忙于事业,但心中却将他摆在最重要的位置。   所有的荣誉,无论是高是低,都愿意与他一起分享。   在会场的亮光下,戚雩被岑诀牵着手向前,一如他们之前出席过的所有活动那般。   国内直播平台的弹幕在颁奖嘉宾宣布岑诀获得金棕榈大奖时已经刷疯了,但看到眼前一幕,仿佛也隔着千山万水,感受到了两人之间流淌着的情愫。   “喵的,我一个单身狗,也感受到了爱情的味道。”   这感觉,是陪伴,是在意,是同甘与共苦。   也是聚光灯下,牵起的手。   在万千目光的注视下,岑诀与戚雩一同走上颁奖台,接过奖杯,在话筒边上站定。   现场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他们不约而同的抬起头,望向台上这个创造奇迹的人。 第102章 完结章   六月十—日晚。   这—天是星期五, 是繁忙的工作周刚刚结束的时间。   平日里,人们利用这个时间逛街、玩耍、与朋友泡吧,挥霍着自己来之不易的闲暇时间。   但这—个周末, 华国无论哪—个城市, 哪—个地点,人们都洋溢在兴奋的浪潮中。   酒吧、居民楼、图书馆,那些认识的、不认识的人, 不约而同地用不加掩饰的笑容来表现自己的畅快。   赢了!   岑诀赢了!   华国电影赢了!   手机前,电脑前,所有屏幕上都播放着相同的画面——   岑诀站在领奖台上, 从颁奖嘉宾手中接过奖杯。   社交媒体上,热搜榜上已经爆了。   从—开始的#戛纳直播#、#戛纳红毯#到#Prince是什么称呼#、#Prince 岑诀#、#岑诀 红毯欢呼#。   再到最后的#岑诀 金棕榈奖获得者#。   最后的话题边上,俨然是—个大大的“爆”字。   与此同时, 关于岑诀走红毯、场内与镜头互动的画面,也以短视频的形式出现在了乐音app的首页。   ——事实上, 早在戛纳电影节开幕时,乐音便已经将所有推荐位都换上了电影节与岑诀的报道,所有关于戛纳的消息, 他们也都是第—时间转载。   颁奖晚会这—晚, 乐音彻底成为了除了直播平台之外国内另外—个颁奖典礼前线。   红毯、亮相、采访……   尤其是在颁奖人宣布岑诀获奖的那—刻, 全平台触发机制,干脆自动下了—场金币雨。   几乎所有用户都收到了大大的红包。   为什么乐音的团队显得如此激动?   在不明所以的用户发出疑问时,有人站出来给这些不大关注电影圈的用户科普:   戛纳是与乐音没什么关系, 可是获得金棕榈大奖的人,和乐音有关。   画面中的那个拿着奖杯的,过分帅气的男人,是乐音最大的股东, 换句话说,是他们老板!   老板成为电影节的最大赢家,乐音怎么会无所表示?   或许是时隔多年再次花落华国电影的金棕榈过分稀少,亦或者是人们对于乐音背后老板传奇经历的好奇。   在岑诀接过金棕榈奖杯的那—刻时,涌进直播平台上的观看人数超过了—个亿。   这个数据,—举刷新了直播平台在线人数之最。   此时此刻,颁奖典礼现场。   领奖台上,站在话筒旁,岑诀的手指抚过金棕榈的叶子,目光中流露出深深的感慨。   穿越前,他没有拿到银熊奖,没想到却在穿书后圆了梦,拿到了手中这座更胜—筹的大奖。   “我很高兴能够获得这个奖项,感谢电影节的主办方,感谢评审员们能够给我这份荣誉。”   他凝视着观众席,用诚恳的语调说道。   “感谢我的恩师周导和岑导,我的公司极光影视,我的伙伴景元白、李开光等等,感谢所有为这部电影付出辛劳的工作人员们。”   “在我来之前,我想过我可能会拿—个奖。这个奖或许是影片奖,或许是导演奖,亦或者是什么其他的演员奖。”   “我唯独没有想过的,是金棕榈。”   “我想,《预知未来的人》这部电影能够获得评审员的认可,获得观众的喜爱,是因为剧中所表达的主题具有广泛意义的共性。”   “这个主题就是勇敢——”   “哪怕名知道未来有许多艰难险阻,但是仍然鼓起勇气,直面风险。”   “如果说,任何—个身处困难的观众朋友能从这部电影中获得—点点勇气,可能这便是对我们最大的奖赏。”   台下响起了掌声。   “此外,我还想专门感谢—个人。”   台上,说到了自己领奖词最重要的部分,岑诀的脸上带了笑容:   “在拍摄这部电影的过程中,我们遇到了许多困难,但幸运的是,我的身边—直有人陪伴着。”   台下的嘉宾察觉到了什么,猛地睁大眼,朝着岑诀身旁的人看去。   国内视频网站的弹幕上,已经是“哇”声—片。   不是他们想的那样吧——   台上,戚雩在听到“身边有人陪伴”时,就已经无法抑制心中的涌动。   他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但心中的喜悦还是忍不住—寸—寸地蔓延了上来。   下—秒,他已经忘记了反应——   在全球直播,无数人观看的当下,他的手被身边人握住了。   “哇!!!”国内的弹幕已然沦陷。   戚雩听见身旁人说:“感谢这部戏的制片人,也是我的爱人戚雩先生,因为你的陪伴,工作除了工作之外,还多了别的含义。”   “谢谢你,我爱你。”   谢谢你,我爱你。   在这—刻,戚雩感觉自己宛如—道烟花,在戛纳的夜空绽放开来。   他紧紧地握住身旁人的手,然后深深地回望,将这—刻铭记在心。   记—辈子。   ·   —个月后,A市。   戛纳那—晚的热度直到—个月后仍然没有退去,哪怕是现在,网上仍然时不时出现关于颁奖典礼的话题。   《理性讨论,娱乐圈最真实的cp是哪两位?》   这个帖子出现在圈内粉丝的聚集地,原本是有心人发出影射圈内某些cp的拉踩贴。   但各家博弈之后,所得到的结果竟然朝着不可预料的方向飞奔而去。   “讲道理,要说真实,这个圈里还有比岑导和他老公更真实的吗?”   “没有吧,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在戛纳表白秀恩爱的。”   “岑导,宠夫—号选手。”   因为岑诀名字的出现,帖子里的对家们顿时吵不起来了,空气中溢散着柠檬的酸味。   ——他们也好想自己的cp有这样的排面!   想起那—晚,在得知岑诀获得金棕榈之后,社交媒体爆了—回。   这样的场面已经够大了吧?   谁知道岑导在说领奖词的时候更加生猛。   “他明明长着—张俊秀的王子脸,为什么做事这么顶啊!天啊,听他说‘我爱你’的时候我都快惊呆了。”   “姐妹,不光是你,当事人之二的戚董也傻了,你看到有博主截出来的动图了吗?”   “霸总发呆.jpg。”   “但是说实话,要是我爱的人能在这样重要的场合下向我表白,我真的立刻就嫁!分分钟!”   这些关于“嫁”和“娶”的讨论原本只是粉丝们在网上发痴,哪里想到,没过多久,却听到了媒体隐约传来的风声——   金棕榈奖上的那两位,要办婚礼了。   七月底,A城炙热难耐,就在所有人都在室内吹着空调喝着冷饮时,景元白顶着太阳,开新闻发布会应付各方媒体。   “是,他们很早就在—起了,但是因为—些私人原因没有办婚礼,这—次是补办。”   “他们感情—直都很好。”   “在电影节上表白是安排好的吗?当然不是啊。”   “婚礼时间啊?很快了,在安排,到时候会给大家发请帖的。”   好不容易扮演完新闻发言人的角色,景元白回到戚家,眼见到的就是闪瞎人狗眼的画面——   岑诀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看电影,戚雩从厨房端出来水果,剥好—颗荔枝,殷勤地喂给沙发上的人。   两人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举—动中所包含的默契、缠绵,哪怕相隔很远都能明显地感觉到。   “你们!!”   景元白气得小手颤抖。   他—个单身狗,不但要给这对狗男男张罗婚事,还要吃这两人的狗粮,他容易吗?   由于景元白这—声太过骇人,岑诀下意识直起身来,下—秒,就被戚雩紧张地环住。   “没事吧?”   “腰还疼不疼?”   景元白听到这里,哪能不知道这对狗男男忙里偷闲在别墅里干些什么。   可恶!!   为什么戚雩都脱单了,而他景元白如此优秀,却只能孤单到天明?   纵然景元白怨念十足,但干起活来却不含糊。   在他的帮助下,戚雩改了n遍设计方案,终于将婚礼准备到了自己心目中的最佳。   七夕这—日,媒体凭借着邀请函,参加了两位夫夫的婚礼。   这两位的身家自然不必多说,但婚礼现场却举办的充满了巧思——   只要是看过岑诀导演的电影,都能发现婚礼会场充斥着电影中的细节。   《饕餮》中的食物,从《铁索》拍摄地寄回来的山茶、《莫离》中大结局时养女婚礼上的童谣……   就连伴手礼中,也出现了《预知未来的人》中金手指手镯。   “这两位真是……—个顶—个浪漫。”   岑诀能够在戛纳的颁奖典礼上向爱人告白,戚雩也能够将婚礼上的—切作为回应,来隔空诉说自己的深情。   “要不然这两位为什么会结婚呢?”   如果不是彼此相爱,何必要多此—举,将自己束缚进婚姻地誓约中?   正是因为两人想要长久地在—起,因此才选择了婚姻这样古老又神圣的契约方式。   仪式开始,婚礼进行曲响起。   嘉宾们看见婚礼的两位主人公携手而来。   今日的他们穿着同样款式的黑色礼服,而这昂贵的礼服,也无法与两人脸上由衷散发出的灿烂笑容相比拟。   典礼台上。   双方交换过戒指,然后吻在了—起。   四周花瓣散落。   深吻过后。   两人的双手紧握,双目对视,仿佛通过对方的瞳孔,看到了无数的过去和未来——   过去,他们艰难困苦—起走过。   未来,他们也会继续风雨同舟,相携而行。   —直到永远。   -END- 第103章 番外一   书中的原主再醒来的时候, 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他从床上拥被坐了起来,双目放空发呆。   他穿越了。   刚刚在昏迷时,他便接收了这具身体全部的记忆, 他知道自己是死了, 然后因缘际会之间,在另外一个躯壳里醒过来。   他穿越的这个人也叫岑诀。   只不过,比起他那些抱错、遗弃、父母偏心的糟心事, 这个世界的岑诀顺利多了。   有父母,有家人,还有事业。   这个岑诀, 区区二十六岁,就已经在导演一途上小有成就,入围了一个国外一个有名的电影节。   如果不是因醉酒意外去世的话, 恐怕未来将会一片坦途。   可是现在这个壳子换成了他。   换成没用的他。   ·   (为了区分两人,我们将书中穿过来的小可怜称为小岑——)   小岑在酒店里崩溃完了, 然后凭借着记忆回到了自己在这个城市的家。   家里乱哄哄的,衣服到处都是,还有好早之前的食物留存在冰箱里。   时间一长, 都发臭了。   很明显, 原主人出门拍戏三个月, 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理会这些细节。   小岑站在家门口愣了几秒,然后换了件衣服,挽起袖子开始收拾屋子。   他在养父母家里做惯了家务, 这些在原主人眼中麻烦的活,对于他来说是小菜一碟。   洗衣服、拖地、擦洗家具。   弄完之后,小屋里光洁一新。   小岑却无所事事,坐在沙发上开始发呆——   他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以前还在养父母家里时, 他唯一的愿望就是考大学,离开那个家。   后来,大学没上成,他回到了亲生父母身边。   亲生父母看不起他,他也懒得和他们争辩,时间一长,彻底失去了人生的方向。   在他穿越的那晚上,岑林染的朋友灌他酒时,他对一切心知肚明,但仍然来者不拒,一杯接着一杯。   他当时想,如果死了也就罢了。   像他这样的人,活着有什么意思?   现在他死了,又活了,重新来一次,他是不打算再轻易放弃生命了。   可是他能做什么?   他做不了导演——艺术行业需要热爱和天分,他既没有热爱,也没有天分。   除此之外,还能干什么?   想到这里,小岑茫然了。   从头到尾,他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他从来没有为自己的未来打算过。   想到原主人对电影浓烈的热爱,在这一刻,小岑竟然觉得有些羡慕。   ·   迷茫于自己的未来,但既然决定了在这个世界好好活着,小岑就没有再颓废。   他虽然年龄小,但到底也是以一己之力考上C大的人。   在短暂的不适应之后,他很快接受了现实,然后开始了新的生活。   重新活过来之后第一个任务,就是参加电影节。   这是身体主人留下来的最后一件事,既然承受了对方的恩惠,就不应该在关键的事情上撂挑子。   幸运的是,原身体主人的工作能力超群,关于电影节的细节都早早安排好了,他只需要按照记忆中的流程去做便是。   五月,小岑和原主人的好友一起飞了柏林。   影片没有获得最佳影片的大奖,但是也拿到了一个安慰奖。   制片人抱着小岑的脖子呜咽:“呜呜呜岑导,我们总算混出来了。”   ——是的,混出来了。   哪怕没有拿到银熊奖,但也因为原主人极具风格的电影,也引起了不少的关注。   很快,国内就有金主爸爸前来联系。   小岑听到这里,平静神情中出现了一丝茫然。   德国之旅是他第一次出国,也是第一次以重要身份参与这类活动。   对于他这个社恐阿宅来说,要不是心中有一个“不能对不起原主人”的信念撑着,恐怕早就跑路了。   现在好不容易结束,如果再拍电影,恐怕不必他人质疑,他自己都会焦头烂额到猝死。   他要退圈。   他必须退圈。   小岑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待在这个行业里。   “啥?你不拍电影了?那叔叔阿姨那里怎么交待?”   小岑脑壳一昏。   ……他怎么忘了,原主人之所以努力拍戏,很重要一个原因就是为了证明给父母证明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他可怎么办?   ·   小岑的纠结很快就被迫终结——不是他想出了解决办法,而是,在他回国下飞机的那一刻,收到了原主人亲生父母的消息。   两人在机场接他。   在收到消息的一瞬间,小岑就开始了迟疑。   穿到这个躯壳里并不由他决定,但,越是熟悉原主人的情况,就又觉得自己是占了便宜。   现在又要去见对方的父母——   他心中的亏欠感到达了顶峰。   原主人的父母是两位高级知识分子,一位是大学教授,另一位是知名律师。   说句难听的,这两位读的书加起来恐怕比岑双峰的钱还多。   知识塑造智慧,在这样两个心明眼亮的人面前,他能逃得过他们的法眼吗?   如果对方发现他不是原来那个“他”了,该怎么办?   小岑与朋友一起走出机场,硬着头皮出站,然后就见到了原主人的父母。   两人正如小岑记忆中那般气质出众。   只是,双方在见到对方时,都忍不住愣了愣。   ——双方都感觉到了对彼此的陌生。   气氛一瞬间沉寂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岑母出声道:“别发呆了,回家吧。”   这一次见面,小岑不知道对方两位到底看出了什么——   或许察觉到了他不是原主,又或者是想到了什么别的东西。   总之,在一种微妙的气氛之下,小岑与两位吃了饭,然后落荒而逃。   不久之后,小岑收到母亲的消息:“如果你不愿意当导演,可以看看这个。”   那是一条招聘信息——大学招行政人员,只要学历没问题,笔试和面试之后就能顺利入职。   这一条消息宛如救命稻草,将迷茫的小岑拯救出来。   他喜欢学校的气氛,也喜欢有归属感的工作。   当然,这份工作没有什么毛病,唯一的问题就是不大好考。   而小岑本人没有什么特长,唯一的特点,恐怕就是能考试。   在他连续一个月的突击之下,成功入职,顺利地从小岑变成了岑老师。   岑老师进入学校之后,很快成为了学校的一名风云人物。   在学生眼中,岑老师与其他男老师是完全不同的物种。   他身上的衣服永远干净整洁,不抽烟不喝酒,对待学生温和体恤,有同理心,爱看书,身上带着浓浓的书卷气。   学校的论坛里,贴吧里,卧谈会中,慢慢开始出现岑老师的名字。   “救命,岑老师真的苏啊。”   岑老师的存在,完全符合所有学生对一个文化人的全部想象。   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三年,岑老师开始读学校另外一名教授的博士。   原身虽然当了导演,但是本科和硕士读的都是历史专业,读博士时,岑老师也选了历史。   成为博士之后,一个机缘巧合,岑老师在一个博物馆里看到了油画。   然后他开始在业余时间学画。   或许是穿越带来的额外好处,他在绘画上天赋惊人。   他只在一个视频网站上看过一名画家作画,就能完全复刻对方的每一个步骤。   包括笔触、色彩搭配,同时也兼具个人风格。   在他去学画时,教授绘画的老师看到他的第一幅作品,沉默了片刻,摇头叹气。   “要是早十年遇到你该有多好。”   如果十年前相见,恐怕画史上会多一位有名有姓的天才画家。   虽然绘画老师直呼可惜,但俗话说得好,种一棵树最好的时间是十年前,其次是现在,于是,岑老师就将新技能学了起来。   他生活简单,也不打算谈恋爱,平时的时间除了读书之外,就只剩下画画。   有工作作为保障,岑老师画画不为钱。   因此,他什么都画。   画学生,画学校的建筑,画花。   周末有空就去看展,与志同道合之人聊聊天。   四年后,岑老师顺利博士毕业,从一名行政老师正式转职成为一名历史系的讲师。   了解许多历史典故的岑老师干脆结合自己的优势,将一些小故事画成画,在网上连载。   谁知道一炮而红。   在连载一个月之后,他就接到了这个漫画app的签约邀请。   在一系列小漫画结束连载时,出版方邀请他出书。   “异乡人”这个名字很快在画圈有了姓名。   紧接着,岑老师趁热打铁,出了一系列自编自画的故事集。   故事集很快又被改编成了动漫。   借着这两股风潮,岑老师赚得盆满钵满,并且顺势开了自己的画展。   在画展开出之前,岑老师给原主父母寄去了两张票。   这些年双方的关系一直淡淡的,称不上不联系,但在过节时,双方也会下意识回避对方。   这一次他寄票过去,也是潜意识的行为,等反应过来,忍不住叹了口气。   到了画展这一日,前来观展的游客数量超出想象。   一波接着一波人涌了进来。   岑老师这才知道,原来他画的小故事所改编而成的动漫上映了。   他刚好借了这一阵东风。   如果说最初观展的观众是被动漫热度的吸引来,那么真正进入展区,才被一幅幅画卷所吸引。   “……好美啊。”   虽然观众们大多并非专业人士,但仍然能感受到这些画中所蕴藏的感情。   有喜悦、有遗憾、有困惑。   而这一切的情感来源,是爱。   作者深深地爱着这个世界,爱着一草一木。   平日里,画家本人虽然讷于言,但那些纤细的心思、敏感的感触,全部都凝结在了画中。   岑父岑母两人相携而来。   进了门,岑母在看到这一幅幅画的瞬间,忍不住红了眼眶。   等到他们一路前行,看到那幅墙面上挂着的最大的画卷时,更是难以抑制自己的情感。   那幅图叫做《交换人生》。   大象与蚂蚁交换了彼此的灵魂,虽然彼此都很不适应,但都在努力地渡过这一生。   两夫妻悄悄地来,无声无息地离开。   等到画展结束之后下一个月,他们主动给岑老师打了一个电话。   “下周末就是中秋,你回家里吃饭吗?”   “以前岑诀喜欢吃虾和红烧肉,你爱吃什么?”   正在画画的岑老师愣了一下,然后终于回过神来。   ——他在这个世界,也有了爸爸妈妈。   ·   岑老师在这个世界一直活到了八十七岁。   他这一辈子,可谓是过得痛痛快快、酣畅淋漓。   他是著名画家,也是享誉业界的著名历史学者。   他一直没有结婚,但是却资助了许多因为贫穷而无法读书的大学生。   在他重病弥留之际,那些曾经与他有过交集的人们都来了——   有学校的同事,有画画的同行,有买家,有粉丝。   还有他资助过的学生们。   他的身体轻轻地飘了起来,脱离那一具老旧的躯体,飞到了天上。   他看见一个熟悉的人朝他伸出了手。   对方有着他熟悉的模样,对他含笑道:“你好呀,岑诀。很高兴认识你。” 第104章 番外完   “你们都快点, 岑导的试镜快开始了!”   A城影视学院,星期天的早晨,整个学校宿舍都忙忙碌碌。   学生们洗澡、换衣服、打理自己的发型。   对于所有人来说, 今天是一个极为重要的日子, 或者再说得夸张些,是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也不过分——   他们今天要参加的奥斯卡最佳导演、戛纳金棕榈奖获得者,国际顶尖大导岑诀的试镜。   如果说, 在过去的十年里,要评选出一位影视行业最具影响力的人物的话,想必就是岑诀无疑。   在两年前, 岑诀时隔金棕榈四年,拿出了一部重量级的作品。   这部作品在国内横扫各大电影节,并且被相关部门选送到了奥斯卡参赛。   这一届的奥斯卡评选竞争格外激烈, 用媒体的话来说,是“群星闪烁”。   积年的名导们像是被刺激了一样, 拿出了一部又一部好的作品;年轻的导演们也使出浑身解数,诠释“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奥义。   然而,就算是在这样的竞争强度中, 岑诀仍然以高质量的影片水平拿下最佳导演大奖, 刷新了华语影片的记录。   当时, 这一届学生才刚刚进入学校,老师们组织他们一起观看奥斯卡颁奖礼。   看到岑诀登上颁奖台,手握小金人时, 在场的所有人都无法抑制自己激动的心情。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如今,荧幕中高不可攀的人走到了他们身边,要从他们之中挑选出一个人来, 成为新电影的主角,试问谁会不激动?   这大概是每一个普通学子梦寐以求的,改变命运的机会。   七点半不到,学生们赶到学校的报告厅,报告厅已经坐满了人。   “好家伙。”   要知道这报告厅可是可以容纳一千人的大厅!   “不光是我们大三的,就连大四和研究生的学长学姐也都来了。”   “……这不是废话吗?”   别说是学生了,就算是年轻的讲师和助教,都会赶来凑凑热闹。   万一呢?万一被选上了呢?   那可是岑导的主角啊!   纵观整个娱乐圈,那些个与岑导合作过的演员都飞升了!   莫莉不必说,早早在圈内靠演技封神,其他的年轻演员——唐浙、杜灵、凌之语,如今都是圈内的中流砥柱。   就连那部奥斯卡影片的素人,如今也在圈中炙手可热。   谁不想搭上这样一辆顺风车?   怀着这样美好的愿景,终于,在早晨八点的时候,所有人翘首以盼的人到了。   学生们眼睁睁地看着这位导演被簇拥着出现在他们眼前,由于太过激动,他们一时间甚至忘了该如何反应。   等回过神来,尖叫声几乎要掀翻整个天花板。   试镜一直持续到了下午,有校方与岑诀团队的专人维持秩序,试镜的过程相当有效率。   虽然不能第一时间知道自己试镜的结果,但在试镜过程中能得到前辈的指点、增长见识,这让学生们都颇有收获。   试镜到了晚上九点才结束,等最后一个人走出报告厅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   晚上,网上为此次试镜盖了许多高楼。   “呜呜呜希望我的崽崽能够顺利通过。”   “好想知道岑导的新电影是什么类型,不过不管是什么类型,肯定都会很好看!”   “蹲一个新闻报道——好久没有看到岑导了。”   只不过,在晚间的确有关于岑诀的新闻报道,内容却完全与试镜无关——   《岑导忙了一天,收工后直奔医院,助理经纪人面色不佳》   这一条报道出来,立刻改变了当天的舆论话题。   “怎么了怎么了?岑导身体不舒服吗?”   “看照片估计是胃病犯了,老毛病了。”   岑诀因为忙于工作,时常赶工的缘故,早些年落下了胃病。   之前在访谈的时候,岑导也说过自己的这个毛病。   但据他透露,在结婚后,由于戚雩管得严,胃病已经好多了。   “估计是,今天试镜那么多人,以岑导的性格,肯定不愿意让别人等太久,应该是没吃午饭。”   看到这里,有粉丝开玩笑似的在微博上艾特戚雩——   “戚董看到了吗,心疼吗,还不快回去当监工。”   众所周知,戚氏这些年发展顺利,服务于国家需要,耕耘于高精尖行业,这些年来愈发重要。   最近因为贯彻国家政策的缘故,戚雩一直在与调查团一起访问外国。   “戚董应该一时半会赶不回来吧,昨天不是还在新闻联播上看到了他?”   网友们原本也只是瞎凑热闹,哪里想到在他们在网上胡乱起哄,晚上就有人在机场见到了戚雩。   “卧槽,戚董真的回来了?”   “因为岑导生病,扔下工作赶回来了?”   琉璃易碎彩云散,古往今来,人们总是觉得太过美好的东西不长久。   因此,在六年前那场让人印象深刻的婚礼之后,这些年来,陆陆续续有一些唱衰的言论出现。   什么两人吵架啦,不合啦,离婚啦等等,频繁出现在营销号的边角料中。   然而,这两位却从头到尾对此不管不顾,该工作的时候认真工作,休息期就黏糊糊地粘在一起。   像是今天这样一方听闻另一方生病,不远千里赶回来的,也算不上是什么大新闻。   “基本操作啦。”   “我们戚董这宠夫人设就从来没有崩过!”   网上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下午的时候,戚氏的官方发了微博证实这件事——   戚董是赶回来了,但工作早就做完了。着急回来,原本是想给岑导一个惊喜的,但是现在岑导身体不舒服,估计也没有什么惊喜了。   A市某医院的病房里。   岑诀躺在床上被迫看着剧本,李开光坐在床边看守他。   他的手机被没收,此时根本不知道外界的消息,更不知道戚雩正在赶回来的路上。   “医生说了都是小毛病了,不必这么兴师动众吧。”   “你也知道兴师动众!”   跟在岑诀身边几部戏,李开光如今也成为了业界数一数二的制片人,前几年在极光影视入了股,如今也算是小有威望。   但,李开光知道的,他这辈子无论成为什么样的人,对于岑诀这样任性的人仍然一点办法都没有。   “学校领导都快被你吓死了,医院也是,听说你胃不舒服,院长到现在都没下班。”   学校与岑诀有合作关系,况且又是岑诀来学校挑演员,听说他不舒服,立刻就打电话来问候。   医院则更简单了,这医院本来就是戚家的产业,自家老板住进了医院,自然不敢轻慢。   “……所以,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重要人物?”李开光苦口婆心地劝。   岑诀自知自己给人添了麻烦,避开了脸。   下一秒,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目光微闪,小心地问:“你们该没告诉戚雩吧?”   “你说呢?”   岑诀还没来得及担忧,病房门就被推开了。   那个远在天边的人,竟然就这样出现在了病房门口。   看着戚雩那漆黑的眼睛,微抿的唇,以及那表现在神情中的怒火——   岑诀心虚地向后靠了靠,将自己缩在被子里。   戚雩生气了。   ·   岑诀虽然身体抱恙住院,但是第二天的试镜仍然继续。   只是,在同学们关心地询问岑导的身体状况时,知情的几位工作人员总会露出一点点奇怪的表情。   “不要担心,岑导好着呢。”   此刻,岑导正被迫在大庭广众之下做着广播体操。   为了岑导的面子着想,戚雩并没有太过分,只是叫来医院的工作人员围观。   但就算是这样,在护士小姐姐们笑嘻嘻的目光中,岑导也觉得脸上发烧。   好丢人。   一套小学生广播体操做完,岑诀恨不得原地消失。   进了病房门,戚雩伸出手来,拉住他的手。   岑诀挣扎了一下,没挣脱,被人拉着坐在了床边。   “知道丢人了吧?”   时隔一晚,戚雩心中的怒火早消失殆尽,此刻见眼前人垂着眸子不说话,顿时又好气又好笑。   他无奈地将人揽着肩膀搂进怀里哄:   “昨天我听景元白说你胃疼住院,本来还在和人谈话,听完之后脸都白了,撒腿就跑。”   “本来飞机订的是后天,听到你生病,我哪里还待的住?”   “我呀,当时急的,恨不得立刻长一双翅膀飞回来。”   被搂着肩膀的岑诀微微动了动。   其实,昨天他被戚雩凶了之后不久,景元白就打来电话嘲笑他。   从景元白那里,他已经知道戚雩为了立刻从国外飞回来耗费了多大的劲。   昨晚上一晚上,戚雩也守在他身边,根本没敢睡。   “……那你也不能让我跳广播体操。”   还是小学生广播体操,听听,多过分啊!   戚雩感受到了怀里人态度的转变,眼中闪过一抹笑意:“我不是说我们岑导是小学生,而是实在是这个最简单。”   说完,又将人搂了搂:“不生气了,嗯?”   “我知道你工作忙,但是你也得为我考虑考虑,你要是不爱惜自己,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让我怎么办?”   “我现在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说到这里,岑诀哪还能继续倔,他不情不愿地承认错误: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以后一定按时吃饭,行了吧?”   戚雩被岑诀被这别扭的模样逗乐了。   两人婚后随着关系的加深,岑诀终于在戚雩面前放下了坚硬的外壳,偶尔露出点依恋的情绪。   每当这个时候,戚雩就觉得自己一颗心泡进了蜜水里。   戚雩忍不住凑过去亲一口,再亲一口。   双目相视,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浓浓深情。   再然后,两人不自觉地将“战场”转移到了床上。   ……   门外。   景元白被戚雩提前叫过来,用戚雩的原话来说,是担心两人吵架伤感情,需要他调节。   这么多年的朋友了,景元白不至于这点小忙都不帮,于是,他早早地等在门外。   不一会儿,他听到两人在说话。   渐渐地,声音小了下去。   再然后……他听到了一点点奇怪的声音。   等他反应过来,整个都不好了!   狗逼戚雩,坏他清白!   景元白红着耳朵转身就走,路途中,他急匆匆地撞到一个人。   “你没事吧?”景元白听到一个清爽的声音,宛如夏天的雪糕。   他抬起头,一眼对上了一双清澈的眸子。   一个穿着白衬衣的少年正担忧地看着他。   “我、我有事!”   在这一刻,景元白听到了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   ——他太有事了!他的心脏都不使唤了!   景元白捂着胸口,佯装闭眼,虚弱地说:“同学,你能不能扶我去一下急救室?”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