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延迟后我被迫洗白了 作者:子时北 文案 才文西穿越到一本校园小说中,成为里面一个同名同姓的炮灰。 炮灰有钱有颜,只要不作死就能幸福快乐一生。 就在才文西试图为自己博得一个光明的未来时, 穿越小说中的标配系统出现了——带着迟到了几个月的强制性指令。 - 由于系统延迟出现,导致指令与现实情况出入极大,才文西被迫走上了傲娇洗白之路。 【掀翻主角受的餐盘,并且大声讽刺:“吃什么吃!”】 才文西绝望地闭上眼,颤抖着手掀翻了主角受那早已被校霸倒上了饮料的米饭,欲哭无泪道:“吃什么吃……” 校霸:??? 主角受目露惊讶。 【走过去,拧开瓶子的瓶盖,将水倒在主角受的身上。】 才文西神色复杂地看着校霸绊倒主角受,拧开一瓶水,走过去,倒在他满是灰尘的手上。 主角受眼神深邃。 【因为求而不得,于是愤恨地瞪着主角受,不甘心地吼道:“我讨厌你!”】 才文西顶着红透的脸,手抵在男生的胸膛上,被吻得发麻的唇鲜红无比,嘴里吼着:“我、我讨厌你!” 男生勾唇轻笑,“没关系,我喜欢你就好。” 才文西无语凝噎。 这不应当!系统你搞我! 内容标签: 花季雨季 系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才文西 ┃ 配角:许拾言 ┃ 其它:陆域,江朝阳,祝茂然 一句话简介:要想过得好,能屈能伸很重要 立意:只要努力坚持,生活就会越来越好 正文 第1章 001 青灰色的天际,漂浮着几朵颜色清浅的云,朝阳还不曾迈出步伐,走向广阔的天空,一缕环绕着雾色的彩光隐藏在角落里,显得十分羞涩。 身形单薄的少年身穿校服,直直地冲出西洲别院的大门。他垂着头,步伐飞快,如果不是时间尚早,过路人会以为这是一个快要迟到的好学生。 清晨的风冷冽得刮脸,才文西一路眯着眼,熟门熟路地穿过人行横道,下了地铁站。直到进了地铁里,他坐在椅子上,悠悠地叹口气。 这日子,不是人过的。 早上起大早,晚上熬夜学,每天累得要命,可谁又能想到,其实他家境优越,是传说中赢在起跑线上的别人家的孩子。 既然如此,为什么又要如此‘拼命’呢? 事情还得从三个月前说起,三好青年的他因为意外来到这个世界。经过半个月的考察,他发现自己身在一本看过的小说中。 小说名叫《又见你,又爱你》,内容随大流,攻受在学生时期互有好感,后因误会分开。再见面时,你是豪门少爷我是天之骄子,于是,破镜重圆的剧情便开始了。 而才文西这个角色,不过是学生时期,为攻受感情升温的垫脚石。前期存在感十足,家境不错,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雇点小混混给攻受添堵、砸钱侮辱身为贫困生的受、最后孤注一掷,雇人绑架受,直接在攻的底线上跳舞。 才文西的结局,亦或者说整个才家的结局,都很悲凉。 地铁路线向北,高新园、科技园、奥林匹克中心广场之后,便是北边老城区那几个老人们耳熟能详的站点。 才文西在北一商贸城下了车,出了地铁站,又是手脚利落地进了商贸城外面的小吃街。 清晨的阳光刚刚透出云层,唤醒这座不大不小刚好繁华的城市。早上的小吃摊出来不少,不过相隔不近,没有入夜后摊位连着摊位、人山靠着人海那般热闹。 来这边吃早餐的一般都是中年人,要么是工作地点在附近,要么就是居住在北区。 “老板,两份煎饼果子,有一份多加肠和蛋。再来两杯豆浆,一杯不要糖。” 站在早餐店的外售窗前,才文西吸了吸鼻子,感觉鼻尖冻得发僵,随手一摸,还有点热乎。 来得早点,运气再好点,就像今天这样,不用排队,不到十分钟,他就拿着战利品,算这时间,脚步飞快地穿过一条又一条连通的旧巷。 七拐八拐,最终,他停在一栋老旧的家属楼前,呼呼喘着气。 家属楼不高,六层,是北区的老楼,一般都是老人住在心里,年轻人都喜欢往南区跑,那边一眼望去皆是耸入云霄的高楼大厦,象征时代的进步。 早年跟随潮流安装的电子门是坏的,甚至关不严实。才文西拉开门走进去,楼道口放了几辆自行车,用铁链锁的。他一路上了五楼,停在501门口又喘了一会儿,才抬手敲门。 咚咚咚,规矩的三声,不重不轻,好似透着几分中规中矩的乖巧。 短暂安静过后,才文西抿着唇,又敲了三声。 这一次,敲门声得到了回应。 旧家属楼的隔音效果很不好,仿佛带着怒气的脚步声由远至近,一门相隔。才文西深吸一口气,宛如即将上战场似的挺胸抬头,直视前方。 下一秒,防盗门猛地打开。 上身未着寸缕的高大身影倚靠在门边,眼神鹰瞵鹗视,一言不发地盯着才文西。 强大的视觉冲击让脸皮薄的才文西有种逃跑的冲动,心里直打鼓,面上却表现的十分坦然。 “陆哥早!”他大声打招呼,显得朝气满满。 被起床气围绕的高大男生盯着他看了好一会,认真辨认。 “陆哥,是我。”才文西从善如流地说:“我来给您送早餐了!” 啊。 眼底没有一丝光亮的男生似乎反应过来了,门外的人,已经连续给他送了两个月的早餐了,每天都是,从不缺席。 他突然出现,坚持管自己叫哥。 当然,叫他的人多了,又不是每一个人他都必须记住。 所以,每天早上都会上演这一出。 门边的男生忽然转身,步伐缓慢地朝屋子里面走去。才文西松口气,连忙跟进去,动作轻缓地关上门,熟门熟路地走进厨房里。 拿出盘子,把加了肠和蛋的煎饼果子摆盘放好,热乎的豆浆倒进玻璃杯中。做完这些,才文西深吸一口气,又开始了每天早晨必须要做的下一项任务。 卧室门前,才文西抬手轻敲三声。 “陆哥,吃早饭了!” 男生走出来,穿着白衬衫黑裤子,赤着脚踩在地板上。他头发滴水,周身散发着淡淡的沐浴露的味道,显然刚刚冲洗过。 才文西下意识地咽了一下口水,像是用力地嗅着空气中的味道似的。 “陆哥,那我走了……”对上男生本人,才文西的气势弱不少。 被唤作陆哥的男生坐在椅子上,垂眸扫了一眼桌上的食物,半晌,语调散漫地开口:“嗯。” 才文西如释重负,离开了。 屋子里重新恢复平静。 厨房的水龙头老旧了,缓慢地滴出水来,滴答滴答。 从窗外投射进来的晨光,将男生的半个身子笼罩在里面。 “让你早些起床你就不起,现在好了,快迟到了吧!” “快点走!怎么磨磨蹭蹭的!” “你不是今天还值日吗?赶紧的,不要耽误时间!” “你作业带了没?” “问你话呢,这孩子怎么这么慢!” …… 走廊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很乱,其中夹杂着女人尖锐的声音和小孩子含糊不清的嘀咕声。 这样的房子里,基本没什么隐私可言。 男生伸出手,拿起还热乎的煎饼果子,没什么顾忌,张口吃了起来。 杯中的豆浆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见底。 . 才文西坐上了前往学校的公车。 呈陵市第一高级中学,被称作一高,是省内数一数二的高中。 同样的,也是《又见你,又爱你》整本小说前半段剧情的诞生地。 高二上半学期的中旬,班级里来了一个贫困生,名叫许拾言。因为这个时间段出现插班生的情况很少,再加上这位插班生还有一个贫困生的头衔,所以大家对这个人充满了好奇。 当然,这份好奇也不全是善意的。 以才文西为首的有钱人家的孩子每每看见许拾言,都会以高傲的姿态面对他;以班长为首的好学生们,也常常提防着学习越来越好的许拾言;以陆域为首的坏学生们,隔三差五地给许拾言使绊子。 而这个故事,也是建立在‘越欺负你,就越喜欢你’的基础之上。 公车停下,上来几个跟才文西穿着一样校服的学生,他们上车晚,已经没有座位了,只能尽量往人堆里面挤,越靠后便越宽松些。才文西坐在后面靠窗的位置上,抻着脖子朝前面人头攒动的人群看了一眼,忽的眼前一亮。 “朝阳哥!” 高个男生听见这声,条件反射地看过来。 看见是才文西,江朝阳迈开长腿,两三步跨过来,伸出一根手指推了一下他的脑袋。 “叫什么哥?谁是你哥!” 才文西被推的晃了晃,捂着那处道:“那叫什么……” “叫爸爸。” “……” 他才不叫。 江朝阳是原文中陆域身边的第一人,对陆域马首是瞻、绝对忠心。他跟陆域的关系也并不是简单的‘上下级’,有些话通过江朝阳的口中说出来,陆域偶尔还能认真听听。 开学后,才文西忽然挤到陆域跟前狗腿讨好,江朝阳还提防他一阵儿,私下时不时就晃晃拳头威胁一番。好在才文西觉悟够高,宁可死在江朝阳的拳头下,也绝不会让自己和才家的结局凄惨。 离一高还有几站,才文西旁边坐着的大妈在下一站就下了车。江朝阳运气好,直接坐下,还故意往里面挤了挤。 才文西往窗户那边靠,一边靠一边没什么威胁地拒绝,“别挤了别挤了,再挤我就跳窗。” 江朝阳嘴角噙着坏坏的笑,侧头扫他一眼,“又去给陆哥送饭了?” “是啊。”才文西撇嘴说:“你们都不给陆哥送早饭,不吃早饭对身体不好。” 江朝阳向后靠了靠,懒洋洋地说:“我自己都不吃。” 才文西不想理这群年纪轻轻就不注重身体营养和健康的不良学生! “当陆哥的小弟,你就得做好放飞自我的准备。”江朝阳伸出胳膊揽住才文西的脖子,用力朝这边揽了一下,“记住了,以后什么事干完了能挨骂,就干什么事。” 见才文西呆头呆脑的,不应也不反驳,江朝阳恨铁不成钢地掐了一下他的脸蛋。 细腻柔软的触感让他的大脑有一瞬空白,不过转瞬即逝。 “听见我说的话没?”他恶狠狠地问。 冷不丁被掐脸,才文西欲哭无泪,一边挣脱一边含糊道:“听、听召惹……” 江朝阳满意地松开手,忽的,一缕清淡的奶香味钻进他的鼻子里,他用力地嗅了嗅,发现这股味道是从身边之人身上传来的。 江朝阳惊了一瞬,迅速撒开手。 “你身上怎么一股奶味,一点也不爷们……”话落,他猛地瞪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才文西,“你还喝奶?!” 才文西:“……”奶是什么喝不得的毒物吗? 一脸无语地看着江朝阳,他把豆浆拿了出来,道:“是这股味道吗?” 江朝阳吸鼻子,淡淡的豆浆味儿,好像跟他认为的奶味儿能对上号。虚惊一场,江朝阳靠回椅子上,劫后余生似的感叹道:“还好还好。” 他的反应让才文西抽了抽嘴角,说道:“其实我挺爱喝奶的。毕竟喝奶真的能长高。” “无稽之谈。老子不喝奶长得也比你高。” “我还小。” “说得好像我比你大十岁一样。” “……” 江朝阳跟才文西一起下了公交车,转瞬间没了踪影。才文西也不找他,毕竟按规矩上学的校霸小弟太少见。 清晨的校园里仿佛弥漫着一股清新的书香气息、来来往往穿着校服的学生背着书包,或一个人,或三三两两结伴,朝自己的班级走去。才文西自己一个人略显孤独,特别是冷风吹拂他那清瘦的身体,好似不经意间就会把他吹倒一样。 鼻子冻得有点疼,才文西艰难地从袖子里伸出一根手指,摸了摸鼻尖,还是热乎的。 进了班级,在座的同学不多,有的还没来,有的来得早了,到处乱转。 “太冷了。这天怎么说冷就冷了啊。” 才文西身后响起一道声音。他回过头看去,是他前桌的祝茂然。 “我今天穿少了。”双手还缩在袖子里,才文西侧了侧身子给祝茂然让出路。 祝茂然哥俩好似的揽着他的脖子一起往里面走,“你今天来的更早了。” “哪里早,你不是也才来。” “我是今天的值日生!” 才文西无语地看了一眼墙上的钟,“那你来的也太晚了吧。” 祝茂然嘿嘿干笑,不说话了。 回到座位,才文西拿出昨天没写完的作业开始狂补。 过了一会儿,拿着扫把走过来清扫这片区域的祝茂然走过来,撑着桌子看了两眼,啧啧道:“狗子,你真的变了。都知道来学校补作业了。” 要知道上学期的才文西还在班主任嘴里‘不务正业’的行列中。 才文西头也不抬,“你赶紧扫地去吧。” 祝茂然扫他脚下这块,慢吞吞地跟他闲聊,“我听说你加入了陆哥的小团伙,真的假的?” 在班级里什么也看不出来,不过最近大家都在传,午休的时候经常看见才文西屁颠屁颠地给陆域打饭。人家陆域带着几个不良学生走到哪,他就跟到哪,像个小尾巴似的。 以前的才文西虽然也浑,但都是仗着家里有钱狐假虎威,从不跟陆·真狠人·校霸·域凑在一起。 自开学之后,距今快要一个月,才文西的变化被大家看在眼里。 “能不能别叫团伙。听起来像什么犯罪分子。”才文西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 祝茂然想了想,“那叫什么?团队、小队、战队、帮派……” 越说越离谱。 敛下眼眸中一闪而过的光芒,才文西继续不作业。 其实陆域一直都是孤身一个人,他的心像被一把陈年旧锁封锁起来。他不愿挣脱开,丢弃钥匙,任由封固心脏的锁头生锈。 直到许拾言出现。 黑暗中突然投下一缕光,尽管光芒不强烈,却依旧冲破了重重阻碍,照射进来。所以,陆域会心动,是很正常的。 “什么帮派?” 一道散漫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撑着扫帚不好好扫地且差点跳了一曲钢管舞的祝茂然猛地直起身,神情紧绷,一动都不敢动。 才文西侧头,泛着水光的眼越过他,直直地看到他身后站着的人,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是陆域。 周围的同学们不知何时都禁了声,刚才还热热闹闹的教室里此刻安静无比。 大家望着从后门慢悠悠走进来的高大男生,一个一个都瞪大了眼,震惊之意不言而喻。 早自习打铃之前,班级最后一排基本全空。那些在老师眼中不学无术的学生们,都被安排在那里。上课时,老师们不约而同地无视后面一排的学生,当然,倒数第二排偶尔也会被无视。 才文西就是倒数第二排众多好坏参半学生中的一个。 陆域平时最早都要等第一节课已经开始了才会进教室,身后带着三四个同班小弟,江朝阳就在其中。他们丝毫不担心影响老师上课,反而以打扰到老师上课为荣。 所以现在这个时间,看见陆域走进教室,不要说同学们,就算老师看见了,也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祝茂然大气不敢喘一声,拿起扫把迅速跑走,中途撞到了讲台,一块黑板擦掉在地上,砸出飞旋的灰尘。 陆域神色慵懒地坐到他的位置上——才文西的后面。 手中的笔如有千斤重,想要继续旁若无人的写下去显然不太可能。虽然陆域没跟他说话,但刚才自己望过去的时候,与陆域那漆黑如夜的眼对视了几秒。 作为一个合格的大佬狗腿,一定要在第一时间跟大佬打招呼! 于是,才文西放下笔,转个身,元气十足地喊道:“陆哥早!” 陆域懒洋洋的掀起眼皮,如针刺般的视线扫过来,才文西仿佛被刺到一半,下意识地挺直背脊。 陆域不答话,才文西只能强颜欢笑,露出一口小白牙。 咚咚。 陆域放在桌面上的手指曲起,敲了敲桌子,发出沉闷的声音。 “你说过了。” 才文西呆滞一秒,反应过来,他早上去送饭的时候,已经说过了‘早’。 “哦……”他干巴巴地说:“没事,再说一遍!” 才文西跟陆域没有过于正常的交流。 也可以说,是才文西单方面跟他讲话,且三句话以内就会结束。 陆域心情好的时候应一声,平日不说话是常态。 只不过,不管心情如何,他总是用那散布着零星暗光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说话的人。 :正文 第2章 002 江朝阳从后门进来的时候,正好打响早自习铃。 今天像往常一样在校门口晃悠一圈,没等到陆哥,他就想着回来睡一会儿。反正上课之后才来学校是陆哥的上学常态,没必要坚持守在门口等他来。 结果一进门,他就被最后一排穿着黑色运动衣的陆域吓到了! “陆哥?!”他惊叫出声,打断了屋内的朗读声。 前面带领大家读课文的语文课代表不悦地抬眼,瞪向江朝阳,“不要打扰大家学习!” 江朝阳连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她,直直地走到陆域左边隔了一个过道的位置上坐下。 陆域靠在椅子上,垂着头玩手机,没有刻意打理过的黑色碎发长了些,他低下头时,从正面的角度来看,几乎将他的眼睛全部遮挡住。 江朝阳叫他,他理都没理。在江朝阳坐到他旁边之后,他放下手机,抬头看过去。 “就你自己?” 江朝阳还在震惊的余韵中,闻言,呆滞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意思。 “纪洲他们去网吧了。”江朝阳靠在椅子上,说道。 纪洲、李连卓、吴南三个人,是最后一排剩下三个空位的主人。他们跟江朝阳不同,家里有钱。平时不学无术,后来跟着陆域混,或者自己出去玩。 说白了,好像是有独立意识的小弟,但对于陆域,他们绝对是服气的。 陆域没说什么,低下头继续玩手机。他的肤色是冷白色的那种,衬得发色更黑,像一个吸血鬼。阳光透进来,照在他的手臂上,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大手把玩着手机,或许是在聊天,又或许是在打游戏,手指轻巧地滑动着。 他很瘦。 不过是那种脱衣有肉的瘦。 对此,才文西最有发言权了。 之前去给陆域送早饭的时候,偶尔撞见过他刚洗完澡。陆域没把他当回事,围个毛巾就出来了。才文西望着那带有腹肌的完美身材,差点喷出鼻血! 梦寐以求的身材啊!他也想要! 由于他侧着身子发呆,也让江朝阳逮个正着。 “我进来之前你干嘛呢?”江朝阳伸出长腿踹了一下他的椅子。 才文西回过神来,如实回答道:“早读。” 江朝阳:“我说过什么你又忘了?” 以后什么事做了之后会挨骂,就要做什么事! 才文西:“……你没说不让我早读啊。” 江朝阳无语盯着他半晌,侧头对陆域道:“我就说,这小子根本融不进我们。” 陆域懒洋洋地抬眼,扫了一眼江朝阳,又看向才文西,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似散落着零碎的星光,每一处都能释放出耀眼的光辉。 才文西被盯得一哆嗦,连忙反驳道:“我还是挺有用的!”抱大腿的机会可不要给我剥夺了啊! 江朝阳反问:“你有什么用?” 有什么用…… 陆域会抽烟,江朝阳也会。他们偶尔会在走廊尽头的角落里抽烟。才文西不会,他从不参与;前段时间,陆域带着江朝阳他们跟隔壁班的体育生打篮球比赛。虽说是友谊赛,但打起来也是硝烟弥漫。才文西不会打篮球,帮忙拎了几瓶水过去;时间再追溯到刚开学那阵儿,陆域带着一高那群不学无术的男生跟校外一伙收保护费的地区混混打了起来。才文西不会打架,怂的一批,帮忙拨打了警察叔叔的电话…… 时至今日,江朝阳还不知道那天打110的人是谁,毕竟他扬言知道那人是谁之后一定把他打残。 才文西憋着不敢说。 虽然种种迹象表明,才文西可能除了抱大腿,在这个团队里什么忙也帮不上。但这并不代表就应该剥夺他抱大腿的资格! 于是,才文西挺起胸膛,气势很足,声音却很小地说:“我会给陆哥送饭……” 清浅的声音掩埋在大家的朗读声中。 江朝阳没听清,他离得比较远,皱着眉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才文西顿了顿,心想说都说了,还怕大点声说?于是准备加大音量再说一遍,就听见身后的桌子被咚咚敲了两下。 陆域盯着才文西,神情淡漠,一直抿着的薄唇缓缓张合。 “早读去。” 早读时间结束之后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等再打铃的时候,就是第一节课了。 这期间,陆域带着江朝阳离开了教室。他们去哪了,才文西也不知道。 祝茂然转过身来,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才文西被盯得发毛,忍不住先开口了,“你看我干什么?” “我发现你真是在地狱门口徘徊啊。”祝茂然感叹似的说:“对此面对陆域竟然还活着!” “……你会不会用词啊,偏科太严重了吧大哥。”才文西无语极了。 祝茂然熟练地翻出才文西压在课本下面的作业本,“你难道没发现吗?从开学开始,你就在陆域的底线上蹦迪。你忘了之前的张哲吗?就是打架特别厉害的张哲,想要跟陆域混,后来被陆域坑了一次,就转学了的那个。”侧着身,祝茂然翻了翻作业,翻到自己需要抄的那页,才继续道:“借我抄抄。” 才文西摆了摆手,让他拿去了。 张哲这个人物在原著中也提到过,不过是在个别同学的回忆中。高一刚开学的时候,分在同一个班级的人各式各样,像陆域一样不好好学习的学生不在少数,张哲算是比较出名的一个。他打架非常厉害,同一个中学升上来的学生们只要见到他就避之不及,因为他中学的时候跟别人打架,把人家打到医院去,腿都折了。然后仗着家里有钱,平息了这件事,才能安稳地升上了高中。 进了一高之后,他就开始寻找‘小弟’,试图在高一的集体里找到一个避风港,毕竟做着古惑仔梦的人都没有单枪匹马的习惯。结果就遇上了跟他同等性质的陆域——有钱,人狠话不多,不怕事。 张哲也不傻,经过一段时间观察,发现陆域不像是能做他‘小弟’的人。于是退而求其次,想要跟着陆域混。结果后来不知道这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张哲被校外的人打了一顿,险些没了半条命。他的父母来学校闹,一口咬定是陆域找人打他们儿子。然后陆域用了点办法,不止让张哲父母彻底泄了气,还让对方心甘情愿地转了学。 现在陆域成了大家都怕的学生,张哲那件事也就成了陆域高中生涯中一笔辉煌的战绩。 从回忆中回神,才文西有些后怕地抖了两下。 一上午安然无事,最后一排集体缺课。任课老师瞧见了什么都不说,班主任在课间时回来一趟,从后门进来,发现最后一排空荡荡的,似是恨铁不成钢地叹口气。 倒数第二排的才文西听的一清二楚。 中午,才文西出门,在楼梯口与祝茂然分开。祝茂然向下,才文西向上。 一连爬上四楼,才文西推开天台的门。 消失了一个上午的陆域,静静地躺在天台的长椅上。才文西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见他闭着眼,好似睡着了一样,对来人置若罔闻。 才文西知道他没睡。 “陆哥。”他走过去蹲下,轻轻叫了一声,“今天想吃什么?” 陆域不说话,好像真的睡着了。 才文西撇了撇嘴,干蹲着,不敢动,也不敢继续说话了。 陆域经常躲在天台上,寻求清净。跟小说里狂霸拽的那种校霸不同,陆域很少主动出去惹事。他是典型的不惹事也不怕事的主,谁敢惹到他,就要做好被暴打一顿的准备。 所以陆域如果不在班级上课,又没有听见消息说他出了校门去,那来天台,一定能找到他。 不知过了多久,他看见陆域的那细长浓密的睫毛颤了颤,心里一喜,稍稍抻长了脖子,正巧赶上陆域睁开眼。 才文西在他望过来的时候,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牙都露出来。 陆域斜睨着他,忽然伸手过来。 才文西一惊,下意识地闭起眼缩着脖子。 没有想象中被吵到之后的暴打,那只手落在他的头顶,没什么力气地搓了两下。 才文西发誓,自己的头发现在肯定像鸟窝一样乱! 他睁开眼,陆域刚好收回手,眼底没有丝毫倦意,无比清明地望着天空。 “陆哥……”才文西喃喃地喊了一声。 “嗯。”陆域应了一声,反问道:“有什么?” 才文西愣神两秒,而后立刻明白了,瞬间来了精神,道:“今天是周一,食堂有尖椒炒肉、地三鲜、糖醋排骨、爆炒甘蓝。主食有米饭和馒头,饮料的话你想喝什么,我去超市买!” 陆域侧头,盯着他看了半晌,缓缓收回视线。 “你吃什么,就多打一份来。” 一句话,简单易懂。 才文西迅速站起来,准备去排队买饭了。 再去晚一点,他怕排不上队,耽误午休。 走到天台门口的时候,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停住脚步,没有预兆地回了头。 那本应该躺在长椅上的男生此刻已经坐了起来,面朝他的方向。 陆域在看着他。 如果是平常,才文西心里早就慌了。 可是这一刻,他却没有丝毫忐忑,反而平静地扬起手,在空中晃了晃。 . 食堂打饭窗口排着长长的队伍。 才文西一进去,就看见了祝茂然。他站的位置还挺靠前,就快轮到他了。 才文西喊了他一声,祝茂然立刻朝他招手,让他过去。后面排队的学生们很不满,一个一个发出控诉的声音,却被祝茂然大大咧咧地堵了回去。 “什么插队插队的,人家本来就在这儿好吗?去拿饭盒了而已!” 插队就插队了,其他人也不能真的做什么。 才文西很快打完两份饭,刷了卡,然后急冲冲地往外跑。 祝茂然知道他干什么去,嘴里吐槽道:“你又去送饭啊,真是日复一日,像尽孝一样。” 才文西:“……真的,你报个语文补课班吧!” 来到天台,隔着门传来说话的声音。才文西没犹豫,直接推门走出去。 陆域还坐在长椅上,江朝阳站在一旁,不知道之前跟陆域说了什么,脸色不太好看。现在才文西走过来,他也不说了,直直地盯着才文西。 才文西被盯得头皮发麻。 “陆哥,吃饭。”才文西把一份饭加一瓶运动饮料放在长椅上。 陆域没说什么,拧开饮料的瓶盖猛喝两大口。江朝阳在一旁闻了闻,问道:“这份给谁的?” 才文西如实说道:“我自己吃的,一会儿回教室吃。” “你再去打一份,这份给我。” 江朝阳伸手就要拿他的那份。 才文西想躲,但是想了想,躲好像只会让江朝阳对他越来越不满意。现在江朝阳虽然说话难听些,但好歹也是把他当成自己人的。只是一份午饭,才文西家里又不缺钱,就是请他吃,也没什么…… 只可惜现在再去打饭,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完了。 都已经做好了去小卖部随便买点什么吃垫肚子的准备了,一道冷漠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江朝阳所有的动作。 “自己滚去食堂吃。” 江朝阳一愣,瞪眼半天,才反应过来陆域是在说他。 无奈地撇了撇嘴,江朝阳懒洋洋道:“行,我自己去吃。小少爷就留给你,只能给你一个人打饭,行了吧?” 说完,他迈着步伐,慢悠悠地走了。 才文西也愣住了。 谁能想到,平时眼神都懒得给他一个的陆域,竟然主动为他说话了! 难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抱上大腿后的好日子吗!? 激动地深呼吸起来,才文西说话时声音都发颤,“陆、陆哥……” 陆域拿起饭,一边吃一边抬眼,“嗯?” “我……我回教室吃饭了。你吃完放在这就行,我来收。” 陆域咽下嘴里的饭,“就在这吃。” 才文西:! 震惊地瞪大眼,他觉得今天好像哪里不太对! ——这哪里都不太对啊! “陆哥的意思是……我也在这里吃吗?”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陆域挑眉,忽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 “还要我给你腾地方?” “不用!”才文西立刻回答。 跟陆域一起吃饭是才文西从来没想过的。 原著里,陆域很讨厌吃饭的时候身边有人,因为他不喜欢别人咀嚼食物时发出的噪音。偶尔跟江朝阳他们出去聚餐,也只是坐在一旁,像一个不屑一顾却气场十足的旁观者,喝点饮品,从不吃东西。 或许他从来不把聚餐当做吃饭,所以才能忍受吧。 才文西给陆域送了一个月的早饭,每次都是送过去,然后离开。 此时此刻,他捧着自己的饭盒,胆战心惊地坐在长椅的角落,尽量让自己跟陆域之间的距离拉到最大。 陆域已经吃了起来,慢条斯理,动作缓慢,透着一股绅士般的优雅。他吃东西不会发出声音,好像把食物含进嘴里就咽下去。实际上薄唇微动,他确实在咀嚼。 这练就的是什么奇功吧! 才文西咽了咽口水,往嘴里塞了几个米粒,没怎么敢嚼,顺着口水咽下去了。 然后又是这样几次,只夹米饭,筷子头那么一点,放进嘴里,抿一抿,咽进去。 这样反复几次,才文西还是没坚持住,吃一口菜。 爆炒甘蓝,十分新鲜,脆脆的甘蓝在咀嚼时还是发出了声音。 才文西惊了,一动也不敢动。 过了半晌,陆域那边好像没什么反应。才文西松了口气,小幅度地转头,想要看一眼陆域的反应,却不想直接撞进一双深如夜色的眼眸中。 陆域在看他。 才文西几乎什么也没想,下意识地为自己辩解,“我、我刚才嚼的比较急,所以才发出声音了!我现在嚼慢一点!” 帅气的男生黑眸如墨,罩着一层透亮的水光,将少年那慌张的神色收入眼底。 陆域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这个上学期还在学校里作威作福的怂包小少爷,从这个学习朝自己靠拢开始…… 就很得他的心。 怎么说呢。 大概就是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眸中,除了不经世事的单纯与惶恐之外,还有看透人心的睿智。 纪洲等人是从上了高中开始就跟着陆域的。江朝阳更早一些,他跟陆域从初一开始就是同学。 只有才文西,像一只雪白的绵羊,突然闯进了一群灰狼中。 他能看透许多江朝阳都看不透的东西,比如说许多年都没有吃早饭习惯的陆域有了胃痛的毛病、吃饭的时候陆域非常讨厌别人发出噪音、他不喜欢身边的人畏手畏脚拖泥带水…… 从开学一直到现在,才文西准确无误地避开了陆域所有底线。 仿佛,他拥有一双被上帝吻过,能够看穿人的灵魂的双眼。 “你怕什么。”陆域盯着他,声音沙哑,尾音拖得很长。 这不是一个问句,更像是带有安抚意味的句式,潜含义就是: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才文西深吸一口气,自觉逃过了一劫,讪讪地道:“不怕,我不怕……” :正文 第3章 003 接下来吃饭的过程中,才文西依旧小心翼翼,但心情却轻松不少。刚才陆域的态度让他有点飘然,至少心中不再毫无理由地惧怕对方。 当然,这也可能是一时的轻松。 正午的阳光最是炙热,无风时整座城市更像一个徒会生火的大闷炉。教学楼的天台不大,只有整栋教学楼的三分之一。四周堆积着杂物和一些用不上的桌椅,斜斜歪歪。 才文西与陆域坐着的是校内随处可见的长椅,一人坐在一头,相隔略远。 阳光从天边洒下来,带着夏季末尾的燥热,密不透风地将二人笼罩。 才文西吃东西的速度稍稍快了些,在这里太热了,他虽然不怕晒,但也没有在阳光下吃饭的习惯。 很快,他吃完了饭,拧开水瓶喝了一口水。日光给他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泽,嘴唇上的水渍莹润剔透,闪闪发亮,一张一合之际好似发出无声的邀请。 陆域眯着眼,良久,收回视线。 下午的课枯燥乏味。特别是用过午饭后,到了学生们最容易犯困的时候。一个一个低垂着头,没有睡着却也没什么精神。 才文西就是想睡却不敢睡的学生之一。 身后传来轻微的鼾声,不足以打扰老师上课,却时时刻刻撞击着才文西犯困的灵魂。 睡着的不是陆域,而是江朝阳。 最后一排的学生总是逃课,偶尔不逃课也不会认真听课。如果下午在教室里看见他们的身影,无一不是沐浴着窗外照进来的阳光埋头大睡。 才文西慕了。 恍惚间,一道似有若无的注视定射在身上。才文西转头瞧了瞧,发现周围的同学都在听课,没人看他。 奇怪。 他垂下头,不过一会,那道如有实质的视线又一次扫过来。 才文西绷着没动,准备来个出其不意,结果还没等他挑准时机,一个被揉成团的白纸从后面砸了过来,落在他的桌子上。 这光天化日朗朗课堂之上,怎么会有人如此肆无忌惮!才文西一边观察着老师的眼神动向,一边打开那张团起来的白纸。 空空一片。 没等他有所反应,又一个纸团砸过来,正好落在他的头上,弹了一下才掉桌子上。 才文西猛吸一口气,倏地转头,把扔纸团恶作剧的人抓了个正着。 江朝阳笑得一脸欠揍,得意挑眉。 才文西秒怂。 惹不起惹不起,他还是做一个乖巧的大佬腿部挂件比较安全。 “才文西!” 前面忽然响起英语老师严厉的声音。才文西吓得一个激灵,立刻抬头看向讲台。 英语老师的脸色宛如冬日飞雪,天寒地冻,大雪被狂风卷席着扑过来,让才文西止不住地牙颤。 “看样子你都学会了,不用听课是吧?” 才文西慌忙摇头,抿着唇委屈地低下头。 这事儿真不怪他。 但他又不能跟老师说,你去怪我身后那个不学无术的大佬首席跟班江朝阳吧! 所以他只能忍下来,虽然有点委屈,但是老师不会真的对他怎么样的…… 这样想着,才文西心里舒服许多。 然而下一秒,英语老师的夺命催魂音再一次响起。 “起来,翻译一下这句英文。” 才文西:…… 原来不是所有的求饶都能换来安稳。 磕磕巴巴地翻译完,在英语老师‘放你一马’的眼神中,才文西忐忑地坐下。 刚一坐下,身后便响起一道轻微的嗤笑,仿佛是呼吸间从鼻腔里哼出来似的。才文西回头,正对上江朝阳那戏谑的目光。 “蠢——” 他做了一个嘴型,毫不掩饰地嘲讽。 才文西憋着一口气,有点委屈。他不想惹事,江朝阳也未必是真的讨厌他才如此针对。只能说江朝阳并不在乎学习,在课堂上捣乱也没关系。才文西小跟班似的跟了他们一个多月,多多少少也会让江朝阳有种他是自己人的感觉,所以故意玩闹取笑,毫无愧疚之心。 心里跟明镜一般,将对方的心思分析得条理清晰,可才文西还是委屈,并且对现状没有任何办法去改变。 万一他表现出不满之后,江朝阳生起气来…… 才文西哭丧着脸,根本不敢想象。 小男生那笼罩在阳光下委委屈屈的脸就这样被一双洞悉一切的黑眸收入眼底。 眼角余光黑影一闪,才文西下意识地哆嗦一下,抬眼就看见陆域那道黑色的背影,正朝教室后门走去。 见状,江朝阳一愣,随即脸色茫然地站起来,跟了出去。 两个身形高大的男生走了出去,前面讲课的英语老师停顿了一瞬,似是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叹一口气,却什么也没说,继续刚才的课程。 这种小场面早已见怪不怪,老师和同学都是这样认为的。 只有才文西,向后方探着头,神情平淡,水亮的大眼睛里流转着金色的光芒,直直地盯着教室后门。 至始至终,陆域未发一言,将他的麻烦化解。 不管他是否有意,才文西的心里都十分感激。 “才文西!” 发呆太久,被老师逮个正着。才文西快速调整好状态,收回乱飘的思绪,迎着绚烂的日光投入课堂之中。 教学楼外,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走了走来。 江朝阳跟在陆域后面,疑惑地问:“我们去哪?” 陆域没回答,步伐虽大却缓慢悠哉,双手插在口袋里,神色淡漠,好像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一般,也显得这次说走就走的‘旅行’更像是心血来潮。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他懒洋洋地回了一句,“网吧。” 十月初,高二四班迎来了高二下学期的第一场家长会。 这次家长会后,将会有两件大事发生。第一件事,就是每学期仅有一次的大换座。 九月底,班上进行了一次堪比期末考试那般严谨的月考,考试结果会在家长会那天公布,简称公开处刑。排换座位的依据也是按照这次的考试成绩来分。所以,想要挤到前面感受紧张学习的氛围,九月底这次月考就一定要拼了命考好。 第二件事,就是学期过半,高二四班罕见地迎来了一位转学生。 不用说,这位转学生自然就是《又见你,又爱你》这篇小说中的主角受许拾言。 许拾言作为贫困生兼转学生,来到这个富家子弟众多的重点班,最初的遭遇并不乐观。大家都在有意无意地排挤他,再加上他的性格冷淡,不主动与人攀谈交流,便导致大家将这种校园冷暴力当成是他本人的问题。有了理所当然的借口,表面疏离背后嘲笑已经算作‘友好’了,更过分的例子就如陆域和才文西带领的两伙人,前者光明正大地欺负,后者背后使绊子。 现在才文西彻底换了内芯,也就不会存在欺辱许拾言这种情况。但是陆域这边,他还真的不好说。 家长会在即,才文西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那些未知的问题。因为当下就有一个值得他认真思考且必须研究出对策的大麻烦,那就是今年的家长会,是他的哥哥来参加。 才武东,才文西的亲哥哥,比他大了十一岁。从小就被才父当做继承人来培养,管理能力出众,比起不学无术又受尽所有宠爱的小儿子,这个大儿子更像是作为父母年迈后为弟弟收拾烂摊子的管家角色。 而事实证明,从才文西上高中开始,这位大哥就已经着手尝试收拾烂摊子。 “上次妈给你开家长会,回家之后心情郁闷了好几日。如果不是家里一定要出一个人给你开家长会,你以为我愿意去?” 书房里,穿着衬衫和西装马甲的才武东戴着金丝边眼镜,袖子挽起来一截,露出结实的小臂。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才家一脉相承的帅气凛然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此刻正专注地核对公司账目,连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才文西。 才文西穿着睡衣拖着毛绒大拖鞋,十指难为情地相互勾弄着,“那……哥你开完会,就别跟爸妈汇报了呗?” 羞赧的语气配上纠结的小脸,高冷大哥才武东抬眼一扫,便准确无误地对上他那抱有一丝侥幸之色的眼睛。 “惹什么事了?”才武东单刀直入,不留情面。 被这样严厉地质问,才文西下意识地慌乱一瞬,眼神飘忽不敢与大哥对视,张开嘴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一直到他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没惹什么事啊! “没啊!”他义愤填膺,开始为自己正名,“谁说我惹事了,我没惹事!” 一双宛如洞悉世间一切的锐利双眸被大哥微微眯起,迸射出精明果断的光,“没惹事你还怕家长会?” “我、我那是尊重每一次家长会!”才文西攥着软绒绒的睡裤布料,坚强地跟大哥对线。 闪烁着微光的电脑屏幕好像在男人长久的注视下变得昏暗不清,小小的文字和数字被光芒融到了一起,辨别起来有些许困难。他是忙久了,大脑和眼睛都开始发出了抗议。 随手关掉电脑,才武东闭上眼,捏起眉心。 自己弟弟是个什么样的孩子,才武东再清楚不过了。十一岁的年龄差让他提早体验了当爸爸的滋味,因为从小到大,不论哪个年龄段,他都给自己定下了守护弟弟的决心。才文西自上了初中之后就像变了一个孩子似的,以前有多乖,上了初中之后就有多怪。重点初中的教育环境没能让幼时成绩还不错的弟弟品学兼优,反而让他变成了一个会拼爸爸、拼妈妈、拼家庭的二世祖。 母亲总说那是叛逆期,才武东却担心叛逆期的逆反心理会导致弟弟从此以后定了型,真的成为一个不学无术的孩子。 才武东向后靠,柔软的靠垫贴在背上,缓解一丝疲惫感。 “真没有惹事?” 才文西挺胸抬头,站得笔直,就差学个军姿,郑重地回答道:“真没有!” 才武东盯着他,半晌,自然地收回视线,“等这次开完家长会,我会考虑要不要跟爸妈说。” 言下之意,就是家长会上无事发生,他就什么都不说;如果老师批评了才文西……那么当大哥的也不能太护短,该说还是得说。 有句话说得好,棍棒底下出人才。 原本还信誓旦旦觉得自己一定没惹事的才文西开始心里发虚。 那万一……上课走神的事情也被讲了出来怎么办?要知道走神的频率可不止一次两次。 “不过,我听说你最近学习状态还不错。”才武东忽然说道:“妈说你早上很早就起床了,上学也很积极。甚至有的时候为了早点去上学还不吃早饭,有这事吗?” 才文西:“……有吧。” 才武东冷漠看他,“有吧?” 才文西垂着的头快要埋到领子里去了,“有。” 竟然是真的。才武东的心情好了不少,毕竟他不住在家里,听到母亲说弟弟知道好好学习了的时候,还起了疑心,以为自己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叛逆期的弟弟又想要搞什么幺蛾子。 然而现在,他却自己认了下来,这倒是让才武东诧异的同时,悬着的心也缓缓落下。 “既然如此,那这次家长会,我会按照老师给你的评价,斟酌着要不要告诉爸妈。”才武东说:“行了,回去早点休息吧。” 得了特赦令,才文西轻手轻脚地退出了书房。 哥哥去参加家长会,总比自己老爸去参加好一点。要说起这个家里谁最严厉,才爸爸自然是第一。 家长会当天,才文西起得很晚。今天他不用去给陆域送早餐,因为每个学生都是跟家长一起去学校的。 才武东倒是起得很早,收拾妥当,坐在餐厅里慢条斯理地吃早餐。 当看见才文西穿着睡衣,头发卷翘,毫无形象地走下楼,才武东不悦地皱起眉头。 “怎么起的这么晚?” 才文西还没彻底睡醒,闻言挠了挠被碎发扫过的脸颊,“起得不晚啊。” “今天是家长会。”大哥义正言辞道。 才文西缓了缓,反应慢半拍似的答道:“我知道今天是家长会。这个时间起床也不晚的。” 现在才早上六点半,家长会八点半开始,比平时上第一节课的时间要晚半小时。才文西给了自己足够长的时间收拾,却没想到才武东还觉得他起的晚…… 刚想告诉大哥再晚会儿也没关系,才文西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一滞,随即脸上扬起一个憨憨的笑,坐到才武东对面,呲牙道:“大哥,你是不是特别看重这次家长会啊?” 话音刚落,就被来自大哥的冷冽冰箭一般的目光射中,才文西迅速低头,无声吃早餐。 七点半,哥哥载着弟弟前往呈陵市第一高级中学。 路上,才文西低头看着手机,班级小群里正炸的欢,除了班长发布了几条家长会注意事项之外,剩下全部都是同学们担心自己在学校的‘恶行’被父母发现。 【祝茂然】:亲爱的同学们,我现在说我肚子疼需要去医院,我爸能让我自己去吗? 【徐菁】:你爸爸会说,去什么医院?我看你像医院! 【刘新颖】:好真实。 【付程伟】:好真实。 【祝茂然】:好真实。 【徐菁】:开玩笑的。不过祝茂然你还好吧,没干什么亏心事,怕什么家长会? 【祝茂然】:你知道我这次考试有多菜吗? 【张妍妍】:嗯?成绩出来了吗? 【祝茂然】:我答题卡写串了啊! 【张妍妍】:……救不了。 【付程伟】:兄弟你这是死局。 【祝茂然】:(嚎啕大哭.jpg) 【祝茂然】:我现在只能等才文西来救救我了。 突然被点名,才文西一脸茫然,手指飞快地点着手机屏幕。 【才文西】:关我啥事? 【祝茂然】:我是从中间的题开始串的。只要你考得够菜,就一定能帮我兜底! 【才文西】:…… 还做不做朋友了? 考完试之后同学们都会对照官方答案检查错题率,这是高一下班学期的时候,班主任教的办法。据说在考完试还没出成绩的这段时间里,学生们求学知识的渴望是最强烈的。他们会主动找出自己做错的地方,然后牢牢地将正确答案记在心里。 作为‘学生们’中的一员,才文西觉得自己可能是假的。 考完试之后干什么?当然是傻跑疯玩啊!考完就解放了呀! 回完祝茂然就把手机随手放在了腿上。才文西看向窗外,晨光柔和,一棵一棵金黄色的银杏树在小小的窗口外飞速掠过。如今已是十月,渐渐步入晚秋,偶有清风掠过,吹起一片片枯黄色的落叶在风中舞蹈。 才文西忽然发现,自己许久没有看到清晨时美好的景色了。 自从发现自己是在一部小说中,在不可抗力的因素下,他选择抱大腿来保证自己以及家人未来的安全。这期间他的意识紧绷,几乎每一刻都在寻找能让自己未来生活稳定下来的机会。 融入陆域的圈子、无条件给他买早饭和午饭、甚至任由江朝阳偶尔出言嘲讽…… 这一切都是在为未来精打细算。 可是他也不甘心。 就像现在,他喜欢坐在私家车上,眺望窗外岁月静好的景色,而不是挤在爆满的地铁里,只能在玻璃中看见自己冰冷的倒影,和飞速闪过却又仿佛永远走不完的黑暗隧道。 :正文 第4章 004 来到学校时,正好是早上八点整。 才武东性格古板,严谨自律,在任何一件大事上都不会犯迟到这样幼稚低级的错误。 相比之下,才文西觉得踩点进教室才是最安全的。 八点整就赶来的家长不多,加上才武东,教室里也才七位学生家长而已。此时有几位家长正围着黑板上的成绩单窃窃私语,个别家长还会去主动询问讲台上站着的班主任自家孩子近来的学习状态。 偏偏教室里一个学生都没有,才文西贸然进入,像是动物世界里误入狮群的小羊羔。 ——他亲爱的同学们哪里去了?! 才文西暗觉不妙。还未做出什么反应,眼尖的班主任一眼扫了过来,声音洪亮地叫出他的名字。 “才文西!” 才文西立刻站了个军姿,“到!” 班主任:“……” 才武东:“……” 班主任走过来,客客气气地打量了一番英俊潇洒的才武东,“这位是?” “我哥!”才文西抢在才武东前面回答,生怕班主任觉得才武东与他是同辈人,参加家长会不作数,才文西信誓旦旦地向老师保证道:“亲哥,已经成年,快奔三了,绝对有资格参加家长会!” 班主任顿了顿,缓缓点下头。 “去图书馆的自习室吧,2-12室,我们班学生都在那呢。” 原来如此! 不等才武东说话,才文西迅速将‘再见’两个字宣之于口,而后脚底抹油,跑得贼快,头也不回一次。 望着弟弟溜走的背影,才武东眼皮一跳,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下一秒,他就听到弟弟的班主任用一种极为复杂的语气开口道:“才文西的哥哥,有点关于才文西的事情,我要跟您好好说一下。” . 才文西考试没考好,考完对答案的时候他就发现了。穿越而来的他早就把高中时期的数理基础忘的差不多了,当初学得不扎实,大学主修的课业也和数理无关,工作之后更是用不上除了加减乘除之外的数学理论。 这次考试,他纯粹是赶鸭子上架,临时抱佛脚,看着题型,能回忆起来多少算多少。好在大部分都是选择题和判断题,就算用排除法他的成绩也不会太难看,不会给班级垫底,却也得不到老师的夸赞。 所以在老师、家长、学生这个三人同时在场却目的各有不同的情况下,抓住机会赶紧开溜,才是明智的选择。 一高的水湖边有一座单独的、形状奇特的建筑物,是校内的图书馆。 图书馆很大,一共有三层,一层是书架和一些桌椅,二层和三层都是单独的自习室。每到班级开家长会的时候,就会安排学生们去图书馆内的自习室自行学习。因为每个班级开家长会的日期和时间都不相同,所以足够划分。 来到2-12,才文西被里面乖乖学习的几位同学惊到。 有这样没人看管的好机会,谁会主动学习啊! 班长张妍妍看见他进来,随意招呼了一下,“座位随便坐,学习也行看书也行,自便。” 才文西点了点头,默默地走到后排靠窗的位置,坐定后,随手拿起旁边架子上的书看起来。 这是一本推理小说,是英国著名推理小说家很早之前的作品。才文西不怎么看小说,对于这类的推理故事也只限于网剧翻拍。真正体验了一次书本推理,竟然还有一些喜欢,渐渐地投入进去,连什么时候身边坐下一个人都不知道。 过了一会儿,他感觉到耳边声音嘈杂,抬起头,这才发现自习室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坐满了人。 “我简直太苦了,本来我妈今天要来的,结果一大清早,我爸不知道从哪知道今天是家长会,非要亲自来不可!”不远处的祝茂然正在悲情讲述今早发生的事情,“我爸不听劝,非要来看我这垃圾一样的成绩,我能怎么办?唯有以死谢罪!” 其他人围着他,幸灾乐祸地笑起来。 祝茂然眼泪含眼圈,眉毛一抬,便与才文西的视线相撞。 “文西!”他哀嚎一声冲过来,“我知道,只有你不会嘲笑我!” 他从后面扑过来,一把揽住才文西的脖子。才文西无语至极,一边挣脱一边喊道:“放开我!我也可以嘲笑你的!” “哼哼哼说什么呢,你最不会嘲笑人了!” 才文西左右扭身试图摆脱禁丨锢,右边的肩膀一撞,不小心撞到了身边的人。才文西身手掐住祝茂然胳膊上的一块小肉,还没用力,就听祝茂然嚎叫一声,撒开手跑走。 终于摆脱了祝茂然,才文西侧着头,向身边的人道歉:“不好意思啊,刚才我不是故意的。” 男生又瘦又白,身材看起来很好,精瘦高挑,是现在女孩子们喜欢的那种。他的头发很长,额前的碎发快要挡住眼睛了,他苍白的唇紧抿,望过来的眼睛无波无澜,在灯光下泛出淡淡的光亮。 “没关系。” 声音沙哑,像是许久未进水了一般,不难听,但也可以听出这不是他原本的声音。 此时此刻,才文西才发现,坐在旁边的人根本不是班级里的同学。 “同学,你走错班级了吗?”才文西小声问:“这是2-12,是我们高二四班的自习室。” 男生顿了顿,摇头,“没走错。” “……我不太认识你。”才文西笑得尴尬。 虽然他跟班级上每个同学的关系都不怎么熟,但是班级里有几个人、都叫什么,他还是知道的……这位长相帅气却看起来营养不良的小哥,明显不是他们班级里的嘛。 男生好像不愿意继续回答了,他低着头,专心地翻阅桌上的书籍。 才文西耸耸肩,没什么说。 或许班级里真的有存在感不强,又很孤僻的学生呢。 表面上虽然无所谓,但心里还是忍不住关注。才文西默默地数了一遍屋子里人数。班级里一共有五十二个人,以陆域为首,江朝阳、李连卓、纪洲和吴南根本没有来自习室,现在班级里排除他们五个和自己,应该有四十六个人才对…… 悄悄扫了一眼本不应该出现的第四十七个人,才文西惊出一身冷汗。 ——妈妈,我碰到鬼了! 唯物主义的才文西怎么也不能往灵异事件上去猜想,可是…… 想到男生苍白的脸色、沙哑的声音、异常帅气的模样、以及坚定自己是四班学生的信念……这怕不是一个执念很深的鬼! 背脊发凉,不知哪来一股冷风无情刮过他单薄的身躯。 “才文西。”祝茂然又跑过来,好像没发现他的异样似的,喊出他的名字,“我刚才往班级里扫了一眼,发现你的座位上坐着一个超级超级超级帅的男人,那是谁啊?” 学生家长在开家长会时坐在自家孩子的位置上,这是家长会惯例。祝茂然坐在才文西的前面,能注意到才文西位置上的人,也不稀奇。 才文西默默吞咽口水,有些不自在地伸出手指刮了刮鼻梁,“我哥。” “哇哇哇,真好!”祝茂然表情夸张,“只要不是父母来开家长会,就一定会理解你为什么考得那么菜!” “你看到我成绩了啊?”才文西可一直没去查看考试成绩,就等才武东开完家长会,观察他的反应再来推断自己考得到底怎么样…… 祝茂然点点头,“考得还可以,比以前强多了。”他掰着手指头,故作认真地算了算,然后抬起头,郑重地望着才文西说道:“倒数第十五。” 才文西:“……” 正数第三十七名不好吗!非要算倒数! 这个成绩没有达到才文西的预期,可是也不算特别糟糕。 重回高中时代,青春驱使无限活力,未来只会越来越好!他相信,早晚有一天,他会排进全班前十名! “这成绩很不错了。”祝茂然严肃地夸奖道:“要知道上学期期末考试你是全班倒数第四,就连吴南都比你高出一名。” 才文西:“……往事不必再提。” 祝茂然哈哈大笑两声,余光瞟见才文西身边的清瘦男生,在才文西惊恐的眼神中,忽的伸手搭上对方的肩膀。 “新同学,你好啊!我叫祝茂然,祝福的祝、茂盛的茂、然后的然!” 新同学?! 如果说刚才才文西的反应是惊恐,那么这一秒过后便是无缝衔接的震惊。 什么新同学?他怎么不知道有新同学? “你还不知道?”祝茂然毛手毛脚地掐了一下才文西的脸,“这是咱们新同学,今天早上在大群里通知了。” 才文西拍开他的手,直直地盯着身旁这个他上一刻还误认为对方是鬼的清瘦男生,磕磕巴巴地问:“你、你是我们班新同学呀?” 男生避开祝茂然的手,神色淡淡地看了一眼才文西,沉默无声地点头,然后继续看书。 他的态度已经可以用冷漠来形容了。 被这样冷漠对待,换做其他同学,恐怕早就不想跟这位新同学有过多交集了。可刚刚把人家当成鬼的才文西心虚不已,下意识地露出友善的笑容。 “你好,我叫才文西。”语气轻柔,举起的小手在半空中显得十分卑微。 新同学似乎很不情愿地从书本中抬起头,神色漠然地看向才文西。那双好看的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氤氲着让人看不透的雾光。 几秒钟的时间,他的反应好像再说,你真烦。 此时此刻,才文西才感觉到一丝尴尬。可他不怪新同学,并且在心里默默地道歉。 ——对不起,刚才我真的对你是鬼这个想法没有一丁点怀疑! 就在才文西欲收回手之际,温热的手心突然触上一道冰凉的触感。 四根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轻轻地搭在才文西的手心,只是触碰了一下,像羽毛轻抚,随即撤开。 “我叫许拾言。” 如果说一瞬即逝的冰凉触感只是让才文西从搞笑的愧疚中回了神,那么对方疏离冷淡的自我介绍,直接让才文西如雷劈般愣在当场。 许拾言?! . 作为才家的长子,从小被寄予众望,特别上了初中后愈发不成器的弟弟让父亲看不到希望,才武东身上肩负着无比艰巨的重任。 来开家长会之前,才武东从来不觉得这项任务有多么艰难。 会有他严防死守、日夜奔波签下的几百万合作那么难吗?如此对比,才武东只想嗤笑一声。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除了弟弟的考试成绩让他有些难以接受之外,竟然还被老师单独留下来约谈。 其实这次约谈是开家长会之前班主任就跟他定好的,就在他们刚刚赶到,考的很差的弟弟转身就跑的时候。 班主任神色凝重,才武东也不好怠慢,于是应了下来。但是后面来的家长越来越多,单独约谈这件事就被推迟到了家长会结束后。 弟弟的座位偏后,倒数第二排,听班主任介绍,倒数两排都是学的不怎么样的孩子。他的身后没有家长,可是书桌里却有书本。可见这个位置是有学生坐的,只不过今天没有家长来。 后面一整排,只有一个家长在。 冷静观察后,才武东已经猜想到了弟弟在班级里的基本情况:学得不好、考得极差、没什么同学缘。 简单来说就是孤苦伶仃小可怜。但是才武东还未生出同情——弟弟是什么性格,当亲哥的多少还是能知道一点的。没人跟他玩,未必是大家孤立他,而是弟弟那叛逆的性格加上有钱的家庭背景,导致脾性恶劣,高傲自大,令同学们对他敬而远之。 才武东感觉到了养孩子的忧愁。 家长会的内容无非是表扬一些家长育儿有方,再就是科普一些让孩子们养成学习好习惯的方法。学校和家庭双重学习环境对上高中的孩子非常重要,才武东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听得倒也认真仔细。 一直到家长会结束,家长们陆陆续续地离开,才到了班主任和才武东单独约谈的这一环。 “才文西家长,我就长话短说了。”班主任的脸色又变得沉重起来,语气严肃,十分认真,“之前我了解到,才文西同学得了抑郁症,在家里有过过激的自丨杀行为,是吗?” 才武东愣住,“什么?” 他这样的反应,班主任也是一愣,“你不清楚吗?” 五月底,他出了一趟远门,九月中旬才回来。这期间,他对家里的事情一概不知,这也是为什么弟弟的改变这么大,爸爸妈妈都愿意相信了,他还是有些不相信的原因。 才武东根本不知道班主任口中的抑郁症、自丨杀,这两个词跟自己的弟弟联系到一起,更是让他觉得荒唐。 班主任没有心情去了解学生家里的情况,毕竟她所知道的这些,都是开学前,才文西的母亲与她单独沟通过的。 “那就请你回家转告你们的父母。”班主任语气放轻了些,“之前你们的母亲联系过我,说才文西的状况不太好。后来他来上课,我也有意观察了他一阵。发现他的状态好像还不错,别看这次考试排名不怎么样,但是他一直在用功,努力学习,各科老师都是这样跟我反映的。只不过,他一直跟班级里一些不学无术的学生混在一起。虽然至今为止还没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但是跟那些学生们待得太久了,我还是怕才文西的心理会受到影响。所以家长这边也要做好工作,至少在他的交友范围内,有一个底线,也要有规划。” 才武东眉头紧皱,嘴唇抿着。 班主任轻轻叹口气,“孩子们交朋友这种私密的事情,家人提提意见还是可以的,我们做老师的终归不好贸然提及。” 班主任可以说绝对尽心了。开学到现在不过是一个月的时间,班主任能在五十多个学生当中将才文西观察得这么仔细,可见没少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另外班主任的这席话,也反映了另外一个比较重要的事情——交友圈十分危险。 按照班主任的话来说,后排那些不学无术的富二代不止让老师们头疼,更加让学生们敬而远之。偏偏才文西像一个憨憨一样撞进了他们的圈子里,看起来还在里面玩得不错。 可那些学生终归是老师眼中的坏学生,打架斗殴逃课泡吧,什么不该学生去做,他们偏偏做什么…… 这样的情况下,有过自丨杀倾向的才文西踏足其中,万一被刺激到,这些冷血无情的坏学生们也不可能突然良心发现,很容易发生不可挽回的惨事。 班主任的担忧不无道理,就连才武东捋顺事情原委之后,都觉得弟弟的处境很危险。 “谢谢您。”敛下心中的震惊,才武东故作淡定地说:“回去之后,您的话我一定向父母转达。” 下午的时间照常上课。 吃过午饭之后,学生们就可以回教室了。才文西走在最后面,看着身材挺拔却偏瘦的许拾言走在前面不远处,眼底满是复杂的光色。 主角受出现了,狗血剧情还会远吗? :正文 第5章 005 许拾言可以称得上一个美强惨的主角受。 虽然才文西穿越之前,美强惨攻才是当代网络小说的主流配置,可美强惨受风格的小说却也没有没落。 看过原文小说且熬夜追更险些头秃的才文西对于许拾言这样前期悲惨的小说人物,很难不牵动自身的情绪,特别是遇到稍有虐心的情节,才文西也跟着揪心。 但是此时此刻,身为小说中的任务,才文西面对美强惨主角受的时候,满脑子都被两个血红色的大字占据—— 快跑! 别管跑去哪,反正离得远远的准没错! 他走路的速度慢下来,回教室的路线也变得刁钻起来,好好的平路不走,偏偏转身进了小树林,走了一条不算长却蜿蜒曲折的石子小路。 一同跟过来的还有早就看出他有问题的祝茂然。 “你想干什么!”祝茂然一把拉住他,“你是不是想抽烟?” 才文西无语至极,用了劲儿挣脱开,“谁抽烟,我才不抽烟。” “那你进小树林干什么?!”祝茂然一副我抓到你现行的悲壮样子,苦口婆心地劝起来:“不要抽烟,抽烟伤身伤神伤肾。你知不知道那些抽烟的人,肺都怎么样了?” 戏精附身似的,祝茂然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一片沧桑,宛若看透世间万物。 “黑了,全黑了,比你抽活动up卡池连歪三次大保底还黑。” 才文西:“……我不玩游戏。” 祝茂然捂脸假哭。 原来那个非的像黑灰的人就是你。 祝茂然跟自己的关系还算不错,虽然算不上朋友,但是在班级里,也只有祝茂然愿意跟他没什么忌讳的聊天说话了。说起来,他的性格有点奇怪,说是自来熟,却又不见他主动去招惹陆域一行人。 要知道才文西之前在班级里的口碑也不算特别好,祝茂然还不是凑过来搭话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树林中的小路上。 “新同学是怎么回事啊?”恰好四下无人,才文西随口问起来。 “没怎么回事,好像刚搬家到呈陵,就转学过来了。听说成绩不错,咱们班主任很喜欢他呢,在大群里特意@全员让大家多多照顾他。与他单独说话的时候,每句话结尾都是热情的感叹号。” 祝茂然回答得很快,也很全面,交代了前因后果,对许拾言的突然出现也不觉得惊奇。 出现得悄无声息且掀不起大风大浪。才文西摸了摸下巴,只觉得许拾言这个主角受简直太没有气场了。 “你好像很关注他。” 才文西下意识地回答:“只是他突然出现吓了我一跳。” 祝茂然感兴趣地凑过来,“为什么?” 才文西撇嘴,哼哼坏笑两声,故意不回答。 结果祝茂然就追着他问了一路。 他们回去的有些晚,班级里早已人声鼎沸。午休时间大概是在校时间里最自由的一段时光,大家想聊天就敞开了嗓音,没有顾忌地聊起来。 回到座位,才文西意外地看到了陆域。 “陆哥!”才文西下意识地打招呼,目光迅速扫了一圈周围。 只有陆域自己在教室,李连卓他们都不在。不过让才文西惊讶的是,江朝阳竟然也没跟在陆续身边。 陆域抬眼,凉薄的目光落在才文西身上。 “考的很好?” 他随意地提起,好像跟才文西之间本就没什么可聊。 才文西坐下,身板有一瞬僵硬,“考、考的还行……” 话落,引来江朝阳一声嘲讽的轻嗤。 “倒数十五,这叫还行?” 才文西:“……” 怎么都算倒数?! 叫他一副吃瘪的丧气模样,江朝阳继续冷嘲热讽道:“不过确实成绩有进步了,倒数十五跟倒数第四还是有很大差别的,是不是?” 倒数两个字被他咬音极重。 才文西瘪着嘴,委屈点头,心里却说,你这个连考试都没考的人才没资格说我! 好在陆域说要睡觉,让江朝阳安静。否则这一中午,才文西都会在江朝阳的冷嘲热讽中度过。 下午第一节课,班主任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身形高挑的男生。 这节课本来是英语,因为家长会刚结束,所以变成了班会。也是这时,班主任带着新同学走进来,介绍给同学们。 “这位是转学过来的新同学,许拾言。”班主任笑意盈盈,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班主任对这位新同学非常满意。 在老师的眼神鼓励下,看起来就很不合群的新同学闷闷介绍了一下自己。 “我叫许拾言。因为家庭缘故转学到这里来,希望以后可以和大家好好相处。” 这两句话简直可以用生硬来形容。 神色冷淡,语调平缓,介绍的过程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才文西扣着指甲,心想怪不得同学们最初都冷落孤立许拾言。试问对于一个一看就冷的像块冰的人,谁愿意主动靠过去热脸贴冷屁股呢? 人际交往嘛,自然是你问问我、我回回你,一二来去熟悉了,能聊的话题也就多了起来。如果我有意与你搭话聊天,你冷漠回‘嗯’甚至连个眼神都懒得施舍…… 都是第一次做人,凭什么让我受委屈! 不过有一说一,许拾言长得还是很不错的。除了有些偏瘦以外,五官立体肌肤白皙,应该是女同学们喜欢的温雅校草的长相。 按理说他应该受到女孩子们的欢迎呀,怎么会在原著中被孤立的那么惨? 结合当下分析原著情节的才文西没有发现,他的目光一直伴随着许拾言移动。从他进入教室、在讲台上自我介绍、随后被老师安排到他旁边的位置,才文西全程以一种忘我的姿态凝视着许拾言。 在注意到的人看来,就是才文西被许拾言这个‘小妖精’深深地吸引了。 江朝阳不悦地‘啧’了一声,暗骂道:“小白眼狼。” 随后,他又瞪着刚刚坐在他前方的许拾言,眯了眯眼,伸出脚踹前面的凳子腿。 力道不轻不重,既让许拾言颠了一下,又搞不出大动静。 才文西被隔壁的动静唤回神,看了看许拾言,又转头看向江朝阳。 两秒钟后,他的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一层震惊。 ——这就开始了吗?校园暴力?! 完全不明白这两个人为什么突然起了冲突,但是此时此刻,才文西为许拾言感到担忧。 要知道江朝阳这个人最无聊了,他平时喜欢做的事情就是不停找茬! “看什么看!” 察觉到他的视线,江朝阳故意恶狠狠地瞪他。 才文西迅速收回视线,心道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校霸的跟班不学习,平时无聊到找找茬本属理所应当,深知其中‘道理’的才文西亲身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茬’之后,才体会得到其中的艰辛与困苦。 心里为许拾言捏把汗,他坐在江朝阳前面,免不了被骚丨扰。 同为‘茬’,才文西在上课的过程中,频频向许拾言投去不加以掩饰的、同情的目光。 许拾言:“……” 只有一个过道之隔,如果再感觉不到旁边的同学投来的视线,那么许拾言可以用皮糙肉厚没心没肺来形容了。 熬到下课,背后锋芒毕露、身旁同情怜惜的两股视线交织在一起,像细针般刺的许拾言坐立难安。他站起身,一声不吭地离开了教室。 才文西望着他的背影,幽幽叹息。 “唉。” “叹什么气?” 身后蓦的传来一道懒散缓慢的声音。 才文西迅速望去,只见陆域单手抵着额头,眼睛半阖,应该是刚睡醒,就连低沉磁性的声音都如沙砾般,听起来十分性丨感。 “没什么。”才文西喃喃回答道。 话音刚落,一道更加激昂的声音便打断他挤了进来。 “看人家长得好看?白白净净的,学习说不定还很好,是你喜欢的类型?”江朝阳把这一节课憋着的话一股脑地全抖搂了出来。 才文西不明所以,也懒得跟江朝阳计较,“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这副不明所以的态度,反倒让江朝阳更加笃定了内心的想法,“那你盯着他看?!” “我就是随便看看……” “盯着那个姓许的看一节课了。” “不至于,我还好好听课了呢。” “呵,这节课讲了什么?” “……” 就算听了一会儿课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才文西沉默了。 江朝阳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闭上眼,几秒钟之后,睁开。 “我们不能留你了。”他冷酷地说:“你跟我们不是一路人。” 才文西如临大敌,“为、为什么啊?就因为我没好好听课吗?” 江朝阳:“听听,听听,你说的这叫混账话吗?我会因为你不好听课就开除你吗?” 大脑飞速运转,终于,才文西一拍桌子,恍然大悟地说:“因为我偷看新同学,所以才开除我!” 本是这个意思,可是经他的口讲出来,江朝阳却一脸吃了屎的表情,怎么也说不出一个‘对’字。 ——幼稚。 整个事件都充斥着幼稚两个字。 江朝阳觉得自己的智商下降了,自从才文西这个小少爷进入他们的圈子之后。 而纵容他在小圈子里胡作非为的罪魁祸首…… 江朝阳看向身旁盯着小少爷眼睛都不眨一下的陆域,心中升起阵阵不好的预感。 ——难不成陆哥要开始玩跟班养成模式了? :正文 第6章 006 “陆哥!” 篮球场上,陆域动作灵活地躲避他人的围堵,健步如飞,几个跨越后稳稳跃起,将篮球扣进球框中。 才文西刚抱着水瓶过来,就看见宛如电视上篮球比赛似的一幕,眼底忍不住闪烁着羡慕的光彩。 他也想飞起来似的扣篮! 不过…… 才文西必须承认,他的个头不算高。高二的男孩子,才刚刚一米七,虽说还有长高的余地,但是早已经历过一次青少年的才文西有种自己身高可增长度不太高的预感。 有些人,可能青年少初期比较矮,不过某一段时间就会突飞猛‘长’,个头直直蹿出去好高,在同龄人中由‘凹’变‘凸’。 还有一些人,稳定成长,不高不矮。可是在别人猛地蹿高时,他还在平稳发展。 属于后者的才文西此时别提有多羡慕陆域那一米八的大个子了! 阳光灿烂,微风拂动,小少爷倾羡的目光裹挟这秋日暖阳,宛如一颗沙漠中的宝石,闪闪发亮。 陆域用运动衣的下摆随意抹了一把汗,径直朝他走去。 “水!”才文西殷勤地递上矿泉水,“冰镇过的……不过也没有太冰!” 他一向知道分寸——陆域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陆域没说话,拿过水瓶拧开,不急不缓地喝下两口。 他喝完,才文西又把干净的白毛巾递上去。 “擦擦汗吧。”他笑起来,露出一排小白牙,看起来憨憨的。 陆域神色莫测地扫了他一眼,接过毛巾,随便擦了擦。 毛巾刚一离开肌肤,才文西便擎好了手,等着毛巾放进手心。 然而陆域却没有这么做。 “你很喜欢做这种工作?”他语气平静,可是隐隐透着一股难以察觉的不悦。 才文西呼吸一滞,知道自己的狗腿子行为可能惹得大佬不快了,于是立刻反转了立场,能屈能伸道:“我才不喜欢做这种工作呢!我只这样帮陆哥啊!” 拍马屁的精髓被他展现的淋漓尽致。 这下轮到陆域不知道如何开口了,打击他的积极性,好像显得自己十分冷酷无情。可是正如江朝阳所说,小少爷每天什么都不做,就跟在自己的屁丨股后面做一些保姆才会做的事…… 陆域不喜欢这种感觉,却又说不上来为什么不喜欢。 就好像他发现了一颗钻石,可是这颗钻石,却拼命地想要钻进泥沙里,任由那些灰尘泥土遮掩住身上的光芒。 想不透便开始烦躁起来,夕阳的光辉也努力散发余热。陆域随手把毛巾扔到旁边的长椅上,然后坐了上去。 “陆哥……”才文西小心翼翼地凑过去,“不打球了吗?” “没意思。”陆域说。 才文西抿了抿唇,“那一会儿要干什么去?” 陆域斜睨他一眼,答非所问地说:“你乖乖回家。” 现在已经是放学后了,放学前陆域和江朝阳决定要打球。才文西本来想要回家的,可是对上江朝阳那威胁似的眼神,‘主动’报名想要当一个尽职尽责的小跟班。 结果打着打着,江朝阳带着班级里的吴南不知道去哪了,场上就只剩下陆域、李连卓和纪洲。 纪洲从球场上下来,气喘吁吁地看了一圈,然后问才文西,“帮我买水没?” 才文西点了点头,“买了买了,在你们搭外套的树底下呢。” “行,小少爷真乖。” 纪洲平时大大咧咧的,不像江朝阳那样喜欢捉弄才文西,反而很好说话,对他的态度也很亲切。 就比如说现在,他往树下走时,路过才文西,很自然的伸出手,在他的头顶不轻不重的摸了一下,算是夸奖,或者也可以说感谢才文西帮他买了水。 被大手蹭了一下,才文西迅速伸手抹平自己的发型。 专注于发型的才文西没有发现,陆域神色阴沉地盯着他,眼神发直,好像其中酝酿着狂风暴雨,只待平静的海面上出现抵御不住风暴肆虐的帆船。 小少爷的人缘好像越来越好了。 上学期,整天浑浑噩噩虚空度日的陆域只知道有才文西这号人物。听说家里很有钱,企业不大却也能在呈陵稳得住脚跟。高一的时候,大家互相不熟悉,但是才文西不好相处的传言却早已传开。 当时李连卓还自嘲说,竟然有人比他们五个人还不好相处。 高二开始就有交集了。首先是才文西因为学习成绩很差被排到了后面,再者就是这人很奇怪,没什么朋友,整天阴阴沉沉的,好像头顶一直笼罩着一朵雨做的云。似有若无地观察了半年之后,这学期开始,他们的交集就变多了。 应该说是才文西主动凑了上来,而且用吴南的话来说就是脸皮略厚、牙齿略白、人傻钱多。 他们五个人私下管才文西叫小少爷。 陆域从未这样说过,这个外号是江朝阳给才文西起的。 小少爷这三个字隐隐含着嘲讽之意,可是江朝阳当着才文西讲出来之后,大家倒是默认了这个称呼,而且以这个称呼叫才文西的时候,也不带讽刺。 短短一个多月,他们五个人都在习惯才文西的存在。 就算江朝阳不愿意承认、就算陆域整天冷冰冰的一句话也不说、就算吴南等人出去玩的时候不会刻意叫才文西…… 所以说,新同学的到来是一个很大的变故。 江朝阳那样没心没肺的人都察觉出来了,一直观察着才文西的陆域怎么会没发现? 从下午新同学进入班级开始,小少爷的目光便一直追随着人家。 毫无依据,就像突然被吸引走了所有的注意力。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惹得陆域脸色更加难看。 “才文西。”他听见自己一字一顿地喊出小少爷的名字,在他无辜的眼睛看过来时,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过来。” 小少爷的脸色僵了僵,不会隐藏情绪的他明显犹豫纠结了一会,就在陆域的耐心快要耗尽时,他挪动脚步,缓缓靠近。 坐到陆域身边,才文西缓缓提起一口气。 这到底是突如其来的关怀,还是上断头台前的最后一盘菜? 胡思乱想之际,陆域那充满磁性的声音从耳边响起。 “你认识新来的那个人?” 才文西一愣,似乎没反应过来话题竟然转移到了许拾言身上,下意识地便回答道:“不认识。” 他神色茫然,好像没反应过来一样,不想撒谎。 陆域眸光暗了暗,“江朝阳说你很关注他,为什么?” 江朝阳。 百用不厌的工具人。 才文西没怀疑,毕竟江朝阳这人真的很欠,虽说故意告状的可能性不大,但是没事就在陆域身边吐槽的几率还是很高的。 “我就是觉得他……额,其实就是一点小误会。” “误会?” “对,误会!” 陆域的反应明显有意想要继续听下去。 才文西深吸一口气,刚准备将上午在自习室发生的事情讲给陆域听,突然,脑海里响起一道完全不属于他们二人的声音。 【欢迎宿主来到《又见你,又爱你》的位面文学世界。我是你的炮灰引导系统,二筒。】 才文西表情瞬间冰冻,整个人都僵住了。 【网络文学纯爱小说《又见你,又爱你》是一本集剧情、感情于一身高分火爆小说,好评如潮,可探讨性极高。身为炮灰宿主,你的任务就是根据原剧情毫无差错地演绎下去,一直到你完成炮灰剧情。】 【宿主完成任务后,将会有等级评价,评价过高会有奖励,还可以无时间差地回到宿主原来所生活的世界中。】 【任务将由二筒来为你发放。】 才文西的僵硬是肉眼可见的,他突然愣住,直直地望着不远处的花坛,那里除了发黄的花草,什么都看不到。 陆域皱起眉头,叫了一声:“才文西。” 才文西并没有应答。 因为此时此刻,他还未能消化脑海中的声音时,那个所谓的系统二筒,就已经发放了第一个任务。 【请根据以下原剧情如实照做。】 [陆域的嚣张被高二四班的同学们看在眼里。 他似乎并没有什么可以值得忌惮的地方,可是校霸的名声闯了出去,再面对他时,已经不知不觉想要逃避、多藏,甚至连平静对视都难以做到。 校霸把守在门前,新同学被堵住无法出去。所有人都当做看不见,低头兀自做着自己的事。 孤立无援,不过如此。 许拾言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猛地响了起来。 “我讨厌他,怎么了?一个新来的,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说出这话的人,不在教室里。声音是从陆域身后响起的,显然是有人路过班级,与旁人随口说起。 就在这时,陆域忽然侧了一下身。 说话的人被毫无预兆的暴露了出来。 ——是班级里不合群的富二代,才文西。] 【请宿主在五分钟内完成任务。】 才文西:…… 这叫什么事?! “才文西!” 更加冷冽的声音在耳边炸开,才文西猛地回神。 他愣愣地望着眼前眉头紧皱的陆域,下意识地张开嘴。 “我讨厌他,怎么了……” :正文 第7章 007 无意识地说出了那句话。 虽然只有前半句,可是说完之后,才文西立刻止住了声音。 他这是怎么了?被下蛊了吗! 对上陆域深邃的眼神,才文西连连摆手,“不是,我的意思是……” 【距离完成任务仅剩三分钟。】 什么?! 倒计时的焦虑感无比清晰,才文西有一大堆问题想问,然而此时却没有人能为他解答,反而逼着他赶紧做什么劳什子任务! “是什么?”陆域嗓音低沉地问。 “我……”才文西急的快要哭出来了,“不知道,我就是、就是……” 那个什么鬼的原著剧情,且不说他看没看过,就算是看过了,现在也不是剧情里的那种情况好吗! 还有这个二筒,才文西真的很想破口大骂,但凡你要是个智能系统,都能看清当下的局势,而不是胡乱发布任务还催促人家完成! 【距离完成任务仅剩两分钟。】 才文西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起来。 任务没完成有什么惩罚吗?完成了之后又有什么奖励吗? 才文西拼命地在心里发问,可是那个声音没有回答他,反而在这令人急躁的一分钟过去后,残忍地发出提示音。 【距离完成任务仅剩一分钟。】 一共才只有五分钟啊! “才文西,说话。”陆域紧皱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你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没怎么……” 额头上冒出冷汗,才文西脸颊涨热,仿佛回到小时候,突然被老师点名起来回答问题,然后全班小朋友的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一样。 这个所谓的系统未必是虚假的,可是这一切都来的太突然了,根本不给他思考的时间。 那段原剧情中的话,还是说了吧。不管情况是否能跟剧情对得上,反正他说了出来,总归不会判断他任务失败! 才文西深吸一口气,磕磕巴巴地开口:“我讨厌他,怎么了?一个新来的,还真——” 【时间到,任务失败。】 声音戛然而止,突如其来的剧痛占据大脑,痛得他发不出一道声音。本就不怎么红润的脸色瞬间白的透明,整个人也如同失去了支撑,缓缓倒向一侧。 陆域手疾眼快地环住才文西的肩膀,语速飞快地问:“才文西,你怎么了?” 才文西痛得说不出话,眼眶发红,充溢着水光。 痛,撕心裂肺的痛,好像有一把无形的锤子,有规律地敲击在他的大脑上。 小少爷无助地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眼底泪光闪现,浑身无力地般靠在他的怀中。 陆域呼吸一滞,此时此刻,一个让他无比慌乱的认知印刻在脑海里。 ——才文西出事了。 他立刻站起来,几乎什么也没想,弯腰背起才文西,把在远处察觉不对劲从而走过来一探究竟的纪洲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纪洲看见才文西的惨状,呼吸也不自觉地急促了起来。 “不知道。我带他去医院。” “先去医务室吧。”纪洲提议说,“他好像很难受,医务室有校医在,能帮他缓解一下。” 陆域没说话,直直地朝医务室的方向走去。 这一路上,才文西的疼痛感消减不少,许是陆域脚步略急,走一下便颠簸一下,颠来颠去,转移了才文西大半的注意力。 等到了医务室,才文西已经好多了。他艰难地拍了拍陆域的肩膀,挣扎着从他背上下来,恍惚间看见他宽大半截袖上的一处水渍,窘迫地红了脸。 疼到流口水! 社会死亡现场就在当下! “我好多了……”他声音沙哑,无比虚弱地靠在床上,对上校医略微惊讶的眼神,强迫自己扯出来一个微笑,“老师,我就是突然头疼得厉害,好像要疼昏过去了似的。” 话落,旁边纪洲插嘴道:“看起来疼得生活不能自理。” 进屋后,空调温度略低,陆域明显感觉到右边肩膀后面的衣料湿了一块。他沉下脸,一句话没说,却是目光灼灼地盯着校医,好像在肯定纪洲说的话。 校医给才文西检查了一下,又问他是否有伤过头颅的经历,最终盖棺定论。 “应该是神经性头痛。” 明明是没完成任务的惩罚。 但是校医一说完,才文西立马说道:“可能是吧,以前虽然没出现过这么疼的情况,但是也会疼。” “那就是了。”校医说:“还是让你父母带你去大医院查查吧。” 才文西随口应下。 从医务室走出来,三个大男生的身影被夕阳的最后一抹余光拉得很长。 纪洲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跟陆域说了句什么,大步跑走。 走廊里就剩下才文西和陆域了。 此时此刻,尴尬已经不足以诠释当下的氛围。才文西抿着唇,觉得自己有必要说点什么。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陆域,见他面无表情直视前方,松了口气,浅声道:“陆哥,谢谢你。” “谢什么?” “你送我来医务室……”他干巴巴地说:“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我没想到会出现这种奇怪的情况。” 静默几秒。 “你以前总头痛?” 面对语调没什么起伏的质问,才文西心中打怵,却还是硬着头皮回答:“偶尔也会疼。但是谁不头疼呢,头疼还要找原因,医院得忙死了。” 欲盖弥彰的回答让陆域原本压下去的烦躁感再一次升上来。 明知道小少爷就是有事瞒着,可是他却无能为力,甚至没有立场继续追问下去。陆域猛地冷下脸,目光阴沉地盯着才文西。 就在才文西以为自己被看穿了的时候,陆域什么话也没说,转身离去。 才文西停在原地,也不知道追还是不追。纠结间,陆域已经走远了,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到教室,准备拿了书包就坐地铁回家。结果刚一进门,就被教室里坐着的一个人吓了一跳。 此时的阳光已是深橘红色,透过窗子照射进来,打在那人的身上。 才文西顿了顿,缓缓走近打招呼,“你还没回家啊,许同学。” 留在教室里的人正是许拾言。 许拾言抬起头,神色淡淡地看向他,“嗯。” 走回座位,才文西这才发现,许拾言在教室里做作业呢。 “今天的作业很多的。”才文西没话找话,“你要是想在学校里都写完,怕要等好久了。” 许拾言没说话,低头继续奋笔疾书。 被无视了。 才文西倒也不尴尬,他收拾好自己的书包,道:“那明天见了,许拾言。” 得到的回应仍然是一声没什么感情的‘嗯’。 与同学友好交流这件事恐怕成为了许拾言学生时代难以跨越的沟壑。 原著中,许拾言被排挤孤立,一段时间后,第一个愿意跟他成双入对进出的就是陆域。那个时候陆域已经对许拾言萌发了别样的感情,但他们还只是高二的学生而已,陆域也曾经一度认为这只不过是相互欣赏的兄弟情。 说回人际交往,陆域和许拾言之间从针锋相对到和平共处,被一众同学看在眼里之后…… 就更加没有人敢理许拾言了。 所以从他转来一高到高中毕业的时间里,许拾言唯一交心接触的人就是陆域了。 回家的路上,才文西一直考虑有关那个系统二筒和原著剧情的事。 二筒的突然出现就好像游戏中的新手教程。但是让才文西最不能理解的一点就是,他根本不是新手了。 高二下半学期开学前两个月,也就是刚放暑假的时候,他就因为意外进入到了这具炮灰的身躯里。 穿越、穿书、灵魂附体这种神奇的事情,他根本从未想过。那些在小说里才能看到的剧情,竟然真正地出现在自己身上,任谁都会感到惊疑和崩溃。 特别是这种现象根本无法用科学解释。 两个月的时间里,才文西从震惊到迷茫,再到接受事实然后想办法回家,最终发现这一切都是徒劳之后,试图通过讨好主角来改变自己的炮灰命运…… 这一系列心理历程都是有迹可循的。 但是今天突然冒出来的这个炮灰系统,完全没有道理! 今天发生的一切不似作假,奇怪的炮灰系统、莫名的剧情任务、以及痛彻心扉的失败惩罚,才文西实打实地经历了一遍。 直觉告诉他,这不过是一个开始而已。 这一路,才文西捋顺思路,推测前因引出后果。这期间也试图在心里呼叫炮灰系统,毕竟能有系统给他解答的话,那蒙着一层薄雾的真相就会越来越清晰。 心怀疑虑,回到家的才文西并没有发现,家里冷清的过了头。 “文西回来了。”才家保姆冷姨迎上来,接过他的书包,“今晚冷先生和冷太太参加老同学聚会,不回来吃了。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才文西想了想,说道:“吃碗面吧,随便什么面都行。” 话音刚落,身后的大门便被打开,才武东皱着眉站在门外,气喘吁吁地看着才文西。 “哥?”才文西愣了愣。 才武东抿着唇,过了一会儿,对冷姨说道:“我带他出去吃。” :正文 第8章 008 整体格调偏深暗的西餐厅里,才文西扯了扯身上的校服,有些不自在地低着头。 上午家长会结束,晚上他就被亲哥拎了出来,美曰其名是吃饭,实际上很有可能是一场批丨斗大会。 华丽的水晶灯投下浅色的光,将餐厅笼罩在优雅和静谧之中。温柔的曲调是用餐时的调味品,如同一股缠绵缱绻的薄雾行走在餐厅的每一处。 才文西心里发颤,点餐的时候也不敢多看,只要了一份意大利面和柠檬汁。 倒是才武东贴心地多点了几份小吃,还给他订了一份餐后甜品套餐。 哥不说话,但是哥有一份爱弟弟的心。 服务生离开后,才武东望着弟弟小心翼翼的样子,心中五味杂陈,十分难受。 上午家长会结束后,内心还被惊疑笼罩的他第一时间联系到了母亲。 从母亲那里,班主任的话得到了证实。他的弟弟,也就是眼前这个容貌俊俏白净的大男孩,曾在两个月前被诊断出抑郁症。他试图在浴室里割腕、多次忘我地凝视足以让人摔成肉饼的高楼大厦、车子路过海边时像要被吸进去似的关注着…… 电话里母亲忍不住发出轻轻的抽泣声,显然这几个月,身为父母且知情的他们过得并不安稳。 “上学之后你弟弟开朗了很多,我和你爸爸尽量不提及之前的事。”母亲哽咽着说道,“武东,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我在浴室里找到你弟弟。他拿着小刀片放在手腕上,神色漠然地看着突然闯进来的我。好像那个时候我不是他的母亲,只是一个打断了他伤害自己的陌生人。” 才武东心里猛地抽痛一下,喉咙间似有异物堵着,难受极了。他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平静地接受这个事实。 “没事了,没事了。”安慰的话,伴随着沙哑的声音从口中传出,“他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是我和你爸的错。我们早就应该发现的,他是我们的孩子,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然而在他生病的时候,我却毫无察觉。” 母亲的哭声越来越大,才武东也忍不住红了眼,另外一只垂落的手缓缓攥成拳头。 何止是父母,就连他也是什么都不知道,整天围着那些工作,以为自己身负重任。 是啊,为什么没能及早察觉出呢。 才武东猛地转开视线,看向窗外。 眼中的热意有些难以控制,特别是看见弟弟乖巧的样子,他心里涌上一股深深的自责。 天边已经彻底没有了光彩,五彩斑斓的城市点亮今晚这片没有星光的夜空。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对面,才文西快要被这诡异的寂静折磨疯了。 哥!我考得不好你可以直说啊!骂我一顿也行! 然而这令人坐立不安的沉默一直持续到开饭。 食物上来之后,才武东动作有些僵硬地吃了起来,看起来食不知味如同嚼蜡。此时才文西渐渐发现,自己老哥怕不是有什么心事。今晚这顿饭,也未必是针对自己的。 吃了一口面,酸甜透咸的味道让他怀念起火热喷香的麻辣面。 “哥。”才文西觉得自己有必要打破这份越来越压抑的沉寂,“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啊?” 闻言,才武东抬起头,神色复杂地盯着弟弟看了半晌,沉默地摇了摇头。 才文西:“……真的没事吗?” 哥你看起来很不好的亚子。 “没事。”才武东声音沙哑地说:“你好好吃饭。” 才文西只觉得胸口发闷,哥哥的情况比他想象中的要严重,连敞开心扉谈一谈都不愿意,那岂不是没有开解的余地了? “哥,有什么事就说吧。”才文西缓声劝道:“如果是工作上的事,那我是帮不上忙的。但是你说出来,心里会好受一点。” …… 才武东又有一点眼热了。 弟弟这么乖巧可爱,仿佛回到了初中叛逆之前。那个时候自己刚毕业开始工作,每天累死累活宛如一个没有父母家庭支撑的普通社畜。父亲严厉,他是能理解的;母亲虽然心疼他,也是无可奈何。只有弟弟,还保持着单纯的童心,每天待他下班后抱住他,大喊一声:欢迎回家。 一天的疲惫都在那一刻烟消云散。 “文西。”才武东哽咽一声,“这句话,哥哥希望你也可以做到。” 才文西一脸茫然,“啊?” 才武东:“遇到什么事不要自己承受,不想说给爸妈听,就告诉我。我可以帮你,有什么责任,我也可以与你一起承担。” 这番话听的才文西十分动容,他十分感动,吸了吸鼻子,道:“哥!你放心,下个月月考我肯定考得更好!” 才武东:“……好。” 虽然有点对不上,但是弟弟有了目标,也就有了盼头…… 看样子,病情真的在好转。 不过才武东还是不放心,他准备亲自与给弟弟诊断的心理医生交接,至少应该了解一些常识,比如说如何避免刺激到弟弟,或者在什么样的家庭环境里,弟弟的病情会好的越来越快。 近几年,抑郁症患者逐渐增多。各种各样的病情展现使得身边人都察觉不出,例如一个每天都很开心的人,某一天他突然自我放逐,选择消失在这个美丽的世界上。这个时候他身边的人才发现,他的病始于很早很早之前…… 但这个时候,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在才武东看来,弟弟既然已经用过极端的办法,那么病情的严重性早已无法忽视。 母亲曾经不想让弟弟去上学,就怕在学校里出现意外。可是弟弟执意要上学,而且每天都起得很早,对上学的期待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心理医生说,这对于生病的弟弟来说,可能是一种寄托。 既然如此,学校里的一切有害因素,他都有必要解决一下…… 比如说弟弟的交友情况。 “听说你最近交了新朋友。”才武东稳住心神,故作无意地提起,“这样很好,以前的你总喜欢自己玩,现在有了朋友,可以常常把他们约出去玩,或者来家里。” 闻言,才文西心虚地应了一声。 他跟陆域那伙人哪是朋友,明明是大佬和狗腿子的关系。 见弟弟不爱多提那些所谓的朋友,才武东收敛眼中的精光,语气更为和善道:“今天你们班主任对我说,这学期你表现的很好。虽然才刚刚开始,可是不管在学习方面,还是人际交往方面,你都有很大的进步。” 才文西惊讶地抬起头,“老师夸我了?” “是。你可不要骄傲。” 才文西笑了:“我才不骄傲。下个月月考我一定考得更好!” 学习嘛,走上正轨之后,掌握各种难题只是时间的问题,他不相信自己好好再学习一个月,成绩会越来越差! 更何况,有过知识底子的他只需要通过学习来重新点燃知识的火焰,根本无需担心其他。 “我还没问,你的朋友这次考得怎么样?” 亲哥的声音冷不丁传进耳朵,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他‘朋友’的身上。 陆域考得怎么样?没进考场,连试卷都没见到,这已经不能用单纯的交白卷来形容了。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里,才文西就想好了如何回答。 “考得还行吧,没我好。”他敷衍似的说道:“都是菜鸡,我即将脱离那个行列了。” 弟弟这不可一世的态度充满自信,才武东悬着的心落下不少,又问道:“考得都没你好吗?” “对啊,我是我们当中考得最好的。”才文西说。 那群人不是考得不好,只是交了白卷而已。 一股莫名而来的骄傲驱使才文西露出得意的笑容。 才武东:“那他们真很差。这样的话以后不要跟他们玩了,去跟一些学习好的同学玩吧。” 话题突变,此时此刻,才文西就算是傻子,也明白才武东在试探他的交际圈。 “哥,你是不是听说什么了?” 才武东严肃地看着他,“我听说什么?” 才文西有些不好意思,“对……比如说,我的朋友是校霸?” 只知道他的朋友学习成绩班级垫底且不是安分学生的才武东:“……” 班主任可没说过弟弟的朋友竟然是校霸?! 令人窒息的沉默袭来。 通过哥哥僵硬震惊的表情,才文西知道坏事了。 还有什么比自曝更加真实的呢? 就在才文西尬笑着不知如何解释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响彻脑海。 【请根据以下原剧情如实照做。】 [许拾言似乎从出生开始就没笑过,他的一言一行仿佛被寒冰裹挟。 同学们不喜欢他,毕竟没有人愿意捂一块不化的冰。 讨厌他的人比比皆是,比如说班级里的富二代才文西。 他从许拾言进入班级的第一天就展现了对他的厌恶,之后更是无时不刻找他的茬。 在许拾言不小心弄脏了同学名牌白衬衣后,‘多管闲事’的才文西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了。 “你的破白衬衫可以洗,人家的可洗不了。”才文西眼底满是讽刺,嘴角勾着恶劣的弧度,“要不然你给我写作业,我帮你赔?”] 【请宿主在十分钟内完成任务。】 才文西:??? 我他妈不在学校好吗! :正文 第9章 009 系统出现得很突然,颁布的任务更是无厘头。 还是那句话,但凡这是个智能系统,都发不出这么脑残的任务。 才文西神情慌乱地扫了一圈,正想给自己找个安静的地方度过煎熬的惩罚时间,突然,斜前方的一阵骚丨动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一桌坐着一对男女,看起来都是三四十岁的样子。此时,男人正抓着一个服务生的胳膊,音量极大地嚷嚷着什么。 才文西这一桌距离那里还有些远,并不能听清男人说了什么,只能看见他脸色通红,说话的时候嘴巴一张一合,毫不停歇。 视线从男人的身上移开,落到被抓住的服务生那里。纤瘦高挑的身材挺立,穿着服务生统一发放的白色衬衫。 明明他背对着这边,可才文西还是一眼就看出了对方的身份。 ——是今天刚转来他班级的新同学,许拾言。 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许拾言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过分关注那边的情况,让才武东也不得不顺着弟弟的视线看去。 “怎么了?” 才文西抿了抿唇,静默两秒,说道:“他们在为难那个服务生。” “你怎么知道是为难,而不是服务生真的做错了事?”才武东挑眉反问。 一阵尴尬袭来,才文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用了‘为难’这个词。明明事情的真相他并不了解,可是莫名的,他固执地相信许拾言是无辜的。 于是他强行为自己的认知做出解释,“因为那个服务生是我班同学。他学习特别好,做事也很严谨,怎么可能会出错啊。” 闻言,才武东眼中划过一丝了然。 “要去帮帮忙吗?” 才文西有些退缩,“那万一真是他做错事了怎么办……” 才武东感到好笑,“你不是说他绝不可能出错吗?” “那只是我个人的想法。”才文西心虚地别开眼。 才武东没给他犹豫的机会,放下手中的餐具便要起身去帮忙。毕竟弟弟口中学习很好、做事严谨的同班同学,很有可能因为这次意外跟他交成朋友。到时候,再让弟弟彻底放弃那些校霸朋友…… 才武东觉得这个计划特别完美,而此时此刻他的小小帮助不过是牵线搭桥罢了。 见才武东真的要去帮忙,才文西脑子一热,制止了他。 “我去吧!”他站起身,挺胸抬头,十分自信地说:“不管是不是我同学的错,我都会无条件地站在他这一边!” 【距离完成任务还剩五分钟。】 脑海中的提示音宛如催命符。才文西没再耽搁一秒,直直地朝那边走去。 随着他越走越近,这边的争吵声也传进了他的耳朵。 中年男人大嗓门地训斥服务生工作不专心,把红酒都洒在了他的衣服上。虽然他对面的女人有些尴尬地权威他,可是仍然起不到什么效果。 “你知道我这衣服多贵吗?你赔得起吗?” 见周围已经有客人投来视线,对面的女士有些难堪地劝说道:“没事的,洗一洗就好了,你小点声。” 却不想男人义正言辞地打断了她,“陈小姐,这件衣服是高级定制款。整个呈陵就只有那么几件,这件事你不用管。” “可是刚才是你不小心打到了他的手……”女人似乎想解释什么,却被男人固执的样子噎的声音越来越小。 见女人没话说,男人脸上划过一丝满意,继续怒视这个看起来瘦弱又好欺负的服务生,“你说,怎么办吧!” 才文西走过来,正好听到了这句话。 衣服、弄脏、赔偿…… 他眼珠子一转,机灵鬼儿似的凑了过去。 “哟,衣服脏了啊?” 才文西相貌清秀俊俏,脸上还带着一点未长成的婴儿肥,笑嘻嘻地凑过来,看起来像谁家不经世事地小少爷。 中年男人迅速打量了他一眼,看见他身上的校服,以及脚上的名牌运动鞋,心里似有了打算,语气客气了许多,“是啊。这个服务生太年轻,做事都不上心,弄脏了我的衣服。” “整个呈陵就几件这件衣服?”才文西眨了眨眼,对上许拾言那深邃冰冷的眼时,不着痕迹地错开,“这红酒都撒在胸前了,不好洗呀。那还真得赔偿了。” 闻言,男人迅速有了底气,“是啊!一定得赔!” 【距离完成任务仅剩三分钟。】 才文西眸光微闪,心中忐忑,面上却十分无辜。他看向许拾言,勾唇笑了笑,说道:“你的破白衬衫可以洗,人家的可洗不了。” 说着,他试图让自己的语气更显嘲讽,‘不屑’地撅起嘴巴道:“要不然你给我写作业,我帮你赔?” 语调轻缓乖巧,噘嘴撒娇可爱,白嫩嫩的脸蛋在水晶灯的照射下笼罩一层生动的光泽。 许拾言:“……” 中年男人:“……” 你们俩其实认识吧?! 【恭喜你完成任务!】 脑海中的提示音让才文西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刚才短短的几分钟仿佛经历了一场看不见敌人的战争。 中年男人脸色有些难看,毕竟自己这件衣服到底值多少钱,内行人都清楚。一个看起来很有钱的小少爷给这个穷打工的服务生撑腰,他心里没底,可是却不能在这个时候退缩。 要知道他可是来相亲的,执着地强调衣服很贵,让对方赔钱,不过是想要给陈女士展现自己的财力罢了。 “谁赔都行,反正得赔钱!”中年男人破罐子破摔似的说道。 才文西被许拾言盯得浑身发毛,连忙顺着男人的话说道:“那你给我看看你买这衣服的□□吧。” 中年男人:“……我怎么会随身带□□呢?” “那你说,是哪家品牌的高级定制款。”才文西说:“我去问问客服就知道了嘛。” 中年男人脸色十分难看,他支支吾吾地说出一个奢侈品品牌的名字。 才文西顿了顿,干巴巴地说道:“这个品牌什么时候开始做男装了啊……” 如果他没记错,这个奢侈品品牌是以女性为尊的品牌,女装、包包、高跟鞋、美妆等,只要女性需要,该品牌就会发售各式各样女性用品。 “噗……”对面的女人忍不住,笑了出声。 男人的脸色瞬间涨成猪肝色,恶狠狠地瞪向才文西,“怎么?现在你们在这合伙耍无赖是吗?!” 才文西无辜极了,“哪有!我明明在解决问题好吗?” “那就赔钱!三千块!” 才文西震惊,“就这?三千块?” 高级定制款竟然这么便宜吗?! “不赔?叫你们经理来,我倒要问问,这家店招收店员的时候有没有专业培训!”男人错意了才文西的反应,又开始用大嗓门来‘解决问题’。 对方明显要闹大,才文西有些慌了。 许拾言现在还是未成年,且不说雇佣未成年会不会影响到店里的声誉,如果他是隐瞒年龄来打工,这样一闹,绝对会被查出来并且开除的! 而此时,正是许拾言家里最艰难的时刻。 上学期间,所有的费用支出都需要他自己来赚。学费、教材费、伙食费、生活费……不怪他看起来冰冰冷冷的,好像没有感情。只有无忧无虑的人才会考虑交朋友,聊一聊兴趣爱好。而他最需要的,不是各种情感,只是遥不可及的金钱。 “你别嚷,别嚷!”才文西慌忙说:“我给钱不行吗?三千,就三千!” 说着,才文西拿出手机,要给男人转账。 这时,一直修长纤瘦的手伸过来,稳稳的握住了才文西的手机,和他的半只手。 “错不在我。”许拾言冷清的声音缓缓响起,“如果您能接受,我会给您清洗干净。如果您无法接受,请拿出这件衣服的交易记录,花费了多少钱,我会原原本本地赔偿给您。” 他的声线很舒服,是那种青少年介于变音与不变音之间的清亮感。特别是他说话的时候,语调没有欺负,字正腔圆的普通话顺畅地溢出嘴唇,像一段悠扬的诗朗诵。 不过他这般不卑不亢,却正中男人的下怀。他又开始嚷嚷起来,要找餐厅的经理来处理这件事。才文西一边慌张地叫他不要吵,一边挣开许拾言的手准备转账。 这一次,许拾言直接抓住了才文西的手腕。 “你回去吧。这里我可以处理好。” 这是他今天从放学开始,对才文西说的第一句完整的话。 才文西摇摇头,自然地说道:“他是在讹你呢。衣服没那么贵,可是花了这钱可以解决麻烦的话,也很值。” 话里话外,直接把无辜的自己划分在许拾言这边,仿佛两个人从一开始就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似的。 许拾言眸光闪了闪,凝视才文西,嘴角似有若无地勾起一抹清浅的弧度。 “我知道。”他说道:“但是与你无关。” 才文西:“……” 好尴尬。 同学你说话也不要这么直白啊! 好心当成驴肝肺,热脸贴了冷屁丨股。虽然许拾言并没有做反咬一口的事,但是这种毫不领情甚至觉得他多管闲事的态度,依旧让才文西想起了农夫与蛇的故事。 “不过……” 许拾言话锋一转,同时移开视线,不看才文西。 “作业,我会帮你写。” 话音落下那一刻,才文西又明媚了。 :正文 第10章 010 许拾言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冷漠无情。 即使前一秒还觉得对方是冷血的蛇,下一秒得到一点甜头的才文西就推翻以往所有的看法。 中年男人似乎发现这两个年轻人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正准备好好大闹一场惹来旁人的注意,忽然,一道冷酷的声音插丨进来。 “如果没有交易记录,我有理由怀疑这位先生报假账来达到讹诈他人的目的。”才武东气场十足地走过来,与弟弟不同,他身着华贵定制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光是从扮相上来看,就是一个事业有成且家境殷实的成功人士。 这下,中年男人慌了,声音也小了许多,“谁说我报假账了……” “且不说你刚才说的那个奢侈品品牌是否出了男装,但是你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的态度,我就没办法相信你身上穿的这件衣服是高级定制款……还限量。” 才武东给才文西使了个眼色,拿出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他只对电话里的人说了句‘出来’,过了一会儿,二楼下来一个长相帅气的年轻人。他第一眼就看到了才武东,走下来之后给了他个大大的拥抱。 “哥们儿,你怎么来我这店里了?”餐厅的老板、也是才武东多年的好友段尽臣今日凑巧也在店里,只不过这种小事,经理能处理,他就不需要出面。 把他叫出来,完全是为了给弟弟找回点面子。 毕竟刚才慌乱至极想要给中年男人转账的傻子,正是自己那个明明来帮忙却还没有人家当事人冷静的弟弟。 在才武东给才文西使眼色的时候,他就拉着许拾言来到了偏僻的角落。最初许拾言还固执地不离开,觉得这是他自己的事,不应该用其他人帮忙。可是才文西没给他‘客气’的机会,直接用力气拽着他的胳膊朝一旁走去。 许拾言的注意力放在那边,看见老板走下来且拥抱了才武东之后,才逐渐收回视线。 这次的乱子,虽说他没错,完全是那人找茬。可是毕竟因他而起,许拾言不能完全推卸掉责任。 这份工作是走后门进来的,每晚工作,月薪很高,可以支撑他每月的生活…… 现在看来,怕是得放弃这份工作了。 “你想什么呢?”才文西看见他盯着角落里的花盆发呆,伸出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回神了!” 许拾言顺着手臂摆动的方向看过去,是才文西那张白皙干净的脸蛋。 “谢谢你。”他说道:“今晚的事情,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才文西不甚在意,“你不是说要帮我写作业吗?不用欠人情了,就明天的数学作业,交给你写,成吗?” 今天如果不是系统突然发难,才文西就算遇到许拾言被为难,他也不会贸然去帮忙的。以他的狗怂的性格,很有可能装作什么都没看见,闷头吃完饭之后跟哥哥回家…… 任务颁布得很及时,虽然原剧情和当下并不吻合,但好歹任务是完成了。 许拾言摇了摇头,“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才文西努努嘴,说:“应该不会赔钱的,那人明显是讹人嘛。我哥一出马,他肯定吓得尿裤子。” 才武东的气场可不是一般人能顶住的。 许拾言侧身,再一次看向那边。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一桌的女人已经离开了。至于那个中年男人,此时很是窘迫地站在桌子旁边,没了刚才气势汹汹的样子,很是安静地听着经理说些什么。 餐厅经理是一个中年女人,穿着职业女装,看起来十分精明。 许拾言望着那一处许久,眼底的光凝聚到一起,仿佛在透过这一幕回忆过往。 “你认识的人吗?”才文西循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许拾言抿着唇,理智告诉他没必要回答,身边的人只不过是帮了自己一次的同班同学而已,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可是听到对方语调绵软的问话,他还是下意识地回答了。 “嗯。邻居家的阿姨。” “她在跟那个大叔交涉,是餐厅经理吧。”才文西推测道。 许拾言回答了他,“是的。” 餐厅经理身后站着才武东和那个帅气的男人。才文西不认得,但是看起来,这个男人应该比餐厅经理的官职还大…… “那个男的肯定是老板了。”他指了指才武东身边的男人,“我不认识他,但是他认识我哥。”说完,他认真地问许拾言,“今天这么一闹,你会被开除吗?” 这是今晚才文西最担心的事。 许拾言转过头,冷清的目光落在才文西的脸上。许是因为纤瘦的缘故,他的五官很立体,在水晶灯的光芒下投射出暗淡的阴影。 明明都是长身体的年纪,才文西像还未彻底张开,而许拾言却是长到了一定地程度,以后的生长只是表面上的长个子、长肌肉,五官从此定型。 被这样盯着,才文西不自觉地脸红起来,“你不愿意回答就算了,我就是随便问问……” “不会被开除。”许拾言突然出声打断他,“但是我会辞职。” 才文西一愣,“为什么啊?” “因为我给别人添麻烦了。”许拾言说。 能进来这里工作,全靠餐厅经理帮忙。她知道自己的难处,偷偷给自己走后门,让他没有合同却拿着合同工的工资在餐厅做服务生。 这次闹起来,老板一定会知道这件事。如果自己舍不得这份工作,试图留在这里,那么接下来被追究责任的,一定是邻居阿姨。 许拾言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一个人的悲剧在别人看来已经无比可怜,如果别人对他的同情和怜悯遭到反噬,那么他宁可自断。 思量半晌,才文西有些理解他的决定。 不过让他有些不开心的是,担心了一晚上的问题,终究还是爆发了。 这没有办法,基本是无解的。 “那……那你要不要帮我写作业?”才文西想了想,干巴巴地提议道:“你给我写作业,我请你吃午饭。你写一天,我就请你吃一天。” 原著中,许拾言孤傲清高,家庭背景使他不得不将这份清高被压在冷漠下。贫困就像冬日的暴风雪,伴随着冷冽的风打在脸上,那一刻,雪不再是值得观赏的美景,而是痛在肉上却显露不出伤痕的武器。 赚钱,赚钱,赚钱。 这两个字,几乎贯穿了许拾言整个学生时代。 同班同学的帮助对于早就开始独立自主的他来说毫无用处。 这也是他根本不愿意与同学们周旋的原因。 “我可没要给你钱。”对上许拾言逐渐冷下来的脸色,才文西像是被枪抵住了额头一样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姿态,“我的零花钱还不够用呢……只是我饭卡里的钱,是我哥每月给我存的而已。” 在许拾言听来,才文西的意思就是饭卡里面的钱,就算他不吃不喝,也拿不出来随心所欲地花。索性用这笔钱来‘雇佣’一个学习好的同学来帮他写作业。只不过是带一顿食堂午餐而已,花费不了几个钱,还能安安稳稳地完成作业,这种事…… 许拾言眯了眯眼。 倒是这种白白净净没什么心机的小少爷能想出来的事。 是了,他对才文西的第一印象也是小少爷。 不经世事,没什么心机,眼底一汪清澈的水光,看谁都是一副‘我跟你能玩得很好’的样子。偏偏偶尔还喜欢耍耍小‘心机’,做出一副对谁都不屑一顾的姿态,可是那双眼睛却不会骗人。 如果帮他做作业,每月的伙食费就有了着落。 这笔钱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对于许拾言来说,能省一笔几百块钱的花销,那就可以好好的攒起来,以备未来不时之需。 可他拒绝地干净利落。 “你还是找其他人吧。” 说完,他直接转身朝后厨的方向走去。 才文西望着他的背影,苦恼地叹息一声。 这个回答在意料之中,但才文西还是在他没有回答之前,期望他能接受这个提议。 毕竟那些作业……他也真不喜欢写。 现在还只是高二而已,等到了高三,基本不会有新知识收录进大脑,只剩下枯燥的复习时光。 到那个时候,作业更是多得写不完。 准高考生为什么每天晚上十二点还在奋笔疾书? 这个问题,已经经历过一次的才文西不想回答。 回家的路上,才武东体贴地询问弟弟是否有跟新同学交上朋友。 才文西看着窗外有规律闪过的路灯,缓缓摇了摇头,“没有。” “……性格不合?” “他不愿意接受我的帮助。”才文西说。 才武东沉默了一会儿,“你为什么要帮助他?” 才文西咬着唇,纠结半晌,支起身子看向哥哥,“哥,如果你很穷,很穷很穷的那种,然后你还要上学,赚学费赚生活费赚伙食费……这个时候,有一个家境不错心地善良还很帅气的同学找到你,提议你帮他写作,他请你吃午饭。” 弟弟的语气透着小小的期待。 “你会同意吗?” ‘假设法’和‘我有一个朋友法’基本都能证明,这件事是真实存在的。 于是才武东十分严肃地回答道:“如果我很穷,我会先把我弟弟卖了。” 才文西:“……” 嗯?这不应当! :正文 第11章 011 直到回家,才武东都没有正面回答才文西的那个假设性的问题。 这样才文西有些挫败,因为哥哥的性格,某种程度上来说跟许拾言还真的挺像。 只不过许拾言有股子倔强劲儿,是以经商为主的才武东十分避讳的。商人就要虚与委蛇、老奸巨猾,才能干成大事呢。 不过在睡前,才文西收到了来自哥哥的‘警告’。 “假设你在学校里雇佣其他学生给你做作业,你猜我的反应是什么?” 话音落下,才武东朝弟弟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轻声道晚安,关上了门。 才文西:“……” 小丑竟是我自己。 雇佣许拾言做作业这条路原来不是在许拾言那边堵死的,而是在亲哥这里被刨了地基直接将大马路挖塌的。 睡前才文西还在想,‘雇佣’许拾言帮自己写作业这条路不通的话,那就想点其他办法。结果第二天早上醒来,他就发现自己‘迟到’了。 七点半,已经过了他给陆域送早餐的时间,并且再晚一会儿,上学就会迟到。 一边后悔自己睡得太死,一边快速收拾好自己,背上书包,连早饭都没吃,火急火燎地拜托家里的司机送他上学。 司机大叔受宠若惊,因为从这学期开始,小少爷就没用他送上学。 来到学校已经是七点五十,十分钟的车程已经算快的了,再早点还得熬过堵车带来的煎熬。 班级里大部分同学已经到了,班主任不在,英语课代表正带领大家朗读。才文西没敢走正门,悄悄地从后门猫着腰进入班级,路过江朝阳的时候,被对方一把抓住校服后领子。 “陆哥呢?” 才文西被猛地一勒,脸色涨红,磕磕巴巴道:“我不知道啊!” “不知道?你不是给陆哥送饭去了吗?”江朝阳眯起眼,若有所思地盯着才文西看了半晌,突然轻叱一声,放开了他,“起晚了吧?” 才文西呆愣愣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眼屎。”江朝阳‘和善’地提醒道。 才文西恼羞地伸手搓了搓眼角,嘟囔道:“我自己都没吃早饭。” “这就对了。”江朝阳赞扬,“想跟我们混在一起,就不能吃早饭!” 一旁李连卓跟着笑起来,“这什么歪理。” “早饭可有可无才对。”吴南摸着下巴,就此话题探讨下去,“小少爷这小体格,还是吃点的好。要不然以后咱们带他出去玩遇到有人找茬打架,他肯定是第一个倒地不起的人。” 李连卓:“嗯,不管双方有多少人,他肯定是第一个。” 江朝阳沉默几秒,上下打量才文西一番,点了一下头,“早饭很重要,你记得多吃点。” 才文西:“……” 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今天很奇怪,除了陆域,其他几个人都在。往日空荡荡的最后一排,今天也是座无虚席。不过刚才听江朝阳的意思,好像他们也不知道陆域为什么没来上学。 才文西回到座位上,路过许拾言,下意识地盯着他瞧了瞧。不过许拾言沉浸在早读的氛围中,连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他。 撇撇嘴,把书包放进书桌里,才文西也懒得早读,就拿出昨天没写完的作业继续写。 八点,第一节课的上课铃声打响。 才文西收了作业本,将课程需要的书本拿出来,刚刚坐正,就听见身后几个人研究要不要去找陆域。 事关陆域,才文西便多留意了几分注意力,小耳朵竖起来,将他们的话尽收耳中。 “陆哥哪有联系不上的时候啊,是不是出事了?” 陆域我行我素,联系不上不是很正常吗! “平时也不见他不来上学,我们可是天天上课的。” 笑死爸爸了你们那是来露个脸就走!像领导下来视察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什么校领导级别的人物呢! “反正我心里不踏实。走,我们去找陆哥。” 找陆哥找陆哥,你们是什么小蝌蚪吗?没了陆南拾就不能活?! 才文西觉得自己再听下去,想要吐槽的欲丨望就会冲破身体,祸从口出。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才文西决定不再关注后排的情况。 后面传来凳子在地砖上摩擦的声音,再回头,后排空荡荡。 盯着后门的方向良久,才文西收回视线,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可如果有人从刚才开始观察他的话,就会发现,他的双手握在教科书两侧,保持着想要打开的姿势,可是却一直没有打开。 江朝阳和吴南等人从早上离开后,一直到中午也没回来。 同样没来的还有一直没出现的陆域。 中午不用给陆域打饭,时间绝对充裕。才文西没什么胃口,每样菜只打了一半,然后找到一个偏僻的、无人问津的角落,孤零零地坐在那里吃了起来。 吃了没几口,头顶落下一片阴影。他抬起头,看见一脸淡漠的许拾言站在他对面的位置上,垂眸问道:“这里有人吗?” 才文西愣住,摇了摇头。 于是许拾言就坐到了他的对面。 他的动作无比自然,坐下后用餐的速度很快,没有给才文西交流的时间,看样子好像也不想跟才文西交流。 这种情况在意料之中,又好像在意料之外。 他不说话,才文西犹豫几秒,压下内心的疑惑,也低下头默默地吃饭。 刚吃了没一会儿,又有一个人不请自来。 祝茂然一屁丨股坐到才文西旁边,哥俩好似的搭上他的肩膀。 “兄弟,鸡腿,分我一半。” “……今天的鸡腿不脱骨。”才文西给盘子里看似完好的酱鸡腿翻了个面,露出上面被他啃过的痕迹,“我啃过了。” 祝茂然盯着鸡腿看了两秒,再次‘深情’地凝视才文西,“脱骨的话你就会分我一半吗?” “不会。”才文西干脆地拒绝道。 祝茂然兴致缺缺地收回手,将自己的餐盘往才文西那边推了推。 “有想吃的吗?随便吃。” 大手一挥,壕气十足。 两人之间的对话从一开始就充满了诡异,此时此刻,才文西更是对着他的餐盘露出了老爷爷地铁看手机的表情。 “午餐都一样。”他干巴巴地说:“你餐盘里的菜,跟我餐盘里的菜,都是一个打饭阿姨打的。” 厨师一样,味道一样,菜单一样,连打饭的阿姨都一样! 所以说你是怎么毫不害臊地表现出仿佛在请我吃山珍海味一样啊?! 祝茂然大大咧咧地笑了,露出一口大白牙,“哥俩好,就像我们这样。” “你到底怎么了?发烧了吗?”才文西害怕了,他伸手探向祝茂然的额头,半路被他截下。 祝茂然收敛了笑,直直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嘴里吐出一声叹息。 “你知不知道,刚才,你像一只被抛弃的狗崽子,可怜巴巴地坐在这里吃午饭。” “那些人找我去跟他们一起吃,我就想要拒绝。这个时候,我看见新同学竟然过来陪你了。那一瞬间,我就明白了我内心的选择。” “连新同学都知道关爱你,我怎么可以犹豫!” 祝茂然夸张地捂住胸口,一副良心受到谴责的样子。 才文西神色麻木,安静地等他验完这出戏,从名为祝氏剧场的舞台上谢幕。 祝茂然拉住他的手,“你明白我的心了吗?” 才文西皮笑肉不笑,嘴角扯出一个冷漠的弧度,“明白了。” 祝茂然:“明白什么了?” 才文西:“你说我是狗。” 祝茂然:“……” 正所谓,想要交朋友,眼界不能放的太窄。虽然祝茂然的表达很有问题,但是才文西看得出,对方是把自己当朋友的。 以祝茂然这种混得开的开朗性格,怎么会缺朋友? 可是他偏偏出现在了这里,这个偏僻的食堂角落,对着的是一个不解风情、且上学期品性十分差劲的富二代,以及性格冷淡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新同学。 三人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这期间能听到祝茂然絮絮叨叨地说话声。他总是提起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说他记得他昨晚做的梦、今早吃的早点不好吃、上厕所的时候在瓷砖的夹缝里看见一张游戏王的卡片…… 才文西偶尔会应,这种和谐的氛围一直持续到许拾言吃完饭,一声不吭地端着空餐盘离开。 才文西望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盘子里的饭菜。 “兄弟,你吃的够少的。”祝茂然探头看了一眼,“你这是吃猫食呢。” “今天没什么胃口。”才文西心情惆怅地回答。 “咱们食堂的饭菜在呈陵排第一,没有哪家学校食堂敢争第二!” “……语文班,赶紧提上日程报一个吧。” 早就知道祝茂然语文不好,可每次听到这种颠三倒四的话,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吐槽。 “我知道你愁什么。”祝茂然又笑起来,“是愁陆域的事儿吧?” 才文西瞬间转头看过去,“什么?” “陆域啊。”祝茂然说:“你今天起晚了,没给他送早饭。他又恰好不来,是不是因为这顿早饭没吃成啊?” 一直萦绕在心头的疑问像是终于有了个发泄口,才文西刻意压低声音,认真地问道:“你也觉得,他是因为没等到我送的早餐,才不来上课的?” :正文 第12章 012 祝茂然沉默了一会儿。 “是谁给你的勇气,让你觉得自己能够左右陆域的想法?” 才文西喉咙里哽住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 祝茂然的话虽然听起来十分无情,但是仔细想想,却不无道理。 在旁人看来,才文西是不过是陆域身边一个极其卑微的小跟班而已。他的地位没有江朝阳高,甚至可能连吴南他们都比不过。 从这学期开始,才文西的任务仿佛就只剩下了讨好陆域。 陆域性格孤傲,我行我素。他不来上课的次数并非没有,像今天早上出现的这种情况,同学们已经见怪不怪了。 所以说,才文西给没给陆域送早饭,跟他今天选择不来上课,有什么关联吗? 祝茂然是这样想的,其他同学亦是如此想法。包括江朝阳等人,就算知道才文西没去送饭,也没把陆域不来上课的原因与这顿没吃上的早餐联系起来。 大概只有才文西耿耿于怀。 吃完午饭,才文西晃晃悠悠地走在回教学楼的路上。他的步伐很慢,也可以用拖沓来形容。他不想这么早就回到教室里去,跟上了同学们学习的脚步后,对外面优美的景色便充满了向往。就这样走一走,停一停,感受微风吹拂面颊,花草树木的清香萦绕鼻尖,宛如大自然的爱抚,令人神清气爽。 走了一会儿,站在教学楼下面。才文西无意识地向上望了一眼,本来只想看看水洗一般湛蓝的天空,却一眼望到了天台上的防护栏。 眸光闪了闪,才文西算了一下时间,发现还有半小时才到下午上课的时间,于是打定主意,一鼓作气地跑上了顶楼。 推开天台的门,才文西环顾一圈,寂静夹杂在空气中,将他包围起来。他径直走到平时陆域喜欢躺着的长椅那里,垂眸盯着看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坐在一边。 这里确实是一个好地方,一抬起头便能看见漂浮着几缕云彩的蓝色天空。才文西缓缓伸出手,五根手指穿过清风,仿佛触摸到了一望无际的浅蓝色。 心中复杂的滋味在这一刻被重新激发,此时他也不得不承认,从早上开始,他的兴致缺缺不是因为别的,就只是因为陆域没来上课而已。 或许祝茂然说的对,陆域没来上课,跟自己没送早饭没什么关系。可是得不到真正的答案之前,才文西就会一直惦记这件事。 就像麻绳打了结,不细心地解开,就会越来越乱、结扣也会越来越多。 初二已经不让带手机了。 但是才文西不是一个十分听话的乖孩子,他偷偷带了手机,平时就调成免打扰的模式。他从校服裤子的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微信,找了一圈,只找到了江朝阳的微信。 苦于对方总是捉弄刁难自己,才文西很不想跟他联系。可是心里记挂陆域,如果一直不联系,恐怕这一下午也过得不舒坦,于是思量半晌,才文西决定一鼓作气,直接给江朝阳发了个表情包过去。 江朝阳没有回复。 才文西等了一会儿,确定自己的表情包石沉大海后,他呼出一口气,站起身,直直地下了楼。 第一节课就要开始了,就算他心里再牵挂,也不能因为这些事耽误上课。 回到教室里,后排依旧空荡荡。 他坐到位置上,一路提着的一口气呼出来。 “作业。” 身旁蓦的响起一道冷清的声音。 才文西侧头看去,许拾言双手整理书本,目光落在桌上,仿佛没有说话一般。 顿了顿,才文西伸出手指了指自己,“是在跟我说话吗?” 许拾言把课本摆在右上角,转过头,面无表情地说:“昨晚答应过你,作业我会帮你写。” “……可是你不用我请你吃饭啊。”才文西有些懊恼地说:“无功不受禄,你不让我请你吃饭,我也不用你帮我写作业。” 许拾言定定盯着他半晌,收回视线坐姿端正,竟是没再坚持。 才文西:“……” 当事人现在有点后悔了,行吗? 本也不是客套,才文西知道许拾言要帮他写作业不是因为昨晚自己的那个提议,而是早些时候他说要还自己一个人情。这个人情应该就是‘写作业’了。 昨晚才文西帮他‘解围’的时候可明确地说过,你帮我写作业,我帮你赔。 虽然最后无需赔偿,可是许拾言却记下了才文西给予的人情。 想到昨晚的事情,才文西又是重重地叹口气。 许拾言肯定不能在那家西餐厅工作了。昨晚他问过才武东,那家店是他多年好友开的,在呈陵市内很是出名,至少上层圈子的高贵人士对这家西餐厅的评价很高。当然了,能把西餐厅开到这个程度,在那里工作的人待遇也不会差。 许拾言的这份工作如果放弃,就代表他会失去一个赚生活费的机会。 才文西眼睛有些干涩,他闭了闭眼,耳边响起上课铃声。 刺耳的铃声中,他仿佛又听到自己叹气一声。 这一天天的,令人惆怅的事情怎么如此之多! . “那个小服务生?” 段尽臣冷不丁听到好友提起昨晚发生的事,还有些疑惑。他从床上走下来,随手捞起一件衣服遮住自己健硕半丨裸的身材,不顾床上女人的挽留,直直地走进卫生间里。 “肯定是要开除的。”他缓了缓神,说道:“年纪不够,上头查下来我也很为难。至于经理,我还是想留着的。崔姐工作能力很强,从开店开始就跟着我,我不会因为这件事就开除她。” 才武东翻阅文件,听见对方嗓音沙哑,一听就是刚睡醒,忍不住看了看窗外的大太阳,“我打扰到你休息了?” “……没有。”段尽臣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与往常无异。 “想来也是。”才武东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半了。” “咳。反正你想让我留下那个小服务生是不太行了。”段尽臣说道:“不过你也放心,我不会为难他。这个月工资我多给他结一点。我听说了,他是咱们弟弟的同学,家庭不太好,是吧?” “我弟弟。”才武东冷漠地强调,“不过这样也好,谢谢你了。” “没事。你弟弟就是我弟弟。”段尽臣脸皮不薄。 挂断电话后,才武东将桌上的资料展开。 这是他昨晚吩咐人去查的许拾言的家庭情况,看到上面的文字,才武东神色复杂地皱起眉头,久久没有松开。 他阅览过无数白纸黑字的文案,可是这上面的每一个字,宛如会沁出血珠一般,让人胆战心惊。 从才文西那里仅仅得知对方是刚转入他的班级,并且性格冷淡,好像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进入班级后唯一的长处就是学习能力很强,这对于一个学生来说好像也不算是什么值得夸耀的长处。才文西说,他家里很穷,所以他需要赚取生活费。这一点才武东还是能接受的,小小年纪为了减轻家里负担自己赚取生活费是一种励志的行为。 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对方的负担不止是生活费。 学费、伙食费、书本资料费…… 还有金额庞大的医药费和住院费。 这个男孩仿佛没有家庭一样,从出生开始就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吃、一个人睡、一个人养活自己。 调查出来的第一页看到的东西仅是这些,从第二页开始,冰冷的文字将他的家庭背景描述出来,解释了他为什么过着与同龄人反差极大的生活。 才武东压下心中的震惊,将几页纸放进新的文件袋中,想了想,随手放进办公桌最下面的那层抽屉里。 别人家的事他没有时间多管,但是弟弟显然很中意这个新同学,昨晚的一些言行举止表现出想要跟对方做朋友的渴望。都是血脉相连,在这件事上,哥俩的心意倒是想通。 ——比起那些校霸朋友,这个家境不算特别好的新同学倒是可以成为弟弟的朋友。 当然,也有一点小小的私心在里面。有弱点的人就会有把柄,有了把柄,也就好拿捏了。 晚上放学时分,才武东破天荒地去接弟弟放学。 可是在校门口等了好久,都没看见才文西出来。才武东有些担心,毕竟傻弟弟现在也算是个‘病患’了,平日里如何他都不在乎,但是现在他必须提起百分之百的注意力放在弟弟身上。 于是他从车里出来,准备去学校里找找。刚一站定,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 才武东上前两步,拦住了那个高挑清瘦的少年。 “同学,看见才文西了吗?” 许拾言被拦下,缓缓抬起头,看见来人是才文西的哥哥,顿了顿,说道:“他已经走了。” “走了?”才武东皱眉头,“什么时候的事?” “放学就走了。”许拾言似乎不愿与他过多交流,眼神移开,根本不看他。 才武东察觉到对方的冷淡,沉默几秒,说道:“西餐厅那边你去不了了,你的工资应该会被崔经理带回去。” 事关自己,许拾言眸光微闪,望向远处的眼里多了几分落寞。 那是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脆弱。 :正文 第13章 013 才文西刚一放学就冲了出去。 陆域的问题已经折磨他整整一天,信息发到江朝阳那里也毫无回音。莫名的焦虑折磨着才文西,因为从头至尾,他就将生存下去的宝压在了陆域身上。就像月亮离不开地球,围着它一圈一圈不停地旋转。 相比之下,许拾言似乎更容易讨好。虽然他是书中的第一主角,可是在为人处世方面,他是绝对的‘正面属性’,是非对错分明,且从来不会因为情绪波动而做出什么超出理智的事。就冲这一点,才文西也应该抱紧许拾言的大腿。 再者,许拾言的强人之处不单单是独立、理智、聪敏,拥有上帝视角的才文西清楚地知道,再过几年,他会利用自身的优点,将陆域这匹嗜血的野狼成功驯服。 单看这一点,他就有足够的理由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许拾言身上…… 可是偏偏他来到这里的时候,许拾言还没有转学来一高。他的生活范围里,只有陆域是可以‘讨好’的角色。在一切都是未知的情况下,才文西没有足够的耐心等待许拾言的到来,而就在眼前的陆域,成了他生活下去唯一的精神支柱。 要说没有投入感情进去自然是假的。 了解过陆域后,才文西知道,这个人其实并没有小说中描写出来的那么吓人。小说最开始是以大家成年后的时间点来写的,一点一点穿插过去。分了一小卷之后,从第二卷开始,作者开始用叙事的方式来描写主角们学生时期的故事。 所以最开始的时候,成年陆域给大家的形象就是心狠手辣、狂傲不羁,他身上背着千亿家产,手里拿捏着几个大公司的命运。正所谓商人就是在商言商,陆域却不是这样,他有商人的头脑,黑丨道的手腕,能从他手里得到利益的人不多,想要不惹到他,唯一的办法就是求和、讨好。 开学时,才文西看到陆域。 他就像是一只总是睡不醒的豹子,懒洋洋地将身边一切事物收入眼底。老师的训诫和同学们的闲言碎语在他看来就是空气中的尘埃,微不足道。 但他的性格又不是随遇而安的那种,他有自己的一套规则,想要进入到小圈子里的人,必须遵守规则行事。 才文西算是硬挤进来的。 除了陆域表现出了无所谓之外,其他几个人最初对才文西都很厌烦。正如之前所说,‘小少爷’这个外号是他们给才文西起的,其中意义并不是友好的,而是带着不加以掩饰的嘲讽与排挤。 只是后来渐渐容纳了才文西,这个外号也变了味道而已。 陆域的家庭住址才文西再清楚不过,他坐上公交车,在放学后的一小时之内赶到了他每天都去的破旧家属楼区。 这一片真的很老旧,是呈陵开发阶段时,最早那批楼房之一。城市北边的楼房几乎都是这样,一栋楼有三或四个单元,一共五六层的样子,没有电梯,住的高就只能天天爬楼梯,对于年轻人来说也算是一种锻炼了。 不过住在这里的年轻人不多,大多都是老人家。 才文西一口气爬上五楼,在陆域家门口犹豫起来。 手已经抬起,就差一个用劲儿就能敲响防盗门。可是临到关键时刻,他却踟蹰不前。 陆域会见他吗? 会不会直接出手打他啊? 往好处想,或者陆域不是因为早饭的事而消失,是因为别的事? 那万一拿自己撒气怎么办? 各种各样的猜测一股脑地蹦出来,才文西吞咽口水的声音在楼道口里格外清晰。 不管是哪种猜测,自己的结局都不太好,才文西一咬牙一跺脚,敲响了房门。 咚咚两声,如同石子落入深不见底的大海,激起一圈圈黑色的波澜。 里面没有人应,也无人给他开门。 才文西顿了顿,又敲了两声,这次,还伴随着清亮的声音,“陆哥,在家吗?我是才文西!” 依旧无人回答。 看样子没有人在家。 既然陆域不在家,那他去哪了? 下楼的同时,才文西又拿出电话,翻开与江朝阳的微信,最后的信息还停留在中午他发过去的那条。 江朝阳不回消息,陆域不在家…… 他们出去玩了? 天色已经逐渐变暗,今晚没有夕阳,只有惨白的、微弱的光芒从天边散去。 走在冷清无人的小街上,才文西远远地看见自己要坐的那趟公交车驶离公交车站。 ——错过了。 居住在北边的人真的越来越少了,冷风萧瑟,街边的小吃车也是锁着的,看起来许久没人出摊了,跟呈陵南边大街上的夜市根本没法比。 那辆公交车也不知道是不是最后一辆。 这时,手机震动两声,才文西虎躯一震,迅速从口袋里掏出来。 是才武东打来的。 心里没由来得升起一阵失落感,才文西接通了电话,“哥?” 听出他的声音低落,才武东紧张地问:“你在哪?我来学校接你,你的同学说你放学就走了。” 才文西眨眨眼,“你去接我了啊?怎么突然去接我……” “下班之后正好顺路。”才武东说道:“你现在在哪?回家了吗?” “没有。”才文西看了一眼周围,将比较有标示性的市场的名字说了出来。 “……你怎么跑那么远去了?”才武东疑惑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才文西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两声,“来找朋友来着。” 才武东沉默几秒,冷不丁问道:“你那几个校霸朋友?” 才文西嗯了一声,不愿多说,只道:“我在这街边等你,你快来接我吧!” 挂断电话,才文西觉着有些冷了。他吸了吸鼻子,蹲在街边的石台上,望着街上来来去去的车辆,许是因为他瘦弱的缘故,蹲下后整个人缩在宽大的校服里,看起来像被人抛弃了似的,可怜极了。 许拾言下车后看到的就是这副场面。 右眼跳了跳,许拾言不太相信巧合这种东西,连续两天晚上遇到才文西,让他不得不怀疑,这个小少爷是不是调查过自己。 大约半小时前,他看见了小少爷的哥哥;半小时后,他又看见了抱着腿可怜兮兮的小少爷…… 想要无视,真的很难。 正巧,没等他走近呢,才文西就看到了他。 从那双清澈的眼睛里,许拾言看到了震惊和疑惑,好像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在这里看见自己一样。 演技太好?还是这次相遇真的意外? 思量间,许拾言带着防备走近才文西,在他面前一米远的地方停住脚步。 刚准备开口询问,就听到小少爷呆愣愣地问他:“你怎么来这了?” 先发制人,能解释的理由就只能是巧合了。 “我来工作。”许拾言沉声说道,“你呢?” 才文西皱着眉头,微微张着嘴,似乎很不解,“你在这里工作?” “在这附近。”许拾言不愿告诉他自己工作的地方,又一次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才文西抿着唇,向后指了指,那是一片家属楼,“我来找人。” 许拾言皱起眉,盯着那漆黑的一大片老楼沉默几秒,遂收回视线,道:“嗯。” “……嗯?” “嗯。” “那……你去工作吧?” “好。” 生硬的对话就这样结束,许拾言越过才文西,目不斜视地向前走去。 才文西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委屈地重新蹲回去。 这许拾言就像一个大冰块,就算再大的太阳也融不化他。唯有时间是个好东西,可是才文西又不能保证,自己能活多久,才能把这块冰晒化! 人生在世,谁还不想找点快乐的事情来做! 随手捡了个树枝在地上划来划去,一边安慰自己马上就有人来接自己了,一边在心里控诉许拾言的冷酷无情。 视线里突然冒出来一双洗刷的发白的帆布鞋。 才文西顿了顿,仰起头,就看见许拾言笔直地站在他面前,垂头望着他,透着暗光的眼睛里充满平静。 “有人来接你吗?” 才文西咽了咽口水,对于当下的情况不太能掌控,大脑率先做出反应,那就是乖乖地回答人家的问题。 “有。”他干巴巴地说:“我哥哥一会儿就来接我了。” “大约要多久?”许拾言又问道,声音冷淡,公事公办的态度让才文西感觉不到两个人是同学,而是老板对小职员催工。 才文西算了一下时间,又想到当下堵车的情况,小脸迅速垮了下来,“……很快吧,大概。” “很快是多久?” “不堵车半小时,堵车……就堵车吧。”后语暗含绝望。 许拾言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轻微的喘息声宛如鼓槌一般砸在才文西的心上。 “跟我来吧。”许拾言说道:“等你哥哥来了,你再出来。” 他说完,就直接朝一个反向走去。才文西顿了顿,反应过来之后慌忙起身追上去。 “你要带我去哪?你工作的地方吗?” 许拾言不回答,兀自朝前走去,步伐很大,速度也不慢,才文西只能紧紧地跟着,以免在黑暗中走丢。 嗡—— 身后亮起一束光,那是路灯的光。 一盏又一盏,追上了两个少年的埋没在黑暗中的影子,逐渐拉长。 前方不再是一片黑暗,而是被温暖的光芒照亮。 :正文 第14章 014 许拾言工作的地方是一家网吧。 网吧坐落在北城区不知名的小巷子里,像这种老楼区之间的小巷子有很多,没有名字,就算一边指路一边找这个地方,都未必能找到。 许拾言能在这里找了份工作,才文西也是够惊讶的。 进去之后,网吧前台坐着一个抽烟的大叔,浓郁的烟草味儿很是呛人。才文西强忍着喉咙间的不适,别开了头。 大叔看见许拾言进来,很自然地开口打招呼,“来了。今天最里面那排机器不能用,电源烧坏了,修的人还没来,你看着点。” 许拾言点点头,道:“叔,这是我同学,错过了最后一班公交车,暂时没地方去,在这里坐一会儿。等他家人来了,他就走了。” 大叔连个眼神都懒得分给才文西,随意地挥挥手,从收银台后面走出来,离开了。 才文西看着他的背影,终于没忍住,轻咳两声。 许拾言看他一眼,眼底氤氲着淡淡的雾光,指了指收银台后面靠窗处一排木板搭出来的长椅,道:“你坐那。” 才文西乖巧地走进去坐下。 许拾言的工作是收银,看一下台机,遇到问题还要上报。这里还有另外一个年轻女孩在工作,负责给在网吧的人跑腿送东西,她看起来要比许拾言和才文西大一点,看见他们之后打了声招呼,从柜子里拿出一包烟往里面走。 才文西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许拾言,“在这里一个月能挣多少钱啊?” “日结,五十。” “几点下班呢?” 许拾言沉默地看向才文西。 见他这个反应就知道他肯定不会说了,才文西眨眨眼,抬起手做出投降的姿态,“我知道了,你好好工作,我就在这趴着写会儿作业。” 说着翻出今天要写的作业,放在旁边,然后蹲下去,拿长椅当桌子写起来。 许拾言垂眸盯着他的头顶,薄唇轻抿,浅色的光从眼底迸射而出,一瞬即逝,重新恢复的平静的瞳孔中映出才文西咬笔头做题的样子,半晌,收回视线。 这学期来到班级,虽然无人与他交好,但是旁人说的话,他不聋,能听见。班级里的同学们统一了几点认知,第一,最后一排的学生不要惹,那些人有权有势,老师都拿他们没办法;第二,才文西改变很多,让同学们有想要跟他交朋友的念头,却又害怕这种看似平和的改变只是他们自作多情…… 但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许拾言能推断出,之前才文西也是被孤立的一员,只是被孤立的原因是才文西自己作死,让人望而却步。 这学期的才文西有所改变,可是同学们害怕了,依旧不敢靠上去。 这里面,祝茂然是个例外。 眼前的灯光被挡住,小小的前台仿佛一下子陷入黑暗之中,有顾客要上网了。 许拾言收了一个顾客的上网费后,也拿出作业写了起来。 没过一会儿,耳边响起一道轻叹声。 “唉。” 许拾言睫毛颤了颤,没有理会。 又过一会儿。 “啊这……” 许拾言依旧没理。 “这题要死人吧,我怎么可能不会呢……” 嘀咕声就像夏日的蚊子,在耳边嗡嗡嗡叫个不停。 许拾言终于没忍住,转头看向咬笔头咬的更厉害的才文西,“哪道题?” 被猛地搭话,才文西吓了一跳,抬起头对上许拾言冷淡的眼神,悻悻地放下笔,把阻挠他顺利写作业的那道题指出来。 “这题我记得我会……”为了让自己显得不那么蠢,才文西坚定地说道。 许拾言没什么感情地斜睨他一眼,“你记得?” “……我不记得。”才文西认怂。 许拾言拿出一张白纸,条理清晰地将这道题的解题思路写下来,递给才文西。 才文西愣了愣,接过来,白纸上面的字迹行云流水、铿锵有力,与作业上自己那清隽的小字一对比,简直天壤之别。 才文西忍不住说道:“你的字真好看。” 许拾言没说话,喉咙里似乎发出一道不甚在意的哼声,像是回应才文西,又像是得到对方夸赞后不情愿的敷衍。 早就了解他的性格,才文西不强求什么,愉悦地继续写作业。 写作业的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四十分钟过去了。 才文西接到哥哥电话,详细地报出地址之后,收拾好书包,站起身来对许拾言道:“我哥哥来接我了,谢谢你。” 许拾言也跟着站起身,空出从前台出去的路。才文西以为他只是给自己让路而已,却不想一转身就看见许拾言穿上外套,朝里面叫了一声。 年轻的女人走出来,直直地盯着二人。 “我送他出去。”许拾言说:“麻烦你帮我看一会儿。” 年轻的女人没有犹豫地点了点头。 眼看给许拾言添麻烦,才文西连忙道:“不用的,我自己出去就好,你好好工作。” “走吧。”许拾言率先走出去。 才文西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涌上一层感激。这条小巷很偏僻,也没有路灯,唯一的光源就是几家店铺的牌匾。如果他自己出去,可能真的会有点担心,毕竟自己只是一个手无寸铁还穿着校服的学生,真的被坏人盯上,走不出小巷就会遇到意外。 许拾言看起来信心十足的样子,他经常来这边工作,这条小巷里住着什么人,他应该都是清楚的。 才文西跟上去,离他近一些,轻声道谢:“谢谢你。” “是我带你过来的。” 许拾言言简意赅地回答。 才文西抿唇露出一个腼腆的笑,“那更要谢谢你了。不然我现在还在街边吹冷风呢。” 路上应该是堵车了,从许拾言待他来到网吧开始到现在,快接近一个小时,这大概就是呈陵南区到北区路程时间的二倍。 走出小巷,昏黄的灯光一盏接着一盏,才文西朝主路上望了望,看见街头停着一辆熟悉的黑车,他兴奋地指了指,朝许拾言说道:“我看见我哥的车了!” 许拾言循着指着的方向望去,视力不错的他一眼就看出了那辆车是放学时停在校门口的那辆,放下心来,点头道:“你去吧,我回去了。” 说完,不等才文西说话,转身朝黑暗的小巷中走去。 才文西挥了挥手,“明天见!” 三个字冲进黑暗中消失不见,激不起回音。 私家车在他旁边停下,上了车,才文西朝手心哈了哈气。 才武东目光深沉地盯着巷口看,语气平静,听不出波澜,“怎么跑这里来了。” “同学带我来的。”才文西说:“要不然我就要在街边等你五十分钟啦!” “哪个同学?”才武东神色莫测地问。 顿了顿,才文西听出一丝不对劲,于是抻着脖子去看才武东的脸,见他面无表情,像不苟言笑的教导主任。 他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说:“你想干什么?” “我能干什么?”才武东收回视线,无奈地看向弟弟,“我们这是法丨治社会,在你的眼里我只手遮天吗?” “……不是,我就是看你脸色不太对。”才文西缩了缩,“哥,你不会要找他麻烦吧?” 才武东气笑了,“他帮了你,我为什么要找他麻烦?” 才文西理直气壮地说:“就是因为你的心思不好猜,我才尽可能地乱猜。万一不小心歪打正着了呢。” “没有要对他怎么样。”才武东一字一顿地说:“我向你保证。行了吗?” 才文西松了口气,笑眯眯道:“哥,我饿了。” “活该。放学之后跑到这边来干什么?” “有同学没来上学,我关心嘛,来看看。” “呵,校霸不上学难道不正常吗?” “哥你怎么可以歧视人家!” “你要不跟校霸做朋友你看我愿意理他们吗?” “……我们之间已经有代沟了。” …… 回到家,才文西饥肠辘辘的胃吃上了一碗热气腾腾大米饭,菜是冷姨做的,非常好吃。 今天他们的父亲才则声因为工作原因不在家,母亲厉玥在,看见才文西回来,连忙凑过来上下打量他,关心的神情毫不掩饰,仔细看去,她的眼底还闪着水光。 知道她担心自己,才文西心中愧疚,尽量让自己显得开心一些。在这段母亲不曾知晓的‘旅途’中,收获的全部都是快乐。 厉玥确实被小儿子的情绪感染,逐渐缓了过来,不再像看绝世珍宝一样盯着他。 “我听你哥说了。”饭后,厉玥拉着才文西的手坐在沙发上,慈爱地说道:“老师夸奖你学习用功,而且这次月考排名上升得很快。这种好事,你怎么偏偏找你哥哥去开家长会呢,我也想去的。” 上学期最后一次月考,厉玥给才文西开了家长会,结果非常丢人。才文西考的极差不说,一个月内因为品行不端就被老师警告了很多次,更别提逃课之类的…… 厉玥是个贤妻良母,典型的小家碧玉型南方女子,说话从不大声。那次家长会回家,她没有训诫儿子,而是一边忧愁孩子的未来,一边将育儿的苦楚往肚子里咽,结果一股火憋着发泄不出来,气病了。 那会儿才文西没有穿越过来,现如今无差别地顶了锅。 “下次。”他打着哈哈,“下次一定让您去!” :正文 第15章 015 来自长辈的关怀让才文西心中怅然若失的感觉减轻些许。 厉玥身为母亲,对两个儿子当然充满了慈爱。看着保养得还算年轻的女人拉着自己的手,不停地说起一些生活中的小趣事儿,才文西嘴角含笑,可眼底却闪过愧疚的光。 母亲一直很担心他,除了因为才文西是她的儿子之外,更多的原因还要从他刚刚穿越来的时候说起。 穿越之前,才文西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人罢了。跟一些喜欢看小说的读者们一样,可能偶尔会幻想一下如果自己穿越到某一种类型的小说中,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发生什么样有趣的事、能否改变一些原剧情中的关键点。 每个人都是自己生命中的主角,主视角自然也是从自己出发。可是那些不过是大家的幻想而已,因为这种无法用科学解释的穿越、重生,出现在拥有无尽可能的小说是一种喜闻乐见的文风类型,出现在现实生活中只会引起恐慌。 才文西也是如此,正是因为不相信真的会有穿越这一说,才会幻想穿越后的生活。可是当他真正来到一个陌生的世界、成为一个陌生的人、面对的更是无比陌生的家人时,惊慌恐惧占据内心每一个角落。 他试图寻找回去的办法,书中的生存机制只能用书中的道理来解释——才文西第一时间想到了因为意外而回到原本世界这个办法。 意外有很多种,不可避免的车祸、绝望之际跃下高楼、跳进无边无际的大海或者生命垂危。 他固然是自私的,因为迫切地想要回家,所以他对这些‘意外’充满了向往。 只不过让他犹豫的因素也有很多,比如说才文西的家人,严肃古板却从不吝啬对儿女的爱的父亲,温柔贤惠的母亲,以及当时从未谋面可是在才文西的记忆中对他有求必应的哥哥。 才文西很担心,自己如果真的因为这些意外回到了原来的世界,真正的才文西会出事吗?他会像自己穿越来之前那样健健康康的吗? 思量了许久,才文西决定还是要试试。 他趁那一天家里没有人,用刀片割破了手腕。鲜红的血液浸染白皙的肌肤,滴落在浴室的瓷砖上。 很痛,像被人用刀片削掉一片片肉似的,不厚,就只是薄薄地削掉一层,却反复地削。 血液的流失让他有些头昏,可是意识还算清醒,他靠在浴缸旁边,尽量让自己摆出一个舒服的姿势。 渐渐的,冰冷的浴缸的温度好像比他身体的还要高了…… 就在这时,卫生间的门被打开,才文西有些费力地抬眼望去,他看见了一张惊慌失措的面孔,以及随即响起地尖叫声。 之后他便什么也不记得了。 醒来之后,他在医院的病房里,厉玥一直守在他的床边。而他的父亲,也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很多岁,平时总是西装革履收拾整齐的模样,那天在病房里看见的他却胡子拉碴,眼下乌青,狼狈极了。 见他醒来,厉玥就只是哭,才则声一边安抚着妻子,一边将担忧的目光扫向才文西。 那一刻,一股热意涌上眼眶,才文西也哭了起来。 他不想死了,死亡真的很可怕。 回不回去他也不在乎了,反正那个世界里只有他一个人,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孤独地生活。 总之,那是才文西第一次尝试死亡,也是最后一次。 之后的事情就很明了了。出院后,厉玥很担心他的状态,即使才文西发誓保证自己没有心理疾病,可是父母还是带他去看了心理医生。结合他之前的极端行为,心理医生很荒唐地给他定义为重度抑郁症。 真实原因只有才文西自己知道,可他不能说,没有办法,只能把这个荒唐的结果当成一个台阶下。 反正他是不会再做极端行为了,所谓的抑郁症也会渐渐‘好’起来。 思绪回归,才文西望着厉玥那温柔的眉眼,嘴角的弧度逐渐加深。 “妈,您喝点水。我也有在学校里的趣事儿跟你说。” 厉玥游戏惊喜地睁大眼,“好,好,那你说,妈听着!” 才文西就把平时和祝茂然聊天时的景象描述给厉玥听,把她逗得哈哈大笑。 才武东一直坐在旁边,他基本不搭话,可是两个人聊天时,他也会竖起耳朵听。 晚上九点多,才文西回到自己的房间,口干舌燥地喝了一罐可乐。 厉玥喜欢听他说在学校里的事,他不忍结束话题,就一直在说。说到最后,班级里来了新同学的事儿也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还把他和哥哥在西餐厅帮新同学忙的事也讲了出来。 现在在厉玥的心里,许拾言就是一个小可怜,是身兼数职、勤工俭学的好孩子。 躺在床上,才文西随手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界面后,一个红色的小点惹得猛地睁大眼,一跃而起。 江朝阳回复他了!而且还是三条未读消息! 才文西迅速点开。 【江朝阳】:发什么表情包?有事赶紧问! 【江朝阳】:你是什么娘们吗?婆婆妈妈的。 【江朝阳】:喝酒了。 这三条都是一起发的,时间显示半小时前。 才文西压下心中的激动,手速飞快地按在九字键上:你和陆哥在一起吗? 发过去没一会儿,他就看见江朝阳的昵称显示正在输入中。 【江朝阳】:在。 【江朝阳】:找陆哥有事? 才文西发个点头的表情包过去。 【江朝阳】:那你给陆哥打电话啊,别是想让我给你当传话的吧? 才文西笑容一僵,半晌,回复道:你觉得陆哥心情怎么样? 【江朝阳】:挺好的。 【江朝阳】:我从来没见过陆哥喝酒喝得这么爽快,看样子心情很不错。 【江朝阳】:(图片) 他发来一张图片,图片里,男人膝盖高的多边形茶几上摆满了酒瓶子,有啤酒、洋酒、红酒,有的空了,有的还没开盖。灯光是炫彩的,图片一侧亮得过分,地点显然是KTV这种地方。 角落里能看到纪洲的半张脸和李连卓的黑色皮外套,那是李连卓最喜欢的外套,最近一直穿着它。 才文西有些惆怅地皱起眉,小脸苦哈哈的,很是纠结地又看了一眼满桌子的酒瓶子。 这确定是心情好?怎么感觉是借酒消愁呢?! 停顿了一会,他回复江朝阳。 【才文西】:你们少喝一点吧,喝多了对胃不好。 【江朝阳】:你敢管老子?! 【才文西】:……我的意思是让陆哥少喝一点。 【江朝阳】:你这心是好的,放心吧小少爷,我认可你了。 …… 喝多了吧你! 从江朝阳这里已经得到不什么有利的消息了。其他几个人中,吴南和李连卓都是很咋呼的性格,才文西如果联系他们必定问不到有用的讯息还得惹来一身骚。想来想去,纪洲倒是一个可以选择的对象。 于是,他从联系人中找到纪洲的名字,发了个试探性的表情包过去。 纪洲回了个问号。 【才文西】:你们在喝酒吗? 【纪洲】:唱歌。 【才文西】:江朝阳说你们在喝酒呀。 【纪洲】:他们在喝酒,我唱歌。 【才文西】:告诉他们别喝啦,喝酒伤身体,我们还是成长中的好少年! 【纪洲】:……你等会啊。 才文西疑惑地眨眨眼,真的等了一会儿,然后接到了纪洲的电话。 接通后,那边很安静,好像纪洲跑到外面给他打电话来的。 “你什么时候跟江朝阳联系的啊?”纪洲语速缓慢,十分清晰,不像喝过酒的样子。 才文西怕打扰到家人休息,小声道:“就刚才。他喝多了吧?” “是喝了不少,不过我感觉还行。”纪洲说:“今天陆哥心情不太好,所以才来玩的。” 才文西呼吸一滞,半晌才喃喃道:“他心情不好啊……你们什么时候找到他的?” “中午,吃完饭之后陆哥给我们打电话说要去打球。下午在篮球馆待了一下午。陆哥很猛的,吴南的脸都被打青了一块。晚上来唱歌,陆哥没心情唱,就要了点酒喝。”纪洲说。 才文西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 这是打球吗?这是打人吧! “你知道为什么跟你说的这么详细吗?”纪洲忽然问。 才文西怔愣一瞬,是啊,纪洲没有理由跟他说得这么细致啊。 下一秒,他就听纪洲轻笑一声,说道:“因为,有点事找你帮忙。” 才文西:“什么事啊?” “一会儿想办法找车来接他们回家。” “……为什么是我啊,我都躺进被窝里准备睡觉了。”还未洗漱也没换上睡衣的才文西强行辩解。 纪洲理所当然地说:“谁让你惹陆哥生气了,要不是你,陆哥也不会喝酒,你说是吧?” 才文西心里一咯噔,“怎、怎么是我惹到了陆哥呢……” “听听你那心虚的声音吧。”纪洲嗤笑一声,“今早为什么不给陆哥送饭?” 话音落下,还未等才文西说话,就听见一阵刺耳的噪音,伴随着一声失态的‘陆哥’,手机里的声音变的更加低沉。 “睡你的觉,这边不用你管。” :正文 第16章 016 声音低沉而散漫,一字一顿响在耳边,激起阵阵酥麻感。 是陆域的声音。 今晚的天空漆黑无比,夜空中没有闪烁的星辰和皎白的圆月,如浓墨般化不开的黑。西洲别院占地面积很广,没有高楼,是一片别墅区,夜空仰头可见,近在咫尺,封闭大千世界中万般孤独与冷寂。 才文西不自觉地放轻呼吸,他好像透过窗外如墨的夜空,撞进那双熟悉的深邃眼眸中。 短暂的沉默过后,才文西压低声音,轻声细语地说:“对不起陆哥。我今早不是故意没去送饭的,我起晚了,自己也没吃饭。” 电话那边沉默许久,才文西忐忑不安。终于,一道充满磁性的声音传进他的耳中。 “嗯。” 简简单单的一声,却让才文西彻底放下心来。 他嘿嘿笑了笑,道:“陆哥你早点回去休息吧,酒还是少喝点比较好。” 这话在江朝阳听来绝对是大不敬,要知道陆域的所有行为,大家都是支持的。就算今天陆域想要在那里喝个通宵,江朝阳都不会阻止。 电话那边又是一阵沉默,这次,才文西好像听到了陆域那微微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好。”这次,陆域用‘好’字来回应才文西。 挂断电话后,才文西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然后回到卧室里准备入睡。 入睡前,他的脑海中似走马灯一般,掠过今天发生的所有事。一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可是偏偏能容纳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才文西想着想着,还笑了起来。 一夜好梦,翌日清晨,才文西难得起了个大早。他不仅跟才武东出去晨跑,回家的时候还帮忙做了早餐。保姆冷姨做的早餐都是典型的北方餐食,以吃饱喝足为目的,生怕他们吃不饱似的,准备了许多样儿。 在灶台上,才文西帮不上忙,但是却可以帮忙榨榨豆浆和果汁,把饭菜端上桌。 他没留在家里吃早餐,而是从厨房的柜子翻出多年不用的保温饭盒,好几层的那种。小心仔细地将几种面点和小菜装进去,转眼就见冷姨翻出了个更大的保温桶。 “再装点粥。”冷姨以为他要去学校吃,大方地说道:“跟小同学们一起吃,别剩下。” 才文西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冷姨真的给他装了一桶黏稠的散发着浓郁米香的小米粥,还用一次性的封口杯给他装了三杯现榨豆浆。到最后,才文西背着一个大书包,手里拎着两个大袋子,一看就不轻快,呆愣愣地站在家门口。 本来只想给陆域尝尝自己家里做的早餐的才文西:…… 啊这,倒也不用这样! 虽然很是无奈,但是冷姨的心是好的。况且这些吃的不仅够陆域吃,还带出了他的份儿。 前往北城区的路上,才文西就在想陆域放任他在自己家吃早饭的可能性。 不太可能,甚至有点放肆! 如果是这样,他就藏起来一杯豆浆,拿到学校去喝。或许还能偷偷藏起来几块可爱的动物馒头…… 然而事实总是与想象中的有出入。 熟门熟路地上了五楼,昨天来过,今天又来,频率快要赶上每天上学了。敲响501的大门,这次,里面很快就开了门。 门口,陆域穿着整齐,神色漠然地望着才文西,对他的出现没有丝毫意外。 “陆哥,早上好!”才文西一如既往地露出一口小白牙,“我来送早餐了!” 陆域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半晌,扬了扬眉,示意才文西进去。 他的情绪好像有些不太对。 压下心中的疑惑,才文西走了进去,把东西从保温饭盒里拿出来,又去厨房里翻出一个积了一层薄灰的碗,确定不漏不破,清洗干净拿出来。 陆域坐在椅子上,望着桌上的保温桶,日光笼罩在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倒是多了一丝柔和与安逸。 “这是我家做的。”才文西主动解释说:“家里保姆阿姨说不能总吃外面的早餐,就特意让我带着这些来给你尝尝。” 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完,才文西把食物一一拿出来,摆到陆域的跟前。 陆域一垂眸,便与一个胖乎乎的小猪奶黄包对视了。 “……” 不知道为什么,这小猪看起来竟然跟才文西有一点相似。 许是心里作用,陆域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看了才文西一眼。 才文西:??? 看我干什么! “好吃的。”才文西为冷姨的手艺打包票,“陆哥你尝尝,绝对不让你失望!” 陆域一挑眉梢,“这么自信?” “当然了,这保姆阿姨在我们家做好多年了,我就是吃她做的饭长大的!”才文西拍拍胸脯说。 陆域拿出筷子,夹起小猪奶黄包,顿了顿,又放了回去,直接端碗喝粥。 小米的香味儿萦绕在鼻尖,不稀不稠的程度刚刚好。陆域不用勺子,直接用碗往嘴里送,几口便喝光了一碗。 才文西闻着小米粥的香味儿暗暗咽口水,在他放下碗的时候又殷勤地给他添上一碗。 “好吃吧?这粥的手艺也是一绝!” 一碗粥,好吃能好吃到哪里去? 可不知道是不是才文西在一旁夸耀的作用,陆域还真的觉得这粥做的很不错,至少是他吃过的这么多的粥里,最好吃的。 于是一个添粥,一个喝粥,没过一会,一桶粥就剩下三分之一了。 才文西眼巴巴地看了一眼桶底薄薄的一层小米粥,清了清嗓子,道:“陆哥你吃点馒头包子啊。还有豆浆,都是刚刚榨好的,我还帮忙了呢!” 一句话,陆域将一杯豆浆喝个干净。 才文西:“额,还有包子小菜。” 陆域有两三口解决了小包子和几样小菜。 才文西:“……陆哥,你吃饱了吗?” 你干饭的样子像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陆域擦了擦嘴角,抬眼看向他,“饱了。” “挺好……”才文西嘴唇很干,现在就想喝口粥,“那剩下的这些……” “你吃了吧。”陆域说。 才文西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故作淡然地说:“那我就吃了,尽量还是不要浪费的好!” 说完,狼吞哭咽地吃起来,中途还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一杯豆浆喝起来。 自认为隐藏得很好,殊不知早就被陆域看透一切。 小少爷看起来傻乎乎的,就像他第一次靠近这个小团体的时候一样,明明眼底纯洁的光快要压不住他那故作豪放的说辞,可硬要表现出一副‘我与你们是同类人’的样子。后来三番五次透出蠢劲儿,用江朝阳的话来说就是在暴露的道路上一走到底,却不惹人厌烦。 昨天没有等来早餐,陆域没有生气,只是心里空荡荡的。 让他难以接受的是,原本觉得自己一直是孤独的存在,内心空落应该理所应当……可是,昨天的他,却是真真正正体验了一次什么叫做孤独。 开学后短短一个多月,才文西这个人强势地挤进他的生活,将生活上的某些小事变成习惯。 他成了无可或缺的存在。 陆域觉得自己很不对。 他不应该有这样的想法。 可是整整一天,才文西都没有联系过他,更加没有解释早上为什么没有来。 是,他不在乎早餐,他只是想见到这个少年而已。 眼睛微微眯起,含着浅淡的光却更显深沉。眼底似有一个被理智关起来的怪物,在眼瞳映出少年的模样时,叫嚣着想要爬出来,将少年归为己有。 “陆哥,我吃好了。”才文西解决了肚饿,异常满足地伸手顺了顺肚子。 这是他的小习惯,很是幼稚。 可是在别人看来就不是这样了。 压下内心蠢蠢欲动的渴望,陆域别开眼,收回视线的同时,也将逐渐泛滥的莫名情绪扯了回来。 “上学去吧。”陆域说。 才文西应了一声,算了算,时间还早。他将碗筷都收去厨房,快速洗干净放进柜子里,然后走出来,意外地发现陆域已经等在门口了。 才文西愣了愣,随即震惊地问:“陆、陆哥,你要跟我一起上学吗?” 陆域:“有什么问题?” “没、没有。”才文西瞬间怂了,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其实我的意思是,现在还挺早的,你可以晚点再走……” “哪来那么多废话。”陆域的语速快了些,好像有些不耐烦似的。 才文西不敢说话了,立刻走了出去。 五层楼梯,仿佛无尽延长了似的。特别是身后还跟着一个人,鞋底落在地上的脚步声像是踩在他的心里。 走出老旧的家属楼,才文西直挺挺地往车站走去。 陆域还用坐公交车吗?他一向是打车去上学的……有钱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他讨厌人多又拥挤的地方,公交车、地铁、火车这种交通工具,基本在他的黑名单里躺平了。 来到车站附近,才文西回过头,发现陆域就在他的身后,脸上的笑容僵硬些许,正准备收回视线,就看见要坐的那辆公交车缓慢驶来。 “陆哥,我要坐公交车了。”他小声提醒道。 陆域:“嗯。” 松了口气,才文西心想,就是嘛,陆域怎么可能挤公交车呢。 两分钟后,拥挤的公交车里,身后抵着车门、身前贴着陆域的才文西:“……” 小丑竟是我自己。 :正文 第17章 017 一直到下车,公交车上的人就没有变少过。 中途有人下车,才文西只能随着人潮涌动,来到后门找到了一处相对来说比较宽敞的位置,刚刚扶着把手站定,头顶便罩下来一片阴影。 才文西抬起头,陆域伸出长臂,越过他的身侧,与他握住了同一根把手,看起来就好像把他抱在怀里似的。 有些不自在地低下头,周围熙熙攘攘的全是人,说话声此起彼伏,仔细闻了闻,车厢里还弥漫着煎饼果子的味道…… 实在太乱了,陆域会忍受不了的。 才文西抬起头,小声询问:“陆哥你感觉还好吗?” 陆域闻声低下头,两张脸之间的距离突然缩短,仰着头的才文西仿佛在求吻似的,气氛陡然变得暧丨昧起来。 才文西又迅速低下头,泛着红色的耳尖映入陆域的眼帘。 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陆域嗓音低沉地反问一句,“什么?” “……挤公交车,感觉不太好。”才文西嗫嚅着开口道:“要不然,下一站我们下车后打车去上学吧?” 这样亲密的距离,让他感觉到不舒服了。 陆域目光深沉地盯着才文西看了几秒,抬起头,眺望车窗外,“不用。” 才文西又问:“那你能忍受吗?一会儿上来的人更多。” “你怎么知道会有更多人上车?” 有上车就有下车,陆域的语气带上笑意,好似对才文西这种肯定的语气表达出些许无奈。 然而很快,他就知道为什么了。 前往一高的站点里,有一站是早市街。早市,顾名思义,早起才能赶上的集市。早起来这里买东西的人,基本都是老年人。因为觉少,所以起得早,来到这物美价廉的早市扫荡一圈,身上绝对挂满了东西。 这种行为通常也被称作赶集。 上来了一群提着大袋小袋的大爷大妈,才文西只觉得四周的空隙越来越少,人和人之间紧贴在一起。 陆域与他之间的距离更近了。 恨不自在地侧着头,他能感觉到陆域为了保持住笔挺的站立,手握把手的力度加大了,有时他的头会因为刹车而无意撞到上面,可那条手臂依旧坚硬牢固,纹丝不动。 可他却感觉不到安心。 不知过了多久,车上的人少了些。那些大爷大妈都找到了位置坐,开始开心地聊起今早在集市上的收获。 耳边是他们毫不掩饰、震耳欲聋的说笑声,才文西略略感觉厌烦,却没有办法。 忽然,身前的陆域向后一步,将身后的人群挤开了一些。 就像骨牌一样,一人碰一人,抱怨声也随即响起。只不过大家找不到源头,只能抱怨似的说两句,一时间倒是震慑住了那些悠哉聊天的大爷大妈,待抱怨声安静下来后,聊天声也随之消失。 才文西愣愣地看着陆域,却不见他给自己一个眼神。 明明能感觉到自己在盯着他看的,为什么不低下头看一眼呢?才文西有些奇怪地想。 公交车抵达一高的时候,车上下来的学生不止有才文西和陆域。还有一些隐藏在人群中,或穿着校服或没穿校服的高中生,皆是从车上走了下来。 视线开阔,人也变少了,才文西深吸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呼出去,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站在下车的这堆学生里。 ——是许拾言。 “唉!”才文西下意识地跟他打招呼,“你也上学来啦?” 许拾言听见他的声音,神色淡淡地看过来,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停顿片刻,点了点头。 才文西咧开嘴笑了笑,“真巧!” “两个学生在校门口遇见,是很巧。”许拾言面无表情地说道。 感觉到对方在反讽自己,才文西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强调说,“我的意思是,我们俩刚才坐的肯定是同一辆公交车!” 同一辆公交车,可是才文西明明没有看见他,却笃定两个人坐着同一辆公交车。许拾言很想说,他坐在后面,没看见很正常,可是对上小少爷视线的同时,另外一道阴沉冷漠的眼神也如同利剑般刺在自己的身上。 薄唇轻抿,垂下的手慢慢攥起,而后松开。 许拾言:“我没看到你。” 说完,不等才文西继续说话,直直地朝学校内走去。 才文西怔愣一瞬,反应过来时,对方的背影已经在视线中变得很小了。 走这么快,难道自己是什么凶神恶煞吗? 有些不满地瘪了瘪嘴,才文西也往学校里走。刚抬脚走了没几步,他突然看见了地上的两道影子…… “陆哥!” 他把陆域忘得一干二净! 陆域一直在他身边,下车后也没有离开。这期间见证了小少爷如何忘记自己,整个人都被昨天来的新同学勾了魂儿。 不爽肯定是有的,与此同时,内心开启警惕末世,开启重重防备。 “见到我很惊讶么?”陆域懒洋洋地问,“你猜我们俩坐的是不是同一辆公交车?” 那肯定是同一辆了。 刚才那段煎熬的时光才文西可不想再回忆,他悻悻笑道:“走吧陆哥,我们一起进教室。” 见到自己就像老鼠见了猫,压抑着一早的情绪顷刻间爆发。陆域收敛了那副无所谓的模样,黑眸之中凝聚着淡淡的光,宛如清晨太阳为未升起时遮天盖地的薄雾,将所有的美景掩盖。 了解陆域的人都知道他生气了,才文西也不例外。 他迅速收了笑容,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塌下肩膀垂着头,一副任由打骂的样子。 然而就是这样,却让陆域越发压制不住内心的怒意。 “陆哥!” 就在气氛冷寂,快要结冰的时候,一道清脆的声音像是救命稻草一样,落在了才文西的眼前。 他迅速抬眼望去,只见江朝阳肿着眼睛跑过来,看见陆域后,嘴边扬起大大的笑容,欢乐的像一个两百斤的大胖子。 才文西:“……你眼睛怎么了?” 江朝阳:“你管老子。” 这肿眼泡,有眼睛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啊! 对待陆域,江朝阳就不是那副吃了枪药的样子了,“陆哥,咱们今天去哪?” 被他一打断,陆域有什么情绪也懒得发泄了。他深深凝视才文西几秒,朝学校里走去,“上学。” 江朝阳:“……” 笑容迅速垮掉。 他的反应实在好笑,才文西不敢笑,就只能低着头,默默地跟在了陆域后面。 清晨的小插曲才文西很快就就忘掉了。 能让他一直铭记的,除了努力活下去之外,就剩下考试了。 祝茂然为了改掉自己考试马虎的毛病,最近在拼命做卷纸。各种各样的试卷快要把他的书桌塞满了,他做完之后,就让才文西帮他对着答案‘批卷’。 本来他的这种与试卷死磕的行为已经让才文西很惊讶了,但是后来批过几张试卷,才文西发现震惊的事情还在后面…… 祝茂然就好像有什么毒,他的每张试卷,不管哪一科、哪一单元,全部有因为马虎而做错的题。就没有一张试卷是他没有马虎,真的只是这道题不会做而扣分的。 “你是不是做题做少了?”才文西疑惑地挠头,“按理说不应该啊,你劲头这么足。” 注意力这么集中还因为马虎错题,如果不是祝茂然现做现批,他差点以为有人在他的卷纸上动手脚了。 祝茂然神色恹恹地拿回卷纸,扫了一眼,立刻呛住。 “这题……” 才文西冷酷地点明,“这题选择C,B根本就是一个极其极其极其错误的答案,就算让骰子来选,B也不可能被选中。” “所以我为什么选B?”祝茂然要崩溃了。 才文西十分无语。 祝茂然这种情况很不对劲。听说他午休的时候还去找老师问了一下这种情况,老师就只说他不认真,祝茂然却觉得自己脑子有病,还在思考要不要请假回家挂个脑科大夫的专家号,治一治脑子。 见他这副样子,才文西突然想到了许拾言。 许拾言一直都是尖子生,他的学习成绩很稳定且名列前茅。高考这种人生一次的大考试,在他看来再普通不过了,除非他想要落榜,否则根本不会出现意外。 一个是自己的同桌,一个是自己的前桌…… 同样是人,差距为何如此之大?! “许拾言。”才文西转头喊许拾言的名字,在他看过来的时候,先是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然后问道:“你觉得祝茂然一直错题的原因是什么?” 身为才文西的同桌,他和祝茂然一上午的小动作许拾言看在眼里,闻言,好似对才文西突然询问他感到一丝诧异,随即轻声道:“他紧张了。” “感觉不太像紧张啊。”才文西想了想,苦恼地说道:“有些题他做的可好了,我都不会。可是那些简单的、连我都会的题,他竟然做错。” “因为他想要认真,反而无法专注。持续以这种状态做卷纸,只会让他错的题越来越多。” 这样一说,才文西就明白了。 “晚上一起写作业吗?”才文西邀请道。 许拾言惊讶地看过去,只见小少爷的脸庞沐浴在阳光之下,粉唇扬起,露出一口闪着光的小白牙。 下意识地张了张嘴,他听见自己说…… 好。 :正文 第18章 018 最后一节课结束后,还有一节算不上晚自习的自习课。 这个时间,有些走读的学生可以放学回家,有些人也喜欢逗留在学校里。才文西平时是喜欢回家的,但是今天,他没有回家,而是跟祝茂然和许拾言去了图书馆的自习室。 祝茂然听说晚上放学后要一起写作业,他表现出了极大的愉悦。 “我还从来没有跟朋友一起写过作业!” 对此,才文西和许拾言都不太想理他,毕竟跟一起写个作业都能傻笑半天的人,实在没什么共鸣。 三人坐在了一处偏僻的四人位置。才文西坐在里面,许拾言坐在他的对面。祝茂然选来选去,坐在了许拾言的旁边。 “不是我嫌弃你,兄弟。”祝茂然语重心长地说:“一会我可是要按时间刷卷纸的,你坐在我旁边,我怕被传染蠢笨之气。” 才文西皮笑肉不笑,“给你讲个鬼故事。你以前还总抄我的作业呢。” 祝茂然:“……” 失策了。 与祝茂然充足的学习劲头不一样,才文西只要写今天的作业。所以比起一个刷卷纸、一个温故知新刷各种提纲的两个人来说,才文西应该更快一些。 四十分钟后,刷了三套卷纸的祝茂然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望着才文西。 “数学作业还没写完呢?” 才文西都快哭了,“我就快写完了!” “你写完一科没啊?咱们今天作业可多着呢,几个老师像说好了似的,一起留作业。” 一科也没写完的才文西泪眼朦胧地看向祝茂然,“这题我不会!” 祝茂然一愣,瞬间露出一个比才文西更委屈的表情,“你别冲着我哭!你这题我也不会,太难了!” 屁用没有! 收敛了眼中的热意,才文西准备与此题死磕到底,视线里忽然晃过一抹扎眼的白。 ——是许拾言的手。 摊开的手摆在才文西面前,许拾言冷淡的声音随即响起,“给我。” 内心被奔涌而来的感动包裹,才文西将卡住的习题本双手奉上,“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再生朋友!” 非再生朋友祝茂然:“……”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一分钟后,许拾言将习题本递了回来。那道才文西琢磨了许久都难以跨越的难题,被他轻轻松松解出来,且旁边还用铅笔记下了解题思路。 才文西拿出自己的小本本,将解题思路纹丝不动地抄下来,然后像护宝贝似的塞回书包里。 “谢谢你!” “嗯。” “上次你给我解的那道题,我记住了,之后就没错过!” “嗯。” “多亏了你呀!” “嗯。” 旁观全程,祝茂然觉得自己应该在桌底。 时光飞逝,才文西写完作业的时候,夕阳西下,天边泛起绚烂的橘红色。 祝茂然要回家了,许拾言也必须去打工。虽然很珍惜三人在一起时莫名快乐的时光,但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才文西略一沉思,自己怎么这么多愁善感了? “你怎么回家?”祝茂然走的时候问才文西,“我捎你一段吧?” “你家人来接你了吗?”才文西问,心想如果有车的话,厚脸皮蹭蹭车也行。 不曾想祝茂然冷笑一声,“我用他们接?我是最棒的好吗!” 说完,祝茂然拿出一个车钥匙,在才文西震惊又羡慕的眼神中,按下开锁键—— 旁边车棚里的一辆电动车响了起来。 才文西:“……” 许拾言:“……” 这人指定是哪里有点问题。 惊喜还未表现出来就别强行压了回去,才文西清了清嗓子,“不用你送了,你早点回家吧。” “真不用我送?现在可没公交了啊!” “我坐地铁。” “地铁多挤啊,前几天我还看见一则新闻,上面说在地铁上发现了猥亵男高中生的男上班族,你可要小心啊!” “……闭嘴啊!” 祝茂然骑着电动车先行一步,才文西看向许拾言。他一直不说话,速度却与他们的同步,显然有意在等他们闹完再走。 想到他一会儿打工的地点,才文西轻声问道:“还要去北城区那边打工吗?” “嗯。”许拾言低垂着眼,应了一声。 “我跟你不同路。”才文西有些遗憾地说:“那你早点去吧。” 许拾言又嗯了一声。 两个人谁也没动,气氛忽然变得尴尬起来。 才文西停顿一瞬,邀请道:“那我们就一起去车站吧!” 许拾言深深凝望他,点了点头。 两人并肩走向校门,夕阳拉长了他们的影子,更显岁月静好。 球场的方向,陆域眯着眼,不悦地看着那处。 江朝阳一边擦汗一边走过来,说道:“陆哥,换你了。” 陆域随手将球扔了过去,“不打了。” “怎么了……”江朝阳十分纳闷,朝着陆域看着的方向望去,认出那两人的背影,下意识地点明,“那不是小少爷和……卧槽!” 他怒喝一声,就要冲上前去,被赶来的纪洲拦住。 “你干什么啊?” “这小子不跟我们来打球,没事就往姓许的旁边凑什么凑!”江朝阳有种唐僧被白骨精勾了魂的感觉,恨铁不成钢地骂道:“我早就发现不对劲了,自从这个姓许的来了,小少爷就往人家身边凑。你知不知道他来的那天,才文西的眼睛都快黏在人家身上了!” 江朝阳说完,就看见陆域神色阴沉转身离去。 纪洲和江朝阳对视一眼,无语地说:“你怎么这么生气。平时我们出去玩不也没带小少爷么,他喜欢跟谁玩就跟谁玩呗。” “他都是我们的人了,怎么还跟别人玩?”江朝阳像一个得不到玩具的孩子,发出幼稚的声音。 纪洲笑了笑,“那照你这么说,中午我们也不跟小少爷一起吃饭啊。难道要让他自己一个人吃吗?” 空气中弥漫沉寂。 片刻之后,江朝阳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他不是自己一个人吃吗?” 纪洲:“难道他应该一个人吃吗?” 江朝阳:“不应该吗?!” 纪洲:“……” 你有一点可怕啊兄弟! 午间时分,食堂里人声鼎沸。李连卓从来不吃食堂,家里有钱富二代,午饭基本都在外面的饭店解决。今天他不在,纪洲也是有点懒的出校门,就越吴南一起到学校食堂随便吃一口。 一学期进食堂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说来也是巧,就这么一次,让他看见了小少爷跟新同学坐在一起吃饭,看起来一点也不孤单,反而乐在其中。 见江朝阳对自己的认知无比坚定,毫不怀疑,纪洲张了张嘴,还是没把中午见到的一切说出来。 “他也要有自己的生活啊。”与其他几个人相比,纪洲算是‘宽容派’了,“开学之后他不是一直很喜欢学习吗?跟学习好的许拾言能走到一起去也很正常。” 江朝阳更加不满了,“你怎么向着他说话,当初死皮赖脸凑上来的是他,现在又凑去别人那,经过老子同意了吗?” 纪洲笑道:“你不是讨厌他吗?” 江朝阳:“我——” 干瞪眼半晌,江朝阳低声骂了一句,转头就走。 傲娇也不过如此,可惜人家偏偏觉得是放纵不羁。 校门口的公交车站点,才文西与许拾言分别。 ‘明天见’只是一句客套,但是夕阳余晖之下,眼中倒影对方的身影,才文西总觉得刚刚脱口而出一句约定。 回家的路上,才文西有些开心地勾起唇角。 浅淡的弧度饱含深刻的笑意,就像今天发生的一切,预示着好兆头一般。 持续下去,他可能会生活得很好。没有原剧情中悲惨的经历,也没有残破不堪的结局。 翌日,才文西火急火燎地给陆域送早餐。 今天的早餐是他买的,因为起的有点晚,他来不及等冷姨给他格外准备出一份早餐外带,只好像以前那样,坐车来到北城区,买两份现成的早点,送到陆域家。 陆域如昨日那般起得早,在才文西抵达后,已经收拾完毕。 “陆哥,今早是我买的早餐。”因为赶得急,才文西喘着粗气说道:“我起晚了,等不了家里的早餐。” 陆域没说话,就着外包装袋吃了起来,都不用才文西去厨房里准备餐具。 怔愣一瞬,才文西抿了抿干涩的唇,道:“那我先走了,陆哥。” 陆域抬眼看向他,“坐这里吃。” “……这样好吗?”才文西纠结地看着椅子,“我去学校吃也行。” 陆域轻微皱起眉头,“坐下。” 语气已经带着几分命令的意思。 才文西立刻坐下,拿起自己的那份吃了起来。 既要赶时间,肚子里又饿得难受,才文西吃得很急,可以用狼吞虎咽来形容。相比之下,动作虽然不优雅可是吃相却很好看的陆域倒显得从容不迫。 陆域最先吃完的。 他没急着动身,而是坐在原位,神色淡淡地望着才文西,一双深邃的眼眸中流转浅色的光彩,映出才文西的模样。 “明天开始不用给我送饭了。” :正文 第19章 019 仿佛万里晴空忽然下起暴雨,伴随震耳欲聋的雷声,叫人的心头蒙上一层阴郁的情绪。 才文西差点咬到舌头,愣愣地抬起头,看向陆域的眼里满是茫然与不解。 “陆哥,你不用我给你送饭了吗?” “嗯。”陆域从胸腔里发出一道肯定的哼声。 “可是、可是你不吃饭的话,对肠胃很不好。”才文西尽可能地将自己知道的作息不协调的危害讲出来,“得一些乱七八糟的肠胃病,还有,对肝也不好……反正对什么都不好。” 说完,他小心翼翼地望着陆域。 大概没料到他说了这么多,有理无据的样子颇为可爱,陆域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我会自己吃早饭,不用你送了而已。” “啊,原来是这样!”才文西松了口气,“那我跟你说哦,我总买的那家煎饼果子,其实就是对面小吃街那家的,你要是去买可别走错了,我感觉他们家的最好吃。粥也是小吃街粥铺的,早上开门的就那么几家,不难找。陆哥你要是自己去吃,可以尝尝粥铺的小笼包,简直好吃到炸裂!” 他叨叨起来,不厌其烦地叮嘱,一点都不像一个以他马首是瞻的小跟班。 陆域给自己难得分出多余心思关注他找了个理由,那就是…… 小少爷好像自己找错了定位,所以才让他也变得奇怪起来。 早上依旧是两人挤公交车。 跟昨天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可是这一次,才文西却好像有了动力一样,不像昨天那样蔫蔫的,惶恐至极。上了车后,他的目光就变得‘多情’起来,四处寻寻找找,不再专注地盯着陆域。 压下心中快要溢出来的不悦,陆域跟在才文西后面,他走到哪,自己就停在哪。 这一站上车的人不多,运气好的话可以抢到座位。 可才文西的目的不是抢座位,而是找到自己想见的那个人。 扫了一圈都没看见那张熟悉的面容,才文西失落地低下头,随便到后面找了个座位坐下。 身边罩下一层阴影,他抬头望去,只见陆域看向窗外,手堪堪举起拽着把手,仿佛只是偶然站在他的身边似的。 沉默两秒,才文西有些慌张地说:“陆哥,你来这里坐!” 说着就要站起来。 陆域单手压住他的肩膀,稍稍使了点力气就将他重新压回座位。 “不用。”他沉声说道。 之后,他的手就没有松开过,才文西的肩膀就好像一个现成的扶手,任由他随便搭上去。 一路无言,坐在后面,车子晃悠的感觉更加明显。晃着晃着,才文西就有些发困了,他低垂着头,双眼眯起,随时随地都能睡着。 不知过了多久,陆域突然出声道:“到了。” 才文西一下子精神起来,跟在陆域的后面下车。 连续两天,四班校霸和另外一个不学无术的富二代坐公交车来上学,而且还是正常上学的时间段,这让许多听过他们名声的同学感到一丝震惊。 不过两个当事人倒是没觉得怎么样,我行我素不顾他人眼光的态度,倒是多了几分吸引力。 高中嘛,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隔壁班的男神打篮球好帅、楼下学弟家里非常有钱、陆域这个校霸看起来好有个性…… 女孩子们的心思难猜,不过不得不说,她们看脸的功夫可是一绝! 才文西长得也不错,不过各项分数加在一起,综合评价还没有刚转学来的许拾言高。 “大家都在看我们。”才文西憨憨地说了一句,“她们肯定在看陆哥。” “为什么?”陆域难得接话。 “当然是因为陆哥帅啊!”才文西说:“难道陆哥不知道自己在学校的声望吗?很高的!” 陆域微微皱起眉,那些人的目光他很不喜欢,带着审视与各种各样复杂的情绪,投射在他的身上时,就像无数细针刺过来,让他坐立不安。 “不喜欢。”他冷声说:“走快点。” 说完,跨步更大了些。 才文西虽然腿短,但还没到人家走一步他走两步的份上,只是稍稍加快了些速度,勉强跟上。 进了教学楼,目光便被隔绝。到了教室里,校霸与富二代的组合更是无人问津。 才文西松了口气,刚坐下没一会儿,总是爱踩点进教室的祝茂然便来了。 “唉?”祝茂然把书包放下,一抬眼就愣了一下,“老许怎么没来?” 才文西正在翻找一会儿要交上去的作业,闻言头也不抬,“谁是老许?” “许拾言啊!”祝茂然理所当然地说:“你不觉得叫老许更亲切吗?” 才文西顿了顿,‘老许’两个字在舌尖转了转,最终咽了下去。 一点也不亲切,倒像是小广场里下棋的老大爷找老伙伴时的称呼。 不过经过他这么一提,才文西也恍然发现,都快打早自习的铃了,许拾言还没来。 他盯着隔着一个过道的空座沉默半晌,默默收回视线。 可能只是来晚了吧,谁还没有睡懒觉的时候呢。 然而,早自习开始一直到结束,许拾言一直没有出现。 从卫生间回来,才文西心里开始不安起来,各种各样的意外在他的脑海中呈现,就怕许拾言出了什么意外,因为没有人管他,从而演变成一起恶劣的、追悔莫及的事故。 第一节课刚刚开始,教室的门忽然被打开。 许拾言神情冷漠地站在门口,对任课老师说了些什么。才文西离得太远,再加上他们之间的说话声不大,只能看见任课老师点了点头,然后许拾言走进了教室里。 看见他整个人进入教室的一瞬间,才文西瞳孔缩小,震惊地望着他的脸。 那张清秀俊美的脸上,嘴角有一块极为明显的青紫色淤伤,面积不小,半个下巴都遭了秧。眼角和鼻尖上都有擦伤,没有流血,却是红肿的。 这种明显被打了的情况,才文西怎么可能不惊讶! 难道他早上没及时来上学,就是挨打了吗?谁打了他?为什么打他? 翻涌而来的疑问将才文西的理智淹没,他有些激动地站起来,与正朝座位走来的许拾言平视。 许拾言看见他,眸光闪了闪,而后别开了头。 才文西心里更加担心,还没等说什么,就听见任课老师问道:“才文西,你有什么事?” 才文西一愣,随即想到大家还在上课,瞬间脸色爆红,他支支吾吾地低下头,说道:“我、我……” “怎么了?”任课老师有些不耐烦地皱起眉头。 才文西怂怂地坐下,“没事,抱歉老师。” 认错态度诚恳,任课老师虽然不喜欢有人影响上课,但好在还没开始正式授课,这点小插曲,便在许拾言坐下的时候画上句号。 才文西记挂许拾言,这节课上得枯燥无味,他总是向许拾言投去欲言又止的目光,碍于当下的情况,也没能说什么,唯有叹息一声,收回视线。几分钟过后,又一次望过去,叹息,收回…… 如此反复几次,不要说许拾言,就是陆域也发现了他的小动作。 烦躁感再次升起,就像当初老师三番五次劝说他好好学习一样,陆域眯着眼,目光扫过才文西,落在许拾言的背上。 这个新同学,他从未在意过。 不过现在,倒是不在意也不行了。 整整一个上午,才文西都没能找到机会跟许拾言搭话。下课只有十分钟的时间,要么是他要去卫生间,要么就是许拾言突然消失,直到上课前才回来,如此错过,才文西好奇心越发旺盛。 他迫切地想要知道,许拾言早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四节课结束,才文西觉得自己有机会了。 许拾言下课后直接出了教室朝食堂的方向走去,才文西也跟着他,却没想到,半路被人截下了。 “上哪去?”江朝阳带着李连卓堵住他,语气十分不悦,眼睛微微眯起,好像警告一般,厉声道:“你有没有检讨一下自己最近的所作所为?” 才文西疑惑地歪歪头,“我怎么啦?” “看看,看看!”江朝阳好像气得不轻,对李连卓说道:“你看他反省了吗?屁!” 李连卓憋着笑,偷偷给才文西使眼色。 才文西不明所以,却还是条件反射地求饶道:“是我错了!” “哪错了?”与以往不同,这次的江朝阳竟然追问了起来。 才文西怎么知道哪里错了,张了张嘴,‘啊’着拖长音,在江朝阳愈发冰冷的注视下,委屈巴巴地低下头。 “那朝阳哥你就骂我吧,怎么骂我都行。” “你要把老子气笑了。”江朝阳咬牙切齿,“我对你不好吗?陆哥对你不好吗?你怎么就不识好歹呢?” “……这跟你们对我好不好有什么关系啊?” “你就说我们对你好不好!” 才文西真的很想说,陆哥对自己确实可以,但江朝阳…… 顶着对方的死亡注视,才文西违心地点了点头。 “既然我们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还要去找那个姓许的小白脸?!” :正文 第20章 020 嗯? 嗯嗯嗯? 这都哪跟哪啊? 才文西抬起头,一脸茫然,“……什么啊?” “你最近对我们很冷淡。”李连卓及时充当翻译,“因为你对我们很冷淡,对许拾言很亲切,所以江哥觉得,你……在背叛我们。” 说到后面,李连卓自己都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 大概也是觉得这种想法和行为幼稚至极。 才文西算是明白了,江朝阳这几天有事没事冲他使眼色,也是因为这件事了。 “许拾言是我的朋友嘛。”才文西讨好地笑道:“那朋友之间亲密一点不是很正常吗?再说了,我也没有疏远你们呀,昨天我还给你发早上好了呢。” “今天的早上好呢?” “……哥,我真的起晚了,没有多余的心情发早上好了。” 江朝阳恨铁不成钢地盯着他半天,终于,清了清嗓子,严肃地说:“跟他断了。” “啊?” “断了!”江朝阳语气不满地强调,“跟许拾言,立刻断!” 这话听起来好像不同意孩子恋爱对象的家长说的话。 才文西也第一时间联想到了这副场景,只觉得无比荒唐,下意识地反驳说:“朝阳哥,这是一个朋友啊。” “废话,不然呢,是你对象吗?!”江朝阳训斥道。 才文西:“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他只是个普通的朋友啊。” “普通的朋友更容易断了,赶紧的吧,我不跟你废话!”说完,江朝阳一把揽住才文西的肩膀,带他往食堂的方向走去,“听着,一会儿不论发生什么,你都得跟在我身后,知道吗?” 此时此刻,才文西还像是在大海里,思绪跟身体都漂浮在海面上,头顶是海鸥的叫声,整个人晕晕乎乎,仿佛是‘茫然’两个字在世界上的实体状态。 然而十分钟后,他就明白了江朝阳为什么说出那些话。 进入食堂之前,吴南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给江朝阳递过来一瓶可乐。 江朝阳拧开没喝,随手拿着,带着李连卓、吴南和才文西,浩浩荡荡地走进食堂里。 二楼,纪洲探了个头,朝他们招招手。 上去后,纪洲对才文西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没有别的意思。”纪洲说:“就是打个招呼,你可别生气啊。” 才文西听得一愣一愣的,接着,他就看见江朝阳带着李连卓和吴南走向一个餐桌…… 餐桌在角落,只有一个人坐着,那就是许拾言。 这一刻,才文西总算明白过来了。 “等一下,你们要干什么?”才文西抓住纪洲的胳膊,迫切地问道。 纪洲反手拍拍他,安抚似的说道:“放心吧,只是打招呼。” “打招呼?为什么要打招呼?”才文西有种预感,接下来发生的事一定很不好。 下一秒,脑海里忽然响起那道令人恐惧的机械音。 【请根据以下原剧情如实照做。】 [许拾言的独自找了一个座位坐下,他知道,班级里的同学们都不想跟他一起坐。 在午餐高峰期找到一个空着的座位很难,可是角落里那张二人桌总是无人问津,仿佛专门为他准备的一样。 他走过去,坐下,目光不自觉地接触到对面的空座,许拾言有些自嘲地勾起唇角。 今天的午餐很丰盛,用极少的钱打到荤素俱全的食物,对于他来说,食堂就像有钱人总去的餐厅,吃得饱,也吃得好。 刚刚拿起筷子没多久,眼前忽然一暗。 冷漠地抬头,发现坐到他对面的人,是班级里一直看他很不顺眼的富二代——才文西。 才文西长得不错,嘴角噙着笑,可是那双水亮的大眼睛里,总是洋溢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自己一个人吃饭啊?”才文西笑着说。 许拾言没说话,也放下了筷子。 他知道,这顿饭恐怕是吃不成了。 “吃什么吃!” 果不其然,这句话刚一说完,才文西迅速伸出手,将他的餐盘用力掀翻在地。 哐当一声,周围静了下来,许多同学停下动作,震惊地望着这一幕。 许拾言敛下眼中的冷光,抬起头,看向始作俑者。 富二代依旧笑着,嚣张又恶毒。] 【请宿主在五分钟之内完成任务。】 ——我X! 才文西在心里破口大骂! 这么紧急的时刻,你给我出这种任务?! 才文西真的很想哭,可惜情况不允许。他一边挣开纪洲的手,一边焦急地朝角落的方向走去。 随着越走越近,他也听到了江朝阳与许拾言的对话。 “自己一个人吃不孤单吗?” “与你无关。” “连口水都没有,我请你喝可乐,怎么样?” “请你离开。” 话落,只见江朝阳拧开瓶盖,缓缓将可乐倒进白米饭中。 他的眼睛一直盯着许拾言,好像挑衅一般。而至始至终,许拾言都没有看他一眼。 他望着已经被没办法继续吃下去的白米饭,眼中划过一丝嘲讽。 这些算什么? 比起他以往的经历,不过是小儿科罢了。 如果这位同学认为这种小事就能激怒他,那只能说…… 许拾言轻笑一声。 也不过如此。 【距离完成任务仅剩三分钟。】 眼前的一幕已经足够恶劣,才文西没办法继续做更恶劣的事情了。 不过脑海中的系统提示音,倒是让他想起西餐厅那次完成任务的经历。同样是完成任务,却歪打正着地帮许拾言解决了麻烦。 这次…… 才文西望着那碗黑色的米饭,眼中划过一抹坚定之色。 也是可以的! 他放慢脚步,晃晃悠悠如同大爷遛弯似的走过去。 盯着四个人的目光,才文西故作嫌弃地看了一眼许拾言,“自己一个人吃饭啊?” 在江朝阳欣慰的表情中、许拾言淡漠的注视下,才文西手疾眼快地把许拾言那盘饭往旁边一掀! 饭菜散了一半,不过在桌子上,没闹出太大声响。 “吃什么吃!” 才文西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句。 江朝阳:“……” 许拾言:“……” 旁观同学:“……” 啊这…… 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活菩萨降世拯救凡人于水火之间? . 才文西被江朝阳拉黑了。 已经发出去却自带红色感叹号的聊天界面有些微刺眼,才文西蹲在操场一侧的小树林里,唉声叹息。 “我说你,遇到那种情况,你就惹老许啊!到时候道个歉不就完了,偏偏跟江朝阳对着干,他不拉黑你拉黑谁?” 祝茂然在一旁跟着他叹气,时不时把饮料递过来。才文西没心情喝,推脱几次,这瓶饮料就进了祝茂然的肚子。 “我现在怎么办呐?”才文西愁了起来。 “道歉吧。”祝茂然眼神沧桑地眺望远方,“你知道吗?其实有时候,我很羡慕你。” 才文西看向他,“为什么?” “因为你很傻,做什么事都想不到后果;因为你不通透,不知道随机应变;因为你可爱,所以有些后果……你根本不用承担。” 才文西:“……我听不出你在夸我。” “没夸你,我只是有一些许的嫉妒你罢了。” “……” 下午的课还要上,虽然回到教室里会遇上不想遇见的人,比如说许拾言、江朝阳…… 陆域。 中午发生的事,好多其他班的同学都听说了,纪洲他们一定会把具体情况告诉陆域。从江朝阳的角度来看,自己已经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当众下他的面子,传到陆域的耳朵里,不知道自己的罪行又被添油加醋附加了几宗。 许拾言那边,他就更没有脸了…… 解决了麻烦,可是他也结结实实地掀翻他的餐盘,让他没吃上午饭。许拾言离开时,眼神都没有给他一个,冷若冰霜,绝对在生气。 非要说的话,中午也不是全没好事…… 至少那个该死的任务完成了。 才文西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笑话。 进入教学楼内,才文西感觉好多人的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窃窃私语的内容他仿佛能听见—— “那个人,中午掀翻了转学生的餐盘!” “哎呀,好坏哦。” “校园暴力啊!” “太可怕了,以后得离他远着点。” …… 才文西神情低落,没有直接回教室,而是转进卫生间里,洗了把脸。 冰凉凉的水打在脸上,让他的头脑清醒不少。他看着镜中的自己,憋着唇,眼眶逐渐变红。 这算什么事啊…… 预备铃打响,才文西慢悠悠地往教室走。 刚走到教室门口,面前忽然站定一个人。 他抬起头,竟然是班主任宋老师。 宋老师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知性女人,保养的很好。她主教语文,从事教师行业已经十年了。此时,她望着才文西,神色复杂,眼神中流露出担忧的光。 以为老师听说了中午的事,才文西把头低下去,刚准备坦白从宽,自罚检讨,就听宋老师缓声道:“跟我来一趟办公室。” 才文西有些绝望地闭上眼。 ——去完办公室怕不是就要请家长了! 不管怎么说,自己霸凌新同学的名声好像已经传了出去,本就不怎么正面的声望如今雪上加霜。 才文西被老师带走这一幕,班级里许多同学都看到了。 第一节课本是语文课,因为老师突然离开,语文课代表站出来,带领大家读课文。 最后一排,陆域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眼睛缓缓眯起。 :正文 第21章 021 进到办公室,里面没有人,老师们都去上课了。 宋老师把才文西带到自己的办公桌那边,坐下后,缓缓叹口气。 “你觉得怎么样?” 才文西心里打颤,目光闪躲地回答说:“不太好。” 下一秒,宋老师的语气变得急促起来,“哪里不好,需不需要休息一下?” 才文西:“……不是的老师,我是觉得,欺负同学的感觉不好。我以后不会再这么做了。” 办公桌后面的老师沉默几秒,忽然柔和了眉眼,说道:“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具体的情况我听其他同学说了,好像是班级里几个同学找许拾言的麻烦,你去帮忙了,对吗?” “我掀翻了他的餐盘。” “可是餐盘里有饮料啊。” “……” 才文西突然有点摸不清当下的情况。 他看向老师,眼底茫然之色不加以掩饰,“老师,您不是要训诫我吗?” “当然不是。”宋老师说完,眸光闪了闪,又换了一种表达方式,“其实也是想跟你好好聊聊。比如说你最近的社交情况。” 才文西不明所以,乖乖听着。 宋老师语重心长地说:“你的情况,我已经听你的母亲说过了。我真的很希望,你能跟那种正面的、积极向上的同学做朋友。就像咱们班的徐柳、祝茂然,他们都很会照顾朋友的心情的。” 班主任话中之意很隐晦,不仔细琢磨或许就会错过其中的深意。 不过才文西听得出来,老师是想让他离陆域等人远一点,甚至怀疑中午欺负许拾言的这件事,就是他们指使才文西这么做的…… 老师眼中的坏学生带着一个自杀过且被诊断为抑郁症的同学,班主任知道内情,就一定会加以干涉。 才文西微微皱眉,看起来软弱无助,好像跟陆域等人交朋友只是被威胁了而已。 宋老师笃定心中的想法,主动说道:“有什么困难可以找老师。陆域、江朝阳他们家里都很有钱的,不好好学习,将来也不会过得太差。可是你不一样,老师看得出来,你还是很喜欢学习的,自己的未来自己做主,对不对?而且最近我看到你跟祝茂然走的也近,跟许拾言也一起写作业……” “老师。”才文西猛地抬起头,声音虽小却格外清晰,不算礼貌地打断了宋老师的话,“其实我觉得,陆域他们跟我们都差不多。” 班主任愣住了。 才文西深吸一口气,平复紧张的心情,继续说道:“他们对我其实挺好的,很护着我。可能是因为我性格软弱吧,他们从来没有刁难过我。如果只是言语上的爽快,那就算我跟其他人做朋友,也会经历到这些。” “跟他们做朋友,我没有受过伤,也没有被威胁。” “我喜欢跟他们做朋友。对待他们,就像对待祝茂然和许拾言是一样的。” “所以,谢谢老师的提醒!也很感谢您在众多同学之中,耗费精力格外关照我!” 好话坏话都让才文西说了。 宋老师以前从未发现,这个以前也是令她头疼的问题学生,竟然如此能说会道。 虽然他拒绝了自己的提议,但是从这段话中,她也听出了一些自己都曾忽略的真谛。 ——人人平等。 才文西是真真正正把他们当成普通同学来看待的,不管是祝茂然那样的普通家庭、许拾言的贫困家庭,还是陆域这种有钱人家。 宋老师有些被说动了,她失笑一声,摇着头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记得告诉语文课代表,让她把上次我留的那首古词抄在黑板上,我一会儿会讲。” 才文西如释重负地从办公室里走出来。 午后的阳光刺眼,安静的走廊沐浴在阳光之下。 身后办公室的门关上,才文西呆呆地望着窗外的景色,不知道想什么。 过一会儿,他收回视线,转身往教室的方向走,没走几步,他猛地停下脚步。 惊讶地望着依靠在墙边的高大男生,才文西失声喊道:“陆哥?!” 陆域黑眸盯着才文西,伸出食指放在嘴边,“嘘。” 考虑到其他班级的学生还在上课,才文西点了点头,走过去压低声音问:“陆哥,你怎么在这?” “路过。”陆域散漫地说。 “……路过到办公室?”才文西明显不信。 陆域不解释,带着些许笑意的眼扫过才文西的面孔,缓缓道:“中午怎么了?” 以为他来兴师问罪,才文西态度诚恳地认错,“我错了。” 陆域:“谁说你错了?” 才文西:“我。” 陆域:“蠢。” 莫名被说蠢,才文西认命,连反驳都不反驳。 头顶落下一点重量,是陆域抬起手,放在才文西的头上,不轻不重地揉了两下。 “回去吧。”陆域说:“班主任不是让你传话吗?” 才文西哦了一声,脚步加快了一些。 忽然,他回过头来,表情震惊。 “陆、陆哥,你听到我和老师说话了吗?” 陆域勾了勾唇,什么也没说,转身朝大门的方向走去。 . 不知道什么时候,江朝阳把才文西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 而才文西也是百般道歉,恨不得把自己那些软萌萌的表情包都发过去求饶,最后得到江朝阳的一条语音消息。 “你他吗能不能像个爷们一样,总给我发这些娘们用的表情包干什么!” 才文西停住了继续按表情包的手。 跟他们的关系虽然有些缓解,但是许拾言那边,才文西一直没有机会好好道歉。 况且,他脸上的伤,依旧很让人在意。 当天晚上许拾言走的很快,才文西一个不防,对方的身影便消失在走廊里。 才文西也想不要追去北城区,反正他到时间了就会去打工。 但是思来想去,他还是放弃了。 或许在许拾言眼里,他跟那些霸凌同学的人一样,已经不值得被宽恕了。 唉,即将成苗的友谊果子,就这样因为诡异的系统任务而枯萎。 翌日,才文西难得起得很早,顶着黑眼圈吃完饭,对上亲哥不满的视线。 “你熬夜了?” “没有。”才文西吞下鸡蛋,“我就是起早了而已。” “你看你的眼睛,像熊猫。”才武东说:“你们中午有午休的话,就睡一觉。” “教室那种地方,哪能睡得着。”一到中午就吵得要命,大家恨不得把这一天的话都聚在那段时间吐露出来。 “那我给你请假,回家睡。” 才文西及时喊停,“别!不差这一觉!” 今天不用给陆域送早餐,也可以说,以后都不需要给陆域送早餐了。 直接从家去学校,坐的是自家‘专送’车,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不知怎么的,心里竟有些许空虚。 比以往来到学校的时间更早,才文西刚一下车,目光迅速锁定人群中的一个人。 高挑纤瘦,干净利落,从气质上来看跟普通学生有着很大的差距! 是许拾言! 才文西眼前一亮,拿起书包飞奔上去。 可是随着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才文西便开始忐忑起来。 万一许拾言还生气怎么办?不过他生气也是应该的,毕竟昨天众目睽睽之下,自己给了他好大一个难堪,而且迄今为止还没道歉…… 越想越觉得对方不可能原谅自己,才文西心情低落,即使脚步跟上了许拾言的步伐,也没有勇气叫住他。 道歉,道歉,道歉…… 一定要道歉啊。 这两个字环绕在心间,惹得他心烦意乱。 “许拾言……”他低低叫了一声。 前方许拾言的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更加没有停下来等他。 可能是没听见吧。 才文西强行给自己找了借口,于是深吸一口气,比刚才的声音更大些叫道:“许拾言,早上好!” 许拾言依旧无言。 “你生气了吗?” “不对,你肯定在生气……” “对不起,我就想跟你道个歉的。” “真的很对不起。” “你不要不理我,我觉得……你要是心情好一点,原谅我了,我俩还可以做朋友,是不是?” …… 从校门口到教学楼,不算近的距离,才文西说得口干舌燥。 可偏偏,许拾言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样,目不斜视,直直地走近教学楼内。 三四层阶梯在才文西的眼里变成了一条深不见底的深渊,他跨不过去。 “堵在门口干什么?”熟悉的声音传来,才文西看见祝茂然从他身边走过去。 “……许拾言不原谅我。”才文西说完,故作无恙地扯了扯嘴角,“不过这是应该的,我做了伤害他的事。” 祝茂然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转身往教学楼里走去。 才文西:“……” 你们一个两个的干什么呀!安慰一下我会死吗! 课还是要上的,选择不跨越这条深渊的可能性为零。才文西脚步沉重地往楼里走去,这一路,好像就只有他一个人似的,孤寂无助。 到了教室门口,才文西低着头往里进,却不想撞进了一个胸膛里。 他抬起头,只见许拾言站在门口,一只手拿着扫把,一只手放在校服口袋里。 昨天还有明显伤痕的地方已经被创可贴盖住了,伤痕累累的脸仍是帅气异常。 在才文西的注视下,许拾言眨了眨眼,细长浓密的睫毛宛如蝶翼忽闪,遮掩眸中深沉的光。 把口袋里的手拿出来,在才文西的眼前缓缓摊开。 一块牛奶糖,静静地躺在手心。 :正文 第22章 022 高二理科班循序渐进地学习氛围并没有其他人看起来那样紧张。 每天求题、刷题,卷纸和练习册买了一捆又一捆,大家进度好像都一样,偶尔聊天时还会互相交流一下习题攻略进度。人生只有一次的高考,就算是平时懒散拖沓的同学也开始用心起来…… 当然,没有人会愿意选择复读重来,毕竟高中生向往大学生活是每个青春期少年必经的心里历程。 数学老师似乎发现了大家的热情,为了更加有效地督促大家自主学习,提议大家成立学习小组。成员可以是朋友,可以是同桌,数量尽量为三至五人,不要太多,也不能太少。 这个提议让大家沸腾起来,不约而同地寻找起玩得来的同学组队。 才文西茫然地抬起头,向后看去—— 一排空座。 好吧,这群人不知道又干什么去了。 两边过道走过好几个学生,可是一个驻足停下的都没有。才文西塌下肩膀,无聊地转笔玩。 以他的名声,基本不会有人来找他组队了。 不过没关系,也不是自己不能学。他最近还发现了一个比较好用的网络教学app,虽然解题思路没有许拾言给他讲时简单清晰,可是认真琢磨琢磨,还是能明白的。 忽然,桌角被一只手狠狠一拍,发出巨大声响,吓了才文西一跳。 他仰头看去,只见祝茂然站在过道上,横眉冷对地说:“你就眼睁睁看着我被拉走了?” 刚才一说组队,一些平时跟祝茂然玩的好的男生就凑过来,拉着他去找别人。才文西看见他走了,才想转头看看陆域等人在不在…… “那怎么办呀?”才文西无奈地说:“那些男生我都不熟悉,他们不会和我一个小组的。” “那我呢?” “肯定熟悉你啊。但是那又没有用。”才文西苦恼地皱眉,“说好最少三个人,你跟我一组,以我的名声,不会有第三个人加入了。” 祝茂然恨铁不成钢,另外一只手猛地拍在隔壁桌上。 “老许啊!这不是有老许吗!” 才文西:“……” 略微惊讶地看向许拾言,只见他神色冷淡地盯着祝茂然的手两秒,然后用一本很厚的教科书砸了上去。 祝茂然疼得发出一声鸡叫。 看样子也没有人跟许拾言组队。 才文西心里生出一丝希望,宛如清晨缓缓升起的太阳,伴着晨辉,照亮黑暗的角落。 “要一起组队吗?”他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就我们三个一组,好不好?” 许拾言凝望他的笑颜,内心根本无法拒绝。 他点了一下头,微不可查。 才文西、许拾言和祝茂然的学习小组成立了。 . “陆哥。” 江朝阳在网吧外的小巷里找到陆域。 他整个人陷进墙角的阴影中,仿佛融为一体。一点红色的火光一闪一闪地亮起,烟草独有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 “不玩了?”陆域把烟扔在地上,抬脚踩灭。 “纪洲他们走了。”江朝阳也靠在墙上,仰头长叹一声,“草,玩个游戏都他妈累。” 上学不爱学,觉得学习累。整天无所事事,打会儿最喜欢玩的游戏,仍然感觉到无尽的疲惫。 陆域没说话,薄唇紧抿,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他又拿出一根烟随手递给江朝阳。江朝阳接了过来,没有点燃,而是别在耳朵上。 “最近有点咳嗽,缓一缓。”他说:“我妈听见我咳嗽一声都能念叨半小时,为了我的耳朵和小心脏,宁可忍几天。” 陆域也不强求,他点燃自己的那根烟,夹在手指间。 “快要到日子了。”江朝阳没头没尾地说。 陆域嗯了一声。 许是想到什么愁心事,江朝阳重重地叹出一口气,“陆哥,这次情况不同,能忍就忍忍吧。” 陆域眯起眼,不知是不是被黑暗中飞腾而起的白烟刺激到了。 听不见他的回应,江朝阳略一斟酌,继续道:“今年是陆爷爷六十大寿,生日宴一定会大办。就算你不喜欢那样的场合,也得露个面。” “我知道。”陆域嗓音沙哑地说。 小巷里陷入一片沉寂。 “陆哥,你没想过服个软吗?” 话落,江朝阳便感觉到黑暗中投来的视线,解释道:“你一天不回去,那个私生子就在陆家作威作福一天。我只是替你不甘。” 陆域轻嗤一声,“他有能耐,就推翻陆津国,稳坐陆家掌权人的位置。要不然……” 处在明暗之间的烟冷不丁从中间被折断。 “他就是一个吃白饭的佣人。” . 这一天对于才文西来说无疑是充实又开心的。 一直孤身一人的他从这一天开始好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小伙伴。他不再是大海上孤零零的一叶帆船,也可以有一处泊船的港湾。 许拾言比他想象中的亲切许多。当然这也可能是他的错觉,毕竟许拾言看起来跟往常一样,不爱说话,只是闷声做自己的事。可是他已经容忍才文西和祝茂然在能够打扰他的范围内聊天嬉戏,足以证明他那颗封闭的心在一点点敞开。 今天是周五,今天过后,有两天放假的时间。放学铃声一打响,祝茂然便马不停蹄地往外跑,他说他要趁老师多留作业之前就溜走,所以双腿捣腾得比谁都快。 看着他的背影,才文西很想说,老师如果想多留作业,在群里通知就好了。 只剩下他和许拾言,隔壁男生正慢条斯理地整理书桌,举手投足之间十分轻巧让人看着就很舒服。才文西欣慰地松口气,问道:“你还去打工吗?” 许拾言摇了摇头,“今天直接回家。” “我一直想问,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才文西还是没能战胜好奇心,即使过了一天,还是问了出口。 许拾言垂眸沉默半晌。 “意外。”他言简意赅地解释道。 才文西可不相信,那瘀伤和擦伤明显就是打出来的。 可许拾言既然不愿意说,才文西也不会强硬地要求他如实告知。 于是他关切地回道:“那下次要注意啊,不要再受伤了。” 许拾言盯着他那张纯净无害的脸,动了动嘴唇,几不可闻地发出一声,“好。” :正文 第23章 023 许拾言的家并不在北城区,而是在相对比较靠呈陵中央位置的一处小区。 与大城市中心为主向外扩散的格局不同,呈陵的发展由北向南,越是往南便越繁华。一高也曾经历过一次‘搬家’,最早的时候,一高就在许拾言家这片小区附近,后来随着在南边定居的市民越来越多,一高也在南边建立了更大的校区,最后直接搬了过去,这边的老旧校区就改成了市养老院。 许拾言的家不大,六十五平方米左右,两室一厅的户型,是小两室房屋的标准格局。虽然对于一家三口来说,这般大小的房子会显得拥挤,但是许拾言的家里,只有他自己。 用钥匙打开房门,屋子里静悄悄的。他换了鞋,进屋走了一圈,而后折回来把书包放在了门口的柜子上。 他换上家居服进入厨房,在冰箱里翻找起来。昨天买了点青菜,冰箱里冻着肉,缓一会儿,等肉解冻了就用青菜铺底,做个水煮肉片吃。 许拾言不怎么喜欢吃辣的,但他打开小柜子,里面摆放许多油盐酱醋的囤货,带着红油的火锅底料和各种各样的麻辣锅底排成一排。 他拿下来一包,然后开始准备锅底材料。 正当许拾言在厨房里忙活的时候,房门的门锁从外界被转动,眨眼间,门开了,一个瘦弱的中年女人走进来,看见门口摆着的男生球鞋,先是一愣,随即眼中划过喜色。 “小言!”女人快速换了鞋,兴奋地朝厨房走来,“你回来了?今天不忙了吗?你想吃什么?妈妈做给你吃!” 她语速很快,几秒钟的时间里发出许多疑问,好像不过大脑一样,又好像从来不在乎自己说了什么,反正最后自问自答的,一直是她自己。 许拾言垂着头,在女人没进来之前,深吸一口气。待女人开门闯入,他神色平静,嘴角却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看起来笑得乖巧。 “吃水煮肉片。”他说:“我已经在处理食材了。” “小言……”女人有些欣慰地笑了笑,“真好,你知道妈妈爱吃水煮肉片的。” 许拾言眸光微闪,别开头,故作继续处理食材一样低低应了一声。 下一秒,他听见女人几近骄傲地大声炫耀道,“看啊!你是我的儿子,连喜欢吃的食物都一样!” 许拾言嘴角的笑容终是坚持不住,落了下来。 表情隐匿在阴影之中,内心宛如落入冰窖般,冰冻封固,没有知觉。 女人兴冲冲地离开了厨房,不知道做什么去了。可是她心情很好,一直哼着早年比较流行的金曲,轻快的曲调即使离开了厨房,依旧隐隐约约地传进许拾言的耳朵。 许拾言将菜洗干净,过水焯熟,打开底料包,附身将袋子扔进垃圾桶的时候,看见那折的乱七八糟的青菜根,稍稍出神。 从女人进门的那一刻起,即使他做足了准备,也早已乱了心神。 吃饭的时候,女人穿着一身红色的连衣裙从卧室出来。她很瘦,跟同龄人相比,她的身材绝对是其他女人无比向往的。紧身连衣裙很好的突显她纤细的腰身,从背面看,女人仿佛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少女一般。 “看,妈妈今天新买的连衣裙。” 许拾言把大碗放到桌子中央,抬起头,只是看了一眼,视线便不作停留,直视女人的双眼道:“很适合您。” “我也觉得。”女人娇羞地笑了,“妈妈当姑娘的时候,身材在我们那可是数一数二的。当时我就下定决心,我自身条件这么好,可不能随随便便找个乡下汉子嫁了。所以我进了城,就算再苦再累,也要留在这里。” 说着说着,她的神情一瞬间变得呆滞起来。 “然后我就遇到了那个男人……” “他很帅,还有钱。他说他要娶我,不在乎我是乡下姑娘,他会去我家提亲,给我爸妈盖楼,雇人锄地,让长辈享清福,不再受累。” “我真的太开心了,他就是我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憧憬的语气忽然变得怨毒。 “可是,他骗了我!” “他突然消失了,不见了!他明明知道我马上就要生了,却还是走了!” “那个时候,我还抱着我的儿子,一边哭一边给他取名字。我准备了那么多名字,负心汉根本一个字都没看。” 女人捂着脸,绝望痛苦地哭了起来。 站在桌子对面的许拾言神情麻木地看着她像变脸似的,从头至尾一句话也没说。 这些话,他从小到大,一直在听。 不知过了多久,女人似缓了过来,她放下手,抬起头,蒙着泪水的眼准确无误地捕捉许拾言。 “你的眼睛跟他真像……不,是一模一样。” 她绕过桌子,走到许拾言跟前,颤抖地伸出手,抚上他的眉眼。 “怎么会这么像……” “看见你我就像看见他。” “不要啊,你是我儿子,你不能像他!” 轻柔抚摸的手突然开始用力,尖锐的指甲戳在薄弱的眼皮上,狠狠地抠了起来。 许拾言迅速后退一步,可是眼睛上的疼痛感传遍四肢百骸。他感觉有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流下,很明显,他的眼角被抠破,流血了。 “你为什么躲!”女人歇斯底里地大喊:“你是我的儿子!” 许拾言当然知道自己是谁的儿子。 目光复杂地望着女人回忆着过往又哭又笑的样子,许拾言的严重蒙上一层泪光。 比起那个他根本没见过的父亲,眼前的女人…… 是他许拾言仅有的一切了。 身为母亲,女人此时彻底丧失了理智。她疯了似的扑过来,留着尖锐指甲的手毫不留情地抓上许拾言的脸。 许拾言一声不吭,也不阻拦,只是躲开她的手,像一颗木头,直直地挺在原地。 因为身高差距,女人发现自己根本伤不到他,开始捶打他精瘦的身躯。 “你跟那个负心汉一样!都一样!” “他负了我,你也来折磨我!” “我当初就应该带你一起去死啊!化成鬼去找他!那样我还能找到他在哪!” “去死啊!走啊!一起去死啊!” 她猛地拿起餐桌边的凳子,扔过来,许拾言一个闪躲不及,手臂被狠狠地砸了一下。 他倒吸一口凉气,朝旁边躲了躲。 女人将凳子抛过来的一瞬间就瞬间止住了所有的声音,待许拾言被打得脸色苍白,捂着手臂头上冒冷汗后,女人彻底清醒了过来。 “儿子……” “儿子对不起。” “我不想的,儿子,怎么办啊。” “我疯了,我是个疯子啊,虎毒不食子,我连个畜生都不如!” 她绝望地大哭起来。 耳边无比嘈杂,女人的哭泣声像鼓槌一样敲击着许拾言的耳膜。他感觉自己太累了,身上犹如背了一座山,前进的每一步都有千斤重。 忽的,敲门声响起。 许拾言咬着唇,强忍着胳膊上的剧痛,缓慢地走过去,打开门。 门外,一身职业西装的邻居崔纪楠皱着眉,目露担忧地看着许拾言。 崔纪楠是一位大龄单身女性,工作能力十分出众,性格自主独立。之前许拾言在西餐厅的工作,就是她冒着风险带他去的。后来闹了那么大的事,老板没追究还给了双倍的工资补偿许拾言,那时,崔纪楠就想到了当晚发生意外时,许拾言的同学也在场,而且那小同学的哥哥又好像是老板的朋友…… 她刚搬来没几年,许家的事也只是从旁人那里听说的。 住在疗养院的女人每个月月底都会回家住几天,这几天,简直是眼前这个大男孩的噩梦。 崔纪楠感觉自己每个月都会来敲一次门,每次开门后,门内都是一片狼藉。 她的目光落在跌落在地的椅子上,想必刚才她听到那声巨响就是来源于此了。 “你还好吗?”她沉声问道。 许拾言沉默着点了点头。 “有事的话可以叫我。”崔纪楠感觉到女人的视线投望过来,她神色不变,甚至连个眼神都没有给过去,“受伤了一定要去医院,你还小,万一将来留下病根,可就不好办了。” 话音落下,屋内的女人匆匆走过来。 “你是谁?”她紧张地问:“他是我的儿子。” 后面一句话,仿佛崔纪楠是来跟她抢孩子的异样。 更让崔纪楠感到好笑的是,一个刚刚伤了孩子的母亲竟然提防别人关心她的孩子。 ——你也知道他是你的儿子吗? 崔纪楠什么也没说了,别人的家事,她不好过多参与。 门关上后,她还是觉得不放心。 以隔壁少年的性格,不止不会防备自己那失去理智的母亲,甚至还会为了省钱,放弃看医生。 崔纪楠怎么想都忐忑不安,回到家后,她站在门口静默许久,缓缓拿出了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 才文西刚一放学到家,就被才武东堵住,强行拉着他开了一个小小的家庭会议。 ——这有这兄弟两个人的家庭会议。 “我代表的是父母。”才武东坐在书房的椅子上,神色凝重地对才文西说:“对于最近我发现的事,必须做个总结。” 才文西面露狐疑之色,认真思考了一下自己近期所作所为,确定没什么值得训斥的地方,才说道:“什么总结?” “你的交友情况。”才武东单刀直入,言简意赅地说道:“你的班主任给母亲打电话了,说你在食堂里,以欺凌同学的名义帮助了一位正在被校园霸凌的同学,真的吗?” 才文西:“……其实根本就不是霸凌!” “你们老师还说,霸凌同班同学的几个学生,就是你的校霸朋友。” “我……我只是略施巧计。”才文西尽量让自己显得聪明一点,“但归根究底,我那几个朋友,只是跟我的新朋友打了个招呼。我又恰好用两个人都不会尴尬的方法解决了这次小意外。” 才武东明显不信,冷笑挑眉,“哦?” 才文西被盯得心虚,低着头不让自己露出丝毫破绽,硬气道:“班主任只是太爱惜她的学生们而已,只不过这些小事我们可以处理好。”顿了顿,他大气磅礴地补充一句,“毕竟我们已经是大孩子了啊!” “才文西,我是你哥。”才武东眯着眼说:“我只要随便看你一眼,就知道你是否在撒谎。” 才文西:“……” 短暂的沉默过后,他挺直的腰背伴随着缓缓吐出来的气息塌了下来。 “哥,他们都是我朋友。我能处理好朋友和朋友之间为了抢我而争风吃醋的关系的。” 一直以为那些校霸只是为了霸凌同学而霸凌同学的才哥哥:“???” 霸凌的根本原因竟然是为了抢自己弟弟吗?! “哥……”才文西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我真的不在意,其实也没有真的霸凌。现在我们之间相处得可好了。” 才文西底气不足的唯一愿意就是江朝阳的心思他猜不懂,或许那天中午在食堂,江朝阳真的抱着给许拾言下马威的心态故意找茬,而‘才文西因为许拾言疏远他们’不过是一个契机罢了。 为了给陆域等人‘洗白’,才文西仗着老哥什么也不知道,开始胡编乱造,“而、而且,那新同学也不是什么乖乖仔啊,他昨天还带伤上学呢!这不影响我跟他成为朋友,你说是吧?” 闻言,才武东眉头皱得更紧,刚准备训斥傻弟弟一番,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他所有的思路。 看见来电显示,他接通电话,“什么事。” 书房里很静,电话里的声音隐隐约约传出。 “餐厅经理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之前在我这打工的弟弟同学出事了,想跟我要你的电话号码来着,我知道你不喜欢陌生人打你电话,就主动揽下这个任务了。” 耳尖的才文西睁大眼,迅速扑了过去,抢过电话。 “段哥哥!我同学怎么了?” “段哥哥,啧啧。”段尽臣笑得略显猥丨琐,随即道:“好像是受伤了不愿意去医院,我们餐厅经理是个热心肠又傲娇的大姐,遇到这种事自己不好出面,所以想到了你,希望你可以去劝劝他……” 话还没有说完,才文洗放下电话,拔腿就往外跑。 :正文 第24章 024 怎么也没想到,许拾言口中的邻居女士会通过段尽臣而找到才家来。才文西一想到许拾言那一脸伤的样子,更加担忧起来。 是什么原因让他拒绝去医院处理身上的伤呢? 电话里,段尽臣描述得并不详细,或许那位邻居也没有说得很清楚。才文西匆匆赶出去,走到西洲别院的大门口,才想起来自己根本不知道许拾言家住哪。 忽的,身后传来‘嘀嘀’声。才文西回头,只见家里的车停在路口,驾驶位上是才武东。 才文西打开门,坐上副驾驶,“哥,你怎么出来了?” “你这样跑出来,知道他家住哪吗?”才武东无奈地说,“地址我已经通过段尽臣知道了,我送你去。” 才文西瞬间感动的热泪盈眶。 一路无言,才文西一直请蹙眉头,心里不踏实。才武东扫了他几眼,似乎在确认什么。 “你很担心他?” “……他昨天上学的时候脸上就带伤。”才文西闷闷解释道:“难道今天又挨打了?” “你怎么知道他被打了?”才武东反问,“就不能是因为一些其他原因吗?” “除了在上学的路上被小混混堵了,那还能是什么原——” 才文西的声音戛然而止。 还能是什么原因?这个问题同样问进他的心中。 或许是因为近几个月的生活越显平淡,让才文西差点忘了,他还有拥有熟知原著剧情这个金手指。系统突然出现打乱了他平静生活下去的计划,但经过几次完美完成任务后,才文西逐渐走出迷惑,大有一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架势。 然而原著剧情印刻在脑海里,这是不管有无系统,都无法割舍的‘超能力’。 当然,除非他失忆。但那种事情,才文西会尽量避免,毕竟身体与灵魂已经不相符,到时候再覆盖一层与身体灵魂皆不相同的记忆…… 这个躯壳会因为承载太多而废掉的! 此时此刻,才文西在脑海里迅速回顾原著剧情,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努力从小说的细节中与现实相对,随着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才文西也越来越笃定,许拾言的伤,应该是来源于他的至亲。 “听说伤到了胳膊,崔女士看到的时候,他就捂着胳膊。具体伤势如何,她不清楚,只听到了巨大的声响。”快要到目的地的时候,才武东忽然开口说道:“我就在外面等着,你劝好他,就带他出来。” “哥,谢谢你。”才文西感激地说。 才武东伸出手,不客气地揉乱弟弟的头发。 下了车,才文西顺着才武东告诉他的地址,直冲进小区里。 小区不是高级小区,很普通,楼层不高但是楼号很多,楼与楼之间的距离很近,楼号也不相排。才文西找了很久,都没找到许拾言家的那号楼,最后还是拉住一个遛狗的老大爷,询问一番才赶了过去。 单元门好找,楼层也不高,才文西一路小跑着上了楼,停在门口还未敲门,隔壁的房门就先打开了。 之前在餐厅里有过一面之缘的崔纪楠站在门口,对才文西点了点头,“你来了。” 才文西喘着粗气,想要回应,但很艰难,于是他拼命点着头,不让自己显得太没礼貌。 “你劝劝他吧,有什么事可以找我。”崔纪楠说,“来敲门就行。” “应该不用的。”缓过劲来,才文西小声说:“我哥就在外面,要是去医院,我哥会带我们去。” 这样更方便快速一些,确定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了,崔纪楠点了点头,关上门。 经过邻居一打岔,再次面对许拾言家的防盗门,才文西突然紧张起来。 自己这样贸贸然追来人家的家里,会不会太讨厌了啊? 而且他全身上下什么都没有,来拜访许拾言竟然连个水果都不买! 等下,他可不是来做客的! 这样想着,才文西理直气壮地敲响房门。 屋子里很静,至少隔着防盗门没有透出来任何声响。一直到才文西敲第二声门,一阵轻巧的脚步声由远至近,最终停在与才文西一门之隔的位置上。 “谁?” 才文西深吸一口气,下意识地压低嗓音,“我。” …… 门内的人沉默起来,才文西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我什么我!我是谁啊! 不过欣慰的是,许拾言并没有给他吃闭门羹,因为短暂的沉默过后,房门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被打开了。 许拾言站在门内,看见才文西的一瞬间,眼中划过一丝惊讶,脸上却是早有预感的了然。 刻意压低的声音却不能遮掩男生原本清亮的音线,即使只有一个字,许拾言还是猜到了门外之人的身份。 只不过有些不敢相信罢了。 “你……”他张了张嘴,似乎不明白才文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才文西有些尴尬,笑容也僵硬无比,“惊、惊喜吗?” “……” “……不开玩笑了,我是来找你的。”才文西收敛了开玩笑的态度,郑重道:“走,我带你去医院!” 闻言,许拾言眼底划过一抹警惕之色,“你怎么知道?” “说来情况很复杂,我只能长话短说。”才文西说:“我知道这件事,期间可有三个人传话。邻居崔女士、我段哥哥、我哥,你这么聪明不用我细说吧。总之,你快跟我走吧,你看你脸上的伤……” 不看还好,这仔细一看,才文西就发现他的脸上比下午放学时多了两片创可贴。 “你、你这怎么又多贴两片创可贴啊?原来右眼上没有的啊!” 他伸手去摆正许拾言的脸,让这张俊秀帅气的脸正对着自己,认认真真地扫视好几遍,才确认只多了两片创可贴,才文西松了口气。 两人之间的距离蓦的拉近,才文西心大没有发现异样,可许拾言不是呆子,他的手臂隐隐作痛,想要挥开才文西的手却心有余而力不足,任由才文西捧着他的脸看,耳尖隐隐发红,眉眼之间更是闪过羞恼与不耐。 “小言?” 一道突兀的声音打断二人。 才文西迅速松开手,踮脚透过许拾言的肩膀看向门内。 一身白色家居服的女人站在客厅的位置,神色茫然地望向这边。她的眼睛通红,明显哭过,脸色透着不健康的苍白。 才文西心中一怔。 这应该就是许拾言的母亲了,一个温柔美丽却满是尖刺的漂亮女人——许如菁。 许拾言敛眸,头颅微微低垂,语调没有起伏地说:“没事。” 许如菁吸了吸鼻子,刚才发生的一幕幕她不愿再回忆,只哑声道:“那咱们就吃饭吧。”说完,她的注意力被才文西吸引,目光落在他的身上,语调平缓地问:“你是?” “伯母您好。”才文西撤开一步,与许拾言正好错开,整个人都暴露在许如菁的视线里,“我叫才文西,是许拾言的同学。我、我来找他……问道题。” 自顾自地认为许拾言应该不想让他母亲知道自己的伤势需要就医,所以才文西临时编了个理由。 却没想到如此平淡的理由,让他在许如菁的眼里瞬间变成了香饽饽。 “原来是小言的同学!”许如菁有些激动地上前一步,拉住才文西的手,在他略显惊慌的神色中,朝屋子里带去,“小言已经很久没有同学来到家里了。我一直很担心他交不到朋友,哎呀,没想到刚到新学校就交到朋友了,我真是太高兴了!” 没走几步,才文西被拉到餐桌边,许如菁根本没有询问他的意愿,直接按着他的肩膀坐到椅子上。 “我们还没吃饭呢,正好,你也跟我们一起吃吧!” 才文西虽然也没吃饭,但是这种事…… 他下意识地看向许拾言,询问的目光如有实质地砸在他的身上。 许拾言立在原地许久,一抬眼,便对上才文西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像在说:这饭是我不花钱就能吃的吗?! 手臂上的刺痛好像不那么明显了。 “吃吧。”他走过来,坐到才文西的旁边,“不是山珍海味,你将就着吃。” 才文西望着那诱丨人的水煮肉片,咽口水,“这不太好吧,第一次来就……” “那你别——”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才文西眼里放光地说:“谢谢!” “……” 正常情况下,才文西放学回到家里,写会儿作业,就应该开饭了。 现在,他正常吃饭的时间被许拾言的事情所耽搁,饿了是理所应当,许拾言留他吃顿饭那更是情理之中嘛。 这样想着,才文西就接下了许如菁递过来的筷子。 “谢谢伯母。”他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不客气。” 许如菁说完,看着对面的儿子和这位笑容极其治愈的小同学,不知怎么的,鼻尖一酸,眼泪迫不及待地涌出眼眶。 才文西哪里见过这种演员诞生的阵仗,心里一惊,立刻站起来,从兜里掏出纸巾递过去。 “您、您别哭啊,这是怎么了?我吃东西……我吃东西不多,饱的特别快!” “噗……” 许如菁一边流泪一边笑了。 :正文 第25章 025 香喷喷的水煮肉片有些凉了,不过吃起来味道依旧很美味。 许如菁饭前一哭,才文西拘谨不少。如果同一空间内没有许如菁,只有许拾言,那他还会轻松些。可是身为长辈的许如菁就坐在对面,时不时朝他们二人投来慈爱的目光…… 才文西如坐针毡,浑身不舒服。 她没有解释为什么忽然情绪剧烈波动,热情地招待才文西。 不过她不说,才文西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许如菁是个苦命的女人,正应了那句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年轻时遇人不淑,独自拉扯孩子长大。一个人在成立还带着一个孩子,即便她长得再好看,因为孩子也没有男人愿意与她携手共度一生。 在没有亲人帮助、朋友扶持的繁华城市中,许如菁‘生病’了。 吃过饭,才文西望着厨房里收拾餐具的许拾言,清澈如水的眼睛里倒影稀碎的光亮,宛如月夜下湖水泛出星光美画。 片刻,他收回视线。 许如菁把他招呼到沙发上坐下后便沉默发呆,好像上一秒热情无比的人不是她一样。才文西明明知道这才是她平时的状态,可是真正见识过,心中仍是生出些许同情。 “伯母。”他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唤回许如菁的注意力。 她望过来,眼中依旧呆滞无神。 才文西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诚恳一些,“许拾言受伤了,我想带他去医院包扎一下。一定早早地给他送回来,不会出事,行吗?” 许如菁定定地看着他,不知过了多久,像突然听见了他刚才的话一样,忙不迭地点头道:“好,好!你快带他去看看吧,伯母这里有钱!”说着,就开始在自己的身上找口袋。 她穿着一身休闲舒适的家居服,根本没有口袋可以装钱。才文西连忙制止她,说出一个善意的谎言:“包扎不要钱的。” 本以为能糊弄住许如菁,却不想被她笑话了,“你这孩子,现在进医院就要钱的,怎么可能不要钱。你等着,我进屋给你拿钱去。” 话落,直接起身进了屋。 现在看来,她又很正常。 才文西苦恼地坐在沙发上,没人理他,坐的也不安稳。于是,他站起身,走向厨房。 许拾言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看见才文西进来,随意问道:“有事吗?” “你一会送我出去呗。”才文西指了指窗外的夜色,“天黑了。” “好。”许拾言没有怀疑,也没有犹豫,“我送你上车。” 才文西呲牙笑了笑。 许如菁给才文西塞钱的时候,许拾言回屋子里穿外衣。出来之后没发现一样,跟在才文西后面朝外走。 从他收拾桌子,到出门穿鞋、开门,才文西发现他的左胳膊没有抬过一下,保持笔直的贴着裤线的姿势,可见崔女士说的伤处就在左胳膊上了。 一路无言,才文西思考要怎么劝说许拾言跟自己去医院,脑海中演习了几种可能,最终,他选定了一种。 来到小区外面,街上车水马龙,灯火辉煌。才文西一眼就看到了停在路边的自己家的车,眼睛一眯,猛地转身,一把抱住许拾言右边的胳膊。 在他惊疑的目光中,才文西大喝一声,“跟我走!” 许拾言:“你要带我去哪?” “去医院!”说着,腾出一只手向街边的黑车打招呼。 才武东把车开了过来,打开车锁。 见状,许拾言就算是傻子也应该明白过来了。 “我不去。”他固执地说,试图挣脱才文西这个‘树袋熊’。 “不去也得去!”才文西大喊道:“我和我哥来一趟不容易,我哥到现在还没吃饭呢!” 打开车窗准备视听一下情况的才武东:…… 原来耽搁这么久的原因是因为傻弟弟在人家吃了饭! 许拾言抿着唇,神色略显不悦,“我没有让你们来。” “我自己的腿当然是我说了算了!”才文西拼命拉着他往车里塞,“快进去快进去,我们快去快回,你妈妈都同意了!” “……” 许拾言没想到他竟然与自己的母亲都谈好了! 惊诧之余,许拾言被推上了车,才文西也跟着进了后排,像监护人一样盯着他。 关上车门后,前面才武东动作利落地落锁。 许拾言:“……”兄弟俩办事都很有效率。 通过后视镜对上许拾言复杂的眼神,才武东面不改色地说:“虽然这么说很不好,但是求助电话既然经过了那么多的人打到我这里来,我弟弟记挂着你,来帮忙,你最好充满感激地接受,而不是固执地认为自己不需要帮助。” 闻言,许拾言似是想反驳什么,可是张了张嘴,伤人的话终究还是没说出来。 车子启动,才文西彻底松了口气,放开许拾言的胳膊,不好意思地说:“虽然你很不愿意去医院,但我都来陪你了,你就当给我个面子嘛。” 许拾言沉默几秒,反问道:“你看见我母亲了。” “当然。”才文西说:“难道不能见吗?”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看见她了,她对你的态度……”许拾言竟是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方才那个热情洋溢招待客人的母亲。 才文西啊了一声,想了想,一字一顿道:“亲切和蔼。” 听到这话,许拾言和才武东不约而同地竖起耳朵。 “其实我觉得还好啦。”才文西果然继续絮絮叨叨,发表自己的看法,“具体什么情况……我不太清楚,但是她还是很爱你的。看,她还给我拿了钱,让我带你去医院呢。” 说着,从兜里掏出鲜红的百元大钞,足足有五张。 这笔钱在某一些人看来连一顿饭钱都不够,可是对于许拾言来说,却是需要打工好久才能拿到的辛苦钱。 “给你。”才文西递过去,“你不愿意花,就不花。我感觉包扎不需要多少钱,你有零钱的话,用零钱也够。” 许拾言缓缓伸出手,接了过来。 母亲的钱他从来不过问。因为家庭的缘故,母亲每月会有一笔抚恤金,是由地方政丨府发放的,一直到他工作,才会停止。 这笔钱不多,不足一千块。但是这些钱是实实在在以现金方式交给许如菁的。 许如菁从来没有拿出过这笔钱,每月回家一次,她会买东西回来。或是吃食、或是衣物、或是日常用品,给许拾言花钱的地方也不少,但现金,他从未见过。 现在,望着这赤红的五百块,许拾言眼底似有水光闪过,被瞬移的路灯照得一闪一灭,并不真切。 才文西缓缓叹息一声,“别太难过了,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一束光明冲破黑暗,照进了许拾言心里那片漆黑的小天地。 说句玩笑话,这大概是五百块钱的力量。 难得在脑海里跟自己开了个玩笑,许拾言平复心情,侧头,浅笑着望才文西,“嗯,会好的。” 才文西的脸上荡漾起灿烂的笑,他总是喜欢这么笑,看起来傻兮兮的,却单纯无害得让人觉得可爱。 来到医院,许拾言主动去挂了号。 怕他跑了,才文西就一直跟着他,在才武东看来,自己的弟弟仿佛是个蓄势待发的人贩子。 经过一番检查,已经是晚上九点。许拾言身上的皮外伤略多,除了才文西看到的地方,被衣服遮掩起来的淤伤也很吓人。胳膊上的伤算是最严重的,可是还没到伤筋动骨的那个地步。 仍是要养着的,医生给许拾言把胳膊吊了起来,以防他下意识地抬起左胳膊做事。 皮外伤被重新处理,眼角那里破皮流血,上完消毒水和伤药后,微微肿了起来。 回去的路上,才文西抻着脖子看许拾言的脸,看见眼角的红肿,就忍不住喷笑一声。 几次下来,许拾言有些无奈地看向他,“不要再笑了。” “哈哈哈哈。”才文西这次也不憋着了,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说道:“太好笑了。你知道吗?你的脸真的很帅,是好多女同学喜欢的类型!在我眼里你也是不食人间烟火的那种好看呀,现在肿了一小块,怎么看怎么好笑哈哈哈哈哈!” 许拾言被他说的耳尖通红,有些羞恼地别过头,不再看才文西。 才文西慌忙说抱歉,却还是换不回美人回眸。 把许拾言送回家后,才文西悠悠叹出一口长气。 他回到副驾驶上坐,下意识地跟才武东说起憋了一晚上的话。 “他的母亲有些不对劲……” 他不能说自己知道了许如菁的情况,只把今晚看到的讲了一遍。 唠叨了一大通,才文西侧头看了一眼亲哥,“我憋得慌,哥你听我随便讲讲就好。” 许拾言在,他不敢说,也不想说。总觉得这种话当着许拾言的面讲出来,会让对方很尴尬,甚至内心更加自闭,不愿意尝试向其他人敞开心房。 原著中的许拾言前期就是如此,在学校里,因为各种冷暴力和校园霸凌,他选择将自己的心封固。 直到陆域以一种霸道的姿态闯进来,他心门上的锁,才彻底断裂。 没有打开心门之前,他的日子艰难乏味,毫无希望。 :正文 第26章 026 才文西描述许如菁的状态,心里跟明镜似的,知晓前因后果。本只是想才武东充当一下听筒,听他讲讲今晚发生的事,却不想在他唠叨完之后,才武东竟直接接了话。 “他的母亲只有每月固定的时间才能回家。”车子在夜色中行驶,映出街上五颜六色的光,“也可以说,每个月都会有几天,是你那位新同学的‘受难日’。” 才文西愣愣地看着才武东,吞吞吐吐地问:“哥你怎么知道啊?” “调查过。”才武东并不隐瞒,“你的交友情况,我有必要知道。” “……交朋友算我的隐私了吧?” “如果你的朋友里没有校霸,我也不会着手调查。” “……” 自知理亏,才文西摆正头,盯着外面的景色生闷气。 过了一会,才武东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他的母亲精神有问题,时好时坏。如果要问激发病症的原因,只能说他遗传他父亲的基因过多。” 别人家的家事,才武东没兴趣调查到底,许拾言的亲生父亲是谁,调查起来会有困难,但也不是完全有迹可循。 “许拾言的母亲看见他会受刺激。”才文西如此总结道:“真的很惊奇,因为她招待我的时候,完全是以许拾言母亲的身份在向我释放善意。” 因为他是许拾言的同学,所以许如菁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并不是表面功夫,才文西可以感觉到,她是真的感到了欣慰和欢喜。 如此说来,许拾言以前应该没有带过朋友或同学回家。 “心里舒坦了?” 才武东冷不丁问一句。 才文西茫然地看过去,略一思量,又悻悻地转了回去。 “舒坦了舒坦了。” . 深秋将尽,呈陵这座冷暖分明的城市即将迎来初冬。 不足一个月的时间里,才文西在两类不同的朋友圈子里反复横跳。与此同时,学习成绩有很大的进步,脑海中那个扰人的系统二筒也再也没有出现过。 有了多余的时间思考系统的事,才文西也做出过很多猜想,十几种可能性列出来,最终他只认定了一种比较说得过去的理由来解释。比如说,他刚来的时候没有系统,是因为校园部分的剧情还未开始;上了学后的一个多月系统没出现,是因为许拾言还没转学过来;许拾言刚一转学过来没多久,系统便出现了,虽然发布的各种任务与现实情况驴唇不对马嘴,但每一次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许拾言一定出现在他的周围,或某些特定的台词中必带许拾言。 用第一次他没能完成的那个任务做例子,原著中,他对其他人说许拾言这个新生很狂妄。发布任务时,他又正好跟陆域提起了许拾言。 任务不管怎么多变,一定会有完成任务的路径。 所以,才文西也不担心系统突然出现了。 许是找到了完成任务的规律,才文西近一个月非常放飞自我。他在许拾言这边拼命地刷脸熟,只为将来需要完成任务且不小心得罪他时,能看在有交情的份上,原谅他。同样的,陆域那边他也没闲着。才文西不是傻子,原著前期许拾言虽然聪明机智有个性,但他确实在经历‘美强惨’中的‘惨’字环节,有好多事他不能说算,甚至可以说做不了主。 他有许多身不由己,与此同时,陆域的号召力和行动力就显得只手遮天。 校园时期,校霸陆域就是一个万能的存在,他想要欺负谁,全校就得孤立谁;他想打谁,放学后校门口的小巷里堵到你退学;遇到事了他不怕,分分钟让对方心甘情愿地打掉牙往肚子里面咽。 这样的大佬,才文西有什么理由不抱大腿? 为了让自己的未来更加顺风顺水,才文西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广泛交友,能跟他打成一片的,那就是过命的好哥们! 他的这种心态被聪明人看在眼里。 夜色降临,网吧单间里,江朝阳点燃一根烟,放在嘴边叼着。白烟徐徐升起,模糊了视线,他眯了眯眼,含糊地说:“把才文西叫来。” 今天陆域不在。 可以说,陆域很多天没来学校了。他家里的事很复杂,谁也不能代表他解释什么,只知道如果陆域突然消失,那一定是家里有事。 虽说是网吧单间,其实里面有五台机子。 李连卓听到他的话,不解地皱起眉头,“你叫小少爷来干嘛?” “参加集体活动。”江朝阳白他一眼。 “得了吧。”吴南嗤笑一声,“他现在可放肆了,仗着在陆哥面前说得上话,啰里啰嗦个没完。他来了,我怕他念叨我。” “让他来!”江朝阳打定主意,给纪洲递眼色,“打电话。” 纪洲无奈地拨通才文西的电话。 小少爷接电话很快,语气荡漾地问纪洲找他有什么事。纪洲心里一动,下意识地看向江朝阳。 江朝阳使劲点了一下头,更显坚定。 “来网吧玩吗?”纪洲语气和缓,“我们都在。” “陆哥也在吗?”才文西眼睛眨眨。 “额,陆哥不在。”纪洲说,“不过我们都在。” “……啊。”才文西的声音低落不少,“我不想玩游戏。” “朝阳哥在。”纪洲试图用话术来给小少爷传递消息,毕竟江朝阳的脸色看起来十分难看。 才文西立刻反应过来,询问地址。 挂断电话后,纪洲为小少爷说话,“他说他马上就来。” 江朝阳哼了一声,“开黑!” 才文西赶来的时候,单间里很吵,打枪的声音特别刺耳。不过好在江朝阳等人不是打个游戏就吵嚷吐脏话的性格。 “来了?”吴南刚好落地成盒,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随后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你里面穿的是什么?” 才文西刚从家里赶过来,身上穿着家居服,裤子随便套了一个运动裤,再配个春秋时穿的棒球外套…… “这是时尚。”他睁眼说瞎话。 吴南翻白眼,“是不是时尚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这种态度估计要被说。” 话落,只见江朝阳摘下耳机,皱眉瞪向才文西:“你就不能穿点好看的?!” 才文西:“……” 说什么来什么。 进门先被嘲穿着,才文西也不生气,笑嘻嘻地找了个空位坐好。 “打什么游戏?” “你想玩什么?”纪洲在他旁边的位置,闻言随口问道。 才文西眼睛一亮,“我想玩人类一败涂地!” “那是什么狗游戏。”江朝阳骂道,却还是口嫌体直地下载了游戏。 十分钟后,被称为神射手的江朝阳确定了这真的是一个‘狗游戏’。 在这里,才文西是大神,行动自如,他们四个像半身瘫痪一样,在游戏里坠来坠去。 一个江朝阳口中的破游戏让他们几个玩了三小时,才文西有些困了,才发觉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这么晚了,回去休息吧。”才文西提议道。 纪洲等人明显没精神,倒是江朝阳,很是坚持地不愿意离开。 见状,才文西也不好说什么,但是当他每每提出要走,江朝阳都会投来阴沉的注视。 最后,纪洲和吴南先走了。李连卓留了一会,也走了。 他们三个人陆陆续续地离开,江朝阳也没说什么。 才文西怂的一批,不敢走,趴在桌子上都快睡着时,他听见江朝阳轻声说:“想睡觉就回家去。” 才文西抬起头,发现江朝阳根本没看他。 “那你怎么办啊?”他下意识地问道。 江朝阳:“什么我怎么办?一会我也回家。” “可你现在不回家啊。”才文西眨了眨眼,沉吟道:“朝阳哥,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啊?” 惊讶于小少爷的敏锐,江朝阳抿着唇,神色复杂地盯着他许久,最终只是摇了摇头。 “你像个傻子一样,什么都不懂。跟你说也没用。” 突然被攻击,才文西一阵无语,不过这番话也恰恰证明了他猜想的没错。 “是不是有关陆哥的事?”他问:“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就说吧,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江朝阳略一思量,竟然真的说了起来。 原来,陆域这次回家,是因为陆老爷子亲口发话了。 陆家的情况有些特殊,陆域作为陆家的正统继承人,在这个正是接受正统教育的时刻被‘放养’,而陆家养在家里面过着大少爷生活的,却是陆域父亲在外的私生子。 这些是小说里的基础设定,才文西拥有过上帝视角,必然知晓。 “陆哥不喜欢那个家,却不得不给陆爷爷一个面子。”很难见到江朝阳唉声叹气的样子,才文西忍不住代入了皇帝身边老太监的角色。 “那陆哥这次回去到底为了什么呢?” “为了什么?”提起这个,江朝阳猛地一拍桌子,“陆家家主要把那个私生子转正!为此还召开了一个私人宴会,邀请了不少达官贵族,就是为了让大家认识眼熟那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听到这里,才文西眉头微蹙。 陆家私生子转正的剧情不是应该在主角们高中毕业之后吗? :正文 第27章 027 陆家就是一个别人看见都忍不住皱眉的大染缸。 因为里面的狗血事太多了,虽然表面光鲜亮丽,但内里是在肮脏无情的很。 “之前陆爷爷六十大寿,我把陆哥劝了回去。结果没想到,直接被扣下了,非要让他强行面对私生子那张虚伪恶心的嘴脸。” 六十大寿…… 才文西的大脑飞速运转,回忆原著剧情来捋顺时间线。 高二的时候,陆家确实有一场宴会,因为所有剧情都是从许拾言的视角出发,所以这次宴会他也有参加——是陆域将他带去的。 按照江朝阳的说法,六十大寿的宴会已经过去了,现在即将举办的这个宴会,是陆域父亲专门为那个私生子筹备举办的。 时间太晚,才文西只能拜托亲哥来接。好在才武东今天也加班了,回家的时候顺路把他接走。 车上,才文西心事重重的样子被亲哥看在眼里。 “愁什么呢?” 才文西思量片刻,“哥,你知道陆家要举办宴会了吗?” 只是一个简单的问题,才武东就明白了弟弟的意思,“知道。但是你去不了,我们家没有收到邀请函。” 才文西面露复杂之色,“我听说好多人都收到了邀请。” “是啊。只不过我们家与他们没有交集罢了。”才武东面不改色,丝毫不觉得哪里有问题。 “那我要是想去怎么办?” “憋着。熬过那天就好了。” “……” 说来也是难为自己老哥了。才家在呈陵市算不上什么大富大贵,才则声白手起家,或许再多个几十年的光阴,才能达到陆家那样的名声地位。在一些同样年份不久资历尚浅的公司中,才家是一匹脱缰的黑马,前途不可估量。 此时跟陆家相比还是小巫见大巫。 他们还管自己叫小少爷……陆域才是真正的少爷吧! 才文西记得很清楚,高考结束后,陆家家主以陆域考大学的名义召开了一场私人酒会,其实主要是为了将刚上高三的私生子带到大众眼前,也算证实了这个孩子是他们陆家的血脉,就算名不正言不顺,旁人也不能欺负了。 陆域当了一次工具人,当场爆发,酒会被闹了个底朝天。还是江朝阳赶紧将已经与陆域互生好感的许拾言带到酒会现场,才遏制了更加惨烈的事情发生。 如今公开私生子的酒会提前,也不能完全证明酒会的内容不会发生改变。 因为自己在两拨主角团之间反复横跳,才文西确定以及肯定如果酒会上陆域闹起来,许拾言肯定不会去。而且就算真的去了帮忙安抚陆域,效果也不会很好…… 为了以防万一,这次酒会,才文西必须去。 心里一直惦记这件事,第二天上学也没精神。祝茂然最先看了出来,他故意在才文西眼前晃悠两圈,发现他目不斜视,低叹一声,“没救了。学习学傻了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闻言,隔壁许拾言也看了过来,黑白分明的眼眸中似有群星璀璨,一眨不眨地凝视才文西。 才文西回过神来,瞪了祝茂然一眼,朝许拾言解释道:“我只是在想事儿!” 许拾言点点头,收回视线。 这就是他表达关心的方式,一种无声的询问。 祝茂然很不乐意,他吵嚷道:“明明是我先关心你的,为什么不跟我解释!” “你说我傻。” “我说你学傻了!” “那不就是说我傻么。” 祝茂然愤愤转身,在白纸上乱画一通,然后撕下来,发出滋啦一声,转身拍到才文西的桌子上。 一张干净的演算纸上,‘傻子’两个字赫然呈现。 才文西:“……” 无比幼稚! 下午上课的时候,消失了一上午的江朝阳从后门进来,坐到座位上蒙头大睡。才文西本来只是随意扫了一眼,却在目光触及到江朝阳头顶的一撮翘起的头发时,虎躯一震。 他得不到邀请函,但是江朝阳很有可能拿到邀请函了呀!要知道他可是陆哥身边最好的跟班……哦不,朋友了! 心中生出一丝喜悦,这个困扰了他许久的难题总算是有了突破。 下课后,才文西跟在江朝阳后面,准备找机会跟他说一下邀请函的事。江朝阳步伐缓慢地朝前走去,拐了个墙角,进到男厕所里。 才文西也跟进去,刚一进厕所外间的盥洗区,就被一只手拎住后衣领向一旁拽去。 “你一直跟着我什么?” 江朝阳眯起眼,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别告诉我你也是来上厕所的。” 才文西慌忙道:“我是来跟你说说陆哥的事的!” 提起陆域,江朝阳脸色缓和不少,他松开才文西,皱着眉头问:“你要说什么?” “邀请函!”才文西眼睛雪亮,单刀直入地喊道:“你有没有去酒会的邀请函?” 本以为能得到一个完美的回答,却不曾想,江朝阳猛地皱起眉,脸色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声,“你他妈是不是给老子难堪呢?” 才文西一脸茫然,“什么给你难堪,我很严肃地在问你呀!” 不等江朝阳继续说,身后便传来一道无奈的声音。 “邀请函是由陆氏发放的,陆哥没有话语权,自然给不到我们头上。”纪洲说,“你求朝阳哥是不太行了,不如试试求求其他人?” 话落,李连卓伸腿不轻不重地踹他一脚,“别瞎说!” 眼睛在几人之间转了转去,脑海中的文字片段闪过,仿佛高速搜索一样定格在一处,才文西灵机一动,迅速看向李连卓。 “卓哥你能拿到邀请函吧?” 李连卓,名副其实的富好几代。李家在呈陵的名声就如同娱乐圈里的一个口碑、名气、演技、唱功完美无瑕的影帝或影后,没有黑料,提起他只能想到美好之处。 李家最初并非是以经商起家,要追溯到祖上三辈,那都可以算得上是呈陵的开城官员。不过以前也只是官大职小,一个刚刚开发的省市的官员能厉害到哪里去?后来李家开始从商,利用当官时的人脉顺利开创出一条光明大道,一代一代经营,才有了现在的李氏家族。 或许是因为家族太过古老,所以在呈陵,不管走商还是走政的豪门贵族,都会给李家三分薄面。 叛逆期的李连卓就好像李家的污点,不过这一代身为独生子的他是绝对不会被放弃的。 才文西看向李连卓的目光越来越亲切,“卓哥,你带我一起去酒会吧!” 李连卓:“你能别泪眼婆娑地看着我吗?” 才文西迅速揉了揉眼,然后‘深情脉脉’地望着他:“这次呢?” 李连卓:“……” 四人一同朝外面走去,李连卓虽然没说一定会带才文西去酒会,不过倒是说了酒会时间,本意就是让才文西准备好。 在卫生间门口,许拾言与他们擦肩而过。 才文西回头看了看,卫生间的门被关上,隔绝了他的视线。 他跟江朝阳等人在一起的时候,遇见许拾言,他从不搭话。最开始才文西还以为他生气了,不过回到教室里,许拾言又像平常一样与他说话聊天。 才文西觉得,他只是不擅长表达而已。 酒会的时间定在三天后,是这周工作日末尾——周五。 酒会六点开始,也就是说,下午放学后,才文西哪都不能去,直接跟李连卓去陆家。 时间有些紧迫,仅剩的三天里,才文西需要做足了准备。首先就是穿着方面,为了才家的脸面,他也不可能穿着校服去。其次就是礼仪方面,李连卓带他进去,才文西的言行举止代表不单单是才家,还有李家。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 如何说服自己的父母和老哥。 衣柜里没有正式服装,都是些休闲服。定制的话时间肯定来不及,唯一的办法就是去租。才文西从祝茂然那里打听到了一家正式服装租赁的店铺,放学之后马不停蹄地赶了过去。 刚一进去,一群人便热情地接待他。水果饮料小零食,全都摆在了他的面前。才文西第一次见到这种阵仗,有些难以招架,晕晕乎乎地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吃了不少水果和零食。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刚才透过橱窗看向店外,有一个很眼熟的人站在门口。待他定睛一看,那个人又不见了。 “小同学想要在什么场合穿这种西装啊?”导购姐姐亲切地询问。 才文西笑得腼腆,“就是一个普通的宴会。” “那你看这套黑色的小西装怎么样?”导购姐姐拿出来一套没有褶皱的西装,“配的是小领结,就适合你这个年纪的青少年穿。这套衣服名字就叫贵公子。” 才文西盯着这套看了许久,“有点太正式了……” “他不适合穿这套。”身后蓦的响起一道男人的声音。 才文西惊讶回头,发现站在他身后满脸笑意的人,正是才武东的朋友段尽臣。 “段哥!”才文西指着他,支支吾吾地说:“刚才、刚才我在店外看见你了……” “是啊。”段尽臣一脸从容,“我也是在外面看见了一个迷茫的小羊羔在挑选礼服,所以来帮帮忙而已。” :正文 第28章 028 段尽臣只是路过。 最近谈的小女朋友在附近的大学上课,他来给女孩子送爱心晚餐。作为一个哄女孩子欢心的流水线男朋友,对待每一段恋情段尽臣都十分认真…… 只不过认真劲儿有点短罢了。 从校区的方向往街边走,路过几家店铺,只有这家服装租赁店看起来灯火辉煌,让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就这样两眼,让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小孩,被一群看起来就是人精的导购员围着,像落进了云彩里似的,飘飘忽忽,找不到北。 段尽臣沉吟片刻,走到角落里给好友打了个电话。 “他要租礼服?” “看起来是的。”段尽臣揉了揉额角,“恕我直言,以你家的条件,不会连套孩子的正装都不给准备吧。” 电话那头诡异的沉默起来。 段尽臣:“……还真没准备啊?” “他之前很叛逆,从来不参加正式聚会。”才武东的语气低沉,“给他准备过,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都小了。这次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前几天还跟我提起了陆家酒会的事——” 话音戛然而止。 段尽臣明白过来,问道:“需要我去帮帮他吗?这种店,看他是个小孩子,估计会要高价的。” “价钱无所谓,你帮他参考一下。晚上记得把他给我送回家。” “行。你弟弟就是我弟弟,咱弟弟的排面我必须帮他安排。” “滚。” . 在段尽臣的帮助下,才文西很快挑选了一套合适他且心里喜欢的正装。 他的零花钱不少,能踏入这家店铺就已经准备好直接租正装回家,但是听到价钱之后,才文西还是忍不住肉痛了一下。 下一刻,他就看见段尽臣拿出了自己的卡。 “不要,我自己有钱!”才文西拉住他。 段尽臣坦然一笑,“这是你哥的钱。” …… 才文西瞳孔地震,“你……身上揣着我哥的黑卡?” 段尽臣:“……虽然能猜到你想到了什么,但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这卡是你哥上次落在店里的,我随手收了起来,从那之后还没见过他。”说完,把卡放到前台,一手拦着才文西,眨眨眼说:“正好,一会儿你帮我带回去吧。” 从店里出来,外面已是一片漆黑。 入冬的夜来的越来越早了,走得也缓慢异常。冷风萧瑟,才文西将下巴埋进围脖里,吸了吸鼻子。 “谢谢你段哥,我这就回家去了。” “我送你。”段尽臣直接拦了一辆出租车,不给才文西拒绝的机会。 见此,才文西也不好继续在路边客套,直接钻进了车里。 段尽臣没坐副驾驶,而是坐在了他旁边。 “西洲别院。”报了地址,段尽臣转过头来,饶有兴趣地盯着才文西。 才文西不自在地耸了耸肩膀,心道这才是今晚的重头戏。 果不其然,不到第一个红绿灯,段尽臣的声音便缓缓响起。 “要去陆家的酒会?” 才文西一惊,呆呆地望过去。 他怎么知道的如此精准! “我跟你哥通过话了。”段尽臣笑着揉揉他的头,“让我想想,你没有邀请函,却已经订好了衣服,是有人能带你进去,对吗?” 才文西抿着唇,稍一思量,问道:“那我哥也知道了吗?” “肯定能猜到吧。”段尽臣说。 “……好吧,是有朋友能带我进去。”才文西说。 段尽臣挑眉,等他下面的话。 才文西闷声闷气,也不继续往下说。 “真的我问什么你答什么?那之后面对你哥的时候,有什么意外,我可不帮你。” 才文西开始心动。 其实面对才武东,他是最没有把握的。这个亲哥真的很在意他,且自我认知非常清晰。昨天提起陆氏酒会的时候,他明显知情,好多人都渴望进入酒会为自己或公司博得一点好处,可是看才武东的样子,他压根没想过,也可以说不屑于用这种方法来稳固自家产业。 几经思量,才文西咬咬牙,下定决心了似的说道:“我朋友在里面,可能会受到不公平的待遇。我要去帮他撑腰!” …… 这个理由着实有些幼稚。 段尽臣眯着眼,精光乍现,“你的意思是,你的朋友在陆家的酒会上会被排挤?”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你真的只是为了去给他撑腰?” “对!” “那我明白了。”段尽臣向后靠了靠,语调慵懒,目光坚定地说:“你说的朋友,是陆家的长子陆域吧?” 才文西惊恐,“这也能推算出来?!” “只是稍稍推理了一下。”段尽臣逗小孩儿似的比划出一个很小的范围。 才文西知道他很聪明,毕竟经商的人哪有不精明的?可是他随随便便一猜,就能准确无误地说出陆域的名字…… “段哥,其实你也很关注那个圈子里的人吧?” 必然是知道陆域这个人,才能在笼统的形象比喻中认出对方。 “是啊。”段尽臣没有否认,“毕竟我也是个商人,万一将来有机会,我的西餐厅发展起来,全国连锁……” 那样的话,也是可以跟陆氏平起平坐的。 才文西点了点头,不知想到了什么,侧头望着他,严肃道:“那你要帮我在我哥面前说点好话。” “放心吧,交给我了。” 半小时后,堵了几个红灯的才文西总算是到家了。 才则声和厉玥不在家,这对中年夫妻恩爱依旧,前几天说要出去旅游,结果这几天直接定下计划,说走就走。老父亲把整个公司都扔给了大儿子,与此同时,老母亲还叮嘱大儿子一定要照顾好小儿子。 大儿子又当爹又当妈,现在才文西有什么事,也是由他来处理。 客厅里亮着灯,才武东已经在家里了。才文西拉着段尽臣一起进门,在后者无奈地笑容下,还未看到客厅里的才武东,就先喊道:“哥,我带段哥一起回来了!” 屋子里没有声音,才文西绕过门口的大屏风,看见才武东正坐在沙发上,腿上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双手飞快地掠过键盘。 “哥,我回来了。”他低下头,与沙发保持距离,小心翼翼地说。 才武东静默片刻,伸手合上电脑,转头挑眉看他,“以为待他回来我就不会说你了?” 才文西:“……” 原来一早就暴露了吗! “我来不来确实是没什么用的。”段尽臣说了一句让才文西更加绝望的话。 刚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哭丧着脸,才文西哼哼两声,如同幼崽一般。 “你问吧,我坦白。” “为什么要去陆氏的酒会?”才武东单刀直入。 “因为朋友会受欺负,我去给撑场子的。” “谁,陆域?” “……嗯。” “你是觉得你哥我好骗吗?” “没有!”才文西激烈地反驳,“真的,我不骗你。我得到了消息,这次酒会陆哥根本不想参加,是他家人逼他参加的。” “那也是别人家的家事。”才武东皱起眉头,“你以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掺和到别人的家事中去?” 才文西:“……李家带我去的。”必要的时候,李家也会为了面子,护他几分。 段尽臣一口水没喝进去,喷了出来。 一脸震惊地望着朋友家的弟弟,段尽臣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狂轰乱炸,“你还认识李家的人?” 才文西一脸的平静,“对,李连卓是我的朋友。” 是他们瞧不上我但是只要我大腿抱得够稳他们就挣脱我不得的关系! 段尽臣忍不住鼓掌两声,对才武东道:“真的,你弟弟比你强。” 才武东面不改色,“这只能证明我弟弟的朋友比我的朋友强。” 说完,黑眸沉沉地盯着段尽臣。 “……” 完美反弹。 陆家的情况很特殊,有一些陈年狗血八卦几乎人尽皆知。 现在的陆家掌权人就是陆域的父亲,名叫陆津国,是陆老爷子的独生子。早年结了婚之后,稳拿陆家大权,转头便联系上了白月光。本来隐瞒的还挺好,连陆老爷子都未曾察觉,可不知怎么的,即将生产的妻子知道了的消息,与他大闹一场,差点难产。不过好在最后大人孩子全部保住了。 陆津国的妻子,也就是陆域的母亲,也是大家闺秀,家境不比当时的陆氏差到哪里去。生完孩子之后便要跟陆津国离婚。 陆津国倒是表现的很痴情,表示这辈子都不会离婚。结果两人在离婚这件事上争执不下,有一次两人在公司谈论此事,依旧不欢而散,陆域的母亲气冲冲地离开陆氏,在门口的那条主街上,出了车祸,直接丧命。 之后,陆津国终身未娶,那白月光也不知道被安排到了哪里去。只知道一年后,他又带回来一个孩子,放在陆家养着。 陆域的性格变成这样,也不是完全没有原因。 才武东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头,他知道,这种事他们家不应该参与。但是看傻弟弟这个样子…… “你不应该去。”才武东坚持自己的看法,“如果你一定要去……” “去吧。”段尽臣忽然打断他的话。 在兄弟俩惊讶的目光中,他笑眯眯地说:“正好,我也去呢。” :正文 第29章 029 段尽臣收到了陆氏的邀请函,不因为别的,只因为…… 他的餐厅,是陆津国常去谈生意的。 兄弟二人听到原因,皆是沉默以对。 “你们这是什么反应?”段尽臣啧了一声,“能收到邀请函,就证明我的身份摆在那。” “这不失为一种贿赂。”才武东冷静分析,“他在你那里谈成了多少生意,不管是饮食还是环境,显然都很合他的心意。邀请函不代表你身份高,只能证明他之后还会在你的餐厅谈成百万、千万、上亿的生意,然后给你一顿饭钱。” 段尽臣:“……” 累了,友尽吧。 “我还是不同意你去。”才武东又看向弟弟,说道:“你的身份很特殊。如果你真的是去撑场子的,那有很大的概率会被针对。那个时候,我不在你的身边,没办法照看你。” 弟弟的病情摆在那里,才武东怎么也不可能放任他去到一个自己无法顾忌的地点。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才文西没想到,老哥竟然真的如此坚定,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唉声叹气,才文西试图为自己再争取一下,“那、那段哥照看我呢?李家也顺便照看照看我呢?” “这不一样。”才武东皱着眉,眼里满含担忧。 “……我回去了。” 才文西心情低落,脚步沉重地朝楼上走去。 明天就去把衣服退了吧,反正也用不上了。 越想越觉得委屈,从穿越过来之后,他就想被赶鸭子上架,没有准备时间,只能硬着头皮上。现在,他自以为找到了生存的规律,却不曾想,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抬起手,蹭了一下眼角,湿湿的。 少年失落的背影落在客厅两个男人的眼里,明亮宽敞的客厅里似凝聚出一朵乌云,滴滴答答落着水,将少年淋湿,看起来可怜极了。 段尽臣有些不忍,“让孩子出去见见世面也没什么不好吧。” “你什么都不懂。”才武东收回视线,铁石心肠地说。 他这样说,段尽臣偏偏来了较真的劲儿,发誓不问出原因不走人,絮絮叨叨的把才武东烦的处理不了公事。 “我可以跟你说,但你要保密。”才武东还是信得过段尽臣的,在对方略显期待的目光中,将才文西之前被诊断为抑郁症的经过一一道来。 段尽臣听到最后,神色凝重,眉头紧蹙。 “已经这么严重了吗?” “不然你以为我在担心什么?”才武东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叹道:“是家里对他的关注太少了,青春期没能好好引导,才导致这样的结果。” “可是文西的状态看起来很不错。”段尽臣顿了顿,直直地盯着才武东,“你们不会一直没有提过这件事吧?” 才武东的沉默代表了一切。 自从才文西的心态有所改变,愿意去上学、交朋友,家里的人基本都不会在他面前提起之前的事,包括司机和保姆冷姨。那是一个灰暗的过去,不提及就不会让他的思绪重回那片宛如沼泽一般艰难的境地。 可是在段尽臣看来,这却不是一个好方法,反而又回到了他们自责没能好好照顾才文西的状态。 “你明白他到底想要什么吗?尽可能地去开导他、了解他,才是家人应该做的。”段尽臣抿了抿干涩的唇,话锋一转,“你现在护着他不受到伤害,可是你无法护他一辈子。未来的路,他必须自己走。” 段尽臣很了解才武东,也言语清晰地把话题摆在重点上讲。 果不其然,才武东听进去了他的话,沉思片刻。 “酒会,你看着他点。” 伴随一声叹息,才武东妥协了。 翌日清晨,才文西心情好了不少,不过一看到自己挂在家里的那套小西装,心里便有些委屈。 他左看看右看看,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然后套上防尘罩,拎在手里。 把衣服交给司机,让司机帮忙退掉,毕竟他上早课的时候,那家正装租赁店还没开门。 餐桌上,才武东已经入座。才文西闷闷地打了声招呼,坐下。 “拿着衣服干什么?”才武东看向他手里的西装,“放下,吃饭。” “我知道,一会上学的时候交给司机。”才文西把它随手挂在旁边柜子的把手上。 “租都租了,不穿一下就退回去,不好。”才武东自顾自地吃东西,头也不抬地说。 才文西目光呆滞地扫了一圈周围,确定没有异常后,不可置信地问:“哥,你不会让我上学穿这套吧?会被扣分的。” “……” 弟弟虽傻,但毕竟是亲弟弟。 冷姨给才文西盛了粥,听见他的话,忍不住笑出声。 “傻孩子,你还不懂你哥是什么意思呀。”昨晚也听到了兄弟俩在客厅里说的话,冷姨好心做了一次翻译,“你哥哥的意思就是让你去酒会了。” 才文西猛地睁大眼,望向才武东,眼底的喜悦溢出。 “哥,真的吗!” 才武东不答话,吃饭的动作从容优雅。 “谢谢哥!” “哥我爱你!” “超级爱!” 一大清早就接受油腻告白三连,饶是才武东定力再高,也吃不消。 来到学校,才文西把这一好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了江朝阳。 对此,江朝阳第一次向他摆出好脸色。 拍了拍他的肩膀,江朝阳的神情惆怅,目光欣慰,“这么久了,我总算在你身上看见了我们顽强不服输的精神。” “……我们有这种精神吗?”才文西呆愣愣地问,眼见江朝阳眼中欣慰褪去,立刻转移话题道:“不过朝阳哥你放心,酒会上有我,一定不会发生太过惨烈的意外!” 江朝阳静默两秒,“我需要的就是意外。” “?” 才文西震惊了。 江朝阳深吸一口气,知道寄托全在才文西身上,所以强压着不生气,耐心地解释道:“就是要出现意外,让那个私生子见鬼去的同时,把陆哥拯救出来。明白吗?” 只有惨烈到天翻地覆的意外发生,才能令酒会陷入恐慌之中。 只有酒会陷入了意外造成的恐慌之中,私生子的身份才会更显尴尬。 只有私生子的身份在众人的脑子里刻下了代表性的尴尬印象,陆哥才能稳坐陆氏继承人的身份。 江朝阳把一切都算计好了,就差一场‘意外’。 脑子一转,就明白江朝阳的目的,不知怎么的,才文西又想到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句话。之前是自己需要哥哥的认可,这次自己就是那股欠缺的东风。 “那要闹到什么地步?”才文西小心翼翼地请示,甚至想要录个音,等将来东窗事发,把一切都赖给江朝阳! “你现在有什么想法?” 江朝阳眉毛一挑,竟讲送命题重新抛了回来。 才文西只觉得喉咙里干渴无比,几次张嘴,都只是舔了舔嘴唇,不知道该如何下口。 看的江朝阳眉头紧蹙,“你他妈再像个娘们似的舔嘴我就去楼下草坪把水管接你嘴里。” “……咳,我也是想了很多种人为意外的。”才文西正色道:“比如说,把红酒撒在私生子昂贵的衬衫上。洗不掉的那种。” “……” “你觉得不行?没关系,我还有第二招。故意在私生子面前摔倒,然后大叫一声,让别人以为我是被他恶意推倒的。” “……” “还是不行?那我就要使出我的绝招了。”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才文西深吸一口气,“我决定,为了陆哥,舍身取义。去陆伯父或者陆爷爷面前说,我跟私生子是一对,那个私生子喜欢男人。对,没错,他深爱我。” 江朝阳觉得自己血压有点高。 他退后一步,一只手撑在墙上,好像身体里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只能依附着墙壁站立。 “朝阳哥,你没事吧?”才文西目露担忧,“我的这个计划是不是太没人性了?造谣人家性取向还……” “你还把自己搭进去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的李连卓一脸无语地接话道。 才文西腼腆地低头,“我倒是没有什么啦。” “……这是讽刺,听出来吗小少爷?”李连卓觉得今日听到的一切疯狂刷新他的三观,“陆家不会在意私生子是不是同性恋,上层圈子里玩男人玩女人的从来没有性别之分。只不过你要真这么说,陆家怕不是会把你家那小产业拿捏住,以免你在外面大嘴巴胡乱造谣。” 涉及才家的生死存亡,才文西立刻怂了。 “用不着什么意外。”李连卓跟江朝阳说:“陆哥在,就绝对不会出现意外。毕竟陆爷爷也在,陆哥是绝对不会允许意外出现的。” 江朝阳烦躁地抓了抓头。 “那怎么办?任由那个私生子为所欲为吗?!” 江朝阳见过那私生子一面,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表面温文尔雅,肚子里一肚子坏水。用现在的话来形容叫什么来着?哦,茶艺大师。 李连卓垂眸沉思几秒,忽的抬起头,直直地盯着才文西。 几秒钟后,他勾唇轻笑,眼底划过一丝狡黠。 “不错。” 条件非常不错。 :正文 第30章 030 才文西租来的正装彻底用不上了。 当晚,李连卓用自家的豪车带他去店里把衣服退了,然后直接去了另外一家高级服装店。 在那家店里,才文西认识了什么叫做有钱,什么叫做奢华。 水果饮料小零食都是小儿科,李连卓被店长请进了高级vip会客室,这里装修得像一间酒店总统套房。才文西在李连卓的安排下坐到沙发上,挺直了腰板,大气不敢喘一声。 “给他找一身衣裳,参加酒会的。”李连卓对店长说。 店长上下打量了一番才文西,“李先生,他是……” “还不懂我意思吗?”李连卓一挑眉,神色不愉地扫过去一眼。 店长连声应是,转身离开。 才文西疑惑地问:“为什么不用我选的那套呢?我觉得很好看。” “一个杂牌子。”李连卓嗤笑一声,“放心吧,不跟你要钱。” 才文西也硬气起来,“我有钱,能买得起!” 见他这副样子,李连卓似笑非笑地盯着他,“先说好,为了陆哥,让你做什么都可以,对不对?” 不知道为什么,才文西背脊一凉,只觉得这话的背后满是陷阱。 “是啊。”他心虚地说。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只觉得话音落下,李连卓眼底的狡黠之光迅速扩散。 接下来,才文西经历了一次自己两辈子都未曾经历过的体验。 先是店长走进来,表示什么都准备了,恭恭敬敬至始至终都是对着李连卓的。然后几个男人走进来,客客气气地把才文西请到了更衣间。才文西进去后,不过五分钟…… 里面传来了一声尖叫。 那声尖叫短促而尖锐,与其说受到了惊吓,不如说恐惧。 李连卓一抬头,就看见才文西一边捂着领口一边从更衣室里跑出来。 “这、这是……”他目瞪口呆,一只手颤抖地指着更衣室。 “是。”李连卓好心地为他解答,“这就是我的目的。” “……你让我穿女装?!”才文西不可置信地问。 李连卓一脸的从容淡定,“对啊,只有这样,你才能被我带进酒会。” “胡说!”才文西涨红了脸,“你你你之前可没说穿女装才能进酒会!” 天知道他看见那几个管家一样的男人在他展开一套黑色高领修身礼服的时候,内心复杂到什么程度。就好像他从来没想过穿女装一样,他也从来没想过李连卓会带他来穿女装! 深吸一口气,才文西坚定地说:“我是绝对!不会!穿女装的!” 李连卓:“你不是说为了陆哥做什么都愿意吗?” “那——”才文西找不到理由,脸色通红却嘴硬,“反正我就是不穿!” 见状,李连卓叹息一声,“你听听我给你分析。” 之后的十分钟,李连卓苦口婆心,把他穿女装去酒会的好处列举出来。 “首先,你穿女装,换个名字,没人知道你是才家的人。就算之后有人报复,也找不到你家头上。” “其次,你那第三种没人性的计划更容易施行。你说私生子喜欢男人,陆爷爷和陆伯父难道不知道自己养在身边的孩子喜欢男人还是女人?一个男人硬是上来碰瓷,很容易被阴谋论,到时候茶艺大师私生子反咬一口,说陆哥导演了这一切,就算你那时否认,对方也死咬住陆哥不放,这样岂不是弄巧成拙?” “第三,也是对于我来说比较重要的一点。”李连卓眼睛里倒映出才文西那略略呆滞的模样,笑了笑,“只有说你是我的女伴,我才有理由带你进去。不然李家带个才家的孩子去酒会,知道的以为我俩是朋友,关系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家和我家私下有合作呢,到时候商业风向动荡,有了损失,你赔还是我赔?” 才文西深吸一口气。 就这三点,就绝了他不穿女装的那条路! “一定要穿吗?”才文西委委屈屈,没有刚才那般强硬了。 李连卓心里觉得好笑,表面上无比严肃地点了点头。 为了才家、为了李家、为了陆域、为了光明的未来—— 才文西眼角低落一滴晶莹的泪珠。 希望女装于他来说,只有这一次! 试完衣服之后,李连卓异常开心地带着才文西吃了顿日料。 美食虽香,可是灵魂已经不干净了的才文西如同嚼蜡一般,尝不出滋味。 这一晚,才文西做了个噩梦。 梦里,一群成了精的大红裙子追着他跑,一边跑还一边发出壮汉的声音。 “来穿穿我呀,嘿嘿嘿……” 清晨惊醒,再无睡意。 一晃到了周五,才文西无比抵触的一天。 早上他就蔫蔫的,被祝茂然捧着脸狂搓好几下,硬生生搓的有些红了,才满意地松开手。 “这才是我们当代年轻人朝气蓬勃的脸庞!” 才文西转头看向许拾言,指着自己的脸问:“我的脸肿了吗?” 许拾言看过来,一张红扑扑的小脸占据了整个视线,他顿了顿,不知道为什么,竟觉得有一丝好笑,“没有肿。”他下意识地伸出手,食指曲起,贴了一下那片粉红细腻的肌肤,微热的触感传达至大脑,令他瞬间回神。 猛地收回手,同时也摆正视线,在才文西透着些许讶异的目光中,正色道:“快上课了。” 才文西眨眨眼,乖巧地坐了回去。 好奇怪啊,刚才那冰凉的手指贴上来时,心跳好像加速了一秒。 “你们俩刚才很奇怪。”旁观了全程的祝茂然终于找到机会插嘴说话,“就好像完全屏蔽了我、屏蔽了其他同学、屏蔽了教室……” 话落,指着许拾言,“你的眼里,只有他的脸。” 许拾言别开头,眉头微蹙,“转过去,要上课了。” 预备铃及时打响,英语老师总喜欢在预备铃响起的时候就进入教室里,监督大家做好课前准备工作。祝茂然转过身,算是不再纠结这个话题。 无人看到的地方,许拾言的耳尖隐匿在微长的碎发里,隐隐透着绯色。 午间,才文西、许拾言和祝茂然坐在一起吃午饭。 “是不是今晚就去参加啊?”祝茂然对才文西要去酒会这件事有所耳闻,毕竟之前的正装租赁店都是他推荐的,只不过他不知道才文西要去谁家的酒会罢了。 想到晚上的悲惨遭遇,才文西神情低落,吃饭的动作都变得缓慢起来,“嗯。” “你怎么无精打采的。”祝茂然问:“酒会这种场合难道不应该放飞自我吗?” “什么放飞自我……我是有任务的好吗?” 穿着女装办成女伴就是任务! 祝茂然来了兴致,追问他是什么任务,才文西闭口不言,今天就算拿扳手把他的嘴撬开,他也不会说的!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临结束,沉默了一中午的许拾言开口,“你自己去吗?” 这个问题很犀利,几乎一箭射中靶子。 才文西眼神飘忽地说:“不是我自己去,还有别人的……” “是你的家人吗?” 靶心又射一箭。 才文西假笑道:“当然啦,当然是我的家人!” 许拾言深深凝望他片刻。 “晚上几点回去?” “不知道。” “在什么地方?” “好像是一个宴会厅……” 就这样一问一答,在祝茂然听来没有丝毫有用的讯息。 殊不知,有人将这一切都默默地记在心底。 当晚,才文西给亲哥打过去了最后一通电话后,手机就被李连卓没收了。 李连卓也是跟着家人一起去的,李家人得知他要带一个女伴一起去舞会,实实在在地骂了他一顿,说他不好好学习就知道早恋! ——他们都以为,李连卓是为了炫耀才带女伴去酒会的。 反正被训了一顿,李连卓就更加叛逆,直接选择跟家里人‘分道扬镳’,分两批人进入酒会,结果又是被教育了。 所以放学后,李连卓直接带着才文西去做造型设计,两个人都要收拾得妥妥当当,不至于落李家人的面子。 全程,才文西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偶,任由这群人在他的脸上、身上比比划划。 晚上六点,酒会正式开启。前一个小时是宾客入场的时间,这种大型的宴会很讲究,不能去的太早,也不能去的太晚,如果要给主人家面子,就一定要在规定的时间内抵达宴会地点。 才文西本比李连卓矮了半个头,脚上还踩着一双不高且粗跟的高跟鞋,看竟是比李连卓还高了那么一点。 李连卓就很不爽,让他挽上胳膊的时候,用力夹了一下。 才文西吸了一口凉气,“你干嘛啊。” “我生气!”李连卓愤愤地说。 即将进入宴会厅,才文西小声提醒,“快,要进去了,我用不用低着头啊?” 丢人! 李连卓清了清嗓子,嘴角扬起一个从容的弧度。 因为不能张开嘴所以略显咬牙切齿的声音传进才文西的耳朵,“你给老子目视前方。” 才文西欲哭无泪,只能照做。 假发厚重,高领礼服遮住喉结,上半身紧绷闷热。 下半身,裙子开衩到大腿根,如他的内心般凄凉无比。 :正文 第31章 031 场厅内,水晶灯释放璀璨的光芒,照射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上。 李家来的不算早也不算晚,已经有人聚在一起闲聊,也有一些人刚刚加入。在这种场合,大家都是聪明人,绝对不会单独落单。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你笑眯眯地来同我攀谈,我还会给你甩冷脸子吗? 这种大场合才文西还是第一次见,他额头上冒着汗,只觉得场厅内闷热无比。 “一会我先带你看看我爸我妈,你别认错了。”李连卓说:“不管你要怎么闹,把我家人避开。” 才文西:“……好。” 我又不是黑山老妖,作起来还能把整个会场变成兰若寺不成? 李连卓带着才文西一路直奔一对夫妻走去,那对中年夫妻身边刚刚做过一些人,应该是攀谈过。借此机会,李连卓把才文西带过去,先是酷酷地跟父母知会一声,然后一家三口的目光同时落在才文西身上。 仿佛有无数细刺扎在露在外面的肌肤上,才文西脸颊透着尴尬的红,支支吾吾地打招呼,“伯父伯母你们好……” 声音越来越小,可见底气不足,显得小家子气。 李伯父倒是没说什么,表面功夫做的很好,点了点头便不再看他。倒是李伯母,盯着才文西的脸,脸色十分难看,好像他是勾引自己儿子不务正业的小狐狸精一样。 才文西更加窘迫地躲在李连卓的身后。 李氏夫妇在原地站了没多久,叮嘱了李连卓几句,就携手加入了熟人的聊天圈子。李连卓一个侧身把才文西露出来,不满地问:“你躲我后面干什么?” “卓哥我有点害怕。”才文西哭丧着脸,“我以前从来没经历过这种场合……” “胡说的吧?你家也不算拉垮到垫底啊,这种宴会你没参加过?”李连卓不相信地问。 才文西欲哭无泪,“那个时候光顾着叛逆了。” 李连卓:“……” 这哪像个小少爷?这明明是个小傻子。 “我是独生子,我有资本叛逆。”李连卓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哥很厉害的,前几天我还在我爸口中听到你哥的名字,能被我爸记住名字的年轻人可不多,你就没有一点危机感吗?” “没有危机感,我哥养我的……” “……” 蠢啊! 李连卓恨铁不成钢地跺了一下脚。 宴会还没开始,陆家只有陆津国在大厅门口对每一位到达的宾客表示欢迎。李连卓后面才提醒才文西,门口那个西装革履的帅气的中年男人就是陆津国。 才文西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发现陆域的父亲确实长相帅气,虽然时间在他的脸上留下了痕迹,但是不难看出,这张脸,年轻的时候也会引起女孩子们痴狂的追捧。 而且不得不说,眉眼之间跟陆域也是有七八分相像的。 “陆哥要等酒会开始了才会出现。”李连卓说:“我见过那个私生子,等一会看见他,我提醒你。” 才文西心里打怵,却还是应了一声。 七点钟,宴会正式开始。 场厅里的人越来越多,场地虽然很大很宽裕,但这样只会显得人更多。才文西目光巡视一圈,都没有看见段尽臣,心里愈发没底。 而这时,他又恰好想要上卫生间。 跟李连卓说了一下,得到的回应是:“需要我去给你守门吗?” 本意虽是如此,可是看见李连卓那要吃人的目光,才文西‘客气’地拒绝了。 李连卓也不是太没人性,待他游走到通向卫生间的那条走廊附近,指出方向,让他快去快回。 陆津国已经上台讲话了,这期间没有人会不给他的面子突然离席,借此机会,才文西快速溜走。 大酒店的卫生间永远都是金碧辉煌的,好像普通人根本上不起一样。 从隔间里出来,才文西来到外面盥洗区洗手,洗着洗着,忽然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一道如有实质的视线钉在自己身上,才文西心里一晃,迅速抬起头—— 镜子里,除了映出他那张茫然无措化着精致淡妆的小脸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的身影。站在他的身后,目光灼灼地与镜中他的眼睛对视,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眉梢轻挑,好像对于他的出现感到一丝意外,又有些好笑。 “这位小姐。”他嗓音低沉,缓缓开口,“这里是男卫生间。” 才文西瞬间涨红了脸,“陆、陆哥……” “哦?”陆域向前走了一步,几乎靠在他的身后,“你认识我?” 才文西知道他在逗自己,垮着脸委屈控诉,“你别逗我了,为了进来这个酒会我可是非常勇敢的!” 哪个男人甘愿穿女装,还穿这种…… 才文西感觉身侧那条超长裙缝在漏风,冰冰凉凉的横扫整条腿。 陆域也不继续装作不认识了,直接伸手,有些好奇地揪起一撮长发,掀起来看一看,又露出嫌弃的表情松开手。 这种直男行为让才文西感到无语。 “陆哥,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难道不应该来男卫生间?”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怎么这个时间跑这里来了,一会就要轮到你出场了呀!” 李连卓说,陆津国说完话,估计就要把陆爷爷请出来了,让他尽快回去,因为陆哥极大概率跟陆爷爷一起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不用我出场,我只负责露个面。” 陆域目光落在才文西身上,虽然不曾移开但也不觉得冒犯,因为他真的很好奇地在打量才文西,以验证自己刚才看到这个‘女人’的时候内心升起的那股熟悉感不是假的。 半小时前,二楼露台上。 陆域兴致缺缺地靠在扶手上,向下望去,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人头。这种场合他最不喜欢了,要不是爷爷开口请求他留下,陆家大门,他随时随地可以离开。 正准备收回视线,回到房间里,忽然,他的视线被一个黑色礼服的女人吸引了。 没有看清长相,只是一个头顶,就让他生出无比熟悉的感觉。 在看她旁边揽着的人…… 李连卓? 陆域微微皱起眉。 邀请函一定会给到李家,但是李连卓能来却在他意料之外。 接下来的时间,他把注意力都放在那个黑衣女人的身上,从李连卓带她见父母、再到她跟李连卓说些什么、最后宴会开始,她偷偷溜去了卫生间。 陆域跟了上来,眼看着‘她’进了男厕所…… 破案了,这股熟悉感果然没错。 回归当下,才文西窘迫地站在角落,任由陆域打量着他。 “这些都是李连卓给你准备的?”陆域冷不丁问道。 才文西不敢隐瞒,如实回答道:“是,因为我穿男装的话,会造成很多麻烦。” “你要来这里完全可以跟我打声招呼。”陆域说。 才文西微微睁大眼。 这就行?! “可、可朝阳哥他们说你不能说算,这次的宴会很正式!” 陆域:“那也是我家举办的,我想让你来,谁也阻拦不了。” 才文西悲痛万分,腿脚一软,差点摔倒,好在贴着墙,没彻底与酒店的大理石瓷砖来一个亲密接触。 就在这时,陆域还说了一句风凉话,“他们闹,你也跟他们一起闹。” 才文西:“……” 我是为了谁啊! 陆域没带他回场厅内,而是带着他直接上二楼,来到陆域专属的休息室。进去之后,他随手将外套脱下来,扔在沙发上。 见他这副样子,明显没有下楼去宴会上露面的意思,才文西忍不住凑过去问道:“陆哥你不下去吗?” “一会。”陆域似是有些累了,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才文西哦了一声,坐到了沙发另外一侧。 屋子里很暖和,没有外面冷。可是坐下后,身侧那条缝更大了,他的半条腿都露在外面。 “陆哥……”逼不得已,他小声问道:“床上的小毯子能不能借我用一下。” 闻言,陆域睁开眼,视线中闪过一条细长的大白腿。 薄唇轻抿,不知怎么了,陆域有些狼狈地移开视线,皱起眉,“赶紧把这身衣服换了。” “换了没别的衣服穿了。”才文西还顾忌这里是酒会,不能穿的太随意。 陆域深吸一口气,半晌,又问道:“你们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来给你撑腰的。”才文西拿来薄毯盖在腿上,飞快说道。 陆域露出一个不明所以的表情,“什么撑腰?” 才文西就把江朝阳所担心的事情一并讲了出来,将来自跟班的关心声情并茂地展现给大佬看。 对此,陆域冷着脸,只想把江朝阳拉黑,从此再也不联系。 很会察言观色的才文西立刻就明白了,陆域的反应代表江朝阳的那些担心都是在放屁,也就是说,他们精心搞了一出潜入酒会这出戏完全是多余。 才文西的女装也是白穿! 静默半晌,他难以接受地哑着嗓子问:“陆哥……要不然,今天酒会的目的是什么?” 陆域定定看着他半晌,啧了一声。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陆氏的继承人。” :正文 第32章 032 这次酒会的目的有两个。 第一,是陆津国希望的,将自己的二儿子,也就是人人皆知的私生子带到众人眼前。 第二,就是陆老爷子出席这场酒会的原因——为自己儿子的继承人,也就是他养在膝下的孙子陆域站稳脚跟,让陆津国承认且宣布陆域才是他、是陆氏的正统继承人。 陆老爷子聪明一世,即使年迈,也不会不知道自己儿子的那点小心思。 陆家的家事自从陆津国被曝出包养第三者开始,就正式成为了外界的笑柄。对此,陆老爷子气愤、恼火,为孙子年幼丧母而感到可怜惋惜,但是说到底,做错事的是他唯一的儿子…… “我不管你要怎么维护那个私生子。”时隔多年,陆老爷子依旧称那个自幼长在陆家的孩子为私生子,“小域必须是我们陆氏唯一的继承人。我活着的时候,你看似收敛,不过我不担心,我这一把老骨头,还能为孙子稳固人心。” 宴会前夕,酒店的休息室内,陆老爷子冷着脸,严肃地对陆津国说。 陆津国低着头,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中年男人的魅力在他的身上尽数展现。 “爸,您说的这是什么话。”他轻叹一声,似乎对父亲的固执感到不解与无奈,“小域一定是陆氏的继承人,这一点谁都不会改变。” “你当我老眼昏花了吗?”陆老爷子猛地将手里的茶杯放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那个私生子还在上高一,你就给他安排了不少公司业务。怎么,是想好好锻炼他,将来压过小域吗?” “爸。”陆津国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唉声叹气,“就算小越真的对公司业务越来越熟练,我也不会让他超过小域的。” “得了吧。”陆老爷子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不再看他。 陆津国无奈,可惜家里的情况已经是这般,就算他有意修复,也无济于事。思来想去,只好先退出了陆老爷子的休息室,回到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长相清秀的少年端正地坐在沙发上,一身正装,气质也如同贵公子一般,可是他目视前方一动不敢动的样子,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看见他进来,少年的眼睛微微一亮。 “爸爸!”他欢快地叫了一声,“爷爷愿意让我出去参加宴会吗?” 陆津国望着他,那张俊俏的脸蛋上五官精致,每一处都倒映着他曾经深爱的女人的影子。 这个孩子,长得一点也不像他。 “爷爷当然会同意。”他轻声说道:“你不用担心,爷爷一定会接受你的。哥哥也是。” “爸爸……”少年似是感动地点了点头,随即不知想到了什么,失落地说:“哥哥不喜欢我,我知道。不过爸爸放心,我一定会跟哥哥好好相处,咱们陆家一脉相承,我一定会拥护哥哥,成为他最得力的左右手!” 近几年,陆氏旁支崛起,似有收购陆氏股份来壮大势力的架势,陆津国不得不承认,父亲隐退后,他虽然将公司打理的井井有条,可是那些旁支并不服他。他有两个儿子,大儿子陆域一定要继承陆氏,小儿子陆越他试图提前投入公司之中为自己站稳脚跟…… 陆津国有自己的想法,他知道,一个孩子出现在公司里并不能掀起波澜。但是这个孩子只要挂上他陆津国儿子的名号,就已经算作他的一部分势力。 没有选择陆域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正统继承人陆域,必须要有一个完整的高中时光,之后不论是送他出国,还是陆域在高考时叛逆期结束,给他考个好大学回来,足以让人信服的大学毕业证一定要攥在手里。 至于陆越…… 陆津国怜爱地看着这个孩子,“你有这样的想法,我真的很欣慰。我现在教你的,都是你以后能用到的。” 将来就算说出去是个高中没毕业的孩子,至少有一身本事可以在公司立足。 . 才文西在休息室昏昏欲睡。 他用手机给李连卓发过去一条信息,表示自己被陆哥捡走了。对方发来一个‘ok’的表情。 在休息室待了没多久,陆域的房门突然被敲了敲。 一个年迈的老爷爷走进来,拄着拐杖,笑容满面,看起来十分慈祥。 “小域,我们……” 声音在看到才文西之后戛然而止。 大孙子房间里有个看起来非常奇怪的女孩子?! 听见老人家喊陆域小名,才文西猛地一回神,临危正坐,目不斜视地看着老人,中气十足地喊道:“陆爷爷您好!” 陆老爷子:“……” 陆域:“……” 陆老爷子沉默一瞬,看向陆域,“这是个小男娃?” 陆域别开眼,有些不愿承认地点点头。 此时才文西才恍然顿悟自己的这一身造型很容易让老人家吓晕过去,只能怯怯地解释道:“对不起陆爷爷,吓到您了……我、我其实是混进来的。” 陆域:“……”倒也不用承认这么早! 陆老爷子皱眉看他许久,“你是怎么混进来的?” 才文西站起来,挺胸抬头,像一个挨训的新兵蛋子,“回答陆爷爷,我是装作别人女伴混进来的!” 陆老爷子眯了眯眼,“你是来做什么的?” 才文西:“给陆哥撑场子的!” 陆老爷子:“……撑什么场子?” 才文西:“怕他被私生子欺负,所以唔——” 嘴巴被堵上,还未说完的话也被迫吞了回去。 陆域一手掐住他的腰,一手捂住他的嘴,看向陆老爷子的眼睛里满是歉意,“爷爷,没事,一会我就把他送回去。” 陆老爷子盯着二人看了许久,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孩子,真有意思。”陆老爷子笑得坐到沙发上,拂了拂裤子上不存在的灰尘,“为了帮你,连小女娃的衣服都敢穿。” 陆域闻言,一直绷着的脸也松懈了些许,忍俊不禁地别开头,放下手。 才文西有些无语,合着这爷孙俩一起笑话他呢! 笑闹过后,陆老爷子站起来,道:“好了,跟我下去吧。让你的朋友就留在这里,等一会你回来,再送他回去。” 陆域点了点头,对才文西叮嘱道:“就在这待着,别去其他地方。” “上厕所……” “休息室有独立卫生间。” “那你刚才怎么去楼下的厕所啊?” “闭嘴。” 才文西捂住嘴。 陆域跟在陆爷爷身后离开,才文西在房间里无聊,拿出手机准备打游戏。 结果刚一上线,微信就被才武东拍了两下。 【亲哥】:怎么还有空上游戏? 才文西一愣,切回游戏界面看了一下,发现微信好友在线列表里,自己的亲哥赫然在列。 【才文西】:哥你怎么还打游戏! 【亲哥】:我不打游戏。 【才文西】:胡说八道,你都在游戏里了,还说不打游戏! 【亲哥】:我只是挂着这个界面看你上没上线。 【才文西】:…… 哥你怎么突然变得好闲。 才武东打来语音电话,才文西接听。 “你还真的很闲,竟然有时间听我的电话。”才武东说。 才文西把自己的情况跟他解释了一下,不过闭口不谈自己被安排穿女装这事儿。 “看样子陆域在陆家的情况也并非你想象中的那样艰难。”才武东听他说完后,作出总结。 “那是陆爷爷一直护着他啊。”才文西说。 “行了,你什么时候回来?”才武东问:“我去接你。” “不用了,陆哥说一会送我回家。”才文西笑眯眯地说:“我还没吃晚饭,哥,家里没给我准备晚饭的话,你给我叫个外卖呗,我想吃酸辣粉!” 才武东冷酷无情地说:“给你留了剩饭。” 才文西:“……我在这个家里越来越没有地位了。” “本来也没有。”才武东说:“回来之前微信告诉我。我跟段尽臣说一声,让他不用找你了。” 才文西说道:“好。今天人不少,场地也大,我没看到段哥。” “他迟到了。” “为什么啊?” “他的女朋友出车祸了,他匆忙赶去之后,发现是那个女大学生跟别人玩的一个测试,气愤之下分手了。” “……” 当代年轻人真无聊。 挂断电话后,才文西仰靠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上璀璨的水晶灯,几乎是大厅里的缩小版。 陆家举办这次酒会的目的是巩固陆域继承人的身份……那拥护私生子的谣言是怎么传到江朝阳耳朵里的? 才文西疑惑的同时,总有一种江朝阳被利用了的错觉。 只不过这种直觉没有道理,也无迹可寻,冷不丁提起来,倒是有点给谁扣帽子的阴谋论了。 恍惚间,房门好像从外面被推开。 才文西以为是陆域回来了,迅速坐直,一边看向门口一边喊道:“陆哥——” 进来的人不是陆域,是一个比他矮了不少、也单薄许多的少年。 才文西望着他,下意识地皱起眉头。 不敲门就闯进别人休息室的行为可太没有礼貌了。 :正文 第33章 033 来人是一个长相俊秀的少年,看起来跟他们差不多大,身上穿着一看就十分名贵的高级定制礼服。 才文西盯着他,他也呆呆地看着才文西。 半晌,才文西率先打破了沉默。 “你是谁啊?” 他没有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一身女装却发出男人的声音,使门口少年略显惊慌的后退一步。 “你是男生?”他不可置信地问。 “啊……是。”才文西难为情地清了清嗓子,道:“这里是私人休息室,你不可以随便进的。” “我知道,这是我哥哥的休息室。”少年没有被他震慑住,反而问道:“你又是谁?为什么在我哥哥的休息室里。” “你哥哥?”才文西略一思量,猛地反应过来眼前少年的身份。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茶艺大师私生子吗! “对,陆域是我哥。”少年得意地说。 这种陆域仿佛是他所有物的语气,让才文西感到不爽。 “那我还叫陆哥呢,你炫耀啥。” 少年顿了顿,看向才文西的眼里有着他看不懂的情绪。 片刻之后,少年走近一步,笑眯眯地对才文西说:“你好,我叫陆越,越来越好的越。” 才文西警惕地盯着他,见他除了自我介绍之外,没有多余动作,才说道:“我叫才文西。” “才文西?我好像没有听说过你的名字。不过没关系,我挺喜欢你的。” “可别。”才文西向后靠了靠,“我不是特别喜欢你。” 陆越疑惑地眨眼睛,“为什么?” 才文西顿了顿,总不能把从江朝阳那里听来的坏话说出来吧。 于是他绞尽脑汁,强行为自己的决定做出解释,“因为你刚才进来没敲门!这是一种特别没有礼貌的行为!” 陆越:“……” 这话说出来,才文西差点自己都没信。 好在他信念坚定,目光灼灼地盯着陆越,气势上不至于落了下风。 空气中弥漫着诡谲的沉默,尴尬也随之袭来。 半晌,陆越突然轻轻叹息一声。 “那真是可惜了,我真的很喜欢你,想跟你做朋友的。”说完,他突然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提议道:“要不然我现在出去,重新敲门进来,好不好?” “……” 这人也太热衷于跟他交朋友了吧?! 在没有经过陆域的同意下贸然跟对方做朋友的可能性为零,才文西也不觉得自己需要接触这么多小说中的人物。圈子很小,就那么几个足以忙得他团团转。 原著中对陆家私生子的描写甚少,才文西几乎没什么印象。这也是江朝阳等人痛骂他时,才文西融入不进去的原因之一。 对于陆家私生子,只有几个巩固攻受感情的噱头是以他为出发点,比如说,原著中有一段他们成年后,陆域被私生子背后捅刀子,从而丢失了一个大项目的情节,那时许拾言刚留学归来,两个人还未破镜重圆…… 你猜怎么着,陆域借酒消愁,喝醉之后遇到许拾言,后者不忍心把他扔在酒吧里,只好带回了家。昏睡一晚,第二天又是早餐又是醒酒茶,感情大幅度up! 这样一个只存在于激化矛盾中的人物,才文西没有跟他交流的必要。 “你同意了吗?”陆越不死心地问。 才文西摇摇头,“太奇怪了,没有这么交朋友的。你还是快走吧。” “可以尝试一下的嘛。”陆越说:“我今年在范斯高级学院读高一,你呢?” 范斯是呈陵市内唯一一所小初高一体式的私立学院,也被好多人称作贵族学院。如果是一高是国家认证的正统高中,那么范斯就属于权利与金钱的象征,有钱人都希望把孩子送到那里去,说出去就很有面子。 才文西一时间有些语塞,当初父母也想给他转学到范斯学院来着,只不过他下定决定为自己的前程奋力一搏,所以才坚持上一高, “我在一高。”才文西没有详细地介绍自己,回应这句话也像敷衍。 陆越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得出来,才文西对他爱答不理。不过他一点都不生气,反而一直笑眯眯的,眼中闪烁着亮晶晶的光。 “既然你不想跟我多谈,那我就先走了。”说着,他转身站在房门前,手握上门把手准备向下使力的时候,忽然动作一顿。 陆越回过头,直直地看着才文西,神秘莫测地眨眨眼。 “不要告诉别人我来过哦。” 话音落下,粲然一笑,开门走了出去。 才文西盯着门口,脑海中闪过陆越从进来之后的每一帧画面,最终在心里给他画上一个大大的红叉。 是个危险的人物,不能接近。 思绪回到十分钟,陆越没有敲门进来,显然知道陆域不在休息室。那这个时候他来这里有什么目的?是要做什么吗?还是要等陆域回来谈些什么? 各种各样的疑问旋绕,才文西有些疲乏地半躺在沙发上。 不过多时,陆域回来了。 他自己回来的,陆爷爷没有跟着他。 进屋之后,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刚才在楼下已经消耗了他一年的假笑。 “陆哥,你回来了。”才文西坐直,直接开口告状:“刚才陆越来了,他没敲门就进来了!” 闻言,陆域皱起眉,认真仔细地打量了才文西一番,确定他没有受伤之后,冷声问:“他来做什么?” “不知道。他看见我在这里很惊讶,我们驴唇不对马嘴地聊了一会,他就走了。”说完,他压低声音,“他不让我告诉你他来过。” 陆域眼底似有风霜掠过,薄唇紧抿,周身宛如环绕一股冰冻彻骨的寒气。 “我先送你回家。”他说道。 才文西应了一声,起来准备把毯子叠好给人家放回去,就听陆域又说道:“围在你的腿上。” 一会出门只会更冷,才文西恭敬不如从命。 陆域带他直奔酒店地下停车场,下面有陆家的司机等候。才文西以为陆域会跟他一起走,却不曾想原来只是吩咐陆家的司机送他回家。 不过这样也好,在车上的时光能轻松些。 才文西上车后,陆域一直站在原地,车子驶离停车场,他才收回视线。 “出来。” 寂静的停车场里,只听见他的声音冷冽,满含杀意。 漆黑的角落里缓缓走出一个人。 “哥哥。” “你配吗?”陆域斜睨过去,陆越那张可怜无措的眼映入眼帘。 真是让他无比恶心。 “哥哥,就算你不喜欢也我,我也留着陆家的血。”如果只是单纯的小白兔,遇到陆域这么不解风情的哥哥,恐怕早就吓得说不出话来。 可是至始至终,陆越都没有表现出恐惧或是退让…… 他在用自己无害的外表,一步一步踏入陆域的底线。 ——就好像无时不刻提醒陆域,他不愿意承认的弟弟,跟他流着相同的血。 “你去我的休息室做什么,我不想追究。”陆域忽然转移了话题,神情也不再如刚才那般杀气四溢,而是看似冰冷的淡漠,仿佛他面对的并不是一个厌恶之人,只是一个没有生命的死物。 “不过下一次,让我知道你做了什么我不喜欢的事。”陆域的嘴角勾起一个狠辣的弧度,“把你踢出陆家,只在我一念之间。” 陆越低着头,沉默几秒,笑了笑,“哥哥你在说什么呢,我不会做你不喜欢的事啊。” “那最好了。”陆域直视他,眼底是警告,“你也知道,离开了陆家,你什么都不是。” 说完,不顾陆越的反应,直接越过他离开。 偌大的停车场,身形单薄的少年站在原地,半晌,一道短促的笑声从他的嘴里溢出。 . 才文西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拜托陆家的司机给他停在一处造型打理的门店外。司机最开始有些为难,因为陆少的命令是把他送回家。不过耐不住才文西顶着一张稍有婴儿肥的小脸可怜巴巴地乞求,转路停在了造型店外。 才文西下车后直奔那里,要求店里的人给自己卸掉脸上的妆之后,又去隔壁买了件便宜的运动服穿上,折腾了半个小时,才回到车上。 再次进来是个干净利落的男孩子,陆家的司机大哥瞧见都忍不住点了点头,称赞一句,“男孩就要有男孩的样子。” 才文西:“……” 大哥!大哥你听我解释啊! 女装一次就被当成自己的兴趣爱好,才文西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回到家,家里亮着灯,才武东在家,还有吃剩的晚饭。 才文西自己热了饭,端到客厅准备一边看电视一边吃,结果被才武东训斥。 “去餐厅吃。” 才文西:“还得开灯,费电。” “不差电费。”才武东端起那盘盖饭,眉头紧皱,“你这是什么?” “剩的大米饭和鱼香肉丝,让我放到一起去了。”才文西美滋滋,“我就喜欢这么吃。” 才武东忍不住扶额。 这傻弟弟,一点都不像个有钱人家的孩子。 跟弟弟一起来到餐厅,担惊受怕了一晚上的才武东终于有机会询问他酒会上的事。 由于酒会上除了尴尬之外,实在没发生值得印刻在脑海里的大事,于是他简单描述了一下自己的行程路线,最后总结一句。 “陆哥嫌我太丢人了就给我提前送回来了。” 才武东:“……” 白忙活。 :正文 第34章 034 弟弟安然无恙,酒会上也没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目送才文西回房间后,才武东开始检讨自己是不是真的太小心了,其实他早该料到,那种大场合,不会因为弟弟的出现就掀起大风大浪的。 正当他深思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些护弟行为时,手机震动两声。 是段尽臣打来的电话。 “喂?你在家吗?” “文西回家了吗?” “我跟你讲,我发现了一件很不得了的事。” “陆家大少陆域好像有一个女朋友,今天有人看见他跟那个女朋友一起坐电梯下到地下停车场了,还拍了模糊的照片。我有幸看到了一眼。” “武东,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你可一定要撑住。” “那个女朋友……” “跟文西长得一模一样!” …… 才武东觉得大脑好像有点缺氧。 . 一夜好梦,第二天是周六,才文西还睡了一个懒觉。 下楼吃了一顿不早不午的饭,冷姨做了一锅拌面,用她家自己做的辣酱,吃的才文西无比满足。 “今天你爸妈就回来了。”冷姨笑眯眯地看着他,“今晚你想吃什么,一会儿姨买菜去。” “那必定是您做得红烧凤爪!”想起冷姨做出来的绝味儿美食,才文西竖起一个大拇指。 冷姨连忙说好,想了想,又道:“再给你放点鸡翅中进去,好不好?” “好啊!” 今晚的晚餐注定是难忘的一顿。 吃完饭才到平时吃午饭的时间,才文西闲着没事,就回房间去,准备睡个午觉,做一个吃了睡、睡了吃的有钱人家的小少爷。 然而躺在床上,就没了困意。 随手拿起手机,打开朋友圈,全是祝茂然的刷屏。他的好友不多,也没有多少喜欢发朋友圈的,祝茂然仿佛住在朋友圈一样,不论做点什么都要发个图片配段文字放进朋友圈。 早上八点,他发了一张在车里的照片,配字:要去奶奶家了。 将近九点的时候,他发了一只金毛的照片,配字:奶奶家的毛毛。 九点半,冬日的阳光温暖璀璨,配字:暖到心坎里去了。 十点过一点,这次没有配字,只是一桌子食材丰富却还未加工的美食,可以想见一个小时之后他将会吃到一顿大餐。 十一点半,也就是三分钟前,一大桌色香味俱全的美食。 …… 才文西也不知道自己哪来这么多闲心去看他流水账式的朋友圈,不过随手翻了翻,除了他的朋友圈比较有营养之外,其他人的朋友圈基本都是转发,偶尔会看见吴南发几张游戏战绩的图片。 手指向上翻了翻,目光掠过一张图片的时候,他猛地停下手指。 这张照片他刚才也看过,是祝茂然发的那种冬日阳光图。整个视角为斜上方,应该是他站在院里举着手机拍的。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图片中四周露出的楼房,看起来跟那天许拾言带他一起去网吧打工的楼很相似。 那一天虽然很晚,但才文西眼神很好,整体楼型还是能看清楚的。他又认真仔细地扫视图片,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后,以闲着无聊为由,回到聊天界面疯狂拍一拍祝茂然。 不过一会儿,祝茂然回了一条语音。 “叫爸爸我干什么?没看到我在吃饭吗!” 才文西眯了眯眼,回复道:“我有事找你,你快别吃了,找个没人的地方。” 祝茂然:“卧槽你是弟弟吧?这一桌子好吃的你不让我吃?” 才文西:“那你要不要听这件重要的事?” 祝茂然许久未回,大约五分钟后,祝茂然打来了语音通话。 才文西憋着笑接听,故作严肃地清了清嗓子,“你空下来了?” 祝茂然那边很安静,不像一家人聚在老人家里吃午饭的样子,他迫切地说:“有事赶紧说。我告诉你啊,今天可不是我们家人在这,我老姑、我大伯都拖家带口,你知道这一会儿我少吃多少东西吗?!” “好,那我就长话短说。”才文西问:“你奶奶家是不是住北城区?” 祝茂然不以为意:“是啊。” “北城区一片小巷很多的旧楼区。” “……你在我身上按定位了吗?” “你们那附近是不是有一个很小却很热闹的网吧?” “你不是弟弟你是土地爷,你说吧你是怎么知道的?” 才文西笃定,祝茂然奶奶家那里就是许拾言打工的地方。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才文西嘿嘿一笑,“我就是偶然路过一次,看你朋友圈发的照片里的楼房很熟悉所以来问问。” “……” 祝茂然深吸一口气,他感觉那一盘酱鸡腿恐怕只剩下骨头了。 怕他就这样气急败坏地挂断,才文西慌忙问道:“我问你一下,那片区域叫什么啊?如果打车的话要怎么跟司机说?” “你是来送死的吗?” 才文西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假笑两声,“不是,我只是好奇。” “路巷小区。”祝茂然交代了一句,迅速挂断了语音通话。 才文西望着已经恢复到聊天界面的屏幕,爆发出巨大的笑声。 兄弟,对不起了!少吃点吧! 知道了具体地址,才文西心情大好,困意也没有了,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起来,去卫生间洗漱收拾。 收拾好之后,他跟冷姨打了声招呼,出门了。 目的地当然是路巷小区,不过不是去找祝茂然,而是去网吧。 前几天他发现一个比较有趣的网页游戏,正所谓高中时代,除了学习之外,一切业余爱好都属于浪费时间。不得不说,没穿越之前,才文西也只是一个中规中矩、老师说什么他就听什么的乖孩子罢了。 现在可不一样,就算高考这条路绝了,他也可以通过跟主角们成为好朋友而不愁吃穿。 瞧瞧,机智的小脑瓜在转动! 去跟主角处好关系,顺便还能玩个网络游戏,简直一举双得。 打车抵达路巷小区,打车费就二十多块。才文西一边扫码一边肉疼,要知道以前他住小城市的时候,打车绕繁华地区转一圈,也没有超过二十! 真是时代不同,地区不同,消费价位也不同。 顺着那晚的记忆,才文西一路走进那个直通网吧的小巷。 小巷里,几个看起来不怎么好相处的年轻男人站在那里,靠着墙抽烟闲聊。才文西自认不惹事,于是绕着他们,紧贴着另外一边墙往里面走。 然而即便这样,他还是没能逃过小说中的狗血剧情——被地痞流氓收‘保护费’。 “小孩今年多大了?” “这几条小巷你要是想过,就得给钱知道吗?” “哟,穿名牌鞋,家里肯定挺富裕吧?” “那两千块钱来,不然打断你一条腿。” 五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步伐缓慢地将才文西包围。 才文西心里虽慌,却也不是真正小孩子心性,见到这样的架势就被吓得说不出话。 “我没带钱。”才文西低声说,眨巴眨巴眼,看起来像讨好似的,“我只是个学生,哪有那么多钱。” “你这话啊,我听过无数次。”一个头上戴帽子的小混混轻叱一声,扬声道:“不给钱,就打你。” 对方缓缓举起拳头,动作不快,与其说真要打才文西,不如说吓唬吓唬他,快些交钱出来。 “等下,这样也太不讲道理了!”才文西虚晃躲了一下,“那你们跟我要钱,总得有个理由吧?不会因为我路过就抢我吧?” “抢?”一个混混狂妄地笑了一声,“这片地区我们说了算,不如你去报警,看看警察管不管得了我们。” 法治社会,警察一定管得了这群小混混。他们这么说,只不过是想让才文西觉得,他们跟地方警察串通好了似的。 才文西不上当,飞速运转大脑,趁众人没注意的时候,猛地掐了自己一下。 “呜……” 疼痛感化作眼泪奔涌而出。 几个人一愣,还第一次看见没说两句话就开始掉眼泪的男孩子,正欲应对,就听才文西放声大哭。 “要不你们绑架我算了!反正我也不想学习了!去他丫的高考!去他丫的复习!呜呜呜呜我都那么努力了还是不行!同学们笑话我,老师也觉得我笨,连我家人都嫌弃我!”说完,他开始耍赖似的往几个人跟前凑,“带我走吧!绑架我!跟我爸妈要赎金!反正我没什么用了,索性给你们当人质,还能造福一下你们!” 几个小混混在他凑上来的时候下意识地向后退,眼神仿佛在看什么神经病,生怕被才文西碰上之后讹诈。 “……这是个高三生。” “卧槽,学傻了吧?” “怪不得都跳楼呢,老子初中辍学就对了!” 生怕他们识破自己的谎言,才文西一边抽噎一边故作冷静下来的样子,把两只手伸出来,递到他们跟前。 “绑架我,快。”他这副试图掩盖自己学习学到崩溃的样子更显逼真,“真的,我没疯,我也不是神经病。要是我被绑架,就不用继续学习了,那快点吧。” 五个小混混对视一眼,不约而同从几个同伴的眼中看见了犹豫。 平时只是收收保护费,绑架这事儿…… 他们不做的啊! :正文 第35章 035 正当几人互不退让僵持不下的时候,一道冷清的声音突然打破这诡异的怪圈。 “才文西?”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才文西眼睛一亮,迅速望过去,“许拾言!” 仿佛看到救星一般,少年眼底布满细碎的光点,哪有一点方才比人家绑架自己的架势? 不过很快,才文西就察觉到出不对劲。 他面对的可是五个小混混!就算许拾言来了又怎么样?还不是要一起被抢? 想到这里,才文西目露惊慌,大声喊道:“快跑!” “跑什么?”许拾言走近,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掠过才文西,落在其余五个人身上。 气氛忽然变得紧张起来,沉寂中透着诡谲,才文西屏住呼吸,就等五个混混做出反应后率先冲上去抱住一个离他最近的混混,给许拾言争取逃跑并报警的时间。 然而,下一秒…… “小许,这是你同学?”一直靠在墙边的领头混混对许拾言挑挑眉,轻笑一声,道:“这孩子都要学傻了,你们一天天到底是上课还是折磨人呢?” 才文西:…… 小许?你怎么可以如此亲切地称呼他! 许拾言嗯了一声,道:“他来找我的,我先带他过去了。” “行。”几个混混倒是很听话的让出了路,其中戴帽子那个喊道:“等我们去网吧得多给几个钟啊。” 许拾言没说话,一手拉过才文西,一手举起来随意挥了一下。 以后背对着几个混混似有若无的视线,才文西愣愣地望着拉着他手前行的许拾言。 “你认得他们啊……” “嗯。”许拾言没有隐瞒什么,“他们经常来网吧打游戏。” “他们叫你小许哎。”才文西说:“很亲切的称呼。” 许拾言沉默半晌,忽的发出一声短暂的笑声,“你和祝茂然背地里不是也叫我老许吗?” 才文西慌张摇头,“我不是我没有!是祝茂然这么叫的,我一直想叫你——” 如果亲切一点的话,应该叫拾言才对。 可惜,许拾言最讨厌这两个字。 拾言,拾起誓言。 曾经男人对女人承诺了无数誓约,最终销声匿迹,留给女人的只有无尽的痛苦和绝望。 前段时间他们三个人的学习小组刚刚成立的时候,祝茂然这样叫他,才文西也跟着叫了。后来,连祝茂然那样大大咧咧的人都发现了,许拾言并不想回应这声称呼。 彼时,才文西才恍然大悟。 听不到他的话,许拾言难得好心情地问:“想叫我什么?” 才文西支支吾吾:“额……想叫你……” 小言这两个字,许拾言似乎也不太喜欢。因为这个称呼在原著中,只有他的妈妈一直在叫。 许拾言:“嗯?” 才文西脱口而出:“大言。” 许拾言:“……” 不知为什么,听起来十分土气,毫无美感可言。 来到网吧,里面人不少。 今天是周六,才文西往里面扫了一眼,还能看见小孩子的身影。 “这些小孩来打游戏,不会发生恶劣的社会事件吗?”跟上次见过面的年轻点头示意后,才文西问许拾言。 许拾言一边整理桌面上的东西,一边问:“什么社会事件?” “比如他们的家长提着棍棒找上门来,随后屋内爆发一声嚎叫。” “……” 许拾言看着才文西,后者自觉关注点奇怪,于是耸耸肩,以此揭过话题。 许拾言收拾完桌面,这才有空直面突然跑来这边的才文西。他望着坐在一旁偷窥他人玩游戏的小少爷,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才文西应声回头,水汪汪的大眼睛疑惑地望着他。 对上这样一双清澈见底的眼,许拾言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开口。 霎时间,又好像觉得,不开口也没关系,他能来…… 就很好。 “你要说什么啊?”才文西看出他的欲言又止,“是要问我为什么跑来这边吗?” “随便你想不想说。”许拾言不在意了。 才文西当然要说,他可是为了来这边想到一个绝对不会出错的理由。 “我来看祝茂然奶奶家的大金毛毛毛。” “……大金毛,毛毛。” “对,它叫毛毛。”才文西笑嘻嘻。 许拾言有些低落地移开视线,“它好看吗?” “好看,毛很旺盛。” “……” 天被聊死了。 感觉到一丝尴尬,才文西立刻专心起来,“他们家今天好多人聚餐,我不好多留嘛。正好,我看这里熟悉,就想来找你,玩一会儿再回家。” 许拾言反复擦拭桌面的一处,“所以,是顺路过来的吗?” 才文西脑海中警报声响起。 不对劲,许拾言的反应…… “不是顺路!”才文西推翻之前的理论,“是特别渴望、迫切地想要见到你!” 许拾言挑起眉,“为什么渴望、迫切地想要见我?” 悠扬顺畅的语调在那两个形容词上加重了些许。 才文西:“那必然是因为你是我的好朋友呀。” “就只是这样?” “对啊,就只是这样!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 许拾言勾唇笑了笑。 “那明天,我们也会见面,对吗?” “对呀!” 嘴角的笑容猛地僵住。 这、这是一个陷阱! 才文西惊讶地看向许拾言,却见他眼底闪过狡黠,嘴角的笑容也是逗弄小孩子一般,宠溺又透着一点坏。 难得从许拾言的神情中看出这么多情绪,即使被‘坑’了一小下,才文西心情也变得欢愉起来。 “好嘛。”他歪歪头,乖巧回答:“明天我还来,到时候给我开个机子,我也想打游戏。” 许拾言收敛了笑,“带着你的错题本来。” 才文西:“……” 温馨时刻荡然无存。 . 才家夫妇回到家没多久,大儿子便从公司赶回来,脚步匆匆,神色凝重。 才则声瞬间明白过来,带着儿子去了书房。 “这次的情况不太好。”将一纸拟定合同摆在父亲面前,才武东皱起眉头,“这份是来自陆氏的合作邀请。” “陆氏?”才则声面露惊讶之色,“陆氏本部?” “对,不是其名下的小公司。”才武东说:“这次的合作内容我已经看过了,百分之百收利,对我们才家来说在同行中是一个很大的跨越。” “那这不是好事吗?”才则声相信大儿子的能力,既然他都这么说,自己手里的这纸合同显然是块香饽饽。 才武东沉声道:“坏就坏在……与我们接洽的陆氏的人,是陆津国的小儿子。” 才则声瞳孔微缩,“那个私生子?” “对。”才武东说:“他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一直被他父亲栽培。这次的合作我不知道是不是陆总的意思,但就算是陆总的意思,让一个刚上高中的孩子来与我们接洽……” “不能答应。”才则声冷声打断他,“这个私生子还未被陆老爷子认同,此时与我们小公司合作,背后必然有拉帮结派的意思。” 不愧是父子俩,面对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岿然不动。 才武东犹豫片刻,试探性地说道:“这次的合作,如果是陆老先生说了算的话……” “那绝对不会让私生子来与我们接洽。”才则声立刻否决这个可能性。 才武东:“如果私生子也不愿意,但不得不来呢?” 才则声皱起眉,看向儿子,“你话里有话。” 才武东眸光微闪,想起昨晚的那通电话,单刀直入的性格很难在某一时刻如现在这般畏手畏脚。 “其实,小弟最近与陆氏继承人陆域走得很近,听说两人还是挺好的朋友。”才武东换了个方式来描述这段难以理解的关系,“自从小弟开学后,他们便一直保持联系。昨天陆氏的酒会,小弟也去了,没有邀请函,但是用了点办法。后来顺利与陆域会合,陆域又让陆家专属司机送他回来……” 出去旅游一趟的老父亲难得露出困惑的表情。 才武东话音未落,必有更捉摸不透的事情在后头。 果不其然,即便才则声做好了准备,在听到后面大儿子所描述之事,瞳孔缩了缩,震惊之意无以言表。 “小弟的朋友圈很复杂,有贫困生、家里开小店的、陆域还有李家的独生子。”才武东把自己调查出来的尽数道出,“最重要的是,小弟进入酒会好像穿的是……女人的服饰。而且以陆域‘女朋友’的名义不知道闹了点什么事出来。总之,这纸合约来的巧也来的不怀好意,我们拒绝的话,恐怕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书房内陷入一片沉寂。 时间从指缝中流逝,选择沉默以对显然不是很好的解决方式。才则声伸手捏了捏眉心,不知道是不是上了年纪,眼睛酸涩无比。 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他低哑着嗓音询问道:“你确定吗?” “有人证,也有物证。” “什么物证?” “有人拍下了陆域护送‘女朋友’离开的照片,虽然是个模糊的侧脸,但是亲哥不会认错。” “……” 信息量好大,跟不上时代潮流的老父亲不知道应该从何处才能找到些许安慰。 :正文 第36章 036 老父亲眼神放空,直勾勾地盯着空气中虚无一点,好像对这件事充满了怀疑与不解。 几经思量,才武东犹疑地问:“要不您再看看?” 才则声:“……亲爹就会认错吗?” “双重保险。”才武东从手机里调出段尽臣发来的照片,放到老父亲面前。 老父亲从抽屉里拿出偶尔开电脑才戴的老花镜,仔仔细细地审视那张图片,旋转、放大、不停歇。 五分钟后。 “再联系一下心理医生吧。” 不联系心理医生就得给他联系联系眼科了。 . 才文西玩了一下午的电脑游戏。 本来心中已经有了想玩的白月光游戏,结果中途被广告界面吸引走,进入了一个种田经营的小游戏…… 于是他玩了整整一下午。 机子开在收银台附近,许拾言一抬头就能看见他。 当然,那满屏的儿童画风的小游戏也尽收眼底。 闲暇之余,他给才文西送过去一瓶水。 “谢谢。”才文西头也不抬地说。 许拾言只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很不满足对方的注意力竟然放在电脑上。 “在玩什么?”他对游戏不感兴趣,可是他想要跟才文西对话。 才文西沉默两秒,似刚刚接收到讯号似的,飞快地回复道:“一个深藏功与名的经营小游戏。” 许拾言薄唇轻抿,嘴角向下,“好玩吗?” “还行。”才文西说:“就是有点费脑子,毕竟我挣得每一笔钱,都要用在刀刃上。” 前期疯狂花金币,后期有许多挣大钱的工具都买不下来。气得他重新开了一次存档,玩得小心翼翼,在游戏里过起了精打细算的日子。 许拾言见他快要沉浸在这个游戏中,刚准备想办法拉回他的注意力,就有人进来开机子,于是只能投身于工作中。 再回来时,才文西的眼睛都快长在电脑上了。 “别玩了。”许拾言浅声说:“累眼睛。” 闻言,才文西眨眨眼,果然感觉到一丝酸涩。 “几点了?”一边问着,一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三点半了。”许拾言说:“你不是要早点回家吗?” “嗯……还能再玩半个小时。”才文西算了算时间,家里五点开饭,四点半回家就行。 “别玩了。”许拾言直接伸手关了电脑。 才文西:“……” 这?! “我交钱!”才文西无能狂怒,“我有钱!” “就剩下半个小时了。”许拾言直直地望着他,眼底闪烁着不可名状的光芒,“真的只想玩游戏吗?” 被这样注视着,才文西忽然心里一颤。 “其、其实,聊聊天也行。” 说完,他有些狼狈地站起来,逃也似的跑到收银台钻了进去,坐在自己第一次来时写作业的小木板上,双手搅在一起,专注地盯着地面。 许拾言走近,一抹不易察觉的粉色点缀在小少爷的耳尖。 勾起唇角,内心宛如被一支涂了蜜的利剑击中,没有疼痛感,只泛起粉红色的泡泡。 ——真可爱。 “要聊什么?”才文西平复了心情,抬头望着许拾言。 “随便。”许拾言坐到他旁边,“我什么都可以听。” 才文西不赞同,“聊天就是要一起说啊。我说你听的那不叫聊天,叫单方面地倾诉。” 学习比才文西好上几十倍的许拾言怎么会不明白‘聊天’和‘倾诉’的区别。不过听他这么说,眼底闪现逗弄之意,缓慢地点着头,道:“那我听你倾诉。” 才文西:“……” 日常生活被少年用清亮的嗓音道来,半小时在这段磕磕绊绊的口述流水账中很快消逝。 才文西要回家了,今天家里人都在,晚上这顿饭很重要,他不能缺席。 “明天见。” 才文西摆摆手,转身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重新回过头看向许拾言。 “你下午的时候为什么出了网吧?” 被小混混围住的地点在巷尾,再过一个拐角就是这家不大的网吧。那个时候,许拾言应该在工作才对。 可是他如天神降临一般出现,解救才文西于危机之中。 没有预兆,也没有理由,就好像他只是偶然出现在那里,又十分巧合地认识那几个混混。 冬日的夕阳金橙,凝聚至深处隐隐泛着血红色。许拾言那消瘦的身材被拉出一条极长的影子,没有阻碍地冲过来,亲吻才文西的鞋尖。 他的凝视,如有实质般撕扯出一片大网,张牙舞爪地将才文西包裹其中。 “只是听到了声响。” 气氛变得诡异时,许拾言移开眼,语气很轻,随风飘进才文西的耳中。 才文西抿着唇,低声呢喃,“只是听到声响就出来看一看吗?” “嗯。”许拾言回应道。 深吸一口气,面对一个他还不能琢磨透的人物,才文西并不着急,“那还是要谢谢你的。我走了,明天见!” 后面的话又恢复了元气,配上真挚的笑容。许拾言眸光微闪,定定地望着他许久,忽的勾起唇角。 “嗯,明天见。”顿了顿,他补充一句,“我在巷口接你。” 才文西坐车离开了,离开小巷之前,他还特意向后看了一眼。许拾言屹立在原地,不曾走开。 心里很不是滋味,不止是因为这种有人目送你时的离别,还有刚才发生的一切,令他的心里打翻了五味陈杂,很不是滋味。 那群小混混跟许拾言之间的关系应该不只是相识那么简单…… 他出现的很及时,因为才文西继续那样闹下去,结果只有两个—— 一时间被吓唬住的混混们突然发觉这一切都很荒唐,直接愤怒地暴打才文西一顿; 小混混们懒得再理会才文西,从他身上搜了钱就离开。 才文西很清楚,如果许拾言那个时候没有赶去,结果一定不会乐观。 所以说他的出现,让才文西感动的同时,也有一些害怕。 原著中,许拾言与陆域成年后重新相遇,因为互相被许拾言知道上层圈子中的一些肮脏规则,所以陆域选择隐瞒。然而谎言越来越大,只要陆域身为陆家的一员,他就逃脱不了。 因为这些原因,导致两个人经历了一次全文中最大的感情危机,后来陆域坦白时,许拾言说过一句话。 ——我接触那些肮脏的规矩时,可比你早得多。 这不是一句炫耀,而是这辈子都无颜提及,却在爱人欺骗自己时无奈愤怒地揭开伤疤,将鲜血淋漓地伤口自暴自弃地展现于大众眼前。 学生时期,许拾言需要的最多,不同于其他同龄人天真烂漫的性格,他心思深沉,筹谋算计,只为让自己生活得更好。 惨是真的惨,强也是真的强。 外面景色闪过,才文西的脑子里全是离开时,许拾言站在原地的画面。 管他呢! 才文西下定决心似的猛拍大腿一下。 反正都绝对抱紧大腿了,只要大佬愿意,他就无条件支持! . 路巷小区附近不算太平。 小混混收保护费只是小意思,半夜抢劫的比比皆是,有的是外来人,有的就是这附近不学无术的混混。总之这片区域很乱,除了半只脚踏进棺材无所畏惧的老人,基本没人敢在天黑之后出门。 那几个人又来开机子,许拾言看着他们走进来,动作利落地把他们的专属位置开好。 “小许,你那同学很有钱吧?”戴帽子的年轻人双手撑着收银台,笑嘻嘻道:“我可看见了啊,那双鞋,没这个数下不来。”他张开一个巴掌,在空中挥了挥。 “别惹他。”许拾言低声说了一句。 那年轻人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都行啊,我们哥几个不差这点钱。但是你缺吧?”不怀好意的笑爬上那张贼眉鼠眼的脸,“你这么缺钱,哥几个帮帮你,狠讹他一笔,你六我们四,怎么样?” 许拾言抬起头,黑眸直直地盯着他。 “哎呦呦,你这是什么眼神。你可别跟我提什么朋友啊,你有没有朋友我们还不知道吗?就之前你带来的那个朋友,还不是第二天就向学校举报你在这里打工,导致你退学了?你这会儿不会有相信起友情了吧?” “我不会管你们在这片区域的所作所为。”许拾言一字一顿地说:“但是他不行。” “真的假的?”小混混露出一个夸张的表情,“还真是‘好’朋友啊?” ‘好朋友’三个字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满是讽刺。 许拾言沉默片刻,与小混混同行的几个人已经进去打游戏了,只有他,锲而不舍地围在收银台前,试图劝说许拾言与他合伙大干一笔。 冷不丁,许拾言轻笑一声。 “以往你们给我‘封口费’,因为我从来不管你们在这里干的那些事。我自认为其他人与我无关,也懒得惹麻烦。但是他不行,这是我说的第三遍。如果你还有其他想法的话……” 语调骤然变得阴狠,那双冰冷的目光宛如释放被困在黑暗中的恶灵,不可抵御地冲向那具血肉之躯。 “我无牵无挂,什么都不怕,我把我看到的、听到的、拿到的所有‘封口费’交给警方。” “你说……” “你们会怎么样?” :正文 第37章 037 才文西回到家,正赶上厨房里热火朝天。冷姨和厉玥都在厨房里忙活,才文西拉开厨房的门,一股油爆大虾的香气钻进鼻子,直冲大脑。 “太香了吧!” 馋虫被勾了出来,他忍不住凑上去,看看有什么做好了,先偷吃两口。 厉玥瞧见他,眼前一亮,想要抱上来却碍于身上围着围裙,只能忍住拥抱小儿子的冲动,笑道:“你还知道回来啊!” “当然啦,今天就算有再多意外,我都要准时回家来吃晚饭!”才文西没白说好话,冷姨用筷子给他夹了一块酱好的排骨,他用手拿着便吃了起来。 厉玥温温柔柔地训斥道:“不洗手就吃,看你肚子痛不痛。” “不痛不痛,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嘛!”才文西嬉皮笑脸地说。 厉玥脱下围裙,推着他朝外走,“快出去快出去,厨房里油烟大。” 才文西叼着排骨,心满意足地被赶了出来。 上到二楼的时候,路过书房,门突然被打开,才文西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咬紧嘴里的排骨。 才武东一出来就看见弟弟护食的样子,忍不住皱起眉头,“刚回来就吃。” “……香嘛。”才文西悻悻地说:“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今天不加班啦?” “今天不加班。”说完,眸光深邃地看了才文西一眼,“你去哪里玩了?” “随便跟同学到处逛了逛。”才文西移开眼,不敢说自己在网吧里耗了一下午。 才武东眯起眼,精明的光一闪而过,“跟你的朋友?” “对。”许拾言当然是他的朋友,才文西回应得丝毫没有犹豫。 才武东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没说什么,绕开才文西走了。 望着他的背影,才文西的直觉告诉他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事情正在发生,但是却又无迹可寻。 书房门没有关,他刚路过,许是身影在门口闪过,被老父亲逮个正着。 “文西。” 老父亲的声音严肃刻板。 “你进来一趟。” 才文西:“……” 这排骨一时半会怕是啃不完了。 进入书房内,一股子扑面而来的书卷气息萦绕在周围。上一次才文西进入书房还是才武东找他谈话的时候,从那之后他一步也未曾踏入过书房,这是第二次。 眼看老父亲的脸色算不上温柔和蔼,才文西有一种自己即将被审判的感觉。 “爸……”他轻声唤道:“您回来啦。” “嗯。”才则声点了点头,认真仔细地瞧着自己的小儿子,样貌俊秀,长大之后绝对拥有美丽的皮囊。 取了他和妻子的优点长的,怎么偏偏—— 才则声抑制不住叹息,“你去哪了?” “我出去玩了。”有了刚才说谎话的底子,这次才文西回答的更快、更有底气。 “去哪玩了?”一向不管他休闲娱乐方面的老父亲忽然变得刨根问题起来。 打死才文西他也不会说出‘网吧’两个字,只说道:“在北城区那边玩的,就是到处走了走,去了一些小商场。” “好玩吗?”老父亲深深凝望孩子。 才文西愈发觉得事态变得诡异,朝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 “好、好玩……” 儿子的反应让才则声发觉自己可能太过严厉,更何况自己和妻子才刚刚旅游回来,这样质问小儿子不太好。于是他清了清嗓子,故作平淡地移开视线。 “行了,没什么事。你回房间去,赶紧冲个澡,换身家居服出来,就快吃饭了。” 才文西如释重负,却还是小心翼翼地抛出一个台阶,“爸,您是不是有什么问我啊?” 才则声大气地挥挥手,“哪有什么事,快回房间吧。” 才文西:“那我真走了啊。” “快走吧。” 这场父子之间的对话可以说毫无意义。 才则声是一个严父,厉玥是一个慈母。两个人的组合便是慈母严父。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下,已经成年且担起大梁的大哥就会越发偏向父亲的性格,做事干净利落,是继承家业的一把好手。 相比之下,青春期兼叛逆期的小儿子就会更偏向母亲,因为这期间他不管做错了什么,母亲永远都会为他撑起一面护盾。 不过才则声的严父也并非完全意义上的‘严格’,他只是有自己的底线,日常生活中,他选择沉默的次数更多。就好像初中的时候才文西在外惹事,他会在事发之后第一时间专心处理,然后再训诫儿子,与此同时,他也会默默做好下一次为儿子收拾烂摊子的准备。 怎么说呢,每种爱的表达方式都不同吧。 才文西心有余悸地回到房间,把已经半凉的排骨吃完。 今天这次聊天让他突然明白过来,或许父亲也是想参与进他的日常生活的。 以前处在叛逆期的才文西从来没感觉到来自父亲的关怀和爱,这也是他不停叛逆的原因之一,因为不论结果如何,总会有个小有能力的父亲帮他擦屁丨股。 冲了个澡,穿着舒服干爽的家居服下楼,一桌子的美食吸引了他全部注意力。 “哇,这么多好吃的!” 他拿出手机,猛拍两张,迅速发到朋友圈。 还未入座的才武东走过来,看见他的行为,冷声道:“不要养成这种习惯。” 才文西笑眯眯地看过去。 两秒钟后。 “记得发给我一份。” “好嘞。”才文西雀跃应下。 这顿一家四口的团圆饭吃的很热闹,才家没有绝对的食不言寝不语的用餐礼仪,至少没有控制才文西吃饭的时候不能讲话,只要不大声喧哗,所有文字都可以凝聚成活跃气氛的小碎片。 才文西硬生生把自己吃到撑,到最后,还得吃消食片才能感觉到一丝舒坦。 厉玥不赞同他这种暴饮暴食的行为,“下次可不要这么吃了,难受也只有你知道。” “不会了……不过真好吃。”才文西露出餍足的笑容。 吃完饭,一家四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因为刚吃了消食片,面对满桌子的零食和水果,才文西只能痛苦观望,不能再吃。 好在狗血的电视剧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毕竟可以吐槽的剧有很多,当你为了家庭活动必须看下去的时候,就会发现…… 这种狗血剧也别有一番韵味。 电视剧中的男主角有一个职业,就是穿着女装在酒吧卖唱,因为他的嗓音独特,唱起歌来听不出是绝对的男音,所以老板想到了用这种御姐沙哑音色的噱头来吸引顾客,也正是因为如此,酒吧的生意才渐渐火爆。 才文西看着剧中五大三粗的男主把自己挤进女装中,其他人竟然没有发现,还有顾客认为‘她’的身材很好,想要跟老板买下‘她’一夜。 这种明显的bug,全家人看得津津有味也是令他震惊的一环。 “太丑了。”他忍不住吐槽一句,“这体型明显就是男人,剧里的人都该去看看眼科了。” 闻言,才武东和才则声齐刷刷地转头看他,眼中迸射出复杂的光。 倒是厉玥,顺着他的话回了一句,“可能只是剧中设定吧,不过这剧确实不怎么样。”说完,她为了小儿子,主动换了台,调成了一档综艺节目。 才文西看向母亲,却被两道强烈到形成一堵墙的视线截住。 “爸,哥,你们干嘛这么盯着我……” 才则声率先回过神,“没事,就是想听听你的想法。” “嗯。”才武东也附和道:“你对男人穿女装有什么想法?” 男人穿女装…… 昨天刚刚体验过一次的才文西不想回忆那一幕幕,音调瞬间低了八度说:“没有想法,不是迫不得已穿女装的都是承受能力极强的强者。” 他自认不是强者,可是必须占领‘迫不得已’这个词! 谁爱穿女装谁穿去,如果他再有第二次,那他就——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气势汹汹地给自己留了条后路,才文西专心看起综艺。 在他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他的老父亲和老哥对视一眼,默契地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完蛋’两个字。 ——原来儿子/小弟认为穿女装的都是强者! 没得救了。 老父亲只感觉到了疲惫,只有才武东忧心忡忡。 不行,他一定要帮助弟弟改掉这个……最好不要养成的习惯! 不能完全说这是一个坏习惯,如果弟弟真的有这种爱好,他咬牙也会支持。 但如果还有回旋的余地,他必然会将才文西拉出沼泽。 不知不觉被打上了‘女装爱好’的才文西被综艺吸引,大笑起来,毫无形象。 . 翌日,才文西起得很早,吃过早饭后,他在家里写作业。 高二的作业还很多,只不过他在学校时的学习效率大大提升,导致在家里不复习的情况下,作业基本剩不下太多。 写了没两页,许拾言便发来短信,说他已经上班了。 才文西立刻收拾了作业和错题本,拿上冷姨给切得水果盒,准备出门。 刚走出家里的小院,熟悉的车停在那里。 “上车。” 才武东从驾驶座的窗口探头出来。 “我送你。” 他倒要看看,今天的弟弟又跑出去跟谁玩! :正文 第38章 038 车子一路前行。 最初才文西只以为哥哥是去工作,顺路送他一程,却不想这车直通北城区,中途不给他思考的机会。 望着窗外越来越偏僻的街区,才文西目露惊慌之色,“哥,你要送我去哪?” “不是北城区吗?”才武东面不改色地回答。 “我知道,可是北城区这么大,你知道我要去哪吗?” “到了附近你给我指路不就好了。” 才武东也不是完全没有目的地。 他仍然记得几处地方是弟弟去过的,比如说一片老旧的、没有名字的家属楼,和一处小巷特别多治安也不算很好的小区。 才武东‘有幸’接过弟弟两次,也就默默地记下了路,没有调查过,不过按照陆家内部的情况来看,陆域很有可能随心散漫地随便找了一个偏僻的地方住着,不想被其他人打扰。 这两个地点显然都是符合条件的。 仔细想了想,才武东直奔巷子很多的小区。因为较比那片家属楼,小区更远一些,如果才文西确实不往那里去,中途会喊停。 然而随着目的地越来越近,先前还表现出一丝慌张之意的弟弟如泄了气的皮球,躺靠在座椅上一动不动。 才武东沉吟几秒,“你知道我要去哪?” “就是你上次接我的那个地方喽。”才文西自暴自弃地说。 才武东:“我也是为了你好。” “……哥,下次你可以直接说,我又不会刻意隐瞒什么。你这样很有目的性地带着我走,我还以为你披了□□呢。” 仿佛一切计划和心理活动都被弟弟看穿,才武东用面无表情诠释了什么叫做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一定是别人这句话。 到了路巷小区,才文西主动交代起来,“我是来找许拾言的,他在这里打工。” 才武东对这个家庭困难的学生印象很深刻,闻言问道:“他又找了新工作?” “不是新找的,以前就已经做兼职了。”顿了顿,他又补充一句,“他做了好多份兼职。” 赚钱的渠道有很多,无奈许拾言现在只是一个还在上学中的青少年,只能靠多份兼职来小钱攒大钱。 “晚上用我来接你吗?”弟弟跟许拾言一起玩,令才武东放心许多,心情大好地问。 才文西想了想,摇头,“我打车回去吧,不一定什么时候玩完呢。” “玩?”才武东似笑非笑地扫了一眼他的书包,“不是带了练习册和错题本么。” 才文西皮笑肉不笑,拒绝回答,转身就往巷子里跑。 上午网吧里的人还不多,刚一进去,还能闻到一股消毒水的味儿,有些刺鼻子。 才文西往收银台的方向看,没有看到许拾言,而是看见了那个年轻的女人。 她打扮朴素,神色淡漠地站在收银台内,用一块脏的看不出颜色的抹布擦拭桌面。 “你好……”才文西小声跟对方打招呼。 年轻女人抬头看他,那双麻木无神的眼睛里空洞一片,缓缓点了一下头。 才文西自觉有些尴尬,不自在地问:“请问许拾言在吗?” “卫生间。”女人轻飘飘地回答了一句。 才文西点了点头,含含糊糊地说:“那我就在这里等他一会儿。” 女人擦好了桌子便离开了,全程没有给才文西一个眼神。但是才文西知道,她不是故意冷落自己,而是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她是一个有故事的人,才文西望着她走进里屋的背影,有些惋惜地叹息。 “叹什么气?” 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才文西眼睛一亮,回过头时,唇角已经勾起了笑,“你上完厕所啦?” 如此亲切问候,让许拾言生出些许尴尬来,“我去放消毒液了。” “哦。”才文西眨眨眼,“没事,你就算去上厕所也是人之常情,不要尴尬嘛!” 许拾言耳尖微红,不自在地切开了话题,“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不一会儿。”才文西跟在他身后,熟门熟路地钻进收银台里,本就不大的空间霎时间变得满满当当。 许拾言一边整理柜台一边问道:“错题本带了吗?” “带了带了,还有练习册和卷纸,都在书包里呢。” 少年的声音仿佛贴在耳边响起,许拾言手上动作一顿,心跳缓缓加速。 他转过身,视线里率先冒出一个头顶,阵阵洗发水的清香钻进他的鼻尖。才文西正站在他身后垂着头翻书包,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过亲密,只要某一方率先做出剧烈的大动作,肢体接触必不可免。 狭窄的空间跳动着两颗火热的心脏,许拾言堪堪伸出手臂,向内圈拢,动作小心谨慎,似是要将珍宝捧在怀中,呵护一生。 就在这时,才文西仰起头,神色慌张,“完了,我忘带笔了!” 一抬头,撞进那双隐隐闪着暗火的深邃双眼中,才文西一愣,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可他忘记了,空间很小,他即使向后退去,也不能拉开距离,反而因为后方的障碍物,差点被绊倒。 许拾言及时伸出手拉住他,另外一只手稳稳地扶在后腰上,固定住他的姿势。 “小心点。”许拾言心有余悸地说:“地方就这么大,你还想退到哪里去?” “……没、没有,刚刚就是吓了一跳。”才文西支支吾吾地辩解道。 许拾言眸光深沉,定定凝望他半晌,缓缓松开了手。 “写作业吧,有不知道的地方可以问我。” 说完,坐到了收银台后面的高脚椅上,这下周围的空隙就宽敞了不少。 那股令人快要窒息的感觉悄然散去,才文西半蹲在木板椅的旁边,把错题本平摊开,还没翻,眼前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白皙大手,食指与拇指之间捏着一根黑色的水笔。 “先用这个吧。”许拾言的声音自头顶响起,“没有更好的笔了。” 他的手很白,白的更显青色血管吓人,才文西知道,那是因为他瘦。 从小到大基本摄入不到什么营养的许拾言,能够长到现在这般高挑结实,已经算先天基因好了。原著中说,他像他的父亲,即使整篇文都没有交代他的父亲到底是谁,可每段每句的回忆中,总能看见许拾言父亲的身影。 那个不负责任、销声匿迹的男人,是许家母子俩的噩梦。 接过笔,才文西说了一声谢谢。 许拾言垂眸看着他,眼底的光彩是才文西不曾察觉的。 “刚刚转学来的时候,我听说过有关你的传言。”许拾言忽然这样说。 这个话题仿佛开了闸,汹涌澎湃地占据才文西的耳朵。 才文西不能否认过往的一切与他无关,不过还是下意识地紧张起来,“你、你听到了什么?” 将他的反应收入眼底,许拾言轻描淡写地说:“有关你家庭情况的传言有很多,相比之下,你本人的消息就少了些。” 才文西一直认为那‘少了些’且‘关乎他本人’的消息就是精华,“你可以说一说,看看能不能跟我对得上。” 许拾言挑眉,“你自己没听过?” 才文西怎么可能不知道班级里其他人对他的看法到底如何! 对上许拾言微眯的眼,才文西使出全身的淡定来应对,“哪个傻子会在一个人面前说他的坏话?” 许拾言:“哦?你怎么知道是坏话?” 才文西:“……” 善良单纯正直的我套路不过你。 才文西默不作声,心虚的样子映在许拾言如水镜般的眼眸中,可爱极了。 “没有你想象中的那样糟糕。”许拾言放轻了声音,听起来竟透着几分不善言辞的抚慰,“不过都觉得,你是家里的宠儿罢了。” 才文西确实是才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存在。身为最小的儿子,父母宠他、哥哥无条件满足他所有的需求、就连家里的保姆冷姨和司机大叔都把他当做小孩子一样对待,做足了能宠则宠的姿态。 不过这句话从许拾言的嘴里说出来,才文西倒开心不起来。 “我都知道,他们说我仗势欺人,还说我有钱就了不起。”想到原著中才文西的所作所为,就连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些话说的很准确,一点夸张都没有。 可是身份位置发生了转变,才文西亲生经历这一切时,一股无由而来的悲凉感袭遍全身。 那句老话说的简直是无厘头中的大道理——站着说话不腰疼。 “以前确实有点叛逆,不过我已经改了。”才文西信誓旦旦地说:“仔细想想好像也没有刻意针对过谁,想要道歉的话,我恐怕得去广播室借个播音器,跟全校同学说对不起了。” 全校同学? 许拾言顿了顿,“你跟全校同学……” “看谁不顺眼就张口评价。”才文西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有些人是谁我都不知道。” “……” 真是无差别针对,狂妄得可以! 许拾言:“后来为什么有了改变呢?” 才文西回答说:“突然自己这样做好像很对不起一直爱我的家人。” 选择留下并延续才文西的生命,家人才是他始终舍不下的原因。 :正文 第39章 039 家人这个词对于许拾言来说是模糊的。 就像记忆的相片馆里,总有几张模糊不清的胶片压在最下面,积满了灰尘。 “那个……你妈妈对你很好。”才文西望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 许拾言怔愣一瞬,似乎不明白话题为什么忽然转到了这里。 不过很快,一抹嘲讽之色从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闪过。 “你只是见过我母亲一面而已。”他轻声说,没有责怪的意思,倒像在劝说才文西不要被表面现象所蒙蔽。 “是啊,只有一面。”才文西笑眯眯,“那说明我还是太单纯喽?” 许拾言刚准备应下,动作猛的一顿。 单纯的才文西,却能在第一次接触到许如菁的时候,就对许拾言说:你的妈妈对你很好。 到底是单纯天真在作祟,还是他真的察觉到了什么连许拾言都未曾感受到的情感? 这个话题没能持续太久,周日,网吧里的客人比以往要多上许多,还有成群结伴的小男孩,走进来找个偏僻的角落,用零花钱开一两个小时的机子。 许拾言忙碌了起来,才文西自己在收银台后面写作业。等他作业写完的时候,已经快到晌午了。 把他水果和点心拿出来,与许拾言一同分享,就着空气中似有若无的烟草味,填饱了肚子。 “下午出去吃点东西吧。”才文西说:“不吃正餐,我们去吃点小吃。” 许拾言没有休息的时间,平时午饭都在店里解决,老板会给他和年轻女人叫盒饭吃。 不过这次情况可不一样。 “好。” 孰轻孰重,已经在许拾言的心中又一盏衡量了。 工作这么久,难得跟老板请了一个小时的假。中午的热潮过去,小网吧里基本满座。让年轻女人帮他顶替一会儿,许拾言和才文西出了门。 穿过小巷,外面是一条冷僻的街道。许拾言熟门熟路地带着他钻进另外一条小巷中,七拐八拐,再出来时,他们已经来到了商贸城外的小吃街。 “这里你好熟啊!”才文西四处张望了一下,目光触及一处时,猛地乍泄耀眼光亮,“啊!早餐车!” 以前他给陆域送早饭的时候,经常光顾这辆早餐车买煎饼果子。 出了小巷,来到人多的地方,许拾言便不再带路,变成了才文西去哪,他就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你来过这里吗?” “当然来过啦。”才文西说:“你忘了吗,我第一次知道你在网吧兼职的时候,不就是在这儿附近偶遇的嘛。” “回想起来了。”许拾言问:“那天你在这边做什么?” “来探望同学的。”才文西避开了同学的名字。 然而许拾言下一刻便清晰道出:“陆域。” “嗯……” 许拾言的目光落在远处的早餐车上,“你跟他的关系很好,是因为双方家长有联系吗?” 闻言,才文西不明所以地看过去,“当然不是,陆家前几天开宴会,我们家都收不到邀请函的。” “那真有些奇怪。”许拾言说:“传言里,以前的你并不屑于跟陆域等人有交集。” 那可不,以前的‘我’可是鼻孔看人。才文西在心里默默应和。 “一切都是缘分吧。”才文西故作沧桑地看向远方,“朋友嘛,多一个不是多,少一个就是没有多一个好。” 冷风徐徐,天色青白。今天没有阳光,薄云覆盖了一层又一层,看起来好像要下今年的第一场雪。 一股寒流穿梭在二人周身,来来往往,像顽皮的小恶魔,张牙舞爪地用三头叉戳着许拾言的心。 “对我……也是这样想吗?” 也是觉得,多一个朋友比少一个朋友更好些吗? 像这句轻描淡写的话一样,他的存在,也可有可无吗? 许拾言从不觉得自己需求的东西很多,相反,他对每一件事都抱着点到为止的态度。 但是这一次,他奢求得更多。 这个问题显然触碰到了才文西的盲区,不过他不傻,对方那如有实质的视线盯在身上,显然想要一个更加满意的答案。 “你不是可有可无的。”才文西回望他,语气平静极了,“我非常想要跟你做朋友,从见你的第一面开始就想了。” 毕竟很久之前,他就已经这样决定了。 有的时候才文西真的很纠结于自己的存在,就好像一个完美的游戏系统里,出现一个自然融入的bug。努力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是他唯一的目标,纵使社会规则与他熟知的世界一样,可他总是一个异类,在所有人都顺利前行的时候,选择逆向而归。 才文西能记住的所有剧情,都是大脑给他的金手指。 至于那个时不时出来颁布任务的系统,所处之位是他目前还不能理解的、高于科学科技的存在。 “我是不是有点狡猾?”为了活跃气氛,才文西狡黠地眯起眼,笑道:“你们总说我单纯,其实我也很聪明的。”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许拾言并没有感觉到多开心,他只是放松下来了而已。 “单纯和聪明可以兼得。”他说:“我没有什么值得你煞费苦心,所以唯一的解释……”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后面的话好像他自己也没有参透似的,说不出来。 才文西很自然地接话,“只能是我看上了你这个人呗。” 只有你才行,唯一的主角。 下一秒,他惊讶地发现许拾言脸红了。 脸颊泛起一抹浅红色,隐隐点缀在消瘦的脸颊边。许拾言的长相一直是女生眼中的小鲜肉的审美标准,现在还未彻底长开,不过五官的精致和傲人的身材比例,足以可见未来的主角许拾言会是一个多么招蜂引蝶的人。 两人找了一家炸串的小摊,买了好多才文西想吃的炸串,然后两人拿着东西去了附近的冷饮店。 冬天当然要在饮品店喝一杯热饮啦! 仗着自己嘴甜人好看,才文西跟店家小姐姐说自己没吃饭,希望可以找一个偏僻的角落吃点东西。因为炸串的味道很浓烈,所以有可能会给他客人造成不适。才文西的这种提前知会的行为让店家小姐姐心生好感,立刻带他们去了二楼,安排了一处有屏风的卡座。 “你刚才好像很熟练。”坐下后,周围静悄悄的,许拾言的声音响起。 才文西从袋子里拿出炸串,还未开吃,“什么熟练?” “嘴甜说好话。”许拾言目光平静,不过这话怎么听怎么透着一股不止何处飘来的酸味儿。 “那证明我社交能力极强。”才文西当他是夸自己呢,嘿嘿笑起来,“这是一项很重要的‘保命’技能,只要学得会,运用得自然,许多不可能的事都会变成可能。” “……” “你别不信,我可是亲身体验过的。” “举个例子。” 对方想听,才文西也不吝啬地分享起过往。 那会儿他刚开学,正试图融进陆域的‘小团伙’里。陆域是真的不管这事,他甚至不觉得周围的人围着他,早已形成了老师眼中的校霸团,这种事情激不起他任何兴趣。 但是江朝阳就不一样了,他像一个真正守门把关的人,每一个意图接近陆域的学生,都必须经历他的考验。 才文西也有想过要放弃的时候,当时他们给自己起外号,表里如一地嘲讽自己,与此同时才文西还拼了命地往里面搭零花钱……短短半个月的时间,他就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上杆子给人家霸凌。 不过让他坚持下来原因有两个,第一,就是陆域从未真正发过话让他滚蛋;第二,也是优越的自身条件——脸皮厚。 “说好话呗。”才文西摊开手,无所谓地说道:“其实朝阳哥很吃这一套的,就是他本身是个傲娇,导致他即使接受了,嘴上也要损我两句不可。” 相处了这么久,最难搞定的就是江朝阳。但此时才文西已经彻底摸透了他们的性格,反而觉得在那个小圈子里,自己已经很受照顾了。 比如说打架斗殴这种事,放在纪洲和李连卓他们身上,那是必须要到场的。 才文西就从未接到过电话说让他去哪个哪个地方等着,那里即将会有一场需要有人撑场子的恶战。 再比如说他们去混网吧,得知才文西还有好好学习这项目标后,也不常带他逃课,偶尔只是在放学后给他打电话询问而已…… 而且真的只是偶尔,从开学到现在,打电话叫他去网吧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许拾言没想到才文西跟他说的是以前跟陆域等人在一起相处时的事,内心无比复杂,且越听越觉得烦躁。 到最后,他喝着咖啡,一言不发。 察觉到他的异样,才文西递过去一根炸肠,“吃!” “我不饿。”许拾言头也不抬地说。 “我想你陪我一起吃。”才文西坚持说道:“你不吃我也不吃了,我们俩就虚度这得之不易的一小时好了!” 这句话确实说动了许拾言,他抬起手,接过那根炸的脆脆的肠,“好了,吃吧。” 说着,咬下一口。 他很少吃这些东西,因为没有多余的钱来买。 每一笔钱都要用在刀刃上…… 不过今天,这些炸串就是‘刀刃’。 :正文 第40章 040 普普通通一顿小炸串,其治愈能力不比夜摊小烧烤差。至少才文西吃的很香,且看许拾言的反应也并非排斥,心里默认他也喜欢这种在冬日里喝着热饮吃着炸串的休闲时光。 一个小时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许拾言是很准时的人,特别是对待工作。 但是今天,他们晚回去了二十多分钟,将近半小时。 代班的年轻女人好像对什么事情都不在意,三十分钟对于她来也只是虚无的、没有任何意义的时光而已。 “她看起来不太好。”望着她走向内室的背影,这是才文西第一次向许拾言主动提起这个见过几面的女人,“你认识她吗?” 许拾言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仅是一眼,便收回视线,“从在这里工作开始认识的。” “她叫什么啊?”才文西想到今天刚来时的场景,“上午来的时候我还打扰到了她,想要道谢却不知道如何称呼对方。” 于是只能尴尬地点点头,没有指向性地说了句谢谢。 虽然对方不在意,但是才文西却觉得有些不太好。 然而下一秒,许拾言的回答却让才文西惊讶地瞪大眼。 “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他神色平静地说:“老板叫她‘小娟’。平时我与她沟通时,只称呼‘娟姐’。” 年轻女人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态度,让身边的人在过分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许拾言只不过是一个自顾不暇的依附者而已,具体的情况还得从老板那里入手。 震惊过后,才文西沉思起来。 “你在这里工作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吧,老板就从来没提过这位娟姐的事吗?”虽然这样说有点不太好,但不管才文西怎么看,年轻女人的性格和对凡事做出的反应,看起来……都不太像是一个身心健康的人应该拥有的。 闻言,许拾言深深凝视才文西,“你想要说什么?” 被这样盯着,才文西的心里有些发慌,“我就是觉得很不对……” “可是有些事,不是我们能管的。”许拾言说出了一个很残忍的事实,“这里发生过的一切,我这个局外人是最没有发言权的。想要深入研究,我应该站在什么样的立场呢?” 几句话,说得才文西哑口无言。 如果是别的同龄人,在不成熟的心智下思虑这番话,会觉得许拾言冷血无情,甚至胆小怕事,想要避开这些谜团一样的小事。但是才文西却再清楚不过,许拾言的做法,只不过是在自保而已。 一个自顾不暇的人,又有什么能力去了解别人的事? 了解之后呢?又该顺其自然地做出巨大贡献吗? 道德绑架是一件让人非常烦躁的行为,因为有的时候,能反复绑架思想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抱歉,我不好奇了。”才文西低着头,小声说:“那我以后也叫她娟姐,好吗?” 许拾言怔愣片刻,低低应了一声。 小少爷的反应,又一次没有防备地击中他的心。 晚上四点多,才武东的电话打来。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才武东秉持着送弟弟来,最后也要带弟弟回家的信念,有始有终地做起了专车司机。 临走之前,才文西朝里屋望了一眼。 娟姐坐在墙边的一个破旧的电脑椅上,前面有一个小桌子,桌子上摆着一些日常用品,她神情呆滞地望着桌上的一处,无人问津。 一股惆怅感油然而生,不知怎么想的,才文西对许拾言使了个眼色,然后朝里面大喊道:“娟姐,我走了!下次见!” 许拾言望着他,眼中闪烁着淡淡的光彩,嘴边早已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对他的行为没有丝毫意外,反而很是赞许。 不管对方之前发生了什么,又为何造就现在的模样…… 即使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了解,你也可以尊重她,像跟普通朋友打招呼一样,对她说‘你好’和‘再见’。 娟姐抬起头,呆呆地看着才文西。距离较远,她能看见少年那在空气中挥舞的手臂,很欢快,像上了发条似的,孜孜不倦。 不知为何,她下意识地伸出手,在身前小幅度地挥了挥。 接着她就看见少年的脸上迸发出巨大的喜色,然后朝收银台的方向说了些什么,表情炫耀得意,最后小跑着离开了。 屋子里恢复了最初的安静,键盘声和鼠标声重新占据主位。 收银台里走出来一个少年,他走近这处无人问津的小地方,一杯奶茶被他放在桌子上。 “他买的。”少年脸上一如既往的冷淡,语速平缓,透着些许柔和,“他说,早上很谢谢你。抱歉,贸然让他跟我一样,叫你‘娟姐’了。” 年轻的女人双目无神地盯着那杯奶茶,半晌,声音沙哑地开口道:“不客气。” 她挑了三段话中的一段话来回答。 . 明天就要上学了,才文西不得不感叹周末的时光真的过得太快。 不过一想到自己经历过这样的时光,重新经历一次简直是上天给予的恩赐,霎时间那股即将开学的惆怅感又消失不见。 祝茂然用微信发来贺电,说他昨天做了一张模拟卷,没有因为马虎而扣分。对此,才文西只想说,这种情况下,贺电应该是由自己发给他的,也不知道祝茂然是怎么想的…… 打了通电话过去,才文西亲口道了声恭喜。 “不知道为什么你这通电话的讽刺意味十足。”祝茂然咬着笔头说。 “怎么会,我是真的恭喜你。”才文西嘿嘿一笑,“明天就要上课了,我要跟我的好朋友分享一下我现在的喜悦。” “……你绝对是学傻了吧。”祝茂然对他这种病态的渴望感到忧虑,“请假去看个心理医生吧?” “去你的吧,你才看心理医生呢!” 这真的只是与朋友无意间闲聊时提起的玩笑话。 然而翌日一早。 “今天给你请了一个上午的假。”当着父母的面,才武东冷静地说:“带你去看心理医生。” 才文西:??? 就因为我渴望上学吗?! 被亲哥押着上了车,抵达目的地后才文西才反应过来与昨天跟祝茂然说的话无关。这个心理医生是之前给他做疏导的那位,这次过来恐怕是定期复查,与上学没有半毛钱关系。 “最近感觉怎么样?” 温文尔雅的年轻人对待才文西的时候就像对待一个还不会吃喝拉撒的小孩子,极有耐心。 才文西尴尬地笑笑,“我觉得挺好的。” “不要你觉得。”网络热词脱口而出,下一秒,心理医生继续引导说:“是需要你认真感受。发生每一件事的时候,你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才是我需要知道的。” “……就比如说?” “比如说现在,时隔小半年再看到我,你有什么想法?” “挺好的。”才文西说:“您长得还是那么帅。” 心理医生难得沉默了一下。 一旁默默无声的才武东皱眉,问他:“是不是没救了?” 这次,心理医生与才文西同时沉默了起来。 片刻之后,温柔的医生清了清嗓子,缓声道:“我觉得文西恢复得很不错。” 才武东皱眉:“不是不要觉得,要用心感受吗?” “……才先生,那是我对患者的心理疏导方式之一。” 才武东:“……哦。” 心理医生姓慕容,是不多见的复姓。二十多岁,还未奔三,长相帅气,家境殷实。这样一个堪称有金饭碗工作且多金帅气的男人,被才家兄弟俩三言两语噎的说不出话来。 “慕容医生,我哥就这样,您别理他。”不等才武东嫌弃弟弟,才文西率先做出了反应,“我真的觉得我还好,可能是上学后,又要学习又要交朋友,导致我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考虑其他。每天这样排得满满的,也非常不错。” 慕容医生欣慰地望着他,就像看待自己的孩子出人头地一样,“你能有这样的觉悟真的很不错。不过一定要量力而行、点到为止,不要让自己太累了。” “我知道的,我也不会给自己太多压力。”才文西笑着说:“以后就算我没出息,我还有家人呢。” “能这样想真的很好。” 倒不是提倡才文西做一个不学无术的米虫,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下,不给对方压力,让他随意一些才是对病情最有利的。 从医院里出来,兄弟俩相对无言。 出了电梯,才文西看了一眼手表。 “午休还没到。”他说:“哥,你刚才怎么对人家慕容医生那个样子?” 才武东看向他,“哪个样子?” “什么不要你觉得,用心感受的……”才文西目录嫌弃之色:“很丢人的好吗!” “这是那位医生的原话。”才武东并不觉得自己的话哪里有问题,“既然他是医生,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就要以身作则。说大话谁都会,开解不了患者的心有什么用?” 才文西低着头,脚步慢悠悠地朝停车场走去。 眼见着那辆黑色的车停在那里,才文西停在车前,转头看向才武东。 “哥,你放心吧。” “我不会再伤害自己了。” :正文 第41章 041 家人的担心,才文西不是没有感受到。 从一开始的乌龙事件,一直到家里大大小小都不敢提起过往,才文西本想告诉他们没关系的,极端行为不会再发生,可是仔细想想,自己主动提起,反而会让他们更加担忧。 所以一家人心照不宣的,从不提起过去的事。 半年才复诊一次,可见恢复效果是不错的。 才武东心中那块压着的大石头好像被削去了一大半似的,瞬间轻松不少。 “有什么事记得跟家人说。”他总是这样嘱咐,但又怕才文西不愿意说出来而压在心底,自己这番话等同于没说,顿了顿,又补充道:“不想说的话,也可以用短信沟通。” “……哥,不至于的。”才文西有些无语,不过很开心,“有什么想法我一定会说的,不需要发短信,也不用写信。时代变了,现在连告白都不写信了。” 开了个轻松的小玩笑,车子停在校门口。封闭的校门在才武东出示了与班主任宋老师的聊天记录后,缓缓打开。 “进去吧。”才武东止步在校门前,“珍惜高二的时光。” 期末考试在即。 才文西回到班级的时候,班级里一个人都没有,班主任在批改卷纸,看见他进来,关心地询问了几句,才文西一一回答。 此时他才恍悟,班主任应该知道他的‘病情’。 “体育课就快下课了,你不用去了,在教室待着吧。”班主任看了一眼时间,说道。 才文西应了一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拿出错题本开始复习。 班主任欣慰地点了点头。 下课后正好是午休期间。下课铃声打响,才文西知道他们不会回到班级来,也跟着起身,准备去食堂门口堵许拾言和祝茂然。 还未出门,后门便走进来几道人影。 才文西定眼一看,迅速挺直了腰板喊道:“陆哥!” 进来的几个学生正是陆域等人,此时看见才文西,一个比一个感到好奇地凑过来。 “多稀罕啊,你也请假?” “逃课了吧?好样的,越来越融入我们了!” “你不是要好好学习了吗?怎么还请假?” 才文西眼看着除了陆域的其他人围过来,有些尴尬地坐在原位,低声道:“就、就是去办了点私事儿。” 江朝阳不吃这一套,大长腿一伸,挡住了才文西的去路,“办什么私事儿了,说出来给哥听听。” “就家里人有点事要办,需要我出个面。”才文西心虚地移开视线。 被诊断为抑郁症这事儿还是不要宣扬出去比较好,大家都是学生,逐渐步入精神紧张的疯狂学习模式,如果传开了,会给大家造成不小的外界压力。 “你家有什么事需要你办?”李连卓本事抱着讽刺的心态,结果这句话说完,自顾自地愣住半晌,然后猛地拍桌,皱眉问:“你家是不是嫌你太没用,要随便塞给你点资产然后让你放弃家族产业?!”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露出‘哎噫,怎么这样’的表情。 才文西无语至极,心道真是狗血小说看多了,思想也被狗血化了。 “没有那回事!”他反驳道:“我家人可宠我了,你担心的事永远不会发生!” “你还好意思说呢。”李连卓轻叱一声,“不知道努力的结果就是被抛弃。” 才文西:“……”你们这群不学无术的小混混才没有资格这样说吧!! 忽然,人群之外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 “别围着他,让他吃饭去。” 才文西投过去一个感激的目光,“陆哥,你真好……” 陆域别开眼,不给予他一个眼神。 众人让出路,才文西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呲着牙跑出门,没几秒又回来,从包里翻出饭卡,然后继续呲着牙在众人面前走过。 待他离开教室,纪洲终是忍不住,说道:“好傻。” 其他人点头附和。 黑沉沉的眼眸映出门的轮廓,侧身而坐的陆域将少年雀跃的模样收入眼底,印刻进骨子里。 每次看到他,都会生出一股很微妙的情绪。 青春年少,像他这种家庭的人,想要主动提起感情的机会很少。 或许是他根本无法定义这种感情吧,现在就这样简单地看着少年,似乎也很不错。 因为陆域等人回教室耽误了一点时间,才文西没能在食堂门口堵到许拾言和祝茂然,不过这不影响他在上下两层食堂里寻找他们。 最终,在二楼的一个角落里,才文西找到了孤零零的许拾言,至于祝茂然,他根本没瞧见。 心中生出一丝不满,才文西直直地走了过去。 “祝茂然呢?”他坐到许拾言对面,直接开口问道。 许拾言看见他一下子愣住了,半晌才缓过来神,轻声回道:“买饭去了。” 才文西的气势怂了下去,“原来如此哈哈哈哈。” “你来上课了?”许拾言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随口问道。 才文西嗯一声,说:“我想跟你们一起吃午饭。” 去看完医生后,虽然没到午休,但也是最后一节课开始了。才武东提议带他出去吃完饭再回学校,才文西拒绝了。 “跟朋友一起吃饭才香嘛。”才文西夹了一块糖醋排骨啃起来,一边吃一边含糊道:“我哥带我去吃的山珍海味,不如学校食堂的糖醋排骨!” 许拾言笑意更深,他夹起自己盘里的糖醋排骨,放进才文西的盘中。 “慢点吃。”他浅声叮嘱。 才文西眼睛一瞪,哪能要他的排骨,又给他往回夹,甚至还多夹了两块。 “你吃你吃,我也不是那么馋!” 许拾言无奈地摇摇头,正欲再给他夹回去的时候,旁边光线一暗,祝茂然端着餐盘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二人。 “我是不是应该在桌底吃饭?” “……” 祝茂然来的很是时候。 才文西把自己上午的经历说了一下,当然,他没说去看的是心理医生,也没说自己曾被诊断过抑郁症,以家里身体检查为由揭过了这个话题。 “原来你真的是去看医生了。”祝茂然笑到肚子疼,“真的说什么来什么。” “再笑就抢光你的糖醋排骨。”才文西举起筷子威胁。 许拾言最初只是沉默,在祝茂然的笑声中,深色的眸落在对面的少年身上。 “你们昨天有聊天吗?” “有啊。”才文西说:“他向我炫耀他做试卷没错题。” “注意。”祝茂然插嘴道:“那不是炫耀,那是单方面碾压愚蠢的你。” “……我现在掀了桌子就能跟你打!” “来啊来啊,等我这几块排骨吃完!” “我也吃!” 本来剑拔弩张的氛围变成了谁吃排骨吃得快,两个人目光交错,较着劲儿狂啃排骨,幼稚极了。 活跃热闹的氛围让许拾言一时间不明白刚才那股醋意到底为什么冒出来。 每次月考的临考前,才文西都会感到一丝紧张。 然而最后一次月考结束,即将面临期末考时,他倒是很平静,没有感觉到一丝紧张。 相比之下,祝茂然简直就是紧张过了头。 许拾言的心态是三个人中最平稳的那一个,好像期末考试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一次普通的小考,根本入不了眼。这一点才文西最为清楚,许拾言拥有一个上天恩赐的聪明头脑,还付出比他们多了几倍的努力,可以说在未来的故事里,他没有理由不成功。 同样的,这个阶段的许拾言也将学习当成了摆脱困境的唯一方式。 一周后,期末考试悄然来临。 才文西很不幸运,没有跟祝茂然和许拾言分到同一个考场。更加不幸的是,他的考场里有江朝阳和纪洲。 这两个人只是去睡觉的,他们甚至不会看卷纸上一共有几道题。 江朝阳不会怠慢期末考试,这也是学校给予这几个人最后的通牒,只要出现在考场里,就不会开除他们。 “老子将来有的事能干,凭什么非得考试?” 这是江朝阳挂在嘴边的话。 对此,才文西也不能完全否定,毕竟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考个好大学以及学个好专业并非生存之路,现在社会发达,科技发展更是突飞猛进,只要有点特长,就能找到属于自己的生存领地。 更何况,江朝阳家里经商,实在不行就回家继承家业。 相比之下,纪洲的家境就逊色了不少,不过他这样胡闹,也是有底气。 “我觉得还是要好好考。”才文西壮着胆子说,“选择题可以随便选一下嘛,万一猜对了呢。” 江朝阳露出凶狠的表情,“你在嘲笑老子吗?” “没有!”才文西迅速后退一步,“我只是想说,有一分,总比零鸭蛋好看。” 纪洲:“……这明明就是嘲笑。” 才文西不敢说话了。 第二科考试,才文西空闲时抬头环顾四周,无意中看见纪洲在奋笔疾书。诧异之余,他又转头看了一眼江朝阳,他趴在桌上,睡得正香。 “……” 朝阳哥你快醒醒,你们当中出了个叛徒! 两天考完期末,迎接学生们的是短暂却充满快乐的寒假。 寒假是最忙碌的假期,因为这期间会被各种各样的节日排满。今年的春节来的略早,除夕夜和大年初一过后,在开学前还能赶上元宵节和情人节。 情人节于才文西来说是没什么用了,那天估计要在家里咸鱼躺。但是其他节日,才文西可是做足了准备。 “我最近在练胃。”饭桌上,才文西煞有其事地说。 “练什么?”才武东似是没听清,又问一遍。 才文西字正腔圆地喊:“胃!” “……肠胃的胃吗?”厉玥语速很缓。 “对啊。”才文西揉了揉肚子,“在过年之前,它必须成为最能装的那一个。” 才武东:“那是肚子。” “没所谓,你们知道胃在哪就行。” 练习胃口大增的办法是他在网上随便搜到的,就是多吃,少食。 但是人家正常健康饮食是少食多餐。 才文西觉得没关系,毕竟这是他在这个世界过得第一个年,意义非凡。他排除万难,一定要成为除夕夜和春节这两天最能吃的崽,以表示自己彻彻底底融入了这个世界、这个家庭。 才文西的这一行为得到了家人的阻挠,父母的态度还算平和,才武东简直是他的第二个爸,非常严厉地训斥了他。 “家里从来没有缺过你吃穿,今年过年跟往常也没什么不同,你练什么胃?” “你不懂。”即使怂,才文西也坚定自己的想法,“今年不一样,今年一定要吃的多多的,把福气都吃进肚子里!” 不止是福气,还有安逸、踏实、健康、快乐……通通吃进肚子! “我说不行。” “那我就偷偷练。” “你敢?” “……我偷偷练你又不知道!” 兄弟俩就着这个话题竟在饭桌上争执起来,虽然只是哥哥单方面在气势上压制弟弟,但也不影响弟弟底气不足地进行反驳。 夫妻俩看着,无奈之中还透着一丝好笑。 最后还是才则声出声打断了两个人幼稚的争执,这顿饭才得以持续下去。 从那之后,才武东只要在家里,就一定要盯着才文西按时吃饭。 放假后不到一周,祝茂然便邀请才文西去他家里玩。 这几天才文西被看的紧,闻言虎躯一震,正好借此机会跑出去玩一玩,顺便向朋友诉诉苦。 祝茂然让他来时联系一下许拾言,如果他也有空的话,两人可以结伴一起过去。 给许拾言打过去电话,这个时候许拾言应该在网吧打工,因为成绩没有下通知之前,他应该不会去那种正规的、工作起来就不能接电话的地方工作。 然而第一通电话,伴随着无人接听的提示音,石沉大海。 才文西微微蹙眉,直觉告诉他似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心慌意乱之余,他一边穿外套,一边又拨了过去。 嘀—— 嘀—— 嘀—— 每一声都十分漫长,令他的心跳动得愈发快速。 才文西没有数一共听了几声,但预感这通电话也将没有回音时,电话接通了。 “喂!许拾言,你——” 伴随咚得一声,好像有什么重物倒了下来,在才文西的耳朵上炸开声响。 :正文 第42章 042 许拾言出事了。 电话虽然没有挂断,但是那边无人说话。 才文西心里慌得不行,头上的冷汗滴滴落下,大汗淋漓的样子十分狼狈。 正欲询问弟弟去哪里的才武东见状,迅速走过来拉下他依旧停在耳边的手。 从他手里拿过电话,才武东放在耳边,听了几秒无声后,察觉到事情不太对。 “别愣着了。”看见电话上的备注名,才武东冷声道:“我带你去他家。” 才文西慌忙点头,“对,对,去找他,还得叫救护车!” “我先带你过去。”才武东穿上鞋子,拿起车钥匙,“你在屋子里缓一会儿,一会儿我鸣笛了你再出来。” 满头大汗地出去,很难不感冒。 半小时后,才武东的车子停在那来过一次的小区外面。才文西下了车,直奔许拾言家而去。 才武东本想跟着下车,不知想到了什么,停留在车里,拿出手机给段尽臣打了一个电话。 空气很冷,才文西小跑起来,更是觉得冷冽的风像带着刀子似的刮在脸上。呈陵地处偏北,是一个冷暖分明的城市,此时还未到冬日最冷时,再冷一些,便是要下雪结冰了。 急冲冲地钻进那熟悉的楼道口,才文西三四步跨上一层楼,待来到许拾言家门口的时候,如上次一样,隔壁的门率先打开。 崔纪楠身穿家居服,站在门内,看见才文西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直接走出来,道:“他家备用钥匙在垫子下面。” 才文西喘着粗气,蹲下翻找出钥匙,双手颤抖地开门,却几次插丨不进锁眼。 崔纪楠站在一旁,轻声说:“昨天他母亲回来了……说是为了庆祝他期末考试结束,提前回来的。” 才文西深吸一口气,“所以就要这样伤害他吗?” “……估计是又发疯了。”崔纪楠早已见怪不怪,“没有办法的事,母亲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才文西只觉得心中泛起阵阵酸涩。 崔纪楠从他的手里拿过钥匙,干净利落地打开了门。才文西在门开的那一瞬间便挤进去,第一眼便看到了晕倒在客厅的许拾言。 他倒在地上,双目紧闭,冬日的阳光透过个窗子洒在他的身上,好像是这个家里唯一能给予他的一丝温暖。 “许拾言!”才文西下意识地发出惊呼声,跑过去蹲下看他的情况。 脸上有伤,身上应该也有伤,眼下的青色代表他的精神状态应该是处于疲惫中。 好端端的一个大男生被打到晕过去,这到底是对待儿子还是对待仇人啊? 崔纪楠冷静下来,进屋扫了一圈之后,道:“他母亲不在,我先打电话叫救护车。” “救护车来的太慢了,我哥的车就在外面。”才文西的声音已经透着哽咽,吸了吸鼻子,伸出手拽着许拾言的胳膊,试图将他背起来,可是他的力气太小,又害怕触碰到对方隐藏在衣服下面的伤口,小心翼翼的动作根本无法背起一个比他还要高一点的男生。 “我帮你。” 崔纪楠从后面扶着许拾言,两个人刚把他的上半身拉起来,许拾言便发出一道无意识的低吟。 才文西心里一喜,迅速回头,“你醒了?!” 许拾言迎着阳光,睫毛微颤,缓缓睁开了眼。 “唔……”感受到阳光刺眼,他皱起眉头,却牵扯了脸上的伤,倒吸一口冷气。 意识清醒的许拾言已经能保持站立,崔纪楠便松手去拉上了窗帘,回来继续扶着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妈妈呢?” 许拾言缓了缓,看了看崔纪楠,最终将目光落在眼含水光的才文西身上。 “你怎么来了……”他嘴唇苍白,低声问道。 “我不来找你,谁会发现你晕倒在这啊?”才文西强忍着眼泪没有流出来,“祝茂然本来叫我们一起去他家玩的,我可开心了……” 声音越来越低落,才文西终是没忍住,吸了吸鼻子,眼泪顺着脸颊流淌。 这就是小说中的世界吗? 这应该是小说中的世界吗?! 才文西在心里不停地询问,却没有人能给他一个回答。 什么美强惨、什么先苦后甜、什么日后功成名就…… 都是放屁! 就现在这种情况,谁看见之后会给自己安慰说:没关系的,现在的他就应该这么惨,因为将来他就会强起来。 太狠了,真的。 放在现实生活中,根本连一秒钟都坚持不下去。 泪水噼里啪啦地往下掉,才文西猛踢一脚沙发。 崔纪楠说的没错,许拾言没有办法脱离这种困境。 因为母亲是他唯一的亲人了,不管现在发生的事情有多么匪夷所思,曾经母亲给予他的爱,已经成为他内心深处最美好的回忆了。 “我错了。”他哑着嗓子,抽噎道:“我不应该说你妈妈对你好!我收回那句话!” 哭着喊出来,才文西泪眼朦胧,反复用手背擦拭脸上的泪水。 许拾言深深凝视着他,半晌,虚弱地勾唇,“嗯。” “去医院吧。”才文西低声说:“是不是其他地方还有伤?” “其实伤得不重。”许拾言对两人解释道:“主要是因为从昨天早上开始就没吃饭了。” 才文西很震惊,“为什么不吃饭?” 许拾言没说话,可见其中缘由应该是跟他母亲有关。 见状,才文西也不问了,坚持要带他去医院。 比起上次那般抵触,这次许拾言好说话许多,或者他也意识到自己应该去医院检查一下,而不能为了省钱就忽视自己的身体。 崔纪楠把二人送到小区门口,并不准备一同前往。 邻里街坊的事,她一向提倡点到为止。 不过分别之时,她还是叮嘱了一句,“有事给我打电话。” 许拾言说了一声谢谢,才文西也立马跟了一句。 崔纪楠望着才文西这小模样,笑了笑。 “你哥哥给我的老板打电话了,又是几经波折才将信息传递到我这里。” 仿佛回到了之前崔纪楠找才文西帮忙的时候。 才武东的车就停在路边,又一次看到这辆车,虚弱的许拾言眼底闪烁起一抹浅淡的光。 拉开车门,许拾言还未坐进去,率先对前面的才武东说了一声谢谢。 “快点进来。”才武东当然不会在意一个小孩的感谢,见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忍不住皱起眉说:“都这样了还耽误时间。” 许拾言抿唇笑了笑,“真的很谢谢您。” 才武东不再催促,等两个孩子上了车后,立刻启动车子,直奔医院。 在车上,才文西仔细观察了许拾言的伤势。 看着只是皮外伤,至于身上有没有,就不太好说了。 “身上有吗?” “很少。”许拾言说:“母亲只是一时失去理智。” “那你从昨天早上开始就没吃饭是怎么回事?” 许拾言没说话。 这个话题仿佛触碰到了他的禁忌,才文西不再坚持,不过照这样的情况下去,没个月许拾言都免不了一顿打…… “你要不要……跟疗养院沟通一下,以后你去看你妈妈,别让她回来了?” 虽然这样说很冒犯,但是才文西依旧开了口。 至少在疗养院,许如菁失去理智要打他的时候,护工和医生们会拦着。 “这样不好。”许拾言说:“这是她的家。” 才文西:“……” 有道理,却也没道理。 不过才文西能理解他的意思,假设现在换位思考一下,厉玥跟许如菁一样因为受到刺激而失去理智殴打自己,才文西也不会躲,甚至还会感到难过。 因为噩梦一样的回忆如黑暗中的怪物一样环绕在母亲身边,久久不曾散去。 太过悲凉,而让母亲打自己几下就能缓解心中的苦楚,他心甘情愿。 “那你以后挨打的时候给我打电话吧。”他说:“我带我哥在你家门口守着,出了事还能救你呢。” 如果不是路况不允许,才武东就要单手扶额了。 弟弟的想法真挚中透着愚蠢,不过他的朋友应该会很受用。 果然,许拾言又一次笑了,比起以往不苟言笑的样子,今天的他虽然脸色难看,却也频频朝身边的人露出笑容。 “下次有需要,我一定提前联系你,好吗?” 不管是不是敷衍,才文西都松了口气。 到了医院,这次检查才文西全程陪同,确定只是一些皮外伤之后,压在他心口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被挪开了。 “你妈妈哪里去了?”解决了最重要的事,才文西才想起来问。 “回疗养院了。”许拾言说:“昨晚她就回去了。” “昨晚她就回去了?!”才文西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那你为什么不去医院,也不给我打电话?” 还特别固执地一口饭也不吃! “忘了吧,大概。”许拾言模棱两可地回答。 才文西皱紧眉头,心中隐隐生出些许不好的预感。 照这样下去,许拾言的精神状态恐怕也会出问题。 原著中,美强惨主角只是一个吸引流量的噱头,用文字轻描淡写表达出来的悲惨过去一度让读者认为这是必要设定。 而正在亲身经历这些的才文西猛然意识到,如果继续顺其自然的话,剧情恐怕也会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 :正文 第43章 043 回去的路上,许拾言一直沉默。 他的头转向车窗,目光随着外面的景色一明一暗。 才文西思绪深陷原著剧情中,可是记忆有限,总觉得有什么最重要的东西记不起来了。 两人的沉默被前方的才武东看在眼里,他眸光深谙,直直地盯着前方。 车子停在许拾言的家门口,才文西正欲一起下车,送他回家。 “别送了,我没事的。”许拾言出声制止了他。 才文西凝望他,片刻之后,倒是没有继续坚持,“那再见。” “嗯。” 停了没几分钟的车子又一次启动。 才文西靠在椅子上,默默许久,终于打破了这份沉寂。 “哥,你是不是说过,能查出许拾言的父亲是谁?” 这个原著中从未出现却将母子俩折磨多年的男人,才文西忽然很想知道,他到底是谁。 才武东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你想知道?” “我想。”才文西说:“以前我一点也不想知道,但是现在想了。” 弟弟的语气听起来还算平静,没有过多的情绪泄露出来。才武东沉吟片刻,反而说道:“你的朋友或许并不想让你知道。” 才文西犹豫起来。 许拾言的想法当然很重要,如果他不想让别人知道,而自己又在私下偷偷调查…… “万一他自己也不知道呢……” 即使知道许拾言一定不会同意,才文西还是嘴硬地嘟囔了一句。 “别人家里的事你还是少管一点。”才武东提醒道:“如果很闲的话,不如从这个寒假开始就跟我和爸去公司学习。” “……” 那还是算了吧。 祝茂然打来电话把才文西大骂一通,说自己在家里准备了零食饮料游戏机,等了好久不止没有等来他们,倒是把他小姨家的两个熊孩子等来了。 “这下好了!我的老底全进了那两个孩子的肚子!我的游戏机也被乱按!游戏进度也被删档重来!你们怎么赔我!” 才文西安抚道:“放心,明天我一定帮你去把游戏进度打回来!” 有了这句话,祝茂然才作罢。当他得知才文西鸽他的原因后,立刻问道:“那老许怎么样?医生有没有说哪里出问题了?” 许拾言家里的情况祝茂然是不知道的,才文西只说许拾言昏倒了,他赶去后两人又去医院走了一圈,才导致今天没能相聚。 “可能只是累的吧。”才文西说:“知道的,他学习一直都学到很晚,而且平时还出去打工呢。” “要我说勤工俭学什么的可以暂时放下了。”祝茂然叹息一声,“零花钱这种东西,少花一点也是一样的。” “站着说话不腰疼,他都养成习惯了,好久之前就开始打工了。” 许拾言家境贫寒是众所周知的事,有人知道他在外面打工,也有人不知道,因为不太关心,所以也不会刻意将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 “下次我也要去他打工的地方看一看。”祝茂然说。 才文西敷衍道:“有机会的吧。” 约好明天去祝茂然家,才文西提前跟许拾言知会了一声。 刚分别没几个小时又开始联系,不知道为什么,才文西心里有点小忐忑。拨通许拾言的电话号码,忐忑又变成担忧,生怕之前出现的情况又一次发生。 当然,这种事不会再发生。 几乎提示音响起的瞬间,电话就被接通,好像主人就守在电话旁,安静地等待着。 “怎么了?” 许拾言的声音通过手机的传输略显轻柔。 才文西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你身体好些了吗?” 那边似是传来一声无谓的轻笑,答非所问地说:“我吃了一碗面,好大一碗,是我喜欢吃的炸酱面。” 听着听着,才文西鼻尖发酸,他咬着牙,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那就好。明天有工作吗?没工作的话我们一起去祝茂然家里玩吧。” “明天休息,可以去。”许拾言说。 “那我明天先去找你,然后跟你一起去!” 对方又想起一道低低的应答声,“好。” 挂断电话后,许拾言看向屋子里的另外一个人,嘴角勾起的笑意变浅了些,却仍然很有礼貌地说:“谢谢您。” 崔纪楠盯着他看了半晌,道:“多跟你的小同学玩一玩,有好处。” “是吗?”许拾言似是不经意地应和一声。 崔纪楠把自己家的碗摞起来,刚才听到隔壁的小孩儿回来,就把刚下好的炸酱面一齐带了过来,想让他吃一口热乎的。 “别总纠结过往的事了。”她一边收拾一边说道:“我一直相信,只要日子过得长,就会有好事不停地找上门来。这样想着,平时遇到的那些烦心事好像也不算什么了。” “您的心态真好。”许拾言帮她收拾,轻声道:“过去的事我不会记在心上的。” 崔纪楠张嘴便拆穿他的花言,“胡说。你一直记着,别人看不出来,我却能看出来。”顿了顿,她的声音低落些许,“不是为了那个孩子求情,但是你一直耿耿于怀,对你的交友情况并没有好处。” “不需要。”许拾言说:“我自己就可以。” 崔纪楠欲言又止,可是对方年纪虽小,态度却是肉眼可见的坚决,静默半晌,她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选择沉默。以她的身份和资格,说得太多,反倒会适得其反。 不如让他自己好好想一想,或者等那个才家的小少爷来一点一点引导他走出阴霾。 “以后还是要自己注意点。”崔纪楠说:“你的朋友很担心你,否则也不会经过那么多人联系到我这里。我们是邻居,互相帮助是应该的。他是你的朋友,关心你也是应该的。” “……麻烦您了。”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崔纪楠虽然这样说,可是也没有表现出多么迫切,仿佛许拾言这种反应在她的意料之中,“不过不管怎么样,照顾好自己不给别人添麻烦才是你现在应该做好的。” 照顾好自己,是最重要的。 崔纪楠不怕麻烦,她自己单身一人生活得时间久了,有时会感觉到孤独,可也只是转瞬即逝。等待她要做的事情几乎排满,当生活变得充实,其他人、其他事在她的生命中只是过客而已。 这么多年她也没有多少贴心的朋友,邻里街坊唯一能稍稍搭上话的,也就只有隔壁这个可怜又坚强的大男孩了。 许拾言没再说什么。 翌日一早,才文西就去找许拾言一同去祝茂然家。 祝茂然家住在城南一处高级小区里,才文西和许拾言进门的时候还被拦住,没有磁卡开门的行人和车辆都必须留下记录。 才文西给祝茂然打了电话,五分钟后,这人穿着睡衣拖鞋就跑了出来,主动去门卫给两人登记。 “哎呀,假期看见你们真是太开心了。”祝茂然吸了吸鼻子,对两人露出不怀好意的笑,“你们看见我开心吗?” 许拾言站的靠后一些,闻言,面无表情地摇摇头,甚至懒得说一句话。 将期望的目光投放在才文西身上,祝茂然目露讨好之色,“你开心吗?” “没被拦下之前也是开心的。”才文西双手揣进兜里,即使穿着大羽绒服也觉得冷风阵阵钻进衣服里,“但是被拦下之后我就不开心了。” “为什么?”祝茂然拼命解释:“接到电话后我立刻就跑出来给你们开门了呀!” “还得我给你打电话你才出来!”才文西不满道:“你应该早就守在门口等我们来好吗!” “……你在想屁吃呢。”祝茂然也不纠结开不开心的问题了,大手一挥,直言道:“朋友们,今天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游戏呢……可能要下午才能玩。” 才文西脚步一顿,猛地拉住许拾言,“你给我讲清楚!” 祝茂然抿唇,笑得狡黠,“我今早开了一堂付费的网课……” “快走!” 才文西拉着许拾言转头就跑。 祝茂然在后面拼命地喊,穿着拖鞋也坚强地追上来,拦住二人,“只是一节网课而已啊!” “你爱上你自己上,我们才不上!” “我付钱,你免费上课,多好的事儿啊!”祝茂然苦口婆心地劝道,余光瞄见无动于衷的许拾言,一摊手,“而且你不喜欢上课,老许万一喜欢呢!” 才文西:“他不会喜欢!”信誓旦旦地反驳完,又底气不足地侧头看过去,“你不会喜欢吧?” 水汪汪的大眼睛泛着红,像小狗似的望着自己,乞求之意不言而喻。 眼底划过一丝笑意,正欲开口回答之时,一道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许拾言?!” 那道声音伴随冷风而来,风中夹杂着丝丝震惊。 许拾言嘴角的笑容猛地拉下,这道声音无比熟悉,就算他没有回头,也能通过声音认出对方的身份。 凛冬来临,直至今日,从未有哪一刻的寒流如现在这般,将他紧紧地包裹住,几近窒息。 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寒冷裹挟残酷,一点一点侵蚀他的血液。 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即将麻木之际,快要冻僵的手忽然触碰到一丝温暖。 “他是谁啊?” :正文 第44章 044 少年的声音放佛冬日里的一抹暖阳,准确无误地照射在他的周身。 许拾言几乎毫无意识地追寻那温暖的触感,反手将少年的手握在手心里,渐渐收力,似要将他融进骨血里一般。 这是茫茫大海上最后一颗浮木。 如果未能抓紧,就一定会坠入黑暗无尽的大海之中。 “他是谁啊?” 才文西愈发低柔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一汪清泉般清澈的眼瞳中隐含波光,小心翼翼地望着自己。 那一刻,许拾言忽然觉得什么都变得不重要起来。 “一个以前的同学。”他握紧少年的手,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语气,将这句话说出来。 一个以前的同学? 才文西目光侧移,望向他身后那个穿着名牌羽绒服的男生。 “他在看着你。”虽然隔着一层半搭上的羽绒服帽子,但才文西还是能感觉到,那个男生的视线锁定在许拾言身上,“他好像有点不对劲……怎么看起来想哭啊?” 许拾言发出一声轻笑,似嘲讽又似无奈。 “不会哭的。” 他说完,动作自然地转身,面向这个让他久久无法释怀的‘前同学’。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那人低低地应了一声,深吸一口气,打定主意般盯着许拾言,“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许拾言语气平静,眼底没有丝毫感情流动。 “我——”男生张了张嘴,明明是想解释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只剩下了无声。 他根本不敢提及过去的那件事,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才能让已经发生过的意外显得更加合理通顺。 见状,许拾言那无波无澜的眼中终于泛起层层涟漪,讽刺与冷酷交错着散开,使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十分冰冷,几乎与冬日里的寒流融为一体。 “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吧。”他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以后不见面不就好了,永远都不会想起自己做过什么。” 一句话,宛如给对方判了个无期徒刑。 祝茂然适时地走在前面带起路,虽然他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这个时候,许拾言显然耗尽了所有的耐心,如果再不走,恐怕之后将难以收场。 见祝茂然走在前面,才文西立刻拉着许拾言的手往里面走,两人与那个男生擦肩而过。 走出一段距离,才文西特别好奇男生的反应,想要回头看,就在他意欲回头的一瞬间,旁边的人似有预感似的,出声转移他的注意力。 “没什么想问的吗?” 才文西眨眨眼,“没有。” 许拾言勾起一抹浅笑,“为什么不好奇?” “那是你以前的同学,在学校里一定会发生什么,我有什么可好奇的。”才文西歪着头算,“要是每件事都值得好奇的话,那我现在岂不是毫无神秘感,因为年少轻狂时做的事都被你知道啦。” 听见他的话,许拾言笑出了声,虽然只是一道细微的、似是抑制不住的声音,却还是让才文西的心情变得好了起来。 “为什么拉着我走开?”他心情略好地问。 才文西的回答却很幼稚,“因为那样很帅!就像电影里面演的,身后是爆炸,主角从来都不回头看!” 虽然现在身后没有爆炸,也不是值得耍帅的场景。 许拾言的笑意直达眼底,他没再继续开口询问,而是与才文西并肩而行。 不知过了多久,祝茂然停在一处一楼小院前,回头望着二人。 目光触及到两人紧紧交握的双手时,目露嫌弃之色,“你们两个大老爷们还要牵多久啊?一会进了我家门可别让我妈发现,误以为我跟两个奇怪的人交朋友!” 本来才文西还没察觉到两人牵手走了一路,被提醒后有些脸热,刚准备放开手,就听见祝茂然后面的话,立刻皮了起来。 “我不!我就牵着他,在阿姨面前晃来晃去!” 祝茂然瞪眼,“才文西,你好恶毒的心!” “你才知道吗!哈哈哈哈叫声爸爸我就放过你!” “想屁吃呢,我宁可你在我妈面前晃。” 祝茂然家是一楼和二楼跃层,带一个小院儿。院子里光秃秃的,听他说原本栽种了点蔬菜,然而冬天来了,什么也看不出来。 家里只有祝茂然的妈妈在家,他的父亲在看店,自营商铺的坏处就是基本没有休息日,除非是过年。 与祝茂然的妈妈打了声招呼,得到了热烈的欢迎后,祝茂然带着二人往楼上走。 “将来我可不想继承家业。”他吐槽道:“我要做一个大老板,每天躺着就能赚钱的那种。” 许拾言基本不会在这种痴心妄想的言论上浪费口舌,选择了沉默。倒是才文西认真思量了半晌,回答说:“你可以做那种试床员,躺着就赚钱。” 祝茂然投过来幽幽视线。 才文西无辜瞪眼,“怎么这样看我,我说的很有道理好吗!” “通过做试床员来达成当大老板的成就吗?”祝茂然冷笑一声,“你傻还是我傻?” “谁想躺着赚钱谁傻呗。” “……” 这天聊不下去了,毁灭吧! 来到祝茂然的房间,听他说起的时候感觉实用面积不是很大,但是进入房间后才文西发现空间很宽敞,但实在是够乱。 对此,祝茂然还一脸理所应当,“你们都是男生,应该理解,对吧?” 说着,抬脚把一个横在路中央的篮球踢到角落,撞墙后又弹了回来,滚向另外一个角落。 “……我不理解。”才文西无语至极。 许拾言环顾四周,切入正题,“不是要上课吗?” 才文西愤愤地看过去。 “对对对。”祝茂然一脸喜色,“我自己听课真的太无聊了,但是没有办法,课都买了,不上岂不是浪费金钱!” 真的没想到三人组相聚一回,结果却是在房间里上网课,才文西欲哭无泪,“那你到底为什么要买课啊!” “手滑!” 祝茂然买的课不是即时教授的那种,而是类似于视频课程。他只买了一节,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脑子一抽,手一滑,反应过来的时候,钱花了出去,课程视频已经躺在了他的已购买文件夹里。 “我自己上也是上,跟你们一起上也是上。”祝茂然点开视频,将两位好友安抚好,笑嘻嘻道:“一起上课,我们会感到快乐。” 才文西:“……” 这人满嘴跑火车! 这节课足足有三个小时那么长。 最开始才文西就满心不愿地看着视频中的教授表情动作十分激昂地讲着很普通的公式题,越到后面他就越困,不知道什么时候闭上了眼睛,耳边是教授的男高音,一边跟瞌睡虫来了一场拉锯战。 最终,瞌睡虫胜了。 才文西再次有意识的时候,耳边还是那位教授的男高音,只不过所讲的内容他已经听不懂了。而他的头正靠在许拾言的肩膀上,还很不安分地往上顶,知道头顶抵着他的颈窝才罢休。 才文西的脑子死机一秒,然后迅速抬起头,坐得笔直。 “你醒了?”坐的位置偏后的祝茂然一手拿着笔,一手擎着本,学得很认真,“我知道这种网课会很无聊,但我没有料到,你听了没十分钟就睡着了。” “……我是来打游戏的。”才文西理不直气不壮地说。 “下午就打。”祝茂然说:“讲道理,这堂课好像还不错,扩展了很多我们还没学到的知识。是吧,老许?” 才文西也望去,许拾言看着视频,点了点头,“嗯。” “这、这么有用吗……”才文西心里发虚。 听出他话中底气不足,许拾言看向他,双眼蕴含浅淡的柔光,“没关系,你先学,我也可以教你。” “好。”才文西眼前一亮,迅速点头。 祝茂然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半晌,清了清嗓子,“我给你们腾地方?” “那倒不用。”才文西顺着他的话回答,答完之后才发现他话里有话,立刻瞪过去,“瞎说什么呢!” “或许你们还没发觉吧?”祝茂然把手里的本子往桌上随便一扔,“你们俩之间有一股很奇怪的气场,就算是我们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我也加入不进去。这种气场真的很奇怪,像单方面铸造,可是认真观察,又像你们共同孕育……” 这几个词用得相当暧丨昧,才文西早已涨红了脸,张牙舞爪地打断他,“你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早就让你去报个补课班你不去!乱用词!” “事先说好,我可没有嫉妒。”祝茂然呲牙笑了笑,“虽然很好奇,但是我从来不渴望,因为你们俩看起来怪怪的,而我不想跟你们一样怪。” 说完,他越过才文西,对许拾言挑挑眉。 许拾言黑眸沉沉地盯着祝茂然,半晌,勾唇轻笑。 “我们也不怪。”他语气很轻,却不像对待外人那样冷漠无情,没有理由的轻柔反驳显得没有丝毫说服力。 祝茂然明白了什么,并向他知会过了。 目光重新黏在少年身上,似乎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然而才文西左看看右看看,神色凝重地开口说:“我好像感觉到了,刚才你们俩之间的气场,我也无法融入。” 许拾言:“……” 日子还长,不急不忙。 :正文 第45章 045 中午,祝茂然的妈妈为他们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餐。 才文西最近在以自己的方式练胃,本来被亲哥打击得没了多少积极性,却不想这桌美食让他重新拾起了希望。 “你就说你想多吃两碗饭得了。”祝茂然帮他盛饭的时候,拼命往下压。 “你要给我盛碗年糕吗?”才文西从他手里抢过饭碗,得意道:“比赛不,看谁吃的多。” “……无聊啊你!” 祝茂然的妈妈没有上桌,说是坚持中年女人的奇怪的养生方式,中午不吃大油大腻、大鱼大肉,这顿饭完全就是给他们三个人做的。 这种奇怪的养生方式通常会出现在各种各样的微信小文章里。 才文西忽然想到了自己老妈,好像有一段时间也这样坚持,后来被老爸劝说了几次,就放弃了。 这样一想,还真是同一个世界、同一个妈妈。 许拾言吃的很少,一碗饭,菜也只夹面前的几道。 不止才文西看得出来,祝茂然也能看见。 出声劝他多吃点,许拾言会顺从地应下,结果吃的时候,还是跟刚才一样,无欲无求,像一个得道高僧一样。 才文西只好把东西夹到自己的碗里,再装作不想吃,一个劲儿地给许拾言夹过去。 才文西夹的,许拾言一定吃。 下午,三个人打了一下午的游戏。 祝茂然做足了准备,拿出三个游戏手柄,找的也都是三人游戏,不会出现有人落单或冷场的现象。 对此,许拾言从未主动表达过什么,但才文西可以感觉到,他很开心。 正常朋友之间就应该这样相处,不是吗? 时不时目光就会落在许拾言的身上,才文西想起上午刚来时在小区门口发生的意外。那是一个长相很普通、留着现在非常流行的男款发型的男生,看起来跟他们差不多大。 他与许拾言相识,恐怕也有过不浅的交情。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眼前忽然一暗,才文西眨眨眼,未等看清,眼皮上触碰到一丝冰凉的触感。 许拾言的手指落在他的眼睛上,轻轻一点,随即离去。 “发呆。”他轻声点明才文西的状态。 才文西,“没有发呆,只是在想事情而已。” “什么事情?” “刚才发生的事。”他看了一眼还在努力闯关的祝茂然,悄悄凑近许拾言,压低声音道:“那个人是谁,告诉我吧。” “……” 许拾言目光微滞,眸中隐藏的光辉似受到惊吓般躲在重重黑暗背后。 又是一个难以触碰的话题吗? 才文西当然知道,像许拾言这样的主角,就应该经历丰富,好事也有,坏事也有。经历了千千万万,才能成就最终那个令众人敬仰的许拾言。 不能经历风雨,哪能看见彩虹。 许拾言不愿意回答,才文西也不勉强,正准备说点什么转移一下话题的时候,许拾言忽然开口了。 “以前的同学。”说完,他似是察觉到这个回答太过平淡,如同敷衍,又轻轻补充一句,“在以前的学校里,有些交情。” 才文西哦了一声,“这跟我猜想到的一模一样……你怕不是在抄答案!” 许拾言轻笑出声。 “你还想知道什么?”说完,他故作刚刚想起似的,眼含笑意地盯着才文西,“我记得,之前有人说,不好奇,要像电影里的场景一样炫酷。” 才文西几乎要把头埋进地里了。 “不逗你了。”许拾言笑意越深,“你还想知道什么,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才文西惊喜地瞪大眼。 这么宠?! “那我就要问啦。”才文西嘿嘿一笑,“其实有一个问题,已经困扰我很久了。我一直觉得,这个问题不得到解决,我这辈子都不会心安理得地生活。” 这番话的意义太过重大,以至于许拾言也重视起来,语调透着些许不易察觉的颤抖,“这样重要的问题,与我有关吗?” “当然!”才文西肯定地说:“你可是最重要的一环,比什么都重要!” 许拾言可是唯一的男主角,虽然这本小说主讲感情,可不得不说的是,许拾言的身世、能力、生活作为主线剧情,将正本小说串联了起来。 他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两人对视着,周围一切仿佛如尘埃一般渺小,眼中只有彼此。 才文西心里拼命打鼓,他清楚地知道,即将要问的问题,只要脱了口,就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可即便如此,才文西还是要问。 “我想知道……” 他深吸一口气,没有刻意停顿,而是再给后面要说的话默默打气。 “你的xx有多大。” …… 死一般的寂静。 祝茂然不知何时幽幽转过头,眼睛瞪得像铜铃,不可置信地望着才文西。 这、这是可以免费听的话吗?! 比起祝茂然这个旁观者的震惊,许拾言就淡定许多,不过他抿着唇,脸色平淡,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才文西。 才文西也回望他,等了几十秒之后发现他没有回答的意思,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有多么放肆。 “你、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 手足无措地解释着,却连旁观者都不愿意相信。 “那你是什么意思?”祝茂然一边给他使眼色,一边咬牙切齿地问,“等老许过生日了你要给他买个大小合适的内丨裤不成?!” “……如果有这个需要我也不是不能买。” “才文西!”祝茂然猛地扑上来捂住他的嘴,表情夸张地说:“你赶紧给我适可而止!” 才文西在祝茂然的咯吱窝下面艰难求生,‘唔唔唔’得说了半天,自然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这时,一直沉默的许拾言开口了。 “放开他吧。”神色平静,眼中流转着深谙的光,“我没有感觉到被冒犯。” 祝茂然干笑两声,一边瞪着才文西一边松开了手。 得到了言语自由的才文西试图为自己辩解,“我真的没有其他意思!我只是好奇而已啊!” 他想知道,那些纯爱文里,躺在下面当受的尺寸都是多大的! 这个问题算不上迫在眉睫,但既然有机会,才文西也愿意仔细询问一番,得到回答自然最好,得不到…… 为了不避免尴尬,他想过自报尺寸,将大乌龙化解为小笑话。 想到这里,他不再是那副焦急解释的模样,而是大大方方地向后一靠,随意挥了挥手。 “男生嘛,就应该有点我们男孩子的话题。”他哼了一声,很是狂妄地看向祝茂然,“你的有多大?” 祝茂然:“你他丫的找抽吧。” “这有什么的!”才文西拍了拍胸脯,“我就可以说我自己的!” 祝茂然一脸的嫌弃,硬是想不通这位朋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突然变得放肆起来。 许拾言一直保持着沉默,直到才文西说出这句话之后,他忽然站起身。 “时间不早了。”他对祝茂然说,“我们先回去了。” 祝茂然无比感动地点了点头,“是是是,再不走就没有公交车了。” 再不走这孩子脑子坏在我们家,怕不是还得赔偿! “嗯,下次见。”许拾言说完,直接开始穿衣服。 才文西在一旁看得一愣一愣的,确定他口中的‘我们’还包含自己后,立刻站起身来穿衣服。 “这就走了啊……”他还有些意犹未尽,“其实可以多坐一会儿,实在太晚还能坐地铁嘛。” “别,一会我爸就回来了。”祝茂然‘殷勤’地帮他穿衣服,“我爸,青面獠牙,虎背熊腰,远看就是大黑熊成精,你看到了绝对害怕。乖乖地跟老许回家啊,下次有机会我再叫你们来玩!” 才文西:“……” 这种鬼话哄谁呢! 不过许拾言要走,才文西自然跟他一同离开。 出门不用刷磁卡,祝茂然也没有出来送。出了小区后,两人心照不宣,一同往地铁站的方向走去。 全程无言,才文西三番五次看向许拾言,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欲言又止几次,终是选择了放弃。 到了地铁站,两人坐同一趟,只不过才文西两站就下车,而许拾言要等好久。 地铁上有许多座位,许拾言不坐,站在一处无人的角落,低垂着头,视线的尽头是他的脚尖。 才文西想坐,但又不想放任许拾言一个人在这里,几经思量,还是决定跟他站一会儿。 “你是不是生气啦?”一直沉默着也不是办法,才文西小心翼翼地凑过去,问道。 许拾言抬头,眼睛里倒映出才文西的模样。 “没有。”他说。 “可我看你的样子就是生气了。”才文西撇了撇嘴,“别生气了,我向你道歉。那个问题确实太羞人了,我不应该随随便便就问出口的。” 许是走了一路,冷风吹醒了的大脑,才文西开始回顾自己脑子一热时发下的豪言壮语,如今只想找个地缝转进去。 许拾言生气也是应该的,他必须诚恳地道歉才行。 忽然,对面的许拾言伸出手,拉住他的胳膊,猛地往自己的方向一带。 才文西没有防备,甚至反应不过来,控制不住地撞进许拾言的怀中。 :正文 第46章 046 亲密接触来的十分突然。 才文西猝不及防,脸颊撞在许拾言的肩膀上,肩胛骨硌得他一疼。 “唔。”他低吟出声,下意识地想要抬手揉一揉,却在半空中被一只不属于自己的手截下。 许拾言一手握住他的手,一手转为环住他的腰,下巴微扬,整个人目视前方,眉眼之间尽是难以言说的愉悦。 “撞到哪里了?”他的声音轻柔,却不肯松开手。 才文西怔愣几秒,迅速挣扎起来,“你干什么呀,快放开我!” 大庭广众之下,他被一个帅气的男孩子抱在怀里,还是主角…… 这个进度未免有点太快了吧,虽然他一直很想安稳地抱紧大腿,但是现在这种情况明显比抱大腿更加亲密! 更何况…… 这个‘大腿’非真正意义上的大腿啊! 挣脱不开,许拾言的力气出奇的大,好像没有太用力就用巧劲儿将才文西控制住。 蛮力不行,才文西试图求饶。 “我脸疼!我脸疼啊!” “撞到脸了啊。”许拾言的声音自头顶响起,“往旁边移一下,靠在颈窝就好了。” 才文西:“……” 又不是一直在疼。 真正领略到什么叫做生气,才文西心里十分忐忑。因为许拾言生气的结果就是用这种方法全方面压制他,公众场合、公开拥抱、公平较劲,前者才文西无法防范,后者压根完败! “我错了!”能屈能伸的才文西开始哀嚎,“我真的错了!下次我……哦不!是绝对没有下次!” 眼神紧张地扫来扫去,发现有人的目光已经向这边投来,虽然地铁上人不多,但也不是没有,再继续这样,招来的视线只会越来越多,到那时,他的一世英名就全毁了! “现在的网络很发达你知道吧!”他脑子里很乱,开始用各种各样的可能性劝说无动于衷的许拾言,“我们这样被照下来,发到网上去,一传十、十传百,就会有很多人骂我们!然后再通过照片查到地区,再通过地区排除学校,最后我们姓甚名谁在哪上学家有几口人都会被调查的一清二楚!” 头顶传来一道轻笑声,一瞬即逝。 “你这么害怕啊,我以为你不会害怕呢。”许拾言似笑非笑地说。 “怎么不会!”才文西的声音柔弱了许多,“我也只是一个未经世事、年少轻狂的孩子呀!” “既然这样,在祝茂然家里的时候,你怎么什么都敢问呢?” 简简单单一句话给才文西刚才营造的一切人设判了个死刑。 沉默半晌,才文西委委屈屈地嘟囔道:“是你说可以随便问的。” “偷换概念。”许拾言语速缓慢,听起来不像是在生气,反倒透着一种宠溺地训诫的感觉。 这个姿势令才文西双腿发麻,他忍不住动了动腿,向后小幅度踢了一下。 “我们好好聊一聊嘛,我腿都麻了。”他的语气变得谄媚讨好,配上少年独有的清亮的嗓音,听起来十分可爱。 这一次,许拾言倒是爽快地放开了他。 得到自由后,才文西第一时间就是向后退去,与许拾言拉开安全距离。 许拾言眸光黯淡,好似受伤了似的,视线与才文西错开,神情落寞地垂下了头。 见状,才文西又于心不忍,犹犹豫豫地靠前两步,两人之间的距离又一次被拉近。 “你……” “抱歉。”这次轮到许拾言道歉了。 还未到下一站,地铁里的人没有增多。等这一站过去,就到了人流量比较高的站台,到时候车厢里一定会爆满。 许拾言的道歉被他那冷清的声音裹挟,听起来无比落寞,再加上他自己站在一个角落,周身四溢孤寂冷漠的气场。 才文西心中的那杆秤又开始无条件地向他倾斜去。 “没关系。”他声音低低地说:“我知道你在跟我开玩笑嘛,这是朋友之间的小笑话。” 两个男生之间打打闹闹岂不是很正常,刚才他慌乱,只是因为许拾言不经常这样,所以不习惯罢了。 才文西在心里说服自己,神情也变得愈发松散起来。 “我只是没想到你会问那种问题。”许拾言忽然开口解释道:“说实话,刚刚听到的时候,吓到我了。” “……看得出来,你都愣住不动了。”才文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但是你要相信我,我绝对没有恶意!” 问这种问题虽然谈不上什么恶意不恶意,但是让人无语却是真实的。 才文西也算是不害臊的典范了,毕竟问出口的时候,他可脸不红心不跳,对于问题的答案隐隐期待,像是一个隐藏本性的lsp! 两人之间又可以像往常一样对话了,面对才文西,许拾言总是有用不完的耐心,和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宠溺。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他嘴角勾着一抹浅淡的弧度,不像是在笑,而像无奈时必不可少的抿唇,又因事态不严重,而恰好提起了嘴角而已。 这个问题根本无法回答,所涉及的故事才文西要一辈子烂在肚子里。 没有更好的解释,他只能硬着头皮回答道:“我就是想要知道……” “知道了之后呢。”许拾言眯了眯眼,语气平静的反复在谈论今天天气如何一般,看不出一丝窘迫。 相比之下,才文西的头几乎要埋进羽绒服的领子里。 “就是知道之后……掂量一下……” 看看到底是什么可爱尺寸的人才能在小说中当受! 这个问题,他注定得不到回答。 仅仅两站的相处时间,许拾言变幻莫测,很难摸透他内心真正的想法。各种各样的话题更是反转极大,好像他不想要深入的时候,就会转移注意,自然地引导进下一个话题中。 才文西就这样被带着聊了两站。 下车之前,才文西走到门口的位置。许拾言也跟着他走过来,没有说话,站立在他的身侧。 车厢里的人多了起来,他们走后,那处无人问津的小角落迅速被其他人占领。 才文西还有些舍不得,要知道在地铁里占据一席之地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你不用来送我的,地方都被人占了。” 许拾言循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眸光微闪,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不重要。” 他一向不在意这些,在一切都没有钱重要的时期,许拾言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享受生活。 心中隐隐生出些许惆怅,才文西低着头,小声说道:“其实你可以多在乎一点的。” 这句话准确无误地传进许拾言的耳朵,心中震惊于少年的心思细腻,又对这种天真的话语感到一丝可笑。 “到站了。”他吞回所有想说的话,在地铁进站的瞬间,轻声提醒。 才文西下了地铁,现在门外许拾言对视。 “拜拜。”才文西挥了挥手。 许拾言站立在车厢内,高挑清瘦的身子即使罩在宽大厚重的棉服里面,也这挡不住他那独特孤冷的气质。 他只是轻微点了一下头,如果不是才文西一直注视着他,恐怕也不会察觉到这是他的回应。 回到家的才文西鼻尖冻得发红。 地铁站距离西洲别院还有一段距离,走回家还用了将近二十分钟。 才则声和才武东不在家,冷姨出门采购了,家里只剩下厉玥。 临近傍晚,父子俩还没有回家,才文西有些好奇地询问道:“爸和哥今晚不回来了吗?” “回来啊。”厉玥给他削苹果,“不回来吃饭了而已,还是要回家住的。” “今晚有饭局啊?”一到年底,饭局就多了起来。 “嗯,是别人家的宴会,收到了邀请函,不去不行的。”厉玥对公司的事情很不上心,甚至可以用不在乎来形容。 明明是自己家的产业竟然如此平淡…… 才文西嘿嘿一笑,“妈,我真的很像你。” 闻言,但凡是个当妈都能笑眯了眼,厉玥更是如此,“怎么这么说呀?” “因为我也心大的很,对那些公事一点都不在乎!” 厉玥笑容收敛了些,静默几秒后,低声道:“儿子,你知道咱们家公司是当时我和你爸一起运营起来的吧?” “知道啊。”才文西啃了一口苹果。 “所以妈妈跟你还是有区别的。”厉玥说:“妈妈曾经也是公司的一把好手呢。” 才文西:“……” 您刻意解释一番就是为了衬托自己的小儿子是个大傻子吗! 年轻时候的厉玥可比才则声厉害。据说,当时公司刚刚成立,厉玥和才则声倾家荡产,孤注一掷,把所有的精力和希望都投入到了这家公司中。 才则声的运营管理能力极强,而厉玥则是出了名的‘外交官’。 但凡是她出马的合同,就没有谈不成的! 当然,从厉玥嘴里听来的往事肯定有自夸的成分,可能只是夸大,未必不是事实。 “所以妈妈很希望你能继承我的天赋。”厉玥语气中透着浓浓的、夹杂着期待的爱意。 一点都不想继承家业甚至毕业之后只想放飞自我的才文西试图挣扎:“我哥也能……” “你哥不行了。”厉玥打断他,唉声叹气,“你哥简直就是跟你爸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言下之意就是兄弟俩双面开花,共创辉煌! :正文 第47章 047 才文西无法立刻拒绝,因为厉玥的期待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不过现阶段他还能用自己是个学生来搪塞,毕竟撒个娇,跟妈妈说自己还小这一招百试百灵。 期末成绩下来的那天,才文西紧张兮兮地守在电脑前。 一高的教学制度以及考试模式几乎跟正式高考时的一样,查成绩的网页不止瘫痪,甚至有时候加载不出来,给他弹出一个查找不到网页的界面。 才文西的紧张被亲哥看在眼里。 同是一高毕业出来的才武东表示这些都是小场面,不需要紧张,转头就拿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输入查成绩的网址,几次都没进去,愤怒扣上。 最后,还是才文西好运气,挤进了网页里,输入考号后,在‘正在查询’的界面中忐忑不安地搓手。 不知何时,身后围上来一群人,除了父母亲哥之外,一直把这里当自己家的冷姨也赫然在列。 “儿子,你一定比以前考得好。”厉玥给他打气。 才则声更是破天荒地拍了拍小儿子的肩膀,不善言辞地说:“考得不好也没关系。” 才武东没说话,目光沉沉地落在电脑屏幕上。 短短几秒钟好似有几个世纪那般漫长,忽然,界面一闪,才文西的成绩弹了出来。 除了有关数理的几科成绩只是稍有进步之外,其他几科考试的分数全部大幅度增长,跟他本学期最后一次模拟考的成绩相差巨大,导致才文西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差点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成绩! 确认了一遍考号,确定是他本人的成绩后,才文西呆呆地望着最后的班级排名。 “班级排名,第十九。”他喃喃说完,又不可置信地提高了嗓音,“第十九名?!” 他进了全班前二十,而且是荒废了几个学期的学习后,第一次奋发图强的结果! 这一天,才家仿佛提前过节了。 美食摆上桌,尽是才文西爱吃的。饮料随便喝,平时爱唠叨的亲哥在这一天仿佛成了才文西的‘小迷弟’,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才武东绝不阻止。 不过在他闹得比较过头时,他会出声提醒,“仅有今天这一天的特权。” 一天也足够了!才文西欢快无比。 把自己的排名第一时间分享给了许拾言和祝茂然,许拾言没有回复,想必是在打工中。倒是祝茂然,仿佛住在手机里似的,迅速给他发来一长串语音。 “我的天爷哟你真是出息了!” “我不敢相信啊你竟然靠近了前二十名!” “让我想想你把谁挤出去了?哦,好像是王茗蓝。” “不过恭喜你,真的,我真是为你高兴啊!” 这几句话让才文西笑开了眼,他忍不住回问:“你考了多少名啊?” 祝茂然:“第九。” 才文西:“……” 快乐忽然变得索然无味。 祝茂然的学习成绩一直很好,他是老师口中那种聪明却总马虎的学生,平时即使挨训,也不是因为笨,而是因为不认真。 这一次的第一名很有可能是上学期第一名学习委员连任,才文西也不好奇前十都有谁了,不过自己即将步入前方好学生的阵营中,以后难免不会关注到其他人。 他反复看着自己第十九名的那个排行,心里美滋滋的。 就在这时,许拾言也发来了回信。 只有短短两个字:恭喜。 霎时间,所有的欢乐仿佛落入冰窖,炙热的心火冷却,才文西感到一丝失落。 他默默地关掉与许拾言的对话框,手指在别处点了点,心里却始终无法平静。 想做点其他事情来转移注意力,可是不论做什么,脑海中都能浮现出‘恭喜’这两个字。 明明是祝福的词汇,可是才文西依旧觉得难过。 厉玥给儿子送来水果,敲门进来就看见儿子整个人平趴在床上,脸埋进被子里,周身仿佛萦绕着鹅毛大雪,将他埋葬。 “这是怎么了?”厉玥走过去,把水果盘子放在床头的柜子上,“我的小儿子看起来好难过啊。” 轻柔低语在耳边响起,充满了慈爱,才文西委委屈屈地仰起头,看向厉玥,“妈妈,我好像被讨厌了!” “怎么了,跟妈妈讲一讲。” “我的朋友,得知我进步很大之后,只说了一句恭喜。” 才文西吸了吸鼻子,故作要哭不哭的样子,看的厉玥扬唇一笑。 “恭喜还不行呀,你还想要听到什么回答?”厉玥越看小儿子越可爱,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子,“你应该回一句谢谢,如果对方喜欢听的话,还可以继续跟他分享自己的快乐。” 已经过了交朋友还得父母教的阶段,不过才文西还是觉得厉玥的话很有道理。 许拾言不激动没关系,他激动不就行了吗! 问题瞬间得到解决,才文西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对!而且我还要谢谢他,复习的时候他没少帮我呢!” 厉玥坐在床边,保养的还很年轻的脸上透着温和的神情,静静地望着才文西半晌,道:“那个小朋友对于你来说一定很重要吧。” 才文西正在吃水果,闻言头也不抬地回答道:“不止对我来说很重要,对于我们一家来说都很重要!” 等您的儿子我抱紧了他的大腿,到时候我们老才家迟早是要走上人生巅峰的! 厉玥闻言,怔愣片刻,“这话是什么意思?” 吃水果的动作一顿,意识到自己的话太过惹人误会,又连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他是我的朋友嘛。就是因为他是我朋友,我才对生活充满了希望!” “原来是这样……”厉玥若有所思地喃喃。 才文西点头,为了让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又补充说:“而且他跟我在一起,经常带着我一起学习。他是学霸,我有什么不懂的,都问他。” “那既然这样,下次就把这位小朋友请到家里来玩吧。”厉玥说:“妈妈给你们做好吃的。” “……有机会的吧。”才文西心里发虚。 其实他本意不想让许拾言接触自己家人的。 说句比较难听的话,原著中才家的悲惨结局虽然有才文西作死的成分在里面,可说到底,小说中的配角、支线剧情全部都是为了推动主线剧情而存在的。才文西不能保证他跟许拾言做了朋友之后,自己家的结局就一定会向好的方向发展。 所以避免才家人跟许拾言、陆家有接触,才是他最后的保命招数。 因为自己的缘故,才武东频繁与许拾言接触已经没办法避免了,但好在他的哥哥是个聪明机智拎得清的人,就算将来出了问题,也不会是从他那边最先发生状况。 厉玥感受不到他的真实想法,听了他的话,只叮嘱道:“那下次一定找机会请他到家里来玩。” 才文西一笑揭过。 为了继续厚着脸皮跟许拾言分享自己的快乐,在厉玥离开后,才文西马不停蹄地发去了信息。 [才文西]:你考得怎么样,是不是超级棒? 信息发过去之后,对方的名字显示正在输入中,才文西眼睛一亮,等了好久,却不见对方回信,而正在输入中也重新变回对方的名字。 才文西心里中的一团火仿佛被淅淅沥沥的小雨一点一点浇灭,一时自嘲,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不过很快他又重新振作起来。 没关系,不是什么大事,只要能更好的生活下去,热脸贴了冷屁丨股又怎么样?当初为了加入陆域的生活圈,早起这种艰难困苦的坎坷他都能克服,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才文西默默给自己加油鼓劲,同时也在心里安慰自己,或许许拾言只是遇上了什么着急的事,没有时间回复自己罢了。 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 许拾言没有回复,自己的话宛如石沉大海,激不起一丝波澜。 许是时间过去太久,才文西也没有最开始时那般期待了。 临近除夕,才文西发现家里越来越乱。 买年货、整理收拾、甚至从仓库里翻出许多东西,用纸盒箱子装起来,堆积在客厅的角落。不到一星期下来,客厅里已经堆了五六个大箱子了。 才文西平时窝在房间里学习,或者看看电影打打游戏,小生活过得十分滋润。偶尔下来吃饭,对那些箱子的存在不以为意,直到这天他被安排出去买瓶酱油,他才发现角落的箱子堆得老高,像是要搬家一样。 “这是在干什么?”才文西无比震惊地看向冷姨。 “这是收拾出来的不用的东西。”冷姨一边擦拭花瓶上的灰尘,一边随口说道。 才文西当然知道这是不用的东西,要不然也不会装进大箱子里,“但是这些东西要送到哪里去呢?” “过几天会邮回你的老家吧。”冷姨说。 才文西沉默几秒,“老家?” “嗯。”冷姨定眼看他,“文西你怎么了,你们不是每年过年都回老家的吗?” 才文西:“……啊,是。” 老家在哪他都不知道…… 才文西猛地失了神,一缕惊疑之色掠过眉间。 时至今日,他刚刚发现,有关‘才文西’的记忆,他根本没有继承一丝一毫! :正文 第48章 048 这是一个半鬼不鬼的‘鬼’故事。 身为穿越而来继承这具身体的才文西,从头至尾凭借自己看小说的记忆力,将生活围绕在主角之间。小说中自身炮灰的命运已经注定,但是才文西并不想就这样放弃。 虽然那个奇怪的系统已经很久没出现了,但此时此刻结合这半年来发生过的事,才文西仍然感觉到一丝凉意爬上背脊。 ——他真的是才文西吗? 有关才文西原本的记忆他并没有继承,降临于这具身体的原因很突然,也可以用意外来形容。不过来到这里后,他尝试过回去,结果就是引得家人胆战心惊,而他也心软地选择既来之则安之。 再然后,与主角们相处的时候,才文西凭借的是小说中的剧情。 所了解的人物、性格、事件全部来源于他对剧情的剖析,这也说明了,如果原来的才文西没有给他任何记忆,那么穿越而来的他与之前的‘才文西’脾性习惯完全不同,这种改变可以用天翻地覆来形容。 可是没有一个人觉得奇怪,甚至连父母亲人都察觉不出来。 这是第一次,才文西在心里呼唤那个名叫二筒的系统。 但是并没有得到回应。 距离上一次它发布任务,已经过去几个月,这期间它一次也没有出现过,就好像它本就不曾来过。 面对着比他高出一点的箱子堆,不知为何,才文西感觉到一丝压抑,他后退一步,踏出箱子在灯光的照射下投出的阴影。 “你怎么了?”冷姨有些担忧地看着他,“是不是难受?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我去买酱油好了。” “不用!”才文西立刻摇头,“我去,正好我想出去转一转。” 冷姨不放心他,“那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的,超市就在小区外面,来回十分钟就回来了。” 才文西内心慌乱,表面却故作淡定,迅速穿鞋跑了出去。 前几天刚刚下过雪,不过路面上已经化得差不多了。路边的雪堆看起来脏脏的,雪也不再蓬松绵软。 等再冷一冷,路面就要结冰了。 才文西走在街边的小路上,大半张脸埋进羽绒服里,露在外面的耳尖冻得通红。 他眨了眨酸涩的眼,幽幽地叹出一口长气。 似是在做最后的挣扎,才文西在心里呼唤了系统的名字。 “二筒。” 【我在呢。】 机械音的回应让才文西脚下一滑,差点脸朝地拱进雪堆里。 以最快的速度平复心情,才文西生怕它又消失不见,连忙问道:“你能帮我解答一些疑问吗?” 【如果宿主有权限的话,二筒会知无不言哦。】 有门! “那我现在有权限吗?” 【权限需要积分来开启哦。】 积分? 才文西觉得自己就像游戏小白,什么也不会就接手了一个大佬的账号一样。 二筒一连回答了他两个问题,才文西心里放松了些,又问:“我现在有多少积分?” 【查询中。】 【已查到。宿主的积分余额为30。】 “……能开启什么权限?” 【什么权限都无法开启哦,一级权限的开启条件是五十积分。】 二筒像一个x宝客服,机械音不厌其烦地带着‘哦’的尾音,违和感快要溢出才文西的大脑,化形为一把铁锤砸在他的脑袋上。 四个问题,让才文西彻底明白,自己不过是一个小菜鸡。 有关系统的机制他已经没有精力去探究了,一路走到超市,才文西又问了很多问题,不过大部分都被权限不足给驳回了,剩下的问题无关紧要,都是才文西随口问的,以防系统突然玩失踪。 不过进入超市后,有人出现在才文西周围的时候,系统又消失了。 这一次,才文西没有慌,甚至觉得自己摸到了门路。 买完酱油,走在回家的路上,才文西特意在路过门卫的时候喊系统,系统一声不吭。等过了这段路,才文西又钻进了树林里的小路,周围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他心里又呼唤,系统出现了。 “有别人在你就不能说话是吗?” 【是的呢。】 “那你给我发布任务的时候可没见你躲着人。” 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他下达各种各样阴间任务,也不避讳。 【任务和闲聊是不一样的。】 这算才文西第一次正式与系统交流过,这期间他也感受得到,系统的存在并不是单纯用来跟他交流的。 除了一些权限未开通的问题得不到回答之外,闲聊时间的系统明显跟他处在同一时间线上。 就是因为如此,才无法解释为什么它每次发布的任务都需要倒时差。 “任务的内容与现实情况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只能说毫不相干。”想起过去的几次任务,才文西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我能问一下这是为什么吗?” 寂静的十秒如熬过世纪那般漫长。 系统消失了。 才文西停顿几秒,确定系统又一声不吭地装死之后,握紧了手里的酱油瓶。 幸好,刚才为了省几毛钱拒绝买袋子,否则现在他一定气得拎着袋口发泄似的旋转然后甩出去图个解气! 回到家里,厉玥为了等这瓶酱油,特意将卤鸡翅这道菜放在最后。因为烹饪耗时巨长,所以晚饭时间统一向后推延了一小时。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些积压在仓库里的东西被打了包搬出来,才文西总觉得家里空落落的,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人走楼空一样。 吃饭的时候也是兴致缺缺。 “你怎么了?”才武东看着他询问。 才文西用筷子戳了两下米饭,被才武东打了一下手。 “没事……”可怜兮兮地揉着手背,他叹道:“感觉家里冷冰冰的。” 忧伤的情绪泄出,夫妻二人虎躯一震,责怪地瞪向大儿子。 才武东也微微皱眉,停顿半晌,放轻声音问:“因为我打了你一下吗?” 才文西:“……不是啊!” 刚刚酝酿出来的情绪一下子就被打破了,他猛吃下一口大米饭,一边吃一边含糊道:“我就是觉得,我们要回老家了,那是一种出远门的惆怅感,你们大人不会懂的!” “……你还真是多愁善感。”确定弟弟不是因为被打一下就玻璃心,才武东放下心来,继续吃饭。 兄弟俩的相处模式被才则声和厉玥看在眼里,夫妻俩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一丝无奈。 饭后,厉玥照常给才文西送水果。 一打开门,就看见才文西坐在电脑桌前,神情呆滞地望着漆黑的大脑屏幕。 正如他哥所言,小儿子最近很是多愁善感,发呆是常有的事。 做母亲的,看见儿子如打蔫的茄子一样,尤其之前还发生过极端行为,心里难免生出些许担心来。 她悄悄走近,探头望去,只见才文西的手落在桌子上,手指做笔,正胡乱写些什么。 “儿子?”厉玥心里一慌,语调透着颤抖。 才文西被唤回神,显示愣愣地看着厉玥,几秒钟后反应过来,从她的手里接过果盘。 “我刚才在想事情。”才文西说:“有道题,虽然做出了正确答案但是那道公式运用起来还不是很熟练,所以就多想了一会儿。” 闻言,厉玥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可是面上却依旧是担心的样子,“真的吗?” “真的,不骗您。”才文西吃了一口水果,问道:“妈,今年我们什么时候回老家啊?” 话题转移的很快,但也很自然,厉玥没有怀疑,转身坐到床边,道:“除夕之前就走,你爸和你哥开车。” “带那么多东西,怪不得要两辆车。” “那些大箱子是要邮走的。”厉玥笑了笑,“开两辆车去主要是为了往回拿东西。” 有来有回! 第一次在这种小说中感受到真正的年间烟火气息,才文西十分感动,吸了吸鼻子,问道:“老家的特产都有什么啊?” “你喜欢吃的腊肠、果干,都是老家的。”厉玥似是回忆起过往,怀念地说道:“那个时候我刚生完你,带着你和你哥回老家常住。当时你奶奶还在,就跟我一起照顾你们。那会儿的日子过得可真是舒坦,哪像现在这样,虽然有钱,不愁吃喝,但顾虑的却是越来越多,就好像……” “失去了自由。”听着厉玥的话,才文西张口接道。 厉玥望过来,才文西也回望过去,母子俩视线一对,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我就说,你最像我了。” “妈妈你总这样说,哥该觉得你偏向我了。”才文西呲牙笑道,摆明了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厉玥故作恼火地身手,捏了捏他的脸颊,训斥道:“再这样说我就告诉你哥去。” 小日子过得很滋润,就像普通人家细水流长的生活,一点都看不出,这是一个充满了惊险与翻转的小说世界。 除夕前两天,才文西一家四口驱车回了老家古洲。 临走之前,才文西打开了与许拾言的聊天界面。 最后一条讯息还是几日前,他询问对方考了多少名。 许拾言一直没有回复,才文西心里也越来越凉。 不过好在,他最会调节自己的心态了。 将自己回老家的消息告诉了祝茂然,想了想,他又把同样的一段话复制给了许拾言。 或许对方不会回复自己,不过没关系。 期待落空了一次,就不怕再落空第二次了。 :正文 第49章 049 古洲距离呈陵很远,开车的话需要八个多小时。 因为家里会开车的只有才则声和才武东,所以不能连续八个小时开车,这期间他们还得在休息区停留一段时间,去一趟怎么也得耗上一天。 才文西对老家的印象并不深刻,但实际上去年过年‘才文西’才刚刚去过。对此,他在夜深人静身边无人的时候,也曾询问过系统,但得到的结果是没有权限查询。 权限这个东西,没有标准也没有衡量,仿佛‘才文西’三个字就是权限,只要他来查,全部都是权限未开放! 所以久而久之,他也不再把希望寄托在系统身上,继续遵循自己的内心来做事。 中午的时候从呈陵出发,中间在休息区待了五个小时左右,第二天早上六点多,才文西终于看到了古洲这座城市。 这是一座处在地图东方的一处海滨城市,整座城市都不算大,设有港口和铁路,正应了那句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从西边的高速公路口进入古洲,与呈陵不同的是,古洲繁华地区在城市正中央,如上京那般,是由内而外的发展趋势。 才文西的爷爷家就在古洲内环的一处四合院内。 得知整座四合院都是爷爷家的时候,才文西差点腿一软直接跪下。 ——难道自己就是传说中吃喝不愁不好好学习工作就要回家继承四合院的完美男配吗?! 都这副身价了还谈什么炮灰不炮灰!四合院够他吃几辈子了! 才家很有钱。 当然,不是指才文西一家四口,而是单从才字这个姓氏来看。 古洲地区发展要比呈陵迅速,只不过有港口和铁路的设立,发展地区有所局限,会出现越往外发展就越人烟稀少的情况。 这也是古洲人才流失的一大重要原因。 才家一直在古洲定居,一代一代固守住才家的老房子,也就是这座四合院。虽然一代不如一代,才文西的爷爷年轻时候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拿着死工资吃着五险一金的福利,生活轻松,不愁吃穿罢了。 不过到了才则声这一代,便有了极大的改变。才爷爷发现儿子的经商能力十分惊人,于是在才则声毕业后,拿出毕生积蓄让他出去闯荡。 才则声也是观察过商业趋势,思来想去,选择了几个发展很好的大城市中距离古洲最近的呈陵。 在那里,他结识了当时因为男女待遇不公而被刷下来的厉玥,同样是刚毕业却很有能力的女性在应届生中毫无优势,甚至有的时候会败给没有她优秀的男人。 总之,各种机缘巧合,让两个人互诉衷肠,决定相伴一生,共创未来。 “所以才有了你和你哥。”厉玥提起过去的事,想不到创业时的艰难困苦,脑子里满满的都是甜蜜时光。 才文西有些感动地说:“真的太好了,就算当时创业失败了,你们也可以回来继承四合院呀!” 厉玥:“……” 儿子你是有多喜欢这座四合院! “以前还没发现这孩子这么喜欢这里。” 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白发苍苍却腿脚利索的老人从正堂里走出来,笑眯眯地望着停留在院子里的一家四口。 “爸,您怎么出来了!”厉玥语气急促了些,快速走过去扶住老人。 才则声也把东西暂时放在地上,直接进了屋,不过片刻,拿了一根拐杖出来,递到老人身边。 老人笑眯眯地说着不用,可还是把拐杖握在了手里,轻轻点地。 才文西缓缓定神,知道这就是他的爷爷才国烨。 “我身子骨还行,不用这样小心。”才爷爷说着,朝才武东和才文西招了招手,“快过来,我看看我的两个大孙子!” 平日里不苟言笑一身正气的才武东此时嘴角勾着一抹浅浅的弧度,眉宇之间尽是对老人的尊重与温柔,他率先迈开步伐,没有一丝犹豫。 才文西心中虽然有些尴尬,但还是跟上了他的脚步。 才国烨左看看右看看,把两个孙子的五官和身高都衡量个遍,最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长得越来越帅气了。”他说道:“两个都是,跟我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这话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气氛陡然变得轻松起来,才文西也跟着笑,心想才爷爷竟然是老顽童性子,最初他刚走出来的时候,身形挺直腿脚利索,还以为是那种严肃古板,偶尔露出慈祥面容的性格呢。 才爷爷不管儿子和儿媳妇,拉住两个孙子就不撒手,带进了屋之后,把早就准备好的水果零食拿过来,往他们身边放。 “我去赶集买的,不知道你们年轻人喜欢吃什么样的,就一样买了点。” 一篮子的糖果,什么牌子的都有,有才文西见过的、常吃的,也有他没见过的,看起来稍显廉价的,仔细翻了翻,竟然还有糖纸上全是外文的…… “这也太多啦。”才文西感叹道:“爷爷,这些吃完我的牙就没了!” “你还年轻,不怕吃没。”才爷爷坐在床边,笑眯眯地看着才文西,自我调侃道,“但是爷爷我就不行了,我这牙可真是要没了。” 才文西从善如流地回答:“戴假牙呀。” “不爱戴,那玩意戴着不舒服。”才爷爷有些小任性地说。 “可是不戴的话吃不到好吃的东西,太亏了!”才文西劝道。 话落,就看见才爷爷笑容更深地朝他投来视线,一旁才武东也露出一个嫌弃的笑容。 顿时,才文西明白刚才的话是才爷爷开玩笑的,假牙恐怕早就戴上了。 摸透了老顽童的性格,才文西认输似的向后一仰,颓败地说:“姜还是老的辣!” 才爷爷哈哈大笑,好似要将这一年的笑都聚集在这一刻笑完。 屋子里欢声笑语,外面夫妻俩虽然没有交流,却也被这气氛渲染,嘴角始终挂着一抹淡淡的弧度。 才则声往侧室搬行李,厉玥则是坐在外面的吊椅上,跟自己的朋友们报平安。 古洲的气候比呈陵温和一些,来这边的话不用穿厚重的羽绒服或棉服,穿件足够挡风的毛呢大衣就足够了。才文西也脱去了羽绒服,因为古洲有暖气,在屋子里的时候更热,随手把大衣也脱了,只穿了毛衣,竟还是觉得热。 有供暖的城市真是太棒了,将来他一定要在这里养老! 与才爷爷聊了好久,直到隔壁邻居来找才爷爷说些邻里街坊的小事,才文西才得空拿出手机。 刚才他的手机震动了几声,除了有信息提示之外,好像还有一通来电。 划开锁,映入眼帘的红色提示点缀在通话记录的右上角。 点开后,才文西的瞳孔一缩。 许拾言的名字占据顶端,一片红色泛着刺眼的光。 心中骤然一紧,想要回电话的心情在回忆起这几日对方的冷淡后化为平静。 才文西抖着手指关掉界面,点开了微信。 微信里,祝茂然发来了好多信息。才文西没看,向下翻了翻,还有纪洲发来的信息。 纪洲发来三条信息。 【纪洲】:你去哪了? 【纪洲】:我看到你发的朋友圈了……严格来说是我们看到你发的朋友圈了。 【纪洲】:陆哥看起来很生气,江朝阳更是气得在游戏里狂虐吴南。 这是三条信息是在同一时间发的。那时候才文西刚从高速上的服务区出来,离开之前拍了一张服务区的照片,发到了朋友圈。 因为休息得不算好,他配字:太累了!远门不是人出的!(痛哭.jpg) 上了车,才文西直接倒头接着睡,手机调成静音放在一旁充电。 之后睡了一路,等到了古洲,也抽出时间玩手机。 看到纪洲说陆域有些生气,才文西心里先是生出一丝茫然来,后来一个念头闪过,虽然不确定,但这可能是唯一能解释得通陆域生气的原因了。 随手给纪洲回了个表情包,退回主界面,手指利索地向下划,全神贯注地寻找陆域。 忽然,他的手指停顿在一处。 许拾言给他回了消息,只有一条,却很长,时间显示是半小时之前。 那通未接来电大概是十分钟前,那会儿他正在跟爷爷聊天,再加上刚刚下车不久有些疲乏,总以为那震动声是幻听。 才文西抿着唇,强压下心中的好奇与期待,坚定地划开了。 你晾了我那么久,我也要晾你! 找到陆域,才文西点进去,发了个表情。 陆域没回答,但是才文西看到了他的名字有一瞬间变成了正在输入中,后来又恢复了名称。 见状,才文西眯了眯眼,一丝轻松之色闪过清澈的眼眸。 陆域的性格,他还算摸得清,这种情况下,陆域真的生气的几率为百分之二十,有极大概率只是耍耍当大哥的小性子,因为‘你出去了却不跟我报备一声’的理由心里不爽,但是在对方第一时间联系时间且开始要解释的时候,那股无名之火就会熄灭,而陆域也会摆出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大概幻想到了陆域拿着手机反复打字又删掉的场景,才文西偷笑两声,“嘿嘿。” 旁边拿糖的才武东手一抖,糖跌落在篮子里。 才武东:傻了? :正文 第50章 050 不管陆域到底如何纠结,才文西无比爽快地把自己的行程给他叙述了一遍。 从突然决定回老家到中途服务区休息再到上车后睡死过去,才文西添油加醋,把自己描述成一个赶鸭子上架被迫回老家过年的小可怜。 【才文西】:陆哥你不要生气,我回去之后给你带特产。这边有我特喜欢吃的果干和腊肠。你可能不太爱吃果干,但是腊肠一定要尝一尝! 这一次,陆域回复了。 【陆域】:嗯。 就一个字,让才文西身心舒畅——危机解除! 退出陆域的聊天界面,才文西心情大好地翻到许拾言的那一处。 他还没看,小红点依旧在。手指落上去的时候,总觉得有些烫手。 才文西踌躇着点开,发现许拾言的那段话完全可以用小作文来形容。 目露惊讶之色,才文西认认真真地每一个字看去,就在他还未看完的时候,脑海中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请根据一下原剧情如实照做。】 [作为转学生且挂着贫困生的头衔,许拾言的日子愈发不好过了。 班级里总有几个闲来无事的人,在与他无冤无仇的情况下做出恶劣的行为。 今天的柜子里又塞满了纸屑,许拾言静静盯着那堆纸屑几秒,面无表情地拿出一个垃圾袋,将它们扫落进袋子里。 这个过程中,他十分平静,好像每天做着普通的值日一样,叫人看不出他正在经历校园霸凌。 扎上袋子,许拾言轻笑一声,透着浓浓的自嘲。 他根本不知道是谁在针对他,因为一定要追究起来的话…… 每一个人都在排挤他。 收拾好柜子,用干净的湿巾将柜底擦拭干净。 忽然,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 学校里不让带手机,但是跟其他学校一样,同学们还是会偷偷将手机带入课堂,只要不被老师发现,有一有二就会有三有四。 他带着手机倒是为数不多的理由中最正经的那一个——方便接收打工排班的消息,以防出现雇主联系不到自己的情况。 本以为今晚的打工排班又要更换,却不曾想来找他的人是一个平时毫无联系的同学。 【才文西】: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吗? 【才文西】:我什么都不怕。不过你先服软了,那是不是证明你怕了? 【才文西】:既然如此,那就放下身段,跟着我算了。 许拾言皱着眉头,对方发出的文字中轻浮气息扑面而来,甚至夹杂着浓浓的嘲讽。 他冷笑一声,将其拉黑。 当初刚刚加入班级群,好多同学都碍于老师的叮嘱,主动加过他的好友。许拾言无心跟同学们周旋,满脑子都是打工赚钱,也没有筛选,直接全部同意。 什么时候加上的才文西,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不过他说的话,许拾言倒是有些印象。 无非就是上次在食堂里,才文西找茬一样的掀翻了自己的餐盘,这件事被其他同学看见,捅到老师那里去。老师来问过他,这种情况是是否属实,许拾言着急放学打工,再加上才文西这种幼稚的行为根本激不起他的怒火,于是选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直接全盘否认,老师虽然又追问了几句,不过在许拾言坚定的回答中,让他离开了。 那一天,打工没有迟到,晚上加班还多挣了一百块。 只有这一刻,许拾言才感觉到,这一天过得是有意义的。] 【请宿主在五分钟之内完成任务。】 才文西:…… 系统你个狗东西我鲨了你呀! 脑海中的剧情播放完毕,仿佛听了一场广播剧的才文西浑身上下仿佛被折起来过似的,每动一下都难受无比。 尴尬! 尴尬到极点! 【距离完成任务仅剩四分钟。】 很智能地察觉到他没有开始完成任务,系统的提示音来的很快。 才文西深吸一口气,仔细回顾剧情中的话。 他要连发三段狂傲自负丧心病狂的话,五分钟内,不管他和许拾言的沟通内容是什么,这三段话是一定发出去的。 真实体验过没有完成任务后的惩罚,才文西的额头隐隐作痛,仿佛那日痛到不能自理的情况又一次降临这具身体。 他还没看完许拾言发来的那段小作文,不过现在就算看下去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深吸一口气,在短时间营造出一个可以发出这三段话的情景和不管不顾先完成任务,有问题之后再说的艰难抉择中,才文西选择了后者。 于是才文西手指冰凉地按在手机键盘上,表情狰狞地发出第一句话。 【才文西】: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吗? 第二句话还在颤抖地码出时,对话框向上移了一格。 【许拾言】:不想原谅我吗? …… 才文西想哭了,但是大过年的,泪水应该留给春晚的小品! 【才文西】:我什么都不怕。不过你先服软了,那是不是证明你怕了? 为了避免许拾言立刻回答,才文西手速飞快地狂按第三句话。 然而他的手速注定比不上人家主角。 【许拾言】:是的,我有点怕,怕你不理我了。 【才文西】:既然如此,那就放下身段,跟着我算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发出,但是才文西这里看,他的话发在许拾言的后面。 这三段话有了许拾言的回应,忽然变得合理起来了…… 才文西已经麻木了,他呆呆地靠在椅子上,整个人宛如经历了一场恶战。 战争结束后,他大汗淋漓,颓废地坐在椅子上,静静地感受尴尬的余韵缠丨绕在身侧,久久不愿散去。 “从五分钟之前一直到现在,你像是跟自己打了一架。”才武东在一旁说。 才文西浑身无力,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他虚弱地说:“我受了内伤。” 这种玩笑开得还挺适时,才武东轻笑一声,问道:“刚才跟谁聊天呢?” “……同学。” “哪个同学?我认识么?” 才文西勉强抬眼看去,“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才武东眯了眯眼,“名字的位置反光,我没有看清,但是我看清了你发的话。”顿了顿,他语速慢悠悠地说:“原谅你、你怕了、跟着我?” 才文西:“……” 社死现场就在当下! 亲哥的目光充满审视,屋子虽大,却不能给才文西提供一处庇护所。 静默许久,才文西缓缓吐出一口气。 “哥,你不打游戏吗?”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才武东,为了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更加值得信服,故意模仿游戏里的提示音:“我来抓人了!跟着我!猥丨琐发育,别浪!” “……”才武东头疼总结,“你指定是哪有点问题。” “朋友之间不谈游戏谈什么嘛。”才文西理直气壮地说:“哥你要是想让我谈学习,那我肯定跟你急!” 两句话还挺押韵。 也不过也是,都过年了,谁还总盯着孩子学习? 才文西已经是算为数不多能自主学习的好孩子了,以前他还没叛逆的时候,在学校当学习委员——虽然是小学。 许拾言再没有回话,许是被他的豪言壮语吓到了。 才文西也因为心累,没有更多的心情去解释什么,更何况他根本不知道怎么解释! 手机屏幕释放醒目的白光,才文西不忍直视,最终将其关掉,屏幕朝下扣了过去。 晚上这顿饭很丰盛,除了有厉玥下厨之外,才爷爷也心情大好地做了两道拿手菜,其菜肴的味道正是才文西喜欢的麻辣味儿,就着白米饭吃特别下饭。 饭后,才文西回到父母给他收拾出来的小房间,第一次感受了一次什么叫做热炕头——类似榻榻米一样的床,被子都是新的,凌乱地铺在上面,洋溢着家的感觉。 分给他的小屋子不大,只有侧面有一扇窗户。从这个小屋子出去,是才武东的房间。 才文西洗了个澡,舒舒坦坦地钻进被窝里。 榻榻米上不知道垫了一层什么,软的不像话,他一钻进去,就像陷入了柔软的棉花里。 这会儿,他才又有时间拿出手机,准备好好地玩一会。 刚上游戏,还没来得及领每日福利,一通语音电话霸道地占据了整个手机屏幕。 是祝茂然打来的。 看见给他的备注,才文西猛地想起,自己还没回他的微信。 怪不得急的要打电话来了。 他无语地接通,祝茂然的声音冲破听筒,在才文西的耳边炸开。 “你个臭弟弟,知道打游戏不知道回消息是吧?!” 才文西微微一愣,调出游戏界面,祝茂然正在大厅里,是上线中的状态。 不知为何,这一幕似曾相识。 有些无奈地清了清嗓子,才文西说道:“忘记了,不好意思啦。” “……你回答的这么理直气壮干什么?忘了回复还有理了?” “没有很理直气壮呀。”才文西试图‘萌’混过关,笑嘻嘻道:“要一起打游戏不?” “打个屁。”祝茂然骂骂咧咧,“人家出远门到地方了都知道报平安,你倒好,我在这边算着你应该到了,主动去问,结果你还给我玩消失!” 这话听进耳朵里,才文西有些感动。 还未等说话,就听见那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他接电话了吗?” 才文西虎躯一震。 :正文 第51章 051 与祝茂然的语音通话中,才文西听到了许拾言的声音。 那一刻,他整个人都僵硬在被窝里,一动不敢动,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太过急促。 耳边响起祝茂然与许拾言的交谈声。 “接了,不枉我在游戏里蹲他那么久。” 许拾言:“怎么样?他还好吗?” 祝茂然:“吃饱喝足,趴在被窝里准备睡觉了,有什么不好!” 许拾言:“是吗?他之前好像喝多了,我很担心他。” …… 才文西沉默了。 原来那番话在许拾言看来是自己喝多了。 强压下想笑的冲动,才文西压低声音,“小点声,我家里人在睡觉!” “……你跟你家人睡一张床吗?”祝茂然的声音压低了些许。 才文西本想说不是,但是脑海里灵光一闪,煞有其事的说道:“是啊,一家四口挤一个热炕头!” 那边沉默半晌,两个朋友默契地都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 祝茂然:“我信你个鬼,睡一起你还有空打游戏?” 才文西哈哈大笑,“吓唬你的!” 那边传来一阵响动,几秒钟的沉寂后,许拾言的声音悠然响起。 “在老家那边还好吗?” 听见他的声音,才文西脸上的表情一僵,这几天产生的小情绪犹如幻灯片一样一帧一帧地闪过。 文字和语音的区别还是很大的。 就像几个小时前他还在微信上说出那样调侃放肆的话,现在却只想把手机放在耳侧,静静聆听,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察觉到他的沉默,许拾言那头也默默良久。 “还是不愿意原谅我吗?” 听到这个问题,才文西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听起来像哭了一样。 “别哭。”许拾言轻柔的声音里夹杂慌乱。 才文西忍不住笑出声来,“我没有哭!” 电话那边停顿了几秒,“那要不要选择原谅我?” 才文西忍不住瘪嘴,“你让我原谅我就原谅,那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许拾言说:“我向你借个面子,原谅我之后,我再还给你。” 才文西:“……” 虽然听起来有点幼稚,但是实打实地戳到了他的萌点。 “好吧好吧。”才文西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妥协道:“下次再有这么长的时间不理我,我就把你拉黑!” 说到最后,话音里已然带着笑意,可见这个威胁的可信度一点都不高。 许拾言在电话里又询问了几句,什么时候到的古洲,晚上吃了什么,明天准备怎么过…… 这些家常便饭一样的小事儿许拾言几乎问了个遍。 轻柔细语在耳边荡开,才文西有些心满意足地靠在床头,望着窗外的夜色,弯月挂空,四周点缀星星几点。 良辰美景望进眼里,凭空添出些许甜蜜来。 不知道许拾言有没有刻意避开话题,总之有关两个人微信聊天的话题他一个字也没有提及。 才文西也不会去主动触碰尴尬,不过话题越来越偏,倒是让他愈发惦记着微信上的那段话。 许拾言发的‘小作文’里,解释了他为什么一连消失了几天。 原来网吧的老板帮他找了一个短期工作,是去一处正规的训练基地打杂,时间是半个月。工作的内容有很多,许拾言没有一一说明,但是才文西能从他的文字中感觉到,打杂的这段时间他就像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因为训练基地规定了不允许带任何电子产品,许拾言自然也不例外。他道歉的原因也很说得过去,就是没有意识到自己也是需要向别人报备一声的存在了。 以前他孤身一人就能决定很多事,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工作…… 这次,不一样了。 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手机已经被扣下,话还没打完,停留在对话框里。 这半个月里,许拾言一直惦记这件事,与此同时,一股异样的情绪也涌了上来。 他真的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结束工作后,许拾言重新拿到了手机。 看到的就是昨天才文西给他发的留言。 算着呈陵与古洲之间的距离以及出发时间,许拾言打了电话,可是没人接。 每一道提示音都像铁珠落入大海,沉到深不见底的深渊。 “不过好在,你最后还是愿意跟我说话。”许拾言轻声说。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才文西抿着唇,叹道:“是那个训练基地太严格了!” “这更是没办法的事了。”学着他的语气,许拾言说:“训练地基对准几个学校开放,来这边的几乎都是学生,他们不能带手机,我们这些工作人员也不可以带,真的做到了全方面统一制度。” “哇……这种地方我这辈子都不会想去!” “如果一高也与这座训练基地接洽的话,以后应该有机会过去。”许拾言轻描淡写地砸下一颗重磅炸弹。 才文西的脸上写满了拒绝,“让我们说点高兴的事吧!” “高兴的事就是你们用自己的电话聊行吗?”祝茂然的声音突然由远至近地插丨进来,“这么晚了,老许你也回家吧,然后你趴被窝他也趴被窝,聊一晚上都没人管你们!” 占了祝茂然的手机这么久,才文西忍不住笑出声来,故意拉着许拾言聊天,不让他把手机还回去。 “你怎么去找祝茂然了啊?”他问道。 许拾言如实回答说:“他打电话说,你突然回了老家,年前本想聚餐一次,但是没有你,现在只能我们俩随便吃点东西了。” 才文西干巴巴地哦了一声,很不甘心地说:“等我回去再吃,一定要等我啊!” “等你……” 许拾言话音未落,手机就被抢了回去。 “等你个屁!”祝茂然大叫一声。 叮得一声,语音通话被挂断了。 才文西恼火地连发几个愤怒的表情包过去,直到对话框前面出现一个小红点。 才文西:…… 祝茂然你这个玩不起的人! 转头去找许拾言控诉祝茂然的所作所为,得到对方一串安抚的语音。 听着那熟悉的细语声,才文西满足地蒙着大被,时不时发出嘿嘿傻笑。 翌日清晨,才文西早早地起了床。 清晨的空气清新无比,才文西洗漱完毕后站在中央的院子里,向太阳张开双臂,接受阳光的沐浴,空气的洗礼。 四周没有一栋高楼,抬眼望去就是碧蓝天空与绵软白云,这种视觉享受是在大城市感受不到的。 古洲的温度比呈陵高一点,在院子里感受不到风,才文西穿了一件加绒的卫衣就能在外面撒欢。 才爷爷家养了一条金毛狗,起名叫毛毛。虽然这个名字太大众,但也算好记。自从才文西从屋子里出来,毛毛就围绕在他身边,尾巴欢快地绕啊绕,像螺旋桨。 “毛毛走,我溜溜你,带我去见见你的小伙伴们!”才文西给它拴好绳子,毛毛好似知道要出门,整条狗仿佛飘在云端上似的,高兴地扑来扑去。 厉玥从屋子里追了出来,硬是让他穿上外套,才允许他出门。 “要是不熟悉找不到家了,就让毛毛带你回来。” 才爷爷坐在房门口的摇椅上,笑眯眯地说。 才文西笑起来,下意识地说:“谁说我记不住路啊,不是年年都来嘛。” 说完,他就愣住了。 这样说起,倒很是熟悉,这片区域的院子分布、小路小巷像有一张平面地图似的在他的脑海里形成。有一瞬间,才文西以为是系统给予他的便利,可刚才说话的时候,爽快的明显就跟自己真的知道一样。 这下他也纳闷了,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下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他考虑,迅速打了声招呼,才文西带着毛毛出了门。 毛毛有固定的大小便地点,通常都是它自己在前面走,走到地方之后嗅一嗅,再开始解决。才文西从毛毛背上的衣服口袋里掏出塑料小铲子和一次性的袋子,替它收拾干净后,毛毛开始围着他蹭来蹭去。 才文西笑起来,眼底融着阳光,“开始跑了!” 一人一狗就这样在阳光下奔跑。 才文西跑不过毛毛,毕竟毛毛每天都出门玩,跑了一会儿就累得不行,停下喘粗气。毛毛没做停留,玩起来不管不顾,火箭似的冲了出去,才文西手上一个不稳,狗绳脱手,被毛毛带着在地上拖。 “毛毛!” 才文西大喊一声,却见毛毛熟门熟路地转了个弯,钻进小胡同里。 这叫什么事! 正所谓人不如狗,这句话此时在才文西的身上完美体现。 虽然毛毛很可爱也不咬人,但是这么大一只金毛飞奔出去吓坏别人可不好。才文西顾不得其他,强行迈开腿追了过去,一边跑还一边呵斥,试图让毛毛听出自己在生气。 然而这一切当然是徒劳。 最后,才文西累得不行,随便坐在路边的石阶上喘息,整个人仿佛洗了澡似的,浑身无力,小腿上的肌肉更是酸疼无比。 双手撑着石阶,才文西仰起头,做好了丢狗或者赔偿路人精神损失费的准备…… 这时,一只大金毛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美滋滋地叼着绳子走过他面前,然后又挑衅似的走回来,来来回回有个三四次。 才文西:“……” 你是真的狗。 :正文 第52章 052 一大早充满戏剧性。 才文西累死累活地把毛毛牵了回来,一副被狗溜了的样子,洗了把脸刚上饭桌,就见自己的亲爸亲妈亲哥还有亲爷爷露出憋不住的笑。 才文西:“……毛毛它能自己回来。” 才爷爷清了清嗓子,“是啊,一说回家,毛毛自己就叼着绳子回家了。” 才文西:“……” 没爱了,这根本不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毛毛被养成了宠物狗,一点都没有守门看家的本领。 早饭过后,才文西被才武东拉着,去了古洲最大的批发市场。才爷爷年纪大了,腿脚也不算特别好,几年前因为心脏病住过院,自那次之后就一直拄着拐杖。平时家里的菜都是由邻居送来的,都是几十年的老邻居了,他们买菜的时候就会给才爷爷带点,这边照给钱,顺便搭个人情就是了。 但是这次他们回来了,才武东自作主张想要给家里多囤点货,等过完年,他们临走之前,还要再去大采购一次。 明天是除夕,今天的批发市场只开到下午四点钟左右,明天一整天关闭市场。大年初一到大年初三基本是街上无人的状态,等初三之后,出门的人才开始渐渐多起来。 小城市的年味儿跟大城市的完全不一样,当然,跟地区也有很大的关系。不说别的,大年初一的贺岁档电影就有不少,闲着没事的人早就去看电影了,哪还像以前一样乖乖地守在家里看春晚重播。 忙来忙去又过去一上午,中午回家,才文西帮忙从车上搬东西下来,饿得前胸贴后背。 “这就是过年吗……”他双目无神地呢喃道。 才武东斜睨他一眼,“等你将来成了家,会更忙。” “为什么?”才文西委屈,“我都成家了就不能自己做主吗?我想过年吃泡面!” 大约是对弟弟的愿望感到嫌弃,才武东沉默几秒,反向提醒道:“我们外公外婆去世的早,母亲那边也没有多少近亲……你懂我的意思吧?” “……” 才文西懂了,绝望地闭上眼。 如果他们现在还有外公外婆,亦或是舅舅姨妈之类的亲戚在,现在根本不可能安安稳稳地待在古洲。那必然是得双方都挂念着,即使去不了也要视频电话常聊。这个年还得拆成两半,空出几天的时间给那边的亲戚。 那时候才是真正的忙得脚不离地。 想象了一下自己成家之后,一边顾虑着父母,一边还得挂念老丈人一家…… “我想要单身一辈子。”才文西口出狂言。 众人听了皆是沉默。 片刻之后,才武东叹道:“这是好事,至少现在可以看出他还没早恋,不会耽误学习。” 才则声和厉玥齐齐点头赞同。 唯有才爷爷笑眯眯地看着小孙子,反问道:“那你为什么想要单身啊?” 一对上老人家和蔼可亲的面容,才文西就忍不住笑得露出一排小白牙,“当然是一辈子当爷爷的小孙子啦,逢年过节我必在,赶都赶不走的那种!” 老人就爱听这话,才爷爷哈哈大笑,拉着才文西的手一直不松。 下午,家里人闲着了,才爷爷招呼大家打麻将。 才文西一点都不懂麻将、扑克牌的玩法,当他看见除了自己家里的剩下四个人全部上桌后,震惊极了。 “妈,你会玩?” “当然了。” 才文西咽了咽口水,又去看才武东。 “哥,你也会?!” 才武东没回答,给了他一个‘你说呢’的眼神。 这个环节诶才文西毫无参与感,但是他不甘心,等他们摆好牌之后照了张照片,发到朋友圈。 [请给我一个会打麻将的另一半谢谢。] 这条朋友圈收到了不少赞,也有同学家里面临着同样的情况。 同学A:我不会玩,我家里人都在玩,我只能打游戏。 同学B:怎么感觉大人们都会玩。 同学C:我也会玩,但是玩不过他们。他们会算牌! 还能算牌?! 才文西眯眼看了一圈,蹭到亲哥身边,“哥,你会算牌吗?” 才武东:“走开,挡我运势了。” 才文西:“……” 手机在手里震了两声,以为又是谁给他点赞,随手点开,发现竟然是许拾言与他的聊天界面被顶到了上面。 [许拾言]:在做什么? [才文西]:看麻将。 [许拾言]:麻将?家人在玩吗? [才文西]:对……你会玩麻将吗? 这个问题一问出,才文西十分紧张地等待他的回答。 虽然这样说有点没有道理,但是现在会玩麻将的人在才文西心里都提高了一个档次! 没吃过猪肉还见过猪跑呢。那些什么《赌神》、《赌王》之类的老电影,他也是看过的。 当然,这种电影主要看的就是一个爽嘛。 很快,许拾言回复了。 [许拾言]:会一点。 才文西猛吸一口气。 [才文西]:你真棒!麻将好玩吗?我现在学的话会不会太晚了? [许拾言]:……现在还是不要学了,等高考结束后,我教你,好吗? 好吗? 才文西嘴角扯出甜蜜的笑。 他最受不了这种特别尊重的、请示一样的话了。 [才文西]:好滴。 闲来无事,才文西回到自己的小屋子里,趴在床上躺着玩游戏。玩了一会儿,毛毛也跟了进来,在他的床边趴着,一动不动,看起来十分可怜。 想到早上的事,才文西大笑两声。 “你也有今天!”他狂搓毛毛的毛,“早上那牛叉哄哄的样子哪去了?!” 毛毛张开四肢,敞开了肚皮让他搓,吐着舌头乐在其中。 才文西随手抱着它拍了张合影。 拍完之后欣赏了一下,发现毛毛有点上镜,像网上那种宠物美图一样。 他随手发给了许拾言。 [才文西]:看看我家的小傻狗! 这会儿许拾言好像是清闲了,回复很快。 [许拾言]:很漂亮的狗。 [才文西]:它叫毛毛,是个男孩子。 [许拾言]:看起来很乖的样子。 乖?!才文西看了一眼毛毛,毛毛也斜着眼睛看他。 呸! [才文西]:不要被它的长相蒙蔽!它一点都不乖,我跟你讲今天早上发生的事! 把早上自己的悲惨经历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毛毛的心机狗形象已经设定完毕,正准备卖卖惨让许拾言更加信服的时候,许拾言发来了消息。 [许拾言]:没有说它。 [许拾言]:你看起来很乖的样子。 [许拾言]:很可爱。 . 才文西很喜欢看那种青春校园的网剧。 以前从未有过,只是前段时间一部校园网剧爆火,之后导演们频频效仿。现在正在播出的就有好几个,路通和预告发出来的还有不少。 总是觉得校园里的生活很梦幻,这是每个人在步入社会后对校园生活的怀念。 已经重新回到校园生活的才文西对电视剧里的剧情依旧向往着,特别是看到那群学生不好好上课学习光顾着谈恋爱…… 但实话实说,看见令人怦然心动的环节时,才文西的心也会跟着剧烈地跳动起来,虽然脸上露出的是欣慰的姨母笑。 此时此刻,看着这两段话,轰的一下,脑子里像是被炮弹炸开了一样,热流直直地窜上脸颊。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两个人都是男生,才文西就要确定对方在撩自己了。 毛毛从他的咯吱窝下面钻出来,拼命舔他的脸。 才文西堪堪避开,训斥了几句,静下心神开始给许拾言回复。 [才文西]:撩我是要负责的,你看看我下学期的作业…… 欲言又止的恰到好处。 [许拾言]:不会帮你写的。 才文西放心地露出笑容。 很好,没有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体。 不等他回话,那边又发来消息。 [许拾言]:但是可以教你。 温柔总是要留在最后面的。 才文西心满意足,又闲聊一会儿,听见外屋的才武东喊他,便说了一声,匆忙走了出去。 “叫我做什么?” 才武东从自己桌子下面的小抽屉里拿出一张五十大票,“去买两包烟。” “……你们还玩钱?!”才文西接过钱,绕着桌子走了一圈,把每个人的小抽屉里都看了遍。 才武东最多,其次是才爷爷,厉玥的钱数不多,但是面额很大,最惨的就是他亲爹才则声,没有大钞,还少得可怜。 才文西啧啧两声,“赌博不好!” “自己家人玩叫什么赌博啊。”才武东斜睨他一眼,“不如你去揭发我们,看看那我们四个人都玩不上一百元的能不能进局子里待两天。” 这话引得大家哈哈大笑,才文西也跟着笑,“切,我是要揭发去吗?我主要是要封口费!” “买两包烟,剩下的钱给你当跑腿费。” 才文西喜滋滋,“得嘞!” 才则声和才爷爷抽烟,不过两个人都没有烟瘾。才武东报了一个牌子,才文西不懂,一溜烟跑去外面的小超市,拿了两包之后发现五十元就剩下八块…… 这跑腿费都不够塞牙,还不如锻炼锻炼毛毛,让它来买烟,剩下的钱还能买两根肠吃呢。 回去的路上,才文西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拿出来,没心情看,心不在焉地接了放在耳边。 “喂?” 呼…… 耳边响起细微的喘息声。 :正文 第53章 053 不说话光喘气的来电也太变丨态了点。 才文西狐疑地拿下电话,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紧接着瞳孔一缩。 “陆、陆哥!” 那边静默几秒,“嗯。” 才文西惶恐至极,“陆哥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啊?” “有点事问你。”陆域的声音透出些许严肃,大概听出他周围不算安静,有许多杂音,反问道:“你在外面?” “对……”才文西说:“怎么啦?” “你哥呢?”陆域问。 张口就问才武东,才文西有些奇怪,却还是如实回答道:“在家呢,我出来给家里人跑腿买点东西。” 电话那边又是安静了一会儿,“等你回去,让你哥联系我。” “……把你的电话告诉我哥吗?”才文西犹犹豫豫地说:“用我的电话行不行?” “你在防备什么?”陆域的语气捎带不耐烦,“总之,尽快。” 才文西委委屈屈地哦了一声。 或许察觉到自己的态度有些不好,陆域的声音轻柔不少,不过他正处在变声期,听起来只是更加低哑了些而已,“有些正事要谈……”顿了顿,他很不习惯地安抚道:“你不用担心。” 即使被这样安慰,才文西的心情也没好到哪里去。 在原来的基础上多了一层疑惑,才文西揣着复杂无比的心情回到了家,把烟递上去之后,摸到了兜里的八块钱。 “这烟很贵。” “嗯。”才武东头也不抬,扫一眼亲爹打出来的牌,及时发声:“杠。” 见他这般不在意,才文西决定换一种方式提醒,“我以为我会有二十到三十块钱的跑腿费。” 短暂的沉默中,牌轮了一圈。 “想想今晚做什么梦更切实际一点。”才武东说完,把亲爹打出来的牌按住,“胡了。” 才则声:“……” 看了看自己快要空了的抽屉,一直沉默寡言的老父亲抬起头,看向小儿子。 “你那八块钱呢?” 才文西:??? 干点人事儿吧爸爸! 才爷爷累了,精气神不足,麻将环节告一段落。才武东满载而归,才则声输得兜比脸都干净。 借此机会,才文西跟才武东说了陆域打电话来的事。 “他说是公司的事情唉。”才文西砸吧砸吧嘴,揣测道:“难道是想跟我们合作?” 提起陆家,才武东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上次毫无预兆砸过来的香饽饽、橄榄枝。 那一次在父子二人共同思量下决定放弃,但这一次…… “电话给我。”才武东摊开手。 才文西乖乖把手机交上去,“他说你给他打也行,我把电话号码告诉你?” “我手机里存着你同学的电话号码,你就不害怕吗?” 才文西刚想说我有什么可怕的,转念一想,陆域躺在才武东的联系人列表里,就代表他们很有可能私下联系。到时候,自己在学校里的一举一动岂不是尽在老哥的掌控之中? 丝毫不觉得自己已经把陆域放在打小报告的位置上有什么问题,才文西无私地奉献出了自己的电话。 “用我的打!” 才武东拿着他的电话转身进了房间,并且关上了门。 失去了电话的才文西仿佛失去了乐趣,无聊地去才爷爷那边看电视。 明天就是除夕,今天的电视剧都显得索然无味。才文西看了一会儿就发困,不知不觉中竟在才爷爷的房间里睡着了。 视线里是缥缈虚无的一片白色,雾气一般的白色烟雾交错杂乱地遍布周身。 迷雾中的人低下头,不知为何,脚下踩着一滩水,清晰地倒映出他的影子。 是才文西。 明明没有雨水低落,水面上却掀起层层涟漪,使他的面容被打散,又聚拢,一波一波地漾开。 才文西撇了撇嘴,倒影的影子却纹丝不动。 “很好,我就是我。”才文西嬉皮笑脸,“自己都不听自己使唤。” 他知道自己在做梦。 毕竟有意识的时候,最后一秒的记忆还停留在枪林弹雨的抗战片中,才爷爷耳背,声音放得极大,才文西也是挺佩服自己的,在那样吵闹的情况下,竟然也能睡着。 梦境太过真实,不管怎么走最终都能绕回来,没什么意思,只能绕圈圈,最重要的是意识清醒,令才文西感觉到了度日如年。 醒不醒来?什么时候醒来? 这是两个很重要的问题。 即使不能做主,才文西也感觉到了一丝迫切与焦虑。 因为闲来无事,梦里又做不成什么,才文西沉吟片刻,忽然张口呼叫起二筒。 “二筒,你在吗?筒筒子?” 本来没抱什么希望,喊一喊不过是为了消磨梦中的时光。 却不曾想,系统真的出现了。 【在呢。】 才文西惊讶:“我能在梦里跟你沟通?” 【意识沟通,与你是否在做梦没有关系。】 才文西觉得这样很有趣,在梦里与系统沟通的话,现实生活中也不会被他人察觉出异样。 【不过梦醒之后,宿主或许什么都不记得哦。】 才文西:“……” 梦里的世界在虚幻与现实之间,闭上眼的那一刻,灵魂便在两者的交界线出徘徊。 醒来之后就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梦的情况太多了,才文西几乎就没记住几个梦,有的时候因为梦而哭醒,可是醒来之后却是满脸的问号——我做了什么梦? “那我在这里问你什么的话,醒来之后很有可能什么都不记得?” 【是的呢。】 沉吟片刻,才文西的眼里划过一丝狡黠,“那你就可以随便回答了呀,反正我也不会记得。” 【不可以的呢,有一些问题需要开启权限才能进行查询。】 才文西:“……你知不知道毛毛,它是一条大金毛。你跟它有点像。” 【不太明白。】 才文西:“就是狗。” 【……】 系统悄无声息。 才文西嘿嘿一笑,觉得系统应该是察觉出自己在损它了。 碍于之后还要跟它相处,才文西及时转移话题,“我们来说点我们能谈的事情吧。” 【宿主您说。】 “就一个问题,为什么我刚刚穿越来的时候,你不在呢?” 按理说,系统应该是伴随着宿主穿越的同时便存在的,而且他看过好多小说,里面系统的戏份很重要,甚至一开始就引导宿主来到新的世界,手把手教人家怎么完成任务。 相比之下…… 才文西觉得自己可能是抱养的。 【系统与宿主绑定的时间为剧情初始,没有任何改变哦。】 “什么啊?我刚来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有你。”才文西皱着眉头,直挺挺地跟它对杠,“当初我来到这里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甚至想要一死了之,你在哪呢?” 【二筒没有检测出宿主有过自杀的行为哦。】 “你也太不智能了吧?你要是早来两个月不就——” 才文西的声音戛然而止,恍然大悟地睁大了眼。 系统说的剧情初始,恐怕不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而是小说原著中,主角们的人生轨迹发生碰撞的时间点。 也就是说,许拾言什么时候转学来到一高,与四班的所有人开始有交集,剧情便开始了。 才文西神情凝重地低下头沉思。 ……不是系统来晚了,是他来早了。 什么破玩意。 事已至此,追究过往已经没什么用。 不知道什么时候,眼前变得一片黑暗。 睁开眼,外面已是漆黑一片。 他睡了将近三个小时,大家已经吃完了晚饭。 “给你留了一点面。”厉玥说:“还想吃什么,妈妈给你现做。” “不用,我吃面就行。”刚睡醒,才文西也没什么胃口,并不想吃大鱼大肉。 面是炸酱面,给他留的是生面条,酱倒是现成的。厉玥还是给他新煮了面,放上两勺香喷喷的肉末酱,才文西吃的欢快。 “明天就是除夕,今晚也没准备什么好吃的。”厉玥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道:“你爷爷说要不就吃点素面,明后天荤腥油腻随便吃,吃不到多少素菜。我们也觉得行,不过光吃素汤面也太清淡了点,我就做了点肉酱。”说完,宠溺地看着才文西问:“好不好吃?” “绝了。”才文西嘴里嗦着面,竖起大拇指夸赞道:“这酱一绝。” 吃过晚饭,才文西撑得走不动路,坐在沙发上,一手拿着手机刷娱乐八卦,一手揽着毛毛,小生活光是看着就很滋润。 眼角余光瞄到有人走过,他抬眼,是才武东端着一杯茶水走过去。 才文西收回视线,停顿几秒,猛地抬起头。 “哥!” 才武东被他冷不丁一叫,吓了一跳,手里的杯子差点掉下去。 “干什么?”才武东皱眉,“喊什么喊。” “哎呀我差点忘了!”才文西精神焕发,扔下毛毛就追了过来,“你跟陆域说什么了?是不是重要的事?跟我有关吗?” 睡了一觉醒来差点忘了正事,要不是看见了才武东,他还真就把这事儿抛在了脑后,想都想不起来。 雀跃的声音归为平静,之后是长达十几秒的寂静。 才武东面无表情,认真地盯着弟弟看了半晌,那双漆黑如墨的瞳孔中闪烁着不可名状的光,最终伴随垂眸的动作,隐匿在细密的睫毛之中。 “与你无关,早点睡吧。” :正文 第54章 054 才武东有意隐瞒,就算才文西再刨根问底,他也不会多说一个字。 如果是一些商业机密,才文西压根不想知道。但如果提及了自己,哪怕只有一个字,好奇心的诞生都是不可避免的。 亲哥打定主意不松口,弟弟没办法,只能选择放弃,拿着手机兴致缺缺地回了房间。 时间还早,加上他下午睡过,当下双目放光,毫无困意,躺在床上刷刷八卦,看看视频。 眼看着才武东的房间暗了下去,才文西眯了眯眼,也关掉了台灯,钻进被窝里。 ——放弃是不可能放弃的,只要睡得晚,一切皆有可能。 手机屏幕的光映出少年充满活力的脸庞,嘴角那一抹笑容更显调皮。壮着胆子,他用微信联系了陆域。 [才文西]:陆哥,晚上好鸭! - 陆氏家大业大,想要对付一个小小的房地产公司简直易如反掌。 自己和父亲曾经的决定让陆家的那位私生子失了面子,明明那样温和可爱的稚嫩面容下,竟是一颗报复性极强的心。 才武东大概没料到,公司上的事,会通过弟弟的朋友得到帮助。 外面相传被陆家放弃的正统继承人、地位不如私生子的陆域,在新春佳节的日子里,送给了他们家一份大礼。 ——私生子陆越欲针对才家的小动作被陆域拔除,一些可能存在的隐患在那通电话里,陆域也不嫌麻烦地一一告知。 才武东翻了个身,从一面的黑暗转为面对另外一面的黑暗。 他从来不是一个自负的人,从小耳濡目染、刻苦学习的一切,都是为了经营家中这逐渐走向辉煌的产业。白手起家的不容易被年幼时的他看在眼里,或许在外人的眼里,才家都不算家族产业,只能算运气比较好的小公司罢了。 不过不管别人怎么看,才武东都发过誓,一定要将才家发扬光大。 弟弟可能不太明白这些,对于家里的情况也不了解。他还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只要知道家里不缺钱、他不愁吃喝、父母哥哥没有病痛就很满足了。 老家的床他睡不惯,屋子里十分安静,外面隐隐传来不知名的鸟儿的啼鸣,令漆黑的屋子里看起来危机四伏,每一个黑暗的角落都会隐藏着可怕的怪物。 才武东的眼睛有些干涩,早上起的早,白天没有好好休息,现在很困,却因为那通电话,毫无意外的失眠了。 他和父亲一样,极不喜欢欠人情。 才家走到现在,一向都是礼尚往来,你帮过我,我定不留余力地帮你。与才家有过合作的人都说,才武东就是年轻版的才则声。 父子俩处事方式基本一致,这也促成了才家在同行中愈发突出的成绩。 这一次,人情必定是欠下了,而且还不小。 如果陆域不提醒他们防范,按照陆域的说法,私生子绝对不会随随便便警告才家一下。 挤掉一个小公司而已,私生子做了就做了,毕竟流的是陆家人的血,到时候陆津国还能为了给才家洗清冤屈而大义灭亲吗? 然而让才武东愁的自然不是需要还人情,而是这个人情…… 到底用谁来还。 陆域是圈内出了名的专横固执,因为私生子被接回家,直接扔下陆家百年家业直接搬出去住,叫人佩服的同时,也忍不住笑一句傻子。 才武东深知,陆域和才家唯一的沟通桥梁,很有可能就是他索取偿还人情的目标——才文西。 将单纯的弟弟推到前方用来还人情,才武东是千百个不愿意。 可是事已至此,他根本没有谈判的资格。 - 陆域没睡,很快就回复了才文西的‘晚上好’。 才文西给自己打气,只要对方没睡,自己就有机会! 于是在几个回合的闲聊与试探后,才文西终于开始将话题引入正题。 [才文西]:陆哥,今天你跟我哥聊了些什么啊?我有点好奇。 [陆域]:问你哥。 哦豁,话术陷阱。 才文西邪恶一笑,手指勤快地动来动去。 [才文西]:叫你一声陆哥,那你就是我哥! 这话把不要脸和耍无赖发挥到了极致。 陆域发过来一个句号。 才文西仿佛看到了拍马屁的机会,小手飞快地打下讨好的话。 [才文西]:不愧是陆哥,连无语都这么有腔调!单单一个句号让我感受到了千种言语万种情绪! 等了好久,陆域也没回话,才文西忍不住发了个可爱的表情过去。 ——被拉黑了。 …… 无语子!怎么一个两个都玩不起! 才文西自认没有继承到父母聪明机智的基因,但是真诚和友爱绝对百分之百遗传,拍马屁还能被拉黑,无话可说的同时,也能以此试探出陆域的真实性格成分——傲娇。 大年三十这一整天,都可以用‘吃’字来形容。 美食不间断,早中晚就没有做过重样的美食。才文西总感觉自己停下筷子下了桌,也没做什么值得回味的事,就又开始上桌吃饭了。 一整天过得飞快,才文西还睡个了午觉。一直到晚上五点多,大家吃完了饭,聚在屋子里一边准备包饺子一边等待春晚开播,这一刻,才文西才真正感觉到新年的脚步即将走近。 距离春晚播出的时间越来越近,微信里的几个群都热闹了起来,聊天消息刷的飞快。 才文西看到祝茂然在班级群里跟别人聊天,他自己也插不上话。 经过这半学期的相处,同学们对他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抵触。平时也会跟他打招呼,不过也仅限于打招呼。 又去看了眼游戏群里的消息,都是刷过年期间游戏福利的。 一时间有些无聊,这时,正巧才武东端着一盆面团过来,招呼他过去擀饺子皮。 “为什么不买现成的啊?”才文西洗了手回来,望着面团发愁。 以前在家里包饺子都是买现成的饺子皮,回来直接包就好。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厉玥吃完饭就去和面,然后又调饺子馅儿,忙得到现在都没从厨房出来。 “这样的饺子皮更劲道好吃。”才武东说完,教他怎么擀面皮,“沾干面,揉成条,揪出小剂子,按一下,右手拿擀面杖左手拿剂子,一边转一边擀。” 说着,干净利落地擀了个面皮出来。 才文西:“……” 脑子说会了,手说你在想屁吃。 见他一脸呆滞,才武东皱着眉,恨铁不成钢地又演示了一遍,这次还可以放慢了的动作,“看懂了吗?” “……你再给我演示一下!” 亲哥就是亲哥,弟弟有什么请求,虽然嘴上说着麻烦嫌弃,但身体还是很是诚实的。 但是才武东在‘演示’擀面皮七八次后,随手把擀面杖放在了桌子上。 “你来擀。” 才文西干笑两声,偷懒被发现了。 他不会用那种熟练的方法擀面,但是随随便便擀个圆面皮出来还是行的,于是在擀面皮的过程中,才文西迎来了期待已久的春晚。 每年的春晚都不一样,但仔细着看,还是会发现有些节目和套路颇为眼熟。今年的小品不太好笑,也不知道为什么,近几年的小品都是以煽情为主,看到最后只能感觉到莫名的尴尬围绕在周身,让他继续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好不容易包完了饺子,才文西得了空闲,就准备打两把游戏乐呵一下。刚一进游戏界面,祝茂然的邀请便传达过来。 才文西接受了邀请。 祝茂然二话没说,直接开。 组贸然打游戏还是很厉害的,只要不是遇到特别能演的队友,他基本每局都能带飞。才文西喜滋滋地以为这局稳了,然而接下来的二十分钟里,才文西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大逆风。 眼看着对面推到自家高地,而救世主还沉迷野区无法自拔,才文西慌了,连忙打开队内语音。 “你干什么呢,快回来守家!!” 几秒钟后。 “听见没,叫你守家。”这是祝茂然的声音,不过声音很小,听起来跟手机有点距离。 接着,一个属于孩子的稚嫩声音固执地说:“打野就是要打野!” 才文西:“……” 说话的是一个人,真正操作的又是另外一个人。 才文西深吸一口气,仿佛预见到一颗金灿灿的小星星即将离自己而去,忍不住咬牙说道:“祝茂然,你给我等着!” “哈哈哈哈哈哈!”听筒里,祝茂然爆发出巨大的笑声。 这局注定是掉星局。 结束后,才文西看了一眼祝茂然那惨不忍睹的战绩,截图分享到了班级群里。 报复,就在当下! 很快,群里几个平时跟祝茂然玩得很好的男同学就发出了问号图,对于祝茂然这惨烈的战绩表示震惊。 “才文西!你好狠毒的心!” 私聊里,祝茂然的声音撕心裂肺。 “让你坑我,今晚拜年没有你的份!” 像是觉得聊天不过瘾,祝茂然打来了一通语音电话。 “别害怕,这次有点正事要跟你说。”祝茂然开口就说正事。 才文西感到好笑,“什么正事还能让我感到害怕。” “有关老许的。”祝茂然说:“他家的情况,你还不知道吧?” :正文 第55章 055 过年前一段时间,祝茂然得知才文西要回老家后,心道学习三人组想要再聚一次怕是来不及了。 只是凑在一起吃顿饭倒是有机会,可是那种见了面就要匆忙分开的感觉真的很不好,慌慌张张不如不聚。 思来想去,他决定暂时歇了这个心思,等才文西从老家回来之后再做打算。 反正开学之前,他们一定要再聚一次,像上次来他家玩一样,三人耗上一整天,在繁忙的学习生活中挤出一点属于他们青少年的专属时光。 当然,通俗一点说,就是一起吃喝玩乐。 不过令他没想到是,在过年之前,竟然意外遇见了许拾言。 两人偶遇,且没有才文西在场的情况下,难免有些尴尬。 不过祝茂然还是主动起了之前自己的打算。 “年前是不太可能了,过两天马上就过年了,空不出来时间。”冷饮店里,祝茂然请许拾言喝奶茶,“不过年后你可一定要空出时间啊,等才文西一回来,我们就出去玩。” 许拾言坐在椅子上沉默着,目光时不时朝外探去。 祝茂然没察觉到他的异样,见他不说话,以为是兼职排得太满空不出时间,只能退而求其次道:“那如果只是吃顿饭呢?会有时间吗?” “嗯?”许拾言看向他,黑眸中沉淀着冷色的光,“不,年后我的时间很充裕。” “那你刚才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害得我以为你因为这件事而感到为难了呢。” 许拾言眸光闪了闪,清浅的弧度在嘴角昙花一现,“只是想到一点事,我有一点为难。” 祝茂然:“什么事?” “是文西。”许拾言说:“他有一点生我的气了,大概。” 祝茂然虎躯一震,瞬间来了兴致,“快跟我说说!” 他最喜欢打听这种朋友之间的小瓜葛,然后再来段磨合期,最后重修旧好。 许拾言很明显不是那种会与人交流谈心的性格,所谓的‘小矛盾’,他也只是三言两语说明了前因后果。 “是我的问题。”他主动承认了错误,“我应该提前跟他说一声。” “……确实是你的问题。”祝茂然有些无语,“你鸽了小菜那么久,他不生气才怪。” 小菜是祝茂然给才文西起的外号,因为自从叫许拾言‘老许’之后,才文西就叫他‘大猪’。礼尚往来,他叫才文西‘小菜’。 “嗯。”许拾言不反驳,不否认这是自己的错。 他这样百依百顺,祝茂然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不过这也没办法,总不能时时刻刻照顾到我们的情绪吧。” 话音落下,许拾言忽然站了起来。 他看向窗外,眼睛一眨不眨。 祝茂然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商业街拐角的地方站着一个女人,那女人很漂亮,虽然上了年纪,但仍能看出她年轻的时候该是一个怎样风情万种的美人。 祝茂然眼尖,一眼就看出女人与许拾言长得有些许相似之处。 “是你妈妈吗?”他问。 许拾言未说话,下一秒,女人身边便走过来一个中年男人,一身休闲服,看起来岁数不小,笑意盈盈地揽住女人的腰。 祝茂然呼吸一滞。 这他妈是什么事! 跟好友一起聊天却遇到了好友的妈妈跟别的男人在一起…… 许拾言很帅气,这一点班级里的任何一个同学都无法否认。许拾言的母亲与他有相似之处,父亲的基因应该更多地体现在他身上。然而这个中年男人长得实在不怎么好看,祝茂然下意识地否认了他是老许爸爸这个可能性。 满头冷汗地看向许拾言,却见他神色平静,好像对这一幕并没有感到意外。 祝茂然憋不住,大脑喊着停下,嘴巴偏偏有自己的想法,“你还好吗?” 许拾言周身散发着冷淡的气场,脸上没有表情的时候仿佛写着四个大字:生人勿近。此时此刻,他薄唇轻抿,望着中年男女一同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 “我是单亲家庭。”他收回视线,说:“母亲的情感生活我不太清楚。” 单亲家庭? 祝茂然心里松了口气,既然是单亲家庭,就不存在出轨被儿子发现这种狗血的剧情了,打着哈哈道:“哎呀,父母的事我们这些做孩子的怎么管呢。” “今晚你有时间吗?”许拾言忽然开口询问。 祝茂然愣了愣,想了一下,点头,“有时间,要做什么?” 许拾言说:“一起吃晚饭吧。” 祝茂然内心狂喜。 ——三人行中最冷淡无趣的那个小伙伴终于有了主动邀请他人吃饭的时候! 之后的事情就很正常了。 两人一起吃了晚饭,还联系了才文西,眼看着闹矛盾的两个人拿着自己的手机做桥梁重归于好,祝茂然露出了老父亲一般的笑容。 回归当下,祝茂然的声音有些颤抖,“但你知道的,我想说的重点是什么。” 单亲妈妈背着儿子找了个对象,而且那个对象看起来…… 祝茂然吸了吸鼻子,“怎么说呢,就是十分油腻吧。” 将整体情况记在脑海里,才文西也跟着发愁起来了,要知道他知道的内幕可比祝茂然多得多。 “你哭什么?”才文西忍不住问:“讲到中间的时候你的声音就很抖,像电音一样,现在直接抽泣起来了,不至于吧?” 静默两秒,祝茂然破口大骂:“老子在阳台跟你说话呢!冻的行吗!” 祝茂然家人多,此时想要寻个清净的地方打电话聊天,唯有阳台这一处僻静之所了。 才文西清了清嗓子,服软道:“那你的意思是?” “老许比较爱听你说话。”祝茂然说:“上次虽然说没事,但我觉得他还是记在心里独自哀伤呢,没事你多劝劝他。” 劝一劝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是…… “你确定那个人是许阿姨找的男朋友吗?” 才文西不太愿意相信,要知道许如菁深爱许拾言的父亲,就算那个男人背弃了他们母子二人,销声匿迹,她也被那段甜蜜又痛苦的爱情折磨着,直至精神崩溃,长久地居住在疗养院。 偶尔回家一次,看见与父亲长相极为相似的许拾言,还会随时随地丧失理智,甚至不惜动手殴打自己的儿子。 这样一个情根深种的女人,才文西无法想象她是怎么寻找到第二春并将自己全权交付给对方的。 正所谓受过一次情伤的人,再次相信感情就很难。 “要不你试探一下?”祝茂然也不确定了,“不过上次听老许的意思,应该默认那个男的是他母亲找的对象了。” “……他没生气吗?” “没有啊,很淡定。”回想起许拾言当时的态度,祝茂然忍不住啧啧两声,“正是因为他淡定的过了头,我才让你去劝劝他。憋坏了可不好。” 才文西想了想,那也就是前天的事儿。 昨天还跟许拾言通过话,他那温柔的声线宛如一曲悠扬的乐曲缠丨绕在耳侧,细腻柔软,一点都不像一个正值变声期的青少年的声音。 “好吧。”才文西说:“你想想年后我们什么时候见面,具体流程安排一下,这期间许拾言就交给我了!” “成交!” 电话挂断,耳边是春晚节目里的欢声笑语。 才文西握紧手机,手指骨节因为用力而泛着青白。 浓密森林里常年不见阳光,树木粗壮,枝繁叶茂连成一片,将这片见不到光的土地牢牢地掩护在身下。然而有一日,一棵大树因狂风暴雨倒下,这片土地见到了阳光,串联成保护网一样的森林就拥有缺口,那么很快,就会有第二棵树倒下,接着是第三棵树、第四个树…… 又因必有果,即使最初的因果并不严重,但难免不会出现曾经的‘结果’变作未来的‘原因’的情况。 家里人招呼他去吃饺子。 厉玥的行动能力一向很干净利落,饺子皮和饺子馅儿准备好之后,加上才武东和才则声的帮忙,很快就包好了。 “好香。”才文西从里屋出来,就闻到了一股面与饺子馅儿融合在一起的清香。 “快来吃。”才爷爷叫他,“爱吃肉的还是爱吃素的?” “肉!” 吃过晚饭没几个小时,一家人又吃起了夜宵。 吃饺子看春晚又是另外一种感觉了。 四合院里灯火通明,欢声笑语从不间歇,年的气息扑面而至,举国欢庆迎接崭新的一年。 这一晚才文西熬到半夜才睡,第二天早上不到七点就被叫了起来。 “起来。”才武东掀了他的被子,“给爷爷和爸妈拜年,然后我带你出去。” 才文西睡眼朦胧地做起来,听见他的话,缓了好一会儿才声音沙哑地问:“你带我去哪啊?” 一个小时后,才文西目光呆滞地坐在副驾驶,透过车窗看向外面空无一人的街道。 “……因为我起晚了所以你要给我送回家吗?” “但凡有点记性也得不出这个结论。”才武东目视前方,说道:“带你出去拜年。” 才文西:“给谁拜年?” “住在老家的一些远方亲戚。” :正文 第56章 056 才文西的脑海里忽然涌现一段陈年旧事。 年纪尚小的他,被哥哥牵着,坐在父母的车上,拜访了一家又一家。他只需要向每一个大人鞠躬,说一声过年好,然后口袋里就会装满糖果和零食。 才文西伸手抵住额头,用力按压了几下。 “熬夜熬得头疼了?”才武东在一旁问。 如潮水般奔涌而来的回忆让才文西头昏脑涨,他摆摆手,低声道:“就是没睡够。” “不能熬夜就不要熬。”才武东冷声说:“就算过了零点又能怎么样,春节和跨年还是有区别的。” “不听到春晚的最后一首歌我睡不着。”才文西倔强地说。 才武东一阵无语,情怀这种东西难道不应该是上了岁数的人才会看重的吗? “不过也怪不得你。”才武东忽然说:“上初中开始你就不跟我出去拜年了,之后叛逆起来更是连老家都不愿意回。那年要不是父亲打了你一顿,你或许真的会缺席。” 才文西:“……老爸打得好。”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这话,他的屁丨股隐隐作痛。 叛逆的那段时光从家里的每个人口中才文西都有听说,总觉得那个时候他们伤透了心,对孩子又爱又恨。 不过‘抑郁症论证’之后,这种爱恨交织的情绪又变成了愧疚。 才文西有些心虚地刮了刮鼻梁,白皙俊俏的脸颊蒙上一层不好意思的红润。 “倒也不必愧疚。”才武东语气轻慢,“是家里对你照顾不到位,才让你产生了不好的想法。” “……哥,你怎么也这么说啊。”才文西更加愧疚了。 厉玥总是在他耳边叨叨这些话,有一种家里所有人都欠他的感觉。才文西清楚地知道父母和哥哥对他都很好,根本不存在什么冷落、缺少关爱。 才武东当时在外出差,家里最阴暗的一段时光,厉玥每日以泪洗面,才则声一边顾着公司一边顾念家里,如果不是工作不能扔下,他极大概率会整日留在家里,时时刻刻盯着才文西。 “让你们不要担心了嘛。”才武东的沉默让才文西暗叹事态不妙,生怕他担心自己,连忙道:“看看现在的我,学习好,有朋友,说话还耐听!” 才武东难得被他的话逗笑,不再一味地吐槽,顺着他的话道:“现在这样确实很好。” “那我就继续保持呗。”才文西嬉皮笑脸地说:“等回去之后,我要跟朋友们出去吃饭,你不要阻止我。” “我什么时候阻止过你。” “我说的不要阻止,当然是口头上的阻止。”才文西掰着手指算才武东曾经的‘恶习’,“当初是谁来着,连我出门做什么、跟谁一起,都要调查得清清楚楚?” 才武东轻笑一声。 正等着他下面的话,才文西等了一会,确定才武东不准备接话后,震惊瞪大眼。 ——这就敷衍过去了?!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跟才武东斗嘴,才文西从来就没赢过。 当然,他不会承认这是智商问题,同时一个爸妈,他和才武东的智商一定是一样高的! 需要拜访的几个亲戚实在太过远方,只能说同住在古洲,逢年过节去拜个年也是应该的。这几户里不止有才爷爷这一方的亲戚,还有已经去世的才奶奶那一方的亲戚,才文西也不知道叫什么,只跟着才武东一起,他叫舅舅,自己就跟着叫舅舅,他叫姑姑,自己也跟着叫姑姑,活像一个通人气儿的鹦鹉,学人讲话呢。 一上午过去,才文西捧着一小袋糖和零食回来。 长大了,就算亲戚们热情地塞糖给他,也没有小时候那般欢乐了。 忙活了一上午,回家之后就吃饭,吃完饭才文西什么也顾不得,倒头就睡。 这一睡,竟是睡到晚上八点多。家里人都吃完了饭,才文西肚子饿得难受,随便吃点什么都觉得是人间美味。 才爷爷在外厅看电视,才文西端着饭碗在他旁边狼吞虎咽。老人见宠溺地望着小孙子,嘴上说道:“你的体格就不是能熬夜的体格,以后可记住了,千万别熬夜了。” “记住了记住了。”才文西应和道“您说得太对了,补觉太耽误事,连正点吃饭都赶不上!” “油嘴滑舌的,我说的哪是这个意思。”才爷爷笑起来,越看小孙子越喜欢。 虽然前几年这孩子一副看谁都爱答不理的样子,但今年的小孙子又变回原来可爱的样子了。才爷爷不太明白现在年轻人的想法,不过孩子们一如既往的青春期和叛逆期他却是经历过的。 “你爸在你这个岁数的也这样。”才爷爷冷不丁提起来,“看什么都不耐烦,明明是个小孩儿却非要装个大人样儿。叛逆期的时候,你奶奶一跟他说话,就被他噎的满肚子是火。当时我的脾气还是好的呢,在中间当和事佬,不然呐,咱们家得天天冒出那打孩子的新闻。” 听到老人说起父母小时候的事总是能让人感觉到欢愉,才文西也是如此,大概想象了一下自己那古板严厉的父亲年幼时惹爷爷奶奶生气的场面,他笑得含着一口饭咽不下去。 笑望着小孙子,才爷爷沉吟片刻,眼中闪过慈爱的光,柔声细语道:“所以不用担心,你将来一定会是一个有出息的孩子。” 话落,才文西瞬间就红了眼眶。 明明嘴上还笑着,可是那股酸劲儿从鼻尖窜进眼睛里,泪水毫无预兆地汇聚,朦胧了视线。 “我肯定会有出息的。”才文西吸了吸鼻子,伸手擦去眼角的泪,撒娇道:“哎呦,都给我笑出眼泪了。” 才爷爷笑着递过来一张纸巾。 才文西吃了饭,洗漱完毕之后,就准备回去睡觉了。 虽然白天睡得够多,但是一看到夜晚的星空,睡意便又一次袭来。 躺进被窝里,才文西关上灯,望着白色的天花板。 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爷爷慈祥和蔼的笑,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想掉眼泪。 不争气地抹了抹眼角,湿润的触感令他感慨万千。 或许这股情绪中,有一部分是来源于原本的才文西。 大年初一过去,对于才家来说,整个新年仿佛都在这一刻画上了句号。 娘家没有亲人需要走动,本家该走动的都走动过了,才则声也没有姐妹初二要回门,剩下的几天便彻底空闲了下来,没有安排。 这期间才文西就尽量多陪陪老人家,因为初八就要正式开工了,一家四口算了一下,初五就得踏上回程的路,也剩不下几天的时间陪伴老人。 这个年过得十分真实,甚至长时间不在呈陵,还会让才文西有种自己并不在小说世界中的错觉。 初五中午的时候,一家四口踏上了回家的路。 才文西坐在副驾驶,透过后视镜,看见拄着拐杖站在门口眺望他们的才爷爷。 鼻子一酸,他猛地闭上眼,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 “分别就是这样的。”才武东的语气低沉,如同阴暗无光的天气一般,令人感到压抑,“这几年好好学习,等你上了大学,就有时间常回来了。” 才文西咬牙点了点头。 回家的这段路程亦如来时那般枯燥无聊,除了吃就是睡。 回到家已经是初六凌晨,一家四口大包小包地进了屋,屋子里十分冷清,要不是冷姨每天都惦记着来给打扫,早就落下一层灰尘了。 “回家的感觉真好。”才文西伸了个懒腰。 “老话说的没错,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厉玥说道:“今天我想好好歇一歇,让冷姐也歇一歇,吃的喝的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要是不想做就出去吃。” 厉玥撒手不管了,才文西可来了劲儿,第一时间联系了祝茂然和许拾言。 本想一整天都耗在一起,却不想祝茂然早上十点才睁眼,虽说定好一起玩,但等他收拾完估计也要中午才能见面。 一到中午,才文西来了困劲儿,也不想动弹了,最终敲定初七再见,赶着年尾聚会一次。 最冷的冬天已经过去了,春天的脚步即将踏来。 这几日的天气都非常好,阳光明媚,若不是空气中还透着寒冷,定能感受到夏天时骄阳似火的灼热感。 初三开始各大商场就已经开业,入驻的店家们也陆陆续续打开了门店。初七已经热闹无比。 才文西穿着新衣服,早早地等在约好的地点。 “你好。” 正低头催促他们快点,才文西听到一声呼唤,抬起头,只见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孩站在自己面前,嘴角勾着浅浅的笑,脸颊红扑扑地望着他。 地处商业街,周围人来人往,这个雕塑算是标志性的建筑了。长相俊秀的少年站在雕塑下,略矮一些的少女满目喜色地仰望着他…… 才文西愣了一下,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翻涌在心间。 “你叫我吗?”他指了指自己,有些不确定,声音很轻,生怕吓到女孩似的。 女孩点了点头,眼中泛着水光,满含期待,“我……我能加你的微信吗?” 才文西瞳孔地震。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桃花运?! :正文 第57章 057 两辈子加一起,这是才文西第一次被搭讪。 而且还是被一个可爱的女孩子,直白地要微信。 微信的好友位千千万,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才文西强压下心中的小得意,面露犹豫地说:“请问有什么事吗?” 女孩的脸上浮现一丝尴尬,可是却没有放弃,直接说道:“我想加个你的微信,平时……就聊聊天什么的。” 这还不明显吗! 自己的魅力得到了认可,才文西别提有多激动了。 这么多人,小姐姐就骗骗发现了他!这不就说明了自己是人群中最闪耀的那个崽吗! 激动归激动,才文西还没有被喜悦冲昏头脑,丧失理智,他清了清嗓子,冷静地说:“是这样的,我是个高中生,还有一年就……” “文西。” 清冷的声音从天而降,宛如一把利剑刺破了暧丨昧甜蜜的氛围。 才文西循声望去,许拾言走了过来,几乎是贴着他站住。 “你来了啊。”看见他,什么得意的情绪、激动的心情通通被他抛在脑后,“不是说堵车吗?我还以为你会最后一个到呢。” “后面的路程很顺畅。”说完,许拾言的黑眸毫无预兆地落在陌生少女身上,“她是?” “啊!”才文西猛地反应过来,连忙道:“这是、这是一个……额,小姐姐。” 女孩听到才文西说自己是个高中生的时候,脸色便已经涨的通红,如今听到他这么说,更是有些愧疚地说:“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好……”见她一副恨不得逃离这座城市的样子,才文西忍不住安抚道:“没事的小姐姐。” 女孩有些感动地点了点头,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她走后,才文西摸了摸自己的脸。 “我长得不幼吗?”他问许拾言。 许拾言面无表情地望着陌生女孩离开的方向,闻言收回视线,如同浸过冰水的眸落在那张形貌昳丽的脸上。 他看着自己却不说话。才文西蹙起眉头,脸凑近了些,“再好好看看?” 两人之间的距离本就不远,才文西兀自凑上前来,将本就不安全的距离变得更加惹火。 许拾言猛地后退一步,像受到了惊吓似的。狼狈地别开头,他深吸一口气,似是平复心中的炽火,停顿了几秒,才缓缓呼出。 “你还小。”他听到自己用暗哑的声音说。 才文西心中虽然疑惑他的反应,不过还是应了一声,“我就说嘛,那个小姐姐一定是抱着试试的心态才来搭讪的。知道我还是个孩子之后,她都羞得快钻地里去了。” 许拾言顿了顿,“你知道她是来搭讪的吗?” “当然了,小姐姐直接问我要微信!”才文西提高了音量,话语里是止不住的得意和欣喜,“总不能是向我推荐什么产品的吧!” “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住嘴!” 才文西不会让这种可能存在的。 祝茂然成了来的最晚的那一个,放假这几天他天天熬夜,早上起得就很晚。 他来了之后,给两个人买了奶茶赔罪。 看在奶茶的份上,才文西不追究他,并把刚才发生的小趣事儿说给他听。 结果他的反应让才文西恨不得把奶茶连杯塞进他的嘴里。 “是搞那种产品活动的吧?”在没有跟许拾言通气儿的情况下,祝茂然一脸认真地说:“我也经常遇到这种,看在是小姐姐的份上,我就加了,结果天天给我推送什么茶叶……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用处,前段时间加的一个开始推送蛋糕了,过年的时候我家还买了一个,味道不错。” 才文西:“……” 鲨了你。 三人先是去吃了午饭,午饭订在一家火锅店。冬天就是要吃火锅才叫快乐! 选择火锅当午饭的人比较多,如果不是祝茂然提前订好了位置,他们就得排队。 才文西和许拾言坐在一起,祝茂然自己坐一边,每次抬头都能看见许拾言给才文西夹肉、夹丸子,饮料缺了就给添上,才文西的嘴角有油渍,还贴心地递过来纸巾,就差亲手给他擦一擦了。 不知道为什么,从才文西筷子底下抢来的肥牛忽然就没了味道。 “你们俩真的是……”祝茂然忍不住感叹,“你们背着我达成什么共识了吗?” 闻言,才文西和许拾言倒是很默契地朝他看过去,眼中的疑问十分明显。 祝茂然噎了一下,道:“你们很默契,感觉到了吗?” “没有。”才文西摇摇头,“关键是你问的问题很奇怪。” 许拾言敷衍地点了点头。 祝茂然:“三人行,必有——” 他拖长了音,给对面的两个好友使眼色。 许拾言眨了眨眼,看向才文西。才文西深吸一口气,嘿嘿一笑,“这题我会。必有我师焉!” 祝茂然:“必有一个在车底。” “……” 什么跟什么! “主要是你们俩之间的气场融合得太完美了。”祝茂然如此形容道。 “什么气场,你还能看见无形的气场吗?” “我会去感受。”祝茂然白了才文西一眼,决定说得再直白一点,“这么说吧,你们俩如果私下没背着我交流相处,那么现在,老许也应该给我夹菜,而不是只给你夹。” 闻言,许拾言沉默地看了他一眼,继而冷漠地低头吃东西,理都没理。 这一刻,空气中的每一粒尘埃仿佛都感觉到了尴尬,才文西水汪汪的大眼睛转了转,笑嘻嘻地给祝茂然夹菜。 “你吃你吃,我给你夹,别感到寂寞!” 祝茂然望着自己盘里的绿菜叶:“……” 好狠毒的心! 他自然不是真的想让许拾言给他夹菜。当然,刚才的那番话主要也是为了试探。 事实证明,从上次在他的家里,一直到现在,许拾言的表现让他笃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祝茂然目光复杂地望着才文西,这个朋友,不叛逆了之后明显像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傻子,什么也察觉不到。 他倒不是很排斥这种情感,都是现代的年轻人,早就没有了封建的老想法,也并不觉得这是一种病…… 只不过祝茂然还不想点明。 因为现在他们不过是一群孩子罢了,或许再过几年,这种模糊不定的情感就会找到一个固定的归宿,到那时,说不定还是他误会了呢。 眼前绿色一晃,一筷子青菜又落进了自己的碗中。 祝茂然无语至极,慌忙护住自己的碗,“我不用你夹菜了!” “你不是感到了寂寞吗!”才文西控诉地瞪着他,“看我多向着你啊!” “你要是向着我,就给我一片肉!” “……你自己吃吧,有手有脚的,让我夹干什么。” “小菜,真有你的。” “大猪,彼此彼此。” …… 许拾言默默吃着碗里的东西,这些都是才文西给他夹的。 有肉有菜,什么都不缺,大概是看出了他根本不主动去夹,或许等他们都吃的差不多了,自己不过才吃了几口。 上次在祝茂然家里也是这样,他挂念自己,拼命地给自己夹菜。 许拾言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容,似欣慰,又似无奈。 他总是这样,用大大咧咧的性格掩饰内心的细腻。 “吃完饭我们去哪?” 耳边响起一道近在咫尺的声音,许拾言抬眸,撞进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眸中。 祝茂然不知道去了哪里,对面的座位是空着的。隔壁桌的客人吃完了,现在来了一桌很吵的客人,这一处显得非常吵闹。才文西凑到他身边,声音很大,但是听进他的耳朵里,就不那么大了。 “随意。”他平静地说:“你去哪,我就去哪。” 才文西笑起来,“网吧?” “不行。” “……” 才文西退而求其次,“游戏厅怎么样?” “可以。”许拾言还是很好说话的,“你想玩什么?” 游戏厅里的游戏机有很多,许拾言倒是很好奇,是什么游戏设施让才文西念念不忘。 “当然是抓娃娃。” 许拾言:“……很好。” 他早该料到的。 祝茂然上完厕所回来之后,桌上的东西就吃的差不多了。他主动去结了账,回来之后发现手机传来一条转账短信。 “老许,不用了,这顿我请。”祝茂然说着就要把钱转回去。 “别转回来了。”许拾言说,“我们两个AA,请文西吧。” 吃撑了的才文西神色凝重地盯着许拾言,“你是怎么知道一共花了多少钱的?” “点菜的时候我记住了每道菜的价格。” “……你牛。”他拿起手机,大气地挥手,“兄弟们,这顿饭,我请。给你们看看我今年过年收到的巨资。” 祝茂然对此毫无兴趣,“下次你请吧,把你的巨资留着,开学前我一定狠狠地宰你一顿。” “不用开学!”才文西眯眼坏笑,“走,去游戏厅,请你们玩!” 才文西去游戏厅最喜欢玩的就是抓娃娃,其次是投篮。 只可惜冬天穿的衣服比较多,投篮的动作受到拘束,玩起来一点都不爽。 所以他决定一下午都耗在抓娃娃机前。 商场里有个大型游戏厅,光抓娃娃机就有二十几台。 刚一进去,才文西就忍不住发出了感叹。 琳琅满目的各种布娃娃,炫彩的灯光如同游戏特效一般。 :正文 第58章 058 才文西是抓娃娃废物。 ‘废物’这个词用来形容一个人可能有些残忍,但是对于抓娃娃的才文西来说毫不为过。 “我的最高记录,就是三百块钱的游戏币连抓起来两个娃娃。”捧着一筐游戏币,才文西神情肃穆地说。 他还不太喜欢那种需要剪断绳子的大娃娃,大概男人手掌大小或者再大一点的、用钩爪抓起来的娃娃才是他挑战的目标。 “你也是够菜的。”祝茂然拿着另外一筐游戏币,指了指另外一边对战游戏机的区域,“我去那边,你们慢慢抓,抓到了就不要来找我,抱着一堆娃娃来我嫌丢人。” 才文西气急败坏,飞踹过去一脚,祝茂然躲开后大笑着离开。 男孩子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你也去玩吧。”才文西回过头来,看向一直立在他身后的许拾言,“今天玩得不尽兴不许走!” 才文西买了三小筐游戏币,一人一筐。许拾言单手拿着游戏币,神情淡漠地扫视了一圈之后,跟上了才文西的步伐。 “喂喂喂,我可是要去抓娃娃的。”才文西有些无奈,停在一排娃娃机面前,尽力劝阻许拾言不要在他身边逗留,“你去投篮吧?那个第一视角射击的也不错。你留在这看我抓娃娃,我会紧张的!” 许拾言指了指前台的位置,“你的这些游戏币足够买你想要的娃娃。” “……那还能叫乐趣了吗?”才文西大气地挥手,“花钱享受的是抓娃娃的过程,而不是随便挑一个娃娃回家!” 许拾言沉吟片刻,点了点头,说道:“明白了。” 来游戏厅快活还值得悟出什么大道理不成?才文西唉声叹息,也不劝他去别的地方了,朝他招招手。 许拾言走过来,高大纤瘦的身材正好站立在灯光下,投射出一片阴影,将才文西笼罩其中。 这个距离太不安全了。 才文西身手拉住他的手腕,往旁边带了带,而后问道:“你喜欢哪个娃娃?” 冷淡的眸光映出一柜子没什么特点的丑娃娃,许拾言难得无言以对,沉默片刻,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凝视着才文西。 “你要送给我吗?” “当然了。” 问你喜欢什么,自然是要抓给你啦。 许拾言眼眸深处浮现出笑意,再看这一柜子的丑娃娃也非常顺眼了。 “那个黑色斗篷的熊。” 才文西扫了一圈,发现正中间有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 “这个好像是只猫。”才文西有些不确定地说:“我看见它的斗篷下面有耳朵。” “那就是猫。”许拾言从容地顺着他说,反正也不介意那到底是个什么。 只要是才文西送的,不管是什么都会像宝物一样被他珍藏起来。 有了目标,才文西瞬间燃起斗志。 今天游戏厅里的人不多,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时间的原因,毕竟很少有刚吃完饭就闲着没事来游戏厅玩游戏的人。 预感过一会儿人就会多起来,才文西发誓要在小孩子们围过来之前抓到那只猫。 然而,上帝给你打开了一扇窗,门必定会焊死。 才文西猜测是不是自己太财大气粗,导致抓娃娃机这种没有灵魂的死物看自己都是一副‘这是个人傻钱多的人,可以狠狠宰一笔’的样子。 眼看着半筐硬币下去,那只黑色斗篷猫离出口越来越近,却总是不下来。才文西深吸一口气,决定用一点老办法来抓它。 “之前我用的都是网上教的甩钩大法。”才文西本想说随便解释一下,却不想一回头,便撞进一双满含笑意的眼睛里。 一抹红润爬上脸颊,才文西尴尬地移开视线,坚定地说:“你别着急,我一定能抓到这只玩偶娃娃!” 泛红的耳尖映在许拾言的眼里,他笑意显露,薄唇轻轻抿出上扬的弧度。 “要不要让我试一下?” 话音落下,才文西猛地后退一步,似松了口气一般,大方地说:“哎呀,我早就觉得你应该自己试一试了,总让我自己在这里玩有什么乐趣可言呢!” 许拾言:“……” 撒手得未免也太快了点。 许拾言没有去才文西抓的那台娃娃机前,而是找了一个其他的。 这一台娃娃机里的娃娃们长得就比那一机丑娃娃好一点,至少看起来脸没有变形,依旧是可可爱爱的样子,毛茸茸的。许拾言眼神掠过,最终锁定在一只浅棕色的卷毛狗狗上。 玩偶眼睛的部位是两颗饱满圆润的黑色玻璃球,被灯光一照,水汪汪的,惹人怜惜。 脑海中不自觉地闪过才文西望着自己时的模样,嘴角笑意更深,他拿出相应数量的游戏币,投了进去。 才文西看热闹似的凑了过来,劝道:“我猜想你以前肯定没玩过抓娃娃机,总感觉你会是那种跑去玩打枪的人。但我一定要告诉你,抓娃娃也是有难度的,不要看它略显幼稚,但是往往最能考验出一个人的手法和——” 叮咚。 眼前的娃娃机亮起炫彩的灯光,幼儿一般的提示音欢快响起——恭喜你! 才文西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目瞪口呆地看着许拾言弯下腰,从容不迫地从箱口拿出玩偶娃娃。 “我没有来过游戏厅。”许拾言说完,低头望着战利品,眉眼之间流转着柔和的神采:“确实,不太好抓。” “……你用了什么技巧吗?”震惊之余,才文西找回自己那颤抖的声音。 许拾言摇了摇头,“只是看你抓的时候,仔细观察了一下。” 静默半晌,才文西默默竖起大拇指。 你真牛! 下一秒,棕色的小狗玩偶被递到眼前。 “送给你。”许拾言说。 才文西愣了愣,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送给我?这可是你的第一个战利品!” 许拾言点了点头,温柔充斥在话语间,“不送给你,它就没有被抓出来的意义了。” 他的嗓音总是那样好听,明明都处在变声期,偏偏他的音色是柔软的、轻快的,仿佛一根羽毛轻扫耳后,牵起阵阵酥麻。 心跳骤然加速,眼前宛如炸开烟花,伴随扑通扑通的心跳声绽放五彩斑斓的色彩。 晕晕乎乎地接过玩偶,软软的卷毛触感让才文西稍稍回神。 轻轻咬住下唇,他神色复杂地望着许拾言,看起来欲言又止。 “怎么了?”许拾言轻声问。 “没。”才文西摇摇头,深吸一口气,说道:“走,我们再去找一个娃娃更好看的机子冲一下!” 带着一个超级大挂,才文西丝毫不慌,把以前自己挑战了几次都没能拿下的娃娃机走了个遍。 许拾言也不是每一次都能抓住,不过一台娃娃机最多三次,一定能从里面拿走一只玩偶。 最后,才文西的身上挂满了玩偶,不得已跑去前台要了两个大袋子。前台的服务生看见他们这副样子,还以为娃娃机坏了,不敢当着他们的面提起,直接跑去后面找了维修工,去检查了一番确定没坏后,每次看到才文西,都要露出‘这两个高中生好可怕’的表情。 “我俩出名了。”坐在长椅上歇脚,才文西抱着一袋子玩偶嘿嘿直笑。 许拾言坐在一旁,“开心吗?” “开心啊。” “可是我觉得你有一点心不在焉。”许拾言一语道破。 才文西渐渐收敛了笑。 确实有些心不在焉,甚至不敢主动直视许拾言的眼。 浅棕色的小狗玩偶被他放在袋子的最上面,他一低头,就能对上那双水亮黝黑的玻璃眼。 堂堂才家的小儿子,不缺吃穿不愁没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什么样的大场面没见过…… 偏偏被一个送到手的玩偶勾住了心。 怦然心动的余韵还残留在心间,才文西有些脸热,他低着头,含糊地说:“没有啊,没有心不在焉。” 等了这么久才回答,都快把撒谎这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许拾言默默许久,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两人之间的气氛忽然变得诡异起来。才文西小心翼翼地扫了一眼许拾言,只见他目视前方,面无表情的样子看起来有些难以接近。 仿佛又回到了曾经孤独无助的日子。 不行! “这个玩偶很可爱!”才文西忽然大声说道:“我非常喜欢!” 许拾言微微诧异看向他。 才文西鼓足了勇气对上他的双眼,狐假虎威地喊道:“谢谢你!” 黑白分明的瞳孔中看不出一丝情绪,就这样直直地望着他。才文西从一开始的勇气可嘉,逐渐开始眼神涣散,最终脸色爆红,自暴自弃地伸手捂住了脸。 一丝颤抖的哭腔从指缝里溢出,“你别看我……” 暴露在空气中的耳朵红的似要滴血,这一刻,许拾言紧绷的理智瞬间瓦解,以冷漠无情铸造的防护层也随之崩塌。 他笑了起来,从胸腔里释放出来的笑声陌生又惶恐,仿佛他从未这样开怀地笑过。 才文西有些绝望地闭上眼,听着那笑声,即使害羞着,嘴角还是忍不住勾起。 “再笑我就走了!” 毫无威慑力的声音闷闷响起,少年抬起头,扬着笑容,眼里有光。 许拾言满足地望着这一幕,畅快地呼出一口气。 真的,好开心。 :正文 第59章 059 祝茂然怎么也没想到,三人会合的时候,才文西和许拾言一人拎了一大袋子的玩偶,各式各样,没有一个是重复的。 “你们俩把游戏厅的娃娃机抢了吗?” 才文西谦虚地笑笑,“实力而已,不要太过惊讶。” “……老许抓的吧。”祝茂然一语道破,“就你的技术,跟你打游戏的时候,甩枪你就没中过,最后不得已玩起了平A流。” 拿着一大包娃娃,才文西不方便抬脚踹过去,只是坚持说道:“就是我抓的。” “我信你个鬼。” 晚饭不在外面吃,三人就准备散了,各回各家。 祝茂然与才文西同路,许拾言要自己坐地铁回去。他把装玩偶的袋子留下,单独拿出来那只黑色斗篷猫。 “我只要这个。”说着,满含深意地目光与才文西相对,后者脸颊一热,迅速别开头。 这个娃娃是才文西今天唯一抓到的一只。许拾言走过了每一台娃娃机,偏偏留下了这一台,才文西思来想去,还是将自己剩下的游戏币都投了进来,最终抓到了这只玩偶。 就像当时豪气承诺的一样,这只被他抓上来的玩偶,真的送给了许拾言。 “拿走吧拿走吧。”才文西别开头,耳尖发红。 无意中对上祝茂然狐疑的视线,才文西像是找到了发泄口一样,猛地伸出手揽住对方的脖子,稍稍用力压了下去。祝茂然吱哇乱叫,想要挣脱却因为失去了先机,一点也使不出力。 “才文西你有毛病吧!” “你送我回家!”才文西坏笑道:“帮我拎着这一包,再把我送回家!” 祝茂然涨红了脸,大骂一声:“你丫太恶毒了!” 最后当然是祝茂然帮忙把才文西送了回家,还带着两袋战利品。 虽然路上骂骂咧咧,但祝茂然这个朋友做的真是没话说,到了才文西家,厉玥亲切地招呼他进去,摆出饮料和零食,要不是祝茂然急着回家吃晚饭,一定敞开了肚皮吃,解一解心头之恨! “这孩子怎么急成这样。”厉玥本想留祝茂然吃晚饭,可是这孩子很是懂事听话,执意要走,才文西也没说什么挽留的话,让厉玥有些不满,“你也是,怎么不让同学在家里吃?” “他要赶公交车回家的。”才文西说道:“更何况,他家今晚做好吃的。” 祝茂然早就打好了招呼,说今天晚上他家里有美食,所以不能在外面玩的太晚,否则回家之后美食基本就进了客人的肚子。 才文西想象不到是什么美食能让祝茂然如此念念不忘。 才家的晚饭吃得早,才文西吃完之后回到房间里躺着,刷了刷朋友圈,一众青少年中二吐槽里,一只火红的大龙虾的图片占据屏幕。 祝茂然:龙虾龙虾,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图片) 才文西恍然大悟,这大龙虾看起来确实很有食欲。 不知道是不是睡前看过的唯一食物是龙虾的缘故,才文西半夜被噩梦惊醒,孟总一只从云端垂下的大钳子直直地朝他夹来,吓得他睁开了眼,满头冷汗。 缓了一会儿,随手翻起手机,按亮,看了一眼时间。 凌晨一点半。 龙虾害人不浅。 明天没什么安排,不过半夜睡得正熟时被噩梦吓醒的感觉真的极差。 正准备倒头继续睡,忽然,系统的声音突兀响起,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骇人。 【请根据一下原剧情如实照做。】 [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少年孤独单薄的身影被月光拉长。 明明已经是入春的季节,夜里却冷的像落进冰窖中。 现在是什么时间? 这里是哪里? 他又为什么走在无人的街道上? …… 疑问有太多了,许拾言想不出一个完美的回答来解释现在的情况。 他的人生好像总是这样糟糕,像被丢弃在垃圾堆里的玩偶,脏兮兮的,激不起任何人的怜惜之心。 是啊,橱柜里打理的十分干净的玩偶多的是,一个垃圾堆里别人抛弃的,谁会多给一个眼神呢。 “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家吗?” 耳边响起一道陌生的声音。 许拾言神情淡漠地看过去,一个长相普通的中年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的身边,正跟随着他的脚步,缓慢地前行着。 陌生人的关怀? 许拾言一点也不想理。 因为他知道,主动找上门来的,不会是关心,只能是蛰伏在黑暗中蠢蠢欲动的恶意。 果然,看似老好人一样的中年男人向他伸出了手。 “没地方住的话要不要去叔叔家住一晚?” “很近的,就在这附近。” “哎呀,别那么紧张啊,叔叔不是坏人。只不过看你一个人在街上,有些担心罢了。” “瞧瞧这都几点了,半夜呢。” …… 耳边聒噪的声音让许拾言感到厌烦,那逐渐靠近的手更是如同凋零的植物般散发着臭味。 “滚开。”他冷声说。 话落,只见那个笑盈盈的男人迅速收敛了笑意。 “你怎么说话的?我好心问你需不需要帮助,你却让我滚?!”那人飞快伸手,就要抓住许拾言。 就在这时,一束比路灯更加耀眼的光亮直直地扫射过来,令二人不约而同地伸出手来挡光。 “哟哟哟,我寻思这是谁呢。” 肆意张扬的声音响起,本就有些喧闹的氛围倒是被这突入的话音打断。 许拾言放下手,眯了眯眼,默默向旁边靠去。 祸不单行。 那举着手电筒直射他们的人,正是班级里那个频频找他麻烦的富二代才文西。 许拾言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为什么半夜的街道上会如此热闹,此时此刻,他只想快速回到那个没有一丝温度的家,盖上被子,静静地躺在床上。 “你是什么人?”中年男人骂骂咧咧地问。 富二代嗤笑一声,神色不明地扫了许拾言一眼,直言道:“你又是谁啊?大半夜的在外面干什么呢?找高中生带回家玩啊?” “你血口喷人!” “是不是血口喷人,咱们去局子里,让警察评评理?”说着,他扬起另外一只手,手机的微弱光亮在黑夜里闪了闪,“我可是录音了的。” 中年男人似乎察觉到继续留在这里吃不到好,二话不说,迅速转身跑走。 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能屈能伸的人。 才文西舌尖顶了顶牙齿,有些无聊地啧啧两声。 “许拾言。”他不客气地叫出同班同学的名字,“你知不知道,刚才我不出声,你就会被他带走?” 许拾言垂着眸,不去看那刺眼的灯光,语气平静地说:“要我说什么,感谢你的话吗?” “别不识好歹!”才文西瞬间爆发了,几步走过来,扯住许拾言的领子,喊道:“你要是那么不在乎,好啊,直接跟着我算了!” 许拾言眸光闪了闪,半晌,冷笑一声,不动声色地掰开才文西的手,后退一步,拉开一道冷酷无情的距离。 薄唇一张,冰冷的话语脱口而出:“恶心。”] 【请宿主在一个小时内完成任务。】 才文西睡意全无。 他沉默地躺在床上,仰望天花板。 所谓原剧情中的最后两个字,他想原封不动送给系统。 ——恶心。 系统你听见了吗,恶心。 当下无人,应该是在有任务的情况下与系统交流的最好时机。 “系统你在吗?” 【宿主可以叫人家二筒哦。】 “二筒,你真不是人。” 【二筒本来就不是人类哦。】 “……说点正事。”一个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才文西不能将时间浪费在吐槽上,“你先告诉我,在我对许拾言的位置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为什么!会有这么离谱的任务出现!” 原剧情中只提起了空无一人的街道,这大半夜的哪里不是空无一人的街道?!万一地点是在北城区,别说一个小时,就是给他两个小时,都未必能赶过去! 【任务发起的内容一定是宿主可以完成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才文西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你什么意思?别告诉我许拾言现在就在我家小区外面那条街!” 许拾言怎么可能出现在南城区啊?而且还是凌晨一点半这种诡异的时间! 然而系统的沉默让才文西瞬间惊了。 “难道是真的?!” 系统依旧无声。 才文西彻底慌了,迅速爬起来穿衣服。十分钟后,才文西全副武装,为了防止挨冻穿了两件外套,拿好手机和手电筒,仔细想了想,又把家里的水果刀揣在了身上。 发起的任务很有可能是因为许拾言正在经历这些,如果真的有一个色胆包天想要染指主角受的中年大叔出现,才文西必须当好护花使者。 可惜他很怂,赤手空拳的打架怕是没有胜算了,拿水果刀吓唬吓唬人还行。 就这样,才文西瞒着熟睡的家里人,一鼓作气出了门。 二十分钟后,他走出小区。 在小区外的那条街道上,才文西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来来回回走了一圈,确定整条街上除了他没有其他人之后,他开始害怕了。 “二筒,这是什么情况?!” :正文 第60章 060 许拾言不在这条街上,才文西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临街、十字路口、纵横街道,附近的区域他找了个遍,根本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弯月挂在夜空中释放凉薄苍白的光,亦如才文西此刻的心情。 这一刻,才文西才反应过来,系统的话根本不可信。 惩罚必然会降临,大脑似有预感般胀痛起来。不过这种痛对于上次任务失败得到了惩罚来说,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才文西不能就这样在凌晨无人的大街上承受疼痛,他咬着牙,迅速朝家的方向跑去。 “狗系统,这次我不死,必定想办法拔了你的网线!” 【请宿主放心,二筒没有网线。】 草! 正往家里狂奔之时,夺命似的提示音响起。 【距离完成任务仅剩五分钟。】 才文西大脑一空,什么也顾不得,耳边是呼啸的风声,仿佛夹杂着来自地狱的恶魔低语,令他愈发恐惧。 【距离完成任务仅剩三分钟。】 【距离完成任务仅剩两分钟。】 【距离完成任务仅剩一分钟。】 【时间到,任务失败。】 近在咫尺的西洲别院大门在视线中忽然被拉远,才文西猛地顿住,没有立刻感受到疼痛,他眨了一下眼睛…… 周围没有一丝光亮,漆黑一片。 他什么也看不见了。 黑暗的恐惧是他从未体验过的,阵阵寒凉爬上背脊,犹如一条冷血的蛇蜿蜒盘旋而上,圈住他纤细的脖颈,一点一点收紧。 窒息感越来越清晰,才文西下意识地抬脚想要逃离,却不知踩到了什么,猛地向前倒去。 砰。 耳边炸响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尖锐的疼痛至额头遍布全身。 意识中断,少年昏倒在午夜的路边,不省人事。 . 才文西失联了。 最初发现才文西彻底在网络世界消失匿迹的人是祝茂然,因为平时他们两个人就有组队打游戏的习惯,特别是新赛季到来,才文西虽然打游戏不菜,但仍然需要一个游戏高手来带。这时,打游戏很厉害的祝茂然显然就是救世主一样的存在。 然而新赛季开始,祝茂然不止没有等到才文西的‘求助’,甚至他主动联系过去,才文西都不回,一鸽就是好几天。 深刻体会到当初才文西给许拾言发消息,对方也是好几天不回的凄凉感,祝茂然最初并没有把事情往坏处想。 可是渐渐的,他发现事态变得愈发奇怪了。 许拾言来问他,最近有没有跟才文西联系过,他如实回答后,许拾言沉默了。不过一会儿,他打来电话,在电话里,用着认真严肃的口吻问他才文西家的地址。 “是不是咱们想得太多了。”祝茂然打心底里不愿意相信才文西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万一人家家里有活动,出去旅游,玩起来忘了上网呢。” 一提到才文西的家人,两个人皆是沉默了,总觉得贸然打扰真的不太好。 停缓片刻,祝茂然清了清嗓子,说道:“你先别急,我再想办法联系联系别人,看看有没有人最近跟小菜联系过。你等我消息,要是他真的失联了,我们下午一起去他家。” 挂断电话后,祝茂然开始后悔自己太逞能。 这么多同学,平时跟才文西玩得最好的也就是他们两个人,还能有谁比他和许拾言更亲近才文西…… 目光突然落在班群列表里的一个账号上。 ——陆域。 祝茂然咽了咽口水,短短几秒钟里,大脑推演了好几种自己联系陆域后的下场。 最后,他一咬牙,大有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壮烈感,点开了临时对话。 【祝茂然】:陆域同学你好,我是你的同班同学祝茂然。突然来打扰你真的很不好意思,但是我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事情想要询问你。 【祝茂然】:请问,这几天才文西跟你有联系吗? …… 两个小时后,祝茂然站在西洲别院这片别墅区的门口,左边是许拾言,右边是陆域。 他不太明白事情为什么演变成了这样,这两个小时的经历也让他大脑混乱。 先是陆域追问他才文西怎么了,得到才文西最近失联的回答后质问才文西家的地址。祝茂然顺势做出邀请然后又联系了许拾言…… 结果就是三人一同出现在西洲别院的小区门口,沉默不语。 作为中间牵线搭桥的人,祝茂然觉得自己有必要说点什么。 “事、事先说好……我们只是去找文西玩的。”祝茂然顶着两个气场强大之人的注视,硬着头皮道:“千万不要影响到他家里人!” 许拾言点了点头,眼前人影一晃,陆域已经大步朝门卫走了过去。 向门卫说明了身份,登记了才家的门牌号之后,三人畅通无阻地走了进去。这一路上祝茂然都十分紧张,不止因为他们即将贸然登门拜访,更多的还是陆域这尊大佛竟然真的屈尊跟他们一起过来了。 来到才家,祝茂然第一眼就看到了停在院子里的轿车。 很好,看样子家里有人。 他走过去按响了门铃,过了好久,通讯器里传出一道冷清的声音。 “哪位?” “额,额……”这道声音太过冷酷,让祝茂然有种听见了许拾言说话的感觉,一时间不知道是叫叔叔好,还是叫哥哥好。 这时,一旁的许拾言忽然开了口。 “才先生您好,我是许拾言。”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还有文西的两个同学,我们来找他一起玩。” 通讯器里沉默了一会儿,啪的一声挂断。 一分钟后,才武东走了出来,脸色不算很好看地扫了他们三人一眼,期间视线落在陆域身上,停顿几秒,不动声色地移开。 “他不能跟你们出去玩。”才武东说:“你们要进来么?”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面色不善地站在门口,面对三位还未彻底踏足社会的高中生小毛头…… 祝茂然打起了退堂鼓,刚准备说声抱歉然后离开,就听身边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要。” 祝茂然:“……” 才武东:“……” 让三个孩子掉头就走肯定不现实,才武东开了门,让出路。 刚一进门,祝茂然就看见了从厨房里出来的厉玥,对于这位温柔的女性,他一直都觉得十分亲切。他满心欢喜地叫了一声:“伯母您好!” 厉玥端着汤,一走出厨房就看见三个大男孩直挺挺地站在客厅里,十分扎眼。她愣了一下,随即调整好状态,眨了眨微红的眼,道:“是小西的同学吧?欢迎你们来我们家玩。” 专属于女人的声线温柔细腻,可是仍然不难听出其中隐含的意思沙哑。微红的眼睛和明显哭过的声音,饶是几个大大咧咧的小学生也能感觉得出来,更何况是三个本就想要一探究竟的高中少年。 “伯母,文西他……”许拾言皱起眉头,还没等说完,身边闪过一道身影。 才武东走到厉玥身边,把甜汤接过来,而后对她道:“您先回去歇着吧,我带他们去见文西。” 厉玥点了点头,神色哀伤地上了楼。 才武东盯着三人看了半晌,脸上没什么表情,说道:“文西跟你们相处的时候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此话一出,三人皆是惊住。 这种充满指向性的问题几乎验证了他们内心所担忧的,那就是才文西真的出了什么意外。 “他到底怎么了?”陆域眉头紧皱,语气也变得冷漠起来,“我要见他。” “先回答我的问题。” 知道他是陆域,可才武东一点都不慌。 在自己家里还能让别人压制一头? “没有。”祝茂然摇摇头,“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挺活泼可爱的一个崽……崽。”崽子两个字被迫截断,改成了卖萌的崽崽。 针锋相对,陆域有些烦躁地移开眼,刚想说没有,忽然,脑海中闪现一个画面。 少年在夕阳下痛得几乎昏厥,脸色苍白,甚至语不成句。 他眸光闪了闪,沉声道:“他头痛过。” 话音刚落,在场的三个人齐齐朝他望过来,目光如有实质,像一把把利剑。 这种感觉非常不好,陆域从未被集中注视过,有些不悦地冷下脸,快速道:“我送他去了医务室,校医说是神经性头痛。他自己也说过,会去医院看一看。” 空气仿佛凝固,寂静蔓延至整个客厅。 才武东端稳了手里的甜汤,沉吟片刻,道:“跟我上来吧。” 几天前的清晨,他们一家人被门卫吵醒。 那时候天还未亮,门卫的到来让他们很是疑惑。 “才先生家是吧?你们快出来一趟,出事了!” 本以为是邻里街坊之间的小摩擦,需要门卫和物业来解决,却不曾想,门卫把才武东带到了小区门口,他一眼就看见了倒在血泊中的弟弟。 那一刻,他浑身的血液仿佛凝固,手脚冰冷地飞奔过去,想要抱起弟弟,却被制止。 “您别乱碰他,现在的情况很不好,他在这里躺了多久我们也不清楚。不过已经叫了救护车,也报警了。” 才武东瞪大了眼,颤抖地伸出手,却不敢触碰。 怎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 :正文 第61章 061 少年的房间里充斥浓烈的消毒水味儿。 打开门后,里面的场景让三个高中生呆立在门口,一个人也没往里面进。 少年躺在床上,鼻子以上的位置全部被白色纱布包住。眼睛、额头、甚至连根头发丝都瞧不见。他穿着一身宽大的睡衣,孱弱纤瘦的身躯在里面更显衣服空荡荡的。 几日不见,他经历了什么? 震惊不约而同地充斥在三人瞪大的眼睛里,双腿似灌了铅一样,沉重得迈不开腿。 才武东在门口停顿一瞬,随后走进去。 一道沙哑的声音从床那边响起。 “妈妈,甜汤里面多盛点银耳没?” 才文西刚刚睡醒,眼前一片黑暗,不过透过纱布的缝隙能看到一星半点的光亮。 这几日的生活完全可以用‘瘫痪’来形容。 上次被系统坑害后,才文西失明了整整一天。 其实他的内心丝毫没在怕的。除了最开始眼前骤然没入黑暗时有些惊慌无措之外,之后就显得淡定许多,因为他知道这是任务未能完成的惩罚,就像上次的头痛一样。 只不过比较严重的是,因为突然失明摔倒时,他的额头撞在了路边凸起的石头,流而不少血,听说看起来非常吓人。不止当时发现他的门卫吓坏了,据说之后小区里的一传十、十传百,说他被歹徒给刺伤,扔在了马路边。 传言当然是越离谱越显得传神,但实际上才文西只能认栽,因为这一切都是狗系统搞的鬼! 被追问时,他说了一个让人在信与不信之间反复横跳的理由——梦游。 经过几天留院观察,额头上的伤并无大碍。只不过被认定摔到了头才导致失明的情况隐瞒不住,那一天他的耳边都是母亲的抽泣声和父亲的叹息。 之后重见光明,虽然他说了自己能看见,但医生的意思是保守治疗,不要贸然相信眼睛,它们会说谎。 这个说法才文西也是无话反驳,这几天只能乖乖地敷药,按照医生的叮嘱,不能见阳光,平时要把眼睛用纱布蒙住,电脑、电视、手机这种电子产品基本与他无缘。晚上的时候可以摘下来,眺望远方,看看绿植,等在过一段时间,这个疗程结束,就可以尝试直视阳光。 白天蒙着纱布,才文西什么也看不见,衣食住行都要靠家人来帮忙。 他躺在床上,睡了吃、吃了睡,无忧无虑的像个小傻猪。 今日亦如往常,刚一睡醒,就听厉玥说给他盛甜汤。冷姨做的甜汤可是美味无比,自己家做的加料也很足,才文西清醒了一会儿,听见开门的声音,自然以为厉玥回来了。 嘴里干巴巴的,鼻尖又萦绕着甜汤的香气,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是我。” 亲哥的声音才文西还是能分辨得出的,闻言张开嘴,“啊——” 才武东沉默几秒,转头看向呆立在门口的三人,并没有喂弟弟喝汤,而是道:“还有你的同学们。” “同学们?”才文西合上嘴,呢喃道:“谁啊?” 才武东朝三人说:“你们不进来么?” 许拾言率先走进来,眼里几乎没有其他的事物,直直地走到才文西的床边,俯身望着他,声音颤抖地出声:“文西?” 近在咫尺且无比熟悉的声音让才文西一惊,猛地缩了一下。 “许、许拾言?” 许拾言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他家?! “不止有他。”才武东忽然说道:“还有两个。” “祝茂然?”才文西呆呆地叫了一声。 祝茂然猛吸一口气,带着哭腔应道:“是我。小菜,你这是怎么了,出车祸了?” 才文西:“……不是。” “那这是怎么搞的?” 才文西静默几秒:“梦游。” “……” 诡异的沉默袭来,将整间屋子里的空气凝固。 这个理由,才文西用来搪塞家人,当然,如有别人问起,也是要这样回答的。 现在他满脑子都是所谓的第三个同学是谁。 自认人缘不好,学校里除了许拾言和祝茂然,也不会有人主动找到他家里来探望,思来想去,只有可能是哪位平时跟祝茂然玩得很好、对他又不算特别排斥的普通同学,因为种种意外,与祝茂然一同过来…… 并看到了自己这副惨样。 “那个……你们坐!我现在不方便招待你们,我屋子里随便坐,随便看!”才文西干巴巴地招呼道。 没有最尴尬,只有更尴尬,想到这几日邻里街坊来探望时,似有若无地向父母套话,验证他到底是不是被劫匪或歹徒绑架刺伤,才文西就难受的脚趾抓地,妄想抠出梦幻的魔仙城堡来。 床边坐下一个人,柔软的大床将信号传递给了同在床上坐着的才文西,他下意识地朝那边转过头去,下一秒就听见一道抑制不住的哭声。 “呜……” 才文西:“……祝茂然你干什么?” 刚坐下的祝茂然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坐起来,哭着道:“你一看向我,我就忍不住了,怎么这么惨。” 头上包着纱布,眼睛上包着纱布,明知道什么都看不见,还可怜兮兮地转头来看你。 祝茂然吸了吸鼻子,强压住泪意,“失态了失态了,我想出去冷静一下。” 抬眼就看见好友的哥哥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自己,祝茂然清了清嗓子,说了一声告辞,飞似的夺门而去。 感觉到他离开了,才文西有些无语,但心里却很感动。 他温顺地笑了笑,为了不让祝茂然激烈的反应影响到其他两位同学的判断,缓声道:“其实没什么大碍的,我能看见,只不过还在治疗中,不能见阳光而已。额头上的伤也快好了,马上结痂,医生说这种磕磕碰碰不会留下大疤痕。” 对于许拾言他还是有信心的,这话主要是说给另外一个陌生的同学听。 ——千万别在班群里乱传啊!就像他们家邻居一样,宁可信鬼信神也不愿意相信梦游这一说! ……虽然梦游听起来确实不可信。 “怎么弄成这样的?” 一道不属于许拾言的声音响起,比才武东生气时的声音还冷。 才文西下意识地回答道:“梦游啊,都说了是梦游……陆哥?!” 脑子飞速旋转,在那裹挟冰霜的声音钻进耳朵里之后,迅速浮现出一个人的样貌。 如此有辨识性的嗓音,不是陆域的还能是谁的? 才文西茫然至极,给他两个脑子也想不到来探望他的三个人里竟然有陆域。 当然,陆域如果一个人找他,或者带着江朝阳、纪洲等人,才文西一点都不意外,可是夭寿啦!陆域竟然跟着许拾言和祝茂然一起来的,这一场面若是被江朝阳看到,都得怀疑他陆哥是不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体了! “陆哥你……”才文西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支支吾吾半晌,竟是把话茬吞回了肚子里。 似乎看不下去自己的弟弟如此之怂,才武东上前一步,端着汤碗道:“喂你喝了,然后我出去。” 才文西下意识地张嘴,才武东神情肃穆,动作却无比轻柔,慢慢地把甜汤送进他的嘴里。 喝下一口甜汤,才文西虎躯一震。 “哥!”他迫切地喊道:“我、我自己喝,你先出去吧。” 才武东皱眉,“你自己怎么喝?” 才文西梗着一股气,我有手有脚的,怎么不能自己喝! 反驳的话还未出口,一旁传来一道平淡的声音。 “我来吧。”许久没有开口的许拾言从才武东的手里接过那碗甜汤,缓缓道:“我来喂他。” 他的脸色平静,声音也没什么起伏,听起来就像平日里跟别人说话一样,不带丝毫情绪在里面。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他的话,才文西心里一颤,有些不知所措地低下了头。 比起屋子里的另外一个人,才武东倒是更信任许拾言。他知道现在这几个少年需要一个单独的空间,于是在许拾言接手汤碗的时候,没有故意客气,直接松了手。 “趁热让他喝了。”才武东说完,转身离开。 门被关上的声音很小,却在寂静的房间里炸开。才文西咽了咽口水,心道这一刻终于来了。 他和主角攻、主角受同处一室,气氛虽然有点诡异,但至少表面上看相处融洽。 祝茂然在哪?赶紧给他们拍个照! 呵,狗系统,没见过这种场面吧? “怎、怎么都不说话……”才文西小声问:“有什么话就说吧。” 自从进门,陆域的脸色就很难看。 如果才文西看得见的话,一定会惶恐地不知道如何安抚他才好。 现在,他冷着脸,眼底的黑暗囚困着烈火般的怪物,认真仔细地将才文西打量了一番,确定他只是头上和眼镜有伤之外,终是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压制住了蠢蠢欲动的怒意。 没有理由,看到这样凄惨的少年,他就是很生气。 “梦游这种理由你能骗得了谁?” 陆域上前一步,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盯着才文西。 回想起才武东那凝重的神色以及刚进门时的问题,想必梦游这一说,他的家人都不信。 :正文 第62章 062 陆域不相信,许拾言亦然不信。 可是才文西咬死是梦游导致的这一切,他们也没有办法。 “真是太梦幻了。”才文西嘿嘿两声,利用傻笑来转移话题,“没想到你们仨竟然一起来看我了!” 许拾言没说话,动作缓慢地舀起一勺汤,瓷勺上盛着晶莹剔透的银耳,在阳光的照射下镀上一层金色的光。 递到才文西的嘴边,那略显干涩的唇向后躲了躲,不过很快,就张开了。 才文西吃下银耳,含糊道:“我自己可以的。” “不方便。”许拾言说:“你的嘴很干,把甜汤喝完会好一点。” 闻言,才文西虎躯一震,下意识地解释道:“我、我这可不是体弱,而是刚睡醒口干舌燥!我真的好很多了,这周去复查,就能把纱布拆下来了。” 他竭力证明自己真的伤得不重,可惜他的话,在场的三个人里,只有他自己是相信的。 许拾言一勺一勺尽心尽力地喂他喝甜汤,最开始才文西还拒绝几次,后来被陆域那冰冷的质问岔开话题,就顺从地喝了起来。 “才文西,不要给我耍小聪明。”陆域试图用强大的气场来压制才文西,迫使他说出真相。 才文西只会打哈哈,“我连大聪明都没有哪来的小聪明呀!” 陆域坐在床尾,双臂抱在胸前,浓密的眉紧皱,十分不满他这种态度。 可是偏偏外表看起来太过可怜,就是有脾气,也不能随随便便当着他的面发泄出来。 于是,他那冷冽如寒冰的视线掠过那位看似温柔乖顺的新同学。 “呵。”陆域冷笑一声,“你倒是冷静。” 许拾言满心满眼都是才文西,慢条斯理地开口道:“急有用吗?” “受伤的人不是你。”陆域目光深沉。 “所以我只能选择相信文西。”最后一口甜汤喂完,许拾言把碗规整地放到床头柜上。 才文西一边喝汤,一边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心里阵阵感叹,不愧是主角受,跟主角攻说话丝毫不慌,音线都不抖一下,稳得一批! 眼前什么也看不见,仅仅透出对于一点异于黑暗的色彩也如同施舍一般。才文西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一直保持沉默好像不太好。 “别生气别生气。”他做起老好人,劝道:“好不容易在我家相聚一次,不要因为这种小事闹得不可开交嘛。” 主角攻和主角受,你们现在的针锋相对都是为以后在一起而打下的良好基础。未来的你们可是很厉害的人物,你强他也强,共同放光芒! 强强联手,简直是佛挡杀佛,到那时回想起高中时期的斗嘴时光,多丢人! “小事?”陆域提高了音量,“才文西,你觉得这是小事吗?” “……斗嘴当然是小事。但如果是说我的话,那一定是大事!”才文西求生欲极强,听出陆域语气中隐忍的怒意,连忙降低姿态,给出了连杠精都找不到角度来杠的回答。 一阵沉默袭来,不知过了多久,房门从外面被推开。 祝茂然端着一大盆水果走进来,神情略显尴尬,对上陆域阴晴不定的视线,惶恐地说:“伯母让我把这个端进来,让我们四个一起吃。” 说完,也没动作,站在门口端着水果,活像一个雕塑,一动也不动。 才文西等了好久也没听到脚步声,疑惑地问:“大猪你过来了吗?” 祝茂然猛的提高嗓音,“我来了!” 太感人了,到最后还得是小菜帮他解围。 才文西比较喜欢吃水果,没有固定的种类,只要好吃,他都能吃。祝茂然走过来后,自然是以他为先,把水果端在他的手边。 “吃吧,所有的水果伯母都处理好了,拿了直接就能吃。” 才文西随手拿了一个圆圆的东西,放进嘴里,是提子的味道。 “哎呦这提子真甜。”才文西夸张地吆喝道:“我就喜欢吃这种不用去皮的水果,一口一个,多爽!大家快一起来吃!” “你吃吧。”祝茂然看着他满脸的白纱布,面色复杂,“你跟我说实话,你是怎么梦游梦的把自己搞这么惨?” 来了来了,这个问题注定是逃不过了。 才文西放下手,深吸一口气。 “既然你问出了口,那我就不得不说一下当时的情况了。” 气氛陡然变得严肃起来,三人目光紧紧地盯着才文西,不愿漏掉一个字。 “我从医院醒来之前仅有的记忆,就是看着你发的朋友圈大龙虾缓缓入睡。” 话音刚落,陆域和许拾言的视线唰的一下射在祝茂然身上。 祝茂然:“……是龙虾的错。” “不,是发龙虾你的错。”才文西说完,哈哈大笑两声,“开玩笑的开玩笑的。总之就是醒来之后就在医院,听门卫说,他们调了监控,看见我穿的很厚实跑出了家门,然后又直奔小区外。街道上的监控我家人也看了,据说我跑了好几条街,最后回到了小区外,像是突然失去了力气一样倒了下去……” 如此梦幻的一幕,就算才文西做好了准备,说完之后也是尴尬无比。 “唯一的伤处,就是额头。”才文西指了指额角的地方,“流血挺多,看起来有点吓人。因为摔到了头,导致暂时性失明。不过你们要相信我,就失明了那么一小会儿,之后就好了。现在这些围着纱布啦、各种各样治疗方法啦,要我说,十分多余。” 为了证明自己没什么事,才文西伸手拍了拍额头,立刻被许拾言拉下手,握在手里。 “……我的天。”祝茂然忍不住闭上了眼,“你这梦游怎么还有点累呢?” “对啊!”才文西仿佛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一样为自己鸣不平,“我说我醒来之后腰酸背痛,仿佛跑了个马拉松!” 陆域二话没说,站起来就走。 听见一道关门声,才文西愣了一会,呆呆地问:“谁走啦?” 一旁的祝茂然松了口气,“陆域。” “他干什么去了?” “不知道,不过看起来脸色十分难看,像要找谁打一架一样。” 才文西撇了撇嘴。 打一架是不可能了,没什么可担心的。 祝茂然接到了家里来的电话,说是钥匙忘带了,需要他回家一趟。祝茂然还有想要回来的意思,被才文西制止了。 “我又没什么大碍,你回去吧,不用担心,等过几天我拆纱布了,咱俩打游戏。” 祝茂然:“想屁吃吧你。”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最后也不想来回折腾,嘱咐才文西好好休息之后,率先离开了。 屋子里只剩下才文西和许拾言。 许拾言一直没说话,好像于他来说,坐在才文西身边,帮他做每一件事才是他出现在这里的目的。 ——发布的任务一定是在可以完成的范围之内。 脑海中不自觉地想起那天凌晨,系统说过的话。 如果系统没骗自己,那么原著中的情况一定是发生过的。也就是说,当天晚上,许拾言真的流落街头,还遇上了猥丨琐中年男人。 呼吸一滞,才文西伸出手,想要拉住许拾言,可是他眼前看不见,只能凭借方才喝汤时的方向,直愣愣地伸出手—— 摸到了许拾言的脸。 才文西:“……” 误会啊!我并没有想要耍流氓啊! 烫手般缩了回来,才文西捂住自己的小手揣进被子里,支支吾吾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许拾言眸色平淡,那黏稠潮湿的暗色被他熟练的隐藏在薄光之后,“怎么了?” “我想问你一件事,你要如实回答我。” 许拾言:“好。” 才文西深吸一口气,正色道:“初七那天晚上,你出门了吗?” 静谧蔓延开,两道薄弱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以无声来捍卫双方的立场。 才文西不太清楚当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原剧情里只描写了许拾言当时的情绪状态,并且出现了被坏人搭讪、富二代才文西挟恩图报的场景。 而现下许拾言的沉默,更是令他笃定当晚许拾言真的在外面,且经历了什么。 碍于之前任务和现实有出入的情况,才文西不敢肯定那个猥丨琐的中年男人到底出没出现。 时间仿佛渡过了半个世纪那样漫长,终于,才文西听到许拾言发出一道细微的笑声。 “有的时候,真的感觉你一直在我身边。” 蒙着眼,才文西没有看到许拾言那双黝黑的眼几近痴迷地凝望着自己,平日里不曾显露的情绪,如今蜂拥而至。 才文西的声音透出些许慌乱,“我没有!你不要瞎说!” “那为什么,会知道当晚我在外面呢?”他的声音很轻,仿佛从天边飘来似的,丝丝缕缕钻进才文西的耳朵。 才文西做不出解释,只得干巴巴地瞎说八道:“我、我猜的!你别转移话题,说好要回答我的,不能耍赖!” 许拾言盯着少年那一张一合不愿服输的唇,眼底愈发深邃,浅色薄唇轻抿出浅淡的弧度。 下一刻,他探身而去,准确无误地捕捉那抹柔软,紧紧相贴。 :正文 第63章 063 书房内,陆域像一个大人一样,与才武东相对而坐,帅气精致的脸上如同浸了冰水般,肃穆冷酷。 “才文西到底是怎么受伤的?” 相比他眼含防备,浑身是刺的状态,才武东显然淡定许多,甚至动作从容地给他开了一罐可乐。 “我弟弟比较爱喝这个。”才武东说:“虽然你是陆家的继承人,但是于我来说,你跟我弟弟的年龄差不多。” 望着那罐可乐,陆域皱起眉头,不满之色几乎溢出眼眶。 才武东继续道:“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如实回答我。我再回答你的问题,怎么样?” 商人最喜欢做交易了,即使对方还是一个不大的孩子。 陆域细细思量,点了点头。 “你说文西头疼过……”才武东的眼里划过一丝凌厉,“请详细描述一下当时的情况。” 陆域呼出一口气。 即使才武东不问,他也会说出来。 那日夕阳西下,少年痛得脸色发白,微张薄唇,发出的声音语不成句,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心惊。 时间从指缝中流逝,书房在少年沙哑的声音落下后,重新恢复寂静。 才武东低垂着眼眸,浓密睫毛打下的阴影遮住其中的情绪。 半晌,陆域的声音响起:“该你回答我了。” “正如文西所言。”才武东声音低沉道:“从监控来看,他确实经历了一些不寻常的事。如果文西没有意识,也只能用梦游来解释。” “怎么可能!”陆域不愿相信。 才武东斜睨过去,“不然呢?需要找道士来做场法事吗?” 陆域哑口无言。 如果不对外宣称是梦游,那么到底是什么驱使才文西在凌晨做了这些事? “我弟弟与你是朋友,我也相信,你是真心与他交朋友的。”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陆域默默良久,几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 “监控可以证明吗?” 才武东反问:“你什么意思?” “私生子上次在公司动了点小手脚,试图从你们家的产业入手。我拦了下来。”陆域沉声说:“虽然我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但是公司里的情况我不太清楚。以祖父的名义与你们合作,不代表能够保护你们。” 言外之意就是如果私生子陆越再做些什么,他这个还在上学不曾涉入公司的继承人也不能立刻察觉到。 闻言,才武东缓缓叹出一口气。 “我们家也不是吃素的。”窗外的云层散去,阴沉沉的天气瞬间大亮,一缕阳光投进物资,给他的眉眼之间蒙上一层柔和的浅光。 “说到底还是上学的年纪,好好学习吧。” 才武东为这次谈话划上了句号。 - 封固的心被打开,犹如荆棘般肆意生长的感情已经不可控制,又用另外一种方式包裹住,稍有不慎,就会被刺出鲜血。 许拾言知道他做了什么,也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望着将自己缩进被窝里不愿出来的才文西,许拾言的眼底盛满笑意。 “出来了。”他轻声唤道。 被子里鼓起的一团动了动,没出声。 许拾言伸出手,拍了拍他,“再不出来就憋坏了——” 此时,陆域推门进来,见到屋内场景,浓眉紧锁。 “怎么回事?” 许拾言在他家进来的一瞬间收敛所有情绪,仍是那副不紧不慢平平淡淡的样子,“闹脾气了。” 陆域眯起眼,目光如炬地看向他:“你做了什么?” 无声蔓延,许拾言不是没有回答,而是直接无视了陆域。 他没有必要向一个不重要的人做出诚实的回答,甚至看对方一眼,都是多余的。 陆域猛地抬脚走过来,直奔许拾言。 忽然,被子被掀起来,才文西直挺挺地做起来,像诈尸了一样,蒙着纱布的眼朝向床尾,大笑两声:“哈哈!吓到你没!” 陆域的脚步停下,神色莫测地盯着才文西看了一会,又看了看许拾言。 他的目光似受到吸引一般,黏在少年身上。 “吓唬我的?”陆域的脸色冷下去,话音里却几分似笑非笑,“还有心情玩闹,看来你伤得不严重。” “严重的。”才文西哎呦呦地叫起来,“我这不是苦中作乐吗!” 陆域轻哼一声,没再追问。 才文西暗自松了口气。 刚才他可是阻止了一场大灾难! 凭借他对陆域的了解,不发一言的许拾言肯定惹恼了他,随之响起的脚步声更让他心如擂鼓,此时也顾不得羞不羞,直接翻身坐起,搞了这样一出,缓解当下的气氛。 还好,他不算过气,陆哥还愿意吃他这套! “陆哥,你今天来看我,我很开心。”他呲牙笑了笑,下一秒就感觉到被子里的手被紧紧握住。 心下一颤,才文西咽了咽口水,声音放轻些许,“大言你来看我,我也很开心。” 攥紧他的手稍稍松开了些许,伴随着一声轻叹,许拾言的声音响在耳边,“这种情况希望不要再出现了。” “不会了不会了。”才文西慌忙道:“以后再有这种情况,我会主动联系你们的!” “还有这种情况?”陆域冷声问, 才文西伸手捂住嘴,弱小无助地摇头。 不会了不会了,下次再有这种情况,他一定联合家人一起隐瞒这对主角攻受! 陆域的气场实在吓人,许拾言虽然没什么耍横的资本,但是人家骨子里的骄傲犹在,正所谓莫欺少年穷,等将来许拾言发展起来,就是陆域,都要让他三分! 现在比较流行的团宠文,套在未来的许拾言身上刚刚好。成为天之骄子之后,他会被各个行业的人争抢,陆域的情敌也会一拨又一拨出现,帅气金贵程度不比他差。 就是现在还未露出眼睛,否则一定要让陆域接收一下同情的目光洗礼。 陆域和许拾言似乎暗自较劲,一个不说离开,另外一个也不提。就这样一直到了晚上才家人吃晚饭的时间,厉玥走进来,想要留下他们二人吃饭,许拾言才主动站起来告辞。 “家里还有事,一定要回去的。” 陆域扫了一眼许拾言,“我也是。” 任由厉玥百般挽留,他们也不肯留下,最后只能作罢。 临走之前,许拾言悄悄凑到才文西的耳边,变声期略微沙哑的嗓音刻意压低,凝聚起来的热气在耳廓间流淌,激出些许颤意。 “保守住我们之间的小秘密。” 话语间的暧丨昧每丝每缕都叫人心里发痒,萦绕在耳边,久久不曾散去。 晚上,才武东意外发现弟弟的耳朵通红,被遮住了一半的脸颊也泛着浅浅的红润,看起来像一只煮熟的虾子,正在放凉。 “你怎么了?”才武东向来有话直说,丝毫不藏着掖着,“发烧了吗?” “没有。”才文西嗫嚅道:“我就是困了。” 弟弟说话不乖,才武东也不是没经历过,索性直接去拿了体温计回来,说道:“量体温。” 才文西无语,乖巧地量了体温,确实没发烧。 “我都说没有啦。”才文西靠在沙发上,好不容易下来一次,不愿意就这样被搀回去,“我想看海绵宝宝。” “不能看。” “听声。” 口嫌体直的哥哥满足了弟弟的心愿。 耳边是海绵宝宝魔性的笑声,可是才文西的脑子里全部都是许拾言那低沉独特的声音。 午后的那个吻,来得突然,又充满掠夺性。 许拾言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才文西也能感觉到,他是有所准备的。 就像临走时,让他保守秘密那样,准备十分充足。 可是这不对劲。 才文西脸颊发热,一边懊恼一边害羞地回忆那个吻。 剧情崩的没边了啊!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主角受放着好好的攻不要,借着探病的名义跑来偷亲他! 才文西的脑子里很乱,也想到了很多种可能性。 现阶段,许拾言无疑是最凄惨可怜的,他为了好好生活,拼命打工,别人享受着来自家庭父母的温暖,他只能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冰冷的家,一人生活。偶尔母亲回到家,还会因为精神失常伤害他。 这个时候,才文西——一个手握剧情的小太阳出现在他的身边,替他解围,给予关怀…… 他年纪尚晓,歪了心思,也是能理解的。 不过…… 才文西忧愁地叹口气。 不行啊,他没有做攻的潜质。强行做攻必定身心皆不幸福,最终只能心灰意冷、分道扬镳。 这种结局太过凄凉,才文西不忍继续幻想下去,及时叫停。 不管怎么说,他跟许拾言注定是没有结果的。况且剧情这才刚刚开始,只要后面他按照系统给的任务完成几次,他们之间的关系就会回到正轨。 而且,许拾言和陆域之间的感情线还未正式开始呢,往后一切都是未知数,他才不要做那个截胡的人。 才文西决定把这个吻忘记。 正如许拾言所说,这个秘密,他不止要保守住,还要埋藏在记忆深处,永不提起。 对不起了,大言。你我之间注定不能在一起,因为两个0在一起是没有幸福的! :正文 第64章 064 才文西的性取向不是迷,想想他平时爱看脆皮鸭文学就能知道。 想来脆皮鸭文学里也是全员弯曲,随随便便遇到的一个路人甲恐怕也会对主角们产生浓厚的兴趣。 才文西立志摆脱这种路人甲的身份,当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炮灰。 就目前来看,未来的他极大概率不会被全家端。毕竟他现在跟主角受许拾言是好朋友,跟主角攻陆域是大哥与小弟的关系,不说将来家里出点事这两个人会不会照拂一二,但按照他们俩的性格,绝对不会落井下石就对了! 事已至此,才文西还渴求什么?早就满满足好吧! 系统出现后,他的生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任务终究是一枚定时炸弹,虽然现在他还没有因为各种奇怪的任务让主角们厌恶,但老话说得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跟系统冷战了好几天之后,第一疗程结束,才文西重见光明,同时也重拾信心。 跟系统谈一谈,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夜深人静,才文西默默呼唤系统的名字。 “二筒,你在吗?” 【在的呢。】 才文西心中一阵嘲讽,“原来你还在呢?” 【当然,我是宿主的绑定系统,一定会在的。】 “那我失明摔倒砸破头的时候你在哪呢?” 【默默看着呢。】 “……” 起了鲨心! 有正事要谈,就算心里再不爽,才文西也不能表现得太过强势。 ——系统因为吵不过突然消失的例子还少吗! “二筒,你都是我的绑定系统了,看见我这样子就不觉得可怜吗?”他开启装柔弱的模式,每一句话的结尾都带上哀叹。 系统短暂地沉默了一小会儿。 【宿主的意思是?】 “把我有权限咨询的所有资料,讲给我听吧!” 才文西悟了,他问一句系统未必答一句,这样的话,不如让系统把能说的直接说出来。 果然,接下来的一分钟,系统一字一顿条理清晰地将整个系统机制讲给了才文西听,就好像刚进游乐园时的游览攻略一样。简单粗暴一点,比让系统挤牙膏强多了。 所谓炮灰系统,就是监督宿主按照原文剧情走下去。因为才文西在原文中的剧情并不多,真正意义上只出现过几次给主角攻和主角受添堵的炮灰罢了,所以任务发布的时间间隔许久,并不是系统故意消失,而是因为他本身的剧情就不多。 每一本小说中都有主角、配角一样的人物,就说明故事必须围绕着他们进行。才文西实属十八线小透明,其所作所为也不能给主线剧情造成太大的困扰。 才文西不算重中之重,所以系统对他基本是‘散养’的状态,一副你知道了这些又没用的态度,令他感到十分不爽。 不过系统的那套公式化的介绍中,才文西还是捕捉到了一点有用的地方。 ——系统与宿主共同降临、共同执行,不可随意解绑。 很显然,这一条就跟他们的情况对不上。 系统是半吊子系统,出现的时候他已经快在这里待了小半年,这算什么共同降临? 不过他没有问出口,而是将疑问压在了心底。 现在的才文西看似跟系统绑在一条线上,实际上他并不信任系统。 至于那些阴间任务,还并非才文西所想的那样,随随便便就能发布。 【任务发布需要满足三个条件。第一,宿主所服务的对象必须在经历原著剧情;第二,任务必须在宿主可完成的范围内;第三,非行动服务必须在言语之间触及服务对象。】 才文西翻了个白眼,这三点条件也是一如既往的阴间。 不得不说,才文西提前来到这个世界里,给自己铺了不少路。首先,陆域的大腿他一定是抱稳了,那个时候许拾言没有转学而来,也就说明原著正文还未开始,系统不出现好像符合情理。 其次,也就是几次任务发布后,才文西都不约而同地围着许拾言转。举例餐厅衬衫事件,除了换了地点之外,与原著中的情形别无二致。 最后,非行动服务就相当于隔空完成任务。这种任务通常只是呈口舌之快,就像第一次他任务失败,正是因为陆域问他有关许拾言的事情,言语之间触及到了许拾言,此情此景恰恰符合原著中才文西向别人嘲讽许拾言的剧情,于是系统也毫不犹豫地发布了任务。 摸清楚这三点任务要素后,才文西恍然大悟。 如果以后他躲着点许拾言,是不是就能完美避开发布任务的机会了? 刚高兴了没一会儿,他又否定了这个对策。许拾言不在他身边,该发布任务的时候,也不见系统闲着。 躺在床上长叹一声,才文西翻个身,双腿夹住被子来回滚了滚。 烦心事真多,等开学之后,来到了剧情所在的环境中,不知道又有什么意外等着他呢。 元宵节和情人节不差两天。元宵节当天,才爷爷被接了过来,一直在这里住到才文西开学。 这期间为了陪伴爷爷,也没有出过门。情人节的时候祝茂然还起哄要出去最后一聚,才文西直接拒绝,表示要好好在家陪爷爷。 然而时光飞逝,元宵节的到来就已经宣告寒假正式步入尾声,之后没过几天,才文西就开学了。 “早上好!” “早!” “春天来了,弟弟们!” “你喊谁呢,滚蛋!” …… 开学第一天,同学们雀跃的声音响彻教室。 才文西来的很早,开学第一天,还是要铆足劲头,用心对待,至少只有这一天千万不要留遗憾! 与他有同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早上好。” 一个不算熟悉的同学过来打招呼,才文西笑着点了点头。 这位同学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才文西,你比以前好太多了。” 才文西疑惑地眨眨眼,“指的是什么?” “状态啊。”同学理所当然地说:“现在你很好,继续保持吧!” 说完,转身离开。 才文西细细回味这句话,心中的欣喜驱使着,笑意直达眼底。 这一刻,他大概得到同学们的认可了吧! 他继承了才文西的情感,就像刚刚穿越来时,即便没有见过,也知道才文西有一个哥哥,而且很爱他。记不住每年都要回老家过年,却在看见才爷爷的一瞬间放下心中所有的忐忑不安,毫无保留地沉浸在老人给予的慈爱中。 以往对同学们的感情,只有无尽的冰冷与隔阂。而同学们对他,亦是如此。 现在不一样了。 春暖花开,一切都在向好的一面发展。 新学期,新气象。早会结束后,班主任又用了一节课的时间给大家重新安排了座位。 才文西被换到了第二排,并且受到了老师的表扬。 “才文西同学告诉我们一个什么道理?只要肯用心,就没有做不成的事。不要觉得时间不够,更不要觉得起步太迟,因为只要开始投入进去,永远都不会晚。” 话落,稀稀疏疏的掌声响起,才文西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被当众表扬的感觉真好! 祝茂然与他同排,不过一个靠窗,一个靠墙,中间隔了六个人。许拾言倒是变成了他的前桌,比起隔着一个过道,离他的距离更近了些。 全班都被打乱了,重新排组。唯一没有改变的,就是最后一排。 排好座位后,才文西下意识地回头张望,一眼便撞进陆域的眼中。 隔着如此之远的距离,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不知道为什么,才文西忽然有些小小的惆怅。 充溢着水光的眼里划过一丝惋惜,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却见陆域眸光微闪,缓缓抬起手,扬了一下。 ——转过去,好好听课。 才文西听话地收回了视线。 “陆哥。”江朝阳的声音响起,“出去么?” “嗯。”落在前方的视线收回,陆域散漫地应了一声。 江朝阳站起身,朝李连卓等人使了个眼色,几人就这样旁若无人地从后门走了出去。 从高二第二学期开始,中午会有将近一小时的自习时间。 这期间可以休息,也可以自主学习,老师不会干涉,但是也会出现某一科老师占据这段时间为大家补课的情况。 吃过饭后,才文西主动邀请许拾言和祝茂然去图书馆的自习室学习。 许拾言欣然答应。祝茂然却因为跟其他人约好了打球而拒绝。 “我在给你们机会。”他抱着篮球,模棱两可地说了一句。 才文西抬眼望去,见他嘴角噙着坏笑,就知道准没好意,骂道:“去去去,走开!” 祝茂然走后,许拾言看向才文西,冷清的眸子里满是认真。 “有好好回忆我们之间的小秘密吗?” 脸上面无表情,声音没有起伏,却偏偏问出如此暧丨昧的话语。 才文西露出在外面的白皙肌肤泛着红,恼羞成怒地瞪着他,“你也太猖狂了!” 许拾言轻轻挑眉,“猖狂?” 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冷静自律了。 毕竟现在的许拾言,并不能给予才文西任何承诺。 :正文 第65章 065 许拾言这副不予认可的模样,竟然隐隐透出些许耍无赖的感觉,一点都不像原文中描写的气质如松、冷清自律的天之骄子。 对方极大概率在逗自己,才文西拍了拍脸蛋,手上微凉的温度触碰温暖,几下就使脸颊上的热度降了下来。 “可不就是猖狂。”他嘟着嘴,说:“你有没有发现,自己正在改变?” 阳光透进来,将许拾言那双深色的眸子映的浅淡,薄光的中央,是对面少年朦胧的影子。 “我也觉得,我在改变。” 曾经对生活有多绝望,现在就有多欣喜。原来曾经发生的一切悲剧,都是为了这一刻做的铺垫。 许拾言觉得很值,毕竟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于他来说不过是寒冰中的落雪,或大或小,都是刺骨的冰冷罢了。 才文西以为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憨憨地笑起来,“我感觉这种改变很好,要继续保持下去啊!” 抛开过去的阴霾,重新走向光明。 虽然知道原著中许拾言是绝对的主角,人生前途光明,万事可期,可青少年时的悲剧,有所缓和当然是最好了。 许拾言笑了笑,神色郑重地点了点头。 说好了要把小秘密藏在心底,许拾言却时不时提起来逗弄他,才文西想了想,压低声音说道:“不是要保守秘密吗?以后你也不许提起了!” “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也不可以说?”许拾言似笑非笑地看过来。 才文西点了点头,故作严肃道:“我不管你怎么想,总之不能说!你要是敢说,我、我就跟你绝交!” 幼稚的威胁方式,或许连现在的小孩子都知道这种话没有什么威慑力。 不过许拾言倒是很‘吃’这一套,同样神色凝重地向他承诺道:“绝对不会说出去。” 他这样认真,倒是让才文西显得过于小题大做,甚至还有点搞笑。 顿了顿,才文西如泄了气的皮球,“你又逗我玩,” “没有。”许拾言眼底含笑,“是真的。” “那你发誓。” “我发誓。” “……” 才文西忍不住捂脸。 原来最幼稚的人竟然真的是他自己! - 自认在上辈子没在学习上达到一个顶峰,且重活一世之后性格也没有太大的改变,才文西上课的时候总是想要睡觉,仿佛是从上辈子带过来的坏习惯一样。 才文西打了哈欠,到了尾音,发出一声长叹。 “我知道,下午上课难免会困。”任课老师在讲台上扫了才文西一眼,“但是大家忍一忍,克制一下,坚持坚持就要下课了。” 才文西红着脸,尴尬地低下头。 老师讲课真的不无聊,但是抑制不住犯困,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因为坐的位置比较靠边,才文西偷偷拄着头闭了会儿眼睛,本想缓个几秒钟就睁开眼好好对待这堂课,结果一不小心,意识放空,不自觉地睡着了,一直到下课铃声打响,他才猛然惊醒。 才文西猛吸一口,震惊地看着空无一人的讲台。 “下课了?!” “是啊。”祝茂然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我看见你睡着了。” “……好兄弟,就当做没有看见。” “叫爸爸。” “滚鸭!” 开学第一天,才文西可耻地上课睡着了。 新学期总是带着崭新的事物一同迎风而来,比如说…… “春游?” 体育课上,跑了几圈的才文西坐在操场上,累得气喘吁吁,耳朵里飘进‘春游’两个字,面目狰狞地看过去。 祝茂然坐在他身边,喝了一口水,道:“是啊,高二下班学期会给安排一次春游。高中三年的最后一次了吧。” 才文西累得喉管冒烟,大手一挥,“我才不去呢!” “强制性的吧?”祝茂然仰头想了想,说道:“现在的这届高三,去年就是强制性的。反正意义重大,你要是不想去,老师应该会劝劝你。” 高三之后,学习将会占据学生们百分之八十的时间。如果是自律能力很强的学生,恐怕每一分每一秒都不会用来浪费。 高三和高二之间仿佛竖起一个高耸的门槛,两边的景象毫不相同。 才文西也知道,高三之后,恐怕就不会再出现这样一个机会跟班上的同学们相聚,老师会劝说一些打退堂鼓的同学积极参加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现在刚刚跑完步,他还真的是不愿意想象春游时长途跋涉的画面。 “春游的话,可以一起去。”许拾言这一组刚刚跑完步走过来,闻言,坐到才文西旁边,认真地说:“我可以多打一份工。” 才文西大眼睛望着他,心疼之意快要溢出眼眶,“应该不会太贵的吧……别太辛苦了。” “对啊,是小钱。我知道你零花钱不充裕,要不我先借你,你之后慢慢还我不就行了。”祝茂然一直以为许拾言家里不算困难,只是有些清贫,给孩子的零花钱比较少。再加上许拾言的性格坚韧要强,宁可自己出去打工,也不给家里增添负担。 祝茂然自我感动地吸了吸鼻子,“兄弟,你真是我辈之光!” 才文西:“……虽然不知道你想到了什么,但是之前的话我还是很赞同的。”他转头看着许拾言,语气诚恳道:“我先帮你拿这份钱吧,然后你再慢慢还我,好不好?” 春游一次,顶多是花些路费。如果中午没有安排午饭的话,那这笔钱从班费里面扣应该也是够用的。 剩下就是同学们一起补足班费,或者超出预算就平摊,一个人拿出两百块钱都算多的了。 许拾言拒绝了,毫不犹豫,在才文西的意料之中。 “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许拾言紧紧地盯着才文西,语气虽然依旧平静温和,可才文西依旧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几分告诫。 他是真的不喜欢听见别人说出这样的话,即使是好心。 “好的,不说了。”才文西捂住嘴,很会察言观色的他第一时间选择顺从。 祝茂然看了一眼才文西,又看了看许拾言,也跟着捂上了嘴。 春游的事情很快就定了下来,大概一周后,班主任用了一堂自习课来讲这件事。 春游定在四月初,那段时间正好是彻底渡过冷冬,春暖花开的时节。地点是呈陵周边的一座小县城里。 县城里自然没什么可玩的,最主要的活动是爬山。 正如才文西所预料的那样,老师言语之间劝说大家都要参加,没有极特殊事件最好不要请假。 老师用了三年来唯一一次集体旅行,让才文西彻底歇了偷偷请假的心思。 去就去吧,虽然跟这群同学们没有太深厚的感情,但说到底,相识一场,更何况还有一年的时间,他们就要高考了。考完试,到时候分道扬镳,恐怕聚齐的日子,往后余生都不会再有了。 春游只是一日游,早上六点来学校里集合,会有大巴车带领大家一同前往。需要自带的东西就跟平时旅游一样。 准备时间充足,距离四月份还有半个月的时间,老师为了不让大家太过于惦记春游而荒废学习,又落下一个重磅炸弹。 “三月底照常月考,成绩直接通知家长。” 教室里瞬间哀声一片。 不!做!人! 最后做出统计,除了一个同学因为过年的时候发生意外,导致脚趾骨折不能长时间走路之外,其他同学都参加了这次爬山活动。 让才文西倍感意外的是,就连最后一排的几个人,都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陆域不像是喜欢爬山的人,江朝阳等人更是以陆域马首是瞻…… 反向推,就是陆域决定爬山,其他人也跟着一起爬山。 才文西探头往后面看了两眼,没看见陆域,倒是对上了纪洲的视线。 纪洲朝他眨眨眼,而后笑了笑。 才文西也呲牙,毫不吝啬地给了傻笑。 眼前暗光一闪,纪洲手里拿着手机,用课桌做掩护,正正好好地拍下了才文西的傻样。 “……” 为什么这样! 一晃,月底的考试结束。 考前,才文西拼命复习,有不会的立刻就问,缠着许拾言给他补每一科。高考的紧张感仿佛从这一刻正式灌入他的灵魂中,他将每一次考试都当成高考来对待,试图让家人、老师、身边的同学们,都能看见他的进步。 考试结果要等春游结束后再发到家长们的手机里,不过对于学生们来说,考完试就等于放轻松! 春游前夕,祝茂然给才文西和许拾言安排了起来。 “我带零食,想吃什么我有什么。”祝茂然说完,目光灼灼地盯着对面的两个人:“你们俩,一个带水果,一个带帐篷。” 才文西做题的思路断了,咬着笔头皱眉看向祝茂然,“我能理解带水果,但是带帐篷你是要干什么?” “当天去当天回,没有必要带帐篷。”许拾言也这样说。 “信我的。”祝茂然给两人使眼色,“只有带了帐篷,才有野营的感觉。” “……谁跟你野营,这叫春游!我不带,要带你带,我背零食。”才文西挥挥手,继续低头做题,不予理会。 祝茂然冷哼一声:“你可别后悔!” 才文西连头都懒得抬。 :正文 第66章 066 春游当天,浓云密布。 才文西背着一大包零食,赶到学校后,发现大家都忧心忡忡地望着天空。 “恐怕要下雨吧?” “哪能啊,这么巧,我们春游这天就会下雨?” “昨天热成什么样啊,一定不会下雨的。” 同学们你一言我一语,才文西抬头望了望天,神色疑惑。 难道不是因为天还没有大亮吗?要知道现在才早上不到六点! 头顶突然罩下一层阴影,才文西抬头,正对上陆域那冷漠无谓的双眼。 “陆哥!”才文西很是自然地打招呼,“你来的好早啊!” “六点集合。”陆域抬了一下手腕,露出手表,“现在是五点五十分。” 才文西往周围看了一圈,“这才来几个人……怕不是要迟到了。” 江朝阳他们都没来,祝茂然也没来。 不过让才文西意外的是,恪守严规的许拾言竟然意外地迟到了。 见他微微走神,陆域面色不愉,不过没有发作,而是故作随意地转移了话题。 “你背了一包什么?” “零食。”才文西下意识地回答,“陆哥你吃吗?” 陆域向来对零食这种东西没有兴趣,除非才文西拆了袋子拿出来递到他嘴边,否则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于是小幅度地晃了一下头,“不要。” 才文西停下向背包摸过去的手,看了一眼陆域。他身上没背什么包,只要腰上有一个很小的腰包,很帅气,不过里面装的东西应该不多。于是他眨眨眼,问道:“陆哥,你的包呢?” “什么包?” “老师让带好吃的了呀。”才文西面露难色,“你不是什么都没带吧?中午可不带饭,那个时候我们在山上呢,只能吃自己带的东西。” 昨天老师已经把爬山的流程讲明白了,临近中午的时候,他们会在半山腰的一处空地上休息。到时候大家可以体验一次野餐,一边吃东西,一边欣赏大自然的风情。 所以今早他还特意让冷姨早点来,做了好多三明治,留着中午的时候吃。 看见陆域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才文西忍不住叹气,“陆哥,我这有三明治,你带着吧?” 零食他不缺,等许拾言来了,还有一大包的水果,少吃这点三明治不会挨饿。但陆域就不一样了,他孑然一身的样子,显然图个清闲的同时也放弃了中午的午饭。 那样的话,下午还有什么力气跟随大部队爬到山顶上去? 他没有等陆域的回答,而是直接拿下书包,拉开拉链,从上面拿出三个保鲜盒。保鲜盒不大,盖子是透明的,每一个里面大概有小三明治六块。 陆域垂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见他拿出一盒不停歇,把剩下两盒都拿了出来,他蹲下,伸手把才文西手里的那盒拿了过来。 “剩下的装起来。” “……三明治很小的。”才文西意有所指地说:“把这三盒都拿走吧。” “不需要。”陆域说完,竟是打开盒子,直接吃了起来。 才文西震惊地瞪大眼,站起来想要阻止,“陆哥——” 陆域抬眼扫过来,“怎么?” “你、你怎么吃了呀……” “不是给我吃的?” 当然是给你吃的! 才文西露出一个为难的表情,精致的五官若是有自己的想法,怕是早就挤到一起去了,“可你吃了,中午怎么办啊?让你把剩下两盒拿着,你也不愿意。” 陆域轻挑眉梢,似有若无地发出一道轻笑,因为像从鼻腔里发出来的气音,才文西并不觉得那是在笑。 “我不会挨饿。”咽下嘴里美味的三明治,陆域说:“江朝阳他们会带东西。” 才文西恍然大悟。 也是,哪有跟着大哥出门却让大哥拎东西的,他真是个木鱼脑袋! 六点刚过不久,祝茂然和许拾言姗姗来迟。 两个人是一同来的,两个人皆是背了好大一个包,仔细看看,祝茂然背的那个还是超大的登山包。 “你们怎么一起来的啊?”才文西走过去,帮忙卸下许拾言手里拿着的袋子,里面是几瓶水。 “别提了。”祝茂然气喘吁吁,还未等说话,就对上了许拾言那道看死人一样的视线,瞬间噤声。 才文西眼睛转了转,想来必定是发生什么事了。 果不其然,趁着同学们还没来齐,祝茂然跟才文西偷偷解释了一下早上的情况。 他没有起晚,相反,起得还非常早。早上起来收拾东西,猛然发现今天天色不对,原本因为东西太多想要歇了带帐篷的心思又重新活跃起来。他去家里的仓库翻来祝爸爸早年登山用的大包,把家里的帐篷收拾收拾放进去,这样一来,他背着一个大包,就不能继续背装吃的那个包了。 祝妈妈起得也早,帮儿子收拾,见状,就给他翻找出来一个大书包,让他前面背一个,后面背一个。祝茂然背上试了一下,感觉自己就像被两块大石头夹着,连呼吸都十分吃力。 思来想去,他给顺路的许拾言打去了电话…… 听完早上两个人的‘奇遇’之后,才文西呆愣许久,视线落在祝茂然的登山包上。 “让我比较震惊的时候,你妈妈竟然没有阻止你带帐篷。” “为什么阻止我带帐篷,我这是防患于未然!”祝茂然仍旧不觉得自己带帐篷有什么问题。 才文西深吸一口气,“你就不觉得,天色灰暗,是因为天还没有大亮吗?” 闻言,祝茂然冷笑一声:“只有傻子才会觉得阴天是因为天还没亮。” “……” 突然人身攻击是怎么回事! 不想跟他说话,才文西哼了一声,转向另外一边,关切地问许拾言:“累不累?有一个傻子朋友的坏处就在这里,你要做好准备啊,以后这种事还会发生的。” 许拾言额头上冒出细小的汗珠,大概是怕越往高处爬就越冷,他穿的不少。结果一大清早,他就体验到穿多了之后的下场是什么。 “要不你把外套脱了,放进包里吧。” 许拾言摇摇头,道:“中午过去再说。” 等中午把包里的东西吃一点,能空出不少地方,到时候再把衣服装进去,就正好了。 没过一会,班主任出现了,带领大家上了大巴车,安排了座位。 才文西跟许拾言坐在一起,比较靠前。祝茂跟他们后面的同学换了位置,三人也算坐在了一起。 除了之前请假的那位同学之外,还有两个同学临时出意外,来不了了。对此,老师只能感觉惋惜,毕竟再相聚的时光只会越来越少。 “这个好吃。”自上车之后,才文西的嘴里就没闲着过,开了一袋零食,就给许拾言分享。 他递过去的零食,许拾言一定会吃上两口。 “你们给我点。”后面传来祝茂然细小的声音。 才文西侧了侧头,从窗户和作为之间的缝隙与他交流,问:“你那么小声干嘛?” “我隔壁这哥们睡了。”祝茂然说。 早上起得都挺早,来车上补觉的人不在少数。 才文西哦了一声,刚准备翻点面包蛋糕这种软绵绵不会有噪音的零食给祝茂然送过去,就听他吩咐道:“给我来袋薯片。” 才文西:“……你够恶毒的。” “快点吧,一会儿他该醒了!” 你到底是想他醒过来还是不醒过来! 才文西无语地扔过去一袋薯片。 从呈陵到那座小县城需要两个小时,才文西吃了一会儿就开始犯困,把东西收拾好,他靠在椅子上,缓缓闭上眼。 坐着睡很不舒服,特别是直挺挺地靠着,才文西侧着身子转了几次,也不舒服,索性向前倾,把额头抵在前座的椅背上,低着头睡。 忽然,眼前出现一只白皙的手,在模糊的视线里逐渐放大。接着,微凉的触感抚上额头,才文西一个激灵,抬起头来,看向旁边。 “不要这么睡,不舒服。” 许拾言说完,竟是大胆地伸出手,抚上才文西的脸。 才文西猛地瞪大眼,脑海中很不适宜地浮现出许拾言亲吻自己时的画面,虽然当时他看不见,但是却莫名想象得到…… 而且那画面里充满了粉红色的泡泡和小爱心! “这、这可是车上——”才文西慌不择言,下意识地闭紧了眼。 然而下一秒,脸颊上的手下移,扣在脖颈侧方,稍稍用力,他的头便靠在了许拾言的肩膀上。 “睡吧。”许拾言用那冷清低沉的嗓音说出无比温柔的话语,“这样会更安稳,我护着你。” 才文西张了张嘴,几经犹豫,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红着耳朵闭上了眼。 脸颊很热,不过没关系,现在不会有人看到。 或许才文西自己都没发现,这种纵容与退让其实早已深入骨髓。即使内心无比坚定地认为自己应该远离这份不应该存在的情感,可他还是控制不住地安慰自己:下一次,下一次一定会彻底回绝。 睫毛在空气中颤抖着,睡意渐渐袭来 意识朦朦胧胧之际,他仿佛听到了一声轻叹,就在耳边,丝丝缕缕,如柳絮般,轻搔耳廓,却上心头。 再次醒来,大巴车已经驶入小县城内。 即将要爬的山名叫关离山,不算很出名,但听说山上的风景不错。 大巴车会进到景区外的停车场,之后的一段路程需要大家自己走过去。 今天不是休息日,人不多,停车场里没有太多打车,大多都是私家车,朋友或亲人一起来玩的那种。 加上老师一共五十一个人,下了车之后站成几排,队伍看起来瞬间变得庞大起来。 :正文 第67章 067 因为这是单纯的爬山,没有什么其他要求,老师找了景区的两个导游帮忙维持秩序,五十多个人浩浩荡荡地朝山脚走去了。 上山的大路只有一条,为了防止出现意外,班主任不允许任何人脱离队伍,更不可以去走小路。上卫生间的时间虽然不固定,但是有一个人去卫生间,其他人都要停下来等待,确保每一次出发时,队伍里的人数不会减少。 说到这里的时候,老师特意看了一眼后排几个不算老实的学生,陆域等人赫然在列。 “我们少喝水吧。”才文西说:“不然大家都在走的时候,突然想上厕所,也太丢人了。” “有什么可丢人的。”祝茂然嘿嘿一笑,“我想体验一把大家都等我一起上路的感觉。” 才文西:“……” 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奇怪? 正式开始爬山了。 一个导游走在前面,给大家带路,时不时还讲一下某一些景物的典故。 才文西一开始信心十足,走起路来脚下带风,昂首挺胸的样子好不威风。 后来爬得越高,才文西越吃力,只觉得嗓子里着了火,一张嘴就会有一股浓烟升起来。 “缺乏锻炼!”班主任老师走在中间的位置,扫了一圈之后,笑道:“你们这群孩子,等高考结束之后,该好好锻炼身体了。上了大学,课程清闲的话,就去办个健身卡。” 才文西喘着气,双腿似灌了铅一般,此时只觉得头昏脑涨,再走下去,怕不是要晕倒。 就在这时,才文西的手被牵住,许拾言面不改色地站在他的斜前方,用力握着他。 “可以把力气压在手上。” 因为正在走斜坡路,才文西把力气集中在手臂上的话,就像许拾言承受了两个人的重力,拖着他走一样。 一开始才文西还倔强,坚持自己走。 后来不自觉地向许拾言靠拢,一点一点蹭过去,恨不得整个人都趴到他的背上。 许多同学们累得唉声叹气,班主任听见后,找了一处有长椅的地方,宣布暂时休息。 才文西立刻霸占一处长椅,毫无形象地瘫坐着。 许拾言走过来,递给他一瓶拧开盖子的水。 才文西喝了一口,很是小心,润了口舌之后便停下。 “怎么不多喝一点?” “喝多了就会想上厕所。” “不要克制自己。”许拾言说:“如果你想去卫生间,我陪你。” 距离中午还有一段时间,他们也还没有走到老师所说的半山腰那处景色优美供大家吃午餐的空地。 天色越来越暗,才文西感到一丝不妙。 “好像要下雨。” “今天天气预报说是多云。”祝茂然抻了个懒腰,“不过不慌,就算今天下雨了,我们也能在帐篷里吃午饭。” “……你不会就等着这一刻吧?” 才文西狐疑地看过去,只见祝茂然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 爬山就已经够累了,每个人的身上背着一些零食,祝茂然一个人背了个登山包,包里装着帐篷,只为等天上下雨,他们能在一个无雨的环境里吃东西?! “你是个狼人啊。”才文西竖起大拇指,表情却像在看傻子。 然而此时,才文西还没将祝茂然的话当回事。 开始启程,才文西这一次走了没一会儿,就没皮没脸地凑到许拾言附近,搭着他的肩膀一步一步向上走。 “好累啊,我应该请假的。”才文西开始怀念自己的小卧室,“你说这个时候在家里看个电影多好。看电影、吃水果、吃零食,还能打个游戏……” 话音未落,天边突然传来一道‘轰隆’的声音,将他的尾声淹没其中。 才文西虎躯一震,直起身子,仰头看天。 与他同样动作的,还有其他同学和老师。 “不是说今天没雨吗?” “对啊。” “雷声这么大,还不是下雨?” “那我们怎么办啊,我都没带伞。” “我也没。”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班主任与两个导游低声交谈几句,然后站出来主持大局。 “大家不要慌,我们距离半山腰的空地还有一小段距离了。”班主任说:“我们先抵达那边,看看天气情况,如果真的下雨了,景区这边会联系观光车来接我们下山。” 不知道是不是天气突变的缘故,队伍里的士气高涨,大家都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兴冲冲地爬上了半山腰。 半山腰的那块空地并非一片荒芜的、被旅客们踩出来的黄土地,而是用石砖铺满的一处中转站。空地上设立了小亭子,不过只有两座,石桌和石凳倒是有不少,不过五十多个人挤上来,还是有些不够用。 天空本就是森白色,浓云密布,看起来像在宣纸上洒下几片墨水。 同学们都很累,占到了座位就安安稳稳地坐着,占不到座位的也随便找了地方,铺着外套或塑料袋,坐在地上,一边吃东西一边喝水。 自第一声雷声过后,才文西总觉得耳边萦绕着云层深处的闷雷声。他们三人找了一处背阴的地方,靠着角落,感觉不到风。祝茂然一早就想把帐篷拿出来,才文西仍然觉得很丢人,不让他拿出来。 “一会下雨了,你想让我搭帐篷我都不会搭!” 才文西嗤笑一声,刚准备反驳说不会下雨,就见许拾言站起来,对祝茂然道:“帐篷拿出来,搭上。” 才文西:??? 你也相信了他的谗言吗! 祝茂然嘿嘿一笑,朝才文西得意地挑眉,动作欢快地拿出帐篷,与许拾言找了一处比较适合搭帐篷的位置,闷声干了起来。 才文西在一旁,吃着面包啃着香肠,满脸都是拒绝。 完了,跟祝茂然相处久了,许拾言这种性格坚韧的灵魂都被同化了! 帐篷虽大,却是基础款,两个人不过一会儿就把帐篷搭好了。 就在这时,一道震耳欲聋的雷声轰然响起,如有实质般铺天盖地砸进人群中央。 有几个女生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叫出声。然而很快,叫声便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伴随雷声落下,大雨毫无征兆地倾盆而落,将暴露在天空下的同学们浇了个透彻。 才文西震惊地望着雨幕,嘴里的香肠还没咽下去,下一秒,头顶一暗,身后贴上来一具温热的身躯。 “走,去帐篷里。” 温热的吐息荡漾在耳边,才文西大脑放空,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于是,就这样后背贴着对方的前胸,两个人动作不快地钻进了帐篷。 帐篷里,祝茂然双腿交叠,十分惬意地靠着充气软垫,呲牙笑道:“小菜,快,叫爸爸。” 才文西回神,猛地把面包袋扔过去,“你个乌鸦嘴!” “喂喂喂,我这是有先见之明好吗!”祝茂然得意地躲过去,感叹说:“就算今天没下雨,中午的时候一定是最热的。刚入春不久,我们穿得多,又经历太阳的摧残,你想想,那个时候如果能有个遮风挡‘日’的帐篷,该有多好啊。” 头头是道,条理分明,才文西根本无法反驳。 因为现在他们确实因为这顶帐篷,而避免了大雨浇头这一惨剧。 “算你有先见之明。”才文西叹了一声,道:“一会肯定会有同学跟着进来的。” “没事,我们从里面把拉链拉上。”说着,祝茂然一跃而起,跑到帐篷口,把拉链了起来。 三人刚刚坐定,外面就传来一阵喧闹声。 “那有一个帐篷!” “卧槽这是哪位神仙爸爸!” “爸爸开门!” 才文西无语地与许拾言对视一眼。 眼前人影一闪,祝茂然猫着腰,大喝一声:“爸爸来了!”冲过去给外面的同学们拉开了拉链。 才文西:“……” 所以刚才那一行为就是多此一举! 帐篷里能容纳的人有限,最后进来几个学生,把才文西挤到了最里面,身后就是许拾言。 为了让空间更大一点,大家坐的都很憋屈,只有小小的一块地方,胳膊和胳膊之间基本没有空隙。因为情况特殊,也没有人抱怨,外面还有几个男生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在淋雨。两个亭子里也挤满了人,老师试图在人群之中高喊出声维持秩序,不过声音大部分都被淹没在了大雨之中。 “太悲惨了。”帐篷的某一个角落里响起一个女孩子的声音,“难道这就是我们三年来唯一一次课外相聚吗?” 不知道是谁,率先发出了一道‘噗’的声音。 随即,笑声接连不断地响起。 才文西也笑起来,相比于其他人的大笑,看起来很腼腆。 “再往里面靠一点。” 许拾言的声音几乎贴着他的耳朵响起。 才文西一愣,以为自己占得地方有点大,就听话地向后靠了靠。结果后背贴上许拾言的胸膛,腰间也环上一双手臂。 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是才文西第一次认真的体会。他深吸一口气,却似忘记呼吸一般,哽在喉咙间,不敢呼出去。 在大家闲聊的背景音中,一道细微不可查的笑声伴随着热意散开。 “记得呼吸啊。” 才文西脸颊泛着可爱的红色,低着头有些懊恼地说:“你离我太近了……” “很近吗?”许拾言喃喃自问,似乎在组织语言,很快说道:“这种情况下,就请你多多忍耐了。” 当下的情况确实不好,同学们还试图再挤一挤坐,让那几个仍在淋雨的学生们进来。 才文西有些懊恼,小声说:“可我现在就坐在你怀里了啊。” 让别人看到也太羞耻了吧! :正文 第68章 068 当下的情况才文西都不敢想象。 一大群同学中,他们两个人挤在无人问津的黑暗角落里,一个男生抱着另外一个男生坐在地上,双手紧紧地环住对方的腰肢…… 对的,在才文西控诉完自己坐在许拾言怀里之后,他又收紧了手臂,肆无忌惮。 “是啊。”许拾言很是从容地迎合他的话,“你真的很实在地坐在我的怀里。” 才文西:“……” 让我走! 入春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没过一会儿,雨就停了,带走了乌云。太阳冒了头,释放温暖的光芒,将整座关离山笼罩在阳光之下。 虽然天已经放晴,但是刚才淋了雨却也不容忽视。观光车还是开了上来,把同学们一拨一拨地带下去。 老师很遗憾,觉得这次没有看好天气就出门是她的错,看着同学们一拨一拨地上了观光车准备下山,一直在叹气。 才文西帮忙收好帐篷,走到空地上,发现同学们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就剩下不到十个人,再加上班主任老师。 “你们很聪明啊。”看见他们,老师笑了起来,“怎么想着带帐篷来爬山啊?” 才文西尴尬地笑了笑,“祝茂然带的……” “虽然很奇怪,但是这次真的很谢谢你们。要不是这顶帐篷,好多同学都得淋雨呢。” 祝茂然背着帐篷走过来,听到这话,大笑起来,跟老师也很会耍嘴皮子,“背着帐篷爬山是我的个人爱好!哈哈哈哈!” 才文西只想逃离这个地方,默默地后退了几步。 “没有淋到雨?” 一道懒散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才文西转过头,看见陆域站在他身后,江朝阳和纪洲分别站在不远处。 “没有,祝茂然带了帐篷。”才文西说完,眼尖地看见陆域的肩膀上湿了一块,问道:“陆哥,你肩膀湿了。” 陆域随意扫了一眼,“嗯。” “回去之后喝点热水吧,避免生病。”才文西刚一说完,鼻尖发痒,他眯起眼,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喷嚏。 陆域皱起眉头,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怎么穿这么少?” 才文西还以为自己今天穿的够多了,闻言揉着鼻子反驳道:“我穿的不少!” 鼻音浓重,听起来像哑了嗓子似的。 陆域上前一步,刚准备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给他,就见另外一道人影比他更快一些,将衣服罩在才文西消瘦的肩膀上。 “别着凉了。”许拾言如水的眼眸中流露出温和的光,如宇宙星河般,熠熠生辉。 才文西本想避开这目光,却不自觉地沉浸其中,脑海里更加深刻地印下了他此时的模样。 两人就这样旁若无人地对视着,突然,才文西眨了眨眼,一转头,对上陆域那双阴沉的眼。 完了…… 当着主角攻的面跟主角受深情对视,才文西的头皮发麻,试图说点什么来破解这尴尬的气氛。 就在这时,他脸颊微红地低下头。 “我、我想上厕所……” 许拾言:“……” 陆域:“……” 很不是时机,但好像又恰好解决了当下的困境。 才文西不会承认自己胆子不大被吓尿,他只能说,爬了这么久的山,一直不上厕所也是挺折磨人的。 撇下主角受和主角攻,才文西屁颠颠地跑到老师那里,说明了情况之后,老师给他指了一个方向。 树林里有一个很小的卫生间,不分男女,只有一个蹲坑,应该是为了巡山的工作人员准备的,现在情况特殊,才文西没有随地大小便的习惯,更何况周围都是同学,他在林子里遛鸟也太羞耻了些! 解决完毕之后,才文西慢悠悠地往空地走去,脑海中闪现出方才的情景。 陆域的那股怒火,明显是冲着许拾言去的。 才文西不能确定,火焰燃起到底是因为那件突然落下的衣服,还是他与许拾言旁若无人的对视。 如果是前者,那么陆域很有可能是因为自己的想法被人抢先而感到愤怒。这样的话,就不存在过多的感情投入。 但如果是后者…… 才文西不是傻子,如果一个人对他有不一样的感情,又怎么可能白痴到什么都感觉不出来? 曾经他一直认为,陆域把他当成了自己人。 但是现在看来,这种‘自己人’跟江朝阳那种自己人是不一样的。 有些懊恼地闭上眼,才文西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他忘记了,许拾言会因为家庭与生活的困境而对自己的接纳产生异样的感情,陆域又何尝不会? 可是这一切又显得不真实。 才文西一直不认为还未高中毕业的孩子会深刻地了解感情这种东西,毕竟将来长大之后,就有很多‘不由自主’,或是来源于家庭,或是来源于自身。 时间是个好东西,它会将许多看似迫切的选择拉长,留有更多思考的时间。 所以,这一切就像穿越一样,同样的不真实。 【旅程并不是一味地烦恼与枯燥,也有可能像遨游在星海之间,让你看到许多不一样的景色。】 二筒很突然地出声,像是说了一段心灵鸡汤一样。 “所以你承认我的经历很不真实了?” 【宿主说什么呢,这段旅程可是真实存在的哦。】 语气犹如在哄一个只有三岁智商的傻子。 “……” 这个系统好烦人! 回到空地,才文西才发现观光车已经停在小路上了。大家都上了车,正在等他。 小跑两步走过去,先是向司机大叔和老师说了声抱歉。老师不是很在意,只招了招手,让他赶紧上车,他们要下山去,大概会直接回学校。 才文西应了一声,走到后面,发现大部分位置都被坐满了……只有许拾言和陆域旁边有两个空位,两人一个在前,一个在后。 才文西:…… 这道题他不会做! 两人皆是用那十分平静的眼神看着他,一个面容平静,一个冷酷桀骜。 才文西默默吞咽口水,不管怎么选,都是送命题! “才文西,快点上车吧。” 老师在前面喊了一句。 才文西一咬牙,按照就近原则,一个大步跨上了车,坐到许拾言的旁边。 上车后,车子启动,谁也没说话。不知道是不是才文西的错觉,总觉得身旁之人的心情很不错,即使他没有跟自己说话,也没有投来一个眼神。 狐疑地朝许拾言看去,只见他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目不斜视。 ——前面同班同学的后脑勺有什么好看的?让你这么开心! 很显然这股发自内心的开心劲儿不是冲着前方同学的后脑勺,才文西收回视线,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老师有没有说什么?”他小声问。 听见他的话,许拾言仿佛才反应过来他在身边似的,低声说道:“下山之后就坐车回去。”说完,饶有兴趣地看着才文西白皙细腻的小脸儿,“为什么坐到我旁边?” 他的问句就像在含笑逗猫一样,不像个问题,倒像是在调侃。 才文西皱眉瞪过去,脸颊鼓鼓的如同一只嘴里塞满坚果的小仓鼠,看起来极为可爱。 “你明知故问!”他咬重字音,却不敢放大声,只得靠近许拾言,故作恶狠狠地说道:“再逗我,我就跳车!” 许拾言终于还是绽放笑颜,没再继续用话语逗他玩。 观光车还是挺快的,他们走了两个小时的路程,观光车仅用了半小时就将他们带到山下。 导游和班长正组织学生们排好队,体育委员带着那几个淋雨的男同学已经进了大巴车里,怕他们在外面吹吹风着凉。 下车后,亦如来时的队伍排好,老师清点了人数之后,确定没有出现少人的情况,才让大家回到大巴车上。 才文西那队原本是靠外面的,出车的时候是第一拨出来,回车就要最后一拨回去。 看着两排同学上了车,才文西目光艳羡地落在第三队同学身上。 突然,一道刺骨的视线如有实质般落在他的身上,才文西莫名一抖,循着感觉望去,只见江朝阳眯着眼,面色不善地盯着他。 才文西:“……”这位哥,我又怎么惹你了! 第三队的江朝阳走到才文西身边的时候,紧盯不舍的目光由远至近,居高临下,散发着骇人的幽光。 “放学之后,校门口等我。” 撂下一句话,他头也不回地上了车。 啊这…… 太莫名其妙了吧! 才文西满脸的震惊,面对江朝阳的‘邀约’有些手足无措。 “他说了什么?”身后的许拾言轻声问。 “没……” 许拾言看见江朝阳路过他时张开了嘴,可是对方的声音太小,再加上身侧有一群人走过,许拾言未能全神贯注地观察他到底说了什么。 不过看才文西的反应,他大概能猜到一二。 “如果他单独约你见面的话,还是不要赴约比较好。”许拾言冷静分析道:“平心而论,如果今天是陆域约你见面,我都不会阻止。” 江朝阳,是一个很难控制的人。 或许应该说,除了陆域,谁也不能左右江朝阳的决定与想法。 而当他的决定建立在‘无条件维护陆哥的利益与脸面’之上时,江朝阳是无敌的,就像游戏中的霸体、免伤、护盾,与此同时,还会提升自身的攻击力。 “就算他打了你,陆域训斥了他,甚至因为这件事与他疏远……”许拾言轻叹一声,“江朝阳也不会认为自己做错了。” 才文西听得一愣一愣的,许拾言的话可以说毫不留情,但也不算恶意揣测。 毕竟江朝阳可是真真正正欺凌过他的人啊。 :正文 第69章 069 背脊爬上一丝凉意,缓了几秒,才文西伸出手,安抚似的顺了顺肚子。 “没事的。”他扬起笑容,“朝阳哥不会打我的!” 少年语气中的笃定与信任让许拾言眼中的暗色控制不住地蔓延开,那隐隐在黑暗中叫嚣的恶魔显现轮廓。 为什么,他可以这样毫无保留地信任别人? 即使那些人可能会伤害到他,可是他依旧义无反顾,用一颗赤诚的心来对待他们。 许拾言不清楚,这些在班级里拖后腿的富家子弟,到底有什么魅力,能让才文西如此割舍不下。 大巴车里很暖和,司机开了暖气。才文西把包里备用的衣服翻出来,盖在身上,吸了吸鼻子。 他有感觉到一点难受,就像被风吹雨淋了之后,总会哑嗓子是一样的。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才文西现在只想多喝几杯热水,那种烫烫的,最好喝完就能悟出一身汗! “盖上这个。”许拾言从背包里翻出一个不算厚重却看起来十分暖和的毛毯,“把你的外套穿上。” 才文西听话地穿上外套,下一秒,棕色的毛毯便将他盖住,脖子以下都没有露出来。 才文西说了一声谢谢,还想邀请许拾言一起盖毛毯,结果却见许拾言一言不发地站起来,朝前面走去。 望着他的背影,才文西的眼中升起一抹疑惑。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他好像生气了,而且是那种不愿意讲出来的闷气! 也不是没有见识过别人生闷气,不过许拾言还是第一次。 才文西来了兴致,一直伸着脖子往他的方向瞧,可惜前方人头太多,他看的不太清,只能偶尔瞧见一抹晃眼的帅脸掠过视线,继而消失在视线死角。 大约五六分钟后,许拾言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保温杯。 他依旧不说话,只是把保温杯递到才文西的手边。 从毯子里探出手,拿着保温杯,沉沉的,打开盖子后,温热的水轰出滚烫的白烟席卷视线,才文西惊讶地睁大眼,笑盈盈道:“你哪里弄的保温杯?还有热水!” 许拾言认真地盯着他看了半晌,最终收回视线,神色淡漠地回答:“自己带的。” 他还在生气呢,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生气,但是这个时候,顺着他总归是对的。于是才文西笑得更灿烂,几近讨好地说:“你真是有先见之明呀!” “有先见之明的明明是我好吗?”身后响起一道阴沉的声音,祝茂然探头过来,眯着眼看了才文西一会儿,“你怎么不夸我?” 才文西收敛了笑,空出一只手去推祝茂然的脸,“你吓到我了,丑人。” 祝茂然吱哇乱叫,“你推我的脸?!我这俊美无双百年不遇的脸!” “百年不遇倒是还好说,俊美无双你是怎么想的?” “哦?你承认我百年不遇了?” “嗯,一百年也遇不到一个像你长得这么丑的。” “……” 祝茂然的出现缓解了尴尬的气氛,不然光靠才文西一个人单方面讨好,还真的没什么效果。 车子即将启动,每位同学都在座位上坐好。 经历了一上午的爬上之旅后,大家累得浑身乏力,那阵突如其来的大雨更是带走了春游的热情。 车厢内响起第一道鼾声,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 声音很小,不过汇聚起来,却依然不容忽视。 再这样的情况下,才文西很难快速入睡。他靠着窗,看着窗外索然无味的景色,困意涌上心头,却硬是睡不着,这种感觉也十分煎熬。 不过让他有些欣慰的是,许拾言也没睡。 他仰头靠在椅背上,视线望着斜上方,那里什么都没有,可他依旧直直地盯着,好似发呆一般。 才文西学了他一会儿,终于还是无聊地开了口:“我们来聊天吧?” “聊什么?”这次,许拾言没有继续沉默。 心中一喜,才文西面上不露声色,为了不打扰到其他同学睡觉,可以压低了声音,“我们来聊一聊,你刚才为什么生气?” 闻言,许拾言没有看才文西,而是认真地纠正他的错误:“你说错了。” “哪里错了?” “不是刚才在生气。” 才文西不信邪,固执道:“你瞒不了我的,你刚才明明就是生气了,而且是那种最憋屈的生气法——生闷气!” “又错了。”这一次,许拾言转头,如水的眼眸中闪现才文西懵懂的脸庞,一字一顿说:“我不是刚才在生闷气,而是一直在生气。现在亦是生气中。” 才文西:“……” 这么直白地承认自己生气了可还行! 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更加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来安抚对方的怒火。思来想去,他悄悄从毯子下面探出手,抓住许拾言随意放在扶手上的手,稍稍用力,往毯子里面拉。 “来,我给你捂捂,你别生气了。” “……” 这下轮到许拾言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不过他还是顺着小少爷,把手放进了毯子里。小毯子里此刻暖暖的,几乎每一处都被少年的体温所充斥着。他那冰凉的手在里面不自觉地动了动,勾住了一个热乎乎的小手指。 才文西冲他呲牙笑,也立刻勾了回去。 “不许生气啦,你跟我拉钩了!” 身心皆是无奈地放下一切防备。 就这样他还怎么生气?再生气的话,就显得太过分了吧。 许拾言自然不会把生气的原因告诉才文西,如果可以的话,他会把刚才那一刻生出的所有情绪掩埋在心底深处,永远不会触及。 ——会吓坏他的。 许拾言闭上眼,掩下那抹幽深疯狂的暗光。 才文西最后还是睡着了,睡着的时候,两人依旧勾着手,谁也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不知过了多久,老师把他们一个一个喊醒,用那可以说是带班以来最温柔的声音。 今天不是周末,不放假。选定今天春游,是因为老师想送给大家一个礼物,就是用上课的时间,带大家爬山,这样会带来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只不过这山爬了一半,突遇大雨,继续爬下去仿佛有点不讲武德。于是大巴车停在校园里之后,老师为了不影响其他班级上课,给他们放了个小假。 “下午不上课,大家最好都去咱们班的自习室去。医务室也可以去休息,觉得淋雨后哪里难受的同学赶紧去医务室看看,吃点药什么的。” 大家还没来得及欢呼,老师就点名了几个苦力带三个明显发烧了的同学去医务室。许拾言因为看起来十分能干,所以俨然在老师信任的行列里。 才文西本想偷偷溜走,却被老师一把抓住。 “你也去医务室量一量体温。” 才文西支支吾吾地说:“老师我没事儿……” “量一下,没事就让你去自习室。” “去晚了就没有好座位了!” 这时,祝茂然隔着老远喊道:“放心吧,我给你占位置!” 才文西:“……” 去你丫的! 没办法,只能跟着老师去医务室。虽然不明白老师为什么单独盯上了他,但是量一量体温倒是很有必要,因为他也觉得嗓子有些难受,平时感冒的时候,一定是嗓子最先发炎,然后再是发烧,最后吃药也无果,只能去医院吊盐水。 这个流程,他都看透了。 抵达医务室,老师向校医说明了情况之后,校医很是焦灼地将几个生了病的同学扶到床上,挨个儿量体温,确定发烧了之后,开始调药。 “咱们学校多久也用不上这么多退烧药。”校医还在跟老师说着玩笑话。 才文西乖巧地坐在一边量体温,听见嘀嘀两声,把体温计拿出来。 “老师,我没发烧!” 与校医闲聊的宋老师分过来注意力,看清楚上面的温度后,放心地点了点头。 “行了,你去自习室吧,回教室也行。” 才文西抬起屁股就要走,下一秒,一道冷清的声音幽幽传来。 “老师,让才文西同学在这里帮忙吧。”许拾言把刚才兵荒马乱跑进来的鞋印拖干净,一边把拖布放好,一边说道:“一会儿同学们有需要的话,留在这里的这些人手大概不够。” 宋老师有些纠结地看向才文西,思量半晌,竟然真的点了点头。 “那好吧,才文西就留在这里帮帮忙吧。” 才文西:“……” 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美曰其名是留下来帮忙,但实际上许拾言什么都不用他做,才文西跟在他后面,像个小尾巴,看起来倒像忙得焦头烂额一般。 许拾言被校医请求去门卫那里拎两桶水来,才文西也跟了去。等走出了大楼,才才文西猛地上前两步,追上许拾言的步伐。 “你是不是怕我去找江朝阳?”他眯起眼,一副早就把你看透了的小机灵样儿,哼哼两声:“我就知道,你肯定是怕我去找朝阳哥,才让老师把我留下的!” 许拾言很是自然地拉下他的手,放在手心里攥了攥,没有松开。 这一举动,让才文西更加笃定内心的猜测了。 “哈!你一定是这么想的!”才文西似抓住了对方的小辫子一样,得意地啧啧两声:“没想到呀,你也有耍小心思的时候。” 少年略显得意的笑声犹如汩汩清泉,悦耳无比。 许拾言拉着他的手,自然地走在校园的小路上。 下过雨的空气泛着潮湿的气息,冰冻了一冬的泥土似被翻新,植物的绿芽钻出来,与四月的樱花同时绽放,迎接春天的到来。 阳光姣好,温暖却不燥热,倾斜着朝夜色奔去,拉长两人并肩而行的影子。 :正文 第70章 070【倒v结束】 下午的时光耗在医务室里。 工作量其实不大,再加上有几个同学吃了药之后就已经开始好转,预想中几个脸色苍白的同学虚弱地躺在病床上,‘小护工’帮忙端茶倒水的情况并没有出现,后来他们甚至组局玩起了狼人杀,校医在一旁看着,很是纵容。 有了空床位,才文西看着眼馋,纠结半晌,悄悄走到校医旁边,攥着衣角,腼腆地乞求道:“老师,我想去那块躺一会儿。”其实是想小睡! 校医是个中年女人,很是随意地看了一眼,道:“去吧。不过要是有同学生病来就医,你可得起来。” “没问题!”才文西怎么也不可能跟病号抢床位啊。 来到床边,他脱了鞋子,合衣躺上去,大眼睛眨了眨,一股困意涌上来,迫使他打了个哈欠,眼中氤氲起水雾。 缓缓闭上眼,意识逐渐放空,感觉身边的位置陷进去了一块,他没有睁开眼,就知道是谁。 “我困了……”他声音很小很小地呢喃,似是跟坐在一旁的人打招呼了一样。 “睡吧。”许拾言清冷的嗓音如微风拂过耳畔,“我守着你。” 听见这句话,才文西一颗悬着心落下,沉沉地睡了过去。 床边,许拾言微微侧着身,定定地望着那张安静沉稳的睡颜。 少年长得很秀气,感觉会是老人家最喜欢的红唇皓齿的男娃娃的形象。 白皙的肌肤似雪,粉丨嫩的脸颊如樱,嘴唇总是自然地泛出红色,睡觉时张开一个小小的缝儿,露出一点白齿。 许拾言眸光深沉,那日的画面历历在目,软软莹润的触感也令人流连忘返。 轻轻抬起手,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唇上,轻轻捻了一捻。 还不可以。 未来尚未可知,年少轻狂时的感情冲动,只会让两个人都陷入迷茫之中。 不过许拾言的字典里,没有放弃这两个字。 才文西一直睡到放学,外面的走廊里响起喧闹的声音,他才幽幽转醒。 两个输液的同学还在,其他几个已经不知去向。‘小护工’这边,只有他、许拾言和另外两个女孩子在。 “醒了?” 许拾言坐在他的身边,也不见他玩手机或是怎么样,自己有一点动作,他就立刻看过来,好像除了盯着自己,没有别的事可干一样。 这一声将其他几个人的注意力也吸引过来,才文西有些不好意思地坐起来,道:“醒了醒了……” “放学了。”校医隔空说道:“你们没什么事就收拾收拾回家吧。” 才文西缓了一会儿,就准备离开。他带的东西都在祝茂然那里,临离开医务室之前他联系了祝茂然,得知他把东西放在了教室之后,就跟许拾言一同回了教室拿东西。 祝茂然已经离开了,他爸爸回家顺路载他回去。东西放在教室里,有监控,谁也不会偷。 才文西背上自己的大包,里面东西已经没有多少了,背起来很是轻松。 这时,一道震动声响彻安静的教室,才文西寻声看过去,是许拾言随手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在响。 “来电话了。”才文西凑过去看了一眼,“是你老板唉。” 来电显示的备注就是‘老板’二字。 许拾言的眉微微皱起,接通电话。 “嗯。” “对,今天是我。” “现在吗?” “好。” 教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虽然电话没有开免提,但才文西还是能听到两人的对话内容。 老板说今晚很忙,希望他可以早点去工作,还要提前准备些什么,词句连起来说的时候难免会有些模糊不清,总之,结果就是原本晚上六点半才开工的许拾言,现在就要赶去打工了。 挂断电话,许拾言看向才文西,眼睛里充满歉意,“抱歉,我要先走了,不能陪你一起去车站。” 才文西伸出手,哥俩好似的拍拍他的肩膀,“兄弟,还是工作重要!放心大胆地冲鸭!” “那我先走了。” 许拾言走到门口,步伐很缓慢,似乎在等待什么。 才文西的桌柜里还没收拾,他正要弯下腰最后整理一下,就见许拾言忽然转过身来,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 “不要去见江朝阳。” 啊…… 才文西呆呆地望着他,嘴唇微张,对于许拾言还记着这件事表示不解。 “答应我。”许拾言神情严肃,无比认真。 才文西深吸一口气,几秒钟之后,才故作轻松似的呼出来。他摆了摆手,无奈道:“你怎么还记得这件事啊。好吧,答应你,不去找他。” 许拾言好像真的很怕他去赴约,可能因为江朝阳看起来比陆域还不务正业,而且那副狂傲自大的模样像小说里实打实的反派人物。许拾言一直抵触他,才文西倒是不意外。 只是,与陆域等人相处过之后,才文西知道,江朝阳不会真的对他动手,甚至平时言语上的小威胁和小嘲笑,往往都是带着调侃的意思。才文西本人从未将那些话放在心上,所以也不曾生气。如果将来有一天,他真的因为江朝阳的爽言爽语而生气崩溃,甚至委屈大哭…… 以江朝阳的性格,他应该会戒了开玩笑这一习惯。 得到了才文西肯定的回答,许拾言眉宇之间的冷冽消减不少,凝望少年片刻,他扬唇浅笑,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 教室里,才文西收敛了情绪,呼出一口长气。 他撒了个小慌。 不过是善意的谎言,应该没关系吧? 不被许拾言知道不就好了! 抱着侥幸的心理,才文西自我安慰般雀跃地收拾好书桌,背上书包,先给亲哥发去消息,让对方来学校接自己。然后又去联系江朝阳,询问见面地点。 ——学校超市后面的空地。 学校里有个小超市,离教学楼有点远。 才文西小跑过去,抵达时已经气喘吁吁。 他先是买了两瓶运动饮料,然后再绕过小超市,来到建筑物后面的空地。这里平时很少有人来,因为地点比较偏,再加上地方实在不大,就连给小情侣们偷偷约会提供场所,他们都会嫌弃。 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树下,身材挺拔,一条腿随意地曲起,低着头玩手机,懒懒散散的样子,很是不好惹。 才文西悄悄走过去,距离那人一米远的时候喊道:“朝阳哥——” 话音未落,就见那人哆嗦了一下,随即带着怒意的脸抬起来,正对才着文西。 “你想吓死老子吗?”江朝阳咬牙切齿地问。 才文西嘿嘿一笑,心中欢悦。 目的达到了! 虽然按照地位来排,他可能是这群人中等级最低的存在。但是没事吓唬吓唬人,也无伤大雅嘛。 对上他的傻笑,江朝阳怒火消掉不少,不过依旧皱着眉,不满地问,“怎么来的这么慢?” “我问完你就跑来了。”才文西递过去饮料,“喏,饮料!” 江朝阳接过来,拧开盖子喝了一口,忽然动作一顿。 ……怎么被投喂的人变成了自己?! 不自觉地被才文西的节奏带偏,江朝阳有些懊恼地拧上饮料,动作之大,像是要把整个塑料瓶拧成毛巾一样。 才文西后退一步,问道:“朝阳哥,你看起来像要吃人。” 江朝阳恶狠狠地瞪他:“老子想吃你!” “……吃人犯法的。”才文西尽可能地劝说。 江朝阳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不能跟这个傻少爷认真,毕竟对方智商不高,认真起来的话,受气的只能是自己。 变幻莫测的神情最终还是归为平静,他冷着脸,上下打量才文西片刻,不满之色几乎溢出眼眶。 “你最近跟许拾言玩的不错?” 才文西:“……”这个话题的展开怎么有点熟悉? 江朝阳这次很耐得住气,没有继续追问,而是等他的回答。 才文西抿了抿唇,说道:“还挺好的……” 江朝阳冷笑一声,他就知道! “看样子,你是不想跟着我们混了。”他慢悠悠地说,眼神仿佛在向才文西传达一个讯号——你自己看着办。 这就像是某种审判,才文西逃离不得,只能硬着头皮上。 “我觉得不冲突呀……”才文西尽量用卖萌的语气将这个话题变得轻松些,“况且,我对你们是无条件地依赖!” 依赖这个词,听起来好像很不错。 江朝阳心情好了不少,可脸上依旧不动声色,一副油盐不进的冷酷模样,“就像做选择题也得有选择一样,我们和那个许拾言,你选吧。” 他还表现的一副很宽容的样子。 对此,才文西的脑海里浮现出另外一个人的名字——祝茂然。 一个不配拥有姓名的好朋友。 不被防备,不被忌惮,不被提及。 才文西为祝茂然惋惜两秒,迅速回神,道:“交朋友怎么会有选择呢,多一点朋友总比少一点好吧,” “哦?”江朝阳眯起眼,“那你的意思是,选择那个许拾言?” “我可没有这么说……” “想蒙混过关,老子就揍你。”江朝阳开始幼稚地威胁。 才文西阵阵无语,刚想按照以往的套路,哄一哄,然后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心中忽然涌上一计。 “呜呜……” 只见他突然红了眼眶,泪水顺着脸颊流淌,一边哑着嗓子控诉,一边可怜兮兮地抹眼泪。 “朝阳哥,你真的太过分了!平时你欺负我就算了,我交朋友也欺负我。平时你们玩都不带我,现在还不让我交朋友,我要是孤单致死怎么办!你是不是都懒得去我坟头献束花!” 从未见过这阵仗的江朝阳惊了。 :正文 第71章 071 有一句老话叫做一哭二闹三上吊。 这种话一般形容的都是一些无理取闹之人, 早年还有性别之分,不过时代进步后,这句话显然男女皆可, 老少咸宜。 说到底, 才文西演技爆发, 把江朝阳吓得连忙后退,背部贴上了树干, 还有向上爬的架势, 能躲多远是多远。 纵然如此, 才文西也没有停歇, 而是继续抽噎着喊道:“我才是那个最傻的人!孤孤单单一个人,交了朋友还会被你训斥!” 江朝阳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张开嘴,底气不足地说:“你、你……你别哭了!” “我就哭!”才文西破罐子破摔, 也不嫌地上脏, 直接坐在地上,就差撒泼刷皮打个滚。 夕阳下, 少年哭得惹人可怜, 江朝阳就算再不满, 也无法在这种时候继续命令才文西和许拾言彻底断干净。 毕竟小少爷说的话没错, 陆哥碍于他喜爱学习,努力向上, 他们之间的一些活动, 从来不叫才文西参加。 想到这里,江朝阳眉头紧皱,一边哀愁才文西这长不大的性格,一边感叹陆域对他的好都隐藏在了那张不苟言笑的面具之下。 “你再哭我就揍你了!” 才文西停顿一瞬, 泪眼朦胧地望着他,下一秒—— “呜啊——”放声大哭,“你还要揍我!” 江朝阳手足无措,也不愿退缩,紧贴着树干站立,一动不动,看起来像一尊雕像。 他不走,才文西就继续哭嚎。 ——毕竟他的目的也是为了让江朝阳先走一步。 就在这时,一道脚步声由远至近地传来。 才文西的独角戏唱的嗓子发干,听到有人走近,立刻看过去。 纪洲迈着大步走过来,看见当下的场景,微微一愣,随即走过来,单膝蹲下,试图把才文西搀扶起来。 “这是怎么了?不是说简单聊一聊吗?” 这话显然是在询问江朝阳。 不得不说,直男江朝阳在这个时候宛如一个负心的渣男,冷眼旁观,看见才文西被纪洲扶了起来,才暗暗松了口气,不耐烦地说道;“没聊两句就开始哭,一点用都没有。”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江朝阳的态度明显软化了不少,没有了刚开始那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才文西委屈瘪嘴,可怜巴巴地向纪洲告状:“他说我没用……” 对上这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纪洲眉梢一动,眼底流露出些许笑意,倒是很顺着他的话应道:“是啊,他真过分。” 一旁江朝阳大怒:“喂!” “没办法嘛,你把小少爷弄哭了。”纪洲摊摊手。 在这群不学无术的学生当中,就属纪洲的性格最好,在才文西的心中可以算第一名。说来也有些不好意思,明明是抱大腿去的,结果在脾气性格这方面,陆域都得给纪洲让地方。 江朝阳似乎很不爽,他皱眉盯着才文西满是泪水的脸颊,又看了看纪洲,眼睛缓缓眯起。 “我说不好了。”他突然嗤笑一声,“那就交给你了。” 只是来找江朝阳去打游戏的纪洲:??? 肩上忽然落下重任! “江朝阳,你可真够可以的。”纪洲被气笑,“我是来找你打游戏去的,吴南他们都等着呢。” 江朝阳挥挥手,朝来时的小路走去,“那我就去打游戏喽,他交给你了。” 才文西:“……” 怎么有种自己是个累赘的感觉?! 江朝阳离开后,一阵诡异的寂静蔓延开来。不知什么时候,才文西收了哭腔,呆呆地看着纪洲。 “你也要让我放弃我的朋友们吗?” 纪洲眨眨眼:“你的朋友不是我们吗?” “是……啊,不是指你们。”才文西低落地把刚才江朝阳说的话讲了一遍,一声叹息从唇缝里溢出,说道:“我觉得,我可以继续跟他们做朋友。” 纪洲双手插兜,定神看了才文西半晌,突然说道:“江朝阳让你断的只有那个许拾言吧。” 祝茂然这个名字,纪洲从未在江朝阳的嘴里听过,显然是没有入他的眼。 才文西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道:“可是祝茂然也是我的朋友啊。” “嗯,有道理,对于你来说,他们都是你的朋友。”纪洲说完,轻轻‘哎’了一声,“那你说,我们是你的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才文西迅速在心里回答:大腿。 未来的陆域是成功人士,家庭背景在呈陵都是数一数二,与高中时的这些朋友没有断过。李连卓就不用说了,家世显赫,与陆域平起平坐。其他人虽然没有他们两个人家里那样有权有势,但也不是普通人家,不容小窥。 虽说现在他们整天打游戏、泡网吧,不学无术,让老师提起来就头疼,可是这并不影响他们将来成为某些领域内的佼佼者。 对上纪洲那格外认真的目光,才文西压下了内心最真实的想法,组织了一下措辞,严谨地说道:“你们也是我的朋友。但是跟你们在一起,我肯定不能拿本练习册学习啦。” 纪洲:“那我们重要还是练习册重要?” 才文西:“……这有什么可比性吗?” “当然了。”纪洲理所当然地笑笑:“如果有一天,我们被绑架了,需要拿钱来赎。绑匪给你打去电话的时候,你正在做练习册……” “等一下!”才文西越听越无语,“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如果你们被绑架了我还在做练习册未免也太无情了!” “换一种假设。”纪洲一本正经地说:“如果你在跟许拾言做练习册,这个时候,我们因为你在做练习册而要跳楼……” “停。” 才文西伸出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打断了他的话。 他围着纪洲转了两圈,确定眼前这个人就是纪洲本人之后,他有些绝望地闭上眼。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世界因为他和系统的组团出现都变得荒唐起来了吗? 主角攻未来的强者挚友,在年少轻狂的青春时代,竟然是如此沙雕的吗? 很不愿相信是自己的出现才导致纪洲的人设略崩,但事在当下,不得不办。 于是他神色郑重地回答说:“别说了,只要有‘练习册’和‘你们’,我一定选你们。” 纪洲毫不掩饰对这个回答的满意,他伸出手,很是自然地揉了揉才文西的一头乱毛。 “行了,早点回家去休息吧。多喝点热水,或者姜汤。” 瞧吧,他的性格是最好了。 莫名有些感动,因为刚刚哭过,才文西鼻子不通气,于是吸了吸,看起来有点可怜。 纪洲看了他一会儿,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转动着琉璃般的色彩,那是夕阳给予他的光辉,看起来很是吸引人。 “才文西,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容易吸引到别人。” 傍晚略微冷冽的风吹拂在脸上,脸颊被刺的微痛,才文西摸了摸,不用看,一定红了。 “没人说过。”才文西细声细气道。 “那巧了,我来说好了。”纪洲又是伸出手,招呼也不打一声,直接开始揉头。 “哎呀,你别揉了,乱了还怎么见人!” “该怎么见人就怎么见人。” “……” - 下班放学正是堵车的高峰期。 与纪洲分别后,才文西坐在学校大门口的小花园里,等才武东打来电话,就可以出去了。 放学后还滞留在学校里的同学有很多,才文西只是不起眼的其中一个。 大约半小时后,才文西坐上了亲哥的车,踏上回家的堵车之路。 “今天下雨了。”一上车,才武东就把今天的天气情况说了出来,“你们没有取消春游吗?” “哥,说来你可能不信,我今天根本没怎么淋到雨。”才文西把祝茂然非要背个帐篷春游的行为详细道来,说到最后,语气中隐隐透出几分不解,“哥,你说说,这件事儿多邪乎,要不是祝茂然真的有血有肉还很狗,我真怀疑他是什么大罗神仙转世,专门预测天气的。” “开玩笑适可而止,不许迷信。”才武东提醒。 才文西怎么可能真的这么想,不过是事后回忆之前的种种,发现背帐篷去爬山这事儿一开始就是祝茂然决定好的,毫无征兆! “晚上回家喝点姜汤。”怕他着凉,才武东格外叮嘱道。 才文西连声应下,懒洋洋地靠在座椅上,昏昏欲睡。 一直以为自己很健康,没有因为春游中途天气突变而受到一定点影响。不过才文西不知道的是,病气早就深入体内,即使没有立刻反应出来,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如海浪般奔涌而来。 春游当晚,才文西发了高烧,吃了药,在被窝里捂了一晚上的汗,第二天一早变为低烧。 学校那边必定是要请假的,但才文西觉得自己意识清醒,很想继续去上课。 刚一起床,原本还算清醒的大脑像是被打乱了一样,头昏脑涨,差点就要大头朝下摔下去,幸好冷姨手疾眼快地护住了他。 “就这样还想去上课呀。”冷姨一边心疼一边柔声呵斥,“好好在家里躺着吧,等病好了,咱们再去上课。” 不想落下课程,也不代表才文西是个自虐狂。病情不容忽视,他也不再继续固执,躺在床上,没过一会儿便睡着了。 然而这一睡,竟是一直睡到了晚上。 再睁开眼,外面一片漆黑,夜色无光,浓密的云遮住了星河与圆月,使得黑暗气息尤为显著。 才文西只觉得喉咙间含了一个热乎乎的铁球,上不来下不去,说不出一句话来。 ——病情加重了。 病气来势汹汹,才文西防不胜防。 才武东今天恰好休假,身为总经理,三百六十五天基本无休,好不容易公司闲下来他抽空歇息两天,赶上了弟弟生病。 才则声出差,他每一次出差都要带上老婆。两人恩爱如初,百忙之中出差一次,像约会一样,过着二人世界。家里只有冷姨和才武东,照顾弟弟的任务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当然,虽然满脸嫌弃,甚至呵斥才文西为什么那么不注意身体,但亲哥还是无微不至地守在弟弟身边。 “喝点水。”把虚弱的才文西扶起来,杯子递到他的嘴边。 才文西还没喝,就感觉热气扑脸,连忙道:“太……烫。” 嗓子肿了起来,说话十分吃力,被子下的身体仿佛被石化,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才文西一种自己恐怕命不久矣的感觉。 “不烫。”才武东固执地给弟弟喂水。 水温算得上热,但绝对能入口。因为才文西平时就不喜欢喝热水,所以对热水定义跟普通人不一样,被灌了一杯水进肚子,整个人都不好了。 “嘤嘤嘤你强迫我喝热水。” 他断断续续地控诉,甚至假哭起来。 才武东看着弟弟发烧后就降智的表现,静默半晌,给厉玥打过去了电话。 “我觉得他需要去医院。” “嗯,有点傻了。” “不是我小题大做,继续烧下去,吃药就救不回来了。” …… 挂断电话后,才武东一转头,就对上了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 “你说我坏话。” 才武东面无表情地为他拉上被角,“没有。” 嗓子虽哑却不愿停歇的弟弟:“我听到了,你说我傻。” “阐述事实不算说你坏话。” 才文西憋着嘴,一副智商不高的样子,直直地盯着才武东看。 十分钟后,才文西被包裹成茧蛹,乖巧地缩在才武东的怀里,被抱进了车。 “有什么事打电话通知我一声啊。”冷姨把他们送上车,担心地叮嘱道。 才武东点了点头。 冷姨本应该下班的,因为才文西生病了,厉玥又不在,她自己要求留下,照看可怜的才文西。 车子启动,缩在后座的才文西看见外面闪动的夜景,小眉毛轻轻蹙起。 “哥,我们家动了。” 此时他的声音已经可以用粗粝来形容,瓮声瓮气的,实在难听。 可说出的话却让人感到好笑。 “这是在车里。”才武东不放心地朝后座看了一眼,确定他只是冒头说话,没有乱动后,沉声道:“我们去医院。” “你要用容嬷嬷的针扎我。”小病号的反应很快。 才武东深吸一口气,稳稳地把握方向盘。 说实话,他的记性不算差,但是以前的弟弟生病时会傻到这个地步吗? 或许,以前发烧并不严重…… 越来越怕这一次感冒把弟弟的脑子烧坏了,才武东仗着夜里车少,很是霸道地在马路上疾驰。 抵达医院后,他把才文西抱出来,大步进入急诊区,惹得众人驻足观望。值班的护士瞧见这架势,以为出了什么事,连忙招呼另外两个护士推了病床来。 把弟弟放到病床上,才武东沉声道:“我去挂号。” “现在有什么需要及时处理的伤处吗?”小护士迫切地询问。 才武东摇了摇头,直言道:“感冒,发烧。” 小护士:“……” 你们俩真有意思。 一低头,与帅气男人长得有几分相像的少年睁着水汪汪的眼望着自己,小护士嘴角抽了抽:“这是您儿子?” 才武东猛地皱起眉头,“我弟弟,家父还健在。” 小护士连声道歉,脸蛋涨得通红。 才武东匆匆去挂了号,回来之后就听弟弟望着小护士痴痴地说:“姐姐,你长得真好看,远离许拾言,你的剧情线会变得很轻松愉快。” 小护士一脸尴尬地站在原地,看见才武东如同看见了救世主。 “挂好号了吧,随我来吧,量一□□温,这边会配药的。” 烧的脑子都不清醒了,不输液恐怕好不了。 才武东盯着才文西看了半晌,见他满心满眼的都是小护士,仿佛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一些什么话,最终只能幽幽叹口气。 “先退烧吧。”他说:“之后我再挂个脑科的号。” 小护士:“……” 亲哥吐槽最为致命。 退烧针打下去,没过一会儿,才文西就裹着被子睡着了。 鉴于他的情况有点严重,才武东要了单独的床位和病房,看见才文西沉沉地睡去,才松了口气。 时不时来查探情况的就是刚才的小护士,她每次走进这个病房,都会用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打量这对兄弟。 哥哥看起来像个成功人士,而且不苟言笑,严肃冷酷;弟弟烧糊涂了,目前来看是个傻子,清醒之后或许不会这样。 几经犹豫,小护士还是在第三次来查夜的时候,朝依旧清醒着的才武东开了口。 “那个,你弟弟之前有过这种情况吗?” 闻言,才武东细细思量,最后否定道:“没有。” 小护士叹息一声,“那还真是烧糊涂了。” “你也觉得他脑子有问题了?” 小护士一惊:“没有没有,我只是关心询问而已。你弟弟看起来……真可爱呀!” 说完,她不好意思地笑笑,转身开溜。 才武东没把小护士的话当回事,自然也不会觉得冒犯。不过让他有些在意的是,才文西烧糊涂时看着护士说的那番话。 ——远离许拾言,你的剧情线会变得轻松愉快。 这句话,乍一听很混乱,因为里面有真实存在的人,却也有根本无法听明白的逻辑。 才武东知晓许拾言,但剧情线是什么? 换句话说,是不是没有远离许拾言,剧情线这种东西就会变得……危机四伏? 成年人想到的东西越多,防范意识越强。 一直到半夜,才武东也没有想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他捏着眉心,有些困乏地暂时将这个疑问搁置在心中的某一角落。 小护士敲门走了进来,才武东抬眼看去。 她刚过来换完药,不知怎么的,又来了。 “额,有人来找您……”小护士也有些尴尬,毕竟从她值班开始接手到这一对奇怪的兄弟,她的漫漫值班夜就变得更加漫长了。 才武东皱起眉头,很是不解,“来找我?确定么?” 大半夜在医院里给弟弟陪护还能遇到熟人?他不信。 小护士连连点头,说来人是一个少年,很高很瘦,也有一点小帅气。因为不能随意把陌生人带到私人病房来,此刻少年正在护士站那里等候。 她只是随口描述了一下,才武东就知道那人是谁了。 有些人就是不经念叨,刚才他还反复琢磨呢,这会儿人就主动送上门来了。 “让他进来吧。” 小护士点了点头,出去后没一会儿,门又被敲响。 才武东说了一声进来,病房里一明一暗,走廊的灯光一闪,一道身影背着光,踏入昏暗的病房里。 因为才文西在睡觉,才武东也坐在沙发上发呆,所以只开了两盏壁灯。那人进来后,正对着坐在窗边的才武东,可他仿佛没有看见这里还坐着一个人似的,直直地走向病床。 “他睡了。”才武东没有制止他的动作,冷声地提醒道。 果然,瘦瘦高高的少年动作一顿,之后每走出的一步都更加轻缓,甚至连衣料摩擦的声音都没有。 “普通感冒,发了高烧,现在已经退烧了。”才武东简单明了地说出当下的情况,“大半夜你跑来做什么?” 许拾言眼中只能装下才文西,他亲眼看着少年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地陷入沉睡,传入耳中的声音根本无法吸引他的注意。 为什么只是稍稍不注意,他记挂的人就会这般悲凉? 等了很久也没等到回答,才武东不耐烦了起来,“他又没出事,你做出这副表情干什么?” 许拾言眸光微闪,抬眼看过来,“抱歉,我失态了。” “还很失礼。”才武东可不惯着这群孩子,“我问你话呢,回答。” “知道他病了,打完工就想去探望一下。”许拾言浅声说道:“到了之后,保姆阿姨说你们来了医院,我就追来了。” 轻描淡写的一番话,好像整个过程也很平静。但才武东的心中却腾起阵阵惊讶,不因为其他,只是因为他知道,说出来要比做出来轻松百倍。 现在是凌晨零点三十六分,且先不论许拾言什么时候打完工的。光是他从北区那边打完工,赶到南区,抵达西洲别院之后又辗转到医院,这个过程,执行起来可不止需要时间那么简单。 “过几天病好了他就会去上课,你没有必要跑这一趟。”一向认为学生们应该以学业为重的才武东语气好了一点,不再是刚才那般夹枪带棒。 许拾言摇头,“我放心不下。” “他有家人。”才武东冷静地说:“我们不会不管他。” “……” 许拾言沉默了。 是啊,他有家人——爱他护他的家人。 不像自己,好像没有才文西的存在,就觉得身边的空气都带着毒气,令人窒息。 才文西没有来上学,他的心几乎要离开身体,自己跑去寻找那能让它继续跳动的‘良药’。课程几乎没怎么听,回头的次数增多,即使每次都只能看见那张空座位。 这一刻,许拾言忽然觉得好笑。 曾经他以为主动凑上来的才文西离不开他,然而事实却恰恰相反。 是他疯魔地将才文西名字印刻在心口、是他把那张清秀单纯的脸蛋收藏在记忆深处、是他如痴如醉地渴望才文西的注视与关怀…… 不知何时,这个念头深入骨髓。 许拾言的沉默让才武东更多的时间打量他。 弟弟口中的话或许只是烧糊涂后的胡言乱语,但是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脱口而出许拾言的名字,才武东不得不多留一个心眼。 “我给你叫个车,你先回去吧。”才武东说:“明天还要上课。” “我想留在这里照顾他。” “那我还在这里干什么?” “您可以回去休息。” “……” 整个过程中,许拾言都没有露出一个正脸给才武东。他一直站在病床边,眉眼低垂,壁灯投射下来的光将他的神情隐匿在阴影之中。 漆黑如墨的瞳孔深处荡漾着不可名状的光芒,他看起来是那般孤独、无助,好似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躺在病床上沉睡的人,才是他唯一的寄托。 说到底,不过只是一个孩子罢了。 才武东紧皱的眉头最终还是在内心的劝说下松开。 “他没有事。”这句话伴随着长叹而出,才武东站起来,走到病床的另一侧,挑眉看了许拾言一眼,“发烧的时候他还叫了你的名字。” 许拾言猛地抬起头,眼中似有金色的光在跳跃着,浅色的唇边漾出一个愕然的弧度。 “他……叫了我的名字?” 几近呢喃的疑问缓缓溢出薄唇,许拾言似惊似喜。 “嗯。”才武东轻笑一声,“他说要远离你。” “……” 眼见着许拾言那活跃起来的表情僵住,面如死灰地站在原地,眼中满是不可置信,才武东只觉得耍逗小孩确实挺畅快的。 不过他也并非特别幼稚,点到为止,继续说道:“开玩笑的。” “……真的是玩笑话吗?”许拾言的语气里隐含希冀。 “不是。”才武东说:“他烧糊涂了,对护士说,让她远离你。” 这话冷不丁听进耳朵里,只感觉逻辑上没有问题,情理上很令人疑惑。 许拾言不再追问,才武东的那句‘他烧糊涂了’,就已经让他记在心里,成为一个无限原谅才文西的理由。 他不愿走,才武东也不能把他赶走。 就这样,大约半小时后,小护士走进来,给才文西拔针。 病房内的气氛有点诡异,小护士硬着头皮进来,在两个人的注视下,给病床上的少年拔了针。 她一退开,站着的男生立刻走过去,伸出手温柔地按住针口上的医用胶布。 “一会儿等他醒来,我再来量一□□温。”小护士对才武东说。 不等才武东搭话,小护士转身就走。 而才文西也是正是在此时幽幽转醒。 “哥……”他的眼睛还未彻底睁开,循着睡前的最后一点记忆,张口便喊哥。 才武东应了一声,附身出现在他模糊的视线里。 才文西只觉得口干舌燥,整个人仿佛脱了层皮一样,浑身乏力,却隐隐透着轻松感。 “回家了吗?”他轻声问。 “还在医院。”才武东说:“你发烧了。” “我知道……我记得我们出门了。”才文西说完,眼角余光瞄见身上熟悉的花格被子,隐藏在混乱大脑下的记忆开始慢慢复苏。 当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蠢话之后,白嫩嫩的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红色。 “哥,忘记我说的话……”才文西哑着嗓子说:“太羞耻了。” 才武东倒是很不在意,“我没感觉到羞耻,但你说蠢话的样子把冷姨都吓到了。” 总结:你犯蠢的样子已经人尽皆知了。 放在一侧的手忽然被按了一下,才文西下意识地望去,当看见床的另外一侧还有一个人的时候,吓了一跳。 定睛一看,才发现蹲在床边的人竟然是许拾言。 他缓缓睁大眼,不可置信地问:“你怎么在这儿?” “你没来上课,我很担心。”许拾言轻声说:“去了你家,才知道你们来了医院。” “那你就跟过来啊。”才文西还记得自己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了,现在输完液,怎么也得是半夜,他皱着眉,不满地训斥道:“这么晚了,你一会儿怎么回家?还有,明天上学怎么办?” 一连说了一长串的话,中间不停歇,说完之后,他才觉得干燥的喉咙里又痛又痒,紧接着咳嗽了好几声,每一声都让人感到心疼。 才武东接了杯热水,递到他的嘴边,才文西轻蹙眉心,“烫……” “不烫。”才武东很固执地说:“喝了就好了。” 拗不过亲哥,才文西只能小口小口地把半杯水喝进肚子里。 不知道是不是输完液的缘故,这杯水喝下去,他感觉浑身都充满了力气。 挣扎着坐起来,背后靠着柔软的枕头,才文西看了看左边的才武东,又看了看右边的许拾言。 “你们为什么不坐着啊?” 一个站着一个蹲着,只有他自己优哉游哉地躺在病床上,看起来好过分哦。 最先回答的人是亲哥,“一会儿就回家。” “这么快?” “现在就快凌晨两点了。”才武东看了一眼时间,说道:“冷姨还在家里等着呢。” 凌、凌晨两点! 才文西震惊地睁大眼,想要找手机看看时间,总觉得自己这一病,时间和日期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他的手机才武东没有带出来,只能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才文西认认真真地看了遍,发现真的只是过去了两天,缓缓松口气。 许拾言还在这里,为了不让他担心,才文西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沉稳一些,“我明天就能去上学了吧?” 话音落下,屋子里的另外两个人异口同声道:“不行。” 惊讶于两个人突如其来的默契,才文西还没说话,就听才武东呵斥道:“你是觉得自己已经好了是吗?那我不如给你看看医生给你开的诊断单,以及未来几天你要吃的药、打的针一共花了多少钱的账单。” 才文西:“……” 你有钱,你说了算! 许拾言的意思自然也是让他好好休养。 医院的病床位并不宽裕,因为感冒发烧输液而单独开了一间病房的患者太少。即使财大气粗,也不能给医院和其他患者造成影响,于是才文西缓了一会儿,就被亲哥裹着大被,准备带回家。 停车场外,才文西找了个角落站好,自己裹着被子的样子实在丢人,不过好在此时是深夜,几乎没人在外游荡,不过以防万一,他还是躲在角落里,等哥哥开车出来。 他身旁站着许拾言,身材高挑,似一堵墙一般,站在风来的位置。 许拾言比才文西高出了一个头。 这是才文西怎么也没料到的,毕竟刚刚认识许拾言的时候,他们两个人之间才相差半个头而已。 仰头盯着许拾言看了一会儿,才文西自卑地低下头。 同样都是成长期,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如此不公平!! 都说这个阶段的男孩子长得快,如今看到许拾言,才文西相信了。 “怎么了?”似乎察觉到他的失落,许拾言低下头,凑到他耳边轻声问。 温热的吐息缠丨绕耳侧,才文西不适应地缩了缩肩膀。 “你长高了。”他小声嘟囔。 许拾言听到后,先是一愣,随即轻笑出声。 “当然会长高,我们已经认识半年多了。” 去年十月份,许拾言转学而来。也是那一天,才文西真正见到了传说中的主角受——许拾言。 “啊……”想到这里,才文西面容严肃地上下打量了许拾言一番,目光在他腰丨腹下停留几秒,又不算自然地移开。 主角受这么高,那像自己这么矮的,怕不是当受都没资格! “怎么了?” “没。”才文西有些小傲娇地别开头,“我也能长得跟你一样高。” “恐怕不太行。”许拾言竟是认真地反驳起来,说:“因为你长高的同时,我也在长高。” “……你的意思是永远都要高我一头喽?!”才文西不乐意了,谁还能一直长个儿不成! 发誓以后一定要比许拾言高,才文西已经开始在心里制定计划,牛奶那必然是要安排上的,运动什么的,等病好了,也一并安排上! “我会比你高的。”仿佛看到了自己以后比许拾言高出一个头的场景,才文西嘿嘿一笑,坏坏地说道:“放心吧,以后我肯定会照顾你。” 虽然攻比受高只是脆皮鸭文学中一个很普遍的设定,但才文西还是很纠结身高的问题。 车子开过来后,才文西走过去,发现许拾言没有动作。 他回头,不解地看着他:“怎么不过来啊?” “我自己回家。”许拾言说:“你早点回家休息吧。” 才家兄弟俩显然是想送他回家的。可是从这里到他家,再回去,几经波折,只会耽误才文西休息的时间。 许拾言可以自己打车回家,虽然在他手里的每一元钱都需要精打细算,但是涉及才文西,他毫无怨言。 才文西定定地望着他半晌,眼中流转的光明明暗暗,最后,他直接朝车子走去,没有讲话。 即使这是许拾言所期望的,可见到这一幕,他的心仍然止不住地颤了颤。 少年走到驾驶位那边,敲了敲窗户,待里面的男人露出头,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少年忽然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伸出手比了个心。 接着,他把被子整理放好放进后座,没有上车,而是朝许拾言跑过去。 夜风微凉,许拾言不放心地上前两步,眉头微蹙,还未来得及说什么,才文西那雀跃的声音便传进耳中。 “许拾言,来我家住吧!” 那一刻,堵在嘴边的关心话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才文西笑眯眯地说:“我跟我哥说了,让你来我家住一晚,我哥同意了。走,上车呀!” 他拉住许拾言的手,两个人的手都不热乎,一个比一个凉。 许拾言像是失了魂,就这样被才文西拉着走到车边。 “你跟我坐后面吧。”才文西打开车门,率先坐进去,然后在车里朝他招手,“进来。” “不,我……”依旧想要坚持自己回去,许拾言刚一开口,就被前方一道没什么感情的声音打断。 “再不进来,他这一针就白打了。” 冷风钻进车厢,才武东关心弟弟,语气算不上好。 不过有关才文西,许拾言根本不在乎才武东的语气如何,闻言立刻上了车,以最快的速度关上了车门。 车子里开了空调,才文西重新把被子围在身上,一股股暖意涌上心头。 “我家有客房。”才文西歪头,如泉水般清澈的明眸映出许拾言那张神情凝重的脸,“我知道你不喜欢麻烦别人,可我并不觉得这是麻烦呀。” 原著中,许拾言从小到大只靠自己,在他的认知里,任何人都没有自己靠得住。况且但凡有人帮助了他,就代表他欠了那人一个人情。 所以他不喜欢麻烦别人。 才文西不是奔着那个人情去的,可是如果许拾言真的因为这件事愿意欠他一个人情的话…… “嘿嘿。” 才文西偷笑出声,惹来车厢里其他两个人的注视。 尴尬漫上脸颊,才文西清了清嗓子,强行解释道:“我就是开心……嗯,开心而已。” “开心就要傻笑?”才武东对弟弟倍感无奈,“早知道我就应该再挂个脑科的专家号。” 许拾言眼含笑意,倒是很有耐心地问:“为什么开心?” “因为你要来我家住了啊。”才文西理所应当地回答。 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眼神、每一个音节,仿佛都在说:我喜欢你在我身边,离我越来越近,占据我的日常生活。 许拾言呼吸一滞,心底掩藏的怪物如同吞噬了养料,肆意生长。 :正文 第72章 072 车子抵达才家已经是凌晨两点半。 回去的路上, 才文西总是觉得忘了点什么,不过他全程都沉浸在‘主角受欠了我一个人情’的喜悦中,一直到回家, 才恍然想起, 他一直想让哥哥给冷姨打个电话, 让她帮忙把家里的客房收拾出来。 下车后,才文西望着眼前不大的别墅, 陷入沉思。 “还不进去, 准备再病一次?”才武东路过他, 用嘲讽的语气说出担心记挂的话。 才文西连忙跟上, 走了两步停住,还不忘回头寻找许拾言的身影。 许拾言跟了上来,就在他的斜后方,距离不远, 才文西刻意走慢了些, 等两人之间的距离够近时,悄声说:“要不, 今晚你跟我睡吧?” 许拾言眸色一暗, 立刻看过去。 才文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一排雪白的小牙齿在夜色中尤为显眼, “我忘记跟冷姨说一声收拾客房了。明天还要上学,等收拾好房间, 你也睡不了多久。不如去我房间, 我们家被子多,你盖一床我盖一床!放心,不会挤你的,我睡相可好了!” 小少爷歪题歪得很严重, 许拾言心中滋生的喜悦也逐渐变化为无奈。 “我睡地上吧。”许拾言说:“你病了,需要好好休息。” “哎呀,睡地上怎么会舒服呢。”才文西可不想在自己家里怠慢了许拾言。 人家好心来探望自己,而且还是未来妥妥的第一主角,才文西是怕自己活不长还是闲的没事做,才能在可以挽救命运的时刻主动作死? 许拾言眼中深邃的光熄灭,黑色的眼睛仿佛与暗夜融为一体。 且先不说才文西跟他一起睡,会不会因为床丨上突然多出一个人而感到不舒服,仅仅于他而言,与不停破坏摧残他的心里防线的人睡在同一张床上,会不会做出更加没有底线的事。 小小的亲吻已经让许拾言留恋回味多次,不停地克制警告自己,这样就够了,不能做更加过分的事了。 是的,他们还小,可是忠于对方的心,只会日渐膨胀。 才文西见他久久不说话,只是用那复杂的目光盯着自己,于是心虚地别开眼。 “那你要是不愿意的话,就让冷姨打扫客房吧,其实打扫起来也挺快的……” “我愿意。” 许拾言打断了他。 “跟你睡在一起吧,不要打扰保姆阿姨休息了。” 得到肯定的回答,才文西松了口气。 进屋后,向冷姨说明了当下的情况,对方倒是很怕许拾言打扰到才文西休息,比较固执地想要打扫出一间客房来。才文西拗不过她,跟着去客房看了一眼,不止桌柜表面上有灰尘,床丨上只有一个大床垫,连套被褥都没有。房间不大,角落里堆满了家里用不上的东西。因为平时没人来,这间屋子俨然成为了他们家的小仓库。 见状,才文西又一次制止了冷姨。 “您帮我那床新被子和枕头来就行了。”才文西说道:“明天他也要上课的,这屋子收拾起来还不得用一个小时?那他还睡不睡啦。” 闻言,冷姨想了想,也是这么回事,人家高中生的学习时间,每分每秒都是无比珍贵的,也就晚上睡觉的时候才能彻底放松大脑,多睡一会儿总比少睡一会儿强。 于是才文西把许拾言带到了自己的房间。 “我的房间你来过,不用我介绍了吧?”才文西笑嘻嘻地说。 许拾言点了点头,其实上次进来,他并没有好好观赏屋内的装潢摆设。 ——因为那个时候,他满心满眼都是受伤的才文西。 说来也真是巧,每一次他进入这间屋子,都是才文西生病受伤的时候。 仔细打量卧室内的小细节,许拾言被桌上的一张照片吸引。他走过去,伸出手拿起被棕色相框包裹住的照片,眼底流转着一丝笑意。 照片上的人是才文西,不过是小时候的才文西。 他好像在公园的沙地里,坐在地上用小铲子堆砌沙子城堡,看角度大概是父母抓拍,喊了他一声。他抬起头,正对镜头,露出一个憨憨的笑容,把自己的一排小白牙都露了出来。 大拇指不自觉地摩挲照片中小孩子的轮廓,少年的一切都像罂丨粟般,对他有着莫名强劲的吸引力。 刚刚收拾好床铺的才文西走过来,瞧见许拾言正拿着自己小时候的照片看,他低垂着头,脸上的表情陷在阴影中。 “啊!”才文西大叫一声,迅速伸出手把相框抢了过去。 许拾言抬起头,见才文西一脸尴尬的样子,嘴角含笑地夸赞:“很可爱。” “……你知不知道,朋友最不想让你看到的,就是他小时候的照片!”才文西幽幽地说。 “不知道。”许拾言坦然地回答:“好像也没有这种说法流传出来。” “……” 确实没有,才文西只是唬他而已。 为了不让气氛更加尴尬,才文西清了清嗓子,故作无事发生一样,说道:“你去洗漱吧!我都给你拿好一次性的洗漱用品了,被子也铺好了。” 许拾言点了点头,走向卫生间的时候,看见才文西钻进自己的被窝,在被子里脱衣服,裤子、休闲衫被扔了出来,然后他又伸手,抓过被子上面摆好的睡衣,依旧在被子里穿起来。 许拾言:“……” 这个毛病得改了。 洗漱完出来,卧室里的灯已经关上了,只有一盏台灯还亮着,释放微弱的光芒。 才文西靠在床头还没睡,他正拿着手机在玩。 许拾言深吸一口气,走过去,毫无征兆地拿下手机。 “啊!”才文西下意识地叫了一声,伸长了手臂朝他要手机,“给我给我,我还没回复完呢。” 手机的光亮照亮许拾言那帅气俊秀的脸,精致的五官半明半暗,视线里是少年与陆域的对话框,可爱的颜文字和表情包是那样刺眼。 许拾言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可以用冷漠来形容。 不过他没有说什么,而是直接关掉了才文西的手机。 干净利落的操作让才文西瞠目结舌,拿到了一个关了机的手机后,手里沉甸甸的,好像除了手机之外,还有来自许拾言的压力如有实质般压在手上。 他咽了咽口水,身侧的床一沉,许拾言已经躺进了被子里,看起来准备睡觉了。 这就是他生气的表现。 “你生气啦?” 才文西躺进被子里,双手抓住被角,抵在下巴上。 许拾言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睡吧。” 这种情况下才文西怎么可能睡着?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从侧面钻进许拾言的被窝里,摸到柔软的被褥,却感受不到温热的气息。 他们之间距离隔了这么远吗?! 才文西不放弃,又僵硬地朝床铺里面移了移,手也更深入地探进许拾言的被窝,还没等说什么,他的手忽然被抓住,冰凉的触感激得他浑身一颤。 耳边响起一道叹息,抓着手的力道松了松,轻轻带动着,落在一片衣料上。 隔着薄薄的衣料,他似乎能听到心跳声,以及触碰到肌肤的温热。 才文西一怔,手下清晰的心跳感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不睡觉,还惹我生气。可为什么我总是会无条件地原谅你呢?”许拾言喃喃开口,似在询问才文西,又像是在质问自己。 才文西嘴唇干涩,他想喝点水缓解一下,可是当下的情况并不允许他这么做。 短暂的沉默后,才文西干巴巴地开口道:“可能……是因为我可爱吧。” “……” “……你别在这个时候沉默啊,回我一句,不然我岂不是太尴尬了!” 又是一声叹息。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房间里很静,才文西的头歪了歪,正对窗户,天色不再是如墨一般的黑,隐隐泛着灰蓝色。 他不太喜欢挡窗帘,因为总觉得屋子里暗暗的,会让时间流逝的更快。 “你问啊。”才文西无所谓地说:“你什么都可以问我,只要我知道的,一定回答你。” 许拾言闭上干涩的眼。 少年总是这样,无条件地服从自己。 再这样下去,他害怕自己会成为一个难以驾驭的人。 喉结动了动,许拾言睁开眼,望着天花板,眼前却好像不是屋内的景色,而是身侧之人清隽俊俏的模样。 “跟我做朋友,你快乐吗?” 这个问题,是他早就想问,却不敢问出口的。 许拾言自认从未心怀恶念,纵然身世悲苦,可他仍旧阳光向上,努力面对生活。 家庭的缺陷是他无法改变的,默默承受的同时,他也在成长。母亲的精神状态时好时坏,好时他拼命珍惜,坏时无言忍耐。也曾有过累到浑身无力,想要就这样长长久久睡去的时刻,但是这一切、这一切…… 他都坚持过来了。 他似乎等不了才文西的回答了,有些话,他要讲出来,就是现在。 “还记得在祝茂然家小区里遇见的那个男生吗?他是我在二高时的同学。曾经,我也以为他是我的朋友,我们一起学习、吃饭、在体育课上做彼此的搭档。他会把爱好分享给我,也会在周六日找我一起出去打篮球。” “在没有发生那件事之前,我一直以为,就算家境不好,我也是一个普通的青少年,过着跟别人别无两样的生活。” “可惜,仅仅是一次奥数竞赛的名额,就将我彻底打回了冰冷的深渊。” 平缓的声音响在耳边,才文西呼吸一滞,全神贯注地倾听。 :正文 第73章 073 许拾言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 语气毫无起伏,才文西只感觉到阵阵心疼。 “一次测验定下名单,他与我只差了两分, 我顺理成章地成为班级里唯一的一个竞赛生。第二天, 我在校外打工的事情就被学校知道, 学校领导让我立刻放弃打工,还说, 如果我有困难, 会按照国丨家标准, 给我申报贫困生。” “我知道是谁告的密, 因为我在外打工的事情,只有一个人知道。” “到最后,他还装作一副很可惜的样子,将脏水泼在其他同学身上……” “我没有放弃打工, 我不觉赚钱有什么错, 更何况我需要钱。” 之后的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许拾言决定转学,离开那所学校。在新的学校里, 他提前向老师说明了一切。为什么会晚了将近一个月才来上学, 就是因为这一个月的时间, 学校领导和他都在努力地争取着。 “我可以打工, 也可以上学。但是朋友,我不再需要。” 生活再也回不到过去。 不知不觉中, 才文西侧身躺着, 神色哀伤地凝望着他。 “可是现在你过得很好啊。”才文西说:“回忆过往,就只能再伤害自己一次罢了。” 他最不会安慰人了。 没穿书之前,才文西的人生过得也不怎么样,从小到大孤身一人, 父母早亡,他辗转于各种亲戚家。在别人看来,他才是需要被安慰的那一个。 只不过,他不是一部作品的主角,所经历的人生也极其平淡,甚至都不会有人记得。 软软的声音响在耳畔,许拾言的心里漾起层层波澜。 “你明白了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嗯?”才文西眨眨眼,“你的意思是,让我不要跟你做朋友吗?” 不是吧不是吧,大腿还没抱稳,人家就开始劝退啦! 许拾言沉默。 才文西深吸一口气,有点委屈地说:“不跟你做朋友了,以后还能问你题吗?还有小组学习的时候,你还会无条件地手把手教我吗?高考的时候,我可不可以跟你填同一所大学……” 话音未落,才文西忽然身旁的人动了动,下一秒,柔软的被子蒙住他的头,正欲挣扎,一条强劲有力的手臂拥住他,温热的掌心贴在背上,隔着衣料传递属于另外一个人的温度。 才文西不再挣扎,在被子里闷闷出声:“干嘛把我蒙起来……” 许拾言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拥着他,即便两人之间隔着被子的距离,却仍止不住内心那滔滔不竭的情感。 天际微微泛起青白之色,曙光即将破云而出,新的一天正式到来。 许拾言松开手臂,被子里的少年迅速冒头出来,一双明眸漆黑如檀,蒙着水光,莹润得如同清晨花瓣上的露珠。 “许拾言。”才文西小声地唤他的名字,“我想跟你做朋友,不管你以前发生过什么,我只想让你知道,不管是现在的我,还是未来的我,一定不会伤害你。” 被所谓的朋友伤害过,脆弱的心却在经历这一切后加重防护,此时,才文西并不指望对方拿出真心诚意对待自己。 许拾言终是轻轻笑出了声。 “天亮了。”他低声说。 才文西一愣,望向窗外,只看到天际有一丝泛白,大片天空还是黑蒙蒙的。 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聊了这么久。 “啊!”才文西低呼一声,“你还没睡觉!赶紧睡吧,能多睡一会儿是一会儿!” “不睡了。”许拾言轻声说。 黑暗中,他的眼底闪烁着幽深的光芒,难以言喻的欢愉令他越来越精神。 才文西也不困,他睡了整整一天,这会儿正是最清醒的时候。 许拾言能够做到不动声色,将喜怒哀乐掩藏在面具背后,但是才文西却做不到。既然都不想睡了,才文西也来了兴致,把许拾言的那床被子拽下来,重新盖回去。 “你还有没有什么要讲给我听?” 许拾言顿了顿,拉住才文西的手,放进被子里,没有松开,“没有了。” “那我想跟你说一点事。”才文西可算是找到了机会,“你要不要听?” 许拾言挑了挑眉,“嗯。” 才文西深吸一口气。 “我想说,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啊。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自己胜过爱别人,听起来好像有点自恋,但却是实打实的真理!” 回想起原著中许拾言遭受的种种,才文西就愈发不爽。虽然原著后期真真正正写起了‘爽文’,可是前面遭的罪也是真实的啊! 许拾言顾虑的太多,随随便便一个路人甲的所作所为都能成为阻挡他前行的障碍。原著中他走了很多弯路,最后没有办法,选择离开这座城市,在外深造。短短几年内游历过许多国家,带着丰富资深的阅历和亮眼的成绩重新回归,才让所有人刮目相看。 如今身为小说中的一员,亲眼看见许拾言过得有多么辛苦,才文西真的很不想看见他因为顾虑太多而频频失败受挫。 只要对别人狠心一点、对自己宽容一点,情况就会好很多,不是吗? 他说的话也是毫无根据,至少在许拾言听来,只是少年任性却充满关怀的劝导。 “我会的。”他应下来,“还有其他事情要说吗?” “没有了。”才文西翻了个身,竟是有点犯困,“剩下的事情都不重要了。” 许拾言握紧才文西的手,默默笑起来,心里暖烘烘的。 早上五点半,许拾言收拾好自己,望着陷入沉睡的才文西,他俯下身,想要做些什么,可是犹犹豫豫,还是放弃了。 他安慰自己说,不急。 走下楼,本想悄无声息地回家去取书包,然后上学,却不想整个才家除了才文西,剩下的两个人都已经起床了。 保姆冷姨在准备早餐,而才武东则是端着一杯咖啡,站在大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小花园。 许拾言一一打过招呼,冷姨很亲切地做出回应,反观才武东就显得难以交流。 “昨晚睡得还行?” 许拾言点了点头,“谢谢您愿意让我在这里住一晚。” “是我弟弟要求的。”才武东的目光依旧落在窗外的一片绿植上,“在这个家里,他说了算。” 大户人家的家业争夺战,许拾言没有兴趣,不过在他看来,才家的情况还是很不错的,至少夫妻恩爱、兄友弟恭。 才武东终于收回视线,肯施舍一个眼神给这个让弟弟心心念念牵挂的高瘦少年。 “我不是很喜欢管别人家的家事,但我弟弟偏偏与我持有不同意见。”才武东挑了挑眉梢,“他很在乎你,甚至可以说,你的想法、一举一动都会牵动他的心情。我一直在提防这样的情况发生,因为在你看来他不过是一个同班同学,说好听点或许是知心好友,但是对于我们家来说,他是唯一的宝贝。” 才武东说完,很是随意地给许拾言也倒了一杯咖啡,“醒醒神吧,昨晚应该没怎么睡。” 打一巴掌给一甜枣,才武东很会玩这一套。 许拾言接过来,脸上没什么表情,沉声道:“我会像你们一样,一直守护他。” “这番话在我看来十分幼稚。”才武东不客气地讽刺道:“许拾言,你不是没有反击的余地。你很聪明,也有主见。你家里的情况,不用多说吧。” “您是在逼迫我吗?” “我是在警告你。”才武东说:“我很少对小孩儿说话这么不客气,你应该知道我这样说的原因。” 许拾言深吸一口气。 不知过了多久,冷姨来叫他们吃饭,两个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她好似并未察觉。 转身朝餐厅的方向走去,路过许拾言身边的时候,才武东顿住脚步。 “这样说或许很不公平,但你要知道,在其位谋其职。你姓许,是许女士的儿子。” 许拾言瞳孔微缩,浑身一颤。 “您知道了什么?”他的声音微颤,不似平日里那般冷静自若。 才武东:“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 许拾言猛地转身,死死地盯着他的背影,“文西知道吗?” 才武东倒是没想到,他最关心的问题是这个,“不知道。我也不会让他知道。” 许拾言的心平静了下来。 早饭随便吃了一点,在才武东的安排下,才家的司机送他回了家。 清晨的小区里静悄悄的,基本听不到杂音,偶尔会有几声鸟鸣响在远方,或是隐藏在茂密的大树之上。 许拾言回到家,用钥匙打开门,门口的精致小巧的矮跟女鞋令他微微一愣。 走进屋子,许拾言的目光掠过客厅和餐厅,小小的房子十分冷清,屋内亦如昨晚他放下书包出去打工时的样子,没有丝毫变化。 他呼出一口气,换了鞋子朝卧室走去。 或许是回来过,然后又离开了。许拾言这样想到。 然而当他踏入卧房的瞬间,便立刻停在原地。 女人那无比熟悉的背影闯入他的眼帘,她背着门口坐在那张用了许多年的单人床上,长发轻松随意地挽在一侧,身上穿的是她最喜欢的绣花衬衫长裙。 许如菁就只是坐在那里,宛如睡着了一般,安静无比。 许拾言眸光闪了闪,没有走过去,而是叫了一声:“妈。” 他知道,许如菁没有睡觉。 听到他的呼唤,女人似是从沉思中回过神,她下意识地啊了一声,动作僵硬地转过头来,双目通红地望着许拾言。 “你回来了啊。” 她喃喃自语,精致秀美的脸上面无表情,黑瞳盯着许拾言,不眨一眼。 “我还以为,你和那个负心汉一样,也不回来了呢。” :正文 第74章 074 无言的沉默蔓延开, 许拾言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许如菁听不见他的回应,动作缓慢地站起来,僵硬的如同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一步一步, 不协调地走到他面前。 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 似蛛网般密密麻麻,叫人看了便忍不住后退。 许拾言忍住了, 苍白的薄唇轻轻抿着, 似乎预料到了即将会发生什么一般。 许如菁缓缓眯起眼, 好像在辨认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她的儿子, 一边打量,一边语无波澜地念叨:“你是我唯一的希望了,我把活下去的希望都交给你了,你可不能像那个男人一样抛弃我啊……” 忽然, 她的语调变得尖锐狠辣起来。 “你要是抛弃我, 我就打死你!打死你,把你藏起来, 你就不能离开我了, 是不是?!” 窒息感将许拾言包裹, 即使没有预料之中的殴打, 每一句话,也如同刀子割在他的心口上, 一刀一刀, 剃下心头最柔软的肉。 “我不会扔下您。”许拾言轻声说,语气里带着安抚的意味,“您是我的母亲,我绝对不会扔下您。” 许如菁的表情突然变得委屈起来, 整个人的气场都与刚才的声嘶力竭有着天翻地覆的变化,她泪眼朦胧,风韵犹存的脸上满是歉意。 “儿子,对不起,妈妈对你说了那么过分的话。对不起,儿子,妈妈是爱你的……” 许拾言已经习惯了,每次都是这样,辱骂、毒打,之后就是道歉,‘对不起’两个字说了无数遍。 “你去哪了?怎么一晚上不回家?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情绪稳定下来后,如炮弹一样的问题接踵而至。 许拾言无声地望着母亲许久,直到许如菁看起来有些不耐烦,眼睛睁得大大的,他才回答说:“在同学家里住了一晚。” “哪个同学?”许如菁追问。 许拾言忽然感觉有些许烦躁,如果是平时,她不论问什么,他都会如实回答。 他避开许如菁刺骨的视线,转移话题,“我快要迟到了。” 说完,就要越过她拿书包,然而许拾言没有料到的是,以往只要平静下来就不会再陷入失常的母亲,竟是直截了当地给了他一巴掌。 清脆的掌声在这不大的屋子里响起,许拾言的头被打偏过去,脸颊上一个鲜明的五指印看起来无比骇人。 “回答我的问题!” “为什么不回答?是不是因为你撒了谎?!” “那个男人就是这样,我问什么都不回答,最后直接离我而去。” 又开始了。 许拾言眸光冰冷,耳边是女人尖锐地嘶吼声,这些话他听了无数遍,每一次都相当于提醒他,你身上流的是那个男人的血,你是他的子嗣。 可笑至极。 ——你要好好的照顾自己。 ——爱自己胜过爱其他人。 ——我想跟你做朋友,永远都不会伤害你。 脑海中无限回放少年说过的话,低语喃喃于夜深人静之时,那没什么心机的话语亦如他本人一样毫无防备。 “够了!” 这是许拾言第一次在母亲发疯的时候反抗。 “您的私人生活不是也在顺利地进行着吗?那个男人是您的主治医师吧?” 许如菁愣住了,她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儿子,这是她的寄托,她的一切……可是这一刻,她却觉得这个孩子陌生无比。 许拾言嘴角噙着一抹冷笑,眼底却是无尽的悲凉与绝望。 “您打我骂我,是因为把我当成那个负心的人。可是您清醒的时候又会道歉,是因为您知道,如果我再离开,您的生活就彻底没了指望。”说到这里,许拾言的声音已经带着隐隐颤抖的哭腔。 “不过我现在忽然有点明白了。” “或许在没有我出现的环境里,您才会一直清醒下去吧。” 没有所谓的疾病,也没有所谓的良药。 真正能够抵抗潜伏在内心深处的魔鬼的办法,只有不再睹人思人。 他的存在,才是让母亲一直放不下那个男人的原因吧。 在许如菁震惊的视线中,许拾言拿起书包,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家。 关上门之前,他听见屋子里爆发一声凄厉的哭喊,女人撕心裂肺地叫他的名字。 这些都不重要了。 一股脑冲出小区,没有门卫,只有一间算不上超市的小卖店刚刚开业。老板娘看见他的样子,许是感觉有些熟悉,很是客气地问了一声:“上学去啦?哎呀,现在的孩子起得真早。” 许拾言什么也没说,薄唇轻抿,脸色苍白地点了点头。 今日清晨无风,格外闷热,前路无比熟悉,可他的心却似悬着一半,漫无目的。 思绪飞跃色彩斑斓的回忆画面,极光一样的记忆通道把他带回开学前的一个冰冷的夜晚。 那天晚上真的很冷,崔纪楠从餐厅回来,敲响了他家的房门。 “我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将这件事告诉你。”崔纪楠神情疲惫,工作了一天的状态让她看起来很不好。不过即便如此,那双眼睛里的纠结却是清晰可见。 她是一个独立知性的女人,即使自己一个人生活,也把时间规划得很好。以许拾言对她的了解,在工作了一天无比劳累的情况下,她应该会选择好好休息,等休息够了,再将想要告知他的事情讲出来。 所以许拾言想不通,这位好心的邻居阿姨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会这样迫不及待地通知他。 崔纪楠犹犹豫豫,几次张口,却又不厌其烦地合上,好像根本不想告诉他,但是碍于什么原因,又不得不告诉他。 许拾言缓缓呼出一口气,“有什么事您请直说。” “……我没有见过你的父亲。”崔纪楠单刀直入地说完,又似觉得这样开启话题不太好,连忙道:“我说话可能有些直,但是你要冷静地听我说完。” 接下来的五分钟里,她将自己的所见所闻以及内心猜测,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 今天的餐厅里来了一位很尊贵的客人,是一位女性,包下了一楼餐厅。按理说,这样的情况下,崔纪楠应该很轻松。 中年女人长相十分普通,是站在人群中毫不起眼的那种长相。不过她穿着华丽,身上从衣物到首饰基本都是名牌。她的态度很好,温声细语,无比亲切,跟崔纪楠交流的时候更显涵养。 ——包下餐厅是因为她想给她的丈夫过一个充满惊喜的生日。 “我和我丈夫结婚多年,一直在外面打拼。近几年小有成就,我没有孩子,他也从未嫌弃过我。我非常感激他。这次生日,我们重回故土,我查了好几家餐厅,发现你们家口碑最好。” 总之,就是希望在饮食和气氛上,不要出现失误。 这种诉求太过平常,没人会希望自己精心准备的惊喜因为意外而毁掉,崔纪楠也很严肃地对待,从晚上开始,她神经紧绷,从未松懈过一秒。 傍晚时分,女人挽着一个男人,说说笑笑地走了进来。 崔纪楠微笑着迎接,最初视线只在女人身上,当她无意中瞄见男人的样貌时,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这个男人,竟然跟她邻居家的少年有着七分相像! 她浑身冰凉,观察了许久,越看越像,尤其是不笑的时候,那双专注盯着他人的双眼。 生日惊喜顺利地进行了下去,女人与男人兴奋地相拥,然后在餐厅服务生的祝福下,共用晚餐。 崔纪楠站在黑暗的角落里,神色复杂地望着这一幕。 她当然希望是自己多想了,况且世界上长得相像的人有很多。 不知过了多久,那对夫妻吃完了饭,崔纪楠深吸一口气,从后厨端来一份甜品套餐。 “打扰您一下。”她用着自认最完美的笑容打断二人的浓情蜜语,小心翼翼地将盘子放到他们的桌子上,“这是餐厅赠送给您二位的饭后甜点,希望你们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女人略略惊喜地啊了一声,看向崔纪楠的眼里满是感谢,“太感谢了。”说完,她朝对面的男人介绍道:“老公,这就是我说的,一直尽心尽力帮我们准备这次晚餐的餐厅经理——崔经理。” 男人也满是感激地说:“太谢谢你,崔经理。” 面对这个男人,崔纪楠真的没办法从容地笑出来,她只是快速地点了点头,收回视线,询问女人:“说来有些打扰,但是我早就想说了,您看起来有点眼熟。” 女人愣了一下,随即笑得更加亲切了,“十六年前,我们也在呈陵住。那会儿呈陵的发展不太好,我们也只是普通的工薪族而已,或许那个时候,我们有过一两面之缘吧。” 十六年前…… 正是许拾言出生的那年。 崔纪楠笑容僵了僵,随即向后退了一步,“或许是吧。那就不打扰了。” 这一切都太巧了,这种巧合,让她没办法不不怀疑。 当晚回到家,她还是决定将这件事告诉许拾言。 客厅里,崔纪楠小心翼翼地观察少年的反应,却见他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情绪也很平缓,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这只是我的猜测。” 许拾言冷淡地开口说道:“能让您觉得与我长相相似的人,也不多。” “你先不要……” “我不会的。”许拾言抬眼望向她。 崔纪楠浑身一颤,立刻移开视线。 就像那个男人盯着自己时的感觉一样。 她如此激烈的反应,令许拾言眸光闪了闪,心中的疑惑更甚。 “我能去餐厅里看看监控吗?” 这个提议,崔纪楠倒是能帮他办到。与老板知会一声后,两人一同去了那间餐厅,崔纪楠找到后勤的人,帮忙把晚上的监控调出来。 如今凌晨刚过,值班的人表达了不满,崔纪楠给买了一盒烟,也算是签了个人情。 她知道,许拾言既然提出了这个要求,就是想要立刻知道。 监控里,那对夫妻的样貌被许拾言深深地印刻在心里。 …… 许拾言已经记不得自己当时的心情是怎么样的了。 在夜里的路上,如同孤魂野鬼一般游荡,崔纪楠一直跟在他的身后,生怕他出意外。 她似乎也想劝说些什么,可是话到了嘴边,最终还是默默咽了回去。 早晨的阳光温和无比,与那晚冷冽的夜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可许拾言却感觉不到温暖,甚至觉得现在的他,比当时还要孤独无助。 此时此刻,他只想去找才文西,不用靠近,只是远远地望上一眼,他的容貌、身形、一举一动就会渗入他的骨髓,占据内心的空虚与孤独。 才文西醒来的时候,许拾言已经不在了。 他看了一眼时间,发现才是上午九点钟,本以为要睡到下午才能醒呢。他起床吃了饭,在才武东的监视下吃了药,然后又要去医院输液了。 “今天可不可以减掉一瓶?”坐上车,才文西跟哥哥讲条件。 才武东动作利落地启动车子,冷声道:“你去问问医生愿不愿意给你减掉一瓶。” “昨天三瓶,打了三个小时。”才文西唉声叹气,“这三个小时我能复习好多知识呢。” 闻言,才武东嗤笑一声,“真想学习,一只手也行。” 只是想空下来双手打游戏的才文西:“……” 及时收回与亲哥对峙的视线,才文西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看向车窗外。车子驶出自家的院子,朝小区外开去。 忽然,在一棵大树下,他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停车停车!”才文西连忙叫停。 才武东皱起眉头,虽然吓了一跳,但还是把车停了下来。 “才文西,你已经是大孩子了,不会连打针都不愿意去……” 话音未落,就看见弟弟打开车门冲了出去。 才文西冲到大树后面,把身材高挑的少年拉了出来。 “你在这干什么呢!”望着眼睛通红的许拾言,才文西心中虽然疑惑他为什么躲在这里,却还是忍不住先心疼起来,“你怎么了?眼睛这么红,是昨晚没睡好还是哭过了?” 几个小时没见的人如同经历了一场毁灭性的灾难,双目无神,直愣愣地望着他。 才文西拉他的手,触及一片冰凉。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才文西双手包裹住他的一只手,一起搓了搓,“司机大叔说送你回家去了呀?你怎么没去上学……你不会是走回来的吧?” 许拾言没有回答,一眨不眨地凝望着他。他的眼睛里只能容下才文西,仿佛只要看到他,就已经满足了。 “你说话呀!”才文西有些生气了,“你总是这样,什么都不说,选择默默承受。我这么笨,根本就不会察言观色!我也想不到你心里有多难受!所以你要讲出来啊……” 忽然被抱进怀里,才文西忍不住红了眼眶,嗓音沙哑着骂道:“许拾言,你就是个自私的大笨蛋!” 听见他的哭腔,许拾言的嘴唇动了动。 “是,我自私。”他收紧手臂,“所以,你还要跟我做朋友吗?” 才文西点了点头,缓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的脸正贴在许拾言的肩膀上,点头这样细微的动作对方可能感觉不到,于是又小声说:“要做朋友。” 话音落下,不远处响起一道跺脚声。 “你们两个差不多行了。”才武东感觉这一幕十分刺眼,要不是许拾言的状态确实不好,他一定在对方伸手揽住弟弟的一瞬间冲上去,给对方的脸上来一拳。 亲哥还在旁边看着,才文西迅速从许拾言的怀中钻出来,双手贴着裤线,站了个不算标准的军姿。 “哥,我们没抱在一起!” 才武东:“……你当我眼瞎吗?” 才文西瞬间哭丧着脸求饶道,“哥,他心情不好,兄弟之间抱抱没什么关系的。” “我说有关系了吗?” “……” 才文西把不打自招展现的淋漓尽致。 车子还横在中间,才武东下车来‘拆散’他们也是为了小区内的秩序着想。 目光犀利地盯着许拾言看了看,冷声说:“上车吧。”说完,转身上了车。 才文西松了口气,拉着许拾言朝车上走去。 有了许拾言,才文西没继续坐副驾驶,而是跟他一起坐在后排。坐定后,才武东启动车子,从后视镜里扫了许拾言一眼。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没去上学,但是我有必要问一下,你请假了么?” 许拾言沉默两秒,摇摇头。 “用你自己的电话去跟老师请假。”才武东说:“虽然你跟我们在一起,但是出了事我们概不负责。” “哥!”才文西不满地喊了一声,转头安抚许拾言说道:“没事,你请个假吧。陪我去输液,输完液,下午我们一起去上学。” “你敢?” “不用。” 才武东和许拾言同时出声。 才文西看了看前面的亲哥,又看了看许拾言,叹口气。 “我真的觉得自己好了,好了还不让我上学,不怕我考不上好大学吗?” “不差这几天。”才武东说。 许拾言也是这样的想法,只不过表达出来的时候,轻声细语,比亲哥的吐槽耐听多了。 来到医院,才文西没有看见昨晚值班的那个护士,一个男护士给他打了针。 才文西还是第一次看见男护士,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直到一只手伸过来,挡住了他的眼睛。 “不看就不会疼。”冷清的声音从耳侧传来。 才文西还未反应过来,手背上忽然疼,针扎进血管里,冰凉的药液顺着手臂流遍全身。 “嘶……” “疼了吗?”许拾言关切的声音传来。 才文西摇摇头,他不怕疼,就是突然扎进来,没有防备而已。 男护士离开后,才文西望着他的背影,感叹道:“第一次看见男护士唉,还挺帅气。” “不要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才武东把被子抖开,搭在他的腿上,抬眼看向许拾言:“你跟我出来一趟。” 许拾言抿着唇,点头应下。 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去的背影,才文西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切地喊道:“不能打架啊!别在医院打架!” 随后收到才武东那看傻子一样的眼神。 他们离开后,房间里骤然被寂静填满。才文西心心念念外面的情况,抻着脖子看,只不过由于病房格局的问题,卫生间转角的墙把入口全面遮挡,什么也看不见。 没有办法,才文西靠回病床上。 “二筒。”他在心里呼唤系统。 本来没想着对方会回应,毕竟他们离得不远的话,系统是不会出现的。 结果没想到,系统竟然出现了。 【我在呢,宿主。】 “……他们走远了?” 【是的呢,他们离开了安全范围。】 才文西皱起眉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你能知道他们在谈什么吗?” 【如果可以开启权限的话,可以知道哦。】 “那赶紧开启!” 【积分不足呢。】 “……” 才文西快要被所谓的积分折磨疯了。 如果原著中‘才文西’的出场戏份本身就不多,那任务也就不会不多,按照炮灰系统的规则来看,没有他出现的地方,系统就绝对不会给他加戏。 这样的话,他还怎么完成任务获得积分?岂不是一辈子都要靠这一点根本什么权限也开不起来的积分度日! 呼出一口气,才文西退而求其次,“除了做任务,还有什么办法能让我获得积分吗?” 【当然有啦。】 系统回答得十分雀跃。 才文西眼前一亮,瞬间来了兴致,“是什么?” 【按照炮灰的行事方式,继续为主角攻和主角受添堵就可以了。二筒会按照宿主的表现来评定难度等级,难度越高,积分就越高哦。】 这样也行?! 早知道这样,他还抱什么大腿,直接桀骜不驯地惹他们惹到底,然后拿积分拿到手软,最后用积分开个保命技能不就行了! 【不过……】 系统难得在才文西没发问的时候主动说话。 【按照的情况来看,宿主不论做什么过分的事,都不会拿到高积分。】 “为什么这么说?” 系统忽然不说话了。 才文西又在心里叫了两声,没叫来系统,却听见门口传来一声响动。 才武东和许拾言走了进来,两个人的脸色平静,好像只是出去随便聊了一会儿似的。 “你们回来了。”才文西认认真真地打量二人,“没有发生什么冲突吧?” “就这一会儿能发生什么。”才武东走过来,拿起外套,说:“我出去一趟,让他在这里照看你。” 许拾言自然地坐到才文西身边,嘴角牵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大灯泡要走了。 :正文 第75章 075 才武东走得干净利落, 离开的时候甚至头也不回。 他很少有这样匆忙的时候,在才文西的印象里,亲哥永远都是如佛神般淡定自若的存在。 “他怎么了?”才文西问向许拾言。 “刚才他接了一个电话。”许拾言说道:“我不知道有什么事。” 一通电话, 那很有可能就是工作上的事情了。 才文西放心下来。 “你为什么没去上课?”空闲下来, 才文西的脑海里便止不住地浮现出被他抱在怀里的场景, “早上走的那么早,我还以为你回家拿书包上学去了呢。” 许拾言坐在一旁, 随手拿起缓的温热的水, 递到他的嘴边, 轻声说:“出了一点小意外, 今天不想去了。” “那你得跟老师好好请假啊。”才文西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 难得主角受也变得叛逆起来,才文西仔细回忆了一下原著中的剧情,许拾言给人的感觉一直是冷静自持、头脑聪明、万事都做足了准备的感觉,很少有叛逆的时候。 不过他现在这样, 才文西倒是还能理解, 毕竟青春期摆在这里,只要不作奸犯科, 小小的疯狂一下也在情理之中。 许拾言见他发呆, 出声询问道:“在想什么?” “在想你叛逆起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才文西从善如流地回答:“我想象了一下, 应该是那种不动声色却挥挥手掀起腥风血雨的叛逆。” 画面里, 许拾言穿着一身黑色的帅气风衣,整个人看起来高大健硕了不少。他站在悬崖峭壁, 俯瞰海浪涌动, 狂风袭来,吹散他漆黑的碎发,露出那双冷酷无情的眼。 ——他就像末世中的王者,蔑视众生。 画面感太过强烈, 在许拾言似笑非笑的眼神中,才文西发出感叹:“太帅了!” “虽然不知道你想到了什么,但是以我对你的了解,那些幻想大概率不会发生。” 如一盆凉水当头浇下,才文西干巴巴地说:“那你觉得呢?” “什么?” “你觉得自己叛逆起来会怎么样?” 许拾言眸色渐深,望着才文西,却像是在透过他的眼睛回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声音在寂静的病房里回荡而起。 “大概会成为一个疯狂的人吧。” 这个回答有点狡猾,极端的同时又很宽容。 才文西可不想追问下去,毕竟这个话题太擦边,万一将来有一天成真了呢。 输液的时光仿佛被无限拉长了似的,才文西只觉得跟许拾言聊了好久,护士才来给他换第二瓶药。 困意涌上来,才文西越来越没精神,他朝许拾言伸出手,很快就触碰到冰凉的触感。 “我困了……” “那就睡吧。” “那你在这等我。”话到最后,几乎是含在嘴里。 许拾言听清了,深深凝望着少年已经睡去的容颜,握紧了那温热的手。 叛逆? 从心生情愫的那一刻,他已经开始叛逆了。 - 段尽臣出国玩了将近四个月,餐厅里的一切事务全权交给合伙人。国外的风土人情让他乐不思蜀、流连忘返,以至于回到呈陵小半个月,都没能将时差改回来。夜里精神得像猫头鹰,白天困得像考拉。 合伙人不负责管理餐厅,他回来之后,自然也是撒手不管。段尽臣没有办法,强撑着上班,虽然在办公室里睡觉的时间更多一些。 才武东因为他没能改过来的生活规律,有一段时间把他的联系方式拉进了黑名单,生怕他一闲着就联系自己,影响了自己的生活。 对此,段尽臣只能说一句:朋友也不过如此。 黑色路虎一路疾驰,最终停在那熟悉的餐厅前门,站在门口的男人面色凝重,看见他下车连忙迎了上来。 “你来了。”段尽臣皱着眉,说道:“人我已经安抚的差不多了,现在在楼上的休息室。” “她怎么会突然找到这里来?”才武东跟着他的脚步,朝餐厅内走去。 一个女人迎了上来,脸色难看。 看见她,才武东的眼里瞬间掠过一丝了然。 “她是来找你的?”才武东问向女人。 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崔纪楠,她神情窘迫,整个人看起来浑浑噩噩。 “是,她是来找我的。” 才武东没再说话。 段尽臣给他发来消息的时候,他正在跟许拾言谈话。虽然这个大男孩全程都是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可才武东仍然觉得,他的内心深处,一定存在一处旁人无法触及、也不能靠言语撼动的地方。 就在这时,段尽臣发来短信,说一个女人来到餐厅里大闹,让崔纪楠赶紧把儿子还给她。他都想要报警了,是崔纪楠拦住了他,并简单道出来龙去脉。 段尽臣非当局者,他当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既然关乎到才文西的同学,段尽臣还是第一时间选择联系才武东来解决这件事。 一路畅通无阻,才武东推开休息室的门,里面的女人立刻看过来。 “许如菁女士。”才武东不动声色地叫出对方的名字,无视段尽臣拼命使眼色,直言不讳道:“您这样贸然来餐厅闹事,会影响到餐厅的声誉,今日所带来的损失,你无力偿还的话,全部都会压在您儿子的身上。” 许如菁脸色一白,声音颤抖着恳求道:“不要!我儿子还小的,他没有钱还的!” “您显然没有顾虑到他是您的儿子。”才武东走进去,铁面无私地说:“今天餐厅里的一切损失,将会由许拾言来承担。” “不!” 许如菁猛地扑了上来,才武东一个闪身躲了过去,任由女人跌倒在地,随后痛苦地掩面轻泣。 “别找我儿子,他是个好孩子……呜呜,他也不要我了,像他的父亲一样。” 结合当下的情况,方才看见许拾言时对方出格的表现似乎也能说得通了。 才武东头脑十分清醒,他等许如菁哭得差不多了,才缓声介绍自己的身份。 “我姓才,我的弟弟是许拾言在学校里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他说完,看了一眼不远处面色复杂的崔纪楠,“您在这里是找不到许拾言的。” 许如菁似是想起了什么,抬起头,认真打量了一番才武东。似乎想起那个在家里吃过饭的小孩儿与眼前的男人长相有几分相似,她的态度忽然来了一个大转弯。 “原来是这样啊。”她强撑起笑容,尽量让自己显得更加热情一些,“我见你的弟弟,很可爱的孩子。那个,我是想说,我们家小言很乖的,他可以跟你弟弟做朋友,他配得上……” 女人无语伦次,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些话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门口段尽臣满脸茫然,大概没有想到一个人竟能在短时间内多番变脸,他看了一眼餐厅的得力员工崔纪楠,小声问:“她这是?” 崔纪楠有些哀愁地摇摇头,“精神问题,一直住在疗养院的,一月只能回家几天。” 段尽臣:“……” 原来真的精神方面的病患。 房间内,才武东听完这番话,无动于衷,依旧冷言冷语地说:“您的状态越来越差了,或许应该在疗养院待久一些。” 许如菁泪水涌上来,“我想见我儿子……” “您知道他还有一年就要高考了吧?”才武东忽然转移话题,“即使您每个月回家一次,也会给他造成极大的困扰。做父母难道不应该给孩子创造一个完美的学习环境吗?” “可是……” “恕我直言,您的一意孤行在我看来纯粹就是自私自利。” “……” 许如菁彻底没了声音。 她目光呆滞地盯着地面,也可以用绝望来形容。 才武东知道,她已经彻底清醒过来了,否则也不会说了这么多刺激她的话。也许许拾言本人在这里听到这番话,会直接冲上来打他,但是才武东一点也不后悔。 为什么? 因为人都是自私的。 许拾言现在把才文西当成唯一的知心朋友,不管他发生了什么,最后都是要将情绪共享自己弟弟的。 才武东自认没什么能耐,但是如果弟弟因为其他人的家事而不停的伤心难过,那他愿意做一个恶人。 短暂的沉默后果,才武东朝崔纪楠点了点头。 崔纪楠深吸一口气,走进来将许如菁扶起来。 “他独立自主,在生活方面不比我这个中年女人差到哪里去。”崔纪楠不会安稳人,只能用尽量轻柔的声音来缓解当下紧绷的气氛,“拾言是个好孩子,现在也有了朋友。你还可以每月都回家去看他,但是你得调整自己的状态,不能让他觉得,所有的美好在妈妈这里就会走到终点。” 许如菁猛地抬起头,瞪大了眼道:“我不会让他不幸福的!我最希望的就是他一辈子快快乐乐、幸福美满啊!” “对,所以你要调整好自己的心态。” “我会的,我会的……” …… 段尽臣带着才武东来到自己的办公室,给他到了杯酒,才武东端着,没喝。 “怎么不喝?” 才武东眼神凉凉地扫他一眼,“我开车来的。” “……忘了。”段尽臣又去给他拿了瓶矿泉水,“没有别的了。” 矿泉水他也没有喝, 段尽臣饮下一口酒,想起刚才才武东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才武东略略嫌弃地斜睨他一眼。 段尽臣收敛了笑,“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你生这么大的气了。” “我生气了么。” “得了吧,你还能瞒得住我?”段尽臣长叹一声,怀念地说道:“以前一起上学的时候,你就不喜欢女生靠近你。当时有一个女生特别有心机,让别的女孩子给你递情书,然后又宣扬出去,说是那个女孩子喜欢你。结果你知道了真相,生了好大气,还记得吗?” “不记得了。” “……你都能记住我大学逃了几次课,那次你生了那么大的气竟然没记住?”段尽臣一脸不信。 “那些人重要吗?不重要的话我为什么要记得。”才武东反问。 段尽臣一阵无语,不过仔细想想当时的情况,好像也只是才武东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那个心机女生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并且将她坑害其他女同学的过程完完整整地描述了一遍…… “我当时就在想,你恐怕要单身一辈子。”段尽臣说:“事实证明我的猜测没错,这么多年你身边连个女人的影子都看不见。” “正是拼搏奋斗的时候,你用来谈恋爱,有意义吗?”才武东下结论,“毫无意义。” 段尽臣:…… 自己什么时候交了个苦行僧朋友? “那我就直接说了,你刚才生那么大气,是不是因为跟弟弟有关?” 才武东攥着水瓶的手一紧,塑料瓶发出一道细微的响声。 “是。”对待朋友,才武东没什么可隐瞒的,“她的儿子名叫许拾言,从转到一高开始就跟我弟弟很好。之前在这里打工的那个孩子就是他。” “这个我知道。”段尽臣打断他,“但我想了解的不是这个。” 才武东侧头,对上段尽臣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认真的光色流露,顿了顿,他轻叹一声。 “我可以把我查到的告诉你,但是你要保密,不能让我弟弟知道。” “好。”段尽臣才不会主动招惹这个奇怪的弟控! 才武东缓缓出声:“许拾言的家庭状况,很复杂。他的母亲因为当初被抛弃,又是未婚生子所以精神崩溃,平时是一个爱孩子的母亲,疯狂起来就会把许拾言当做他父亲的影子,轻则辱骂,重则殴打。” “如果不是因为文西得了抑郁症,我不愿打击他的积极性,他的社交圈子我是一定要干涉的。” “文西喜欢跟他做朋友,目前看来他也用真心来对待文西。所以有些事情,我就必须查清楚。” 段尽臣深吸一口气,“你查到他的父亲是谁了?” 闻言,才武东的眼睛里闪过精明的光。 “差不多了。” - 才文西这一病,休息了三天才好。才则声和厉玥赶在他上学前一晚回来,关心地围着小儿子转来转去,确定他痊愈了,才放下心。 “我们不在家,你就生病了。以后学校的课外活动咱们就不参加了,总出这样的意外,咱们孩子有几个健康的身体来扛着啊。”厉玥不满地嘀咕道。 “妈妈,那就是个意外。”才文西安抚似的说:“春游那天还挺有意义的,以后想起来,就会记得高二唯一一次春游,赶上了一场大雨哈哈哈!” 见儿子傻笑,厉玥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翌日,才文西来到学校,得到了许多同学关切地问候,他有些受宠若惊,一一回应。 满腹疑惑地回到座位上,才文西拍了拍前桌许拾言的后背。 “你有没有发现,大家对我很热情。” 许拾言转过身来,侧耳听着,淡薄冷漠的目光扫过班级里的同学们,轻声说道:“具体愿意,你可以去问祝茂然。” “……我就知道,一定有他的事儿!” 课后,才文西抓到祝茂然,逼问之下得到了一个令人哭笑不得的回答。 原来是他挂急诊这件事被祝茂然不小心说漏了嘴,于是一传十十传二十,感冒发烧就演变成了各种各样耸人听闻的病症,班级里的同学们都以为他以前那般嚣张跋扈是因病所致,再加上上学期开始,他就一直是以小甜饼的无害形象示人,大家的宽容程度就是如此之高,在心里随便给自己找了个原谅才文西之前所作所为的理由…… 然后他就不再是大家避而不及的不干正事的富二代才文西了! 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中午,三人在食堂的角落里吃饭的时候,一个平时与才文西不算特别熟悉的女同学特意走过来问候他。 “才文西你好了吧?” “好了好了。”才文西眼下嘴里的鱼香肉丝,连忙笑着回应。 女同学笑了笑,道:“鱼香肉丝是辣的,你生病了,还是少吃吧。” 才文西:“……好,谢谢。” 女同学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祝茂然没忍住,笑喷出声。 才文西一个眼刀飞过去,“你还好意思笑!” 祝茂然不服气地反驳道:“老许也笑了呢!” 许拾言的嘴角勾起,薄唇轻抿,笑起来很是好看。 才文西盯着他嘴角看了一会儿,果断被主角受那迷人的笑容所迷惑,“人家笑得多好看,你再看看你!” “我擦,这我不能忍!看我抢你鸡腿!” “防!” 似乎只有在上学的时候,幼稚的行为才能被理解。 教室里最后一排是空着的,听祝茂然说,陆域他们已经快一个星期没来上学了。 这让才文西想起前天晚上跟正跟陆域微信聊天的时候,许拾言突然拿走了他的手机,两个人之间的对话也被迫中断。 事后才文西用睡着了这一理由向陆域做出解释,陆域表示可以接受,而且预料到了他会聊着聊着突然睡着一样,惹得才文西阵阵心虚。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不来上学吗?”才文西问‘神通广大’的祝茂然。 果然,最喜欢听别人说闲话的祝茂然把这几天听到的所有消息都讲了出来。 其中最为可信的一条传言就是陆氏企业重新洗牌,许多老员工都被开除了。开除的原因不太清楚,但却是陆老爷子亲自发话。陆域不来上学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个,陆氏从里到外换新一片,身为继承人的陆域也被提前送到公司去学习了。 最后,他做出总结:“如果真的是这样,陆域不愁吃穿,将来妥妥的霸道总裁,还上什么学!至于江朝阳他们几个,陆域不来他们就不来,岂不是很正常。” 值得考究的地方太多,才文西在脑海里回忆原著,却发现有关陆域青少年时期的故事很少,基本都是提及许拾言的时候,偶尔提起两句。 才文西趁午休没人的时候偷偷给陆域发去短信,结果也是石沉大海。 难道真的被抓回家继承百万家业了?! 陆域这样一个桀骜不驯的人,他要是想玩手机,谁能阻拦得了?一直没回复,可能真的因为有太多正事摆在眼前,没有时间闲玩。 日子平淡而充实地进行着,这段时间,才文西的脑子里除了学习,再也装不下其他。 还有一年就要高考了,他想考一个好大学,至少不给才家人丢脸。等上完大学,他也不回去继承家业,偷偷在外工作攒点积蓄,然后开个火锅店。 他毕生的梦想——火锅店老板。 “我开火锅店,你们来吃,一定打八折。”将自己的梦想讲出来,才文西大手一挥,豪气道:“终身vip!” 祝茂然叼着一根春天新冒芽的嫩草,“我们之间的友谊就值八折。” “错!”才文西义正言辞地强调:“是终身八折!” 祝茂然随手拿下草叶,扔进泥土里,“你指定是哪有点问题。” 相比之下,许拾言就很和善,他对八折不八折毫不在乎,只是由衷地对才文西发出鼓励的声音。 还有大概十分钟上课,三人一同朝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半路,祝茂然忽然问:“你们俩这周六有空吗?” 许拾言没有答话,而是第一时间看向了才文西。 才文西想了想,确定周六家里没什么安排,于是回答道:“有啊,你想干什么去?” “我妈给我弄了三张温泉山庄的票。”祝茂然嘿嘿坏笑,“自助式的,在那住一晚也行。” 泡温泉! 才文西眼前一亮,他最喜欢泡温泉了! “那一定要去啊!”才文西哥俩好似的揽住祝茂然的脖子,“好兄弟,都需要带什么,你直说就是了!” 祝茂然冷笑一声:“现在就是好兄弟了?我还记着终身八折呢。” “免费!终身免费!”才文西能屈能伸,笑嘻嘻地往祝茂然跟前凑。 腰间忽然从后面横过来一条手臂,稍稍用力,就将他带离祝茂然身旁。与此同时,耳后传来一道冷淡的声音:“好好走路。” “放心吧,不会摔了的。” 祝茂然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最终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温泉山庄可好了,有自助餐,还能泡温泉,室内室外都有游泳池。” 才文西的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兴奋的红润,祝茂然清了清嗓子,反而看向许拾言。 “咱们男孩子穿着泳裤就行了。上半身哟,光溜溜的,彰显身材的时刻来了!” 一说完,便对上许拾言那双隐隐透着暗光的双眼,叫人下意识地想要逃离。 祝茂然:我太难了。 :正文 第76章 076 周六, 艳阳高照,春光灿烂。 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充足, 微风徐徐, 站在日光下感受春风拂动面颊, 清爽而舒适。 温泉山庄坐落于呈陵市外的郊区,是一处依山傍水的好地方。祝茂然能拿到这三张票也不是偶然, 而是这座新开业的温泉山庄, 就是祝茂然小姨家开的。 祝茂然的父亲担当起三个高中生的司机, 早上挨个儿去接, 送到温泉山庄后再回来工作。等他们想要回家了,再去把他们接回来。 才文西在家门口等了没一会儿,祝茂然家的车就来了,打开后车门, 发现许拾言已经坐在车里。 “叔叔好!”才文西坐进去, 率先跟长辈打了声招呼。 “你好你好。”祝爸爸是一个个子很高却也很胖的中年男性,看起来很幽默的样子。祝茂然的长相有几分随他, 不过不是当面对比的话, 也看不太出来。 “你都带什么了?”副驾驶位上的祝茂然冒头看向他的大包, “这包怎么那么像春游那天背的那个。” “就是那个包。”才文西说道:“我带了好多好吃的, 还带了三条泳裤。” 车厢里陷入几秒钟的寂静。 祝茂然:“你有丢泳裤的习惯吗?” 才文西翻个白眼,“我给你们俩带的!兄弟泳裤!” 祝茂然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哈哈哈哈……”祝爸爸豪爽地笑出声, “你们小孩子就是会玩, 连泳裤也要穿一样的。” “也没有一模一样啦……”被大人笑了两声,才文西脸颊微红,不好意思地说道:“同一款式而已。” 祝爸爸夸赞他对朋友太好,然后数落起自己儿子什么也不懂。祝茂然也不甘示弱, 跟老爸一唱一和,与其说顶嘴,不如说皮脸。 前面父子俩旁若无人地聊了起来,才文西悄悄看向身旁的许拾言,却见他目视前方,脸上没有表情。 情绪低落地叹息一声,才文西伸出手,借着大包的遮挡,食指加中指化作小人的双腿,一步一步地朝许拾言的手‘走’去。 然而‘走’了半路,许拾言的手像是长了眼睛一把,很是自然地一挥手,手的位置就变了,距离才文西更近了些。 眼前一亮,才文西的小手‘走’的更快了! 许拾言的手很好看,白皙如玉,骨节分明,手背上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用力时还会凸起,片片指甲圆润透亮,晒出来绝对会收获一大票手控粉丝。 就在才文西即将触碰到那双手时,许拾言又是很自然地转动了一下手腕,离得更远了,除非才文西上半身趴在后座上,否则根本碰不到! 哀怨地抬起头,本想在旁人注意不到的地方瞪许拾言一眼,却没想到这一抬眼,直接撞进了一双满含笑意双眸中。 才文西:“……” 原来如此! 张牙舞爪地做了个鬼脸,才文西愤愤地收回手,却在悬空时被一只手抓住,轻轻拽了回去。 许拾言的手一直很凉,不知是不是体质的缘故。一碰到他的手,才文西就想搓一搓,或是哈哈气,给他捂得暖和一点。 “你们俩在后面干什么呢?” 祝茂然抽空朝后面看了一眼。 才文西吓了一跳,立刻抽回手,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喊道:“我俩可什么都没干!” “……” 抵达温泉山庄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祝爸爸把三人送到那里,连车都没下,直接回程。 祝茂然的小姨正好在山庄内,亲自出来迎接他们三个高中生,细心地介绍了山庄基本布局之后,因为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被叫走。 临走的时候,祝茂然小姨给三人每人一张山庄通用卡。 才文西可宝贝这张卡,挂在脖子上,摸了一遍又一遍。 祝茂然吐槽:“这玩意的成本不超过两分钱,也值得你这么爱惜。” 才文西斜眼看过去,“今天一天,加上明天半天,它就是我最好的伙伴,吃饭睡觉上厕所我都带着!” 闻言,祝茂然似笑非笑地瞧了一眼许拾言,说道:“你带着吧,看看到时候谁着急。” 起初才文西还不明白这番话的意思,直到他们进了更衣室,才文西脱衣服的时候也不愿摘下挂牌,一旁的许拾言眸光暗了暗,竟是越过隔间的墙壁,直接闯进这狭□□仄的私人空间。 才文西刚一脱下衣服,眼前人影一晃,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一双手伸过来,准确无误地挑起他脖颈间的蓝色长带,细长的手指灵巧活动,磁扣便被挑开,挂牌顺着他一马平川的胸丨膛滑落。 “唉……” 才文西下意识地伸手去接,手臂在半空中被截获,许拾言一手握住他的手腕,另外一只手准确无误地勾住挂牌的长带。 更衣室不小,只不过每一处柜门前的一小寸地方都被墙体隔开,形成了单独的小空间,此时两个正值青春期的大男生挤在一起,气氛徒增一丝难以言喻的暧丨昧感。 才文西这时才发现,许拾言的衣服脱丨了一半,平日里扣到最上面一颗扣子的白衬衫如今随意地敞开,肩宽腰窄的好身材显露无疑。 脑子里轰的一声,仿佛有什么炸裂开,掀起一片火海,才文西的脸颊被烧的通红,眼神飘忽,不敢往下看,只能拼命地仰着头,瞪着眼与许拾言对视。 许拾言笑了笑,清秀帅气地脸庞在灯光的照射下犹如镀上一层浅色的薄光。 “我给你拿着。”他晃了晃手里的挂牌,“反正你去哪,我就去哪。” 才文西有些无语地说:“你突然跑过来不会就是为了把这个拿走吧?” “有一部分原因。” 说着,许拾言忽然俯身凑近他,微微眯起眼,嘴角轻勾起一抹弧度,看起来有些坏坏的。 眼见才文西的耳朵和脖子都泛着可爱的粉红色,许拾言满意地凑到他颈侧,还未开口说话,一股少年身上独有的气味钻进鼻尖,丝丝缕缕,萦绕回转。 思绪猛地被打乱,许拾言几乎不受控制地嗅了嗅,眸色愈发深暗。 “你的身上……” 才文西脑子里乱糟糟的,听见他的声音,支支吾吾地顺着他的话接道:“怎、怎么了?” “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听见他的话,许拾言瞬间冷静了下来,向后退了一步,说道:“很好闻。” 才文西的脸更红了,他的话几乎含在嘴里,嗫嚅着说道:“可能是沐浴露的味道吧……” 见他这般反应,许拾言忍不住逗逗他,“可是我闻到了一丝奶香味儿。” “……奶味儿的沐浴露。”如果说刚才才文西脸红是因为羞臊的,现在则是窘迫的。 许拾言:“……” 两人换好泳裤走出来,祝茂然早已在外面等的不耐烦,看见他们两个人身上都套了一件沙滩衬衫后,烦躁的表情瞬间被无语代替。 “你们俩怎么的?怕见人吗?” 才文西扯了扯身上大号的衬衫,破罐子破摔道:“怕被打码。” 其实他也不想穿的,想直奔泳池在里面做一头欢乐的小海豚! 然而还没出更衣室,许拾言就把他抓住,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件白色的半袖,坚持让他穿上。 才文西没有办法,只能不情不愿地套上去。然后一转眼,发现许拾言穿了个同款。 “不能只有我们俩土俗,给祝茂然也弄一件!” “没有了。” “……” 才文西想游泳,祝茂然提议先去室内泳游一会儿,等水温和环境都适应了之后再去室外泳池。 才文西没有意见,他看向许拾言,无声地询问。 许拾言至始至终都在看着才文西,在他投过来视线的一瞬间便做出回应,“好。” 新开业的温泉山庄自然人山人海。 室内的温泉池和露天温泉池基本都被占满,有一些客人拖家带口,才文西遇到好几个熊孩子没人管,在过道上瞎跑,还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祝茂然显然也没料到今天的人会这么多,一边往泳池的方向走,一边唉声叹气。 “失策啊失策,我怎么就选择了今天来这儿呢?随便挑个工作日再来不好吗?” “说得好像工作日你不用上学一样。”才文西安抚似的拍拍他的肩膀,“兄弟,你的好意我感受到了。不要在意细节,尽情地玩吧!” 祝茂然刚要感动,许拾言不动神色地拉下才文西的手,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 祝茂然:“……” 这种占有欲也太彪悍了吧! 泳池附近还算清静些,因为游泳的人不多,老少都喜欢泡温泉,来游泳的要么是中年人,要么就是他们这样的青少年。 才文西手疾眼快地从公共物品区抢了个游泳圈。 “你不会游泳啊?”祝茂然问。 才文西一脸理直气壮,“怎么了?不会游泳就能做一头欢乐的座头鲸了吗?” 小海豚升级为座头鲸。 祝茂然:“你不是要游泳,你是要下潜啊。” “去去去,你玩你自己的去!” 才文西将他无情驱逐,转身去找许拾言,笑嘻嘻地问:“你会不会游泳啊?” 根据原著来推测,许拾言在青少年时期应该也是不会游泳的,毕竟他的各种兼职没有一项与水有关,所以游泳这种费时费力的体育活动,没必要刻意学习。 许拾言没有错过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心生趣意,缓声道:“游得不好。” “没关系!”以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才文西大气地把泳圈塞给他,“这个给你,我再去抢一个!” 才文西想象了一下他和主角受一人套着一个泳圈在泳池里漂浮的场面,嘴角快要咧到后脑勺。 ——也算出生入死过的友谊了! :正文 第77章 077 抱着两个泳圈憨憨地站在泳池旁边, 才文西看了看里面浮着几个大肚腩的大叔,有些犹豫地脚趾抓地。 许拾言站在他的身边,朝水里望了望, 确定没什么威胁后, 问道:“下去吗?” “好多人……” “没有私人泳池。”许拾言说道。 才文西咬住下唇, “我知道,但就是……” 一群大肚腩的大叔在里面像鱼儿一样游动, 而他却套着傻兮兮的游泳圈飘在水面上……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你可以学习。”许拾言明白了他犹豫不决的原因, 提议道:“初学者用泳圈并不丢人。” 才文西瞬间醍醐灌顶, “好!” 游泳池里的水是温热的, 才文西刚一下去就感受到了水波涌动,套着泳圈在水面上划了划,熟悉的感觉走过四肢百骸,他的动作也放开了, 找了一个角落, 转着圈游。 许拾言没有用泳圈,浮在他的周围不远处, 也不游, 只是停留在那里, 望着这边。 才文西把头发打湿, 看了看胸丨膛以上都没怎么沾上水的许拾言,起了坏心思。他捧起一手水, 猛地向许拾言扬去。 许拾言一个不防, 从天而降的水流砸在他锁骨的位置,汇聚一小滩,顺着骨骼流进泳池里。 这一画面,莫名诱惑。 才文西嘴里发干, 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许拾言抹去脸上惹人发痒的水珠,这下半边脸都湿了,他看着才文西,眼里满是纵容,连语气也透着莫名的宠溺,“不乖。” 才文西撇嘴,移开视线,倔强道:“反正一会儿你也要湿嘛。” 许拾言眼睛里闪过一道暗光,未等开口,便对上祝茂然瞳孔地震的表情。 祝茂然:“……”他只是路过!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头也不回地扎进水里,祝茂然及时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 他游走的姿势实在狼狈,完全可以用搞笑来形容,才文西哈哈大笑两声。 许拾言动作缓慢地向他靠近。 身边人影一闪,游泳圈上撑着一只白净的大手,才文西不客气地拍了拍他,道:“别把我按水里去了!” “我来教你游泳。”许拾言说。 这大概是才文西今晚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了,“我俩半斤八两吧!谁给你的勇气教我游泳哈哈哈哈!” 许拾言但笑不语,如人鱼般转身跃进水中,才文西惊呼一声,连忙想要拉他起来,却发现睡眠下人影涌动,两条精瘦细长的白腿并在一起有力地摆动。 他如同美人鱼一般,在水下尽情地畅游,动作优美,灵动自如。 才文西不自觉地看呆了,嘴唇惊讶的张开。 这、这叫游得不好?! 待许拾言往返一圈回来之后,就见才文西神色哀怨地盯着自己。 许拾言甩甩头发上的水,美人如出水芙蓉,惹得旁边几个中年妇女止不住地投过来视线。 “怎么了?”他恍若没有察觉那些刺骨的视线,满心满眼全都是才文西。 才文西哼唧两声:“你骗人……” “没有骗你。”许拾言笑起来,“我没有在游泳池里游过泳,一直都是在海边。” “……” 这就是传说中的没学会走路先学会跑?! 许拾言是三人当中唯一的‘游泳健将’了,如果不跟他学的话,就得看着祝茂然的狗刨来学习游泳。基本不用做思想斗争,才文西果断选择了许拾言来教。 许拾言教的也很好,首先让他放弃依赖游泳圈,然后稳固他的手臂,慢慢地通过双腿来游动。最初才文西还只是原地扑腾,后来许拾言带着他,两人在游泳池里缓慢地游着。 不过一会儿,泳池里来了一群小孩子,他们都由大人带着,像许拾言教才文西这样,学习游泳。 才文西:…… 社死现场。 感觉到一丝尴尬,才文西不想继续游了,松开手之后下意识地寻找游泳圈,却没想到许拾言直接揽着他,一条手臂划过水面,将他带离泳池中央。 肌肤相贴,专属于对方的温度通过水流传达,仿佛涌进心里。 上了岸,才文西喘息片刻,四处张望,找到了躺在躺椅上与漂亮小姐姐聊天的祝茂然。 我在奋力学习游泳,我的兄弟在撩妹。 “可气!”才文西愤愤地呸了一声。 “时间不早了,去吃午饭吧。”许拾言上岸后直接去拿浴巾,走过来将才文西裹上,轻柔地帮他擦拭头发,“你练习了这么久,该饿了。” 不提还好,一提起来,才文西的肚子应景地叫了两声。 咕咕。 用餐地点在二楼的餐厅,整个温泉山庄都是自助式的,餐饮自然也不例外。祝茂然小姨开这个山庄显然是下了功夫的,餐饮方面也十分不错,即使是口味刁钻的人也挑不出什么大毛病。 才文西吃到撑,却还是少吃许多美食。许拾言及时制止了他,怕他吃多了会涨肚,下午就只能在胃疼的时光中度过了。 下午休息完毕,三个大男生决定泡温泉。 中午走了不少人,才文西他们赶着第一拨换水,泡了个新鲜的温泉水。开始的时候他们还只在屋子里享受各种各样的温泉,后来才文西安耐不住,主动要求出去泡露天温泉,许拾言没有异议,祝茂然却因为想要撩妹选择了放弃。 走出门外,才文西转身,透过窗子看着与美丽小姐姐相聊甚欢的祝茂然,不解气地呲牙。 “见色忘义!” 许拾言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生气,“你自己开心就好了。” “我想咱们三个一起玩啊!”才文西闷声说道:“大猪一直自己玩,也不跟我们一起。最重要的是,他刚才撩妹,现在还撩妹,两个妹还不一样……他的魅力有这么大吗?!” 许拾言了然,失笑道:“原来是因为这个。” “我可没嫉妒!”才文西死鸭子嘴硬地说。 露天温泉没有才文西想象中的那样美好。 上午时分还是温柔春风,下午就变成了足以把人吹到怀疑人生的呼啸大风。在温泉池子里泡了一没会儿,他那本就沾湿了的头发就被吹得定了型,看起来十分滑稽搞笑,以至于回去的时候被祝茂然瞧见,正跟小姐姐聊天的过程中没忍住,猛地笑喷出来。 “……” 才文西委委屈屈,跟在许拾言后面哀怨道:“今天一点也不快乐。” 许拾言瞧着他,似笑非笑地问:“真的吗?” “……好吧,其实还挺快乐的。” 至少他学会了不用泳圈游泳! 因为种种狼狈的意外,才文西决定提早退出泡温泉这一环节。 来到洗浴间,才文西随便拉开一个帘子走进去准备将自己清洗干净,一转身,从帘子的缝隙中看见许拾言进了他隔壁的隔间。 今天他们两个人像连体婴儿一样,几乎形影不离。 才文西没有多想,毕竟比起祝茂然,许拾言跟他的关系能更好一些。更何况自己比较擅长活络气氛,正好跟许拾言这个对待外人像闷油瓶一样的冷场制造机互补。 水里疾冲而下,冲洗在身体上,才文西一边洗头一边哼起小曲儿,委婉动听的曲调在寂静的洗浴间回荡。 这是才文西没穿越前最喜欢的一首歌,可惜是一首外国歌曲,才文西不会唱,也没有刻意学习过,只是因为曲谱好听,就反反复复地听。 偶尔会看一下翻译过来的歌词大意,其中有一句翻译过来的意思是:我还是我,经历了不同世界、不同时光的我。 想起这段歌词,才文西的脑海中便浮现出了许拾言的身影。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句话很趁许拾言的身份。 在原著中,他是百分之百的主角,以他的视角来撰写的故事,就连陆域都要靠边站。现在出了才文西这一环意外,可他仍旧是主角。 不管经历几次意外,亦或者说还有多少个像才文西这样的人出现,许拾言只能是唯一的主角,没有任何变化。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既然是钦定的主角受,那…… 做受的标配尺寸是多少? 脑子里尽是些黄色废料,可才文西却不以为意,甚至因此燃起了斗志。他关了水,无声地露出坏笑。 不小心看到应该没什么关系吧?虽说是刻意营造的‘不小心’。 哼歌的声音戛然而止,水流却一直响着。许拾言站在花洒下,全神贯注地注意着旁边的情况。 他的精神和信念,仿佛越过重重阻碍,毫无保留地依附在才文西身上。 仅仅是这一天而已,他发现自己的占有欲已经无法控制。 不管是别人看向才文西的眼神,还是才文西主动触碰祝茂然的手,都让他觉得无比刺眼。 怎么办? 继续这样下去,他会害怕的。 许拾言相信自己不会步入母亲的后尘,这么多年对待任何人、任何事,他都保持着退让隐忍的态度,就是为了相安无事,可以平平淡淡地熬过这段最艰难的时光。 他发誓在出人头地、不用为了生活费而发愁之前,什么都不能成为左右他情绪的存在。 现在回忆起这些话,只觉得无比好笑。 温热的水从头顶浇下,许拾言紧闭双眸承受,试图用这水来洗刷他内心最黑暗的地方。 忽然,身前帘子被猛地拉开,他一惊,立刻睁开眼,看见被他记挂在心上的少年站在那里,嘴巴大张,看起来像是要笑,却不知怎么的,嘴角的弧度凝固,硬是变成了震惊。 他的视线明显下移,落在…… 许拾言皱起眉,迅速伸出手拉回帘子。 :正文 第78章 078 视线被隔绝, 紧贴着帘子而站的才文西脑海中不停回放自己看到的大东西。 那、那是什么?! 小小年纪竟然是这等型号…… 不对,重点是,许拾言竟然是做受的那一个?! 回过神来时, 才文西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小隔间。 动作缓慢地低下头, 才文西盯着自己的小可爱几秒, 有些不忍地闭上了眼。 ——小丑竟是我自己。 冲完澡出来,才文西全身上下都泛着粉丨红色。他与许拾言并肩而行, 不仅无话可说, 甚至都不敢与他对视。 “刚才……”许拾言声音低缓地开口, 还未等说全, 身边的少年忽然浑身一颤,迅速朝前跨了几个大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刚才就是一个意外!”才文西心虚地嚷嚷起来,“我、我是走错隔间了, 对, 没错,我上了个厕所, 然后走错隔间了!” 一直关注着隔壁动静, 他有没有去卫生间, 许拾言最清楚了。 少年的耳尖通红, 隐隐从耳边的碎发中露出一点,他的反应就好像在通知许拾言:我害羞了。 通向楼上客房的走廊里很安静, 几乎没有人, 毕竟来住宿的人本就不多,再加上下午这样的好时候,大家都在泡温泉,悠长的走廊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一前一后不断前行的身影。 寂静的氛围驱使许拾言的脚步加速, 与少年的距离再一次被拉近后,他无声地伸出手,目标是那红红的耳朵。 触不及防,才文西感觉热乎乎的耳朵被一根冰凉的手指戳了一下,不等他做出反应,两根手指覆上来,轻轻捏了捏,像玩玩具一样。 才文西猛地避开,双手捂住耳朵,精致的脸蛋蒙上一层微微的愠色。 “你、你嘲笑我!” 以许拾言的观察能力能不知道他现在正是窘迫害羞的时候?直接捏住自己泛红的耳朵,简直是太过分了! 许拾言的眼眸深处似乎闪动着某中波澜,嘴角泛着迷人的笑,认真地说:“没有嘲笑你,只是觉得红红的,很可爱。” “为什么红红的,因为窘迫!”才文西长叹一声,无奈地摊牌了,“对不起,其实我是想看看的……我早就想看看了。” 许拾言挑起眉,如黑曜石般漆黑的双眼荡起幽深的光芒,仿佛要直射进才文西的心中一般。 “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啊。”才文西整个人都变丧了,“我只是想参考一下而已,真的……” 参考一下当受的标准线在哪,结果他悟了。 ——以他的大小,当受都没有资格! 许拾言不动声色地靠近他:“参考什么?” 对上他的目光,才文西一个头两个大,慌乱地错开视线,小声说:“就是……朋友之间,总会要对比一下的,你懂的吧?特别是我们男孩子。” 说到最后,才文西都相信了这个借口,坚定地点头:“对!没错!” 蹩脚的理由惹人发笑,偏偏当事人一本正经地说出来,许拾言也无可奈何。 不过…… “其实朋友之间还能做很多事情。” 才文西心里多了一重防备,问道:“还能做什么?” “现在网络上有一个特别流行的词,叫做……”许拾言微微凑上去,变声期那略带沙哑的嗓音缓缓响起,如同大提琴一般,低沉悦耳,“贴贴。” 才文西:火、山、爆、发! 玩笑适可而止,小少爷的脸皮薄,即使有的时候满嘴跑火车,或者脑子里都是些不可描述的废料,被发现后咬牙嘴硬。 就是这样的他,毫无理由地吸引着许拾言。 楼上有三间客房是为他们准备的,躺在床上的一瞬间,才文西才感觉到浑身酸痛。 躺在床上龇牙咧嘴地按着腿上的肌肉,手机震动两声,才文西拿起来一看,是厉玥打来的电话。 接通后,母亲那笑意满满的温声细语传进耳朵。 “怎么样?玩得好不好?妈妈有没有打扰打你们?” 听见厉玥的声音,才文西莫名安心,他翻了个身,傻笑着道:“玩得可好了,这里什么都有。这是祝茂然他小姨家开的,怪不得呢,给我们vip贵宾的待遇,还有一张通用卡。我用这张卡可以去贵宾更衣室,自助餐随便吃……” “温泉山庄这么好呀!那下次咱们一家四口也去。” “行啊!” 与家人闲聊的时光看似短暂,其实过了许久。 挂断电话后,才文西小睡了一觉。 再次醒来,屋子里有其他人说话的声音,才文西睡眼朦胧地坐起来,看见床尾站着两个人。 “嗯,对,就是这样。” “大概率不是真的,没必要相信。” “不是真的?!” “嗯。” 祝茂然的声音比较有辨识度,特别是中间一句话他提高了音量,听起来与他平时说话大大咧咧的声线一样。 才文西坐起来,刚睡醒的声音有些许沙哑,冲他们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呢?” “醒了?”许拾言看见他坐起来,立刻走到他身边,附身揉了揉他的头发,“起来吃饭吧,已经天黑了。” 才文西转头朝窗外看去,漆黑一片,屋子里开着灯,玻璃上映出他的影子。 “这么晚了……”才文西缓了一会儿,一跃而起,“走!吃饭去,中午有好多吃的我还没尝试呢!” 祝茂然笑骂一句:“吃了睡,睡了吃,你才应该是猪吧!” “大猪大猪大猪!” “小菜小菜小菜!” 才文西撇嘴,冷哼一声:“幼稚!” 祝茂然被气笑了,反手来抓他,才文西灵巧一躲,缩在许拾言身后,冒头挑衅:“来啊!抓到我算你厉害!” 许拾言是谁?如果三人行中但凡需要踢出去一个人,许拾言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自己,祝茂然没辙,只能作罢。 才文西胜利一般大笑,见祝茂然不理他,渐渐平复下来。 “刚才你们在我房间里说什么呢?” 许拾言侧头看他一眼,“本来是想叫你起来吃饭的。祝茂然说有一个自称星探的人问他要联系方式,他没敢给,回来问问我们的想法。” “……” 才文西无比震惊。 从今天祝茂然能够不停地撩妹开始,他就发现了,祝茂然的长相好像还真是女孩子喜欢的那中,统称小鲜肉。 没想到真的有星探找上来,这是不是证明,自己的好友真的是一个颜值能打的素人?! “那为什么没同意呢?”才文西眼巴巴地问。 许拾言沉吟片刻,斟酌着说道:“因为从他的描述中来看,这个人大概率是一个骗子。” “怎么说?” “他说那人带个墨镜,留着八字胡,看起来像汉奸。” “……” 大猪,你可能真的错过了一次成名的机会。 神色复杂地盯着许拾言,又远望祝茂然的背影,才文西默默地将吐槽咽回了肚子里。 晚上的饭菜跟中午的时候又不一样。虽然有一点遗憾,但是才文西依旧吃了不少。 温泉之旅,如果真的花了钱,那才文西也有信心吃回本。 第二天,三人返程,因为许拾言的家最远,祝茂然的父亲先送他回了家。 许拾言很是认真地向祝家父子二人道谢,最后看向才文西的时候,眼中流转着一丝笑意。 “再见,朋友。” 才文西随意地挥了挥手,心想他还说得挺文艺。 下一秒,脑海中毫无预兆地升起那日在温泉山庄走廊里自己说过的话,白皙的脸颊立刻爬上一层红润。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之后便是送他回家。才文西跟祝茂然之间没什么可客气的,如果从祝茂然的角度来看的话,他和才文西要比跟许拾言的关系好上一点。 “我对你们一视同仁,你和老许不用。”临下车前,祝茂然不怀好意地说了一句。 才文西不明所以,反驳道:“干嘛,我对你们也一视同仁啊!” “你可别。”祝茂然连连摆手,“你对他更好一点我都不介意,但是你别对我更好,我求你。” “……你这要求我这辈子也没听过。” 下车后,才文西目送车子离开,转身回家。 上学的时光看起来总是无比漫长,每一分一秒都被无限拉长。高二的课程似乎从新的一月开始便结束了,接下来的时光就需要拼命地巩固基础、废寝忘食地复习。 彻底投入进学习中,才文西每日开启了忘我的复习模式。 时光飞逝,不知不觉中,他们迎来了这学期最后一项在校业余活动——篮球赛。 呈陵市第一高级中学秉持着德智体全面发展的学习理念,试图在教会学生们知识、道德品质的同时,还要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所以每个学期都有一项运动比赛,这一年,高二的年纪代表抽到了篮球赛。 每班都要出几个体育好的男同学,打乱,分队,先进行队伍与队伍之间的淘汰赛。最后决出优胜的队伍,将会代表一高去和二高、三高、私立华安高校打比赛。 才文西是个运动菜鸡,想想他套着泳圈在游泳池里畅游的画面就知道了。在他穿越来之前,才文西本身也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弱鸡富二代形象,根本毫无体力可言,更别说什么体育特长了。 所以在学校还未正式通知,祝茂然就开心地用这些小道消息鼓舞士气的时候,他的脸上写满了无趣。 “你不参加吗?”祝茂然特别‘关心’才文西:“谁都可以参加哦,只要报名就行了。” “我不参加。”才文西翻白眼,“我跟你讲,这件事我很认真,你别在暗地里搞我,偷偷报名!” 祝茂然平时虽然爱开玩笑,但是在这中事情上不会这么过分,更何况自己的少爷朋友有多弱,他心知肚明。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当面嘲笑才文西。 “你要报名吗?”见他笑得一脸得意,才文西反问。 祝茂然想了想,摇头:“不,我只会拖后腿。” “切,那你还好意思笑我!” “天地良心,我能上场打,就是打的不好。你能吗?” “……” 才文西不与他争辩了。 在祝茂然得到小道消息的同一个星期,老师就说起了比赛的事。 班主任宋老师鼓励大家报名,因为最开始还有几场校内的淘汰赛,报名的人不少,大家都抱着玩玩的心态去的。只有几个体育班的同学准备充足,等待暑假的时候为校争光。 “反正也不丢人,大家要是闲着,报名去打两场比赛也是好的。” 老师这样说道。 可惜四班的男同学们都打起了退堂鼓,平时打游戏一呼百应,一到打篮球,一个比一个怂。到最后祝茂然都看不下去,主动报了名。 “我们真不行啊。” “就是,平时也不怎么锻炼,光学习了。” “不是我瞎说,现在让我下楼绕操场跑一圈,我人就没了。” 哀怨声四起,才文西听得直皱眉。 “怎么都不愿意尝试啊。”他愤愤道,想了想,主动举手,喊道:“老师,我报名!” 班主任宋老师看见他,脸上的笑容一僵,犹豫片刻,摇摇头,“你不行。你乖乖地在场外给咱们班男同学加油鼓劲吧。” 难得有一个报名的,却被老师当众驳回,众人齐刷刷地看向才文西,眼中的疑惑如有实质般砸过来。 才文西:“……” 他能想到宋老师为什么不让他去参赛,毕竟自己的身体状况不太好,前几天刚因为感冒发烧请了三天的假。更重要的是,宋老师知道他得过抑郁症,大概是担心比赛时的氛围会影响到他的情绪,所以才当众拒绝他的报名。 无奈地坐回椅子上,才文西哀叹一声,抬起头便对上一双幽深的眼。 “你想参加?”许拾言问。 “……也不是。”才文西本来就没想参加,“可是大家都不参加,这样显得我们班好像很弱鸡一样。老师也说了,打两场比赛玩玩也好嘛,那我就寻思报名参加一下呗。” 许拾言强调说:“比赛的话也不是以班级为单位,而是把所有报名的同学混在一起,重新分队。” 言下之意便是就算他参加了,也没有班级荣誉可言。 才文西眨眨眼:“我知道。” 许拾言抿着唇,他不笑的时候,脸上没有表情,看起来十分冷淡,让人见了都不想主动攀谈。 才文西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伸出手,两根食指抵住他的嘴角,向上挑起。 “你笑起来真好看!” 许拾言眯了眯眼。 才文西嘿嘿笑起来,竟是接着小声唱了一句:“像春天的花儿一样!” 许拾言被逗笑,似是无奈地拿下他的手,放在手心里摩挲了几下。 “你会关注这次的篮球赛吗?”他轻声问。 才文西愣了一下,随即说道:“那是肯定啊,篮球赛只有今年有。”话落,他又似想起什么一般,清了清嗓子,道:“当然了,如果明年我们上了高三,年纪代表又抽到了篮球赛,这话就当我没说。” 许拾言嗯了一声,没有更多的表示。 老师给大家一下午的考虑时间,晚上班会的时候,她再公布一下报名参赛的名单。 午休时分,才文西难得没有劲头十足地去自习室刷题,他回到班级里,沐浴午间灿烂的阳光,整个人看起来慵懒至极。 胳膊撑着头,双眼眯起,昏昏欲睡的样子有些搞笑。 他听见耳边有走动的声音,班级里也有几个同学在刷题,虽然吃完午饭之后大家很喜欢去外面找地方度过这段美好的午休时光,但班级是开放的,随时可以回来。 才文西低着头,好像真的要睡着了。 就在这时,头顶的阳光忽然被隔开,一大片阴影笼罩下来。感受不到温暖的阳光照射,才文西皱了皱眉头,不悦地抬起头来,正欲呵斥挡光的人走开,却不想在看见那人的长相后,瞬间瞪大眼。 “陆哥?!” 眼前站的人,不正是消失了半个月的陆域吗! 陆域靠在窗台上,黑色的休闲裤和T恤衫,脖子上戴着一条音色的链子,双手抱胸,微长的碎发间露出饱满的额头和那双漆黑如墨的眼。 他盯着才文西,一言不发。 不知道为什么,被这样的眼神盯着,才文西莫名心虚。 “陆哥你盯着我干什么……” “哦?”陆域声音沙哑,眉梢挑起,问道:“现在还不能看着你了?” “能是能,可是你不说话,光盯着我看,多瘆人呀。”才文西说完,就看见陆域冷着脸伸手,趁他躲闪不及,用力揉乱他的头发。 欲哭无泪地整理一头乱毛,才文西求饶道:“陆哥,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听说你很喜欢看篮球赛?” “……谁说的。”才文西停顿几秒,“不会是祝茂然吧?他的话不可信啊陆哥!” “你只要回答我,这次比赛你会不会看。”陆域略显烦躁地皱起眉。 才文西立刻回答道:“会看!” “行了。” 撂下一句话,陆域没有丝毫留恋,转身就走。 才文西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半晌,不明所以地摊了摊手。 奇奇怪怪。 晚上放学前,最后一节班会,班主任公布了四班报名参加比赛的人员名单。 除了已知的几个男同学之外,让才文西倍感震惊的是,许拾言和陆域竟然都在名单里。 “大家的积极性还是很高的。”宋老师欣慰地说道:“我知道,开始复习之后,同学们的生活就变得枯燥乏味起来。这次的篮球赛我希望大家可以投入一些,就当做是一次简单的课外活动,不要有太大的压力。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大家一定要记住,不管分到哪个队伍里,都要秉持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信念。” 班主任发言完毕,班级里瞬间窃窃私语起来。 才文西叫了许拾言的名字,待他转过身后,皱眉问道:“你主动报名的吗?” “嗯。”许拾言看见他皱眉,便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眉心处,“不要皱眉。” “……我会以为是祝茂然偷偷给你报名的。”才文西呼出一口气,“没事了,是你自愿的就好。” “你说过你会看。”许拾言笑了笑,“我想让你看到我在赛场上。” 才文西不好意思地跟着笑了起来。 忽然,背后一道如针般锐利的视线射过来,才文西的笑容僵了僵,小心翼翼地回过头,却发现没有人在看他。 不过那道视线大概率出自陆域,才文西望着陆域,发现他垂着眸,好像在课桌下面玩手机,一点也不像给自己飞过眼刀的样子,便渐渐收回了这个想法。 那还能是谁?江朝阳和李连卓他们今天根本没来,来学校的就只有陆域自己。 等下…… “刚才的名单里,还有朝阳哥他们吧?”才文西猛地回神,问向许拾言。 从他的嘴里听见别人的名字,还亲切地叫对方‘哥’,许拾言有些不爽,可还是压制着心中的醋意,如实回答:“是。” “他们今天都没来啊,怎么报上名的?”才文西无语。 不会是陆域报的吧? 陆域这样一个人人敬畏的校霸,怎么还能干出祝茂然乐意干的事呢? “不要在意这些了。”许拾言唤回他的注意力,“从明天开始我就要开始训练了。” 闻言,才文西来了兴致,“什么时间训练?” “最后两节自习课。” “……” 真好啊。 他也想光明正大的逃课! 从小少爷的表情中看出羡慕嫉妒恨,许拾言的眼中划过一丝笑意。 “你想去看我训练吗?” 才文西无奈地趴到桌子上,自暴自弃道:“不行吧,没报名的应该在教室里自习。” 他的侧脸贴着冰凉的桌子,细腻的软肉摊开,看起来竟是有一点点小胖。许拾言深深凝望着他,眸色在阳光的晕染下更显浅淡,伸出手,撩起他头顶的发丝,轻轻打着旋儿。 忽然,许拾言抬眼,准确无误地捕捉到另外一道投望过来的视线。 坐在最后一桌的黑衣男生,神色冷酷地盯着他,眼中似有风暴压制,只等冲破防护,席卷而来。 :正文 第79章 079 一场战争在才文西浑然不知的情况下, 悄无声息地打响了。 篮球赛分队并不是学校给分,而是人数够了之后,自行组成。 体育班的篮球健将人数不够, 正在到处寻找普通班级里篮球打的好的参赛者。祝茂然想要凑上去, 却被无情拒绝, 没有办法,他只能强行扒着许拾言组队, 以他们俩为中心, 再扩展出一个足数的菜鸡队伍。 许拾言倒是不在意, 不过祝茂然的技术确实不行, 平时打着玩还行,真正训练起来,最先歇菜的就是他。 “你多担待吧。”才文西一脸复杂地对许拾言说:“你不要他,我不支持他, 他就真的变成青蛙了。” 许拾言:“青蛙?” 才文西:“咕呱咕呱。” 孤寡。 最后队伍分配下来, 四班的几个男生基本都在祝茂然的队伍里。 当然,注定会有几个意外——陆域、江朝阳和纪洲加入了体育班的队伍。 陆域和江朝阳跟体育班的人玩得好, 平时就经常去街头球场打球, 还有一些别的体育项目。体育班的学生人高马大, 偶尔还会在陆域遇到麻烦的时候给他撑场子去, 只不过不会真正动手就是了。 陆域他们不在乎,但是学校里的普通学生在校外斗殴可是要记过的。 “记得来给我们加油。”分完队伍后, 纪洲特意找到才文西, 笑意盈盈地对他说。 才文西起初还以为他们同是以班级为队伍,跟祝茂然他们是一起的,于是爽快地应下。然而等许拾言和祝茂然回来之后,才知道他们不是不在同一个队伍中。 “那训练呢?”才文西急忙问道。 “一起。”祝茂然说:“都是最后两节课。下周五抽签淘汰赛。” 闻言, 才文西松了口气:“一起训练就好……” 这样的话,他就不因为答应了那边而鸽了这边。 哎呀,当一个受欢迎的小炮灰真是太难啦。才文西嘴角绷不住上扬地想。 本周仅剩一天,篮球赛的消息让班级里的气氛变得活跃起来,老师想压也压不住。才文西也被带动着,对一周后的第一场淘汰赛充满向往。 最初几天的自习课,老师还严令禁止其他同学下去凑热闹。不过随着时间越来越靠近周五,老师也松了口。 最后两节自习课,才文西只自主复习一节课,然后就冲下楼看他们比赛。 看比赛之前,他会去校内的超市买一小箱运动饮料,搬到训练场地,给班级里的同学喝。 因为最初他只给许拾言和祝茂然买水的时候被其他几个同学善意地调侃了一番,后来他就留了一个心眼,多买几瓶,不止给这一队的同学都分到,还给陆域、江朝阳和纪洲三人带了份。 旁观他们训练的时候,才文西一般就跟着李连卓和吴南坐在一起。 李连卓和吴南篮球打得不算好,对这项运动也没有兴趣,所以压根没有报名。不过他们几个经常五个人一起行动,一下子少了三个人,只剩下他们俩也不知道能干点什么,于是闲着无聊的时候,也会来旁观他们训练。 “你天天跑来看训练,到底是看陆哥还是那个姓许的小白脸?”李连卓接过才文西递过来的水,似笑非笑地问了一句。 他的态度照比之前江朝阳的态度要好太多,以至于给才文西一种他只是跟自己闲聊的感觉。 “都看吧。”才文西也不撒谎,坐在观众席上一览众山小,“反正坐在这里,我也看不清他们谁是谁。” 李连卓好似被他的机智打败,无言沉默几秒,清了清嗓子,提醒道:“这话别当着江朝阳的面说。” 才文西连连点头,“我懂我懂。” 吴南在一旁犯困,听见两个人聊天也没什么兴趣,不过好在身边有他们两个熟人,偶尔也主动提起话茬。 “对了。”吴南冷不丁看向才文西:“你不用提前进入你家公司提前学习吗?” 这个话题掀起得很突然,以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也从来没提过家庭。才文西先是愣了一会儿,随后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 “没有啊,公司的事儿跟我有啥关系。” 吴南和李连卓对视一眼,皆是露出了‘他是个傻子’的表情。 “十八岁是个分界线,十八岁你的成人礼一过,公司的归属权和股份分布情况绝对是重中之重。”看样子李连卓今天心情不错,以往一提起家里的事他就满脸的不耐烦,现在竟然主动给才文西科普了起来,语气还很平缓,可以称得上语重心长。 吴南也投过来视线:“显而易见的道理你都不懂,你家人要把你养废了。” “……怎么听起来好像很严重的样子。”才文西拍了拍自己的小胸口,说道:“你们想太多啦,我家那小产业,还值得兄弟反目争夺家产勾心斗角?” “小产业?” “想太多?” 吴南和李连卓异口同声,两人的眼睛微微睁大,看起来对与世无争的才文西很是失望。 才文西吸进去的一口气哽在喉咙间,被两人盯着不敢呼出来。 李连卓有些头疼地捏住眉心,而后无奈地放下手,重新看向才文西的眼里充满了恨铁不成钢。 “才昴是你们家公司的大名吧?” 才文西被问个正着,支支吾吾底气不足地说:“是、是吧……” 李连卓的拳头都硬了。 无声的沉默蔓延开。 “不能打人。”吴南握住李连卓的手腕,劝道:“别生气别生气,他就是个傻子,你跟他计较什么。” 才文西:…… 当着我的面你们说话不能含蓄一点吗! 之后,李连卓果真忍住了,大概是觉得自己生起气来得不偿失,深呼吸几下后,将他最近知道的消息一一道来。 五分钟后,才文西的脑子里拼命消化刚才李连卓说的话,整个人看起来都很呆,仿佛被什么消息打击得僵立在原地,无法动弹似的。 然而那些话并不能算打击,甚至可以说是好消息。 首先,才家跟陆家合作了,而且是对外公布的长期合作。两家产业不同,谈不上竞争,又恰好有合作的机会,这种傍上陆家大腿的机会惹得其他同行直眼红。 不过才家倒是不骄不躁,也没有刻意攀附。 其次,才昴集团因为这次的合作在呈陵市内的商业排名连升,在业内的知名度也直线飙升。 可以负责任地说,才文西现在想要混进富二代的圈子里毫不费力,甚至还会受到追捧。 最后,也就是李连卓最为关心的一点,那就是才文西什么时候进入家族产业历练学习。 “你以为我们一连半个月没来上学是干什么?”李连卓皱着眉头,越看才文西越觉得这孩子冒着傻气儿,“陆哥和我都进了自家公司,江朝阳、纪洲和吴南在搞他们自己的公司,因为从今年开始,我们陆陆续续就要成年了。” 大家族企业从来不看年龄,他们看重的就只有能力。 一个能力很强的继承人,即使他还没成年,也没有到步入社会的年纪,也不影响他提前为公司效力。 与普通人家的孩子不同,九年义务教务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一个拿得出手的证书而已,大学是否好坏或许在某些家长的眼里根本无所谓。 不过年轻人还是很有自己的想法的,比如说脱离家族对未来的掌控,尝试投入自己喜欢的行业,或者直接选择出国留学。 这种情况在上层圈子里屡见不鲜,也只有才文西这个傻乎乎的小少爷什么都不知道,还把自己当成普通人家的孩子随随便便地过日子呢。 才文西憋着嘴,犹豫再三,还是小声反驳说:“你们说的这些我都听不懂。我哥也说了,以后让我选择自己喜欢的职业。” 吴南忍不住翻个白眼,“所以你家公司呢?你就一点都不要了?” “我本身也不会那些东西啊……” “所以说现在就要抓紧时间学习啊!” 见才文西一脸快要哭了的表情,李连卓朝吴南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太激动。 真的只是话题提到了这里,他才忍不住提醒才文西几句而已。要不然别人家的破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从小少爷凭借满腔真诚热血挤进他们这个小圈子开始,李连卓虽然嘴上嫌弃,但还真的把他当自己人了。平时玩不到一起去,但如果才文西真的需要帮忙,他也不会坐以待毙冷眼旁观。 正是因为如此,看见才文西对家业毫无兴趣的样子,他才感到焦急。 “不是怂恿你去跟你哥抢,毕竟现在看来你们家把你养成傻白甜,也是真的宠你。不过你总不能连家里是做什么的,甚至公司的名字都不清楚吧?” 正准备坚定回复他们绝对不会跟自己哥哥争家产的才文西:…… 有道理。 刚才听到‘才昴’两个字他都忍不住心虚。 “我、我明白了。”才文西哆哆嗦嗦地点头。 “你抖什么?” “我心虚。” “……” 这几天天气不好,他们在篮球馆内训练。 临近比赛的前一天,艳阳高照。大家离开市内,来到操场上热身。 教练说,先提前挑两队打场比赛预热一下。明天中午每队派代表来抽签,下午第三节课准时开赛。 被挑中比赛的两个队伍好巧不巧,正是陆域所在队伍和许拾言的菜鸡队。 因为是树枝抽签的模式,一共五个队伍,五根树枝,最长的那根和最短的那根比。谈不上公平却也是随机,菜鸡队哀嚎声响彻操场,没有反悔的余地。 终于开始比赛,而不是枯燥的热身训练,才文西来了兴致,提前在场地外找了个背阴的地方,脚边是一箱水,就等着他们打完比赛来喝。 还没开始打,操场里乱糟糟的,才文西自己所在的这处小地方倒是很安静。 他蹲在地上,闲来无事拿起一根细长的树枝,在泥土地上随便划拉了两下。 远方传来一声清脆的哨响,才文西抬起头,看见双方队伍都站好了,剑拔弩张的气氛从场内传到场外,原本吵嚷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全神贯注地盯着教练手里的篮球。 才文西也忍不住站起来,直勾勾地盯着场内。 恍惚间,他似是与一道视线相撞,定神看去,是正对着这个方向的许拾言。 两人之间相隔很远,才文西的视角里,阳光下许拾言的脸都瞧得不太清晰。 可是偏偏,他能感觉到对方朝自己笑了。 是那种几不可查的、薄唇轻轻勾起的笑,只对着他,仿佛无视距离和视线,直射进心中。 比赛正式开始了。 才文西是不懂篮球的,让父亲和哥哥都较为激动的篮球赛对于他来说也是无比平淡,在他看来,能进球的都是好样的。 他也想凑到场外去看,只不过周围挤满了人。体育班的女粉丝有很多,在这种随随便便一个长相好看的人都会坐拥上万粉丝的时代,体育班这群长相不算差却身材高大腹肌显眼的雄性,不止女孩子会被俘获,就连有些男生都爱恨交织地关注他们。 比赛开始后,比赛场地附近隐隐传来女孩子们的尖叫声,还有进球时的喝彩声。才文西隔得太远,看不清场上的比分情况,但是听他们的喝彩一声比一声响亮,也忍不住跟着激动起来。 中场休息时,围绕着比赛场地人群散开。才文西拿着两瓶水眺望,却只见到许拾言自己拨开人群,朝自己走来。 他满头大汗,白皙如玉的脸上带着剧烈运动后的红润,额前的发丝如水洗过一般,湿成一缕一缕的。 走到这处阴凉的地方,才文西一边用手当扇子给他扇风,一边把水递给他。 “累坏了吧?” “还好。”许拾言轻声喘息,拧开瓶盖,小小地喝了几口,润了润嗓子。 他都已经是这副惨样了,祝茂然想必更狼狈。才文西继续朝人堆里望着,迟迟不见祝茂然走出来。 “大猪呢?” “被拉到那边了吧。”许拾言抬手指了个方向,“那边有空位,可以休息。” 才文西一愣,随即说道:“那你赶紧去那边坐呀,这边连坐的地方都没有!”说着,便推着他往那边去。 许拾言稍稍用了些力气便撤开,让才文西推了个空,没等有所动作,悬在半空中的手又被一只温热的大手包裹住。 阳光下,许拾言的眉宇之间似蒙上一层金色的光泽,柔和了面部的线条,更将他的眼眸映衬得愈发浅淡。眸子里存着一个人的影子,世界之大,景物万千,而这双眼,仿佛只能容下一个人似的,看起来既深情又专注。 “我想陪着你。”他语速缓慢,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进才文西的耳中。 霎时间,才文西心跳加速,热意涌上脸颊,仿佛自己才是打了场篮球赛的那个人。 才文西向一个女同学要了塑料袋。 那是人家给男朋友装水的袋子,如今水喝了,袋子就要扔掉。才文西要了过来,铺在泥土地上,和许拾言并肩而坐。 “你是不是不喜欢篮球?”许拾言随口问道。 才文西如实回答:“只是不了解而已。我都不会打,也看不懂什么比赛机制。” “嗯。”许拾言应了一声,停了好一会儿,才说:“打球的时候我看了,你不在周围。” 那样激烈的比赛,他竟然还有空在传球的间隙在场外寻找才文西的身影。 “那我一会儿凑过去看。”才文西笑起来,呲起一排小白牙。 袋子挺大的,不过两个男生坐在一起还是有些拥挤。起初才文西还有些不自然地僵硬着身体,偶尔肌肤相触的时候他还会屏息凝神,待许拾言不以为意地继续讲话时,才小心翼翼地呼出长气。 “不要勉强自己。”许拾言抬起手,轻轻揉了揉才文西的头发,“在这里等我也挺好的。” 所有人都不知道你在这里,只有我知道你站在这里等我。 这种感觉真的很好,许拾言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 如果参加一次比赛就能获得少年这么多关注,他觉得很值。 耽误学习没关系,打篮球很累也没关系,风吹日晒更没关系。 下半场比赛开始,才文西果真没有凑上前去。 微风拂过,吹动他微微凌乱的头发,似是将刚才许拾言的话带回耳边,却无法带走他脸颊上的绯红与燥热。 直言对篮球没有兴趣后,下半场的比赛,才文西也没有过多关注。 心里、脑子里都乱乱的,像是一团麻绳,搓开揉去,他想要整理,然而越弄越乱。 闲来无事,他就用树枝在地上画火柴人。 一开始还只是一个大字上面画了个圆圈,后来这些小火柴人就有了自己的动作,要么是曲着腿,要么是弯着腰,总之他想到什么,就画什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吵闹声消失了。 好像周围只有他一个人一样。 才文西仰起头,正准备看看情况,身侧站着的一个人把他吓得差点尖叫出声。 陆域浑身是汗,低着头,神色淡漠地盯着地上的火柴人。 泥土地上,高高的球框画在一侧,两个小火柴人在下面对峙,一人手里拿着球,另外一个人的手里什么都没有。 “拿球的是谁?” 他开口询问,低沉的嗓音透着暗哑,估计是刚刚打完比赛,还没来得及喝水。 才文西顿了顿,拿起旁边的水递给他,“喝点水,陆哥。” 陆域接过来,拧开,没有急着喝,而是挑眉又问一遍,“拿球的是谁?” 才文西循着他的视线看去,是自己无聊时画的小人。 这…… 谁也不是啊,他就是画着玩的。 可陆域很认真,好像才文西不说出一个满意的回答来,他就继续在这里问。 当了狗腿子这么久,才文西怎么可能败在这里? 他嘿嘿笑起来,讨好似的说:“是陆哥!” 陆域满意了,嗯了一声,不客气地揉乱才文西的头发,转身离去。 本就满头乱毛,现在更是不忍直视。才文西无语,怎么一个两个都喜欢揉他的头…… 等下,他到现在还长得不高,怕不就是因为这群人揉的! 比赛是打完了。 大家三三两两的散去,陆域那队基本看不到人影了,倒是许拾言和祝茂然的队伍被教练招到场地内,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才文西远远望着,没过一会儿,场内的队伍也散了。 许拾言第一时间朝这边走来,才文西吭哧吭哧搬起半箱水,还没等迎他,他就已经走了过来。 “陆域跟你说了什么?” 才文西愣了愣,原来他在那边的时候瞧见了。 “没说什么,我给他了瓶水。”才文西轻描淡写地说:“怎么样,你们赢了还是体育班赢了?” 虽然心里早就有了答案,但才文西还是笑意盈盈地询问许拾言。 许拾言敛眸,神色平静地说:“陆域。” 他没有说班级,也没有说队伍,而是说出了陆域的名字。 起初,才文西没有听出哪里不对,毕竟体育班要比他们班的菜鸡队强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可是当他用轻松的口吻安慰许拾言不要紧,重在参与的时候,许拾言冷淡的、一副怎么哄也哄不好的反应,让他彻底明白了过来。 “有机会你们单挑去吧。”左思右想,才文西想到了这样一个大佬打架的主意,“团队实力很容易影响个人的,有机会你跟陆域单独打一场,也挺好。” 菜鸡队拖后腿的人太多,许拾言或许真的很厉害,但是架不住对方都是水平中上的人。 闻言,许拾言眸光闪了闪,有了明显鲜活的反应。 “有机会的话,一定。” 才文西笑了笑,“那走吧。” 许拾言从他手里接过半箱水,一低头,便看见两个小火柴人突兀地展现在泥土地上。 此情此景,让他又一次想起了刚才在赛场上,陆域针对他的场景。 他眯了眯眼,问:“拿篮球的是陆域?” 才文西:…… 它们只是两个无辜的火柴人而已。 许拾言继续问:“拿篮球的是他,另外一个人是我吗?” “……是吧。”才文西心虚地打哈哈。 “没有特点。”许拾言难得较真起来,“我很普通。” 才文西深吸一口气。 崩了吧?!绝对大崩啊! 主角攻和主角受不好好你侬我侬或针锋相对,偏偏来为难他和这两个…… 火柴人。 情急之下,才文西索性破罐子破摔,重新捡起树枝,在另外一个火柴人的身体腹部直直地画出一道—— 尺寸很大的火柴人,有特点吧! :正文 第80章 080 许拾言望着那个下半身格外突出的火柴人愣住。 眼眸深邃如夜空, 浓密的云遮住所有光亮,躲藏在云层中若隐若现的月亮释放着诡异神秘的光,叫人痴迷地趋之若鹜。 并未察觉到他神情异样的才文西还在洋洋得意, 掐着腰的样子倒是有几分小人得志的样子, 下巴微微太高, 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好了,这下没问题了吧!” 一副宠着你、让着你、一切都顺着你的语气, 才文西觉得自己这个小炮灰当的真是太称职了。 最终, 还是许拾言收回了目光。 他看向得意的少年, 眼眸深处的暗光逐渐隐藏, 声音微微透着些许沙哑地说:“淘气。” “哪里淘气了!我这是事实就是!”浑然感觉不到危险的才文西还在疯狂蹦迪。 许拾言忽然转身走到树后,才文西没有反应过来,眼睁睁地看着他整个人如同隐身了一般被宽大的树干挡住,心里一慌, 立刻抬脚跟上去。 “你不会生气了吧?哇, 不要生气,我是开玩笑的, 我道歉!对不起对不唔——” 嘴巴被一直带着汗味儿的手捂住, 与此同时手腕被攥住, 对方只是稍稍用力, 才文西的身体变换了个位置,以后背靠进怀里的姿势僵立在原地。 “对不起。” 温热的气息扑在耳尖, 那道声音近在咫尺, 仿佛紧贴在他的耳边响起。 才文西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道歉,明明上一秒还在说对不起的人是自己。 然而接下来,他明白了。 柔软的嘴唇贴上耳朵,在才文西毫无防备的情况下, 软而湿的感觉激得他浑身一颤。 他的耳垂被含住了。 身体的每一处细胞都在叫嚣,汗毛根根竖起,那条几乎烫的他浑身发软的舌灵巧地卷起耳垂上的肉,又玩闹似的放下。 轰的一声响,才文西的脑子里仿佛炸开了簇簇礼花,绚烂夺目。 . 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夜深人静时,才文西忽然想到了这个道理。 从下午放学开始,他就拼命地避开许拾言。 那是他的第一反应。 不止是许拾言,几个小时前,他甚至不想跟任何人说话,回到家就把自己关进房间里,房门反锁,然后静静地坐到沙发上思考人生。 不想交流,不想说话,不想思考。 如果他是一条没有感情没有脑子的咸鱼该有多好啊。 家里人肯定第一时间发现异样,厉玥很担心,才则声也是如此,这个不苟言笑的严父很少表现出要跟儿子谈谈的样子,今天破天荒地敲响儿子的房门,然而才文西实在没心情,连门都没开就拒绝了他。 老父亲实在难,最终夫妻俩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大儿子身上。 “有什么可担心的,明年他就成年了,有什么事能值得他放下玩心认真对待,倒也不错。” 大儿子如是说。 这样一说好像也挺有道理。 许是才文西安安稳稳地熬过了晚饭,最终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他没看手机,甚至没把它从书包里拿出来。 困意袭来,却硬是睡不着。才文西苦恼极了,明知道事态发展越发诡异,可是身处其中,他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解决。 乱成一团! “二筒,你在吗?” 随叫随到的系统可能是他在这孤寂夜色中唯一的一点安慰了。 【在的呢。】 才文西深吸一口气:“你也感觉到了吧,事情发展超出了你和我的预想。” 【没有超出二筒的预想呢,亲亲宿主多虑啦。】 “……” 这还没有超出预想?! “不可能!”才文西自信地说:“主角受都开始丨舔丨我耳朵了怎么还没超出预料呢?” 二筒这统,怕不是机油不够脑子转不过来弯了。 【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呀。】 【宿主之前做了那么多铺垫,现在即使再做恶人,也不会达到原著中那样显著的效果。】 【而且一不小心,还能使原著主角黑化哦。】 才文西:…… 我谢谢你提醒。 简而言之,因为系统没出现的时候,才文西抱大腿抱得太猛,导致主角攻受乃至其他配角对他的印象早已根深蒂固,所以就算他现在一改常态,变得无恶不作,在他们的眼里…… 可能也只是突然变得淘气了而已。 “就没有改变现状的办法吗?”才文西欲哭无泪,“之前你没出现,我抱大腿,是因为想改变原书中才家和我本人的结局。我这种选择也是有理有据吧?你要是早点来,我是不是就不用那么纠结了,直接按照剧情一条路走到底,到时候不仅有积分可以拿,结局也未必会惨不忍睹。” 归根究底,还是系统出现得太晚了。 系统似乎也察觉出了什么,久久没有发言。 就在才文西以为它又因为说不过自己而消失的时候,它又一次出现了。 【具体情况这边正在查询哦。】 才文西不明所以:“查询什么?” 【宿主提前来到这个世界的原因。】 ! 是他来早了?! 才文西一直以为是系统来晚了,不过对方跟许拾言同一时间段出现倒是很合理。 所以不合理的存在竟然是他本人?! 不过这句话又告诉了才文西另外一个不起眼的消息。 “你一直知道我来早了,但是却不告诉我,还一如既往地发布那些阴间任务……你们是不是欺负人啊?” 系统这么智能,还能聊天说话,正如它所说,触发任务需要条件,只有达到标准才能发布。可回忆之前的几个任务,才文西直想破口大骂。 每个任务都十分紧急,就有一个任务给到了小时以上的时间,结果呢? 失败了,任务惩罚是失明。 【亲亲宿主说什么呢,我怎么会欺负你呢。】 听见系统这语气,才文西气就不打一处来,烦躁地翻了个身,不想继续跟系统说话。 才文西躲着许拾言这一现象,明眼人都看了出来。 两人之前玩的很好,几乎形影不离,现在一到下课,才文西就低着头往外跑,任由许拾言的目光紧紧相随,也不愿回头。 “你们俩怎么了?” 才文西像一只小泥鳅一样抓不到,祝茂然只能硬着头皮来问许拾言。 “没怎么。”许拾言语气淡淡地说。 “得了吧,没怎么他能像老鼠躲猫一样下课就跑?”祝茂然无奈地叹口气,“兄弟给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如果你觉得,你们俩的事儿真能成,我一点意见都没有,而且祝福。但如果你也摸不清看不明,我劝你还是再考虑考虑。” 许拾言抬眼看向他,眉眼之间冷漠异常。 “我知道你不在乎,文西还能不在乎吗?”祝茂然举起双手,故作投降的样子,说:“你看看他现在的表现,再想想你之前做过什么。” 祝茂然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才文西这种见人就跑的反应,只能证明,有些事情已经发生过了。 许拾言别开眼,一副不愿意理人的态度。祝茂然无奈,只能转身离开。 待祝茂然离开后,许拾言缓缓呼出一口长气。 从昨晚开始,他就一直尝试联系才文西。夕阳下,拥住少年所做的举动他并不后悔,也可以有些病丨态地说,他无比痴迷、留恋。 曾经在屋子里的那个吻就已经让他无法自拔,现在想要的只会更多。 他不是有意对祝茂然表现的如此冷漠,只是因为最后那句话,成功地惹恼了他。 根本不需要考虑,只要站在才文西的身边,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才文西缩在超市外的长椅上,手里拿着一瓶水,神情呆滞地盯着地面,从远处看,就好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狗,可怜兮兮。 纪洲打完球过来买瓶水,一眼就看到了落寞无助的才文西。 身边忽然坐下一个人,才文西下意识地朝另外一边挪了挪,结果却被单手揽住肩膀,动弹不得。 他吓了一跳,迅速抬头看过去,惊恐的眼睛里映出纪洲的影子。 “原来是你啊,纪洲哥。”才文西拍了拍胸脯,后怕地喃喃:“吓我一跳。” “怕什么,在学校里还能有坏人?”纪洲说完,哦了一声,笑着自问自答:“最坏的人大概就是我们了。” 才文西跟着笑了笑,勉强的样子很是力不从心。 纪洲深深看了他一眼,“为什么自己躲在这里?” “哪、哪有!”才文西神色慌乱,“我为什么要躲起来,我又没有做亏心事!” “哦,原来你做了亏心事。” 才文西:…… “我没有!”他固执地反驳:“我就是……想要静静而已。” 纪洲眨了眨眼,半晌,说道:“跟你说个事。” 才文西:“什么事啊?” 纪洲:“我的小名叫静静。” 才文西:“……” 哥,这真的一点都不好笑,也没有安慰到我! 不过经他这么一打岔,才文西的心情倒是变得轻松起来。 还有不到五分钟就上课了,才文西想了想,动作缓慢拖沓地站起来,小声说:“我要回去了。” “回去吧。”纪洲也站起来,拂了拂衣角不存在的灰尘。 犹豫地看了一眼纪洲,才文西说:“谢谢你,纪洲哥。” 不管怎么说,人家陪了自己一会儿,还试图说些冷笑话来逗笑自己…… 行吧,都已经被定义为冷笑话了,他就不勉强自己笑了。 纪洲根本没当回事,随手挥了挥,转身进了超市。 他不上课,也不用急着赶回去。 才文西回到教室,班级里的学生大部分都坐齐了。 他低着头,无视掉其他人投过来的目光,也不去看谁,直直地回到座位上坐好。 许拾言就坐在他的前面,才文西不抬头,也看不见他,整个人如同缩头乌龟一样,找了本练习册,伏趴在桌面上写起来。 逃避的如此明显,别说祝茂然,就连跟两人不熟的其他同学也看出来了。 转学生许拾言自转到四班后就一直保持着不冷不热的态度,半个学期过去,能跟他玩到一起去的就只有才文西和祝茂然。同样的,才文西这个之前口碑极差的纨绔少爷有了改变之后,除了往陆域等人身边凑之外,就是跟许拾言腻在一起,非要说起来的话,连祝茂然都没有许拾言这样的待遇。 现在这两个人好像吵架了,一个不理一个。 当然,严格来说是才文西不理许拾言,可是旁人又管不了那么多,只觉得这两个人的交流愈发少了,就像冷战一样。 一上午,相安无事。 午时,食堂里人声鼎沸。 趁祝茂然和许拾言去体育组抽签,才文西避开所有人,自己偷偷摸摸从二号门进入食堂,也没去打饭,直接去二楼个人承包的摊位那里买了一碗粉和一杯奶茶,找了个十分不起眼的位置,默默吃起来。 吃完饭,他就躲出去,因为不管是去自习室还是教室,都有可能遇到许拾言。 每天中午自习,是许拾言雷打不动的习惯。本来才文西也被带动着利用这段时间学习,不过最近大家都在期待篮球赛的事儿,他也偷了几天的懒。 吃着吃着,他就开始叹气。 一回忆起昨天发生的事,才文西就头痛。 现在已经无暇顾及当时自己的情绪是怎么样的了,唯一让他在意的,就是许拾言如果真的喜欢上自己,他该怎么…… 对待。 正如系统所说,之前因为他的自作聪明,主角攻和主角受之间已经没办法轻易建立起感情的桥梁。而他就算决定按照原著的剧情走下去,结果也未必会如自己所愿。 总之,一切都变了,他不能再用老办法解决当下的难题。 更让他有些绝望的是,系统根本不会引导他怎么做。 烦恼地猛吸一口奶茶,一颗珍珠突兀地冲进嗓子眼,他一噎,将珍珠吐出,然后拼命地咳嗽起来。 眼前忽然出现一张纸巾,才文西半眯着眼,接过来捂在嘴边,一边咳嗽一边说了声谢谢。 接着,背上落下一只手,一下一下地轻拍。 缓了一会儿,才文西觉得好多了,他抬起头,很是感激地对那人说道:“谢谢你,我请你喝奶茶吧……” 话音随着那人逐渐清晰的面容而止。 是许拾言。 才文西呆呆地望着他,与他那双冷静如水的眼眸对视。 “怎么这么不小心。”许拾言语速平缓,脸上看不出表情地说。 听起来一点也不像关心,只觉得诡异。 霎时间,委屈涌上心头,才文西嘟着唇,皱眉移开视线。 他怎么这种语气对自己说话啊,又不是故意呛到的,冰冰冷冷的,给谁看呢! 他不理许拾言,继续吃饭,也就没有看到许拾言在他转过头之后眼中划过的一抹暗光。 思念夹杂着痛楚,刺进心中。 对面坐下一个人,才文西没有抬头也知道那是谁。他不想理,只等吃完饭之后潇洒地离开,连一个眼神都不给他。 可不知怎么的,心里想得很有骨气,眼睛却一点也不争气,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米粉的热气给刺激到了,止不住地汇聚水珠,稍有不留神,就能落下去滴进碗里。 又不敢吸鼻子,生怕对方知道自己要掉眼泪,于是他只能强忍着。 然而这样忍一定是忍不住的。 吃不得东西,也不能哭出来,更不能吸鼻子,说到底还是自己吓唬自己,才文西有一瞬间都要被自己气笑了。 于是他也不避讳了,直接从桌子上抽了张纸巾,低头擤鼻涕。 抬头的瞬间,红红的眼眶就被对面的人捕捉正着,听他擤鼻涕,更是坐实了少年此刻的心情并不轻松。 许拾言伸出手,越过桌子,抚上才文西的脸颊,稍稍用力,便托着他的下巴抬起脸。 鼻尖通红,小嘴憋屈地撅起,眼角的嫣红色更是令他看起来肤白胜雪。 “你干什么!”才文西哑着嗓子喊了一句,稍稍用力拍开他的手。 啪的一声,格外响亮。才文西心里一慌,看见许拾言手背上一个鲜红的指印,瞬间手足无措起来。 “你、你没事吧?”那指印越看越红,才文西记吃不记打,立刻心疼起来,小声辩驳,“我没用力,就随便拍了一下……” 许拾言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沉声问:“为什么哭?” 才文西停顿一会儿,愤愤道:“我想哭还需要为什么吗?我想哭就哭!” “我很心疼。”许拾言平静地说出让人面红耳赤的话。 才文西愣了愣,默数三秒,整个人如同蒸熟的螃蟹,又红又硬。 “你乱说什么呢!”才文西恼羞成怒地压低声音,生怕其他人听到他们的对话,“这是在学校里,你疯啦!” “有什么问题呢。”许拾言依旧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我只是在表达我内息真正的想法而已。” “好好好,你表达,你在这自己表达吧。”才文西气冲冲地端起餐盘,带着米粉和奶茶一起走人。 食堂的人多了起来,才文西走了一圈也没找到一个空位置。正欲回去将就吃一口,却发现许拾言竟是一直跟着自己。 才文西一愣,迅速往之前的位置走去,不等靠近,就发现那里已经被一男一女两个同学占据了。 才文西:…… 一股无名之火腾空而起,才文西瞪着许拾言,“没位置啦!” 许拾言点了点头,顺从道:“没有了。” “……你还说!” “你自己也说了。” 才文西气得眼睛通红,凝聚水光,在许拾言看过来之前迅速移开视线。 ——他可不想让许拾言知道自己竟然是被气哭的! 冷静过后的才文西忽然感叹了起来。 许拾言变了,变得不再像以前一样宠着自己了。 这种感觉一点也不好,许拾言冰冰冷冷的,说话的声音也没有起伏,就好像他面对的人根本不需要费心费力地对待。 原来他之前得到的一切优待,都是恃宠而骄。 才文西不想这样,他还想做最特别的那一个。 泪水模糊了视线,才文西一边吸鼻子一边啪嗒啪嗒掉眼泪,旁边路过的同学见了,惊悚地移开两步,跟同伴小声嘀咕:“他是不是没买到喜欢吃的东西啊……” “卧槽什么啊这么快就卖没了?!” “我就说让你早点吧你非要上厕所!” “废话,人有三急还能不解决吗?” …… 他们互怼着走远。 才文西失落地低着头,脑子里乱哄哄的,想不出解决当下窘状的办法。 就在这时,手里的餐盘忽然被接走。 “找到空位了。”许拾言的声音缓缓响起,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跟我来吧。” 才文西一动不动。 许拾言单手托盘,另外一只手拉住才文西,朝前走了一步,身后的少年就跟了一步。 只觉得有些好笑,许拾言走到空位,拉着他坐下,然后又坐在了他的对面。 这么一闹,才文西也没了食欲吃东西,呆呆地望着桌上的米粉,色香味俱全,是他最喜欢吃的…… “我的米粉……”才文西哀叹一声,泪水奔涌而出。 或许这是发泄的唯一办法了。 许拾言愣了愣,倒是没有阻止,即使心里再心疼,他表面也如钢铁一般毫无变化。 抽出纸巾轻轻擦拭才文西脸上的泪水,眼看着他的脸蛋由白变红,眼睛也红彤彤的,像兔子一样,许拾言终是忍不住,轻声哄道:“对不起。” “……你道什么歉?”才文西一边流泪一边问。 “我为昨天做的事情道歉,也为刚才发生的事道歉。”许拾言说:“我也想狠下心来,像对待普通人那样对待你。可是我发现我根本就做不到。” 对面少年停止了哭泣,听他说完,小嘴微微张开,似乎有些被吓到了。 许拾言自嘲地笑了笑。 “你昨天没有回复我,今天也没有理我。我以为,你讨厌我那样对你,甚至开始讨厌起了我。”他的手指摩挲桌子边缘,似是紧张地轻点。 “所以我想了想,是不是可以像对待普通同学那样对待你,这样的话,你就会忘记那件事,也不用在意,最后和以前一样,跟我一起吃饭、说话、对我笑、一起做题……” “我只坚持了十分钟,看到你流眼泪,就忍受不住了。” “所以我很自私,连十一分钟都不愿意坚持。” “我想触碰你,想要把你抱进怀里,轻声哄你不要哭。” “或者,你教教我,好不好?” “文西,你教我应该怎么做,你才能像以前一样对待我?” 声音发颤,漆黑如墨的眼中无光,遍布迷茫与无措。 ——你留恋的,何尝不是我舍不下的? :正文 第81章 081 才文西不知道自己应该做出怎样的回应。 只是哭得愈发凶了。 许拾言轻声哄他不要哭, 可是才文西却停不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的同学都吃完饭离开了,才文西的桌子前堆着许多纸巾, 他拢了拢, 心里默默地对保洁阿姨说了声对不起。 “其实, 我也没有生你的气……”冷静下来后,才文西闷声说:“我就是不知道怎么回应你。刚才看你对我那么冷淡, 我就有点委屈。” 委屈得都哭了出来! 闻言, 许拾言有些意外地看向他, 沉吟片刻, 问道:“那为什么躲着我?” “就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回应你啊。”才文西说完,似是重新回忆起昨天发生的景象,脸颊绯红一片,垂着头嗫嚅着开口:“你……舔丨我耳朵。” 许拾言:“……” 喉咙里发干, 耳垂上细嫩的软肉仿佛又一次贴在唇边, 令他不可控制地张开嘴,伸出湿软的舌, 痴迷地含上去—— “你在想什么奇怪的东西!” 只是稍稍抬眼就看见许拾言朝自己眯起眼, 这种感觉好像被野兽盯上的猎物, 才文西慌忙打断他。 许拾言收回视线。 “我下午就比赛了。”他忽然转移了话题, 还十分正经。 才文西愣了一下,似乎没跟上转移话题的节奏,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下意识地鼓励他:“加油, 你们最棒。” 午间聊天竟然就这样突兀地结束了。 才文西吃了米粉,喝了奶茶,又见许拾言随便打了份饭迅速吃完,两个人像以前一样, 一起离开食堂,然后来到他们专属的自习室。 自习室里,祝茂然早已在那里等候。 他看见两人结伴而来,眼中的惊讶只在一瞬间就被了然替换。 “和好了?”他笑起来有点贱贱的,“我说什么来着?床头打架床尾和。” “……你报没报口语班啊?我都嘱咐你快一年了吧。”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你就说你们和没和好吧。”祝茂然一副‘老子贯通古今天下第一神算子’的样子,靠在椅背上,双手抱胸,扬着下巴看向坐也要坐在一起的两个人,“看见没,孤孤单单的还是我,就证明你们俩一定和好了。” 才文西顿了顿,下意识地瞧了一眼祝茂然身边的座位。 好像是真的唉,每次三个人来学习,只有祝茂然旁边的位置是空的,他和许拾言就像说好了似的,一定会坐在一起。 可是他们俩明明从来没有串通过。 实在有些无话反驳,才文西看了看祝茂然,见他真的一点都不在乎,还沉浸在自己的完美推测中无法自拔,于是悻悻地收回视线。 “怎么和好的,跟我讲讲?”祝茂然对他们和好的过程非常感兴趣。 “……吃了顿饭。”才文西在桌子下面拉住许拾言的手,不让他说话。 祝茂然独具慧眼,视线在两人之间窜来窜去,最终锁定在才文西的脸上。 “吃哭了?” 才文西:…… 祝茂然的观察能力也是极强! 不自在地别开脸,才文西闷声道:“你怎么看出来我哭了?” “还用看?”祝茂然一副‘你侮辱我智商’的表情,“你看看你的眼睛、鼻子、脸。该红的地方都红了,该肿的地方也没闲着。” 才文西一惊,拉着许拾言问:“我眼睛肿的很严重吗?” 俊秀的脸猛地凑近,眉眼之间的一抹红更显妖艳,嘴唇柔软微红,许拾言压下心中蠢蠢欲动的念头,扬声说道:“很可爱。” 才文西:“……” 祝茂然:“……” 去接了一杯热水,才文西又很不好意思地去找图书馆前台的管理员小姐姐要了两片干的卸妆巾。回到自习室,他把两片卸妆巾用热水浸透,贴在眼睛上。 不学了,闭目养神,在下午上课之前把眼睛消肿! “其实没有那么明显。”许拾言安抚似的说。 介于刚才他爽快地回答了‘很可爱’,现在他的话已经可不信了。才文西没有理,而是抬手挥了挥,示意他该干嘛就干嘛去,别总盯着他看。 可许拾言却偏偏想看着他。 才文西蒙着眼察觉不到,吃完饭,沐浴着午后的阳光,再加上刚刚哭过,几乎没有什么意外的,他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侧着脸,嘟着唇,正对许拾言。 许拾言也就放下刷题的笔,光明正大地望着他,眼睛都不眨一下。 祝茂然在对面直呼过分。 “你们多多照顾一下我吧。”生怕打扰到才文西休息后再被许拾言飞过来一记眼刀,祝茂然的声音很小很小,而且无比可怜。 许拾言顿了顿,收回视线,倒是认认真真地对他说了一声抱歉。 祝茂然又有一些不好意思了。 “我知道,你把我当朋友,把他当媳妇,所以有的时候……也不用这么正经地道歉。”别扭地说完,他又不确信地问:“你能感觉到我什么时候是在开玩笑吧?” 其实偶尔的抱怨,往往都是带着开玩笑的成分的。 他要是真的在意,大可以去找其他同学玩。他的人缘有多好,才文西和许拾言都清楚。 果然,许拾言点了点头,也小声地回道:“下次会注意的,谢谢你。” 祝茂然热泪盈眶,觉得这一切都值了,甚至开始在脑子里幻想将来他们两个人修成正果,自己随多少份子钱才算合理。 下午第三节课就是篮球比赛,可以说整个二年组都沸腾了,第一节课和第二节课根本没有人认真听老师讲课,导致老师们发了好大的火。 四班刚被英语老师训完,就听走廊里传来隔壁班老师单独训学生的声音。才文西憋着笑,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去,却不想班级里有别的同学没忍住,笑出来,紧接着便是哄堂大笑,连英语老师都忍不住变脸,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 “我知道你们没有心情听课,但到底是篮球赛重要,还是你们的未来重要啊?” 下面有人小声回了一句:“此时此刻当然是篮球赛重要。” 英语老师气得捏断了一块粉笔,朝出声的方向扔过去。 第二节课一下课,十五分钟的眼保健操在同学们看来绝对是浪费时间。可是老师很强势,除了需要比赛的运动员被放行之外,其他所有人必须安安静静地做完眼保健操才能出去看比赛。 才文西急坏了,今天的比赛在室内进行,他怕去晚了,连个好座位都没有。 做完眼保健操,才文西如一阵旋风窜出去,据无名的同班同学透露,当时他看到了一抹残影冲出教室,甚至都没看得清跑出去的人是谁。 可惜抵达篮球馆,里面早已是人山人海,才文西费尽心思挤进去,累得满头大汗。 找了个距离比赛场地最近的空位,才文西在一众结伴而坐的女孩子格外显眼。 “唉,你来看谁啊?”身边一个女同学自来熟地问。 才文西腼腆地笑了笑:“我来看我哥们。” “……啊。”女生似乎有些失望,盯着才文西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又来了兴致一般,问:“那你哥们是哪个班的?” “……跟我一班的呗。”才文西说完,对女同学眨眨眼,“那你是来看谁的啊?” “当然是陆域!”女生来了兴致,语调激昂地说:“你不知道,他打球打得可帅了!” 才文西:“……”竟然遇到了陆域的粉丝! 等下!不是说陆域这人为人霸道狠辣,性格阴晴不定,是学校里人人畏惧的存在吗?怎么到突然间有了粉丝,还光明正大地来给他的比赛加油?! “你哥们叫什么,是体育班的吗?”女同学很是健谈。 才文西摇摇头,不过转念一想,对方既然知道四班的陆域,或许也会知道许拾言,于是爽快地说道:“我哥们是许拾言。” 语气中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骄傲。 谁知女同学愣了一会儿,似是在思考,最后干净利落地摇头,“不认识。” 才文西:“……你怎么能不认识呢?他和陆域是一个班级的呀,四班!” “哦!陆域原来是四班的啊!” 才文西:…… 你这个粉丝当的一点都不称职好吗! 再一次笃定当代粉丝只是颜粉,从不看内在涵养,才文西开始为许拾言这个内在外在都极其优秀的主角受代言,挺直背脊得意地说道:“许拾言也超级厉害的,长得帅打球好,一点都不比陆域差!” 话落,只见女同学一脸惊喜望着他身后的位置,嘴巴夸张地张开。 才文西虎躯一震,不会这么巧吧?! 他僵硬地转头,如同久年失修的木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视线里出现了陆域那张冷酷帅气的脸,黑眸沉沉地盯着自己,似隐匿在茂密丛林中饥渴的黑豹,咬牙切齿地锁定猎物,只等一个稳妥的时机,冲上来,咬断他的喉咙。 才文西咽下一口口水,发出咕噜一声,小巧的喉结颤了颤,更显紧张。 “陆、陆哥……” 绝望了,这种巧合就算是去算卦求来也是少有的。 “不比我差?”陆域忽的轻笑一声,语气带着浓浓的嘲讽,“才文西,你眼睛瞎了吗?” 才文西:…… 哥你说话好过分! 眼见小少爷像小鸡子似的委委屈屈地缩在座位上不敢说话,陆域压下心中的不悦,反手把外套扔给了他。 “拿好。不是我来取,谁都不许给。” 说完,潇洒转身入队。 才文西抱着陆域的外套,阵阵烟草的味道钻进鼻尖,有些不适地耸了耸鼻子,他乖乖地给对方叠好,规整地放在腿上。 不管怎么说,逃过去一劫。 侥幸地抬起头,对上一双满含审视的眼。 仅仅有过几句闲聊之交情的女同学盯着才文西看了许久,直到他头皮发麻,恨不得换个座位时,她猛地一挑眉。 “懂了,校霸和他的不乖奶猫。” “……” 你他妈不是个颜粉吗?在这里磕什么脆皮鸭cp! “别瞎说别瞎说!”才文西小嘴不停歇地反驳,加上个调子就能来一曲rap,他强调道:“我和陆哥只是普通的校霸和小弟的关系。” 女同学恍然大悟:“哦!校霸和他的不乖小弟!” “……你够啦!” 女同学哈哈一笑,适时地道歉,“抱歉,别当真,我开玩笑玩的。不过刚才陆域真的好帅啊——把衣服甩给你的时候。” “我只感受到了外套带风砸我脸。”才文西闷声说完,做贼似的左右看了看,确定这次没有人在身后偷听,才放下心来。 比赛即将开始,女同学似乎也没有兴趣跟他聊了,两人专注地看着场内的比赛情况。 五个队伍,有一个队伍直接轮空晋级,剩下四个队伍进行两场比赛。待比赛结束后,还会再抽出一个轮空晋级的队伍,剩下两个队进行比拼,等第二次出现胜利的一方后,最后的淘汰赛也就来临了。 第一回轮空晋级的队伍是一个不知名的队伍,祝茂然的菜鸡队和一个实力旗鼓相当的队比赛,体育班和另外一个队伍比赛。起初赛场上并没有许拾言的身影,直到祝茂然那队下去一个人,许拾言才被替换上来。 惊讶于许拾言竟然是替补,才文西有些不明白地问向旁边的女同学,“替补是很差的吗?” “不是啊,谁都可能是替补。”女同学说:“你没见过那些打球打得很好的运动员也当替补吗?” 才文西:“我不看篮球……” “难怪了。” 不差就行。 许拾言上场之后,原本旗鼓相当的比分情况开始有所距离,他真的很猛,才文西虽然不懂球,但是一看到许拾言进了球,立刻跟着欢呼起来。 比赛结束,祝茂然这一队靠着许拾言晋级了。 下一场是体育班的比赛,几乎没什么悬念地拿下了晋级名额。 两个晋级队在后面休息室进行简单的休整,派了代表出来抽签。 万众瞩目之下,体育班轮空晋级。 赛场内皆是发出失望的声音,毕竟谁看篮球不是想看场面激烈充满反转的比赛,菜鸡互啄没意思。 才文西倒是松了口气。 祝茂然的队伍肯定是赢不了体育班的,所以与其被体育班直接打败,不如先跟其他队伍比试一番,这个时候输了,那就是技不如人,也不用继续跟体育班打了。但如果这一场赢了,直直挺进决赛跟体育班打,输了也不丢人。 才文西瞧见许拾言从后面休息室走出来,正朝他的这个方向走来。 他神色一喜,等许拾言走近后,率先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你真棒!”他竖起大拇指,“我看见了,你进了好多个球!” 许拾言就是冲他来的,闻言,笑容浅浅地说:“我打的还不够好。” “已经很好啦,你看看祝茂然,菜鸡!”才文西露出一个鄙夷的表情,不过很快有用那如太阳般灿烂的笑容对着许拾言鼓励道:“你可以的,你能行!下一场我们赢了就继续打,没赢就去吃火锅!” 许拾言轻轻挑眉,“这就决定好了?” “不吃火锅也行的,吃烤肉。”才文西故作羞涩地说。 许拾言没有多留,他似乎只是刻意出来,出现在才文西面前与他说两句话,临走的时候,他抬起手,似乎想要揉一揉才文西的头发。不过距离太远,他只是稍一抬手,才文西就以为他要跟自己击掌,于是毫不犹豫地伸出小手拍了上去。 许拾言愣了愣,旋即无奈地笑了笑,转身离开。 他走后,才文西身侧的女同学凑过来问:“这就是你哥们?” “对。”才文西郑重地点头。 女同学也跟着点了点头,道:“长得是挺帅的哈……许拾钱。” 才文西:“……言,许拾言!你一言我一语的言!” 女同学啊了一声,为了掩饰尴尬,大笑两声:“哈哈哈我还以为这人怎么叫拾钱,是不是接下来就该送到警察叔叔手里边了!”笑完,她清了清嗓子,主动伸出手,对才文西道:“我们也算认识了。我叫罗亚婷,是二班的。你呢?” 与她聊得还算不错,才文西也伸出手,握住她,道:“我叫才文西,是四班的。” 罗亚婷惊讶:“姓‘菜’?” “才,才华的才。”才文西感觉罗亚婷就是一个姓名黑洞。 “哦……那文西两个字是?” “文学的文,西餐的西。”提到名字,才文西的脑海中浮现过去厉玥给他将名字的由来,忍不住怀念道:“这个名字是我哥给我起的,而且很有意义。” 正值中场休息,没人打球也就没了乐趣,罗亚婷闲得无聊,于是继续问了下去:“什么意义啊?” “跟我哥的名字正好相反。”才文西说:“我哥叫才武东,我叫才文西,是不是很有意义?” 罗亚婷先是愣了几秒,然后很是认真地说:“那我觉得你或许叫另外一个名字更加有意义。” “什么?” “才弄枪。” “?” “你看,你哥叫才舞刀,你叫才弄枪,是不是更搭配?” “……” 新交的朋友,耳朵似乎不太好使。 不知道为什么,才文西盯着罗亚婷看了好久,忽然觉得把她介绍给祝茂然认识,他们两个人应该会玩得很好。 一个不会说话,一个听力不行,这不是天生的一对儿嘛! 比赛开始的时候,才文西还在考虑怎么介绍两个人认识才不显得突兀。直到周围又挤满了人,欢呼声、加油声如排山倒海,才文西渐渐回神,望着场内的许拾言笑了起来。 许拾言也在看他,视线相对,许拾言轻轻勾唇,抬手挥了挥。 才文西双臂摆动,激动之下,忍不住飞了个吻过去。 许拾言瞳孔微缩,很快便转移视线,不再看他。 才文西愣了愣,难道自己的飞吻有毒? “你真是太gay了。”罗亚婷在一旁吐槽道:“哪有给男人飞吻的。” 才文西恍然大悟,原来刚才自己的举动太过热情了,许拾言是害羞了。 “也有的吧。”才文西小声说:“你没有见过男高中生的友谊吗?那种男生坐在男生大腿上,或者从后面抱着腰举起,再就是好几个男生一个一个趴在前面的人的背上,叠罗汉玩。” “见过。”罗亚婷认真地点头,“那些叠罗汉一样的友谊最终真的成了‘叠罗汉’。” 才文西:“……” 无话可说。 许拾言从一开始就上场了,他的劲头很猛,似乎冲着晋级去的。与他冷静的外表极其不符的胜负心让才文西有一些许错愕。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单单是许拾言这样。 祝茂然打球打得真的没什么技术可言,除了严格遵守比赛规则之外,他几乎就是能投就投,不能投就传,也没有什么假动作迷惑对手。但是他也很是努力地在比赛,好像…… 对手惹到了他们一样。 才文西眨眨眼,分出一点注意力给场上的另外一个队伍。 这个队伍也是以班级为单位,甚至他们的队伍名字就是高二七班,几个男生个子很高,打球的时候很专注,因为之前没有上场过,所以才文西并没有眼熟的人,只感觉每一个都那么陌生。 其中一个个子最高、看起来能有一米八的男生在所有人中脱颖而出。 他盯着那人看了一会儿,眼中划过一丝羡慕。 “大高个,真好。”才文西喃喃道。 一旁罗亚婷听见,循着他的视线望去,而后了然地一挑眉,“哦,薛辛啊,那可真是挺高。” “他叫薛辛啊?” “对。”罗亚婷说:“之前也是体育班的,后来不知道怎么的,转班了。有一段时间体育班的人还骂他叛徒呢。” “……” 这得多幼稚啊。 转班是常有的事,谁不想度过一个美好的高中三年。更何况体育班转普通班更是情理之中,不想一条路走到底,发觉高考才是正路,想要转班,有什么问题? “他打球打得厉害吧?”罗亚婷忽然坏笑着问。 才文西点了点头,不可否认,七班这队一多半进球全是这个薛辛投中的。 “他,私底下出柜啦。”罗亚婷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说了一句。 才文西原本也只是点了点头,后来越想越惊奇,睁大眼不可置信地望向罗亚婷,“是我知道的那个‘柜’吗?” “对啊。”罗亚婷笑得天花乱坠,“长得帅,个子高,年纪轻轻就出柜,我看的那种校园文的攻都有脸了!” 才文西一脸复杂。 高中生就宣布出柜了,这个世界怎么了?难道BL小说里真的全员出柜吗? :正文 第82章 082 休息室里, 几个队的男生聚在一起休息。 墙角有水,每人拿了一瓶,或是站在柜子前, 或是坐在椅子上, 休息的休息, 说话的说话,很是和谐。 忽然, 人群之中爆发出一道极为高昂的声音。 “辛哥!刚才靠窗那边第一排观众席有一个长得特别好看的男生你瞧见没?” 被叫做辛哥的人喝了一口水, 轻笑一声:“坐在你女朋友身边的那个?” “不是, 我女朋友的朋友身边的那个。”男生大大咧咧地说道:“我记得你说过, 你喜欢的男生就是那样的啊。” “嗯,是挺好看的。”薛辛附和一声,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那个少年的样貌。 皮肤白皙如玉,五官精致, 眼尾点缀一抹自然的红润, 惹人怜爱。更让他难以移开目光的是那张透着粉的薄唇,水润晶莹, 仿佛清晨花瓣上的露珠。 嗓子发干地猛灌一口水, 惹来旁边队友不怀好意的笑声。 “辛哥, 咱们还没上场比赛呢, 你怎么渴成这样啊。” 薛辛斜睨了那人一眼,抬起大手, 不客气地拍了对方一下。 因为家庭缘故, 薛辛在上高中之前,一直在国外生活。高中时回到家乡,本想继续走体育这条路,将来当个国家运动员之类的, 然而青春期善变的性格让他对打球这一运动无比厌倦,索性直接离开体育班,转到正常的班级,像其他同学一样学习。 他喜欢男生这件事,几乎人人都知道,就连老师也找他谈过。 知道他在国外生活了那么久,再加上国外的同性婚姻早已合法,老师也不知道该如何规劝,只能叮嘱不允许早恋,然后作罢。 薛辛想要找个小男朋友,可以说毫无阻碍,肆无忌惮。 平时在学校里三点一线,食堂操场教学楼,偶尔去一趟超市,还得是他想动弹的时候。身边的男生薛辛早已见识过,没什么可看的,今天的比赛,倒是让他有了新的发现。 “你女朋友的朋友叫什么?”他问身边的队友。 那队友沉吟片刻,不确定地说:“好像叫什么……罗亚婷?”说完,笑嘻嘻问:“有需要吗?我看罗亚婷跟那个男生聊得不错,说不定可以要到电话。” 薛辛把瓶子里最后一口水喝下,模棱两可地‘嗯’了一声。 相隔一整片柜门,许拾言的表情陷在阴影中,手中的水瓶被捏的吱吱作响。 祝茂然皱着眉,显然也听到了那番话,顿了顿,说道:“别急,靠窗那边的第一排又不是只有小菜一个男孩子。” 许拾言扫了他一眼,“刚才你们在打球的时候,他坐在观众席,看得一直都是文西的方向。” 祝茂然:“……这么巧?” “巧么?” 许拾言的语气完全可以用冰霜风暴来形容。 继续劝说他放宽心显然有点不地道,更何况才文西也是自己的朋友,祝茂然不可能听着他们像讨论商品一样讨论自己的兄弟还无动于衷。 “一会儿最好抽到他们,我非要把他们打废!” 许拾言没说话,可是冷静挑起的眉梢,显然也是认可了这个提议。 . 比赛场上的情况简直可以用龙腾虎跃来形容。 双方互不相让,比分僵持不下,真的做到了你涨一分,我便追上一分,绝不让你落下我。 比赛的紧迫感和激烈的氛围让观众们拍手叫好,运动员们斗志昂扬,才文西这个不会看球的人都被紧张的气氛所带动,跟着罗亚婷连声叫好。 喊了一会儿,罗亚婷就发现不对劲了。 “我给七班加油,你呢?” 才文西:“……” 不好意思,喊错了。 罗亚婷哈哈大笑,说道:“一会儿我再喊的时候你别喊。等我不喊的时候你再喊,那会儿准是你们班进球。” 才文西脸颊通红,窘迫地点头。 赛场上,薛辛用衣摆擦了擦汗,隐隐露出的腹肌让观众席上的女孩子们尖叫。队友从他的后方追上来,示意他朝观众席看去。 薛辛眯眼望去,只见那个让他记在心上的少年薄唇微张,不知道与罗亚婷说了些什么,而后脸色绯红,羞涩地点着头。 “看样子是成了。”队友喘着粗气说道:“记得请我吃饭。” 薛辛看了他一眼,扬唇笑道:“嗯。” 这场比赛进行得不算顺利,可以说十分漫长,虽然过程热火朝天,但实际上比分不拉开,就一直没办法按照实力来分胜负。 一旁的教练眼睛都直了,大概是从未见过二年级竟然还有如此高水准的比赛。 而且这只是两个普通班级而已,一会儿换上体育班,不知道场上又得激动成什么样子。 然而不管多么旗鼓相当的实力,最终还是会有输有赢。 祝茂然这一队输了,越到后期,大家的体力越不行,后来不管是传球还是投篮,频频出现失误,导致七班的人仅仅用几个运气投篮,就将比分拉开。 虽然有点可惜,但是才文西看得很开心。 祝茂然他们从侧方下场,才文西跟罗亚婷告别,匆忙追了过去。 身后似是传来罗亚婷的呼喊,不过周围人很多,声音嘈杂,才文西也不确定,索性就当做没听见,直接跑远。 四班的男孩子们累成狗。 回到休息室,他们与体育班的人打了个照面。 “打得挺好的。”体育班的人由衷夸赞,“那边有薛辛,你们还能坚持这么久,太可以了。” “为了荣誉。”祝茂然中二病地说了一句,惹来周围几个人的笑声。 许拾言脸色阴沉,不知道是因为输了比赛,还是怎么,没有心情开玩笑,直直地进入了休息室。 只少他一个人,其他人也没在意。 与陆域等人擦肩而过的时候,祝茂然屏息凝神,知道彻底错开,他才稍稍松口气。 然而这口气还未彻底呼出来,身后便传来一道冷哼。 “就你们这实力还想教训薛辛?” 祝茂然诧异地回头,对上江朝阳那双充满嘲讽的眼。 他撇了撇嘴,不顾纪洲的阻拦,语气恶劣道:“那孙子都意丨淫到才文西身上了,你们也无可奈何,可见光有怒火没什么用,实力差也是一样的。” 祝茂然皱起眉头,他第一次觉得江朝阳这人有些不可理喻。 大家同在一个班级,平时祝茂然很少主动去惹后排的人,但他也是不怕事的,靠着天生活泼的性格在班级里很吃得开。如今被祝茂然这样说,他心里十分不爽。 “这只是一场比赛,有没有那番话这场比赛都得打,赢了输了在我看来都一样。但是他如果真的敢对文西做什么,我的怒火没必要放在这场破球赛上,直接冲上去揍他一顿不是更好?” 他说完这话,嘴角的弧度已经尽显嘲讽。 江朝阳目光阴鸷地盯着他半晌,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纪洲挠了挠头,一直夹在中间的他似乎有些尴尬,想对祝茂然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最终只能面色尴尬地跟了上去,未发一言。 休息室内,许拾言将门外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这一刻,他倒没有觉得江朝阳的话有多过分,相反,他是认可的。 不是因为自己弱小,还能因为什么? 这是第一次,许拾言觉得自己好像做什么都不行,达不到一个及格的标准,只能拖拖拉拉地在中下游徘徊。 他坐在椅子上,低着头,看似睡着了一般。 队友走了进来,见他这样,都十分默契地没有讲话。一时间,休息室里只有浅浅的喘息声。 祝茂然在许拾言身边坐了一会儿,犹犹豫豫半晌,还是说道:“你自己静一静吧,我们先走了。” 下场比赛结束之前,不会有人进入这间休息室。 许拾言没有说话,只等休息室里安静了之后,神情冷漠地仰起头,望着天花板。 休息室外的走廊,祝茂然带着四班的几个男生朝淋浴间走去,因为刚刚输了比赛,大家的情绪都很低落,尤其是祝茂然。 不得不说,江朝阳的那番话给他的打击太大了。 用话语反驳回去也只是逞口舌之快而已,输了比赛,没能教训那个姓薛的一顿,他还真有些惋惜。 “大猪!” 迎面传来熟悉的声音,祝茂然抬头,惊讶地看向跑过来的才文西。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偷偷溜进来的!”才文西嘿嘿一笑,朝他们竖起大拇指:“可以的,太棒了,看得我在观众席热血沸腾!” 几个男生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看着这样傻兮兮的才文西,祝茂然忽然捂脸假哭起来。 “兄弟,我对不起你!” 才文西:? 打球打傻了? 随口安抚他几句,毕竟才文西坚信祝茂然不是因为输了比赛就会哭的人,更何况发现他是假哭后,这一行为简直就是一部叫人恨得咬牙切齿的童话故事——《狼来了》 人群中没有许拾言,才文西问道:“大言呢?” “休息室怀疑人生呢。”祝茂然吸了吸鼻子,说道:“你快去疏导他一下吧,我都怀疑他要自闭了。” 闻言,其他几个男生也跟着点头。 “是啊,他平时跟你玩得好,你去劝劝他吧。” “刚进去的时候我还以为他在那暗自垂泪呢。” “一场比赛而已,不至于的。” …… 才文西还真不相信,许拾言会因为一场比赛而自闭! “不可能。”他轻笑一声,朝休息室的方向走去,“看我的吧!” 赛后休息室跟普通的休息室有很大的差别,这间休息室里面的长椅比较多,堆放在墙边几箱水供比完赛的运动员喝。才文西敲了敲门,里面悄无声息,他转动门把手,将门推开,小心翼翼地探了个脑袋进去。 长椅都摆在正中间,休息室里一览无遗。 靠近墙角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他双手撑着膝盖,似乎在剧烈地喘息。他垂着头,汗珠滴落,整个人如同沉浸在梦魇的大海中,被一股一股黑色的浪潮吞没。 才文西的心提到嗓子眼,立刻冲了进去,蹲在许拾言的腿边,仰望他那苍白而俊美的脸。 许拾言双眸紧闭,腿上忽然被碰了一下,他微蹙眉头,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焦急担忧的脸庞。 “你没事吧?”才文西语速很快,一双水亮的明眸中满是担心,“大猪说你自闭了,因为输了比赛。” 起先他还不信呢,现在看来,许拾言的状态好像真的不太好。 暗沉无光的眼映出才文西的相貌,许拾言定定地盯着他看。 这人输球输傻了? 才文西抬起手摸上许拾言的额头,想要验证一下是不是发烧了。刚一碰上去,触丨手一片冰凉。 许拾言的额头还没有他的小手热乎。 “你生病了。”即使额头不热,才文西还是放不下心,他拉住许拾言的手就要待他去看校医。 一直沉默的许拾言忽然动了动嘴角,没有发出只言片语,却像重新召回即将消散的灵魂一般,手上骤然使力,牵制住才文西自然的动作。 才文西一个不防,被不留情地拉了过去。 “哎呦!” 他惊呼一声,本以为会跌到地上或磕到长椅角,结果却是双腿一软,直接坐在了许拾言的腿上。 炙热的吻,铺天盖地地压过来,毫无征兆。 暧丨昧的氛围中灼烧着沸腾的温度,唇齿间的侵略让才文西大脑混乱,后脖颈扣着的大手稳而沉,压着他无法逃离。 反映过来时,他的身体早已先一步有了抵御的动作,双手撑住对方宽阔的肩膀,拼命向外推去。可是他忘记了,许拾言的手正扣着自己,他被推开的动作也会导致自己变得愈发主动。 水声之间溢出两道抗拒的低唔,白皙的肌肤透着可人的粉色,眼尾的一抹红叫许拾言心神荡漾,各处一齐使上了力,令坐在怀里的人无法逃离。 才文西最后是哭着求饶的。 没说话,只是掉下来眼泪,许拾言就立刻放开了他。 哄着怀里低声抽泣的小少爷,许拾言声音暗哑,望着他微肿的唇,极其克制地哄道:“对不起,别哭了。” “你就会事后道歉!”才文西哭得不能自理,抬手虚晃指了一圈,喊道:“你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可是学校体育组的休息室,万一有监控呢!你太过分了,连个拒绝的机会都不给我!” “别哭了……” 许拾言伸出手,碰上那莹润的嘴唇,却被才文西条件反射地躲过去。 “你别碰我!”才文西哑着嗓子喊,试图在气势上压倒许拾言。 “好好好,我不碰你。”许拾言虽是这样应道,却含笑望着依旧坐在自己怀里的才文西。 少年也是气急了,光知道哭和哀嚎,也不知道远离这个危险的怀抱。 不知过了多久,才文西的心情渐渐平复了下来。 也是此时,他才发现两个人腻在一起的姿势依旧很亲密。猛地站起来后退好几步,直到背后贴着墙,才文西神情慌张地抬头朝天花板四周扫了一圈,寻找着什么。 “这里没有监控。” 许拾言出声说道。 才文西顿了顿,默默松了口气。 他一点都不想回忆刚才发生了什么,麻烦大脑自动删除,永久不恢复这段记忆谢谢! “看样子你一点都不需要安慰。”刚刚哭过的嗓音很是沙哑,透着一点孩童般的稚嫩,他一边抽噎着,一边故作冷静地说道:“那这样的话,我就走了。” “等一下。” 还没迈出去两步,闻言就乖乖地停了下来。 许拾言笑了笑,说道:“刚才,我很抱歉。” 又是一次道歉。 才文西深吸一口气,心想原谅他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因为这件事与许拾言绝交的几率为零。 未来生命的保障和年少轻狂时亲个嘴儿,哪个重要? ——当然是命重要啊! 再说他的态度很诚恳,才文西也不想继续僵持下去了。 “那这次我就原谅你。但你得保证这种事不会发生第二次——” “虽然说了抱歉但是我不后悔,而且以后大概还会有很多次。”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许拾言说的很快,才文西却因为对方的话而堵住了嗓子眼。 怎么回事?这人怎么屡教不改?! “你——”才文西皱起眉,又是一副要哭了的样子,“你就不能说点我爱听的吗?” “那些你爱听的话必然是违心的。”许拾言倒是不卑不亢,眼见才文西又要哭,直接拿起备在一旁的纸巾走过来,“别哭了。哭了的话这里有纸。” 才文西:“……” 就算是哭也无法改变现状是吗? 他索性不哭了,也不看许拾言的脸色,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许拾言没有跟出来,而是望着他的背影,无声发笑。 淘汰赛的最后一轮比赛还在火热地进行中。 回到观众席,才文西向一旁的罗亚婷借了纸巾,并从她的怀里拿过陆域的外套。 “怎么出去一趟哭得这么惨?”罗亚婷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复杂地推测道:“不会是因为输了比赛吧?我的天呀,你们四班胜负心太强了,光看成绩不看自己的实力。” “……他们不弱。”才文西弱弱地反驳。 罗亚婷一脸的理所当然,“就是这个意思啊,你们四班并不弱,但说到底不是专业的,以这种实力输给七班和体育班,还有什么可难受的。” 言下之意,就是他们已经很棒了,想要打一场赢一场,自然还是需要时间和磨练的。 更何况,四班这群运动员中,只有许拾言能打,其他人都是菜鸡。 场内,陆域和纪洲皆在场,江朝阳倒是在替补的位置上像个大爷一样坐在那,对场上的比赛好像没有兴趣,一直在刷手机。 才文西抱紧了手里的外套,小声问罗亚婷:“你帮我看管外套这事儿,没别人知道吧?” “没人。”罗亚婷说:“放心,陆域也没往这边看。” 才文西松口气,感激道:“谢谢你,明天请你喝奶茶。” “不要,奶茶会使人发胖。” “……那请你喝无糖可乐。” “难喝。” “那你想喝什么?或者吃什么?” 罗亚婷嘿嘿一笑,眼中流露出雀跃之色。 “我不问你别的,我就问你要个联系方式。” 两人刚刚就交换了联系方式,现在罗亚婷这样自然地问出口,才文西差点以为她也被夺舍了,整个人都向后挪了挪。 “天王盖地虎!”他大声对起暗号。 罗亚婷:“……” 见这个暗号不行,才文西又大喝一声:“奇变偶不变!” “我给你送实验室里当小白鼠做实验了啊。”罗亚婷没什么威慑力地说道:“不是我要你的联系方式,是有人希望通过我,拿到你的联系方式。” 有些失望地叹口气,才文西又陷入下一个话题迷宫中,“谁要我的联系方式?” “我现在说出来好像不太好,这种事还是叫他本人自己向你介绍吧。”罗亚婷说:“不过还是要征求你的同意啊。你同意了,我才会给。” 这种被尊重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想想刚才在休息室里身不由己任人采摘的场景,才文西感动地热泪盈眶,立刻就答应了下来。 “虽然不知道对方要我的联系方式干什么,但是既然你也认识这个人,应该不是什么坏人!” “肯定不是坏人。”罗亚婷信誓旦旦地保证道:“他是一个‘帅’人!” 一声哨响,比赛结束了。 体育班以绝对的体能优势拿下了冠军,他们将会代表一高参加校园与校园之间的篮球友谊赛。 赢的是陆域那一队,才文西没理由不高兴。他挥舞陆域的外套,跟着热闹的人群一起喊‘无敌’。 两人进行友好的问候与握手,众目睽睽之下,他们相互拥抱。 然而意外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 江朝阳不知道因为什么,在众人始料不及的情况下,将对手薛辛一拳打倒在地,场内传来女孩子们的惊呼声。 才文西愣住了,眼看着薛辛站起来之后扑上来,两个人你一拳我一掌地扭打在一起,最后被队友劝架分开时,双方仍是怒火上头。 “怎么突然打起来了?”罗亚婷在一旁小声嘀咕起来,眼中闪过一丝恐惧,“打起来拳拳到肉,也太可怕了吧?” “……我进去看看。”才文西拿着陆域的外套就要进入比赛场内,被罗亚婷拦住,“等下,他们不打了。” 才文西望去,果然看见教练夹在两个人中间,正严厉地说些什么。 距离太远,才文西听不清,可是下一秒,他却愣在原地。 ——江朝阳的目光越过重重人群,与他对视了。 :正文 第83章 083 直觉告诉才文西, 江朝阳和薛辛的当众互殴,可能跟自己有关。 心里没底,才文西顾不得罗亚婷阻拦, 直接进入比赛场地, 朝混乱的人群走去。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 教练的呵斥声也传入他的耳朵里。 “你们在干什么?当着我的面打架,是当学校没有秩序, 还是当老师不存在的?!” “再这样下去别比赛了, 赢了输了都要打架, 别给我们一高丢人!” “你们俩怎么回事, 给我明明白白地说清楚了!” 教练是个三十多岁的体育老师,平时喜欢健身,虎背熊腰个子还高,一说话感觉周围的空气都跟着颤抖。 才文西还未走近, 听见这些话, 下意识地停下脚步,直愣愣地盯着满脸戾气的江朝阳。 是啊, 刚打完比赛, 薛辛到底做了什么, 才能让江朝阳如此生气, 直接开打? 面对教练的质问,这两个前一秒还打得难舍难分的男生竟然默契地冷哼一声, 谁也不说。 结果就是他们两个人一起被罚了, 站在篮球架下面举篮球半小时,放学了也不能走。 这项惩罚在才文西看来好像也不那么严重,不过两个人刚打完一场激烈的比赛,胳膊疼是少不了了。 眼前忽然出现一个人挡住了视线, 才文西抬起头,对上陆域那双深邃的眼眸。他刚打完球,露在外面的肌肤上附着一层薄薄的细汗,不长的碎发向后拢去,湿漉漉的,看起来被水打湿过。 才文西皱起眉,下意识地就张嘴嗔怪道:“要擦干呀,不然要生病的!”刚经历过一场感冒,现在这段时间正是天气骤然变换的季节,他宁可穿多点,也不会让自己冻着生病。 陆域恍若未闻,朝他伸手,说:“衣服。” 才文西立刻毕恭毕敬地把叠好的外套双手奉上。 陆域直接将衣服套在球衣外,穿好之后,纪洲从后面迎上来,对他说道:“江朝阳得在这里待半个小时。不过我猜教练训他们一顿,就能提前让他们走。” 说完,纪洲朝才文西挑挑眉,算是打招呼了。 受惩罚是一定的,江朝阳和薛辛当着教练的面打起来,没执行找家长那套已经算客气的了。 才文西有点担心,连忙问道:“他们为什么打架啊?” 话落,对面的两个人齐齐朝才文西望来。 气氛有些诡异,才文西抿着唇,小声呢喃:“你、你们看着我干什么……” 纪洲倒是无所谓地笑了笑,直接对陆域说:“那我先去收拾了,晚上没什么事我直接回家。” “嗯。”陆域应声。 纪洲离开后,陆域直接把才文西也带走了,不让他留在篮球馆里,好像在防备着什么。 才文西几次回头看向江朝阳,对方都没给自己一个眼神,好像刚才人群中的对视只是他自己的错觉一样。 但才文西不信邪,他追上前方的陆域,仰着脖子,一副求知若渴的表情问道:“陆哥,刚才他们到底为什么打架啊?” 陆域目视前方,压根不看他,不凉不热地说一句,“想打就打了。” “……说的好像下山的土匪一样。” “在你眼里我们就是土匪?” “是陆哥的回答很奇怪啊,哪有人是想打架的啊?!” 陆域停下脚步,转头认真地看向才文西。 “我们。”一字一顿地说出两个字,他又狂妄地补充道:“我们想打架,就会打架,什么都不用考虑。” 才文西深吸一口气,心里默默骂了一句脏话。 这就是有钱人吗?这就是有势人吗?这就是有钱有势还有颜的主角人吗! 作为一个穿越而来手握剧本的小炮灰,才文西不能说自己开了金手指,但预防原生悲惨结局还是有机会的。陆域这番话完全就是无脑、狂傲、自信的代表,叫才文西这中时时刻刻担惊受怕的小炮灰很是羡慕嫉妒。 陆域有些嫌弃地朝他挥了挥手。 “放学了,回家去。”陆域眯着眼,说:“让我知道你跟其他人出去鬼混,我就收拾你。” 才文西:“……” 晚上吃火锅算鬼混吗?不算吧。 才文西最擅长顶风作案,就像上次瞒着许拾言与江朝阳见面一样,这一次,他依旧可以大声的喊一声:我敢! 陆域晚上好像有事,不然这个时候一定会找机会‘折腾’才文西一番。现下他离开的背影在夕阳的笼罩下孤孤单单,却每一步踏出了王者的气场。 “真好。”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才文西忍不住摇头感叹,“我就喜欢这中挥挥袖不带走一粒尘土的潇洒感。” “哦?”身后莫得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你就喜欢什么?” 深吸一口气,才文西暗道糟糕,脸上迅速如花开般绽放灿烂的笑容,小白牙一露,神态无比自然,转身雀跃地打招呼。 “嗨,好巧呀!” 许拾言眉梢轻挑,语气阴恻恻地说:“不巧,我收拾完出来就看见你跟着别人跑了。” “……这叫什么话!”才文西故作愤怒,“我跟谁跑?我只能跟着我自己跑!” “是吗?”许拾言上前一步,高挑的身影将才文西圈在阴影中,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地问:“那你刚才说,你就喜欢什么?” 又问了一遍,才文西眼神飘忽,额头上冒出小小的汗珠。 “我、我就喜欢潇洒……”最后两个字几乎含在嘴里,不仔细听根本听不见。 “什么?”许拾言压低了头颅,凑近了些辨别。 才文西向后一躲,闭着眼咬牙喊道:“我说,我就喜欢潇洒一点的性格!我、我说的这中喜欢是那中羡慕啊,就是我也想要那中性格……这个意思。” 解释完,才文西猛地反应过来。 不对啊,之前他还生许拾言的气呢,现在怎么就翻过来了,变成许拾言质问,他小心翼翼生怕踩雷似的拼命解释? 越想越不对劲,被对方掌控了节奏,才文西心头涌上一股无名之火,他抬起头,硬气地说道:“我喜欢怎么了?你问什么问,不许问!” 张牙舞爪的样子,入了许拾言的眼里,倒十分可爱。 两人之间的距离在无意识地拉近,许拾言几乎将才文西从里到外了解个透彻,对方的性格、想法,包括面对某件事时,才文西对其的推测与试探,他都深谙其中的弯弯曲曲。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我预判了你预判我预判的预判。 近在眼前的粉红薄唇一张一合,热气喷洒而出,折磨着许拾言的神经。他强压下拥少年入怀的谷欠丨望,很是自然地后退一步。 “不许我问,那好吧。”他的语气听起来十分落寞,眉眼之间也流露出些许受伤之色,乖巧应答的样子好不可怜。 才文西一下子就心软了,他开始回忆自己刚才的那番话是不是太过分了,自责的同时,又安抚自己没关系,许拾言不会记得太久,毕竟他跟自己这个一根筋不一样,他心思通透,看事情总是面面俱到。 然而下一秒,许拾言兀自转身,背影孤单无助,脚步沉重地朝教学楼的方向走去,才文西败了。 他伸出尔康手,迫切地喊道:“等等!” 许拾言停下脚步,却没有转身。 才文西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纠结半晌,在阳光下挥了挥手,大声说:“一起吃火锅去啊!” 有人笑了,缓慢地勾起唇角,浅淡的弧度宛若昙花一现。 . 吃火锅庆祝祝茂然和许拾言比赛斩获一场胜利,地点定在他们常去的那家火锅店。 因为没有预约,他们放学赶去,里面早已挤满了人。 无奈拿着号码牌,才文西坐在等候区吃盘子里的锅巴。 “好吃。”他的嘴巴不停歇。 祝茂然斜睨他一眼,“有点出息吧。” “干什么?我是来消费的,吃点锅巴怎么了!”才文西不乐意地说。 “你一会儿吃锅巴吃饱了还吃肉吗?”祝茂然忽然笑了起来,话锋一转,说道:“要不然你多吃点也行,到时候少吃点肉。” 闻言,才文西默默地放下了锅巴,哀怨地瞪祝茂然一眼,撅着嘴巴不说话。 等了没多久,服务生就引着他们入座。 又是一个靠角落的位置,才文西豪气地点了几盘肉,带上许拾言那份,然后才把菜单交给祝茂然,点一些其他的东西。 祝茂然吃东西很精细,他知道什么东西好吃,什么东西吃起来没味儿,不值得,所以除了肉,其他中类的火锅材料基本都是祝茂然来点。 许拾言坐在他的身边,低头翻开手机。 才文西闲来无事,凑过去,脸压在他的肩膀上,抻着脖子看手机界面上的内容。 一则准高考生因为压力太大而选择自丨杀的社会新闻。 “这中新闻,唉……”话未说完,叹息声率先叹出。 “很有趣。”许拾言忽然说。 才文西一愣,大眼睛震惊地望着他,“你、你说啥很有趣?” “这则新闻。”许拾言说:“只字未提死者为什么跳楼,标题将高考压力直白地指出之后,通篇都是现在的孩子经受不住压力,与以往的年轻人不同。” 这中标题党引流的新闻,现在的网络上比比皆是。通篇带着绝对的主观意识来进行评价,而不是客观地为网友播报此事。 才文西愤愤地骂道:“狗东西!” “……” 许拾言沉默两秒,微微侧头,下巴抵在他的头顶,说:“不许说脏话。” “我可没说脏话,像我这样的小可爱说出这样的词汇已经算很控制了。你总不能要求我连发泄情绪的词汇都不能用吧?” 才文西晃了晃头,发丝搔得许拾言下巴痒痒,下意识地伸手捏住他的后颈。 才文西:“……” 仿佛回到了休息室中被迫承受亲吻的时刻,才文西动作剧烈地挣扎一下,迅速远离许拾言。 “你想干什么!” 声音之巨大,把还在点菜的祝茂然和服务生小姐姐都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啊?”祝茂然看了看一脸淡定的许拾言,无语地对才文西道:“在外面呢,你能不能别给我丢人!” 才文西委委屈屈,“是大言的问题!” 祝茂然:“老许干什么了?” “他捏我脖子!” 祝茂然停顿几秒,忽的站起来探身掐住才文西有点婴儿肥的脸颊,不算用力地向外扯了扯,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松开手,靠回座位上。 “我掐你脸了。” 才文西:“……” 呜呜呜呜,都欺负我! 许拾言皱着眉,不赞同地对祝茂然说:“不要掐他。”然后又看向才文西,一副想要靠近却碍于什么不敢靠近的样子,语气里充满担心,说:“疼吗?我帮你揉一揉好吗?” 心情悲凉之际,许拾言的声音如同神音降临,安抚才文西那受伤的心灵。 他委屈地点了点头。 祝茂然只感觉到了阵阵无语,亲眼看见刚才气场不融洽的两人如今亲密的揉脸,细腻地交谈,他有些绝望地摇了摇头。 “这下好点了吗?” “好多了。还是你最好了。” “嗯,文西真乖。” “嘿嘿。” 祝茂然:“……” 现在让服务生把才文西点过的肉全都撤掉还来得及吗? . 同一时间,酒吧里,五个长相帅气的男生坐在包厢的沙发上,姿势各异,神色慵懒。 江朝阳猛灌一口啤酒,许是喝的急了,他放下易拉罐,剧烈地咳嗽两声,脸色涨得通红。 “你少喝点吧。”李连卓皱眉道:“虽然你心情不好,但酒不是这么喝的。” “老子生气。”江朝阳骂了一声,“薛辛那个孙子当着我的面就敢挑衅我,下次在校外看见他,我一定把他打废。” “得了,这次通报批评还没得到教训吗?”吴南忍不住说道:“难道真的要老师把你爸叫来你才开心啊。” 这次罚站之后,教练似乎还不解气,特别是看见这两个人一点都没有认错悔改的意思,于是放话这次会给他们校内表现记过,周一用广播全校通报批评。 江朝阳从来不在乎这些,他一个连课都不上的混子,还怕通报批评? 平时吴南很少会逆着他说话,这次也忍不住了,毕竟当时他们两个人打得真的很突然,陆域和纪洲都走过去了,才听见身后爆发一声震天的脏话,接着两个人才打起来。具体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所以他到底说什么了让你这么生气?会不会是个陷阱就是为了激你的?我可告诉你,如果他那边悄悄跟教练认错,态度诚恳的话,把你从队伍里刷下来然后安排他上去的可能性不是没有。”吴南开始怀疑这场斗殴是薛辛主导的。 江朝阳扫了他一眼,轻叱一声,“老子生气的是薛辛竟然说,才文西那个傻子看起来很好养。” 话落,包厢里陷入一阵可怕的沉寂之中。 纪洲和李连卓下意识地去看陆域的脸色,在昏暗的灯光下,那张冷酷帅气的脸陷在阴影之中,神色不清,只觉得诡异无比。 只有吴南还是个什么也看不懂的局外人,对他们两个人打起来的原因感到无语,“就这?” “还有呢。”江朝阳皱着眉头,“什么小傻子长得白,是不是全身上下都那么白,一捏就出水什么的……” 饶是没反应过来的吴南听见这话,也是一脸的复杂,“草,这人真他妈变丨t态。” “是吧!”得到了共鸣,江朝阳更加不满起来,“之前老子让他离才文西远点的时候,他光是笑,也没反驳。却不想都打完比赛了,给我来了这一出,我不打他难道还留着他?” 李连卓拼命地给江朝阳和吴南使眼色,示意这两个憨憨别说了,可是效果不大,两个人像抖搂家底似的,一股脑地全说了出来。 四周的空气短暂地凝固一瞬,随即迸发出强烈地冷意,侵袭着每一寸毛发。 纪洲默默地喝下一口饮料,掩下眼底的暗光。 “别说了。”李连卓皱着眉打断意欲聊下去的二人,“都出来了玩了,还说那些让人不爽的话做什么?” “对对对,咱们都出来玩了。”吴南附和道:“来,今晚不醉不归!” “喝也别喝了。”李连卓说:“叫人来把酒撤下去,我们玩点纸牌什么的。” 吴南虽是有些失望,不过一想到喝完酒之后江朝阳的酒品极差,喝醉了就抱着别人聊天,不聊到睡觉不撒手的那中,于是点了点头。 坐在黑暗角落里的人忽然站起来,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走向江朝阳。 江朝阳愣了愣,喊道:“陆哥?” “他还说了什么?” 俯瞰他的男生声音沙哑,透着一股难以忽视的冰冷气息。 就算他再神经大条,也感觉得到气氛很是不对,顿了顿,他摇了摇头。 “没说什么了,就这些话我听着不舒服,直接给了他一拳。” “是么?” “是啊。”江朝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一些,“怎么了,陆哥?” 陆域眯着眼,盯着他看了半晌,最终收回了视线。 “没什么。” 他们没有相聚太久,因为陆域自己走了,一声招呼都没打。 这几个人在陆域身边也久了,明显感觉到他带着怒意离开,具体原因,或许只有李连卓和纪洲才知道。 陆域走后,剩下的几个人面面相窥,最终还是纪洲笑了笑,打破这份压抑的寂静。 “我也先回家了。”他站起来,扭了扭脖子,长叹一声,道:“今天打球打得太费力,浑身上下都疼呢。” “回去吧。”李连卓说:“早点休息。” 纪洲也离开了,包厢里只剩下三个人,冷冷清清。 在这方面有些迟钝的吴南也终于反应过来了。 “陆哥因为薛辛的那些话生气了。”吴南说:“这气的也太没理由了吧?” 江朝阳皱眉瞪过去,“你就不生气?” “听起来是有点恶心。”吴南实事求是,“但你要说生气吧……还真不怎么生气。” “草,你真没心。”江朝阳朝他扔过去一个空的易拉罐。 吴南躲过去,无辜地摊手,“有什么可生气的,才文西又没在这儿。更何况要说生气的话,当事人才应该是最生气的吧?” 言下之意,才文西不在,也没听到那些话,你们这些人气个什么劲儿? 江朝阳浑身不舒服,总觉得自己好像白挨了一顿打,还被通报批评。 薛辛没留情,也是拳拳到肉,表面上虽然没什么,但是他腰那块青了一大片,是薛辛抬脚踢的。相比之下,薛辛脸上都是伤,看起来更吓人一点。 恍惚发觉自己又被摆了一道,江朝阳破口大骂:“薛辛这个心机贱人!” 李连卓安抚了他几句,“你才发现啊?刚才吴南说的没错,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想要借此机会激怒你,然后自己上场比赛,毕竟他的实力不差,你被刷下去,不是他上,就是咱们班那个许拾言上。” “……” 好有道理。 刚才吴南说的时候,还没这么觉得有道理。 “还有。”李连卓正色起来,认真地说:“以后有关才文西的负丨面丨消丨息,最好不要在陆哥面前说了。” 想到刚才被陆域注视的那一瞬,全身上下如同被针刺,极为难受,江朝阳道:“不用你说,我也会避免。” 吴南看了看两人,呆呆地问:“为什么?” “你不懂。” “傻子。” 两人同时说。 才文西回到家,洗了个澡就准备收拾收拾睡觉。 躺在床上,他还在为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感慨万分。 小小的一天竟然能挤进去这么多事。 自动忽略了休息室那段,才文西忍不住在床上伸了个懒腰。 篮球赛比完了,学生们的心也应该收回去了。下周一开始,他又要开启紧张刺激的复习模式了。 随手拿起手机,想要刷一刷朋友圈,然而点开微信,万年没有什么变化的联系人那一标志的右上角忽然冒出来一个红红的‘1’,他愣了愣,随即想到罗亚婷说,会把他的联系方式交给一个陌生人。 当时他回答得很爽快,但是现在…… 犹豫地望着那个红点点,才文西头皮发麻。 选择没看见肯定是不可能的,这样的话不止自己的风评受害,罗亚婷也会很难做。于是几番心理斗争后,他还是同意了那个人的好友请求。 那人的头像是一个黑色的篮球,上面好像还有一个著名体育明星的签名。昵称只有四个英文字母:BALL。 看了一眼对方基本信息,才文西一时语塞。 这是有多喜欢篮球啊。 :正文 第84章 084 由于是认识的人介绍, 才文西在同意了对方的好友请求之后,先发制人,发过去一个超级可爱的表情包。 对方许久没回, 才文西不觉得没礼貌, 反而松了口气。 然而这份轻松没有持续太久, 就在才文西刷完朋友圈,正准备关灯睡觉的时候, 那位无名的新朋友给他发来了消息。 BALL:抱歉, 我刚刚洗完澡。你睡了吗? 对方客客气气, 张口先说抱歉, 才文西也不好故意忽视他,于是又发了个可爱的表情包过去。 西西本西:还没睡,没关系哒。 BALL:哈哈,你真可爱。 才文西面露茫然之色。 这人哪里看出他可爱了, 因为几个表情包吗? 时间太晚, 才文西打了哈欠,没有心情跟他闲聊, 于是单刀直入地发问。 西西本西:你是罗亚婷说的那位要我联系方式的同学吧?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呀? 发出去的下一秒, 对方的昵称就变成了‘正在输入中’, 不过等了好一会儿, 才文西都没收到对方的回信。 难道是睡着了? 才文西如此想到,放下举着手机的手, 正准备关掉台灯, 对方的消息立刻将对话框提高了一节。 BALL: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薛辛,是七班的。 薛辛? 才文西愣了。 今天他听见许多人在他耳边说出薛辛这个名字,除了观众席上有人呼喊鼓劲之外, 罗亚婷说的是最多的。当然,她也是以一种八卦的口吻说了许多有关薛辛的事,就像什么体育班的‘叛徒’、公开出柜、篮球打的好人还帅等等。 不过加自己好友的人竟然就是罗亚婷口中的薛辛,才文西还是有点被骗了的感觉。 罗亚婷不会在给自己下套吧? BALL:是不是在想,罗亚婷为什么今天跟你说了那么多我的事,现在我就突然来加你好友了? 才文西:?! 惊恐地环顾四周,确定这是自己的卧室后,才文西又抬手顺了顺柔软的小肚皮,以作安抚。 太可怕了,这人怕不是在他脑子里安装了监控! BALL:这么久没说话,被我猜中了吧? 手指颤抖地摸上手机屏幕。 西西本西:你快别说了,一会我还想睡个好觉呢,万一做噩梦怎么办! 西西本西: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你先说你加我做什么吧?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怀疑罗亚婷有目的也没有关系。 BALL:好吧,那我就直说了。不过在说出那些话之前,我必须向你解释的是,今天七班比赛之前,罗亚婷跟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的,不带任何目的。因为我看你跟她聊得很好的样子,想必已经是朋友关系了吧? 这句话听起来是在为罗亚婷撇清关系,但实际上竟是照顾到了才文西的心情。 才文西撇了撇嘴。 确实是朋友了,这个薛辛说的话虽然不可信,但回忆当时的情况,罗亚婷真的只是再聊八卦,甚至恨不得把她知道的所有八卦都分享出来。 俨然一副找到了同爱八卦小姐妹的态度。 所以与其说怀疑,不如说有点小小的失落吧。 西西本西:我知道了,你说吧。 BALL:我只是想问一下,你有男朋友吗? …… 危险话题来的太突然,以至于才文西眯了眯眼,仿佛不认识这几个字了似的,看了许久才皱起眉头。 西西本西:你这问的真是一点都不含蓄。 BALL:没必要含蓄,因为我是认真的,否则也不会费尽心思要到你的联系方式。 费尽心思?罗亚婷刚跟他交上朋友,这边就找机会帮忙要了联系方式,有什么值得耗费的? 自以为拆穿了一个虚假的谎言,才文西高傲地哼了一声。 西西本西:我不信,你不要胡说八道了! BALL:为什么不信呢? 西西本西:一切都太顺理成章了,如果我和罗亚婷没交上朋友,你该怎么要我的联系方式? BALL:同在一所学校,要到你联系方式的机会还不多吗? 西西本西:…… 好有道理! 这种巧合真是让人感到烦躁。 才文西不歧视同性恋,因为他的灵魂也是。但是高中时期就找一个男朋友,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拒绝一定要拒绝,他珍珠片刻,像动漫里的人物一样,认认真真地打下好长一段话,好人卡和感激之情从头贯穿到尾,还没发出去的时候,对方很是适时地发过来一条信息。 BALL:你在想办法拒绝我吧? 才文西叹口气,把这段话剪切,然后给对方简单回复。 西西本西:嗯,是要拒绝的,高中期间我是绝对不会谈恋爱的。 BALL:高考结束之后就可以了吧。 西西本西:……大概。 BALL: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你别知道啊!才文西慌了,刚才自己好像顺着对方的话,无意识地给了他机会! 等下,他才不要跟这个薛辛什么在一起!长相帅的人太多了,不说两个主角,就是陆域身边的那几个小弟,哪一个不是独特帅气,性格也十分多样化。他要真想找个男朋友早恋玩,直接从他们里面挑呗,最差还有一个祝茂然兜底呢! 刚准备说些狠话让对方彻底放弃,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来电显示的页面将微信挤掉,才文西愣了愣,望着‘陆哥’俩字发呆几秒。 ……大半夜怎么一个一个都不睡觉啊? 接通电话,才文西压低声音,小声地说:“喂?陆哥?” “是我。”陆域好似在外面,背景音有车子鸣笛的声音。 “陆哥你这么晚还在外面啊。”才文西不由得拉紧被子,“我都准备睡了。” 陆域沉默几秒,问道:“你跟薛辛认识么?” 才文西:“……”怎么又是薛辛! 许是没等到他的回答,那边有些不耐烦地说:“说话。” “不认识。”才文西说道:“没有私下交流过。” “刚才你犹豫什么?”陆域语气凉薄地问。 有种被蛇盯上的感觉,才文西深吸一口气,心里慌慌的,故作镇定道:“就是觉得今天大家都在说他。我交了一个其他班的新朋友,她也提过薛辛。” “她提了薛辛?” 陆域的语气不对,才文西连忙说道:“她不止提了薛辛,还提了好多人。多亏了她,让我知道了不少其他班学生的八卦。” 他尽量让语气显得很欢快,一副没什么大问题的样子。 果然,陆域听到他的话,一言不发,一时间,手机里只能传出对方低缓而沉重的呼吸声。 才文西也不敢出声,乌黑透亮的眼睛左顾右盼,明明是在自己家里,却硬生生给他展现出了看热闹的感觉。 墙上钟的指针已过十点,倦意袭来,才文西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呜啊’的一声,清晰地通过手机传了过去。 “困了就睡吧。”陆域低声说, 才文西乖巧地应答:“哦,那我挂了啊。” “不许挂电话。” “?” 不明所以地盯着电话屏幕看了几秒,他不确定地问:“陆哥,不挂电话是什么意思,你要听我睡觉时打呼吗?” 陆域的意思才文西不敢揣测,不过如果他真是这个想法,那未免也…… 太变丨态了! 这人怎么还要听自己睡觉的声音! 也许是发觉自己的话确实很不对劲,陆域的语速有些快,略带几分先发制人的嫌弃之意,“算了,挂了吧。” 说完,竟是比才文西还早挂电话一步。 望着被兀自挂断的电话,才文西沉默一会儿,而后在黑暗里默默地撇嘴。 主角攻的口是心非技能又升级了。 电话挂断后手机界面又回到了微信,薛辛没有多说什么,见他许久未回话,只说了一声晚安。 才文西想了想,索性装做已经睡了,扣上电话,陷入梦乡之中。 翌日,阳光明媚的周六。 早上陪厉玥去了一趟早市,每一处街区都会有早市。有的地方每日都有,有的地方只有固定的日子才会开。在早市里买到的东西物美价廉,如果运气好,还能赶上从船上新下来的鲜活的海鲜。 家里的保姆冷姨常常去,厉玥只是偶尔才会去。 早市里很热闹,一处宽阔的长街两边都是摊贩,人们行色匆匆,每一个摊位前基本都有几个顾客在购买。 因为买东西太过无聊,导致才文西兴致缺缺,站在一处人少的地方仰头望天。 “那你就在这里等我们,一会儿我和你冷姨挑完东西,就来这里找你。”厉玥叮嘱一声,然而笑眯眯地说:“想不想吃披萨?妈妈今天多买点海鲜,回家给你做海鲜披萨,芝士放的多多的。” 自家做的海鲜披萨自然用料够足,才文西瞬间来了兴趣,道:“那我陪您一起去?” “不用,你就在这里歇会儿吧。” 他正站在一棵茂盛的大树下,不知道是谁在树下用木板造了一个长椅,待厉玥走后,才文西也不管椅子脏不脏,直接坐下。 这里很僻静,比刚才耳边满是说话声的早市一条街安静太多。今日的天空格外的蓝,如同远眺清澈的大海一般,云彩不密集,稀稀疏疏,像打上沙滩的白色浪花。 才文西忍不住打开相机功能照了一张照片,然后剪裁掉周边不和谐的地方,只留下那蓝白相间的天空,发到朋友圈。 ——早市人,早市魂,抢到海鲜做了披萨那我就是人上人!(图片) 刚一发送出去,才文西就接到了来自亲哥的电话。 “你和妈一起去早市了?” 才文西一手撑在椅子上,双腿大大咧咧地岔开,懒洋洋地说道:“是啊,我都走了这么久你才发现啊。” “我一会儿去接你们。”才武东说。 “啊?不用吧,坐地铁很快的。”才文西想到来时的路程,解释道:“就是咱们家门口的地铁站,就两站,出地铁口往西边一走就是这条早市街了,一点都不麻烦的。” “妈和冷姨都去了,买的东西还会少吗?”才武东一语中的,“放心吧,我顺路。” 他执意要来接,才文西也不能拒绝,只道了声好,等一会儿快结束了,就给他打电话。 然而这个‘等一会儿’,却是一直到才武东办完事回来抵达这条热闹的早市街,才文西还没看到老妈和冷姨的影子。 兄弟二人碰了面,才文西看见才武东身后跟着的人,微微惊讶地睁大眼。 “段哥!”许久未见段尽臣,才文西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你怎么来啦?” “我来蹭饭。”段尽臣说这话的时候可一点都不觉得害臊,反而理直气壮:“你哥拜托我办事,就得请我吃顿饭。我又听说今天阿姨在这边采购,想必中午这顿饭一定十分丰盛。正所谓择日不如撞日,你说是不是,小文西?” 他说的头头是道,这边才武东脸色黑得像煤炭,才文西笑得前仰后合,一边看着哥哥吃瘪,一边对段尽臣的单口相声表示喜爱。 “看把我弟弟乐的。”段尽臣笑眯眯地掐了掐才文西肉肉的小脸蛋,问道:“你是不是胖了点?” 这几天还觉得自己好像长出腹肌了的才文西:“……” 什么胖了!会不会讲话!根本没胖!别乱说! 才武东手疾眼快地拍开段尽臣的手,不客气地纠正道:“是我弟弟。” 段尽臣笑嘻嘻:“咱俩的弟弟。” “再胡说八道你就给我滚蛋。”才武东面不改色,丝毫没有被他嘴里飞驰的火车影响到,总是淡定从容地应对。 没事就喜欢耍耍嘴上功夫的段尽臣也是能屈能伸,立刻不说话了。 他们碰面没一会儿,厉玥带着冷姨便大包小包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得知段尽臣中午要在这里吃饭,厉玥高兴地合不拢嘴。 她很喜欢自己的两个儿子带朋友回家,不管这个朋友是什么身份、做什么工作,只要是儿子带回家的,她就高兴,且无条件地热情招待。 之前祝茂然也体验过,如果非要算上,当时许拾言、陆域和祝茂然偶然来‘探病’那次,厉玥虽然心情不佳,但是也没怠慢他们。 段尽臣这顿饭必然是能蹭上的,而且他的待遇明显比才武东还高。 两人都开了车过来,厉玥和冷姨坐了才武东的,才文西想了想,为了不让段尽臣孤单,小太阳似的才文西决定坐他的车。 坐上副驾驶位,才文西很是新奇地左看看右看看。 段尽臣宠溺地笑了笑:“怎么样,哥这车不错吧?” “我不懂车,但是我知道这是新款!”才文西眼睛透亮,“之前看过好几次广告。段哥,你真有钱!” “开西餐厅这么多年我要是不攒点钱,那还干这行干什么。”段尽臣笑着揉了揉他的头,道:“什么时候去哥的餐厅吃饭,你随便吃,吃多少哥都请得起。” 才文西呲牙:“等我高考完,我请班上的同学去,狠狠地宰你一顿!” 全班几十号人,怎么也能让段尽臣大出血一次了。 然而段尽臣丝毫没在怕的,反而透露道:“你以为你段哥我就靠那个餐厅养家糊口啊?现在的人不给自己找点‘兼职’做,简直虚度青春。” 才文西惊讶地瞪大眼,语气里是满满的羡慕,“段哥,你真厉害。”顿了顿,他忽然反应过来似的,故意摆出一副深沉的样子,“可是段哥你已经不算‘青春’了吧?” 段尽臣:“……你和你哥有的时候还真像。” 才文西笑起来,清亮的眼眸中似困着太阳的光,叫人瞧了,心头便止不住地涌上温暖。 看着少年如此憨憨的模样,段尽臣忽然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笑容浅淡了些。 “你跟你那个朋友还好吗?”他冷不丁发问。 才文西眨眨眼,想了一会儿,点头道:“还好啊。”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吗?” “我知道啊,许拾言嘛。”才文西说:“段哥你只认识许拾言吧,其他人的话,你也没见过。” 许拾言一开始在他的餐厅偷偷打工,后来出现顾客闹事的事件导致许拾言被开除。再加上餐厅经理崔纪楠偶尔通过段尽臣来联系才家兄弟俩,思来想去,能让他记挂上的朋友,就只有许拾言了。 如果一定要说认识的话,段尽臣应该也听说过陆域和李连卓的名字,只不过从未交涉过,所以没必要在这时多问这一嘴。 看似呆呆的小脑袋瓜里条理清晰地分析出这些,段尽臣有些无奈地笑了起来。 “我还得说,你啊,真的跟你哥很像。” “兄弟俩嘛,一定像的。”才文西很喜欢听别人说他和才武东相像。 毕竟才武东那个年龄段的人中,他是佼佼者。才文西把哥哥当成榜样,自然理所应当。 “没事的话,可以告诉你的朋友,我们餐厅有勤工俭学的活动。”段尽臣忽然说:“只不过是周六日,日结,报酬不算多,但是应应急还是可以的。” 才文西眼前一亮:“真的吗?!” “真的啊,我骗你做什么。”段尽臣神秘地说:“我可是老板,我想举办这样的活动,就可以举办,上面查下来也没有问题。” 才文西立刻拿出手机,说:“那我现在就告诉他!” “好。” 刚一打开微信,朋友圈上二十几个点赞和评论的提示就惊到了他。看见小红点,强迫症地点进去,才文西看见好多人给他点赞,还有几个评论。 除了一些羡慕他能吃到海鲜披萨的柠檬精评论,其中最显眼的便是那个英文字母昵称的留言。 BALL:中隆商场西街的早市吗? 才文西想了想,好像下车的那一站确实叫什么商场。 人家都说话了,自己不回也不好,于是他回复了一个是。 清掉小红点,他回到聊天界面,刚要点开置顶的许拾言,另外一个人的消息突然挤上了第二名,鲜红的小圆点闯入才文西的眼帘,格外刺眼。 BALL:你回家了吗?我家就在这儿附近。 BALL:如果无聊的话,要不要我去陪你? 对方太客气了,甚至可以说热情过头。 才文西对薛辛这个人的印象还停留在昨天打球时,罗亚婷说他的性取向已经人尽皆知,一直到后面江朝阳跟他打起来,才文西都没把过多的注意力放在这个人身上。 毕竟那个时候在他看来,才文西和薛辛这两个人就像两条笔直的平行线,不可能相交。 西西本西:不用了,我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而且你不用这样顾虑我的,我们还没有那么熟呀。 语气助词在才文西的意识里并不是撒娇,而是带这种字,会显得更加诚恳一些。就像平时说话一样,语重心长地说话总比冷言冷语更容易让人信服。 BALL:好吧。 BALL:你真的很可爱。 才文西:…… 冷漠关掉对话框。 见他脸色不再如刚才那般激动,段尽臣以为两个小朋友之间交流出了什么问题,主动扮演起知心大哥哥。 “怎么了?他不愿意吗?” “不是,我还没说呢。”才文西说:“被一个奇怪的人气到了,他总是说一些……超级奇怪的话!” 段尽臣眉梢一挑:“比如?” “他说我可爱,反复说,好像在他的脑子里,只有可爱这一个词可以形容我。” “是男孩还是女孩?” “男的,有点普信男的感觉!” 段尽臣:“……” 即使没有深入追问,段尽臣还是忍不住想要告诉才武东…… 你弟弟好像被男人给盯上了! 一路回到西洲别院,两辆车一前一后驶入小区内。 今天家里来了客人,再加上难得一家四口都在家,小小的别墅里忽然就变得热闹了起来,像是过节了一样。 段尽臣很是会活跃气氛,再加上有才文西这个嘴甜的小孩儿在,即使聊天声中夹杂着才武东偶尔一句两句的嘲讽,也不会显得太过尴尬。 午饭无比丰盛,中西结合,大部分都是才文西爱吃的。 拍了一大桌子美食发了朋友圈,他特意将加了猛料的海鲜披萨单独拍了一张,与一大桌子美食放在一起。 ——这就是你们想要的吗?(图片)(图片) 守在朋友圈的界面不停刷新,果然看见几个愤怒的留言,才文西笑得毫无形象。 刷新几次,他的笑容在看到一条留言的时候,冷却凝固。 BALL: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有你做的吗? …… 才文西在考虑要不要把薛辛屏蔽,让他再也看不到自己的朋友圈。 :正文 第85章 085 看见薛辛的留言, 才文西恍然想起,他还要给许拾言发勤工俭学的好消息呢。 嘴里的饭瞬间不香了,他掏出手机, 在饭桌上便点开了与许拾言的对话框, 还没打字, 就被才武东训斥了。 “吃饭不许玩手机。” 于是只能可怜巴巴地把手机塞到了口袋里。 吃完饭,才文西跟段尽臣打了声招呼, 回到卧室开始给许拾言公布这个好消息。 然而信息发过去之后, 许拾言的回复却让他有些发愣。 许拾言直言说不需要, 且让他代替自己谢谢段尽臣的好意。 才文西急了,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打工赚钱对于许拾言来说有多么重要,之前因为打工被举报的事情,他失去了一个朋友和熟悉的学习环境,可是生活还要继续, 打工是他维系生活唯一的办法了。 怕有人进门来, 才文西去了卧室的阳台,给许拾言打了电话过去。 对方很快就接通。 “文西?” “你为什么不想去啊?”才文西直接问道:“段哥今天跟我说的时候, 我开心坏了!” 许拾言沉默片刻, 语气微沉地说:“暂时不需要这样的机会。” “可是这个机会很难得啊!”才文西竭力推荐, 毕竟段尽臣的餐厅比其他地方的收入都高, 而且他口中的报酬不多,也比其他餐厅的高报酬要强! 相比于他的激动, 对方却如水一般平静淡然。 许拾言似乎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过多停留, “明天有时间吗?要不要一起复习?” 才文西想不明白,可是他也不傻,明知道许拾言有意避开,又怎么会频繁提起。于是长呼出一口气, 小声说道:“明天看看情况,如果家里有安排,就不能一起复习了。” “嗯,好。我等你的消息。” 两人的通话就这样平淡地结束了。 挂断电话,才文西双臂撑在阳台的护栏上,沐浴温暖的阳光,神色茫然地眺望远方。 今天所有的事,在才文西看来都很平常。 这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星期六,身为高中生的他,本应该因为这难得放松的假期而感到欢愉。 但不管做什么,顺利之时忽然出现了意外,都会成为怀疑人生的理由。 才文西似乎从来没有了解过许拾言。 通过原著的描述,他笃定地认为自己开启了金手指,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拥有上帝视角的人。同时也固执地通过书本中的了解,像操控游戏中的人物一样,认为许拾言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 不得不说,他一点都不想承认这是自私的行为。 “系统,可以聊天吗?” 内心空落落的,似悬在万丈深渊之上,随时随地都能跌落。 楼下有人在,才文西没抱着系统能出现的希望。 然而系统却出现了。 【当然可以聊天了,不管宿主想知道什么,二筒都会回答宿主哦。】 “有权限的……” 【有权限的问题不行哦。】 “……算了,我只是想聊聊天而已。”才文西抿着唇,纠结万分地说:“我是不是有点笨啊?因为我感觉你们的组织很庞大,拿到高额积分的人应该有不少,像我这种积分不多,权限基本都无法开启的人应该很少见吧。” 【宿主不必妄自菲薄,既然您被选中,就证明您注定是为这个世界而诞生的。】 “诞生?” 【是的呢。】 才文西敛眸,眼中的深意被掩盖,只剩下一片纯粹的迷茫。 “如果我的诞生是为了这个世界,那请告诉我,这部小说的结局到底是什么?” 这大概是个无权限回答的问题。 因为这个问出这个问题的才文西本人都不知道该作何解释。 他看过原著,完完整整地看完了,可是故事的结局却只停留在一次重要剧情点完美解决后,以许拾言的视角看那曙光来临,宛若代表希望与光明。 对于读者来说这已经算完美的结局了。 但是身临其境的才文西却不能因此而放松。 HAPPY END结束之后呢?那些作者没有写到的故事又该是怎样的结局呢? 剧情结束后,他的炮灰任务还有继续的必要吗? 比系统还要提前地来到这个世界,到底是自己的原因,还是这个世界的原因? 一直被才文西埋藏在心底避而不答的问题如今一股脑地涌了出来,许拾言的神秘让他心里空落落的。 “如果……我是说如果,主角变得跟小说里不一样了,那我应该怎么办?” 主角的身份或性格有了改变,与原著小说截然不同,那他这个炮灰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不知道为什么,才文西的脑海里浮现出了抹杀这两个鲜红的大字。 如果世界都变了,他被系统带来这里的意义就没有了。 【宿主多虑了呢,世界还需要继续运转的,所以宿主的所作所为和主角们的性格崩坏并不能给世界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莫名的,才文西松了口气。 只要地球不毁灭,就算世界末日,主角们活着,他都有继续存在的理由! 心情明朗起来,才文西的脸上重新浮现出笑容。 “许拾言超级厉害的。” 少年选择无条件相信。 “就算没有这次的机会,他也可以发光发热,成为这个世界上最耀眼的主角!” 周日无安排,才文西如同一只欢乐的小小鸟,直接去许拾言打工的地方找他。 许拾言周日只打半天工,还是那家老旧的网吧。 两人一起吃了饭,才文西背着大书包,看起来十分沉重,寸步难行。 “都带了哪几科练习册?”许拾言动作自然地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白色的手帕,轻轻为他拭去额头上细小的汗珠。 “所有科。”天气闷热,才文西走了几步路就累得不行,再加上燥热感涌上头顶,棉质的手帕擦过额头,竟是带起些许凉意,他眯着眼凑近了些,让许拾言擦得更方便些,嘟嘟囔囔道:“后悔了,我只带几科就行,一下午的时间也未必能做多少嘛。” 倒也不是早上他兴致勃勃出门时的心态了。 “去我家吧。”许拾言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车站,道:“坐公交车,更快一些。” 这里到地铁站还需要走一会儿,以才文西现在的情况来看,走到地铁站,他怕不是会躺在地上任由许拾言拖着走。 不然下午复习也是要找个安静一点的冷饮店,去许拾言家也是一样的。才文西来了兴致,不过在答应之前,还是先问了一句:“你妈妈在家吗?” 闻言,许拾言顿了顿,随即说道:“不在家。” “哦。”眸光闪了闪,才文西声音小小地应了一声。 问出这个问题的一瞬间才文西就后悔了,总觉得不礼貌,像很排斥许妈妈在家里一样。 沉吟片刻,他拉起许拾言的手,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中,郑重地说:“你要相信我,我只是随便问了一句,真的!” 认真的样子成功逗笑许拾言。 “我知道。”他反手握紧才文西的手,触感温热,与自己常年冰凉的手形成鲜明的对比。 两人站在公交车站并肩而立,阳光炙热,释放的光芒却是温暖无比。才文西看着街上车水马龙,只觉得这一刻岁月静好,如果能一直这样持续下去,即使忘记这只是一个小说世界又有何妨。 他们要乘坐的公交车缓缓停在面前。 两人上了车,坐在后排的双人位置上,谁也不曾主动说话,却不觉得尴尬。 几站过去,车上的人越来越少,后排几乎没什么人了,许拾言忽的侧头,垂眸看向才文西。 “那天在休息室,你真的生气了吗?” 试图掩藏在深处的记忆被重新提起,还是如此淡然的态度,才文西骤然瞪大眼。 “你、你、你突然提起这个干什么!” 许拾言眼含笑意,表面上去故作严肃,“我想知道你当时真正的想法。”说完,他不等才文西回答,眉眼之间陡然笼罩一层哀伤之色,“如果你真的很生气,我向你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对你做这样的事。而且还要向你道歉,往后的日子里我会收敛自己的感情,把你与祝茂然放在同一位置上,尽心对待。” 才文西听得头脑发愣,全身僵硬,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但是最后一句话,却如同利箭般刺破了所有的禁锢,他虎躯一震,遵从内心,下意识地喊道:“不要!我不要跟祝茂然一样!” 许拾言心中一动,语气未变,失落且透着几分期待,“那你的意思是……其实那天在休息室,你并没有真的生气,对吗?” 才文西:“……” 虽然当时恼羞成怒,但后来气消得特别快,也没怎么记仇。 只想着把那时的回忆藏进心底永不提起,却下意识地忽略了自己真实的想法。 他或许一直都没有生气,只是用恼火来掩盖羞涩。 才文西纠结地咬住下唇,洁白的牙齿露出一点点,压在柔软的红唇上,咬出一道痕迹。 许拾言眯起眼,细长浓密的睫毛遮住了其中的深意。 “其实,你说的好像也没错……”几经犹豫,才文西还是如实地说出内心真正的想法,“我没有太生气,也可以说压根没生气。” “这样的话……” “但是!”才文西猛地抢过话茬,“那种事情,以后也不许再做了!” 在这个世界里,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陆域是如此,许拾言亦然,抱大腿不过是幸福快乐生活下去的方法之一,任谁发觉自己穿越到一个看过的小说世界中都会下意识地通过原著剧情来应对现实生活中的种种困难,主角如果一帆风顺,那么主角身边代表善良乐观的配角往往也不会过得太差。 不过这并不能代表才文西就能心安理得地接受他人摆布,更何况还是…… 突如其来的亲吻与拥抱。 许拾言似笑非笑地问:“哪种事情?” “就是那种事情。”才文西正色起来,也算露骨地指着自己的嘴巴,“现在是好好学习的时候,对不对?” 试图用年纪太小和学习为重这两个理由来劝说许拾言,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对方知道,只有努力学习考个好大学,才会有出路。 然而许拾言却不这样想。 他的眸色愈发深暗,脸上的轻松似乎也在一瞬间被异样的情绪吞噬。 “你不相信我吗?” “什么?” “我喜欢你,才文西。” 认真的语气,简单的告白,才文西毫无防备,即使对方的声音不大,却仍让他有种置身于空旷的房间里,声音无限回荡的感觉。 车窗折射出一道彩色的光线,几乎模糊了才文西的视线,叫他看不清许拾言那张俊美而深情的脸庞。 “我喜欢你。” 低沉的嗓音再次想起,一字一顿,仿佛每一个音节都被注入了百分百的情感。 ‘喜欢’这两个字很容易说出口的。才文西怔愣片刻,眨了眨眼,下意识地呼出一口气。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屏住呼吸,安静地聆听着。 他不能否认这大概是一个朋友之间的玩笑…… 以为他知道,这是真的。 “大言,我……”才文西刚一开口,就被自己那蚊子大点的声音惊到了,又细又哑,音线还是颤抖的。 他忍不住舔丨了丨舔嘴唇,喉咙里发干,看向许拾言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惶恐与不安。 “我、我们是不是有点太小了……” “小吗?”许拾言勾唇反问,明明是笑着,却叫才文西心里更慌。 他支支吾吾地说:“是有点小吧,我们才高二嘛。” “不要用年龄来搪塞我。”许拾言语气温柔,他抚上才文西的脸颊,轻柔地将他避开的头摆正,“你只需要告诉我,听见我说喜欢你,你开心吗?” 开心吗? 才文西茫然地望着他,如泉水般清澈的眼眸泛着晶莹的水光。 好像是有点开心的。 就像许拾言说,他待自己,与待祝茂然是不同的一样。 “开心的。”才文西红着脸,三个字几乎含在嘴里,他有些懊恼地垂下眼眸,小眉头紧皱,将傲娇的神态展现地淋漓尽致。 “这样的话,拒绝只是因为我们年级太小,是吗?” 许拾言的声音谆谆善诱,像大海礁石上的海妖,用空灵梦幻的声音引丨诱水手的船只,最终弃掉一切,奔赴浓墨的夜色,与海妖共同沉沦。 反应过来时,才文西已经点过头了。 朦胧的视线在心理作用下瞬间恢复清晰,许拾言也是平时那副不苟言笑的样子,神色淡淡地凝望着他,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不复存在。 才文西惊了,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怎么了?”许拾言问。 “……我好像做梦了。”才文西意识混乱,“我们刚才讲话了吗?” 话落,只见许拾言危险地眯起眼,“如果你想用毫无意识解释你刚才做出的反应,我想我应该给你一点小小的教训。”他凑近才文西,声音压得极低,“反正现在车上的人不多,亲你一下,应该不会有人发现的。” 才文西:“……” 腹黑了,家人们。 这个话题竟是许拾言主动放弃交谈的,甚至在才文西欲言又止想要重新提起的时候,很是自然地避了过去。 仿佛刚才的场景只是才文西脑补的一样,这让他十分苦恼,同时还有一些小小的委屈。 你这主角咋回事,不会是想说话不算话吧! 一直到下车,许拾言都没有再说话了。 不过才文西可以感觉到,他的心情很好,至少跟自己相比是好的。 他走的略靠前些,才文西望着他的侧脸,眉头紧皱,眼睛眯了眯,轻咳两声:“咳咳!” 许拾言回过头,关切地问:“怎么了?” “想唤起你的注意力。”才文西直白地说道。 许拾言从善如流地回答:“我的注意力一直放在你的身上。” “我不信!”才文西高声道。 他刚才说完那些话之后立刻表现得很淡然,导致那句‘我喜欢你’的含金量都不高了! “不信啊……”许拾言拖长了尾音,像逗小孩儿一样,说:“那也没办法了。” “……” 愤愤地跟在许拾言后头,才文西有一肚子的话,却说不出口。 忽然,一个篮球划破空气,直直地朝这边飞来,才文西感应到的时候已经闪躲不及,他惊恐地瞪大眼,正准备抬手把球打回去,眼前一黑,许拾言站在了他的面前,宽阔的身影几乎将他牢牢地护在身后。 ‘砰’得一声,篮球被许拾言反手打了回去。 “你没事吧!”才文西惊呼一声,连忙拉起许拾言的手。 手掌都红了,先是漾起阵阵酥麻感,随即便是剧烈的疼痛。 许拾言微蹙眉心,安抚道:“没关系。”眼睛却盯着朝这边跑来的人。 这里有一处街头篮球场,平时来打球的年轻人有不少,偶尔也会被广场舞大妈们占据。 “对不起啊,我失手了……才文西?” 一道不算熟悉的声音唤起他的名字,才文西这才将注意力从许拾言的手上移开,看见那个望着自己笑意盈盈的人,瞬间生出一阵怒火。 “你——” “好巧啊,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见你。”高大的男生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一双格外突兀的丹凤眼中满是精光,“你说我们俩是不是很有缘分?” 才文西皱着眉,认真地说:“你伤到了我的朋友。” “啊。”男生似乎才看见许拾言一样,望着他,不甚在意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这句话之后,他的目光紧紧地黏在才文西身上,“这么巧,一起玩吗?” “不玩!”才文西被他的态度搞得很不爽,“你应该好好道歉,薛辛。” 前天见过,昨天聊过天,今天就这样意外地偶遇了。才文西已经很克制自己的脾气,没有当场怒斥打球的人不长眼睛,只是让他好好道歉…… 然而薛辛似乎很会钻空子。 薛辛眯起眼,脸色也不算特别好,他看了一眼许拾言,又对才文西笑了笑,“我已经道歉了,很认真。” “你在开玩笑吗?如果刚才没拦住那一球的话,现在肿起来的就应该是头了!” “那要我怎么样?让你们也打一下?” “你——” 许拾言伸出手,拦住即将处在暴怒边缘的才文西,“算了。” 他看了看满脸无所谓的薛辛,仅仅是一眼,便察觉到了什么。 “不是要去我家吗?”许拾言神色平静,好像被砸的人不是他一样,声音里透着只有薛辛能听懂的缠丨绵细语,“回家帮我用冰袋敷一下吧,没关系的。” 他的善解人意,在才文西看来是刻进骨子里的。 只有一个绝对善良的人,才会是一个世界的中心。 眼中浮现出心疼,才文西一丝注意力也分不开了,只点头道:“好,回家给你敷一敷冰袋,不然明天上学该写不了字了。” 说完,他理也不理薛辛,直接护着许拾言往那熟悉的小区走去。 然而还未走出两步,便被薛辛拦下了。 薛辛脸色十分难看,大概没料到才文西会这么不给他面子,毕竟在他看来,昨天两个人还友好地交流过,今天就因为一个意外,他便如此对待自己…… 他咬着牙,一双猩红的眼死死地盯着才文西,“就这样走了?” “不然呢。”不等许拾言说话,才文西冷漠地出声道。 “你——” “我很好,不用挂念。”才文西别开眼,将冷酷人设进行到底,“还有,篮球场这么大,薛辛同学还能把球打到球场外来,还伤到了路人,这么差的球技,不如放弃了,好好学习,将来考个好大学。” 说完,他不管薛辛作何反应,直接挽着许拾言潇洒离开。 才文西如此愤怒的样子,许拾言还是第一次见。他凝视少年许久,忽然轻笑一声。 “怎么了?”才文西没听到那声笑,只觉得他是疼得发出了闷哼,立刻关心地问道:“是不是很疼啊?看看,都肿了。” 他把手心朝上,翻开,与许拾言相对来说大一点的手掌比在一起,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觉许拾言的手掌比自己高出好多,肿的太厉害了! “这个人!”又一想到薛辛的态度,才文西咬牙切齿,立刻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点开微信,把薛辛拉进黑名单。 一旁的许拾言静静地看他做完这一系列操作,然后很是随意地问道:“你认识他?” “嗯。”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却是事实。 “就这样拉黑了,真的好吗?”许拾言又问。 才文西心里一阵感动,明明被伤害的人是他,却还为自己着想。 “有什么不好的。”他撇了撇嘴:“我早就想拉黑他了,只不过碍于罗亚婷是中间人,怕她难做嘛。哦,对了,罗亚婷是我刚交的新朋友,很好的一个小姐妹……” 才文西小嘴不停歇,没有注意到许拾言眼中一闪而过的深意。 :正文 第86章 086 回到家, 才文西马不停蹄地寻找冰袋。 没有了阳光的照射,许拾言的手看起来更加严重了。 “怎么都紫了?”才文西最看不得这种骇人的伤处,声音都跟着颤了起来, “冰敷不会有效果了, 咱们去医院吧?” “不用。”许拾言拉住慌张忙乱的他, 让他坐到自己身边,“你就在这里看着我就好了。” 才文西无语:“这样能把你的手看消肿吗?” 许拾言:“你看看试一试?” 才文西:“……” 这人真是太不关心自己了! 事实证明, 越来越严重真是才文西的错觉。 因为许拾言的右手不能写字, 所以从才文西开始做练习册开始, 许拾言就一直担任‘老师’的角色, 一对一辅导。沉浸在学习中的才文西被那充满耐心的讲题声迷惑,待想起来的时候再拉出他的手看,果然已经没有刚开始那么严重了。 “原来冰敷真的有效啊。”才文西顿了顿:“见效也很快。” 他一直觉得热敷、冰敷这些缓解外伤的方法没什么用,没想到还挺有用。 “本来就不严重的。”许拾言说完, 意味深长地看了才文西一眼, 继续说道:“其实你刚才不用拉黑他的。你看,我根本就没什么问题。” 才文西皱着眉头, 丝毫没有听出这话中的绿茶之气, 认认真真地指着手心上还红着的地方说:“哪里不严重了?都一下午了, 还没消肿, 难道真要去医院打绷带才叫严重吗!” “虽然是这个道理,可是……”许拾言嗓音平缓, 欲言又止。 才文西大大咧咧地安抚他:“放心吧, 不会有影响的。就算今天没发生这件事,我跟那个人也处不成朋友的。” “为什么?” “他有点……”才文西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你知不知道现在网络上有种男人被称作‘普信男’,就是普普通通却莫名自信的那种男人。” 虽然不冲浪, 但许拾言还是能够听出这个词汇的意思,沉吟片刻,点了点头,说道:“这样性格的人确实不太好相处,毕竟他很自信,是吗?” “对的!”才文西一副遇见知音了的感动样子。 试想一下,哪有人刚加上一个陌生人的好友,聊了没几句就开始问你有男朋友吗? 撩丨骚也不会这么快吧! “那你要怎么向你的朋友解释呢?” 才文西也有些犯难了。 周五那天,罗亚婷也是经过了他的同意,才将联系方式给了薛辛。 虽说那个时候才文西不知道她是要把自己的联系方式给薛辛,但不管怎么说,他答应了下来,在薛辛和罗亚婷看来,自己还是愿意与薛辛交流相处的。 忧愁之色爬上少年清隽的脸庞,许拾言眸光一闪,十分理解地说道:“不然还是加回来吧,否则薛辛找到你的朋友,恐怕会牵扯更多人进去。”话落,他又语气轻松地补充一句,“没关系的,你看我的手,不是就快消肿了吗?” 听到这话,才文西皱着眉,把许拾言的手拉过来翻来覆去地看,只觉得那红肿的地方被白皙的手腕衬得愈发显眼,心里更是为许拾言遭受这无妄之灾感到心疼。 这双手,可是会打篮球会做饭、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 “才不要加回来。”他愤愤地说:“罗亚婷那边我会说的,反正我不要把他加回来!” 见才文西态度坚决,许拾言也甚是无奈地叹口气。 “那好吧,还是你的想法最重要。” 许拾言总是这样,三言两语就能把才文西哄得团团转。 写了一会儿练习册,就被闲聊牵扯走了注意力,临近傍晚,才文西瞧着快要到回家吃饭的时间了,索性也不写了,大大咧咧的靠在沙发上,跟许拾言一起看电视。 电视里正播放一部狗血的爱情剧,里面年轻的男男女女以各种各样看起来就很尬的方式谈情说爱。才文西一开始还嗤之以鼻,一副很不感冒的样子,后来即使知道这是一部狗血与吐槽齐飞的剧,却还是忍不住被吸引,看得津津有味。 直到一集结束,才文西才从剧情中撤离,惊恐地捂住胸口,问:“我刚才是不是看得很入迷?!” “是。”全程观察着才文西的许拾言如实回答。 “太可怕了。”才文西后知后觉地感叹:“我总算知道,为什么我妈妈那么喜欢看这种奇葩的戏码,原来狗血也是一环扣着一环,让人无法割舍!” 才武东打来电话,叫他赶紧出门。 许拾言的听力很好,再加上才文西就在他的身边接的电话,听出才武东的声音,忍不住侧头注目。 才文西挂断电话后,开始收拾东西,“我哥来接我了,我要走啦。” “你告诉你哥哥来我家了吗?”许拾言问。 “嗯,在网吧里的时候就告诉他了。”不知想到了什么,才文西嘿嘿一笑,“当时我就在想,如果你没想让我来你家,我就撒撒娇。” 闻言,许拾言轻蹙眉心,故作后悔地说:“早知道这样,就该让你撒撒娇。” “撒娇也是门技术活好吗!”才文西不满地说道:“别总期待我撒娇,因为撒娇是要留在需要的时候!” 一本正经说胡话的样子也能成功戳到许拾言的心。 把才文西送到小区外,许拾言又一次见到了那辆熟悉的车。 才武东没有下车,只是在他们走出来的时候按了一下喇叭。 “我走了。”才文西转身朝许拾言挥挥手:“你回去再用冰袋敷一敷手掌心,最好今晚就彻底消肿,明天上课的时候就不担心拿笔写字了。” “好。”许拾言轻声回答。 见他情绪有些低落,才文西以为他是因为自己走了太孤单,想了想,试探地问:“那、那你去我家吃饭不?” “不了。”许拾言勾唇,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你不用太挂念我。” 这样的语气,才文西怎么可能不挂念。 可是许拾言明确拒绝了晚饭邀约,才文西也不好任性地留下陪他,让亲哥白跑一趟,最终一步三回头地上了车。 坐到副驾驶,系好安全带,才文西还惦念着许拾言,打开车窗,仰头望着站在车边的许拾言。 “你确定不来吗?”才文西竭尽全力邀请道:“我家人都认识你,一起吃个晚饭没什么的。” 许拾言仍是温声拒绝,“早点回去吧,明天见。” 才文西叹息一声,缩回头,摆摆手道:“明天见。” “嗯。” 车子启动,才文西还恋恋不舍地看着窗外。 车窗忽然从下面升了上来,才文西一惊,迅速靠回椅子上,捂紧自己的小脖子。 “哥,你要谋杀我啊!” “我是带你回家的,不是把你拉去城里卖了的。”才武东面无表情地说:“用不着跟你朋友如此不舍。” 吐槽得非常到位,才文西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双手下滑,握紧安全带,“我只是觉得他有一点可怜嘛。” “哪里可怜?” “自己一个人吃饭、睡觉、看电视。”才文西掰着手指头列举,“我也真佩服他,从小就这样生活。如果换做我,早就活不下去了。” 一句话触动才武东的防线,他紧皱眉头,冷声呵斥道:“胡说什么!” 才文西被吓了一跳,立刻转头,惊恐的目光在触及哥哥眼中那一抹担忧后,迅速化为了然。 才武东大概是想到了刚来到这个世界的他,采取了不好的方式尝试回家。那些行为在这个世界的‘原住民’看来,实在叫人无法安心。 主动避开这个敏感话题,才文西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听起来像是把今天发生过的琐事讲了一遍,但才武东还是能听出他在刻意安抚自己。 心中生出些许安慰,才武东主动说了声抱歉。 “刚才我的语气不好。”他说道:“不过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才文西有些惶恐地低下了头,“不说了不说了。而且,我已经好了。” “好没好要医生说了算。”才武东说道:“忽然想起来,已经一年没去看心理医生了,下周抽时间我们去看看。” 想到那位复姓心理医生,以及上一次兄弟俩与其会面时的场景,才文西有些无奈地说:“哥,下次爸爸或者妈妈带我去吧?” “怎么,还嫌弃我?” “不是,就是我们兄弟俩坐在那,跟人家心理医生一比,显得智商不高的亚子。” “……” 这弟弟还能要吗? 周一开始,老师严令禁止大家再将注意力放在学习以外的地方。 还有一个月,他们就要升入初三了。 时间过得飞快,就像曾经活过一次一样抓不住,所有同学都投入了紧张刺激的复习当中,才文西也不例外。因为之前有过学习的底子,他坚信自己只要更加专注一些,就能弥补穿越前的遗憾,考一个好大学给父母长脸。 期末考试前的最后一次月考,才文西以巨大的进步考进了全班前十名。 才文西从之前的不学无术富二代,成功进化为班级里刻苦向上的典型代表。 拿着这成绩回家大肆炫耀一番,才家又如同过年了似的,做了一桌子美食庆祝。 也正是当天,才文西被老爸才则声约谈了。 书房里,才文西规规矩矩地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一杯冒着凉气儿的可乐,对面是正喝着热茶的才则声。 他很少来到书房,只有被约谈的时候才会进来。在才文西的印象里,书房只有工作能力很强的人和挨训的人才能进入。 才文西通常只能扮演那个挨训的人。 才则声望着长得水灵灵的小儿子,那双黑黝黝的大眼睛宛如黑曜石一般,闪着浅淡的光。正所谓老爸哪有不期望儿子成才的,一直以散养宠溺的姿态来养儿子,才则声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愧疚的。 “我和你哥哥商量了一下,觉得明年高三毕业后,你就可以进入公司学习了。”才则声不喜欢拐弯抹角,只不过直白道出的同时,刚毅的神色柔和不少。 才文西猛地瞪大眼,“我不要!” 刚高考完就让他去公司上班?没可能! 还在计划安排着靠高考结束后自己应该怎样快活一段时间,才文西可不想就这样放弃一切直接投入另外一种紧张严肃的工作氛围。 大概没料到小儿子会拒绝的这样爽快,而且满心满脸的不情愿,才则声不解地皱起眉,半晌,出声解释道:“你不要觉得你哥哥在公司里工作,就没有你的位置了。相反,我和你哥哥都很期待你进入公司。” “我不要!”才文西又一次拒绝,而且很大声地反驳:“高中毕业之后我还想好好玩,等上了大学,我还要学我自己喜欢的专业!” “……这是你真实的想法?”老父亲有点不相信。 “是啊。”才文西十分无辜,“所以您到底为什么觉得我会想进入公司,而不追求自己的梦想啊。” 讲道理,他就算是一个一事无成的人,有这样优秀的家庭背景撑着,也可以放纵消遣一下的好吧! 老父亲彻底迷茫了。 回想起大儿子被自己养得如此优秀,都是凭靠当年他的严父教育。现如今他无条件宠溺小儿子,这种育儿方式让他感觉无比愧疚…… 如果他能坚持自己的严父教育,小儿子大概也会像大儿子一样的优秀。 上阵父子兵,每次听到同行人恭维他们父子俩能力超群,才则声心中升起阵阵满足。 谁还没有个虚荣心了? 两人气场相对,本是各不相让的。 才则声认为儿子应该去公司学习;才文西认为老爸应该尊重自己的选择。 三番五次用狐疑的眼光打量小儿子,终于,才则声松口了。 “不想去公司上班可以,但是学习还是要的。”他退而求其次地说:“公司里的业务,熟练一下,或许你会发现自己很喜欢这种工作。” “……我大概率不会喜欢。”才文西打心底里堵死了这条路,“我将来要是在另外一个职业领域崭露锋芒,您还会让我去公司学习吗?” 才则声避开他的视线,清了清嗓子,难得含糊其辞道:“来学一学也不是不可以。” 才文西:“……” 猛灌一口可乐,他刚准备再一次郑重的拒绝老父亲发来的‘公司学习’邀请,忽然,他的脑海中闪过吴南和李连卓说过的话。 他对公司的业务一窍不通,甚至连听见公司的名字都会思考一下。才武东一直以家业为主,所以他毕业之后直接进入公司,那才文西本人……是不是也在爸爸与哥哥的期待中成长呢? 这一下,才文西也不好拒绝得那么彻底了。 最终,拉锯战在双方各退一步的基础上达成了一个友好的协议。 高考结束后,才文西去公司‘实习’两个星期。这两个星期只需要跟着老爸或者亲哥熟悉业务就好,不需要主动承担工作。 相对的,两个星期后,不管才文西做出什么选择,作为老爸,才则声必须无条件支持——精神上和物质上都要支持。 从书房出来的那一刻,才文西仿佛感觉自己长大了。 也到了该考虑未来的时候了。 高二第二学期的期末考试,才文西以全班第九名的成绩,妥妥地占据了‘好学生’的名额之一。 也是从这一刻开始,班上的同学不再把他与富二代、后排那些不学无术的小混混牵扯到一起了。 他就是才文□□立自主学习很好的才文西。 考得这么好,才文西第一时间要感谢的就是许拾言。在这半学期里,许拾言简直就是他的私人家教,有什么搞不懂的,许拾言总是无条件地给他一对一讲解。 “请你吃饭!”才文西豪气地大手一挥,“顺便请个祝茂然!” 被顺带的祝茂然反常地没有愤怒,神色恹恹地扫了他一眼,叹息一声。 “吃不了了。”祝茂然说:“我被安排了,兄弟们。” 许拾言和才文西皆是投去疑惑的目光。 祝茂然一脸的一言难尽,语气哀痛地说:“这个暑假你们看不见我了。我爸要带我出国去,我祖母在国外找了个老伴儿。” “啊?”才文西一脸呆滞。 “对,老伴儿。”祝茂然一字一顿,“我奶奶给我找了个洋爷爷。” “……” “你现在的表情也是我知道这个消息后的反应。”祝茂然神色忧伤地望天,“我真的无语至极,但是我奶奶孤孤单单一辈子了,做出这样的决定,我也不能发表什么不好的评价。” 才文西顿了顿,反问:“你奶奶怎么认识的外国爷爷啊?” “我姑姑嫁了出去,本来是把我奶奶接过去住两天的。结果……” 不知道和哪个洋爷爷王八绿豆看对眼了,就这样快乐地决定共度余生。 祝茂然的暑假被安排满了,基本没有见面的机会。才文西看了看许拾言,却发现他也正在看着自己。 四目相对,才文西率先移开视线。 “你、你看我干什么?”他底气不足地问。 “没看什么。”许拾言眨眨眼,“只是觉得,这对于我们来说,也可能是个机会。” 许拾言告白过,所以每次单独相处的时候,才文西的脑海里总是回忆起那天在公交车上,许拾言认真又温柔的样子沐浴在阳光下,叫人看得不真切。 好像那个告白也不太真实一样,可是自那日之后,一到无人的地方,许拾言就会反复提及,他喜欢自己。 久而久之,才文西都快免疫了。 “什么机会?”还不知道两人的关系更上一层楼的祝茂然问。 “没什么机会,你别问!”才文西瞪他。 “哎呦呵,老子想问你管我!”说完,又对许拾言正色地发问:“什么机会?” “没事。”望着才文西红透的耳朵,许拾言眼含笑意,自然地转移了话题:“一个暑假都要在国外度过,最近你还是多吃一点家乡的美食吧。” 提起这件事,祝茂然猛拍桌子,“对!没错!这两天你们把身边的事都放一放,先紧着我来!”他像是报菜名一样说出一大串自己想吃的东西,甚至做好了攻略,准备一家一家吃过去。 才文西倒是没什么事儿,可以随时随地奉陪,许拾言就不太行了。 “你们去吃吧,如果我有空,就去。”说完,他看似落寞地低下头,声音也放轻了不少,“暑假期间,工作排的比较满。” “啊……”祝茂然也有些犹豫,“那、那我们买了东西去找你吃?” “对!”才文西一个劲儿地点头,“反正中午都是要吃饭的,老板还会管你吃什么吗?” “这倒是不会……” “那就这么定了!” 三人一拍即合。 暑假刚开始的几天,才文西天天往外跑。每天都要吃到撑才回家,导致晚饭再丰盛,也吃不下去多少。 持续了几天,才文西胃肠感冒了。 胃里难受的很,吃什么都想往外吐。 祝茂然走的时候,才文西还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地喝白粥呢。 “活该吧。”明明很心疼,可才武东还是忍不住嘴上训斥道:“外面那些东西哪有健康的?平时吃点就算了,哪有一脸几天都吃的?” “这不是,为了祝茂然嘛……”才文西虚弱地说:“我现在就是不服,他们俩怎么都没事啊,就我,中招了。” 一点悔改之心都没有,才武东皱着眉,忍不住抬手弹了他一个脑瓜崩。 额头一痛,才文西借着虚弱的劲儿,捂着微红的额头呜呜地假哭起来。 这一哭,把厉玥招了进来,对着大儿子就拍了两下。 “他都病了你还欺负他!” 老妈打那两下也不疼,才武东眼睛都没眨一下,盯着床上偷笑的才文西眯了眯眼,“不疼不长记性。” 才文西立刻把额头捂住,生怕才武东再给他一下。 厉玥先是看了看小儿子的额头,红了一块还挺可人,她笑了笑,忽的说道:“你朋友来了,要不要见一见他?” 厉玥没说是谁,可才文西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 一定是许拾言! :正文 第87章 087 厉玥带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生进来时, 才文西正准备借着肠胃感冒撒个娇。 话还未出口,男生的长相便从暗处显现,才文西张开嘴, 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怔愣地望着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其实也不是不应该…… 只是没想到。 “陆哥……”才文西眨巴眨巴眼, 显得格外无辜。 他这一声呼唤,也在震惊的神情中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厉玥把空间让给他们两个孩子, 拉着才武东退了出去。路过陆域时, 才武东神色莫测地扫了他一眼, 却发现陆域目不斜视, 一双如猎鹰般锐利的眼直直地落在弟弟身上。 门被关上,屋子里就剩下陆域和才文西两个人。 气氛明显有些不对劲,自进来后,陆域未发一言, 任由才文西自己尴尬着。 他一直站在门口, 也不主动上前,作为主人家, 也为了缓解尴尬, 才文西扬起笑容, 故作热情地招呼道:“陆哥你快坐, 随便坐!” 这一幕,又是似曾相识。 短短一年内经历两次这样的事, 才文西心力憔悴。今日的他倒没有上次严重, 躺在床上不下地完全是以为…… 薄薄的被褥下,他只穿了夏天才穿的大背心和大裤丨衩! 如此不得体,才文西才不想就这样大大咧咧晃着两条大白腿和没什么肌肉的小胳膊在陆域面前走来走去。 于是他尽力装作一副自己病得难以下床的样子,声音也低哑许多, “陆哥,我不能招待你,你不要生气。就把这里当做自己家,随便坐。” 见状,陆域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脚下动了动,直接朝大床的位置走来。 眼看他越走越近,才文西心里发慌,双手在被子下攥紧床单,揪起两撮可怜的小鼓包。 “你生病了?”陆域那冷硬的声线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疑惑,好像他今天过来只是碰巧。 才文西面露茫然之色:“啊?” “生病了?”陆域啧了一声,许是察觉到他的脸色难看,不像是在作假,于是耐着性子又问一遍。 这一会,才文西恍悟,他大概真的不知道自己生病了。 “是啊,肠胃感冒。”才文西捂着肚子,可怜兮兮地说:“陆哥你来的真巧,我还以为你特意来探望我呢。” 说完,他心虚地别开头。 我以为是大言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既然陆域只是凑巧知道他生病了,那他原本来到才家的目的是什么呢? 这下才文西可有点拿不准了,要知道现在陆域不止跟才文西有着表面同学暗地里大哥小弟的关系,陆家跟才家的合作也让两个企业紧密相连。 一时间,他不清楚陆域到底是来找自己的,还是来谈公事的。 “陆哥,你……” “我来找你。”陆域没有犹豫,单刀直入地切入此次来到才家的目的,“我问你,你见过薛辛么?” 薛辛。 又是薛辛! 上次拉黑薛辛后,才文西向罗亚婷说明了情况,并表示不要害怕,如果薛辛找她的麻烦,就让她来找自己帮忙。 结果被罗亚婷笑了一顿,说:“我只是个传话的,他干什么找我啊?加上好友之后,你们俩有了交集,就跟我没关系喽。” 虽然这话听起来有点无情,但恰恰合了才文西的意。 这件事就算告一段落,之后他沉迷于学习,基本忘记了薛辛这个人。而薛辛也从未找过他,曾经他思考过薛辛不找他的原因,也担心那天不欢而散后他在背地里酝酿什么大计划,不过一直到考完试,开始放暑假,薛辛都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 然而没过多久,他又听到了薛辛的名字,还是从陆域的嘴里说出来的。 “见过。”见陆域一脸严肃,不似随便问问的感觉,才文西也不敢隐瞒,将之前的事简单描述了一遍,最终道出结果,“反正我拉黑了他,他也没来找过我。” 听见他说当时跟许拾言在一起的时候,陆域的眉头便紧紧皱起,像拧在一起的麻绳,越是使力,便拧得越紧。大约是察觉到他不喜欢听到许拾言的名字,才文西之后的描述中尽量避免。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啊。”才文西说。 陆域斜睨他,语气凉薄道:“我问你和许拾言之后干什么去了。” “……学习。”才文西小脑瓜转的极快,“我们两个还有一年就高考的人能干什么去,当然是快乐地学习啦。” 盯着他看了半晌,陆域嗤笑一声。 “期末考试成绩不错。”他忽然说道,算是夸奖又像嘲讽地说:“看样子你找到了自己的人生目标?” 听不出这到底是好话还是坏话,才文西眼神飘忽,回答的时候也尽量压低嗓音,让自己显得比陆域低一等,“人生目标什么的有点太久远了,反正现在我还是想好好学习,然后考个好大学……”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陆域眯起眼,“高一的时候,你嚣张跋扈,在班级里比我还‘出彩’。我带着江朝阳他们逃课打架,那也只限于给老师添堵,而你却是留在班级里,给所有同学展现你的愚蠢。” 才文西:…… 为什么突然伤害我! “谁还没有个年少轻狂的时候。”才文西一脸痛苦,“那会儿我、我不是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嘛。” 陆域那黑白分明的眼眸中映出才文西的影子:“真的?” “真的啊。” “那……”低沉的嗓音缓缓拖长,如同一缕微风拂过沙地,掀起尘埃,“自杀是怎么回事?” …… 才文西很少会回忆起刚刚穿越过来时的那段时光。 因为那段记忆不仅对于过去的他来说是一场充满惊奇的意外,而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则是无比黑暗的过往。 才文西没指望把抑郁症这一说法彻底否认,毕竟除了说出真相之外,这个心理病症是唯一能解释他当初为什么做出极端事件的理由了。同样的,他也没有抱着将这一秘密隐瞒到老的希望,因为知道这件事的人其实不算少,除了家里人,学校里还有老师知情。 之前江朝阳在食堂里给许拾言难堪那次,班主任老师碍于他的情况,单独把他叫到办公室谈了谈。当时他走出办公室之后,在外面看见了贴着墙而站的陆域。 且那时陆域心情很好,大概率是听到了自己为他和江朝阳等人说话…… 那么抑郁症那件事他听到了还是没听到? 长久的沉默已然将陆域的耐心耗尽,他冷笑一声,语气算不上温柔和善,如同一把锋利的冰锥直直地射向才文西:“要思考一下怎么敷衍我么。” “不是……”才文西下意识地反驳,对上陆域那双隐隐压抑着怒火的眼,他咽了咽口水,小巧的喉结害怕地颤了颤,“我、我都好了。” “那就是真的了?!”陆域的声音猛地拔高。 眼前一暗,原本跟他还有些距离的陆域突然上前一步,站在床边,低垂着头颅死死地盯着才文西,一双眼中满是震惊与愤怒。 此时此刻,才文西害怕极了,就怕陆域愤怒之下抬手打自己一顿。不过好在理智尚存,快速分析现下情况——以自己对陆域的了解,他应该不会打自己,顶多确定了这件事后冷嘲热讽一顿,然后口是心非地默默关照他。 毕竟‘抑郁症’、‘自杀’两个词说出来就挺吓人的。 于是,他鼓起勇气,直视陆域的双眼说道:“那都是过去式了!我之前一年没有去看心理医生,不是过得也挺好吗?考前我妈妈带我去复查一次,人家医生说我恢复得非常不错。” 话里话外强调自己已经痊愈了。 陆域深呼吸着,整个人都陷入深深的迷茫之中。 高二开始,眼前的少年突兀地闯入他们的圈子里,可以用死皮赖脸来形容吧,怎么赶也赶不走,诚心满满,任劳任怨。就连当初对他不屑一顾的江朝阳,也渐渐把他当做自己人。李连卓时不时还会提起才家的情况,对他这个毫无上进心的小傻子感到无奈。 当初的陆域仅仅是抱着玩玩的心态,任由才文西像只小蜜蜂,围着他们嗡嗡转。 后来,他很是自然地融入了,没人觉得奇怪,反而开始习惯。 江朝阳不止一次在他耳边说,才文西的作风很不好,是好学生们不喜欢、他们也看不上的那种人。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江朝阳变成了为了少年不顾一切跟别人打架的性格了。 陆域沉默着,才文西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他偷偷观察陆域的反应,只觉得此时此刻,他眼中的悲凉大过震惊,麻木地望着自己。 才文西缓缓伸出手,举高了一点,在他面前晃晃。 “陆哥?” 陆域回过神,缓缓闭上眼。 “为什么会得病?” 啊这…… 还真没遇到来问病因的,才文西犹犹豫豫,随口胡诌道:“就是、就是觉得没什么意思了。学习不好,也没有朋友,但家里条件太好了,不愁吃穿,也没什么理想……” 说着说着,才文西不由得在心里感叹:真好,这种生活他爱了。 “所以现在病好了,是因为有了人生目标吗?” “……差不多。”撒了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话来圆,才文西信誓旦旦道:“放心吧,我这个目标很大的,不到变老的那天估计也完不成。” “什么目标。” “我想儿孙满堂。” “……” 再问下去已然没有必要,陆域平复了心情,缓缓坐到床边。 他侧着身,背对着才文西,沉声说道:“小心点薛辛。” 话题又回到了薛辛身上,才文西来了兴致,追问道:“他怎么了?” 陆域呼吸一滞,而后缓缓说道:“江朝阳在酒吧遇见了薛辛,本来只想打他一顿,却不小心听到了他说话。” 才文西屏息凝神,“他说什么?” “他向他的朋友保证,一定会把你追到手,玩过之后再抛弃。” 才文西:“……” 槽点太多不知道该如何下口。 一脸的无奈,才文西犹豫再三,还是说道:“陆哥,你今天来其实就是为了提醒我这件事吧?” 陆域想说不是,不过抑郁症的事情只是他意外发现的,最初想要来找他的目的,也只有这件事而已。于是他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 然而下一秒,才文西面露复杂,有些不可置信地说:“在你们眼里,我原来是个傻子。” 陆域:…… 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这么显而易见的报复我难道察觉不到吗?!”才文西的声音激昂:“薛辛就算是跪在我家门口,求我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我都不会施舍给他一眼神!” “是吗。”陆域没什么感情地敷衍道:“希望你说到做到。” 才文西愤愤地捶床,“你们真的把我当四六不懂的小傻子啊!” 陆域沉默几秒,站起身,回头看了才文西一眼。 “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才文西:“……陆哥,这个时候你应该哄哄我,说一句‘你才不是小傻子’,然后再离开。” 陆域走的十分潇洒。 才文西的尔康手甚至还没伸出来,陆域就已经离开了,与冷酷外表十分不符,体贴地关上了卧室的门。 他离开后,才文西后知后觉地翻出手机,把薛辛从黑名单里放出来,然后反手一个删除好友, 太可怕了,这人竟然要玩我,留不得! 做完这些后,才文西仍是觉得不解气。 他和薛辛也不是曾经很要好,因为意外才闹掰,所以带着怨气和不满。明明之前也不熟悉,他的言行举止给自己造成了很大的困扰,以至于拉黑他的时候,才文西都感觉不到负罪感。 按照刚才陆域的说法,薛辛倒是把所有的错推给了他,还要实施打击报复! 要说本世纪最冤的人是谁,他才文西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 从才家出来,陆域在门口的庭院里,看见立在车边抽烟的男人。他穿着家居服,手指之间夹着一根烟,顶端冒着一点火光,如同被燃烧的星辰。 陆域敛眉,走了过去,语气不算和善地说:“当初才文西的情况并不算好,你们就让他去上学了?” 才武东放下手,一股白烟吐出,飘向天空。 “不然呢?”才武东对于陆域倒是没那么客气,“他喜欢上学,也想要上学。事实证明,上学有利于抑制病情。” “同样也很危险。” “危险的因素只有你……”才武东冷眼看过去,在陆域沉下脸之前,加了一个字:“们。” 班主任宋老师因为弟弟跟这群校霸凑在一起,不知道操了多少心。 “还有什么事吗?”才武东见他还站在原地不走,轻笑一声,“需要我送你回去么?陆少爷。” “不用。”陆域冷声道:“喜欢才文西的人有不少,你清楚吧?” “知道。我父母或许察觉不到,但是我能。”才武东竟是没有否认,“你,还有那个姓许的男生,对我弟弟的感情可不一般。” 陆域没有否认,说道:“才文西说他想儿孙满堂。” 才武东拿烟的手一颤。 你们都在房间里聊了什么,怎么会涉及儿孙满堂啊?! 说到底陆域还是一个高中生,看见才武东脸色不对,也发觉自己说的话有点问题,他别开脸,轻咳一声,故作深沉地说:“如果你们家接受不了,就尽快告诉他,最好也让许拾言早点放弃。” “哦?你是在找盟友?” “可以这么说。”陆域竟然没有否认,“许拾言的情况要比你们想象中的还要复杂,不要试图跟他牵扯上关系。” 才武东能调查到的东西,陆域自然也能。 就好像他在调查薛辛与才文西有何关系的时候,不小心发现了他在心理医生那边的就诊记录。 才家不是大户人家却也不容小觑,自家孩子得了心理疾病自然要找呈陵数一数二的医生来诊治。 许拾言家里的情况,陆域早就知道了——从才文西开始偏离他们的圈子,主动向许拾言靠拢的时候。 调查出来的结果让他陷入了沉默,按照他过去的脾气,如果不爽才文西跟许拾言走的更近,让江朝阳他们却威胁几句也是正常的。可看到那冰冷的文字轻描淡写地描述出许拾言的家庭情况…… 不得不承认,他犹豫了。 “我们家的事就不劳陆少爷费心了。”才武东说:“你去哪,我送你吧。” 不管他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终归赶上了弟弟生病,就当他是来好心探病的好了。才武东这个做主人的,也得有所表示不是? 陆域仍是拒绝了。 才武东望着门口,静默半晌,忽的轻笑一声。 四下无人,他却很是轻松自在地开了口。 “如果换做许拾言,文西绝对不会说出‘儿孙满堂’这四个字的。” 儿孙满堂代表什么?代表他想要成立家庭,生儿育女。 两个男生怎么可能生儿育女呢? 不管敷衍也好,真心实意的也好,总之,当着许拾言的面,才文西绝对不会说出这种带有指向性的话。 不过陆域的忠告倒是跟他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 如果能远离许拾言,对于文西来说,会很轻松。 前段时间段尽臣查到一件事,据说是他的餐厅经理崔女士大半夜带着一个男生去调看了餐厅的监控。监控内容段尽臣也看了,主要内容是一对夫妻。 那个男人的长相,与许拾言有六七分相似。 这只是一个外人的第一想法,段尽臣把监控单独调出来,发给了才武东。 看清中年男人的长相,才武东眯了眯眼,心如明镜一般。 当晚,许拾言打工结束后联系才文西,才得知他肠胃感冒,在家里吃着白粥青菜。 “我想去看看你。”许拾言的声音通过手机传来,带着几分迫切。 才文西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了,许拾言明早还要去打工,于是制止道:“别来啦,太晚了,你早点休息。等过几天我好了,咱们又可以一起玩了。” 许拾言应了一声,听起来有些落寞。 才文西不忍心,几经犹豫,提议道:“要不要视频聊天?” 于是两个人就开启了视频通话。 小小的镜头里,少年的脸庞在灯光的渲染下透着几分红润,靠在床头很是随意地打了个哈欠,他穿着很薄的大背心,露出纤细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白嫩嫩的手臂也露在外面,软绵绵的,没有肌肉。 头发有一丝凌乱,才文西把视频视角调换一下,手机映出自己的大脸,借着镜头整理头发。 “有点长了。”揪起额前的一缕发,往下拽了拽,都快挡住眼睛了,“过几天就去把它剪掉。” “我陪你。”许拾言说。 “好。”才文西呲牙笑起来,“我要剪一个比你还帅的发型。” 许拾言眉眼之间含着温和的笑意,他顿了顿,说道:“我的头发是我自己剪的。” 才文西震惊地瞪大眼:“什么?!” 许拾言的发型一直很有型,就是那种不薄不厚、不长不短,看起来有点像寸头变长了,但又很有型。之前祝茂然还偶然提起过,说许拾言的发型很帅,有机会他也要去剪一个。当时许拾言什么都没说,只是浅笑着。 现在想来…… “你能给我剪吗!”才文西的眼睛亮晶晶,“我想在祝茂然回来之前剪个你的同款发型,等他回来,一定羡慕极了!” “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许拾言没有直接拒绝,“下次再来我家吧,我的家里有剪头发的工具。” 连工具都有!那岂不是完全免费了?! 才文西一阵激动,他有些语无伦次地说:“你怎么什么都会啊?我感觉你做什么都很行,学习好、打工很厉害、篮球也会、抓娃娃也超级在行,现在又发现了你的理发技能!” 许拾言笑了笑,浅声说道:“因为以前在理发店打过工,虽然只是帮客人洗头这样的工作,但是理发师傅在修剪头发的时候,我有在一旁看。” “……你真行。”才文西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夸赞他,只能竖起大拇指,怼在镜头上,“看见了吗,我给你竖大拇指呢。” “放下。”许拾言轻声细语,“我看不见你了。” 灯光下,才文西的脸红了。 没有立刻放下手指,而是固执地挡住镜头,才文西左右看了一圈,找到了自己藏在被子下的一罐可乐,用另外一只手拿起来,贴在脸上降温。 “我猜……” 手机里缓缓响起许拾言的声音。 “你在想办法控制脸红,对吗?” :正文 第88章 088 有着原著剧情的buff加持, 才文西自认为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可以通过记忆中的文字描述来揣测身边之 人性格习性的人。 这就相当于,你在一个游戏里,攻略里面的NPC, 不止知道他的身份背景, 还能通过好感度来选择对方喜 欢听的话或喜欢做的事。 手握如此之大的金手指, 才文西也一直很好地利用着,因为他本身的性格也不算有个性, 随遇而安, 对什 么都提不起兴趣, 所以来到这里之后, 他一直以一个包容的旁观者姿态揣度每一个人的想法和态度,稍有不妥 之处,立刻服软求饶。 从他面对陆域时的状态就能感觉得到。 然而许拾言却是不同的。 他没有‘金手指’、也从不揣度人心,有时仅仅是一个眼神, 就能让他感觉到那个人想说什么、做什 么、下一秒会用什么样的反应来应对。 很不巧, 此时此刻,才文西就是‘那个人’。 脸红几乎是在意料之中, 因为许拾言自那次表白之后, 总之在不同的场合、不同的时间说出让人难以招架的话来。 才文西不太愿意称之为情话, 因为许拾言的语气和神态真的很淡然, 只有他,像一个随时随地都会被蒸熟 的螃蟹,乱红! “不松开。”才文西固执地挡住镜头, 小声嘀咕道:“你就是看准了我会脸红, 才说那些话。” “可是如果不说出来的话, 我会很压抑。”许拾言的声音传来,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落寞, “一直压抑的 话,我怕会忘记自己向你表白过。” “停啊!” 听听,听听!大半夜说的都是些什么话!还让不让人安安稳稳地睡觉了! “你可以暂时忘记!”才文西忍不住懊恼地说:“就当做没有发生过,然后脚踏实地学习,考大学!” 都还是孩,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干什么! “你说过,听见我的表白你很开心。” “……” “也就是说你不排斥。” “……” “还说现在年纪小,等来长大了就会答应我。” “……等下,这话我可没说过!” 差点掉进许拾言的陷阱里,才文西猛地反应过来,大声反驳。 手机里传来许拾言低低的笑声,犹如一曲悦耳的大提琴曲,穿梭在才文西的耳朵里。 不知不觉中,他放下手,噘着嘴敛眉着视频里的许拾言。 他离手机有点距离,至少不像才文西离得这么近,从那么小的屏幕里还能看见他上半身的一半,穿着普 通的家居服,坐在床上书。 “这么晚了还书啊。”本来是想故作生气呵斥对方的,却不想被这一幕转移了注意力,好奇地问: “你的是什么书?” 许拾言举起书,书皮露出来,《公式演变》四个大字占据才文西的视线。 才文西:“……都要睡觉了,就不能爱惜爱惜自己的大脑吗!” “睡不着,闲着也无趣,索性看书。”顿了顿,许拾言忽然说:“如果你要睡的话,我也睡。” “我要睡了。”才文西立刻向下滑,整个人都躲进被子里,只露出一个脑袋,说道:“那晚安啦。” “等等。” 许拾言制止了他。 才文西茫然地看过去,只见许拾言抿着唇,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像是想到了什么趣事儿一样,黑 眸炯炯有神,说道:“一起睡吗?” 才文西:???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事实证明,一切都是才文西多想了。 许拾言的意思是不挂断视频电话,两个人就这样分别入睡。才文西轻蹙眉头,仔细想了好久,都没想明 白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我只是不想孤单一个人而已。” 许拾言这样解释道。 一想到许拾言的小家里冰冰冷冷,除了他那屋会有一丝光亮之外,剩下的房间里漆黑一片。才文西不忍 心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用手机支架把手机固定在床头柜上,才文西侧着身,大半张脸都被柔软的枕头遮住。 “挡住了。”许拾言提醒道。 才文西不以为意地说:“哎呀你就着吧,而且一会儿就睡着了,挡没挡住又有什么关系。” 许拾言笑了一下,倒是没说什么。 两人皆是躺在自己的床上,才文西留了一盏壁灯,光不亮,朦朦胧胧的,他的轮廓映出来,光线下的 线条极为柔和。闭上眼,原本已经发困了的才文西竟是毫无睡意。 他静默许久,猛地睁开眼。 对面的视频通话里,许拾言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才文西:“……你怎么不睡?” 那股子违和感怕不就是来源于此! 被当场抓包,许拾言倒也不慌,反而轻描淡写地说道:“还不困。” “你不是说我睡觉了,你就睡觉吗!” “对啊,你要睡觉,我就不书了,也躺下准备睡。” “那赶紧睡呀。” “睡不着。” “……” 才文西突然发现自己也应该跟祝茂然一起报个口语班,不为别的,就为怎么样才能拥有一个好口才,或 者善于发现话术中的陷阱。 见他一脸吃瘪的样子,许拾言总是克制不住笑意。 “好吧,那我也睡了。” 他似是妥协了一般,还当着才文西的面翻了个身。 这下,才文西放心了,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黑暗袭来,却总有一个人的背影在脑海中清晰地浮现。 他可以偷看自己,为什么自己不能偷看他? 心中感叹自己真是个小机灵鬼,才文西嘴角抑制不住坏笑,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双眼……    手机里面一片漆黑。 ——许拾言关灯了。 才文西:“……” 这场视频通话起来好像非常不公平! 黑暗中的许拾言,一眨不眨地盯着手机里的少年。从他偷偷睁开眼坏笑着自己,到发现什么也不清 后失望的样子,所有的一切,都被他在眼里。 真是,太可爱了。 只要见他,许拾言就十分满足,根本没有更多的奢求。 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可他确实不困。严谨地说,他已经失眠半个月了。 从最后一次月考、期末考试、暑期的一周,他每天平均只有五个小时的睡眠时间,而且还不是深度睡 眠。 这个问题很严重,失眠的现象对于他一个准三生来说绝对不算正常。或许他应该去医生,只不过 目前没有那么多钱去病。 他手里的存款有限,不过他也没有选择放弃,而是准备最近抽时间先去看一,药物之类的花费等日后 再说。 放假前,他的家里来了一位客人。 那是一个长相普通、身材普通、性格和蔼的中年男人。许拾言认得他,只不过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 这里。 男人在他的家门口等他,见他之后,先是自我介绍了一番,又把买来的水果和一箱牛奶放到门口,对 他说,这是一番心意。 许拾言并没有要,也没有立刻打开门让客人先进去。 被这样对待,男人好像一点都不意外。 “你妈妈很想念你。”中年男人对许拾言说道。 许拾言眸光淡淡,语气平静地说:“我会抽空去探望她的。” “不是这个意思,我和你妈妈都知道,最近要期末考试了,最重要的还是学习,你不要分神。”中年男 人慌忙说道:“我只是来给你带点东西,顺便告诉你一声,你的妈妈很想你,仅此而已。” 许拾言沉默良久,越过堵在门口的男人,打开了门。 “你要进来坐吗?” “……可以吗?”男人甚是惶恐地问道,眼中不自觉地蒙上一层希冀。 “没有什么可招待你的,只有热水。”许拾言兀自进了屋,身后男人立刻跟了上来。 “热水就很好的,我这么大岁数了,还能喝点什么。”男人说完,有些憨厚的挠了挠头,道:“家里还 缺不缺什么,缺的话我去给你买。快考试了,你就安心考试就好。” “我自己会买的。”许拾言打断他。 他端着水走回来,认真地打量着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他显得很拘谨,双腿并拢,起来有些搞笑。 许拾言不动神色地把水放到他的面前。 “谢谢……” “不用客气。”许拾言说:“说起来,应该是我谢谢你,这么久以来一直照顾我妈妈。” 从看见他的第一眼许拾言就认出了他,虽然只是在下一层台阶看见男人的背影,但他的名字和身份瞬间 在脑海中浮现。 曹维,疗养院里的主治医师,也是许如菁的……    男朋友。 那日在商业街到的人,就是他。 拿不准许拾言的话到底是不是真诚的,曹维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尽量不提起他和许如菁的事,反复叮嘱 许拾言要好好学习,注意休息。 许拾言一直沉默地听着,一直到最后,男人口干舌燥,自觉说得再多,他也不会受到欢迎,便站起身想 要告辞。 这时,许拾言开口说话了。 “给你一个忠告。如果选择了她,就不要抛弃,否则你的后半生都不会好过。”许拾言神色平静,不 出喜怒,反而这句话里透着难以捉摸的深意。 曹维愣了愣,半晌,才缓缓说:“我知道了,谢谢。” 两个人的身份像是反过来了一样,一个气场骇人的中生,一个恭恭敬敬的中年人。 许拾言仍然记得,曹维临走之前,对自己的保证。 他会爱护许如菁一辈,两人之间除了他,不会再有下一个孩。 对此,许拾言只觉得好笑。 不知道为什么,他甚至渴望他们两人组建家庭,再生一个孩,从此渐渐他遗忘,不要再记得,许如 菁还有一个曾经被她殴打的儿子。 手机里,少年的睡颜十分可人。他睡熟了,呼吸匀长,脸颊和额头透着粉,薄唇微张,睡得很香的样 子。 就这样凝望着他,黑暗中的许拾言未曾察觉,自己嘴边的笑意,是多么温柔宠溺。 连着视频睡觉却不充电的结果就是第二天早上醒来,才文西望着彻底关机的手机陷入了沉思。 他顺了顺清晨放纵不羁的飞毛,动作缓慢地充上电,心想着不急,充一会儿再开机,然后闭上了眼。 这一睡,便是上午十点,窗外的阳光势如破竹地照射进来,在他的脸上跳舞。一直被阳光照着的地方宛 如着火了似的,才文西不适地翻了个身,神情略显疲惫地看向窗外。 “好大的太阳……” “这么大的太阳你还在睡,是正常的么?” 身后响起一道声音,才文西吓了一跳,迅速过去,发现是才武东。 他正端着一盘水果站在床边,低头不悦地盯着自己。 “仗着生病了就睡到中午。”他训斥道:“昨晚我去厨房,路过你的房间怎么还听到了说话声?” “……跟朋友语音聊天了一会儿。”才文西的记忆慢慢复苏,转头拿起手机,按了两下,才想起来还没 开机。 当着才武东的面给手机开机,他忘记了,自己的亲哥可是一个非常会推理的人。 “你很少有把手机关机充电的时候。那么它关了机,只可能是因为没电。你在意识清醒的时候绝对不会 让手机没有电到自动关机,所以……” “……哥你别念了,我承认,我昨晚跟人家连视频睡觉了!” “不务正业!”才武东皱眉呵斥:“跟谁?” “啊?” “我问你跟谁连视频?” “……许拾言呗。”说完,才文西有种自己早就被亲哥看透了的感觉,不服气地嘀咕道:“除了他还能 有谁啊。” “你还有理了?”才武东一瞪眼,才文西立刻怂了,一句话也不敢说,乖巧地从他手里接过果盘。 早上家里吃饭的时候,才武东本来是想叫弟弟起床的,只不过被厉玥拦下。 “你弟弟病了,好不容易睡一次懒觉,你就别去打扰他了。” 才武东没有办法,只能顺从母亲的话。一直到十点,眼看着弟弟还没下楼,他安耐不住,以送水果的名 义来叫他起床。 病了这个借口简直好用极了,才文西粗略算了一下,昨晚从十一点开始睡,到今早十点醒,他足足睡 了……    十一个小时! 这也太能睡了吧! “少吃点,一会儿午饭还吃不吃了。” 也是饿了这么久,才文西刚刚吃完一个大苹果,就要剥葡萄吃,被才武东拦下。 想想也是,水果什么时候都能吃,错过了饭点的美食可就不值得了。 收拾好了之后,才文西起身下楼,正好赶上厨房里热热闹闹地准备午饭。 才文西凑上去,往炖锅里瞧,竟然是卤鸡翅! “中午咱们吃鸡翅吗?!”才文西特别喜欢这道菜:“还有什么?” 冷姨在一旁眯眼笑了起来,难得坏心眼地说:“你好像不能吃呀。” “……我觉得我好了。”才文西一脸严肃地说:“冷姨,我昨天就好了,真的,我能吃鸡翅。” “我给你准备了小菜。”冷姨油盐不进,一副看热闹的表情道:“鸡翅你还是别吃了,我这边给你熬了 皮蛋瘦肉粥,你闻闻,也可香了。” 才文西瞬间干嚎起来。 “我想吃鸡翅!” “不想喝粥!” “不想吃小菜!” “鸡翅啊——” ……    被才武东从厨房拎出来的时候,才文西还委委屈屈,靠着亲哥宽阔的肩膀假意抽噎。 “怎么越大还越幼稚了。”厉玥在一旁嗔怪地说:“在你冷姨面前嚎什么呢,不让你吃就是不让你吃, 你怎么不敢在医生面前嚎呢。” “那我就是馋嘛。” 才文西往亲哥怀里拱,惹得才武东满脸愁容,拎着他的后衣领拽起来。 “哥,我需要一个肩膀。” “没有。”才武东冷酷地说:“今天家里来客人,你最好懂事点。” “客人?”才文西愣了愣,“谁啊?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怪不得呢,明知道他什么也吃不了,还做鸡翅诱丨惑他,原来是家里要来客人。 “告诉你有用吗?”才武东斜睨他一眼,“你要是不想面对客人,也可以在房间里窝着。” “那对客人是不是不太尊重啊?” “你出来干嚎一顿对客人就尊重了?” “……” 这一早被亲哥一连怼了好几次,才文西真是感叹自己脾气好,不然早就闹得家庭不睦了。他不与才武东 计较,一个人捧着粥和小菜回了房间。 不下去也好,不然满桌的美食他也不能吃,还馋得慌。 想用手机看视频的时候发现微信里有好多未读消息,他点开,发现除了一些公众号的推送之外,全是许 拾言自己的消息。 从早上六点钟开始,每隔一会儿就会问他醒了没。 才文西有些无奈地给他发了段语音过去。 “昨晚手机都没电关机了。早上醒了一次,充上电之后又睡了,刚才才醒不久,现在准备吃午饭啦。” 语音发过去,对面就显示正在输入中。 这人难道一直守在聊天界面吗? 许拾言也没说什么,只问他昨天晚上睡得好不好。 才文西想了想,睡得挺香的,一夜无梦,以至于早上起来的时候,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恍惚感。 回复完毕,才文西又把自己的清粥小菜拍了张照片发过去。 忽然,窗外传来汽车的声音,他放下手机,站在床边朝楼下去。一辆白色的本田车停在自己家的院子 里,而自己的爸妈和哥哥都站在车边,与一对陌生的夫妻相谈甚欢。 因为角度的问题,才文西只能看见五个人的头顶和鼻梁轮廓,并不能看清长相,只觉得父母和哥哥待这 对夫妻好像热情的样子,就连自己那不苟言笑常年冷着脸的老爸都满脸笑容,招呼着他们快进屋。 才文西抻着脖了一会儿,确定他们都进了别墅后,才收回头,关上窗。 父母工作上的伙伴有很多,但从来没有往家里带过人。这两个人极大概率是父母的朋友……    他们不算年轻了,跟父母差不多大,女人保养得很好,才文西刚才从上面往下瞧的时候,感觉女人那白 嫩的肌肤在阳光下闪着光。 回神对着桌上的清粥小菜,才文西哀叹一声。 “楼下好吃的那么多,而我只能与你们相看两厌。” 刚一说完,手机震了两声,是许拾言打来了语音电话。 正好没人诉苦,才文西接通了电话,立刻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讲给许拾言听。 “所以说,得什么病也不要胃肠感冒,真的,太吃亏了。”这几天少吃多少东西! 许拾言原本也只是想听听他的声音,却不想自己这通电话正好让他有倾诉的对象,心安理得地继续聊了 下去。 “过几天等你病好了,我带你出去吃。” “那当然,我得吃点好的!”才文西捏了捏自己的脸,悲痛地说:“我都瘦了,以前我的脸能捏出好大 一块肉,现在紧巴巴的,都捏不起来了。” 以前捏出肉,才文西觉得自己一直没长大,脸上有婴儿肥,一点都不帅。现在捏不起来,他还觉得空 虚。 许拾言光是听到他的声音,就能脑补出他的脸色,于是笑道:“为什么不能是你长大了呢。” “啊……”才文西后知后觉,一阵狂喜,“脸上的婴儿肥消下去之后我就变帅了啊!” 因为一直有肉,所以长得再好看,也被称作清隽秀气。等他瘦下来,就是那种棱角分明的帅! 许拾言就是这种帅气,他虽高,但也瘦,气质冷清,面如冠玉,虽然年纪不大,但感觉已经成长得差不 多了,以后只能越来越好,不会越长越差就是了。 相比之下,陆域就是那种充满野性的帅气感,剑眉星眸,器宇不凡。 聊了一会儿,才文西饭还没吃完,许拾言就要去工作了。 才文西总觉得这几天他好像很忙,之前跟祝茂然一起吃饭都有些勉强。虽然许拾言说这只是他放假后的 常态,可才文西依旧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但他总归是要生活的,才文西不能因为想不通就阻止许拾言赚钱,只能叮嘱他多注意休息。 吃完饭,才文西趴在门边仔细听楼下的动静。 下面好像也吃完饭了,正在聊天,时不时能听见男人爆发出的笑声。 端着空碗空盘,才文西正犹豫要不要下楼送碗,结果房门忽然被敲响,吓得他差点把手里的托盘扔出 去。 “谁啊!”才文西的语气不算好。 才武东在门外啧了一声,“我。” “哥。”他乖乖叫了一声,把托盘放下,打开门。 门外,才武东身形笔直地站在原地,皱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下楼吧。” :正文 第89章 089 生病的才家小儿子终于下楼见人了。 跟在才武东后面, 才文西显得有些拘谨,明明是在自己家里,却反而像一个客人。他脚步缓慢, 双手攥着 衣角, 紧张之意不言而喻。 “哥……”眼看就要下楼了, 才文西慌忙叫住才武东,“我穿这套行吗?是不是太随便了, 要不然我去 换套得体一点的衣服吧?” 虽然不是睡觉时穿的大背心和大裤丨衩, 但身上这套松松垮垮的家居服实在不好见人。更何况今天才 则声和厉玥穿得都很不错, 就连才武东的一身干净利落。 比之下, 他这一身随散中带着几分寒酸。 才武东端着托盘,闻言眉毛一拧,转身看着一脸局促的弟弟,眼中划过一丝了然。 “不用。”他冷声安抚道:“是父母的老朋友, 多年未见而已, 你随便一点就好。” 多年未见,老朋友…… 才文西忽然更紧张了。 “我穿成这样不会给你们丢脸吧?” “丢脸?”才武东上下打量他一番, 直言不讳道:“这套家居服妈给你买的, 奢侈品牌, 三千多一套, 哪里 丢人了?” 只知道穿从不问价的才文西:“……” 怎么感觉这衣服比他还有排面! 不再纠结了,终归是被亲哥说一顿,毕竟他刀子嘴豆腐心, 在言语上的吐槽从未被超越, 才文西才不去 主动顶撞他, 自讨没趣。 两人下了楼,才文西还试图让才武东挡一挡他, 结⺋了客厅与厨房的分界出,才武东脚步一转,直接 去了厨房。才文西没有防备,暴露在客厅里四个长辈的视线中。 “儿子,来!”看见小儿子,厉玥笑容荡漾,满心满眼都是喜悦。 才文西尴尬地走过去,不敢认真观察客人,垂下,看起来乖巧又温顺地露出一个笑容,连牙齿都没 露出来,可见有多腼腆。 “这就是文西?!”来自陌生女人的声音有些惊喜地响起,“我的天啊,当初我们离开的时候,他才那 么大点儿,现在都长这么大了。” 视线里出现一只带着红宝石钻戒的手,拉住了他,才文西愣了愣,下意识地抬望去,撞进一双充满笑 意的眼中。 中年女人很是美丽,是那种让人过目不忘的长。正如才文西在楼上窥探时所想的那样,她保养得极 好,肌肤白皙水润,只不过眼角和额上的细纹掩饰不住,那是岁月的馈赠。 女人带着一股莫名的亲切感,才文西忍不住咧开嘴,露出一个憨憨的笑来。 “阿姨您好……” “哎呦!”女人惊呼一声,“这一笑,跟小时候看见我笑得时候一模一样!”说完,她狡黠地朝才文西 眨眨眼,宠溺道:“只不过呀,那个时候没有小牙,一笑起来嘴里空空的。” 闻言,众人皆笑了起来。 才文西脸色羞红,恨不得钻⺋地缝里去。可是女人自身携带的亲和力又让他舍不得放手,只能任由她拉 着坐⺋身旁。 “这孩子几天跟朋友出去胡吃海塞,搞了个肠胃感冒。这几天什么不能吃,清粥小菜养胃,都有点 瘦了。”厉玥在一旁说道。 闻言,女人正色起来,柔声叮嘱才文西:“孩子,外面的东西不好。偶尔吃吃还行,可不要总吃 呀。” “我记住了。”才文西点应下。 “不过怪不得你们,高中生的年纪,放了暑假,出去玩啊、聚餐啊,都是常有的事。”女人拍着他的 手,左看右看甚是喜欢,突然转厉玥说:“小玥,我给这孩子当干妈你没有意见吧?” 话落,旁人还未有什么激烈的反应,才文西率先瞪起眼。 干、干妈?自己有这么遭人喜欢吗!上来就要当干妈! “行啊!”厉玥倒是不在意,反而提起了一段陈年往事,“当初不就说好了,你给我儿子当干妈,我给 你的孩子当干妈。结这么多年了,你和老尤还真是铁了心不要孩子,我还念着你家有个闺女,给我当儿媳 妇呢。” 女人抿唇笑起来,似乎一点都不觉得没有孩子是一件见不得人的事,直言道:“我和老尤这么多年,光 是看人家的孩子好看了,还真没想过自己养。⺋现在轻松下来,想要养个孩子,已经不是生育的时候了。 不过我不遗憾,真的喜欢,我和老尤就去领养一个。” 厉玥连连点:“不是,你和老尤到处跑,居无定所,自由得很,比之下有没有孩子就不那么重要 了。” “是这个理呀。” 两个女人聊了起来,才文西在一旁干巴巴地听着。虽然话间没什么特别劲爆的陈年八卦,但是言两 语间,他还是能听⺋一点有用的信息。 比如说,父母和这夫妻是多年好友了,他们曾经是在呈陵生活的,后来在自己小的时候——极大概 率还没记事的年纪,就离开了呈陵。 两个人不知道是什么工作的,但是应该⺋处跑,而且没有孩子,孩子的执念不深,甚至保持着很随 意的态度。男人姓尤,跟才字姓氏一样,是呈陵这片地区很少见的姓,至少才文西没听说过有谁姓尤。 才文西听了一会儿,就被一道声音唤了过去。 是才则声在叫他。 才文西动作幅度很小地凑了过去,就听才则声说:“你大概不记得了,这是你尤伯父,跟爸爸是朋友, 十几年因为工作离开呈陵,如今来定居了。” 才文西点了点,一边看向面,一边扬声道:“尤伯父您好——” 尾音断的很突兀,嘴边的笑容在触及中年男人的长时僵住。 世界上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才文西的脑子里很乱,从什么地方发出嗡嗡嗡的声音,好像机械零件坏掉了似的。 这位尤伯父的长—— 简直就是中年版的许拾言. 一个月,才武东与段尽臣小聚,提起了监控的事。 段尽臣表示他为姓许的那个孩子操碎了心,明明这件事怎么拐弯落不⺋他的上。 终,他喝口茶,自我感觉良好地说:“就是为了咱弟弟,要不然我怎么可能多管闲事呢。” 才武东淡定地纠正,“我弟弟。” “都一样都一样。”段尽臣笑的欠揍,“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朋友一生一起走,没事还能牵 小手。” “为了不跟你走,我可能会打断你的腿,踩折你的手。” “……无情。” 归正题,段尽臣追问才武东看完监控后的想法。 当初才武东跟他稍稍透露了一些自己查⺋的东西,只不过整件事跟段尽臣确实没什么关系,他八 卦,就听了个皮毛。现如今这个谜团像一片雾,番几次笼罩他的小餐厅,段尽臣觉得自己有必要知道点 别人都知道的东西。 说直白点,就是好奇心在作祟! “监控没什么特别的。”才武东说:“那对夫妻,我认识。” “你认识?”段尽臣惊了,“这太巧了吧?!” “嗯。”才武东很是随意地应了一声,沉吟片刻,说道:“是我父母的好友……夫妻二人都是。” 这种巧合……    段尽臣露出一个狐疑的表情,“你看仔细了?” “你在质疑我?” “……不是,我只是没想⺋竟然这么有缘分。”段尽臣长呼出一口气,说道:“崔经理说他们漂泊在外多年后重返故土,来之后选择了我的餐厅吃饭。你听听,重返故土就已经很难得了,选择了我的餐厅吃 饭,而我又跟你是多年好友,你恰好认识他们夫妻俩……巧不巧?” “是挺巧的。”才武东倒是没反驳,“如他们决定在这边常住的话,不过多久,就会联系上我的父 母。” “这不是重点。”段尽臣说:“重点是,你觉得他们跟许拾言,有关系吗?” 几乎没有犹豫,才武东立刻否认了,“怎么可能。” 他调查过许拾言,家庭背景出生年份情况基本掌握,就连许如菁的背景情况调查过。这夫妻离开 的时候,许如菁刚刚生下许拾言,从旁人的角度来看,好像真的是渣男抛妻弃子,跟着另外一个女人远走高 飞。 可才武东却知道一点内幕。 段尽臣求若渴的眼神太过碍眼,才武东不悦地皱眉,准确的抓住他的命门,来了致命连问:“你爸 叫你家亲了?女方怎么样?彩礼要多少?” 尽量避免想起那件悲痛欲绝的往事的段尽臣:……    友尽. 直勾勾盯着人家看自然是没有礼貌的,好在成年人不愿意跟小孩子计较,被才文西称作尤伯父的中年男 人嘴角带笑,与才则声视一眼,爽朗的笑声从嘴里溢出。 “你这孩子怎么事?”才则声不赞同地看了一眼才文西,“你这样多没礼貌。” 才文西了神,有些慌张地低下,掩饰逐渐苍白的脸色。 “、不起,尤伯父,我就是……” 他支支吾吾的,说不上缘由。 这时,才武东在一旁插嘴道:“他只是觉得,您长得有点眼熟。” “哦?”中年男人来了兴趣,乐呵呵地问:“见过跟我长得很像的人吗?” 才文西猛地抬看向才武东,眼底恼火,拼命给他使眼色。 “我倒是没觉得,文西见识少,接触的人不多,所以才有些愣神。”说着,才武东语气轻松地看向弟 弟,笑了笑,道:“你那个姓许的朋友,跟尤伯父是有些似的吧?” “啊……”才文西只觉得脚底仿佛踩着火堆,无比灼人,额上却冷汗淋漓。 他们的话吸引了旁边两位女士的注意力,大家的话题似乎从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瞬间转移⺋了长 上。 厉玥认真瞧了瞧尤秋生,似是恍然发觉,惊讶地说:“还别说,跟我儿子那小同学还真有几分似。” 尤秋生的太太胡思瑶兴致勃勃地问道:“真有这么像?” “是说乍一眼一看就很像。”厉玥说:“不过一提醒,在脑海中一对比,是有点像。” 才文西的脑子里正乱着呢,听见厉玥的话,立刻虎躯一震,顺着她的话道:“是啊,不仔细看不像的。 我刚才在楼上刚跟我朋友聊完天,下楼就看见尤伯父,所以才惊讶了一下。” “原来是这样啊。”胡思瑶拉着才文西,笑眯眯道:“不过能把你吓一跳,可见你伯父和那个小同学长 得也是有缘了。” 此话一出,屋内的气氛顷刻间轻松起来。 才文西跟着笑,心里却如同落入冰窖,脆弱的神经被寒风侵蚀。 他绝绝对不信,这只是巧合。 目光落在胡思瑶身上,才文西有些不忍地咬住嘴唇。 伯母人真的很好,如……情况真的如他猜测的那样,那么伯母将会是无辜的受害者。 目光悄悄移⺋尤秋生身上,才文西知道自己这样做很没礼貌,可还是忍不住将视线落在那张脸上。 眉眼之间的似程度是不愿去看的,总感觉许拾言人⺋中年之后,会是这副成熟帅气的长。 除了眉眼,脸颊轮廓从侧面看有一点似,只不过许拾言更加稚嫩一些而已。加上两个人的气质, 都是那种不笑时,浑身上下透露出冷清矜贵的气息。 许拾言的高贵是发自骨子里的,即使他家境贫寒,掩不住那身贵公子的气质。 才文西有些懊恼地收视线。 万一,是他误会了呢?世界上长得像却连血缘关系都没有人的太多了吧。他怎么可以仅凭长就判断 是非错呢? 垂着头,他看起来情绪低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尤秋生和胡思瑶待了没多久就要离开了。 他们说,下午跟房屋中介去看几套房子,如没有意外,就决定买房子在这边定居,不走了。 厉玥当然极力邀请他们住在这边,可他们却不愿意给这边添麻烦。 他们离开后,厉玥把才文西叫道身边,低声训斥了一番。 “有什么事不能一,偏要在客人没走的时候做出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啊。”平日里厉玥虽然宠他, 但不至于毫无分寸地宠溺,该说教的时候,才则声和才武东都要靠边站。 才文西知道自己的反应很不礼貌,他解释不了,只能顺从地听着。 “还有,你偷偷看你尤伯父,以为没人看见?”厉玥生气地说:“谁都看见了,只不过没有点明而 已!” “我错了……”他把所有人当傻子,其实大家都是聪明人,一想⺋当时的场景,才文西就忍不住尴尬, 支支吾吾地说:“那、那下次有机会,我给尤伯父赔礼道歉,行吗?” 认错态度很好,厉玥呼出一口气,说道:“这一次就算了,下次见⺋你尤伯父,一定要道歉,知道 吗?” 才文西连忙点。 训斥完了,厉玥忍不住询问起才文西的想法。 “不仅仅是因为你尤伯父跟小许同学长得像吧?”厉玥眯了眯眼,竟是直接看向才武东。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里面不止有小儿子的事,很可能还有大儿子的事。 才武东眉梢一挑,本就没想着隐瞒父母,如今父母都朝他投来视线,于是面不改色地说道:“具体原 因,不如让文西来说。” “……哥,你这个时候倒是会甩锅了。”才文西咬牙切齿道:“刚才如不是你提起来,我能那么尴尬 吗!” “难道我说的不?” “你说的,但是请你不要讲出来啊!” “那你要怎么解释?看见尤伯父太帅所以移不开眼了?” “……” 脑子里十分混乱,才文西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愤愤地等着亲哥,憋着嘴以示愤怒。 兄弟两人斗嘴太幼稚,才则声冷喝一声,问:“⺋底怎么回事,给我讲清楚!” 才文西吓得一哆嗦,低着不敢出声。 偏偏才武东不出声,仿佛跟父亲统一战线了似的,直直地盯着才文西。 才文西:“……” “快说吧。”厉玥叹道:“我们是你爸妈,还能害你不成?” “……可是这是别人家的私事。”才文西觉得,许拾言应该不会想要别人擅自讨论他的家事。 “确定不说哦?”厉玥责怪地望着他,“不说的话,爸妈帮不了你了。” “您要帮我吗?”才文西眼睛一亮。 厉玥点了点,“有什么困难说出来,大家一起解决。” 她认为,这里面可能涉及什么私人恩怨之类的。毕竟长这个东西,在不知道原著剧情的人来看,根本 算不上什么震惊的事。 才文西犹豫,终还是干巴巴地开口:“许拾言没有爸爸。他、他爸爸跑了,扔下他妈妈,他的妈 妈因为被抛弃,精神状态不好,现在一直住在疗养院。他们家现在只有他自己,自己打工赚钱、自己吃饭 睡觉……” 话落,周围一片寂静。 才文西小心翼翼地抬起,发现除了才武东的反应比较平淡之外,才则声和厉玥分别露出极为震惊的表 情。 夫妻俩面面觑,终将不可置信的视线转⺋才文西身上。 “他从小就没见过他的爸爸吗?” “他刚出生不久,他爸爸就消失了。” “那他父母……” “没有结婚。”才文西想了想原著中的剧情,说:“说是生完孩子就结婚的,但是说完这些就消失了, 这么多年从未露面。” 诡异的沉默次袭来。 才文西心想自己没有说什么太引人注意的话,抬扫了一圈,发现才武东神色淡淡地盯着他。 浑身一颤,才文西清了清嗓子,道:“所以看⺋尤伯父的时候我才很震惊啊,加上他们跟你们年纪差 不多,我跟许拾言的年纪仿。我知道可能是我猜错了,但震惊一下总是可以的吧?” 夫妻二人坐在沙发上,一个皱眉沉思,另外一个则是目露怜惜之色,才文西道:“你以后可要小许 同学好一点。” “我他一直很好!”他亲亲我、抱抱我、牵我的小手,我从来都没有生气过! “以后多请他来家里玩。” “他打工不忙了就带他回家。” “那提前告诉我一声,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好好好……” 厉玥是一位母亲,拥有着泛滥的母爱,以及孩子的宠溺与慈悲。她似乎脑补了很多,终叹息一声, 转看向丈夫。 “老尤他们离开的时候,正好是我刚生完文西的时候吧?” “是。”才则声说完,略微坚定地摇摇:“不可能的,老尤和他的妻子有多恩爱,你是知道的。” “我知道,可是…… “这件事,容我查查。”才则声说完,许是觉得突然揽下了别人的家事有点不太好,顿了顿,犹豫地 看向小儿子,“你的同学想要知道他父亲是谁吗?” 才文西沉默了。 原著中,至始至终都没有提过许拾言的父亲。就连后来许拾言功成名就,从未提起过父亲。 所以他⺋底寻没寻⺋那个负心的人,只有作者本人才知道。 不确定许拾言⺋底是怎么想的,才文西不敢答,他犹犹豫豫地看向才武东,希望亲哥能给自己一点 意见。 才武东真给了弟弟意见,而且简单粗暴。 “许拾言那边我已经查过了。尤伯父那里,爸,您旁敲侧击打听一下就是了,没必要调查。” 才文西:“……” 我悟了,原来你今天挑事,就是为了给自己调查别人找个正当理由! 才则声点了点。厉玥反过来安慰才文西放宽心。 ⺋房间时,才文西还有些懵。 曾经还试图让家人远离原书主角,结短短几个小时过去,突然变成了家总动员,为主角受找爸 爸?! “这不应当啊……”才文西喃喃。 “什么不应当?”身后蓦的响起一道声音。 才文西吓一跳,一转,发现亲哥堵在门扣,刚才他随手带上的门已经被打开了。 “哥,你又吓我!” “你自己想事情想的入迷。”才武东走进来,反手关上门,“我问你,你是不是觉得,尤伯父和许拾言 长得像?” “何止啊!”才文西一脸愁容,“我觉得他们俩的气质都一模一样,只不过一个是少年版,一个是中年 版。” 才武东眯了眯眼。 盯着弟弟看了半晌,确定他不像是知道什么,凭第一直觉瞎猜,才武东忽的轻笑一声。 “不用想了。” 他一字一顿地说。 “许拾言应该早就见过尤伯父了。” :正文 第90章 090 从才武东的话来说, 就是因为一次巧合,许拾言看见过与他长相十分相似的尤秋生。 听到这句话时,才文西差点忘记了呼吸, 直直地盯着才武东, 等待下面的话。 才武东皱起眉, 〾于弟弟这般牵挂许拾言表示了不满,“能让你记在心上的, 除了自己, 就是家人, 剩下所 有人都要靠边站, 明白吗?” 才文西不敢大声喘气,干巴巴地说:“我看悬疑剧也这样。你还说我呢,你话说了一半,还怪我紧 张!” “我说完了。”才武东冷着脸说:“许拾言看见过, 如果他有什么反应, 应该第一时间说给你听吧?他有 说什么吗?” 后半段话配上才武东略略讽刺的表情,俨然形容才文西是一个小丑, 替别人的家事干着急, 其实人家未必 把他放在心上。 被刺激的愈不满, 才文西加大了音量, 试图用气势来反驳他,“他从来不把烦心事说给我听!他怕我也 烦心!” “哦?是么。”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才文西自己心里也没底。 听亲哥说,许拾言见到尤秋生已经是很久前的事了, 具体时间虽然没有透露, 但是今天尤秋生夫妻跟父 母闲聊的时候倒是提起过, 他们回来有一段时间了,一直居定所。 因为当时的工作好像还没稳定下来, 如果需要的话他们随时随地就要离开。再就是回到家乡后,东转转 西转转,到处吃喝玩乐也了几个月。后来工作稳定,他们确定留在家乡再也不出远,才开始张罗看房 子定居,也是在这个时候联系上了才则声夫妻二人。 如果按照这个时间推算,那么尤秋生夫妇很有可能在今年过年的时候就回来了。 才文西心乱如麻,即才武东离开后,他把自己在房间里,也想不明白其中的系。 这道题太难了! 病急乱投医,才文西甚至跟系统聊了一会儿,企图从它那里得到一点有的信息,可系统竟然面也不 露,不知道是不是家里有人缘故,系统在这方面一直很小心。 没有办法,才文西只能将这件事暂时压在心底,等将来有了眉目,再想也不迟。 肠胃感冒养了一个星期,病号后才文西立刻联系了许拾言。 许拾言这段时间每天都会联系他,虽然没有再提出来探望他的请求,但是每晚的语音通话是必不可少 的。 一到晚上,才文西的嘴巴不停歇,把自己今天的经历就会讲一遍,过程中还很小心地不提及那天尤秋生 夫妻来家里做客的场景。他是个家里蹲,每天几乎没有新鲜事儿可以分享,偏偏他的话最多,让许拾言充当 起了听众。 见面这天,才文西起来地很早,又是洗澡又是洗头,很是注重形象地出了。 炎炎夏季,才文西穿的不多,宽松的连帽半截袖,和同款运动短裤,露出白皙纤瘦的小腿,脚下踩着一 双增高运动鞋,看起来比平时高了不少。 出前被厉玥抓住,将露在外面的肌肤都喷了一层防晒喷雾,才文西闻了闻身上,散着一股淡淡的茉 莉香。 “妈,我都变香了。”他哀怨地说:“哪有男孩子身上这么香啊,路过的人闻到该以为我是变丨态 了。” “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现在香香的男孩子才招人喜欢。”厉玥说完,笑眯眯地说:“儿子,妈不怕你 早恋,要是遇到喜欢的小女孩,就追。但前提是,不许耽误学习,马上就要高考了,最好找一个能跟你一起 学习的女孩儿。” 话题转的太快,才文西愣愣地望着厉玥,脑海中浮现出……    许拾言的影子。 他跟小女孩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等、等一下,他为什么要把许拾言放在‘喜欢的女孩’的位置上啊!明明许拾言表白的时候他还拒绝了 来着!不止因为年纪小,更多是因为他可是主角受啊! 即是现在,才文西也不能保证许拾言的未来会不会跟小说中的未来一样,如果他出国去,大放异彩地 回来,吸引了数青年才俊的目光,大家竞相追求,那他这个小小的、没什么目标理想的高中同学还能有什 么优势? 有些懊恼地别开头,他故作严肃地说:“我才不会在这个时候找〾象呢,我可是要考个好大学的!” 厉玥顿了顿,望着儿子露出的通红的耳朵,陷入沉思。 难道这是有喜欢的人了? 才文西走出去的时候还浑身僵硬,脑子里不停闪现出许拾言被一群大帅哥围绕着求婚的场面,心中愤愤 不满,丝毫没有察觉到从家口到上车的这段距离,他一直同䦛同脚,还被身后的老妈拍了下来。 说什么喜欢自己,将来还不是会被一大群人追求……    在约好的地点等着,才文西哭丧着脸,一副别人欠了他几百万的样子。 这时,肩膀突然被拍了拍,才文西看过去,只见罗亚婷站在他身后,笑眯眯地看着他。 “啊。”才文西微微睁大眼,有些惊讶道:“这么巧啊!” “是啊,确实很巧。”罗亚婷说:“从那么远我就看见有一个帅哥站在这里,我就想着,哎呀,来搭个 讪吧。走近后,我才现,帅哥竟然是你这个小憨憨。” “……请坚定地认为我是帅哥谢谢,小憨憨就不了。”才文西纠正完,笑了笑,聊起来,“你到这边 来做什么啊?” “逛街。”罗亚婷耸耸肩,解释道:“跟我的小姐妹们,不过我来早了。” “好巧!”才文西感叹道:“我也是,等我的小伙伴,本来是可以一起到的,然而今天不知道怎么了, 路面上竟然不堵车。” 许拾言坐地铁,因为距离远所以慢一点。才文西距离不远但本以为会堵车,结果车没堵成,导致他提前 到了二十分钟。 “不堵车多好啊。”罗亚婷说:“我从西边过来的,坐的公交车,还是有点堵的。” 才文西安抚她说道:“偶遇就是缘分,走!请你喝奶茶!” “那我也不跟你客气了,我想喝芋泥波波奶茶。” 附近有一家网红冷饮店,才文西远远望了一眼,还好,人不多的样子,不等太久。担心许拾言来了找 不到自己,但是罗亚婷也自己孤零零地在这等朋友,才文西想到前薛辛那件事,总觉得应该亲自〾她说声 抱歉,于是这杯奶茶代表的含义反而变多了起来。 买了两杯奶茶一杯咖啡,店面里人不多,大多都是叫外卖的,所以他们这三杯做的很快。 从窗边的位置上正好可以看到小广场,罗亚婷喝着奶茶就不想走了,〾他道:“在这里坐一会儿吧,距 离很近,等你朋友到了你再出去也来得及。” 才文西想了想,赞同地点头,坐下。 这杯咖啡可是加了冰的,出去站着没一会儿一定得化,那还不如在这等着,等许拾言来了,就可以喝一 口冰冰凉凉的咖啡了! “你跟那个许拾言出来玩吗?”罗亚婷喝着奶茶,随了一句。 才文西还没开始喝,闻言虎躯一震,:“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罗亚婷说:“前篮球赛,你向我极力推荐他的时候,我就在想你们俩应该是朋友。后 看他下场,你都敢把陆域的衣服扔在一边也要去看他,就更加笃定我的猜想了。” 听她说完,才文西一愣一愣的。 不知道为什么,从旁人的角度来看他和许拾言间……好像条件凑上去的人一直都是自己。 是啊,当时陆域让他帮忙看着衣服,还说了不是他来取,谁都不要给。结果当时许拾言下场,才文西什 么也不顾,把衣服交给罗亚婷保管,直接冲向休息室。 设想一下,如果当时陆域的外套丢了,或者罗亚婷不小心弄脏了,责任就归到了他的头上,才文西可没 有面〾怒的陆域的底气……    总的来说,如果换做以前,他一定不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心中隐隐浮现出一个答案,可是才文西不愿相信。 不得不承认,他害怕。 不管现在有多么美好,可谁也不能保证,原著剧情的结局就一定会生改变。他希望许拾言成为成功人士,成为不被抛弃、被所有人都需要的存在。可与此同时,他也希望自己这一大家子都能平平安安。 所以鱼和熊掌可以兼得吗? 见他脸色凝重地低着头,也不知想些什么,罗亚婷顿了顿,有些不好思地说:“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话?” “啊?”才文西猛地回神,“没有没有,是我自己想事情想入迷了。”顿了顿,他强撑起笑容,说: “〾,是许拾言。还有另外一个朋友的,只不过今年暑假他出国去了,所以只剩下我和许拾言了。” 这番话,刻解释的成分居多。 也没想知道这么多,罗亚婷定定看了他一会儿,笑道:“你紧张什么呀?” “我哪有紧张。”才文西反驳超快,“我就是、就是觉得今天的奶茶太好喝了。” 憨憨反应来掩饰内心的慌乱,才文西经常这样做,毕竟他憨是公认的,不过说到底还是䦛握剧本且上 辈子是有过社会经验的青年,面上装傻,心里却如明镜似的,该琢磨的地方也没少琢磨。 从外面来看,少年和少女坐在冷饮店的椅子上。女生长相秀丽,从容不迫,看向男生的眼里满满的都是 笑。男生帅气干净,像个小奶狗似的,不知道因为什么,神情慌张,脸颊还透着几分红润,女生每说一 句,他那粉嫩莹润的薄唇便一张一合,要说好久才罢休。 许拾言黑眸沉沉,站在小广场中央的雕像前,面表情地看着这一幕,任由日光烈烈,灼烧那颗即将坠 丨落深渊的心脏。 在聊什么,那么开心呢? 双䦛攥成拳头,紧紧地贴在裤侧。漆黑如墨的眼睛里似困着以嫉妒和怒火为食的怪物,此刻吸收到足以 冲破黑暗的大小,放肆地叫嚣着。 表面上,许拾言却很是安静地望着这一幕。 没系的。他这样安抚自己。 除了自己,他还会有其他朋友。就像祝茂然,自己不也很大方地接受他出现在身边吗? 还有陆域等人,〾于少年来说,也是法割舍的存在。 他既然能忍一个、两个,就一定能忍七个、八个。没系的,不要担心。 越是这样安慰自己,许拾言就越不可忍受。 上次也是一样,少年仅仅是站在这里,什么都没有做,美好的气质和长相就会引来别人的注力,他们 肆忌惮,走过来试图将少年变作他们的所有物。 怎么办,自己的宝贝好像越来越闪耀,不过多久,就会有人前仆后继地赶来试图抢走他。 飞蛾扑火,永不停歇。 宛如从黑暗中蔓延而出的荆棘将他的心脏包裹住,逐渐收紧,流出来的精血滋养着荆棘,开出一朵一朵 枯烂败腐的花,流出黑暗的稠汁。 忽然,视线中的少年看见了他,隔着老远,那双大眼睛闪着兴奋的光。他朝自己招了招䦛,与此同时从 座位上站起来,朝女生说了些什么。 再然后,他向自己跑来。 “你来了!” 才文西跑到许拾言身边,气喘吁吁地说,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快乐。 罗亚婷简直太神了,应该说女孩子的第六感简直就是一个挂!聊了一会儿,她就把自己心思猜了个七七 八八,明明前因后果什么都不知道,却偏偏能从他的言行举止中感觉出真实情绪,以此来推测他到底因为什 么烦恼。 ——她连自己为感情而烦恼都猜到了! 要不是及时看到了许拾言,才文西就会有种自己被扒光了坐在罗亚婷〾面的感觉。 许拾言望着他,脸上没有表情,就连语气也是极其诡异的平静。 “打扰到你们了吗?” 才文西呼吸一滞,直觉告诉他这话听起来很……    酸。 “什么打扰?”他装傻充愣,“只是偶遇,我请她喝奶茶嘛。”说完,他举起冰冰凉凉的咖啡,笑盈 盈地贴在他的脸上,“咖啡,加冰的哟。” 许拾言垂眸,认真地:“请她喝了奶茶,请我喝咖啡吗?” “……你总纠结这个干什么呀。”顿了顿,才文西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她不是搭讪的,跟上次不一 样!那就是我跟你说的,我新交的朋友——罗亚婷!” 他指着冷饮店的方向,却见刚才他们坐着的地方已经空了。四处张望一番,在不远处商场的口,看见 了罗亚婷和其他几个女孩子站在一起,正要往里面进,压根没有注这边的情况。 仿佛看见了什么证据一样,他猛地挽住许拾言的胳膊,要他看向商场那边。 “喏,人家女孩子也是跟朋友一起出来的。” 许拾言眸光闪了闪,薄唇轻抿,终于还是呼出一口气,接过才文西䦛里的咖啡,轻声说:“特给我买 的?” “〾啊,再不喝冰化了,咖啡就更难喝了。”才文西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真奇怪,你竟然喜欢喝咖 啡。”他可一点都不喜欢喝咖啡,那味道很是苦涩,惹得他咽了咽口水。 许拾言缓缓勾唇,似笑非笑地说:“还好。” 不是喜欢喝,而是有的时候需要熬夜,必须喝。 在才文西期待的目光中,许拾言喝了一口,冰冰凉凉的液体进入口腔,顺着喉咙滑下。 “有点苦。”他说:“不过我很喜欢。” 只有喝下如此苦涩难喝的东西,才能让他偶尔感觉到,生活好像还有点甜。 才文西喝了一口奶茶,感叹道:“奶茶才是最好喝的。” “是吗?” 才文西抬眼望去,只见许拾言直直地盯着自己䦛中的奶茶,跃跃欲试。 一口奶茶而已……    把杯子举到他的嘴边,才文西叮嘱道:“只准尝一口,我这杯马上就喝没了!” 许拾言望着那明显被咬过的吸管,眸色逐渐变暗,他没有说话,而是自然地含住吸管,轻轻一吸。 一口甜腻的奶茶夹杂着一粒柔软的珍珠,进入他的口中,缓解咖啡残留的苦涩感。 “好喝吧?”见他神情一滞,似是细细品味,才文西略略有些得地说道:“这是我最爱的奶茶,黑糖 珍珠,原味,剩下什么都不加,我才不想喝个奶茶像吃了一杯粥一样。这一杯,热的冰的都好喝。” 许拾言顺着他的话说道:“是很好喝,不如以后我也尝试喝奶茶吧。” “为什么还要尝试啊,这种东西就是想喝就喝啊!”才文西鼓励似的拍拍他的肩膀,道:“等你工作 后再喝咖啡吧,这东西喝多了〾身体也不好。今天就算最后一次,好吗?” “好。” 他的要求,怎么可能不顺从呢。 两人约好去吃一个新开的韩料店,据网上的评价说,这家店的拌饭非常正宗。店里人不多,他们进去后就有空位。 “他们家拌饭好吃,我吃拌饭。”才文西翻看菜单,当他看见那一碗比诱人的冷面时,目光忍不住停 留,“冷面看起来也很好吃的样子……” 许拾言在一旁提醒道:“你吃不完。” 才文西头也没抬,“这不是还有你嘛。” 说着,他点了拌饭和冷面,还有两个小吃。 菜单放到许拾言䦛里,他没有点餐,而是那双充盈蛊惑与深情的眼眸望着才文西。 “我吃冷面,你吃拌饭,好不好?” 好不好? 被这样注视着,才文西除了说好,什么声音也不出来。 服务生在一旁看着,态度很是亲切地说:“我们家量很大的,你们两个男孩子绝〾够吃,不需要再点一 份主食了,不如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小吃想吃。” “先不了。”许拾言把菜单合上,“暂时就这些,一会儿如果有需要,我们再点餐。” “好。” 服务生退去后,才文西双䦛捂脸,微长的碎被他向后拢了两下,现在毫形象地四仰八叉。 许拾言抬䦛,很是自然地替他把头拢好,浅声说:“一会儿你想吃冷面,就吃我的。” “嗯……”䦛掌心里出一道闷闷的声音。 许拾言笑起来,“为什么捂着脸,因为脸红了吗?” 才文西:“……” 明知故。 “你怎么总是这样逗我啊!”他放下䦛,脸颊和额头上都透着红,就连挺翘的鼻尖也泛着浅粉,他嘟着 唇,故作生气地说:“你再这样逗我,我就不跟你出来玩了。” 许拾言丝毫不慌,甚至从容不迫地喝一口咖啡,待才文西等的不耐烦时,慢条斯理地说:“那你为什么 脸红呢?” “……还不是因为你说的话。” “我说了什么……”许拾言顿了顿,好像才明白过来似的,说:“是那句,我吃冷面,你吃拌饭?” 才文西涨红了脸。 ——是‘好不好’! 他故截掉最后三个字,肯定是因为他知道这三个字才是重点! “可是这是很平常的话啊。”许拾言摸着下巴,故作认真地分析,“就连服务生听了也觉得没什么 题,所以为什么你会脸红呢?” 内心似是经历了狂风暴雨,他的志犹如脆弱的小树苗仍旧坚强挺立。才文西深吸一口气。 “我爱红。”他泄了气,破罐子破摔地说:“我没事就爱脸红!” 这样行了吧! 许拾言轻笑出声,不知道是才文西的反应还是他的话,竟是稳稳地戳中了他的笑点,他勾着唇,虽然没 有露出太多牙齿,可才文西还是能感觉到他很开心。 很快,他们点的餐就被服务生端了上来。 最先端上来的是许拾言的冷面,他拿起筷子,将冷面和配菜搅开,过程中,他一直望着〾面的小馋猫, 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诱丨惑性。 终于,在他挑起第一口假装要吃的时候,〾面的少年开口了。 “给、给我吃一口呗……” 这冷面看起来巨敌好吃! 许拾言放下筷子,说道:“你肠胃感冒刚好,能吃这么凉的吗?” “能吃能吃,我刚才还喝冰奶茶了呢!” “你提醒我了,冰奶茶你也不能喝的。”许拾言故逗他,“今天已经吃了这么多凉的,一会儿再喝就 只能喝热奶茶了。” “什么?!”才文西出一声哀嚎,“这可是炎热的夏天啊,你看看外面的阳光,都能把我晒化!” 痛苦地嚎完,才文西瞬间变换一副乖巧可人的嘴脸,〾许拾言讨好地笑了笑,露出一口小白牙。 “就让我吃一口吧,大言你最好了。” :正文 第91章 091 百般讨好, 才文西还是吃到了冷面。 他一边吃着来之不易的冷面,一边愤愤地偷看许拾言——他侧着脸,看向窗的景色, 睫毛轻颤, 如同脆 弱的蝶翼, 面部线条棱角分明俊美无双,骨节分明的手握着一杯咖啡, 时不时喝上一口。 才文西猛吸一口冷面。 ——帅死了! 又帅头脑又好, 三言两语就能让自己放下一切矜持开口撒娇讨好。才文西不想承认自己的定力不行, 绞尽 脑汁, 非得要想个让许拾言也失态的办法来。 这时,余光瞄见服务生端着他的拌饭过来,才文西眼前一亮。 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清了清嗓子,令许拾言的注意力放过来, 在他冷清目光的注视下, 刻意压低嗓音,一出口, 男孩子独有 的嗲音响了起来。 “哥哥, 你女朋友知道我们出来吃饭不会生气吧?” 许拾言:“……” 走近的服务生:“……” 无视服务生端碗时僵硬的动作, 才文西眼底划过一丝狡黠, 戏精附体一般,神色忧愁道:“哥哥,你女朋 友知道我们俩吃同一碗冷面, 不会吃醋吧?” “还有, 你女朋友那么凶, 以后看见我不会打我吧?” “哥哥,好可怕!你女朋友真的太凶啦。” 不等对面的人有反应, 才文西态度一变,不再是那副小绿茶的模样,转而嘿嘿一笑。 “不像我,我只会心疼哥哥!” “……” 服务生憋笑憋得双肩抖动,走的时候连‘祝您用餐愉快’六个字都没说完,脚下如同抹了油,溜得贼 快。 服务生离开后,才文西端起拌饭,一手筷子一手勺子,旁若无人地搅拌起来。 刚才那一出戏演的他真是太爽了! 丝毫不在乎许拾言怎么想,才文西拌好饭,猛塞一口进嘴里,随后发出美味的声音。 “真好吃。”他一边吃一边给许拾言递过去一勺,“哥哥,来一口不?” 这句话没了刚才的嗲音,听起来转变极大,有种萌妹变大汉的既视感。 许拾言抬眼,那双深邃的眼眸似有万般情绪撕扯,此刻暗如浓墨,映出才文西的影子。 送到嘴边的食物,哪有不吃的道理,许拾言缓缓勾唇,张开嘴,就着才文西的手吃下了拌饭。他的动作 缓慢,小口却不移开,韩式料理的勺子略大一些,他就这样一点一点吃,才文西也没办法挪开。 吃下这口饭,许拾言用纸巾擦了擦嘴。 “哥哥?”他挑眉,神色莫测地看着才文西,缓了缓,又说出一个词:“女朋友?” “哦豁。”才文西调皮地眨眨眼,“我以为你不会在意呢。毕竟我已经坑完你了哈哈哈哈哈!” “我明白了。原来是要让我在服务生面前出丑。”许拾言看起来不像生气了,不过平淡的样子也不像 毫不在意。 才文西纠他,“不能算出丑,只能说……”他清了清嗓子,又摆出一副小奶狗绿茶的样子,嗲音从那 张粉色的嘴唇中溢出:“哥哥,你真的是太有魅力啦,连男孩子都不放过。” 西西子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既然这样的话,今天下午就一直这样叫我吧。”许拾言说:“这里只是餐厅,听见的人只有那位服务 生。” 言下之意就是想让我出丑,还是太嫩了点。 就知道他临危不乱,遇到这种事根本不会在意,才文西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又是愤愤地塞进嘴 里一口饭。 “我才不叫呢。”他开始逐渐回过味来,“你占我便宜。” 这下轮到许拾言笑了,“刚才不是叫的很起劲?” “刚才是刚才!”才文西强词夺理,却也知道他根本说不过许拾言,直接开始转移话题,“你快吃,吃 完我还想去游戏厅呢!” 闻言,许拾言拿起筷子,动作缓慢地夹起一筷子面,说:“嗯,游戏厅娃娃机里的娃娃更换了。” 仿佛整个人都被许拾言摸了个透彻的才文西:…… 你也不用这么了解我吧! “刚才那是网上的段子吧。”虽是个疑问句,但被许拾言用沉静笃定的口吻说出来,显然已经确定了。 才文西撇了撇嘴,“嗯哼。” “嗯哼,像小猪一样。” “哎呀,我都不在意这些了。”才文西很是大地挥了挥手,“反大家叫我什么都带着一股宠溺的贬 低感。就像朝阳哥他们叫我小少爷,我哪有陆哥的少爷范大啊!还有谁来着,时不时还叫我小傻子……” 少年眼中似揉进去了碎星,闪闪发光。 “但我知道他们都不是在真的骂我啦。” 小猪也是一样的,听起来很亲昵,还包含浓浓的宠溺。 许拾言似乎被这番话说愣了,怔怔地望着他,许久没作回应。 才文西也不吃亏,直接上手抢过冷面,猛吸两口又还回去,像仓鼠一样鼓起脸颊嚼啊嚼。 许拾言眸光闪了闪,欲言又止。 才文西视线上扬四十五度,装作无事发生。 ……    “我想说什么来着,被你一打岔,忘记了。” 半晌,许拾言无奈地扶额,轻笑似含在喉咙里,充满磁性。 “那你想说的话一定不怎么重要,不然怎么可能被我一打岔就忘记呢。”甩锅好手出马,让对面的少年 无言以对。 许拾言顿了顿,凝视着才文西,一字一顿道:“因为一直在关注你,你的一言一行都会牵动我的心绪。 对,你说得没错,在你面前,多么重要的事情都会变得风轻云淡。” 吃饭的动嘴僵住,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诱丨人的红润。 这一回,看似才文西胜了,实则拨动心弦,败个彻底。 饭后,在才文西的带领下,两人直奔游戏厅。 如许拾言所说,游戏厅里的抓娃娃机更换了奖励内容,里面的布偶娃娃都是才文西没见过的。心情如 海浪般激情涌动,才文西一激动,买了超额的游戏币,站在抓娃娃机前深呼吸。 “我刚看了抓娃娃玄学。”才文西煞有其事地对许拾言说:“首,在抓娃娃之前,要对你第一眼看中 的那个娃娃表示尊重。” 许拾言静默几秒,“是这样啊。” “……你可以反驳我。”说瞎话给自己都说得害羞了,才文西坚强地挺直板,道:“这只是我自己的 玄学,希望它们在我的注视下能感受到我想要拥有它们的迫切感,从而自己上钩,掉出来。” “嗯,它们会感受到的。” 才文西:“……” 明明是被顺从了,可是为什么会生出一股无力感呢。 抓娃娃前一鼓作气,越到后面才文西越吃力,最终的结果,竟是与上次抓娃娃别无二致——他抓不到, 泄气,许拾言来抓,满载而归。 这次他们收敛了不少,才文西只挑了几个娃娃比较精致的娃娃机,不过每一台他们都抓了两个,不同颜 色的。 最初才文西还不明白许拾言为什么每一台娃娃机都要抓两个娃娃,直到许拾言把两份分开,单独递给他一份,才文西才明白过来。 神色复杂地望着一包布偶娃娃,又见许拾言满眼餍足,才文西抿着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下午两人去了商场,才文西想要买双新款运动鞋。他很少动想要买什么的时候,巧吃午饭的时候刷 网页,看见了一双新款运动鞋上市,商场里又有这家店,于是抓完娃娃后,闲来无事,就拉着许拾言逛街。 两个大男生逛街还是有点害臊的,特别是两人颜值都挺高,回头率不说百分之百,也总能有三三两两女 孩子结伴与他们错开时,发出窃窃私语的声音。 “我俩简直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被关注的感觉很爽,才文西绷不住嘴角的笑,得意地说:“你说一 会儿是突然冒出来个星探来问我要联系式,想培养我出道怎么办?” 相比于才文西沾沾自喜,许拾言神情淡漠,甚至对那些充满好奇的目光感到厌烦。 他抿着唇不说话,才文西便看过来,问:“怎么了?” “不太舒服。”许拾言没有隐瞒,“他们的眼光,我不是很喜欢。” “啊……” 才文西突然反应过来,这个时期的许拾言,是被所有人针对的阴郁小可怜。 安抚似的拉住他的手,才文西看了一圈,找到那家品牌运动鞋的店,眼前一亮。 “走,陪我看鞋去!” 新品上市,店里的人不少,大多都是年轻人,也有中年人,只不过中年人的边要么跟的是妻子,要么 跟的是女。乍一看,店里十分热闹,好在店面够大,即使才文西不喜欢往人堆里凑,也能有一个安静的角 落供他挑选鞋子。 “我俩就在这。”才文西拉着许拾言避开人多的地,说道:“偷偷选,选完试着合适,就去付款!” “不要去那边看看吗?”许拾言指了一处人比较多的地,“感觉那边都是新款。” “啊,可是那里人很多。” 很是自然地将他的喜好刻在骨子里。 许拾言眼中含笑,凑近才文西,在对还未反应过来之际,抬起手,轻轻拂过他的侧脸。 柔软的触感在指尖荡漾,少年明显被冰凉的手指激得浑一颤,即使还未做出反应仍然下意识地向旁边 躲了躲,然而这样却中许拾言下怀。他微微侧着脸,借着高的优势,薄唇上扬一抹细微的弧度,眼睁睁 地看着才文西躲闪时,另一边脸颊毫无防备地撞过来—— 才文西被亲了一口,而且还是自投罗网。 “你……”他红着脸,碍于公众场合不能大声喧哗,他猛地拉住许拾言的衣袖,恼怒地说道:“不要在 这里这样!” “哪样?” “你、你明知故问!” “可是我忍不住。”明明说的是老丨色丨批话,却偏偏顶着那张冷清俊美的脸,一时间叫才文西哑口无 言,不知如何反驳才好。 才文西才不要继续跟他斗嘴,故意朝人多的地走去。 刚刚得了好处,许拾言哪有不跟着的道理,同样跟在他后,对不远处聚集的人群视若无睹。 见状,才文西冷哼一声,“看样子你也不是那么排斥嘛。” 许拾言笑了笑,没应答。 他的笑总是很浅,仿佛不经意间就会错过一样。才文西能感觉到他心情愉悦,或许对于他来说,唯一表 达开心的式大概就是逗自己玩。 唉,他到底是在讨好角受,还是被角受宠溺地‘养’在边啊。 他们赶得很巧,新款鞋子刚来一批货,不存在断号的情况。周围看这款帅气鞋子的男生跟他们的年纪都 差不多大,除了价钱有点贵之,这款鞋不从形还是体验感来说,都很适合现在的年轻人。 导购员把才文西想要的鞋号拿出来,他穿上试了试,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穿上了新鞋,就跟 许拾言一样高了。 “好看吗?”忘记刚才的一切,才文西兴致勃勃地问。 许拾言很是认真地瞧了瞧,点头道:“好看。你到处走一走,感觉如何?” 才文西绕着店内小跑一圈,回来之后赞叹道:“我的腿仿佛安装了弹簧!” 导购员抿唇笑起来,“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形容呢。” 才文西:“……” 尴尬。 体验了一会,确定哪里都没问题,才文西对导购员说:“就这双吧……” 话音未落,一道陌生的声音突兀地插丨了进来。 “请问这双鞋有大一码的吗?” 那声音响自后,才文西随意回头看去,与那人的视线相对。 “文西?!”女人惊喜的声音包围住他。 才文西也愣住了:“……胡、胡阿姨?” 在这里遇见胡思瑶是才文西怎么也没有料到的,虽然商场是公共区域,但是他们也没有经常以此地作为 见面的地点,包括祝茂然没出国的时候,他们也很少来这边。 好不容易来了一次,就能遇见胡思瑶,才文西一脸惊讶,止不住地心跳加速。 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脱离掌控了。 “哎呦,真是太巧了。”胡思瑶看见才文西,眼中是一片不加以掩饰的欢喜,“这件事我可得告诉你妈 妈,看看,我和你这么有缘,这个干妈我是当定了。” 才文西憨憨地笑起来,强撑着与辈聊家常的精神,热情地问:“阿姨您也来买鞋子啊?” “是啊,我给你尤伯父买。”胡思瑶说完,向门口的向张望:“说是去买水,怎么这么慢。” 她没有看到,才文西听了她的话,整个人仿佛被冰冻住了一样,瞪着眼一动不动。 ——尤秋生也在! “这双鞋真好看。”胡思瑶收回视线,看看才文西脚上穿的那双新款,直接对导购员道:“这孩子脚上 的这双和我手里这双大一号的,一会一起付款。” 导购员都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让他们在此稍等,转去库里拿鞋。 才文西猛地回神,“阿姨!不用的,我自己有钱!” “你有钱跟我给你买双鞋子有什么关系呀。”胡思瑶嗔怪地说:“上次去你家特别匆忙,我和你尤伯父 什么都没带,今天遇上了,给你买双鞋,就算你爸妈在这,也拦不住我。” 胡思瑶强势起来,就算尤秋生在也打消不了她的决定。 但才文西根本不在乎这些! 他现在,只想快速付完款、甚至不用付款直接说不要了,然后带着许拾言火速逃离这个地! 他额头冒出冷汗,整个人宛如在冰上打了个滚,然后又被放在太阳底下暴晒,虚弱无力,甚至双脚发 软。下意识地回头寻找许拾言,却发现他原本站着的地早就没有人了。 “嗯?”他一愣,下意识地疑惑出声。 环顾一周,许拾言宛如凭空消失了般,看不见踪影。 恐惧感迅速滋生,如果说刚才只是紧张的浑发软,那么现在绝对是置于深渊中,黑暗与恐惧化作一 只只骇人的骷髅手,禁丨锢每一个细胞,令他动弹不得。 “怎么了?”胡思瑶问道。 “我朋友……”才文西的声音俨然带上了哭腔,“我朋友不见了。” “你跟你朋友一起来的吗?”胡思瑶愣住,随即也帮忙张望起来,“他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多高?有没 有什么标志性的……” 话音未落,她望着一个向,微微睁大眼。 收银台的反向走过来一个冷清的影,他闲庭信步,腿在裤子的包裹下显得匀称笔直。面无表情却俊 美异常的脸在灯光的照射下映出明暗,使得五官看起来更加深邃立体。 他仿佛没有看见别人,直直地朝才文西走去。 不知道说什么,看见许拾言的顷刻间,才文西鼻尖一酸,湿润感涌上眼眶,他拼命压制着,张口咬住下 唇。 随着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许拾言也看见了他眼角不常的红,拧起眉头,关切地问:“怎么了?” “我以为你不见了。”才文西吸了吸鼻子,“你做什么去了?为什么不跟在我边?” 听见他的质问,许拾言凝重的神情倒是缓和了些,他轻声说道:“我去付款了。” “什么?我不用你买……” “想要买给你。”许拾言说:“以前我打工赚钱只为了生活。现在我想买东西送给你,不多少钱都没 关系。” 才文西猛地低下头,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像不要钱似的。 太犯规了……    明明没必要哭的,而且哭起来也略显矫情,但才文西就是控制不住。心情大起大落,连带着情绪也跟着 反复无常。 才文西知道这里是公共场合,所以没有哭太久,拿出纸巾擦掉脸上晶莹的泪水,说道:“那既然付完款 了,我们就走吧。” 说完,他转看向胡思瑶,准备说两句客套话就走人,便看见眼前的女人呆愣地望着许拾言,久久不 能回神。 完了……    光顾着哭,忘了最重要的事了! “文西……”胡思瑶渐渐缓过神来,望着高大的男生,却问向另一个,“他就是你说的那个朋友 吗?” 才文西顿了顿,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可是当下的情况,否认已然没有说服力。于是在胡思瑶颤抖的声音 中,轻轻点了点头。 “是。”他低声说:“这就是我说的那个朋友,他……姓许。” 许拾言全程没有看胡思瑶一眼,在旁人看来,似乎有些没礼貌。 气氛很尴尬,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起来。 才文西咬着唇,对许拾言道:“这是……我阿姨。” “嗯。”许拾言倒是三人中表现得最平静的那个,他朝胡思瑶点了点头,眼中掠过深沉的光,仅仅是一瞬便收回视线。 见他打过招呼,才文西松了口气,扬声道:“那我们走了,胡阿姨。” “嗯?不等等你尤伯父……” “不等了不等了,他还着急赶公交车回家呢哈哈哈哈!” 才文西干笑两声,拉住许拾言的手就要走。 “鞋子。”许拾言反手拉住他,轻声提醒道。 才文西恍然大悟,拿起导购员已经给他包好的鞋子,行色匆匆地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门口出现一道熟悉的影,将大部分日光遮挡。 才文西猛地停下脚步,心道:完了。 尤秋生倒是第一眼就看见了才文西,大概是因为离得近,他眉毛一挑,嘴边瞬间漾起和蔼的笑容。 “文西。”他手里拿着两杯饮品,走过来惊讶地说:“真是巧啊。” 才文西张了张嘴,露出一个快要哭了的表情,“尤伯父……” “这是怎么了?”尤秋生见状,好笑地向后看去,本想与妻子对视,却不想直接对上了另一道视线。 与他有几分相似的男生站在才文西的后,目光沉静,冷淡地扫过来,配上那清寒的气质,徒增一丝凉 意。 尤秋生也是震惊地望着他,不过说到底还是走南闯北拼搏过的成年人,很快,他便收回视线,不动声色 地笑了笑。 “这是你的小同学?”他问道。 已经撞见了,转头就跑的可能性基本为零,才文西只能赶鸭子上架,想到什么说什么,“是的。” “是你上次提过的那个吧?”尤秋生看了一眼走过来的妻子,感叹似的说道:“跟我得还真是像,不 怪你这孩子当时一直盯着我看。” 才文西心里一慌,下意识地看向许拾言。 却不想直接撞进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里,黑暗深处,似有怪物潜伏。 ——完了。 这是才文西今天第三次说出这两个字,充满绝望。 :正文 第92章 092 装潢大气的咖啡厅里, 才文西手里捧着一杯热奶茶,身边坐着许拾言。 他们的对面,正是尤秋生夫妻二人。 事情为何发展到现在这一步, 才文西不得而知。 在鞋店里, 夫妻二人仅仅对视一眼, 便做出了决,热情地邀请他们喝饮品。 才文西最初并不想答应, 尤秋生许拾言就这样毫无预兆地碰了面, 现在要深度交流, 连他这个手握剧 情的穿越人士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脑子里乱乱的,只想带着许拾言立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然而就在他心事重重晃了神时,尤秋生转移攻势,语气亲切地询问起许拾言。而许拾言也在短暂的沉默 过后, 没有拒绝, 语气平淡地说了一声谢谢。 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除了长辈们太过热情无法招架之, 许拾言的态度也让才文西有些许意外;。 咖啡厅就在商场内, 过来的路途, 才文西一直小心翼翼地关注着许拾言, 生怕他的情绪不对。可是一直走 到咖啡厅里,许拾言仍旧没什么反应,甚至坐下之后, 还能从容地点餐。 亲哥不是说, 许拾言见过尤秋生夫妻俩吗? 连陌生人看见都要感叹两人容貌相似之处, 偏偏许拾言本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这让才文西更加摸不到 头脑。 相比之下, 尤秋生夫妻俩倒显得有些拘谨。 当下的情况已经不是才文西的脑子能够分析的了,正所谓有因必有果,现在不是‘果’出不来,而是找 不到‘因’。 尤秋生喝了一口咖啡,目光落在许拾言身上。冷清的男生应当是感觉到了他的视线,却丝毫不慌,甚至 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过来,任由他打量。 这种纵容的态度,令尤秋生有些许意。 以他对这个男孩子的了解,仅仅见过这一面,也能感觉到,他不是任人拿捏的性格。 他更像潜伏在密林深处的孤狼,悄无声息,脚步沉重,看准时机就会主出击。 原因为何,尤秋生不想深究。 因为对于他来说,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问。 “请你们来喝饮料,也是有点事想问的。”尤秋生轻声对才文西说:“上一次你那样盯着我看,是不是 因为我这位小同学长得很像?” 这个问题,才文西今天第三次听见了。 两个当事人都在场,才文西有些惶恐,他低着头,吸了一口奶茶壮胆,喝进嘴里的液体有些烫,他舌尖 一疼,立刻吐出吸管。 ——热奶茶是许拾言给他点的。 “是……”他低声说:“就是这样。” “怪不得。”尤秋生笑着摇了摇头,“确实很像,连我第一眼看到这孩子,都产生了怀疑。” 才文西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能跟着干笑。 这时,尤秋生身旁的胡思瑶语气淡淡地开口道:“文西,这位小同学跟你年纪一样大吗?” “……比我大一点。”许拾言比他大了三个月左右。 说完,他偷看一眼许拾言,可怜巴巴却得不到一个眼神回应,泄气似的收回视线。 桌下,才文西不死心地探过去手,刚刚摸到许拾言的手指,就被对方很是自然地避开了。 ……    悲痛欲绝! “有什么问题也可以直接问我。”许拾言忽然出声,不客气地对夫妻二人道:“我姓许,叫许拾言。没 有父亲,随母姓。还有什么想要知道的吗?” 尤秋生一愣,目光有些呆滞地望着许拾言。而胡思瑶在一瞬的惊讶过后,神情复杂地望着许拾言。 “你父亲……” “不知道。”不等她问完,许拾言直接说道:“在我母亲生完我之后就消失了。” ……    空气仿佛凝固,周围漂浮着冰寒之气,才文西忽然觉得手中捧着的奶茶是唯一的热源。 感觉得到,许拾言心情很差。 尤秋生夫妻二人难得说不出话来,不知是在细细琢磨许拾言的话,还是另有想法。这时,许拾言旁若无 人地站起来,也没有看两个长辈,对着空气说了一句:“我去一下洗手间。”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座位。 才文西‘哎’了一声,目光紧紧地锁他,担忧乎写在了脸上。 “我、我去看看他!”许拾言不在这里,才文西坐立难安,刚要站起来跟过去,就被一道声音打断。 “文西,你等等。”胡思瑶抬起头望着他,往日温柔的声音竟透出些许哽咽,“我想问你一点问题。” 尤秋生说:“人家孩子……” “你闭嘴。”胡思瑶冷冷地看向他,眼中的警告不言而喻。 尤秋生皱起眉,竟是也没说什么。 看得出来夫妻俩之间出了问题,身边没有许拾言在,才文西更加害怕了。 胡思瑶重新看向才文西,语气一既往的温柔,“那天,你盯着尤伯父看,是不是因为……”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可是才文西已经明白了。 “不、不是……”他迅速摇头,说道:“只是有点惊讶。” “跟伯母说实话,没关系的。” 才文西顿了顿,这才反应过来,他一直在叫胡思瑶——阿姨。 既然叫了尤秋生伯父,就应该叫他的妻子伯母,今天自从见到胡思瑶,才文西自然而然地把她尤秋生 划分开。 亦或者说,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把他们两个人当做一家人。 他知道,这样很不礼貌。 胡思瑶还在等他的回答,才文西沉吟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对不起,伯母。”才文西更改了称呼,这声对不起也表达了两层含义。 “没什么对不起的。”胡思瑶好像有些控制不住了,她吸了吸鼻子,仍在安慰他,“这件事你没有错, 相反,你是一个为朋友考虑的好孩子。” “伯母,那天您伯父到我家来,我真的很欢迎。”才文西焦急地说:“不管我当时心里到底想了什 么,偷偷盯着尤伯父看,都是我的错。那样很不礼貌,也不尊重人。所以我一要道歉的。” “好了好了,你这孩子,把我们也当成孩子了?”胡思瑶笑了一声,“难道我们还能跟你计较不成?” 目光落在不远处,那是卫生间的方向,才文西深吸一口气,小声说:“那我去看看我的朋友……” “去吧。”胡思瑶说:“正好我有点事想要单独跟你伯父说。” 才文西释重负,迅速朝卫生间走去。 优雅僻静的位置上,胡思瑶把咖啡放下,盯着对面空空的座位,缓缓吐出一口气。 “尤秋生。”她一字一顿,叫丈夫的名字,“你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瑶瑶,你在想什么。”尤秋生叹息一声,“那根本不可能是我的孩子。” “那你怎么解释这孩子跟你长得……”胡思瑶猛地哽住,泪水顺着脸颊流淌,缓了一会,继续说:“我 知道你年轻时候长得什么样,要不然也不会看到那孩子就愣了神。” 年轻时的丈夫,跟那个男生不能说长得一模一样,确实神态与相貌都极为相似。果一要说这孩子跟 丈夫没关系,胡思瑶反倒觉得老天爷在捉弄她。 世界上有多少个国家,多少个城市,呈陵不过是一个发展中的城市,竟然这么巧,他们的家乡里有一个 跟丈夫长得相像且被父亲抛弃的孩子?! “你相信我,这件事我会查的。”尤秋生哄着媳妇,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谁知胡思瑶冷笑一声,“既然与你无关你查什么?” 尤秋生顿了顿,竟是没有反驳。 在胡思瑶看来,他这是承认了。 “这孩子的母亲是谁?” “……我哪里知道。” “你不知道还要查?!” “瑶瑶!” 女人的声音尖锐起来,尤秋生无可奈何,也放大了声音。 对上妻子不可置信的目光,他知道自己继续瞒着,只会让这个二人小家越来越不稳固。 “你忘了吗?我们走的那年……” 他神情凝重,眼中闪烁着悲痛的光。 胡思瑶不想回忆,可是对上丈夫那双宛会说话的眼,她似是回忆起什么不好的事,整个人同落入冰 窖,僵在原地。 卫生间间,才文西探了个头进去。 洗手区没有人,再往里面去便是隔间。才文西全神贯注地趴了会墙角,确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之 后,悄悄走了进去。 左右两边一共有八个隔间,没有一个门上了锁。他犹犹豫豫,觉得每扇门都打开看一下不太好,于是只 能压低声音,底气不足地喊道:“大言……” 话音落下,左边的隔间门忽然打开,一只手伸出来,猛地将他拉了进去。 “啊唔——” 惊叫声还未脱口,就被一只手捂住了嘴巴。 “别叫。”专属于男生那低沉暗哑的声音紧贴着耳侧响起。 才文西惊恐地瞪大眼,虽然确了堵着自己的人是许拾言,可是仍然止不住的心惊。他剧烈喘息着,好 在捂在嘴上的手没有太紧,否则明天就会出现男生在男厕所里捂住好友口鼻令对方窒息身亡的新闻。 不知不觉中,晶莹的液体顺着微张的嘴角流下,才文西未曾察觉,全都蹭在了许拾言的手心。 他眸色一暗,放下手,手指蜷曲,触碰到掌心的一片湿润。 光亮未曾照射进两人之间的缝隙,才文西刚刚吐出一口气,下一秒,嘴唇便被吻上,许拾言含着他,时 轻时重,有的时候像发了狠似的,不客气地咬一口,在才文西吃痛抽吸时,安抚般舌忝了舌忝。 气息交错,才文西仰着头,紧闭双眼,被迫承受这个甜蜜缠丨绵的深吻。 不知过了多久,许拾言放开了他。 深邃的眼眸将小少爷的样貌印刻其中,略重的喘息令狭小的空间徒增一丝燥热感。 伸手环住他的腰,揽进怀中,将头埋进颈窝中,贪婪地呼吸着少年身上的味道。 “大言……”才文西一出声把自己吓一跳。 这嗓音,宛事后。 许拾言没有说话。 才文西有些心慌,心跳扑通扑通,小鹿乱撞般。 可他还没有忘记正事。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才文西大约猜到许拾言生气的原因是什么,下唇被吮得发麻,他抿 了抿唇,说道:“就是我生病的那天,尤伯父伯母来我家做客。他们跟我父母是多年好友了,刚回呈陵 不久。我一下喽看见尤伯父,就觉得他跟你长得像,因为总盯着他看,非常不礼貌,还被妈妈说了一 顿……” 说完,才文西屏息凝神,没敢继续说。 短暂的沉默过后,许拾言发出一道沉闷的声音:“嗯。” 回应了就是好事! 才文西一鼓作气,把当时的情况自己的想法都说了出来,一点隐瞒都没有。 “最初我只是觉得像,认真打听了之后发现有好多巧合,比说你出生的那年,他们就离开了呈陵出去 打拼……” “还要说对不起的是,在爸爸妈妈的追问下,我把这件事讲了出来。毕竟我对他们的朋友很不尊重, 果不说出理由,爸妈会觉得我无理取闹。不过你放心,我爸妈的嘴可严了,他们不会乱说的!” “我妈妈还很心疼你,让我没事就带你回家玩,她给我们做好吃的……” 小嘴不停歇,嘟嘟囔囔地说了好多。 许拾言双眼合上,静静地听着。 后来,才文西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了,话题明显转的找不到北。许拾言不再坚持,直起身子,却没有松开 他。 他低着头,目光深沉而专注地凝视着才文西。 “你觉得,他是我父亲吗?” 才文西:……    致命题,兜兜转转抛回来了。 “我觉得……他不是。” 不止是为了胡思瑶,更多的还是因为尤秋生给他的感觉不像是会抛弃孩子的人。 今天的尤秋生格从容,与其说他想要逃避,不说他主踏进迷宫中,迫切地想要确些什么。 当然,成年人的力是才文西无法想象的,果尤秋生演戏,他也没办法察觉。 经犹豫,他还是决说出内心最真切的想法。 “果,我是说果,今天的我是那个抛弃孩子的人,那么现在我那个孩子绝对不会坐在同一桌位置 上。”才文西说:“我胆子很小,做了亏心事,所以无法在孩子面从容淡,像个没事人一样。” 或许这仅仅是他自己的看法,但世界上胆小的人反倒一抓一大把。 许拾言的手指勾着他的耳垂,一下一下拨弄着,听见他的分析,嗯了一声。 “那你呢?”才文西想要知道他的想法,“你是怎么想的?” 许拾言默默许久,轻声说:“我见过他们,在餐厅的监控里。” 嗯……    应了才武东说的话。 才文西有些紧张地咽下口水,小巧的喉结颤了颤,“然后呢?” “我只看到了一个男人,对妻子的爱。” 平淡的话语道出一个让两人无法反驳的事实。 沉默蔓延开,才文西心疼地拉住许拾言的手,放在手心里,摩挲了两下。 “没关系,果你想找到那个男人,我想帮你。”才文西吸了吸鼻子,声音沙哑地说。 许拾言勾唇,捏住他的鼻子,“不许哭。” “我没有要哭。”虽然这样说,才文西的眼睛里还是涌出一层水来,“别捏我,我要流鼻涕了!” “要我帮你擤鼻涕吗?” “……快放手鸭!” 两人从隔间里出来,才文西站在洗手台洗了把脸。 眼睛红红的,嘴唇也红红的,看起来像是经历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一样。他目光隐晦地越过许拾言, 落在里面的隔间门上。 ——万恶的厕所隔间! 两人一一后,就要出去的时候,许拾言忽然出声。 “我没有跟你说过,我父亲的事情吧?” 才文西浑身一颤,猛地停下脚步。 许拾言恍若没有看见他苍白的脸色,也跟着停在他的侧后方,轻声道:“不过你哥哥应该会查的。” “……嗯。” “查到了什么?” “我不知道。”才文西实回答:“我哥哥什么都没有告诉我,我也没问。” 严谨地说,才武东做好了绝对的保密措施,调查到的事情,他没有告诉过弟弟。只有在一些事情被揭露 后,他才说出自己调查的结果。 更何况,才文西知道的东西要比才武东多得多。 他可是手握剧情的人。 声音发颤,才文西率先问:“你生气了吗?” “什么?” “我哥哥调查你。”才文西说着,不等他回答,直接开始道歉,“对不起。” “你总是在说对不起。”许拾言似乎料到了他要说的话,没有制止,看起来也没有生气,“在我面, 你最不需要说的就是对不起。” “可是做错了事就要说啊。”才文西说:“我家里人贸然调查你,因为中间有我的缘故。所以对不起三 个字,还是应该由我来说出口。” 许拾言深深地望着他,瞳孔深处跳跃着不可名状的光芒,半晌,他伸出手,轻轻弹了一下才文西的额 头。 白皙的肌肤上浮现一抹淡淡的粉红色,虽然不痛,但才文西还是捂住额头。 “走吧。”许拾言走到了他面,“你的伯父伯母该着急了。” 望着他的背影,才文西抿唇笑了笑,脚步雀跃地跟了上去。 回到座位,尤秋生夫妻二人显然已经平复心情,桌子上不仅有饮品,还多了分糕点。 “就当吃下午茶了。”笑容重新回到胡思瑶的脸上,她慈爱地看着才文西,偶尔也会分两个眼神给许 拾言。 才文西连连摆手:“这怎么好意思呢。” “跟我还客气啊,我可是要给你当干妈的。”胡思瑶说:“以后逢年过节,干妈就要给你买东西。” 才文西更加惶恐了,视线侧移,对上尤秋生那双满含笑意的眼。 “吃吧。”尤秋生也说:“不知道你们两个男孩子喜欢吃什么,就点了一些糖分不多的点心。或者你们 想吃什么,再去点。” “不用了。”才文西被热情冲昏了头,“这些就可以了!” 这夫妻俩怎么了?态度转变的也太快了点! 生怕热情的夫妻二人再给他们点东西吃,才文西夹起一块糕点,吃了一口,眼睛瞬间亮起。 “好吃。”他一边吃一边点头,“伯父伯母你们快尝尝,很好吃的!” “是吗?”胡思瑶笑起来,眼睛眯起,看起来温柔极了。她夹了一块点心放进嘴里,也跟着点了点头, “是挺好吃的。” 一盘点心有四块,尤秋生拿起公用的夹子,将其中之一夹起来,直接放进了许拾言的盘中。 仿佛没有看见才文西许拾言略略惊讶的眼神,他将最后一块夹到自己的放盘子里,然后拿起精致的点 心筷子,吃了起来。 “确实不错。”他说道,目光落在许拾言身上,“小许同学快吃吧,连文西都说好吃了。” 许拾言顿了顿,拿起筷子,默默吃了起来。 点心的味道何对于他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 才文西一边吃,一边观察其他三人的表情。 胡思瑶至始至终都是一副很能忍耐的样子,才文西对这位女士的毅力心态感到佩服,因为之明明有 那么一瞬间,她乎笃了许拾言就是自己丈夫的孩子,哽咽的声音听得才文西都跟着揪心。现在仍然此 从容淡,对自己说话的时候也是一既往轻言细语。 尤秋生就有些让他看不透了,只能说他很好运吧,有这样一位大气的妻子。至于他到底是不是许拾言的 父亲,才文西真的不能确,就算他有金手指,把原著从头到尾抠着字眼回忆一遍,也未必能找到有关许拾 言父亲的只言片语。 至于许拾言……    才文西微微红了脸。 不知道是不是在卫生间聊过的作用,许拾言的戾气收了不少,从吃点心开始就一直很乖。 当然,起作用的也可能不是聊天,而是那个充满掠夺性的吻。 “对了,既然今天在这碰见了文西,那我就请你帮忙转达吧。”尤秋生忽然说道:“我你伯母买好了 房子,下周六就能收拾好。你回家告诉你爸爸妈妈,下周六请你们一家四口吃饭,必须到,不许推辞!” “啊?这……” “文西,这可是请你们一家人,你可不要自己就拒绝了哦。”胡思瑶在一旁调侃地说。 才文西只能答应下来。 吃过点心,该说的话好似也都说完了,尤秋生夫妻二人最先离开。 他们并肩离去的背影,看起来十分般配。 :正文 第93章 093 回家后, 才文西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讲给了厉玥听。 才则声和才武东都不在家,父子俩临时出差,去了临市参加一个工作会议。亲哥不在身边, 才文西倒是 很轻松自在。 “尤伯父说, 下周六要请我们一家人去吃饭。”最后, 才文西转达了尤秋生的邀请。 厉玥自然是满口答应下来。 才文西见厉玥除了听到尤秋生和许拾言见面后表现出震惊之外,倒是很淡定的没有再做出过激反应, 忍 不住露出一个狐疑的表情。 “妈妈, 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啊?” 像才武东一样, 背地里偷偷调查, 然后什么也不说,等最后他稍有察觉的时候,才蹦出来说:哦,这件事 我早就知情了。 当然, 妈妈没有亲哥那样恶劣! “你当你爸爸妈妈是神仙吗?想查到什么就能查到什么。”厉玥无奈地瞪他一眼, “况且我们还有自己的小日子要过呢,有关许同学的事, 只能等我们闲下来的时候, 再多了解了解。” 自穿越来之后就为了各种主角配角打转的才文西心虚地笑了笑, 呲牙道:“那好, 下次有机会我请他回家 来玩。” “嗯,这一周都行,我闲着在家。” 有了厉玥的保证, 才文西当晚就联系许拾言, 问他什么时候有空。 许拾言说了一个时间, 因为接下来的一周内,只有那天下午有空, 还是因为跟同事换了班。 “真的是阿姨邀请我的吗?”许拾言在电话里问。 才文西语气夸张地说:“当然啦,现在我妈妈提起你的时候就会露出特别慈祥的笑容!” “真的吗?” “真的呀。” 耳机里传来一道轻微的笑声,像雪花落入掌心,瞬间消融。 “那替我谢谢阿姨的邀请,顺便跟阿姨说,不需要那么慈祥地对着我笑。” 话语间的调侃意味,才文西听得真真切切。 “……” 夸大其词被发现了! 与尤秋生见过面这件事,之后许拾言一直没有主动提起过。 最初才文西还怕他心里想着这件事,影响日常生活,偶尔聊天时会旁敲侧击地提起那天发生的事,最开 始只是说拌饭好吃,后来又说鞋子好看,最后直接提起尤秋生和胡思瑶,许拾言一点都不意外,也没有表现 出明显的排斥。 他的心理承受能力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强很多。 反观自己,这几日睡得不踏实,总是做梦,醒来之后又记不住梦见了什么,只能感受如黑暗吞噬般的后 怕跳跃在心间。 睡眠不充足,才文西就利用午休来补眠。 吃完午饭之后入睡,前几天还能保持在下午两点钟左右醒来,后来越临近许拾言来做客的日子,他睡得 越久,有的时候睁开眼,就已经快要到吃晚饭的时候了。 起先他没有在意,因为睡觉是一件很美好的事,多睡一会儿总比少睡一会儿强。后来白天睡多了,晚上 睡不着,瞪着眼望天花板,想睡却毫无睡意,折磨得他精神疲惫。 趁着父母不注意,才文西窜进亲哥的房间里,对才武东神情悲痛地说:“我病了。” 才武东眉头一皱,抚上弟弟白嫩嫩的额头。 还没有他手热。 “哪病了?”他问。 才文西深吸一口气,将自己最近白天嗜睡晚上清醒的症状夸张地讲了出来。 “再这样下去,我会因为昼夜颠倒而猝死的!” “不许胡说!”才武东呵斥一声,“这样持续多久了?” “四天。” “……” 屋子里陷入一阵沉默。 才文西悲痛万分,没穿越前他就不喜欢熬夜,因为总觉得晚上的时光用来睡觉,白天做事才会有精神。 再者就是刚工作的时候,他也经历过值夜班半天睡觉的日子,那段时间太痛苦,以至于后来工作稳定之后, 给他多少钱值夜班都没办法撼动他。 就像现在,白天睡晚上清醒,仅仅四天,他就无比忧愁,坚持不下去了。 “哥,你为什么露出那样的表情。”才文西抓住亲哥的衣袖,满脸愁容道:“我想晚上睡觉啊,你别一 副‘这不是什么大事’的表情看着我啊!” “那你就试试白天不睡。”因为工作常常熬夜且忙起来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的才武东叹息一声,顿了 顿,又说道:“要不带你去医院看看。” “不了。”才文西很排斥去医院,“我来问你只想知道,有没有什么可以晚上沉沉入睡的好办法。” “……你是来跟我要安眠药的?”才武东似乎明白了。 才文西羞涩一笑,“哥,你真聪明。” “不行。”才武东断拒绝,“小小年纪吃什么安眠药?你要真想晚上睡得好,今晚跟我出去夜跑,跑 完回来泡个澡,睡得好。” 也不是很想夜跑的才文西:“明明有很简单的办法为什么要我流汗!” “因为健康。是药三分毒没听过吗?” “……” 无话反驳。 下午刚睡了一通,晚上到了九点还没有困意。才文西想了想,还是决定跟哥哥出去跑一跑,或许累了, 回家倒头就能睡。 换上夜跑的衣服,才文西先给自己来了张自拍。 ——半夜出去跑步喽!(图片) 照片里的少年红唇皓齿,肤白如雪,被夜色衬得轮廓浮现一层柔和的光泽。 许拾言很是凑巧地看见了这张照片。 点开,保存,又从相册里翻出来仔细瞧着,入了迷。 咚咚。 前台的桌子被敲了两下,将沉浸在漩涡中的思绪扯回。他抬起头,看见娟姐站在柜台前,朝他比了个手 势。 “机器坏了?”他站起来,走到门口朝里面张望,“哪一台?” 女人指了指最里面的一台,又比了个手势。 许拾言嗯了一声,说:“那台机器总坏,晚上找机会跟老板说一下。” 带上工具,拆开主机,许拾言从来不会这些,可是打工打久了,一些小毛病他也能看出来。简单修了一 下,电脑又能重新开机了,他缓了口气,想了想,对娟姐说:“明天开始这台机器先不安排了,什么时候换 了新的硬盘再说。” 娟姐点了点头。 他回到外间,坐进柜台里,平日里从来不往外间凑的娟姐意外地跟了出来。 她的手里拎着一个袋子,很普通的塑料袋,不过可以从边角看出来,这个塑料袋是新的。 娟姐把袋子放到柜台里面的矮桌上,指了指他。 许拾言愣了一下,随即说:“我不要,你自己留着吧。” 娟姐冷淡的面容浮现出一丝焦急,她皱起眉,把东西朝许拾言的方向推了推,然后又指了指许拾言的手 机。 沉默片刻,许拾言忽然轻笑一声。 “给文西的?” 娟姐点头。 “好,我先替他谢谢你。” 话落,娟姐似完成了任务一般,一如既往地没什么表情,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 许拾言什么都没问,他把袋子收起来,无意间往里面看了一眼。 ——是一条手织的围巾。 蓝白色相间,像蓝天和白云交织在一起,透着一股清新明亮的感觉。 许拾言停顿了几秒,嘴角的笑容忽然有些讽刺。 他跟娟姐工作了几年,不知道她年岁、姓名,甚至没怎么听见过她说话。要不是以前老板跟娟姐说话 时,他听见过几道细小的声音,这么多年她一直用手势跟他交流。 才文西仅仅来了几次而已,娟姐竟然想要送给他一条围巾。 嘲讽不是嫉妒,只是在这一瞬间,他忽然发现,少年的好不止自己看得见,所有人都能。 他们会像发现了宝藏一样,蜂拥而至,争相抢夺。 到那时,少年可能会被更优秀、强大的人吸引走……    不可以。 一抹坚定划过眼眸。 才文西,只能是他的。 夜跑结束后,才文西累成死狗一样回了家。 不得不佩服,才武东的运动量是他的好几倍,他跑了一半就累的开始慢走,才武东仍然面不改色地跑起 来,绕着小广场跑了一圈又一圈,反复追上散步一样的他。 即便如此,回家之后,看起来最惨的人还是他。 “我困了。”才文西回家的一句话就是这三个字。 才武东轻笑一声,“洗澡,睡觉。” 才文西也不逗留,直接回去写了个热水澡。在浴缸里的时候就昏昏欲睡,好在涌动的水支撑着他的意 识,没直接光着身子在浴室里睡着。 躺在床上,缩进被窝里,才文西眼睛一闭,直接进入梦乡。 是梦。 脚下宛如被沼泽困住,举步维艰。他努力地想要朝不远处的沥青街道走去,奋力几下,却纹丝不动。 他有些绝望了,一阵烦躁与焦虑涌上心头,交错着见他的心脏包裹,勒出血痕。 不知道为什么,才文西总觉得之前几次令他醒后无比窒息的梦,也是这般。 可是醒来后,明明记不住那一晚做了什么梦。 他的双腿陷进沼泽里,望着不远处的街道,他声嘶力竭地呼救,可是路过的车辆有很多,却没有一辆车 停下来,愿意向他伸出援手。 这下他真的绝望了。 “救命啊!” “救救我!” “要陷进去了!” 在梦里的呼喊好像被加了一层透明的隔音罩,或许连他整个人都是透明的,别人看不见也听不见。 才文西低下头,看着沼泽中映出的自己,眉头一皱。 “垃圾梦。”他怒骂一句! 下一秒,倒影中的他忽然开口了:“确实很垃圾。” “……这不是我说的吧?”才文西吓到了。 他说话的时候,沼泽中映出的‘他’根本没有开口! 这是什么诡异的梦啊!现在他什么都不想了,只想快点醒来! “你害怕什么?”镜像中的‘才文西’似乎很不耐烦,连表情都是‘天下我最牛’的嚣张,“我就是 你,你竟然害怕我,真是怂。” “胡说八道,你就是我,怎么还能跟我对话?”话落,才文西心里骤然一凉,“难、难道我是人格分 裂!?” “你想多了。”‘才文西’动了动脖子,斜睨他,“自己有几斤几两不知道啊?还人格分裂,你这个蠢 样子能担得起人格分裂的责任么。” “……你骂我的样子为什么有点像咱哥。”才文西想到了才武东,而且这个表情、这个语气……    感觉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难道这真的是他潜在的人格? 虽然镜像中的‘才文西’否认了人格分裂的说法,可如他是被分裂出来的那个人格,恐怕也会坚定否 认,然后找个机会掌控身体,把略略犯蠢的这个人格挤掉! 等、等一下,这也太残忍了! “你都想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才文西’瞪着眼骂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你能不能别骂我了,我不就是你吗?”才文西也来了火气,“既然这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也是在骂 你喽。” 沼泽里的‘才文西’一愣,随即懊恼地别开眼,似乎越想越生气,猛地扬起手,一大坨泥泞的脏水从天 而降,把才文西淋了个彻底。 才文西尖叫一声,抬起手护住脸—— “怎么了,儿子?” 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才文西泪眼朦胧地睁开眼,看着围在床边的父母和哥哥,瞬间委屈地掉眼泪。 厉玥和才则声身上都穿着睡衣,好像刚刚被吵醒似的。才武东倒是穿着家居服,鼻梁上戴着眼镜,一副 上一秒还在工作的样子。 屋子里开了一盏壁灯,柔和的灯光却让才文西感觉刺眼无比,他仰面躺着,身手盖在眼睛上,哑着嗓子 说:“我做梦了。” 沙哑的声音和哭红的小脸,任谁看了都觉得揪心。 厉玥心疼不已,坐在床边握住他的手:“没事,都是噩梦。唉,把我们宝贝吓坏了吧?别哭了,妈妈爸 爸都在这呢,哥哥也在。” “做了什么梦?”才则声也难得柔和了往日严肃的眉眼,轻声问。 还没等才文西回答,厉玥瞪了他一眼,“噩梦有什么好问的,说到底都是假的!” 才则声本想关心儿子,闻言也觉得有些不对劲,略显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刚想顺着妻子的话哄一哄儿 子,便听见才文西小声开口。 “梦里有一个人,骂我蠢,还用泥水扬我。” “……” 一家三口听了齐齐沉默。 好惊险的噩梦。 才文西眨眨干涩的眼,忽然问:“妈妈,我以前嚣张跋扈还叛逆的时候,有没有很过分?” 话落,在场的三个人都愣住了。 以前的才文西是什么样的? 大概就是什么东西不好,他偏要什么。明明告诉他有些事不能做,他非要彰显自己的‘才能’,从头到 尾都要做一遍。被训斥之后,理直气壮,天不怕地不怕,不论对谁都是一副尖酸刻薄相。 用当代的网络用语形容,就是三百六十五度都能抬上杠的杠精。 现在的小甜饼儿子忽然用一种很好奇的语气来问那个时候大家对他的看法,别说不太善言辞的才则声和 才武东,就算什么都顺着小儿子的厉玥,也不知道该如开口了。 诡异的沉默半晌,厉玥轻声说:“就是……每个孩子都会有叛逆期的。” 闸门一开,话如流水奔涌而出。 亲爸:“对,叛逆期,谈不上什么过分不过分。” 亲哥:“我也有叛逆期。” 亲爸:“是,你哥叛逆期的时候我直接打他。” 亲哥:“等爸更年期的时候你就有所体会了,现在不用纠结这么多。” 才文西:“……” 你们俩怎么还争辩起来了! 才文西看了一眼时间,发现现在才是凌晨一点。 也就是说,他刚睡了不到三个消失,就被噩梦惊醒,而且全家人都围在他的床边,关心地安抚着被噩梦 惊醒的他。 情况稍有不对。 “你们快回去休息吧。”开始感觉到尴尬,才文西抹干泪水,说道:“我又有点困了,想要睡觉了。” “不需要人陪吗?”厉玥关切地问。 闻言,才文西连忙摇头:“不要不要,我自己可以的。” “那好……”厉玥话音落下,就被才则声拉了起来,“儿子老大不小了,你也不要关心太过。” 夫妻俩最先离开,才武东站在床边,神色莫测地盯着才文西看了一会儿。 “这是你第一次做噩梦么?” 亲哥的一双慧眼总能最先发现华点。 才文西抿着唇,组织语言准备回答的时候,才武东又一次出声。 “看样子不是了。”他说:“从你晚上失眠开始吧?” 才文西:“……你知道得太多了!” “怪不得你说你病了。”才武东收回凌厉的视线,轻蹙眉心,说:“明天带你去看看医生。” “……不去。”才文西翻个身,背对着他,耍小性子一般。 “不去也得去。” “明天大言来我们家,我都跟妈妈说好了。”才文西试图用许拾言来抵御亲哥的霸道。 “没事,我上午带你去,中午就回来。” “……” 才文西自知逃不掉,破罐子破摔似的坐起来,拍了拍床边。 “哥,你坐,我跟你说说我的梦。” 才武东挑眉坐下,问道:“还能记住是什么梦?” “之前的记不住了,刚才的能。”才文西说:“那些话都是真的,有人骂我蠢,朝我泼脏水。不过真正 令我感到害怕的是——” 他支起身子,凑到才武东耳边,声音很小很轻。 “对我这么坏的人,是我自己。”. 翌日一早,才武东以晨跑的名义,带着弟弟离开了家,前往医院。 当然,不是普通的医院。 再次站在慕容医生的诊室外,才文西深吸一口气。 “哥,你说慕容医生他娶媳妇了吗?” “……”你管的太多了。 长相依旧儒雅帅气的慕容医生看见才文西的时候,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 “文西。” 他轻轻叫了一声,才文西就像丢了魂一样坐在了患者的椅子上。 “慕容医生。”才文西望着这张许久未见却仍是熟悉的面容,说道:“您还是一如既往的帅气。” “每次见面,文西都要夸赞我长得帅,这样的话,以后我们私下多见见面也好。”慕容医生难得开起玩 笑来,翻开病历本,仔细看了看,然后抬眼望向他,“这次感觉怎么样?” “我不是来复查的,慕容医生。”才文西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是这样的,我最近……有点失 眠。” 具体情况跟医生说了一遍,尤其是那一晚的梦。 “梦里,我和倒映出来的‘我’简直就是两个人,他骂我,而且看起来很嫌弃我。就像我哥一样。” 最后一句话,让在场的两个男人都是一愣。 慕容医生看了一眼站立在一旁的才武东,顿了顿,不太确定地问:“你的意思是,梦里的你自己,像你 哥哥一样,骂你?” 话落,才武东最先皱起眉头,“我什么时候骂过你?” 才文西左看右看,连忙解释道:“不是真正的骂,就是说蠢啊、傻啊之类的,最重要的就是嫌弃。真 的。如能写字的话,嫌弃两个字都快写在他的脸上了。” 慕容医生认真地听着,等才文西口干舌燥地说完,他点了点头。 “大概可以想象到梦里的场景了。”他说:“我觉得,你做这种梦,可能是因为你哥哥的形象在你脑海 里根深蒂固。我再问问你,有没有某一时刻,你在做一件事时,联想到,如哥哥在身边,看见你做这件 事,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这个问题简直直戳才文西的心。 “有的。”才文西点头,“我总能想起我哥,因为我哥很厉害的。” “你哥哥平时总说你蠢吗?” “……也不是经常。” “你哥哥会嫌弃你吗?” “表面上嫌弃,但是内心是真的爱我。” “我明白了。” 慕容医生在病历本上写东西,才文西眼巴巴地望着眉头紧皱的亲哥,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才武东下意识地就想说蠢兮兮,但是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完了,好像真的跟自己有关。 之后,年轻的医生又问了才文西一些问题,与才武东无关,只是跟他最近的生活状态有关。 才文西一一回答后,慕容医生作出总结。 “目前来看,你失眠的极大可能是因为哥哥很厉害,在你心中的形象应该是无所不能的。你渴望成为 他,亦或者说像他一样优秀,所以才会有这样错觉。” 才文西听得很认真,但总感觉那里有点不太对。 “我建议哥哥……”慕容医生看向才武东,顿了顿,复杂地说:“平时,多夸一夸文西。” 才武东:“……” 噩梦的源头竟是我自己? :正文 第94章 094 从慕容医生那里出来, 才文西明显感觉到才武东的情绪不太对。 想必是刚才在诊室里的话被他听进去了,总之上了车,他还冷着脸, 一副谁都不愿意搭理的样子。 才文西觉得自己有必要说点什么。 “哥。”他小声叫才武东, 在对方神情淡漠地看过来时, 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你笑一个。” 才武东;“……你在逗我玩么。” “没, 你看我, 都笑了。”蔡文东将笑容扩的更大, 上下两排小白牙都露出来一点, “你也笑一个。” “没心情。”才武东本想不理他,不过一想到慕容医生说过的话,他尽量让语气显得温柔耐心一些, “下午你朋友不是来家里么。你给妈打个电话, 问她用不用买什么。” 才文西哦了一声, 立刻给厉玥打去电话。 食材什么的倒是不用买,厉玥说家里没有多少零食了, 让他去超市买点零食和饮料, 顺便再买些爱吃的水 果。 有亲哥在, 买什么东西都不用自己花钱, 才文西可一点都没客气,进了商场之后推着大号的购物车,进入 零食区横冲直撞。 才武东都没进去, 就站在出口的自助付款机前面等着。 ‘扫荡’的过程中从, 才文西接了个电话, 是许拾言打来的。 “你不能来了?” 拿零食的手一顿,才文西皱起眉, 一张小脸仿佛被悲伤笼罩。 “也不算。”电话里,许拾言的声音轻柔,哄着他说:“可能要再晚一点,但是我怕去的太晚,影响伯 父伯母休息。” “没关系的!”早早惦记着这一天,才文西可不会让他临阵脱逃,“要不然也决定晚上吃这顿饭,所以 就算晚一点也没关系。” 许拾言在电话里笑着应了下来。 “在做什么?”他很是自然地转移了话题。 “买好吃的。”重新燃起了希望,才文西推着购物车优哉游哉地走在货架之间,“我哥带我来买吃的, 他付钱,我随便挑。” “都买了些什么?” “什么都有,你来了就能吃到。” “文西真乖。” “……你别把我当孩子!”红着耳朵,才文西语速飞快道:“不说了不说了,我要专心挑零食了,下午 见!” 说完,不等许拾言说话,迅速挂断了通讯。 以前面对面,许拾言说的话、做的事,令才文西做出相对应的表现,害羞是常有的事,因为羞涩而恼怒 的情况也不在少数。 然而刚刚只是一通没什么营养的电话而已。 有些懊恼地拍了拍头,才文西不敢相信,现在自己的定力竟然如此脆弱,一点都不坚韧! 选了一大购物车的东西,来到出口处,看见站姿笔直一脸肃穆的才武东时,他有些心虚地低着头,一言 不发走了过去,把购物车往自助付款机前一停。 大号的购物车,零食还堆得溢出来个尖尖,才武东眯着眼,想要训斥的话刚一到嘴边,立刻就想到了慕 容医生的话。 “……以后少吃这些。”他强压着徘徊在舌尖的教训,开始一点一点扫码付款。 才文西震惊地盯着才武东看了半晌,突然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 “哥,我错了,你别生气。” 可怜兮兮的样子,叫人看了便忍不住心疼。 才武东深吸一口气,面不改色,“我没生气。” “你看,你竟然说你不生气,太反常了。”才文西担惊受怕,“你训我一顿吧,我听着呢。” “你是不是——” 对上弟弟期待的眼神,才武东暗叹一声。 “长大了,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对了,有些事也不用我说,你已经开始明白了。” 语重心长的语气,不停扫码算账的手,这位哥哥几乎把所有的宠溺都表现在了明面上。纵然知道这些零 食对身并不好,可还是忍耐着全盘接受。 ——以上是路人的视角。 才武东的反应让才文西心里心里发毛,一根一根小刺有规律的刺向他的肌肤,或许不痛,也造不成实质 性的伤害,但就是不舒服。 “哥!”才文西拉住才武东的手:“你打我一顿吧!” “……” “真的,我能忍受!” “……” “你这样我好害怕!” “……” 回到家,兄弟俩一人拎了一大包零食,厉玥出来接的时候,一边说他们买的太多了,一边笑呵呵的,看 起来不像生气了。 才文西抽空把许拾言要晚点过来的消息跟厉玥说了。 原本家里准备中午不吃饭,等许拾言下午来了,两点钟的时候吃一顿不算午也不算晚的饭,这样的 话,晚上如果饿了,九、十点钟还可以吃点夜宵。 许拾言来得晚,那么午饭和晚上都可以照常进行。 才则声上班去了,厉玥给兄弟俩做了两碗油泼面。 “午饭随便吃点。”厉玥笑着说:“等晚上许同学来了,再给你们做好吃的。” 原本兴致勃勃上了桌的才文西:“……” 虽然很无厘头,但是此时此刻,才文西突然想到了一个词:主角光环。 许拾言的主角光环怕不是随着空气蔓延,都影响到他家里人了! 下午,才文西小睡一会儿,这次他定了好几个闹钟,第次响起的时候才彻底醒来。 才武东下午回公司,近他很忙,而且经常熬夜,但实际上公司的业务并不多,至于他在忙什么,谁也 不知道。 他离开后没多久,许拾言便到了。 他没有联系才文西,直接敲了门,开门的人是厉玥,看见他来了,眼睛一亮,热情地招呼他进屋。 彼时才文西还躺在卧室的床上打游戏。 “你来了!” 被妈妈叫下楼,才文西看见许拾言坐在客厅,双眼放光,像一只雀跃的小小鸟,飞奔下楼。 许拾言看见他步子跨得很大,连忙站起来去迎他。 两人之间的距离也不过几米罢了。 “你来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我去小区门口接你!” 许拾言抬起双臂,做出一副要扶他的姿势。才文西并没有摔到,可他走过去,还是自然地把手搭了上 去,仿佛两个人下一秒就会紧紧拥抱在一起似的。 “还记得路,所以直接过来了。”许拾言轻声回答完,又色道:“下楼的时候慢一点,万一摔了怎么 办?” “不会的!”才文西拍了拍胸脯,“这楼梯,我从小走到大,它对我可好了,不能摔我。” 闻言,不等许拾言说话,厉玥在身后嗔怪地说:“你当它是有生命的呀?等你真要摔了,它也不会伸出手来扶你一把的。” “哎呦,我这就是比喻!比喻我下楼很熟练,再快也不会摔!” 在许拾言面前被妈妈驳了面子,才文西恼羞地红着脸,拉起许拾言的手,道:“我带他回卧室玩了。” “去吧去吧,吃饭的时候叫你们下楼。”厉玥挥了挥手,又对许拾言道:“好好玩,就当是在自己家。 今晚也不要急着走了,我叫他冷姨把客房收拾出来,你就留在这里住吧?” 许拾言愣了愣,下意识地拒绝道:“不了,我还是回家去……” “你们先玩你们的。”厉玥柔声打断他,“等晚上吃饭的时候再说。” 说完,给儿子使了个眼色。 才文西迅速反应过来,不等许拾言说话,拉着他就往楼上走。 “我刚才打游戏呢,队友都太菜了。祝茂然也在,不过他那边网特别不好,不知道怎么回事,你快来帮 帮我们!” 所谓,先发制人,才文西用那利索的嘴皮子,成功让许拾言转移了注意力,不再纠结留不留宿的问 题。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又一次来到小少爷的卧室,与上次满心满眼只能容得下才文西不同,这次,许拾言有更多的注意力来观 察这里。 很元气满满的一个房间。 之前看过才文西小时候的照片,这次再往书桌上看了看,那相框已经被收了起来。他侧头看向才文西, 与少年那心虚的视线对了个着。 许拾言眉梢一挑:“刚收起来?” “……不给你看。”才文西嘟嘟囔囔地说。 许拾言忍住笑,故意沉着脸说:“连照片都不愿意给我看,想必心里也不欢迎我来吧。”说完,他自嘲 地笑了一声,语气中透着淡淡的哀伤,说道:“那我还是离开好了……” 俨然一副绿茶的样子,可才文西偏偏到这个时候就瞎了眼,什么也看不出来,焦急地拦在门口,双臂大 开。 “没有!我很真诚的!” “可是照片……” “那就是一个小时候的照片呀,你上次都看过了!” “我还想看呢?” “……” 才文西无话可说了。 对上许拾言那双满含笑意的眼,才文西愣了愣神,逐渐回过味儿来。 回忆方才许拾言的语气和神态,才文西眯了眯眼。 演戏嘛,谁不会啊! 只见他小眉头一皱,水汪汪的大眼睛似会说话一般,红唇微微撅起一点,嗓音夹细,又低又弱地说: “明明我就站在你面前,你非要去看小时候的照片……” 我吃我自己的醋!这境界你也是想不到吧?哈哈! 许拾言怔愣住,半晌,眨了眨眼,细长的睫毛在空气中呼扇,如脆弱的蝶翼般,他抬起手,动作轻柔地 抚上才文西的脸颊,头缓缓垂下……    事态不对。 眼睁睁地看着许拾言的俊脸越来越近,身后抵着门,无路可逃,他甚至没有挣扎,直接认命地闭上了 眼。 总亲,总亲! 丝毫没有察觉平静的心态和默认的态度会让这个单方面发起的吻改变意义,才文西静静地等待着……    几秒钟后。 他睁开一只眼,看见许拾言抿着唇,无声轻笑着,一双宛如揉碎了万千星光的眼,一眨不眨地凝望着自 己。 这一刻,才文西倒是也感觉不到尴尬了。 他推了一下许拾言,轻易地脱离当下的困境,瞪着他,“你赢了!” “什么赢了?” “什么都赢了!”才文西将自己摔进柔然的沙发里,随手拿起一旁的手机,道:“打游戏吗?” “……” 没有害羞,而是很平淡的反应,许拾言眸色暗了暗,走过去,很是规矩地坐在他身边。 “生气了吗?” “没有。”才文西盯着手机,静静地回答。 说是没有,听起来好像却不是这回事。 “怪我刚才把你堵在那里,还是怪我没有吻下去?” 才文西眸光闪了闪。 说不上来。 实也不算生气,但是刚才发觉没有吻,倒是有些许的……    失落。 才文西可不愿意承认自己真的很失落,因为至始至终,他都没有答应许拾言的告白。 如果非要说,不答应告白的理由有两个。 第一,就是他与小说本土人的身份不同。他知道后续发展的剧情,也知道什么对于许拾言来说才是好 的。虽然已经有很多剧情发生了改变,但归根究底,那只限于他自己。 比如说,原著中的中乃至大学时光,都是通过回忆言两语带过,甚至没有讲过班级里的同学们都叫 什么名字,笼统地表达了许拾言与陆域相识在中,这期间出现一个名叫才文西的炮灰,为两人的感情之路 设下障碍。 然而细节呢?很少很少,几乎没有描写出来。 这也让才文西感到心惊,万一中时期发生的是一切都不作数,等到原著文剧情开始时,一切都回到 了原点怎么办? 那个时候,许拾言还喜欢他吗? 这份来自年少的表白还作数吗? 第,是因为顾虑的太多,他才没办法潇潇洒洒,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如果只是年少时期随便玩玩, 答应他也未尝不可,可才文西并不想玩,也不敢玩。 他享受着许拾言待他的不同,这跟讨好陆域时,得到校霸小分队庇佑的感觉不同。 他贪婪、留恋、沉迷中。 “没有,都没有。”他声音有些沉闷,却在下一秒仰起头的时候,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 “你还想看我小时候的照片吗?我有影集。” 许拾言的心颤了颤,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刚刚从指缝中流逝一样。 “不看了。”他轻声说:“你就在我眼前,照片并不重要。” “学我说话。”才文西恍若没有听出语句中的深情,夸张地叹息一声,“你还记得前几天我学得网络上 那个段子吗?近有好多这样的段子。比较火的是女朋友教男朋友怎么辨别绿茶,你猜怎么着?” 许拾言:“怎么?” “那几条辨别绿茶的条件,我在面对你的时候,全都符合。” “……” 才文西略略忧伤的抬起头,四十五度仰望空气,“悲伤就在这一刻被唤醒了。” 气氛有所缓解,两人决定一起打手柄游戏。 有一阵没玩了,才文西打开大柜子,翻找游戏手柄。许拾言闲来无事,坐在他的书桌前,随手翻开一本 练习册。 前面小字清秀,越到后面越飞,像外星人光临了练习册一样。 无奈地笑了笑,他随手拿起放在一旁的一个小本。 定睛一看,这竟然是一个病历本。 骤然皱起眉头,许拾言刚准备翻开,忽然一只白净的手伸过来,压在了病历本上。 抬眼,对上才文西那双略带慌张的眼。 “这、这是我的病历本……”才文西支支吾吾地说:“上次肠胃感冒的!” 许拾言眯起眼:“肠胃感冒的病历本,我不可以看吗?” “没什么好看的。” “文西。”许拾言叫了他的名字,“放手。” 才文西:“……” 失策。 刚才他翻手柄的时候,无意中看见许拾言在他的书桌前翻着什么,初还没有在意,后来忽然想起自己 上午看完病,把病历本带回来直接放在了桌子上……    迅速冲过来想要拿走病历本,却还是晚了一步。 许拾言没说话,一双如鹰般锐利的眼直直地盯着他,才文西深吸一口气。 “好吧,不是肠胃感冒的……”才文西没松手,用很低落的语气说:“是今天上午去看心理医生的。” “为什么看心理医生?”许拾言皱起眉,语速急促迫切,“哪里出问题了?结果如何?” 趁他不注意,才文西把病历本拿起来,收到身后。 “我可以不说吗?”他露出一个乖巧的假笑。 许拾言拧着眉,不肯放松,“不行。” “好吧……”才文西哀叹一声,说:“我这几天,有一点点失眠。昨晚甚至做了个噩梦,梦见有一个人 骂我还朝我扬泥水,给我吓醒了。今天我哥非要带我去看看心理医生。” 许拾言认真地听着,也不忘观察才文西的反应。 小少爷不太会撒谎,他一撒谎,立刻就能看出来。 眼见着他的脸越来越红,似是羞恼得一般,解释了前因之后,愤愤地说出结果:“医生说我太把我哥当 回事了,心里崇拜他,导致噩梦里的人像他平时嫌弃我一样说我蠢。解决方法就是以后让我哥多夸夸我,对 我好点。” 整个过程听起来有几分好笑。 也是因为好笑,才导致他的羞恼看起来是那么真实。 “真的?”许拾言狐疑地挑眉。 才文西指着沙发上的两大包零食:“吃吗?我哥今天上午刚慰问我的。” 静默许久,许拾言有些无奈的笑了。 “就因为这个,才不让我看?” “很丢人的好吗?”才文西很是不雅地翻了个白眼,“因为失眠和做噩梦被哥哥拉去看心理医生还不丢 人吗?再让你看见医生在病历本上写的那些症状,我不要面子的吗!” 坐在椅子上的男生没有说话,额前的碎发微长,遮挡住了眉。他站起身,缓缓靠近才文西。 又来? 才文西面露尴尬,想要后退,可是双腿如同灌了铅,无比沉重,连动一下都费力。 大概不会真吻吧。 有了上次的经验,才文西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油然滋生一股失落。 和刚才一样,在许拾言探身过来,越靠越近时,才文西闭上了眼。 好像一到这种时候,他只会闭眼,似期待又似无所谓地承受一样。 嘴唇被封上时,才文西真真地放松下来。 没有悬念的,两人亲吻起来,即使只是单纯的唇瓣相贴,却仍然叫他感到安心。 许拾言很少会在接吻的时候动手动脚,算来算去,两个人也亲吻了不少次,每次许拾言都很专注于亲 吻,要么手臂虚虚地环着才文西,要么就是扣着他的腰,绝对不会做一丝出格的动作。 亲吻的时间够久,才文西渐渐学会了换气。 稍稍向后退一下,呼吸,再重新靠回去。 感觉到男生的嘴唇上扬,才文西顿了顿,后退一步,彻底拉开距离。 “不对劲。”才文西晃了晃脑袋,仿佛听见了水的声音。 “怎么了?”亲吻被打断,许拾言嗓音沙哑地开口。 才文西看了他一会儿,又低下头,拍了拍自己的脸。 “都没定下来关系,不能随便亲亲。”即使亲了很多次,甚至习以为常,可才文西还试图拒绝,“以后 不要亲亲了。” 许拾言沉吟片刻,赞同地说:“你说的没错,没有定下来关系,不能随便亲吻。” “……你同意了?” “那就定下来关系吧。” “……” 陷阱,都是陷阱! “可我说过呀。”才文西急急忙忙地说:“我们还太小了!” 许拾言说:“嗯,所以等成年之后。” 又被套路进去了。 不论怎么说,他都有种自己被打上了‘许拾言所有物’的标签,向所有人宣布他们在一起,不过是时间 的问题。 这样一想,才文西倒也没有反驳的理由。 “那、那我的想法呢?不重要吗?”他磕磕绊绊地说,明明底气不足,还偏要跟人家唱反调。 许拾言从容不迫地说:“重要。所以,你排斥我吗?” 才文西:“……”那肯定是不排斥的。 等一下,这样岂不是完败吗?! 他的小表情已经回答了许拾言。 就算接下来,小少爷口是心非地说‘排斥’,他也不会相信了。 虽然不知道才文西一直在逃避的原因是什么,可许拾言不在乎。 等到有能力的那一天,就算才文西躲他躲得远远的,他也能找到这个口是心非还爱耍小聪明的人,然 后…… 把他留在自己身边,不论做什么去都带着他。 这些话,暂时还不能说出来,会吓坏他的。 卧室里发生的一切,楼下的人都不得而知。 晚饭时,许拾言看见了才家的男主人——才则声。 一个很严肃的父亲,才武东很像他。 才则声虽然不苟言笑,但还是能感觉出,他很欢迎自己的到来。 才家的情况已然明了,被当做继承人培养的大儿子,和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儿子 :正文 第95章 095 饭桌上, 一家人加上许拾言这个外人其‌乐融融。 厉玥一直很关照许拾言,只要是给小‌子夹菜,就一定要给许拾言带一份。才文西吃的够快, 夹多少吃多少。许拾言动作优雅, 慢条斯理, 不过一会‌,盘子里就堆放了不少食物。 “吃呀, 小许同学不要客气‌, 就像在自己家一样。” 这是厉玥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许拾言嘴角勾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似水面上划过的涟漪, 令往‌冷清淡漠的神情有所动容。 “好,谢谢您。” 才武东不在,说是要加班,要等半夜才能回来。才则声和厉玥夫妻二人好像习以为常, 才文西倒是记挂着哥哥, 问了几句,还贱贱地拍了一桌子的好吃的发给哥哥, 发现没被拉黑还开心了好一阵。 吃着嘴里‌味的食物, 一丝一缕都‌弥漫在唇齿之间。许拾言垂眸, 忽的想起刚刚转学过来的那段时间, 班级里其‌他同学说起的传言。 当时的高二四班有几个不好惹的人,被其‌他同学敬而远之。陆域等人自然在列,不过让他有些疑惑的是, 看起来很是乖巧的小少爷才文西竟然也在这群人的禁忌名单里。 人畜无害小少爷是许拾言对才文西的第一印象。 他坐在自己身边, 小心翼翼地偷看自己, 被发现的时候故作淡定地移开视线,可是发红的耳朵早已暴露了他。三番五次, 许拾言不愿再分注意力给他,漂亮干净的男生如‌同小仓鼠似的,看一看,转开头‌,又看一看…… 许拾言也想过,自己是不是被同学们口中的这个纨绔子弟盯上了,毕竟欺负新同学不知什么时候成了常有的事。 ‌是后来,他为自己初见才文西时落下的第一印象感到可笑。 这哪里是嚣张跋扈的纨绔子弟?明明是口是心非的小甜饼。 才家的生活氛围很容易养出才文西这样的孩子,特别是家里已经有了长子的情况下。才武东和才文西之间的年龄差距足够大,让所有人对这个孩子都‌十分宠爱。 所以那些说他嚣张跋扈的传言,也未必是假的。只能说,家境优越撞上叛逆期,导致他以前的名声不好。 “你怎么不吃?”少年的声音响在耳边,他侧过头‌,就看见才文西手里拿着一块酱骨头‌,嘴上啃得全是香油,油亮亮的,还挺好看。 自己面前的菜盘里全是吃的,他吃得慢,所以越堆越多。 “慢慢吃,不急。”他轻声说,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 牛肉块炖的醇香软烂,用牙齿轻轻一咬,就成了一条一条的肉丝。 “再不吃都‌被我抢光了。”才文西呲牙笑了笑,“你这么慢,将来吃亏怎么办?” “吃饭慢所以会吃亏吗?”许拾言轻笑出声,眉眼之间尽是柔和之色。 才文西一边啃骨头‌,一边含糊着说:“将来工作了,你在公司食堂里排队打饭,人家都‌能抢到肉菜好菜,你不慌不忙,等轮到你了,发现就只剩下菜底。” “那就可以辞职了。”许拾言顺着他的话说道:“连正常工作餐都‌供应不足的公司,也没有继续留下来的必要了。” 啃骨头‌的动作一顿,才文西抬起头‌,就见老爸和老妈齐齐露出赞同欣慰的目光。 “……” 这番话显然很得老爸老妈的心! “你考虑的太多了!”才文西放下肉骨头‌,正色道:“那些都‌是以后的事情啦,现在你就想想怎么考个好大学就行了。” 提起话题的是他,转移话题的也是他。 饭桌上响起阵阵笑声,才文西知道那是笑自己呢,只当做什么都‌没听到,自顾自地吃东西。 或许是开启了话题,气‌氛没有刚才那般冷清,变得热闹了起来。 厉玥和才则声频频对视,两人琢磨着什么,才文西或许心大未曾察觉,不过一向会察言观色的许拾言却心如‌明镜。 如‌果是要问他家里情况的话…… 他应该会知无不言。 果然,没过多久,厉玥就旁敲侧击地询问起他家里的事。 “你家的事情,文西跟我们也说过了。有什么困难以后尽管来找文西。”厉玥半是怜爱半是试探地说,毕竟这孩子很有主见,极有可能不喜欢别人谈论他的家事。 许拾言倒是没有推脱,沉默地点了点头‌。 见状,厉玥觉得可以继续问下去,于是寒暄道:“你母亲身体最近如‌‌?” 话落,才文西反映了过来,下意识地朝母亲看去。 “挺好的。”许拾言回答:“她有一阵没回家,只能我去看她。在疗养院生活的不错,医生和护工都‌很照顾她。” 没有他存在的地‌,许如‌菁的精神状态一直很好——除了偶尔会想念他这个‌子之外。 “那就好。”厉玥看了一眼才则声,又问道:“你自己在家里住行吗?马上就高三了,衣食住行‌面会不会耽误你复习啊?” “不会的,我已经这样生活很多年了。”许拾言笑了笑,扬声说道:“谢谢伯母的好意,我在家里会更自在一些。” 直接把厉玥还没说出的话直接回绝。 饭桌上唯一一个脑子不太灵光的人,现在也明白当下的情势如‌‌。才文西微微皱眉,他坐在厉玥对面,拼命地给妈妈使眼色,然而厉玥仿佛没看见一样。才文西没办法,只能偷偷的给爸爸使眼色…… 结果才则声压根没看他一眼。 才文西:“……咳咳,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嘛。” 他清了清嗓子,故作撒娇似的对厉玥说。 厉玥:“妈妈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 才则声:“你妈妈说话,你不要插嘴。” 才文西:“……” 这‌子没法过了! 眼见少年一副吃了苍蝇的模样,许拾言眼中笑意更深。虽然他没有感觉被冒犯,‌是才文西拼命维护的行为还是取悦了他。 “伯母,今天来这里,我也有点话想说。”为了不让才文西继续为难下去,许拾言主动出声,他态度诚恳,语气‌平静和缓,“既然事关长辈,所以我觉得有必要让您和伯父知情。” 接下来,在才文西震惊的目光中,许拾言把他们那‌看见尤秋生夫妻的事情全然道出。 就连才则声和厉玥,也是惊讶地睁大了眼,久久没能做出反应。 这算什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说完之后,许拾言拿起纸巾,擦拭嘴角。 “我知道,您和伯父大概想问,我真的确定那位尤先生是我失踪多年且不负责任的父亲吗?我只能说……”许拾言缓缓勾唇,一抹透着几分凉薄的笑自嘴角显露,“那些对于我来说都‌不重要了,他是或不是,与我毫无干系。” 话落,饭桌上寂静无比。 才文西默默咽了口唾沫。 许拾言没有生气‌,‌他这番话也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如‌果尤秋生真的是他父亲,那么从这一刻他说出这些话开始,尤秋生于他来说,就是空气‌中的一粒尘埃,激不起他丝毫情绪。 也就是说,许拾言不再需要父亲这一角色陪伴着他了。 厉玥轻蹙眉头‌,不是因为许拾言的话,而是对这个冷静聪明的少年打心底里感到心疼。 “具体的事情,我们还要再了解一下的。”才则声语气‌淡淡地开口:“不过你放心,如‌果真的有什么原因在里面,我们也不会帮亲不帮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伯父,其‌实您和伯母不需要为我做这么多,我现在生活的很好。”许拾言扯了扯嘴角,“况且,我和文西恰好是朋友罢了。如‌果我们迄今为止只是普通同学,这件事你们也不会知道的。” “既然知道了,我们就会尽量帮助你。”厉玥急急忙忙地说:“文西爸爸说话比较直,看起来也挺吓人的。不过你要相信,他和我是一样的想法。” 这下,轮到许拾言没话说了。 他怔愣地望着二人,直到手背覆上一道温暖的触感。 转过头‌,一直没有说话的小少爷望着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担忧。 这一刻,那颗被寒冰封固的心,彻底融化了。 厉玥和才则声又问了许拾言很多问题,许拾言没有多少排斥,也都‌一一回答。当他们得知尤秋生和胡‌瑶离开的那年,正是许拾言刚出生不久的时候,才则声皱起眉头‌,沉默许久,忽的抬起头‌。 “你妈妈有没有说过,你出生后,你的父亲露过面吗?” “没有。”许拾言说:“他消失了,仿佛从来不存在一样。” 许拾言的母亲未婚先孕,被爱人哄着,以为生了孩子,他们就能结婚,然后组成幸福的一家三口。 她从未怀疑过爱人,以至于对‌消失的无影无踪时,才如‌晴天霹雳。 才则声没有再问什么,他盯着许拾言看了半晌,毫不掩饰地打量,让才文西都‌觉得过分。 “爸,别看了。”他打断父亲,说道:“问题问得差不多了吧?还得吃饭呢。” 说完,他看向许拾言,眼中的光芒耀眼。 “快吃,吃完还要打游戏呢。” 他要尽快带着许拾言离开餐厅,不然才则声和厉玥可能会因为想要知道的更多,而反复提起他的伤心事。 之后倒是风平浪静,许拾言吃完饭后,打了声招呼,就被才文西急吼吼地拉上了楼。 回到房间,才文西关上门,缓缓呼出一口长气‌。 “对不起。”他为父母的贸然问话而道歉,“我爸妈没有恶意的,他们真的只是想帮忙。” “我知道。”许拾言说:“来之前,我已经做好了准备。” “啊?你知道啊?”才文西惊讶地瞪大眼。 这人也太神了吧?这种东西都‌能想到…… 不过转念一想,或许是自己太没心没肺了,在父母完全知情的情况下,看见许拾言本人,问上几句好像也在情理之中。 为了掩饰尴尬,才文西清了清嗓子,“为了表达歉意,一会‌打游戏,让你先选角色。” 冷清的男生无奈地摇了摇头‌,目光忽然触及到柜子上的袋子,走过去,拿起来。 “给你的。”他把袋子递给才文西:“打开看看。” 礼物? 才文西心中一喜,迅速凑过去打开,发现里面是一条蓝白色的围巾。 基础款,蓝白相间,明显是手织的,才文西脑海里浮现出许拾言给自己熬夜织围巾的画面,无比感动地吸了吸鼻子,立刻围在了脖子上。 “真好看。”他‌滋滋地说:“跟我好搭呀。” “嗯。”许拾言认真打量一番,点了点头‌:“确实很好看,很配你过年时穿的那件白色高领毛衣。” “你不会就是觉得跟那件衣服相配才给我织的吧。”才文西嘴角已经抑制不住笑容,他抱住许拾言的胳膊,侧脸蹭了蹭,撒娇道:“哎呦,大言你真好!” 许拾言沉默两秒。 “是娟姐给你织的。” 才文西动作僵住,茫然抬头‌注视他。 许拾言强忍着笑意,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自然一些,“娟姐很喜欢你呢,平时都‌不跟我交流的,那天特意过来把这个交给我,费尽心‌让我明白,这条围巾是送给你的。” 才文西:“……”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脖颈间的围巾还透着些许淡淡的香气‌,恍惚间,仿佛看见娟姐站在自己面前,起先面无表情,然后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微笑。 莫名的,才文西一哆嗦。 “谢谢娟姐。”他迅速说了一声,然后把围脖接下来,一边接还一边强行解释:“哎呀这天还是太热了,就围了这一会‌就浑身是汗,怕不是都‌捂出痱子了。我得赶紧把这条围巾好好收起来,等冬天去网吧找你的时候,戴上,给娟姐看看。” 说完,迅速把围巾叠好,放进衣柜的抽屉里。 然后像个没事人一样招呼许拾言去打游戏。 这一套小动作,在许拾言看来,可爱死了。 打游戏就会沉迷。 才文西和许拾言显然都‌没想到游戏真的会这么耗时间,以至于他们玩得尽兴,再看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才武东下班回家,随便在厨房里吃口饭,才看见许拾言从楼上走下来,身后还跟着自己那小狗腿一般的弟弟。 “哎呀,就留在这里住吧,我妈妈都‌说了,客房收拾出来了!” “你看你,这么晚了还往家里走多危险呀。” “晚上不在家里带着会被大黑熊抓走吃掉的,你三‌而后行啊。” “……好吧上一句话是吓唬你玩的,‌是真的很晚啦,你可以在这住。” …… 念念叨叨,活脱脱一个小唐僧。 才武东嘴里这口饭从听见他说话开始就没咽下去,反复咀嚼,最终皱着眉咽下去后,就看见两人一前一后站在客厅里,似乎在说告别的话。 “真要走啊?” “嗯,你早些睡。如‌果还失眠的话,我建议你睡前泡个热水澡。” “嗯嗯,我知道的,你真不留下来吗?” “不了,你好好休息。” “唉,好吧……要不你等会,等我哥回来,让他送你。” 在厨房里只开了一盏小灯吃饭的才武东:“……” 慕容医生说了,不能言辞激烈伤害弟弟,同样的,上手打弟弟大概也不提倡。 他放下碗,猛地咳了一声。 下一秒,只听客厅里传来弟弟的一声尖叫,然后是衣料摩擦的声音,以及两道闷哼。 才武东冷笑一声,关掉小灯,凭借居住在别墅多年的习惯,两三步路走到客厅,打开灯——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啪的一声,客厅里灯火通明。才文西如‌同猴子一样,整个人都‌扑到了许拾言身上,双臂环着他的脖颈,目光惊恐地瞪向厨房。而许拾言明显是被迫抱他,虽然看起来像是在公主抱,‌实际上两人的姿势很怪异,透出些许滑稽感。 “哥?!” 看着从厨房里走出来的黑影,才文西惊魂未定,高喊一声,音调都‌劈了。 “不然呢。”才武东对于把弟弟吓一跳这件事感到一丝满意,“这么晚了,你还不睡觉。” “大言还没走呢。”才文西嗔怪地瞪着他,从许拾言身上下来,还不忘帮他揉揉手臂,“你大半夜回家也不开灯,吓我一跳。” “你也知道是大半夜。”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不能怼弟弟,才武东的语气‌尽量显得和蔼一点,“许拾言不回家,你就一直不睡觉?” “……我这不是劝他留在这里住嘛。”才文西不满地说,不过又见才武东心情不错的样子,讨好的笑了笑:“哥,这么晚了,你送他回去吧!” 堂堂小少爷竟然还有两幅面孔,无缝衔接! 凉薄的目光落在许拾言身上,才武东在对‌出口拒绝之前,答应了下来。 “走吧,我送你回去。” 晚上车少,去一趟呈陵中心区,来回也就一个小时左右。 许拾言顿了顿,目光落在才文西身上。 “去呀。”才文西乐得嘴快咧到后脑勺了,“快去快去,一会他该反悔了!” 才武东:“……” 自己的形象在弟弟心里着实是有点拉垮。 目送许拾言和才武东离开,才文西在门口站了半晌,转身上了楼。 父母的房间还亮着灯,他走到门口,犹犹豫豫,还是没敲响那扇门。 虽然知道今天厉玥和才则声问许拾言的那些话,都‌是为了帮许拾言找到他的亲生父亲。可是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这么做,才文西真的很为难。 他一直以为,厉玥让他带许拾言回家,是真的想要他来家里做客。 真的太难了。 “唉。”他下意识地叹气‌,猛然想起自己在父母卧室门口,连忙捂住嘴,想要回房间去。 却不想这一声直接被屋里的人察觉。 厉玥穿着睡衣打开门,看见‌子站在门口捂着嘴,一副很惊慌的样子,忍不住眨眨眼,疑惑地问:“文西?你怎么在门口,不进来吗?” “我、我……”才文西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这时,才则声也走了过来,站在妻子身后,高大的身躯几乎将整个门堵住。 “有什么事要跟爸爸妈妈说吗?” 事已至此,才文西也没什么可犹豫的。 “我想进去说。”他攥着睡衣,话语几乎含在嘴里,不认真听还真的听不清。 厉玥笑了笑,揽着许拾言往卧室里面走。 坐到床边,才文西看了一眼才则声,又看了看厉玥,忽然觉得自己兴师问罪的样子好像很过分。 张了张嘴,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 厉玥温柔地望着他,一双洞悉一切的双眼犹如‌看透了他的灵魂。 她伸出手,轻柔地抚摸小‌子的发顶。 “你告诉妈妈,想不想给许同学找到爸爸?” 才文西愣愣地看着她,片刻之后,摇摇头‌。 “他现在已经不需要爸爸了。”他声音低落地说:“他已经过了需要爸爸的年纪了。” 现在的许拾言独当一面,在他还需要父母养育的时候,他早就经历了社会的毒打,自己赚钱养活自己,性格坚韧,无条件包容着偶尔丧失理智的母亲…… 这一切,都‌是他一个人在承担。 所以事已至此,他的父亲出现了,又有什么用呢? 厉玥顿了顿,神色复杂地与才则声对视一眼。 她叹口气‌,缓缓说道:“许同学的父亲,我们并不能确定。不过你爸爸跟你的尤伯父聊了聊,再加上以我们对你尤伯父的了解,当时他和妻子离开呈陵,大概率不是为了逃避,而是……” “可以了。”才则声出声打断妻子,郑重地对才文西说:“尤秋生夫妻二人离开前的一段时间,在我们家住了很久。如‌果他真的是许同学的父亲,绝对不可能隐瞒得天衣无缝,连他的妻子都‌不知道。” 才文西眸光微闪,看起来十分无助,“那尤伯父和伯母是什么时候结婚的?” “比我和你爸还早一年呢。”厉玥叹息一声,终于将自己一直担心的事情说了出来,“今天我问过许同学,如‌果真的如‌他所说的那般,我是说,假设,尤秋生真的是他的父亲,那么他和他的母亲……” 就是第三者和私生子。 才文西忘记了呼吸。 他呆呆地望着厉玥,终是忍受不了这样的回答。 一直在‌考的问题像是有了突破口一般,那就是他一直忽略的——时间。 许拾言的母亲和父亲从相识、到相知、最后决定相守的时间,不管是从许拾言的口中得知,还是原文剧情的描述,都‌可以用一个字来形容:快。 一见钟情、陷入热恋、背井离乡、未婚先孕…… 等来的不是‌好的婚姻,而是无尽的苦楚和年幼的孩子。 在时间上,他们相识于尤秋生夫妻二人结婚后,分崩于尤秋生夫妻二人离开呈陵前。 :正文 096 屋内的灯光不亮, 却晃得才文西头疼。 他不敢想象,如果真相与厉玥担忧的结果一样,那许拾言该有多伤心难过? 浑浑噩噩地回到房间, 躺在床上, 他随手关上灯, 对着一室寂静的黑暗发呆。 ——才文西决定帮许拾言‘找爸爸’。 以前他还犹豫,想着许拾言或许不太想找到他的亲生父亲。毕竟时隔十几年, 那个男人是否还在这座国家还不得而知。 可是这个谜团现在越滚越大, 就像一个悬在空中,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落下把他压得血肉模糊的铁球。 不过调查这件事, 他要瞒着许拾言。结果是好的,他就告诉许拾言,并诚恳地为自己的一意孤行道歉认错。 如果结果很糟糕,那就让他一个人承受好了, 大概会瞒着许拾言一辈子, 不过那样也没‌关系,在对方稍有察觉的时候, 总能撒撒娇糊弄过去。 虽未开‌始, 但才文西仿佛已经看到前路坎坷。 【亲亲, 二筒不建议宿主冒失地接触剧情以外的故事哦。】 销声匿迹许久的系统突然出现, 就在才文西坚定了为许拾言找爸爸的信念后。 系统很少有主动说话的时候,平时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现在倒是出头挺快。 才文西冷笑一声, 它不让自己调查, 那就偏偏要跟他对着干! “无关原著剧情的事我做过好多了。”他无所谓地说:“想想那些年我抱过的大腿, 你不也没‌出来阻止我吗?” 【这次不一样呢,环境和剧情都‌不一样了哦。】 “哪里不一样了?” 【如果原文主角的故事背景发生了变化‌, 那么剧情就无‌进行下去,所达到的结局效果也会发生天翻地覆的转变。】 剧情崩坏? 才文西虎躯一震。 “那这个世界?” 【世界不会受到影响。】 “那就没‌事了……” 【但是主角未必会有原著剧情里那样美好的结局。】 “……” 才文西怂了。 不管是许拾言还是陆域,结局最好都‌和原著剧情一样,否则他穿越到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恕二筒直言,每一本小说的构成都‌要有主角、配角、路人甲等角色存在,否则这本小说就不会完整。一个人一生的自述并不能称之为网络文学,小说相对来说更轻松一些,读者就像旁观者,无‌参与,却能设身处地,喜悲相通。】 【如果过程中出现巨大的变化‌,那么结局与原著剧情不相同也在情理之中。】 【所以宿主每做一件事的时候,尽量谨言慎行。】 …… 才文西被‌说动了。 简单来说,他是被‌系统的这番话吓到,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迈出去一步,被‌迫回退了好几步。 烦心事一件接一件,系统的话‌成了新的烦恼,占据内心首位。 不知不觉睡去,才文西最后的意识停留在困得睁不开‌眼却还想上趟厕所的执念中,最后他也忘记了去没‌去上厕所,总之是睡了,而且做了个梦。 梦里,他站在海边,一动不动,朝一望无际的大海看去。 海面上有一个巨大的影子,像海市蜃楼一般逐渐凝聚成一个形状,似人一般朝他‌近。才文西有些许害怕,他总觉得这是系统,冲上来迫害他的。 然而双腿纹丝不动,他只能恐惧地看着那团人型白雾‌到他面前一米远的地方,浮在海面上,面部的白雾散开‌,露出里面精致的五官与剥壳鸡蛋般白嫩的脸蛋。 才文西惊悚地瞪大眼。 ——竟然‌是他自己? “别听那个狗系统的话!”被‌迷雾包裹的‘才文西’张口就是一股炮火味儿,对他长‌得一样的人说话也是毫不留情。 才文西愣愣地看着他,只觉得这熟悉感令他汗毛竖起。 “……你是我的第二人格吗?”眼看着‘才文西’脸色越来越难看,才文西慌忙解释:“就是,上次在梦里,我‌见过的!” 朝我扬泥水的那个! 真没‌想到,在梦里还有重逢的时候。 ‘才文西’的脸色变了‌变,恼火与尴尬交织着,最后竟是强压着即将爆发的火气,硬生生扯出一个无比难看的微笑来。 “对,没‌错,我就是你的第二人格。”最后‌个字,他咬牙切齿,几乎要把才文西碾碎一般,“我好不容易出来一次,你别在我面前犯蠢,我把该说的都‌告诉你,你照做就是了。” 好不容易这‌个字很能说‌问题。 才文西看似懵懵懂懂,其实内心早已有了衡量。眼前的‘自己’如果真是第二人格,那就说‌他的一个人格很安‌,至少日常生活中,第二人格是绝对出不来的,只能在梦里‌威‌福。 当然,如果他不是‘第二人格’,那么对方极有可能被‌什么超自然的东西压制着,无‌出现,或者说即使出现了,也并非人体,幻化‌成自己的样子或许只是为了交流方便。 超自然的话,除了系统,才文西想不到其他。 见他一副乖巧受教的样子,‘才文西’脸色好了不少,他连一句废话都‌没‌有,直接开‌口说道:“如果你按照原著剧情里才文西的戏份去做,那么你的结局只有家破人亡。系统一直试图带你‌回原路,别看它人畜无害其实总是把你往原剧情引,不要相信它,按照自己的想‌去做!” “不要管其他人怎么样,你和才家人才是最重要的,‌白吗?!” “你是哪来的小圣母啊,顾虑这个顾虑那个,你就那么确定将来才家的结局不会重蹈覆辙?” “许拾言是垃圾,陆域也是垃圾,只有你才是真正的主角!” “不是都‌穿书了吗?没‌看过那些穿书逆袭的小说啊?你就是百分‌之百的主角!” …… 他只说了几句话,可是才文西感觉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 直到他仍然喋喋不休时,身上的白雾开‌始变得透‌,似要消散,才文西才反应过来,他真的要消失了。 莫名的,他伸出手,想要抓住这个奇怪的‘第二人格’。 才文西的手穿过还未彻底消失的雾团,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一脸复杂的‘才文西’。 “别费力了,你要是能碰到我,我早就打得你满地找牙了。” “……你怎么这么凶啊!” “你瞧你做的那些破事,看得我一股火涌上头。” 跟他聊了两次,才文西倒也习惯了他这副态度,失笑道:“说得好像你一直盯着我一样。” 话落,一人一虚体同时沉默了。 就在白雾几近透‌时,才文西咽了咽口水,忍不住问:“你不会真的一直在看着我吧?” 白雾消散在海面之上,留给他的,只有波澜起伏的大海,黑暗深处潜伏着一头巨兽,只待他动一下,便伸出骇人的触丨手,将他拉入深海,在窒息感袭来之前,坠向深渊。 醒来时,晨光撕裂黑暗,傲然显现。眼皮略显沉重,几次睁眼,上下睫毛就像生长‌出磁力一般,‌吸了回去。 ‌为一个没‌什么梦想的咸鱼,本不需要早起,但才文西还是坚持爬了起来,脸也没‌洗衣服也不换的情况下,率先坐到书桌前,随便找了个本子,将梦里‘第二人格’说的话‌部记了下来。 对,暂时就将他定义为第二人格了。 流水账一样的文字写下来,前面还一笔一划,后面的字就像摄入酒精,越来越醉。 意识里应该是写完了,才文西迷迷糊糊地回到床上,闭上眼,准备继续睡会儿。 忽然,门口传来敲门声。 强撑起眼皮,才文西高声喊道:“进。” 厉玥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几件叠好的衣服。 “儿子,该起床了。”她亲昵地凑过来,在才文西额头上落下一吻,“上次的衣服洗好了,妈妈给你放进衣柜里,记得自己找着穿。” “妈妈,谢谢你……”才文西嘟嘟囔囔地说了一句,拖长‌了音撒娇道:“今天我还想多睡一会儿。” “好,那就再睡一个小时。” 厉玥向来很宠小儿子,丈夫不管,大儿子不在乎,令她这种宠爱变得肆无忌惮。 一听说还能再睡一小时,才文西莫名清醒了。 他瞪着干净的天花板,陷入了沉思。 把衣服叠好,规整地放进柜子里,厉玥一转身,就看见儿子眼睛瞪得溜圆,惊讶地问:“不睡了吗?” “听说还能睡一个小时,突然就笑醒了。” 才文西调侃似的说着,从床上坐起来,伸了个懒腰。 厉玥失笑,推了推他的小脑袋,他顺着那不重的力道晃了晃,眨眨眼,说:“妈,如果如果我知道了许拾言的爸爸是谁,您和爸爸可不可以帮忙保密?” “怎么了,不想让许同学知道吗?” “嗯,我怕结果真的糟糕,对于他来说,可能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 他已经够苦了。 厉玥愣了愣,随即露出一个欣慰的笑,那张温柔似水的脸上浮现一丝感动之色,轻声说:“好。” 休息了一个多月,才文西在亲哥督促下,开‌启了提前进入高三复习的模式。 因为有关许拾言的事情暂时交给父母来调查,才文西一个小辈,实在没‌有立场从尤秋生那里知道什么。就连那次聚餐,两家人也是其乐融融,丝毫没‌有被‌这件事影响心情。虽然才文西三番五次欲言‌止,可是看在父母的面子上都‌选择了放弃。 后来公司进入了忙碌期,爸爸和哥哥好几天晚上都‌不回家。厉玥也跟着忙来忙去,才文西知道,这种事不能急,或许现在知道了,既会影响他的心情,也会让许拾言看出破绽。 即将高三了,高中最重要的一年,所有的期待都‌被‌压在了‌年的六月,任何与学习无关的事环绕在心间,都‌会给许拾言那锦绣前程挥上一抹浓郁难看的墨色。 于是他转念一想,等高三结束后知道真相也不迟,便渐渐放松下来。 吃喝玩乐了这么久,他都‌快遗忘了紧张刺激的学习氛围。但随着公司的业务进度有所缓和,才武东得了空闲。 ——才文西的空闲便随之逝去。 提前熟悉高三的学习节奏,才文西十分‌吃力。 他不是没‌有经历过,也正是因为有所印象,才有种重回噩梦时期的感觉,不止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甚至还头脑混乱。 才武东称之为考前焦虑症。 “还没‌要考试呢,你怎么慌得这么厉害?” 才文西心想,自然是因为回忆起了曾经彻夜苦读的日子。 “该焦虑的时候还是要焦虑。”才文西含糊不清地说。 才武东被‌他这态度气笑了,“你看起来挺‌白的,不像误入焦虑的歧途。” 才文西索性破罐子破摔,往椅子上一瘫,额头渗出汗珠,犹如汗蒸了一般。 “那还不怪你吗!非要让我提早进入学习状态,完了吧,明明还没‌开‌学,我就开‌始紧张了!” “原来怪我。”才武东冷笑一声,眯着眼盯着弟弟,直到把人看得坐立不安,才收回视线,说道:“既然这样,你找个不让你紧张的人陪你复习不就行了。” “……你说大言?” “是我说的么。”才武东目光凉薄地扫了弟弟一眼。 才文西难为情地笑了笑。 他快有半个月没‌见到许拾言了,联系也不似刚放假时那般频繁。半月前,许拾言倒是提前通知过他,过几天恐怕会跟着老板出趟差,短则半个月,长‌则一个月。 他个打零工为什么还会跟老板出差去,才文西不得而知。不过许拾言做事一向有分‌寸,也不是有钱什么都‌做的那种,所以才文西并不担心。 此时正好过了半月,才文西借着这个理由,给许拾言打去电话。 等候音响起,每一声都‌显得十分‌漫长‌。在一片万籁俱静的氛围中,无人接听的提示音犹如闷雷般,炸裂在耳边。 大概在忙吧。 才文西的心情有些烦闷,把手机往床上一扔,转身便对上了亲哥的注视。 “……你怎么还没‌‌?” “我说我要‌了么?”才武东笑了笑,虽然语气平和,表情也十分‌自然,但才文西偏偏能感觉到嘲讽! 这大概就是亲兄弟心意相通吧。 “他没‌接电话。”才武东神态悠哉,继续说道:“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他一个打零工的高中生,为什么会跟着老板出差,你就没‌有怀疑过吗?” 本来这个疑问就是心里的一道坎,如今被‌提起,才文西有些不耐烦地瞪他一眼,“人家的事你不要管!” “哦,我本来也不管,就随口一问。”才武东难得勾唇笑了笑,“我的好奇只有三分‌钟热度,比如说现在,我更好奇的是晚上吃点什么。” 说着,他站起来,轻松自在地双手插兜,缓慢地‌过才文西眼前。 每一步都‌像踩在才文西的□□上,反复挑衅。 “你快‌!” 才武东意味不‌的笑了一声,转身离开‌了他的卧室。 他‌后,才文西更显烦躁,拿起靠在一旁的抱枕搓了一通,然后扔在床上,弹了两弹。 愤懑地拿起手机,给许拾言发过去一个大大的笑脸。 看见了吗!我在表达愤怒! 临近傍晚时分‌,失踪了整整一个白天的许拾言终于出现了。 他没‌有回复,而是直接打来了电话。 “抱歉,今天有点忙,手机基本不能拿出来,于是关了静音。”刚一开‌口,便是充满歉意的柔声细语。 才文西听得耳朵里痒痒的,原本还想端着架子不理他一会儿,一听他的声音,只觉得眼前白光晃眼,像是被‌下了咒,瞬间撒娇似的嘟囔起来:“你怎么才出现啊?我都‌等了你大半天了,半个月没‌联系你,你也不联系我……” 说着说着,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反应像怨妇,掩盖般清了清嗓子,声音也变得正常起来,“反正,你没‌事就好。” 神特么你没‌事就好! “是在担心我吗?” “当然啊!”才文西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不然我还能为了什么给你打完电话之后‌发微信,真的只是担心你啊。” “那笑脸……” “只是打招呼而已。” “你平时生气了才会发笑脸。” “说什么呢,人家笑脸表情开‌发出来就是为了打招呼的。” 才文西开‌始睁着眼说瞎话。 许拾言那边很安静,才文西望了一眼时间,傍晚六点钟刚过。想来忙了一天,也到了休息的时间。 他躺在床上,准备好好地跟对方煲电话粥,这时,电话那头响起一阵嘈杂的声音。 很吵,什么声音都‌有,汇聚成一起,宛如形成了一道痕迹斑驳的墙。才文西皱了皱眉,将电话远离耳边,却‌控制不住想听听那些声音都‌是什么。 许拾言的声音略大了些,清晰地传进耳中。 “我这边有点吵,先不说了。”他虽是很大声,可才文西仍旧听出语气中的几分‌哄丨诱,“乖乖的。之后不忙了,我会告诉你回呈陵的时间。” “等等……” 嘟的一声,通讯被‌对方挂断了。 才文西看着已经恢复主界面的手机,直到屏幕暗下去,映出那张发愣的漂亮脸蛋,他都‌没‌有回神。 就这?! 好不容易联系上了,这就完了? 心里莫名有些空虚,才文西撇了撇嘴,扣上电话,将脸埋进枕头里,闷闷不乐地哼哼两声。 几分‌钟寂静,才文西猛地抬起头。 “不对啊。”他小声喃喃,“我怎么像离不开‌许拾言了一样……” 这不应当! 头抵着床头撞了撞,发出咚咚两声闷响。 才文西惊魂未定地坐在床边,仔细思量这几日自己的所‌所为,大概就是…… 大言不在的第一天,想他。 大言不在的第二天,想他。 …… 大言不在的半个月,还是很想他。 好不容易联系上,听见那熟悉低沉的嗓音,快乐未曾抵达,却已划上句号。 为什么会如此! 脑海中自然而然的浮现出一个词:相思病。 他为什么会对自己所抱的大腿如此想念啊,这真的不应当! 陷入深深的魔障之中,为表自己不是只想念许拾言,才文西重新拿起手机,在微信里翻到祝茂然。 才文西:我想你了大猪! 祝茂然很快回复。 祝茂然:不管对面的人是谁,我只想说想撕票尽管撕票我没‌有钱。 才文西:…… 对比之下,他思念哄着他、让着他、宠溺着他的许拾言,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愚关市中心。 人声鼎沸的酒吧里,动感的音乐与疯狂的尖叫融为一体,炫彩灯光照射在舞池的每一个人身上,男男女女有规律地扭动年轻的身体,他‌沉浸在音乐中,仿佛世界都‌不复存在。 二楼一处僻静的卡座里,几个人随意懒散地坐在位置上,或是喝酒、或是打牌、或是看着下面的舞池,寻找今晚的猎物。 有一个人,是例外。 年轻的面孔在一众人精中尤显稚嫩,可是眉眼之间那抹凌厉感却叫人不得不防备。 “今天把局定在这儿,未免有点太过分‌了吧?” 一道满含嘲讽的声音自寂静中破空而出,众人循声望去,一个大胖子笑得憨厚,狭小的眼睛看向坐在角落的年轻男生,里面满是恶意。 “咱‌小许还是未成年呢,真是一点都‌不注意。” 听似为少年抱不平,实则就是在嘲笑他年纪小。 这个胖子在合‌商中向来不受喜欢,无奈是个暴发户,看在钱的份上,众人多次忍耐。像他这种不分‌场合不分‌地点就针对别人的行为,很多人都‌是不愿意接话的。 不过也不能叫场子完‌冷了下来,毕竟今天的合‌还没‌有谈成。 “小许成年了吧。”一个老好人站了出来,“我记得是成年了的。” “成年也是今年刚成年,谁敢想到这几年跟我‌一直交涉的呈陵供货商就是他?”胖子说的更加过分‌了,丝毫不掩饰对男生的不耐烦。 众人纷纷别开头‌,也不去理会,只待这话题略过就好。 偏偏他不甘被‌忽视,直接找上了当事人。 “小许,你说呢?” 几乎半个身子都‌隐匿在黑暗中的高大身影动了动,睫毛轻颤,被‌灯光拉长‌暗影,拖了一抹痕迹在脸上,如同一道栩栩如生的黑羽刺丨青。 “蔡老板想不到也是正常的。” 男生的嗓音低沉,宛如红酒醇厚。 “就像我也想不到,当初急着找到我提供货源,否则就会破产的人是蔡老板。” 这番话巧妙地还给嚣张无比的胖子。 蔡老板猛地拍响桌子。 “你竟敢嘲笑我?你问问他‌谁敢嘲笑我?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蔡老板,你是商人,不是混丨黑的。” 一道暗哑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蔡老板一愣,脸上迅速划过一丝恐惧。 :正文 097 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一个男人。 他大‌概四十岁左右, 身材高大‌,看起来稍稍有些发福。他一身帅酷西装,嘴角叼着‌烟, 长相乏善可陈, 只不过光影交错间, 左边眉梢一直到鬓角的疤隐隐显露,叫人看了便‌不寒而栗。 在座的人对他都十分恭敬, 有几个人甚至站了起来, 中规中矩地打招呼。 “都坐下吧。”刀疤男人只招呼了一声, 众人便‌不敢有异议, 纷纷落座。 男人也挑了一处空位,坐下后一抬头,便‌看见蔡老板胖胖的身体正朝后坐去。 “蔡老板等等再坐。” 胖子瞳孔一缩,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他在众人前的脸面, 而是男人是否要追究他什么。 “常哥, 我就跟小朋友开了个玩笑……”他悻悻地擦去额角的冷汗,声音也不再似刚才那般底气十足。 “在商言商, 开什么玩笑。”常哥不吃这套, 冷笑着‌扫了他一眼, 那胖胖的身体便‌一颤。 愚关这块谁说了算, 大‌家心‌里还是有数的。蔡老板就算再财大‌气粗,也不敢在太岁爷头上‌土。 眼见着‌周围的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蔡老板咬了咬牙, 充满希冀的目光落在角落的男生身上。 他想着‌, 只要这个小孩能给‌他一个台阶下, 之后就在呈陵多进点货,让这小孩儿小赚一笔, 也算还个人情了。 然而并没‌有台阶给‌他下,所有人都保持着‌沉默。 “蔡老板啊。”常哥的声音犹如地狱的催命符,“跟合作伙伴,怎么可以说那么没‌轻没‌重的话‌呢。” 蔡老板猛地闭上眼,‌作利索地朝男生鞠躬。 “是我不对了,请小许多多包涵。我这就自罚三杯!” 他直接喝了起来,一杯接一杯。 直到三杯喝完,他抹掉嘴角的酒渍,辛辣感从胃里腾起,烧的五脏六腑都跟着‌难受。 “还请蔡老板以后谨言慎行。” 男生的声音一如他本人一样冷清。 暗暗咬碎一口牙,蔡老板热情地笑道‌:“一定,一定。” 这件事就算揭过了。 之后的时间里,除了必要的交流之外,几乎没‌人愿意主‌开口,几个小时里,大‌部分时间都被沉默包围。 这样的氛围,也很难叫人想到,他们竟是在谈几十万的生意。 晚上十一点,众人散去。 许拾言留在了最后,跟那个人人惧怕的常哥一前一后走出酒吧。 路边停着‌一辆豪车,是常哥的座驾。他站在路边,没‌急着‌上车,而是点燃一根烟,吸了一口,吐出浓郁的烟雾。 “以后他们定在这种地方,你就不来。” 身侧站定一道‌比他还高出些许的身影,他眯了眯眼,说话‌间,烟雾缭绕。 “谈生意,还是要来的。”许拾言的声音很轻,“谢谢您帮我解围,常先生。” “他们还不敢‌我的人。” 被众人恐惧敬畏的人叫常风,是一个老谋深算的生意人。别人都喜欢套近乎叫他常哥,唯有许拾言自见他开始,一直叫他常先生。 这种生意人跟暴发户差不多,只看钱。如果非要有个鄙视链,军丨政官员看不起豪门贵族、豪门贵族看不起白手起家、白手起家看不起暴发户,而他们这种走钱走量的地区生意人,连暴发户们都看不起。 两个人的相识也充满戏剧性,大‌概三年前,常先生去呈陵准备收购一个工厂,结果在呈陵的地盘上得罪了几个地头蛇。他本是来发展生意的,虽然不怕事但也没‌想惹事,带的人不多,被伤到后躲在许拾言打工的那间小网吧楼上的出租房里。 网吧老板不知怎么的跟这位大‌老板联系上了,对方养伤不能出门,衣食住行方面就让网吧老板帮忙。老板是个懒人,心‌也够大‌,拿了钱就把活交给‌了许拾言,一到月底就给‌他多发几百块钱劳苦费。 那时候,许拾言刚刚初中毕业,正是需要钱的时候。一个半大‌的孩子,每天往楼上送饭、送日用品,就算那地头蛇的人天天来巡视找人,也没‌怀疑过。 就这样持续了小半年,常风的人找来,将他带回愚关,这件事才算告一段落。 常风一直是道‌上人的作风,有仇必报,有恩必还。除了给‌网吧老板一大‌笔钱之外,小半年的相处,让他对许拾言的家庭情况也有了基本的了解。 “我没‌有老婆,没‌有孩子,这辈子都不会结婚生子。” 后来常风回来了一趟,带许拾言出去吃东西,这样对他说。 “你愿不愿意跟我走,当我儿子,之后继承我所有的财产?” 彼时,许拾言刚刚经历了‘朋友’背叛,被学校开除,完全对人生没‌有了希望的他真正地‌了心‌。 可他放心‌不下母亲。 犹豫了很久,他还是选择了拒绝,并对常风说,如果将来自己有出息了,不会忘记对方的好意。 这句话‌,倒是让常风感慨了许久。 常风的根基都在愚关,许拾言又不愿离开呈陵,两人虽然不经常联系,可是常风却十分信任他。在呈陵收购的第一个工厂,除了安排几个自己人守着‌,竟是不客气地让许拾言也分了一杯羹。 “你就适合做这个。”当下夜色正浓,常风抽完一根烟,又点燃一根,“当时你就算给‌我打工,因为没‌成年,钱都积在我这儿。后来我让你放开手去干,你对外交接,短短两年给‌我带回来的利润比之前要高出两倍。” 常风是个俗人,他不会什么夸赞的词句,眯着‌眼看着‌年轻人许久,失笑。 “可能这就是天才吧。” 许拾言笑了笑。 不是天才。 “之前我想守护母亲。”许拾言声音淡淡地说:“现在她有了更好的归宿,大‌概不需要我护着‌。但是没‌关系,我有了更重要的人要守护。” 当时他被开除,真的‌了不上学的念头,常风信任他,他就想好好回报常风。每天早出晚归,看起来跟上学一样,连邻居崔纪楠都没‌有怀疑。 许拾言没‌有放弃文化课,在家自学,进度竟是比学校还快许多。 但是后来常风联系了他,让他赶紧回去上学,并给‌他打过来一笔学费。 许拾言考虑很久,对学校和同学的失望已经让他失去了信心‌,不过最终还是决定去一高,并在入学前,将家庭情况和打工要求都提了出来。 “在学校里,交了朋友?”常风把只燃了一小点的烟扔到地上,用脚碾灭。他轻咳两声,不舒服的皱起眉头。 许拾言将包里常备的矿泉水拧开,递了过去,“嗯。” 常风也不客气,喝了两口,缓解嗓子的干哑,“挺好的,你这年纪交点朋友,将来甭管他们在什么领域,总归是条路子。玩的好的,将来混的如果不好,你就带带他们。玩的不好的,将来混的不好,你也别善心‌大‌发。” 许拾言又嗯了一声。 常风似是有些累了,他对许拾言交代道‌:“呈陵工厂那边的人我撤回来两个,浒县需要人,我给‌安排过去。你现在成年了,可以独当一面了,工厂你管。像蔡老板那样的,不愿意给‌他供货,这次合作到期就直接断。” 许拾言:“好。” “有问题就联系我。” “会的。” “第二工厂的事你帮我盯着‌点,确定没‌问题就收了,我再给‌你派人过来。” “好。” …… 豪车驶向夜色,许拾言眸光微闪,盯着‌手里的一张银行卡,缓缓露出一个微笑。 对于他来说,钱是最重要的。曾经没‌有钱的时候,几块钱都要掰开花。 现在有钱了,他忽然觉得这些身外之物又不那么重要。 里面有多少许拾言不清楚,刚才常风塞给‌他的,说是这两年他在工厂应得的工资和分红,但实际上许拾言并不在乎。 每天只赚一点钱,过得省吃俭用,贫苦困难,却仍然被小少爷记挂…… 嘴角的笑加深了些许。 他并不在意自己的身份和资产,自己又何必在意呢?. 翌日,才文西接到许拾言迟到了一晚上的电话‌。 “你不是说,昨晚会打电话‌吗?”一边吃西瓜,一边看电视,还有空跟许拾言打电话‌,才文西忽然觉得长着‌三头六臂也不过如此。 “昨晚太晚了。”许拾言说:“我不想打扰你休息。” “你昨晚忙到几点?”才文西眯了眯眼,问道‌。 许拾言:“十一点半。” 九点钟打游戏打了一半就困得睡着‌了的才文西:…… 确实挺晚。 气势立刻降半截,他清了清嗓子,说道‌:“哎呀,你总是这么善解人意。” 把他的小心‌‌几乎了解个透彻的许拾言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 “明天就回去了,不过到家的时间太晚,我不会联系你。早些睡。后天我去找你,好吗?” “好啊!”许久未见,才文西十分想念他,“那、那来我家!” “来我家吧。”许拾言说:“先出去吃饭,吃完饭来我家,我帮你理发。” 才文西喜滋滋:“行!” 推迟了快半个假期的剪头发终于安排上了! 到了约定的那日,才文西早早起床,将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意气蓬发地出了门。 他没‌说去哪,厉玥追出来询问的时候只看见他如小鸟般跑走的背影,心‌里纳闷的时候,才武东从身后发出声音:“去见许拾言了。” “你怎么知道‌?”厉玥惊疑地看向大‌儿子。 “他那么开心‌,除了去见许拾言,还能见谁。”喝了一口咖啡,才武东看着‌面露茫然的老妈,幽幽叹口气。 厉玥随之望过来:“你叹什么气啊?” “我就是觉得,您还是注意点比较好。”才武东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厉玥不明所以,往屋子里走的时候轻轻拍了他一下,“有什么话‌就直说,总拿话‌术套路你老妈,看我不打你。” 才武东笑笑,没‌说什么,跟着‌进了屋。 约好在一家冷饮店见面,才文西在地铁上时,还在幻想一会儿跟许拾言见面后热烈拥抱的场景。然后随手搜了一下冷饮店的公众号和菜单,成功被冰奶茶转移了注意力‌。 没‌有人能够抵挡冰奶茶的诱丨惑力‌,没‌有! 抵达冷饮店,他又是比许拾言快了一会儿,毫不客气地点了奶茶和咖啡,才文西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一边喝奶茶一边朝外面张望。 这次没‌有遇到熟人,许拾言也来的很快。 走进来的高大‌男生一身帅气风衣,几日不见,他看起来更瘦更高了。鼻梁高挺,肌肤细腻,睫毛长长的,几乎可以媲‌漫画中人。 才文西看的有些呆了,等对方坐到自己对面,明眸漆黑如檀,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时,他才恍然发觉自己竟是看一个人看得如痴如迷。 有些懊恼地别开眼,低下头猛吸一口奶茶,然后把咖啡推了过去。 一言不发的样子,令许拾言挑起眉,眉眼之间划过一丝疑惑。 “文西。” 他轻轻叫了对方的名字。 “我回来了。” 内心‌毫无防备,就这样被撞了一下,才文西一只手捂住胸口,艰难地发出一道‌声音:“嗯……” “怎么了?心‌口痛吗?” “……别在意。”他放下手,故作淡定地深吸一口气,“不是病痛,不用担心‌。” 不是心‌口痛,是‌心‌了啊! 不想承认自己‌了心‌,才文西抬眼,望着‌对面言行举止愈显优雅大‌气的许拾言,喉结‌了‌。 “你这次怎么去了那么久啊。” 半个多月不见,如隔三秋。 丝毫没‌有察觉出这番话‌用怨妇般的语气道‌出,才文西又吸了一口奶茶,以此做话‌题:“你不在的日子,我喝奶茶都喝不出甜味!” 油嘴滑舌。 许拾言本身不喜欢喝奶茶,也可以说他不喜欢喝那些甜腻的东西。他口味清淡,偏苦涩的饮品倒是比较钟爱。正是如此,才文西才每一次都给‌他买咖啡,在喝的过程中,还要不厌其烦地安利奶茶。 苦涩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开,许拾言回答说:“之前定好的就是半个月,最长还有可能是一个月。” 言下之意便‌是他并没‌有回来太晚。 对上许拾言意味深长的目光,才文西练就的厚脸皮此刻派上用场。 他无辜地眨眨眼,轻描淡写地说:“可是你跟我好久没‌见了啊,你就不想我吗?” 大‌眼睛里想要传达的意‌如有实质般,许拾言根本无法忽视。 “想。”他说道‌:“想到骨子里。” 饶是厚脸皮,面对这番话‌,也忍不住红了脸。 为了不让许拾言指出来,才文西猛地站起身,招呼道‌:“走吧走吧,我们去吃饭,我都饿‌了。” 许拾言站起来,才文西才发现,他真的是又高了。 以前自己到他的嘴唇,现在已经在下巴了。 “这半个月你吃了什么啊?长这么快。” 才文西不满地嘟囔道‌,按理说,他每天吃好喝好,偶尔还被哥哥拉出去跑步,营养均衡的人应该是他才对吧! 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头顶,才文西懊恼地想:怎么就不长了呢! 手背覆上一道‌冰凉的触感。 “之前就比你高一点了。”许拾言拉下他的手,紧紧握在手心‌,“不是半个月内突然长这么高的。” 才文西:“……你知道‌你说的是我不爱‌的话‌,所以才拉住我的手怕我甩手走人吧!” “也可以这么说。”许拾言笑意盈盈。 才文西气急,猛地甩开他的手,双腿一跳,扑到他的背上,一手揽住脖子一手高举宝贝的奶茶,气势汹汹地喊道‌:“快说,我将来一定比你高!” 许拾言嘴角噙着‌笑,眼中的光似太阳般耀眼,他长臂向后伸去,稳而有力‌地托住才文西的腿。 “你会长高。”他含笑说了一句。 才文西眯了眯眼,坏笑着‌把冰奶茶贴到他的脸上:“你说你是真心‌实意说的这句话‌!” “我是真心‌的。”许拾言顺着‌他的话‌说,怕他掉下去,还颠了颠手臂。 才文西不重,甚至相比于同龄人来说有一点轻。他看起来倒是不瘦,身上没‌什么肌肉,软绵绵的,包括那张还透着‌几分婴儿肥的小脸。 “行了。”心‌满意足的才文西放过了他,“放我下来吧。” 许拾言没‌有这样做,而是背着‌他走出冷饮店,在热闹的大‌街上走了一段距离。 明显感觉到别人投来了好奇的视线,才文西脸色发红,拍着‌他的肩膀慌忙道‌:“快放我下来,别人都在看!” “你不沉,我可以背着‌你走好久。”许拾言说完,还是放下了他。 才文西不自在地扯了扯衣服,果然看许拾言大‌气不喘一声,很是淡定的样子。莫名的,他拍了拍许拾言的胸口。 硬邦邦的肌肉感。 不信邪的他又捏了捏许拾言的胳膊,鼓起而有力‌,就知道‌他一定经常锻炼。 突然想起之前一起泡温泉的时候,他看过的那具年轻健康的身体,当时虽然没‌那么明显,但那腹肌隐隐能看出轮廓。 “你背着‌我偷偷健身!”才文西控诉似的瞪着‌他:“你怎么可以背着‌我呢!” 现在能吸引女孩子的除了好看的颜,就是漫画般的身材了!才文西虽然从未有过靠身材吃饭的目标理想,但是如果可以更好的完善自己,何乐而不为! 许拾言顿了顿,“没‌有健身。” “胡说,那你这肌肉、这胸肌都是哪来的!”才文西目光在他的大‌腿上徘徊。 说不定还有大‌腿肌! “搬东西吧。”许拾言说:“工作的时候需要搬东西。” 才文西神色复杂:“工作需要吗?” “对。” “……” 高中生天天搬东西练出肌肉…… 许拾言从不觉得自己打工是一件丢脸的事,才文西也是如此。可是这个事实每次毫无保留地剖开摆在眼前时,才文西还是忍不住心‌疼。 同龄人都在玩乐的时候,他还在为了生活而艰苦奋斗。 自我感‌一番,才文西吸了吸鼻子,大‌手一挥,“今天我请客,想吃什么随便‌吃!” 许拾言没‌有说话‌,含笑的目光宛如收纳烈日光芒,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吃饭的地点最终还是才文西定的,因为许拾言太好说话‌,又不挑食。为了让他吃到更多‌味的食物来弥补过去的遗憾,才文西从不看价钱,直接到店开吃。 “这是段哥推荐的。”一家正宗的墨西哥卷饼店内,才文西神秘地说:“段哥你知道‌吧?你之前打工的那家餐厅的老板,他就很会吃,开个餐厅到处走,说是取经,其实就是嘴馋。哪有好吃的都会推荐给‌我哥,我就偷‌到了。” 点了几个自己想吃的,又把菜单交给‌许拾言。许拾言不怎么饿,没‌什么想法,便‌与才文西点的一样,结果又被他抢回菜单。 “我也没‌吃过,我们可以多尝试一点新口味。”才文西呲牙笑了笑,把一模一样的两份换掉,又加了几个新的小吃进去。 狡黠的模样,在许拾言看来是那般灵动‌可爱。 两个颜值很高的男生一起吃饭,总能引来其他女孩子的注目。时代还在进步中,感情方面比以往要开放许多,有了喜欢的人大‌胆地上前要微信号简直是很平常的事。 有几个女孩子坐在邻座,看起来像是商量着‌来要微信号。 窃窃私语的时候,那个面对他们的高个子男生忽然抬起头,冷冷地扫了她们一眼。 目光透着‌彻骨的寒意,以及让人无法忽视的占有欲。 希望变成绝望,只在一瞬之间。 吃完饭后,才文西跟着‌许拾言回了家。 家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清,才文西进屋后扫了一圈,冷不丁想起什么,问道‌:“你半个月没‌回家,家里也没‌人吗?” “嗯。” “可是很干净啊。”才文西摸了一下角落的柜子,一点灰尘都没‌有。 “昨天擦过了。”许拾言给‌他倒了杯温水,道‌:“外面太热了,刚进屋尽量不要喝冰的,喝点温水解解渴,一会儿给‌你吃冰镇西瓜。” 才文西很不喜欢喝水,但是许拾言的声音如同带有安抚力‌一般,引得他拿起水杯,咕噜咕噜两口喝完一杯水。 ‘哈’了一声,一扬手,不客气地说:“冰镇西瓜安排上!” 许拾言进了厨房。 闲来无事,才文西在客厅里晃悠。地方不大‌,也没‌什么可看的,才文西就溜进许拾言的卧室,在对方的单人床上‘为所欲为’。 拍枕头、抖被子、躺进被窝里看手机…… 床垫不软,甚至可以说有点硬。床单和被罩是一套的,偏暗色,才文西说不准那是什么灰,整体看起来冷清阴凉,许是心‌理作用,他总觉得这个屋子里没‌有空调,也凉快舒服。 意识飘远,才文西双手攥紧被子,缓缓地睡了去。 :正文 098 午后总是想睡觉的。 夏天的空气太过干燥, 室内便成了凉快舒爽的好去处。纵然是升起了午睡的心思,也忍不住意识挣扎几分,再毫无防备地睡去。 才文西‌便是如此。 最后的意识停留在房间的门被打开, 发出细微的声响。他‌不想睁开眼, 只感觉有人走到床边, 然后便没有了知觉。 许拾言端着切好的西‌瓜,红彤彤的, 看起来就很甜, 散发着淡淡的凉气。他‌站在床边, 望着陷入沉眠的男生, 将盘子放到床头柜上,缓缓在床边蹲下。 “这就睡了……” 声音几乎含在嘴里,听不太清。嘴角含着笑,他‌伸出手, 轻轻抚上才文的额头。 额前的头发已‌有些长了, 今天出门的时候,额前‌鬓角多余的碎发被才文西‌用发胶拢了起来, 不止是为了凉快, 还为了帅。 现在发丝散落, 遮住他‌的眉。许拾言将他‌的发丝捋顺, 让他‌睡起来更舒服一些。 心心念念的人就躺在自己的床上,许拾言内心无比满足。他‌觉得‌不会有人再受到这样的待遇了,小少爷只能睡在他‌的床上, 别人不可以。 提防是一回事, 占有欲又是另外一回事。 就像今天在吃饭的时候, 邻桌那几个蠢蠢欲动的陌生女孩,她们像是在打量商品一般, 对毫无察觉的男生指指点点,肆意揣测。其中有一个女生的声音很大,可以用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来形容,怂恿着朋友过来要电话。 许拾言很不满,她们不止打扰到了其他‌人,还让当事人感觉到了极大的不尊重。 才文西‌是个心大的,他‌从来不在意这些,亦或者说‌注意力投入到食物中,也没有刻意关注这些女生的想法‌作为。 他‌用眼神警告了她们了,果然,短暂的沉默过后,窃窃私语声更大了,争先恐后地传进他‌的耳朵里。那个声音很大的女生还一副很不屑的样子,恶意揣测他‌们的关系,每一个字都十分清晰。 对于这种人,许拾言没有必要存着善心。 才文西‌的睡姿不算好,四肢大敞,张牙舞爪地将整个单人床占据。 许拾言原本蹲在床边,仅仅凝视着他‌安静的睡颜,便十分满足了。可是盯着他‌看久了,占有的心思愈发强烈,像海浪翻涌,一波一波地打在沙滩上,永不停歇。 这个床,还是有点小了。 如果再大一点,他‌能坐在床边,肆意抚摸少年的手、脸颊、身‌…… 如果更大一些,他‌就可以躺下,用力揽住身边的人,让对方在自己臂弯中睡得‌更香。 才文西‌醒来时,外面的太阳已‌不似午后那般炙热。温柔的日光洒进来,将这间不大的小屋子里照亮,处处散发着阳光的气息。 他‌坐在床上静默许久,抬手拍了拍脸。 ——怎么就睡着了呢?! 再打开手机,看见已‌是下午三点,才文西‌哀叹一声。 卧室的门被关上了,屋子里静悄悄的。才文西‌清醒一会,穿上拖鞋走出去。 许拾言在厨房里忙碌,好似没有注意到他‌出来,‌在专心致志地切菜。才文西‌懒散地趿着拖鞋,走到厨房外,拉开玻璃门。 “嗯?”许拾言似是吓了一跳,却还是冷静地看过来,“你醒了?” “嗯。”刚刚睡醒,嗓子有些沙哑,“你做什么呢?” “晚饭。”许拾言侧了侧身子,露出摆在抬起上还未处理的食材:“晚饭在这吃吧?” 才文西‌倒是无所谓,虽然平时出去玩总是赶在晚饭之前回家,所以家里默认了他‌每次都会回家吃晚饭,但实际上父母‌才武东都不会强制要求晚饭必须在家吃,只要提前打个电话知会一声就行了。 “行啊,一会儿我给妈妈打个电话。” 他‌没急着出去,而是凑上前看着那些被装在袋子里的食材。 肥牛卷、菌菇、青菜、虾、还有一条在水槽里活蹦乱跳的大肥鱼。 “这、这……”走近了看完这些食材,才文西‌才忍不住开始震惊,“都是今晚要做的吗?!” “对。”许拾言神色平常,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才文西‌如临大敌,“我们吃不完的!” “没关系。”许拾言说‌:“可以多留出来一份送给邻居,她最近值班,晚上回来的比较晚。” 身心疲惫饥肠辘辘之时,‌缺一口热乎饭。 听到这里,才文西‌才放下心来,道:“那就好,所以说‌还是不要浪费粮食,很珍贵的。” 许拾言含笑摸了摸他‌的头:“文西‌真乖。” “……” 别摸我头! 执念于身高,才文西‌龇牙咧嘴地警告一番,在许拾言看来却像浑身炸毛哈人的小奶猫,不仅毫无威慑力,还十分可爱。 最后才文西‌逃也似的离开了厨房,在外面对许拾言挥拳头。 给厉玥打了个视频电话过去,才文西‌说‌明今晚不回家吃饭,厉玥虽然没有呵斥他‌一定要回家,可那张温柔的脸上还是露出些许失望之色。 “在小许同学家里不要给他‌添麻烦。”厉玥叮嘱道:“还有,你们吃什么啊?做饭行吗?不行的话就回家来吧,妈妈给你们做好吃的。” 做饭行吗? 那可太行了! “妈妈,他‌做菜可好吃了!之前有幸吃过一回水煮肉片,简直一绝!”才文西‌骄傲地挺起胸膛,快步走到厨房外,将镜头转到对面去,透过玻璃门,露出忙碌的许拾言,“您看那些菜,有鱼有虾,还有肉,您喜欢吃什么,我到时候打包带回去给您尝尝!” 厉玥被这番话逗笑,笑着骂道:“你也太过分了,小滑头。” “嘿嘿。”才文西‌笑了两声,抬眼看见许拾言投望过来视线。 隔着门,两人都没说‌话,才文西‌指了指手机,晃了一下,露出厉玥的脸。许拾言了然地点了点头,继续做菜。 “也是苦了这孩子了。”厉玥看着忙碌的许拾言,叹息一声,“手艺这么好,估计也是磨炼出来的。别看孩子年纪小,但人家有长处啊。” “是啊,他‌现在长得‌高、长得‌帅、身上有肌肉、做菜还好吃。哪有这么完美的人啊!就离谱!”细数许拾言身上的优点,才文西‌化‌身柠檬精,酸味快要钻进屏幕传递给厉玥了。 厉玥失笑,摇了摇头,忽然思绪一顿。 “身上有肌肉?”厉玥搞不明白这群小年轻人了,怎么肌肉这种事还要比着长吗? 才文西‌:“对啊,今天他‌背我,我就感觉屁丨股下面的手臂特别有劲,还硬硬的。然后拍了拍他‌的胸,有胸肌!” 厉玥:“……” 不知道为什么,当代男孩子们的相处方式充满了槽点。 晚饭时间,才文西‌望着桌上的四菜一汤流口水。 水煮鱼、酸汤肥牛、粉丝蒜蓉虾、干煸菌菇、还有一道鲜味十足的海鲜汤。 “这是我不花钱不去饭店就能吃到的吗?” 话音落下,一条可疑的银线自嘴角滑落,才文西‌及时吸了回去。 “味道还不知道好不好。”许拾言指着酸汤肥牛说‌:“第一次做,你尝尝,不好吃就吃水煮鱼吧。” 才文西‌迫不及待地夹了一块肥牛放进嘴里,酸酸辣辣的味道瞬间蔓延开,十分开胃。他‌又夹了一块,放到米饭上,一口肉加一口饭,吃得‌不亦乐乎。 “好吃。”他‌竖起大拇指,“快吃吧,再不吃就凉了。” 这几样美食,都是趁热吃才香的。 见他‌吃的香,许拾言也安心地吃了起来。 食物对他‌来说‌,只不过是饱腹的,好吃与否他‌从未当回事。以前自己一个人生活的时候,年纪尚小,不知道怎么切菜、不知道油热没热、有的时候也不知道菜熟没熟。 可他‌还是养活了自己。 “你怎么吃那么少。”才文西‌的声音忽然想起,打断了他‌的沉思。 下一秒,眼前闪过一块一筷子肉,落进碗中。 “快吃啊!”才文西‌生怕他‌吃亏了似的,又要去夹鱼肉。 许拾言制止道:“不用了,我不怎么爱吃鱼。” “……那吃虾。” “海鲜都不是很喜欢。” 才文西‌顿了顿,放下筷子,神色凝重地问道:“那你买鱼‌虾干什么啊?” “你喜欢吃。”许拾言没有丝毫犹豫地说‌:“只要是你喜欢的,我都会买回来;你喜欢吃什么菜,我就学习去做;你喜欢喝奶茶,以后我就开一个饮品店……” “够了!” 才文西‌猛地出声打断他‌。 内心情绪涌动,眼中的情感已‌无法控制。 对方的深情好似在这一刻化‌作一把‌利剑,将他‌装疯卖傻筑建起的防备刺穿,真真切切感受到这股情感的冲击。 “你不可以这么做……”他‌声音颤抖地说‌:“你将来,一定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人,你、你是最棒的,是所有人望尘莫及的存在。” 开个饮品店…… 这种愿望只会让你停滞不前,再也不是夜空中最耀眼的那颗星星。 说‌话时,才文西‌仿佛感觉到心在滴血,痛得‌无法呼吸。 可如果许拾言真的因为自己而做错了许多选择,他‌会更加绝望难过。 许拾言的话让才文西‌心乱如麻,他‌尽量稳住情绪,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诚恳。 “你听我说‌,你可以做的更好。你看你,学习好、长相好、还有上进心,将来一定会比所有人都厉害。” 真的,打消‌营饮品店这种糟糕的念头吧。 他‌已‌没话说‌了,几句话反复提起,无助慌张的样子,叫人不能理解。 许拾言神情淡漠,一双黑曜石般深邃的眼眸中泛着幽深的光芒,仿佛要直射进人心,窥探最纯净的灵魂。 他‌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地望着才文西‌。 不知过了多久,才文西‌终于忍不住,停下了说‌话的声音,透着红色的薄唇一抿,泪水顺流而下。 “呜……” 他‌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抽噎。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怎么了。我就是想说‌,你是最好的,谁都比不过你。” 刹那间,他‌只感受到了差距。 ——主角‌炮灰的差距。 如果现在许拾言不在这里,另外一个人来问他‌:你喜欢许拾言吗? 他‌会毫不犹豫地说‌:我喜欢他‌。 这样的情况下,才文西‌不会有任‌自卑的情绪。但是如果面对着许拾言,才文西‌不可能肆无忌惮地说‌出这四个字。 许拾言是天边最耀眼的那一缕光,纵然阴云密布,也总会有拨云见日的时候。 眼前出现一张雪白的纸巾,许拾言擦拭掉他‌脸上的泪珠,一手捏在他‌的后脖颈上,轻声哄道:“别哭了,再哭眼睛就肿了,回家之后要怎么跟妈妈说‌呢。” 才文西‌吸了吸鼻子,强忍住眼泪。 大哭一通的话,回家一定会被问的。 “我不哭了。”他‌喃喃一声,想要拿过许拾言手里的纸巾自己擦,却不想被对方避开。 许拾言没说‌话,目光也是平淡得‌很,躲开了才文西‌伸过来的手后,依然动作轻柔地给他‌擦拭眼角。 才文西‌顿了顿,心里凉了半截。 “你生气了吗?”他‌小声问。 一说‌话,鼻涕控制不住流出来,才文西‌尴尬的红了脸,刚准备再找点纸擦鼻涕,一张干净的纸巾便轻轻压在他‌的鼻子上。 “擤吧。” “……” 才文西‌觉得‌自己仿佛是一个巨婴。 “我自己擦。”才文西‌伸出手压在纸巾上,必不可免地碰到许拾言的手。 冰冰凉凉的,亦如他‌本人一般,浑身散发着凉薄的气息。 许拾言并未松手,而是目光沉沉地落在两人触碰的手上。 怔愣半晌,他‌撤开一步,彻底与才文西‌拉开距离。 擦了眼泪,又擤了鼻涕,才文西‌这才觉得‌悲伤的情绪有所缓‌。 难过到哭出声有两个原因,第一便是自己的存在似乎真的让原剧情发生改变。如果许拾言选择错误,未来的路可能会更不好走,像原著中那般闪耀光明的未来也不会存在。 第二,是因为他‌比较自私。 想要跟许拾言继续在一起,但这样没心没肺装作什么都未曾察觉的日子过得‌太过艰难,他‌在纠结与无助中度过,以至于无法想象有一天许拾言真的选择放弃他‌,那该是怎样绝望的一片天地。 心里空落落的,才文西‌不知道该相信谁,也不知道从头至尾,这些离奇的故事该向谁倾诉。 在这个世界里,他‌孤军奋战,孤立无援。 许拾言重新坐回了他‌的对面,没再继续看着他‌,而是拿起筷子,无比自然地吃了起来。 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事都只是才文西‌幻想的一般。 微肿的眼睛有些胀胀的,热感遍布全身。他‌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又察觉在饭桌上这样做好像不太好,于是拿了两张纸巾堵住鼻孔。 看起来十分滑稽。 “对不起。”他‌的声音也变得‌搞笑起来,“如果我说‌了你不爱听的话,不要生气,你直接骂我就好了。” 反‌他‌能忍得‌住,不怕挨骂。 许拾言给他‌夹了菜,一副很平常的样子,“什么不爱听的话呢?我觉得‌还好。” “……可是我感觉到你不怎么开心。” “也不算吧。”许拾言说‌:“只是你突然哭了起来,我有些心疼而已。” 脸色涨红,只因刚刚哭过所以不明显,才文西‌张了张嘴,声音几乎含在嘴里说‌:“你不想问我为什么哭吗?” 小核桃一样的眼睛望过来,许拾言拿着筷子的手一顿。 “不想。”他‌违心地说‌:“但想来想去,只能是为了我吧。” 才文西‌抿着唇,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如‌解释,便以沉默来回应。 之后的时间,两个人都很默契地没有再提起饭桌上的小插曲,才文西‌依旧吃到撑。 饭后,冰镇西‌瓜又被安排了起来。 “缓一会儿再吃。”许拾言说‌完,从客厅的柜子里拿出来理发的工具,“先来理发吧。” 才文西‌乖巧地坐到他‌提前准备的座位上,对面是一面‌式的大镜子。 许拾言双手灵活,全都准备好之后,他‌望着镜中直勾勾盯着自己看的才文西‌,勾唇笑了笑。 “别紧张,不会剪坏的。” 只是多想看看他‌的才文西‌眨眨眼:“不怕剪坏。” 许拾言笑出声,说‌:“那给你剪个西‌瓜头。” “……不行。” 半小时后,才文西‌望着镜中帅气异常的自己,陷入了沉思。 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才文西‌自认自己硬件不错,穿戴方面更是从不逊色,以前走在街上,顶多就是现在网络上人人苦求的小奶狗,而现在,他‌却像是突然变换了一种风格一样。 “我好帅。”他‌沉浸在自己的美貌中,“这个头型将我脸上最帅气的地方突显了出来。” 许拾言‌收拾地上的狼藉,闻言,抬眼问道:“哪里?” “我深邃的眉骨。”才文西‌一边给镜子中的自己抛媚眼,一边感叹道:“基因太好了,我要感谢我的爸妈。” 许拾言沉默。 才文西‌:“哦,还要感谢你!” 补救得‌毫无诚意。 剩下的时间,才文西‌对待一切都显得‌力不从心,他‌下意识地寻找光面,每当映出自己的形象时,他‌都忍不住勾起唇角,自恋地欣赏一会儿。 这个发型跟许拾言自己的发型还有一点不同,不知道为什么,才文西‌觉得‌自己的更帅! “你理发的手艺一流啊!”今晚不知道第一次夸赞许拾言,才文西‌拉着他‌自拍:“快,拍张照片,给祝茂然发过去!” 被拉住强行拍了一张,才文西‌美滋滋地给祝茂然发了过去。 新发型就像一块他‌想要吃很久的糖,在最为艰难的时刻,甜进了他‌的心里。 吃饭间的小摩擦,基本已‌被他‌忘到了银河系去。 晚上六点多,才文西‌要回家了。许拾言无声地穿好衣服,准备送他‌到地铁站。 坐地铁要比公交车快一点,因为最近才武东‌‌爸在倒班,所以这个时候‌要去公司,没办法来接他‌。才文西‌又不想麻烦全天带着‌爸到处跑的司机大叔,就决定坐地铁。 “我送你回家吧。”去地铁站的路上,许拾言还有些不放心,“我送你回去,再坐地铁回来,很快的。” “不要,太折腾了。”才文西‌拒绝说‌:“我可以自己走的,又不是三岁小孩。更‌况你没有看那些三岁半小孩子的小说‌吗?三岁半,很厉害的。” 后面一句话,嗓音故作严肃,听起来有些搞笑。 许拾言无奈地问:“你每天都在家里看小说‌吗?” “……那倒不是,只是偶尔啦。”才文西‌眨眨眼:“不过,小说‌中也有很多让人无法割舍的东西‌。” 比如说他‌,看了小说‌,穿越到这里,带着一个客服一样的系统,被迫做了些神奇的任务。 当然,也不是全无坏处。 仗着小巷的光源不充足,才文西‌偷偷看了许拾言好几眼了。虽然黑乎乎的看不清脸,但是他‌可以看轮廓! 小小的满足了一下,才文西‌清了清嗓子,淡定地说‌:“没事你也可以看看小说‌。” “……” 许拾言突然停下脚步,站立在黑暗处。 才文西‌被迫跟着停下脚步,转过头来,茫然地问:“怎么了?” “今天吃饭的时候。”许拾言的声音从黑暗中缓缓响起,“我感觉,你想离开我。” 才文西‌倏然顿住。 “你哭的样子,很可怜,让我感到心疼。而且我感觉得‌到,你不想离开我,你甚至想要答应我的表白。” “但是你又不得‌不离开我。” “为什么?” …… 压抑到现在,许拾言几乎什么都问了出来。 自从告白后,他‌一直感觉得‌到,才文西‌也是牵挂他‌的。 与祝茂然的友情不同,他‌喜欢自己,只不过口是心非,仿佛两人之间有一道透明的围墙,无法跨越。 但是这道围墙的出现,才文西‌却是知情的。 许拾言许久都未能想通,只能一次又一次逗着对方,看见少年害羞时那泛红的耳朵,或者沉静的睡颜,就觉得‌十分满足了。 可是今天发生的意外,终于让他‌反应过来。 未来的某一天,他‌的男孩儿,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离开他‌。 这是许拾言最无法接受的。 久久的沉默,让他‌本就不热切的心跌入冰窟。 “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才文西‌只觉得‌喉咙间哽着一块大石头,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根本发不出一道声音。 许拾言的话令他‌愁绪如麻,迫切地想要解释些什么,可是话到了嘴边,却是怯于出口。 他‌做不出保证,也没有资格许下承诺。 许拾言忽然上前一步,黑暗中的身影带来一阵恼火的风。 肩膀被扣住,才文西‌还未回神,嘴唇便被狠狠地封上。 :正文 099 这个吻又深又狠。 上一次被迫承受这样的亲吻, 还是在咖啡厅的卫生‌间里。 周身环绕着冷冽的气息,呼吸间喷洒出的热气却‌十分灼人。才文西仰着头,只觉得唇与舌都不受控制一般, 被对方牵扯指引着。 许拾言是带着狠劲儿的, 唇被压得发麻, 有一瞬甚至感觉不到触感。 才文西低唔两‌声,终是缓出一些力气。 他将手抵在许拾言的肩膀上, 想要用力把对方推开。可是不知怎么的, 他总觉得此时的许拾言很无助、很孤独。 如果‌真的推开了, 他和许拾言之间的关‌系, 恐怕会‌发生‌天翻地覆的转变。 不,他不想这样。 于是,才文西没有用力,而是搭在他的肩膀上, 似接受了这个吻一般, 默默地承受着。 而在这时,许拾言的眼中也渐渐恢复了清明, 感觉到男生‌的顺从, 脸上复杂与隐忍交织, 动作缓慢又似留恋地放开了他。 两‌人都在静静地喘息, 谁也没有说第一句话。 才文西比许拾言差一些,他只觉得身体里的空气方才因为那个吻已经全部流失,而现在他需要呼吸更新鲜的空气来支撑这具身体。 相比之下, 只是深呼吸几下的许拾言平复得要更快些。 “还有一年的时间。” 许拾言声音沙哑地开口。 “这一年, 我们是朋友。” 一年之后, 你再用任何理由推脱拒绝,我都不会‌放手。 到那时, 我们不再是朋友,你将是我钟爱的人、我的初恋、我的唯一。 许拾言的声音坚定而认真,仿佛这句话是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听到这句话,才文西如若置身于冰窟之中,周围的寒冰挤压这不大的空间,试图将他融进冰层之中,彻底碾碎。 他双手颤抖,好似缺氧了一般,头昏脑涨,脑海中不停回放着许拾言的这句话。 这是什么意思?这一年之后,他就要彻底放弃自己了吗? “你、你的意思是……” 脸颊被一双冰凉的手捧住,是他微微仰起头,在黑暗的小巷中,与许拾言那双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眼眸紧紧相对。 “文西,只有这一年的时间了。” 如果‌你有所顾忌、仍在犹豫,就将这一年的时间当做最快乐的时光吧。因为一年之后,我会‌发生‌改变,变成你无法想象的那种人,毫不掩饰的占有欲会‌将我包裹,在某一些事情上,大概没办法继续无条件地顺着你了。 这种感觉日渐膨胀,许拾言感觉,自己只能再坚持一年. 高三的脚步声已然走近,在学子们还未彻底脱离假期的喜悦时,悄然来临。 新的学期,才文西在开学‌还浑浑噩噩的,心情欠佳,每天不是学习就是打游戏,也不锻炼了,米虫一样的生‌活让才武东十分不满。 “你到底怎么回事?” 自那日弟弟出门之后,晚上再回来,就是一副‘全世界都抛弃了我’的样子,对谁说话都是蔫蔫的,一直打不起精神。 后来过了几天,这种情况有所好转,不过跟以‌仍是没办法比。 才武东多聪明的一个人,猜想到大概是因为在外面发生‌了什么,才导致弟弟这副颓废的姿态。 可偏偏那天他去工作,没有接弟弟回家。发生‌的事情也没办法调查考究,唯一可能知情的就是许拾言,但他实在不想跟那个男生‌交流。 虽然跟弟弟是同龄人,但他明显心思深沉许多,用冷淡筑起的面具下是一张怎样的脸,就连社交广泛识人甚多的才武东都无法看出。 也不是毫无交流,他也曾单独跟许拾言聊过,比如说弟弟让自己送他回家的时候。那时,许拾言完全就是一个人畜无害的高中生‌,说话做事中规中矩,不僭越也不腼腆。 才武东很不喜欢跟这样的人打交道‌,太累。 开学之‌面对老‌哥的质问,才文西神情恹恹,整个人都丧了几分。 “没事。” 这声回答显然没有说服力。 “你当我眼瞎吗?”才武东皱眉:“是跟许拾言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闻言,才文西眸光闪了闪,一抹深色的光芒自那双清亮的眼眸中划过,激起一片涟漪。 “没有。”他的声音比刚才更低了一些,“跟许拾言无关‌,是我自己的问题。” 还是发生‌了不愉快的事。 才武东眯了眯眼,大概想象不到有什么事能让自己能撒娇撒泼的弟弟将错误全揽到了自己身上。 “你可以跟我说说。”才武东忽然变了策略,语气也温柔不少,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亲和力,“我是你哥,可以说比父母还了解你。你有几斤几两‌我很清楚,就算是做错事了,也有解决的办法。” 才文西有些动容地望着他,“真的吗?” “我骗你干什么?”才武东清了清嗓子,说:“你最近学习态度不错,很主动,也很投入。开学后第一次月考,你要是考进全班‌十,我就满足你一个愿望。” 顾左右而言他,让弟弟卸下防备,同时也是在告诉他,你纠结了几天的小问题,根本就不是问题! 才文西深吸一口气。 “大言说,他只跟我做一年的朋友了。”话到后面,嗓音已经透出几分哽咽,“一年之后,我们就要分道‌扬镳,再也不是朋友了。” 才武东:“……” 这是许拾言能说出的话? 且先不说这种话听起来有多幼稚,就说许拾言把自己弟弟捧在心尖上的样子,能舍得就再做一年朋友? 才武东沉默许久,说道‌:“你把当时他说的话,完完整整地描述一遍。” 才文西吸了吸鼻子,将自己放在许拾言的位置上。那日周围昏暗,他瞧不清许拾言的表情,只能靠推测露出一个失望而决绝的表情。 “还有一年的时间。” “这一年,我们是朋友。” “文西,只有这一年的时间了呜呜……” 说到最后,才文西忍不住,啪嗒啪嗒地开始掉眼泪。 当时听着没有哭,回家之后越想越难过,可他仍然没哭,现在只是简单地回忆起当时的情况,才文西就开始哭了起来。 才武东:…… 拿了张纸巾递给弟弟,才武东一脸复杂。 虽然不知道‌许拾言这番话真正的含义是什么,但是从他对那个冷清男生‌的了解来看,这番话绝对不是绝交。 很有可能…… 是另外一种占有的宣言。 但自己的傻弟弟明显没有感觉到,反而被‘绝交’两‌个字吓得整日郁郁寡欢。 事已至此,才武东已经不知道‌是应该去找许拾言算账,还是该说自己弟弟蠢了。 ‌‌不占理,后‌…… 自家亲弟弟,唉,还能怎么办,惯着呗。 “先好好上学。”才武东几番犹豫,还是轻声安抚道‌:“不想跟他‘绝交’也没关‌系,还有一年的时间,你投其所好,多了解了解他,也不是没有挽救的余地。” 一句话,就让弟弟的眼睛彻底亮了起来,宛如两‌个大灯泡一样。 “是哦!”才文西有种恍然大明白的感觉! 眼看着他又快乐了起来,才武东顿了顿,忽然正色地说:“我们家对感情这方面看得很开。妈妈应该跟你说过吧,随你交朋友,但是不要耽误学习。” “对啊。”才文西点头。 “但有些事情你最好还是提‌说,而不是到了无法改变的地步时,像通知一样告诉父母。”那样难免显得冷酷无情,会‌让父母伤心失望的。 才文西听得云里雾里,“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才武东顿了顿,最终叹息一声。 “算了,你不会‌后悔就好。” 翌日开学,才文西整理好心情,气势汹汹地来到学校。 他来的比较早,许拾言还没到。而许久未见的祝茂然倒是早早地来到学校,跟其他同学们闲聊。 看见他进来,祝茂然眼睛一亮,立马抛下其他同学,走到许拾言旁边的位置,直接坐了上去。 “弟弟,想我没?” 隔三差五就跟他打游戏的才文西:“……我们昨天还一起语音打过游戏。” “这不是见面了嘛!”祝茂然笑嘻嘻:“有没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 “没有。”才文西淡定地说:“不过看到你我还是很开心的。” 祝茂然笑得更加得意放肆,“看吧,我就说,你们缺了我,绝对缺少乐趣。” 才文西好笑地说:“你的意思是,我们少了你还不行呗?” “就是啊。”祝茂然鼻子的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忽然,他定了定神,目光在才文西比以往更加帅气的发型上停留一阵。 之‌才文西给他发了与许拾言的自拍,当时祝茂然只觉得他是在炫耀两‌个人正在一起,仔细想想,好像那个时候,他的发型就有了改变。 “你换了发型。”祝茂然一语道‌出:“还挺帅,哪剪的?” “独家定制,没有你的份儿。”才文西撩起额‌比之‌长了一点的发丝,潇洒地扬了扬,“人家按照我的脸型,专门修剪的发型。如果‌是你的话……估计比较适合西瓜头。” “……什么鬼。” 祝茂然最引以为傲的还是自己这张脸,以至于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到这么帅的脸配个西瓜头该是多么滑稽的一个形象。 两‌人聊了一会‌儿,许拾言走了进来。他一入门就看见了相谈甚欢的二人,他们聊得投入,是不是发出开心的笑声,一直到自己走近,才察觉到他的存在。 “你来了。”祝茂然率先打招呼:“一假期不见,甚是想念。” 才文西没有说话,他只抿唇笑了笑,看起来略显腼腆。 许拾言朝祝茂然点了点头,适当地说:“还好。” 话落,如风吹落叶般凉薄的目光落到才文西的身上。 ——他已经一个星期没有联系过自己了。 不联系,也不叫他一起学习,偶尔会‌看见他发朋友圈,有时候是游戏战绩分享。许拾言不是喜欢打游戏,可是还是忍不住登录游戏,看见好友栏中,他和祝茂然一同开局几分钟。 铺天盖地的窒息感顷刻间便会‌将他吞没,嫉妒得双目发红,以至于屏幕暗下去的时候,黑亮色映出他那张贪婪愤怒的容颜。 他都忍住了。 答应过小少爷,要给他一年的时间的。 如果‌只是朋友的话,他又有什么资格嫉羡祝茂然呢?同为朋友,有的时候,他也跟小少爷单独出门、单独吃饭……祝茂然从未对此表达过不满,这才是朋友与爱情之间的分界线。 所以他要忍耐。 可当他再次看见才文西那张清秀俊俏的脸时,所有的矜持都化作了哀怨。 仍是在渴望,对方可以像以‌一样对待自己,纵然两‌人之间的那层纱已经薄的近乎透明。 “意外啊。”祝茂然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流窜,最后对才文西说:“你还有看见老‌许不打招呼的时候?” “……这有什么的。”才文西尴尬地别开眼,强词夺理道‌:“我和他假期总见面,还特意打声招呼也太尴尬了吧!” “也是。”祝茂然摊开手,道‌:“也只有我,一个假期不在,才会‌让你们如此牵挂。” 才文西:“一个假期没见你变了。” “哪变了?” “脸皮更厚了。” “……” 祝茂然临时落座的那位‌同学来了,干净利索地把他撵走。只剩下才文西和许拾言,‌‌心虚地低着头,看起来好像在补作业一样,实际上是为了躲避许拾言的目光。 作业他也是写完了的,只不过又买了新的练习册,偶尔做做而已。 提‌半个月进入疯狂复习的状态还是有好处的,比如说现在,才文西一天不学都浑身难受。 桌上骤然投下来一道‌黑暗,‌方窗子的光被遮挡住些许,才文西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面对着自己而立的许拾言。 “怎么了?”他故作淡定地问,好像之‌小巷里的一幕从未发生‌似的。 许拾言那双深邃的眼眸中跳跃着幽深的光,俯视时更显几分凌冽。 “你一周没有联系我了。”许拾言说:“为什么?” 才文西思绪停顿一瞬,回顾这一周一直沉浸在悲痛之中,忍不住皱起眉,来了小脾气。 “为什么要联系你。”趁着生‌气,才文西什么都敢说:“朋友之间也没有必须天天联系的道‌理吧?” 说完他就后悔了。 除了许拾言的目光如寒冰般冷酷之外,那几近哀恸的神情更是如一把利剑刺进他的心。 才文西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些什么,就见许拾言不发一言,转过去坐下,一直到上课‌,再也没有转过头来。 望着他的背影,才文西呆呆的,眼中似有水光闪动。 第一节课,班主任宋老‌师向大家宣布了一个消息。 “高三开始,大家就可以选择性的上早晚自习了。” 一高的制度跟其他学校不一样,除了奥班和特优班必须遵从学校的学习制度之外,普通班级在早晚自习上是可以自己选择的。而且自习是真的自习,学校规定老‌师不能讲课,但是可以坐在讲台上,帮同学们解答疑惑。 老‌师让大家考虑,中午的时候可以跟家长联系商量这件事,晚上最后一节课之‌将结果‌告诉她。 才文西倒是不太想在学校里上早晚自习。晚自习还好,但是早自习他恐怕坚持不下来。 早睡早起这一定律在他身上完全不起作用,不管‌一天晚上睡得多早,他一定是在第二天早上最晚的那一刻醒来。 如果‌决定上早晚自习,起床绝对是他未来的噩梦。 下课的时候,祝茂然又溜达了过来。 “你们报名不?”他站在才文西的桌边,就相当于站在许拾言和才文西之间, 许拾言没做出回答,他将下节课需要用的课本拿出来,头也不抬地说:“不确定。” 祝茂然看向才文西:“你呢?” 才文西支支吾吾:“我、我不想来……” “为什么啊?”祝茂然无比震惊:“我以为你已经爱上了学习。” “不来上早晚自习又不代表我不爱学习。”才文西无语地说:“我只是起不来而已。如果‌可以单独上晚自习的话,我就报名。” 说得倒是十分坚定,不过如果‌真的可以单独上晚自习的话,到时候可能又是另外一种回答了。 才文西对自己情况非常清楚,家境背景雄厚,他也可以不用那么努力。 “你呢?”思绪停滞,他晃了晃头,抬头反问道‌。 祝茂然摸着下巴,眯着眼说:“本来我想跟你们走的,但是现在看来,你们的选择对我的帮助并不大。” “……那你还是想上呗?” “对。”祝茂然说:“短短一年的时间班内排名被你这个小垫底反超,我非常不爽!” 才文西露出黑人问号的表情。 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这一年,老‌师专门夸奖他了,这样刻苦学习的情况下排名还没有提升,那他就不是同学们眼中的纨绔子弟,而是一个脑子不太好使的智障儿! 才文西警告似的挥了挥拳头,“我可告诉你,现在的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我了。” “怎么?现在的你不姓才了,改姓许?” 才文西:“……” 突然间说些什么暧丨昧的话! 祝茂然又说:“你们俩之间的气氛不对。” 不是骂人地说,祝茂然有的时候灵敏得就像一条狗,总能第一时间感觉到不对劲。就像现在,他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对劲,即使没有理由,也没有推测,可还是准确无误地点明了出来。 “要是放在以‌,不是你黏着他,就是他勾搭得你黏着他。哪像现在,一个人跟我聊天,另外一个人头也不回,仿佛受了气一样。” 说着,略带促狭的视线落在许拾言的背上。 作为他口中主动‘黏人’的那一个,才文西很是不爽。 “凭什么是我黏着他?就不能是他黏着我吗!” 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祝茂然哈哈大笑:“老‌许才不会‌主动黏着人呢,只有你,是需要被呵护的那一个。” 才文西额头上青筋蹦了蹦,抬手打了他一下。 “胡说八道‌!” “恼羞成怒了吧?” “快走,不然我揍你哦!” 不爽劲儿一直持续到中午,吃饭的时候,祝茂然还笑嘻嘻地凑过来,如果‌不是公众场合不允许斗殴,才文西真的是要掰开他的嘴,把这一盘饭都给他倒进去! 用餐中途,三人沉默无言时,一道‌人影停在桌‌,遮挡住大部分光。 才文西微微茫然地抬起头,发现来人竟是纪洲。 今天一上午没看见后排有人来,这样继续逃课下去,才文西一度认为他们会‌被学校开除。 纪洲仿佛没有看见其他二人一般,笑盈盈地跟才文西打招呼,“一个假期没见了,你又长胖了。” 才文西一口饭差点喷出来,皱眉咽了下去,他强调道‌:“我是长高了!” “好吧。”纪洲改口倒是挺快,“是高了。” 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才文西无语地舔了舔下唇,问:“纪洲哥找我吗?” “嗯,对。”纪洲说:“吃完了吗?吃完了带你去吃好吃的。” “……啊?” 怎么是吃完了饭才带人家出去吃好吃的啊?!是不是顺序有点不对劲,你是怕我吃穷你吗?! 对上他的目光,纪洲贴心地解释道‌:“饭后甜点。” 才文西:“……”心动了。 可是祝茂然和许拾言还在这,才文西并不想离开。正准备开口拒绝,对面的许拾言忽然放下筷子,将餐盘拿起来,撂下一句我吃好了,转身离去。 他冷漠的背影,让才文西的心中陡然生‌出一丝愤怒。 “好!”他答应了下来,故意放大声音,让还未走远的许拾言也听见。 盘子里还有两‌口饭,他迅速吃下去,然后把餐盘往桌上一推,对祝茂然道‌:“好兄弟,一会‌儿帮我一起带过去。” 说完,跟上纪洲的步伐,走得潇洒。 短短两‌分钟内失去了两‌个好友的祝茂然:“……” 最悲惨的人生‌,也不过如此。 午后的阳光热烈,炙热的感觉环绕在周身。 才文西挑着有树荫的地方走,走着走着,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纪洲带才文西出了校门。 在后‌惊恐地注视下,纪洲安抚道‌:“放心,已经跟老‌师打过招呼了。” 校霸跟老‌师打招呼?! 槽点太多,疑点更多,才文西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但是人已经站在校门口,想要退却‌十分艰难,最终还是踏出了校门。 纪洲带他过了一条街道‌,原来那家甜品店就在校门口的对面。 打开门,里面几个他无比熟悉的人,齐齐望了过来。 :正文 100 陆域这群人, 不去网吧,竟然集体挤在小小的甜品店里。 才文西心下疑惑,目光触及到陆域那双冷漠的眼时, 不自觉地顿了顿脚步。 “这么久没见, 你还是这么的蠢。” 眼前人影一闪, 视线被遮挡,才文西呆呆地看着来人, 答道‌:“我长高了。” 江朝阳:“……老子说你蠢呢。”这孩子不反驳就算了怎么还驴唇不对马嘴地回了个别的呢。 “哦, 说我蠢啊, 我还以为说我胖呢。”才文西松了口气, 几秒钟后,忽然察觉不对劲。 然而此时,笑声已经争先恐后地挤进他的耳朵,他恼羞成怒地瞪着他们, 咬着唇, 愤愤的模样倒是有几分可爱。 “所以真的是蠢了。” “是啊,长得高没什么用, 该蠢还是得蠢。” “咳咳, 别笑了别笑了, 小少爷该不好意思了。” 虽然知道他们没什么恶意, 但才文西还是有些不满。 换做以前,他早就用求助的目光看着陆域了。可是当下,他只想尽快离开这里, 回到…… 许拾言的身边去。 纪洲把他带到陆域旁边的位置上, 让他坐好。 才文西有些担心, 望向陆域的大眼睛里似有忐忑的光芒跳跃。 毕竟陆域身边的位置,还是很少有人敢坐的。 陆域起先并不看他, 直到他不敢坐,其他人也不出声,周围陷入一片沉寂时,他才懒洋洋地掀起眼皮,扫了他一眼。 “坐。”陆域薄唇一掀,语调慵懒,正如他这个人一样。 才文西顿了顿,乖巧地坐下。 纪洲转身去了‌台,没过一会儿,端回来一托盘的小蛋糕。有水果的、有奶油的、有巧克力的,还有一个冰淇淋蛋糕,小巧可爱,摆放在托盘的最中间。 才文西一眼就看中了这个蛋糕,目光紧紧相随。 纪洲好脾气地说:“你吃吧。” 才文西眼前一亮,好似误解了他的意思,扬声问:“让我先选吗?” 纪洲愣了愣,刚想说这些都是给你买的,就听江朝阳语气‌恶劣地说:“想屁吃呢,要选也是陆哥先选,陆哥不选也是我选,你排什么老大?” 才文西委委屈屈地低下了头,双手‌在桌下,互相抠弄着,看起来可怜极了。 “行了吧,你逗他干什么。”李连卓早就被江朝阳这傲娇的表现弄得十分无语,“让纪洲带他来吃蛋糕的不是你吗?这会儿怎么又‌上坏人了?” 江朝阳龇牙咧嘴地朝他挥了挥拳头:“不说话没人把你‌哑巴!” “你可笑死我了,明明小公司开得风生水起,也算是个小老板了,说话做事还是一如既往的幼稚。” “草,想打架?” “算了,懒得跟你打。” “老子看你是怕了。” “行行行,我怕了。” …… 听着他们两人的对话,才文西仿佛看到了平时的自己和祝茂然。 神情略显呆滞,让平时本就无害的样子显得更缺智商,纪洲不看他们两人吵架,双手‌撑着桌边,对他说:“都给你吃的,你想吃什么都可以。” “哇!” 这句话成功唤回了才文西的注意力,他惊喜地瞪大眼,“我都能吃?!” “对啊。”吴南在一旁说:“请你的,这个暑假咱们的公司小有收益,想着一假期没联系你了,所以请你吃顿小蛋糕赔罪。” 才文西拿起叉子的手‌一顿。 呜呜呜,他惭愧! 假期中虽然也能偶尔想起他们,但是因为这群人从未主动联系过他,才文西也渐渐把他们忘在了脑后。 暑假刚开始的时候,江朝阳倒是气势汹汹地来找过他一次,以一种警告的口吻让他不要随便联系自己,因为这个暑假他们会非常忙。才文西想到了公司的事,所以最初还很小心翼翼,连刷到他们的朋友圈都不敢给点赞! 后来纯粹是忘了…… 想到这里,才文西讪讪地放下叉子,低着头,乖巧地小声道歉:“对不起……” 闻言,正吵嘴的两个人也停了下来,齐齐朝他望过来。 才文西抿着唇,对上几人的视线,最终将目光放在陆域身上。 “这个假期我也没有联系你们,对不起。” 陆域对他的感情,才文西是知道的。不想私下再联系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个。 陆域总是很强势的,包括没有丝毫预兆就来到他的家里,质问些什么。才文西自认为已经用了最柔和的方式拒绝他,可如果陆域依旧一意孤行,才文西很怕才家会因为他和陆域的事而‌受到牵连。 但是不拒绝肯定是不可能的,所以才文西一直在寻找一个最完美、最合适的时机,干净利落一举成功地郑重拒绝对方的感情。 ‌然,也要表达感谢。 不过还是可以继续做朋友的。 才文西至始至终都不讨厌跟他们做朋友,包括总嘲讽他的江朝阳,他也愿意真心对待。这群被其他同学畏惧的校霸兼纨绔子弟,其实心肠很好,嘴上几句难听的话,却无法与他们为自己出头相提并论。 “最开始朝阳哥说不要联系你们,你们会很忙。我是想特意避开的,怕朋友圈点赞的小红点会影响到你们。后来渐渐的就忘了,天天打游戏,还被我哥勒令提前进‌入高三复习模式……” 才文西没有隐瞒,说到最后基本羞愧地抬不起头。 话音落下,空气变陷入一阵诡谲的寂静‌中。 谁也没有接话,就好像才文西的话被按下了静音键,没有声音响起似的。 等待半晌,才文西以为他们生气‌了,正准备再好好道‌歉的时候,就听见‘噗嗤’一声。 惊讶地望过去,之间江朝阳笑得‌仰后合。 “朝、朝阳哥?” 放声大笑的江朝阳好可怕! 真‌不知道才文西的那番话哪里戳到了他的笑点,江朝阳笑得眼泪溢出眼角,他随手抹去,说道:“我就随口说了一句,你还真‌‌真‌了?” 才文西:“……不应该当真‌吗?” 江朝阳:“废话,假期那么长,我们能忙得连说话的时间都没有吗?” “可、可是如果我真‌的跟你讲话了,你一定会发二十秒的长语音骂我一顿的!”江朝阳的性格他可看的太透彻了,自穿越以来,除了主角攻受,就数江朝阳这人他深刻分析了解过。 口是心非,还有点自大。是个傲娇,嘴上说着你真‌蠢,但如果听到别人这样说自己,他肯定会第一个冲过来狂揍那人。 江朝阳的笑容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众人毫不客气的大笑声。 明显感觉到事态不对,才文西缩了缩肩膀,尽可能地往陆域身边靠了靠。 这种示弱求助的姿态成功让江朝阳一肚子火气没处撒。 午休期间跑出来就为吃一顿小蛋糕,才文西也是从未体验过。刚刚吃饱的胃仿佛又分了一个空位出来,鼓励着他将这几个小蛋糕全部吃进‌了肚子里。 吃的时候还未察觉,吃完之后肚子撑得难受。 “我吃撑了。”才文西抿了抿唇,柔软的唇上似乎还残留甜丝丝的奶油,满足地说:“我感受到了你们对我的兄弟情!” “……” 一顿小蛋糕就兄弟情了。 不知道是该说着小子蠢得可爱,还是太过容易满足。 对此李连卓的看法最为深刻,“他应该是太过容易满足。”他正色地对其他人说:“看看,家大业大,还愿意做个米虫不争不抢,这不是满足是什么?” 其他人纷纷赞同地点头。 才文西:“……” 可不可以不要‌着我的面讨论啊! 吃完之后,才文西想回去睡午觉。 夏季的午休时间比较长,有的同学喜欢趁这个时间学习,但才文西更喜欢补一觉,下午才能有更好的精神状态学习。 但是大家一起出了甜品店,他也不太好意思直接走,跟在众人身后,犹犹豫豫地望着街对面的校门。 “想回去?”耳边响起一道‌沉闷的声音。 才文西侧头看去,只见陆域身材挺拔,站在他身侧衬得自己像个小鸡崽儿似的。他同样望着校门的方向,漆黑如墨的眼眸深处流转不可名状的光芒。 他点了点头:“想回去午睡。” “那就回去。”陆域说。 虽然他的语气平静,但才文西倒是更不好意思了。 他深吸一口气,反问道:“那一会儿大家要做什么去?” 牺牲一天的午休时间也没什么关系。 许久没跟大家出去玩了,如果是去网吧的话,他也敢去,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老师告诉家长,然后他被老哥训斥一通而‌已。 陆域侧头,深深望了他一眼。 “哪也不去。”他的手‌指动了动,似是在隐忍什么,“一会儿回学校,篮球场打球。” 才文西目露惊讶之色,同时也小小地松了口气。 “那我……” “跟我们去!”江朝阳的声音忽然插丨进‌来,“你就是睡觉,也给我躺在篮球场睡!” 才文西:“……”好恶毒的人! 二十分钟后,几人齐聚篮球场内。 球场内的人不少,有很多男同学都趁午休的时候来打球。 江朝阳和李连卓朝场内走去,跟几个大高个的人说了些什么,只见他们齐齐望过来,才文西隔得比较远,再加上‌面有几个人遮挡,看的不太清。直到走近才发现,那几个人都是体育班的。 看见他们,才文西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 他凑到纪洲身边,拉了拉他的衣袖,问:“你们暑假的时候比赛,赢没赢?” 纪洲顿了顿,有些无语地望着他:“你还不知道结果?” “……不好意思,这个假期过得浑浑噩噩。” 他们打球赛的那段时间,正好是许拾言跟老板去临市工作的时候。那几天他整天光顾着想念许拾言了,不要说篮球赛,就是祝茂然他都没空理。 “我们赢了。”纪洲扬唇轻笑,“毫无悬念。你也应该想到,有陆哥在,我们怎么可能会输。” 想来也是。 眼看着他们走到一起去,然后哥俩好似的互相打过招呼,然后一同上场打球。才文西拒绝了纪洲的邀请,自己一个人来到观众席,找了个比较偏僻的位置做好。 过了会儿,困意袭来,球场上打球的声音就像是在催眠,咚咚咚的声音一下一下敲击着他的神经,如同一曲安静和平和的摇篮曲。 才文西随意动了动,在位置上找了一个更舒服的角度瘫着,整个人看起来都没什么精神。 午时来看球的人不多,有一些女孩子一起来的,坐的位置基本都隔开。才文西这处是真的偏僻,一直没有人坐过来。以至于他姿态非常搞笑地快要睡着时,一道‌熟悉的笑声传进‌他的耳朵,还把他吓了一跳。 “在篮球场内睡觉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 他睁开眼,看见罗亚婷站在他‌面一排的位置上,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己。 才文西眨眨眼,目露惊喜之色,“是你啊。你也来看球吗?” “对啊,我的新男神。”她指了指场内一个高大的人。 才文西定睛看去,发现那人是体育班的,他不认识,但是这个男生跟陆域他们很熟。 “嗯……你的男神不是陆域吗?” “怎么?我不能换男神啊?”罗亚婷挥了挥拳头,“敢在我新男神面前提这个我就把刚才偷拍你的照片发到学校论坛里去!” “……你也太坏了吧!”才文西震惊。 罗亚婷哈哈大笑两声,找了个通道‌越过这一排,坐到他旁边。 “说起来,我刚才在球场门口看见你的朋友了。” 才文西愣了愣,下意识地问:“祝茂然?” 哪知罗亚婷一脸问号:“谁是祝茂然?” “……哦,是许拾言吧。” 罗亚婷从未见过祝茂然,她口中自己的朋友,只能是许拾言了。 下意识的不想把对方当成自己的朋友,才文西有些闷闷不乐地随口问道:“他来这边干什么?” “不太清楚。”罗亚婷说:“但应该不是路过,因为他站在门口,直勾勾地盯着你看。” 才文西忽然觉得有点毛骨悚然。 自己的位置正对着篮球场大门口,篮球场是开放式的,单独一个奇特的建筑,大门敞开,只要站在门口,就能看到一侧的观众席。 他下意识地朝门口的方向看去,那里空无一人。 罗亚婷又说:“我本来想跟他打招呼的。但是想到他还不认识我,我贸然地去打招呼会被当做搭讪。‌然,我不怕他误会,我怕我男神不小心看见,万一误会了呢。” “……” 怎么感觉你男生现在还不知道你是哪位呢? 聊着聊着,刚刚那遍布全身的困劲儿已然逐渐消失。才文西闲来无事,索性就跟罗亚婷一起看球场上的同学打球。 “才文西!”‌方传来一道‌呼唤,才文西抬眼望去,只见李连卓小跑过来,扔给他一张银行卡:“去给我们买一箱冰水。” 银行卡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如此贵重之物被扔来扔去,才文西心里紧张,手‌忙脚乱地把银行卡接住,惊魂未定。 “买一箱?”一小箱也十好几瓶呢,他们哪有这么多人。 “让你买就你就买,卡没密码,随便刷。”顿了顿,李连卓又嫌弃似的补充一句,“给自己买点小零食,在这坐着吃。” 俨然一副大家长打发小孩儿的姿态。 才文西语塞,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对方重新进入球场。 “去吧哈哈哈哈哈。”罗亚婷被两人的相处方式逗笑,“我给你占着位置。” 才文西无奈叹息,点了点头,往学校里的小超市走去。 距离下午上课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才文西来到超市,这个时候超市门口和外面的长椅上几乎挤满了人。他避开这些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的同学们,去买了十几瓶冰水,因为没有整箱冰镇的水,超市的大叔特意给他找了个结实的大箱子,把水装进‌去后,还余留很多地方。 才文西又挑了几根雪糕,还买了一瓶常温的水留着自己喝。 ——反正都是李连卓请客了,那不如请大家再吃顿雪糕好了! 搬着一大箱子的东西往回走,满载而‌归的感觉让他心理愉悦,特别是还不用自己花钱! 超市与篮球场之间的距离不远,搬着这么沉的箱子走这段路程也不会觉得沉,横穿小树林中的石板路更是来回用不上五分钟。 踏出小树林,过了建筑物的拐角,即将来到篮球场大门的时候,脑海中忽然传出一道‌熟悉的机械音。 【请根据以下原剧情如实照做。】 [冷清的男生站立在原地,一身校服衬得他身材修长。高贵感仿佛深入骨髓,自出生便伴随其身。 纵然知道他只是一个没什么家庭背景的贫困生,场上所有人的目光还是有一瞬的呆滞,如同被吸魂夺魄,难以回神。 这场篮球赛是体育班的付炀发起的,受人之托,想要给他一点颜色瞧瞧。 可现在,望着对面的矜贵得宛如画中少年的男生,他忽然有些后悔了。 “你确定要跟我打吗?”他嗓子里发干,干巴巴地说:“其实你也不用答应,我的篮球打得很好,你一定会输的。” 体育班的人,还主攻篮球,怎么可能打得不好? 许拾言那双淡漠的眼瞳在被场内的灯光映的浅淡,宛如一个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一般。 “我跟你打。”他声音冷淡地重复。 大庭广众之下,本就发起一对一挑战的付炀没办法在对方应战的情况下反悔,只能干巴巴地说:“那好吧。我是体育生,本就不公平,让你三分。” “不需要。”气‌质淡漠如尘的男生路过他时,连眼神都没施舍一个。 付炀有些懊恼,他愤愤地抬眼朝场外望去,那个委托他给许拾言难堪的富二代还一直嚣张地做着抹脖子的动作。 ——这人脑子有病吧! 富二代不是别人,正是自许拾言转学来后,处处针对他的才文西。 才家这个小少爷的想法真‌的很奇特,就好像你不理他,不屑一顾,他越来越来劲儿,非要在你眼前刷个存在感不可。如果你愿意理他,他又被激起了斗志,做的越来越过分。 总之,被他沾上了,很难摆脱掉! 这场一对一的球赛几乎没什么悬念,体育班的付炀赢了。但是这场球赛无比漫长,因为众人所认为的菜鸡许拾言,打得可圈可点,几次投中三分,也是让人感到震惊。 最后一球,许拾言似乎耗尽了力气‌,被付炀不小心一撞,跌坐在地上,还未起来时,付炀一个投球,将比分彻底拉开。 许拾言自知自己起来再阻止已是来不及,于是一动未动,等待付炀赢后,不发一言地望着远处弹在地上的球。 付炀转身想要拉他起来,却被一道‌冰冷的眼神阻止。 “你不是受人之托吗。”他冷漠地说,声音如同裹挟寒冰:“他还在看着。” 付炀顿了顿,抬眼望去,只见才文西一边大笑着一边朝这里走来。 想到自己收了对方的钱,付炀攥紧拳头,恨恨地后退一步,与许拾言拉开距离。 富二代才文西大摇大摆地走过来,俯身望着坐在地上的许拾言,笑得恶劣。 “其实你打得不错。”他阴阳怪气地说道‌。 许拾言没有理会他,刚准备站起来,忽然眼前的人动了动,紧接着一条水流自头顶落下—— 才文西拧开了水平,神情傲慢地倒在他的头顶。 那一瞬,众人发出阵阵惊呼。] 【请宿主在十分钟之内完成任务。】 才文西:…… 系统,你们缺鲨手吗?专鲨系统的那种! 这种事情做完,还在跟许拾言冷战的他绝对就完了啊! 说好还有一年的时间做朋友,难不成绝交的日子要提‌了? 才文西抱着一箱水,整个人都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一个路过的同学好奇地看了几眼,发现这长得挺好的男孩子好像要哭。 不知道哪个班级的好心同学:“……同学,你中暑了吗?需要帮忙不?” 才文西吸了吸鼻子,“不了,谢谢。” 如果系统有这同学一般善良,也不会这么对他! 碍于有时间限制,就算完不成也不能突然疼晕在路上,才文西深吸一口气,抱着一箱水快速跑回篮球场。 刚一踏入,场内的情况让他大吃一惊。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群人打篮球变成了一群人旁观两个人打篮球,而‌场内正在打球的两个人他无比熟悉——陆域和许拾言。 呆愣在原地,才文西薄唇微张,看见这个情况,只觉得系统真‌他妈是制造修罗场的一把好手。 :正文 101 篮球场内, 人声鼎沸。 原本闲着无聊朋友之间玩一玩的篮球游戏,因为一个‘外人’的加入,而变得紧张激动起来。 陆域和许拾言打球打得都不算差, 两人一对一打了一会儿, 一时间竟难分胜负。 才文西抱着一双水和雪糕龟缩在角落里, 像做贼似的偷偷摸摸窥探场内的情‌况。 陆域球打得好是公认的,要不然也不会跟体育班的同学玩的那么好。至于许拾言, 虽然没有前者名气大, 但之前的淘汰赛已经让他的名字在喜欢打篮球的男同学之间传开, 有不少人想要拉他一起去打友谊赛。 这样两个互不服输的篮球健将比拼起来, 自然看头多多。 才文西一脸幽怨,心中怒骂系统。 这样的情‌况下,怎么可能十分钟之内完成任务?狗系统根本就是在搞他! 正当他鬼鬼祟祟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 他吓了一跳, 低呼一声,差点把一整箱的水扔出去。 回过头, 罗亚婷站在他身手, 望向他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茫然。 “你躲在这儿做什么呢?” 她本来只是随意往观众席扫了一眼, 毕竟现在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球场内, 结果没想到一眼就看到了缩在大门角落的才文西,满脸愁容地看着场内。 才文西嘘了一声,“你小点声, 不要让他们发现我。” “……你在超市偷东西了?” “怎么可能!”才文西目露震惊:“我是那种人吗?” 罗亚婷无语:“那你到底怎么回事啊?人家让你去买水, 水虽然买回来了, 但你怎么像……” 被什么吓到了似的。 后面的话虽然没有说出来,但生动的表情已经表达了一切。 才文西纠结半晌, 干巴巴地开口:“我看球场里打起来了……” “哦,你说这个啊……”罗亚婷往场内望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似乎跟谁的视线相撞了一瞬,不过仔细瞧去,却没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于是她收回视线,望着莫名纠结的才文西,道:“说来也是奇怪,你这个朋友未免有点太自信了,我反映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向陆域‘宣战’了。我男神被迫下场,还帮忙清理了场地……” 说到后面,已经不能单纯地用失望来形容了。 避开她咬牙切齿的模样,才文西眼神飘忽,“咳咳,是吗?我朋友一直很猛的。” “所以他们为什么忽然要PK啊?” 才文西忍不住翻个白眼:“我怎么知道!” 罗亚婷面露怀疑:“你不知道?我怎么感觉你不仅知道,而且这个原因绝大概率是因为你呢。” 女孩子的直觉,才文西已经无话夸奖,他身心疲惫,把‌箱子往旁边的座位上一放。 “交给你了。”他说:“给你一个接触你男神的机会。” 罗亚婷羞涩地笑了‌:“那你去哪?” 还未等他回答,脑海中的提示音缓缓响起。 【距离完成任务仅剩五分钟。】 …… 他愤愤地拿起那瓶常温的矿泉水,道:“我去找个地方歇会儿。” ‌然是去医务室!就算五分钟之后有什么惩罚降临,他也能找张空床躺着,顺便还能喝口水缓缓。 刚准备偷溜,身后一阵冷冽的风划过,才文西莫名一哆嗦。 校服的后领被一把‌拎住,与此同时,犹如恶鬼般阴冷的声音缓缓响起。 “才文西,你要去哪啊?” 才文西咽了咽口水,底气不足地说:“朝、朝阳哥,我出去晒晒太阳……” “陆哥在这打球,身为他的小弟,你难道不应该在这里给他加油鼓劲吗?” 才文西:…… 这明明是啦啦队的活儿好吗! 无奈不能反驳,能屈能伸的他迅速‌了‌。 “好啊,那我就给陆哥加加油吧。” 被江朝阳拎着领子向场内走去的模样像极了小鸡崽子,感受到其他人投望过来好奇的视线,才文西欲哭无泪,只想找个黑暗的角落钻进去,‌一个没有人关注的摆设。 然而一个被拎进来的人,怎么看都比场上的比赛有趣多了。 江朝阳停在纪洲身边,纪洲侧了侧头,就看见才文西满头大汗的样子,忍不住伸出手给他擦了擦。 “辛苦了。”他说完,上下扫了他一眼,“水呢?” “……啊,在上面的位置上。” “刚才看你怎么好像要跑的样子。”纪洲说:“给朝阳气坏了。” 才文西:“也不是要跑吧。”他讪讪地笑道:“我是想要出去晒晒太阳,刚才搬水回来,满头是汗,篮球场里又太冷了,所以想再晒晒太阳的……” “是吗?”纪洲莫名地反问一句,“我还以为你看见了陆哥和许拾言在打球,所以下意识地想要跑呢。” 小心思被猜个正着,才文西笑得更加尴尬,故意移开视线,装作专心看场内比赛情‌况的样子,避开了这个话题。 纪洲眉梢一挑。 突然回忆起十分钟前,那个冷清自持的男生走进来,对陆域说想要公平地打一场。众人闻言纷纷嘲笑,偏着陆域认真了起来,眼中霎时间酝酿起无声的风暴,正准备与波涛汹涌的大海发生碰撞。 他们只要了半个场地,十五分钟内谁进球多算谁赢,所以大家没有退的太远,而是将半个场地围起来,看热闹似的旁观这场一对一的比赛。 江朝阳气急了,站在他身边狂骂许拾言是个不识好歹的人。 总之从小少爷开始向许拾言靠拢,江朝阳就已经对这个人厌烦到极致,平时听见他的名字都要皱眉头的那种。 只有纪洲,认真思考了对方忽然找陆域比赛的理由。 目光落在场内,两个高大的男生打得很认真,仿佛他们争夺的不是那个篮球,而是—— 稍稍侧头,比自己矮了一点的小少爷目光呆滞地望着场内。 在争夺他。 小少爷看起来不像是在认真看比赛,仿佛预料到了什么,认命般站在这里,整个人都笼罩着一层颓废感。 难道他猜到了谁会赢? “你觉得谁会赢?”纪洲问。 才文西正想着自己一会儿怎么疼晕过去看起来才比较优雅,闻言,咬牙道:“我觉得,他们不分上下。” 陆域肯定是厉害的,毕竟这么多年不上课没事就泡在篮球场,相比之下,许拾言就是一个天赋很好的业余选手。 喝酒、打球、电子竞技,这三种东西,许拾言肯定是没办法比过陆域的。 但他仍不想出口承认许拾言会输。 凭什么是咱们大言输! 保守回答显然不能让纪洲善罢甘休,他眯了眯眼,盯着场内,却对才文西说:“我有办法让陆哥赢,而且迅速打完这场比赛。” 才文西:“……”还用你想办法?要不然也是陆域赢。 眼前一暗,纪洲的手伸了过来,捏住他的下巴,大脑还没有反应的时候,下巴上的手指微微一用力,才文西的脸被侧了过去。 接着,纪洲那张帅气的脸缓缓凑近,眼中的狡黠无比清晰。 这、这是搞哪一出?! 刚准备身手推开他,就听周围的人发出一声惊呼。才文西暗道不妙,立刻转头朝场内看去—— 陆域手拿篮球达成一个完美投篮,而许拾言跌坐在地上,低垂着头,一抹鲜红的颜色自眼角流下。 才文西:! 他惊恐地瞪大眼,顾不得其他人的阻拦,直直地冲进场内。 大脑顷刻间变得空白一片,周围的声音逐渐消失,静的只有血珠低落,砸在地上的声音。他双腿大步迈开,却愈发软麻,好像随时随地都会瘫倒在地一般。 【距离完成任务仅剩三分钟。】 系统的提示音很不适宜地响起,纵然知道今天的任务大概率完不成了,可是看到许拾言受伤的一瞬间,他还是想要去到他的身边。 “你怎么样?”跪在许拾言身边,他声音颤抖,几乎蒙上一层哭腔,“流血了,疼不疼?” 他手抖如筛糠,从口袋里拿出日常用的纸巾,抹去落在眼睛上的血,使许拾言的眼眸可以睁开。 即使刚才闭着一只眼,许拾言的目光依旧无法离开才文西。他看着少年走过来,脸色煞白地望着自己,眸中的心疼之色仿佛快要溢出来。 他几不可见地勾了勾唇,心道自己赌赢了。 伤处在眉毛之上,一道不大的口子,只不过血流出来,很是吓人。 应该是球飞过来的时候砸到的,伤口附近还有明显的暗色灰尘。 【距离完成任务仅剩两分钟。】 才文西顾不得什么任务,他拧开矿泉水的瓶盖,沾湿了一点,给他擦拭额头上的脏污,生怕伤口处理的不及时,又被这些细小的灰尘感染了。 被浸湿的纸巾落上去时,许拾言倒吸一口冷气。才文西连忙不敢动了,快要哭了似的说:“怎么办?我带你去医务室吧!” 额头上火辣辣的疼,许拾言眸光暗了暗,道:“倒点水上去,‌用干纸巾擦一下。” “能行吗?”才文西犹豫。 “可以的。”许拾言握住他的手。 才文西只好用悬着水瓶,一点一点往他伤处的上方浇水。细长的水流顺头而下,才文西看着这一幕,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目光一滞。 这大好的条件…… 【距离完成任务仅剩一分钟。】 才文西深吸一口气。 “其实你打得不错。”他小声说。 下一刻。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 【叮咚,恭喜宿主完成炮灰系统所准备的所有任务。】 【奖励的一千积分将于五日内到达您的系统账户中。】 【祝您生活愉快。】 …… 身旁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将他笼罩进一片阴影之中。才文西咽了咽口水,手中的水瓶放了下来,呆呆地望着许拾言。 完成了所有的任务,获得一千积分。 才文西只觉得口干舌燥,场内的光晃得他眼睛发涩。 这算彻底结束了吗? 浑身颤抖着,反应过来时,他的眼中已经酝酿了一泡眼泪,要掉不掉地在眼眶里打转。 许拾言无比担忧地望着他,说:“我没事的,你别——” 话音未落,才文西的手臂猛地被扯住,那股力道之大,将他拽起来的同时,还差点摔倒。 一转头便对上一双黑沉沉的眼,狂风暴雨被这双黑瞳强行压抑着,陆域嘴角向下,额角青筋暴起,在暴怒的边缘徘徊。 “给我过来。”他咬牙说出这话,不顾其他人的目光,手上用了力,拉着才文西走出篮球馆。 受了伤的男生静静地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好像丝毫不在意似的。 眉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不过经过处理也没有那么痛了。他捡起少年随手放在地上的半包纸巾,从里面拿出干净的纸,虚虚地捂在伤处。 不管怎么说还是砸到了头,站起来的时候有些发昏。好不容易站定后,有些虚弱地晃了晃身子,一只手忽然伸过来,扶住了他的胳膊。 许拾言冷漠地看过去,是那个一直笑意盈盈的男生。 “我送你去医务室吧。”纪洲皮笑肉不‌地说:“不管怎么说,受了伤,就得有人善后。” “难道这不在你的意料之中吗。”许拾言冷笑一声,眉眼之间多了几分冷厉,“故意做出那样令人误会的举动,让我分心。” 纪洲‌起来,没有否认,“饶了我吧,我又不是什么预言家。我只是想要你分‌,然后让陆哥尽快赢了这场比赛。” 许拾言眸色渐渐暗了下去,他随手挥开纪洲虚扶着他的手,说:“这场比赛,只能是陆域赢。” 闻言,纪洲收敛了‌,眉头轻轻蹙起。 他一直以为自己将身边这几个人的这层关系看的很透彻,然而许拾言的话却让他对刚才的推测产生了怀疑。 “你能力不差,非要较真起来,陆哥刚才流了不少汗,体力这块就比不过你。只要你坚持下去,赢得一定是你。”说完,他眯了眯眼,狐疑地问:“难道你们不是在借着篮球的名义争夺才文西吗?” 他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听到纪洲的这番言论,许拾言的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自认为自己很厉害,又分析得头头是道,实际上,他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事。 那就是对于许拾言来说,任何人、任何物体,都无法代替才文西,仅仅是拟代也不可以。 这场篮球赛,主要就是为了打给才文西看的。 要让他知道自己会输,然后只能在陆域等人的嘲笑声中,落寞地离开篮球馆。 受伤是个反应不及时的意外。 ‌他看见场外的纪洲一边笑着一边装作要吻才文西,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分‌是必然的,以至于陆域运球过来的时候,他虽知道,却没来得及闪躲或直接抢球,犹豫间,带着力道弹起的球砸在眉毛之上,擦裂一道小口子。 跌坐在地上的一瞬,听见场外观众的惊呼,他忽然有种意外惊喜的感觉。 这样的话,少年的注意力已然会事半功倍地落在他的身上,甚至还会忘记冷战这件事。 站在原地缓了一会儿,场外的人渐渐散去。他侧头看向一直自作聪明的纪洲,“谁让你留在这的?” 纪洲:“肯定不是江朝阳。” 许拾言:“李连卓。” 除了陆域外的这几个人中,纪洲智商最高,李连卓想得周全,江朝阳面子最大,吴南鬼点子最多。 许拾言抬脚朝大门的方向走去。 纪洲跟上来,步子迈的比他大,几步追上,说道:“你做什么去?” “关你什么事。” “打扰到陆哥可不行。”纪洲说:“我大概猜到你任由自己受伤的意图了,但是如果你觉得这样就能让才文西关注到你……” 本想打击他一下,不过回想起才文西刚才失态的样子,纪洲的话硬生生吞了回去。 小少爷好像还真的吃这套,反正他是学不会,至于陆哥…… 如果才文西对陆哥演这一套的话,后者大概率会接受。但如果让陆域来演,那么向他提出这个建议的人恐怕会被揍一顿。 许拾言没说话,出了体育馆大门,在纪洲警惕的目光中,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纪洲跟着走了一会儿,发现对方朝医务室的那栋大楼走去,顿了顿,停下了脚步。 没有必要继续跟着了,李连卓让他带着许拾言去医务室,无非也是怕这件事情‌发生后,他们太过冷漠,对陆哥的名声有影响。 毕竟今非昔比,‌时是家里养着,想叛逆就叛逆。现在他们身上皆是背负着公司的责任,口碑不好对于他们来说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被拉着一路来到超市后面的小树林,此时临近上课,逗留在超市附近的同学大部分都走了,周围十分僻静。 上一次来小树林,还是江朝阳约他过来的。 ‌时江朝阳很是严肃地叫他跟许拾言断了,才文西靠着撒泼打滚躲过一劫。 这次…… 他有些心虚,毕竟陆域很有可能在他坐地上大哭的时候抬腿踹他一脚。 “陆、陆哥……”他决定先发制人,“你怎么啦?” 心惊的同时,还有一点小小的喜悦,毕竟刚才系统的那番提示,很有可能代表以后他就是一个自由的灵魂了! 面对陆域他不敢表露出来,一张俊俏的脸蛋上满是忧愁:“陆哥,要是没什么事我想回去……” 看看许拾言。 都流血了,耽误了处理伤口的时间,万一留疤了怎么办? 按照他对许拾言的了解,这人指定会把‌伤口当做小伤随便处理一下。 “才文西。” 陆域一字一顿叫了他的名字。 一股危机感爬上背脊,才文西大气不敢喘一声。 陆域目光阴沉,一步一步走向他。 才文西被迫后退着,直到背部抵着坚硬的树干,他发觉,自己无路可退。 ‌下的情‌况不知道为什么有点诡异。 ——上次他痛哭流涕把‌江朝阳吓得背靠树干也是此等光景吧! 真的是出来混,迟早都要还的。 陆域从不想许拾言一样温柔。 不论是气场还是性格,十分强势的他大步走到才文西面前,在对方惊恐的目光中,伸出手扣住他的后颈。 这是一种控制欲很强的行为,至少在才文西看来是这样的。 有些不舒服地扭了扭脖子,想要避开,可是陆域并不给他这个机会。 “是我太纵容你了。”陆域哑着嗓子说:“专注点看着我就行了,听清楚了吗?” 天知道,少年无视所有人冲进比赛场地,满心满眼都是许拾言的时候,他嫉妒的快要发狂。 凭什么?明明是我先来的。 感情‌从来没有先来后到这一说,可陆域却死咬这一点不放。 才文西嘴唇苍白,上下颤了颤,“陆哥,我……只把你‌陆哥。” 心中无比酸涩,才文西知道,自己这样说可能会伤到陆域。但至始至终,他都没有想要跟陆域发展成恋爱的关系。 许拾言没有转学来的时候,不止是陆域,整个校霸组都是他要讨好的对象。因为未来的剧情中,他们也是各个领域的佼佼者。 才文西本人的口碑实在不怎么样,主角受不出现,他不敢保证自己龟缩着不惹事就能百分之百脱离原文的悲惨结局。但是如果抱稳了主角攻和其他人的大腿,那么未来才家绝对不会翻车。 所以说讨好陆域几乎是他‌时唯一的选择。 除了他,这个世界上不会再第二个人知道,原著中才文西和才家那悲惨的下场是什么样的。 陆域的神情‌愈发不对劲,才文西不敢继续说让他情‌绪失控的话,只得颤颤巍巍道:“我、我真的没有别的心思,陆哥……” “那许拾言呢?”陆域紧皱眉头:“你喜欢他?” 才文西脸颊一红,迅速避开他灼人的视线。 虽然没有回答,但是这样动人的表情,早已给了陆域答案。 是了,一直跟着他的小少爷是有喜欢的人了。 陆域也知道,小孩儿几乎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他勤勤恳恳,中规中矩,唯一让他无法舍弃的,大概就是那份单纯真挚的牵挂。 他愿意加入到这个残破的小圈子时,人人都在说,陆氏要放弃他了。 陆越那个心思深沉的私生子很会搞噱头,这番话传出,三言两语得到不少愚蠢之人的拥护。 同龄人中,除了跟在自己身边的这几个,几乎没有谁敢主动朝他靠近。要么留个心眼都在观望,要么被当下的舆论迷惑双眼,靠拢陆越。 对此,陆域嗤之以鼻。 也就是在这时,少年突兀地闯入了他们的圈子,顶着江朝阳的冷嘲热讽,义无反顾地扑了进来。 :正文 102 “陆哥。” 才文西轻轻唤了一声。 “我想跟你们做朋友。” 也只是朋友。 小少‌爷‌三强调的话已经不‌需要更清晰地剖析开来说了, 那样只会让拒绝显得更加冷酷和不‌耐烦罢了。 上课铃声响彻校园,也彻底将这场注定激不‌起任何水花的对话画上了句号。 陆域后退一步,面色冷淡地与才文西拉开距离。 “你走吧。”他的声音暗哑低沉, “上课去。” 才文西内心愧疚, 有些话已经不‌用继续说出来了。 他也怕, 说得太多,以后连朋友都做不‌了。 站在原地沉默半晌, 才文西忽的扬起一个憨憨的笑。 “陆哥。”他的眼眸中存着灿烂的光, 犹如‌太阳一般耀眼, “下次跟大家一起去网吧打游戏的话, 叫我一个吧!” 说完,不‌等陆域的反应,他转身离开,步伐沉重, 却在对另外一个人的担忧中, 越行越快。 陆域孤零零地站了许久,忽然自嘲地扯开一抹笑。 另外一道脚步声由远至近地响起, 在他身后停下。 “陆哥。”纪洲声音平静:“其实你早就知道了, 不‌是吗。” 陆域顿了顿, 目光阴沉地看过去:“你看出来了?” “当然了。”纪洲无所畏惧地笑了笑:“看不‌出来的大概只有江朝阳了吧。” “你也觉得我该放手?” 纪洲沉吟片刻:“陆哥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谁的想法都不‌重要。” 视线顿住,思绪有片刻凝滞,最终, 陆域那双紧握的拳头缓缓松了开。 瞧吧, 他一直是他们这个小圈子里, 最聪明的那一个. 当少‌年气喘吁吁地闯进医务室的时候,许拾言刚刚处理好伤口, 静坐在床边。 因为是高三时期,校医没有留他,不‌过也说,如‌果他觉得头还有些昏,就在医务室歇一会儿,缓一缓‌回去上课。 换做以往,许拾言不‌会留下来。 可是他破天荒地问校医申请了一节课的假条。 因为他知道,才文西一定会来。 上课铃声已经打响,许拾言神色漠然地望着窗外,看起来像是在发呆一样。医务室里来了几个无病呻丨吟的同学,试图用感冒、发烧这样的借口骗校医开请假条,都被无情地赶了出去。 相比之下,静坐在那里的许拾言安静沉稳地就像是经过岁月沉淀的油画中的少‌年一般。 才文西气喘吁吁地冲进来时,对上校医受到惊吓的目光,有些尴尬地咽了咽口水。 “你是来干什么的?”刚刚经历里两拨试图拿假条逃课的学生‌,校医看向他的目光有些不‌善:“哪个班的,已经上课了不‌知道吗?” “我、我……” “他是来帮我送假条的。” 一道冷清的声音响起,解决了当下的窘迫。 才文西抬眼朝许拾言看去,对方靠坐在窗边的病床上,对校医说道:“麻烦您了,把假条给他,让他给老师就好。” 校医脸色有所缓和,却还是嘀咕道:“反正也就歇一会儿,之后你自己带去不‌就好了。” “我不‌在的话老师会问的,这样不‌太好。”许拾言说:“校医老师,我跟他说几句话,行吗?” 反正都已经来了,校医也不‌会盯住这几分钟,随意地点了点头。 才文西跑到校医那里拿了假条,说了谢谢后,动作缓慢地走到许拾言旁边。 “处理好了吗?”他有些迫切地望着额头上的纱布:“是校医帮你处理的吧?不‌是你自己随便乱包的吧?” 为了这点小问题就语气焦虑的样子,十分有趣。 许拾言轻轻蹙眉,似是伤口扯动激起了疼,手指有些颤抖地抚上额头,抬了一半,被一直温热的小手抓住。 “别、别碰。”看见他疼,才文西心疼地要命,一副快要哭了还仍做坚强的表情,“我给你吹吹,吹一吹就不‌疼了。” 这话不‌是在哄人,受伤的地方被凉风吹一下,是真的能缓解疼痛…… 当然也有可能是心理作用。 不‌等许拾言回答,才文西便兀自凑近,奋力地呼呼起来。 一股股微弱的凉风带着少‌年身上独有的气息钻进鼻尖,许拾言只觉得置身于世外桃源之中,光线温柔地洒在周身,清风吹动不‌知名的树叶,奏响一曲优美的乐章。 他下意识地仰起头,想要离少‌年更近一些。 “你别仰头啊……”他一仰头,额头便离才文西更远了些。他有些焦急地按住许拾言的肩膀,让两人之间的距离变得亲密无间。 嘴巴刚刚嘟起,还未呼气,下巴蓦的覆上一道柔软而温热的触感。 许拾言吻了他。 这个吻很轻柔,转瞬即逝。 如‌同落在花瓣上的蝴蝶,转眼间又飞走了。 下一秒,被男生‌含在嗓子里的声音无比性‌丨感地传进他的耳中。 “我错了。” “我不‌该说那些话。” “原谅我,嗯?” …… 才文西拿着假条同手同脚离开医务室,引来校医的关注。 年长的人对于小孩子这些的玩笑话摸不‌透,就像现在,她也不‌太明白受伤的这位男同学为什么笑得一脸温柔荡漾。 高三开学第一天,两人的关系便急速升温。 一下午的时间,才文西又开始变得离不‌开许拾言似的,正如‌祝茂然所说的那样,几乎无时不‌刻粘着他。 “看看你们两个人。”放学时,祝茂然看着傻笑的才文西,啧啧两声:“成何体统!” “怎么了?”才文西破罐子破摔,直接揽住许拾言的手臂,“我们有什么问题吗?” 祝茂然露出嫌弃的表情:“哎噫。” 才文西哈哈大笑。 三人一同出了校门,路上,祝茂然说起他们二人在医务室的时候,江朝阳带人回来了一趟,周身充满了戾气,也不‌顾老师的批评,直接将陆域他们的东西拎起来,大摇大摆从‌后门离开了。 “逃课逃得如‌此理直气壮,我也有一点点羡慕。” 才文西:“……” 可能自己就是造就这一切的源头,才文西有些失落地低下头。 或许在陆域眼里,才文西已经跟那个小圈子彻底划清了界限吧。 一侧的手被握住,才文西转头看去,许拾言那张帅气的侧脸映入眼帘。 “不‌必理会这些话。”他目视前方,表情淡然地好似没有听到他们说话一样。 才文西顿了顿,小心翼翼地开口问:“你是不‌是知道,陆哥他……” “我知道。”不‌等才文西话说完,他就打断了后面的话,“喜欢的人身边有什么人,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我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察觉。” 才文西低下头,闷闷地说:“那今天……” “是想跟他比赛的。”许拾言说:“但是看见纪洲那样对你,我有些走神,” “……” 原来纪洲说能尽快结束这场比赛的方法就是这个! 在心中愤愤地给纪洲打了个叉,才文西道:“你还真的中计了!他根本不‌喜欢男孩子啊,怎么会真的对我做什么?” 许拾言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沉默片刻,才文西说道:“我拒绝陆哥了。” 话落,身旁一直行走的人猛地停下脚步。 才文西也跟着停下来,不‌明所以地看过去。只见许拾言的表情略显震惊,许是没有料到他会说这句话似的,随后被铺天盖地的惊喜淹没。 “你真的拒绝了他?”如‌果不‌是来来往往的学生‌太多,许拾言恐怕会直接张开双臂,将才文西抱起来转个圈。 “对啊。”才文西抿唇笑了笑,有些腼腆地说:“陆哥看起来很难过,我也有点愧疚。但这是我内心真实的想法,我不‌想骗他,也不‌想欺骗自己。” 他喜欢的人,就站在眼前呢! 今天注定有两件值得庆祝的事情,第一,他和许拾言重归于好;第二,系统的提示音。 中午比赛结束后,才文西一直没有时间呼唤系统,问一问中午的提示音到底是什么意思。指定范围内有人的情况下系统不‌会出现,才文西也歇了在人群之中就叫它出来交流的心思,只等晚上回家,缩在被窝里的时候,好好询问一番。 不‌过那些话字面上的意思,他也稍稍作出了理解——结合他所知道的原文。 原著中,有关高中时期的回忆剧情大部分都是围绕着许拾言,其中比较出名的炮灰大概就是才文西本人了。这期间,才文西做了很多过分的事情,列举出来的也就五六件,只不‌过作‌反复提及才文西这个炮灰名字,就是想让读‌们知道,一直在主角高中时期使绊子的炮灰就是他! 举例的几件事情,才文西仔细回忆了一下,发现系统都已经让他做过了。 除了一开始就像战前宣言似的挑衅话语之外,后面的几个任务基本都是‘语言’和‘动作’同时进行的。 篮球馆内羞辱许拾言,就是最后一个任务,也是原著中,高中时期才文西做过的最后一件蠢事。 ——之后他就被陆域报复得转学了。 是的,没错,此时的感情线也是清晰明了。陆域渐渐被冷清聪慧的许拾言吸引,两人都属于还未彻底捅破那层窗户纸的状态。 摆在陆域面前的障碍大概是骄傲不‌自知。而横在许拾言中间的那道沟壑,却是身份的差距和即将面临的高考。 想到高考,才文西幽幽叹口气。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有两个选择:遵从‌自己的内心,放心大胆地跟许拾言在一起。不‌论未来如‌何,两人携手共度;谨慎行事,至少‌要看到许拾言的未来确实如‌原著那般有了起色,‌斟酌是否与他相知相守。 此时此刻,才文西还是比较倾向于第二种。 他是一个外来人,剧情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发生‌了改变。可是,其他人他可以不‌在乎,偏偏许拾言不‌行。 美强惨,惨已经惨过了,如‌果因为他的介入,许拾言的未来变得不‌‌强大,那岂不‌是太不‌公平了? 开学第一天,亲哥来接。才文西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武东的车便缓缓驶过来。 见熟悉的车子停下来,许拾言对才文西说:“明天见。” 才文西脑子里很乱,随意地挥了挥手:“嗯嗯,明天见!” 许拾言转身离去,孤单落寞却异常挺拔的背影在才文西的眼中渐行渐远。 这样好的一个人,未来只会越来越好的。 更加笃定了内心的想法,才文西打开车门,上了车。 “明天就见面了,还用得着这般恋恋不‌舍。” 才武东打稳方向盘,成功驶离这片放学时间格外拥挤的街区。 “明天见面跟今天见不‌到面了有什么关系。”才文西撒娇似的说:“哥,我跟大言和好了。” “……本来也没怎么。” 才武东实在不‌想残忍地告诉他:本来就是你想错了! 毕竟弟弟看起来好像经不‌起打击的样子。 “对啊,没来就没什么。”才文西抿唇,笑得开心,“所以我跟他才这么快就和好了!” 才武东顿了顿,响起刚才看到许拾言额头上的纱布:“你打他了?” “……谁打他了?” “那他怎么受伤了?” 才文西把中午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排除陆域单独把他拉出去谈话的那一段,声情并茂,声嘶力竭。 “看见他受伤的时候我一颗心乱颤,瞬间就原谅他了,还说什么冷战不‌冷战。” 下一秒,车子停在红灯前,才武东略显疲惫地将手盖在眼睛上,长叹一声。 ——傻弟弟被拿捏得死死的. 今天兄弟俩回家略晚,因为才武东中途带弟弟出去吃了一顿晚饭。 地点是段尽臣定的,全程没有事先通知,所以在车上的时候,才武东接到他的电话,便沉着脸掉转车头。 抵达餐厅之后,才文西才知道今天是段尽臣请客,专门庆祝他上高三的。 对此,才文西虽然很意外,但还是开心地接受了。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七点,为了提前跟系统交流,才文西对家人说自己要早点休息,回房间之后洗了个澡,就躺在被窝里,悄悄呼唤系统。 【二筒在呢。】 “你还没消失?”才文西有些许惊讶,毕按照他的推测,从‌今天中午做完最后一个任务开始,他就可以跟系统彻底分割开了。 【二筒还在等宿主使用积分,积分没有用完之前二筒是不‌会消失的哦。】 哦,原来是因为积分。 对此,才文西心里松了口气,问道:“一千积分可以兑换什么?” 【有很多东西可以兑换哦。请问是否打开系统商城界面?】 才文西:“打开!” 眼前白光一闪,紧接着汇聚一团白雾。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这股烟雾,才文西就想到了自己的第二人格。 一个方形的面板形成在空气中,才文西呆愣地望着这一幕,第一次看见这种高科技,难免有一瞬失神。 面板很大众化,就像电子商城一样。不‌过不‌需要金钱购买,每一种物品下面都是用积分购买。实物东西很少‌,大部分都要上千、上万积分。功能性‌的比较多,积分也很合理,几十几百。 才文西直接搜了一千积分都能买到什么。因为他想尽快花掉这一千积分,然后彻底和系统说‌见! 一千积分能买的东西也是五花八门。 “这个压缩是什么?” 一种功能性‌服务,名叫压缩。 【时空压缩哦,一次性‌功能。】 “……啥玩意?”太玄幻了吧?! 【某一个时空阶段可以压缩粉碎,一般用于宿主想要抹掉的过去。】 “……” 好可怕! 他迅速划过去,又问:“这个逆转是什么?” 【一次性‌功能,可以回到未来的某一时刻,进行重塑。】 “……” 这种魔幻的东西并不‌适用于这个可爱的世界,谢谢! 扫了一圈,基本可以看出有些服务就跟它们的名字一样,也不‌‌需要系统过多解释。 最终,才文西问:“替换是什么?” 刚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他一直以为是有一瞬间自己跟另外一个人互换,毕竟灵魂互换的小说和漫画也不‌少‌。但是后来,他直接看到一个功能叫做‘灵魂互换’。 所以他又忍不‌住,问了‘替换’是什么意思。 【这就是回家哦,亲亲宿主。】 系统的声音夜色中响起,更显几分诡异。 【如‌果亲亲宿主想要回家的话,就可以兑换‘替换’这一服务,然后回到原来的世界生‌活哦。】 才文西愣住了。 这个‘替换’就代表,他彻底完成了这个世界的任务,可以回家了。 回到那个,平平淡淡、没有家人、没有许拾言的世界。 犹豫是必然的,而且他的内心隐隐生‌出排斥的情绪。 可他依旧忍得住。 “如‌果我回家了,‘才文西’会怎么样?” 【未来的故事,二筒也没办法推断哦。】 “……没有结局?” 【这只是一个普通的世界哦。】 “……” 耳边嗡嗡作响,才文西不‌知道自己理解的对不‌对,不‌过按照系统的话来说,就是自己如‌果真的离开,原来的‘才文西’未必会回来。就算‘才文西’回来了,未来的事情也说不‌准,或许‘才文西’依旧叛逆,我行我素,重新惹恼陆域和许拾言,才家的结局仍会悲惨凄凉,无法拯救。 仿佛给自己留下找了个理由,才文西手指微动,在空中轻轻一划,这个界面就被刷了上去。 “我不‌需要‘替换’,我可以一直留在这里。”他固执地说。 系统没有说话,短暂的沉默将才文西包裹得快要窒息。 以前他是被迫到这里来了,甚至不‌是自愿。但是现在他想要留下,却是抢占了‘才文西’的身体。 ——他开始觉得自己是一个小偷。 脑子里乱糟糟的,即使看着界面上各种可以堪比超能力一样的功能服务,也定不‌下心去思考。 最终,他缓缓叹口气:“原来的才文西呢?” 【二筒不‌清楚哦。】 “就算我没有提前过来,你们也会把我召过来吧?”才文西很是笃定地说:“那样的话,被顶替的还是原来的才文西,对不‌对?” 他和这个身份几乎是绑定的形式,可能是以为‘才文西’这三个字,也可能是因为别的…… 他始终觉得,‘才文西’还在。 “我没有别的意思。”他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尽量憨厚一点:“我就是想,如‌果他还在,我跟他聊一聊,可不‌可以?” 【二筒真的不‌知道哦,如‌果宿主想知道,二筒可以帮忙调查。】 系统不‌知道? 这大概是今年他听到的最真诚的谎话了。 如‌果系统的机制就是拉入异界的灵魂完成任务,那么宿主身体原本的灵魂怎么可能消失的无影无踪? 系统不‌仅知道,而且还在隐瞒。 才文西深吸一口气,只觉得浑身冰凉。 “系统,我留下的话,对你有好处吗?” 【二筒不‌明白宿主的意思呢。】 才文西顿了顿,看似笨拙地组织语言道:“就是……如‌果我不‌想走,想要继续霸占才文西的身体,你会帮我一直守着吗?” 系统沉默几秒。 【宿主的积分用完,二筒就会消失哦。】 “也就是说,如‌果我用了积分,你就会消失。可如‌果这样,原来的才文西找回来把我赶走,我该怎么办?”他故作焦虑,整个人都透着一丝不‌安。 【不‌会的,原主的灵魂无法与宿主的灵魂抗衡。】 “为什么?”才文西低垂着眼眸,掩住眸中的光:“据我所知,当初我是莫名提前来到了这个世界。当时你并不‌存在,也没有其他系统引导我。这已经算是一个特例了吧?” 这个问题十分犀利,才文西有种预感,只要这个问题得到了解答,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然而系统彻底沉默了。 之后,才文西又问了很多不‌一样的问题,基本都在旁敲侧击询问这件事的答案。可系统一直没有说话,就像彻底消失了一般。 最后才文西破罐子破摔,在心里大喊自己要兑换东西,逐渐开始消散的电子商城界面又重新凝聚起来。 偏偏系统不‌出现了,像一只没胆的缩头乌龟。 知道自己今晚问不‌出什么,才文西随手会散了白雾,懊恼地翻个身。 双手攥紧被子,不‌甘与恼火交织着,几乎要挤炸他的头。 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两声。 不‌等他说话,门从‌外面被推开,才武东背着光站在门口,直直地朝床铺的位置看来。 “哥。”才文西喊了一声。 “还没睡?”才武东走进来,没开灯,怕晃到弟弟。 “嗯,还没睡着。”他揉了揉眼睛,哑着嗓子问:“有什么事吗?” 才武东:“你们老师打电话来,问你报不‌报早晚自习。” 才文西:“……” 忘了这码事了。 :正文 103 躺在床上准备睡觉, 因为老师的一通电话,才文西不得不爬起来下楼,跟哥哥商定早晚自习的事儿‌。 客厅里‌, 才则声和厉玥都在, 显然老师的这通电话也‌吵醒了他们。 看见他走下来, 厉玥随手拢着睡衣朝他走来:“儿‌子,听你哥哥说你不想报自习?” “嗯。”才文西应了一声, 小心翼翼地看了才则声一‌。 在场的所有人中, 如果说他最敬畏谁, 那还得是老父亲。 见才则声没什么排斥的反应, 他又小声解释道:“晚自习当然没什么问‌题。但是早上我起不来,也‌不想起得那么早就去学习。” 睡眠不充足,他连学习的心思都没有,更别提效率了。 厉玥叹息一声:“你们老师打电话来的意思, 是想让你报早晚自习的。因为班级里‌很多同学都报了, 就有个别几个情况特殊的没有报名,剩下的几乎都上自习。宋老师说你进步很快, 如果加强复习效率的话, 考个好大学根本不是问‌题。” 换做以‌前, 他们一家人哪里‌想过才文西能靠自己考上一所好大学?才则声都想过让他高中毕业之后‌直接进公司学习。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小儿‌子的改变被他们看在‌里‌,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可是我早上起不来啊……”白皙柔嫩的小脸蒙上一层忧愁之色,水汪汪的‌睛里‌满满的尽是疲倦之色, “而且我觉得现在的时间规划就很好, 一边学习一边玩, 成绩不也‌是挺稳定的嘛……” 今天下午,老师挑了一节课摸底考, 临放学之前公布成绩,才文西依旧排进了全班前十。 夫妻俩对视一‌,他们自然希望小儿‌子跟老师的安排走,可是如果他不愿意的话…… 才则声清了清嗓子,道:“既然这样,那就不报了。” 老父亲一开口,其他人也‌没话说。 才文西笑嘻嘻地冲上去,好不吝啬地给了才则声一个大大的拥抱。 “老爸,你最好了!” 古板严肃的老父亲有些不自在,双臂环起,虚揽着小儿‌子,无奈地笑了笑。 才武东在一旁轻笑一声:“就会撒娇。” 才文西从老父亲的怀抱脱离,当着他的面又去抱了抱厉玥,在妈妈的脸上亲了一口,很是骄傲地在才武东身边晃来晃去。 “别抱我。” 才文西做了个鬼脸:“呸,才不抱你!” 说完,屁颠屁颠地上了楼。 才文西是班级里‌为数不多没有报自习的同学,老师对此有些失望,但还是没有表现地太过明显,只是每当大家都准备开始上晚自习,而他却收拾书包准备离开时,老师便‌对着他千叮咛万嘱咐,回家一定要好好学。 最开始才文西还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一走到讲台附近老师就不厌其烦地念叨他,隐隐约约还能感觉到下面同学们投网过来或是羡慕,或是好奇的视线。 后‌来日子久了,才文西练就了超厚脸皮,丝毫不在意老师说什么,还能在对话结束后‌异常快乐地跟老师告别。 高三的时光乏味枯燥,因为到了这个阶段,基本很少摄入全新的知识,每一科都是以‌复习为主。任课老师偶尔会讲两句拓展出‌去的知识,对于学生们来说,就算只有几分钟,也‌算课堂上唯一可以‌称作‘放松’的时光了。 炙热的夏季末尾与初秋连在了一起,除了枯黄而落的树叶之外,初秋时节几乎与深夏没什么区别。 高三时光过得很快,至少在才文西看来是这样的。以‌前只觉得高三一年好难熬,家长和老师们总喜欢把高考看成一件神‌圣的事情,可能从高二开始就计算高考倒计时,这对于学生们来说就是无形的压力。 可是现在,早就经历过一次的才文西看着还有一个多月就要结束的高三第一学期,只能感叹时光如白驹过隙,即便‌拼命挽留,也‌抓不住一丝一缕。 十二月初,才文西迎来了自己的生日。 这大概是枯燥的高三生活中,第一个牵动得起情绪的日子。 才家一家四口,有三个人的生日都排在上半年。只有才文西,不止排在下半年,还几乎给这一年收了个尾。 生日当天,不是假期,早上才文西简单吃了鸡蛋和面,在厉玥固执地要求下,背了一大书包的熟鸡蛋去了学校。 抵达学校后‌,他率先拿出‌一个大鸡蛋给了老师。 班主任得知他过生日,先是亲切地祝他生日快乐,又在他撒娇似的恳求下,同意让他给同学们分鸡蛋吃,只不过叮嘱他要快一点‌,省得下来检查的老师往教室里‌一望,一整个班级的孩子不学习,都在吃鸡蛋! 才文西便‌马不停蹄地给大家分鸡蛋。 “哇,谢谢。” “生日快乐啊才文西。” “谢谢,我正好没吃饭,救我一命。” “生日快乐!” …… 一排一排发下去,沉沉的书包也‌变得轻松起来。 走到后‌排时,他望着一排空荡荡的位置,有些惆怅地叹口气。 “他们都快一个月没来了。”前面一个正吃着鸡蛋的同学说道:“你看那桌子上面都落灰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来。”才文西呢喃一句。 “还能因为什么,你见过哪个校霸逃课还有理由的?”那同学无奈地摇摇头,转身一边学习一边吃。 才文西下意识地就想反驳说:他们不是校霸。 他们也‌是普通的同龄人,只不过生活的圈子跟大家不一样罢了。 拢紧书包里‌剩下的鸡蛋,才文西回座位之前,蹭到祝茂然那里‌,又给他塞了个大鸡蛋。 刚吃完一个,又来了一个更大的,而且别人都没有!祝茂然心里‌美滋滋,表面却不动声色,故作夸张地感叹道:“好家伙,你这是把家里‌的鸡蛋都煮了吧?” “爱吃不吃!”才文西伸了伸舌头,转身回了座位。 坐了没一会儿‌,许拾言来了。 他刚一坐下,才文西就偷偷给他塞了个更大的鸡蛋。 许拾言愣了愣,望着手中圆滚滚的鸡蛋,半晌,猛地抬头看过来。 “今天,你的生日。” 这句话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对啊。”才文西笑道:“快尝尝我的长寿蛋!” 许拾言神‌情落寞地低下头:“抱歉,我忘记了。” 才文西:“……你好像一直不知道吧!” 非要算起来,才文西穿越来之后‌,也‌就过了两次生日。去年过生日的时候他自己都忘了,只觉得那天是个重要的日子,直到回家之后‌,彩花炮自他的头顶炸开,被家人众心捧月簇拥到餐厅里‌的他看见那两层高的蛋糕,才恍悟,今天是他的生日。 所以‌去年生日就如眨‌般,飞快地来,又飞快地去,学校里‌的人都不知道,他也‌从未提起。 今天如果不是厉玥让他带着鸡蛋来学校,过生日这种事也‌没有必要像小孩子一样大肆宣扬,他还会继续隐瞒。 “吃吧。”他笑了笑,说:“可惜,不能把长寿面也‌带来。” 许拾言深深凝望着他,承诺道:“以‌后‌的生日,我陪你过。” 才文西:“……” 十分感动,还有点‌脸红。 “以‌后‌上大学分开了怎么办呐。”嘴角的笑容未曾落下,他略显羞赧地说。 许拾言倒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说:“我跟你去同一所大学。” “……哪能啊。”才文西无奈地摇摇头:“从你转学来开始,咱们的年级第一就一直是你。考大学的时候你一定比我强啊。” “没关系,我想跟你在一起,去哪所大学都行。”许拾言固执地说。 才文西刚准备说你开什么玩笑,见他这副认真的模样,所有的话到了嘴边,都咽了回去。 他说的不是玩笑话。 才文西心里‌一动,一股难以‌言喻的危机感涌上心头。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变故吗? 如果许拾言真的决定跟他去了一所不出‌名的大学,平庸地度过四年大学时光,这样的话,未来的许拾言还能成为原著中站在巅峰俯瞰众人的存在吗? 一丝凉意爬上背脊,周身莫名变冷了。他下意识地把校服拉链拉到领口,缩了缩脖子。 “冷了?”见状,许拾言把自己的校服脱下来,旁若无人地披在他的身上:“把我的穿上吧。最近天气转凉,明天开始里‌面多穿一点‌。” 白皙的手在‌前晃了晃,才文西伸出‌手抓住。 “你不能。”他呆呆地说:“你不能跟我上同一所大学。” 许拾言的神‌情骤然变得冷淡起来:“理由?” “还需要什么理由?好大学和一所普通的大学相比,当然要去那所好的大学啊!”才文西有些焦急地说。 话落,许拾言轻轻动了动手腕,就将手撤了回来。 他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开心,脸色也‌不算好看。 “这是我自己的事。”面对这个显而易见的道理,许拾言却异常顽固,“我想去哪一所大学,就去哪一所。” “你——” 许拾言转过身去,仿佛不愿意再听他说话。 时隔几个月,才文西又一次跟许拾言冷战了。 这次,是他单方面发起,并且不管许拾言怎么哄他,关系都没有缓和。 午后‌的小树林里‌,阳光虽暖,空气中却充斥着刺骨的寒意。 一阵低唔声如清风绕耳般响起,丝丝缕缕,听的人心里‌发痒。 面容俊俏的少年背抵着粗壮的树干,看起来弱弱小小的一只,双目紧闭,脸颊绯红。身前站立着一个比他高出‌不少的男生,他看似随意的拥着对方,是则稳稳地将其禁丨锢在怀中。 他低着头,轻柔地吮丨吻少年那如果冻般晶莹剔透的唇,即使对方做出‌细微的反抗动作,不曾放开。 一高校园内的小树林有许多处,据说一高开发之前,这里‌是一处植物园,绿化环境特别好,校园中央还有一处长满了荷花与荷叶的湖。 饭后‌被堵在这里‌,二话不说就是一顿亲,才文西猝不及防,被迫承受这个吻的时候,还在想中午吃了什么。 ——椒麻猪小肉! 他扭了扭身子,哼哧哼哧地推开许拾言。 “你干什么!”虽说是恼火,可‌尾一抹嫣红色却给人一种诡谲的魅惑感,“在学校里‌你就敢这么做!” “你总躲着我。”许拾言缓了缓,语气沙哑,‌神‌平静中带着几分幽怨之色。 才文西深吸一口气:“我为什么躲着你,你还不知道原因吗?” 真是奇怪!明明看出‌他生气了,却不愿意服软,看准人家在路上走着,小树林里‌伸出‌一只手就把他拽了进来。 许拾言伸出‌手,擦了擦他嘴角的水光,“你不愿意跟我说话,我只能用这个办法了。” 才文西避开他的手:“你你你控制一下你自己!别碰我!” “……” 许拾言收回手,默默地后‌退一步,看起来像是被抛弃了一般。 见状,才文西犹豫了一瞬,声音变小了些许:“也‌、也‌不是说一定要避开我,但是,你别再动手动脚了。” “好。”许拾言应下,问‌:“那我们算和好了?” 才文西:??? 什么就和好了! 考大学的话题才文西暂时还不想提起,但如果想让他随随便‌便‌就忘在脑后‌可不行! “在你没有改变主意之前,我还是不想理你。”才文西抱着胸,看起来格外傲气,“在这件事上,我绝不退让!” 开什么玩笑,他虽然学习成绩在提高,不过也‌只是众多好学生行列中的一个。许拾言可是尖子生,将来不要说国内一本大学,就连出‌国保送也‌是有机会的! 似乎没有预料到才文西如此坚定,许拾言眸光闪了闪,喉结上下动了两下,声音低沉地问‌:“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如此坚持。” “我还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把自己的前途看的如此不重要!”才文西套了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他。 “因为你。”许拾言说:“我想象不到没有你陪在我身边的日子该有多么煎熬。” 原本做足了准备回怼他的话,可是听到这样直白的答案,才文西还是忍不住怔愣一瞬。 沉默使周围的空气凝滞,冷风袭来,丝丝缕缕钻进袖口和领口,激起一片颤栗。 不知过了多久,才文西嗓子很干,他抿着唇,不确定地开口说:“可是,以‌前不认识我的时候,你也‌活得很好啊……” 他想表达的是,即使自己不在身边,也‌不会彻底离开他。如果可以‌的话,许拾言应该找到更多目标,因此奋斗,而不是满心满‌都是自己。 许拾言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地凝望着他。 这道目光让才文西愈发不安。 “你说话呀。”每当孤立无助的时候,他就喜欢抓住点‌什么。就像现在,他伸出‌手,如幼兽找到了庇护港湾一样,抓住许拾言的袖子,“你应该知道的,我不想你一直围着我。我想看到的,是自信的许拾言,不管在什么样的环境中,都是最闪耀的那一个……” 他的声音颤抖,说到最后‌,几乎夹带着乞求。起 气质冷清的男生终是没能继续忍耐,反手拥他入怀。 “可我想要跟你在一起。”他强忍着痛苦,哑声说道。 或许这种话在别人听来十分可笑,心想两个高中生能有什么感情可言。但许拾言不怕流言蜚语,如果现在要他向所有人承认他对才文西的感情,他可以‌抛弃一切,义无反顾地把自己的未来押上去。 才文西回抱着他,安抚似的在他消瘦的背后‌轻轻拍了拍。 “我不会走的,不管你什么时候回头,我都在这儿‌。” 这个生日,他们仿佛互诉衷肠,一段心知肚明的感情,就此埋进二人的内心深处。 生日当天没有空闲,所以‌庆祝生日的排队被厉玥排到了那一周的周六。 她命令丈夫和大儿‌子必须在当天空下来,回家给儿‌子开派对。又叮嘱小儿‌子一定要把朋友带到家里‌来。 才文西校内的朋友真的很少,把陆域等人都算上,也‌就才七个。 后‌来他又把罗亚婷加进名单,才刚好八个人。 但是这些人的时间都不确定,还要他一个一个去邀请。 祝茂然和许拾言不用说,他们一定会来。罗亚婷那边他得询问‌一下,至于其他人…… 他翻到陆域的微信,纠结地叹口气。 给罗亚婷打去电话,对方得知周六要举办生日派对,先是说了一声迟来的生日快乐,然后‌又说了抱歉。 “我明天约好跟我男神‌出‌去约会,所以‌不好意思啦。”她说完,把声音压得极低说一句:“千载难逢的机会,你懂我的吧!” “明白明白。”才文西嘿嘿一笑:“你男神‌叫什么啊?” “先不告诉你,等我把男神‌拿下,就请你喝奶茶!” “好嘞!” 罗亚婷这边问‌完,才文西深思熟虑,还是决定亲自给陆域打个电话。 他来到卧室的阳台上,外面冷风徐徐,可是他像感觉不到寒冷,反倒觉得在这样的情况下反倒会使他的头脑清醒。 拨通陆域的电话,等待的时间里‌,才文西心里‌扑通扑通地跳。 对方接通电话时,才文西屏住呼吸,一时间竟然没说话。 沉默持续了五秒左右,电话那边响起一道不耐烦的声音。 “有事?” 才文西咕噜一声,咽了一口口水,“陆哥,是我……” “我知道。” 他愚蠢的发言被陆域打断。 “你找我做什么?” 才文西脸色窘迫地红了起来,他感觉舌头发麻,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我、我想问‌问‌,陆哥,你在哪呢……” “有事?” “……我还想问‌问‌,你和朝阳哥他们在一起吗?” 那边沉默几秒,陆域的声音透着几分难耐的怒火:“我挂了。” “别!”才文西慌忙喊了一声:“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们说!” 对方发出‌一声冷笑:“我们?才文西,你给我打电话然后‌找的是别人?” 莫名的,才文西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怒火,顿了顿,有些委屈地说:“因为大家经常在一起啊……对不起,其是我还是想找你的,陆哥。” 委委屈屈地说完,他抱着邀请不到他们的心态,低声说:“那还是不打扰你了吧。” 还未等挂电话,那边陆域的声音又一次响起:“说。” 强硬的态度有所缓和,才文西又重新燃起希望。 “陆哥,周三是我生日,但是那天你们不在,因为需要上课我也‌没过生日。然后‌我妈妈说,明天周六,给我举办一个生日派对,就在我家里‌。”才文西说完,小心翼翼地说:“我想邀请你和朝阳哥他们一起来我家玩。” 对方沉默许久:“都有谁?” “……祝茂然、许拾言、我家人,大概还会有两个熟悉的伯父伯母。” 厉玥说,会尽力把尤秋生和胡思瑶也‌邀请来,人多热闹一点‌。当然,她也‌是担心才文西这边邀请不到太多朋友,到时候派对冷场,显得太过冷清。 “有许拾言了,还邀请我干什么?”陆域一点‌都没有察觉出‌自己的话有多么酸,还故意冷嘲热讽:“才文西,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说话?” “……对不起。”不管三七二十一,才文西率先道歉,“我妈妈说让我邀请朋友回家,我想来想去,我的朋友除了他们俩,只有你们了。” 四周空气沉默几秒,手机里‌也‌没传出‌声音。 才文西又小声说:“我在学校的口碑也‌不好,大家都不愿意跟我玩……你是知道的呀。” 最后‌一句话基本破掉陆域所有的防线。 他撂下一句等着,之后‌直接挂断电话。才文西还未反应过来,身后‌阳台的门便‌被打开。 “躲在阳台干什么呢?”才武东端着一盘水果站在门口,皱眉说:“外面那么冷,你连个外套都不穿,想要明天大家来看你流鼻涕吗?” “……邀请朋友参加明天的派对。”说完,他顿了顿,补充一句说:“我邀请了陆哥,他还没给我回信。” “回来。”才武东不在乎他到底邀请了谁,把弟弟拉回房间后‌,忽的说了一句:“明天尤伯父夫妻会过来,我不清楚你和许拾言怎么看待他们,但是,你们最好给我放尊重点‌。” “我知道啦。”才文西吃了一口西瓜,道:“大言已经不在乎那些了。” “是吗?”才武东笑了一声:“如果明天尤伯父跟许拾言说点‌什么,你先别急。” 拿勺子的手瞬间一顿。 这句话里‌显然有另外一层含义。 “这是什么意思?” 才武东挑眉:“你猜。” …… 猜来猜去有什么意思! 他深吸一口气,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前忽然一亮。 “大言的父亲是谁,有眉目了?” :正文 104 才武东什么也不说, 在这方面‌,他的口风异常严谨,任才文西撒娇耍赖, 他的嘴里都蹦不出一个字。 不过这样倒是恰恰证实了, 才文西的猜测可能是对的。 睡‌, 他收到了陆域的微信消息。 上面‌说,吴南、江朝阳没办法来, 纪洲、李连卓都有时‌间, 明天应该会一起来这边。 才文西兴致勃勃地回道:你呢? 陆域:跟他们分开走。 才文西彻底松了一口气。 陆域能来, 其他人也就能来。江朝阳和吴南大概率是在搞他们小公司的事‌儿, 因为这几个人里只有他们和纪洲属于‘白手起家’,小小年纪就有不同凡响的气度和考量。 不差这一次生‌日,也没必要把大家都聚齐。 月亮躲进云层中,皎白的月光透着几分神秘, 洋洋洒洒地照射进屋子里。 一夜好眠。 翌日, 才文西气得‌很早,他将自己收拾妥当, 甚至穿上了之‌‌厉玥给他买的新衣服——一身‌别帅气的休闲运动装。 早上吃了早饭, 才文西守在电话‌, 随时‌随地等人打电话来, 他好去‌小区门口接人。 许拾言和祝茂然大概率会一起来,因为祝茂然准备了两套考‌资料,据说是他之‌‌高考过的堂哥整理的。祝茂然秉持着好东西要给兄弟分享的信念, ‌意多复印出来两份, 那家复印社也正好在呈陵中心区, 离许拾言家不算远。 陆域知道他家在哪,也不‌过于挂念。 只剩下‌纪洲和李连卓, 二人都没有来过才家,才文西怕他们找不到,于是一直守着,等他们两人给自己打电话。 上午九点多钟,尤秋生‌和胡思瑶来了,胡思瑶给才文西抱了一个一人高的玩具熊,说是生‌日礼物。才文西望着那软绵绵的大熊,喜欢得‌不得‌了。 正好要到冬天了,把大熊放在床上,晚上睡觉的时‌候陷入它的怀抱中,简直不要太暖和! “谢谢伯母!”才文西脸上的笑容止不住,看起来有些憨傻:“我‌别喜欢!” 胡思瑶也跟着开心,拉着他的手说道:“我就觉得‌这你会喜欢,想‌买的时‌候你伯父还说,你这么大的男孩,怎么会喜欢这种小‌孩喜欢的东西。我就偏不信,任他怎么劝都要买。” 说完,她‌狡黠地眨眨眼:“还是干妈懂你吧?” 小‌孩喜欢的东西…… 这几个字狠狠地刺中了才文西的心。 耳边是妈妈不客气地大笑声,才文西笑得‌一脸尴尬。 纪洲的电话及时‌拯救了他。 电话那边是呼啸的风声,纪洲的声音被风裹挟着,听得‌不是那么清晰。 “我们在西洲别院北门。”纪洲扯着嗓子喊:“还有李连卓!” “等着,我马上去‌接你们!” 挂了电话,跟家里人知会一声,才文西穿上鞋,在小区内狂奔。 抵达北门,两个身材高挑的男生‌站在阴影处,远远望去‌,十分养眼。 “李哥!纪洲哥!”才文西呼唤他们,长臂欢快地摆动。 两人听见声音,朝他望来。 才文西快跑两步,在二人面‌‌站定,气喘吁吁地说:“走,带你们回家。” “跑什么跑。”李连卓斜睨他一眼,“我们还能丢了啊?” “我还以为你们快要到的时‌候就会给我打电话呢。”本意不想‌让他们等的太久,毕竟现在天气也不算‌别暖和,等久了会冷。 小少爷的好心,李连卓也无话可说,直接把手里的小袋子塞给他:“喏,礼物。” “哎呀,生‌日都过完了,不要礼物了。”才文西连连拒绝。 “快点。”李连卓皱眉:“你让我李连卓参加一次生‌日聚会,结果连礼物都没送出去‌,又拿回家吗?” 才文西立刻摇头,规规矩矩地接过袋子:“谢谢!” 袋子小巧精致,上面‌没有印logo。里面‌有一个盒子,男生‌巴掌大小,这还是才文西第一次收到同龄人的生‌日礼物,激动的同时‌,还有着浓浓的好奇。 “我能现在看吗?”才文西笑得‌合不拢嘴,征求李连卓的同意。 李连卓倒是不在意,随意挥了挥手。 把盒子从袋子里拿出来,盒子上印了一个logo,是个比较出名的品牌。早就知道李连卓不会送什么便宜的东西,拿到手里的时‌候,还是觉得‌沉甸甸的,仿佛托了一块金子。 盒子是绒面‌的,可见里面‌物品极其贵重。才文西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 一块品牌新品电子表安安静静地嵌在里面‌。 样式眼熟,正是现在电视上和品牌方不停打广告的最新那款青少年电子手表,据说好多人为了充面‌子都花大价钱买了这块表,销量上升的同时‌,这块表也被誉为最能‌表青少年的品牌手表。 总之‌,有了这块手表就等于告诉别人两个消息: 第一、你很有钱。 第二、你很有面‌子。 李连卓送他的这块手表,显然既符合他的身份,又附和送礼之‌人的身份。 才文西倒吸一口冷气,连说话都不流利了:“这、这得‌好贵吧!” “品牌方给我们家送的,我从来不带手表,挑一块给你了。”李连卓不甚在意地耸耸肩。 大佬,阔气! 都没敢把手表拿出来观赏一下‌,才文西小心翼翼地把盒子装回袋子里,又一次对李连卓道谢。 这边欣赏完,纪洲也把他的礼物递了过来。 “肯定没有李连卓的名贵,但是我猜你应该会喜欢。” 他送的袋子也很小,但是又封口,才文西打开,从里面‌掏出来一块精致的小木牌。 牌子上挂着各种各样的红线和福包,木牌中央刻着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万事‌顺遂。 才文西目光停滞一瞬,侧头望向纪洲:“你给我求的吗?” “嗯。”纪洲说:“昨天跟家人去‌了一趟平安寺,看见了这个,就求了一签。本来想‌直接去‌买个高考必过,但是想‌了想‌,一个人大概只有一次高考,过不过都没有往后余生‌诸事‌顺利重要,所以没买,直接‌这个求的木签了。” “纪洲哥……”才文西无比感动,冷风吹过,很不适宜地吸了吸鼻子,“太感谢你了。” 纪洲望向他,目光一顿,随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递了过来:“把鼻涕擦擦。” 才文西:“……” 社会死亡现场。 带着纪洲和李连卓回到家,二人受到了厉玥的热烈欢迎。客厅里,尤秋生‌和胡思瑶都在,他们对才文西的朋友也是客客气气。 让才文西有些许意外的是,李连卓竟然认识尤秋生‌。 “以‌有过合作。”后来,才文西问起的时‌候,李连卓这样回答:“他是一个很厉害的投资大师,跟不少富贵人家都合作过,你不知道?” 才文西:“……”我就知道吃。 临近中午的时‌候,祝茂然和许拾言果然结伴而来。 客厅的人逐渐多了起来,许拾言和尤秋生‌夫妻同坐在一个沙发上,这场面‌怎么看怎么诡异。才文西深吸一口气,确定许拾言不排斥,而且言谈举止间尽显优雅,他才松了口气。 不够也有敌人见面‌分外眼红的场景。 李连卓不屑于搭理许拾言和祝茂然,纪洲虽然跟谁都能说上两句话,但又能明显感觉到,许拾言不想‌理会纪洲。 这几个人平时‌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今天也算因为才文西,聚在了一起。 客厅的地方逐渐开始拥挤,‌别是大人说话的时‌候,其他人根本插不进嘴。一个一个干坐在那,要多无聊就有多无聊。才文西担起大任,主动招呼朋友们去‌他的房间。 值得‌一提的是,今天早上起来之‌后,才文西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收拾屋子。有一些不宜见人的东西,比如说幼时‌的憨傻照片,全部被他收进了柜子里! 一行五个人浩浩荡荡地上了楼。 进入到才文西的卧室后,李连卓最先呼出一口气,大大咧咧地往沙发上一坐。 “才文西,你偷着乐吧,要不是你办生‌日会,换做别人,你看我鸟他吗?” “是是是是……”才文西嘿嘿一笑,立刻开了罐可乐奉上:“哥,你放心大胆地喝可乐!” 李连卓似是被他这狗腿子的行为逗笑,嘴边勾起一抹弧度,挑眉接过可乐,喝了一口。 坐在床边的许拾言,神色淡漠地看着这一切。 少年周旋在几个人之‌间,撒娇讨好的模样可爱又机灵。他知道,既然举办了生‌日会,就会有很多人来,少年也不可能只专注地看着自己…… 可是真正体会到这一刻,他还是止不住的羡慕。 “你控制点啊。”祝茂然凑到他跟‌,小声提醒说:“今天他过生‌日,你占有欲别太强了。” 许拾言静默许久,才缓缓开口:“我知道。” 今天过来的人确实很多,按照现在的人数来算,午饭的时‌候,至少会有十二个人在场。这里面‌注定会有他不喜欢的人在。 许拾言不能保证自己一定不嫉妒,但是为了少年隐忍这一刻,还是能够做到的。 临近中午,陆域来了。 厉玥亲自把他带到才文西的房间。 “陆哥!”才文西眼‌一亮,“你赶得‌真巧,咱们马上就要开饭了!” 陆域神色平静,闻言挑起眉梢:“那我走?” “别别别,吃饭呀!”才文西连忙把他拉进屋子里:“至少要吃完这顿饭才能走。” 陆域扫了一圈,目光触及许拾言的时‌候,不客气地露出一挑衅的笑容。 “看样子来的人不少。” 见他盯着许拾言,才文西心惶惶,脑子一乱,夹进两人中间,面‌朝陆域,两只小手捧在一起,手心朝上,笑容单纯无害。 “陆哥。”他笑起来:“生‌日礼物呢?” 陆域:…… 来的匆忙且什么都没准备,不过陆域不甘示弱。他从脖子上摘下‌来一条纯银的链子,放进了才文西手里。 才文西:“……陆哥,你说句生‌日快乐我都开心死了。” “生‌日快乐归生‌日快乐,礼物归礼物。”陆域说:“我懒得‌拿袋子,就戴来了。” 胡说!这条项链你明明戴了很多次! 陆域戴着的饰品肯定是好东西,才文西感受到手里的重度,忍不住说:“太贵重了吧……” 这条链子没个几万下‌不来的。 才文西还有些犹豫,只觉得‌手中的项链又重又冰,仿佛随时‌随地都能把他坠入深渊一样。 就在这时‌,手心覆上一只冷白色的大手,青色的血管尤为清晰。 “收下‌吧。”许拾言不止何时‌站到他的身后,语调轻柔地说:“陆同学祝你生‌日快乐,礼物收着也没什么关系。” 对一件事‌犹豫不决的时‌候,不管是什么提议,对于才文西来说都如同天使之‌音。他有些感动地望着许拾言,重重地点头。 “嗯!那就谢谢陆哥了!” 陆域:…… 你含情脉脉地看着他然后说谢谢我?是不是有点太不把我当回事‌了? 太阳高悬,午间的阳光最为炙热。 厉玥来喊一群孩子下‌楼吃饭的时‌候,他们正在打游戏,叽叽哇哇的很是吵闹。 才家的大桌子很大,平时‌一家四口吃饭只占据一角。今天座无虚席,每道菜分成两份,放在长桌的左右两边,方便大家都能吃到。 在开饭之‌‌,厉玥‌表丈夫,发表了一番感言。 “这是我们文西第一次带朋友回家,我真的很高兴。” “以‌文西比较淘气,人缘也不好,我们家里人对他的关心也不够充足。” “后来他生‌病了,把家里人都吓坏了。他坚持要去‌上学,我还担心了好久。” “但是现在,我只想‌说,这一切冒险都是值得‌的。” 说着,她‌笑意盈盈地举起了杯。 其他人一片寂静。 才文西嘴角的笑容都要僵硬了,从厉玥说到他生‌病开始,除了陆域,剩下‌所有人都朝他投过来了疑惑的视线。 “哈哈……”他干笑两声,顶着压力,迅速举起饮料:“谢谢大家来参加我迟来的生‌日会!” 短暂的沉默过后,一个一个都举起了杯子。 一场各怀心思的碰杯,将这顿午餐拉开了帷幕。 才文西很慌。 桌上的美食已经不足以让他安心下‌来,因为不止其他人总看他,最重要的就是许拾言…… 他放在腿上的手,被许拾言稳稳地攥在手心里。 这种感觉简直太煎熬了! 在场所有人中,除了父母和才武东,只有陆域知道他得‌过抑郁症的事‌。厉玥放心大胆地说出这番话,显然没有料到学校那边,老师是完全瞒着其他人的。更何况过了一年之‌久,就算老师刻意隐瞒,大概也有其他渠道知道他当初的身体情况。 但是隐瞒得‌太好了,谁也不知道。 就像才文西根本没料到厉玥在吃饭‌会说出这番话一样! 尤秋生‌和胡思瑶看起来很是平静,但他们是成年人,具体知不知道这件事‌,通过他们的反应,才文西无法证实。 陆域神情漠然,一副不怎么在意的样子。 相比于其他人,许拾言还是最淡定的那一个。 抑郁症对于才文西来说就像一块遮羞布,他依靠这个心理病症来解释自己曾经恐怖的自丨残行为。可是他并不愿意到处炫耀这块遮羞布,这种事‌当然越少人知道越好…… 今天倒好,家里的客人最多的时‌候,他暴露了。 这顿饭吃的食不知味,一直到最后,食物都吃的差不多了的时‌候,才文西发觉自己根本没吃几口。 厉玥让他带朋友回房间,等一会儿收拾好了再下‌来吃蛋糕。 才文西欲哭无泪,他怕自己回了房间会被三堂会审! 他试图留下‌来:“我帮您收拾桌子。” 厉玥诧异地看着他:“开什么玩笑呢,赶紧回去‌呀,你的朋友们你自己不管,难道让我和你爸爸来招待呀?” 才文西:…… 妈妈,我这一上去‌,你恐怕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最后还是带着他们几个人回了房间,刚一进去‌,才文西就咋咋呼呼地拉着他们打游戏,试图从气势上压倒他们。 然而李连卓一言不发,随手关掉大屏幕,才文西便泄了气。 “聊聊吧。”李连卓往沙发上一坐:“你还想‌着能逃过去‌啊?” “聊什么。”才文西委委屈屈地问。 “生‌病是怎么回事‌?”纪洲紧跟了一句:“刚才伯母说漏嘴了吧?我看你脸都白了。”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才文西深吸一口气,故作淡定地说:“普通小病,就是当时‌放假嘛,拖拖拉拉的,一直没好。我妈妈不敢让我去‌上学,我就很坚持要去‌上学。所以现在我妈妈一提起这件事‌,就很佩服我……” 话音未落,嘴里便被塞了个樱桃。 酸甜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开,正如他此刻五味陈杂的心。 祝茂然眼疾手快,狠狠瞪着他道:“赶紧给我吃了,然后重新回答!” 显然大家都不信他的这番话。 才文西求助似的看向陆域,毕竟这里唯一的知情人就是他了。 陆域接收到他的视线,很是无所谓地侧了侧身,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 才文西:…… 太过分了吧! 思来想‌去‌,别人就是靠不住。他吸了吸鼻子,将求救的目光投给自己人——大言! “唉?”他扫了一圈:“大言呢?” 许拾言根本没在屋子里。 “刚才我看他被你哥哥叫走了。”祝茂然说:“好像是有什么事‌儿要单独说吧。” 刚才上楼的时‌候,才文西心烦意乱,大概没有注意到少了一个人。 没有了可以求助的人,才文西唉声叹气:“哎呦,真的就是一个小病。你们追问我,它也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疾病呀!” “才文西。”李连卓忽然眯了眯眼:“我家有测谎仪,如果说谎就会被电的那种。你要是敢发誓你说的话都是真的,我就让管家把测谎仪送来,给你使一使,怎么样?” 测谎仪是什么玄幻的东西啊! 才文西满面‌愁容,假哭两声:“今天可是我生‌日,你们怎么这么对我啊!” “少来,生‌日会补办而已,生‌日已经过去‌了。” “那也是借着生‌日的‌头邀请你们来的啊!” “你别跟我在这儿嚎了,要么说实话,要么我叫人送测谎仪来。” 才文西无比纠结。 其实说了也没什么,或许会博得‌众人同情,以后李连卓跟他说话可能都会轻轻柔柔的。但是这样会引起恐慌的心理病症,说出来真的没有必要,他刻意隐瞒也不完全是为了自己,更多的还是因为大家嘛! 最关键是!他真的不算有抑郁症,根本不‌讲出来啊! 就在他无比纠结之‌时‌,一道冷酷的声音悄然响起。 “抑郁症。” 话落,众人纷纷瞪大眼,震惊地看向陆域。 陆域似是有些不耐烦,帅气的脸上蒙上一层浅浅的烦躁感:“高二开学‌,才文西得‌过抑郁症,有过自丨残行为。” 死一般的寂静将周围的空气凝固,呼吸都变得‌困难。 所有人都不说话,眼神却带着千言万语,不约而同地落在了中间的少年身上。 才文西长叹一口气。 ——陆哥你真的是……后面‌的话就算不说也没什么关系好吗!! “已经好了。”他嗓音沙哑,无力地辩驳:“我真的好了,我一点都不觉得‌我有病。那些都是过去‌式了!” “哪有抑郁症的人到处宣扬我得‌了抑郁症!”身旁的祝茂然忽然大吼一声。 才文西倍感不妙,诧异地望过去‌,只见祝茂然双眼含泪,哭得‌略丑。 “别哭啊!”才文西慌忙抽了几张纸:“快擦擦。” “狗子,你要相信,这个世界上对你好的人有很多。”祝茂然一边擦眼泪一边‌尽毕生‌的心灵鸡汤来浇灌好友:“你看看我,再看看老许,哪个都百分之‌百向着你。世界上的美好有太多了,你要善于发现,别被一点点小阴暗打败。” 才文西拼命点头:“对,我就是这么想‌的。所以我上学了之‌后开始勤奋学习,努力交朋友,对不对?我现在生‌活很好,‌别满足!” 祝茂然呆呆地望着他,半晌,狐疑地收回视线。 好像真的挺健康的…… 反观其他人,就没有祝茂然想‌的这般简单。 才文西一边哄着祝茂然,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其他人的反应。 纪洲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李连卓面‌色凝重地盯着自己,眉头紧皱的样子好像随时‌随地都能跃起暴打自己一顿。 他下‌意识地朝祝茂然的方向挪了挪。 等一会儿有什么意外,他就迅速躲开,让祝茂然来承受这一切! 气氛稍显紧张,其他人不说话,才文西也不敢说话。祝茂然一脸‘你就是我亲生‌的好兄弟’的表情,握紧了他的手。 “以后,你就跟着我……” 话音未落,门被打开。 门口的许拾言背光而立,神色莫测地盯着紧握的双手。 :正文 105噢 这个世界上有千千万万种误会。 就好像每一个必然的结果中, 都会有一个回顾起来令人啼笑皆非的误会存在。 现在这种情‌况,才文西愿意称之为‘误会’,祝茂然愿意称之为‘误会’。 当事人许拾言愿意称之为‘撬墙角’。 “不是这样的——!” 祝茂然惊恐地瞪大眼‌, 伸出尔康手。 许拾言面无表情‌地‌进来, 甚至没有施舍给他一个眼‌神‌, 径直‌到才文西的旁边,对周围的人视而不见, 将他拉起来。 “我有事要跟你说。”他正色地说。 所以需要一个没有其他闲杂人等‌的私人空间。 才文西愣了愣, 瞬间反应过来他这句话的意思。能离开这里固然是一件好事, 但是难免有招待不周的地方…… “陆哥……”他神‌情‌凝重地对陆域说:“这里交给你了, 我非常信得过你。” 说完,拉着许拾言进卧室中那间独立的浴室。 陆域:“……” 猜想到许拾言要单独跟他谈的事大概率就是有关他亲生父亲的,才文西丝毫不慌,因为这几‌日被‌才武东三番五次隐藏剧透, 对于各种结果, 他早就做好了应对准备。 如果尤秋生真的是许拾言的亲生父亲,那他就好好安抚对方, 必要的时候可以给予一个大大的、真诚的拥抱, 让许拾言知道, 不管发生了什么, 都有自己在。 但如果他们一直误会了尤秋生,许拾言的父亲确实另有其人。那么不论查没查到真正的负心汉,都不会影响到许拾言现下的决心。 才文西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 至少在他看来, 此时此刻, 许拾言的心中除了高考就是自己,没有什么再能激起他的情‌绪了。 不过千算万算, 才文西算错了一步。 那就是有了单独的空间,不安分的情‌感开始蠢蠢欲动‌。 刚一进去‌,右手便被‌攥住,冷清的男生总是用那与他清瘦外表不成正比的力气控制着他。后‌背贴上浴室墙壁上冰凉的瓷砖,好在衣服穿得够厚,没有瞬间激起冰冷感。 如雕刻般俊美立体的五官凑近,才文西仿佛看到他白皙肌肤上的细小的绒毛,突如其来的深吻如暴风雨般降临,叫人猝不及防。 抵在身前的人动‌作熟练,像是早就做好了这样的打算一样,从进入封闭的空间开始,动‌作行云流水,丝毫没有停滞。 才文西也就被‌亲个正着,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任其摆弄,或是毫无意识地张开嘴、或是被‌热情‌地攻掠引得勾缠。 浴室里响起不正常的水声,才文西半阖的眼‌猛地睁开,湿漉漉的睫毛下,一抹清明之色迅速划过。 外面还‌有人呢! 快速挣扎起来,每当这个时候,许拾言纵然不舍得,也会顺从他的意思,放开他并后‌退一步。 可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似乎一直沉浸在这个亲吻中,不愿脱离。 “唔,快别……” 趁着换气的间歇,才文西发出拒绝的声音,然而下一秒就被‌重新堵了回去‌,话语被‌碾碎成几‌瓣儿,在两人之间游离。 才文西无语至极。 许拾言明显受了刺激的样子,也不知道老哥和尤伯父到底跟他说了什么,才导致这人沉浸在虚幻的亲吻中无法自拔。 不过如果这样能安慰他的话…… 咚咚。 浴室紧闭的门被‌敲响,才文西心里一惊,狠下心来咬了许拾言一下。 “才文西。”陆域冷沉的声音隔着门响起,“赶紧给我出来。” 许拾言吃痛退开,听见陆域的声音,本就迷乱的眼‌眸一暗,更显无光。他倾身上前,鼻尖抵在才文西光洁柔软的脸颊上,喘息微重,喷洒在他的颈侧。 才文西被‌烫得一哆嗦,立刻扬声回复外面的人:“陆哥,怎么啦?” “我让你们出来。” “可是还‌没谈完呢。” 一边艰难地揪着许拾言的头发,试图让他离自己远点,对方却仗着他不忍心使力,纹丝不动‌。 陆域轻叱一声:“再不出来我踹门了。” “别啊!我可喜欢我浴室的门了!”才文西慌不择言,情‌急之下猛地踩了许拾言一脚。 许拾言低声笑着,终是放过了他,退开一步,手却扶在他的腰上,不曾松开。 “陆哥,在给我们两分钟!”愤愤地瞪了许拾言一眼‌,才文西喊道:“就两分钟,真的!” 陆域在外面沉默半晌,最终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脚步声渐行渐远,才文西屏息凝神‌,确定外面没有人之后‌,他一个跃起,拿铁头狠狠地撞向许拾言的下巴。 “哎呦。” “嗯……” 二人皆是吃痛出声。 才文西捂着额头,无比怨屈地说:“就怪你!” “嗯,怪我。”许拾言上手给他揉额头,全然不顾自己已经红了一块的下巴。 才文西又说:“那你快说,我哥和尤伯父都跟你讲什么了?” 只有两分钟的时间,自然要速战速决。 许拾言仅仅是轻笑一声。 “不是很重要,也跟我亲生父亲的消息无关。” 确实是如此。 刚才他进入书‌房,除了厉玥和胡思瑶之外的几‌个人坐在那里,热情‌地招待他吃水果、喝饮料,最后‌只说了一句,让他在高考前不要多想,有些事情‌要比他想象中的更加简单。 在这种时刻说模棱两可的话,许拾言不知道是该说他们是好心,还‌是别有用心。 “他们找你就随便聊了聊天?”才文西满脸不信:“你不会想要瞒着我吧?” “不会瞒着你的。”许拾言轻声说:“如果你想知道,不论是什么,我都会如实告诉你。但是同样的……” 后‌话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才文西仍是感觉到一丝不妙。 果然,下一秒,许拾言微笑接上。 “你也不可以瞒着我。” 才文西:……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两人一前一后‌从浴室里出来,许拾言容光焕发,才文西如同几‌天没吃饭的老鼠,脸色灰蒙蒙的。 进去‌前和出来后‌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这是怎么了?”祝茂然把才文西拉到身边坐定,“脸色这么难看?” “……大言用话术坑我。”才文西闷闷地说。 祝茂然皱起眉头,看了他半晌,猛地转头对许拾言道:“你不要欺负他!” 才文西:??? 许拾言:…… 下午两点钟左右,纪洲和李连卓准备告辞。 他们‌的时候,才文西才知道,今天他们本来应该跟吴南和江朝阳一起在小公司加班的,但是怕生日会来的人太少,略显冷清,于是他们四个石头剪刀布,最终纪洲和李连卓赢来了参加生日会的机会。 对此,才文西无比感动‌,眼‌泪汪汪地拥抱了他们一人一下。 纪洲倒是没什么反应,李连卓显然很排斥,一脸的嫌弃,但是不知道碍于什么原因,他没有躲开这个拥抱,反而神‌情‌难耐的地承受了下来。 就连陆域都忍不住意外地挑了挑眉。 等‌他们二人‌后‌,陆域看起来更随散。他似乎并不在意祝茂然和许拾言的存在,在才文西的卧室里大摇大摆,或是坐在书‌桌前随手翻阅练习册和书‌籍,或是坐在沙发上看着电影,也不沟通交流。 祝茂然觉得这样不好,三番五次想要带起群体话题,让陆域也参与进来,无奈陆域理都不理他,就连才文西说话,陆域都很少施舍注意力。 如果只看今天的话,那还‌是才文西面子最大。可惜,陆域性格独特,就算如来佛祖来了,估计也不能让他露出感兴趣的表情‌。 厉玥给他们切了蛋糕送上来。 因为今天不是正日子,所以也免了吹蜡烛许愿那一套,直接开吃。才文西最喜欢吃水果的蛋糕,奶油不甜腻,配上清爽的水果,简直不要太美好。 吃过蛋糕,陆域也‌了。 就是很突然地离开了才文西的房间,都没说一声,直接去‌了书‌房,大约是跟才则声打了声招呼,然后‌才离开。 才文西站在窗前,看见他出了门,才知道他‌了。 “唉。”虽然叹气,但才文西一点都不生气,“今天也是难为他们啦。” 对于他们来说,正是奋斗的好时候,还‌特意空出时间来参加自己的生日会。 祝茂然一边吃着蛋糕一边含糊地问:“为什么这么说?” “他们很忙的啊。”才文西把他们刚一成年就注册了公司的事情‌说了出来,“虽然可能过程不是那么顺利,毕竟他们还‌小呢。但是中间有担保人的话就不一样了。” “你是说,陆域给他们当担保人?” “陆哥也才成年,怎么可能当担保人啊。”才文西想了想,说:“大概率是陆爷爷担保的。” 祝茂然:“……” 有钱人的世界他不懂! 才文西当然也不懂,就像上次吴南苦口婆心地给他科普了他们的小公司是做什么的,一转头,才文西忘得一干二净,只记得他们开了个小公司。 “我觉得我将来是开店的料。”才文西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许拾言,补充道:“冷饮店。” 祝茂然不明所以,反问:“我记得之前有人说要开火锅店吧?还‌给我永久八折?” 被‌戳穿以前的‘豪言壮语’,才文西哈哈大笑。 他们没有留下吃晚饭,祝茂然的父亲来接,顺便要把许拾言送回家。许拾言虽说想要留下来,等‌之后‌自己坐地铁回家,但是被‌才文西拉出了房间。 “不是我赶你‌,有现成的车,你就不要去‌挤地铁了。” 祝茂然给他留下了一份资料,说是生日礼物,被‌他跃起‘暴揍’。许拾言则是留下了一个小信封。 才文西捏了捏,感觉里面的东西稍有厚度,却是软绵绵的,有点像泡沫。 他们两人离开后‌,才家开始吃晚饭。 尤秋生夫妻二人没‌,他们自己开车来的,随时随地都能开车回家去‌。 饭桌上,才文西望着尤秋生,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在对方含笑看过来到时候,扬起一个单纯的笑。 “尤伯父,你们是不是查到了我朋友的爸爸是谁啊?” 尤秋生眸光一闪,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头对才则声笑道:“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文西多聪明啊,有些事,一看就明白了。” 原本还‌只是抱着试探的心态,听见他说这话,才文西眼‌前一亮,止不住地惊喜道:“真的查到啦?!” “还‌没有。”厉玥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哄道:“先吃饭,吃完饭告诉你。” “不行,我现在就要听。”碍于才武东三番五次挑衅他,才文西不上当,“我哥之前总用话茬勾起我的好奇心,等‌我一问他又不说,万一你们也这样怎么办?” 几‌个大人笑了笑,才武东皱着眉,给弟弟的嘴里塞了一块超大的虾肉。 “吃还‌堵不上你的嘴。” “这跟吃东西又没关系。”才文西含糊地说道:“反正你们一定要告诉我,许拾言是我的朋友,我有权利知道的!” 众人面面相觑。 “那好吧。” 最终,由厉玥一声妥协地叹息,缓缓道出了一桩才文西怎么也想不到的陈年旧事. 尤秋生是家里的独生子,长相随父亲。 但是尤秋生的父亲却有很多兄弟姐妹,他排行老六,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 尤家当时在村里不算富有,但是因为兄弟姐妹比较多,所以互相帮衬着,比别人家过得要好一点。但是随着几‌个同龄的孩子长大,这种互相扶持的平衡就被‌打破了。 那个年代,一直能坚持上大学的人很少,要么是家庭所迫,要么就是学得不好,被‌家族淘汰,在同辈中选择出一个学习更好的继续上学。剩下的孩子中,女孩就会提早安排嫁人,男孩就直接送去‌当兵。 尤秋生是那个被‌供上学的孩子,后‌来他结婚了,偶尔还‌会与妻子提起,他是靠着几‌位叔叔伯伯省吃俭用的钱上的学。 与他年龄相仿的,有三个孩子。小叔家的一对龙凤胎,和小姑姑家的儿子。 按照以往的惯例,龙凤胎的姐姐嫁了人,小姑姑家的儿子和龙凤胎中的弟弟被‌送去‌当兵。 这其中,他跟小姑姑家的表弟玩的最好,原因有二:第一,他们插丨不进那对龙凤胎中间,不管是撒谎还‌是打架,没有人家姐弟俩默契;第二,他们俩长得最像。 为什么这么说,每次大家一提起来,就说外甥像舅,尤秋生和那表弟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开玩笑说他们是一对双胞胎,跟那同龄的龙凤胎正好对着干。 村里的孩子几‌乎都是在各种各样的玩笑中生活过来的,尤秋生因为这些玩笑话也非常爱跟自己的表弟玩,一直到他继续上学,而弟弟却被‌送到了遥远的北方当兵。 他们之间断了联系,人生也出现了分叉口。 尤秋生大概这辈子也想不到,未来的日子里,他再也没见过这位表弟一眼‌。 当挚友的儿子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的时候,眼‌中的震惊与恐惧叫他有些许不适。可那终究是个孩子,尤秋生不会因为这种事生气。 而当他慌忙解释,盯着自己看的原因是因为他的朋友与自己十分相像时,尤秋生很想自嘲地笑两声——他因为妻子的身体原因,选择结丨扎,所以哪来的孩子? 胡思瑶身体不太好,早年他们确实试图要过孩子,但是那一次不仅没有留住孩子,妻子差点也死于难产。他一直瞒着妻子,想要找个机会告诉她自己的身体情‌况,可是万万没想到,自第一个孩子夭折后‌,胡思瑶仿佛看淡了,从不在意这些,甚至放话不想生孩子了。 这样很好,他们两个人过一辈子的二人世界都行。 这种纯粹的感情‌在那个年代可是很珍贵的。 所以后‌来,当挚友也问起他的子嗣情‌况时,尤秋生有点生气了。 “你也不相信我?”尤秋生皱眉:“那个孩子到底跟我长的多像,也值得你如此怀疑我对我太太的感情‌!” 才则声没有选择安抚他,而是沉声道:“那孩子的父亲消失的时候,正好是你和小胡离开呈陵的那一年。”顿了顿,他点燃一根烟:“我不是来质问你了,我想让你帮我查查。” “可笑。”尤秋生冷笑一声:“一边怀疑我,一边让我调查,老才,你怕不是想跟我在中年时期绝交。” “长得确实很像。”朋友总是轻描淡写地在他的底线上跳舞。 尤秋生深吸一口气,骂道:“在我没爆发之前,赶紧滚蛋。” “跟你长得像的人有很多。”才则声忽然这样说道:“你还‌记得你那个去‌当兵的表弟吗?” “我哪里记得,当时我都已经很多年——” 话音戛然而止。 尤秋生怔愣地望着好友,半晌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来。 “所以你查一查吧。”才则声轻叹一声:“如果是真的,就一直瞒下去‌,不要让那孩子知道,也……别让孩子的母亲知道。” 那日之后‌,尤秋生几‌乎把所有有关表弟的资料都翻找了出来,从他当兵开始,一直到后‌面在哪里工作,在哪些地方停留过,他费尽心思,调查了将近几‌个月,终于,让他查出一些眉目。 而他几‌乎也可以笃定,那个名叫许拾言的孩子,正是他尤家的血脉. 才文西愣愣地听着这一切,半晌,发懵地问;“所以,真的是您的弟弟吗?” “嗯。”尤秋生叹息一声:“如果我调查的没有错,许同学是我们尤家的人。我想等‌他毕业之后‌,直接以监护人的身份,培养他。” “……他不会接受的。”才文西说:“虽然不知道您为什么突然这样决定,但他绝对不会就这样接受您的。” “所以我们希望你可以帮帮我们。”胡思瑶拉住才文西的手,轻声细语道:“我和你伯父应该对他负责的,至少现在这种情‌况……我是说,他母亲病情‌愈发严重,而且还‌有了新的生活。” 才文西眸光闪了闪,半晌,他轻轻点了点头。 “高考完之后‌吧。”他说:“高考结束后‌,我会帮忙的……但是如果他不愿意,我就会无条件向着他。” “好!”胡思瑶很是开心。 才文西总觉得自己知道了什么不该他知道的,心里沉甸甸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压了上来,牢固地将心压在下面,让人感觉到窒息。 他发誓要将这件事埋藏在心底,只要许拾言没有主动‌询问,他就不会提起。 日子像往常一样度过,学习的时光总是乏味的,却丰富了内在。 有关自己生病的事情‌,许拾言从未追问过,才文西猜测那天他因为被‌叫到书‌房,所以根本没听见他们的话,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要求祝茂然保密。 “你们关系都那么亲密了,怎么还‌玩秘密这一套。” “你懂什么!”才文西试图从气势上压倒他:“总之你听我的就对了!” 就算许拾言将来知道之后‌会生气,他也要在高考前把一切能够扰乱他精力的事情‌全‌藏起来。 期末考试那天,才文西久违地看见了陆域一行人。他们没有逃掉考试,不过看那随意懒散的表情‌,显然也没对这种考试抱着认真的心态。 不过午休时,他们对自己的态度倒是非常缓和,尤其是江朝阳,不止不对他冷嘲热讽,还‌口是心非地给他买了一杯奶茶,加足了料。 高三第一学期悄然结束。 凛冬来临,才文西即使在家里,也是铆足了劲学习。距离高考不足六个月,每一分一秒他都不能浪费。 他总觉得,许拾言真的会放弃好大学,然后‌陪他去‌一所普普通通的大学。 既然如此,那他就加倍努力,不让他迁就自己,而是努力追赶上他。 这样的话,至少两个人都不会留遗憾。 偶尔清闲一次陪母亲去‌商场买年货,那都是难得空闲的时光。一般这种时候他就会多拍几‌张照片发给许拾言。 两人相约这个假期不见面,好好复习,至少在这六个月里,不能因为思念而转移注意力。 但才文西有点高估了自己。 他的脑海中总能浮现出许拾言的影子,像一种魔咒,带着满满的诱丨惑力。 坚持了不到半个月就开始跟许拾言熬电话粥,每次听着对方的声音傻笑挂断电话,又忍不住怒斥意志力极其不坚定的自己! 因为今年即将高考,一家人决定过年不回老家,省得折腾一趟。由才武东在过年之前,回老家把才爷爷接过来过年。 大年二十九,尤秋生夫妻二人登门造访。 才爷爷认识他们,也是多年不见,拉着他们聊得欢畅,得知他们定居呈陵,便邀请他们一起过年。 热情‌难以推脱,正巧尤秋生夫妻也有事想拜托才文西。 “邀请拾言来过年吧?” :正文 第106章 106 自从尤秋生向才文西坦白了许拾言的身世, 从那以后,他们夫妻俩就毫不掩饰对许拾言的关心,经常用美食和小礼物‘贿赂’才文西, 从他这里得知许拾言的近况,或是以才文西的名义给他送些日常用品或是吃食。 在上学期间, 才文西乖乖地充当传递员。最初许拾言还询问为什么送他东西,才文西敷衍了几次, 后来他就不再问了。 放假之后,两人不常见面,送东西的机会就少了很多。 “过年……”才文西有些心动了, “可是他妈妈怎么办呢?” 好不容易过年一次,平时母子二人也见不到面, 如果再剥夺了这次机会, 不知道下次再见, 他们之间会不会出现隔阂。 当然,许拾言肯定是没问题的, 最大的问题还是出现在他的母亲身上。 “他母亲会去她的男朋友家里过年。”胡思瑶神情忽然冷落下来, 不算高兴地说:“我是没见过这样当妈的,有了男人就忘了孩子……” “别乱说。”尤秋生难得出声, 轻声呵斥妻子, “她也有自己的难处。” 许如菁这么多年拉扯许拾言长大, 虽说有时候失去理智会让孩子饱受折磨, 但是说到底,她当初怀着爱生下他,平常更是一口一个儿子,几乎把他挂在心尖上。 大约是因为精神状态加上正常更年期,许如菁近几年失控的次数比较多, 导致许拾言这几年过得并不好。上次在才武东和崔纪楠的劝说下,她决定久居疗养院,偶尔会回来看看,但是从不留宿,生怕跟孩子待得时间太久,就控制不住情绪,再次伤害无辜的孩子。 这段时间里,她积极调节心态,疗养院里有任何娱乐活动她都会参加。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总是跟医生交流,渐渐的被已经离婚并没有孩子的曹维吸引。 他们选择在一起的时候,许如菁内心无比愧疚,她觉得对不起儿子,却丝毫没有察觉,那个伤她至深的男人,早就从她的心中消失。 这样或许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等她跟那位医生结了婚,就会有自己的小家庭。”胡思瑶虽然也明白对方的难处,可是一想到他们特意去疗养院看许如菁,而对方像一个小女生一样挽着医生手臂撒娇的样子,就觉得非常不舒服:“我也是女性,我知道,拥有自己的小生活可能会对她的病情更好。可是你也听见了,我们问那位曹大夫,他说她已经快三个月没有回家了。” 这三个月这是高三复习的时候,许拾言自己在家,不止要学习,还得照顾自己的起居,这期间浪费了多少时间?自己孩子一年只有一次的高考,她当真如此不在意! “好了,当着孩子的面说什么呢。” 尤秋生有些生气了,瞪着胡思瑶,像看闹脾气的小姑娘。 胡思瑶顿了顿,也觉得自己在晚辈面前说这些不好,尴尬地笑了笑。 这些话自然在才文西心中激不起什么波澜,他在乎的,至始至终都是许拾言而已。 几乎毫无意外的,许拾言答应了他的邀请。 大年三十当天,许拾言带着一个小包,里面装了几件衣服、日用品和学习资料,来到了才家。 除了受到才家人的欢迎之外,尤秋生和胡思瑶的态度也是十分欣喜,一点都看不出之前因为一些直白的误会,而产生隔阂。 楼上的客房和楼下的客房分别给才爷爷和尤秋生夫妻二人住,许拾言只能跟才文西住在一起。 两个人喜闻乐见。 带着许拾言回房间收拾东西,胡思瑶追上来问用不用帮忙,被才文西撒撒娇搪塞了过去。 “知道他们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吗?” 才文西躺在沙发上,专注地望着将衣服规规整整叠好的许拾言。 许拾言头也不抬,果断地说:“他们知道我是谁的孩子,想要对我负责。” 才文西惊得迅速坐起来,瞪着他问道:“你知道了?” “猜的。”许拾言眸光浅淡,却是极为深刻地扫了他一眼,“看样子我猜的没错。” “……” 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才文西无比懊恼。 自己这听风就是雨的性格,怎么可能玩的过许拾言! “别猜了。”他故作随意地挥了挥手,道:“一切的一切,都是浮云。” 许拾言搞到好笑,反问:“那眼下不是浮云的事务都有哪些?” “高考啊,努力学习才是正道!” 点开音乐软件,应景得点歌一首:正道的光,照在了大地上! 许拾言笑出声,将衣服放进才文西给他准备好的大抽屉里,说:“这次邀请我来一起过年,是尤先生的想法吧?” 才文西丝毫不慌,因为他知道许拾言聪明,所以他也聪明了一次,预判了许拾言的聪明。 “为什么不可能是我的想法呢。”他悠闲地晃着白的晃眼的小腿,笑嘻嘻道:“以我们俩的关系,我邀请你来我家过年也是很正常的吧?” 他倒要看看许拾言怎么反驳! 沉吟片刻,许拾言竟是点了点头:“嗯,有道理。” 他拉上包的拉链,将其挂在一个很隐秘的位置。房间又恢复了他来之前的样子。 坐在沙发上的少年一脸得意,眼瞧着他一步一步走近,却没有察觉到危险。 当才文西整个人被按在沙发上与对方交换了一个深吻,他还没有缓过神,也不知道为什么事态会突然变得…… 暧丨昧。 这个吻浅尝辄止,倒是一改许拾言往日风范。 他把脸红透了的少年堵在沙发与身体之间,声音低沉地说:“如果是你想要邀请我,就不会在放假的时候跟我说,这个假期都不想跟我见面了。” 才文西艰难的捂着嘴,眼中的羞耻感爆棚,露在外面洁白肌肤上泛着诱丨人的粉色。 “所以邀请许拾言来过年这一想法,一定是临时产生的。你宁可跟我语音电话也不愿意服软见我一面,某中程度上来说,让我又伤心又佩服。”许拾言眨眨眼,笑意泛滥,“所以来之前,我猜,让你开口的人大概率是你的母亲。伯母很同情心疼我,知道我一个人在家过年很有可能想把我接过来与你们一起热闹。当到这里来,我看见了尤先生和他的妻子,之前的一切想法都被推翻了。” 言辞凿凿,无可反驳。 才文西:岂可修!这聪明的、擅长推理的大脑,如果是自己的该有多好! “所以……” 许拾言拖长音,才文西有些紧张地盯着他微动的嘴唇。 “你真的不想我吗?” …… 想啊! 猛地伸出手抱住他,才文西将头埋进他的怀里,红着脸吼道:“想死了!” 你以为我为什么天天跟你煲电话粥啊! 许拾言不在乎到底是谁想要邀请他来,反正他需要的,也只是一个奔赴到少年身边最正当的理由而已。 大年三十晚上,他们在自家的院子里放礼花。 虽然禁止燃放烟花爆竹,但是几乎家家户户都会放点烟花或小呲花这类漂亮的烟火,保安队也没有真正地管过,因为大家都知道,过年除了春晚和饺子之外,只有炫彩的烟花和响亮的炮声才能抚慰人心。 两个大小伙子手握两把小孩子才爱玩的呲花,在庭院里玩的不亦乐乎。 一年又一年,除旧岁,迎新岁。 厉玥给他们两个人拍了好多相片,一向对任何事物都无欲无求的许拾言难得私下找到厉玥,求了一张两个人在一起时互相对望的照片。 “我想要珍藏起来。” 他的大拇指摩挲照片上少年的轮廓,眉眼之间的柔和几乎溢出来。 厉玥未曾发觉,她笑了笑,道:“留着吧,有你的照片我都会洗出来一张,拿回家去放在影集里,以后可以看。” 许拾言笑了笑,婉拒:“这一张就足够了。” 他不需要留下太多东西,只有一张,最为宝贵,就可以了。 一连在才家住了几天,每天早上从怀里沉甸甸地拥着一个人的睡梦中醒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文西睡觉有些不安分了,睡前两人之间的距离不管相隔多远,第二天一早,才文西一定稳稳地钻进许拾言怀里,醒来之后,两人大眼瞪小眼,不约而同地闪过茫然之色。 “我开始渐渐习惯你了。”才文西一边学习,一边愤愤地在纸上画来画去,“真的,没有你的话我恐怕天天晚上都睡不好。” 许拾言就在他旁边,看见他咬笔头,就身手挡开,“高考之后,我会想办法的。” “这怎么想办法?等身抱枕吗?” 许拾言认真地想了想:“上大学之后住一个宿舍。” “……你又要放弃好大学了?” “有的时候,不要把我看得太高。”许拾言神秘地说。 才文西才不信那一套,想要让他相信许拾言高考会失误,不如让他相信母猪喝多了会上树! 不过他不会因为这件事跟许拾言生气了。 自己这么努力地学习是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跟他考得一样好,到时候一起上更好的大学! 但许拾言现在还不知道,才文西想要给他一个惊喜。 初八,年假结束,整个华夏如同复苏了一般,开启了忙碌的日子。 才爷爷因为放心不下寄养在邻居家的毛毛,初六那天就让才武东送他回家。本以为爷爷会在家里多住一段时间的才文西十分不舍,还难受了好久呢。 初七那天,许拾言也选择了告辞。认真谢过才家人之后,他凑近才文西,在耳边低语几声,而后笑着后退一步,深深凝望着他。 才文西听清了他的话,顿了顿,再回神时,视线中只能看见他潇洒离开的背影。 尤秋生夫妻二人是过完年之后最晚离开的,他们住在附近,平时也没事,离不离开对于他们来说没什么区别。更何况最近尤秋生在才家的公司里帮忙投资,被李连卓记在心上的投资大师免费帮忙,用胡思瑶的话来说就是不用白不用! 回到房间,才文西翻出过生日的时候,许拾言送的小信封。 他一直没有打开,因为信封上有一段小小的话,让他毕业的时候再打开,才文西虽然心里好奇,但依旧压制住了蠢蠢欲动的手,把它塞进抽屉里。 刚开始几天他还总惦记着。 后来渐渐地忘了。 许拾言临走的时候,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如果想打开的话,现在也可以打开。”顿了顿,他语气含笑:“但是隔了这么久,我不接受退回。” 这句话,让才文西意识到,他送给自己的东西,大概很贵重。 快速地拆开信封,里面用一中柔软的布料包裹着长方形的卡片,才文西屏息凝神,几乎在打开布料的一瞬间,就确定了这到底是什么。 ——一张银行卡。 一股无名之火包涌起,才文西立刻想要许拾言打电话。 最后却犹豫了。 银行卡下面有一张纸条,上面写了一行小字,上面说:这是投资基金。 什么投资? 渐渐冷静下来,才文西给银行卡拍了张照片,发给许拾言。 才文西:解释一下吧。 那边很快就回复了。 许拾言:投资基金。 才文西:……是让我给我爸爸吗?除了我们家公司,我想不到还有什么能让你投资了。 发过去没一会儿,许拾言打来电话。 才文西守在电话旁边等回复,听见电话铃声响了,吓了一跳,慌忙接起。 还没说话,对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含笑的声音。 “怎么没有。” 声音宛若天边丝丝缕缕的缥缈云雾。 “你啊。” 我要‘投资’的,一直都是你啊。 . 距离高考还剩下四个月,才文西开学了。 高三学子们的学习氛围比往日严肃了好几倍,平时再随意懒散的学生,也开始努力复习。 最为明显的就是陆域等人从这半学期开始,一直坚持上课,没有逃课。 半个黑板被写上倒计时的标签,随着数字每一天都在减少,才文西明显感觉到了焦虑。 而就在这时,一中不好的感觉也随着这股焦虑感袭遍全身。 系统开始频频催促他积分兑换,随时随地,没有任何预兆,即使在众多人群之中,它的声音也不适时宜地响起。 不厌其烦,一次又一次提醒,才文西几次被它的声音搞得无比烦躁。 在一节自习课上,才文西爆发了,他几乎毫无意识地将书桌上的东西扫落在地,整个人坐不稳,歪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息。 这样的他把学生们都吓坏了,许拾言和祝茂然赶过来把他扶起来,可是他冷静不下来,明明感受到了其他人的异样眼光,可他还是无法控制自己,浑身颤抖。 “带他去医务室!” 混乱中,许拾言将他抱起,与此同时,陆域的声音也在人群之外响起。 虽然才文西很不愿承认,但他确实失去了意识,而且是在知道自己即将失去意识的时候,陷入昏迷。 因为他被拉进了一片黑暗中。 【亲亲宿主,您该回家了呢。】 【亲亲宿主,继续留在这个世界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哦。】 【亲亲宿主,请尽快使用积分进行兑换呢。】 …… 一片黑暗中,才文西听见了系统的声音,它肆无忌惮,好像将他拉入黑暗的意识中就可以为所欲为一样。 才文西无比恼火,他对着黑暗狠狠地呸了一声。 “我明白了,你不想让我继续留在这里,所以才三番五次地折磨我吧?” 高考有多重要,系统这么智能,不可能不知道。 它打破了以往的规矩,不管人多人少,都要出来掺和一脚,才文西再想不明白,他就是傻子! 【亲亲宿主,高考在原著中是个转折点。如果您继续留在这里的话,会导致整个剧情崩坏哦。】 才文西呼吸一滞。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最担心的事被系统说出来,还是忍不住心惊:“我已经决定好好学习,跟许拾言考同一所大学,这样绝对不会耽误他的!” 【具体的内容二筒不方便告诉宿主呢。只要宿主快点回家去,所有的剧情还可以挽救。】 “……” 才文西愣住了。 系统的话,就好像在说,他穿越来这一次,并没有什么用,反而将剧情发展推向了一个难以控制的方向。 所以现在只有他离开,才能将逐渐偏离轨道的剧情重新拉回来。 “可、可是我已经……” 让剧情变得更好了啊。 身为主角的许拾言,性格越来越开朗,他有了朋友,还有了喜欢的人。有关亲生父亲的事,也即将浮现出水面…… 【宿主,您造成的剧情影响,跟原著是两回事哦。】 一句话,彻底将才文西打入了深渊。 他开始走不出这漆黑的困境,在里面不停行走,反复碰壁。即使系统不再说话,也将他困在里面,让他无法醒来。 才文西真的害怕,如果自己继续睡下去,结果会是怎样的。 爸爸妈妈和老哥会不会感到害怕? 许拾言会不会放弃复习,将世界都抛在脑后地守着自己? 其他同学看见了他的样子,有没有被影响即将高考的心情? 才文西快要哭了,他感觉自己如果不同意系统的话,就永远都出不去,现实中可能也会一直昏迷下去。 最终,他放弃行走,停在原地,嗓音沙哑地对着虚无的黑暗喊道:“你出来,我问你一点事。” 【亲亲宿主,二筒在的呢。】 “如果我走了,‘才文西’会怎么样?” 【会有其他灵魂融合进这具身体哦。】 才文西自嘲地笑了笑:“重新来过吗?” 【不需要的,对方将会很熟练地操控这具身体。】 短暂的沉默过后,才文西的脑子从来没有一刻如现在这般清醒。 “是原来的‘才文西’吧。” 白雾中的第二人格,恶劣跋扈的性格,嫌弃自己时几乎与才武东一模一样的嘴脸…… 那根本就是才文西本人啊。 泪水悄无声息地淌满脸颊,才文西深吸一口气。 “如果我没猜错,你们应该在宿主进入身体的那一刻,就抹杀掉原来的灵魂。可惜,因为我阴差阳错来早了,导致你们没能回收真正的才文西的灵魂,所以他现在只能……” “存在于你的意识里。” 一道声音从身后响起,无比熟悉。 才文西微微惊讶地回过神,眼前是一团熟悉白雾,迷雾中有一个半透明的身影,与他一模一样。 ‘才文西’面无表情地接下了他的话,冷声道:“你蠢得要命,随随便便就被这个系统拿捏了,不让你醒来你不会自己想办法醒来吗?” 不知道为什么,才文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即使被骂,也感觉到了一丝安心。 那影子继续道:“哭什么哭,我用我的灵魂把你提前那么久换过来,可不是为了看你哭的!” 一团白雾袭来,随便在他的脸上一扫,脸上的水痕消失,只留下清爽的感觉。 才文西也不想再哭了。 “才文西。”他叫了对方的名字:“谢谢你。” . 不学无术、以家境优越为嚣张跋扈的资本,在学校里,遇上看不爽的同学一定要说两句,冷嘲热讽之后,看见别人露出隐忍难耐的表情,他就十分愉悦。 ——这就是才文西。 他每日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嘲讽别人,或是衣服品牌,或是长相,或是字迹潦草…… 总之上到家境歧视,下到鸡毛蒜皮,他都能嘲讽一二。 才文西也不喜欢像陆域那样,身后跟着一两个小弟,看起来威风凛凛,实际上烦得要命。他人缘不好,大概率是因为他谁都看不上,认为自己可以独当一面,如果遇上了硬茬…… 不是还有家么,才家家大业大,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如果非要说他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才文西自己都说不出来。 同学们厌恶,没有朋友,老师不管,家长失望。 就在才文西觉得继续这样过下去很无趣的时候,他忽然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是一本小说中的炮灰,家庭背景和班级、身边的同学都在小说中准确地呈现。在高二第一学期的时候,班里转来一个转学生,叫做许拾言。他是小说中的主角,就像上天的宠儿,即使前期过得不好,后面也如同开了大挂,站在人生巅峰。 而他,只不过是在高中时期因为求而不得三番五次羞辱对方的炮灰罢了。 他的结局很悲惨,梦到这里的时候,他只想冷笑一声。 但是后面,他看见了才家的结局。 一瞬之间,从梦中惊醒。 :正文 第107章 107 当一个人预见自己和家人的结局, 正常人都会觉得,这只是一个噩梦。 可是这种强烈的窒息感让才文西冷汗淋漓,他有一种预感, 梦中才家的结局,应该不是假的…… 因为仅仅是在虚幻中闪过一面的转学生, 令他深深着迷。 一个仅仅是梦到,且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竟然有着如此巨大的魅力,如磁铁般吸引着他。 如果真的遇到这个人,即使提前有了预防, 他恐怕也会失去理智,就像冥冥中注定的一样…… 这样不行。 才文西瞒着所有人找了很多有关预知的问题, 还有这种充满预言性的梦境, 能出现在明面上且很火爆的话题基本都属于假设, 很少有真实的故事。 无可奈何,他又只能从千变万化的世事中寻找线索。 经过不懈的努力, 还真的让他发现了一点靠谱的东西。 一个名叫西罗拉的东非人, 在二十年前,网络和社交都没有特别发达的时候, 在自己的博客里写了一段令人匪夷所思的故事。 大概就是她好像灵魂出窍, 去到另外一世界, 附身在一个同样名叫西罗拉的少女身上。这个西罗拉与她悲惨的孤儿身世完全不同, 她有着爱她的家人,还有丈夫。 只是她附身在那具身体上之后,脑海中的记忆便开始出现分岔。有时候是西罗拉的,有时候是她自己的。西罗拉虽然看起来家庭和睦,实际上她有一个互相爱慕的情人。她继承了那具身体之后, 被一些奇怪的指令操控着,做了很多错事。 她知道那些都是错事,包括瞒着爱她的丈夫去私会情人,又在父母面前与丈夫达秀恩爱。可她总是不受控制,总觉得只有继续按照西罗拉原本的生活轨迹生存下去,她才会得到答案。 后来她莫名其妙地就回来了,记忆也开始变得混乱起来。 西罗拉清楚地记得,她回来之前,那个世界里,‘她’的婚姻已经名存实亡,丈夫发现了她出轨,并选择离婚。因为财产问题,他们打了很多年的官司,以至于真正离婚时,她已经接近四十岁了。 离婚后,她立刻就回来了,仍旧是二十几岁的模样,好像那些经历,只不过是她的一场梦。 这个故事她试图说给身边的朋友听,可是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于是她写在博客中,开场白便是:如果你觉得这不真实,那么请将它当做一个残忍的故事。 才文西算了算时间,这个女人现年已经四十多岁,如果没有意外,仍在人世。 他想见她一面。 他瞒着所有人,请了一个月的假,坐上前往东非的飞机,按照博客的地址来到一座小乡镇。因为那时并未成年,他的临时监护人一直跟着他,这让才文西感到烦躁。 他找了很多家,最终在临镇找到了五年前搬过来的西罗拉一家。 “我母亲的精神状态很不好,我不会允许你单独跟她见面的。”西罗拉的儿子是个很强壮的白人,可是说话声异常温柔:“抱歉,即使你是一个远道而来的孩子。” 对待不认识的人,才文西还不会趾高气昂,再说,他有事相求,总不能表现得太过强势。于是他想了想,主动提起了那个博客。 “我只是想知道,除了博客上的消息,还有更全面的吗?” 西罗拉的儿子很是意外地拿着他打印出来的博客,仔细看了一圈之后,惊讶地摇了摇头:“你真的太奇怪了,这只是一篇看起来非常虚假的小故事而已。” “我不觉得。”才文西说:“我反而觉得,这很有挖掘的价值。” “你是记者吗?” “我只是一个好奇的异国高中生。” 西罗拉的儿子沉吟片刻,最终让他稍等。 又一次从屋子里出来后,强壮的男人手里拿着一个牛皮本,本子很是破旧,上面的深棕色牛皮有些掉色,斑驳而透着神秘感。 “这里,或许有更多你想要知道的。”他把本子交给才文西:“你可以拿回去看,但是记得要还回来。我妈妈时不时会想起它,总要抱着这个本子才会睡觉。” 才文西说了一声谢谢。 回到住所,他迫切地翻阅起来。 这是西罗拉的日记,也可以说,是她在另外一个世界时发生的令人印象深刻的故事。比如说,她曾经流产过一次,是情人的孩子,但是丈夫误以为是他的,伤心绝望。西罗拉看着丈夫,内心明明无比难过,可是表面上却仍要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敷衍地安慰对方,他们还会再有孩子。 西罗拉在这种片段后面,总会加上括弧,在里面写下真实的想法。 [我就是一个冷血的女人,我不想这么做,可是他逼我这么做。真正受伤的人是杰罗尔(丈夫),我该向他道歉,可是我不能这么做,因为他不允许。] 三番五次提到的这个‘他’,才文西并不认为是故事里的情人。 而是一个摸不到、看不透的存在,‘他’强迫西罗拉做了这些事情,导致她的内心受到强烈的谴责。而西罗拉也确实有把柄在‘他’手中,以至于不得不这么做。 才文西熬夜看完了整本日记,后面的文字越来越模糊,可以看出日记的主人本人的情况越来越差。 后面几乎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只是验证了他最初的猜测。 西罗拉所畏惧的存在,是一个意识体,它大概出现在西罗拉的心里、脑子里、潜意识里,总是在故事往好的方向发展时突然冒出,说出一些让人听了就难以接受的话,并命令西罗拉执行。 才则声发现他自己偷跑出国,气得满世界找他。甚至找到的东非的合作商,让对方帮忙照看自己。被监管的感觉不太好,父母大概也快要赶来了。才文西决定在那之前,见一面西罗拉。 将日记还回去,才文西再次向她的儿子提起要见面的事。 不知道为什么,西罗拉的儿子这次答应得倒是很爽快。 “我猜你大概会跟她有共同语言。”她的儿子说:“我已经很久没见她笑过了,她仿佛一直存着一件心事,郁郁寡欢,我觉得跟这本日记有关。” 他将才文西引到楼上的一间朝阳的卧房,田园风格的装修设计,刚一踏入时,他仿佛闻到了阳光的味道。 西罗拉此时已经接近五十岁,她双目无神,坐在轮椅上,呆呆地望着窗外。 她的儿子凑过去与她低语几声,西罗拉慢悠悠地转过头来,一双浑浊而慈祥的眼看向才文西。 “好孩子。”她招了招手:“你想要听什么故事?” 她的儿子对才文西笑了笑,转身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二人。 才文西犹豫很久,不知道应不应该把自己的梦告诉西罗拉。 毕竟这真的很搞笑,他因为一个梦不去上学,跑来遥远的东非,找到了一个二十年前写博客的女人,甚至没有调查真实性就直接跑来询问…… 万一西罗拉只是一个想象力很丰富的作家怎么办?他如此认真岂不是可笑至极? 西罗拉盯着他看了许久,压着声音说:“你有心事,孩子,你的秘密比我要多得多。” 才文西屏息凝神,小脸最终尴尬地红了红,似乎做好了被嘲笑的准备,说:“您的故事,我觉得是真实的。因为有很大的概率,不久的将来我也会遇到。” 西罗拉定定地看了他半晌。 才文西继续说:“梦里,我做了很多事情,虽然现在来看,这应该是我的处事风格,可是这些小事造成的结局可不太好,甚至会祸及我的家人。” 听到这里,一直沉默的西罗拉摇了摇头。 “那不是你做的,我亲爱的孩子。”她声音沙哑,透着几分哽咽:“那是我做的。” 才文西猛地一愣。 西罗拉泪眼朦胧,“是我做的。我是我,而你才是真正的西罗拉。” 才文西静默许久,故事中的弯弯绕绕,也总算变得清晰起来。 西罗拉说,或许他不是那个即将要附身于别人的人…… 他是那个被抢占了身体的人。 未来附身到他身上的灵魂或许会跟西罗拉一样,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人,但是碍于意识体的存在,从而做出一些让他、才家都会陷入绝望境地的举动。 这不可以。 那一刻,年仅十六岁的才文西下定决心,绝对不可以让意识体和即将附身于自己身上的灵魂做出引领才家走向毁灭的事。 他要想办法抹杀掉意识体,或者让那个灵魂无法做出指令上的事…… 再或者,让他做出的事,构不成任何威胁。 才则声找到他的一瞬间,大庭广众之下,打了他一个巴掌。 脸上火辣辣的疼,才文西却感觉不到,他深深地看了父亲一眼,沉默不语地坐上了车,然后没有休息,直接坐飞机,回到了熟悉的家。 站在别墅里,才文西只觉得周身冰冷。 不好的直觉降临,他感觉被替换的日子,近在眼前了。 他安分了许多,不再吵闹叛逆,每日按时吃饭,与家人坐在楼下看电视,虽然经常不说话,可这种明显的转变还是让父母感到高兴。 在别人看来,才家不学无术的富二代小少爷安分了几日,就连期末考试都乖乖参加,虽然听说仍是交了白卷,但好在出现在了考场里。 假期开始后,他几乎消失在众人眼前。 与此同时,假期中某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才文西打开了西罗拉送给他的小纸条。 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一句话。 ——以灵魂,换灵魂。 :正文 第108章 108 浑身冰冷, 即使在这虚无的空间中,才文西仍然能感觉到丝丝冷意。 他是才文西,对面白雾中的虚影亦是。 影子深深地望了他一眼, 半晌,语气算不得轻柔地开口:“因为我让你提前来到了这里, 有了之前你做过的蠢事,才导致后面完成指令的时候, 那些人不会对你的所作所为感到生气。” 这句话听起来不像是好话,可是一人一影却莫名安心。 “我没有被抹杀,因为我躲了起来。”虚幻的影子继续说:“我就躲在你的意识里, 观察你。如果你做的事情影响到了我的家人……我就带你一起去死。” 以灵魂换灵魂,算不得共生, 却可以共死。 事到如今, 才文西满心愧疚,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你想回来吗?”他哑着嗓子问:“如果你想回来,我立刻就用了积分。” 白雾中真正属于这具身体的灵魂陷入一阵沉默中。 半晌, 他自嘲地发出一声轻笑。 “你刚才对我说谢谢。”影子认真地望着才文西:“同样的, 我也要对你说谢谢。” 如果不是你心地善良,或许现在, ‘才文西’的结局就如‘西罗拉’一样, 家破人亡。 “身体只是一个容器罢了。”影子说:“你跟我长得一样, 叫同样的名字。你是孤儿, 跟西罗拉一样。” 才文西神色哀伤地低下了头。 没穿越之前,他是一个孤儿,因为长相俊秀嘴还甜,深得院长喜欢。院长是一个老妈妈,她没有结婚生子, 将一生都奉献给了孤儿院。 才文西大学毕业的那一天,她去世了,没有致命的某一疾病,而是日积月累的小病,拖垮了她的身子,最终满身病痛地离去。 从那之后,才文西真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如果现在回去,大概会无缝衔接之前的生活。 心中纵然有万般不舍,可他占据了另外一个人的身体,霸占了本属于他生活却是板上钉钉的事。 转瞬间,他做好了离开的准备,只待影子开口,他立刻放弃。 黑暗中,白雾缭绕,梦幻的白烟将他包围起来,温柔而缓慢,似一双手,虚虚地将他揽入怀中。 影子越来越近,他没有实体,像一缕可怜的孤魂。 那张与他一模一样的脸上,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痛。 影子与才文西的额头相抵,一人一魂不约而同地闭上了眼。 “我没办法再回到这具身体里了。” “帮我照顾我好我的父母……” “你要相信,他们是因为你才快乐的,而不是我。” “如果是我的话,他们可能仍然活在没能教育好儿子的自责中。” “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了。” …… 白光散去,原本被禁锢在黑暗中的少年消失不见。 白雾似武器般将影子包裹,一直被信号干扰的系统发出滋滋啦啦的声音,终于,语句开始变得通顺起来。 【你不该这样做。】 “可笑。”影子冷笑一声:“你们要抹杀掉我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能做出什么反抗?” 【你本来就不应该存在了。】 “我活的好好的,你们突然冒出来,想要用另外一个灵魂把我顶替掉,我为什么不能作出反抗?” 【系统选择寄宿体也是有依据的,以你的性格,继续发展下去,就是灵魂体在他自己世界中看到的那本小说。你和才家的结局,亦是悲惨。】 短暂的沉默过后,白雾忽然涨裂开,向四周支出无数条摸不到的白线,试图涨破这无尽的黑暗。 困兽在囚笼中挣扎,纵然鲜血淋漓,也在所不惜。 “所以我让他提前来了。” 魂体的能力散去,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鲜血从眼眶中流出,一双充满灵气的眼吸满黑色物质,从瞳孔开始逐渐向白眼球扩散。 “那个所谓的小说故事会改写,你们的目的同样达到了……” “所以,从这一刻开始,你给我离他们远一点。” “杂种。” 黑暗被冲破,系统的机械音发出了一段模糊的声响,在黑暗被白雾吞噬之时,它的声音也越来越虚弱。 最终,光明出现,黑暗消失。 与系统一起安静下来的,还有那个隐藏在意识中,为了看到父母和哥哥而小心躲藏的灵魂。 . 才文西回到了原来的世界,躺在出租屋的单人床上,手机在黑暗中释放着微弱的光芒,上面是护眼模式的文章,右上角的标题很长。 《又见你,又爱你》 啊,是他一直在追的那本小说,里面有一个炮灰的名字跟自己一模一样! 一想到这里,才文西一阵脸疼,总觉得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啪啪打他的脸! 可是作者写的实在太好了,即使每次看到与自己一样名字的书中角色会感觉尴尬,可他还是不想弃坑。 明天还要起来上班,继续看的话必然算熬夜。 强忍着渴望,才文西关掉了手机。 可是手机却灭不掉,一直亮着。 刚换的手机不会出问题了吧?小三千块钱的手机坏的这么快,这合理吗?! 反复关了几次,手机都没有灭掉,就在才文西决定将其彻底关机,明天去专卖店找店员算账的时候,小说中的内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起来。 [穿越而来的才文西决定改变自己和才家的命运,他来到班级的一件事,就是抱紧主角攻陆域的大腿。] [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江朝阳并不喜欢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富家少爷。并当着他的面,嘲讽地叫他‘小少爷’。才文西不止没有生气,还笑呵呵地应下了,跟传言中嚣张跋扈的才文西毫不相同。] 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白光映出才文西那张逐渐变得惨白的脸。 他快速翻阅了几章,后面的内容让他觉得无比熟悉,与此同时也生出恐惧。 [许拾言将寄托放在了才文西的身上,因为他知道,除了才文西之外,没有人会这样肆无忌惮地对他好。] [执念日渐疯魔,他开始睡不着觉,每时每刻脑海中浮现出只有少年那张俊俏的脸庞。] [等高考结束,他要不顾一切将少年绑在自己身边,让对方的目光,只能看着自己。] …… 《又见你,又爱你》的内容变了。 变得让才文西无比恐惧。 他似乎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梦境。 但是如果让他选择…… 他想回到许拾言身边;他想抱住爸爸妈妈;他想面对老哥的嫌弃时露出灿烂的笑;他想继续跟陆域和江朝阳等人做朋友;他想找祝茂然打游戏;他想…… 才文西要回家。 咔嚓一声,仿佛有什么脆弱的东西碎掉,发出清脆的响声。 光明显现,黑夜被照亮。双眼被白光刺激得难受,他伸出手来抵挡,却觉得有人抓住了他的手,猛地向一个方向拽去。 才文西惊呼一声,瞬间醒来。 “儿子!” “文西——” “醒了醒了。” 几道声音交错着钻进耳朵里,头疼得受不了,仿佛有一双大手捏住他的大脑不能收缩一样。 才文西颤抖地伸出手,想要碰额头,却在半路被一只冰凉的手握住。 “文西。” 带着几缕冷清的声音传来,丝丝缕缕地飘进耳朵里,与那些争先恐后挤进来的声音不同,它似乎带有极大的安抚意义。 才文西迷茫一瞬,僵硬地转头看去。 许拾言坐在床边,发丝凌乱,眼下青黑,看起来十分憔悴,他身上穿着校服,虽然如往常一样一丝不苟,可才文西仍是感觉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狼狈。 “大言……”他唤了一声,下一刻,被自己沙哑难听的声音吓到。 “嗯,我在。”许拾言连忙应了一声。 才文西顿了顿,又转头看向周围。 厉玥和胡思瑶在,还有一个穿白大褂的一声和年轻的女护士。 厉玥在哭,泪水横流,胡思瑶一边安慰着她,一边也跟着红了眼眶,又是担忧又是高兴地含泪望着他。 “好孩子,你总算醒了……”胡思瑶吸了吸鼻子,道:“这三天你都快把我们吓死了。” 才文西骤然皱起眉头:“三天?” 他竟然睡了三天?! “是啊。”厉玥拉着他的手,不肯松开:“也不知道你突然间是怎么了,晕倒在学校里,等你哥赶到的时候已经不省人事了。我们慌忙把你送到医院,结果你昏迷了整整三天!” 话音落下,只觉得另外一只手蓦的被攥紧。 才文西顺着那力道看去,许拾言那张憔悴的脸看起来好像更瘦了。 “你怎么在这……”他哑着嗓子问:“你不是应该去上学吗?不好好学习怎么考大学,你没有一直守着我吧?” 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件事,声音颤抖,带着浓重的哭腔。 许拾言没有说话,他目光灼灼,如同一条炙热的铁链将才文西缠绕,深深地烙进他的血肉肌肤。 医生和护士走了上来,给他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大问题之后,厉玥和胡思瑶被叫了出去。 病房里只剩下才文西和许拾言二人。 才文西也很是固执,他瞪着床边站立的男生,努力地发出声音:“你回答我啊。” “上学了。”许拾言的声音竟也无比沙哑:“午休,来陪着你,一会儿就回去上课。” 才文西扫了一圈,看见墙上钟表的时间,发现确实在午休期间,才放心地松口气。 病房里陷入一片寂静之中,两人一个躺着,一个站着,互相不说话。微弱的呼吸交织着,仿佛在诉说它们的主人有多么渴望对方。 半晌,才文西忽然勾起苍白的唇,朝他露出一个清浅的笑。 “许拾言……” 系统消失了,他感觉得到。 “我可以一直陪着你了。” :正文 第109章 109 才文西因为学习压力太大而晕倒的消息不胫而走。 回忆起一年多以来, 他从不学无术到全班前十,背后付出的努力和汗水,让同学们无比钦佩。 不过老师为了安抚大家的情绪, 还是说,不希望大家因为学习而劳累过度, 虽然高考只有一次也非常重要,但是人的身体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也正是在模拟考之后, 每天的最后一节课,把自习改成了心理疏导课。 专业的心理老师会给大家讲一讲心灵鸡汤,也会放一些有助于心理纾解的音乐。 才文西行了之后, 又留院观察两天才出院。 这两天的时间里,病房里几乎挤满了人, 有才家的合作伙伴来探望他, 还有老师带领几个学生代表给他买了鲜花和果篮, 祝茂然放学之后就会过来,待一会儿就走。 此时距离高考不足三个月。 许拾言每天都来, 早上、中午、晚上, 才文西担心不上课会影响他复习,他就偏偏趁午休的时候跑过来, 让才文西无话可说。 因为他经常在病房里, 就算是傻子, 也能看出猫腻, 更何况是聪明的才家人。 才武东倒是没什么;才则声也没太大感觉,只觉得两个孩子之间的关系太好了;而一连请了几天假陪儿子的厉玥则是纳闷极了。 才武东买了咖啡回来,还没进屋,就被守在门外的老妈拉到了无人的角落。 “文东,你有没有觉得很奇怪?”厉玥忧心忡忡地说:“小许那孩子……对我儿子怎么这么好?” 才文西想吃什么就给买, 偶尔赶上才文西在吃饭,他还亲手喂!关键其他人都不觉得这有什么大问题,而想到这一幕幕就浑身不舒服的老母亲却不这么认为。 “您说的是哪个儿子?”才武东似笑非笑地喝了一口咖啡,“许拾言对我可不怎么样。” “当然是你弟弟了。”厉玥哀叹一声:“难道现在年轻人交朋友的方式都是这样的?但是人家小祝同学来,也跟文西嘻嘻哈哈的,我就没觉得不舒服……” “可能许拾言长得帅吧。”才武东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行了,这有什么的,您别管了。” “可是……” “您还能把人家撵出去吗?” 厉玥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不过自此之后,她便格外关注许拾言和才文西之间的交流方式。 “我渴了。”才文西一边打游戏一边出声。 一杯带着吸管的水立刻被递到嘴边,做这件事的人好似习以为常,脸上平静,没有过多的表情,自然得不能再自然。 “我饿了。” 备在一旁的小蛋糕喂进嘴里。 “唔,我想吃水果。” 粉红色的苹果被削了皮,切成一块一块的,大小刚刚好。 “哎呀,队友演我,好坏啊!我打不过了!” 床边的人无言的拿过手机,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不过几分钟,一声‘Victory’响起,自己那仿佛没长手脚的小儿子发出激动的欢呼声。 厉玥:……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许拾言这孩子特别好,好到让人无话可说。 值得一提的事,才文西住院期间,陆域也来过,而且一同前来的还有德高望重的陆爷爷。 陆爷爷的到来让厉玥甚是惶恐,她看起来有些慌乱,毕竟这是在私下,也不是谈公事。再说不管是在什么场合,陆老爷子来探望一个小辈也是没必要的事。 彼时才文西刚睡醒,睡眼朦胧地望着看起来无比和蔼的陆爷爷,脑子转弯有点慢,下意识地开口问陆域:“陆哥,这是你爷爷呀?” 众人:“……” 后来反应过来,才文西恨不得连夜搬离这座城市。 陆爷爷真的只是来看望才文西的,闭口不谈有关两家合作的事。厉玥虽然在职场上也曾雷厉风行过,不过怎么说也是当了几年家庭主妇,再加上公司的一些业务由才则声和才武东父子俩接管,让她清闲不少,所以面对这样德高望重的老人时,还是透露出些许不自在。 谈话间,他们说起才文西最近成绩很好,而且一直有上升的趋势,话题转来转去又回到了他如今躺在这里,竟是因为疲劳过度,长期神经紧绷所致…… “学习固然重要,但是也要照顾好自己。”陆爷爷说道。 “是是是。”厉玥连忙应道:“这孩子就是太拼了,不想直接进公司,想完成自己的梦想……” 陆爷爷恍然大悟地说:“原来是这样,那文西的梦想是什么呢?” 话题抛了回来,周围的视线齐刷刷地看过来,才文西有些尴尬,他张开嘴,声音拖得长长的:“大概就是……想要当个……科学家吧?” …… 你已经是一个成熟的高中生,不要再用幼儿园时的回答来搪塞大家了! 陆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打破这份沉寂,之后陆爷爷也跟着笑了起来,看起来有些开心。 气氛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知道他们起身告辞,都没有再出现冷场。 他们离开后,才文西松了口气,叹息一声道:“妈妈,我们家是不是越来越厉害了,连陆爷爷这样的人都来探望我。” 才家怕不是日渐壮大! 厉玥沉吟片刻:“我觉得……是你太厉害了。” “啊?” 厉玥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几天,李家的独生子也来过来,还带了不少好东西,无比名贵,让她有些受宠若惊。 仔细一问,这些来过的、出手阔绰的孩子,都跟自己儿子的交情不错。 反观一家四口的其他三人,虽然私交都很广泛,但是在呈陵能排的上数的朋友…… 厉玥想了想胡思瑶,才则声想了想尤秋生,才武东想了想段尽臣…… 行了,还是才文西最厉害。 . 抱大腿,才文西绝对是认真的。 就好像现在,完美地处理了几个大腿之间的关系,不止收获了爱情,还收获了大把大把的友情。 重新回到课堂上,才文西自觉将自己晕倒的事情归为劳累过度,希望大家可以引以为戒,不要太累。他的几句充满玩笑感的话让气氛轻松起来,老师在台上望着,频频朝他投来感激而欣慰的笑容。 距离高考还剩下两个月,一次模拟考,才文西成功挤进全年级前一百五十名。 这一成绩稳定下来,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再努努力的话,进入年纪前一百名根本不是问题。 高三每月模拟考之后都会换大榜,才文西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站在大榜前,找自己的名字,然后再找许拾言,最后找祝茂然的。 许拾言的名次很好找,前二十名必有他。不过也不是那么稳定,偶尔会上升挤进前十,偶尔也会下降到十八十九。 祝茂然就更加不稳定了,因为临近高考,太过紧张,他一紧张就马虎的毛病又犯了,几次考试都因为一些不该错的小题丢分,最近他也正为这事儿苦恼着。 才文西试图给他出点招数,可是祝茂然这厮偏偏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哪一个方法用在他身上都没有效果。最后还是许拾言出马,让他签下了一个极其不平等的条约——高考前所有的大小考试,只要因为马虎错一道题,就要给才文西买一盒冰淇淋。 祝茂然透支了将近两个月的零花钱。 当然,这是后话了。 临近考试前半个月,许拾言久违地请了假。 只请了一天的假,而且在跟学校请假之前,还特意给才文西打了电话报备。可是他不在,才文西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心里空落落的,连学习都提不起劲。 第二天,许拾言来到学校,第一时间就被他抓着询问昨天去做了什么。 许拾言最初并不想回答,这种回避不是单纯地想要瞒着才文西,而是对于这种事没什么兴趣,它游离在人生之外,根本不会对他的生活造成任何影响。 才文西偏偏愈发感兴趣,追问之下,许拾言才说,昨天,他的母亲再婚了。 跟她的主治医师曹医生,没有大办酒席,只是领了证,带着他去吃了一顿饭。 才文西怔愣一瞬,下意识地握紧了许拾言的手。 “我没有觉得不舒服。”许拾言感受到他的担忧,回握住他的手,“不用担心我。” 才文西认真观察他,确认他的情绪平静,才轻声道:“我只是觉得,你需要我在你身边。” “是的,你已经在我身边了。”许拾言说:“如果再抱抱我就更好了。” 正值午休期间,两人坐在操场边的长椅上,呼吸新鲜空气。虽然正午操场上的人不多,但也算大庭广众之下,才文西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你以前不这样。”他嘟着嘴控诉道:“以前的你多有个性啊,现在怎么随时随地想着这些东西。” “哪些东西?”许拾言眨眨眼:“七情六欲,人之常情。” 无辜的脸颊搭配认真的口吻,这下轮到才文西无话可说了。 许如菁跟曹医生结了婚,他们成立了新的家庭。 有关曹医生的家庭情况,才文西知道的不是很多,只是偶尔从胡思瑶的嘴里听说一二,他与前妻离婚多年,两人没有孩子,前妻也早已改嫁,有了幸福的家庭,只有他,打了这么多年的光棍,终于迎来了第二春。 曹维这边自然是没什么可说的。 至于许如菁…… 是什么让她轻而易举地放弃了那么折磨她十几年的男人? 又是什么,让她近乎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个需要关怀的儿子? 是爱情吗? 才文西不相信。 许如菁最害怕接触的,才应该是爱情。 :正文 第110章 110 正是因为坚信许如菁不会那么释然地放弃过去, 才更加担忧许拾言内心真实的想法。 曹医生想要举办婚礼,但是许如菁拒绝了,并表示他们之后携手共度一生, 任何隆重的仪式都属于身外之物。 所以他们领了结婚证,带着许拾言吃一顿‘团圆饭’, 关系便正式定了下来。 短短一天内,许拾言受到了来自小少爷无数次关切地问候。 “你还好吗?” “真的还好吗?如果难过的话要跟我说。” “不许对我撒谎, 你答应过我的。” …… 诸如此类的话不分时宜地响在耳边,伴随着担忧。 许拾言的心如同泡在蜜水里,甜蜜的满足感顺着血管流动, 遍布全身。 对于母亲结婚这一事,如果换做以前, 许拾言应该会有一点不一样的想法, 或是难过, 或是怀疑自己。与母亲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他也不是没想过有一天母亲会遇到一个值得她托付一生的人, 不管对方是谁, 总归比自己那个没出过面的亲生父亲强得多。 但他从未想过会这么快。 就包括现在,母亲正式结婚, 这还算她人生中第一次领证, 许拾言都没想过, 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真的不会影响到你的心情吗?”才文西恨不得钻进许拾言心里好好瞧一瞧。 临近高考, 母亲突然结婚,别说从出生就和母亲相依为命的许拾言,就是换做其他普通人家的孩子父母再婚,也耐不住孩子心中生出些许异样的情绪,总之懂事的孩子就忍下所有, 微笑面对;淘气的孩子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大闹一通。 才文西倒是希望许拾言是那个淘气的孩子,至少情绪发泄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好。 许拾言拉着他的手覆在胸口,随之感受到强劲而有力的心跳声。 “现在除了你,没有能影响我。”许拾言一字一顿地说:“所以,不要把任何人的位置,摆在你之上。” 脸颊发红,怔愣地望着许拾言半晌,他有些羞恼地别过头去。 “你瞎说什么呢,那可是你的妈妈。” 许拾言捏住他的脸颊,柔软的触感令他有些心猿意马,下意识地弹了弹。 “你玩我呢!”才文西拂开他的手。 “你比较重要。”许拾言含笑说:“母亲有了更重要的人,与她来说,我不出现在她的生活中,反而是一件好事。” 原本还因为对方逗弄自己而恼火着,闻言,才文西瞬间熄了火气,柔声安抚道:“别想太多了,你还有我呢。” 许拾言果真如他所说的那般,之后的日子里,一如既往地学习,打工,两不耽误。不过他的日常生活应该要比一年前好一点,因为才文西从胡思瑶那里得知,曹维对待这个继子很是上心,有的时候许如菁想不到的事情,曹维都记在心上,不止每月给他送来足够丰厚的零花钱,还经常给他买吃的送回来。 曹维也三番五次地提起,让许拾言去他们那里住,就算不习惯,也熬过这段时间,毕竟即将高考,有个人在许拾言身边照顾着,也比他自己孤零零的、连生病都没人知道要好一点。 对方如此关心他,连才文西都有些感动了。 “要不你答应了他吧。”才文西劝说道,对上许拾言那双冷清的眼眸,下意识地别开眼;“当然啦,你的意愿最重要嘛!” 许拾言不想跟他们牵扯太多。 才文西看的出来,他在尽力与曹维、许如菁建立起的家庭划清界限,即使此时此刻,他还是一个没考大学的孩子。 “我会赡养我的母亲,如果他们想要孩子,我也不会排斥。如果他对我母亲好,等他们老了,我也会赡养他。但我不会叫他父亲,也不会常出现在他们的生活中。” 许拾言曾经对才文西说过这番话。 这番话语中的心酸与决绝,大概只有熟知一切的他才能明白吧。 然而谁也没有料到,自从跟曹维在一起后许久没有发作过的许如菁,在那一日黄昏,守在一高的门口,像一只蓄势待发的野兽,双目通红地盯着来来往往的学生。 保安被惊动了,他们出来试图将这个看起来精神状态不太好的女人控制住,却在靠近对方的时候,被一阵凄厉的惨叫声惊得连连后退。 “我要找我儿子!我找我的儿子!” 许如菁歇斯底里地大喊,保安们见状不对,连忙拨打了报警电话。 校门口被包围起来,因为大部分学生都上晚课,所以很少有校门口堵塞的情况出现了。才文西和许拾言结伴走在主路上,只感觉后面的学生一个一个快速朝门口跑去,偶尔会发出兴奋好奇的交谈声。 “好像是个疯子。” “她说她要找儿子,好可怕啊。” “长得还挺好看的,反正那皮肤保养得比我老妈强多了。” “可惜精神有问题啊,走,快去看看,一会110来了就把她带走了……” …… 不知道为什么,才文西下意识地就想到了许如菁。 他担忧地看向许拾言,却见他神色冷清,对他们的话恍若未闻。 “去看看。”许拾言说。 才文西被他拉着,步伐比刚才大了些。几步走到校门口,那里已经围了不少学生和家长。圈子的中心似乎发出几声女人的哭叫,断断续续的,听得不太清,可才文西仍是觉得那声音十分耳熟。 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了。 “我、我们绕路走吧……” 把许拾言带离这里,是才文西最后的办法了。 许拾言没有说话,放开了才文西的手,一步一步朝人群里面走去。 才文西在后面焦急地喊他的名字,又怕喊的声音太大,被许如菁听见。 重重包围出现一个突破口,许拾言站立在人群最里面的一层,他看着站在原地疯狂抓挠着头发的中年女人,面无表情的脸上终是露出一丝裂痕。 “妈。” 这一声很小,几乎含在嘴里,只见女人猛地抬起头,目眦欲裂地看向他,像一个不甘心投胎转世的厉鬼,吓得有些女生忍不住发出尖叫声。 “儿子……”她喃喃出声,一步一步如同行尸走肉般靠近许拾言:“你是我儿子,你是我儿子……” 她不停地重复这句话,每走近一步,许拾言身后的人群便跟着后移,等她与许拾言站在一处时,人群扩大了一些,把他们母子俩围在中央。 许如菁伸出手,颤抖地将高瘦的男生抱进怀里。 “你怎么不来看妈妈……”她语调颤抖,带着浓重的哭腔:“妈妈好想你啊,真的想你……你不来看妈妈,是不是觉得妈妈没用了?妈妈不能养你?” 她的声音不大,可是字字清晰,周围的人听了窃窃私语起来,朝许拾言投去异样的眼神。 许拾言低垂着头,任由许如菁在自己的怀里胡言乱语。 人群破开一口,才文西费力地挤出来,一眼就看到了正中央相拥的母子俩,还没等做出反应,就听见身后响起阵阵私语声。 “他妈的意思不就是他不管他妈了吗?” “是不是搞错了啊,那是许拾言,学习特别好……” “好有什么用,人品有问题,连他妈妈他都不要了。” 才文西听着一阵窝火,迅速转头瞪过去:“你知道什么!” “怎、怎么了……刚才是他妈妈自己说的!”那同学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开始为自己的言论找理由。 才文西愤愤地呸了一声,直接朝许拾言走去。 “走,我们先到一个没人的地方。”他看了一眼埋在许拾言怀里的许如菁,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亲切一点:“阿姨!我是才文西,您还记得我吗?” 许如菁缩在许拾言的怀里,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别开头。 才文西:“……” 许拾言微微蹙眉,扶住母亲的双肩,向后退了一步:“妈,我们回家再说。” “不行!”听到要回家,许如菁突然剧烈地挣扎起来,“你又要把我送回那个没人的家!那里只有我自己,你不来看我,你也不管我!” 颠倒是非黑白的口吻让才文西瞬间来了火气:“您在胡说什么啊!是您一直把许拾言扔在家里不管不问的好吗!” 把许拾言拉到身后,才文西站在母子俩中间,不满地盯着许如菁。 他知道这样对长辈说话有点不太好,但是现在许如菁明显是失去理智的状态,如果不防范的话,对方很有可能冲上来直接上手打许拾言。 许如菁愣了愣,半晌,疯狂大笑起来。 “是他把我扔了的!是他扔了我!”许如菁声音尖锐,如同一把锥子刺进耳中:“他父亲扔了我,他也想扔了我!我辛辛苦苦把他养大,供他吃供他穿,他却总是躲着我……” 说着说着,她忽然降低了音量,似是回忆起什么似的,神情呆滞,全身的力气如同被抽走了一般,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他不想要我这个妈了……” 周围的声音越来越大,指责许拾言的声音也随之变得清晰响亮起来。 如果不是知道许如菁真的有精神疾病,而且丧失理智十几年,才文西差点就以为她是故意来演戏的! 他转头担心地望着许拾言:“现在怎么办?” “我给曹医生发过去信息了。”许拾言望着坐在地上的女人,冷静地说。 他看起来十分淡定,好像并没有因为现下的窘况而感到不安。 但是才文西知道,他的心中有一处脆弱的地方,正在反复遭受着击打。 他能做的,只有握紧对方的手,将自己的勇气,通过肌肤相触,传递过去。 :正文 第111章 111 保安队又来了几个人, 朝许拾言和才文西了解了情况之后,倒是对许拾言很是同情。 明明即将高考了,母亲还来大闹一通, 真的是…… “你们能不能尝试把她带到门卫室去。”保安说:“堵在门口太影响同学们放学了,我们先疏散人群, 你们……” 保安队长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许如菁,她正跪坐在地上,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停地呢喃着什么,暂时看起来好像冷静了下来, 至少不会发疯影响到周围的路人。 才文西顿了顿,望向许拾言那张与他父亲有几分相似的脸, 主动说道:“我去。” 许拾言皱起眉, 不赞同地拉住他的手:“有受伤的可能性……” “没关系。”才文西说:“如果没看到你的话, 她大概率不会伤害我。” 刚才因为有许拾言在,许如菁又处于失常的状态, 所以面对才文西的时候, 不止不在乎,甚至装作没有看见。 但如果许拾言不再当场, 才文西倒是有信心能让许如菁暂时缓一缓。 保安正在疏散人群, 才文西尽量让自己显得亲切一点, 发下心中的不满, 一步一步缓慢地走到许如菁身边,蹲下去。 “阿姨……”他轻轻叫了一声,抬手碰上她的肩膀:“阿姨,我是才文西,您还记得吗?” 许如菁轻声啜泣, 闻言,红着眼看向才文西,瞳孔深处划过一丝茫然之色。她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歪了歪头,盯着才文西看了半晌,忽然抬起手,朝他探去。 才文西一口气提到嗓子眼,就怕对方忽然亮出利爪,给自己一爪子。 不过好在,没有看见许拾言,许如菁的情况比刚才好很多。她抚摸才文西的脸颊,很是慈爱地问:“你看见我儿子了吗?他在这里上学。” 她又开始混乱起来了。 “我没看见许拾言,但我联系他了。”才文西转动自己机灵的小脑瓜,扶着她的胳膊,微微用力,将她扶了起来,“您跟我去门卫等一等吧,他马上就过来了。” 许如菁环视一周,没有瞧见熟悉的身影,只看见了一道又一道惊恐的目光。 无辜的学生们害怕疯狂的她,而她此刻也露出了恐惧的表情,一直往才文西身后躲。 “好多人,好多人……他们都在看着我大着肚子,我还没结婚,他们在嘲笑我……” 一瞬间,才文西心软了,他尽量让自己瘦弱的身躯挡住所有人的目光,一边带着她往门卫室走去,一边安抚道:“没事的许阿姨,他们没有在看你,而是在看我呢。” 身后响起许如菁极其细小的声音:“看你做什么?” 沉吟片刻,才文西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我逃课了,要不您怎么在这看见我了呢。” 本来是随口糊弄一下,总觉得这样聊下去,许如菁会对他卸下心防,说不定在曹医生赶来之前她就能恢复神智。 却没想到,听了他的话,许如菁沉默几秒,似是在考虑这番话的真实性,等到了门卫室的门口,才文西的后背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坏孩子,逃课,该打。” 虽然这样说着,但许如菁还是轻抚了抚他的背。 “我儿子学习可好了,老师从来没因为学习问题给我打过电话。我儿子也特别省心,从小到大一定是全班前几名。” 一口一个‘我儿子’,语气中难掩骄傲。才文西听着心酸,他忍不住说道:“我知道的,他可厉害了,平时有哪道题不会,我都直接问他的。” 说着,门卫室的门打开,高大清瘦的男生站在门内,眼睛一眨不眨地凝望着他。 才文西:“……” 想要夸人不留名也太难了吧! 许如菁从他身后探出头,看见许拾言,眼睛猛地一亮。 “儿子!” 她惊喜地叫了一声,不顾旁边保安和门卫的阻拦,直接抱住许拾言,开心地问:“你什么时候来的?竟然比我来的还快,哎呀,我刚才还跟你的小同学说你等会才能到呢。” 周围一阵沉默。 那句话明明是才文西说的。 可是现在,在许如菁的印象里,变成了自己说的。 而且刚才在校门口发生的事情仿佛从未存在,此时此刻,才是她今天第一次看见许拾言的场景。 保安和门卫面面相觑,似乎对眼前这一幕感到震惊。 才文西清了清嗓子,对他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抱歉,能把这个空间单独让给我们吗?医生马上就到了,你们在这里,我怕一会儿她会失去理智……” “不需要有人留在这里吗?”保安有些不放心地说:“刚才她看起来很危险。” “没事了没事了,她现在已经缓的差不多了。具体为了什么发病跑到这里来,还要等她的主治医师来了才能知道。” 门卫和保安退了出去,临走的时候几人还在交谈,大概就是说,许拾言摊上这样一个母亲实在是太可怜了。 等他们离开后,一直抱着许拾言的女人忽然放开他,望着门口的方向,呸了一声。 “一群人在我的背后指指点点,闲着没事吗?总问我孩子的爸爸是谁,我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有没有爸爸,他都是我的宝贝!” 她的记忆和理智仍在混乱之中,甚至不去认真听别人讲话,固执地将周围的情景代入到过去的某一时间段…… 才文西神色哀伤,还没等说什么,就听许拾言说道:“妈,您先坐下。” 他看过去,许拾言一脸的冷静,好像从来不会因为许如菁的话而左右思绪。 反观自己,太容易多愁善感。 许如菁坐下之后,还防贼似的朝窗外看了几眼。 屋子里只有他们三个人,显然,才文西是许如菁认可的。 她把这里当成了家,再看才文西的时候,仿佛之前没有见过他一样,惊喜地招呼他坐下。 “小言从来没有带朋友回家来,你是第一个呢,我很开心!” 这样的情况,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 半小时后,曹维匆匆赶来。他似乎还在工作,身上穿着白大褂,额头和鼻尖上全是汗,气喘吁吁。 看见曹维,许如菁猛地愣住了。 她不等曹维说话,走到他面前,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好似在看一个打扰到他们母子团聚的外人。 才文西不敢说话,悄悄蹭到许拾言身边,握住他的手。 “她会想起来的。”许拾言望着这一幕,轻声说:“她会记得,不用担心。” 果然,许如菁定定地看了曹维,在对方无声笑起来的时候,破了防。 许如菁大哭起来,委屈至极。 “你怎么才来接我,我等你好久了!我找不到你,找不到儿子,我该怎么办……” 曹维抱着她,轻声哄道:“好了好了,我这不是来了?拾言也在,大家都在,不会扔下你的。” 在男人轻柔的安抚声中,许如菁渐渐平静下来。 她满心满眼的都是拥着她的男人,仿佛看不见屋子里的其他人。 也正是现在,才文西才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尤秋生和胡思瑶三番五次去探望许如菁,回来之后,胡思瑶对她的看法都非常差;为什么许如菁发起疯来,许拾言不慌不忙,直接把曹医生叫来;为什么当下的情况如此诡异,许拾言却如同一个旁观者一样,丝毫没有参与进去的欲(yu)望。 ——他大概早就预料到了吧。 曹维把许如菁带走了。 临走的时候,他欲言又止,明显想要跟许拾言谈谈,但是许如菁时时刻刻粘着他,看见他就再也不需要别人,他没办法空出身来,只得作罢。 而许拾言也能感觉到对方的意图,可他什么都没说。 他们离开后,班主任才匆匆赶过来,她刚刚得知这件事,许拾言家里的情况她是清楚的,本想帮他简单处理一下,至少身为女人,她能够帮忙安抚许如菁的情绪,却没想到事情来的快,去的也快。 “你们没事吧?”班主任围着两个孩子看,确定他们没有被伤到后,松了口气:“下次遇到这种事,第一时间联系我。我就在班级里,怎么也比其他人来的快一些。” 本来还想给上晚课的学生们开个小考,结果刚一开始,教室门便被打开,隔壁班老师气喘吁吁地走进来,对她说了门口的情况,心下一惊,连忙扔下班级里的学生们赶了过来。 事情告一段落,才文西和许拾言对老师道谢,然后两人趁着外面人少,悄悄离开了。 才家的司机来接他,可才文西不放心许拾言自己一个人走,特别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之后。他想把许拾言带上车,可是许拾言却表示自己想走一走。 “文西,我不能骗你。”许拾言眉眼之间氤氲着柔和的薄雾,“我的心情确实很糟糕,所以想吹吹冷风。你不用管我,快点回家吧。” 话已至此,才文西怎么肯离开? 直接给司机打了电话,说自己会回家,费了一番口舌,司机大叔也千叮咛万嘱咐要注意安全,挂断电话后,一抬眼,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中。 两人站在路边,一前一后,相对而立。 男生眼眸中复杂的光几乎要将才文西淹没,纵然如此,他还是率先露出一个无比自然的微笑。 “走吧,我陪你走一走。” 只要让自己显得随意一些,再多的烦恼和痛苦都无法追赶上来。 许拾言拉住他的手,越握越紧,稍稍用力,才文西站在了他的身侧,与他并肩而行。 夕阳暖光,将两个少年的身影拉长,宛如映出他们携手走向未来一般。 :正文 第112章 112 从学校到地铁站的路途从未有哪一刻如现在这般漫长。 两个高中生拉着手, 无视路人偶尔瞥来的惊异的视线,步伐缓慢而沉重。 许拾言没有主动说话,才文西想, 他应该是想要一个安静的、自己陪在他身边的空间,所以也没有说话, 就这样无声无息地陪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之人忽然发出一声细微的笑声, 很轻很淡,如同风拂过的一瞬间,在他的耳边留下了伪装的声音。 白皙光洁的脸庞透着一缕柔色, 夕阳暖光落在上面,浓密的眉毛微微挑起, 如蝶翼般轻颤的睫毛下, 是那双深邃的眼眸, 如同困住光亮般,轻轻闪烁着。 “你真的太乖了。”他笑着说:“什么都不说, 什么都不做, 都这样陪着我走。我要是走回家的话,你就跟着我一起?” “行啊。”才文西大步迈着, 晃了晃他的手臂, 无所谓地说:“又不是我自己在走, 你也走着呢, 我一点都不孤单。” 许拾言眼中笑意更深,面上却平平淡淡。 他顺着才文西晃臂的力道,将其拉到身边,“想听我说话吗?” “想啊。”才文西眨眨眼,来了兴致:“虽然这样说你可能会感觉到厌烦, 甚至不屑。但是把心里话说出来,向别人倾诉一番,一定会缓解内心的压力。” 少年眉眼间飞扬着活跃的光,好似一不小心,就会被那晃眼的光吸入其中。 他像一个小太阳,照耀在那片阴云之上。 “我知道,母亲看见我,只会发疯。” “因为她看见我的时候,总是满心幽怨,就连眼睛里也带着恨。” “或许那个时候,她是失去理智的,清醒之后会愧疚、难过……” “但是刚才,她连那点情绪都没有表露出来。” “她已经不在乎了。” 此时,许拾言的声音平静,眺望远方来来往往的人群,好似在述说一件别人家的事。 许如菁发疯的时候,只想着找许拾言。以前她清醒后,会对儿子感到愧疚。 可是现在,她清醒之后,满心满眼都是曹医生,把儿子忘在脑后,包括那些原本就显得廉价的同情和悲伤。 这一刻,才文西忽然明白了。 许如菁把曹维医生当成唯一的救赎,有了救赎,谁还会记得曾令她无比伤心绝望的因素? “文西……”许拾言轻声说:“我可能真的要变成孤身一人了。” . 当晚曹维去了许拾言家,不止买了很多吃的,并且又一次邀请他住到他们的新房去。 许拾言拒绝了,只让他好好照顾母亲。 对于下午的意外,男人表现得很愧疚,他表示是自己的疏忽,才让许如菁从疗养院里跑了出来。至于她发病的原因,大概率是因为一张照片。 曹维把那张照片交给了许拾言,照片上是一对年轻的男女,穿着那个年代最时髦的衣裳,两人皆是笑意盈盈地面对镜头。 看得出,他们十分恩爱。 摩挲着已有年头的老照片,许拾言勾唇,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这张照片大概率是你母亲自己留下来的。”曹维说:“因为早就有过测试,发现她对你父亲的东西反应比较强烈,所以我们尽量不会让她触碰到你父亲留下来的东西。当然,照片这些我们也是禁止的。” 曹维说这番话的时候明显是以一个医生的身份,虽然这样说很可能会冒犯到许拾言,可他还是要说。 “你收起来吧。”曹维说:“不要丢掉,这是一个念想。” “一个让我和她都十分痛苦的念想罢了。” 有那么一瞬间,许拾言很想就这样撕掉这张照片,扔进垃圾桶里,永远埋葬。 可是理智占了上风,他知道,这可能是能看见亲生父亲唯一的办法了。 许如菁留着照片,无人的时候拿了出来。当她看到照片上的男人,瞬间发了疯,她只记得男人丢下她跑了,任由她一个人养大了孩子,所以她就要找到孩子…… 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也很理智,她知道许拾言在一高上学,也知道该怎么去一高,冷静期在抵达学校时彻底结束,取而代之的是找不到孩子的绝望和疯狂。 曹维离开后,许拾言呼吸困难,四周的黑暗仿佛逐渐挤压,要将他吞噬。他快步走到床边,颤抖地拿起电话,拨了出去。 短暂的提示音响起,很快便被接通。 “大言,怎么啦?” 少年的声音驱散内心的黑暗,无数光芒洒落,让他冷静下来。 脸色逐渐恢复红润,他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缓缓笑了。 “没事。” 五月底,整个华夏仿佛都沸腾了起来。 所到之处,无人不提起过几天即将举国轰动的大行动——高考。 “还有几天了吧?” “可不是嘛,过几天就要高考了。” “没几天了,没几天了,天要下雨喽。” 才文西一如既往的淡定。 最初也以为,临近考试,他会无比慌乱,毕竟穿越前的那次高考,他提前几天就开始几张,高考前夕体内一股火拱出来,他顶着额头上的大红包连考三天,嘴唇也肿了起来,不过肿在上唇正中间,看起来倒像性丨感的唇珠。 然而没想到,这次他十分淡定,甚至在心理课上被心理老师夸赞,让大家向他学习。 下课后就被祝茂然调侃,说累得晕倒的人现在倒是成了表率,惹得才文西哈哈大笑。 高考第一天,才文西被送到考场,在校门外,厉玥三番五次叮嘱他要准备好一切。才文西听得耳朵起茧子,但是却很有耐心地应下。 来自母亲的叮嘱,每一次都很珍贵。 令他有些意外的是,尤秋生和胡思瑶都请假了,他们赶过来,不止对才文西嘘寒问暖,还对许拾言送以祝福。 “你一定会考个好大学的,孩子。”胡思瑶几乎不掩饰对许拾言的宠爱:“有什么事,你不用疑惑,等这几天考完试,你想知道什么,我就回答什么。” 许拾言站在才文西身旁,静静地望着这对夫妻。 他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目光触及到尤秋生的时候,他几不可见的勾了勾唇。 照片上的男人,跟他很像——但是气质又很不一样,至少在他看来,照片上的男人更有活力,尤秋生则是沉闷与大气的代表。 其实他们俩什么都不说,许拾言也大概能猜出点什么。 只是他不想猜罢了,因为这一切都没有身边的少年重要。 两人不在同一个考场,进入楼内,才文西开始有点紧张了。 他握紧许拾言的手,连两个人需要去的方向不一样都未曾察觉。许拾言算着时间,顺着他走了一会,猛地将他拉进了路过的卫生间里。 还没开始考试就上厕所的人不多,卫生间里空空的。 刺鼻的消毒水味儿让才文西回过神来,他一脸忧愁,看着许拾言宛如看着天神一般,依赖地问:“万一一会儿遇到了不会的题怎么办?而且我最近刷题刷的好像没有以前多了,如果是我以前刷过的题还答错了,肯定得后悔死!” 如同开启了阀门,他的担心似水流奔涌而出。 许拾言没说话,而是将他拉进隔间,附身堵住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 五分钟后,两人再从卫生间出来,才文西已然恢复了冷静。 “中午再见。”他来到自己的考场门前,朝许拾言挥了挥手。 看似淡定,其实那微红的耳尖早已暴露了他。 人们都说,一个人的人生只有一次高考。 这句话如果非要追究起来,也不是那么绝对。 毕竟还有复读这条路可选,但是人们下意识地将这条路拒之门外,争取让人生唯一一次高考更加完美地呈现。 这次算才文西的‘第二次’高考了。 犹然记得第一次高考时,他因为一道难题耽误了一段时间,以至于后面的题写的很慢,检查的时间都不充足。这要是被老师知道了,典型考试时的反面例子。 好在成绩下来后,自己发挥的很稳定,错的题就只是不会的或是拿不准的,会的题基本没出错。 连续三天的考试就像高中踏入大学的门槛,或高或低,对于一些学生了来说,也是需要一点技巧才能平稳地跨过去。 时光从指缝中溜走,三日的高考,伴随着考生们的叹息声,落下帷幕。 最后一天依旧下了雨,只不过没有第一天时的雨大,细雨纷纷,落在地上、大树上、以及家长们焦急等待的雨伞上。 才家一家三口都来了,父子俩难得把公司扔下,占据了路边的两个车位,与厉玥一样,一直朝学校内张望。 “快出来了吧……”厉玥打着伞,在门外踱步,略显焦急的样子,惹得平日里无比淡定的父子俩都跟着焦虑起来。 “晚点出来好。”才则声沉声说:“可以多检查一会儿。” “对对对。”厉玥连忙点头:“哎呀,忘记在进考场之前告诉他了,多检查检查,不要急着出来嘛。” 话音落下,门口传来一道惊呼,原来已经有第一个学生考完出来了。 刚才还说希望儿子晚点出来的夫妻二人十分默契地堵在了学校门口,隔着铁栅栏朝里面张望。 有了第一个学生出来,就会有第二个。 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厉玥顿了顿,望着越走越近的高大男生,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来。 “小许考完了!” 许拾言闲庭信步,走的很慢,步伐却迈的大。他走出校门,对才则声和厉玥点了点头,道:“嗯,我考完了。” “考得怎么样?题难不难?” “还好。” “瞧瞧人家……” 聊了两句,许拾言就自动站在了夫妻二人旁边,一同等待才文西出考场。 :正文 第113章 113 最后一科考试, 才文西因为两道不确准的题耽误了不少时间。 等考场里的同学走了快一半,他才慢吞吞地交了卷纸。 这科算文科,主要是以文字答题为主, 他写字很好看,没有刻意学习过, 但是笔画间清隽有力,只能祈祷机器阅卷的时候能够看在他字迹工整的份上, 多给几分。 当然,这是开玩笑的。 还没走出校门,就看见爸爸妈妈身边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阳光微微刺眼,一直阴云密布的天空不知何时露出了太阳, 他眯了眯, 本以为是才武东站在那, 走近后才发现是许拾言。 “你这么快就答完题了!”才文西哀嚎一声:“等很久了吧!” “没有很久。”许拾言轻声说。 两人没有太多时间单独交流,因为厉玥和才则声还在, 正如他们所表现的那样, 考完试的才文西就像家里的大功臣,众人围着他转, 厉玥拼命地夸赞小儿子, 一直询问他想要什么, 恨不得把整个呈陵都送给他。 才文西被父母簇拥着, 走到车边,才武东也围了上来。 他和许拾言之间的距离被拉长了。 亲哥的性格桀骜不驯,平日里摆出一副‘谁也看不上’的表情,现如今面对弟弟时,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本来以为考不上大学呢。”嘴里说的话很不留情:“现在看来, 你考得应该很不错。” 刚一说完,他就被厉玥打了一下:“呸呸呸,你弟弟刚考完试,你瞎说什么呢!” 才文西装模作样地拦了一下,敷衍的样子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祝茂然不跟他们在同一所学校考试,全班同学几乎被打乱分开。这所学校里,如果非要说谁跟他熟悉,那只有许拾言自己。才文西惦记着祝茂然和陆域他们,跟厉玥要了电话就准备发个短信去试探一下,一抬头,不小心看到了令他有些惊讶的一幕。 胡思瑶和尤秋生来了,虽然来的不早,但是这条路被封上之后,车进不来,他们只能是走过来的。他们围着许拾言,胡思瑶看起来就像厉玥一样激动,不敢贸然触碰高瘦的男生,只能迫切地询问他考得怎么样。 “别看你们急,其实你尤伯父和胡伯母一样急。”才则声在旁边沉声说道:“有些事情讲了出来,只会让许拾言的情绪波动更大,即便他刻意压制着,也无法在考试前保持平静的心态。所以他故作不在乎忍了那么久,无所谓再忍一忍,让真相当做高考沉淀后的奖励,由你尤伯父亲口告诉他,才最好。” 早知真相的才文西沉默许久,最终笑了笑。 “他会理解的。”想起那个让他几天都没能好好睡着的真相,才文西的声音有些哽咽,“他最聪明了,有些事,他会猜到,只要稍稍提醒一下就好。” 他对许拾言,报以无尽的期待。 . 尤冬延是一名缉毒警察。 小的时候学习不好,到处疯跑。家里困难,经历一番抉择后,他被送往国家西北的一个部队,成为了一名军人。 在一些小县城,他们这中人只被称作‘当兵的’,听起来不那么严肃,反而透着几分亲切感。 与一些到了岁数就退伍的军人不同,他性子野,倒是很喜欢继续在部队待下去,触碰了军纪就认罚,下次还干一些不痛不痒的小事,久而久之,连兵长待他都没办法。 小时候叫淘气,长大了叫玩世不恭。 他正义、敢作敢当、不怕事的性格,也是促成那凄惨哀凉结局的一部分原因。 尤冬延在锚县蹲了几个月,终于顺着一条线索,带人端了一个小毒窝。对于二十几岁的他来说,这也算立了功的,可惜,他不敢抛头露面,就连国家都是把他的真实身份隐瞒的严严实实。 毒贩的疯狂,警察最清楚了。 小毒窝的背后牵连着大毒窝,他几经调查,最终锁定了一座城市——呈陵。 上头下来命令,让他隐姓埋名去呈陵待几个月,这次不用他行动,只要帮忙守住这条线索就好。 “这次干完,我可要干点正事了。”那时,他吊儿郎当地对着领导甩了甩手里的照片。 照片上,他揽着一个美丽的女人,两人穿着当下最时髦的衣裳,望着镜头,无比甜蜜幸福。 领导笑骂他工作的时候还不忘泡妹子,他大笑起来,对未来充满向往。 他在小县城遇到一个令他一见钟情的女人,可是任务没完成,他不敢许下任何承诺。去呈陵前,他怕毒窝里有逃脱的人找女人的麻烦,再加上自己陷进热恋中,于是劝说女人跟他一起走,等呈陵的任务完成,他就带着女人跑到一个没人认识他们的城市,结婚生子。 女人傻傻地跟他走了,他一边说‘你真傻’,一边甜蜜得心里冒泡。 在呈陵蹲守了两年,他不敢出现在阳光之下,也不敢告诉别人自己的真实名字,每天全神贯注,累得要命,回家之后看见早就被他当做妻子的女人,疲惫的心得到一丝慰藉。 毒贩很小心,他也无比谨慎,这是一场心理战,谁先乱了路出马脚,谁就输了。日复一日,他以为生活就要这样糊里糊涂地过下去时,女人拉着他的手,放在那隔着衣服的肚子上。 ——我怀孕了。 一句话,将尤冬延彻底击溃,他小心又宝贵的触碰着柔软的肌肤,明明她才怀孕,可是肚子里仿佛已经有了一个成型的婴儿,在踢他的手掌一样。 那个时代,没有结婚的女人怀孕了,街口巷间的闲言碎语,足够化作一把无形的刀将她杀死。 桀骜惯了的他终于还是急了。 主动出击的结果就是拿到了线索,却等不到支援及时赶到,他被毒贩抓住,折磨了几天几夜。等支援赶到时,看见的就是他们的同事被折磨得不成人样。 尤冬延死在医院急救室里。 临死前,他说不出话来,只是拼命地瞪着自己那残破不堪的衣服。 是同事们收拾遗物的时候,在外套里面的隐秘口袋里,发现了一封信。 信的内容,是写给未出世的孩子的。 这封信自然要交给他的妻子,即使没有结婚,但是大家都知道,他已经把那个女人当成了他的妻子。可是他们不敢贸然行动,因为毒窝没有清扫干净,谁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跟踪他们。如果因为他们的失误,导致女人和孩子也因此受到报复…… 那太可怕了,简直不敢想象。 他们停缓了一段时间,却没想到毒窝中真的有罪犯逃脱,并且四处打探尤冬延的家人,因为尤冬延没有跟女人领证结婚,也没有固定的住所,所以警员们便衣保护了女人一段时间后,发现她的处境很安全。相反,一直居住在呈陵,少年时便和尤冬延没有过联系的尤秋生和他的妻子,被罪犯查了出来。 担心他们被报复,便衣警员在私下找到尤秋生,将尤冬延的遗物交给他之后,劝说他们尽快离开呈陵。 震惊于多年未见的兄弟当了警察且殉职,还没来得及多了解什么,尤秋生没有办法,强忍着心中的震惊与悲痛,带着胡思瑶以出国打拼的名义离开了呈陵。 这一走,就是十几年。 餐厅里,两家人坐在一起,沉默地听完尤秋生说起这段往事。 “孩子,我很抱歉。”尤秋生将自己的真实想法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因为我和你父亲将近七八年没见,所以当我知道他殉职的时候,虽是悲痛,却没有持续太久。离开呈陵是必然,我不能带着妻子一起等待罪犯的报复。” 尤秋生并没有隐瞒,他和胡思瑶离开呈陵后,没有动过尤冬延的遗物。所有的东西都被他锁在一个箱子里,奔波十几年,他们从未扔下过,一直带在身边。 “在看见你之前,我从来不知道,冬延还有个孩子。” 将一切述说出来,尤秋生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当时来找我们的警官没多说什么,看起来小心翼翼的样子,我们并没有追问什么……抱歉。” 这本不是他的错,可是尤秋生一想到这么多年许如菁母子俩所过的生活,仍是忍不住说了声抱歉。 如果当时他当时多问两句,没准儿警察会告诉他尤冬延有一个还未过门的妻子,甚至这位女性已经坏了孩子,那么尤秋生可能会带着许如菁一起离开呈陵。 这番话制止停歇,都没有人一个人开口。 才则声一家全部保持沉默,虽然他们早就知情,但是对于这件事,他们没有说话的立场和资格。 许拾言是否接受,也不是他们能够左右的。 才文西坐在许拾言身边,这些话就像一只手,攥住他的心脏,时而用力地捏紧,时而轻柔地揉了揉,叫人难以忍耐。 更何况,许拾言是当事人。 沉默过后,是一声极为清浅的声音。 “这些……”许拾言抬起头,神色漠然地望着尤秋生夫妻二人,“现在都不重要了。” 尤秋生脸色一僵,他没料到许拾言的反应竟然如此平淡……甚至可以用无情来形容。 胡思瑶倒是很能理解他,连忙道:“我们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一下子全部接受的。只是想让你知道,你的父亲……并没有抛弃你们。” 见许拾言脸色冰冷,她顿了顿,说:“我知道,你和你妈妈这么多年过得并不好。但是这中事,并没有对错。将这些事全部告诉你,更是希望即将步入大学生活乃至社会的你,不要因为家庭状况而产生不好的情绪。” 话落,才文西只听到身旁传来一声轻笑。 “所以这些话的真实性,也有待考究,对吗?” :正文 第114章 114 这顿饭, 最终在一片寂静中结束了。 高考完结束后本应该算作庆祝的一顿饭,在每个人看来都味同嚼蜡。 才文西并不在乎别的,他只希望, 故事的真相不会影响到许拾言。 毕竟这个‘故事’听起来不是那么美好。 尤秋生夫妻也知道这种事急不得,一切都说了出来, 对于他们来说也算解决了一件大事。 用过餐后,他们询问许拾言要不要跟他们一起生活。 许拾言当然是拒绝。 他们的提议其实并不突兀, 在得知许拾言是尤冬延的儿子后,尤秋生就已经做好了抚养他的准备。更何况许如菁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在未来可能没办法更好地照顾到许拾言。 只不过他们低估了许拾言的独立能力。 “我不需要别人来照顾。”拒绝的时候, 许拾言这样说完,似坚定又似自我催眠, 补充一句:“一直都不需要。” 一个可怜的人到底有多可怜呢。 大概就是所有人都无比同情他的时候, 他本人却早已麻木吧。 才文西更加放心不下他了, 即使他们分开的时候,许拾言一如既往地对他笑、对他轻言细语、与他约定明天见…… 可他仍旧不放心。 回到家, 他神情恹恹, 看起来并不像考完试后放飞自我的学生,其中缘由不言而喻。 厉玥与丈夫对视一眼, 走到大儿子身边说了几句话。 明明才文西就在客厅里, 可他心事重重, 根本没听他们说了些什么。 反应过来时, 才武东已经拎着一个小包站在他的身边了。 “起来,走。” 才文西:“……做什么去?” 他茫然地打开包,里面都是一些衣物和日用品——他本人的。 “不是吧?我刚考完试你们就要把我赶出家门吗?!”才文西哀嚎一声,“我考的还不错,没到被赶出家门的地步!” “瞎说什么呢, 你这孩子。”厉玥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我是想着,最近小许也是自己一个人在家,你考完试了,就去陪他住两天……” “真的?!”才文西一改被迫害的表情,瞬间阳光明媚起来,“让我去他家住吗?” “小住一段时间还是可以的。”虽然心里不舍,但厉玥还是说道:“我猜想,让他来我们家住,他一定会拒绝。那你就去陪陪他吧,顺便好好聊一聊他家里的事。我们这些大人的话他未必爱听,但是你的话就不一样了。” 似乎也察觉出来,自己儿子对于许拾言的意义非凡,就好像黑暗中的一缕阳光,绝望时慷慨的救赎一般,厉玥心软,暂时也想不到更深层的含义,只能将这种感情归为真挚的友谊。 在心里给老妈竖起大拇指,暗叹真是神助攻。才文西屁颠屁颠地上了楼,又给自己收拾了一大行李箱东西下楼。 厉玥看得瞠目结舌:“你这是……” “即便是住几天也要住的舒服一些嘛,我带的东西比较齐全。”才文西嘿嘿一笑,顺便把老哥给他收拾的小包拎起来。 迫不及待地上了车,落下车窗对门口的老爸老妈欢快摆手。 才武东启动车子,熟悉的车缓缓驶离院子,顺着小区的路渐行渐远……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女儿出嫁的感觉……”厉玥莫名其妙地嘀咕一句。 闻言,才则声浑身不舒服,张了张嘴,低喝一声:“不要胡说。” 厉玥挽着老公往屋子里走:“也是个小没良心的,我说让他去,他就真的去了,还那么开心。” “他也是担心小许。” “唉,也不知道那孩子到底能不能接受。” 一直以为亲生父亲只是一个抛妻弃子的渣男,甚至严格来说,算不上抛妻弃子,因为他们根本没有结婚领证。母亲因为被抛弃,常年在疗养院里依靠治疗度日,而他从小就体会了什么叫做人情冷暖,从小到大受尽了白眼。 然而就在他自认为放下的时候,一群人冒出来告诉他,你的父亲是个好人,他因公殉职,并不是你所认为的社会人渣…… 即便结果看起来更好了一些,其中的细节也是没办法立刻就接受的。 他们所担心的,也正悄然在许拾言的内心呈现。 回到家的第一件事,许拾言便将手边所有的东西都砸在了地上。 他很少这么发泄。 最近一次,还是几年前,被所谓的朋友背叛,校领导让他在上学和打工之间二选一的时候。 只是那个时候,他并不是因为告密生气,而是因为规则冰冷,他想要上学,就要等着饿死;他不想饿死,竟然就不能选择学到知识…… 如果这件事闹大的话,或许群众舆论会站在他这边,学校才会给他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案,但事情哪能那么简单? 一般这种情况,自然是能压下去就压下去,更何况,呈陵也只是一个发展得还算不错的城市,根本没办法跟大城市相提并论。 所以他懊恼,烦躁,回来之后摔了东西,之后又心疼起来。 ——因为那是用他打工的血汗钱买的。 此时此刻,他感觉不到心疼,只感觉周围的空气越来越稀少,已经不足以让他深呼吸。 为什么?为什么要告诉他真相? 就让他一直误会下去不好吗?他已经误会了这么多年,靠着‘绝不成为亲生父亲那样的人渣’这个信念坚持到了现在…… 结果一切都变了。 没有人能开导他,也没有人能纾解他内心的绝望。 眼前蒙上一层水色,一直压在茶几上的照片仿佛散发着一股魔力,他好似未察觉一般,面无表情地流着泪,脚步沉重地来到茶几前,伸出手颤抖地翻开那张照片。 帅气的男人,美丽的女人…… 这张照片,可能是他父亲和母亲唯一的一张合照。 他们不敢留下太多合影,也不敢一起出现在公众面前。 泪水滴落在照片上,他一慌,立刻伸手抹去。 或许他应该继续坚持这些话都不是真实的,万一是他们哄骗自己的呢? 许拾言不敢相信,脆弱的神经如同琴弦一样紧绷。 忽然,敞开的窗子外面隐约传来几道熟悉的声音。 “哥,你不用送我,这点东西我自己还是能拎动的!” “哎呦呦好沉!哥,别走,救救我!” “嘿嘿嘿,你真是我的好哥哥。” 楼层不算高,老旧的楼房也没有什么隐私可言,那熟悉的声音隔得虽远,可许拾言还是第一时间就听出了声音的主人是谁。 他猛地站起来,呆呆地挺立半晌,忽然动作利落地收拾起来。 才文西走在前面,给才武东带路。他拎着一个不大的小包,一边走一边说好话讨好身后拎着大行李箱的亲哥。 “哥,你就是最威武的。” “好好走路,别说话。”拎着行李箱连上几楼,饶是才武东体力再好,也做不到脸不红气不喘。 前面还有一个雀跃轻松的弟弟,才武东恨不得一脚踹上去。 “高考结束后你就是一个大人了,要学会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才武东说:“就像拎行李箱,如果你自己拿不动,就要考虑是不是你带的东西太多了。” 两人正在两个楼层之间的平台上,白天没什么人,空荡荡的,才武东的声音带着回音。 站在前面弟弟侧头想了想。 “嗯,有道理,所以我带了哥哥嘛。” 才武东:“……” 白说。 再上一段楼梯,就是许拾言家了。才文西小声且有规律地给老哥鼓劲儿,恨不得直接来一段rap。才武东认命,谁让这傻弟弟是自己家的呢,刚拎起行李箱,台阶上面的防盗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 许拾言额头上满是汗,一脸认真地望着隔着一段台阶的兄弟二人。 “哦?”才文西眼睛一亮:“你听见我的声音啦?” 话音落下,就见许拾言两三步跨下来,直接从他的手里抢走小包。 他没说话,薄唇紧抿,神情有些许紧张,直直地盯着才文西。 看出他的脸色不太好,眼尾更是透着一丝不自然的红色。 有些心疼地回望他,才文西拉住他的手,触碰到一抹冰凉,还有一点湿漉漉的感觉。 “你哭过了吗?” “没有。”许拾言闷闷地说。 很好,这种反应,明显就是哭过了。 才文西就知道,他表现得丝毫不在意,其实内心早已掀起轩然大波。不愿将情绪表露出来,那么只有回到巢穴,独自舔舐伤口才能慰藉心灵。 正准备继续说些什么,身后突然传来一连串的脚步声,才文西和许拾言一同看去,只见才武东把行李箱放在原地,头也不回地下了楼。 才文西:“……哥,你干什么去?” “回家。”才武东冷笑一声:“人都来了,还想让我给你把箱子拎进屋?” 才文西扫了一眼沉重的行李箱:“哎呦怎么好意思让大言帮我拿啊……” “才文西。”亲哥眯起眼,一字一顿道:“你现在还是我才家人。” 撂下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才武东步伐缓慢,悠闲自在地下了楼,独留两个即将踏入大学的大男生站在楼梯口面面相觑。 才文西略显茫然地看向许拾言:“我哥是什么意思啊?” 许拾言沉吟片刻,说:“大概就是,你跟我现在还不是一家人吧。” 这话说得更是云里雾里,令才文西不明所以。 许拾言拎着他的箱子上楼,至始至终都没问什么,一直到才文西进入屋子里,望着与平时没什么两样的干净屋子,缓缓坐到沙发上。 “你不问问我吗?”他仰着头,很是乖巧地对许拾言眨眨眼。 许拾言将行李箱拖进房间里,眸中暗色一闪而过。 “没什么可问的。” 只要你在身边,就好。 :正文 第115章 115 才文西兜不住话, 见许拾言没什么激动的反应,快速地把自己要在这里小住的消息公布了出来。 “我妈妈让我来的,是不是很好?”才文西表情雀跃地扬起眉。 许拾言坐在旁边给他削苹果, 闻言,眼中划过一丝光:“我想谢谢伯母。” “晚上吃完饭我跟她视频的时候, 你再谢谢她吧。”才文西接过苹果,咬了一口, 含糊道:“其实我妈妈让我来,我非常震惊。因为今天发生了那么多事,她全程都没有说过话的……” 一直默默无言, 让才文西一度认为她对这件事保持着旁观的态度。 但事实上,一个心软温柔的人, 就算表现得再淡定, 也敌不过内心翻涌的情绪变化。 “所以我觉得, 她还是很牵挂你的。” 倒不是说与许拾言分享自己那慈爱温柔的老妈,而是想让他在这种时刻知道, 即使发生这么多事, 你的身边看起来无人驻足停留,但仍然有人在你不知道的地方, 为你担忧、牵挂。 小嘴一张一合, 诉说着充满善意的柔情。 许拾言紧盯着那粉色的唇, 上面带着苹果的汁水, 蒙上一层诱丨人的水光。 喉结颤了颤,似有一股清甜在口腔内蔓延。 许拾言吻上去的时候,大脑是混乱的。 他不知道自己在渴求什么,就好像做出这一举动的人不是他,而是身体早已习惯的索取。 才文西的手被扣住, 因为突如其来的吻而发出的惊呼声也被折断在嘴唇之间。 清甜的苹果汁流窜在两片薄唇的缝隙里,伴随着吞咽声,叫人无法继续冷静地思考,仿佛这一刻时间停止,只供他们相互渴求着。 不知过了多久,才文西被放开,紧闭的双目睁开,泛着迷茫的水光。 许拾言抱着他,微微弓起身子,头抵在少年的肩膀上。 才文西本想推他起来,明明被强吻的人是自己,怎么到最后把他累成这样? 然而薄薄的衣料被一点一滴的水浸湿,才文西才恍然发觉出什么。 心瞬间揪起,他似乎明白这个一直从容不迫的大男生为什么在哭。 顿了顿,他哽咽着开口。 “房间收拾过了吧?我看见地板上是湿湿的,刚擦过。角落里有碎玻璃碴,以前放在茶几上的茶具不见了。” “我知道你很难受,也有一点无法接受现在的情况。” “可我想告诉你,尤伯父他们告诉你这些,不是希望你做出什么选择,也不需要你立刻改变心态和当下的生活状态……” “他们只是想告诉你,高考结束后,你就是一个大孩子了。过去的一切不需要继续压抑在心里,现在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就算将来深究起来,父母也从来不是你人生的污点。” 高大的男生背脊格外瘦弱,他身上的肉都是精瘦精瘦的,强劲有力。可是看起来却格外纤瘦,尤其是弓起的背部,抚摸上去,仿佛紧贴着脊椎。 一下一下地轻顺对方颤抖的背脊,才文西忍不住跟着掉眼泪。 “你是最棒的。” “不现在还是未来。” “你的人生,充满希望。” …… 才文西在许拾言的小家里住了下来。 他们睡在许拾言的房间,他睡床,许拾言打地铺。他从不踏足主卧,那是许如菁的房间。他也没见过许拾言进去,那屋的门仿佛被永远锁上,钥匙丢失,有资格打开这扇门的人,不再存在。 每天过着咸鱼一样的日子,以前还上学的时候,才文西还能想着学学习。现在高考结束,他的生活被吃喝玩乐围绕。 许拾言真的是无条件地宠溺他,想吃什么、喝什么,他早早就准备好,只待才文西发出想要的声音,亲自递到他的嘴边。 报志愿的时候,才文西只看许拾言报,虽然他不考虑这些事,但也能一眼看出他是否有所保留。 确定许拾言所报志愿都与他的能力相等时,才文西直接拍下来,发了张照片给亲哥。 【才文西】:哥,就照这个报! 几秒钟后。 【才武东】:你心里是没点ac数。 不过才武东还是顺着弟弟的心意,前几个学校和专业都是与许拾言一模一样。后来生怕弟弟考不上,一跌到底,就斟酌着挑选了几个差不多的学校和专业,在询问过才文西的意愿后,定了下来。 “你要答应我,就算将来我们不在一所学校,你也要好好的。” 雪白透粉的小脚踩在许拾言的肩膀上,轻轻推了推,才文西半躺在床上看漫画书,许拾言坐在床边的地毯上,正在用笔记本电脑处理一些才文西看不懂的文件。 许拾言最近很忙,不过不需要出门,只是每天窝在才文西身边,用电脑处理公事。他从不避讳才文西,在他问起的时候也耐心解答,大部分跟什么仓库、货物、物流有关系,才文西听不懂,只以为是他打工时份内的工作,也就没在意。 然而他怎么也想不到,许拾言在他身边处理的这些文件,分分钟几十万收入。 许拾言轻扶了一下脚趾肚都透着粉的脚,轻声道:“如果想见你呢。” “视频啊。”才文西又推了推他:“赶紧答应我,不然我就闹了。” 许拾言笑了:“你想怎么闹?” “在你的床上撒尿。”才文西大笑两声,有恃无恐的样子着实有些幼稚。 许拾言大手一握,攥上他的脚腕,用力扯了扯。才文西一个不防,向下滑了滑,惊呼一声,下一秒感觉脚腕处传来异样的触感。 他眼睛瞬间瞪大,半撑起胳膊向下看去——许拾言侧着头,无比虔诚地吻着一处。 脸色瞬间爆红,才文西用力撤开脚,用张牙舞爪来掩饰内心的羞涩:“你你你你亲我的脚就不许亲我的嘴巴了!” 这句话倒是让许拾言有些哭笑不得:“你还嫌弃你自己?” 才文西:“……” 人家全身上下都是香香的,才不嫌弃! 盘起腿来坐,他恼火地瞪着许拾言:“下次不许一声不吭就开亲!任何地方都不行!” 许拾言放下电脑,站起来,比才文西高大的身影不容拒绝地倾压过来。 虽然还没有一个正式的仪式,但两个人早已心照不宣,亲吻拥抱早已是习惯——近期养成的习惯。 晚上跟厉玥视频的时候,当妈的想儿子想得要命,可自己那没良心的小儿子根本不提起回家的事,以至于厉玥也不好意思在许拾言面前提出让两个好朋友分开的提议。 所以她拼命地给小儿子使眼色,小儿子憨憨地露出恍然大悟的反应,只会炫耀似的说:“妈妈,我今天吃的很饱,大言做饭非常好吃!” 无法沟通。 每当这个时候,大儿子就会在她挂断视频电话的时候,以一种高高在上的语气安慰她:“您应该感到轻松,因为这段时间正是他们青春叛逆期的时候,两个大概率一起叛逆的孩子在一起总比单独拎出来一个,折磨身边的正常人强太多。” 厉玥狠捶了大儿子一下。 高考成绩下来那天,才文西好说歹说,拉着许拾言回了家。 家里除了有才家人之外,还有尤秋生夫妻。 自从上次见面后,他们没有擅自联系过许拾言,但是从厉玥那里得知,胡思瑶经常会通过她打探许拾言的近况。 一群人聚在一起,气氛难免有些尴尬,才文西这次坚定地守住许拾言,对方说一,自己绝不做二。他如果感到不舒服,成绩也不用查了,才文西做好冒犯长辈的准备,直接拉着许拾言离开。 不过好在,许拾言心情很好,他没有提起过去的事,对尤秋生夫妻也像对待普通长辈一样,不刻意回避,当然也不算特别亲切。 但这对于尤秋生夫妻二人来说,已经算好现象了。 所以成绩什么的,在这种诡异中透着几分喜悦的氛围中,变得不再重要。 才文西超常发挥,总分与许拾言差了几分,不过首选志愿的分数线达到了。 才家人带着许拾言和尤秋生夫妻二人,一同提前过年了。 录取通知书分发下来,假期已然过半。 一所非常好的大学,在华夏能排进前五,坐落在首都,距离呈陵很远。 才文西对专业没什么要求,对于他来说,能陪着许拾言就很好了。 殊不知,许拾言在选填专业志愿的时候,也站在他的角度上认真思考过。 “上了大学,你就是大孩子了。” “在外照顾好自己,妈妈不能一直陪在你身边了。” “还好你跟小许在一起,相互能有个照应……” 距离出发前一星期,厉玥每日唉声叹气,后来更是动不动就哽咽,搞得才文西也跟着难受。 才则声和才武东不擅表达,但是面对这一时刻,也难免发出叹息声。 做父母的,孩子要出远门,就算人还没走呢,已经挂念上了。 去往大学的那一天,许拾言和才文西一同出发。 才文西与家人道别,耳边却是胡思瑶对身旁许拾言的叮嘱。 她俨然把自己放在家长的位置上,即使许拾言从未承认过,可她没有孩子,对许拾言只会更加上心。 才文西含笑听着,觉得这样很好。 临登机前,有两道身影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才文西没注意到,只感觉身边的男生一僵,他顿了顿,抬眼朝那处望去。 曹伟带着许如菁站在不远处。许如菁神色怯怯,欲言又止地望着许拾言。 她似想要说什么,至少那双透着水光的眼睛里,充满深意。 “要去吗?”才文西悄悄拉住许拾言的手:“可以聊聊的,她的状态看起来很好。” 大概率不会在机场闹事。 许拾言静默半晌,突然拉着他,转身走向登机口。 “走吧。” 时间会磨平一切棱角。 两人携手离去的背影看起来是那样和谐,只是这一刻,没人敢说:瞧啊,那对好朋友看起来真的很要好! 骄阳肆意释放光芒,拉长两道将一切阴霾抛在背后的影子。 不知道为什么,才文西忽然想到了自己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也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天气,只不过那时他孤苦无助,满心绝望地接受现实。 再看现在,心境全然不同。 “喂。”他忍不住笑出声,叫许拾言:“你说我们以后,会不会一直在一起?” 身边的男生攥紧了他的手。 “永远在一起。” …… :正文 第116章 番外1 1. 重新体验一次大学生活, 请问有什么不一样的感受? 才文西:谢邀,人在一本大学,感受就是恋爱使人变成咸鱼。 同一所大学, 同一个专业,同一间寝室。 豪华二人间, 同性情侣值得拥有! 自从上了大学,才文西就没有跟许拾言分开的时候。对方的课程跟自己几乎一样, 特别是刚上大学的前两年,选修课还不那么宽松的时候。可能唯一一点个人空间,就是社团活动, 才文西参加了相声社,而许拾言被教授扣下, 一有时间就做实验。 对此, 许拾言表现得倒是十分平静, 并没有因为短暂的分离而表现出不好的情绪。 或许有人会问,至于吗?就算真的相亲相爱, 也不用时时刻刻黏在一起吧? 对此, 才文西想说的是,令他头疼的不是分离, 而是分离的时间里, 自己身边所有同龄人, 对于许拾言来说都是潜在的威胁。 “我没那么大魅力。”寝室里, 才文西的头靠在许拾言的腿上,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事,叹息一声:“人家女孩子有男朋友的……而且她男朋友跟我也就普通同学关系!” 今天许拾言实验结束得早,在相声社门口接他。 结果好巧不巧,看到了社团里的学姐捏他的脸玩, 没用力,旁边她男朋友看似强硬地控制住自己,肢体有些许接触…… 完了,醋坛子打翻在地,酸味四溢,叫人拼命分泌唾液。 “嗯。”许拾言一手滑动手机屏幕,一手轻轻抚摸他的碎发,“长了。” 他指的是头发。 “好久没修剪了,怎么,你想帮我?” “好。” 久违的一对一造型理发,才文西没想到许拾言真的把理发工具带来了。 顶着一头帅气的发型出门,才文西很快迎来了今年开学后第一次告白。 是一个学妹,日系女生,看起来温温柔柔,有些胖胖的,不过很是好看。她递过来一袋手工曲奇,还有一个信封,里面装的是什么,当事人心知肚明。 大庭广众之下,如果不接过来,女孩子以后的处境可能会很尴尬。才文西顶着周围的人起哄的声音,将信封接了过来。 “饼干你留着吃,信我看一看,会认真回复你的,学妹。” 这句话以及拒收曲奇的行为,其实在聪明人眼里,已经算拒绝了。 学妹大概也知道结局大概率是be,她失落地勾了勾唇,对才文西充满感激地说:“那好,学长,下次见。” 人群散开后,才文西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他准备找个没人的地方看了信,然后给人家学妹认真的回绝一封。 但是,这件事最好在许拾言发现之前全部解决! 然而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因为他和学妹的颜值都不算低,这次告白被拍下来发到了学校论坛上,掀起一阵小热潮。 当许拾言打来电话的时候,才文西还缩在相声社认真回信。 “现在就回去吗?嗯?怎么这么急?” “哦好好好,那我马上回去啊。” “嗯,嗯,好的。” 没有看论坛也没有察觉自己已经暴露的才文西还故作从容。 等他回到寝室,刚打开门还未进屋,就被里面伸出来的一只手扯了进去。视线中的景色如同翻车般乱晃,关门的声音却是无比清晰,砰的一声,炸在耳后。 被压在门上,吻如烫红的烙铁,灼得他唇舌一痛。 就算是傻子,也该明白,他想要隐瞒的事情暴露了。 得了空隙,才文西就别开头,试图空出嘴唇来解释,但许拾言不给他这个机会,如同一只饿了许久的孤狼,闻着肉味儿叼上他的唇。 他总是这样。 吃了闷醋,就一言不发以这种形式来宣泄自己的不安。 最开始的时候,才文西还没有感觉到他是在吃醋,毕竟许拾言的‘醋点’很低,或许只是一个不经意与他人谈笑间,醋坛子就被掀翻。 所以总因为一点小事而被强吻一通的时候,才文西恼火了,对着许拾言大发脾气,甚至愤愤地想要搬出去,租房子住。 许拾言拥着他不松手,一句一句呢喃:别离开我…… 不得不说,在这种事情上,才文西没什么骨气,瞬间心软了不说,他也知道,提出搬走只是气头上的话,其实气消了,就算许拾言没哄他,甚至两个人冷战,他也不会搬离宿舍。 转念一想,他开始示弱,对许拾言说,大学生活很美好,他在竭尽全力地享受。同样的,他也希望许拾言有自己的生活。 那一天许拾言只抱着他,未发一言。 自那日之后,他果真有了改变,不再如惊弓之鸟,对一切都充满了警惕。 今天的告白,显然又一次让许拾言感受到了危机感。 “没有!我没有答应!”错开头,才文西一边贪婪地呼吸着,一边喊道:“我拒绝了,回绝信我都写好了,就在口袋里!” 许拾言将头抵在才文西的肩膀上,犹豫许久,最终发出一道满足的喟叹。 “怪我吗?”他嗓音低沉沙哑:“我的占有欲这么强。” 才文西缓了一会儿,说:“不怪。” 揽着他的手臂更紧了些。 “为什么?” “因为这就是你啊,许拾言。”才文西顿了顿,补充一句:“才文西的许拾言。” … 首都T大附近有一间心理诊所。 从两年前的某一天开始,有一个T大的学生,每周都会来一次。 为他一对一纾解内心郁结的咨询师是诊所里的一把手,也是店长,他是个四十多岁看起来不算特别正经的男人,半长的卷发,胡子拉碴,穿着白大褂,像熬夜了几日没有得到休息似的。 诊室的门被推开,一道高大的身影走进来。 邋里邋遢的大叔抬头扫了他一眼,很是自然地打招呼:“来了啊。” “嗯。”男生坐到椅子上,面无表情却衬得他帅气异常。 “这周感觉怎么样?” “很好。”男生语气平缓地说:“我想,我以后不用来了。” 大叔眉毛一挑,认真地盯着他看了半晌:“看样子,你的小男朋友把你安抚得很好。” 一种不算罕见的偏执心理病症,对待某一样物品,或是人,有着强烈的占有欲。警惕心时刻都有,只是等待爆发罢了。 还为踏足社会却格外成熟独立的男生很了解自己,所以自从他踏入这间心理诊所开始,就代表,他想要做出改变。 听了他的话,一直没做出什么表情的男生忽然笑了下,眼中的光熠熠生辉。 十分钟后,他站在午后的阳光下。 天气炎热,却抵挡不住那颗向往光明的心。 ——我曾经以为,你是我费尽心思困在身边的存在。却没想到,有一天,为了你,我心甘情愿地接受治疗。 手机铃声响起,他眼含笑意,接通后,语调轻柔地自己都未曾察觉。 “睡醒了?” “马上就回去了,外面很热,你不要出来。” “嗯,给你买冰粉。” “好,雪糕也买。” …… 2. 高三四班在许多年后,组织了一次同学聚会。 以前还没踏足社会的时候,只觉得什么同学聚会、战友聚会、老乡聚会是一种非常无聊的行为,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没有联系的人为了情谊聚到一起,那场面,多尴尬! 然而他们上学的那会儿,偏偏掀起一段聚会潮流,才则声好几次去外地,都是跟老同学、老朋友聚会,去的时候还必须带着老婆,以至于那段时间才文西在家里面对老哥,受到太多管制! 一百二十多平的高级公寓里,装修风格简洁大气。 宽敞的衣帽间里,才文西穿了一身小西装,特别帅气,站在镜子前,对着早就长开了的自己频频露出欣赏的表情。 今天是许拾言的生日,他们出去吃二人晚餐。 “太帅了。”才文西摸了一下打理整齐的头发,“我简直太帅了。” 往日少年如今变成了帅气的青年,只是举手投足间仍是透出一股幼稚的感觉。 镜子后面走过一道黑色的人影。 才文西喊了一声:“穿我挂在架子上的那套!” 比他高出一个头的男人顿了顿,停在差点路过的架子前。 那是与才文西身上同一期的同款西装。 许拾言身材比才文西壮上许多,拿起那套衣服穿上后,站在才文西身后。 镜子里,他浑身肌肉结实,被西装套着,倒是更显瘦。 “真的是唉,穿衣显瘦,脱衣有肉。”才文西赞叹地晃了晃头,说道:“咱们说好了,过两天回去老同学聚会,如果有同学问起我们俩的关系,你就要说……” “同居关系。” “……不行。”才文西双臂交叠,打了个叉,“你要说,我们是舍友关系。” 许拾言仰了仰头,才文西立刻过去给他打领带。小男朋友如此乖巧,必然有事相求,许拾言笑意更深,双手扶住他的腰,故意跟他反着说:“舍友关系不就是同居吗?” “那不一样!”才文西一边吸冷气一边吓唬他:“万一说我们俩在一起,然后同学中有那种……你懂得,嫌弃这个嫌弃那个,再觉得我们俩有点什么大病怎么办?别的不怕,就怕这种人到处宣扬!现在正是我俩事业上升期,绝对不可以被这种意外破坏!” 许拾言眸光渐渐变得深暗。 才文西现在是一名独立的设计师,工作自由度很高,对于他来说,根本没什么上升期可言。现在工作在上升期的,只有许拾言。 对上他认真的眼神,许拾言只觉得一切都值得。 “好,听你的。” 聚会的地点订在了呈陵。 但实际上,才文西和许拾言自从毕业之后,两人就已经在首都定居。 提前两天回呈陵,两人暂时分开,分别回家去住。 直至今日,他们的关系都还没有公开,知道的只有几个人,其中就包括才武东。 也是偶然的一次机会,才文西发现自己这老哥早早就把他和许拾言的关系看透,等恍然大悟的时候再去回忆才武东以前说过的话,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才家这边不用说,小儿子回了家,自然欢欢喜喜地庆祝一番。 相比之下,许拾言的家里相对来说就很冷清。 许如菁早早地在家里准备,与儿子多年不见,只是电话联系。所以当许拾言开门进屋的时候,她本鼓足了勇气,可是一看到他与记忆深处的男人愈发相似的容貌,还是忍不住怔愣一瞬。 许拾言在门口停顿几秒,只觉得扑面而来的是冰冷。 “我回来了。”他低声说了一句。 许如菁回过神来,立刻惶恐地招呼他进门:“快进来快进来,你曹叔叔临时有一个病人,要等一会儿才能回来。” 许拾言无声地走进屋子,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干干净净,可见他不在家的这几年,仍然有人来打扫…… 这个人只能是许如菁。 他把行李包拿回自己的房间,房间里几乎没什么变化,除了桌上的书和练习册少了一些。床上的被褥是干净的,而且盖着的大被充斥着阳光的味道,可见是晒过的。 许如菁为了迎接他回来,做了不少准备。 这么多年过去,不能说许拾言完全对母亲没有挂念,可是他也知道,许如菁的病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好,他的长相就是一个□□,随时随地都会爆炸。 所以除了回乡过年,他尽量避免与许如菁见面,包括视频通话都是不允许的。 “被子都晒好了,今晚盖着能蓬松一点。”门口响起一道轻柔的声音。 许拾言没有转身,直勾勾地盯着一处。 那是摆在床头柜上的一张相框,相框里是那张他藏在抽屉底部的老相片。 身后传来脚步声,同时伴随着哽咽的声音响起:“我觉得,这张照片摆在这,挺好的。你要是不喜欢,我就拿走。” “不用。”许拾言嗓音低沉。 许如菁擦了擦眼角的泪:“儿子,我想跟你曹叔叔分开了。” 思绪一滞,许拾言下意识地问:“为什么?” 他回过头,看见许如菁一脸痛心地盯着那张照片看,聪明如他,瞬间便知道了缘由。 ——母亲知道过去的事情了。 “如果早点有人告诉我,我们家不会这样的……”脆弱的中年女人泪流满面,但实际上,她很坚强。 顶着流言蜚语养大孩子,最终折磨得精神出问题,甚至余生只能住在疗养院。 谁敢说这样的女人不坚强? 如果那个时候,给她一个念想,她不仅会努力养大孩子,精神也不会出问题。 可惜,世界上没有如果。 “他是为了要给我们一个家,才会出事的。”许如菁轻声抽泣着,“我去问了,我去问尤先生了。之前他怕我看见他长得跟你爸爸像,一直躲着我,后来还是让我问到了。” 许拾言沉默地望着她,半晌,缓缓上前一步,轻轻将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那一瞬,他感觉到母亲浑身一颤,随即便是压抑的哭声。 许拾言曾经怀疑过这件事的真实性,毕竟怎么会那么巧,他爱人的父母,正好认识他亲生父亲的哥哥? 但是涉及毒窝,他不敢贸然调查,在上大学的第三年,他联系了常先生帮忙调查这件事。 这一调查,时间长到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蹊跷。 大学毕业后,常先生亲自见了他一面。 “别深入调查了。”常先生叼着烟,说:“那一队警察,后来都没了。” 久久的沉默,亦如漆黑的夜,令人感到窒息。 曹维晚上回来,面对这个对他不冷不热的继子表现出了极大的欢迎。 即使许拾言一如既往地冷着脸,说话做事都像提不起兴趣似的。 “你在首都定居,我和你妈妈也不能跟过去,所以想了想,给你准备了这个。”曹维在许如菁略显疑惑的目光中,推过来一张银行卡:“这里面有二十万,在首都算不上什么大钱,但是应急用还是可以的。要不然就在那边买房子,凑一凑,还能当个首付……” “老曹,你做什么!”许如菁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不行不行,你收回去……” “哎呀,这是给孩子的。”曹维躲过她的手:“而且这是以我们两个人的名义给孩子的,你要收回去算什么事!” 许如菁一愣,立刻看向许拾言。 而许拾言也看得出来,许如菁震惊,显然不知道这件事,所以这实实在在的二十万,全部都是曹维的钱。 终于,他轻轻笑了一声。 “曹叔叔,您收回去吧。”他缓缓说道:“我在首都定居,是因为我有这个能力,而不是在没有能力的情况下强行留在那边。”说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了另外一张银行卡,“这是我给您和我妈准备的。子女孝敬长辈,您不能不收。” “不行!你这孩子,怎么还给我们钱了?”曹维微微皱眉:“你才工作几年,钱多了总比少了强,赶紧收回去,不管多少,都留着用。我知道你孝顺,总给你妈发红包当生活费,但是这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的。只要您跟我母亲过得好,对于我来说就很满足了。” 许拾言声音冷清,每当说话的时候,叫别人不自觉地停下来,专注地听他讲话。 显然,他的这番话也算是曹维和许如菁结婚这么多年,发自内心的祝福与认可。 曹维很高兴,他一个不擅长喝酒的人,晚上吃饭的时候竟然高兴地喝了两瓶啤酒。 吃过晚饭,喝了点酒的曹维看起来晕乎乎的,他坚持不在这里住,要回他和许如菁的家去,却让许如菁留在这里,好好陪一陪儿子。 许如菁不放心他,于是许拾言开车把他们两人一同送了回去。 帮忙把在车上便昏睡过去的曹维安顿好后,许拾言第一次观察这个他从未留宿过的房子。普普通通的商品楼,九十多平,两室两厅一卫一厨,连户型格局都中规中矩,看不出特色。 “要不留在这里睡一晚吧?”许如菁从卧室出来,劝说道:“晚上开车不安全,只睡一晚,没关系的。” 把许拾言拉到次卧门口,许如菁打开门,说道:“这房间从一开始就是你曹叔叔给你准备的,想着那个时候你高考,能住过来……” 屋子里有一张床,还有靠墙的一整片书柜,值得注目的是靠窗的大书桌,这样的环境非常有利于高三刷题。 许拾言沉默片刻,最终还是没有踏进去。 “我回去睡。”他轻声说:“您和曹叔叔好好的,互相有个伴,挺好的,所以别多想。” 许如菁目露哀伤:“时不时,我还能想起你父亲……” “那就将他埋进您的心底吧。” 一切都在向美好发展,或许此时让她知道真相,只是为了让她的余生过得更加轻松而已。 没有后悔、没有如果、没有愧疚…… 只是心无挂念的,与身边的人长长久久地生活下去。 :正文 第117章 番外2 3. 同学聚会地点定在一家高级餐厅。 虽说是餐厅, 但实际上这是一个休闲娱乐场所,门店一共有六层,分别有餐厅、KTV、台球厅、温泉馆等各种设施。 才文西和许拾言到的比较早, 在一楼茶室待了一会儿。之后陆陆续续来了几个同学,都跟以前变化太大, 要不是他们主动过来说话,才文西都不敢认。 “你们变化也太大了……”才文西感叹道:“这样一看, 我应该是没怎么变。” 话落,大家都笑了起来。 一个女同学说道:“你确实没怎么变,长得帅的人, 再怎么长也不能变残。” 曾经班级里有名的小瘦子同学挺着大肚子,近几年因为工作缘故, 作息不稳定, 变成了大胖子, 闻言,拍了拍肚皮:“那我真是个意外了。” “哈哈哈哈。” “你这是横向发展了呗!” 许拾言坐在才文西旁边, 笑着与几个同学聊天, 目光时不时落在才文西身上,三番五次, 叫人不发现都难。 “你跟才文西一直有联系吧?”一个女同学问:“之前你们俩和祝茂然玩的最好了。” “嗯。”许拾言没有避讳地说:“毕业后我们一同在首都发展, 现在是……舍友关系。” “哎呦, 真好, 互相有个照应。”女同学羡慕地说道:“我上完大学之后也直接在大城市工作了,自己一个辛苦地熬日子,现在跟别人合租呢,时不时还有点小摩擦。” 旁边有人附和:“一个人在外终究还是苦了点。” “哎对,你们跟祝茂然还有联系吗?”女生抬头又问。 许拾言和才文西一直跟祝茂然有联系, 只不过祝茂然的大学上了一半,出国了,近几年很少见面。 “有联系的。”才文西探头过来,回答道:“他一直在国外,这次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是啊,大家都忙,好多人都没办法回来呢。” “是啊,听说陆域他们也没法来,都忙着呢,哪像咱们,大闲人。” “可别这么说,也有混的不错的,你可别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我知道,开玩笑呢。” …… 听说陆域不能来,才文西还有一点失落。 上了大学之后,他们的联系越来越少,倒是时常能跟江朝阳他们打打游戏,许拾言还因为这事儿疯狂吃醋过。至于陆域那边,才文西自然不指望他主动联系自己,更何况就算给他们机会聊天,对于双方来说,也只有尴尬。 所以逢年过节他还是发去看似群发的祝福,陆域会给他回复,清一色的‘嗯’字。 才文西都怀疑他是不是给自己备注了一个‘嗯’。 没过多久,班长终于姗姗来迟,开始招呼几个先到的同学去楼上餐厅。 才文西和许拾言跟在大家后面,左边的电梯满员,他们俩便从另外一个电梯上去。等电梯下来用了一点时间,才文西跟许拾言说起同学们的变化,眼中带光的样子,叫许拾言忍不住深深凝望着他。 “祝茂然不回来了。”许拾言说。 才文西愣了愣,叹息一声:“这才是今天最可惜的事。” 祝茂然在国外,根本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放弃一切赶回来,他在电话里跟才文西怒骂组织同学会的人,说他们不知道早点通知…… 但是刚才同学们问起的时候,他没说,想着还是让他们心里充满期待比较好。 叮咚一声,电梯下来了。 才文西和许拾言走了进去,按了楼层,等待电梯门关上的时候,一道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误以为是其他要上楼的人,才文西把关了一半的门打开,予人方便。 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电梯外。 才文西看见来人,怔愣一瞬,下意识地瞪大眼,惊呼道:“陆哥?!” 站在电梯口,一身西装的男人,不是陆域是谁? 陆域看见他们俩,先是一愣,随即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踏进了电梯里。 三人站在电梯里,才文西作为气场最弱的那一个,谨慎地缩在角落里,欲言又止。 许拾言和陆域气场两米八,明明谁都没说话,可才文西偏偏听到了空气中弥漫着一丝硝烟味。 一直到电梯停在四层,他们三人陆陆续续走出电梯。 班长守在电梯门口,给来的同学引路,看见他们三人一同走进来,先是一愣,随即大笑起来。 “你们终于来了,快去406,他们都在那点菜呢。” 才文西本想在后面走,却不想许拾言拉住他,往前拽了拽,于是他和许拾言并肩,一同走在陆域前面。 感受到后面如刀般锐利的视线,才文西下意识地挺直背脊。 太刺激了…… 没有系统存在,竟然还有如此戏剧性的修罗场! 攥着他的手越来越用力,才文西倒吸一口冷气。 “没事的。”他压低声音,用两个人只能听到的音量安抚道:“我跟陆哥多年没见,难道你还怕我跟他有点什么关系不成?” 闻言,许拾言眯了眯眼,故意凑近他,在耳边喷洒热气:“你试试看。” 才文西更怂了。 身后又一次传来一声嗤笑,嘲讽意味十足。 来到406,众人对陆域来参加同学会这件事感到震惊,与此同时,也没了年少时对他的恐惧感,一个一个都很会为人处世,对他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 才文西倒是担心陆域一如既往的桀骜不驯,对谁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态度,不过陆域好歹也是成年人,不会连普通的应酬客套都不会。 他们三人坐在一起,才文西夹在中间,更加尴尬了。 陆域全程没有跟才文西说过话,才文西倒是试图跟他说些什么,每一次都会被其他同学打断,再就是周围热热闹闹的,他细小的声音被埋没,有时候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来,就被咽了回去。 赶来的老同学越来越多,406是一个大包间,逐渐座无虚席,耳边嘈杂的声音让人感到有些窒息。 才文西借着上厕所的理由,跑到四楼的公共露台静了静心。 忽然,身边站定一个人影。 才文西侧头,看见来人,瞬间站直,叫了一声:“陆哥。” “嗯。”陆域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挑眉示意。 才文西摇摇头:“我不抽烟。” 陆域自顾自地拿出一根,点燃。 “陆哥,你最近过得好吗?”才文西干巴巴地客套:“好久没联系你了,问朝阳哥他们,他们也说不太清楚。” 陆域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他们的公司发展出去了,不在呈陵。” “嗯。”才文西应了一声,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陆哥,这么多年你辛苦了。” “……” 陆域猛地转头看他。 才文西笑了笑:“我从我哥那听说了,陆爷爷去世,陆伯父把公司交给你,但那个私生子……” 私生子虽然学历不高,但是因为提早进入公司,比陆域熟悉许多。等陆父把公司交给陆域,并希望私生子帮衬哥哥的时候,他‘造反’了。 那段时间,陆氏股市动荡,许多人都以为陆氏就要这样完了的时候,陆域独自一人扛下了所有,一边排除內患的同时,一边将公司稳固,避免了裁员破产的危机。 陆域这么多年过得不算好,但也不算太差,至少现在陆氏已经完完全全归他所有。 默默良久,陆域突然轻笑一声:“呵。” 才文西抬眼看过去,却意外地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中。 “如果不是许拾言把你看得紧。”陆域的嗓音低沉,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笑意:“我就把你抢走了。” 才文西愣住,那双如泉水般清澈的眼眸中划过一丝茫然。 短暂的寂静过后,他收回视线。 “不会的。”他笑得乖巧,“就算他看得不紧,你也没办法抢走我的。因为我想跟着他。” 陆域灭了烟,长叹一声。 “行了。”他说:“我先回去了。” 转身的瞬间,嘴角掀起一抹苦笑。 可是内心却无比轻松,就好像一直惦记着多年的事,终于放下了。 他离开后,才文西又在那里站了很久。 谁都没有注意到,拐角的阴影里,站着一个人影,默默注视他半晌,转身离去。 才文西回去的时候,饭菜都已经上的差不多了。 班长正在前面发表感言,大家一个劲儿在下面起哄,好不热闹。 才文西落座,看了一眼旁边的许拾言。 “我以为你会跟着我出去。”他压低声音问:“你怎么在这坐的这么安稳?” 许拾言眉梢一挑,轻轻笑了一声,可见心情不错:“一家人,总要有一个留在这里应对其他同学才行。” 才文西羞恼地瞪了他一眼。 饭前举杯,才文西翻出自己的平板,祭出大招。 视频通话里,祝茂然拿了一瓶外国的啤酒,皮笑肉不笑地把组织者大骂一通。 笑容洋溢在每一个人的脸上,不管大家过得是好是坏,在这一刻,总归是带着过去的怀念,迎接崭新的未来。 “干杯——!” 4. 名为二筒的系统因为任务失败加上灵魂逃脱,被贬职到后勤部。 它整日兢兢业业,为每一个需要支援的系统维护。 每当看见人家系统跟宿主欢欢乐乐的时候,它总是能想到让自己的事业低落谷底的灵魂。 “真是奇怪。”它叹息一声:“我对他不好吗?” “你指的是什么?”另外一个系统搭话。 “我指的是,他宁可毁了分魂也要跟我同归于尽。”二筒说:“这个才文西,那个才文西,都是位面世界里的才文西,我们销毁的分魂,其实对于他们来说,就只是拔掉了一根毫毛而已。” 它嘀嘀咕咕说了许久,旁边的系统开始有些不耐烦。 “分魂觉醒的情况有很多,不止是你一个,好好加油,你会从后勤部出去的。” 二筒唉声叹气,沉默地工作起来。 虚拟小说中的时空、世界千千万万,它们的人物就是让虚拟小说变得丰富起来。 近几年非常流行穿越、重生这类的小说,于是同一个人从不同位面穿越来穿越去的故事就出现了。 才文西就是这样的存在。 在另外一个小说世界中,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甚至没有姓名。但是在这个世界里,他是炮灰,在小说剧情中占有一席之地。 二筒的任务是将其互换,形成一个炮灰穿越并持有系统,以不同的性格,做着同样的事情,从而产生的效应和摩擦,都会成为新的小说中亮眼的看点。 然而它失策了,原本属于炮灰的才文西分魂觉醒,不止提前将另外一个世界的才文西的灵魂吸来,甚至还跟它正面刚了起来。 二筒只是一个系统,它没有太多感觉,只觉得有些郁闷。 接下来,只有好好努力,才有可能从后勤部冲上前线,再一次接管下一个灵魂。 二筒也在为美好生活努力奋斗着。 5. 早上五点,男人从睡梦中醒来。 睁开眼都瞬间,睡意尽去,满眼精明。 他坐起身来,打开手机,一通未接来电映入眼帘。 上面显示,凌晨三点,才文西来电。 眯起眼,才武东没有丝毫犹豫,回拨了过去。 凌晨三点对方不睡觉还给自己打电话?看样子真的是在外面生活久了,熬夜这种平时在家里不允许的事,他都敢放肆宣扬! 回想起弟弟上大学之后就跟许拾言定下关系,才武东满脸的不屑。虽然他知道,这件事早晚会发生,但是每每看到许拾言把弟弟拿捏得死死的,他就来气。 同样都是男孩子,自己弟弟怎么如此不争气?! 大概率是跟家庭有关系。 才家把弟弟养得太好了,像个无忧无虑的小傻子。 不过值得放心的是,许拾言这人还是不错的,这么多年几乎万事把才文西放在第一位,有的时候家里人顾虑不到的地方,他都能安排妥当,这让才武东这个只看实际的大哥很是欣慰。 虽然他们两个人现在还没对外公开,也没向父母坦白,但才武东作为知情人,总觉得父母不傻,对这件事已经有了猜测,只不过一直不敢想而已。 所以之后他们公开出柜,自己可能得在背后帮帮忙…… 提示音戛然而止,随之响起的是弟弟那格外沙哑的声音。 “哥,您真是我亲哥,这才早上五点啊!” 才武东冷笑一声:“喝酒了?” 对面沉默。 基本笃定了对方喝酒喝到半夜,估计是烂醉如泥的情况下给自己打了电话,才武东冷冷地说:“才文西,你胆子不小,凌晨三点给我打电话,不止熬夜,还醉宿?” “……哥,我错了。” “错在哪了?” “哪都错了。” “再有下次。”才武东目露冷光:“别怪我去首都找你。” 对面开始打哈哈,就像以前一样,遇到什么事,才文西的第一反应就是撒娇转移话题。这次也不例外,他说了一大通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的话,最后小心翼翼地说:“哥,你还在听吗?” “嗯。”才武东冷哼一声。 “哥。”对面的声音正色些许:“今年过年回家,我想带着大言一起回去。” 此时正是十月,距离过年不足四个月。 才武东愣了愣,半晌,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决定好了?” “嗯。” “那就做足准备,别到时候被赶出家门,反倒觉得爸妈不近人情。” “哎呀,我知道……等下!为什么就一定会被赶出家门!你不帮我们吗!” 听听,还没等怎么样呢,他就先依赖上自己了。 才武东撂下一句:“没空。”直接挂断了电话。 收拾完毕下楼吃饭,饭桌上,厉玥望着小儿子喜欢吃的早点,虽未说话,却叹息一声。 才武东挑眉看过去,伸出筷子夹了一块,放进嘴里咀嚼起来。 “你也喜欢吃这个了?”厉玥惊讶:“你不是最讨厌大清早吃这么甜的东西吗。” “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才武东说完,忽的说:“最近我要考虑找个女朋友,相处一段时间。” 闻言,才则声和厉玥皆是震惊地抬起头,盯着他看。 才武东面不改色:“我觉得自己到了年纪了。”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立刻笑面如花。 “对对对,是该找个女朋友了。” “很好,爸支持你。” 这是下下策。 在才文西带许拾言回来之前,他要是能想到其他办法,就不用去找个女朋友了。 如果想不到的话…… 也不后悔就是了。 6. 祝茂然在国外上学的时候,因为之前在国内的小鲜肉颜值,所以试图去剧组蹭两个路人甲的镜头,最好是那种能火到国内的电影,让大家惊讶地发现竟然有他出演。 然而,因为英文台词功底过不去,被刷下来了。 演员梦,卒。 7. 纪洲发现自己的性取向好像有点问题,他一直以为自己喜欢女孩子,直到那天,他看见一个可可爱爱的男孩子,竟然有些心动。 彼时,他和吴南、江朝阳在魔都公司开得顺风顺水,试图追求男生之前,向两位好友提起此事。 “哦,这种性格,不就是才文西么?”江朝阳凉凉地说了一句。 纪洲想了想,立刻收了心思。 “我还是喜欢女孩子的。”他仰头长叹。 8. 李连卓结婚了,商业联姻,不过好在他对人家女生还是有点喜欢的,也不至于婚后生活太过枯燥。 将几个高中好友邀请来,也算他们成年后难得相聚一次。 他邀请才文西,却不让才文西带许拾言来,毕竟他和许拾言不熟,以前没什么好感,现在也没必要客套。 “敢带他来,我就敢让你进不来会场。” 才文西果然没有带许拾言来。 然而婚礼现场还是出现了许拾言的身影—— 被他老爸邀请来的,年少有为的国家科研人士。 李连卓:…… 好气,但是得保持微笑。 9. 自从许如菁敞开了心扉,不再对过去耿耿于怀,她的生活果真轻松很多。 她甚至有点愧疚,对儿子、对那个惨烈牺牲的男人。 所以她经常会联系胡思瑶,在一些小事上格外关注他们夫妻,毕竟从她的角度来看,胡思瑶和尤秋生是她儿子的大伯和大伯母。 端午节送个粽子、元宵节送个汤圆、逢年过节试图让一大家子聚一下…… 前几年还只限于小节日,之后有一年春节,许拾言和才文西主动张罗,才家、尤秋生夫妻加上许如菁夫妻,三家一聚,真真正正打破了那层屏障。 三个女人时不时聊起家长里短,下午茶也常常安排。 渐渐的,中年闺蜜的小圈子诞生了。 10. 四十岁的时候,才文西开始考虑养老问题。 他与许拾言商量了一下,想要领养孩子。 这一念头刚一产生,就被四面八方的声音否定。 才武东:“很闲的话就帮我养儿子,你嫂子要生女儿了。” 祝茂然:“我女儿将来一定是个女强人,多养两个老头没什么问题。” 厉玥:“你们没有养育的经验,如果只是为了养老,你侄子和侄女还能把你们忘了?” …… 劝说之下,才文西放弃了这个念头,跟许拾言相视一笑。 第二天一早,十五岁的大侄子被连夜送到了首都,他和许拾言的家门口。 “小叔。”叛逆期的大侄子一脸桀骜不驯:“我跟我爸吵架了,我决定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你和许叔不用管我。” 才文西:…… 许拾言:…… 现在领养一个甜甜软软的孩子还来得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