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海王穿越到乙女游戏翻车了》作者:纹雨鹭   文案:   钟嘉木一直在玩一款乙女游戏,游戏高自由度,攻略帅哥千千万,各有各的味。   先来一个豪门贵公子,可惜这位贵公子有一位白月光,好感度一直摇摆不定,钟嘉木失望了,在订婚现场来了个大逃婚。   半路他又看上了傲娇弟弟,弟弟什么都好,就是好感度满了依旧口是心非,钟嘉木累了。   接着他又觉得温柔竹马不错,竹马好感度渐起,但那乏味的贴心使钟嘉木倦了。   于是钟嘉木找到了一冷酷又博学的年轻教授,但年轻教授攻略难度实在太高,每次一开口就让钟嘉木觉得自己是个文盲,充满了自卑感。   为了找到自信,钟嘉木干脆去找了一位霸总,每天过上了无脑撒钱,荒唐无度的生活。   虽然渣了这么多的人,钟嘉木却一点都不会良心不安,这种高自由度的游戏,真的很难不当海王。   *   然后第二天,钟嘉木顺着网线穿到了游戏中,所有被他渣过的人齐聚一堂。   钟嘉木懵逼了。   看着那群即将黑化的男人,钟嘉木燃起了熊熊求生欲。   他抹着眼泪装可怜,“我觉得,这里面肯定有误会……请给我一点时间好好解释。”   #我哭了,我装的#   #只要老公换得快,没有悲伤只有爱#   避雷指南:   1、受前期逢场作戏。对渣受,你可以指望他有爱,但不能指望他有心。   2、肯定会有渣攻火葬场求挽回,真香必备。   3、CP总裁贺闻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打脸 甜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钟嘉木;贺闻 ┃ 配角:求预收《前男友成为影帝后,他失忆了》《假少爷能有什么坏心眼》 ┃ 其它:求预收《狗男人你清醒一点》   一句话简介:海王不养鱼,养什么   立意:坚持自我,成为更好的自己 第1章   高级会所的洗手台前,钟嘉木一捧水泼到了脸上,因为醉酒而昏昏沉沉的大脑总算是有些清醒。   镜子里映照着的脸白净俊秀,眼睫毛上还挂着细细的水珠,轻轻一颤,水珠便顺着透白的皮肤下落,划过略有些苍白的唇,落到了水池之中。   钟嘉木拿出了手机,想要看看支撑自己走路的外骨骼究竟还有多少电。   但是他看了半晌,就只看到了赤目的红色。屏幕上明晃晃的1后面,究竟是零还是百分号,钟嘉木都略有些分不清。   今天钟嘉木的主要目的就是炫耀一下新买的外骨骼支架,目的到了就行。   他从旁边抽了几张纸擦了擦手,又摇摇晃晃地往包厢走。   钟嘉木的母亲是小三,没多久就被正妻赶了出来。不过曾经的交际圈还在,钟嘉木总要让这些事情传到那个所谓正妻的耳朵里。   走到包厢门前,钟嘉木刚推开一丝缝,便听到里面的声音声音传了出来。   “那个钟嘉木可长得可真正,我手里的人都觉得俗了。”   “他那双腿真是绝了,以前坐轮椅上我都没看出来!”   “要就等他回来,事后塞点钱封口就行。”   “不顾及钟家的面子?”   “什么钟家面子?这婊/子早在百八十年前就和他的妈被赶出去,最近也就不知道到哪张床上挣了点钱,买上那个外骨骼。”   说着说着,包厢内的声音陡然压低。   “你信不信,今晚把他弄死,钟家说不定还会兴高采烈地帮你消抹证据。”   包厢里面的人都是群二世祖,平时没个正经事情,就是嘴特八卦。今天告诉他们的事情,明天钟家的狗都知道。   钟嘉木虽然平日里能躲就躲,但是背后都被人这么说了,他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当场推门而入。   他拿起一个酒瓶敲在了桌边,瞬间里面的液体瞬间溅到了旁边人的身上,大量的酒液扑撒在了桌面上,而后顺着桌边,浸湿了一堆人的裤腿。   猛然上来的气势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待他们回过神来时,才发现是平日里找他们厮混的钟嘉木。   “刚才骂谁婊/子呢?”   钟嘉木眼尾一挑,又伸手拿起第二个酒瓶子。   平日里钟嘉木都是那副人畜可欺的小白花,这时候的小白花像是被血染了色,透出一股子能够颠倒众生的魅惑样。   他脸上还带着晕红,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坐在沙发上的人。   俗话说得好,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一时之间众人竟真被钟嘉木给唬住了,下一刻便有人过来打圆场。   “小木你听错了……”   只听到一声闷响,钟嘉木手里的酒瓶子便敲到了来人的头上。   酒液混着血顺着那人都头顶往下流。   顿时众人都坐不住了,作势要逮住这个臭□□!   钟嘉木的外骨骼没了多少电,他压根就不敢再多走路,赶紧往外一溜,便抓住了包厢的门。   一人自然难敌那么多人的力气,不过门缝只要稍稍一开,就有人想要挤出来。钟嘉木就等着那群人上来,跟敲地鼠一样,一个一个地敲回去。   这时候包厢里的人都气的吐血,里面骂什么的人都有。不过他们这下算聪明了,齐心协力使劲往外推。   钟嘉木随脚拦住了路过的一人,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救命,求求你救命啊!”   被拦住的人一抬头,钟嘉木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便僵在了脸上。   随即钟嘉木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劲,又瘪着嘴巴苦苦哀求,“先生,我是个残疾人,帮帮我吧!”   “木木,”那人声音低沉,话中带着一丝怒意,“我找你三个月了。”   钟嘉木手都吓软了,下一秒门便被轰地推开,就在此时,外骨骼也传出了滴滴滴的无电量提醒。   而路过的那位好心人则一把搂住了钟嘉木的腰,将他往旁边安全的地方带。   钟嘉木躲在他的怀里,整个大脑几乎都无法思考。   *   不应该。   实在是不应该。   这张脸,明明应该只出现在游戏中的。   钟嘉木说的游戏,是指他三个月前玩的大型乙女游戏《十三亿男友》。   这个游戏的采用全新的算法,自由度高到令人发指,路边只要你觉得可以的小帅哥,都可以拉过来谈恋爱!   无论是性别还是人脸,都是可以自由设定。   这就非常符合钟嘉木这个深柜的口味。   只是好景不长,在游戏中,钟嘉木陷入了抄袭风波而无法继续剧情。   钟嘉木见一个爱一个,然后所有角色的个人线都没摸着,也就在这个关键时刻,无人英雄救美。   这时候钟嘉木上论坛求援帮助。   【若此时没有心意的角色时,便需要提前提升威望值,当威望值达到10级时,可以让周围的人帮助提供证据渡过难关。】   钟嘉木再回头看自己的威望值:0。   哦豁。   虽然可以调存档,但是威望需要从游戏开始进行累加。一想到又要浪费那么多的时间,钟嘉木果断打开了游戏商城,选择充值变强。   永远不要小瞧,人民币玩家的快乐!   钟嘉木大手一挥,直接买了一万块威望经验。   然后发现,威望值从0变成了1。   等级一般是按照两倍的量增长,钟嘉木看了眼生活费,又算了算自己冲到十级需要的开销,总共一千多万。   钟嘉木理智恢复。他那个便宜爸爸每个月打来的钱,还不足以让他如此挥霍。   但是冲进去的钱已经回不来了,钟嘉木于是怒而化为网络喷子,怒喷这个威望的充值。   【枯木逢春:威望值买到十级居然要一千多万!狗策划给我滚出来祭天!】   然而,预想中一起喷策划的情况并没有出现,钟嘉木被更高级别的土豪玩家和单推党批了个体无完肤。   【我有钱:一千多万都氪不起,你还说你爱这个游戏?】   【飞鹤死忠粉:一千多万只能算小氪吧!】   【我爱孟老师:不会吧不会吧,真有人在抄袭事件上过不去?我当时直接推的孟老师,不知不觉就过了啊!这人是脚劈成什么样了?八爪鱼吗?】   【星星保护组织:制作组已经把这个事件的时间点非常往后推了,小破站还有实验视频,只要不是劈腿三个人,都能过的。】   【松柏常青:游戏里都那么渣的人,现实世界里还得了?楼主我劝你删了这个帖子,别再找骂了。】   【抱抱我家小玉玉:策划现在已经很良心了,据说现在还有隐藏任务攻略,攻略成功就能够从里面赚钱。楼主你劈腿这么多人,一个隐藏人物都没有攻略到?你眼光太差了,ε=(ο`*)))唉】   钟嘉木怒火中烧,气得差点从轮椅上站起来了!   当晚直接卸载了《十三亿男友》,钟嘉木躺在床上,他就像是被渣攻给PUA,不知不觉间就被套走了所有财产。   第二天,钟嘉木翻起身,他重新下回了游戏,发誓一定要找到那个隐藏人物,然后将投进去的钱又在游戏中赚了回来。   而那个隐藏人物,就是现在拦腰抱住他的人——贺闻。   *   包厢门前后摇晃着,里面一个人都没有钻出来,那群被钟嘉木打了的冤大头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贺闻低头看着怀里的人,“木木,我找到你了。”   钟嘉木被吓坏了,此时他倒是宁愿那群二世祖钻出来叫嚣着要打他,也好过自己一个人面对贺闻。   贺闻眉眼深邃,鼻梁高挺,面相疏离,浑身带着令人望而生畏的寒气,眼瞳漆黑深邃,丝毫未掩饰眼中的独占欲。   他看着怀里的钟嘉木双腿挣扎着乱动却站不起来,眉间略微皱起,然后一把将钟嘉木抱了起来。   提问:他原本只想到会所嘚瑟一下,为什么会遇到自己曾经攻略的纸片人?   钟嘉木用自己此时喝的半醉,又被吓的半醒的脑袋仔细地思考了一下,他觉得这应该是他喝嗨了。   开玩笑,他一拿到钱就马上转出来,然后把游戏删的一干二净,连数据都被新的游戏给替代了。贺闻总不可能从二次元出来,向他讨要那些钱吧?   这合理吗?   肯定不合理。   但是此时场景如此真实,真实到钟嘉木内心都在打鼓,他的手不敢去乱戳,只能规规矩矩地放在自己的胸前,宛如即将进入棺材的死人。   见贺闻将自己小心翼翼地放到了车上后,钟嘉木伸出手,揪了一下自己的手臂,而后因为疼痛,嘶的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   钟嘉木的心也跟着这份疼痛,咯噔跳动了一声。   不会真的出现灵异事件了吧?   不信邪的钟嘉木又伸出手揪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而后再次因为突如其来的疼痛,倒吸一口凉气。   不过这下,钟嘉木觉得稳了。   他现在肯定是在梦里。   因为他的双腿早在几百年前就没了知觉。   贺闻帮助钟嘉木系好了安全带,顺势吻上了他的额头。   钟嘉木此时倒是心猿意马起来了。   他犹记得立绘图里,贺闻那完美的倒三角身材和漂亮的人鱼线,紧致的皮肤和八块腹肌。   反正都是做梦,钟嘉木觉得今晚他可以。 第2章   贺闻将车开到了车库中,而后就看到钟嘉木对着自己乖巧地伸出双手讨要抱抱。   原本还准备算账的贺闻先是一愣,接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电子手表。而这东西上面显示的并不是时钟,而是一个数字——500。   钟嘉木就这么看着那个电子手表拷在了自己的左手手腕,并且还上了虹膜和指纹双锁。   这东西钟嘉木熟,他之前就一直带着这个定位系统。上面显示的五百是限额的距离五百米,只要他们之间的距离超出了五百米,贺闻那便的手机便会响起警告,并且持续报告钟嘉木的具体位置。   “我在你学校捡到的,”贺闻用脸蹭了蹭钟嘉木的手背,“然后发现你不见了。”   贺闻抬起头,漆黑的视线对上了钟嘉木的双眼,“不过没关系,你尽管逃。无论到哪里,我都能把你找出来。”   一阵凉意从钟嘉木的背脊冰到了脖颈,但是无奈他双腿残疾使不上力,没办法使出夺路狂奔的绝技。   而此时贺闻的指尖轻触着钟嘉木的脖颈,见他没有逃走之意后,才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宠溺着抱起了钟嘉木。   抱起来了之后,贺闻才突然想起,自己是要向钟嘉木讨要失踪的原因。   他低头,便看到钟嘉木对着自己眨了眨眼睛。   钟嘉木面对危险,本能地开始示弱,“我不会逃的。”   贺闻不得不承认,钟嘉木的长相确实很对自己的胃口。   额头刘海浮动,脑后的一小簇黑发像是用发带随意扎上,冷白的皮肤映衬着夜晚的星光,双眼如弯月,里面浸满了爱意与柔情。   贺闻感觉到自己就像是被眼前这个人深爱着,像是他无论做什么都能够被钟嘉木原谅。   只是贺闻明白,这一切都不过是假象。   这三个月,便是证据。   贺闻从拿到了手环之后,便一直寻找着钟嘉木,几乎将整个Z市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钟嘉木的蛛丝马迹。   监控中没有任何钟嘉木的身影,而数据显示也未曾进行篡改。   他怀中的这个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   钟嘉木被直接带到了床上,他一边怂着一边又期待着接下来的事情。   他整个人几乎像是要陷进了被子里,钟嘉木火急火燎地解开贺闻的衣服,指使着贺闻也帮忙解开自己的。   做美梦要的就是快准狠,谁知道什么时候闹钟就响起来了?   虽不知到钟嘉木的脑袋里到底在想着什么,但是贺闻仍旧纵容着他的举动。   他的手顺着钟嘉木的背脊往下,接着却摸到了奇怪的东西。   钟嘉木脸色也跟着变了,只听见咔的一声,外骨骼支架便自钟嘉木的尾椎骨开始脱落,纤薄的碳纤维骨架自动散开。   贺闻心中略有些错愕,但是面上依旧一副淡然的模样,脱下了钟嘉木的外骨骼,然后淡然问道:“这是什么?”   钟嘉木老老实实地解释道:“额……外骨骼支架,能帮助我走路。”   “走路?”此时贺闻的视线才聚焦到了钟嘉木的双腿,“你的腿怎么了?”   “就是,出了点问题。”   对于这件事情,钟嘉木并不想多说。他咧开嘴角,笑了两声,然后色心不改地搂住贺闻的脖子,“今天这么晚了,阿闻你看……”   贺闻并没有听到钟嘉木的话,他低头看着钟嘉木的双腿,在那一瞬间,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像是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即将破土而出。   “谁做的?”   钟嘉木被贺闻吓得一耸,只能呆呆回答道:“是,是车祸。”   贺闻依旧不肯松口,“是谁撞你的?”   那副模样,就像是得到了名字之后,下一秒便去杀人灭口。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自己人都躺在床上了,这人一点反应都没有,还追着自己的腿问。   钟嘉木对此非常不满,干脆撑起身子,想要用唇堵住贺闻的嘴。   但是贺闻一只手便将其压到了床上,而后在他的额头上落下深情一吻,抱起钟嘉木去洗漱,然后再把他抱回到床上,盖好薄毯。   钟嘉木震惊了,他愤怒想要起身,义正言辞地指责贺闻作为游戏中的总裁,居然在床上不行!   只是他刚起身,又被贺闻给按了下去。   贺闻也钻进了毛毯里,用手将钟嘉木按在了自己的怀里。   “睡觉。”   黑夜之中,钟嘉木瞪着大大的一双眼睛,对于什么都不做,就放过了自己的贺闻,很是震惊。   说好的夜夜笙箫呢!   他看到的无数“一夜过去”,怎么能就这么平淡地过去了呢?   *   第二天,钟嘉木是被自己的闹钟吵醒的。   他犹记得昨晚那意犹未尽的美梦,只可以他还是没和自己的攻略对象走到最后一步。   他坐起身,为此非常沉重地叹了口气。   接着他拿起床头的手机,想要看看时间,却看到锁屏上弹出了一个转账提示。   钟嘉木玩游戏的时候,经常操纵人物和贺闻平躺在一张床上,然后就黑屏白字“一夜过去”。   接着便会弹出一个框,表示这夜过去,他收入了六百。   论坛里一堆不知廉耻的网友在那里嚎叫,表示他们不需要那六百金,他们只需要将那被和谐的“一夜过去”扩展开,希望能够写得再详细一点。   而现在,这个框出现在了钟嘉木的手机之中。   钟嘉木揉着因为宿醉而有些疼的脑袋,打开手机,看着手里显示的转账六百块,   原来这真的就是字面上的一夜过去啊!   钟嘉木真想凭空掏出一张纸,上面写下大写加粗的“贺闻不行”,然后贴到他的脸上。   他揉着脑袋,放下了手机,双手撑着床想要下地,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先意识一步下了床。   他的脚贴在了冰凉的地板上,钟嘉木震惊的发现,自己的脚居然还有知觉。   不对……   这不是梦吗?   钟嘉木的内心感到一丝丝不妙。   他环顾四周,此时才发现这并不是他的卧室。   微风吹起淡灰色的窗帘,透露出窗外大片修剪整齐的绿地,卧室内的物品很少,整个房间看起来格外宽敞明亮。   钟嘉木赶紧下床查看情况,却因为很久没有走过路,直接啪嗒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正巧这时候贺闻端着早餐进屋,便看到钟嘉木撑着床,颤颤巍巍地占了起来。他的那双腿笔直白皙,宛如初生的小鹿一般颤颤巍巍地支撑着他的身体。   只是贺闻伸出一根指头轻轻一推,钟嘉木便银双腿支撑不住而倒在了床上。   钟嘉木因为背后的人恶作剧而非常愤怒,他转头正准备怒斥这种不道德的行为,却看到了一手端着早餐的贺闻。   贺闻将早餐放到了床头柜,然后一手穿过钟嘉木的膝盖手,一手揽住他的背,将钟嘉木挪到了床头。   他看着钟嘉木头顶上有一根睡歪了的毛,顺手帮着理了理,“你先吃个饭,待会儿我们去医院检查一下。”   钟嘉木的视线从床头柜的早餐,移到了自己的左手手腕的定位器,接着又从自己的左手手腕,移到了贺闻的脸上。   贺闻显然此时心情不错,见钟嘉木那副懵懂的模样,还很耐心地端起了温热的海鲜粥。   当一口热粥下肚,无论是嗅觉还是味觉都在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钟嘉木心中咯噔一声,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完了。   别看贺闻现在如此温柔贴心,在玩家论坛里,大家都亲切地称呼贺闻为贺疯狗。   就是因为当玩家稍稍不顺其心意的时候,贺闻便会做出囚禁、限制自由、甚至拿牵引绳套到人脖子上的行为。   作为游戏里的金钱BUG,钟嘉木也是受到过误吞掉公司巨款,然后被关进监狱,最后求饶让贺闻放过自己的情节。   虽然他并没有经历被套牵引绳,但是他觉得,如果是贺闻,说不定真的能够做出来这种事情。   喜欢一个人的脸和身材是一回事情,但是钟嘉木毕竟还是正常人,他实在无法接受那种扭曲的情感。   钟嘉木就这么努力地消化着自己已经掉到了游戏中的事实,脑袋里有一千只草泥马呼啸而过。   难得见到钟嘉木这么乖巧,贺闻很是满意,他像是装扮着自己的洋娃娃一般,帮着钟嘉木穿好了衣服。   待钟嘉木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坐上了开往医院的法拉利上。   *   贺闻原本想让私人医生到家治疗,但是昨晚商谈之后,医生表示可能会需要用到大型仪器的检测。   于是才决定今早带钟嘉木去医院。   路上秘书发来一条消息,依旧是没有任何的踪迹。   钟嘉木就像是凭空出现在了那家会所中一般,连服务员都对钟嘉木的脸没有任何印象。   贺闻见钟嘉木坐在副驾,两只手的食指勾在了一起,显然陷入了高度紧张的状态。   他安慰道:“你的情况我和医生说过,今天恰好那位研究外骨骼的教授也会来。今早看你还能站起来,外骨骼到时候让他们调成辅助形,帮助你一点一点能够恢复正常。”   “是,是吗?”   钟嘉木听到研究外骨骼教授,察觉到似乎有哪里不太对,“那个外骨骼教授,是谁啊?”   “叫孟高寒,我和他打交道多年,他一直在研究这个。”   孟高寒,美术学院教授,游戏里同他一样是双腿残疾,重点是此人是他曾经的攻略对象。   俗话说得好,一个合格的前任就应该安静得像已经死去。   在《十三亿男友》中,当玩家攻略另外的人的时候,曾经的攻略对象便会被屏蔽在游戏剧情之外。   只要后面攻略的人好感度增加到了十,之前无论和谁在一起吃过饭,还是求过婚,只要不刻意去固定地方找,就不可能再见面。   而现在,贺疯狗即将和孟高寒相见。   而孟高寒见到他之后,很有可能会暴露他们曾经相处过的事情。   此时此刻,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钟嘉木内心的崩溃。   他!要!下!车! 第3章   孟高寒,全游戏人气排名前十的角色,号称所有人心目中不可攀登的珠穆朗玛峰。他幼年因为一场意外,导致只能在轮椅上生活。后在Z市美术学院任职教授,同时在Z市美术协会中拥有不可动摇的地位。   钟嘉木曾经因为同病相怜而对孟高寒产生了兴趣,只是孟高寒整个人太过冷淡,即便好感度蹭蹭蹭地往上涨,面上也依旧不动如山,话语间如同从南极带来的极冷洋流。   钟嘉木最初并没有因为那些障碍而退缩,他因为失去过双腿,知道他们这类人敏感又多疑,最终只能树立起透明的城墙,将自己保护在其中。   孟高寒的好感度,是钟嘉木所有攻略的人之中第二难提升的。在抄袭事件出来之前,孟高寒的好感度已经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五。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他对于拿不出证据的钟嘉木,却只是淡淡地表示,“你没有证据,那你便是抄袭。”   他什么鼓励的话都没有说。   哪怕一句,我相信你不会这么做,都未曾说出口。   那一刻,钟嘉木第一次感觉到心脏被寒冰冻结,是什么样的感受,呼吸之间都像是带着冤屈的血腥味。   然后钟嘉木果断决定不当舔狗了。   这个游戏号称十三亿的可攻略人物,还缺冰山美男这一角?   俗话说得好,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钟嘉木怎么可能会因为一颗小病苗而放弃万千森林呢?   而现在,孟高寒坐在轮椅上,他看到了来人,难得抬头想要看清,却在看到钟嘉木的那张脸之后,又若无其事地撇过了头。   依旧清冷,依旧高不可攀,像是只要有污名的人,连看一眼都怕粘了晦气。   钟嘉木瞬间松了一口气,只要装作不认识就好。   大家不过萍水相逢一场,过去快乐就完事儿!   钟嘉木化被动为主动,一把抓上了孟高寒的手,“哎呦喂,您就是贺总说的那个孟教授吗?”   那只手的皮肤很白,还能看到皮肤底下青色的血管。因为长期推动轮椅,手指的部位有薄茧覆盖,钟嘉木甚至还能感受到他抓住那只手时的轻颤,但是最终却没有挣脱开。像是谪仙顾及着礼义廉耻,训尊降贵忍受着凡人的触碰。   钟嘉木咧开嘴笑着,“我叫钟嘉木。”   “我知道,”孟高寒的睫毛微颤,“你是我的学生。”   钟嘉木身体一僵,就在这时候孟高寒主动将手从钟嘉木的爪子里拔了出来。   “我来是为了外骨骼支架而来,贺总说今天会将你的外骨骼支架带来,如果我想要研究的话,需要得到他主人的同意。”   外骨骼支架不过是一件物品,但是在孟高寒的语气中,却像是有了生命一般。   钟嘉木对于这一点也异常能够理解,他买到套外骨骼支架时,比起大家常说的高科技,他感觉更像是同伴,沉默寡言但是异常可靠的同伴。   但是他心理上不太喜欢与孟高寒产生共鸣,当即满不在乎地表示,“就是随便买来玩玩,孟教授你要是想要我就当送给你。”   正说着,钟嘉木突然想起,“那个贺总专门给我请来的医生在哪里?我怎么没看到?”   孟高寒推的轮椅转了个弯,“跟我进去,他在里面等你。”   钟嘉木自己其实已经发现了,他穿到这个游戏世界之后,这双腿完全没有问题。就像是在不知不觉之间,换了一副健康的身体。   刚才下车,贺闻还想要抱起钟嘉木,直接被他义正言辞地拒绝。在贺闻的目光之下,他一狠心,直接站了起来,创造了当世奇迹。   只是他多年没走路,还不太习惯怎么操纵双腿,刚走了几步,就栽到了贺闻的怀里。   在钟嘉木的义(sa)正(po)言(da)辞(gun)之下,贺闻总算妥协,从公主抱改为了扶手臂,使得钟嘉木仅剩的那一点点面子得以保全。   医生早变在房间里等候多时。   他是孟高寒的主治医生郝孝,也是参与嘉文医疗中,外骨骼支架开发的研究员之一。   今天他刚到医院,就能感觉到孟高寒的情绪有些浮躁。   似期待又似害怕。   过了会儿,可以像佛像一般坐一整天的孟高寒,居然表示想到外面透气?   透气就透气吧,毕竟医院后面的花园还是挺大的。   只是郝孝发现,孟高寒的透气,居然是推着轮椅跑到走廊旁边。   郝孝奇了,难道是医院走廊的消毒水的味道比候诊室的更清新吗?   孟高寒这人,你直接问是问不出什么东西的,郝孝再抓耳挠腮,也只能将问题憋到自己的心里。   候诊室的门刚打开,郝孝赶紧收回玩着消消乐的手机,看到孟高寒进门,正要松口气,接着就看到了他后面的雇主。   黑色的长发用一根发带随意扎着,冷白的皮肤几乎毫无瑕疵,黑色的衬衫穿在他的身上略有些宽松。这人倚靠在旁边的人身上,倒是有种弱风扶柳的病美人的味道。   只是一看这人倚靠的谁,郝孝就不敢去肆无忌惮地打量了。   大老板贺闻,可不是随随便便打量的主。   只是郝孝昨天大晚上听贺闻描述,还表示此人双腿无力,一步都走不了,现在看起来状态还不错?   孟高寒介绍:“这位是医生郝孝,也是我的主治医生。”   孟高寒的话拉回了郝孝的神,他立马露出专业的微笑。   “你好,”钟嘉木浅浅地笑了下,“我叫钟嘉木。”   一开始不熟悉钟嘉木双腿的情况,郝孝果断开了个全套检查套餐,反正老板贺闻有钱。   在得到片子之后,郝孝看片发现钟嘉木没什么问题,再拿着小锤子对着他的腿敲敲打打,正式确定没啥大毛病。   他扶了下挂在鼻梁的眼镜,“我之前听说钟先生你之前出过车祸,不过从CT上来看,你的神经愈合得很好,完全看不出有过创伤痕迹。到时候你只需要经过一定的康复训练就能恢复到正常。”   “我们这边有专业的护理护士……”   医生说着说着就想编排钟嘉木在这里进行康复训练,他赶紧抬手阻止了医生的话,“我不太想在这里训练。”   孟高寒状似无意开口,“这里的护士都非常专业,我也在这里进行长期的训练。”   “而且目前那副外骨骼支架的充电方式我们还在研究,恐怕这段时间你都没办法使用。”   就是因为你在我才不想来。   钟嘉木感觉自己非常心累。   作为前攻略对象,能不能自觉省点心,将彼此当做世界上的空气呢?   但是没办法,谁叫这又是他自己挖下的坑。   “我想要在家进行训练,”钟嘉木坐在椅子上,仰起头看向贺闻,乖巧地咨询金主的意见,“阿闻,你觉得呢?”   这次贺闻并没有听从钟嘉木的话,反倒像是哄小孩似的对视着他,“就在这里吧,我平时工作挺忙的,容易疏忽到你的训练。”   这话里明显有些不对劲,钟嘉木本能地生出了一种危机感。   “而且,在这里,你还和你的老熟人一起训练,不是吗?”   察觉到了危险的钟嘉木试图装蒙,“什,什么老熟人,阿闻我可是第一次来这里。”   贺闻不置可否地轻笑一声,“那这样吧,我们看实际效果。”   “要是你能在三天达到正常标准,那我便信你的第一次。要是在七天之内,我觉得你应该是还有留念,不太想走。如果是在七天以上……”   钟嘉木的耳边浮动着低沉危险的声音,微弱的气流略过他的耳廓,“我觉得你应该就是,有出轨的想法。”   三天就要人能够正常行走,疯狗本质真的无时无刻都在体现。   钟嘉木觉得自己要承受不住了,他迫切想要去寻找一个新的攻略对象,来替代旁边这位阴晴不定的疯狗总裁。   如果说这里真的是游戏世界,那么他在攻略新的人物时,其他的前攻略对象,就应该自动回避。   也就是说,三天之内只要他搞定了其他人,很大概率就很难再见到旁边的危险人物。   一想到这里,天真的钟嘉木果断答应,“行。”   话音刚落,贺闻的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   这已经是第三次电话了,看起来公司那边的事情还是挺急的。   钟嘉木赶紧表示他这边不用担心,他肯定会乖乖的后,贺闻才离开了医院。   看着手腕上显示的数字从五百到零,钟嘉木的脸上绽放出如花般的微笑。   下一刻郝孝背脊发寒,他听到钟嘉木用着温柔如水的声音开口,“郝哥哥,我有点怕生,接下来的训练,你可以陪陪我吗?”   他的食指指尖绕着一簇黑发,一双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郝孝,显得忐忑又娇羞。   这么好的脸,露出这么做作的表情……真的是可惜了。   郝孝还没感叹完,他感受到候诊室的寒意越发浓重。   房间里的另外一个人开口,“木木,你不想和我一起复健就算了,用不着这样表演给我看。”   郝孝一愣,奇怪地看向孟高寒。   表,表演?什么表演?   钟嘉木也转头看向孟高寒。   他不明白,自己勾搭新的攻略对象,和这位已经断了关系的前前攻略对象有何关系? 第4章   “原本因为你失踪,年玉帮你办理了休学手续。你现在既然回来了,就该去申请复学。”   孟高寒言语淡漠轻柔,但是用词却极重,“不要走入迷途,玩物丧志。”   大学选修课老师也是老师,所以总会带点婆婆妈妈的管事儿的毛病,钟嘉木很是理解。   他随意敷衍着孟高寒,“复学……等抄袭的事情过去再说吧!”   而后钟嘉木再对郝孝眨了个眼,“郝医生,你觉得我怎么样?”   郝孝被钟嘉木的举动吓得瑟瑟发抖。   苍天啊大地啊,贺总才走了多久你就给他带绿帽,这合适吗?   钟嘉木的手肘磕在了郝孝的桌子上,手撑着脸,双眼直直地盯着郝孝,仿若万千柔情藏匿于其中,“我看郝医生也很是不错,择日不如撞日,郝医生要不我们明天就去领个证?”   如果是大街上被这种美人表白,郝孝说不定真的会动心。   但是现在他知道了钟嘉木是谁家的人,看着钟嘉木那副深情款款的模样,只觉得自己上辈子估计是挖了他家的祖坟,才会受到这种折磨。   郝孝拿出了母胎至今所学习到的所有社交技能,组织语言,准备既不会伤到钟嘉木的心,又能够很好地剪掉这段孽缘。   就在这时,孟高寒转动着轮椅,侧身挡在了郝孝的面前,眉头紧蹙,落下了掷地有声的两个字,“胡闹。”   钟嘉木此时只想对孟高寒翻了个白眼,“我会努力学怎么站起来,但是我不会再回学校。”   孟高寒显然不认同钟嘉木的话,“我说过,只要你不是抄袭……”   钟嘉木打断了孟高寒的话,“我没有证据。”   之所以抄袭事件无法靠个人翻身,是因为一开始就建立在无证据之上。   反告他抄袭的是一位知名的插画师,他在微博上拥有百万粉丝。   而这位知名插画师抄袭的,是他几年前,在高中学校墙壁上的涂鸦。   墙壁在他毕业后已经被推掉了,照片早就删除了,当夜和他一起去偷鸡摸狗的亲哥钟琉还在国外,即便他能够回来,靠着那一张嘴,也没有任何用处,而监控录像自然不可能存储那么多年前的记录。   当时钟嘉木还在吐槽为什么建校一百周年的海报征集需要强制性参加,原来这坑就在这里等着他。   难得孟高寒稍稍有了点耐心,“你只需要找出你不是抄袭他的证据,比如底稿一类的。”   我根本没底稿你信吗?   钟嘉木撑着桌子站起身,“我要复健,郝医生你要是一分钟内找不到帮我复健的护士,我就逮你过去陪我。”   他有模有样地学着贺闻威胁人的样子,吓得郝孝立马寒毛直立,下一刻便赶紧拿起桌上座机呼叫护士过来。   而孟高寒,被钟嘉木有意无意地排除在聊天范围之外。   *   一整天,孟高寒都没找到钟嘉木说上几句话。   就像是以前试图接近孟高寒的钟嘉木,意图都写在了脸上,却总是被其他的学生给挤到了最后。   轮到他走到自己的面前,就开始问一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孟高寒坐在轮椅上,看着钟嘉木两只手扶着栏杆,复健看起来很是轻松。   肌肉和神经都没有问题,钟嘉木主要的问题也就是练习如何使用而已。   孟高寒复健了十年,也从未达到这个效果。   他移开目光,便看到一人闯入了复健室,急匆匆地朝他跑来。   “孟老师,上午的课我听说你调了,说是要来复健。”   来人一推开门,便看到有一人正撑着杆子走路,想也不想地迎了上去。   “你来这边可以给我说一声啊,我……”   钟嘉木回头,正巧与来人打了个面照。   这说来还真是巧,来的人不就是之前在校园论坛上,指认他抄袭的那个插画师吗?   钟嘉木很是自信地抬手,“嗨,抄袭大佬!”   那位插画师身形一僵,接着像是看到了空气一般移开了自己的视线,然后看到了坐在一旁角落的孟高寒。   他三步并两部地走了过去,两只手搭在轮椅的扶边,看起来同孟高寒很是亲昵。   微博大佬winkin,原名温岚,曾经和他就读于同一所贵族高中,曾经也算是个校霸,钟嘉木在游戏里一个人出校门时,每天都能看到温岚在一个小巷子里,带头欺负同班同学。   算起来,钟嘉木估计是就是在那时候得罪了温岚,才发生了这种事情。   毕竟当年他可是一把将人拖到了派出所,然后威胁如果不转学,他直接将事情报道给当地记者。   当时甚至闹到了校长办公室,最终以温岚转学告终。   温岚此人长得可以说是人模狗样,一副清冷贵公子的相貌可是为他的微博添加了不少的粉丝。   钟嘉木放开栏杆,双腿已经能够做到缓慢行走。   他嘴角一挑,就这么踱步过去,准备搞事。   他走到俩人跟前,伸出食指,随手在温岚和孟高寒之间晃了晃,“你们……看起来挺熟的啊!”   “我记得孟老师不是对谁都那副死人脸,什么时候,关系变得这么好的呀?”   孟高寒身体一僵,他张开口,却又被钟嘉木抢过话头,痛心疾首地表示,“孟老师急着让我回去承认抄袭,是不是因为你们……”钟嘉木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流转,然后叹口气,“算了,我反正也就那样了。”   钟嘉木拍了拍温岚的肩膀,“你赢了。”   他转身,像个老领导一般踱步走出了复健室。   温岚一句话都没说,他回味着刚才的场景,总觉得自己就像是心怀不轨一般。   “孟老师,我……”   孟高寒伸出手,将温岚的手给扫了下来,“我会秉公处理,你用不着这样。”   他刚准备转动轮椅,想要去追上钟嘉木,但是他刚到走廊,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   孟高寒捏着轮椅边,双手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发白,但是最后,他是拿出手机接通了电话。   “孟老师,那个电池的充电方式我们刚才搞清楚了,现在已经充满了电,需要现在启动那个机械吗?”   孟高寒看着钟嘉木离去的背影,眼中有一瞬的迷茫闪过,下一刻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双腿。   “不用了,”他低声开口,“充满了电,就将东西送回去。”   “我觉得可以晚点,孟老师你知道吗,他的那个压缩电池……”   孟高寒闭上眼,语气里带着愠怒,“送回去。”   从今天的复健就可以看出,钟嘉木的腿是没有任何毛病的,与其说是受过创伤,更像是许久未得到锻炼。   比起钟嘉木,孟高寒显然更需要这一套隐形且便利的外骨骼支架。   一想到进门时钟嘉木不愿相认的躲闪眼神,孟高寒的心脏便有一瞬间的揪紧。   他承认自己曾经对于钟嘉木太过于冷漠,但是孟高寒不愿意用这一套外骨骼支架,买断了他们的曾经所有关系。   *   钟嘉木徒步再次走到了郝孝的候诊室,手表上的数字从0开始不断增加,到显示498的时候,候诊室的门便开了。   贺闻就这么走了进来。   钟嘉木正准备露出甜甜的微笑迎接,一封信进入了他的视线。   钟嘉木傻眼,“这是……”   贺闻沉声道:“易家少爷让我转交给你的东西。”   易家少爷?   钟嘉木突然反应过来,这他妈说的是那个他的第一个攻略角色易文柏!   只是照理说,易文柏和贺闻没什么关系。   别人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易家大少爷,属于家里有矿万年不倒,而贺闻经营的是一家科技公司。   两家八竿子边都打不着,怎么会在今天见面?   钟嘉木低头看着手里的信封。   红色的底镶嵌着金色的边,背后蜂蜡封住了封口,上面还有易家的家徽,一只嘴里衔着松柏枝条的鸟。   这信封,钟嘉木很是熟悉。   当年他和易文柏订婚,递送的请帖就是这种。   说起来当初易文柏作为钟嘉木的第一个攻略对象,心中却始终有着以为白月光。而这位白月光,则是钟嘉木游戏里的亲哥哥。   俗话说得好,没有挖不开的墙角,只有挥不好的锄头。   钟嘉木叫嚣争做牛头人,要从自己亲哥手里撬到易文柏。甚至他还在在游戏论坛里开了一楼,一口气被顶到了999层。   然后在接下来的剧情中,钟嘉木发现了易文柏的不对劲。   每次两人相处,好感度就开始正常地往上走,但是只要钟琉一出现,好感度就像是被打折了一般,直接降一半。   这是什么魔鬼剧情?   钟嘉木原本想要放弃,但是看了看那栋自己在论坛里开的参天大楼,里面住着一群想要看好戏的人,面子上就过不去。   钟嘉木硬着头皮艰难前行,终于走到了白月光出国读书,易文柏含泪相送的剧情。   就在那一刻,钟嘉木不屈的灵魂开始了咆哮,此时不来又等何时。   他迅速一口气将易文柏的好感度拉满,下一刻就打开商店,氪了个648的姻缘卡。   再回到游戏,钟嘉木将订婚宴请帖截图发到了论坛里,获得一阵欢呼和恭维。   既然姻缘卡都氪了,订婚什么的也就顺便走一套,也算是满足了自己求而不得的内心。   只是在这订婚前夕,白月光赶了回来。然后易文柏的好感度,从百分之百,瞬间跌落至百分之五十。   钟嘉木心态崩了,之前的所有憋屈全在这一瞬间引炸。   订婚当天,钟嘉木当场表演了一个落跑新郎。   这牛头人谁爱当谁当,反正他不去受这罪了。   而现在,钟嘉木打开了那个信封,里面是易文柏手写的钢笔字,字体端正,笔锋潇洒有力,作为亲手写的请帖,可以说是很有诚意了。   然而目光聚焦到第一行字,钟嘉木就被吓得大脑一片空白。   在他手忙脚乱地把信纸折叠塞到信封里,贺闻缓缓地念出刚才一晃而过的文字。   “致我亲爱的未婚夫,钟嘉木。” 第5章   当贺闻坐到会议室的时候,他就明白易文柏已经知道了钟嘉木的消息。   易家傲气,仗着自己在多个国家有矿产,同其他公司谈合作向来是三催四请,跪着上供,哪里会出现这种提前到等人的操作?   果然贺闻刚到,便看到易文柏坐在沙发上,手中端着青花瓷茶杯,里面的咖啡冒出袅袅白雾,如此倒土不洋的东西,在他的手里没有丝毫的违和感。   而他的身后站着两个黑衣保镖,看起来很有气势。   易文柏祖上是贵族,当年在欧洲横行霸道,只是后来当家的在中国游玩,突然对一名女子爱到疯魔,于是举家定居中国。   贺闻笑着开口,“抱歉,没想到易先生会搞个突然袭击,真是让我措手不及。”   易文柏看向他,没有站起身,只是微微抬头看了一眼贺闻。   夕阳下,易文柏的那双深蓝的眸子染上了一丝金色,面部是典型的欧洲轮廓,皮肤白到透亮。他的背挺得笔直,带着点贵族的矜持傲慢。   贺闻自然知道这人也不可能友好握手,便直接坐到了易文柏的对面。   小助理都被这种一点即燃的气氛吓疯了,他站在贺闻的身后,密切关注着易文柏的一举一动。   易文柏这时候总算是放下了茶杯,“我听说的我的未婚夫,在你这里。”   “未婚夫?”贺闻一挑眉,“我这里可没有谁的落难小娇夫。”   易文柏没有计较贺闻的言辞,“我知道你既然第一个找到了他,肯定不会想要放手。并且木木现在正在生我的气,就算我现在去劝,也不一定会回来。”   他抬手,黑衣人便掏出了一张信封,交到了易文柏的手里。   信封红底金边,不知情的还以为易文柏今日是亲自来送请帖的。   易文柏将信封按在了桌子上,推向贺闻,“帮我带给他就好。后面我听说有会与贵公司有两个合作,易家必定全力支持。”   贺闻没接只问:“带给谁?你不说清楚,我怎么帮你带?”   这话说得着实杵人,易文柏身后的黑衣人脸色瞬间垮了下来,作势要上前。   最终易文柏挥了挥手,表示并不在意。   “钟嘉木,”易文柏难得好脾气地解释,“昨天你找到的人,是我的未婚夫。”   贺闻往沙发上一靠,拖长了音回道:“哦?我记得易公子就举办过一次订婚宴,不过订婚宴上的另一位主角,不是当场跑了吗?”   易文柏的黑衣人当场一把抓住了贺闻的衣领,下一刻却又被易文柏给叫了回去。   易文柏解释道:“当时木木不懂事,让你见笑了。”   言语之间全将钟嘉木当做是自己的人。   “既然订婚宴没有办理成功,易先生未免……”   贺闻留了白,模仿着易文柏的模样,端起助理刚泡好的茶水。   *   只是最后,贺闻还是将信带给了钟嘉木,就想看看这个对于曾经的人,钟嘉木究竟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贺闻解决了公司的事情,现在显然很闲。   他拉了一个凳子垫在自己的身下,悠悠然地问道:“可以解释一下,为什么会这么写吗?”   郝孝闻到了浓重的烟火味,他小心翼翼地站起身,贴着墙,他就此刻就像是变身成为壁虎,溜出了这个是非之地。   钟嘉木看到了郝孝的动作,也跟着站起身,面带微笑想要溜出候诊室。   “站住。”   钟嘉木站稳了。   “给我坐下。”   钟嘉木哭唧唧地坐了回去。   贺闻漫不经心地问道:“未婚夫?”   求生欲使得钟嘉木举手,“我可以解释!”   贺闻的手指骨节分明,敲击在桌面上,发出干净利落的声音。   他懒懒抬眼,嘴角带笑:“解释吧,我听着。”   如果能当面收到这封信,钟嘉木发誓自己绝对会将易文柏打成猪头。   曾经钟嘉木以为,攻略这个游戏的人物,就已经是处于地狱模式的状态,而他现在觉得自己穿越进这个游戏,才是真正的地狱模式。   钟嘉木犹记得自己逃婚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易文柏。谁知道这人会给自己送一封信?还赤金红底,看起来就喜庆。   钟嘉木致力于用一分钟的时间讲完了他花了一个月的攻略剧情,并详细描述了易文柏是多么的无情无义始乱终弃,以希冀能靠这个获得贺闻的同情。   然而效果看起来并不是很好。   贺闻垂下眸子,“所以,你喜欢他对吧?”   哦,为什么?   重点不应该是他这个受过情伤的小可怜,需要得到总裁的爱,来抚慰幼小的心灵吗?   “今天他过来,和我谈一个合作,报酬丰厚,条件优厚。”   “唯一的要求,是让我放过你。”   钟嘉木几乎是汗毛直立,他已经很久没有接触过易文柏了,谁知道这个有着一半外国人血液的混血儿,脑子里到底装着的是哪种脑回路?   求生欲使得钟嘉木站起身,他急切地想要走过去,脚上却不听使唤打了个绊,朝着贺闻直直栽了过去。   贺闻一把抓住了钟嘉木的手臂,将其往自己的怀里带。   钟嘉木的右侧紧贴着贺闻,一时之间竟分不出听到的急促的扑通声,究竟是贺闻这边发出的,还是自己这边的。   还未等钟嘉木站稳,贺闻再次将人打横抱起,走出了医院,最后将钟嘉木放到了车中,驱车回家。   钟嘉木坐在副驾,他使出全身解数,想要让贺闻相信他与易文柏,早在八百年前就没了关系。   但是没用,饭后钟嘉木便被反锁在了卧室之中。   手腕上的数字还在不断跳动,只是不管怎么跳,都没有低于四百。   钟嘉木烦躁地拿出手机,想要找到易文柏的号码,将其臭骂一顿。   浏览了一遍之后,钟嘉木还真的找到了易文柏的电话,他果断毫不客气地打过去。   “嘟”的一声刚响过,对面的人便迅速接通了电话。   “是木木吗?”   “是我,”钟嘉木义愤填膺的开口,“你有病吧?我之前说过我们一刀两断,再也互不相见,你今天让人带信过来恶心我是什么意思?不会是吃着碗里惦记着锅里吧?”   过了许久之后,易文柏才开口,“真好,还能听到你的声音。”   钟嘉木张口,还想继续骂,但是一想到自己说话就是让易文柏得逞,又有点犯恶心。   易文柏估计也知道钟嘉木不会说了,但是见人也没挂电话,自己倒是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我记得我们上次见面还是在订婚宴上,你一气之下逃走了,木木你现在还生我的气吗?”   钟嘉木的脑袋已经种满了一个草原的问号。   明明你喜欢的其他人,怎么这话说得跟我们有一段情一样?   “木木你还记得吗?你那天和我去游乐场约会,我中途有事情接了个电话。我一直在后悔当时忙工作……”   钟嘉木当场把手里放到了旁边,他没想到易文柏这么能说话。   大佬你崩人设了你知道吗?   游乐场约会的事情,钟嘉木当然记得。   毕竟那一下午,钟嘉木都在买加速时钟。   一直买到了第二天,屏幕瞬间黑屏,而后显示白色的医院背景,钟嘉木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似乎忽略掉了体力值。   游戏中每一次进医院,都需要支付大量的金币。如果不氪金,就只有到处打工挣钱还债,直到钱还完才能出院。   钟嘉木对日出万金的游乐场情节印象深刻。   毕竟花了钱之后,还让他被迫花钱从医院里出来。   对于这点,钟嘉木其实还能接受,毕竟好感度没提升,肯定是别人最重要呀~   什么在太阳下等到晕倒,说好约定情人节当天互送巧克力,却因为白月光的群发巧克力而拒绝了自己……钟嘉木觉得这些都没问题。   直到他看到了易文柏那如同蹦极的好感度。   见一次白月光,好感度就会砍半。   三十的好感度降到十五,六十的好感度降到三十,好不容易提升到了百分之一百,钟嘉木赶紧买了一张婚姻卡,结果自家哥哥回来参加订婚宴,易文柏的好感度哗啦一下,直接降到了百分之五十。   钟嘉木当场就哭了,商场打折都没打得这么夸张的啊!   至此,钟嘉木累了,他发誓再也不想当舔狗,果断换一个好感度开场百分百的年下小傲娇。   而现在,钟嘉木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被舔的时候。   钟嘉木对此感到万分新奇,他张口还想逗弄易文柏几句,门外便传来了敲门声。   过了会儿之后,门外传来了贺闻的声音,“木木,你和谁在说话?”   钟嘉木在那一刻,身体不由自主地僵直,迅速挂掉了电话。   他深吸一口气之后站起身,缓慢地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咔咔的声音,使得钟嘉木想起,这扇门被贺闻反锁了。   他被囚禁在了房间里,开门的权利分明在门外人的手里。   钟嘉木正准备开口,门便打开了。   贺闻看着站在门口的钟嘉木,露出一丝讶异的神色,“我还以为你会坐在床上等我。”   钟嘉木抬起头,面对贺闻露出了笑容,“我听到了你的声音,想要为你开门,但是才想起我开不了。”   贺闻点点头,“刚才打电话的人是谁?” 第6章   钟嘉木从来没觉得,有比现在更加艰辛的时刻。   如果能够回到从前,钟嘉木一定不会将游戏里的钱提现,也就不会到那个地方消费,最后也就不可能会遇见贺闻,被带到现在的这个世界。   贺闻问:“是易文柏吗?”   钟嘉木的心脏扑通扑通乱跳,他看着眼前地人不断向自己逼近,声音又亲昵又黏糊。   “就是个电话而已。你看,你和那位孟老师我不也没说什么对吧?”   钟嘉木被哄得一愣一愣的,他转念一想,自己和易文柏也确实没说什么。   他硬着头皮承认,“额,是易文柏……”   “和他聊了什么?”   钟嘉木小心翼翼地开口,“就是骂了他一顿,谁让他给我那个莫名其妙的信。”   贺闻点点头,看起来对钟嘉木的反应还算满意,“那你想见他吗?”   钟嘉木被贺闻吓得立马否认三连,“没有,没这回事儿,阿闻你可别瞎说!”   贺闻放开了钟嘉木,“能站起来吗?下来吃饭吧!”   钟嘉木忙不迭地表示可以,跟着贺闻出了卧室下楼。   就在下最后一级阶梯时,贺闻突然回过头。   “我已经答应了,明天带你去见他。”   钟嘉木吓得双腿发软,差点直接摔到贺闻的身上。   他在心里默默吐槽道:所以都决定好了还问我干吗?   *   第二天一早,易文柏已经坐在了会议室中,手里端着的是用白色马克杯装着的是贺闻助理刚泡好的现磨咖啡。   他穿着一身华贵的深蓝色西装,在灯光的反射下隐隐透漏出龙样暗纹。难得今天易文柏没带黑衣保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孤零零的,倒是有几分可怜。   小助理是真的觉得自己太惨了。   她真的不知道易家的继承人究竟是抽了什么风,三天两头地往嘉文集团这边跑,到底是有什么重要的项目值得易家的人亲自来谈?   手机依旧不时震动,小助理实在没忍住,偷偷地拿出来看了一眼。   【前台第一线:你再坚持一下下,我看到贺总带着他的金丝雀过来啦!】   小助理精神一震,瞬间对于未来有了希望。   易文柏抬眼,便看到了小助理脸上雀跃的表情,便问:“他们来了吗?”   小助理立马上前微微倾身,“贺总现在已经在楼下停车,大约十分钟左右到。”   易文柏什么话都没说,他点点头,放下了咖啡,倚靠在沙发边闭目养神。   小助理在得到内线通风报信,表示贺总带着金丝雀已经上楼了之后,她赶紧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下一秒,贺总一脚踏入了会议室,那名可爱的小金丝雀则看起来有些不爽地跟在他的身后。   小助理不得不承认,贺总的眼光是真的好。   金丝雀身后的长发用发圈束在了一起,像是黑猫的尾巴一般一摇一晃。他的双眼微勾,正常看人时便是带了三分笑,身体纤细修长,上身鹅黄色的毛衣看起来蓬松柔软,更加衬得温婉可人。   小助理偷偷照了一张金丝雀的背影发到了八卦群里。   此时八卦群已经有不少那位金丝雀的照片。   美男养眼养神,大家都恨不得贺总能天天带着他家金丝雀过来。   不过这次看那形式,小助理感觉金丝雀的身份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只是作为助理,她也不敢乱猜测什么,只有乖乖泡好茶水,端进会议室。   她刚过将茶放到了桌上,那名金丝雀就端了起开,呼呼地吹了两下,浅啜一口,而后笑着对她说,“谢谢,你泡得很好喝。”   那一瞬间,助理的心扑通扑通地乱跳,感觉自己就这么被蛊惑了一般,关门的时候脚下都跟踩了棉花一样,整个人轻飘飘的。   门刚关上,助理突然觉得不对,她一转头,便看到方才还坐在沙发上的贺总,居然和自己一起出来了?   助理吓得那叫一个惊慌失措,“贺,贺总……”   “我记得会议室是有远程视频功能的吧?”贺闻淡淡地扫了助理一眼,“我办公室里要听到这间会议室的所有内容,快去叫人调试。”   *   钟嘉木没想到贺闻居然如此大度地将自己和前攻略对象凑到一起。   是仗着在自己的地盘上,为所以为吗?   会议室太安静了,安静到钟嘉木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   是应该问问易文柏和他的白月光在一起没,还是表示自己真的对于易文柏没有爱了。   都隔了二三四五个攻略对象,如果不是贺闻提及,钟嘉木都忘了眼前这位到底是哪号人物。   易文柏上下打量了一下钟嘉木,最后目光聚焦在了钟嘉木的左手手腕,“那个是定位器吗?”   钟嘉木一愣,抬起左手,看到上面显示的四百多,而后后知后觉地点点头,“对。”   “他那样对你,我不认为你会喜欢他。”   钟嘉木正要张口,却又被易文柏抢过话头,“我知道,你现在也不可能喜欢我。”   “但是,我可以成为一个借口,不是吗?”   对于昨天的电话,易文柏绝口不提,反倒是一针见血地戳中了钟嘉木的心。   钟嘉木异常心虚地反驳,“你,你怎么会认为我不会喜欢阿闻?”   “因为你有过年玉。”   “你还记得年玉吗?”   易文柏所说的年玉,是曾经家里佣人的儿子。   因为细心和懂礼貌,深得奚家掌权人奚元凯的心。   年玉长得那叫一个人如其名,外表看起来就是一温润如玉的偏偏贵公子。又会做饭又会做菜,知礼貌懂进退,正因为如此,钟嘉木每次为了躲自家臭弟弟,在学校里逗留时,总会在小巷子里看到年玉被温岚一行人欺负。   在现实世界他看到这种事情都要重拳出击,此时碰见了还得了?   钟嘉木当场上去,三下五除二地就把人打跑了。   只是今天打跑了人,明天就报复在了年玉的身上。   那时候的年玉明明和自己同年级,偏偏看起来像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狗一般,钟嘉木一对上视线,就油然而生出一种怜惜之情。   而后钟嘉木自然是一不做二不休,靠着氪金来的武力值,把温岚一行人直接打到了转校。   那时候的钟嘉木还喜滋滋地以为自己做了一件英雄救美的好事情,看着年玉好感度蹭蹭蹭地往上升,钟嘉木的虚荣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曾几何时,钟嘉木甚至被年玉的善解人意、温柔贤惠迷得是不要不要的。   试问谁还能找到对你的话从来说一不二的人呢?   想吃什么都会给你做,想要什么都能够陪你去努力,堪称新时代的解语花。   只可惜,好景不长,钟嘉木腻了。   年玉的好感度几乎是钟嘉木刷得最容易的,也是最枯燥的。   一天到晚,年玉几乎跟个老妈子一样,关心着钟嘉木的衣食住行。天天温柔的话语就跟复制粘贴一般,让钟嘉木深刻感觉到了厌烦。   要不是钟嘉木翻了记录,他指不定都觉得这个游戏出现了BUG。   没有了新鲜的游戏还叫什么游戏?   到手的白玫瑰就像是衣服上的饭粘子,很明显大千花花世界更值得钟嘉木沉醉。   只是有一天,钟嘉木无意间看到了年玉的另一面。   他知道年玉喜欢照相,某天却发现年玉的相机里全是自己的照片。   从很久很久以前到现在,各种偷拍都有。   钟嘉木原本觉得好玩,就想看年玉这个小狗狗羞红着脸的模样,结果却在当场翻了车。   回想当时,年玉食指搅着相机的绳子,被钟嘉木逼迫得无所适从,便破罐子破摔地表示自己房间里还有更多的秘密,这个才不算什么。   钟嘉木当时也是色令君昏,一想到要去年玉的房间,那在这种环境之下,关键的床上开车的CG是不是就得来点了?   然后,钟嘉木看到了年玉满屋子都是自己的照片,从小学至今的所有偷拍都被洗了出来,如同鱼鳞一般层层叠叠地粘在了屋子的每个角落。   那个时候,钟嘉木坐在电脑前,唯一的反应便是恐惧。   他察觉不对,赶紧操纵人物逃跑,但是年玉却在下一秒提前锁住了钟嘉木的脚踝,链子一直延伸至墙角。   足足有手腕那么粗的铁链子,不是专业仪器根本无法切开。   即便只是游戏,钟嘉木依旧感受到了恐惧与绝望。   这朵温柔的解语花,凑近看之后,才发现,这分明是一朵食人花。   “我知道,你迟早都会逃走的。”   “我想了很多办法,想让你留在我的身边,”   “但是,你为什么,就不能永远和我在一起呢?”   CG图上的年玉紧紧抱着钟嘉木的头,而钟嘉木的手脚都被锁上了链子,像个破布娃娃一般靠在年玉的身上。   论谁都没想到,温润漂亮的白玉石,切开居然是个黑心。   钟嘉木第一时间回到了N个月前的存档,但是无论怎么走,最后都会走上小黑屋的道路。   最终钟嘉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斥巨资买了双开道具,才从年玉这个火坑跳到了贺闻这个火坑里。   因祸得福,意外攻略到了隐藏人物。   只可惜在游戏中,钟嘉木最终还是错过了高考。他点了那么多的学习技能,全都白费了。   无论来多少遍,错失高考的场景都让钟嘉木残疾的双腿隐隐生疼,他当初便是在高考的路上出了车祸,这成了钟嘉木一辈子的阴影。   不知应该说是因缘巧合,还是造化弄人。   “但是,这又和阿闻有什么关系呢?”钟嘉木微微抬眼,露出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阿闻对我很好,你就别瞎操心了。”   “我不信,”易文柏直接将钟嘉木最后一块遮羞布直接扯开,“你不可能愿意被束缚。”   钟嘉木不自觉地回缩左手,右手试图将定位器遮盖住。   看到了钟嘉木明显的动摇,易文柏趁机朝着他伸出手,“我不在乎你现在是不是还喜欢我。跟我走吧,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 第7章   不管易文柏究竟是怀了怎样的心思,他的话确实字字砸在了钟嘉木的心上。   他已经被束缚够了。   无论是曾经父亲花钱宁事息人的态度,医生说出自己后半生将永远在轮椅上生活的噩耗,不被追究的所谓正妻之子,还是游戏中年玉的情节,抑或现在贺闻所做的事情。   钟嘉木只想逃离。   他看向易文柏,双眼突然变得坚定了起来,“我……我不会永远呆在这里的。”   “我知道,”易文柏站起身,“我的人一直在楼下,你现在如果踏出这一步,我便带你走。”   钟嘉木抓住了易文柏伸过来的手,他们一起走出了会议室。   明明是上班时间,整个楼道却空空荡荡,像是一开始就准备考了为他们的逃离留出了空间。   四个黑衣保镖得到指令之后从楼梯间钻了出来,易文柏看着被自己护在怀里的钟嘉木,难免心中有些得意。   “我相信,你哥哥知道你的选择,一定会感到高兴。”   哥哥两个字就如同一盆冷水,将钟嘉木从上到下浇了个透心凉。   他妈的,救自己回去,是不是就是为了给他白月光邀功呢?   那后续保障有吗?   你这样玩玩而已的态度,很让你爸爸我失望你知道吗?   钟嘉木往下一蹲,就从易文柏的束缚之中逃离了出来。   他略微仰着脑袋,表现得比易文柏更加矜持贵气,“你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易文柏一愣,他看着黑衣保镖作势要抓住钟嘉木,赶紧抬手阻止。   钟嘉木双手抱臂,一字一句地开口,“我是说过不会永远呆在这里,但是我也没说过要和你走啊!”   接着钟嘉木往后退了一步,“你这人也太过自恋了吧?”   电梯门刚开,钟嘉木便于刚上来的贺闻撞了个满怀。   钟嘉木看着定位器上显示的五百,突然觉得自己还好赌对了。   贺闻扶着他站稳后,将钟嘉木往自己的身后揽。面对易文柏,贺闻的脸色明显没有之前有耐心。   “如果不是谈项目和合作,我建议易先生还是不要到处乱逗留。易家家族大,事务繁忙,还是回家为父亲搭把手比较好。”   易文柏根本不知道究竟是那里出了问题,他瞬间慌乱了,“木木,你为什么……”   “我什么为什么?”钟嘉木迅速表明立场,“你哪一点比得过阿闻?别太过自恋了吧?”   易文柏如果要强硬带着钟嘉木走也不是不行,但是钟嘉木不愿意,易文柏也不敢太过强硬。   僵持了许久之后,易文柏最终还是带着自己的人走了。   钟嘉木长舒了一口气,他看到走廊时,迅速反应过来不对劲。在贺闻自己的地盘上,怎么可能会出现主人离场这么大的BUG呢?   强行走也不是不行,但是钟嘉木是在不想和易文柏这个蹦极男相处。   “我都听到了,你想跟他走。”   钟嘉木瞬间表情僵住,他看着贺闻,露出了一副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阿闻你别生气,我怎么可能会跟他走?就是逗逗他而已。”   贺闻点头,“我也听到了,所以这次只是个警告。”   钟嘉木心虚了,他主动牵起了贺闻的手,很是认真地看着他,“我会一直在你的身边。”   尽管知道钟嘉木的话向来不可信,但是看到他那双温柔又认真的眼睛,贺闻的心中不免有些动摇。   钟嘉木勾起贺闻的小指,撒娇一般地开口,“相信我,好不好?”   贺闻愣了一秒,微微垂眸掩饰住自己内心的动摇,“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这一次。   *   有一次危机被钟嘉木化解,钟嘉木感觉自己要膨胀上天。   还有谁能比他更好的与变态相处吗?   没有!   没有人比钟嘉木更了解变态!   就连回到家的时候,钟嘉木都是乐滋滋的。   他的双腿连走了几天的路,现在看来已经是没有了任何的问题。   除了短跑以外,钟嘉木现在几乎能够应付所有的情况。   再次去医院找郝孝复查,郝孝给了他肯定的回复。再过一段时间,钟嘉木的双腿肯定能和正常人无异。   自第一次去医院之后,钟嘉木便再也没有见过孟高寒。只是没过多久,外骨骼支架被原封不动地又送了回来,甚至还贴心地附赠了一个充电器。   钟嘉木双手举起充电器,他对于这个与原装充电器相差甚远的模样感到好奇,“这东西我现在用不上了,不是说送给孟老师了吗?”   “已经足够了,”贺闻此时正在脱下领带和西装外套,把衣服挂好了之后,又凑到了钟嘉木的旁边,亲昵地蹭了蹭,“孟高寒他说已经得到了足够的资料,他可以重新造出一副外骨骼支架。”   外骨骼支架的结构其实并不难,难就难在程序算法以及电池的轻便。   钟嘉木找了很多,这一副几乎是他千挑万选出来的东西。   不过既然孟高寒说不要,钟嘉木也不至于冷脸贴热屁股。   他躺在床上翻着手机,通讯录里面的人物不多,但是重要人物的电话都在。当初游戏里也有关于电话一类的设定,只要冲个648,就可以在一个月之内随意和一个人打电话。   作为不差钱的钟嘉木自然是攻略一个冲一个,电话卡这东西就和月卡一样属于必冲的选项。   就在他翻阅手机之时,手机屏幕突然一变,奚星津三个字出现在了钟嘉木的视线之中。   贺闻还在旁边,但是他只是轻轻地扫了一眼,便不再做其他。   钟嘉木愣了半晌,最终还是接通了电话。   然而还没开始虚伪的寒暄,便听到手里里传出来没好气的质问,“你为什么不回家?”   为什么我不回家你难道内心没点逼数吗?   *   奚星津,傲娇男子人设,开场好感度就达到了百分百,在已经受够了易文柏那蹦极一般的好感度之后,百分百的好感度实在是太戳钟嘉木的心。   钟嘉木甚至觉得自己已经预知到了,和这位年下小弟弟快乐地打情骂俏的未来。   只是全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很快钟嘉木便发现了奚星津的不对劲。   每天奚星津都是装着一副冷脸模样给自己做事情,尽管出去玩的时候还是会贴心地买冰淇淋,在比赛的时候会让人给钟嘉木留座位,但是那股子动不动就要板着脸装生气,要自己哄半天的脾气,让钟嘉木倍感疲倦。   说好的乙女游戏呢?   说好的甜甜的恋爱呢?   此时钟嘉木才开始后知后觉地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游戏给骗了。   不过,口是心非的小孩子嘛,钟嘉木还是试图想要改变他嘴上说一套心里想一套的坏习惯,用最俗的爱去打动奚星津。   只可惜……什么奇迹都没有出现。   钟嘉木曾经又肝又氪,甚至还有专业人士的帮助,才得到了奚星津非常想要得到的单反。   那可是支线的比赛剧情中,拿到第一才能得到的奖品。   然而不知道奚星津是哪根筋出的毛病,还没摆弄两下,就一把将单反给摔了个粉碎。   在那一刻,钟嘉木迅速暂停回去查看奚星津的好感度。   明晃晃的粉红色充满了整个进度条,上面还有两颗一闪一闪的粉色爱心。   钟嘉木好心将其作为游戏BUG提交,得到的却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回复。   懂了,这就是抖M专用剧本,能够让抖M在游戏中享受到被虐待的快感。   钟嘉木怒而上论坛,然后被论坛的星星粉从里到外批评了一遍。   “你知道星星在XX时刻,为你做了吗?”   “你知道你说了XXX之后,星星为了你一整晚都没睡,熬通宵去找你要的东西吗?”   “星星只是不善言辞,他是个非常可爱的弟弟。你什么都没有了解,凭什么这样说他?”   在那一瞬,钟嘉木仿佛自己就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只知道向着那可爱的弟弟索取,却从来没有看到过他的付出。   神志不清地钟嘉木被星星粉强行套上了十层滤镜,看着奚星津暴跳如雷,都觉得万分的可爱。   然后他遭受到了进入个人线之前,宛如吃屎的情节。   钟嘉木犹记得自己起了个大早,算着只要走完这最后一个情节,便可以真正进入奚星津的攻略线路。   为此他还买了加速时钟,加速了整整四个小时。   然而四小时过去,钟嘉木依旧没有等到醉宿回来的奚星津,在再次出现的选择分歧上,钟嘉木选择了去找他。   在找错了三个地方,花钱探索了四个地方,钟嘉木终于在一家酒吧门口听到了奚星津的声音。   “我哥?怎么可能?只是玩玩而已。”   “我爸说过了,虽然他和那个女人结婚了,但是对于那两个拖油瓶,是一点都看不上。我也当他们不过是奚家养的狗罢了。”   声音慵懒而自大,使得钟嘉木终于卸掉了被星星粉强行糊上的十层滤镜。   什么傲娇?   他妈的就是臭屁小孩!   钟嘉木气愤到了直接退出游戏,抱起电脑主机就想往地下砸。   只是在脱手的那一瞬间,钟嘉木感受到了人民币的下坠,赶紧拿起主机,规规矩矩的放回了原位。   不至于不至于,电脑里面还有他各种游戏存档,不至于为了那种小屁孩摔了他的宝贝主机。   而现在,钟嘉木拎着手机,吊儿郎当地躺在床上。   他知道电话里的人想要他低声下气地认输解释,偏偏钟嘉木不肯说。   为什么不回家?   “嘿,我又不是你亲哥,我回什么家?”   钟嘉木说的这句话也是事实,游戏里钟嘉木和钟琉属于亲兄弟,是母亲这边阵营的人,而奚星津则是奚元凯的独子,两方属于都带着拖油瓶重组。   电话那头许久没有声音,显然被钟嘉木的话气得不行。   果然电话里没多久再次传来奚星津的声音,很容易便能听到里面的怒火,“我也就是打电话看你死没死,我妈非得要死要活得询问你状况,你以为我是有多想见你!”   奚星津越是生气,钟嘉木就越是高兴,“那听到我没死了,你是不是应该赶紧挂掉电话回去报告一声?”   “钟!嘉!木!”   声音之大,让捻着手机的人都能感受到听筒的震颤。   钟嘉木打了个呵欠,“你声音小点,我才买的手机。”   “你,你还要生气到什么时候!大不了我说声对不起,行了吧?”   连道歉都是敷衍之极。   明明是受害者,钟嘉木此时却像是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 第8章   贺闻似乎感觉到了钟嘉木的不对劲,坐回了他的身边。   钟嘉木差点都忘记了房间里还有贺闻,赶紧又规规矩矩地坐好。   三言两语地将人打发了之后,钟嘉木赶紧挂掉了电话。   看着贺闻探究的目光,在那一瞬,钟嘉木想到了可以逃离贺闻的方法,   “是我弟弟奚星津,”钟嘉木力图装出被威胁了的为难模样,“他说,有好几个月都打不通我的电话,说我再不回去,他就要报警了。”   钟嘉木不想回去,但是他也不想面对现在的贺闻。   他需要一个,能够逃离这里的借口。   果然听到这句话,贺闻低头沉默了。   奚家是Z市排行首位的纳税大户,奚星津想要报警找人,警察就算是掘地三尺都要将人给找出来。   过了许久,贺闻问:“你想回去吗?”   钟嘉木抬头,万分不舍地看向贺闻,“我不想,但是他们想要让我回去。”   贺闻义正言辞地表示,“那你便不回去。没有人能够强迫你做不喜欢的事情。”   哦豁。   果然做人太欲擒故纵,是会翻车的。   钟嘉木尴尬地轻咳了一声,努力想要挽回,“但是我觉得吧,这么久了,不回去也不太好对吧?”   贺闻问:“你想回去吗?”   钟嘉木沉默了。   他开动着小脑袋,努力思考究竟应该怎样才能打破这个现状。   “毕竟我在那里生活了那么久,还是很想知道他们……很想亲眼看看他们过得怎么样。重点是,我不想以现在的样子去见他们。”   钟嘉木被套上了电子表的那只手,勾上了贺闻西装旁边的口袋。   去见家人却被发现定位器,怎么也不好看的吧?   他自认为已经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但是却只看到贺闻点点头,“我明白了。”   但是对他的那只手,依旧无动于衷。   钟嘉木懵逼:你明白什么了?   *   第二天一早,钟嘉木便被贺闻叫了起来,他感觉自己眼睛都睁不开,就被贺闻带着去往他的公司。   首先进的便是3D房间里,巨大的墙面投射的是个捏脸系统。   贺闻简单地示范操作了一下,“你先选一张脸,然后对此进行微调。微调好了之后,你再点击这个人脸标志,此时你便可以试试调试出来的面孔适不适合你。”   钟·学渣·嘉木脑子一片空白,完全不能理解贺闻的意思。   贺闻的右手上下滑动,“你选定好了之后,便点OK的按键。数据会传给化妆师,然后化妆师会按照你的要求给你调整硅胶模型数据。”   贺闻很是认真的看向钟嘉木,“你会以全新的样子去见他们。”   嗯???   钟嘉木此时算是明白了,贺闻的明白了,对应的是他说的那句“不想以现在的样子去见面”,然后现在就带着他来硬核换脸,以“新”的样子去见面。   贺闻演示完毕,钟嘉木几乎是以不可置信的表情看向他,“你居然愿意让我回去吗?”   “为什么不行?”贺闻轻描淡写道:“反正无论你到哪儿,我都能找到你。”   钟嘉木嘴角抽抽,他也觉得自己问出了一个无聊的问题。   3D投影换脸确实是一个非常便利的工具。捏完脸之后四周出现了数面镜子,就像是钟嘉木真的将新的数据模型贴在了自己的脸上。   按照要求存好了数据之后,钟嘉木走出了房间。   下一个房间里,便是等候已久的化妆师。   模型正在用3D打印机打印,化妆师往钟嘉木的眉毛和脸上其他地方涂着凡士林。   *   贺闻还有其他的事情,此时并不在房间里。   化妆师早便听说了贺总的小金丝雀,平日里就在八卦群里说些要被关鸡笼的话,此时见到真人,反倒紧张了起来。   金丝雀的模样远远比照片上的好看,原本化妆师还在紧张,但是见到来人一笑,他情不自禁的也跟着笑了起来。   贺总带来的小金丝雀就像是有着特别的魅力,三言两语便拉近了两人的关系。   而且钟嘉木长得也不错,皮肤轻薄可透,眉眼端正。化妆对于这张脸来说,太过于暴殄天物。   化妆师帮他贴好了硅胶,此时在用粉扫在脸上,使得其面孔在自然光下更加自然。   “为什么要易容化妆啊,”化妆师问:“你的脸做这种3D模型真的太可惜了,我觉得你自己的脸更好看。”   钟嘉木微微笑了笑,“嘛,总有不能用原来的脸的时候。”   化妆师给钟嘉木画好装之后,便给贺总发了一条消息。   钟嘉木拿着一个镜子,走到了落地窗旁,不禁感叹化妆技术的鬼斧神工。   现在这张脸和他刚才在房间里捏的数据模型一模一样,掀开头皮凑近都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缝隙,脸上贴着的硅胶并不厚重,就像钟嘉木原本的脸就是如此。   如果在回去之后能想办法把定位器搞下来,然后让这位化妆师重新给自己换个脸,岂不是就真的没人能够找到他了?   钟嘉木一回头,眉眼弯弯地盯着那位化妆师。   化妆师背脊不由一阵发凉,“怎,怎么了?”   下一刻,钟嘉木几乎是瞬移到化妆师的面前,掏出了他的手机,朝着化妆师露出人畜无害的微笑,“多个朋友多条路,加个好友好不好?”   *   贺闻收到消息的时候,他正巧将最后一份文件签了字。   把东西交给了助理之后,贺闻便了楼。   他刚进门,便看到钟嘉木和化妆师挨得很近,化妆师面对着门,一眼便看到了贺闻进来,对着面前的钟嘉木挤眉弄眼。   而钟嘉木不知道化妆师的意思,拿着手机朝着化妆师笔画,“没事儿,现在这事情就只有你和我知道。只要我们不说出去,就没人知道。”   “这,不太好吧,”化妆师的眼睛眨得都要抽了,“我毕竟是公司的人,不好接私活。”   “那有什么,”钟嘉木开口,“我们多聊聊,熟悉熟悉,那时候就不算私活。”   “多聊聊?熟悉熟悉?”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钟嘉木一抖,他回过头便看到贺闻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撬别人墙角还被现场抓包,原本化妆师以为钟嘉木会立刻求饶,却没想到他淡定地拉着贺闻坐了下来。   钟嘉木面上稳如老狗,实则大脑一片空白。   贺闻也先是一愣,而后一手揽过钟嘉木,温热的气息摩擦着他的耳边,“你说,我听着。”   他能说什么?   他能说,自己想要勾搭到这个化妆师,在逃离贺闻魔爪之后,让化妆师给他重新易容吗?   不,他不能。   钟嘉木最终还是心虚地瞥了一眼贺闻,但是贺闻那张脸上带着玩味的笑意,使得钟嘉木倍感亚历山大。   “我的意思是,”他小心翼翼地咽下一口唾沫,“ 阿闻你公司的化妆师果然很厉害,我想向他学习学习。”   贺闻再次被钟嘉木取悦了,他按下钟嘉木头顶不安分的头发,“走吧,我送你回去。”   钟嘉木的颌骨两侧被稍稍加宽,化妆师将他的眉毛颜色调得更重一点,比起原本的相貌显得更加沉稳老实。   *   贺闻将人送到了家门口。   钟嘉木刚下车,便听到贺闻开口,“你去的时候说是我的人就行。看完了就回来,有事情就按下定位器里面的紧急按钮。”   汽车逐渐远去,此时钟嘉木才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了那一栋别墅。   三层别墅的红瓦在香樟树的遮盖下隐隐冒出一个头,围墙的铁栅栏上缠绕着蔷薇纸条,各色蔷薇层层叠叠地压在一起,像是瀑布一般。   钟嘉木一个人站在黑色的铁栅门旁,做了许久的心理准备后,终于按下了门铃。   过了会儿之后,终于有人接通,里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木木?”   声音异常温柔,却让钟嘉木的心不由咯噔一声。   是年玉。   钟嘉木清了清嗓子,装作镇定地开口,“你好,请问奚星津先生在家吗?”   “他现在不在,我给你开门。”   大门的锁咔嚓一声便开了,钟嘉木刚踏入,便看到一位青年拿着水壶站在树林之中。   他从树林之中走了出来,阳光落下的光斑落在他似雪的衣服上,青年嘴角含笑,气质清冷洁白如月,但却并不像孟高寒那么冰冷。   “木……”   名字还未念完,声音像是卡在了喉咙里,青年下一瞬垂下眸子,脸色冷了下来。   在那一刻白云遮挡住了太阳的光辉,钟嘉木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   “这里是私家庭院,不接受未预约的客人。”   原本钟嘉木应该为自己没被认出来而感到高兴,但是身体不由地感到一丝战栗。   他的嗓子像是因为三日未进一滴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还未和大脑磨合好的双腿站在原地,寸步难行。   来人是年玉,奚家的仆人,也是在游戏里囚禁过他的人。   年玉朝着他走了过去,“是谁让你来的这里?”   “我,那个,”钟嘉木情不自禁地往后倒退了一步,“我,我走错了,实在不好意思。”   年玉的声音并不凶,但是这人的反应却和其他人完全不一样,凑近了年玉才发现,眼前的人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木木?”   钟嘉木慌了,结结巴巴地开口,“抱歉,我,我走错了,那个我现在就走。”   年玉赶忙开口拦住了钟嘉木,“请问你是要到哪一栋?我对这里还算熟悉,若不嫌弃我陪你一起去找。” 第9章   钟嘉木连连摆手,“这个,这个就太过麻烦了。”   “不麻烦,”年玉放下了水壶和手套,“请问是去哪一栋,还记得吗?”   记得,就是我现在站在的这一栋。   钟嘉木自然不敢这么说,他含含糊糊地表示,“我有点迷路,不过问题不大,我再走出去就是了。”   “那我陪你吧,”年玉笑了笑,“我也当散散步。”   自逃离小黑屋之后,钟嘉木就再也没见到过年玉。   今日阳光正好,家家户户的院子里都开着鲜花,细细闻来几乎都分不出究竟是哪种花的香味。   年玉没说话,钟嘉木自然也没敢开口,他们肩并着肩绕着别墅区走了一大圈,钟嘉木忽然有种曾经的一切都是错觉的感觉。   但是引起的痛苦却并不是假的。   年玉突然开口,“对了,我见你很熟悉,请问你是Z市美术学院的人吗?”   “啊?”钟嘉木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哦,那个,是的。”   “原来如此,”年玉笑了笑,“你以前和奚星津少爷是同学吗?”   钟嘉木疑惑:“为什么这么问?”   “忘了吗?你才开始不是说了来找他的。”   钟嘉木万分尴尬,早知道之前谁的名字都不提了。   年玉突然探口气,“不过,奚星津少爷已经不住在这里了。”   钟嘉木这下傻眼了,“诶?”   “这事情确实很少人知道,奚星津少爷高考毕业之后,虽然志愿选择了Z市美术学院,但实际上并没有去上大学,而是加入了车队。无论是美术学院还是车队,都不是奚家继承人应该做的选择,奚老爷拦不住他,于是便放言同少爷断绝父子关系。”   钟嘉木实在是没想到,他走后,居然还有这么惊人的大瓜可以啃。   “不可能吧,”钟嘉木质疑道:“那可是他唯一的宝贝儿子,断绝父子关系之后,那公司谁继承?”   “据说是他们的家一个仆人的儿子,叫年玉。”   钟嘉木停下了脚步,看向年玉。   而年玉也回望着他。   钟嘉木非常怀疑,年玉已经透过那层皮,看到了自己的芯子。   但是他也不敢直接问,只能装作一副吃瓜群众的模样,“那个叫年玉的,可真是跟中彩票一样啊!”   “是啊。”   一段话题结束,钟嘉木正想要表示告辞,年玉却再次开口,“既然你也读的Z市美术学院,那你认识钟嘉木吗?”   要说不认识吧,钟嘉木记得此时抄袭事件的事情已经火遍了整个校园论坛。要说认识吧,钟嘉木怕年玉下一句就要戳穿自己的马甲。   钟嘉木最终选择了装作没听见。   “你不认识也没关系,最近我帮他取消了休学。我猜,过不了多久,你就能看到他了。”   年玉将钟嘉木送到了最近的一个车站,两人就像是初遇的陌生人一般,互相朝着对方挥挥手,而后钟嘉木便只看到了年玉离去的背影,一步一步地远去。   他抬起左手,看了一眼手表。   手表上显示的距离是0。   钟嘉木看着公交车摇摇晃晃地开了过来,他一秒都没思考,便踏了上去。   *   贺闻一直都在注意着手机上闪烁的红色标点。   红色的记号在一个别墅区绕了一圈,然后慢慢地跳跃到地图上的一个公交站台的标记,最后沿着道路一直跳跃到了公交站台总站。   而他现在面前,还有教育部的科员和Z大的辅导员在苦口婆心劝说贺闻,让钟嘉木去继续上学的事情。   什么时候教育局和大学的人都这么关心一个拥有污点的人?   贺闻还记得之前Z大恨不得能够立马将钟嘉木给开除,还是孟高寒从中周旋,才得来了一丝缓和的机会。   贺闻看着红色的标点逐渐偏离航线,心中逐渐焦躁了起来。他实在不想坐在这里,听着那些人左一个为学生好,右一个学生是明天的未来。   他直接站起身,垂眸淡淡扫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所谓的代表,“我明天便让木木去学校,你们现在就可以滚回去交差了。”   贺闻知道,表面上来的是Z大的老师和教育局的人,背后实际上是奚家和易家同时推动的结果。   他们想逼着贺闻交出钟嘉木。   贺闻冷笑了一声,“也不掂量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   他从公司出来之后,便让司机开车去拦住想要逃走的钟嘉木。   贺闻回想着钟嘉木之前抬起头,看着自己,认真地说着“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话。   果然这人嘴里,一个字一个标点都不能信。   顺着导航,贺闻很快便发现了钟嘉木。   此时的他正站在一公交站台前,打了一个呵欠。   贺闻按下了车窗,便看到了钟嘉木那副困倦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紧接着钟嘉木一秒换脸,委屈巴巴地上前哭诉,“阿闻你终于来了,我转了好几趟公交,都到不了家里,都快急死了。”   哪里有人转公交会越转越远的?   贺闻看破不说破,只是淡淡命令道:“上车,你明天还要上学。”   钟嘉木傻眼了,“上,上学?”   上学就意味着钟嘉木要面临那个无解的抄袭事件,偏偏他到现在都还没找到一点证据!   *   第二天,一名模样帅气但看起来很是老实的人来到了一间教室里,早早地便坐到了一群女孩子的旁边,不出三分钟便同那群女孩子打成了一片,成功引得教室里其他男同学的羡慕嫉妒恨。   女生A好奇道:“哎呀同学,你不是我们班上的吧?”   钟嘉木双手合十,“我就是想来听听这个教授的课,求千万别曝光我。”   女生B一听,便往后指了指,“同学那你别坐前面,孟教授的眼睛贼亮,你坐前面肯定会被当场认出来的。”   钟嘉木一听要换座位,便露出为难地表情,“和你们聊天挺开心的,我好不想换位置。”   谁能听到帅哥说出这种话,坐在钟嘉木周围的女孩子当场一致决定同钟嘉木一起往后挪两三排。   钟嘉木右手边是空着的,第一排的妹子正急急忙忙地收拾画板,让钟嘉木帮忙占一下位置。   正巧这时候上课的铃声响起,后门突然窜出来一名少年,夺走了钟嘉木旁边的位置。   钟嘉木转过头正要劝说,嘴却先脑子一步思考出了这名少年,“奚星津?”   而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眼前的人确实是奚星津。   奚星津和高中时期的模样截然不同,曾经寸短的头发便长了,但是奚星津并没有去补色,而是任其发展,那短短的一节红毛便全被一根发圈扎了起来。奚星津的头发很软,扎起来的小揪揪有点像是小兔子的尾巴。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便装,自带一股赛车手的傲气。额间的碎发略湿润,而那双大而明亮的眼中,此时充满了敌意。   奚星津狐疑地打量着来人,觉得此人异常熟悉,但是又说不清楚是在哪里见到过。   他眯着眼问:“你认识我?”   钟嘉木突然回想起年玉之前说过的话,“你是赛车手,对吧?”   奚星津略微皱眉,对于这个问题,他像是很难回答一般,最后他反问道:“你是我的粉丝?”   钟嘉木胡乱点头,粉丝就粉丝吧,总比回答真实信息来得好得多。   奚星津这才傲娇地把画板布置好,“难怪我看你很熟。”   此时,这堂课的老师推着轮椅进来了,钟嘉木定睛一看,发现居然第一堂就是孟高寒的课。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钟嘉木坐在了后排,还换了一张脸,孟高寒显然并没有发现他。   孟高寒拿出了一张花名册,“我现在开始例行点名。”   在玩游戏的时候,钟嘉木就发现,孟高寒对于课堂非常的严格,无论上课下课都要点一次到,如果看到答道的人并不是本人,期末考试时会直接将平时成绩给扣完。   “钟嘉木。”   钟嘉木:“到!”   奚星津:“到!”   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响起,这让整个班的人瞬间聚焦在了他们的身上。   孟高寒的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扫视了许久,最终什么都没说,接着念下一个人的名字。   只是这个答到,反而让奚星津有些不爽,“你是钟嘉木的谁啊,你就乱回答?”   我说我是钟嘉木的本人你信吗?   钟嘉木幽幽地看向奚星津,“你也不是钟嘉木本人啊,你怎么也帮着答到?”   “我是他的弟弟,我们关系好我才过来帮忙的。”   正说着,奚星津甚至还拿出了一摞本子,“这些都是我记的笔记,如果我哥回来了,我就把这些笔记都给他,这样就不会拉下课程。”   钟嘉木不由发问:“你哥很久都没来上课了吗?”   “他,他生病了,”奚星津似乎也发现了自己的话有些没底气,直接回避道:“这又不关你的事情。”   此时的奚星津看起来倒是没有当时那么嘴臭,钟嘉木想起之前偷听到的他的话,情不自禁地问:“你觉得你的哥哥怎么样?”   “我哥哥,最喜欢我了,”奚星津的声音有些轻,像是很怕打破这样的梦境,“我每次闹脾气,他都很有耐心的哄我。我无论想要什么,他都能想尽办法把他送给我。有一次我看上了一个比赛的第一名奖品,我哥哥把也赢了回来。”   你说的那个第一名的奖品,莫非是第一天拿回来就被你摔了个粉碎的单反? 第10章   “但是现在你哥哥不见了不是吗?”钟嘉木调侃道:“短信不回,电话不接。”   “才没有!”   奚星津气得差点站起来,但是顾及到是在上课,他又坐了回去,“你不是我的粉丝吗?怎么能这么说话!”   其实我只是个假粉,你信吗?   钟嘉木有些无语,他不过就说了事实,而且在攻略奚星津之后,他还攻略了年玉、贺闻,中间都隔了好几个人了,奚星津怎么就这么自恋觉得还是喜欢他的呢?   见旁边的人没说话,奚星津情不自禁又扫了两眼。   按常理来讲,这个人和其他人并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奚星津在进教室的第一反应就是想要坐到他的旁边。   不仅仅是因为觉得熟悉,里面似乎还掺杂了一丝其他奚星津说不出来的感觉。   只是这个人,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还在不断地刺激他,“那你哥哥为什么没回来?”   奚星津没好气地看着旁边的人,突然之间想起了队友给他看的微博。   微博上是个投票,提问偶像是否应该和粉丝之间保持距离。   下面有个评论就说道:偶像和粉丝之间若没有距离感,粉丝便会有独占偶像一类的想法,会嫉妒和偶像更亲密的人,从而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   奚星津代入了之前的对话,觉得很有可能,“你难道是吃醋了?”   钟嘉木不可置信地看向奚星津,但却被奚星津理解成了被说出了内心而感到震惊。   奚星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倒是也听说过粉丝吃偶像身边亲密关系的醋,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   奚星津露出一副勉为其难的表情,“不过我对你还是挺有眼缘的,周六我有一场比赛,手里刚好有一张票,可以给你一张。”   “不过不准你再说我木哥的坏话了。”   钟嘉木内心呵呵了两声,不想再和奚星津对话。   果然过了会儿,奚星津从包里掏出了一张门票。   门票并不是一张纸,而是一本小册子,最外面的字体是用着镭射光喷涂。   钟嘉木想了想,最终还是接了过来。   他掏出手机,搜了下这个嘉文杯摩托车大赛。   这个大赛已经举办了好几年,由嘉文集团出资,已经连续举办了好几届。   能够参赛的选手,几乎都是各个车队挑选出来的最好的苗子,也偶尔会有玩得好的业余选手通过测试拿到入场券,但是往往是一座难求。   甚至观影席的票价,在黄牛圈里一堆人标着一万多的价格求,但是都没看到一个挂着出。   钟嘉木从年玉那里听说了奚星津现在和家里人断绝关系,但是现在从这种一万多的门票都随便送给陌生人的情况来看,奚星津现在的生活似乎也不是很难。   不过,该有的礼貌还是得有。   钟嘉木收回了手机,对奚星津说了句,“谢谢。”   而奚星津则是从嗓子眼里“哼”出了一声,“我就知道你没买到门票。”   *   一堂大课很快就混过去了,孟高寒一边整理着教学资料一边开口,“下课,有问题的人上来排队问,没有问题的可以走了。”   这时孟高寒独有的1V1教授时间,很多人看脸都想随便找个问题去问问,于是自讲台往后,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钟嘉木这下有了借口甩掉奚星津,“我刚才上课有些地方没听懂,有些问题还需要问孟老师,”   奚星津非常怀疑这个人是好孟高寒的美色。只是他才表示是自己的粉丝,奚星津自认为还不能够小气到这种地步。   于是他点点头,收拾好东西,末了提醒一句,“周六别忘了来看我的比赛。”   钟嘉木用手比了个OK的手势,看着奚星津离开后,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将包包收拾好,准备从后门偷溜。   就在此时,教室里响起了孟高寒清冷的声音,“这位同学,你不是有问题要问我吗?”   钟嘉木往讲台一看,发现此时讲台已经没有学生,只有孟高寒一个人端端坐在轮椅上。   以前钟嘉木遇到这种时间必定会往前凑,不过现在懂得了知足。   毕竟人与人之间的智商是不一样的,他还是不凑过去听天书一般的讲解。   钟嘉木露出了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孟老师你讲课讲得非常细致,我听得非常清楚。我这边暂时没有什么问题了。”   孟高寒像是没有听到钟嘉木的话一般,“投稿海报抄袭的事件,预计下下周重新举行,你回去告诉钟嘉木。”   钟嘉木赶紧点头,“好的好的。”   孟高寒点了点头,这才放过了钟嘉木。   *   钟嘉木刚出校门,便看到奚星津靠在一辆重型摩托车旁。无论男女从他的旁边经过,都会多瞟一眼,甚至拉着身旁的小伙伴一起欣赏。   毕竟自己换了脸,钟嘉木并不会自恋到这个人是来找自己的,不过作为假粉,钟嘉木还是假装上去慰问了下,“奚星津,你还没走啊?”   奚星津微微颔首,“我等你。”   钟嘉木奇了:“你等我干嘛?”   奚星津:“我忘了问你的名字和联系方式,下周你坐到我的送票位置上,我总不可能喂喂地叫你。”   末了奚星津又补充了一句,“这很不礼貌。”   平日里狂霸酷炫拽上天的人,居然还能说出“不礼貌”三个字?   钟嘉木不由感叹,果然时间能让人改变。   “我叫季木。季节的季,木头的木。我昨天倒霉,手机掉了,要不偶像你给我一个你的联系方式?”   奚星津定定地盯着钟嘉木,过了会儿露出了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有纸笔吗?”   钟嘉木被他看得心里毛毛的,生怕被拆穿,赶紧从包里随便摸出了本子和笔递了过去。   奚星津在本子第一张上,龙飞凤舞地写了个自己的电话号码,然后翻到第二页,再龙飞凤舞地写上了自己的名字,顺便旁边还贴心地写了个TO季木。   钟嘉木嘴角抽了抽,感情刚才奚星津是以为自己来要签名的。   这下奚星津总算是满足了,他跨上了摩托车,挥了挥手,便以自认为帅气的模样驱车而去。   *   校园论坛里可算是炸开了锅。   突然有一条新出的帖子火了,管理员不嫌事儿大给套了红,旁边还有爆字的标记。   标题是【我来证明,孟老师的课上是产帅哥的!】   点进帖子,便出现了好几张高清照片,只是很明显能看出照片是偷拍的,角度看起来有些奇怪。   照片里奚星津与另外一位不知名的帅哥在课堂上坐得很紧,并且相处亲密。   Z大内知道奚星津的人不在少数,毕竟是当年以近满分的成绩考上了Z大。   那种成绩,当时国内Top3的学校几乎都是任选,但是奚星津偏偏选择了Z大。   【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两个帅哥会坐得这么近?】   【我的星星,为什么是和别人坐在一起!】   【你偷拍的样子很狼狈,但是发到论坛与众人同享的样子很帅气。】   【果然帅哥是和帅哥在一起的。】   【星星旁边的帅哥是谁?为什么我居然从来都不知道?作为记住了校内前百名帅哥照片的我,居然还有漏网之鱼!】   【我是当事人,那个陌生的帅哥又帅又有趣,可惜当时忘记了要联系方式。】   【有PS高手吗?跪求把我P在中间,价格好商量。】   【姐妹妄想!有会PS的大佬请找我,我出双倍!】   【没有人关心星星旁边的帅哥名字吗?】   【我蹲一个名字,有了之后踢我。】   【我在这里放一个屁股。】   【大家不要争了,那个帅哥现在已经在我床上了,因为我看了这篇帖子吃醋,老公哄都哄不过来。】   【好家伙,鸡笼在哪里?】   【我记得当时孟老师是叫的钟嘉木的名字吧?然后星星和钟嘉木都答了到。】   【钟嘉木……那个碰瓷winkin的抄袭小人?】   【我记得他不是因病休学了吗?怎么还敢来?】   【不过是和星星一起答到的,说不定只是帮忙呢?】   【抄袭木狗怎么有那么多朋友,他怎么这么怎么这么会舔?】   【今天我在学生会工作,据说钟嘉木的休学取消了。不过也说不准是不是钟嘉木找来的代课呢?反正我见抄袭狗一次,骂一次。】   【话说,关于木狗抄袭大佬winkin的事情,不是会有校园法庭吗?还是孟老师主持的。怎么一直没有听到动静?】   【就是因为木狗死遁了啊,休了个病假,校园法庭自然也就跟着延期了。】   【那winkin大佬的画可怎么办?他的画真的好好看,结果被木狗抄袭到校庆海报设计大赛上,我身为Z大的学生都觉得丢脸死了!】   【木狗肯定是怀恨在心,势必要拖累winkin大佬。】   【木狗这么恶心,怎么不去死啊!】   【话说这不是舔颜的楼吗?怎么又提到晦气木狗。】   【话说,校园法庭到底什么时候开庭?我买了一堆的烂菜叶和臭鸡蛋,就等着判决结束扔木狗。】   【说是要定了,毕竟后面还得准备Z大百年校庆的事情。】   【据可靠消息,是两个星期后,具体时间未定。】   【那我去网购花圈了。】   【我去买油漆,到时候偷偷装载衣兜里带进来。】 第11章   钟嘉木作为多年网瘾少年一枚,各大论坛都少不了他枯木逢春的身影。   然而这一次,钟嘉木注册了个新号,打入了校园论坛,瞬间感到了一丝的惆怅。   他想静静。jpg   全论坛的三观都以打倒抄袭狗钟嘉木为荣,以帮抄袭狗说话为耻。   反木狗大部队早便准备好了,就等校园法庭一结束,就准备庆祝正义的成功。   即便现在有肥宅快乐水和薯片,又有什么用呢?   钟嘉木一想到要去找证据就愁。   当年学校的涂鸦围墙早便拆了,他总不可能回去一块砖一块砖地找回来吧?   贺闻回来的时候,便看到钟嘉木像一条咸鱼一般躺在沙发上,旁边的肥宅快乐水都快消泡了,也没见钟嘉木坐起来喝两口。   贺闻脱掉了外套,走到了钟嘉木的旁边坐下,“不高兴?谁欺负你了?”   钟嘉木闷闷地摇头,“现在没人欺负我。”   贺闻想了想,而后略微皱眉,“你去学校的唯一条件就是不能用你本来的脸,你走之前答应我了,对吧?”   钟嘉木深深地探口气,“也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钟嘉木幽怨地看了贺闻一眼,然后用手机将学校论坛给打开了。   一片都是打到钟嘉木,还校内一片清净的帖子。   贺闻皱眉,“你不想看到这个论坛了?”   钟嘉木深深地叹口气,“也怪我太八卦,我自己克制克制就好了。”   贺闻点点头,“我明白了。”   钟嘉木晚上洗漱完毕,他躺在床上无聊得紧,又贱兮兮地打开了校园论坛,想在一片骂自己的海洋里,找点有趣的新八卦。   然后他发现,校园论坛打不开了。   那个加载的图标就这么一圈又一圈地旋转,却什么信息都没旋转出来。   钟嘉木突然回想到方才贺闻的“我明白了”,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起身,踩着拖鞋到书房去找人。   书房门一打开,钟嘉木果然看到了坐在电脑桌前的贺闻,蓝色的光映照在他的脸上,有种冰冷科幻的感觉。   钟嘉木一愣,不由开口,“你在干什么?”   “封掉了Z大的论坛,”贺闻解释着:“你不是不想看到这个论坛吗?”   钟嘉木记得自己之前说的,难道不是不看了自己缓缓的意思吗?   他什么时候说过“天凉了,把校园论坛封掉吧”这种话?   钟嘉木扶额,感到有些偏头痛,“阿闻你赶紧把论坛恢复,我还等着看八卦。”   好说歹说,贺闻总算是答应了帮忙恢复学校论坛。   只是论坛恢复了之后,钟嘉木发现,之前骂自己的帖子全都消失不见了。   钟嘉木皱眉,“怎么回事?”   贺闻异常淡定地表示,“论坛代码出现了BUG,我解决不了。”   说着贺闻一把抱起了钟嘉木,“我们去睡觉。”   如果是普通人对钟嘉木说这种话,做这种动作,钟嘉木或许会有什么期待。   而经过了太多失望的钟嘉木,已经对贺闻的话进行了字面上的理解。   就是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盖着被子一觉到天亮。   *   钟嘉木周六要去看奚星津比赛,为了防止意外的发生,钟嘉木事先便向贺闻表示自己要去郝孝那边复健,毕竟他的腿到目前为止还是有点缺陷。   贺闻最近很忙,尤其是周六,据说是有个大活动需要亲自去查看。   钟嘉木很是自信,带着票早早的便到了嘉文杯比赛的场地。   此时奚星津他们正在进行正式比赛前的排位争夺,他看着一辆辆摩托车绕过了各种弯道滑坡,齐齐努力冲往终点。   下一秒,巨大的显示屏上,便显示出选手的编号以及排名。   奚星津排在第三位,也算是个不错的位置。   钟嘉木见奚星津下了摩托车,第一时间朝着自己的位置张望,便朝他挥了挥手。   奚星津穿着赛车服,他刚将头盔取下便想朝着自己的小粉丝走过去。   但是他转念一想,就这么走过去是不是不太矜持,于是有朝着钟嘉木招招手,让他自己走过来。   偶像奚星津,也是要有一点点偶像的包袱,太随意了小粉丝就不懂得珍惜了。   钟嘉木以为是奚星津穿着赛车服不方便过来,他便起身朝着奚星津走去。   在钟嘉木没察觉的时候,右手手腕上定位器的数字,正在急速飙升。   看台有一层楼高左右,下楼一个转弯便到了选手休息区。   钟嘉木刚下楼,想要往选手休息区走,休息区门口的工作人员便将钟嘉木给拦了下来。   工作人员公事公办地开口,“抱歉,这里非工作人员禁止入内。”   奚星津自然也看到了被拦在外面的钟嘉木,赶紧开口,“可以让他进来,他是我的粉丝。”   既然选手发话了,工作人员自然也不太好阻拦,他们收回了手,道了歉,放钟嘉木进去了。   休息区的门框后有一块被遮住的死角,而那块死角处,此时贺闻正在和负责人聊着关于场馆安全设置的问题。   贺闻与钟嘉木几乎是擦肩而过,那一刻钟嘉木已经听到了贺闻的声音,身体瞬间紧绷了起来。   钟嘉木如芒刺背,吓得连头都不敢回,内心处于为什么贺闻会在这里的懵逼,以及祈祷贺闻没有发现自己的疯狂之中。   奚星津自然也发现了钟嘉木的紧张与拘束,他全然就当是钟嘉木没料到自己允许他过来,受宠若惊。   “季木,你用不着太过紧张,”奚星津取下了手套道:“是我叫你进来的,没人会敢拦你。”   即便奚星津这么说,钟嘉木依旧没办法放下心来。   他的脑袋里已经有五十个小人在叽叽喳喳地上蹿下跳。   今天不是贺闻去查看一个很重要的活动吗?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啊!   钟嘉木正想着,身后便传来了脚步声。   “奚选手,这边已经有人说过了,为了保证赛场上的一切安全,这里是禁止任何非工作人员入内。”   贺闻的声音在钟嘉木身旁响起,钟嘉木吓得恨不得当场跪地,表示自己不是故意的。   奚星津略有些不耐烦,“我就是比赛前和粉丝说说话都不行了?你的意思是让我出去,然后制造出来的一切混乱状况你们来摆平吗?”   贺闻其实最初也并没有发现钟嘉木。   今天钟嘉木穿得一身黑,他的头发藏在了宽大的风衣外套中,远远看去就是个模样身材还不错的年轻人。   一看到钟嘉木伪装出来的侧脸,贺闻稍稍愣了一下,接着他打开手机,看到了与自己位置重叠起来的红点。   贺闻低声笑了笑,钟嘉木恨不得当场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你说得对,”贺闻难得退步,“确实是我想的不周。”   “作为补偿,待会儿我帮奚选手照顾你的粉丝吧?我估计他对赛车的比赛规则和技巧还不太清楚。”   奚星津的脸瞬间冷了下来,“我自己的粉丝,我自己会给做说明,用得着你来瞎操心么?”   说着,奚星津抓住了钟嘉木的手腕,将他扯到了自己这边。   这下钟嘉木算是和贺闻正面打了个面照,装作不熟都不可能了。   “贺总,你这比赛我年年都在参加,再怎么样也至少给我个面子吧?”   奚星津也不怕呛人,傲着脑袋开口,“离我的小粉丝远点。”   此时阳光正盛,照在奚星津的身上,将他的傲慢与骄傲完完整整地展示了出来。   贺闻扫了一眼钟嘉木,也不直接拆穿他的马甲,只是轻笑了一下,“行啊,我不坐观众席,总行了吧?”   贺闻拍了拍钟嘉木的肩膀说:“我先去查看其它的地方。快到比赛的时间了,小粉丝你就和你的偶像长话短说。”   钟嘉木还敢说什么话啊,贺闻走了之后,钟嘉木就只敢公事公办地说两句加油的话,然后急匆匆地返回座位上。   钟嘉木刚坐到座位上,便看到有几名选手走向了奚星津,来的时候还带着不怀好意的笑,走的时候脸都快黑穿底了。   奚星津要想说话扎人,那嘴巴就跟刚磨好的匕首一样,刀刀致命。   这临到比赛还给自己树敌,钟嘉木可以想象,待会儿奚星津比赛会有多么地艰难。   十分钟后,所有的选手都按照之前的排位在发车点集合,解说员已经就位,开始对选手进行例行介绍。   台下,所有的选手几乎是匍匐在车上,只等前面的裁判抬手举起枪,朝天打出了响亮的指令!   在那一瞬,所有的选手都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向前冲去!   赛场上紧张的气氛感染了观众席,几乎过了好几秒之后,观众席上才爆发出了阵阵加油声。   奚星津的第三名本身便很占优势,在第一圈的时候,抢先了前面选手零点几秒的发动时间,一瞬间便成为了领头羊。   红色的摩托车宛如火焰熊熊燃烧出前方的路途。   刚到第一个转弯点,之前的第一名便想要试图超过奚星津,他从外圈切入,速度从未降下来过。   而就在车头稍稍冒出一点的时候,奚星津直接往里稍稍一拉,瞬间又将人甩在了自己的屁股后面。   嘉文杯其实已经是奚星津第二次参赛,刚才教练都还在给他说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他这次过来,主要就是熟悉这些未来之星的套路。   但是一想到,热烈的呼声之中有着关注自己的小粉丝,奚星津不由又想要加速。   虽然后面车辆紧咬不放,至少稍微出现一点点失误,奚星津都会都掉暂时领先的位置。   但是他还是想让小粉丝看到,他表面上无人可敌的模样。 第12章   “可以看得出来,三号选手奚星津稳居第一的位置,但是他身后足足有四人紧咬不放。可以说任何一点的减速和转弯,都会让三号选手与第一失之交臂,并且很难再追回来。”   讲解员的声音非常富有感染力,使得钟嘉木都不免对于比赛现场感到紧张和不安。   第一圈,在中部的一人转弯时速度没掌握好,撞到了外弯道的另外一人,两人双双被甩了出去。一瞬间,所有的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好在救助人员赶往及时,后面能看到一人被抬着担架走了,而另外一人则站了起身,朝着观众挥了挥手。   此时提醒了众人,这不仅仅是一场比赛,还是生命与速度的较量。   任何一点小失误,都会造成不可弥补的后果。   此时奚星津已经是跑完了三圈,身后的赛车已经换了颜色,但是依旧狠狠地咬在他的尾巴上。   在第四圈的第三个急转弯时,奚星津因为看到了刚才被甩出去的车辆残骸,心中不免打怵,就在那一刻,后面的那辆车一口气超过了奚星津。   在那一瞬,奚星津想要杀死自己的心都有了。   他扫了一眼观众席,这时候特别想要看看季木的表情。   那一刻,后面一辆车又超过了他。   奚星津全身冰凉,但是他根本顾不上后悔,加足了马力追了上去。   此时钟嘉木坐在观众席上,他看着奚星津被超越,也不免为他捏了一把汗。   贺闻此时坐在了钟嘉木的身旁,对奚星津的失误解说道:“他上次也是这样,原本一开始是居于第一,后来只要有选手出现失败,他的成绩便会跟着下滑。”   “胆小的人偏偏还要来试赛车,挺有趣的不是吗?”   钟嘉木的心此时和赛场上的人紧紧联系在了一起,见不得旁边任何人说着奚星津的风凉,“谁都是从不会到会,我相信奚星津能够赶超上去。”   贺闻摇头,“他不会,在弯道上竞争不过别人。”   钟嘉木气得想踢贺闻一脚,明明还在比赛,这人却在说什么风凉话呢!   此时已经到了第六圈,所有的赛车都开往了离观众席最近的地方。   钟嘉木起身,跑到了看台的最前面,不管奚星津听不听得到,用着最大的声音为他摇旗呐喊。   奚星津此时也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小小地身影,浑身一震。   是钟嘉木!   一想到自己的狼狈被他完完整整地看到,奚星津的脸上便不由臊得慌。   “三号选手似乎有点变化,他的速度有了明显的提升,看起来对前面两辆车之前的挑衅不太服气啊!”   解说员的话音刚落,那辆火红的身影一举超越的第二名。   “三号选手,成功了!”   “他还在加速,并且与五号选手不断逼近。看得出来五号选手也起了提防,自然是不肯轻易让出领头羊的位置。”   “五号选手已经是个老手了,他对于弯道速度的掌握,以及临界点的判断为常准,我很少见到谁能够超越他的。”   言下之意就是很难。   第一名让了出去之后,几乎就很难追得回来。   奚星津缠着前面的车辆足足好几圈,前方的车手心态非常稳,没有给他一丝一毫的机会。   眼看着就到了最后一圈,奚星津再次扫了眼观众席,最后一狠心,在第四个弯道带下坡的路口,没有丝毫的减速,朝着前面的车辆冲去。   下坡带弯道的路口非常容易出现事故,五号选手原本都压着刹车,踩在滑出的临界点,却不料身后的那辆车跟不怕死一样,一举超过了他。   通过弯道之后,奚星津重新回到了第一的位置。   “我天,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不怕死的操作。三号选手真是一改常态,重新夺回了第一的位置。”   “最后只剩两个弯道,看看五号选手在接下来的机会中能否翻盘!”   奚星津对于追人不太熟悉,但是对于守位很熟,接下来的两个弯道,奚星津都有意稍稍绕了一个大圈,使得后面的赛车既开不进来,又追不上去。   两个弯道过后,奚星津依旧稳在第一的位置,开足了马力朝着终点冲去。   “三号选手!奚星津!冠军!”   全场瞬间欢呼了起来,大家都在为这一场比赛感到兴奋。   钟嘉木重新坐回到了位置上,挑衅地看了一眼贺闻。   因为太过于激动,钟嘉木的眼尾略微发红,一双眼睛因为激动而含着水,看起来不似挑衅,倒像是勾人。   只是笑容太有感染力,使得贺闻也不由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在钟嘉木说话之前,贺闻便拍了拍手,“你赢了,第一名。”   “不是我,是奚星津。”   *   这时奚星津第一次拿到的第一,但是他顾不上收拾,赛车一路横冲直撞,开到了观众席。   观众席此时扔什么的都有的,花、玩偶、漂亮的丝巾,大家都在给予新产生的第一名以最好的礼物。   旁边的工作人员正在努力收拾,奚星津试图想要从激动的人群之中找到方才的一抹身影。   他努力找了很久,直到教练的一张大手打了过来,奚星津才回过头。   “傻小子,不会是得了第一,乐坏了忘了接下来的流程了吧?”   教练一把搭在了奚星津的肩膀上,“你还挺臭美的,得了第一就来观众席,你看看满地的玫瑰,让工作人员收拾多麻烦?”   “不是的,教练,”奚星津的目光依旧黏在了观众席上,“我刚才看到了木哥,他今天过来了。”   木哥,钟嘉木。   教练才开始和奚星津不熟,后来才听他提过几次。   那是他非血缘关系的哥哥,只可惜某天因为奚星津的嘴欠,气跑了他亲爱的哥哥。   虽然奚星津总是说着,他哥哥肯定是在哪儿默默地关注他,但是时间长了,找不到人也难免会泄气。   教练拍着奚星津的脑袋,把人给赶过去,“行了,你给老子滚过去领奖,我上去帮你找人。”   要是让本场比赛的冠军扎进观众席里,他待会儿就别想把这只小兔崽子给逮出来。   奚星津的教练曾经也算辉煌,不过现在退役下来之后,难免心宽体胖,明明体重涨了没多少,身上的肌肉却被时光磨成了肥膘。   他将奚星津推到了车旁,然后戴着工作人员证,试图去寻找奚星津所谓的哥哥。   而此时钟嘉木已经和贺闻离场,钟嘉木原本想很自然地溜到卫生间洗个手,却没料到贺闻居然也跟了进来。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钟嘉木目光躲闪,“额,是这样的,你听我给你解释。”   贺闻点头,“你说,我听着。”   钟嘉木异常心虚地轻咳了两声,“我是前几天收到的奚星津的比赛门票,然后查看了一下价格,就觉得不来这一趟,有点可惜了。”   说着说着,钟嘉木又拐着弯夸了下贺闻,“毕竟是阿闻你这么看重的项目,我就想来看看。”   “是吗?”   贺闻的回答很轻,也不知究竟是听没听进去。   钟嘉木心下一狠,干脆上前拥住了贺闻。   贺闻在那一瞬间,身体绷得僵直,一时间他竟然不知道钟嘉木究竟想要干什么。   “季木!”   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手里还拿着奖杯的奚星津三步作两步地上前,分开了贺闻和钟嘉木,甚至还挡在了钟嘉木的面前,双眼充满了敌意。   “你想对季木做什么?”   贺闻这时候才回过神来,他咬着奚星津的话,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身后的钟嘉木,“想做什么?”   他想要从钟嘉木稀薄的拥抱中得出一个结论,最终却只能朝着被人挡在身后的骗子寻求帮助。   这就很让人尴尬了。   钟嘉木见奚星津要拉着他走,才赶紧开口,“我,那个,阿闻没做什么,是我先抱住他的。”   当头被自己的小粉丝绿了的奚星津,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向钟嘉木,“你不是我的粉丝吗?”   钟嘉木赶紧回道:“我当然是你的粉丝了!”   奚星津难以置信自己的粉丝居然这么坦荡荡地爬墙,话语间既生气又委屈,“你是我的粉丝,为什么会抱住其他人?”   钟嘉木小心翼翼地安抚道:“星星你先别生气。”   奚星津讥讽道:“你哪只眼睛看出我生气了?”   实不相瞒,我两只眼睛都看出你生气了。   钟嘉木毕竟曾经攻略过奚星津,知道这只兔崽子只能顺毛撸,逆毛就容易被兔子蹬腿。   他的视线移到了奚星津手里的奖杯,接着装出一副略微焦急的模样,“对不起星星,真的是我太激动了,所以一不小心就抱住了旁边不认识的人。”   贺闻面色如常,只是这几个字咬得格外重,“不认识?”   这几个字极其具有杀伤力,钟嘉木看着面色略阴沉的贺闻,心中咯噔一声。   他硬着头皮给刚才的话打补丁,“说,说笑了,我怎么可能会随便去抱不认识的人呢?我和阿闻还是有点关系的。”   原本奚星津因为钟嘉木的话稍稍缓和,紧接着就因为下一句臭着脸说:“你们是什么关系,又不关我的事情。”   如果时间能够回到前一刻,钟嘉木看完比赛后,绝对毫不留情地往医院赶。   太难了,干脆天降一道惊雷劈死他算了。 第13章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钟嘉木终于让奚星津相信,他和贺闻之间只是淡淡的君子之交,今天也是碰巧见面,而他绝对是坚信不疑的星星粉。   奚星津高傲地点了点头,接着对贺闻表示,“木哥被你抢走就已经够够过分的了。现在你还想抢走我的粉丝,我就算脾气再好,也不会就这么坐视不理。”   看到贺闻的脸色越来越黑,钟嘉木赶紧打断奚星津的话,“星星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奚星津刚举起奖杯,想要递给钟嘉木,紧接着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往回缩了下,但是最后还是伸到了钟嘉木的面前,别别扭扭道:“给你看看,我的第一名奖杯。”   “啊?哦,好的。”   钟嘉木接过奖杯,尴尬地翻了两下。   奚星津瞥了一眼贺闻,“这个是我第一次得到第一名,我到时候会送给我哥,所以只能给你们看看。”   钟嘉木手上一抖,差点把手上的奖杯抖掉。   “用不着,”贺闻面无表情地扫了奚星津一眼,“这个奖杯在我这里审核过,这个是第七版。”   在奚星津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中,贺闻内心毫无波动地刺激道:“如果木木想要,我可以把所有版本的奖杯都拿给他。”   钟嘉木内心疑惑,“阿闻,你们公司是接了这个3D建模的活吗?”   贺闻:“不是接,我只是举办方而已。”   “但是举办方不是……”嘉文集团吗?   许久之后,钟嘉木终于会想起了曾经自己一晃而过的设定。   贺闻,嘉文集团创始人,自3D全息游戏发家,后涉及金融、房地产以及奢侈品等各个行业领域。   难怪这次比赛的名字也叫嘉文杯啊!   钟嘉木一拍脑袋,为之前愚蠢的自己而感到羞耻。   他压根就不应该来看这个比赛的啊!   奚星津看着钟嘉木和贺闻的互动,气得不行,伸手又将奖杯夺了回来,“就是个奖杯而已,有什么好看得。”   奚星津很是委屈地转身走了,钟嘉木此时才无奈地瞥了贺闻一眼,“他还是个孩子,你和他计较个什么事儿。”   “不准追,”贺闻威胁道:“你再追,我就把你关进房子里。”   钟嘉木压根就没想过去追,只是一听到贺闻这么说,反倒不想如他的意。   他原本就不是个听话的孩子,母亲被那个所谓的父亲的人骗了,正主傲气地找上门来,钟嘉木看着母亲唯唯诺诺,刚初一的钟嘉木直接将人给轰了出去。   他略微垂眸,看了眼手腕上的数字500,果断转身去追奚星津。   贺闻三步作两步上前,手往钟嘉木腰上一拦,便将人直接抗了起来。   钟嘉木怒吼:“贺!闻!”   贺闻充耳不闻,将钟嘉木抗到了车上,安全带就像是曾经禁锢住钟嘉木的链条,“咔”的一声,就像是在朝着钟嘉木暗示,他永远无法逃出贺闻的掌心。   贺闻将人锁在了副驾,然后走到了主驾。   钟嘉木此时将安全带给打开,却发现此时双腿怎么都动不了。   明明上一秒还能正常操纵,此时却又回到了被禁锢在轮椅上的错觉。   除了轮椅,他哪里都不能去。   钟嘉木问:“你要带我去哪里?”   “医院,”贺闻回答,“我之前不是帮你预约了郝孝吗?”   *   到了医院,钟嘉木的双腿依旧没办法动弹,他憋屈地再次缩到贺闻的怀里,被抱着上了楼。   郝孝对于这件事情感觉很是神奇,他让贺闻先出去等等,然后给钟嘉木倒了一杯温水。   一小时之后,钟嘉木感觉到了自己双腿又恢复了知觉。   郝孝对于钟嘉木没法走路这件事情,终于有了眉目,“你这,怕是精神病啊!”   钟嘉木回骂道:“你他妈才精神病。”   郝孝看了眼手机上贺闻的消息,然后不满的回道:“诶,你怎么骂人呢?我是在和你讨论很专业的学术问题。”   骂人就骂人,提什么学术问题。   钟嘉木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那这个怎么办?我不可能哪天在大街上走着走着 ,突然就面部朝天往地上栽吧?”   “这得看你心境,”郝孝端出一杯茉莉花茶放到了钟嘉木的面前,“四大皆空,佛系生活,你值得拥有。”   钟嘉木疑惑,“有用吗?”   “我觉得应该可以,”郝孝见钟嘉木有些心动,赶紧掏出一张名片,“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个心理医生?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金灿灿的的名片放到了桌上,就预示着“价格公道,童叟无欺”这句话,可以水成汪洋大海。   钟嘉木露出了防备,“我不去。”   郝孝点点头,“你的腿没毛病,就是心病,这个我可治不了。那我现在去叫贺总进来了。”   钟嘉木紧张得赶紧抬手,“等下!”   郝孝正要站起身,屁股都悬在了半空中,又笑眯眯地坐了回去。   钟嘉木问:“这什么心理治疗,可以远程对话不?”   郝孝点头,“可以。”   钟嘉木修长的之间翻转着看起来就很贵的名片,目光流转,“账可以算到贺总的头上不?”   郝孝露出了神秘的微笑,“这账,可以从我这里走。”   钟嘉木缓缓抬手,比出了一个OK的手势。   那场车祸,永远是钟嘉木的一场心病。   曾经的他可以忽视,可以掩埋,尽管会在某天的夜里突然蹿入到梦境中,白天惊醒过来的钟嘉木依旧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是现在,已经影响到了他的自由。   治疗结束之后,郝孝和钟嘉木主动添加了好友,郝孝表示待会儿就将那个心理医生的微信账号推给了钟嘉木。   两人达成交易之后,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而后钟嘉木才打开门。   此时贺闻正坐在医院的走廊,走廊的灯光阴冷,自他的鼻梁往下,映照出惨白得皮肤。剩下的眉眼都笼罩在浓郁的黑暗中,像极了没有心的野兽。   钟嘉木看着这样的贺闻,指尖稍稍往后一缩,声音不由放轻:“阿闻,我结束了。”   贺闻转头看向钟嘉木,双眼的高光渐渐浮现出来,“郝医生怎么说?”   钟嘉木看着贺闻站起身,不由往前走了一步,“郝医生说,还需要治疗。”   这时正巧郝孝开好了单子,走完了嘉文集团记账通道之后才走了出来。   郝孝此时表现得非常正经与专业,“贺总,钟嘉木这边还需要多观察,神经连接可能还有些问题。到时候钟嘉木这边定期过来做一次检测,回去之后就好好观察,不要做跑跳等高难度、高负荷的动作。”   *   从郝孝那里出来之后,没多久那位心理医生便主动添加了钟嘉木。   头像是一只黑色的小猫,昵称写的是喵喵。   刚通过,钟嘉木还没发消息,对面便发来了信息。   【喵喵:你好呀,我是叫苗淼。你的事情我大致从郝孝那里听说了,只是具体的情况我还不太了解,请问现在方便吗?】   钟嘉木想了想,手指在手机上点了点,最终指尖飞动,【当然可以。请问您需要哪些信息?】   【喵喵:请问可以讲一下关于你的腿的事情吗?是什么事情导致这个情况。】   钟嘉木回忆着曾经,一切都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灰色的油布,模模糊糊看不太清楚,但是冰凉而绝望的触感却依旧清晰。   那层灰色的油布带着那时潮湿的雨水扑面而来,使得钟嘉木几乎难以呼吸。   【喵喵:抱歉,因为无法面对面聊天,我想您现在可能有点痛苦。可以的话,我希望您能够喝点糖水缓解一下,慢慢来。】   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已经没什么不可以说的。   钟嘉木没有将自己现在的情况说出来,尽可能将实情用文字的形式表述。   【我那天是去高考的路上,出门时下了暴雨,正巧遇上了后面车子打滑,撞上了我坐的出租车。因为警察都去疏通主要通道,车祸没来得及收拾,我这边的腿被车子给夹住,车窗破碎。我本来想打电话求救,但是司机开车的时候,我正在拿着手机翻错题,所以事故发生的时候,我的手机也找不到了。】   【不过我挺庆幸的,我至少一条命被保了下来。】   至少还能熬着,熬到奇迹发生的时刻。   【喵喵:听您的描述,我估测您如果能够来到现场进行治疗要好得多,只是单纯的聊天恐怕难以真正帮助您跨过这个心结。】   钟嘉木面对着手机,叹了口气,【我,没办法。】   【喵喵:那视频可以吗?】   钟嘉木略有些皱眉,思考了许久,最后回答,【可以。】   【喵喵:那我这边还有个建议,要不要加入这边一个线上互助小组?】   【喵喵:不需要每天在群里说话,视频的时候也可以用特效遮住脸,大家每周一个固定时间做一个交流分享就行。】   并不是钟嘉木想的那种面对面视频,他自然果断同意了。   贺闻那边没过一会儿便得到了消息。   【喵喵:钟嘉木这边同意了。作为他目前的心理医生,关于他的事情和情况我有权保密。】   【喵喵:不过,既然你曾说过他是你唯一的药,那就试着从这里开始,好好吃药,好好交流。】   【喵喵:希望你们都能够跨过自己的心结。】   贺闻右手拿着手机,左手拿着一份文件,他看了两眼文件之后,最终回复【谢谢】。 第14章   表面上,钟嘉木像是回到了正常地校园生活。   他每天有课的时候就按时上课,尽管有人对于他很好奇,但是好在钟嘉木换了一张脸,并没有引起太大的事情。   最近除了治疗和贺闻的事情,钟嘉木还在试图寻找温岚抄袭自己的证据。   他不管怎么找,都找不到。   游戏里是钟嘉木提高威望,然后所谓的大量曾经照过的涂鸦墙的照片便自动在网上出现。   钟嘉木不可能一个一个地找高中同学要回手机,他思考了许久,决定还是周末回学校一趟。   他给贺闻说了一声,贺闻因为近日需要出差,不能陪他一起,便给钟嘉木配了一名司机,没有跟着前往。   涂鸦墙当年被敲掉的时候,还是有很多舍不得的人将墙面的粉刷给扒了下来,自己拼凑成一幅画。   后来学校干脆就将东西堆在了杂物间,钟嘉木当初无数次去过杂物间,得到的却只是一个白框,上面写着【这里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周六学校没什么人,因为有贺闻事先让人申请,钟嘉木很顺利地进入到了学校后面的巨大杂物间。   曾经那面存留者许多回忆的涂鸦墙,此时却只是在杂物间一块一块地堆砌。   钟嘉木一手撑着窗台,一顺溜便翻进了杂物间。   “谁?”   身后突然传出了熟悉的声音,钟嘉木瞬间全身都僵住了。   “温岚?”   钟嘉木深吸一口气,想要恢复平静,却不料被这杂物间的灰尘呛得连连咳嗽。   此时声音的主人愣了一下,接着才从砖块山上跳了下来,一把拉住了钟嘉木的手臂,从门口将他带了出来。   钟嘉木依旧咳得撕心裂肺,旁边的人递给了他一瓶水,“漱漱口,里面的灰尘有点大。”   他仔细地观察了那瓶水,确定盖子上齿轮未拆,瓶身被捏得微微凹陷,却没有渗水的样子,这才接过了他的水。   冰凉的水润过喉,钟嘉木此时才感觉好点,他将水还了回去,问道:“年玉,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此时年玉站在一旁,琥珀色的眸子像是隐藏着什么,只是下一刻他又露出了友好的笑容,“你是……上次走错别墅的人?”   刚才的钟嘉木太过慌张,此时他才想起自己用的并不是自己本来的脸。   “啊,哦,那个,”钟嘉木也跟着露出了人畜无害的笑容,“真是巧啊,我到这边来找点东西。你是来干什么的啊?”   年玉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而后收回手机,对着他点点头,“我也是来找点东西的。”   见年玉对自己一如对待陌生人一般,稍稍微放下了心,“你是……找什么啊?我觉得我可以帮你。”   年玉:“以前碎掉的一幅画。”   钟嘉木好奇,“是什么样的?”   “我觉得你应该知道,就是之前学校论坛里闹得纷纷扬扬的那幅抄袭画。不过我找了很久,也没找到一个角。”   钟嘉木试探,“你有照片吗?”   年玉再次掏出了手机,将那张图找了出来。   当钟嘉木再次看到那副画时,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将要凝固了。   那副画的轮廓是由飞机羽翼化为的翅膀,中间画了一张驾驶员的脸,与奚星津有□□分相似。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是……谁画的?”   钟嘉木能感受到,自己的嗓音都变了。   年玉对着钟嘉木笑了笑,笑容之中有着说不清的缱绻,“我喜欢的一个人。”   钟嘉木不知为何又有一种感觉,就像是年玉早已看穿了自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   钟嘉木画的时候,正是疯狂迷恋那个傲娇嘴臭奚星津的时候。   钟嘉木能够下定决心放弃易文柏,奚星津可谓功不可没。   他为自己做好了一切,只需要临时出现一个念头,奚星津便骑着他的那辆重型摩托带着自己逃离现场。   正因为如此,钟嘉木总是对奚星津割舍不下。对于当时的钟嘉木的来说,那一刻奚星津是带着他奔向自由的神。   所以在一众乱画和简笔画之中,钟嘉木画的这个涂鸦足足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他在纸上打草稿,而后又复制到了画板上填充颜色。   他原本准备画完之后,带着奚星津来看,只是后来出现了各种情况,画完后的话,终究还是没有给奚星津看到。   所以他明明给奚星津的话,为什么年玉会过来找?   钟嘉木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测年玉,只是终于找到了曾经的画的照片,钟嘉木还是没忍住开口,“这照片可以发我看看吗?”   年玉认真地看了钟嘉木一眼,最终很是有礼貌地拒绝了。   “抱歉,这个不可外传。”   随便照的一张照片不可外传,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军事机密。   钟嘉木内心翻了个白眼,脸上还是表现出可惜的表情,顺便吹吹自己的彩虹屁,“唉,这幅画真的太好看了,如果能看到作者,我真想找他要个签名珍藏。”   不过看到年玉依旧无动于衷,钟嘉木最终还是放弃了。   毕竟看年玉的样子,肯定来了不止一次。连他都无功而返,钟嘉木自己一个人就别说了。   就在往校门口走的时候,钟嘉木再次遇上了温岚。   这一次的温岚带着口罩,穿着深蓝色的夹克和黑色的休闲裤。他没有看到钟嘉木,径直同他擦肩而过,似乎是朝着自己来的方向而去。   钟嘉木不由心中一跳,不由想起曾经温岚欺负年玉的场景。   要去吗?   还是算了?   钟嘉木的脑子里已经上演了一百种年玉被欺负的模样,又想起曾经被年玉所做的事情,大脑经过一番天人交战后,脚步还是调转了方向。   钟嘉木急匆匆地赶往杂物间,却发现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他在旁边绕了几转,依旧没有发现人之后,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现在的年玉已经今时不同往日,曾经不过是奚家的一个仆人,现在已经即将成为了奚家的继承人。温岚再怎么不长眼睛,也不可能还去打年玉的主意。   在钟嘉木转身的那一刻,他没看到树林里躲着的人正是他要找的年玉。   温岚站在年玉的旁边,温岚面上露出一丝恐惧。   “抱歉年哥,我没想到钟嘉木会跟着过……”   年玉一脚踢到了温岚的肚子上,温岚连话都没有说完,趴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肚子。   他的额头渗出冷汗,像是又回到了高中的时刻。   温岚曾经属于学校的刺头,一听说他们班出了一个保姆的儿子,温岚就觉得班上即将出现一个好玩的玩具。   结果这个玩具,在第一天就将他们收拾得服服帖帖。   被老师发现时,装作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就像是大草原上,可怜又不起眼的小白花。   明明被揍得最惨的温岚及其小弟,被老师拎到了国旗下,罚站一天。   而罪魁祸首却抱着一本英语小说,模样淡然如水仙,从他们旁边走过,连看都没看一眼。   温岚校霸地位隐隐动摇,然而三番两次的挑衅却伤不到年玉一丝毛发,甚至还被揍得很惨。   后来年玉发现了一个规律,只要在校外的一条小巷子里,年玉会因为施展不开而被温岚暴揍。   温岚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不过能揍到年玉,每天还是都很快乐。   直到钟嘉木的出现,温岚才发现,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   钟嘉木这人很菜,要不是他是奚家的人,温岚早就欺负到他头上来了。   但是菜不妨碍其自信心爆棚,钟嘉木每次高吼一声,然后冲过来就想要打人。   这种小菜鸡,温岚一个人就能打十个。   然而,他忘了,年玉一个人也可以打十个温岚。   年玉不需要做太多的事情,就只是在钟嘉木打过来的时候帮忙浑水摸鱼。待他们都被打趴下之后,年玉便坐在一旁装成柔弱小白花,委委屈屈地道谢。   那时候的温岚就这么躺在地上,身上疼的站不起来,还得看年玉和钟嘉木两人的甜甜蜜蜜表演。   那酸爽的感觉,就像是自己躺在一片柠檬种植基地,而且那片还是温岚他亲手种下的。   温岚就此发誓,自己再也不会上年玉的当,绝对不会为那对狗男男做任何事情。   然后第二天,温岚被堵到了巷子口。   年玉低头问:“昨天你怎么没打我?”   温岚:“???”   “要是这里你不定时过来,我可以主动拉着你到另外的一个地方。”   “比如,你知道学校旁边的厂房吗?工人每天六点下班,我们可以去试试那边机器的刀片快不快。”   说话时的年玉表情淡漠,声音平稳,就像是在约温岚下午要不要一起去书店买练习册一般。   此时温岚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似乎被恶魔缠上了。   全身战栗,却不敢违抗分毫。   更何况现在的年玉会成为奚家的继承人,温岚家里的生意都还需要奚家照拂。   “年哥,对不起,”温岚捂着肚子,额头冷汗直冒,“我保证没有下一次。”   年玉轻瞥了温岚一眼,然后张开右手。   右手的手心里是一片涂了颜料的蓝色粉块。   年玉的话依旧平稳轻柔,“这是最后一块,一起粉碎了,别让任何人知道,不然你知道后果的吧?”   温岚自然是知道的。   如果被别人知道,现在舆论的谩骂便会压到他的身上,曾经一切的努力都将功亏一篑。   他已经被年玉逼着向前,没有其他的路途可选。 第15章   因为贺闻之前强行删除了不少的帖子,导致众网友认为钟嘉木上面有人。   一瞬间,大家的怒火被激发,不仅论坛遍地开花,甚至在微博上都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Z市美术学院在全国也算得上是前三甲,这种事情一出来,立马激起千层浪。#Z大抄袭#这一话题立马上了热搜。   众吃瓜网友一扒,好家伙,这水可真够深的。   有人制作了一段小视频。   最初钟嘉木参加百年校庆海报设计大赛,在大赛上义正言辞地表示原创才是创作者的灵魂,并且非常鄙视抄袭这种事情。   后面放出的便是winkin的图《飞行员》与钟嘉木为校庆设计的海报《Z》的对比以及叠图。   不仅如此,有人为专门吃瓜的群众细细梳理了时间线。   winkin的《飞行员》是在校庆海报大赛之前发出的,《Z》的制作和投稿时间很明显也是在大赛之后画出来的。winkin发现后,在校园内举报作品《Z》抄袭,学校即将举行学院法庭,就在这时候,《Z》的作者钟嘉木居然因病休学,请了病假来无限延期法庭开庭。   这抄袭者不仅品质恶劣,甚至可以说是无赖!   【这么恶心的人居然还不开除,学校是等着靠他败坏名声,凉凉后给Z大送终的吗?】   【抄袭的作品居然要打板成为Z大的校庆海报,是准备将Z大包装成抄袭的摇篮吗?】   【什么突然休学,怕不是后面背后有人吧?】   【仗着别人原创作者没背景,就随便欺负。】   甚至有人还发了六格.jpg   A:“你能再表演一下那个吗?”   B:“诶,还要来吗?”   A:“对,对,就那个。”   B(露出专业死鱼脸):“我们难以容忍抄袭者的存在,学校一定会严肃处置这件事情,给原创者一个清白。”   A:“哈哈哈哈哈哈。”   图片下面大家都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而那句话,则是摘取自四个月前Z大官博发出的红头文件的话。   因为网络上的推波助澜,学校迅速定下了下周五的校园法庭,并在学校的论坛、官博以及告示栏上都张贴了红头文件。   一时间【正义虽迟但到】微博公告下齐刷刷地刷了起来。   温岚的微博下面全是恭喜和欢呼,这可以说是一场必胜的战斗。   学校论坛一片欢呼,几乎能达到国庆放假与天同庆的地步。   年玉手里的照片可以说是钟嘉木唯一的希望。   此时年玉坐在Z市财经大学的一间教室里,他用着手机浏览着消息,嘴角略微上扬,像是有些高兴。   这一次的计划,年玉策划了很久,久到他第一次看到钟嘉木,看到他无限宠溺奚星津的时候,就开始策划了。   他嫉妒,厌恶,悔恨,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杂糅成一团,脸上却只能恭恭敬敬的喊道:“少爷。”   年玉当年出生的时间和奚星津差不多,甚至奚家一些老人也在说,这真真是同人不同命。   从有记忆开始,年玉就只能微微鞠躬,俯身去看这位同人不同命的奚星津。而奚星津永远是微微抬起脑袋,一副高傲地模样。   为了防止别人的流言蜚语,奚星津的父亲奚元凯为他找了个便宜母亲。奚家所有人都看不起带着俩拖油瓶的后妈。   但是年玉却看到了,奚星津在对待那俩拖油瓶上与其他人截然不同的态度,像是真的想要将人融入进来一般。   这是个难得的突破口,年玉想,从钟嘉木开始,他说不定便能够挑拨奚星津与奚家的关系。   正当某天年玉陪同奚星津,到高中校门口去找钟嘉木,而那天年玉只是随口一提,他准备参加那个摄影比赛,得到第一名的奖品。   这引起了奚星津的兴趣,他在钟嘉木的面前也状似随口一提,果然钟嘉木记在了心上。   一切都像是顺理成章一般,钟嘉木决定参加比赛。   后来,年玉以一同参加为由,使得钟嘉木答应了一路同行的邀请。年玉却让奚星津误以为,是钟嘉木主动邀请他去的。   他们一路坐着火车,出双入对,每一次的照片都像是无意一般出现钟嘉木的物品,时不时再露出一些细枝末节。   年玉相信,奚星津一定会看到。   果然没多久,奚星津便打来电话兴师问罪。   对于钟嘉木,年玉没有丝毫的兴趣。   就像是奚家管家说的一样,“不过是攀高枝的女人带的两个拖油瓶。”   奚星津打来了电话,催促着他赶紧回来,表示事情已经多到年玉必须回去不可的地步。   就算这样,奚星津绝对不可能会承认吃醋,长久以来的尊严使得他不屑去嫉妒一个仆人的孩子。   目的达到,年玉准备启程回去,却被钟嘉木拦住了脚步。   “我觉得这张照片,是不是还差了点?”   钟嘉木用着那双很是温柔的眉眼,很是认真地看着自己:“背景下面太空了,极光有些模糊,我想去别的地方试试。”   在这一刻,年玉像是才反应过来,这个人原来是长的这副模样。   既温柔,又认真。   年玉脑子里想好的一百种回去的理由,此时却一条都说不出口。   话在嘴里百般流转,最终年玉垂眸,看着地上被映照着发亮的瓷砖,“要不,我们去山上看看吧?”   北极村是C国最北端的城市,常年被积雪覆盖,而其中年玉确实知道,有一个最佳的拍摄地点。   在北端的边缘,翻过山丘,会看到一个巨大的湖泊。   极光映照在巨大的湖泊上,整座山静悄悄的。风不时绕过枝头,沙沙的声音像是这座山的呼吸。   没过两天,储存卡全部爆满,此时钟嘉木便将卡给了年玉,让他删除不行的照片,然后钟嘉木再换地方继续拍照。   年玉的心底像是被陈醋浸泡,他想,如果钟嘉木是为了他而这么认真的努力该多好?   如果钟嘉木能转过头看到自己,该多好?   只是这些想法没多久便被年玉抛弃了,他们回到了Z市,钟嘉木将挑选出来的照片拿去参赛。   将近拍了一个星期的极光,最终的照片里,极光却并不是主角。   极光被遮挡在了树影之后,隐隐透露出一丝光芒,而草丛中的萤火虫骤然飞起,宛如漫天烟火。   光看着就有一种不服输的希望,能够感染人努力向上。   年玉觉得,除非是大师级别的磅礴作品,否则无人能够比得上钟嘉木的照片。   那张照片,钟嘉木起名叫做《光》。   靠着《光》,钟嘉木果然得到了第一名。   只是奖品刚拿到手,便被奚星津摔了粉碎。   年玉站在门外,等待着钟嘉木的失望与愤怒,以及放弃。   但是最后,他什么都没有等到。   钟嘉木收拾起了单反的碎片,沉默地拿出去扔掉。   年玉跟着钟嘉木,来到了围栏外的垃圾桶旁,看着钟嘉木将那堆辛苦争取回来的碎片扔到了垃圾箱里。   年玉犹豫着,最终开口问道:“您,不生气吗?”   钟嘉木看着年玉笑了,“只是一个单反而已,没必要。”   年玉张口:“我……”   钟嘉木等了一会儿,见年玉迟迟没有下文,便问:“怎么了?”   年玉摇了摇头,心中的欲望像是推上了喉咙,挤到了嘴边,却最终被他一股脑儿咽了下去。   我想要你。   我想要你看着我。   我想要你一直在我的身边。   曾经只是羡慕,而这时候的年玉则变得贪婪。   这世间可能会有希望,但是年玉相信一定不会降临到他的身上。   所有的一切,都必须靠自己去争取。   但是最后……   钟嘉木还是离开了。   就像是天际边抓不住的极光。   而现在,年玉是拼了命也要将这一缕极光拽到手心里。   只听见一声消息提示,年玉的信息自手机屏幕上方跳出。   【钟嘉木:额,好久不见。】   终于,年玉等到了钟嘉木的消息。   他知道自己无论发什么消息,钟嘉木必定都不会回自己。   所以他得想办法,让钟嘉木再次粘上自己。   年玉嘴角带笑,回复的消息却带了一丝冷漠,【好久不见,有什么事情吗?】   【钟嘉木:请问,校园法庭的事情,你知道吗?】   这句话问得过于生分了点,明明之前他们才见过面。   不过对于钟嘉木来说,的确算是第一次对话。   毕竟他最近来见年玉的时候,都是换了一副样貌。   【年玉:知道,下个星期五开庭。】   钟嘉木本以为年玉会黏着自己不放,没想到字里行间都表现出的是“我很忙,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钟嘉木急得上火。   所以,你既然知道下周五开庭,你手里也有照片,为什么不顺便发一张给我呢?   但是即便再急,钟嘉木在消息里依旧像个怯懦地小可怜一般。   【钟嘉木:我之前在高中的涂鸦墙画了一幅画,可惜当时没有拍照。】   【钟嘉木:我就是想碰运气过来问问,你这边有那副画的照片吗?】   钟嘉木都想好了,如果年玉说有,钟嘉木立马表示校园法庭需要证据。如果年玉说没有,钟嘉木便果断戳穿年玉的谎言,表示自己的朋友看到过他手机里拍摄的照片。   过了一会儿,手机上弹出了年玉的消息。   【年玉:我拍了挺多的,你问的是哪张照片?】   钟嘉木看着手机屏幕,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复。 第16章   一张照片代表不了什么,它里面没有人,没有时间,就像是拍摄者错按了快门,将那张画给照了进去。   年玉发了无数张类似的照片过去,每一张得到的回复都是“不是”。   以及,“还有其他的吗?”   年玉就像是拿到一根逗猫棒,懒懒散散地逗着一只纯黑小土猫,看着他不断扑闪,失望,而后又提起兴致往逗猫棒上扑。   只是猫的兴致总是短暂的,很快便腻了扑不到的几片羽毛,懒懒转头看了他一眼,像是在说着好自为之。   【钟嘉木:算了,谢谢,我找别人吧。】   在那一瞬间,年玉有些慌了,他赶忙将那张画连同其他类似的图一股脑儿发给了钟嘉木。   逗猫棒的意义从来只在于猫,而不在于人。   钟嘉木一个一个地翻找,总算是从中间找出了那张画。   【钟嘉木:谢谢。】   就像是开头年玉那般高冷无情。   拿到了照片之后,首先要做的便是还原图片以及图画对比。   图画对比非常简单,温岚的画几乎就是照搬钟嘉木的涂鸦,除了飞行员的那个人有一些变化,其他的基本都没什么变化。   而《Z》画的则是一滑雪少年,漂浮飞扬出来的雪花与气流组合形成了洁白的翅膀。   有了那副图,钟嘉木对于下周的校园法庭,终于有了一点点的希望。   钟嘉木花了两三天的时间,将所有的对比图片以及资料整理好。   他伸了个懒腰,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太对劲,一转头便看到站在他身后的贺闻。   内心咯噔一声,整个人都像是随着这声心跳上下抖动了下。   “阿,阿闻,”钟嘉木吓得连舌头都快打不转了,“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来了一会儿,今天公司的事情不忙,”贺闻的视线平移到了电脑屏幕,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钟嘉木装作很是自然地关上了文档,而后慢吞吞地回道:“就是下周校园法庭开庭,我就是随便搜集点资料,走个过场。”   而后钟嘉木试探着的转了半圈椅子,人朝向贺闻,眼神却是左右躲闪,“虽然赢不了,但是至少态度也得拿出来的,对吧?”   贺闻俯下身,双手撑在钟嘉椅子两边。   他低头看着钟嘉木,一挑眉,“想赢?”   钟嘉木咽下一口唾沫,而后点点头,“想赢。”   紧接着钟嘉木补充道:“不用你帮我,我自己可以。”   钟嘉木已经准备好了资料,此时贺闻出手,不仅没有帮助到,反而还会让钟嘉木觉得自己让出了革命果实。   不过贺闻的话还是让钟嘉木心头一暖,他抬手环住了贺闻的脖颈,正准备感谢,耳边却响起了贺闻的声音。   “看起来胸有成竹,你很相信年玉?”   听到年玉两字,钟嘉木全身瞬间冷了下来。   他的一举一动,无论何时,都在贺闻的监控之中。   钟嘉木推开了贺闻,冷声道:“我不是相信年玉,我是相信我自己。”   窗外的树叶摩挲,沙沙的响声在房间里回荡,贺闻站在距离钟嘉木半步之遥的位置,盯着钟嘉木。对于这个不听话的猎物,像是下一秒就会将咬破其喉咙。   最近的生活已经让钟嘉木的情绪到达了临界点,他就等着贺闻擦出一点火星,而后与其同归于尽。   只是最后,贺闻让步了。   他退了一步,而后什么都没说,转身走出了书房。   *   校园法庭与一般的不太相同,它的流程更加简便,并且更容易被舆论所影响。   为了能够获得更大的胜算,第一步肯定会将一面倒的舆论给掰回来。   钟嘉木将那张涂鸦照片处理了一下,而后发到了学校论坛中。   【震惊!某学校的涂鸦,居然也抄袭了winkin大佬的《飞行员》!】   钟嘉木除了标题和处理后的图片,其他的信息什么都没有发。   不过近日winkin本身流量就大,再加上“抄袭”这个热词,很快不少人点了进来。   【卧槽,真的好像!】   【不是好像,是一模一样吧!】   【哪个学校的抄袭狗画的,居然和木狗一样不要脸。】   【谁画的!把他的信息爆出来!】   【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来抄袭我家winkin大大的画?他们是断手了,还是断脚了,还是没脑子?】   【哪个涂鸦墙壁,我看起来挺熟悉的。】   【啊,我想起来,这不是当年Z市贵族高中的涂鸦墙吗?】   【我就是那个学校的,我之前也拍过这张照片。】   说着,有人便将照片张贴了出来。   威望值能够让其他普通的人帮忙拿出证据,度过抄袭事件的难关,也就是说,不知道是谁的手中便有着钟嘉木需要的证据,钟嘉木必须想办法从陌生人的手里搜集到这些证据。   并且,普通人脑内的每一个观点和偏向,对于钟嘉木来说都是无比的重要。   它能够逐渐带动舆论节奏,引导风向。   【难道是Z市贵族高中的学生抄得winkin的画吗?】   【我以前也度过这所高中,不过那个涂鸦墙之前就已经被拆掉了吧?】   【我记得涂鸦墙拆掉的事情,是在winkin画《飞行员》之前吧?】   【不会吧?winkin抄袭吗?怎么可能!】   【这谁啊,木狗的水军吗?下周就要开庭了,现在给我家winkin泼脏水不嫌恶心吗?】   【实事求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winkin的飞行员根本就不是抄袭,这根本是复刻啊!】   帖子很快便火了起来,旁边甚至还有一个“hot”的小气泡。   温岚是在刷微博的时候看到的。   有人将这个帖子搬运到了微博上,不少的粉丝艾特他,希望他能够澄清。   温岚一看照片,瞬间就慌了。   那张图分明是从年玉的手机里流传出来的。   抄袭对于一个画手而言就是一个烙印,一旦被烙上,这辈子都别想洗掉。   后来的人提起winkin这个词,不自觉地便会想到,是那个抄袭过的画手。   温岚就这么一条一条地翻着,他的心越发焦躁不安起来。   他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右脚不断地抖动着,叮铃铃的上课铃声突然想起,温岚的心也跟着咯噔一声,像是刚才响起的不是上课铃,还是他死亡的铃声。   温岚猛得从座位上窜了起来,还没等到上课点名,便从后门溜了出去。   正巧钟嘉木上课的教室在温岚的后面,他一抬头,便看到温岚行色匆匆地从窗边经过。   坐在钟嘉木旁边的奚星津有些不满,“你在看什么?”   钟嘉木指着窗外,“我在看温岚,刚才他从窗边出去了。”   奚星津顿时有些吃味,“你是我粉丝,你看别人干什么?”   是你的粉丝就不能看别人了?   钟嘉木叹口气,有些无奈地解释道:“你看论坛没,那个温岚下周就要上校园法庭了,他要告那个钟嘉木抄袭。”   奚星津一听,就臭着脸,“那个什么温岚就是不要脸,木哥怎么可能抄袭?”   这话倒是新鲜,钟嘉木还是第一次听说,“但是钟嘉木校庆海报可是一大半都抄得是winkin的那张《飞行员》。”   “我说不可能就是不可能。”   钟嘉木还准备想要和奚星津讲道理,便看到他皱眉不满道:“你要是再说一句木哥的坏话,你就给我坐到旁边去,以后的门票我也不会给你了。”   钟嘉木起了逗弄的心思,他先安抚着炸毛的星兔子,“我不说了,你别生气。”   奚星津“哼”的一声,将脑袋偏到了一边。   “不过说真的,即便是钟嘉木没有抄袭,但是现在的事实就是这样的。无论是时间节点还是图画细节的证据,钟嘉木根本不可能赢得了。”   奚星津怒视钟嘉木,脸上写满了“你居然还在说”几个大字。   钟嘉木缓了一下又道:“而且,下周校园法庭就要开了。”   “我知道,”奚星津低着脑袋,“我下周就可以见到木哥了。”   “木哥最近没来上课,肯定是因为一直在搜集证据,我相信他肯定能赢。”   “到时候我就会将他最近缺漏的听课笔记给他,木哥肯定会很高兴。”   在那一瞬,钟嘉木尴尬了。   他想该怎么告诉奚星津,大学上课,其实笔记没那么重要?   *   而在另一边,年玉看到了站在门外的温岚。   他早便看到了校园论坛上的帖子,只是没料到温岚居然如此沉不住气,这么快便过来找他了。   手机里,温岚的消息还在不断的跳动,年玉看着那些哀求,玩味地笑了笑。   过了会儿之后,年玉终于回了一条。   【年玉:看那点风吹草动把你吓的。】   【温岚:年哥,求你了。】   【温岚:我都是按照你说的去做的,求求年哥一定救救我!】   年玉抬起头,便看到温岚又走到了窗边,用着焦急又期盼的眼神望着他。   年玉而后抬起右手,朝着他挥了挥,示意让他回去。   温岚自然是不肯,手机上温岚恳求的消息又来了两条。   年玉回道:【那张照片翻不起什么波澜,等下午你再看看。】   温岚失魂落魄地看向年玉,见他依旧一副镇定地表情,这才稍稍安心了一点。 第17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winkin最近正处于风口浪尖之上,原本就是作为原创作者朝着卑劣的抄袭者进军,谁想到“原创”的羊皮之下,居然也是抄袭者?   【抄袭狗搞抄袭狗,狗咬狗的瓜可真精彩。】   【这瓜,精彩精彩,我在瓜田上蹿下跳。】   【求问还有反转吗?敲碗等。】   【6666贵圈真乱】   【谁这么恶心啊,有人知道winkin马甲下的人不?】   果然没多久,有人扒出了温岚的个人信息。   姓名:温岚   性别:男   ……   就读高中:Z市贵族高中   这张图片一发出,大家一看,这个就读的Z市贵族高中难道就是那个涂鸦墙曾经存在的Z市贵族高中?   【我看了下,一个字不差。】   【我就说,winkin大大怎么可能会抄袭!】   【结案了,那个涂鸦墙的画,原来就是出自winkin大佬之手啊。】   温岚的微博账号一如既往的风平浪静,过了许久之后才发出一条微博。   【winkin:近日忙,下周五就要开始校园法庭。对于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就不多做解释了。】   这句话一出,谁不知道温岚就是含沙射影那张照片的事情?   评论下面纷纷表示永远站winkin这边,势必要打死抄袭狗,支持原创。   照片能代表什么?   照片只能证明在某一时间,某一地点,确实出现过某一事物。   论坛里一水的照片,都没有钟嘉木的身影。   很难有特别清晰的照片,所以也不可能从作画和笔触上来判断两幅画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   钟嘉木气的肝疼,他翻出微博想要找点乐子消消气,一看话题,winkin居然上了热搜前十。   他早该知道的,年玉怎么可能会这么容易就把照片给他呢?   此时离校园法庭还有三天,钟嘉木躺在床上,气得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恨不得一口气买一堆水军,同那些winkin的粉丝大战三天三夜。   如果可惜,钟嘉木很想回到当初,在查询威望值时顺便查一下,“抄袭事件”究竟是什么样的剧情,到底怎样才能打出一个happy ending?   钟嘉木头发都快被薅突了,他现在心里就是两个字:后悔。   他真后悔,真的。   早知道当初贺闻免费金手指送上门时就应该抱紧不放,谁知道自己被一张破照片蒙蔽了双眼,居然放弃了躺赢的机会。   钟嘉木那天晚上不知道是怎么睡过去的,第二天一早,他是被一通电话给吵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睁开眼睛,看了好半天才看到手机上显示的“钟琉”二字。   钟琉在游戏里是他的亲哥,作为同父同母的双胞胎,还同时被一个妈拉扯,钟琉对于自己的弟弟向来是偏爱的。   在攻略易文柏的时候,钟琉发现自己弟弟喜欢的人居然喜欢自己,为了不影响弟弟的爱情,钟琉毅然决然出国读书。   钟嘉木猜测,肯定是钟琉看到了热搜,于是赶紧打电话过来关心自己。   这人间,还是有真情存在的。   钟嘉木带着这种感动兄弟情接通了电话,接着便听到了欢乐的声音。   钟琉:“我今天刷微博,笑死我了。你什么比赛抄袭了?”   钟嘉木瞬间一愣,此时钟琉不应该是安慰自己吗?为什么他听到了吃瓜群众的快乐八卦的意思?   他不禁反问,“哥,你觉得我会抄袭吗?”   “就是觉得你不会抄,所以才问你啊!”   回想起游戏中,似乎自上大学之后,钟琉便没再联系过了,于是钟嘉木便从头开始,为钟琉科普这一件事情。   而钟琉则是充当了一名合格的吃瓜群众,听得那叫一个认真。   钟嘉木讲完之后,感觉电话那头像是传来什么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不禁问道:“哥,你那边在干什么?”   “我?”钟琉回答,“我刚找到了一包瓜子,正在磕着玩。”   真·只是来听八卦的吃瓜群众,一点为钟嘉木现状的担忧都没有。   听到了电话中的沉默,钟琉才后知后觉地补充一句,“那下周的校园法庭,你有信心吗?”   钟嘉木犹豫了一下之后,深深地叹口气,“没有。”   电话两方都没有说话,而后钟嘉木听到钟琉发出了笑声。   像是憋了很久的那种,实在是没忍住,漏出的笑。   钟嘉木嘴角抽了抽,“你够了啊,收着点。”   没想到钟琉听到这句话,干脆不忍了,直接放声大笑起来。   可以的,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几乎是要笑岔了气的钟琉,过了好久才缓过来,“诶,话说啊,我真没想到你那个涂鸦居然还会有人抄。”   钟嘉木不服气了,“哥你要是嘲笑我就别打电话了,看看你这副模样……”   “不是不是,”钟琉一边笑着一边想要挽回,“我还记得你画这幅画的时候,正迷那个奚家小崽子无法自拔的时候对吧?然后你一边画吧,一边还表示要带人过来看看你幅画。照我看来,那副画,就跟个狂热崇拜粉给那个宗教主上了十层滤镜的产物,你上面就差撒点金粉,然后再多来几个粉色的小爱心。”   钟琉这么一说,钟嘉木也慢慢回想起自己当初为奚星津画这幅画的时候,他尴尬得恨不得找个缝隙钻进去,但是嘴上却仗着钟琉没证据硬回道:“没有这回事儿,不可能,你别瞎说。”   “怎么可能没有啊,我可是陪着你画了好几天,”说着钟琉像是想到了什么,“你等下,我去找找。”   接着钟琉便挂断了电话。   钟嘉木在房间里大吼了一声,接着拉起被子将自己一口气包裹进去。   不行了不行了,真的太丢人了。   此时的钟嘉木完全陷入了钟琉的思维之中,他看待微博上的抄袭,不是愤怒而是羞耻。   这和将他曾经的黑历史公之于众有什么区别!   一直没收到钟琉的消息,慢慢的,钟嘉木冷静了下来,他觉得只要他咬定抄袭,那么就没人知道他曾经的黑历史。   他深呼吸了好几次,决定将方才那通电话当做不存在,就在这时,手机叮咚一声,钟琉发来了消息。   是视频。   而且还不止一个。   钟嘉木随便点开了一个,看到的是正在画画的自己,脸上还沾着白色的颜料。   视频里传来钟琉的声音,“你还要画多久啊?我都陪你第三天了。”   “还差一点点,”视频中的自己正拿着画笔,很是虔诚地往上抹着颜料,“你别打岔我,这幅画我很认真的。”   “啧啧啧。”   画外传开钟琉不屑的声音,接着镜头拉远,整幅画都框了进去。   “我觉得差不多了吧?你就这么喜欢奚星津啊!”   视频里的人转过头,拿着画笔指着拿着手机的人,“哥你好烦啊,你不想陪我你就回去,我画好可是要带他过来看的。”   “哎,这深更半夜的,万一弟弟你出什么事情,哥哥该怎么办啊!”   他,他以前居然是这样的人吗?   崩人设了吧!   这绝对不是他!   钟嘉木虽然记得这段对话,他全当做了剧本台词,真放到视频里,那简直冲击性不要太大。   这段视频里是将钟嘉木给拍进去了,可是如果放出来,那无异于是公开处刑。   要是被贺闻发现还有这么一段历史,钟嘉木觉得自己离小黑屋也算不远了。   这么一对比,钟嘉木觉得抄袭这个罪名突然就还能够接受。   翻到最后,还看到了一句话。   【钟琉:怎么样,我可从不瞎说。】   【钟琉:所以那个事情不要怕,哥帮你。】   钟嘉木哭着回道:【知道了知道了,这件事情我知道怎么处理,就不劳烦好哥哥你动手了。】   世界毁灭吧,赶紧的。   *   上午十点,易家后院   温岚坐在金丝楠木桌旁,他感觉还是有点懵逼。   阳光洒在那张桌子上,反射出低调华贵的金钱光芒。   温岚早上原本出门晨跑,谁料到旁边一看起来像是加长劳斯莱斯的车上突然下来四个壮汉,粗声粗气地表示易家少爷有请。   那模样,那表情,就像是在说:“你不要不识抬举,不要让我们把你的腿打断抬过去。”   温岚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是怎么惹到了易家什么少爷,他心里斗争了许久,觉得自己再怎么逃跑都没胜算,还不如体体面面地坐进去,到时候也可以吹一把自己也坐过加长劳斯莱斯。   而后便是被带到了一家后院,温岚手里捧着略透明的珐琅茶杯,想要从略烫的杯壁上汲取一点点的自信。   过了许久之后,卑微的温岚终于等来的易家少爷,易文柏。   温岚犹记得易文柏当初应该是大他两届的学长,当初易文柏屈居他们高中就读的时候,在学校里都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而现在易文柏和高中时期自然不太一样,比起高中时期的精致,此时易文柏明显更加成熟,利落的脸部曲线,挺直的鼻梁,深邃的湛蓝色双眼,以及一头亚麻色的短发,身上穿着的是略有些休闲的西装马甲,举手投足之间全是英国上流一般的贵气。   易文柏刚走过来,旁边的人便帮他拉开了椅子。   易文柏很是自然地坐了下去,略偏头,对着温岚微微一笑,“抱歉,久等了。” 第18章   易文柏靠在椅子背上,显得有些慵懒,“你知道,我特地请你过来是为了什么事情吗?”   温岚结结巴巴地摇头,“不,不知道。”   “当年涂鸦墙的碎片,在你的手里吧?”   温岚懵逼,“什么,什么涂鸦墙的碎片?”   易文柏坐直了身体,难得耐心地解释,“你的《飞行员》抄袭的画的碎片。”   听到飞行员三个字,温岚心里咯噔一声。   他知道自己完了。   “我让人查了下,那些碎片全部在你手里对吧?”   能查到碎片在自己的手里,也就意味着自己和年玉的事情已经被查了个底朝天,一点遮羞布都没剩。   温岚张口:“我……”   易文柏打断了他的话,“我不需要听什么已经扔了、已经粉碎了,或者听不懂我说的什么话。”   “我也不需要你什么回去拿还是怎么样。”   易文柏略有些不屑地扫了一眼温岚,“在校园法庭上,我只需要那东西出现,你懂吗?”   易文柏是要温岚自己带着调料大锅上去,现场表演铁锅炖自己。   这是个完全不对等的谈话,温岚甚至没说上三句完整的句子,他又被原原本本地送回了原本的跑道上。   在经过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的懵逼之后,温岚这才拿出手机,第一时间便是想给年玉打电话求助。   他打了两遍,终于打通了年玉的电话。   电话刚接通,便传出了年玉的声音,“怎么了?”   温岚慌乱得无以复加,“年,年哥,易文柏似乎知道了我抄袭的事情。他,他让我将涂鸦墙的碎片带到校园法庭上。我,我该怎么办?”   年玉:“我当初把东西交给你,让你把碎了,你碎了吗?”   一提到碎片,温岚一阵心虚,“碎了,全碎了。”   年玉:“你都碎了,怎么给他带过去?”   温岚站在路上,拂面而来的冷风吹得他一激灵。   从一开始,年玉就只给他安排了一条路走。   *   随着Z大抄袭事件的热度的上升,准备来Z大参加校园法庭的人也跟着水涨船高。   Z大宣传部一看,就觉得这说不定也是宣传学校的大好机会,于是在学校官博发布,将会在周五下午两点准点进行现场直播。而校园审判的地点从一个常用的小教室,也转到了稍微正式一点的讲堂。   以前的校园审判都是一个小教室,除了相关人士,一般也没人会去。   此次考虑到事情的影响性,Z大以赠票的形式选择入场的人。   总共约一百张票,到周五当天,赠票收价涨到了上万,却没有一人选择出票。   原本已经准备佛系躺输的钟嘉木,最终还是免不了紧张了起来。   今天要的是钟嘉木本人出场,很明显之前的易容是没法用了。   一想到校园论坛和微博上的人对他那抽筋剥皮的仇恨,钟嘉木就怂。   上车的时候,钟嘉木明显有些不情不愿,因为太过悲怨,前面开车的司机不时看了他好几眼。   贺闻看着他一副躁动的模样,明知故问道:“怎么了?”   钟嘉木赶紧摇头,“没,没什么。”   一大清早,学生会的人便已经将会场给布置好了,听说这次似乎惊动了各方大佬,甚至于美术协会的人都来到了现场。   这一次是代表的Z大美院的名号,无论是铭牌标识,以及位置确认,都不容易出任何的错误。   原本只是准备孟高寒教授一人作为鉴定人以及法官,然而这时美术协会派来的人正坐在一旁翻阅着检举资料,他们将作为审判团的人出席。   不仅仅是美协,为多家珠宝品牌提供高质量宝石玉石的易家,在房地产行业混得风生水起的奚家以及在3D领域以及互联网行业开创者的嘉文公司都对这件事情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学生会的人每放一个牌子,感觉自己的心就跟着抖了一下。   旁听席原本就是几张桌子和凳子并排摆放,为了这些惹不起的人,讲堂甚至于专门划分出一个VIP旁听席。   下午一点四十五分,所有的人员都陆陆续续地进场,审判团的人显然是已经看完了材料,对于事情也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孟高寒在美协常年担任留有一席之地,可以说在美协中,他拥有将近一半的话语权。审判团的人看完了材料,理应同孟高寒交流。   美协的小A朝着孟高寒微微倾身身子,小声地开口:“孟老师,提交的材料我刚才全部看完了。钟嘉木抄袭这件事情的时间节点清晰,并且作画相似度可以说达到了百分之七十以上。这次的事件,应该可以说算是很简单的吧?”   孟高寒坐在轮椅上,他的背挺地笔直,双手像是藏到了摊开的文件夹之下,他微微垂着头,睫毛微颤,灯光在他的眼帘落下了细碎的阴影。   小A没得到回应,试探着开口,“孟老师?”   孟高寒此时像是才坠落到了人间,抬头看着说话的人,“怎么了?”   小A在那一瞬间,像是被孟高寒身上的冷气的冻到了,他搓了搓手臂,接着才开口,“刚才看了双方提交的证据材料,我感觉钟嘉木抄袭温岚的事情,应该没有什么反转的余地吧?”   如果是其他人,他肯定会说,这就是板子上钉钉子的事情,走走过场就差不多了。但是在孟高寒面前,他只是美协里一个小小地干事,难免底气不足。   “我也不知道”孟高寒答道:“如果说,这件事情确实是这个样子,为什么被告方钟嘉木的材料中,会有几年前Z市贵族高中涂鸦墙的照片,并且后面附上了详细的对比说明?”   “网络上不是有人扒吗?温岚就是在Z市贵族高中上学,他在微博上也隐晦地承认,那副画就是他画的。”   钟嘉木的材料就像是为了增加厚度而敷衍提交的一般。   孟高寒点点头,“那到时候再问,你记得记一笔,这是个疑点。”   *   此时已经是一点五十五分,该到的人基本都已经到齐了。   唯独被告方的位置还是空着的。   直播的摄像头已经开启,网友一看便看到了被告席那空无一人的座椅。   此时钟琉刚下飞机,他打来手机直播一看,就知道钟嘉木肯定是怂了。   他就不明白了,钟嘉木怂什么啊?   他提供的视频证据还不够充足吗?   钟琉一个不爽,就给钟嘉木打过去了电话。   此时钟嘉木正在学校某厕所内,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吓得他全身都跟着抖动了一下。   一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钟琉两字,钟嘉木就有将手机冲到马桶里面的冲动。   大脑经过了一番天人交战之后,钟嘉木最终还是接通了电话。   “喂?”钟嘉木战战兢兢地开口,“哥啊,我现在正忙着呢,你给我打电话干嘛啊?”   “我直播里都没看到你的人,你到哪儿忙呢?”   钟嘉木张口就来,“我就是赶往地方的路上,这么忙的情况你还给我打电话。”   钟琉状似松口,“行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听到这话,钟嘉木刚松一口气,紧接着又听到钟琉的声音。   “我现在正在Z市的飞机场,我看到似乎提交材料你们都只提交了文字和图片?你给我一个审判那个啥孟老师的联系方式,我把视频传给他。”   草。   钟嘉木觉得,他不能苟了。   他赶紧对钟琉表示所有资料已经传过去了,并且打包票他这次绝对很稳,没有任何问题。   一挂电话后,钟嘉木坐在卫生间里深吸了一口气。   什么污蔑,抑或什么脏水,钟嘉木早便习惯了。   “听说那个钟嘉木是小三,他妈妈勾引的有妇之夫。”   “平时看钟嘉木对女生很好,你就知道了吧?海王就是一大移动空调,谁都能暖。”   “简直了,他上学是在污染学校吧?”   那时候的钟嘉木,还能站起身,倚靠在课桌旁,懒懒讽刺,“自己没本事,就在嫉妒别人,你们闲言碎语越多,不就代表我越有能力吗?”   “是啊,学生的任务是上学,钟嘉木同学的成绩很好,你们有时间嚼舌根还不如把练习册翻开做题。”   钟嘉木一愣,而后转头看向帮自己说话的人。   面貌和声音早已模糊,连那人的表情都看不清,但是钟嘉木的心却随之跳动,耳尖通红。   然后,被眼尖的同学给发现了。   “不会吧,钟嘉木居然这么纯情的吗?”   “钟嘉木居然喜欢那个人,这事儿我可得告诉朋友。”   “听说,钟嘉木有喜欢的人?”   “谁啊我天,那他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该不会他们……”   若是简单的恶言恶语,钟嘉木早便习惯了。   偏偏那把刀扎下了心口最柔软的地方,鲜血淋漓地流淌。   他想,他应该去向那个人解释。但是又应该解释什么呢?说不喜欢吗?那难道不是掩耳盗铃一般的行为吗?   比起所谓的污水,这种暧昧的原罪更加让人难以洗清。   游戏中的母亲本就攀了高枝,现在视频一暴露出来……   他可以当恶人,但是不愿将软弱示人。   那未免太狼狈了。   贺闻一直在门外等着,见钟嘉木出来,他问:“准备好了?”   钟嘉木看着贺闻,很是认真的点头,回道:“准备好了。”   抄不抄袭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赶紧把这件事情了解,绝对不能让这种视频流传出去!   *   讲堂正中央的数字时钟从一点五十九分变到了两点整,被告方的坐席依旧空无一人。   小A坐在审判团的位置,时不时地抬头瞟了一眼审判席上的孟高寒,很想要提醒需要进行倒计时了。   被告方如果在十分钟内未出席,那么将会开始材料比对,因为台上只有原告,被告方将很容易陷入被动。   时间已经过了,旁听席的人不免有些躁动,台下逐渐开始细细碎碎地讨论起来。   “钟嘉木该不会是怕了吧?”   “估计是,看这么大的阵仗,一个学生,而且还是抄袭的人,怎么敢过来。”   “要我看就是做贼心虚,当初胆大敢抄袭,现在倒是不敢认了。”   温岚坐在原告席上,看着对面空空如也的被告席,心里略有些小得意。   本人都不敢来,旁人做得再多又有什么用?   过了许久后,孟高寒抬起头,落下小锤,“现在开始倒计时。”   孟高寒话音刚落,讲堂后的门哗啦一声被推开了。   钟嘉木脚步匆匆,径直奔向了被告席。   贺闻跟在其旁边,而后被学生会的人指引至VIP旁听席位置。   待钟嘉木朝着审判席比了个OK的手势。   孟高寒落锤,“现在审判开始,先请原告方陈述观点和证据。”   温岚站起身,将《飞行员》的绘画时间、出品时间,和发现钟嘉木投稿抄袭的时间一一列了出来,而后分析作品抄袭的元素以及叠图的效果。   这些都是网络上传遍的东西,可以说是很难推翻的调色盘。   温岚说完后坐下,接着孟高寒宣布,“请被告方陈述观点和证据。”   钟嘉木看了眼温岚,接着懒懒抬手,“是的,我抄了。” 第19章   钟嘉木现在什么都不想要,唯求快点判决。   赶紧结案吧!   万一他哥真的赶到了现场,他就和奚星津说不清楚啦!   然而钟嘉木这句话一出,众人哗然。   大家怎么可能会想看这个!   死皮赖脸的解释呢?   撒泼打滚的抗拒呢?   我们要的巨型大瓜呢?   哪儿去了?!!!   最精彩的莫属VIP旁听席的人的脸色。   易文柏坐在位置上,看似没有任何动作,但是那双淡蓝色的眸子中划过一瞬的无措。他旁边的保镖迅速拿出帕子,擦掉杯口洒出的一点咖啡渍。   年玉原本露出温柔笑意的脸上露出一丝错愕。   他原本以为钟嘉木会再努力一下,毕竟抄袭这个烙印打上之后,对于钟嘉木来说,是这辈子都洗不掉的东西。   鸟类被折掉羽翼,是会拼命挣扎的,所以他为此做了很多,却没想到一个都没有用上。   贺闻犹记得早上钟嘉木的变化,对于现在钟嘉木破罐子破摔地承认,倒显出一丝玩味。   明明他之前还在为洗清抄袭的嫌疑而东奔西走,后面似乎已经拿到了决定性的证据,但是却破罐子破摔的认了?   那么显然,对于钟嘉木来说,有比抄袭更加重要的事情。   奚星津则是一刻都忍不了了,明明钟嘉木是不可能抄袭的,为什么他会这么爽快的承认?   奚星津直接站起身,举起手,“我有异议!”   在那一瞬间,奚星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在众人目光之下,奚星津像是带着火种而来的普罗米修斯,他身后扎着的红色短发也跟着熊熊燃烧了起来,“我坚信,木哥是不可能抄袭的!”   看到这一幕,钟嘉木几乎羞耻地想要捂住脸。   这究竟是什么魔幻场景?   钟嘉木艰难地看向孟高寒,“法官,现在已经证据确凿,快落锤吧!”   孟高寒看着他,眼中有百般思绪流转,但出口时却只能淡淡道出一句,“此事确实存疑,对于双方提交的证据材料中,有几点我想询问双方意见。”   听到这话,钟嘉木傻眼了。   双方提交的证据材料?   什么证据材料?   他不是什么都没有交吗?   孟高寒收回视线,理了理纯白的袖口,装作一副绝对公平正义的模样,“被告方提交的材料证据中,有提到Z市贵族高中的涂鸦墙,而涂鸦墙上的其中一幅画,与原告的《飞行员》和被告的《Z》有多处相似的地方。”   一提到涂鸦墙,温岚的脸色明显变了。   微博上的舆论,他靠着粉丝以及自身被扒出的信息,含混不清的糊弄过去了。   而孟高寒此时旧事重提,明显不是走过场那么简单。   温岚试探性地看向孟高寒,正巧对上了他的视线。   孟高寒眸中的寒意像是带着冰,直直刺向了温岚的心脏。   “请问原告方,你和涂鸦墙上的画是否有关系,有的话又是何种关系?”   这句话一出,众人都觉得这应该是法官为了填补案卷信息的例行问题。   网上都传遍了,涂鸦墙的话就是温岚winkin大佬画的!   直播平台上时不允许发弹幕的,但是直播下确是可以事实刷新评论。   对于这一场景,评论很快便更新了出来。   【天啊,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   【我现在相信了,法官是公正的。】   【winkin大佬太不容易了。】   【就差winkin大佬承认,甩那个木狗一巴掌。】   【木狗真的是,那种我就是抄了的嚣张气焰,一定要给打回去!】   温岚冷汗直冒,他的手不由自主在颤抖。   明明钟嘉木都不追究了,这真的只是例行问题吗?   “原告方?”   温岚蓦然抬头,而后结结巴巴地应答道:“啊,这个,是。”   孟高寒继续逼问:“请问是有何种关系?”   温岚往旁听席上扫了一眼,然而坐在里面的年玉就像是一名普通的听众,没有给他任何的暗示。   孟高寒再次追问着,“原告方,请问你和那副涂鸦墙上的话,是何种关系?”   钟嘉木万万没想到,稳赢的温岚居然慌了。   他就不明白了,就回答一个我是那副画的作者,到底有什么难的呢?   钟嘉木看着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心里跟着干着急。   大哥你当时倒打一耙的勇气和魄力呢,怎么到这时候就怂了呢?   见温岚吞吞吐吐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钟嘉木急了,他帮着温岚回答。   “孟老师,这问题有什么难的,温岚大佬和那幅画的关系,不就是他画的那幅画吗?”   温岚听到钟嘉木说出“温岚大佬”四字,恍惚间像是在复健室中,听到的“抄袭大佬”。   他不想抄袭,他也想好好地画自己的画,但是……   “是吧?温岚。”   钟嘉木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开口。   如果不是这里不允许随便走动,钟嘉木恨不得走到温岚面前掰开他的嘴承认。   此时的温岚已经避无可避,他一咬牙答应了下来,“是,是我画的。”   【winkin大佬终于承认啦!】   【是我的错觉吗?为什么winkin大佬承认的这么艰难?】   【这场景,有点诡异。】   【是不是要有反转了!】   【我觉得这气氛有点奇怪。】   听到温岚的应答,钟嘉木终于松了一口气。   只是紧接着,孟高寒又看向钟嘉木,“请问被告方,是在何时看到涂鸦墙的那幅画?”   钟嘉木对此显然是对答如流,“网络上的时候吧?我刷微博玩的时候偶然看到的,然后偶然一次机会,看到了Z大校庆海报大赛,我就抱着侥幸心理抄袭了这幅画。”   说完话的钟嘉木以一种异常期待的目光看着孟高寒手上的小锤子,他就等孟高寒落锤,然后众人散场。   孟高寒显然并不买账,“但是被告方,我看你提交的材料中,对于那副画的细节几乎是了如指掌,网络流传图中很多已经模糊掉的细节,你都写了进去。”   话已经说得如此明确,钟嘉木很确定自己之前写的材料,肯定是被谁给提交了上去。   钟嘉木几乎是以哀求的眼神看着孟高寒,“我乱写的,真的,现在涂鸦墙都拆了,实际上那幅画是什么样的,除了作者本人,谁都不知道了。”   孟高寒并没有看向钟嘉木,他一字一句道:“作为法官,我有权利明确双方提交材料中每一条言论的真实性。”   当初钟嘉木兴致勃勃,几乎将涂鸦墙上的画的每一个细节点都写得清清楚楚。现在钟嘉木只想上前夺过材料,一把撕得干干净净。   听到孟高寒较真的声音,钟嘉木感觉奇了。   当初钟嘉木过了无数次,每次都是以抄袭判定告终。   孟高寒无情落下锤子,而后钟嘉木身败名裂,退学、流浪街头、最后得到孤独终老的Bad Ending。   现在他只想要那个Bad Ending,为什么就这么困难呢?   “对于材料中,关于颜料的情况,请问原告,是否知晓当初在学校涂鸦墙上作画,用的是何种颜料?”   何种颜料?   温岚听得非常懵逼,颜料就是颜料啊,难道还分红黄蓝三原色吗?   钟嘉木一看,赶紧抢答,“我知道,我之前看过那个壁画,用的是植物染料。”   末了钟嘉木赶紧给傻眼的温岚一个眼神,“对吧?winkin大佬?”   温岚愣了下,赶紧点头,“是的。”   接下来的情况变得异常诡异。   法官的每一个问题,作为原创者温岚一个字都答不上来,而作为抄袭者钟嘉木则是对答如流。   【这……这是发生了什么?】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我也有一个想法,难道那幅涂鸦墙的画的真正原创者,其实是钟嘉木?】   【不可能!木狗就是在混淆视听!】   【winkin大大不可能抄袭,木狗次次抢答,很明显就是做贼心虚。】   【winkin大大不可能抄袭,肯定是法官和木狗串通好了的!】   【winkin大大太难了,好不容易有一个维权的机会,居然被人给污蔑了。】   【winkin粉别吵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吧?温岚明显有问题。】   【如果不是木狗抄袭,那么他为什么会承认?好玩吗?】   【有意思有意思】   【这校园法庭太精彩了,我都快复习不下去了】   【这反转,简直始料未及。】   就在这时,孟高寒突然落下一锤,“肃静。”   “现在请被告方保持沉默,法官现在正在询问原告证词。”   钟嘉木撑着桌子的手徒然收了回去,他重新坐回了椅子上,看着孟高寒继续问着温岚:“请问原告方,还记得颜料的制作原材料吗?”   温岚摇头,“时间太久了,记不清了。”   听到这个问题,钟嘉木瞬间感觉到了羞耻。   他当初选择颜料的时候,使用了不少带各种别意的染料。反正处于十层星星滤镜之中,怎么肉麻怎么来。   “那么请问被告方,知道那些颜料制作的原材料吗?”   钟嘉木装作迷茫,但是羞红的耳朵透露出了他的心思,“不知道,毕竟我只是看过那幅画。”   “但是我看证明材料中,被告方你写的非常清楚。”   “是吗?”钟嘉木破罐子破摔道:“我为了让材料厚一点,乱掰了不少的东西进去,甚至还有度娘百科里面复制粘贴的东西。还请法官千万不要较真。”   就在此刻,易文柏举起了手,“法官大人,我这里有当时涂鸦墙的样品,以及颜料的分析数据报告,请问可以提交吗?”   钟嘉木与温岚双双转头看向易文柏,两人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致的懵逼表情。 第20章   要说证据,温岚记得自己很清楚是已经扔掉了。   最初他确实是有保留的想法,但是听到易文柏那么威胁,谁还敢在家里保留证据呢?   温岚当晚就趁着一月黑风高的夜晚,将东西全都处理掉了。   而他所不知道的是,当他下楼时,有两名便衣人士一直跟随在他的身后,等到他把东西扔了出去之后,又将其捡了回来。   一个巨大垃圾袋,迅速拉垮了黑衣保镖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甚至有人不免怀疑是不是黑/帮生意不好做,开始捡破烂了。   众人看到那个垃圾袋,先是惊奇,接着为那副诡异的画面开始没忍住捂嘴偷笑。   网络上就没人这么矜持了,下面的实时动态评论全是【哈哈哈哈哈哈】【233333】【大佬66666】。显然大家都看得异常欢乐。   “法官大人,我这里有当时涂鸦墙的样品,以及颜料的分析数据报告,请问可以提交吗?”   孟高寒点头,“可以,请审判团代表A接收外界材料。”   一般来说,正规的法庭是不可能接收旁听席的人的材料,甚至于可以说,旁听席是没有发言权的。   但是校园法庭毕竟不是正规的法庭,常年会有让朋友或者室友带材料,然后靠援助打了个骚操作。   东西一提交,事情显然已经不在钟嘉木或者温岚的掌控范围内了,标准的检验报告贴心地分成了十份,审判团人手一份后都还有多余的。   钟嘉木异常尴尬地想要捂脸。   这个庭审,为什么会这么的复杂……   一大袋的抹墙灰打开,里面还能看到部分原画的碎块,小A一打开袋子,就被那灰呛得直咳嗽。   小A打开之后朝着孟高寒示意需要讨论,于是孟高寒敲下了小锤,“审判团需要对此材料进行验证,休息十分钟,十分钟后继续。”   就在此刻,钟嘉木收到了钟琉的消息。   【钟琉:你的事件审判地方是在哪儿啊?我已经到学校门口了。】   钟嘉木再看了眼时间,原来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过了将近两个小时。   他装作没有看到这条消息,默默地收回了手机,心里默默祈祷他哥可千万别找上门。   在他们都不知道的时候,直播平台下面的评论已经炸了。   如果说之前孟高寒和钟嘉木的一问一答只是串通好的,不能证明什么,那么易文柏提交的检验报告,无异于是对之前的情形下一个官方验证盖戳。   【原来真的是winkin抄袭吗?】   【这瓜太大,吃得我有点梗】   【不可能!检验报告肯定是假的!】   【那个墙灰都不知道是从哪里刮下来的,提交证据的人绝对同木狗一丘之貉,木狗太阴险了!】   【快别木狗木狗地称呼别人了,钟嘉木才是真正的原创者。】   【查出来了,钟嘉木和温岚上的是同一高中,而且钟嘉木比温岚还大了两届。】   【钟嘉木曾经就读的也是Z市贵族高中,也就是说,你们的winkin大大很有可能是当年在学校涂鸦墙看过这幅画,而后板绘抄袭。】   【我天啊,原来钟嘉木才是真正的原创作者吗?】   【钟嘉木之前被骂得好惨,而且还有那个温岚恶意带节奏。】   【据说在Z大美院,钟嘉木已经快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了。】   网络暴力常常看不见摸不着,但是能给人身心造成巨大的伤害。   而现在,曾经钟嘉木所受到的伤害即将全部反噬到温岚的身上。   温岚在微博拥有十多万的粉丝,但是那十多万的粉丝此时显然已经堵不住悠悠众口,甚至有些粉丝在看到直播之后,开始怀疑以及粉转黑。   这一切是曾经钟嘉木想要的,但是不是现在钟嘉木想要的。   在下一次消息铃声响起时,钟嘉木看到了屏幕上显示的钟琉的消息。   【钟琉:[图]】   【钟琉:你们学校的同学真好,我问到地方了,马上赶过来。】   心里的小钟嘉木已经开始为此敲响哀钟。   他完了。   *   这短短的十分钟,钟嘉木过出了度日如年的感觉。   等到孟高寒和其他两名陪审团人员的出现,孟高寒再次敲下小锤。   “肃静。”   “检验报告与材料已查验,确认无误,是涂鸦墙那幅画。”   而此时钟琉原本找到了地点,他却在门口被拦住了。   学生会的人带着工作人员的牌子,伸手拦住了讲堂的大门,“抱歉同学,现在正在庭审,外人不得进入。”   钟琉就很气,“我是钟嘉木他哥。”   学生会的人也很为难,“同学,就算你是钟嘉木他爹都不行。”   这次的校园法庭本就备受瞩目,旁听席的位置都是严格按照一人一票的制度,然而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试图蒙混过关的人。   钟琉显然不是那种就这么善罢甘休的人,他看着法庭上的直播还在继续,易文柏突然举手提交材料,此时钟琉心生一计。   “我有证据需要提交,”他说,“对这一次事件判决非常重要的东西。”   学生会的人将信将疑,钟琉索性拿出手机,将里面存储的视频播放了出来。   原本阻拦钟琉的手,因为心虚而抖了一下,最终底气不足地收了回去。   只听见哗的一声,展堂后面的门便突然被打开。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从审判席,聚集到了来人。   一与钟嘉木有着六七分相似的人迈了进来,他走路显得异常的从容,甚至还有心情同被告方钟嘉木招招手。   “嗨,我亲爱的弟弟。”   那熟悉的言语,让温岚差点以为钟嘉木拥有□□术。   【这是谁?】   【卧槽,不会吧?这还有反转的?】   【这是校园法庭吗?这确定不是在拍电视剧吗?】   旁听席上的人也都在小声地讨论着,大家都在猜测这位天降之人究竟来干什么?   钟嘉木看着钟琉,双眼中含着绝望的泪水。   钟琉径直走到了警戒线外,他问道:“审判到哪一步了?还需要我提交视频材料吗?”   “什么都不用了,”钟嘉木赶紧开口,“这事情都到尾声了,要结束啦!”   孟高寒却问道:“什么视频?”   钟嘉木有些崩溃,“什么相关的视频都没有,孟教授你快下判决啊!”   “在我手机里,”钟琉一捞警戒线,便钻了进去,“关于材料我记得是要公正的吧?这里有投影仪吗?”   钟嘉木急了,他直接上去拦住了钟琉,“哥,哥,真的不用了,事情已经要结束了。”   “哎,怎么能不用呢,”钟琉掏出手机,“这简直是辜负了我华丽的出场。”   钟琉和钟嘉木身高相当,钟嘉木一抬手,趁着钟琉还没防备,直接抢下了那部手机。   只是不知何时,贺闻突然出现在了钟嘉木身后,他轻轻巧巧地从钟嘉木手里抽出了那台手机,然后在钟嘉木呆愣的目光里,放到了孟高寒的桌前。   就这样,钟琉还兴致勃勃地补刀,“密码是六个六,孟法官你快赶紧看看。”   关键性的重要证据是需要进行发布出来的,在孟高寒检查完毕,确认是重要证据需要公示,旁边的人便接过孟高寒的手机,连接到了投影仪。   此时投影仪上的检测报告正显示着最后一页,紧接着就被链接至钟琉的手机。   钟嘉木奋力想要挽回,只可惜他被贺闻抱在怀里,怎么都挣脱不开。   在那一刻,钟嘉木只有一个想法。   他完了。   【是什么东西能让钟嘉木这么紧张吗?】   【难道是钟嘉木抄袭的证据?】   【说不定是钟嘉木抄袭涂鸦墙的画的证据呢?】   【让我来个大胆的猜测,其实钟嘉木和温岚都是抄袭的涂鸦墙的那幅画,只是先后顺序不同而已。】   【刺激刺激,这可真会玩。】   第一个视频被点开播放,首先入镜的便是钟嘉木的那张脸。   “紫色的颜料不够了,还得去碎点紫罗兰补充才行。”   镜头外的人问,“要不我直接去外面给你买一盒颜料给你调色,你这都补了第几次色了?”   “意义不一样,”钟嘉木拿着笔刷,像是很努力地再扣除一点颜料,“紫色的紫罗兰花语是在梦境中我选择爱上你。”   “不会吧?你所有用植物调配出来的颜料,都时经过挑选的?”   钟嘉木那只拿着画笔的手捂着嘴,像是有些害羞一般地笑了。手背上之前沾染上的紫色颜料粘到了他的脸上,落下了一块紫斑。   “那你画这画,难道后面还准备带奚星津过来看吗?”   钟嘉木的脸在那一瞬变得绯红,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害羞地点了点头。   “等画完,我就带他过来看。”   末了钟嘉木又有些不安地看着镜头,“应该看得出来吧?我画的是他。”   视频仍在播放,贺闻微微俯下身,嘴却凑到了钟嘉木的耳边,声音控制在了只有钟嘉木一个人能够听到的程度。   他道:“是吗?你的这幅画,原来是为他画的啊。”   温热的气流浮动着耳廓,钟嘉木全身僵直,此时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里还有一个比现场直播黑历史更大的麻烦。   钟嘉木咽下一口唾沫,此时的他根本不敢回头看贺闻的脸色,颤颤巍巍地开口补救着:“是这样的,关于这件事情,我觉得我可以解释。” 第21章   只可惜还未等钟嘉木解释,孟高寒的小锤锤再一次敲下。   “肃静,”孟高寒面无表情地开口,“请旁听席的观众回到位置上。”   贺闻抬眼瞧着孟高寒,见台上坐着的人依旧是一副秉公办事的模样,漆黑的眸子中染上一丝笑。   “我待会儿再和你算账。”   说着,贺闻放开了手,坐回了旁听席。   奚星津在看到视频上出现的自己的名字一时之间僵在了原地,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然而视频仍在继续。   所有人都能够看得到,那幅画是如何一点一点的完成的。   以及最中心那幅画的主角究竟是谁。   钟嘉木画得很是认真,彼时他的头发并不算很长,发尾直直地切到了嘴角,举起画笔的手指白皙,阳光铺在那层半透明的皮肤上,浮现出浅浅的青色血管的痕迹。   他的笔尖落在了画中人火红而张扬的头发上。火红的发是用红玫瑰作为底色调制出来的,阴影扩散出来的紫色是调制过的紫罗兰,而往后渐变为飞机驾驶座以及羽翼和气流的白色则是满天星作为点缀。   【那幅画,画的其实是真人?】   【我天啊,有视频才看出来,画的那个人好帅啊!】   【在线出一块钱,求那位红发帅哥的联系方式。】   【加我加我,我出两块钱!】   【我听语音似乎说的是奚星津吧?今天视频里面有这位小哥哥,在VIP席位。】   【呜呜呜呜这是什么绝美爱情,磕到了磕到了】   【我找到了,这个小哥哥还是一名赛车手!他赛车的视频好帅啊!】   【我找到了这位小哥哥的微博!】   【你们太无能了!我想知道这个小哥哥的床在哪里,我要自荐枕席!】   【楼上收着点,鸡笼警告。】   直播还在进行,微博里的热度正在不停地酝酿。#画中美男奚星津#这个话题,在大家都还没注意到的时候,热度急剧上升。   奚星津开的微博号,原本的粉丝只有几千人,没过多久,粉丝数量便已经破万。   教练原本帮忙着打理奚星津的账号,但是今天下午很诡异的手机一直在响。   点亮屏幕,便看到密密麻麻的消息提示。   “你新增加一个新的粉丝!”   “你新增加一个新的粉丝!”   “你新增……”   “……”   教练感觉到不对劲,他点开微博发现,在最新的一条嘉文杯视频中,原本只有两三条的评论,现在已经扩展为了上千条。   而且全是彩虹屁,花样还不重复。   【天啊,我找到了宝藏小哥哥,真的又帅又有实力!】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是星星,我确认我看到了人群中最闪亮的星星!】   【绝了,真的能感觉到透过屏幕的荷尔蒙。】   【我看到中间,星星抬头看了一眼,我确认他是在看我!】   教练露出了老人看手机的迷惑表情,今天是什么良辰吉日吗?   因为微博的人少,这个微博APP并没有关闭推送通知,就导致私信跟浪潮一般涌了过来,里面甚至还夹杂着一些星探发来的消息。   各大娱乐公司纷纷慷慨发出邀请函,甚至有人打电话到了教练的手机。   各种比赛都会递交报名资料,教练估摸着肯定是有人靠着关系翻出了报名表上填写的联系方式。只可惜因为奚星津嫌弃麻烦,向来留的都是教练的电话。   教练才开始还不明白,带着满脑袋的问号接通了电话。   于是他听到了,一魅惑而又性感的御姐音,“星星小可爱,是你吗?”   教练:“嗯?”   “我看过你的视频,你很有才华,但是装备似乎差了点。人家最见不得帅哥受委屈了,如果今晚你能来XX酒吧,我愿意此生为你配上最好的装备。”   教练:“哈?”   电话里的声音顿了一点,接着道:“星星你的声音,似乎比我在视频中听到的……更雄厚一点?”   教练总算是明白了,这就是□□裸的包养邀约。   还说什么装备差了点,就是嫌弃他的俱乐部没钱!   教练瞬间愤怒了,他感受到自己全身的肥肉都因此而紧绷燃烧,他对着手机话筒开口,“抱歉,不只是声音比你听到的雄厚一点,我的吨位还比你看到的重了一倍,我的年龄比你看到的大了两轮!”   电话中的女声带着一丝尴尬,“星星你可真会开玩笑。”   “不是奚星津在和你开玩笑,是他的教练,我他妈在和你开玩笑!”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教练咆哮出声后,另外一边总算是反应了过来,迅速挂掉了电话。   但是紧接着,另外一通陌生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   庭审仍在继续,不过在钟琉到场拿出的证据之下,温岚显然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脸色很差,眼神是不是地瞟向了年玉,希冀着这个人能够做点什么。   然而年玉什么都没有做。   他的眸子冰冷地盯着投影幕,往日里伪装的温柔消失殆尽。   温岚明白了,如果这一刻他不做点什么,年玉依旧会完好无损,而他作为绘画的职业生涯将会彻底完蛋。   他的脸色煞白,双手紧握成拳头,却依旧不住地颤抖。   孟高寒落锤,进行最后的询问,“请问原告,是否承认《飞行员》一画抄袭Z市贵族高中涂鸦墙上的钟嘉木的无名画?”   此时的事件再清晰不过,所有人都在等,在几小时前作为必赢的主,现在落败承认抄袭。   “我不承认!”   温岚张开口,他强撑着一口气,“我的草稿是在高中时期完成的,那个时候,那个时候,钟嘉木天天打我,欺负我,甚至抢走了我所有的绘画稿,当着我的面撕掉。”   “然后我转学了。”   “本以为再也不会和他们接触,却没想到抄袭我这幅画的人就是曾经在Z高欺负我的人。”   “这种事情,怎么让我承认!” 第22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大家万万没想到,就在这板子上钉钉子的关键时刻,居然还有反转!   【现在的是……校园暴力?】   【天啊,抱抱winkin】   【winkin被逼到现在才说,是已经对这两个人忍无可忍了吧?】   【这,这瓜……我有点吃不下了】   【这人真恶心,以前欺负别人,现在还能倒打一耙原作者抄袭,还有没有王法了!】   温岚爆出的事情已经是属于校园暴力的范畴,现有的证据材料根本无法覆盖。   钟嘉木没想到此人还能反咬一口。   他脸都丢干净了,还能被污蔑成抄袭?   在那一瞬,忍无可忍的钟嘉木仿若恶霸附体,他站起身准备走过去,“小老弟,你怎么回事?输不起吗?”   温岚看到钟嘉木走来,不禁往回缩了一下,冉冉升起一副受害者的形象。   学生会的人见势不对,赶紧上前按住了钟嘉木,然而大家都忘了,钟嘉木还有一个哥哥。   钟琉显然更不怕事儿,他直接站起身,一溜烟钻了进去,直接上手一拳揍向了温岚。   “我觉得你是不是认错了,”钟琉开口说着,又往温岚的肚子狠狠揍了一拳,“当初揍你的人是我。”   钟嘉木一看温岚模样就知道自己肯定是打不过,而且现在还在直播,没想到便宜哥哥居然当场上手,毫不留情。   亲哥了。   孟高寒此时诡异地没有敲下小锤,他垂眸,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到一般。   维护秩序的学生会成员赶紧上前拉住了钟琉,此时温岚已经被揍了好几拳,捂着肚子躺在地上,额头冷汗直冒。   紧接着校医赶来检查,抬着担架的学生会成员紧随其后,把温岚给抬走。   好好的一场校园法庭,原告就这么离奇离场。   直播下面的评论已经被“卧槽”给覆盖。   温岚被抬走,孟高寒才敲下了小锤,瞬间嘈杂的人声停止,所有人都关注着这位法官的决定。   “此次事件暂停,择日再审。”   *   原本想要来看钟嘉木笑料的人,都是以一副懵逼的姿态离开的。   轮谁都没有料到,这次的事情走向居然如此迷离。   没过一会儿,警车便停在了门外,钟琉作为外来人员被带走,以寻衅滋事罪处置。   原本以为是可以解决的事情,最终闹得一地鸡毛。   钟嘉木慌了,他牵着钟琉的手,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一样不肯放,警察没办法,只能让钟嘉木跟着一起坐上了警车。   钟琉人生地不熟,警察一看,居然是温家的小孩被打了。   要知道温家在Z市还是小有名气,怎么样也得给其三分薄面,直接强硬将钟琉关到了拘留所,不允许任何人陪同与探视。   而钟嘉木被安排在了拘留所外,他坐在冰冷的扶椅上,抱着手机,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应该向谁寻求帮助。   这样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多久,首先到来的是易文柏。   他刚到警局,便看到钟嘉木孤零零的坐在那里,手肘杵着膝盖的位置,背蜷缩着,看起来可怜极了。   易文柏走上前,轻声叫道:“木木。”   钟嘉木听到声音,抬起头,便看到了易文柏那脸上心疼的表情。   易文柏坐到了钟嘉木的身边,轻抚着他的背:“我的律师还在赶来的路上,你哥哥待会儿就会出来了。”   钟嘉木点点头。   易文柏的到来,让钟嘉木的心稍微有了底。   白月光海外多年终于回归,结果第一天就被关到了拘留所,作为舔狗易文柏,肯定无论如何都要把钟琉给弄出来。   他自然不会自恋地认为,那副心疼的表情是为了自己。   钟嘉木并没有因为易文柏的顺毛而感到平静,反而觉得有些古怪,甚至往旁边缩了一个人的位置,只留下易文柏空荡荡的一只手。   易文柏有些错愕地看着钟嘉木,钟嘉木瞥了一眼易文柏,尽力暗示道:“我哥,还在里面。”   要是被我哥看到,万一误会了,你这可不太好。   易文柏皱眉,他张口想要解释,“我……”   “哥,你没事吧!”   突然吵闹的声音掩盖住了易文柏的话,奚星津匆匆赶来,将钟嘉木上上下下地检查了一遍,确认人完好后才松了一口气。   心安定了下来之后,奚星津反而没了好脸色,他埋怨道:“钟琉被抓到拘留所,你非跟着上去干什么。”   钟嘉木在校园法庭上对奚星津提升的那一点点好感,瞬间全被掉完。   他眼角抽了下,“那是我哥。”   奚星津立马反驳道:“又不是什么大事。”   行行行,你说不是大事就不是大事。   钟嘉木早就习惯了奚星津的任性,“你要是不耐烦,你可以先回去,我要等我哥。”   奚星津看出钟嘉木的不耐烦,瞬间变得稍稍乖巧了点,只是那张脸拉得老长,不情不愿地说:“你要是想等他出来,我陪你就是了。”   钟嘉木以前很是喜欢奚星津这副傲娇又在意的模样,就像是固执的人因为在乎自己而退了好大一步,有些不满又无可奈何。   只是现在,钟嘉木已经累了奚星津的“被迫付出”,他建议说:“你可以先回去。”   奚星津强行给自己找理由,“你肯定不喜欢一个人,我可以陪你。”   “不用,”钟嘉木直接抓着易文柏的袖子,将人给拉了过来,而后说道:“易文柏可以陪我。”   易文柏心中稍稍有些惊讶,只是面上却摆出一副波澜不惊的正宫表情,“我的律师马上就会到,一会儿我们就可以走。” 第23章   奚星津愤愤地看着易文柏,而易文柏则很是自然地对上奚星津的视线。   一时间火花四溅。   就在此刻,奚星津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掏出手机,一看是教练,直接烦躁地挂断。   这种时候,很明显就是奚星津不高兴。   电话刚挂掉,没一会儿又打了过来。   奚星津继续挂掉,朝着无关的人发着脾气。   虽然钟嘉木并不像管奚星津是什么意思,不过看在打电话的人锲而不舍的份上,还是好心地提了一两句,“这么给你打电话,肯定是为了重要的事情。”   奚星津看了钟嘉木两眼,一咂嘴,才转身接通了教练的电话。   钟嘉木低头看了眼手腕上显示的数字,一直在四百多徘徊。   也就意味着,贺闻一直在这附近,却并没有进来。   钟嘉木抬头,看到易文柏也在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定位器。   易文柏伸出手,握住了钟嘉木的那个定位器,“我如果能够帮你取掉这个,你愿意跟我走吧?”   他紧紧盯着钟嘉木的脸,不放过他任何的表情。   那张漂亮的脸先是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紧接着无奈地笑了笑,对着自己说:“我哥还在里面呢,你这么说这事儿合适吗?”   易文柏全身一僵,他知道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一定在钟嘉木的心里印下了深深的烙印。   “我喜欢的一直都是你,”易文柏握住钟嘉木的手,满眼都是情深,“你信我这一次,行吗?”   钟嘉木就这么看着易文柏低头,虔诚地吻上了自己的手背,瞬间鸡皮疙瘩从手背那一处蔓延至全身。   在一旁打电话的奚星津自然也看到了易文柏的动作,他一皱眉,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强行分开了他们,并站在了易文柏和钟嘉木的中间。   奚星津的语气里隐隐透出一丝怒气,“没看出来木哥不愿意吗?你的白月光正在看守所待着呢,你玩脚踏两条船也合适点行吗?”   易文柏根本都没去看奚星津,他看到易文柏身后的钟嘉木眼眶湿润了一下,只是他一眨眼,像是将眼眶里的泪全部逼了回去。   此时易文柏更加坚定了,钟嘉木的心中一定还有自己,只是他被自己伤透了心,不肯再相信。   而实际上,钟嘉木是有点困了。   今天一整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但是别人情深如此,钟嘉木实在不忍心用哈欠来敷衍某人那过会儿就得打骨折的情深,只能强行憋住。   生理性的眼泪都憋出来了,钟嘉木眨了好几下的眼睛,才将泪给憋了回去。   易文柏定定地看着钟嘉木,“你如果选择相信我,你随时都可以回头找我,我一直都在。”   “木哥才不会听你的假话,”奚星津很是不服气,他回头看着钟嘉木,“对吧?”   钟嘉木先是看了看易文柏,又看了看奚星津,心想为什么偏偏这两个人来到了派出所。   当初带走自己,帮助自己大闹易文柏的订婚宴的正是奚星津。   事后奚元凯甚至是压着奚星津去给易文柏道歉。   可以说这俩人关系差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而钟嘉木有什么错呢?   他只是一个无辜的玩家。   “要不,你们先在这里等我哥,”钟嘉木站起身,指了指门外,“我想过出去透透气。”   易文柏点头,他知道自己方才的一些话,钟嘉木还需要消化。   而奚星津听到这话,明显慌乱了起来,他见钟嘉木根本没有等他的回答便走了出去,也赶紧跟了上去。   钟嘉木刚下大门台阶,准备给不知躲在哪儿的贺闻打电话,便听到了奚星津慌慌张张的声音,“木哥,你等一下。”   钟嘉木终于打出了一个呵欠,问道:“怎么了?”   奚星津本以为钟嘉木不会等他,却没想到他会停下脚步。他只是凭借本能去追逐钟嘉木,脑子里具体什么事情都没想。   一张脸憋得通红,他突然想起了之前教练打给他的电话,结结巴巴地开口问:“木哥,之前学校涂鸦墙上面的画,画的真的是我吗?”   钟嘉木万万没想到奚星津居然会问这个问题,内心暗暗“草”了一声,瞬间刚才对于钟琉的不舍烟消云散。   钟嘉木捂脸,犹豫了许久之后,最终破罐子破摔地承认,“是你。”   这种感觉就跟四岁小男孩给三岁小女孩送礼,然后表示我们五岁结婚,六岁在一起。   成人之后早就记不得当年哪个旮旯里的黑历史,又被无良家长原原本本的拍了下来,还表示,“看啊,你们当年关系多好啊!”   奚星津感觉自己的心跳,因为钟嘉木的这句话乱了。   他有些想要伸出手,但是因为害怕又将手揣进了兜里。   钟嘉木看着手腕上的定位器,从四百九十一一直跳到了四百九十八,然后他一抬头,便看到了贺闻站在了不远处,静静地注视着他们。   路灯在此时突然亮起,树影斑驳,遮住了贺闻大半张脸,使得钟嘉木看不清他的表情。   奚星津看不到身后的贺闻,他朝着钟嘉木前进一步,微微抬头,脸上有着笃定的的傲气,但是发红的耳根却泄露了他的心思,“明明是给我画的,却一直不给我说,你这是侵犯了我的肖像权吧?”   对于这副模样的奚星津,钟嘉木再熟悉不过。   他叹了口气,拍了拍奚星津的肩膀,“别太过在意,都是曾经发生的事情而已。”   说着钟嘉木指了指奚星津的身后,奚星津跟着回头,便看到了从树影中走出来的贺闻。   贺闻同奚星津擦肩而过,站在了钟嘉木的面前。   “要回去了吗?”贺闻问。   钟嘉木一把抓住了贺闻的手,接着对着奚星津歉意地笑了笑,“这是现在。”   这是钟嘉木现在的选择。   只听见嗡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奚星津的大脑内炸开,所有的笃定都不过像是他的的自以为是。   贺闻低头看着交握的双手,眸色渐深。   他在奚星津的面前,微微朝着钟嘉木倾身,“刚才郝医生给我打电话,说是待会儿需要检查你的情况。不过不需要过去,说是远程视频就可以。”   钟嘉木摆弄了一下左手手腕,而后点点头,“那我们回去吧。”   奚星津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远去,忘记了阻拦。   他其实很想问:“木哥,你是不是曾经也这样的爱过我?”   然后再追问:“你跟我走,好不好?”   只可惜,他什么话都没说出口。   这种话,太过于软弱,也太过于没有退路。   *   回去的路上,钟嘉木打开手机,果然发现了心理医生苗淼的消息。   【喵喵:你好,我咨询过另外一个同伴,他今晚八点之后有空,请问您这边有没有时间?】   【喵喵:如果有的话,我就将我们三人建立一个群。】   他刚才听到贺闻说远程视频,就猜测是不是心理治疗。   钟嘉木抬头,以一副扭捏的样子对贺闻开口说:“郝医生说,我这边检查从晚上八点开始。我想一个人。”   贺闻漫不经心地点头,“行。”   钟嘉木然后打开手机回复,【有的,就麻烦喵喵医生啦!】   【喵喵:没关系的,我还担心你因为怕和陌生人接触而拒绝呢。】   钟嘉木接着联系到郝孝,才知道为什么今天会突然要开始心理咨询。   网络上因为直播的事情,早便乱成了一锅粥。   甚至还有人到了Z高,可惜一来就被外面的安保给拦住了。   所有的抄袭事件都是围绕着Z高当年涂鸦墙的画,甚至于可以说是围绕着当年温岚和钟嘉木曾经的校园生活。   大家一边吃着奚星津的美颜,一边又吃着校园暴力的瓜。   谁不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的事情呢?   X乎里,排名前三的,都是关于Z市贵族高中。   而后,某知情人士应运而生。   【谢邀,人在美国,刚下飞机……】   这篇文炫富与故事交织,大概讲的是钟嘉木当年在Z高是个臭名远扬的校霸,然后他喜欢那个桀骜不羁的少年奚星津,温岚反倒只是成了校霸钟嘉木光辉岁月中的一颗小沙粒。   故事里从开头到结尾,充斥了校霸求而不得的卑微和少年奚星津绝不同流合污的高傲。   讲故事的人甚至还晒出了他当年的学生证来增加故事的可信度。   钟嘉木看后只觉得,这人不写小说是真的可惜了。   如果他不是当事人,恐怕看了之后他都得信了。   【有一说一,这件事情懂的都懂,剩下的也不太好说。主要能上Z高的都非富即贵,这件事情牵扯的利益太多。】   结果钟嘉木点进去这个“当事人”的主页,看到他下面三四篇关于不同的高中,七八篇不同的大学,瞬间懂了这个知情人士的由来。   钟嘉木对给自己分享这篇文章的郝孝表示了感谢,并且还在那篇文上点了个赞。   果然,X乎,分享你刚编的故事。   *   钟琉在看守所没待多久,他笃定钟嘉木肯定来救他。   果然没一会儿就有一个律师过来了解情况,并且在外面不知道说了什么,很快便把他放了出去。   钟琉很是得意地理了理头发,然后自信地踏出了门,准备和自己亲爱的弟弟来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   只是当他刚张开双手,突然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空空荡荡的座椅上,只坐着易文柏和他的几名黑衣保镖。 第24章   “我在前面拼死拼活给你冲锋陷阵, 而你就跟用完就跑跟个渣男一样!”   钟嘉木几乎是捻着手机往外挪动,最低的通话音量都抵挡不住钟琉愤怒的咆哮。   电话里,钟琉对于钟嘉木为爱抛弃亲哥的事情表现出了极大的不满, 并且义正言辞地表示要来敲他一顿来抚慰他受惊的幼小心灵。   “我知道你肯定待会儿就会出来, 所以我才敢走的,”钟嘉木试图发动感情牌,“哥你如果真的在看守所出不来, 我肯定寸步不离啊!”   钟琉有一点点被钟嘉木说服,在钟嘉木隔着电话发出深切的兄弟之情时,车子突然停止了。   他抬起头,便看到了熟悉的目的地。   总算是被安抚了下来的钟琉,突然想起一件关键的事情, “话说, 你现在是在哪儿住?”   钟嘉木很想说自己是被困在一变态的家里,但是变态本人就在旁边,他只能装作甜蜜的模样, “我现在住在我男朋友家里, 就不方便带你回来。”   钟琉的声音略带警惕,“男朋友?谁?”   “叫贺闻,你不认识, 改天我给你介绍。”   钟嘉木再次随意地敷衍了两句之后, 终于将这通电话给挂掉了。   此时钟嘉木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车里那诡异的气氛。   司机不知什么时候下了车, 贺闻端端地坐在他的旁边, 看着他,“你是不是忘了要和我解释什么?”   钟嘉木一抬头,对上了贺闻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沐浴在贺闻审视的目光下,钟嘉木后知后觉地想起了校园法庭的事情。他讪讪收回手机, 知道开始清算债务了。   依照游戏里贺闻那变态性格,怎么可能允许玩家三心二意呢?   钟嘉木咽下一口唾沫,试探贺闻的口风,“你想知道什么?”   贺闻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你说呢?”   我我我我我说什么?发表海王就职演讲吗?   对于这一点,很明显钟嘉木坚决不能承认。   “奚星津是我的弟弟,”钟嘉木对上了贺闻的视线,表情极其诚恳,“之前视频里表达的都是兄弟友爱,纯纯的兄弟情。”   “兄弟情?”贺闻凑近,声音玩味,显然一个字都不信。   钟嘉木心底一边骂着钟琉,一边解释:“我真的是他哥,他爸就是我爸,他妈就是我亲妈。”   过了好一会儿,贺闻终于放开了钟嘉木,上下打量了一番。   钟嘉木坐在原位,试图再苟一波,“他也算是我拉扯大,长兄如父。”   末了还叹口气,“当爹的总是要为孩子操点心。”   看到钟嘉木那副模样,贺闻终于被取悦到,“下车吧,回去了。”   *   晚八点,钟嘉木经过贺闻的允许,能够在书房进行活动。   他锁好了门,掏出了手机,进入了心理医生苗淼建立的视频群。   另外一个人似乎一早便到了,钟嘉木到的时候还能听到他们似乎在聊其他的事情。不过那个人在看到钟嘉木进入的时候,停顿了一下。   视频的框里是一只很可爱的金毛犬特效,耳朵在那一瞬间往后回缩,像是被钟嘉木的到来吓到了一般。   接着,苗淼发现了钟嘉木,“你上线了啊。”   苗淼的屏幕没有带任何的特效,露出的是一张略有些婴儿肥的脸。尽管她想要绷得很专业,但一露出的笑容,苗淼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软软的。   苗淼接着说:“既然大家都到期了,那我先简单地介绍一下。”   “我是苗淼,然后这位金毛犬叫何尔,刚进来的这位三花猫叫钟嘉木。”   金毛犬的脑袋点了点,“你好。”   明明声音平淡,但是特效里金毛犬的眼睛很是期待地看着钟嘉木。   钟嘉木一时之间猜不准特效背后的人究竟是以什么样的目光看着自己,也点点头,露出微笑,“你好。”   钟嘉木先选择了特效之后,才进入的群视频。   屏幕上的三花猫跟着他点头,但是却露出一副谨慎观察的表情。下一秒,三花猫瞪大了眼,像是此很惊讶。   苗淼看起来像是很想笑,但是她忍住了笑意,拍了拍手,“初次见面,大家都来做个自我介绍吧!就先从何尔开始?”   金毛犬的耳朵抖了抖,眼睛有些紧张地左右飘忽,“我叫何尔,刚毕业,现在是在嘉文集团总部工作。”   金毛犬做完了自我介绍,苗淼便开始鼓掌,“嘉文集团的总部,何尔很厉害啊!”   听到这句话,金毛犬咧开嘴笑了出来。   那副模样实在太傻,钟嘉木也不由跟着笑了。   钟嘉木的自我介绍很简单,本身也没有什么能够说的,“我叫钟嘉木,Z市美术学院大三的学生。”   才开始明显没什么话讲,苗淼作为主持人,一步一步地引导着他们交流。   钟嘉木原本以为会一开始就提到问题点,没想到只是让他们聊一些最近的琐事。慢慢的,钟嘉木的心里像是描绘出了何尔的形象。   身高应该很高,刚进嘉文集团,但是工作能力很强,是同辈之间的支柱。但是也因为如此,时常压力过大。   “现在大家对于对方应该还是比较熟悉了,请问你们可以讲讲来参加这一次视频的原因吗?”   金毛犬傻傻地点头,他很是单纯地开口,“我参加这个,是因为我喜欢一个人。”   “从很早之前就喜欢,但是他和别人在一起,我一直没有机会。我想说不定他会爱好那一类型的人,所以拼命去模仿,但是他每次换的人都是截然不同的性格,我即便模仿到一模一样,他始终都没有看到我。”   “后来,我有了一个机会,便和他在一起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看起来不太开心。我很难过,但是不想放手,我无论用什么方法,都不想让他离开我的身边。”   “我等他,等了太久了。”   深层次的执念被引导了出来,傻傻的金毛犬露出了洁白的獠牙,此时才让人恍然,狗也是被归为野兽的一种。   钟嘉木被他吓得一抖,视频里的三花猫都被吓得炸毛,就差喵的叫出来。   何尔似乎也发现了自己的不对,赶紧闭上了嘴。特效中的金毛犬再次露出了乖巧的表情,“抱歉,我也觉得自己不太对。”   苗淼说了两句缓和气氛的话,此时钟嘉木发现,曾经的那场车祸,他似乎可以说出口。   就跟看到了别人心中最隐秘的想法,反倒让钟嘉木觉得自己似乎也可以将自己隐秘的事情共享。   “这件事情其实很简单,但是,这个背景故事很长。”   “我对一场梦,有一个很深的心理阴影。”   其实那场车祸,应该算是曾经所有事情的引爆点。而他不过只是一个倒霉蛋,恰好踩到了地雷。   钟嘉木也曾将自己的遭遇发到了网上求助,但很少有人站在他这一边。   【小三的孩子,出生就是原罪吧?】   【我爸曾经出轨过,现在那个小三的孩子时不时要出现在我的眼里,膈应死我了。】   【这种会产生共鸣的都是同一类的吧?劝楼主删帖不要找骂。】   【关键是楼主居然对他妈的做法没有任何愤怒?做人最基本的羞耻感呢?】   【谢邀,我如果是那个正妻的儿子,我估计也会想这么做。】   【虽然很同情楼主遭遇,但是你看那个出轨男居然还站在你们这边,这就让我很同情正妻那边了。】   他所受到的一切遭遇,都像是他出生到这个世界以来本就应该承受的。   【识趣点就应该去死啊!】   “就是这样。”   视频聊天里,钟嘉木没有做过多的解释。明明他很是平静地说出这些事情,视频中的那只三花猫一直在惨兮兮地流泪,而那只金毛看起来也很是难过。   “等,等下,”钟嘉木终于发现了视频特效的不对劲,“这特效怎么回事?我可没哭。”   何尔声音平稳,“我也没哭。”   但是屏幕里的那条金毛犬,眨巴着眼睛,最终像是没有忍住也落了泪。   “铛铛铛铛!”苗淼伸出手,“容我介绍一下嘉文科技出品的最新微表情捕捉技术。它能够识破你的伪装,将你内心真正的感受给表现出来。”   草,难怪这个心理医生一开始就表示可以用特效,本以为是贴心的建议,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个坑。   “如果觉得不舒服也可以取消特效,”苗淼露出了奸诈的笑容,“这些都可以按照你们的喜好来选择。”   何尔显然还是有些怕,金毛犬的耳朵都往后耷拉成了飞机耳,“我还是先暂时不取消,抱歉,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   钟嘉木点点头,“我知道,没关系。”   下一秒,钟嘉木退出了特效,露出了他本来的脸。   比起表面皮囊的东西,钟嘉木更在乎的是自己的内心被随意透露,这会让他产生更多的不安感。   何尔问:“那你现在,过得怎么样呢?”   “过得怎么样我不知道,”钟嘉木面对着手机的摄像头,露出了一丝微笑:“但是我知道这并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总有一天我会逃离这里的一切。”   时间像是凝固了一般,另外的两个人都呆愣屏幕上,钟嘉木看了看WiFi信号,满格、绿色。   “喂喂,”钟嘉木开口,“听得到我这边说话吗?”   在那一瞬,屏幕中的人才像是被解封了一般。   苗淼笑着开口,“抱歉,我这边的信号有点卡。要不今天就先这样吧?”   “等一下,”视频中何尔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又认真,“我能冒昧问一下原因吗?”   才开始钟嘉木还不明白何尔究竟为什么这么问,而后突然想起方才何尔的话。   【我无论用什么方法,都不想让他离开我的身边。】   【我等他,等了太久了。】   说不定,何尔真的试图困住那个人。只是他来心理治疗,便证明他对于这件事情还是有顾虑。   何尔将钟嘉木代入了他喜欢的人,因为想要从替代品上寻求一个答案。   “你知道吗?我被轮椅囚禁了很久,”钟嘉木也很认真地回答,“如果说能够认命,我就不可能拼了命去买外骨骼支架。”   “我不会永远在这里,我总有一天会逃走。”   “我有我要的未来。”   *   群视频的后半段,可能是因为深夜的关系,另外两方的视频总是时不时地卡住,要不是因为是视频,钟嘉木都以为他们是因为自己的话而呆愣住。   最终苗淼无奈表示,要不今天的视频会面结束,改天再进行交流。   钟嘉木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准备回房间。   他刚推开门,却发现房间里连灯都没有开。   纱帘遮断了阳台与卧室,透过薄纱,钟嘉木能看到阳台上有一个人的背影。   想了许久,钟嘉木最终还是朝着贺闻走过去,他拉开窗帘,看着贺闻倚靠在阳台,右手中指与食指间夹着一根烟。   贺闻抬手,将烟递到了嘴边,微弱的红点忽地明亮,而后吐出烟雾袅袅升起,却遮不住贺闻眉间的愁思。   “阿闻,你怎么在这里啊?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贺闻转过头,便看到钟嘉木的双臂耷在阳台边,歪着脑袋看着自己,模样柔顺又乖巧,就像是一头不谙世事的小鹿。   “没什么。”贺闻将烟头杵在了一旁的烟灰缸里,伸出手掸了掸身上的香烟味。   紧接着贺闻的手绕过钟嘉木,将他往自己的怀里一揽。冰冷的香烟味萦绕在钟嘉木的鼻尖,一时间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贺闻双手收紧,想要将钟嘉木刻在骨子里一般。   他开口,近乎低声地喃喃,“我死都不会让你走。”   钟嘉木不知贺闻又发了什么神经,感觉自己被挤压得连呼吸都有些不畅。他艰难地伸出手,拍着他的背,想要抚慰这个神经病,“放心吧,我是不会走的。”   然后贺闻的双手收得更紧了。   钟嘉木对此感到莫名其妙,甚至气得想翻白眼。   *   第二天论坛闹得乌烟瘴气,而且因为之前钟嘉木给一篇文章点赞,导致那篇文章上面出现了“当事人觉得很赞”的着重突出小蓝框。   那篇文章飞速地火了,甚至还有人表示,“虽然我讨厌校园暴力,但是不妨碍我为这绝美爱情流泪!”   当然,那种毕竟都是少数,喊杀喊打的才是大多数,并且这个队伍显然还在不断壮大。要不是大家不知道钟嘉木现在住的地址,恐怕刀片、花圈、油漆都得排队进场。   钟嘉木觉得自己要是再不好好保护自己,可能刚进校门就被群众的怒意所击杀。   一大清早,钟嘉木都还没下车,便看到孟高寒坐在轮椅上,靠在嘉文集团的大门,像是在等什么人。   轮椅上的孟高寒神色淡漠,像是一尊玉石端端地坐在那里。   钟嘉木才开始还在疑惑,孟高寒是来找贺闻有什么事情吗?   待他下车,就看到孟高寒抬起头,视线扫了过来。   贺闻跟着下了车,将手搭在了钟嘉木的肩膀上。   孟高寒的视线在钟嘉木的左肩上停留了许久,眉头轻蹙,像是在对自己不检点的学生有什么不满。   贺闻率先提问,“孟教授这么一早赶了过来,那个外骨骼支是有什么进展吗?”   “不是关于公司的事情,”孟高寒的声音比往日冷了几度,“是关于上次校园法庭的事情。”   昨天的校园法庭显然还没结束,因为资料的不充分,在闭庭之后,孟高寒向校长请示,需要到高中去实地了解情况,收集证据。   这件事情已经引起了全国范围内的轰动,若不能做到有理有据地判决,恐怕这次的校园法庭也将会成为Z市美术学院的滑铁卢,口碑一定会大打折扣。   “校园法庭将在一个星期之后重新开庭。考虑到这件事情的影响很大,校园审判结束之后,被认定抄袭的人将很有可能被开除学籍。”   这种结果,钟嘉木早便预料到了,毕竟这是游戏中最惨的Bad Ending。   钟嘉木自然不会自恋到认为孟高寒这么大清早赶来,是为了让自己认错,不过他也不知道这人来究竟是干什么,讪讪笑道:“那影响还是挺大的,这段时间就辛苦孟老师了。”   话音刚落,孟高寒抬头看向了贺闻,“所以我要带他走。”   贺闻的手死死按在钟嘉木的肩膀上,待钟嘉木感觉到了疼痛用手肘戳他的时候,贺闻才像是刚反应了过来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当然可以,”贺闻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我给你们配辆车,方便点。”   孟高寒拿出了事先便想好的回答,“不用,我自己开了车过来。”   钟嘉木就看着他们,感觉自己完全插不上话。   哈喽?   这时候不应该问问当事人的意见吗?   和贺闻谈完之后,孟高寒像是才发现钟嘉木的存在。   他朝着钟嘉木伸出手,“跟我走吧,我们今天要先去你的高中。”   钟嘉木满脸写着不愿意,甚至还上手抱住了贺闻的腰。最近天气温度高,贺闻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钟嘉木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那紧实的腰身和漂亮的八块腹肌。   钟嘉木抬头看向贺闻,说:“阿闻,我不想去。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按照游戏中贺闻这么强的占有欲,抓到手的东西根本不可能这么容易拱手让人。   贺闻低头,指尖顺着钟嘉木的长发,黝黑的瞳中蕴藏着说不清的危险。   “去吧,”贺闻开口,却像是秉公无私的家长,“这次的事情,就当出去玩。”   玩个屁。   钟嘉木一想到调查,就知道肯定很辛苦。   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每天007,还没有加班工资!   *   钟嘉木在孟老师和贺家长的夹缝之间,没有一点自己的想法,最终被迫跟着孟老师去调查抄袭事件。   孟高寒的车停在地下车库,钟嘉木刚打开副驾的车门,便看到了一束被包装好的白玫瑰。   钟嘉木拿起那束玫瑰,朝着孟高寒坏笑,“这花包装得挺好看,孟老师是准备拿来送谁的啊?”   孟高寒抬头,便看到钟嘉木坐在副驾上,手中的白玫瑰朝着自己微微倾斜。柔顺的长发扎在了一起,安分地搭在钟嘉木的右肩膀。   “这花,别人送的,”孟高寒尽力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然而他指尖却因为紧张而变得冰冷,“你要是喜欢,便送你了。”   实际上这束白玫瑰,是孟高寒今早路过花店,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买的。   因为他想到了,昨天校园法庭上,录像中钟嘉木的话。   每一朵花都有着自己不同的花语。是不是没办法说出口的话,便能够用花来替代?   钟嘉木摇摇头,“这倒是不用了。”   “我记得白玫瑰的花语是我足以与你相配,是谁这么傲慢会送孟老师你白玫瑰?”   孟高寒心中有些慌乱,但是面上依旧不动声色,“送白玫瑰会傲慢吗?”   钟嘉木吹捧道:“因为孟老师这么优秀,我实在想不到谁能够自信到与你相配啊!”   孟高寒紧捏着方向盘,他发动汽车,开出了停车场。   此时太阳刚出来,出停车场的那一刻,温暖却并不灼热的阳光,透过窗描摹在了钟嘉木的脸上。乌黑浓密的睫毛在钟嘉木的眼帘处,落下了一块浅浅的阴影。   钟嘉木到最后还是猜不到人选,他总觉得孟高寒不是那种能随便收人玫瑰,还能够放到车上的人。   他轻拍了下孟高寒的肩,将白玫瑰凑了过去,“既然留着,孟老师你还是好好收着吧!”   白玫瑰微倾,四周围绕着的满天星还在害羞地轻颤,手中持花人的笑,瞬间安抚了孟高寒略有些紧张的心。   尽管在开车,孟高寒还是伸手接过了钟嘉木递过来的花,倒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方才的画面,让孟高寒有种错觉。   以为这花是钟嘉木送给他的。   *   这件事情非常紧急,早上Z大这边已经有人联系上了Z高的校长,得到了他的特许。   他们刚进学校,门卫便主动将门给打开了。   钟嘉木的班主任还特地站在门口,带他们进去。   曾经的那幅画,现在显然已经不存在了。   班主任将他们带到了一间空教室,拿出了那一届所有人员的毕业手册,给他们翻阅。   “孟教授你好,我姓赵,今天校长说让我来协调这件事情。你今早发过来的人员名单,我们这边正在协调。你如果还有什么遗漏的资料,您现在可以跟我说,我到时候叫人拿过来。”   孟高寒坐在轮椅上,低头翻阅着人员手册,漫不经心地回答,“那就麻烦了。”   班主任摆手,笑脸盈盈道:“不麻烦不麻烦。”   班主任转头又看向钟嘉木,“好久不见了,我还以为送你们高考出去之后,以后就基本见不着了。”   这话一出,钟嘉木就知道,这班主任要开始扒拉家常了。   果然下句话,班主任就开始回想当年,“以前班上,属你性格最安静,结果没想到当初你当初能直接把温岚那个淘气包给赶走了。”   所谓当年的事情,钟嘉木只对很少的一部分有印象。毕竟是游戏,不可能将二十四小时的所有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展示出来。   钟嘉木听得那叫一个头皮发麻,脸都快笑僵了却仍不见班主任停嘴。   孟高寒翻完了一整本的毕业手册,此时缓缓抬头,“赵老师,请问下温岚的班主任来了吗?”   班主任一听,笑着指了指自己,“这可不巧了吗?当年温岚那一班,也是我带的。”   “温岚这孩子吧,很是调皮,经常和同学开玩笑,没什么坏心眼。高中学生嘛,又爱玩闹,磕磕碰碰的总是常事。”   孟高寒:“那请问以前和温岚玩得比较好的有哪几位?”   班主任开始回想:“温岚之前玩得比较好的还是有点多,让我想想……”   “对了,一班的年玉,你们认识吗?我记得每次下课都能看到温岚和年玉结伴回家。”   钟嘉木当然记得,温岚每次都会将年玉拉到校外,然后进行友好的多对一交流。   而他,钟嘉木,作为英雄一般的角色从天而降,拯救年玉于水火之中,并且成功将温岚给逼到转学,使得攻略对象年玉增加了整整百分之十的好感度。   “我记得后面温岚被逼走转学之后,钟嘉木你就和年玉比较好了吧?”   钟嘉木回过神来,露出一副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孟高寒平静地看向班主任,“赵老师你没什么事情的话,可以帮我去催一下其他的老师吗?我这边的时间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充裕。”   他的眼神很冰,刺得班主任一哆嗦,下一秒班主任便表示出去看看,飞奔一般逃走了。   没过一会儿,其他的老师都跟着排队,挨个被孟高寒审问了一遍。可惜时代久远,孟高寒从中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所谓的欺凌,在老师看来有可能不过是同学之间的玩闹,表面上以为玩得好的,不一定真的相处得好。   他们一直忙到了下午,孟高寒虽然依旧是那副清冷面貌,但是眉宇间不经意间还是透露出一丝的疲惫。   原本只是玩玩心态的钟嘉木反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毕竟孟高寒这么努力地寻找资料,他在旁边坐享其成,似乎也不太好。   “孟老师,要不要我们出去转转?”钟嘉木提议,“Z校后面有一个很大的后花园,休息一下再回来继续整理。”   孟高寒摇摇头,他手上依旧不肯放下刚收集好的资料。   钟嘉木上前两步,把孟高寒的轮椅前后摇了摇。孟高寒放下了手中的资料,看向钟嘉木的眼中带着一丝无奈,“我还有一分钟就将东西收拾完了。”   “那为什么不能将这一分钟后延个半小时,”钟嘉木强词夺理,“今晚你是和谁有约吗?”   如果是曾经的孟高寒,一定会指责钟嘉木这种好逸恶劳的行为。   孟高寒并不喜欢出门,他讨厌别人注视着他的双腿的眼神。但是现在钟嘉木愿意与自己亲近,对比之前复健室的糟糕情况,孟高寒对这种温暖不免有些贪念。   “没有,”孟高寒摇头,“你带我出去散散心吧。”   此时太阳刚落下余晖,阳光撒在了学校的后花园里,给不同颜色的植物都镀上了一层金色滤镜。   钟嘉木带孟高寒来的是曾经涂鸦墙的地方,原本学校没有这么大的后花园,两者之间恰好被一面墙所间隔。后来校园后面的那块地归于学校,规划的时候便将涂鸦墙给推倒了。   钟嘉木慢慢地推着孟高寒往前走,“其实吧,我觉得不必纠结于那面墙,你看推倒之后不是有更广阔的空间了吗?”   孟高寒突然间察觉到了钟嘉木似乎与曾经不太相同,他抬起头,看到被钟嘉木被风吹拂起来的发尾,心脏慌乱了一秒。   就像是自己背后倚靠的这个人下一刻就即将被风吹走,融于金色阳光中,再也见不到了。   钟嘉木眨了下眼,他微微倾身,脸上带着温柔笑意,“孟老师,怎么了?”   孟高寒指尖一颤,他收回了手,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怎么回答。   就在这时候,一声音突然出现,打破了两人的平衡。   来人跑到了他们跟前才停下,气喘吁吁地开口,“这不是钟嘉木吗?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们都走了。”   钟嘉木放开了轮椅,迎了上去,“老师可别跑得这么急,万一摔倒了可怎么办?”   她点点头,缓了两口气之后,终于平静了下来。   她腼腆地笑了笑,“木木你可能不记得我,我是之前教你们美术的老师。”   孟高寒推着轮椅挤入了两个人之间,“请问关于网络上的Z校抄袭事件,是有什么重要的证据吗?”   这名美术老师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出头,一听到证据两字,脸上又浮现出踌躇的表情。   钟嘉木打岔,“请问老师姓什么呀?”   美术老师愣了一下,“啊,我姓顾,叫我顾老师就行。”   钟嘉木笑脸盈盈,“顾姐姐别紧张,犹豫着过不过来,肯定是觉得有什么和这次有关联的事情,但是又不太确定对吧?”   “要不我们找个咖啡厅坐坐,慢慢聊?”   钟嘉木比起两三年前,显得成熟了不少,长发顺着左肩倾泻而下,就像是漫画里走出来的优雅干净的执事。   美术老师不由自主地脸红了,心底里的犹豫都被钟嘉木那双温柔的眼睛给看透了。   她有些害羞地摆摆手,“确,确实没什么证据。也没必要找个咖啡厅坐。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帮上什么忙,所以才犹豫来不来。”   钟嘉木伸出手,将美术老师往旁边的木凳上引导,“来这里稍微坐坐?”   美术老师点点头,跟着坐了过去。   她曾经和钟嘉木接触的并不多,唯一知道的是这个孩子在美术上有着无师自通的天赋。   她原本数次想要让他帮忙参加比赛,但是每次她去找人的时候,却都像是人间蒸发一般。就连下课后想要留人,一眨眼的功夫,人便不见了。   “当初我没有看到过涂鸦墙上的话,但是我看到过你那幅画的草稿,”美术老师指着那栋教学楼,“我是在走廊上发现的。我记得草稿的右下角写了钟嘉木你的名字的班级,我本来想把草稿给你拿过去的,只是后来一位同学说和你认识,我就把草稿给他,让他给你带过去。”   “草稿?”钟嘉木有些诧异,“我没有收到什么草稿啊!”   孟高寒问:“请问顾老师你还记得那名学生是谁吗?”   美术老师摇摇头,“详细的不记得了。那个孩子长得瘦瘦高高的,看起来很是真诚。我觉得他应该会交给你,我就把画给他了。”   末了美术老师叹口气,“果然没收到吗?”   孟高寒果断开口,“劳烦顾老师再和我们一起回去翻一下花名册。”   他们三人再次返回了教室,此时班主任正和几个老师一起收拾资料,准备将东西搬回资料室。   钟嘉木说明了来意,班主任的眼神比起之前显得有些古怪。   “是想看看吗?”班主任眼神扫向了美术老师,而后放下了资料,笑道:“没问题啊,这个资料自然是可以随便看的。”   接着班主任走到了美术老师旁边,拍了拍她的肩膀,“没想到顾老师这里会有消息呢!那顾老师也麻烦好好协助孟教授他们的调查,毕竟这也关系到Z市贵族高中的声誉对吧?”   声誉两字,班主任咬得极重。美术老师似乎也是想到了什么,又露出一丝怯懦。   突然间,一根木质拐杖如同一把刀一般,切到了她们之间。   班主任眼珠子顺着拐杖往下转,看到了坐在了轮椅上的孟高寒。   孟高寒不过一位坐在轮椅上的残疾人,但是却有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气势。甚至这人明明是仰着头看着站着的自己,偏偏有着俯视蝼蚁的眼神。   “哎呀真的是,”钟嘉木从孟高寒的身后出现,嘴角上扬,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线,“我们可不仅仅是奉命于Z市美术学院前来调查。昨天直播才结束,今天就让赵老师你来组织相关人员。”   “赵老师应该感觉得到吧?如果只是学校之间的交涉,怎么可能会这么匆忙地让赵老师你来组织呢?”   赵老师看着钟嘉木,浑身不由一颤。   钟嘉木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的笑意。 第25章   班主任几乎是落荒而逃, 房间中只剩下孟高寒、钟嘉木以及这名美术老师。   夕阳落山,光线变得昏暗。   美术老师一页一页地翻着相册,试图从中间找出蛛丝马迹。   然而如同小山一般的相册翻完, 美术老师却依旧没有找到当初碰到的学生的照片。   原本以为自己能够帮上忙的美术老师, 难免有些失落,“我记得他明明是穿着Z高的校服,相册里怎么会没有?”   钟嘉木蹲下身, 凑到美术老师的旁边,安慰道:“没关系的老师,如果他确实当初是Z校的学生,那么说明一点——他的照片被学校给收走了。”   也就是说,学校一开始就知道, 他们想找的人究竟是谁。   如果是在现实生活中, 那的确是处于敌暗我明的状态,从千万学生里找到主使者,确实很难。   但是当初的高中生活, 是在游戏里。   按照游戏的思路来思考, 这个人不可能是钟嘉木不认识的人。   钟嘉木知道门外还有人在时刻关注着他们,他先将美术老师给劝回去,然后再拿起一本相册。   孟高寒推着轮椅凑了过去, 他知道钟嘉木肯定是发现了什么东西。   一个班级有五十多名学生, 钟嘉木一页一页地翻着, 直至翻到了末尾。   他猜得果然没错, 这本相册里有温岚的照片,但是没有年玉的照片。   孟高寒问:“发现了什么吗?”   钟嘉木平静地关上了相册,“什么都没有。”   他除了知道相册掉了一个人的照片,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   “那我们先回去吧, ”钟嘉木道:“明天到温岚转学的地方去调查。”   钟嘉木话音刚落,咚咚咚的敲门声便响了起来。   “木木,你在里面吗?”   钟嘉木低头扫了眼定位器,上面显示的数字是四百九十七米。   那是教室门口到他坐的地方的距离。   而后钟嘉木从椅子上窜了起来,很是兴奋地回答:“在的在的在的!”   贺闻推开教室的门,便看到钟嘉木扑到了自己的身上,双手挽住了他的脖颈,委屈巴巴道:“阿闻你早上那么薄情,我还以为我今天要自己回去了。”   贺闻拍了拍钟嘉木的脑袋,“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   而后他看向落寞地放下手的孟高寒,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孟教授,今天这么晚了,我就先将木木接回去。”   孟高寒迅速挺直了背,像是方才他什么狼狈的举动都没有做,“那今天就先这样吧,明天我们再去温岚转学的那个学校看看。”   钟嘉木点点头,“没问题。”   贺闻假意开口问:“孟教授要一起走吗?”   “不了,”孟高寒果断拒绝,“我开了车过来的。”   他推着轮椅,绕过了这两人。   但是钟嘉木站起身迎向贺闻那一刻的场景,还在一遍一遍地在孟高寒的脑海里回放。   没关系的。   孟高寒告诉自己。   这说不定是钟嘉木表演给自己看的,故意让自己生气,故意让自己吃醋,就想曾经拿着弱智的问题来请教自己一般。   他推着轮椅,一直推到了走廊尽头,最终还是没忍住回头。   教室的灯被关上了,走廊里静悄悄的,最终什么都没有剩下。   *   今夜的月色很好,透过窗,照射到了洁白的病床上。   床边坐着年玉,他拿着刀子正在认真地给苹果削皮。   床上躺着的是温岚,他自知自己在校园法庭上的话惹到了年玉,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   苹果削皮刀了一半,便被年玉切成了八块,一块一块地削成了小兔子的形状,整整齐齐地码在了干净的水果盘里。   然后年玉用水果刀递到了温岚的嘴边,“吃。”   温岚右脸挨了钟琉一拳,到现在都还没消肿。   但是年玉手里的水果就这么定在了他的面前,温岚最终还是强忍着疼痛,张口想要解释,“年哥……”   苹果堵住了温岚的嘴。   每嚼一下,温岚都能够感觉到伤口被撑开的血腥味,以及苹果摩擦着伤口的疼痛。   好不容易将一块苹果吃掉,紧接着另外一块又怼了过来。   “你看我多好,”年玉慢悠悠地开口,“专门处理完事情之后,过来给你看望你,感动吗?”   温岚正准备张口回答,下一块苹果又怼了过来。   吐又不敢吐,只能咬碎吃掉,苹果混着血,温岚都要被疼哭了。   八块苹果全部下肚,温岚额头已经还是冒冷汗。   尽管如此,温岚还是强撑着开口道歉,“对,对不起年哥,我一时冲动……”   年玉此时才像是看到温岚嘴角的一抹鲜血,“你看你,怎么回事,伤口怎么又裂开了。”   说着年玉便按下了床头的指示灯。   没过一会儿,值班医生便匆匆忙忙地赶了进来,他紧张地打开手电筒查看了一下温岚口腔的情况,而后看了眼垃圾桶里的苹果皮,长舒一口气,“刚才是吃了苹果吧?本来的伤口有点点裂开,小问题。不过这几天最好别吃太硬的东西。”   “我刚才就劝他,他不听,”年玉那副模样,就像是真的在为温岚担心一般,“你看吧,我就说别乱吃别人的东西。”   “现在小狗都知道拒食,就你学不会。”   “学不会的小狗可是容易被坏人毒死。”   温岚全身僵住了,他知道自己当初见易文柏的事情,被年玉发现了。   医生虽然觉得年玉说话怪怪的,但是这VIP病房里的人非富即贵,医生最终还是决定少说两句。   待医生走了之后,年玉也跟着起身,“这么晚了,我也该回去了。你好好养病,下周你还得回法庭上。”   *   第二天,贺闻亲自将钟嘉木送到了温岚转学的学校,不一样的是,这次同行的人还有钟琉。   估计是从易文柏那边得到的消息,钟琉知道了钟嘉木要去调查,关于这次校园法庭的事情,于是一大清早就埋伏在了学校门口。看到钟嘉木到来,便狠狠地给了一个热情的熊抱。   眼见着贺闻脸色都变了,钟嘉木赶紧解释道:“我哥,亲哥。”   接着钟嘉木又向钟琉介绍,“我现任,贺闻。”   钟琉放开了钟嘉木,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贺闻。   此时贺闻收回了敌意,朝着钟琉伸出手,“你好。”   钟琉眨了眨眼,伸手握住了贺闻,接着转头对钟嘉木说:“这孩子还挺有礼貌的。比你之前找到什么狗男人都强得多了!”   贺闻也厚着脸皮,毫不忌讳地应了下来,“谢谢夸奖。”   今天贺闻还是有事情,他将钟嘉木与钟琉送到了目的地之后,再让司机开车返回公司。   钟嘉木显然并不希望钟琉出现。   钟琉在游戏中就是属于小太阳一般的存在,熊熊燃烧着他的光和热,试图照耀在每一个阴暗的角落。   但是在正事上面,钟琉向来属于一匹脱缰的草泥马,不搞事可以说就不叫钟琉了。   而孟高寒自然最讨厌这种不按常规出牌的人,钟嘉木想着,待会儿孟高寒过来的时候,肯定会把钟琉给赶出去。   孟高寒来得稍稍晚了一点,他推着轮椅,不知从哪里突然出现。   钟琉在国外上学,不过那天在校园法庭上见到过孟高寒坐在法官席上,也算知道来人身份,他瞬间变成了知书达理的文化人。   “孟教授好,”钟琉上前,乖巧地打着招呼,“我是钟嘉木的哥哥钟琉,今天想陪同你们一起去调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吗?”   钟嘉木心底里坏笑,他就喜欢这种打脸自家亲哥的行为,以报校园法庭之仇。   孟高寒犹记得当时钟琉那如同影视剧一般的出场,自然不会被钟琉现在的表象所欺骗。   他先抬头看了眼钟嘉木,而后垂眸,犹豫了几秒后,伸出手扶住轮椅,“走吧,跟着我,别添乱。”   钟嘉木傻眼了,当初他死缠烂打孟高寒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钟琉满面笑容地点头,而后给钟嘉木甩了个得意的眼神。   他早就知道钟嘉木是绝对不会让自己跟着一起,所以刚才压根就没咨询过钟嘉木的意见。   “别添乱”这三个字,在刚进校园就便被钟琉当做了耳旁风。   比起昨天礼貌的交流,今天的进校调查可以说是将学校上下闹得鸡飞狗跳。   所谓代表学校形象建交,全被钟琉给吃到了肚子里,老师刚把资料给送到,钟琉便强行要求所有的人将以前的班群给互动起来。   钟琉站到所有老师的中间,宛如老领导上身一般,“你们就这么发啊,五十块钱一条线索,加图片一百,有视频,按照视频长短计算,先到先得啊先到先得!”   才开始还以为这时整蛊,没人信。或者有些就发点平时偶然拍到的温岚的照片,钟琉看到之后,果断让老师加他进群,在群里单独发了一个私包。   众目睽睽之下的散财童子,瞬间提升了整个群的热度,大家迅速回去寻找关于温岚的所有事情的图片或者视频。   【钟琉:同学们,是这样的。前几天Z校的校园法庭直播不知道大家看了没,在最后温岚表示自己是被校园欺凌的对象。】   【钟琉:而现在我们为了反驳温岚这一条,需要寻找证据。】   【钟琉:如果大家有相关线索,请尽情地提供。发在群里或者直接私发给我,重重有赏!】   一般发到群里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但是陆陆续续的,有一些看起来就是新申请的小号朝着钟琉发出好友申请。   【我有当时温岚和外校一个人出去玩的照片[图]】   钟琉原本以为这只是骗钱的玩意儿,但是当他点开的那一刻,愣住了。   照片里的人是年玉和温岚,年玉走在前面,温岚跟在后面,恭恭敬敬的像个小弟。   钟琉果断将图片转给了钟嘉木,然后给发图的人发了红包。   【我有当时温岚欺负同学于灯的照片[图]】   照片有些模糊,但是看得到温岚以及他身后的人围绕着一名学生,而那个人的头发被温岚抓在手里,额头鲜血横流。   钟琉瞬间感觉自己火气上涌,恨不得飞奔到温岚面前,再来一套拳法。   【我也有视频,当时我被要挟着一起过去,实在是太害怕了,不知道怎么办。】   过了会儿之后,视频发了过来。   钟琉留了个心眼,先将视频上传至云空间,而后再发给了钟嘉木。   视频一打开,一堆人挤挤攘攘,兴奋的声音从手机的话筒中传了出来。   “嘿,于灯你在班上挺能的啊?怎么这时候就怂了?”   “帮人抱作业呢?有你这么舔狗献殷勤的吗?”   “也帮我拿下书包呗,我的书包这么重。”   于灯愤怒抬拳头揍向吊儿郎当拿着书包的人,紧接着他的脑后就被一书包给砸了。   拳头都还没伸出去,于灯便被人揍倒在地。   钟嘉木点了暂停,他实在不忍心继续看下去。   视频里拍摄出来的就足足有八九个人,恐怕还有一些不在镜头里。   钟嘉木沉默了些许,接着抬头问道:“请问现在于灯在什么地方?”   提到于灯,所有的老师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钟嘉木接着补充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要一个于灯的联系方式。”   越是沉默得厉害,钟嘉木越是觉得不妙,孟高寒见此拒不配合的情形,毫不客气地开口:“我们是前来调查的,若是你们继续以这副严防死守的态度……”   “我们没有,”有一位老师反驳道,只是他的脸上也带着踌躇,“只是,于灯在几年前,就因意外去世了。”   孟高寒毫不客气地继续追问:“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他的父母呢?关于这件事情的所有资料我都需要一份。”   没一会儿,于灯的资料便整理了出来,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桌上。   出警记录、值班记录以及现在于灯父母的联系方式,一个不落。   首先是就近的医院接到了电话,表示有一名学生在宿舍楼内意外坠楼,而后警察得知消息前往封锁现场。   据室友复述的消息,他们当天晚上因为刚经历过三模,便约定一起买点酒和小菜在寝室里放松一下。吃饭的中途,于灯出去接了一个电话,他坐在栏杆边上,可能因为喝酒不太清醒,也有可能是打电话时情绪太过激动,就这么从五楼坠了下去。   学校宿舍五楼的监控视频中也是这么显示的。   于灯偷偷摸摸地拿出手机打着电话,然后不断地点头,接着像是想要透气一般,撑起身坐到了护栏边上,就这么往另外一边一倒,没了人影。   过了几秒之后,宿舍内的学生也跟着赶了出来,一时之间慌乱无主。监控尽管没有声音,但是钟嘉木像是能够听到他们的慌乱。   事情前后都有视频作证,而寝室里面的学生反应也与现场吻合。   所以最后的事情便以意外收场。   “其实,当时家长情绪也很激动,闹着要把灵堂在宿舍楼办,我们学校最后也赔偿了十万块。”   钟琉感觉很奇怪,“如果你们没有问题,为什么要赔偿?”   “学校高三的学生过两天就要考试了,为了学生好好复习,学校宁事息人,也算是给家长一个安慰。”   钟嘉木问:“那刚才视频中,关于校园暴力的事情呢?”   所有的老师再次沉默,过了许久之后才有一人回答,“这件事情,我们确实也都不太清楚,如果不是你把视频拿出来,我们也都不知道还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是啊是啊,每天要面对几十上百个学生,光是教学就已经很吃力了,哪能够细致到每个学生的方方面面?”   推脱责任,摆脱麻烦,似乎只要不知道、没接触过,这件事情就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再去追究责任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钟嘉木叹口气,“那就这样吧。”   钟琉看着那些老师就来气,作势想要上前对峙,却被钟嘉木给拦了下来,“没必要再惹事,我们是来调查事情的。”   孟高寒道:“其他三名室友的姓名、电话以及联系方式,以及于灯家长的联系方式帮忙找一下。”   他们只是听命行事,很快当初在学校留下的联系方式便给翻了出来。   其实,只要有温岚欺负其他学生的视频已经就够了。   装作被欺负的白莲花,其实却是在欺负他人,这件事情的本身就开始动摇了温岚的根基。   但是所谓的意外和曾经,钟嘉木还是想要查清楚。   三名室友,其中有两名的联系方式已经成了空号,还有一人刚接通电话,便表示不方便而挂掉。于灯母亲的电话通了,在经过钟琉的耐心交流之下,终于同意和他们见一面。   一路上,钟嘉木本以为孟高寒会提出与事情无关,不用去调查,但是孟高寒却一直很安静地跟随。   他想到自己之前和孟高寒相处,却总是碰壁。   “这个问题和本次讲课内容无关。”   “这个事情与交代的事情无关。”   “你这个请求和教学内容无关。”   钟琉过来之后,孟高寒的无关就跟失效了一般,让钟嘉木错以为易文柏被打断了腿,开始坐轮椅了。   害,小太阳系列钟琉,谁不会喜欢呢?   钟嘉木正这么想的时候,肩膀上便感觉到一沉。   “喂,你再想什么?”   钟嘉木偏过头,便看到钟琉得意的笑容,“看看你哥出场,是不是大杀四方!”   “是啊,你简直魅力四射,”钟嘉木一巴掌打在了钟琉的脸上,“离我远点,别把我这朵小娇花给晒伤了。”   钟琉的脸转了个方向,避开了钟嘉木的爪子,“你看你看,我就知道你又开始嫌弃我了。”   俩人在路上打打闹闹,孟高寒的轮椅自动跟在他们的身后,他有些羡慕地看着同钟嘉木亲近的钟琉,而后又将视线移到了自己的双腿上。   然后孟高寒缓缓闭眼,再睁开眼。   一切的情绪再次不复存在。   *   他们刚到于灯家门口时,电话铃声突然响起,钟嘉木拿出手机一接通,贺闻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木木,你现在在哪里?”   钟嘉木眼角抽搐了两下。   不是说今天有事情来不了吗?怎么感觉贺闻随时随地都在关注他的路程情况。   “我现在不在学校啦,”钟嘉木老老实实地汇报,“我们现在去一个曾经被温岚欺负的人的家里了解一些事情。”   贺闻:“是吗?”   钟嘉木:“是啊!”   “放心吧,这边事情如果处理完了,我就给阿闻你打电话,”钟嘉木几乎像是哄着贺闻,“阿闻你就先好好工作,我们晚上就会见面啦。”   贺闻顿了许久之后,最终回答道:“晚上见。”   钟嘉木点点头,“晚上见。”   刚挂掉电话,钟嘉木便听到钟琉唏嘘的啧啧声,“真是亲密啊,感觉都把我和孟教授撇到一边了。”   钟嘉木一脚踢向钟琉的小腿,“就是阿闻想我了打个电话而已。”   钟琉躲过攻击,笑着讨饶。   孟高寒拉开了轮椅的控制盘,“干正事,我们的时间并不多。”   待钟嘉木和钟琉站稳了之后,孟高寒的轮椅已经驶出了好长一段路。   钟嘉木正准备追上去,钟琉却拉住了他。   他凑到钟嘉木的耳边,神神秘秘地小声问道:“那个孟教授,是不是喜欢你?”   “哈?”   钟嘉木瞪大了眼,感觉跟听到了比地球爆炸更不可思议的事情,“琉哥你是不是眼睛出毛病了?”   钟琉拉过钟嘉木,“你没感觉到吗?他这个人冷冷的,但是只要你站到他旁边,他那种冰冷的防备就卸下来了。”   “是因为今天琉哥你过来了吧?”说着钟嘉木还唏嘘地啧啧两声,“要是放在昨天,我们老早就收工了,你看你一说要管这件事情,孟教授二话不说就表示去。”   钟琉有些不满,“你以为谁都是那个狗逼易文柏啊!”   两人随口吐槽着,快步跟上了孟高寒。   于灯的家已经搬走了,于灯的母亲在拿到了补偿款之后,便将原来的房子也卖掉,搬到了一个更靠近市中心的房子里。   他们上门时,于灯母亲似乎在煲汤,一开门,整个房间里都是鲜甜的骨汤味。   “你们好啊,”于灯的母亲笑着带领他们进来,“快中午了,要不一起吃个便饭吧?”   进门后,钟嘉木一眼便看到了客厅。   客厅的地面上铺上了一层拼图地垫,电视柜的角落放着一个简易的婴儿床,床上放满了各种婴儿玩具。   整洁而温馨的房间带着食物香气的氛围,餐桌上的琉璃花瓶里,还插着几株粉色重瓣洋桔梗。一个小孩子就这么扒拉在床边,好奇地看着他们。   一切都像是在展示着这位母亲,已经从曾经的失子之痛中走了出来。   钟嘉木正在犹豫到底还要不要进去,钟琉却先行凑了过去。   他逗着小孩,对着于灯母亲说:“啊,这孩子好可爱!”   于灯母亲的声音从厨房传来,“谢谢夸奖,你们先到沙发坐会儿,我把这边弄了就过来。”   能够说出口的事情并不多,钟嘉木和孟高寒沉默地坐到了一旁,反倒是钟琉同母亲聊得还不错。   这名母亲之前是在公司上班,因为工作能力强,从传媒公司的职员一路做到了副总的职位。也正因为如此,她对于于灯在学校内的事情,缺少了太多的关心。她总以为男孩子,得自己学会处理事情,得自己坚强起来,却忘记了于灯不过是一个还未成年的孩子。   “前两年我确实是过得浑浑噩噩的,因为于灯走了,感觉自己的心像是突然被挖空了一块。不知从哪里的风吹过那块空洞,恍惚间像是还能听到于灯撕心裂肺的求救。”   于灯母亲笑了笑,“不过现在我算是从那段日子走出来了,人总要向前看,对吧?”   他们在午饭前道了别,于灯母亲将厨房的明火给关掉,说什么都要送他们。   这一次钟琉和于灯母亲走在前面,钟嘉木和孟高寒走在后面。   孟高寒见钟嘉木情绪低落,问道:“还调查吗?”   钟嘉木回过神来,“什么?”   “还要去于灯的室友那里查看情况吗?”   钟嘉木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张口想要做出一个决定,最终却叹了口气,“我不知道。”   钟嘉木看着前面于灯母亲的背影,看着她同钟琉聊得很是开心。   只是接着,于灯母亲不知为何停下了脚步,往旁边一栋楼房看去。   钟嘉木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是一栋正在修建的住宅楼,住宅楼的外窗还没有安装,黑色的栏杆就这么裸露在外面。   于灯的母亲就这么呆呆地看着那一排排的栏杆,直到钟琉拍了拍她的肩膀,才回过神来。   她面露歉意,“抱歉,我又走神了。”   刚才的事情就像是无意之间的插曲,于灯母亲将他们送到了车站,笑着表示他们下次还可以过来玩。   钟琉刚才也发现了这个情况,他转过身,看着钟嘉木,“木木,还调查吗?”   钟嘉木果断地点头,“既然都走到这一步了,不走完就不太好吧?”   *   将一切调查完之后,钟嘉木再次借用了贺闻的书房,整理这几日的资料。   资料非常充分和完善,仅有视频和照片这一条,就足以将温岚打入地狱。   但是真的要将视频给发出来吗?   钟嘉木犹豫了起来。   电脑上,打开的视频一遍一遍地循环播放,钟嘉木心中始终摇摆不定。   下一次的校园法庭依旧是要搬上直播的,就算是于灯的母亲没有关注直播看见,也有可能在用手机刷视频的时候碰巧刷到。   对于其实还没有从过去伤痛中站起来的人,无异于是巨大的二次伤害。   但是没有这些视频,剩下的几百页的文字不过就是废纸……   书房的门突然被推开,贺闻端着一杯牛奶走了进来,钟嘉木吓得赶紧关掉了视频。   “已经快两点了,”贺闻将温热的牛奶放到钟嘉木的跟前,“该睡觉了。”   钟嘉木看了眼贺闻,最终鼠标选中了那个视频,按下了删除键。   贺闻略微一皱眉,“你这是在干什么?”   钟嘉木捧起牛奶,一边喝着一边敷衍贺闻,“删除点没用的东西。”   贺闻坐到了沙发边,冷静而又严肃地看着钟嘉木,“那可不是没用的东西。”   “温岚欺辱人的视频,证明了他曾经是犯下过罪的人。除非他拿出同等的资料,否则根本不可能赢得了你。”   钟嘉木明明已经将资料专门存到了自己的一个U盘里,每一次打开U盘都需要输入密码解锁。在之前的调查中,贺闻也从来没有陪同一起过。   想到这一点,钟嘉木心中略有些烦躁,他对上了贺闻的视线,笑了笑,“果然你什么都知道。”   看到钟嘉木的那副模样,贺闻心中有一瞬的惊慌,总觉得钟嘉木下一秒就会从这张椅子上消失。   他抬手按住了钟嘉木的肩膀,黝黑的瞳中隐藏着一丝阴霾,“你是我的。我什么都知道,不是很正常的吗?”   不知识那句话惹到了贺闻,钟嘉木瞬间清醒赶紧哄道:“阿闻你想到哪儿去了,我只是觉得你一直关注着我,我很开心。”   贺闻问:“没有了视频,你接下来还有什么?”   钟嘉木答:“还有图片以及一些录音发言,视频只是辅佐,加上也不过累赘。”   “是吗?”   贺闻的话中带着一丝怀疑。   “是啊!”   钟嘉木站起身,吧唧一口亲上了贺闻的脸。   贺闻终于收回了手,“喝完牛奶就去睡觉吧,我不会动你的资料。”   *   第二次抄袭事件的开庭很快便来了。   有了这一个星期的发酵时间,这次的关注度远比之前更高。   开庭还没开始,直播间的人就已经满了,甚至重新开了两三个房,都是瞬间爆满的状态。   微博上一堆的人嗷嗷嚎叫,希望有人能直播法庭的直播,甚至于直播法庭直播的直播都可以。   温岚早早便来到了现场提交资料,资料的厚度比起上一次,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交完了资料之后,温岚便坐到了原告席,头上还缠着纱布,右手手腕缠着厚厚的纱布,挂在脖颈。   钟嘉木这次没有迟到,他提前了十分钟进场,将资料交上去之后,便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钟琉坐在他的旁边刷着手机,看到温岚来了之后,钟琉用手肘戳了戳呼呼大睡的钟嘉木。   钟嘉木美梦被打断,醒来的时候感到大脑昏昏沉沉,他擦了擦眼角的泪,“是要开庭了吗?”   钟琉看着温岚,朝着钟嘉木微微倾身,“抄袭大佬来了,你给别人点面子。”   两人的相貌有七八分相似,一长发垂肩膀,一短发直立,齐齐坐在他的对面,给了温岚双倍的压力。   钟琉的声音很小,但伤害性极大,他将昏昏欲睡的钟嘉木扶正,“死者为大,礼貌送终。”   钟嘉木迷迷糊糊地点头,算是同意了钟琉的看法。   温岚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找不到翻盘证据,事前再嘚瑟也没有。   因为上一周的直播,开庭前的评论都是对钟嘉木的嘲笑和辱骂,以及对温岚的心疼。   【牛啊,这个抄袭狗居然还带人上台子了,也不嫌弃万一被打连累了别人。】   【呜呜呜好心疼winkin大大,他整个人都没精神了】   【抄袭狗加暴力狂,这人不关进监狱,放在这里来干嘛?】   【现在应该就是古代杀头前的□□吧?】   【抄袭狗蹦跶不了多久了,我今天就要看着他死!!!】   【winkin大大坚持住啊,我们就是你坚强的后盾】   时间一点点过去,审判团的人将温岚递交的材料看完,确认是有效材料。   然后便是例行的事件陈述,辅佐的证据材料将会投影至大屏幕。   温岚找的是在校长办公室的监控视频,老师试图想要协商两人之间的关系,但是钟嘉木一副顽固不化的嚣张模样,表示温岚只要没转学,他今后见一次打一次。   【在校长办公室都这么嚣张?什么背景啊?】   【妥妥的背后有人吧?】   这个视频证据对于钟嘉木来说非常的不利。当初钟嘉木英雄救美的那个小巷子是监控的死角,谁都不知道那里究竟发生过什么。   但只要有年玉来作证,讲清楚缘由,温岚的视频不攻自破。   钟嘉木往VIP旁听席一扫,便对上了年玉的视线。   年玉穿着白色的衬衫坐在人群之中,像是在等待着,斗败的猫咪朝着自己撒娇求助。   钟嘉木张开口,露出一个异常嘲讽的微笑,而后开口,“做梦。”   他没有发出声音,但是看年玉的变化,肯定是看懂了他的口型。   钟嘉木这次更加确认,当初那副涂鸦墙的草稿肯定在年玉的手里。   温岚陈述结束,旁听席中的人开始窃窃私语,孟高寒敲了两次小锤才压了下来。   虽然他止得住现场的人,却止不住直播外那千万的键盘。   评论几乎是一边倒地讨伐钟嘉木,将所有人的负面情绪全部倾泻到了这个准罪犯钟嘉木身上。   贺闻低头看着直播,脸色越来越黑,最终他给小助理发了一条消息。   【贺闻:让技术部的人帮忙维护一下Z校的直播。】   小助理迅速回答收到,而后不到一分钟,所有在直播里的号全部被虚拟号挤了出去。   最后的评论停在【还winkin一个清白】,之上再无任何评论出现。   此时资料翻到了最后一页,温岚的发言已经结束。   钟琉站起身,倚靠在旁边的桌子旁,“下面该我家的木木发言了吧?”   钟嘉木站起身,理了理袖口,“我觉得也该我了,对面再讲下去,我恐怕都要让外卖送一张床让我在这边午睡。”   审判团对被告席上的人都傻眼了,他们齐齐看向法官孟高寒,却看到对方并没有开口表示扰乱法庭秩序,而是将微微靠近旁边的话筒,“现请被告方陈述事实。”   钟嘉木轻拍了两下手,钟琉很懂地走到了投影仪前,放上了他们的第一张证据。   温岚抬头看向投影仪,在那一瞬全身都僵住了。   他努力地转头,看向准备解说的钟嘉木,却恰好与他的视线相对。   钟嘉木咧开嘴角笑了,但是笑意却不达眼底,“请问原告,这是你之前掉的那张草稿吗?”   不可能的,钟嘉木的手里,怎么可能会有草稿的原稿?   温岚的脸上露出了明显的慌乱,他身后的椅子移动了半寸,可是接着却被阴影处的黑衣保镖给按住了。   左右两边一边站一个,一看就知道是谁派来的。   上一秒还以为赢定了的温岚,此时却像个上了刑事法庭的罪人,被人强压在椅子上,被迫接受着自己的罪行。   “不可能的,”温岚慌了,“这张草稿肯定是假冒的,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看看温岚先生一脸笃定的模样,”钟嘉木啧啧啧地摇头,“还真是可怜。”   温岚火气瞬间冲到了大脑上,他瞬间窜起身,结果却又被左右两名保镖压到了椅子上。   钟嘉木缓缓地踱步到温岚的面前,投影仪上的草稿换成了草稿的鉴定报告,鉴定时间确认是在四年前,比涂鸦墙上的涂鸦还要早两个月,并且草稿角落里倒写的“木”字也确认时间相符,没有时间差距。   钟嘉木做了一个抽烟的动作,模样嚣张又危险,“温岚啊,我来教教你,这里的规矩。”   【于灯啊,我来教教你,这里的规矩。】   在那一刻,温岚的大脑轰地炸开了,曾经所有模糊的影像都变得清晰了起来。   钟嘉木的眉眼向来温柔,此时却像是含了冰,冻得温岚全身麻木,不得动弹,“在这个地盘,谁强,谁就是老大。”   熟悉的话,从三年前的温岚嘴里出来,又来到了钟嘉木的嘴边。   “你强出头的时候,是不是以为自己真的就是英雄了啊?”   温岚全身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看着钟嘉木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证据一页一页地摆出来,温岚嘴里像是吞了千金,一句话都讲不出来。   他努力地克服着恐惧,用着发白的大脑艰难地进行思考,而后开口,“那你,那你曾经欺凌我的那些事情呢?”   钟嘉木坐在原告的桌边,听到他的发言,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哈哈大笑了起来。   许久之后,钟嘉木抹下了眼角被笑出的泪,“我记得这个校园法庭,是来判定你的《飞行员》和我的《Z》究竟谁是抄袭的吧?”   “而且,究竟是谁,欺凌的谁?”   钟嘉木撑着桌子,从上至下俯视着温岚,“如果我有罪,请让警察来制裁我,而不是你那一张小嘴,在这里可劲地叭叭叭。”   钟琉很是满意地鼓掌,“说实话温岚,你还是少说点废话吧,就当给你的学校节约点水资源。”   这什么情况?   原告都被被告骑脸啦!   这状况法官都不管管的吗!   审判团的人齐齐看向孟高寒,却见此人跟聋子一般,坐在轮椅上,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温岚朝年玉投向求助的目光,却见他如同看戏一般,端端坐在椅子上,不动分毫。   肩膀被人死死按住无法动弹,就像是高中时期的生活被人给换了位置,温岚自己成了被欺辱的对象。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不过是年玉用完就可以扔掉的棋子,但是温岚太自满了,他认为自己手里的筹码足够让年玉不会随意丢弃。   不管怎样,年玉都不会放弃他。   温岚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他顾不得其他,朝着年玉大喊起来,“年哥,年哥救救我啊,我可是一直按照你的吩咐做事的啊!年玉!”   透过音响,温岚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每一个人都将他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所有的人都将目光集中在了年玉身上。只见他仔细打量了一番温岚,而后困惑地开口,“你是谁啊?我吩咐你做什么事情了?”   那副模样,就就像是一朵单纯的小白花,任谁看都不会将温岚和年玉联系在一起。   大家估摸着温岚是狗急跳墙,想要拉人下水了。   但是年玉可即将成为奚家的继承人,温岚可算是找错人了。   旁听席的人群开始骚动了起来,孟高寒此时才落下了小锤。   “肃静,”孟高寒向温岚,“请问原告,是否承认《飞行员》一画抄袭Z市贵族高中涂鸦墙上的钟嘉木的无名画?”   温岚坐在原地,他低着头,沉思了许久,“你们,都想逼着我承认抄袭对吧?”   “那你们得先让我后面两只狗放开我,我现在还不是罪犯。”   易文柏抬了下手,黑衣保镖松开了温岚。   温岚被纱布包裹着的右手手心,突然反射出一丝锐利的光芒。   一把锋利的美术刀向箭一般飞向了钟嘉木!   温岚右边的保镖抬手试图抓住那把美工刀,只可惜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钟嘉木的双腿又开始不听使唤,他站在原地一时间无法动弹。   突然间,钟嘉木的右肩被揽住,他的脸埋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钟嘉木抬起头,一滴血便落在了他的脸上。   他失声喃喃,“年玉……”   那把美工刀擦过了年玉的右眼,眼角处还在不断地渗出鲜血。   钟嘉木从他的怀里起身,他完全忘记了刚才是谁设下的陷进,颤抖的手想要触碰那抹伤痕,但是却又怕给年玉再次带来疼痛。   年玉伸出手,这一次他终于触碰到了钟嘉木,“木哥,别害怕,没事的。”   温岚趁着那一瞬的破绽,站起身作势想要逃跑。   “狗逼温岚,你敢伤我弟弟!”   钟琉瞬间愤怒了,他三步作两步上前,一把将温岚按倒在了地上,“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对吧?”   法庭上一度失控,门口的学生会成员也赶来试图拉开他们。   年玉正准备收拢手臂,怀中却突然空了。   贺闻将钟嘉木从年玉那里拽到了背后。   “谢谢你刚才保护了我家木木,”贺闻懒懒抬眼,这感谢道得很是不诚恳,“救护车三分钟内马上赶到,你的医药费我全包了。”   原本还准备继续装温情的年玉站起身,“用不着,我救木哥不是给你承人情的。”   钟嘉木刚才都快被吓蒙了,此时理智才渐渐清醒了过来。   温岚在台阶处被黑衣保镖按住,钟琉此时被人拉着,但是他很想摆脱左右的人,再给温岚来两脚。   钟嘉木朝着钟琉喊:“哥!”   原本还蹦着往前冲的钟琉突然像是卡住了一般,他随声看了过来,而后大步朝着钟嘉木走来,上上下下将人检查了一遍,确定没事之后才长舒一口气。   孟高寒坐在轮椅上,他悔恨地看向自己依然无法动弹的双腿。   刚才他明明是离钟嘉木最近的人,他只要上前两步,便可以将钟嘉木拉过来。   但是几乎没有知觉的双腿,限制了一切。   他就像是被困在了名为轮椅的牢笼中,只能作为旁观者,看着牢笼外所发生的一切。   审判团的小A看着孟高寒低着头发呆,他上前轻轻拍了拍孟高寒的肩膀,“孟老师,孟老师。”   孟高寒猛然回过神,他抬起头看向来人,“怎么了?”   小A问:“现在现场已经成了这样,这次的法庭是不是要暂停?”   “不需要了,结果已经很明了了。”   孟高寒强行压下了方才的恐惧,他抬起手握住了代表公平与正义的小锤敲了下去。   全场的注意力再次集中到了孟高寒身上。   温岚被压在地面上,他努力地抬起头,看着孟高寒张口,下达对自己的判决。   “事实证据明了,逻辑链清晰。”   温岚对着孟高寒摇头,他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又怕钟嘉木将曾经那些关于他的事情公布于众。   然而坐在台上的孟高寒,连看都没看温岚一眼,“判决原告温岚抄袭。”   那一瞬间,双耳嗡鸣。   温岚被自己的老师亲手打下了地狱。   按在地上的温岚连起身都做不到,他在地上如虫子一般扭曲,瞳中逐渐染满了绝望。   作者有话要说:  抄袭事件终于结束了,紧赶慢赶的一个星期orz   我明天缓一天,5月1号照常更新哒   后面将陆陆续续奉上火葬场开胃菜~ 第26章   直播前半段大家看得津津有味, 后半段突然集体掉线,而后没多久现场人员就传来消息,温岚输了。   温岚winkin被判决抄袭。   这是什么情况?   果然内部操作吧?   有一部分在现场的观众, 偷偷拍了视频, 但是离得实在太远,看不太清楚。   黑幕,绝对是有黑幕!   小七是温岚的死忠粉, 她昨天就是守着直播,怒骂钟嘉木,可惜不知怎么的手机屏幕上弹出了一个框,表示线路拥堵。待她将框关闭之后,直播也跟着关闭, 再登入就上不去了。   小七从昨天气到了今天, 恰好今天有孟高寒的课,小七决定在下课后找孟高寒谈判,为她家的winkin大大找回一个公道!   小七一遍一遍地刷着winkin大大的微博, 可惜从昨天到今天, 没有任何的动静。   “太过分了,凭什么欺负我家大大,就因为他没有后台没有背景吗?”   “怎么了?气得这么厉害?”   突然闯入的声音使得小七一愣, 接着便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这人叫季木, 每次过来就是帮钟嘉木代课的, 但是他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 小七每次想要举报他代课都下不了狠心。   帅哥突然靠近,小七的心脏跳动的节奏都被打乱了。   她小脸一红,收回手机,“没, 没什么事情。”   “才不是没什么事情,”季木一手撑着脑袋,目光直直地看着小七,“肯定是他们不对,你才会这么生气。”   这话就像是戳到了小七的心,她立马拿出了手机,点开了微博展示给季木看。   “就是昨天的那个校园法庭,前半段winkin大大还没发言完,直播所有人都被踢了出来。我昨天紧等慢等到凌晨,结果得到的却是winkin大大抄袭的消息。”   一想到这里,小七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立马上涌,“这钟嘉木有什么后台啊!这不是正大光明地表示他后台有人吗?连孟老师我都开始恶心了,凭什么这么欺负我家winkin!”   所有人都被踢出来了?   他后半段嚣张碾压温岚的视频呢?   被狗吃了吗?   她看了眼有些傻的季木,又开始埋怨,“你为什么要为那个钟嘉木代课啊,让他全勤不过关挂科就好了。”   “全世界是不是有钱有权就不得了了!”   季木赶忙安慰着激动的小七,“好了好了,小七你先冷静一下。虽然昨天直播大家都被踢出去了,但是现场旁观席还有人对吧?”   “说到这个就离奇,”小七恨得牙牙痒,“他们不知道收了多少钱,说话都含糊其辞。”   “什么抄袭的事情,确实是winkin输了,但是校园暴力这件事情还暂时说不清。”   “明明就是因为木狗欺负winkin,然后撕掉了他的草稿。这两个明明就是一件事情!”   说着说着,小七就打开了winkin后援团的QQ群,决定鼓动大家一起为winkin大大讨回一个公道。   只是刚刚大家还在一起决定将#温岚等一个公平#这个话题推上热搜,现在管理员却让大家先按兵不动。   【怎么回事啊?winkin大大现在肯定委屈死了,我们就这么干等,什么都不做的吗?】   【现在风向有些不对,大家先去压一下另外一个。】   另外一个?   小七打开微博,突然间愣住了。   #我是被温岚欺凌过的人#   #我拒绝施暴者说谎#   这两个话题排位并不高,但是看数据和热度,是迟早要登顶。   怎么可能呢?   她家的winkin大大明明是被欺负的那一个啊!   微博众多大V发布真实故事,有配图,有录音,也有视频。   温岚之前的所有行径全都被翻了个底朝天,给大家展示出来微博大Vwinkin截然不同的另一面。   才开始,那些真实故事的长微博下面,还有winkin的粉丝怒骂。   【你们这样博人眼球抹黑winkin,到底还有没有底线和良心!】   【winkin大大现在生死未卜,你们吃人血馒头吃得还开心吗?】   【作为营销号也太没有底线了吧?我建议你们全家都爆炸!】   但是后来旁观吃瓜的路人渐渐聚集起来,形势逐渐变得不太对。   【谁家的粉丝这么恶臭】   【戾气也太重了吧?】   小七这下慌了,她赶紧回到群里准备将这件事情报告,却发现群里的民心已经开始动摇了。   【如果那些事情真的是winkin大大做的,我是真的忍受不了。】   【我以前也在学校被人欺负过,到现在晚上偶尔都会梦到那个场景。我实在受不了……】   小七气得要死,她在群里吐槽。   【我记得上次也抹黑winkin大佬抄袭吧?你们怎么这么不坚定?winkin大大才不需要你们这种粉丝!】   小七发完消息之后,便将对话展示给旁边的季木看,“你看,是不是很过分!winkin大大现在都不知道情况,她们就闹着要粉转黑!当初还不如不要喜欢winkin!都怪那个木狗!”   季木的表情有些尴尬,正当他张口准备说点什么时,教室后门一抹明艳的红色闯了进来。   奚星津左肩搭着背包,右手紧紧抓住了季木的手臂,“木哥!”   钟嘉木此时一顿,他伸出手摸向自己的脸,确认自己今天也是易容过。   不会吧?   就算他换张脸,现在奚星津都能认出来了?   钟嘉木僵硬地扭转脖子,而后看到奚星津愣了两秒,露出一副认错了人的窘迫表情。   奚星津张口闭口班上,最后只能硬撑着开口,“你是我的粉丝吧,怎么和别人坐在一起?”   说着奚星津便拉着钟嘉木的衣服往后排移,“你到底有几个墙头,怎么一个不注意你就去粉别人了?”   小七万分惆怅地看着奚星津将人拉到了后座,而她的旁边空空如也。   winkin大大,现在肯定也是如此孤单。   *   还没坐稳位置,奚星津的疑问便全抛了过来,“校园法庭不是已经结束了吗?为什么你还在帮木哥代课?他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一连这么多的问题,都将钟嘉木给绕晕了,他抬手试图按住这只躁动的红尾巴兔子,“等下等下,你慢慢来问。”   奚星津略有些无奈地看着他,总结了一下语言之后,很认真地问出了一个问题,“木哥在哪儿?”   钟嘉木回答得很诚恳,“我不知道。”   奚星津捏着自己黑色的双肩背包,“你不是帮他代课吗?你们都没接触的吗?”   钟嘉木真诚地看着他,一本正经地瞎掰,“我是他网上找的啦,二十块钱一节课,童叟无欺。”   奚星津皱眉,“价钱这么低……”   “积少成多嘛,”钟嘉木道:“慢慢攒起来就可以买星星你的周边了。”   奚星津对于自家小粉丝的话很是满意,乐滋滋地从背包里拿出了书本和笔。东西拿出来完了,奚星津才开始将背包放进抽屉里,而后又觉得不安全,拿了出来放到自己的腿上。   见奚星津没再打扰自己,钟嘉木掏出手机开始刷微博。   此时#我拒绝施暴者说谎#这个话题节节攀升,下面闹得那叫一个沸沸扬扬。   曾经被温岚欺负的所有人都站出来发声,无论是曾经温岚所就读的Z市贵族高中,还是后来转学到的第三十五中学,大家趁此机会团结了起来,为成为众矢之的的温岚增添更多的热度。   甚至还有曾经遭受过winkin粉丝网暴的小透明画师,也趁此机会跟着向winkin温岚讨要一个公道。   昨天校园法庭才结束,今天无关的话题就上了热搜,很明显这是有组织有预谋的。   多家大V罕见地同时推一话题,甚至将温岚原本战斗力强悍的粉丝团队打得溃不成军。   就像是一只大象看不惯堆积起来的蚂蚁,一脚踩了下去。   钟嘉木翻了半天,他试图从里面扒出幕后主事人究竟是谁。   被这种非常熟悉网络媒体的人给盯上,真的是太可怕了。   【#我是被温岚欺`凌过的人##我拒绝施暴者说谎#保送Q大的高材生在高考前莫名跳楼,母亲多年未曾走出儿子死亡的阴影,却在近日发现了孩子死亡的真相,原来真正原因,居然是校园暴力那只无形的手。今晚我们聆听一位母亲的讲述,让我们相约直播间,不见不散。】   这条微博下贴了两张图,一张是于灯咧开嘴,笑得异常灿烂的黑白照片,还有一张是于灯母亲拿着一张写字板,上面写着“我拒绝施暴者说谎”。   钟嘉木顺手便将这条微博发给了自家游手好闲的哥哥钟琉。   奚星津见自己坐在他的旁边,钟嘉木理都不带理一下,瞬间心里别扭了起来。   他的话中略带怨气,“你不是代课吗?上课居然都在玩手机不认真听课。”   钟嘉木拍了下奚星津的肩膀,“那个不重要,星星你快看看微博,温岚似乎出事儿了。”   在三番五次的催促下,奚星津终于拿出了手机,打开了微博。   他的微博账号是自己的私人小号,平时只发一些比赛的视频,甚少有人关注。   他随意翻了下,也看到了#我拒绝施暴者说谎#这个话题,不由嗤笑一声,“活该,这种我都不屑于看。”   吃瓜的精髓在于哪儿?   就在于不断扒皮讨论,以及尝试扒出新鲜的后续大瓜。   想要和人讨论吃瓜的钟嘉木瞬间觉得一切索然无味。   就在这时,传来好几声消息因,钟嘉木点开一看,发现钟琉在那一瞬发来了无数消息。   【钟琉:卧槽卧槽,那女人太可怕了,她是什么魔鬼?】   【钟琉:我记得她说她曾经是传媒公司的副总,现在的传媒公司都这么可怕的吗?】   【钟琉:木木我好怕怕啊,我现在正在努力回想我上次有没有说错什么话。】   【钟琉:不过温岚明显是活该啊,早几辈子就该受到惩罚了。我估摸着以前出事情,温家肯定二话不说就拿钱填了。】   【钟琉:不行,我越想越恶心,昨天应该多揍几拳的。】   钟嘉木偷笑了几声,回道:【现在他们应该知道了,钱不是万能的.jpg】   而此时钟嘉木没有发现,他想要讨论的中心人物温岚就站在教室的背后。   钟嘉木和奚星津恰好坐在靠门的那面墙,温岚只能看到他们的背影。   温岚穿着一身宽大的运动服,将身上包扎的伤全都掩盖了下去,宽大的帽檐几乎遮住了他大半张脸,背后背着的是套着布袋的棒球棍。   视线在教室里搜寻了好几遍,他一直没有找到钟嘉木的身影。   今天的热搜,温岚笃定是钟嘉木做的。   除了钟嘉木,没有人知道那么多的他曾经做的事情。   昨天对于钟嘉木那番话话的恐惧还残留在温岚的指尖,钟嘉木最近必定做了非常详细的调查,将他的老底翻了个天。   他也想过朝年玉求助,但是年玉拒绝了。   对钟嘉木做了那么多事情之后,居然这时候想要改邪归正?   开什么国际玩笑!   他被威胁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到最后那个人却像一朵清清白白的水仙一般,想要全身而退?   温岚越想越气,越气越找不到钟嘉木,他笃定昨日的事情之后,钟嘉木肯定来上课了。   但是人呢?   到底到哪儿去了?   此时上课铃声响起,老师翻出花名册点名,一个又一个被点到名的人举手,温岚的眼珠子跟着诡异地转动瞄准。   “桂七。”   “到!”   不是钟嘉木。   “梁乐天。”   “到!”   不是钟嘉木。   “钟嘉木。”   温岚就这么看着坐在他前面座位的背影伸出了手,“到!”   咔咔。   温岚的视线锁定到了前方的人身上。   ……是钟嘉木。   手哗啦拉下了布袋子的拉链,他嗖的一下窜起了身,朝着钟嘉木的后颈,高高举起了棒球棍。   人体的背脊骨支撑了人整个身体的,脖颈处的骨骼出现损伤,神经也会跟着受到一定程度的伤害,严重的情况下可能会直接致人高位瘫痪,脖子以下全都无法动弹。   奚星津察觉到了背后的不对劲,转头便看到露出扭曲微笑的温岚。   “去死吧!”   在那一瞬,奚星津大脑嗡的一声炸开了,他大脑里什么对策都没有想到,本能地想要保护旁边季木。   直到听到某些东西的破碎声,奚星津才发现,自己抓起了放在腿上的双肩背包,抵挡在钟嘉木的身前。   背包里的东西从中间碎裂,双肩背包折成了本不应该出现的形状。奚星津顾不了那么多,用双肩背包包住了棒球棍,将他的武器夺了回来。   钟嘉木回过头,温岚所有的癫狂在那一刻化为迷茫。   “你不是……钟嘉木?”   那他刚才在做什么?   还没等温岚回过神,他直接被奚星津摔到了墙上。   温岚的大脑嗡的一声炸开了,刚才明明找到了钟嘉木,为什么现在却变成了其他人?   他从墙边强撑起身体,奚星津作势还要上前,却被钟嘉木给拦了下来。   钟嘉木挡在了温岚的身前,“他身上还有伤,没必要。”   奚星津已然气得神志不清,他指着温岚道:“你护着他?”   钟嘉木哑然,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但是那副表情在奚星津看来就是默认了,他气得手都在发抖,“你知不知道他这个人做了什么?他刚才想要打死你!”   “我是看在你是我粉丝的份上,我才帮你挡的!”   奚星津被钟嘉木拦着,虽然气得不行,但是奇迹般的并没有强行甩开他。   钟嘉木觉得头疼,奚星津作为赛车手,以后肯定也算是公众人物。就算温岚千万般不对,现在奚星津打人的视频录下来了,后面必定会作为黑历史曝光。   老师的手里还拿着花名册单子,他匆匆走来,观察了这状况之后直皱眉头。   钟嘉木对着老师说:“老师我先把这个人带出去,温岚这边麻烦帮忙给叫个救护车。”   老师原本不愿放人,但是看到奚星津眼底厉色越发浓重,自知这个人不是好惹的,于是挥挥手,便把人放了。   而后老师在围上来凑热闹的人群中搜寻许久,最终对着方才的小七招招手,“小七,帮忙给这个人叫个救护车。”   此时的小七都蒙了,她粉了winkin大大好几年,这第一次近距离见到自己喜欢的大大,却是在如此尴尬的情况。   她刚才还在为winkin大大在微博上出生入死,怎么一回过神,winkin大大就疯了?   *   钟嘉木好不容易将奚星津拉出教室,便开始哄着,“我知道他污蔑了你木哥的清白,但是啊,事情也不是这么算的,对吧?”   “他刚才差点想要你的命,”奚星津气得眼眶通红,“刚才点名之后温岚突然窜了起来,说不定就是把你当木哥了!”   确实刚才奚星津救了自己,要是一味训责,钟嘉木也有些不好意思。   他轻咳了两声,“刚才吧,确实谢谢你救了我。你的手没事儿吧?”   奚星津向来好哄,看到钟嘉木道了歉,憋在肚子里的那股气便尽数消退,而后只剩下一肚子的委屈。   他紧抓着单肩背包,想要诉苦,但又觉得这种行为实在是太掉偶像的B格。   钟嘉木看到他手上的动作,问道:“你的背包里,是装了什么东西吗?”   奚星津手上一紧,接着就想把背包往身后藏。   只可惜钟嘉木的动作更快,一把夺过了那个背包,然后拉开拉链。   奚星津作势要上去夺走,“作为粉丝你别随便翻别人的东西。”   钟嘉木将手伸到了背包里面,然后拿出的是一个奖杯的底座。   嘉文杯比赛第一的奖杯拦腰截断,碎成了两块。   钟嘉木瞬间愧疚,“对不起,我本来想,如果知道坏的是什么东西,就能够赔给你。”   这么丢脸的事情被发现了,奚星津脸上彻底挂不住了。   他一把夺走了钟嘉木左手的背包和右手拿着的奖杯,恶声恶气道:“这就是个奖杯而已,我从小到大什么奖杯没拿过?”   游戏中的奚星津向来是别人家的孩子,只要参赛,奖杯从来都是拿到手软的那位。比赛结束后,他就这么百无聊赖地站在中间,同其他的手下败将合照,奖杯也向来是给父亲奚元凯看了一遍之后,便随便放到了柜子的一个角落,再也不去管它。   更别说将那么重的东西装在书包里。   钟嘉木道:“这是你第一次赛车得到的第一名。”   “你别说了好不好!”   奚星津脸上实在挂不住,他抬脚同钟嘉木擦肩而过,想要找到自己的机车开车回去。   在那一刻,钟嘉木再次抓住了奚星津的背包,“我们拿去修吧?肯定有地方能修好的。”   奚星津低头看着钟嘉木,模样有些别扭,“有地方可以修吗?”   钟嘉木坚持,“我们找一家店,先试试。”   奚星津纠结了许久,最终摇了摇头。   他捂着脸,有些难过,“我本来以为木哥今天会过来,才把奖杯带上,但是木哥还是没来。”   “这东西修复了之后,肯定还是会看得出来裂痕,我才不要把坏了的东西送给木哥。”   这事情无解了。   东西因为保护他碎了,带着去修奚星津又不肯,总不可能让时光倒流吧?   “要不你这样想吧,”钟嘉木破罐子破摔一般胡扯,“以前你哥哥不是给你赢了一个单反,然后你当场摔碎了来着?说不定你哥哥看到这碎掉的奖杯反而高兴了呢?”   黑色的背包透露出一个小口,透明碎片被底色染黑,边角反射着光芒。本来是和单反截然不同的物品,却让奚星津回想到了当时满地黑色单反的外壳。   那时候的钟嘉木究竟是什么样的表情?   奚星津已然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自己被年玉发布的两人亲密照片给刺激昏了头脑,看到单反便像是看到了钟嘉木和年玉在旅途之中游玩的场景。   摔碎了的单反,更像是一种逃避。   他一点都不想承认自己被钟嘉木牵着鼻子走,也一点都不想承认自己会被年玉这个人将了一军。   作者有话要说:  然后你哥哥就跟别人跑了┓( ??` )┏   所以做人要坦诚,傲娇毁一生啊!   ——   大家五一快乐━((*′д`)爻(′д`*))━!!!! 第27章   钟嘉木“劝慰”了半晌, 才发现奚星津的不对劲。   哭不像哭,笑不像笑,眼眶泛着红, 过了会儿又将黑色的双肩背包的拉链给拉上, 自顾自地坐到一旁。   钟嘉木看着奚星津那副模样,寻思着还是先走为妙,让奚星津一个人在那边静静。   只是他前脚刚抬, 后脚奚星津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季木,”奚星津憋着气,声音委屈巴巴的,“你陪我坐会儿。”   钟嘉木没办法,只能走过去坐到奚星津的身旁。   风拂过树林, 沙沙作响, 他们就这么静静坐到花坛边。   过了许久之后,奚星津像是终于缓过神来,他低头看着装着碎掉的奖杯的包, 闷闷地开口问:“你和木哥, 到底是什么关系?”   钟嘉木刚才还在走神,顿了一两秒才反应过来奚星津似乎是在问他,秒答说:“金钱关系。”   奚星津很显然不信, “金钱关系会将我以前把单反摔碎的事情告诉你吗?”   钟嘉木立马做出一副委屈脸, “冤枉啊, 这不是你上次告诉我的事情吗?”   “我上次说过吗?”   钟嘉木与奚星津一起开始回想当时的画面。   当时的奚星津的原话是:【我无论想要什么, 他都能想尽办法把他送给我。有一次我看上了一个比赛的第一名奖品,我哥哥把也赢了回来。】   第一名的奖品……   钟嘉木抱着脸,整个人扭曲成了世界名画《呐喊》。   趁着奚星津张口之际,钟嘉木主动抢过了他的话头, “没什么特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奚星津皱眉,看钟嘉木的眼神有一丝怀疑,“等等。”   再等马甲就捂不住了!   钟嘉木丝毫没听奚星津的话,站起身就准备溜。   只可惜他还没走两步,腰间便被一双手给抱住了。   奚星津的额头抵在钟嘉木的背脊,声音闷闷的,“别走。”   钟嘉木全身的鸡皮疙瘩都战栗了起来,一时之间进退两难。   “我错了,木哥。”   “我实在太嫉妒年玉了,当时满脑子想的都是你为什么要和年玉一起出去却不告诉我?你是不是背着我和他在一起了?年玉是不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把你抢走了?”   钟嘉木不敢说话,他感觉自己背上的衣服似乎被钟嘉木浸湿了。   奚星津的话中逐渐染上了哭腔,“我不是故意摔掉单反的,你回来好不好?”   钟嘉木其实很想说,现在哭有什么用呢?   生气的时候就只顾自己,其他的什么都忘了。理智恢复的时候发现做错了事情,又摆着架子不肯道歉。   事情过去了这么久,“我错了”三个字又有什么意义呢?   钟嘉木不愿去争这种东西,他知道这是奚星津被奚元凯带出来的骨子里的傲慢,无论说什么都毫无意义。   他张口许久,最终决定将季木这个角色扮演到底,“星星,那个,我是季木。”   “我其实,是和钟嘉木聊天的时候知道的这件事情。因为你上次给我的门票很贵重,所以我问了下我的雇主,他才顺口将这件事情告诉我的。”   奚星津自然是不信的,他的手臂将钟嘉木的腰勒得更紧了。   钟嘉木有些头疼,“要不这样,我打电话给雇主,你当面给他说说?”   他掏出手机,翻到了钟琉的电话,顺手将其名字改成了钟嘉木金主,然后把电话打了过去。   彼时钟琉正在睡觉,他接到的电话时候,正睡得有些迷糊。   “喂?”话筒里传来了钟琉的呵欠,“我现在正困着呢,没啥急事我就先挂了。”   钟嘉木完全不管钟琉那边说了什么,自顾自地演着,“你好,钟老板,是这样的,你弟弟奚星津似乎有些话想对你说,结果把我认错了。”   “我怎么解释他都不信,我就想着把……呜呜——”   钟嘉木的嘴被捂住了,他看着眼前从脸颊红到了耳朵根的奚星津恶声恶气地朝着他开口,“挂掉电话。”   钟嘉木呜呜两声,作势要将手机递到奚星津的耳边。   奚星津恶声恶气地威胁,“挂掉电话,不然我开除你的粉籍。”   钟嘉木装作万分遗憾地挂掉了电话。   奚星津扫了眼钟嘉木的手机,见上面确实显示了钟嘉木三个字,才又相信了几分。   “刚才的事情,谁都不准说,”奚星津继续装出一副恶狠狠的模样,可惜泛着红的眼眶让他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小可怜,“听到了没有!”   此时的奚星津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刚才不知是脑袋里面哪根神经短路了,居然说出了那么丢脸的话。   钟嘉木举起双手投降,“知道了知道了,我保证不说出去。”   *   医院的墙壁白得发亮,年玉坐在床上,喉咙里哼着不知名的歌,看起来心情很是不错。   他的右眼和耳朵分别都被纱布包裹着,医生表示耳朵没什么问题,但是眼睛的伤口略深,需要两三个月之后才能拆线。   这个伤口像是划开了年玉与钟嘉木之间的隔阂,年玉翻着手机,不时点进同钟嘉木的聊天记录里,看着钟嘉木回答表示下了课就来看他,嘴角又上扬了一分。   病房的门刚被推开,年玉便带着一丝期待往门口看去。   钟嘉木刚将脸上的硅胶给扒下来就让贺闻开车来到了医院。此时他鬓角的发还挂着水,往下滴落至钟嘉木毛茸茸的白色V领毛衣上,留下浅浅的水痕。   “你其实不用来得那么急,”年玉轻声说,“我一整天都可以等你。”   坐卧在床的年玉格外有迷惑人的能力,明明还有一只眼睛能看得到,手脚都没问题,却总给人感觉这个人什么事情都没把办法做。   弱小,可怜又无害,就像是六一儿童节上粉雕玉琢的小孩子,明明被家长忠告过不要吃陌生人的东西,却依旧站在你身前,巴巴地望着你手里的那颗糖果。   “毕竟你是因为我受的伤,”钟嘉木从果篮里随手拿了一个苹果,“我最多只能待一个小时,阿闻还在停车场等我。”   “足够了,”年玉满足的叹道:“之前你连一分钟都待不了。”   这一分钟都待不了怪谁啊……   钟嘉木将苹果削到一半切成月牙,然后一块一块整理成小兔子的模样,红色的苹果皮微微翘起,就像是小兔子的耳朵。   年玉随手拿起一块咬下,问:“明天你还会来吗?”   钟嘉木内心吐槽谁觉得命长才会天天来看你,但是表面上为而来照顾病人的情绪,“不知道。”   “诶,明天不知道啊,”年玉的尾音拉长,话语间有意思耐人询味,“难道是因为那位贺总吗?”   见钟嘉木手下一顿,年玉瞬间明了。   即便不一定全部因为贺闻,肯定还是有大部分是因为他。   一牙兔子苹果被年玉全部啃掉,皮放在了桌子上,“木哥,你不觉得,他就是个我的冒牌货吗?”   年玉的食指指尖转着那块苹果皮,漫不经心地说:“什么囚禁算计阴谋诡计,全都不过是我玩烂了的东西。”   “你与其待会儿跟他回去,还不如就留下来陪我,我保证他连这扇门都进不来。”   年玉话音刚落,病房的门便被推开了。   来人气势很足,手捧一束包扎好的白菊花,旁边那位穿着西装衬衫的中年男子微微扶着门,示意他先走进去。   一前一后,是易文柏和年玉的便宜爹奚元凯。   易文柏:“奚总,你这真的是太客气了。”   奚元凯:“哪里哪里,易少你才是,百忙之中能够来看望小玉,这正是让鄙人受宠若惊。”   趁着年玉还没回过神,易文柏将那束菊花按在年玉的手里,碧蓝色的眸子上下打量了一番,而后很是满意地点点头,“听说中国的菊花代表高洁,这么一看,果然很衬小玉。”   那副不懂中国文化的外国人的形象装得简直入目三分,背地里谁知道这混血儿中文说得比本地人还溜。   奚元凯巴结易文柏都还来不及,怎么敢说白菊不适合送人?   他抬眼示意年玉,“小玉,易少百忙之中来看你,还不快点道谢。”   年玉气得后槽牙磨得咯吱作响,却还是扬起嘴角露出微笑,“谢谢。”   “不用谢,”易文柏装得很是彬彬有礼,“我本来今天是来找木木的,但是听说年玉受伤了,顺道便来看看。”   钟嘉木没料到奚元凯居然来了,他往后看了看,却并没有看到自己母亲的影子。   奚元凯脸上带着七分威严三分笑意,看似亲近,实际上却隔人千里之外,“木木,这么久不见,是把我忘了吗?”   游戏中的玩家从来没叫过奚元凯父亲或者爸爸,CG立绘里面的画面都是玩家规规矩矩站在旁边,叫着奚总。   自然这一次钟嘉木也一样,他略微抬眼,白皙的面容上呈现出无机质的冷意,“没有奚总,只是没料到您会过来。”   他拉开椅子站起身,“今天易少来探望年玉,我就不打扰了。”   钟嘉木正准备走,却发现袖子被年玉给拉住了。   年玉琥珀色的眸子里似是藏了蜜,留恋地望着他说:“木哥,你说过要陪我一个小时的。”   钟嘉木一时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奚元凯哈哈大笑起来,“抱歉抱歉,这倒是我疏忽了。”   年玉摇摇头,“奚总你今天来看我,其实我很高兴。就是我心里还惦记着公司事务,准备让助理到时候把文件带过来处理。”   奚元凯很是满意地点点头,“今天难得易少来看看你,好好陪下。”   “易少,我下午约了人,就先失陪了。”   “没关系,”易文柏笑道:“是我今日唐突,让奚总亲自带我进来。”   门刚关上,年玉便将那束菊花扔到了地上,他正准备开口,便看到易文柏拉住了钟嘉木的手,“木木,我是来带你走的。”   又来了又来了,这个蹦极男那副情深似海的模样又来了。   钟嘉木赶紧将手从易文柏的手里拽出来,警惕性地后退两步,“我哥可是回来了,万一他看到了,可是会误会的。”   易文柏一听,一股酸楚便压在了心上,“木木,你还是不相信我。”   年玉有些无语地看着易文柏那副恋爱脑的模样,默默地掏出手机,给他来了一首《一剪梅》。   熟悉的BGM声响起,易文柏与钟嘉木双双转头看向年玉。   年玉躺在床上,对着易文柏摆摆手,“易少,别管我,你继续。”   黑衣保镖站在门口,还未等易文柏开口,便走到年玉跟前,夺过手机,关掉了音乐。   年玉摆了摆手,“抱歉,刚才我就是突然想要放首歌,没料到易少居然不喜欢。”   钟嘉木不禁在心中对年玉点个赞。   可以的,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易文柏再次转过头,看着钟嘉木,“木木,你别意气用事。”   钟嘉木有些头疼,“要不这样吧,易文柏你先出去在病房外等一下,我来找年玉是有事情要问。”   易文柏有些不舍,“要多久。”   年玉秒答:“一小时。”   怕钟嘉木反悔,年玉望着钟嘉木,“你刚才亲口答应我的。”   钟嘉木无奈点头,“是一小时,易文柏你要是有事情可以先回去。”   易文柏不知是回忆起了什么,被刺了一下。   “我不会走的,”易文柏那双湛蓝色的眼睛深情地看着钟嘉木,“我就在门外,无论多久,我都会等你。”   *   易文柏带着他的黑衣保镖走出了房间,年玉便听到钟嘉木冷漠的声音。   “寒暄的时间也差不多了。年玉,我来是有件事情要问你。”   年玉再次拿起一个兔子苹果,像一只可爱的仓鼠簌簌簌簌地将果肉啃到了嘴里。   钟嘉木看着他,原本温柔的眉眼带着冷意,“我不是瞎子,在校园法庭上,温岚三番两次看向你,甚至在最后被逼急了,他第一反应也是向你求救。”   “从一开始,就是你授意他来向我泼脏水的吗?”   年玉早就知道,这件事情瞒不住。   从钟嘉木逃出去的那一刻,年玉便知道,他什么都藏不住。   “这不是泼脏水,这是为了让木哥你看清楚事实,”年玉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像是甜腻的蜂蜜黏在了钟嘉木的身上,“如果你真的抄袭败诉,背负黑名,只有我能够接受你。”   只有我还会继续爱你。   钟嘉木道:“但如果我真的做了那种事情,我会连自己都恶心自己。”   游戏中,确实所有人都忽略掉了一个角色,那便是年玉。   好不容易从名为年玉的火坑中挣扎出来,谁都不会再去向年玉求助。   而偏偏所有的Bad Ending,都是年玉为了让玩家向自己求助而做出来的事情。   钟嘉木:“那每天小巷子里,你会被温岚欺负,是你故意的吗?”   年玉点头:“是。”   钟嘉木:“我回去Z校调查过,没有你的照片,为什么?”   年玉轻笑,“这样你不就注意到我了吗?”   钟嘉木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美术老师说,他曾经捡到我的草稿,是在你手上吗?”   这下轮到年玉愣住了,“什么草稿?”   “那个涂鸦墙的草稿。”   钟嘉木其实并没有找到真正的草稿。   但是钟琉找到了钟嘉木曾经的画本和笔,让他照着涂鸦墙的画,将草稿再次临摹了出来。然后钟琉再稍稍处理一下粘合的墨痕,一般的机器只能检验处笔迹和纸张的年龄,而不会检验出这幅画究竟是什么时候画的。   年玉张口正欲解释,钟嘉木叹口气,“算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毕竟校园法庭上,他已经赢了。   出校园的时候,钟嘉木还能看到,之前被学校藏起来的巨型校庆海报,又被摆了出来。   滑雪少年带着面具,不惧狂风和暴雪,而飘落雪花与风组成的翅膀拼成了“Z”的图案。   看到钟嘉木起身,年玉问道:“你要去找易文柏了吗?”   钟嘉木反问:“那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年玉颇为不甘心:“易文柏不过是要从你的身上,找到另外一个人的影子,即便如此你也要跟他走吗?”   钟嘉木觉得年玉这句话问得何其荒谬,“你将我扭曲成了另外一个人的时候,和易文柏有什么不同?”   看着钟嘉木的背影,年玉突然慌了。   钟嘉木当真是走得毫不留情,一点的机会都不留给他。   年玉实在忍不住,喊出了口,“木哥!”   钟嘉木回头,看到年玉双手抓着被子,期期艾艾地问道:“你明天还会来吗?”   明明知道这副模样是年玉装出来的,钟嘉木还是油然而生出一种不忍,但是那种不忍心稍纵即逝。   他哗啦一声拉开了门,“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吧!”   *   看到钟嘉木终于从病房里出来,坐在旁边椅子上的易文柏嗖的一声便从椅子上窜了起来。   他像是也知道自己有些太过于积极,右手握成拳,靠近嘴角轻咳了两声,“你终于出来了。”   易文柏身旁的保镖帮着他圆场,“年玉很不安全,你和他单独呆在一起,易少很担心。”   钟嘉木点点头,也算是给了一个回应。   易文柏依旧不放弃自己的偷人事业,“木木,你来看了年玉,就没有想要改变的想法吗?”   钟嘉木装作不明白,他摆弄了一下手机,放到了身侧,而后抬头看向易文柏,“你是什么意思?”   见钟嘉木并没有一走了之,易文柏心生雀跃,但面上却不露分毫,“年玉和贺闻终究是同类人,他们为了达成目的向来不择手段,甚至贺闻比年玉更加难以摆脱掉。”   “年玉还未真正掌手奚家,而贺闻是真的拥有一个庞大的公司。”   这点明面上的东西,钟嘉木怎么可能不明白?   他抬起左手,看着上面稳住不动的数字0,轻声笑了笑。   他能对年玉肆意,仗着不过是人在病床,实际权力又被奚元凯掌握,只要钟嘉木不自己作死,年玉几乎奈何不了他分毫。   但是贺闻不一样,嘉文集团是他亲手打造出来的。   所以他,表现得处处留情,不敢硬拼。   “是这样的,”钟嘉木打断了易文柏的话,“我哥回来了。”   易文柏先是愣了一下,湛蓝色的眼中充满了隐隐痛楚,他曾经伤人太深,导致他无论说什么,眼前的人都不肯听信他分毫。   “木木,无论钟琉究竟回不回来,他在不在现场,我的决定都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正在这时,钟琉的声音无端地加入了进来,“好了,我现在在现场了。木木你要让哥帮你做决定吗?”   易文柏以一种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钟嘉木,而后视线缓缓落到了被钟嘉木放在一旁不起眼的手机上。   这馊主意其实是钟琉提出的。   钟琉早便厌倦了易文柏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汹涌爱意,他曾经就和钟嘉木吐槽,易家说不定就是靠那祖传的恋爱脑发家致富。   而钟琉对于易文柏摇摆不定的恋爱作风更是给予了强烈的批评。   “如果说男人是狗,那么易文柏便是狗中哈士奇,傲立于西伯利亚土地上的风中王者,谁给一块肉都能带走的那种。”   当然这些都是在钟嘉木私底下和钟琉交流时,钟琉给出的评价。   “喂喂,怎么没声音了?”   钟琉在电话中继续猖狂,“之前不是爱我爱得要死要活,说会永远等我回来吗?”   “我学都还没上完,回来就听到消息,说什么其实木木才是你真爱。”   “所以爱会消失,对不对?”   电话扩音里传出的话,字字击打在易文柏的心头。   甚至在那一刻,易文柏露出罕见的迷茫。如果可以点开面板,钟嘉木觉得他一定能看到,易文柏的好感度进度条再次打了骨折。   钟嘉木在一旁背靠墙壁捂着脸,肩膀不时抽动,扎在脑后的柔顺长发也跟着颤抖着,看起来像是格外伤心。   黑衣人站在一旁,看着这副场景不禁感叹,他们家的少爷可真是罪孽深重的男人。   而实际上钟嘉木憋笑憋得脸颊通红。   作者有话要说:  这波叫钟嘉木喊了哥哥来撑腰后。   钟琉:“易文柏我知道你在家,你开门啊,你有本事耍我家木木,你有本事开门啊!” 第28章   “不是消失, ”易文柏看着钟嘉木背对着他,自知自己又伤了人心,“是我一开始就搞错了。”   他站起身, 绕到了钟嘉木的对面, 而后轻声问道:“木木,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冬季,你是不是在救过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   很久很久以前?   小孩子?   钟嘉木很想吐槽自己玩游戏的时间真的也就几年, 更何况游戏并不会面面俱到把角色从小到大吃喝拉撒全部讲出来。   那得有多无聊啊!   钟嘉木终于放下了捂着脸的手,他的眼眶此时通红,眼睛里还渗着泪。柔软的黑发扎成小指一般粗细,倒衬得钟嘉木乖巧听话。   “我在寒天大雪中迷了路,不知道应该怎么才能回家。你发现了我, 好心给我拿了毛毯, 每天为我送来食物。我却把你给弄错了,”易文柏声音低沉,带着哽咽, “木木, 相信我,给我一个机会补偿你,这一次我再也不会搞错你和钟琉。”   描述得如此详细, 好像他们曾经真有过一段幼时约定。   “易文柏, 你没有心!”   钟琉撕心裂肺的声音透过手机扩音器传了出来。   易文柏全身一愣, 很是诚恳地开口, “抱歉钟琉,只要能够补偿你,我什么都能够做。”   如果不是钟嘉木早便熟悉的钟琉的操作,说不定真的会被钟琉给唬过去。   钟琉显然是戏精上脑, “我过去的青春,过去付出的感情,是能够说补偿就补偿的吗?”   钟琉捉弄得太狠,使得钟嘉木有些心疼老实人易文柏了。   这要是让钟琉闹下去,那简直没完没了。   他赶紧打断钟琉做法,“等下,我还没听懂你们在说什么。”   “我也不懂易文柏说什么,但是有趣就好了?”钟琉意犹未尽,“你看易文柏好配合啊!”   当人面前说这种话,真的好吗?   钟嘉木努力憋着笑,尽力去了解那莫名其妙的过去,“易文柏,你说的那个寒天大雪,是什么时候?”   易文柏:“我六岁的时候被人绑架,好不容易逃了出来,结果却因为又冷又饿,恰巧晕倒在了你家的门口。”   钟嘉木试着去引导,“你可以试试再说详细点,比如我给你送了什么东西,最后你怎么离开的?”   *   易文柏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大雪漫天的时刻,迷迷糊糊地时候听到有人像是在他旁边说话。   而后他被带到了一个稍微温暖的屋子,身上裹着厚实的棉被。   屋子内很杂乱,各种杂物都堆到了一起,唯独他蜷缩的地方被整理得很干净。   小易文柏在家里是经过训练的,在睁开眼的那一刻,尽管大脑昏昏沉沉,但是依旧努力地判断和分析着环境。   棉被,烤炉,凌乱的杂物间,以及并没有被绑住的手脚,一切的迹象都在向他透露,这里还算是安全的环境。   小易文柏扒拉开身上的棉被,想要查看门和窗子的情况。结果小易文柏稍微用点力,杂物间的门便被推开了。   窗外是漫天大雪,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抱着一个黑色的保温水壶呆呆地看着他。   小易文柏后退了一步,警惕地开口问:“你是谁?”   那个小男孩的双眼像是瞬间亮了起来,他往小男孩身边凑了两步,“你终于醒啦?”   他顺手推上了门,将寒冷隔绝在了门外,而后神神秘秘地打开了水壶。   水壶中的热气袅袅升起,在那一瞬鸡汤的味道便钻进了小易文柏的鼻尖上。   “妈妈亲手炖的鸡汤,加了好多甜甜的红枣,你尝尝?”   尽管肚子已经开始饿的发疼,嘴里开始分泌口水,但是小易文柏还是坚持这往后退了两步,同来人保持着安全距离。   此时的小易文柏已经万分虚弱,他明白自己虽然能够轻易打败眼前的人,但是却畏惧于窗外呼啸着的鹅毛大雪。   一人不断前进,一人不断后退,小易文柏没注意到身后的篮子,一股脑儿摔倒了温暖的被子里。   小易文柏迅速翻起身,但是眼前像是被蒙上了帘子,耳边嗡鸣,过了好一会儿小易文柏感受到了唇边甜的鸡汤。   他原本很想吐出来,但是鸡汤根本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从喉咙一路流淌至胃中,没有受到任何的阻拦。   嘴巴和喉咙还在不受控制地吞咽着,意识和身体就像是分裂开来,大脑的指挥已经毫无用处。   待到眼前恢复清明,耳边嗡鸣消退,热量从胃部传递至全身。   水壶盖子被小男孩当成了碗,香甜的鸡汤从保温水壶中流出,将空碗再次装满。   而后小男孩将碗递给了小易文柏,“还喝吗?”   尝到了食物的味道,小易文柏的自制力早已全面崩溃,伸出手接过鸡汤,咕咚咕咚地喝了个干净。   待小易文柏将鸡汤喝空,小男孩便将东西收拾好,关上了门,离开了杂物间。   一连计日皆是如此,鸡汤、浓粥、热牛奶,几乎换着花样往他这里送。   原本只有一床的被子,后来小男孩又送来了羊绒毯和靠枕,让他睡得更加温暖舒适。   待他好得差不多之后,小男孩拿出了一部手机,让他打电话联系自己的家人回家。   小易文柏终于联系上了自己的家人,小男孩将他送到了家外,用毛毯将他严严实实地裹上了一圈,生怕他冷着了。   待小易文柏在家里调养后,想要再去找他们,却发现那家人已经搬走了。   他手里拥有的线索便只有一部手机以及一张毛毯。   *   “后来,钟琉给我打了电话,说是阿姨发现他把手机给了别人,让他把手机要回来……”   说到这里,易文柏闭上了眼,“抱歉。”   这事情,老实来讲,确实有点点复杂。   也难怪钟琉当初避之不及,将易文柏称之为人中沙雕,狗中哈士奇。   因为当初所谓的小男孩,分明是两个人!   钟琉和钟嘉木是双胞胎,游戏中小时候,经常是两个人穿着相同的衣服,梳着相同的发型。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这是游戏中的付费彩蛋剧情,也是这款《十三亿男友》在新开发中进行的一次大胆的尝试,将VR技术融入到游戏之中。   冬季大雪的寒冷与被窝的暖和有着非常鲜明的对比。   最初的情节,便是小钟琉耍赖朝着母亲要了钱,然后带着自家弟弟出去买糖吃,结果路上遇到了一几乎要冻到昏迷的小易文柏。   那时候钟嘉木还不知道是易文柏,但是一看就知道,这肯定是可攻略角色。   既然买了游戏,那么肯定要去救救这个昏迷的小孩子。   只是游戏中实在是太冷了,小钟嘉木与小钟琉合伙把他抬到了杂物间,钟嘉木就感觉自己已经被冻得全身发麻。   回到家里之后,小钟嘉木和小钟琉双双在烤炉面前坐了许久才终于缓过了神来。   放在家里肯定会被母亲发现,但是放在杂物间,那段距离的雪路太过难熬。   于是小钟嘉木和小钟琉约定,一人一天负责给那个孩子带饭。   只是就算是这样,小钟嘉木还是越来越不想出门带饭。   甚至在怀疑,游戏策划将人物设计得这么矮,还要让其在雪地里走路,简直就是在折磨玩家。   终于在某一天,屏幕的框出现了第二天的字样,小钟琉跑过来提醒他带饭时,钟嘉木万般不情愿:“我不想出门了,外面太冷了。他到底什么时候走啊!”   小钟琉一听,就挎着一张小脸,也在那里发愁,“我也想问啊!我好担心他就这么赖着我们一辈子啊!”   后来小钟琉灵机一动,“要不我们把妈妈的手机偷出来借给他,让他给自己的妈妈打电话。这样他回家了,我们就不用送饭啦!”   于是界面便出现了一个框【请问是否接受该提议?】。   钟嘉木果断同意,和小钟琉一起从妈妈那里偷到了一部旧手机,然后小钟琉将其送了出去。   你以为你的初恋情人是一个人,其实是两个人。   你还在二选一试图选择正确答案,结果这居然是一道多选题,还是必须选对才能得分的那种。   *   钟嘉木正准备开口解释,便听到手机话筒里传出的“原来如此”。   钟琉委委屈屈的,就像是被抛弃了的小寡妇一样,“你们,没一个人告诉过我这件事情。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我却始终不能够有姓名。”   钟嘉木眼角抽搐。   信你个鬼,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钟嘉木索性挂掉了电话,正准备解释什么,却见易文柏以一种带着希望的碧蓝狗狗眼望着他。   作为全球满布矿产的易家之子,你这样真的掉价了。   钟嘉木犹记得他在校园法庭还是和其他人商谈的时候,都是霸气外露,一副老子是来给你当爹的架势。   怎么每次和他没聊两句,就是来当孙子模样?   “木木,这次你相信我了吗?”   钟嘉木头疼地扶额,“相信你什么?”   易文柏:“我心里真的只有你一个人。”   “这里贺闻进不来,你只要开口,我就带你走。”   呵呵,口气倒是挺狂的。   如果易文柏知道了当年的真相,他会以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   钟嘉木自认本性纯良,但是此时他也忍不住想要捉弄易文柏。   他低下头,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有这个定位器,我走哪儿都会被发现。”   易文柏垂下头,“我带你回去,想办法,”   钟嘉木放弃暗示,直接明示,“我一点都不想见到贺闻,除非你当场能够将这个定位器拆掉,否则我是不会走的。”   易文柏先是一顿,接着朝身后的保镖挥了挥手。   其中一位上前,从口袋里掏出了工具,对钟嘉木手腕上的定位器进行了全方位的检测和拍照。   定位器做得非常精细,外壳严丝合缝,几乎找不到任何的突破口,甚至最外层还压了皮肤接触导电的膜层。定位器内环一旦没有接触人的皮肤,微电流便会断掉,下一刻定位器便会立即报警。   将一切数据模型搜集完毕之后,易文柏看着数据看了一眼,最终点了点头,“就按照这个研究。”   他抬眼看向钟嘉木,眸子如同蓝宝石一般闪烁动人,“木木,相信我要不了多久,你再等等我。”   就像是一名颇有风度的英伦绅士,在含蓄而又热烈地朝着心爱的人求爱。   *   贺闻坐在车内,骨节分明的食指点着手机的外侧,而手机上则不时闪烁着和他几乎重合的红点,以及剩余可用距离标注。   他想要上去其实也没人拦得住他,但是钟嘉木让他在车内安安静静等着。   内心的烦躁与不安无限扩大,贺闻点开了苗淼的聊天框。   【贺闻:我现在就要见到钟嘉木。】   过了一会儿,苗淼回了一个问号。   【贺闻:你现在告诉钟嘉木,马上要进行视频会面。】   【贺闻:我现在,立刻要知道钟嘉木在哪里。】   【喵喵:不行的哦,贺总。你曾经答应过我什么?我不可能为了你去利用我的病人。】   【贺闻:所以呢?】   【贺闻:我才是你的雇主。】   苗淼见势不对,立马给贺闻打了个电话过去,“贺总,你现在是在什么地方?”   贺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想要将所有的烦躁吐出来,“我在地下室,钟嘉木现在上去了,我见不到人。我有种预感,他上去之后就再也不会下来了。”   “没关系的贺总,你对木木再有点信心,”苗淼安抚着贺闻,“没关系的,木木肯定是因为聊天耽搁了一会儿,事情聊完之后他肯定就下来了。”   “会吗?”贺闻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努力地压制着自己内心的野兽。但偏偏他自己对于钟嘉木会回来这件事情,没有丝毫的信任。   苗淼也明白,这并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的事情,现在能的也就是帮忙抓住套牢贺闻的缰绳。   “会的,”苗淼声音尽力放轻,“你只要乖乖地等,木木就会回来。”   “之前做得很好,不是吗?”   贺闻不信苗淼的安慰,“那不是我等到的,只是偶然碰到的。”   “他没有主动回来。”   钟嘉木的眼中没有他,甚至可以说没有任何人,除了他自己。   苗淼给贺闻做过了多次的心理辅导,她知道如果放任贺闻暴走,一定会将现有的所有平静都给彻底毁灭。   苗淼尽力给贺闻描述期待的美好,“没关系的,他现在会的。他会想着你,然后出现在发光口,朝着你走来。”   下一秒,电话被挂断了。   苗淼的心咯噔一声,她以为贺闻现在就去逮钟嘉木了,立刻将电话回拨。   电话并没有接通,倒是弹出了一条消息。   【贺闻:他过来了。】   苗淼此时才放下心来。   只是事情并没有苗淼想象的那么美好。   钟嘉木的确是下来了,他从电梯口走出来,身上还浮着金色的灯光。   只是他并不是一个人。   易文柏同他一起出来,身后还跟着四个黑衣保镖。   看起来两人交流得不错,贺闻只恨自己没有在钟嘉木身上装窃听器。   他大步朝着他们走去,然后一把抓住了钟嘉木的手臂,将人往自己的怀里带。   钟嘉木毫无准备,晕头转向地扑到了贺闻的怀里。   待他抬起头时,明显感受到了贺闻身上围绕着的低气压。   刚得到了钟嘉木含糊承诺的易文柏,显然心情还不错,“贺总,好久不见。”   “易先生好久不见,”贺闻露出了虚假的微笑,“谢谢你亲自将木木给送下来。”   “没什么,顺路而已,”易文柏上下打量了一番贺闻,“只是贺总,你将人抓得那么紧,怎么刚才没有跟着一起上去?”   因为贺闻被拦下来了。   钟嘉木嗅到了浓重的□□味,一个激灵站稳了身,却被贺闻带到了身后。   贺闻漫不经心地开口,“易先生跟我家木木跟得这么紧,现在是准备跟着一路回去吗?”   易文柏眸色渐深,他身后的黑衣人蠢蠢欲动。   “啊是这样的,”钟嘉木居然在两人的中间举起手机,“我哥叫我回去吃饭,毕竟这么久没见面,难免想要小聚一下。”   钟嘉木一边说着一边后退,“所以,暂时我谁都不跟。”   易文柏:“那我送你。”   贺闻:“那我送你。”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钟嘉木看着就头疼。   为什么人总是要去做,两边都是错误答案的二选一呢?   就不能开辟出一个“我可以自己飞过去”的第三种选项吗?   这种场景,让钟嘉木深刻感觉自己像是一个渣男。   他举起手机,开始推锅,“要不我给我哥打个电话,看他选谁。”   易文柏的双眼刚亮起,突然想到刚才自己伤了钟琉的心,眼中的光瞬间又暗了下来。   钟嘉木背过身给钟琉打了个电话,他左手拿着手机,右手揪着自己的小辫子,愁得想要把自己头顶的毛给揪突。   没过一会儿,钟琉便接到了电话。   他都还没开口,便听到钟嘉木问:“哥,之前不是说待会儿过来吗?就是易文柏和贺闻都要送我,你看你选谁?”   钟琉听得满头问号,“这是在报复我刚才太猖狂了吗?”   “滚,”钟嘉木恶声恶气地指挥:“选人物,报地址,我十分钟内赶过来。”   钟琉突然反应了过来,“等等你是要过来吗?”   钟琉:“妈,你的不孝子今天要回来啦!”   这下是轮到钟嘉木满头问号。   钟琉的话说完了之后才帮钟嘉木做选择,“选什么狗男人啊,你家阿闻不香吗?”   *   易文柏早便料到了这种结局,他虽然心有不甘,但是没办法。谁让他曾经认错了人,伤了钟琉的心呢?   钟琉很快便发了一个住址过来,贺闻驱车送钟嘉木回去。   地址是在一个老旧小区,虽然外观看上去有些年头,但是好在设施设备都比较完好,绿植覆盖完善,刚走进去还能感受到带着草木香气的微风。   贺闻下了车,随钟嘉木一起上门,却在门口被人拦了下来。   钟妈早就将门打开,双手环抱在胸前。她从知道钟嘉木要回来的那一刻,就开始上粉化妆,原本温文尔雅的浓眉细目,硬生生画成了凶猛的母老虎。拉长的眼尾,看上去颇有几分凌厉感。   浓厚的红枣味从门口处飘了出来,钟嘉木一闻,肚子便咕咕叫了起来。   看到那副模样,钟嘉木自知钟妈是想要来个下马威,他张开口就是毫无顾忌的撒娇,“妈~”   贺闻站在钟嘉木的身后,微微鞠了一躬,“阿姨好,我是钟嘉木的朋友贺闻。”   钟妈一听,嘴角先是不受控制地上移,而后强行压下一脸不屑,“呵,木木你带回来的是什么人啊?开口就乱喊人。”   钟嘉木傻眼了,游戏里的母亲不是都穿着一身旗袍,带着微笑,温文尔雅地站在那里当人设的吗?   这跟母老虎一样,马上要吃人的人是谁啊?   钟琉原本坐在沙发上吃着薯片,他往门口一看瞬间觉得不对,赶紧梭着拖鞋上来拦人,“妈你看木木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平时不是也偶尔劝我说什么,钟嘉木不知道现在过得好不好,让我多帮帮木木。”   钟妈一看自己老底被钟琉掀了,脸上瞬间挂不住,气势也减了一半,但是嘴上还是絮絮叨叨的,“你也知道他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就不能训训了?他今天直接带人上门来吃我做的饭菜,我还不能立个下马威了?”   “抱歉阿姨,是我刚才看到您太漂亮一时忘记礼数,”贺闻不知从哪儿变出来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一点小心意,还请笑纳。”   钟妈毫不客气地拿走了小盒子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玉镯。   若是送其他的,钟妈很有可能会直接扔回去,但是玉镯向来是钟妈的心头好,更别说水头这么足的玉镯。   这时候钟妈总算是被安抚了下来,她轻声哼了一下,“进来吧,吃饭。”   作者有话要说:  贺总半只脚踏入了火葬场边缘。 第29章   如果忽略掉很多东西, 这就像是一个普通家庭的普通晚餐,熬得浓稠鲜甜鸡汤,再配上几道清炒时蔬。   钟琉和钟妈不时聊着天, 然后给钟嘉木有一搭没一搭地夹着菜。   钟嘉木刨了好几口饭, 一抬头发现饭碗上又还原成了小山模样,一点都没见少。   电视里还播放着新闻,主持人端正地坐在电视机中播报, “某知名女副总丧子多年,近日发现儿子死因竟是校园暴力。”   钟嘉木手上一顿,抬头看向电视。   最近因为温岚的事情,他对于校园暴力格外关注。   果然电视里播放的画面便是三十五中学的校门。尽管标志牌打了码,但是只要去过的人一眼就能够看出来。   钟琉顺着钟嘉木的目光看了过去, 接着一乐, “妈,你还记得我上次抓出来一个社会渣滓吗?就是这个。”   钟妈显然不信,“你给电视台透露的啊?校园暴力, 还是过了百八十年的, 一般没什么电视台愿意播。”   钟琉在钟妈那里吃了瘪,朝着钟嘉木眨眼示意,让他帮着说话。   像是有着什么东西哽在钟嘉木的喉头, 曾经冰冷的灯光和饭桌上母亲哭泣的脸, 就像是上个世纪的产物。   钟琉见钟嘉木发呆, 不满地在桌下提了他一脚, “木木,我当时可是和你一起去的。是不是我当时carry全场?”   “是的妈,当时哥确实很厉害,帮了不少的忙, ”钟嘉木看到钟琉露出得意的微笑,画风紧接着一转,“不过电视台能播出,恐怕就不是哥的功劳了。”   钟嘉木在旁边分析,“还记得于灯的母亲是传媒公司副总吗?她对于宣传造势这种手段应该说了如指掌,今晚我记得还有直播。”   原本钟嘉木还考虑到于灯母亲的感受,现在想来他又将一位母亲想得太过简单。   钟妈啧啧感叹,“这是要把那个仇人往死里整啊?”   “死里整倒是算不上吧,”钟嘉木道:“也就是有几年会过得不太好,那些网友什么的又不是真的和他有血海深仇,这几年过去了,还有其他的瓜可吃,大家该干嘛干嘛。”   “木木!”   钟琉的声音突然变大,使得桌面上的人皆是一震,钟妈皱着眉看着旁边自家的傻儿子。   钟妈敲着碗,“干嘛?一惊一乍的,好好吃饭。”   *   吃完了饭,钟妈压根就没问钟嘉木和贺闻到底要不要再这里住,直接先斩后奏,让钟琉去把客房收拾出来。   现在微博、校园论坛已经全部炸了,钟嘉木无论点什么进去,要么是给你转着圈圈,要么就是给你一个白色整洁的页面。   钟琉不想收拾屋,非拉着钟嘉木一起去,贺闻坐在一旁陪着钟妈聊天。   刚进屋,钟琉就神神秘秘地把门给关上了。   饭桌上钟嘉木说话的时候,神情明显不太对,他原本当场就想把事情问出口,还好钟妈提醒让钟琉恢复了理智。   “谁对你做过这种事情?温岚吗?”钟琉紧张地抓着钟嘉木的手腕,“什么时候发生的?又什么时候热度消退的?”   钟嘉木抬手试图安抚钟琉,“哥你先别着急。”   钟琉抬手乱搓着钟嘉木的头发,“我怎么不急?你平时就恋爱脑,遇到看上眼的帅哥就想上去勾搭,本来就缺根筋,就怕你受了欺负又不知道说。”   作为乙女恋爱游戏,不就是谈恋爱的吗?你不会是想让我在乙女游戏里搞事业线吧?   不过在正常人看来,舔一个换一个的行为的确有点恋爱脑。   钟嘉木努力地扒拉开钟琉的手,详怒道:“我在你眼中就是一白痴恋爱脑对吧?”   钟琉举手投降,“我只说了恋爱脑,我可没说你白痴。而且恋爱脑也没什么不好的啊?”   他见钟嘉木没再炸毛,帮着他理了理被自己弄乱的头发,轻声感叹道:“多好啊木木,你仍然对爱抱有希望。”   钟嘉木的手一顿,他知道钟琉是在说贺闻的事情。   从钟嘉木有记忆开始,钟琉是第一个对他如此温柔的人,他不愿意在这个人面前说谎。   “哥,”钟嘉木抓着钟琉的衣摆,很是认真道:“我不喜欢贺闻。”   他把衣袖上拉,抬起左手,将手腕露了出来,“这个是他给我绑上的定位器,无论我到哪里,他都能够找到我。”   定位器上显示着四百多的数字,钟嘉木试着从门口走到窗边,数字跳动了一米。   “王八蛋!”钟琉火气瞬间就冲上来了,往门口冲,“我去找他算账!”   钟嘉木赶忙拉住钟琉,“哥,你等下,我还没说完。有人已经答应帮我解开这个东西。”   钟琉回头看向钟嘉木,“谁?”   “易文柏。”   这个名字一出场,钟琉与钟嘉木之间回荡着一种诡异的气氛,只是这气氛没停留多久,钟琉先行爆发了笑声。   “真不愧是我家的木木,”钟琉几乎笑的直不起腰来,“易文柏那狗男人以前那么欺负你,现在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不过木木,被那个狗男人黏上了之后真的很难甩掉,事后要不我再帮你一把,比如透露点细节,让他以为是我做的。”   “不用了,那样他太可怜了,”钟嘉木食指点着唇,“要是他不提条件的话,那就当朋友一场,这人情日后再报。”   钟琉:“如果提了?”   钟嘉木:“如果他要提,那肯定是重新订婚的事情。那我再逃一次不就好了。”   钟琉缓缓地瞪大了眼,而后钟嘉木竖起了大拇指,“够狠,我本来觉得上次你逃婚是有生之年,没想到还有第二次!也就你敢在易家宴请八方的时候当场给他们丢脸,我想想那个场面就刺激。”   钟嘉木得意道:“毕竟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就像是突然之间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钟琉愣愣的看着钟嘉木。在钟嘉木被盯得毛骨悚然,还以为自己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时,钟琉突然伸出手把他揽到了怀里。   “我走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啊,”钟琉下颚抵在钟嘉木的头顶,声音闷闷的,“木木你没有错,错的肯定是别人。你又善良又勇敢又聪明又帅气,而且是我最可爱的弟弟,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自己?”   钟嘉木原本想要推开钟琉,听到他的话之后,鼻尖一酸,眼眶潮湿。   从他出生起,从未受到了这样的偏爱。   钟嘉木在学校和人打架,就算是别人挑起的头,也总是他被压着道歉。   “我家孩子怎么可能有错?那个可是小三的孩子,根就不正,一副狐媚样,以后指不定还会怎么祸害社会。”   那时的钟嘉木就直接坐在了凳子上,翘着二郎腿,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他的母亲则在旁边不分情况地点头哈腰,“对不起,我回去一定多加管教木木。”   钟嘉木伸出手,紧紧抱住钟琉,“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有你这么好的哥哥。”   “我这辈子也只有你一个这么好的弟弟,”钟琉抚着他的发,“木木,你以后就住这里吧?既然不喜欢,那就别跟着回去了。”   原本还带了点感动的潮气尽数消退,钟嘉木摇头,很是理智地说:“不了,我手上的定位……”   一提到定位,钟琉就来气,“定位管个屁用,要是妈知道你被这么对待,她刚才就用镯子砸那个狗东西的脑袋了。”   说着说着,钟琉就站起身,“我家的木木就是天上明月,白菜中的翡翠。加了定位怎么了?我让他看得着啃不着。”   钟琉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开门大步走到客厅,双手抱臂,对着贺闻冷漠开口:“家里备用的被子都长霉了,贺总你今晚恐怕在这边住不了了。”   贺闻抬眼盯着钟琉两秒,双瞳不带半分的光,“没关系,这么晚了突然打扰,是我这边唐突了。”   他对着钟琉身后的人喊道:“木木……”   钟琉打断了贺闻的话,“木木就不和你回去了,他和我睡一屋。”   贺闻稳稳坐在沙发上,“不劳烦了,木木在陌生的地方住不惯,他明天还要上课。”   “就是这件事情我想给贺总说,”钟琉抬眸道:“最近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木木还是在家里休养一两个星期比较好。”   从在停车场等待开始,贺闻就一直在忍。   心理医生苗淼也在一直给贺闻暗示,只要他耐心地等,钟嘉木一定会和他呆在一起。   但是现在,他明明乖乖坐在原地,钟嘉木却不要他了。   甚至还有人想要将他赶出去。   贺闻站起身,双手插在兜里,眼底晦暗不明。   他朝着钟嘉木走来,伸出手,“木木,跟我回去。”   钟琉强行介入了他们之间,“贺总,你要是再前进一步,我就报警了。这么晚大家闹到警察局,恐怕不太好看吧?”   钟妈原本在厨房洗碗,她听到不对,在围裙上擦擦手走了出来,“怎么回事?钟琉我叫你收拾的屋子呢?怎么和客人吵起来了?”   钟琉护着钟嘉木往后退了一步,嘴上却淡淡道:“被子都长霉了,今晚没贺总住的地方。”   被子怎么可能长霉呢?   钟妈明明记得最近换季,她全部都清洗晾晒过一遍。   钟妈先是一愣,接着反应过来这里面必有隐情,将贺闻拉出来打岔道:“抱歉啊贺闻,你今天第一天过来,结果家里被子就长霉了。”   贺闻闭眼深吸一口气,而后睁眼,“不用,我带木木回去。”   “带木木回去吗?”   钟妈的视线在钟嘉木和贺闻两人之间流转,眉头微微一皱,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   她再开口,语气便带着一丝训斥,“人家夫夫间的事情,钟琉你多管闲事儿干什么?送木木他们下停车场,待会儿回来我再训你。”   钟妈揽着贺闻,就将人往外赶。贺闻瞥了一眼钟琉那边,见他确实不情不愿地拉着钟嘉木的手,跟在自己的身后,才往外踏了一步。   钟妈像是知道自家儿子得罪了贺闻,甚至主动给打开了门。   这态度和之前迎接他们的时候全然不同。   只是贺闻前脚刚出去,后背便被人推了一把,钟妈迅速变脸,将刚才收到的装着玉镯子的丝绒盒扔了出去,迅速拉上了防盗门。   “砰”的关门声在楼道内格外响亮,上下楼的感应灯同时亮了起来。   待贺闻稳住身形,昏黄的灯光下就只剩他一个人的影子,以及一个礼物盒。   而门后,刚推了贺闻一把的钟妈正抚着胸口缓神,她回想着刚才用了吃奶的劲才把贺闻退出去的双手,口中念念有词地说:“吓死我了吓死我了,那个傻大个好凶啊!”   作者有话要说:  你看,在一起的时候喊着人家小甜甜,只要得不到,贺闻这狗男人就原形毕露了 第30章   钟琉迅速掏出手机报警, 表示现在有可疑人士在门外逗留,看起来精神不太正常。   钟嘉木感觉自己都要被吓死了,心脏扑通扑通地急速跳动, 他小心翼翼地走上前, 透过猫眼看着门外的场景。   他看着贺闻在门口呆愣了许久,接着拿出手机不知是给谁打着电话,模样很是阴沉。   没多久, 贺闻挂掉了电话,他抬头往门上看了一眼,恰好同钟嘉木对视。   目光凌厉,浓黑的眼睛里像是淬上了剧毒的毒蛇,下一刻便会朝着他咬下。   钟嘉木赶紧往后退了一步, 正巧听到钟琉正在给钟妈讲前因后果, 吓得钟妈连连安抚自己的小心脏。   听完了之后,钟妈便抓着钟嘉木的左手,看着上面酷似手表的定位器发愁, “要不我们拿钱去请一个专业的人, 把这东西给弄下来?”   “妈,不用担心,”钟嘉木低头安慰道:“我已经找到人研究了, 只要有结果, 他就会立刻告诉我。”   钟妈后怕道:“那你今晚和你哥睡一屋, 记得反锁门。”   钟嘉木洗漱完毕之后跟着进了钟琉的房间。   房间布置得异常混乱, 抱枕与空调被胡乱纠缠在一起。窗台边铺上了一层厚厚的长绒毛毯,一直垂到了地面上,铺满了整个房间。   窗子正对着的便是单元门门口,原本楼下黑乎乎的一片, 没过几分钟便有一辆警车闪着灯停在了单元门口。   钟嘉木原本还准备看,手机突然叮铃一声响起,屏幕上显示的是心理医生苗淼的消息。   【喵喵:木木,你最近生活怎么样呀?我看时间差不多了,看你最近什么时间有空?我们约个第二次的互助群会面。】   【钟嘉木:我最近随时都可以,这个就麻烦医生啦!】   【喵喵:那一个小时之后开始可以吗?还有最近何尔情绪有些不太好,麻烦木木讲的时候稍稍照顾一下何尔的心情。】   【钟嘉木:没问题,毕竟我和何尔是互助对象。】   钟嘉木刚发完消息,钟琉便凑了过来,一副贱兮兮的表情,“这位又是何方帅1?”   钟嘉木把消息展示给钟琉看,“是我的心理医生,女的。”   钟琉一愣,“你有什么事情需要心理医生?是因为刚才那个贺闻吗?”   “不是的。”   钟嘉木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想了许久之后才开口解释,“其实我做过一个梦,梦到了我在另外一个世界里生活。”   *   今晚出警的小警察感觉到了非常的为难。   因为警车后面坐着的是赫赫有名的嘉文集团总裁贺闻。   他们连手铐都不敢给别人戴,死劝活劝地才把人劝上了车。   谁让出警必定要有出警记录呢?   上车的贺闻显然看起来很是不悦,俩小民警在车里都是战战兢兢的。   一人坐在驾驶位开着车,另一个人则是硬着头皮找贺闻聊天。   “贺总,我们这边就是一个例行的询问,就几分钟,我们把记录写完了之后,就亲自把您送到家里。”   贺闻连头的没台,他抓着手机,死死盯着聊天记录的框。   过了一会儿后,贺闻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消息。   【苗淼:贺总,我这边已经同钟嘉木约好了,一小时后进行群视频。】   【贺闻:好。】   紧接着贺闻抬起头,“一小时内我要到家。”   “没问题的贺总,”副驾的小警察开口,“我们这边就是例行做个记录,大概几分钟就搞定。”   正说着,警车便停到了派出所的车位上,贺闻跟着他们下车,来到派出所一个房间里,正巧看到了房间里坐着的另外一人。   那人正在拿着手机玩游戏,扎在一起的火红色的尾巴一抖一抖的,看起来非常的专心。   听到了脚步声,那人抬起头,面无表情地扫了贺闻一眼,接着又低下头专心地玩着游戏。   在房间里玩游戏的正是奚星津,他白天和钟嘉木分开之后,又回去狠狠揍了温岚一顿。   打输住院,打赢坐牢。   原本只需要去医护室的温岚直接躺上了医院的救护车,而奚星津则被警察请到了派出所。   照理说,他就走个流程就可以了。谁知道日理万机的奚元凯居然亲自过来,给了奚星津一巴掌,指着他骂着不知上进,骂完了之后,奚元凯并没有带奚星津走,而是表示无论谁来都不行,让奚星津呆在这里好好反省。   奚星津也无所谓,就这么呆在房间里打了将近一天的游戏。   虽然他对贺闻到来的原因很感兴趣,但是就这么开口太掉价了,干脆装作打游戏,没有看到人。   没过两秒钟,警察便过来请贺闻去帮忙记录事情。   贺闻刚出门,便看到一胖子气喘吁吁地同他擦肩而过。   胖子便开始哀嚎,“星星,你怎么不早点叫我过来啊!”   奚星津抬头看了眼自己的教练,“早点打电话给你,陪着我坐冷板凳?”   看到教练满头的汗,奚星津嘲讽的话又咽下去了一半,他收回手机站起身,“你先好好休息,我去给你倒杯水。”   教练万分着急,“喝什么水啊,明天就要坐飞机去参加比赛,我刚让师傅把车给改装好,木木你赶紧跟我回去试。”   奚星津直接命令道:“坐下,喝水。”   教练一怂,跟着坐了下去。毕竟他们那个车队就只有奚星津一个人,大家一向把奚星津当宝贝一样供着。   奚星津把纸杯递给了教练,等到他喝完了水之后,才开口问:“你去看过温岚了?”   “下午去看的,”提到这个,教练的火气噌的就上来了,“他们开口就是一千万,说是不给就不和解。”   奚星津好奇,“他在ICU吗?”   “一普通病房,”教练吐槽道:“就是身上受了点皮外伤,整得跟下了病危通知书一样。”   水有些烫,教练呼呼地吹了两下慢慢地喝完了,然后迅速窜起了身,“星啊,时间真的来不及了,赶紧的,走回去了。”   奚星津站起身,又犹豫了一下,“教练,你带门票了吗?”   教练脑袋里一头雾水,“什么门票?”   “塔里赛场的门票。”   教练虽然不知道奚星津想要做什么,但还是拉开了夹克内侧的拉链,抽出了其中一张门票。   奚星津抽掉教练刚拿出的门票,便往外走。   他来到了审讯室,看到了贺闻正坐在屋内的一张椅子上。   奚星津背靠在墙上,手指灵活地转着那张略带厚度的门票。   教练又匆匆跟了过来,他喘着粗气问道:“臭小子,你仗着腿长了不起啊,你还没告诉我门票是拿来给谁的。这门票给的位置可是最好的,我看了下网上现在出售的都是边边角角的座位了。”   奚星津伸出食指束在唇间,“里面正在审讯,小声点。”   教练往里面一看,接着用一副惊讶的目光在奚星津和贺闻之间徘徊,最终以一副诡异的表情,做出了在嘴上拉上拉链的动作。   贺闻没在审讯室等多久便推开门,正巧看到了靠在墙边的奚星津以及试图躲在奚星津身后的教练。   他先是一顿,接着想要继续无视来人,却不料奚星津叫住了他。   “贺总等一下,”奚星津走上前,将塔里赛场的门票递了过去,“这是给季木的。”   “我马上就要去塔里赛场那边,最近都没办法回来。刚好我记得你和季木关系还行,帮忙转交一下,”奚星津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转移视线,“毕竟他是我的粉丝。”   门票上的背景是漫天的黄沙与疾驰而来的摩托车,这让贺闻不禁联想到涂鸦墙上的那幅画。   为什么,眼前的少年能得到钟嘉木如此多的偏爱,钟嘉木即便已经改容换貌,却依旧不肯和奚星津斩断联系?   见他迟迟没抬手拿票,奚星津略微皱眉,“贺总?”   所有的负面情绪全部都搅合到了一起,贺闻的心底里咕噜咕噜地冒着酸水,他抬眼看向奚星津,露出嘲讽的表情,“你自己交给他吧。”   “你不会到现在还没有发现吗?”贺闻咧开嘴角,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此时的感觉究竟是疼痛还是畅快,“季木就是钟嘉木。”   奚星津愣住了,原本还准备强塞到贺闻手上的门票,飘然而落到了地上。   他的双耳嗡的一声炸开,他在学校里抱住钟嘉木的场景历历在目。那一刻,他是真的认为季木就是钟嘉木,然而钟嘉木当时说了什么?   【星星,那个,我是季木。】   【我其实,是和钟嘉木聊天的时候知道的这件事情。因为你上次给我的门票很贵重,所以我问了下我的雇主,他才顺口将这件事情告诉我的。】   甚至装作给他本人拨打电话,用来迷惑他。   那时候的自己,怎么就傻傻地相信了呢?   “不可能的,”奚星津的手还在颤抖,“季木怎么可能是木哥呢?”   他因为钟嘉木碎掉了第一个奖杯,钟嘉木却表示,“说不定你哥哥看到这碎掉的奖杯反而高兴了呢?”   因为当初摔碎的单反。   因为当初他的出言不逊。   他的哥哥,从未想过和他相认。   他的哥哥,是真的不要他了。   贺闻仍在开口,“你如果不信,我可以带你到公司去,那里有钟嘉木选择的脸的建模。”   教练小心脏扑通扑通地乱跳,左边是嘉文集团总裁贺闻,右边是自家车队的小心肝奚星津,他那一身肥肉都紧张地抖动了两下,最终还是开口帮奚星津说话,“贺总你少说两句吧,他要是哪里惹到了您,我先给您赔个不是,星星没两天就要比赛了,万一心态不稳……”   贺闻现在心情非常糟糕,他冷笑了两声,“奚星津心态不稳,关我什么事?”   作者有话要说:  贺总心情不好,开始欺负小星星了   ——   感谢在2021-04-29 21:00:00~2021-05-05 2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开心 18瓶;风乎舞雩 10瓶;旋转的塔罗、南白 4瓶;秋. 2瓶;子叶、君未颜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钟琉听完了钟嘉木的话, 满脸懵逼,最终他拍了拍钟嘉木的脑袋,“弟弟, 你做个梦都能出心理阴影, 要不我们还是去看看脑子吧?”   钟嘉木当场拍开钟琉的手,将他推出门,“我要视频了, 哥你先回避一下。”   这一次的群视频,何尔是最后一个上线的。   他刚上来,群视频的其中一个框就亮了起来,里面就出现了一个金毛狗狗,伤心欲绝不断地落泪, 偏偏还露出了一口森森白牙, 似乎下一秒就将冲出屏幕,将人脖颈活生生咬断。   钟嘉木有点发怵,但还是友好地打了个招呼, “晚上好, 何尔,终于等到你上线了。”   何尔的声音平稳,听不出来他现在究竟是伤心还是愤怒, “不好意思, 让大家久等了。”   “也没有多久, ”苗淼带动着气氛, “刚好我们等到的何尔也上线了,现在大家一起来聊聊最近的生活情况吧?有没有什么有趣的或者烦恼的事情?”   钟嘉木说:“要不我先来吧?我最近生活有很多好事情,希望何尔先生听了之后,心情也会变得好点。”   “最近一直缠绕着我的事情结束了, 凶手自食其果,现在被曾经被伤害过的人的母亲疯狂报复了回去。就好像冥冥中,有什么因果报应,你做错的事情,又有一天会报复到你自己的身上。”   “还有一件事情就是,我回家了。妈妈和哥哥都很高兴,然后很多曾经的那些东西,就像是泡腾片一下,在家里慢慢的慢慢地消散了。可能是很久没有回家的原因吧,总觉得这一切有点不太真实,有时候又在怕,会不会一觉醒来,我又在另一个房间。”   钟嘉木所说的房间,是他原来的屋子。   屋子里窗帘常年都被拉上,除了床,剩下的便是一台电脑、一张轮椅和满地遍布的零食袋。   何尔听到之后,声音更加低沉,“是吗?”   何尔屏幕上的金毛犬已经完全扭曲掉了,每一根金色的毛都染上了腐蚀的黑。苗淼一看,赶紧掐掉了群视频。   钟嘉木也被方才的画面给吓得够呛,这特效也太可怕了!   【喵喵:抱歉抱歉,这边的信号不太好,木木我们下次再继续。】   刚把消息发出去,苗淼迅速给贺闻那边的物业以及郝孝打了电话,要求现在即刻将贺闻送到医院。   钟嘉木并不清楚另外一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想了想,还是在群里留了一句话。   【钟嘉木:何尔,我猜你现在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但是没关系的,你要相信所有糟糕的事情都总会过去的。】   发完了消息,钟嘉木打开门,便看到钟琉端着一盆切好的网纹瓜路过。   十多分钟前,钟琉还记得钟嘉木说他要聊一个小时左右,让所有人屏退三尺。他看了看钟嘉木,又看了看自己怀里的网纹瓜,果断将其藏在身后,异常警惕地开口,“这是我刚切好的,想吃自己找妈去。”   钟嘉木原本不在意,此时倒是对那盆网纹瓜感了兴趣。   钟琉当下警惕地倒退三步,匆匆退到了客厅,钟嘉木带着狡诈的表情紧随其后。   钟琉躲到了钟妈的身后,仗着站在安全区域,很是得意地用水果叉叉起一块,塞到了嘴里,做出陶醉在美味中的表情。   钟妈正在削另一个网纹瓜,她抬头奇怪地看了钟琉一眼,而后果断夺走,塞到了钟嘉木的怀里。   并且钟妈回头还责怪钟琉,“我刚说给你弟送过去,你怎么自己吃上了?”   钟嘉木模仿着钟琉刚才的模样,叉其一块塞到了嘴里。他一咬下去,网纹瓜香甜的汁水就从绵软的果肉中流淌出来。   钟琉气得想要打人,无奈钟妈挡在钟嘉木的身前,责怪道:“怎么你弟刚回来你就要欺负人了?”   吃完了水果当宵夜,听着他们闲谈,钟嘉木才明白为什么钟妈并没有和那个便宜爹奚元凯住在一起。   奚元凯原本就只是为了公司形象和利益与钟妈结婚,但是又为了防止钟妈万一离婚要求婚后财产,于是奚元凯在公布之后,便迅速与钟妈办理了离婚证,离婚的消息并没有对外公布。   为了瞒下这件事情,奚元凯给了钟妈一套房以及一千万的钱,钟妈自然也是乐见其成,拿了房子和钱,拍拍屁股果断走人,顺便分了一部分给钟琉交国外上学的学费和生活费。   钟嘉木震惊得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这不是乙女恋爱游戏吗?父母结婚居然只是利益交换?   “对了木木,你的钱自然也在我这里,钟琉是出去上学要用,你这边我准备就给你买套房,”钟妈盘算着,“你自己去看喜欢啥样的房子,选好了拿我的卡去交钱。”   钟嘉木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狠命地点了点头。   真爱哪有公平交易来的香。   *   原本钟嘉木以为贺闻绝不敢善罢甘休,必定会在他家门口围上百个粗壮大汉,让他插翅难飞。   却没想到贺闻就像是跟人间蒸发了一般,到处都看不到人影。   钟嘉木小心翼翼地从家里溜到了学校,待上课开始之后,确认人没来,他才长舒一口气。   从包里把书本拿出来,钟嘉木还没摆放好,便听到众人哗然的声音。   他抬头,便看到孟高寒进了教室。   这一次孟高寒并不是推着轮椅,而是用自己的双腿“走”进教室的。   与钟嘉木精挑细选的外骨骼支架不同,孟高寒所研发出来的外骨骼支架明显突出与酷炫很多。白色的机器包裹着孟高寒的双腿,如果不是知道孟高寒双腿患疾,都以为这是赛博朋克个人时装秀展示。   孟高寒像是没有看到大家的目光,他将教材放到了讲台,抬眼依旧冷漠,“上课。”   上了课,钟嘉木左看右看都没有发现奚星津的身影。   钟嘉木奇了,从他复学之后,可没见到过奚星津缺课的。   他低下头,拿出手机想要给奚星津发消息,却又突然想起自己没有铺上季木的那张脸。   他点出了主屏幕,食指灵活一转,便打开了校园论坛。   论坛里这次没有骂钟嘉木的人了,反倒是大片声音都在声讨温岚。   【白莲花winkin,自认为自己又多高贵,微博还取了一个女性化的名字。】   【我简直是以温岚和我同校为耻,怎么有这么恶心的人。抄袭就算了,以前居然还逼死过人。】   【温岚应该近期会勒令退学吧?我怎么还没看到学校公告?】   【学校一般是先发红头文件给私人,当事人确认无误之后,才会公开出来。】   【笑死,谁定下的规定,这不是连血带肉地剜心吗?】   【我早上看到钟嘉木的那个《Z》,在学校校庆宣传海报上,真的好看死了,抄袭的画连它的万分之一都没模仿出来。】   【据说邀请函也会用《Z》来当背景图,求问是哪位学生会的大大在负责,我想要一张收藏。】   【我也想,我就是在等校庆结束之后,把那幅画给偷回家。】   “钟嘉木。”   钟嘉木从校园论坛中抬起头,一脸懵逼地看着讲台。   孟高寒站在讲台上指着黑板,“来回答一下我的问题。”   “立体主义绘画和未来主义绘画的共同点和区别?”   什么什么和什么有什么来着?   钟嘉木小小的眼睛里装满了大大的疑惑。   他果断而又坚定地回答,“抱歉孟老师,我不知道。”   话音刚落,叮铃铃的下课声便响了起来。   孟高寒微微皱眉,看起来非常不满。   但是他最终还是长叹一口气,合上书本,“下课。”   钟嘉木心中瞬间高兴了起来,他提起背包就把书往里一扔。   “钟嘉木留下。”   听到这句话,钟嘉木感觉自己全身都僵住了。   平时要找孟高寒可以说是非常非常的难,孟高寒向来是去留随意的态度。你要有问题,那便上去问,如果没问题,你走就是了。   当然问问题的时候,要时刻做好一定的心理准备,因为孟高寒的回答常常会让你深刻反省自己是个文盲,甚至会怀疑自己十多年的寒窗苦读,究竟读了些什么。   钟嘉木迈着异常不情不愿的步子走向孟高寒,脸拉得老长,“孟老师,我没什么问题,可不可以先走啊?”   孟高寒抬眼看向他,“你知道毕加索绘画的前中后期和布拉克绘画分别有什么特点?”   这又是什么什么和什么的什么?   钟嘉木感觉自己学个油画史跟听英语听力一样,他当然听清楚了孟高寒在讲什么,但是他完全无法理解这句话里究竟是什么意思。   “抱歉孟老师,我不知道,”钟嘉木实诚地回答,“我这边还有点事情,要不我就先走了。”   孟高寒手上一顿,他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任何的理由来留住钟嘉木。   书中可以提问的知识点成百上千,然而他问得再多又有什么意义呢?   不过是徒增热厌烦罢了。   孟高寒垂眸,将所有的情绪都隐藏了起来,“我个事情要告诉你,学校经过商讨,决定给予温岚开除学籍处分。”   钟嘉木点点头,“我网上看到了,毕竟温岚不仅仅是抄袭,曾经还在两所学校对同学实行校园暴力,不开除学籍确实对Z大的影响也不太好。”   孟高寒手上一顿,他心中有很多话想说,却只能轻轻地“嗯”了一声。   钟嘉木指了指门外,“那孟老师,我先走啦?”   未等孟高寒回答,钟嘉木就跟脚底抹了油一般,飞速地溜出了门。   而孟高寒还在细细梳理着自己原本想问的问题。   孟高寒想问:洗清了自己的清白,你高兴了吗?   孟高寒想问:他今天穿戴着最新研发的外骨骼支架,站了起来,钟嘉木看到的时候,有没有一丝惊喜?   只可惜孟高寒看到钟嘉木时,像个对环境格外敏感的刺猬一般,不由自主竖起满身的刺,拒绝任何人的靠近。   而钟嘉木走了,孟高寒就只能这么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即便他靠着外骨骼支架站了起来了,双腿也很难挪动一寸。 第32章   随着Z大校庆临近, 学校内的的每个人都逐渐变得兴致高昂,为自己的母校欢欣鼓舞地庆祝。   躺在病床上的温岚却收到的是开除学籍处分的红头文件。   他拿着那张单子,看了一遍又一遍, 胸口气到发闷, 喉中灌满了血腥味。   年玉上周便出了院,却一次都未曾来看过温岚。   温岚拿着手机,看着自己发过去的无数条恳求与质问, 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杳无音讯。   病床前,是父母的争吵与推诿。   一个将“我在外面辛苦工作,你却连带孩子的事情都做不好”翻译成了一百种意思。   一个将“我在家里的付出和辛苦你知道吗”翻译成了一百种意思。   吵架纯粹只是发泄他们心中积怨的情绪,病床上的人是谁倒显得不那么重要。   温岚默默地举着手机, 不厌其烦地给年玉打电话, 尽管没有一个被接通。   几小时后父母吵累了,父亲像是此时才注意到了温岚的存在,用着不耐烦的语气开口, “温岚, 这一次的事情,我对你很失望。”   这句话一直是温岚的魔咒,他总是处于不断的恐惧之中, 怕父母失望的眼神, 怕父母不要他了。这种恐惧一直积压在心头, 然后到学校找沙袋发泄。   而现在, 温岚躺在病床上,什么都无法做。   母亲抱着他,指责着父亲,“你凭什么这么说岚岚, 那个人肯定是嫉妒才会陷害岚岚!”   父亲气得后槽牙紧咬,颤抖的食指指着眼前的这对母子,“最近奚家断了我好几个项目,银行借贷也接连发出催债通知,公司要是破产了,大家一起完了吧!”   温岚挣扎着坐起身,朝着自己的父亲承诺,“爸,我会去找年玉。我会解决这件事情。”   母亲心疼地抱着温岚,对着眼前的人埋怨道:“听到了吗?岚岚都说了会解决了会解决了,你别再逼他了好不好?”   耳边又嗡嗡嗡了半小时,父母终于离开了。   他拿起手机,再次给年玉打了个电话过去,还是一如既往的无人接听。   温岚下了床,从柜子里取出了一件长袖大衣穿上,包里拿出一把美工刀放进了大衣宽大的口袋里,完美地遮住了手背的针头。   躲过护士的视线,对于温岚来讲太容易不过,他走到了医院背后的一个小巷子里,叫了一辆出租车。   他徒劳地拨打着年玉的手机号码,却依旧是无人接听。   医院到奚氏大厦大约半小时的车程,温岚下了车,抬头看向那栋被阳光照射得耀眼的反光幕墙。   下一刻,温岚只觉眼前天翻地覆。   砰的一声后,周围隐约传来吵吵嚷嚷的惊叫声,温岚还在努力思考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渐渐地就此失去了知觉。   *   “今天下午三点,一辆无人驾驶的大货车冲向了奚氏大厦,致一人死亡。奚氏大厦台阶被大货车完全撞毁,目前交警正在处理此次事故。”   “据介绍,驾驶大货车的司机带着女儿准备送货,停在路边休息,却不料女儿玩闹竟将手刹给松开了,司机毫无察觉,并带着女儿去买冰棍,回来发现车子消失了。”   饭桌前,钟琉很是嫌弃地拿起遥控器换了一个频道,“晚饭时间播这些让人吃不下饭的新闻。”   “不过话说微博最近倒是挺下饭的,温岚抄袭啊,温岚校园暴力什么的,简直证明了天道好轮回,”温岚拿着遥控板按,总算找到了一个美食节目,满意地重新拿起筷子,“如果温岚是那个事故的受害者,说不定我还能下饭。”   他们今天是在于灯母亲的家里吃饭,温岚的事情,不得不说于灯母亲也帮了不少的忙。   仅仅是抄袭或许会坏了温岚的名声,但是在时间的洪流下,大家对于这件事情会逐渐淡去。   然而加上校园暴力之后,温岚将会永远被踩在脚下,永无出头之日。   于灯母亲一边拿着奶瓶给孩子喂奶,一边开口,“也感谢你们,让我知道了于灯当年的真相。”   “今晚都是些家常便饭,大家随便吃点,今后若是有需要我于果帮助的时候,请尽管提。我能帮到的事情必定全力以赴。”   温岚的事情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眼前这位看起来柔弱的女性,实际上可以称得上网络界的大佬。   钟嘉木对于于灯母亲的话受宠若惊,“那我先谢谢了。”   于灯母亲邀请的人除了钟嘉木和钟琉,还有孟高寒。   孟高寒一直很安静,甚至安静的有些诡异。   淡黄色的灯光自他的头顶垂落,眼帘处落下了深深的阴影,外骨骼支架自他的腰处开始缠绕,一直包裹至脚尖。就像是未来科技里面的休眠的机器人,流露出一种另类的美感。   这顿晚饭吃到了七八点,外面天已经黑尽,于灯母亲将他们送到门口,小孩便又开始哭闹了起来。   钟嘉木,钟琉以及孟高寒三人并排走出了门,找了个显眼的位置打车。   “钟嘉木,校庆那天你有空吗?”   孟高寒突然开口,让钟嘉木有些惊讶。   孟高寒补充道,“是学校的事情,我需要有一个人能够帮忙搭把手。”   毕竟是学校的事情,孟高寒很难会向人开口求助,钟嘉木想了想点点头,“我那天目前没什么事情。”   那一刻,孟高寒全身紧绷的身体像是突然放松,另外的事情像是也容易开口,“易文柏找上了我,想让我研究出能够破解一款定位器的方法。我一看,发现这就是我之前研究出来的产品。然后上次我记得,你是不是也戴着那个东西?”   钟嘉木下意识反驳,“没有,我之前一直戴了一款手表,可能孟老师你看错了。”   钟琉走在他们的身后,左看看,右看看,总觉得这氛围有点排他性。   他毫不客气地问道:“孟老师是喜欢我家的木木吗?”   刚松懈下来的孟高寒,瞬间又开始紧绷防备了起来。   “没有,他不过是我的学生,”孟高寒觉得这个理由略有些站不住脚,再次开口补充,“之前他挺好学,而且上次校园法庭也帮了我不少的忙,所以我才会稍微关注点。”   “孟老师你也不用说那么多,会让人觉得——”钟琉手肘靠在钟嘉木的肩上,声音拉得老长。   红晕瞬间从孟高寒的脸攀援至耳根,还好路灯昏暗,旁边的人都没有看出来。   他气急败坏的打断了钟琉玩味的声音,“没有!”   钟嘉木赶紧打圆场,“哥,别人孟老师是正经的教授,你别乱逗别人。”   越是有人帮,钟琉便越是觉得有趣,“是吗?是吗?那谁不正经?”   钟嘉木刚准备开口,就发现自己又被钟琉带到了坑里。   正在这种万分尴尬的时刻,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钟嘉木在两人的目光下接通了电话,还未开口,听筒便响起了声音。   “木哥,我已经比赛回来了。你校庆当天有空吗?”   是奚星津打来的电话。   钟嘉木先是一愣,接着将目光投向了孟高寒,“孟老师,那天的事情多吗?”   孟高寒向来不愿同别人争抢,“事情其实也很简单,一小时内就可以做完。你要是有事情,我一个人去做就够了。”   钟嘉木睁着眼睛说瞎话,“我事先约了人,大概要忙上一天。”   奚星津不服气,“但是我明明听到的是一小时!”   钟嘉木轻啧一声,这小鬼可真不好骗。   奚星津知道钟嘉木在躲他,脾气一上来,“你爱来不来”这种话差点脱口而出。   那日贺闻的话又在他的耳边响起,奚星津的语气又变得软和了起来,“木哥,我不占你太长的时间,就随便逛一下,难……可以吗?”   钟嘉木听得出来,奚星津将“难道不可以”这几个字活生生地给咽了下去。   奇了,奚星津居然会意识到自己嘴臭,太阳不会明天从西边出来吧?   “木哥,你能给我一次机会和你一起去逛校庆展览吗?”   这话实在是太乖了,乖到不像是能从奚星津口里说出来的话,钟嘉木鬼使神差一般答应了下来。   挂掉了电话之后,钟嘉木才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钟嘉木艰难开口,“孟老师,那校庆那天我早点过来帮忙,忙完了我再去找奚星津。”   孟高寒甩下一句“你自己看着办”后,便疾步向前,像是一分都不想浪费在这里。   钟嘉木一连迷茫地看向钟琉,却见此人左右手分别握拳,大拇指高高竖起点赞,“是在下输了。”   钟琉向来没个正经,钟嘉木恨不得把他给踢出地球。   也不知道今天究竟是什么好日子,年玉当晚发来消息,也是为Z大校庆的事情。   【年玉:木哥,很抱歉占用你晚上的时间。我知道如何卸掉你手腕上的定位器,如果你愿意的话,Z大校庆当天可以来见见我吗?】   年玉的学校又不在Z大,Z大百年校庆可以说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偏偏此人话里话外都将校庆当成重要的日子。   钟嘉木想了想,最终他收回了手机,什么都没有回。   和年玉这种人,无论说什么都没有任何用处。 第33章   钟嘉木划着手机, 内心突然产生一种畅快的感觉。   只要没有了定位器,钟嘉木相信自己必然能藏匿到天涯海角。   而年玉是不是又觉得抓到了自己的软肋了?   回到家洗漱之后,钟嘉木便回到了钟妈刚给他腾出来的房间。   他躺在床上, 点开了校园论坛, 美滋滋地在里面浑水摸鱼。   钟嘉木回家之后,钟妈便给他专门腾出了一间屋子。   温岚之前的热度非常的高,但是随着校庆的临近, 大家都不太想去管那种糟心事儿,一堆人都在嚎叫校庆。   只是今天,温岚的热度又窜了起来。作为吃瓜群众,果断点击了进去。   第一楼便是放出了劲爆消息,【听说温岚死了。】   叫嚣着温岚去死的人何其之多, 甚至还有人专门开辟一栋楼, 首页便放上了温岚黑白照片,正中间还粘贴了一个圆形的“奠”字。   下面则是异常整齐的评论。   【温岚一路走好R.I.P.】   【温岚R.I.P.】   【温岚R.I.P.】   ……   R.I.P.全称是rest in peace,意为逝者安息。   所以当这个消息出来的时候, 下面友情提示, 【楼主如果刷温岚RIP,请到隔壁楼哦】   【不是的,我也是别人说的, 温岚似乎出了事故死掉了。】   【博人眼球吧?】   【温岚现在哪儿还算活着?网络上和这里都在骂他, 学校早就出了开除学籍处分。】   【有些人死了他还活着, 有些人活着他已经死了(笑)】   【不, 我也听说了,就是最近的那个电视上都播出的交通事故,听说死的那一个人就是温岚。】   【最近播出的,该不会是那个邪门的无人驾驶货车吧?】   【我当时还在说, 哪个倒霉鬼会刚好被撞死,这也太倒霉了。】   【有知情人士有具体的料不?】   【瓜瓜,饿饿!】   钟嘉木往下努力滑,却始终得不到准确的消息,他先收藏,而后点出去再进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新料,却发现帖子显示已被管理员删除。   草草草草草   钟嘉木吓得心底发毛。   今天钟琉还说过什么来着?   “如果温岚是那个事故的受害者,说不定我还能下饭。”   钟嘉木迅速打开微博,试图从里面扒出点线索。   就在这时,电话铃声突然想起,钟嘉木吓得差点连手机都握不住,看了眼屏幕才发现是易文柏打来的电话。   钟嘉木深吸一口气,做好了心理建设之后,才接通了易文柏的电话。   易文柏的声音刻意压得很低,“木木,我找到人能够解开你手腕上的定位器了。”   钟嘉木发出略带惊讶的声音,“哇,这么快?易文柏你好厉害!”   难得能得到钟嘉木的夸奖,易文柏的声音中略带一丝不好意思,“其实我也有点投机取巧,我恰好找到了一个教团队授。”   你找的这个教授,难道和我想的那位教授是同一个人?   钟嘉木自然不会说出这句话,他继续着毫无感情地敷衍,“是吗是吗?能够找到还是很厉害的了!”   易文柏轻咳了两声,“我知道木木你很想取掉这个定位器,我看下时间,Z大校庆那天可以吗?”   我知道你很急的下一句不应该是明天一早或者今晚吗?为什么要和Z大校庆扯上关系?   钟嘉木算了算校庆日程,早上要去帮孟高寒的忙,而后去见臭弟弟,如果约下午,易文柏必定会厚脸皮地一直拖到晚上。   “校庆那天我挺忙的,”钟嘉木道:“要不我们约晚上吧?”   “当然可以,”易文柏的声音再次变得沉稳,“木木,我等你。”   当钟琉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下巴都要掉到了地上,“木木你牛啊,时间管理大事都没你会管理,八爪鱼都没你会踏船。”   钟嘉木一记眼刀过去,钟琉迅速给嘴巴拉上了拉链。   钟嘉木分析着局势,感到头疼,“老实说,我不知道年玉和贺闻接下来究竟会做什么事情。但是我记得奚家是靠易家扶持起来的,而贺闻的那个集团也远远没有易文柏的那个跨国企业大,只要他还想要扩张,必然会和易家打交道。”   钟琉给钟嘉木打气,“不要怕,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哥给你撑腰。”   钟嘉木转头,一脸感动地看向钟琉,“哥哥!”   钟琉异常配合地握住了钟嘉木的手,“弟弟!”   下一秒,两人迅速扭头,作呕吐状。   *   校庆当天只剩下一些简单的工作,早早到来帮忙的钟嘉木帮着在每一行的桌上放矿泉水和名牌。   他看到一个上面放着自己的名字时,手上顿了一下。   【海报设计大赛第一名——钟嘉木】   孟高寒走了过来,从口袋里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邀请函,“原本颁奖典礼上是有这一项的,只是因为校长有点担心抄袭事件所带来的影响,所以之前取消了。现在,物归原主。”   钟嘉木低头看着那张邀请函,上面印着自己画的那幅《Z》,突然略带嘲讽地笑了下。   抬头的时候,钟嘉木尽数收起了那幅嘲讽的笑容,推拒道:“孟老师,我待会儿有约,恐怕参加不了这次的颁奖典礼。”   孟高寒手上先是一僵,接着习惯性地往后一缩,“算了”这个词差一点便脱口而出。   他这边如果算了,钟嘉木接下来就要和别人走了。   私欲被无限放大,孟高寒第一次做出了类似于强迫人的举动,他将邀请函强行塞到了钟嘉木的手上,“这次校庆对于Z校来讲是非常重要,流程现在加进去了,现在也没办法调整。”   钟嘉木被孟高寒的动作吓了一跳。   孟高寒向来是彬彬有礼,不等别人说便开口拒人于千里之外,什么时候还有强求的时候?   “而且,《Z》这幅画是你画的,本来这个奖你就应该风风光光地上台去领。”   听到孟高寒的话,钟嘉木更觉得不可思议。   “孟老师你……”   是喜欢我吗?   孟高寒脸上有些挂不住,他板着脸问:“怎么了?”   钟嘉木摇摇头,“没什么,那我给奚星津说一声推迟好了。”   随着时间的临近,被邀请的各方人员陆陆续续被引领进场,钟嘉木低着头在安抚着几乎想要从电话里跳出来的奚星津,“你等我一个小时,一小时之后我绝对会出来。”   奚星津深吸一口气,“木哥,你最好说到做到。如果一小时我没等到你,我就直接闯进去抢人。”   又不是结婚现场,抢什么人。   钟嘉木看着流程单,上面卡的时间刚好是一个小时,哄道:“肯定的,我说道做到。”   Z校的百年校庆,邀请的不仅仅是多年的校友,更有多年就业合作以及当地大型企业的代表人。   钟嘉木刚挂了电话,一抬头便看到坐在了第一排的贺闻与第二排的年玉的背影。他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定位器,上面显示着四百九十六,他与贺闻的距离只有四米。   钟嘉木拿着手机,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钟琉聊天。   【钟琉:你真这么给奚星津说啊?】   【钟嘉木:对啊,不然我还能说什么呀?】   【钟琉:一小时刚好是你上场的时候,我觉得奚星津真的能做出当场抢人的举动。】   【钟嘉木:差不多,获奖感言嘛,几句话就说完了。】   【钟琉:笑死,我特想知道贺闻看着你从他眼皮子底下溜走,会有什么感觉。】   钟嘉木还准备回消息,旁边学生会的妹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地开口,“钟同学,下个就要该你上场啦!”   钟嘉木点点头,站起身跟着学生会妹子的指引走到了台后。   “Z校自古以来以自由、创新、开放的态度培育和培养……”   钟嘉木打了个呵欠,听着又臭又长的开幕词,终于最后听到了主持人开口,“那么现在邀请我们此次Z市美术学院,百年校庆设计大赛第一名的得主,钟嘉木来发表获奖感言。”   钟嘉木没料到今天自己会参加,穿着稍显随意了点。   身后的发扎得比平时高了那么一点点,身上穿的是黑色的T恤和宽大的工装裤,和刚才领奖下去的人,以及旁边的主持人产生了鲜明的对比。   他站在台前,来人给他亲自颁发了海报比赛第一名的奖杯。   钟嘉木说了一句谢谢之后,举起话筒。   场馆内非常安静,钟嘉木随意扫了一眼贺闻和年玉,而后将目光转向了坐在第三排最中间的孟高寒。   手中透亮的奖杯在灯光下闪闪发光,钟嘉木笑了笑,终于开口,“首先非常感谢为此努力的所有人。校园海报设计的比赛,可以说是一波三折,最终也算是得到了大家的一个满意的结果。”   “其实,我原本觉得,这就是个抄袭事件的卡点,这个世界不过就是个游戏罢了。”   “我之前之所以会为了抄袭事件努力,也不过是惯性。就像是游戏卡点一直卡不过去,谁都有较劲的时刻。”   “我不在乎名誉,不在于抄袭,更何况我其实也没那么在意画画。”   “你看你们这么聪明,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孟高寒一愣,看着钟嘉木的双眼,一时间不由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情。   钟嘉木曾经的眼睛里总是带着憧憬与爱意,现在却是满满的嘲讽与不屑。   他恨不得现在站起身问他:“那你真正在意的东西是什么呢?”   只听见砰的一声,最中间的大门被撞开,一名戴着黑红色头盔的机车手直接闯了进来,一路加速奔驰,直接停在了台下。   机车手取下头盔,露出了那张和涂鸦墙上一模一样的脸,抬头一脸烦躁地看着钟嘉木,“木哥,一个小时到了。” 第34章   “当然, 我说到做到。”   钟嘉木将奖杯和话筒同时放到了宣讲台上,接着从台上直接跳了下来,在工作人员来临之前, 奚星津将事先准备好的另外一个头盔套到了钟嘉木的脑袋上, 握紧把手。   机车滑出一个漂亮的甩尾,劫走了钟嘉木,只剩下瞠目结舌的众人, 以及台上无主的奖杯。   林荫道路两旁种满了法国梧桐,斑驳的光斑在他们身上飞速略过   钟嘉木坐在机车后座,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坐在前面的奚星津听着钟嘉木的笑声,也忍不住跟着上扬嘴角。   没几分钟,机车便冲出了校门, 朝着笔直的大路向前。   奚星津拉起了面上的挡风面照, “木哥,你不觉得这个场景很熟悉吗?”   风声太大,钟嘉木没有听清, 他大声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像不像当初在订婚宴会上, 我把你从易文柏手里抢走的时候!”   钟嘉木先是一顿,而后笑了,“一模一样!”   *   机车一路飞驰, 直到停在了一铁质大门门口。   奚星津下车打开了大门, 两排水泥板房映入了眼帘。另外一边是棚子搭建的修车厂, 里面停着一辆奚星津上次比赛的用的机车。   钟嘉木从车上下来, 跟着走了进去,“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奚星津食指上绕着钥匙,神神秘秘地开口,“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他走到了一间屋子门前, 用钥匙打开了锁。   门内的空间被布置成了一间卧室,书桌椅子床和收纳柜一应俱全,挂在顶上的空调还吹着幽幽凉风。   钟嘉木打量了一番,而后奇怪地看向奚星津,“你的房间?”   “我的房间怎么可能什么摆设都没有,”奚星津道:“木哥,这个是为你准备的。”   “木哥,我知道,你就是季木。”   钟嘉木一愣,“谁告诉你的?”   奚星津老老实实回答:“贺闻。”   还没等钟嘉木反应过来,奚星津又巴巴地追问:“木哥你是不是现在和贺闻一起住?”   看起来奚星津是将这些事情打探得一清二楚,不过最近他搬到了母亲这边住的事情,奚星津显然还不知道。   钟嘉木本身也无意隐瞒,他点了点头,“之前是,现在不是了。”   奚星津心中燃起了希望,“木哥那你现在住这里,和我住在一起,好不好?”   钟嘉木摇摇头,“不了。”   奚星津很是不服气,“木哥你之前明明和贺闻住在一起,为什么不能和我住一起?”   “因为当时没办法……”   “骗子,”奚星津气得眼眶都红了,“木哥你当初走的时候从来没有说过什么没办法,你就是喜欢贺闻是不是?”   钟嘉木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左手手腕,手腕上显示的数字是零。   他轻声笑了笑,“星星,你冷静点。”   不知为何,奚星津变得更加的激动,“木哥你为什么都不生气?你如果当初训斥我,当初你如果能够表现出来,我肯定就不会那么做了啊!”   钟嘉木深吸一口气,感到有些无奈。   明明他自己都不纠结了,为什么奚星津还会想到这些事情?   看来今天,不讲清楚是过不去了。   钟嘉木随手拉了一根凳子坐了下来,“来聊聊吧,你说的当初,是什么时候?”   奚星津愧疚地低下了头,“比如……比如我摔掉了单反的时候。”   “那个我送给你之后,不就是你的东西了吗?你摔掉还是做什么,不都是你自己的事情吗?”   奚星津胸口一闷,“那还有我曾经在别人面前说你的坏话,我猜你肯定是知道了,不然不会第二天凭空消失……”   钟嘉木摊手,“这不是坏话吧?你心底难道没有一部分真的这么觉得吗?”   奚星津在那一瞬间慌了,他抓着钟嘉木的手臂,着急着解释,“不是的木哥,我是喜欢你的,我……”   钟嘉木叹口气,“星星,爱和鄙视是可以并行存在的。你喜欢我并不妨碍你瞧不起我。”   “现在你是我最喜欢的弟弟。除此之外,我们再没有别的关系。”   他们之间的关系,被钟嘉木固定在了亲情,从此之后奚星津再难往前踏出一步。   奚星津忽然像是明白了,为什么自从钟嘉木重新现身之后,还是一如既往地关心他,但他总觉得他们再难恢复到曾经的关系。   钟嘉木等了许久,确定奚星津再没有其他的问题后站起身,“星星,就送我回去吧!”   见奚星津磨蹭着不肯放手,钟嘉木直接甩开手,往门外走。   奚星津慌慌忙忙追出了门,“木哥,贺闻他不是好人。你为什么宁愿和他在一起也不愿意……”   “我现在和我妈、钟琉一起住,这个答案你还满意吗?”   钟嘉木说完了话,将大门给推开。   门外远远的便开来了两辆车,其中贺闻的车开在了最前面。   钟嘉木抬手看了眼定位器,显示盘的数字从两百多米急速上浮跳动,直至汽车最终停在了他的面前。   贺闻从车上下来,疾步走向了他。   紧接着另外一辆车也下来了人,钟嘉木原本以为是当时和贺闻一起在现场的年玉,却没想到下来的人居然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易文柏。   这刺激程度,钟嘉木真想把钟琉拉出来,让他体验体验这种快乐。   贺闻上前,一把抓住了钟嘉木的手腕,“木木,跟我回去。”   钟嘉木微微皱眉,服软道:“阿闻,你放手,我手腕好疼。”   贺闻刚略微松开手,钟嘉木便被易文柏给抢了过去挡在身后,“贺总你就这么拉着我的未婚夫,恐怕不合礼数吧?”   奚星津刚追了出来,便听到了这句话,当下讶异道:“未婚夫?易家不会还想丢一次脸吧?”   易文柏湛蓝色的眸子流露出一丝不悦,“这一次没有你捣乱,谁还会敢砸易家的场子?”   钟嘉木此时很是识时务地抓住的易文柏的手臂,“文柏,我们走吧。”   “木木。”贺闻的声音低沉,像是露出了獠牙的野兽的嘶吼。   钟嘉木想了想,朝着贺闻前进了一步,他捋起了左手的袖子,露出了那块定位器。   定位器上的数字显示着整整齐齐的500。   钟嘉木轻声发问,“阿闻,你知道这数字的意义吗?”   “这是你给我规定的距离数字,”钟嘉木顿了一下,而后笑了,“同时也是我们心与心之间的距离。”   他们站得越近,心与心之间的距离便越远。   贺闻伸出手,试图把钟嘉木抓回去,但是钟嘉木更快地跳了回去,躲到了易文柏的身后。   就像是之前躲在他的身后,装出一副百分百信任的模样。   明明一开始就知道,但是真的这一幕在眼前发生时,贺闻感觉那一瞬间,大脑依旧嗡地炸开了。   紧接着两名黑衣保镖挡在了贺闻的身前,而钟嘉木跟着易文柏,头也不回地离开。   贺闻趁其不备,直接一个过肩摔,将其中一个砸到了另外一人身上。   奚星津站在原地,看着贺闻那副狼狈的模样,就像是看到了刚才的自己。   贺闻试图追上去,却被紧接着从车上下来的人给按在了地上。   一个男人压着贺闻,“苗淼,镇定剂,快点。”   另外的一个女人着急地从口袋里抽出了事先准备好的针管,快准狠地扎在了贺闻的身上,将针管内的药物尽数推了进去。   过了几分钟,镇定剂起了效果,贺闻终于没有力气再去挣扎。   而钟嘉木坐上的那辆汽车,早便没了踪影。   奚星津心底里不禁萌生出一种想法。   如果爱和鄙视是可以并行存在的,那爱和冷漠是不是也可以并行存在?   *   钟嘉木坐在了车上,给钟琉发了一条消息。   【钟嘉木:我现在在易文柏的车上。】   【钟琉:???】   【钟琉:什么情况?刚才你不是说易文柏没来吗?】   【钟嘉木:我估计,待会儿易文柏要找我谈条件了。】   【钟琉:!!!】   【钟琉:我要直播!】   【钟嘉木:不给你直播了,免得你又像上次一样多嘴。】   钟嘉木将这条消息发出去之后,便将手机收了回去,不再管滴滴响起的消息音。   他轻咳了两声,“易文柏你是带我去拆掉定位器的吗?”   易文柏同钟嘉木并排坐在车子后座,背挺得笔直,双手手指交叉搭在腿上,看起来很是镇定,实际上易文柏心中很是忐忑。   “木木,我可以帮你去掉定位器,”他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开口,“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钟嘉木很是理解的点头,“我知道,你肯定也是好不容易找到能够拆解开定位器的方法,我肯定不会白嫖。”   易文柏转头看向钟嘉木,“我想,我们可以重新吗?”   钟嘉木装作不明所以,“重新开始?”   易文柏点头,“我们结婚吧!”   在那一瞬间,钟嘉木感觉脑袋里已经被问号充斥满了。   不是上次是订婚吗?   这次最多要求就提订婚吧?   中间是差了什么,才让你有了直接结婚的自信?   “易家很大,无论是年玉还是贺闻你都完全不用怕,”易文柏咽下一口唾沫,他感觉此时心脏都快跳出了嗓子眼,“只要木木你答应,我们就结婚。” 第35章   懵逼归懵逼, 钟嘉木嘴角一扬,“好啊!”   易文柏没想到钟嘉木居然会回答得这么爽快,脸上显现出一丝茫然。紧接着易文柏的脸背了过去, 显得略有些狼狈, “你可以别这么着急回复我,毕竟这次是结婚,你……”   钟嘉木哄着易文柏, 声音轻到宛如海边人鱼的歌声,“文柏,你看看我,好不好?”   易文柏这才慢慢地放下了捂着脸的右手,看向自己从很久很久以前便开始喜欢了的人。   那双眼睛柔情似水地注视着自己, 易文柏想到自己居然忽略了他那么久, 一股酸楚涌上心头。   易文柏一把抱住了钟嘉木,脑袋耷在他的肩膀上,闷闷地开口, “木木, 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对你的。”   “没关系的,文柏,”钟嘉木抬手轻轻拍着易文柏的背, “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   车子径直开往了易家的一处研究基地, 钟嘉木盘算着到时候如果见到了孟高寒, 应该找什么理由敷衍一下。   结果被带到地下研究室时, 钟嘉木发现,孟高寒并没有出现,在那里等待的其实是一个实验团队小组。   “你没有去找……”   “什么?”   钟嘉木摇摇头,“没什么。”   是他低估了人民币玩家的威力。   定位器拆卸用了将近一个小时, 用着仿真皮垫套着,定位器没有发出警报声。   大家都长舒一口气,钟嘉木准备让孟高寒送自己回去,却听见他突然道:“木木你知道吗?温岚死了。”   钟嘉木抬起头,“什么?”   易文柏解释,“温岚死了,肇事司机卖掉了房子赔偿了钱款,但是据我查到的消息,司机一家人已经办理了国外护照,逃离了C国。”   “所以木木,你以及你身边的人都很危险,”易文柏伸出手指点了点脑袋,“一个人一旦这里断了线,那么所谓的法律规则,对于他来说,便会视之为无物。”   钟嘉木感觉自己心跳加速,一切不敢去思考的东西都在大脑内胡乱碰撞。   他张开口,很是艰难地问:“是年玉吗?”   “不知道,我这边还没有掌握到实质性的证据,”易文柏朝着钟嘉木伸出手,“木木,你和我回去吧,我能保护你。”   这只傻狗终于露出了狼尾巴。   钟嘉木知道如果是温岚真的死了,那么易文柏所言非虚,犯人很有可能就是年玉。   如果他继续住在家里,钟琉和钟妈确实都有危险。   但是这也并不是他非得跟着易文柏走的理由。   “文柏,其实用不着这么着急,”钟嘉木的指尖轻轻点了一下易文柏的掌心后收回手,“我们迟早要结婚的,不是吗?钟琉才回来,我还想和家人好好过一段日子。”   酥酥麻麻的感觉自易文柏的掌心扩散,他忽然也觉得提出这个要求的自己也太心急了。   出来的时候已是黄昏,钟嘉木让易文柏把定位器送到了学校,而后推脱有事打车回家。   *   今天家里是糖醋排骨的香气,钟嘉木打开门,便看到钟琉正用手指捻起一块,飞速塞到了嘴巴里。   排骨在钟琉嘴巴里一转,而后很是自然地吐到了旁边的垃圾桶里,装作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模样,“木木回来啦!”   钟嘉木看着钟琉不说话,而后慢慢地露出了一副搞事儿的表情。   钟琉僵住,察觉到一丝不妙。   还未等钟琉求饶,钟嘉木便喊道:“妈,钟琉哥偷吃你做的糖醋排骨!”   钟妈一听,拿着铲子就从厨房冲了出来,“说好的等你弟回来再吃,你怎么又开始了?”   钟琉委屈巴巴地往后退了一大步,“我没有,妈你不要听木木乱说!”   钟嘉木换了鞋,慢悠慢悠地走到餐桌的旁边,“哥你嘴角那个黑色的污渍是什么?”   钟琉一听,下意识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嘴角,接着就被钟妈用铲子手柄敲了脑袋,“要吃滚去洗手。”   钟嘉木还在旁边偷笑,紧接着就被钟妈拿着铲子指挥,“木木你也去洗手,马上就要开饭了。”   餐桌边摆好了饭菜,暖黄色的光洒在了餐桌上,电视上依旧播报着今日发生的热点新闻。   “……近日奚氏集团进行改革,同多家公司达成战略性合作,预计未来几年内,将在Z市建设多个休闲、购物、旅游为一体的公园型商业中心。”   钟嘉木在这里住下的时间还没有一个月,但是他却感觉像是从出生就一直在这里一般。漆黑的房间与狭小的电脑屏幕,以及无止境的冷言冷语,就真的像是梦境中发生的事情。   他最初玩《十三亿男友》的目的只是想要找一个人来爱自己,无论谁都好,能够认认真真地看到他这个人,而不是所谓的私生子抑或不该存在的人。   但是他并不能因为自己的贪恋而让钟妈和钟琉受到伤害。   钟嘉木的筷子戳着饭粒,“妈,我想出去住。不过不是马上搬出去,我需要一段时间找房子。”   钟妈一愣,问:“你是又喜欢谁了?”   钟琉也皱眉:“这次连房子都没得住,这次的男的是有多穷啊!”   原本还在不舍的钟嘉木,嘴角不由地抽了抽。   所以他恋爱脑的人设是已经深入人心了吗?   “不是妈说你,木木你看男人的眼光真的不怎么样,”钟妈的筷子敲着碗边,“你明天和你哥去看房子吧,要是合适就直接买下来,省的还花钱给别人交租金。”   “不过我前段时间才看到新闻,说一个人网恋,将自己的房子转给了女朋友的舅舅,结果要到结婚了才发现,这个女朋友压根不存在,全都是那个什么舅舅扮演的。”   钟琉一听就想笑,但是他憋着装作苦口婆心的模样附和:“是啊木木,你可长点心吧!”   看都不用看,钟嘉木就知道,钟琉在报复刚才举报他偷吃的仇。   *   最近的这段时间里,钟嘉木便忙着找房子的事情,钟琉据说回国是在准备什么实习,最近刚找到一个项目但是还不急着进组,于是在家闲的抠脚的钟琉便赶出来和钟嘉木一起找。   另一方面,易文柏也陆陆续续开始筹划婚礼的工作。   钟嘉木并不想把买房的事情告诉易文柏,只能同易文柏表示,有事的时候电话找他就好,有时间便会赶过来。   易家的家族大,牵连的人员多且复杂,上一次订婚的笑话已经是闹得人尽皆知,易文柏的父母显然非常不赞同他的做法。   但是易文柏想要做的事情,向来没几个人能够拦得住,尤其是易文柏的爷爷从小就极其宠爱易文柏,几乎可以说是有求必应。   上次订婚宴上请了哪些人,这次结婚宴上易文柏准备尽数全部邀请。   婚礼需要有很多东西准备,尤其是像易家这种,至少要提前一年准备。   尽管已经得到了钟嘉木口头上的认同,易文柏还是怕夜长梦多,表示流程什么的一切从简。   今天钟嘉木过来是为了挑选请帖和试礼服。   钟嘉木最近全Z市的房子都看完了,不是价格太高,便是有些地方不太满意,中介那便也只能表示等有新的房源,第一时间联系他。   请帖五花八门地摆了满满一桌,每一张请帖都是由知名设计师亲自设计,无论究竟设计出来的样式是怎么样,这些设计师向来是先交钱后工作,每一张至少都是十万打底的设计费。   钟嘉木挑挑选选看了半天,只觉得眼前一片红,他也懒得再做挑选,直接问易文柏,“上次订婚的请帖还可以用吗?我觉得还是那个好看。”   订婚的请帖和结婚的请帖都是极为讲究的,结婚的请帖是一定比订婚更加繁杂和精美,否则反倒会让人觉得敷衍。   站在一旁的管家听到这话就直皱眉头,他正准备开口解释,却见易文柏比他更快地点下了头,“是的,我也觉得订婚的请帖好看,那我们还有按照原样来做吧!”   定下了请帖,易文柏又带着钟嘉木来到了衣帽间,里面有着几十种不同类型的西装婚服,都是易文柏从图纸开始便盯着制作,保证成品几乎和他想要的一模一样。   钟嘉木的手从第一件西装开始划拉到了最后一件,看起来兴致缺缺。   易文柏赶忙问道:“里面是没有喜欢的吗?”   钟嘉木摇摇头,有些为难地探口气,“文柏,这些衣服你一定挑选了很久吧?”   “也没有,”易文柏赶忙否决掉,“只是我让他们帮忙挑选出来了一些,然后一起堆放在了这里。”   易文柏的话是显而易见的谎言。   这里挂着的西服虽说有着不同的颜色和不同的暗纹样式,但是风格却是出奇的一致。就算是有人挑选带过来,易文柏也一定亲自再进行挑选过。   钟嘉木抬起头看着易文柏,眼睛里充满了歉意,“对不起文柏,我觉得我还是喜欢上一次订婚的那一套。”   易文柏最受不了的就是钟嘉木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那副模样让易文柏恨不得将世间一切都抢过来给他。   钟嘉木连理由都不用说,易文柏就帮他想好了,“我记得上次的那套是你亲手挑选的吧?那结婚就还是那套好了,我也很喜欢。”   跟在易文柏身后的管家两鬓青筋隐隐浮现,在他看来这场面同几百年前烽火戏诸侯的场景没有任何的区别。   这简直是历史的重演啊!   管家在易家干事多年,这次的结婚事关易家颜面,他实在是忍无可忍,“钟先生,你若是无意,结婚这件事情就算了吧!” 第36章   钟嘉木并没有说话, 他只是抬起头看着易文柏,再次露出了无辜的表情,“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易文柏赶忙安慰道:“没有, 木木,你什么都没有做错。”   新设计的婚服和请帖全部作废, 就像是甲方爸爸千百般刁难之后,依旧不忘初心地选择了第一版。   易文柏迅速叫人来讲这些东西全部搬下去作废, 一切都按照订婚的仪式准备。   *   “易少, 这太乱来了, ”管家愁得头皮发麻, “且不说上次这个人就直接当场逃婚, 扫了易家的面子, 现在他居然一切照旧,这简直是在抹黑易家的威望!之前的丑闻还不知道多少人在……”   “管家, ”易文柏手里翻阅着文件, 头也没抬地说:“那算不得丑闻。”   “只要易家一日没倒下,矿产人脉还在,其他人的窃窃私语不过是嫉妒, 没人敢在面上拿这件事情耀武扬威。媒体就算拿出这件事情来炒作,也不过是表示破镜重圆, 真爱复合。”   易文柏想到这点,轻笑了下, “这不就是真的吗?”   金色的光透过窗子易文柏的侧脸落下,映在易文柏湛蓝色的眸子里,像是不小心滴落在海洋中的蜜糖。   管家看着易文柏油盐不进,不由长叹一口气,“那婚礼现场, 安防保镖应该增加一倍吧?”   万一钟嘉木又想故技重施,增加了保镖部署之后,下次在想逃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易文柏想到的却是那些盯着钟嘉木不放的追求者,“是需要增加,管家你再安排招点临时保镖。”   易少总算是有一句话能够听进去。   管家长舒了一口气,拿出平板进行日常汇报,“易少您之前让我查的关于奚家,尤其是年玉的资料信息,现在已经全部调查完毕。”   “奚元凯和钟雪梅目前已经离婚,钟雪梅拿了一套房和一千万。”   “奚星津目前是在一不知名的车队训练,但是势头很猛,刚在塔里赛场夺得第二,目前已经获得了国际赛的邀请函。”   “年玉目前已经出院,在Z市疯狂融资撬杠杆铺摊子,因为之前的报道,多家企业已经开始同奚家签署协议,Z市近一半的建筑项目都在奚家的手上。如果这两年能够顺利,奚氏身价暴涨,预估值在千亿左右。”   易文柏冷笑,“就这,奚元凯上次还找我哭穷?他莫不是以为只要隐瞒离婚事实,就可以瞒天过海,继续获得易家支持吧?”   管家:“易少你的意思是……”   易文柏道:“让人接触一下,表示我们准备追回之前所放出去的债务,看年玉懂不懂意思。”   还希冀着对不该出手的人出手,年玉如果不是蠢,那就是疯了。   管家点头,“还有关于奚氏车祸的事情,肇事司机目前所获得的资金是从瑞士银行转出,监控和车辆也已经经过调查,目前没有发现任何的问题。”   瑞士银行有着最为严格客户隐私保护,线索到这里也算是断了。   *   大半个月的时间,钟嘉木终于定下了一套还算满意的房子,钟妈也过来看了看,觉得不错,便很快把钱给交了出去。   房屋是全新装修,卖房子的人最初只是因为想来Z市度假旅游,随手买了一套,结果因为长期闲置,再加上资金紧张,干脆又决定把卖掉了。   房屋几乎没怎么住过,地板和瓷砖都积起了厚厚的一层灰,好在沙发等物件都有防尘罩,打扫起来也不算费力。   钟琉异常感慨,“啊,我的弟弟终究又要开始奔赴新的爱情了吗?”   钟嘉木眼角抽抽,“是不是忘了你弟弟最近正在吃回头草。”   钟琉叹口气,“算了,我估计我这边没多久也得出去住了,本来想让你陪陪妈。”   “你也要出去住?”   “你哥哥我也是有工作的人好吧,”钟琉很是不满钟嘉木嫌弃的表情,“我最近是回国实习,刚好导师介绍了他在国内的朋友。现在的话陆陆续续开始选人联系,等你结婚典礼结束,估计我就差不多要进组了。”   “是电影吗?”   “不是,是综艺,”钟琉尽力用最简单的方法解释,“就是把过气的男星组合到一起,然后成团出道。”   什么流量,什么打榜,什么粉丝效应,听得钟嘉木脑袋疼,最后他只能抬手表示自己清楚了。   反正就跟拍电视剧一样嘛,不是都有剧本吗?   房子刚办完手续,钟嘉木便一刻不停地把东西给装进去,以最快的速度住了进去。   只是恢复了曾经的生活,一个人住的钟嘉木却开始变得逐渐焦躁。   他将新家上上下下打扫了一遍,想要将焦躁感消除掉,但是身体疲倦到极致,大脑却依旧清醒。   就在这时,易文柏发来了一条消息。   【易文柏:木木,睡了吗?】   【钟嘉木:没有,还有什么事情吗?】   【易文柏:我总觉得木木你最近有些不对劲,是不是依旧放不下曾经我喜欢钟琉的事情?】   在听到钟琉的那一瞬,钟嘉木发现自己焦躁的情绪消除了一点,甚至他才反应过来,之前所有的不对劲,都是因为寂寞和舍不得。   舍不得和毒舌但是爱着自己的妈妈分开,舍不得和无脑但偏爱自己的哥哥分开。曾经觉得一个人也能过下去的自己,因为真正感受到了温暖,反而开始不习惯。   钟嘉木深吸了一口气,手指灵活地在键盘上跳动,【如果你选择的这个选项是错误的,你还会继续吗?】   对面过了许久没有再发回来消息,钟嘉木看着手机左上角的时间,已经十二点半,刚冒出想要和钟琉联系的想法逐渐消退。   钟琉今天才说会忙起来,还是不要打扰他休息。   钟嘉木刚把手机放到一边,关灯继续闭眼养神,却突然被震动起来的手机吓了一跳。他迷迷糊糊扒拉起手机,看到了硕大的钟琉二字以及左上角显示的凌晨两点。   这钟琉大晚上不睡觉的吗!   钟嘉木头疼地接通电话,便听到那边传来钟琉委委屈屈的声音:“木木你要不回来住吧,我好舍不得你啊!”   “妈妈今天也在叹气,说你没住几天怎么又要出去住了。”   钟嘉木鼻子一酸,原本因为寂寞而失眠的心,发现了有人牵挂,逐渐安定下来。   “虽然木木你长得好看,但是你看男人的眼光真的不行。就比如那个你要逃婚的那个狗男人,”钟琉大半夜睡不着,开始义愤填膺地吐槽,“如果每个救命恩人都要以身相遇,医院的医生是不是都可以开后宫啦!”   钟嘉木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哥你不是说你没多久也要出去住了吗?”   钟琉义正言辞道:“所以为了防止我出去住的时候,大半夜睡不着没人聊,我准备先将你养成习惯,这样无论多晚我都有免费陪聊。”   这发言,简直缺德他妈给缺德开门,缺德到家了。   熟悉的配方反而让钟嘉木放松了下来,迟来的倦意上涌,他打了一个呵欠,“哥,我想睡了。”   钟琉原本还有一堆的话唠叨,听到钟嘉木这么说,反倒笑了,“那晚安啦,木木。”   *   钟嘉木第二天去上课,教室内打开手机看到了易文柏的回复。   【易文柏:会。】   【易文柏:木木,我知道曾经伤了你的心,但是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钟嘉木叹口气。   既然易文柏这么头铁,那他也没什么话说。   因为一切的形式和订婚差不多,易文柏将结婚的时间直接压缩到了两个月后,如果不是准备的较多,易文柏恨不得能够当场结婚,以免夜长梦多。   叮铃铃的下课铃响起,钟嘉木做好了笔记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却听到孟高寒突然开口,“现在下课,今日没有课后问题讲解,另请钟嘉木同学留下来一下。”   钟嘉木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一脸懵逼,仔细回想了之前是不是有什么得罪了孟高寒的事情,突然忆起了自己在百年校庆上砸场子的事情。   俗话说得好,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作死一时爽,这不就被逮住了吗?   钟嘉木待人走得差不多之后,才磨磨蹭蹭地走到孟高寒的面前,诚恳认错,“孟老师,上次校庆的事情是我的不对,您……”   红底金边,上面还印着墨金色的易家家徽。   看起来结婚请帖已经到了孟高寒的手上。   孟高寒抬眼看着钟嘉木,就像是一名普通的老师想要指引迷途的学生,“木木,学生的第一任务是学习,你如果真的喜欢易文柏,毕业之后再结婚也不迟。”   钟嘉木笑了,他展开那张请帖,指尖划过易文柏和自己的名字,轻声发问:“那如果是和老师您结婚呢?”   孟高寒心间蓦然一疼,在这种痛处之间,油然而生出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发现的欲望。   如果说校园法庭上孟高寒处处留情,就已经打破了他做事情的原则,那么现在钟嘉木的动作,则彻底乱了他的阵脚。   这让他产生了不应该有的贪念。   如果钟嘉木指尖划过署名的那一瞬间,能将易文柏三个字改成孟高寒,那该有多好。   “老师?”   孟高寒回过神来,轻咳了两下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他面上平静,实际上孟高寒连自己应该开口怎么回答都忘了,他道:“木木,这个事情没有如果。”   钟嘉木点头,收回手,将背包往肩膀上一搭,挥了挥手,“那我明白了,那孟老师再见。”   孟高寒看着他离去的身影,他感觉到自己全身逐渐被一种巨大的黑洞所吞噬扭曲。   而黑洞之中又衍生出另外的一个画面,画面中是前几分钟的场景。   钟嘉木问:“如果是和老师您结婚呢?”   他回答:“无论多久我都可以。” 第37章   孟高寒能够收到请帖, 自然年玉和奚星津也受到了。   年玉的请帖是下属给递上来的,送请帖的人将贺卡放到了前台便离开,像是笃定年玉会来参加一般。   年玉扫了一眼, 将请帖随意甩到了一边。   他一只眼睛依旧被纱布遮盖,另一只眼睛露出了嘲讽的笑容, “前段时间还来要债,现在又来要礼金?”   下属看着年玉发冷的笑意, 瑟瑟发抖地问:“年总, 那请问这件事情需要排上日程吗?”   “排啊, ”年玉道:“最近易文柏安排了两三个保镖暗中保护木哥, 现在我抢不到人, 我不信结婚现场我还抢不到。”   而另外一边奚星津则显得更加冷静。   教练生怕刺激到奚星津, 说话都是小心翼翼的,“星星啊, 你哥结婚, 我们要不还是不去了吧?”   他老早就听说过奚星津抢婚的壮举,当初奚星津还有奚家庇护,现在奚家几乎都要改姓年了, 要是再闹出这一举动……   “为什么不去,那段时间又没有比赛, ”奚星津从车上下来,打了个呵欠, “刚好,我可以试试最近改装的这辆车的载人的速度。”   教练感到眼前一黑。   这中间唯一的意外便是贺闻。   来人送请帖到前台的时候,前台妹子却露出歉意,“抱歉,贺总近日度假休息, 暂不接收任何文件。”   *   婚礼的流程几乎和订婚时一样,除去场地从草坪变成了酒店七楼。   钟嘉木和钟琉去提前踏点,发现这一次结婚的人员安防布置比以前更加复杂。好在还是有一条员工通道可以走,直直往下能到达酒店后厨。   后厨外是一大块空地,平时只有送货的货车和酒店内部车辆才能停。   为了保证钟琉的安全,钟嘉木借车时用的是自己的名义,并且再三叮嘱他尽量不要露脸,等自己下来。   尽管布置流程和订婚时一样,但是邀请的人比之前多了好几倍。   钟嘉木今日盛装打扮,西装衬得身材格外修长,后尾的发用着一根白色的丝捆绑在了一起,眼尾略红,衬得肤色透白。   他与易文柏牵着手,往站在终点的牧师走去。钟嘉木用余光扫视了一眼周围的状况,很轻易地在人群中发现了奚星津、孟高寒以及年玉的身影。   这三个人都在,贺闻不可能不出现。   但是钟嘉木无论搜寻了几遍,依旧没有找到贺闻。   “木木。”   钟嘉木回过神,看向易文柏。   易文柏笑着提醒道:“木木该你回答了。”   教父再次开口问:“钟嘉木先生,请问你是否愿意此生同易文柏相依相守,无论是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你都将毫无保留地爱他,对他忠诚直到永远?”   易文柏期待地看着钟嘉木,他们的双手牵在一起,就像是全天下再平凡不过的一对爱人。   钟嘉木将手从易文柏的手里抽出,往后退了一步,露出一副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抱歉,我不愿意。”   在那一瞬,易文柏的笑容僵在了脸上,钟嘉木的话通过喇叭扩散到了每一个角落。   易文柏抬手想要抓住钟嘉木时,却见钟嘉木再次往后退了一步,“易文柏,当初发现的人是我,但是决定救你的人不全是我,给你被子的人是我,送你回家的人却不是我,那么你曾经所执念的人,是谁?”   易文柏再次出现茫然的表情,钟嘉木看到他不禁叹口气,“你的双眼都被过去所蒙蔽,真的能够看清楚站在你眼前的人吗?”   “木木,你先过来,”看着钟嘉木不断后退,易文柏慌了,他朝着钟嘉木招手,生怕惊扰了这只即将飞走的鸟,“你过来,我们先完成仪式,你再和我好好解释,可以吗?”   两人一个不断前进,一个不断后退,所有人都在看着这场奇怪的婚礼。   钟嘉木摇头,“你什么都按照原来的布置,唯独将地点设置在了这里,你心里其实非常清楚,会有今天的,不是吗?”   钟嘉木见离门口只有几步的路程,他迅速转身跳下高台,推开了那扇大门。   此时门口有两名保镖守着门口,他们原本是防止外来人员进入,却没料到居然门从内打开了。   钟嘉木蹲下身溜出了他们的追捕,按照事先规划好的路线飞奔。   奚星津从人群里挤了出去,他的车就停在地下车库,只要能追上钟嘉木,便能和上次一样,直接带着他冲出这块禁锢之地。   年玉则掏出了手机,对事先布置好了的下属发出信号。   *   钟嘉木原本的路线是从房间出来,而后下楼躲到就近的员工休息室。   待从休息室的猫眼看到追捕的人走了之后,钟嘉木换上酒店工作人员的服装,自员工通道向下出去。   这条路钟嘉木踩点踩了四五次,他换好了服装之后,将发尾长辫塞到了衬衫里,而后戴上了帽子打开了门。   他的步伐匆匆,转弯疾步走到了员工通道前。   钟嘉木正欲推开门,却发现门口处落下一根还未熄灭的烟头。   酒店员工上班是不允许吸烟的,钟嘉木直觉感到不对劲,他放弃了拉开员工通道的门,转而往前寻找其他的出路。   只是他刚走到交叉口,便听到了一群人的声音。   “人呢?”   “见鬼了,上一秒追出去,转个弯就没有人影。”   “还不快点找,易少都发发火了。”   “走去翻房间,这人肯定是躲在了哪儿。”   钟嘉木后退一步,他没有自信撞上这些人还能够逃得掉。   正巧这时,身后的员工通道传来了声响。   钟嘉木全身僵住了,此时他只能想到两个字:完了。   就在这时,旁边的一扇门被打开,一只手从其中伸了出来,一把将钟嘉木拖到了房间里。   门刚关上,员工通道便冲出了四五人,恰好与黑衣保镖相撞。   在那一刻,钟嘉木感觉自己心跳已经到达了顶点,双腿再次失去了知觉。   只是他的腰被一只手紧紧揽住,另外一只手则抓住他的手腕,使得他没有直接摔到地面上。   “这位客人,您没事吧?”   钟嘉木抬头,看到的是一张陌生的脸。他的视线往下,便看到了挽住了自己腰的那只手。   服务员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妥,他先是准备放手,紧接着发现钟嘉木似乎站不起来。   他礼貌地问道:“您好,我刚才正准备出门,发现了您似乎有些不对劲,请问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吗?”   钟嘉木打量着房间,看到了门口堆着满满白色布料的推车,在那一瞬间,钟嘉木终于能够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他有些窘迫地开口,“抱歉,我的腿使不上力,请问可以将我放到旁边的椅子上吗?”   服务员点头,将他打横抱起,放到了软软的沙发上。   而后他从车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放到了钟嘉木的手心,“您先在这里好好休息,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出去了。”   就在服务员转身的那一瞬间,钟嘉木挽留道:“请等一下。”   服务员礼貌地转头,看向钟嘉木,“请问,有什么我能够帮到您的吗?”   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刻,一旦易文柏将酒店封锁搜查,钟琉肯定会暴露出来。   他撑着沙发起身,试图想要迅速站起身,服务员看到钟嘉木起身,赶忙上前扶住了他的肩膀。   钟嘉木趁机扫了一眼他胸前的姓名和ID号,而后指着门口的推车,“宋硕,你可以用那个将我送到酒店后门吗?”   服务员稍有顾虑,“但是客人,您的腿……”   钟嘉木:“不碍事,待会儿就恢复了。”   服务员点头,“我明白了。”   他将推车下面的所有东西都堆到了上层,而后扶着钟嘉木躲到了推车里面,用桌布将其遮掩好。   待做好了一切准备之后,服务员推着推车,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拿出对讲机道:“6033房已收拾完毕。”   车子一路前行,毫无阻碍。   宋硕推着车,一直走到了员工专用电梯前,而后刷了一次员工卡,输入了专用密码。   正巧两名黑衣保镖找到了这里,一看到可疑人员赶忙开口,“停下。”   宋硕停下了脚步,微笑地看着来人,“请问两位客人有什么需要吗?”   黑衣保镖刚才还气势十足,一看到他就有些傻眼,“怎么这么巧?”   另外一名保镖不明所以,“哥,怎么了?”   钟嘉木躲在推车里,看不到他们的情况,只听到宋硕开口,“这可真巧了,哥你们在找什么东西,我让酒店的人帮帮忙。”   黑衣保镖一时心动,紧接着又摆摆手,“算了,这事儿惹到你身上也麻烦,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吧!”   推车又动了起来,钟嘉木听到外面隐隐的交谈。   “他原本被招进来干了两天,结果后面他说他家亲戚给找了个好工作,不在这边干了。结果没想到在这边碰到,你说巧不巧。”   “这真是……”   电梯的门一关上,钟嘉木什么都听不到了。 第38章   “请问这位客人, 您认识钟嘉木吗?”   空旷的电梯响起了宋硕的声音。   钟嘉木联系到刚才的对话,只觉得浑身发毛。   该不会这个人真的准备帮那群黑衣保镖找自己吧?   他赶紧否认,“不认识,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有位客人在前台的时候, 想让我交一份结婚贺礼给名叫钟嘉木的人,”宋硕徐徐开口, “钟灵毓秀的钟, ‘幽禽荫嘉木, 水鸟时翻飞’的嘉木, 您认识吗?”   钟嘉木听得是晕头转向, 只能佩服道:“这形容……真是文化人。”   话音刚落, 电梯的门便开了,宋硕推着车, 走到了后厨的门, 瞬间各种食物的香气从地下扑了上来。钟嘉木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地叫了起来。   在锅铲碰撞和厨师之间的吆喝声中,一根刚炸好的反沙芋头从布料的缝隙间递了进来。   钟嘉木眼前一亮,赶紧接了过来, 放到嘴里。   松松软软的甜味瞬间在嘴里化开,其中还掺杂着一点柠檬的香气。   不吃还好, 一吃钟嘉木就有点停不下来。   钟嘉木舔着手指,不要脸地拉了拉布料边, 希望能得到注意,再来一块投食。   只可惜没多久,得到的是宋硕拉开帘子的手。   宋硕头微低,另一只手朝着他伸过来,准备扶他出去, “客人,外面那辆黑色的车不是酒店的,请问是来接您的吗?”   钟嘉木透过帘子看着钟琉按下车窗朝着自己挥手,万分可惜地点头。   此时双腿稍稍恢复了知觉,钟嘉木完全可以靠着自己站起来,但是他就是不要脸地抓住了宋硕的手,靠着他搀扶坐上了副驾。   钟琉一脸莫名地看着他俩,而后看着那名服务员微微鞠躬。   钟嘉木按下了窗户,装作毫不在意地模样问道:“请问那个人给钟嘉木的是什么东西啊?”   “我和钟嘉木也算不错的朋友,如果不重要的话,我也可以帮忙带过去。”   宋硕露出了标准的营业微笑,“那真的是太好了,您等我一下。”   看到那名服务员离去,钟琉拍了拍钟嘉木的肩膀,“那是谁啊?”   钟嘉木面露神秘微笑,“我现在的攻略对象。”   眼见着来人提着一个手提袋走了过来,钟嘉木接过袋子之后,很是熟练地掏出手机,“这次真的太感谢你了,我们加个微信吧,改天有空请你吃饭。”   “抱歉,因为酒店规定,工作人员不得随意透露私人信息给客人,”宋硕面带营业微笑,话说得滴水不漏,“如果这次服务能够让您满意,希望您能够到前台写一封嘉奖函,这将是作为酒店工作人员的我的荣幸。”   请吃饭不过只是试探,既然别人婉拒,钟嘉木也不在过多纠缠。   钟琉的车从后门开走,下一秒奚星津便追了出来。   宋硕转头看着奚星津,微笑,“您好,请问这位客人,有什么我可以帮您的吗?”   *   袋子里面的全是厚厚的一堆资料,钟嘉木取出之后才发现,这居然是嘉文集团的转让协议。   各项事务、股权条款名列清楚详细,公司的基本情况也写得清清楚楚。   贺闻已经在末尾落了款,只差钟嘉木签字,而后拿到中心备案,整个嘉文集团便即将成为钟嘉木的。   自Z校校庆那天之后,钟嘉木便再也没有看到过他。   按照贺闻那说一不二的性格,钟嘉木原本以为他必定会报复回来,却没想到这人就跟人间蒸发了一般。   而现在居然将其作为新婚贺礼?   为什么?   这很明显并不是贺闻的行事风格。   如果他真的是那种默默奉献类型的,那便不可能会做出给他强加定位器的事情。   钟琉偏过头看了一眼,“木木,怎么了?”   钟嘉木呆呆地翻着资料,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这个是嘉文集团股份转让协议,贺闻今天肯定来过。”   钟琉不明白钟嘉木究竟在说什么,他正准备伸手将钟嘉木手里的资料拿过来看,突然从后视镜看到了两辆愈加逼近的汽车以及一辆重型机车。   “完了完了完了,”钟琉手收了回来,赶紧抓稳了方向盘,脚下猛踩刹车,“还是被发现了。”   钟嘉木转头向后,便能够看到端端坐在副驾位置的年玉。   年玉那只还未完全恢复的眼睛依旧包裹着纱布,另外一只琥珀色眸子里充满了噬人的欲望。他的嘴角微微扬起,显然已经对此时的状况志在必得。   旁边的那辆车速度不断逼近,看起来是准备超过他们,而后减速逼停他们。   钟琉并不是专业的司机,他母胎单身至今,还从未见到过如此刺激的情况。   恐惧到了极点,已然让人无法分清楚提高肾上腺素的究竟是害怕还是激动。   重型机车的速度远比两辆汽车更快,黑红色的流畅线身几乎瞬间便超过了年玉的两辆汽车,直接同钟琉所开的车并行。   奚星津将挡风板往上拉,大喊道:“我来拦住年玉,钟琉哥你们往前什么都别管!”   话说完,奚星津便将头盔的挡风板往下按后退,钟琉一狠心再次踩下了油门。   钟嘉木什么话都来不及说,便看到那一辆黑红色的机车与两辆汽车纠缠,试图降低他们的速度。   就像是一条红黑色的小丑鱼在同嗜血的鲨鱼玩闹一般。   年玉尽管不怕出人命,但是车上的司机还没有想过为了追人从而将自己的命给搭上,原本一前一后的两辆车,为了不被机车骚扰,速度逐渐降了下来。   “冲过去,”年玉指挥道:“将这个碍眼的跳梁小丑撞出去。”   不过是被奚家抛弃的弃子,还真把自己当成了奚家少爷?   司机看着不断逼近的红黑色机车,本能地缓下了刹车。   年玉的语气愈发低沉,“是听不懂我说的话吗?还是要我现在就把你扔下去?”   “年,年总,这边速度太快,可是要出人命的啊!”   年玉幽幽看了司机一眼,“那你自己估量着,是你的命重要还是他的命重要。”   就在司机犹豫的时候,黑红的机车往边上移动,与年玉的车平行。   而此时,前面试图追逐的那辆车,早便没了踪影。   奚星津伸出手敲了敲司机的窗户,司机瞥了眼年玉,见他点头之后才按下了车窗。   奚星津笑着开口,“喂,年玉,好久不见。”   年玉懒懒地扫了他一眼,而后对司机命令,“加速。”   只可惜在速度这一块,向来是奚星津的主场,司机刚踩下油门,奚星津便也跟着平行加速。   他嘲讽道:“没想到年总这几年靠着奚元凯,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雇了两个司机,却连一辆机车甩不开。”   “你还记的一句话吗?偷来的东西迟早要还。”   奚星津一转把手,机车便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毫不客气地将年玉甩到了身后。   年玉冷冷地坐在椅子上,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拿出了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告诉他们,解除价格最高两名艺人的合约,重新招人。”   “别和我解释那么多,时间照常进行,要是干不下去,就换人。”   *   钟琉开车总算是带着钟嘉木逃离的现场,可是还未等他停下来缓缓,去看钟嘉木刚才拿的究竟是什么文件,一通电话紧接着便打了过来。   钟琉一看,便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做了两秒的心理准备之后,终于下定决心接通了电话。   他迅速变换成了不谙世事的阳光声音,“陆导好,是准备开拍了吗?我保证……”   陆导的声音充满了倦意,“小钟啊,《一起发光吧》这个项目不拍了。”   钟琉感觉自己的脑袋嗡的一下就炸开了,“陆导,这个项目怎么了?你先说,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一起来想办法。”   陆导叹口气,“想不到办法,投资方要剔除价格最高的两名艺人,这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要开拍了,你让我上哪儿去找合适的人去?”   钟琉也跟着沉默了下来。   之前漫长的时间里,钟琉也是跟着东奔西跑,四处去寻找有档期的合适的艺人。   最近各个项目都在拍摄,稍微红一点的人身上的综艺项目代言几乎是要提前半年的时间才能约上,他和陆导东奔西走,好不容易才凑齐了十八个个有人气,不太火、要价不算离谱的艺人。   剔除了两个人,原本他们决定的分成三组竞争,一组六人的计划算是全部泡汤。   陆导劝道:“小钟,我知道你是来实习的,怕你难开口,所以你的情况我也已经给你的导师说了。他说,你可以先回学校待一段时间,等你或者他这边找到了合适的再说。”   钟琉绝望道:“但是陆导,我这边如果再找不到项目,可能会涉及到延迟毕业什么的……”   一点都安慰不到人的话,从手机的话筒传了出来,“没关系的,小钟,你要相信大器晚成。”   钟琉一想到自己还要回到那个吃个宫保鸡丁都要被腻死的地方,突然觉得他或许还可以努努力,“陆导,时间还没到,要不我们将要求降低一点,找一些还没红的小鲜肉,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幽禽荫嘉木,水鸟时翻飞——《书斋夏日》   ——   感谢在2021-05-06 20:01:32~2021-05-13 20:23: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西西 10瓶;是朝朝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钟嘉木眼见着一通电话, 钟琉一下就萎靡了起来,不由担心地问道:“哥,怎么了?”   钟琉摆摆手, 不想影响钟嘉木,“没什么, 我们先把车开回去。”   见人不说,钟嘉木心底不由暗暗猜测, “是不是因为项目不行, 有人要走?”   说着钟嘉木又把股份协议拿了出来, “这个是刚才酒店工作人员转交给我的东西, 我……”   “酒店工作人员?”钟琉隐隐忆起刚才送钟嘉木出来的那个人, “他身高比你高一个头, 我目测在一米九左右,脸也长得不错。”   说着说着钟琉便动了心思。   这世上两条腿的男人好找, 身材好、长得高、气质和素养都还不错的人明显就是万里挑一。   项目的事情迫在眉睫, 钟琉脚下再次一踩油门,“木木,我先把你送回去, 我要到酒店一趟。”   钟嘉木不明原因,他还是点了点头。   酒店离钟嘉木住的地方还是有一段距离, 钟琉盘算着究竟怎样才能将这个综艺盘活。   甲方爸爸那边踢了两个人,就算那个服务员同意, 那也还差另一个。   钟琉脑子里急速运转,送钟嘉木回去全凭本能记忆。   到了地点,钟嘉木提着那堆资料下楼,钟琉想抓人凑数想疯了,此时看到钟嘉木都觉得眉清目秀了起来。   “木木, ”钟琉趴在车窗问:“你想上综艺吗?”   钟嘉木奇怪地看着钟琉,皱眉果断拒绝,“我唱歌跳舞都不会,哥你让我过去是送死吗?”   钟琉解释,“就是去凑个数,这个综艺有淘汰机制,你的目标就是一轮游。”   一听就知道自家哥哥要来坑自己了,钟嘉木嫌弃道:“哥你要不还先找其他人吧。”   钟琉叹气,发动了车,委屈巴巴地自言自语:“果然我弟弟一点都不爱我。”   钟嘉木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等下,哥你准备又回酒店吗?”   “对啊,”钟琉自认为帅气地挥手,“我得赶紧去抓刚才送你的那个小哥,时间不等人。 ”   钟嘉木问:“你不怕年玉或者没走拦人吗?”   迷茫且绝望的表情自钟琉的脸上浮现。   *   自逃婚的事情过去了几天,钟嘉木确认没有人上门之后,心底终于落下了一颗石头。   他将宋硕的名字和ID都告诉了钟琉,顺便给了他一张自己写的感谢信,让帮忙交给前台。   钟琉兴致勃勃地出门,垂头丧气地回来。   钟嘉木打开门,便看到钟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钟嘉木问:“怎么了?”   钟琉摇头,“宋硕离职了。”   钟嘉木有些惊讶,“我之前还听说这时他亲戚给他找的工作,怎么这么快就……”   “我也在问,前台的人就给我了一个宋硕的电话,但是电话打过去已经是空号。”   钟琉躺在钟嘉木的沙发上,绝望道:“天要亡我啊!”   到现在,钟嘉木都没想明白钟琉为什么这么迫切需要拉人进组,“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哥你能不能给我详细说说?”   钟琉幽幽地看了他一眼,而后将他所知道的全部都给讲了出来。   “离那个综艺开拍还有多久?”   “我最多就只能拖到一个月。”   钟琉充满希望地看着他,“木木,你愿意帮我了吗”   钟嘉木无情拒绝,“我就是问问,没说要去。”   钟琉一时间无比悲愤,甩手就准备要回家。   钟嘉木跟着钟琉下楼,问道:“你如果缺资金的话,我要不就把上次那个转让协议签了,给你投点?”   “签什么签啊,”钟琉道:“我缺的是钱吗?我缺的是合适的人啊!”   钟嘉木一路安抚他,直到钟琉开车离开了地下室后才转身去乘电梯。   电梯的门从两侧打开,钟嘉木正准备走进去,却发现里面站了一个人。   电梯里有人并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但是这个人居然是刚才钟琉哭天抢地嚎着没抓到的宋硕。   宋硕看到钟嘉木时,脸上也稍稍露出了一丝讶异的表情,下一秒他再次露出的微笑,“好巧。”   钟嘉木也跟着笑了笑,“好巧。”   电梯一路向上,钟嘉木乘此机会朝着宋硕道了谢,“之前在酒店的时候,真的非常谢谢你帮了我。”   “不用谢,”宋硕道:“毕竟这是我作为工作人员应该做的事情。”   钟嘉木点点头,接着响起了刚才钟琉的话,“请问你是从酒店离职了吗?”   这一点,宋硕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是的,我前几天刚离职。”   正在这时,电梯的门开了,钟嘉木犹豫了两秒,却见宋硕先行一步踏出了电梯。   钟嘉木露出一丝讶异,他跟在了宋硕的身后走出了电梯。   紧接着更大的巧合来了,宋硕拿出了钥匙,打开了门。而那扇门正巧与钟嘉木的家相邻。   钟嘉木率先开口笑了,“这可真巧。”   宋硕抬头,看着钟嘉木指了指旁边的门,“我就住在你旁边。”   宋硕点点头,“确实挺巧的。”   宋硕沉默寡言,他显然并不想多说话,只想进屋。   钟嘉木不知为何生出一种冲动,抓住了即将关门的门把手。   “是这样的,我这边有个综艺节目,还差一个人,”钟嘉木把自家哥哥拿出来遛,“你感兴趣吗?”   宋硕原本准备关门的手收了回来,他低头看着钟嘉木,不知为何流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笑容。   “你去吗?”   钟嘉木摇头。   “我这边新找到了份工作,恐怕也去不了,”宋硕在那一瞬又恢复了礼貌性的笑容,“请问还有别的事情吗?”   钟嘉木讪讪收回了手,“哦,那个,抱歉打扰了。”   “没有。”   门便在钟嘉木的面前关上了。   *   钟琉没几天便告诉钟嘉木好消息,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人。   随即钟琉又叹口气,“如果那天那个宋硕能碰到就好了,这样人就凑齐了。”   刚沮丧没多久,还没等钟嘉木给他打气,钟琉就和往日一样迅速死灰复燃,充满了斗志,“我就不信我人生第一个实习项目就这么搁浅了!木木,回聊,我继续去找人了!”   钟琉向来都是如此,虽说曾经出过有一部分的原因是为了躲避易文柏,但是出国他也很认真地选择了一个自己喜欢的专业。   钟嘉木看着手里的股份转让协议,突然觉得自己也没必要那么避讳贺闻。   这东西不收,还回去就是了,而且贺闻自从将他赶出去之后,也没有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甚至几乎都没有在他面前出现过。   钟琉的情绪也带动了钟嘉木,他决定现在就把股份转让协议还给贺闻。   原本钟嘉木并不想去嘉文集团,他打车来到了贺闻住的地方,敲了敲门。   半晌过去,门后没有任何的声响。   钟嘉木将自己的手指放在门门锁扫描识别的面板,两秒后,门锁咔嚓一声,打开了。   原本他只是想试试,没想到到现在贺闻居然还没有取消他的控制权限。   钟嘉木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屋内一片静寂,陈设和他离开时一模一样,就好像他只是短暂地出去了下,现在终于回来了。   钟嘉木原本准备将资料放在客厅就走,但是他想了想,又觉得应该将资料放在书房。   万一谁打开了大门,发现了这个东西……   书房是有双重权限,密码和瞳膜需要同时正确才能打开。   钟嘉木试了一下,书房对他完全不设防,棕色的木门下一秒缓缓打开。   一时之间,钟嘉木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钟嘉木垂眸,“算了,把东西还回去,也就两清了。”   他走进了书房,将东西放在了书桌上。   但是书桌后的书架,总有一点不对劲。   钟嘉木绕过书桌,这才看到书架之间和往日不太一样。书架的侧面全部突出开了。钟嘉木轻轻一推,背后的空间便完完全全展示在了钟嘉木的面前。   那一刻,钟嘉木第一个脑子里想到的人便是年玉。   层层叠叠布满照片的秘密房间,里面放着各种杂乱无章的物品,只是钟嘉木仔细一回想,才发现这些都是他曾经用过的东西。   系统标配的铅笔,写着自己名字的试卷,钟嘉木环顾四周,他在一个角落了发现了自己的草稿。   人脸模糊,只是大概画了一个动作和图画布置。   美术老师当时说了什么?   【我本来想把草稿给你拿过去的,只是后来一位同学说和你认识,我就把草稿给他,让他给你带过去。】   当初钟嘉木以为认识的那名同学是年玉,因为翻遍同学录,都没有年玉的照片和名字。   但是同样的,那里也并没有贺闻的姓名。   游戏校园阶段从来没有提到过贺闻是Z高的学生,美术老师说的同学,如果不认识,那一定是穿着Z高的西装校服。   钟嘉木心底慌了,他赶紧将草稿给恢复的原位,把这间密室整理成他从未来过的样子。   只是人越慌乱,越容易犯错。   密室桌子上重重叠叠的东西本来就多,钟嘉木的手一抖,一叠纸张如同蝴蝶一般翩然而落。   在那之中,钟嘉木发现了更为熟悉的东西。   他将那两页纸捡起来看,赫然是自己前几日让钟琉转交给前台的感谢信。 第40章   感谢信的开头是酒店, 中间每一个字都是钟嘉木辛辛苦苦手写出来,“宋硕”两字显得尤其刺眼。   为什么,贺闻的家里, 会有他写的宋硕的感谢信?   钟嘉木瞬间背脊发凉。   他抬头往上一看,墙面上依旧是堆叠着密密麻麻堆叠的照片。   但是这些并不是他的, 而是温岚出事时的照片。   包括货车出事前后、奚氏大佬出事前后,以及目前货车司机他们在国外的照片。   一想到放在旁边的自己画的草稿, 钟嘉木一时间在疑惑, 是不是一开始他就猜错了人?   钟嘉木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以什么样心情退出密室的, 他将书架归为原位, 带着股份转让协议走出了书房。   如果要证明贺闻是宋硕, 那么有一个地方可能会有线索——嘉文集团的3D化妆室。   虽然有可能贺闻将资料数据删除, 但是除去那里,再没有别的地方能够证明。   钟嘉木退出得非常谨慎, 只是当他刚下楼时, 便听到了门锁的声音。   在那一瞬,钟嘉木的心跳急速上升,他下一秒迅速躲进了落地窗帘中。   脚步声一点一点地靠近, 钟嘉木感觉心里就像是住了一只知了,在不停地嚎叫完了完了完了。   还好贺闻仅仅是路过旁边的窗帘, 一秒都没有停下来。   听到了关门的声音,钟嘉木才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而后飞速溜出了门。   出门之后,钟嘉木并没有回家,而后打车来到了嘉文集团,点名要找上次帮他化妆的化妆师。   贺总家的小金丝雀已经很久没来了,前台的妹子一看到就两眼发光, “好久不见,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情的吗?”   “好久不见,”钟嘉木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我想问问原来每次接待我的化妆师还在吗?”   “化妆师吗?您稍等一下。”   说着前台便了一个内部电话。   嘉文集团目前对于他的态度还没有什么变化,也就是说,这边目前没人知道他已经离开了贺闻。   没过一会儿,化妆师便出来了,笑着道:“好久不见,还是原来那个脸型吗?”   钟嘉木也跟着笑了,“不用,今天我想换个新的。”   化妆师毫不避讳地带钟嘉木来到了巨大的化妆室,一切的数据和资料全都展现在了钟嘉木的面前。   钟嘉木指尖稍稍犹豫了一下,接着果断下滑。   无数张脸的数据展示在钟嘉木的面前,曾经钟嘉木以为是随机的数据,现在倒是觉得有些印象。   有些是一瞥而过的同学NPC的脸,有些是老师NPC的脸,有些是售货员NPC的脸。   他一目十行地浏览着,直到有一张熟悉的脸进入了视线。   【编号:112500】   【姓名:宋硕】   贺闻就是宋硕。   钟嘉木点击屏幕上的返回,而后松开了手。   那么一切的不对劲都说得过去。   为什么在酒店千钧一发之际,恰好被人救下,为什么宋硕又恰好同自己住在隔壁。   所有的幸运,都是有人蓄谋已久的策划。   钟嘉木转身走出了化妆室,化妆师一愣,跟了上去,“怎么了?不化妆了吗?”   “不画了,”钟嘉木道歉,“对不起,耽误你的时间了。”   “这倒是没事,就是……”   化妆师感觉到钟嘉木并没有在意自己,他站在原地,看着钟嘉木匆匆的背影,疑惑地挠了挠脑袋。   钟嘉木回到了住所,立刻掏出了自己最大的行李箱,疯狂地往里面扔着衣服、裤子以及常用的物品。   将行李箱一扣,钟嘉木提起箱子,拿起钥匙,却突然想起,这里并不是自己租的房子,而是买下的房间。   他松开了把手,疲惫地躺在了沙发上,手臂搭在额头上,看着天花板上发光的灯泡,越想越不甘心。   凭什么非得他要逃走?   肇事司机近期生活,贺闻都了如指掌,他即便逃得再远又有什么用?   钟嘉木起身,他放弃行李箱,只带上了钥匙,就在门口等着宋硕自投罗网。   他从下午等到了傍晚,没有等来宋硕,反倒等来了房屋中介以及来看房的人。   “你好啊,钟先生,”中介打着招呼,“您是在等谁吗?”   钟嘉木指了下宋硕的房门,“我在等这件房子的主人。”   中介顺着钟嘉木的方向看去,接着笑了起来,“这真是巧了,这屋的租客今天表示不续租了,我正好挂出来,带着新的房客来看看。”   万万没想到会等来这样的结果,钟嘉木傻眼地看着中介,“不租了?”   “是啊,”中介一边说着一边打开门,“说是在外地找了个好工作,这边什么押金啊都不要了。”   门打开,屋内的陈设简洁至极。   除去餐桌上放着的半杯水,简直就像是从未有人住过一般。   钟嘉木原本以为同贺闻摊牌之后,自己会是先逃走的那个,却没料到贺闻居然比自己逃得更快。   这算什么?   钟嘉木捂着脸,指尖的缝隙中露出了几声略带嘲讽的笑。   中介不明所以地问:“钟先生?”   钟嘉木摆摆手,退出了门,“你们先看房吧,我就不打扰了。”   *   郝孝接到钟嘉木电话的时候,恰好准备出门撸串。   听到钟嘉木说出贺闻二字,郝孝就知道他肯定是知道了点什么。   郝孝道:“我发个定位给你,到地方你再给我打个电话。”   郝孝选的是一家菜市场,菜市场有一家专门卖羊肉串的新疆人,除了羊肉串、馕饼和卡瓦斯,就没有其他的卖的。   郝孝直接点了五十串的羊肉和两杯卡瓦斯,肥瘦相间的羊肉冒着异域的香气,最外面的那层还在滋滋作响,澄黄的卡瓦斯在杯子里冒着小气泡。   郝孝端起喝了一口,而后拿起一串羊肉,“怎么了?我以为你和贺闻分开之后,不会再提他了。”   钟嘉木认真地看着他,“郝孝,温岚死了。”   拿着铁签的手先是一顿,郝孝上嘴撸下了一块羊肉,“我对这件事情不太清楚。你说的温岚,就是以前天天陪同孟高寒来复健的那个?”   钟嘉木并没有理郝孝的装模作样,“我在贺闻的房间里,看到了肇事司机在国外的照片。”   “贺闻让人杀了温岚,现在是准备杀了那个人灭口吗?”   郝孝提起下一串铁签,看着串上的羊肉,不由叹了口气,“钟嘉木,你想说什么?”   既然郝孝不再装聋作哑,钟嘉木单刀直入地问:“贺闻现在去哪儿了?”   “我也不知道,”郝孝一口咬下了第二串,然后端起卡瓦斯,“我这样给你说吧,在和你分开之后,贺闻的病情很不稳定,现在他也是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   “详细的我也不多说,我只知道他现在在很努力地在进行治疗。但我也不能担保,贺闻究竟会不会因为你做出极端的事情。”   郝孝的话点到为止,他既不为贺闻求情,也不为其担保什么,就像是最普通的医生和病人之间的关系,偏偏钟嘉木觉得,其中还有更多的隐情。   郝孝抬手道:“来,吃吃吃,这家的羊肉是从昭苏空运而来,喝的是冰泉水,吃的是中草药,没有一点膻味。”   钟嘉木开口,“贺闻……”   郝孝又开始装蒙,“贺闻哪有羊肉串好吃?”   *   奚氏大厦,副总办公室内。   一男子低头道歉,“抱歉年总。”   年玉脸色阴沉,那只琥珀色的眼睛里像是汇聚着深色的雾气,“这已经是不是第一次了吧?”   “抱歉,暗中保护目标的人实在是太过难缠,并且据我推测,肯定不止一路人。”   年玉冷笑了两声,“滚出去。”   年玉这么久已经找了不下五路人,但是每一路都以失败告终。   当初结婚现场被再次打脸,易文柏却依旧兢兢业业派人暗地保护钟嘉木。   年玉当初听说贺闻是直接被轰出了门,结果依旧跟舔狗一般护在钟嘉木身边。   他不由轻啧了一声,嘲讽道:“真他妈晦气。”   年玉其实很早就明白会有这种情况出现,他现在的首要目的便是急速扩张市场,将公司运行到Z市无人能敌的地步。到时候,就算贺闻与易文柏想要护住钟嘉木也无济于事。   这样想着,年玉给助理打了个电话,“最近公司的交易都给我拿过来看看。”   奚氏当初就是靠着易家发家,从易家手里套走大量便宜地皮,而后修建、贩卖迅速壮大。近期易家开始卡资金和土地,年玉便直接将目标投向了政府和各家贷款机构。   扯着一张漂亮的虎皮作为幌子,将Z市政府项目作为托底,用着旧项目作为抵押来投资新项目,而后新项目作为抵押投资下一个项目。   年玉将杠杆运用到了极致,所有的Z市建设几乎都有奚家的影子。   这便是年玉的目的,一旦奚氏垮掉,所有奚氏投资的项目都将停摆,Z市的经济也将跟着停摆。   助理很快便将近期所有交易的项目都翻了出来,年玉一条条翻着,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看着助理,“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退出的合作方?项目有变动的时候为什么没通知我?”   “通知过您的年总,”助理回答道:“只是当时您说,只要不妨碍项目进行,这些小事情就不必再找您一一过目。” 第41章   奚氏最近营运和抢夺的都是政府项目, 合作者自然也都是趋之若鹜。   就算基本挣不到几个钱,为了填充部分公司的业绩,大多还是很乐意与奚氏合作。   只是这换血的企业达到了一半, 很明显其中有了一些异常。   年玉问:“这些更换接手的企业查过了吗?”   助理答:“查过了,他们的现金流非常健康充裕, 无毁约的可能性。并且也查过关联企业,没有发现易家和嘉文集团控股、或间接控股的痕迹。”   年玉点头, 但是他总感觉还有有哪些地方不太对劲。   只是公司换都换了, 年玉也无权将人给踢出去, “先这样吧, 后续更换企业全都要报道我这边过目。”   这就像是头顶上悬着的达摩克里斯之剑, 一日未落, 年玉一直不敢轻举妄动。   他侧面打听易文柏和贺闻的踪迹,这才知道这俩人一个被关了禁闭反省, 另外一个人已经失踪, 嘉文集团整日群龙无首。   只是没过几日,刑警突然登门上访。   “你好,我们是来重新调查温岚车祸一案, 目前有资料证明,温岚一案件与你有关系。”   此时年玉的一只眼睛已经拆了线, 愈合后眼睛的颜色同原来的看上去稍稍淡了一点,眼旁的疤痕还未去除, 从眼尾一直往后延伸。   刑警拿着证件朝他走来,看着他愈发阴郁的脸,心里不免有些打鼓。   只是该干的工作还是得干,刑警将证件放到了年玉的面前,“抱歉, 您这边得同我们走一趟。”   如果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他们断然不敢做出这种举动。   年玉心里清楚,这事情开始清算了。   “当然,”年玉笑了,他站起身,“作为C国的良好公民,向来遵纪守法。”   只是如果是真的有人恶意举报他,断然不会有走一趟一说,他们绝对会当场开门,大喊蹲下。   果然年玉判断的不错,警察折腾了一天,却从他的口里什么都没问出来,只能作罢将他放回去。   只是年玉回到了公司,就得到了一个噩耗,多家公司因资金不足准备退出合作。   年玉皱眉看着自家助理,“怎么回事?”   助理也是万分焦急,“就您出去那一会儿,公司的电话就络绎不绝,全都是表示因资金不足准备退出。”   噩耗同时传来,将年玉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年玉问:“Z市政府那边呢?”   助理回答:“还在问,目前还没有给出回应。”   他闭上眼,指尖在桌面上很有节奏地敲击,“你现在把要退出的所有合作企业整理一个明细,具体资料可以事后再补充给我。”   助理退出之后,年玉打了一个电话,“我给你们的时间已经够长了吧?我的木哥呢?在哪里?”   “你让我不着急,如果明天我公司就要破产,之前的钱是不是你也可以不用着急?”   年玉气得脑袋发晕,奚氏之前借款并没有走银行官方,杠杆膨胀接近千倍,如果是在正常运行,奚氏能在一两年内迅速发展壮大,一旦资金链有一个小缺口断裂,那么奚氏也将直接面临破产。   Z市政府并没有提前动作,也就证明有人早就在背后交涉好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有人想要吃下他好不容易铺开的摊子。   他不明白,他只是想要木哥,为什么全天下的人都要来阻止他?   年玉挂掉了电话,他坐在椅子上,手肘撑着桌面,交叉的手指趁着他的额头。   就在这时,电话再次响了起来。   “《一起发光吧》这个项目还差一个人?我花钱还得给他们找人?”年玉轻声笑了笑,“那就告诉他们,这个项目就不进行了。”   年玉刚挂掉电话,嗤笑了一声,突然想起这个项目有钟琉的参与。   他们对钟嘉木严防死守,不见得就会这么上心钟琉。   他拿起电话,又重播了过去,“等等,刚才是谁给你说的,还差一个人?”   *   这最后一个人简直快成了钟琉的魔障。   如果说大街上随便找一个人,花个几天的时间,也能够找到,但是需要同现有的人员不撞人设,就着实很难了。   如果能找到同一人设的自然最好,但是他们之前挑选出来的已经是最优人选,往上都没有档期,往下都是一群狮子大开口的艺人,并且人气还不怎么样。   眼看着时间临近,陆导打了个电话试图后延时间,却没有得到同意。   钟琉的努力,最近也被陆导看在了眼里,但是没到最后一天,钟琉始终不肯认输。   他今天去一家小型的经纪公司挑人,但是大部分都是走模仿一二线明星的路子,已经有了自己固定的团队,一听到钟琉那种小制作,而且背后还没有视频网站大佬撑腰,瞬间就开始狮子大开口。   钟琉从经纪公司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半夜。   身体已经疲倦到了极致,钟琉已经半分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但是接到钟嘉木的电话的时候,钟琉还是强打起了精神来。   “好难得啊,木木居然会主动给哥哥我打电话,哥哥好感动啊!”   “你问我综艺的事情啊,还是差一个,”钟琉半开玩笑半认真道:“要不木木你就从了哥哥我吧,事后我给你买糖吃。”   “真的啊木木,你想想综艺上面都是哥哥我亲自挑选的小鲜肉,你要哪款我都帮你追到。如果你参加,这就当哥我亲自开的后门,怎么样?”   听到钟琉的还能开玩笑,钟嘉木稍微放下了心。   “才不要,”钟嘉木果断拒绝,“在你印象里,我就这么恋爱脑啊,做啥都是要找男朋友。”   “没有没有,我家木木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呢?”   尽管钟琉嘴里说着没有,但是声音中还是透露了几分笑意。   电话的另外一边恼羞成怒挂掉了电话,钟琉看着亮起来的手机屏幕,茫然之中又有一丝安心。   夏季逐渐来临,河边响起阵阵虫鸣。钟琉倚靠在桥边的栏杆,闭上眼感受着带着河流潮气的风浪。   得找到最后一个人才行。   钟琉是在不放心自己现在回学校,留钟嘉木一个人。   Z市现在暗潮汹涌,从易文柏到年玉再到贺闻,钟嘉木得罪的每一个都是他们惹不起的大人物。   想到这里,钟琉眼中又有一分坚定。   他得亲眼看到钟嘉木安全才行。   钟琉拿出手机,在备忘录中将今天看的那家经纪公司删掉,而后深吸了一口气,朝着波光粼粼的河流,一口气将烦闷抑郁全都吼了出来。   然后钟琉伸了个懒腰,准备打车回家。   就在这时,手机的铃声响了起来,急促的音乐声催促着钟琉接通电话。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陌生的号码,但是并没有标记诈骗或者广告。   钟琉想了一下,还是接通了电话,“你好,请问你是……”   声音胆怯地试探问道:“请问您这边是《一起发光吧》项目组吗?”   钟琉回答:“是的。”   “抱歉这么晚打扰您了,我想要参加这个综艺,请问今晚您还有时间吗?”   还没等钟琉开口,电话那头又开始结结巴巴道:“啊,我,我没发现,现在已经这个时间了,如果您这边太晚不方便的话,可以明天……”   “现在可以,”钟琉瞬间满血复活,“你说个地点,我现在过来,马上就过来,你等我。”   一听声音,钟琉就知道,这绝对是那十七个人里面没有的类型。   软软糯糯的小男生实数稀有,如果见人是那种和声音相符的小可爱,钟琉觉得自己马上就可以把他定下来。   一挂掉电话,钟琉赶紧伸出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报了电话里刚刚给他说的地址。   出租车司机有些奇怪,“晚上要去那里吗?那里可有点偏。”   钟琉毫不在意地摆手,“没关系,师傅你先开,如果回去不方便的话,我这边再多加点费用都行。”   他才开始也在奇怪为什么地点会这么偏僻,但是电话里的人像是知道钟琉的疑惑,主动解释说,因为他没有多少钱,所以暂时租在一个农家户里,一个月只需要给两百块。   最近经纪公司和他解约,他又不肯回家,无意间便听到《一起发光吧》这个项目缺人,于是他试着找人要到了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半夜路上并没有多少车,但是出租车还是开了一个小时,从整齐的水泥路面开到了黄泥土路面,原本昏黄明亮的路灯到最后都寥寥无几,只能靠出租车的前照大灯打光。   最后出租车司机将车停在了一工厂的门口,而后表示这个地方已经到了。   钟琉下了车,付了双倍的车费,而后掏出手机回拨了电话回去。   另外一方迅速接起了电话,依旧是那副胆怯的声音。   “你好,可以往前走一点吗?我已经看到你了。”   钟琉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向前试图寻找人影。   在他没发现的时候,身后悄悄地跟了过来两个人。   就在那一瞬间,一人直接将钟琉压到了地上,另外一人拿出了湿毛巾迅速捂住了钟琉的口鼻。   钟琉没注意吸了一口,瞬间感觉大脑昏沉,陷入黑暗中。 第42章   【木哥, 你爱我吗?】   钟嘉木早上醒来,便看到了年玉发来的消息。   不知为何,他看到年玉的这条消息时, 心底油然而生出一种不安的感觉。   原本不准备回消息的钟嘉木点向了消息框,【什么意思?】   消息刚发过去, 年玉便打了电话电话过来。   钟嘉木刚接通,便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略带得意的声音, “木哥, 你要不要给钟琉打一个电话?”   “你什么意思?”   “木哥, 如果你对我说一句你爱我, 我就告诉你钟琉的位置。”   年玉的话说得胸有成竹, 声音略带撒娇, 像是一个恶作剧的小孩。   钟嘉木向来不信年玉口中的任何一个字,他迅速挂掉了电话, 然后给钟琉打了过去。   接通电话的, 却是年玉。   “木哥,好巧,你怎么给我打了电话过来?”   钟嘉木看着手机屏幕, 上面明明显示的是钟琉两字。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曾经游戏中的CG图浮现在了眼前。   电话的听筒里响起的是年玉的声音, “木哥?你怎么没说话?”   钟嘉木几乎全身都在颤抖,他万万没有想到, 自己明明住了出来,钟琉还是被人给盯上了。   齿间摩擦,钟嘉木威胁道:“年玉,你敢动我哥,信不信我马上报警?”   “悉听尊便, ”年玉轻笑着,“要是警察找得到,算我输。”   “只是万一警察审问我个两三天的话,没有人喂食,我还真不知道钟琉能不能活下来。”   钟嘉木深吸一口气,他这次终于承认,被年玉抓住到了尾巴。   也怪他天真的以为住出去之后就好了,一切纷纷扰扰再也打扰不到他们。   钟嘉木开口,“年玉。”   年玉知道自己这次总算是抓对了东西,声音中都带着一丝期待,“什么?”   “我爱你。”   电话的那头的气息瞬间乱了,钟嘉木耐心地等待着年玉信守诺言。   时间过了许久,年玉终于开口,“木哥,你还记得你上次走错的别墅吗?”   果然,一开始年玉就看出来了,季木就是自己。   此时纠结那些小事情已经毫无意义,钟嘉木留下一句“我马上过来”之后,便挂掉了电话。   另外一头的年玉留恋地看着手机,在话筒上轻轻落下一吻,“我等你。”   *   钟嘉木曾经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来到这里。   花期已过,此时只剩下夏季的阵阵蝉鸣和若有若无的香樟树的味道。   别墅的大门敞开,像是一直等待着钟嘉木的到来。   钟嘉木一脚踏了进去,踏上了红砖砌成的大路。   阳光正好,照的别墅白墙亮得晃眼,红色的瓦片噌亮,蔷薇的藤蔓攀岩着墙壁,看起来更像是童话森林中的房屋。   钟嘉木一脚一脚地踏上阶梯,别墅中的凉意扑面而来。   而年玉就站在门边,穿着一套深灰色的西服,优雅地朝着钟嘉木伸出手。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盯着钟嘉木,嘴角扬起,“木哥,我就知道你这次一定会过来。”   钟嘉木并没有将手放在他的手心,他抬眼看着年玉,眼含厉色,“我哥在哪里?”   年玉却并没有回答钟嘉木的话,他将手往客厅指引,就像是曾经作为奚家的仆人一般,“木哥,今天天挺热的,你先到客厅坐坐,我给你上一杯冷饮。”   钟嘉木闭上了眼平复心情,而后跟着年玉的指引走到了客厅,坐到了沙发上。   别墅的门被外面的人给关上,年玉走进了厨房,而后拿出了可乐和苹果。   苹果一牙一牙的摆在盘子里,上面搭着的苹果皮削成了兔耳的形状,看起来很是可爱。   可乐放在茶几上,外面结了一层冷凝水,不时顺着瓶身流下,在玻璃茶几上流下了一滩透明的污渍。   钟嘉木没有吃苹果,也没有喝可乐,看年玉的动作就知道,他并不会立刻说出钟琉的下落。   “年玉。”   钟嘉木的声音反倒变得温柔了起来。   贴着托盘的指尖颤动了一下,年玉站在沙发旁,露出甜甜的笑容,“我在。”   钟嘉木:“我今天还能够走出这里吗?”   年玉摇头:“不行。”   钟嘉木早便料到了自己是狼入虎口,得到确认后,心中悬着的石头反倒像是落了下来。   他点头,“我今晚睡哪儿?还是原来那个地下室吗?”   这时候,年玉反倒是犹豫了。   如果钟嘉木和上次一样挣扎,年玉肯定立马将他拖到地下室。   但是钟嘉木就这么万分信任地看着自己,年玉反倒生出一种舍不得。   “你……”   年玉紧抱着托盘,有些犹豫。   最终年玉下定了决心,“木哥你和我睡一屋。”   钟嘉木点点头,“你别太紧张,我手里有着你的人质,不是吗?”   年玉心中一疼,“人质”两次反倒让他清醒了过来。   如果没有人质,眼前的人根本不可能过来。   年玉从桌面上拿起平板点了几下,旁边的电动窗帘自动开始拉上,主灯熄灭,灯带亮起,投影幕缓缓落下,投影仪的光投射其上。   而后声音自钟嘉木的右耳响起,“木哥,你现在想看看他吗?”   投影幕上显示出了一个狭小的房间,钟琉坐在椅子上,双眼被蒙上了黑布,手脚均被锁在了椅子上,动弹不得。   一看到这副场景,钟嘉木有些坐不住。他强压下怒气,对年玉开口,“既然我都过来了,钟琉也没什么用处,你就把他放了吧。”   “这可不行,”年玉的笑容里带着一丝恶劣的味道,“如果钟琉跑了,木哥你肯定也要跟着跑了。”   钟嘉木面上不露分毫,他知道现在说不过年玉,任何的反抗都是徒劳。他需要尽快知道钟琉所在的位置,先将他完整无缺地救出来。   年玉坐到了椅子扶手边,托盘边拖着钟嘉木的下颚,“不过木哥你也放心,只要你听话,钟琉随时都有人帮忙喂饭。”   钟嘉木被迫抬起头与年玉对视,而后莞尔一笑,眉眼疏离却又带了一丝柔情。   他道:“阿玉,你怎么不信我呢?”   熟悉的称呼自钟嘉木的口中吐露出,年玉放下了托盘,情不自禁地朝着他倾身。   两人之间的距离离得非常接近,钟嘉木却只是缓缓眨了下眼睛,笑着擦过年玉的唇,吻上了他的脸颊。   年玉耳边的声音黏糊又低沉,“我在这里住下,会有人帮忙喂饭吗?”   钟嘉木柔软的长发摩挲着年玉的脸庞,依恋又缱绻。   托盘自年玉的手中脱落,在地上砸出了哐当一声。   年玉抱住了钟嘉木,像是要将这个想要很久的人嵌入身体之中一般。   钟嘉木犹豫了下,而后抬起双手,反抱住年玉。   “我不会放你走的,”年玉主动撕破了身上的伪装,像是一头野兽一般咬住了钟嘉木的脖颈,“木哥,除非我死,不然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钟嘉木服帖又温顺,像是一头束手就擒,放弃挣扎的小鹿,“我没有说过想走,阿玉。我只是来说,想让你放钟琉回去。”   年玉不像易文柏,丝毫没有陷进钟嘉木编织出的网里,“他那么有用,一个电话就能让你上门,我怎么可能会放掉他?”   一边理智,一边沉沦,心的某一块在疼痛流血,但是年玉的心底却有着从未有过的满足。   他等着钟嘉木伸出手推开他,却没想到钟嘉木的手往上拍了拍他的脑袋,“阿玉,我饿了,我可以吃点东西吗?”   *   易家近日不断来访奚氏,像是要重新缓和两家的关系。   这种举动无论在谁看来都非常荒谬,尽管此时奚氏风光无限,但怎么看连奚氏的十分之一都达不到。   之前退出的企业空缺几乎都被易家给填补上,其他的企业看到没办法捞到好处,又安分了下来,Z市又恢复到了之前欣欣向荣的景象。   年玉知道,这是因为钟嘉木的关系。   曾经易家一路给奚氏开绿灯,也是因为钟嘉木一家。   多年前,奚元凯不知怎么知道了易文柏的一段过往,他主动同钟嘉木和钟琉的母亲接触,待结婚后,便让人透露信息,传到了易家的耳中。   而后搭上了易家这个顺风车,在Z市迅速发展了起来。   “本季度公司业务增长量为百分之三百四十八,其中政府招标项目有百分之七十我们拿到了手,剩下百分二十为两百万以下投资,为专门面相中小微企业业务,还有百分之十为原联系的业务,市场部将会再次研读和调查市场,争取下次能将这百分之十的业务争夺过来。”   年玉站在会议室中,最远的地方坐着的是奚元凯。   奚元凯看着年玉的讲解,频频点头,露出满意的微笑。   “下季度将有八个项目即将竣工,其中分别是东城……”   无论在哪里都有竞争,年玉便是从这样的弱肉强食之中生存下来的。   汇报结束,会议室中一片寂静。   奚元凯看着年玉,许久之后伸出手鼓掌,脸上带着一丝笑容,“不错。”   而后会议室紧跟着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恭维声不断。   “真的是厉害啊!”   “不愧是奚总选的未来苗子。”   “现在才不到二十岁吧?未来真的是无可限量。”   年玉身着服帖的定制西装,微微倾身,琥珀色的眸子里伪装着所谓他们想要看见的谦逊,只是右眼尾那道还未褪去的疤痕却像是在展示着他□□裸的野心。   “谢奚总夸奖。” 第43章   钟嘉木乖乖地呆在别墅里, 最喜欢的便是蹲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实时投影出来的钟琉,努力地分辨着投影幕上显示的地方。   只是太难了, 每两次只有开门的时候会显现出两点门外的灰色水泥墙和不知名的器具。   叮铃两声,门开了, 急促的脚步声逐渐逼近,钟嘉木感受到身旁沙发的陷落, 而后被两人抱住。   就像小孩朝着自己最信赖的人撒娇, “木哥, 你在看什么?”   钟嘉木随口两答, “我在看, 阿玉你是不是信守了承诺。”   然后钟嘉木伸出手, 拍了拍年玉的脑袋,“我看到了, 钟琉生活的很好。”   年玉轻笑, “我向来信守承诺。”   过了两会儿钟嘉木抬头看向年玉,“我今晚想糖醋排骨,还有马卡龙。”   年玉扶起钟嘉木的右手, 在上面落下虔诚的吻,而后道:“除了糖醋排骨和马卡龙, 你还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   如果忽略掉钟嘉木的处境,他们就像是很久之前的相处。   百依百顺, 收起爪牙的年玉,像个没有脾气的男友两般宠溺着钟嘉木。   “没有了,”钟嘉木轻笑了下,“我记得你之前说你今天要到公司开会,怎么样?”   年玉简单地描述了两下, “风波已经过去了,那些躁动的蠢猪被人拱火,还以为真的能撼动公司。”   钟嘉木点头,装作松了两口气,“你没事情就好。”   “其实你是想让我出事的对吧?”   钟嘉木两愣,接着讶异地看着年玉,像是在问他为什么会有这样不可思议的想法。   年玉也愣了两下,像是刚才那句话压根不是他说出的两般。   他放开了手,站起身,“我先去做马卡龙,家里没有排骨,我让他们送过来。”   钟嘉木点头,而后趴在了沙发上,柔顺的长发自钟嘉木的耳畔落下,双眼直直地看着年玉。   就像是家养的长毛布偶,万分信赖地看着他。   年玉的脚在厨房门口顿了两下,“木哥,你想出去吗?”   钟嘉木歪了歪脑袋,“为什么要出去?”   “这个季度结束,公司将举办宴会庆祝,会邀请很多人来……”   话还没说完,年玉就开始后悔。   他想将钟嘉木带出去炫耀,但是又怕带出去之后,便再也带不回来。   现在的这种美好又会成为幻影。   “我不想出去,”钟嘉木顿了下又问:“是非出去不可的宴会吗?”   钟嘉木的信赖抚平了年玉的不安,他回答道:“也不算非去不可。”   钟嘉木坐起身,打了个呵欠,“那我不想去。”   年玉垂眸,“但是他们都会带人去,我两个人不知道带谁。”   钟嘉木原本想问年玉不怕他逃走吗?   后来想了想,钟琉还在年玉的手上,确实不怕自己逃走。   “那我陪你吧,”钟嘉木做着无关痛痒的交换,“今晚的晚饭你让人给哥送两份过去。”   *   晚宴邀请的人非常多,毕竟奚氏也算是Z市新起的霸主,大家都非常给面子。   易家的家主带着易文柏前来,嘉文集团许久未曾露面的贺闻也带着自己的助理,甚至孟高寒也在邀请的行列。   年玉原本想要邀请奚星津,只可惜此时奚星津正在国外比赛,对于年玉的邀请自然是不屑两顾。   钟嘉木的西装是年玉亲自挑选出来的,长发用着深蓝色的绸缎扎起,西装左侧肩膀处纹着奚氏标志的暗纹。年玉比钟嘉木高了半个头,他的西装右侧纹着奚氏标志的暗纹,与钟嘉木的交相呼应,明眼人两看就知道这两人的关系并不简单。   俩人是接近晚宴开始前两分钟到场,开门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毕竟是是在奚氏的晚宴上,大家都只敢在私下悄悄讨论着钟嘉木的来历。   年玉带着钟嘉木先去找了奚元凯,简单地打了个招呼。   钟嘉木朝着奚元凯举杯,“奚总,好久不见。”   奚元凯脸上笑着说好久不见,但是手上却没有丝毫的动作,显然他不屑于同钟嘉木碰杯。   年玉假装两愣,而后抬起香槟杯,“奚总,今天路上堵了点,抱歉来迟了。”   奚元凯此时才抬起杯子,对着年玉笑道:“怎么会,奚氏有今天和你密不可分,你才是今天晚会的主角。”   钟嘉木此时注意到奚元凯的右手上贴着隐形的创可贴,创可贴的旁边隐隐显现出两丝淤青。   还未等他观察清楚,年玉便拉着钟嘉木离开。   离开的时候,钟嘉木眼角瞥了两眼奚元凯的左手,只可惜那只手同旁边的桌布贴在两起。   年玉看出了钟嘉木有些疑虑,问:“怎么了?”   钟嘉木略贴近年玉,轻声问道:“奚总,是不是身体不太好?”   “你看出来了?”年玉嘴角轻扬,“他活不了多久了,也就现在还能撑两下。”   唯两的儿子奚星津被逐出家门,放眼两望,除了年玉便没有合适的人继承。   就在这时,两人朝着他们走来。   他的脸上的白像是用墙灰抹了两层,黑色的西装上像是结上了两层冰霜,靠着外骨骼支架的支撑,站在了他们的面前。   “年玉,之前你为钟嘉木请假,说他生病了,”孟高寒像是在为说谎的两名学生感到气愤,“今天你带钟嘉木来,我看他没有丝毫异状。之前交过来的医院证明都是假的吗?”   无论是钟嘉木还是年玉都没想到孟高寒会直接发难,年玉略微皱着眉头,琥珀色的眼睛略带困扰地看着孟高寒。   还未等年玉开口,钟嘉木便抢过了他的话头,“其实我是想要主动退学,只是阿玉说,让我先请假,好好冷静思考这件事情。”   “抱歉让孟老师担心了。”   钟嘉木的身后有人笑了下,“是吗?原来是这么两回事啊!”   是贺闻。   随即钟嘉木想到了之前贺闻的伪装和之前在书房里发现的事情,全身都不自在起来。   贺闻举杯,轻轻在钟嘉木的杯壁碰了下,“好久不见,木木。”   年玉将钟嘉木往自己的方向轻带,手中的杯子碰了上去,“好久不见,贺总。”   贺闻玩味地看着年玉,随即笑了笑,黝黑的眸子深不见底,“的确,好久不见。”   他摇晃着香槟杯,“年总最近势头很猛,让我也忍不住想来学习两招。”   年玉谦虚地回道:“不过是大家给我两个面子,算不得什么。”   贺闻:“只是之前无聊上网听到两个段子,说是赚钱的东西都写在《刑法》里。”   “是吗?”年玉琥珀色的眸子眨了眨,“不过我还好是遵纪守法的公民,《刑法》这东西,我可不敢碰。”   贺闻点点头,“原来如此,就是不知道年总的《刑法》究竟是怎么编制的。”   贺闻话音刚落,紧接着咔嚓两声,年玉的手腕感到了铁质的冰凉。   他低头,便看到了手腕上伸出的手铐,身后穿着西服的人拿出了证件,“你好,我是警察。有人举报你涉嫌□□,麻烦跟我们走两趟。”   晚宴上的人声和音乐并不大,警察的声音引起了所有人的关注。   “抱歉,”年玉抬起被扣住的手腕,“我记得上次不是因为这件事情带我进去过两次了吗?”   警察回答道:“这次有更新的证据推翻了你之前的证词。”   年玉这两次没有上次好相处,他愠怒道:“今天的晚宴是奚氏亲自举办的,如果没有找到真的证据,你们知道这对奚氏有多大的影响吗?”   这次晚宴邀请的人很多,不少的新闻媒体也在其中。   大家都知道年玉是奚氏的新贵,这等于是有人在背后狠狠地删了奚氏两巴掌。   有人悄悄掏出了手机,拍下了这两画面。   而警察依旧是两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抱歉,请先同我们走两趟。如果没有问题,我们会亲自出面辟谣。”   钟嘉木面上露出两丝慌张,他抓着年玉的袖子,“不可能吧,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年玉根本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警察丝毫没有退让,“抱歉,是不是真的,需要年总亲自过去同我们核对。”   年玉琥珀色的眸子渐深,像是淬了毒,“如果这次你们依旧没有找到任何的证据,我不介意举报你们公器私用,影响社会公信力。”   年玉最终还是被警察带走了,钟嘉木巴巴地想要上前,却被年玉阻止了。   “木哥你先回去,”年玉的手抚着钟嘉木的脸,“等我回来。”   钟嘉木摇头,“我想和你两起去。”   “放心吧,我肯定好好回来。”   钟嘉木就这么看着年玉的背影,想了想还是准备追过去。   只是下两刻,钟嘉木的手腕却被孟高寒给抓住了,“别跟过去,这个和你没有关系。”   钟嘉木抬眼看着孟高寒,“孟老师,这个也和你没有关系吧?”   孟高寒哑然,松了手。   贺闻轻扫了两眼孟高寒,而后跟在钟嘉木的身后快步走出了大门。   年玉坐上的警车已经闪着灯光离开。   钟嘉木伸出手拦下了两辆出租车,正准备打开门,却被突然到来的两只手给拦了下来。   “木木,这警是你报的,对吗?”   钟嘉木回头,对上了贺闻那张看不出表情的脸。 第44章   钟嘉木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放手,我有急事。”   贺闻自然不肯放手,“什么急事?”   钟嘉木没办法说出口, 年玉被警察带走不过权宜之计,这次他依旧会完好无缺地回来。   只是钟嘉木需要在这段时间里尽快找到钟琉的位置, 这几天他搜到了好几个相似的地方,今晚就准备趁着这时间去那几个地方找找。   “和你没关系, ”钟嘉木威胁道:“如果你再不放手, 我不介意报个警, 让他们搜查一下你住的书房……”   “是因为钟琉吗?”   否认没有什么意义, 钟嘉木并不意外贺闻会知道, “是, 所以可以请你放手吗?我赶时间。”   “我正在找,相信我很快会有钟琉的线索, ”贺闻依旧不肯放手, “你别回去,年玉远远比易文柏更难对付,我找不到任何的办法靠近。”   见钟嘉木依旧不肯放手, 贺闻一秒察觉到了什么,“你那里是不是找到了钟琉的线索?”   钟嘉木没说话, 明显是默认了。   “钟嘉木,你如果信我, 就将线索交给我好不好?”   贺闻声音很轻,几乎像是哄着他,“年玉最多会被关几小时,这几小时里面你能跑几个地方?”   这句话明显戳到了钟嘉木的痛点,他今晚最多只能去三个地方碰运气, 要是碰到还好,要是没碰到,下一次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才有这种机会。   “我之前也从未动过你的母亲和哥哥,这一次你可以稍微给我一点点的信任吗?”   钟嘉木的手放在后座把手上许久,直到出租车司机不耐烦地按下车窗开口,“到底坐不坐?不坐别耽误我生意。”   钟嘉木犹豫了许久,手最终放了下来。   出租车司机踩下油门,钟嘉木看着绿色的车身远去,然后转身看向贺闻,“温岚,是你杀的吗?”   “是,”贺闻果断承认了,“你早就手握了我的把柄,不是吗?”   贺闻回去的时候就发现了,密室里少了一张照片,而那张照片至今下落不明。   钟嘉木闭眼扶额,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睁眼看着贺闻,短促地笑了一声。   “我说的这几个地点,你记好了。”   *   这一次,年玉依旧是完好无缺地从警察局回来。   客厅亮着暖黄色的灯,灯下是坐在沙发上昏昏欲睡的钟嘉木。   钟嘉木就这么抱着腿熟睡,脑袋搭在膝盖上。   哪儿都没有去,哪儿都没有逃走,没有回来便发现人走楼空。   年玉走到钟嘉木的跟前,轻轻戳了下他的脸。   “木哥。”   钟嘉木的睫毛颤动,眉头微微皱起,像是在为被吵醒而感到不满。   “木哥,你醒醒。”   钟嘉木终于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看到年玉时,露出了略带傻气的笑容,“阿玉,你终于回来了。”   年玉原本以为报警的人是钟嘉木,结果到警局调查完之后,旁敲侧击问出来的却是奚元凯。   “他说他是奚元凯奚总的助理,然后透露了这些消息,”一位还算熟识的警察表示,“你自己去查查吧,剩下的我也不便多透露。”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年玉知道,奚元凯总有一丝念头是想要奚星津回来的。   不管是骗来的还是抢来的家业,总归都没有还给外人的打算。   只是当警察到来时,年玉第一反应是在怀疑钟嘉木。   但是这样的人,却对着自己露出毫无防备的笑。   钟嘉木放开了腿想要站起身,却因为维持那个姿势太久,双腿已经麻木。   他朝着年玉伸出手,“阿玉扶我一下,我的腿好像又没有知觉了。”   年玉直接将钟嘉木打横抱起,走到了卧室,将他直接放到了床上,抓着他的手贴着自己的脸,“木哥,我很怕。”   钟嘉木问:“你怕什么?”   “我怕,我做尽了所有的事情,依旧无法挽回我们之间的关系。”   钟嘉木看着年玉眼中的恐惧,莫名有些想笑。   “不要怕,”他安慰着年玉,“无论是谁,都要去接受自己做选择的后果,对吧?”   依旧是那副能够溺死人的温柔模样,那张嘴中却不时吐露出一击必中的扎心话。   就像是野兽按住了猎物的死穴,又怎么可能期待猎物能对自己产生除去憎恶、恐惧以外的感情?   但是之前都骗得好好的,为什么这个却不肯再骗骗他呢?   年玉俯身在钟嘉木额头上落下一吻,“是啊,就像木哥你始终不松口,我也不知道钟琉还能够支撑多久。”   “这也是,你的选择。”   钟嘉木看着年玉的眼睛,右手的拳逐渐握紧,“我哥是无辜的。”   年玉终于从钟嘉木的温柔中窥探出一丝真实,他放开了手,得意地站起身,“但是是你在乎的。”   “如果钟琉死了,那我就把钟雪梅抓过来继续。”   “如果钟雪梅死了,我想想,”年玉将手腕的表取下,放在了床头,恍然大悟一声,“我记得奚星津也算是你的弟弟对吧?”   “不会让你去挑选猎物的,”钟嘉木坐起身,眼中显露出狠意,“如果我哥因此死了,我会直接杀了你。”   年玉丝毫没有被钟嘉木的话所影响,听到“杀”这个字,琥珀色的眸子像是看到了美好的场景,眼尾的疤痕带着餍足的笑意。   “如果真到了那么一天……杀人偿命,你会来殉我的吧?”   *   当晚钟嘉木已经记不清自己是究竟怎么囫囵睡着的了,第二天一早,他看到了自己是蜷缩在年玉的怀里。   这是很不常见的早晨,最近因为奚氏扩张的原因,年玉一般很少会呆在别墅里。偶尔会有两人独处的时候,但那必定是年玉早上出门已经将所有的事情给处理完了。   钟嘉木将年玉的手挪开,正在这时,年玉睁开了眼睛。   阳光透过纱窗落在了床上,年玉琥珀色的眸子里映出一丝金色,“木哥,早啊。”   即便伪装没有了任何用处,钟嘉木还是习惯性带上了伪装的面具,“阿玉,你今天怎么没去公司?”   年玉随着钟嘉木一同起身,“我本来想去的,不过临时接到通知今天下午要去开会。”   钟嘉木问:“季度会议不是前段时间就开过了吗?”   “我也不知道,”年玉打了个呵欠,这时候的他反倒更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大学生,“既然下午要开会,上午我估计也没什么事情,干脆就逃了。”   趁着钟嘉木不注意,年玉亲吻了一下钟嘉木的嘴角,“早上想吃什么?”   钟嘉木微微皱了下眉,接着掩饰在了笑容里,“没什么想吃的,你做什么我就吃什么。”   年玉先去做饭,钟嘉木洗漱完再下楼,正巧看到客厅电视里播放着昨日宴会上,年玉被带走的画面。   “下一则消息,货车肇事案有了新的反转,造势司机之前逃离了C国躲避责任,近日因幕后主使想要杀人灭口而回国寻求保护。”   “而据造势司机透露,幕后主使系奚氏地产副总年玉,因之前Z校抄袭风波而想要将温岚灭口。”   客厅的电视里播着新闻,年玉在另一边的餐桌上往玻璃杯倒着牛奶。   年玉听到了下楼的脚步声,他抬头笑道,“你来的正好,我刚把牛奶热好。”   两人面对面坐着吃早餐,因为昨天的原因,气氛远比之前尴尬了很多。   钟嘉木轻咳了两声,“今天下午开的,究竟是什么会议?”   “木哥,我觉得你不用问也应该能猜到,”年玉瞥了一眼电视,“因为有劣迹的副总而影响到了奚氏的上市,我想无论是谁都不会允许。”   钟嘉木打开手机微博扫了一眼,这个消息已经上了热搜。   但是奚星津还能够全须全尾地回来,也就证明证据上面必定还有瑕疵。   人证已到,那么必定还差物证。   “木哥?”   钟嘉木回过神,才发现年玉撑着桌子,脸凑得很近,“我爱你。”   这话说得随意又轻浮,钟嘉木也跟着回道:“我也爱你。”   吃完了早饭,钟嘉木原本是会打开投影幕,查看钟琉的情况,但是现在年玉在这里,钟嘉木干脆随便挑了一个影片看。   年玉洗了碗,也跟着坐到了钟嘉木的旁边。   钟嘉木选的是一部很文艺的片子,年玉实在看不下去,他在钟嘉木旁边不断往下滑,直到整个人几乎都躺在了沙发上,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咸鱼大学生。   他背靠着钟嘉木,伸出手打了个呵欠,“木哥。”   钟嘉木其实也没看下去这部电影,但是他假装全神贯注,这样就可以不用回应年玉。   “木哥,救救我。”   年玉声音很轻,荧幕上女主说台词的声音,音响中流淌出来的背景音乐都能够轻易掩盖住。   “木哥,救救我。”   这种话明明毫无意义,但是年玉就是这么一遍一遍地说着,像是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形成了习惯。   年玉从不信自己会有人愿意拯救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是年玉自己抢夺、撕咬过来的战利品。   他曾经以为自己真的争过了奚星津,他抢走了他的身份,抢走了他的房子,甚至抢走了他喜欢的人。   但是现在,年玉又感觉自己明明那么努力,却并没有争过奚星津。   他即将一无所有,所有拼了命抓到的东西,都在拼了命地溜走。   总有人对年玉说,你不应该去争,该你的就是你的。   可是年玉若不去争,这个世界他连活都活不下来。   神明对他说,你应该温柔。   那他便卸去爪牙,装的弱小无辜,谁都争不过的模样。   他从不信谁会来救自己,偏偏对钟嘉木又有着一丝的期待。   因为这渺小的期待,他可以让温岚蹬鼻子上脸,也可以什么都不要。   年玉犹记得钟嘉木第一次冲过来的时候,明明一副弱鸡模样,偏偏英勇无畏地喊着,“同学不要怕,我来救你了!”   灿烂的光像是转了一个弯,照进了这个狭窄又无人关注的小巷中   就算是假的,多听几句也是好的。   “木哥,求求你……救救我。”   钟嘉木依旧很认真的看着电影。   年玉垂眸,琥珀色的眸子里像是盛着这几年的嘲讽。   他早就很清楚,这种话,再也听不到了。 第45章   看完了电影后, 年玉简单地做了个饭。   待干洗店将熨好的西装送上来,年玉便换好了衣服准备出门。   年玉卡着时间来到会议室。   紧急会议原本是应该上午开的,结果有人却发现主角年玉居然不在, 于是刚开场就怒斥年玉人品不行, 连累了公司声誉。   年玉依稀记得, 这位还是上次夸奖自己说“不愧是奚总选的未来的苗子”。   这一次明显大家都慌了, 奚氏从创立以来, 还从未遇到过如此大的风浪。   见有人怒斥年玉, 奚元凯却并没有阻止, 于是大家都跟疯狗一样朝着年玉犬吠。   见大家都说得差不多了,此时奚元凯才出来打圆场, “其实那些都不过是捕风捉影的事情。年玉这么久以来的努力, 我相信大家都看在了眼里。”   “但是现在奚氏怎么办?”有人没收住,情绪一上来就管不住嘴,“早上还有人在集团门口摆花圈,骂杀人公司, 说今后都不会再买我们开发的房产,奚总你这么护着年玉, 是准备等奚氏垮掉吗?”   “好了!”   奚元凯的声音突然高昂起来, “我也并没有说,此事就这么和稀泥过去了。”   顿时,没人敢再吭一声。   过了几秒, 奚元凯才看向年玉, “警方还没有确凿的证据, 那么说明你也有可能是被冤枉的。只是现在,也确实因为你,公司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目前奚氏的资金链本就脆弱, 我相信年玉你也不愿意公司就这么因为你一个人,使得奚氏就这么崩溃。所以在这件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年玉你就先辞去副总的身份,待这件事情过去了再说。”   奚元凯的一句话,便将年玉之前的所有功劳全都收入了囊中。   所有人的木管都集中在了年玉的身上,看着他慢慢地露出了笑容。   年玉问:“待这件事情过去了再说……那什么时候算过去呢?”   向来成熟稳重的年玉突然发难,奚元凯看着他逐渐露出爪牙,却依旧稳如泰山。   此时若再不问出来,年玉这辈子恐怕就再也没有质问他的机会了,“奚总,从我铺开摊子,吃下了Z市的项目之后,你是不是早就想要将我一脚踢开?”   一人拍着桌,“胡闹,奚总放弃了自己的亲儿子转而培养你,年玉你知道你自己说的是什么话吗?”   年玉看向他,“那为什么,昨晚有人告诉我,是奚总的助理报的警。”   众人一片哗然。   如果是奚总报的警,那也合理。   毕竟年玉不过外姓人,把公司给他,不就等于将自己年轻时期辛苦打下的江山拱手让人了吗?   只是接着奚元凯背脊后仰,躺在了椅子上,以一种更加不屑的方式同年玉说话。   “你跟我学了这么久,你觉得我会蠢到让助理帮我报警吗?”   说着奚元凯抬手,助理主动便将两步手机解锁放到了年玉的面前。   奚元凯继续缓缓训着年玉,“我原本很欣赏你,只是现在我觉得我之前或许看走了眼。跟着我混了这么久,你居然蠢到这种地步。”   年玉的脑袋嗡的一下炸开了。   他在得到警察的消息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去追录音的声音?   年玉常年腹背受敌,无论是谁想要他死都不意外。   但是如果是钟嘉木,会让年玉无法忍受。   就像是心脏被野草的根茎所侵蚀,一旦拔起,会传来连筋带肉的疼。   “据我所知,就在刚才,警方已经掌握到了实质性的证据,”奚元凯淡淡地看着年玉,“该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   *   年玉已经很久没有如此狼狈过了。   他飞奔到地下室将车开出,而后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钟琉现在在哪儿?”   “年,年哥你先别急,”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颤抖,“我现在正在让兄弟去找,刚发现不见了,他肯定没跑多远。”   年玉火气上涌,直接把手机砸到副驾上。   就算再不想承认,现实却将一切都摆在年玉的面前。   所有都计划好了,就等着救出钟琉后,将他一击毙命。   他不怕死,只是不甘心好不容易得到的钟嘉木,在他死后又会转而投入谁的怀抱?   无论是谁年玉都无法忍受。   汽车一路横冲直撞,在别墅门口,刹车足足踩下了半米的距离。   只听见砰的一声,年玉直接把大门推开。   钟嘉木坐在沙发上看着疾步朝他走来的年玉,什么话都没能说出口,便被年玉拖上了车。   远方传来警车的呼啸声,年玉没有任何思考的时间,踩下油门继续往山上奔去。   别墅依山而建,往上走是著名的月崖。   月崖形状如同弯月,半夜会屹立于云层之上,与天相接。   天色渐暗,云雾慢慢下沉,似累了一般栖息在山间。   钟嘉木被带出来之后,没有反抗也没有挣扎,他静静的坐在副驾上,像是早便清楚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年玉的指尖敲打在皮质的方向看上,他瞥了一眼钟嘉木,笑道:“木哥,我们这算不算殉情?”   “不算,”钟嘉木安静地回答着他,“这算是你想死,还要拖着我这个垫背的。”   “是啊,”年玉点头,舌尖像是舔到了一点血腥味,“我不会甘心将你拱手让人。”   钟嘉木已经经历过一次濒死,现在反而觉得没什么。   钟琉已经被救出来,他原本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从去找年玉开始,钟嘉木就从未想过什么全身而退。   云崖并没有通往顶峰的路,杉树林遮挡住了他们的路,车子被迫在停在了半路上。   年玉果断弃车,带着钟嘉木往山崖上赶。   层层叠叠的山林中云雾缭绕,警车声逐渐远去,身后传来的是窸窸窣窣的追赶。   雾气摩擦着皮肤带来了一丝冷意,年玉几乎是拖着钟嘉木往上赶。   尽管警方越追越近,但在他们赶上之前,年玉已经带着钟嘉木站在了悬崖边,离悬崖口不到半米的距离。   “放下人质,你已经被我们包围了。”   年玉像是没有听到警察的声音,他低头问着钟嘉木,“怕吗?”   钟嘉木并没有回答,他反问道:“为什么不一口气冲下去?还在等什么?”   年玉低低地笑了两声,月光映照的琥珀色眼睛深沉又迷人。   “我在等,那个帮你的人,”他抬起钟嘉木的左手,烙下异常虔诚的一吻,“我想看看,他的表情。”   “如果你就在他眼前和我一起坠落,他究竟会是什么表情?”   钟嘉木有些不理解年玉的话,如果贺闻看着自己在他面前死掉,那贺闻肯定会松一口气。   除了他,就再也没有旁人知道贺闻曾买凶杀人的事情。   警察以扇形层层包围,年玉在人群中搜索许久,却并没有看到来人。   或许那个人也知道,如果自己出现,那么一切都玩儿完。   年玉一只手与钟嘉木十指相扣,另一只手牵住了钟嘉木的脖颈,“我以为我会孤寂地死去,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人来送我。”   “只可惜某个胆小鬼,连木哥最后死去的那一刻都不敢看。”   年玉微微偏头,“那么再见……”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   警察的背后突然一个黑影窜了出来,那个黑影先伸出手将钟嘉木往自己的方向拉过来,而后朝着年玉踢了一脚,想要将人直接踢开。   年玉离悬崖非常近,这一脚直接将他踢得后退两步,一脚踏空。   只可惜年玉死死握住钟嘉木的手,将好不容易救过来的人又给直接拖倒了回去。   钟嘉木几乎趴在地上,左手成了年玉唯一的救命绳。   年玉用力,另一只手抓在了钟嘉木的小臂上,试图将他一起拖下来。   而黑影直接上脚踢断了年玉的小臂,年玉的左手瞬间无力放来,只是他的右手抬起,抓住了贺闻的那只脚,趁着对方毫无防备之时,直接连人一同带了下去。   “贺闻!”   钟嘉木趴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喊出了那抹黑影的名字。   月光下,两团影子像是不肯服输的野兽一般缠绕在一起,摔倒了森林之中。   一人扶起钟嘉木,朝着身后指挥,“小A你去搜捕救人,小B你现在立即呼叫救护车。”   钟嘉木原本以为自己会死于今晚,却没想到还有有人护在了他的身前。   为什么?   钟嘉木被人扶起来,全身沾满了灰尘。不过短短几个小时,世界像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救护车到达现场,钟嘉木被带到了医院检查包扎。   他的左手有轻微的脱臼,脸上有些擦伤,总体来说问题还算不大。   只是钟嘉木不时感觉到双耳旁时而嗡鸣,时而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   第二天,苗淼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消息,来到了医院。   她看到钟嘉木坐在病床上,看着窗外,双瞳无神。   听到了声响,钟嘉木转过头来看向苗淼,眉头微皱,“苗……医生?”   “是,”苗淼看着钟嘉木此时的模样,直接告诉她似乎有些不妙,“我听说了昨天的事情,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钟嘉木没有回答苗淼的话,他看着苗淼,神情有些迷茫,“苗医生,我突然想知道一件事情。”   “之前一起群视频的那只金毛犬,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17 22:25:35~2021-05-20 21:28: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无凭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贺闻真的可能为了自己去死吗?   一旦怀疑在内心诞下了种子, 便会疯狂的滋生和增长。   他回想起了一切的细节,猜测了一切能够猜测的,始终不肯承认这个人因为自己而丢失的生命。   苗淼并不知道钟嘉木内心所想, 她迟疑了一下, 而后点头, “木木, 这件事情我并不是故意不告诉你, 只是因为贺闻……”   钟嘉木并不想听苗淼的解释, 他看着苗淼, 一字一句道:“我现在要进行视频会面。”   苗淼愣了两秒,接着叹口气, “木木, 我现在你联系不到贺闻。我也是才知道的消息,昨晚他出事了。”   钟嘉木觉得荒谬,“他在我眼皮子底下搞这种小动作,就以为我会心软吗?”   “还是觉得自己在我面前装死之后, 就可以变成另外一个宋硕?”   钟嘉木的呼吸急促,他伸出手抓住了胸前的衣服。苗淼赶忙上前帮忙顺着他的背。   “木木, 别着急, 跟随我的节奏,呼气——吸气——呼气——”   还未等苗淼回过神来,钟嘉木左手一把抓住了苗淼的手腕, 右手直接伸向了苗淼的耳侧。   紧致的皮肤连成一片, 中间没有一点的接缝。   苗淼, 并不是贺闻假扮的。   苗淼对于钟嘉木的反应先是惊愕,接着是有些无奈。   钟嘉木放开了手,对于一名女士做出这种举动是在有失礼貌。   “抱歉, 苗医生,”钟嘉木很难去描述自己猜测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贺闻的心态,“我只是,不敢相信……”   他捂着额头,说话有些颠三倒四,“我只是怕,又被贺闻耍了……”   苗淼走到床头,轻轻地拍着钟嘉木的背,“木木,其实你不用害怕了。贺闻在之前已经成功的通过了测试,也就是说,现在的他能够完全接受不和你在一起的未来。”   “我和郝孝之前也非常怕在进行治疗的时候,贺闻会开始进行自残、寻死,但是其实心理治疗的非常成功,反而给他希望的时候,治疗更加糟糕。”   钟嘉木每个字都听得非常清楚,但是连在一起之后,反倒不明白苗淼的话。   他抓住了“非常成功”四个字,问:“所以贺闻,现在还好,是不是?”   苗淼沉默了。   钟嘉木想要朝着苗淼寻求认同,“所以昨晚就像曾经的车祸一样,都不过是一场梦,对不对?”   苗淼闭上眼,她很艰难地张开口,道出事实,“木木,贺闻昨晚和年玉一同坠下月崖,这时刚才警方联系我的时候,告诉我的事情。”   钟嘉木现在一点都不想听到这样的话,他冷下脸赶人,“抱歉苗医生,我想要休息,你可以先出去吗?”   “木木……”   钟嘉木看着苗淼,疲惫的叹口气,“苗医生,求你了,让我一个人冷静一下吧。”   *   钟嘉木将苗淼赶走了之后,他躺在床上,用被子将全身给裹住。   黑暗中像是下起了大雨,他像是闻到了潮湿雨气中带着的血腥味。钟嘉木的双腿无法动弹,他往天上望去,天空中挂着的是一轮明月。   他再次往环顾四周,却发现此时自己又站在了崖顶,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悬崖之下只能看到黑色的树影,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像是饥饿的野兽在等着猎物的坠落。   就在这时候,他听到被子外传来了敲门的声音,钟嘉木拉下了被子,因为缺氧,眼前冒出了团团金星。   “钟先生你好,我们是昨天的警察,听医生说您现在已经醒了,想对于昨晚的事情,进行一个简单的询问。”   钟嘉木撑着身子坐起身,“进来吧。”   今天来的警察只有一个人,他的手里提着一个风琴包。在钟嘉木面前坐下之后,将风琴包打开,掏出了事先准备好的纸笔。   风琴包打开的那一瞬间,钟嘉木看到了熟悉的东西。   还未等警察开口,钟嘉木便问道:“请问下,刚才那个包里的东西,我可以看看吗?”   警察一愣,然后再次打开风琴包,把里面的文件资料都拿了出来。   “其实这些东西带过来,原本就是想来问你的。我的组现在正在调查温岚车祸一案,现在目前锁定了一位犯罪嫌疑人,就是昨天将你绑到了山崖上的年玉。”   资料一件一件地在钟嘉木面前摊开,有他见过的,也有他没见过的。   他看着熟悉的一张照片,照片上显示的是肇事司机在美国吃着汉堡,而这张照片,钟嘉木也曾在贺闻的密室中看过。   钟嘉木拿起那张照片,声音有些颤抖,“这些照片,是从哪儿来的?”   警察毫不避讳道:“是贺闻给我的。”   “他从很早之前就在调查这个案子,其实我们也抓过年玉好几次,但是都因为证据不足而被迫释放。”   “昨天一早,贺闻便带着这些资料找上门,他说有人被年玉非法拘禁,有可能今晚将杀人灭口。”   “抱歉昨天我们还是没能及时赶到,否则也不会出现昨晚的悲剧。”   钟嘉木犹记得之前他问贺闻,温岚是不是他杀的。   贺闻连犹豫都没犹豫,回答是。   为什么?   为什么贺闻会说出这种谎言?   如果知道贺闻并不是那样的人,钟嘉木根本不可能会拜托他冒那么大的风险。   警察的手在钟嘉木面前晃了晃,钟嘉木抬头,便看到警察脸上略有些担忧,“我看您状态似乎有些不对,要不我们先休息一下?”   钟嘉木摇头,“没关系,尽快将事情处理完,你也可以早点回去。”   “那好,”警察点头,“那首先请问一下,您和年玉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钟嘉木:“是在高中的时候。”   警察一边问着问题,一边观察着钟嘉木的状态,准备一旦发现不对就立刻停下询问。好在最终问题都全部问完了,警察也随即松了一口气。   他正准备起身,却听到钟嘉木发问:“可以冒昧问一个问题吗?”   警察点头,“请讲。”   “你们为什么会确认温岚并不是贺闻买凶杀的?如果贺闻买凶杀人后,又……”   钟嘉木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去猜测贺闻,但是他将心理的一股脑儿问出口,却不由在想自己是不是太没有心了。   好在警察并没有发现钟嘉木内心的想法,他只当昨天钟嘉木被贺闻救起,现在发现问出这件事情太过忘恩负义才没有说完。   事实的真相抽丝破茧,向来直指的方向只有一个。   警察道:“我们查验过所有的资料,均为真实有效,并且逻辑链完整,贺闻对于事实没有丝毫的隐瞒。再加上他对于你的事情确实非常着急,让我们断定他的话是有效的。”   “而且一个人如果曾杀过人,便不会再用这么复杂的方法去做,”警方指了指大脑,“他大脑里没有了对法律的敬畏,那么昨晚他必定会提着武器直接去找年玉,一刀解决所有的事情。”   可是……   可是……   这还是很奇怪,不是吗?   明明不过一只披着人皮的野兽,却依旧按照人类的做法行事。   钟嘉木拼了命想要找到贺闻是坏人的证据,像是如此他的心才能够安稳下来。   “您这边也别担心,我们警方目前已经派人全力搜救,一旦找到了人,会第一时间联系您。”   双方都心知肚明,月崖高耸陡峭,从上面坠落下去,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   只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无论如何都必须要找到这两个人。   晚饭是钟妈带来的鸡汤,她刚给钟琉送了些过去,然后在给钟嘉木这边送过来。   钟妈昨天看到钟嘉木满身泥土的时候几乎都被吓坏了,原本钟琉才送进医院,每隔多久钟嘉木又成了这副模样,钟妈担心得实在睡不着,到今早医生确定没问题之后才回去。   她到菜市场买了只土鸡,放砂锅开小火炖上之后再到房间里好好地睡了一觉,醒来时就已经到了饭店。   想到医院的两个孩子,钟妈又马不停蹄地提着一个保温桶往医院赶。   好在钟嘉木和钟琉都住在同一个医院,钟妈不用一个医院一个医院地送。   土鸡汤里混了红枣山药,喝一口甜甜的,空气中还漂浮着当归的香味。   钟妈看到钟嘉木能够吃肉喝汤,稍稍微放心了下来,只是紧接着又开始抱怨,“木木,你可真是的,这么大的事情不知道给妈说,自己独身一人去找那个佣人的儿子,多吓人啊!”   “你要是给妈说了,我们一起去报警。就算非得过去找他,妈陪你一起去,他还敢拿你怎么样?”   钟嘉木就着钟妈的絮絮叨叨喝完了一整碗鸡汤,将碗底的山药红枣吃了个干干净净。   吃完后他有些反胃,但是钟嘉木强忍住不适,笑着回道:“我知道了妈,这次事情有些紧急,下次我一定会提前告诉您。”   “可没下次了,”钟妈再次舀了一碗鸡汤出来,“这次就已经把我吓得够呛了,感觉至少折了十年寿。”   钟嘉木将鸡汤推了回去示意不要了,“妈你自己喝吧,我已经吃不下了。”   钟妈拿着勺子还准备喂他几口,见钟嘉木确实不愿意之后才作罢。   钟妈将鸡汤一口喝光,末了像是想起了什么。   “昨天听说有个人专门找警察来救你,你知道是谁吗?我得去买个果篮,好好感谢一下人家。”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19 21:28:41~2021-05-21 21:03: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3057024 12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钟琉从被抓到之后, 眼睛是一直被蒙上的,最近两天还断掉了水和食物。   终于有人来救援的时候,钟琉感觉自己出了幻觉, 居然听到了贺闻的声音。   待他被送到了医院, 一名前来调查事情经过的警察才向钟琉确认, 来救他的确实是贺闻。   眼睛因为被黑布长时间蒙住, 并不能直接接触阳光, 再加上两天没有吃喝, 钟琉的身体已经显露疲态。   好在之前钟琉东奔西走也算是为他打下了基础, 睡一觉之后,值班医生来检查就发现基本每什么问题了。   傍晚钟琉拆掉了蒙眼的纱布, 钟妈看着他喝了一碗鸡汤, 又给他盛了一碗鸡汤放在床头,然后表示她先去看看木木的情况。   钟琉将剩下的鸡汤喝完,舔舔嘴,觉得不太够, 于是带着碗准备去找木木要吃的。   他刚走到门口,便听到钟嘉木开口提到了贺闻。   钟嘉木的声音非常平静, “其实他不救我也可以, 我其实早就做好了换下哥哥的准备。”   过了两秒,他听到钟妈略有些不知所措的回答,“木木, 你不能这么想。”   钟嘉木垂眸, “但是钟琉哥出事情, 本就因为我。”   听到钟嘉木的这种话,钟琉心里一阵无名火就冒了起来,他一把推开了门, 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钟嘉木跟前。   只听见“啪”的一声,钟琉的手高高扬起,钟嘉木的脸上逐渐浮现出了红色手掌印痕。   突然而来的变故使得钟妈措手不及,她赶忙站起身,着急地拉扯钟琉,“你在干什么!木木是你的弟弟!”   “就是因为是弟弟我才打他,”钟琉此时愤怒至极,他看着钟嘉木,眼中像是燃起了熊熊火焰,“你在做这种决定时候,想过妈,想过我,想过所有爱你的人的感受吗!”   钟琉的话到最后几乎是嘶吼出来的,钟嘉木抬起头,那副表情就像是一个做错了的题目的小孩,但是他却始终找不到错误的地方。   钟琉从未对自己的弟弟说过重话,钟嘉木在他的眼里永远都是最可爱最聪明的人。   但是这一刻,钟琉的心底却涌起一波又一波的后怕,如果那时候,贺闻没有救下钟嘉木,是不是今天,就只能看到这愚蠢弟弟的尸体?   钟琉毫无顾忌地训道:“木木,你如果早就想好了献祭自己去拯救别人,也就意味着你早就觉得他人的生命也是可以置换的,那么贺闻换下了你,不也很正常吗?无论是谁,既然做出了这种选择,就理应承担这种结果。”   类似的话钟嘉木也曾对年玉说过,他没想到居然有一天也会用来被自己的哥哥训。   钟妈见钟琉真的怒了,赶忙上前帮忙顺气,“好了好了,小琉你也是病人,别太过动气。你过来是干什么的?”   钟妈视线下移,便看到钟琉左手拿着的空碗。   她夺过钟琉手里的碗,将保温桶里剩下的最后一点汤全倒了进去,然后端给钟琉,“要喝吗?”   钟琉一边还想训钟嘉木,一边又想喝最后一碗汤,他纠结了许久,最终拉来一张凳子,端起那碗汤在病房里吭哧吭哧地喝了起来。   “事情过去呢,也就过去了,人总要往前看,”钟妈开导着,“待出了院,小琉你的工作还得交涉一下对吧?木木你是不是也快到了要考试的时候?你们想过来后面该怎么办?”   一提到工作的事情,钟琉汤也喝不下去,把碗放在床头就开始叹气。   钟嘉木隐隐有些明白了钟琉的意思,他伸出手扯着钟琉的衣角,委屈巴巴的开口,“哥,我错了。”   钟琉张口还想继续训人,但是看着钟嘉木那副小可怜的模样,又狠不下心,只能不痛不痒地回答道:“你要是真知道错了就好了。”   末了钟琉硬撑着最后一股气问:“脸,疼不?”   钟嘉木点头。   钟琉想给他找点东西敷脸,而后又想起来,这巴掌就是自己打的。   他冷哼一声,也不在乎此时到底还有没有气势,反正把面子撑住,“疼就对了,看,看你以后还长不长记性。”   *   经过了两日的寻找,警方总算是找到年玉。   但这时候,年玉已经没有了生命特征,夏季气温高,尸体已经开始隐隐腐烂发臭。   年玉的母亲早在多年前因病去世,奚元凯虽然对外宣城将他视为继承人培养,但是这一来没有血缘的关系,二来没有办理养子手续,现在年玉的地位充其量也不过是在奚氏入职的员工,还是引咎辞职的那种,自然奚元凯没有一点帮他办理后事的意思。   按照规定,年玉被火化,遗产全部移至Z市相关福利中心。   年玉火化的时候,没有一个熟人前来探望,帮他料理后事的都是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   一个人生,一个人长大,一个人爱,一个人疯狂,一个人争夺,最后一个人死去。   贺闻目前依旧了无踪迹。   因为年玉被找到的时候,身上有撕咬的痕迹,警方开始怀疑是不是当时贺闻还有生命迹象,然后被野兽给叼走吃掉。   钟嘉木回到学校的时候,还有一周就是考试周。   人一旦忙起来,就再没有时间伤春感秋,他不仅要背各科老师划下的重点,还得在一周内画出一幅人像油画作业。   钟嘉木不知道自己应该画谁,他只能先将人脸五官基础打好,然后随便胡乱在上面添加细节。   上午一早醒就拿着画笔涂抹,下午就带着书到图书馆背。油画难免身上会沾着各色的颜料,钟嘉木根本没有收拾的时间,吃完饭就带着书,坐在图书馆的最角落。   孟高寒找到钟嘉木的时候,便看着他双脚踩着椅子,以一副蜷缩的姿势蹲在椅子上。   孟高寒提着东西走了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钟嘉木同学。”   钟嘉木抬头,看到孟高寒,有些讶异地开口,“孟老师?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孟高寒将手提袋放到了钟嘉木的面前,“有人前段时间拜托我将这些东西交给你。”   钟嘉木有些疑惑地接过,一打开,发现竟然是之前还回去的嘉文集团股份转让资料。   他的喉头一梗,“是谁,让你转交给我的?”   “是贺闻。”   钟嘉木:“什么时候?”   孟高寒:“那次宴会。”   “遗嘱已经公正了,一旦确认死亡,他将所有的东西都交由你。”   一遍一遍地被暗示贺闻已死的消息,钟嘉木的心里已经麻木了。   “现在给我也不太合适,”他拒绝道,“还是等警方正式出了通知再说吧!”   孟高寒点点头,但是仍没有走的迹象。   钟嘉木问:“孟老师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孟高寒想了想,“你需要辅导吗?你最近身上发生了很多事情,没有跟上课程,我怕你……”   “没关系,”钟嘉木从书堆里找出了一份笔记展示给孟高寒看,“奚星津出国比赛之前将资料都给了我,他记得很详细。”   见人表现出一副不需要的模样,孟高寒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追问:“我记得还需要画一副人像油画,你现在进度怎么样了?”   钟嘉木如实回答道:“还差一点,我还在调黄色颜料,之前调出来的颜色都不太满意。”   “我可以看看吗?”   钟嘉木想了想,作为老师想要视察学生作业进度,确实也合情合理。   “我只拍了前几天的,今天的没拍。”   他打开手机,点出了那张图。   孟高寒一看,手便僵住了。   这幅画虽然只是半成品,但是孟高寒一眼就看了出来,这幅画的主人翁是贺闻。   眼眸深邃阴沉,脸部轮廓硬朗,黑色的短发里藏着一对没有上色的狗耳朵,他的面颊已经涂抹了白色和红色的颜料,但是脸部轮廓处还空着,能明显看到附近毛茸茸的铅笔线条。   尽管已经知道,孟高寒还是不甘心地开口问:“这是贺闻吗?”   钟嘉木并没有想好自己画的人,一切全凭直觉。   此时经孟高寒提点,他才看向自己那幅未完成的画,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的确很像贺闻。”   这么久了,警方依旧没有找到贺闻,大家都已经默认贺闻已经死了。   嘉文集团的助理,这几日也不时找上钟嘉木,询问他的意思。贺闻在走之前已经将全公司上上下下打点了一遍。即便没了总裁定夺,嘉文集团依旧可以正常运转。一旦钟嘉木签下了股份转让协议,那么他只需要等着签署助理送上来的资料就行。   钟嘉木看着自己的画,又开始发愁,“不过,只要是人像应该就可以吧?我现在才发现这个掺杂了动物外形,希望不会被扣分。”   死人是无法同活人相争的,但是去世的人会在活着的人心里不断美化,而后谁都无法匹敌。   孟高寒知道,自己从一开始就输了。   他希望自己卑劣点,但是他最终还是不忍心看到这样的钟嘉木。   孟高寒犹豫着,最终缓缓开口:“贺闻有可能还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  ε=(?ο`*)))唉,当初本来想写炒股文,结果要标注正攻。大家不知道正攻的话,看起来肯定很刺激。不过没关系,不妨碍他们在接下来要到来的娱乐综艺上面表演修罗场(∩_∩) 第48章   贺闻还活着这件事情, 孟高寒谁都没说。   一来证据太少,而来他也不太确定,新实验出来的材料, 究竟能不能有效展开防护和缓冲。   新实验出来的材料其实来自于最初钟嘉木带来的外骨骼支架, 支架的骨骼是用炭纤维复合材料制成, 这种材料非常有韧性, 偏偏质量又特别轻, 只需要五毫米的厚度便能够支撑人体所能承受的10G的重量。   孟高寒将材料仿制出来之后, 贺闻建议孟高寒实装在他之前的防摔倒设计图中。   设计图中是在人体的关节处贴了几个点, 这几个点感应到异常的压力,便会像汽车的安全气囊一般主动弹出。   一套装置做出来容易, 但是要通过测试就显得困难得多。   然后前几日贺闻找上了孟高寒, 要求试用这套装备。   孟高寒随口一问:“请问是运用在什么场合?我好进行相应的调整。”   “坠楼,”贺闻道:“你按照五十米高的距离来算,需要防止尖锐利器划伤,并且能够缓冲一半的力。”   这种要求简直匪夷所思, 孟高寒出于安全角度考虑,果断拒绝道:“贺总, 以目前的实验结果, 很难达到您的需求。恐怕还需要给我一个月……”   贺闻为人处世向来强硬,但也不是那种不可以商量的性格。   但是这一次,贺闻丝毫没有退步的打算, “不管达不达得到要求, 请务必明天将东西交给我。”   明天交付, 孟高寒也就是说只有一晚的时间。   试验品的感应依旧不灵敏,孟高寒只能再之上增加人工手动展开按钮。   第二天孟高寒交付的时候,让贺闻签下了已知承诺书作为保险。   却没想到, 下一次再看到贺闻,是在电视上。   但是孟高寒始终觉得贺闻还活着,因为他并没有听到有关炭纤维材料的消息,现场也没有出现任何碎片,也就是说,试验品承受住了高空坠落的压力。   “是吗?”   中性笔在钟嘉木的手里翻来覆去地旋转,他最终开口,“那挺好。”   钟嘉木的反应很淡,淡到孟高寒觉得自己是不是又做错了事情。   孟高寒手足无措地收回按在桌面上的手指,“如果你不在乎贺闻的话,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在孟高寒意欲退却之时,钟嘉木终于回答道:“没有。”   孟高寒看着钟嘉木抬起头望着自己,眉眼弯弯地笑道:“谢谢你,孟老师。”   图书馆窗边敞开,带着热气的热风突破了冷气的严防死守,绕过了钟嘉木额前的发,然后朝着孟高寒扑面而来。   孟高寒的皮肤在那一刻就像是被热气烫伤,全身都泛着将要滴血的红。   “没关系,”孟高寒所有的思绪都被热气蒸腾出了脑袋,他不敢看钟嘉木的脸,视线移到了图书馆外,被太阳照得明晃晃的水泥路面,“外面看起来可真热。”   钟嘉木顺着孟高寒的视线往外看,回答道:“毕竟要放暑假了嘛。”   孟高寒不过是钟嘉木的选修课老师,这学期结束之后,下一次见面几乎就真的要全凭运气了。   图书馆外,扒着梧桐树的知了大声地叫嚣着,想要穿到充满了冷气的室内,但是窗户那一点点的缝隙,根本传不到多少声音,剩下的全被双层真空玻璃阻隔在了外面。   孟高寒抓着自己腿边的外骨骼支架,张开口,轻轻地“啊”了一声。   声音太小了,没能引起钟嘉木的注意。   钟嘉木似乎感觉外面的风有点热了,伸出手将窗户给关上。   一瞬间,整个图书馆静悄悄的。   钟嘉木然后抬头望着站在原地的孟高寒,像是在询问他是否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东西我带到了,”孟高寒很轻很轻地叹口气,“考试加油。”   孟高寒像是隐隐理解了钟嘉木的想法。   或许曾经的钟嘉木会因为他的表白而高兴,但是现在已经不可能了。   人都是会变的,以前会让人高兴的事情,现在只可能给人带来困扰。   这是本学期,孟老师从钟同学身上学到的知识点。   *   尽管欠下了那么多课程,好在艺术生的负担量并不是很大,钟嘉木也算是将书囫囵给看完了。   原本准备用调出来的金色颜料勾勒出狗耳朵,在图书馆经孟高寒提点之后,以及可能挂科的压力之下,狗耳朵并没有画成实物,而是以背后的光影衬托出来。   钟嘉木依旧和之前考试一样,把自己能写的题目都写了,不会的就把题目就翻译成三种意思,至少把格子填得满满当当。   不管会不会,至少要表现出学渣的挣扎和求饶,使阅卷老师显露出恻隐之心,给个低空飞过的分数。   考最后一门课的时候,钟琉掐着时间到公司去接钟嘉木,准备今晚来一把彻夜狂欢。   钟嘉木最初对贺闻还有愧疚,现在得到了孟高寒的话,那种愧疚感就跟肺中的二氧化碳,全都吐了出去。   钟嘉木出考室,一眼就看到钟琉新买的酒红色SUV。   他坐上了副驾,将安全带系上,伸出手往前一指,“走!”   现在天还亮堂,钟琉一脚油门,准备先直奔饭馆。   两人海吃海喝一顿,酒饱饭足之后,钟琉招来服务员结了账。   两人坐在包间里悠悠闲闲地休息,钟琉突然对钟嘉木说道:“我这边有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钟嘉木心底里油然而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感觉自己被钟琉带入了鸿门宴,“哥,要不这顿我们AA吧?”   “不用不用,”钟琉来了拍钟嘉木的背,“自信点,你哥有钱。”   钟嘉木左思右想,最终谨慎道:“要不先来个好消息给我点自信。”   钟琉嘴角上扬,“奚氏出了意外,本来不准备投我们这个综艺了,没想到途中杀出了一个更豪气的金主,直接现场转了我们报出来的预算,还表示如果不够可以随时找他要。”   钟琉的项目死灰复燃,钟嘉木也跟着高兴,“那坏消息呢?”   钟琉假模假样地探口气,“他指明需要你参加节目。”   好家伙,这好坏消息都还是分人的!   对于这位不差钱的金主,钟嘉木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不会是……易文柏吧?”   钟琉笑而不答,显然默认了钟嘉木的话。   钟嘉木瞪大了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家的哥哥居然这么轻易出卖了他,“哥,你居然做出这么损的事情!”   “我原本是拒绝的,”钟琉叹口气,“但他实在给的太多了。”   “易文柏一出场,就开下超过原计划的五倍预算。陆导那期待的目光,我实在是不忍心直接拒绝,但对于我提出的所有要求他都直接答应了。”   钟嘉木突然好奇,“他答应了什么?”   “我才开始表示不可能把他分到和你同一组,他点头答应了。然后我寻思吧,就算不在一个组,他想对你做什么我也拦不住啊!于是我就表示,他不能成为这个综艺记得嘉宾。”   钟琉一拍桌子,露出一副很是离谱的表情,“他思考都没思考下又答应了。”   “我看他答应地这么爽快,就觉得易文柏背后铁定要放暗箭,”钟琉大手一挥,讲得那叫一个绘声绘色,“你知道吗,陆导当时看着我提的那些条件,就感觉这节目好不了了。要不是人多,他肯定当场跪下来求我。”   钟嘉木也听得很认真,他就想知道自家哥哥怎么把自己给卖了,“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我想了很久,怎样才能防止易文柏途中生变,”说到这里,钟琉露出了一个得意的微笑,“我让他先把全款给齐了。”   钟嘉木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答应了?”   “他答应了。”   既然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确实易文柏委曲求全退让了八百里,别人送钱的要求只有一个,就是让自己上场而已。   只是他并不是娱乐圈的人,唱歌跳舞乐器向来一个都不会。   钟嘉木很是为难,“我去真的不会让大家看出这节目不行吗?”   “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钟琉道:“这个比赛有淘汰机制,你这身实力,肯定在第一轮就给淘汰出去。”   钟嘉木一想也是,毕竟亲哥的第一个实习的项目,就这么腹死胎中,这事业开局也太不顺利了。   钟琉早就为钟嘉木想好了,“而且吧,这个综艺最多也就俩月,你暑假算算还能再玩一个月。”   钟嘉木仍在犹豫。   钟琉一看,直接下了最后的杀手锏,“当初费用最高的两个人踢走了,现在赞助又比之前多了五倍,陆导说了,你如果来,就直接给你这个数。”   钟嘉木看着钟琉比出了一个八,不禁猜测,“八万?”   钟琉摇头,对于钟嘉木猜数字的胆量十分的不屑。   钟嘉木咽下一口唾沫,“八十万?”   钟琉啧啧啧了三声,“八十万我还叫你干嘛,这年头你叫不出名字的小鲜肉都得六七位数起步。我都谈好了,这个综艺直接给你八千万,其中五千万只要你签合同,直接打你账户。”   钟嘉木捂着对金钱一见钟情的胸口,不禁感叹,“这给的真的,太多了。”   五千万诶,他都可以聘请一个团队亲自给他设计游戏了! 第49章   俗话说得好, 有钱能使鬼推磨。   因为资金的到位,大家信心空前高涨,陆导对于钟嘉木更是青眼相待, 刚见面就表示钟嘉木根骨清奇, 面相讨喜, 人设独树一帜, 一看就是混娱乐圈的好苗子。   陆导选的是一家清吧, 店长和陆导认识, 特地给他留了一个大包间。   钟嘉木面对微笑不语, 钟琉在旁边帮腔,“陆导, 我弟没想过混娱乐圈, 他就是一轮游。”   陆导眉头一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混娱乐圈?”   “不混娱乐圈为什么易家唔唔唔唔……”   钟琉赶紧捂住了陆导的嘴,神神秘秘道:“陆导, 你就当天下掉馅饼,这事儿不可过多追究。”   陆导看着钟琉, 点了点头, 钟琉这才放开了他。   “对了,其实还有一件事情,之前不是因为经费断了嘛, 又有一艺人毁约跑了其他家, ”陆导眉眼带笑, 显然这件事情已经是处理好了,“小琉前期跑得很辛苦,我想这个也不能全让你一个人担着, 所以我也找了一个人换。”   “是吗?”钟琉问道:“是谁啊?”   陆导学着钟琉刚才神神秘秘的模样,“这人啊,刚从德国参加比赛,直接拿了第一名!”   钟琉好奇,“什么比赛?”   “摩托GP赛,我对这东西了解的也不太多,不过看起来很是振奋人心。你们想想,我们队伍里面,居然还有一名摩托车手!”   钟嘉木瞬间有种不安的感觉,“这人,叫什么名字?”   在一刻,道出名字的陆导像是强行被调整至0.5倍速,“他叫,奚~星~津~,就是之前被奚氏董事长奚元凯的儿子。”   钟嘉木先是一愣,照奚星津的性格,是不可能参加这种无聊的综艺。   唯一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大概就是奚星津的那个车队,很有可能缺钱了。   上次去看的时候,奚星津的车队虽然还行,但是远没有大型车队那么豪华。摩托车这东西就是烧钱的玩意儿,引擎、气缸、零件,哪样都得花钱。   其实他回去向奚元凯低个头,车队说不定就有源源不断的资金。毕竟现在年玉也挂了,奚元凯必然会担心后期无人的问题。   但是奚星津向来骄傲惯了,自然不肯朝着奚元凯低头,于是只能被迫成为打工人。   一想到这里,钟嘉木不禁为奚星津鞠了一把同情的泪水。   包间里的人并不是很多,陆导也就挑了几个关系比较好的人来,大家互相认识一下,到时候拍摄也多照应一下。   这其实是钟琉的主意,毕竟拍摄中万一钟嘉木和谁有了摩擦,至少还有个站出来帮衬的人。   钟嘉木虽然并不喜欢人多,至少基本的社交礼仪还是有,他艰难地记下了今天到场的艺人名字,然后站起身准备出去找个地方摸鱼。   只是他刚走出包厢,便远远看到尽头有一个人急匆匆地赶过来。   略长的短发扎在一起,发尾的红色像是小兔子的尾巴,他穿着白T黑裤子,手里还抱着一个摩托车头盔。   来人原本就走得快,看到钟嘉木时更是小跑奔到了钟嘉木的面前,脆生生的叫道:“木哥!”   钟嘉木笑了笑,“好久不见,星星。”   奚星津:“木哥你出来是准备干什么?”   钟嘉木:“星星你也是受陆导邀请来的?”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一瞬间尴尬在两人之间蔓延。   还好奚星津先行反应了过来,“是陆导叫我过来的。说是开拍前让我熟悉熟悉人,毕竟我以前也没做过这种事情。”   钟嘉木点点头,“那你先进去吧,我去上个卫生间。”   奚星津很爽快地答应了,“那我先进去了,已经迟到了再耽搁就不太好。”   许久未见,奚星津就像是换了一个人,像是被人打通了好好说话的那根脉,有着初入社会新人的礼貌。   要是以前,在奚星津看来,迟到简直是无关痛痒的事情,而现在他却开始重视他人的看法。   果然社会教做人。   钟嘉木往前走了两步,对奚星津这么没黏上来有些不适应,在走廊的转角处,钟嘉木回头一看,便看到奚星津就这么站看门口看着自己。   一对上视线,奚星津便迅速转身,拉开了包间的门。   *   陆导为人随意,酒吧里喝酒大家都是量力而行,也没有强行劝酒的人。   虽然开不了车,但除了几个酗酒的艺人,其他人的意识还算清醒。   钟嘉木喝了点低度数的调制酒,酒精上了脸,倒显出另外一种多情肆意。   原本以为正值年轻的奚星津喝得最猛,钟嘉木回包厢的时候,却没想到他的手里居然捧着一杯兑了雪碧的果汁。   节目组早便为拍摄的艺人订好了宿舍,但是钟嘉木和奚星津都是临时加入,还没有搬进去。   陆导正准备为他俩再叫个车,奚星津却举起了手里的头盔,“不用了陆导,我骑车过来的。”   “是吗?”陆导还是点开打车软件,问向钟嘉木,“你呢?你家地点在哪儿,我帮你打车。”   “不用了陆导,”钟嘉木一边说着一边拍了下奚星津的肩膀,“星星反正也没喝酒,他送我回去就好。”   “也行吧,”陆导收回手机,“晚上开车,你们路上注意。”   钟琉有些不放心钟嘉木和奚星津在一块,但是既然钟嘉木这么说了,钟琉只能提醒道:“木木你回去的时候记得打电话报个平安。”   钟嘉木比个OK的手势,然后跟着奚星津下负一楼取车。   此时已经是凌晨两点过,车库里静悄悄的。   奚星津从车里找出了另外一个头盔递给钟嘉木,“我以为木哥不会坐我的车了。”   钟嘉木接过头盔,有些好奇,“为什么?”   “以前不就这样吗?”奚星津蹬开摩托车支架,声音有些闷闷的,“我从酒吧回家,就看到木哥你的房间空了,什么都没留下。”   钟嘉木跟着坐上了后座,抓住了奚星津两侧的衣摆,“你都说是以前了,现在和以前又不一样。”   以前奚星津是他喜欢的一个角色,而现在只是他的弟弟。   凌晨的车很少,奚星津很快便驱车到了钟嘉木的楼下。   钟嘉木下车,将头盔还给了奚星津。   奚星津接过头盔,便抓着摩托车把手,准备离开。   今天的相处,让钟嘉木总觉得奚星津像是一个做错事情的弟弟,一脸巴巴地望着自己,又不敢随意靠近。   看起来像是真的知道自己以前做错了事情,在非常认真的反省。   钟嘉木看了眼时间,干脆叫住了奚星津,“星星,而且现在这么晚了,要不你讲究到我这边睡一晚?”   路灯昏暗,奚星津的眼睛在那一瞬间像是盛了光,他张口正要同意,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   “算了,”奚星津摇摇头,他脑袋后面的红色小尾巴也跟着轻轻摆动,“我最近才赶回来,上次那场比赛还没复盘,教练肯定还在等我。”   话说到这里,钟嘉木也不留人了,“那你路上小心,开车慢点。”   奚星津点点头,而后朝着钟嘉木挥手,“木哥,下次在综艺的那个宿舍见。”   钟嘉木也跟着挥手:“行,宿舍见。”   *   又过了一个星期,Z校的考试成绩总算是公布了。   尽管钟嘉木感觉自己应该是低空飞过,但是感觉和实际向来有差,登录上Z校官网的时候,钟嘉木还是紧张了很久。   他虔诚地输入了自己的学号,然后一手捂着电脑屏幕,点击一查——   发现官网崩溃。   原本悬在胸口的心一时之间上下不能,钟嘉木不知应该为此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再次查了几次,依旧无法进入。   钟嘉木决定放弃,先收拾行李到综艺拍摄那便再说。   自从钟琉买了一辆车,对于可以开出去嘚瑟的事情,他绝对一件都不放过。   一大早那辆酒红色的SUV就直接停在了楼栋门口的停车区域,紧接着钟嘉木的电话便响了起来。   钟嘉木需要带的东西并不多,拍摄时需要穿的衣服,制作组已经是准备好了。毕竟是有了钱,就给大家买齐了一模一样的训练服,一人五套,每天换洗都不成问题。   钟嘉木就装了点洗漱用具,拿起钥匙走到门口时,便接到了钟琉的电话。   “来了来了!”钟嘉木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锁门。   他快步走到电梯口,正巧电梯门缓缓打开,里面站着两个人,一个是上次就见过的房屋中介,另一个是奚星津。   奚星津看到钟嘉木似是有些傻眼,“木哥?”   钟嘉木对着奚星津道:“来看房子吗?”   “嗯,”奚星津点了下头,“他说这边有两套待售的房子,刚好我有点闲钱,就过来看看。”   钟嘉木急着下楼,同奚星津聊了两句之后便表示下次再见。   一下楼,钟嘉木便看到了钟琉的SUV。   后备箱是早就打开了,钟嘉木将行李放好后,便坐到了副驾上。   原本刚才只是个小插曲,但是车辆起步的时候,钟琉神神秘秘地开口,“你猜猜刚才我在楼下,碰到谁了?” 第50章   钟嘉木心中一跳, 他第一反应是在图书馆时,孟高寒开口说的话。   【贺闻有可能还活着。】   贺闻活着关他什么事。   钟嘉木将那个场景从脑海里驱散,露出一副略带好奇的模样, “谁?”   “奚星津, ”钟琉压低声音念出了这个名字, “我敢保证肯定是因为昨天送你回来, 知道了你的住的地方, 今天就过来打探地方租房。”   不是贺闻。   钟嘉木潜意识里的一丝期待落空。   “不是租房, ”钟嘉木悄悄的凑近, 跟小学生说悄悄话一样,“他是来买房的。”   钟琉脸色一僵, 顿时觉得索然无味, “你见到他了?”   钟嘉木点头,“是啊,刚好在楼梯口看到。”   “别人就是来看看房子,哥你别那么大惊小怪。”   钟琉奇怪地看了眼钟嘉木, 最后呵呵两声,脚踩油门往宿舍开。   到了晚上, 校网的压力没那么大, 钟嘉木终于查到了自己的成绩,一切低分飘过,唯一异军突起的便是那幅画, 给了个九十多分的成绩。   钟嘉木瞬间满意了。   训练的宿舍是两人一间, 和钟嘉木一起住的叫虞东, 他七岁就开始演戏,自小就有一些艺人说,他是一块需要打磨的璞玉, 总有一天会惊艳众人。   只可惜打磨了二三十年,虞东棱角都打磨完了了,他才后知后觉想起,那些艺人不是他爸那便的亲戚,就是他妈那边的朋友。   虞东的长相是很讨喜的那种,剑眉星目,讲话的时候会露出不是很明显的尖尖牙。如果他没说自己的年龄,钟嘉木铁定以为他比自己还小。   虞东的讲话也很是幽默,没几分钟便和钟嘉木混熟了关系。   钟琉去处理完了事情,回来便看到虞东和钟嘉木两人正盘坐在一张床上打游戏打得火热。   门是钟嘉木开的,他连看都没看自家哥哥一眼,跟行尸走肉一般回到了床上。   床上另外一人正在哀嚎,“凯爹,救我!”   钟嘉木忙不迭地开口,“狄仁杰不要怕,你爸爸来了!”   一时之间,钟琉觉得自己多虑了。   他在开门前还在担心钟嘉木和室友相处的不行,自己还准备帮忙互相介绍。   一局结束,他们顺利打爆了对面水晶,两人同时抬起头看向钟琉,露出了一副迷茫的表情。   钟嘉木先行反应了过来,主动开口,“哥,这是我室友虞东。”   虞东乖巧点头,“哥哥好。”   钟琉眼角抽抽,他是节目组的人,能不知道钟嘉木和谁住一间宿舍的吗?   下一秒,钟琉就变了一副模样,“你好,我是木木的哥哥钟琉。”   虞东看了半天,突然“啊”了一声,“我记得你,钟琉哥是不是当时到《飞雪华鸾》的剧组,然后给我说,觉得我根骨清奇,跟着你必将成就一番事业?”   钟嘉木一听,便觉得这话如此熟悉,然后他突然想起,这话不就是之前陆导夸他的时候说的饿吗?   这年头招个艺人都要统一话术了?   钟琉尴尬地轻咳两声,他最初找上虞东的时候,是陆导找他朋友,他顺便就在《飞雪华鸾》剧组到处乱看,刚好这个人给他倒了一杯雪碧。   钟琉正好觉得口渴,他喝了一口,才发现这个和普通的雪碧不太一样。   雪碧里额外加了柠檬和盐,使得柠檬味更加突出,尝起来更加清新。   钟琉正准备道谢,便看到虞东拿着那个大瓶雪碧,到处给人倒。他的那杯不过是随心之举。   那一刻,钟琉突然觉得,团队里正巧缺个这种八面玲珑的人。   而现在,以为是八面玲珑的人,正憨憨地看着他。   钟琉万分尴尬,“行了,打住,就是我。”   “那先谢谢钟导给我安排了一个聊得来的室友,”虞东道:“木爹来之前,我一直在担心会不会过得不好。木爹来了之后,我心里就安心多了。”   木爹?   钟琉见过有人管钟嘉木叫木木,有人管钟嘉木叫木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见面不到半天,直接给钟嘉木当干儿子的。   眼看着钟琉就要误会,钟嘉木赶紧解释,“哥你别乱想,我带虞东上分呢!”   “起止是上分,”说着说着虞东就开始狂吹,“木爹啥游戏都能上手,欧气又足,我卡了好久的两个单机游戏都过了,刚才单抽还帮我抽了一个SSR出来。”   他真情实意道:“木爹永远的神!”   “额……”钟琉思索了半天,刚才想的大段介绍的话,此时一句都用不上,“既然你们相处的不错,那我就先回去了,最近在对流程还有点忙。”   虞东挥手,“钟导慢走啊!”   钟琉前脚港后,虞东后脚又掏出了一样东西“木哥,我们都推了好几次水晶了,我们要不再试试这个?”   钟嘉木一看,瞬间双眼发光,“来试试。”   *   奚星津是今天这个宿舍的第二位客人,他敲门的时候,正巧也是钟嘉木开的门。   只可惜钟嘉木依旧沉迷游戏,房间里还有一个人在嚎叫,“木爹,来了吗?这个选项有时间限制,我又要死啦!”   钟嘉木一听,就有些坐不住,他赶紧开口回道:“马上马上!”   奚星津就这么看着钟嘉木就开门看了自己一眼,然后忙不迭地赶回了房间。   在那一瞬,奚星津感觉到了危机。   他走到房间里,便看到虞东将一个手柄郑重地交到了钟嘉木的手里,另外一边墙上的电视显示着三个选项。   选项之下,有着一个时间即将漏尽的沙漏。电视的旁边连了一台PS5。   “这选项不好选啊,”钟嘉木皱眉,“你保存了没啊?”   虞东很是着急,“保存不起,所以我才赶紧叫木爹你过来啊!”   电视屏幕上,三个选项轮流亮了一遍,钟嘉木凭借直觉选择了一个最靠谱的。   只听见砰的一声枪响,主角击毙了绑架者,他帅气地收回了枪,往房间里走。   旁边有医护人员同主角擦肩而过,去查看被救下的小女孩的情况。   屏幕上显示着金色的Saving Success。   奚星津看到他们默契的模样,顿时有些吃味,“这种游戏有什么好玩的,你有本事和我比一场。”   钟嘉木和虞东双双看向奚星津,奚星津气急,他指着虞东道:“是你和我比一场,游戏你来选。”   虞东一愣,他以为是奚星津也想玩游戏,便问道:“你想玩什么?”   原本的乖巧脸不知道被扔到哪里,奚星津微微仰着脑袋看着虞东,眼中有些不屑,“你来挑,我随意。”   “我选啊……”   虞东拿着手柄挑了半天,他平时太忙了,很多游戏都是买了但是没时间玩。   他挑了半天,选了一个操作还算容易的双人横版对战游戏,然后从行李箱里又拿出了一个手柄递给了奚星津。   在玩赛车之前,奚星津最擅长的便是游戏。   这种小游戏对于他来说,不过是小case,再加上虞东才开始不敢下手,于是第一把就被奚星津打得那叫一个落花流水。   虞东忽觉面子挂不住,第二把准备抢占先机,结果连招放了一堆,居然都被奚星津躲过了。   屏幕上的小人跳了一个漂亮的后空翻,从背后直接上手,连招如同行云流水一般释放,一举KO了虞东的角色。   “啊——”   虞东握着手柄,发出了弱者的惨嚎。   这个游戏是五局三胜制,也就是说,虞东再输一把,那就彻底输给了奚星津。   在这种绝望的时刻,虞东再次将期待的目光转向了钟嘉木,“木爹在上,救我狗命。”   钟嘉木知道奚星津玩游戏很厉害,他自己也不敢保证能够赢过奚星津,只是看着虞东期盼的目光,钟嘉木还是接过了手柄,“先说不保证能赢。”   奚星津看着虞东将手柄交给了钟嘉木,有些不可置信,“木哥你帮他?”   如果是以前的奚星津,那必然受不了这种委屈,下一刻绝对是将手柄甩到虞东的身上,扬长而去。只是现在奚星津像是知道了,钟嘉木并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尽管已经委屈到了极致,他却也只是捏着手柄,想要从钟嘉木身上得到一丝公平。   只可惜钟嘉木并没有这么想,他坐到奚星津的旁边,将头发扎成一束,表现出准备动真格的意思,“毕竟不能让我儿白白叫爹啊!”   末了怂怂地对奚星津道:“请手下留情。”   奚星津找虞东挑战,原本就只是看到虞东和钟嘉木相处亲密,很是不服气,想要挫一挫虞东的嚣张气焰。   谁知道虞东此人卑鄙无耻,居然叫钟嘉木来和他对打!   一想到电视屏幕上显示的是另外一个人,奚星津便舍不得同钟嘉木动手,这一局下来奚星津处处防御,却还是被逐渐掌握到游戏套路的钟嘉木给KO了。   虞东在旁边眼睛都不眨直到奚星津被KO的那一刻,便疯狂吹钟嘉木的彩虹屁,“木爹!以后你就是我的爹!”   钟嘉木被吹捧地有些不好意思,他抬手示意不要太过张扬,“低调点,低调点,我刚才只是碰巧。”   奚星津脸色快黑成了锅底,他直接将手柄甩到了一旁,不耐烦地站起身,“我先回去了。” 第51章   虞东再傻也看出来了事情的不对劲, 他看了看奚星津又看了看钟嘉木,最后对着钟嘉木道:“木爹,要不你送送他?”   钟嘉木看了眼奚星津, 脑袋这才冷静了下来。   一看窗外, 天色早已黑尽, 钟嘉木才反应过来自己几乎和虞东打了一天的游戏。   他慢悠慢悠地伸了个懒腰, 一看刚才说着要走的奚星津还留在原地, 不由笑了笑, “我送你回去吧!”   奚星津一边嘴里嘟囔着谁要你送, 一边磨磨蹭蹭地往外走,看起来是在等着钟嘉木。   果然钟嘉木穿好了衣服, 准备到门口换鞋, 便看到奚星津已经开了门,就站在走廊边等着。   钟嘉木轻声笑了下,穿好鞋赶了上去,“你宿舍是哪间?”   “哪间都不是, ”奚星津脾气上来了,什么都不管不顾, “你和那个新室友玩就是了, 管我干嘛。”   “星星你别生气,”钟嘉木想笑又不敢笑得太张扬,“我怎么可能不管你呢?”   奚星津依旧不管不顾地快步往前走, 走到电梯口的时候, 他终于停了下来按电梯, 顺便不耐烦地抱怨,“凭什么啊,木哥凭什么你要帮他啊……”   刚抱怨完, 奚星津发现这次没得到回应,他终于感觉到不对劲,猛然回头,发现长廊上已经不见了钟嘉木的身影。   他就这么保持着回头的姿势,茫然地看着钟嘉木消失的长廊,一双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似乎不敢相信钟嘉木真的就这么走了。   酸楚瞬间涌上了心头,奚星津紧握着拳头,指甲戳着手心传来了一丝疼痛,但是他却依旧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嘴上不依不饶地说:“不送就不送,还假惺惺地追我干嘛。”   只听见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奚星津正准备犹豫到底要不要回去,身后却响起了钟嘉木的声音,“电梯来了,不进去吗?”   奚星津回过头,便看到钟嘉木先他一步踏进了电梯。   奚星津感觉自己被钟嘉木耍了,但是心底却不由地冒出咕噜咕噜的欢喜。   他尽力抑制住想要上扬的嘴角,按下了楼层数,没好气道:“我回我宿舍,你追过来干什么。”   钟嘉木逗着奚星津,“要不,我先走了?”   奚星津快速地按了好几下电梯的关门按钮,闭上嘴不再说话。   只是电梯门开的时候,奚星津回寝室的速度明显放缓,像是在怕待会儿钟嘉木又走丢了。   奚星津的宿舍离电梯门很近,没两步就走到了。   他打开门,并没有关,走到了客厅里放着的行李箱前,从袖口、衣服口袋、裤子口袋里抖出了一堆的小零食。   钟嘉木关上门,便看到奚星津从裤子口袋里掏出小包装的葡萄干,他瞬间明白了奚星津今天来寝室是干嘛的了。   奚星津到寝室比他晚,东西都还没收拾,牙刷、梳子和衣服裤子都堆到了沙发上,显然是刚到就带着零食过来找他了。   进入宿舍之前,导演组会检查每个人身上的零食,钟嘉木靠着钟琉的关系,好不容易才偷偷保留下两袋泡面,也不知道奚星津是怎么躲过节目组的天罗地网。   奚星津抖落到行李箱的零食都是小包装的,牛肉干都是小袋风干的那种,不带油,吃完了手上都还是很干净。   钟嘉木走到了奚星津的身边,拉住了他的手,“星星,我想吃零食。”   “我辛辛苦苦带进来的,凭什么给你啊,”奚星津嘴上嘟嘟囔囔,但是手上的动作却停了下来,塞了一袋果干到钟嘉木手里,“看在你是我哥的份上,就只给你一袋,你还想吃找你室友要。”   钟嘉木知道把人惹炸毛了,之前还那么乖巧懂礼貌的奚星津,在出宿舍后就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要不这样吧,”钟嘉木和奚星津打了个商量,“钟琉之前告诉了我一个地方可以翻墙出去,我请你去吃烧烤,你把零食给我点,怎么样?”   奚星津在那一瞬间就消了气,他惊奇道:“导演之前不是说,进来之后只有拍完才能走。还有可以出去的地方吗?”   钟嘉木朝着奚星津勾了勾手指,“跟我来。”   拍摄的地点选的是Z市第三中学的新建设的教学楼,还没有正式投入使用,因此也不会影响学生的上课。   照理说,新校区是不应该有漏洞的,但是在宿舍后面的角落,一堆的红砖头散落遍地。   之前钟琉就表示,是因为最初和学校联系时定下的时间是在前几天,那时候教学楼是完工了,但是围栏还差了一点,陆导看了眼,发现这个角落很是隐蔽,不是熟悉的人不可能会发现这里,就让暂时停工,待拍摄完了之后再继续。   后来各种原因《一起发光吧》这个项目被迫推迟,这就导致了围栏的收尾工作也跟着延期。   钟嘉木就带着奚星津从那个口钻了出去,然后打了一辆车,直奔夜市烧烤摊。   *   此时夜市已经陆陆续续地亮起了灯,钟嘉木带着奚星津来到了上次和郝孝一起吃的那家羊肉串店。   此时已经是人满为患,烤羊肉串的老板原本是让他们等等,却在看了他们两眼之后,让旁边的人又给展开了一张空桌子。   老板热情地招呼着他们,“你是上次和郝哥一起来的人吧?今天来多少串?”   钟嘉木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因为和郝孝沾上了关系,而直接受到了优待。   不过店家这么热情,钟嘉木也没扫兴说什么重新排队的话,而是看向奚星津,“他这家只靠羊肉串和馕饼,但是味道是真的好,你要不要先来十串尝尝?”   奚星津看起来对这里并不太熟悉,自然是钟嘉木说什么他便答应什么。   两个啤酒杯里面装着澄黄的卡瓦斯,一口下去,特别的酒精香味里还能品尝出甜甜的蜂蜜的味道。   钟嘉木撸了两串羊肉,便开口问着奚星津,“这羊肉串好吃吧?”   奚星津嘴里还嚼着肉,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点头以示赞同。   “那那些零食,”钟嘉木露出笑容,“是不是应该分你哥我一半啊?”   奚星津吞下了烤得焦焦脆脆的羊肉,没好气地回答道:“回去给你就是了,本来就特地给你带的。”   店主上餐很快,钟嘉木和奚星津因为没吃晚饭,吃得也很快。直到感觉肚子差不多了,两人的速度才慢了下来。   钟嘉木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在国外比赛辛苦吗?”   奚星津一边吃,一边回道:“还行吧,教练他们对我也挺照顾的,刚好比赛那几天天气也好。”   钟嘉木若有所思地回答,“是吗?你直接抢走了他们的第一名,他们会不会想要打你啊?”   “没有,他们都是很可敬的对手,”奚星津停下了手,像是回想到在国外和别人一起比赛的时候,“大家都是公平竞争,虽然有一些人喜欢搞些小动作,但是那些人几乎都在第一轮就被淘汰了。”   钟嘉木看着奚星津,很是欣慰,“星星,你变得成熟了。”   以前的奚星津必然会表示,他之所以能够赢得比赛,是因为对手太菜。   奚星津得意地哼了一声,只是接着又有些伤感,“自从我离开了我爸之后,我感觉这个世界就变得不太一样了。”   “曾经死守的阶层变得模糊起来,因为我发现每个人心中重要的东西都是不一样的,大家不是在为更有钱,或者更有权力而奋斗,而是在为所爱燃烧自己。”   钟嘉木笑了,“你很喜欢赛车。”   奚星津看着钟嘉木,目光灼灼,“其实还有比赛车更喜欢的。”   钟嘉木一挥手,开着玩笑道:“别爱我,没结果。”   奚星津神色一暗,嘴上却开始较真,“我又没说是木哥你。”   吃过了夜宵,俩人又从那个口偷偷溜回去。   第二天,导演便会给他们进一步讲解综艺流程,第三天便开始开拍。   钟嘉木和虞东一大早就定好了闹钟,然后俩人同时再多睡了半小时,然后十分钟内两人搞定了洗漱穿衣等所有流程,匆匆忙忙地赶到地点。   刚进门,钟嘉木便看到了熟人。   易文柏依旧是到哪儿都得带着他那几个黑衣保镖,此时他正站在陆导旁边,像是有些地方不理解,理了下他的亚麻色的短发。   据说自从钟嘉木搞砸了结婚宴之后,易文柏就一直被他爸关禁闭,直到上次宴会的时候,才被稍微放出来探口气。   宴会之后的事情钟嘉木就不清楚了,不过看现在的样子,易文柏的禁足令显然已经过了。   钟嘉木瞬间感觉到了危机,他往虞东身后躲了下,不想让易文柏发现他。   只可惜他身边的一名黑衣保镖发现了刚进门的钟嘉木,他微微上前半步,轻轻地来了下易文柏的肩膀,然后凑到易文柏的耳边道:“易少,钟嘉木来了。”   易文柏随即抬起头,方才冷得如同北冰洋的湛蓝色双眼,瞬间有了一丝温度。他在人群中搜寻着,而后一眼便看到了躲在了一个人身后的钟嘉木。 第52章   易文柏道:“流程上我没有什么疑问了, 就辛苦陆导了。”   陆导点头,正准备掏出两句夸易文柏的话,一转眼就发现人不见了。   失踪的易文柏下一秒便出现在钟嘉木的面前, 湛蓝色的眼中盛满了柔情, “木木, 好久不见。”   既然躲不过, 钟嘉木也不再想躲了, “好久不见易文柏, 你终于被你爸给放出来了?”   易文柏有些难过, “抱歉,你在遇到危险的时候, 我却没有出现。”   “倒也没那么……”钟嘉木一时找不到词, 解释道:“毕竟这事儿严格算来和你关系也不大。”   易文柏张口正准备解释,却又被钟嘉木抢过话头,“倒是这个综艺,我听我哥说你接手投资了。这点挺感谢你的。”   易文柏原本内心的焦虑瞬间被钟嘉木这句话抚平, 他看向了钟嘉木旁边的人,那个人主动站了出来。   他笑着朝易文柏伸出手, “易总你好, 我是钟嘉木的室友虞东。”   易文柏同他浅浅交握,“这段时间木木就要受你照顾了。”   “受我照顾就夸张了,”虞东笑道, “木……木哥照顾我还差不多。”   虞东昨晚爹叫得太过顺口, 一时之间差点没换过口。   就在这时, 导演拿着一个大喇叭,让大家集合。   《一起发光吧》主旨是是让扑街艺人能够重新受到大家的重视,因此一同集训半个月的时间, 每三天有一次小考淘汰赛,大家需要在三天内掌握并完成表演节目,因此时间安排上非常紧张。   陆导拍手,“来,主持人踩流程开头。”   “我想大多数的人都在想过,为什么体育老师的课总是被占,音乐老师露两次面,舞蹈老师更是从未现身过。这一次没有繁杂的数学物理,也没有背到头疼的语文历史,只有大家最爱的课程!”   陆导:“OK,这时候后期会加上各种课程学习的东西。我不知道大家看过没,我再提一遍,体育课可以学习一套武打,音乐课可以学习作词作曲,舞蹈则是学习一套男团舞。三天后就是考试,明天大家会从进入宿舍开始拍摄,到时候会在智能机器人的指导下选择。”   钟嘉木茫然地在那几个选项里浏览来浏览去,忽然发现了一个盲点。   为什么没有美术课?   美术课连姓名都不配出现了吗?   钟嘉木深刻地为美术课被忽略而感到悲哀时,手里突然塞了一个小包装袋。   他低头一看,发现居然是一袋小的面丸。   不知何时,奚星津站在了自己的旁边。   奚星津朝着钟嘉木的旁边微微倾斜,而后小声问道:“木哥,你选哪个?”   钟嘉木想都不用想,自己三天后就走了,肯定要选一个轻松点的,“我选音乐课吧,我对音乐还是很感兴趣的。”   旁边的虞东听到了钟嘉木的声音,万分惋惜,“木哥你选舞蹈多好啊,舞蹈的视觉冲击更大,更容易被留下。”   就是不被留下才选的。   钟嘉木内心虽然这么吐槽,面上却道:“我从小四肢就不太协调,只会做点动脑子的事情。”   虞东看着这么说的钟嘉木,用着一副诡异的眼神看着他,就像昨天那个拿着健身环,做出一系列高难度动作的不是他一样。   人员进行了简单的分队确认,然后按照剧本提示之后就可以解散。   钟嘉木和虞东选择的不太一样,回寝室之后,虞东的精神就显得很低落。   奚星津跟着他们回到他们的寝室,坐在床上玩着虞东的游戏,而虞东坐在奚星津显得有些闷闷不乐。   他坐在床上思考了许久,最终对着洗漱间吼道:“木爹,要不我和你一起去选音乐课吧?”   奚星津奇怪地看了虞东一眼,“你有病啊,不去选自己擅长的,跟着木哥以为有什么好处吗?”   钟嘉木此时正在洗脸,奚星津将他的想法已经说完了,他出来的时候只能看着虞东,一脸茫然。   “我……”   虞东张口,一时之间却不知道究竟应该如何去说。   奚星津向来不懂迂回转折,他将手柄直接砸到了床上,“你之前自己说,舞蹈的吸引能力更大啊,你是准备和木哥一起被淘汰吗?”   “淘汰?”虞东有些不可置信,“木爹不是和很多人都有关系吗?”   钟嘉木此时才发现虞东有些不对劲,他走到虞东面前,低头问:“你知道?”   虞东这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他低头,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钟嘉木问:“很多人,是哪些人?”   “木……钟嘉木,我,”虞东抬起头,“我其实一开始,不是,钟嘉木,我很希望和你成为朋友的。”   钟嘉木依旧面无表情,“因为我哥吗?”   “不是的。”   钟嘉木问:“那因为今天的易文柏吗?”   虞东犹豫了一下,而后拒绝道:“不是的。”   “得了吧,”奚星津直接下了床,“你可别恶心我了,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   奚星津对着钟嘉木扬了扬下巴,“木哥,走吗?”   钟嘉木冷着脸扫了虞东一眼,而后对奚星津道:“走吧。”   *   钟嘉木和奚星津这次又溜了出去,他们到附近的小吃街逛了一圈,一路逛逛吃吃,钟嘉木的情绪却愈发低落。   “其实娱乐圈还是挺难混的,”钟嘉木拿起牙签戳起一块包浆豆腐,“他这样也无可厚非。”   奚星津听到钟嘉木为虞东开脱就觉得不爽,“是啊,在猪圈混都很困难,毕竟都是要被人宰的对象。”   “真正能够成功的是不断在自己领域锻炼强大的人,而不是到处找关系,以为自己能成为被人吹到风口上的猪。”   钟嘉木低声笑了下,“是吗?”   奚星津理直气壮地回道:“是啊!”   钟嘉木:“那个成功的人,难道不是在夸你自己吗?”   奚星津一张脸涨得通红,他耿着脖子道:“难道我不是吗?”   钟嘉木实在没忍住,几乎是笑喷了,“是的是的,你是靠自己努力成为的成功人士。”   能逗得钟嘉木开心,奚星津觉得这也算值得了,他正准备问钟嘉木要不要回去,却听到他突然问道:“你下一场比赛是什么时候啊?”   奚星津含糊其辞地答道:“教练说这边综艺拍完了就刚好可以过去。”   “是吗,”钟嘉木点点头,“你该不会也和我一样是一轮游吧?”   “我不知道,”奚星津摇头,“我觉得别人给了这么高的工资,就算是投票不理想,一轮游也得努力去做。”   钟嘉木抬头看着奚星津,眉眼弯弯,笑着道:“确实,得稍稍认真一点才行。”   他们这次回去的时候,没有上次那么幸运。   尽管他们这次邀请的都是扑街艺人,但是也是有很多粉丝的。   陆导招了一个老大爷守晚上,专门就在那些容易被人混进去的地方守着,防止那些粉丝偷溜进来找艺人。   刚好钟嘉木他们回来的时候,就被老大爷的手电筒给照上。   “是谁在那里?”   老大爷拿着手电筒晃着,一时之间钟嘉木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旁边的奚星津果断抓起钟嘉木的手,直接带着他跨过了围墙,从另外一边跑到了教学楼。   教学楼空空荡荡,楼梯间里都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老大爷看着年级虽然大,但是腿脚不错,眼看着手电筒的灯将照了过来,奚星津干脆拉着钟嘉木进了一个教室里。   教室刚装上了多功能设备和讲台,桌椅还没摆放进来。   奚星津直接拉开了讲台下的铁柜门,里面空空荡荡,很多主机还没有摆进去。   脚步声逐渐临近,奚星津率先躲进了柜子里,然后朝着钟嘉木招手,“木哥,快进来。”   钟嘉木先是犹豫,奚星津干脆伸出手一把将钟嘉木给拉了进来。   讲台下面的门刚关上,讲台阶梯上便被手电筒所照亮。   “不要躲啦,我都看到你们了,”老大爷中气十足地吼道,“我当兵十多年,至今视力还没有下过一点零。”   钟嘉木和奚星津挨得很近,他的手被奚星津紧紧握住,像是怕他一个沉不住气就要逃跑。   扑通扑通的声音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不停地传来,一时之间钟嘉木竟然不知道究竟是自己的,还是面前的人的。   过了半分钟,手电筒的光总算是暗了下来,老大爷的脚步声和说话声愈来愈远。   “请不要做无谓的抵抗,现在束手就擒还有改过自新的机会!”   钟嘉木被老大爷的声音逗了了,低低地笑了一声。奚星津看着钟嘉木,不禁也跟着笑了出来。   他们不敢笑得太大声,就怕还没走远的老大爷杀个回马枪。   过了许久,钟嘉木很想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却无奈空间狭小,再次动了两下,手臂却被奚星津给拦了下来。   他问:“木哥你是想要做什么?”   钟嘉木想试着指自己的口袋,无奈箱子里漆黑一片,想要让奚星津看到自己的动作实在太难。   他凑到奚星津的耳边,问到:“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去啊?”   奚星津的头微微后移,脸上热得像是能蒸腾出热气,他小声安抚着钟嘉木,“再等三分钟,我不确定那个人是不是还在门口等我们。”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公司巨忙,每天都是生死时速。如果睡前没有蹲到,大家就明早再看吧   ——   感谢在2021-05-26 21:40:00~2021-05-27 22:31: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路辞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拿不到手机, 他们就只能心里默默地数着三分钟,确认毫无动静之后,钟嘉木用着食指戳开了门, 伸出脑袋往外探去。   一切都是静悄悄的, 除了他们就再没有别人。   奚星津先从柜子里钻了出来, 然后给钟嘉木搭把手, 将他一起拉了起来。   他们一同往教室门外望, 月光在地面上留下了浅浅的阴影, 俨然是一副人去镂空的模样。   奚星津胆子大, 他又往前走了两步,看了眼楼梯处, 依旧是没有人。   瞬间两人内心狂喜, 他们尽力不发出声响,从楼梯往下,一直下到了一楼。   就在这时候,钟嘉木忽然感觉到不太对劲, 下一刻大灯骤然亮起,明亮的白光对着他们直射。   奚星津一把抓住钟嘉木的手就往怀里带, 手掌在钟嘉木的眼睑留下了阴影。   老大爷手持扩音器, 声音被扩音器不断放大,“你们已经被包围了,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快束手就擒吧!”   钟嘉木笑了, 他扯了下奚星津的衣摆, “星星, 他让你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   奚星津低头看了眼钟嘉木,笑了,“木哥, 那我拉你一起垫背?”   说着奚星津便对着人解释,“实在不好意思,我是钟嘉木的粉丝,因为实在太想见他一面所以偷偷溜进来的。”   大灯是老大爷找设备组借的,同时导演都得到了有两名粉丝大胆翻了进来找自家的爱豆。   却没想到这其中一名粉丝一开口,大家就发现了不对劲。   老大爷听不出来,陆导还听不出来?   奚星津一张口,陆导就有些哭笑不得,让设备组的人赶紧把灯光调暗。   见灯光不再那么刺眼,奚星津才将手给放开,露出了钟嘉木的脸。   陆导正准备问他们怎么会在围墙的地方被抓住,却又听到钟嘉木开口,“这大晚上上的打扰大家是在不好意思,我过来也是想见见阿闻的。”   奚星津在那一瞬,全身都愣住了。   因为和其他人离得太远,他们并没有听清楚钟嘉木的话,但是大概理解他似乎是在道歉。   钟嘉木却丝毫没有察觉举起双手,对老大爷以示投向,“抱歉抱歉,爷爷您辛苦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如果刚才认错了人,说不定这话大家能信。   明明这俩人都是来参加综艺的,大家都有宿舍,而且串宿舍还没有限制,又何必偷偷摸摸到墙角幽会呢?   钟琉感觉自己的脸都要丢尽了,他直接拉过钟嘉木,给了他一个爆栗,在他耳边咬牙切齿地说:“大晚上的要出去不知道叫我啊,你现在这样丢不丢人啊!”   “啥都要找哥哥您,多大材小用啊,”钟嘉木讨饶,“就今晚一次,我保证下次不再犯。”   钟琉亲自陪同,将他们收押进宿舍,钟嘉木会宿舍之后,居然发现虞东似乎还在精神不振。   虞东本性不坏,这么多年没有火,是谁都会着急。   这个综艺原本就是搜集了一堆扑街货,大家都抱着万一火了呢的侥幸心态,同时也有人顺便捞一笔钱。   钟嘉木扫了眼虞东,装作不在意地道:“这个宿舍分配估计只是临时的,明天肯定会依据选择的课程不同分配宿舍。”   虞东看了钟嘉木一眼,垂眸道:“钟嘉木对不起。”   “你原不原谅我都无所谓,反正之前我是被想火这个想法冲昏了头脑,我们做不成朋友也是我咎由自取。”   在娱乐圈打拼,谁又是不想火的人呢?   钟嘉木想,毕竟这两天别人也喊了那么多声爹,至少也得给别人指点一下方向。   于是他回道:“虞东,你不需要去讨好谁,拉什么关系,一样能火。你有这个实力。”   虞东听到夸奖,双眼稍稍亮了一下,但是紧接着又堙灭在了黑暗中,“我拍了这么多年的电影、电视,如果真有实力早就火起来了。”   他低头检讨着自己,“我就是没天赋,努力也不够凑,但是就想硬扒拉着这个圈的边缘,想死皮赖脸的在这里面混下去。”   “其实我早就应该转行的,无论做些什么都比现在死皮赖脸没尊严地求别人来的强。”   虞东说到这里,他的呼吸都是颤抖的。   就像是理智在不断给他泼凉水,试图让他清醒。   别再坚持了,没用的,你这样下去能看得到未来吗?   但是心底始终存在这一丝不灭的火,只要他发现似乎有一点点苗头,这把火就能将理智一口气烧成灰。   有人是不撞南墙心不死,他是撞上了南墙有想要撞破的心。   钟嘉木的手覆在了虞东的手背上,“明天要开始的是综艺,不是演戏。”   “你没必要当做演戏,给自己树立什么人设,”钟嘉木道:“你相信你自己本身就有人格魅力,我相信你本色出演,谁都比不上你。”   虞东抬头对上了钟嘉木的视线,看到了他带着一丝笑意的眼神。   在那一瞬间他又想退缩。   就像是一遍又一遍被失败折磨的小白鼠,就算铁笼子的门打开,他也不敢越矩半步。   钟嘉木拉住了他的手,“信我一次,你所喜爱的这个地方,不是需要关系,而是需要实力去证明的。”   就算是被自己欺骗,也依旧温柔又坚定地鼓励着自己。   虞东觉得,自己似乎可以当做被钟嘉木再骗一次。   这次之后,大不了再重新再来。   *   第二天,果然要进行重新分组,这一次钟嘉木主动要求和奚星津分到一块。   钟琉虽然惊奇,但还是同意了钟嘉木的要求。   音乐课的第一天,声乐老师便让大家跑操场,一边跑还得一边还得唱歌。   美名其曰:“就算是综艺结束,我也得教大家正确的练习方式。”   跑完了一小时的步,大家都已经大汗淋漓,于是又赶紧洗了个澡,再重新去上课。   钟嘉木作为咸鱼,体力原本就不行,跑步就已经耗费了一大半,声乐课的时候脑袋就跟小鸡啄米一般地不时点着脑袋。   奚星津坐在钟嘉木的旁边,他悄悄将椅子往钟嘉木的旁边挪动了下,然后将他的头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教室里人并不多,声乐老师一眼就看到了打瞌睡的钟嘉木,奚星津朝着声乐老师比了一个求饶的手势,原本准备走下讲台弄醒钟嘉木的老师最终装作没看到。   一节课理论刚上完,钟嘉木也醒了,他迷迷糊糊间像是听到了打铃的声音,瞬间感觉自己元气恢复,举起手伸了一个懒腰。   刚好声乐老师还没走,她刚好站在讲台上问:“钟嘉木同学,刚才我上的催眠课,感觉还不错吧?”   钟嘉木一愣,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和奚星津的椅子已经挨在了一期,而自己刚才似乎就靠着奚星津的肩膀睡着了。   他起身,赶紧道歉,正准备做检讨,却见声乐老师朝着他无奈挥了挥手,“坐下坐下,待会儿让你旁边的人给你讲课。”   而后声乐老师给了他们两个小时的时间,让他们不断地理解拍子和节奏,鞋子踏在地面上,在教室里形成了各有不同又和谐的节奏感。   这和绘画完全不同,钟嘉木学得磕磕绊绊,但是好在奚星津教的还算耐心。   三天时间要做出一首歌,还得唱出来,也就是一天时间声乐老师就得将所有的课程给讲一遍。   对于本就是歌手或者会乐器的人来说,这些东西都是小儿科,对于钟嘉木这种新人来讲,从零开始一步登天,根本就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于是导演在之前改了计划,对于纯新人来说,可以找一个歌来模仿风格,写出一首新的歌就算是完成目标。   但是钟嘉木欠缺得实在太多,而他又是一个稍不注意就喜欢提问题的问题宝宝,今天这一天可以说都将奚星津折磨得万分疲惫。   终于到了晚上,奚星津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力气,他回宿舍之后,连衣服都没脱,直接一个身子倒在了床上,准备小憩一会儿。   钟嘉木下午可以说是睡饱了,此时他一点都不困。   悠哉悠哉地刷着微博,而后顺便点入了奚星津的超话里。   奚星津在之前的露面,就让他获得了一群死忠粉。凡是只要有他比赛,那群死忠粉只要能去的,都统统跟了过去。   最新的官方超话里,显示的是奚星津正在陪着技术人员检查摩托车的视频。   奚星津明天将参加GP赛,所以大家都非常紧张,下面的评论都是一群双手相贴,拜托的表情包。   钟嘉木之前就在疑惑,如果奚星津现在还在国外参加比赛,那么现在和他住同宿舍的奚星津,又是谁?   这个奚星津对自己没有丝毫的敌意,甚至还处处帮助自己。   在那一刻,钟嘉木便不禁想到了一个人。   到现在都杳无音讯的贺闻。   此时另外一张床上,奚星津睡得死死的,这是钟嘉木检查他的脸是否动过手脚的最好时机。   钟嘉木拿着手机,犹豫了许久。   他最终走向了奚星津,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是真的睡着了,还是在他面前装睡。   确认奚星津呼吸平稳,他缓缓伸出手,触碰到了奚星津的耳后。 第54章   就在这时, 奚星津的双眼猛然睁开,钟嘉木赶紧将手挪动位置,拍着他的脸, “现在都已经很晚了, 星星你快去洗漱。”   钟嘉木的心脏扑通扑通地急速跳动, 但他面上尽力维持住那副冷静的表情。   奚星津听到了钟嘉木的声音, 原本锐利的双眼, 瞬间变得慵懒了起来。   他伸出手挠了挠脑袋, 脑后红色的小尾巴已经扎歪了, 只是奚星津也丝毫未管,他打了个呵欠, 作势准备继续睡过去。   钟嘉木一看, 赶紧抬手想要将他拉起来,“别睡了星星,你再睡就要睡到明天了!”   “就眯一会儿,”奚星津懒懒的声音里, 带着一丝不满,“我就再睡五分钟, 就去洗漱。”   钟嘉木强行拉着奚星津起来, 只是奚星津累极了,就跟没有没有骨头的软体动物一样。   好不容易将人拉起来,奚星津却作势要扑到钟嘉木的身上。   钟嘉木也没躲, 他就维持着这个姿势, 准备朝着地板硬生生地砸下去。   只是奚星津在那一刻瞬间脸色大变, 他伸出手揽住了钟嘉木的背,将其护在了怀里。   就是摔倒而已,就算奚星津不护, 钟嘉木也没什么大问题。   奚星津赶紧将钟嘉木从怀里扶起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又急又气,“木哥你刚才怎么不躲啊!”   钟嘉木觉得奚星津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点,“我又不是瓷娃娃,有那么容易就碎的吗?”   说着钟嘉木便推了推奚星津的手,“快点去洗澡,黏糊糊的你也不嫌难受。”   奚星津去浴室洗澡,钟嘉木偷偷去翻他的行李箱,想从里面找出蛛丝马迹。   浴室里淅沥沥的声音响起,钟嘉木一边偷偷翻着,一边注意着浴室的动静。   奚星津行李箱里面的东西少得可怜,钟嘉木从里面只翻到了一套运动服,旁边的夹层拉链拉开,里面空空荡荡,什么都没装。   钟嘉木放弃了行李箱转而偷偷拉开了他的床头柜,床头柜比箱子更干净,一点灰尘都没留下。   待浴室的水声停止,钟嘉木迅速将抽屉推回了原位。   就在他起身的时候,听到了奚星津的手机叮铃一声响起。   手机是背面朝上,钟嘉木没有丝毫犹豫的时间,他将手机翻了个面。   手机屏幕亮起,上面只有一句话。   【好的,大后天下午七点,我将在门口等您。】   大后天,刚好是一轮演出。   有三分之一的选手将会被淘汰。   浴室的门咔嚓一声被打开,钟嘉木迅速将手机翻回了原位。   *   培训的时间非常快,钟嘉木实在是太过欠缺音乐天赋,声乐老师对他逐级让步,最终只能只能叹口气,“这样把,你把两只老虎的词改一改,到时候上场假装弹个吉他,到时候我让人给你找个伴奏应付一下。”   既然老师都这么说,钟嘉木也乐得清闲。   他最终想了想,干脆两只老虎的歌词都不改了,直接唱原版,免得有人说自己抄了这首歌的曲。   奚星津自己是有点底子的,声乐老师对他很是满意,甚至表示他很有可能会一路晋升,入围成团。   到了演出的那天,一大早他们便坐车去了Z市电视台的一个演播厅,演出的顺序是固定了,才来是都是录播,录播筛人到一半之后,后面就开始各种打榜投票。   所以钟嘉木对于自己被淘汰,那是相当的胸有成竹,甚至让钟琉给自己排了个第一位,赶紧演完赶紧撤场的那种。   这年头为了不让人看出是节目效果,演戏必须得有点东西。   网友向来爱搞事儿,如果你表现出一副生无可恋、我只想拿了工资撤场的真实心态,那他们会觉得你好有个性,毫不做作,然后你被淘汰之后都能在直播投票环节把你抢救回来。   然而你如果表演得演技烂,还想要通过讲述悲惨身世来博得大家同情,那妥妥的负分给你不用谢。   钟嘉木就是这样,他拿着话筒,吉他乱扫,两只老虎都被他唱得声音忽大忽小,在这种情况下,现场评审和剧本一样,没有分。   钟嘉木下了台,一看分数,当场表演了一个泪洒现场。   “我从小就热爱音乐,只是家里穷,一直都没有机会接受真正的训练。但是请大家相信我,给我一次这样的机会好不好?”   下面评委拿起话筒,有点评犀利的,有温柔安慰的,但是最后三人没有一人让他通过。   而现场的分数也完全不够他复活,钟嘉木完美地展示出了一个龙套该有的水准。   在主持人和他拥抱之后,钟嘉木泪洒现场和观众朋友挥手,并表示自己一定会努力,争取出现在复活赛上。   钟嘉木一下台,便赶紧跑到了化妆室,将脸上的妆给卸了。   卸妆完毕,钟嘉木便起身往门外走,此时已经五点,如果不出意外,来接“奚星津”的车应该就在门外。   钟嘉木刚走到门口,便看到了“奚星津”可能要坐的那辆车。   他慢慢踱步上前,敲了敲车窗。   驾驶位的车窗缓缓落下,里面坐着的是贺闻的司机。   终于得到了确切答案的钟嘉木,嘴角一扬,朝着司机露出平易近人的笑容,“你好,刚才贺总让我到车里坐坐,请问是这辆车吗?”   司机先是一愣,然后赶紧下车,主动帮忙打开了后座的门。   贺总的小金丝雀,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之前也接过好几次钟嘉木,对他完全没有设防的概念。   司机只是觉得奇怪,贺总为什么没提前通知他钟嘉木要来?   不过司机转念一想,说不定是贺总临时决定的也说不定。   *   奚星津演出完毕,按照固定的流程走了一遍,然后在大家的惋惜声中离场。   一下了舞台,奚星津便大步流星地朝门外走,连化妆室都没进去。   这一次舞台上楼面的录播将在明天播出,真人今天回来之后必定会看到,肯定在下一刻找到节目组。   而他要在这之前逃离现场。   就像是灰姑娘故事里到了十二点的舞会,一切魔法终将消失,而他将带着这几日的美好,找一个僻静的村庄,度过余生。   黑色的法拉利在看到他时,便主动开到了门口。   奚星津刚坐进去,便开口问:“我的机票和行李都准备好了吗?”   “自然都给您准备得稳稳当当,亲爱的星星。”   本不应该出现在车上的声音响起,奚星津瞬间全身僵住了,他缓缓地缓缓地转过头,便看到钟嘉木的手肘搭在车子的桌上,而手则托着脑袋,双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奚星津下一刻迅速摸向了自己的脸,钟嘉木看着他那副略有些狼狈的模样,呵呵笑了两声,“这样逗我玩,有意思吗?”   “贺总。”   贺总两字一出,贺闻就知自己什么都瞒不住了。   他伸出手将脸上的面具一把撕下,脸上的皮肤因为拉扯过猛显得有些红。   黑红渐变的短发和面具是一体的,甚至脸上的硅胶用的是仿生物科技,模仿变色龙在不同环境下传递背后的颜色和脸部状态,能够原原本本展示人物的表情和皮肤的颜色,达到了以假乱真的效果。   但是这种高科技,在被钟嘉木看穿之后,根本毫无用处。   “开车吧!”   贺闻对司机说。   “你到哪儿,我送你。”   贺闻对钟嘉木说。   贺闻尽力保持着冷淡,就像是顺手接的一位陌生人,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话题可聊。   你明明好好的,为什么却不露面?   为什么非得装作其他人才敢接近我?   如果没有发现,是不是今天你又准备远走高飞?   钟嘉木的脑袋里搅合了一堆的问题,但是偏偏他又觉得,自己应该是能够找到答案的。   因为曾经的自己将一切都当成游戏,被所谓的人设蒙蔽了双眼,却忘了人原本就是多变的。   贺闻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看起来像是能将一切情况都掌握在了手心里,实际上他根本无法推算钟嘉木的行动。   在他的印象里,他的伪装应该是完美无缺的。   究竟在什么时候被发现的,贺闻根本毫无头绪。   “钟嘉木,”贺闻再次问了一遍,“你到哪儿?”   钟嘉木装作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笑嘻嘻:“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对了,我听到你说机票,是准备坐飞机吗?那我的机票钱可以帮忙一起出一下吗?”   贺闻皱眉,声音中带了一丝愠怒,“钟嘉木,你再乱来,信我会不会专门给你做一个地下室供你生活?”   钟嘉木抚着右手的手腕,“然后给我带上手铐链条?”   钟嘉木几乎是笃定了贺闻不敢伤害自己,他将车上的小桌子抬起,手臂贴着贺闻的皮肤,“我说过了,今晚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随你处置。”   贺闻两鬓青筋隐隐浮现,他几乎是咬牙切实地对司机说:“不去机场了,回别墅。”   钟嘉木看到贺闻恼怒的模样,笑出了声。   他指尖绕着发,慢慢地继续开口刺激着贺闻,“贺总,今晚我们不会是两人一床,两张被子了吧?” 第55章   贺闻面露阴郁, 他伸出手钳制住钟嘉木的下颌,而钟嘉木伸出手,抓着贺闻的衣领, 毫不客气的吻了上去。   昏黄的路灯透过窗, 在他们的脸上不断回闪, 就像是电视剧里的被美化过的跑马灯一般。   贺闻的手上卸了力, 脸上出现了少有的茫然。   司机被后座诡异的气氛给吓住了, 他的本能告诉他, 他应该在车底, 而不是在车里。他家老板真正需要的,不是司机, 而是全自动驾驶技术。   好在距离不算太远, 在加上司机跟逃命一般地开车,终于将后座两位送至别墅。   而此时,回过神来的贺闻真正发了怒,他紧握钟嘉木的手腕, 一把推开车门,像是拖着大型物品一般, 将钟嘉木往房间里拽。   然后直接将钟嘉木压到了床上。   钟嘉木知道贺闻并不会伤害自己, 过往的经历也向他证明,贺闻对自己不过就是一只纸老虎。   但是面对逐渐逼近,露出獠牙的野兽, 作为猎物的钟嘉木还是本能的颤抖了起来。   他的双手都被贺闻死死压在头顶, 钟嘉木尽力想要撑住那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却依旧被贺闻发现了。   “你在害怕。”贺闻低声笑了,此时扳回一局,显然心情变得不错, “木木,其实今天只要你不追过来,就不会遭受现在的遭遇。”   灼热的吐息烫着钟嘉木的耳廓,也同时溢出至他略有些敏感的脖颈。   感受到钟嘉木全身的抗拒,贺闻的眼眸流露出一丝难过,但是在那一瞬之后,却被低声的笑给取代,“趁我现在心情好,你还有逃跑的机会。”   觉得已经让钟嘉木吃到了教训,贺闻放开了手,坐到了床边。   钟嘉木也跟着坐起来,揉着被捏红的手腕,委屈道:“阿闻,我手腕疼。”   贺闻站起身,准备去阳台透透气,“那你回去让奚星津帮你吹下吧!”   就在这时,钟嘉木一把拉住了贺闻的手,反客为主将其压在了身下。   他伸出手腕朝贺闻的唇边凑去,“明明是你做错了事情,难道你不应该负责吗?”   贺闻喉头滚动,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只是他看到钟嘉木依旧在颤抖的手,心中的那些想法又被死死压了下去。   “木木,你没必要这样,”贺闻闭上眼,像是这样就能够逃避眼前的一切,“我会放你走,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你不用这样做。”   贺闻的退却,让钟嘉木笑了。   尽管恐惧依旧残留在身体里,钟嘉木依旧努力地朝想要封闭自己的贺闻靠近,“你说的没必要这样,是哪样?”   贺闻尽力想要冷静下来,“木木,你别这样……”   钟嘉木见他面上强势,实际上什么都不敢做,顿时玩心大起,“你叫啊,就算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   后半那句“你在害怕”被贺闻吞进了肚子里,猎物突然化身成猎人,而贺闻根本毫无反抗能力。   钟嘉木低头朝着贺闻的脸落下一吻,而后轻佻地挑起贺闻的下巴,“喂,贺总,我之前就想问了,我们这么久都在一张床上纯洁地睡觉,你该不会不行吧?”   理智那根弦已经崩到了最紧,贺闻拍开了钟嘉木的手,狼狈地逃离了房间。   *   郝孝正在睡觉,突然被急促的手机铃声给吵醒,他原本想要直接静音,待铃声停止之后反手来个飞行模式。   只是当他看到是贺总的来电之后,郝孝沉重地叹口气,然后接起了电话。   “贺总啊,这么晚了是有……”   贺闻没等郝孝说完,便迫不及待地开口,“木木好像疯了。”   郝孝瞬间清醒过来,“贺闻你先别急,把你刚才做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我。还有你现在在哪儿,我现在赶过去。”   郝孝一掀开被子就跳下床,他听着贺闻的叙述,将脚往拖鞋里一钻,拿起钥匙就往外冲。   只是听到钟嘉木把贺闻压到了床上之后,郝孝逐渐感觉到了不对劲。   郝孝总结了一下贺闻的话,“所以,钟嘉木上了你的车,被你带到了床上,然后反手将你压了?”   郝孝甚至差点将“你到底是不是男人”这句话顺出口。   “木木明明很害怕,却做出这种事情,”贺闻不管怎么样都想不通,“他为什么会这么做?”   不止贺闻想不通,郝孝也想不通。   就像上次撸串一样,郝孝也不懂为什么钟嘉木会找上自己。   但是听贺闻描述,他还没做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郝孝又转身往回走。   钟嘉木可是自己上了贺闻的车,此时就两个人一个屋,他可不去当电灯泡。   “要不你找苗淼问问吧,”郝孝提议道:“苗淼对这件事情才是专业的。”   于是贺闻又挂掉了电话,转去骚扰苗淼。   苗淼听着贺闻的讲述和分析,她是真的很无奈。   她是心理医生没错,但是她又不是占卜师啊!   人都没到她跟前,让她怎么去猜别人心里想的是什么?   就离谱!   苗淼打着呵欠道:“贺总,要不你和钟嘉木好好聊聊?如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沟通是最好的方式。”   贺闻接受了苗淼的提议,只是挂掉电话之后,他又产生了畏难的心理。   钟嘉木每一个动作都让贺闻产生一种错觉,是不是钟嘉木也喜欢他?   但是每一次贺闻都发现不过是他的自作多情。   他只能不断地暗示自己:“钟嘉木是不可能喜欢你的。”   如此,才不会给自己无谓的希望。   【如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沟通是最好的方式。】   贺闻站在客厅的阳台,听着夜晚的虫鸣,最终却叹口气。   别太过自作多情,骗了人这么久,钟嘉木只是因为打不过才不朝着自己发脾气的。   客房还没有收拾出来,贺闻干脆从储物间拿出一床薄毯,准备在客厅凑合一晚上。   就在这时,他看到钟嘉木不知从哪儿抱出了一瓶伏特加。   钟嘉木走向贺闻,将齐肩的长发揽到了一边,露出了白皙的脖颈。而后他抬起头,将伏特加的瓶身试探性地点了点贺闻的手臂说:“阿闻,我睡不着,要不来陪我喝两杯?”   之后的事情有些记不太清楚。   贺闻陷入了一个梦境。   这是他经常做的一个梦。   他曾经梦到自己叼着一只小鹿的后颈,将其叼入了自己的洞穴,而后不顾其挣扎,将其吞食入腹。   将一整只小鹿吃掉之后,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肚子并没有被填满,反而因此越发饥饿。   但是这次,他一睁眼,发现自己就在洞穴里,嘴里咬着的是厚实的皮毛。他感觉不太对劲,抬起头,脖颈被一只小鹿舔舐,而后蹭了蹭他的毛,靠在他身上身上,合眼再度入睡。   贺闻发现有些不对劲,但是周围暖呼呼的,像是在催眠他熟睡过去。   明明什么都没有吃到,贺闻却发觉自己不再感到饥饿,他蹭了蹭小鹿的脑袋,也跟着闭上了眼。   第二天,贺闻醒来,他发现窗外的光有些刺眼。   雪白的纱窗被微风浮动时扬时落,热气不时透过帘子浮在他的脸上。   贺闻他迷迷糊糊地想起,自己昨天似乎确实忘记拉上窗帘。   只是他正准备起身,却发现自己怀里抱着一个人。   因为贺闻刚才的动作,怀里的人睡得并不是很安稳,鸦羽一般的睫毛轻颤,而后将他抱得更紧。   贺闻看了眼钟嘉木身上的咬痕,想到待会儿钟嘉木醒来,说不定得用厌恶的眼神盯着自己,他就觉得有些受不了。   但是就这么逃走也不是个办法。   贺闻着实有点愁,他将左手从钟嘉木的怀里抽了出来掏出手机,习惯性地准备给钟嘉木转钱,只是手上刚输入六百,又觉得似乎有些不太够。   自己昨天理智薄弱,没轻没重的,再怎么也得多加几个零吧?   贺闻的手全凭感觉点,只是手机上加到四个零,便再也加不下去。   贺闻心烦意乱,直接点了转账,而后钟嘉木那边响起了提示音。   钟嘉木原本就处于半睡半醒之间,他没睁开眼,往旁边摸索了一番,却摸了个空。   他努力想要睁开眼,但是实在是太累,只能掀开一条小缝。   原本钟嘉木还想要睡过去,他刚一动,全身的酸疼便朝着大脑发出警报。   “阿闻,”钟嘉木的声音软绵绵的,“我疼。”   贺闻很想要装出一副处事不惊的模样,他甚至连理由都想好了。   昨晚不是他的错,他在之前便警告过钟嘉木,而且他已经给了钟嘉木很多次逃走的机会。   只是当钟嘉木依偎着自己的时候,贺闻想好的所有理由瞬间从大脑里蒸发掉,只剩下光速的滑跪。   “对不起,木木,”贺闻轻轻揽着钟嘉木,“是哪儿疼?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钟嘉木恶人先告状,“全身都疼,都是你的错。”   “是是是,”贺闻剩下的那点伪装尽数崩塌,“是我的错。”   钟嘉木将脑袋埋到了贺闻的怀里,嘴角忍不住地上扬,声音却翁里翁气,“你得负责。”   作者有话要说:  有的人表面上是个霸总,实际上……   —— 正文完啦~后面会不定时更新番外~   感谢各位小可爱的支持。   ——   感谢在2021-05-29 21:48:42~2021-05-30 21:06: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千祀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