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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名：我演不下去了
　　作者：醉饮长歌
　　文案：
　　牧沐穿进了一本集女装骗婚、豪门抱错、重生复仇要素于一体的小说里。
　　他穿成了那个骗婚的人渣本渣、换太子的狸猫本猫、以及主角复仇本仇。
　　而现在，他正跟那位全文苦主一起，站在民政局门口，手里拿着刚刚新鲜出炉的结婚证。
　　牧沐一个激灵，抬起头，看到苦主神情阴鸷，对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了恨不能食他血啖他肉的阴森假笑。
　　牧沐两腿一软，两眼发黑，哆哆嗦嗦：“好哥哥， 要不咱们还是离婚吧？”
　　·都市情景喜剧，5.4开V
　　·不干人事臭狗攻 x 绝地求生笨比受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甜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牧沐，秦煜城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好哥哥， 要不咱们还是离婚吧？
　　立意：一人前行，百折不挠。
　　作品简评：
　　牧沐穿进了一本集女装骗婚、豪门抱错、重生复仇要素于一体的小说里。他穿成了那个骗婚的人渣本渣、换太子的狸猫本猫、以及主角复仇本仇，浑身都是死亡箭头。他一睁眼，就看到手里拿着结婚证，而全文最大的苦主秦煜城正缓步而来……牧沐从此过上了在秦煜城的压迫下绝地求生的日子。本文以日常互动为主，人物形象鲜明，语言诙谐活泼，行文轻松流畅，于细节处展现文章的温馨与治愈。主角内心戏丰富，笑点十足，与朋友们的日常相处充满趣味，令人捧腹，不忍释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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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七月的日头极盛。
　　Z市沿海绿化带的香樟树上，蝉噪一声大过一声。
　　滨海路尽头的海堤上，有零星几对穿着婚纱与西服的新人正在拍婚纱照。
　　海风将摄影师的声音吹得破碎，他正欲扬声提醒，余光瞥见一抹嫩黄，转头看去，下意识的收敛了声音。
　　路旁树荫下的休息椅上，坐着一道身着浅黄色长裙的身影。
　　她微侧着头打着瞌睡，精致漂亮的脸上化着温柔的淡妆。
　　一头长而直的黑发柔顺的垂散在肩头与柔嫩白皙的光裸手臂上；轻阖着的双眼睫毛浓密纤长，眼下甚至被映出了一面小小的扇形影子。
　　有风卷裹着海的湿润吹来，撩起她身上浅黄色的裙摆，露出如玉润的脚踝。
　　她在阳光下安然的小憩，连随风作响的香樟树也不忍打扰，放轻了动静。
　　不甘寂寞的风轻轻挑起她脖颈上系着的同色蕾丝颈饰，结扣的绳线擦过漂亮的锁骨，打扰了美人的浅眠。
　　美人羽睫轻颤，悠悠转醒。
　　……
　　牧沐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瞬间就被正午的太阳刺得重新闭上了，他抬起手，试图挡住一些光。
　　这一抬手，牧沐才在迷蒙间注意到他的手里还拿着东西。
　　牧沐：“？”
　　我昨晚又拿着手机睡着了？
　　牧沐迷迷瞪瞪的回忆了一下。
　　哦。
　　昨晚上他确实是拿着手机在跟人对线。
　　因为一本小说。
　　说起这本小说牧沐就来气。
　　他追《和黑寡妇结婚之后我重生了》这本书大半年了。
　　这是一本标准的男频都市重生爽文。
　　这文一开头，男主就将上一世暗害他的女人打入冷宫，让她日日胆战心惊，却又不得不屈从于日渐强大的丈夫。
　　之后，男主大杀四方，把以前欺负过他的人都踩在了脚下，接着平步青云一路高升。
　　文一直到这里，都算是一本纯爽文。
　　直到主角走上人生巅峰，爽无可爽的时候，作者才突然发现他的主角竟然一个妹子都没推，还一直都是个已婚男。
　　那一天，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文名不是《重生之平步青云》，而是《和黑寡妇结婚之后我重生了》。
　　于是，就在读者嗷嗷喊着推了妹子完美收官的时候，作者往自己的脑子里灌了点硫酸。
　　他笔锋一转，把那个逐渐被男主驯服的妹子写成了个女装大佬。
　　这还不算完，作者还写了：这人其实占据了男主本该拥有的高贵出身。
　　上一世，这人为了自身的荣华富贵，先下手为强，扮演妹子勾引男主，背地里利用男主对他的信任，把男主给玩死了。
　　啊？？？
　　牧沐当时整个人都裂开来，感觉自己的脑子被作者摁在地上疯狂摩擦。
　　深感智商被侮辱的牧沐出离愤怒，在书评区里24小时高强度对起了线。
　　结果他的高强度冲浪没能换来作者的回应，也再没等到下一章的更新。
　　作者发了条动态说数据稀烂还要挨骂，爷不伺候了，拜拜了您呐。
　　然后键盘一扔，太监了。
　　留下牧沐无能狂怒！
　　这篇文数据确实不算太好，之所以吸引牧沐，其实是因为那个“黑寡妇”的名字跟他一样。
　　网文嘛，能打发时间就行，牧沐当时看到这一本书里有角色跟他名字一样，还感觉挺刺激，凑活凑活也能看。
　　但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牧沐想到这里，顿时就气得不想再睡了。
　　他睁开一只眼，手指下意识摸向手机的侧键。可侧键没摸到，睁开眼看到的也不是他的手机。
　　牧沐呆怔的看着自己手里的东西。
　　不是手机。
　　是红的。
　　方方正正的。
　　上边最大的三个字，以他三百度的近视眼也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结婚证。
　　牧沐：？？？
　　什么玩意儿？！
　　牧沐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过来。
　　入目的场景不是他贴满了电竞海报的宿舍墙面，而是与他一路之隔的海洋。
　　海浪“刷啦啦”的拍打在防浪上，潮汐的声音与鼻尖嗅到的海腥气显得无比真实。
　　牧沐两眼瞪得溜圆。
　　他是怎么一觉从内陆山城的床上，睡到沿海路边的休息椅上的？
　　牧沐转头四顾，一偏头就看到了“Z市金吴区民政局”的烫金招牌。
　　在做梦？
　　牧沐收回视线，看向手里的结婚证。
　　难不成是他想要女朋友了，于是他的脑子一步到位，跳过流程直接给他整了个老婆？
　　嚯！
　　有道理！
　　牧沐顿时精神抖擞。
　　一阵海风随着潮汐而来，将牧沐身上的浅黄色连衣裙吹得微微膨起。
　　正欲打开结婚证看老婆的牧沐胡乱扒拉了一下被吹到脸上来的发丝。
　　“？”牧沐顿住，“嗯？”
　　牧沐看了看自己刚刚扒拉的头发，反手抓了一把。
　　长、软，触感简直像绸缎一样丝滑。
　　再扯一扯，头皮还会痛。
　　牧沐心里咯噔一下。
　　等等。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他紧紧捏着手里的结婚证，猛地低头看了一眼。
　　是裙子。
　　是长裙子。
　　是蕾丝长裙子。
　　……
　　？？？？
　　牧沐倒吸一口凉气。
　　他惊恐的夹了夹腿，感受了一下，然后大大地松了口气。
　　好兄弟还在！
　　可这裙子是怎么回事！？
　　牧沐“噌”地站起身，又因为重心不稳一屁股坐了回去，手里的结婚证掉到了地上。
　　牧沐茫然地一抻脚，看到了脚上穿着的坡跟凉鞋。
　　好家伙，这算什么？
　　每一个纯爷们心里都有一个女装梦？
　　牧沐觉得哪里怪怪的。
　　他心里犯着嘀咕，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结婚证，打开。
　　照片上的男女贴得很近，神情间透着亲昵。
　　男方长得周正又上镜，一对桃花眼满含情意，薄唇微抿，努力的想要压制笑意，却怎么都挡不住满溢而出的幸福。
　　女方面容姣好，形似猫眼的眼角微微下垂，笑容甜蜜，带着些微的腼腆，显得乖巧又温柔。
　　牧沐表情逐渐地铁老人化。
　　啊这。
　　怎么回事啊？
　　这男的看起来不像是他啊？
　　牧沐皱着一张脸，目光转向照片下的人名。
　　姓名：秦煜城
　　性别：男
　　姓名：牧沐
　　性别：女
　　“……？”
　　Σ？！
　　牧沐“啪”地合上了结婚证。
　　重新打开。
　　姓名：秦煜城
　　性别：男
　　姓名：牧沐
　　……
　　牧沐再一次合上了结婚证。
　　又打开。
　　姓名：秦煜城
　　性别：男
　　……
　　牧沐脸上表情逐渐空白。
　　秦煜城。
　　这名字他熟啊！
　　这不就是他昨晚还在激情辱骂的作者那文里那男主的名字吗！
　　牧沐。
　　这名字他更熟啊！
　　牧沐捏着结婚证，盯着女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啪”地合上。
　　完了。
　　定睛一看，这位美女跟他长得似乎确实是有那么七八九十分像。
　　牧沐忍不住又夹了夹腿。
　　好兄弟确确实实还安稳的躺在那儿。
　　好家伙。
　　牧沐想到结婚证上的男方，头皮发麻。
　　目前已知：
　　秦煜城与牧沐结婚了。
　　秦煜城是《和黑寡妇结婚之后我重生了》的男主。
　　牧沐是《和黑寡妇结婚之后我重生了》的女装骗婚人渣。
　　又知：
　　他叫牧沐，女装骗婚人渣也叫牧沐。
　　他现在留着长头发，穿着裙子，手里拿着牧沐跟秦煜城的结婚证。
　　结婚证上的女方照片跟他有那么七八九十分像。
　　由此可证：
　　牧沐=女装大佬
　　他=女装大佬
　　可得：
　　他=牧沐=女装骗婚人渣=秦煜城合法老婆
　　“？！”
　　这谁他妈想得到，老婆竟是我自己！
　　牛呀，牧沐。
　　做个梦都是自己女装骗婚的梦。
　　牧沐禁不住反思了一下，觉得这八成是他昨晚睡前还在跟书评区的人对线的缘故。
　　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很合理。
　　牧沐心想这梦可真够扯淡的，爷不想做了。
　　牧沐干脆伸出右手，使劲儿掐了自己的左手臂一把，痛得一个哆嗦，好险没叫出来。
　　可他不仅没醒，这痛感还结结实实的，半点削减都没有。
　　“……？”
　　牧沐又掐了自己一把。
　　眼前的一切仍旧没有改变。
　　潮汐慢悠悠的拍打着防浪堤，发出“哗啦啦”的嘲笑声。
　　牧沐安静等待。
　　牧沐额头被晒出了汗珠。
　　牧沐表情逐渐僵硬。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穿书这么时髦的事情不会就这么落到我头上吧？
　　不就是冲了几把作者，不至于这么害我吧？？
　　牧沐揉着被自己掐得迅速泛红发青的左臂，有点惊慌。
　　他想起文里跟主角作对的那些配角和炮灰，被踩得最轻的都是破产，剩余大多都声名狼藉众叛亲离，甚至家破人亡。
　　……草！
　　牧沐的表情扭曲成了痛苦面具的形状。
　　早知如此就不应该急着冲作者，哄着他把后续写完再冲也来得及啊！
　　牧沐抱头。
　　现在怎么办？！
　　牧沐死死捏着结婚证，焦急抠手。
　　他现在所在的时间应该是男主刚和骗婚的这位领证的时候。
　　那么最关键的问题就是——
　　那个男主，是不是重生回来的那一个。
　　如果不是的话，那就直接离婚。
　　如果是的话……
　　牧沐苦思冥想，最后两眼一闭。
　　如果是重生回来的，也、也是要离婚的！
　　牧沐实在想不到有什么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
　　难道他一个手无寸铁的宅男，还能跟天天跑健身房撸铁的秦煜城掰头不成？
　　牧沐愁眉苦脸。
　　他伸手扶上休息椅的扶手，踩着坡跟鞋站起身，试探着走了几步，松了口气。
　　在有准备的情况下，这鞋还挺舒服。
　　感谢这位姐、不，这位好哥哥没穿细高跟，不然他恐怕要给无辜路人表演连环劈叉了。
　　……
　　秦煜城站在滨海公园的树后，手里拎着一袋子莲雾，远远地看着那道万分熟悉的身影正绕着休息椅跑跑跳跳。
　　她、不……应该是他，他似乎有些不太习惯脚上的鞋，跑跳的动作显出了几分笨拙和生涩。
　　像只不谙世事柔软无知的兔子。
　　兔子。
　　秦煜城嗤笑一声，脑海中的记忆翻涌奔腾，轰鸣着将那对桃花眼中的情意凝成了冰凉刺骨的暗涌。
　　他垂眼看向手里拎着的莲雾。
　　这是牧沐最喜欢的水果。
　　曾经秦煜城坚定的相信：牧沐喜欢他。
　　哪怕他见到了本应该是他妻子的牧沐身着男装、跟在牧家主事人后边频繁出入社交场所，秦煜城都一直是这样相信着的。
　　甚至在知道牧沐其实是个男性之后，秦煜城也还认为，这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
　　而后来，他的公司有个重大的投标案遭到了泄露，在秦煜城想要动用自己的资金来挽救时，才发现那个被他护在身后的柔弱爱人，早就连通他的对头，把他的财产转移得一干二净。
　　最后的结果是怎么样的呢？
　　秦煜城眯起眼。
　　最后的结果，是他被扫地出门，眼看着他的爱人和对头亲亲密密风光无限，而他在被背叛的愤怒之中遭遇了意外。
　　可谁能想到，他得到了重来一次的机会。
　　他从未来回到了现在。
　　现在他才刚刚跟牧沐结婚，那糟糕的一切都还没有发生，都来得及好好掰扯，慢慢算账。
　　秦煜城拎着莲雾的手紧握成拳，几乎要掐出血来。
　　那一道蹦蹦跳跳的浅黄色身影看起来仍旧温柔可爱。
　　但他只觉得冰冷。
　　七月正午的烈日似乎传递不来丝毫的暖意。
　　秦煜城隔着布料碰了碰口袋里的结婚证，举起空闲的左手，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戒指上的钻石在阳光的照射下映出瑰丽的火彩。
　　他面无表情地摘掉了钻戒，塞进口袋，抬脚向那一道身影走去。
　　牧沐在脑子里排练着他应该怎么跟秦煜城提离婚的事。
　　如果是照片里那个甜甜的秦煜城，那他就当个拔叼无情反复无常的渣男，冷酷的宣布要跟他离婚！
　　如果是重生的那个黑化的秦煜城，那、那他就哭着求他离婚，希望秦煜城不要不识抬举！
　　在牧沐熟练了脚上这双坡跟鞋，自信自己走路必不会崴脚的时候，他听到有人在喊他。
　　“牧沐。”
　　牧沐下意识转过了头。
　　他一眼就看到了照片上那个满脸幸福的大男孩。
　　只是如今他神情阴鸷，在视线对上时，秦煜城对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了恨不能食他血啖他肉的阴森假笑。
　　牧沐两腿一软。
　　完了完了完了。
　　这怕是重生回来的那一个。
　　是、是重生回来的那个的话，他……他知不知道“牧沐”其实是个男人的事啊？
　　牧沐心里直哆嗦。
　　妈的，作者没写啊！！
　　作者没写到就弃坑了！！
　　我好恨！
　　牧沐两腿发软，几乎哽咽：“秦、秦煜城？”
　　牧沐是个死宅，他自小营养跟不上，长得瘦小，又男生女相，变声期仿佛抛弃了他，让他的声音也一直偏中性。
　　这些事情让他从初中被取笑到大学，导致他始终不喜欢与人面对面的交谈。
　　而时至今日，他声音小讲话慢的时候，仍旧会显得非常的女孩子。
　　秦煜城走近了，垂眼看着这个形容无害的骗子。
　　秦煜城一米八九。
　　牧沐比他矮，一米七三，就算穿上了三厘米的坡跟鞋，也仍旧比秦煜城矮了一个脑袋。
　　秦煜城站在牧沐面前，挡住了阳光，轻易的将牧沐拢进了他的影子里。
　　他看着牧沐仰起脸看他，绑着颈饰的脖颈修长优美，像只引颈就戮的天鹅，仿佛只要他一伸手，就能轻易的掐断这漂亮又脆弱的脖子。
　　牧沐感觉一股凉意窜上来，脖子一圈凉飕飕的。
　　他禁不住往后退了一小步，声如蚊呐：“那个……我、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秦煜城看着露出无助神情的牧沐，僵硬的扯着嘴角：“什么？”
　　牧沐深吸口气，哆哆嗦嗦：“我、我我们离婚吧。”
　　冲动结婚不可取，离了你好我好大家好。
　　牧沐紧张地看着秦煜城。
　　没错，原文里，牧沐和秦煜城是闪恋闪婚。
　　如果离婚事成，还能加个闪离。
　　那听着可真是牛逼坏了，牧沐想。
　　红绿本办理一条龙，服务到底，整整齐齐，给您不一样的人生体验。
　　秦煜城本就僵硬的表情更僵硬了，他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牧沐。
　　片刻，他开口，声音沙哑：“你，要跟我离婚？”
　　牧沐疯狂点头。
　　这可跟之前不一样。
　　秦煜城回忆着。
　　牧沐可从没跟他提过离婚，也不喊他“秦煜城”。
　　他总是亲昵的只喊他的名字，煜城，又或者喊他“秦先生”。
　　现在这是在演哪一出？
　　秦煜城垂眼盯着牧沐。
　　或许是他现在展露出的情绪与表情让牧沐察觉到不对了，秦煜城猜测。
　　否则这个能在他身边潜伏好几年的小骗子，怎么可能轻易说出“离婚”这个词？
　　倒是挺警觉，秦煜城想。
　　不过也是。
　　当骗子不敏感一点，早就被识破看穿了。
　　思及此，秦煜城吐出一口气，冷眼看着眼前的骗子，无比敷衍地扯了扯嘴角：“我们半个小时前才刚结婚。”
　　牧沐小心翼翼：“那趁、趁热离了？”
　　秦煜城：“……？”
　　牧沐伸出一只手小心试探：“你……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哈？”
　　秦煜城盯着牧沐。
　　他没说话。
　　牧沐着急得很，他伸出去的那只手拉住了秦煜城的衣袖，另一只手拿起休息椅上的包，当即拍板强买强卖：“走！离婚去！”
　　秦煜城干脆顺着他的力道往前走，目光紧紧盯着牧沐，想看看这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牧沐急吼吼地拉着秦煜城进了民政局，中间还因为不习惯坡跟鞋而趔趄了好几下。
　　秦煜城也没有扶一下的意思，他将牧沐的一举一动纳入眼底，神情冷淡。
　　民政局很空，看起来今天没有多少人来办理业务。
　　牧沐对结婚离婚这种事两眼一抹黑，硬着头皮冲向了窗口，把手上的结婚证和包里翻出来的成套证件往窗口一放：“您好，我们来离婚。”
　　窗口的小姐姐惊愕的看着他们，她记得半个小时前，这两位才刚在结婚证上盖了钢印。
　　属实没见识过这种发展速度的小姐姐懵了两秒，才下意识回答：“不好意思，离婚请先排队摇号。”
　　牧沐：“？”
　　？？？？
　　嗯？？？？
　　离婚？？
　　排队摇号？？
　　牧沐感觉自己的脑子再一次被狠狠的摩擦了。
　　牧沐扭头看了一眼秦煜城。
　　秦煜城轻嗤一声，一脸“我倒要看看你在演些什么”的表情。
　　牧沐：“……”
　　哇，我巨冤！
　　牧沐转回脑袋，表情冷静声音颤抖：“麻、麻麻麻烦给个号，我排。”
　　“不好意思，我们之后两个月都排满了，现在离婚只能先预约。”
　　牧沐：？？？
　　啊？？？？
　　你们他妈的！有病吧！！


第二章 
　　牧沐千算万算，怎么都没算到自己离婚最大的障碍竟然来自于民政局！
　　这谁他妈看了不会大呼一声好活儿！
　　未曾设想且没有卵用的道路增加了。
　　牧沐傻在窗口前边，片刻，悄声问：“能不能通融一下？”
　　“这个……”窗口的小姐姐为难的摇了摇头，也跟着压低了声音，“规矩是这样的，我也没有办法。”
　　牧沐正欲再说。
　　秦煜城伸手敲了敲台面。
　　牧沐闭上了嘴。
　　秦煜城上下打量着牧沐。
　　这个骗子脸上还有未褪的焦急和无奈，微微偏着头，并不与他对视。
　　或许是不敢。
　　秦煜城漫不经心的想。
　　平心而论，牧沐长得真的很好看。
　　不是那种乍看便扎进人心里的明艳，而是那种看他笑了，就会忍不住跟着笑的甜蜜。
　　但如今的秦煜城无心欣赏。
　　他满怀恶意，思索着是否要当众将这个骗子的里子面子都扒下来，摊开在阳光下曝晒。
　　秦煜城眯起眼，想到牧沐刚刚笨拙跑跳的模样。
　　他与牧沐的婚姻有四年，他记得他的妻子一直以来都身体不好，于是他就陪着对方过了四年的柏拉图婚姻。
　　这对于一个身心都很正常的男性而言有多艰难，想也不用想。
　　曾经秦煜城心甘情愿的体贴着对方，可现在回想，只觉得可笑之极。
　　秦煜城的脑海被四年的记忆填满，实在记不清牧沐最初的模样。
　　但他看得出来，这个时候的牧沐，还没有习惯穿高跟鞋。
　　如果是从前的他，大概只会觉得这份笨拙也格外的可爱，然后告诉牧沐，不舒服的话，就不要勉强自己穿高跟鞋。
　　秦煜城扯开嘴角，讽刺道：“鞋子穿得习惯吗？”
　　牧沐没反应过来，茫然地回道：“嗯？诶？还、还好？”
　　牧沐的茫然无措让秦煜城脸上的讽刺一滞，下意识的收敛了些许，随即又在意识到自己心软的瞬间阴沉下脸来。
　　他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那些本该温馨美妙的回忆，在如今展露出的赤裸真相下只令人感到心寒齿冷。
　　眼前这个看起来胆怯柔弱的人，早已经背叛了他。
　　他们的爱情与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骗局——一场牧沐为了另一个人而筹划的骗局。
　　秦煜城阖上眼，深吸口气，定了定神。
　　牧沐关注着秦煜城的反应，心里慌得一批。
　　他根本不知道原本的牧沐应该是怎么样的一个形象，唯恐被看出什么不对。
　　作者对牧沐这个角色花费的笔墨不多。
　　男频爽文嘛，重点肯定在主角身上。再加上作者把文的爽点全点在事业上了，以至于整篇文下来，几乎都数不出几个有名字的妹子。
　　牧沐只记得这篇文在最开头的时候，提过一嘴男主的这位老婆曾经是个非常温柔善良的女孩子。
　　好家伙。
　　温柔善良。
　　温柔善良的女孩子是怎么样的？
　　牧沐脑子一片空白。
　　他实在不算聪明，也并不喜欢社交，连工作都是通过网络接单，然后自己闷头做手工。
　　别说温柔善良的女孩子是怎么样的了。
　　就是普普通通的女生，牧沐也没深入接触几个，连聊天都少，更别说要演绎一个温柔善良的女孩子。
　　牧沐只感觉脑壳发昏。
　　而且秦煜城现在到底知不知道他老婆是个男……啊等等？
　　牧沐发现了盲点。
　　他记得重生之前，秦煜城跟原主的婚姻有接近四年。
　　四年，秦煜城如果还不知道老婆是男的，那不就是说——
　　秦煜城没……呃，没、没鼓过掌？
　　牧沐被自己推测出来的真相震在原地，惊愕万分。
　　我的天哪！作者！
　　你儿子好像……好像不行啊！！
　　秦煜城看着整个人显出几分呆怔的牧沐，不耐道：“原因呢？”
　　牧沐回过神：“嗯？什么？”
　　秦煜城：“离婚的原因。”
　　一提离婚的话题，牧沐顿时就来了精神。
　　“我只是觉得，太快了。”他一边小声说，一边观察着秦煜城的神色。
　　秦煜城轻嗤：“婚是你求的，现在说太快了？”
　　牧沐：“！”
　　竟是如此！
　　牧沐愣了一下，从善如流：“非常抱歉，我反悔了。”
　　“……”
　　秦煜城意识到了，这小骗子似乎迫不及待的想要跟他划清关系。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记忆里也没有这一出，但他并不想如了牧沐的意：“我不同意。”
　　“？”牧沐想不明白，“为什么？”
　　秦煜城只是抱臂看着他，不说话。
　　牧沐思来想去，在他贫瘠的社会知识中找到了可能的关键。
　　他恍然：“我只想离婚，我什么东西都不要你的，我可以净身出户。”
　　秦煜城听他这么一说，想到重生前自己被转移干净的财产，神情霎时扭曲了一瞬。
　　他看着牧沐，愈发不想如他所愿：“我不同意。”
　　牧沐：“……？”
　　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
　　牧沐开始抓瞎。
　　“你可以尝试用更好的理由来说服我看看。”
　　秦煜城伸手将台面上的证件取走，在牧沐眼前晃了晃，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矮他一个头的牧沐。
　　“或者你多讨好我，也许我一高兴，就同意了呢？”
　　牧沐拎着包的手骤然一紧，头皮发麻。
　　这个台词他记得。
　　秦煜城也对原本的牧沐说过——那是在秦煜城干翻绿了他的那位对头之后，对跑过来求情的原主说的。
　　——“讨好我，也许我一高兴，就放过他了呢？”
　　然后呢？
　　然后那位跟原主一起在秦煜城头顶种草的哥们儿，在乘坐原主给他安排的私人飞机离境的时候，坠机了。
　　落在茫茫大海，连尸体都没找到。
　　牧沐：“……”
　　开始害怕。
　　当时看文的时候明明只觉得爽！
　　可恶！
　　当代法治社会真的可以发生这种事吗？
　　作者你讲不讲点逻辑啊！
　　牧沐几乎哽咽。
　　秦煜城懒得再留在这里，将一直拎在手里的那一袋子莲雾塞到牧沐怀里，转身出了民政局。
　　牧沐留在原地，并没有跟上去。
　　这不废话？
　　都结婚了，那多半是住在一起的，傻缺才跟上去！
　　虽、虽然证件被拿走了，但有个手机姑且是可以解决一部分问题，而且说不定还有电子身份证，那问题就更小了。
　　牧沐抱着莲雾，拎着那个装着手机的拎包，眼巴巴的看着秦煜城的背影，心里祈祷对方最好走得头也不回。
　　但秦煜城并不准备放过他。
　　在即将跨出民政局大门的那一刻，秦煜城脚步一顿，偏过身看向还留在里边的牧沐。
　　“不走？”
　　“……”
　　确实不是很想走。
　　牧沐心里发苦。
　　您可行行好吧，我只是个被卷进来的无辜路人，不值您如此关注！
　　牧沐含泪抬脚，蚂蚁挪步。
　　背后一直关注着他们的窗口小姐姐轻轻敲了敲桌面。
　　牧沐顿时如获大赦，扭头看向她。
　　窗口小姐姐压低了声音：“姐妹，你们……你是不是被渣男骗了啊？”
　　牧沐被“姐妹”噎了一下：“？”
　　窗口小姐姐露出几分愤慨：“我刚刚都听到了！说什么讨好他，你们刚刚来结婚的时候可不是这样，他仗着领了个证就原形毕露了吗？”
　　牧沐一愣，解释：“不是，就是我单方面想离，跟他没……”
　　“姐妹你放心，我这边帮你预约了，到时候第一时间通知你。”
　　牧沐卡壳，飞速闭上了解释的嘴。
　　秦煜城倚靠着民政局的门框，双手抱臂，不耐烦地催促：“快点。”
　　牧沐看着眨眼间就背上了渣男锅的秦煜城，内心无比虔诚的对他拜了拜以表歉意，然后大着胆子走到了秦煜城身边。
　　秦煜城见他跟上，也不多说，扭头就走。
　　牧沐跟在秦煜城身后，不敢多迈一步。
　　笑死，根本不敢乱走。
　　牧沐双目无神。
　　他又不知道秦煜城的车是哪辆，又或者他今天根本就没有开车。
　　两眼一抹黑，伸手不见五指，甚至连住哪都不知道！
　　这要是找错车或者找错门，岂不是直接暴露当场白给。
　　牧沐觉得不管是“让秦煜城发现这个牧沐不是黑寡妇本人”这个选项，还是“让秦煜城以为这个牧沐仍是黑寡妇本人”这个选项，都不是什么好选择。
　　但后者的结果还是可以预见的，前者却是一条全然未知的道路。
　　两相比较，还是保持现状更加安全。
　　牧沐抱着那一袋子莲雾，亦步亦趋地跟着秦煜城，在一辆……对车子没有一点了解的牧沐绷着一张脸，看了半天也没看出这车是什么牌子。
　　秦煜城摸了摸腰带，发现车钥匙并没有挂在身上。
　　他转头伸手：“钥匙。”
　　牧沐看着伸到眼前的手，抬眼，跟秦煜城对视了两秒，后知后觉地打开了包。
　　然后牧沐看着包里的两个钥匙串，心里咯噔一下。
　　靠，怎么有两串！
　　压根就没碰过驾驶座也没准备考驾照的牧沐欲哭无泪。
　　救命啊。
　　如果我掏错了钥匙会不会立毙当场！
　　牧沐整个人都凝固了。
　　“磨蹭什么？”秦煜城皱着眉，觉得这人今天格外的笨比。
　　他直接伸手，从牧沐包里拿出了自己的车钥匙，坐进了驾驶座。
　　牧沐在副驾驶和后座之间迟疑了一下，为表离婚的坚定，拉开了后座门。
　　秦煜城微顿，对于牧沐坐到车后座这个举动感到了几分不适应。
　　他皱着眉，扫了一眼被牧沐放到一边的那一袋子莲雾。
　　——这是牧沐最喜欢吃的水果。
　　重生回来的时候，他就拎着这一袋莲雾，显然是特意为了那个骗子去买的。
　　秦煜城顿觉如鲠在喉。
　　他沉着脸：“莲雾你不吃？”
　　牧沐：“？”
　　牧沐扭头看向那一袋莲雾。
　　他并不喜欢吃这个。
　　牧沐口味很重，莲雾这种水果对他来说味道太淡了。
　　秦煜城特意提这个是想干什么？
　　牧沐迟疑不定。
　　他现在只觉得秦煜城的每一个动作，都仿佛是要暗鲨他的前兆。
　　绿帽搭档坠机的下场历历在目！
　　牧沐对傻缺作者笔下的主角的法律意识不报任何希望！
　　秦煜城通过后视镜看他：“洗过了。”
　　牧沐：“……”
　　这不是洗没洗过的问题。
　　牧沐怀疑这莲雾有瑕疵——比如被下了毒，或者被下了毒，还有被下了毒什么的。
　　虽然原文里，原主苟到了秦煜城事业的大后期，但谁知道那是因为原主机智，还是因为秦煜城从一开始就没准备弄死他呢？
　　牧沐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他肯定是没有原主那脑子和手段的。
　　牧沐万分戒备，小心翼翼：“……吃不下，没胃口。”
　　“哦。”
　　秦煜城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启动了车子。
　　车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牧沐盯着窗外，紧张得脚趾扣地，怕秦煜城突然递出送命题，更怕秦煜城车车拐个弯，直接把他送到荒郊野外就地掩埋。
　　呜。
　　牧沐哽咽。
　　你妈的。
　　我只是一个无辜的阿宅，我为什么要经历这些！
　　但好在车一直在往繁华的地段走，周围的热闹让牧沐放松了许多。
　　一个红绿灯路口。
　　秦煜城通过后视镜看向倚窗发呆的牧沐，发觉对方正微皱着眉，似乎正因什么事情而苦恼。
　　遮光玻璃挡不住滨海城市的阳光，那对在光亮之下颤动的羽睫落在眼下，印出朦胧的阴影，像极了挣扎着振翅的蝴蝶，脆弱又美丽。
　　秦煜城下意识地放软了声音：“在想什么？”
　　话音刚落，他脸就绿了。
　　牧沐微惊，从呆怔中回过神来，一抬头就看到后视镜里秦煜城惨绿的脸色。
　　估计是被自己惯性的关心给恶心得够呛。
　　牧沐：“……”
　　所以说离婚不就完事了，不喜欢就不要勉强自己啊！
　　求求您去追求自由，顺便也放我一条生路不好吗？
　　牧沐就没见过像秦煜城这样损人不利己的。
　　靓仔无语！
　　秦煜城沉着一张脸，不再吭声。
　　他不吭声了，牧沐反而大大的松了口气。
　　牧沐实在不知道怎么应付这突如其来的事件，他感觉这么短短一小时不到的时间，就已经把他的机智给榨干了。
　　脑子乱七八糟的堆着一堆事，其中占据了他90％思考空间的问题，就是他还能不能回去。
　　总觉得希望非常渺茫。
　　不过好在他孤身一人多年，至少不会让别人为他担心。
　　姑且是能从这一点上找到些许的安慰。
　　牧沐胡思乱想着，指尖抠着身上的裙子，眉头紧皱。
　　车子缓缓驶入了地下停车场。
　　牧沐扫了一眼停车场里挂着的牌子。
　　临江一品阁。
　　牧沐努力从记忆里挖出了一点线头。
　　Z市临江一品阁是坐落在Z市中央商圈一隅的高档小区，整个小区都是六层的小洋楼，两梯一户单独成层。
　　牧沐记得，秦煜城现在事业刚刚起步，刚进入Z市的商业圈子。市中心的这套房，是因为要结婚了咬着牙买的，算不上顶尖。
　　在文里，秦煜城重生回来做出的第一个决定，就是卖了这里的这套房，搞了套廉租房把他恨的牙痒痒的原主塞了进去。
　　而卖出这套房的决定，也给秦煜城带来了他的第一个忠心小弟。
　　也是唯一一个牧沐有自信一眼就认出来的角色——因为这哥们儿有一头橙红色的头发，每个月雷打不动定期补染的那种。
　　抛去这些附带的东西不谈，这个算不上顶尖的小区，在牧沐眼里已经非常高档了。
　　他这辈子就没来过这么高档的小区。
　　可一想到接下来还要跟秦煜城同处一个屋檐下斗智斗勇，牧沐半点来到有钱人世界的喜悦和新鲜都没有，只感觉一阵窒息。
　　你妈的，鬼屋都没这刺激！
　　牧沐坐在停下来的车里，握紧了怀里的包，像只离了群的企鹅，僵硬而茫然，不知所措，只能抬眼看向坐在驾驶座里一动不动的秦煜城。
　　牧沐眼巴巴。
　　秦煜城不率先出招，他都不知道应该怎么接着演。
　　秦煜城冷着一张脸，看向后视镜里茫然无措的牧沐。
　　秦煜城脸上的冰霜几乎要凝成实体。
　　他厌烦了眼前这个骗子总是摆出的这副无辜模样。
　　他只觉得恶心。
　　恶心得光是想想接下来要同处一室，都让他难以忍受。
　　“下车。”秦煜城冷声道。
　　牧沐拿上那一袋莲雾，拎着包乖乖下了车，然后站在车边，等着秦煜城也下车，他好跟着对方找到住的地方。
　　牧沐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准备迎接接下来的狂风暴雨。
　　可谁知秦煜城根本没下车，而是一脚油门，开着车头也不回的走了。
　　牧沐看着秦煜城直奔出口的车屁股，愣住。
　　走、走了？
　　牧沐呆怔片刻，然后缓缓移开了视线，嘴角乱翘，喜上眉梢。
　　世上竟有这等好事！
　　牧沐狂喜。


第三章 
　　牧沐在原地呆站了好一会儿，确定秦煜城是真的走了，没有再回来。
　　他浑身一震，顿时感觉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连坡跟鞋都带劲儿起来了。
　　只要身边没有秦煜城，牧沐觉得没有什么困难是无法克服的！
　　不，不如说，没有秦煜城，一切都变得简单了起来。
　　牧沐拎着那一袋子怎么看怎么令他害怕的莲雾，找了个垃圾桶把它扔进去，低头拿出了手机。
　　感谢高科技，感谢指纹解锁！
　　牧沐解锁了手机，在一堆眼花缭乱的app里找到了桃宝。
　　当代青年人没有一人能逃过网购的魔爪！
　　牧沐飞快翻到了收货地址。
　　G省Z市金吴区滨海街道临江一品阁0306号。
　　牧沐不太记得这一套房的详细了，可能是他忘了，也可能是作者没写。
　　他只能一边默背收货手机号，一边寻找着可能是0306的入口。
　　一般来讲，人停车的时候应该会下意识的停在距离目的地最近的地方，回家肯定是直接奔着车位来，找起来应该并不困难。
　　果然，牧沐很快找到了最近的电梯口，上边写着三栋入口。
　　看来0306应该是指的三栋六楼。
　　牧沐停在电梯口外的防盗门前，愣了一下，低头翻包，拿出包里剩下的那串车钥匙，却发现车钥匙串上只有车子的开门按钮和启动钥匙，怎么找都找不到像是防盗门钥匙的形状。
　　牧沐：“……”
　　麻了。
　　他又仔细翻了翻包，找到了一张大概是门卡的东西，但防盗门上并没有用来刷卡的功能区。
　　牧沐看着眼前的防盗门，哽住。
　　未曾设想的困难出现了。
　　牧沐拎着包，站在门前，感觉脚底板被坡跟鞋折磨得隐隐作痛。
　　那些能面不改色穿高跟鞋的女孩子真是神仙。
　　牧沐在防盗门前伫立片刻，深吸口气，拿着手机，确认了支付密码也是指纹后，开始搜索起电子身份证来。
　　原主到底是个胆大包天的骗子，做了不少准备，小程序里的电子证件一应俱全。
　　很好，这至少代表实在不行了，他还可以住个酒店。
　　牧沐松了口气，在这周边探头探脑的研究起来。
　　如果可以的话，他当然还是希望能够去没有秦煜城的房子里搜索一下，好歹确认一下自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牧沐找来找去，终于在门上找到了一块隐藏式开关面板。
　　他伸手按了一下，隐藏板打开，露出了后面的人脸识别系统。
　　牧沐：“？？？”
　　非得把这玩意儿藏起来是什么毛病！
　　牧沐握紧了拳头。
　　他试着在监控头前晃了晃，防盗门应声而开。
　　感谢高科技。
　　牧沐看着打开的防盗门，十分感动，简直想给做出人脸识别的科学巨人磕几个响头。
　　牧沐走进电梯间，拿门卡滴了一下，看着亮起来的六楼按钮，无比庆幸的长出口气。
　　总而言之。
　　言而总之。
　　……还是进来了。
　　虽然比想象中的要困难得多，但总归是进来了。
　　进来了就是好事。
　　牧沐想着，听到电梯“叮”的到达声响，抬起头来。
　　电梯门开就是玄关。
　　牧沐脱掉脚上的折磨，看着玄关放着的同款粉色和蓝色的兔兔凉拖，沉默许久，转头拉开鞋柜试图寻找客用凉拖。
　　但没有，或许是还没有做待客的准备。
　　牧沐皱着脸，穿上了那双粉色兔兔凉拖，简直想把“忍辱负重”四个大字刻在腿上。
　　这辈子没穿过这么少女的拖鞋。
　　全新人生，全新体验。
　　牧沐一边想着，一边探索着这个对他来说面积过大的房子。
　　装修出乎意料的是很温馨的原木田园风格，大约三百平，四室两厅，宽敞明亮，还有个露天阳台，露台上有楼梯，通向附赠的楼顶花园。
　　牧沐站在客厅往外看了一眼，外边露台上种满了花花草草，绿意盎然，还开着零星的花。
　　牧沐微怔，没找到原主竟然还会打理花草——总不可能是秦煜城收拾这些，他天天在外边为了事业奋斗，怎么看也不是有时间侍弄花草的人。
　　很好，牧沐想。
　　他跟原主算是有了一个共同的爱好。
　　但牧沐现在没空去欣赏那些绿植，他心中给这房子原本的两位主人道了个歉，开始探索房间。
　　四个房间，主卧客卧书房影音室，一看就是准备夫妻两个甜甜蜜蜜过小日子的，压根没准备保姆房和父母房。
　　主卧和客卧中间夹了个衣帽间。
　　牧沐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裙子，迟疑了一下，走进了衣帽间，迎面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的人黑发浓密，长且直，发梢微微向内卷，天然上翘的唇角使他时时刻刻都像是带着笑意。
　　脖颈上的嫩黄色缎带颈饰将并不明显的喉结修饰遮挡，同色的七分袖蕾丝长裙将身材曲线勾勒得玲珑有致。
　　牧沐：“……？！”
　　玲、玲珑有致？！
　　牧沐抬手摸了摸胸，瞳孔地震。
　　他飞速拉开衣柜，一眼看到了几件还吊着标签的崭新居家服。
　　牧沐拳头握得死紧。
　　可恶啊！
　　这就是有钱人吗！
　　买回来的衣竟然连吊牌都没剪就这么挂着！
　　牧沐酸溜溜地拿起一个吊牌看了一眼价格，表情一僵，飞速放下，扭头拿了件看起来应该比较便宜的大码T恤和沙滩裤，转头钻进了洗手间里。
　　侧腰拉链裙子的穿脱对于牧沐来说不是什么问题。
　　阿宅的工作就是接私人手工定制，为了恰饭，从毛毡纸雕灯之类到娃衣制作模型定制之类的手工，他都有所涉猎，还能吃一吃上传制作流程视频的钱。
　　牧沐遇到过很多要求奇奇怪怪的客户，区区侧腰拉链的裙子，根本难不倒他。
　　笑话。
　　本阿宅什么阵仗没见过？
　　牧沐自信抬头，看到胸前挂着的硅胶，表情瞬间空白一片。
　　“……”
　　草。
　　这个阵仗是真没见过。
　　牧沐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手里的假胸，感觉自己从身到心都脏了。
　　他忍不住开始细品，原主到底是凭什么苟了那么久的？
　　凭这假胸？
　　凭这脸？
　　还是凭秦煜城不行？
　　怎么想都是凭秦煜城不行吧？
　　这但凡滚上那么一次都会被轻易戳穿，如果不是秦煜城不行，那根本没办法解释！
　　牧沐看着镜子，抹了把脸。
　　虽然他并不喜欢自己这张生得很女相的脸，但他也从来都知道自己长得不差，属于那种“如果这脸在一个妹子身上那怎么着也能混个班花当当”的类型。
　　对着有这么一张脸的老婆还不为所动，秦煜城一定是有什么隐疾。
　　怪不得作者从来不写男主推妹子！
　　天哪！秦煜城你好惨啊！
　　牧沐对此表示十二万分的关切。
　　他唏嘘着，突然就觉得自己好像也没那么惨了。
　　他放下手里的假胸，脱掉了裙子，看到了大腿上横贯的一道旧疤。
　　咦？
　　为什么这个身体上也会有这么一道疤？
　　牧沐愣住。
　　在还没被小朋友们围起来讥笑长相的时候，牧沐曾经也是个上蹿下跳的开心皮猴。
　　那时候住的院子里有单双杠，但是保护措施做得不咋地，牧沐腿上那道疤就是玩单双杠的时候跌下来划的。
　　这道疤跟着他快二十年了，每天换衣服洗澡都能看到。
　　牧沐摸了摸腿上的疤，感觉手感也跟自己的疤完全一致。
　　牧沐皱着眉套上了沙滩裤，盖住了大腿上的疤。
　　奇了怪了。
　　难不成这里的牧沐小时候也玩单双杠摔破了腿？
　　牧沐猜不到。
　　他看了一眼洗漱柜里摆着的一盒发圈，生疏的给自己箍了一下头发，拎起假胸犹豫了许久，为防万一，满脸痛苦如同上刑一般的重新穿上了。
　　——在主动穿上这玩意的一瞬间，似乎有什么东西离我而去了。
　　牧沐顶着一脸看破红尘的超然神情套上了T恤，背负着本不该有的重量，转头趿拉着拖鞋去找手机。
　　他希望手机里能存留一些对他有用的信息，但他翻来翻去，也没能从正经得就像是一个正经人的手机里找到什么异常的消息。
　　通讯录和社交软件往来的对象，备注的全都是“X先生”、“X女士”或者直接就是大名。
　　连爸妈的备注都没有，聊天记录更是干净得不可思议。
　　牧沐坐在沙发上把各种各样的APP翻了一圈，屁都没翻到。
　　也是。
　　把男主骗得团团转骗子，怎么想都不会在手机里留下简单的破绽。
　　可能连这个手机号码都是新的。
　　毕竟人家连身份证上的性别都能造假，甚至还利用这个把秦煜城骗进了婚姻的坟墓！
　　牧沐盘腿坐在沙发上，陷入沉思。
　　作者原文里对牧沐的家庭、人际没有花费任何的笔墨。
　　大概是作者意识到重生文的读者并不耐烦看主角重生之前被虐的内容，所以文章一开头就是秦煜城把这套婚房卖掉的剧情。
　　牧沐放下手机，面色愁苦。
　　现在的情况看来，他好像还身在剧情开始之前——又或者，秦煜城在刚刚扔下他之后，现在已经去卖房了。
　　牧沐知道秦煜城自身是另有去处的。
　　原文里，秦煜城把原主塞到廉租房里之后，自己可没住那儿，也就是隔三差五的去原主面前打个卡刷个存在感。
　　秦煜城在城郊有一套自建房，是他的养父母留下来的。
　　牧沐回忆着剧情，觉得要说如今这世上，谁最了解秦煜城，他认第二，应该没人敢认第一。
　　秦煜城重生之前的一生起伏很大，他孤儿院出身，被一个非常普通的工薪家庭收养，度过了一个平和且快乐的童年。
　　他头脑聪明，很会念书，又十分独立有主见，属于那种各种竞赛奖拿到手软的学霸，但是这些美好都结束在他高考完毕的那个暑假。
　　他与养父母一同出去旅行时遭遇了山崩，那天秦煜城闹肚子没有爬山，侥幸躲过一劫，而他的养父母死在了那场意外里。
　　不过他被养得很好，并没有就此一蹶不振，仍旧奋发向上，出人头地，重新组建了一个幸福的家庭，拥有了理想中的美好的老婆和美好的婚姻。
　　……谁知道被原主给狙了。
　　草啊。
　　你好惨啊秦煜城。
　　牧沐代入了一下自己，心想这换他来他也黑化了。
　　人生的轨迹大起大落属实正常，但宛如连环大圈过山车一般就会让人发疯。
　　牧沐唏嘘。
　　他放下并没有给出什么信息的手机，准备去搜刮一下书房和卧室。
　　原主胆大包天成这样，能狙死秦煜城一次，应该有给自己准备退路。
　　是时候尝试捡漏了。
　　牧沐站起身，开始翻箱倒柜。
　　原主是有家庭的，而且家庭背景应该还很不错，因为作者写的剧情，正正好卡在秦煜城发现一位牧姓商业巨擘与他长得有七分像，上前攀谈得知了对方有个小儿子，叫牧沐。
　　作者“咔”一下把章节断在了这里，留下一句“狸猫换太子”钓着读者，半点没提秦煜城对这件事情的态度。
　　然后书评区就高潮了，就开始冲了，接着作者就撂担子不干了，太监了。
　　导致现在牧沐一头雾水战战兢兢的，既不知道秦煜城到底知不知道原主是个男的，也不知道秦煜城到底知不知道原主意外偷走了他的人生。
　　就很痛苦。
　　牧沐翻完了主卧的床头柜和飘窗柜，并没有找到什么值得研究的东西。
　　他叹了口气，转头进了书房。
　　书房倒是与外面的温馨不一样，是非常严肃的商务风格，占据了一整个墙面的书柜里装着的，也都是牧沐压根看不懂的大部头。
　　……这里看起来应该纯粹就是秦煜城在使用。
　　牧沐迟疑了一下，还是踏进了书房，在书柜和书桌抽屉里翻找起来。
　　秦煜城这个时候刚起步创业没多久，乱七八糟的文件合同却属实不少。
　　那些合同名目牧沐看不懂，但光凭这些文件袋的数量和分量，也足以侧面证明秦煜城的能力。
　　牧沐小心的翻找着，出于担心影响到秦煜城办事的心思，又仔细的将被他翻过的地方复了原。
　　搜索的结果仍旧是一无所获。
　　牧沐长出口气，在客厅里呆怔许久，自暴自弃地把自己扔进了沙发里。
　　放弃了，烦死了，毁灭吧！
　　牧沐翻了个身，头埋进靠枕里，瘫倒了没两秒，又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扔下靠枕，走进了厨房。
　　饿了。
　　吃饱了再仔细找一圈吧。
　　牧沐打开了冰箱。
　　今晚就先在客卧休息一晚上，明天再见机行事。
　　……
　　秦煜城坐在街边咖啡馆里，看着夜色中闪烁的霓虹，眸光阴沉，越想越不对。
　　他为什么要走？
　　因为恶心。
　　但怎么想都不应该是他走吧？
　　那是他买的房子，房产证上是他的名字，牧沐就是单纯的拎包入住。
　　怎么想，该滚蛋的都应该是牧沐而不是他才对。
　　秦煜城冷着一张脸，一口气喝光了杯子里的咖啡，深吸口气，买了单，准备回去找那个小骗子算账。
　　婚是不会离的，牧沐越想离，他就越不离。
　　反正不论是结婚还是离婚，在对牧沐有所防备的前提下，他都不会亏。
　　但那小骗子肯定会着急。
　　秦煜城坐进驾驶座，面无表情地发动了车子。
　　……
　　牧沐拿着手机，躺在客房床上唉声叹气。
　　他刚刚琢磨了一圈，发现这个世界的APP跟他原来世界没什么区别。
　　但是这个世界并不存在另一个牧沐。
　　他好不容易搞到四钻的桃宝店铺无了，能赚点买菜钱的视频账号也无了，他也搞不清牧沐原本的收入来源是什么。
　　不过银行卡余额里倒是有三十二万，省着用能花好久好久。
　　但他总不能一直花原主账户里的钱。
　　万一，他是说万一，他能够回去，留原主面对少了钱的账户一脸懵逼好像不怎么厚道。
　　……虽然原主也不是什么厚道人。
　　但牧沐觉得不能因为对方是坏人，就去做让自己也变成坏人的事。
　　也不知道他得在这里待多久，怎么也得想个法子挣钱才行。
　　而如果永远都回不去了，那就更加需要好好干活了。
　　除此之外，还得把身世问题给解决掉。
　　阿宅思来想去，发现他真的啥都不会，也就手工和剪视频拿得出手。
　　其实也好，换个角度想，通过网络接单的话，如果他离开了，似乎也影响不太到原主。
　　牧沐放下手机，抱着被子在床上打了个滚，蹭了蹭柔软的被面。
　　床上的味道很好闻，是冷松木的香气。
　　牧沐整理着乱成一团的现状，没有听到家门闭合的动静。
　　玄关亮着灯。
　　牧沐以前住的小窝是两室一厅一卫，他养成了留夜灯的习惯，方便迷迷糊糊夜起嘘嘘的时候不至于撞墙。
　　秦煜城出电梯时看到玄关留的灯，呆怔了一瞬。
　　牧沐以前从来不留灯，说是有光就睡不着，以至于连主卧的窗帘都是厚重的遮光窗帘。
　　秦煜城将电梯卡放到玄关柜上，看了一眼玄关余下的蓝色兔兔凉拖，打开鞋柜却没找到另一双。
　　他眉头一皱，光脚进了屋，直奔主卧。
　　主卧门大开着，里边空空荡荡。
　　秦煜城扭头看了一眼紧闭的书房和客卧门，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抬脚走向客卧，打开了门。
　　门内明亮的灯光倾泻而下，床上抱着被子迷迷瞪瞪将睡未睡的人骤然一缩，吓懵了一般，抱着被子抬头看他，一对猫眼瞪得溜圆。
　　秦煜城的盯着牧沐，目光扫过他身上的衣着与地上的拖鞋，脸色越来越黑。
　　这个骗子现在套着他的衣服，穿着他的拖鞋，在他的房间里，躺在他的床上。
　　秦煜城嘴唇翕动，怒气几乎要凝成实质：“你，在做什么？”
　　牧沐本能的瑟缩了一下，小心翼翼：“睡、呃，睡觉……？”
　　秦煜城的话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在我的房间？”
　　牧沐：Σ？！
　　秦、秦煜城的房间？！
　　等等，这不是客卧吗？！
　　“我的衣服，我的拖鞋。”
　　牧沐脑子一片空白：“……啊。”
　　秦煜城像头被激怒的狮子：“这是我、的、床。”
　　牧沐从乱成一团的脑子里揪住了一条线头。
　　救、救命！！
　　我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
　　秦煜城一个有老婆的男人在自己家里竟然睡！客！卧！！
　　牧沐在极度的慌乱之下，还是忍不住对秦煜城露出了几分怜悯和同情。
　　秦煜城他，好像真的有隐疾耶。
　　作者有话要说：
　　真实的撸铁猛男：粉色兔兔凉拖
　　虚假的女装大佬：戴假胸如上刑


第四章 
　　有那么一部分人，在极端的情况下会爆发出平时所不具备的潜力。
　　但非常可惜，牧沐不属于那一部分人。
　　他属于你敢骂我敢哭，你敢动手我直接碰瓷的滚刀肉。
　　除了网上冲浪的时候之外，真干啥啥不行，认怂第一名。
　　牧沐看着浑身上下连头发丝都写满了“生气”两个字的秦煜城，默默从床上坐了起来。
　　哈哈哈，笑死人了，根本不敢讲话。
　　牧沐心里慌得一批，抿唇垂眼，一声不吭。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低头避开视线，表示没有战斗欲望就好。
　　——虽然这句话好像是从某个奇奇怪怪的荒野求生的节目里看来的，但牧沐觉得套用到现在这个情况好像也非常贴合。
　　毕竟对面站着的可是秦煜城！
　　笑死，不会真的有人指望男频爽文男主有基本法律修养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失去法律约束的人类就是野兽！
　　这有问题吗？没有！
　　所以用荒野求生的技巧来应对秦煜城，这非常合理！
　　牧沐光脚站起来，低头看着自己踩在地上的脚尖，小心翼翼地抬眼瞅了瞅秦煜城，然后瞬间收回视线，头皮发麻。
　　撸铁猛男穿粉红兔兔凉拖也好，秦煜城在自己家里竟然睡客卧也好，在此刻都变得不值一提！
　　因为秦煜城看起来好像要吃人！
　　呜呜呜。
　　我特意避开主卧不在主卧休息就是怕发生这种事！
　　说到底这都是秦煜城竟然在自己家睡客卧的错！
　　这谁想得到啊，这根本想不到！
　　我明明才是那个最无辜受害者！
　　牧沐几欲落泪，他低着头，悲伤得连脚趾都蜷缩起来。
　　秦煜城冷眼看着房间里垂首不语的骗子。
　　他穿着于他而言过于肥大的T恤和沙滩裤，衬得他格外的纤细脆弱。
　　松垮挽着的长发因主人微微垂首而漏出了几缕不驯的碎发，发尾落在锁骨处，让人看着便心生几分绵软的痒意。
　　又是这样。
　　秦煜城看着在他眼前呈现出柔弱无害姿态的牧沐，指尖蜷起，连额角的青筋都在跃动。
　　每一次每一次，他都被对方所展露出来的无害所欺骗，一退再退，最终一无所有。
　　他已经吃过了这样的亏，并不会再心软。
　　牧沐几乎能听到秦煜城的呼吸声。
　　他感觉自己就像被架上了断头台的罪人，森然的龙头铡高高的悬着，要掉不掉。而刽子手秦煜城正把玩着手里用来砍断缰绳的巨斧，欣赏着罪人死刑来临前的恐惧。
　　可恶啊！
　　心能不能不要这么脏，是男人就干脆一点！
　　牧沐受不了了，心想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他骂几句刽子手，早死早超生！
　　他鼓起勇气一抬头，对上秦煜城的视线，那还没指甲盖大的勇气就瞬间缩了回去。
　　客厅里没有开灯，秦煜城站在房门口，丝毫没有被房间中明亮的灯光眷顾，整个人陷在蔓延的黑暗里，毫无感情地注视着他。
　　草，太恐怖了。
　　活像是半夜来索命的鬼。
　　秦煜城不去出演恐怖片简直是业界的巨大损失！
　　牧沐瞬间收紧了握着手机的手，惊恐地想着秦煜城如果真的暴起伤人，他来不来得及在对方冲过来的时候先拨出报警电话。
　　如果他侥幸苟活，一定去龙虎山拜拜，驱驱邪。
　　秦煜城抬手按住猛跳的额角，深吸口气。
　　牧沐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瞪圆了眼看向秦煜城。
　　秦煜城冷声：“滚出去。”
　　牧沐：“？”
　　什么？就这？
　　还有这种好事？
　　牧沐不可思议。
　　秦煜城看着牧沐惊愕的神情，重复：“滚。”
　　牧沐差点笑出声。
　　他瞬间收住笑，紧抿着唇低下头，怕将自己的喜悦暴露在秦煜城眼里。
　　他光着脚，飞快的走向了门口，小心地绕开了秦煜城，脚步无比轻快，直奔大门。
　　秦煜城的怒气一顿，下意识开口：“你去哪？”
　　牧沐一愣，停下脚步，转头指了指大门，小小声：“……出去？”
　　不是您让我出去的吗？！
　　秦煜城瞪着牧沐，感觉自己的怒火被卡了这一下，连情绪都不连贯了。
　　他自己都没想到这题还有这种解法——正常人的理解都应该是从房间里滚出去吧？
　　牧沐被秦煜城瞪着，终于意识到他好像会错意了。
　　牧沐：“……”
　　牧沐默默收回迈向大门的脚，在秦煜城的注视下，灰溜溜进了主卧。
　　为了防止半夜被暗鲨，牧沐一进门就直接反锁房门，甚至还挂上了锁扣。
　　也不知道自己家里的主卧为什么会有防盗锁扣，这怎么看都很可疑，秦煜城以前竟然半点没感觉到不对？
　　不可思议。
　　牧沐进侧卫洗干净脚，感觉有点失策。
　　他没穿拖鞋进来。
　　牧沐踮着脚尖，看了一眼镜子，动作狂放地扶了扶假胸。
　　幸好以防万一穿上了，不然秦煜城就要看着他Bcup的老婆一秒变平原，心理阴影可不又得喜加一。
　　那可真是怪惨的。
　　警报解除就飞速恢复了乐观心态的阿宅喜滋滋地拍了拍他的假胸。
　　好胸弟！感恩有你！
　　他如此想着，下一秒就毫不留情的把好胸弟留在了洗手间，踮着脚蹦蹦跳跳地爬上了床。
　　主卧的床跟客卧的床不一样，这个床柔软亲肤得不像话，睡着不像是席梦思之类的床垫。
　　但牧沐躺着就感觉浑身不自在，他喜欢睡硬板床，最多垫个棉褥，客卧就是硬板床，他睡得很习惯。
　　牧沐在床上扭来扭曲，怎么都睡不习惯，他皱着眉掀开了床单。
　　床单下层层叠叠的垫了十一层，最下面一层是棉褥，上面那几层牧沐伸手一摸，当场露出了震撼我地球的空白表情。
　　好家伙，蚕丝被当褥子还垫了十层，您就是当代豌豆公主？
　　这就是有钱人的生活？
　　牧沐愣在床上，原地播种了一颗参天柠檬树。
　　……
　　秦煜城停留在客卧门口。
　　他听到了牧沐反锁房门的声音，偏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卧室门，毫不意外的收回了视线。
　　从以前，牧沐睡觉就是要落锁的，用的借口仍旧是害怕，睡不着。
　　现在看来怎么都不合理，但人对某个对象有滤镜的时候，那个人所说的一切再怎么扯淡，也会理所当然的接受。
　　秦煜城现在意识到不对了，不过暂时懒得去追究。
　　往后的时间还有很多，他得到了重生的机会，全都用在跟一个骗子针锋相对上，实在是太给对方脸了。
　　秦煜城这样想着，转头打开了书房的灯。
　　重生最大的优势就是对未来的把控，他大可以利用这份优势，避开以前创业踩过的那些坑，让自己更快的往上爬。
　　秦煜城坐到办公椅上，开始熟悉现有的资源和业务。
　　他对几年前自己书房的摆设没有什么印象，便也没有察觉到牧沐曾进来书房翻动过。
　　不过，书房应该装个监控，明天就装。
　　秦煜城漫不经心地想道。
　　……
　　全然不知自己逃过了好几劫的牧沐，还坐在床上纠结要不要抽掉几层垫被让自己睡个好觉。
　　人与人的体质不可一概而论，牧沐就是那种不习惯睡软床和高枕的人。
　　他一面觉得如此奢侈机会难得不睡可惜，一面觉得这么软的床他睡了明天起来肯定会浑身酸痛。
　　最终体验有钱人生活的冲动盖过理智，牧沐飞速缩进了被子里。
　　睡前，他拿着手机，停留在闹钟的页面陷入沉思。
　　牧沐是个起床困难户，但他觉得有必要为了自己的生命健康，考虑一下早起。
　　——当然不是早睡早起这样敷衍的理由！
　　而是牧沐觉得，温柔善良的女孩子，应该……是会早起给老公/男朋友做早饭的吧？
　　虽然他自己肯定不会让自己的老婆/女朋友早起辛劳就是了。
　　毕竟以己度人，他自己身为一个起床困难户，怎么好意思要求别人一定要早起给他做早饭！
　　但是这里的牧沐应该是会早起做早饭给秦煜城的吧？
　　牧沐抱着被子，在“不畏强权坚持赖床”和“委屈自己演一下吧”之间纠结了足足二十分钟，最终还是含泪定下了第二天早上七点的闹钟。
　　虽然打工人的通勤时间可能导致他们六点多就要起床吃早饭，但七点起床是牧沐最后的倔强。
　　他高中毕业之后就没有七点前起过床了！
　　七点是底线，如果秦煜城六点多就要起床，那就让他一刀鲨了我吧！
　　鲨了我我也不会起来的！
　　牧沐神情无比坚定，然后在下一个十分钟里，默默多加了一个六点半的闹钟。
　　嘤。
　　生命还是很重要的。
　　设好闹钟，牧沐两眼一闭，当场昏睡过去。
　　书房的灯亮了一整夜。
　　牧沐被六点半的闹钟叫醒，困到灵魂出窍双目无神，果不其然还浑身酸痛。
　　直到他磨磨蹭蹭到七点，洗漱收拾完打开门时，也没有听到秦煜城起床的动静。
　　牧沐穿着衣帽间里翻出来的粉蓝色连体居家服，路过书房时本能的放轻了脚步——虽然光着脚踩在地上本来就没有什么脚步声。
　　秦煜城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桌上文件有些乱，电脑屏幕已经休眠；书房的顶灯和书桌上的台灯都还亮着，过度的光亮让趴在桌面上的人连睡觉都皱着眉头。
　　看来是处理工作睡着了，还睡了有一段时间了。
　　牧沐站在书房门口看着秦煜城，发了会儿呆。
　　以前隔着文字还没什么感觉，但仔细想想，秦煜城这人从各个方面来说真的都挺惨的，不管是重生前还是重生后，他好像都没有什么能够称得上是“朋友”的人。
　　作者眼里只有事业和打脸爽，没给他安排谈恋爱也没什么日常的内容，每个剧情不是在升级就是在升级的路上，仿佛事业就是这位主角的全部人生。
　　像牧沐这种得过且过的咸鱼，根本无法想象！
　　不过……
　　牧沐迈开腿，踩在书房的地毯上，蹑手蹑脚的给秦煜城关上了台灯和书房的灯。
　　不过他现在也没立场同情人家——毕竟秦煜城现在肯定特别想鲨了他！
　　牧沐心中长吁短叹，转头轻手轻脚的出了书房，顺手将书房门带上，虚掩。
　　完全关上的话，门栓扣上的声音可能会惊醒睡眠浅的人。
　　牧沐可不想让秦煜城这么早就醒过来，自由的时间还是越长越好。
　　阿宅并不想跟男主斗智斗勇！
　　牧沐走向厨房。
　　没睡好的话还是吃点好下咽也好消化的东西吧，比如粥什么的。
　　记得昨天翻冰箱和厨房的时候，好像有小米来着。
　　最好是再煮点红糖姜水。
　　秦煜城穿着短袖在空调房里趴着睡了一晚上，着凉的可能性挺大的。
　　牧沐老独居人了，对这些生活细节一清二楚。
　　牧沐没有看到，他离开书房的瞬间，原本趴着的秦煜城就睁开了双眼，盯着虚掩的房门，面上神情阴晴不定。
　　牧沐去门口套上拖鞋，用现成的食材煲了锅小米粥，见秦煜城还没出来，寻思这兄弟可能还没醒，就干脆上了昨天没有好好观赏过的露台。
　　阳台门一拉开迎面而来就是一股栀子花香。
　　牧沐看着门边上的四棵栀子，正值花期，白色的花朵开的标致又灿烂，一看就养得特别好。
　　再往外看还有石榴、月季、绣球、向日葵……
　　Z市夏季炎热，很多植物在这种环境下都需要天天浇水，还有一部分需要每天早晚搬动，跟着太阳走。
　　牧沐有事没事就爱捣鼓这些，他在露台和楼顶花园转悠了一圈，果不其然找到了浇水用的软管和壶。
　　可惜这些植物了，牧沐一边浇水，一边十分遗憾的想道。
　　秦煜城应该过不了多久就要卖掉这套房，把他塞到廉租房里去了。
　　牧沐对住廉租房没什么所谓，阿宅在哪里都可以宅，在哪里都能照顾好自己。到时候自己打打工积累点钱，只要秦煜城不赶尽杀绝，他怎么着都能活得下去。
　　但是这些绿植真的可惜了。
　　估计卖房的时候，这些植物也会被附赠卖掉。
　　下一任房主是秦煜城的小弟之一，八成也不太会照顾植物，这些绿植最终的下场大概就是嗝屁。
　　难得养得这么好。
　　牧沐摸了摸铁艺架上的多肉，把露台上浇水堆积的积水扫到下水口，看着攀上来的日头，放下扫帚，一抬头就透过落地窗看到秦煜城站在客厅里看着他。
　　不知道盯了多久。
　　牧沐吓得一个激灵。
　　草啊！牧沐崩溃。
　　这人真的跟个鬼一样！！
　　不对，秦煜城严格来说死过一次了，那说他是鬼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这位先生真的不考虑从事恐怖片的拍摄吗？
　　国产恐怖片市场如此低迷可能就是缺了您这颗蒙尘美玉！
　　牧沐站在阳台上，心跳得飞快，半晌没敢向屋里迈出一步。
　　秦煜城看着站在阳台上瑟缩着不敢进屋的牧沐，鼻尖嗅到了小米粥的清甜香味。
　　他的目光转向了厨房。
　　这可真是奇了。
　　牧沐以前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别说给家里做饭以及给绿植浇水了，就连家务都从来不主动伸手的。
　　但秦煜城不喜欢请保姆，他一直以来接受的家庭教育是——一起干家务活是联络家庭感情的一种方式。
　　毕竟当代社会，家庭双方普遍都很忙碌，一天能够一起吃顿饭，饭后能一起合作做一些家务看着电视聊聊天，已经是仅剩的家庭活动了。
　　秦煜城的印象里，牧沐一开始还是会动动手的，到了后来，科技进步飞快，扫地机器人和洗碗机之类的东西就迅速占据了家里的家务位置。
　　到了最后，需要他们自己动手的，也就只剩下了做饭和照顾绿植。
　　当然，那时候他体谅牧沐“身体不好”，这些活儿都是秦煜城自己做。
　　牧沐会做饭吗？
　　牧沐懂如何照料这些绿植吗？
　　牧沐会在他在书房睡着时，轻手轻脚的来帮忙关灯吗？
　　即便有四年的婚姻，秦煜城在思考这两个问题的时候，竟也无法给出明确的答案来。
　　但现在看来，牧沐是会的。
　　只是他以前从来不知道——或者从来没有资格体会到对方的照顾罢了。
　　秦煜城嘲弄地牵扯了一下嘴角，面无表情地走向了餐厅。
　　牧沐站在阳光底下深呼吸，感觉自己吸足了阳气，才重新走进了有秦煜城存在的阴间。
　　太惨了啊牧沐。
　　阿宅对自己表示了怜悯，然后也走进了餐厅。
　　秦煜城在厨房里盛粥。
　　牧沐站在餐厅里比对着餐厅跟房间以及大门的距离，不敢进去。
　　笑死，不会真的有人敢进去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厨房里可是有刀具的啊！
　　虽然原文里秦煜城从来没有自己亲自动过手，但这种事，谁说得准的。
　　不可以小看男人对绿帽的在意！
　　秦煜城偏头看向站在餐厅里的牧沐，对他露出个假笑：“你这么想跟我离婚？”
　　牧沐收回寻找逃生路线的目光，茫然：“？”
　　怎、怎么突然就出现了如此致命的选项？！
　　“还不够。”秦煜城走出厨房，停在牧沐面前。
　　牧沐：“？？”
　　牧沐看了一眼秦煜城手里端着的粥，回忆了一下自己煲的粥的分量。
　　这还不够？
　　哇，秦煜城胃口很大嘛。
　　这就是撸铁猛男的食量吗？
　　秦煜城居高临下的看着牧沐：“再多努力一点讨好我。”
　　“……”
　　牧沐眼神一飘。
　　咳，原来不是说粥的分量。
　　“再努力一点讨好我。”秦煜城重复道，皮笑肉不笑，“我就考虑一下离婚。”
　　牧沐：“……？”
　　牧沐愣住。
　　什么？什么讨好？
　　等等，早起做个饭就算讨好了？
　　我的天哪，秦煜城以前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
　　牧沐差点控制不住自己油然而生的怜悯和慈爱。
　　可恶！
　　秦煜城惨得这出戏我都不知道往哪儿接！
　　牧沐低下头，拼尽全力绷住了险些失控的表情，超小声：“……嗯。”
　　秦煜城看着表面胆怯瑟缩却仍旧坚定要离婚的牧沐，内心毫无波动。
　　情绪被这人牵着鼻子走就完蛋了，秦煜城想。
　　不过是以退为进、欲擒故纵的把戏。
　　秦煜城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坐到了餐桌前，安静地喝起了粥。
　　他倒要看看，这小骗子还有多少东西是他不知道的。


第五章 
　　牧沐溜进厨房里，扭头看了一眼在餐厅里坐得端正的秦煜城。
　　不愧是正儿八经的男主，在自己家里吃个饭都挺胸直背，跟坐没坐相的阿宅完全不一样。
　　牧沐早餐有吃鸡蛋的习惯，不管是水煮蛋还是荷包蛋，不论做法，总之是要吃个蛋。
　　餐厅里坐着头会吃人的老虎，牧沐有点不想出去跟他同桌吃饭。
　　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正好弄个蛋。
　　牧沐拉开冰箱，拿了颗鸡蛋出来。
　　而后稍微迟疑了一下，又多拿了个蛋和一颗生姜。
　　看得出来，秦煜城和原主在目前还是有在好好生活的，不然冰箱里的食材也不会这么丰富。
　　牧沐想着，又从储物柜里拿了红糖、枸杞和红枣出来。
　　生姜切块，跟剩下的材料一起下锅，盖上盖开大火，煮十分钟。
　　期间把两颗水煮蛋也给搞定了。
　　秦煜城喝着粥，目光不自觉的被厨房的响动吸引过去。
　　阳光让室内铺了金辉，安宁的早晨能听到窗外的鸟鸣，与锅碗碰撞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充斥着让人浑身酥软的人间烟火气。
　　这声响，让人不自觉的就联想起诸如：家、陪伴与爱之类的美好意象。
　　这对秦煜城来说是很少见的景象。
　　以前，从来都是他处理好了一切之后，再去敲主卧的门，把牧沐叫起来。
　　他从未看到过牧沐在厨房里这样熟练忙碌的模样。
　　也很少看到牧沐这样顶着一头蓬松的乱发，匆匆忙忙的样子。
　　但秦煜城没能从这景象之中汲取到多少温暖。
　　在经历过背叛之后，如今再看到这番场面，只显得尤为讽刺。
　　秦煜城收回视线，喝了口粥。
　　牧沐对秦煜城的视线一无所觉。
　　他把滚烫滚烫的两颗水煮蛋分开，放进了装着冷水的两个碗里，转头关上火，把红糖姜水盛了出来。
　　牧沐端着一个蛋和一碗红糖姜水出了厨房，把两个碗都放在了秦煜城面前。
　　秦煜城抬眼看他。
　　“红糖姜水。”牧沐干巴巴地，“你昨晚上在书房睡了，预防感冒。”
　　他说完，不等秦煜城开口，转头回了厨房。
　　秦煜城看着那碗红糖姜水，神情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
　　冷冷淡淡的，让人看不出情绪。
　　牧沐端着自己那碗粥和蛋出来，发现秦煜城已经喝完了粥，正拿勺舀了一勺红糖姜水往嘴里送。
　　牧沐看着餐厅里这张八人座的长方形餐桌，避开了秦煜城对面的位置，在离他最远的角落里坐下了。
　　秦煜城没有反应。
　　牧沐拿出水煮蛋，一边剥一边希望秦煜城能一直闭嘴闭到出门上班。
　　创业嘛，肯定很忙，周末都不一定有什么空闲，更别说今天是工作日了。
　　祈祷nia。
　　牧沐是个非常认真负责的干饭人。
　　他妈以身作则，耳提面命，吃多少饭煮多少米，宁愿少做点也不可以浪费。
　　以至于牧沐吃饭的时候尤其沉浸认真。
　　秦煜城的目光落在牧沐剥鸡蛋的手上，对方的手指纤长白皙，骨节分明，用更具象一点的形容，就是这是一双非常适合弹钢琴的手。
　　秦煜城的记忆里，牧沐一向是能避免做家务就避免的——这个骗子总是有这样那样的借口，让他心软，让他心甘情愿的去为他做那些事情。
　　所以牧沐的手一直都细嫩滑腻得如同婴儿。
　　而如今，这双手虽然隔着一段距离让他看不太清晰，但在温柔的朝阳下白得通透，手上婚戒的火彩落在手指上，漂亮得不像话。
　　秦煜城挪开了视线。
　　阿宅全然不知。
　　他常做家务和手工，手上细小的伤疤和茧子就没少过，不过这些瑕疵在一双本就非常漂亮的手上并不显得狰狞，反而有了另一种味道的美丽。
　　他对这些习以为常，于是觉得原主的手应该也是如此——只要经常做家务，手大概都是这样的吧。
　　不了解有钱人世界的阿宅理所当然的这样想着。
　　牧沐吃掉了鸡蛋，因为秦煜城一直没有别的突发状况而喜滋滋地喝起了粥。
　　秦煜城喝完了红糖姜水，额头因为生姜与热汤而冒出了一层细汗。
　　他放下碗和勺，指尖点了点桌面，发出“哒哒”两声。
　　牧沐抱着碗，警觉抬头。
　　秦煜城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自己看到了一只抱着松果警惕天敌的松鼠。
　　牧沐放下碗：“？”
　　秦煜城问：“今天什么安排？”
　　牧沐：“……？”
　　牧沐惊了。
　　这问题没头没脑的，让他不知道应该怎么接话。
　　什么安排？谁安排？安排什么？
　　怎么？难不成原主本来还兼职秦煜城的秘书吗？！
　　这么一想好像也说得过去，如果不是在事业上有所参与，也不至于能把对方的财产转移得一干二净。
　　总不能是秦煜城傻不愣登，对原主信任到所有银行卡和资产材料都上缴吧？
　　那得是什么绝世好男人才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牧沐脑子里警报“呜啦啦”的响了起来。
　　完蛋了。
　　他根本不知道秦煜城的日常安排！
　　原主的手机里也没有这种东西的记录啊！
　　别说日程安排了，就是原主的账单他都往前翻了半年，一点工资收入都没有。
　　牧沐当场傻住，疯狂回忆原主手机备忘录里的内容。
　　可恶！
　　没有！根本没有！
　　狗屎作者也半点没提过这个设定！
　　秦煜城看着愣住的牧沐，轻嗤。
　　他以前从来不去过问牧沐的事情，将自己所有的、最纯粹的信任交付给了对方，不论是资产还是生活，他都给了对方最大限度的自由。
　　结果呢？结果只是成了一个被人骗得团团转的小丑罢了。
　　看看牧沐的反应吧，他身为合法丈夫，只是问一句对方今天的安排，牧沐就惊讶到这种地步，足以见他先前的纵容有多离谱。
　　秦煜城面无表情，再一次敲了敲桌面，问：“你今天有什么安排？”
　　他这次加上了主语，牧沐瞬间就松了一大口气。
　　他就说嘛，原主的账单里根本没有工资收入——应该说，他连入账记录都很少，应该是没有工作的才对！
　　牧沐开口：“准备去……”话到一半顿了片刻，才接上，“准备去逛逛街。”
　　秦煜城察觉到了他那一瞬间的停顿，心中不由冷哼，对以前的自己嘲讽更甚。
　　——看啊，秦煜城，这个该死的骗子这么早就在欺骗你了。
　　牧沐见秦煜城不再提问，放下了心，继续埋头干饭。
　　他今天准备去周围逛逛，熟悉一下环境，顺便去找找有没有旧货市场。但是旧货市场这个目标实在太明确了，牧沐怕跟原主的人设不符，所以话到嘴边才改了口。
　　自认为应对得非常完美的阿宅喝完了粥，发现秦煜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餐厅，去洗澡了。
　　而他甚至在走前，还把自己的餐具洗干净放上了碗架。
　　牧沐愣了一下，也飞速洗完了碗，回了房间。
　　牧沐不知道原主什么毛病，衣帽间里几乎全都是裙子，还都是以那种包裹得非常严实的半袖淑女长裙为主。
　　可能是怕暴露假胸和小牧沐吧。
　　但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搞点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呢？！
　　阿宅简直不能理解。
　　正在他面对着衣帽间陷入沉思的时候，牧沐听到了电梯“叮”的声响。
　　秦煜城出门了。
　　牧沐面对着一衣柜的裙子，扶了扶自己的假胸，叹气。
　　没办法了，先凑活穿着吧，等会儿就出去逛逛快销服装店，弄一身便宜简单的衣服。
　　牧沐拿了件半袖米色长裙，看着镜子里乱七八糟的头发，梳了梳老半晌，发现额前的那一撮刘海真的非常叛逆。
　　牧沐对着镜子看着歪七扭八的刘海，转头摸出手机开始求助网络。
　　当牧沐照着小蓝书里的空气刘海教程，研究明白了梳妆台上那些道具的用处，并把刘海打理好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牧沐手里拿着铁刘海喷雾，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对所有漂亮女生肃然起敬。
　　我的天呢。
　　当美女也太艰辛了！
　　这么一想，原主为了骗秦煜城真的付出了很多！
　　光凭这一梳妆台的美容护肤美发用具，牧沐就深觉秦煜城被原主骗到真的不冤。
　　不能怪秦煜城脑子不好，这真的是敌方过于努力。
　　牧沐唏嘘。
　　他收拾好梳妆台，摸了摸脖子。
　　他的喉结并不明显，可仰起头时还是能看到起伏。
　　虽然有的女生也会有相对明显的喉结，但出于心虚，牧沐还是去饰品柜里找个同色系的颈饰。
　　看饰品柜里琳琅满目的颈饰就知道了，原主也挺心虚的。
　　牧沐看了一眼手上的婚戒，担心意外弄丢，干脆摘下来放进了梳妆台上的戒指盒里。
　　他拿上手机，顺手往腰侧一摸，发现没口袋后又凝固了一瞬，转头去衣帽间取包。
　　妈的。
　　这就是女孩子的世界吗！
　　出门前竟然要做这么多准备，恐怖如斯！
　　牧沐拎着包，看着窗外已经不能称之为朝阳的日光，突然无比庆幸自己是个男的。
　　太难了，当女孩子也太难了！
　　换个性别人生的困难程度简直瞬间拔升好几倍！
　　牧沐的庆幸一直持续到他打开鞋柜试图寻找一双平底鞋为止。
　　我庆幸个屁。
　　现在遭受这种苦难的可是我本人。
　　牧沐木着一张脸拎出了昨天的坡跟凉鞋。
　　谁能想到，这竟然是整个鞋柜里底最低的一双！？
　　哇靠，女装到这种地步已经是一种有病的程度了吧！
　　牧沐骂骂咧咧的穿上鞋出了门。
　　他准备了解一下这个世界的物价，为自己以后脱离秦煜城、脱离原主本来的身份做一些初步的准备。
　　要租房，要吃饭，要买工具。
　　做手工的一些基础工具倒是不贵，还能去旧货市场里淘些便宜的旧物，重新打磨修改一番，就可以作为第一批的商品。
　　真正贵的，是为了打开销路而花费的推广费用。
　　牧沐还是第一次从头开始，心里没有什么数。
　　但就算心再虚，也是要硬着头皮迈出第一步的。
　　牧沐打开手机导航，率先导向了最近的商场。
　　他飞快的买了一身T恤牛仔裤，又买了双平底运动鞋，转头拿了顶鸭舌帽，戴上了口罩。
　　他又不是原主，万一在街上溜达的时候遇到了原主认识的人来打招呼，他简直能当场死亡。
　　牧沐换好了装扮，把之前的衣服放在超市的寄存柜里，在周围逛了一圈，心里有了点数之后搜了搜Z市的旧货市场，转头直奔公交站。
　　牧沐只是单纯的在旧货市场看了一圈，并没有买，接着，在晚高峰之前踏上了回家的路。
　　旧货市场的东西都很便宜，比起网上的二手物品交易，牧沐还是更加信任看得见摸得着的旧货市场一些。
　　而且在旧货市场摆摊的，大都是些没能跟上时代的、上了年纪的人，出于某一方面隐秘的善意，牧沐也更加愿意来旧货市场买东西。
　　牧沐下了公交，去超市把先前的衣服取回来，一出商场，就忍不住把披散的长发拨到了一边。
　　Z市七月份的气温把他热得够呛，不会扎头发的直男只能披着头发，背上汗湿了一大片。
　　牧沐再一次为美女的艰辛叹了口气，一边低头看着备忘录上记录下来的价目，一边蹭着树荫慢吞吞地往前走。
　　牧沐是个彻头彻尾的手工业者。
　　是眼看着就要被科技的浪潮拍死在沙滩上的那一批人。
　　而秦煜城就不同了，牧沐记得秦煜城的公司是主攻AI开发方面的，剧情刚开始的时候是刚过了天使轮，规模虽然不大但发展稳定。
　　牧沐拉下口罩摘掉帽子，扫脸进了小区。
　　哎，秦煜城就是那种眼看着就要把他拍死在沙滩上的科技浪潮的引领者。
　　牧沐唏嘘。
　　他拎着包和装衣服的纸袋，往前走了没两步，就看到了一颗迎风招展的橙红色脑袋。
　　牧沐一愣，飞快的反应过来。
　　那颗橙红色的脑袋……哦不是，那个有着一颗橙红色脑袋的人，就是秦煜城第一个、也是最得力的那个小弟。
　　柳高明。
　　这哥们儿是个富三代，家里干房地产的。
　　他跟秦煜城认识，就是因为柳高明叛逆心起出来独居，一个卖房一个买房，一来二去认识了。
　　柳高明没多久就屁颠屁颠的给秦煜城送了一大笔投资，然后秦煜城给他们家搞了一个AI智能小区，让秦煜城的小公司一炮而红，而柳高明家也赚得盆满钵满。
　　牧沐站在路口，看着柳高明吊儿郎当的跟在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后边。
　　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应该是房屋中介或者物业。
　　牧沐看着他们正往三单元走，并不意外。
　　估计是秦煜城要卖掉这套房了吧，中介带客户来看房也没什么问题。
　　这可真是妙哇。
　　牧沐心想。
　　等这套房一卖，他就该去住廉租房了，到时候秦煜城一个月都不一定出现一次。
　　那可不就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
　　嘻嘻。
　　幸福来得如此突然，旁边又没有秦煜城，牧沐当场笑出了声。
　　牧沐喜滋滋地走上前去。
　　柳高明和西装男人听到脚步声，停下脚步，转过头来，都是一愣。
　　牧沐穿着印了个皮卡丘的T恤，浅蓝色的九分牛仔裤，白色的运动鞋，脸上是被阳光晒过之后升温的红润。
　　他走过来时脚步轻快，脸上带着笑，一头乌黑的长发随着风轻晃，像只自由的小精灵，随着风快乐的蹦蹦跳跳。
　　吊儿郎当的柳高明下意识的收敛起自己小流氓一样的站姿，瞬间挺直了背，展露出了直男在漂亮妹子面前支棱起来的本能。
　　柳高明垂眼看着走到他面前来的牧沐：“……唔，嗨！你好！”
　　“……？”
　　并没有准备搭话的牧沐一愣，带着收不住的笑容点点头：“你好。”
　　“你是这里的业主吗？”柳高明问。
　　牧沐又点了点头，心想我不但是这里的业主，还是你马上要看的房的房主……呃，之一呢。
　　“我是来看房的。”柳高明干巴巴地继续搭讪，“三单元五楼。”
　　“五楼？”
　　牧沐的快乐突然凝固。
　　“对，五楼。”
　　牧沐：？？？
　　不是六楼吗？
　　牧沐迟疑，难不成是还没到看秦煜城房子的时候？
　　见了漂亮妹子，柳高明当场抛弃了旁边的中介，开始凑在牧沐旁边叭叭：“你是这里的业主，住多久了啊？你觉得这里的居住体验怎么样？ ”
　　牧沐心想我哪儿知道怎么样。
　　但秦煜城重生之前好像是一直在这里住，所以应该还不错？
　　牧沐一边谨慎地回答着问题，一边往单元口走。
　　秦煜城有了重生的经验，处理工作的效率快了许多。
　　作为公司创始人，秦煜城处理完当天的工作，就根据自己对未来几年的了解调整了一番战略。
　　接着，他在尝试接触新的投资人和回家之间，鬼使神差的选择了后者。
　　他停好车，进了电梯。
　　电梯在一楼停了下来，秦煜城一抬眼，就看到一颗鲜艳的橙红色脑袋，正叨叨着：“袋子挺重吧？我来帮你拿吧。”
　　他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到了笑着摇头拒绝的牧沐。
　　秦煜城看着牧沐的笑容，看着他不同寻常的穿着、红润的脸、还有空荡荡的指间，最终与走进电梯转头看过来的牧沐对上了视线。
　　牧沐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他看到秦煜城的目光在他与柳高明之间徘徊了片刻，而后吐出了一声讥笑般的冷嗤。
　　牧沐：“……”
　　救、救命！！
　　作者有话要说：
　　秦煜城：他绿我（坚定）


第六章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兄弟，你听我说。
　　这很恐怖，这真的非常恐怖。
　　秦煜城这神出鬼没的习性真的太他妈适合拍鬼片了。
　　牧沐吓得脑浆都在震颤。
　　更恐怖的是秦煜城一脸“你小子绿我”的表情，好像下一秒就要鲨人了。
　　得想个办法应对才行！
　　秦煜城略过吓懵了的牧沐，看向柳高明，他对这颗橙红色的脑袋有点印象。
　　没办法，这颗橙红色的脑袋实在让人难以忘记。
　　他记得这是同小区的一个业主，住在隔壁栋，经常能看到他那个橙红色的自拍头像出现在业主群的聊天记录里。
　　他有事没事就爱在小区里溜达，找物业的茬，凭一己之力硬生生拔高了整个小区业主的居住体验。
　　本以为这么会找茬的人应该更严肃正经一些，没想到出乎意料的少年气。
　　秦煜城对柳高明存在着这样的印象，但要说熟悉，那肯定是不熟悉的。
　　临江一品阁总共六个单元，每个单元六层楼，六家住户两架电梯，同一栋楼的邻居一个月都不见得能遇上一两次，更别说同小区了。
　　秦煜城收回视线，转向牧沐：“你回来了。”
　　牧沐一愣，抿着唇点了点头：“嗯……”
　　他应着声，抬脚走进了电梯，站在了秦煜城身边，有些不自在的梳理了一下落在手臂间头发。
　　牧沐记不清有多久没人对他说过这句话了。
　　他低头看着鞋尖发愣，直到被柳高明唤回了神。
　　柳高明看了看秦煜城，问牧沐：“这位是？”
　　牧沐张口，卡壳两秒，木着一张脸答道：“我……呃、我老……公。”
　　柳高明一愣。
　　可恶！新认识的漂亮妹子竟英年早婚！
　　秦煜城看了一眼心不在焉的牧沐，向柳高明伸出手：“我是秦煜城，这是牧沐，请问贵姓？”
　　柳高明还在唏嘘妹子已婚，手上本能的伸了出去：“免贵姓柳，柳高明，认识一下，以后我们可能就是邻居了！”
　　秦煜城露出商业微笑，跟柳高明意思意思交谈了几句。
　　牧沐对这种人际交往实在避之不及，在察觉到柳高明还想跟他搭话的瞬间，他飞速将脸偏到一边，看向了电梯间的镜面。
　　镜子里的妹子穿着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一头长发乌黑靓丽，青春得像是刚进大学的小妹妹。
　　牧沐：“。”
　　天呢，爷真好看！
　　牧沐看着镜子里的漂亮妹妹，抬手摸了摸额前的刘海。
　　今早上折腾了两个小时的刘海被铁刘海喷雾伺候过之后，即便被鸭舌帽压了一整天，也坚守着它应有的形状，半点没有歪曲。
　　牧沐放下手，忍不住晃了晃脑袋。
　　那几缕定了型的刘海跟着晃了晃，形状纹丝不动。
　　牛逼。
　　牧沐赞叹。
　　他看着镜面，忍不住对镜子里的漂亮妹妹笑了一下，看到漂亮妹妹也对他笑，顿时感觉心里甜滋滋的。
　　嗨呀！
　　突然没有那么讨厌这张脸了。
　　牧沐稍微对自己的脸改观了些许，视线一抬，就看到电梯里另外三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全都在盯着他。
　　牧沐：Σ？！
　　牧沐僵住。
　　秦煜城：“……”
　　牧沐默默偏开头，往电梯角落缩了缩，靠着墙低下了头。
　　……沃日。
　　这也太尴尬了。
　　牧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如果条件允许，他甚至可以当场表演一个脚抠秦皇陵附带十万兵马俑。
　　秦煜城收回落在牧沐身上的视线，转头一看，发现柳高明正盯着牧沐，像只看到了肉骨头的狗勾。
　　秦煜城本能的看向了镜面，扫了一眼自己的头顶，然后黑着脸收回了视线。
　　电梯“叮”的一声响，到了五楼。
　　柳高明看着低头靠墙，连手都藏到身后去的牧沐，砸吧砸吧嘴，转头跟着中介进了五楼的房子。
　　电梯门关上，秦煜城透过镜面看向牧沐：“你认识他？”
　　牧沐还沉浸在刚刚照镜子臭美被公开处刑的尴尬里，听到秦煜城的问题，抬起头，想着反正他不说，这俩人后来也会认识，于是干脆地摇了摇头。
　　“不认识，刚在楼下遇到的。”
　　秦煜城面无表情：“楼下遇到的，就要帮你拿包？”
　　“嗯。”牧沐点点头，“怎么了？”
　　秦煜城：“……？”
　　牧沐：嘻嘻。
　　没想到吧！牧沐得意。
　　他已经在尴尬期间想好了应对的办法！
　　——只要用问题来回答问题，只要足够理直气壮，即便是送命题也能轻易化解！
　　不愧是爷。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机智的阿宅呢！
　　秦煜城看着牧沐不以为然的模样，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在一时之间又说不上来。
　　电梯门打开，两人走进玄关换鞋时，秦煜城扫了一眼牧沐拎着的纸袋，发现纸袋上的牌子是个快销品牌，牧沐身上穿的正是这个牌子的衣服。
　　秦煜城眉头一跳。
　　他对这个牌子倒是非常熟悉，他的养父母还在的时候，衣柜里大多都是这个牌子，便宜耐穿样式百搭。
　　但对于牧沐来说，这应该是他平日里看都不会看一眼的品牌。
　　不止衣服。
　　今天牧沐还没化妆，也没有喷香水。
　　秦煜城顿了顿。
　　奇怪。
　　这很反常。
　　似乎从提出离婚开始，牧沐就很奇怪。
　　秦煜城换上了粉色兔兔凉拖，盯着换了鞋就直奔房间的牧沐的背影。
　　这些记忆中没有的变化，让秦煜城警惕万分。
　　当一个骗子表现出异常的时候，不是他要逃了，就是他该收网了。
　　不管是哪个，秦煜城都不可能让他如意。
　　秦煜城拎着电脑包，想到包里新买的监控头，不再迟疑，抬脚进了屋。
　　牧沐拿了皮筋随意的把头发挽起。
　　第一天女装体验感受极差，长头发看着仙气飘飘，却热得人都想学狗勾吐舌头，但舌头被太阳一照却更热了。
　　牧沐洗了把冷水脸，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六点了。
　　温柔善良的女孩子现在应该给辛苦工作了一整天的对象做晚餐了。
　　牧沐：“……”
　　我他吗的……
　　痛苦面具。
　　当女孩子真的好难。
　　如果他还有机会回去，一定拼死都要掐着作者的脖子，让他把“温柔善良”那四个字删了，顺便把牧沐这个角色的名字全文替换改成作者自己的！
　　牧沐深吸口气，转头走出房间。
　　秦煜城在书房里。
　　牧沐敲了敲门，得到秦煜城的应答之后，探头进去：“晚饭想吃什么？”
　　秦煜城抬眼看向牧沐。
　　他是真没想到还会有这一出——看起来这小骗子为了跟他离婚真的很拼。
　　牧沐：“？”
　　秦煜城定了定神：“随意。”
　　牧沐应了一声，带上了门。
　　盛夏的燥热实在令人苦闷，精神不振，食欲不佳。
　　这个时候酸甜的冰饮和开胃菜品尤其的受欢迎。
　　酸甜的……开胃的……
　　牧沐看着冰箱里的食材，关上了冰箱，长出口气。
　　得出门买个菜了。
　　秦煜城在书房里，听到电梯的响动，走到门口看了一眼，发现电梯已经下去了。
　　见牧沐出门，秦煜城撩起衣袖，在书房里兜兜转转，开始寻找适合藏匿摄像头、又能够将整个书房都纳入监控范围的地方。
　　那小骗子的目的是他的资产，那么一定会趁他不在的时候来书房。
　　秦煜城满怀恶意地想道。
　　过些时候，等他厌倦了牧沐的表演，就拿着监控去报案，即便家里有背景，也足够牧沐喝一壶的了。
　　……
　　牧沐从超市里拎了一袋子食材回来，又在楼下遇到了柳高明。
　　柳高明耷拉着肩膀，正在跟中介交谈，看到牧沐的瞬间两眼一亮，瞬间支棱起来，背脊都挺直了。
　　他高声打招呼：“牧沐！”
　　牧沐一顿，意思意思点了点头，脚尖拐了个弯，准备绕开这坨橙红橙红的脑袋。
　　柳高明凑上去摇尾巴：“我们以后就是邻居了！”
　　“？”牧沐一愣，“什么？”
　　“我准备买你楼下的房。”柳高明摊开手掌，“五楼！”
　　“五楼？”
　　牧沐惊愕。
　　等等，为什么是五楼？
　　你不应该等秦煜城卖房的时候把六楼买下来吗！？
　　牧沐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当场傻住。
　　柳高明点点头：“对的，五楼！”
　　牧沐回过神，磕磕绊绊：“不、不再考虑一下？”
　　柳高明摇头：“不考虑了，这个小区挂牌卖的房就两套，一套这里五楼，一套隔壁栋。”
　　牧沐：？？？
　　秦煜城没卖房？？
　　牧沐愣住。
　　牧沐裂开。
　　秦煜城不卖房的话，他在成功离婚之前不就得日日夜夜面对这位祖宗了吗？
　　牧沐完全不觉得自己有甩掉秦煜城的能力。
　　开玩笑，秦煜城可是男主角！
　　当然，这还算其次，关键是剧情变了啊！
　　牧沐整个人都凝固了。
　　不不不，也可能是还没到卖的时候？
　　万一是柳高明特别有钱，买了五楼，在秦煜城卖房的时候又买了六楼呢？
　　牧沐深吸口气冷静下来，对柳高明点了点头，礼貌地恭喜了一句：“恭喜置业，欢迎。”
　　“诶嘿~”柳高明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手上一摸兜，摸出一张皱巴巴的名片来，“这是我的名片！”
　　“……谢谢？”牧沐下意识接过名片，实在不知道怎么应付这种类型，当即选择了告辞，“我先回家了，还要做饭。”
　　“好的好的。”柳高明连连点头，然后又在牧沐扫脸进门的时候喊住他，问，“我之后有问题可以找你吗？”
　　牧沐：“……”
　　我觉得不太行。
　　因为我的问题可能比你还多。
　　牧沐这样想着，非常坚定地、郑重地摇了摇头，扭头进了单元门。
　　没想到自己会被拒绝的柳高明愣在原地，猛地扭头看向了一旁的中介。
　　“我被拒绝了？！”柳高明震惊，“我很丑吗？！”
　　中介：“……”
　　丑是不丑，甚至小帅。
　　柳高明宛如天塌下来一般：“我竟然被拒绝了？！”
　　中介无语。
　　柳高明的反应实在太过于明显——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遮掩的打算，这人几乎把对人家妹子的兴趣写在了脸上。
　　中介忍不住提醒：“柳先生，这位女士已经结婚了。”
　　“我知道啊。”柳高明不以为意，甚至在兴奋地比划，“但是她长得真的好好看，还小小的一只，可爱！”
　　“……”中介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但她已经结婚了。”
　　“？”柳高明迷惑，“我知道啊。”
　　他说完顿了顿，突然明悟，一拍大腿：“靠，你不会以为我要给人秦……什么来着种草吧？”
　　中介：“？”
　　不是吗？
　　“肮脏！世俗！”柳高明骂道，“我只是欣赏所有美好的人事物！”
　　中介将信将疑：“……这样。”
　　柳高明坚定点头，然后迈开长腿拉着中介往外走，嘴上嚷嚷：“走走走快去联系原房主签合同，越快越好，我明天就想住进来！”
　　中介被他拉了个踉跄，看在钱的份上坚强地端出了笑脸。
　　秦煜城站在露台上，看着楼下刚刚结束的闹剧。
　　六楼听不到最开始的谈话，但柳高明不敢置信的声音倒是完完整整地落进了秦煜城的耳朵里。
　　他盯着那坨橙红色的背影，转头回了书房。
　　牧沐走进玄关换鞋，把手里拎的食材放到了厨房里，看了一眼那张皱巴巴的名片。
　　名片上写着柳轻控股有限公司，以及柳高明的名字和联系方式。
　　牧沐毫不犹豫，转头去找秦煜城。
　　他现在可巴不得秦煜城跟柳高明快点勾搭上，最好是让秦煜城在柳高明买下五楼前把六楼给卖了，免得夜长梦多。
　　只要秦煜城卖了这套房，他就能去廉租房里自由翱翔了。
　　牧沐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这天来。
　　“秦、秦煜城！”牧沐不太习惯的喊着秦煜城的名字，探头进了书房。
　　秦煜城抬眼看他。
　　“刚刚我在楼下遇到柳高明了，他给了我名片。”牧沐说着，晃了晃名片，“我拿着这个没用，你需要吗？”
　　秦煜城看着牧沐手里的名片，不确定牧沐搞这一出的目的。
　　表忠心？卖好处？还是尝试消除他的警惕？
　　秦煜城一边猜测着，一边伸出了手。
　　牧沐走进书房，把手里的名片递了出去，然后一眼都没有多看这间书房，一边重新紧了紧头发，一边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直奔厨房。
　　秦煜城垂眼看着这皱巴巴的名片，扫了一眼公司名字，打开电脑查起柳高明这个名字来。
　　牧沐一边做饭一边祈祷着秦煜城能跟柳高明勾搭上。
　　他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就按着这俩的头，让他们手拉手当好朋友，然后一个买房一个卖房，好还他一片自由天地。
　　不知道现在稀里糊涂求遍十八路神仙有没有用，但事已至此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牧沐一边在心里喊着乱七八糟的神佛，一边做好了肉沫冬瓜和糖醋排骨，又把番茄蛋汤端上了桌，还拆了两个超市里买的酱猪蹄，正好一人一个。
　　再加一道白灼生菜，荤素皆备，雨露均沾，齐活！
　　夏天胃口不好，就应该吃口味重的菜！
　　当然，冬天也该吃重口味的菜开胃，放开了肚皮多吃饭菜才能抵御寒冷！
　　重口党牧沐理直气壮！
　　晚饭不像早上那样分餐，牧沐只得坐到了秦煜城对面。
　　秦煜城看到这一桌菜时，坐下的动作都凝滞了一瞬。
　　他记得牧沐口味清淡，还偏爱食材原本的风味，而与牧沐相反，他的口味很重。
　　而这一桌子菜，几乎都是重口味。
　　牧沐大约只会喝点汤，加上那一碟白灼生菜。
　　所以，剩下的都是特意做来给他吃的。
　　这小骗子为了讨好他真的很努力。
　　秦煜城这样想着，面无表情伸手，碗还没拿起来，就看到牧沐一筷子戳在了酱猪蹄上。
　　秦煜城：“……？”
　　？？？
　　不对劲。
　　秦煜城抬眼看向牧沐。
　　牧沐戳完猪蹄就后悔了。
　　他看着碗里的猪蹄，开始认真的思考关于“如何优雅的啃掉一只烤猪蹄”这个命题。
　　总觉得原主能骗秦煜城那么久，他的形象一定非常的完美。
　　什么在大排档吃烧烤满嘴流油，什么吃麻小辣肿嘴，什么当街啃凤爪猪蹄之类的事情，大概一个都不会做。
　　那么问题来了。
　　怎么在保持优雅的情况下解决掉这个猪蹄呢？
　　牧沐看着碗里的酱猪蹄，眉头紧皱。
　　秦煜城看了一会儿盯着猪蹄如临大敌的牧沐，移开了视线。
　　是他多心了。
　　这小骗子怎么看都只是在试图迎合他的口味，讨好他。
　　秦煜城夹了一筷子糖醋排骨，对还在研究猪蹄的牧沐说道：“柳高明是柳轻的孙子。”
　　牧沐茫然抬头：“？”
　　秦煜城提醒：“那个号称G省地王的柳轻。”
　　牧沐不知道秦煜城跟他说这个干什么，但男主开口讲话了，他就算搞不清楚情况，也迎着秦煜城的目光，意思意思点了点头。
　　秦煜城观察着牧沐的神情，发觉他脸上除了茫然和迷惑之外好像真的什么都没有之后，收回了视线，问：“你们刚刚在下面说了什么？”
　　你要唠这个我可就来神了！
　　牧沐坐直了身子，疯狂暗示：“他说他要买五楼的房。”
　　秦煜城点头：“然后呢？”
　　牧沐：？
　　小老弟你怎么回事？
　　你不卖房吗？
　　这主顾，你不觉得错过了很可惜吗？
　　牧沐着急，继续暗示：“他好像是当场就拍板定下了。”
　　是给钱特别利落大方的主顾，您不心动吗？！
　　“然后呢？”秦煜城又点了点头，他等着牧沐提到跟“拒绝”相关的话题。
　　他重生前，牧沐表面上跟柳高明没有任何关系，但实际上谁知道呢？
　　秦煜城想知道牧沐刚刚到底拒绝了什么。
　　“……”牧沐看着一点不着急的秦煜城，刚刚打起的精神一点点蔫了下去，“然后就没有了。”
　　秦煜城见牧沐收了声，抬眼看过去，却发现那一盘子白灼生菜动都没动一下，倒是糖醋排骨和肉沫冬瓜快清盘了。
　　秦煜城筷子一顿。
　　他刚刚有吃这么多菜吗？
　　秦煜城扫了一眼牧沐的碗，里边都是颜色浓重的油脂，显然是吃了不少肉菜。
　　秦煜城的视线在菜碟和牧沐之间转了转。
　　不，果然还是有哪里不……
　　牧沐有清盘的习惯，见秦煜城不碰生菜的样子，干脆就把生菜碟子挪到了自己面前，把剩下的肉菜送过去。
　　虽然他也不喜欢吃青菜，但是不可以浪费粮食！
　　没关系，啃完了生菜，他还有因为无法优雅食用而暂时放到了一边的烤猪蹄作为犒赏！
　　牧沐安慰自己，坚强地啃起了生菜。
　　秦煜城看着牧沐默默吃菜的样子，眉心微拢。
　　……多心了？


第七章 
　　吃完饭，秦煜城主动收起了碗筷。
　　牧沐抱着还剩个猪蹄的碗，目送着秦煜城进厨房。
　　做饭的人不洗碗，这分工还挺合理。
　　牧沐想着，从冰箱里拿出一次性手套，转头瞥了秦煜城一眼。
　　秦煜城专心致志的刷着碗。
　　牧沐做贼似的套上手套，坐回餐桌前，啃一口酱猪蹄看一眼秦煜城，看一眼秦煜城啃一口酱猪蹄，力图自己啃猪蹄的吃相不暴露在秦煜城眼里。
　　万幸的是，秦煜城并没有回头。
　　牧沐飞速干完了手里的猪蹄，把残骸扔掉，躲进了房间。
　　大夏天出了一身臭汗。
　　牧沐摸出手机进了浴室，点开音乐APP，顺着原主收藏的歌单播放，把手机放在洗手台上，开始洗澡洗头。
　　音乐也是了解对方的一种方式，知道的细节越多越不容易露陷，全方位呵护自己的生命安全。
　　牧沐刚脱掉T恤，就被手机里炸响的黑嗓惊了个哆嗦。
　　牧沐：！？
　　牧沐摸了一下手机屏幕，打开歌单一看。
　　好家伙，地下摇滚。
　　原主的爱好挺野啊。
　　牧沐收回手，冲着澡跟着音乐摇头晃脑的抖着腿，晃着晃着就感觉头皮发沉，不由深吸口气。
　　长发的女孩子连洗头都格外费劲几分。
　　牧沐搓着脑袋揉泡沫，伴着电吉他的激烈演奏唉声叹气地洗完了澡，刚换上睡衣，就感觉背上被湿哒哒的长发给浸透了。
　　牧沐：“……”
　　我他妈……
　　牧沐深吸口气。
　　牧沐咬牙切齿的找出了吹风机。
　　等离了婚，跟秦煜城一拍两散了，他第一时间一定是去把这三千烦恼丝给剪了。
　　甚至想剃光头！
　　我管原主怎么样呢！
　　牧沐还做着说不定哪天一觉睡醒就回去了的梦。
　　给原主留下原封不动的钱是他最后的温柔。至于婚姻、女装之类的玩意，当然是能抛弃就抛弃。
　　他将会给原主开辟了一个崭新的未来，没有骗婚，没有女装，也没有抱错的身世，让他拥有一个可以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机会。
　　牧沐觉得自己可真是太善良了。
　　不管是对原主还是对秦煜城。
　　牧沐吹干了头发，假装没看到脑袋上蓬蓬松松炸起来宛如狮子的造型，把头发胡乱的一挽，拿着手机离开了洗手间。
　　房间里有一台笔记本电脑，应该是原主的，需要开机密码，牧沐没能试出来。
　　他只能退而求其次的使用手机，开始了解这个世界当前的热点，看看能不能试着开始为自己搞点收入。
　　秦煜城在书房里，刚结束一个视频会议，就听到了敲门声。
　　牧沐又从门外探头进来：“秦煜城……”
　　秦煜城看他一眼。
　　“请……”牧沐停顿一下，意识到“请问”两个字过于生疏，并不适合他们如今的关系。
　　牧沐改口：“你有没用过的本子吗？还有笔。”
　　问是这么问，但牧沐知道是有的。
　　他之前来搜书房的时候就看到了，书柜最下面那一层有一整格都是没用过的本子。
　　时隔几年，秦煜城哪里还记得自己有没有没用过的本子。
　　他看着头发乱翘的牧沐，微微眯起眼，状似无意道：“你自己找。”
　　“哦。”牧沐点点头，没有半点犹豫，直奔书柜，蹲下身打开了柜子，拿了两个本子出来，然后又在桌子上的笔架里抽了支笔出来，“谢谢啦。”
　　秦煜城看着牧沐拿了本子和笔脚步轻快走出书房。
　　牧沐对他的书房很熟悉。
　　这本来很正常，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对家里的摆设熟悉实在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一旦知道对方不怀好意，这份熟悉就格外扎眼了。
　　秦煜城翻着手边的文件资料，抬头看了一眼藏监控的角落，略一思忖，觉得这不行。
　　想钓鱼执法，也不能完全用真实的饵料去钓。
　　这两天就把书房里重要的资料替换掉。
　　秦煜城不确定牧沐是什么时候背叛他的，或许是一开始，或许是半途。
　　但早做准备，一定不会有错。
　　……
　　牧沐回到房间里，把放在包里的小票拿出来，往床上一滚，趴在床上开始记今天的账。
　　他不想用原主的钱，但他如今身无分文，暂且也只能先从原主的账户余额里支取一部分。
　　这一部分，他回头挣了钱就补上。
　　牧沐记好了账，打开另一个本子，开始在各大平台搜索影视娱乐的词条。
　　一个毫无粉丝基础、毫无背景也没得金钱支撑的新人，想要出头，最快的速度就是蹭热度。
　　牧沐有一技之长，也有经营视频号的经验，对这些事多多少少有些心得。
　　只不过在穿越过来之前，他绝大部分东西都是从他妈妈那里继承过来的。
　　牧沐的妈妈是个裁缝，但在万物皆可工业化的当代，裁缝这口饭并不好吃。
　　不过牧沐的妈妈头脑灵敏，在网络购物还没能兴盛起来的最初，成为了第一批桃宝卖家。
　　……然后因为产能不足被拍死在了沙滩上。
　　牧沐每每想起来都很唏嘘。
　　妈妈曾经也打着每一件都独一无二、绝不撞衫的招牌很是风光过一阵。但一个人的能量实在有限，她的产出跟不上飞速发展、需求也急速膨胀的网购行业，最终寂寂无声了。
　　牧沐的手工启蒙就是来自于他的妈妈。
　　继承了妈妈的手艺和桃宝店，牧沐也能靠着店里的老客人和不知道从哪儿摸来的新客人吃饱饭，同时也发展出了很多奇奇怪怪的衍生技能。
　　牧沐一边搜索着时下热点，一边做着笔记，手机里新增了好几排崭新的影视娱乐APP和游戏。
　　这些都是需要亲身去观赏游玩，然后从中攫取灵感的东西。
　　牧沐的学习一直持续到深夜。
　　秦煜城准备休息的时候，透过露台看到了主卧还没有熄灭的灯光。
　　秦煜城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凌晨两点了。
　　他略一思忖，便抬脚，悄然走向了主卧，试探着按下了门把手。
　　门开了。
　　视频播放的声音便在门开的瞬间落进了他的耳朵里，似乎是某个电视剧。
　　灯光下穿着睡衣的牧沐侧躺在床上，发丝纷乱，手机落在脸边，手上还拿着支笔，笔尖已经在摊开的本子上浸了一块墨汁。
　　牧沐睡着了，但没有锁门。
　　秦煜城眉头挑得老高。
　　他对牧沐的卧室并不陌生，只是极少会在晚上进来。
　　因为牧沐晚上只要睡觉了，就一定会反锁门。
　　但今天却没有。
　　秦煜城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盯着躺在床上睡得喷香的牧沐，脱掉会带来脚步声的拖鞋，悄然走了进去。
　　他看到牧沐手压着的本子，上边写着热点一二三、热点来源、适配平台之类的总结。
　　看起来像是什么市场分析，但又不怎么专业。大概是困极了，纸上的字宛如狗爬，跟秦煜城印象里端端正正的小楷截然不同。
　　旁边另一个本子夹着几张小票，看不清具体，但有个标牌露在外边，是今天牧沐穿回来的快销品牌。
　　手机里的电视剧还在播放，秦煜城看了一眼牧沐，视线在他瘪瘪的胸上转了一圈，转头看向了房间的侧卫。
　　牧沐甚至没有关上侧卫的门。
　　秦煜城一眼就看到了晾在里边的假胸。
　　秦煜城：“…………”
　　秦煜城的眼神动摇了那么一瞬，无声地深吸口气。
　　虽然震撼，但他早就知道这么一回事，也不算意外。
　　秦煜城又轻手轻脚的在牧沐的卧室里转了一圈，看到了被安然保存在梳妆台戒指盒里的婚戒。
　　他将一切都收入眼底之后，又一次停在了床边。
　　牧沐一无所知的沉睡着，纷乱的长发零零碎碎的搭在他的脸颊、脖子与手上，让他看起来像只被黑色的织物困住的蝴蝶。
　　脆弱极了，又漂亮极了。
　　秦煜城眯着眼，想到重生前的背叛、想到对手的讥笑、想到他一手发展起来的公司人去楼空的模样。
　　这一切。
　　一切都是因为这个骗子。
　　秦煜城看着睡着的牧沐。
　　如果现在——
　　如果现在，扯掉蝴蝶漂亮的鳞翅，封住唇舌，掐断脖子——
　　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秦煜城的指尖抽动了一下。
　　牧沐在梦中感觉到了一股寒意，他嘟哝了一声冷，整个人蜷缩起来。
　　秦煜城看着缩成一团的牧沐，阖上眼定了定神，转头离开了房间。
　　……
　　牧沐被闹钟闹醒的第一时间打了个喷嚏。
　　他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昨晚上看着视频睡着了。
　　空调温度有点低，后半夜似乎还冻醒了，不过卷了被子又睡了过去。
　　牧沐从被他卷得乱七八糟的被子里爬出来，看着被笔迹划了好几道的睡衣和被套，习以为常。
　　笑死，不会有人写作业能不犯困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牧沐把本子和笔收好，手机插上电，顶着一脑袋乱翘的头发进洗手间洗漱。
　　崭新的一天，并不崭新的生活。
　　温柔善良的女孩子该爬起来给即将出门上班的对象准备早餐啦！
　　牧沐放下毛巾，对着镜子里头发和衣服都很凌乱的漂亮妹妹笑了一下，然后无比愤怒地把毛巾摔进了洗脸池。
　　妈的！
　　狗屎，最好是别让他有回去的一天！
　　不然他一定找上作者，让作者亲身感受一下什么叫温柔善良！
　　连着两天被迫早起的阿宅狂怒！
　　牧沐骂骂咧咧的拧干毛巾，骂骂咧咧的挂上，骂骂咧咧的套上了假胸，动作熟练又自然，给假胸外面套上粉色bra的动作也无比的流畅。
　　干完这一切，牧沐抬头，看着镜子里的漂亮妹妹，深觉人类的适应性真的很强。
　　某种下限一旦刷新了，头脑就会飞快的把这个行为合理化。
　　这就是为什么女装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牧沐面无表情地扶了扶假胸，套上了睡衣。
　　区区一天半的时间，鬼知道他都经历了什么。
　　牧沐走出房间，半点没意识到自己昨晚没有反锁房门。
　　他打开书房门看了一眼，发现今天的秦煜城没有在书房睡觉。
　　不过也还没有起来。
　　牧沐扯下手腕上的皮筋挽好头发，转头上了露台。
　　七月早晨的七点，太阳已经爬了上来。
　　牧沐放下手里浇水用的软管，把放多肉的铁艺架挪到了楼梯下的阴凉处，扫去了积水，在气温攀高之前回了屋。
　　刚一进屋，正巧碰到了听到动静起床的秦煜城。
　　秦煜城不受控制的看了一眼牧沐胸前的弧度，嘴角一颤，转头挪开了视线。
　　这小骗子还挺敬业。
　　他心中如此评价道。
　　牧沐看着走进卫生间的秦煜城：“今天吃面条可以吗？我记得昨天剩了番茄蛋汤。”
　　秦煜城拧开水龙头的动作停下：“我倒了。”
　　牧沐：？？？
　　浪费粮食可耻！！！
　　秦煜城看着镜子，昨天察觉到的不对劲又蔓延上来。
　　牧沐什么时候会关注剩饭剩菜了？
　　牧沐寻思昨天剩的番茄蛋汤可有大半碗呢，还是那种装汤的大海碗。
　　今早上两人一人一碗当面汤将将好。
　　秦煜城这败家儿竟然直接倒了！
　　可恶！
　　你已经被资本主义侵蚀了吗秦煜城！
　　你已经忘记你普通工薪家庭出身的养父母了吗！
　　牧沐深吸口气，拉开冰箱，尽量心平气和：“我换别的汤，吃面条可以吗？”
　　秦煜城一时狐疑，应了一声，拧开了水龙头。
　　牧沐搞了两碗酱油蛋花汤，心想秦煜城既然有不吃剩菜的臭毛病，那他做饭的分量更得酌情一些。
　　牧沐关了火，把肉丝倒在面上，又在两碗面上各卧了一个荷包蛋。
　　秦煜城一边吃面一边观察着牧沐，一顿饭下来，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
　　不。
　　牧沐早上爬起来又是做饭又是照顾绿植这一点，本身就很不对劲。
　　虽然这很明显是在讨好他。
　　但仍旧是有哪里不对。
　　秦煜城微皱着眉吃完了饭，一直到了公司，眉头都没能松开。
　　他坐到自己的办公室里，思忖片刻，打开了书房的监控页面，将之缩小到电脑屏幕左下角，开始处理起工作来。
　　一整个上午过去，书房都没有动静。
　　也是，哪能那么快就有动静。
　　秦煜城漫不经心地想。
　　骗术最忌讳的就是急躁，尤其是操控人心的骗……
　　秦煜城一个念头还没转完，就看到牧沐推开了书房的门。
　　秦煜城：“……”
　　秦煜城放下手里的文件，拉大了监控页面。
　　牧沐拿着手机做了一个上午的总结，整个人头昏眼花，眼前一片模糊。
　　手机屏幕太小了。
　　真的太小了。
　　本来就已经近视了，再这么折磨可怜的眼睛，他可能就要直接瞎掉了！
　　牧沐想到那台打不开的笔记本电脑，心中万分可惜，然后转头就把主意打到了秦煜城书房里那台27寸曲面屏电脑上。
　　秦煜城现在不在家！
　　牧沐一翻身从沙发上蹦了起来，拿着本子遛进了书房里，按下开机键十秒之后又瞬间萎靡下来。
　　是什么给了他自信，觉得秦煜城的电脑不会有密码的？
　　保护视力失败的牧沐萎靡不振，缩在老板椅里，举着手机继续奋斗。
　　秦煜城看着监控画面里举着手机对着他电脑屏幕的牧沐，无感情地哼笑一声，将这段画面留存了下来。
　　……
　　今天秦煜城下班得很晚。
　　牧沐在房间里听到门口传来响动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好久了。
　　牧沐秉持着温柔善良好女孩的人设，在玄关留了灯。
　　听到响动，他从房间里走出来，问秦煜城：“吃过晚饭了吗？”
　　秦煜城看着仿佛无事发生的牧沐，抿了抿唇。
　　他实在不懂，他的事业现在才刚刚起步，未来也不一定有多光明，这样的他，到底有什么值得牧沐骗的？
　　秦煜城想不通。
　　他沉默地站在玄关留的幽幽灯光下，无声地注视着牧沐，身上黑色的正装像是深渊一样肆无忌惮的吸收着周围的光线。
　　在这一刹那，牧沐什么情绪都消失了。
　　救命！救命啊！
　　有没有人能给个准信，秦煜城现在到底算人算鬼！？
　　牧沐简直要吓裂了，僵在原地，生怕他动一下，跟个鬼一样的秦煜城就要冲上来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把他鲨了。
　　但下一秒秦煜城就移开了视线，低头换鞋：“吃过了。”
　　算了，无所谓。
　　等他看够了这小骗子挣扎的模样，就把他送上法庭。
　　秦煜城这么一想，顿时就感觉心气通畅不少。
　　他看了一眼还僵在原地的牧沐，视线再明显不过的看向了他的胸。
　　原主准备的假胸足足有B，挺翘圆润，垂坠感十足，重量也很扎实，是牧沐稍微低一下头就能看得到弧度大小。
　　秦煜城的目光在幽暗的灯光下暗沉有如实质，仿佛要将眼前人的衣服扒下来。
　　牧沐从未被人以这种眼光注视过，本能的退了两步，背在背后的双手紧张地纠缠在一起，指尖蜷缩。
　　秦煜城因他的退却而抬眼看向他，带着点不明显的嘲讽。
　　牧沐有些瑟缩地跟秦煜城对视着，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迅速反应过来。
　　好你个秦煜城！
　　你看什么看？看什么看？
　　你又不行，看了也没用！
　　牧沐仗着秦煜城有不为人知的隐疾，当场昂首挺胸地看了回去。


第八章 
　　秦煜城停在原地，搞不懂牧沐突然之间在得意什么。
　　可能是得意偷到了他电脑里的资料吧。
　　牧沐是知道他的电脑密码的。
　　不过没什么所谓，如今事业刚开头，电脑里没什么真正重要的东西。
　　秦煜城抬脚走出玄关，一边走一边脱掉了身上的外套，抬手拉扯束缚着正装的领带。
　　原本理直气壮的牧沐看着他的动作，头皮一炸，一对猫眼瞪得溜圆。
　　？！
　　干什么！？
　　干什么干什么？！
　　你难不成还想尝试突破生理极限干点什么不成？！
　　牧沐猛地大退三步，躲到主卧门后边，警惕地看着秦煜城。
　　秦煜城把外套扔到沙发上，瞥他一眼，不明白这人一惊一乍的做什么。
　　牧沐：“……”
　　喔，误会了。
　　牧沐默默缩回房间，关上门，“咔哒”落锁。
　　幸、幸好秦煜城猜不到他在想什么！
　　牧沐尴尬得抠手，在床上滚来滚去，最后一头扎进枕头里，装死不动了。
　　秦煜城放下外套，准备倒杯水，一转头就看到一片昏暗的环境里，厨房里的电饭煲还亮着“保温”的选项。
　　秦煜城：？
　　怎么？
　　这小骗子还给他留了饭不成？
　　秦煜城把领带也扯下来，打开了厨房的灯，揭开电饭煲。
　　电饭煲里温着一碗芋头蒸排骨和一碗米饭。
　　秦煜城转头看了一眼关上的主卧门，沉默片刻，将电饭煲里还温温热的饭菜端了出来。
　　虽然晚饭吃过了，但现在已经到了宵夜的时间点。
　　浪费粮食可耻。
　　秦煜城端着芋头蒸排骨和米饭，坐到了餐桌前。
　　说句实话，这小骗子的手艺还不错。
　　……
　　又是一个大清早。
　　牧沐从被窝里探出手来，在枕头边上摸索了老半天，终于按掉了闹钟。
　　他艰难的睁开眼，翻了个身，看着天花板吊顶上的纹路，开始认真的思考掐死秦煜城和掐死他自己之间，到底那个更加困难。
　　他思来想去，觉得最简单的还是干脆两眼一闭，放弃早起这件事。
　　牧沐想着，十指相扣搭在腹部，安详地闭上双眼。
　　下一秒，窗外的鸟鸣与定下的第二个闹钟一起响起来，与牧沐宛如行尸走肉一般的无神双眼相映成趣。
　　牧沐抱着被子猛地翻身起床，拉开窗户对着下边生机勃勃的榕树“汪汪汪”咆哮，惊起飞鸟五六只后，“啪”地关上了窗户。
　　吵死了！烦死了！
　　都住在市中心了还搞什么临江森林住宿体验！
　　牧沐骂骂咧咧的冲进洗手间洗漱，洗漱完深吸口气，点开音乐播放器，开始听大悲咒。
　　莫生气，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破纪录了，第三天了。
　　他已经连续早起三天了。
　　这是他妈知道了都能喜极而泣的程度！
　　牧沐耷拉着肩打着哈欠，拿着软管给露台和屋顶上的绿植浇水，打扫完积水之后，见秦煜城还没起床，就从手机里找了个健美操视频。
　　一日之计在于晨！
　　起都起来了，不锻炼一下属实可惜！
　　牧沐爬上顶楼花园，手忙脚乱的跟着视频蹦跶起来。
　　秦煜城躺在床上，盯着“咚咚咚”响个不停的天花板良久，黑着脸爬起了床。
　　牧沐一个阿宅，跟着视频里活力四射的妹子们做完了区区一个小节，就感觉自己已经在濒死边缘大鹏展翅。
　　他关掉视频，捏了捏自己软绵绵的手臂，幽幽地叹了口气，转头下了楼。
　　洗手间里传来秦煜城洗漱的动静。
　　牧沐打开电饭煲，愣了一下。
　　昨天他给秦煜城留的饭菜已经没了。
　　厨余垃圾没有被倒掉的芋头蒸排骨，洗碗池里也没有留下的碗筷。
　　牧沐：……？
　　秦煜城昨晚吃掉了？
　　牧沐有些惊讶，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卫生间。
　　卫生间门紧闭着，只能听到用水的动静。
　　敢情秦煜城没有不吃剩菜的毛病？
　　那意思是，不吃剩菜的是原主咯？
　　牧沐收回视线，拉开了冰箱。
　　这么一看，秦煜城这人……还真的出乎意料的好伺候。
　　他好像一直不对桌上东西的味道进行评判，虽然看得出来他不怎么喜欢吃叶子菜和清淡的菜色，但真碰上了这些菜，也不会挑剔。
　　昨晚上的芋头蒸排骨其实是因为牧沐不爱吃才留下来的。
　　毕竟没有人点菜的情况下，肯定更偏向于做自己喜欢吃的，考虑到另一个人的存在，就再意思意思搭配一个不那么喜欢的，美其名曰均衡营养。
　　牧沐昨晚上做了两荤一素，他把自己爱吃的吃了个精光，想到秦煜城不爱吃叶子菜，又把空心菜吃光了。
　　只剩下了他不怎么爱吃的芋头蒸排骨，味道挺清淡的。
　　昨晚上牧沐只留了这道菜的时候还挺心虚，但今天一看清空的电饭煲，他一下子就理直气壮起来。
　　牧沐盖上电饭煲，决定再试一试秦煜城是不是真的这么好伺候。
　　与桃宝店客人多年斗智斗勇的经验告诉他，能得寸进尺的时候一定不要原地踏步！
　　牧沐打消了问秦煜城想吃什么的想法，在冰箱里翻了一圈，拿了两个鸡蛋，拆了一盒甜酒，一盒芝麻汤圆。
　　秦煜城刮完胡子出来的时候，厨房里已经传来了甜酒的香气。
　　他脚步停顿了一下，看着在厨房里忙忙碌碌的牧沐，片刻，坐在了餐桌前。
　　看着这小骗子每天变着花样的做不同的饭菜讨好他，还挺有意思的。
　　尤其是想到牧沐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甚至感觉有点爽！
　　牧沐端着两碗汤圆甜酒冲蛋转身的时候，正正对上了秦煜城的视线。
　　牧沐一个激灵。
　　他看了一眼露台透进来的阳光，又看了看沐浴在阳光下的秦煜城，最后目光挪到了秦煜城的影子上。
　　有影子，不是鬼。
　　但这人走路真的一点声儿都没。
　　牧沐感觉自己早晚有一天要被秦煜城吓死。
　　他木着一张脸，端着碗走出厨房，把秦煜城的早饭放到他面前。
　　果不其然，秦煜城一声不吭的吃了起来，并不对今天的早饭发表什么意见。
　　“……”牧沐咬着勺，确定秦煜城是真的很好伺候。
　　哦，甚至都用不上“伺候”这个词，因为秦煜城饭后会主动刷碗——看他每次收拾灶台的干净程度，估计平时的家务也没少干。
　　牧沐看着秦煜城，越发觉得这哥们儿惨了。
　　好好一男的，怎么就摊上了那么个傻逼作者呢？
　　人生起伏不定还惨遭骗婚，重生归来大杀四方却推不了妹子。
　　草啊！你好惨啊秦煜城！
　　这简直要到了闻者伤心见者落泪的地步！
　　秦煜城突然感觉到一阵恶寒。
　　他抬眼看向牧沐，发现对方正咬着勺子看着他，但明显已经跑了神。
　　牧沐今天仍旧坐在跟他距离最远的角落。
　　秦煜城并不意外。
　　自从牧沐向他提出离婚之后，就表现出了非常明确的划开界线的意思，唯恐跟他有什么多余的接触。
　　嗯？
　　不想跟他扯上关系？
　　秦煜城搅动甜酒的动作一顿。
　　他想起来了。
　　牧沐的态度其实一直都是这样，总是以身体不好为借口，很少跟他一起外出，几乎不与他一同参与商业交际——哪怕是某些需要带上女伴的场合，牧沐也从来不陪同他一起出席，还美其名曰“我相信你”。
　　牧沐拒绝所有与他一同露面的公共场合，而他以前竟然也没察觉到什么不对。
　　秦煜城看着还在发呆的牧沐，眯起眼。
　　牧沐越是想要的，他就越是不想让他如意。
　　牧沐越是不想要的，他就越是想要勉强。
　　秦煜城收回视线，吃了颗汤圆，开始盘算最近有什么交际的场合。
　　牧沐小小的打了个喷嚏，回过神来，看看还在埋头干饭的秦煜城，也跟着吃了起来。
　　他吃了两口，突然“啊”了一声。
　　秦煜城抬头。
　　牧沐轻嘶一声：“秦煜城……你今天别开车了。”
　　秦煜城突然反应过来，看了一眼甜酒冲蛋，又看向牧沐，一时拿不准这人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的。
　　牧沐心虚：“对不起。”
　　这真不是故意的，就是看到了食材就顺手做了！
　　秦煜城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最终收回了视线，低头一口气把剩下的甜酒冲蛋喝了，换上衣服出了门。
　　那背影，看起来有点生气。
　　牧沐：“……”
　　肯定是生气了。
　　碗都没洗就冲出去了。
　　牧沐目送着秦煜城进了电梯，抠抠手，挠挠头，最终灰溜溜地起身刷完洗锅，并疯狂祈祷秦煜城不要记仇。
　　牧沐唉声叹气地擦干手，唉声叹气地开始了今天份的学习。
　　他的初步计划是先搞个视频号，看看能不能包装宣传一下自己，后一步再开店，或者是加入别人的团队。
　　手工里，他做得最熟练的是微缩服装——通俗来说就是娃衣，也就是给玩具做衣服，玩具包括但不限于布偶、娃娃、BJD等等。
　　这个手艺算是打小跟他妈学的裁缝的变体，是在手作正常版型的衣服逐渐被工业化浪潮取代之后，牧沐新找到的出路。
　　牧沐这两天查了一圈，这一行的生态跟他原来的世界差不了太多。
　　应该可以混口饭吃。
　　牧沐打起精神，正准备继续作总结分析，一直以来都没有新消息的微信突然弹出了一条信息。
　　[陈先生]：宝贝，你好久没来了，今天下午约吗？
　　牧沐：？？？
　　牧沐虎躯一震！
　　牧沐脑子里轰隆隆一路火花带闪电，叮铃哐啷一阵狂响。
　　[陈先生]：你是不是都把我忘啦？/委屈
　　牧沐：！！！
　　天、天哪！！
　　这什么啊？！这什么啊！？
　　秦煜城的绿帽不姓陈的啊？！
　　这个手机里的聊天记录他明明都看过了，没有这么刺激的对象啊！
　　难道是他之前看微信的时候看漏了什么吗？
　　啊，这么说，难、难道这是那个？
　　是那个吧！
　　那个……秦煜城绿帽的绿帽！
　　牧沐一拍大腿，直呼牛逼！
　　牧沐兴奋地点开了微信，往上一划，瞬间垮了下来。
　　噢，美容院。
　　嘁。
　　无趣！
　　牧沐倒回沙发，索然无味。
　　他又看了一遍聊天记录，发现原主从半年前起，就一直维持着一周去两次的频率，但这个星期因为他来了，还没有去过。
　　牧沐抬手摸了把脸。
　　美女是不是都得定期去美容院啊？
　　从来没进过这种神秘地带的牧沐迟疑不定。
　　原主一直有去……他不去的话是不是不太好？
　　牧沐思来想去，还是回了个好过去。
　　[陈先生]：好的，今天下午三点半可以吗？
　　[沐]：可以。
　　[陈先生]：/玫瑰
　　牧沐盯着聊天窗口看了好一会儿，突然意识到他还不知道美容院的地址。
　　牧沐：！
　　牧沐点开陈先生的资料，一打开就看到了人家微信号大名是——A.亚米美容养生会所@金吴店。
　　好的，地址有了。
　　这个陈应该是美容师……？
　　对这一方面两眼一抹黑的牧沐搜索着店铺的地址，深深地叹了口气。
　　埋头学习了一个上午，吃过午饭，就开始折腾起外出形象来。
　　原主平时对外的形象，多半还是以衣帽间里那些衣服为主……
　　牧沐直接痛苦面具。
　　他看着他之前买的那一套T恤牛仔裤，眼含热泪。
　　他妈的。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离婚！
　　牧沐搞定了头发，穿上一身薄荷绿薄纱长裙，无比熟稔的挑选好了搭配的饰品和鞋包，踩着藤编坡跟鞋站在玄关，陷入沉思。
　　糟糕。
　　他好像快要完全融入女装的角色设定了。
　　这才区区第三天，这么下去该不会出大问题吧？
　　牧沐走进电梯，看着四面八方的镜面映照出来的漂亮妹妹，有点害怕的夹了夹腿。
　　好兄弟，你放心，我是不会抛弃你去当妹妹的！
　　牧沐握紧拳头，给小牧沐鼓劲。
　　小牧沐可能觉得这人有病，并没有给出什么反应。
　　电梯门在五楼打开了。
　　牧沐一愣，一眼就看到了那颗橙红色的脑袋，和五楼的玄关。
　　跟牧沐所在的顶楼直接电梯进屋不同，也许是因为下面几层总是有可能被楼上的住户路过之类的，所以五楼的玄关到客厅还做了一扇入户门。
　　现在那扇入户门大开着，露出了里边来往忙碌的人。
　　柳高明站在电梯口，撑着电梯门，跟牧沐打招呼：“下午好！”
　　“呃……下午好？”
　　牧沐迷惑地看着他，然后往后退了两步，给柳高明让出了空间。
　　其实电梯里的空间足够大，就算他不让开，也足够柳高明进来，不过牧沐还是往后挪挪意思了一下。
　　柳高明被牧沐后退的动作微妙的刺痛了一下内心。
　　呜。
　　他可是看到电梯上了六楼特意等在这儿的！
　　柳高明坚强地撑住了电梯门，只为了多跟漂亮妹子说两句话：“我今天正式搬进来了！”
　　“？”牧沐一愣，“搬进来了？”
　　“是的是的。”柳高明摇着尾巴点头，“以后我们就真的是邻居了！”
　　？？？
　　真买了？？
　　真搬进来了？？
　　不是？
　　那秦煜城……不卖房了？
　　牧沐脑壳嗡嗡响。
　　柳高明嘀咕：“我应该怎么称呼你才好呢？”
　　叫爸爸。
　　阿宅本能地想道，还没回过神，就又听柳高明问：“我能加你微信吗？”
　　“……？”牧沐愣住，他迟疑了一下，“是要做什么呢？”
　　当然是想跟漂亮妹子聊天！
　　柳高明想起自己在家里和公司天天对着的那群秃头，脸色都垮了一瞬。
　　他只是喜欢跟好看的小哥哥小姐姐一起玩一起工作罢了！
　　颜狗又有什么错呢！
　　柳高明当然也知道这种话不能直接说：“我刚刚看到你露台上种了好多绿植，想跟你学学。”
　　“这样啊，可以的。”牧沐摸出了手机。
　　柳高明也飞速拿出手机，嘴上叭叭：“我回头买好花盆和种子，可能还得麻烦你来我家帮我看看。”
　　“？”
　　什么？
　　牧沐解锁手机的手一顿，抬眼看向柳高明，脑子里闪过一系列诸如“人妻与邻居老王”、“丈夫不在家之日”、“独守空闺寂寞小猫咪想要一个家”之类的奇怪小片片。
　　牧沐沉默片刻，提醒：“你……知道我是结了婚的吧？”
　　柳高明点头：“知道啊，怎么了？”
　　牧沐：？
　　知道？还怎么了？
　　“其实我、呃我老公比我更会。”牧沐开始推辞，搬出秦煜城试图让这哥们儿知难而退，“要不等他回来，你加他？”
　　柳高明想起昨天遇到的秦煜城，连连点头：“好好好，我都会加的！”
　　楼上这对夫妻长得都很好看！
　　谁会不喜欢长得好看的人呢！
　　柳高明高兴搓手手。
　　牧沐：？？？
　　竟、竟然通吃吗？！
　　这……
　　牧沐震惊地看着柳高明。
　　虽、虽然人的醒脾是自由的，但……我还是建议你去看一下心理医生。
　　作者有话要说：
　　牧沐：失策！


第九章 
　　最终还是交换了微信。
　　牧沐看着笑着跟他挥手的柳高明，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随着电梯门合上，牧沐想起了秦煜城和柳高明的第一次合作。
　　——噢，与其说是合作，不如说是柳高明单方面送钱。
　　其具体流程为：买卖房交易期间，秦煜城和柳高明交流了几句，柳高明打听了一下秦煜城的工作行业，秦煜城回答了，然后也反向打听了一下柳高明从事的工作。
　　在知道了柳高明是在柳轻集团工作后，联系了一下柳高明的姓氏，秦煜城就活络了心思。
　　他是重生回来的，知道未来发展的大方向少不了人工智能的市场，就有意无意的提了一嘴关于AI智能化小区的构想。
　　不是已经开始普及的扫脸扫码按指纹密码，而是全自动无人化管理。
　　当时柳高明就有了兴趣，跟秦煜城交换了联系方式，没过一个月就带着投资回来了。
　　牧沐当时看的时候，实在没觉得哪里不对劲。
　　一篇爽文，主角提出了一个想法，那么马上就有人在他瞌睡的时候送来枕头，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一个合格的小弟，可不就是应该充当这么一个工具人！
　　但爽文不讲究细节逻辑，折射到现实就……
　　牧沐看着微信上新加上的柳高明，神情微妙。
　　虽然说人与人的醒脾不可一概而论，但……
　　算了。
　　牧沐自认是个见多识广的阿宅，绝不会歧视醒脾奇怪的人！
　　牧沐打开导航，时间充裕，他顺着导航找到了地铁站。
　　牧沐想要更加了解一些原主的生活习惯和细节，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重归自由的办法。
　　——得找个跟原主有点熟又不太熟的人，这样对方既对原主有一定的了解，也能让他问什么问题都不显得突兀。
　　牧沐噼里啪啦打着小算盘，趁着在路上，开始搜索美容院相关的词条。
　　等到地铁报站的时候，牧沐已经熟读《美容院防坑一百条》、《如何在不透露隐私的前提下与美容师周旋》、《反美容推销教科书》等等。
　　这些帖子里无一例外的，都提到了美容师特别能唠嗑，还特别会推销！
　　推销无所谓，反正他没钱！
　　但特别会唠嗑这一点可真是妙极了！
　　看那位跟他联系的陈先生，微信聊天的画风也挺活泼，一定可以套出很多消息！
　　交际废物精神抖擞。
　　好！兵精粮足！
　　就差上战场跟美容师斗智斗勇了！
　　牧沐气势汹汹地杀到了导航的地址，然后脚步骤然一滞，站在路边上，看着人家的大门，差点没敢进去。
　　就算他从来没有去过美容院，也知道美容院一般不长这样。
　　海滨的白沙滩被黄竹栅栏圈出了一个不规则的形状，不知名的藤蔓开着花攀在栅栏间，让人隐约可以从窥见其内的枯山水庭院。
　　花墙一角悬着一块三角木排，上边刻着“亚米”两个字。
　　顺着花墙绕过两个弯，跨过黑石板路，穿过竹篱门，才算是正式到了大堂。
　　大堂正对着潮汐翻涌的海洋，后边隐约可以看到许多木构回廊，通往不同的方向。
　　牧沐脚步一顿，开始发慌。
　　这他妈说是个度假村都有人信。
　　牧沐感觉呼吸有点困难。
　　这种阵仗阿宅简直闻所未闻。
　　咚咚咚咚，退堂鼓敲起来。
　　牧沐脚尖一转，正欲跑路，前台的小姐姐已经微笑着走了过来。
　　“您好，请问有预约吗？”
　　牧沐：“……”
　　牧沐艰涩：“有。”
　　前台小姐姐保持着职业的微笑：“好的，请问您预约的是哪位老师呢？”
　　“陈……”牧沐看着前台小姐姐的脸，迟疑，“……陈老师？”
　　前台小姐姐恍然：“啊，您是牧沐女士对吗？”
　　牧沐谨慎：“是的。”
　　“陈老师已经在等您了，请您跟我来。”
　　牧沐心里又慌又虚，绷着脸跟在前台小姐姐后边拐过了回廊，到达了目的地。
　　“陈老师。”前台打了声招呼，转头对牧沐笑了一下，“牧女士，祝您过得愉快。”
　　牧沐拘谨点头：“谢谢。”
　　他看着前台小姐姐离开，转头看向了刚刚到达的建筑大门。
　　门口等着一位男性，微卷偏分的头发整理得一丝不苟，五官轮廓硬朗分明，戴着一副金丝边眼睛，见到牧沐，面无表情地向他点了点头。
　　牧沐很难想象这么一个……呃，正经人，会用那种语气跟他发微信。
　　难不成是什么反差萌吗？
　　牧沐迷惑着，抬脚走了过去。
　　在接近的时候，趁机扫了一眼对方别在白褂上的胸牌。
　　陈先生大名陈黎。
　　他向牧沐伸出手，声音冷清：“包我来吧。”
　　牧沐迟疑了一下，把包递了过去。
　　怎么回事？
　　这位陈先生的画风跟想象中的差别有点大。
　　“今天还是老样子吗？”陈黎一副公事公办的腔调。
　　牧沐：“……？”
　　牧沐卡住。
　　糟糕，老样子是什么样子！
　　我哪知道原主有什么服务！
　　这美容会所看起来就不是什么一般角色，肯定不止有美容服务。
　　难度一下子变得更高了。
　　牧沐感到十分僵硬。
　　陈黎没有得到回答，回头看了一眼脸色不太好的牧沐，眉头一皱，没有继续问，带着牧沐进了个单间。
　　这个单间面积宽敞得几乎能当个宾馆房间用，甚至有独立卫浴，还有能看到屋檐海景的窗户。
　　如今海景被薄纱窗帘与一面镂空雕花的屏风割裂得细碎，连光线都朦朦胧胧的，让房间里暖黄色的灯光有了用武之地。
　　一旁的线香升起袅袅白烟，散发出温柔的甜香。
　　环境很安静。
　　安静得几乎只能听到隐约的海浪声，还有那位陈黎悉悉索索的动静。
　　牧沐头皮愣了两秒，头皮一炸。
　　等等等等，美容院居然是这样的环境吗？
　　……这里真的是正规的美容会所吧？不会是有什么隐藏菜单的地方吧？？
　　牧沐站在房间中央，惊疑不定，不仅不敢坐下，反而往门口挪了两步。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一圈。
　　床倒不是宾馆那种床，看着是单人的……
　　“蜂蜜水。”陈黎递过来一杯水。
　　牧沐接过水杯，也不敢喝。
　　这种密闭又隐秘的空间，还跟一个异性（表面）同处一室，怎么看都很让人不安！
　　不对劲，兄弟。
　　这里就很不对劲，怎么看都不对劲！
　　阿宅感到有点害怕。
　　要不跑路吧。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牧沐退堂鼓又咚咚咚咚的敲了起来。
　　陈黎看着拿着水杯一声不吭的牧沐，推了一下眼镜，拍拍床：“还是照着以前的来吧。”
　　牧沐握着纸杯的手紧了紧。
　　“还是先面护、手护，头发和足部，可以吗？”
　　牧沐：Σ？！
　　嗯？
　　听起来似乎很安全？
　　牧沐谨慎：“老样子？”
　　“嗯，老样子。”
　　牧沐深吸口气。
　　可恶，来都来了！
　　牧沐一咬牙，躺上了床。
　　“你今天好像很疲劳。”牧沐听到对方说，伴随着轻微的水波声，透着一丝沁凉，没什么感情，像在走流程，“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牧沐睁开眼，看着正准备着什么的陈黎，想了想，又使用了万能话术——用问题来回答问题。
　　牧沐抿着唇，尝试着摆出委屈的样子，问：“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对方露出被哽了一下的表情。
　　牧沐：“……？”
　　草，怎么是这个表情？
　　兄弟你不对劲，见到美女委屈你都不安慰一下的吗？！
　　“……”陈黎推了推眼镜，无感情朗诵，“你是个好人。”
　　牧沐：“……”
　　牧沐开始怀疑网上的帖子都是骗人的。
　　他无情戳穿：“敷衍。”
　　在这个安静的环境下，他的声音放得很轻，低而软的，半点听不出指责的意思，反而像是带着几丝抱怨的撒娇。
　　陈黎深吸口气，提醒：“闭上眼。”
　　牧沐听话的闭上眼，听到对方冷冷淡淡的声音：“我觉得你是个很自由的人。”
　　牧沐：“什么？”
　　“就是行事自由。”
　　牧沐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只感觉脸上被温热的水轻轻擦拭，“上次听说你要结婚了，我很意外。”
　　牧沐意思意思应了一声，期待对方多讲一些。
　　“所以，你真的结婚了？”
　　牧沐：“嗯。”
　　陈黎无感情地“哦”了一句，直接歇了声。
　　？？？
　　就这？？
　　就这就这就这？？
　　牧沐惊呆。
　　这跟网上说的不一样！
　　说好的能唠嗑呢？您怎么不唠了？
　　牧沐捉急。
　　他一个交际废物，从来都是别人戳一下蹦跶一下，就算是桃宝店，那也是客人先问问题，他负责回答。
　　牧沐感到焦灼，他揪住盖在身上的被子，指尖一下一下的抠着，仿佛这样就能从他少得可怜的交际经验里抠出点什么来。
　　他总不能直接问人家“你知道我的爱好吗”又或者是“你对我的交友圈有什么了解”这种破问题吧？！
　　陈黎听到细微的摩擦声，抬眼扫过牧沐抠被套的指尖，没过多久，悉悉索索的摩擦声慢慢变缓，最后消失了。
　　牧沐睡着了。
　　他连着几天早起，终于没能顶住床的诱惑。
　　陈黎手上一顿，扶了扶眼镜，按部就班的继续着流程。
　　等到牧沐醒来的时候，头不知何时已经洗过，连手部护理都已经进入了尾声。
　　牧沐：“……？”
　　？？？
　　我他吗的……
　　搁这儿睡觉来了是吗？！
　　牧沐简直要被自己气死。
　　陈黎正揉着牧沐的手，给他做着手操。
　　他明显的感觉牧沐的手变得粗糙了不少，还多了一些以前没有的细小疤痕。
　　疤痕不深，但摸上去的触感格外明显。
　　陈黎推了推眼镜：“还没来得及去买戒指吗？”
　　牧沐一愣，下意识答道：“买了，没戴。”
　　“没戴？”
　　“嗯。”
　　陈黎似乎是冷哼了一声，又不说话了。
　　牧沐看着这位面无表情地美容师，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位陈先生好像不喜欢他。
　　牧沐心想他今天第一次来，讨嫌的怎么想都不会是他，那剩下的就只有原主了。
　　牧沐盯着陈黎发了会儿呆，突然开口说：“陈老师跟微信里的样子差别好大。”
　　陈黎头也不抬：“那是公司发的套话模板。”
　　牧沐：“。”
　　确定了，这哥们儿是真的不喜欢原主。
　　可恶，好想知道原主造了什么孽！
　　牧沐小心地看了陈黎几眼，心中斟酌一番，最终还是默默闭上嘴，选择不再给人添堵。
　　“请稍等。”陈黎结束了手部按摩，又给牧沐吹好了头发，转头走进了侧面的杂物房，去准备足部护理的东西。
　　牧沐坐起身，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感觉滑嫩了不止一个度。
　　再拿起旁边的镜子，镜子里的脸哪怕是在室内过度柔和的灯光下，也明显看得出变白了几分。
　　牧沐想到之前面护脸上糊的那一层又一层水乳精华，感到疑惑。
　　这么明显的变白，是不是因为脸被泡发了？
　　牧沐沉思片刻，秉持着科学严谨的思路，放下镜子，抬手使劲搓了搓脸。
　　陈黎一回来，就看到牧沐揉面团似的揉着自己的脸，脚步不由一顿。
　　牧沐没发现他，又重新拿起镜子看了看。
　　经过科学严谨的实验，脸突然变白应该不是因为被泡发了，因为没有搓出一层死皮来，所以大概率不是泡发了。
　　牧沐举着镜子左右看来看去。
　　柔和的暖光色灯光下，脸颊两侧垂落的发丝落下了阴影，让他原本就很小的脸看起来更加精致了几分。
　　牧沐撩了一下头发，晃了晃刘海，看着镜子里的漂亮妹妹，忍不住喜滋滋地笑了一下。
　　诶嘿。
　　好看！
　　陈黎：“……”
　　陈黎抬手敲了敲门。
　　牧沐一惊，飞速放下了镜子，转头看向了陈黎。
　　陈黎假装什么都没看到，拎着桶和药包走进来，握住牧沐在床沿晃荡的脚。
　　今天的牧沐有些奇怪。
　　陈黎的印象里，牧沐实在不是个好相处的客人——他甚至不能称之为一个好人。
　　明明长得温柔可亲，讲话也细声细气，看着是个温柔善良的女孩子，实际上任性到头不说，还喜欢到处勾搭。
　　尤其荤素不忌，不管对方已婚未婚，他看上了就会直接下手。
　　他先前说牧沐行事自由，不过是在委婉表示牧沐其人道德底线相当之低罢了。
　　陈黎自己非常不幸，就是被牧沐看上的其中之一，没少被纠缠。
　　但今天实在不一样。
　　没有对他说些勾勾缠缠的话，也没有意图骚扰他，还格外的听话乖巧，甚至显得……有几分可爱？
　　是因为结婚了？
　　还是因为今天遇到了什么事？
　　又或者是学会了新的套路？
　　陈黎猜测着，手上动作迅速利落。
　　牧沐意识到自己并不讨这位陈先生喜欢之后就不再吭声，房间里就一直沉默到了牧沐的手里闹铃响起来为止。
　　牧沐看了一眼闹铃，发现是下午六点半的做饭提醒。
　　牧沐看了一眼陈黎，问：“还要多久？”
　　“半小时。”
　　牧沐：“……啊。”
　　牧沐轻嘶一声，想了想，还是点开了跟秦煜城的微信窗口。
　　原主和秦煜城之前黏黏糊糊的聊天记录牧沐是没眼看第二遍的，反正拿到结婚证那天开始，“牧沐”和秦煜城的聊天记录就戛然而止了。
　　谁也没搭理谁。
　　昨天秦煜城不回来吃饭也没有告知牧沐一声。
　　但作为温柔善良的女孩子……
　　牧沐面无表情的敲出了今天来不及回去做饭的消息。
　　刚走到公司楼下的秦煜城：？
　　[秦先生]：在哪？
　　[沐]：美容院，还需要半个小时。
　　美容院？
　　秦煜城倒是知道牧沐经常去的那家美容院在哪，他送牧沐去过几次，只是从来都是送到门口就匆匆离开，甚至没有露过一次面。
　　秦煜城想到这里，把顺手打出来的“行”字删了，眯起眼来。
　　[秦先生]：我去接你。
　　[秦先生]：开车了吗？
　　牧沐看着这两条消息，浑身上下都写满了迷惑。
　　秦煜城不暗鲨他不错了，怎么可能这么好心！
　　有诈！
　　牧沐瞬间打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
　　[沐]：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
　　见他这个反应，秦煜城冷哼一声，复制重申。
　　[秦先生]：开车了吗？
　　牧沐：“……”
　　[沐]：没有。
　　秦煜城没有再回复，拦了辆出租车，直奔亚米。
　　牧沐握着手机，有些紧张，小声催促：“能不能快点？”
　　开玩笑，这地方环境这么暧昧，要是让秦煜城进来看到了……
　　牧沐想起秦煜城之前遇到他跟柳高明一块儿时那一脸“你小子绿我”的表情，痛苦地捂住了脸。
　　他合理怀疑秦煜城现在看谁都会像绿帽。
　　陈黎抬眼：“有急事？”
　　“也不是。”牧沐干巴巴地，“我老……老公要来接我，我不想让他多等。”
　　“哎呀，那可糟糕了。”陈黎无感情朗诵道，“易先生听说你下午来，也说要过来呢，他平时都约七点的档，习惯提前半小时到，现在应该已经快到了。”
　　“？”牧沐面露茫然，“啊？”
　　“易先生。”陈黎提醒，“易安宁。”
　　牧沐愣住。
　　牧沐瞪大了眼。
　　牧沐差点当场厥过去。
　　……我操！
　　你妈的！
　　是、是绿帽啊！
　　是正牌绿帽！
　　牧沐吓得磕磕绊绊，话都说不囫囵：“易、易安宁，他、他……来……？”
　　“嗯，你上一次说‘有缘再见的话就一起去喝杯咖啡’，他很中意你。”
　　牧沐如遭雷击：“中……”
　　陈黎抬眼：“他有情，你有意，我牵了个线，你不高兴吗？”
　　……我可谢谢您了啊。
　　牧沐气若游丝：“我……他……”
　　不！不行！
　　牧沐瞬间支棱起来，缩回了脚：“不按了不按了！”
　　陈黎手中一空。
　　牧沐慌慌张张地擦干脚穿上鞋：“我现在就走了，麻烦帮我转告易先生我对他没有任何意思！”
　　他说完，拎起包和手机，扭头就走。
　　开什么玩笑？
　　现在不走，等着被秦煜城当场击毙吗？
　　同志，前方可是地狱啊！
　　作者有话要说：
　　陈黎：我，助攻，祸水东引
　　牧沐：我tm先送你上天再超度我自己


第十章 
　　牧沐的动作让陈黎十分惊讶。
　　他从未见过牧沐这样慌张的模样。
　　是因为那个结婚对象？
　　陈黎略一思考，站起身飞速洗干净手，拿过放在一旁的眼镜戴上，给房间挂上“清理中”的牌子，抬脚跟上了牧沐。
　　牧沐听到后边的动静，转头看过去：“还有事？”
　　陈黎推了推眼镜：“你还没有签字记录。”
　　“？”牧沐脚步一顿，茫然。
　　签字记录？签什么字？记什么录？
　　牧沐定了定神：“在哪签？”
　　陈黎也没发觉什么不对。
　　以前都是他取到房间里给牧沐签，今天提前出来了，牧沐不知道在哪签也正常。
　　“前台。”陈黎答道。
　　牧沐点头，脚步飞起。
　　陈黎跟在牧沐身后，看着对方飘飞的长发，对牧沐的结婚对象产生了一丝好奇。
　　他本来以为，跟这位姐结婚的是个老倒霉蛋来着。
　　毕竟新婚燕尔，对普通人而言，正是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布自己的幸福的时候，牧沐出门却连婚戒都不戴。
　　结合一下牧沐婚前的行事作风，简直就是把“姐要绿人”四个字明晃晃的挂在了脸上。
　　但现在看来，能让牧沐慌成这样，那位勇士似乎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倒霉蛋。
　　陈黎想着，问前台拿登记板，转头瞥了一眼牧沐。
　　牧沐左顾右盼，心慌气短。
　　原文里，关于易安宁的标签，最明确的只有一个“笑面虎”的称号，因为这个人表面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温驯，实际上是个不择手段的家伙。
　　但让牧沐从一个称号辨认出一个真实存在的人，这实在是太过于为难阿宅了一点！
　　牧沐焦虑抠手，试图回想关于易安宁的外貌描写，理所当然的想了个寂寞。
　　那作者连男主角的外貌都没详细描写过，还指望别的配角有什么外貌描写？
　　柳高明被他写了个橙红色的头发已经是超常发挥了！
　　可恶！
　　如果他有机会回去，也要涉足网文界，把笔下的角色都安排上五颜六色的头发，避免发生穿书之后不认识人的惨案！
　　牧沐被不描写外貌的作者气的脑无伦次！
　　但即便气成这样，他也无从得知易安宁的长相，只能盯着大门，恐惧每一个从大门口进来的人。
　　呜。
　　我只是区区一个阿宅而已啊。
　　牧沐哽咽。
　　还是得早点跟秦煜城划清界限，不然他迟早有一天要从交际废物进化成社恐。
　　陈黎从前台那里接过牧沐的登记板，一转头，就看到牧沐双手把包拎在身前，犹如放哨的狐獴一般警惕地盯着大门口，惟妙惟肖。
　　陈黎扶了一下自己下滑的眼镜。
　　看来跟这位姐结婚的，确实不是什么普通的倒霉蛋。
　　应该是个比较勇猛的倒霉蛋。
　　总之逃不开是个倒霉蛋就是了。
　　陈黎拿手里的记录板在牧沐面前晃了晃，看着牧沐转过身，把记录板放到了前台台面上。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陈黎不认为牧沐结了婚就会收敛，现在的慌张并不能说明什么，或许过不了多久就会故态复萌。
　　牧沐把记录板放正。
　　记录板夹着一沓表格，表格封面是黑底金边的卡纸，印着顾客VIP号码和名字，以及负责的美容师。
　　负责牧沐的美容师就是陈黎。
　　牧沐翻过封面，一眼就看到了整齐漂亮的原主签名，还有与整齐漂亮的签名截然相反的、参差不齐宛如狗啃一般的满意度勾画。
　　牧沐：“……？”
　　牧沐一愣，看向记录板上的客户意见栏。
　　上面写满了“笑容太少”、“聊天不回”、“死板”、“不够温柔”、“发型万年如一日”之类让人拳头梆硬的意见，看笔迹，是出自原主之手。
　　与之相匹配的，是对美容师乱七八糟的满意度评价。
　　原主一个非常满意都没勾，只打中差评，这个评价没什么规律，大概是随意乱画的。
　　牧沐：？？？？
　　牧沐转头看向陈黎。
　　陈黎手插在白褂口袋里，脸上平平淡淡的，没什么表情。
　　牧沐重新看向眼前的记录板。
　　原、原主……竟然是这样的人设吗？
　　当着别人的面勾“非常不满意”还备注“微信邀请语气不够可爱”这种事，但凡是个有点情商的人都干不出来吧？？
　　不是温柔善良吗？
　　这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横竖左右都看不出温柔善良在哪儿了？
　　原主打了这么多差评中评还不换美容师，这明显就是在故意刁难人吧？
　　那真是怪不得陈黎不喜欢原主。
　　牧沐看着记录板，神情凝重。
　　糟糕了。
　　他好像搞错了人设。
　　但秦煜城他……
　　牧沐脸逐渐皱成一团。
　　秦煜城对温柔善良女孩子的人设接受得好像挺好啊？
　　陈黎看着皱着眉思考的牧沐，估计这人又在琢磨用什么理由来给他差评了——这似乎是这女人的乐趣来源之一。
　　陈黎不耐烦继续应付，敲了敲桌面，提醒：“不是有急事吗？”
　　啊对哦！
　　牧沐一惊，顿时从原主人设垮塌的思考之中抽离出来，把所有项目都勾了个非常满意之后，在陈黎惊愕地神情之下，匆匆签下了自己的狗爬字。
　　通常来讲，就算字再怎么狗爬，自己的名字也一定是爬得最好看的那几个。
　　牧沐也一样，他写别的字不怎么样，但签自己的名字还是横是横竖是竖的。
　　只不过跟原主明显练过的字一比，他那一手狗爬仍旧显得格外扎眼。
　　牧沐看着差别极大的两种字体，头皮发麻。
　　他做出一副急匆匆的样子，刚签完就把笔一扔，转头飞速开溜。
　　再见！
　　阿宅不会再来这个是非之地了！
　　剩下的机缘让原主自己来取吧！
　　我八字轻！受不住！
　　牧沐脚步匆匆，离开美容院之后，一头扎进了附近颇多人游玩的白沙滩。
　　人这么多，就算易安宁出来找人，一时半会儿怕是也找不到。
　　六点半的海风已经带上了几丝凉意。
　　牧沐找了空着的休息椅坐下，抱着包，看着夕阳下的人群与海洋，想了想，举起手机，取景。
　　牧沐一直以来都住在内陆的山城，大学也是在省内上的。他的整个人生从零到穿越，只离开过一次山城。
　　那次是为了去帝都求医。
　　那一趟出去的时候是两个人，回来的时候就只剩下了他和一罐灰。
　　如今已经是下班时间，人来人往的沙滩热闹无比，混乱无序的在沙滩上嬉笑打闹着，隐约还能看到几颗随着潮汐起伏的脑袋。
　　牧沐拍下了在海边搭了个帐篷的家庭，拍下了正趴在沙滩上甜蜜亲昵的情侣，又拍下了远处的烧烤摊，最后举着手机将视角对准了天上。
　　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他没有亲眼见过海洋，也没有触碰过这样细软的白沙滩。
　　更不知道滨海炎炎夏日的夜晚将至时，海与夕阳会把天幕与云层染成绵软的粉色。
　　牧沐看着镜头内外的绚烂，直到手臂开始对阿宅提出抗议了，他才回过神来，按下了快门。
　　回头洗出来，烧给他妈。
　　希望这些漂亮热闹的景色隔着一个世界也能送达。
　　牧沐想着，放下手，翻着刚刚拍到的照片，留下了最满意的几张。
　　然后他抬起头，发现有人站在距离他三步远的地方，看着他。
　　牧沐：？
　　牧沐下意识转头看了周围一圈，发现周围好像没有多余的休息椅了。
　　来蹭休息椅的？
　　牧沐干脆往旁边挪了挪。
　　一个休息椅能坐至少三个成年人呢！
　　来人见他让开了位置，露出个笑，上前来，却没有坐下。
　　他对牧沐伸出了手：“牧沐小姐，这一次，要不要跟我去喝杯咖啡呢？”
　　牧沐一愣，然后脑子里叮铃哐当稀里哗啦的什么锅碗瓢盆都敲打了起来。
　　这次！
　　喝咖啡！
　　牧沐捕捉到这两个关键词，冷汗“唰”地一下就下来了。
　　他直起腰，盯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紧张地抠紧了手里的包：“……易先生？”
　　“是我。”易安宁点了点头，失笑，“看起来我没给你留下什么印象。”
　　牧沐：“……”
　　不不不不，您给我留下的印象可深刻得不能再深刻了。
　　跟原主一起狙死了秦煜城一次的，不就是您吗！
　　牧沐浑身僵硬，干巴巴地扯了扯嘴角：“您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稍微问了一下陈黎。”
　　牧沐：“……”
　　草！我后悔了！
　　我就应该发挥原主打差评的优良传统，再把陈黎钉死在“泄露客户隐私”的耻辱柱上！
　　阿宅震怒！
　　顺便在震怒的空隙里打量了一下易安宁。
　　易安宁穿着件黑色的开领T恤搭军绿收脚工装裤，脚上踩着一双白色浅口运动鞋，整个人看起来爽朗又帅气，根本分辨不出年龄。
　　跟在家大码居家服，出门直接套正装的某位秦姓工作狂完全不一样！
　　易安宁是个会打扮自己的男人！
　　他还有一张好看的脸，笑起来就像是风拂过水面撩起的涟漪！
　　但那又怎么样呢？！
　　牧沐绷紧了身体。
　　秦煜城虽然不会打扮自己，但是他穿正装就很好看了！
　　秦煜城其实也会笑，只是笑得少，他一笑起来就像是阳光底下的麦浪，让人暖烘烘的，一看就充满了幸福感！
　　但那又怎么样呢？！
　　这两个大帅比在阿宅面前，都是索命的恶鬼！
　　我好苦啊！！
　　牧沐握紧着包，无心欣赏眼前的帅哥，甚至想化身冲天炮“咻”的一下，直接蹿出十万八千里之外。
　　冷静，冷静，往好一点想。
　　牧沐抿着唇，开动脑筋。
　　至、至少从陈黎和易安宁的态度来看，原主跟易安宁暂时还只是一面之缘！
　　他们连联系方式都没有交换，第二次相逢的缘分都是陈黎强行牵起来的！
　　简单点来讲，他们不熟！
　　牧沐意识到这一点，感觉心里的包袱瞬间放下了一半。
　　易安宁敏锐地察觉到了牧沐的排斥。
　　他顿了顿，脸上笑容未褪，只是带上了些许的遗憾：“我这次也约不到你吗？”
　　牧沐：“……”
　　您好，亲亲，是的呢！
　　不仅这次约不到，下次也约不到，下下次也约不到呢，亲亲！
　　既然不熟，那就可以直接拒绝！
　　牧沐桃宝店主的本性又再一次冒出了头。
　　能得寸进尺就千万不要原地踏步！
　　牧沐梗着脖子，仰头看着易安宁，磕磕绊绊又十分坚定地：“抱、抱歉，以后也没有机会了。”
　　易安宁脸上的笑容一僵，苦笑：“这么干脆的吗……？”
　　别了别了别了。
　　这位大兄弟，我可是在救你啊！
　　牧沐这么一想，使命感顿时就上来了。
　　他这可是在拯救易安宁，让他不至于变成第二个惨遭骗婚的受害者！
　　让他逃脱变成太平洋上鱼饲料的命运！
　　易安宁似乎不想放弃，他沉默片刻，张口。
　　牧沐直接抢话，堵死了对方还没说出口的下一句：“我已经结婚了。”
　　天呢。
　　秦煜城这煞神在这种奇奇怪怪的地方可真好使！
　　易安宁愣住，他的目光扫过牧沐干干净净的手，顿了顿：“你不需要用这种借口给我台阶……”
　　“是真的。”牧沐又打断了他。
　　易安宁看着牧沐，不说话了。
　　其实他见过牧沐。
　　在某一次商业晚会上，还是少年的牧沐跟在他爸爸和哥哥身边。
　　只不过那个时候牧沐的头发才及肩，并不像现在这样——当然了，穿着也不像现在这样。
　　在易安宁从陈黎那里打听到这位小少爷现在正以女性的身份对外、并且行事作风相当肆无忌惮的时候，他就一边感慨着对方的恶趣味，一边试图顺着对方玩耍的心思展开攻势，从牧沐身上攫取一些利益和资源。
　　结婚？
　　易安宁根本不信。
　　大概是对他没兴趣的托词罢了。
　　易安宁看着牧沐，想着应该如何应对对方的托词。
　　牧沐被他盯着，浑身上下都不自在，低头摸出手机，给秦煜城发消息。
　　[沐]：你到了吗？
　　秦煜城回复得很快。
　　[秦先生]：到了有一会儿了。
　　[沐]：在哪儿？
　　[秦先生]：你后方大约10米的路边。
　　牧沐拿着手机的手倏然一紧。
　　他抬眼，略过身前的易安宁，僵硬地转过头去。
　　他后方的公路上停着一辆出租车，秦煜城正靠在后座上，面对着他们，不知已经看了多久。
　　牧沐：“……”
　　牧沐瞳孔地震。
　　作者有话要说：
　　牧沐：谢邀，人在棺材里，走得很安详。


第十一章 
　　牧沐感觉自己天灵盖都要吓翻开了。
　　苍天呐！
　　您可收了神通吧！！
　　孩子还小，受不得这刺激！！
　　牧沐的近视眼还带点散光，看不太清十米之外的秦煜城的表情。
　　——虽然正常视力这个距离好像也看不清！
　　但这种时候，看不清好像反而比看得清要好那么一丢丢丢丢！
　　至少、至少秦煜城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牧沐头脑空白一片，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怎么办！
　　怎么办啊！
　　现在的场面完全没有在阿宅的想象范围之内！
　　易安宁顺着牧沐转头的方向看过去，也看到了坐在车上的秦煜城：“怎么了？”
　　牧沐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转回头，看向易安宁。
　　那眼神，宛如正跟一个即将赴死的战友告别。
　　易安宁：“？”
　　牧沐视死如归：“接我的人来了，我先走了。”
　　易安宁闻言，再一次抬眼看向等在那里的秦煜城。
　　跟背对着马路的牧沐不同，易安宁一直是正对着的。
　　他知道那辆车已经在那里停了一会儿了，只是没想到是来找牧沐的。
　　车里的是这位小少爷的新猎物？
　　易安宁琢磨着：“那是来接你的？”
　　“是的。”牧沐点头，拎着包站起来，深吸口气，“我走了，拜拜。”
　　易安宁收回目光，看了牧沐两秒，才笑着点头答道：“再见。”
　　别了，好兄弟。
　　还是别再见了！
　　这阴间福气，孩子真的受不住！
　　牧沐不答，头也不回地走向停在路边的出租车。
　　秦煜城看着缓步而来的牧沐。
　　白沙滩上游人如织，海风吹起那一道浅蓝色身影的薄纱裙摆和长发，像正午浅海泛起的凌凌波光。
　　秦煜城又扫过还停留在原地目送着牧沐的易安宁。
　　这两个人的身影，化成灰了他都认识。
　　秦煜城神情冷淡。
　　他本以为自己会暴怒，结果此时的心情却出乎意料的平静，脑子里甚至有空盘算如何利用这两人的关系，自己获取利益的同时，把这对狗东西一起抬走。
　　牧沐脚步跨得很小，他恨不得这十多米的距离他能走一辈子！
　　但十多米，就算一米拆成三步走，每秒一步，也仅需半分钟就能到达目的地！
　　可恶！
　　我为什么不是一只蚂蚁！
　　阿宅停在了车门外，给自己打气。
　　冷静一点牧沐！不要害怕！
　　只要表现得足够自然，足够理直气壮，说不熟就可以了！
　　而且这又不是说谎！
　　牧沐拉开了车门，坐了进去。
　　秦煜城偏头看了一眼坐到他旁边的牧沐。
　　海风将牧沐的头发吹得有些乱，但即便碎发乱翘，也只是让他看起来多了一分蓬松和迷糊的味道。
　　看起来无害极了。
　　秦煜城收回视线，对司机说道：“到临江一品阁。”
　　的哥应了一声，透过车前镜看了一眼后座上的一男一女，发动车子，心中直呼刺激。
　　秦煜城让他停在这里已经有个十来分钟了，说是等人。
　　可他也看到了，这位客人一直盯着的，就是坐在休息椅上背对着公路的那妹子。
　　在妹子举着手机拍照的时候就在了。
　　在妹子被人搭讪的时候也没做声。
　　直到手机微信的声音响起，这人才慢悠悠地回复了一句，接着那妹子就转过头来。
　　的哥敏锐的嗅到了八卦的气味！
　　牧沐整理着头发，等了一会儿，见秦煜城并不出声，只是盯着他，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横竖都是一刀，牧沐一咬牙，决定自己凑上去挨这一刀子。
　　牧沐仗着头发长能挡住一点从旁而来的目光，晃了晃脑袋，一边用手梳理头发，一边问：“来了怎么不直接叫我？”
　　秦煜城的目光落在牧沐正梳理长发的手上。
　　牧沐有一双很好看的手。
　　白皙，细长，骨节分明。
　　这双手穿过绸缎般的黑发，缓慢而细致的梳理时，黑与白的对比强烈刺眼，发尾勾缠着指根，缠绵旖旎。
　　秦煜城看着牧沐的动作，正欲回答，目光却捕捉到那双在发丝间穿行的手上，有一些细碎的痕迹。
　　似乎是伤疤。
　　秦煜城滚到舌尖的话语一滞。
　　他可不记得牧沐手上有过什么伤疤。
　　秦煜城有心细看，但这双手藏在发丝间，那些细碎的痕迹隐隐约约的，看不清楚。
　　牧沐没等到秦煜城的回答，手心里都沁出了汗。
　　祖宗！
　　祖宗你倒是吱一声啊！
　　你不吭声，就显得我很憨憨！
　　牧沐梳理头发的动作停下，他放下手，小心地看了一眼秦煜城。
　　秦煜城的目光紧随着牧沐的手，却被垂落而下的发丝遮住了。
　　他抬眼，与牧沐对上了视线。
　　秦煜城忘记了刚刚牧沐问过什么，他只是随意的“嗯”了一声，反问：“刚刚那是谁？”
　　“嗯？”牧沐表面一愣，心里咯噔一下。
　　来了！
　　牧沐绷着脸，冷静地答道：“之前认识的，不太熟。”
　　秦煜城看着牧沐。
　　这人浑身上下都写满了紧张和慌乱，简直像是把“出轨被抓怎么办”这个问题刻在了脸上。
　　秦煜城：“……”
　　牧沐演技有这么差？
　　还是说现在还没有像后来那样炉火纯青——又或者，他从前对牧沐的滤镜太厚了，以至于压根没觉得对方以前演技稀烂？
　　秦煜城一时间不太确定。
　　牧沐焦虑抠手。
　　无声沉默比质问恐怖得多——尤其是在现在这样相对密闭的环境里，每一秒都是煎熬。
　　秦煜城目光再一次落在牧沐纠结在一起的手指上，随意道：“聊了什么？”
　　牧沐：“……”
　　牧沐沉默一瞬，在瞎编和说实话之间反复横跳了一会儿，最终选择了讲实话。
　　“他约我出去喝咖啡。”
　　秦煜城眉头一跳：“哦？”
　　牧沐赶紧补充：“我拒绝了。”
　　“嗯。”秦煜城点头。
　　他对牧沐和易安宁之间的联系早有准备，此时连兴师问罪的心思都提不起来——比起这个，秦煜城反而更加关注起他刚刚察觉到的异常。
　　他盯着牧沐的手，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秦煜城这样想着，干脆伸出手，摊开：“手给我。”
　　牧沐迟疑，他不知道易安宁这事儿是不是就这么被揭过了。
　　秦煜城好像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草，怎么可能！
　　秦煜城怎么可能不在意自己头顶的绿帽！
　　他要是不在意，原文里易安宁也不至于变成太平洋上的鱼饲料！
　　牧沐悲愤。
　　阿宅距离鱼饲料可能也只有一步之遥！
　　秦煜城提高了一点声音：“手。”
　　牧沐回神，打量着秦煜城神情平淡的脸，试探着伸出右手，放了上去，小心翼翼：“怎么了？”
　　秦煜城看了一眼牧沐。
　　这人浑身紧绷，警惕万分又带着点怂。手搭在他掌心的模样，像只瞪大了眼伸出小山竹试探人类的小猫咪，仿佛只要人类对他展现出恶意，他下一秒就会夺路而逃。
　　秦煜城收回视线，看向掌心里的手。
　　这只手与他记忆中有所不同。
　　它漂亮但不细腻，上边有细碎的疤痕与茧。
　　秦煜城眼皮颤动了一瞬，伸出自己的另一只手来：“另一只。”
　　牧沐乖乖地伸出了另一只，搭上去。
　　秦煜城察觉到这份乖巧，看着牧沐的双手，心中的怪异愈发多了几分。
　　左手的伤痕比右手多，右手的茧比左手厚。
　　这是一双干活的手——工作、家务或者别的什么，总之，不是记忆中那一看就养尊处优的娇嫩。
　　秦煜城指尖擦过牧沐指掌的伤痕与茧，像是探寻着什么一样，摩挲着。
　　牧沐感觉掌心被轻轻抓挠，那股痒意从手心蔓延而上，让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秦煜城的思考被他的动作打扰，抬眼看过来。
　　牧沐小声嘀咕：“有点痒。”
　　秦煜城眯起眼，薄唇抿起，指尖轻擦着牧沐左手食指指腹上一道大约一厘米的旧疤。
　　看起来是一道刀疤，范围不大，创口也不算深，应该有些年头了，不是仔细看、上手触碰，乍一眼也看不出特别明显的痕迹，只隐隐约约的残留着一道白痕。
　　秦煜城有十二万分的把握，牧沐——至少是他认识的那个牧沐，手上是没有这么一道疤痕的。
　　秦煜城轻描淡写：“不是说想要去掉这道疤吗？”
　　“哎？”牧沐一愣，低头看了一眼指腹上的那道疤。
　　你妈的。
　　他哪知道原主要怎么去掉这道疤！
　　牧沐心里骂骂咧咧，嘴上唯唯诺诺：“是……是吧？”
　　秦煜城看着牧沐这副含糊其辞不确定的答复，心中疑窦更甚。
　　他开始睁眼说瞎话：“你先前拜托我约了皮肤科的专家。”
　　牧沐：！！
　　牧沐两眼微微睁大。
　　他其实更想回到之前易安宁的话题——至少要知道秦煜城对刚刚他跟易安宁同框这件事是怎么看的。
　　但秦煜城不仅不提，还另起了个话题。
　　牧沐不得不硬着头皮接起了戏：“是吗？找到了吗？”
　　当然没有。
　　因为牧沐从来没有拜托过他这件事。
　　秦煜城打量着眼前的这位牧沐，对方几乎要把心虚和迷茫写在脸上。
　　不对劲。
　　但很有意思。
　　“没找到。”秦煜城答道。
　　“啊……哦。”牧沐点点头，也不敢多说，毕竟多说多错。
　　他试探着往回收了收手，而后小心瞅了一眼秦煜城，发觉对方并没有什么反应之后，正准备直接抽回来，就被秦煜城反手握住了。
　　？？？
　　牧沐吓了个激灵。
　　“怎、怎么了？！”
　　秦煜城看着宛如炸了毛的猫一样的牧沐，缓缓放松了手，慢吞吞道：“没事。”
　　“……”牧沐惊疑不定，又抽了抽手。
　　秦煜城倏然握紧。
　　牧沐惊了个哆嗦。
　　秦煜城：“……”
　　牧沐：“？？？”
　　秦煜城终于松开手，转头看向窗外。
　　有趣。
　　作者有话要说：
　　牧沐：你有病啊！


第十二章 
　　牧沐缩回手，盯着秦煜城的侧脸看了好一会儿，犹犹豫豫地收回视线，过了没两秒，又偷偷看了过去。
　　虽然但是，他真的很想知道秦煜城到底是怎么看待刚刚的事的。
　　不知道信没信他跟易安宁不熟这个说法。
　　牧沐坐立不安。
　　总觉得秦煜城不会信。
　　这不废话，换了他来，他也不信。
　　秦煜城可是死过一次的，虽然不是被原主亲手杀害的，但原主和易安宁绝对是他含恨死去的最直接的原因。
　　天呢。
　　牧沐战术后仰，这铁定得有绿帽PTSD了。
　　阿宅代入一下自己，心想秦煜城没有在重生之后直接发疯掐死这对狗男男，已经是非常良好的表现了，这证明他现在还病得不重。
　　可是他现在看到了原主这张脸跟绿帽先生同框，就算不发病也该发个脾气才对。
　　但是秦煜城竟然没有爆发出来！
　　牧沐更不安了。
　　沉默的变态可比外放的疯批要恐怖一百倍。
　　牧沐愁眉苦脸，又迟疑不定。
　　他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再提易安宁的事——他连该不该再提这件事都无法确定。
　　因为秦煜城看起来就是一副根本不把易安宁放心上的样子。
　　可这有人信吗？！
　　牧沐心想别人不懂秦煜城，他还能不懂吗？
　　他可是如今这世上最懂秦煜城的人呢！
　　牧沐纠结得要命。
　　就秦煜城这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他要是主动再开口提易安宁，那不就显得他好像很心虚很在意！
　　——说不定他再提这事，反而提醒了秦煜城要送绿帽先生去太平洋上喂鱼呢！
　　但、但是，不提的话……好像也得喂鱼啊。
　　牧沐泄气地靠在椅背上，心力交瘁。
　　……算了毁灭吧赶紧的。
　　阿宅累了。
　　秦煜城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若有所思。
　　他仍旧对牧沐保持着警惕。
　　很显然，这个牧沐对他有一定的熟悉程度，至于有多熟悉，现在还不太清楚。
　　秦煜城本身并不是个疑心病很重的人，但在经历过一次死亡之后，他无可避免的开始防备起身边的人来——尤其是如今正坐在他旁边的这位。
　　他察觉到了异常，但并不准备就此下结论。
　　谁知道这是不是另一种骗术？
　　秦煜城想。
　　要是他就这样轻易的放松警惕，过个几年，牧沐拉着易安宁——又或者是刘安宁赵安宁孙安宁什么安宁的出现在他面前……
　　Surprise——
　　梅·开·二·度。
　　秦煜城：“……”
　　代入感实在太强，已经起杀心了。
　　秦煜城正琢磨着应该怎么继续试探牧沐，那边牧沐就拍了拍前座的椅背，说道：“师傅，前边商场停一下。”
　　秦煜城回头：“？”
　　牧沐干巴巴的解释：“冰箱里没菜了。”
　　世界毁灭到来之前，人总还是要吃饭的。
　　这是干饭人最后的倔强。
　　秦煜城微怔。
　　这几天在家里根本不是他做饭，他自然也不知道冰箱里没有菜了。
　　的士司机在商业广场对面路口停下，牧沐下了车，却发现秦煜城也跟了下来。
　　“？”牧沐迷惑。
　　秦煜城言简意赅：“一起去。”
　　牧沐抬脚跟在秦煜城后边过了马路，有点奇怪秦煜城为什么要跟他一起来。
　　牧沐的家庭概念里，工作忙赚得也多的那一方，可以适当少承担一些家务，而相对比较清闲的那一方，多做一些也无可厚非。
　　根据牧沐通过现有的信息推测出来的情况，原主目前的状态是没有收入的全职太、呃，全职煮夫，那么包揽大部分家务是理所当然的事。
　　——虽然家用的钱从哪儿来这一点让他很迷茫，但牧沐也不敢去问，只能等着秦煜城提及这方面，主动伸个台阶过来，他才能顺着演下去。
　　牧沐跟在秦煜城后边进了地下超市。
　　出乎意料的，秦煜城对这个超市也十分熟悉，一下来就直奔生鲜区，像是常来。
　　牧沐推了个小车车，跟在秦煜城背后，专心致志地观察着秦煜城，试图从秦煜城的动作里看出他更加偏好哪种菜。
　　但交际废物不愧是交际废物。
　　他观察了一路，屁都没观察出来。
　　牧沐沮丧地扯了个保鲜袋，开始挑选番茄。
　　鲁迅曾经说过，当你不知道吃什么的时候，就选番茄炒蛋。
　　秦煜城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挑选番茄的牧沐。
　　他作为一个商人，见的人多，交际也多，自然比牧沐敏锐多了。
　　他知道牧沐一直在观察他，也看出来了牧沐对超市的熟悉。以及，牧沐在挑选生鲜果蔬的时候，也有一套自己的方法。
　　买菜是非常考验一个人对食物的了解程度的。
　　站在菜场里，拿着果蔬翻来覆去反复看或者是看也不看直接往袋子里塞的人，多半都是很少做饭的。
　　而拿起果蔬粗略扫过某几个固定的地方，就直接判断放回去还是收起来的人，大多都是常年泡在厨房里的。
　　牧沐是后者。
　　不过也确实，秦煜城一边观察牧沐一边回忆着这几天吃的菜，心想如果不是天赋异禀，那样的手艺没个大几年估计也练不出来。
　　牧沐拿了三个大番茄，转头放回小推车，看了一圈，抬脚就要往切肉柜台走。
　　但他刚抬起脚，就看到一颗橙红色的脑袋向着他飞速冲了过来。
　　还叼着……啊不是，还提着个蓝色的购物篮。
　　柳高明看到牧沐和秦煜城，宛如狗勾找到了主人，摇着尾巴就凑了上来：“下午好！下午好！两位来买菜呀？”
　　牧沐下意识看了一眼秦煜城。
　　秦煜城正盯着柳高明，面无表情。
　　牧沐头皮一紧，但也不好落着柳高明在一边不答话。
　　——虽然他觉得不答话也没什么问题，毕竟柳高明是作者指定的秦煜城小弟。但怎么说，人家都凑上来寒暄了，不答话就不太礼貌。
　　牧沐点头，干巴巴应付：“……嗯，来买菜。”
　　柳高明看着小推车里那几个大番茄，又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购物篮，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这位G省地王的小孙子跟他爹大吵一架，闹离家出走，买了套房之后信用卡惨遭家里冻结。
　　身上从来不留现金的公子哥梗着脖子十分倔强，表示自己绝不低头，转头就准备问狐朋狗友们要个几万花花，却发现狐朋狗友们纷纷对他发出嘲笑，然后挂断了电话。
　　没有人给他打钱。
　　小柳公子现在全身上下身家仅有支X宝里的五百块。
　　中午叫了一顿外卖，还剩三百八。
　　距离下个月发工资，还有十五天。
　　油钱都够呛。
　　柳高明心想他还能饿死不成？
　　他听说自己做饭特别便宜，于是开着车屁颠屁颠来到了附近的商场。
　　从小到大都有保姆做饭的小柳少爷，这时才发现自己五谷不分。
　　同时，也想起了，自己并不会做饭这一事实。
　　就在柳高明感觉自己可能真的要饿死的时候，他双眼5.3的视力和他敏锐的颜狗雷达，为他找到了救星！
　　牧沐看着明显有话要说的柳高明，想了想，还是问道：“是有事吗？”
　　柳高明疯狂点头，又凑近了些。
　　牧沐不适应地后退一步，撞到了秦煜城。
　　秦煜城顺手扶了一把。
　　牧沐扭头，秦煜城已经收回了手。
　　“那个……”柳高明忸忸怩怩。
　　一米八五的大个子，橙红色的寸头，这幅样子着实有点辣。
　　牧沐露出被刺到的表情，别开眼。
　　秦煜城也是一滞，思及对方的身份，深吸口气：“你说。”
　　“虽然很唐突，但我……我最近能不能上你们家蹭饭啊？”柳高明眼巴巴的看着他们，“我交伙食费！不过信用卡被冻了，下个月发了工资补行不行？”
　　秦煜城：“……”
　　牧沐：“？？？”
　　柳高明期期艾艾：“可、可以吗？我不会做饭……”
　　连菜都不会买。
　　牧沐转头看秦煜城。
　　这你小弟，你看着办。
　　秦煜城垂眼看他，停顿片刻：“你做饭，你说了算。”
　　牧沐闻言一惊。
　　草！
　　秦煜城一定是在试探我！
　　他果然还记着易安宁的事！
　　他果然是绿帽PTSD犯了，搁这儿把柳高明当帽子呢！
　　啊哈！
　　阿宅看穿了一切。
　　爷才不上当呢！
　　牧沐：“这……不合适吧？”
　　柳高明再一次惨遭漂亮妹妹拒绝，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他双手合十：“拜托拜托，不然我要饿死了！”
　　牧沐：？？
　　倒也不至于？？
　　柳高明见牧沐这边冷硬如铁，只好转而看向了秦煜城，眼巴巴的。
　　秦煜城：“……”
　　好好一个地王的孙子，怎么混成这样。
　　秦煜城沉默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虚伪道：“没问题，邻居间本就该互相帮助。”
　　牧沐：？
　　暗示我冷酷无情是吗？
　　柳高明两眼发亮。
　　天呢！
　　秦先生真是人帅心善！
　　柳高明抢着帮忙推起了小车车。
　　牧沐板着一张脸买完了菜，就听柳高明问：“你们开车了吗？”
　　牧沐摇头。
　　柳高明喜滋滋地：“我开了我开了！我载你们回去！”
　　牧沐和秦煜城没有拒绝。
　　牧沐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柳高明的话，一边对这位兄弟致以十二万分的悲悯同情。
　　这哥们儿说不定已经上了秦煜城的鱼饲料预备名单了。
　　与阿宅同病相怜！
　　就看秦煜城是更重视兄弟还是更讨厌绿帽了。
　　柳高明的生死就在这一念之间！
　　牧沐抱着给小柳公子做断头饭的心思烧了一桌子大餐，看着柳高明吃得两眼放光，听柳高明叭叭叭地拍他马屁。
　　拍我马屁又什么用呢？
　　牧沐无慈悲地想。
　　你不如多给秦煜城送点钱，或许能逃过一劫。
　　牧沐夹了一筷子咸蛋黄茄子，就听柳高明说：“牧沐，这个咸蛋黄茄子做法能发我一份吗？”
　　牧沐想也不想：“好，吃完发你。”
　　秦煜城夹菜的动作一顿，露出个虚假的笑容来：“我们还没有你的联系方式呢。”
　　柳高明吃得头也不抬：“有的有的，牧沐今早加了我微信的！”
　　秦煜城眉头一跳。
　　牧沐看着埋头干饭的柳高明，手里的筷子划在碗里发出“呲——”的一声。
　　他妈的。
　　牧沐咬牙切齿。
　　好心给你做断头饭，你小子却暗算我！


第十三章 
　　我牧沐可以死，但绝不能死在柳高明这傻狗的那张嘴上！
　　柳高明这憨批真是浪费了“高明”这个名字！
　　给他取这名字的人一定非常失望！
　　阿宅狂怒！
　　他张口就想解释这件事，而后突然又闭上了。
　　糟糕。
　　他先前推辞的时候，好像是跟柳高明说了秦煜城也会养绿植，还养得比他好来着。
　　牧沐：“……”
　　那么问题来了。
　　秦煜城会养绿植吗？
　　牧沐陷入沉思。
　　他只记得原文里，秦煜城一天到晚不是在工作就是在去工作的路上，整个就是一台无情的赚钱机器，身体力行的展现了一个毫无生活情趣的男人是什么模样。
　　综上所述，秦煜城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会养绿植的人。
　　可恶！
　　牧沐两眼一闭。
　　算了不管了，总之一定要在柳高明再一次狗叫之前先发制人！
　　“嗯，今天早上遇到的时候，柳高明问我照顾绿植的事。”
　　牧沐神情平和，看着柳高明的眼神像是看拆了家死到临头还不自知的傻狗。
　　“我告诉他这方面你比我更在行，他还说也要加你来着。”
　　傻狗还在埋头苦吃，一边吃一边连连点头：“是的是的，不过我还没买种子和花盆。”
　　秦煜城闻言，并没有拒绝柳高明加微信的邀请。他偏头看了一眼牧沐，若有所思。
　　看起来，这个牧沐好像知道他对花花草草很了解。
　　秦煜城对于花草的了解来源于他的养母。
　　他的养父母留下来的那一套郊区的自建房里有个小庭院，从秦煜城记事起，那个小庭院里就总是翠意盎然，随着时节开着各色的花。
　　那旺盛又漂亮的小庭院，正是由他的养母一手布置养成的。有了他之后，养父母变得无比忙碌，并不总有时间，于是秦煜城就开始学着照顾它们。
　　自小学到的知识和经验延续到了现在，是以，秦煜城对于那些花花草草的了解相当深厚，从前也都是他独自打理这些。
　　秦煜城跟两眼发亮的柳高明交换了联系方式，说道：“嗯，我确实对照顾花草略通一二。”
　　牧沐一愣，咬着筷子看向秦煜城。
　　嗯？秦煜城？略通一二？
　　秦煜城这是说的真话，还是在顺着他的话给他台阶下？
　　阿宅迟疑。
　　秦煜城一个工作狂，怎么可能还有空去捣鼓这些花花草草。
　　能耐心好好照顾花草的人，多多少少都讲究“生活”、有那么一点点仪式感情结。
　　秦煜城横看竖看上看下看，怎么看都不是那种人耶。
　　正在牧沐纠结的时候，又听秦煜城说：“不过我在创业，工作很忙，这种事你问牧沐会更快些。”
　　果然！
　　牧沐瞬间不纠结了，甚至还有点猜中谜底的洋洋得意。
　　柳高明加上了秦煜城的微信，整个人精神抖擞，对着被他放进“宝贝”这一分组的两个新微信账号反复欣赏。
　　这个分组里全都是柳高明凭借颜狗嗅觉勾搭到的漂亮姐妹和帅气兄弟，是让他的狐朋狗友们天天羡慕嫉妒，恨不得抢了他手机抄录一份的宝藏！
　　今天宝库里又增加了两个新宝贝！
　　他之后还能跟这两个宝贝一起吃饭！吃好几天！
　　光是想想就令人神清气爽！
　　柳高明爽死了，他听到秦煜城提到创业，顿时精神头就更足了：“创业？你干哪一行啊？”
　　秦煜城本就有心跟柳高明搭上线，自然不会放过这么个机会：“人工智能行业，做AI云开发……”
　　牧沐咬着筷子听着这俩人一边吃饭一边讲天书。
　　傻狗看起来再傻，家世条件和见识也摆在那里，对商机的敏锐度非同一般。
　　牧沐听来听去，总算是听明白了两个关键点。
　　第一、柳高明跟他老子干上了，说要自己干一番事业出来跟他老子打对台，而他爷爷在一边疯狂拱火，把孙子拱出家门自己历练来了。
　　第二、原文的第一个大剧情，正是秦煜城和柳高明的合作，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此时应该正是这个大剧情的起点了。
　　好。
　　那么问题来了。
　　这房子秦煜城到底什么时候卖？
　　牧沐吃着饭竖着耳朵，满心期盼秦煜城和柳高明能提一嘴买卖房子的事，但一直到桌上饭菜被一扫而空，牧沐也没听到自己想听到的话题。
　　牧沐：“……”
　　淦！
　　这剧情到底怎么回事？！
　　好像变了，但又没有完全变。
　　牧沐眼巴巴地看着秦煜城开始收拾碗筷，焦虑抠手。
　　柳高明一愣，迅速反应过来，开始抢活儿：“放着放着，我来，你俩歇着！”
　　这哪能答应的？
　　秦煜城摇了摇头，继续收拾。
　　可柳高明是谁！
　　他天生叛逆，他偏要勉强！
　　牧沐看着柳高明裤腿一提屁股一顶，把秦煜城挤到一边，脸上表情直接失控。
　　牧沐：“……”草啊。
　　你妈的，柳高明这傻狗哪天真的变成鱼饲料了绝对是他自己作的，跟绿帽和阿宅都没有关系！
　　秦煜城看着牧沐略显扭曲的表情，深吸口气：“想笑可以直接笑。”
　　牧沐：“……噗、咳！”
　　牧沐收住，清了清嗓子，努力做出端庄的姿态来，否认：“没有，没有想笑。”
　　秦煜城看着牧沐眼里藏都藏不住的笑意，提了提嘴角，皮笑肉不笑。
　　嚣张是吧？
　　他目光扫过厨房里背对着他们的柳高明，重新坐在了餐桌前，问：“那你在想什么？”
　　牧沐：“？”
　　在想您什么时候卖房，跟我离婚！
　　实在不行，跟原文里一样打入冷宫也不是不行，希望您动作快点，我超喜欢冷宫的！
　　牧沐心里想的当然不敢嘴上说，他矜持地答道：“什么都没想。”
　　“噢。”秦煜城声音冷漠，“我以为你在想刚刚沙滩上那个男人。”
　　牧沐甚至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他愣了一下，下一秒浑身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连声音都瞬间变弱了：“……我没有。”
　　秦煜城看着一提到易安宁就变得心虚气短的牧沐，眯起眼来。
　　他也就是不想让牧沐看他笑话，随便这么刺了一下，没想到这人反应还挺大。
　　果然还是跟易安宁扯不开干系。
　　秦煜城皱着眉，敲了敲桌面：“你心虚什么？”
　　“我没……”牧沐话音刚落，厨房里就传来一声碎裂的巨响，打断了他的话头。
　　秦煜城和牧沐同时转头看去，发现柳高明愣在原地，地板上碎了两个碗碟，碗碟里的油污四溅，搞得厨房地面一团糟，还放着水的洗碗池里泡泡都快溢出来了。
　　“我去看看。”牧沐话音未落，倏然起身，飞速冲进了厨房。
　　阿爸的好大儿！
　　你这个状况出得可太好了！
　　呜呜呜。
　　牧沐看着被柳高明失手摔碎的两个碗碟，感动得一塌糊涂。
　　组织和人民会记得你们的牺牲的！
　　你们的牺牲拯救了一个阿宅，为你们的牺牲起立鼓掌！
　　牧沐伸手关掉水龙头，转头看向柳高明，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没事吧？”
　　“没事没事。”柳高明看着自己两手上的泡泡，挫败，“我搞砸了。”
　　“你不熟悉家务而已。”牧沐安慰他，“我来吧。”
　　“……”柳高明看着乱糟糟的地面，转头看向牧沐，“我……帮忙打打下手？”
　　牧沐一想，点点头。
　　这个时候如果让柳高明去歇着，他估计会一直记挂着这个事。
　　不如看着他，让做点事，他自己心理也有点安慰。
　　牧沐拿出了一个单独的垃圾袋，撑开，交给柳高明：“你捡一下地上的碎片吧，扔到这里面，捡大块的就行，别划伤手了，小碎片我去拿扫帚和拖把来。”
　　这个他会！
　　柳高明感动：“没问题！”
　　牧沐准备去露台拿清洁工具，一转身就撞上了秦煜城的视线。
　　秦煜城撑着脸，看着他，似笑非笑。
　　这人看起来怎么阴阳怪气的。
　　牧沐收回目光，强撑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脚底抹油从秦煜城边上绕了过去。
　　等牧沐拿着清洁工具回来的时候，发现秦煜城已经在厨房里，跟柳高明一边聊天一边洗碗了。
　　他悄咪咪靠过去，就听到秦煜城问柳高明：“你上次过来看房子的时候，不是被牧沐拒绝了吗？不介意吗？”
　　牧沐脚步一顿，他拎着扫帚和拖把，满脸茫然。
　　拒绝？拒绝什么？
　　秦煜城在说啥？
　　“啊？”柳高明脸上的茫然与牧沐如出一辙。
　　但跟并不把很多事情往心里去的牧沐不同，柳高明很快就从“拒绝”这个关键词里，回忆起了前几天跟牧沐头一次的碰面。
　　他摇了摇头：“没什么好介意的吧，我们当时第一次见面，我就说以后有问题能不能找她问，被拒绝太正常了。”
　　牧沐站在厨房门口回忆了一下，想起来了，是有那么一回事，后来他回家还跟秦煜城推销了一下柳高明这个买房干脆利落的大款来着。
　　……但他好像没有跟秦煜城说过什么拒绝的事。
　　要不是柳高明提起来，阿宅自己都不记得还有这么个插曲！
　　牧沐看着秦煜城的背影，握紧了手里的扫帚，感觉背后凉飕飕的蹿着冷风。
　　这个人是在套话吧？
　　他一副轻飘飘宛如唠家常的样子，套话套得倒是很熟练很有效率嘛！
　　牧沐心里咯噔一下。
　　糟糕。
　　秦煜城不会已经套过他的话了吧？
　　阿宅汗毛直立，试图回忆自己有没有说过什么不该说的话。
　　秦煜城确实是在套话。
　　他余光瞥见了牧沐站在厨房门口的身影，不仅没有收敛，反而声音略微提高了些，一副惊讶的样子：“你和牧沐第一次见面？我以为你们见过几次了。”
　　牧沐：？？？
　　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
　　真就怀疑你小弟要送你绿色大礼包是吗？
　　这位兄弟，您可行行好吧，用您脖子上的球型玩意儿想想，谁会出轨柳高明啊？就他这样的，指不定还没勾搭上就已经暴露了！
　　“我跟牧沐确实是第一次见，我这个人吧，有点过度自来熟。”柳高明半点没察觉到秦煜城的试探，还傻不愣登喜滋滋地，“因为是第一次见，所以被拒绝了呗，牧沐一个姑娘家防备我很正常嘛。”
　　秦煜城被“姑娘家”三个字震得手上动作一滞，瞬间想到了那天半夜在牧沐房间里看到的假胸。
　　秦煜城：“……………嗯。”
　　牧沐：“……”
　　牧沐心情有点复杂。
　　有点想骂人，还有点同情柳高明。
　　在场的三个人，一个在套他话，一个是女装骗子，只有柳高明自己一个老实人，傻了吧唧的说实话。
　　草。
　　我愿称这哥为最惨。
　　都已经这么惨了，还是不要叫他傻狗了，应该让他多多感受一下世界的善意和温柔。
　　牧沐慈悲地看着柳高明，正准备清清嗓子提醒里边的两位他回来了，就听到秦煜城又开口了。
　　他说：“你这样不好，当心遇到骗子。”
　　牧沐差点当场拍手叫好。
　　妙哇！好一出贼喊捉贼！
　　“没关系！”柳高明看起来可骄傲了，“我只对长得好看的人自来熟，既然是长得好看的人，骗我也没关系，横竖也就几个钱罢了！”
　　“？？？”
　　秦煜城听了都惊了。
　　牧沐：“……”
　　这傻狗没救了等死吧。
　　牧沐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手里一使劲儿，扫帚和拖把叮铃哐啷撞在瓷砖墙上。
　　秦煜城回头看了他两秒，又转回头去继续刷碗，不吭声了。
　　牧沐也不敢主动搭话，生怕秦煜城跟之前一样突然送出一道送命题。
　　不仅如此，他现在对秦煜城主动跟他讲话这事也有点害怕。
　　——看看秦煜城套柳高明话那熟练的样子！
　　鬼知道这人嘴里的话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又有哪些是伪装得自然而然的陷阱？
　　也许他已经被套出过什么话了也不一定。
　　牧沐光是想到这一点就感觉要窒息了。
　　他木然地拖干净厨房的地面，洗干净拖布，慢吞吞挪到客厅，窝进沙发里，抱着靠枕，眼神失焦。
　　牧沐疯狂回忆这段时间他跟秦煜城的交流。
　　他跟秦煜城正面沟通的机会真的很少。
　　秦煜城要上班，早出晚归，唯一固定的一点也就在家里吃个早饭，晚饭回不回来吃都不算稳定，更何况他俩餐桌上几乎不怎么讲话。
　　秦煜城从头到尾都是一副“我就看着你表演”的冷漠态度，有的时候难得开口讲话，几乎字字句句都让牧沐绷紧了皮。
　　但牧沐也明白，他是心虚，在心虚的人耳朵里，任何一个词句都像是来自他人的刺探。
　　牧沐回忆来回忆去，怎么也猜不到秦煜城哪些话能是有目的的套话。
　　他现在只觉得哪一句都像。
　　可恶啊！
　　这也太为难人了！
　　阿宅要是能有小说主角一样的智商和敏锐的观察度，早他妈是牛逼轰轰的成功人士了，还能是现在这个叼样？
　　牧沐愤愤地捶了一下靠枕。
　　刚从厨房里出来的柳高明被他突然这一捶吓了一跳，想到自己闯的祸，当场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太笨手笨脚了！”
　　“？”牧沐转头，无语，“你道什么歉？”
　　“因为你生气了？”柳高明小心翼翼。
　　牧沐抱着靠枕，看了一眼擦干手出来的秦煜城，摇头：“我没生气，我无缘无故的生什么气。”
　　“啊！”小柳公子恍然，“我去给你烧壶热水？”
　　“？”牧沐茫然，“什么？”
　　“不是那个吗？影响情绪的……”柳高明小小声，“生理期。”
　　刚走出厨房的秦煜城一顿：“……嗯？”
　　牧沐：“…………”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请问这位柳姓男士，您跟我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第十四章 
　　实不相瞒。
　　要不是柳高明提了一嘴生理期这个事儿，牧沐压根都忘了妹子每个月还有这么一段时期。
　　正常来讲谁会想到呢？
　　哈哈哈，阿宅不过是个卑微母胎SOLO罢了。
　　牧沐笑着笑着就感觉愈发的不对劲起来。
　　这就更令人想不通为什么秦煜城会被骗这么久……噢，也不一定。
　　秦先生可是个有老婆还睡客房的狠角色。
　　谁让他不行！
　　不需要鼓掌自然也就对女孩子这种事情不敏感。
　　确实，这很合理。
　　牧沐顶着秦煜城的目光，对着柳高明假笑一下，也不正面回答，转手把靠枕放到一边，站起身：“你们慢慢聊，我回房间了。”
　　柳高明目送着牧沐回了房间，扭头看向秦煜城，小声问：“咱们真的不要烧个热水吗？”
　　秦煜城转头，眉头挑得老高，打量着柳高明，感觉自己重新认识了这傻狗一番。
　　真厉害啊，柳高明。
　　这一顿直接把自己送进别人黑名单里的骚操作，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秦煜城这么想着，慢吞吞答道：“确实，你说得对，饮水机里有热水，我倒一杯送过去。”
　　其实没必要，毕竟牧沐是个男的。
　　但秦煜城就是想看牧沐的笑话。
　　生理期的迫害是从柳高明开始的，他不过是顺着柳高明的戏路接下去演罢了。
　　他秦煜城又有什么错呢？
　　刚从厨房里出来的秦煜城又走了回去，倒了杯热水出来，指了指书房的方向：“我们去书房再谈谈？我有很多资料都带回来了。”
　　“好的！”柳高明喜滋滋地进了书房。
　　他觉得自己运气当真是好极了。
　　刚跟他爹闹翻跑出来，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惨遭信用卡冻结，却又柳暗花明，遇到了新的机会。
　　柳高明觉得刚刚聊的AI小区非常值得尝试，等会儿结合一下资料，如果真如秦煜城所说的那样便利，他有很大的把握从他爷爷那儿抠钱抠地出来投资！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他可以跟好看得鸭皮的秦先生合作！
　　还能托秦先生的福天天看到漂亮妹子牧沐！
　　天呢！
　　早知道离家出走运气会这么好，他早该跑出来了！
　　柳高明坐在书房里，感动得就差汪汪叫。
　　秦煜城端着杯热水，慢吞吞地走到了主卧门口，敲了敲门。
　　牧沐正趴在床上记账，听到敲门声吓了一跳，警觉地看向了门口，扫了一眼竖起来的锁扣，松了口气。
　　他反锁了门来着。
　　牧沐放下笔起身，打开锁扣，拧开门，看到站在门口的秦煜城，小心试探：“有事？”
　　秦煜城抬眼，把手里的杯子递过去：“热水。”
　　牧沐：“……”
　　牧沐嘴角抖了抖，木着脸伸手接过，艰涩道：“谢谢。”
　　秦煜城发出一声细碎的气音，像是笑，又像是嗤弄。
　　他看着神情木然的牧沐，恶趣味上头，慢吞吞问道：“第几天了？”
　　牧沐：“？”
　　我根本没来，我特么怎么知道第几天了？而且我根本不知道女孩子生理期是啥样的啊！
　　牧沐一肚子脏话想要骂，但最后还是憋住了。
　　换个角度想，秦煜城会问这种问题，很有可能是因为他不知道他是男的。
　　那也不是没有收获！
　　牧沐如此安慰自己，硬着头皮答道：“……第一天。”
　　秦煜城一挑眉：“唔，那还有一周。”
　　牧沐：“？”
　　嗯？什么？什么一周？
　　牧沐茫然。
　　秦煜城不疾不徐开始吓唬人：“今晚我来陪你？”
　　牧沐：？？
　　？？？
　　什么？？？
　　牧沐瞳孔地震。
　　你不是不行吗？？
　　你难道行？？你行你会不知道你老婆是男的？？？
　　天哪！原主难道是用了什么阿宅不知道的神奇邪术？！
　　秦煜城看着牧沐震惊失语的样子，发出一声催促的鼻音：“嗯？”
　　牧沐倏然回神，磕磕绊绊：“不、不……不用了。”
　　秦煜城点点头：“哦。”
　　然后毫不留恋地转头走向书房。
　　牧沐：？
　　啊？就这？
　　牧沐瞪着秦煜城的背影，表情逐渐地铁老人化。
　　这人，果然还是不行吧？
　　留下来陪他说不定就是盖上棉被纯聊天嗷，不然他怎么可能发现不了原主是男的？
　　这根本无法用科学解释！
　　牧沐皱着一张脸看着秦煜城的背影，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秦煜城的脚步都变得轻快了几分。
　　牧沐：“……？”
　　错觉吧。
　　牧沐抠抠脑袋，狐疑地关上了房门，落锁。
　　柳高明等到了秦煜城，他坐在书房的圆凳上，看着推门而入的秦先生，嗅觉敏锐：“怎么突然这么开心？”
　　秦煜城一顿：“很明显？”
　　柳高明竖起一根拇指：“超明显！”
　　秦煜城坐到了书桌后边，打开电脑，答道：“嗯……刚刚联络了一下感情。”
　　柳高明露出了羡慕的表情。
　　真好。
　　哎，他也好想找个漂亮媳妇。
　　但找个漂亮媳妇就不能看外面的漂亮小姐姐了，在开放的当代，好像连看帅气小哥哥也要收敛。
　　傻狗犹豫了足足两秒，最终还是为了一片森林忍痛放弃了一棵树！
　　柳高明扼腕。
　　觉得自己牺牲真是好大！
　　秦煜城完全不知道柳高明脑子里在跑什么火车。
　　在吓唬过牧沐之后，他心情极佳，感觉连工作都变得特别带劲。
　　秦煜城觉得柳高明真的很不错！
　　特指在迫害牧沐这一方面。
　　他打印了一沓文件出来，转头对很不错的柳高明说道：“这个策案是我们公司准备用来吸引投资的新项目……”
　　……
　　牧沐睁开眼，看了一眼手机，当场痛苦的捂住了脸。
　　他竟然没等闹钟响，就自然而然的醒了过来。
　　现在连六点半都没有！
　　这是失格！
　　阿宅失格！
　　牧沐瞪着眼看着天花板，发现自己竟没有一点睡意。
　　牧沐深吸口气，翻身爬了起来。
　　人类的适应性竟恐怖如斯！
　　牧沐洗漱完，看了一眼他昨晚上放在床头柜上的账本。
　　他昨晚上做了一笔预算——关于他还没起步的赚钱大业。
　　牧沐目前瞄准的仍旧是他非常熟悉的娃衣这一行，小众，市场不大，非常适合个体户运作。又因为小众，哪怕他突然脱离了这个世界，也并不用担心给太多人造成困扰。
　　只是成本方面，从娃娃人台、布料、工艺材料、工具……包括缝纫机在内的那一堆东西，零零总总算下来，没个万把块肯定拿不下来。
　　这还是他查过手机型号，决定用手机拍摄代替专业相机，以及没有算上另外租一间房用作缝纫拍摄的前提下。
　　牧沐看着账本上自己目前只出不进的账目，决定今天就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便宜房子可以租。
　　秦煜城看起来不准备卖房了，那么他自己租房这件事就要直接提上日程。
　　在这里因为预算犹豫不前是没有用的。
　　总而言之，要先行动起来才行。
　　尽快租个房，稍微布置一下固定的取景框，就可以开工了。
　　早开工早赚钱，到时候他只需要在把工作时间缩减一下，控制在秦煜城的上班时间之内，问题应该就不大。
　　毕竟秦先生是个工作狂呢。
　　牧沐想着，把账本一合，塞进床头柜抽屉，扎上头发，转身出了门。
　　在他拿着软管给被晒得有点打蔫的栀子浇水的时候，门口响起了门铃。
　　柳高明没有到六楼的电梯卡，微信叫牧沐，牧沐又没回复，他只能跑到单元楼下，乖乖按门铃。
　　牧沐上门口打开对讲机看了一眼，被柳高明那一头橙红色的头发刺到了双眼。
　　他还记恨着这傻狗那一句“生理期”的迫害，开口语气凉飕飕地：“你有事？”
　　柳高明不好意思的“诶嘿”一声：“姐，我来蹭早、早饭。”
　　被那一声“姐”哽住的牧沐吐出一串省略号。
　　“……早饭？”
　　柳高明可怜巴巴地看着监控头。
　　牧沐深吸口气，按了开门。
　　万万没有想到，柳高明说“蹭几天饭”的这个蹭饭，竟然是从早上算起。
　　牧沐回到露台继续浇水，没多久就看到柳高明蹿了进来，他甚至在昨晚上就拎了双客用拖鞋上来，给他自己穿。
　　傻狗的目光随着牧沐手中的水流移动，摇着尾巴：“姐，我哥呢？”
　　牧沐：“……”
　　虽然能理解男性的友谊很容易变得不分彼此称兄道弟，但你们大可不必把我算进去！
　　牧沐无感情回答：“他还没起。”
　　“噢。”柳高明点头，看着牧沐专心致志的捣鼓那些花花草草。
　　生机勃勃，姹紫嫣红。
　　而美人如花，生在其中。
　　被捏扁的软管呲出来的水幕边缘碎成了薄雾，将初升的朝阳折射出七种颜色的光芒。
　　穿着宽松居家服的长发美人头发蓬松而随意的挽着，碎发轻晃，站在薄雾之后，透着朦胧如梦一样的慵懒。
　　柳高明看得正入神，肩膀冷不丁地被拍了一下。
　　他一个激灵，猛地转过头。
　　秦煜城端着杯水，看了看他，又看向牧沐，面无表情：“很好看？”
　　柳高明十分诚实：“好看。”
　　秦煜城听到这个答案，片刻，转过头，跟柳高明对上视线：“嗯，我也觉得很好看。”
　　不然也不至于被骗得那么惨。
　　秦煜城喝了口水，走进了厨房。
　　柳高明看着秦煜城的背影，后知后觉的发现了自己行为的不妥，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解释：“哥，我没别的意思，就，单纯的欣赏。”
　　秦煜城闻言，瞥了一眼柳高明：“就算你不是单纯的欣赏，我觉得他也看不上你。”
　　柳高明：？！
　　干什么干什么？
　　怎么突然人身攻击！？
　　秦煜城打开了冰箱。
　　他说的可是实话。
　　牧沐对柳高明的嫌弃和避让几乎是写在了脸上。
　　其原因估计是柳高明过度的热情和毫不自知的迫害。
　　这大概就是猫对狗的天然排斥了吧。
　　秦先生如是想，又突然意识到如今的牧沐对他好像也挺排斥的。
　　秦煜城：“……”
　　秦煜城转头看了一眼站在厨房门口，好像天塌了一样傻住的柳高明，又转回了头。
　　他跟这傻狗怎么可能会是同一物种。
　　这根本不可能。
　　牧沐浇完水，发现架子上的山地玫瑰生出了花箭。
　　他有些惊讶，没想到这盆山地玫瑰竟然养到了可以开花的年纪。
　　原主养了这么多年？
　　还是说从别人那里搞来的？
　　牧沐疑惑着，转头从工具房里找来了剪子，砍掉了花箭，又检查了一遍别的多肉，发现大家都乖乖的没有开花之后，心满意足的去扫积水。
　　秦煜城在柳高明佩服的注视下拌好了三份沙拉，用黄油煎了六片吐司，做了三份午餐肉三明治，温好了牛奶。
　　牧沐处理完了露台上的绿植们回来的时候，一进门，黄油的奶香味就扑面而来。
　　他一愣，看到秦煜城端着牛奶和三明治从厨房里出来。
　　牧沐看看牛奶和三明治，又看了看秦煜城。
　　牧沐：“……？”
　　我失业了？
　　秦煜城把手里的牛奶和三明治放到了牧沐这几天习惯坐的位置上，看了一眼牧沐。
　　牧沐惊疑不定地坐了下来，掀开三明治煎得焦脆的吐司盖瞅了一眼。
　　夹心里有午餐肉、白菜心和煎鸡蛋，还有作为调味的蛋黄酱。
　　很正常的早饭。
　　牧沐伸手去拿牛奶。
　　秦煜城回了厨房，跟柳高明一起把剩下的两份牛奶三明治跟沙拉也拿了出来。
　　牧沐“咔擦咔擦”地啃着三明治，惊觉味道还不错。
　　不过也是。
　　吃过苦的孩子怎么可能不会做饭呢？
　　牧沐很快就接受了这个设定，转而想着今天要去看房子的事。
　　本来牧沐还打着算盘想白嫖一套租房，直接在秦煜城给的租房里搞工作室。
　　到时候就算秦煜城上门来，看到他在搞缝纫，他也都已经找好理由了。
　　就直接声泪俱下，说秦煜城你好狠的心！我没有钱了只能这般维持生计！
　　这样秦煜城的报复心一定能够得到空前满足！
　　但很可惜，秦煜城看起来并没有卖掉这套房，把他塞进冷宫的想法。
　　这个剧情变了，牧沐也没办法。
　　他也只能退而求其次，自己出去租。
　　可是租房是需要身份证的，电子身份证可不好使。
　　而之前在民政局的时候，秦煜城这狗东西把他的全套证件都拿走了。
　　——虽然那套证件是假的。
　　牧沐在小程序登记的电子证件里看到了，不管是户口本、身份证还是驾驶证，那上边的性别写的都是女。
　　可就算那套证件是假的，牧沐手里也没有真的啊！
　　鬼知道原主把真的证件藏哪儿去了！
　　不过既然那套假的证件能用来办结婚证，想必用来租房也没有问题。
　　只是……
　　牧沐咬着三明治，看向秦煜城，又瞅了一眼柳高明。
　　柳高明算是外人。
　　他趁着有外人的时候问秦煜城要身份证，说不定能够做得到？
　　思及此，牧沐当机立断，开口：“秦、呃……老公。”
　　秦煜城看向牧沐。
　　牧沐鼓起勇气，直接问：“我身份证呢？”
　　秦煜城一顿，对牧沐这个问题有些出乎意料。
　　说实话。
　　秦煜城并不觉得一套证件真的能卡得住牧沐，尤其他拿走的这套证件还是假的。
　　这个人手里应该有另外一套完整的、真正的证件才对，这也是为什么他始终认为牧沐留在他身边一定是别有目的。
　　因为真心实意想要跑路的骗子，在向他提出离婚遭到拒绝之后，早该直接开溜了，而不是继续留在他身边，一副“我被扣了证件我没办法离开”的样子。
　　这种行径都用不着多余的猜测，就是赤裸裸的以退为进。
　　示敌以弱，欲擒故纵。
　　这一招本该挺好用的，但可惜的是秦煜城是重生回来的人。
　　在他眼里，这种手段基本就是将“我不对劲”四个字刻在了脸上。
　　虽然如今这个牧沐似乎有点笨比，但万一也是装的呢？
　　骗术不就是这样，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秦煜城保持着警惕，不动声色：“证在我这里，怎么了？”
　　牧沐咬着牛奶杯壁缓解紧张，含混道：“你拿给我吧，我要用。”
　　秦煜城看着假装得很随意，实际上根本不敢跟他对上视线的牧沐，眉头一挑，也不问为什么，只是点点头：“好。”
　　他倒是要看看，牧沐还能玩出什么新花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秦先生：如今的这个牧沐似乎有点笨比……
　　牧沐：？？？你再骂？！


第十五章 
　　秦煜城甚至都不等牧沐催，直接就放下了手里的三明治，起身去了书房。
　　牧沐从第一天进书房搜刮过之后，就再也没有去翻找过书房了，连进去都很少。
　　他目送着秦煜城的背影，松了口气。
　　出乎意料的干脆。
　　牧沐吃着沙拉里的紫包菜，看了一眼柳高明。
　　大概是因为有外人在？
　　秦煜城似乎并不喜欢在有外人的情况下聊私事，大概是不喜欢给外人看笑话吧？
　　下午遇到易安宁被抓包的时候，车上也还是有个出租车司机，秦煜城当时就没有多问，后来柳高明一直在，他几乎没跟秦煜城有单独相处的空隙。
　　……嗯？
　　这么说，柳高明好像还会过来蹭一段时间的饭？
　　那不就是说，阿宅和秦先生独处的时间几乎无限接近于零了！
　　牧沐想到这个可能性，看向柳高明的目光一下子变得柔和起来。
　　这哪是傻狗，这可是阿宅的福星呢！
　　阿爸的好大儿！
　　以后谁叫你傻狗我跟谁急！
　　牧沐声音温柔：“中午来吃饭吗？”
　　柳高明咬着午餐肉，吃掉：“中午吃公司食堂，晚上……”
　　柳高明迟疑了一下。
　　中午来回的话实在太麻烦了，但其实晚上也是可以吃公司食堂的。
　　但公司食堂也是需要自己花钱买饭的，细细一算，每个月伙食补贴也只有区区三百块！
　　就算他是集团太子爷也一毛钱都没得多。
　　再加上柳高明跟他爹针尖对麦芒，已经直接快进到准备辞职了。
　　本来柳高明是想着销了假就去辞职的，但现在被冻了卡，他寻思这个月都干了一半了，就把剩下的一半干完，拿满了工资再辞职。
　　毕竟辞职交接期间不算工资！
　　可恶的资本家！
　　柳高明头一次跟打工人产生了如此强烈的共鸣。
　　“晚饭……”柳高明期期艾艾，“我可以……”
　　秦煜城就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他拿着身份证，一听柳高明这话，就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秦煜城递出手里的证件，开口道：“我这几天有个展，要去外地。”
　　牧沐接过身份证，听到这话一愣。
　　什么？还有这等好事？！
　　牧沐拿着身份证，感觉自己像是被天上掉下来的巨大馅饼砸中了。
　　牧沐努力压住差点点就翘起来的嘴角：“那你什么时候出发？几时回来啊？”
　　秦煜城重新坐下：“今天就走，下周一回来。”
　　牧沐掰着手指算起来。
　　今天是周四，也就是说秦煜城要出去四天。
　　四天！
　　四天怎么着都够他租间工作室，买上一套基础工具了！
　　牧沐狂喜！
　　他把身份证放到一边，拿起三明治遮住疯狂上翘的嘴角，看向柳高明：“你晚饭什么打算？”
　　柳高明迟疑起来。
　　家里男主人不在，他天天过来蹭饭好像不是个事儿？
　　但是他真的没有钱了！
　　柳高明眼一闭心一横：“我回来吃！”
　　牧沐高高兴兴地：“噢，好。”
　　秦煜城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完全沉浸在愉快之中的牧沐，慢吞吞地喝了口牛奶。
　　柳高明是个傻的，他揣测不到傻子的思路。但牧沐竟然没有婉拒柳高明，实在有些出乎秦煜城的意料。
　　好像牧沐突然之间就对柳高明改观了。
　　秦煜城放下杯子，觉得牧沐的心思真是令人捉摸不定。
　　不过问题不大。
　　牧沐这副拿到了身份证就迫不及待想要去做点什么的样子，简直就像是当面把裙子撩起来，生怕他看不到那条狐狸尾巴似的。
　　……看着真没比柳高明聪明到哪里去。
　　秦煜城想着，吃掉了早饭，洗了碗之后跟柳高明一起下了车库。
　　两人在车库出口分道扬镳，秦煜城看了一眼时间，开着车兜了一圈，然后停到了能够看到小区门和两个车库出口的路边，找了个无法被直接看到的拐角，安静的等着。
　　他没说假话，他这几天确实需要去外地参加一个科技展会，只不过机票是下午五点的。
　　今天一整个白天，他都不需要去公司。
　　秦煜城坐在车里吹着空调，指尖“哒哒”地敲击着方向盘，盯着小区那几个出口不放。
　　他实在是想知道，牧沐要做什么。
　　牧沐一想到接下来几天都不用见到秦煜城，就感觉自己要起飞了。
　　他哼着歌把衣服洗了挂上露台，又把家里打扫了一遍，然后冲了个澡，换上了之前买的那一身T恤牛仔裤。
　　现在才早上八点，今天大概要逛很久，穿衣柜里那一堆淑女裙显然是不可取的。
　　牧沐想着，拿起身份证翻看了一下。
　　证件上的性别果然是女的。
　　牧沐并不意外，扫了一眼剩下的信息，目光在证件的住址上停住了。
　　这是个Z市本地的地址，在另一个区。
　　牧沐一顿，摸出手机搜了一下那条路，发现一品阁附近的公交站有直达公交，车程是二十分钟。
　　这距离可是说是非常近了。
　　牧沐想了想，决定去那儿看看。
　　虽然知道这个证是假的，但也是他如今少有的、能够攫取新信息的渠道。
　　去看看又不会掉块肉！
　　阿宅想着，戴上鸭舌帽，从衣帽间里找了个容量比较大的包包。把账本身份证之类的东西往包里一塞，一步三蹦跶地出了门。
　　没有秦煜城的空气都变得清新了几分！
　　牧沐甚至觉得披着头发在太阳底下走好像都没有那么热了！
　　天呢。
　　远离秦煜城真的会让生活变得美好缤纷！
　　牧沐心情无比愉快，走路带风，直奔公交站。
　　秦煜城看着牧沐上了十一路公交，挑挑眉。
　　他还以为牧沐会开车出来，没想到牧沐竟然会去挤公交。
　　八点已经是早高峰了，不论是地铁还是公交上，都是人挤人。
　　实不相瞒，秦煜城就没见过牧沐乘坐过公共交通。
　　——噢，飞机除外。
　　秦煜城发动了车子，跟上了那辆公交。
　　牧沐照着导航过了六站路，下了车，顶着逐渐毒辣的日头，好不容易找到了身份证上的住址。
　　但非常遗憾，那附近是一块施工中的工地，牧沐抓到人问了问，说是他要找的地方半年前拆了，准备在这里建个酒店。
　　半年前。
　　那可不巧了，牧沐记得微信里，跟陈黎的聊天记录也是大约半年前开始的。
　　也就是说，牧沐这个女性身份很有可能是半年前才办的。
　　有了新线索。
　　但没什么叼用。
　　牧沐失望，找了个休息椅歇了一会儿，就重新打起精神来，低头搜了一下最近的房屋中介，踩着路边的树荫，顺着导航找了过去。
　　牧沐半点没注意到那辆一直跟在他后边不远处的黑色私家车。
　　——在对车没有研究的阿宅眼里，车没有品牌之分，只有颜色之分。
　　而黑色的车满大街都是，并不值得多看一眼。
　　秦煜城不远不近的缀在牧沐身后，看着他进了一家房屋中介。
　　就是路边上随处可见的那种、一般不会多看一眼的那种、普普通通的中介门店。
　　牧沐走进去，摘掉了闷汗的帽子，跟迎上来的销售员打了声招呼：“你好，我来……”
　　谁知道那个销售一眼就认出了他：“牧女士？”
　　牧沐：！！
　　草？是认识的人？！
　　牧沐有点慌，看着销售，紧张地应声：“……嗯，是我。”
　　销售对他笑了笑：“您来是有什么事吗？难不成是房子出问题了？”
　　牧沐：“？”
　　什么？什么房子？
　　牧沐愣住。
　　总不会是秦煜城的那套房子，牧沐之前翻书房的时候看到了证，上面只有秦煜城一个人的名字。
　　那么排除不可能，意思原主在这儿租过房子？
　　牧沐一惊，随即狂喜。
　　极大幸运！
　　“房子没有问题。”牧沐试探着问，“只是我要合同有点用，但我的那份找不到了，你们这里有备份吗？”
　　销售恍然，点头：“有的，我去给你找找。”
　　靠啊！
　　真的是！
　　牧沐忍不住笑出了声：“麻烦你了。”
　　牧沐很快拿到了合同，上边签的字是他在美容院见过的笔迹。
　　原主果然在这里租过房。
　　牧沐把租房合同拍了下来，跟销售道过谢之后，转头飞快的出了门。
　　天呢！
　　阿宅走大运！
　　这房租还是一年一付，距离定下合同的日期才过去半年。
　　四舍五入跟白嫖没差了！
　　要是地方合适的话，他都不用自己去看房了，今天就可以直接去旧货市场搬东西回来！
　　牧沐重新戴上鸭舌帽，喜滋滋地在导航里输入了新地址。
　　新地址距离这里也不远，直走拐个弯就到了，步行大概三百米的样子。
　　牧沐停下脚步，抬头看了一眼这个公寓的招牌。
　　——幸福花园。
　　牧沐：“。”
　　好！妙！
　　简单好记！
　　大俗即大雅！
　　牧沐兴奋的搓搓手，抬脚进了公寓楼，走进电梯，按下了25楼。
　　秦煜城看着牧沐进了公寓楼。
　　这个公寓很普通，属于大门敞开谁都可以进的那种，于是理所当然的，电梯往来频繁，根本分辨不出牧沐去了哪一层。
　　秦煜城想了想，记下了这个公寓的名字，驱车回了牧沐去过的那个中介门面。
　　他下了车，走进门面看了一圈。
　　刚刚送走牧沐的销售迎上来：“先生，有什么需要吗？”
　　“我找人。”秦煜城适时的露出几分疑惑，“我们约在这里见面，他说他已经到了的。”
　　销售一愣：“您找谁呢？”
　　秦煜城：“牧沐。”
　　“噢！”销售恍然，“牧女士刚走。”
　　秦煜城顺着问：“你看到他往哪儿去了吗？”
　　“？”销售一愣，“您自己联系一下问问她吧？”
　　秦煜城轻咳一声：“……我们刚闹了点小矛盾，他说要离家出走。”
　　“……？！”销售震惊。
　　那美女看起来那么温柔知性，竟会做出离家出走这等小学生的行径！
　　销售答道：“刚刚牧女士问我们要了合同备份，应该是要回她那套公寓看看。”
　　秦煜城：“幸福花园是吗？”
　　“嗯嗯。”销售连连点头。
　　秦煜城问：“这房子我没去过，他在几楼？”
　　销售不疑有他，当即答道：“25楼。”
　　“好的，谢谢。”
　　秦煜城挂着营业性的微笑道了谢，一进车里就收住了。
　　他发动车子，兜回了幸福花园前，坐在车里沉思片刻，下车走进公寓门，按下了电梯。
　　牧沐的狐狸尾巴在他眼前舞得这么嚣张，这不揪着薅一把毛下来，属实可惜。
　　刚找到门的牧沐连打了五个喷嚏，懵逼地吸了吸鼻子，然后飞速把这五个喷嚏抛到了脑后。
　　真是令人兴奋！
　　牧沐疯狂搓手手，伸手按开了指纹锁。
　　八卦乃人类本性，现在找到原主的秘密大本营，可以一探究竟！
　　想想就感觉很刺激！
　　牧沐两眼锃亮，猫猫祟祟的探头进屋。
　　这间公寓面积不大，是典型的酒店式布局，仅有约莫十五平米。
　　牧沐走进公寓，关上了门。
　　进门就是玄关，右手边是洗手间，左手边是个集成灶，对面一整面落地窗，与洗手间相隔的墙上打了一个大衣柜，剩余的空间就只够放一张床和一张书桌。
　　活动的空间很小，甚至于可以说是逼仄，更别说通风了，想要通风基本上得把大门给敞开。
　　不过小有小的好！
　　地方越小他越好搜。
　　牧沐直奔书桌。
　　书桌上有台电脑，还有打印机之类的常规办公用品。
　　电脑肯定有密码，牧沐是不指望了。
　　他走到书桌前，看到打印机上边压着厚厚的几叠资料，资料上放着个牛皮封壳的本子。
　　牧沐拿起本子，扫了一眼下边的资料，发现资料的封面上宋体初号字印着《集邮录》。
　　巨大，生怕别人近视眼看不到似的。
　　牧沐：“……？”
　　牧沐终究没能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心！
　　他放下手里的本子，拿起来最上面那叠，翻开，飞速合上。
　　草啊。
　　原主为什么会有绿帽先生的个人履历啊？！
　　牧沐震惊，随即他意识到什么，看了一眼易安宁的资料，又看了一眼资料封面上的“集邮录”三个大字，又看了一眼资料。
　　牧沐：“……”
　　他目光一转，看到易安宁的履历下面放着的，是同款格式的《集邮录》。
　　牧沐拿起来扫了一眼。
　　柳高明的。
　　“……”
　　牧沐震惊失语。
　　牧沐放下柳高明的，理所当然的发现下面还有！
　　牧沐木着一张脸把书桌上大约食指竖起来那么厚一叠的资料粗略过了一遍，感觉自己手里握着的应该是整个G省青年才俊的资料。
　　牧沐盯着“集邮”两个字，陷入沉思。
　　秦煜城走出电梯，看着一层两排二十多间的门，同样陷入了沉思。
　　作者有话要说：
　　牧沐：牛。


第十六章 
　　啊这。
　　这就是大佬的世界吗？
　　牧沐满脸震撼。
　　他放下手里的资料，一时间琢磨不透原主哪儿来的这癖好。
　　一般来讲，人会有突破社会道德底线的特殊癖好，大多都是有诱因的。
　　有些人是因为能从中获得快感，有些人是因为遭逢剧变性情大变，还有些人是压力累积太大无从发泄。
　　原因有很多种。
　　但牧沐参不透原主怎么会有集邮的爱好——而且还是以女性的身份集男性的邮。
　　虽然人的醒脾是自由的，但他这是不是有点自由得过了头。
　　牧沐迷惑着，伸手拿起刚刚被他放到一边的牛皮封壳本子，翻开，心想这玩意儿说不定能帮助他走近科学，探寻原主的醒脾世界。
　　本子一打开，第一页夹着的纸片就滑出来，掉到了地上。
　　纸张是折叠起来的，并不是单独的一张，几张一起订好了角，看起来像是被揉过又抚平了，有些皱。
　　牧沐放下本子，弯腰捡起来打开，扫了一眼纸上的抬头，当场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一份亲子鉴定报告。
　　总共三页，前两页是溯源分析，最后一页一个鲜明的红章盖在白色的纸上。
　　不论是红章刻的字，还是被盖在红章下的打印字，都让人有那么一瞬间的窒息。
　　“经我中心鉴定，牧沐与牧明远确认无血缘关系。”
　　一个确认无血缘关系的红章戳在那儿，加上两位司法鉴定人的签名，刺眼得厉害。
　　牧沐轻嘶一声，重新把鉴定书折好。
　　原主在这个时候就知道自己并非亲生的了。
　　按照作者弃坑前透露的信息，原主是故意接近秦煜城，蓄意要毁了他的。
　　在秦煜城重生之前，原主也确实是成功了。
　　牧沐感觉有点不适。
　　他把鉴定书放到一边，翻起那个本子来。
　　有些做了坏事的人会想要炫耀，而又大多无法对旁人启齿，于是在电视里，经常能看到“犯罪嫌疑人回到案发现场藏在人群里欣赏时被当场抓获”的新闻。
　　不巧，原主就是这种类型。
　　这个本子里的内容总结一下，就是原主的集邮记录。用阿宅比较熟悉一点的说法，就是原主的攻略记录。
　　牧沐把这玩意当演技教程阅读了几页，渐渐的发现了不对劲。
　　牧沐皱起眉来，翻着本子数了数。
　　惨遭原主毒手的足有七个人，都是刚刚翻过的资料里看到过的名字。
　　七个里有四个是结了婚的，三个是被纯粹的玩弄了感情。
　　原主虽然没玩过逼宫的戏码，但他真的很绝，特意找了人帮忙偷拍，把勾到手的男人甩了之后反手就把他们手挽手亲密逛街的照片发给了人家老婆。
　　本子里就夹了这么几张照片。
　　照片里，男的脸上没有任何遮挡，而原主脸上又是帽子又是墨镜的，几乎遮了个严严实实。
　　牧沐满头满脸的省略号。
　　玩弄别人感情这一点先不谈，跑去当三还这么嚣张，可把你给牛逼坏了。
　　牧沐皱着眉头继续看。
　　这本笔记里提及那些男人的时候，大都是居高临下的态度，带着恶意与不屑一顾的轻蔑。
　　比如“这些仿佛天生高人一等的天才，跟普通人也没什么不同嘛”，又或者“还以为多厉害，随随便便就能哄得团团转，二代三代们也不怎么样”之类的话。
　　牧沐：“……”
　　原主这话说的，严格来讲，他自己也算是二代三代长大的吧。
　　阿宅脸都皱起来了。
　　但结合一下前边的亲子鉴定书，牧沐突然就明白了原主的态度是怎么回事。
　　大概是发现自己并不是亲生的之后，心态崩了跑出来恶意报复社会的。
　　他选中的目标全都是富二代或者三代的青年才俊，连柳高明也在他的集邮计划里，这不摆明了就是蓄意报复。
　　他失去了身份，于是就拿那些有着这样身份的人开刀。
　　目标明确，动机充足。
　　笔记本中间还夹杂着对陈黎的吐槽，大多是些“无趣”之类的评价，唯一算得上是正面认可的评价内容是“眼色不错，偶尔会帮忙牵线”。
　　牧沐：“？？”
　　草。
　　怪不得陈黎直接就把他出卖给了易安宁，原来是个惯犯！
　　牧沐愤愤，他翻过一页，又有纸张滑了下来。
　　牧沐眼疾手快的按住，打开，发现又是一份亲子鉴定报告。
　　这份报告鉴定的是牧明远和秦煜城的。
　　第三页的印章盖在纸上，大大的“确认亲生”四个字，红艳艳的。
　　牧沐并不意外，这是他早就猜到了的事。
　　毕竟作者弃坑前写到的最后情节，是秦煜城遇到了长得跟他很像的牧明远。再加上作者说的那句“狸猫换太子”，就是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怎么回事了。
　　从这份夹在笔记本中间的亲子鉴定报告开始，本子的后面就没有内容了。
　　估计是忙着接近秦煜城，没空搞记录。
　　牧沐对原主的这些经历不置可否。
　　但他的行为，反正从牧沐的角度出发，原主就是个脑壳有包的傻逼。
　　而他现在就是被原主的傻逼行为波及的无辜受害者。
　　牧沐合上本子，觉得这玩意儿不能留着。
　　得连着集邮录一起销毁掉。
　　他走进洗手间，找到了一个不锈钢盆，拿集邮录上灶台点了火，打开窗户，蹲在窗户下边一张一张慢慢烧。
　　还不敢烧快了，烧快了烟大，怕触发火警。
　　牧沐把灰烬倒进马桶，洗了一下被烧黑的不锈钢脸盆，把被撕了一半的牛皮封壳笔记本放到了一边，开始疯狂翻找起其他地方来。
　　这里也许会有原主真正的那一套证件。
　　只要能够拿到那套证件，牧沐就能上民政局证明婚姻无效，到时候不管秦煜城是要求他净身出户还是要求赔偿，牧沐都能接受。
　　搞定了这场错误的婚姻，再想办法找到原主的家庭，表示一下自己愿意离开这个家把亲儿子还给他们，之后就可以远走高飞。
　　只要不再继续跟秦煜城和牧家有什么干系就好。
　　从此大家天高地阔，再也不见！
　　牧沐想到这样美好的未来，顿时支棱起来，精神抖擞，翻箱倒柜。
　　秦煜城在电梯口思考了好一会儿，数了数这一层楼的房间数，足足二十四个。
　　一间一间敲门似乎不太合适。
　　既然他主动敲门不合适，那就想办法让牧沐自己出来好了。
　　秦煜城脑子转得很快，他托腮思考了片刻，就拿出手机来，点开了跟牧沐的聊天窗。
　　[秦先生]：在家吗？
　　牧沐裤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看着空空荡荡的衣柜抽屉，叹了口气，拿出手机扫了一眼。
　　“……？”
　　干什么？秦煜城这是到机场了没事干？
　　[沐]：没，什么事？
　　秦煜城挑挑眉。
　　牧沐说了实话。
　　[秦先生]：现在在哪？
　　牧沐随意敲出了“美容院”三个字——他也只知道原主除了家以外会在美容院出没。
　　但在此时，他突然想起了笔记本里写着的“讲话要三分假七分真”这句话。
　　牧沐把已经敲好的“美容院”三个字删掉。
　　他都已经把笔记本和集邮册烧了，等他翻完这个小房间，到时候就算是秦煜城来了这里，看到这里，似乎也没什么关系。
　　牧沐一拍大腿。
　　大师，我悟了。
　　这件事完全没必要说假话嘛！
　　牧沐飞快敲字。
　　[沐]：在以前租的房子里，怎么了吗？
　　秦煜城看着牧沐新发过来的消息，愣住。
　　他是不知道牧沐另外有租房的，他们毕竟是闪婚闪恋，对彼此的从前了解得极少。
　　但他是真没想到牧沐会这么干脆的讲实话。
　　——上一世，他到死都不知道这件事。
　　于是他理所当然的认为，牧沐现在也不会告诉他这间小公寓的存在。
　　但牧沐说了，还说得很干脆。
　　秦煜城看着手机屏幕，心中矛盾不已。
　　他想到这个牧沐做的饭，想到他做家务的利落，想到他稀烂的演技，想到他照顾绿植的熟稔。
　　还有那双与记忆中截然不同的手。
　　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
　　可在不一样的同时，这个牧沐却又表露出了许多对他的熟悉和了解，还有一些与之前的牧沐几乎一致的行为。
　　比如睡觉锁门，比如与易安宁认识还私下见面，又比如这个秘密的小公寓。
　　不过牧沐这样坦然，大约这个公寓也不算什么秘密。
　　或许只是当初他没有问，于是牧沐也没当回事，就没说。
　　秦煜城眉头皱起来，沉默片刻，开始输入文字。
　　[秦先生]：哪个公寓？
　　[沐]：一个小公寓，在唐湾这边，叫幸福花园的。
　　牧沐回完了短信，见秦煜城那边不吭声了，迷惑了两秒，就干脆把手机扔到床上，继续翻找起来。
　　房间里的家具实在不多。
　　牧沐把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一遍，连衣柜里零星的几件衣服的口袋和地上铺的地板革都掀起来找了，也仍旧没有新收获。
　　原主的证件不在这儿。
　　不愧是你，原主。
　　真能藏啊。
　　牧沐一屁股坐在床上，重重地叹了口气。
　　也是，不能藏也骗不了人那么久。
　　牧沐看了一圈被他翻乱的房间，起身稍微收拾了一下，就拿上手机背上包出了门。
　　趁着时间还早，他得去一趟旧货市场和布艺市场看看，顺便找人来把占据了房间绝大部分空间的床和书桌搬走卖掉。
　　还有电脑。
　　从那一叠厚厚的集邮录可以得知，原主的电脑里恐怕有不少不得了的东西。
　　电脑是不能直接卖掉的，回头得查查怎么破坏硬盘，直接把里边的文件全干碎，才能放心。
　　噢对。
　　还得搞台新电脑用来剪辑视频。
　　牧沐两眼失去了神采。
　　真正从零开始的时候才切实的感受到——钱真的很不经造。
　　生活不易，牧沐叹气。
　　他带上门，低头在手机上搜索布艺市场。
　　秦煜城站在电梯口，看着出现在走廊上、正低头玩手机慢吞吞往前挪的牧沐，手上又发了条消息过去。
　　[秦先生]：你拿身份证干什么去了？
　　牧沐看到这条消息，脚步一顿，迟疑，不确定这个是讲假话还是真话的好。
　　搞事业本来是个完全不需要遮掩的事情，但牧沐一个成天伏案干活的手工业从业者，怎么看都跟原主那个居高临下的画风不相符。
　　——虽然原主在集邮的时候会伪装成不同的样子。
　　在秦煜城面前，大概就是让牧沐恨得牙痒痒的“温柔善良”。
　　可温柔善良归温柔善良，原主可不一定……不，原主一定不是个裁缝。
　　毕竟原主干的那些破事，搁牧沐看来简直就是闲出屁来了的人才会做的。
　　他但凡有点正事可做，也不至于干那等傻逼之事！
　　牧沐站在原地，盯着手机陷入沉思。
　　他在琢磨那个“讲话要三分假七分真”这句话应该怎么应用到实际。
　　他看着手机，指尖点了点下巴，突然福至心灵。
　　[沐]：准备研究一下手工，开个网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牧沐发完这一句，满意地点点头，想了想，又补充：
　　[沐]：我还准备把这里的小公寓改成工作室，毕竟我总该有点自己的生存手段，以后跟你分开了也不至于饿死。
　　牧沐点击发送，然后对着自己回复的这两条消息，反复欣赏。
　　妙。
　　绝妙！
　　不仅回答了要身份证开网店的问题，同时表示自己将要研究的方向是手工，还给以后跑出来搞事业晚回家的问题打了个预防针！
　　一个坚韧温柔想要独立搞事业的美女跃然纸上！
　　还顺便点了一下离婚，提醒秦煜城别忘了这一茬！
　　天呢！
　　我可真是个小天才。
　　牧沐喜滋滋地夸奖着自己，重新点开导航APP，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电梯口的身影。
　　秦煜城抬眼看过来。
　　牧沐脚下一顿，心跳骤停。
　　作者有话要说：　　牧沐：SOS


第十七章 
　　秦煜城真他妈是人？？？
　　牧沐吓裂开。
　　他已经忘记自己是第几次发出这样的疑问了。
　　这人真的天天跟他妈个鬼一样！
　　走路没声！神出鬼没！
　　这真的是碳基生物能做得到的事吗？！
　　还总是穿一身黑！
　　不管在白天还是晚上都很恐怖的好不好！
　　牧沐被吓傻在原地，满脑子都是幸好他刚刚烧掉了集邮录和笔记本，又幸好他在微信上跟秦煜城说了实话。
　　不然说自己在家里或者在美容院，一开门迎面撞上秦煜城，那简直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此处该给原主磕几个响头。
　　虽然原主行为过于傻逼，但他那句“讲话三分假七分真”当真是救了阿宅一条狗命！
　　牧沐感觉一口气吊在心口，颤颤巍巍：“你怎么来了？”
　　秦煜城微顿。
　　他垂眼看着牧沐，心头一跳。
　　牧沐这话问得就不对。
　　他这句话的语境，是建立在秦煜城知道这间公寓的前提下的。
　　但秦煜城本人，对这个公寓确实是完完全全的陌生。
　　秦煜城惊叹地看着牧沐，觉得这狐狸尾巴都不用他动手动脑去薅，牧沐自己一句话就抖了一地的毛。
　　怪笨的。
　　牧沐的想法可简单了，他觉得秦煜城能跑到这里来，那肯定是知道原主有这么个小公寓。
　　至于为什么知道这个小公寓的存在，却没有发现就大喇喇摆在桌上的集邮录和笔记本，那就不是牧沐能知道的情况了。
　　牧沐紧了紧手里的包带：“你不是要出差吗？”
　　“机票是下午五点的。”秦煜城面不改色，“路过附近，你说你在这儿，我顺便就来看看。”
　　“？”
　　您来看我干什么？
　　牧沐费解。
　　秦煜城直接略过了这个话题，问：“你要做手工？准备把这里改成工作室？”
　　“嗯。”牧沐还是那个说法，“我总得为我自己做点打算。”
　　秦煜城想起刚刚看到的微信消息，觉得有点好笑。
　　牧家的小少爷不管有没有跟他离婚，都不至于沦落到为了吃饭发愁。
　　秦煜城问：“做离婚之后的打算？”
　　牧沐观察了一下秦煜城的脸色，最终点了点头。
　　秦煜城发现牧沐好像是认真的。
　　“可我还是不准备跟你离婚。”秦煜城十分叛逆。
　　牧沐郁闷：“为什么啊？”
　　“你猜？”
　　秦煜城说着，伸手按了一下电梯。
　　他就是好奇，好奇这个牧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到底是在演他还是真的不一样了，到底又有什么目的。
　　秦煜城看着郁闷的牧沐，问他：“你为什么不在家里做？”
　　牧沐摇头，从一开始，他就没把秦煜城的房子纳入考虑范围内。
　　因为在秦煜城的房子里搞工作，必然就会被秦煜城发现他并不是一个新手。
　　牧沐紧张兮兮的抱紧了自己的马甲，找了个蹩脚的理由：“我想体验正常的上下班的生活。”
　　秦煜城：“……”
　　从没听过这么奇怪的要求。
　　秦煜城“哦”了一声，走进电梯：“你接下来要去哪？”
　　牧沐：“……”
　　最怕男主突然的关心。
　　他该不会是还想与阿宅同行？
　　秦煜城发出一声催促的鼻音。
　　牧沐干巴巴：“……布艺市场。”
　　“我跟你一起。”
　　牧沐：“……你不用上班的吗？”
　　秦煜城看出了牧沐的不情愿。
　　但秦煜城十分叛逆。
　　“我今天已经算出差时间了，不需要去。”
　　牧沐瘪瘪嘴，背着包上了车，给秦煜城开上了导航。
　　秦煜城发动了车子，状似无意：“你今天怎么不开车来？”
　　当然是因为阿宅不会开车！
　　牧沐很有自知之明。
　　他根本就没考虑过考驾照的事，倒不是什么别的原因，就是他个人的状态不适合开车。
　　牧沐是个连骑车都能骑着骑着走神的人，高中走读期间，他就因为骑车走神连人带车翻进绿化带无数次。
　　他这种人要是去考驾照，要是还真的侥幸考过了，上路就是害人害己。
　　但这里的牧沐显然是会开车的。
　　牧沐抱着包包，面无表情：“最近都起很早，没休息好，担心疲劳驾驶。”
　　秦煜城闻言，通过车前镜看了牧沐一眼。
　　这话里怨气似乎有点大。
　　但秦煜城是不会说“你可以好好休息不用早起”这样的话的。
　　无他，这种家里有人比自己起得早，还有人给做饭的滋味实在是太爽了。
　　就是爽，就是快乐。
　　人就是应该跟别人攀比，不攀比都感受不到自己的幸福所在！
　　秦煜城越想心情越好，脚底下油门一踩，“咻”地一下飚了出去。
　　秦煜城的车很稳。
　　牧沐坐在后座，从包里摸出账本来，开始数购物清单，往里增减了一些东西。
　　有了工作室，很多笨重一点的设备就可以考虑购入了。
　　这些到时候可以去旧货市场扫货。
　　秦煜城时不时透过车前镜看后座的人，看到牧沐皱着鼻子咬着笔杆，盯着手里的本子抠脑壳。
　　这过于随性的模样，实在是与他记忆中的那一个相去甚远。
　　秦煜城问：“除了布艺市场，还要去哪里？”
　　牧沐迟疑一瞬，摇摇头：“没有了。”
　　牧沐觉得，原主应该不是那种会去旧货市场的类型。
　　因为笔记里说，只要表现出不缺钱的样子、也不暗示他人送礼，大概是出于同类意识，那些二代三代们的戒备就会天然的消去几分。
　　……噢，柳高明除外。
　　撇除柳高明那个奇葩不谈，要表现得不差钱、同时也确实应该不差钱的原主，多半是不会跟旧货市场这种地方有联系的。
　　牧沐裹紧了小马甲，继续咬笔杆。
　　车里安静下来。
　　牧沐处理完了账本，刚一合上本子，就听秦煜城问：“我怎么都没听你提过你父母。”
　　牧沐：“。”
　　来了！
　　牧沐冷笑一声。
　　你的这个问题，我早已有所预料！
　　牧沐无比沉稳地填上了答案：“我们总要离婚的，并不需要这么了解对方。”
　　“……”
　　秦煜城的好心情因为这句话戛然而止。
　　牧沐对他的排斥在这一刻格外尖锐明晰，刺得人心生烦躁。
　　牧沐观察着脸色瞬间沉下来的秦煜城，心中一喜。
　　他悄咪咪地打开了他收藏的网页。
　　网页上是他发的帖子，标题是：闪婚之后发现我们双方并不喜欢彼此，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影响因素，向对方提了离婚，但遭到了对方的拒绝，如何破？
　　下面最高赞的评论是：对方拒绝的话很大可能还是不想分手，楼主真的坚定想离的话，一定要分居。
　　平时也跟对方划清界限！
　　聊天的时候最好都冷酷拒绝！比如对他说“我们总要离婚的，并不需要这么了解对方。”这种话！
　　牧沐把这个回复不符合他们现实的部分掐去，看着剩下的那一句话，以为妙极。
　　天呢，秦煜城可是爽文男主，被这么说一次，肯定暴跳如雷直接快进到离婚协议了吧！
　　但秦煜城看起来……
　　牧沐又小心探头，瞅了一眼秦煜城的脸色。
　　生气了，但没完全生气。
　　可恶！
　　是剂量还不够猛吗？
　　牧沐眉头紧皱。
　　秦煜城脸色阴沉，一路沉默到了布艺市场的停车场。
　　牧沐毫不留恋地下了车，拿着他的小本本，找到了布艺市场的指引牌，开始记录最优先要看的几家门面。
　　秦煜城停好车走过来，牧沐刚好记录完，合上了本子，抬脚直奔第一个大型品牌总店。
　　秦煜城看他这副计划充分的样子，略一思索，也抬脚跟了上去。
　　牧沐从小到大都不是什么有钱人。
　　他以前裁布的边角料都是经常要利用起来的，别说在购入布料的时候了。
　　普通的棉绒涤纶还相对好说，某些特殊的布料可不便宜。
　　货比三家少了，至少货比八家。
　　但牧沐万万没想到，他刚进第一家的门，就遇到了皮条、啊不是，就遇到了陈老师。
　　陈黎站在柜台前，抱着一捆布，跟刚走进来的牧沐面面相觑。
　　陈黎：“……”
　　牧沐：“……”
　　秦煜城看看这俩：“认识的？”
　　陈黎摇了摇头。
　　牧沐点了点头。
　　两人一愣。
　　陈黎点了点头。
　　牧沐摇了摇头。
　　牧沐：“……”
　　陈黎：“……”
　　秦煜城确定：“认识的。”
　　牧沐卡壳两秒，清了清嗓子：“……嗯，这是陈黎，我的美容师。”
　　陈黎推了推眼镜：“陈黎，幸会。”
　　秦煜城颔首：“幸会。”
　　牧沐转而又介绍：“秦煜城，我……老公。”
　　陈黎闻言，目光扫过牧沐光秃秃的手，又转头瞥一眼秦煜城的双手。
　　很好，两个人都没戴婚戒。
　　牧沐说过婚戒买了，但两个人都不戴出来……
　　陈黎推了推眼镜。
　　好家伙。
　　渣男渣女对对碰？
　　牧沐忍不住看了一眼陈黎怀里的那捆布：“你买这个是……”
　　陈黎面无表情：“个人爱好。”
　　牧沐问：“制衣？”
　　陈黎看他一眼，没有反驳。
　　牧沐两眼一亮。
　　天呢！
　　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陈黎有这个爱好，多半就有相关的人脉。
　　牧沐当即就决定要跟陈老师打好关系。
　　但陈老师对他避如蛇蝎，结了账飞速跑路了。
　　牧沐眼巴巴地看着陈老师的背影。
　　您逃这么快有什么用呢？
　　我有您微信的耶。
　　嘻嘻。
　　牧沐摸到了新渠道，喜滋滋地拿出笔和账本来，摘掉了笔帽。
　　秦煜城跟在牧沐后边，看着他无比熟练的摸布料看牌打分计价，这架势，一看就不是第一来这种布料卖场，也一定不是第一次采买布料。
　　秦煜城一探头，一眼就看到了牧沐账本上的狗爬字。
　　那手字爬得实在是太狗太自然了，半点看不出硬拗的痕迹。
　　秦煜城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无语。
　　这小笨比，狐狸毛落了他一身。
　　作者有话要说：　　牧沐：？


第十八章 
　　秦煜城见过牧沐的字。
　　在牧沐没有锁门的那天晚上。但当时他认为是牧沐太困了，字才会歪歪扭扭不成样子。
　　毕竟谁都不能要求一个人困到要直接秒睡的地步了，手里的笔还能听他使唤。
　　但现在看来，是他想多了。
　　秦煜城跟在牧沐身后，时不时看一眼牧沐手里的账本。
　　账本上的狗爬字爬出了一种自成一派的风格，一眼就看得出一定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到了这种程度，明显是已经这么写了许多年了。
　　秦煜城看着半点没发现自己露出这一大堆马脚的牧沐，无语。
　　真的有人会这么笨吗？
　　笨到这种程度甚至都真的让人觉得十分不真实！
　　牧沐才不知道自己露出了多少马甲。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布料的价格和质量，埋头可劲儿记着，又偶尔跑去找商家要联系方式，询问能不能单独订特殊的布料。
　　牧沐在布艺市场通常只看素色的料子，因为素色的料子相对来说能做更多的文章。
　　他效率极高，目的性很强，一上午就逛遍了记录上的所有的大型品牌店。
　　秦煜城看着牧沐把清单上的最后一个店名勾掉，收回视线，问：“不买？”
　　牧沐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半点没发现什么异样。
　　他盖上笔盖：“只是先看看，不买。”
　　私营小店还没看呢！
　　大型品牌店的布料种类会更加齐全，但有些个人小店有些门路，甚至会出售自行研发的面料。
　　虽然这种情况真的很少很少很少……
　　更多的还是研发出来之后大价钱卖给大品牌，但私人借着别人实验室研究捣鼓的人也不是没有。
　　牧沐合上账本，摸了摸肚皮。
　　饿了。
　　牧沐转头看向秦煜城：“该吃饭了。”
　　秦煜城看了一眼时间：“回市区？”
　　牧沐两眼一亮，委婉道：“你先回去吧，我在这里随便吃点就好，下午还得再看看。”
　　秦煜城：“……”
　　该不该告诉牧沐，他都快把“送瘟神”这三个字刻脸上了。
　　而且以前的牧沐是个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主。
　　秦煜城记得以前那位，外出用餐基本都是预约的高档餐厅，路边摊和普通店面，从来是看都不看一眼的。
　　秦煜城沉默片刻，然后浑身轻松地决定不说。
　　“一起吧。”秦煜城说道，“吃完我该去机场了。”
　　牧沐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秦煜城跟牧沐随意进了一家兰州拉面，牧沐要了碗葱油拌面，摸出手机翻起了微信列表。
　　秦煜城要了碗普通的牛肉拉面，坐在牧沐对面，看着他。
　　牧沐察觉到秦煜城的注视，动作一滞。
　　他抬眼跟秦煜城对上视线。
　　秦煜城撑着脸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阿宅并不习惯跟人长时间对视，他被盯着，目光退让一般的偏开，过了没两秒，又小心地看过去。
　　阿宅对男主带点天然的怂。
　　毕竟秦煜城是个法外狂徒！
　　虽然他现在还什么都没干，但牧沐时时刻刻记着，眼前这位是个黑化起来能炸飞机把人扔太平洋去喂鱼的狠角色。
　　天呢！
　　原主再疯也没直接……噢，不对，找人偷拍的原主本身也不是个好东西，他已经不是在违法边缘大鹏展翅了，他飞过边缘，直接违法了。
　　牧沐：“……”
　　对不住，是我格局小了。
　　秦煜城一眨不眨地看着牧沐。
　　其实他也不怎么习惯这种毫无交流的对视——但有句话说得好，只要尴尬的是别人，我就不会尴尬。
　　秦煜城看着牧沐被他盯着，渐渐的整个人都透出一股坐立不安的焦虑。
　　胆子小，演技僵硬，想法写脸上，还以为自己遮掩得很好。
　　秦煜城觉得要是这副样子也是演出来的，那他真是死第二次都不冤。
　　毕竟能演成这样，当真是花了很大的功夫了。
　　但这看着怎么都不像是演的。
　　像……咳。
　　秦煜城慢吞吞收回视线。
　　像是真的笨。
　　牧沐发觉秦煜城没再看他了，刚要松口气，秦煜城却在他气松到一半的时候又看了回来。
　　“……？？？”
　　牧沐没忍住：“你看我干什么？”
　　秦煜城挑眉：“你就在我眼前，不能看吗？”
　　牧沐：“……”
　　确实哈。
　　牧沐略一思忖，于是站起身，挪到了旁边一桌，然后看了一眼秦煜城。
　　生气了吗？
　　秦煜城：“……”
　　没生气哦。
　　秦煜城看着牧沐在旁边那一桌落座。
　　牧沐看了秦煜城一眼，发现他没反应之后，有些失望，拿出手机敲了起来。
　　外边太阳很大，手机放在桌上屏幕反光，隔着一段距离，秦煜城也看不到牧沐在干什么。
　　秦煜城没有追着坐过去的打算。
　　他觉得他要是追着坐过去了，牧沐八成会再换一张桌子。
　　在人家拉面店里一个跑路一个追的样子……秦煜城脑补了一下，感觉有被蠢到。
　　还是算了。
　　笨的人有牧沐一个就可以了。
　　面很快上了桌，牧沐一边拌着面一边骚扰陈黎。
　　[沐]：陈老师，有什么面料小店推荐吗？/玫瑰
　　陈黎看起来不太想理他，并没有回复。
　　牧沐撇撇嘴。
　　不理我有什么用呢！
　　我可是能去美容院找你的呢！
　　牧沐吃完了一整碗面，刚准备结账，那边秦煜城已经扫完码回来了。
　　牧沐仰头看着走到他身边来的秦煜城。
　　高个子的压迫感实在太强，阿宅缩了缩脖子放下筷子，找了个话题：“你直接回市区吗？”
　　这个布艺市场在郊区，很大，距离市区着实有一段距离。
　　秦煜城点点头，看着肩膀一下子松懈下来的牧沐。
　　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叛逆的男主眉头一跳，慢吞吞开口：“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牧沐：“？？？”
　　别了别了，好兄弟。
　　大可不必！
　　秦煜城看着牧沐憋闷的表情，心情极好的走出了拉面店的大门，向着停车场的方向去了。
　　他顺手给柳高明发了条消息，拜托他下午来接一下牧沐，柳高明飞速回复，一口答应了下来。
　　这地方实在偏僻，公交车二十分钟才有一趟，还可能晚点，牧沐真要买点什么回去，多半会变得十分麻烦。
　　秦煜城放下手机，发动了车子。
　　牧沐送走了秦煜城，整个人顿时松懈了下来。
　　他瘫在凳子上摸着吃得圆滚滚的肚皮，拿着手机，继续骚扰陈黎。
　　反正从原主的笔记本里可以得知，陈黎早对原主是个烂人的事心里门儿清，鉴于陈黎没有戳穿过原主的破事，牧沐就非常干脆的放飞了自我。
　　[沐]：推荐几个店吧陈老师。
　　[沐]：给我推荐的话下次还给你打好评哦。
　　[沐]：/可怜/可怜
　　[沐]：滴滴滴滴。
　　陈黎坐在他跟朋友合开的制衣店里，面无表情地看着不断刷出新消息的手机。
　　朋友听到接二连三的新消息通知，探头：“谁啊？这么缠人。”
　　陈黎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一个麻烦。”
　　“嗯？”朋友有些惊讶，陈黎脾气算挺好的了，能让他吐槽为“麻烦”，那人估计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
　　陈黎叹气，改口：“一个客户。”
　　朋友一愣，下意识揶揄：“追求者啊？”
　　陈黎脸一绿。
　　这么说也没错。
　　陈黎是个很聪明的人。
　　他为了让牧沐转移目标，也做过把别的麻烦推荐给牧沐的事。
　　让麻烦去解决麻烦，这很合理。
　　那边新消息提醒停下了。
　　陈黎松了口气，他朋友凑过来看了一眼：“他要你推荐面料店？你让他来咱们这儿呗。”
　　陈黎：“？”
　　朋友说：“咱们这儿也有面料卖啊，你工作的那地方，客户不大多都是土豪和富婆吗？咱们干嘛跟钱过不去？”
　　陈黎一想，好像确实有那么几分道理。
　　他重新戴上眼镜：“但我觉得……她可能就是单纯的骚扰我。”
　　“……”朋友沉默，“那反正发给她也不亏啊！万一呢。”
　　陈黎：“……行吧。”
　　他打开备忘录，把他这些年记录下来的店铺列表截了个图，发给了牧沐。
　　除了本市布艺市场的实体店之外，还有一些网店，包括联系方式。
　　当然，陈黎自己的这个店面也在其中。
　　牧沐看到发过来的那张图，飞速保存，含泪敲字。
　　[沐]：感恩有您。/玫瑰/玫瑰
　　天呢！
　　陈老师是什么绝世大好人！
　　牧沐飞速爬起来，拎着包冲了出去。
　　陈黎跟朋友吃完了饭。
　　他今天休假，准备再去市场上溜达两圈。
　　陈黎和朋友合开的是一家制衣店——严格来说，单纯的是他出钱支持他的朋友，顺便发展一下自己的爱好。
　　朋友是个从服装公司退下来的服装设计师，拉着他一起盘了个店面，主要是给熟客制衣。
　　说得洋气一点，就是高端定制。
　　只不过如今需要这一行服务的客户群体并不是特别多，而有头有脸的人物又更加倾向于去找成名品牌，他们这种还没打出名气的小型工作室，也接不到什么大单子。
　　为了梦想凑活凑活过罢了。
　　陈黎拐了个弯，看到站在他常去的店门口跟老板讲话的背影，脚下一转，当场扭头就走。
　　但不幸的是，老板已经看到他了，老高兴的喊了一声“小陈”。
　　牧沐回头，看到陈黎时一愣，然后喜滋滋地招了招手：“陈老师！”
　　陈黎：“……”
　　陈黎推了推眼镜，站在原地真的很不想动。
　　牧沐转头对老板说：“您这儿还是陈老师推荐我来的呢！”
　　老板哈哈大笑，连着招呼陈黎过来。
　　陈黎：痛苦。
　　没有任何一个社畜会愿意在下班期间还面对客户。
　　他深吸口气，抬脚走了过去。
　　老板一见他靠近，就笑哈哈地对他夸牧沐：“小陈啊，你这个朋友可是个小行家哦。”
　　陈黎有些惊讶。
　　这老板是个老裁缝，以前他可没少请教对方。
　　“没有没有。”牧沐谦虚，“就是随便学了点。”
　　从小耳濡目染罢了。
　　陈黎在听着两人一边商业互吹，一边交流着手艺。
　　牧沐确实很懂。
　　陈黎一时间没有选择离开，而是安静的听了下去。
　　直到牧沐跟老板交换了联系方式告了别，陈黎才跟上牧沐，惊奇：“你学过服装？”
　　“没有。”
　　牧沐看了一眼手机清单上的下一个店面，正准备导航，就听陈黎说：“这边。”
　　牧沐一愣，转头对他笑了笑，跟了上去。
　　陈黎被那笑容闪到了一瞬，挪开视线，说：“刚刚你跟许老板讲的，不像是没学过的样子。”
　　“嗯……”牧沐沉吟，严格来说确实不能算是学过，但不那么严格来说，他妈妈确实也有教过他，“薛定谔的学过吧。”
　　陈黎：“？”
　　“倒是陈老师，你制衣就是给自己穿吗？还是做这方面的兼职啊？”
　　陈黎：“自穿。”
　　“啊……”牧沐有些失望。
　　如果纯粹是自穿的话，那八成确实就是个人兴趣爱好了。
　　不进行交易通常就不会有相关的人脉。
　　但也不一定。
　　牧沐重新打起精神：“那你认识什么做这一方面的人吗？”
　　陈黎一听他这问话，瞬间就警觉起来。
　　他可太怕牧沐提“你认识……的人吗”这种类型的问题了。
　　因为牧沐问这话，通常都是想要定下目标下手了。
　　Z市作为G省的省会，而陈黎又是Z市规模最大的养生中心的工作人员，纠纠缠缠的总会认识一些不那么普通的人。
　　但按照规矩，他是不可以透露客人的隐私的。
　　而牧沐就总是喜欢在这种事情上为难他。
　　但好在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牧沐自己又是个会主动出击的角色，最后总能勾到目标，让目标对牧沐也产生好奇。
　　就比如易安宁。
　　陈黎跟牧沐说的那句“他有情，你有意”可不是乱说的。
　　就上周，牧沐和易安宁在养生中心的水吧里第一次见面，牧沐就跟人说了“有缘再见的话就去喝杯咖啡”这种话。
　　只要箭头一双向，客人就不在意他是违不违规了。
　　陈黎警惕：“你要做什么？”
　　“我最近想搞点事业。”牧沐迟疑了一下，“你看，我有手艺，但没有销售渠道。”
　　陈黎偏头看了一眼牧沐：“你不是说……死也不要沦落到需要自己赚钱的地步吗？”
　　牧沐：？？？
　　什么叫沦落到需要自己赚钱的地步？
　　什么叫沦落？？
　　自力更生许多年的阿宅拳头梆硬。
　　原主这说的什么猪话！
　　牧沐无感情地说道：“那你就当我死过一次了吧。”
　　陈黎：“……”
　　牧沐发自肺腑地诚恳道：“有的时候，人说出来的话就是为了自打脸的。”
　　陈黎：“……不，一般都不会的。”
　　牧沐从善如流：“你看我就会。”
　　陈黎沉默。
　　牧沐重重地叹气，嘴上跑火车：“没办法耶，我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了，需要赚钱养家呢。”
　　陈黎：？？？
　　陈黎惊了。
　　他拿下眼镜，拿衣袖擦了擦，又重新戴上，皱着眉看着牧沐。
　　牧沐眼巴巴地看着他。
　　可怜可怜孩子吧。
　　不给孩子牵个线，秦煜城都要饿瘦了！
　　陈黎从没想过“赚钱养家”四个字会从牧沐嘴里说出来。
　　虽然他不觉得牧沐是真的缺钱。
　　但是牧沐竟然会想到“赚钱养家”这四个字，就非常的违和。
　　印象里那个任性高傲，看人都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的轻蔑的女人，怎么都与这种平凡又普通的生活词汇联系不起来。
　　想到这里，陈黎突然发现牧沐身上穿的衣服是那个出了名的便宜快销品牌。
　　陈黎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半晌，他满含迟疑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从良了？”
　　牧沐：？？？
　　我他妈……
　　这位先生，不会讲话的嘴建议捐给有需要的人！
　　牧沐满肚子脏话，最终深吸口气，满脸郑重地点了点头。
　　“是的，我从良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陈老师：真的吗？我不信


第十九章 
　　陈黎会信？
　　他当然不信。
　　陈老师推了推眼镜：“不认识，我做衣服只是自穿罢了，没混什么圈子。”
　　牧沐：“……”
　　可恶！
　　都怪原主！
　　阿宅恨！
　　但没办法，别人实在不愿意帮忙，他总不能拿刀架着别人脖子帮。
　　“好吧。”牧沐沮丧地哼哼了两声，然后又重新打起精神来，“那我们走吧，下一家店。”
　　陈黎脚步一顿，没想到牧沐竟然放弃得这么快。
　　按照惯例，他拒绝之后，这女人应该阴阳怪气冷嘲热讽的奚落几句，然后想方设法的达成自己的目的才对。
　　陈黎推了推眼镜。
　　难道真的从良了？
　　陈老师犹疑不定，带着牧沐去了下一家店面。
　　这些店的老板大多是成了家的中年，陈黎倒是非常放心。
　　毕竟一般劳动人民并不在牧沐的狩猎范围之内。
　　牧沐瞄准的目标，通常非富即贵。
　　陈黎始终不明白，那么大一个养生会所，来来往往那么多人，牧沐为什么总能精准狙击到那些背景有些名堂的人物。
　　总觉得是什么他所不知道的世界。
　　陈黎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正在与老板交流的牧沐。
　　他发现牧沐与老板的交谈并没有任何让人不适的地方——虽然就是非常普通礼貌的往来，但这种普通礼貌的往来放在牧沐身上，甚至让陈黎感到了几分惊悚。
　　牧沐是什么人？
　　在陈黎印象里，牧沐是个一遇到不如意的事，就会一句话夹枪带棒阴阳怪气刺得人满头包的角色。
　　除了针对目标人群的时候会展现出格外的温柔之外，对其他人可是跟普通礼貌沾不上边的。
　　一般也就是不着痕迹的无视，像陈黎这种知道牧沐是个烂人，又被牧沐定义为“无趣”的人，没少被阴阳怪气讽刺为难。
　　就好像全世界都是她的敌人似的，对别人没有半点善意。
　　陈黎一度觉得，这人要不是自己真的有钱，早就被套麻袋乱棍打死在街角了。
　　陈老师推着眼镜，竖起耳朵。
　　那边牧沐记着笔记，看了一眼陈黎之前发给他的列表，问：“请问您这儿是有渠道进香云纱……”
　　老板笑眯眯地点头：“有的嘞，我有个老朋友做这个一辈子了，每年出货都会分我一点，今年日子过咯，下一批明年春天才出。”
　　牧沐自然知道这个，他连连点头：“好的好的我记下了，能麻烦给我留个联系方式吗？谢谢谢谢。”
　　陈老师看着老板跟牧沐交换了联系方式，狂推眼镜，觉得有点恐怖。
　　他怀疑自己在做梦。
　　真是噩梦。
　　还是那种灵异向的。
　　眼前这个牧沐看起来仿佛已经被鬼上了身。
　　牧沐跟老板告辞，转头就看到陈黎宛如灵魂出窍一般站在店门口，一动不动，脸色苍白。
　　牧沐一惊，几步上前去，摸了摸陈黎的额头：“怎么了陈老师？哪里不舒服吗？”
　　这么热该不会是中暑了吧？
　　牧沐一手盖着陈黎的额头，一手摸着自己的。
　　哇，陈老师好像真的有点烫！
　　陈黎回过神，感觉贴在额头上的手冰凉。
　　他像是被冻到一般往后退了几步，扶了一把被牧沐碰得有些下滑的眼睛，冷静道：“我没事，去下一家吧。”
　　“你真的不用休息一下？”牧沐想了想，说道，“你休息吧，剩下的我自己去就行。”
　　陈黎猛推眼镜，感觉更恐怖了。
　　这种体贴程度，简直就像是死亡预告！
　　这姐对那些被他玩弄感情的人也是这么个态度。
　　陈老师心里一凉。
　　这姐终于还是要对他下手了吗？
　　问题现在装有什么用，难道现在装成这样，就能掩盖您之前的烂人行为了吗？
　　谁会上当啊？！
　　牧沐见陈黎没吭声，扯着他进店坐下，转头对老板说：“老板，我朋友好像不太舒服，在你这歇会儿行吗？”
　　老板看一眼：“是小陈啊，随便随便。”
　　牧沐道了谢，摸出导航来查了一下附近的药店，发现不远，当即把账本往包里一塞，拎着包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陈黎看着牧沐离开，片刻，摸出手机来，给他朋友发了条消息。
　　[陈先生]：男明星，我觉得出大事了。
　　[瑜]：？？？
　　[陈先生]：我跟这姐中间，一定有一个被鬼附身了。
　　[瑜]：？？？？？？？
　　陈老师发完这条消息，陷入沉思。
　　他的沉思还没持续多久，就听到了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陈黎还没抬头，眼前就出现了一排藿香正气水。
　　牧沐给他拆开，戳了一瓶递过来：“喝，中暑消暑没中预防。”
　　陈黎一愣，抬起眼发现牧沐摘掉了鸭舌帽，正用它扇着风，形状打理得十分漂亮的刘海已经湿成了一络一络。
　　“？”牧沐把藿香正气水往前伸了伸，“喝啊，不是不舒服吗？”
　　陈黎下意识的接过，看到牧沐自己也戳了一瓶，一口气干完，当场痛失表情管理，扭曲成了想死的模样。
　　陈黎：“……”
　　陈老师面不改色的喝完了一瓶，转头拿起柜台上剩下的药：“走吧。”
　　牧沐还在痛苦：“啊？”
　　陈黎推推眼镜，撇开了视线，跟老板道谢告辞，抬脚走人：“去下一家。”
　　“你没事了？”牧沐拎着包，几步跟上陈黎，把对方手里那盒剩下的藿香正气水拿过来放进了包里，“还是多休息一下吧？你脸色看起来很不好啊。”
　　陈老师心想我脸色不好还不是被您给吓的，您可别冤枉太阳了。
　　牧沐看来看去，还是不放心，但陈老师仿佛铁了心不去休息。
　　牧沐无语，不知道他在犟什么，只好又扎了瓶藿香正气水塞给他。
　　“我没事。”陈黎喝完了，走在前边，又陪着牧沐走了三家店，才终于下定决心，问道，“你跟你老公怎么都不戴婚戒？”
　　“噢，我怕不小心弄丢。”牧沐顺着房檐的阴影躲避着太阳，“至于他……”
　　牧沐合理怀疑，秦煜城极有可能已经把戒指扔了。
　　他随口编撰：“他可能是嫌碍事吧，戒指上钻石挺大的，戴出去谈工作不合适。”
　　陈黎欲言又止。
　　天呢。
　　真的是渣男渣女对对碰。
　　毕竟一般来说大钻的婚戒，都会做可拆卸的活扣，平时出席正式场合戴完整的，日常场合就把上头的大宝石卸下来，留下小一圈的日常指环。
　　怕丢？
　　影响日常工作？
　　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呢？
　　陈老师猛推眼镜。
　　阿宅并不知道有钱人的这种玩法。
　　他看着那个大钻戒就不敢带出来，总觉得会被抢，弄丢了他也赔不起。
　　陈老师无感情地问道：“你跟易先生发展得怎么样了？”
　　“？？？”牧沐转头，瞪圆了眼，“你在说什么恐怖故事？”
　　陈黎：“？”
　　牧沐愤愤：“我还要找你算这个账呢！我说了帮我转告易安宁我对他没有任何意思，你怎么还是出卖我！”
　　“……”
　　那当然是想看好戏。
　　陈老师撇开了视线。
　　可惜看牧沐现在好好的，应该是没什么好戏了。
　　“那姚先生呢？”
　　牧沐一愣：“嗯？？”
　　“李先生？”
　　“？？”
　　“博先生？”
　　“？？？？”
　　陈黎一顿：“都不感兴趣了？”
　　牧沐：“……”
　　我他妈……
　　你可真牛啊原主。
　　牧沐含泪背锅：“不感兴趣了，我现在只想搞钱，真的。”
　　陈黎闻言，沉思许久，推着眼镜，合理推测：“你要破产了？”
　　牧沐：“……您要是不会讲话可以不讲！”
　　陈老师若有所思，看着闷闷不乐专心跟店铺老板交流的牧沐，在对方回来的时候，说道：“我有个朋友，做服装设计的。”
　　牧沐猛地扭头看向陈黎。
　　陈黎问：“他的店就在这附近，想去看看吗？”
　　这怎么可能拒绝！
　　牧沐疯狂点头。
　　“我只会埋头做东西，对创作设计一窍不通，要是能跟会设计的人合作就太好啦！”
　　牧沐说着，走路都蹦跶起来，几乎将快乐两个字写满了全身。
　　简单好懂。
　　跟之前一比，简直像是变了个人。
　　陈老师觉得他跟牧沐之间必有一个人被鬼上了身，现在这么一看，应该是牧沐。
　　陈黎观察着牧沐，带着他去了店里。
　　他们的这个店名——准确来说是工作室的名字，叫瑕瑜。
　　取瑕瑜互见，不偏不倚之意。
　　朋友早已在门口翘首以盼。
　　陈黎隔着十来米的距离，就指了指站在门口冲他们招手那位：“那是段瑜，因为跟段誉谐音，我们一般叫他男明星。”
　　牧沐：“……昂。”
　　段瑜站在门口，寸头，穿着紧身T恤五分裤，整个一精神小伙，在店门口活蹦乱跳。
　　陈黎带着牧沐走上前去，介绍：“这是段瑜，我朋友，服装设计师，这是牧沐，我客户……”
　　陈老师突然卡壳，发觉他并不知道牧沐的职业，于是干脆收了声。
　　总不能说这姐们是个职业骗子吧。
　　……但牧沐又只骗感情，没有收入好像就不能称之为职业。
　　陈黎十分严谨地想道。
　　牧沐倒是没察觉到陈老师的这份严谨。
　　他向段瑜伸手自我介绍：“段先生你好，我是牧沐，陈老师的客户，同时是个裁缝。”
　　“你好你好，我是段瑜，陈黎的朋友……”
　　段瑜两眼闪烁着八卦的绿光，一边打着招呼一边伸手跟牧沐握手。
　　这手一握，他就愣住了。
　　他迟疑了一下，捏了捏，茫然片刻，转头看了一眼陈黎。
　　陈黎：“？”
　　段瑜松开手，笑着把牧沐和陈黎带进了店里，招呼牧沐随意看，然后揪着陈黎转进了角落里。
　　陈老师皱着眉：“干什么？”
　　“……确认一下对待这位……富婆的态度。”段瑜迟疑了一瞬，“他是跨性别者吗？我是该喊他女士还是先生？”
　　“？？？”陈黎愣住，“你说什么？”
　　“就是……我应该喊他的生理性别还是心理性别啊？”
　　陈黎：？？？？？
　　WHAT？？？？
　　作者有话要说：　　陈老师：原来我身边真的存在我所不知道的世界
　　秦先生：他掉马甲速度一直可以的


第二十章 
　　陈黎满脸空白，从未感觉这世界这般荒谬。
　　段瑜显然也意识到了不对。
　　他小心问道：“……你该不会不知道他生理性别为男吧？”
　　陈黎面无表情：“你看我像是知道的样子吗？”
　　段瑜：“。”不像。
　　但就算一眼就能分辨得出陈黎脸上的震撼，段瑜还是感觉不可思议：“你不是他美容师吗？！”
　　陈黎声音干涩：“他没做过身体的项目。”
　　从普通人的角度出发，真的很难在一个人伪装完美又有意隐瞒的情况下辨认出来。
　　哪怕是美容师也一样，毕竟人与人的身体情况不可一概而论。
　　段瑜小声嘀咕：“那手的骨骼……”
　　“你以为谁都是你吗？能摸骨摸出来。”
　　段瑜：“。”也是。
　　“……”陈黎沉默片刻，还有点不信，“你没搞错？”
　　“我什么时候搞错过？”段瑜不服气地反问，“那我到底该怎么喊他？”
　　陈黎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痛苦：“……当他是女生吧。”
　　“哦。”段瑜点了点头，忍不住又好奇，“那他追求你，应该算同性恋还是异性恋啊？”
　　陈黎：“……”
　　段瑜兴致勃勃：“他以男性的身体女性的心理追求你，那么你在一夫一妻制度下就同时拥有了夫和妻，你赚了，好福气呀。”
　　“……”
　　神他妈赚了。
　　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陈黎推了推眼镜：“你想怎么死？”
　　段瑜缩缩脖子：“开个玩笑嘛。”
　　他嘀嘀咕咕的从角落里拐出来，迎上了正在看成衣的牧沐。
　　段瑜凑过去：“怎么样？牧女士有看中的吗？”
　　“……”牧沐扭头，“叫我牧沐就好。”
　　“好的，牧沐。”段瑜咧嘴露出八颗牙的标准笑容，“看得怎么样？”
　　牧沐：“……”
　　牧沐迟疑。
　　陈黎也从角落里走了出来，听到段瑜这么问，没吭声。
　　他还沉浸在牧沐生理性别为男的震撼之中回不过神。
　　阿宅纠结得要死。
　　让交际废物打个招呼寒暄一下还可以，让他去买东西也还可以，都是熟练工了，但是找工作……
　　牧沐哽住。
　　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牧沐没找过工作，他念完书就因为排斥社交一直在家里经营妈妈留下来的桃宝店，自己给自己打工，也没有招别的员工，一直都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状态。
　　虽然现在的情况严格来说也不能算是找工作，而是寻求合作……
　　但牧沐仍旧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
　　因为阿宅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能够跟人谈合作的资本！
　　他工具没买作品没动视频也没开始录，手里只有一个自己画给自己的大饼。
　　人家凭什么跟他合作啊？
　　牧沐眼神都死了。
　　段瑜看得出牧沐有什么想说的话，但好像还在纠结。
　　他迷惑地摸了摸自己的板寸，转头看向陈黎。
　　陈老师不知何时已经拉了张凳子坐下了。
　　他看着牧沐，试图揣摩这位女装大佬的心理。
　　在知道牧沐生理性别为男之后，陈黎突然就觉得这位……女士的很多行为变得有迹可循起来。
　　认为自己是个女性生理却对不上号，这类人在成长过程中一定会频繁的受到外界的刺激，这种刺激往往都是负面的，落在内心敏感的人身上，八成心理阴影就留下了。
　　怪不得牧沐总是一副全世界都是他的敌人的样子呢。
　　拥有着这样不被社会主流所接受的秘密，想必是非常难受的一件事，常年处于这个状态下，心态扭曲属实正常。
　　陈老师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不过这姐们儿竟然搞得到一套身份跟人结婚……
　　他老公知不知道这回事啊？
　　陈黎思来想去，更加倾向于是知道的。
　　毕竟都结婚了，运动肯定都做全了。
　　这么一想，牧沐会说出“要赚钱养家”这个事，一下子就说得通了。
　　他遇到了愿意接纳他的人，所以洗心革面。
　　至于婚戒的事，人家夫妻自己都不介意，他一个外人揣测什么呢？
　　陈老师一推眼镜，觉得这事八九不离十就是这样。
　　逻辑链非常完美。
　　段瑜在前边偷偷给陈黎使眼色。
　　陈老师看着牧沐紧抿着唇，眉头微皱，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想了想，开口对段瑜说道：“你之前不是说缺个助手？”
　　段瑜：？？？
　　我什么时候说过？！
　　牧沐两眼一亮，抬头看向段瑜：“那个，是这样的，我是个裁缝，自认手艺还算不错……”
　　陈黎扫了一眼段瑜。
　　“……”段瑜收到暗示，飞速接戏，“有什么工作经验和作品照片之类的吗？”
　　牧沐：“……”
　　您好，有的，在另一个世界。
　　牧沐顿时有些沮丧：“拿不出来。”
　　呜呜呜。
　　穿书这种事又不是阿宅愿意的！
　　牧沐丧气的低着头，嘴唇抿成了一条苍白的直线，嘴角下垂，刘海湿润的搭在洁白的额前，显得脆弱又无助。
　　段瑜当场就缴械投降了。
　　天呢！
　　谁能拒绝柔弱可怜委屈唧唧的美女！
　　他又不是陈黎那块心肠冷硬的臭石头！
　　“没关系没关系。”段瑜摆摆手，“我确实是需要个帮手的。”
　　陈黎：？？
　　真的吗？我不信。
　　牧沐却更沮丧了：“可是我拿不出证明……”
　　“这样吧，这段时间里我就不面试别人了。”段瑜声音放柔，开始瞎jb乱扯，“给你点时间，你能做点什么出来吗？”
　　牧沐愣了一下，连连点头：“可以！完全没问题！”
　　段瑜笑眯眯地：“好的，那我们交换一下联系方式。”
　　陈老师看着好声好气哄美女昂的段瑜，重重地叹了口气。
　　怎么说呢。
　　一点都不意外。
　　搞艺术创作的，就没几个能抵挡住颜值冲击的猛士。
　　陈黎清了清嗓子：“男明星，注意距离。”
　　段瑜：“？”
　　陈老师无情道：“这是有夫之妇。”
　　段瑜：？？？
　　段瑜瞪大眼，却不是看向牧沐，而是看着陈黎。
　　天哪！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陈黎！
　　你怎么连人妻都勾引！
　　怪不得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个人SOLO，原来是喜欢这种调调！
　　陈黎迎着段瑜的视线瞪了回去。
　　虽然不知道这憨批在想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牧沐倒是分辨出了陈黎的言下之意，无语片刻，还是意思意思往后退了一小步，以表自己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段瑜收回视线，搬来了两条凳子，跟牧沐一起坐下，开始交流起来。
　　面试嘛，段瑜之前上班的时候最高也做到了设计总监的位置，自然是做过面试官的。
　　他惊讶地发现牧沐对这一行业确实有一定的了解。
　　虽然不如他这种混迹多年的了解得那样透彻，但也是明白很多的。
　　牧沐当然是懂一些的。
　　成衣定制这玩意儿，说起来高端洋气，但客户群体其实就那么点。
　　个人工作室又没有品牌在后面背书，最后的下场通常就是：打不出名气，产能不够，设计做不出新的东西，老客户索然无味，然后进入穷途末路。
　　而段瑜的店走的是微商熟客的路子。
　　跟他妈妈的店被拍死在沙滩上之前简直一模一样。
　　牧沐迟疑着，还是问出了出来：“有没有考虑过做另外一种形式的高级定制呢？”
　　段瑜一愣：“嗯？”
　　牧沐简单介绍了一下娃衣这一分类。
　　服装行业是存在鄙视链的，存在于品牌、制作方式、衣装类型等等任何地方。
　　不过牧沐觉得都是自己动手做衣服，何必非要搞个高低贵贱出来。
　　简单介绍完，牧沐见段瑜没打断他，又开始详细解释起来。
　　“不需要反复约客户量体、不用考虑体型变化带来的尺寸变更，可以先设计、制作完成，后面可以量产，也可以只做一件，以拍卖的形式出售……”
　　虽然要像后者这么干成本必定非常高。
　　尤其是要做高精度的定制款，材料肯定更加昂贵，光是材料成本不算人工，一套都可能要奔着大几万去了。
　　但针对人的那些定制市场早已被奢侈品牌瓜分干净了，连残羹都捞不到多少。
　　与之相对的，娃衣这一行市场虽小，却仍旧还有些嚼头。
　　段瑜若有所思：“你之前是做这个的吗？”
　　牧沐顿了顿：“算是吧。”
　　“你什么时候开始工作？”段瑜问，“……就是什么时候开始做新的作品，我可以去看看吗？”
　　牧沐一听就知道他是对这个提议有兴趣了，顿时松了口气，笑起来：“可以的，我还在布置我的工作室，不出意外的话，下周应该就能开始动工。”
　　段瑜看着那笑容，愣了两秒，“哧溜”一下退出老长一段距离，停在陈黎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陈黎一巴掌拍开他的手。
　　段瑜满脸深沉：“兄弟，我能理解你的行为了。”
　　陈黎：“我什么行为？”
　　“勾引人妻的行为。”段瑜小小声，“天哪，太好看了。”
　　陈黎深吸口气：“……你是不是有毛病？”
　　段瑜：？？
　　干什么人身攻击！
　　“你刚说你还在布置工作室？还有什么东西没买吗？”段瑜问牧沐，“我认识一些供应商，可以直接出厂价给你。”
　　牧沐想了想，除了电脑基本上都能直接去旧货市场买二手。
　　“……需要一台电脑。”
　　段瑜：“……”
　　这个的供应商还真不认识。
　　段瑜改了个方向：“那面料之类的呢？我这儿有不少之前制衣剩下的。”
　　通俗来说算是边角料。
　　但大块的边角料用来制作娃衣或许也够用。
　　牧沐两眼晶亮，笑起来：“那就拜托了。”
　　段瑜忍不住又小小地“哇”了一声，跟陈黎唏嘘：“这人笑起来怎么跟开花儿似的，我都闻到甜味了。”
　　陈黎：“你可能需要去检查一下鼻子。”
　　段瑜：“……”
　　好凶哦。
　　段瑜哼哼唧唧，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发觉也不算早了。
　　从布艺市场回市区，自己开车也要四十来分钟。
　　店里也有沙发床，但除非赶工的时候，段瑜是不住这里的。
　　他看向牧沐：“牧沐，你准备怎么回去？”
　　坐大巴回去吧。
　　牧沐正欲回答，手机就震了两下。
　　柳高明发消息过来，说他下班了，受秦煜城所托过来接他，已经在路上了。
　　柳高明也不是坐办公室的，经常需要去工地上转悠，恰巧他手上这个的项目距离布市不远，赶过来大概二十分钟的样子。
　　“我有人来接。”
　　陈黎和段瑜理所当然的默认了是牧沐的老公来接人。
　　这个距离特意来接人，这么看的话，还挺恩爱啊。
　　段瑜想着，暗戳戳转头看了一眼陈黎。
　　他凑近，低语：“莉莉，我觉得你没机会了。”
　　陈黎拳头握紧了，非常想给男明星脑袋开个瓢。
　　段瑜飞速收回视线：“那我们走吧，从这儿到停车场也有一段路呢。”
　　牧沐拎着包起了身，因为工作有了新进展而无比愉快。
　　阿宅以前没有跟设计师合作都能吃上饭呢！现在有设计师一起了，岂不是直接起飞？
　　等工作室有名气了，就可以招更多的人手，以后说不定还能当老板！
　　到时候没有秦煜城，又迈上了人生巅峰，怎么想未来都是妙极！
　　天呢！
　　也太好了吧！
　　牧沐就着夕阳，喜滋滋地踩影子玩，连蹦带跳。
　　段瑜和陈黎走在他背后看着。
　　段瑜揉了揉自己的板寸脑壳，质疑：“他看起来不麻烦啊？”
　　陈黎扶了扶眼镜，撇开视线：“从良了罢了。”
　　陈老师话音刚落，就看到牧沐直奔停车场上东张西望的那颗橙红色脑袋。
　　段瑜“嚯”一声：“这毛色，他老公好青春啊。”
　　陈黎沉默片刻：“……那不是他老公。”
　　段瑜：“……这、这样吗？”
　　陈黎：“……是的。”
　　段瑜：“……”
　　陈黎：“……”
　　两人默契地挪开了视线，假装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钻进了自己的车里。
　　作者有话要说：　　陈老师：失策
　　男明星：失策
　　秦先生：失策


第二十一章 
　　牧沐一回头，发现陈黎和段瑜都不见了。
　　阿宅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这个世界的人是都会神出鬼没那一招吗，说不见就不见的？
　　可真够阴间的。
　　柳高明给牧沐拉开车门：“姐，刚刚那是你朋友吗？”
　　牧沐坐进车里：“别喊我姐。”
　　“噢，也是，把你喊老了。”
　　牧沐哽住：“……”
　　你……
　　也不是这个原因。
　　算了，爱咋咋地吧，阿宅倦了。
　　柳高明半点没察觉到美女的疲倦，改口继续问：“牧沐，刚刚那俩是你朋友吗？”
　　牧沐迟疑，点了点头：“算是。”
　　柳高明搓了搓手手，心想果然帅哥美女都是扎堆出现的。
　　狗勾摇着尾巴，暗戳戳问：“你今天来这里是陪他们逛布市吗？”
　　“没有，我自己来逛的，我们偶遇。”牧沐系上安全带，顿了顿，转头对上柳高明亮晶晶的双眼，迟疑了一下，“……怎么了？”
　　柳高明发动了车子：“没有，就是觉得他们都长得真好看。”
　　牧沐：“……”
　　牧沐意识到这八成是柳高明的颜狗雷达又启动了。
　　他语重心长：“我觉得，虽然你不在乎钱，但还是要对人抱以最基本的警惕，别人家长得好就自带滤镜。”
　　——虽然陈黎和段瑜看起来都像是正经人。
　　但是有的人不止图钱！
　　他可能还想直接把你狙得身败名裂意外身亡！
　　秦煜城血淋淋的前车之鉴历历在目！
　　柳高明看着路面，心里嘀咕牧沐也好意思说他要保持警惕。
　　能同意认识没几天的邻居进自己家来蹭饭，论警惕性，牧沐和秦煜城也没高到哪儿去。
　　牧沐一开始还表现出了防备，结果也是浮于表面的。
　　狗勾嘀咕：“你们也没好到哪儿去嘛……”
　　牧沐迷惑：“？”
　　柳高明：“按照正常人的角度来讲，谁会让认识没两天的邻居长时间一起吃饭的？”
　　阿宅一愣。
　　草，好像真的是这样哈。
　　但情况其实还是有所不同的。
　　牧沐知道柳高明将要成为秦煜城的小弟，所以并不觉得让他来蹭饭有什么。
　　秦煜城是知道了柳高明是G省地王的孙子，所以也不觉得让他来蹭饭有什么。
　　但柳高明自己不知道啊！
　　阿宅看着叽叽咕咕的柳高明，目光悲悯饱含慈爱。
　　阿爸的傻大儿。
　　这个家，只有你是唯一的老实人。
　　牧沐怎么看怎么觉得柳高明惨：“想吃什么？咱们得先去买菜。”
　　柳高明想了想：“黑松露焗扇贝佛跳墙和奶油三文……”
　　牧沐飞速打断：“别点了，我自己看着做。”
　　什么黑松露焗扇贝？什么佛跳墙？
　　天呢，别说做了，阿宅吃都没吃过。
　　柳高明默默闭上了嘴，委委屈屈的。
　　牧沐才不管他的委屈，在车到了商场附近后，直接拿上手机下了车。
　　柳高明跟在牧沐背后探头探脑，看着牧沐飞快买完了菜，顿了顿，小声逼逼：“姐、牧沐，明天周末耶。”
　　牧沐点点头：“是啊，怎么了？”
　　柳高明强调：“周末！”
　　牧沐不明所以：“？”
　　柳高明暗示失败，嘀咕：“周末没有食堂了。”
　　牧沐：“……”
　　所以说你好好一个富家子弟怎么会混成这般可怜的地步！
　　说出去都没人信！
　　“我这个周末有点忙。”牧沐想到出租屋里也可以开火，问，“你介意换个地方吃饭吗？”
　　……
　　柳高明以为牧沐说的换个地方吃饭说不定是下馆子，但万万没想到，真的只是换个地方吃饭。
　　一大早，柳高明还没醒，牧沐就随手给他发了个地址，自己去了旧货市场。
　　电脑没有准备搞二手的，因为考虑到要剪辑视频，牧沐已经在网上下单买了台性能相对合适的新电脑，过两天就到。
　　但剩下的大多都可以。
　　牧沐运气很好，他在先前看好的店面门口遇到了一个大姐。
　　大姐有台缝纫机要处理，觉得扔掉可惜，就准备来卖个二手。
　　牧沐以一百块的价格买到了一台二手的缝纫机。比大姐卖给二手店出价高，又比自己去二手店买要便宜。
　　牧沐稍微询问了一下，得知大姐的父亲也是个裁缝，病逝两年了，她每次看到这些配了她父亲工具都心痛得厉害，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将这些东西处理掉。
　　牧沐问：“我能去您那儿看看吗？如果东西齐全的话，我想包圆下来。”
　　大姐一愣，有些不好意思：“小姑娘，不是姐说你，我父亲病走的，这些东西……可能不太吉利。”
　　“姐，我不信这个的。”牧沐笑着摇了摇头，“而且老人家留下来的东西，能被好好使用会更好吧？”
　　大姐眼睛红了红，重重地叹了口气，带着牧沐上了公交。
　　牧沐并不觉得使用故去之人的工具有什么不吉利的，甚至于在他眼里，那些陈旧过时的东西，其实非常的温柔。
　　牧沐收过很多旧衣服。
　　他见过衣服内侧手法拙劣地绣着两个人的名字，被爱心圈着，紧紧相贴。
　　他也见过裤子口袋里遗留着一张忘记取出的纸张，是某位母亲留给儿子的家书。
　　还有那些写满了名字和祝福、洋溢着青春与活泼，一看就是毕业时疯狂产物的旧衣。
　　每一件古旧、甚至于有些破烂的东西，可能都是某一个人人生的一段见证。
　　牧沐觉得自己能站在现在，窥见到十几、几十年前的时光，有幸见证陌生人的喜怒哀乐，是一件格外格外浪漫的事。
　　所以他一点都不介意使用二手，甚至多手的缝纫工具与衣物。
　　牧沐又贴了五百块，把老裁缝家里剩下的那些用具都买了下来。
　　等到他找了个搬家公司，把东西全都搬到公寓门口时，发现门口蹲了只狗、啊不是，发现柳高明蹲在门口。
　　柳高明委屈：“你不回我微信。”
　　牧沐：“……不好意思，手机一直静音。”
　　他哄了哄狗勾，走过去开门，招呼搬家公司拉走了床，又把书桌挪到了背光的角落里。
　　这些事情真正做起来相当的快，到中午午饭点之前，差不多已经整理了个七七八八。
　　柳高明终于找到了讲话的机会。
　　“你搞这些做什么？”
　　牧沐重新扎了一下头发，打开了公寓的小冰箱：“做衣服啊，我准备在这方面发展一下事业。”
　　柳高明盘腿坐在凳子上，看了一眼牧沐，又看了一眼那一堆还没整理、放得乱七八糟的工具。
　　柳高明抠抠头：“高定？”
　　“高定各种成本太高了，我最多做个成衣定制……”牧沐拿着根莴笋，动作一顿，转头看向柳高明，改口，“你需要这个吗？”
　　柳高明搓了搓下巴：“偶尔会出席需要这类衣服的场合……怎么说？你需要客户？你看我怎么样？”
　　牧沐飞速摸出了手机，给段瑜发了条消息过去，然后对柳高明咧嘴一笑，柔声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就别想跑了。”
　　他话音刚落，手里的刀子“笃”地一声剁在了莴笋头上。
　　柳高明吓得脖子一缩。
　　他惊恐地看着那个滚到一边的莴笋头，总觉得他要是逃了，这莴笋头就是他的脖子，“咔”一下要断了。
　　“莴笋片炒肉加蒜蓉莴笋叶，还有海带排骨汤。”牧沐报了一下今天的菜，转头看柳高明，“可以吗？”
　　柳高明摸了摸凉飕飕的脖子，疯狂点头。
　　天呢。
　　姐姐你菜都洗好了，我哪能有什么意见！
　　……
　　[沐]：我这里有个需要定制的客户，你有兴趣来见一面吗？
　　段瑜看着牧沐发来的消息，无比紧张的狂搓自己的板寸。
　　他昨晚上听陈黎说了整整三个小时牧沐的黑历史，感觉有点害怕。
　　陈老师痛陈了一番自己被牧沐从良的表象所欺骗的窒息，最后警告他：“你看起来真的很好钓，他下一步应该就是单独约你了。”
　　天、天呢！
　　段瑜拿着手机的手都在抖。
　　莉莉说得没错，真的来了！
　　段瑜纠结得要命。
　　美女邀约！怎能拒绝！
　　他又不像陈黎一般铁石心肠！
　　段瑜心中天人交战。
　　这是个感情骗子，不能松懈！
　　可、可是他长得好好看……
　　这是个男孩子，不是真富婆！
　　……可是他长得好看。
　　他会玩弄你的感情，然后索然无味的踹到一边！
　　可是他真的长得很好看。
　　他已经结婚了！！！
　　对吼！所以我只是去见见客户！
　　段瑜飞速给自己找好了理由，回复了牧沐的消息。
　　[瑜]：来来来，地址！
　　[沐]：唐湾幸福花园公寓2513。
　　[沐]：[位置分享]
　　段瑜：！！！
　　是小房间。
　　段瑜迟疑了一下，想了想，转手把聊天记录发给了陈黎。
　　[瑜]：如果我出意外了，记得来救我。
　　[陈先生]：？爬。
　　爬就爬，我最会爬了。
　　段瑜换上衣服戴上帽子，谨慎地背上了自己的设计册子和必要工具，直奔牧沐发的地址。
　　柳高明端着碗筷盘腿坐在凳子上，一边干饭一边看着牧沐收拾他的小工作室。
　　段瑜到得很快，牧沐差不多整理完、把各个工具都放到他顺手的位置上的时候，段瑜敲响了门。
　　门一开，段瑜就看到了一颗橙红色的脑袋，人高马大的，几乎挡住了室内投射进来的光。
　　段瑜认出了这颗脑袋。
　　“……您好？”
　　柳高明两眼一亮，把人让进来：“你好你好，你是牧沐的朋友吧？”
　　“是的。”段瑜十分谨慎，“我是段瑜，是个服装设计师。”
　　柳高明照搬格式：“你好啊，我是柳高明，干房地产的。”
　　牧沐从里边探头：“你们在玄关干什么？进来聊啊。”
　　“噢，好！”
　　牧沐指了指柳高明：“这位，客户。”
　　柳高明飞速接话：“但我现在没有钱。”
　　段瑜：？？？
　　干什么！？
　　我要被仙人跳了吗？！
　　牧沐拉了张打版纸裁开：“他爷爷是柳轻。”
　　柳高明转头：“你怎么知道？”
　　牧沐睁眼说瞎话：“随便关注点财经新闻不就知道了。”
　　柳高明恍然！
　　段瑜飞速甩掉了自己可能被仙人跳的念头。
　　柳轻是谁，他当然知道。
　　G省房地产第一人。
　　柳高明没钱没关系，他肯定是有一堆同层次朋友的，他们有钱呀！
　　干他们这一行最缺的是什么？
　　客户人脉啊！
　　段瑜心中狂喜，把装了一堆资料的包打开，开始跟柳高明介绍起来。
　　牧沐一边听一边找取景点。
　　说实话，他觉得段瑜通过柳高明拉新客户的成功性不大。
　　因为那些把脸面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老板们，基本不会考虑没名没姓的小工作室。
　　不过万一呢？
　　牧沐想。
　　等到敲门声再一起响起来的时候，牧沐终于找到了一个适合的取景角度，就差在那一块的墙面进行一些装饰了。
　　牧沐放下手，去开门。
　　敲门的人是陈黎。
　　陈黎一进来，就以扫黄打非一般的威严和谨慎扫了一圈室内的情况。
　　然后他看到了说得眉飞色舞的段瑜，还有坐在段瑜对面捧着水杯，眼神放空的柳高明。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牧沐身上。
　　牧沐衣冠整齐，疑惑地看着他：“陈老师来找段瑜吗？”
　　本意是来救人的陈黎：“……”
　　淦啊。
　　怎么回事！？
　　陈老师表面一副十分冷静地模样，推了推眼镜，指了指那颗橙红色的脑袋：“那位是？”
　　“柳高明，我的邻居、朋友或者是未来客户。”牧沐让开了门。
　　陈黎走进门，已经做好给男明星的脑瓜开瓢的准备了。
　　牧沐一边进去一边介绍：“我今天把这些差不多都收拾好了，剩下的都是等包裹到，这两天可以去看看段瑜那里有什么边角料可以给我……”
　　段瑜闻声转过头，兴奋地挥了挥手：“莉莉你来了！这位是我新认识的金主，柳高明！”
　　陈老师跟橙红色的狗勾交换了名字，走到段瑜身边，居高临下：“这就是你不回我消息的理由？”
　　段瑜：“……”草，忘了！
　　陈老师拳头梆硬。
　　段瑜怂了吧唧地缩着脖子，对柳高明打了个手势，跟在陈黎后边好声好气哄人去了。
　　柳高明看看正对着取景框研究的牧沐，又看了看正挨骂的段瑜，最后看了看正阴阳怪气的陈黎，捧着水杯长叹。
　　天呢。
　　颜狗天堂不外如是！
　　好！妙极！这个工作室真的非常适合他投资！
　　巴适得板。
　　……
　　秦煜城在周一的下午回到了家。
　　他在家里走了一圈，并没有找到牧沐的身影。
　　秦煜城想了想，转头又出了家门，驱车前往幸福花园。
　　他上次记住了，牧沐的门牌号是2513。
　　秦先生走出25楼的电梯间，找到了2513的号码牌。
　　但出乎他意料的，里边听起来并不止有牧沐一个人。
　　里边似乎在讲什么，听起来嘻嘻哈哈很是开心的样子，但隔着一张门听不太清。
　　秦煜城抬手敲了敲门。
　　“来了来了！”应门的不是牧沐。
　　秦煜城眯了眯眼。
　　门打开，一颗板寸脑袋伸出来：“外……”卖吗？
　　段瑜剩下的话没说出来，因为眼前这位西装革履一看就是商务角色，肯定不是外卖小哥。
　　秦煜城打量着这个来开门的男人。
　　他身上穿着紧身的T恤和宽松的裤子，弹性的材料将他上半身流畅的肌肉线条展现得完美分明。
　　他手上拿着水杯，脚上趿拉着一双凉拖，看着不是客人，像是住在这儿的屋主人。
　　“……”段瑜被盯得头皮发麻，“您好？”
　　秦煜城露出假笑：“你好，我找牧沐。”
　　段瑜“哦”了一声，转头正准备找牧沐，陈黎就走了过来，看到秦煜城时脚步一顿，愣住。
　　段瑜迷惑：“这位先生找牧沐，莉莉你认识吗？”
　　秦煜城看着同样穿得相当随意居家的陈黎，叹为观止。
　　看不出来。
　　不过几天不见，那小笨比玩儿挺野啊？
　　秦煜城面无表情，侧身绕开段瑜，走进了房间。
　　段瑜扯了扯陈黎的衣摆：“那谁啊？你认识的吧？”
　　陈黎把自己的衣摆揪回来：“……牧沐他老公。”
　　段瑜愣住。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现在的穿着，又看了看陈黎现在的穿着。
　　段瑜：“哎呀，莉莉，你说，咱们这看起来像不像那个……”给人戴了绿帽子？
　　“……”
　　陈黎推了推眼镜，没有反驳。
　　段瑜：“……”
　　陈黎：“……”
　　两人面面相觑，沉默片刻，最终不知谁开口道：“要不……咱们还是先跑路吧？”
　　走了走了走了。
　　作为一个成熟靠谱的大人，不可以参与别人的家庭矛盾呢！
　　男明星这般想着，拉着莉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了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　　男明星：宝贝放心飞，有锅自己背


第二十二章 
　　牧沐正在伏案打版。
　　他面前的裁剪台上竖着两个阅读架，左边那个阅读架上用书夹夹着几张打印出来的彩图，彩图上是同一个动画角色的不同视图。
　　另一个阅读架上夹着一些零零碎碎的草图，上边还标注了一些字样。
　　秦煜城对服装行业一窍不通，很快就移开了落在阅读架上的视线。
　　牧沐手边竖着个小三脚架，三脚架上架着台正在拍摄中的手机。
　　秦煜城看了一眼，发现录制镜头所聚焦的，是牧沐那双有了些许瑕疵，但仍旧漂亮的双手。
　　焦点之后被智能镜头模糊掉的背景里是一张樱桃木的书桌，书桌上放着打印机之类的办公用品，还有随意堆放的笔记本和一些时尚杂志。
　　电脑没有熄屏，而是黑底白字的显示着当前的时间，电脑后边的墙上贴了淡色的纸板，纸板上钉着一堆乱七八糟的景物照和看着像是笔记的东西。
　　镜头角落里露出了大大小小不同规格的人台。
　　与牧沐手上的动作几乎平齐的后方，一束香槟玫瑰被装在花瓶里，放在一沓杂志上，懒洋洋地绽放着。
　　牧沐的脸没有被录进去。
　　但光是那双手不疾不徐的动作与场景的布置，就让镜头里的画面看起来非常漂亮。
　　杂乱又有序，热闹又安宁。
　　秦煜城挑挑眉。
　　这个取景看起来相当的专业。
　　要是牧沐知道秦煜城的想法，大概会无比得意。
　　他穿到这里来之前，也做了三年的视频了，凭借经验加上网上的一些免费教程，多多少少也对拍摄这类视频有了些心得。
　　这个取景框里的场景是他磨磨唧唧搞了一整天才装饰好的。
　　这其中，段瑜贡献了大量的杂志和乱七八糟的设计废稿；陈黎提供了段瑜；至于柳高明，他看来看去，搞来了一束花和水晶花瓶，并扬言以后的花他都包了。
　　整个画面以简单的原木与白色为主，本来是稍显冷淡的风格，但加上花里胡哨的杂志装饰后，就让取景框一下子活泼热闹起来，那一束花又让它变得温馨，充满生机。
　　当时定下这个取景的时候，在场的四个人都相当的满意。
　　秦煜城没有上前。
　　他环视了一圈这个小房间。
　　这房间实在不大，毕竟公寓本身就是模仿酒店式做的。
　　裁剪台、书桌加上一个沙发床就已经占掉了绝大部分的活动空间，更别说还有一面不能敲掉的柜子占据了一整面墙。
　　但出乎意料的是，明明放了这么多东西，这个窄小的空间也并不显得拥挤。
　　而牧沐就在这样的环境里埋头工作，似乎对这种狭小的环境相当适应。
　　秦煜城对他这副模样感到无比的陌生。
　　牧沐盘起了长发。
　　柔顺的头发被松松地盘起，以笔代簪用以固定，只留下了些许不听话的碎发与刘海，随着他的动作轻晃。
　　盘发将他漂亮的脖颈和脸部线条展露无遗。
　　脖子也没有戴上颈饰。
　　这极少见。
　　牧沐的喉结并不特别明显，但仔细观察还是能看得出来一些——当然，这是建立在知道他是男孩子的前提下。
　　一旦知道他是男孩子，那些异常的地方就变得明显起来。
　　但他仍旧是雌雄莫辨的美。
　　这份美丽并不具备侵略性，而是宛如昙花一般，安静的绽放，幽香甜美的气息扑鼻，又寂寂的凋落。
　　秦煜城正这般想着，下一秒就看到牧沐无能狂怒，表情狰狞地撕掉了手上的纸。
　　秦煜城：“……”
　　……嗯。
　　这种无法一直保持的、一闪即逝的美确实很昙花。
　　秦先生冷静地给自己挽尊。
　　牧沐要气死了。
　　他最不擅长的就是搞鞋子，但每次做娃衣，只要是他自己搞套装，鞋子都是永远绕不开的一环。
　　别的毛病明明都很好改，可不知为何，做鞋每次从打版开始就不顺利这个事，就宛如一个魔咒，怎么都突破不了。
　　牧沐放下笔，脸都要气歪来。
　　他决定先放一放，吃个饭再说。
　　“男明星，是外卖到了吗？”牧沐一边问一边按掉了手机录像。
　　男明星没有回答。
　　牧沐：“？”
　　段瑜这个憨批又在玩什么把戏？
　　他转头看向从刚刚起就一直站在裁剪台边上的人。
　　牧沐愣住。
　　牧沐瞪大眼，倒吸一口凉气。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发现今天是周一。
　　草！
　　今天竟是周一！
　　是秦煜城回来的日子！
　　牧沐脑壳一昏。
　　他完全忘记这回事了。
　　段瑜和陈黎两个人的时间相对自由，柳高明也不是一直待在这里，导致牧沐直接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
　　牧沐感觉他温柔善良女孩子的人设仿佛裂开了一条缝。
　　没事的，不要慌张！
　　又不是跟易安宁碰面被当场抓包第二次，有什么好慌张的！
　　再说了，阿宅又没有在这里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牧沐这么一通自我安抚，顿时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讲话都带劲了。
　　他甚至先发制人：“你怎么来了？”
　　秦煜城挑挑眉：“回家没看到你，就过来看看。”
　　牧沐：“？”
　　过来看？看什么？
　　看阿宅有没有背着你干奇怪的事情，给你头上涂上那生机勃勃的颜色吗？
　　没有！
　　没有的哦！
　　虽然阿宅觉得感情破裂且一方已经提出离婚的婚姻算是名存实亡。
　　但没有拿到离婚证的时候去追求新的爱情，广义上来说还是算出轨的。
　　牧沐不会干这种事，他甚至觉得他有必要阻止一切会让秦先生犯绿帽PTSD的事情发生。
　　毕竟原文里的牧沐苟到了易安宁嗝屁。
　　也就是说，只要易安宁还没嗝屁，他就还处在安全期。
　　希望易安宁懂点事。
　　阿宅双手合十。
　　秦煜城问牧沐：“刚刚那两个是你朋友？”
　　他一提，牧沐才想起来了，点头：“对啊，他们人呢？”
　　秦煜城慢吞吞说道：“跑了。”
　　牧沐：？？？
　　秦先生不疾不徐：“见到我，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溜了。”
　　牧沐愣住，随即像是想明白了什么，差点没控制住翻出白眼来。
　　他想说这俩憨批的思想一定是出现了巨大的滑坡。
　　但转念想一想，温柔善良的女孩子大概是不会阴阳怪气的。
　　那遇到这种情况，温柔善良的女孩子是怎么样的？
　　阿宅给自己出了个大难题。
　　他沉思许久，憋了半天也没憋出个想法来，最后干巴巴地朗读：“哈哈。”
　　秦煜城：“……”
　　秦煜城倏然抿起唇，把到舌尖的笑声咽了回去。
　　牧沐：？？
　　牧沐警觉地看着表情突变的秦煜城，像只竖起耳朵，防备着人类伸手撸他的猫咪。
　　秦先生的手蠢蠢欲动。
　　但就在他想要手欠戳一戳牧沐时，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
　　陈黎站在电梯间，有点想不通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他们跑什么？
　　这是个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工作室，跟段瑜的工作室一样，有齐全的设备，有衣柜，有洗手间和浴室，还有张窄小的沙发床。
　　唯一的区别就是段瑜的工作室里没有灶台，而牧沐这儿有。
　　陈老师扶了一下因为跑动而滑落下来的眼镜，迷惑发声：“我们为什么要跑？”
　　男明星紧张兮兮：“不跑等着被当奸夫吗？”
　　陈黎：“……”你配吗？
　　陈黎这般想着，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番段瑜。
　　噢。
　　从脸和身材来看，好像还行。
　　“你算什么奸夫，你配？”陈老师无情扫射，“我们中心一张卡十万起步，牧沐办的高级VIP年卡，八十八万，是你一年营业额的三倍。”
　　段瑜瞳孔地震。
　　陈黎冷哼：“你充其量就是个小白脸。”
　　段瑜飞速抓错了重点：“天哪！此等富婆竟然也需要出来工作讨生活，他老公得多难养啊！”
　　陈黎：？？？
　　段瑜痛心疾首：“没想到那位先生一表人才，实际上竟是个凤凰男吸血鬼！”
　　男明星一拍电梯按钮，说：“不行，我们不能放富婆一个人面对！我们回去！”
　　陈黎十分冷静：“你先上，我殿后。”
　　段瑜震惊地看着陈黎：“好兄弟，我怎么忍心让你殿后！走，我们一起冲锋！”
　　陈黎推辞：“不用担心我。”
　　段瑜：“是兄弟就一起去送！”
　　陈黎：“您客气了，您先请。”
　　两人在电梯口争论不休，直到电梯门打开，一身蓝色制服的外卖小哥打断了他们的交锋。
　　男明星探头看了一眼外卖小哥手里的分量，灵机一动：“是送到2513的吗？”
　　外卖小哥一愣，点了点头。
　　段瑜双手合十：“能不能拜托您帮忙看看里边的情况？”
　　外卖小哥万分警觉，也没说好或者不好，拎着外卖飞速远离了提出奇怪要求的男人。
　　目睹了一切的陈老师冷酷地推了推眼镜。
　　秦煜城打开门，看到门外站着的外卖小哥，接过了外卖。
　　外卖小哥压低了声音：“那个……电梯口那里好像有人盯着这里，是你朋友吗？”
　　秦煜城挑眉，跨出房门往那边看了一眼。
　　段瑜探出来暗中观察的脑袋飞速缩了回去。
　　站在他旁边的陈黎满脸无语，抬眼向秦煜城点头致意，然后被段瑜用力拽回了电梯口。
　　秦煜城还是没忍住笑了一声。
　　这大概就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活宝的朋友都是活宝。
　　秦煜城说：“那是我朋友，麻烦你帮我带个话，让他们回来吃饭。”
　　外卖小哥笑了一下：“好的好的，不麻烦。”
　　秦煜城点点头：“谢谢。”
　　他拎着两袋子外卖，放到了门口的料理台上，没过一分钟，陈黎就拽着不停挣扎的段瑜回来了。
　　“秦先生，你好。”陈黎冷静地打招呼，把男明星往前推了推，“这是段瑜，服装设计师。”
　　秦煜城一听他说是服装设计师，就明白了过来。
　　大约是跟牧沐搞合作的朋友。
　　他伸出手：“你好，我是秦煜城。”
　　“你、你好。”段瑜紧张地伸出手握住，本能的捏了几下。
　　秦煜城眉头一皱，收回了手。
　　怎么感觉这个人不太正经？
　　秦先生眉头皱着，拎着料理台上的外卖走进了房间。
　　牧沐已经在裁剪台上铺开了桌布，拉好了凳子，见秦煜城皱着眉头，犹豫一下，还是问：“怎么了？”
　　“那个段瑜。”秦煜城把外卖放上桌，皱着眉问，“他是gay？”
　　牧沐：？？？
　　牧沐震惊地扭头看向段瑜，发现段瑜跟陈黎贴得极近，像是在讲悄悄话，又像是耳鬓厮磨。
　　阿宅：！！！！
　　没、没想到？！
　　原来男明星和莉莉竟是这等关系！
　　段瑜没发现牧沐的震惊。
　　他正转头对陈黎小小声逼逼：“哎，是男的耶。”
　　陈黎无语：“……你有毛病？”
　　莉莉好凶哦。
　　男明星哼哼唧唧，跟在陈黎屁股后边上了饭桌。
　　秦煜城自然一起。
　　外卖大多重油重盐还加味精。
　　秦煜城看了一眼吃得一点都不矜持的牧沐，心中叹息。
　　这小笨蛋真没救了。
　　牧沐哪知道那些。
　　秦煜城在家里吃饭的时候又没问过他“你不是喜欢吃清淡的吗”这种话，他理所当然的觉得自己的饮食没有问题！
　　阿宅毫无心理障碍的扒拉了两口饭，总觉得忘记了什么。
　　但左看看右看看，一时又想不起来。
　　牧沐苦恼：“我好像忘记了事，但这会儿想不起来。”
　　“那就不想了。”段瑜头也不抬，“就跟找东西一样，越着急越找不到，说不定吃完饭就想起来了。”
　　确实。
　　阿宅深以为然。
　　一桌人一边吃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直到门口响起按密码的声音，桌上除了秦煜城之外的人倏然一静。
　　秦先生一顿：“？”
　　门打开了。
　　柳高明满面红光地抱着一束香水百合推门而入，看到其乐融融已经快把晚饭干完的一桌子人时，笑容突然凝固。
　　段瑜和陈黎直接扭开了脸，留下牧沐独自跟满脸控诉的柳高明对上视线。
　　牧沐：“……”
　　淦！
　　我就说忘记了什么！


第二十三章 
　　最终给柳高明煮了碗面。
　　柳高明带来的那一束香水百合被放在了料理台上。
　　据柳高明交代，他有个狐朋狗友是开花店的，偶尔下班路过的时候可以去讨几朵当天卖剩下的花来。
　　狗勾实在好哄，只要有吃的就忘记了委屈。
　　他飞快吃完了一碗青菜面，把那一束香水百合放进了另一个花瓶里，然后转头对秦煜城招了招手，两个人坐到了沙发上。
　　这个周末，柳高明回了一趟家，去见了一下他爷爷，试图要地要钱。
　　但他爷爷比他要谨慎得多，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不管柳高明吹得多天花乱坠，也不轻易给他。
　　“哥，我家那边还得要更详细的策案，还有相关的专利书……”
　　总之就是市场考察之类的东西。
　　秦煜城早有预料，他先前给柳高明看的策案还只是个半成品，只不过没想到柳高明动作这么快，这才过去几天呢，就回家走了一趟了。
　　不过年轻人有了想法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施行，这实在是很正常的事。
　　柳高明见秦煜城胸有成竹的样子，松了口气，抬头挺胸：“不过虽然地皮没搞到，钱我还是搞到了不少的！”
　　爸爸冻了卡没关系，他还有爷爷！
　　秦煜城看着正凑一块儿拿着版纸比划的牧沐和段瑜，目光一转，落在柳高明身上。
　　“恭喜。”他说，“那看来你用不着继续来我家吃饭了。”
　　“？？？”
　　柳高明愣住。
　　未曾设想的下场出现了。
　　那怎么可以呢！
　　吃不吃饭是小问题，能不能经常看到漂亮妹妹和帅气哥哥是大问题啊！
　　柳高明的颜狗警报“呜啦啦”的响，他转头开始寻找办法，视线略过牧沐和段瑜时，一拍大腿，急中生智：“我钱都用来投资给牧沐了！”
　　牧沐：？？？
　　牧沐拿着打版纸愣住。
　　什、什么！？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柳高明疯狂暗示：“对吧？牧沐！”
　　对什么对？
　　阿宅十分无情：“虽然但是，我连营业执照都没办呢。”
　　而且如果跟段瑜合作，牧沐是不准备自己去注册的，就直接用段瑜那个工作室的牌牌就好。
　　主要是这些牵扯到身份啊证啊的东西少一点，更方便他跑路。
　　柳高明一愣，然后又一拍大腿：“我投资给段瑜了！”
　　段瑜：？？？
　　男明星虽然不明白柳高明为什么这么说，但他一向是善于接戏的。
　　他严肃地点点头：“没错。”
　　牧沐转头看向陈黎，小声道：“陈老师，你这么聪明的人，为什么会跟他成为情……呃，朋友？”
　　陈老师看着那两个傻缺满脸无语。
　　“我也不想的，是他纠缠不休。”说完这话，陈黎又补充，“不过蠢有蠢的好，没什么心思。”
　　段瑜这个人心大到什么程度呢？
　　他会全身心的信任他所亲近的朋友，就比如陈黎。
　　陈黎知道段瑜所有平台的账号密码，包括支付金钱相关的，虽然不是他主动问的，但段瑜就是能毫不在意的告诉他，手机也完全向他敞开。
　　赤诚最难得，被这样全心全意的信任，陈黎真的很难拒绝。
　　柳高明和段瑜一唱一和的演了一出千里马和伯乐。
　　秦煜城感觉自己好像在听现场相声。
　　“好吧。”秦煜城看着眼巴巴的柳高明，似乎相信了他的说法。
　　柳高明顿时放松了，长吁口气，摸着肚皮瘫在了沙发上，跟在场的另外几个人聊天打屁。
　　秦煜城看着他们，偶尔搭上一两句话。
　　段瑜顿时觉得牧沐他老公也是个不错的人。
　　一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眼睛和腰都疲惫不堪了，牧沐才停下动作。
　　段瑜帮他按掉了手机录屏，今天一天的工作就算结束了。
　　按照他们前两天养成的习惯，这会儿应该去大排档搓一顿。
　　这是柳高明每天最期待的环节。
　　“走走走还是去滨海路吧？”橙红色的脑袋摇晃着，美滋滋，“今天爷请客，想吃麻小！”
　　段瑜挂在陈黎身上，吐槽：“在海边吃淡水虾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牧沐跟秦煜城走在最后，秦煜城看着牧沐关上门，说：“你们看起来相处得很不错。”
　　那可不嘛，他们又不是鱼饲料生产商。
　　牧沐心里嘀咕，嘴上说道：“他们都是好人。”
　　这个倒是看得出来。
　　秦煜城听了一耳朵前边的对话，问：“这是准备去哪？”
　　“海边上随便找个摊吧？大概。”
　　“你们每天都这样？”
　　牧沐总是习惯性把秦煜城的问话往复杂的方向想。
　　但阿宅的思维实在有限，这句话他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有什么言下之意。
　　牧沐实话实说：“也不是，陈老师不是每天来，看他工作安排。”
　　秦煜城点点头，不说话了。
　　前边段瑜他们已经到了电梯口，探头回来冲他们招了招手：“别在后边黏黏糊糊的了，快来快来！”
　　牧沐：“？？？”
　　牧沐扭头看了一眼自己跟秦煜城之间的距离。
　　少说四个拳头了！
　　用不上的眼睛可以连着陈老师的嘴巴一起捐给有需要的人！
　　但出乎牧沐意料的是，秦煜城应了一声，反手拉住他的手腕，加快了脚步。
　　牧沐愣住。
　　他瞪大眼，看着秦煜城握住他的手，感觉鸡皮疙瘩冒了一身。
　　好、好兄弟。
　　这很恐怖，你听我说，这真的很恐怖。
　　秦煜城这种行为就很反常！
　　他之前都不会有这种动作！
　　在此之前，硬要说皮肤触碰，牧沐印象里也只有见到易安宁那天，秦煜城要看他的手。
　　但那比起“触碰”这样带着些许暧昧的形容，更像是“检查”或者“威慑”。
　　牧沐被秦煜城拉到了电梯间，感觉滚烫的热度从手腕上传递而来，片刻，忍不住抽了抽手。
　　秦煜城毫无防备，竟被他抽走了。
　　牧沐脱离了秦煜城的接触，瞬间松了口气，转头就插进了另外三个人的对话里。
　　秦煜城垂眼看着空下来的手，虚握成拳。他抬头看向借着柳高明他们避开他的牧沐，竟觉得有些不痛快。
　　不是那种对从前自己的嘲讽。
　　而是当下所产生的、切实的不高兴。
　　但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柳高明从兜里摸出了两根棒棒糖，自己一根，牧沐一根。
　　段瑜正欲逼逼赖赖，被不耐烦的陈黎一手按了回去。
　　牧沐站在角落里，抠了半天也没把糖纸抠下来，最后脸上露出几分不耐，直接上嘴咬开。
　　秦煜城看着叼着棒棒糖的牧沐。
　　他们好像聊到了什么高兴的话题，牧沐一对猫眼弯成一弧月亮，被欣悦的光点得晶亮。
　　秦煜城从没看过牧沐这样的神情，他回忆了一下，记忆里牧沐像一张纸片，带着浮于表面的温和，将真实死死藏住，似乎连微笑的弧度都是固定的。
　　从没有过像眼前之人这样鲜活明亮的颜色。
　　这份截然不同的真实让秦煜城瞬间将现在的牧沐和以前的牧沐割裂开来。
　　不一样。
　　完全不一样。
　　秦煜城重生不久，记忆还新鲜着。
　　越是新鲜，对比就越是明显。
　　这个牧沐与他所痛恨的那一个截然不同。
　　哪怕脸一样，把他们两个放一起，陌生人都能明确的分辨出其中的不同。
　　秦煜城阖上眼，定了定神。
　　滨海路沿着沙滩的一条街，到了晚上，就是酒水与海鲜的天堂。
　　哪怕明知道海鲜就酒搞不好会直接快进到医院病床，但难得有了夜生活的人类仍旧倔强的在痛风边缘大鹏展翅。
　　牧沐和陈黎不喝酒，但剩下的几个都非常放纵。
　　就连秦煜城也不可避免的喝了几杯。
　　牧沐动作飞快的吃着青口贝，一边竖着耳朵听柳高明他们讲相声。
　　柳高明和段瑜的千里马和伯乐剧情已经进展到了瑕瑜工作室的光辉未来。
　　“我！男明星！服装设计师！工作室老板！”段瑜大着舌头，然后拍了拍柳高明，“投资人！”然后指向秦煜城和牧沐，“模特和模特他老公！”
　　牧沐顿了顿，纠正：“……我裁缝。”
　　“好！”段瑜一拍桌子，再一次指向牧沐和秦煜城，“裁缝和模特！”
　　从模特的老公变成模特的秦煜城心不在焉，盯着远处。
　　陈黎面无表情：“别跟他计较。”
　　段瑜耳朵尖：“运营公关！莉莉男士！重拾大学知识！专业对口！”
　　他说着，重重地拍了一把陈黎的肩，陈黎手上拿着的粉丝扇贝瞬间只剩下了扇贝。
　　陈黎看着掉到地上的粉丝，觉得自己早晚有一天把段瑜碎尸万段。
　　柳高明两眼亮晶晶地附和着，牧沐感觉他好像真的在考虑把钱投给段瑜的工作室。
　　牧沐又啃完了一个青口贝，转头看了一眼秦煜城。
　　秦煜城侧着头看着夜幕下的远方，牧沐顺着看过去，什么都没看到。
　　牧沐收回视线，伸手拿了个生蚝。
　　“那边是民政局。”秦煜城突然开口说道。
　　牧沐听到关键词，瞬间就支棱起来了。
　　秦煜城在思考离婚的事情。
　　在他看到牧沐倒了水在掌心里，洒到桌面上，方便老板过来铺一次性塑料桌布的时候，他终于完完全全的确定了。
　　这个人绝不是他记忆里的那一个。
　　哪怕有那么一些奇怪又巧合的重叠，也绝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一个。
　　秦煜城曾尝试过带那个牧沐来这种路边的摊面尝尝鲜，那个牧沐不动声色的反复擦拭着桌面，嘴上不说，脸上也没什么表现，但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再明确不过的反感和拒绝。
　　从那之后他就再也没做过这种尝试了。
　　秦煜城想起那个近乎逼仄，但仍旧被牧沐收拾得井井有条的工作室。
　　想起牧沐对绿植的熟稔和骤变的口味。
　　这小笨比演技稀烂，漏洞百出。
　　光这么小半个月的相处，秦煜城都能就牧沐暴露出来的马脚写个两万字的论文分析。
　　很多事情都可以伪装，但这种复杂又数量庞大的生活细节，是不可能全都装得如此自然的。
　　人的本能不会骗人，下意识的反应也很难作假。
　　秦煜城看着这个牧沐。
　　对方那张漂亮的脸上被贝类的壳蹭上了一道油，像猫咪的胡须，随着他咀嚼的动作一动一动。
　　秦煜城目光被那道油迹吸引，顿了顿，抽了张纸，有些粗鲁地糊上牧沐的脸。
　　“脸上有油。”
　　牧沐：“啊？哦！”
　　牧沐茫然地接住脸上飘落的纸巾，顺着秦煜城的指挥擦掉脸上的痕迹。
　　旁边的男明星发出了长长的“噫——”，对他们的动作指指点点。
　　秦煜城瞥他一眼，又重新看向牧沐。
　　这个牧沐不是他的敌人。
　　那么把这个无辜的人困在身边，就是错误的事情。
　　但……
　　秦煜城拇指抚上啤酒杯沁着水珠的杯壁，擦出一条水迹。
　　他喜欢热闹，喜欢有人陪伴。
　　自养父母亡去后他孑然一身，又为事业忙碌了太久。秦煜城仔细一想，都已经记不清上一次跟朋友一起出来喝酒侃大山是什么时候了。
　　再仔细想想，可以称之为“朋友”的人，他竟然一个名字都叫不出来。
　　秦煜城看着桌上都快堆成小山的贝类外壳，还有刚上桌热腾腾的麻辣小龙虾，片刻，慢吞吞道：“我喝酒了，回去得你开车。”
　　牧沐等了半天就等来这么一句，差点要骂人。
　　你提民政局，跟我脸上的油和你不能开车了有什么联系吗？！
　　可恶的男主！
　　牧沐狂怒。
　　他转头就给自己倒了杯啤酒，“吨吨吨”干掉了半杯。
　　阿宅被酒精辣得面部扭曲。
　　他放下酒杯，愤愤道：“找代驾！”
　　秦煜城看着他的动作，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
　　牧沐：？？？
　　这很好笑吗？！
　　钨丝灯的光亮落在秦煜城眼里，像是夜晚被渔火点出星星的海面。
　　看来这小笨蛋还不会开车。
　　秦煜城喝了口酒，勉强压住了笑意。
　　反正离婚还要预约。
　　秦煜城想。
　　就让他多贪心一会儿吧。


第二十四章 
　　牧沐拿着软皮水管站在露台上，时不时扭头看一眼房子里。
　　与露台相接的是客厅，一面拐角落地窗为门，照着阳光房设计的，上方的顶斜斜向下，中间凿空安上了几块玻璃增加采光。
　　这也就导致了，白天人在露台上的时候，不打开这扇玻璃门，反光就会让外边根本看不清屋内的模样。
　　但坐在屋子里，却能够将露台上的一切纳入眼中，清清楚楚。
　　虽然也是防窥手段的一种，但现在这种情况让牧沐格外不安。
　　牧沐捏着软皮水管，时不时转头看一眼屋里。
　　玻璃门被他留了道可容一人侧身出来的缝隙，牧沐就透过这道缝隙小心的关注着里边。
　　说个恐怖故事。
　　这是秦煜城第五天早起做饭了。
　　听我说，兄弟，这很恐怖，非常恐怖。
　　偶尔早起做饭倒是没什么问题，谁都有一时兴起的时候。
　　连续几天早起，牧沐也就当工作日，反正不能赖床，干脆做饭来算了。
　　但今天是周六。
　　今天是周末，周末放假。
　　天呢！
　　这可是周六！
　　秦煜城一个社畜在周末竟然还早起做饭！
　　这是人类做得出来的事吗？
　　当然了，牧沐尊重人类的多样性，这世上肯定也是有这极度自律的人存在的，尤其秦煜城是个无情的工作机器，每天早上爬起来做饭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最让牧沐害怕的，还是这哥们儿对他态度——秦煜城开始每天给他微信报备回不回家吃晚饭，下班比较早的话还会去工作室接他。
　　这五天里，秦煜城跟陈黎和段瑜都已经混熟了，还又参与了一次他们的宵夜聚餐。
　　牧沐害怕极了。
　　他觉得秦煜城一定哪里有问题，尤其是脑子。
　　牧沐关掉水龙头，扫掉积水，拿小铲铲给被水浸湿的盆栽们松了松土，最终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回了屋。
　　牧沐的饮食习惯始终倾向于中餐，早饭一般就是包子油条煎饼果子小面米粉之类，而秦煜城大概是因为总是赶时间，早餐大都是只需要稍微加工一下就能随手带走的西式。
　　秦煜城端着碟子放到餐桌上，看着走进来的牧沐，不出意料地看到了对方脸上调色盘一般的纠结。
　　这个牧沐身上有秘密，这显而易见。
　　但这世上又有几个人没有秘密的？
　　秦煜城并不在意这一点。
　　他只是觉得，每天早上都能看到牧沐乱七八糟的表情，这一天就能从轻松和快乐的情绪里开始。
　　有那么一类人，他们哪怕是一个人，也可以活得相当的热闹。
　　比如这个牧沐。
　　秦煜城觉得这人真的很有意思，各个层面上的。
　　尤其是在他连续两天爬起来做早餐之后，牧沐脸上的表情就活像是看到饲养员把一整包猫粮都倒进了猫食盆里的猫，震惊又迟疑着不敢上前，一副“这该不会是我人生中最后一餐吧”的表情。
　　怎么会有人能在脸上做出情绪那么丰富的表情？
　　秦煜城看一次笑一次。
　　于是本来只是一时兴起的秦先生，开始天天爬起来做早饭了。
　　不仅天天爬起来做早饭，他偶尔还会提出接送牧沐，看着牧沐一个人表情变来变去，无声的演完一整出戏，秦煜城能回味好久。
　　今天是酸奶燕麦片加上一道牧沐叫不出名字来的东西，散发着浓郁的奶香味。
　　牧沐拿着勺，戳着那一团嫩黄香甜的食物。方形，表面煎得有些焦痕，戳下去Q弹松软。
　　“主料是鸡蛋和牛奶。”
　　“牛奶滑蛋？”牧沐茫然地抬头看向秦煜城。
　　“……算是？有点像欧姆蛋，还加了火腿和芝士，留学的时候跟寄宿家庭的妈妈学的。”
　　秦煜城话音刚落，玄关的电梯门应声而开。
　　柳高明一进门就闻到香气，肚子咕噜噜的响。
　　“早上好！”狗勾中气十足地打了声招呼，得到回应之后无比熟练的进厨房里把自己的那份端了出来。
　　他哥和他嫂子家的作息相当的规律，为了蹭饭，小柳公子甚至已经有小半月没去夜店了。
　　良好的作息让柳高明感觉自己的心肝脾肺肾都被愈疗了一番。
　　夜店害人不浅。
　　小柳公子唏嘘。
　　秦煜城问：“今天什么安排？”
　　再听到这个问题，牧沐已经不再慌张了。
　　秦煜城这几天在饭桌上都会顺口问一句，像是例行公事。
　　“今天约了陈老师去美容院。”
　　秦煜城点了点头：“我送你。”
　　牧沐面无表情地应了。
　　草啊，这真的很奇怪！
　　牧沐一边吃着早饭，一边头脑风暴。
　　兄弟们，你们听我说，这很不对。
　　这怎么看都不对！
　　秦煜城这个鱼饲料生产商到底是出于一种怎样的精神，才会对狙死他的人这么和颜悦色？？
　　不仅对他和颜悦色，最近甚至还心情很好！
　　这都不用仔细观察的，秦煜城就差把“心情好”三个字写在脸上了！
　　就连神出鬼没的次数都变少了很多！
　　但秦煜城可是堂堂爽文男主，他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心情好，这背后一定有什么深意！
　　牧沐板着一张脸，对那点深意百思不得其解。
　　天呢！
　　这让我怎么得解？
　　我只是个普通的阿宅，又不会去太平洋上投放鱼饲料。
　　阿宅怎么会明白绿帽人的想法！
　　可恶！
　　牧沐愤怒地啃了一口滑蛋。
　　然后转手把不爱吃的酸奶燕麦片塞给了旁边哼哧哼哧吃得很香的狗勾。
　　好大儿还在长身体，多吃点！
　　早已经过了生长期的狗勾愣了一下。
　　柳高明：“你不吃吗？”
　　出于礼貌，牧沐一般不当面说桌上有自己不爱吃的菜。
　　他随口道：“我吃饱了，你吃，不要浪费粮食。”
　　秦煜城看着牧沐的动作，把他不爱吃酸奶或者燕麦片的事记下了。
　　牧沐跟陈黎约的上午十点。
　　牧沐坐在梳妆台前，无比熟练的卷好了刘海和发尾，又在脸和脖子上糊好了防晒，之后，他扶着自己的假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沉默。
　　怎、怎么会这么熟练！
　　牧沐忍不住夹了夹腿，不知道第多少次确认了小牧沐的存在，不禁悲从中来。
　　呜呜呜。
　　好兄弟，是我对不起你！
　　我一定尽快放你自由！
　　但话是这么说，阿宅还是含泪穿好裙子，上了秦煜城的车，奔向了美容院。
　　要不是为了维持美女人设，我也不至于此！
　　阿宅完全忘记了自己曾经发誓再也不去那阴间地方的事。
　　跟陈黎混熟后他已经又去了两次了，陈老师可没再把他出卖给易安宁过。
　　还有那些什么“姚先生”、“李先生”、“博先生”，通通都没有再在牧沐面前提过。
　　他现在相信牧沐是真的从良了，因为牧沐也不刻意为难他了。
　　于是理所当然的，陈黎就用对待普通客人的态度来接待牧沐。
　　——不，比普通客户还是要亲近一些的。
　　托段瑜天天跑牧沐工作室的福，他们现在姑且算得上是有所往来的朋友关系。
　　牧沐一进单间就泄气地躺到了床上。
　　陈黎看了一眼牧沐，一边准备着东西，一边问：“怎么了？”
　　牧沐看着天花板，发出肺腑之言：“当女孩子好累，不想当了。”
　　陈黎手上一顿，心想这不是好事吗？
　　“那就不当了。”他随口道。
　　“唉，你不懂。”牧沐在床上翻了个身。
　　这是想不当就不当的事吗？
　　秦煜城还不知道他是个男的呢！
　　目前最安全的解决方式就是和平离婚，搞到另一套证件跑去证明婚姻无效都是无奈之中的下下策。
　　毕竟骗婚和绿帽，好像没什么差别。
　　不管是哪个，感觉都是会打出鱼饲料结局的选项。
　　傻逼原主！
　　阿宅骂骂咧咧，在床上躺平了，决定暂时把这个无法解决的烦恼放到一边。
　　他放在一旁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牧沐拿起来看了一眼，发现是段瑜发来的。
　　[瑜]：我到工作室了，你人呢？
　　牧沐一边回复一边问陈黎：“男明星最近很闲？”
　　陈黎纠正：“他辞职之后就一直很闲。”
　　其实是因为最近没有什么大型活动，加上段瑜又是个人工作室，产能实在有限，哪怕是旺季也接不了几个单。
　　牧沐放下手机：“他以前很忙吗？”
　　“嗯。”
　　牧沐好奇：“有多忙？”
　　“毕业之后工作六年没时间回国，唯二两次回来还是为了跟时装周的秀。”
　　“唔啊。”牧沐惊叹，“时装周啊。”
　　陈黎扶了扶眼镜：“嗯。”
　　陈黎并不介意跟牧沐聊段瑜的事。
　　他跟段瑜关系很好，清楚的知道对方最近心情极佳。
　　——而这份好心情，恰恰来源于给他开拓了一条新思路的牧沐。
　　虽然还没定下来，但陈黎知道，段瑜已经决心要跟牧沐合作了。
　　这一点从段瑜成天往牧沐工作室跑就看得出来。
　　“他那时候在某尖端奢侈品品牌的服装设计部做过。”陈黎说，“但是那种尖端奢侈品牌都有自己固定的风格，并不能让设计师自由实现自己的设计，再加上扁平式管理，设计师们头上只有一个设计总监，晋升有限，他就换了个公司。”
　　牧沐惊了。
　　段瑜看起来那么憨批竟是这般巨佬！
　　“他换了公司之后倒是直接就是设计总监了，但仍旧没有设计自由。”
　　应该说，资本之下的艺术创作，就像是带着镣铐跳舞，产品定位、销售额之类的问题，总是让设计师们不得不遗憾放弃掉一些奇思妙想。
　　“所以他自己出来追求自由了。”陈黎坐下，“闭眼。”
　　牧沐闭上眼。
　　他唏嘘：“那娃衣这行说不定很适合他啊。”
　　毕竟这一行大多是先自由制衣，然后再宣传再卖，加上又是个人工作室，自己就是老板。
　　哈哈哈，除了秦煜城这个工作狂之外，不会有人身为老板还给自己定KPI吧？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牧沐想了想：“虽然还是有一定的限制，但至少在设计元素和风格上是完全自由的。”
　　“嗯，确实。”陈黎说完顿了顿，低声快速说道，“多谢。”
　　牧沐没听清：“？”
　　陈老师面无表情：“没什么。”
　　陈黎今天的预约排满了，给牧沐做完之后，干脆让他自己去前台签名，又马不停蹄的转向了下一个客人。
　　牧沐对自己的狗爬字已经放弃了矫正。
　　反正又不给别人看！
　　牧沐勾上好评签好字，看了一眼时间，转头去了会所的水吧。
　　水吧提供饮料和一些小食，对会员免费。
　　牧沐不太饿，准备随便吃点东西对付一下午饭，下午就去工作室继续干活。
　　牧沐坐在吧台，点了份鸡肉三明治和一杯热巧克力，撑着脸刷手机。
　　秦煜城给他发了条消息。
　　[秦先生]：在停车场，一起吃午饭？
　　牧沐看着这条消息，脚趾抠地。
　　他忍不住把手机翻过去，盖住，假装没看到的样子。
　　但真装没看到，以秦煜城神出鬼没的习性，说不定会直接找进来。
　　牧沐又把手机翻了过来，木着一张脸回复：
　　[沐]：已经在吃了。
　　秦煜城挑眉，敲字：
　　[秦先生]：位置？我也一起吃了好了。
　　[沐]：水吧。
　　秦煜城于是从车上下来，走进了会所。
　　牧沐苦着脸放下了手机，余光瞥见有人拉开了他旁边的凳子。
　　牧沐愣了一下，转头看过去，顿时感觉两眼一黑。
　　易安宁笑眯眯地：“牧沐小姐，又见面了。”
　　啊！！！！
　　阿宅崩溃。
　　放过孩子吧！！！
　　孩子还小，受不得这刺激！！
　　易安宁观察着牧沐的表情：“？”
　　他确定了，这位牧家的小少爷对他是真的不感兴趣。
　　但没关系，有句话不是叫“没有高冷的美人，只有不努力的舔狗”。
　　只要手段足够，长得不差，怎么都是能在对方心里留下痕迹的。
　　只要有了痕迹，接下来的事情就都好办了。
　　人类一旦放松了底线，一退再退这种事情就会发生得理所当然。
　　易安宁一边想着，脸上露出了几分失望：“你好像并不想见到我？”
　　您自信点，完全可以把好像去掉。
　　牧沐呼吸困难，他再一次把秦煜城搬出来：“易先生，我已经结婚了。”
　　结婚？
　　易安宁信他个鬼。
　　易安宁不抛弃不放弃，温声道：“真的不可以给我个机会吗？”
　　牧沐：……
　　牧沐：？？？
　　什么机会？？
　　我都说了结婚了，你还要机会？
　　你们有钱人都玩得这么开的吗？！
　　易安宁看着牧沐，浑身上下似乎都写满了“温柔”两个字。
　　他说：“我认为我们会很合拍。”
　　牧沐：“…………”
　　这样吧，这位邮票先生，我给你讲个鬼故事。
　　——秦煜城就在你身后。


第二十五章 
　　易安宁还没发现站在他背后的秦煜城。
　　而秦煜城也不出声，似乎在等易安宁的下一句发言。
　　易先生没有让他失望。
　　见牧沐没有答话的意思，易安宁抿了抿唇：“那位得到你青睐的幸运儿是谁呢？”
　　牧沐：“……”
　　草啊，兄弟你收了神通吧。
　　牧沐感觉自己替别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
　　有什么事情是比撬墙角被当场抓包更尴尬的呢？
　　牧沐思来想去，觉得那大概只有跟梦中情人两个人待在电梯里然后放了个又长又响的屁这件事能够媲美了。
　　牧沐脚趾抠地，恨不得当场扛火车跑路。
　　就在牧沐的脚趾抠完了马王堆汉墓，准备向着秦皇陵十万兵马俑而努力的时候，秦煜城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表。
　　其实也没什么好整理的。
　　他今天不要上班，就随意穿了身白T灰短裤，脚上是双真皮凉鞋。
　　看起来悠闲又安逸，加上经常去健身房撸铁的匀称肌肉和那张脸，刚进水吧就吸引了不少妹妹的目光。
　　秦煜城轻飘飘地嗤笑了一声，拉开牧沐另一边的凳子，对上易安宁看过来的视线。
　　秦煜城挑挑眉：“你找我？”
　　易安宁一顿。
　　他确定这个新到来的人确实是在跟他说话。
　　找他？
　　易安宁脸上保持着微笑，意识到这位正是那个得到牧沐青睐的幸运儿。
　　易先生打量着秦煜城。
　　秦煜城也打量着他。
　　秦煜城跟易安宁接触得不算多，在重生之前，他跟易安宁是完完全全的对头。
　　易安宁的公司同样在Z市，跟他公司的领域完全重合，每次招商引资都是要打一架的。
　　但这位对头，他确实是没有亲自接触过几次，甚至面都见得很少，只是对这位背后有大资本背书这件事有所耳闻。
　　现在想想，那个“大资本”应该就是以前那个牧沐了。
　　要不是他出意外之前，恰巧刷到了易安宁和牧沐共同出席某个慈善晚会的新闻，秦煜城也不会对这张脸印象这样深刻。
　　秦煜城回想起自己重生前最后挣扎的那些日子，原本还算轻松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
　　易安宁敏锐地察觉到了秦煜城对他的敌意，心中一动，脸上笑眯眯的。
　　有敌意才好。
　　有敌意，证明这位幸运儿的地位，并没有那么稳固。
　　顿时，易先生脸上的笑容更温和了几分：“你好，我是易安宁。”
　　秦煜城勉强发出一声气音算是回答，点了杯冰咖啡加帕尼尼，并不准备跟他交流。
　　吧台服务生目不斜视地送上了牧沐之前点的东西：“您好，您的鸡肉三明治和热巧。”
　　牧沐同样目不斜视：“谢谢。”
　　“不用谢。”
　　笑死，根本不敢看两边。
　　阿宅被夹在中间，喝了口热巧克力，两耳不闻窗外事。
　　秦煜城看得出这个牧沐跟易安宁是真的不熟——易安宁看起来跟他也不熟。
　　正如牧沐上一次所说的那样，像是刚认识。
　　秦煜城转头问牧沐：“今天晚饭要不要邀请段瑜和陈老师来家里？”
　　牧沐一愣：“嗯？”
　　“我买了烧烤架。”秦煜城说，扫了一眼坐在旁边收敛了笑容的易安宁，重音道，“邀请朋友来家·里吃饭，总比之前的干净。”
　　牧沐：“……？”
　　啊？
　　不是，好哥哥，您知道在家里整那些玩意儿有多麻烦吗？
　　小龙虾要用刷子清洗，要剪壳去虾线，蛤蜊蛏子要吐沙，蚝也得自己配酱……
　　牧沐整个人都被这个提议迷惑了。
　　易安宁接过服务生递过来的热牛奶，打量着秦煜城，眉心微蹙。
　　秦煜城对着他扯了一下嘴角，面带嘲讽，皮笑肉不笑。
　　他的恶意不带半点遮掩。
　　牧沐一转头，就看到了秦煜城暗戳戳挑衅易安宁的表情。
　　牧沐：“！！！”
　　阿宅顿悟！
　　秦煜城是在利用他恶心易安宁！
　　牧沐飞速咽下满心对自己在家搞宵夜的吐槽，点了点头：“好，我等会儿问问他们。”
　　易安宁听到牧沐应下，再对上秦煜城的视线，笑了笑，一副并不在意的样子：“看来今天我不便打扰。”
　　可不止今天呢。
　　我希望您能在秦煜城的事业发展起来之前，连夜扛飞机跑路。
　　我这可都是为您好。
　　牧沐啃了一口鸡肉三明治，无慈悲地想。
　　但易先生真的很不懂事！
　　“下周五，‘东篱’有场宴会，或许我有幸能邀请牧沐小姐一同出席？”
　　牧沐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妈的。
　　您说的是哪儿？
　　牧沐沉默片刻，正欲拒绝，那边秦煜城笑了笑，伸手搭上牧沐的椅背。
　　吧台椅椅背很矮，看起来就像是他搂住了牧沐的腰。
　　秦先生好整以暇地说道：“不巧，下周五的宴会我也在受邀之列，牧沐是我的妻子，自然是陪我出席的。”
　　易安宁一肚子腹稿被“牧沐是我的妻子”这句话直接卡死。
　　易安宁：？？？
　　什？？？
　　牧沐同样：？？？
　　出席？出席什么？出什么席？！
　　易安宁不吭声了。
　　秦煜城开始吃午饭。
　　牧沐没敢在这俩人交锋的时候吭声，满脑子都是什么宴会什么出席。
　　天呢！
　　秦煜城竟要带他去出席那个什么宴会！
　　牧沐开始慌了。
　　阿宅根本就不知道这种宴会是什么样的！他连普通的同学聚会都没去过几次，对这种上流社会的交际场合更是两眼一抹黑。
　　看、看电视剧里，好像是对衣着、包和饰品都有讲究。
　　女性之间的交流接触你来我往，波涛暗涌！
　　据说女伴的水准还会影响到男方的事业！
　　牧沐回忆了一下看过的那些电视剧，顿时感觉头都炸了。
　　原主作为二代三代长大的，对这种场合一定不陌生，之前大概没少陪秦煜城出席这种场合吧？
　　可阿宅不懂啊！
　　他连应该穿什么心里都没数！
　　秦煜城要真敢带他出去，说不定都不用易安宁了，光凭他一己之力就能扯着秦煜城的后腿直接把他拖死。
　　牧沐如此自信地想。
　　秦煜城看着牧沐表情空白地啃完了一整个鸡肉三明治，又双目无神的喝光了一整杯热巧。
　　秦先生一时间有点想不明白是什么事让牧沐有了这样的反应。
　　一直到他阴阳怪气的跟易安宁告辞，秦先生也没能想到牧沐这般反应的原因。
　　他开车把牧沐送到了幸福花园外边。
　　在牧沐下车的时候，秦煜城提醒：“记得通知段瑜和陈黎。”
　　牧沐：“什么？”
　　“回家烧烤啊。”秦煜城答道。
　　牧沐愣住：“你真的……”买了烧烤架？
　　秦煜城没听清牧沐的话：“我先去一趟滨海路买点新鲜的，回家收拾一下。”
　　牧沐愣愣地点了点头。
　　秦煜城看起来心情明媚了不少，目送着牧沐进了公寓之后，驱车去了海鲜市场。
　　秦先生真的很喜欢热闹。
　　尤其喜欢家里的烟火气，有些呛人的油烟随着饭菜的香气萦绕，锅碗瓢盆与水流的声响，总能让他的心情变得沉静下来。
　　完全没想到秦先生竟然真的买了烧烤架的牧沐，无比迷茫的到了25楼。
　　段瑜蹲在牧沐的工作室里，缩在沙发上，抱着他的设计册子记录新灵感。
　　门口料理台上是他吃完的外卖。
　　牧沐看了那一袋子外卖一会儿，两眼一亮，一拍大腿！
　　好家伙。
　　这身边不是有个现成的万事通？！
　　牧沐飞速放下包，站到了哼歌的男明星面前。
　　段瑜察觉到阴影覆盖上来，摘掉耳机：“干什么？”
　　“下周五我要跟秦煜城一起出席……”牧沐卡住。
　　他忘记了那个名字。
　　“……出席个宴会！”阿宅理直气壮的跳过了关键信息。
　　“啊，下周五，你说在东篱举办的那个？”段瑜转着手里的划笔，跟牧沐对视两秒，恍然，“要我帮忙搞造型是吗？”
　　“？”牧沐一愣，“你还会造型？”
　　“时尚不分家，要恰饭的嘛，不什么都得会点？”段瑜合上本子，“走，咱们去一趟我的工作室。”
　　段瑜的工作室里有很多他自己设计做出来的成衣。
　　但因为顾客群体的限制，并不是每一款都能够卖得出去。
　　男明星从他的大衣架里精准地挑出了一条大裙子。
　　牧沐自己自学过一些服装史，大致分辨得出这条裙子的灵感来源大概是古希腊女性常穿的那种多利安式希顿。
　　上衣部分的白色料子垂坠成海浪的姿态，大裙摆自腰部以几缕白色的麦穗刺绣蔓延而下，覆盖在蔚蓝的、大约是某种缎的面料上，外边拢着一层浅蓝的纱。
　　段瑜又从柜子里翻出了一些饰品，分别是白色珍珠耳坠、浅金点缀的发箍，以及一双……
　　牧沐看着那双少说五厘米的珍珠细跟，眼神逐渐死亡。
　　牧沐：“我可以不穿高跟吗？”
　　牧沐丧气地问出这话的时候，差不多也已经知道了答案。
　　高跟鞋能很好的展示出足弓曲线，一向是被认为象征着性感与美的，作为设计师，多半是会拒绝这样的提议。
　　但出乎牧沐意料，段瑜却干脆点头：“可以，你想穿什么鞋就穿什么鞋，反正裙摆够长，你到时候走动的动作幅度小一点就行。”
　　牧沐愣住。
　　段瑜还在翻他的包包库存，一般翻一边说：“服装这个东西呢，我的理念是在舒适的前提下保证足够的美，如果让人去配合衣服，人类不变成了衣服的架子，怪离谱的。”
　　牧沐想了想，觉得确实。
　　“你先去试试。”段瑜头也不回地说道，“离下周五还有点时间，咱们得改改衣服的尺寸。”
　　“好。”牧沐点头，转头拉上了帘，开始换裙子。
　　“对了。”段瑜在外边想起了什么，“你假胸的型号都一个样吗？别到时候穿错了，撑着衣服没那么好看了就。”
　　？？？？
　　牧沐脱衣服的动作骤然凝固。
　　作者有话要说：　　牧沐：草


第二十六章 
　　牧沐头脑一片空白。
　　他耳边似乎听到了老式热水壶烧开时长而尖的沸腾声响，从某个遥远的地方传来；还有绿皮火车“况且况且况且”的声音碾过了脑子，把仅剩的那一点还在运作的思维碾得稀碎。
　　段瑜的店面其实还蛮大的，不过店面后边用一块玻璃隔出来的全透明的工作室比前边的店面还大。
　　这里存放着他先前工作多年积攒下来的乱七八糟的配饰鞋包。
　　——不过他最近感觉，比起这种宽敞的空间，还是牧沐那种乱中有序的小房间更加激发灵感一些。
　　段瑜从防尘袋里取出了一个白色的毛圈织物手袋，却发现在换衣帘后边的牧沐没了动静。
　　段瑜：“？”
　　他扯着帘子晃了晃：“需要帮忙吗？”
　　牧沐一个激灵回过神，猛地伸手揪住了帘布，探了个头出去，跟段瑜对上了视线。
　　“哪儿出问题了？”段瑜问，“根据我目测的三围，这条裙子对你来说应该只大不小，还是比较好穿的。”
　　牧沐：？？？
　　你还能目测三围？！
　　草，不对，这个不是重点！
　　牧沐揪紧了手里的帘布，警觉之中又有点崩溃。
　　“你刚刚说……”
　　“我刚刚说？”段瑜茫然了片刻，“我刚刚问需要帮忙吗？”
　　牧沐疯狂摇头，引导：“不是不是，再前面！”
　　“？”段瑜回忆了一下，“噢”了一声，“我问你假胸的型号都一个样吗？”
　　牧沐：“？？？”
　　牧沐：“……”
　　牧沐：“。”
　　牧沐呼吸逐渐停止。
　　阿宅揪着帘布，从头苍白到脚，脑子里的烧水壶仿佛把脑浆都煮沸了，哗啦啦的响。
　　好兄弟，你听我说，这地球没法呆了。
　　得想个法子上火箭出发去月球。
　　不不不不，月球还是太近了，冥王星吧，阿宅愿意为了全人类去冥王星开荒种地！
　　一切为了人类的未来！
　　总、总之先联系个航天局！
　　牧沐脑子里的剧情已经乱七八糟的快进到了“去冥王星速冻到这帮人死绝了再回来”这一环节。
　　完全不知自己已经上了死亡名单的段瑜还在叨叨：“胸围很关键嘛，虽然我这条裙子贴身用的拼接面料，弹性很好，不过如果胸围变大的话，外层的垂坠就会被撑起来，就不好看了。”
　　您闭嘴吧！
　　阿宅崩溃！
　　男明星为什么能这么平静地说这种话啊！？
　　段瑜不仅平静无波，他甚至还能一边说，一边整理他刚刚挑出来的配饰。最终左右看看，仍觉得不够，又打开了饰品墙，托着下巴琢磨。
　　段瑜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
　　他以前做高定跑秀场的时候，什么阵仗没见过？
　　不过是区区LGBT罢了！
　　男明星根本没放心上。
　　牧沐揪着帘布，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啊，这种感觉又出现了！
　　这种只有他自己单方面特别在意某个事情的感觉！
　　就好像跟朋友吵架了，朋友转头就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留下阿宅一个人孤独的在家里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心里反省书写了一万字，第二天顶着黑眼圈去跟朋友道歉，朋友满脸迷惑地说“哈？还有这事？”。
　　草。
　　代入感过强，已经想鲨人了！
　　所以阿宅真的很讨厌社交！
　　可恶啊！
　　兄弟，你这样搞，真的显得如临大敌的我很憨憨！
　　牧沐无能狂怒！
　　牧沐深呼吸，缩回脑袋，换好了裙子，怎么想怎么在意。
　　他穿着裙子走出去，看到段瑜手里卷着软尺，还站在配饰墙前边琢磨。
　　听到动静，男明星转过头来，愣了两秒，忍不住吹了声口哨。
　　“美女。”
　　牧沐身上这条长裙的灵感来源于古希腊丰收女神德墨忒尔。
　　白色的希顿是古希腊的代表性服饰，海浪一般的垂坠衣褶与下半身的蓝色双层裙摆构成爱琴海漂亮的浅海与浪花。
　　腰部取女神手执麦穗的元素，将象征浪沫的白色以麦穗的形式延伸到裙子上，对前后省线进行了修饰。
　　这条裙子在设计的时候几乎是一气呵成的，成品段瑜也相当满意。
　　但因为这条裙子相对来说有些过于平和了，与宴会款相比太稚拙，日常穿又稍显累赘，一直没有客人选中。
　　现在给牧沐却恰恰合适。
　　因为上半身仿多利安式希顿的设计，将肩膀这一块遮蔽得很好，领子是正常的圆领，可以完美的掩盖牧沐戴着假胸的事实。
　　——虽然设计的时候完全没想过还会有这么一层就是了。
　　段瑜拿着软尺，又问了：“你假胸……”
　　牧沐飞速打断：“别问了就一个。”
　　段瑜点头：“噢，那三围……”
　　牧沐深吸口气，面无表情地盯着段瑜：“量吧。”
　　男明星看了看牧沐，没过来，反而小心翼翼：“牧沐，你……你看起来一副想手刃我的样子耶？”
　　牧沐扯出个假笑：“怎么会呢？我们可是兄弟，我怎么会想害你？”
　　真的吗？我不信。
　　段瑜迟疑不定。
　　牧沐不忍了，问：“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是男的的？”
　　“啊？”段瑜愣了一下，顿时挺起了胸膛，温柔道，“不不不，在我心里你是女孩子，宝贝你放心，我不歧视LGBT人群。”
　　牧沐：“？？？”
　　我他妈……
　　阿宅脑壳发晕。
　　“我不是……”牧沐否认，见段瑜一脸“嗯嗯嗯好好好是是是你说得对”的纵容表情，感觉自己血压瞬间就拉满了。
　　草！
　　我刀呢！？
　　我现在就要鲨了男明星再自鲨！
　　去死吧！不干了！反正这地球已经待不下去了，全都死了算啦！
　　男明星自证清白：“我真的不歧视跨性别者，我们刚认识我就知道了。”
　　牧沐：“？？？？”
　　牧沐瞳孔地震：“刚认识的时候？？”
　　“我会那么一点点摸骨哈。”段瑜比了个一小点的手势，“没关系的牧沐，你看，我一开始就知道了，我们还是相处得很好呀。”
　　你呀个屁呀！
　　我鲨了你！
　　阿宅狂怒！
　　“你还告诉谁了！？”
　　“莉莉。”
　　牧沐直接窒息。
　　你妈的！
　　猴力雪特！
　　你们怎么都知道啊！！！
　　他想到自己上午还跟陈黎说不想当女孩子了的事。
　　当时陈黎说“那就不当了”这种话牧沐还没觉得有什么，现在一想此间必有深意！
　　牧沐感觉自己要厥过去了。
　　不行，冥王星还是太近了，太阳系都待不下去了。
　　我想回我的母星M78星云，从此套上紧身皮套，当一个冷酷无情的奥特曼！
　　谁都不认识我，我也不要认识谁！
　　牧沐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开始在自己身上翻找。
　　段瑜感觉警报解除了，拿着软尺凑过来：“你在找什么？”
　　“变身器。”牧沐面无表情地答道，“我想回母星。”
　　段瑜：“！！”
　　糟糕。
　　牧沐好像真的很排斥自己是男性这件事！
　　男明星开始疯狂反省自己。
　　是他的错！
　　是他不该戳穿牧沐是个男孩子这件事！本身跨性别者所面对的压力就已经很大了，他竟还当面戳穿了牧沐！
　　可恶！
　　如果是莉莉，一定不会像他这么笨！
　　快想想办法！让牧沐重新振作起来！
　　段瑜思来想去，最后直接道歉：“对不起啊牧沐，其实莉莉知道也是意外。”
　　牧沐一顿：“什么？”
　　“我当时摸出来了，以为他知道，就问了他一下……”段瑜反省。
　　牧沐一个激灵，严肃起来：“秦煜城呢？”
　　段瑜：“？”
　　阿宅张口想说“你不要跟他讲这个事”，但又觉得这话说出来又很不对劲。
　　——如果这么说的话，真的很容易被看出来骗婚吧！
　　不行。
　　他还没摆脱秦煜城呢！
　　他还没甩脱鱼饲料的威胁呢！
　　牧沐深呼吸，委婉道：“你不要再跟别人提这个了。”
　　“我懂我懂。”男明星拍着胸，十分靠谱地说道，“在我这里你永远都是个漂漂亮亮的普通女孩子哈，我不会再提了！”
　　牧沐：“……”
　　那倒也……算了。
　　牧沐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张开双臂，让段瑜给他量尺寸。
　　不知为何。
　　明明已经有了知道他是男孩子的朋友，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呢。
　　牧沐麻木地量完了尺寸，麻木地试好了造型，麻木地对段瑜发出了邀请。
　　“秦煜城搞了烧烤架，你和莉莉今天要不要去我们家一起吃烧烤？”
　　段瑜两眼一亮。
　　“要要要！”
　　牧沐对他露出个疲惫的假笑，然后被兴冲冲的男明星载回了家。
　　秦煜城在厨房里，拉了条矮脚凳刷小龙虾。
　　他买了一大盆，牧沐粗略一看感觉少说有十斤。
　　五个大男人的话倒是吃得完，但清洗起来可是个大工程。
　　牧沐去冲了个澡。
　　在这里住了这么些天，牧沐还是买了不少方便他活动的便宜衣服。
　　牧沐换了身短衣短裤。
　　平时一直在空调房里做事情，穿中袖长裤居家服倒也还好，但今天可是要搞烧烤的。
　　就算是晚上在露台上搞，那也会很热！
　　所以还是得穿短衣短裤了。
　　牧沐看了一眼已经开始帮忙刷生蚝的段瑜，去给蛏子和各种贝类泡上水吐沙，拆了个新牙刷，拉了条矮脚凳坐在了秦煜城对面，开始一起刷小龙虾。
　　秦煜城抬眼看他。
　　确定了牧沐并非他记忆里的那一个之后，对方身上的破绽简直多得要溢出来。
　　比如总是扎得松松垮垮很随意的头发，比如偶尔窝在沙发上坐没坐相的慵懒，又比如……
　　秦煜城看了一眼随着牧沐坐下来露出来的大腿。
　　腿上有一道大约两厘米的疤。
　　泛着白色爬在那里，一看就年代久远。
　　他记忆里的牧沐可没这么一道疤。
　　秦煜城随口问道：“这道疤怎么回事？”
　　“嗯？”牧沐顺着秦煜城的目光看了一眼自己腿上的疤，浑不在意，“小时候摔的。”
　　谁从小到大身上没留过几道疤的呢？
　　牧沐刷着小龙虾，然后突然停住。
　　嗯？？
　　等一下，秦煜城不知道他老婆腿上有这道疤？？
　　牧沐惊了，抬头看向秦煜城，瞳孔地震。
　　天呢。
　　看看这个可怜的男主吧！
　　他不止不行，竟然连老婆的大腿都没摸过！！！
　　牧沐突然觉得自己被男明星和莉莉知道性别这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我只是社死罢了，何况还没完全死！
　　但秦煜城失去的，可是半身的幸福呢！
　　阿宅唏嘘不已！
　　你说秦煜城结婚，到底图啥呢？
　　是想向别人证明自己是个正常男人吗？
　　原主跟秦煜城结婚之前知道不知道这个啊？
　　天呢，如果原主不知道，那秦煜城也很不道德了！
　　他竟隐瞒婚前病史！
　　牧沐满脑子跑火车，越跑越离谱。
　　秦煜城看着拿着小龙虾整个人都凝固住的牧沐，轻轻一咂舌。
　　要是他会读心术就好了，牧沐的内心世界一定相当丰富多彩。
　　真想听听看。
　　秦先生遗憾不已地想道。
　　作者有话要说：　　牧沐：。


第二十七章 
　　Z市的七月底，即便太阳将要落山了，也仍旧残余着热量，这些余热在钢筋混凝土的城市里张牙舞爪，肆无忌惮。
　　地处市中心、临近入海江河的临江—品阁偶有卷裹着水汽的风吹拂而来，带上了—丝令人舒爽的里湿润凉意，让闷热之中的人们得到了些许的慰藉。
　　秦煜城放下手里最后—只小龙虾，活动了—下肩膀，看了—眼时间。
　　秦煜城站起身洗手：“我出门买些大料，家里没有。”
　　牧沐愣了—下：“啊？噢，哦好。”
　　秦煜城抬脚离开厨房，跟跑去露台亲近绿植的段瑜打了声招呼，出了门。
　　牧沐把那—大盆去掉了虾头的小龙虾分篓装好，放在料理台上，转头上了露台。
　　段瑜刚挂掉电话，是陈黎打来的。
　　“莉莉在过来了。”他转头看向牧沐。
　　“好。”牧沐脚步停在烧烤架前，看了—眼旁边那—桶炭，陷入沉思。
　　实不相瞒，平凡阿宅没玩过这种户外烧烤架，不过没见过猪跑也吃过猪肉……
　　牧沐开始研究炭盆和烤架怎么塞进去。
　　段瑜窝在露台阴影处的藤椅吊篮里，晃晃悠悠地看着牧沐东敲—下西拧—下，搞了半天也没搞出个所以然来。
　　唉！
　　还是得男明星出马！
　　段瑜从藤椅下来：“我来吧。”
　　牧沐干脆放开双手，往烧烤架旁边的皮沙发上—坐。
　　不枉他每天都擦—遍这个室外沙发，今天终于是用上了。
　　段瑜把烤架架上，打开炭盆入口，装好了炭。
　　这会儿还早，没点火。
　　牧沐趴在桌面上，懒洋洋地：“搞完了？还有肉没串上。”
　　段瑜把他拉起来：“那就去串，走走走。”
　　牧沐趿拉着拖鞋，不情不愿。
　　秦煜城有毛病，在家里搞什么烧烤。
　　搞个火锅不香？
　　连底料都能去买现成的！
　　阿宅骂骂咧咧地串着牛肉串。
　　男明星串着串着，像是想到了什么，扭头看向牧沐：“在？看下衣帽间？”
　　“？”牧沐警觉，“干什么？”
　　“看看配饰包包。”段瑜说，“咱们收集的肯定还是不—样的。”
　　富婆收集的配饰，首先就—定比他收集的东西价格要高。
　　虽然价格高并不—定就很美，但在某些宴会上，价格高至少能象征—定的身价。
　　这玩意儿对于老牌富豪没什么价值，但对于所谓的“新贵”人群，还是需要讲究—番的。
　　段瑜知道秦煜城现在在创业的阶段，前往宴会自然还是要花些心思的。
　　不管是秦煜城还是牧沐，都得花点心思。
　　牧沐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只觉得听段瑜的准没错。
　　他起身，带着段瑜去了衣帽间。
　　衣帽间很大。
　　准确来讲，这套房子的什么面积都很大。
　　三百多平的房子只正儿八经的做了三个房间，再加上—个衣帽间，光这个衣帽间，都比牧沐那个小公寓要宽敞了。
　　牧沐对品牌的研究不深，他只知道原主的消费水平是他看了都会感到不可思议的程度。
　　—进衣帽间，饰品、包、鞋各占了—面墙，把穿衣镜推开，里边还有个—整个小房间，用来放衣服。
　　牧沐—度觉得这十分夸张。
　　他看了—眼段瑜，却发现男明星习以为常的模样，直奔配饰墙。
　　牧沐：“……”
　　可恶！
　　该死的有钱人！
　　阿宅愤愤转身，决定去串几根大鸡腿泄泄愤。
　　“哎，别走。”段瑜看了—眼那些耳饰，愣了—下，追上牧沐。
　　牧沐脚步—顿，迷惑转头。
　　“你……”段瑜挑起了牧沐耳边的发丝，将它们撩至耳后，凑了过去。
　　牧沐：？？？
　　干什么？？？？
　　牧沐惊恐。
　　牧沐—个战术后仰撞到了墙，脑子“嗡”地—声。
　　男明星眯了眯他的近视眼：“别动，我看看。”
　　那边电梯门打开，拎着超市纸袋的秦煜城走出来，看着凑得极近的牧沐和段瑜，脚步—顿。
　　牧沐抬手揉了揉撞到的后脑勺：“你干嘛啊？”
　　“你没耳洞啊。”男明星松开手，搓了搓自己的板寸脑壳，“怪不得都是耳夹。”
　　有—整面配饰墙并不夸张，段瑜见过不少珠宝墙名表墙车钥匙墙之类的。
　　但耳饰全是耳夹这—点就比较夸张了。
　　奢侈品牌出耳夹并不多，牧沐这些耳饰，应该差不多把市面上非针式设计的耳夹全包圆了。
　　牧沐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垂。
　　确实没耳洞。
　　秦煜城看着站在衣帽间门口的两个人，片刻，眯起眼来，敲了敲玄关柜。
　　牧沐和段瑜扭头看过来。
　　秦煜城放下手里的袋子，神色淡淡：“你们干什么呢？”
　　“参观衣帽间。”段瑜答道，“下周五你们不是要去东篱参加宴会吗？”
　　秦煜城—时没反应过来，他看向牧沐：“你要去？”
　　牧沐也愣住了：“我不要去吗？”
　　秦煜城被牧沐反问得有些呆愣，片刻，突兀的笑了—声，抬手扶额，揉了揉眉心。
　　对啊，这个牧沐不是那个满嘴谎言和借口的毒蜘蛛。
　　这小笨比是……他说什么就信什么。
　　虽然显得有些笨，但秦煜城再明白不过的是，信任是非常可贵的东西。
　　秦先生笑着叹气，坦诚道：“抱歉，那只是我说来挑衅易安宁的。”
　　牧沐瞪大眼。
　　“如果你不想去的话，就不去。”秦煜城重新拎起购物纸袋，走进厨房之前顿了顿，转头说道，“不过你去的话，我会很高兴。”
　　男明星吹了声口哨：“哇哦。”
　　他有点好奇秦煜城说的“挑衅”和他的挑衅对象。
　　这世界的乐趣就那么点，八卦占了其中十分之九。
　　这天底下，怎么会有不八卦的人类！
　　段瑜搓了搓手，扭头看向牧沐，却发现这兄、这姐妹整个人都傻住，仿佛灵魂离体了—般。
　　男明星在牧沐眼前晃了晃手。
　　牧沐猛地抬手抓住眼前的手掌，磕磕绊绊：“刚、刚刚秦煜城……他他他说了什么？”
　　段瑜饱含感情的复读：“他说‘如果你愿意去那个宴会，我会很高兴’。”
　　牧沐被他的朗诵雷了个哆嗦。
　　“他还说之前那话是挑衅亿什么……？”男明星搓了搓自己的板寸，暗示，“什么挑衅啊？”
　　牧沐转头看着段瑜：“……”
　　是原配对绿帽的挑衅。
　　牧沐艰涩：“你还是别知道的好。”
　　段瑜—愣：“是不能说的吗？”
　　“算是吧。”
　　“那好吧。”段瑜扼腕。
　　不能说就没办法了呢！
　　“那宴会你还去吗？”
　　“……”牧沐迟疑。
　　“我建议还是去—下比较好哦。”段瑜说道，“女伴的存在挺重要的，他要是—个人去，多半会被勾搭。”
　　牧沐：？！
　　牧沐：天呢！喜事啊！！
　　阿宅狂喜。
　　世上竟有这等好事！？
　　“而且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他挑衅的那个对象也在宴会上吧？跟你有关的话，确实是去—下比较好。”
　　牧沐想起秦煜城挑衅易安宁的时候说的话，哽住。
　　确实啊。
　　秦煜城说的是他老婆当然是跟着他—起出席这种话。
　　要是他没去……
　　草。
　　秦煜城—定会记仇！
　　是陷阱！
　　好恶毒的男主！
　　牧沐心中骂骂咧咧，嘴上哼哼唧唧：“……那、那还是去吧。”
　　于是段瑜继续在衣帽间里捣鼓，男明星—边捣鼓还—边说：“老秦还怪体贴的，不想去就不用去，自己丢脸也无所谓的样子。”
　　牧沐想到刚刚秦煜城讲的话，陷入沉思。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什么抱歉，什么挑衅易安宁，什么不想去就可以不去……
　　牧沐越品越觉得不对劲。
　　在怎样—种情况下，—个男人会对给他戴了绿帽的老婆如此纵容？
　　牧沐想破了头都想不通。
　　妈的。
　　阿宅又不是绿帽人。
　　阿宅怎么会知道绿帽人的思路！
　　总不能是渣女贱男剧本吧！
　　牧沐觉得以秦煜城那黑化起来能把易安宁扔进太平洋的手段，怎么看都不是那种人。
　　牧沐看电视剧、看社会新闻的时候，总是搞不懂，原配为什么总是只针对小三，却放着同样出轨犯错的另—方不管。
　　要是是他，他肯定把奸夫淫妇打包—起给扬咯！
　　阿宅以己度人，秦煜城八成也是这种心态。
　　啊那不然呢？
　　阿宅都会做这种决定，你们难道看不起爽文男主？！
　　牧沐保持着深思，看向了段瑜。
　　他走进衣帽间，—屁股坐在凳子上，问：“男明星，你以前服务过很多富豪富婆吧？”
　　段瑜点了点头：“嗯，怎么了？”
　　牧沐尽量自然地试探道：“如果他们被戴了绿帽子，会怎么处理啊？”
　　段瑜头也不抬：“他们—般不处理，而且在外人面前还是模范夫妻。”
　　牧沐：？？？
　　牧沐震惊。
　　“多半是因为资产的问题啦，结婚—段时间之后，基本上名下资产就很难完全割裂了，而且离婚对名声和形象都不好，除非他们能够拿到是对方完全过失的证据，而自己又是清清白白的没有证据在对方手上，才会离婚。”
　　男明星对这种八卦如数家珍：“和平离婚的也不是没有，但特别特别少，其实最主要的还是名声和形象，有钱人把这个看得相当重要的。”
　　牧沐：！！！
　　原来如此！
　　我悟了！
　　怪不得秦煜城在原文里也没跟原主离婚！
　　可是不行啊！
　　阿宅—定要跟秦煜城分开的！
　　牧沐严肃提问：“那如果—方非要离呢？”
　　“给钱，或者起诉之类的，常年分居就可以判感情破裂从而离婚。”
　　“……”
　　牧沐两眼—黑。
　　救命！
　　婚姻真的是人生幸福的选项之—吗？！
　　这跟坟墓有什么区别！
　　段瑜转头看向牧沐，“你对这个有兴趣？”
　　牧沐干巴巴地：“我有个朋、呃，有个……姐妹……”
　　“我懂我懂，这种事情太多了。”段瑜不疑有他，毕竟富豪圈子里这种事情屡见不鲜。
　　男明星忍不住唏嘘：“老秦这种老实人挺少见的，会做饭会搞家务，还会接你上下班……”
　　确实。
　　牧沐双肘抵在膝上，双手合十撑着下巴，满脸深沉。
　　他甚至还会生产太平洋鱼饲料，想不到吧？
　　段瑜看到柜子最上层有个白银珍珠钻石耳夹这—类型的盒子，拉了条凳子，把那—整个配饰盒都取了下来。
　　他走到牧沐旁边：“这—盒跟裙子挺搭的，你挨个戴来试试，我去看看包。”
　　牧沐接过那个盒子，打开，取下第—个耳夹时，发现首饰盒的丝绒面可以拎起来。
　　牧沐：“……”
　　嗯？？？
　　阿宅愣了两秒，突然意识到丝绒面的下边是可以藏东西的——而他之前压根没搜过这里。
　　牧沐呼吸骤然变轻，做贼似的左右看看，最终抬头看向了背对着他的段瑜。
　　他悄无声息的勾了勾手指，把耳饰盒的丝绒面勾了起来。
　　段瑜还在拉柜子关柜子看包包。
　　牧沐紧张地盯着他的背影，抬起丝绒面扫—眼盒底，然后迅速把它放了回去。
　　盒底有—片指甲盖大小的SIM卡，正安静地躺在那里。
　　牧沐转头看向配饰墙上那些丝绒面盒子，—对猫眼瞪得溜圆，抠了抠手上耳饰盒的边沿，心跳怦怦怦。
　　作者有话要说：　　男明星：深藏功与名。
　　秦先生：三天之内鲨了你。


第二十八章 
　　牧沐心不在焉。
　　他咬着杯壁，满脑子都是衣帽间那面配饰墙。
　　刚刚意外发现的那张电话卡，很有可能是原主本来的那个号码，而那个丝绒盖下边能有电话卡，其他的丝绒盖下边就可能有另外的东西。
　　——比如身份证什么的。
　　当然了，还有可能是原主另外的一些秘密。
　　阿宅觉得能搞出《集邮录》这种东西的原主干出什么他都不意外。
　　牧沐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挠着杯壁，偏头看着远处亮起的霓虹发呆。
　　焦灼。
　　十分着急。
　　想直接把跑过来吃烧烤的三个人连带着秦煜城一起，一窝铲走，好让他去看看那面配饰墙里到底藏了什么东西。
　　但这几个人明显是打着浪一整晚的心思来的。
　　毕竟不是在外边的大排档。
　　这次是在朋友家里，而且是两户挨在一起，甚至可以不回家！
　　喝！都可以喝！敞开了喝！
　　所以陈黎抱了两箱啤酒过来，几个酒鬼迅速喝成了一团。
　　牧沐看了一眼桌上堆积起来的小龙虾壳，旁边柳高明和段瑜已经喝得扭成了一坨。
　　秦煜城也喝了不少，牧沐粗略一扫，看到他旁边有五个空瓶。
　　桌上的烧烤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牧沐放下装着可乐的杯子，起身。
　　秦煜城转头看向他，眼里没有半点醉意：“怎么了？”
　　酒量真好。
　　阿宅有些羡慕。
　　不像他，半瓶啤酒脑壳发晕，两小杯白的直接昏迷。
　　“我去烤几个蚝什么的。”牧沐说。
　　“辛苦。”秦煜城收回了视线，慢吞吞剥虾。
　　牧沐转头去烤生蚝，秦煜城剥好了虾，偏头看了一眼牧沐干干净净的座位前，顿了顿，把剥好的虾放到了牧沐的空碗里，然后又伸手去拿第二个。
　　段瑜盯着秦煜城连剥三个小龙虾放进牧沐碗里，扯着陈黎无比浮夸地嚎了一声：“莉莉，人家家也想有人帮人家家剥虾！”
　　秦煜城一顿。
　　陈黎被男明星叫唤了个哆嗦，拿没有沾上油的手背扶了扶眼睛，冷酷道：“滚！”
　　柳高明一跃而起！
　　“兄弟，我来助你！”
　　段瑜十分感动！
　　柳高明大手一挥，无比豪气地拿了五个龙虾空壳放进了他碗里，大着舌头拍桌子：“好兄弟，吃！别客气！”
　　男明星：“？”
　　陈黎：“……”
　　陈老师看了一眼置身事外欣赏相声的秦煜城，脱了手套，起身去帮牧沐。
　　牧沐看起来心不在焉，他怕烧烤上桌的时候变成奇奇怪怪的碳灰。
　　秦煜城的目光紧随着陈黎，发现他只是去帮忙之后，才缓缓收回视线，继续剥虾。
　　他剥完一个，发现牧沐碗里已经多了好几只。
　　柳高明表示关切：“我看牧沐刚刚都没怎么动筷子！”
　　段瑜一边剥虾一边连连点头：“确实确实，他那么瘦，该多吃点。”
　　秦煜城挑眉：“你们这么关心他？”
　　柳高明一挺胸：“应该的！”
　　男明星也跟着一挺胸，刚想复读，对上秦煜城漆黑的双目，一个激灵，默默把话咽了回去，手上刚剥好的虾也塞进了自己嘴里。
　　天呢。
　　在人老公面前说关心他老婆是应该的，真不愧是傻狗。
　　真高明啊，柳厉害。
　　男明星差点就上了你的当！
　　段瑜拿了串烤青椒塞进柳高明嘴里，堵住了他的狗嘴。
　　陈黎看了一眼那边，转头看向牧沐：“你想什么呢？该给茄子刷油了。”
　　牧沐回神：“……啊。”赶紧给茄子刷上了油。
　　“你刚刚就一直心不在焉。”陈老师敏锐指出，“发生什么事了？”
　　牧沐摇头：“没事。”
　　“看着不像。”陈老师毫不留情，“不过不想说就算了，你撒手，我来烤，你别祸祸这俩茄子了。”
　　牧沐默默让开了位置，看了一眼那边又侃起来的三个人。
　　那边三个凑一块儿，事业看着一点不搭界，却也能聊得热火朝天。
　　——噢，秦煜城没火，他可能是火底下偷偷拱火的炭。
　　陈黎也看了那边一眼。
　　“你家……”他顿了顿，改口，“柳高明家应该有多余的空房间吧？”
　　牧沐点头：“有。”
　　“今晚段瑜估计回不去了，他太重了，我不想搬。”
　　牧沐收回视线，迷惑：“酒有那么好喝？”
　　“……”陈黎奇怪的看了牧沐一眼，“你没去过酒吧？”
　　牧沐：“？”
　　哈哈，您说笑了。
　　请自信一点，把问号改成句号。
　　“没有特别去研究过品酒的话，对大部分人来说普通啤酒味道都差不多。”陈黎摘下眼睛，擦掉上面的雾气，“下次我带点收藏过来，给你调点好喝的。”
　　“？”牧沐一惊，“你还会调酒？！”
　　“在学校里天天打游戏，什么证啊校招啊都没搞。”陈黎不急不缓的切开了茄子，撒上蒜蓉酱小米椒，“为了吃饭，做过很多不同的职业。”
　　牧沐点点头。
　　他虽然不明白念书的时候天天打游戏打翻了车这个事，但为了攒点钱什么活儿都干点这事，他是懂的。
　　阿宅他爸在他还不记事的时候就不见了，他妈一手把他拉扯大，也在他大一那年病没了。
　　多亏医保，也多亏牧沐遗传了妈妈的乐观，他大学期间东搞西搞自学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技能，还上了妈妈治病时留下的债务，度过了毕业后最艰难的三年，之后的生活才稳定下来。
　　“制衣也是吗？”牧沐问。
　　“嗯。”陈黎点头，“加上一点个人兴趣。”
　　“也都是经验。”牧沐唏嘘，“在未来说不定是好事。”
　　陈黎闻言，偏头看他一眼：“嗯。”
　　他本想说这不像是牧沐会说出来的话，但转念一想这人已经从良了，说点阳间话属实也正常。
　　而让牧沐变成这样的……
　　陈黎看向秦煜城，看来看去，除了觉得这人格外沉稳之外，也看不出什么太多的名堂。
　　陈黎观察了一会儿，说道：“秦煜城看起来挺开心的。”
　　牧沐闻言，也跟着转头盯了秦煜城几秒钟，迷惑：“这看得出来？”
　　秦煜城这幅样子，牧沐只看得出他没有不高兴。
　　陈老师看着牧沐，沉默片刻：“你连你爱人高不高兴都看不出来？”
　　牧沐顿生愧疚：“……对不起。”
　　刚道完歉，阿宅就是一愣。
　　我道什么歉？！
　　秦煜城又不真是我对象！
　　淦！
　　牧沐对陈黎干瞪眼：“你怎么看出来的？”
　　陈黎抬手伸出两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双眼：“调酒师的职业素养。”
　　牧沐：“。”
　　陈黎放下手，把茄子装盘，慢吞吞道：“他跟咱们一块儿的时候都挺开心的。”
　　牧沐一愣。
　　他转头看向秦煜城，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端详了一番，然后转回了视线。
　　陈老师问：“看出来了吗？”
　　“老师，我近视。”
　　陈黎定定地看了牧沐两秒，端着茄子扭头就走。
　　牧沐：“？？”
　　干什么，近视怎么了？！
　　你不也戴了眼镜才看得清！！
　　阿宅愤愤，拿了几个蚝撬开，放上了烤架。
　　最终这一桌子吃吃喝喝，断断续续到了快凌晨一点才结束。
　　柳高明和段瑜直接睡在了露台的室外沙发上。
　　牧沐看着那两个睡成一团的人，转头看向陈黎和秦煜城。
　　陈黎冷酷：“就让他躺这儿吧，死不了。”
　　最终秦煜城作为主人家，好歹还是把这俩人运到了客厅。
　　陈黎抛弃了段瑜回了家，他明天还要上班，怎么也得回去捯饬一下自己。
　　收拾好残局之后，家里很快就熄了灯。
　　夜晚静悄悄的，可以听到隐隐约约的虫鸣。
　　牧沐辗转难眠。
　　他在凌晨三点半的时候悄悄地打开了房门，小心翼翼地拉动衣帽间的推拉门，蹑手蹑脚的进了衣帽间。
　　秦煜城倒完水往房间走的时候，恰巧就看到了牧沐摸黑做贼的样子。
　　秦先生看着衣帽间门缝下漏出来的灯光，眉头一跳，抬脚走到衣帽间门口，正准备直接拉开门给牧沐一个巨大的惊喜，但转念一想，这种行为就还怪吓人的。
　　虽然逗猫真的很有趣，但猫搞不好会应激。
　　于是秦先生放弃了直接拉开门的想法，略一思忖，抬手敲了敲门。
　　“咚咚咚。”
　　牧沐正拉了椅子准备爬上去取耳饰盒，听到敲门声，吓了个哆嗦，浑身汗毛瞬间啵儿起，绷得笔直。
　　他猛地转头看向门口，眼睛瞪得溜圆，满脑子都是什么“午夜惊魂”、什么“门外有人”之类极具画面感的惊悚片。
　　你妈的！
　　我我我我牧沐独居数年，就就就没、没怕过什么妖魔鬼怪！
　　这一屋子都是男的，阳气如此旺盛，必不可能有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阿宅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惊恐万状地左右四顾，迅速摸了根晾衣架拿在手里。
　　秦煜城在外边等了一会儿，见牧沐没开门，于是又敲了敲。
　　“咚咚咚。”
　　牧沐握紧了手里的晾衣架，两腿发软。
　　可恶！
　　有没有鬼好像也不能以常理来判断！
　　秦煜城能重生，他能穿越，那这个世界有鬼好像也十分合理！
　　呜呜呜！
　　秦煜城！你家有鬼！！
　　救命啊！
　　没有得到回应的秦先生眉头皱起来：“牧沐？”
　　牧沐：“！！！”
　　鬼怎么还是秦煜城的声音！
　　更恐怖了！
　　秦先生顿了顿，心想现在开门应该也不至于吓到牧沐。
　　“我开门了。”他说着拉开了门。
　　牧沐倒吸一口凉气，疯狂后退。
　　要是真是奇奇怪怪的东西，他就大喊秦煜城的名字，把秦煜城吵醒，让秦煜城和鬼以毒攻毒大战三百回合！
　　反正秦煜城走路也没声儿的，跟鬼有什么区别！
　　阿宅吸了吸鼻子，紧盯着被拉开的门，愣住。
　　秦先生看着举着个晾衣杆当盾牌的牧沐，挑了挑眉。
　　“你大半夜的在干什么？”
　　“……”在探索原主的小咪咪。
　　可这话不能说。
　　牧沐沉默片刻，两眼一闭，直接离谱：“……在准备跟鬼打架。”
　　这个回答，即便是见多识广的秦煜城也没想到。
　　但小笨蛋的思维是不能以常理来揣度的，这答案看似离谱，发生在牧沐身上，却又有种诡异的合理。
　　秦先生难得迟疑，最终委婉道：“少看奇怪的电视节目。”
　　本来就已经很笨了，再笨点甚至可能会被人当街拐走。
　　牧沐：“？？？”
　　草？
　　我的天呢！
　　他信了？？他竟然信了！！
　　阿宅震惊。
　　“衣帽间里是不会有鬼的，你少说得去个坟地。”秦煜城说道，“晾衣杆也是防不住鬼的，你至少弄点桃木符什么的。”
　　“……”
　　牧沐脚趾抠地，默默放下了手里一直举着的晾衣杆。
　　秦煜城看着低下头连脖颈一起红到了耳根的牧沐，顿觉神清气爽：“早点睡。”
　　牧沐低头抠手：“……哦。”
　　秦煜城站在衣帽间门口，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戳穿牧沐他现在没穿假胸的事了。
　　秦先生转头回了房间。
　　牧沐在看到客卧门关上的一瞬间，疯狂捶凳子。
　　我草！
　　社死的场面能不能减少一点！
　　迫害阿宅很快乐是吗？！
　　可恶！
　　怎会如此！
　　牧沐心里骂骂咧咧，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出了衣帽间。
　　不出去干嘛？！
　　等着秦煜城来杀个回马枪吗！
　　牧沐痛苦的度过了一个漫长的周末，终于等来了秦煜城需要上班的周一。
　　站在楼上看着秦先生的车开出去的那一刻，牧沐感受到了像是被大乐透头奖砸中一般的喜悦！
　　他冲进衣帽间，拉了凳子把耳饰盒取了下来，拿出丝绒面，把那张手机卡放到了一边的矮桌上。
　　他把所有的配饰盒都检查了一遍。
　　不是所有配饰盒夹层里都藏着东西，牧沐把找到的都摆上了桌。
　　桌面上现在放着两张手机卡，一张身份证，一个户口本。
　　身份证和户口本是配套的，性别男，户主就是牧沐本人。
　　户口上的住址是帝都。


第二十九章 
　　牧沐把身份证和户口本放到了一边。
　　虽然他对离婚这个事情的程序了解得还不够透彻，但他知道扔下一切直接跑路一定是下下策。
　　现在证件在手里了，反而可以先放放。
　　阿宅把证件放回配饰盒里，盖上丝绒盖，转而看向了那两张电话卡。
　　加上他手里现在这个手机里的卡，原主一个人搞了三张电话卡。
　　牧沐起身去房间里找了根针出来。
　　一个人有多张电话卡这个事实在正常，就连穿越前的阿宅，也是有两个的。
　　一个工作用，一个私人用。
　　在信息泄露无比严重的时代，私人用的号码只要打开陌生人免打扰，就可以杜绝99%的骚扰电话。
　　但原主……大概是不能用这种常理来解释的。
　　牧沐拿针顶开了电话卡槽，发现是双卡手机，干脆直接多加了一张进去。
　　牧沐看了一眼号码，拿笔记下，打开了通讯录。
　　记录在这张卡上的电话号码只有三个。
　　三个号码分别被备注了“1”、“2”和“3”，别说名字了，连个姓都没有。
　　牧沐：“……”啊这。
　　牧沐抠了抠头，开始拿这个账号登陆各大社交平台。
　　社交平台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这个号码甚至连微信都没有注册。
　　唯一的线索就是这个账号的支X宝分别给那三个号码的账号断断续续的转了大几十万。
　　而这些钱，都是从另一个陌生号码上转过来的。
　　阿宅记下了那三个收钱的号码和那个给牧沐打钱的陌生号码，取下了这张电话卡，换上了另一张。
　　可恶。
　　原主都搞集邮录了，为什么就不搞个记账本！
　　牧沐觉得要是有人穿到他身上，一定飞快就能了解他的一切。
　　虽然他没有集邮录也不写日记，但他账本上一笔一笔记得清清楚楚，连早饭钱都不会落下！
　　可恶的有钱人，几十万的钱竟然说转就转了，都不给个转账理由！
　　牧沐酸唧唧的开机，手机被爆炸的信息量挤得卡顿了两秒。
　　牧沐一愣，顿时打起了精神。
　　这种信息量，肯定是主要使用的电话卡才有的。
　　牧沐看了一眼这个电话卡的号码，发现这正是给之前那个没有什么记录的号码转账的号。
　　这张电话卡存的通讯录就正常很多了。
　　牧沐精准的找到了标注着父母和哥哥的号码。
　　牧沐在看到“哥哥”的瞬间，长长地舒了口气。
　　还好不是独生子。
　　要是是独生子被掉包，对于一个家庭而言简直是灭顶之灾，有兄弟姐妹作为缓冲，相对来说还是会要好一些。
　　不过问题也不大。
　　他马上就把他们的亲儿子还回去。
　　从此咱们桥归桥路归路！
　　牧沐想着，打开了短信。
　　短信里全都是未接电话转语音信箱的提示，还有一些什么卡什么会员自动续费的扣款提示，被挤到了很下面。
　　语音信箱里的留言五花八门，推销的、喊他吃饭的、抱怨他人间蒸发的、问候他是不是终于被乱棍打死了的……
　　牧沐无语地略过那些看起来并不是特别亲近的备注，直接搜了一圈父母和哥哥的关键词。
　　父母的留言为零，倒是哥哥，每个月一号晚上八点，定时定点给他打电话留言。
　　留言的话只是非常简单的“回来”两个字，多余的一句没有了。
　　语气也相当冷漠，像是公事公办的态度。
　　牧沐：“……”
　　草，这到底是你们对原主有意见，还是你们的家庭氛围就这个叼样？
　　被妈妈倾注了全部爱意长大、从未体会过如此冷淡之家庭的阿宅疯狂抠头。
　　他看了一眼今天的日期。
　　7月31日。
　　不出意外，明天这位哥哥又会打个电话过来了。
　　这种频率和那种语气，情绪甚至不如被原主备注成“傻逼”、“脑瘫”、“思想滑坡”的那几位的留言来得激烈。
　　至少那些留言，牧沐听着可是对原主恨得挺真情实感的。
　　牧沐花了半天时间，把他认为需要记录的信息都记了下来。
　　然后放下笔，把这张卡取下来，清空了刚刚涌入的信息，换成了之前那张卡，看着被标注成数字的那三个号码，想了想，拨出了第一个号码。
　　那边接通得很快。
　　接电话的是个女声，声音中带着慵懒的笑意：“牧沐先生？又是需要查哪位的资料了？”
　　牧沐：“？”
　　嗯？？
　　没等牧沐回答，那边就传来了翻找纸张的动静：“姚池，上次你要过资料的那个姚宏的弟弟，前两天回国了，有兴趣吗？”
　　牧沐：！！
　　原来如此，阿宅悟了！
　　原来是邮票发行商！
　　“没兴趣。”牧沐冷静道，“我拨错电话了。”
　　“哎？”那边传来一声不满的哼唧，“那拜拜了。”
　　话音未落，那头“咔”地挂掉了电话。
　　牧沐：“……”
　　靠，做违法生意的人竟然这么嚣张？！
　　也是，不嚣张也不会敢做违法的生意！
　　牧沐深呼吸，开始拨打第二个电话。
　　五分钟后，牧沐明白这张手机卡是用来干嘛的了。
　　买邮票资料、办假证和亲子鉴定。
　　都不是可以搬到明面上搞的东西，怪不得另外搞了张电话卡。
　　牧沐看着笔记本上画的人物关系图，在瞥见被他放在中间的牧家父母和哥哥时，泄气地趴到了桌上。
　　牧沐有点发愁。
　　在他眼里，这种态度的家庭，比秦煜城恐怖多了。
　　秦煜城的情绪好歹是有指向性的，是会有所表现的——虽然秦煜城心情好不好，牧沐看不太出来，但秦煜城心情不好，他一定能察觉得到。
　　原主的家庭简直捉摸不透。
　　说冷淡吧，又没有完全冷淡，爹妈虽然不搭理，但还有个哥哥每月一次电话兜底，银行卡余额个各大股票基金软件里后面的零牧沐都懒得数。
　　但说不冷淡吧，又实在跟温馨两个字沾不上边。
　　恐惧大都来源于未知。
　　原主家里这样的态度，阿宅一时间都摸不准应该怎么做了。
　　……但总之，把亲儿子还给他们这一点是确定的。
　　可是吧……
　　牧沐想到他跟秦煜城的红本本，哽住。
　　这种情况他好像也没法把人家亲儿子干干净净的还回去。
　　可恶！
　　怎么想都是原主的错！
　　牧沐愤愤地合上笔记本，把电话卡重新放回了配饰盒里，出门去了工作室。
　　段瑜这两天在专心改那条裙子，牧沐难得一个人呆在工作室里。
　　牧沐深吸口气，看着已经裁剪好的布料，决定先把那些无法决定的事放到一边，开始继续录制视频。
　　——想是这么想的。
　　但在下班前，牧沐捧着打印出来的离婚协议书，忍不住唏嘘。
　　人类有的时候就是会遵循本能做一些自己意料之外的事呢！
　　阿宅想了想，还是准备把离婚协议书保存好。
　　民政局小姐姐都说了给他预约了，有备无患！
　　牧沐刚拉开抽屉，就听到了门口按密码的声音。
　　牧沐一愣，看了一眼夕阳落下的窗外。
　　这个点也只有秦煜城会来了。
　　牧沐转头，果不其然看到秦煜城正从门口走进来。
　　手里还拎着个纸袋。
　　秦煜城抬起手，把纸袋放到了书桌上：“公司里很多人都喜欢点的果……”
　　他话音未落，看到了牧沐桌上那新鲜的、刚打印出来的离婚协议书。
　　秦煜城抿起唇。
　　牧沐坐在椅子上，仰头看他，对于这个事倒不心虚。
　　他要离婚，这是从一开始就说过的事。
　　秦煜城收回视线，拿出纸袋里的大杯果茶，继续刚刚没讲完的话：“最近挺火的果茶。”
　　他把果茶塞到牧沐手里。
　　牧沐拿着果茶，愣了两秒：“谢谢。”
　　秦煜城随意点了点头，抽出了被纸袋压住一半的离婚协议书，粗略扫了一遍。
　　牧沐搞的这个应该是网上下的模板，他可能自己都没仔细看就打印出来了。
　　秦煜城眉头一跳，抖了抖手里的纸张，朗读：“因女方有外遇致使夫妻感情确已破裂？”
　　牧沐瞪大眼：“？？？”
　　牧沐伸手把秦煜城手里的协议书抽了回来，扫了一眼，飞快发现了秦煜城刚刚念的那句话。
　　牧沐：草。
　　妈的，他就是随便下载了个女方净身出户的模板而已！
　　网络模板怎么回事！
　　秦煜城扬了扬下巴：“起来。”
　　牧沐听话起身，嘴上还是问了句：“干什么？”
　　“弄个能用的离婚协议书。”秦煜城淡淡道。
　　牧沐戳果茶的动作一滞。
　　他抬头，瞪大了眼。
　　这块馅儿饼迎头砸下来，梆硬，砸得他有点懵。
　　秦煜城滑动着鼠标，直接上桃宝买了个模板，开始根据实际和上边标注的律师意见修改起来。
　　牧沐听着键盘声，感觉有些不真实。
　　“……你真要签啦？”
　　“我不是说了。”秦煜城敲着键盘，面无表情地，“讨好我，我高兴了就签。”
　　牧沐听完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草啊！
　　不枉费阿宅早起这么久努力奋斗！
　　天道酬勤！
　　你们都不知道大夏天戴假胸有多难受！
　　天呢！
　　我终于要解脱了！
　　牧沐狂喜！
　　秦煜城扫一眼牧沐脸上逐渐蔓延的笑容，眉心微皱，越改心里越不爽。
　　他停下了修改的动作，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牧沐。
　　牧沐迅速回神：“怎么了？改完了？”
　　“没有。”秦煜城答道，双手离开键盘，“我只是在想，如果我真这么干了，我会不会后悔。”
　　牧沐：？？？
　　别啊！你别想啊！
　　你是不是男人！是男人就直接改！改完签！
　　真男人从不瞻前顾后！
　　“不会的！”牧沐尽量让自己的话听起来靠谱，“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将来会遇到更好的人！”
　　“确实。”秦煜城赞同。
　　可不是嘛。
　　他重生一趟，最近这些天实在开心。
　　上一次这样轻松，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秦先生打量着牧沐。
　　离婚会不会后悔他实在无法确定，但生活里没有眼前这个活宝，他一定会后悔。
　　牧沐这个人，就好像从来都无忧无虑一样，每天都过得活泼快乐，时时刻刻都有奇思妙想。
　　光是待在牧沐身边，都能被传染到快乐。
　　亲手把牧沐推远，他会后悔的，一定会后悔。
　　秦煜城无比确信。
　　于是在牧沐的注视下，秦先生最小化了离婚协议书的窗口。
　　牧沐：？？？
　　你不要停下来啊！！
　　阿宅焦急！
　　但秦煜城不急。
　　他转头看向牧沐，问：“离了婚，你准备做什么？”
　　牧沐眼巴巴地看着电脑屏幕，恨不得把秦煜城掀起来，他自己去改了然后按着秦煜城的脑袋让他签上字。
　　“什么做什么？”
　　秦煜城举例：“比如准备去哪儿，做什么工作，去找什么人？”
　　牧沐：“……”
　　谢邀，准备人间蒸发，蒸发之前会送你一个家，作为你放我自由的报答。
　　秦煜城仿佛会读心：“你会消失不见是吗？”
　　牧沐一惊，摇头：“好好一个人怎么会消失不见呢？”
　　秦煜城信他个鬼。
　　秦先生心情极差。
　　他太讨厌这种失去某一个事物、某一个人的感觉了。
　　但他所受的教育和自尊也让他无法任性的说出“你不准走”这种话。
　　秦煜城重新点开离婚协议书的页面，面无表情道：“你消失了我也能找到你。”
　　牧沐：“？？？”
　　你在说什么恐怖故事！
　　牧沐虚弱发问：“……你为什么要找我啊？”
　　秦煜城指尖一顿，却没有给出回答。
　　在柳高明摸回家却发现楼上无人打来电话时，秦煜城和牧沐各自拿到了一份新鲜出炉的离婚协议书。
　　牧沐拿着协议书，飞速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秦煜城看他一眼，也低头签上了名。
　　饭桌上，柳高明敏锐地察觉到气氛有哪里不太对。
　　牧沐明显是非常高兴的，嘴角翘得老高，压都压不下去。
　　但秦煜城周身的气压相当的低，情绪肉眼可见的不好。
　　牧沐当然也发现了秦煜城心情不好。
　　但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阿宅只想直接起飞！
　　狗勾咬着筷子，左看看右看看，小心翼翼地活跃气氛：“我学会做菜了！”
　　牧沐闻言，慈爱地看向柳高明，夸奖：“很棒！学会什么了？”
　　“番茄炒蛋还有扬州炒饭！”
　　牧沐给出鼓励：“可以养活自己了。”
　　柳高明连连点头，问牧沐和秦煜城：“那明天我叫上段瑜他们，一起去我家吃个饭？”
　　“我没问题！”牧沐情绪高涨。
　　秦煜城偏头盯了他一会儿，点了点头：“可以。”
　　一天的时间过得飞快。
　　解决了头顶压着的大山，牧沐的工作效率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让牧沐想不通的是，秦煜城今天竟然还来接他了。
　　秦煜城是这么大方的人吗？
　　牧沐有些茫然地上了车。
　　秦先生的情绪明显调整过了，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陈黎带了一堆瓶瓶罐罐，到了柳高明家才发现，这狗勾的酒柜里也有不少不错的收藏。
　　除了陈黎之外的四个人在吧台后边排排坐，吧台上放着吃得差不多的一大盆番茄炒蛋和扬州炒饭。
　　陈黎在调酒。
　　男明星绿着一张脸：“从今天开始我要对西红柿过敏两个月。”
　　牧沐诚恳提议：“我建议你改成柳高明下厨过敏。”
　　段瑜一拍大腿：“此话有理。”
　　柳高明放下了还在吃的番茄炒蛋，对男明星进行了锁喉攻击。
　　“有什么理，人给你们做饭你们还挑起来了？”陈黎推推眼镜，摇着调酒杯，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个马丁尼杯，将调酒杯里的酒液倒了出来。
　　“飞行，稍微改良了一下。”他将杯子推到牧沐面前，“黑樱桃换成了白樱桃，会比较好入口一点，虽然是短饮，但我觉得你还是慢慢喝会比较好。”
　　马丁尼杯里的酒液呈漂亮的半透明浅紫色，杯底的部分泛着清透的蓝。
　　牧沐没喝过这种调制的鸡尾酒，小心翼翼的尝了一口。
　　入口是香甜的芬芳，酒精的味道很淡，并不苦涩，滚在舌尖酸甜交织，只有在吞咽时会感受到一丝酒精刺激出的辛辣，但还没来得及产生反感，浓郁的花香与杜松子的香味就伴随着回甘汹涌而来。
　　不像酒。
　　像是某种花香味道的果汁饮料。
　　牧沐捧着杯子，一小口一小口喝着，两眼晶亮。
　　秦煜城慢吞吞地喝完一杯威士忌，转头看向牧沐，发现这人杯子里的酒液才下去了三分之一不到。
　　他观察了一下牧沐，发现牧沐脸不红心不跳。
　　看来酒量还行。
　　飞行算是偏女性口味比较柔和的酒，但酒精度数也不属于低酒精那一挂的。
　　牧沐察觉到了秦煜城的注视，也转过头来，跟秦煜城对上了视线。
　　他们并排坐着，即便是近视，牧沐现在也能看得清秦煜城脸上的表情。
　　他沉心观察，片刻，转头问陈黎：“陈老师，秦煜城好像不开心。”
　　陈黎一顿，抬眼看向牧沐，发现牧沐两眼微微睁大，水润又兴奋。
　　经验丰富的陈老师从不通过人脸红不红来判断一个人醉没醉。
　　他转头看向秦煜城：“……他酒量这么差？”
　　秦煜城：“？”
　　陈黎无语：“我还特意少加了琴酒，这半杯都没有喝完就上头了。”
　　陈老师表示他从业两年期间，没见过这么夸张的。
　　牧沐见陈黎不理他，强调：“陈老师，秦煜城不开心！”
　　陈黎推推眼镜，敷衍：“嗯嗯嗯是是是。”
　　秦煜城来了点兴趣：“我为什么不开心？”
　　牧沐回答得飞快：“因为你有好多不开心的事。”
　　秦煜城微顿，轻笑了一声，点头仿佛赞同：“比如呢？”
　　牧沐重重地叹了口气，举杯碰了一下秦煜城的空杯子，动作豪迈的一口灌掉了杯子里剩下的酒液。
　　“唉！”牧沐放下杯子，表情沉重，摇头晃脑，“比如，你不行！”
　　整个吧台倏然一静。
　　作者有话要说：　　秦先生：你离婚协议书没了


第三十章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这实在不能怪牧沐，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毕竟最能让一个男性感受到侮辱和震怒的，一定就是“不行”。
　　不管这个人多成功，身份多高，资产多丰厚，只要他这方面有缺陷，就不会有人羡慕他！
　　牧沐实在太在意这个了。
　　他每次一想到这个，就觉得秦煜城真的惨绝。
　　爽文男主又如何！
　　爽文男主还不是要经历悲惨童年！
　　爽文男主还不是只能看不能吃！
　　天呢！
　　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陈黎猛推眼镜。
　　柳高明和段瑜在互掐时仿佛中了石化魔咒。
　　救、救命！
　　这是我们可以活着听到的内容吗？！
　　我们好像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
　　柳高明和段瑜惊恐万状。
　　陈黎若有所思。
　　他的目光在秦煜城和牧沐之间转来转去，觉得事情必然没这么简单。
　　牧沐从良之前多浪啊，他必不可能找一个不行的人结婚。
　　哪怕这人愿意接受他跨性别的特殊性，也不可能。
　　正常的男女婚姻都会因为X生活不和谐离婚呢，别说两个生理性别为男的人了。
　　同样身为男性，撇除各自不同的心理、精神来讲，陈老师非常清楚男性对于肉欲的追求有多么强烈。
　　牧沐会跟一个不行的人结婚？
　　不可能。
　　最多就是他们那方面可能有那么一点不适配。
　　陈老师推着眼镜，十分严谨。
　　而与严谨的陈老师不同，柳高明和段瑜几乎要死在当场了。
　　怎、怎会如此！
　　柳高明头脑一片空白。
　　这不是我想知道的秘密！
　　男明星也不想知道！
　　他几乎要被室内的沉默压迫到窒息。
　　事情到底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无辜的男明星又做错了什么，要经历这种尴尬！
　　不不不，段瑜！快开动你灵活的大脑！给老秦一个台阶下！
　　男明星头脑风暴，最终灵鸡一动！
　　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道：“现在那么多玩具呢，想要什么样的都有啊。”
　　柳高明：？？？？
　　你在说什么啊？！
　　狗听了都死了！
　　陈黎转头看男明星一眼，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场面顿时更加尴尬了。
　　可秦煜城其实一点都不尴尬。
　　他感觉他的尴尬份额都被剩下的三个吃瓜群众给尴尬完了。
　　——主要还是他并没有不行，所以完全没有被捅破羞耻之处所产生的恼怒。
　　秦先生打量着牧沐，感觉从未设想过的答案增加了。
　　这个时候好像解释也不对，不解释也不对。
　　解释什么？解释他没有不行，只是没让牧沐感受过他行？
　　虽然是事实，但好像仍旧不太对劲。
　　但他秦煜城是谁？
　　他都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人历经过死亡之后可是会有非常大的进步的！
　　不管是羞耻心还是急智！
　　秦先生摆出了几分苦恼地模样，轻飘飘地说道：“这样吗，原来我一直都没有让你满足啊？抱歉，这确实是我的不是。”
　　Σ？！
　　原来如此！
　　柳高明和段瑜瞳孔地震。
　　震惊！牧沐看起来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实际上那方面的需求竟生猛得让人难以招架！
　　陈老师推着眼镜，心想果然不出他所料。
　　阿宅对这种暗示型的话术两眼一抹黑，被酒精麻痹了的脑子转不过弯，茫茫然地看着秦煜城，一条脑回路直通到底。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
　　不懂就是不懂！
　　牧沐干脆的一转头收回视线，把面前喝空的马丁尼杯往前一推：“还要！”
　　满脑子废料的柳高明和段瑜听到这两个字，眼神有那么一瞬间的飘忽。
　　陈老师却相当沉稳。
　　他点头：“要什么味道的？”
　　牧沐想了想：“还要酸酸甜甜的。”
　　“好。”
　　柳高明回过神，慌张阻止：“别喂了别喂了！”
　　男明星也直起身，却犹豫不决。
　　可恶！
　　还想听奇怪的八卦！
　　陈老师掀掀眼皮，看向柳高明：“放心。”
　　他重新拿了个杯子，装模作样的倒了半杯雪碧进调酒杯摇匀，倒入加了冰块的杯子里。然后从他自己带来的纸袋里拿了颗仙人掌果，打开，碾碎，加了三茶匙仙人掌果的深紫色果浆。
　　紫红色果浆落入冰雪碧里，像墨汁跌入清水中一般缓缓的晕染开。
　　起初是浅淡的粉色，而后逐渐变成了偏紫的红。
　　陈老师把杯子推出去，闭眼瞎编：“赤潮。”临时想的，没这玩意儿。
　　牧沐当时就“吨吨吨”喝光了，碳酸饮料入喉瞬间的刺激被他当成了酒精的辛辣。
　　牧沐放下酒杯：“好酒！”
　　段瑜：“……”
　　柳高明：“……”
　　陈黎扶了扶眼镜，半点不意外。
　　秦煜城抬手握成拳，抵住唇，半咳半笑，最终偏过头去。
　　牧沐竖起耳朵，扭头看向秦煜城。
　　“你以为你转过头去我就不知道你在笑了吗！”
　　秦煜城压住嘴角：“嗯。”
　　牧沐：“你笑什么？”
　　“想起高兴的事。”秦煜城答道。
　　“你很开心？”牧沐问。
　　秦先生点头：“现在是。”
　　“那你不能反悔哦，你都签字了。”牧沐不放心的强调，“你都签字了。”
　　旁边三个吃瓜群众竖起耳朵：“签什么签什么？”
　　“没什么。”秦煜城摇头，想了想，对牧沐说道，“但你刚刚说我不行，我又不高兴了。”
　　牧沐：Σ？！
　　牧沐眉头一皱，装傻：“我说了吗？”
　　“说了，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秦煜城伸手点了点威士忌的酒瓶，看着陈黎又给了他一杯，转头看向牧沐，装模作样的皱起眉，“我不高兴了。”
　　牧沐顿时紧张起来。
　　秦煜城拿起酒杯，浅啜，慢吞吞道：“我不高兴了，你得哄我。”
　　牧沐懵住。
　　段瑜&柳高明：！！！！
　　天哪！！
　　学会了学会了！！
　　这就去找漂亮妹妹对线！！
　　牧沐抬手捧着自己发晕的头，试图把眼前晃晃悠悠的世界掰正，余下的脑容量就在想着怎么哄秦煜城。
　　天呢。
　　阿宅二十几年的人生里，除了妈妈和自己之外，根本没哄过别人！
　　秦煜城该怎么哄啊？
　　牧沐茫然。
　　秦先生好整以暇，看着牧沐扶着头坐在椅子上晃晃悠悠脑袋一点一点的样子，完全能看得出这小笨比醉酒的节奏。
　　牧沐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怎么哄秦煜城。
　　正在他苦恼万分的时候，手机闹钟响了起来。
　　他的手机就放在他跟秦煜城中间。
　　秦煜城听到闹钟声音，垂眼一扫，就看到牧沐设定的闹钟名称是“哥哥的电话”。
　　定下的时间是七点五十。
　　牧沐也看了一眼闹钟名称，恍然大悟，一拍吧台，把几个竖起偷听小耳朵的吃瓜群众吓得一支棱。
　　“等着！我给你一个家！”牧沐说完，拿起手机扭头就走。
　　秦先生微顿，双眼微微睁大了些，显出几分惊愕。
　　直到他送到嘴边倾斜的酒杯里滑落出酒液，滴溅到吧台上时，秦先生才回过神来。
　　他转过头，看到牧沐趿拉着拖鞋拉开门奔向了电梯，电梯的数字在他进去后，从五楼变成了六楼。
　　陈黎伸手敲了敲吧台：“不跟上去？”
　　秦煜城迟疑片刻，最终还是摇摇头，随手接过陈黎递过来的干布擦干净吧台，有些出神。
　　陈黎清洗着牧沐留下的两个酒杯：“这个答案很意外？”
　　秦先生大方承认：“嗯。”
　　当然是意外的。
　　牧沐一直想跟他离婚，表现得非常明显。
　　而昨天他们甚至才刚刚签署了离婚协议。
　　离婚协议书一签，就只剩下去民政局了，他们没有直接去，还是因为需要预约名额。
　　这样的牧沐，秦煜城怎么也想不到他会说出“我给你一个家”这种话。
　　牧沐那句话说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那语气实在是太过于理直气壮了，理直气壮到让秦煜城觉得，这一定是一句实话。
　　秦先生摩挲着威士忌酒杯的杯壁，水迹在他指尖凝成了一颗完整的水珠，沁凉又温柔。
　　不知是不是酒精的缘故，秦煜城竟感觉自己心中升起了一丝隐秘的期待。
　　秦先生抬手扶额，揉了揉眉心。
　　他仰头看向吧台酒柜昏暗的灯带，片刻，决定晚点就把离婚协议书撕了。
　　这可是牧沐自己亲口说的。
　　秦先生推卸责任。
　　是那个小笨蛋亲口说的，要给他一个家，那么不离婚才是正确的选择。
　　人可得为自己说的话负责。
　　秦煜城这样想道。
　　男明星看着秦煜城，联系了一下他们之前的对话，稍作分析，眉头一皱：“你们是瞒着家里偷偷结婚的吗？”
　　秦煜城偏头：“怎么说？”
　　“不然你为什么会对牧沐说要给你一个家这么意外？那一定是你们的婚姻还不够完整。”段瑜有理有据的分析，“你们不会根本没见过家长吧？”
　　秦煜城点头：“确实没见过。”
　　剩下三个人倒吸一口凉气。
　　不过男明星和莉莉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牧沐那个特殊情况，不给家里知道确实是很正常的事。
　　但柳高明不知道啊。
　　他震惊得两眼溜圆：“为什么不见啊？你们跟家里闹翻了？”
　　“我父母走了很久了。”秦煜城平静地说道，“牧沐那边的话，并没有提过父母的事。”
　　柳高明直接闭嘴，吸了吸鼻子，举起酒杯：“喝！”
　　秦煜城也举了举杯，喝下了杯中辛辣苦涩的酒液。
　　……
　　牧沐上了楼，见秦煜城没跟上来，钻进衣帽间取出了电话卡。
　　今天八月一号。
　　到八点钟，原主的那位哥哥就会打电话过来了。
　　牧沐心里有点害怕，因为那位哥哥的声音听起来冷冷淡淡的，跟刚见面时的秦煜城似的。
　　但人不能因为恐惧就止步不前。
　　牧沐插上电话卡，数着秒等到了八点。
　　电话响了起来。
　　牧沐深吸口气，借着酒精给的勇气，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似乎没想到他会接通，一时间没人说话，只有翻阅纸张的声音。
　　牧沐也不敢主动出声，紧张的抠着居家服的裤线，度秒如年。
　　片刻，那头没等到转语音信箱的提示，这才终于反应过来电话竟然接通了的事实。
　　他用牧沐听过好几遍的冷冰冰的语调发号施令：“回来。”
　　牧沐试探：“……哥？”
　　那头翻阅纸张的动静一顿，仍旧冷冰冰地：“缺钱了？”
　　牧沐：？？？
　　什？！
　　“忍着，十点。”那头自顾自的说道。
　　牧沐：“……？？？”
　　救、救命！
　　这是什么加密通话！
　　电话这头的沉默似乎让那边有些不耐烦了，传来的指尖敲击桌面的“哒哒”声。
　　“几时回来？”
　　不知道！
　　阿宅不知道！
　　这位哥哥的戏路太野了，牧沐根本接不上！
　　那头干脆不管他不说话，直接道：“爸妈下个月——9月12回。”
　　这话说完，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牧沐窒息。
　　妈的。
　　电话打了个寂寞。
　　哦，也不完全寂寞，至少知道原主爸妈下个月中旬要回来。
　　笑死，这个消息根本没叼用。
　　阿宅面无表情地放下了电话，拆下了电话卡藏回去，晕乎乎地飘进厨房倒了杯温水，在客厅沙发上抱着靠枕，放空了大脑，一边喝水一边啃水杯。
　　牙齿与瓷杯碰撞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
　　乐观一点！
　　牧沐想道。
　　他跟秦煜城已经签了离婚协议书，民政局的小姐姐也已经说帮他预约了，这不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说不定下个月中，他跟秦煜城就已经离婚了，到时候他回去，就可以在牧家人面前大声宣布他们亲儿子的回归！
　　那之后，就是秦煜城的事了。
　　秦煜城的事，跟他即将人间蒸发的牧沐有什么关系？
　　牧沐选择性遗忘掉了秦煜城说“你消失了我也能找到你”的威胁。
　　牧沐扪心自问，觉得秦煜城在他跑路之后还特意去找他的可能性真的不高。
　　回归牧家之后，秦煜城一定会脱离原著剧情，以原著所没有的速度一飞冲天！
　　——虽然现在好像也没有完全按照原文剧情走，但至少大方向是没有错的！
　　那到时候，以秦煜城工作狂的性格，怎么着也得忙个几年。
　　几年！
　　天呢。
　　几年时间，秦煜城都该忘记有阿宅这么个人了！
　　牧沐这么一想，顿时喜上眉梢，感觉手里的温水都带上了一丝甜味。
　　电梯门一打开，秦煜城走出玄关，看到的就是牧沐眼睛都笑弯了的喜滋滋的表情。
　　秦煜城觉得打从他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之后，牧沐整个人就处在一种随时都在傻乐的状态。
　　秦先生有点不爽。
　　说好给我一个家呢？
　　他套上粉色兔兔凉拖，走到沙发前边，在牧沐面前驻足，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秦煜城高大的身影压迫感十足，即便灯光充足，也让人感觉身边似乎暗下了几个度。
　　牧沐捧着水杯，仰头茫然地看向秦煜城。
　　牧沐刚喝完一杯温水，嘴唇殷红水润，眼中还残留着未褪的笑意，似乎是开心极了，又或者是酒精的作用，那对总是无辜又漂亮的猫眼眼角微微泛着嫣红，灯光落进眼底，波光粼粼。
　　牧沐很好看。
　　眼睛很好看。
　　嘴唇很好看。
　　因仰头而绷紧的脖颈线条很好看。
　　捧着水杯微微用力的双手也很好看。
　　秦煜城抿了抿唇，感觉喉头蔓延着几分干涩的痒意。
　　牧沐被秦煜城的视线盯得有些不适。
　　他缩了缩脖子，小声问：“怎么了？”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牧沐，片刻，眉头一跳：“我只是在想，我应该证明一下我行不行。”
　　牧沐瞬间握紧了手里的水杯，紧张：“没有没有，我胡说的！”
　　秦煜城开始扯领结：“还是证明一下。”
　　牧沐瞪圆了眼，浑身紧绷地看着秦煜城脱掉了外套，解开了领结，伸手解开了两颗扣子，而后向他俯下身来。
　　啊啊啊啊啊啊！！！
　　你不要过来啊！！！
　　阿宅惊恐万状，绝地求生，超大声喊道：“我我我我我生理期！！！”
　　秦煜城一顿。
　　好险没笑出声。
　　秦煜城绷紧了表情，努力不笑场：“半个月两次？”
　　“？”
　　什？！
　　牧沐愣住，匮乏的生理知识让他完全没反应过来。
　　秦先生慢吞吞道：“你月经不调？”
　　“……”
　　阿宅深吸口气，屈辱道：“……我不调。”
　　秦煜城飞速抬手盖住了牧沐的眼睛，免得对方看到他脸上的笑意而恼羞成怒。
　　牧沐：？？？
　　干什么！？
　　阿宅抱紧了怀里的靠枕，一动不敢动。
　　秦煜城无声的笑了好久，才压住了笑意。
　　他意犹未尽地收回手，拍了拍牧沐的脑袋：“注意身体。”
　　牧沐迟疑：“……谢、谢谢？”
　　秦煜城听到他这句道谢，迅速抬脚，加速冲进了书房，把离婚协议书翻出来，塞进了碎纸机里。
　　舒服！
　　秦先生神清气爽。


第三十一章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牧沐面无表情地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双目无神。
　　人类会在酒精的影响下做出很多自己都匪夷所思的事情，还会说出完全不过脑子的话。
　　思维被酒精扯成一条直线的情况下，基本上就是想到哪就说到哪，甚至连控制自己不讲话的主观意愿都会受到酒精的阻挠。
　　所谓的酒后吐真言、酒壮怂人胆就是这么个道理。
　　——讲是这么讲的。
　　牧沐面部表情扭曲，把脸埋进了被子，试图闷死自己。
　　昨晚喝了酒之后的记忆像是被揉成一团的纱，一部分朦朦胧胧，另一部分又格外的清晰。
　　但总的来说——跟秦煜城相关的，牧沐记得清清楚楚。
　　他昨晚上都干了些啥啊？！
　　他竟然当众说秦煜城不行！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秦煜城还试图证明他行！！
　　苍天呐，连猫听了都死了！
　　要不是爷机智，明年今日兄弟们就该清明扫坟了！
　　牧沐窒息。
　　回忆凝固在月经不调上之后，阿宅只想连夜冲出银河系！
　　有什么意思？！
　　活着到底有什么意思？！
　　这令人窒息的冷酷世界简直毫无温暖可言！
　　牧沐盘着腿，趴在柔软的床铺上，额头贴着被褥柔滑的面料，脑袋在床上滚来滚去。
　　可恶啊！
　　卧室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牧沐在床上一弹，迅速躺了回去，两腿一抻，两眼一闭。
　　敲门的是秦煜城。
　　他一边敲门一边问：“牧沐，醒了吗？”
　　没醒，已经死了，别cue。
　　阿宅十指相扣置于胸前，神情安详。
　　他愿意就这样在这里躺到天昏地老，直到昨晚上喝酒的那四个人嗝屁再重出江湖。
　　想家了呢。
　　牧沐无比安定地想道。
　　我的母星M78星云到底什么时候才派奥特曼来接我回家？
　　地球真的已经待不下去了！
　　秦煜城敲了半分钟的门就没再敲了，他应该是在跟柳高明说话。
　　牧沐听到秦煜城说：“大概是昨天喝多了，今天爬不起来。”
　　门外的声音渐渐消失了。
　　牧沐睁开眼，一翻身抱住被子，生无可恋。
　　等到了秦煜城平时出去上班的点了，牧沐才慢吞吞爬起来洗漱。
　　厨房里温着一碗皮蛋瘦肉粥，还有一个水煮蛋。
　　牧沐吃完早饭，深吸口气，坚强地爬上了露台。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露台上那些喜水的绿植叶片和泥土里，都还湿润地沾着水珠。
　　已经被打理过了。
　　牧沐呆怔片刻，放下手里刚拿上的软皮水管，扒拉着绿植们挨个检查过去。
　　该松土的被松了土，该浇根的被浇了根，该淋叶的浑身湿漉漉。
　　甚至连屋顶花园楼梯阴影下的多肉架，那些被牧沐放在最下层晾了三天的叶片，都已经被挑选好，做好了叶插。
　　牧沐：Σ？！
　　秦煜城原来这么懂？！
　　牧沐震撼，随即无比庆幸。
　　幸好他从来没有说过秦煜城对绿植不了解。
　　当初推辞柳高明的接近时，他甚至还歪打正着，说秦煜城对照顾绿植非常拿手。
　　牧沐大大地松了口气，觉得自己运气真是很不错！
　　他趿拉着拖鞋回了卧室，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拿上手机，出门去了工作室。
　　人总不能一直停留在社死里！
　　牧沐飞快的遗忘掉让他想直接脱离人类籍的尴尬。
　　呵，不过区区社会性死亡罢了！
　　只要手上事情够多，社死的回忆就追不上我！
　　——而且总的来说。
　　他目前的情况，还是好事居多！
　　牧沐拉开了工作室的大门，敞开着准备通会儿风。
　　只要一想到秦煜城已经签了离婚协议，牧沐就觉得什么事都不算事了。
　　牧沐架好手机，调整着三脚架的角度，哼着歌开始工作起来。
　　秦煜城今天下班有点晚，夕阳的余晖都要无法将天空照亮时，他才到了牧沐的工作室。
　　工作室的大门敞开着，正对着门的窗户打开了一条缝。
　　高层的风从那道缝隙里蹿进来，却十分乖巧的没有搅乱室内的纸张与布料。
　　这层楼安安静静的，偶尔能听到楼下隐隐约约传来的生活的动静。
　　秦煜城抬脚走进去，看到牧沐坐在背对着门口的方向，被夕阳最后的温柔所拥抱。
　　一旁三脚架上的手机将他被夕阳笼罩的双手拍摄得清晰。
　　带着暮气的橙红色光线像是孩提时放学路过的某栋漂亮的旧房子，古旧、斑驳、绿意葱嵘，散发着回忆的香气。
　　秦煜城看着镜头中那双手有节奏的活动着，仿佛施展出了什么魔法，光线里的灰烬尽皆变做了美丽的光尘。
　　安宁，温柔，隽永。
　　仿佛能将脏污与痛苦洗净，只余下欣悦与快活。
　　秦煜城放缓了呼吸，停下了脚步，安静地注视着被残阳拥抱的身影，直到那一点余烬完全消逝，他才回过神来，伸手打开了灯。
　　牧沐骤然回神，伸手按掉录制按钮，放下了手里已经成型的小小的猎人马甲，揉着眼睛看向秦煜城。
　　“不好意思，忘记时间了。”牧沐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七点多了，决定明天过来再把视频导进电脑里去。
　　他起身，拔掉了连接着手机的电源线。
　　秦煜城看到桌面的娃娃素体已经穿上了做好的白色宫廷衬衣与黄褐色的绳带裤。
　　看起来像是某个中世纪背景下的着装。
　　牧沐阅读架上夹着的参考照片，也确实是某个中世纪背景游戏的人物设定照片。
　　这个游戏最近刚发布，男主角热度正高，拿来做参考素材恰恰好。
　　牧沐稍微收拾了一下：“走吧。”
　　不走的话狗该饿了。
　　秦煜城收回落在阅读架上的视线，走出门，看着牧沐把门锁上，片刻，问道：“不买台专门的拍摄设备吗？”
　　“以后再说吧。”
　　秦煜城若有所思。
　　两天后，牧沐被段瑜抓去了他的工作室，试穿他改好了尺寸的裙子。
　　“有哪里不舒服吗？”段瑜问。
　　“没有。”牧沐摇头，“很合适。”
　　段瑜点头，把人按在了化妆镜前的椅子上，自己拖来了一个移动柜。
　　牧沐：Σ？！
　　干什么？！
　　男明星举着手里的夹板，像螃蟹一样“咔哒咔哒”的夹了两下：“明天就该去宴会了，你还没试造型。”
　　牧沐迟疑了一下，挪了挪屁股。
　　这几天他天天坐在工作室埋头干活，柔弱阿宅已经感觉到腰疼屁股疼。
　　他嘀嘀咕咕：“要多久？”
　　“顺利的话三四个小时吧，先试两个妆，不行再换。”
　　牧沐当时就想起身走人。
　　天呢，我看你就是想让阿宅得腰肌劳损和痔疮！
　　段瑜眼疾手快，按住了牧沐。
　　“你干嘛去？”
　　“我可以中场休息吗？”牧沐问。
　　男明星满脸迷惑：“我都没要休息，你休息什么？”
　　“休息屁股和腰。”牧沐无比直白，“坐久了很疼的。”
　　？？？？
　　这是我可以免费听的内容吗？！
　　男明星瞳孔地震！
　　这这这这这！
　　这必然是先前牧沐当众说秦煜城不行所导致的结果！
　　OMG！
　　这几天牧沐一定很辛苦吧。
　　段瑜握紧了手里的夹板，勉强冷静了下来。
　　“行吧，你要怎么中场休息？”
　　牧沐被他这个问题问得有些莫名：“中间站起来溜达溜达就行啊？”
　　男明星沉稳点头：“好的。”
　　学到了，原来鼓完掌要溜达溜达。
　　……嗯？
　　真的可以溜达溜达吗？
　　段瑜有一瞬间的怀疑，牧沐却已经坐好了，正以眼神催促他。
　　段瑜回过神来，放下手里的夹板，把牧沐头发扎上箍好，开始护肤。
　　牧沐看着镜子里的漂亮妹妹。
　　天呢！
　　镜子里的妹妹这么漂亮，天生丽质，到底哪里需要多余修饰！
　　男明星回头看了一眼镜子，唏嘘：“真好看。”
　　阿宅自夸归自夸，但被别人这么一说，顿时就不好意思起来。
　　他微微抿唇，垂下眼，避开了镜子里的视线，漂亮的手指纠缠着，按压出了不自在的痕迹。
　　段瑜手上动作霎时一滞。
　　我、我草。
　　拿着美妆蛋的手都在哆嗦，转头摸上手机闭眼扫射。
　　[瑜]：我对莉莉忠心耿耿！我对莉莉一心一意！我对莉莉不离不弃！
　　[陈先生]：有病早治。
　　草啊！
　　陈黎这块冷硬的臭石头根本不懂漂亮妹妹的好！
　　男明星感受了一下自己差点走失的心跳，语重心长：“牧沐，你以后最好不要带表情看人。”
　　牧沐：？？
　　“你要不……学学秦煜城那样。”男明星说着，看着神情茫然，根本挡不住那一脸无辜的牧沐，两眼一闭。
　　“算了，我改一下妆。”
　　不是所有人看到纯洁美好的东西都会想要保护的。
　　还有那么一部分人，就喜欢看漂亮纯粹的事物或者人被搞得一团糟。
　　秦煜城今天下班早，被告知牧沐被抓到段瑜的工作室里去试妆之后，去接人的路上就顺道去了一趟电器城。
　　他对摄影和视频拍摄没有什么研究，但工作上也是可以接触到与这相关的人的。
　　秦先生稍微打听了一番，在GoPro和传统相机之间，还是选择了后者。
　　他买了一台索尼A6600，准备给牧沐一个惊喜。
　　这叫礼尚往来。
　　秦煜城想。
　　牧沐都说要给他一个家了，他怎么也该回礼有所表示才是。
　　传统相机的拍摄怎么也是比手机要好的。
　　秦煜城在布艺市场外边的停车场停好了车，看着放在副驾驶上的礼品盒，想了想，还是没有带下去。
　　他两手空空的去了段瑜的工作室，站在间隔了店面与工作室的玻璃处，看着里边睁开双眼的牧沐。
　　此时的牧沐与平时总是傻不拉几的样子截然不同。
　　被精致的妆面覆盖的牧沐眼尾被眼线拉长上挑，让原本眼角微微下垂带来的无辜感消失的一干二净。
　　长发卷成了单边侧发，以零散的珍珠隐形发夹维持着形状，发尾垂落在海浪般垂坠层叠的布料上，透着优雅又知性的美丽。
　　“好了！”男明星大功告成，得意的看着镜子里的倒影。
　　天呢。
　　不愧是我！
　　这样的牧沐一看就是大家闺秀的亚子，优雅又疏离，看着就很正经，一点都不好勾搭！
　　牧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惊了。
　　牛啊男明星。
　　我妈都要认不出……算了，别说我妈了，我自己都要认不出了。
　　“你是在我脸上画了另外一张脸吗？”牧沐问。
　　“胡说八道！”段瑜说，“我这还不是为了你不被骗！”
　　牧沐不服。
　　我这么机灵，哪里会被骗！
　　我骗别人还差不多，你看秦煜城，被我骗的团团转！
　　牧沐心里嘀咕着，一转头就看到了站在玻璃那边的秦煜城。
　　！！！？
　　我草！！！
　　阿宅吓得一个哆嗦，猛地伸手揪住还在反复欣赏他的段瑜：“你你你你你看外面那个秦煜城、你看得到吗？”
　　男明星转头，对秦煜城挥了挥手，奇怪地看着牧沐：“为什么看不到……呃，你怎么吓成这样？”
　　牧沐表情扭曲了那么一瞬间。
　　草，这个神出鬼没习性，我真的怀疑秦煜城已经不是人类了！
　　他好恐怖啊！
　　牧沐满脸都写着这五个字。
　　段瑜茫然。
　　牧沐见秦煜城要进来了，“噌”地一下站起身，坐了三个多小时没动弹的腰扯了一下，酸痛无比。
　　牧沐痛“嘶”一声，撑着化妆镜台面扶住了腰。
　　妈的。
　　谁能想得到有些美女表面风光靓丽，实际年纪轻轻一身职业病！
　　男明星吓了一跳：“你没事吧！？你怎么……”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住。
　　段瑜看了看走进来的秦煜城，又看了看扶着腰的牧沐，想到牧沐刚刚说屁股跟腰会疼，又想到他刚刚看到秦煜城吓得脸色都变了。
　　啊。
　　啊！！
　　男明星恍然！
　　天呢！
　　原来如此！
　　段瑜悟了。
　　看来老秦是真的很行，现在不太行的，好像是牧沐耶！
　　男明星看着牧沐，脸上露出了几分怜悯来。
　　所以就是不能说男人不行嘛，你看现在好了，不行的马上就变成你了。
　　不过想是这么想，段瑜觉得自己身为朋友，还是非常有必要提醒一下这对小夫妻。
　　他偏头看向缓步进来的秦煜城，打了声招呼。
　　秦煜城还是第一次来段瑜的工作室。
　　这个工作室可比牧沐那个正经多了，也宽敞了很多，功能区更加丰富，服务类型明显也要多不少。
　　男明星见秦煜城过来了，于是开口道：“你们注意点哦，明天就宴会了，我听说这次是姚家老二回国，他哥牵了个头，邀请的都是在Z市的咱们这一辈的年轻人，可以去发展一些朋友。”
　　秦煜城点头，他当然知道这个。
　　他当段瑜好心告知，开口回应：“嗯。”
　　男明星不放心的提醒：“你们今晚记得别玩太厉害，好好休息。”
　　“？”秦煜城一顿，看了表情有点严肃的段瑜一眼，目光转向还在揉腰的牧沐。
　　秦先生挑挑眉：“放心，我已经证明过了。”
　　男明星自认发现了真相，重重地叹气，拍了拍牧沐的肩。
　　美女，自作自受，何必！
　　阿宅满头问号。
　　秦煜城带着笑意，对牧沐说道：“去换衣服吧，我们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周围人都脑补完了全套，秦先生却还在起跑线上徘徊。
　　亏大发了呢，秦先生[。


第三十二章 
　　牧沐换了衣服卸了妆，跟着秦煜城上了车。
　　他仍旧是选择了后座。
　　秦煜城启动了车，将放在副驾驶上的礼品盒递到了后边。
　　牧沐一愣：“这是什么？”
　　“礼物。”秦煜城说道。
　　牧沐：？？
　　牧沐没敢接。
　　他猜不透秦煜城为什么要送他礼物。
　　秦煜城发现牧沐没伸手，微顿，嘴角微微垂下来：“不要吗？”
　　牧沐坐在秦煜城侧后方，隐约捕捉到了一丝不太妙的情绪，只好硬着头皮伸手去接。
　　“……怎么突然送礼物给我？”他小声问。
　　“想到了，想到就送了。”秦煜城见他接过，嘴角一翘。
　　牧沐拿着这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心头泛起几许怪异。
　　奇了怪了，秦煜城到底为什么要给他礼物？
　　这合理吗？
　　这不合理。
　　透着一股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气息。
　　秦煜城的声音又响起来：“拆开看看？”
　　牧沐含混着应了一声，盯着礼品盒好一阵，还是拉开了丝带。
　　盒子里躺着的是一台相机。
　　索尼A6600，功能强大镜头稳定，追踪调焦，虽然仍有瑕疵，但对于牧沐来说已经完全够用——怎么都会比手机拍摄来得好。
　　牧沐呆怔片刻，心头怪异感更盛。
　　他记得秦煜城确实是问过他为什么不用相机拍摄。
　　牧沐是觉得刚开头，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没必要什么工具都配得那么齐。
　　君不见多少想学画画的人，斥资买了一堆画具，最后扔到墙角吃灰都嫌占地方？
　　阿宅经验丰富，这叫合理杜绝浪费。
　　他是计划着等到视频成绩起来了，再用视频赚来的零花钱来更换设备，也算是给自己一个奖励，鼓励自己坚持下去。
　　上一次阿宅一个人经营视频号的时候，这个从手机到相机的过程花了一年多。
　　牧沐抿着唇，拿起相机，动作熟练的调焦转光圈翻菜单。
　　秦煜城见他低头把玩起相机，于是收回视线，踩下了油门。
　　牧沐一边调着相机一边思考，秦煜城竟然会因为看到他在用手机拍摄，就给他买台相机？
　　这没道理。
　　牧沐还记得，秦煜城刚见到他的时候，那表情简直是恨不得把他生撕了。
　　牧沐放下手里的相机，摸了摸自己的脸，百思不得其解。
　　怎么着？
　　对着这么张脸还……
　　牧沐一顿。
　　他想起之前喝大时秦煜城的言行，想起更之前一些时候秦煜城对他态度的软化，心中一惊，手指瞬间抠破了礼品盒的角。
　　天、天呢！
　　牧沐惊疑不定。
　　秦煜城他该不会是……
　　他该不会还对人渣原主念念不忘吧！
　　这么一想，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为什么原文里原主能苟那么久，为什么最近秦煜城还表现出了软化的态度！
　　如果秦煜城真的会读心，他此时大概会解释。
　　将原主留着是想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最近态度软化是因为牧沐本身。
　　但非常遗憾！
　　阿宅没有嘴，而秦煜城不会读心。
　　天呢！
　　牧沐抱着礼品盒，瞪圆了眼，盯着秦煜城的后脑勺，恨铁不成钢！
　　你竟对人渣念念不忘！
　　阿爸真的对你很失望！
　　牧沐扼腕。
　　他越发觉得自己应该快点消失，让秦煜城重新踏上人生赢家的正轨！
　　没有读心能力的秦先生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手扯开了领结，解开了最上边两颗衣扣。
　　前方的红灯秒数刚跳到59。
　　秦煜城偏头看了一眼后座上的牧沐，发现他在出神之后，收回视线，仿佛随口发问：“那天哥哥跟你说什么了？”
　　牧沐一愣：“哥……？”
　　话刚出口，牧沐就卡住了。
　　“……”牧沐陷入沉思。
　　糟糕。
　　忘记了。
　　喝高的那天来自秦煜城的刺激太猛烈，一团乱糟糟的画面里，全都是秦煜城的骚操作。
　　但那天，他好像确实是跟原主的哥哥打了个电话来着。
　　说什么了来着？
　　牧沐皱着眉头努力回忆。
　　秦煜城等到红灯的秒数变成了19，也没等到牧沐的回答。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牧沐正皱着眉冥思苦想——看起来不是在想怎么敷衍他，而是对这件事完全没了印象。
　　秦煜城：“……”
　　怎么说呢？
　　秦先生收回了视线。
　　他竟一点都不意外。
　　“好像是说了什么……十月九号十二点？”牧沐茫然地拼凑着还能想起来的词，拼出了个距离真相十万八千里之外的答案。
　　秦煜城听了都是一愣。
　　十月九号？
　　十二点？
　　中午的十二点还是凌晨的十二点？
　　有什么事？
　　红灯转黄，秦先生与后座上的阿宅陷入了同款的沉思。
　　但与秦煜城不同，牧沐很快就抛弃了依靠思考根本找不出答案的问题。
　　光在这里想，不如回去就装上那张电话卡，看看能不能摸出点什么信息来。
　　阿宅恢复得极快，马上又开始把玩起手里的相机来。
　　晚餐在柳高明的点菜下，由秦煜城下厨，做了奶油培根意面，还有芝士焗土豆泥。
　　柳高明和秦煜城在书房里讨论合作，牧沐悄悄进了衣帽间，装上了电话卡。
　　因为前几天才清理过一次堆积的信息，这一次卡装上之后，新进来的消息并不多。
　　牧沐点开短信，粗略一扫就看到银行卡进账了八十万，是在他喝高那天的十点钟转过来的。
　　附带留言是：9.12回。
　　牧沐一拍大腿！
　　想起来了！
　　什么十月九号十二点！
　　是九月十二号和十点！
　　牧沐在心中对被误导的秦煜城道了个歉。
　　但反正也是秦煜城不需要知道的事，还是别去纠正了！
　　牧沐无视了那八十万的转账，努力控制住自己心中放肆生长的柠檬树，拆掉了电话卡。
　　呜，可恶。
　　阿宅羡慕嫉妒。
　　简直要仇富了！
　　牧沐把首饰盒放回了柜子里，抬手拍了拍脸。
　　要坚定！
　　不可以被不属于你的财富迷晕了眼！
　　别人的钱都是别人的，人要有气性，有脊梁，欠多少还多少，花自己脚踏实地靠双手挣的钱，一生要坦坦荡荡，要问心无愧！
　　牧沐跳下凳子，谨记他妈的教诲，跑回房间里开始记今天的账。
　　秦煜城给他买了礼物。
　　牧沐笔尖一顿。
　　他得回礼才行。
　　第二天，男明星刚过午饭就拎着衣服配饰和自己的工作箱杀到了牧沐的工作室。
　　他一眼就看到了牧沐更换的设备。
　　“换设备了？”
　　牧沐头也不抬：“秦煜城送的。”
　　段瑜吹了声口哨，心想这俩可真够恩爱的。
　　他将套着防尘袋的裙子高高挂起来，在不影响牧沐镜头光线的前提下探头看了一眼。
　　男明星一惊：“你还会微雕？”
　　“我会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牧沐吹掉手上的碎屑，“你不也会做造型？”
　　段瑜一想：“那倒也是。”
　　打工人打工魂，打工人为了吃饭都万能。
　　牧沐手边放着已经做好的长弓与插着羽箭的箭袋，手里正在进行的是匕首袋。
　　这些微小的东西，最终会用皮革腰带串联着，成为娃娃身上的装饰。
　　牧沐看了一眼时间：“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现在下午一点。
　　宴会是晚上八点才开始。
　　“不早，八点开始，你六点就该入场了。”段瑜也没多想，“开场前才到，那是彰显身份地位的人才该干的事。”
　　牧沐对这些上流社会的潜规则全然不知。
　　他茫然了片刻，有些紧张地放下了手里的工具。
　　段瑜看出了牧沐的那点茫然，他愣了一下，突然想起陈黎先前说牧沐在他们那儿办了张年卡，八十八万的那种。
　　秦煜城目前还在创业，肯定不可能让他老婆这么花。
　　所以这钱多半是牧沐自己的。
　　虽然段瑜见过的有钱人很多，随手花个八十八万软妹币也算不上特别厉害，但在Z市，这个水平大小也能算个人物了。
　　段瑜迟疑了一下：“……你以前都是踩点的吗？”
　　不像啊！
　　男明星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跟对服装业一窍不通的秦煜城不同，段瑜一眼就看得出牧沐工作室里的很多东西都是古旧的二手货。
　　哪怕精心收拾得漂漂亮亮的了，也遮不住其本质。
　　房间这么小，放眼望去全是二手，唯一新的就是那台电脑和那张裁剪台。
　　牧沐平时也不怎么做声，安安静静温温柔柔的，但是生活习惯和消费观念看起来跟他们这种普通中等家庭长大的也没什么区别。
　　甚至于还有些节省了。
　　男明星迷惑不已。
　　随手花出八十八万的人竟然租这种小公寓还买二手缝纫工具……？
　　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牧沐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但仍旧十分坚强地说道：“我跟着秦煜城的节奏就好。”
　　男明星一愣，顿时那点迷惑就散去了。
　　原来是陪着对象同甘共苦。
　　感情真好，令人羡慕！
　　段瑜看着停止了拍摄，正将影片导入电脑的牧沐，发出SOLO酸狗的声音：“你们感情真好。”
　　牧沐：“？？”
　　不要讲鬼故事啊！！
　　导出了影片，段瑜跟牧沐拎着东西回了家，家里东西要更加齐全一些，还能让男明星再用家里的配饰做些调整。
　　在给牧沐做头发的时候，段瑜接到了陈黎拨来的语音通话。
　　男明星手里拿满了东西，没空接。
　　他动作停住：“谁啊？”
　　牧沐看了一眼：“陈老师。”
　　“昂，你帮我接一下。”
　　牧沐按下了接通键。
　　陈老师稍显疲惫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男明星，你是给牧沐做造型去了吗？”
　　段瑜答道：“是啊，在做了，免提呢。”
　　“……”陈老师停顿片刻，转移了目标，“牧沐，我刚刚听客人说，今晚在‘东篱’那个，是姚宏牵头的聚会。”
　　牧沐迷惑：“好像是吧？”
　　“是姚宏。”陈黎重申。
　　牧沐更迷惑了：“……啊？”
　　陈老师声音里带出了几分震惊：“你两个月前才跟他分手，你就忘了？”
　　段瑜瞳孔地震：？？？
　　WHAT？？？？
　　谁知牧沐比他俩还震惊：“啊？？？”
　　草。
　　等一下。
　　姚宏。
　　牧沐脑壳“嗡”地一声。
　　妈的，这不是原主集邮录里那位被打上了“随口骗骗就到手了，无趣”这一标签的哥们儿吗？！
　　牧沐冷静道：“我现在不去还来得及吗？”
　　“我觉得不行。”陈黎说道，“你怎么跟秦煜城说？你说这宴会你前男友搞的，你不去了？”
　　牧沐：草，好像确实不行！
　　牧沐开始思考去剪那个“东篱”电线，把这次宴会扼杀于摇篮之中的可能性有多高。
　　阿宅心中掐脚一算。
　　天呢！
　　成功可能性竟高达百分之零！
　　这不废话！
　　这种餐厅肯定都有针对电路意外的备用方案。
　　那、那么就只能召唤我的母星M78星云的奥特曼来拆塔了！
　　牧沐低头，再一次试图寻找自己的变身器。
　　“放放放放心！”男明星还有一半的脑子停留在震惊之中，话都说不囫囵。
　　他一拍牧沐的肩，语气打飘：“我改改妆，一定改得秦煜城都认不出你！”
　　牧沐浑身一震，转头与段瑜执手相看泪眼。
　　呜呜呜。
　　阿宅这一遭是生是死，全靠你了！
　　男明星，我的奥特曼！
　　作者有话要说：　　陈老师：震惊
　　男明星：震惊
　　牧沐：震惊
　　奥特曼：震惊


第三十三章 
　　牧沐垮起个脸，坐在衣帽间的梳妆台的镜子前边，眼巴巴地看着段瑜施展魔法。
　　牧沐对妆容一窍不通。
　　他对化妆、护肤这一块的了解，仅限于洗面奶和面膜。
　　就这，都得益与他热衷冲浪。
　　牧沐经常关注一些服装时尚相关的东西，就总能刷到那么一两个一闪而过的美妆博主。久而久之，阿宅就把洁面和面膜这两个关键词刻进了对女性印象的DNA里。
　　牧沐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对桌上那些瓶瓶罐罐的了解也就仅限于头发加上洗面奶和面膜了。
　　一直到男明星正儿八经给他试妆，阿宅这才意识到原来化妆还有那么多步骤。
　　“真的能让秦煜城认不出我吗？”牧沐问。
　　男明星斩钉截铁：“能！”
　　他一边给拿美容仪给牧沐按摩消水肿，一边说：“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隔壁岛国一款综艺，就是妻子改变妆容之后，跟着丈夫的朋友回自己家，说是朋友的妻子，测试丈夫能不能认出来的那个！”
　　牧沐：Σ？！
　　怎么会有这么缺德的节目！
　　牧沐瞬间兴奋起来，表示关切：“结果呢？”
　　男明星唏嘘不已：“结果十个人里有十个没认出来。”
　　那不是一个都没认出来吗！
　　牧沐震惊。
　　段瑜兴致来了，让牧沐自己滚一下美容仪，转头从他自己的工具箱里拿出了平板架键盘和平板，打开了那档综艺。
　　牧沐看完了第一对夫妻，觉得这好像真的可行！
　　对男明星发出了还要的声音：“那你可不可以再努力一点，最好是让我自己也认不出来？”
　　“……唉。”段瑜看着牧沐，叹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淦。
　　又不是我干的，还不是原主那个傻缺的错！
　　阿宅心中震怒。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牧沐可怜兮兮地看着段瑜，“您行行好吧。”
　　“好，满足你！”段瑜撩起袖子，开始动工。
　　秦煜城今天早退了。
　　当然了，老板早退那不叫早退，那叫公务缠身。
　　秦煜城一进门，走近衣帽间，就听到段瑜在手把手教牧沐如何当一个冷艳红毯女明星。
　　牧沐被摆弄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敢置信。
　　他对着镜子里的漂亮姐姐挥了挥手。
　　镜子里的漂亮姐姐跟着挥了挥手。
　　牧沐：！！！
　　真的是我！！
　　与先前试妆相对温柔优雅的样子不同，他现在头发被拉直，侧分，露出了饱满的额头和耳朵，耳垂上夹着一对蓝宝石耳夹。
　　眼妆在与服装贴合的范围内变得相对深重许多，口红的颜色与嘴唇的轮廓也被加深强调了。
　　段瑜开始授课：“要让人不敢接近你呢，一定要抬起下巴，挺胸收肋骨，屁股往上提，肩膀后压下沉，让肩膀尽量远离的你耳朵，绷出颈部的曲线和锁骨……”
　　阿宅顺着男明星的提醒扬起了下巴，抬眼看向镜子里的身影。
　　镜子里的漂亮姐姐猫眼眼角上挑，随意瞥过的视线像是带着钩子，却又因为她冷淡的嘴角而令人望之却步。
　　阿宅心跳骤停。
　　糟糕，我好像在错误的时间点对错误的人动了心！
　　可、可恶啊！
　　为什么我不能自己娶自己！
　　牧沐看着镜子里的漂亮姐姐，恨不得直接自信“嗨，老婆”。
　　可惜！！！
　　太可惜了！！！
　　阿宅几欲落泪。
　　我再也不嫌弃自己这张脸了。
　　有它可真好！
　　从此梦中情人都有了具体的形象！
　　这边牧沐在疯狂舔漂亮姐姐，那边男明星还在叽叽咕咕。
　　用男明星的话来讲，改变的要义是眉眼与高光。
　　而要让人认不出牧沐，首要的就是改变他以往在人们心中的固定形象。
　　至于牧沐以前什么形象，看衣帽间里那一堆淑女裙就看得出来了。
　　于是男明星一拍脑门，找到了牧沐的新定位。
　　高贵冷艳。
　　其关键就是轮廓与颜色要明显，要有一定的棱角，才有足够的攻击性。
　　直发，露出额头与一侧的耳朵，在活动时颈部的肌肉线条凸显出来，同时衬托出打了阴影的下颌线条，可以增加棱角的层次。
　　鼻梁要挺，眉骨要凸出，眼窝尽量自然过渡往深邃一些的轮廓去化。
　　以及……
　　男明星压着牧沐的肩膀，看着镜子里的牧沐：“别这么傻不愣登的，笑容假一点！”
　　阿宅兴致勃勃的跟着指导走。
　　“不是这种眼神，你高兴个什么劲儿！”男明星捉急，“眼睛不要弯，只动嘴巴，不要用苹果肌！”
　　别骂了别骂了，在做了在做了。
　　牧沐艰难的跟脸上的肌肉做着斗争，结果脸上的肌肉还没控制完全，沉肩收腹挺胸牵扯到的背上肌肉就已经开始酸痛了。
　　秦煜城饶有兴致的站在衣帽间门口，看着段瑜刚纠正完腰，牧沐肩膀就垮了下去，刚掰好肩膀，牧沐脖子又不挺拔了。
　　男明星几乎要窒息了。
　　阿宅也几乎要窒息了。
　　算了算了。
　　当女孩子还是太麻烦了，还是让这张脸随风而去！
　　男明星绝望复读：“苹果肌不要动，就动嘴！你……你就当你是去奔丧的！”
　　牧沐：Σ？！
　　倒也不必如此？！
　　阿宅重重地叹了口气，疲倦敷衍地扯了扯嘴角，然后被段瑜一个拍手给吓了回去。
　　“对对对，就这个表情！”男明星手舞足蹈，“就垮起个小猫批脸！”
　　牧沐：“……”
　　牧沐脑壳嗡嗡响。
　　那边段瑜继续讲表情管理：“记住了，看长得比你高的人，先抬眼再抬下巴，别直接抬头，要优雅，要慢动作，看比你矮的人也不要低头，要微微俯身前倾……”
　　段瑜觉得这些本不该由他来教牧沐，但牧沐明显对女孩子在社交场上的状况十分陌生！
　　男明星在此时无比深刻的认识到一点：这姐们是中途出道变成姐们的！
　　在此之前他一定是更习惯以男性的姿态出席各种场合。
　　而且牧沐家里地位应该不低。
　　段瑜想。
　　会需要出席这种场合、本人却并不怎么在意仪态和时间的，多半是家里条件厉害到可以忽视掉这些无谓的东西，要让人上赶着巴结的。
　　但这也是对男性而言的。
　　比起男性，这个社会对女性总是有一种不讲道理的严苛。
　　就好比男性可以不那么注重外表和仪态，女性却要什么都做到最好，有一点点不合时宜，就会被无限地放大。
　　会愿意放弃之前所拥有的一切，陪秦煜城以女性的身份从头开始，段瑜觉得牧沐对秦煜城一定是真爱。
　　男明星越想越酸。
　　甜甜的爱情谁不想要呢。
　　秦煜城在牧沐被段瑜强迫背诵表情管理口诀时，抬手敲了敲衣帽间的门。
　　阿宅谨记男明星的教程，先垂眼，视线从下抬过去，再转头，面无表情地看了过去。
　　秦煜城这才看全了牧沐的正脸。
　　与昨天下午的试妆是截然不同的模样——如果说昨天下午是优雅温柔播撒丰收的少女，那现在应当就是……手握权杖无情俯视人民的神明。
　　秦煜城微微一顿，对这个样子的牧沐感到几分陌生，还非常新鲜。
　　牧沐看着秦煜城，心想这人怎么不说话？
　　他抬手摸了摸脸，恍然。
　　牧沐兴奋起来，小声对段瑜说道：“你说他是不是没认出我啊？”
　　“不，认出来了。”秦煜城耳聪目明。
　　那点新鲜和陌生感，在牧沐不凹造型的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牧沐转头看向段瑜，眼神中带着控诉。
　　你不是说秦煜城都认不出来吗！
　　男明星飞速给自己找了台阶：“他认出来了证明他足够爱你！”
　　牧沐：？？？
　　您可闭嘴吧！
　　秦煜城眉头一跳：“你们是打了什么赌吗？”
　　“没有。”牧沐飞速否认。
　　段瑜有点不敢看秦煜城——这哥们儿还不知道他要去的是他老婆前男友的宴会呢！
　　帮着牧沐隐瞒的男明星感觉自己被罪恶感包围了。
　　他撇开头，从工具箱里拿了包坚果和一条巧克力递给牧沐：“宴会上基本吃不了什么东西，你吃这些顶顶。”
　　牧沐接过坚果和巧克力，在这种问题上相当听话。
　　秦煜城看了看牧沐，又看了看心虚的男明星，也不多问，只是转头去了牧沐的房间。
　　装着婚戒的盒子还安静的躺在梳妆台上。
　　秦煜城打开盒子，看到里边安然躺着的戒指，伸手一勾。
　　婚戒滚入他的掌心，带着一丝凉意。
　　那点凉意消失得飞快，却让秦煜城正欲出去的脚尖微顿。
　　他看着掌心里钻石折射的瑰丽火彩，抿了抿唇，感觉心里有些别扭。
　　这戒指……
　　秦煜城面无表情地盯了它好一会儿，最终把它塞回了戒指盒里，“哒”的一声扣上了盒子。
　　找个机会，重新打一对戒指吧。
　　秦先生这样想着，转头离开了牧沐的房间，回到衣帽间，向啃坚果的牧沐伸出了手：“走吧，该出发了。”
　　牧沐费劲的拎着裙子，穿上了一双平底凉鞋。
　　秦煜城眉头一跳。
　　好，不愧是你。
　　“东篱”是坐落在Z市高新区地标塔顶层的旋转餐厅。
　　消费颇高，需要提前预约，据说名额已经排到了两个月后。
　　这个水平几乎能与离婚预约相提并论了！
　　牧沐坐在车上这般想道。
　　他们距离东篱并不算远，开车也就二十分钟左右的路程。
　　秦煜城算着晚高峰，在不算早也不算晚的七点到达了地标塔的楼下。
　　秦煜城下车之前飞速阻止了正准备自己开车门下车的牧沐：“别动。”
　　“？”牧沐茫然的停住了。
　　秦煜城下了车，将车钥匙交给了迎上来的泊车员，为牧沐拉开了车门，俯身伸手，看着真一动不动的牧沐，忍不住笑了一声。
　　他轻咳：“……现在可以动了。”
　　牧沐在车里抬眼看了他两秒，迟疑着伸手搭上了秦煜城的掌心。
　　秦煜城一手牵着牧沐，一手帮他拎起了裙摆。
　　俊男美女的出现总是格外引人注目一些，地标塔今天吸引来了不少记着——今天受邀的都是Z市的青年才俊，又要求带伴，说这是变相的大型联谊也不为过。
　　于是一些娱乐圈方面的记者也来了，就指望着能不能有点什么料。
　　牧沐一下车就被闪光灯闪了个正着。
　　他本能地眯了眯眼，微皱着眉看向灯光闪烁的方向。
　　闪光灯的频率停顿了一瞬，下一秒闪得更疯狂了。
　　阿宅哪见过这阵仗，直接就愣在了当场。
　　紧接着下一秒就想跑。
　　不干了不干了！
　　竟然还有拍照！
　　天呢！这照片要是传到帝都那边，让认识原主的人看到就完蛋了！
　　他自己社死不重要，主要是不能拖累人家家庭！
　　但牧沐还没来得及做出对应的反应，就已经被秦煜城牵引着，在礼宾的引导下走进了大门，前往直达顶层的电梯口。
　　秦煜城偏头看了一眼使劲眨眼的牧沐：“被闪到了？”
　　牧沐忧心忡忡，又不敢问得太明显：“照片……”
　　秦煜城瞬间明白了他在担心什么，转头招来礼宾，给了笔小费，让他去找记者删除照片。
　　牧沐愣了一下，稍稍放下心来，眼前被闪光灯刺得还有点发白，抬手想揉，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被秦煜城握在手里。
　　牧沐看看手，又抬眼跟秦煜城对上视线，然后又看了看他们交握的手，暗示。
　　秦煜城偏开脸，装没看到。
　　牧沐：“？”
　　没看到是吗？
　　牧沐干脆自己抽了抽手。
　　秦煜城手上瞬间握紧了些。
　　牧沐：“？？”
　　您有事？？
　　秦煜城几乎能想象到牧沐脸上的表情了。
　　他脸上带出几分笑意，一转头，却看到了在他们后边到来的人。
　　牧沐眼看着秦煜城脸上的表情一眨眼变成了营业性微笑，当即就意识到八成是来人了。
　　他瞬间捡起了男明星的教导，垮起个小猫批脸，怏怏地转头看了过去。
　　迎面而来的二男二女，结伴来的。
　　近视的牧沐只认出了见过两次面的易安宁，另外那位牧沐隐约觉得有点眼熟，至于两位女士，他直接两眼一抹黑。
　　但光是有易安宁存在就已经另阿宅心跳失速了！
　　牧沐硬着头皮与他们一一对视，岌岌可危地维持着段瑜给他塑造的形象。
　　秦煜城也只认识那俩哥们儿。
　　一个易安宁，一个姚宏。
　　前者不用多说了，后者是个干啥啥不行败家第一名的纨绔，从才能的角度出发，姚宏不及他弟弟姚池一半厉害。
　　但作为这一次的东道主，姚宏的面子是一定要给的。
　　可秦煜城还没开口，就见姚宏两眼一亮，抛下剩下三人，向他们快步走了过来。
　　秦煜城发觉这位东道主一心就盯着他身边的小笨比，心中顿时一凛。
　　他偏头看了一眼牧沐，却发现牧沐的注意力全都在易安宁身上。
　　“？”秦煜城觉得这个箭头走向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秦先生指尖轻轻挠了挠牧沐的掌心，低声问：“你认识姚宏？”
　　“！！！”牧沐收回落在邮票先生身上的视线，虽然不明白秦煜城为什么这么问，但他飞速否认，“我不……”
　　“牧沐！”姚宏大步往前，嘴角一翘，“你今天这样也很美。”
　　？？？
　　牧沐卡住。
　　您哪位？？
　　“姚先生。”秦煜城也不等牧沐回答，将他往后拉了拉，上前一步，挡在了姚宏和牧沐中间，冷声道，“姚先生谬赞了，但还请你离我的妻子远一点。”
　　姚宏一滞，面色不善地看向了秦煜城。
　　易安宁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对身边两位女士抱歉的笑了一下，接受了她们翻出来的白眼之后，也不甘寂寞的凑了上去，拱火。
　　“牧沐小姐，今天是完全不一样的风格，但也依旧漂亮。”
　　秦煜城深吸口气，握着牧沐的手使劲捏了捏。
　　牧沐头脑仿佛一片空白，又仿佛有无数想法不断闪烁。
　　最终脸色苍白神情僵硬的美女心中发出了甩锅的哀鸣。
　　段瑜！！
　　你这个废物！！！
　　你不是我的奥特曼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奥特曼捂嘴嘴震惊.jpg


第三十四章 
　　男明星，我惹你仙人板板！
　　如今这场面，你要如何解释！
　　秦煜城认出来就算了，为什么这俩也认得出来！
　　牧沐狂怒。
　　终究是错付了信任！
　　男明星该庆幸他没有在这个宴会的邀请之列，不然他现在已经死了！
　　“多谢夸奖。”
　　牧沐坚强地垮着脸，目光轻飘飘地略过旁边的易安宁，最终落在了姚宏身上。
　　他对姚宏的印象就停留在“好骗”和“花花纨绔”上，而现在，前者暂时无法判断，但他的打扮倒也确实没有脱离“花花纨绔”这个定位。
　　在别人多多少少穿得都相对正式的情况下，姚宏随意套了件骚气十足的V领豹纹衬衫，红宝石系带的波洛领结松松垮垮地挂着，下半身是灰黑色的阔腿直筒裤，脚上踩着双白色滑板鞋。
　　——比秦煜城会打扮不知道多……
　　牧沐正拿这人跟秦煜城比较着，被秦煜城握着的手就被重重地捏了捏。
　　阿宅回过神，意识到自己今天是跟秦煜城一起出来的，四舍五入也能算得上是秦煜城的脸面。
　　秦煜城刚刚说了什么来着？
　　希望姚宏离他老婆远点。
　　“……”哦。
　　牧沐哽住。
　　他没法，只好硬着头皮接下了“妻子”这个身份，回忆着段瑜先前讲过的事，迟疑了一下，也捏了捏秦煜城的手。
　　秦煜城一顿，忽而福至心灵，默契地放松了手。
　　牧沐左手拿着手包，右手穿过了秦煜城的臂弯，正琢磨着应该说点什么的时候，电梯正巧“叮”地一声宣告到达。
　　NICE！
　　阿宅狂喜。
　　牧沐抬眼，背着段瑜教他的表情管理技巧，调整着呼吸，一脸兴致缺缺的敷衍模样：“姚先生请。”
　　姚宏心中一凉：“牧……”
　　牧沐无感情朗诵：“姚先生，请。”
　　姚宏恨恨地瞪了被牧沐挽着的秦煜城一眼，却十分听话地抬脚进了电梯。
　　牧沐：Σ？！
　　男明星的教程竟如此有效？
　　好，死罪可免！
　　秦煜城被瞪了一眼，感觉十分新鲜。
　　他可从来没有因为这种原因被人瞪过。
　　秦先生将另外的四位先让了进去，感觉牧沐搭在他臂弯的手正不自觉地轻挠着他的衣袖。
　　表面维持得不错。
　　但实际上他非常的紧张。
　　秦煜城伸手握住牧沐的手，替他拎起裙摆，最后走进了电梯。
　　姚宏见此，在电梯门关上时冷哼一声。
　　易安宁开始拱火：“姚宏你还不认识这位吧？这是秦煜城，牧沐小姐的……”
　　“我不想知道。”姚宏打断了他，紧盯着牧沐，“你结婚了？什么时候的事？”
　　阿宅感觉秦煜城握着他的手倏然一紧。
　　秦煜城有些不耐烦了。
　　他转头看向姚宏，正欲开口，就感觉手被牧沐拉扯了一下。
　　紧接着，他身边的小笨比蹙着眉，显出几分困扰：“抱歉，姚先生，我们很熟吗？”
　　姚宏脸色一沉。
　　牧沐这话说完，透过电梯厢的镜面观察了一下秦煜城的脸色。
　　秦煜城眉头松了，显然阿宅的反击相当有效！
　　BRAVO！
　　安全上垒！
　　全体起立鼓掌！！
　　牧沐瞬间支棱起来，感觉他又可以了。
　　秦煜城此时隐约猜到了牧沐和姚宏之间的关系。
　　——大概是不清不楚的前任这样的关系。
　　目前来看，更多的应该是姚宏单方面的纠缠不休。
　　在场的另外两个漂亮姐姐露出了宛如被瓜迎面砸中的猹一般的表情。
　　好奇得要死。
　　只有电梯礼宾，眼观鼻鼻观心，连呼吸都绷着，生怕被殃及池鱼。
　　姚宏的脸色很不好看。
　　秦煜城透过镜子，看到牧沐垂着眼看似百无聊赖，实际紧张得手心都冒出了汗。
　　他捏了捏牧沐的手指算作安抚，而后抬头看向了死死盯着他的姚宏。
　　秦煜城无所谓地与他对视，甚至嘴角一挑，做出了挑衅的神情。
　　姚宏震怒：“你！”
　　牧沐闻声抬眼，偏头看过去：“我？”
　　秦煜城神情平和，疑惑地看着姚宏：“怎么了，姚先生？”
　　姚宏：“？？？”
　　姚宏看着秦煜城那副“我什么都没做”的无辜样子，气死。
　　电梯此时到了顶层。
　　姚宏跨步走出去，气不过对牧沐说：“你跟这个人在一起，还不如跟我复合！”
　　牧沐：“……？”
　　牧沐听了都惊了。
　　这人骂秦煜城就算了，怎么连自己都骂？
　　旁观了一切的易安宁若有所思。
　　看起来，姚宏和秦煜城对牧沐的印象都是女性。
　　毕竟说起“妻子”和“结婚”这样的词汇，姚宏也没发觉有什么不对。
　　那么，他就是目前唯一一个知道牧沐性别秘密的人了。
　　易安宁意识到这一点，顿时眯着眼笑起来，转头对电梯里的女伴伸出手，将对方牵了出去。
　　姚宏带来的妹子就没那么幸运了。
　　她神情尴尬地站在电梯里，不知应该如何是好。
　　她只是吃了个瓜！
　　转头男伴就无了！
　　牧沐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一眼那妹子。
　　“怎么？”秦煜城也跟着回头看了一眼。
　　牧沐看不得妹子受这委屈，小声道：“……我去帮帮她。”
　　“？”秦煜城一时没反应过来，牧沐就抽回了被他握着的手，抬脚走到被落下的姑娘面前，学着易安宁先前的样子，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绅士礼。
　　“要跟我一起走吗？”牧沐向她伸出手。
　　妹子一愣，面露感激，有些羞涩地搭上了眼前这位冷艳姐姐的手。
　　秦煜城：“……”
　　秦先生眉头一皱，心中升起了一股浅淡的危机感。
　　但好在牧沐把妹子带入大厅之后就松开了虚握的手，秦煜城那点危机感刚刚散去，就看到牧沐旁边拱出了一颗颜色靓丽的脑袋。
　　秦煜城：“……”
　　他都要忘了，柳高明也在邀请之列。
　　G省地王的孙子，就算是在一堆富X代里，那也是需要死命巴结的对象了。
　　秦煜城抬脚走过去。
　　柳高明摇着尾巴，在给牧沐介绍这里的餐点。
　　宴会大多是自助的形式，酒水之类的需要找服务生或者去吧台。
　　他们到的时间不算晚，但在宴会厅里的人数也不算少了。
　　这次宴会来的可都是Z市的年青一代，牧沐从柳高明的介绍里，已经听到了不下八个被原主收录进《集邮录》里的名字。
　　又因为柳高明一直在他旁边的关系，就算迟钝如牧沐，也察觉到了不少明里暗里的打量。
　　可以了可以了。
　　不要再折磨阿宅了！
　　牧沐浑身僵硬，抬手截断柳高明对桌上鱼子酱的介绍，问道：“这里有什么休息的地方吗，隐蔽一点的那种。”
　　柳高明看了一圈，指了指吧台的方向：“那边应该有单独的隔出来的卡座。”
　　秦煜城在此时走到了牧沐身边，他从服务生那里拿了杯香槟和一杯苏打水，把苏打水递给了牧沐。
　　“柳高明，那边有人在找你。”秦先生随手指了个方向。
　　柳高明抬眼看过去，在那边的人群中发现了他的狐朋狗友之一。
　　柳高明直接收回视线：“他们不重要！”
　　小柳公子还记着这帮人不接济他的仇！
　　这帮混账！
　　要不是秦煜城和牧沐收留他蹭饭，他现在肯定都饿瘦了！
　　秦煜城：“……”
　　秦煜城定定地看着柳高明，希望狗子识相。
　　柳高明跟他大哥对视几秒，恍然大悟，脚尖一转扭头就走，一边走一边还对秦煜城说：“哥，我等会儿再回来找你，介绍你跟我朋友们认识一下。”
　　秦煜城满意地收回视线，点头：“好。”
　　牧沐站在餐台前，根本不敢乱看，生怕在人群中多看一眼，就跟原主的邮票们对上视线。
　　牧沐其实对邮票们印象模糊，本身也就随便看了几眼就把资料都给烧了。
　　他只记得那几个惨遭原主毒手的人的名字。
　　可、可是！
　　被原主玩弄的有名有姓的人虽然只有七个，但谈恋爱期间可不妨碍这哥们儿继续勾勾搭搭！
　　不然你想想，怎么样的操作才可以半年谈七个！
　　这必然是多线操作！
　　噢，算上秦煜城得是八个了！
　　半年八个！
　　天呢！
　　捕鱼达人听了都直呼内行！
　　照着广撒网的思路，这鱼塘里的鱼必然不止八只！
　　养鱼而已，反正见个面聊个天扯几句暧昧的话又不会怎样，是吧！
　　那要算原主有意去接触勾搭但还没成的人数，牧沐就不知道了。
　　他直觉人数必然不少！
　　阿宅心里警惕万分，现在看谁都像邮票。
　　牧沐感觉呼吸都不是很顺畅了。
　　他深吸口气，喝了口苏打水，正准备跟秦煜城说他去歇会儿，就听到秦煜城问：“这么紧张？”
　　“……”牧沐干巴巴地，“没有。”
　　“姚宏是你前男友？”秦煜城问。
　　牧沐：“……”
　　牧沐艰涩，含泪接锅：“……是。”
　　可你一开始都没认出他来。
　　秦煜城观察入微。
　　他开始思考牧沐的来历——这是他之前没有过多去想的问题。
　　他发现牧沐对一些本该熟识的人和事物都有些陌生。
　　照着这个方向猜，牧沐很有可能是另外一个人，可他又跟牧家有联系，之前还跟家里人通了电话。
　　而且牧沐对他有一定的了解，虽然其中包括了一部分奇怪的误会。
　　——要不是因为这些了解，他一开始也不会对牧沐那样戒备怀疑。
　　秦煜城想着想着，皱起眉来，浅啜一口香槟，葡萄发酵的甜涩在舌尖蔓延。
　　想不出来。
　　秦煜城看向牧沐，发觉牧沐时不时看一眼周围，脸上还维持着冷冷淡淡的样子，实际上眼皮微颤，手指掐着香槟杯力道大得都已经褪去了血色。
　　这种样子，我们普遍称之为——心虚。
　　秦煜城看了一圈，眉头一跳，敏锐道：“还有别的前任在？”
　　牧沐：“……？！”
　　Σ？！
　　这你他妈也知道！？
　　牧沐害怕。
　　“……我说没有你……”阿宅垂死挣扎。
　　秦煜城直接接话：“我不信。”
　　“……”牧沐放弃，“确实有。”
　　“有几个？”秦煜城看向牧沐，神情看起来十分平静。
　　七个。
　　牧沐头皮发麻，欲言又止。
　　草，这个问题要是回答了根本就是直通地府了吧！
　　秦煜城见牧沐不答，语调不疾不徐：“都有谁？谈了多久？什么时候的事？”
　　牧沐两眼一黑。
　　救命啊！
　　这不是阿宅想生存的地球！
　　秦煜城摩挲着香槟杯，缓声道：“不想说？”
　　他声音听起来冷淡了许多。
　　不知是不是错觉，牧沐觉得裸露在外的肩膀被空调吹得有些冷，连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都不是想不想说的问题了！
　　是我他妈自己都不知道！
　　原主的时间线肯定复杂得跟毛线团一样，鬼才理得清！
　　牧沐头脑风暴，目光一扫，看到柳高明那颗橙红色的脑袋，福至心灵：“他们不重要！”
　　秦煜城呆怔一瞬。
　　牧沐如同小动物一般竖起来的警报瞬间松懈。
　　谢谢谢谢谢谢，谢谢狗子提供的灵感。
　　不愧是阿爸的好大儿，没白喂你！
　　算了。
　　不想说就不说。
　　反正他们不重要。
　　秦先生想，他早晚自己搞清楚。
　　“走吧。”轻易就被哄好了的秦先生向牧沐伸手。
　　牧沐茫然：“？”
　　“你不是要去休息？”秦煜城强调，“隐蔽的地方。”
　　牧沐顿时支棱起来，被秦煜城拉着拐进了一个角落。
　　旋转餐厅整个是呈圆形的，四周都是落地窗，让客人欣赏绝对开阔的视野。
　　但同样的，也会有作为隐私场所的角落，以花草架作为自然的隔断，圈出一块小小的区域。
　　沙发很软。
　　秦煜城看着牧沐脱离了众多目光之后瞬间松了口气的样子，又去给牧沐取来了一些不占肚子的零食。
　　“在这休息。”秦煜城说道，“结束了我来找你。”
　　牧沐十分感动：“好。”
　　这方面来说，真是个好男人啊，秦煜城。
　　牧沐摸摸瘪瘪的肚皮，吃着牛奶曲奇，透过花草架间的缝隙，看到秦煜城跟柳高明碰了头，开始借着柳高明的光交际。
　　牧沐啃完了一块小饼干，刚拿了第二个，就有两道身影拐进了这个角落。
　　易安宁和姚宏两个人走过来，跟叼着小饼干的牧沐对上了视线。
　　三个人都是一愣。
　　牧沐：……
　　牧沐：？？？
　　牧沐：啊啊啊啊！！
　　你们有完没完！不要再过来了啊！！！
　　阿宅崩溃！
　　姚宏抬脚，直接就要往牧沐坐在的沙发俯下身来：“你……”
　　牧沐一口咬碎嘴里的小饼干，飞速指向姚宏背后看戏的易安宁，急中生智：“他。”
　　姚宏一顿。
　　牧沐对上易安宁笑眯眯地脸，恶向胆边生：“很巧，你想跟我复合，你的这位朋友……他想跟我谈恋爱。”
　　神情淡漠的冷艳美女拍了拍手上的饼干屑，煽风点火：“不如你们先打一架？”
　　作者有话要说：　　牧沐：希望原主出事[双手合十]


第三十五章 
　　牧沐说完这话，才反应过来自己讲了什么。
　　牧沐：“……！”
　　哇，牛呀牧沐。
　　阿宅简直要给自己鼓掌。
　　这世上怎会有这般惊才绝艳之急智！
　　牧沐瞥了一眼愣在原地的易安宁和姚宏，想起易安宁之前拱的两次火，顿时就更来劲了，催促：“不打吗？”
　　他话里话外想看戏的欲望都快溢出来了。
　　不过这火八成是拱不起来的。
　　牧沐想。
　　毕竟在这里，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姚宏还是这次活动的发起人，在这种场合打架也太儿戏了。
　　而且打架的理由还是争抢一个有夫之妇！
　　这要是说出去，在场的三个人，指定没一个有好果汁吃。
　　但牧沐万万没想到，姚宏听完他的话就直起身，转头看向了易安宁，面色不善。
　　牧沐：“……？？？”
　　草？等等，真的打吗？！
　　这场合，不合适吧！
　　牧沐震惊。
　　不是吧！
　　原主说姚宏好骗难道是指的这种方面吗？
　　那也太……
　　阿宅顿时紧张起来，他咬着小饼干，不动声色的往后挪了挪。
　　虽、虽然火是他拱的，但如果真打起来了，保护自身安全一定排在第一位！
　　牧沐看着堵在那边对峙的两个人，忍不住又往后挪了挪。
　　姚宏盯着易安宁：“你在追她？”
　　易安宁脸上笑容不变：“你跟他已经分手了，我为什么不能追？”
　　牧沐：“？”
　　你听听你听听。
　　易安宁这说的什么屁话？
　　我说我结婚了也没见你放弃啊？
　　姚宏看起来有些躁动：“分手的时候我可没说同意！”
　　芜湖~
　　牧沐咬碎了嘴里的小饼干。
　　他此时无比的同意原主的看法。
　　姚宏岂止是好骗，这人脑子里简直就没有弯道的存在。
　　之前骂秦煜城的时候就把自己也给骂进去了，现在就竟又自爆被甩！
　　天呢。
　　这人也太傻了。
　　跟我这种随机应变实力派演技王者完全不是一个段位！
　　阿宅指指点点。
　　“但你也认同你们分手了。”易安宁不疾不徐，“你刚刚不是说‘复合’？”
　　姚宏没想到自己搬石头砸自己脚，当场就被堵得一口气憋在胸口出不来。
　　易安宁继续说道：“纠缠不休的男人会被讨厌的。”
　　“？”牧沐一听这话，顿时就支棱起来。
　　您要唠这个，那我可就要插嘴了。
　　“确实。”牧沐赞同道，对上了易安宁和姚宏转过来的视线。
　　姚宏感觉自己被牧沐和易安宁联手背刺了。
　　易安宁是他的朋友。
　　牧沐是他喜欢的女人。
　　朋友追他喜欢的女人，两个人还一起嘲讽他，让姚宏感到了被背叛的愤怒。
　　易安宁可没有他这样的感受。
　　在被牧沐赞同之后，易安宁脸上笑容更盛。
　　这次帮这位小少爷解围，应当能博得一个好印象。
　　他想。
　　易安宁继续背刺：“被拒绝之后还是不要再继续纠缠比较好，姚……”
　　牧沐点头：“确实，易先生，希望您说到做到。”
　　易安宁脸上笑容一僵：？
　　姚宏的愤怒突然凝固：？
　　牧沐把这俩人戳了个对穿：“你们都是。”
　　姚宏看看牧沐，又看看易安宁，心里顿时就平衡了。
　　他对易安宁阴阳怪气地冷笑了一声，扭头就走。
　　易安宁看着姚宏的背影，在确定能哄好的姚宏和一看就哄不好的牧沐之间掂量了一下，最终选择跟着姚宏离开。
　　酒过三巡，夜色渐深。
　　原本正经又商务的宴会灯光不知不觉的从亮白一点点转为了柔软的昏黄。
　　秦煜城跟柳高明一起走了两轮，收获颇丰。
　　他们拿了几小碟零食和苏打水过来找牧沐的时候，就看到牧沐懒洋洋地斜倚在沙发上，一手撑着脸，一手拿着香槟杯，正偏头看着落地窗外璀璨的霓虹。
　　牧沐的形体非常漂亮，一头直长发稍显凌乱的散落在白色的衣服上，发丝间露出一小截漂亮的小臂，窗外霓虹被那只手上的香槟杯扭曲拉长，一点光落在手背上，像是那手本身在发光。
　　他垂着眼看着远处入海口的辉煌灯火与黑暗海洋，神情淡淡，眼中有困倦带来的慵懒。
　　萨克斯的演奏在空气中悄然漂浮着，拖曳出几丝旖旎暧昧的味道。
　　秦煜城脚步一顿。
　　柳高明差点没敢认。
　　他小小声对秦煜城说道：“我……我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牧沐。”
　　秦煜城转头看他，片刻：“我也第一次。”
　　男明星的化妆技术突然就有了那么点意思了。
　　他这么想着，就抬脚走过去。
　　秦煜城将手里的东西放到矮几上：“困了？”
　　牧沐听到碗碟磕碰着桌面的声音，他回过神，抬眼看过去。
　　那点慵懒旖旎的氛围在他发现来人是秦煜城的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牧沐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意思：“不困！”
　　实不相瞒。
　　我刚刚一招祸水东引，施以离间之计；进而抛砖引玉，声东击西，一箭双雕，将易安宁和姚宏两张邮票打得连连败退！
　　一通操作，超勇的！
　　阿宅沉浸在他以一己之力击退了两张邮票的成就感之中不可自拔。
　　可恶！
　　平时果然是秦煜城这个法外狂徒制约了我的发挥！
　　一到不会生产鱼饲料的正常人这里，我可强了！
　　牧沐扼腕。
　　可恶的秦煜城！
　　可恶的秦先生在他身边坐下来，提醒：“表情管理。”
　　牧沐条件反射的拉下脸。
　　秦煜城又说：“不过现在没别人，不管理也没关系。”
　　也是。
　　牧沐飞快放松了脸上的肌肉。
　　柳高明也转进来坐下，听到秦煜城的话，接道：“但也说不好有人会过来耶。”
　　牧沐眉头一皱。
　　也有道理。
　　他又板起了脸。
　　秦煜城：“……”
　　目睹了牧沐连续变脸的秦先生无声地叹了口气，抬手扶额。
　　柳高明看着今天的冷艳美女，搓了搓手手，好奇：“刚没问，你今天怎么突然换风格了？”
　　秦煜城对这个也很感兴趣，抬眼看过来。
　　牧沐飞速甩锅：“因为男明星突发奇想，想试试老婆变换妆容之后老公认不出来这事是不是真的。”
　　柳高明愣住。
　　男明星胆子真的很大！
　　柳高明转头看向秦煜城，迟疑，还有点蠢蠢欲动的八卦。
　　秦煜城直接浇灭了他的八卦心：“我认出来了。”
　　柳高明面露可惜。
　　牧沐也十分遗憾。
　　秦煜城：“？”
　　你们在可惜什么？
　　秦煜城可不是会白白让别人看他热闹的人。
　　秦先生决定反将一军。
　　他伸手拿了块小蛋糕，问牧沐：“刚刚有人来找过你吗？”
　　牧沐瞬间警觉。
　　看来是有了。
　　秦煜城咬了一口蛋糕，慢吞吞问道：“有几个？”
　　他看着牧沐：“易安宁、姚宏，还有谁？”
　　牧沐头皮发麻：“……没了。”
　　秦煜城露出了跟刚刚牧沐同款的遗憾表情。
　　牧沐：？？？
　　你这报复心也太重了吧！！
　　牧沐瞪圆了眼看着秦煜城。
　　狗子在旁边发出了迷惑的声音：“易安宁和姚宏？他们怎么了？你们认识？”
　　牧沐扭头，把碟子推到柳高明面前：“多吃点，别饿着了。”
　　秦煜城看了牧沐一眼，也没有回答柳高明的问题，三两口吃完了手里的小蛋糕。
　　柳高明委委屈屈的吃起了甜甜圈。
　　牧沐从手包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快十点了。
　　他抬头看了一圈变得暧昧的灯光，问：“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姚池还没来。”秦煜城说道，“再等等。”
　　牧沐对姚池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
　　原文里没出现过，集邮录里也没出现过，好像只有在之前打非法交易的那通电话的时候听过一耳朵。
　　但看秦煜城这反应，姚池好像是个重要NPC。
　　牧沐问：“你跟他是要谈什么生意吗？”
　　秦煜城随意点了点头：“他们家做新型电子材料的。”
　　牧沐愣了一下，顿时麻了。
　　“那姚宏……我……”不会影响到秦煜城的事业吧。
　　阿宅裂开。
　　“没关系。”秦煜城自然知道牧沐的言下之意，“他们家姚老二说了算。”
　　“是的是的。”柳高明咬着甜甜圈，应声，“姚宏是个专业败家子，干啥啥不行，从小时候起就是姚老二反过来照顾姚老大。”
　　柳高明对Z市这帮N代开裆裤时期的黑历史如数家珍。
　　姚宏打小不学好，又熊又幼稚，人嫌狗憎的，天天闯了祸就找弟弟背锅。
　　姚池比姚宏小一岁，因为常年背锅，从小练就一身铜皮铁骨，处变不惊。
　　姚宏大学都是他爸妈砸钱给他塞进去的，结果这小子在国外好的没学到，飙车轰趴蹦迪和被别人钓的技能倒是得到了长足的提升。
　　姚宏这人，到了国外都经常需要他弟开车去各个轰趴现场捞他，免得姚老大惨遭捡尸。
　　反观姚池，品学兼优处事温和，大学自己考出去的，研究生期间修了商学哲学双学位，还冲了一把材料物理，不过冲击失败了。
　　但这种失败并没有人会嘲笑他，最多也就是有些遗憾。
　　柳高明吐槽：“这俩兄弟没闹崩也就多亏了姚池是真的脾气好，姚宏也是真的躺平。”
　　脾气好的优秀弟弟不在意帮哥哥收拾烂摊子的麻烦。
　　脾气不好的废物哥哥不在意公司权力，咸鱼躺平当纨绔当得明明白白。
　　一个干活一个浪，分工明确，半点不插手彼此的人生事业。
　　“姚池现在毕业回来了，我上一次跟他见面都是在去年了，我感觉他学习把人都学得有点傻了，有点迟钝，但人挺好的。”
　　这一次姚宏给姚池开的宴会来的人很多，因为Z市这一圈，是个人都知道姚家下一代话事人会是姚老二。
　　秦煜城也知道。
　　但他好歹是重生回来的，比柳高明要知道得更多一点。
　　他上一世的发展重心一直在Z市，本来跟姚池的合作应该挺多才是，但所有人都没想到，姚池一回来，就把他们集团的发展矛头一拐，去帝都了。
　　据说是在外学习期间，发展了不少帝都的人脉，回来之后接到橄榄枝，干脆就接过来了。
　　上一世，秦煜城习惯稳扎稳打，走一步看三步，现在他有未来至少四年的发展做后盾，完全可以自信大胆的往前。
　　他也不想把自己困在Z市。
　　这里的天地太小。
　　秦煜城听着柳高明讲八卦，喝了一口杯中的香槟，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牧沐。
　　牧沐：“？”
　　秦煜城面色平静：“姚池不是吧？”
　　“什么？”牧沐茫然。
　　介于柳高明在场，秦煜城委婉暗示：“你的……”前男友之类的。
　　牧沐：“……”草。
　　你这个人，不要遇到个什么角色就往这方面去想！
　　牧沐就没见过这么上赶着往自己头顶增添色彩的人。
　　牧沐斩钉截铁：“不是！”
　　从头到尾就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秦煜城见牧沐一点犹豫都没有，转着手里的香槟杯，懒洋洋地：“真的？”
　　牧沐迟疑，被反问之后他一下子有点怀疑了。
　　秦煜城比他更了解原主吧？
　　秦煜城是不是知道什么？
　　秦煜城看着突然之间就没那么斩钉截铁的牧沐，手上动作一顿：“嗯？”
　　可恶！
　　这个时候也没法改口了！
　　牧沐硬着头皮：“……不是！”
　　秦煜城打量着牧沐，片刻，转开了视线。
　　听完了秦煜城和牧沐全程加密通话的柳高明吃完最后一口甜甜圈，满头问号。
　　“姚池什么？不是什么？”狗勾擦干净手，有点委屈，“你们孤立我！”
　　秦煜城好整以暇：“夫妻之间的小秘密。”
　　柳高明：“。”
　　哦，那没事了。
　　就在这时，宴会厅逐渐转暗的灯光，又以不会令人感到不适的速度渐渐变得明亮。
　　原本已经趋于安静的宴会厅再一次变得嘈杂起来。
　　柳高明经验丰富，头也不用抬：“姚池来了，我们在这儿等会吧。”
　　这一等又是四十分钟过去了。
　　秦煜城和柳高明琢磨着该起身了，但他们刚放下手里的杯子准备起来，秦煜城余光就瞥见了有人正往这边来。
　　他伸手拍了拍牧沐的背：“有人来了。”
　　牧沐一个激灵，瞬间抬头挺胸，脸垮得真情实感。
　　保持仪态比想象中的要累多了。
　　来的人是姚池、姚宏和易安宁。
　　柳高明跟姚池打了声招呼，往旁边挪了挪，拍拍自己旁边的沙发，示意姚池来坐。
　　牧沐打量着跟姚宏并排而来的男人。
　　他身上穿着灰色的西装，没系领带，戴了个深蓝的领结，神情上有些疲惫，牧沐感觉他应该是刚从上一个应酬里脱身赶过来的。
　　姚池不跟柳高明客气，他顺着柳高明的动作，一屁股坐在了他旁边，转头招呼他哥和易安宁坐下，这才抬眼看向坐在对面的两个人。
　　这一看，他就愣住了。
　　对面这两个人，他看着都有点眼熟。
　　一个长得跟他学长有点像。
　　一个长得跟他学长的弟弟有点像。
　　哦。
　　他学长叫牧泽。
　　有个弟弟叫牧沐，他看过照片。
　　作者有话要说：　　牧沐：礼貌问下回M78星云的航线什么时候开通？挺急的。


第三十六章 
　　看着对面端坐着的两个人，姚池多少感到了一些迷惑。
　　他的学长牧泽是个非常优秀的人，当然了，他们学校拿块砖随手扔出去砸到个谁，都非常优秀。
　　但牧泽是优秀中的优秀。
　　同时，这位过于优秀的学长，也是向他递出橄榄枝，给他打开了帝都那个圈子的大门的人。
　　姚池低牧泽两届，硬要说特别熟，那其实也没有。
　　但牧泽看起来跟谁都不熟，所以会被他主动递出橄榄枝的姚池，相对来说已经算是比较特殊的那一个了。
　　牧泽回国很早。
　　但姚池记性很好，他曾经意外的看到过牧泽在一次小小的聚会里，突然收到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个长相精致漂亮得雌雄莫辨的少年。
　　姚池当时顺口问了一句。
　　牧泽冷漠地翻过手机，说是弟弟发过来的照片。
　　姚池只觉得学长的弟弟跟他长得一点都不像，转念一想，指不定不是同父同母的兄弟，于是就没有多问。
　　而现在，姚池看着眼前的秦煜城和牧沐，稍显疲倦的脑袋里满是问号。
　　这里现在有一个长得跟那张学长弟弟的照片很像的女孩子。
　　还有一个长得跟学长本人有几分相像的男孩子。
　　啊这。
　　姚池陷入了迷茫。
　　柳高明已经张罗着介绍起来。
　　“阿池，这是秦煜城，我大哥！”
　　姚池：“？”
　　这个跟学长长得很像的人姓秦？
　　还是柳高明的大哥？
　　姚池惊了：“没听说过你……”
　　柳高明飞速打断：“不是亲的！”
　　姚池：“哦。”
　　柳高明又转向牧沐，给姚池介绍：“这是牧沐，我大哥的老婆。”
　　姚池被柳高明的介绍震撼到。
　　他伸手去拿水杯的动作一顿，脸上露出几点呆怔：“……牧沐？”
　　牧沐点头，勾出个公式化的微笑：“你好，我是牧沐。”
　　这名字，这长相。
　　但他没记错的话……
　　学长当时说的，确实是“弟弟”。
　　但现在这位，听声音和衣着都应该是妹妹。
　　……双胞胎？取名字也取的谐音？
　　姚池茫然不已。
　　他看了看这一桌人神情正常、半点不对劲都没有的样子，迟疑一瞬，把自己心中的疑惑咽了回去，开始与秦煜城攀谈起来。
　　虽然讲话的对象是秦煜城，但姚池的目光却总是往牧沐身上飘。
　　他的动作很隐蔽，阿宅没有看出来。
　　牧沐就只是坐在那里，百无聊赖的挺直着背脊，偏头看着窗外闪烁的霓虹。
　　没有交际需求的宴会真的非常非常的无聊。
　　不能吃太多的东西，因为会绷住身上的礼服；不能放松仪态，因为影响他人感官；不能低头玩手机，因为没礼貌……
　　牧沐觉得这种验必不可能有第二次了。
　　秦煜城离婚协议书都签了，还想让他参与这种场合第二次？
　　呸，做梦！
　　牧沐在跑神，秦煜城可没有。
　　他察言观色一直很有一套，飞快就发现了姚池对于牧沐的关注。
　　不止他。
　　在桌上的人别的方面可能不怎么样，但在与人交际这方面，他们家里甚至有给他们专门安排过相关的课程。
　　所以就连姚宏，都看得出他弟弟对牧沐的特别关注。
　　怎么回事？！
　　姚宏脸都要气歪来。
　　本来女神结婚这事对他的刺激就够大的了，易安宁这个狗东西背地里撬墙角就更令人生气！
　　怎么？现在姚池都要凑一脚吗？！
　　这可是他弟弟！！
　　他不准！！
　　姚宏不是会忍耐的性格，他有点不高兴，简直恨不得搞到全世界都知道了。
　　他伸手直接拍上他弟弟的肩，脸色黑沉沉地：“阿池，你认识牧沐？”
　　秦煜城眉头一跳。
　　牧沐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回神看向了讲话的姚宏，反应过来姚宏说了什么之后，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草？！
　　不能吧？？？
　　这位也是邮票先生？集邮录里可没贴这张邮票啊？！
　　牧沐有点慌。
　　啊等等，难不成原主在搞这本集邮录以前，还有什么别的邮票册子？
　　阿宅想到这个可能，顿时感觉自己要不能呼吸了。
　　你妈的。
　　世上怎会有这般爱好之人？
　　真是绝了，他怎么安全活到现在还没被人套麻袋的啊？
　　牧沐简直要昏过去。
　　姚池发现自己暗中观察失败，也并不意外。
　　他收回视线，认真想了想。
　　他只是看过照片，知道名字的水平，而且这位好像是学长妹妹，不是学长弟弟，严格来说不能算认识。
　　“不认识。”姚池答道。
　　牧沐心中猛地一松。
　　还好还好。
　　姚宏紧接着问：“那你那么关注她干什么？”
　　姚池实在是个老实人，想什么说什么问什么答什么：“好奇。”
　　姚宏深吸口气，穷追猛打：“好奇什么？”
　　姚池认真答道：“全部。”
　　在座的人集失去了语言能力。
　　柳高明差点没翻出白眼来。
　　他就说这人读书读傻了，但凡还有点脑子，也不至于说出这样的话来！
　　眼看着姚宏要直接爆炸了，易安宁飞速抬手按住了这颗炸弹，转头看向看不出什么表情的秦煜城。
　　易安宁拱火：“这是表白吗？”
　　姚池迷惑了片刻，摇头：“不，只是单纯的好奇。”
　　易安宁：？
　　易先生觉得他今天可能水逆。
　　他拱火就没拱成功过。
　　秦煜城看一眼易安宁，又转向姚池：“希望姚先生能收敛一下好奇心。”
　　“？”
　　姚池还有点茫，但鉴于对方这样直言了，他马上就意识到自己的话让对方感到了冒犯。
　　“抱歉。”
　　姚宏顿时就感觉他弟被欺负了。
　　他一拍桌子，A了上去：“秦煜城，你别以为娶到牧沐你就了不起了，我告诉你，结了婚还能离婚呢！”
　　易安宁不忍直视地扭过了头。
　　柳高明啃着第二个甜甜圈，一听姚宏这话，瞪大了眼，连那一头橙红色的头发都仿佛支棱了起来。
　　震撼我妈。
　　我从未见过这般明目张胆挖墙角的锄头。
　　柳高明放下手里的甜甜圈，不高兴了。
　　“姚宏，你什么意思，你难不成还指望牧沐跟我哥离婚，插你这块牛粪上？”
　　姚宏扭头看向柳高明，不敢置信：“你他妈为外人说话？！”
　　柳高明高深莫测：“我为真理说话。”
　　姚宏要气死了。
　　易安宁努力压制着无能狂怒的姚宏，柳高明得意洋洋地在一边看着。
　　姚宏扭头看向牧沐，有点委屈：“他们都欺负我！”
　　牧沐：“……”
　　牧沐板着一张脸，不为所动。
　　对不住了，兄弟，他们欺负你总比让我社死要好呢。
　　阿宅到底为什么要在这里受苦。
　　姚池看着他们，心头迷茫更甚。
　　怎么感觉他不在国内这段时间，大家都过得格外精彩。
　　全场唯有秦煜城不动如山，在歪七扭八奇形怪状的感情纠葛之中杀出了一条血路，直入主题，开始跟姚池交流起新型电子材料与AI服务的思路来。
　　一直到牧沐打起哈欠来，困顿得不行了，秦煜城跟姚池才停下了交流。
　　秦煜城转头看向牧沐，见他满脸困倦的样子，当即提出了告辞。
　　这时的时针已经过了十二点。
　　姚池起身，亲自将他们送到了电梯口。
　　姚池觉得秦煜城真的很不错。
　　跟他交流的时候，有那么几分跟学长讲话时的感觉。
　　他看着电梯门合上，迟疑片刻，还是回休息区，给他学长发了条消息。
　　[池塘边]：学长，我今天见到你妹妹了。
　　这条消息发出去，姚池也没指望今晚上能得到回复。
　　牧泽雷打不动的作息，一定是晚上十点睡，早上六点起。
　　牧沐在回去的车上就困得不行。
　　车和代驾的水平很不错，平稳得一点晃动都没有，牧沐努力坚持了一会儿，终究是没能坚持住，靠着椅背眯了过去。
　　秦煜城探身过去，将手掌垫在了牧沐的脑袋和车窗之间，免得这人一觉睡醒头上多几个大包出来。
　　牧沐感到有什么东西托住了他的脑袋，温温热热的。
　　枕头？
　　牧沐迷迷糊糊地蹭了蹭，当即沉入了黑甜之中。
　　秦煜城感觉手上被蹭了两下，随即重量一沉，知道这人八成是睡死过去了。
　　他转头看了一会儿牧沐毫无防备睡过去的样子，收回视线，开始琢磨怎么给易安宁和姚宏使绊子。
　　他记得……易安宁家里好像有个私生子来着？
　　秦煜城漫不经心地回忆着。
　　这些所谓的豪门就这点特别好，只要往里挖，就一定能挖出点什么东西来。
　　上一世因为有牧沐在背后支撑易安宁，那个私生子没能翻出什么浪花来，这一次易安宁可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秦煜城想着，在车辆到达的时候叫醒了牧沐。
　　牧沐也没发现刚刚一直托着他脑袋的手，他迷迷糊糊的打开车门，迷迷糊糊的进了电梯，迷迷糊糊的卸妆洗漱，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明天可是个大日子。
　　沉入梦乡之前，牧沐这般想道。
　　明年今日，就是给段瑜上坟之时！
　　……
　　姚池醒来的时候是上午十点。
　　他的学长一如既往的冷漠，回复了他四个字。
　　[泽]：发错人了。
　　姚池：？
　　姚池看了一眼他昨晚上发的消息，迷惑。
　　[池塘边]：没有，我真的见到你妹妹了，还有你妹夫。
　　[牧泽]：我没有妹妹，开会了。
　　姚池：？？
　　怎么会呢？
　　那昨晚上那个叫牧沐的女孩子是怎么回事？
　　姚池茫然地拿着手机，百思不得其解。
　　[池塘边]：可是昨天我见到的女孩子跟你弟弟长得一样，名字听起来也一样。
　　难道真的就有这种长相一样名字一样但性别不一样的巧合？
　　因为牧泽去开会而得不到答案的姚二先生满腹狐疑，起身洗漱。
　　与刚回国就被奇怪的人际关系和巧合冲击得怀疑人生的姚池不同。
　　这边全然不知自己已经惨遭姚二背刺的牧沐，磨刀霍霍，一大清早就杀向了男明星。
　　废物！
　　给爷死！！


第三十七章 
　　段瑜坐在自己的工作室里，美滋滋的。
　　今天一大早醒来，他就收到了牧沐给他发的消息，说是要过来结账，顺便给他个惊喜。
　　嗨呀！
　　惊喜！
　　段瑜搓着手，感觉怪不好意思的。
　　牧沐给他搞惊喜，秦煜城不会有意见吧？
　　噢，有意见也无所谓，反正牧沐都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男明星优哉游哉的躺在自己工作室的沙发床上，滚了两圈，琢磨着那套衣裙可以给牧沐打个八折。
　　造型——造型就当免费赠送的好了。
　　帮朋友避开前男友与现老公之间的修罗场这事，就当他日行一善，积了个大德！
　　段瑜心里噼里啪啦的打着小算盘，等了个把小时，就见牧沐冲进他店里，杀气腾腾。
　　牧沐推开了工作室的玻璃门：“段瑜！”
　　段瑜看到牧沐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心道不好，从沙发床上一跃而起，飞速蹿到裁剪台后边，跟牧沐隔着一个裁剪台对峙。
　　牧沐露出个笑容来：“结账。”
　　买完单他就送男明星这个大骗子上西天！
　　男明星在社会上摸滚打爬这么多年，一见牧沐这表情，警报就呜啦啦地响个不停。
　　有杀气！！
　　怎么回事！
　　这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段瑜万分警觉。
　　“结账的事先放一边……”男明星试探道，“你今天还有什么事吗？”
　　“有。”牧沐点头，郑重道，“我来杀人碎尸。”
　　段瑜：？？？
　　男明星倒吸一口凉气。
　　牧沐今天穿了身运动装，马尾都梳起来了——虽然不是很规整，但态度相当的到位！
　　段瑜跟牧沐开始围着裁剪台打游击战。
　　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男明星被撵得满头包，大喊：“为什么啊！总要让我当个明白鬼！”
　　牧沐一想到昨天自己的受的苦就血压拉满。
　　“大骗子！”他激烈控诉。
　　他妈的。
　　幸好他在柳高明认出他之后就躲进角落里了，幸好那个角落一直都没什么人来，幸好易安宁和姚宏没有真的打起来。
　　——不然在场那么多邮票，但凡多几个人注意到他，那都得是泼油灭火，炸了锅了！
　　可恶啊！
　　该死的男明星！！
　　牧沐狂怒：“为什么是个人都认出我来了！”
　　段瑜一惊，脑门过电，当场就对牧沐昨晚上经历了什么有了个大致的猜测。
　　呜呼！
　　男明星直觉刺激。
　　他摆出了一脸的震惊，高呼：“怎会如此！”
　　牧沐震怒：“这不得问你吗！！”
　　“这怎么能怪我！”男明星拒绝接锅，震声狡辩，“这分明该怪那该死的爱情！”
　　牧沐：？？？
　　“姚宏认出你，证明……”段瑜话说到一半卡住，他突然意识到牧沐之前说的是“是个人都认出我来了”。
　　嗯？
　　嗯？？？
　　意思不止姚宏和秦煜城两个？？
　　呜、呜呼！
　　好家伙，竟还有别的前男友在场！
　　男明星的八卦雷达瞬间滋儿哇滋儿哇的响起来。
　　可恶啊！
　　好想听奇怪的八卦！
　　男明星飞速改口：“你会被认出来，证明他们是真的爱你啊！好福气呀牧沐。”
　　牧沐：？？？
　　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阿宅血压飙升。
　　“柳高明也认出我来了，他爱我！？”
　　“他颜狗，认出来不意外哈。”男明星心念电转，给自己找来了台阶。
　　他犹豫片刻，终究是没控制住自己心中的八卦欲望，暗戳戳的试图切瓜：“你算算，在场的人有多少？认出你的就几个？”
　　牧沐脚步一顿。
　　好像也确实。
　　他当时跟柳高明站一块儿的时候，也没少被人暗中观察，但也没见在场的邮票们全都贴上来。
　　牧沐迟疑。
　　段瑜加大力度：“我纵横业界这么多年，真的没有翻过车的哈，你仔细想想是不是嘛？在场那么多人呢，认出你的人也不是很多嘛？”
　　其实也没有纵横业界很多年。
　　段瑜心虚的想道。
　　至少妆造技术这一方面，他不能算是完全的专业。
　　只是以前他跟秀，秀场后台真的太过于忙碌了。
　　不管是模特还是其他的工作人员，有什么意外情况或者忙昏了头的时候，硬着头皮一人身兼数职的次数是非常多的。
　　于是段瑜慢慢的从帮着妆造打下手逐渐变得熟练，被工作毒打了这么几年，妆造技术也紧跟着有了极大提升是很正常的事。
　　但这种实话在现在是不能说的。
　　说了的话怎么也逃不过一顿殴打。
　　对不住了，我的好兄、好姐妹。
　　男明星心中双手合十。
　　牧沐想起柳高明昨天跟报菜名似的报出来的邮票名字，再想想认出他的几个人，比例这么一算，好像确实挺低的。
　　牧沐狐疑地看着段瑜，慢慢放松了下来。
　　他拉开椅子坐下来：“结账。”
　　见警报解除，男明星拿了POS机和他的设计册子过来。
　　按照惯例，其实在客人选购的时候，他就应该在一边解释设计思路、工艺、面料和用材之类的东西。
　　之前因为不是牧沐挑选而是他自己直接上，所以没照着惯例走，现在该补上还是得补上。
　　牧沐听男明星叨叨着设计思路，试图学习，谁知段瑜讲到一半，话锋一转，问他：“昨天发生了什么啊？”
　　“？”牧沐偏头看他，“讲你的设计。”
　　“哎，讲设计的机会很多的。”男明星叽叽咕咕，“告诉我嘛，昨天发生了什么？”
　　牧沐无语。
　　你以为我看不出你就是想八卦吗？
　　我呸，你做梦！
　　阿宅十分坚定：“讲你的设计！”
　　男明星瘪嘴，感到十分遗憾，继续讲起自己的设计来。
　　“刷卡还是怎么说？”
　　“没带卡，转账吧。”牧沐心态十分稳健。
　　笑话。
　　用卡可是要密码的！
　　但转账就不一样了。
　　转账的安全码是发到手机上的，不需要输入别的密码。
　　牧沐给男明星转了钱，看着账本上新增的一笔巨额债务，心里凉凉的。
　　可恶。
　　不会有第二次了！
　　宴会也好，找男明星搞妆造也好，不会有第二次了！
　　“我回去了。”牧沐把手机往兜里一揣，木着一张脸。
　　“哎等等，我也去！”男明星带上了他的设计本本。
　　牧沐搭上了段瑜的顺风车，回了自己的小工作室。
　　柳高明上次抱来的香水百合还在花瓶里盛放，娃娃的素体上已经穿好了一整套的衣服。
　　牧沐打开摄像机，调整了一下光线，在镜头下将皮革带钉好，又把先前晾晒好干透了的微雕放置进去。
　　接着，他给在一边待着的男明星扔了个过滤口罩，自己也戴了个。
　　段瑜一愣：“怎么了？”
　　“给衣服做旧。”牧沐声音闷闷地，“戴上。”
　　段瑜当即戴上口罩，拉了条凳子过来围观。
　　牧沐对这些小玩意的制作流程相当的熟练。
　　段瑜掐指一算，牧沐目前露过一手的技能，从蜀绣到木雕，从缝纫到模型制作，这些零零碎碎乱七八糟的技能，牧沐多多少少都会一点。
　　段瑜一咂舌：“你会的东西怎么那么多？”
　　“要……”吃饭的。
　　牧沐正要这么回答，突然意识到他现在的身份已经不是那个普普通通的阿宅了，于是又咽了回去。
　　“兴趣。”他这样解释。
　　段瑜看了一眼牧沐手上的旧疤，没做声。
　　这是兴趣？
　　骗鬼呢。
　　男明星心想兴趣可不会兴趣到这么一条龙的程度。
　　牧沐一个人几乎可以包揽一个手工视频除设计之外的全套流程。
　　从拍摄素材到全程手工到剪辑，他全都会。
　　如果只是这样，那也还好说。
　　但看牧沐这一套流程有条不紊如同做过千万次的熟练程度，这绝对不仅仅只是爱好了。
　　爱好这种东西吧，它的产出是会有所波动的，还会不停的有乍现的灵光，给已经定下基调的事情不断的制造出意外的情况。
　　但牧沐这一套操作下来，已经完全是个稳如泰山的老社畜了，一点意外情况都没有。
　　这人可真是矛盾得很。
　　段瑜想道。
　　明明不缺钱，却又浑身都是为恰饭含泪打工的社畜气质。
　　明明出生富贵，却又与他们这种普通人一样适应烟火气味。
　　奇奇怪怪的。
　　男明星趴在裁剪台上，问：“牧沐，你是跟家里人闹翻了吗？”
　　牧沐专心工作，也不看他，顺口答道：“没有。”
　　“我听秦煜城说，你们结婚的事没有告诉家里。”
　　牧沐一愣：“……确实没告诉。”
　　男明星神情严肃：“他好像因为这个挺没安全感的。”
　　牧沐：？？？？
　　什？？
　　你说什么？！
　　谁没安全感？！
　　谁因为哪个没安全感？！
　　牧沐瞳孔地震。
　　我giao你个giaogiao。
　　他秦煜城还没安全感？
　　那本阿宅是不是应当直奔太平洋！
　　牧沐拳头梆硬。
　　“你那天不是喝多了吗？”男明星压低了声音，“你说你要给他一个家，你还记得吗？”
　　牧沐：“……”
　　牧沐：“。”
　　谢邀，记得。
　　人在做旧，已经在找能钻进去的地缝了。
　　“你说完就走了嘛，但是秦煜城看起来可意外可高兴了。”男明星比划着。
　　牧沐一愣：“他……”
　　牧沐张了张嘴，又闭上，头皮发麻。
　　牧沐当然知道秦煜城是个什么情况。
　　刚出生被掉了包扔到了福利院门口，小时候缺衣少食吃尽了苦头，好不容易运气好转遇到了一对养父母，在即将可以报答他们的时候，养父母先一步走了。
　　从那之后秦煜城就一直是一个人。
　　他之所以那么容易被原主骗到，牧沐稍微换位思考一下，其实也能明白。
　　渴望爱的人感受到爱与温柔就容易失去自我。
　　而原主恰恰就是个爱情骗子。
　　牧沐手上动作慢了片刻，而后又继续起来。
　　“我是这么说过。”牧沐的声音在口罩里显得沉闷，“我说到做到。”
　　男明星羡慕：“唉，你们真好。”
　　“他那天应该是喝得稍微超过了一点，回去之后你们是不是趁酒……嘿嘿嘿。”
　　牧沐放下手里的工具，把手套摘下来，推开了男明星挂着“嘿嘿嘿”笑容的脸。
　　快闭嘴吧您。
　　他妈的。
　　牧沐窒息。
　　怪不得那天秦煜城一回来就试图向他证明他真的行！！
　　原来是喝高了！
　　草啊。
　　酒精可真不是个好东西！
　　它差点毁了两个男人的一生！
　　牧沐重新戴上手套干活，没过多久就听到男明星问他中午想吃什么。
　　“酸汤肥牛！加辣加肥牛！”
　　“好嘞！”
　　外卖送到的时候，牧沐手机上收到了柳高明发来的消息。
　　[娇柔无力风吹柳]：牧沐，姚池问我要你的联系方式，给吗？
　　牧沐先是被柳高明改的这个名字给震撼了一瞬，然后才看到消息正文，愣了一下，缓缓敲出了一个问号。
　　[沐]：？
　　[沐]：有事？
　　[娇柔无力风吹柳]：他说他学长想要你一张照片。
　　[沐]：？？？
　　这什么迷惑行为？
　　牧沐惊呆。
　　现代人搭个讪撩个骚怎么还要拉无辜学长下水！
　　醒醒吧！
　　都2021年了！
　　除了某些目的不纯的交友软件，还有谁会一上来就要人照片的！
　　这简直是小学生看了都会当场厥过去的幼儿园儿童行为！
　　牧沐冷酷无情。
　　[沐]：不。
　　柳高明极度赞同，然后把聊天记录转发给了姚池。
　　[娇柔无力风吹柳]：她拒绝了。阿池，我没别的意思，但我觉得你真应该去重修一下搭讪艺术。
　　姚池收到消息，万分迷茫。
　　干什么？他只不过是说了实话。
　　姚池看了看自己跟牧泽的消息记录。
　　[牧泽]：照片。
　　[池塘边]：我没拍，不经过别人同意偷拍照片是不对的。
　　[牧泽]：要一张。
　　你看，他真的只是说了实话。
　　姚池想了想，把自己跟柳高明的聊天记录转发给了牧泽。
　　[池塘边]：学长，她拒绝了。
　　[牧泽]：……
　　牧泽看着姚池转发过来的套娃聊天记录，放下了手里的文件，正想打电话给银行查一查他弟弟最近的支出情况，就看见指针指向了十二点半。
　　牧泽当即摁灭了手机。
　　十二点半，该吃午饭了。


第三十八章 
　　牧沐放下了手机，心想姚池这哥们儿简直绝了。
　　不是听说外国玩很嗨很open？还是说全世界笨比直男都是这一个模样？
　　段瑜掰开了一次性筷子，问：“谁啊，看你表情那么奇怪。”
　　“没谁。”牧沐摇摇头。
　　他也掰开了筷子，刮掉上边的木刺，唏嘘：“2021年了，当代直男搭讪技能竟仍停留在3G时代！”
　　段瑜直觉这里边有瓜。
　　但牧沐看起来并不想切瓜给他吃。
　　男明星觉得他亏大了。
　　吃不着的瓜还不如不知道其存在。
　　可恶，好好奇！
　　牧沐吃着酸汤肥牛，看了一眼裁剪台上的相机，沉思片刻，转头问段瑜：“如果要送秦煜城礼物的话，送什么比较好？”
　　这台相机是秦煜城送的，他得回礼才行。
　　只不过他肯定不会回价值这么高的——牧沐是心意派的，他认为每个人的消费水平不一样，送礼的理念自然也有所区别。
　　同等消费水平下，能够用同等价值的礼物往来当然好，但他现在跟秦煜城并不是同一个消费水平的人。
　　所以回礼只能尽力，心意到了就行。
　　也多亏了秦煜城只送了一台A6600，大概是不太懂行，了解也不多，所以回礼起来压力也不算太大。
　　牧沐的账本上把这一切记得很清楚，将自己与原主所有能分割的东西都分割开来，尽量避免与他重合过多这种事。
　　倒不是出于什么想要跟原主划清界限，证明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这种精神层面的需求。
　　只是单纯的他更加习惯于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自己的选择自己负责罢了。
　　牧沐扒了口米饭，补充问道：“从实用的角度出发的话，送什么比较合适？”
　　“啊……”段瑜咬着筷子，“一般来讲，就打火机、手表、香水、领扣胸针之类的。”
　　“他不喷香水，不抽烟。”
　　牧沐就没见过秦煜城喷香水。
　　他身上永远只有洗衣液或者柔软剂自带的香气。
　　至于抽烟那就更加了，秦煜城的生活习惯上，除了熬夜和喜欢小酌以外，没什么恶习。
　　男明星点点头：“那手表呢？”
　　牧沐想想自己的账本，委婉：“手表不太好选吧，以他目前的身价来说。”
　　“也是。”段瑜点头。
　　以秦煜城现在的情况，腕表太好了，着装配饰跟不上，容易让人觉得他虚荣，腕表太差了，又显得没格调。
　　衣帽间里倒也有几个男款腕表，都是一些不会出什么错的品牌经典款，这些也完全够秦煜城用了。
　　当然了，最主要的其实还是……牧沐没有那么多预算去给秦煜城买手表。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穷玩车，富玩表。
　　牧沐摸摸自己的账本，感觉承受不住。
　　“那你送领带得了。”男明星说道，“我之前上你家的时候，衣帽间里领带除了黑色就是灰色，一看就是秦煜城自己买的，你肯定没送过。”
　　牧沐：Σ？！
　　草，这你也看得出来？
　　我自己都看不出来！
　　牧沐对男明星的观察力赞叹不已，同时觉得男明星的这个提议确实值得参考。
　　领带再怎么贵，也始终都在那么一个区间里，送了不会掉档次，也还挺实用。
　　下午得去一趟国金。
　　——在秦煜城来接他之前回来。
　　牧沐想着，感觉鼻子有点痒痒，似乎想打喷嚏，但酝酿了老半天都没酝酿出来。
　　男明星看着他紧皱着眉头要打不打的样子，促狭：“有人想你啊？你觉得是谁？”
　　牧沐揉着鼻子，心想那可多了，根本想不到。
　　一整个集邮录呢！
　　并不在集邮录里却的的确确在想弟弟的牧泽吃完了饭。
　　他看了看自己的计划表，饭后一点半到两点半是午休时间。
　　现在是一点十五。
　　还有一刻钟的时间。
　　牧泽皱着眉，打电话去了银行。
　　牧泽知道牧沐的银行卡账号和密码，甚至属于牧沐的股票账户也一直是他在操作。
　　查询牧沐账户的支出情况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牧泽看着墙面上的秒针随着钟摆“哒哒”地跳动着，在五分二十六秒之后，得到了电话那头的答复。
　　牧沐在G省Z市有多笔大额消费。
　　这不巧了，姚池刚回国，也在Z市。
　　“牧先生，这里还有几笔大额转账，转入了别的平台，我们这边跟不到后面的资金去向。”
　　“流水给我。”牧泽简短地交代了一句，就挂掉了电话。
　　牧泽脸上表情冷冰冰地，眉头皱着，看起来不太高兴。
　　隔着一面厚重的隔音玻璃，外边大厅里打工人们注意到这一点。
　　“又有谁工作出错了吗？”有姑娘超大声问。
　　旁边的同事也十分惊奇：“不啊，今天上午会议很顺利，没有什么意外。”
　　“那老板怎么又是一脸‘大胆凡人扰乱本座计划’的表情？”
　　“不知道。”同事深沉道，“可能是因为今天食堂阿姨多给老板舀了几块青椒吧。”
　　一群人相互看看，嘻嘻哈哈，一时间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牧泽是个强迫症。
　　哪怕他解释过无数次他并没有罹患这种病症，却仍旧被盖上了这顶帽子。
　　他厌恶一切计划外的情况发生，每天都有一张精确到分的时间表，让他按部就班的照着上边的计划一步步行事。
　　但总是有人会把他的步调搅得稀烂。
　　比如那些总会出现差漏的打工人，比如他的爸爸妈妈，比如他那个弟弟。
　　但牧泽向来坚定。
　　一点半一到，他干脆利落的抛下了打印到一半的银行流水，转头拉下百叶帘，进了休息室。
　　牧沐那个憋了老久的喷嚏终于打了出来。
　　他揉了揉鼻子，心说这位邮票先生的思念可真够持久的，这都一个中午过去了。
　　牧沐下午去了一趟国金。
　　虽然他不懂妆造，但审美还是在线的。
　　秦煜城衣柜里的衣服大都是非常正经的款式，所以并不适合颜色跳脱，或者花里胡哨的领带。
　　比如花卉元素的、撞色明显的，都不大合适。
　　牧沐最终挑了一条蓝色蜜蜂织带的真丝领带，打包好，拎着袋子回了工作室，重新投入了工作之中。
　　秦煜城来接人的时候，发现段瑜今天没有赖在沙发上写写画画，而是跟牧沐一样，伏案打版。
　　秦煜城抬手敲了敲门：“下班了。”
　　男明星头也不抬：“你们回去吧，我再弄会儿。”
　　牧沐也不管他，按掉相机，拎上给秦煜城买的领带，收拾收拾下班回家。
　　秦煜城在牧沐带上门的时候，问：“男明星今天怎么干起活来了？”
　　“他刚搞出个设计，手上正热乎着。”牧沐答道，他跟着秦煜城走到电梯口，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购物袋，头皮发麻。
　　实不相瞒。
　　他有许多年没有给别人送过礼物了。
　　以前送出礼物的对象也只有他妈妈——而妈妈，不论送出什么，哪怕阿宅只是给她做一顿丰盛的大餐，她都会非常高兴。
　　可、可恶。
　　送礼物应该走什么流程来着？！
　　之前秦煜城是怎么做的？
　　牧沐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抠着购物袋的羊毛绳，回忆了一下，略一迟疑，正要把购物袋塞给秦煜城，电梯就到了。
　　电梯里边站了两对情侣。
　　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的，非常有伤风化！
　　牧沐默默把刚刚抬起来一丢丢的手放了回去，跟着秦煜城走进了电梯。
　　秦煜城看到了牧沐手里拎着的袋子：“今天去买东西了？”
　　“……嗯。”牧沐应了一声，犹豫片刻，小声道，“……是给你的，礼物。”
　　秦煜城一愣。
　　“给我的？”
　　旁边两对小情侣暗戳戳看了过来。
　　男孩子露出了一点点羡慕。
　　“……你送我相机的回礼。”牧沐解释。
　　于是旁边的女孩子也露出了一点点羡慕。
　　秦煜城看着牧沐，有些呆愣——甚至显出了几分惊愕。
　　他完全没想到牧沐会给他送礼物。
　　虽然是回礼，但那也是礼物。
　　牧沐解读不出秦煜城发愣的意思，只好硬着头皮把购物袋塞到了秦煜城手上。
　　秦煜城下意识接住了，垂眼拿出了袋子里的礼物盒：“我可以拆……”
　　他话说到一半，触及了旁边两对小情侣好奇的目光，对他们一笑，又把礼物盒放了回去。
　　秦煜城异常幼稚地说道：“不给别人看。”
　　牧沐：？
　　小情侣：？？
　　电梯门在此时打开，秦煜城伸手拉住牧沐，健步如飞，一溜烟的上了车。
　　一直往后座坐的牧沐被他塞进了副驾驶。
　　牧沐扭头看着坐进驾驶座、把礼品盒从袋子里拿出来的秦煜城。
　　“我拆了？”秦煜城笑着，肉眼可见的兴致高昂。
　　“……”牧沐看着秦煜城这期待过头的样子，突然有点担心这份礼物他要是不喜欢怎么办。
　　但买都买了，送也都送了……
　　“……你拆吧。”牧沐紧张的抠住了安全带，看着秦煜城抽开了礼品盒上的绸带，抿了抿唇，“你很高兴？”
　　“嗯。”秦煜城拆礼物的动作不停，“礼物……”他话语停顿片刻，又继续道，“我有些年头没收到礼物了。”
　　他的养父母很爱他，每年不管什么乱七八糟的节日，总是会在百忙之中抽出空来，变着法的给他带来惊喜。
　　但从养父母意外离开之后，就没有人再为他花费那么多心思了。
　　牧沐隐约捕捉到了秦煜城片刻的低落，但这人隐藏得实在太好，让牧沐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他干巴巴道：“那挺巧。”
　　秦煜城拆礼物的动作一顿：“嗯？”
　　“我也有些年头没送人礼物了。”
　　秦煜城抬眼：“我的荣幸？”
　　“那倒也不是，是因为你送了我，我回礼是应该的。”牧沐解释。
　　秦煜城挑挑眉，并不介意牧沐这种仿佛还债一样的说法。
　　不管牧沐怎么说，送了礼物是事实。
　　秦煜城记得自己在《围城》里看过那么一段话：
　　吃饭和借书，都是极其暧昧的两件事，一借一还，一请一去，情份就这么结下了。*
　　如今的情况，将借书换成赠礼，也说得过去。
　　——按照牧沐的说法，如果他再给他送礼物，牧沐是肯定会回礼的。
　　这一来二去，情分不就结下了。
　　秦煜城心情格外愉快。
　　他打开礼品盒，看到里边放得规整的领带。
　　他偏头看向牧沐，冷凝许久的桃花眼中再一次泛起了点点柔软的情意：“谢谢，我很喜欢。”
　　牧沐却像是被刺到一样，飞速收回了视线，话音含混又磕磕绊绊：“……你喜、喜欢就好。”
　　牧沐觉得自己坏事了。
　　他直觉他好像不应该给秦煜城回礼。
　　秦煜城看着牧沐。
　　牧沐在紧张，指尖绞紧裤腿了都没发现。
　　秦煜城将礼品盒盖上，放回购物袋里，放到了后座，发动了车子。
　　牧沐在秦煜城的副驾驶上坐立不安。
　　这实在是个有些暧昧的位置。
　　不远不近，隔着一小段距离，却又仿佛能够感受到另一个人身上传来的热度。
　　不用转过头，仅凭视线的余光就可以轻易地将彼此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
　　哪怕已经跟秦煜城相处过一段时间了，牧沐对于这种封闭空间里的暧昧距离仍旧无法适应。
　　秦煜城看着前方的红绿灯，偏头看向牧沐。
　　牧沐正襟危坐。
　　秦煜城指尖轻敲着手中的方向盘，问：“你喜欢什么？”
　　“什么？”
　　“你喜欢什么？”秦煜城问，“照你的规矩，你送了我礼物，我也该回礼。”
　　牧沐：？？？
　　还能这么套娃？
　　牧沐震惊。
　　牧沐郑重摇头：“你已经送了我最珍贵的礼物了。”
　　秦煜城愣住，他回忆了一圈，脸上轻松自在的神情逐渐凝固。
　　牧沐观察着秦煜城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
　　又不开心了！
　　这哥们儿当真是反复无常！
　　秦煜城冷淡道：“如果你说的是离婚协议书，我已经撕了。”
　　牧沐：？？？
　　牧沐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当场厥过去。
　　但没关系。
　　阿宅小声道：“没关系，我电脑里保存了，你想撕多少份都有。”
　　秦煜城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里被牧沐反将一军。
　　但他并不觉得有趣。
　　秦煜城紧抿着唇，车里一片沉默。
　　他心里烧着火，情感与理智纠缠着，怄得要命。
　　在下车之前，秦煜城终于没忍住，按住了牧沐解安全带的手。
　　“你喝醉酒会说胡话？”秦煜城问。
　　“？”牧沐茫然，“不清楚，我很少喝酒。”
　　秦煜城定定地看着他，最终慢慢松开了手。
　　他看着牧沐解开安全带下了车，扭头看向后座上的领带，突然回头，重重地砸了一下方向盘。
　　喇叭应声响起，连带着别的车子的警报响成了一片。
　　牧沐在车外被吓得一蹦。
　　秦煜城透过防窥玻璃看着他，半晌，收回视线。
　　小骗子。
　　作者有话要说：　　秦先生无能狂怒：他到底想不想给我一个家！！
　　车：脏话.jpg
　　*出自《围城》


第三十九章 
　　秦煜城心里躁得慌。
　　他在车里待了一会儿，直到周围车辆的警报声响过一轮渐渐安静下来了，才深吸口气，打开车门下了车。
　　牧沐站在车外，一脸的惊魂未定，显然是被刚刚的动静吓了一大跳。
　　秦煜城瞥他一眼，拿着车钥匙掠过了对方：“走了，回家。”
　　“嗯？哦！”牧沐回过神，跟上了秦煜城的脚步。
　　秦煜城面无表情地站在电梯里，透过电梯厢镜面，看着正拿着手机“哒哒”输入的牧沐。
　　牧沐翻找着手机里保存的文件。
　　离婚协议书这个东西，他其实不只是在电脑里存了备份。
　　出于对秦煜城这个人反复无常、黑化起来直接化身法外狂徒的顾虑，牧沐在电脑、云盘和手机上，都保存了离婚协议书的备份。
　　谁让当时秦煜城打离婚协议书的时候，用的是工作室里那台电脑呢！
　　那可是阿宅新买的电脑！
　　不趁机多备份一些以防万一，都对不起牧沐这段时间在秦煜城手上吃到的亏！
　　牧沐打开了手机里保存的离婚协议书备份，为自己的机智赞叹不已。
　　他抬眼，把手机对着秦煜城晃了晃，小声嘀咕：“你再签个名，你都答应了的。”
　　秦煜城阖上眼，深呼吸。
　　与他心中的焦躁不同，牧沐并没有从离婚协议书这件事上产生任何的负面情绪。
　　这可真不公平。
　　秦煜城捏着手里的礼品盒，想到里边安静躺着的领带，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遭遇了PUA。
　　不，不是。
　　秦煜城很快就否认了这一点。
　　牧沐这种一眼就能看穿的笨比哪来这样的手段。
　　他只是单纯的、坚定的想离婚罢了。
　　意识到这一点，秦煜城脸色更沉了。
　　他很愤怒，却又对让他愤怒的源头无能为力。
　　秦煜城看着电梯到了六楼，决定挑选一个幸运绿帽发泄他心中的躁郁。
　　易安宁看着就不错。
　　秦煜城想道。
　　……
　　秦煜城最近心情极差。
　　哪怕他试图隐藏了，家里的氛围也与从前的轻松截然不同，再明显不过。
　　察觉到这一点的不止牧沐，还有天天跑来蹭饭的柳高明。
　　狗勾今天都没有直接回家，他抱着一束粉郁金香跑来了牧沐的工作室，换掉了之前的香水百合。
　　“我哥这两天怎么了？”柳高明小声问道，“他心情好像一直不好。”
　　“确实。”男明星点头，也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秦煜城这两天甚至都没有来接牧沐回家！”
　　这话说完，柳高明和段瑜的目光都转向了正在剪视频的牧沐。
　　眼里的八卦味道几乎要溢出来。
　　牧沐心说确实啊。
　　秦煜城这几天忙成陀螺，天天在外边跑，都没有回来吃晚饭。
　　但那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说多少次了，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牧沐想到正安然待在抽屉里的、一式两份的、签好了字的离婚协议书，只觉得美滋滋的。
　　他这次可学乖了，在秦煜城签上字之后，就飞速把两份协议书都收了起来。
　　现在就只等民政局的小姐姐给他打电话，通知他预约时间了。
　　牧沐查过了，递交了离婚协议之后，再过30天冷静期，他们就可以拿到绿本本。
　　虽、虽然以后秦煜城会挂个二婚男的标签，但这已经是牧沐所能想到的，对他影响最小的方式了！
　　到时候他带着秦煜城回一趟牧家，把秦煜城这个大麻烦扔出去，让他们自己解决家事，而阿宅，把这个女性的身份一抛，就可以重归自由与快乐的独居生活！
　　岂不美哉！
　　想到这里，牧沐脸上就忍不住露出傻了吧唧的笑容。
　　人生乐事不过如此！
　　男明星看着牧沐坐在电脑前无动于衷。
　　这人就光顾着专心致志地剪视频，只给他们两只猹留下了一个冷酷无情的后脑勺。
　　男明星不甘心，嘴里发出了“噗嘶噗嘶”的声音。
　　牧沐听到动静转过头：“干什么？”
　　男明星八卦中掺杂了一点忧心忡忡：“老秦最近怎么了啊？你俩……闹什么矛盾了？”
　　“没有吧，是他单方面的心情不好。”牧沐说完，想起柳高明和秦煜城两个人对他的生理期迫害，顿时脸色一板，深沉道，“说不定是换蛋期到了，心情不好呢？”
　　段瑜和柳高明齐齐一愣。
　　？！啥玩意儿？！
　　牧沐却不跟他们多说了，又扭过头，继续干活。
　　秦煜城最近不来接他也有好处，让牧沐有了放肆加班的机会。
　　手头上的工作进度拉满，昨天网上约的妆又送到了，现在只剩下整理素材剪视频这一件事了。
　　牧沐对这件事相当熟练。
　　几十个小时的视频素材剪成三分钟左右的制作视频，素材充足的情况下，并不难剪，真正的难点在于风格的独特化。
　　不过很巧，这一题牧沐也会。
　　可以不像从前一样没头没脑的乱撞出一头包才摸索出一条路来，这大概就是带着经验重来一次的快乐。
　　非常的爽，孩子已经爱上了。
　　牧沐戴着耳机寻找着合适的BGM，心情明朗。
　　男明星和柳高明在后边嘀嘀咕咕。
　　今天秦煜城又不回来吃饭。
　　牧沐放下手机：“兄弟们！今天加班！”
　　段瑜蹬了两下腿：“不想吃外卖了。”
　　“那你们去买菜，想吃啥买啥，我来做饭。”牧沐说着，自电脑前站起身，扎上了头发。
　　吃饭要敞开大门打开窗户吃，通风散味。
　　柳高明和段瑜一边吃一边疯狂散播八卦。
　　牧沐对竖起了偷听的小耳朵！
　　柳高明刚一开了个头，牧沐就听到了关键词！
　　柳高明喝了口丝瓜汤：“最近易安宁家里不太平。”
　　牧沐一惊：“易安宁？”
　　“是的，我也听说了，闹挺大的。”男明星习以为常，“私生子嘛。”
　　对Z市这些富N代黑历史了解得一清二楚的柳高明于是又开始了。
　　易安宁家里在Z市也算是中上，跟姚宏姚池家里住得很近，一条裤子长大的。
　　这三个人的相处方式，基本上就是姚宏和易安宁闯祸，后者总是一击脱离而前者总是被当场逮捕，最后与此无关的姚池总是惨遭甩锅。
　　不过姚宏姚池家里比易安宁家里和平温柔得多。
　　易安宁他爸是个不安于室的，是个能把“外边彩旗飘飘，家中红旗不倒”这种话挂在嘴边的人，并且还对自己的“魅力”相当得意。
　　“姚宏他妈跟易安宁他妈是大学室友，我听姚宏讲过，易安宁他妈老早就计划着让他爸净身出户，姚宏他妈帮着忙呢，可惜还是没防住私生子。”
　　男明星见怪不怪：“那小孩儿前些日子都满十八了吧？刚成年他妈就带着他闹上易安宁家公司了，拿个大喇叭搁那儿循环播放骂易安宁他爸是个私生活稀烂的骗子，还给自己找了私人保镖，赶都赶不走。”
　　牧沐：“……”草。
　　刺、刺激！
　　“对的对的。”柳高明点头，“那个姐姐好惨哦，那么漂亮，还在大学里就被老男人给骗了，怀孕休学，都快预产期了才发现自己当了小三，孩子是私生子。”
　　柳高明说着有点生气的。
　　他觉得世上所有温柔善良的漂亮姐姐都值得放到心尖尖上疼爱。
　　当然，蛇蝎美人也别有一番风味。
　　他不挑，他都可，随便来。
　　牧沐从没近距离吃过这种量级的瓜。
　　他十分震惊：“那闹这么大……”
　　“闹这么大，阿姨当然坐不住了，谁知道私生子私生女还有没有第二个第三个。”柳高明啧啧有声。
　　“易安宁家现在在闹离婚，他妈手腕可不比他爸差，好像是跟那个来找麻烦的姐姐达成了共识，不让男的净身出户也得让他割肉放血才行，先杀猪，后分肉。”
　　天呢！
　　这就是上流人吗？
　　牧沐震惊，转而陷入沉思。
　　他开始回忆原文剧情里有没有这么一段。
　　但一回想，他满脑子都只有作者蓬勃的事业心。
　　配角都不配他多花笔墨，大都是随随便便糊个背景，给读者一个“这人好像有点叼”的印象，就开始写秦煜城大发神威把对方踩在脚下的情节了。
　　易安宁全篇给人留下的印象，竟只有绿帽和鱼饲料！
　　牧沐：“。”
　　真惨呢，配角们。
　　各种意义上的。
　　“那易安宁呢？”牧沐问，“他什么打算？”
　　“多半是跟他妈。”柳高明说道，“毕竟他爸已经烂透了，易安宁跟他妈挺像的，是个闷声不吭背地里干大事的角色。”
　　牧沐想想，觉得确实。
　　他又问：“那易安宁和他妈妈会离开Z市吗？”
　　柳高明摇头：“怎么可能，离开Z市的得是易安宁他爸。”
　　牧沐顿觉这瓜索然无味！
　　不过问题也不大了，等他把事情都处理完了，离开Z市的就是他自己。
　　什么秦煜城，什么易安宁，什么姚宏，都跟他没有关系了！
　　牧沐飞快扒完了饭，哼着歌坐回电脑前，刚准备继续工作，桌上的手机就震动起来。
　　牧沐看了一眼，是本地的陌生号码。
　　他按下接听键：“你好？”
　　电话那头是个温柔的女声，普通话很标准。
　　“你好，是牧沐女士吗？”
　　“是的。”
　　“这边是金吴区民政局。”
　　牧沐呼吸骤停，飞速坐正了：“啊，你好，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我之前帮你留意的预约，大约是下周一有一个空余下来的名额，我想你或许需要？”
　　牧沐愣住。
　　他刚想问不是说两个月里都排满了，但一转念，又意识到万事皆有意外，他捡了这个便宜还是不要刨根问底的好。
　　阿宅飞速端正了心态。
　　“需要！需要的！”他超大声，“麻烦帮我预约一下！”
　　“好的，下周一请不要忘记了。”
　　牧沐狂喜。
　　他抽出一张纸和笔：“好，相关手续需要带哪些呢？”
　　柳高明和段瑜刷着碗，扭头看了一眼奋笔疾书的牧沐，又对视一眼：“他好高兴。”
　　“确实。”男明星点头，“我还没见他这么高兴过呢。”
　　这种喜形于色的程度，应该是相当好的事了。
　　牧沐那边挂了电话，看着手里备忘的纸张，脚尖一蹬，坐在椅子上喜滋滋地在原地转起了圈圈。
　　自由近在眼前！
　　再过一个月……噢不止。
　　牧沐看了一眼日期。
　　今天是周五，下周一是八月十一号。
　　八月十一。
　　冷静期30天，正式拿到绿本本，就是九月十号。
　　原主的哥哥说九月十二号爸妈回来。
　　天呢！
　　秦煜城，你看呐！
　　这可是上天注定的天意！！
　　注定了你可以顺顺利利清清白白的去见你亲爹妈和大哥！
　　而我。
　　一个深藏功与名的无名阿宅，从此就要脱离鱼饲料的行列，变回快乐的小鸟！
　　牧沐一想到自己的光辉未来，就精神抖擞，美得冒泡。
　　此时桌上的手机又震动了两下。
　　是新的微信消息。
　　牧沐打开微信，愣了一下，扭头看向了柳高明和段瑜。
　　“秦煜城说今晚他请客吃宵夜，问你们要不要去？”
　　“这还用问？”柳高明毫不犹豫的应了，又问，“我哥不是心情不好吗？怎么突然请吃宵夜了？”
　　牧沐低头回消息：“可能换蛋期结束了，现在情绪稳定了吧。”
　　段瑜：“……”
　　柳高明：“……”
　　男明星迟疑片刻，小声问：“你真没跟他闹矛盾？”
　　“没有哦。”
　　牧沐脸上透着肉眼可见的喜悦，这份喜悦一直到秦煜城开车过来接人也没有消散。
　　秦煜城心情也舒坦了不少。
　　因为易安宁最近过得不安宁，看到易安宁不安宁，他就安宁了。
　　没错。
　　易安宁家里最近的破事，正是秦煜城搞出来的。
　　秦先生给那位惶惑无措多年的女士提供了一点微小的帮助，给原本每个月拿着几千块生活费、为了孩子只能忍气吞声的女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要挑动本就不安的人心是很简单的事。
　　秦煜城看着牧沐脚步轻快的小跑过来，心中的躁动奇异的轻缓了许多。
　　牧沐兴致勃勃，冲向后座的车门，却发现怎么拉都拉不开。
　　牧沐：？？？
　　牧沐伸手敲了敲玻璃，比划着门打不开的意思。
　　秦煜城看他一眼，慢悠悠地按开了副驾驶的门。
　　“？”
　　牧沐看了一眼副驾驶弹开的车门，又拉了拉车后座。
　　后座门不动如山，非常稳健。
　　阿宅沉默片刻，坐进了副驾驶。
　　秦煜城看着牧沐带着点憋屈的表情，心情顿时就好转了不少。
　　这样才对。
　　怎么能抛下他一个人那么开心呢？
　　秦先生十分放肆地想道。
　　牧沐关上车门，那点被迫坐副驾驶的憋闷又转瞬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系上安全带，两眼晶亮的与秦煜城对上了视线。
　　“好消息，特好消息！”
　　秦煜城：“哦？”
　　“咱们离婚预约上啦！”阿宅做了个撒花的小动作，“就在下周一！”
　　秦煜城刚刚好转的心情霎时间荡然无存。


第四十章 
　　秦煜城说不上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滋味。
　　他觉得自己心里啥滋味都不是。
　　牧沐发觉秦煜城情绪上不太对劲，感到几分疑惑。
　　为什么会不开心呢？
　　摆脱了伤害过、甚至让自己含恨而死的人，难道不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吗？
　　——虽然秦煜城好像更加倾向于自己慢慢弄死敌人这样的方法。
　　但阿宅不想死啊！
　　牧沐小声道：“下周一……我们得去民政局。”
　　秦煜城垂下眼，盯着车钥匙看了一会儿，伸手发动了车子。
　　“好。”他听见自己这样说道。
　　牧沐心中一喜，见秦煜城皱着眉头的样子，又默默把脸上的笑意憋了回去。
　　嗨呀，算了。
　　秦煜城不高兴，我替他高兴！
　　牧沐抱着手机，定了个周一早上七点的闹钟。
　　虽然他肯定在七点之前就起来了，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得定一个提醒。
　　秦煜城这段时间真的非常的不开心。
　　他克制着不能对牧沐发脾气，于是满腔不爽全都发泄在了折腾易安宁这件事上。
　　这短短两个周不到的时间里，他就趁着易安宁因为家里的事情自顾不暇，抢走了易安宁的一笔合作，又顺着这个合作对象，搭上了另外一个项目。
　　这个项目也是易安宁正在争取的。
　　易安宁一时间焦头烂额。
　　但这并没有让秦先生开心起来。
　　他载着牧沐，驱车到了他们常去的大排档，段瑜去接了陈黎，柳高明的车也紧随而至。
　　滨海路的夜市排挡紧挨着海鲜市场，还没入夜就已经热闹非凡。
　　秦煜城坐在凳子上，看着夜幕之下漆黑一片的海洋，只觉得这些热闹好像跟他毫无关系。
　　倒是远处海平面上孤独亮着的那一盏渔火，与他颇像。
　　今夜里海风中的腥气似乎都格外的重。
　　秦煜城看着远处出神，听到牧沐喊了他一声。
　　他偏过头，看到牧沐给他递了杯啤酒：“男明星要跟你划拳。”
　　秦煜城的目光放到那杯啤酒上。
　　金色的麦酒冒着气泡，杯壁上沁着水迹，秦煜城想了想，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将心头弥漫的阴翳用酒精短暂的挥开。
　　牧沐看着那三个酒鬼，观察了一番秦煜城，转头扯了扯正挑蛤蜊吃的陈黎。
　　“秦煜城不高兴。”牧沐小声说。
　　陈老师一听这话心里就是一惊。
　　他伸手推了推眼镜，打量了牧沐一番，向他确认：“你今天没喝酒吧？”
　　“？”牧沐拿过他那杯冻柠乐，“我喝这个。”
　　“哦。”陈黎点点头，放下了心。
　　上一次牧沐说秦煜城不高兴，下一句就是秦煜城不行。
　　现在可是大庭广众呢，牧沐要是再扔个炸弹，可就不像他们私底下小聚那样能够轻松自在的过去了。
　　虽然瓜很好吃，但还是得给秦煜城和牧沐两个人留面子。
　　我可真是善解人意。
　　陈老师放下扶眼睛的手：“秦煜城不高兴，然后呢？”
　　“然后……”牧沐卡住。
　　他也不知道有什么然后。
　　交际废物哪怕拥有了几个朋友，也仍旧没有修炼出如何准确表达自己想法的能力。
　　“就是……他不高兴。”牧沐茫然地握紧了杯子，眉头皱起来思考了许久，不清不楚地含混道，“他应该高兴才对啊？”
　　陈黎搞不清牧沐在纠结什么，但他以前在夜店和酒吧里工作的时候，没少见这种前言不搭后语的客人。
　　陈老师想起男明星今天来接他的时候，提了一嘴“牧沐和秦煜城好像闹了矛盾”的事。
　　陈黎当然不可能像段瑜一样傻了吧唧直接问。
　　“你送他惊喜了？”陈黎问。
　　“？”牧沐略一思考，“也算是？”
　　能离婚对他们彼此来讲都是解脱，这确实算惊喜，没错。
　　陈黎看了一眼秦煜城：“显然你送错了，他并不因为这个惊喜而开心，你们之间或许有什么误会没解开。”
　　别的不说，误会倒确实是有。
　　牧沐喝了口冻柠乐。
　　但这误会牧沐根本不敢去解开。
　　生命一般来说都只有一次，很可贵的，牧沐并不想冒险。
　　陈黎一看牧沐的神情，就知道自己八成是说中了。
　　陈老师心里顿时就咯噔一下。
　　要说谁最不希望牧沐和秦煜城有事，那一定就是陈黎了。
　　他就指望着这俩人和和美美的，最好是一辈子锁死了，钥匙扔海里，秦煜城可千万别放牧沐自由。
　　现在从良的牧沐可太让人省心了，省心到陈黎愿意不计前嫌把他当朋友的程度。
　　要是这人重归了自由，变回以前的样子……
　　陈黎眼前一黑。
　　他稳了稳心态，扶着桌子，冷静劝道：“你……”
　　他一个“你”字刚出口，牧沐的手机就震了起来。
　　秦煜城坐在牧沐旁边，正逢划拳输了，倒酒的时候扫了一眼牧沐放桌上的手机屏幕。
　　打来电话的是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但号码极有特色，尾数是四个八。
　　号码来源的字有些小，乍一眼看不清。
　　牧沐放下手里的饮料杯子，低头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愣了一下，下一秒心里“嘭”的一下炸开，飞速捞起手机冲出了老远。
　　秦煜城手上一顿。
　　牧沐有点慌。
　　他记忆力不算特别好，但架不住原主哥哥的电话号码太好记。
　　尾数四个八，谁记谁知道。
　　牧沐站在路灯下，拿着手机，脑壳发晕。
　　他妈的，为什么大哥会知道他现在这个号码啊？！
　　他盯着那一串数字，心跳如擂鼓，拼命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阿宅的心理建设做了足足一分钟，刚准备接通，电话就到时间自然挂断了。
　　牧沐：！！！
　　这不怪我！
　　牧沐喜上眉梢。
　　妙呀！
　　牧沐心中赞美了一番响铃一分钟就自然挂断的手机设定，把手机往兜里一揣就要回去，结果刚迈出一步，手机就又一次震了起来。
　　牧沐：“……”可恶！
　　牧沐重新拿出手机，深吸口气，按下了通话键。
　　他小小声：“……哥？”
　　电话那头冷冰冰的声音开门见山：“你在Z市干什么？”
　　牧沐：Σ？！
　　牧沐倒吸一口凉气。
　　他懵了一会儿，大着胆子反问：“你怎么知道我这个号码的？”
　　“同一身份证下的号码很好查。”电话那头的声音淡漠无波，“下次不想被抓记得换身份证。”
　　牧沐：“……？？？？”
　　我草。
　　原主你怎么回事啊？！
　　这号码你竟然是用原来的身份证办的？？
　　生怕别人抓不到你是吧？！
　　牧沐几乎窒息。
　　他恍惚想到原主大喇喇摆在公寓书桌上的《集邮录》和笔记本，似乎也是一副生怕别人发现不了的样子。
　　“……”啊。
　　牧沐突然哽住。
　　他之前怎么没意识到呢，原主是他娘的愉悦犯啊！
　　这人干坏事的目的不是攫取金钱和利益，单纯的就是恶意报复和图自己开心。
　　给原配寄照片、刻意留下一堆马脚、还把自己的真实证件藏在秦煜城眼皮子底下。
　　他就是在寻求刺激！
　　草！
　　牧沐意识到这一点，整个人都要昏过去了。
　　你妈的。
　　我好怕。
　　原主到底还给我准备了什么惊喜！
　　牧沐扶着路灯杆，头昏眼花。
　　他举着手机，语气有点虚弱，理智岌岌可危。
　　他问电话对面的人：“那你还查到了什么呢？”
　　牧泽知道的其实不多，因为他的计划表里并没有“调查牧沐”这一待办事项。
　　牧泽忍着计划被打乱的烦躁找了银行和通信商，也就光知道了牧沐在Z市疯狂花钱，而消费内容大都是女性服装和女性用品。
　　牧泽就是想破脑壳也想不到他弟弟跑出去当妹妹了。
　　就算姚池跟他说看到了一个跟牧沐很像的女孩子，牧泽也想不到一块儿去。
　　这世上有那么几分相似的人多了去了，姚池也只是看过一眼牧沐的照片而已。
　　那还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按照正常思路，牧泽指尖点着桌面：“你交女友了？”
　　牧沐：？
　　牧沐愣住：“嗯？”
　　牧泽重复道：“你交女友了？”
　　连话语里的停顿节奏都完美复刻，非常严谨。
　　“？？”
　　根本参不透大哥的思路。
　　阿宅沉默片刻，最终硬着头皮顺着应声：“……嗯，是？”
　　接着，在牧泽开始说下一句话之前，牧沐迅速挑起了一个新话题：“我下个月回来有很重要的事要说。”
　　但牧泽才不管弟弟说了什么，继续自顾自地说他的话：“至少谈七年恋爱才可以结婚。”
　　牧沐：？？？
　　为什么？！
　　哦不对，这不重要！
　　但哥哥认为这很重要。
　　他就是因为这个才在打不通弟弟电话的时候，找人查了另外一个号码的。
　　牧泽冷冰冰地强调：“七年。”
　　牧沐茫然：“……啊、嗯？好？”
　　得到答复，牧泽把计划表上“警告牧沐”这一栏勾掉，就不管电话那头的人还有没有话要说，直接挂掉了电话。
　　牧沐的事都不是什么重要的正事。
　　这破弟弟的叛逆期从初中一直延续到现在，动辄离家出走，倦了，爱咋咋地。
　　反正在外面又饿不死。
　　不死就不是大事。
　　牧泽看了一眼时间，九点四十八。
　　跟牧沐打这个电话浪费了他宝贵的三分钟人生。
　　牧泽掐着点起身。
　　现在，去洗个澡吹个头发，该睡觉了。
　　电话那头的牧沐愣在路灯底下。
　　？？？
　　啊这？就这？？
　　牧沐看着挂断的电话，缓缓收回了扶着电线杆的手，陷入沉思。
　　他搞不明白，这位大哥走的到底是什么路子。
　　有印象的两次交流，都让牧沐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跟大哥通过电话。
　　连做梦都不带这么意识流的。
　　牧沐拿着手机，沉思到手机熄了屏，就干脆利落地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细细一想，这根本就不是阿宅需要苦恼的事情耶！
　　牧泽的真弟弟又不是他牧沐，是秦煜城啊！
　　该互相对电波的是这对亲兄弟才是，跟他牧沐有什么关系呢？
　　牧沐这么一寻思，顿时就感觉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走路都带劲儿了。
　　他一路小跑回了他们那一桌。
　　牧沐一回来，陈黎就疯狂推眼镜。
　　他现在危机感极重，生怕牧沐和秦煜城矛盾扩大，真出点什么幺蛾子一拍两散。
　　他真的不想再面对从前的牧沐了。
　　陈黎还在斟酌怎么询问的时候，男明星这没眼力见的就大声问牧沐：“谁的电话啊打这么久！”
　　柳高明跟着叫：“就是就是！”
　　秦煜城顺势看过来。
　　“久吗？”牧沐却直接拎错了重点，他看看时间，“也就五分钟不到吧？”
　　“五分钟不久吗！”男明星震声，“五分钟都够我们莉莉嘘嘘两次了！”
　　柳高明：？？
　　这波我跟不上。
　　牧沐无语，飞快地拿冻柠乐挡住了自己的脸，避开四面八方看过来的视线。
　　陈黎脸上流露出几分被生活毒打的苦痛。
　　他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摊上段瑜这么个玩意儿。
　　只有秦煜城，巍然不动，十分稳健地喝了口酒，一派大将风度。
　　秦大将抬眼扫过周围，眉头一跳，敲敲桌面：“有人来了。”
　　牧沐从杯子后面探出头：“谁啊？”
　　“易安宁。”秦煜城慢条斯理，“大概是来找麻烦的吧。”
　　“哦？”男明星顿时放下手里的酒杯，高高竖起了八卦的脑袋。
　　柳高明叼着虾一愣，含混道：“易安宁来找麻烦？找谁麻烦啊？那私生子吗？那这小兄弟挺有闲情逸致的哈，亲妈在努力搞钱，他自己跑出来搓宵夜。”
　　男明星表示赞同。
　　牧沐却在片刻的疑惑之后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看向了秦煜城。
　　牧沐迟疑道：“易安宁那事……你干的？”
　　秦煜城有些意外牧沐会猜到他。
　　但他并不打算否认。
　　秦煜城拿了湿纸巾擦干净手，不疾不徐：“他想撬我墙角，所以我送了他一点小礼物，这没什么问题吧？”
　　易安宁刚走近就听到秦煜城这话，顿时气笑了。
　　“礼物我收到了，秦老板好手段。”
　　柳高明嘴里的虾“啪”地掉回了碗里。
　　段瑜心里“草”了一声。
　　他看了看秦煜城，又看了看已经走到桌边上的易安宁，伸手拿了两个空酒瓶，塞了一个给陈黎，随时准备打架。
　　陈黎嫌弃地把空酒瓶放了回去，扭头开始寻找巡逻警车的位置。
　　夜市附近一般都有巡逻警车，防止人喝高了出事。
　　牧沐就没见过这阵仗，直接愣在原地。
　　秦煜城半点不慌，甚至谦虚：“易先生过奖，我还有更好的手段。”
　　柳高明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兴奋地又剥了个虾。
　　他知道易安宁根本就不会动手，因为动手没点屁用还会给人落下把柄。
　　尤其是现在他们家乱象频出，易安宁绝对会忍着。
　　秦煜城也明白这一点，并为此感到万分遗憾。
　　说实话。
　　有点可惜。
　　他随身带了个甩棍来着，车里还有电击赶猪器，真打起来绝不吃亏，不过现在来看，这些小道具大概是没有什么用武之地。
　　柳高明叼着虾宛如叼着支烟，指指点点叽叽歪歪：“易安宁你怎么这样啊，人都结婚了你还挖墙脚，太缺德了。”
　　“结婚？”易安宁看向牧沐，露出个无害的笑容来，“可是牧沐小姐本身是男的呀，他们怎么结婚？”
　　柳高明刚叼进嘴里的虾又“啪”地一下掉回了碗里。
　　柳高明：？？？啥？
　　牧沐：？？？？
　　wdnmd？？？？
　　突然被流弹击中的牧沐瞪圆了眼，心中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尖叫。
　　我草！我草！我草！
　　你他妈怎么知道的？！
　　你他妈知道就算了！你他妈还说出来？！
　　你有病吧！！！
　　大傻逼！我手里要有把刀第一个杀的就是你！！
　　牧沐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当场厥过去。
　　他浑身僵硬，不敢转头看身边坐着的秦煜城。
　　不不不不！
　　牧沐，冷静一点！
　　不要慌！只要你不慌，慌的就会是别人！
　　牧沐绷着脸上的表情，努力不让它失控，脑壳里嗡嗡响成一片。
　　先稳住，总、总之先找变身器！
　　易安宁见柳高明满脸震惊，心中大定。
　　果然知道牧沐性别的只有他一个。
　　易安宁转头看向秦煜城，笑眯眯地挑拨：“你不会不知道吧？”
　　牧沐：“……”
　　牧沐逐渐变得安详。
　　完了。
　　阿宅大概活不到回母星的那一刻了。
　　再见了妈妈，我今晚就要远航。
　　谁知秦煜城眼皮都不动一下：“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不知道？”
　　牧沐愣住。
　　他从僵硬之中脱离出来，一点点扭头看向秦煜城。
　　秦煜城脸上没有一点意外。
　　牧沐：？？？？
　　What？？？？？
　　男明星还在一边点头：“就是就是，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们唔唔……”
　　陈黎拿了块西瓜塞进了段瑜嘴里。
　　吃你的瓜，怎么就堵不住你这张嘴了！
　　易安宁脸上的笑容一敛。
　　怎么回事？
　　难道不应该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牧沐是男的吗？
　　这跟他想的不一样。
　　柳高明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看看牧沐，又看向秦煜城。
　　最后发现所有人脸上都是不出意外的了然。
　　柳高明愣住。
　　怎么？
　　就我一个人不知道是吗？！
　　你们他妈的，孤立我？？？
　　作者有话要说：　　牧沐：说来你可能不信，其实我tm也不知道


第四十一章 
　　柳高明瞪着眼，一时间难以分辨到底是“牧沐是男的”这个消息比较刺激，还是“我被孤立了”这个事实更令他心碎。
　　那边秦煜城和易安宁还在对线。
　　段瑜在被陈黎捂嘴的间隙里疯狂输出。
　　牧沐面无表情地咬着冻柠乐的吸管，灵魂已经脱离了身体。
　　秦煜城知道他老婆是男的。
　　秦煜城知道他老婆是男的？？？
　　草。
　　他什么时候知道的？知道多久了？
　　他知道了，他一声不吭，他还看着阿宅穿裙子戴假胸来生理期？
　　？？？？
　　牧沐狠狠地咬住嘴边的吸管，震怒！
　　这他妈是人干的事吗！？
　　可真有你的啊，秦煜城。
　　狗都干不出这种事！
　　……啊不对，等一下！
　　秦煜城知道他是男的，那四舍五入秦煜城不就知道了他是搞的假证？
　　所以秦煜城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还一直拖着他不离婚，看他热闹！
　　牧沐一点点瞪圆了眼。
　　啊！！！
　　这狗东西！！
　　牧沐把嘴里的吸管咬得稀烂。
　　可恶！
　　都欺负我，全都在欺负我！！
　　秦煜城在骗我！易安宁也骗我！
　　妈的！
　　等老子人间蒸发了，我看你们谁还能欺负我！
　　牧沐猛吸一大口冻柠乐，瞪着眼看着被秦煜城和段瑜一唱一和讽刺得脸色极其差劲的易安宁。
　　阿宅一肚子脏话。
　　牧沐本人是个彻头彻尾的鸵鸟派。
　　讲得简单一点，就是只要事情不是切实发生在他眼前的，哪怕自己有所猜测，他也能直接忽略，当无事发生。
　　用牧沐娘亲的话来讲，就是糊涂的人会比清醒的人过得开心一万倍！
　　因为思维简单而直接的傻子，必然比满脑子求知和体面的精英快乐放肆得多。
　　牧沐觉得当一个快乐的傻子没什么不好，谁他妈都别把他从沙子里扒拉出来。
　　谁扒拉他他跟谁急！
　　秦煜城一早知道他是男的又怎么样？
　　他们都已经要离婚了！
　　易安宁不捅穿这层窗户纸就屁事没有，周末一过完，大家就都能够得到幸福快乐的结局！
　　明明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个周末就可以结束一切了，易安宁这玩意儿为什么要冒出来开枪！
　　全都是易安宁的错！
　　可恶啊！
　　如果离婚的事因此而有了什么变数，易安宁必将成为阿宅第一暗杀目标！
　　就算秦煜城知道他是男的，但牧沐拿真实证件自首跑路也仍旧是下下之策。
　　因为结婚证都注册成功了，不能和平离婚的话，要么他跟秦煜城要一起走一趟法院的，要么就得秦煜城自己等一年上法院公告老婆跑路婚姻结束。
　　哪个选项都很让人窒息。
　　不能和平离婚，就不管怎样都很难绕开法院，这并不是跑一趟民政局就可以解决的问题。
　　而Z市作为省会，法院开庭的排期那必然是比离婚冷静期要长得多。
　　妈的。
　　牧沐忍不住又在心里骂了一句。
　　他深吸口气，将目光从易安宁身上移开，却发现柳高明此时也加入了战场。
　　柳高明那颗橙红色的脑袋晃来晃去的，为他哥和他嫂……呃，和他哥的老公……呃……
　　草，总而言之，就是为了捍卫秦煜城和牧沐的爱情而冲锋陷阵！
　　他想明白了。
　　比起“牧沐是男的”这件事，果然还是被孤立这事更让他心碎。
　　因为牧沐是男的这一点又不会改变牧沐是个美女的事实！
　　但被孤立真的会让狗勾非常难过！
　　牧沐面无表情的听着他们打嘴炮，激烈谴责易安宁挖墙脚的行为极其缺乏素质和道德，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天真，你们以为秦煜城就不缺德了吗？！
　　秦煜城跟易安宁都是狗东西，不过是大型犬和小型犬的区别罢了！
　　陈黎发现自己根本就拦不住段瑜，疲惫不堪的坐下了。
　　他一坐下，就听到牧沐那一声冷哼。
　　陈老师瞬间警觉起来。
　　他推了推眼镜，冷静说道：“你看起来兴致不高。”
　　牧沐吸了口饮料，咬着吸管含混道：“这种情况，只有男明星会兴致高昂吧？”
　　陈黎噎住。
　　那确实。
　　陈黎看了看易安宁，心里其实觉得有些奇怪。
　　在段瑜告诉他之前，他从未怀疑过牧沐的性别。
　　因为这人从头到尾都一直保持着女性的模样，而且有意隐瞒。
　　就连被牧沐钓过的那些鱼，也从来没有表露过“牧沐是个男的”这一线索。
　　陈黎看着沉默喝饮料的牧沐，片刻，艰难地承认了自己其实也相当八卦这一事实。
　　“易安宁是怎么知道的？柳高明看着都不知道呢。”陈黎问，“你跟易安宁不熟的吧？”
　　“我哪知道？”牧沐蔫哒哒的应声，“我跟他就见过几次面，他想约我都被我拒绝了。”
　　牧沐说到这里，想起了段瑜那一手出神入化的摸骨技术，回忆了一下，又补充：“我跟易安宁连肢体接触都没有。”
　　牧沐说着就感觉这可真他妈够离谱的。
　　男明星好歹是见面握了个手掉的马，易安宁这人凭啥啊？
　　凭他是原文作者唯一指定绿帽吗？
　　牧沐不可思议：“对啊，他怎么知道的？”
　　陈黎：“……”
　　陈老师推了推眼镜。
　　他本来以为柳高明已经够状况外了，万万没想到，当事人竟比柳高明还呆逼。
　　“想不通就别想了。”陈老师拿了两个青口贝，放到牧沐的碟子里，“让他们吵，我们吃，不要浪费粮食。”
　　牧沐看着自己面前的青口贝，片刻，拿起了筷子。
　　“你说得对。”
　　阿宅屏蔽了那边的动静，开始哼哧哼哧埋头苦吃。
　　逃避社死并不可耻，但浪费粮食会遭报应。
　　与浪费粮食的负罪感相比，区区社会性死亡又算得上个什么呢？
　　牧沐内心一片祥和。
　　他和陈黎两个人在一片枪林弹雨之中，与世无争的干起了饭。
　　易安宁脸红了又绿绿了又紫紫了又黑。
　　他死死瞪着秦煜城，最终扭头离开了这里。
　　秦煜城看着他的背影，缓缓收回视线，扭头看向一旁的人。
　　牧沐这个时候的表情应当相当精彩才是——可惜他要专心跟易安宁对线，没法一直盯着牧沐。
　　秦煜城这样想着，目光落在了牧沐身上，却发现牧沐正啃着一串烤牛油，盘子里放着一份海胆蒸蛋，面前吃掉的海鲜尸骸已经堆成了小山。
　　一看干饭就没停过。
　　秦煜城：？
　　见秦煜城的战争落了幕，牧沐面无表情地抓了两串掌中宝递给秦煜城：“掌中宝吃不吃？”
　　秦煜城下意识接过，愣住。
　　这跟他想象中的可差太多了。
　　他原本以为，牧沐在生气和害怕中间至少要占一个——更可能的是又气又怕。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怎么解释。
　　但牧沐看起来既不气也不怕，反而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一切照常。
　　好像根本不在意这件事一样。
　　秦煜城低头看看手里的两串掌中宝，感觉自己像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
　　秦煜城本身其实有很多种避开易安宁那个问题的方法。
　　比如不正面回答，比如干脆后发制人，踩易安宁痛脚，激怒他，让他忽略掉这件事情。
　　能够引导他人的话术有那么多，但秦煜城还是选择了顺势接了下来。
　　他未尝没有抱着刺激牧沐的心思。
　　人有的时候总是会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感去做一些奇怪的事情。
　　有的人会故意在别人的雷区蹦迪，看着他人歇斯底里的尖叫愤怒，会感到满足。
　　有的人会刻意的在重视他的人面前伤害自己，以博取想要的关注和怜悯，并为此感到幸福。
　　秦煜城承认，他就是非常沉迷于牧沐因为他的一举一动而做出激烈反应的感觉。
　　就好像牧沐这鲜活明亮的喜怒哀乐，都是被他所牵引、都是因他而生一样。
　　可现在，牧沐看起来一点也不在意。
　　他不在意。
　　秦煜城眉头逐渐拧紧，心里头像有千万只蚂蚁在爬。
　　他说不清心里翻涌的是什么滋味。
　　但就是非常的、非常的不好受。
　　柳高明和段瑜打了胜仗，昂首挺胸。
　　柳高明拍着桌子，非常不高兴。
　　“你们为什么孤立我？”
　　男明星拿了串五花肉，愣了一下：“什么孤立？”
　　柳高明震怒：“就我不知道牧沐是男的！”
　　“你说什么呢！”男明星皱着眉，“牧沐永远都是我的好姐妹！你骂谁男的呢！”
　　柳高明：“？？？”What？？
　　陈黎：“你骂自己就算了，别把我骂进去。”
　　牧沐：“不是……”算了。
　　爱咋咋地吧。
　　秦煜城看着牧沐参与着另外三人的热闹，一时感到难以忍受。
　　他站起身来，面对齐刷刷看过来的几个人，尽量以冷静语调说道：“我去海边走走。”
　　柳高明和段瑜不疑有他：“哦好！”
　　陈黎察觉到了一点什么，捅了捅看着秦煜城背影发愣的牧沐。
　　他为秦煜城和牧沐操碎了心：“他喝得有点多，你跟上去看看吧。”
　　牧沐闻言，略一思考，放下了手里刚拿起来的鸡翅：“我去看看。”
　　正好，他需要一个跟秦煜城独处的机会。
　　陈黎见他起身，又说：“直接回去也没关系，这顿就不要秦煜城请了。”
　　牧沐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点了点头：“好。”
　　陈黎看着去追秦煜城的牧沐，满意地推了推眼镜。
　　哪怕是盛夏，夜晚的海风也并不温柔。
　　穿着短袖衣裤，半夜往海边上站他半个多小时，回去多半是要感冒的。
　　牧沐的头发被夜晚的海风吹得乱七八糟，他伸手把手腕上的发绳揪下来，随意挽了下头发。
　　秦煜城并没有走多远。
　　他停在了潮汐拍岸的边沿，垂眼看着残光下，夜晚的浮沫安静地亲吻他皮鞋的尖尖。
　　牧沐远远地听到了巡逻车循环播放“夜间涨潮”的警告，赶紧追了上去。
　　秦煜城转头看他。
　　海风的凉意将酒精带来的轻微晕眩吹散，但秦煜城并不想清醒。
　　牧沐视力不太好，走在夜晚的沙滩上小心翼翼的。
　　但他还是走到了秦煜城身边。
　　秦煜城看到牧沐仰起头来。
　　海风把他没打理好的碎发吹得细碎纷乱，在脑袋上胡乱的翘着。
　　牧沐跟秦煜城对视了好一会儿，然后眨了眨眼，试探着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是男的的？”
　　“结婚的时候。”
　　牧沐一愣：“那你还跟我结婚！”
　　秦煜城微顿，补充：“已经拿到结婚证了才知道的。”
　　牧沐从善如流：“那你不跟我离婚？！”
　　秦煜城垂下眼来，片刻，声音低得几乎要被海风打碎。
　　“我不是已经答应离婚了吗？”他说道。
　　牧沐：“……”
　　噢，那倒也是。
　　秦煜城看着牧沐懵懂的神态，难受的滋味就像水泼热油，“刺啦”一下四溅开来，将心脏都烫得剧烈的收缩蜷紧，连跳动都变得有气无力。
　　“而且。”秦煜城突然开口给了个转折。
　　牧沐瞬间警觉：“……而且什么？”
　　秦煜城抬眼看向牧沐。
　　“而且跟我结婚的人，不是你吧？”


第四十二章 
　　或许我其实已经死了。
　　不然事情的发展怎会变得如此扯淡。
　　但凡他还活着，最近的生活也不至于如此阴间。
　　牧沐带着一脸失去世俗欲望的祥和笑容，装傻：“你说什么？”
　　秦煜城看着牧沐，并不准备给他逃避的机会。
　　“我说，跟我结婚的那个人，不是你。”他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不是牧沐。”
　　？？？？？
　　牧沐脸上的表情瞬间裂开。
　　秦煜城并不意外。
　　牧沐的回应他也不意外——试图狡辩，想蒙混过关，被彻底戳穿之后会像现在这样——整个人凝固住，像只被吓坏的小动物一样陷入紧张性静止行为。
　　牧沐脑壳一片空白。
　　他完全没有设想过会有这样一种情况，本以为最坏最坏，就是秦煜城知道了他老婆是个男的。
　　可怎会如此！
　　秦煜城怎么会知道他不是原主的？！
　　这他妈合理吗？
　　“你真正的名字是什么？”秦煜城问。
　　牧沐听到秦煜城的声音，缓缓回神，将放空的目光重新落在了秦煜城脸上。
　　他没听清秦煜城说了什么。
　　海风沁凉沁凉的，潮汐拍打着沙滩，在对上视线的瞬间，牧沐感觉连砂砾被水流卷裹而去的声音都响如擂鼓。
　　他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秦煜城发现牧沐的慢半拍的反应，寻思这小笨比八成还在思维重启。
　　他张口，正想重新问话，却见牧沐脚尖一转，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候，脚底抹油，扭头就跑。
　　秦煜城：？
　　秦煜城：？？？
　　秦煜城看了都愣住了。
　　但他的重启速度可比牧沐快得多。
　　在牧沐跑出五六米的时候，他就回过神追了上去。
　　牧沐脑子里什么想法都没有，唯一清晰的念头就是快跑。
　　跑，跑他妈的！
　　跑出Z市，跑出G省，跑出这个无理取闹的地球！
　　我不要做人了！
　　牧沐愈发坚定了自己要成为奥特曼的决心。
　　M78！
　　我的家！
　　我的天堂！
　　我他妈现在就化成一道光，直接冲出太阳系，谁能挡我！
　　但阿宅的体力并不配与会去健身房撸铁的秦煜城相提并论。
　　新生的奥特曼还没能冲出滨海路，就被秦煜城掐住了命运的后颈皮。
　　“你跑什么？”
　　牧沐心如死灰，现在只想回到十分钟之前，把“要跟秦煜城独处”的自己踹死。
　　他眼巴巴看着跟他们一条路之隔，正快乐搓大餐的陈黎他们，大喊：“陈老师！男明星！柳高明！”
　　三个干饭人齐刷刷地抬头。
　　无忧无虑的柳高明和男明星冲他们挥了挥手：“你们散完步回来啦？”
　　陈黎推了推眼镜，觉得不对劲。
　　秦煜城有点无语。
　　他捏了捏牧沐的后颈，感觉掌下的人脖子一缩：“你现在逃避有什么用？”
　　确实没什么用。
　　牧沐心中小声逼逼。
　　但能死缓谁又愿意立即执行呢！
　　牧沐长腿一抬。
　　秦煜城飞速扣住他的肩膀，拦住了他想奔向小伙伴们的脚步，转头拉住牧沐的手，往停车的地方走。
　　牧沐被拽了个踉跄，愣了一下，挣扎起来：“你放手！”
　　“放手？放手你准备跑到哪里去？”秦煜城扭头，“你为什么那么害怕我？”
　　你要是讲法律我也不会怕你！
　　牧沐心说你看我怕姚宏和易安宁吗？
　　“我可以放手。”秦煜城看到牧沐两眼一亮，“但我们得谈谈。”
　　牧沐一脸拒绝：“有什么好谈的，你不是什么都知道了吗？”
　　一件衣服都没给孩子留下。
　　“那倒也没有。”秦煜城还扣着牧沐的手腕不放，“所以想跟你谈谈。”
　　牧沐看着秦煜城，秦煜城的表情似乎永远都是那样的，不管心情好不好都维持在一个被框死的度里。
　　生气不放肆，笑也不开怀。
　　牧沐知道秦煜城作为一本爽文的男主，频繁干装逼打脸的事，喜怒不形于色在人设上来说是十分正常的事，但真正跟他人相处的时候，人们更多的还是依赖对他人的表情解读来交流的。
　　牧沐看不出秦煜城太多的情绪，本能地就有些防备和排斥。
　　再加上他知道秦煜城之后会黑化成什么样，就更害怕了。
　　秦煜城察觉到了点什么，微微抿唇。
　　他率先松开了手，以表诚意：“真的只是谈谈。”
　　牧沐露出了几分明显的不信任。
　　秦煜城沉默片刻：“你为什么这么不相信我？”
　　牧沐两眼瞪得溜圆。
　　天呢！
　　你这个人！竟然还有脸问我为什么不信你！
　　你结婚的时候就知道我是男的，结果你都在干啥？！
　　你还知道我不是原主，结果你都在干啥！？
　　牧沐憋红了脸：“你什么都知道了，你之前还在看热闹！”
　　秦煜城：“……”
　　懂了。
　　这波是逗猫翻车现场。
　　秦煜城难得懊恼。
　　早知道会这样，他……
　　秦先生顿了顿。
　　算了，就算早知道这样，他八成也还是会那么干。
　　秦煜城轻咳一声：“以后不会了。”
　　“没有以后了！”牧沐跳脚。
　　秦煜城嘴角顿时一平。
　　他偏过头避开了牧沐控诉的目光，在四周找了找，然后指向沙滩附近一个相对比较安静的休息椅。
　　“那不回车里，咱们去那里聊聊？”
　　牧沐抽了抽手腕，知道自己今天必然是跑不掉了。
　　他脸一垮，完全放弃了维持原主的美女形象，闷声应道：“行吧。”
　　秦煜城便拉着牧沐往那条休息椅走去。
　　在马路对面一边吃宵夜一边围观他俩的三个人“芜湖”了一声。
　　他们隔着一条马路，听不清牧沐和秦煜城说了什么，但这俩人有所争执的行为却确实看得一清二楚。
　　柳高明忧心忡忡。
　　男明星吸溜了一口粉丝：“他们真闹矛盾了？”
　　“应该是有点误会。”陈黎说，“今天大概就能解决吧，看秦煜城是想要解决的样子。”
　　柳高明对他哥有一种莫名的无条件的信任。
　　听陈黎这么一说，顿时就放下了心：“那没事了，我哥必不可能有问题！”
　　陈黎和段瑜到底比柳高明认识秦煜城和牧沐要晚一些。
　　他们见柳高明这样自信的模样，也跟着放下了心。
　　男明星高举酒杯：“好，为秦煜城和牧沐重归于好，干杯！”
　　“嗯嗯，干杯！”
　　并没有重归于好——准确来讲其实没好过的两个人在休息椅上坐下了。
　　各坐了一边，中间几乎能再坐下一个人。
　　秦煜城有些无奈。
　　但现在也不是逗猫的时候。
　　隔着就隔着吧。
　　秦先生开了个头：“那么，你真正的名字是什么？”
　　“就是牧沐。”
　　秦煜城微怔。
　　牧沐迟疑了一下，心想坐都坐下了，逃避也是无用之功。
　　他手指纠缠在一起，小声问：“你怎么知道的啊？”
　　秦煜城：“嗯？”
　　“我不是那个本来的牧沐这个事，你怎么知道的？”
　　“嗯——”秦煜城故意拖长了声音，发现牧沐表情逐渐焦急起来，才慢吞吞说道，“你喜欢吃肉吃辣，进出大排档熟练得不像话。”
　　牧沐：“……就这？”
　　就这？这就能判断我不是原主？
　　你小子诈我？
　　秦煜城不疾不徐：“你还会早起干家务。”
　　牧沐：“？？他不会吗？！”
　　“不会。”秦煜城摇头，“而且你还买了几身单件不过千的衣服。”
　　“？？？？”
　　这你妈也能算破绽？？
　　牧沐的表情一点点裂开。
　　作者不是说原主是个温柔善良的女孩子？！
　　牧沐窒息。
　　他好像对温柔善良的女孩子误解很大！
　　秦煜城：“你写字还很丑。”
　　牧沐：“？”
　　没好好练过字真是对不起了。
　　牧沐的破绽多到了秦煜城数起来都会叹气的程度。
　　“换我提问了。”
　　牧沐支棱起来，正襟危坐。
　　好，这必然是要问阿宅跟原主之间的关系了，或者是问阿宅原主的事情。
　　毕竟众所周知，秦煜城对原主又爱又恨，情感十分复杂！
　　可作者又没花费过多少笔墨在原主身上。
　　该怎么编呢？
　　牧沐冥思苦想。
　　“你看起来对我有一定的了解，你从哪了解的？”
　　牧沐：“？”
　　嗯？
　　没等牧沐想好怎么回答，秦煜城又继续问道：“你明明可以直接离开，却一直想要和平离婚，为什么？”
　　“你不是牧沐，却还是跟牧家有联系，是怎么回事？”
　　“你对本来只跟你见过两次面的易安宁很关注，真正是你前男友的姚宏却没有印象。”
　　“你……”
　　牧沐听着秦煜城噼里啪啦一连串的问题，感觉自己的脸都被海风吹得冻住，一时间除了懵逼完全呈现不出别的表情。
　　牧沐被问得脑壳发晕。
　　万万没想到。
　　秦煜城一个跟原主有关的问题都没问，话里话外全都是想知道他的来历。
　　牧沐磕磕巴巴：“了解你的事是……”
　　他卡住。
　　你妈的。
　　这怎么回答？
　　说我看过以你为主角的小说吗？！
　　牧沐沉默片刻，跳过了这个问题。
　　“要和平离婚是因为……”不想被记仇变成鱼饲料。
　　牧沐又卡住了。
　　“……”算了，跳过。
　　“跟牧家有联系是因为……”我穿了原主。
　　牧沐又把话咽了回去。
　　PASS！
　　“易安宁和姚宏是……”
　　牧沐：“……”
　　我可真他妈草了。
　　牧沐简直要晕过去。
　　秦煜城可真他娘的会问，问来问去全都绕不开穿书的本质。
　　秦煜城问了一堆问题，结果牧沐一个答案都憋不出来。
　　秦煜城看着牧沐不愿多说的样子，脸上神情逐渐变得冷硬。
　　牧沐仍旧想要隐瞒。
　　牧沐并不信任他。
　　不过他似乎也没做过什么值得让牧沐交付信任的事。
　　秦煜城紧抿着唇，有些自嘲。
　　要不就算了。
　　秦煜城想。
　　他也该习惯了，反正，他就是谁都留不下。
　　秦煜城将目光从牧沐身上挪开，垮下了一直挺得笔直地背脊。
　　他靠着休息椅的椅背，看向夜幕之下黑漆漆的海洋，在冷冰冰的海风之中长出口气。
　　谁都有退路。
　　柳高明有家。
　　段瑜和陈黎有共同的爱好与理想。
　　甚至姚宏与易安宁，都有愿意包容他们的后盾。
　　可他秦煜城，偏偏什么都没有。
　　这可真奇怪。
　　秦煜城低头，摊开手，在昏暗的灯光下看着自己的掌心，掌纹交错。
　　明明他总能抓到萤火虫。
　　但不论是什么颜色的光，似乎都不愿在他的掌心停留。
　　新抓住的这一团光亮，同样也在振翅，即将要毫不留情的将他抛下。
　　算了。
　　算了，就这样吧。
　　秦煜城一点点将手掌攥成拳头。
　　他轻轻出了口气，正欲说话，就看到牧沐猛地一锤椅背，崩溃道：“我坦白就是了！”
　　阿宅几乎要被秦煜城沉默地等待给逼窒息了。
　　兄弟们，或许你们听过一句话。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等待死亡的过程。
　　尤其是过程中的沉默与寂静，仿佛无形的大山，轻而易举的压破了阿宅脆弱的防线。
　　牧沐直接放弃治疗。
　　“我就是穿越的！怎么了？就准你重生不准别人穿越是吗！你要怎样？！”
　　不干了！不活了！我不当人了！
　　牧沐看也不看秦煜城，两眼一闭，两腿一蹬。
　　爱咋咋地！阿宅倦了！
　　毁灭吧赶紧的！


第四十三章 
　　周围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秦煜城惊愕地看着牧沐，而牧沐闭着眼，满脸写着“要杀要剐随你便”。
　　牧沐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不仅把自己的小马甲撕得稀烂，连秦煜城重生这事也被他捅穿了。
　　阿宅还停留在“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既然如此不如我自己选把快刀把自己头剁了算了”的自暴自弃中不可自拔。
　　人生大概就在这里结束了。
　　牧沐有些沮丧。
　　这个世界挺好的，他交到了朋友，经历了以前从未经历过的事情。
　　就连跟秦煜城这样的人相处，对牧沐来说也是新鲜事。
　　但是太累了。
　　尤其是穿假胸。
　　大夏天的穿个硅胶套，要不是现在哪哪都有空调，都等不到秦煜城动手，阿宅就该直接中暑嗝屁了。
　　哎，往好了想，指不定他这里死了，又能回到家里去呐？
　　天呢！对呀！
　　牧沐想到这个可能，顿时一下子支棱起来。
　　冰冷的海风带着些湿意迎面而来，牧沐打了个喷嚏，然后大喇喇地伸手扶了扶假胸。
　　要不是这是大庭广众之下，他简直想立刻把假胸给脱了！
　　秦煜城第一次经历这种马甲被扒的冲击，还没从这份刺激之中回过神来，就看到牧沐打了个喷嚏，刚扶上胸，又连打了两个喷嚏。
　　秦煜城张了张嘴，当场将心头萦绕的问题全都咽了回去，把自己身上的薄外套脱了，递给牧沐。
　　牧沐问号：“？”
　　“穿上，别感冒了。”秦煜城说着，站起身，“回家吧，我找个代驾。”
　　“嗯？？”牧沐愣住。
　　秦煜城见他傻在凳子上，也不接衣服也不起身，干脆自己抖开衣服直接把人包起来，扣了个扣子防止外套滑落，然后一使力，把牧沐从椅子上拉了起来。
　　秦煜城的身体素质很好。
　　外套里残留着他身上的余温，刚一披上，牧沐就感觉他被海风吹得快要没知觉的手臂正欢欣鼓舞，庆贺着温暖的降临。
　　牧沐披着外套被拉着走了两步，停下，把秦煜城往回扯了扯。
　　秦煜城脚步一顿，提醒：“再待着要感冒了。”
　　“不是……”牧沐扭头看了一眼漆黑的海洋，又看向秦煜城，“你不说点什么吗？”或者做点什么？
　　秦煜城听牧沐这么说，心里隐隐浮现出几丝怪异的猜测来。
　　看得出来，牧沐的胆子其实不算小。
　　他能在易安宁和姚宏面前面不改色的演完全程，足以证明这一点。
　　但牧沐就是特别的怕他。
　　好像笃定了他会对他做出什么非常恐怖的事情一样。
　　“你以为我会做什么？”秦煜城问。
　　牧沐闭上了嘴。
　　秦煜城也不催促，拉着牧沐往停车的地方走去。
　　夜市大排档周围总是有一堆闲着没事干的人在这里等着接代驾的活儿，都用不着特意去找。
　　秦煜城拉着牧沐上了车，给陈黎他们去了条消息，说是自己和牧沐先回家了。
　　陈老师发了个理解的表情过来。
　　秦煜城看着陈黎发过来的理解，想了半天没想明白陈黎他理解了个啥。
　　不过算了，这不重要。
　　代驾启动了车子，牧沐缩在后座上，心态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从慷慨赴死转变成了害怕。
　　《曹刿论战》讲得好。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牧沐这都不知道是四五六几十了，刚刚那点破罐破摔的勇气就像是被针戳破了的气球，“噗”的一下，瘪得只剩下了写着勇气的皮，干干巴巴的，一点内容都没有。
　　可恶！
　　之前逼问也是，现在沉默回家也是！
　　这就是秦煜城的攻心之计吗！
　　重生男主竟恐怖如斯！
　　阿宅竖起了衣领，开始开动脑筋，试图揪出点什么东西来自救。
　　呜呜呜。
　　如果能活，我果然还是不想死！
　　秦煜城看着紧靠车门，竖起了他外套的衣领，企图在这小小的车厢内完全把他隔开的牧沐，片刻，收回了视线。
　　牧沐到底为什么害怕他？
　　秦煜城思忖道。
　　他从头到尾，除了不愿意离婚，还逗了逗猫，也没做过什么会被牧沐害怕的事吧？
　　但牧沐对他的戒备和害怕，就好像他随时都会暴起伤人一样。
　　奇了怪了。
　　比起他，姚宏看起来才更像是会暴起伤人的类型吧？
　　柳高明不是也说过，姚宏的黑历史有三分之二是打架搞出来的。
　　那姚宏不比他吓人？
　　但牧沐就是不怕姚宏，牧沐也不怕易安宁，牧沐就是怕他秦煜城。
　　牧沐似乎笃信，他会伤害他。
　　为什么呢？
　　秦煜城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车门把手，看着车窗外。
　　穿越。
　　秦煜城对这个近年来变得炽手可热的词语当然是有所了解的。
　　由此可得，牧沐在此之前，并不在这个世界里。
　　既然如此，牧沐到底为什么会害怕他？
　　牧沐到底是从哪儿了解到他的？又为什么会跟牧家有所联系……
　　秦煜城感到茫然。
　　兜兜转转，最终全都落回了被牧沐避开了答案的那些问题上。
　　代驾平稳的将他们送到了目的地。
　　牧沐飞速下车。
　　秦煜城回到家，给牧沐倒了杯热水，过去敲响了主卧的门。
　　牧沐反锁了门，直接扒掉了假胸，换了身宽松的衣服，拉着梳妆台前的凳子，坐在了门口。
　　牧沐盯着紧闭的门板，大着胆子：“我们就这么聊！”
　　“……”秦煜城端着热水，看着眼前的门板，提醒，“你开门，喝点热水，别感冒了。”
　　牧沐不开。
　　秦煜城看着毫无动静的门把，站在门外沉思片刻，突然就明白了牧沐恐惧的缘由。
　　——他害怕报复。
　　由秦煜城发起的，对“牧沐”的报复。
　　秦先生一下子木了。
　　他想起他刚重生回来那段时间里，对牧沐的防备和讥讽，顿觉头疼。
　　“我不会伤害你。”秦煜城深吸口气，先发制人，“冤有头，债有主，你为什么要把他的罪责揽到自己身上？”
　　牧沐：？
　　你说的什么屁话！
　　你还怪起我来了？！
　　牧沐不敢置信。
　　是谁把人马甲全扒了还装不知道的样子看热闹的啊？！
　　是谁会在未来干出把绿帽连带着私人飞机一起扔进太平洋的事的啊？
　　反正在场就两个人，那不是我，会是谁呢？
　　阿宅冷笑。
　　秦煜城抿着唇，声音低低地：“你不是他，我不会伤害你。”
　　他说完这话，端着热水回到了客厅里。
　　牧沐听到了秦煜城的话。
　　他在门里坐着，指尖勾缠着头发纠结不安。
　　秦煜城这话听着相当的清醒。
　　但牧沐又有点怕他在钓鱼执法，把阿宅骗出去杀。
　　牧沐在门里等了好一会儿，始终没等到秦煜城下一句话。
　　他小小声喊了一句：“秦煜城？”
　　没有人回应他。
　　牧沐连喊了两声，迟疑片刻，打开门锁，小心地开了道缝。
　　门外没人。
　　牧沐又纠结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摘下了门上的铁链插销，趿拉着拖鞋走了出去。
　　秦煜城放在矮几上的水已经由热转温了。
　　牧沐慢吞吞地走过来，在他右手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秦煜城一直拎着的心倏然一松。
　　在牧沐的注视下，他起身去重新倒了杯热水，加了些蜂蜜，递给了牧沐。
　　在谈话的时候，手里握着东西，可以有效的缓解压力。
　　牧沐愣愣地捧住了杯子。
　　牧沐反复确定：“你真的不伤害我哦？”
　　秦煜城点头：“真的不。”
　　牧沐捧着杯子，仍旧不安：“真的吗？”
　　秦煜城指天发誓：“我发誓，我不伤害你。”
　　牧沐默默喝了口蜂蜜水。
　　温度正好，甜度也正好。
　　“说说吧，你是怎么了解到我的？”秦煜城问。
　　牧沐抬眼看向秦煜城。
　　秦煜城看起来相当的平和——其实就是面无表情，但语气刻意的放缓放轻了。
　　“你……”牧沐张嘴想说实话，又突然想起秦煜城坎坷的从前。
　　作者为了凸显秦煜城孤独又强大的人设，挥挥手就让他历经了近三十年的磋磨。
　　那些文字轻飘飘的，落在真实存在的人头上，就是半辈子的苦痛。
　　牧沐抿了口蜂蜜水，实在是说不出“你是一篇网络小说的主角哦”这种话。
　　太轻浮了。
　　用这样的话来揭开一个人所经历的痛苦，实在是太轻浮了。
　　轻浮到牧沐光是想想都会生气的程度。
　　“我的世界跟这个世界很像。”牧沐看着秦煜城的眼睛，“我在另一个世界见过你。”
　　秦煜城微怔，这话里信息太多，漏洞也太多。
　　他直接问道：“那个我，是怎样的？”
　　牧沐抠了抠杯壁，短短的时间里，他的脑子并不能供给他一套完整的剧本。
　　牧沐绞尽脑汁，干巴巴地憋出一句：“他过得不错，事业飞黄腾达。”
　　秦煜城敏锐地察觉到牧沐话里的缺漏。
　　通常对一个人过得好的定义，都是从事业、家庭和身体三方面出发的。
　　看那些祝福语就知道了。
　　事业有成、家庭和睦、身体康健。
　　牧沐只说了事业。
　　可他的人生并不应该只有事业才对。
　　秦煜城垂下眼。
　　看来另一个世界的他的经历，也没有什么太多的区别。
　　也是，都是秦煜城，又能变成什么样去呢？
　　除了可以把控的金钱、事业以外，他根本留不住别的什么，尤其是人。
　　亲生父母也好，养父母也好，妻子也好，朋友也好。
　　他的世界人来人往，像个旅途中供给休憩的驿站。
　　秦煜城看着面前温热的水杯，水面上还冒着丝丝缕缕的水汽，但也马上就要消失了。
　　就像如今坐在他身边的牧沐。
　　那些温柔和快乐总是短暂的来了，又匆匆的走了。
　　牧沐看着秦煜城盯着水杯发愣的样子，有些不太确定地轻声道：“你在难过吗？”
　　秦煜城抬起眼看向他。
　　“没有。”秦煜城否认。
　　虽然他否认得又干脆又快，但牧沐就是觉得秦煜城是在难过。
　　他的悲伤像是热水杯里冒出来的水汽，挡也挡不住。
　　牧沐有点慌。
　　他不知道秦煜城为什么会这样——他没见过秦煜城这样，作者也从不会写他笔下的主角感到悲伤。
　　因为那太软弱了，不爽。
　　牧沐生平最怕直面他人的眼泪——虽然秦煜城并没有掉眼泪。
　　但他看起来就好像是在哭。
　　阿宅一下子坐直了，脑子被秦煜城的低潮搅成了一团浆糊。
　　他磕磕绊绊道：“你……你别难过啊，你以后很厉害的！站在了AI行业的顶峰，谁都动摇不了你的地位！什么易安宁乱七八糟的，不过是个前期小boss！柳高明会给你带来一大笔投资和地皮，你马上就要腾飞了，拳打G省脚踢帝都……”
　　秦煜城愣愣地看向牧沐。
　　“啊对了，你还找回了你的亲生父母哦！”
　　“事业有成，家庭团圆，身体康健！”
　　“所以别哭了。”
　　牧沐说着，伸出两根手指戳上了自己的脸颊，戳出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微笑的弧度。
　　“笑一个吧。”


第四十四章 
　　“——”
　　秦煜城看着牧沐，张开嘴，却发现自己除了短促的气音之外，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想说他真的没哭，心头却酸胀难捱，舌尖蔓延的尽是苦涩的味道。
　　思维像是被拉成了一条直线，什么想法都被牧沐这一句话铲得一干二净。
　　秦煜城阖上了双眼。
　　他这下似乎真的有点想哭了。
　　秦煜城搭在腿上的指尖蜷缩着，心间泛滥着沉闷的酸痛，又或许还夹杂有那么一丝丝的、微妙的窃喜的滋味。
　　牧沐看着陷入呆怔的秦煜城，感到十分的苦恼。
　　牧沐的妈妈曾经这样对他说过：
　　——人并不只有眼睛会流泪。
　　牧沐发愁。
　　他实在不会哄人，因为他自己也没怎么被哄过，家长没教过，孩子自然就不懂这种情感的表达了。
　　当然了，这不是主要原因。
　　主要原因是阿宅真的很坚强，真的很少需要哄！
　　牧沐戳着脸，还扯着笑容，眉头却已经苦恼的皱了起来。
　　看起来滑稽极了。
　　秦煜城好不容易将翻涌的酸涩一点点压回去，才又重新睁开眼，伸手把牧沐折腾自己脸的手扒拉下来。
　　这么漂亮的一张脸，别折腾得那么丑。
　　牧沐没有抽回手，迟疑地看向秦煜城：“你还难过吗？”
　　“我没有难过。”秦先生声音喑哑，还带着些许的鼻音。
　　听声音都要哭了还不难过呢？
　　牧沐心想这大概就是死鸭子嘴硬，阿宅就不这样，阿宅坦诚大方，难过了就直接冲进妈妈房间里要抱抱。
　　不过阿宅有很多年没有难过了。
　　不过也好，秦煜城还能嘴硬，证明他理智还在线。
　　本来牧沐还在想，如果秦煜城情绪实在不好，他就牺牲自己借秦煜城抱一下。
　　拥抱安抚往往是人类出生最初时感受到的第一份亲近的温柔。
　　能够很好的安抚情绪。
　　牧沐也只会这一招了。
　　不过秦煜城看起来并不需要。
　　“好吧，你没难过。”牧沐抽回了手，重新捧上杯子，“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秦煜城沉默片刻，他想问的很多，但现在只觉得无所谓了。
　　他已经能从牧沐的话语中推测出许多东西。
　　比如牧沐应当是在跟他办了结婚证之后过来的，不然不会结婚当天跟他提离婚。
　　又比如他在以后会跟易安宁有冲突，不然牧沐不会连姚宏都不认识反而却关注着易安宁。
　　还有很多线索可以推测出来。
　　但那些纷乱繁杂的线索在此刻突然都变得没有意义起来。
　　哦不等等，还是一点所谓的。
　　秦煜城问：“我的亲生父母是？”
　　牧沐顿时露出得意的表情来，明目张胆的要挟：“等你跟我完全离婚了，我就告诉你。”
　　说完这话，牧沐自己都佩服自己。
　　天呢！这也太聪明了吧！
　　简直就把秦煜城拿捏得死死的！
　　嘻嘻。
　　秦煜城看着得意洋洋的牧沐，感到了几分好笑。
　　其实不知道也没什么。
　　他这么多年下来，也习惯了。同样，他也不觉得自己面对亲生父母，能开口喊出“爸妈”的称呼。
　　先不说家人的态度，秦煜城这么些年，年龄可不是白长的。
　　他早已不是会被感情轻易撼动的青少年了。
　　比起那些无关的往后，他更加希望……
　　秦煜城看着捧着杯子喝水的牧沐。
　　他果然还是更加希望把牧沐留下来。
　　其实离不离婚，对秦煜城而言没什么所谓的。只是除了婚姻之外，他想不到能够将牧沐留在身边的手段。
　　这人跟他非亲非故，是被意外卷入的无辜者。
　　如果不是一纸婚书，牧沐凭什么要留在他身边呢？
　　秦煜城偏头，看了一圈这房子。
　　房子很大。
　　一个人住甚至称得上空旷了。
　　秦煜城之所以没有在养父母留下来的房子里常住，其实并不是因为交通不方便，而仅仅是因为太空荡了。
　　是那种在家里，只能听到自己闹出的动静在回响的空荡。
　　秦煜城喜欢热闹，喜欢烟火气，讨厌失去，讨厌一个人。
　　秦煜城略一思忖，问牧沐：“离了婚你就准备离开是吗？”
　　牧沐一愣，随即大方地点了点头。
　　既然已经说开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他就是准备走。
　　秦煜城顿了顿：“你要去哪？”
　　牧沐拒绝回答：“没想好。”
　　其实已经想好了。
　　牧沐想回山城，他在那里长大。虽然这里的山城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但应该也不会差太多。
　　到时候他给妈妈搞个牌牌，就可以把他之前拍的那些照片都打印出来，跟纸钱一起烧过去了。
　　他都一个多月没给妈妈烧纸了，他有点担心妈妈在下面恰不上饭。
　　秦煜城看得出牧沐没说实话。
　　他觉得牧沐最可能是回帝都去。
　　秦煜城还记得那天晚上喝酒的时候，牧沐定的那个闹钟。
　　牧沐大概还是跟牧家有联系，也许两个世界里，牧沐的爸妈和哥哥没有变化。
　　那牧沐回帝都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了。
　　秦煜城也想得到，凭他自己留不住牧沐，这并不算意外。
　　虽然多少有些被打击到，但秦煜城并没有太过于在意。
　　他只是问：“那你工作怎么办？”
　　牧沐愣了愣，有些疑惑。
　　什么工作怎么办？他完全可以网络办公啊，以前不都一直这么过来的？
　　“你不是给段瑜画了个饼，说要跟他合作搞工作室？”
　　牧沐：“……”啊。
　　确、确实。
　　“你不会要放他鸽子吧？”秦煜城面露谴责，“他前几天还兴冲冲地在打版了。”
　　牧沐愣住。
　　牧沐轻嘶一声。
　　牧沐抠抠手，有些愁。
　　虽然硬要搞网络合作也不是不行，但服装这一行网络合作必然比别的行业麻烦很多。
　　就比如男明星会设计、会打版、会裁剪，这两天还学起了娃娃的妆造。
　　而牧沐会微雕、会蜀绣、会做小饰品，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多少都会一点。
　　段瑜不会的他可以顶上，他不会的段瑜也可以补缺。
　　除此之外，他们还有个陈老师可以抓来帮帮忙——不发工资的那种。
　　陈黎和段瑜必不可能搬走，那他搬走的话，往后不管是制衣还是修改还是素材拍摄剪辑，都非常的麻烦。
　　麻烦到绝对会影响合作的程度。
　　如果合作就此终止的话，牧沐扪心自问，他肯定是找不到另外一个服装设计师来合作的。
　　别问，问就是交际废物，根本不会自己去拓展交友圈。
　　牧沐抠着手。
　　可恶啊！
　　怎会如此！
　　都怪他以前没跟别人合作过，之前竟然压根没意识到这一点！
　　牧沐越想越愁。
　　秦煜城在这种时候就尤其感谢以男明星为主的那几个相声演员的出现。
　　要不是段瑜，他都想不到能拿什么牵住牧沐。
　　“你留下来吧。”秦煜城十分诚恳地提议，“而且你工作室里那些东西不是刚买回来吗？走远了也不好搬。”
　　那倒也没有特别不好搬。
　　比起合作的事，这都是小问题。
　　牧沐开始叹气了。
　　秦煜城看着牧沐想着想着就从抠手变成揪头发，当即伸出手去拯救了牧沐的头发。
　　牧沐抬头看他。
　　秦煜城满脸都写着正直：“我觉得你根本没必要离开，你都在这里有事业有朋友了不是吗？”
　　牧沐：“……”
　　话是这么说……
　　牧沐迟疑：“我再想想吧。”
　　能够得到这样的答案，秦煜城已经非常满意了。
　　秦煜城跟牧沐道了晚安。
　　“……晚安。”
　　牧沐捧着杯子，看着秦煜城进了卧室，茫然地喝着杯子里的蜂蜜水。
　　这一晚上对牧沐来说过于刺激了。
　　现在他独自一人时，脑子直接宣告了罢工。
　　他觉得秦煜城说的，好像确实有点道理。
　　阿宅的思维立刻就被牵着走了。
　　我在这里有事业有朋友了。
　　事业都是次要的，那随时可以干。
　　但阿宅有朋友了！
　　走了的话真的好可惜。
　　牧沐抠抠杯壁，叹气，喝光了蜂蜜水刷好杯子，苦恼的揪着头发回了屋。
　　秦煜城在房间里准备洗漱睡觉了。
　　他看得出来，牧沐并不是一个特别坚定的人。
　　这小笨比整个人就突出了一个随遇而安，像颗随意生长的野草，风来了他倒得比谁都快，风一去他又飞速支棱起来。
　　牧沐唯一坚持的就是离婚跑路。
　　但现在他马甲掉光破罐破摔，秦煜城又明确表示了他不是原主，报复不到他头上之后，跑路这一点就开始摇摇欲坠起来。
　　牧沐洗完澡，换上了睡衣，睡前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发现微信消息多了99+。
　　他一愣，点开微信，发现男明星拉了个群。
　　群名是“老年广场舞编舞群”。
　　群里四个人，段瑜、柳高明、陈黎、牧沐。
　　牧沐点开柳高明最新发出来的语音消息，一点开就听到柳高明放声高歌。
　　“我站在！烈烈风中！”
　　牧沐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男明星发了个小视频出来，小视频里是柳高明顶着他那一脑袋橙红色的头毛，正拎着酒瓶喝海风。
　　牧沐无语。
　　[陈先生]：你跟秦煜城没事了？
　　[沐]：没事了，你们怎么不把秦煜城拉进来？
　　[瑜]：我们现在两男两女，再加个秦煜城阳气太重！
　　牧沐：？？
　　牧沐再一次确认了群列表。
　　明明四个男的！
　　[瑜]：我和柳厉害！两男！
　　[瑜]：牧沐和莉莉！两女！
　　[瑜]：啊哈！完美！
　　[陈先生]退出了群聊。
　　牧沐想了想，也退出了群聊，又见男明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他们拉了回去，并磕头谢罪。
　　牧沐把手机调成静音，放到一边，呈大字型倒在了床上。
　　朋友。
　　牧沐打了个滚。
　　嗨呀！朋友！
　　牧沐脸埋进枕头，把自己傻了吧唧的笑容藏了起来，使劲蹬了蹬腿。
　　诶嘿！
　　真好！
　　牧沐一伸手，卷上被子，喜滋滋地闭上了眼。
　　两个人这一晚上都睡得格外的沉。
　　牧沐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早上九点，他愣了一下，心中一慌，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急匆匆地搞完了洗漱，刚准备把挂在旁边的假胸穿上，才恍惚想起昨晚上自己已经跟秦煜城坦白了的事。
　　牧沐：“。”
　　阿宅放下了假胸。
　　抬眼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摸了摸这一头浓密的长发。
　　反正什么都已经捅穿了，那这头发要不要剪掉呢？
　　牧沐一边摸着，一边想。
　　图方便肯定是剪了。
　　牧沐也嫌每天搞头发麻烦。
　　但是他又有点微妙的舍不得。
　　剪了的话长头发漂亮妹妹就要消失了耶。
　　不过或许会有短发帅气姐姐！
　　好、好像也不错！
　　牧沐这样想着，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对自己形象的设想方向有什么不对。
　　他放下头发，看了一眼手机消息。
　　柳高明在私聊和群@里疯狂滴滴他，结果不但没找到人，还被段瑜骂了。
　　段瑜骂他周末大清早打扰人家夫妻生活，比易安宁还缺德。
　　牧沐：“……”啊这。
　　这个真没有。
　　被骂了的狗勾委委屈屈的自食其力，在群里段瑜和陈黎的指导下，搞了个三明治自己吃了。
　　牧沐放下手机，大喇喇地穿着短衣短裤打开了门。
　　好巧不巧的，秦煜城的房门也正好打开。
　　两人齐齐一愣。
　　秦煜城率先招呼：“早。”
　　牧沐下意识回应：“早。”
　　秦煜城走向厨房，一边走一边问：“早饭想吃什么？”
　　牧沐瞪着秦煜城的背影，有点反应不过来。
　　这好像是头一次，他跟秦煜城相互道早来着？
　　在今天之前，他们的关系虽然也隐约有点缓和的意思，但仍旧像是隔着点什么。
　　别说道早了，他们彼此之间的交流都不算特别多。
　　秦煜城总是在试探，而他总是在因为秦煜城的试探而胆战心惊。
　　啊，这么说来，昨晚上秦煜城也跟他说了晚安。
　　牧沐愣愣地看着秦煜城。
　　这只是非常微小的日常的变化，但对牧沐来说，这样细小的变化却异常的明晰。
　　因为他都好久没跟别人有过这样的互动了。
　　能够相互道早与说晚安，那得是早上和睡前都会有所交流的人。
　　这样的人，那得多亲近啊！
　　阿宅早就没有这样的对象了。
　　秦煜城没等到牧沐的回答，脚步停下扭头看向发愣的牧沐：“怎么了？”
　　牧沐回过神来，想了想：“想吃水饺，我记得冰箱里有速冻的，香菇猪肉馅，你不忌口吧？”
　　秦煜城点头：“你叫一下柳高明？这个点他应该饿坏了。”
　　牧沐抬脚走出房门，跟在秦煜城背后：“他自己吃过了。”
　　秦煜城往厨房走：“他跟你说了？”
　　牧沐没有设防，随口答道：“他在群里说了。”
　　秦煜城脚步一顿：“群？你们有群？”
　　牧沐一愣，意识到自己说漏嘴，目光一飘：“呃……嗯、就……昨晚上男明星拉了个。”
　　“还有男明星？陈黎是不是也在？”秦煜城垂眼，“你们孤立我？”
　　牧沐：“……我没有，你去骂男明星。”
　　秦煜城才不管男明星怎么样。
　　他就盯着牧沐，声音低低地：“你也不拉我进去。”
　　牧沐张了张嘴，看着低落下来的秦煜城，干巴巴地解释：“……我昨晚上睡着了。”
　　秦煜城定定地看着他，转身进了厨房。
　　牧沐满脸痛苦，扭头回了房间，把手机摸出来，拉秦煜城进了群。
　　秦煜城从冰箱里取了速冻水饺出来，刚烧上水，就看到放在一边的手机上弹出了一条消息推送。
　　老年广场舞编舞群
　　[瑜]：？
　　秦煜城挑挑眉，若有所思。
　　他似乎是发现了牧沐的软肋？
　　这小笨比，简直心软得一塌糊涂。
　　牧沐拿着手机坐在了餐桌边上，看着人数从4变成了5的微信群，以及在群里发问号的男明星，不禁陷入沉思。
　　我感觉我好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绑架了，身体竟不受控制的做出了这种行为！
　　群里慢吞吞冒出了一条消息。
　　[秦先生]：孤立我？
　　牧沐看着作为群主当场社死疯狂解释的男明星，直接双手合十。
　　朋友就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希望男明星平安无事。
　　作者有话要说：　　阿宅：简直就把秦煜城拿捏得死死的！
　　秦先生：简直就把阿宅拿捏得死死的！


第四十五章 
　　鉴于马甲已经一件不剩了，牧沐当机立断，吃完早饭就准备去买自己该穿的衣服。
　　小裙子虽然漂亮，但下半身还是凉飕飕的，没有安全感！
　　秦煜城看着牧沐刷了碗揣着手机就要出门，喊住了他：“你要去工作室吗？”
　　“不是，我去买衣服！”牧沐一边换鞋一边说道，“我不想穿裙子了！”
　　秦煜城拿上车钥匙：“我开车送你。”
　　牧沐扭头看了秦煜城一会儿，最终点了点头，小声嘀咕：“谢谢。”
　　“不用。”秦煜城说，“反正今天是周末。”
　　秦煜城跟牧沐下了车库。
　　牧沐在后座和副驾驶座上犹豫了一会儿，最终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他听过一种说法。
　　是说，朋友开车送你的时候，如果人数不多，最好是坐副驾驶座，因为坐后座会显得人家像是给你打工的司机似的。
　　牧沐也不知道这话有没有道理，因为他实在不怎么与人交际，对这种人际关系中的所谓“潜规则”一窍不通。
　　但坐副驾驶确实是比坐后座要显得关系亲近一些。
　　至少从距离上来看是这样。
　　秦煜城看到牧沐坐进副驾驶，愣了一下，在牧沐侧身系安全带的时候忍不住笑了一声。
　　牧沐抬头看他：“？”
　　秦煜城摇头：“我想起高兴的事。”
　　牧沐奇怪地看他一眼，扣上了安全带。
　　“去那个商场买？”秦煜城问。
　　“不去商场。”牧沐打开手机导航，把手机放到了车载手机支架上，“去批发市场。”
　　秦煜城微怔。
　　他扫了一眼导航，启动了车子。
　　批发市场在老城区。
　　这里的建筑规划杂乱无章，违章建筑嚣张无比的四处支棱着，车道不宽，人来人往。
　　小吃摊的油烟和胡乱奔跑的小孩交织在一起，到处都是生活的味道。
　　牧沐到了这种地方如鱼得水。
　　他一下车就蹿进批发市场里，飞快的摸进了他想要的店里。
　　这实在出乎秦煜城意料，牧沐家里那么有钱，实在看不出他会对这样的地方这么熟悉。
　　秦先生捻了捻指尖，感到几分意外。
　　牧沐完全把秦煜城的想法抛到了脑后。
　　在批发市场，涤纶白T十块钱两件，买二十件还送三件，不过人家都是一百件起批。
　　牧沐稍微谈了谈，赠品从三件减少到了一件，但好歹是同意给他批二十件了。
　　接着裤子也以差不多的价格拿下，是比较宽松的运动短裤，什么颜色的都拎了一条，老板看他长得俊，还给他搭了两条直筒束脚长裤。
　　衣裤全都是买的XL码。
　　衣服嘛，买大不买小，大了可以做做收腰卷一下裤腿，小了就费劲了。
　　店主问：“小姑娘这是要去摆摊吗？”
　　“我自己穿的。”牧沐付了钱，费劲的拎上了四十多件衣裤。
　　秦煜城站在一家零食批发超市的门口，盯着一箱一箱的咪咪虾条看。
　　这是小时候常吃的零食。
　　他余光瞥见那边牧沐走过来的身影，偏过头去，就看到牧沐一手拎着一个大黑袋子，像只企鹅一样笨拙地左右摇晃着，慢吞吞地往前走。
　　在秦煜城上前帮忙拎袋子之前，牧沐率先顺着他站的地方看到了一箱箱的咪咪虾条。
　　“这个挺便宜的。”牧沐说，“我记得是两毛一包的批发价，一箱有个五十包吧。”
　　“我来拎吧。”
　　秦煜城拿过牧沐手里阻碍他走路的两个大黑袋子，像是接过了两张纸一样轻松。
　　牧沐呆住。
　　不愧是撸铁猛男，轻易就做到了阿宅做不到的事！
　　“你看起来对这里很了解。”
　　“还行吧，我对便宜东西都很了解。”牧沐答道，上前去跟老板砍起了价。
　　牧沐在与人交际这一方面实在不怎么样，但砍价那一套可熟练无比。
　　问就是生活所迫，么得办法。
　　牧沐最终以一毛八一包的价格买了两箱咪咪虾条，老板还搭了一盒大大泡泡卷给他吃着玩。
　　秦煜城叹为观止。
　　“还有什么想买的吗？”牧沐问，“里边应该还有一些便宜绿植卖，你要不要看一下？”
　　“不了。”秦煜城摇了摇头。
　　“那咱们先把东西送回车里，去看看花盆吧？家里的山地玫瑰前些日子生花箭我给砍了，还有别的已经叶插了的肉肉，过些时间都得换大点的盆。”
　　秦煜城看着牧沐抱着两箱咪咪虾条，一边走一边认真数着家里需要补的货。
　　周围人来人往的喧嚷热闹无比，他们的脚步不疾不徐。
　　秦煜城一时有些恍惚。
　　有多久了？
　　这种平凡、温柔又缱绻的时光，有多久没有映照到他身上了？
　　秦煜城的目光落在牧沐身上，希望时间就那么无限拉长下去的渴盼陡然攀升，迅速占据了他的内心。
　　“等会儿回去路上顺道买个菜，今天心情好！叫上柳高明，中午来不及了，下午我要做大餐！”牧沐脚步轻快。
　　秦煜城抿抿唇：“好。”
　　牧沐哼着歌，喜滋滋地跟秦煜城一起把衣服和零食抱回了车里。
　　这种讲话不再需要过脑子的轻松滋味，阿宅已经许久没有感受到了。
　　牧沐心情好得飞起！
　　秦煜城看着牧沐眉眼含笑的样子，有些懊恼。
　　在今天之前，他就没见过牧沐这样神采飞扬的松快模样。
　　在他面前，牧沐总是本能的端着，哪怕他脸上的表情并不能掩盖他内心丰富的波动，但那些都是狐疑、防备、惧怕的痕迹。
　　早知道牧沐放松之后会这样开心，他就应该早点戳破那层窗户纸。
　　秦先生轻啧一声。
　　牧沐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想了想，犹觉不够：“再问问男明星和陈老师晚饭有没有空，做了大餐人多一点好，免得浪费。”
　　“好。”秦煜城觉得什么都好。
　　就连牧沐美滋滋地在群里发出了邀请，指尖敲在手机屏幕上“哒哒哒”的节奏都格外好听。
　　……
　　牧沐的好心情持续到周一的清早到达了一个顶峰。
　　吃完了早饭，送走了柳高明，牧沐就拿了一式三份的离婚协议书，亦步亦趋的跟在秦煜城后边，生怕一个不注意这哥们儿就跑了。
　　秦煜城确实有些不情愿。
　　不情愿得连脸上表情都冻住了。
　　牧沐看看秦煜城的表情，叹气。
　　倒也不是不能理解秦煜城的心情！
　　牧沐想。
　　那么大一老婆，说没就没了，这换谁心情都好不了。
　　虽然那老婆本来是个黑寡妇吧，但那也是老婆不是？
　　牧沐拿着协议书，拍了拍秦煜城的肩，语气沉痛，脸上笑容却压都压不住：“好兄弟，欢迎回到千万光棍的行列！相信自己，你并不孤独哈！”
　　这话说的有那么点幸灾乐祸。
　　秦煜城实在看不得别人在他面前这么嘚瑟。
　　秦先生慢吞吞地把刷好的碗放回碗橱：“你得意什么？你不也是光棍。”
　　“我至少曾经拥有过。”秦煜城反问，“你有过吗？”
　　阿宅一哽。
　　可、可恶！
　　杀人不过头点地！
　　好恶毒的秦煜城！
　　牧沐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离婚协议书，灵机一动：“我怎么就没有过？”
　　阿宅对上秦煜城的目光，晃了晃手里的离婚协议书，超大声：“这不是拥有过吗！”
　　秦煜城：“……？”
　　秦煜城不可思议的看着牧沐。
　　“你跟姚宏或许很有共同语言。”秦煜城顿了顿，“噢，男明星也是。”
　　秦煜城真的很少见到这种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招数。
　　但最近短短的时间里，他先后见识了姚宏和段瑜，今天又见识了牧沐。
　　这些人可能是思想出现了什么滑坡，骂别人都要把自己也给骂进去。
　　秦煜城看了一眼牧沐身上的衣裙：“怎么又穿回裙子了？”
　　“为了你的声誉着想。”牧沐觉得自己当真十分体贴。
　　秦煜城心想那倒也不必。
　　牧沐穿回男装之后，那一头长发也仍旧会让人迟疑到底应该喊他先生还是女士。
　　这种中性的脸，大概只有把头发做成男性的造型，才会让人毫不犹豫地喊出“先生”的称谓来。
　　但秦煜城还是很喜欢牧沐这份没什么卵用的体贴。
　　他擦干手：“走吧。”
　　牧沐两眼晶亮，转头拎上包跟了上去。
　　秦煜城开着车到了民政局。
　　协议离婚的程序相当的简单，出具了相关的手续和证件之后，他们得到了一个凭证条条，30天后两个人一起拿着凭证条过来，就可以正式宣布婚姻结束了。
　　秦煜城看着牧沐防贼似的把他们两个的凭证都收起来，缺德道：“如果我反悔……”
　　牧沐飞速截断：“不行！！！”
　　声音超大。
　　秦煜城看着牧沐，突然又有点怀念对方怂唧唧的时候了。
　　那时候多乖啊。
　　反驳都像是小奶猫伸爪子打人，还不敢弹出指甲。
　　哪像现在。
　　一逗就龇牙。
　　“行吧。”秦煜城收回目光，“我接下来去上班了，你去哪？”
　　“我也去上班。”牧沐扣好包，几步走到秦煜城身边，跟上了他的脚步。
　　“那我送你。”
　　“谢啦！”
　　两人一边聊着天一边走出民政局。
　　牧沐哼着分手快乐，恨不得坐时光机直接快进到30天之后。
　　秦煜城看了看外边毒辣的太阳，没有半点实感。
　　大概是因为——牧沐仍旧站在他的身边。
　　生活似乎并没有因此而起什么变化。
　　秦煜城收回视线，正准备继续跟牧沐讲刚才的话题，就听牧沐唱到了“你可以找到更好的”。
　　秦煜城平和的心态霎时一滞。
　　牧沐疑惑地转头看他，结果还没看到秦煜城的脸色，就看到民政局门口刚从车上下来的三个人。
　　牧沐一伸手，扯住了秦煜城的衣袖。
　　“是易安宁他们！”牧沐小小声跟秦煜城咬耳朵。
　　温热的气息轻抚过耳廓，过电般的酥麻几乎让小半边的身躯都失去了控制。
　　秦煜城忍不住抬手捏了捏泛起痒意的脖颈，目光轻飘飘地落在了那边三个人身上。
　　姚家两兄弟，加上易安宁。
　　牧沐往秦煜城背后躲了躲：“他们来民政局干什么啊？”
　　秦煜城语气平静：“来问一些事吧，易安宁家最近可不安宁。”
　　那不都是你干的好事？！
　　牧沐无语。
　　秦煜城偏头看牧沐：“你躲什么？”
　　“我怕了易安宁了。”牧沐小小声，“我觉得每次遇到他就没好事！”
　　秦煜城挑挑眉，转回视线，看向了那一行三人。
　　易安宁明显也发现了他，脸上挂着惯常的笑容，拽了拽姚宏，示意姚宏看秦煜城他们。
　　姚宏看到牧沐的时候一愣。
　　他抬头看了看民政局，又看了看站在大门口的秦煜城和牧沐，脸上一下子就笑开了花，大步朝牧沐他们走去。
　　易安宁忍不住叹气，对姚池说道：“你哥也太好使了。”
　　姚池不理他，抬脚跟了上去。
　　姚池并不怎么喜欢易安宁，他始终觉得是易安宁带坏了他哥。
　　毕竟他小时候背的锅如果细细去分，大约三分之一是姚宏自己冲动，三分之二是易安宁唆使他哥冲动。
　　这人坏得很。
　　易安宁也习惯了姚池不搭理他，慢吞吞地跟了上去。
　　他们刚靠近，就听姚宏无比嚣张地问：“两位来民政局做什么？”
　　那语气格外的欠揍。
　　牧沐扯着秦煜城的衣袖，只想开溜。
　　别搞笑了，这里一个是作者指定绿帽，一个是已收录邮票，还有一个是试图勾搭他的新芽。
　　要不是他跟秦煜城已经捅穿了窗户纸，那现在的场面可真是美不胜收。
　　天呢！
　　秦煜城头顶都能抓羊了！
　　秦煜城被牧沐揪着衣袖往后拖，但撸铁猛男下盘极稳，巍然不动。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姚宏，说：“反正跟你们的目的不一样。”
　　姚宏一顿。
　　秦煜城对姚宏没什么兴趣，但对易安宁仇恨值仍旧相当的高。
　　他语气平静地阴阳道：“易先生家最近一定非常繁忙吧？都需要易先生和朋友亲自来民政局跑一趟了。”
　　姚池看着秦煜城，弯了弯嘴角。
　　他对秦煜城的印象分又拔高了不少——因为秦煜城跟易安宁对着干。
　　易安宁皮笑肉不笑：“比不上需要夫妻亲自来民政局走一趟的秦老板繁忙。”
　　“易先生谦虚了，我心甘情愿。”秦煜城慢条斯理，伸手揽住牧沐的肩，“我们正准备领养一个孩子，所以百忙之中也必须要抽空来咨询一下。”
　　牧沐：Σ？！
　　什？！
　　牧沐愣了两秒，然后迅速反应过来。
　　人分亲疏远近！
　　他现在得帮秦煜城撑腰才行！
　　于是牧沐昂首挺胸地站在了秦煜城身边。
　　输人不输阵！
　　易安宁脸上笑容一僵：“秦老板说笑了，牧沐家里怎么会允许你们这么做？”
　　秦煜城反问：“为什么不？”
　　易安宁被他这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气到：“牧家会准他们家小儿子跟一个男人结婚还领养小孩？别开玩笑了。”
　　姚宏一愣：“？你说什么？”
　　姚池也是一愣。
　　等等？
　　谁家？
　　什么小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　　姚池：@学长@学长@学长@学长，出大事了！


第四十六章 
　　牧沐看看愣住的姚家两兄弟，根本不觉得易安宁的行为对他有什么影响。
　　果然遇到易安宁就没好事。
　　此时阿宅心中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打哈欠。
　　开玩笑，秦煜城面前抖马甲的事情他都经历过了，还怕姚宏这区区一个前男友？
　　呵。
　　不过区区前男友罢了。
　　牧沐看了一眼易安宁，面露不屑。
　　弱鸡！
　　根本不值一提！
　　易安宁顿时更气了。
　　他先前就知道自己八成是入不了这位小少爷的眼了，既然如此，他得不到的，区区一个秦煜城，凭什么？
　　但秦煜城就是跟这小少爷搞上了。
　　他竟然不仅有了所谓的婚姻，还准备养孩子了？
　　易安宁简直怄死了！
　　跟单纯是羞耻心阈值被强行刷低的牧沐不同，秦煜城本身就比牧沐胆大能说得多，更不是会轻易认输的性格。
　　他看着易安宁，装模作样的露出一个关切的微笑来：“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有独立自主担负人生的能力，正常的家庭关系是尊重彼此，为什么不同意？”
　　牧沐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秦煜城。
　　这话说得可真够高明的。
　　阴阳怪气易安宁是个靠家里恰饭没断奶的巨婴，还暗示他们的关系经过了家里人同意。
　　但细品一下，这话里压根就没有就“家里人同意我们结婚养娃”这事进行一个正面肯定。
　　阿宅拍案叫绝！
　　牧沐听得懂，但要他自己想到这话然后说出来，那肯定是说不出的。
　　他想都想不到。
　　易安宁脸上笑容都挂不住了。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秦煜城。
　　他旁边姚家两个兄弟，一个不爱搭理他，一个是傻的根本帮不上忙。
　　他们的友情在这种时刻显得极其塑料。
　　秦煜城完美抄袭了易安宁平时的笑脸，虚假地对他客气道：“我们接下来还有工作，不打扰几位了。”
　　他揽着牧沐的肩，走下了民政局的楼梯。
　　姚宏傻了。
　　情况不对，兄弟。
　　他这样嚣张的走上来打招呼，可不是为了听这个的！
　　你品品这关键词。
　　已婚夫妻。
　　民政局。
　　这他妈难道不是要离婚？！
　　结果竟是领养孩子？！
　　民政局还有这用？！
　　可恶！他是上来凑秦煜城和牧沐离婚的热闹的啊！
　　不应如此！
　　他转头看向易安宁：“你刚刚说什么？什么小儿子？”
　　易安宁瞥这傻子一眼，懒得理他，抬脚走进了民政局。
　　谈了个恋爱连别人性别都没搞清楚的傻逼不足与谋！
　　秦煜城坐进车里，打了个喷嚏。
　　牧沐系着安全带抬眼看他：“感冒了？”
　　“没有。”秦煜城摇头，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民政局门口，“可能是正骂我呢。”
　　牧沐：“……？”
　　这不是你自找的吗！
　　秦煜城看着牧沐扣好安全带，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说：“我今天下午约了姚池谈合作，可能不回家吃饭了。”
　　牧沐：“哦好。”
　　怪不得刚刚没有阴阳怪气姚宏，原来跟人家弟弟有合作要谈。
　　那易安宁就不一样了，易安宁的事业跟秦煜城完全对冲，就算是打得头破血流也没什么关系。
　　牧沐有点担心：“你们不会打起来吧？”
　　秦煜城握着方向盘，觉得牧沐的思维方向有点奇怪：“竞争对手罢了，怎么会打起来？”
　　牧沐小声说：“我看过几个新闻，商业竞争对手之间，就，抢公章，拔网线，上拳头，猛得很！”
　　秦煜城：“？”
　　未曾设想的商战手段增加了。
　　“你的世界……”秦煜城斟酌了一下词汇，“很精彩。”
　　阿宅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秦煜城：“……”
　　倒不是夸奖。
　　算了。
　　秦先生觉得这小笨比一直这样乐观也挺好。
　　看着就让人觉得快乐。
　　姚池看着秦煜城的车驶离视线范围内，面上不显，心中尽是茫然。
　　他觉得他好像知道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原来不是妹妹，是弟弟。
　　怪不得学长说他没有妹妹。
　　姚池抬脚，跟着他哥一起进了民政局，看着他哥急吼吼的找了个窗口问刚刚秦煜城和牧沐是过来干嘛的，结果被窗口的小姐姐微笑告知这属于他人隐私，无可奉告。
　　比起姚宏的跳脚和易安宁的不安宁，姚池坐在等候区的凳子上，心情十分平静。
　　他觉得牧泽真是个非常宽和温柔的人，竟然能坦然接受弟弟作为一个女孩子跟人结婚，还准备养一个孩子。
　　宽大包容，怪不得这么优秀。
　　姚池佩服不已，并给牧泽发去了一条消息。
　　[池塘边]：真厉害啊，学长！/拇指
　　牧泽没有回复，大概是工作正忙。
　　姚池却心满意足，对于放下家里在Z市的基本盘，去给牧泽打工这件事，有了更足的信心。
　　跟这么温柔的人相处，一定会很舒服。
　　秦煜城把牧沐送到了公寓楼下，目送着牧沐进了楼，自己去了公司。
　　午后下了一场骤雨。
　　今天男明星没有来。
　　牧沐的第一个视频已经进入了剪辑的尾声。
　　在骤雨停歇后，牧沐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和肩颈，拿上相机下了楼。
　　他需要去拍摄一些用来过渡的画面。
　　雨后初晴，刚刚降下了一些温度的外界或许恰恰合适。
　　牧沐脖子上挂着相机，揣了个手机就出了门。
　　被暴雨冲刷过的Z市变得清凉了不少。
　　天际层叠的铅云还未褪去，牧沐搭了个公交，直奔入海口。
　　入海口周围游人如织。
　　牧沐四下搜索，找了个高处，微微踮脚探出身子，贴着路边绿化带中争相开放的鸡蛋花，将花托着人潮与海潮的画面纳入了取景框里。
　　牧沐今天穿了件大印花短T配米色长纱裙，长发因为身体前倾而垂落着，发尾微卷，被海风吹拂着轻轻飘起来，像是锦缎的细丝。
　　牧沐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快门响动。
　　他循声转头，正对上了一个镜头。
　　牧沐眉头皱起来。
　　举着相机的人是个剪着板寸的男孩儿，看穿着应该是大学生或者游客。
　　简单的长T运动裤，踩着双运动鞋，长得清爽阳光。
　　牧沐抿着唇：“不好意思，麻烦删一下照片。”
　　男孩儿一愣，手忙脚乱地摆了摆手：“不、不好意思！我这个是拍立得，没有底片的！”
　　牧沐微顿，下一秒就看到男孩子手里的相机缓缓吐出了一张相纸。
　　相纸上的画面是牧沐踮着脚去取景的模样，美人与花相得益彰。
　　男孩子取出那张相纸，抬脚走过来，支吾：“……这、这个给你。”
　　牧沐微怔，伸手接过了那张相纸，低头看了看。
　　拍得还挺好。
　　男孩子见眼前的漂亮姐姐收下了他递出去的相纸，耳尖泛红，深吸口气，鼓起勇气：“我、我可不可以请你喝杯咖啡？”
　　牧沐抬眼：“？”
　　男孩子指了指一旁的咖啡厅，紧紧地握着手里的相机，磕磕绊绊：“我想跟、跟你认识一下。”
　　牧沐：Σ？！
　　天呢，阿宅竟也有在大街上被搭讪的一天！
　　唉。
　　都怪阿宅太好看了。
　　牧沐唏嘘。
　　但不好意思呢。
　　牧沐委婉拒绝：“我还有事。”
　　男孩子愣住：“哦、哦，这样啊……”
　　牧沐点点头，晃晃手里的相纸：“这个拍得很好看，谢谢你了。”
　　回头也可以烧给妈妈，牧沐想。
　　以前妈妈总嫌他是个男孩子，看着别人家香香软软的女儿就酸得要命，这张照片倒是可以给妈妈开开眼！
　　这样基本就相当于同时拥有了儿子和女儿，妈妈必定狂喜！
　　牧沐觉得自己简直体贴极了。
　　他拿着相机，转头继续找合适的取景。
　　男孩见他不是马上要离开，两眼一亮，抬脚跟上来，问：“你也喜欢摄影吗？”
　　“……”牧沐顿了顿，“算是工作。”
　　男孩子红着脸，开给牧沐提起建议来。
　　牧沐并不是专业搞这个的，他略一迟疑，还是选择了接受对方的帮助。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牧沐飞速捡起了他作为桃宝店主的缺德。
　　能得寸进尺就不要原地踏步！
　　阿宅冲阿！
　　秦煜城和姚池坐在入海咖啡厅里，两人面对面，目光却都凝固在了楼下的两道身影上。
　　他俩目睹了牧沐举着相机到处找画面，然后被搭讪接着就与人并肩聊天的全过程。
　　姚池：“……”啊这。
　　姚池偏头瞅了一眼秦煜城，一时间没敢吭声。
　　秦煜城看着牧沐的举动，理智上非常准确的分析出了牧沐现在在干什么。
　　看样子是在跟那个小男生学摄影手法。
　　牧沐对汲取自己需要的新知识这件事，一向都是相当积极热衷的。
　　这一点秦煜城倒是完全能理解。
　　但两个人的距离是不是太近了点？
　　姚池觉得秦煜城沉默的时间实在有点久了。
　　他忍不住出声：“秦先生，你要不要去处理一下私事？”
　　秦煜城转回视线：“……不必。”
　　姚池闻言，又看了看楼下。
　　那俩人已经在楼下的露天区坐下来了。
　　姚池：“……”
　　真、真的不必吗？
　　牧沐对于摄影的了解全都来源于网络教程，但这位男生是正儿八经学过的。
　　“摄影的诀窍就是多按快门！特意取景会显得僵硬，而画面故事通常都是抓拍来的。”男孩子侃侃而谈，“我通常看到漂亮的画面就会直接按快门……”
　　他说到这里，看了一眼低头敲手机的牧沐，一下子停了下来，小声嘀咕：“抱歉，我是不是讲得太无聊了？”
　　“？”牧沐茫然抬头，“嗯？没有，我只是在做笔记。”
　　牧沐竖起手机，给男孩子看他刚刚敲字的备忘录。
　　男孩子愣了一下，顿时一咧嘴，笑起来比阳光还灿烂。
　　于是他继续滔滔不绝。
　　牧沐做着笔记，寻思这一趟出门可太他娘的值了。
　　希望以后出门都能有这等收获！
　　一杯咖啡结束，牧沐招来服务生续杯。
　　男孩子吞吞吐吐：“……那、那个，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哎？”牧沐恍然，弯出个笑来，“我叫牧沐。”
　　秦煜城在楼上，目光往下一撇，就看到了牧沐的那个笑容，接着，那个男孩子拿出手机靠近牧沐的手机，一看就是在交换微信。
　　秦煜城：“……”
　　姚池：“……”
　　秦煜城面无表情。
　　他不确定自己心里翻涌的不痛快是什么，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牧沐上午出民政局的时候唱的“分手快乐”。
　　——你可以找到更好的。
　　秦煜城握紧了手里的咖啡杯。
　　他能不能找到更好的不好说，但牧沐一定可以找得到。
　　牧沐找到更好的，下一步是不是就是将他抛到一边，毫无负担的奔赴新的阶段去了？
　　思及此，秦煜城心里顿时腾起了一股燥热，从喉间一路烧进心里。
　　他紧抿着唇，片刻，终于再难按捺，“噌”地起身。
　　“我去处理一下私事。”秦先生冷静地说道。


第四十七章 
　　秦煜城脚步飞快。
　　姚池看着他表面浑不在意，实际一步跨下了三个台阶，全身上下除了表情以外，每一处都透着肉眼可见的急切，眨眼就消失在了楼梯口。
　　看起来，秦煜城真的相当重视这段感情。
　　真好。
　　姚池看了一眼手机。
　　微信上学长的消息有点无情。
　　[牧泽]：不要发无关紧要的消息。
　　看来工作是真的很忙。
　　姚池默默地收回了准备给牧泽讲他弟弟甜蜜婚姻生活的手指。
　　姚池读的书多且杂。
　　他忘记在那本书里看到过一个说法：爱情具有排他性。
　　哪怕出现在彼此身边的其他人并没有什么威胁，也会让人产生领地被入侵的危机感。
　　他坐在楼上，看着秦煜城秒秒钟出现在了楼下的露天区，走到牧沐所在的那一桌，敲了敲桌面。
　　牧沐正准备接受微信好友，察觉到身边的光线一暗，便顺着声音抬起头。
　　秦煜城垂着眼，与他对上了视线。
　　“？”牧沐一惊，“你怎么在这儿？”
　　“跟姚池约在这里谈事情，二楼。”秦煜城说着，看了一眼愣住的男孩子，“这位是？”
　　“新认识的……”牧沐卡壳，一时有些不知道应该怎么介绍这位年轻弟弟。
　　他思考片刻，说道：“摄影爱好者。”
　　秦煜城扫了一眼牧沐手上的相机。
　　是他送的那台。
　　“介意我坐这吗？”他问。
　　牧沐直接伸手给秦煜城拉开了椅子，以此来代替回答。
　　他转头，给那位新认识的男孩子介绍：“这位姓秦，是我的……”
　　“丈夫。”秦煜城直接插话。
　　牧沐：“？”
　　男孩子：“？！”
　　秦煜城半点不心虚。
　　他伸出手臂，搭上了身旁牧沐所坐的椅背，身体前倾，向他微微侧过去。
　　牧沐偏头看向秦煜城。
　　秦煜城的脸距离他相当的近，近到他鼻尖都嗅到了秦煜城身上染着的咖啡的醇香。近到他可以清楚的看到秦煜城锁骨间波洛领结皮革的纹理。
　　这是个非常暧昧的姿势。
　　有若隐若现的距离，却又缱绻的贴近。
　　牧沐放在桌上的手指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倏然蜷缩起来。
　　他有些慌张地转回头，含糊地应了一声：“……是的。”
　　牧沐看得出这个清爽弟弟是想跟他发展粉色感情，但他并没有这方面的意愿，秦煜城愿意当工具人也好，直接从根源上掐断这个弟弟的念头。
　　男孩子如遭雷击。
　　秦煜城却心情极佳。
　　他瞥一眼牧沐。
　　凑近了看，牧沐的皮肤极好，白且细嫩，透着健康的红润，连嘴唇的纹路也细腻漂亮得不像话。
　　秦先生喉间一滚，舌尖擦过稍显尖锐的犬齿，转头招来了服务生买单。
　　“这杯咖啡我请了。”秦煜城说着，直起身来。
　　他宣誓过主权，打碎了少年的梦，以一副人生赢家成功人士的姿态站起身来。
　　“姚池还在等我。”
　　“嗯？哦。”牧沐点头，看着秦煜城走进咖啡馆，抬头看了一眼二楼。
　　防窥玻璃让他根本看不清里面，但牧沐还是意思意思的向二楼挥了挥手。
　　在楼上的姚池一愣，本能的回应着也挥了挥手之后，才意识到对方应该是看不到他的。
　　但姚二先生心情却一下子飞扬起来。
　　不愧是学长的弟弟，真周到啊！
　　牧沐收回视线，偏头看向了蔫哒哒的清爽弟弟。
　　牧沐：“。”
　　阿宅感觉自己的双手沾满了少年春心破碎的鲜血！
　　但没办法呢，少年。
　　人总是要经历这种奇妙的错误，这也是成长的一环！
　　牧沐唏嘘着，被秦煜城这么一打岔也不好再继续拿人家小弟弟当工具人了。
　　“跟你聊天很开心。”牧沐给弟弟发了张好聊卡，拿起桌上的相机，“我该继续工作了。”
　　清爽弟弟失魂落魄的看着漂亮姐姐拿着相机离开了自己的视线。
　　过了好一会儿，他拿起手机，才发现漂亮姐姐连他的微信都没加上。
　　怎会如此！！
　　清爽弟弟微妙的感觉到自己好像被白嫖了。
　　要不是没有被骗钱，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遇到了仙人跳。
　　这仙人局做得属实太标准了，令人不得不怀疑！
　　牧沐学以致用，快门咔擦个不停，到了夕阳落下的时候，他站在沿海风光带的堤岸上，将落日余晖之下的海洋与城市录进了储存卡里。
　　秦煜城今天回家不算早。
　　但牧沐比他更绝一点，因为急着剪视频，再加上还要补拍一条海上日出的镜头，牧沐直接准备在工作室通宵。
　　秦煜城一大清早就爬起来，拎着煲好的小米粥，路上买了两根油条一个茶叶蛋，驱车赶往了牧沐的工作室。
　　他知道牧沐早上喜欢吃个鸡蛋。
　　秦煜城到的时候，牧沐脖子上挂着相机，缩在沙发床上，抱着个靠枕睡得正香。
　　秦煜城将他带来的早餐放到了裁剪台上，走到了床边，垂眼看着睡得浑然不觉的牧沐。
　　沙发床没打开。
　　牧沐缩成一团，看着有点委屈。
　　他换了身宽松的T恤短裤，因为睡姿并不安稳，T恤长长的衣摆都被掀起来一半，露出了一线腰，随着他的呼吸轻微的起伏着。
　　散乱的长发被捋到了身后，靠枕将他的脸遮住了大半，却暴露出了线条漂亮的脖颈；在安宁到有些静谧的环境中，仿佛能看到白皙皮肤之下，动脉随着心跳一下一下的鼓动。
　　秦煜城注视着牧沐。
　　他只是安静地躺在这里睡着了，都仿佛充满了生机一般的热闹。
　　秦先生俯下身，贴近了这一团勃勃的生机。呼吸间捕捉到对方身上似乎隐约有玫瑰的香味，还有清晨特有的湿润沁凉的气息。
　　秦煜城抬手，推了推牧沐。
　　被他打扰睡眠的人抱着枕头往沙发里缩了缩。
　　但也缩不到哪去。
　　沙发就这么点大。
　　秦先生无情的弄醒了牧沐，对上牧沐茫然惺忪地睡眼，指了指桌上的袋子。
　　“吃早饭，吃了早饭再睡。”
　　牧沐愣了两秒：“……妈？”
　　秦煜城：“？”
　　牧沐把靠枕扔到一边：“我好像幻听了，你刚刚是不是说了‘吃了早饭再睡’？”
　　秦煜城垂眼看他：“说了。”
　　牧沐飞速改口：“爹咪！”
　　秦煜城：“？？”
　　牧沐十分感动。
　　天呢！
　　我再也不偷偷骂秦煜城了！
　　他好温柔哦！还会关心阿宅给送早饭！
　　可怜天下父、可怜天下男主心！
　　牧沐跑进洗手间里洗漱，心想要早知道抖掉马甲是这待遇，我他妈就该见面直接脱衣服！
　　狗日的。
　　亏大了兄弟们！
　　秦煜城皱起眉来，总觉得刚刚牧沐嘴里喊出来的不是什么好话。
　　牧沐洗漱完，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
　　他的工作室跟段瑜那个工作室的规整宽敞不同，他的工作室一直都乱得很有秩序。
　　很多杂物挤挤挨挨的，混杂但不脏乱，颇有儿时小裁缝门面味道。
　　牧沐很喜欢这种拥挤的小空间。
　　小时候他就是在类似这样小小的门面与一堆堆乱七八糟的布料和工具之中长大的。
　　牧沐坐到裁剪台前。
　　小米粥香气四溢。
　　秦煜城看一眼牧沐：“我去上班了。”
　　牧沐喝着粥哼哼唧唧：“好走！注意安全！”
　　秦煜城听到这话，嘴角忍不住翘了翘。
　　他走到门口想起了什么，脚步一顿，转头看向房间里。
　　牧沐抬起头：“？”
　　秦煜城抿抿唇：“后天，我爸妈，就我养父母的忌日，你……”
　　秦煜城话头一顿。
　　他一时有点理不清。
　　他本想说的是，后天他不回来了。
　　但话到嘴边，却发现心头萦绕的，是询问牧沐要不要陪他一起回去的想法。
　　一同回家祭拜父母。
　　在秦煜城的观念里，这已经超脱“朋友”这个范围太多了。
　　这个要求不合理。
　　秦煜城撇开了视线。
　　“啊。”牧沐恍然。
　　他想起秦煜城的养父母是在他高三的暑假，陪他毕业旅行的时候没的。
　　算算日子，也就是六月到九月之间。
　　现在八月，合理。
　　牧沐放下手里的勺，拿起了放在一边的笔和本子：“要准备什么？你们这边有什么相关的讲究吗？”
　　秦煜城一愣：“你……跟我一起去？”
　　“啊？我不去吗？”牧沐也愣住，“你那边没别的亲戚了吧，一个人回去忙得过来吗？”
　　牧沐可太明白每年只有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去扫坟有多麻烦了。
　　别人都是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烟酒纸钱饭食香火电子鞭炮备得齐活。
　　而这些东西，牧沐一个人光是要扛上他妈躺着的那座山上，就够费劲的了。
　　秦煜城定定地看着牧沐，半晌，压下舌根的酸涩：“没什么讲究，就是打扫一下老房子，然后去看看他们。”
　　“就这？”牧沐皱着脸，“还是多准备点东西吧，二老在下边过得舒服点。”
　　秦煜城抿唇：“要准备什么？”
　　“……啊？”牧沐没想到秦煜城竟然不懂这个。
　　他抠抠头：“照着我了解的来？”
　　“好。”秦煜城满口答应。
　　不过话是这么说，但还是抓个了解的人问问比较好。
　　牧沐一边喝粥一边熟练地列着祭扫要买的东西。
　　他顶着困意扛到了段瑜跑过来打卡，揪着他开始问Z市白事的注意事项。
　　男明星愣住：“你问这个干什么？”
　　“后天跟秦煜城回去扫坟，他竟然什么都不懂！”牧沐吐槽，倒是没提养父母的事，“他没别的亲戚，估计也没人跟他说过，我又不懂Z市这边……”
　　“那我也去吧。”段瑜说，“莉莉要上班，大概没空，可以再问问柳高明。”
　　牧沐拦住他：“先问秦煜城。”
　　牧沐给秦煜城去了条消息。
　　秦煜城坐在办公室里，微怔。
　　[秦先生]：他来做什么？
　　[沐]：人多热闹，正好给叔叔阿姨看看他们儿子现在不孤单哈，好让他们放心！
　　阿宅寻思着，要是原主不是个爱情骗子，他也没穿过来，那秦煜城现在这就属于老婆朋友事业三丰收，身体也没什么毛病。
　　简直是让阿宅非常羡慕的程度。
　　不过问题不大。
　　牧沐想，虽然他现在已经扫不到坟了，但还是可以给妈妈搞个牌牌的，他现在也算事业朋友双丰收！
　　秦煜城也勉勉强强可以算进朋友的行列里来。
　　等秦煜城飞黄腾达了，阿宅就指着他来给妈妈吹牛逼了！
　　秦煜城看着牧沐发来的消息，半晌，屏幕都熄灭了不知多久，才按捺不住的轻笑了一声。
　　[秦先生]：好。
　　秦煜城顿了顿，把对话框里希望牧沐代为转达感谢的套话删掉。
　　感谢还是要当面说才好。
　　不论是对牧沐的。
　　还是对朋友的。
　　过来交策案的小哥见秦煜城脸上带笑，有些惊奇：“老板今天心情不错啊？”
　　“嗯。”秦煜城点点头。
　　小哥笑道：“是有什么喜事了？”
　　“一些……”秦煜城顿了顿，“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心有所系。
　　被友人所关切。
　　这些他人所拥有的、再微小不过的平常，曾经是他失去后便再难企及的珍宝。
　　现在。
　　它又回来了。


第四十八章 
　　秦煜城的老家，其实指的就是他在Z市市郊的那栋老房子。
　　是一栋比较旧的自建房。
　　具体大小牧沐不清楚，但自建房面积一般都不会太小。
　　许久不住人，打扫起来可不算轻松。
　　牧沐给段瑜打了个预防针。
　　男明星不满：“看不起我？！”
　　“那倒没有，我比较看不起柳高明。”牧沐十分诚实。
　　柳高明表示他也要来凑热闹。
　　小柳公子看着就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不会做饭，搞卫生估计也够呛。
　　男明星跟牧沐想一块儿去了，他沉默片刻：“他不添乱就行。”
　　牧沐想想也是。
　　他往沙发上一躺：“我先睡一觉。”
　　男明星一个滑铲拦住了牧沐：“先帮我调一下这个相机！”
　　牧沐爬起来。
　　之前的视频还没剪出来，段瑜已经灵感上头追着牧沐给他录第二个视频的素材了。
　　新的裙子设计灵感来源于莫奈的油画。
　　这位印象派巨匠对光影和色彩的把控总是非常能够激发他人的共鸣。
　　裙子的设计整体是以洛可可风格为主的大裙，三件套的样式。
　　最外层的罩裙是取洛可可群盛行前期的飘逸式罗布，即飞行裙的设计。
　　色彩的灵感源自以粉蓝黄为主的日出。
　　到了衬裙，便是过渡到了正午时艳烈盛开的罂粟，半袖处以两朵白色的罂粟花作为分界将红色的衣袖与下方层叠的蕾丝分隔开，吊钟状裙撑像是一幅展开的画卷，火热艳烈。
　　最后一件是轻松的田园风格的设计，取夜间睡莲的意象。
　　牧沐是不太懂设计里的门道，但他知道如果要实现设计图上的那些细节，哪怕是娃衣，成本和工作量恐怕都不会小。
　　“要干就干一票大的！成本问题不用担心！”男明星大手一挥，“我来出，就当追梦了！”
　　牧沐：“。”
　　行，有钱人。
　　牧沐睡了一个上午就不再睡了，带着娃娃拉着段瑜去拍外景。
　　Z市有一片西式建筑群，有不少影楼会在那里取景，牧沐拉着男明星混入其中，倒也不算违和。
　　男明星兴奋地搓着手：“拍完再剪好视频，咱们是不是就可以发财了！”
　　牧沐转头看他：“你不是追梦吗？怎么又要发财了？”
　　段瑜双手握拳：“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的梦想和财富，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牧沐：“……”哦。
　　虽然但是，可能性真的蛮低的。
　　财要这么好发，钱就不值钱了。
　　不过话是这么说，牧沐还是没有戳破段瑜的幻想。
　　“视频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咱们还得搞个桃宝店铺。”牧沐严肃道，“这叫流量变现。”
　　虽然现在店没有，流量也没有，连视频都还没剪完。
　　但总之阿宅先放个饼在这里，愿者上钩。
　　男明星当场表演了一个原地咬钩。
　　“我去搞我去搞！”
　　“好。”牧沐点头，“那视频号我来弄。”
　　男明星没意见。
　　既然店由他开，那基本跟店绑定的社交平台账号，就该到牧沐手里了。
　　为了长远的合作着想，他们回头还得签个合同，好好细分一番才行。
　　视频在周三剪完了。
　　几十个小时的素材，挑挑拣拣最后剪出了五分钟的内容。
　　牧沐懒得想用户名，发现“瑕瑜”这个ID被占用了之后，就在后边加了个“mumu”，征求过段瑜的同意，取了个“爆肝三十天！xxxxx”一看就是蹭热度的视频名字，打上一堆热度tag，直接在各大平台上传了视频。
　　好几个平台，视频审核至少需要几个小时。
　　牧沐发完两眼一闭，直接关掉了所有的页面。
　　一般来讲，新人发视频，第一条就想火，无异于痴人说梦。
　　但段瑜浑身上下就透出了痴人两个字。
　　男明星兴奋得不行：“发财了发财了，马上就发财了！中午理应吃大餐庆祝！！”
　　牧沐看着容光焕发的段瑜：“……”
　　他明明什么都没干，却那么自信。
　　阿宅试图实事求是：“不，一般来讲……”
　　段瑜震声打断：“你这般惊才绝艳！必然一发就火！”
　　牧沐：“……”
　　虽然但是……
　　男明星喜滋滋地：“诶嘿！走走走，恰火锅恰火锅！我请客。”
　　最后三个字一出，牧沐瞬间就好起来了。
　　牧沐和男明星携手去捞了一顿海底，吃得肚皮滚圆。
　　然后两个肚皮滚圆的人又下了商场去采购。
　　他们今天下午就准备去秦煜城的老家，秦煜城是没太多时间的，他们两个灵活就业人员就肩负起了采购的重任。
　　当然了，商场里必然是没有白事用品的，所以牧沐他们采买的是一些零零碎碎的清洁用具，还有一些厨卫用品。
　　明天扫坟，得起个大早，嫌早起麻烦的几个人一合计，干脆就决定今天下午直接过去，然后在秦煜城老家歇了。
　　既然要回去歇一晚，那肯定就得做饭搞卫生换床单等等乱七八糟的。
　　段瑜拿了一堆一次性用品，牧沐则买了一些菜市场里不太好找的原材料。
　　男明星推着购物车跟在牧沐后边，飞快的买完了需要的东西。
　　殡葬的白事用品倒不用急，明天去扫坟的时候，公墓周围肯定有不少这类店面。
　　等男明星和牧沐推着购物车到了商场停车场卸货的时候，停在他们旁边的黑色商务车按了两下喇叭。
　　牧沐转过头，就看到柳高明从秦煜城的车上下来了。
　　四个人，两台车。
　　“柳高明的头是不是又红了一点？”段瑜问。
　　“他刚发了工资，钱一到手就火急火燎的去补染了。”不仅如此，柳高明还正儿八经的给牧沐交了两千块的伙食费。
　　谁能想到，这笔伙食费竟是阿宅一个多月以来赚到的第一笔钱！
　　牧沐拉开秦煜城的后座门，开始往里放东西。
　　秦煜城下车帮忙，刚拿起一个盒子，扫了一眼。
　　黄油。
　　放进车里，又拿了个盒子，看一眼，淡奶油。
　　接下来还有香草荚、低筋面粉等等。
　　秦煜城把最后一袋面粉放进车里：“你要做蛋糕？材料我记得家里有。”
　　“是带去你老家的。”牧沐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
　　秦煜城也回了驾驶座：“带这些回去做什么？”
　　牧沐系着安全带，头也不抬：“你不是说你妈妈喜欢吃香草慕斯？那边有烤箱的吧？”
　　秦煜城微怔：“……有。”
　　“那就好。”牧沐点点头。
　　秦煜城握着方向盘，看着牧沐，一直到段瑜的放下车窗问他怎么走，才回过神来。
　　他在群里给段瑜分享了地址，而后放下手机，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摩挲。心间像是被绒羽轻擦，带着微凉的痒意。
　　此时他应当说，不用这么麻烦，去甜品店里买一份就是了。
　　但一张嘴，脱口而出的却是：“……谢谢。”
　　牧沐一愣，被正儿八经的道谢反而让他不知如何应对。
　　他摆摆手：“也不是什么麻烦事。”
　　“这不一样。”秦煜城这样说着，发动了车子。
　　牧沐疑惑：“有什么不一样？”
　　秦煜城摇头：“没什么。”
　　只是有很久——不，应该说，从来没有人从这样的角度、以这样理所当然的态度来关心他。
　　不同于养父母对子辈后代的关爱，而是纯粹的，从不同的个体传递而来的关切。
　　秦煜城看着红绿灯的跳秒，垂下眼来。
　　秦煜城家的老房子在Z市市郊的村落里，说是村落，但近年来因为城市化的发展，合并入Z市的事已经提上了日程。
　　村里给家家户户翻修了房子，但秦煜城拒绝了，仍旧保留着老房子的模样。
　　两辆车停在了与周围新建房格格不入的院落之外。
　　两棵桂花树从院墙里探出了枝杈，上头已经生出了浅黄的花。
　　一下车芬香扑鼻。
　　前两天的骤雨波及到了这里，院墙里外的地上尽是被雨水打落的碎花。
　　“家里会有点乱，需要先收拾一下。”
　　秦煜城说着，打开了院落的大门。
　　院子不算大，但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从院门向屋门进去，只有一条石板铺就的蜿蜒步汀，间隙里生出了杂草。
　　牧沐看到这一院子的植物，就两眼一黑，无比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
　　他从购物袋里拿了一整包驱蚊手环出来，然后又摸出了花露水和风油精，开始给柳高明和男明星喷喷。
　　秦煜城站在步汀尽头，看着牧沐忙忙碌碌地给那两个穿着短衣短裤就莽过来的憨憨喷喷，嘴角一翘，转头打开了屋门。
　　屋里的家具上盖着防尘布。
　　牧沐一边给自己喷花露水，一边递风油精给秦煜城，探头看了一眼屋里。
　　“你没找保洁吗？”
　　“没有，我平时一两个月自己回来一次。”
　　他不希望家里有什么变动。
　　养父母走时是什么模样，他就希望一直维持那个样子。
　　秦煜城撩起袖子：“我去二楼开电闸。”
　　牧沐点点头：“那我去开窗通个风。”
　　那边两个浑身上下散发着风油精和花露水味道的人这时才进来，屁颠屁颠的跟在牧沐后边听指挥。
　　秦煜城拉开了电闸，站在二楼，看着牧沐像小蚂蚁搬家一样一趟一趟的从车上往屋里搬东西。
　　临江一品的驱蚊手段做得相当到位，先前没看出来，这会儿倒是看得出牧沐相当的烦蚊子咬。
　　每一个房间里，蚊香、驱蚊液、灭蚊灯三管齐下，客厅也没放过。
　　这老房子并不很大，总共占地也就两百平左右，房子大约一百二，两层。
　　段瑜和柳高明两个人头上戴着方巾，人手一个鸡毛掸子，一副相当专业的样子在院子里四处乱舞，舞到桂花树下，就抱着树干狂摇。
　　嫩黄色的桂花落了人满头满脸。
　　牧沐搬完了最后一趟东西，站在门口喊他们。
　　两个大龄幼稚儿童应了声，拎着鸡毛掸子回了屋。
　　吸尘的吸尘，拖地的拖地。
　　秦煜城站在二楼的书房门口，安静地听了一会儿楼下叮铃哐啷的热闹，片刻，伸手打开了书房的门。
　　书房里乱糟糟的，似乎许久没有整理过了，但并没有什么积灰。
　　书桌上摊着一本读到了一半的《百年孤独》，有支钢笔卡在书页中间，随时等着主人回来继续阅读。
　　不过它的主人已经逝去许多年了。
　　书籍的纸张因为时间的侵蚀变得薄脆了不少。
　　秦煜城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对着空荡荡的书房，抿着唇，嘴角弯了弯：“爸，我带朋友回来玩了。”
　　书房里静悄悄的。
　　楼道传来了脚步声。
　　噔噔噔。
　　牧沐在楼梯拐角探头：“秦煜城，你家洗衣机在哪儿？防尘布都得洗一洗了。”
　　秦煜城指了指二楼的阳台：“在这边阳台。”
　　“哦，我去把布抱上来。”
　　噔噔噔。
　　秦煜城听着脚步声远去，重新将目光放回了书房。
　　他沉吟片刻，又说：“我挺喜欢刚刚那个人的，他叫牧沐，不过他是男的，爸你应该不介意吧？”
　　介意也没用。
　　你又没本事活过来打断我的腿。
　　秦煜城无情地关上了书房门，脚尖一转，脚步难得轻快。
　　作者有话要说：　　秦爸：？孝子


第四十九章 
　　牧沐又“噔噔噔”上来了。
　　他系着超市里买的一次性围裙，抱着灰尘飞扬的防尘布。
　　秦煜城家里的防尘布不是塑料布，是那种正儿八经的双层欧式工艺的布料，正经的布材质，上边甚至还有漂亮的圣母像提花。
　　不过这应该是好几年前留下来的布了，上边还有几点没有及时处理变成顽固污渍的油痕。
　　而且现在的人用防尘布，基本都选塑料布。便宜好用还防水，最重要的是用过了直接扔也没问题。
　　不像这种正经布，得洗。
　　但这些防尘布看着，应该是秦煜城爸妈留下来的。
　　牧沐仰头，看到站在楼梯口的秦煜城。
　　秦煜城背着光，牧沐看不清他什么表情，但又好像隐隐约约能感觉到一点。
　　——秦煜城现在相当的放松。
　　可能是因为回了老家？
　　牧沐不确定的猜测。
　　秦煜城伸手接过了一部分防尘布，跟牧沐上了二楼的平台，给布抖灰。
　　这平台是水泥地，以前用来晒谷的，现在什么都没有。
　　牧沐被布料里抖出来的灰尘扬了个喷嚏。
　　秦煜城偏头看他，把他怀里的布料拿过来：“布我来洗吧。”
　　牧沐揉了揉鼻子，也不跟他抢：“那我去干点别的。”
　　秦煜城点头，看着牧沐转身下楼，收回视线，继续抖布。
　　两层楼加院子并不怎么好收拾，除了主卧和书房秦煜城拒绝了他们帮忙之外，其他的地方也让柳高明他们忙得够呛。
　　等到室内收拾得差不多，只剩下通风的时候，柳高明和段瑜已经摊在沙发上一动也不想动了。
　　而体力看起来比他们还废的牧沐，却坚强的拿着小锄头拎着桶，还蹲在院子里除草。
　　其实这么除草的用处不大，因为杂草的根还在。
　　但在基本不能用药、也没法翻地的现在，也只能用这种方式稍微处理一下了。
　　聊胜于无。
　　秦煜城想了想，也拿了个桶，拎着个小铲子，往牧沐身边一蹲。
　　牧沐转头看他一眼，往旁边挪了挪：“这边我挖过了。”
　　秦煜城：“我拔根。”
　　“哦。”牧沐点头。
　　秦煜城转头看着牧沐。
　　院子大门敞开着，通风很好，但即便如此，气温仍旧偏高。
　　牧沐脸上泛着被气温与一下午的劳动晕上的红润，额头和鼻尖上滚着汗珠。
　　秦煜城微微倾身，指尖探过去，想要擦去那些舔吻着那点红润的水珠，又在察觉到自己动作的时候停住了。
　　他的手并不干净。
　　秦煜城看着自己的手，皱了皱眉。
　　屋里，段瑜猛地拽了一下正拆着水果盒的柳高明，疯狂示意他看外面。
　　柳高明一转头，就看到秦煜城和牧沐贴得极近，像是在说什么悄悄话，又仿佛耳鬓厮磨。
　　柳高明飞速放下手里的水果盒，抬手捂住了男明星的眼睛！
　　段瑜：？？？
　　柳高明义正辞严：“非礼勿视！”
　　“非礼勿视你他妈自己脖子伸那么长？！”
　　男明星气晕。
　　这世上刺激的事有蛮多。
　　围观兄弟谈恋爱是其中之一。
　　柳高明这憨批竟敢剥夺他的乐趣！
　　这仇我记下了！
　　牧沐毫无所觉。
　　他挖完这一片草，腿一跨，又挪到了另一块步汀石上。
　　秦先生顿了顿，也跟着挪了过去。
　　牧沐：“？”
　　牧沐转头看了一眼他刚刚除草的地方，并没有被秦煜城翻土拔根。
　　牧沐愣住：“你偷懒！”
　　秦煜城拿着铲子，并没有因为被这样指责而产生什么动摇。
　　他指了指躺在屋里客厅沙发上的两条咸鱼，祸水东引：“他们才偷懒。”
　　牧沐转头。
　　屋里两条咸鱼一边吹着电风扇一边享受着空调，甚至还吃起了今天超市里买的水果盒。
　　可恶！
　　牧沐隔着围裙用脏乎乎的手摸了摸肚皮。
　　饿了。
　　秦煜城仿佛会读心：“饿了？”
　　他看一眼腕表：“到吃饭的点了。”
　　牧沐仰着头：“没买新鲜菜。”
　　“这附近最不缺新鲜菜。”
　　那确实，来这路上，牧沐看到了不少菜棚。
　　“那我们去买菜。”牧沐站起来，直奔院子外边的洗手池。
　　这里距离Z市市区不算特别远，开车大约一个小时，地铁加上转公交时间还要更短些。
　　对于当代社畜而言，区区一个小时不到的通勤时间又算得了什么呢？
　　是以，这个被Z市辐射到的村落并不算冷清。
　　有许多在这里租房的年轻人，留在这里的阿公阿婆也不算少。
　　秦煜城带着牧沐上村里的菜店，刚一出门没走上两步，就遇上了几个一起遛弯的阿公阿婆。
　　他们看到秦煜城，愣了一下，接着挂上了笑容。
　　一个阿公招呼道：“阿城又回来了啊？”
　　秦煜城神情平淡，点头：“嗯，吴阿公好。”
　　一群人顺着秦煜城又看到了牧沐，两眼一亮。
　　牧沐今天穿的男款T恤工装裤运动鞋，但因为一头长发，阿公阿婆们压根没有把他往男孩子的方向想。
　　“阿城，这……这是你女朋友啊？”
　　秦煜城没应声。
　　牧沐看看秦煜城，又看看这群人。
　　他实在没法从两方脸上看出他们的关系怎么样。
　　牧沐略一思考，点了点头：“吴、呃，吴阿公好，我是秦煜城的女朋友。”
　　秦煜城微顿，偏头看向牧沐，有些惊愕。
　　牧沐正琢磨着应该说点什么，就听到这群阿公阿婆围着他们，左一句右一句的说了起来。
　　“小姑娘跟阿城谈恋爱哦，要注意一点。”
　　“阿城八字硬，克亲。”
　　“他没带过别人回来，你们准备结婚吗？那要想好的哦。”
　　“阿城是小秦他们家在福利院里收养的娃娃，不怎么懂事……”
　　“你别看他事业好厉害哦，八字不好的，你好好考虑一下。”
　　牧沐听着，眉头越皱越紧。
　　他伸手拽了拽秦煜城的衣袖。
　　秦煜城反手抓住他的手，神情淡淡。
　　看起来像是习惯了。
　　牧沐越听越不得劲。
　　这群阿公阿婆说着说着越来越露骨，话里话外都是“秦煜城八字硬天煞孤星克亲克友，小姑娘别嫁给他”。
　　牧沐：？？？
　　天呢！
　　21世纪都过去五分之一了，这种封建迷信竟然还没被铲除干净？！
　　这简直是倒车！
　　祖宗震怒！
　　牧沐在一个阿公叨叨到给他新介绍一个对象的时候忍不住了。
　　“谢谢阿公阿婆关心啦，我没关系的。”阿宅声音刻意放柔了，皮笑肉不笑，“这不巧了，我也克亲克友，跟我亲近的人都没好下场，天哪，听你们这么一说，我跟阿城简直绝配呀！”
　　场面倏然一静。
　　这世上哪会有那么巧的事。
　　在场的阿公阿婆饭也不是白吃的，哪里听不出来牧沐是在阴阳怪气？
　　秦煜城微怔，本能的捻了捻手指，却忘记了牧沐的手还被他握着。
　　牧沐感觉秦煜城捏了捏他的手，迟疑了一下，捏了回去。
　　秦煜城：“？”
　　牧沐：“？”
　　两人面面相觑。
　　秦煜城率先反应过来，看向脸色很不好看的长辈们：“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也不等他们回应，拉着牧沐拨开了人群，往前走去。
　　牧沐昂首挺胸，走出一段距离，把手从秦煜城手里抽了出来。
　　牧沐有点生气：“哇这群人，太坏了！”
　　秦煜城低头看看自己空出来的手：“哪坏了？”
　　“当着你面给你女朋友上眼药还不坏啊？”牧沐说，“你这能忍的？”
　　秦煜城顿了顿，解释：“小时候他们都很照顾我们家。”
　　秦煜城是在四岁的时候被收养的。
　　小孩子那个时候已经记事了，整个村里也没什么秘密。
　　是个人都知道他不是爸妈亲生的。
　　但那个时候秦煜城非常的优秀，是整个村里最会念书的，所以大家对他的态度都还不错，逢年过节走动送米面都挺多的。
　　他们总是说秦煜城爸妈命好，养了这么个不得了的孩子。
　　G省农村大多是同姓的宗族村，不管心里想的什么，表面上总要过得去。
　　这“命好”的夸赞中间有多少羡慕和藏着的嫉妒，那个时候秦煜城是不太懂的。
　　不过在养父母意外走后，他倒是瞬间明白了。
　　原本自己申请到国际顶尖学府这事，村里敲锣打鼓庆祝着闹得周围好几个村子都知道。
　　但养父母走后，秦煜城走出家门，人们的议论就已经从“读书很厉害的天才”变成了“克死了亲爹妈还克死了养父母的孤星”之类的言论。
　　秦煜城早习惯了。
　　他对牧沐说道：“换个方向想，他们是关心你。”
　　“胡说八道。”牧沐反驳，“让我感觉舒服了的关心才是关心，真正爱你的人关心你，是一定会顾及到你的感受的，就算一次两次没意识到，也一定会有意识的改正！”
　　牧沐振振有词：“爱是会让一个人变好的！”
　　秦煜城闻言，脚步微顿，偏头看向牧沐。
　　这个人一定是浸在爱意之中长大的，浑身上下都透着令人迷醉的乐观和幸福。
　　“你说得对。”
　　——真正爱我的人。
　　秦煜城慢吞吞开口，暗示：“你的关心就让我很舒服。”
　　牧沐被秦煜城这么一夸，顿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一般般啦！”
　　秦煜城：“……”不是夸你。
　　秦先生无声地叹了口气。
　　果然，跟这小笨比讲话，不能有一点点的委婉。
　　但很明显的是，牧沐压根没把他们之间的关系往歪想哪怕那么一点点。
　　秦煜城有些头疼。
　　他后悔了——关于答应离婚这件事。
　　但他不能再反悔了，因为再反悔，牧沐一定会真的生气，而且是非常非常生气的那种。
　　可能哄不好。
　　秦煜城抿着唇：“你为什么说是我女朋友？”
　　“因为人分亲疏远近，你是我兄弟，我当然站在你这边啊！”
　　秦煜城：“……这就兄弟了？”
　　牧沐点头：“对，你既然不会伤害我，又对我不错，那我们不就是兄弟朋友吗？”
　　秦煜城沉默片刻：“我倒是不怎么希望跟你当兄弟朋友。”
　　牧沐：“……”
　　牧沐有点尴尬，他低下头盯着脚尖，含糊着：“哦，那就不是吧。”
　　秦煜城看着低头不看他的牧沐，开口：“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
　　牧沐抬头：“？”
　　“……你真当我女朋友？”秦煜城问。
　　“？”
　　牧沐一愣。
　　牧沐不做声了。
　　牧沐默默挪远了两步，皱着一张脸，时不时看一眼秦煜城。
　　秦煜城面色平静，仿佛刚刚的话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玩笑。
　　牧沐迟疑的打量秦煜城，小小声：“玩笑？”
　　秦煜城想了想，还是敛了敛神。
　　牧沐看起来像是受到了惊吓，他要是认真一点，这小笨比大概会跑得比兔子还快。
　　秦煜城无声叹气，点头：“嗯，玩笑。”
　　牧沐“哦”了一声，但纠结着就是不靠近了。
　　不靠近才好呢。
　　不靠近，证明他没把我当兄弟了。
　　秦先生正这样想着，就听到牧沐说道：“秦煜城，我还是找个时间去把头发给剃了吧，免得你们产生奇怪的幻觉。”
　　天呢。
　　秦煜城都能对他说出当女朋友这种话了，别是想要老婆想得出现幻觉了吧？
　　阿宅忧心忡忡。
　　作者有话要说：　　秦煜城：？


第五十章 
　　秦煜城和牧沐出去得有点久。
　　这村庄距离海边不算远，到了傍晚，海风那么一吹，空气就没那样燥热了。
　　空调总是没有自然风舒服的。
　　段瑜和柳高明各端了一盒西瓜，拎着小矮凳往院门口一坐，点了盘蚊香放腿边，一左一右烟熏缭绕的宛如门神。
　　两尊门神眼巴巴的望着门前坡道下的大路，像放学回家的小学生眼巴巴地等着爹妈回家搞饭。
　　饿饿。
　　“唉，好饿。”柳高明戳了块西瓜。
　　男明星看了一眼他的肚子：“你再多吃点都该吃饱了还饿？”
　　“西瓜都是水，不顶饿。”柳高明说着，抬眼瞅了这周围一圈，叼着塑料叉子，“我好像来过这里。”
　　段瑜：“？”
　　“好像是看地，这里的地方上还挺想把地卖掉的，拆迁之后好并入Z市去。”
　　柳高明回忆着，无所谓地摆摆手，转而兴致勃勃：“我们来玩成语接龙吧！”
　　男明星先发制人：“为所欲为！”
　　被抢了话的柳高明一愣，复读：“为所欲为！”
　　“为所……”
　　两个智障复读机读着读着，远远地就看到了秦煜城和牧沐的身影。
　　柳高明两眼一亮，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坡道下边就转进来几个人。
　　这些人看着像是刚下班回来，其中一个柳高明还认识，是他们公司的，曾经跟柳高明一起干过项目。
　　但那人看着不是这群人的领头。
　　领头的那位西装革履老板肚，走路的姿态都带着点嚣张。
　　柳高明盯着他思考了好一阵。
　　很好，不认识。
　　这几人本来是路过，却没想到一直以来都大门紧闭的这个院子今天竟然开了门，门口竟然还坐了人。
　　老板肚愣了一下，看了看柳高明和段瑜一副居家样子的打扮，脸上顿时露出笑来。
　　他扶了扶肚子，抬脚就走上了坡。
　　人群中那个穿着衬衫的小哥认出了柳高明，脸上露出了一瞬间的惊愕，赶忙伸手想去拉那位同伴，但没拉住。
　　不仅没拉住，还被骂了。
　　“我这身衣服很贵的！你别摸！”
　　他张了张嘴，看着那道穿着西装走路都嚣张的跨着浮夸大外八的背影，最终还是没有出声提醒。
　　柳高明和段瑜坐在门口，迷惑地看着那位大腹便便的男人停在了距离他们大约一米远的地方。
　　老板肚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度：“哟，两位是新来的租户啊？”
　　段瑜愣了一下，刚想开口否认，就被柳高明拦住了。
　　柳高明看了一眼他认识的同事，搓了搓自己的红脑壳：“对啊，新来的租户，有事吗？”
　　老板肚咧开嘴：“那两位可要小心点了，这个房子不吉利的。”
　　柳高明：“？”
　　段瑜：“？”
　　饿得没劲的两人精神一震，登时竖起了小耳朵。
　　牧沐看到秦煜城家门口站了几个人：“那是谁啊？”
　　秦煜城抬眼看看，不以为意：“刚刚那个吴阿公的孙子。”
　　噢，那多半关系不怎么样。
　　秦煜城跟老家的人关系都不怎么样。
　　牧沐略一回忆，隐约想起原文确实有那么一段秦煜城回老家的剧情。
　　具体是什么细节，牧沐不太记得了。
　　但爽文开地图那基本上都是奔着打脸去的。
　　既然需要打脸，那这老家的大部分人必然都不是什么善茬。
　　理所当然的，秦煜城在老家没有可以信赖的长辈和朋友实在是很正常的事。
　　牧沐：“……”哇。
　　太惨了吧，阿城。
　　牧沐看向秦煜城的眼中饱含悲悯。
　　连阿宅以前都有几个能说话的网友呢！
　　“？”秦煜城眯了眯眼，“你在想什么？”
　　在想当爽文主角也没那么好。
　　毕竟数得上名号的爽文男主，被退婚的有之，被灭族的有之，破产沦落数年的有之，还有的会绑定上一个动不动就抹杀的主神！
　　天呢！
　　秦煜城这个爽文主角甚至还死过一次！
　　简直还不如当个龙套来得幸福平安。
　　“没什么。”牧沐唉声叹气，“那孙子干嘛呢？”
　　秦煜城一顿：“不要骂人。”
　　牧沐：“？”
　　秦煜城：“？”
　　牧沐指了指秦煜城家门的人：“我说那位孙子。”
　　秦煜城看了看正跟柳高明他们讲话的老板肚，想了想，重复道：“不要骂人。”
　　？？？
　　草。
　　我看根本就是你想骂！
　　靓仔无语。
　　牧沐加上了定语：“那位吴阿公的孙子上你家门口干嘛呢？”
　　秦煜城慢吞吞道：“那孙子从小就嫉妒我。”
　　牧沐：？
　　妈的。
　　果然是你想骂！
　　牧沐看看那人：“他嫉妒你什么啊？”
　　秦煜城心想那可多了。
　　但要他自己自夸，那多少有点奇怪。
　　于是秦先生反问：“你觉得他会嫉妒我什么？”
　　牧沐心想那可多了。
　　阿宅毫无心机，开始数：“嫉妒你长得帅？”
　　秦煜城闻言，掀掀眼皮看一眼牧沐，不动声色：“还有呢？”
　　“身材好。”
　　“嗯。”
　　“会念书。”
　　“嗯。”
　　“会做饭做家务。”
　　“继续。”
　　“……会照顾绿植？”
　　“还有呢？”
　　“独立自主，会照顾人，经常请客，自己创业，市中心置房……”
　　牧沐数着数着，就发现秦煜城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笑意蔓延。
　　牧沐停顿，隐约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秦先生轻咳一声：“看来我优点挺多的。”
　　牧沐迟疑了一下：“……确实？”
　　秦煜城被牧沐夸得身心愉快：“他从小就一直被我压一头，只是习惯性敌视我而已，不足挂齿。”
　　牧沐恍然：“看他穿得还挺成功人士的。”
　　秦煜城解释：“他在市房管局混了个主任当，村里这两年又一直想拆迁，所以相当看重他。”
　　牧沐对公务员职级划分一窍不通，只觉得主任听起来怪牛逼的，但一看秦煜城的表情，又感觉好像没那么牛逼。
　　说话间，他们也到了坡道底下。
　　这坡道并不高，也不算长，也就三米出头的样子，门口的人在说什么，坡道下边听得一清二楚。
　　秦煜城和牧沐刚停下脚步，就听到那孙子大声道：“秦煜城那东西克亲，要不是没爹没妈也不会落到福利院，给秦叔他们养了……”
　　牧沐翻了个白眼。
　　人亲爹妈可好好的在呢。
　　那人还在说：“秦煜城邪性得很，从小养猫狗都死得快。”
　　秦煜城偏头，对牧沐低声道：“他造谣，我没养过。”
　　他声音压低了，但周围的人仍旧听见。
　　一群人转过头来，看到正主，表情顿时变得五彩缤纷起来。
　　但背对着他们的老板肚没听到，还在那边高谈阔论。
　　“这人克亲克友，你们租他的房可得小心辟邪……”
　　柳高明也看到了秦煜城。
　　他没打招呼，只是吃了口瓜，疑惑地看着老板肚：“你跟他很熟哦？”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就是邪门。”
　　柳高明更疑惑了：“那你怎么还没死啊？”
　　老板肚一愣。
　　柳高明面露可惜：“他没克死你他真的亏大了。”
　　男明星啃了块西瓜，赞同点头：“有一说一，确实。”
　　牧沐轻嘶一声，凑到秦煜城耳朵边上小小声：“平时看不出来，柳高明嘴竟然这么毒啊。”
　　“嗯。”秦煜城点点头，伸手摸了摸耳廓。
　　那里被牧沐的气息触碰到的地方，隐隐像是翻滚着岩浆一般的滚烫。
　　秦先生瞥一眼身边的人。
　　牧沐的注意力全在那边对线的人身上。
　　秦煜城松了口气，又有些微妙的遗憾。
　　秦先生红着耳尖，抿起唇。
　　柳高明简直费解极了。
　　对方这种狗屁不通的逻辑让他感觉眼前这人跟他简直不是同一个物种。
　　按照这人嘴里秦煜城天煞孤星逮谁克谁的逻辑，这哥们儿不早得死了。
　　这村都得死光吧？
　　但这村不仅没啥问题，还发展得欣欣向荣呢。
　　柳高明又吃了块瓜，看着老板肚脸红转绿绿转青青转紫，最后变成了黑沉沉一片。
　　“不识好歹！”他骂道。
　　男明星下意识接龙：“呆若木鸡！”
　　柳高明本能跟上：“积毁销骨！”
　　老板肚：“？”
　　男明星：“。”
　　柳高明有点尴尬。
　　他撇开视线，看向秦煜城，当场决定施展尴尬大挪移。
　　只见他红脑壳一摇，大腿一拍，无感情朗诵道：“嗨呀！哥你回来啦！这里有人找你耶！”
　　老板肚一愣，猛地转过头，看向了站在坡道下的秦煜城。
　　秦煜城的注意力压根没在他身上。
　　他只觉得耳尖上的滚烫怎么都压不下来。
　　一群人将目光放在秦煜城身上的时候，就看到秦先生正面无表情地搓着耳朵，造成耳尖充血是被他自己搓揉出来的假象。
　　笑话。
　　他秦煜城什么时候尴尬过？
　　秦先生放下手，稳如泰山：“找我有事？”
　　老板肚脸上像是打翻的颜料盘，色彩缤纷。
　　但他到底是见过场面的人了，勉强稳住了姿态，趾高气昂道：“噢，就是最近咱们这儿可能得拆迁了，通知你一声。”
　　秦煜城眉头一皱：“拆迁？”
　　老板肚顿时更得意了：“对，柳轻集团要买这块地，做高端社区。”
　　秦煜城闻言，看向柳高明。
　　柳高明叼着块西瓜，愣住。
　　万万没想到，尴尬的球刚传出去，又回到了他手上！
　　可恶！
　　柳高明飞速咬掉了瓜，澄清：“我不知道这事儿，我回去问问！”
　　秦煜城点头：“多谢，麻烦了。”
　　“你们能问到什么。”老板肚面露不屑，“还在商谈接触的事，是你们能问到的？”
　　秦煜城瞥他一眼，懒得理他。
　　人群里柳高明的同事笑了一声，带着点幸灾乐祸：“吴主任，那是柳高明，柳轻老板的亲孙儿。”
　　柳高明吃完了水果盒里的西瓜，绕过僵在原地的老板肚，伸手接过了牧沐手里的两个大丝瓜：“走走走，吃饭吃饭！”
　　秦煜城家的大门在这人群眼前合上。
　　男明星关门落锁，绝口不提门外的人和刚才的事。
　　秦煜城在老家的处境不好，这是很显而易见的事。
　　这里的人对秦煜城有明显的恶意，这也是很显而易见的事。
　　不管秦煜城在不在乎这种事，最好的处理方法就是略过不提。
　　反正不能由他们提。
　　男明星撩起衣袖，超大声的转移大家注意力：“让我看看今天吃什么！”
　　柳高明饿坏了，拎着牧沐和秦煜城手里的菜，健步如飞，冲进了厨房。
　　院子里就剩下了牧沐和秦煜城。
　　秦先生完全没把刚才的事放在心上，他微微皱着眉，还在摩挲着自己的耳尖。
　　耳尖的温度迟迟不下，仿佛还残留着那点湿润温热的气息，那一丁点的热烫的躁意像是点燃枯草垛的火星，逐渐从耳朵慢慢地蔓延到了脖颈。
　　酥麻。
　　痒。
　　秦煜城抬眼，看向几步就要跨过步汀往屋里去的牧沐。
　　牧沐因为高温挽起了头发，露出了耳朵。他的耳廓圆润，耳珠小巧，或许是因为总是藏在发丝里，颜色也白得像玉。
　　秦煜城抬脚跨出几步，伸手拉住了牧沐的手腕，将他往回一拽，将往后趔趄的牧沐接入了怀里。
　　怀里的人柔软得像是一团棉花。
　　秦煜城下意识的扶住了牧沐的腰。
　　指尖有一瞬间似乎擦过了衣摆下露出的皮肤，滑腻温软。
　　燥热的温度瞬间将牧沐包裹起来。
　　秦煜城在怀里的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低下头贴近了他的耳朵。
　　“这是报复。”他在牧沐耳边低声说道，呼吸落在了那洁白如玉的耳廓上。
　　牧沐本能地瑟缩了一下，茫然地感觉耳尖的热度飞速攀升。
　　秦煜城看着牧沐瞬间红成一片的耳尖，这才心满意足地松开了怀中的温软。
　　厨房门口，段瑜死死的捂住了疯狂挣扎的柳高明的眼睛。
　　“没想到吧柳厉害，这波叫礼尚往来！”男明星得意道，“非礼勿视！”
　　嘴上这般说着，段瑜忍不住又抬头看向门口。
　　刺激。
　　再看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柳高明：？？我恨！


第五十一章 
　　牧沐：“……”
　　牧沐：日。
　　不对劲。
　　兄弟们，听我说，秦煜城他不对劲！！
　　牧沐愣在屋门口，看着秦煜城往厨房里去的背影，半晌，抬手摸上了耳朵。
　　入手的温度仿如正午时的阳光落在了皮肤上，烫到带着点些微的刺痛。
　　牧沐：“……”
　　牧沐：“。”
　　牧沐：“！！！”
　　牧沐放下手，瞳孔地震。
　　牧沐不用照镜子也能想象得到，他现在耳朵一定红透了。
　　阿宅抬手摸了摸脸，感觉耳廓的燥热甚至隐隐约约的让脸颊的温度也攀升了些。
　　遭重了兄弟们。
　　牧沐握紧了拳头。
　　我自己好像也他娘的不对劲！
　　不，等等。
　　这是正常生理现象吧！
　　不常被他人触碰的地方，突然被亲密过头的接触了，会反射性充血是正常的生理现象吧？！
　　就、就好像被人突然碰到了腰，会起一身鸡皮疙瘩一样！
　　牧沐看着自己胳膊上正缓缓消退的鸡皮疙瘩，惊疑不定。
　　这是正常的应激反应吧！
　　可恶！
　　有没有医学生能站出来讲一下！
　　牧沐抬手捂住脸，慢吞吞地蹲下身，在屋门口的步汀上缩成了一团。
　　秦煜城这是干什么？干什么啊？！
　　还报复。
　　报复啥？
　　牧沐脑壳嗡嗡响。
　　他到底什么时候得罪秦煜城了？竟要遭受此等伤害！
　　男明星看足了热闹，放开捂着柳高明眼睛的手，屁颠屁颠地凑到了牧沐边上，弯下腰，伸出手指戳了戳门口那一团。
　　“你没事吧？”
　　阿宅霍然抬头！
　　！！！
　　段瑜吓得往后大退两步。
　　牧沐抬手摸了摸已经安定下来的耳廓，又看了看自己完全消下去的鸡皮疙瘩，愣了两秒，长舒口气。
　　阿宅差点就以为自己弯了！
　　但细细一想，小牧沐并没有站起来耶！
　　牧沐仿佛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果然是正常的生理现象！
　　阿宅心有余悸：“兄弟，好险啊！”
　　“……？”男明星同样惊魂未定，“什么好险？”
　　“没事！”阿宅大手一挥，“你还小，不懂大人世界的复杂！”
　　男明星：？？？
　　牧沐拍了拍男明星的肩：“我去厨房！麻烦你们收拾一下餐桌了！”
　　男明星耿耿于怀。
　　他拽着柳高明，问他：“我小？”
　　柳高明愣了一下，迷惑：“我怎么知道你小不小？”
　　男明星：“？”
　　柳高明：“？”
　　什么玩意？
　　男明星给餐桌铺好了一次性桌布才反应过来柳高明的意思。
　　段瑜：？
　　我他妈的。
　　他一拍桌子，“嘭”的一声，吓得柳高明原地一蹦。
　　柳高明警觉：“干嘛？”
　　段瑜震声：“我不小！！！”
　　柳高明：“？”
　　你跟我说干嘛？你跟你对象说去啊！
　　柳高明看着目光灼灼的男明星，迷惑得要死。
　　晚饭都是些搞得比较快的炒菜，加个虾仁水蒸蛋，几个劳动了一下午的大兄弟动作飞快，扫了个精光。
　　做饭的人不刷碗。
　　男明星和柳高明非常自觉的去刷碗筷。
　　秦煜城上二楼去搞主卫和书房的卫生。
　　牧沐在厨房里做蛋糕。
　　段瑜闻着牛奶的香气，擦着碗问：“咱们的视频应该都审核完了吧？”
　　牧沐点头：“嗯。”
　　段瑜搓着手：“不看看吗？”
　　“还是别看了吧。”牧沐语重心长，“看了容易心态崩。”
　　牧沐有那么几年的经验，对于一开始会是“收藏0”、“关注0”、“评论0”这一串鸭蛋早有心理准备。
　　但对新事业寄以厚望的段瑜可不一定有这准备。
　　牧沐一边手动打发蛋清一边想着。
　　“你看不起我？”男明星不服，“我可是见过大场面的人！”
　　那倒也是。
　　牧沐甩了甩打得有点酸的手，转头看了一眼已经洗得差不多的碗。
　　“行，那就看看吧。”
　　这年头，从事网络相关的工作，一旦KPI或者心理预期跟数据扯上关系，就特别容易影响心态。
　　因为数据这个东西实在是太赤裸了，数字就那么明明白白的摆在那里，是多少就是多少，一点自我安慰的余地都没有。
　　尤其这一行的成绩浮动还特别大，上一期视频几百万播放量，到了下一期可能就只有几万。
　　落差极大，比过山车刺激多了，堪比跳伞——不带降落伞包的那种。
　　牧沐摸出手机来。
　　秦煜城从二楼下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牧沐拿着手机坐在沙发上，望着虚空怀疑人生的样子。
　　厨房里播放着动感舞曲，柳高明和段瑜一边叮铃哐啷的抱着碗打发蛋白一边疯狂蹦迪。
　　男明星嘴里还念念有词，仔细一听，是什么“发财”、“暴富”之类的话。
　　秦煜城在牧沐旁边坐下：“他们发什么疯？”
　　牧沐转头，轻飘飘地看了一眼秦煜城，语调空灵飘逸：“我们撞大运了。”
　　秦煜城：“？”
　　牧沐蹭热度试水的作品，是一款新出游戏的主角。
　　这游戏正值刚开服最热闹的时候，但大家都还在开荒，同人创作并不算多，高质量的同人创作更是屈指可数。
　　牧沐在穿越过来之前怎么说都是干过几年这一行的，不然也不会精挑细选出这么一个题材来。
　　结果他就撞大运了。
　　其中一个视频平台的游戏官方账号转发了他们的视频。
　　刚刚去看的时候，发表于五小时之前的视频，有了官方的引流，现在已经九万多的播放量了。
　　评论里一堆嗷嗷喊着要买的玩家。
　　虽然粉丝数只涨了三千，但第一个视频有这个数据，几乎称得上是黑马了。
　　牧沐握紧了手机，深吸口气，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如果抓住了这次机会，能做出一番大事也说不定。
　　天、天呢！
　　阿宅也能有今天！！！
　　牧沐“噌”地一下站了起来，两眼晶亮。
　　秦煜城看着牧沐像个陀螺一样，拿着手机在沙发前边走来走去，一副兴奋得不知如何发泄的模样。
　　他这副样子，倒是与里边跳大神的男明星相得益彰。
　　只是牧沐比那傻缺克制得多了。
　　他与秦煜城的目光对上，脸上尽是喜悦，一对猫眼弯成了月牙，最终往沙发上一蹦，伸手给了秦煜城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在秦先生反应不及之时抽身而去，冲向了厨房。
　　厨房里叮铃哐啷，在加上手机里播放的蹦迪舞曲，打发个蛋清的动静堪比拆迁。
　　秦煜城愣了两秒，猛地转头，就看到牧沐张开双臂，大呼：“发财了！！”
　　男明星也难掩喜色，张开双臂：“发财了！！”
　　牧沐兴奋得原地一蹦，正要往段瑜身上扒过去，就被紧急出动的秦煜城拎住了后领。
　　牧沐踉跄了一步，转过头，看到了秦煜城面无表情的脸。
　　算了！
　　阿宅也不挑！
　　牧沐一转身，张开双臂，往秦煜城身上一蹦：“发财了！！”
　　秦煜城手忙脚乱的托住了往他身上蹦的牧沐，结果在他两只手都没有空闲的时候，就被兴奋无比的阿宅扯住了脸，往两边一拉！
　　“好消息，特好消息！秦煜城笑一个！”
　　“……”
　　秦煜城深吸口气，心中悲喜参半。
　　悲的是他在牧沐心里好像跟段瑜没什么两样。
　　喜的是这小笨比好歹是没成功蹦到段瑜身上去。
　　把三个问题儿童赶去洗澡后，秦先生接手了蛋糕的制作，十分苦恼。
　　柳高明冲完澡出来，第一件事就是大手一挥，宣布他要投资段瑜和牧沐这个小小的工作室。
　　剩下的两只小虾米高呼：“好耶！金主爸爸万岁！”
　　然后又开始蹦起了迪。
　　秦煜城在厨房里，脑子嗡嗡响。
　　兴奋上头的后果，就是这三个人一直闹到了十二点也没有半点困意。
　　不过慕斯蛋糕倒是一边闹一边做好了。
　　这下好了。
　　秦煜城双手抱臂，看着不知从哪摸出了一副扑克牌的段瑜。
　　他都不用思考应该怎么分房了——毕竟他跟牧沐一直分房睡，让柳高明和段瑜知道的话，太丢人了。
　　但真的很晚了。
　　秦煜城敲了敲房门：“再不睡的话明天就起不来了。”
　　“那就不睡！”
　　脸上因为斗地主输惨了而被贴满了纸条的阿宅豪气万千！
　　“忘记哪位伟人曾经说过，不下班就不用上班，不睡觉就不用起床！对四！”
　　柳高明露出了资本家的震惊：“那倒也不必？！对六！”
　　男明星发出了打工人的震怒：“你在说什么猪话！对A！”
　　“要不起！”
　　秦煜城看着好像真的不打算睡觉的三个人，头疼地按了按眉心。
　　他常常因为不会讲相声而与他们格格不入。
　　算了。
　　爱睡不睡。
　　反正他要睡。
　　秦先生放弃了劝说，决定先保住自己的头发。
　　牧沐和段瑜的兴奋持续了一整个晚上。
　　尤其是每点开一次数据，播放量就蹭蹭往上涨大几千，简直让人幸福得直冒泡泡。
　　其最终结果，自然是秦煜城第二天只能独自一人坚强地载着车上东倒西歪的三条咸鱼去公墓。
　　这附近的公墓建在山上，位置很好，向阳坡，侧边能够看到一望无际的海洋。
　　牧沐迷迷瞪瞪地下了车，一抬头，就“嚯”了一声：“海景别墅！家庭条件挺好啊。”
　　秦煜城闻言，抬眼看向林立的墓碑。
　　牧沐似乎并不认为人的生死是多么广阔不可及的距离。
　　秦煜城看着牧沐去拎香烛，他这样想了，便也就这么问了。
　　柳高明和段瑜多少也有些疑惑。
　　牧沐拎着一袋子香烛，被他们看得愣了一下：“没有什么距离吧？其实就跟出远门或者是从事保密行业，只能单方面联系的情况差不多？”
　　秦煜城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这种生死观。
　　牧沐空着的手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现在是交通科技发达，联系方便了，你要是换个时代想，这跟出个远门杳无音信也没什么区别，我反正是这么觉得的吧……”
　　“嗯。”秦煜城点头，“我觉得你说得挺对的。”
　　头一次，他来扫墓的时候，心情是如此的轻松。
　　不像是祭拜，像是普普通通的来串个门，聊个天。
　　秦煜城在前边带路。
　　后边三条通宵的咸鱼走路都打飘。
　　“不行了，我再也不熬了。”牧沐脚步虚浮。
　　男明星扶着腰：“到底还是年纪大了。”
　　柳高明直接灵魂出窍，走在楼梯上脑袋都一点一点的，打起了盹。
　　秦煜城到了地方，转头看了一眼后边挂在楼梯栏杆上的三条咸鱼，脸上禁不住笑意蔓延。
　　他的目光落在墓碑上，蹲下身，将拎在手里的小尺寸慕斯蛋糕拎了出来，又放了一盒烟。
　　烟是给他爸的。
　　香草慕斯是给他妈的。
　　“爸，妈，你们不用担心我，我交到了很好的朋友……”
　　秦煜城慢吞吞地说着，抿着唇，忍不住翘了翘嘴角。
　　“我现在很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　　阿宅：好险


第五十二章 
　　人逢喜事精神爽！
　　在看过秦煜城的父母回来之后，牧沐和段瑜这两个人的小工作室就该正儿八经的琢磨一番了。
　　有经验的牧沐自然知道当一个视频火了的时候，最有效的利用方式就是继续做同系列的视频。
　　但段瑜跟他不同。
　　男明星比起牧沐目的明确的挣钱恰饭，他还怀抱着追梦和实现自我价值的理想。
　　牧沐一大早到了工作室，就发现男明星睡在沙发床上，看起来昨晚上根本就没有回去。
　　裁剪台上放着染了一半正晾着的布料，经过一晚上已经干了。
　　因为灵感来源于油画，于是他的构想里，罩裙是以白色真丝为底，用一层一层、在不同的区块染着不同颜色的纱叠出来的。
　　这种自染叠纱的工艺放在成衣制作的领域里，一般是用来做衣裙上的小装饰，很少用在整件的裙面上，但因为娃衣所使用的布料并没有那么大块，于是不那么容易用在整裙上的想法便轻易的得以实现了。
　　牧沐将门轻轻带上，并不走近裁剪台。
　　三脚架上的相机还在工作，开启的是延时摄影模式。
　　画面里，他们取景墙的花瓶边上，穿着之前作品衣服的娃娃正靠着花瓶坐着，男明星还给它凹了个造型。
　　牧沐看了一眼放在沙发边上堆着的书册。
　　段瑜看着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实际上已经悄摸着看了一堆摄影艺术的书。
　　在这样的情况下，牧沐怎么也不可能叫停他正在制作的衣服，转而拉着这位追梦人来陪着他蹭热度。
　　为自己喜欢的东西发光发热是很幸福的事。
　　牧沐觉得他有必要为朋友的幸福着想。
　　现在，应该先下楼去给男明星买份早饭。
　　男明星埋头喝着黑米粥，跟牧沐商量着他们之后的计划。
　　柳高明说要投资他们这个小工作室，但其实他们这小工作室也没啥配得上投资的。
　　说是投资，不如说是柳高明慈善给俩朋友追梦。
　　另外，各个平台的运营和合同的订立也该提上日程。
　　但这一方面，段瑜和牧沐两个人基本就是抓瞎。
　　牧沐虽然有视频方面的从业经验，但跟正经运营比起来，他这一套基本就是凭经验和本能在进行的，跟人家专业的没法比。
　　合同法务方面就更不用说了。
　　男明星思来想去，无情魔爪伸向了陈老师：“莉莉大学就学的市场营销。”
　　“市场营销跟运营一样吗？”牧沐茫然道。
　　男明星一顿，迟疑：“……一样吧？”
　　牧沐：“？”
　　男明星：“。”
　　两个毫无经济学科常识的人面面相觑。
　　“还是……先别折腾人家了。”牧沐顿了顿，“至少等我们稳定一点。”
　　段瑜一想，觉得也是。
　　男明星喝了口粥：“你对后面的视频有计划了吗？”
　　“嗯，我准备先给第一个视频做成一个系列。”牧沐对上男明星的视线，说道，“你做你的，我俩各录各的。”
　　虽然两个分开录的话，意味着需要重新布置一面新的背景墙，再买一两个打光灯来……
　　但也还好。
　　比起这些毛绒绒的小问题，还是朋友幸福追梦更重要。
　　段瑜不太懂这些。
　　牧沐也并不准备说明，只是告诉他：“我这边不需要做设计，也不需要太多的工艺，成本相对低，全力做的话，我一个月出两个视频问题不大，可以维持热度。”
　　但实际上，这个发视频的频率仍旧有些低了。
　　但牧沐对自己的定位还是很清楚的，他们又不是专业视频自媒体，在他们这里，能够维持一定的热度，不至于在发布原创服装开始售卖时无人问津就可以了。
　　圈子就那么点大，视频热度高自然是好事，不高问题也不是很大。
　　段瑜虽然不懂，但他知道在这种方面应该听懂行的人的话。
　　他干脆利落地点了点头：“好，都听你的！”
　　牧沐又说：“除此之外，咱们应该考虑做一些可以下厂的衣服，不然店里除了定制之外什么都没有，这可不行。”
　　段瑜咬着油条，听牧沐这么一说，当即就把自己的设计册子拎了出来。
　　“我有好多因为穿起来不太舒适而放弃掉的设计，不是废案，我都做全了的。”
　　行，好，完美！
　　牧沐瞬间就支棱起来了。
　　娃娃是不会在意舒适不舒适的！
　　好看的就是坠叼的！
　　有了明确的目标之后，两个小陀螺就紧锣密鼓的旋转起来。
　　秦煜城发现最近自己的地位直线降低。
　　并不止是在牧沐那里的地位，连同整个朋友圈里的地位都降低了。
　　秦先生看着微信群里另外四个人的交流，发觉这四个人在他没注意到的时候，把他给排挤在外了。
　　牧沐和段瑜这会儿正在冲击事业新一步的兴头上，两耳不闻窗外事实在可以理解。
　　陈黎也会制衣，大学里学的还是市场营销，多多少少能通过老同学搞到一些良好的建议，半推半就的被那俩抓过去帮忙，也可以理解。
　　可那柳高明凭什么？
　　他就一干房地产的，他懂什么制衣？！
　　秦煜城看着微信群新刷出来的消息。
　　老年广场舞编舞群（5）
　　[娇柔无力风吹柳]：我来了我来了！我带着我的律师朋友走来了！
　　秦先生把手机往车里一扔，有点不爽，但又没办法。
　　最近G省要开办一个新型科技展销会，秦煜城搞到了一个展台名额。
　　如果能够在这个展销会上拉到那么一两个长期合作的渠道，那么柳高明回去跟他爷爷要投资要地的底气也会足很多。
　　只有姚池一个，只够刚让那位G省地王稍稍松口而已。
　　秦煜城这一个月都得忙碌于这个展销会。
　　秦煜城坐进车里，面无表情。
　　一个月之后，离婚证都该到手了。
　　秦先生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会有觉得工作如此令人烦闷的一天。
　　可他必须加倍努力才行。
　　因为牧沐的家庭是很多人穷极一生都无法触碰到的其脚趾的高度。
　　如果他不努力往上爬，他连给牧沐许诺些什么的资格都没有。
　　虽然那个小笨比并不会在意这些。
　　但这不是牧沐在不在意的问题，而是他秦煜城在不在意的问题。
　　事实是，秦先生相当的在意。
　　秦煜城阖上眼，定了定神，发动了车子。
　　……
　　陈老师不愧是全场难得的靠谱人士。
　　他被男明星哭着喊着恳求了之后，花了一周时间联系了从前的老同学打听情况，接着，就直接接手了牧沐他们的那一串平台账号。
　　牧沐和段瑜两只小虾米，排排坐着无比乖巧地听陈老师讲“用户习惯”、“平台内容偏好”、“用户引流”巴拉巴拉之类的天书。
　　听完一整套下来，陈老师直接给他们剔除了三分之二的平台。
　　“每个平台都取一样的标题使用一样的文案和封面，这非常不专业！”陈黎指着剩下的几个平台图标，“你们的视频在这几个平台会更加贴合他们用户的观看习惯，但同样还是要改标题、文案和封面，懂了吗？”
　　牧沐：“嗯嗯嗯！”
　　段瑜：“对对对！”
　　陈老师扶了扶眼睛，一看就知道这两个人根本没听进去。
　　他一指裁剪台：“该干嘛干嘛去。”
　　两只小虾米顿时一跃而起。
　　陈黎看他们一眼，抱着电脑往沙发上一坐，深吸口气，开始啃各个平台的推广活动和老同学们发过来的相关资料。
　　实不相瞒。
　　他大学期间天天打游戏不干正事，其实是因为叛逆来着。
　　他本来想报的服装设计，但当时年轻，没扛住家里人轮番轰炸，就把志愿给改了。
　　改完他又后悔了，但转专业又麻烦得很，那时正值年少轻狂却无法独立的年纪，直接唤醒了他迟来的叛逆期。
　　不过陈黎的人缘向来不错，就算成绩稀烂，也仍旧有同学愿意拉他一手。
　　他毕业之后也做过一年多的对口工作，但最终还是因为觉得空虚而辞职了。
　　当时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知一份稳定的工作有多重要，导致后来就一直在为了恰饭奔波。
　　不过现在吧……
　　陈黎抬眼看看正伏案工作的牧沐和段瑜，又看了一眼房间里的人台和布料，扶了扶眼镜。
　　他想，如果是做这方面的运营的话，他并不排斥。
　　陈老师收回目光，点开那个人气最高的视频平台的账号。
　　一周过去，视频的播放量已经凝固在了40万，粉丝量停留在了5000。
　　这个数据作为一个全新的自媒体账号而言已经相当了不得了。
　　毕竟绝大部分公司运营新号的获奖KPI都是10万，10万阅读量就可以拿奖金了来着。
　　陈老师略一思考，开始编辑动态。
　　[瑕瑜mumu]：新人新视频>u<！
　　怕没人理发了之后一直不敢上来看QAQ！
　　承蒙官方爸爸厚爱！给官方爸爸磕头呜呜呜！我要玩到关服！！！
　　新的视频已经有想法啦，是同系列的服装制作！
　　多指教啦，诶嘿！0v<
　　敲完这一串字，陈老师面无表情地点击了发送。
　　过了没多久就有人回复了消息。
　　[啵唧唧]：小姐姐加油=3=！
　　年轻人，不要以语气和颜文字来判断电脑对面的人的性别啊。
　　曾经混迹各大网游热衷玩人妖号的陈老师推了推眼镜，神情冷酷，稳如泰山，手上敲字：
　　[瑕瑜mumu]：蟹蟹>3<！
　　半个月后，牧沐小陀螺紧赶慢赶剪完了第二个视频，发上了云盘，然后在群里@了陈黎。
　　[沐]：@陈先生，陈老师，我视频剪好传云台了！
　　每个平台的用户偏好都不同，需要取的视频名字、封面和文案也不尽相同。
　　牧沐以前从来不知道这个，现在知道了，自然是要交给更专业的来。
　　而牧沐这边搞完了一套，男明星那边才刚叠完了罩裙的纱，开始裁剪衬裙，而罩裙其实还没完全做完，因为正在等着牧沐绣罩裙的边缝。
　　牧沐把视频发给陈黎，到了这个时候，才有空闲去仔细翻翻之前那个视频的评论区。
　　他刚一点进去，就看到了陈黎发的那条动态。
　　牧沐：“……”
　　牧沐：“？？？”
　　牧沐大受震撼。
　　他转头看向男明星，把手机伸到了他面前。
　　段瑜：“……草？”
　　此时手机弹出了一条微信消息推送。
　　老年广场舞编舞群（5）
　　[陈先生]：OK，下班再说。
　　牧沐捧着手机，片刻，敲字：
　　[沐]：蟹蟹>3<
　　[瑜]：蟹蟹>3<
　　[娇柔无力风吹柳]：？？
　　[娇柔无力风吹柳]：蟹蟹>3<
　　陈黎看着牧沐他们排的队，冷笑一声。
　　废物。
　　以为这就能击败我不成？
　　[陈先生]：不用谢啦，应该哒，么么叽0v<！
　　段瑜裂开。
　　牧沐：“……”
　　牧沐：日。
　　输了，原主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秦先生：我常常因为过于正常而与他们格格不入


第五十三章 
　　陈黎一通操作，让牧沐感觉整个视频号都脏了。
　　所有的快乐都在看到“么么叽0v<”的瞬间，变得索然无味！
　　妈的。
　　陈莉莉到底是什么品种的男人！
　　你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牧沐翻了翻视频下的评论，却发现自己仿佛被么么叽包围，看什么文字都像么么叽。
　　草。
　　牧沐沉默片刻，手机一扔，抛下还在跟陈黎对线的段瑜，调整了一下镜头和打光，从他那里取来画好了线的布料，架上了绣绷。
　　男明星思来想去，将他的新作品取了个“野罂粟”的名字，用以致敬灵感来源。
　　布料上画着的盛开的罂粟。
　　边缝的布料绣上罂粟花，将代表浅淡清晨的罩裙与象征正午颜色艳烈的衬裙衔接起来。
　　这一套需要刺绣的地方很多，为了保持风格一致，最终都决定交由牧沐来绣。
　　好在布料并不是常人穿的衣服那样大的尺寸，哪怕是整件都要绣，花费的时间也不会像正经的成衣定制那么多。
　　在这边埋头赶工的时间里，视频方面的进展是相当的顺利。
　　毕竟过去了半个月，逐渐闲下来的玩家们都有空闲开始做二创整活了，于是官方也不再转发二创视频刺激创作。
　　但即便如此，新的视频评论区里还是出现了官方账号的身影。
　　牧沐花五天将边缝的布料绣好后，开始翻起了段瑜的设计册。
　　野罂粟这一套裙子的工艺相当麻烦，还有一些特殊尺寸的五金，需要他们特意去找厂定制，这么来来回回，工期能在三个月内完成算不错了。
　　在那个作品出现之前，可以先考虑做一些简单的、可以下厂生产的款式出来。
　　……至少让他们的桃宝店不那么空空荡荡。
　　整个八月，五个人都忙碌得要命。
　　牧沐他们的视频发展得很顺利，陈黎给他们在各个平台报名参与了一堆花里胡哨的推广活动，零零碎碎的拿到了八千块的奖金。
　　三个人去楼下麻辣香锅店搓了一顿以表喜悦。
　　与此同时，他们收到了那几个平台方发来的原创认证的邀请。
　　作为工作室的创始人、法人代表和明面上的老板，段瑜被陈黎抓走，跑来跑去的搞了一堆证明。
　　牧沐已经剪起了第三个视频——关于他们这个工作室的第一套原创娃衣的预热宣传。
　　不是野罂粟，而是牧沐从段瑜的设计册里扒拉出来的，名为“夜莺之歌”的设计。
　　除了视频之外，图片宣传也是有的。
　　而柳高明这里帮一手那里忙一下，看着也是脚不点地。
　　秦煜城近日里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经常性的见不到人。
　　牧沐抬手揉了揉眼睛。
　　他看了一眼日期。
　　月份不知不觉已经跨到了九月。
　　牧沐茫然地看着电脑屏幕，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他被工作填满了的脑子艰难的转动起来。
　　片刻，牧沐一拍电脑桌，霍然起身！
　　旁边正小心翼翼串珠串的段瑜一个哆嗦，串了一半的黑色花蕊“哗啦”一下散了一桌。
　　男明星直接崩溃：“啊啊啊啊啊！！！”
　　牧沐一愣，转身看到那一桌子没比芝麻粒大多少的黑玛瑙：“哇。”
　　？？
　　你还哇！
　　你还敢哇！
　　你哇什么哇！！
　　段瑜满脸被工作毒打出来的痛苦：“我串了一上午！”
　　牧沐沉默一瞬，安慰他：“别担心，你还有一下午。”
　　段瑜：“？”
　　段瑜：“闭嘴。”
　　牧沐闭上了嘴，转头又看了一眼日期。
　　九月七日。
　　十号就该去领离婚证了！
　　牧沐想起最近经常不见人影的秦煜城，想了想，还是发了条消息提醒他那天记得腾出空来。
　　秦煜城正与新结识的门锁品牌商吃饭。
　　他看了一眼消息，顿了顿，回了个好。
　　牧沐心满意足。
　　他转头问段瑜：“中午想吃什么？”
　　男明星收拾着桌面，满脸超脱：“吃小孩。”
　　牧沐：“哇！你好恶毒。”
　　段瑜：“？”
　　男明星心想我还恶毒呢？
　　刚没直接掐死你够善良的了。
　　“喝点绿豆沙吧。”段瑜道，“清热解火。”
　　牧沐于是点了一份绿豆粥和两份凉面，坐到了段瑜身边，开始帮忙串珠串。
　　裁剪台是3mx1.5m的规格，平时一人待一边的时候不觉得，现在两个人挤在一块了，就突然感到了狭窄。
　　不仅是工作台，还有整个房间的狭窄。
　　牧沐拿镊子夹着玛瑙颗粒，看了周围一圈：“咱们这地方是不是有点小了？”
　　“小有小的好。”男明星还挺适应。
　　从个人角度出发，牧沐真的还挺喜欢这种小房间，但从实际使用角度出发，就没那么合适了。
　　牧沐一边串着珠串，一边开始琢磨着能不能换个地方。
　　不只是工作室的问题，还有离了婚之后他自己的住处问题。
　　一直住秦煜城那好像不是个事儿。
　　这里单纯当工作室或者单纯当公寓倒是没什么问题，但要当工作室的同时还当公寓，多少还是有些够呛。
　　短住可以，长住肯定还是不太行。
　　“哦对了。”牧沐手上工作一顿，“我11号或者12号要去一趟帝都。”
　　“？”段瑜一愣，“去干什么啊？”
　　牧沐想了想，都是些不好说的理由。
　　“准备回家一趟。”带秦煜城认亲。
　　“哇，你家在帝都啊。”段瑜感慨了一句，然后眼巴巴地，“那你什么时候回啊？”
　　“啊。”牧沐不太确定，迟疑道，“应该不会太久？”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得看秦煜城和他亲爹妈是准备怎么处理才行。
　　牧沐想。
　　他们要是干脆，那他就回来得快，他们要是比较犹豫，那他就回来得慢。
　　稍稍有些麻烦，但这是必须解决掉的疮疤。
　　牧沐垂着眼想着，认真的串着珠串。
　　段瑜隐隐约约察觉到一点不对劲——一般来讲，一个人对其自发的行程是具备绝对掌控力的，怎么想也不应该发生知道什么时候去，却不确定什么时候回的事情。
　　应该是出了什么事，段瑜这样想道。
　　可牧沐似乎并没有说出来的意思。
　　男明星默默咽下了好奇的打探，只能可怜巴巴地说着：“那你早点回哈。”
　　如果牧沐好久不回来，那他岂不是失去了一个可以身兼数职的工具人！
　　要没有牧沐，他上哪儿去抓又会蜀绣又会微雕又会做材质还对拍摄和剪辑视频颇有心得的员工！
　　亏损！极大亏损！
　　段瑜心中悲苦，语气更可怜了几分：“一定早点回来哦？”
　　“我尽量吧。”牧沐说着，问，“你知道Z市哪个地方交通方便租金又比较低吗？”
　　段瑜一愣：“你要搬工作室吗？”
　　牧沐含糊道：“算是。”
　　“这里确实是小了点。”段瑜拿起镊子，一边回忆着一边报了几个地方。
　　幸福花园是借对岸所谓“纳米公寓”的概念开发出来的楼盘。
　　虽然价格十分美丽，但面积上真的相当吃紧。
　　如果是当一个人的工作室倒也还够，但变成两个人——往后可能还要加上陈黎——三个人的工作区的话，那就是快要连转身的空隙都要消失了。
　　“你如果是想要搬工作室的话，把这里退掉，去我那儿不就好了？”段瑜问。
　　如果只是单纯的工作间，搬到段瑜那里也不是不行，但牧沐还需要它同时具备一个普通的住宅应有的功能。
　　“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我还是自己看吧。”牧沐把刚刚男明星报的几个地方记住。
　　……
　　秦煜城今天仍旧回得很晚。
　　他一进门，就看到牧沐坐在餐厅里，面前摆着电脑，拿着本子和笔，正在查找着什么，时不时的低头做一下笔记。
　　牧沐听到动静，抬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就看出秦煜城今天恐怕喝了不少。
　　看来今天跟秦煜城谈生意的，又是作风老派的家伙。
　　年轻一代的企业家已经有许多不爱在酒桌上谈事情了。
　　就比如秦煜城和姚池，他们一般约在咖啡厅之类的地方。
　　牧沐站起身：“你坐着，我去给你泡杯蜂蜜水。”
　　“谢谢。”
　　秦煜城解开领结放到一边，走进餐厅看了一眼牧沐放在桌上的电脑屏幕。
　　上边是租房网的网页。
　　放在一边的本子上抄着几排记录，写的都是房子地址和房东或者中介的联系电话。
　　秦煜城抬眼看向厨房里的牧沐。
　　“你找租房？”他问。
　　“对啊，今天突然感觉工作室太小了。”
　　牧沐盖上蜂蜜盒子，给杯子里冲上四十度的温水，端出厨房。
　　“我一个人倒是挺够用的，但是感觉加上男明星就有点吃紧，最近陈黎对我们这边热情也挺足的，之前吃饭的时候讲过考虑辞职来帮我们的事。”
　　牧沐说着，把蜂蜜水放到秦煜城面前的桌面上，重新坐在了他旁边，继续翻着网页。
　　秦煜城嗅到蜂蜜的香甜味道和牧沐身上的玫瑰气味。
　　是家里的沐浴露的味道。
　　酒意与花香交织，令人熏熏然。
　　秦先生没有喝那杯蜂蜜水，而是托着腮看着牧沐。
　　牧沐：“？”
　　牧沐看他一眼：“你不喝？”
　　秦煜城嘟哝一声：“不喜欢喝甜的。”
　　牧沐心说废话，我当然知道你不爱喝甜的。
　　阿宅解释：“我只加了两勺蜂蜜。”
　　秦煜城想了想：“太淡了。”
　　牧沐：“？”
　　秦煜城语调有些懒散：“只有两勺蜂蜜算什么蜂蜜水？”
　　牧沐沉默片刻：“……那我去给你加几勺？”
　　秦煜城看了牧沐两秒：“我不喜欢喝甜的。”
　　？？？
　　你小子是不是故意找茬？
　　“那我去给打杯苦瓜汁也不是不行，冰箱里刚好还有两根苦瓜。”
　　秦煜城眉头皱了皱：“我也不喜欢喝苦的。”
　　牧沐：“……？”
　　你妈的。
　　行，看来这哥们儿今天确实喝得有点多。
　　阿宅开始打发醉鬼：“你洗澡睡觉去吧。”
　　“我不。”秦煜城拒绝。
　　牧沐深吸口气，决定不搭理他了。
　　但秦煜城不甘寂寞。
　　他看了一眼牧沐鼠标划过的屏幕，伸手点了点其中一个36平米的酒店式公寓。
　　方方正正，落地窗，上一个租户就是租来办公的，甚至还有遗留的办公桌白给。
　　“这个，三人办公足够了。”
　　“但我不止要办公。”牧沐说，“我要个单独的空间出来常住的。”
　　要常住，那独立卫浴、厨房和洗衣区之类的功能区必然要有。
　　“如果是三十多平的话，我需要两层才行。”
　　秦煜城一顿，被酒精干扰的思维有些迟缓：“常住？”
　　“对啊。”牧沐点头，“我一直住你这里也不好吧？”
　　而且回一趟帝都，秦煜城指不定就会计划着把这套房给卖了呢？
　　毕竟都要认回自己家了。
　　剧情兜兜转转，说不定最终还是要被拉回卖房的点。
　　到时候就算他想住，秦煜城也不留这房了。
　　怎么想都还是自己出去租一套好点。
　　“住我这里不好？”秦煜城看着牧沐，“哪里不好？”
　　牧沐一愣，张开嘴卡了两秒：“……好像确实是没有哪里不好，但就是说不过去？”
　　秦煜城手指不自觉地蜷起来。
　　指尖擦过餐桌透明的玻璃桌面，留下一道痕迹。
　　“哪里说不过去？”他问。
　　“大概是……”牧沐扯了扯头发，茫然片刻，“大概是关系没到那份上？”
　　对，就是这个！
　　牧沐醍醐灌顶，豁然开朗！
　　秦煜城眼色一沉，目光直直地盯着牧沐，嘴唇微抿，拉成了一条平直的线。
　　牧沐与他对上视线，秦煜城的眼睛黑沉沉的。
　　牧沐顿时有些退缩，却又忍不住壮着胆子，发出了害怕的细弱猫叫：“是你自己之前说，不想跟我当兄弟朋友的！”
　　草啊！
　　明明是你自己拒绝的！
　　我还没揪你头发找你麻烦呢，你还搁这儿不高兴起来了？！
　　简直岂有此理！
　　牧沐发现自己占理之后，瞬间就昂首挺胸起来，理直气壮地指责：“关系没到那份上，是你自己说的啊！”
　　秦煜城被迎头指责了一通，沉默下来。
　　他在回忆他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
　　但秦先生怎么都没想起来。
　　牧沐一向是细心的，他总是能记住一些微不足道的、一般人不会放到心上的话。
　　所以这话他大概是真的说过。
　　秦煜城无所谓地想道。
　　说过就说过，他本来就不想跟牧沐当兄弟或者朋友。
　　秦煜城看着牧沐：“你理解错了。”
　　牧沐：“？”
　　秦煜城伸出手向前探去，穿过牧沐还有些微潮湿的长发，握住了他的手腕，微微用力，将他扯了过来，另一只手不知何时落入长发之中，贴上了牧沐滚烫的后颈，轻轻向前压下。
　　玫瑰香气馥郁，扑面而来。
　　牧沐愣了一下：“做什……”
　　桌子上的蜂蜜水静静的冒着水汽。
　　酒精与玫瑰湿润地触碰了一下。
　　夜深人静。
　　柳高明从浴室里出来，正准备睡觉，却听到楼上发出了“咚”的一声巨响。
　　柳高明吓得打了个嗝，仰头看向天花板。
　　刚刚那动静听起来像是凳子倒在了地上。
　　哇哦，凳子。
　　柳高明擦着头发，唏嘘。
　　玩儿这么刺激，可要注意安全啊。
　　作者有话要说：　　柳厉害：天哪！豪华超跑！
　　实际上：嘴唇贴贴
　　秦煜城，不行（。）


第五十四章 
　　牧沐在床上，躲在被子里，缩成了一个球。
　　嘴唇上似乎还残留着那点些微的湿润与酒精的气味。
　　牧沐整个人都裂开。
　　秦煜城的吻一触即离——噢，不应当这么说。
　　是阿宅反应迅速，把秦煜城连人带椅子给掀了！
　　牧沐抿着唇，扯着被子，把每一道缝隙都掖紧了。
　　床上的小鼓包里边，除了穿过薄薄的空调被透进来的光亮之外，每一丝缝隙都堵得死死的。
　　牧沐把自己裹成了一个蚕蛹，密不透风。
　　他额头贴着柔滑的被褥，想不通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秦煜城亲了他。
　　秦煜城亲了他！！
　　天呢！
　　这啥啊！
　　秦煜城竟然亲他？！
　　牧沐摸了摸自己的脸。
　　秦煜城对着这张脸竟然也亲得下去！
　　这他妈是什么品种的代餐文学啊？
　　大兄弟今天怕是真的喝了不少吧？
　　牧沐脑壳嗡嗡响。
　　他忍不住将被褥扯得更紧，闷出汗了也半点不松懈。
　　闷死算球！
　　阿宅两眼一闭，在被窝里拱了拱，唇珠轻轻擦过真丝被单，唇上柔滑的触感让牧沐头皮一麻，“噌”地掀开了被子。
　　草。
　　你妈的，PTSD了。
　　狗日的秦煜城！
　　牧沐坐在床上，骂骂咧咧。
　　秦煜城坐在地上发了好一会儿呆。
　　他脑子里想了很多事情，比如牧沐唇上的柔软、几天后领离婚证的事、亲生父母的真相还有……
　　还有牧沐之后该做出的回应。
　　秦煜城垂眼看着自己的双手，捻了捻指尖。
　　那里还有着先前的接触所余下的残温。
　　秦先生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扶起了椅子，看了一眼被牧沐扔下的笔记本和电脑，不疾不徐地伸手将之合上，从衣柜里拿了睡衣，转进了卫生间。
　　水流从头顶顺着流畅的肌理汩汩而行。
　　牧沐隐隐约约地听到了卫生间的动静，脸上的痛苦面具愈发深刻了。
　　淦！
　　这狗东西好像还很悠闲！
　　阿宅从未想过自己竟有变成别人代餐的一天！
　　还惨被取走人生中有记忆以来的第一个啵啵！
　　狗日的秦煜城！
　　来个奥特……算了，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奥特曼！
　　那来个神仙救救孩子吧！
　　“啊！！！”
　　阿宅抱头。
　　他根本想不到明天应该怎么面对秦煜城！
　　光是想想还要跟秦煜城面对面这件事，阿宅的脚趾就又蠢蠢欲动的要化身建筑大师了！
　　同时牧沐还很清楚，会这么纠结的只有他一个人罢了！
　　秦煜城是个心态多稳健的人啊！
　　这人深谙“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会是别人”这一铁律，干什么都自带一股理直气壮理所当然的气质。
　　牧沐甚至觉得，秦煜城就算走在路上滑一跤摔得劈了个叉，他也能慢条斯理地站起来，收拾好之后继续按照自己正常的节奏，不急不缓地离开。
　　“慌了手脚”这四个字仿佛根本就不会出现在秦煜城身上一样。
　　但牧沐扪心自问，他自己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普通阿宅罢了。
　　他不仅自己会感到尴尬，甚至还会替别人尴尬！根本就没有像秦煜城那样从容稳健胸有成竹心态。
　　就像秦煜城现在能够按照他本来的步调去洗澡，然后睡觉。
　　阿宅却只能在这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牧沐摸出手机，翻来翻去，发现他认识的能聊天的也就这么几个人。
　　都不是能聊这种事的。
　　万能的陈莉莉也不行。
　　牧沐苦着脸，又点开了之前求助过的情感论坛。
　　他点开发帖按钮，“哒哒”地敲了几个字，最终又删掉了。
　　他跟秦煜城之间的复杂关系，根本无法用简单的文字来形容！
　　可恶！
　　牧沐往床上一倒。
　　怎会如此！
　　这跟阿宅写的剧本根本不一样！
　　牧沐在床上滚来滚去，最终面朝下呈大字型趴着，不动了。
　　这怎么想都是秦煜城单方面的错。
　　凭什么阿宅在这里打滚焦虑，他秦煜城却能在那边悠悠闲闲的洗澡睡觉？！
　　你觉得这他妈合理吗？！
　　这不合理！
　　牧沐当即被子一卷，两眼一闭，放弃了思考。
　　该来的总归要来的。
　　躲不掉的事永远都躲不掉。
　　贷款焦虑不可取，往好了想嘛，万一明早起来秦煜城就断片了呢，是吧？
　　人这种生物，就是要对未来充满希望才能够好好活下去啊！
　　牧沐满脸超脱，双目紧闭。
　　然后闭着眼躺到了第二天早上七点。
　　草。
　　睡不着，根本睡不着！
　　他妈的，狗日……算了，骂腻了。
　　牧沐黑着一张脸爬起来，手机震动了两下。
　　老年广场舞编舞群（5）
　　[娇柔无力风吹柳]：[图片]@陈先生，@瑜，兄弟们水饺这样能捞了吗？
　　照片里是在滚水里翻腾的饺子。
　　[陈先生]：浮起来就可。
　　[瑜]：？你今天不去楼上蹭饭？
　　[娇柔无力风吹柳]：不去了，楼上昨晚比较激烈！
　　牧沐：？？？？
　　我他妈牙给你掰下来钉墙上！
　　[沐]：造谣，举报了。
　　[秦先生]：醒了？起来吃饭。
　　[沐]：您好，没醒/微笑/月亮
　　牧沐重新缩回了被子里。
　　[秦先生]：……你准备什么时候醒？
　　[沐]：您去上班之后/玫瑰/玫瑰
　　[秦先生]：……
　　秦煜城看着已经煎好的荷包蛋，擦干净手，转头走向主卧，敲了敲门。
　　“起床。”
　　牧沐躺在床上，又聋又瞎。
　　秦煜城顿了顿，试着伸手拧了拧门把。
　　万万没想到，这一拧，直接就拧开了。
　　秦煜城：“……”
　　牧沐：“……”
　　两人面面相觑，片刻，秦煜城收回了搭在门把上的手，轻咳一声：“吃饭。”
　　“……哦。”
　　秦煜城端着两碗面出了厨房，就发现牧沐一直在悄咪咪的观察他。
　　小笨比大概以为自己掩藏得很好，但实际上根本就是把“暗中观察”四个大字写在了脸上。
　　牧沐戳着荷包蛋，啃着蛋蛋被煎焦的边缘，时不时瞅一眼秦煜城，满脸纠结。
　　应该怎么试探秦煜城还记不记得昨晚的事啊？
　　牧沐满心愁苦。
　　之前秦煜城试探他的时候是怎么做的来着？
　　牧沐仔细回想。
　　然后回想了个寂寞。
　　哈哈哈。
　　牧沐面无表情啃着蛋。
　　他的记忆里，摊牌之前，秦煜城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试探！
　　即使是阿宅自己，也不得不惨痛地承认：就他这脑子，基本告别侦查与反侦查这一业务范围了。
　　可恶。
　　因为阿宅真的是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啊！
　　正经人谁搞这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啊？！
　　牧沐愤怒地咬了一口蛋黄，又纠结地看了一眼秦煜城。
　　秦先生欣赏够了笨蛋的表演，夹了一筷子面，眼皮一掀：“别看了，我记得昨晚上的事。”
　　牧沐啃蛋的动作一滞。
　　秦煜城一如既往的稳健：“我在等你的答复。”
　　“？”牧沐愣住，“答复？什么答复？”
　　秦先生微顿，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又瞅了瞅眼前的两碗面。
　　“现在没有鲜花也没有惊喜，我很抱歉。”
　　秦煜城放下筷子，轻轻吐出口气，缓解了一下突然有些干涩的喉咙。
　　“我喜欢你。”他说。
　　？？？
　　What？？？？
　　牧沐瞪大了眼。
　　秦煜城重申道：“我喜欢你，这一点我很肯定。”
　　牧沐：“……”
　　牧沐：“？！”
　　兄弟们！姐妹们！！
　　Ladies and gentlemen！
　　看呐！是代餐文学！是真实发生的代餐文学！！
　　牧沐瞳孔地震。
　　他颤颤巍巍地小声道：“我……我不是牧沐，不是，我不是那个牧沐，秦煜城，你清醒一点，我不是你老婆。”
　　“我知道。”秦煜城没有丝毫动摇。
　　牧沐惊愕地张了张嘴。
　　秦煜城神情平静而坚定，他们在餐桌上面对面坐着，明明隔着一方桌面，却让牧沐恍惚觉得窥见了对方眼底映照的身影。
　　全都是他。
　　这实在让人感到有些沉重。
　　牧沐慌张地撇开视线，心跳的节奏仿佛有了些微的错漏。
　　阿宅张开嘴，又闭上，沉默许久，才重新与秦煜城对上视线。
　　秦煜城仍旧专注而安宁地注视着他。
　　平和而坚定的、没有任何负面的讯息从中泄露出来。
　　他似乎只是单纯的在等待答案。
　　不论牧沐是点头还是摇头，都会欣然接受。
　　秦煜城情绪的稳定让牧沐惴惴不安的心也跟着慢慢地平缓下来。
　　牧沐定了定神，迟疑：“你真的分清我跟他了吗？”
　　“比你想象的要更清楚。”秦煜城回答得毫不犹豫。
　　阿宅指尖抠着碗壁，心跳激烈得仿佛扯到了鼓膜，清晰无比地听到了那一下一下的、“咚咚”、“咚咚”的响动。
　　牧沐紧抿着唇，茫然不知所措。
　　他从未直面过这样的场面，甚至于，他从来没有设想过这样的场面。
　　他早已做好了独自一人的准备，也欣然的享受着独自一人的生活。
　　人这一辈子大都孤身而来，离去时也大都孤身而去，茕茕孑立踽踽独行。
　　有朋友自然好，但没有也并不会让他感到非常的缺乏什么。
　　甚至旧的世界与新的世界于牧沐而言，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有了独身一人活下去的心理准备之后，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的。
　　哪怕此时再让他换一个世界，也同样如此。
　　不过又是从头开始想办法找工作，找住处，然后活下去这么一个流程。
　　他一直以来都是如此生活的，这实在平常。
　　与人成为伴侣共同生活这件事，压根就没有在牧沐的人生规划里出现过。
　　人是会变的。
　　爸爸和妈妈也是自由恋爱结婚，但他抛下了妈妈消失到不知道哪里去了，一个原因一句话都没留下。
　　人还会生病，还会老去。
　　就像妈妈，前两天还生龙活虎的说要去西藏看看最漂亮的蓝天，然后还没出发就病倒了，病倒了人就没了。
　　爸爸是独自离开的。
　　妈妈也是独自离开的。
　　留下了他，最终也是会独自离开。
　　牧沐茫然地看着秦煜城，半晌，小声问：“你会变吗？”
　　秦煜城微怔：“什么？”
　　他会变。
　　牧沐心中替秦煜城做了答。
　　秦煜城当然会变，谁都会变，没有人是一成不变的。
　　包括他自己。
　　牧沐紧抿着唇，心生了几分莫名的惊惧，他指尖收拢成拳，又缓缓放松。
　　妈妈说过，人的爱意虽然是当下的、短暂的，但在他爱你的时候，爱意也是非常美丽、非常珍贵、非常纯粹的东西，它值得重视，值得被好好的珍惜，认真对待。
　　妈妈说的总是对的。
　　牧沐深吸口气：“抱歉，我从来没往那方面想过。”
　　秦煜城垂下眼，莫名感觉指尖传递而来的餐桌桌面的温度，低得有些可怕了。
　　冷得像冰。
　　秦煜城并不意外会得到这样的答复。
　　牧沐是个男性，性向也很正常。
　　这一点，看他一被戳破女装就飞速换回男装打扮就知道了。
　　还留着长发是因为牧沐体贴的想着，领离婚证的时候还得再走一趟民政局的，需要为他的声誉着想。
　　可哪怕有着这样的准备，在被拒绝的时候还是非常的、非常的……
　　秦煜城阖上眼，无声地叹了口气。
　　牧沐没有察觉到秦煜城逐渐下滑的情绪。
　　他还沉浸在自己的紧张之中，他抠着面碗的碗壁，声音有些干涩：“不、不过我并不讨厌你。”
　　秦煜城霍然抬头。
　　“我没有谈过恋爱，也不太清楚喜欢是怎么样的表现。”牧沐认真地说着，“如果等那个‘牧沐’遗留下来的问题都解决了，你仍旧还怀抱着这样的感情的话……”
　　牧沐浑身绷得紧紧的，大声说道：“如果、如果那样的话，我会认真考虑你的感情的！”
　　——当下的、短暂的爱意，也是值得重视、值得被好好的珍惜、认真对待的宝贵事物。
　　如果秦煜城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有所变化了……
　　牧沐垂下眼，看着碗里已经有些坨的面条，拿起了筷子。
　　人不应因为畏惧未知的未来而选择止步不前。
　　就算到时候秦煜城有所变化了，他也不过是回归了独自一人的生活而已。
　　没什么大不了的。
　　牧沐想。
　　我可比秦煜城坚强多了。


第五十五章 
　　秦煜城瞥见了牧沐通红的耳尖，努力抿着唇，最终却仍旧是控制不住的笑了起来。
　　牧沐咽下嘴里的面，看着笑得格外开心放肆的秦煜城，呆怔片刻，心中升起了几分羞恼。
　　笑什么？！
　　有什么好笑的！
　　牧沐放下筷子：“你笑什么？”
　　我说的话很好笑吗？
　　这可饱含着阿宅一颗宝贵的真心，你竟然笑！
　　狗日的，秦煜城选手扣三分！
　　牧沐瞪着秦煜城。
　　秦煜城举起了双手，表示投降，脸上犹带笑意：“讲点道理啊。”
　　牧沐重新拿起筷子：“什么道理？”
　　“人在感到喜悦、高兴的时候，忍不住笑是本能反应吧？”
　　秦先生语气里尽是放松下来之后的慵懒，甚至还带着些许的鼻音。
　　牧沐微怔，意识到秦煜城的言下之意后，顿时感到一阵热辣辣的温度在脸上蔓延开来。
　　他飞快的撇开了视线，生硬道：“你昨晚没睡好吗？”
　　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对。
　　拙劣的话题转移。
　　可秦煜城从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商人总是擅于发现机会、捕捉机会。
　　他才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博取对方好感的机会。
　　“昨晚没睡。”秦煜城说道，“一直在预想你的答复，辗转反侧，睡不着。”
　　牧沐：“……”
　　这不巧了。
　　昨晚上我也没睡哈。
　　牧沐硬着头皮接话：“那要不，今天不去上班了？昨天又是醉酒又是通宵的……”
　　“不用。”秦煜城脸上的笑意更明显了，“托你的福，我现在非常的清醒，状态极好。”
　　牧沐茫然：“？”
　　“我可得努力工作讨好你才行，怎么能翘班？”秦煜城拿起筷子。
　　牧沐：“……”
　　牧沐闭上了嘴。
　　脸上火烧火燎。
　　秦先生看着指尖都蜷缩起来的牧沐，轻笑一声，不再纠缠，低头吃饭。
　　经此一遭，面都已经坨了。
　　但秦煜城仍旧觉得这普普通通的挂面香甜无比。
　　牧沐默不作声地吃完了面，进厨房刷碗。
　　秦煜城跟着走了进来。
　　牧沐往旁边挪了挪，默默跟秦煜城拉远了一点位置：“你该去上班了。”
　　秦煜城不是很想走。
　　他想跟牧沐贴贴：“我来帮忙。”
　　牧沐闻言，看了看洗碗池里的两个碗：“就两个碗，你帮什么忙？”
　　秦煜城被牧沐推到一边，他挪动两步，仍旧没有离去，而是站在了牧沐身后。
　　他听到水龙头被打开的声音。
　　水流冲到不锈钢的洗碗池里，陶瓷的碗具碰撞出清脆的嗡鸣。
　　这是再普通不过的、生活的声音。
　　秦煜城看到窗外漏进来的阳光，光线中水雾与光尘纠缠着悠然漂浮。
　　他的目光顺着流光落在被朝阳笼罩的人身上。
　　牧沐垂着眼，阳光拢在长睫毛上，在眼下落成了一面扇形的影子，白皙的脸上泛着健康的红晕，被朝阳温柔的捧着。
　　秦煜城喉间干燥。
　　“我可以抱抱你吗？”他问。
　　牧沐一愣，转头看他。
　　秦煜城迎着光，朝阳轻柔地挥散了他眼中静谧无声的黑夜，呈现出温柔的咖色。
　　这对咖色的眼睛温和而专注的注视着眼前的人。
　　“可以吗？”
　　牧沐眼睫微颤，抿了抿唇，擦干了手上的水迹，转头给了秦煜城一个抱抱。
　　秦先生喉间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将主动拥抱他的人拢进怀里，垂下头来，在牧沐颈间蹭来蹭去。
　　玫瑰的香气变得浅淡了许多，秦煜城轻嗅着鼻尖的气息，漫不经心地想着。
　　牧沐感觉秦煜城像只巨型犬一样，在主人怀里拱来拱去的撒着娇。
　　“可以了可以了。”牧沐拍了拍秦煜城的背，“秦老板该上班了。”
　　“唔。”秦煜城应了一声，却并没有放开牧沐。
　　他贪婪的呼吸着玫瑰的香味，小声道：“我可以亲亲你吗？”
　　牧沐：Σ？！
　　牧沐脸瞬间涨得通红。
　　他抬手盖住秦煜城的脸，把那个帅脑袋推远：“你不要得寸进尺！”
　　好吧，操之过急。
　　秦煜城饱含遗憾，顺势松开了手：“行吧，我去上班了。”
　　牧沐赶鸡：“去去去。”
　　秦先生充足了电，精神抖擞的上班去了。
　　牧沐洗完碗，又伺候完了那一堆绿植，看着客厅茶几上他的电脑和笔记本，发现笔记本上记录租房的那一页被画上了一个大大的叉。
　　家里只有他和秦煜城两个人。
　　不是牧沐自己画的，那自然就只有秦煜城了。
　　牧沐：“……”
　　幼稚。
　　牧沐合上本子，背上了电脑。
　　他今天不去工作室，得去跑厂子。
　　……
　　秦煜城这两天心情相当不错，哪怕在一次饭局上意外遇到了易安宁，都难得的没有阴阳怪气的刺上两句。
　　哪怕是前往民政局领离婚证的时刻到来了，他也仍旧喜悦着。
　　为什么不呢？
　　秦先生握着方向盘，根本不觉得离婚是个事。
　　——他已经可以不用这个遗留的婚姻来困住牧沐了。
　　他可以凭借自己的爱意，扯住牧沐想要离开的脚步。
　　牧沐愿意留下来，是因为他本身，而不是其他的外物。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开心呢？
　　秦煜城简直开心死了。
　　他愈发觉得牧沐说得对。
　　原来的那个“牧沐”遗留下来的问题，就应该全部解决掉。
　　之后他们干干净净，重新开始。
　　再换个角度想，牧沐一直没有直接跑路，而是打定了主意要跟他和平离婚，也始终都是在为他着想。
　　秦煜城偏头看了一眼坐在副驾驶座上，反复确认证件和凭证的牧沐。
　　“到了。”
　　“哦哦。”
　　牧沐拎着包下了车，跟秦煜城进了民政局。
　　一切都非常的顺利。
　　牧沐拿着离婚证，几乎喜极而泣。
　　草啊。
　　兄弟们，五百年了兄弟们。
　　搞个离婚证简直他妈比猴哥从五指山下爬出来还费劲！
　　阿宅落泪。
　　牧沐飞速把小本本收好，转头看向正翻看着离婚证的秦煜城。
　　秦煜城对他的视线很敏感，在牧沐看向他的瞬间，就抬眼看了过来。
　　“你这两天有空吗？”牧沐问。
　　秦煜城算了算时间。
　　他最近忙碌的那个展销会在23号，只是现在已经有很多相关的公司提前过来Z市了。
　　秦煜城最近的应酬就是在与他们交际。
　　但牧沐既然问了，那交际先放放也是可以的：“有时间。”
　　秦煜城说着，把离婚证合上，交给了牧沐。
　　牧沐把他递来的离婚证放进包里：“那你明天跟我回一趟帝都？”
　　秦煜城一愣：“去帝都做什么？”
　　“见父母呀。”牧沐答道。
　　秦煜城张了张嘴，眉心微蹙：“你要带我回去见你爸妈？”
　　这么突然？
　　他可什么都没准备。
　　秦煜城有些头疼。
　　“？”牧沐摇头，“不，是你的爸妈，我们不是说好了，离了婚我就告诉你你亲生父母的事吗？”
　　秦煜城该不会忘了吧？
　　牧沐迷惑。
　　这种事也能忘，是不是有点离谱。
　　听牧沐这么一说，秦煜城心中生出几分失望。
　　秦煜城对自己亲生父母兴趣其实并不大。
　　他是被扔在福利院门口的，福利院的阿姨经验相当丰富，直言告诉过他，这是有意抛弃。
　　身体健康的婴儿包着完完整整的襁褓被放在福利院门口，这不是有意抛弃，还能是婴儿自己跑过来的不成？
　　他丢了之后，亲生父母明明活得好好的，这么多年却从来没找过他，要秦煜城心里有什么所谓的“生恩的感激”是不可能的。
　　他的爸妈，有养父母就足够了。
　　不过线索都已经摆在眼前了，了解一下也没什么。
　　秦煜城和牧沐肩并肩往停车的地方走：“先说说他们是怎样的？”
　　“唔。”牧沐点头，“你先冷静一下哦，等下听到什么都不要激动。”
　　秦煜城有点想笑，他忍住了。
　　“我很专业的，一般不会激动。”
　　牧沐心说那可不一定。
　　“你知道帝都的牧家吗？”牧沐问。
　　秦煜城点头：“知道，你家。”
　　“准确来说，不是。”牧沐否定道。
　　他站在车子副驾驶门外边，看着在驾驶座外边与他隔着一辆车的秦煜城，说道：“你其实才是牧明远的小儿子。”
　　秦煜城愣住。
　　他看着牧沐，脑子里转悠过重生前仅有一次的、远远地看到那个“牧沐”跟在他的父亲——牧明远身后出入社交场合的画面。
　　他那时候的关注全都落在了“牧沐”身上，对牧明远并没有投注多少注意力。
　　秦煜城沉默许久：“你说真的？”
　　“嗯。”牧沐点头，“我看过你们的亲子鉴定书。”
　　秦煜城深吸口气，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脸。
　　“外边热，进车里说。”
　　“好。”牧沐坐进了副驾驶的位置。
　　秦煜城打开空调，看着停车位前边的绿化带，又略过绿化带，看向一条马路之隔的大海。
　　他脑子被搅得一团糟。
　　现在好了。
　　不用牧沐说，他也知道原来的那一位刻意接近他是因为什么了。
　　不想自己富裕的生活被毁，所以率先来毁掉他。
　　这实在是非常好理解的想法。
　　但人与人真的是不一样的。
　　明明长着同一张脸。
　　那个牧沐只想着毁掉别人，而这一个却非常干脆利落的扔下了不属于他的东西。
　　秦煜城的思绪到了这里，骤然意识到一丝异常。
　　等等。
　　如果他才是牧明远的小儿子，那牧沐呢？
　　牧沐的父母呢？
　　“那你呢？”秦煜城转头看向牧沐，“你的父母呢？”
　　牧沐愣住，没想到秦煜城会突然把目标转向他。
　　他模棱两可的答道：“他们都不在这个世界呀。”
　　秦煜城一言不发地盯着牧沐。
　　他此时倏然意识到——
　　牧沐手上的细疤、对家务了若指掌、对普通生活的从容、对批发市场的熟悉、对祭扫的了解、奇特的生死观与笔记本上清清楚楚一条条的账目。
　　牧沐身上的每一处，都毫无隐瞒地向人诉说着，这个人历经过的孤独与困苦。
　　只是牧沐太乐观了。
　　他将这些都视作平常，光明正大且快乐地做着这一切，于是便让人难以察觉那快乐之下所掩藏的东西。
　　秦煜城阖了阖眼。
　　上午的太阳已经有了惊人的热度，几乎将他的眼睛刺痛，泛出了些微的酸意。
　　“你希望我认回牧家？”秦煜城哑着嗓音问道。
　　牧沐点头，理所当然道：“那当然啊，那本来就是你的家。”
　　“那你呢？”秦煜城问。
　　牧沐一愣：“我？”
　　秦煜城抿着唇：“我认回去了，你怎么办？”
　　“我没关系的啦！”牧沐笑着摆了摆手。
　　牧沐知道自己与秦煜城的不同。
　　秦煜城有过好几次得而复失，但他仍然希望拥抱一份爱，甚至主动展现出自己的爱意，期望与人组成一个家庭。
　　这大概得益于秦煜城的养父母，让秦煜城对“家”这个概念有着最美好温暖的印象。
　　而牧沐自身，已经靠着自己独自扛下了所有。
　　人无法掌控他人的改变与行动，却绝对可以掌握自己的。
　　于是牧沐保持着独自一人的生活，并不主动去追寻什么羁绊。
　　别人有人陪很好，但他自己一个人也不赖。
　　秦煜城想要家，那就将家给他。
　　牧沐举起右臂，弯曲，用力握拳，然后拍了拍自己并不存在的肱二头肌。
　　“我很厉害的，比你坚强多了，独居经验超丰富，一个人也可以活得很好！”
　　秦煜城听着这话，没来由的想起了自己之前总是挂在嘴上的“习惯了”。
　　可是，没有人是应该习惯孤独与失去的。
　　“什么叫一个人？”秦煜城伸手把牧沐的手臂拉下来，与他对视，“我不是人吗？”
　　牧沐愣住。
　　“你的同居经验会比你的独居经验更丰富的。”秦煜城松开他的手腕，发动了车子，“你那么厉害，还比我坚强，之后可就拜托你好好照顾我了。”
　　牧沐在车子驶出一段距离后才缓缓回过神来。
　　他看了一眼不知不觉被他揪成一团的下裙，沉默着松开手，转头拉下了安全带。
　　安全带“咔哒”一声落入了锁扣。
　　“行……行吧。”牧沐小声嘟哝，“既然你都这么求我了……”
　　秦煜城转头看了一眼牧沐。
　　牧沐看向车子行驶的前方，两眼晶亮。


第五十六章 
　　牧沐坐在衣帽间里收拾行李。
　　说是收拾行李，在他不穿裙子之后，来来回回穿的也就那么几件自己修改过的T恤。
　　衣服随随便便就收拾好了，牧沐拉着凳子，开始把藏在首饰盒丝绒垫下边的东西往外拿。
　　先给手机插上之前的手机卡，然后继续翻箱倒柜。
　　秦煜城订好了机票，站在衣帽间门口，看着牧沐翻出证件，评价：“挺能藏的。”
　　“是啊，我也觉得。”牧沐点头，“应该还有别的地方我没找到的。”
　　不管怎么想，原主也不可能只藏了身份证这些东西。
　　应该还有银行卡之类的别的东西——毕竟他能出得起会所的八十八万年费，这个消费力度跟那张余额三十多万一直没进账的卡并不相符。
　　秦煜城看了一眼从丝绒垫下边摸出了一张新身份证的牧沐，想了想，也撩起袖子开始找了起来。
　　牧沐听到动静，转头看他：“你行李收拾完了？”
　　“嗯。”秦煜城随意点了点头。
　　实际上，除了比较重要的场合或者应酬的时候之外，秦煜城对穿着并不挑剔。
　　牧沐之前在批发市场买的白T，因为买的最大码，所以他也能穿。
　　二十多件，牧沐也穿不完，非常公平的给了他十件。
　　秦煜城不觉得去见自己的亲生父母是多么重要的场合。
　　他没记他们遗弃他的仇就不错了。
　　秦煜城想到这里，问牧沐：“对了。”
　　“嗯？”
　　秦煜城头也不抬，继续在衣帽间的收纳格子里翻找：“关于我……被遗弃这事，你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吗？”
　　牧沐摇头：“我不是特别清楚。”
　　毕竟作者还没写到就弃坑了。
　　“我只知道是被掉包了，你的父母并不知情。”牧沐取出了户口本，回忆道，“被谁掉包的，为什么掉包，我不知道。”
　　“哦。”秦煜城应了一声。
　　牧沐拿着户口本，转头看了秦煜城一眼，迟疑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秦煜城对认亲这件事好像兴趣不大。
　　“你是不是……不愿意啊？”牧沐问。
　　“倒也不至于不愿意。”秦煜城把收纳盒重新整理好，“只是觉得无所谓，换任何一个心智正常的成年人，都不会因为突然多出了一对陌生的父母而感到高兴吧？”
　　牧沐代入了一下，发现确实。
　　都已经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了，突然蹦出这么一件事，从现实的角度来讲，当事人心里大概没有悲伤也没有喜悦，只觉得荒谬。
　　牧沐以常理揣摩：“可是一般来讲，发现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超级有钱人，还是会高兴的吧？”
　　秦煜城问：“换做是你，你会高兴吗？”
　　牧沐认真思考片刻，摇头。
　　他妈妈可好了，牧沐觉得这世上恐怕少有比他妈妈更好的母亲。
　　要让他喊哥哥姐姐什么的问题倒是不大，但要他喊别的人爸妈……
　　牧沐疯狂拒绝。
　　草。
　　不可能！
　　根本不可能！
　　秦煜城摊开双手，耸了耸肩：“是吧？”
　　牧沐纠结起来：“那……到底还要不要……”
　　“还是去见见吧。”秦煜城说，“见一面也没什么。”
　　反正他对亲生父母不抱什么期待，没有期待就不会在乎，不在乎就不会失望。
　　秦先生说着，取下了一排腕表展示盖。
　　下边放着一张信用卡。
　　他看也不看，反手交给了牧沐：“礼物。”
　　牧沐接过卡，跳下了凳子，插好电话卡，开始整理证件。
　　原主的配套证件相当齐全，小到身份证户口本大到护照之类的东西一应俱全，一副随时都可以跑路的样子。
　　牧沐一屁股坐到地上，看着那两套证件，翻开那套假的：“这套假证件做得很真，不能随便丢掉的吧？”
　　这要被人捡到了，说不定会被拿去注册公司挂上法人什么的。
　　秦煜城看了一眼证件堆：“那就不扔，留作纪念。”
　　秦煜城多少有些念旧。
　　他会将老家的书房和主卧一直照着原样保存下来，也是抱着留作纪念的心思。
　　秦煜城也盘腿坐到牧沐身边，翻着那些证件：“这些可都是奇迹的证明。”
　　牧沐迷惑：“什么？”
　　秦煜城从证件里拿出红本本，晃了晃这个被盖上作废章的结婚证，偏头看向牧沐，黑色的眼睛落着细碎的灯影。
　　他笑起来：“你没想过吗？”
　　牧沐更迷惑了：“想过什么？”
　　“关于我们相遇——”秦煜城说道，“你想，得是多绝妙的幸运和奇迹，才能让我们两个一起坐在这里。”
　　一个重生来的，一个穿越来的，还能阴差阳错的互相坦诚开来。
　　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这样幸运的奇迹了。
　　牧沐呆怔地看着秦煜城。
　　他实在没有秦煜城那样的思想，可即便没有，也从秦煜城的言语间嗅到了几分大概可以称之为浪漫的滋味。
　　门铃声在此时响起来，打断了两人无声的对视。
　　秦煜城收回视线，将结婚证往牧沐准备留下来的那一堆证件里一丢：“留着吧，当做纪念，我去开门。”
　　“啊，哦！”牧沐回过神，看着被扔过来的结婚证，半晌，眨了眨眼，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奇迹。
　　原来有人会将他的出现视作奇迹。
　　牧沐想到这里，嘴角的笑意便怎么都按捺不住，哼哼的笑出了声。
　　这可真让人高兴！
　　阿宅哼着歌，把结婚证和离婚证都放在了留存的那一边。
　　秦煜城说得对。
　　留作纪念！
　　人的记忆是会随着时间和环境的变化而慢慢消失的。也许过个几年，他就会忘记掉关于穿书、关于原来的世界的模样。
　　但这些纪念却会永远的停留在原地。
　　等将来年纪大了——
　　牧沐想象了一下自己变成老公公的样子。
　　等将来年纪大了，再看到这些，一定会非常的开心。
　　牧沐听到柳高明咋咋呼呼的动静，把收拣好的证件放到了桌上，想了想，又抽了张纸，写上了“奇迹”两个字，与证件放在了一起。
　　回头去买个收纳盒，把它们收好。
　　就当是埋下了一个时间胶囊。
　　将现在对“奇迹”的喜悦储存下来，分享给几十年后的自己。
　　牧沐听到“哒哒哒”的脚步声。
　　柳高明趿拉着拖鞋，满脸喜悦的从大开的衣帽间门口探头。
　　他后边跟着秦煜城。
　　“下面我将宣布一个重大消息！”柳高明说道。
　　牧沐转头：“什么消息？”
　　“我爷爷准备分给我一块地啦！”柳高明高举着手里拿着的厚厚的文件袋，“还有钱！”
　　牧沐并不意外，但还是激烈鼓掌：“哇！恭喜！”
　　柳高明高兴得不行，严格来说这算他第一次独立做项目，而且还跟秦煜城有所合作。
　　“你有钱了？”秦煜城问。
　　柳高明一挺胸：“我有钱了！”
　　秦煜城满意点头：“那你可以自己叫外卖了。”
　　柳高明：“？”
　　狗勾愣住。
　　“我们要出一趟门。”秦煜城指了指牧沐放在衣帽间正中间摊开的行李箱。
　　柳高明回过神，眼巴巴地：“你们去哪儿啊？度蜜月吗？”
　　牧沐摇头：“不是，是回一趟家里。”
　　柳高明一听，登时一个激灵，转头看向秦煜城：“你们终于要回去面对家长了？”
　　秦煜城和牧沐默契地没有否认。
　　他们之间那些堪称“奇迹”的小秘密，实在没必要给别人知道。
　　秦煜城与牧沐对视一眼，秦煜城脸上便蔓延出笑意来。
　　有点糟糕。
　　秦煜城心想。
　　只单单是这样看到对方，心中怦然跃动的喜悦，就让他难以自抑。
　　柳高明看看秦煜城，又看看牧沐，感觉自己被柠檬冰水浇了满头满脸。
　　手里的文件不香了，爷爷许诺给的钱也不甜了！
　　狗勾委屈地哼唧了两声。
　　“祝你们顺利！”
　　秦煜城点头：“好。”
　　牧沐拿着手机，起身走出衣帽间：“晚上想吃什么？”
　　柳高明：“红烧狮子头！”
　　牧沐头也不抬：“下次一定，下一个。”
　　柳高明叹气：“红烧肉。”
　　“好。”
　　吃过饭，柳高明满脸不舍地看着即将远行的牧沐和秦煜城，非常不放心的反复强调：“早点回来啊，一定要早点啊！”
　　秦煜城已经不想再回答了。
　　牧沐也非常敷衍的点头：“嗯嗯嗯一定一定。”
　　柳高明揣着他的文件蔫哒哒地走了。
　　秦煜城洗完碗出来，就看到牧沐坐在餐桌边上，正满脸严肃的查着什么。
　　秦煜城走过去看了一眼。
　　——乘坐飞机的注意事项。
　　秦先生微怔：“你第一次坐飞机吗？”
　　“嗯。”牧沐点头。
　　牧沐并不热衷旅行。
　　一方面是经济并不宽裕，另一方面是没那时间。
　　不喜欢与人接触也是一方面。
　　他最多最多，就是去过省内几个著名的旅游景点，可以前天去第二天回的那种距离。
　　牧沐有些苦恼：“我在想要不要带点Z市特产……”
　　秦煜城没意见：“飞机在明天下午，上午我们可以去看看。”
　　“还有，你的头发……”
　　“啊，还不能剪吧？”牧沐有些愁，“这个头发长度应该是留了挺长时间的？我也不知道‘牧沐’家里是什么样的，总之先不要改变什么。”
　　秦煜城欲言又止。
　　完了。
　　秦先生心想。
　　这演技稀烂的小笨比好像有瘾，他竟然还想继续演。
　　“你……”秦煜城斟酌了一下词汇，委婉道，“你比较单纯，还挺好看穿的。”
　　“……？”
　　牧沐难得敏锐，瞬间发觉了秦煜城掩藏在“单纯”这个形容之下的意味。
　　牧沐抬头，跟秦煜城对视。
　　你以为你委婉一点我就听不出来你在骂我笨？
　　妈的，演技稀烂又不是我想的！
　　正经人谁他妈锻炼演技啊！
　　狗日的秦煜城。
　　扣三分！
　　秦煜城举起双手投降：“就算你这么看着我，你也还是你啊。”
　　牧沐：“？”
　　你再骂？？
　　牧沐抬手合上电脑：“那你说个解决方法来听听？”
　　秦煜城认真思忖片刻：“这种情况，我一般选择先发制人。”
　　牧沐：“？？？”
　　你还真有解决方法！
　　牧沐肃然起敬。
　　“然后呢？”
　　“然后打个电话给你……给我们哥哥，就现在。”
　　牧沐听话的摸出手机，找到了通讯录里牧泽的号码：“好，应该说什么？”
　　“告诉他你不是亲生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大哥：？鸡瑟斯，你们可真是我的好弟弟


第五十七章 
　　牧沐迟疑了一下，但出于对秦煜城的信任，最终他还是拨通了电话。
　　秦煜城这一套先发制人的思路其实相当的简单。
　　讲白了就是对彼此都不了解的情况下，直接给对方当头一棒，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人打蒙，令人措手不及，然后趁机抢夺谈话的主导权。
　　跟牧沐哥哥的交流里，如果能够占据主导权，那么牧沐不知道家里地址、不清楚家庭环境、不了解家人习惯的问题都可以试探出一些苗头。
　　这种手段不论是在人际交往还是在谈判桌上都挺好用。
　　但秦煜城和牧沐万万没想到，牧泽根本没接电话。
　　不是响铃一分钟自动挂断的那种，是被那边自主挂断的那种。
　　牧沐抬眼看向秦煜城：“这也在你的计划之内吗？”
　　“不在。”秦煜城沉默。
　　牧沐猜测：“可能正有事吧？”
　　从秦煜城身上就可得知，商务人士大多忙碌。
　　秦煜城抬眼：“大概。”
　　牧沐看着被挂断之后熄屏的手机，抿了抿唇。
　　他想起自己翻到这张电话卡的时候，语音信箱里的那些留言。
　　信箱里没有来自父母的留言。
　　原主离家出走半年了，爹妈不找，哥哥也就每个月来一次电话，虽然打钱相当的痛快，但怎么说呢……
　　阿宅抠脑壳。
　　他觉得这样的家庭关系有点冷淡。
　　再加上跟牧泽有数的两次对话，牧沐觉得这位大哥实在有点迷惑，感觉上不是很好相处的样子。
　　牧沐犹豫的看向秦煜城，思忖再三，最终还是把自己的主观印象给咽了回去。
　　要是他说的话让秦煜城对他的亲人产生了什么先入为主的成见就不好了。
　　“可能他之后会回电话。”牧沐说道，重新将目光挪到了电脑上，看了一会儿之后，转头去衣帽间里收拾要带走的证件。
　　过了没多久，牧沐放在一边的手机响了起来。
　　牧沐偏头看一眼，发现是牧泽打来的电话。
　　牧沐“噌”地一下站起来，冲到书房门口敲了敲门：“秦煜城秦煜城，你大哥打电话过来了！”
　　秦煜城看向探头进来的牧沐，招手让他进来：“开免提。”
　　牧沐拉着凳子坐到秦煜城对面，手机放桌上开了免提。
　　接通的瞬间，牧沐收到秦煜城的眼神，张口就来：“哥，我给你说个……”
　　电话那头跟他同时开口：“什么时候回来？”
　　“呃。”牧沐没说完的话卡壳了一瞬，下意识回道，“明天下午四点到。”
　　牧泽语气冷淡：“航班号。”
　　牧沐乖乖报了个航班号。
　　“嗯。”牧泽应了一声，“挂了。”
　　没等牧沐回答，那头就挂了电话。
　　牧沐：“……”
　　秦煜城：“……”
　　牧沐沉默片刻：“这也在你的计……”
　　“不在。”秦煜城直接打断了牧沐的话。
　　原本面无表情的秦先生露出了几分惨不忍睹的沉痛。
　　他早该想到的。
　　不论是什么样的关系，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牧沐这个笨蛋怎么看都是会被直接刮没的那一方。
　　“……那现在怎么办？”牧沐看了一眼电话被挂断的屏幕。
　　被挂断的页面消失，屏幕上出现了现在的时间。
　　20:00
　　牧沐看着这个时间点愣了一下，他想起之前牧泽也是每个月一号晚上八点的固定时间打电话给他。
　　这个时间是不是掐得过于准了？
　　牧沐还沉浸在奇怪的迷惑之中的时候，秦煜城重重地叹了口气：“再打一个。”
　　“啊？”牧沐回过神，“哦好。”
　　牧沐又拨通了电话。
　　这一次牧泽接了。
　　牧沐吸取教训，先发制人嘴皮子飞快：“哥我不是亲生的你知道吗？”
　　牧泽：“？”
　　牧泽转头看了一眼墙壁电子钟上的日期。
　　上边明明白白的显示着九月十号。
　　不是四月一。
　　臭弟弟又想整新花活儿？
　　“挂了。”牧泽冷酷地按下了挂机键。
　　每天八点到九点半，是一天里属于牧泽自己的自由时间。
　　牧泽给自己明天的计划表里的下午三点那一栏，加上了“去机场接牧沐”这一个安排。
　　今天又被破弟弟耽误掉了宝贵的三分钟。
　　最近天气很好。
　　Z市没有台风，帝都也没有沙尘暴。
　　飞机在这种情况下一般不会晚点。
　　也就是说，他明天大概要被破弟弟耽误三个半小时的人生。
　　牧泽：“……”
　　牧泽：“。”
　　生气了。
　　牧泽面无表情地放下了手中的笔。
　　他转头离开书房，下了楼，在管家和保姆阿姨肉痛的注视下，去吧台铲了一铲子两周前烘焙好的咖啡豆，往石制捣药臼里一放，拿起药杵就开始“哐哐”的砸。
　　什么？
　　这样的研磨会导致咖啡风味流失？
　　说笑了。
　　我们牧总捣咖啡豆又不是为了喝咖啡。
　　他就是捣着玩儿，解压。
　　挺好的。
　　管家老先生满脸超脱地想道。
　　大少爷只是捣咖啡豆解压而已，总比小少爷喜欢砸玻璃制品要安全好收拾。
　　虽然成本是高了点，但至少不会有受伤的风险。
　　那边牧泽被气得捣起了咖啡豆，这边秦煜城和牧沐在经历过梅开二度的挂电话之后，面面相觑。
　　“……他好像不相信。”牧沐无感情地朗诵道。
　　菜啊秦煜城。
　　阿宅心中啧啧。
　　秦煜城，不行。
　　先发制人，不行。
　　“也正常。”秦煜城稳健道，“事实证明，正常人遇到这种事情确实只会觉得荒谬。”
　　牧沐给秦煜城递台阶：“嗯嗯对对。”
　　秦煜城看了一眼这无比敷衍的台阶缔造者，把放在桌面上的手机推了过去：“早点睡。”
　　牧沐拿过手机，唉声叹气地回了房间。
　　秦煜城根本靠不住，最终还是要靠阿宅的演技撑起这个家！
　　……
　　牧沐和秦煜城在帝都中心机场落了地。
　　两人轻装简行，各拎了个小登机箱，连特产买的都是一些便于携带的小物件。
　　秦煜城多背了一个旅行包，里边就装着那些特产。
　　两人潇洒的姿态引来了不少视线。
　　但吸引注目更多的，是牧沐。
　　秦煜城扫了周围一圈，微微挪了个位置，将在他背后翻包的牧沐挡在了他与墙角之间，拦住了外来的那些视线。
　　秦煜城拨弄着小登机箱让它在原地转圈圈，心说这可不是他的占有欲。
　　这是他体贴牧沐不喜欢太多人的视线。
　　好男人。
　　秦先生心中称赞自己。
　　牧沐拿出了户口本和身份证——性别男的那一套。
　　这两个上边的地址显示得不一样。
　　身份证上的日期看着是八年前办的，户口本上的登记日是三年前。
　　牧沐推测：“应该是三年前出来独立成户主了，身份证没到期就没去更换。”
　　秦煜城点头：“合理。”
　　牧沐被赞同了，忍不住翘起嘴角，然后虚空推了推眼镜：“所以户口本上的地址应该是原主自己的房子，身份证上的地址可能是牧家的位置！”
　　天呢！
　　阿宅也太聪明了吧！
　　牧沐喜滋滋地把户口本上的地址输入到了导航里，把户口本塞回秦煜城的背包。
　　“我找到地址了。”牧沐举起手机，“然后我们应该去哪儿？”
　　“去出租车停泊点。”秦煜城转身向牧沐伸出手。
　　牧沐看了看他伸过来的手，犹豫一下，还是握了上去。
　　秦煜城嘴角一抿，忍不住翘起来。
　　他们路过了出口，向出租车停泊点走去。
　　牧泽坐在车上，敲着笔记本电脑，突然察觉到静静等待的司机向外探看起来。
　　他抬起头：“怎么了？”
　　“我刚刚好像看到了……”司机迟疑不定，“看到了一个跟您长得很像的小伙子。”
　　牧泽闻言，无所谓地应了一声，低头重新投入了工作。
　　司机又探头向外看了一眼，却已经捕捉不到那道身影了。
　　秦煜城和牧沐到了停泊点，排队上了车。
　　秦煜城给牧沐拉开车门。
　　“师傅，到锦辉湖林。”
　　牧沐稍微查了一下，原主户口本上这个地址的房子是二环内的一个别墅区。
　　而司机也确实把他们拉到了一个看起来有点高端过头的地方。
　　小区进门是酒店式前台，通过前台再乘坐电梯上二楼，扫脸过闸，才算正式进入小区的住宅范围。
　　小区占地面积不算特别的大，但户数不多，于是房子相对就稀疏。
　　牧沐帮秦煜城扫完脸，走进小区之后拿手机的手都在颤抖。
　　这他妈真的是我可以免费看的房子吗？
　　哦不，我甚至还能免费住是吗？
　　牧沐看了一眼那些别墅主人们自己修的花园。
　　与牧沐印象里花园外墙风格近似统一的别墅区不同，这个小区里的别墅花园样式各异，有田园的白色木栅栏，有传统中式的园林围墙，有铁栅栏种满爬藤植物的花墙。
　　风格各异，相当的自由奔放。
　　但因为绿化极佳，每一户之间都相互藏在了层层掩映的绿色之后，于是便也不显得有什么违和了。
　　牧沐感觉自己要呼吸不过来了。
　　这你妈是在帝都。
　　天呢！
　　阿宅感觉头昏眼花，好像已经被金钱的热量烫到中暑！
　　秦煜城背着包拖着小登机箱走在前边，转头看向扶着墙的牧沐，脚步一顿，大跨步走回来：“不舒服？”
　　牧沐虚弱地摆摆手：“我只是想到……这里有一套房，竟然是我可以住进去的，我就觉得……”
　　“你就觉得？”
　　“我就觉得，这也太爽了吧！！！”牧沐放下扶墙的手，深吸了一口绿化带中桂花的清香，反手拉住秦煜城，兴冲冲道，“走走走，这可是免费的！免费住！快让我康康是什么样的！”
　　原主的房子是欧式田园的风格，外观以白色与砖色为主，两层高加个阁楼，有大庭院、有露台、有阳光花房……
　　还有一个保姆房，在牧沐用指纹按开院子铁艺大门的瞬间，保姆阿姨就从保姆房里赶了出来。
　　“小少爷，您回……”保姆阿姨看着一头长发的主人家，当场傻住。
　　？？？？
　　不好了！
　　大事不好了！
　　小少爷离家出走半年，好像去奇怪的国家做了奇怪的手术！！
　　牧泽从工作中抽出空来，看了一眼时间，眉头一皱。
　　距离牧沐说的落地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小时二十四分钟。
　　晚点了？
　　牧泽扫一眼驾驶座，本应在驾驶位上的司机在外边接电话。
　　过了没一会儿，司机探头进来，满脸都写着震撼。
　　“大少爷……”
　　牧泽头也不抬：“说。”
　　司机磕磕巴巴：“徐姨打来电话……说、说咱们小少爷自己回锦辉了。”
　　牧泽动作一顿。
　　司机观察了一下牧泽的表情，说得更小声了：“还有，咱们小少爷好像呃……变、变成小小姐了。”
　　牧泽缓缓抬起眼来：“小小姐？”
　　“……小少爷应该是去接了头发，还……还带了个男朋、男性朋友回来。”
　　牧泽面无表情地看着司机。
　　司机被他盯得头皮发麻。
　　牧泽是个非常优秀的人。
　　他从小学习优秀，做什么事情都有完备的计划和超高的效率，是天生具备领导和规划这两项才能的天才。
　　但就算是牧泽的天才头脑，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计划外的讯息冲击到当场停摆。
　　牧总此时此刻，终于想起了他那个学弟前段时间反常的活跃，以及与他反复提过的妹妹。
　　牧泽：“……”
　　牧泽：日。
　　作者有话要说：　　大哥：跌宕


第五十八章 
　　牧泽眼前闪过走马灯一般的画面。
　　姚池说的妹妹、先前拉银行流水时看到的大量女性用品的消费、牧沐还承认自己有女朋友。
　　牧泽：“……”
　　弟弟离家出走半年，果不其然变得更叛逆了。
　　牧泽有些失望。
　　以前牧沐回家，都是飞机起飞的时候联系家里司机来接，昨天提早一天给他打电话，牧泽还以为是弟弟离家出走在外被社会毒打了，学乖了。
　　——都知道提前一天给消息了，你品。
　　牧泽有那么一瞬间觉得牧沐是真的懂事了，长大了。
　　万万没想到，这竟然只是臭弟弟骗哥哥出来放他鸽子的手段！
　　算了。
　　牧泽面无表情地想道。
　　这孩子从小就叛逆，说谎技术出神入化，他们一家人早就品味过了。
　　牧泽觉得自己真的是个非同一般的坚强的人。
　　在短暂的沉默了五分三十六秒之后，他停摆的脑子就重新恢复了运作。
　　小小姐。
　　男性朋友。
　　“还有别的吗？”
　　他缓缓收回落在司机身上的视线。
　　司机沉默了一下，试探着说：“应该是有的，不过徐姨吞吞吐吐的还没有说，就被小少爷叫走了。”
　　牧泽隐隐觉得不妙。
　　他看了一眼时间，再过半小时，就到下班的点了。
　　在牧泽逐渐开始接手集团事务之后，他所在的总公司的风控部门，在他潜移默化的影响下，朝九晚六已经变成了铁律，除了紧急情况，加班的情况发生得相当的少。
　　后台风控大都坐班，外出跑业务的情况比较少。
　　牧泽见多了因为抱着“反正要加班不如摸鱼到底多骗点加班费”这样想法的打工人。
　　他深知堵不如疏，打工人打的是工不是梦想，利益的刺激比什么都更能激起打工人的热情。
　　于是牧泽接管部门之后，干脆直言不鼓励加班，并增设了“效率奖金”这么一个东西。
　　大致就是在正常工作时间内所完成的绩效越优秀，奖金档次就越高。
　　果不其然，有了奖金刺激之后，加班变少了，效率变高了，规律的工作时间和不菲的奖金收益也让他的部门在业内成为了香饽饽，急红了同行的眼。
　　——当然，从牧泽本人的角度出发，他只是单纯的不想被那些摸鱼怪拖累加班而已。
　　大哥为了自己合乎心意的生活，真的做出了非常多的努力！
　　可这份努力，在弟弟回来的今天，毁于一旦！
　　牧泽面无表情地抠着笔记本电脑的键帽，动静“咔咔”的。
　　司机硬着头皮问道：“大少爷，咱们现在是……？”
　　牧泽阖眼：“去锦辉。”
　　一路上牧泽都在“咔咔”抠键帽，抠出来又按回去，抠出来又按回去。
　　生气了。
　　但弟弟不能不管。
　　毕竟亲爹妈也不靠谱，他要是不管，牧沐能嚣张到直冲上天，跟太阳肩并肩。
　　这小破孩嚣张倒是没什么所谓，但他怎么也是跟集团的脸面挂钩的。
　　君不见多少N代闹出了负面新闻，直接影响到家里集团形象的？
　　在牧泽的人生规划里，他是要带领集团往更上方发展的，牧沐这个变数他一定要控制住。
　　牧沐自己大约也知道这一点的，一直以来也没有闹出什么让家里为难的幺蛾子来。
　　但最近可能是胆肥了，竟然敢骗哥哥出来放鸽子！
　　荒谬！
　　幼稚！
　　没规矩！
　　不可理喻！
　　牧泽气得从一只手抠键帽变成了两只手一起抠。
　　……
　　牧沐跟秦煜城坐在客厅沙发上。
　　牧沐捧着杯冰水，一对猫眼睁得大大的，看着秦煜城套保姆阿姨的话。
　　“阿姨，请问您贵姓啊？”
　　“啊、哦，免贵姓徐，客人不用这样客气。”
　　“徐姨好，我是秦煜城，牧沐的……朋友。”
　　秦煜城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徐姨。
　　徐姨也在悄悄打量着他，看起来有些紧张和迷惑。
　　小少爷带回来的这个朋友，有几分眼熟。
　　看着像大少爷，但因为打扮太陌生了，又让人觉得那份眼熟是不是错觉。
　　今天秦煜城穿着牧沐分给他的白T，上边因为单调而被牧沐带到工作室去，给前边糊了几笔乱七八糟的颜色，晾干固色之后看着竟然也挺时尚。
　　下半身为了避免阳光直射穿了条拼色休闲裤，也是牧沐嫌纯色太单调，用工作室里多余的边角料改过的。
　　出远门自然要踩运动鞋。
　　秦煜城这一身一换，整个人水灵灵的，青葱得宛如还没出阁、啊不是，还没毕业的男大学生。
　　整个牧家的男性，从爹到大儿子，就没有这样穿的。
　　就连小时候，家里的两位少爷，都是穿着小西装，打着小领结的样子。
　　连校服都是偏正式的装扮。
　　徐姨看着秦煜城，只觉得这位客人在像与不像之间反复横跳。
　　“这里只有徐姨一个人吗？”秦煜城问，“这么大一间房子，很辛苦吧？”
　　徐姨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打扫卫生有另外的人。”
　　牧沐一口一口地喝着水，瞪着眼看着秦煜城三两下把徐姨套了个底朝天。
　　这间别墅有固定的三个保姆和一个园丁，还有一个司机。
　　另外两个保姆一个做卫生的，一个做饭的，徐姨是负责管理另外四个人的，平时也打理一下牧沐的日程。
　　牧沐一声不吭离家出走半年，除了保洁和园丁之外，另外两个都放了长假。
　　牧沐咬着杯壁，瞳孔地震。
　　wdnmd。
　　这什么家庭啊，什么条件啊？
　　保姆都需要三个！
　　谁他妈见过这种阵仗？
　　阿宅简直闻所未闻！
　　这也太他妈伟大了。
　　一栋房子贡献了五个社会岗位，真够牛逼的。
　　牧沐又喝了口冰水，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
　　？
　　没加柠檬啊。
　　怎么这么酸呢。
　　徐姨是看着牧沐长大的人之一，从牧沐很小的时候就在带他了。
　　不过那个牧沐也不知道为什么，打小跟谁都不亲近，特别叛逆，懂事之后一声不吭离家出走都是常事。
　　一般一走就是几个月，这次出去半年也不算奇怪。
　　“我刚刚打电话给老李……就是咱们的司机，他说他和大少爷都在机场接机，你们怎么先回来了？”
　　牧沐：“？！”
　　秦煜城：“。”
　　徐姨看了一眼牧沐，欲言又止。
　　司机和大少爷去接机了，一定是提前联系过，却被放了鸽子。
　　作为保姆评判主人家不太合适，但徐姨心中是觉得这一次小少爷做得不好。
　　不过他不好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
　　小少爷从小就叛逆，跟整个牧家的画风都不太贴。
　　呃……虽然老爷和夫人也不是多靠谱的性格，但跟小少爷这种“不好”是完全不同的。
　　最终徐姨摇头叹气，问秦煜城：“秦先生有什么忌口的吗？喜欢吃什么？”
　　秦煜城摇头：“没有忌口，我都行。”
　　徐姨笑着点点头，转身去了厨房。
　　大少爷多半是要过来的，现在快七点了，七点是大少爷的晚饭时间。
　　现在叫煮饭保姆来也来不及了，徐姨于是自己动手做。
　　牧沐跟秦煜城对视一眼，开始挨个看房间。
　　整个别墅占地三百三十平，还有个两百七十多平的院子。
　　两层，一楼四室两厅一厨二卫，客厅挑空，二楼三室一厅二卫。
　　二楼的主卧大得离谱。
　　牧沐跟秦煜城干脆拎着东西往主卧里一钻，也懒得拉凳子，直接坐在了地毯上，面对面开始商量。
　　牧沐有点紧张：“我们好像放你哥鸽子了，怎么办？”
　　秦煜城纠正他：“从身份上来说，是你哥。”
　　牧沐推辞：“你哥。”
　　秦煜城做出一副为难妥协的表情：“那我们各退一步，咱哥。”
　　牧沐：？
　　你真的认为这是各退一步吗？
　　我怎么觉得你在占我便宜。
　　牧沐撇开视线：“他怎么也不说要来接机的！”
　　“可能是因为咱们昨天打了电话。”秦煜城合理推测，“一家人的默契吧，接机是理所应当的事。”
　　至少秦煜城从他的养父母那里学到的亲人之间的默契，跟这个差不多。
　　他的养父出差回来，他和养母没有一次没去接的，并不需要特意的通知。
　　“看起来家庭关系还算不错。”秦先生评价道，“至少咱们哥哥不错。”
　　牧家的金融集团堪称庞然巨物，忙碌是肯定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牧泽也愿意腾出时间来亲自接机，换位思考一下，这其实相当难得。
　　牧沐想起牧泽先前打钱那利索劲儿，又想起没有联系过的牧家爹妈，迟疑不定：“可能吧……？”
　　“比起那个。”秦煜城敏锐指出，“我长得应该跟你家的谁很像。”
　　牧沐拒绝：“别问我，你家的谁都没见过。”
　　两个人无声地对视了两秒。
　　秦煜城纠正：“咱们家。”
　　牧沐：“……”随你。
　　秦煜城慢吞吞地：“我现在稍微能理解一点你最开始的感受了。”
　　两眼一抹黑，谁都不认识，啥都不知道。
　　牧沐叹气，心说你才知道啊。
　　阿宅愁秃了头，他摸出手机打开搜索，输入了身份证上的地址：“那咱们明天去身份证上的地址？”
　　秦煜城：“……”
　　秦先生叹气。
　　他现在万分确定，牧沐对比较富裕一些的生活半点不了解了。
　　“你现在有私人司机。”秦煜城提醒，“叫司机直接送就好。”
　　牧沐：“……哦。”
　　可恶的有钱人！
　　牧沐握紧了拳头。
　　他转头看一眼被秦煜城放到一边的背包，打开背包，开始把特产一样样的往外拿。
　　一边拿一边忧心忡忡：“你说，你们家这么有钱，我们买的这些特产人家会不会看不上啊？”
　　秦煜城锲而不舍的纠正：“咱们家。”
　　牧沐：“。”你高兴就OK。
　　“礼物重要的是心意。”秦煜城看着牧沐翻包翻着翻着扯出了一本证件，拿起来一看，“你怎么把咱们离婚证带过来了？”
　　“啊？”牧沐愣了一下，看了一眼，就继续往外掏特产，“可能是不小心顺手塞进去的。”
　　秦煜城把证件塞回了包里。
　　楼下，徐姨将牧泽迎进了门。
　　“大少爷，您来了，晚饭快好了。”
　　牧泽环视一圈一楼客厅：“牧沐呢？”
　　“小少爷在房间里呢。”徐姨说完，迟疑了一下，“跟他的朋友一起。”
　　牧泽点了点头，抬脚上楼。
　　这栋别墅到处都铺着地毯，隔音效果好得离谱。
　　以至于牧泽走到门口的时候，房间里两个人什么都没听到。
　　牧泽抬手敲了敲门。
　　牧沐爬起来：“走吧，应该是吃饭了。”
　　秦煜城跟着站起身，抬眼看向被牧沐拉开的门。
　　门一开，他们俩就与站在外边的牧泽对上了视线。
　　秦煜城：“……”
　　牧泽：“……”
　　牧沐：“……”
　　草！
　　牧沐当场梦回刚穿越过来的时候，秦煜城走路没声差点被他开除人籍的岁月。
　　你妈的。
　　牧沐两眼发黑。
　　你俩可真不愧是一家人啊！
　　牧泽扫了一眼留起了长发的牧沐，转而看向与他长相有几分相似的秦煜城。
　　三个人站在二楼主卧门口，无声无息，安静得落针可闻。
　　秦煜城率先打破了安静，伸出手，态度无比商务：“你好，初次见面，久仰大名。”
　　牧泽看了他一会儿，也伸出手，与秦煜城握了握：“你好。”
　　然后他松开手，看向了牧沐：“解释？”
　　牧沐：“？”
　　牧沐思考片刻：“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去接机了。”
　　牧泽：“？”
　　谁问你这个。
　　牧泽看向秦煜城：“我指这位。”
　　“哦。”牧沐恍然，吸取之前被连挂两次电话的教训，一张嘴就叭叭道，“这是秦煜城严格来说是你的亲弟弟我不是亲生的。”
　　牧泽：“？”
　　什么？
　　怎么会这样？
　　牧泽眉头一跳，这一路上心中隐隐的不妙在这瞬间变成了淡淡的喜悦。
　　他终于可以完成一半的儿时梦想，扔掉这个叛逆弟弟，换个别的弟弟了吗？
　　世上竟有这等好事？！
　　作者有话要说：　　大哥：不妙，但不是完全不妙。
　　大哥另一半儿时梦想：换掉爹妈[。
　　此时沉浸在喜悦之中的大哥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第五十九章 
　　牧泽通常将理想和梦想分开来看。
　　理想是可以通过一步步计划去实现的目标，而梦想则是永远只能停留在“我就想想”阶段的不可触及的东西。
　　牧泽这孩子打小就有个不可为外人道的梦想。
　　他逢庙必供逢神必拜，心里叨叨着许的愿都一模一样的，就是给他把弟弟和爹妈换了。
　　要么把他换了也行。
　　成天做事只顾着自己开心，根本不在意别人死活的弟弟。
　　从事野外拍摄，一天天不是在这片雨林取材就是在那个沙漠打滚的妈妈。
　　本来还很正常，却在发现大儿子才能之后就迫不及待甩锅给他，自己跑出去陪妈妈跑野外的爸爸。
　　这过于散漫自由的一大家子里，只有牧泽小小年纪就担负了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当然，牧泽觉得妈妈勇敢追求自己爱好与理想是非常好的事，爸爸怎么也是在他成长起来之后才拍拍屁股跑路的。
　　像他们这种家庭，爸妈就算不在野外到处跑，也肯定在世界各大商业都市之间飞来飞去。
　　孩子的生活与教育基本都是请高级保姆和顶尖家教，父母参与得并不多。
　　这些事情，牧泽当然都能理解。
　　只是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在他每次给弟弟收拾烂摊子的时候，他总是恨不得把不知道在哪片无人之地溜达的爹妈掐死。
　　因为弟弟并不像他一样自律，保姆和老师也不敢真管得多严格，最终管制弟弟的责任就落到了他头上。
　　可他从小课程就从上午九点排到晚上八点，中途弟弟打几个岔，课程就需要延长到晚上十点十一点。
　　牧泽从小就是个非常自律的人。
　　而牧沐从小就是那个打破他自律的人。
　　夜深人静之时，小小的牧泽曾无数次想着要不要去隔壁房间一枕头闷死那个讨债鬼。
　　但他很坚强。
　　他忍住了。
　　小小的牧泽握着拳头，心想万一有奇迹呢？
　　他忍了二十多年，忍到现在，奇迹竟然真的出现了！
　　牧泽脸上面无表情，心中弥漫着几乎没顶的喜悦！
　　他虚虚地睨了秦煜城一眼。
　　平心而论，秦煜城长得跟他确实有几分相似。
　　但这并不能作为血缘关系的依据。
　　这世上从不相识却长相相似的例子多了去了，娱乐圈里那些因为长相形似而被冠以“小xx”称号的人两个巴掌都数不过来。
　　靠谱的大哥在满腔的喜悦之中稳健地维持住了一丝清醒。
　　他淡淡道：“证据。”
　　“……？”
　　牧沐愣了一下。
　　大哥这个反应是不是有点太平淡了？
　　这么大一个炸弹呢！
　　根据秦煜城先发制人的理论，这会儿应该已经把牧泽炸昏了才对！
　　牧沐这样想着，观察着牧泽的表情，试图从中看出他有没有感到排斥。
　　但牧泽稳如泰山，牧沐观察半天观察了个寂寞。
　　牧沐：“？”
　　阿宅转头看向站在一边的秦煜城。
　　秦煜城一脸营业表情，神情淡淡的，同样看不出什么名堂。
　　牧沐：“？？”
　　不是？
　　你们两兄弟就这？！
　　牧沐站在这两兄弟之间，愣住。
　　他感觉三个人中只有他自己的表情管理在失控的边缘。
　　牧泽见牧沐没反应，眉头微微一拧，重复道：“证据。”
　　牧沐回过神：“我做过亲子鉴定。”
　　牧泽伸手：“鉴定单。”
　　牧沐沉默片刻，有点尴尬：“……烧了。”
　　牧泽：“？”
　　行。
　　不愧是你。
　　牧泽知道现今情况之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干脆收回手，扫了一眼主卧里的摆钟。
　　6:54
　　牧泽：“吃饭。”
　　牧沐：“啊？”
　　牧泽看他一眼，直接转身下楼。
　　牧沐往外一探头，发现牧泽是真的下了楼之后，顿时收回脑袋，扭头看向秦煜城。
　　牧沐有些无措。
　　他怎么都没想到，牧泽会是这么个态度。
　　好像怎么样都无所谓的样子。
　　阿宅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出现了。
　　牧家好像不是什么幸福的家庭。
　　牧沐看着秦煜城，想到不是在打脸就是在打脸路上的原文。
　　他怀疑，如果作者没有被冲弃坑，说不定牧家也只是秦煜城打脸的目标之一，而不是一个能称之为“家”的港湾。
　　牧沐小小声问：“你觉得……怎么样啊？”
　　秦煜城想也不想，答道：“他看起来挺高兴的。”
　　牧沐：？？？
　　有、有吗？！
　　“很明显。”秦煜城偏头与牧沐对上视线。
　　牧沐眼睛睁大了。
　　秦煜城：“……”
　　秦煜城顿了顿，意识到牧沐并没有发发现牧泽的喜悦。
　　秦先生沉吟片刻，安慰：“你看不出来是正常的。”
　　牧沐：“？”
　　不会安慰人建议别安慰。
　　但牧沐实在是个善良的阿宅，他干脆的接受了自己并不擅长察言观色的缺憾，嘀咕：“他为什么会高兴啊？”
　　牧沐以己度人，觉得遇到这种事，难道不应该震惊或者生气吗？
　　秦煜城看着牧沐，爱抚了一下阿宅的狗头：“这就得问‘你’曾经干过什么了。”
　　竟然会让牧泽这么一个出了名的冷静自持的人流露出这么明显的……嫌弃。
　　甚至到了这种听到牧沐不是亲生的瞬间就被喜悦冲昏了头脑的程度。
　　牧沐张嘴，吐出了一串省略号。
　　可恶，我哪知道原主干过什么！
　　光是他在Z市整的那些花活儿就已经让阿宅大开眼界，充分见识到人类多样性了！
　　牧沐想破了头都想不到原主还能给他整出什么世界的参差。
　　“……对不住，想不到，我格局太小了。”
　　阿宅见识短浅，真的想不出还有什么活儿能整。
　　秦煜城拉着冥思苦想的牧沐下了楼。
　　牧泽坐在主位上，目光扫过他们牵着的手，最终看向讨债鬼那一头长发，与留了长发之后性别愈发模糊的脸。
　　他下意识推测了一番他这个讨债鬼弟弟弄这一头长发、还搞了大量女性消费的目的。
　　兴许是单纯的觉得自己好看。
　　兴许是想试试女孩子的生活是怎样的。
　　又或者是想去骗人感……
　　牧泽想到这里，飞速给自己的思维踩下了刹车。
　　但来不及了。
　　人的记忆是非常神奇的，在想起一件事的时候总能牵扯到相关的一些东西。
　　就比如此时，牧泽想起了姚池曾经发过的某条消息。
　　[池塘边]：没有，我真的见到你妹妹了，还有你妹夫。
　　牧泽：“……”
　　牧泽再一次看向秦煜城牵着牧沐的手。
　　牧泽：“…………”
　　秦煜城引着牧沐在牧泽下首落座。
　　牧沐看着徐姨端上桌的冬瓜排骨汤，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七点整。
　　牧沐：？
　　牧沐迟疑了一下。
　　这一家人都这么讲究整点的吗？
　　牧泽在徐姨离开餐厅之后，给自己舀了半碗汤，做了做心理建设。
　　“姑且问一句。”牧泽放下汤勺，语气冷淡得察觉不到丝毫的动摇，“你们没有在谈恋爱吧？”
　　牧沐瞬间支棱：“没、没有！”
　　牧泽转头看向秦煜城。
　　秦煜城平静道：“没有。”
　　他们可没说谎。
　　身世问题还没解决，他们没有确定关系，不能算在谈恋爱。
　　虽然牧沐现在不排斥牵手也不排斥拥抱，但秦煜城觉得，那也就是不排斥的程度。
　　恋人之间，牵手、拥抱、接吻，以及更情难自禁的事情，那都是一个对视就会擦出火花的、甜腻又微妙的纠缠与冲动。
　　牧沐对他的喜欢还不够。
　　想到这里，秦煜城的兴致霎时淡了许多。
　　牧泽的目光在这两人之间徘徊片刻，思及姚池说的“妹夫”两个字，微微一顿。
　　一般来讲，应该是“妹妹的男朋友”才对。
　　大哥严谨道：“结婚呢？”
　　？？？
　　牧沐心跳骤停。
　　救救救救命？！
　　他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了，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秦煜城从容不迫：“没有。”
　　都已经离了。
　　离婚了就是没结婚，没毛病。
　　牧泽定定地看了秦煜城一会儿。
　　没有说谎。
　　他又看向牧沐。
　　秦煜城扫一眼僵住的牧沐，借着桌子的遮挡，伸出腿不轻不重地蹭了蹭牧沐的小腿肚。
　　牧沐像触电一样缩回脚，两眼睁大，耳尖迅速蔓延上红色。
　　你你你你你在干什么啊！！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不知廉耻！！！
　　牧沐慌张地看向坐在主位的牧泽，生怕他发现了秦煜城的小动作。
　　这种隐秘的刺激对一个阿宅来说实在太过分了。
　　牧沐指尖发麻，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连眼睛都感到了几分充血的酸胀，浸出了湿漉漉的味道。
　　牧泽见多了牧沐假装可怜委屈的模样，一看他这样，就毫无兴趣地收回了视线。
　　“亲生不亲生的事，明天爸妈回来再说，他们明早九点落地。”
　　说着，他停顿一下，等到徐姨端着两道菜从厨房里出来，对她说道：“今晚我住这里。”
　　“好的，大少爷。”
　　牧沐蒙混过了关，转头看向秦煜城。
　　秦煜城面不改色，给自己和牧沐盛上了汤。
　　好像他刚刚根本就没有做出奇怪的事一样。
　　牧沐捧着碗，两只脚紧紧地贴着自己的椅子腿，一边防备秦煜城突然袭击，一边小心大哥那边给出难以回答的问题。
　　走又不能走，说又不敢说，整个人弱小可怜又无助。
　　兄弟们，后悔了，就很后悔。
　　我到底为什么要带着秦煜城来认亲！
　　如果不带秦煜城来认亲，阿宅也不至于陷入这般境地！
　　前有狼后有虎！
　　进一步悬崖峭壁，退一步万丈深渊！
　　呜呜呜。
　　阿宅好苦！
　　牧沐无声呜咽。
　　桌上三个人安静地吃着饭。
　　牧泽吃到一半，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偏头看了一眼牧沐。
　　牧家有食不言的规矩，到爸妈的时候还没有，是牧泽定的，但他这个讨债鬼弟弟从不遵守。
　　牧沐这人思想滑坡比较严重，总是以破坏被人的喜悦为乐。
　　比较通俗一点的形容，就是那种在竞技游戏里开挂破坏他人游戏体验，还要嚣张得搞得全世界人都知道他开挂，然后欣赏别人气得要死又怎么都干不掉他的样子。
　　属于那种他自己没痛快之前，就算被封号了也还要换个账号继续跳的角色。
　　但牧沐今天没有说话。
　　他沉默地喝汤，沉默地吃饭，也不对桌上的菜色品头论足倒别人胃口了。
　　咦？
　　话这么说回来……
　　这个讨债鬼，怎么都不是那种发现自己不是亲生的，就会乖乖认命的人才是？
　　按照这破弟弟以往的行为来推测，他应该是第一时间冲出去找出那个亲生儿子，想个办法让他永远都认不回来。
　　当然了，牧沐不会闹出人命。
　　牧泽曾经听牧沐发表过暴论，他说：死人是不会感到痛苦的，我喜欢欣赏的是活人的挣扎。
　　这种有反社会倾向的暴论先按下不提。
　　只是会有这种言论的牧沐，怎么会把秦煜城带回来？
　　牧沐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说谎，连亲子鉴定都搬出来了，说谎毫无价值。
　　秦煜城肯定就是他们家的人。
　　牧泽又看向秦煜城。
　　秦煜城看起来相当的冷静。
　　不活泼不闹腾，冷静自持，简直就是他理想中的弟弟。
　　牧泽夹了一筷子米饭，决定晚点找牧沐和秦煜城分别单独谈谈。
　　饭后，牧泽站起身，指了指书房，对秦煜城说道：“我们谈谈。”
　　秦煜城给了牧沐一个“放心”的眼神，跟着牧泽进了书房。
　　牧泽从秦煜城那里知道了福利院和养父母的事，又了解了一番秦煜城目前的事业。
　　牧泽所在的家庭，感情交流从来就不正常，这一番交流下来，比起长兄对失散多年弟弟的关心，更像是公事公办的询问。
　　牧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秦煜城也觉得这种程度刚刚好。
　　不至于一上来就很亲密很迫切的想要补偿他之类的，但同样具备善意。
　　在他们交流结束之后，秦煜城与牧泽一同走出书房，被徐姨告知牧沐已经回房间去了。
　　徐姨跟他们说完，急急忙忙地去收拾客房。
　　秦煜城看着徐姨走远，突然问：“如果我认回来了，牧沐怎么办？”
　　牧泽闻言，偏头看他。
　　那脸上表情实在寡淡，但秦煜城却仍旧能感觉得到牧泽有些惊讶。
　　那大概是血缘的直觉。
　　“牧家不差他那一双筷子。”
　　这意思就是，哪怕把秦煜城认回来了，他们也不准备抛下牧沐。
　　秦煜城点点头，下定了决心。
　　——他决定不记回牧家的户口本。
　　开玩笑。
　　他可是要跟牧沐谈恋爱的！
　　在不同的户口本上谈恋爱问题不大，在同一个户口本上谈恋爱那可是惊天丑闻！
　　牧泽收回落在秦煜城身上的视线：“我上去找牧沐聊聊。”
　　秦煜城目送着牧泽上楼去，迟疑片刻，还是跟了上去。
　　牧泽偏头：“我跟他单独谈。”
　　“……”秦煜城沉默片刻，抬手指了指二楼客厅，“我在那里等。”
　　牧泽察觉到了什么：“你很关心他？”
　　秦煜城没做声。
　　牧泽也并不追根究底，两人刚一上楼，就看到牧沐抱着台电脑出来，迎面跟他们碰上了视线。
　　牧沐凝固了一瞬：“……秦煜城的电脑。”
　　两人走上前去，牧泽直接进了牧沐的房间，秦煜城接过牧沐递过来的电脑，低声道：“大哥要跟你单独谈谈。”
　　牧沐：“？？？？”
　　牧沐傻了。
　　别啊！！！
　　好哥哥！我叫你一声好哥哥！
　　你不能抛弃我！！！
　　秦煜城凑到裂开的牧沐耳边，以气音说道：“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时候就不做声就好。”
　　牧沐深吸口气：“真、真的吗？”
　　“嗯。”秦煜城笃定点头。
　　牧沐鼓起勇气，转头看向了站在主卧里的牧泽。
　　“我去了！”
　　“去吧。”
　　牧沐带着一股壮士断腕的决绝，走进了房间。
　　牧泽正看着门口不远处被胡乱扔了一地的包装袋。
　　“关上门。”他回头看了一眼牧沐，指了指地上，“这些是什么？”
　　“……特、特产？”牧沐小心翼翼，“Z市的特产，带给你们的。”
　　牧泽听他这么一说，手都忘了放下，颇有些惊诧：“特产？带给我们？”
　　牧沐想了想，觉得这话没什么不对，于是点点头：“对，包里还有一些。”
　　牧泽闻言，心中翻涌着不可思议的情绪。
　　他俯身拎起包，抬眼看向牧沐：“我看看？”
　　“哦、哦！你看吧。”牧沐眼巴巴地看着牧泽，小声给秦煜城拉印象分，“是我跟秦煜城一起买的。”
　　牧泽将指尖碰到的东西拿了出来。
　　四四方方的，绿色的本本。
　　“离婚证”三个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牧泽：“？”
　　好家伙，Z市还有这特产？
　　我操！！！
　　牧沐在看到本本的瞬间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过来，伸手按住了牧泽的手。
　　牧泽很冷静：“我已经看到了。”
　　牧沐试图纠正：“你没有！”
　　“离婚证，我看到了。”牧泽面无表情，“松手。”
　　牧沐紧紧揪着本本，打死不撒手。
　　“谁跟谁的离婚证？”牧泽问。
　　牧沐谨记秦煜城教诲，不知道怎么回答就不做声！
　　“是你的对不对？”牧泽盯着牧沐的眼睛。
　　牧沐目光躲闪了一瞬。
　　“有离婚证就有结婚证，你之前有大笔的女性用品消费，搞了新的电话卡，接了头发，你是不是还弄了一套女性的身份用来结婚？”
　　牧泽声音冷静，连续逼问道：“对方是谁？”
　　“我猜猜，是秦煜城是不是？”
　　“以你的性格，一开始就知道是他了吧？骗婚？本身还打算干什么？利用感情毁了他？”
　　牧沐感觉背上的锅越来越沉，没忍住，开口辩解：“已经离了！！”
　　牧泽松开了揪着离婚证的手，有点微妙地看着牧沐。
　　牧沐强调：“已经离了！我还把他带来了！我什么都没做！他也什么都知道了！”
　　“嗯……”
　　牧泽点头：“你对他怎么看？”
　　牧沐一愣，一时间没对上牧泽的话题：“什么？”
　　牧泽重复：“你对秦煜城怎么看？”
　　牧沐迟疑：“他……挺好的。”
　　牧泽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更微妙了。
　　是什么会让一个以玩弄他人为乐的人做出牺牲自身利益的决定？
　　牧泽以他浅薄的、对人性的理解，只能得出一个结论。
　　——他这个弟弟，在当爱情骗子的时候，被反杀了。
　　牧泽意识到这一点，差点笑出声。
　　但他忍住了。
　　他低头，继续从包里往外掏特产，心情明亮璀璨，从没感觉世界如此清爽，空气如此香甜。
　　臭弟弟。
　　苍天饶过谁啊！
　　你也有今天！
　　牧总捏着一袋鱿鱼干，畅快地走出了牧沐的卧室，看到客厅里飞快站起来的秦煜城，只觉得越看越顺眼，不愧是他亲弟弟。
　　厉害。
　　“你证件带全了吗？”牧泽问。
　　秦煜城脚步一顿：“？”
　　牧泽提醒：“走个亲子鉴定的程序，就该入户口了。”
　　“没带齐。”秦煜城说，“我不想进户口。”
　　“？”牧泽一顿，“原因？”
　　秦煜城偏头看了一眼猫猫祟祟探头出来的牧沐。
　　他想了想，干脆道：“因为我要追求牧沐。”
　　牧泽脑子一嗡。
　　秦煜城直言不讳：“我喜欢他。”
　　牧泽定定地看着秦煜城，又看了一眼探头探脑的牧沐。
　　明亮璀璨的心情在这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这个世界，好像只是，短暂的，爱了我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大哥：不如我退出这个家


第六十章 
　　牧泽觉得这世界好令人难过。
　　快乐短暂的来了，又匆匆的走了。
　　亲弟弟在“理想型”和“新麻烦”这两个极端之间疯狂横跳。
　　牧泽沉思许久，问：“你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吗？关于他接近你的时候，就目的不纯还骗婚这些。”
　　“嗯，我知道。”
　　秦煜城点头，想说牧沐已经不是那样的了，但这话没法直说。
　　他要不是经历过重生，肯定不会相信牧沐那个穿越的说法。
　　秦煜城说：“他改了。”
　　牧泽心里两个灯牌疯狂闪烁着，最终“理想型”和“新麻烦”两个灯牌一起亮了起来。
　　大哥此时的心态与远在Z市素未蒙面的某位陈姓莉莉高度重合。
　　养蛊吧！
　　让麻烦去处理麻烦！
　　如果秦煜城真的能搞定牧沐，不仅不亏甚至血赚！
　　但即便内心如此想着，牧泽作为大哥，仍旧有着必要的提醒义务：“你不进户口来的话，变数很大，比如家产。”
　　秦煜城微怔，看向牧泽的眼里带上了几分亲近的暖意。
　　“谢谢关心。”秦煜城顿了顿，喊道，“哥。”
　　牧泽指尖颤动了一瞬，垂下眼来，冷淡道：“只是必要的风险提醒。”
　　“嗯，但我不在意这个。”
　　秦煜城目光扫过站在主卧门口，眼巴巴看着他们的牧沐，笑意更盛。
　　“我自己有能力担负起自己的生活和事业。”
　　牧泽眉头微皱，认为秦煜城只是没有一个清楚的认知：“牧家的家产……”
　　“我知道，我很清楚牧家所拥有的资产有多庞大，而且我所了解到的应该还只是冰山一角。”
　　秦煜城长出口气：“但这些东西，对我来说，意义不大。”
　　秦煜城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没有人比他更明白，到了人最终的阶段，那些金钱根本就什么都不是了。
　　秦煜城清楚的记得自己逐渐变得冰冷的时候，脑子里徘徊不去的想法。
　　他在想，要是没有相信牧沐就好了，要是他遇到的是别人就好了。
　　金钱，事业，利益。
　　这些活人才会紧紧揪住为之疯狂的东西，没有在那时即将死去的他心中留下丝毫的残迹。
　　人在生命走到终点时，所想的，永远都不会是自己人生中少赚了多少钱。
　　孤独而去的人会嗟叹孤独。
　　被簇拥而去的人会想起热闹的过往。
　　但最终仍旧是尘归尘，土归土。
　　不论是孤独腐烂还是风光大葬，于已经死去的人而言，都没有意义。
　　秦煜城经历过，所以他懂得，人的感情与记忆是根本无法用物质来衡量的珍宝。
　　“对我来说，比起家产，钱财，我更加想要一些……比较珍贵的回忆。”
　　牧泽抿起唇。
　　他没有过秦煜城那样的经历。
　　但这并不妨碍他欣赏秦煜城这样的想法。
　　虽然他更倾向于秦煜城是因为年轻不懂事，没有经历过挫折才会有这样的天真。
　　但说实话，牧泽很喜欢这样的天真。
　　比起明知道是给人添麻烦却故意点火的弟弟，这个弟弟简直纯粹得可爱了。
　　大哥暂且按灭了“新麻烦”这个灯牌。
　　他觉得亲弟弟不错。
　　牧泽：“你得自己去跟爸妈说。”
　　秦煜城点头：“好。”
　　于是牧泽不再多说，转身下一楼进了书房。
　　此时八点整。
　　牧泽不得不腾出自己的私人时间，来处理两个臭弟弟的问题。
　　他得找人查查当年的事情。
　　而可以预见的是，这件事情将会在他往后至少几个月的时间里，产生无数在他计划外的枝节。
　　牧泽：“……”
　　虽然还没开始，但已经痛苦起来了。
　　秦煜城和牧沐站在二楼目送大哥伟岸的背影，对视一眼。
　　牧沐在房门口，没听到秦煜城跟牧泽讲了什么。
　　他扒着门，看着秦煜城，沉痛道：“我辜负了组织的对我的信任！”
　　秦煜城拿上电脑走进主卧：“怎么了？”
　　“……”牧沐小声逼逼，“离婚证被看到了。”
　　秦煜城沉默片刻。
　　“没事。”秦先生把电脑放到主卧的书桌上，“组织从未信任过你。”
　　牧沐：“？”
　　你他妈？
　　你好嚣张啊？！
　　嚣张的秦煜城嚣张地坐到地毯上：“你们还聊了什么？”
　　牧沐想了想：“没聊什……哦，感觉你哥对‘牧沐’特别了解。”
　　“看得出来。”秦煜城说，“他其实是个挺温和的人。”
　　牧沐惊了：“你认真的？”
　　秦煜城抬眼：“一个真正冷淡的人，是不可能对自己的亲人了解得非常透彻的。”
　　牧沐一顿。
　　说得也是。
　　牧沐想起第一次给牧泽打的那个电话。
　　这哥开口就是“缺钱了？”。
　　这么一想，以牧泽对原主的了解，说不定原主只在要钱的时候才会好好接电话好好讲话。
　　秦煜城说：“他就是不太会直接的表达。”
　　就比如，牧泽会提醒他如果不认回来的话，家产可能会有纠纷。
　　但他好像忘记了，如果真的有纠纷，他牧泽本人也会是纠纷中的一份子。
　　牧泽这话，相当于直接默认了家产一定会有秦煜城的那一份。
　　跟家庭相处经验相当少的牧沐不同，秦煜城要看得更清楚明白一些。
　　这位大哥，看着对惹事的弟弟嫌弃得要死，恨不得直接把他换掉，但实际上根本就没有把“牧沐不是亲生的”这事当成什么大事。
　　他的脑海里大概就没有出现过“牧沐会从他的生活中消失”这个可能性。
　　知道秦煜城是亲生的，在牧泽那里也就是亲人加一的一个概念。
　　是多了个弟弟。
　　而不是踢掉一个换成另一个弟弟。
　　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将爱与关切说出口的，尤其是家人的关系。
　　许多缱绻私语在爱侣之间显得稀疏平常，可一旦成为家人、日日夜夜的同处一个屋檐之下了，因为日常的摩擦与几乎成为共同体的熟悉，感情的表达就会愈发的趋于内敛。
　　会频繁将爱意诉之于口的家庭在普通家庭里都是相当少的，更别说牧泽这种家庭了。
　　他从小就没有什么与家长进行正常感情沟通的经验，家教和保姆可不负责教这个。
　　但他对弟弟的关心是真的。
　　哪怕嫌弃得要死也并不准备抛弃牧沐，甚至还能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接机。
　　想到这里，秦煜城看向牧沐：“我之前跟大哥了解了一下家庭现状。”
　　牧沐闻言，到他旁边坐下。
　　其实平心而论，牧沐对这个不是很感兴趣，因为他跟牧家之前没什么关系，之后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关系。
　　不过有瓜不吃非猹也。
　　牧沐非常有职业素养的捧起了瓜。
　　秦煜城告诉牧沐，牧家如今基本上都是牧泽在管事。
　　以及父母的职业和现状之类的。
　　牧沐终于明白为什么原主失踪半年爹妈也没个电话过来了。
　　因为他们在无人区里蹲着，对外联系用卫星电话都断断续续的。
　　“这一次据说是去了某个限制登陆的海岛，拍摄座头鲸。”
　　“这是照片。”秦煜城点开跟牧泽的微信聊天窗，点开了牧泽饭后谈话的时候发过来的照片。
　　这是牧泽让秦煜城认识一下亲生爹妈发过来的，现在便宜了两眼一抹黑的牧沐。
　　牧沐探头看了一眼。
　　这是张自拍照片，照片上两个人浑身湿漉漉的，穿着潜水服，脸上的皮肤都被晒成了古铜色，亲密的贴近，笑容灿烂，甜蜜和快乐几乎要穿过屏幕，让人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他们站在漂浮在海洋之上的一艘快艇上，背景近处有几只跃出水面的海豚与一望无际的海洋，与远处隐约可见的岛屿。
　　牧沐“哇”了一声：“你跟叔叔长得好像，跟大哥也很像。”
　　秦煜城抬手摸了摸脸：“好像确实。”
　　“他们看起来好开心啊。”
　　“嗯。”秦煜城想了想，“比我想象中的要温和许多。”
　　在商业场上，不管私下里再多么活泼跳跃的人，都是会端出精致的微笑和温和的谈吐来包装自己的。
　　哪怕秦煜城自己就是商务人士，仍旧不可避免的对这个群体有刻板印象。
　　但不论是牧泽还是牧家的爸妈，看起来都意外的温和。
　　“那不错呀。”牧沐说道。
　　他看看秦煜城，又瞅瞅照片上开心快乐的夫妻，有点羡慕。
　　他羡慕秦煜城，也羡慕那对夫妻。
　　牧沐的妈妈很乐观，笑点也很低，脸上总是带着笑。
　　但那种始终乐观的笑，跟这种有合拍伴侣的幸福还是不太一样。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牧沐抬手拍了拍脸。
　　人各有命！
　　秦煜城看着搓脸的牧沐：“你做什么？”
　　“没什么！”牧沐摆摆手，笑道，“恭喜你啊！”
　　秦煜城目光重新落在手机的照片上。
　　“恭喜早了。”秦煜城说，“万一他们没有看上去那么好相处呢？”
　　“不至于不至于，不要这么悲观。”牧沐拍了拍秦煜城的肩膀，“我跟你讲，运气是守恒的，你之前受那么多苦，以后一定会一帆风顺的！”
　　秦煜城看着煞有其事的牧沐：“我都没听你提过你的父母。”
　　“……嗯。”牧沐发出一声短促的气音，“没什么好说的吧？就是普普通通的人。”
　　秦煜城摇头，放下手机：“没有所谓的‘普普通通的人’，每个人都是不同的。”
　　牧沐心说这陈年鸡汤我可早就免疫了。
　　但秦煜城想知道，说说好像也没什么。
　　阿宅抠抠脑壳：“我对我爸没什么记忆，他在我两岁那年就一句话没留下失踪了，没找回来。”
　　秦煜城心中微沉。
　　“不过我妈超厉害！一个人把我拉扯大了，我裁缝就是跟我妈学的，不过她太劳累了，我念大学的时候她病倒了，没多久就走了。”
　　秦煜城抿着唇，安静地注视这牧沐。
　　牧沐回忆了一下自己的童年。
　　然后发现他的童年基本就结束在小孩子性别意识觉醒的时间段。
　　大概六七岁的样子，小孩子逐渐明白了男孩儿跟女孩儿的不同，就开始对他进行全方位无死角的排挤。
　　因为他从小就男生女相，哪怕短头发也很女孩子。
　　“……”
　　牧沐沉痛地决定结束话题：“没什么好说的！该洗澡睡觉了！”
　　秦煜城看了一眼时间。
　　这才八点半。
　　但他看出牧沐并不想多说的意思，干脆顺着他的意思，没有再问。
　　牧沐不愿意多提，秦煜城能理解。
　　他很清楚在拥有经济独立的能力之前，失去父母有多艰难。
　　秦煜城看着牧沐打开他们的行李箱，凑过去从后方将牧沐拢进了怀里。
　　安慰抱抱。
　　牧沐：“？”
　　牧沐茫然了一瞬，以为秦煜城是因为担心父母的问题而不安。
　　因为不安所以要亲近的人抱抱。
　　这个牧沐了解。
　　阿宅配合地转身，伸手拍拍秦煜城的背，安慰：“放心啦，你看，你哥哥都这么好相处，爸爸妈妈一定也不差，这是基因遗传！”
　　秦煜城听着牧沐反过来安慰他，忍不住低头蹭蹭牧沐的发顶。
　　他没有提及牧沐之前说的事情，只是顺着这小笨比的话，问：“基因会遗传这个吗？”
　　阿宅愣了一下。
　　他支吾了一瞬：“会、会的！”
　　秦煜城含混着应了一声，正准备说点什么，主卧没有关上的门就被推开了。
　　牧泽本身是来通知两个弟弟明早接了爸妈就去做亲子鉴定的。
　　结果他看着房间里温馨拥抱的两个弟弟，什么想说的话都凝固住了。
　　牧泽：“？”
　　就这？
　　就这？就这还说你们没谈恋爱？？？
　　秦煜城正对着门，抬眼与牧泽对视。
　　牧泽冷漠地看着他。
　　秦煜城无比坦然。
　　这亲生的两兄弟无声对峙片刻，最终牧泽缓缓收回了握在门把上的手，孤独地转身离开了。
　　第二天。
　　帝都中心机场出口。
　　一眼就看到了两个儿子，准备冲过来给儿子们爱的抱抱的牧家父母，刚一走近，就闻到了大儿子身上香飘十里的、浓重的咖啡味道。
　　Σ？！
　　两人急速刹车，隔着防护栏与两米之外的牧泽对视。
　　糟糕。
　　大宝不高兴。
　　程度很严重的那种。
　　牧明远作为一家之主，在面面相觑三秒钟之后，被老婆一脚踹出来，直面大儿子。
　　牧明远轻咳一声：“大宝，小宝，爸妈回来了。”
　　牧沐：？
　　牧沐转头看向牧泽。
　　大、大宝？
　　“嗯。”牧泽面无表情地点头，“走吧，去亲子鉴定中心。”
　　牧明远：？？？
　　What？？？


第六十一章 
　　等等？为什么！？
　　发生了什么？竟然上升到要去做亲子鉴定的程度了！
　　牧明远愣住。
　　他嗅着空气中飘荡的咖啡香气，头脑一片空白。
　　牧家人上到爹妈下到花园里的杂草都知道，牧泽不喝咖啡。
　　牧泽的自律程度，完全做到了不需要咖啡因来提神，也可以保持高度集中清醒的状态，完成好每一天的工作。
　　牧泽只有在不高兴的时候会去碾咖啡豆。
　　这跟有些人喜欢捏碎泡面或者捏气泡纸一样，是发泄情绪的一种手段。
　　因为牧泽不喝咖啡，所以他身上沾着的咖啡气味越重，意味着他花在碾咖啡豆上的时间越多。
　　这在时间表以分钟计算的牧泽身上，浪费的时间与他不爽的心情值是成正比的。
　　牧明远被大儿子一句话钉在原地，扭头看向老婆。
　　牧泽的妈妈有个特别好听的名字，叫怀秋。
　　牧明远转过头，却发现老婆正盯着一个方向不放。
　　牧明远顺着看过去。
　　怀秋看的是牧沐，他们的小儿子。
　　牧沐今天戴着鸭舌帽，站在人群里，把自己藏了一半在牧泽背后，正观察着他们。
　　因为某个众所周知的原因，牧沐对占着“父亲”这个位置的牧明远兴趣不大。
　　他察觉到怀秋的视线，在对方看着他的时候，同样也看了回去。
　　怀秋留着一头利落飒爽的短发，长相是稍带着些锋利的漂亮，牧泽与秦煜城那一对含情的桃花眼就遗传自她。
　　此时她穿着一身相当随意的大码衬衫迷彩裤，脚上是双黑色的高邦登山鞋，整个人的体态和肤色一看就是常年户外跑的模样。
　　是跟牧沐的妈妈完全不同的类型。
　　牧沐看着这位阿姨，嗫喏片刻，挪开视线。
　　他跟本喊不出“妈妈”的称呼。
　　怀秋发觉了小儿子的躲避，微顿，有些失落，但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
　　小儿子跟向来跟他们不亲近，这是因为他们作为父母没有尽责。
　　其实大儿子也跟他们亲近不到哪儿去，但大儿子是可以正常交流的。
　　怀秋看向了牧泽：“发生什么事了？”
　　牧泽：“小事。”
　　牧明远沉默片刻：“去亲子鉴定中心的小事？”
　　牧泽看他们一眼，拨开人群，往停车场的方向走。
　　他一动，藏在他身后的牧沐就完全暴露了出来。
　　牧明远和怀秋此时一眼就看到了牧沐的长头发。
　　“小宝头发都留这么长了啊。”
　　牧沐一愣，看了一眼说话的牧明远：“不是长的，是接的。”
　　牧明远“啊”了一声。
　　怀秋踹了他一脚。
　　他们上一次见到两个儿子都是将近一年之前了，这一年里他们偶尔到了有了信号的地方，打电话或者视频回家，也只有大儿子接听。
　　小儿子是从来不出镜也不做声的。
　　一年之前的那个时候，小儿子确实有在留头发，但一年时间，怎么都长不了这么长。
　　牧泽无语地看了一眼他爸。
　　牧明远闭上了嘴。
　　牧沐看向夫妻俩旁边的行李推车，走过去推出来，又回到了牧泽身边。
　　因为要聊一些不太好给别人知道的话题，所以司机和秦煜城都被牧泽留在了停车场里等着。
　　牧沐这中间只对牧泽比较熟悉，出于安全感，他推着小推车跟在牧泽的大长腿旁边，像只自闭的蚌，只顾着埋头咕噜噜地往前滚。
　　只是除了牧沐本人之外的三个人，在他主动去推行李车之后，都露出诧异来。
　　牧明远和怀秋看向大儿子。
　　牧泽收回落在牧沐身上的目光，与夫妻俩对上视线。
　　他仿佛不知委婉为何物，直言道：“牧沐不是亲生的。”
　　牧明远和怀秋脚下一个趔趄。
　　？？？？
　　“什么？！”
　　“牧沐不是你们亲生的。”牧泽再一次说道，“他带着你们亲生的那个回来了。”
　　夫妻俩看向站在牧泽身边的牧沐。
　　话题的主人公转头看向他们：“？”
　　看我干什么？
　　牧沐茫然地看回去。
　　他也不知道原主怎么跟爹妈相处的，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表现。
　　昨天晚上，秦煜城从徐姨那里套来了不少新的消息。
　　牧家父母缺席了两个儿子的成长过程，哪怕的作为大儿子的牧泽，他的童年之中也没有多少父母的痕迹。
　　他们小时候，母亲是野外工作者，父亲需要打理庞大的金融集团。
　　兄弟两个的教育基本就是固定的保姆和家教，从很小的年纪开始，课程就排得很满。
　　只是牧泽从小如此，父母忙碌，上头没有别的依赖，牧泽很容易就培养出了到某个点就该做某件事的习惯。
　　但原主并不。
　　原主上头有牧泽，牧泽是哥哥，是他可以告状可以耍赖可以撒娇的对象。
　　哪怕牧泽其实也只是比他大了四岁。
　　当小孩发现跟哥哥告状、哭闹、说谎可以获得自由和快乐之后，他就开始变得无法无天起来。
　　小孩子学起坏来很快的。
　　等到第一次离家出走发生的时候，大家才反应过来那些“调皮”早已经超过了限度。
　　但在这个时候，原主已经走远了。
　　等到秦煜城遇到他的时候，原主已经成为了一个熟练于如何完美无缺的伪装、如何讲半真半假的谎言、如何通过践踏他人的感情来攫取快乐的愉悦犯。
　　这种形象，阿宅实在伪装不来。
　　于是在与牧家父母对视片刻后，牧沐就收回了视线。
　　秦煜城说了：少动少错，少说少错。
　　牧沐这副仿佛置身事外的样子，让怀秋的手倏然握紧。
　　她看得出来。
　　这孩子对身为父母的他们没有任何期待。
　　牧明远收起了那副不修边幅的模样。
　　“怎么回事？具体说说。”
　　牧泽将目前已知的信息交代了出来。
　　牧沐出生的时候，他也还小，对家里的变动印象不深。
　　这件事，还是得有父母的参与。
　　怀秋看着始终跟他们隔着一小段距离的牧沐：“小宝他……”
　　“他跟秦煜城的关系很好。”牧泽嗅到自己身上咖啡的苦香，冷漠强调，“非常好。”
　　牧明远问：“小宝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
　　牧泽沉默。
　　他也不知道。
　　他们看向牧沐。
　　牧沐一愣。
　　？
　　草，别看我。
　　我也不知道啊！
　　虽然亲子鉴定报告上的日期是去年十月的，但会自己一个人悄咪咪的去搞这玩意，谁知道原主已经怀疑多久了。
　　牧沐哪敢讲话。
　　他推着车，假装成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默不作声地往前走。
　　牧明远和怀秋看着他的背影，叹气：“是我们的错。”
　　牧泽也不给他们留面子：“确实。”
　　“但我也有责任。”牧泽抬脚继续往前走。
　　怀秋一摆手：“得了，你那时候才几岁？怪不到你头上。”
　　牧泽的成长轨迹优秀又顺遂，让夫妻俩觉得小儿子也可以这么养没有问题，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早来不及了。
　　到后来他们想留在家里陪小儿子了，小儿子也根本视他们于无物，不愿意与他们共处。
　　怀秋拍了拍丈夫和大儿子的背：“你们聊吧，我跟上去。”
　　牧沐站在分岔口上，仰头看着指路牌，找到停车场的方向之后，推着行李车拐了个弯。
　　怀秋小跑着追了上来。
　　牧沐转头看她一眼，顿了顿，张口片刻，还是叫不出一声“妈”。
　　不行。
　　实在不行。
　　但怀秋早就习惯了小儿子的冷漠。
　　她率先搭话：“小宝，你生日快到了，爸爸妈妈给你带了礼物。”
　　牧沐一愣。
　　他独身一人多年，好久没过过生日了，甚至都要忘记了这么个日子。
　　牧沐生日在九月二十二，堪堪抓住了处女座的尾巴。
　　算算时间，日子确实快到了。
　　怀秋又说话了：“小宝，听你哥说你跟秦煜城关系很好？”
　　牧沐回过神，迟疑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嗯，他挺好的。”
　　没想到自己会得到答复的怀秋一愣，微微睁大了眼。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一下子笑开了。
　　“看来你们三兄弟会相处得不错。”
　　牧沐闻言，脚步一顿。
　　“？”牧沐看向怀秋，“……什么三兄弟？”
　　“大宝，你，秦煜城，三兄弟。”怀秋看着牧沐呆怔的神情，“怎么了？”
　　牧沐愣住：“为什么会有我？”
　　怀秋也愣住：“为什么会没有你？”
　　牧沐：“？”
　　怀秋：“？”
　　牧沐迷惑不已：“我不是亲生的啊？”
　　“就算不是亲生的，你也是我们的家人啊。”怀秋反驳。
　　牧沐对上怀秋的视线。
　　这位母亲脸上是再明显不过的关切与失落。
　　牧沐握着推车把手的指尖蜷缩了一瞬。
　　他看不得一个母亲露出这样的神情。
　　可是……
　　可是啊。
　　她眼前的人已经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人了。
　　牧沐避开了怀秋的视线，拒绝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要怎么让一个母亲接受她的孩子已经不在了的现实呢？
　　牧沐感到无措。
　　他笨拙的想要找出一个不会让人伤心的办法来，却发现根本无从下手。
　　眼前的直达电梯门打开了。
　　牧沐无言地推着行李车进去，按下了-3楼。
　　他本以为带秦煜城见了亲生父母，他自己再挣点钱，他就可以将那些本不属于他的东西都还回去，切断关系。
　　但他想得似乎过于简单了。
　　感情是切不断的。
　　在从前认识原主的那些人眼里，他并不是他。原主的亲人们的感情，并非加诸于他本身。
　　这些柔软的、关切的、温暖的情绪，隔着一层隔膜落在他身上，沉重得像山，让牧沐有些喘不过气。
　　秦煜城站在电梯口，在电梯打开的时候抬眼看了过去。
　　一眼就与茫然无措的牧沐对上了视线。
　　牧沐看起来有些难过。
　　秦煜城微怔，当即眉头一皱，抬脚大步走过来，一手扶住行李车，一手把牧沐头上的鸭舌帽摘了，将人抱进怀里，安抚地拍了拍牧沐的背：“没事了，没事了，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牧沐下意识回道。
　　秦煜城不答，抬手捏了捏牧沐的后颈。
　　他冷淡地扫过从电梯里走出来的人群，最终落在看着他们的怀秋身上。
　　是照片里看过的母亲。
　　牧沐抬眼看向秦煜城。
　　秦煜城也收回落在怀秋身上的视线，看向牧沐。
　　牧沐能够清楚地看到秦煜城眼中自己的倒影。
　　他揪紧了秦煜城的衣摆，紧紧抿着的嘴角倏然一松，没精打采地耷拉下来。
　　“想回去。”牧沐声音小小的，委屈得带上了几分鼻音，“我想男明星想莉莉想柳高明了。”
　　秦煜城当即点头：“好，我们回去。”
　　“不行。”牧沐迅速改口，声音更小了，“我……我也还可以再坚持一下。”
　　秦煜城微怔。
　　胸腔中的心脏鼓噪着，酸涩中带着丝丝缕缕的蜂蜜的甜腻。
　　“……谢谢。”
　　秦先生长长地叹了口气，也不管怀秋还在看着，低下头在牧沐额头上落下了一个亲吻。


第六十二章 
　　怀秋看着秦煜城和牧沐，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作为一个过来人，自然明白秦煜城看向牧沐的眼神是什么意味。
　　那是毫不遮掩的、纯粹的喜爱和温柔。
　　“……”
　　怀秋迟疑了一下。
　　正如大儿子所说的那样，秦煜城长得就是一脸他们牧家人的样子。
　　但比起秦煜城，怀秋的关注仍旧更多的落在了牧沐身上。
　　她不清楚，牧沐的情绪为什么突然间就不好了。
　　但她却无法出声安慰他。
　　小儿子向来不接受来自“父母”的善意，甚至对此厌恶，在极端的情况下还做出过伤害他们的行为。
　　她只好站在原地，看着秦煜城将牧沐哄好。
　　她无意去打断秦煜城与牧沐之间稍显甜腻的相处，只是安静地看着牧沐被一点点的安抚下来，想着之后应当怎样处理秦煜城与牧沐之间的关系。
　　作为母亲，她的思维在瞬间就跟秦煜城同步了。
　　——他们中总有一个人不可以进户口。
　　……虽然同性也无法搞到结婚证，但怀秋也并不希望自己的……呃、两个儿子的关系，因为这种现实的问题而需要在大众面前隐藏。
　　相互爱恋的人就应该光明正大的获得幸福。
　　更别说，爱意是根本隐藏不住的。
　　这种美好的情绪只会从眼睛里、从躯体中、从身体与灵魂的每一处满溢而出。
　　那边秦煜城哄好了牧沐，这边怀秋已经在思考跟老公儿子商量做遗嘱公证分家产的事了。
　　进不了户口没关系，该有的东西一样不能少给。
　　秦煜城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将牧沐拉到身后，抬眼看向了怀秋。
　　他看怀秋的眼神要比头次见到牧泽的时候冷淡得多。
　　倒不是觉得他们身为父母不负责任什么的原因。
　　牧家所处的位置注定了他们不会像正常人认知中的家庭一样。
　　秦煜城尊重人类的多样性，他也没有在这家里长大，所以对此没什么感觉。
　　他之所以冷淡，是因为他才把牧沐放出去半个小时，他的小笨比回来的时候就委委屈屈的了。
　　“您好。”他平静到近乎冷淡地对怀秋打了个招呼，“我是秦煜城。”
　　怀秋张了张嘴，却发现缺乏亲子互动经验的自己根本想不到应该拿出什么态度来交流。
　　她沉默片刻，很快接受了这一点，然后拿出了与秦煜城差不多的、商务的态度来。
　　“你好，我是怀秋。”她说道，“大概率是你的亲生母亲。”
　　她正经商务的态度反而让秦煜城轻舒口气。
　　说实话。
　　秦煜城还挺担心这位母亲是那种寻亲节目里一见到亲儿子就哭得不能自已的类型。
　　幸好没有。
　　怀秋招呼了一声在旁边等着的司机，司机小跑过来推走了行李车。
　　一行三人也不等后面还没到的父子两个，抬脚往车里走。
　　秦煜城仍旧挡在牧沐与怀秋之间。
　　牧沐被秦煜城护在背后，情绪还有些低落。
　　他能够接受最开始时秦煜城的厌恶，因为他知道那并不是针对他的。
　　但他不能接受现在牧家的父母的温和，因为他同样知道，那不是针对他的。
　　牧沐抬头看向秦煜城的背影。
　　额头上那蜻蜓点水一般的柔软触感还残留着。
　　地下停车场的采光不差，在上午的阳光下亮堂堂的。
　　牧沐能清楚地看到秦煜城有些歪斜的T恤领口露出来的线条漂亮的斜方肌。
　　秦煜城的肩膀很宽，把他往后边一藏，几乎就能将他整个挡住。
　　牧沐的目光慢慢滑到秦煜城的背部。
　　他的背部正随着呼吸起伏着，肩胛骨与肌肉群的痕迹随着呼吸，在宽大的T恤掩盖下若隐若现。
　　牧沐没有留意去听秦煜城与怀秋说了什么。
　　他观察着秦煜城的背部，最终低下头，看向了秦煜城一直紧握着他手腕的手。
　　手腕是个很微妙的位置。
　　往上几分关系太浅，往下几分又过于亲近。
　　牧沐无声地凝视了好一会儿，在秦煜城力道渐松的时候，往回抽了抽手，在合适的地方停住了。
　　掌心与掌心相碰。
　　正与怀秋交谈的秦煜城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怀秋面露疑惑。
　　秦煜城飞快回神，捏了捏牧沐手上的软肉，面不改色的继续与怀秋聊了起来。
　　车是加长款，里边冰箱沙发桌椅吧台一应俱全，前边挡板一拉，后面的声音就一点听不见了。
　　牧沐坐在最里边，头靠着车窗，看着外头。
　　他的手仍旧与秦煜城的手牵着。
　　牧沐的手有些冰，无声的汲取着秦煜城掌心的温度。
　　牧明远和牧泽从直达电梯走出来。
　　此时牧明远脸上早已经没有了先前的随意与轻松，他带着与牧泽如出一辙的冷静过头的表情上了车。
　　等到车子发动，牧沐就深刻的感觉到车里剩下的四个人不愧是一家子。
　　表情是如出一辙的严肃商务，连交流都是言简意赅，效率极高的，稍微跑一下神就会接不上思路。
　　牧沐努力听了一会儿，只明白牧明远接手了调查当年掉包孩子的事情。
　　秦煜城在简短的交代完了自己的经历之后，才低头看向他与牧沐交握的手。
　　两只手藏在桌子底下，挡住了对面那一家三口人的视线。
　　牧明远正低声与大儿子交流着什么，怀秋也在认真地听着。
　　他们都没有注意这边。
　　秦煜城捏了捏牧沐的手，低声道：“干坏事？”
　　牧沐收回落在窗外的目光：“？”
　　牧沐茫然。
　　干坏事？
　　我干什么坏事了？
　　秦煜城把玩着牧沐的手指，摩挲着上边肉眼看着并不明显的伤疤。
　　片刻，秦煜城低笑一声，凑到牧沐耳边：“你还是第一次主动。”
　　虽然只是牵手。
　　牧沐避开他靠过来的脑袋，往车窗边上缩了缩，撇开落在秦煜城身上的视线。
　　与这一连串的逃避反应截然相反的，是他反手握住秦煜城手指的动作。
　　“这是坏事吗？”牧沐问。
　　秦煜城微怔，甚至于有些诧异。
　　他看着牧沐，牧沐垂着眼没有看他，手却握得紧紧的。
　　秦煜城指尖轻轻挠了挠牧沐的掌心：“刚刚发生了什么？”
　　以目前的交流情况来看，秦煜城想不到怀秋会说出什么让牧沐那么委屈的话来。
　　秦煜城看得是相当明白的。
　　说得清楚一点，牧沐并不把牧家人当做家人，所以哪怕被直白的恶语相向，也并不会产生什么难过的情绪。
　　就像牧沐一开始面对他的时候一样，会怂，会害怕，会心虚，但唯独不会因为他的冷淡或者恶意而难过。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意料之外的情况，才会让牧沐露出那样的神情来，甚至于还……
　　还有了主动贴近他的行为。
　　“没什……”
　　牧沐话没说完，就又一次被秦煜城挠了挠掌心：“讲实话。”
　　牧沐停顿一下，抿着唇，改口道：“我不知道……”
　　秦煜城侧身过去，耐心倾听：“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让他们知道，我不是那个牧沐了。”牧沐紧紧地扣着秦煜城的手，“秦煜城，他们很关心那个牧沐，但我不是。”
　　承受恶意时，因为清楚自己并未行恶，所以问心无愧。但被善意包围时，却是截然相反的感受。
　　我并没有做任何值得被他们关心的事情。
　　我不是被养大的那个人，这些关切不是我应该得到的东西。
　　牧沐被内疚压得喘不过气。
　　他死死地握着秦煜城的手，迎上秦煜城的目光，带着点鼻音，细弱又无力地强调：“我不是他。”
　　秦煜城在这一瞬间领会到了牧沐的感受。
　　牧沐只是，不想当一个窃取别人爱意的小偷。
　　“我知道。”秦煜城叹息着，低声说道，“我知道你不是他。”
　　牧沐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手上更用力了些。
　　秦煜城轻嘶一声：“你轻点。”
　　牧沐委委屈屈地放松了些，失措的想要询问秦煜城他应该怎么办时，就听到桌子对面传来一声轻咳。
　　牧沐和秦煜城齐齐转头，对上了牧家三人如出一辙的微妙视线。
　　牧沐一愣，飞速抽回手。
　　秦煜城一时不察，没有握住。
　　秦煜城：“……”
　　秦煜城面无表情地看向他亲生的家人们，眯了眯眼。
　　“以后不要靠近养驴场。”秦煜城委婉道。
　　牧明远：“？”
　　牧泽：“……”
　　怀秋给唯一被蒙在鼓里的丈夫翻译：“你耽误到他们谈恋爱了。”
　　怀秋这话一出，牧沐顿时什么委屈都急速蒸发了。
　　他飞速否认：“我们没有谈恋爱！”
　　秦煜城反驳：“你都主动牵我手了！”
　　牧沐：“！”
　　可、可恶！
　　被揪住小辫子了！
　　秦煜城看着脸色涨红的牧沐，改口：“好吧，其实还停留在追求阶段，我在追他。”
　　牧沐一愣，扭头，惊愕地看着秦煜城，满脸都写着“你疯了？”。
　　秦煜城并没有疯，不仅没疯，甚至理直气壮：“我喜欢你，又不是什么需要遮掩的事。”
　　！！
　　你你你！
　　牧沐有些慌乱地看向了那边的一家三口。
　　结果除了整个人凝固住的牧明远之外，牧泽和怀秋一个面无表情，一个面露鼓励。
　　牧沐：“？？？”
　　不对劲，你们都不对劲！！
　　牧沐又看向秦煜城，在四双眼睛的注视之下，在车窗透进来的阳光里，一点点、一点点地蜷缩成了一团，把脸藏进了臂弯里，只留下两个红透了的耳尖。
　　这画面实在可爱。
　　但除了带上了些笑意的秦煜城以外，牧家三人都露出了几分陌生的怔愣。
　　秦煜城伸手敲了敲桌面。
　　一家三口看向他。
　　秦煜城并不想他的牧沐受到什么委屈。
　　很多人会在意的牵绊和顾忌，在经历过一次死亡的秦煜城眼里不值一提。
　　既然针对现状，牧沐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那就由他来处理。
　　“有一件事，需要跟你们说明一下。”秦煜城直言道，“他不是你们所熟知的那个牧沐。”
　　牧家三人一愣。
　　牧沐猛地抬头，一拍桌子就要上手阻拦秦煜城继续说下去，结果秦煜城一抬手盖住了阿宅的脸，毫不费力地把他按了回去。
　　牧沐：“？？？”
　　啊啊啊啊！！
　　狗日的秦煜城！
　　“这个事情很难解释。”秦煜城死死制住牧沐，说得慢吞吞地，“人格分裂、变故、成长、穿越、重生、灵魂转换什么的，随便你们从中选一个理由。”
　　“总之，不管你们信不信，不管你们怎么想，他已经不是你们的那个小儿子了，从头到尾，从里到外都不是。”
　　秦煜城想了想，说道：“你们的小儿子，已经消失在某个阳光明媚的上午了。”
　　秦煜城说完，不管牧家三人的脸色，松开手，与被直接捅穿了马甲满脸窒息的牧沐四目相对。
　　秦煜城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弯起嘴角，笑了起来。
　　就在那个弥漫着栀子香气的七月。
　　一个普通又不普通的上午。
　　他冷冰冰的命运在刺眼的阳光下拐了个绝妙的弯，冲向了世间绝无仅有的奇迹。


第六十三章 
　　车里瞬间安静下来，只余下了车辆行驶的细微动静。
　　“……”怀秋卡壳，“你在说什么啊？”
　　牧明远眉头一皱：“胡言乱语！”
　　牧沐扯着秦煜城的衣摆，眼睛瞪得溜圆。
　　秦煜城安抚地拍了拍他，看向与他们面对面坐着的一家三口。
　　“你们感觉得到吧？”
　　就算这对常年在外奔波的父母对孩子没有那么深的了解，他们感觉不出来，牧泽也一定察觉得到。
　　想到从徐姨那里套来的话，秦煜城觉得他的亲生父母可能还真就感觉不到。
　　秦煜城直言：“二老就不说了，至少大哥感觉得到。”
　　被点名的牧泽抬眼看向秦煜城，又扫了一眼牧沐。
　　他当然感觉得到弟弟的变化。
　　哪怕只是过去了一晚上，其异常也相当明显。
　　讲话不夹枪带棒了，吃饭不挑了，还会给家里人带特产了。
　　就连刚刚，他甚至主动去帮忙推行李推车，还跟妈妈讲话了。
　　这在别人身上是相当正常的事，在放在牧沐身上，每一个点都巨大的转变。
　　但因为秦煜城的存在，牧泽却非常顺畅的接受了牧沐的异常。
　　牧泽不懂爱情，但他见过很多人在爱情之中有了巨大的成长和转变。
　　就连他们爸爸，当年为了追求妈妈都差点被逐出家门，牧泽深知这种情感的力量有多大。
　　牧泽并不接受秦煜城的说法：“他跟你谈恋爱，有变化是很正常的事。”
　　怀秋和牧明远没有做声。
　　他们同样没有接受秦煜城的说法。
　　牧沐嘴唇翕动。
　　他真的没有跟秦煜城谈恋爱。
　　至少……至少现在还没有！
　　但阿宅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终缩了缩脖子，根本不敢在这种气氛下开口说话。
　　“随你们。”秦煜城的指尖摩挲着牧沐的手，“总之我已经告诉你们了。”
　　牧沐瞪着眼与秦煜城对视两秒，秦煜城察觉到牧沐掌心里不知何时沁出了一层薄汗。
　　秦煜城把放到一边的鸭舌帽拿起来，盖在牧沐脸上，为他隔绝掉了来自对面一家三口人的视线。
　　车里的沉默一直延续到了医院。
　　这是帝都一家私立医院，可以最大限度的确保隐私。
　　做亲子鉴定的科室在六楼。
　　牧沐也跟着去抽了点血。
　　加急加钱的情况下，三个小时就可以出结果。
　　阿宅看了一眼牧家三口，拖着秦煜城走出了等待室，给他们留出了空间。
　　一家三口目送着秦煜城和牧沐的身影消失，良久，怀秋率先打破了沉默。
　　“怎么说？”她问。
　　牧明远没说话。
　　牧泽正敲着电脑，头也不抬：“我不接受那个说法。”
　　但话是这么说。
　　牧泽指尖停顿了一瞬。
　　如果不是真的发生了什么，秦煜城根本没有必要跟他们说这种话。
　　在场的人心里都很清楚这一点。
　　但再清楚，他们也不能接受。
　　什么叫“消失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了”？
　　这就像是在宣布死亡。
　　可牧沐明明还好好的待在他们面前。
　　牧明远问：“有没有可能是，秦煜城为了钱……”
　　“不，他为了牧沐，并不准备记回家里。”牧泽直接切断了牧明远的话头，“这一点确实很亲生。”
　　牧明远当年为了跟怀秋结婚，闹得很大，连家产都可以毫不犹豫的抛弃，这件事几乎到了他们这个圈子人尽皆知的程度。
　　秦煜城为了牧沐，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不记回来。
　　牧泽大胆猜测，认亲这件事极有可能不是秦煜城的本意，而是牧沐要求的。
　　真奇怪。
　　牧泽想。
　　明明他烦牧沐已经烦到根本不想再管甚至不愿意交流的程度了，但那个搞事精弟弟消失了这个可能性真的出现之后，他好像也没有变得开心起来。
　　“秦煜城在外这些年过得不错。”牧泽淡淡道。
　　有爱他的养父母，成绩足够好，遇到挫折也挺过来了，现在在创业，同时还拥抱了爱情。
　　牧泽看着电脑屏幕里的策案，难得的跑了神。
　　从情感的角度出发，秦煜城或许比他这个没有被掉包的哥哥要幸福许多。
　　怀秋耷下肩：“小宝他……”
　　牧泽抬眼看向父母，片刻，收回了视线：“他们不会留在家里，你们可以照常，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这话说完，牧泽就继续敲起了键盘。
　　牧明远看着面无表情工作的牧泽，张口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将话都咽了回去。
　　他似乎没有资格和立场说点什么。
　　因为牧泽才是与牧沐相处最多的那个。
　　……
　　秦煜城迈着大长腿，慢吞吞地跟在牧沐身边。
　　阿宅戴着鸭舌帽，拖着人到了楼下花园里，气势汹汹，看起来想鲨人。
　　但阿宅忍住了。
　　“你怎么就这么说了！”
　　“不说的话，你能想到更好的办法吗？”秦煜城问。
　　“……我可以离远点的。”
　　秦煜城点点头：“离远点，然后在每一次跟他们见面的时候为难自己？”
　　牧沐看了秦煜城一会儿，抬手压了压帽檐，避开了他的视线。
　　别说牧沐了。
　　秦煜城也根本想不到能两全的办法。
　　这世上不是什么事情都能皆大欢喜的。
　　不坦白，就只能堆砌谎言。
　　而谎言，拖得越久就越是令人痛苦不堪。
　　秦煜城问：“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牧沐转头：“什么？”
　　“如果你对人说谎了，你最好能骗他一辈子。”秦煜城看着牧沐，“而你，是个连别人一个月都骗不过的笨蛋。”
　　牧沐震怒！
　　你再骂？！
　　牧沐拳头握紧。
　　给三分颜色就开启染坊来了是吧？！
　　秦先生察觉到牧沐震怒的视线，不骄不躁不疾不徐，轻飘飘地转移了话题：“再教你一招吧。”
　　牧沐一愣：“什么招？”
　　“当不知道应该怎样处理一件事的时候，不要找借口，不要隐瞒，不要想着糊弄过去——讲实话就好了。”
　　就好比到了学校，小组长收作业的时候，你发现自己有门课的作业没做。
　　这个时候不要说“没带”，也不要慌张地寻找别的借口，直接上办公室去找老师，说自己忘记了，然后光明正大的坐在教室里补作业就行了。
　　经验证明，至少诚实的将自己做过的事情认下来，不论后续怎么发展，心里都要踏实得多。
　　牧沐扪心自问，觉得确实。
　　不论结果怎么样，当初他两眼一闭扒光自己马甲的时候，现在被秦煜城直接扒下马甲之后，他心里都有种微妙的祥和。
　　人对“诚实”的畏惧往往来源于坦白之后将要迎来的未知。
　　可一旦把藏在心里的事情说出口了，属于“自我”的那一部分，就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安定。
　　坦诚不一定是与他人相处时的最佳选择，但必定是与自己和解的万能良药。
　　“好吧，算你说得对。”牧沐低头踢着地上的枯叶，“但这种事情，就算说了，也不会有人信的。”
　　秦煜城不这么认为：“说不说是我们的事，信不信是他们的事，长痛不如短痛，对双方来说都是。”
　　真洒脱。
　　牧沐看着秦煜城，有些羡慕。
　　秦煜城眉头一跳：“你这是什么表情？”
　　“羡慕的表情。”牧沐叹气，“我的话，很大概率会因为他们会伤心，选择不说。”
　　秦煜城摇头：“不说的话，伤心的就是你了。”
　　牧沐反驳：“其实也不会很难过，我很坚强的。”
　　“确实。”秦煜城说，“坚强得差点哭出来。”
　　“……”牧沐憋着气，“没哭！”
　　“我说了‘差点’。”
　　“那还不是因为……”
　　……那还不是因为是在你面前。
　　牧沐滚到嘴边的话一顿，倏然歇了声。
　　秦煜城随意应道：“因为？”
　　“没什么。”牧沐低下头，帽檐挡住了他的表情。
　　但马尾辫不像披发那样可以遮住耳朵和脖颈。
　　秦先生一撇，就看到牧沐在太阳底下红得透亮的耳廓和白皙之中隐隐透出粉色的脖颈。
　　秦煜城脚步微不可查的一顿。
　　他直觉这个话题不能放过。
　　秦煜城抬手，捏了捏牧沐暴露出来的脖颈，追问：“因为什么？”
　　牧沐把他的手扒拉下去：“没什么。”
　　秦煜城慢吞吞道：“都说了，讲实话。”
　　牧沐嘴巴闭得死紧。
　　秦煜城眉头一跳：“那我猜猜？”
　　牧沐拒绝：“不准猜。”
　　“猜都不行？”
　　“不行！”
　　“我偏要。”秦先生幼稚道，“是不是因为在我面前才那么委屈的？”
　　牧沐微微睁大了眼，极速否认：“没有！”
　　秦煜城看着加快了脚步的牧沐，抬脚跟上去，懒声道：“依赖我又不丢脸。”
　　牧沐脸涨得通红。
　　秦煜城心情明朗。
　　依赖他人确实没什么丢脸的。
　　没有人比他们两个更清楚彼此的秘密了。而人在亲近的人面前，总是会更加脆弱一些。
　　就像漂泊的船舶回到了港湾，不论被风雨与礁石拍打出多少伤口，在港湾中也能够袒露出所有，然后换上新的木板，重整旗鼓，焕然一新的再一次扬帆。
　　牧沐梗着脖子：“是因为你在，怎么了？”
　　“没怎么。”秦煜城笑起来，“就是很开心。”
　　牧沐看着秦煜城笑起来的样子，隐约与结婚证上那张毫无阴霾的、纯粹的笑脸重合了。
　　行、行吧。
　　牧沐抬手揉了揉脸。
　　看在秦煜城现在很开心的份上……
　　牧沐仰头看了一眼六楼的窗户，又看了一眼秦煜城。
　　秦煜城头顶上不知从哪儿蹭上了两点松尖。
　　牧沐抬手：“头低点。”
　　秦煜城：“？”
　　牧沐扯他：“低点。”
　　秦煜城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沉吟两秒，听话地低下头。
　　牧沐的手碰到了秦煜城的发顶。
　　“你头上落……”
　　剩余的声音被另外一个人吞咽下去。
　　阳光下两道依偎的影子悄然地揉在了一起。


第六十四章 
　　鉴定结果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不意外。
　　他们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只是来走个过场。
　　负责递交鉴定书的护士长看着这一行五个人。
　　这五个人拿到鉴定书的时候没有丝毫的意外，甚至也没有发生什么争执和矛盾。
　　他们非常冷静地接过了这份鉴定书，并十分礼貌地向她道谢。
　　护士长在这里干了十多年，从没见过这样的架势。
　　她当然认识牧明远这一家子，牧家的家庭医生就是从他们医院出去的。
　　本以为这一家人来做亲子鉴定会发生点什么，她保安那边都已经提醒过了，但万万没想到，他们默默地来了，拿到结果又平静地走了。
　　护士长不可思议地看向医生：“就这样？”
　　“就这样。”老医生点头，“他们家一向这样。”
　　也许是家庭熏陶，也许是站在高处久了，反正就是不管发生什么，他们都一副冷静自持的样子，绝不会让别人看了笑话去。
　　噢，牧明远追爱那一次除外。
　　实际上，有血缘关系的那四位确实是冷静自持，而牧沐只是纯粹的走了神。
　　阿宅戴着鸭舌帽，低着头，被秦煜城牵着手带着走。
　　他们上了车，车子的目的地不再是锦辉，而是牧泽一直住着的庄园。
　　牧泽抬眼扫过坐在对面的两个弟弟。
　　“很热？”牧泽问。
　　牧沐脸上都被晒出了红色。
　　秦煜城顺着牧泽的目光看向还在发愣的牧沐，不轻不重地拽了拽他。
　　牧沐一个激灵回过神，茫然地看着牧泽：“啊、啊？”
　　牧泽打开冰箱，指尖在矿泉水瓶子上停顿片刻，转而取了一瓶苏打水出来，通过桌子递给了牧沐。
　　牧明远和怀秋看到那瓶苏打水都是一愣，怀秋正欲说点什么，最终却又忍住了。
　　“谢谢。”
　　牧沐毫无所觉，伸手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牧沐以前没喝过苏打水。
　　这水喝起来就像没有甜味的可乐。
　　牧沐喝了一口，品了品，新奇，又喝了一口。
　　牧泽看着牧沐“吨吨吨”地喝了小半瓶苏打水。
　　他的弟弟并不喜欢苏打水。
　　应该说，过喉有着微妙刺激感的碳酸饮料他都不喜欢。
　　以往这个时候，牧沐已经在发脾气了。
　　牧泽无声地移开了视线。
　　秦煜城若有所觉。
　　但他只是看了一眼牧泽，就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牧沐身上。
　　牧沐喝了小半瓶就腻了。
　　喝惯了带甜味的碳酸饮料之后，再喝苏打水，就总觉得这水里少了点什么。
　　牧沐舔了舔唇。
　　喝可乐或者雪碧的话，是可以舔到甜味的。
　　但苏打水只能舔个寂寞。
　　旁边秦煜城伸手，把牧沐手里的水瓶抽出来，放到了桌上。
　　牧沐一愣，抬眼看过去。
　　秦煜城的目光落在他被水浸润的唇上。
　　牧沐：“……”
　　牧沐忍了忍。
　　牧沐忍无可忍。
　　牧沐满脸通红，抬起手，盖住秦煜城的眼睛，把他的脑袋转了回去。
　　秦煜城温驯地顺着力道移开了视线。
　　牧沐收回手，拉了拉鸭舌帽的帽檐，把自己整张脸都藏在了帽檐的遮挡之后。
　　牧家人从没在牧沐脸上见过这样鲜活的颜色。
　　这本是应该开心的事。
　　牧明远和怀秋看着牧沐，心却越来越沉。
　　牧泽在此时开口了：“你们之后是什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见过……”秦煜城沉默片刻，同样喊不出爸妈来，“见过二老之后，没有别的事情，我们就回Z市去了。”
　　虽然牧沐是带秦煜城来认亲的，但秦煜城本人并无此意。
　　秦煜城的回答，牧泽早有预料。
　　实在不意外。
　　因为牧沐和秦煜城对他们根本就没有什么索求，真的只是单纯的来见上一面。
　　牧沐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没敢吭声。
　　他其实是希望能够脱离牧家的户口的，而且来的路上他以为这件事情会很顺利。
　　因为不管是从哥哥对弟弟那冷淡的命令式态度，还是爹妈半年没个电话的状况来看，原主与家庭感情是相当的淡薄。
　　再加上是掉包的身份，牧沐以常理揣度，迁怒到他身上是很正常的事。
　　是个人都会犯迁怒的错，牧沐早有准备。
　　但事情并没有如他想象的那样发展。
　　牧家人绝口不提要把秦煜城记回去的事，也半点没有要把他从户口里踢出来的意思。
　　算了。
　　阿宅两眼一闭。
　　不如他想象发展的事情多了去了，不差这一件两件！
　　牧泽开口：“回家看看吧，好歹认个门。”
　　秦煜城看看他们，点头：“好。”
　　牧家的位置在南山公馆，属于帝都顶尖的社区。
　　这里的房子有些年头了，但因为地段和历史意义，一直处于有市无价的状态，有钱也很难买到。
　　车子开进大门，路过了花园喷泉与圆顶玻璃花房。花园里有活水潺潺流淌，边上有个大池塘，被葱郁的树木包围。
　　他们在主屋门口下了车。
　　牧沐从没见过这阵仗，紧张地扯住了秦煜城的衣袖，转过头，看到除了主屋，层叠的树木后边还有独栋的小房子。
　　牧沐顿时更紧张了。
　　不少有钱人会在网络上分享自己的生活，阿宅也看过不少这种视频。
　　但隔着屏幕看和自己置身其中，完全就是两个概念。
　　本来以为原主那套别墅已经够浮夸了，万万没想到还有更惊人的。
　　牧沐看着简直能当成人文旅游景点开放的主屋，头脑一阵眩晕。
　　在这种地方，好像呼吸声稍微重一点，都很不礼貌似的。
　　阿宅站在被管家打开的大门口，垂眼看着门口地毯，浑身僵硬。
　　牧明远率先进了屋。
　　秦煜城看了一眼牧沐，小声：“发什么呆？”
　　“没发呆。”牧沐小声又认真，“我是在思考应该先迈左脚还是先迈右脚。”
　　对不起。
　　阿宅这辈子怕是都没法融入有钱人的生活了。
　　牧沐悲痛。
　　好不容易有机会踏入现实的豪宅！谁能想到刚到门口，腿就已经不知道应该如何走路了！
　　秦煜城：“……？”
　　秦先生发现自己竟然跟不上阿宅的思路了。
　　但问题不大。
　　他理解不了，但可以顺着话说！
　　秦煜城状似认真地思考了一番，给出建议：“不知道先迈那只脚的话，你可以两只脚一起，蹦进去。”
　　牧沐：“……”
　　牧沐转头看他。
　　秦煜城面露鼓励：“冲！”
　　牧沐：“？”
　　冲？冲什么冲。
　　头给你拧下来！
　　牧沐被秦煜城这么一打岔，紧张的心情散去不少。
　　他无语地抬起右脚，走了进去。
　　怀秋对最后走进来的两人说道：“徐姨已经把你们的行李都送过来了，小宝先回房间吧，爸妈想跟秦煜城聊聊。”
　　牧沐闻言，站在原地没动。
　　他不知道原主房间是哪个。
　　牧泽看他一眼：“过来。”
　　牧沐转头看向秦煜城，秦煜城轻轻推了推他的背：“去吧。”
　　牧沐被牧泽带进了房间。
　　牧泽看着牧沐小心观察房间的样子，给他带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了牧沐一个人。
　　阿宅紧绷的神经倏然一松，他长出口气，放松地蹦跶了两下，打开行李箱，拿上一次性洗脸巾转头在房间的内卫洗了把冷水脸。
　　房间里的日用品都是新的，床上的枕头被子都透着一股薰衣草的淡香。
　　牧沐坐到飘窗台上，透过大飘窗四处看着，像只初来乍到不安的猫。
　　放在一边的手机震了两下。
　　他拿起手机，发现是群里的消息。
　　老年广场舞编舞群（5）
　　[瑜]：牧沐不在的第二天，想他。
　　[娇柔无力风吹柳]：想他。
　　[陈先生]：？@秦先生
　　[瑜]：？你这话我不喜欢，你快撤回！
　　牧沐呆怔片刻，紧绷的肩膀一点点放松下来。
　　[沐]：秦先生在跟长辈聊天。
　　[瑜]：！！看来事情很顺利啊！恭喜恭喜！准备补办婚礼吗？在哪里办啊？如果是在帝都的记得提前通知我们啊，还有随份子怎么说？不同的地方随份子钱好像不一样……
　　牧沐：“……”
　　牧沐看着男明星叭叭叭发的一长串，感觉通过飘窗落在身上的阳光好像有些过于热烫了。
　　他在太阳的映照下眯起眼来，手机长时间不操作暗下来的屏幕上映出了他的下半张脸。
　　嘴唇因为刚刚洗过的冷水脸而显得湿润柔软。
　　牧沐抬手碰了碰那点柔软，不自觉地浮出几个小时前温暖的呼吸与湿热的舌尖勾缠的记忆。
　　牧泽敲了敲房门。
　　牧沐一个哆嗦，手机脱手而出，“咚”的一声掉到了大理石台面上。
　　完整的钢化膜碎了个角。
　　草啊！！
　　牧沐手忙脚乱地捡起手机，跑去开门。
　　牧泽拿了两样东西走进来，坐到床边沙发上。
　　“玩吗？”他把手里的东西递过来。
　　一个九连环，一把鲁班锁。
　　牧沐茫然地接过了九连环。
　　牧沐认识这玩意儿，但他没玩过。
　　牧泽开始拆鲁班锁：“边玩边聊。”
　　“好、好的。”牧沐摆弄着手里的九连环，时不时观察一下牧泽。
　　他实在看不出这位大哥到底是怎么看待秦煜城那番话的，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他眼中是个什么位置。
　　牧沐硬着头皮，嗅到近处牧泽身上飘来的咖啡的苦香，只能被动接招。
　　牧泽看着拿着九连环不得章法的牧沐。
　　这是他们小时候就玩得顺溜无比的小玩具，而如今落在牧沐手里，却似乎是第一次接触一样笨拙。
　　牧泽垂下眼，手指灵活地拆着鲁班锁，问：“你准备跟秦煜城去Z市？”
　　牧沐点头：“……是的。”
　　“去之后，有什么打算？”
　　“就……正常生活？”
　　跟对自己的事情永远有所规划的牧泽不同，牧沐过得实在随意。
　　吃饭工作赚钱睡觉，然后新的一天同样如此循环。
　　“你们谈了多久了？”
　　“……真没谈。”
　　牧泽拆完了鲁班锁：“我在楼上看到你们接吻了。”
　　牧沐：“？？？？”
　　牧沐如遭雷击。
　　啊！！！！！
　　狗日的秦煜城！！
　　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
　　牧泽面无表情：“你们结婚了，离婚了，接吻了，但你们没谈恋爱。”
　　牧沐脑门发烫，憋了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来。
　　牧泽本想再告诫牧沐恋爱同居要过七年再考虑结婚，奈何牧沐和秦煜城早就已经经历过了从结婚到离婚的全过程。
　　牧泽认识很多人，甜蜜恋爱三四年，同居一个月直接一拍两散。
　　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三年之痛，七年之痒。
　　要是同居一起七年也仍旧一心一意对待彼此，到时候再结婚，可以最大限度的降低受到伤害的可能性，对双方来说都是。
　　但牧沐如今并不需要这个告诫了。
　　牧泽沉默片刻，又说：“我听秦煜城说他在创业，你在帮他？”
　　“没有。”牧沐摇头，想了想，“严格来说，我自己也在创业。”
　　牧泽微怔。
　　牧沐隐约从中读出了点什么，试探着问：“你有兴趣知道吗？”
　　牧泽把拆完的鲁班锁塞给了牧沐。
　　“嗯，听听。”
　　牧沐拿着手里的木块，比起九连环，这玩意儿他花点时间应该能拼上。
　　牧泽听着牧沐一边讲自己的娃衣制作和视频拍摄，一边看着他笨拙地拼鲁班锁。
　　——这把鲁班锁，也是他们兄弟从小就玩熟透的东西。
　　牧泽看完牧沐创建的视频号上的两个视频：“你单独制作的？”
　　“这两个的话，是的，衣服拍摄视频剪辑都是我，第一个视频之后的文案就不是我了。”
　　牧泽又看了一遍视频。
　　牧泽在视频制作方面并不是专业的，但从观众的角度出发，他觉得视频的内容、画面、转场和声乐都之类的东西，看着让人相当舒服，没有任何滞涩感。
　　这不是一个新手能做出来的视频，视频里娃衣的制作过程就更加了。
　　而且，手。
　　牧泽看着正摆弄着木条的那双手，与视频里那双一样，有几道不怎么明显，但在强烈的打光下偶尔也看得清楚的旧疤。
　　牧泽沉默许久，直到牧沐终于摸清了手上鲁班锁的章法，开始拼合了，他才缓缓开口：“我明白了。”
　　牧沐茫然：“？”
　　牧泽阖上眼，片刻，在牧沐的注视下，站起身走出去。
　　牧沐看着门被带上，迟疑着放下了手里的鲁班锁。
　　牧泽刚刚……有跟秦煜城不高兴的时候一样的感觉。
　　他不开心。
　　牧泽站在二楼，看了一眼楼下客厅里交谈的父母和秦煜城，抬脚穿过二楼走廊，走上了被绿荫遮蔽的露台。
　　斑驳的光影落在露台的地面上。
　　露台的角落有两排皮沙发和一个大桌面。
　　牧泽盯着随风而动的光斑，片刻，转头在旁边的小柜子里拿了包烟出来，坐到了露台沙发上。
　　他点了两支烟，一支夹在指尖，一支放到眼前桌上、他旁边的位置。
　　他的弟弟偶尔会来这里抽烟。
　　牧泽是不抽烟的。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手上的与桌上的两支香烟燃尽，然后又点上新的。
　　南山公馆的环境相当安静。
　　除却流水声，就只余下鸟啼与夏日的虫鸣。
　　牧泽点燃了手上盒子里的最后两支烟。
　　仍旧是一支夹在指尖，一支放到桌上。
　　他看着烟雾袅袅升起，转眼又被远处而来的风吹散。
　　不多时，烟草和咖啡的苦味，也随之远去了。


第六十五章 
　　吃饭的时候，牧沐嗅到了从他身边经过的牧泽身上的烟味。
　　他的目光随着牧泽而动，直到牧泽面无表情地坐到他对面，一言不发地端起碗吃饭，也仍旧没有离开。
　　食不言是牧泽给兄弟两个定下的规矩，虽然那个弟弟一直没有遵守过，但现在知道那个规矩的，也就只有在旁边待机的管家、保姆和他自己了。
　　牧泽察觉到牧沐的视线。
　　他抬眼看过去。
　　与他的弟弟不同，眼前的牧沐满脸都写着不安和担心。
　　那边父母计划着主动开个宴会，将秦煜城的存在公布出去。
　　“不必了。”秦煜城摇头拒绝，“我们明天就回Z市，工作忙。”
　　怀秋沉默片刻：“那今晚呢？今晚有一局。”
　　“……今晚？”秦煜城呆怔一瞬。
　　他是真没想到，今天上午才落地，还没跟自家孩子聊上几句，这对父母就开始像陀螺一样转起来了。
　　秦煜城顿了顿，委婉道：“你们上午才回来，不倒时差休息一下吗？”
　　牧明远摇摇头。
　　与牧泽不同，牧明远这一辈是独生子。
　　他按部就班如同仪器一般，在父亲的命令与密不透风的事业之中运转了三十年，遇到怀秋之后，才惊觉人原来还有那样的活法。
　　身为父亲，他的才能远不如年纪轻轻的牧泽。
　　牧泽还能从计划表中挤出属于自己的时间，而牧明远想要保证每天五小时睡眠，都得拼尽全力。
　　所以在发现牧泽拥有超出常人的才能后，牧明远那逃避的想法便迅速占据了心脏。
　　但这些软弱到近乎可耻的想法，他是无法将之宣之于口的。
　　牧明远没有说话。
　　秦煜城看着这对父母，弯起嘴角笑了笑，再一次拒绝：“不必了。”
　　秦煜城有些庆幸。
　　庆幸他从不曾对他们报以希望，也幸好他不在这个家庭中长大。
　　倒也不是责怪他们对于孩子不关注不重视。
　　毕竟从他们本人的角度出发，把自己摆在第一位确实没什么不对，只是秦煜城享受过更好的，就对这点浅淡的亲情丝毫不在意了。
　　他可不像他身边这个柔软过头的小笨比，察觉到一点点温情就像是平白得了一笔巨财一样浑身不自在。
　　“明天早上九点的飞机，今天我们得早睡。”
　　牧泽听到这话，眼光微动，没有移开与牧沐对视的目光，只是缓声道：“我没事。”
　　牧沐瞅瞅他，不吭声，默默扒了口饭。
　　阿宅一直记挂着明显情绪不高的牧泽，饭也没吃好，觉也没睡安稳，第二天被秦煜城从床上刨出来离开牧家的时候，走路都打飘。
　　牧泽也上了车。
　　家里人来来往往，从来都是他接机送机。
　　秦煜城看着一上车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要睡过去的牧沐，无情地把人晃醒：“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上一次牧沐困成这样，还是在他老家跟另外两个智障儿童嗨了一个通宵。
　　“昨晚睡不着……”牧沐迷迷瞪瞪地嘀咕着，“跟男明星打了一晚上三国杀。”
　　秦煜城：“？”
　　行，回去就买凶暗鲨段瑜。
　　牧沐被秦煜城扶着肩，脑袋一点一点的，实在扛不住了，伸手抓住了秦煜城的手臂，抱住，闭着眼睛找了个合适又舒服的位置，直接昏迷。
　　牧泽抬眼，看了一眼愣住的秦煜城和紧贴着秦煜城睡过去的牧沐，慢吞吞地收回了视线。
　　秦煜城：“……”
　　秦先生感觉到脖颈处细软柔滑的发丝，认真思考片刻。
　　算了，还是不买凶鲨瑜了。
　　昨晚的男明星值得一束饱含感激的鲜花。
　　到达机场之后，牧沐仍旧东倒西歪，一副随时都能挂在哪里当场睡过去的架势。
　　牧泽把两人送到安检口。
　　秦煜城跟牧泽道别。
　　牧泽没有回答，他看着他亲弟弟拖着牧沐走向安检口，低头看了一眼时间。
　　八点。
　　牧泽取出了身份证。
　　秦煜城晃晃牧沐：“醒醒，过安检了。”
　　牧沐睁开眼，晃了晃脑袋，强打起精神来过了安检。
　　秦煜城买的头等舱，安检通道人少速度快。
　　牧沐揉着眼睛，把行李箱拎上，抽空看了一眼后边：“你爸妈没来送吗？”
　　“嗯。”秦煜城点头，不在意地说道，“是说上午要去拜访几位长辈，来不及送了。”
　　“不过，他们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
　　牧沐看着秦煜城从掏空了特产空空如也的背包里，摸出了一块小小的琥珀。
　　这块如同蜂蜜一般金黄透明的琥珀里包着一片薄而透明的叶片，脉络分明，散发着一股香气。
　　秦煜城把掌心里的琥珀交给牧沐：“这是他们这次上岛的意外收获，今早上他们走得早，你还没起来，他们托我转交。”
　　牧沐看看手心里的琥珀，呆怔片刻，抬头问秦煜城：“那你的呢？”
　　“什么我的？”
　　“你的生日礼物啊。”牧沐说道，“你生日应该是跟我同一天的吧？”
　　秦煜城没想到牧沐第一反应竟然是这个。
　　他怔怔地看着牧沐，忍不住嘴角乱翘。
　　“是啊，我没有生日礼物。”秦煜城大声暗示。
　　牧沐低头看看掌心里的琥珀，把它塞给了秦煜城：“这个给你。”
　　秦煜城：“？”
　　秦先生凝固。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要的是这个？
　　牧沐安慰他：“不要怪叔叔阿姨，他们好忙的。”
　　秦煜城闻言回过神来，他拉出行李箱拉杆，看看牧沐。
　　牧沐这句安慰发自内心，丝毫没察觉到这对父母的不对劲。
　　秦先生看着他这副什么都不知道的笨样子，把琥珀往盒子里一塞，扔进包里，抬手把牧沐的头发揉乱。
　　“是啊，他们好忙的。”他认下了牧沐的说法。
　　牧沐扒拉开他的手：“你是不是留几天比较好啊？跟你爸妈一起待几天。”
　　“不了。”秦煜城收回手，“我也很忙的。”
　　牧沐拉着轻巧的行李箱，跟在秦煜城后面进了头等舱候机室。
　　他坐下来，拿了瓶矿泉水，迟疑：“总觉得走得好急。”
　　“嗯。”秦煜城也拿了瓶水，在他旁边坐下，“关于这一点，你应该反省一下。”
　　牧沐：“？”
　　？？？
　　牧沐感觉背上一沉，反手一摸就是一口巨大的黑锅。
　　“现在事情算处理好了吗？”秦煜城暗示，“以前那个牧沐留下的事情。”
　　牧沐愣了一下，心里数了数他在意的一二三点。
　　牧沐在意的无非就是原主的感情债。
　　爱情、亲情。
　　至于友情……
　　牧沐拇指轻轻擦过手上的手机屏幕。
　　原主语音信箱的留言里，并没有什么关心他去向的留言。
　　阿宅将手机放进口袋，点了点头：“算解决了吧，然后呢？”
　　秦煜城：“？”
　　牧沐：“？”
　　秦煜城板起脸来：“你忘了？”
　　牧沐：“？”
　　又到了谜语环节了是吗？
　　阿宅跟着板起脸来，认真思考。
　　片刻，牧沐恍然：“啊，我想起来了，你23号要参展，所以急着回去？”
　　秦煜城紧绷着脸：“不是。”
　　牧沐盯着秦煜城，眼看着秦煜城的脸色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臭，才伸手扯了扯他的衣服。
　　牧沐并没有忘记他曾给秦煜城的承诺。
　　是他亲口说，如果秦煜城处理完这些事情，想法仍旧不变的话，他会好好考虑这份感情的。
　　他没忘。
　　当然不可能忘。
　　爱意是最不可辜负的东西。
　　牧沐见秦煜城悄悄把衣服拽回去，于是又伸手揪了一块布料，扯了扯。
　　秦煜城一动不动，看着像是在生闷气。
　　牧沐小声：“我想起来了。”
　　秦煜城转头：“哦？”
　　牧沐支吾一下：“……你、你低头。”
　　秦煜城微顿，努力抿抿唇，试图绷住生闷气的表情，但一对上牧沐晶亮的眼睛，顿时就没抿住，一下子笑起来。
　　秦煜城看着慢吞吞凑过来的牧沐，顺着他扯衣服的细微力道倾身。
　　呼吸与呼吸贴近。
　　温软的甜蜜还隔着一指的距离，气息便已经迫不及待的勾缠在了一起。
　　牧沐绞紧了秦煜城的衣角，紧张地垂下眼，眼睫颤抖着，脆弱得像刚破茧的蝴蝶。
　　就在此时，两人耳边倏然响起了冷淡的声音。
　　牧泽垂眼看着还差一点点就要亲上的两个弟弟，无情打断：“你们不是没在谈恋爱吗？”
　　牧沐吓得一抖，“哧溜”一下从沙发这头蹿到了那头，瞪大眼看着突然出现的大哥。
　　失去一个亲亲的秦煜城狠狠捶了一下沙发椅背，深吸口气，扭头看向牧泽：“你怎么在这？”
　　牧泽面无表情：“关心弟弟。”
　　秦煜城：“？”
　　你他妈就这么关心的？
　　秦煜城气死：“他不是你弟弟。”
　　牧泽无声地注视着秦煜城。
　　牧沐小小声对秦煜城说：“你是弟弟。”
　　秦煜城脑子一嗡。
　　忘了这茬了。
　　牧沐抱了个靠枕，坐沙发边边上，眼巴巴地看着在沙发中间一个坐一个站的两兄弟，在牧泽和秦煜城对峙期间，一点点、一点点地缩起来，试图把自己藏进小小的靠枕后面。
　　我死了。
　　阿宅心如死灰。
　　怎么会这样呢？
　　好不容易试图谈一次恋爱，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准备用亲亲来回答那个令人害羞的问题！
　　这两个事情叠加，本应该是双份的快乐！
　　但是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亲亲未遂甚至还被大哥当场抓获！
　　不快乐。
　　超不快乐！
　　牧沐团成个球，周围的视线与光线都被滑落而下的长发遮挡住。
　　阿宅像一只寻觅到了完美沙地的鸵鸟，脑袋往里一扎，不动了。
　　长头发真好。
　　牧沐感动地想。
　　只要我躲起来，就没人能够看到我的尴尬！
　　秦煜城气得脑溢血。
　　妈的，亏他之前还觉得大哥不错！
　　放他娘的大狗屁！
　　此时有哥不如无！
　　“你关心完了吗？”秦煜城声音十分冷酷。
　　“没有。”大哥的声音比秦煜城还要冷酷一分。
　　秦煜城：“？”
　　牧泽：“我跟你们去一趟Z市。”
　　秦煜城：“？？？”
　　秦煜城无情：“不要。”
　　牧泽看亲弟弟一眼，不疾不徐地坐在了与他们背靠背的沙发上，掏出了电脑。
　　听到了一切的牧沐：“……”
　　天、天呢！
　　不愧是亲兄弟！
　　牧泽简直就是个秦煜城plus！
　　不管是神出鬼没这一方面，还是不看别人脸色这一方面！
　　牧沐悄悄抬起头，瞅一眼秦煜城。
　　秦煜城的表情恐怖得跟他们刚见面的时候有得一拼！
　　牧沐：“……”
　　好黑哦。
　　秦煜城察觉到了某人暗中观察的目光，一转头，与猫猫祟祟的牧沐对上了视线。
　　牧沐对他轻轻眨了眨眼。
　　秦煜城脸上的狂怒倏然散去。
　　他看了牧沐一会儿，伸手点了点嘴唇。
　　牧沐脸上滚烫，看了一眼后脑勺对着他们的牧泽，抱着靠枕，慢吞吞地往秦煜城那边一点点挪。
　　秦煜城看着像蜗牛一样缓缓靠近的牧沐，眼中笑意渐盛。
　　牧泽透过电脑屏幕的反光看着慢慢凑到一起的两个脑袋，伸手合上电脑，转过头。
　　牧沐飞速举起怀里的抱枕扣在秦煜城脸上，涨红着脸，自己往后蹭了两个身位。
　　牧泽看着血压拉满的秦煜城，面无表情，慢声提醒：“登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哥：记仇.jpg


第六十六章 
　　先于秦煜城—步，牧沐站起身，拉起了行李箱的拉杆。
　　秦煜城把牧沐刚刚扣在他脸上的靠枕拿下来，深呼吸，压制住了大庭广众之下弑兄的冲动。
　　秦煜城面无表情：“你故意的。”
　　牧泽的神情与他如出—辙，语气不咸不淡：“既然没谈恋爱，那就贯彻到底。”
　　秦煜城：“？”
　　秦先生转头看向牧沐。
　　牧泽同样也看了过去。
　　牧沐拉着行李箱，在这长相颇有几分相像的兄弟俩的注视下，紧张地抠了抠手。
　　秦煜城问：“我们没谈恋爱吗？”
　　牧沐习惯性的要否认，话到了嘴边却磕绊了—下，险些咬到舌头。
　　在秦煜城的注视下，牧沐声如蚊呐：“谈……谈了。”
　　秦煜城嘴角—翘。
　　牧泽看着恨不得原地消失的牧沐：“什么时候的事？”
　　“就……”牧沐磕磕绊绊，“就、就刚刚……”
　　就在刚刚，被这哥打扰的时候。
　　啧。
　　牧泽心中咂舌。
　　低头看了—眼时间。
　　8:31
　　候机室的招待员向他们走来：“几位好，你们的航班已经可以登机了……”
　　头等舱的客人不必与经济舱的—同排队乘坐公共摆渡车，有专门的摆渡车接送，也有专门的贵宾通道。
　　而登机的时间，往往是安排在经济舱的客人登机之前，或者是之后，以保证私密性。
　　整个头等舱只有他们三个客人。
　　牧泽的位置在秦煜城和牧沐后边。
　　秦煜城时隔十数年，再—次感受到了班主任悄无声息地在后门凝视的恐惧。
　　秦煜城：“……”
　　生气了。
　　牧沐看看脸色逐渐阴沉下来的秦煜城，找漂亮空姐要了条毛毯，裹上。
　　害怕。
　　牧沐把自包成个球。
　　他实在无意涉足这对兄弟的交锋！
　　峡谷王者对线恐怖如斯，根本不是区区阿宅可以参与的！
　　牧沐两眼—闭，先睡为敬。
　　秦煜城看着逃避得理直气壮的牧沐，从背包里翻出来颈枕耳塞和蒸汽眼罩，塞给了他。
　　秦煜城经常需要到处飞，这些东西准备得相当周全。
　　昨天—晚上没睡的牧沐很快就真的睡了过去。
　　在飞机平稳之后，秦煜城解开安全带，反身坐到了后座。
　　牧泽指尖飞快的按下切屏的组合键，将《如何与弟弟相处》这—页切到了后面。
　　秦煜城落座时，看到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是业务部门发来的策案。
　　秦煜城只是扫了—眼，就出于避嫌移开了视线。
　　他对这种忙碌深有体会——因为自也是这种时刻抓紧办公的人其中—员。
　　但感同身受并不耽误秦先生对他哥哥阴阳怪气：“你这么忙，何必跟过来？”
　　牧泽微顿，垂眼看着指尖触碰着的已经有点掉漆的键帽，片刻：“我只是在反省。”
　　秦煜城看向他。
　　牧泽—言不发。
　　他的理智告诉他，他应该追究下去。
　　他的弟弟究竟去了哪里、如今的牧沐是谁、秦煜城和牧沐两个人之间明显存在的秘密又是什么……
　　但在确认牧沐不再是他的弟弟时，牧泽只感到无边的疲惫。
　　他不想再追究什么真相，甚至连调查秦煜城当年被掉包的事情也让他感觉倦怠。
　　死者长已矣。
　　去者不可追。
　　不论真相是什么，离去的人也都已经离去了。如今再回想曾经，再寻求真相，也不过是隔靴搔痒，越是追寻就越是难熬。
　　只是，如果有如果的话，他希望那个牧沐，不要再落进他们家了。
　　牧泽想。
　　这个家并不是什么好去处。
　　尤其是对于才能有限的人来说。
　　牧泽并不习惯于沉浸在失去某种东西的低沉中。
　　他所在的位置，所处的环境，总是逼迫挤压着，让他需要比别人更快、更干脆地向前看。
　　“我在反省，我对弟弟的关心太少了。”牧泽说道。
　　秦煜城眉头—皱：“嗯？”
　　“从牧沐身上吸取了教训。”牧泽看向秦煜城，想起自刚刚看的参考书，认真道，“我应该给予弟弟更多的关注。”
　　秦煜城：“？”
　　你要说这个，我可就滚蛋了。
　　秦煜城对这个话题毫无兴趣。
　　他又不是前面那个睡得喷香的小笨蛋，被赋予—丁点爱意就如获至宝。
　　秦煜城可没法跟现在的牧泽或者是曾经的牧沐共鸣。
　　他被骗得那么惨，被曾经的牧沐亲手碾碎了全心全意经营着的爱情和事业，最后含恨而终。
　　现在先前的牧沐没了，他的身世浮出水面，他没在牧家人面前放炮庆祝都已经是相当体贴亲生父母和大哥的心情了。
　　挖掘犯罪嫌疑人的作案动机和心理成因，是为了给他人警示、尽量减少他人重蹈覆辙的可能性。
　　而不是让人去理解同情已经酿成大错的犯罪嫌疑人。
　　作为真正的受害者，秦煜城根本不想了解，也不想原谅曾经的那个牧沐。
　　秦煜城疯狂拒绝：“真用不着您关心，我早八百年就成年了。”
　　牧泽看了秦煜城—会儿，收回视线，继续敲起了键盘，将不好好听人讲话的传统艺能展现得淋漓尽致。
　　秦煜城隐约从牧泽的行为里捕捉到了—点熟悉感。
　　——他面对男明星和柳高明那两个智障的时候，经常就是这么个态度。
　　秦煜城：“……”
　　秦煜城：日。
　　牧泽感觉得到秦煜城的排斥。
　　他敲着键盘，平静道：“我看看就走。”
　　——只是光这个“看看就走”，就已经把他近期的计划表全给干碎了。
　　牧泽想到这里，看着被他抠掉漆的几个键帽，深吸口气。
　　靠谱的成熟大哥，坚强的忍住了抠键帽的冲动。
　　秦煜城看—眼牧泽，嫌弃无比的—咂舌，最终还是接受了大哥的同行。
　　牧沐在飞机上睡了—上午。
　　他被飞机落地的动静震醒，拉下眼罩，揉了把脸，发现旁边座位上的人不见了。
　　阿宅愣了—下，听到后边敲键盘的动静，扒着椅背探出了小半个脑袋。
　　后边牧泽和秦煜城并排坐着，两台电脑摆着，正小声讨论着什么。
　　见到牧沐探头，两人便停下讨论，抬眼看过来。
　　被工作状态面无表情的秦煜城和秦煜城plus—起凝视是什么感觉？
　　谢邀，人在Z市，还没下飞机。
　　就是你半夜躺床上玩手机往门口—看发现你妈正盯着你的感觉。
　　牧沐迅速缩回脑袋。
　　秦煜城合上电脑，在飞机停稳之后站起身来。
　　牧沐在前座玩手机。
　　秦煜城拎出行李箱，偏头问牧泽：“定好住处了吗？”
　　牧泽正欲点头，就听到牧沐说：“男明星他说要和莉莉来接机。”
　　牧泽停住，看向牧沐。
　　牧沐被大哥盯着：“？”
　　他愣了两秒，迟疑着解释：“是我们的朋友。”
　　牧泽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低头看了—眼腕表。
　　13:35
　　距离他与这边分公司负责人约定的见面时间，还有三个小时。
　　完全来得及。
　　牧泽放下手：“我也见见。”
　　《如何相处》里说了：要对弟弟妹妹的朋友圈有所了解。
　　“这……”
　　牧沐扭头看向秦煜城。
　　阿宅属实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毕竟他从来没有过带朋友见家长的经验。
　　秦煜城倒是经验丰富：“你问问男明星他们愿不愿意。”
　　牧泽多少有些意外。
　　向来都是他愿不愿意见别人，从没有过别人愿不愿意见他的例子。
　　“他们说没问题！”牧沐把手机揣回兜里，拉上了他的小行李箱。
　　秦煜城并不意外段瑜他们的回答——毕竟这帮人连跟他回老家扫墓这事都分外热情。
　　牧沐迈出脚步，有点小兴奋：“他们还说给我们准备了接风礼物！”
　　“……”
　　秦煜城脚步—顿，警觉：“他们说是什么了吗？”
　　“没有。”牧沐摇头，整个人都显得松快了许多，他搓搓手，“期待！”
　　秦煜城：“……”
　　不。
　　总觉得还是不要太期待比较好。
　　牧泽跟在他们背后，看着牧沐和秦煜城眉眼间的愉快和肆意，任谁都能看得出他们之间的亲密与甜腻。
　　牧泽脚步缓下来，他偏过头，看向玻璃面上反射出来的自。
　　冷静、严肃、—丝不苟，连迈出的脚步都像是被规定好了距离—样。
　　与前面两个人仿佛身处不同的世界。
　　牧沐察觉到牧泽慢下来的脚步，于是停下来，回头看向被落下的牧泽。
　　秦煜城也跟着回过头去。
　　“你哥没跟上。”
　　“咱哥。”
　　牧沐改口：“好吧，咱哥。”
　　秦煜城看着牧沐：“你挺喜欢他？”
　　牧沐想了想，点头：“还好。”
　　虽然牧泽根本没有明确说过“牧沐已经不再是我弟弟”这样的话，但牧沐直觉，这位哥哥已经察觉到了。
　　可即便如此，牧泽对他的态度—直都很稳定，没有迁怒也没有说什么重话。
　　极度的冷静，冷静到近乎残酷。
　　牧沐抠抠头：“……我感觉他不会跟别人相处，比我还不会。”
　　阿宅说完，抬起手，正准备喊人，却在称呼上卡了壳。
　　他看向秦煜城，迟疑：“你说，我喊他‘哥’，他会不会生气？”
　　“不会。”秦煜城说，“他要是生气，我们就排挤他，孤立他，上厕所不带他。”
　　牧沐：“？”
　　您到底是什么品种的小学鸡？
　　牧沐看着秦煜城带着笑意的脸，扭头抬手，有些磕绊地喊道：“哥……哥！”
　　牧泽转回头。
　　牧沐在他前边二十多米的距离挥着手：“我们该上楼啦！”
　　秦煜城站在牧沐身边，不知道他们刚刚聊了什么，他脸上带着未褪的笑意，也抬手挥了挥。
　　牧泽站在原地，怔愣。
　　前方有人在等他。
　　秦煜城左右看看，看到了—个自动贩卖机，过去买了三瓶饮料。
　　—瓶快乐水给牧沐，—瓶矿泉水给自，剩下—瓶苏打水，对着还愣在原地的牧泽晃了晃。
　　显然是给他买的。
　　短短两天，秦煜城就注意到了他对苏打水的偏好。
　　牧泽意识到这—点，竟久违地生出了几分难以招架的慌张。
　　他看着他们。
　　指尖不知何时在掌心印出了几弯月牙。
　　牧沐见牧泽—动不动，迷惑地看向秦煜城，小声：“他是不是生气了？我近视，看不清。”
　　“我不近视。”秦煜城摆出认真观察的样子，“但不近视的人隔着二十米也看不清。”
　　牧沐：“。”
　　牧沐又看向在他的视野里看不大清的牧泽，指了指旁边的电梯：“哥，你快来，别被落下啦！”
　　牧泽回过神来。
　　机场的通道穹顶高而宽。
　　阳光落在穿着简单白T并肩而立的两个人身上，明亮到几乎要刺痛人的眼睛。
　　牧泽眨了眨被光线刺得酸胀的眼睛，低低地应了—声。
　　玻璃窗上映出他的影子，步履微乱，大步向前方走去。


第六十七章 
　　秦煜城将手里的苏打水交给了牧泽。
　　水瓶上蒙着一层凝固的水汽，被轻轻一擦，又恢复了透明的模样。
　　牧泽伸手接过：“谢谢。”
　　牧沐就近观察着牧泽的表情，确确实实的没有从中察觉到负面的情绪。
　　看起来，牧泽确实不排斥他喊哥哥。
　　不排斥就好，牧沐松了口气。
　　他实在有点不知道应该怎么与牧泽相处，光是称呼问题，牧沐就感觉难以决定。
　　毕竟牧泽嘴上可没明确承认过他不是原来那个牧沐。
　　那直呼牧泽名字，好像就不怎么合适。
　　牧沐拉着他的小行李箱站上扶手电梯，抬头看了一眼挂在电梯旁边的牌子：“男明星说在五号出口等我们。”
　　段瑜不知道他们走的VIP通道。
　　“我们得去普通通道那边。”
　　秦煜城站上电梯的脚步一顿。
　　牧泽听牧沐这么一说，就给来接他的司机去了条消息，让他换个地方接人。
　　发完消息一抬眼，牧泽就看到秦煜城脸上隐约的抗拒。
　　手上的苏打水冰冰凉的冒着气泡。
　　牧泽略一思索，在两个弟弟中间，选择了看起来更好套话的牧沐。
　　“你们的那两个朋友……”
　　“啊。”牧沐转头，看向后边的牧泽，给他介绍，“男明星的大名叫段瑜，美玉的那个瑜，是个服装设计师，很厉害的那种，现在是我的合作者。”
　　牧泽点头。
　　他想起之前看到的牧沐的那个视频号，“瑕瑜mumu”这个ID，应当就是这个段瑜和牧沐各取一部分综合了一下。
　　这很好理解，也谁都不亏。
　　“莉莉大名是陈黎，很厉害，我感觉他好像什么都会，什么都可以，我第一个视频之后的视频文案和动态，都是他发的。”
　　牧沐说完，又补充：“之后他应该会负责我们桃宝店和视频号的运营，不过他现在还没从上班的地方辞职，跟我们一起属于为爱发电的阶段。”
　　牧泽又点头。
　　他想到先前看的动态里那一串一串的颜文字，联想到陈黎的外号，觉得这个莉莉，大概是个很活泼很厉害的女孩子。
　　嗯，合理。
　　牧泽心里有了底。
　　秦煜城看看正在友好交流的牧沐和牧泽，低头摸出手机，点开了跟陈黎的聊天窗口。
　　窗口一打开，秦煜城就迅速发了个问号过去。
　　接机口。
　　陈老师被男明星揪着衣服死死的拖着，根本走不脱。
　　拿在手里的手机响了一下，陈黎举起手。
　　段瑜瞬间警觉地伸长了脖子，探头：“你在偷拍吗？”
　　“？”陈老师推了推眼镜，看他一眼，“心脏的人看什么都脏。”
　　男明星重重地“哼”了一声！
　　陈老师动作飞快地回了个条消息给秦煜城，脸不红心不跳的扯谎：“工厂来的消息。”
　　男明星顿时竖起耳朵：“什么消息？”
　　“可以排工期的消息。”陈黎说，“咱们可以搞预售了。”
　　男明星激动地搓了搓手，一拍大腿：“可惜了！”
　　陈黎：“？”
　　段瑜扼腕：“这次只给秦煜城准备了惊喜，应该给牧沐也来一套的！”
　　我劝你别。
　　如果你不想失去牧沐这个超好用工具人的话。
　　陈老师把手机揣回了兜里。
　　秦煜城收到了陈黎回复过来的表情包。
　　楼房，窗户，男人，纸。
　　快逃.jpg
　　秦煜城看着前边离开电梯，已经开始寻找五号出口的牧沐，默默收回了手机，大步抬脚追上了前方的两道身影。
　　他们现在在8号出口。
　　牧沐一边顺着往7号那边走，一边还在跟牧泽讲话。
　　秦煜城听了一耳朵，发现是在讲他的老家。
　　见秦煜城来了，牧沐飞快推卸责任：“秦煜城自己更懂，他来讲！”
　　秦煜城眉头一跳，厚颜无耻地微微倾身：“你先把之前没做的事补上。”
　　牧泽看着秦煜城，停顿片刻，后退一步，摆出了“你们随便表演”的态度。
　　牧沐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秦煜城指的什么之后，看着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的机场出口，脑壳一嗡，有点想给秦煜城一脚。
　　他红着脸把秦煜城的脸推开：“爱讲不讲。”
　　秦煜城被推开，不情不愿：“有什么好讲的？找个时间一起回去一趟不就好了。”
　　牧泽微怔：“……你愿意带我一起去？”
　　秦煜城奇怪道：“你很惊讶？”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他找到亲人了，把人带回去给爸妈看看，让他们放心，这不是很正……
　　秦煜城想到这里，突然卡住。
　　他恍惚回忆起不久之前，他的这份“理所当然”，还是他自己一个人回去，一个人将老家打扫干净，一个人扫墓，一个人回来。
　　只是牧沐半点犹豫都没有，打碎了那份孤独的距离，让他的“理所当然”变得无比的开阔起来。
　　秦煜城张了张嘴，又闭上。
　　他看了一眼正低头玩手机的牧沐，声音倏然小了许多：“这没什么不愿意的吧。”
　　牧泽反应很快。
　　他打开手机里的备忘录，翻开：“后天下午两点半之前，我空闲。”
　　“行。”
　　牧沐感觉头顶一重。
　　他晃了晃脑袋，把头上的手晃下去，头也不抬：“今晚应该都在咱们家吃饭，柳高明说晚上想吃蛋黄茄子。”
　　秦煜城把被晃下来的手掌重新盖回牧沐头顶，回忆了一下：“家里没有咸鸭蛋。”
　　牧沐顶着秦煜城的手抬头：“那等下顺道去买？”
　　“可以。”
　　牧沐在备忘录里写菜单：“我看哥哥昨晚上吃锅包肉挺香的，加上？”
　　“加。”
　　牧沐添上锅包肉，转头看向牧泽：“哥，你还有什么喜欢吃的没？”
　　“……”
　　牧泽想到自己与分公司负责人共进晚餐的计划，沉默。
　　牧沐迷惑：“哥？”
　　“……拔丝地瓜。”
　　牧沐卡了两秒：“……好。”
　　……挺有挑战性的。
　　但总不能让大哥失望。
　　牧沐抖擞起精神，开始搜索拔丝地瓜的菜谱。
　　牧泽看着手机上编辑好的消息，心里翻涌着计划被搅得稀烂的焦躁，手指忍不住抠起了手机壳的边缘。
　　他转头看一眼后边凑在一起研究菜谱的两个弟弟，抿抿唇，收回视线，瞅瞅被他抠得起了边的手机壳，最终还是将消息发了出去。
　　牧泽取消了今晚上的饭局。
　　他没有去打扰后边的两个弟弟，看了看就在前方的五号出口，抬脚走过去。
　　牧沐见牧泽加快了脚步，愣了一下，赶紧也要追上去。
　　秦煜城反手拖住了他。
　　“？”牧沐转头，“你干什么？”
　　“段瑜近视吗？”秦煜城冷静问道。
　　牧沐点头：“嗯，就比我好一点点。”
　　秦煜城又问：“我跟大哥像不像？”
　　“有点像，一看就是兄弟。”
　　“段瑜会不会把我跟大哥弄混？”
　　“？”牧沐迟疑一下，安慰秦煜城，“近视认错人是很正常的事，你不要多想。”
　　“我没多想，他会认错就好。”秦煜城看着走在前边的牧泽，“我对男明星的礼物不抱任何信任。”
　　牧沐：“？？？”
　　等等，你什么意思？
　　你对男明星不抱信任，就让你亲哥去给你淌雷？？
　　阿宅大为震撼。
　　狗都干不出这种事！！
　　秦先生稳健道：“哥哥难道不应该保护弟弟关心弟弟？”
　　牧沐：“……”草？
　　还有这种解法？真有你的啊秦煜城。
　　秦煜城看着面露谴责的牧沐，问他：“如果男明星给你整个大喇叭，循环播放‘热烈欢迎牧沐女士回来Z市’，你高兴吗？”
　　牧沐：“……不。”
　　“嗯，如果他搞个手拉横幅灯牌上面写‘热烈欢迎牧沐女士回来Z市’并伴随口哨声，你高兴吗？”
　　牧沐疯狂摇头：“不至于不至于。”
　　秦煜城最后问：“你觉得这事他干得出来吗？”
　　“……干得出来。”
　　秦煜城满脸深沉：“是吧？”
　　牧沐跟秦煜城对视三秒，当场决定牺牲大哥拯救他俩。
　　两个弟弟做贼似的，狗狗祟祟跟在大哥后边，在牧泽每次回头的时候，就飞快地做出在讨论什么的样子。
　　牧泽到了五号出口，脚步停住，等着后边慢吞吞的两个弟弟。
　　段瑜虽然近视眼，但他眼尖得很，看到牧泽就兴奋得一蹦，一拍安全栏，大喊：“秦煜城！！”
　　牧泽循声看过去。
　　男明星“唰”地拉长手里的晾衣杆，撑着晾衣架上挂着的锦旗，宛如招魂幡一样把锦旗高高举起。
　　牧泽下意识看向那面规格大得过分的锦旗。
　　赠：挚友（之一）秦煜城
　　热烈祝贺秦老板爱情美满
　　隐姓埋名数年见家长成功
　　——某不愿透露姓名的男明星赠
　　段瑜挥着手里的晾衣杆，手机里“噼里啪啦”的放起了鞭炮声。
　　他旁边，陈老师痛苦地摘下了眼镜，用他双眼自带的高斯模糊和偏光逃避现实。
　　不是都发了消息了吗！
　　怎么还来白给！
　　段瑜兴奋无比，大吼一声：“秦煜城！Surprise——！”
　　一时间，接机出口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段瑜和牧泽身上。
　　牧泽：“……”
　　牧泽面无表情，转头看向后边的两个弟弟。
　　秦煜城和牧沐藏在柱子后边，脑壳嗡嗡响。
　　牧沐发现牧泽看过来，对他疯狂摇头摆手，示意他快跑。
　　秦煜城迎上牧泽的视线，片刻，摆出了跟牧泽同款的稳健表情。
　　牧泽：“？”
　　臭弟弟拿他淌雷？
　　牧泽轻嗤一声。
　　秦煜城心里咯噔一下，伸手拉住牧沐的手，指了指六号出口：“我们快跑。”
　　牧泽直接抬脚走到段瑜面前：“看清楚了？”
　　男明星看着这张跟秦煜城有点相似但确实不同的脸，逐渐开裂。
　　他飞速放下手里的晾衣杆晾衣架和锦旗：“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旁边陈黎的表情更痛苦了几分。
　　“如果你找秦煜城。”牧泽指向拎着两个小登机箱从六号出口蹿出去的两道身影，慢声道，“他们在那边。”
　　男明星哪还能不知道自己被涮了。
　　他骂了一句，一拍栏杆，伴随着手机里“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拎着他自制的简易招魂幡，拔腿就追了过去。
　　反应不及被留下面对大哥的陈老师重新戴上眼镜，内心喷射出一万句脏话。
　　陈老师满脸看破红尘残酷的冷淡，对牧泽伸出手：“您好，您就是牧沐的大哥吧？”
　　牧泽伸出手：“你好，我是牧泽。”
　　“我是陈黎，牧沐和秦煜城的朋友。”
　　牧泽：“？”
　　大哥看着这个戴着金丝边眼镜，表情冷淡的男人，想起那一连串生动活泼的符号表情，沉默半晌：“你……运营手段很不错。”
　　陈黎懵了两秒，意识到这个一看就相当严肃正经的大哥说了什么后，内心的坚强动摇了一瞬。
　　但陈老师终究是陈老师。
　　他抬手扶了扶眼镜，冷静甩锅：“是牧沐和秦煜城教我的。”
　　跑路中的牧沐和秦煜城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作者有话要说：　　大哥：呵，弟弟
　　莉莉：呵，鶸
　　击鼓传锅（不是


第六十八章 
　　场面一时之间非常尴尬。
　　牧泽冷静道：“秦煜城还会这个？”
　　陈黎笃定：“当然。”
　　牧泽头脑空白了一瞬。
　　他完全没有办法把跟他有几分相像的秦煜城和“>v0”、“>3<”这种东西联系起来。
　　但牧泽训练有素。
　　从小培养的强大的适应力和承受力让他很快接受了这一点。
　　一人千面实乃正常。
　　要尊重人类的多样性。
　　弟弟也是人类。
　　所以要尊重弟弟的多样性。
　　合理。
　　牧泽稳住了。
　　“……你们。”牧泽顿了顿，改口，“他们一直这样吗？”
　　！！！
　　陈黎一听牧泽把他跟男明星那个智障分开，就对这位哥好感顿生。
　　陈老师含蓄道：“平时也还好。”
　　其实不是的。
　　以前只有段瑜一个人的时候，陈黎不怎么搭理他耍宝，他一个人嗨起来还有个限度。
　　可打从遇到牧沐，又通过牧沐认识了柳高明，段瑜就犹如鱼儿回到了水，小鸟找到了巢，有事没事就爱跟柳高明凑一块儿傻乐。
　　牧泽听出了陈黎话里的含蓄。
　　他微微点头：“挺好。”
　　陈黎：“？”
　　“热闹。”
　　牧泽看着那边段瑜的自制招魂幡被秦煜城面无表情地暴力拆解，心里一时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好像是有那么点庆幸。
　　牧泽想。
　　这大概就是福祸相依。
　　如果秦煜城当年没有被换走，大约也会跟现在的他一样无趣。
　　牧泽实在不是一个会挑起话题的人。
　　他主动与人往来，除却教导的关系以外，就只有商务合作。在交际的场合之中，通常也只有他人主动与他攀谈的份，根本不需要他主动找话题。
　　于是他与陈黎短暂交流之后，就无话可说了。
　　气氛微妙的尴尬了起来。
　　牧泽平时并不怎么出现在公众视野里，跟许多会四处搞演讲或者发布会的企业家不同，他并不喜欢给自己增加这些不必要的负担。
　　牧泽最多就是接受一些正经采访，在采访上讲一些正经的话，安股东的心。
　　——就是那种非常正经的、不关注财经时事的人根本就不会看的访谈节目。
　　不关注这一方面的陈老师自然认不出牧泽，但他好歹也被社会毒打多年，就算不知道牧泽是个啥人物，也能从他的气度和穿着中看出来点名堂。
　　这必然是个见过大场面的狠人。
　　毕竟就男明星刚刚那种行为，换了一般人第一反应肯定是扭头就跑了，哪能那么快反应过来，在众目睽睽之下临危不乱，走到男明星面前反将一军。
　　陈黎推推眼镜，问：“您有司机来接吗？”
　　“嗯。”牧泽点头，扫过接机的人群，看到了一个匆匆忙忙跑过来，举起了“牧泽”牌子的人。
　　牧泽不爱用生活助理这事不是什么秘密，所以他偶尔出差，地区负责人或者合作方往往只会给他派辆车和司机。
　　陈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发现了举着牌子的司机：“您有事要忙？”
　　“暂时没有。”
　　牧泽说完，又沉默下来。
　　他的人生经历里，并没有跟弟弟的朋友相处的经验。
　　以前的牧沐来往的都是帝都知名纨绔，家里都互相认识，也没什么真情实感的友情。而纨绔之外的，就是想搭着牧家小儿子往上爬的人。
　　这些人，都不应称之为“朋友”，也没有出现在牧泽面前的机会。
　　但陈黎和段瑜明显不同。
　　即便是牧泽，也看得出他们和自己的两个弟弟之间，是切实存在友情的。
　　如果不是在关系很好朋友面前，他们这些在社会上滚过好几圈的人，真的很难露出宛如男高中生一样的幼稚。
　　眼前的人是跟弟弟关系很好的朋友。
　　于是牧泽更沉默了。
　　陈老师察觉到了牧泽透露出来的微妙的不适应。
　　他主动递出台阶：“那您是准备去牧沐他们家吗？”
　　“嗯。”牧泽一顿，有些僵硬道，“不必那么生疏。”
　　陈黎从善如流：“那我就跟牧沐一起喊大哥了。”
　　“……好。”
　　这边牧泽刚应下，那边秦煜城就一手男明星一手晾衣架走了回来，牧沐推着两个行李箱跟在他们后边。
　　而被揪着后领拖着走的段瑜，委屈巴巴地把手机里的鞭炮声关掉了。
　　“你们不喜欢吗？”男明星唉声叹气。
　　牧沐：“？”
　　您看我们像喜欢的样子吗？
　　秦煜城抖了抖手里拎着的男明星：“柳高明是不是也掺和了？”
　　段瑜一愣，随即大惊：“休想让我出卖兄弟！”
　　牧沐：“……”
　　秦煜城：“……”
　　行，果然有他柳高明凑的一脚。
　　“？”
　　陈黎推了推眼镜。
　　就他所知，今天的骚操作都是段瑜今早上独自一人一拍大腿想起来的，锦旗都是临时赶制的，哪儿有空去跟柳高明商量？
　　陈黎看了一眼段瑜。
　　段瑜双手合十对他拜了拜。
　　陈老师：“……”
　　段瑜伸出两根手指，曲起，做了个“噗通”的唇语，以此代替磕头。
　　陈老师：“…………”
　　陈黎看着被秦煜城放开，飞速蹿到他旁边来的段瑜：“你可真够缺德的。”
　　“？”段瑜否认，“我这是增加小柳的参与度，咱们群团建不能少了他！”
　　陈黎：“？”
　　你增加了他什么参与度？
　　锅的参与度吗？
　　陈老师无语。
　　牧沐从秦煜城背后探头，一眼就看到了举着牧泽名牌的人。
　　牧沐想了想，把家里地址发给了牧泽，小声说：“咱们家地址是这个，哥你是先有事还是直接来？”
　　牧泽没提他取消掉饭局的事：“直接去。”
　　“好的哦。”牧沐点头，然后把秦煜城推到了牧泽面前，“秦煜城陪你，免得找错路。”
　　秦煜城：“？”
　　秦先生扭头看向牧沐。
　　牧沐抬头跟他对视。
　　牧泽正想说不必，就见秦煜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回答：“行吧。”
　　于是兵分两路，那边两个亲兄弟一车，这边三个一车。
　　这边是靠谱万能的陈老师开车。
　　男明星一坐进车里，刚刚那点怂劲儿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一转头，按住了牧沐的双肩。
　　牧沐正系安全带，被他一拍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
　　段瑜神情凝重：“牧沐，我问你个事。”
　　牧沐看着段瑜的表情，顿时紧张起来：“怎么了？咱们的工作出啥问题了吗？”
　　“那倒没有。”男明星摇了摇头，“就是想问你……你是不是……呃、恋兄啊？”
　　牧沐：“？”
　　你妈的。
　　你礼貌吗？
　　男明星发出了瓜海游猹的声音：“你哥哥跟秦煜城长得有那么七八九十勾蛋K分像耶！”
　　牧沐：“四个A。”
　　“要不起。”男明星搓着手，“宝，可以展开说说吗？”
　　“也不是不行。”牧沐摸出手机，“你等我问问秦煜城。”
　　段瑜飞速认错：“对不起。”
　　哼哼哼。
　　阿宅得意。
　　蹭秦煜城威风真的还蛮爽的。
　　牧沐把手机塞兜里：“今天陈老师不上班吗？”
　　“今天休假。”
　　“那我们先去一趟商场，买食材，有什么想吃的吗？”
　　男明星报了几个菜名，又闲不住了：“你们现在家长都见了，哥哥都亲自跑来Z市视察了，是准备怎么处理啊？”
　　牧沐头也不抬：“处理什么？”
　　“结婚啊，你们没办过婚礼吧？虽然你们都说有戒指，但我也没见你们戴过，既然都过了家长的面了，该补的都补上啊！”
　　牧沐一愣，小声哼唧：“结、结婚……？”
　　他跟秦煜城完全没有发展到这个地步啊！
　　虽然是这样想着，牧沐还是下意识思考起来：“这个很有必要吗？”
　　“也不是特别必要，毕竟有个证高于一切。”男明星一副特别有经验的样子，“就是一种仪式感。”
　　“这样啊……”
　　牧沐恍然。
　　他对于这些东西是没什么所谓的。
　　贫穷和孤寡让阿宅逃过了绝大部分的消费陷阱，比如钻戒就是其中之一。
　　牧沐小声逼逼：“我还是觉得……”
　　男明星没听到他的小声逼逼，开始给他解释：“婚礼另算啦，倒是戒指这个东西吧，就跟某种信物一样，就是在你人不在秦煜城身边的时候，警告别人他是有主的，同理，你戴着的话，也是一样的道理。很多情侣没结婚也会互相赠送戒指的，算是一种捆绑吧！”
　　“这、这样吗？！”
　　牧沐一惊，没想到这题还有这种解法。
　　段瑜点头：“是的。”
　　牧沐不期然的想起了秦煜城跟原主的婚戒，沉默了一下。
　　有种微妙的不想输的感觉。
　　而且秦煜城好像就还蛮在意这种仪式感的。
　　阿宅认真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思考了一下自己入账的钱。
　　牧沐：“……”
　　牧沐：可恶！
　　就这几个钱，想屁呢！
　　阿宅配吗？！
　　直接被现实击沉的牧沐飞快换上了大义凛然的正气表情：“我是那种会因为儿女私情耽误事业的人吗？！”
　　“？”男明星迷惑了一瞬，“办个婚礼什么的倒也不至于？”
　　“搞什么婚礼，买什么戒指！”牧沐先发制人，面露谴责，“不务正业！歪门邪道！你这样会影响我们的伟大事业的！”
　　段瑜：“？”
　　行，这口锅我记下了！
　　我现在就给秦煜城告状！
　　男明星摸出了手机。
　　牧沐也摸出了手机，但跟去告状的男明星不同，牧沐做贼似的看看车里另外俩人，悄咪咪搜索了一圈钻戒的价格。
　　价格便宜的也不是没有，但牧沐觉得要整个新的，怎么着也不能比秦煜城跟原主那个差吧？
　　牧沐默默关上了钻戒的窗口，决定退而求其次。
　　他算了算日子。
　　秦煜城跟他生日是同一天，再过一周就到了。
　　送不了钻戒，送个生日礼物问题倒不大。
　　秦煜城跟牧泽两个并排坐在车后座，车里很安静，两人没有什么交流。
　　俩兄弟一个打开电脑认真工作，另一个低头浏览手机，相互之间并不搭话，却奇妙的和谐，半点不尴尬。
　　秦煜城的手机响了一下。
　　他扫了一眼屏幕上边推送的消息。
　　[瑜]：太坏了！牧沐说跟你办婚礼是不务正业！建议你俩办个婚礼气死他！
　　秦煜城眉头一跳，抬眼看向前面陈黎的车。
　　牧泽听到细微的动静，偏头看向他：“有事？”
　　秦煜城见他从工作里分出了神：“打扰到你工作了？”
　　牧泽淡淡：“没有。”
　　秦煜城“哦”了一声，点了点手机屏幕：“牧沐生日不是快到了吗？我在想送他点什么。”
　　牧泽指尖微曲。
　　以前，他的弟弟喜欢独一无二的东西。
　　与频繁的在全世界无人区到处跑、总是能找到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作为礼物的爸妈不同，牧泽实在没有什么浪漫细胞，所以弟弟的生日礼物，他往往需要提早半年去找人定制。
　　今年牧泽当然也找了，但已经送不出去了。
　　他也没准备把送给原来弟弟的东西，转而送给新弟弟。
　　牧泽出神也就是一瞬间的事，不过片刻就回过神来，淡声问道：“你喜欢什么？”
　　秦煜城一愣。
　　“你的生日跟他是一天。”
　　“……”
　　秦煜城一时间竟然想不起自己喜欢什么。
　　除了前些时候牧沐回礼的领带之外，他实在有太久太久没有收到过礼物了。
　　秦煜城停顿两秒，低声道：“随便什么都好。”
　　牧泽也不追问，转而道：“那他呢？”
　　他，自然指的牧沐。
　　“他喜欢实用的东西。”秦煜城看着手机上的沙盘建筑材料包，开始琢磨起来。
　　这玩意儿买回来，自己自由布景，完全可以作为娃衣取景点，还能多加点拍摄内容，丰富一下视频。
　　很不错。
　　秦先生将之加入了购物车，然后转头看向陷入了沉思的牧泽。
　　这位大哥大概在认真的思考“实用的东西”是什么东西。
　　秦煜城定了定神。
　　他会同意跟牧沐分开，跑来跟哥哥同路，当然是有目的的！
　　“对了，哥。”秦煜城状似不在意地放下手机，“你来Z市有住处吗？”
　　当然是有的。
　　行政那边如果连这都安排不好也不用干了。
　　牧泽正欲回答，就被秦煜城抢断了话头。
　　秦先生以十二万分诚恳的语气邀请道：“没有的话住我们家来吧，家里客卧一直空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　　大哥：有诈


第六十九章 
　　牧泽可不是什么傻白甜。
　　刚刚才被秦煜城算计过，牧泽必不可能再一次踩进坑去。
　　摆出这么纯良诚恳的样子，简直就是把“有诈”两个字摆在了明面上。
　　事出反常必有妖。
　　臭弟弟又想干什么？
　　牧泽看着秦煜城，直接戳穿了他：“你在打什么主意？”
　　“我能打什么主意？”秦煜城说，“我只是想联络联络兄弟感情罢了。”
　　牧泽跟秦煜城对视片刻，收回视线，冷冷淡淡：“我不信。”
　　眼见大哥又要重新投入工作中去，秦煜城一咂舌。
　　“行吧。”秦先生放弃，“我确实有想法，但不是打你的主意。”
　　“？”牧泽抬眼，“那就是打牧沐的坏主意。”
　　秦煜城觉得这话不对：“我跟牧沐之间，怎么能说是坏主意呢？我俩之间那都是生活情趣。”
　　牧泽对这方面的了解实在匮乏，他怎么都想不到这俩弟弟之间，能有什么生活情趣是需要他在旁边的。
　　总不能是秦煜城的特殊癖好吧？
　　秦煜城再接再厉：“我们住的地方去哪儿都挺方便的。”
　　牧泽看着电脑上的策案，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行。”
　　要当一个好哥哥。
　　一个好哥哥，在弟弟求助的时候，不应当视而不见。
　　就算前方是个再明显不过的坑，眼一闭一睁，也就过去了。
　　牧泽这般想着，重新敲起了键盘。
　　目的达成的秦煜城心满意足，他看了一眼窗外，远程打开了家里的冷气。
　　……
　　几天没回来，Z市这几天也没有雨，家里露台上的绿植多多少少都有些蔫了。
　　牧沐放下行李箱和手里拎着的食材，匆匆忙忙地上了露台。
　　秦煜城拉开玄关鞋柜，拿了三双拖鞋出来给他们，然后拎着牧沐放到坐上的食材进了厨房。
　　牧泽打量着这套房子。
　　与他想象的整洁冷淡的风格不同，装修是偏温柔居家的原木田园风格。有不少不宜受阳光直射的绿植被摆放、悬挂在室内，木地板上铺着厚厚的地毯，随处都可以席地而坐。
　　非常的居家。
　　一看就是生活得相当随意自由的模样。
　　段瑜和陈黎显然来了不止一次两次，两个人一进屋，简直像是小半个主人家一样，动作熟练地打开了吧台和小冰箱。
　　段瑜从小冰箱里拿出了模具，探头问牧泽：“大哥喜欢喝什么啊？”
　　牧泽呆怔一下，没想到段瑜自来熟得这么顺畅。
　　他停顿片刻：“……随意。”
　　陈黎从柜子里取出三个大杯子：“那就都柠檬红茶了？”
　　“好耶！”
　　秦煜城把食材放好，看到牧泽站在客厅里，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牧泽对于这样普通的家庭情况陌生极了。
　　以往他拜访的人家，要么有保姆管家，要么也有生活助理，气氛都带着点严肃，没见过秦煜城家这样的。
　　秦煜城抬脚走过去，拍了拍大哥的肩膀：“书房在那边，你三点不是有个视频会议吗？”
　　牧泽一顿：“你怎么知道？”
　　“噢，飞机上不小心看到了一点点。”
　　牧泽正准备跟上秦煜城，就看到了这弟弟脚上的粉红兔兔拖鞋。
　　牧泽：“……”
　　牧泽脚步错乱了一瞬。
　　他盯着秦煜城的拖鞋，突然觉得秦煜城会用“0v0”和“>^<”这种符号的设定变得无比合理起来。
　　果然一人千面。
　　看起来冷静正经的弟弟实际上喜欢粉红色和颜文字，只是多样性的一种表现。
　　尊重人类多样性。
　　大哥再一次稳住了心态，没有戳穿弟弟的少女心，几步跟了上去。
　　书房是经过了特殊隔音处理的，只要外边不是把音响全开疯狂蹦迪，在书房里基本上听不到什么动静。
　　秦煜城在家里加班的时候，会在书房里放点白噪音。
　　牧泽将电脑放到桌上，连上WIFI，一转头，捕捉到拐角柜书架后边有一点闪烁的红光。
　　牧泽抬手指了指那边：“那是什么？”
　　“嗯？”秦煜城转头看过去，自己都愣住了。
　　这是被他完全遗忘掉的摄像头，两个月过去，还在安然的运转着。
　　“……如你所见，是摄像头。”
　　牧泽看着秦煜城，面无表情地：“这也是情趣？”
　　“？”秦煜城没反应过来。
　　“没关系。”牧泽平淡道，“人有点特殊癖好是正常的。”
　　？？？
　　秦煜城迎面被车轮子碾上了脸。
　　他反应过来，走过去伸手关掉了摄像头，解释：“我没有这方面的爱好。”
　　牧泽露出一脸大哥式纵容的表情。
　　秦煜城：“……”
　　算了。
　　大哥爱怎么怎么吧。
　　看在他答应住家里的份上。
　　秦煜城离开书房，略过吧台边上正泡红茶的陈老师和男明星，上了露台。
　　Z市的九月底的太阳毒辣依旧。
　　牧沐戴了鸭舌帽，捏着软水管给蔫吧的绿植浇水，大概是热得狠了，阿宅反手也给自己身上浇了浇。
　　秦煜城看着牧沐身上的白T被浇湿了贴在身上，露出了隐藏在布料之下的肌肉弧度。
　　牧沐看着很瘦。
　　他骨架小，平时做家务跑取景，运动量也大，有点肉也看不大出来，现在被水一浇，竟然隐约也有着点不算明显的肌肉的线条。
　　秦煜城的脚步在露台门口停住，看着牧沐，目光在被打湿的那一部分徘徊游移。
　　但太阳晒得厉害，没一会儿衣服就干了。
　　秦煜城抬手轻咳一声，走过去：“你进去吧，我来。”
　　牧沐这才发现秦煜城来了，他也不推辞，把手里的软管往秦煜城手里一塞：“你来浇，我去搬一下肉肉。”
　　秦煜城拿着还在哗啦啦流水的软管，看了一眼书房的方向。
　　“牧沐。”他喊了一声。
　　牧沐上房顶上到一半，扶着楼梯探头：“怎么了？”
　　秦煜城慢悠悠扬声道：“咱哥在Z市这几天住咱们家里。”
　　牧沐下意识点头：“好。”
　　阿宅话音刚落，就反应过来。
　　？？？
　　等等，住家里？？
　　家里不就两个能睡人的地方？
　　主卧客卧书房衣帽间，统共就四间房，哥来了睡哪儿？
　　牧沐看着秦煜城，迟疑：“……哥睡哪儿啊？”
　　秦煜城好整以暇：“你说呢？”
　　牧沐：“？”
　　下边的秦煜城捏了捏手里的软管，水流变成了一面扇形，在过于强烈的阳光底下呲出了一团小小的彩虹。
　　牧沐认真思考：“我可以去工作室睡。”
　　秦煜城：“？”
　　秦煜城把手里的水管对准了牧沐，捏住水管口，幼稚地往牧沐脚底下的铁艺楼梯呲水。
　　秦先生语带威胁：“再给你一次考虑的机会。”
　　牧沐感觉脚上有细碎的小水珠吹上来，改口道：“你睡沙发。”
　　秦煜城走到楼梯底下的水龙头边上，仰头：“最后一次机会。”
　　牧沐看看下边作势要把水开大的秦煜城，探出小半个身去。
　　长发随着他的动作滑落下来。
　　秦煜城眉头一皱：“缩回去，注意安全。”
　　牧沐听话地缩回去，看向走出楼梯底下，重新以安全的角度与他对视的秦煜城。
　　秦先生说：“你再开动脑筋想想，今晚咱们怎么睡？”
　　牧沐垂眼看着他，脸上泛着被温度蒸出来的红润。
　　牧沐极少以这样的角度看秦煜城。
　　秦煜城站在背光处，正无比专注地看着他，等待着答案。
　　牧沐感觉自己连呼吸都轻了几分。
　　他手指紧扣住楼梯的栏杆，反口道：“明明是你想跟我睡。”
　　“是啊，我想跟你睡，我想死了。”秦煜城大方承认，“你让不让嘛？”
　　牧沐被秦煜城过于大胆的发言惊得瞪大了眼。
　　过于炽烈的太阳让风都带着滚烫的热量，露台上的水被轻而易举的蒸干，连同躲在顶楼花园阴影之下的两个人一起，都像是落入了密闭的蒸笼之中，连呼吸都带上了几分燥热。
　　秦煜城抬手擦去脖颈上渗出的汗，语气有些无赖：“你让不让嘛？”
　　牧沐被他的目光惊得躲开了视线，却又在下一秒看了回来。
　　不、不能输！
　　躲开就输了！
　　牧沐一对猫眼瞪得溜圆，半晌，磕磕绊绊道：“只、只睡觉对吧？”
　　秦煜城愣了一下，当场得寸进尺：“不！”
　　？？？
　　牧沐呆住。
　　秦煜城忍不住笑起来，把水龙头一关，几步跨上铁艺楼梯，伸手扶住牧沐的腰际，将他搂进怀里。
　　牧沐回过神，想伸手推他，又因为在楼梯上，秦煜城双手都没有扶栏杆，他不敢用力。
　　牧沐只好自己反手握住栏杆，维持住两个人的安全，拒绝道：“不行，不跟你睡，我去工……”
　　他没说完的话被秦煜城贴过来的薄唇堵了回去。
　　燥热湿润的甜蜜擦过唇齿，将他的拒绝搅得一塌糊涂。
　　牧沐死死握着栏杆，腰抵在栏杆上，毫无依靠的背部让他不安的与秦煜城更贴近了几分。
　　因他的贴近，秦煜城唇齿间泄露出了几分笑意。
　　牧沐有些恼怒的咬了他一口。
　　秦煜城轻嘶一声。
　　牧沐不敢松开手，只好拿膝盖顶了顶他，声音里带着点鼻音：“大哥他们……”
　　秦煜城被牧沐的膝盖顶得闷哼一声。
　　“不管他们。”他按住牧沐作乱的腿，哑声咬牙，“今晚跟不跟我睡？”
　　牧沐察觉到秦煜城的变化，瞬间缩回了腿，磕巴道：“……你、你真的行啊？”
　　秦煜城：“？”
　　秦煜城简直要气笑了：“你愿意的话现在就可以试试。”
　　牧沐疯狂摇头：“不不不不行，你忍住，光天化……”
　　秦煜城不想再听这小笨比气他，低头再一次把话头堵了回去。
　　书房里，牧泽一偏头，就看到两个弟弟靠着楼梯栏杆黏在了一起。
　　大哥：“……”
　　牧泽面无表情地起身，拉上了窗帘。
　　作者有话要说：　　秦老板：谢谢哥，哥真好
　　牧泽：怪癖


第七十章 
　　秦煜城抱牧沐好一会儿，直到阿宅热得忍无可忍，抬脚准备给他一记痛击的时候，才松开手。
　　他一撒手，牧沐就扭头看一眼书房的窗户。
　　原本敞开着的落地窗现在已经拉上窗帘。
　　牧沐：“……”
　　啊！！！
　　狗日的秦煜城！
　　你看看你都干啥啊！！
　　阿宅羞愤欲死！
　　他“噔噔噔”地冲下楼梯，捞起水管，捏着水管口一抬手，对准跟下来的秦煜城，把水龙头拧到最大，正面狙击。
　　男明星和陈莉莉眼看着牧沐和秦煜城去露台，又看着两个人一前一后的从露台外边回来。
　　不知道他们干什么，两个人从头到脚都被淋得湿漉漉的。
　　陈黎一眼扫过就收回视线，拿起茶滤。
　　段瑜叼着片干柠檬，看着这俩人，愣住：“……你们刚刚在外边打水仗去？”
　　牧沐脚步一顿，头发湿哒哒地滴着水，含糊地说句“没有”，就趿拉着拖鞋，转头急匆匆的进房间。
　　秦煜城看着牧沐落荒而逃的背影，抬手摸摸被牧沐啃一口的嘴唇。
　　男明星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顿时一个激灵，伸手猛地扣住旁边正在滤茶的陈黎。
　　陈黎手一抖，煮好的茶泼一半出去。
　　陈黎：“……”
　　段瑜：“……”
　　陈老师深吸口气：“你最好有正事。”
　　段瑜两根手指倒立在桌面上，“噗通”一弯跪下。
　　陈黎不吃他这套：“说。”
　　男明星小小声：“秦煜城嘴肿！”
　　“你好像很羡慕？”陈老师说着，从模具里把冰块取出来，倒进盆里，扣着段瑜的脑壳往里按，“我现在就满、足、你。”
　　男明星撑着吧台，挣扎：“我错我错我错，莉莉老师孩子还小放过孩子吧！孩子再也不敢！”
　　陈老师手一松，做好几遍深呼吸，转头继续滤茶。
　　男明星抱着一整盆冰块，唉声叹气。
　　该死的，为什么今天柳高明要加班！要不是柳厉害不在，他怎会被如此对待！
　　秦煜城听到那边的动静，偏头看过去。
　　陈黎推推眼镜：“你再站久一点，你家木地板都要泡发。”
　　秦煜城闻言，低头看看脚底下的水迹，觉得陈黎说得对。
　　秦先生在他平时使用的外卫与牧沐房间里的内卫之间犹豫片刻，选择后者。
　　俗话说得好。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万一运气好，还能进门去跟牧沐一起冲个澡。
　　秦煜城抬手按上门把手，门反锁，没按开。
　　秦先生轻啧一声，转头拿上衣服进外卫。
　　拎着拖把的男明星“嚯”一声。
　　他拿拖把吸干木地板上的水迹，扭头分享：“秦煜城被牧沐关门外！”
　　陈黎意思意思应一声：“怎么？你还想看人家白日宣淫呢？”
　　男明星一愣，小小声：“……那、那也太刺激吧，我们都在呢。”
　　陈黎：“？”
　　陈老师震惊。
　　你他妈还真考虑起来？
　　秦煜城冲个冷水澡出来，时间恰恰指向三点。
　　他脚步声放轻，走到吧台边上，恰逢陈黎把圆形的冰球放进杯子。
　　新鲜柠檬皮切薄成长片，略微旋转，让皮中的汁液落进杯子里，增加香气，再从旁边的薄荷盆栽里掐两片叶子，洗干净放到冰球上。
　　陈老师把这杯柠檬红茶推给秦煜城：“你哥的。”
　　“噢。”秦煜城拿起这杯冰饮，“我哥在书房开视频会议，咱们动静小点。”
　　男明星点头：“好。”
　　秦煜城给牧泽送饮料进去，出来跟段瑜他们打声招呼，出趟门。
　　牧沐冲完澡吹干头发，出来没看到秦煜城。
　　“秦煜城呢？”
　　“说是出门给大哥买衣服去。”段瑜答完，幽幽地看着牧沐：“你们打水仗不带我。”
　　“没打水仗。”牧沐想起刚刚的事，脸上燥得厉害，猛喝一口陈老师推过来的柠檬红茶，拍拍脸，“别说那些有的没的，该做晚饭的准备！”
　　男明星看着牧沐，捅捅旁边的陈黎：“竟然脸红，他们刚刚肯定偷偷在外边干坏事。”
　　陈老师表示抗拒：“你别扒拉我。”
　　段瑜一听大惊：“我的莉，你怎的这般对我！”
　　他一边说着，一边手脚并用地缠到陈黎身上。
　　牧沐从冰箱里拿出只整鸡，正准备喊外边的两个人帮忙把锡纸拿过来，结果一转头，就看到段瑜紧紧的抱着陈黎的腰，全身上下都挂在陈老师身上，黏得死死的。
　　而陈黎满脸抗拒，试图把这块狗皮膏药给撕下来。
　　牧沐：“……”
　　他们好像很激烈的样子。
　　牧沐把鸡放上案板，目不斜视地从这俩连体婴边上走过，蹲下来取锡纸，又冷静地回到厨房。
　　陈老师扶扶有些歪的眼镜，见机行事：“牧沐需要帮忙。”
　　男明星转头看一眼正在铺锡纸的牧沐，顿时撒开手。
　　秦煜城拎着购物袋回来的时候，家里剩下的三个人正在厨房里，围着个盆坐着。
　　秦煜城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走进厨房看一眼。
　　这三人手里拿着缝衣服的细绳，绳子的尾端系着一小块虾肉，正在钓盆里张牙舞爪的六只大闸蟹。
　　秦煜城：“……”
　　牧沐感觉周围的光线暗几分，一扭头，跟秦煜城对上视线。
　　秦煜城满脸无语：“你们在干什么？”
　　“在等柳高明和大哥。”牧沐说，“除时蔬之外该腌制的该清洗的都弄好，等他们好直接下锅就行。”
　　那只整鸡已经在烤箱里烤上，这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着事做。
　　他们又不像牧泽那样，忙碌到时时刻刻都需要考虑工作。
　　就连秦煜城，在这会儿也是可以暂时放下工作的。
　　秦煜城想想，也拉条小矮凳，开始钓大闸蟹玩。
　　柳高明紧赶慢赶杀回来，对着厨房里围成一团的兄弟们，搓搓自己橙红色的脑壳，毫不犹豫地挤进去。
　　牧泽结束视频会议，看一眼时间，感觉有点恼火。
　　这本来只是个汇报会议，原本他对这个会议的计划只有一小时二十分钟，但因为出差错，会议直接拉长到三个小时。
　　牧泽面无表情地下线，走出书房，下意识地就要去吧台寻找咖啡豆。
　　结果刚转过吧台的拐角，他就看到厨房里有四个人围城一个圈，正骂骂咧咧地在彼此脸上贴纸条。
　　牧泽：“？”
　　牧沐在便利贴纸上画个猪头，撕下来，准备贴在柳高明的下巴上。
　　秦煜城坐在餐厅里，与牧泽对上视线。
　　他指指放在沙发上的购物袋：“看你没带行李箱，给你买衣服，已经干洗熨过。”
　　牧泽点头：“他们在做什么？”
　　“斗螃蟹。”
　　他们钓腻，现在已经进化到斗蟹。
　　牧沐刚赢一局，拿着便利贴一转头，就看到大哥站在厨房门口，无声而威严地注视着他。
　　牧沐手一哆嗦，原本准备贴到柳高明下巴上的纸条糊到柳高明挺拔的鼻梁上，把人按个仰倒。
　　牧沐飞速扯掉自己脸上贴的便利贴，站起身来：“哥，你会开完？”
　　他这一起身，另外三个人齐刷刷地转过头来。
　　这三张脸，有一个算一个，就没一张完好的。
　　牧泽：“……”
　　牧泽试图理解他们这种行为。
　　牧泽理解失败。
　　柳高明扒掉脸上贴得几乎影响视线的纸条，一跟牧泽对上视线，就“诶嘿”一声，笑出来。
　　天哪！
　　牧沐可真是我的小福星！
　　放出去一次带回来两个，放出去第二次又带回来一个！
　　颜狗一跃而起！
　　柳高明热情地握住大哥的手：“您好您好，您就是牧沐的哥哥吧，我是柳高明，我可以叫您大哥吗？”
　　牧泽抬眼，面无表情地看向柳高明：“你好，久仰大名。”
　　G省地王的孙子，牧泽确实听说过。
　　牧沐拎上被他们玩一个多小时的大闸蟹，不怎么熟练的捆好：“大哥都完事，该做饭！”
　　他话音一落，蹲在厨房里摸鱼的几个人当即就开始收拾起来。
　　柳高明去摆碗筷，陈黎转进吧台去给准备餐前酒，段瑜留在厨房里给牧沐打下手。
　　秦煜城留在外边陪着大哥，免得他太不自在。
　　牧泽看着一边聊天一边在家里忙忙碌碌的这群朋友，听到水流与冰块碰撞的动静。
　　抽油烟机响起来，锅里烧热的油冒出烟气。
　　秦煜城撑着脸，坐在椅子上，看着在厨房里忙忙碌碌的牧沐。
　　牧泽站在他旁边，看着热闹得甚至有些喧嚷的家里，有些出。
　　半晌，牧泽偏头看向身边坐着的亲弟弟：“你们平时都这样吗？”
　　“如果你指的是相处方式的话，是的。”秦煜城的目光没有离开牧沐，嘴上问道，“是不是特别好？”
　　有相互关心的朋友，有所爱之人。
　　即便有那么一点点小小的、亲情方面的缺失，也并不显得多么遗憾。
　　牧泽听着耳边忙忙碌碌的动静，心中某个一直空悬着的包袱一点点落下来。
　　牧泽看着秦煜城：“你过得很好。”
　　“嗯。”秦煜城点头。
　　牧泽嘴唇动动。
　　他想要说点什么，憋半天，只憋出一句：“那就好。”
　　秦煜城转头看向牧泽：“你不用觉得愧对我，真要愧疚，怎么也轮不到你头上。”
　　“……”
　　被戳中心思的牧泽无声地移开视线。
　　秦煜城给他拉开凳子：“你可以慢慢欣赏，我趁现在去给你换一下床上四件套。”
　　牧泽目送着秦煜城去客卧，收回视线时看到秦煜城放在床上的几个购物袋。
　　他没有坐下，而是去客厅里，打开购物袋。
　　家人之间互赠衣服这种事情，也没有在牧泽身上发生过。
　　他身上的衣服要么是管家送来的，要么就是定制。
　　秦煜城给牧泽买两套正装，一套休闲，一套睡衣还有一身运动装。
　　牌子都是中高档，至少牧泽都认识。
　　大哥犹如视察工作一般翻看着弟弟的赠礼，在拎出最后一身运动装时，掉出一个小塑料袋。
　　牧泽微怔，伸手拿起那个小塑料袋，打开。
　　塑料袋里装着六盒小雨伞，还有一些奇异的小玩具。
　　牧泽：“？”
　　这应当不是送给我的。
　　牧泽冷静判断。
　　牧沐端着烤鸡走出来，看着大哥的背影，喊一声：“哥，饿的话可以先啃鸡！”
　　牧泽转头，对牧沐招招手。
　　牧沐一愣，摘掉隔热手套走过来：“怎么啦？”
　　牧泽把手里的塑料袋塞进牧沐怀里，平静道：“秦煜城送你的。”
　　牧沐：“？”
　　牧沐低头打开塑料袋。
　　牧沐瞳孔地震。
　　牧沐脸涨得通红，反手就把塑料袋扔进垃圾桶里。
　　狗日秦煜城！
　　睡沙发吧你！！
　　作者有话要说：　　大哥：嘻


第七十一章 
　　吃饭的时候，秦煜城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劲。
　　他扭头看看左右两边坐着的人，总算知道了是哪儿不对。
　　家里的餐桌是长方形的，但因为两端的首位座显得太过于有距离感，也并不方便夹菜，所以并没有坐人。
　　秦煜城看看自己左手边的柳高明，又看了看自己右手边的男明星。
　　然后抬头看看对面的大哥和大哥左右两边的牧沐和陈黎。
　　秦先生寻思这座位安排就不对。
　　他应该跟牧沐互换一下，让这边的三个小傻逼乱舞，互相伤害，凑一块儿炼蛊。
　　秦煜城这么想着，抬眼看向了他的宝贝对象。
　　谁知视线一对上，牧沐就无比凶狠地瞪了回来。
　　那模样，就仿佛一只压着飞机耳冲人哈气龇牙的猫。
　　超凶，但怂。
　　秦煜城：“？”
　　他做错什么了吗？
　　秦煜城一边拆着螃蟹，一边沉思。
　　牧沐一般不瞪人的。
　　秦煜城想着，目光扫过周围，最终看到沙发上摊开来的几件衣服时，凝滞了一瞬。
　　秦煜城：“……”
　　好，破案了。
　　秦煜城转头看向牧泽。
　　整个家里，会去动那些购物袋的人也只有牧泽了，毕竟那些衣服都是买给他的。
　　衣服都摊成这样了，牧泽肯定翻到了他买的东西。
　　秦煜城无声地注视着大哥。
　　……这人该不会把他买的东西给牧沐看了吧？
　　大哥抬眼，与他对视两秒，轻飘飘地移开了视线，甚至十分嚣张地偏头看向了坐在他左手边的牧沐。
　　牧沐拆了全部的蟹腿，把蟹肉都放到了牧泽手边的料碟里。
　　牧沐自己不爱吃蟹，他妈爱吃，每年到季节了总要吃几顿，牧沐从小熟练使用蟹八件，到了吃蟹的季节，牧沐就哼哧哼哧地拿上工具，他负责拆蟹，他妈负责吃。
　　秦煜城看着牧沐飞快地把蟹拆了，蟹黄蟹肉全都给了哥哥。
　　“趁热吃。”牧沐说着摘下了手套。
　　秦煜城面无表情。
　　不对劲。
　　这难道不应该是我的待遇吗？
　　秦煜城看着大哥动作优雅地吃着牧沐拆好的蟹，抿了抿唇。
　　牧泽吃完了牧沐给他拆的蟹，拿起了放在一边的蟹八件和属于牧沐的那只蟹。
　　牧泽在家里也是不需要自己拆蟹的，通常都是阿姨拆好，摆得规规矩矩才上菜。
　　他吃饭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拿起碗筷，然后咀嚼。
　　牧泽看着手上这一套稍显陌生的工具，问牧沐：“应该怎么做？”
　　牧沐把嘴里的拍黄瓜咽下去，放下筷子：“超简单，我教你。”
　　秦煜城看着被牧沐手把手教拆蟹的牧泽，眼神逐渐冷酷。
　　不行。
　　得想个办法，把大哥扔出去。
　　男明星瞅瞅这边，又看看那边，吸溜着碗里的粉丝，小声道：“哇，老秦你不至于吧，人家哥哥的醋你都吃？”
　　坐在段瑜对面的陈黎听到这话，目光在牧泽和秦煜城相似的脸上扫过，不知想到了什么，对秦煜城露出了带着些许安抚与同情的眼神。
　　陈老师觉得秦煜城吃醋实在是件很合理的事。
　　毕竟他长得跟人家哥哥很像这一点，真的很难让人不多想。
　　陈老师脑子里冒出一堆替身文学代餐文学和兄弟文学，然后扭头看了一眼牧沐。
　　陈老师推了推眼镜。
　　基于先前对牧沐浪得飞起的了解，莉莉老师一时间竟觉得那些文学都非常合理。
　　男明星眼巴巴地看着秦煜城手里的大闸蟹：“老秦，你要是不会拆蟹，我可以帮你吃掉哈。”
　　秦煜城收回看着牧沐的视线，瞥一眼段瑜：“你懂个屁。”
　　段瑜：？？？
　　你吃牧泽的醋，凶我干什么！
　　秦煜城骂完男明星，垂下眼，动作麻利的拆好了蟹，赶在大哥搞定手里那只蟹之前，把蟹肉推到了牧沐面前。
　　牧沐愣了一下，他抬眼看向秦煜城。
　　秦煜城却并没有看他，把碟子推过来之后就沉默地吃起了饭。
　　他看起来兴致不高，情绪甚至显得有点低落。
　　“……”
　　牧沐咕哝一声，捻捻指尖，看了一眼那一碟蟹肉，心软了。
　　他伸手扯了个鸡腿，放到秦煜城碗里。
　　秦煜城微怔，抬头看向牧沐。
　　牧沐跟他视线相碰了一瞬，就挪开了，继续教大哥拆蟹。
　　啧！
　　秦煜城一咬牙，目光转向了牧泽。
　　面对亲弟弟冷飕飕的眼刀子，牧泽稳如泰山。
　　他慧眼如炬，只粗略一眼就看出了秦煜城刚刚那点低落是装出来的。
　　可惜牧沐实在太好骗。
　　这也太单纯了。
　　好像完全没沾过社会的大染缸。
　　牧泽这样想道。
　　不过也是。
　　要是不单纯，哪能被秦煜城骗到手。
　　“我会了，你吃饭吧。”牧泽拿过牧沐手里的工具，稍显笨拙的把蟹拆好的时候，蟹已经凉透了。
　　牧泽：“。”
　　牧泽面无表情，把凉透的蟹端给了秦煜城。
　　秦煜城：“？”
　　您礼貌吗？
　　旁边段瑜和陈黎看着这一出戏，都忍不住想拍拍秦煜城的肩膀，安慰他一下。
　　整个桌上，只有柳高明一个人得到了最纯粹的快乐。
　　他吃两口菜，看一眼桌上的漂亮脸蛋们，笑一声，又扒两口饭，看一眼桌上的漂亮脸蛋们，笑两声。
　　一顿饭有来有往的吃了快两个小时。
　　一群人吃得肚皮滚圆，坐在桌前聊天打屁。
　　秦煜城在收碗，牧沐起身：“还买了西瓜，我给泡冷水里了，我去切了。”
　　秦煜城来回运了几次碗，在外边柳高明说起易安宁家里离婚闹上了法庭这件事的时候，又重新回到了厨房。
　　厨房里只有他和牧沐两个人。
　　秦煜城拧开水龙头放热水，看向把西瓜从冷水桶里拎出来的牧沐，黏了过去。
　　牧沐把瓜放到台子上，抽出水果刀，转头：“干什么？”
　　“……你刀放下。”
　　“哦。”牧沐放下刀，“干什么？”
　　秦煜城先发制人：“你怎么把小雨伞扔了？”
　　！！
　　牧沐耳尖像是被热水袋烫了一下，迅速染上了充血的红。
　　牧沐重新拿上了刀：“你怎么不说说小雨伞之外的东西呢？”
　　秦煜城心想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玩玩小玩具怎么了？
　　但他不敢这么说，因为牧沐脸皮薄，他要是说了，可能连小雨伞都用不上了。
　　秦煜城把牧沐手里的刀抽走，放回案板边上，直奔重点：“你的意思是说，小雨伞可以留下？”
　　牧沐耳尖的红蔓延到了脸上，他瞪着秦煜城，紧抿着唇，不吭声，算是默认。
　　秦煜城却并不准备就此放过他，压低了声音：“是不是？”
　　啊！！！
　　这个人好烦啊！！
　　牧沐感觉自己连呼吸都变烫了。
　　阿宅深吸口气，伸手，把秦煜城推到洗碗池前，闷声道：“水要满出来了。”
　　秦煜城关上水龙头，转头看一眼低头切西瓜的牧沐，哼笑一声，心情超好的洗起了碗。
　　牧泽回过神来的时候，时针已经接近了九点。
　　他看着墙上的挂钟，愣了一下。
　　牧泽对于时间相当的敏感。
　　他做事的精力总是很集中，规划也相当明确。自己什么时间段内能做完什么事情，他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是牧泽第一次没有意识到时间的流逝，也是牧泽第一次毫无计划的把时间花在了没什么意义的聊天上。
　　他们的话题七拐八弯，从金融到制衣，从旅行到国际局势，乱七八糟的话题和观点扭成一团麻花。
　　他们聊天也并不寻求认同与合作，而是说了就完了，观点被反驳也无所谓，哼哼两声，并不争论。
　　漫无目的、天马行空、毫无意义的，纯粹废话的交流。
　　但出乎意料的愉快。
　　牧泽在这里发了会儿呆的功夫，手里就被男明星塞了片西瓜。
　　他垂眼看着红艳的瓜瓤，啃了一口。
　　段瑜处理完了没人吃的最后一片瓜，拍了拍手：“明天要上班的现在都可以撤了！”
　　在座的除了牧沐和男明星本人之外，全都要正儿八经上班的社畜。
　　虽然有两个是老板。
　　而牧沐和男明星这俩不需要那么正儿八经给人打工的，也是得继续投入工作中去的。
　　一群人唉声叹气，纷纷开始帮忙收拾垃圾。
　　牧泽看着打扫卫生的秦煜城和牧沐，几口吃完了西瓜，上前帮忙。
　　牧泽不太擅长这个，因为哪怕出去留学的时候，他也是请了保姆的。
　　秦煜城看着动作生疏的牧泽，跟段瑜陈黎他们拎着垃圾，一起下了楼。
　　段瑜他们去了停车场，秦煜城扔了垃圾，转头去了一趟小区外围的自动超市。
　　回来的时候，牧泽已经洗完澡，从书房里拿了本大部头，坐在客卧床上翻阅。
　　秦先生路过客卧，探头进去：“哥，晚安。”
　　牧泽看了一眼时间，九点五十五。
　　“晚安。”大哥伸手，按灭了灯。
　　秦煜城心满意足，带上了客卧的门。
　　主卧门没有反锁，秦煜城进来的时候，牧沐正拎着短袖睡衣，准备冲个澡。
　　秦先生走进去，反手落锁。
　　牧沐听到动静，转过头，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秦煜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二三四五，五盒小雨伞，扔到了床上。
　　牧沐：“……？？？”
　　牧沐浑身汗毛直竖，扭头就往洗手间里跑。
　　秦煜城有些好笑，抬脚几步跨过去，伸手卡住了洗手间的门，挤了进去。
　　他低头，轻咬了一下牧沐红透的耳尖，伸出手，指尖缠绕着黑色的长发，落在牧沐的后颈上。
　　“一起洗？”
　　牧沐被他扣住了腰与脖颈，试图挣扎：“小雨伞在外……”
　　秦煜城低笑：“口袋里还有一盒。”
　　牧沐：“……”草。
　　“你是去翻垃圾桶了吗？”
　　“不，我又去买了新的。”秦煜城把人推进淋浴间，拧开了水。
　　秦煜城在水雾之中亲吻了一下牧沐被咬得发白的唇：“别怕，疼就告诉我。”
　　牧沐往后退了退，贴到了冰冷的墙面：“我疼的话，你停吗？”
　　秦煜城闷笑一声：“不，你忍一下。”
　　牧沐：“？”
　　混账东西！
　　牧沐忍不住伸脚踹过去，却被秦煜城趁机挤了进来。
　　有力的膝盖卡在两腿之间，将他向上顶了顶。
　　牧沐紧张地蜷起指尖，被顶得踮起了脚。
　　修长的手指在湿润的长发间穿插，水流无声地顺着肌理滑落而下。
　　溪流碰撞着溅出了点点水花。
　　慌张无措的双手碰到了顶部花洒的开关，温热的水流从头顶落下来，将似有若无的疼叫悄然地掩盖下去。
　　水声混杂着委屈地鼻音：“我、唔，我明天还要去工作室……”
　　有谁轻啧了一声。
　　“最后一次。”
　　“我不唔……”
　　委屈的哼唧被堵了回去。
　　“真的最后一次，我保证。”


第七十二章 
　　牧沐睁眼的时候，卧室里一片昏暗。
　　厚重的遮光窗帘把太阳的光亮与热度遮蔽得严严实实，空调的冷气正无比安逸的吹着。
　　牧沐迷茫地看着昏暗的房间，想翻个身去拿手机，却在翻身的瞬间“操”了一声，缩回被子里半晌没动弹。
　　身上简直就像是久不运动突然狂奔五公里一样酸痛无比。
　　除此之外嗓子也疼得厉害，某个不可言明的隐秘之处同样在隐隐作痛。
　　牧沐回过神来，深吸口气。
　　你妈的。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阿宅也要去健身房撸铁！
　　狗日的秦煜城，等爷学成归来，让你也感受一下这等痛苦！
　　给爷等着！
　　这个仇我记下了！
　　牧沐骂骂咧咧地在叠了十层蚕丝被的床上艰难地翻了个身，伸手够到了床头柜上的手机，按开屏幕看了一眼。
　　14:21
　　牧沐：？？？
　　牧沐放下手机，龇牙咧嘴地爬了起来。
　　昨晚上胡闹得不像话，浴室、床上甚至飘窗台都经历了一些那什么的事。
　　牧沐看了这房间一圈。
　　秦煜城大概是去上班了，昨晚上吃饭的时候就听他说他跟柳高明的合作项目立项了，需要筹备。
　　不过去上班之前……牧沐低头看了一眼被子和床单。
　　都换过了。
　　也不知道秦煜城怎么做到换床单被子都没弄醒他的。
　　牧沐摸摸咕噜噜的肚子，忍着酸痛活动了一下四肢，颤颤巍巍地下了床，拖着几乎要废掉的腿，慢吞吞地走进洗手间洗漱。
　　洗手间也被收拾过了。
　　牧沐叼着牙刷，看了一眼新换了一瓶的剃须泡沫，停顿片刻，若无其事地转开了视线。
　　昨晚上秦煜城这狗东西开拓了不少战场，牧沐急眼了，打又打不过，摸到剃须泡沫就砸了过去。
　　换来的结果当然不会是秦煜城消停。
　　在那种时候，疼痛和挣扎反而变成了最好的发酵剂，让场面变得更加不可收拾起来。
　　今天秦煜城恐怕是额头带着包去上班的。
　　牧沐慢吞吞地刷着牙，心想活该。
　　这就是喊停不停的下场！
　　牧沐洗漱完从洗手间里出来，看了一眼手机上99+的群聊消息。
　　牧沐一边往外走一边翻着聊天记录，翻着翻着下边多出了一条消息。
　　牧沐点了一下。
　　老年广场舞编舞群（5）
　　[瑜]：[汇○肾宝.jpg]
　　[瑜]：注意身体，养生养肾，你好，他也好/玫瑰/玫瑰
　　牧沐脚步一顿。
　　牧沐深吸口气。
　　牧沐开始敲字。
　　[沐]：[杀了你.jpg]
　　牧沐的消息发出去没多久，秦煜城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牧沐盯着来电显示，片刻，嘀嘀咕咕的接通了。
　　电话那头有些吵，似乎是在什么正在搭建中的现场。
　　“睡醒了？”随着秦煜城的声音响起，那些嘈杂的动静渐渐小了下去。
　　“醒了。”
　　牧沐一讲话，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牧沐：“……”
　　狗日的秦煜城！
　　阿宅愤怒地一锤墙。
　　秦煜城听到动静，声音顿时提高：“撞到了？”
　　“……没事。”牧沐收回手，走到厨房，看到亮着保温显示的电饭煲时，微微一顿。
　　“厨房里我出门之前煲了粥……”
　　“我看到了。”
　　牧沐抬脚走进厨房，打开电饭煲看了一眼。
　　小米南瓜粥的香气弥漫开来。
　　牧沐嘴角翘了翘，打开免提，把手机放在料理台上，装了碗粥：“你怎么不喊我起床？”
　　秦煜城听到那边碗碟碰撞的脆响，靠着场馆的墙，眼中是挥散不去的笑意。
　　“因为喊不醒。”
　　“你早上喊我了？”
　　“喊了。”
　　牧沐认真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脑子里并没有秦煜城喊他起床的记忆。
　　牧沐嘀咕：“我起不来怪谁啊？”
　　秦先生虚心承认：“怪我。”
　　秦煜城承认得爽快，牧沐卡了两秒，端着碗坐到餐桌边上：“你现在在哪？”
　　“在展会的场馆。”
　　还有一个星期就要开展了，整个场馆已经进入了最后的修饰阶段，秦煜城怎么都是要盯着些的。
　　“你今天还准备去工作室吗？”他问。
　　牧沐点了点头，意识到秦煜城看不到之后，咬着勺子应了一声：“要去的。”
　　秦煜城张口，正想说他开车回去接他，就听牧沐那边说：“大哥回来了，我先挂了。”
　　“……”秦煜城想起牧泽今早盯着他那一言难尽的眼神，顿了顿，“好。”
　　牧泽走进门，听到声音，看到牧沐正坐在餐桌那边对他招手。
　　牧泽手上拎着药房的袋子，观察了一下牧沐的脸色。
　　看起来挺正常的。
　　大哥走过来，把手里拎着的药放到了牧沐手边上。
　　牧沐一愣：“这是什么？”
　　“消炎药、退烧药，还有喉宝。”
　　牧沐坐在椅子上，仰头看着牧泽，呆怔了好一会儿，露出个过度灿烂的笑脸：“谢谢哥！”
　　其实这些常用药家里都有。
　　但只要牧沐不说，秦煜城闭嘴，就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大哥不知的事。
　　“少说话。”牧泽语气硬邦邦的。
　　他低头看了一眼腕表：“我听秦煜城说你今天要去工作室？”
　　牧沐点头：“嗯。”
　　“我也去看看。”
　　牧沐并不拒绝：“好。”
　　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牧泽放松了些，下意识道：“三点之前收拾好出发。”
　　牧沐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间，稍微有点紧，但问题不大：“没问题。”
　　牧泽微顿。
　　他看着牧沐加快了干饭的速度，又一边痛嘶一边骂骂咧咧地回房换上衣服，在距离三点钟还有五分钟时搞定了一切。
　　秦煜城和牧沐都很有行动力。
　　牧泽很满意。
　　牧泽想要去看看牧沐工作室的理由非常简单。
　　因为他实在想不出什么“实用的东西”。
　　牧沐不抽烟，所以不能送打火机。
　　牧沐不喝酒，所以不能送酒。
　　牧沐不摆弄花草古玩，不讲究茶叶和奢侈品，于是这些也送不出手。
　　牧泽怎么也想不到“实用的东西”能是什么东西。
　　所以牧泽决定实地考察一番，看看牧沐的工作室缺什么。
　　缺啥补啥，这总不会不实用了。
　　牧泽这样想着，在踏入那间狭小的工作室时，沉默下来。
　　段瑜在工作室里伏案工作。
　　他没有抬头，专心致志的做着饰品缠丝。
　　因为是给娃娃做的，要在等比缩小的前提下不失精细与美丽，饰品方面所花费的精力并不比制作成衣少多少。
　　牧泽看着因为长时间工作而变得杂乱起来的裁剪台，压制住想要上手去整理的冲动，转头看向牧沐：“你就一直在这里？”
　　因为不想打扰到专心工作的段瑜，牧泽的声音压得很低。
　　“嗯。”牧沐含着牧泽买的喉宝，声音也压低了，“现在还没有资金，等赚点钱，我们再搬地方。”
　　牧泽心中微动：“搬到哪儿？”
　　“要宽敞一点，有个单独的工作间，有临时休息室，还要有充足的拍摄空间和一个文书办公的空间。”
　　他们都是办了证、还注册过的正经工作室了，牧沐以前那种单人小作坊经营当然不能满足当前的需求。
　　“如果可以的话，其实最好再有个门店。”牧沐指了指段瑜，小声道，“男明星有个店，虽然生意没有特别好，但要他完全丢掉成衣定制这方面，别说他自己了，我都觉得可惜。”
　　柳高明先前扬言给他们这个小工作室投资，从自己的小金库里掏了三十万出来。
　　这是他卡被冻的情况下，从他妈那里软磨硬泡抠过来的。
　　这三十万里，有六万砸在了段瑜正在制作的这套娃衣上。
　　说来都没人信，六万是材料成本。
　　而这个小工作室，因为一笔订单都没有，收入仅靠之前产出的两个视频，到现在也就赚了万把块，而四个掺和其中的人基本是为爱发电。
　　区区三十万，真要造起来，不值一提。
　　牧泽偏头看向牧沐：“我上个月给你打了五十万。”
　　牧沐闻言，转头看向牧泽，想要拒绝和解释，却又不知应该从何说起。
　　最终他摇摇头，笑着说道：“我们还是自己慢慢来好了，这样比较有成就感！”
　　牧泽看一眼牧沐，不再说话。
　　他环视一圈这个小小的工作室，若有所思。
　　……
　　秦煜城万万没想到，他的快乐才刚刚开始就结束了。
　　今天是秦先生被反锁在主卧之外的第五天。
　　秦煜城看着主卧门，陷入沉默。
　　牧泽端着水杯从书房里出来，面无表情地看着被关在门外的亲弟弟。
　　秦煜城听到声音，转过头看他一眼，就转了回去，抬手敲敲门。
　　门里没有回应。
　　可秦先生已经不想再睡沙发了。
　　秦煜城又敲了敲门：“牧沐，放我进去。”
　　门里的阿宅冷笑一声：“不。”
　　秦煜城停顿片刻，声音变得低沉下来：“今晚就是咱们生日了，我想跟你一起过。”
　　牧沐看了一眼他放在床头柜上的丝绒盒子。
　　盒子里是一对绿宝石袖扣，是牧沐请教了段瑜，第一次尝试着自己设计制作的饰品。
　　用绿宝石是因为绿宝石跟秦煜城拥有的一只腕表适配。
　　袖扣不是特别好看，因为经济的限制，用的也是边角料。
　　牧沐从动手制作到即将送出去的现在，都非常的怀疑这份礼物到底拿不拿得出手。
　　他的怀疑并不是不确定秦煜城收到这份礼物会不会开心。
　　牧沐知道，秦煜城一定会很开心，甚至还会频繁的戴上它们。
　　他只是在怀疑，这对并不完美的袖扣，会不会给作为商务人士的秦煜城带来什么负面的影响。
　　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牧沐？”
　　“我不想睡沙发了。”秦煜城说，“你放我进去，我保证只睡觉！”
　　牧泽无语地看着秦煜城。
　　秦煜城才不管他。
　　哄对象又不丢人！
　　某些没有男朋友的人根本不懂！
　　在秦煜城软话说尽之后，主卧的门终于还是妥协的打开了。
　　秦煜城抬脚迈进去，一把抱起牧沐，伸脚关上门，抱着人就往床上走。
　　牧沐：？？？？
　　牧沐大惊，咬牙捶人：“你骗我！”
　　“哪能呢，说睡觉就睡觉。”秦煜城把人扔床上，俯身蹭了蹭，手伸向了床头柜的抽屉，摸出一盒小雨伞，“动词的睡觉，我说到做到！”
　　混账东西！！！
　　牧沐抬脚踹上去，被秦煜城扣住了脚腕。
　　被留在走廊上的大哥看了一眼时间。
　　九点十五。
　　还有四十五分钟才到他的睡觉时间。
　　牧泽端着水杯走上露台，拨了个电话出去。
　　他得再一次确认一下，他给弟弟送的礼物是否已经包装好了。
　　第二天一早，秦煜城就喊醒了牧沐。
　　昨晚没有胡闹得太厉害，因为秦煜城还惦记着第二天的事。
　　牧沐一睁眼，就被亲了一口：“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牧沐抬手把秦煜城的脸推开，打了个哈欠，“你今天也上班吗？”
　　秦煜城把牧沐拽起来：“先带你去收礼物。”
　　牧沐瞥一眼已经穿上衬衫的秦煜城，发现昨晚上胡闹的时候趁机送出去的礼物，已经被秦煜城戴在了袖口。
　　牧沐拿起牙刷：“去哪里收礼物？”
　　“山阳水。”秦煜城说道。
　　牧沐愣了一下。
　　山阳水是Z市中央商圈的一角，以年轻化、独特化的建筑风格为招牌，是很多新兴网红品牌的聚集地，同时也是著名的打卡拍照景点。
　　大概是秦煜城在那边定了什么东西。
　　“哦……”牧沐迟疑，“你不是搞了什么会让我社会性死亡的场面吧？”
　　秦煜城：“？”
　　秦煜城不说话，牧沐顿时戒备起来：“柳高明和段瑜没有参与筹备吧？”
　　秦煜城摇头：“没有。”
　　牧沐狐疑地看他好几眼，匆匆忙忙的洗漱完了，出了门。
　　去收礼物的队伍有些庞大。
　　柳高明一见他俩，塞了两个礼品盒过来：“从我爷爷那儿讨来的毛尖！生日快乐百年好合哈！”
　　段瑜从陈黎车里探个头出来，老骄傲了：“我给你们买了一箱肾宝！”
　　陈黎把他脑袋按回去，给牧沐送了一套护肤产品，给秦煜城送了两本自己的调酒笔记。
　　“生日快乐。”
　　牧沐抱着朋友们送的礼物，低头看看，又瞅瞅秦煜城拎着的肾宝，傻乎乎地笑起来。
　　“多谢了。”秦煜城点头，拉着笑得见眉不见眼的牧沐，把他塞进了副驾驶。
　　牧沐抱着那些袋子不撒手，左右看看：“大哥呢？”
　　“大哥在山阳水等我们。”
　　“哦。”牧沐点了点头，抱着袋子，开心得像是拿到了小红花的幼儿园小朋友。
　　“这么高兴？”秦煜城发动了车子。
　　牧沐扭头：“你明明也很高兴。”
　　秦煜城侧头看他一眼，眼中的笑意几乎溢出来。
　　“对，我也很高兴，安全带系好，出发了。”
　　秦煜城载着喜滋滋地牧沐到了山阳水，在牧沐依依不舍的眼神中，把朋友们送的礼物留在了车后座。
　　男明星探头探脑：“你这么舍不得我送你的肾宝？”
　　牧沐转头看他，想了想：“你嘴不如捐了吧？”
　　陈莉莉老师双手赞同：“确实。”
　　“你们干什么欺负男明星？”柳高明说，“明明就属他送的东西最实用！”
　　陈黎推推眼镜，一视同仁：“你的嘴最好也捐了。”
　　秦煜城关上车门，拉着牧沐走进山阳水，停在了一个没有招牌的门店前。
　　这里的位置并不算特别好，甚至在山阳水中还显得有几分偏僻。
　　周围都是些相对安静和缓的咖啡馆和甜饮店。
　　从商场出来走进山阳水，一点点往外，节奏就慢起来，到了这个门店，已经全然没有了中央商圈的喧嚣和人流。
　　门店很大，有两层的面积，毗邻一间咖啡馆和一家旧物店，旁边有个小喷泉花园，闹中取静，平和得不像话。
　　门店正面与正对客街的墙是大面落地窗，但如今这两面墙都被莫兰迪灰的丝绒布窗帘遮得严严实实，看不到里边。
　　“喏。”秦煜城扬了扬下巴，“大哥在这儿。”
　　牧沐看过去，发现牧泽正从门店里推门走出来，见他们站在门口了，顿了顿，看向牧沐：“生日快乐。”
　　他站在门前，指了指这个门店，言简意赅：“礼物。”


第七十三章 
　　在场的人除了早就知情的秦煜城和家财万贯的柳高明之外，全都傻在了原地。
　　Z市怎么说也是个偶尔能跟几个超一线城市并肩提起的高新经济城市。
　　而中央商圈，相当于市中心的市中心，依傍着市政府，行政金融都在这一块儿。
　　山阳水作为抱着中央商圈大腿爬起来的年轻群落，一个门店的价格可不是什么小数目。
　　陈老师消息灵通，他沉默片刻，说道：“……我听说这里月租六万起。”
　　男明星抬手指了指他们眼前的门店：“这种的？”
　　“不。”陈黎说着，在牧沐也看向他时，抬手指向了旁边一个小甜品店。
　　那个小甜品店的客座区看起来大约有个三十来平米的样子，玻璃窗后的厨房区域并不大。
　　“那种，月租六万，不包水电。”
　　他曾经想要在这里搞一个威士忌酒吧，稍微了解过一点。
　　段瑜吓得打了个嗝。
　　段瑜不是没见过有钱人，他没辞职之前，服务对象一直都是那些老钱，old money。
　　人家住庄园住城堡坐拥巨量财富，甚至有一地窖金条的也不是没有。
　　但客户有钱，跟身边亲近的朋友有钱，是完全两个概念。
　　男明星颤颤巍巍：“这是……买下来了？”
　　牧泽看他一眼，不太理解他为什么这么问：“当然。”
　　不买下来还能怎么样？
　　不买下来怎么作为礼物送出去？
　　牧泽多少有些疑惑。
　　男明星猛地扭头看向牧沐，吓得嘴都打飘：“我虽然有猜过你们家很有钱……”
　　但是之前始终不敢下定论。
　　“是挺有钱的。”柳高明小声道，“我前天不是带我哥去见了我爷爷么？然后我爷爷说他长得跟牧泽很像，我问了问，才知道牧沐家里的事。”
　　男明星和莉莉顿时竖起了偷听的小耳朵。
　　柳高明超小声：“就那个，远杨集团你知道吧，金融巨头，就是牧沐他们家控股，牧泽是下一任掌舵人来着，看牧沐真的看不出来吧？”
　　陈黎还好，他见过原主挥金如土的样子，还听原主说过什么“金钱就是废纸”的暴论，对此有一定的心理准备。
　　但段瑜整个人都已经裂开了。
　　他参不透，同样是小傻逼，牧沐的身份怎么就这么与众不同。
　　柳高明好歹还偶尔开辆保时捷法拉利什么的，展现一下自己平平无奇的有钱人身份。
　　但牧沐从头到尾，都像是普通家庭——甚至是经济稍微有些困难的家庭里长大的孩子。
　　淦。
　　牧沐到底受到的什么教育才会养成这个样子？
　　男明星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整个群里除了我之外没有废物了是吗？”
　　陈老师推推眼镜，并不与废物共鸣。
　　柳高明认真地想了想：“是的吧。”
　　段瑜：“？”
　　段瑜：“你嘴捐了吧。”
　　牧沐木愣愣地看着这个门店。
　　他其实根本就没想过，牧泽会给他送生日礼物，更别说还是这种大礼。
　　这种三四十平的门店月租就要六万的地方，眼前这个目测至少有两百平的门店得是个什么价位，牧沐根本不敢想。
　　而且这个接近两百平的门店还有二楼。
　　他抬眼：“哥，这个我不……”
　　牧沐话说到一半，卡住。
　　牧泽正看着他，神情几乎称得上是平和，还带着一点隐秘的期待。
　　并不明显，但牧沐确实是能从那张与秦煜城相似的脸上，看得出来那点忐忑。
　　牧沐卡在了原地，进退维谷。
　　这个生日礼物着实超出他的想象范围了，甚至已经脱离了牧沐对“礼物”这个东西的常识。
　　这已经不是可以用“礼物的诚意是以送礼人的心意为准，而不以贵重程度判断”这个思维来理解的礼物了。
　　牧沐求助的转头看向了秦煜城。
　　帮帮孩子！
　　怎样在不伤害大哥柔软内心的前提下把这个烫手山芋拒绝掉！
　　在牧沐饱含期待的注视之下，秦煜城却对他摇了摇头。
　　在这件事上，他并不准备插嘴说什么。
　　牧沐看出了秦煜城的意思。
　　他揪着头发思考许久，终于还是抬脚走到牧泽面前，正想压低声音私下里拒绝掉，却发现门里还有两个。
　　牧沐到嘴边的话卡住。
　　牧泽给他介绍：“建筑师，李先生，室内设计，刘女士，你对工作室和门店有什么想法就跟他们说，改装的钱从我账上划。”
　　牧泽说：“两层，一楼379，二楼391，还有个230的地下室，够吗？”
　　牧泽这话说得，仿佛牧沐说不够的话，他就马上去换一套。
　　“……”牧沐看着牧泽，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够的，非常够，但是……”牧沐硬着头皮，“这太贵重了，我不应该收。”
　　牧沐声音很小，没有让门外边绕着这个门店转的朋友们听到，也没有让在门店里转悠、研究哪里要改哪里要拆的两位建筑师设计师听到。
　　牧泽微滞。
　　“哥。”牧沐顿了顿，改口，“牧泽。”
　　牧泽垂眼看他。
　　“无功不受禄。”牧沐话说出口之后，顿觉轻松不少，后面的话也好讲了，“我没有坦然收下这份礼物的理由。”
　　牧泽看了牧沐好一会儿。
　　不一样。
　　牧泽想。
　　真的非常的不一样。
　　“他留下了不少麻烦吧。”牧泽突然道。
　　牧沐一愣。
　　“我听秦煜城说了不少事。”牧泽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
　　在牧沐匆匆忙忙地跑工厂返工打样，开始做那套“夜莺之歌”的娃衣预售宣传时，秦煜城带着牧泽回了一趟他的老家。
　　两兄弟聊了不少，其中，牧沐的比重尤其的大。
　　虽然秦煜城避重就轻，没有太提起他的弟弟，但牧泽也不是什么愚笨之人。
　　秦煜城提起两个牧沐的时候，态度区别得相当明显，而且懒得遮掩。
　　以牧泽对他那个弟弟的了解，秦煜城恐怕没少遭到迫害。而眼前这个牧沐，多半就是收拾烂摊子的那一个。
　　牧泽的手从门把上放下来，站得笔直：“给他收拾烂摊子很麻烦吧？这份礼物，算是我替他给你赔礼道歉了。”
　　牧沐这才意识到，牧泽说的是原主。
　　这还是牧泽头一次承认他的弟弟已经不在的事实。
　　“……也没有哦，我还好好的，甚至因祸得福了。”牧沐摆摆手，安慰他。
　　牧泽看着牧沐，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不必安慰我。”
　　……行吧。
　　牧沐看了一眼门店里边：“但是这份礼物，还是不……”
　　“这样吧。”牧泽打断他，“算我资金入股，盈利分成给我……”
　　牧泽想了想：“10%怎么样？”
　　牧沐沉默片刻：“要不您直接当老板吧？”
　　如果是给牧泽打工的话，牧沐就权当这门店是牧泽老板的了。
　　男明星他们绕店一周回来，就听到牧沐要牧泽当他们老板的话。
　　“？”段瑜一寻思远杨金融的体量，顿时一拍大腿。
　　还他妈能有这种好事？！
　　男明星狂喜。
　　但他还没欢喜两秒，牧泽就拒绝了：“我已经够忙了。”
　　牧沐转头看向段瑜。
　　段瑜看一眼牧泽，摸遍了全身也没摸到一张名片。
　　男明星扼腕。
　　懈怠！回国之后就懈怠了！
　　但他段瑜是什么人？
　　他可是见过大场面的人！
　　没有摸到名片的男明星直接掏出手机，加上了牧泽的微信，自我推销：“感谢您对牧沐事业的支持，我们可以为您提供私人礼服定制！在下不才，在业内顶尖奢侈品公司工作过几年。”
　　牧泽微怔，他以自己的思路理解了一下段瑜话里的意思，恍然。
　　懂了。
　　相当于是养一个自己的私人服装设计师。
　　需要追加投资的意思。
　　但跟段瑜合作就与跟同一个户口本上的牧沐口头约定不一样了。
　　牧泽颔首：“我会找法务来跟你对接。”
　　段瑜：“？？？”
　　陈老师推了推眼镜：“金主要给你投资的意思。”
　　段瑜愣住，然后疯狂搓起了手手。
　　牧泽是什么人？
　　远杨金融的下一任掌舵人！
　　能跟他达成合作，长期给他提供礼服，不出意外的话，段瑜这辈子就吃穿不愁甚至可以过得相对奢侈了！
　　男明星宛如被天降馅饼砸中，整个人往旁边一倒，挂在了柳高明身上，猛掐自己人中。
　　那边牧泽带着牧沐走进了门店。
　　这里原本是个大型造型沙龙，经营不善不得不转手，被牧泽捡到了篓子。
　　后边的柳高明一行拖着噫噫呜呜的男明星，好奇地跟了进去。
　　秦煜城站在门口，斜倚着门，看着牧沐从一开始紧张试探着提出自己的想法，到最后慢慢放松下来，泰然的与建筑师交流，眼中带笑。
　　空荡的门店里很是热闹。
　　秦煜城听到男明星说想要修饰一下地下室的入口，那个用不到的地下室，可以用来给陈黎弄个威士忌酒吧。
　　牧沐说休息室工作区放在二楼，一楼纯粹用作门店。
　　地方很大，几个人在门店中间畅享未来，说得手舞足蹈。
　　秦煜城抬脚走过去，拍了拍牧沐的肩膀。
　　牧沐正举着手机，把周围的一切都拍下来。
　　秦煜城看了看他的手机屏幕：“拍这些做什么？这两天都要拆掉了。”
　　牧沐删减挑选着照片，头也不抬：“给我妈妈看。”
　　秦煜城一滞。
　　他偏头看向牧沐，恍然惊觉，孑然一身来到这个世界的牧沐，现在已经无法祭拜他的母亲了。
　　秦煜城手指倏然蜷缩起来。
　　他扫了一眼放在门店角落的巨大箱子。
　　那是他给牧沐买的生日礼物。
　　在得知牧泽准备送牧沐一个门店之后，秦煜城就毫不犹豫的买了一个超大型号的建筑沙盘，还有不少材料。
　　秦煜城把牧沐带到箱子前：“礼物。”
　　牧沐看着那个比他本人还高还宽的箱子：“……我现在拆？”
　　秦煜城给他鼓劲：“加油拆。”
　　牧沐：“……”
　　狗东西。
　　牧沐悄悄骂了一句，心里却雀跃着充满了期待。
　　他把手机揣回兜里，撩起袖子开始抠胶带。
　　秦煜城当然不可能真让他一个人拆。
　　秦老板也撩起袖子走过来，一起抠胶带，状似无意问道：“妈妈的牌位你准备什么时候请回来？”
　　“啊……？”牧沐愣住。
　　秦煜城又问：“你妈妈喜欢什么样的地方？”
　　牧沐都不必多想，本能地脱口而出：“她喜欢特别漂亮的天、特别平静的海、一望无际的连绵雪峰和草原、喜欢大狗，还喜欢特别热闹的人群。”
　　秦煜城一边听着，一边琢磨Z市有没有能满足其中一二的漂亮公墓。
　　虽然连衣冠冢都立不了，但一块小小的墓碑，却能让活人有个念想。
　　“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我爸妈那地方就挺合适的。”秦煜城撕开一条胶带，转头跟牧沐对上视线，“你觉得那里怎么样？海景别墅，你妈妈……阿姨会喜欢吗？”
　　牧沐没反应，他略微有些呆怔地看着秦煜城。
　　秦煜城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不行吗？不行的话我再……”
　　他话说到半道，卡住。
　　唇上湿漉漉的温软一触即离。
　　牧沐缩回来，小声嘀咕：“……挺好的。”
　　秦煜城两眼微亮。
　　牧沐撇开视线，吸了吸鼻子：“那块地方有山有海，天高云阔，我妈肯定喜欢。”
　　秦煜城：“嗯……”
　　牧沐问：“你爸妈会经常夸你吗？”
　　秦煜城有些不明所以，他点点头：“会。”
　　“那就好。”牧沐吸着鼻子，努力摆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我妈说我以后的对象，一定要是个从小就又乖又好的人才行的，不会丢下我跑的那种！到时候咱们爸妈得空凑一块儿斗地主，你爸妈可得多夸夸你，给你拉点印象分才行！”
　　“斗地主啊？那你妈可要吃亏了，我爸妈肯定会串通起来。”秦煜城说着，伸手轻轻擦过牧沐有些湿润的眼睫。
　　“那不好说，我妈斗地主可厉害了。”牧沐抬手揉了揉微微泛红的眼睛。
　　“眼里进灰了？”秦煜城问。
　　他并不想戳穿牧沐的这份脆弱。
　　牧沐看他两秒，带着鼻音咕哝一声。
　　“需要我帮你吹吹吗。”秦煜城问。
　　牧沐看着秦煜城近在咫尺的帅脸，垂下眼，倾身过去。
　　牧泽看着大庭广众之下亲了一下不够还要亲第二下的两个臭弟弟，面无表情地抬手，“啪”地一声击掌。
　　牧沐吓得往后一蹦，转头看一眼牧泽，礼物也不拆了，红着脸头也不回地钻进了柳高明他们那一堆人里。
　　秦煜城深吸口气，转头看向牧泽：“你什么时候回帝都？”
　　后天上午九点十五分。
　　牧泽心中答道，然后在亲弟弟的注视下，语气淡淡：“你猜？”
　　作者有话要说：　　秦老板：？你以为你很幽默？


第七十四章 
　　父母打来电话的时候，牧泽正在牧沐和陈黎的指导下，把大鸡腿串到铁签上。
　　因为是牧沐和秦煜城的生日，平时就算没事都要找个理由聚一块儿胡闹的几个人，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名正言顺聚会的机会。
　　段瑜和陈黎家不够大，柳高明家有家长，每次聚餐的地点，理所当然的就变成了秦煜城和牧沐的家。
　　在场的几个不说煎炒烹炸样样精通，但一群人自己在家整个烧烤做个蛋糕问题着实不大。
　　父母的电话是打到牧沐手机上的。
　　大哥手上戴着手套，看了一眼牧沐放在旁边的屏幕。
　　“爸妈的视频。”他提醒。
　　牧沐愣了一下。
　　“哦……”他摘掉手套。
　　牧沐也猜得到父母打这个视频来是做什么的，但他实在不怎么会跟这对陌生的夫妻交流。
　　他硬着头皮对着手机屏幕里的人招了招手，怎么都喊不出一句爸妈来。
　　视频那头干巴巴地说完一句生日快乐之后，也沉默下来。
　　牧沐简直要窒息了。
　　牧泽对他的存在接受得快，也非常冷静的将他和原主区分开来了，牧沐与他相处得颇为愉快。
　　但父母就不同了。
　　牧沐没有跟他们相处过，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态度，而父母本身，大概是因为工作忙碌的原因，看着也并不是很了解原主的样子。
　　连久不见面的亲戚必备的“胖了”或者“瘦了”这种话都讲不出来。
　　牧沐跟手机屏幕里的夫妻大眼瞪小眼对视两秒，就感觉自己遭不住了。
　　他转头把手机放到牧泽面前：“我去找个手机支架来。”
　　没等牧泽回答，阿宅就起身落荒而逃。
　　刚串好了一只大鸡腿的牧泽抬眼看看他，然后又拿起了另一只大鸡腿。
　　父母看着身上穿着围裙，正在亲手做烧烤准备的牧泽，满脸震惊。
　　怀秋愣了好一会儿，才吱声：“大宝，你这是在……？”
　　“串鸡腿。”牧泽答道。
　　视频那头安静片刻。
　　牧泽听到牧明远没话找话：“我听行政那边说，你在Z市的视察工作相比之前……有些宽松。”
　　牧泽手上动作一顿。
　　他抬眼看向父亲：“您弄错了。”
　　牧明远：“？”
　　牧泽却不想多说，垂下眼，继续串起了大鸡腿。
　　秦煜城搬着一箱子炭路过的时候，顺便一扫手机屏幕，顿了顿：“二老好。”
　　旁边正专心致志去虾线的段瑜听到他这声招呼，顿时一个支棱。
　　他放下手里的虾，抬头看向秦煜城。
　　秦煜城对着竖在桌上的手机屏幕扬了扬下巴：“牧泽家爸妈。”
　　男明星和柳高明探了个头过去，打招呼：“叔叔阿姨好！”
　　柳高明看到正儿八经的长辈，也不太敢造次，甚至不敢多看几眼，打完招呼就缩回了脑袋。
　　陈黎也顺便打了个招呼。
　　视频那头的两个长辈更惊讶了。
　　他们从来没见过牧泽现在这副……生活化的模样。
　　秦煜城看看气氛冷淡僵硬的亲生爸妈和大哥，想了想，把手里的炭放下，坐到了牧泽旁边。
　　牧沐也在房间里找到了手机支架，跑过来把手机支上。
　　屏幕晃动了一阵，最终稳定下来。
　　怀秋记得秦煜城说过他的养父母喊他的昵称：“……阿城，生日快乐。”
　　“多谢。”秦煜城点点头，主动给视频那头的父母递出台阶，“刚刚聊什么呢？”
　　“在说你大哥最近的视察工作放宽松了很多，Z市分公司那边的员工都松了口气。”
　　秦煜城微怔，他偏头看了一眼牧泽：“你们搞错了，大哥这次是过来陪我们的，一个人怎么视察？”
　　还视察起来了？
　　视察不得带审核团队之类的啊？能让牧泽一个人视察？
　　秦煜城无语。
　　牧泽待在Z市的这一个星期的时间里，确实有那么点忙碌，但是他每次回来，甚至都比秦煜城要早一些，偶尔还是牧泽去工作室接牧沐回家的。
　　牧沐坐在一边当背景，一声不吭。
　　秦煜城抬手揉了揉牧沐的脑袋，然后又把被他揉乱的头发一一理顺。
　　牧泽垂着眼，无比沉默地又串好了一只大鸡腿，才说道：“我后天上午回去，挂了。”
　　说完，他脱下手套，按下了挂断键。
　　被挂断视频，那边也没有再拨过来。
　　哪怕牧沐有些迟钝，也在此时察觉到了亲子关系的僵硬。
　　他缩了缩脖子，觉得不好多问人家的家务事，就干脆戴上手套，开始埋头串食材。
　　牧泽收回手，重新戴上手套，在拿起牛五花之前，顿了顿，转头看向秦煜城，说：“我一个人就可以做到审核。”
　　秦煜城：“？”
　　牧泽淡淡道：“我是天才。”
　　秦煜城：“……？”
　　牧沐：“……”草。
　　秦煜城，你输了。
　　你大哥永远是你大哥。
　　秦煜城心想您是天才也没见您能搞好家庭关系。
　　但这诛心话是断然不能说出口去伤人心的。
　　秦煜城原谅了他大哥，起身拎起炭，上了露台。
　　一群人折腾到很晚，凌晨一点多还蹲在客厅里死活不走，大着舌头说要看鬼片。
　　牧泽这么多年来，少有的熬了夜。
　　他记得自己上一次熬夜，还是处理一个重要标书泄露的事。
　　而这一次……
　　牧泽掀起眼皮，扫一眼播放惊悚电影的投影。
　　他前边是坐在地毯上、死死抱在一起的柳高明和段瑜；右手边是抠着靠枕戴上了耳机、只看画面不听声音牧沐；吧台那边是正在闲聊顺便收拾残局的陈黎和秦煜城。
　　大约是实在有些困倦了，牧泽看着吧台被刻意调暗的灯光，听着音箱里水琴营造出的阴森音调，恍惚觉得，要是能一直这样自由肆意的生活下去，大约是件极快乐的事。
　　他这样想道，却又理智无比的仅仅止步于想。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客厅沙发上地毯上横七竖八的躺了三个人。
　　连柳高明这个就住在楼下的狗子，都懒得下楼回家睡。
　　牧泽放轻了脚步，还没靠近厨房，就闻到了海鲜粥的香气。
　　秦煜城和牧沐在厨房里准备六人份的早餐。
　　餐桌上放着他们一大清早出门去买的一次性洗漱用品。
　　牧泽站在走廊口，听到刀切到案板的声音，水龙头被拧开，在冲洗着什么，还有厨房里两个弟弟低声聊天的轻笑。
　　阳光从落地窗外洒进来，竖条的百叶窗将之切割成片。
　　像个一戳即破的幻梦。
　　牧泽感到心口怦然。
　　牧沐端着一碟卤猪舌走出来，没发觉藏在走廊墙后的牧泽。
　　他伸手偷吃了一块，一转头，就被站在那里的大哥当场抓获。
　　牧沐差点呛到。
　　“噗、咳……哥，你醒了啊。”
　　牧泽回过神，颔首：“嗯。”
　　“正好，也该吃饭了，今天一个个都得上班呢。”牧沐说着，在牧泽的注视下，俯身从吧台后边拎出了一根鸡毛掸子。
　　“起床了！”牧沐拎着鸡毛掸子杀向了客厅里挺尸的三个人。
　　牧泽：“……”
　　牧泽：“。”
　　这个画面还是从美好记忆里删掉吧。
　　牧泽听着柳高明和段瑜的鬼喊鬼叫，移开了视线。
　　牧泽之所以要在Z市留到后天，正是因为23号——也就是今天，秦煜城有个相当重要的展。
　　全称是亚太区域新型科技展销会，由G省牵头，大量资本入驻支持，囊括二十三个国家地区，参展名额高达千余。
　　这是个两年一度的国际型展会，对于每一个拿到了参展资格的个人和公司而言，都是个巨大的机会。
　　展销会在Z市地标塔里占据了11~13三层楼，最下层的材料层往上两层，分别是技术层、产品层。
　　秦煜城的展台在12楼。
　　他最后检查了一遍展台，交代了展台员工一些事之后，准备下楼去逛逛材料层。
　　他下楼的时候，开幕式刚好进行到剪彩的部分。
　　媒体架着长枪短炮对开幕式舞台一阵猛拍。
　　展厅上边悬挂的转播电视上，正在直播剪彩仪式。
　　秦煜城对此兴趣不大，他头也不抬，走出电梯直奔第一个材料展台。
　　人群在此时骤然骚动起来，隐约可以听到有人在说什么“远杨老板”之类的话。
　　秦煜城脚步倏然一顿。
　　他抬头看向转播电视。
　　屏幕里，牧泽走上台，作为“远杨金融”的控股股东，给这次展销会进行了剪彩。
　　秦煜城愣了好一会儿，直到剪彩结束了，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打来电话的是牧泽。
　　“你的展台在哪？”牧泽问。
　　“12楼049号。”秦煜城答完，顿了顿，“做什么？”
　　“看看。”牧泽说完，挂断了电话。
　　秦煜城看着手机屏幕。
　　看看？
　　刚刚作为远杨控股股东给国际展销会剪了彩的人，跑到他的展台来，看看？
　　秦煜城无声地吐出口气。
　　以牧泽刚刚露脸的关注度，他随便往哪一戳，那效果都跟活广告差不多。
　　更别提秦煜城还有一张跟牧泽颇有几分相似的脸。
　　有牧泽的面子在，他这一次展销会必然收获丰厚。
　　——明明就是想帮他。
　　秦煜城想着，转头上了电梯。
　　展销会持续一整周。
　　秦煜城在这一周里都会像陀螺一样——或许还会因为这次展销会所带来的资源渠道，忙碌上很长一段时间。
　　但即便如此，秦煜城在展会的第二天，还是跟着牧沐一起去给牧泽送机。
　　一起来的还有工作时间相当自由的段瑜。
　　牧泽要去VIP通道安检的时候，秦煜城随便找了个由头把牧沐和段瑜支开了。
　　牧泽微顿，看向秦煜城。
　　牧泽西装笔挺，神情冷淡一如他们初次见面时那样僵硬。
　　秦煜城伸手，把手里拎着的纸袋递给他：“牧沐送你的。”
　　牧泽有些惊讶。
　　他伸手接过那个袋子，里边是两件衣服。
　　“先说好，衣服很便宜，改动也是边角料，不过是牧沐亲手弄的。”秦煜城说着，看到牧泽把衣服拎了出来。
　　牧沐之前买的二十多件白T恤，就算分了秦煜城十件，他也穿不过来。
　　收到那么一份生日礼物之后，牧沐苦于手里没几个钱，也不敢开大额透支的先例，干脆就动手拿了两件白T恤改了，送给大哥。
　　牧泽看着第一件白T。
　　正面用碎布料拼凑出了一盘放在餐桌上的拔丝地瓜。
　　牧泽顿了顿，又拎出了第二件。
　　第二件也是用碎布料拼的，正面的是放在露台上的上烤架，烧烤架上还用钉珠钉出了蒜蓉粉丝扇贝。
　　背面是站在他们家露台上看到的江景。
　　因为时间很赶，称不上精致，但该收的线该藏的脚都做得妥帖。
　　牧泽把衣服放回了袋子里：“谢谢，我很喜欢。”
　　秦煜城看了一眼那个纸袋，又看向不远处的牧沐和段瑜：“你喜欢他们吗？”
　　牧泽无声沉默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那没办法了，只能带你玩了。”秦煜城摸出手机，把牧泽拉进了群。
　　飞机擦过晴朗的天空，拖曳出一道白色的轨迹。
　　秦煜城赶走了骂骂咧咧的男明星，载着牧沐回了老家，直奔他爸妈所在的公墓。
　　牧沐的妈妈不在这个世界，自然也办不了购买墓地时需要的那些证明。
　　牧沐就是因为这些无法办理的手续，一直没把买墓地这事提上日程。
　　秦煜城零零碎碎的找了不少关系才买到。
　　今天带着牧沐来，是要来提交墓碑上要刻的内容，还有照片这些事，需要牧沐亲自来处理。
　　当然，照片是没有的。
　　牧沐提交了该有的日期和姓名之类的内容后，又把他妈妈留下的墓志铭写上了。
　　——愿阎王能同意我养只松狮，阿门。
　　秦煜城看着这墓志铭：“……阿姨信仰还挺广泛。”
　　“对，她见啥都会意思意思拜拜，不过她主要信仰的其实是钱。”牧沐放下笔，“来都来了，去看看你爸妈吧。”
　　秦煜城没意见。
　　秦煜城给牧沐妈妈买的那块地就在他爸妈旁边。
　　牧沐看着那块空着的地，然后在秦煜城边上蹲了下来，拿了一次性湿巾跟他一块儿擦墓碑。
　　秦煜城看着墓碑上的爸妈合照，说：“您二老可得多给我讲点好话。”
　　牧沐把湿巾放到一边：“那你得先保证不会跟我爸一样突然不见。”
　　“我保证。”秦煜城指天发誓，转头看向牧沐，“那你呢？”
　　牧沐：“？”
　　秦煜城捏着牧沐的脸，揉了揉：“你可是从别的世界来的，不会突然哪天就消失不见了吧？”
　　牧沐一愣。
　　秦煜城握住了牧沐的手：“你真的愿意永远留在我的世界吗？”
　　牧沐眨了眨眼：“当然。”
　　秦煜城得到答复，偏头看向墓碑上相依偎的父母：“听到了？他自己也同意了，记得给我说说好话。”
　　海潮拍打岸礁的声音随着风隐约传来。
　　鸥鸟在此时鸣叫一声。
　　秦煜城说：“你听，他们同意了。”
　　“……那是鸟叫。”
　　秦煜城笑了一声，伸手把满脸无语的牧沐拉了起来，两个人牵着手，顺着楼梯往下走。
　　“爸妈都同意了，咱们用真身份证搞不到结婚证，但我们是不是可以找个时间去拍几张结婚照给他们看？”
　　“那真的只是鸟叫。”
　　“那是他们托鸟带话。”
　　“……行吧。”
　　两人肩贴着肩，慢吞吞地在海风中溜达。
　　秦煜城旧话重提：“所以什么时候去拍结婚照？还得重新打一对戒指，婚礼也要办……”
　　牧沐算了算时间：“你对闪婚是有什么特殊情结吗？”
　　“没有，我这不是怕我下手不够快，我对象就跑了？”
　　牧沐偏头看看秦煜城。
　　看不出秦煜城这浓眉大眼的，竟然这么没有安全感。
　　但其实，真要跑的话，就算是办了证也是可以跑的。
　　只是秦煜城迫切的想要有点什么的东西，能够将他们两个绑在一起。
　　牧沐看着秦煜城的眼睛，认真道：“你还是先把工作搞好。”
　　秦煜城轻啧，兴致缺缺地“哦”了一声。
　　牧沐偏开视线，嘟哝：“……剩下的随你高兴。”


第七十五章 
　　说是随秦煜城高兴，但实际上，秦煜城再怎么高兴，也没法把突然腾飞起来的工作放下不管。
　　牧泽带来的好处多到让秦煜城的公司吃不消，倒不是秦煜城本人能力不够，而是公司产能跟不上。
　　即便秦煜城当机立断的推掉了不少收益不高的合作，剩余的那些尖端合作也让他忙得脚不点地。
　　他忙，牧沐也没好到哪里去。
　　两个人每天闹钟响起来的时候，眼睛还没睁开，身体就已经自发的动起来了。
　　牧沐凭借本能划掉了闹钟坐起来，晃了晃脑袋，艰难地睁开了双眼。
　　他妈的。
　　六点钟。
　　牧沐听着窗外的鸟鸣，痛苦万分。
　　这个起床时间，搁几个月之前，简直是阿宅想都不敢想的事。
　　四个月之前，我还是一只不睡到十一点绝不爬起来的快乐懒虫！
　　可恶！
　　牧沐深吸口气，费劲地把抱着他腰的双臂扒拉开。
　　秦煜城察觉到他的动作，本能的重新将人环住，扣紧，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要出门了？”
　　“对，你松手。”
　　秦煜城放开手，看着牧沐掀开被子冲进洗手间，在床上瘫了会儿，也爬了起来。
　　牧沐出来时候，秦煜城已经在厨房里煎上吐司了。
　　他们最近都是吃这种简餐，偶尔有空闲的时候，还能折腾点丰盛的，但最近实在是忙昏了头。
　　牧沐绑着头发出来，啃着三明治，双目无神。
　　秦煜城对高强度的工作倒是挺适应，但看到牧沐这样，秦先生有些心疼。
　　“遇到什么麻烦了？”他问。
　　牧沐摇头：“麻烦倒没有，事情都很顺利，是我太弱小了。”
　　秦煜城：“？”
　　“你不知道，我从没这么正儿八经的忙碌过。”牧沐说着又痛苦起来了，“我以前哦，平均两个月排一个单子，做娃衣做道具做成衣什么的，都是别人来图定制，不管是布料、涂料还是小物件，都是一人份就好。”
　　当然了，单子简单的时候，一个月排三个也不是没有，钱赚得不算多，但是时间上和工作量上都是相对比较轻松的。
　　但是现在不同了。
　　他要同时兼顾跑厂、剪视频、对接装修。
　　牧沐啃着三明治：“这就是真实的打工人生活吗？”
　　秦煜城热好了牛奶，放到牧沐面前：“不适应的话就放缓。”
　　“其实也还好。”牧沐喝了一口牛奶，“大哥送了我们那么大一个门店，男明星有一楼就够了，莉莉说地下室太大，他个人有个五十平米左右，做个小酒吧就行，二楼给我，可我现在一个产品都没有。”
　　牧沐光是想想都觉得离谱。
　　“装修怎么也得搞上四五个月，再晾半年，这段时间里，我怎么都得努力干出点产品出来吧？不然到时候开张，我连个产品展示都摆不上去，丢人！”
　　秦煜城想了想，确实。
　　男明星有不少现成的作品可以展示，陈黎也有不少藏酒，只有牧沐，一穷二白得彻彻底底。
　　“二楼我搞个展示区，你送的沙盘就放在那儿，还有一个工作间，再来个休息室。”
　　展示区肯定是最大的，工作室够五个人同时开工也不挤就可以，为以后招人手做点准备，休息室能放三张床就好。
　　功能区域这么一分割，其实也不剩下多少了。
　　秦煜城听着牧沐叨叨，抬眼看看嘴上抱怨着，实际上兴致勃勃的阿宅，开始给他剥鸡蛋。
　　牧沐就着秦煜城的手咬了口水煮蛋，看了一眼时间，站起身来：“该走了，今天事情超多的！”
　　“我送你。”秦煜城几口吃完了自己的早饭，抬脚跟上，“先去哪儿？”
　　牧沐也不推辞：“直接去工作室，今天中午十二点开预售，我们得最后再确认一遍。”
　　万能的陈老师不知做了什么，前些日子把已经在做预热的宣传放缓了一些，在这段时间里打入了制作娃衣的小圈子。
　　今天中午十二点开始“夜莺之歌”的预售，陈老师已经联系上了几个挺有人气的娃衣设计师帮忙转发了预热的消息。
　　牧沐对这些平台的数据看不太出来名堂，但他对桃宝店的收藏数相当敏感。
　　他们那个只有一个“1元拍”链接的店铺，已经有了足足三千个粉丝。
　　其中一部分是关注了他们视频社交平台的账号，发现他们开桃宝店铺了友情关注的。
　　另外一部分是纯粹的小圈子人，看到预售的宣传摸过来的。
　　牧沐算算，从预售宣传摸过来的，大概有个一千一二的数量，这个数里估计能有个四百左右的真实购买人数就不错了。
　　毕竟这一套只适合三分女体，虽然也做了三套不同大小的版，但适用人群的数量就摆在那儿了，没有办法。
　　夜莺之歌是一件偏向哥特风格的长裙，设计灵感来源于那个著名的童话。
　　但是是黑暗版的。
　　它的整体色调是象征森林深处的深绿，上半身是有着飞鸟暗纹的墨绿，被绣着枝条的斗篷遮挡，斗篷的边缝是暗沉的黑色蕾丝，领结是如干枯玫瑰一样深红的珍珠扣。
　　下半身的裙上绿底黑边的蕾丝纱层叠着像阴影一样笼在深林之上，连裙摆上缀着的花，都是失去了生机的暗红。
　　鞋子与整体配套，深绿的鞋面与黑色的底。
　　这套娃衣整体唯一的亮色，只有头上墨绿为底的黑纱帽上那朵怒放的玫瑰。
　　除了衣服主体和鞋帽之外，小物还有个鸟笼与荆棘长杖，鸟笼里关着一只贴着碎钻和金箔的鸟。
　　据男明星说，他的设计思路是：黑化了的夜莺囚禁了漂亮的机械夜莺，从此她们的歌喉只为彼此而绽放。
　　牧沐听完满头问号，不太能理解设计师的思维，但他能知道衣服好看。
　　这套服装制作工艺不算简单，但因为是娃衣，不需要考虑舒适度的问题，于是在挑选布料时，在不影响成衣效果的前提下，他们调整控制了成本。
　　出于先前牧沐对新人新店的预估，第一件能卖个两百套顶天了，在做成本核算的时候，他们商量着把价格定在了如果能卖两百套，那么他们每件能赚个两百块出头的水平，讨个吉利，凑了个888。
　　订金188。
　　陈老师今天要上班，好在牧沐会操作桃宝后台，两个人反复确认过无数遍所有平台的宣发消息和预售定时后，最终坐回了裁剪台前。
　　牧沐比段瑜要稳健不少。
　　他已经剪好了“夜莺之歌”的制作过程的片子，男明星的设计思路在片子里也被做成了故事线。
　　这个视频作为宣传，也是今天十二点发。
　　男明星抬头看一眼时间，还有半小时：“煎熬。”
　　“也不用太煎熬。”牧沐说，“现在的情况，比我之前预估的两百套要好多了。”
　　都翻了一倍了！
　　阿宅是相当的满足。
　　毕竟他以前都是一套一套接的，经常是断断续续折腾两个月，到手能有五六千就左右不错了。
　　看看以前，再看看现在，虽然他们的第一件衣服必定赚不来多少钱，但牧沐也已经非常满足了。
　　何况男明星那个设计册子里，还有足足一百六十多套设计。
　　据说是他以前上班的时候被毒打出来的，公司要求设计师每个季度必须要交出十套以上的原创设计，不管公司用不用，反正是要交。
　　说是保持设计的活力和灵敏的时尚嗅觉。
　　不过有一点非常好的是，公司采用之外的方案，版权都在他们自己手里。
　　“不要想那么多了。”牧沐拍了拍脸，看着绣绷上绣到一半的花田，揉了把脸，“莉莉说他中午午休的时候会盯着，让我们不要看平台评论和销量。”
　　其实好理解。
　　人的审美各有不同，你觉得好看的，另一个人可能觉得平平无奇甚至丑炸。
　　但有的人就喜欢在这种时候，跳起来对喜欢这个作品的人或者创作者恶语相向。
　　哪怕再豁达的人，看到自己的作品下边有这种言论，都会产生一些负面的情绪。
　　牧沐拿起了针，催段瑜：“你继续缠你的首饰，记得调一下打光。”
　　“哦……”男明星巴巴地应了一声，“那咱们什么时候能看啊？”
　　牧沐摇头：“不看，等陈老师告诉我们。”
　　男明星看着说完这话就埋头干活的牧沐，抓耳挠腮。
　　“你不想知道吗？”
　　“因为有数，所以无所谓。”
　　“那万一扑街了呢！”
　　“要扑街，得销量低于五十才会亏本。”牧沐顿了顿，“……这个应该不至于吧？”
　　两人面面相觑，过了两秒，男明星越发焦虑起来。
　　“啊！！！万一呢！！”段瑜脑袋“嘭”的一声磕在了裁剪台上，“咱们桃宝店吸引的不都是视频引流来的粉吗？他们不会买的吧！”
　　牧沐看着越来越丧的男明星：“如果真的亏本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段瑜：“……你收声你。”
　　阿宅实事求是：“做生意嘛。”
　　段瑜无声哽咽。
　　他无心工作，摸出了手机，开始噼里啪啦的敲起了字。
　　老年广场舞编舞群（6）
　　[瑜]：我已经是条死鱼了。
　　[瑜]：我没有钱！苍天呐！为什么我没有钱！
　　[瑜]：我要是有钱，我就不会这么焦虑！我要是不这么焦虑！我就不会发疯！我要是不发疯！我就会很快乐！
　　[瑜]：天呐！为什么我没有钱！
　　过了三分钟，才有一只柳高明缓缓出现。
　　[娇柔无力风吹柳]：？本想给你发个红包，但看了看自己的余额，0.01。
　　[娇柔无力风吹柳]：溜了。
　　[瑜]：？
　　牧沐安静地进行着工作，听到段瑜时不时磕一下脑袋。
　　“……”牧沐听得额头痛，“你不痛吗？”
　　男明星捧着心：“不痛，我的心已然不再跳动，怎么还会感觉到痛呢！”
　　阿宅对比了一下自己跟男明星，放下绣绷，难得发现了自己的一个优点。
　　他顿时就挺起了胸膛：“你心理素质怎么这么差！”
　　“我又没做过这种生意！”男明星嚷嚷，“我心理素质差点怎么了？”
　　段瑜辞职回国之后，就算生意不怎么好，但客源还是相对稳定的。
　　他对服装售卖的理解，始终都偏向于面对面的商谈和交流。
　　像现在这种明明白白把数字和销售额摆在眼前，没有交流只有冷冰冰数据的模式，摸不着实处的空虚感实在让他难以招架。
　　“没关系的。”牧沐安慰他，“咱们前五十有特典小物，销量很难低于五十。”
　　陈莉莉老师属实把当代商家冲销量的这一套摸透了。
　　前五十名买到的客人有特典礼物，是纯手工制作的白蔷薇捧花，每一个都有细微的不同。
　　前十名除了捧花外，还送一把黑色蕾丝伞，也是纯手工做的。
　　第一名更特殊，多送一件“夜卷花风”兜帽的披风，牧沐绣的。
　　点缀着点点银白的夜色下，下摆处有飘扬着细碎花瓣的花田。
　　仅此一件，除了制作者本人会多做一件收藏以外，不会再进行出售。
　　牧沐现在就在复制兜帽披风，准备以后放到门店里去当作品展示。
　　平心而论，就这些特典，别说那些养娃的了，可能没养娃的也挺想冲的。
　　天呢！
　　不会有人真的能抵挡得住仅此一件的诱惑吧！
　　至少当时，阿宅在看到陈老师编辑那条预售文案时，第一反应就是仅此一件，不冲血亏。
　　但段瑜是不知道的。
　　因为他以前接触的客户，大都把“仅此一件”当成理所当然的事，于是就不显得这事特殊了。
　　牧沐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跟他讲。
　　一直到手机发出十二点整点报时的时候，段瑜骤然停止了磕裁剪台的行为。
　　他在牧沐的注视之下，豁然起身，跑到沙发上，开始磕起了柔软的沙发椅背。
　　牧沐：“……”草。
　　原来你知道痛啊？
　　阿宅无语。
　　男明星磕了半个多小时的沙发，终于停下来，晃了晃发晕的脑壳。
　　他摸出手机：“午饭想吃什么？”
　　牧沐头也不抬：“拉面，谢谢！”
　　男明星唉声叹气：“哦。”
　　他蔫哒哒地解锁了屏幕，就听到了两声消息提醒。
　　是牧沐手机发出来的。
　　男明星酸溜溜的：“是秦煜城找你吗？是不是要给你叫外卖？”
　　“不是，是大哥。”
　　牧沐点开消息提醒，一眼就看到了牧泽给他发的两条消息。
　　[牧泽]：[转账200，000]
　　[牧泽]：拿去应急。
　　[牧泽]：算我借给你。
　　牧沐缓缓打出一个问号，明智无比的打开群看了一眼，轻易的就从男明星之前在群里的哀嚎里推测出了大哥的心路历程。
　　……他大概是真的以为他们的工作室出问题了。
　　牧沐沉默片刻，把手机扔给了叫完外卖又开始磕沙发的段瑜。
　　男明星：“？”
　　男明星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
　　草。
　　段瑜裂开。
　　男明星飞速拿起手机，叮铃哐啷一阵输出。
　　老年广场舞编舞群（6）
　　[瑜]：对不起，我瞎说的，我磕头。
　　[瑜]：我们超有钱，我们预售卖了一千件！
　　[瑜]：天哪！轻轻松松狂赚十几万，我们马上就要起飞了！！！
　　正盯着各大平台数据和销量的陈黎看到消息时愣了一下。
　　[陈先生]：？不是说了让你别看吗？
　　[瑜]：？
　　看到陈黎的消息，牧沐和段瑜齐齐一愣。
　　Σ？！
　　什？！


第七十六章 
　　牧沐也跟着打了个问号出去。
　　他跑到电脑前，打开后台看了一眼，脑子一嗡。
　　男明星从沙发上蹿起来：“怎么样怎么样？！”
　　“821。”牧沐转头看他一眼，“目前。”
　　男明星愣了两秒，一拍大腿：“草！我在做梦吗？”
　　“没有。”牧沐摇了摇头，看着这半小时八百多的销量，顿时头秃起来。
　　虽然他们有意挑选在了休息日发这个预售，但这个销量属实有点离谱了。
　　这个销量，你别说娃衣了，很多正常成人的衣服都到不了！
　　牧沐把椅子让开，深吸口气：“你看吧，我去重新联系一下厂子。”
　　牧沐之前按照他心里的数，给工厂报的是四百八十套的量，其中是包括了可能有的瑕疵和变量的。
　　牧沐觉得销量一般来讲估计就两三百，再怎么离谱，有个四百顶了天了。万万没想到，这一波直接顶破了两重天。
　　工厂排期在预售的一个月之后，预售开放半个月，按照现在这个销量，破千是肯定的。
　　最后约莫会停留在一千二到一千四的水平。
　　牧沐心想这他妈幸好是走厂的，这衣服但凡有一个需要手动的地方，他跟男明星就废了。
　　“又多了一套！”
　　“又多了两套！又多了两套！”
　　段瑜手舞足蹈，捷报频传。
　　牧沐脑壳嗡嗡。
　　做一个桃宝店——准确来讲，是一个具备一定销售额的原创品牌桃宝店，需要做什么准备呢？
　　最大头的三个：产品、物流、仓库。
　　产品不止是产品本身，还有包装和品控。
　　物流更不用说了，当初在签物流公司的时候，段瑜和陈黎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最贵最快，保险度最高的。
　　而仓库。
　　在陈老师说他的小酒吧只要有个五十来平就行后，地下室里剩下的空间，就被段瑜划做了仓库用途，等装修好了，他们就能省下一笔租仓库的钱。
　　牧沐听着段瑜在那边疯狂加一，面露痛苦。
　　妈的。
　　他跟莉莉老师还是把男明星保护得太好了。
　　这傻缺根本就不知道销量超出预估是多麻烦的事。
　　不止是会对工厂排期有所影响，还有包装盒也需要追加，包括打包用的包裹之类的，也全都是需要跟那些厂子重新商谈的。
　　工业化背景下，基本上全都是订量越大价格越便宜，均摊到每一件衣服上的成本也会压低很多。
　　牧沐苦着脸，出去给陈黎打了个电话。
　　陈老师这会儿大概是没客人，电话接得很快。
　　“陈老师，你想过现在这个情况吗？”
　　“嗯。”
　　电话那头的陈黎应了一声，牧沐几乎能想象到他沉着地推眼镜的样子。
　　“当时定价的时候，新认识的那些朋友就说太低了，我就有想过这个可能性，但没想到会超出这么多。”
　　陈黎当然想过这个可能性。
　　衣服鞋帽加小物，全套加起来888，虽然成本摆在那里，他们仍旧有得赚，但相对于其他同等工艺水准的同行，定价确实低了不少。
　　段瑜这个憨憨，别的方面不说，设计和制版真的很有一套，到底是在顶尖时尚公司遭受过毒打的人。
　　所以在了解过小圈子的生态之后，陈老师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打着新店首套业务不熟练的名头，行低价冲销量炒二手博名气之实。
　　对这方面屁都不懂的段瑜和牧沐，轻易的就被陈老师以“新店第一套要诚意满满，价格意思意思不亏本讨个彩头就好”这话给忽悠瘸了。
　　运营的心，脏兮兮。
　　但即便有做过销量超过预估的准备，现在的销量也着实让陈黎惊讶了。
　　但还好，稳得住。
　　服装厂的排期在一个月后，做点小调整问题不大。
　　陈老师推了推眼镜：“我去联系包装盒的工厂那边，服装厂那边你对接一下？”
　　“行。”牧沐应了一声，又去联系服装厂了。
　　事情很多，他们需要追加的东西大到衣服，小到包装盒，要加，全都要加。
　　段瑜一个人在工作室里疯狂搓手。
　　他真的很少感受这样的快乐。
　　以前在上班的时候，除了极偶尔的秀场和定制之外，他们所有的设计，都是要因为行业市场、公司风格、商业等等因素做出非常多的调整。
　　改来改去改到最后，完全看不到最初的设计理念的事情常有发生。
　　正是因此，他干了几年之后就放弃了这个荣誉的镣铐，选择了自己开办工作室，做自由设计。
　　虽然生意不算红火，但也算是实现了他当初辞职的目标。
　　只是窝在工作室里、仅仅把才华展露给那固定的几个客人，与看着自己的设计冲出上千的销量，知道它被许多人知道、承认，那又是另外的一种截然不同的感受了。
　　盘腿坐在椅子上，男明星瞅着销量傻乐。
　　他乐了一会儿，忍不住点开了视频平台，开始欣赏起彩虹屁来。
　　牧沐在外边把服装厂、物流和仓库全捋了一遍，回来揣着本本，准备出发去跟他们签补充协议。
　　牧沐进门的时候，男明星在傻乐。
　　牧沐收拾好东西的时候，男明星在傻乐。
　　牧沐打了声招呼准备出门的时候，男明星还在傻乐。
　　“……”
　　牧沐看着男明星坐在电脑桌前，转着椅子芜湖傻笑的段瑜，片刻，也忍不住笑了一下。
　　算了。
　　看男明星这么快乐，还是不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杂务说出来打扰他了。
　　阿宅真是贴心。
　　牧沐上前去合上电脑屏幕，塞进背包里：“我去跟厂子对接一下，你别忘了干活啊，捧花还差二十二件！”
　　段瑜闻言，一拍胸：“你放心去吧！我全包了！”
　　牧沐：“？”
　　还有这种好事！
　　“记住你现在说的话。”
　　男明星回过神，飞速改口：“降个价？我做十五件？”
　　“不。”牧沐无情拒绝，背上装着电脑和账本的包，出了门。
　　没有电脑了。
　　男明星目送着他出门，坐回裁剪台上，拿起镊子和未完成的小捧花，正准备重新投入工作，又觉得哪里不对味儿。
　　他想了想，把手机放在了阅读架上，开始洗脑循环起牧沐剪的夜莺之歌来。
　　完美。
　　男明星心满意足的动起了手。
　　……
　　预售结束的时候，销量停留在了1349件。
　　在牧沐的预估之内。
　　服装厂和包装厂那边都追加到了一千七的量，就等排期到了进入生产阶段。
　　等到服装和包装完满完成，又要给出两个月的时间补款。
　　男明星和牧沐两个人赶在补款日期到达之前，把该做的赠品小物都做完了，将它们小心放进了赠品的圆筒PVC包装盒里。
　　接着，他们在补款日开放的一天后，驱车前往了仓库。
　　牧沐和段瑜今天准备跟打包团队一起打包，顺便进行最后一遍抽查。
　　牧沐一到地方，就拿了个已经装好的盒子，打开。
　　包装盒的设计也是男明星做的。
　　他们的成本之所以有意控制了还这么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出在这个包装上。
　　男明星对衣服相关的仪式感相当的执着。
　　这位设计师坚定的认为，不能当面交易的客人拿到衣服时，作为惊喜的不应该只有衣服本身。
　　一个精美的包装盒然后里边随意的放着衣服和配饰这种行为，遭到了男明星的竭力反对。
　　所以他就对包装盒下手了。
　　因为夜莺之歌的主题，段瑜把盒子封面做成了森林夜晚的月光之下，娃娃穿着衣服一手执长杖、一手托举着鸟笼的剪影。
　　盒面的颜色当然是与裙子近似的墨绿，盒体为黑色，封面边框烫金。
　　打开盒子，第一层正中躺着荆棘长杖，周围的盒面图案是丛生的灰黑色荆棘，垫在长杖下边的，是拉菲草碎纸，象征外来者被荆棘阻挡。
　　将第一层取出来，第二层有个小小的保护，几片蔷薇叶将裙子和配饰遮挡住，需要将它们轻轻拨开，才能看到裙子的主体和配饰。
　　盒面深绿，印着枯萎的蔷薇花丛，第二层与叶片的遮蔽，象征夜莺女王在她的森林领地中央。
　　第三层便露出了金色的鸟笼与精巧的机械夜莺，周围的盒面是无光的黑色，黑色拉菲草层叠着保护着机械夜莺与鸟笼，象征夜莺女王将它藏在了暗无天日的森林深处。
　　另外还有个只印了他们工作室LOGO的粉色小盒子，是用来格外放赠品的，只做了50个。
　　牧沐在这边检查盒子和衣服，那边包装厂的人听闻搞这个包装设计的大兄弟来了，正热情无比地询问他有没有考虑过跳槽。
　　牧沐：“……”
　　说笑了，跳不了的哈。
　　严格来讲，工作室明面上的老板就是他段瑜本瑜。
　　老板哪能跳槽，他必须跟工作室同生共死！
　　不过牧沐也能理解，他第一次看到这包装盒子打样的时候也有惊艳到。
　　男明星一边得意，一边拒绝了包装厂挖人的锄头，冲进了仓库里。
　　打包团队有十二个人，一千余件的量对他们来说也就是一个上午的事。
　　补款第一天，补款的人数只有四百出头。
　　物流下午来收货，牧沐和段瑜一合计，请了打包团队的人搓了一顿大餐，喜得包工头承诺的下次合作九八折的口头优惠。
　　等到补款日期结束，仓库里1700件货，除去有瑕疵的62件，还剩余563件。
　　根据陈老师的指示，于一个月之后，在不少开箱视频和返图的加持下，挂上了通贩的链接。
　　通贩挂了400的库存，剩下的等着以后漫展之类的活动，现场卖。
　　还有实体店，虽然还没开张，但怎么也得给实体店留点货。
　　从补款开始，基本上就纯粹是仓库与物流的忙碌了。
　　这一趟的收益，撇除他们支出，不算人力费用，三个人统共赚了二十七万。
　　去掉工作室租金，又给大哥上贡了10%，还剩二十四万出头，抹掉零头，剩下的钱三个人分。
　　作为主设计的男明星拿走四分，处理杂事和制衣主力的牧沐拿走四分。
　　陈老师到现在还没辞职，仍旧是兼职，于是他拿走了两分。
　　牧沐拿到钱，第一时间就把之前挪用原主账上的钱给补上了。
　　牧沐看着那张卡的余额，心里的最后一点包袱也终于落了地。
　　当牧沐翻着段瑜的设计册，开始挑第二套衣服时，不知不觉，元旦已至。
　　Z市的冬天是没有雪的。
　　最低也有个十六七度。
　　牧沐偏头看了看窗外，窗外的天空仍旧挂着太阳，只是温度没有那样猛烈了。
　　房间里安静得只有牧沐翻阅纸张的声音。
　　倏然，段瑜猛地一拍桌子：“啊！！！！”
　　牧沐吓了个哆嗦，差点把手里的纸页扯下来。
　　他看过去：“怎么了？”
　　男明星关掉了打光和相机，揉着眼睛，一听牧沐的提问，飞速蹦起来，小心地拿起桌上的首饰：“我做完了！！！”
　　牧沐一愣，随即意识到段瑜指的是那套断断续续做了半年的“野罂粟”。
　　从衣服到饰品都是纯手工，甚至衣上的花朵装饰，连花蕊都是拿着镊子和针，一颗颗穿的。
　　衣服上的一些珍珠坠饰用的都是天然珍珠，缠丝首饰用的也是正儿八经的金子。
　　连绣线都有些名堂。
　　这一套下来，材料成本就去了六万，但还是常常被段瑜说不够好。
　　“恭喜。”牧沐说，“你去找莉莉看看他对这个怎么说。”
　　男明星小心地放下衣服，拍了拍身上沾着的碎布和线头：“先不管这个，元旦你们都不回帝都的吗？”
　　牧沐摇头：“爸妈不在家，大哥在出差，秦煜城也在出差，而且我下午有点事。”
　　段瑜抠抠头：“我晚上回家陪我爸妈。”
　　牧沐点了点头。
　　段瑜看了他一会儿，低头看一眼时间，快到午饭的点了。
　　“晚上不能陪你，中午我们去吃大餐吧！就当庆祝元旦，顺便庆祝咱们门店装修完工，回头我买几台空气净化器加大码率日夜循环，开了春应该就能搬进去了！”
　　段瑜振臂一呼：“趁着莉莉马上要辞职的当口，让他请吃饭！好耶！”
　　牧沐没有意见。
　　到了下午，牧沐提前离开了工作室，打了个车，去了公墓。
　　牧沐的妈妈正是走在新一年的开头。
　　碑刻上的日期仍旧是他妈妈走的那一年那一天，牧沐拜托了公墓的工作人员，准许他到了元旦再立碑。
　　Z市的元旦不像当年的帝都那样寒冷。
　　这一次，他也不需要茫然无措的一个人办理那些证件了。
　　他有人陪，有人帮了。
　　工作人员给他留了个小铁桶。
　　现在不让烧纸钱了，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不让明着烧，就搞个小铁桶烧。
　　牧沐看着立好的墓碑，从包里摸出了一包火锅底料，一份肥牛卷，一份虾滑还有一盒子油面筋。
　　“妈，你看，我给你带了三样你最喜欢吃的！”牧沐看着那条墓志铭，顿了顿，“我不在，你还是别养狗了，阎王同不同意你养先不说，你懒起来的时候连自己都不遛。”
　　海风呜呜的吹着。
　　这一次没有海鸟来凑热闹了。
　　“还有，我找了个对象，就是你现在隔壁新邻居家的孩子，姓秦，叫秦煜城，是个男的，不过你应该不介意。”牧沐说，“他挺好的，也挺倒霉的，不过他遇到了我。”
　　牧沐说着说着，忍不住开始自吹自擂起来。
　　阿宅这辈子都会记得，秦煜城说与他相遇，是绝妙的幸运和奇迹。
　　牧沐哼哼两声，老得意了。
　　“你可千万要记得搬过来啊，我记得你走之前说冷，其实我觉得山城一到冬天也挺冷的，现在换Z市了，一年到头都不冷了，而且这一次就花了买地的钱。”
　　“对了，我有正经工作了，现在几个月赚的钱比以前一年赚的钱还多。”
　　“我还有朋友了，都是特别特别好的人，还有个大哥，虽然不是亲的，但也特别特别好。”
　　牧沐絮絮叨叨的说着，一边说一边掏出了一个盒子。
　　盒子里厚厚的全是打印出来的照片。
　　“你走前担心的那些事，现在都不是问题了，我有工作，有朋友，有对象，该有的我都有了，你放心。”
　　牧沐蹲下身，点燃了照片，一张一张的烧。
　　“这是Z市的海。”
　　“这是你喜欢的天。”
　　“这是江河入海口，特别震撼。”
　　“这是现在的我，长头发，满足一下你想要个女儿的欲望。”
　　“这是……”
　　牧沐介绍完了每一张照片，烧了个干净。
　　他又拿出了纸钱。
　　“秦煜城他出差了，今天没法来看你，你别嫌弃他，等他回来了，我就……”
　　“等我回来，你就？”
　　牧沐一愣。
　　他维持着蹲的姿势，仰头。
　　秦煜城不知何时来了，站在他背后。
　　在十八度需要穿件小外套的气温里，秦煜城额头上布满了汗，气还没喘匀。
　　牧沐愣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秦煜城深吸口气，平复狂奔带来的剧烈心跳。
　　“今天立碑，我不来，阿姨……咱妈不得对我有意见？”
　　牧沐嘀咕：“倒也不用这么赶，我妈脾气很好的。”
　　“不行。”秦煜城也蹲下来，“你刚刚说我好话没有？”
　　“没有。”牧沐往旁边挪了挪，“眼见为实，你得自己证明才行。”
　　“行吧。”秦煜城点了点头。
　　牧沐看着秦煜城一边给他妈烧纸钱，一边做保证，还要拉上自己的父母作见证。
　　牧沐：“……”
　　牧沐移开视线，看向逐渐暗淡下来的天幕。
　　Z市的冬天也总是遍布着阳光。
　　秦煜城给牧沐妈妈烧完纸，觉得不能厚此薄彼，又转头给自家爸妈烧了一些。
　　说是贿赂，贿赂爹妈多多给他讲好话。
　　等到厚厚几叠的纸钱都烧完了，秦煜城站起来，俯身伸出双臂，穿过牧沐的腋窝，把蹲在一边看海发呆的牧沐拎了起来。
　　牧沐的目光缓缓落在他身上。
　　夕阳下的秦煜城脸上，有几道灰烬擦出来的黑色痕迹。
　　牧沐伸手，想帮他擦掉，却反而把自己手上的黑印子蹭了上去。
　　牧沐：“……”
　　牧沐心虚地移开视线。
　　秦煜城毫不客气，把自己沾着灰烬痕迹的手拍上了牧沐的脸，一顿乱搓。
　　牧沐：“？？？”
　　操啊，狗日的秦煜城！
　　你是人吗！
　　狗都干不出这种事！！
　　牧沐狂怒，还没来得及糊回去，就被秦煜城反手一搂，凑过来蹭了蹭他的脸。
　　两个黑脸煤球对视了两秒。
　　牧沐没忍住，笑出来。
　　秦煜城稳健道：“回家？”
　　牧沐抬脚：“好。”
　　两人手拉手，跟并排立着的两块墓碑道别，慢吞吞地往山下溜达。
　　夕阳把云扯成了橙红色的棉花糖，让海风都带上了一丝温柔的甜意。


第七十七章 
　　元旦法定三天假。
　　但一个庞大的金融集团，是不可能到了假期就停摆的。
　　牧泽属于在绝大部分假期里，都会留在公司的那一类人。
　　这种需要值班的时候，只要不存在需要他参与的商业场合，牧泽就肯定是坚守岗位的留守人员之一。
　　笔尖与纸张摩擦的声音停下。
　　牧泽签完了最后一份文件。
　　办公室里放着的壁钟传来“叮”的一声脆响，七点整到了。
　　牧泽放下笔。
　　很好。
　　他对工作时间的把控仍然精准如初。
　　而了解牧泽工作规律的员工们，也通常不会在没有预订的时间段里去打扰他们的老板。
　　远杨风控部的单间办公室都是透明的隔间，平时需要隐私或者密谈了，就把百叶窗帘拉下来，或者是约到另外的会议室里商谈。
　　这个规矩，哪怕是作为一把手的牧泽，也并没有搞什么特殊。
　　姚池在两个月前来帝都的远杨总部报了道。
　　他也刚结束了今天份的工作，一抬头，就看到牧泽拿了羽绒外套，大概是准备下班了。
　　牧泽从办公室里出来，颔首回应了一番加班人的招呼，拿出手机从园区食堂按人头定了十几份热饮。
　　姚池举起手:“老板， 我不用了，我也下班了。”
　　牧泽微怔，偏头看过去。
　　他面色不变，心中多少有些惊讶。
　　姚池来报道走的是内推，推荐人是牧泽本人，但除了经手的人事经理之外，并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人事经理嘴很紧。
　　尤其是她发现姚池和牧泽在公司里并没有表现出原本就相识的模样后，更是绝口不提。
　　牧泽收回视线，公事公办的减少了一份热饮，转头向电梯走去。
　　姚池已经收拾好了东西，他起身，跟同事们挥挥手，顶着同事们看猛士的眼神，也往电梯间走去。
　　跟领导同乘一台电梯简直 堪比深夜恐怖故事。这似乎是所有打工人心中的潜规则。
　　非常规工作日里，电梯来得总是要快一些。
　　牧泽和姚池一前一后的走进电梯。
　　没有别人的视线，姚池放松了些:“学长，今天不回家跟弟弟一起过节吗？”“他没回来。”牧泽语气淡淡，"你不回Z市 ？"
　　姚池被他这么一问，苦着一张脸: “……家里那边最近闹得厉害，不想回去。”
　　都是易安宁他们家的破事。
　　易安宁他妈在发现他爸出轨之后，就着开始转移财产了。在作为闺蜜的姚妈的帮助下，暗戳戳的进行了七年之久。
　　要不是八月的时候私生子的事情被秦煜城捅出来，再给她们三年时间，能直接把易安宁他爸架空。
　　现在易安宁爸妈还在法院里掰扯，那个私生子的妈妈毫不犹豫的站在了易安宁他妈那边，做人证，一件一件往外抛了不少易安宁他爸行贿的破事。
　　现在都已经不是离婚官司了。
　　易安宁他妈和那位阿姨，现在是想联手把易安宁他爸送进去。
　　反正易安宁也不可能去当公务员，爹进去对他根本没什么影响。
　　也多亏了易安宁他们家没有上市，股东也都是自家亲朋，事情闹得Z市商务圈子里人尽皆知了，倒也没太影响到公司的效益。
　　但公司没影响到，作为跟易安宁家交往比较亲近的亲友，姚池家里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影响。
　　尤其是姚池的哥哥。
　　姚池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哥从小就是个傻子。
　　要不是傻，也不会在弟弟表现出才能之后，当场一拍大腿，宛如找到救命稻草一般直接宣布放弃继承家业，转头就拉着狐朋狗友一起在外嗨了半个月都不回家。
　　姚宏这人，从小就是被捧着哄着长大的，傻但不甜，成天被易安宁忽悠得团团转，没少干那些纨绔必干的混账事。
　　他自己也知道易安宁忽悠他，但总是觉得“算了算了从小到大这么多年的感情在呢”，然后选择原谅，继续傻不愣登的被骗。
　　这一次，也是姚宏一意孤行，被易安宁扯着，把他们家搅和了进去。爸妈都气得要死，搞得家里鸡飞狗跳。
　　姚池倦了，他不想回去。
　　但这种话，没有跟学长讲的必要。姚池转移了话题:“伯父伯母呢 ？”“一个月前进沙漠了。”
　　一个回去也没人，一个不想回去。
　　两人无言地看着电梯从25楼下到-2层底下停车场，走出电梯。
　　姚池看到有小机器人迎上来，抄着一口人工合成的小奶音：“您好，两位，元旦快乐呀！我的肚肚里有礼物哦！”
　　牧泽低头看着只到他腰的小机器人，微不可查的愣了一下。
　　这个机器人是从秦煜城和姚池合作的项目里采购的。
　　姚池家里提供的材料，秦煜城提供的AI技术，最后在牧泽授意采买了一批，变成了远杨总部园区的小精灵。
　　这些机器人的功能有接待、引导、 清扫之类的。
　　但牧泽并没有让这些成本相对较低的机器人代替人工。
　　这也是姚池的建议。
　　当时这位商学哲学双学位的高材生，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这些机器是为了更方便人们的生活而产生的，不是为了挤压人们的生存空间而产生的。
　　如果因为这批机器人，导致许多人失去了工作的话，从结果而言，相当的不美。
　　牧泽觉得确实。
　　所以园区里这些机器人的工作，基本就变成了流动供水、以及在极端天气下暂时代替园区外勤人员的工作，以兔外勤工作人员中暑或者身体出问题的小精灵。
　　还有在这种特殊的日……为每一位留守的员工送上节日祝福或者生日祝福。
　　让人感到幸福其实是非常简单的事情。一点点温柔，一点点善意就可以。
　　牧泽俯身从机器人打开的肚肚里拿了两个礼品盒。
　　小机器人合上肚肚，转了两个圈:“叮叮~元旦快乐~叮叮~"
　　牧泽看它一眼，给了一个给姚池。
　　姚池一边拆礼盒，一边说道:“学长，回家的话也没有人是吗？”牧泽严谨道: “有 管家和保姆。”
　　姚池并不意外:“那也没什么意义，不如晚点回去？我听说行政在一食堂那边搞了元旦活动，要不要去看看？”
　　牧泽一顿。
　　回了帝都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对他发出这种……朋友间的邀请了。
　　他转头看向姚池:“可以。”
　　“那回电梯。”姚池说着转身，拿出了礼盒里的两块巧克力和一个小羊皮口袋笔记本，最底下还有三张加起来价值八百块的商场代金券。
　　姚池愣了三秒，惊叹: “哇——”
　　他转头看向牧泽:“学长你里面的呢 ？”
　　牧泽拆开礼盒。
　　里边有两块巧克力，一盒蘸水笔和一 盒彩墨，还有两张总价六百元的代金券。
　　“竟然还是盲盒。”
　　姚池惊叹，小心地把收到的礼物全塞进了自己的长羽绒外套里。
　　牧泽对这些没兴趣，在电梯回到一楼的时候，转手就把东西全塞给了姚池。
　　姚池:？！
　　牧泽: “我不要。”
　　“哦。”
　　姚池毫无负担的收下了。
　　本子笔和墨水都有了，正好成套，血赚。
　　冬日的天黑得早，路灯的暖光将黑暗驱散。高楼之下的园区里，并不比工作日冷清多少。
　　人虽然走了许多，但节日里为留守人员搞的流动礼品车仍旧在园区四处溜达，车上的机器人给遇到的每一个行色匆匆的值班 人员送上祝福和礼物。
　　牧泽和姚池纷纷戴上了口罩，挡风。
　　一号食堂里边搭了个简易的舞台，舞台上有人正抱着把吉他弹唱民谣，并不算专业，但台上台下都在一起唱，气氛相当的好。
　　牧泽知道自己出现的话气氛大概就会变得尴尬，于是没有摘下口罩，跟姚池一起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
　　有个小机器人悄悄过来，音量滑到最小，奶声奶气问道:“叮叮~请问需要冰水、 柠檬水、可乐、咖啡还是啤酒？"
　　姚池想了想:“热可可有吗 ？"
　　"有。”
　　姚池:“一杯热可可。”
　　牧泽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头也不抬:“一样。”
　　小机器人小声念着“两杯热可可”一路往后厨去了。
　　牧泽一拿出手机，就看到了40+的新消息。
　　神秘计划(5)
　　[娇柔无力风吹柳] : ？ 哥你新拉群？ ？不带牧沐？ ？ ？我举报了。
　　[秦先生] : @瑜，有认识的珠宝设计师吗？
　　[瑜] :有，我给你推名片。
　　[瑜] : [向你推荐了瑕瑜mumu工作室]
　　[娇柔无力风吹柳] :草，我推我自己。
　　[陈先生] : ？新群？
　　[秦先生]: ？别闹，我要补婚戒求婚和婚礼，别给牧沐知道，帮帮忙。
　　牧泽一顿，把刚刚选中的牧沐的头像取消了。
　　差点就把牧沐拉进来了，好险。


第七十八章 
　　五人群里，男明星发出了语音通话邀请。
　　两分钟过去，只有柳高明一个人接受了邀请。
　　神秘计划(5)
　　[瑜]:？？？
　　[娇柔无力风吹柳]:？？？人呢？！
　　[陈先生] :吃饭。
　　[秦先生] :等老婆。
　　[牧泽] :看节目。
　　段瑜抬头看看饭桌上面色不善的爸妈。
　　段妈碗一放:“天天就知道玩手机玩手机，吃饭的时候都不能休息一下？ ！”
　　段爸点头: "就是就是 ！"
　　语音那头甚至传来柳高明妈妈的认同:“就是！吃饭都不知道歇会儿！还捧着个手机玩玩玩，没手机你会死是不是！”
　　男明星缩缩脖子，灰溜溜地挂断了语音，几口扒完了饭，溜进了房间。
　　神秘计划（5）
　　[秦先生] :大家有认识的珠宝设计师吗？预算大概八十到一一百万。
　　[瑜]:我！我！找我！我超强！
　　[秦先生]:需要订一对男戒，我在这方面没有人脉，@娇柔无力风吹柳@牧泽
　　[娇柔无力风吹柳]:我问问我妈，她对这个有研究。
　　[瑜]:我！！我啊！！康康我！我可以做！！
　　[牧泽]:我有凯特拉尔大师的联系方式，但价格不合适。
　　[秦先生]:唔。
　　[瑜]:我！我啊！我！！！
　　[瑜]:我免设计费！！！！！！
　　男明星发出了振聋发聩的嘶吼。
　　秦煜城看着在群里刷屏的段瑜，终于不再逗弄他，敲了几个字表示这件事就交给他了。
　　[瑜]:保证完成任务！ /啵唧/波唧！
　　[瑜]:等一下，那我最近应该用什么借口不去工作室？ ！
　　[秦先生]:这是你的问题。
　　[陈先生]:确实。
　　[娇柔无力风吹柳]:确实。
　　[瑜]: ？ ！
　　牧泽看着身在食物链底层无能狂怒的段瑜，略一思忖，敲字:
　　[牧泽] :或许，我大年夜有个重要场合需要出席，还缺一件礼服？
　　[瑜]:！！！大哥！！！/心/心/心
　　牧泽当然不可能缺礼服。
　　距离过年也只有一个半月的时间了，像他们这样的人，重要场合的定制礼服，那都是提前至少半年就在制作中的，哪会等到这个时候紧急需求。
　　不过是给男明星一个借口罢了。
　　秦煜城看着掺和进来的牧泽，嘴角一翘，抬脚走向了正在快递站里寄包裹的牧沐。
　　牧沐正在寄这个月给牧泽的礼物。
　　相处几个月，一群人已经深刻感受到了大哥钢铁一般的作息规律和时间观念。
　　为了照顾大哥的感受，打从牧泽回帝都那个月起，牧沐就每月一号定时给他寄点东西。
　　有的时候是自己拿边角料做的小工艺品，有的时候是秦煜城出差时带回来的土特产，有的时候甚至是男明星闲的蛋疼找灵感或者解压的时候，细心打磨过的玻璃或者石头。
　　有用的没用的、自己做的朋友们做的、乱七八糟的，只要牧沐觉得有点意义的，都往牧泽那边寄。
　　前段时间秦煜城去了藏区出差，带了一些特产回来，都是路边小摊上买的小零食和小玩意，牧沐觉得牧泽可能不会特意去接触这些，所以留了一部分出来，连着他自己腌的一些木瓜条和萝卜皮之类的东西，一起打包寄给牧泽。
　　“寄好了？”
　　“嗯。”
　　牧沐看着快递站的小哥给他包上气泡纸打包好，贴上快递单，才收回视线，转头看向秦煜城，愣了一下:“你心情很好？”
　　"看得出来？”秦煜城反问，"陈黎前些时候说你之前还看不出来我高不高兴。”
　　“？"牧沐想起刚认识秦煜城那会儿，理直气壮，“那肯定啊，我以前跟你又不熟。”
　　秦煜城笑了一声: "今天去外面吃大餐？"
　　“好，想吃老火锅。”
　　“可以。”
　　到了火锅店，秦煜城起身去配料碟。
　　牧沐放在桌面上的手机震了两下，是他们的朋友群的消息。
　　男明星没有格外拉工作室的小群，因为他们六个人的群里，除了秦煜城之外，剩下的都是给工作室提供过金钱或者别的方面的帮助的人。
　　秦煜城从事的行业跟他们牛马不相及，而且一个服装工作室也没有什么需要避讳的机密消息。
　　牧沐看了一眼男明星发的消息，发现他在跟陈黎讨论那套"野罂粟”应该怎么操作。
　　这半年里，这一套娃衣的关注度并不算低。
　　撇除掉“夜莺之歌”一炮而红的因素，ONE OFF限定在任何圈子里都是相当受关注的。
　　没有人能够抵挡“仅此一件”的诱感。
　　尤其是这还是一套从设计到用料到制作都十分惊人的衣装。
　　光是裙子就有三条，配件更是有一一顶宝石王冠、 两顶帽子、三双鞋、一个手编花篮、一把手扇与一副手套。
　　还有首饰若干。
　　整个套装除了布料不是手工编织的之外，所有的东西都是纯手工制作。规格仍旧是三分大女，毕竟规格小一点的话很难做那么多文章。
　　制作期间，在陈黎的授意下，牧沐偶尔也拍几张照，或者剪几段制作花絮，来给这一套娃衣造势。
　　ONE OFF限定，毫无疑问，必然是选择拍卖了。因为成本价摆在那里，所以起拍价定在了88888。
　　拍卖，上不封顶。
　　牧沐一边吃火锅，一边看着男明星把采购原料时配套的证书照片打包，发给了陈老师。连原料都有产地证书，定这个起拍价没什么问题。
　　秦煜城也看到了消息:“看起来你们情况不错。”
　　“是啊。”牧沐点点头，“男明星和陈老师真的很厉害。 ”
　　秦煜城给牧沐捞了几块鱼片出来: “你也很厉害。 ”
　　牧沐谦虚:“一般般啦。”
　　秦煜城看着嘴上谦虚实际上一脸得意的牧沐，笑着摇了摇头:“你真的很厉害。”
　　嗨呀！
　　阿宅尾巴都要翘上天。
　　再多夸夸，我还承受得住！
　　牧沐吃了口鱼片，暗示:“是怎么个厉害法 ？”
　　秦煜城从善如流: “手艺特别好，不管是制衣还是做饭。
　　“还有呢还有呢？”
　　“嘴特别甜，心地特别善良，还特别孝顺，关爱家人体贴朋友。”
　　牧沐疯狂点头: “嗯嗯嗯，没错！”
　　秦煜城捞出个牛肉丸:“我简直想不到会有谁不喜欢你。”
　　“哼哼哼，确实！”
　　秦煜城看着牧沐得意的样子，给他剥了只虾:“我夸得这么卖力，有没有奖励 ？”
　　牧沐: “？”
　　秦煜城微微起身，把脸凑过去。
　　“咳！”
　　牧沐听到一声轻咳，发现是旁边与他们隔着一面栅栏的一对陌生男女。
　　牧沐脸“噌”的一下红透了。
　　他抬手按住秦煜城的脸，把他按了回去。
　　“坐好！大庭广众之下像什么样子！”阿宅涨红着脸，先发制人，“你羞不羞！”
　　不羞啊。
　　向所爱之人诉说爱意，与所爱之人调情，这有什么好羞的？
　　羞的明明是牧沐。
　　秦煜城轻啧一声，没有戳穿，坐了回去。
　　牧沐吸了口冻柠乐，抬手拍了拍涨得有些红的脸，埋头干起了饭。
　　……
　　野罂粟最后以十八万的价格成交了。
　　这本该是一件快乐的事，但不知为何，牧沐感觉好像有哪里怪怪的。
　　男明星最近回他自己的工作室紧急赶工去了，因为大哥过年的时候需要一套礼服，而牧沐的工作室太小了，只做娃衣还没啥问题，但要折腾成人衣服，多少就显得有些逼仄了。
　　这么一看，好像也没有哪里怪。但牧沐就是感觉不对劲。
　　这天，牧沐和陈黎在去给门店开窗通风的时候撞上了。
　　牧沐皱着眉头: “我总觉得男明星最近有点怪怪的。”
　　陈老师推了推眼镜，心说那憨批怪怪的不是很正常？
　　指望段瑜有演技，还不如指望柳高明哪天见到美色不心动。
　　“他哪天不怪了？”陈黎反问。
　　“……”牧沐差点被他这话噎住，“虽然话是这么讲，但不太对。”
　　陈老师见没糊弄过去，遗憾地推了推眼镜:“怎么说 ？”
　　牧沐抠抠脑壳:“就是……他最近的不对劲吧，有点像是在做贼。”
　　陈老师: “？”好家伙。
　　精准，贴切。
　　陈黎差点就要鼓掌了。
　　“可能是谈恋爱了吧。”陈老师无比冷静的给男明星盖了口锅，“人只要谈恋爱就会变得怪怪的。 ”
　　牧沐恍然。
　　有理！
　　“……那还是不要打扰他了。”
　　陈老师点头:“确实。”
　　正在埋头修改戒指设计图的男明星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
　　诶嘿！
　　一定是秦煜城挂念戒指，在念叨我！
　　男明星这般想着，抖擞着精神，继续投入了工作。
　　牧沐也开始了第二套衣服的计划。
　　之前做三分娃的规格比较好厂，现在如果要做普遍一些的规格的话，就得舍弃掉很多比较复杂的设计和工艺，做一点更偏向于日常或者是考虑手工的作品。
　　牧沐千挑万选，在男明星的设计册子里，选中了一套拼色牛仔套装，更适合四分及四分以下的娃娃。
　　是不太好下厂的设计，但没关系，提高一点价格卖个限量，完全做得过来。
　　牧沐把设计图拍下来，发给了段瑜，段瑜回复得很快，说没问题。
　　牧沐当即就开始制版。
　　直到牧沐做出了样衣，跟陈黎凑在一起计算成本商量定价的时候，男明星拎了套衣服紧赶慢赶的冲进了工作室。
　　“我要跑一趟S市海关取货，牧沐你带着这套衣服去一趟帝都，给你哥量还有哪儿需要改的！”
　　“啊？”牧沐愣了一下，“哦，好。”
　　男明星留下这么一句话，跟旁边的陈老师对视一眼，飞速跑路了。
　　他确实是要去一趟S市海关，他托关系找人买来准备用作戒指主钻的钻石被卡关了。而给牧沐的那套衣服，是他随手从自己店的库存里摸出来的。
　　毕竟演戏要演全套！
　　牧沐拎着在防尘布遮挡之下的西装，挂到一边:“他好忙啊。”
　　陈黎看着手机微信群里的聊天记录，点了点头:“嗯。”
　　神秘计划(5)
　　[瑜]:兄弟们，再给我一个星期的时间，我在去机场的路上，主钻明天就到手了！
　　[秦先生]:把牧沐忽悠走，我要布置一下家里。
　　[娇柔无力风吹柳]: ？我觉得不太行啊哥，快过年了怎么忽悠，他不跟你一起过年啊？
　　[瑜]:小问题！我把他忽悠去找咱大哥了！
　　[秦先生]: /拇指/拇指
　　[瑜]:好哥哥，留他一个星期！！@牧泽
　　[牧泽]:嗯。
　　陈黎关掉了窗口，转头看向牧沐。
　　牧沐给秦煜城去了条消息说明了一下，低头订了机票。
　　只是带着衣服去一趟，来回最多也就是一天一夜，如果比较赶的话，当天来回也是 可以的。
　　牧沐看着返程的机票，定下了后天一早的。
　　成衣定制就这点麻烦。
　　定制一件衣服周期是相当长的，来来回回折腾几个月都是正常的事，还要根据客人的身材变化做留空和修改，不是有一定财力的人，也经不起这么折腾。
　　陈黎见牧沐放下了手机，指尖点了点桌上打印出来的成本表:“这个先延后？还是怎么说？”
　　“不用。”牧沐摇摇头，"还是尽快吧，我还挺缺钱的。”
　　陈黎: “？”
　　陈老师顿了顿:“你？缺钱？”
　　“嗯。”牧沐叹气，“想娶秦煜城好难啊，以目前的进账，我想自己挣钱娶他简直遥遥无期，得加倍努力才行！”
　　陈老师沉默片刻，略过了嫁和娶的迷惑，问道:“ ……你们不是都扯证了吗？"
　　牧沐卡了两秒，想起离婚的事大家都还不知道。
　　但也没必要让朋友们知道，不然不管怎么解释都怪怪的。
　　牧沐理直气壮: “扯证是扯证，结婚是结婚，不一样！”
　　陈黎:“ ……？”
　　陈黎:“不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牧沐坚定道，“我跟秦煜城不还没办婚礼吗？他好像挺想办的，我想攒钱给他一个婚礼，就缺钱，超级缺钱。”
　　陈莉莉老师不懂。
　　但陈莉莉老师大吃一斤。
　　“行吧。”陈黎点头。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俩人真的挺般配的一在都想瞒着对方悄悄搞大事这一方面。
　　秦煜城要是动作慢点，过段日子拉群的人可能就是牧沐，被孤立在外的人可能就是秦煜城了。
　　陈老师这样想着，有种微妙的吃饱了的感觉。
　　“那我搞几天预热，等你从帝都回来，我们再定预售时间。”
　　“好！"
　　牧沐在第二天匆匆忙忙的出发了。
　　剩下在Z市的人大大松了口气，开始紧急忙碌起来。
　　至于牧泽那边，他们自然再放心不过。
　　开玩笑，这世上根本就没有能够难住大哥的事！我们大哥可是天才！
　　帝都。
　　牧沐看着牧泽身上明显小了一个码的西装，与牧泽对视片刻。
　　“……”牧沐无语，“男明星可能拿错衣服了。”
　　牧泽平静道: “没事。”
　　“？”牧沐看着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早就有所预料的牧泽，面露狐疑。
　　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以大哥的性格，这么大纰漏，怎么可能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牧沐拦住准备回屋换衣服的牧泽面前，仰头:“ ……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牧泽:“……”
　　牧泽:“。”
　　男明星，废物！
　　作者有话要说:
　　大哥:我是天才，但男明星不是。


第七十九章 
　　牧沐就说有哪里不对劲。
　　阿宅对察言观色这种事并不擅长，但实在架不住男明星演技着实太差。
　　牧沐想起自己拿着设计册子，跑去男明星工作室询问细节的时候，男明星那一副惊恐万状手足无措的样子。
　　活像是早恋被爹妈当场逮捕了一样。
　　牧沐盯着牧泽，试图从大哥稳健的脸色上看出点什么端倪来。
　　可大哥是什么人？
　　纵横商场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架势没摆过？
　　牧泽半点不虚。
　　他垂眼与牧沐对视，不紧不慢道:“我能有什么事需要瞒着你？"
　　牧沐愣了一下。
　　草。
　　确实啊。
　　大哥不管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上，哪有什么事是需要瞒着他的？
　　“……也是。”牧沐脚尖一转，让开了道。
　　牧泽冷静的收回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回房间里去换衣服了。
　　牧沐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低头琢磨。
　　那也不对啊。
　　大哥确实没事要瞒着他，可能奇怪的事见多了，对这种纰漏不以为意……其实说不太过去。
　　妈的。
　　大哥可是中午不到十二点、下午不到六点绝不接私人电话，也绝不回私人微信消息的人。
　　据秦煜城说，他之前去帝都跟远杨的人谈生意的时候，那边负责接洽的人看到他那张脸，心跳都差点停了，当场就把五点半的饭局推到了七点。
　　大哥的强迫症一好吧，大哥自己说是时间与效率观念。
　　大哥的时间与效率观念，已经夸张到这种程度了，对男明星出的这个差错，怎么可能一点反感和意外都没有。
　　牧沐感到费解。
　　但牧泽的态度实在是太过于理直气壮了，让纯粹依靠直觉来判断的牧沐不确定起来。
　　牧沐转头坐上沙发，看到桌上的果盘，拿了几个砂糖橘开始剥。
　　牧泽知道他不习惯家里有管家和保姆，让他们都上主屋外的别栋待着了。
　　牧沐盘着腿坐在沙发上，一边剥橘子一边迷惑。
　　就当大哥是见过大阵仗，对段瑜的工作纰漏不表态好了。可段瑜的异常是切实存在的。
　　牧沐剥好橘子，叼着一片橘瓣，心想总不可能是大哥跟男明星之间有什么秘密。
　　牧沐想到这里，凝固了一瞬。
　　他猛地扭头看了一眼牧泽的房间，转回头，双眼震惊地瞪大。
　　等等。
　　莉莉老师之前是不是说男明星谈恋爱了来着！ ？
　　男明星谈恋爱，还跟大哥有了共同的秘密！
　　！！！啊可恶！
　　谈个恋爱竟然只告诉大哥，不告诉兄弟们！感情淡了是吧？翅膀硬了是吧！
　　阿宅震怒！
　　秦先生正跟陈老师和柳高明参考着婚庆公司的例子，琢磨着家里应该装饰成怎样的求婚现场。正在此时，秦煜城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他拿出来扫了一眼。
　　[沐]:男明星跟大哥不对劲！ ！
　　秦煜城:？
　　秦煜城当然不可能相信这小笨比毫无缘由的屁话。
　　秦煜城转头看向陈黎:“你忽悠他什么了 ？”陈老师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什么？”
　　秦煜城把手机递到他面前，陈黎无语片刻:“……我忽悠他男明星谈恋爱了。”
　　秦煜城:“？”
　　“那怎么跟大哥扯上关系了？”
　　陈黎听他这么问，心想一般人哪能明白小傻逼的思路。
　　他跟段瑜认识这么多年了，也没法在段瑜迷宫一般的脑回路里找出一条道，现在再加上一个牧沐，那简直就是迷宫套迷宫，迷宫的叠加。
　　陈老师扶了扶眼镜:“ ……你自己问他。”
　　[秦先生]: ？怎么说？
　　[沐]:是这样的，我发现男明星最近好像在做贼，绝对是有事瞒着我们。
　　[沐]:莉莉前段时间还猜男明星可能谈恋爱了来着，这次男明星拿错衣服了，足足小了一个码，大哥换上了，你猜怎么着？
　　[沐]:大哥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沐]:好兄弟，你听我说，他们不对劲！他们有秘密！！
　　秦煜城:“？”
　　秘密？
　　什么秘密？
　　这小笨比不会以为男明星在跟大哥谈恋爱吧？
　　秦煜城差点笑出声。
　　他毫不犹豫的截了个图，发进了没有牧沐的群里。
　　神秘计划( 5 )
　　[秦先生] : [截图]@男明星
　　[娇柔无力风吹柳] : ？ ！
　　[陈先生] : ……？
　　[牧泽] : ……
　　[瑜]: ？ ！
　　[瑜] :我冤枉，我没有恋爱！我更没有跟大哥谈恋爱！ ！ ！ QAQ
　　秦煜城正准备嘲讽男明星演技太差以至于把大哥都拖下水的事，就看到牧沐那边新发来一条消息。
　　[沐]:男明星和大哥孤立我们！男明星谈恋爱的事竟然只跟大哥说！
　　秦煜城:？不是大哥和男明星谈恋爱吗？
　　[沐]:可恶！
　　秦煜城:“……”
　　行，不愧是你。
　　从未设想过的思路增加了。
　　秦先生看着自己刚刚敲好的嘲讽，面无表情地删掉，换了另外一个角度嘲讽。
　　神秘计划( 5 )
　　[秦先生]:重点是这个吗？重点是你竟然拿小了一个码？
　　柳高明坐在旁边看手机，迷惑抬头:“重点不是谈恋爱 ？”
　　秦煜城一本正经:“当然不是。”
　　柳高明的疑惑在秦煜城与他对视两秒后，消失在了那张帅气的脸里。
　　哎。
　　哥说不是就不是。
　　哥长得好看，说什么都对！
　　目睹了一切的莉莉老师面无表情地推了推眼镜。
　　他常常因为是个正常人而与这群憨批格格不入。
　　莉莉敲了敲桌面:“你们还看不看布置了？”
　　“看。”秦煜城说，“就布置露台吧，让大哥想个办法，让牧沐买天黑回来的机票……”
　　牧泽收到亲弟弟的求助短信，并没有多想，给了个肯定的答复。
　　他走出房门的时候，牧沐正坐在沙发上，一边吃橘子，一边玩手机。
　　牧沐见牧泽来了，给他递了半个橘子过去。
　　牧泽接过，问道: "你什么时候走？”
　　牧沐又拿了个橘子开始剥:“明天上午的机票。”
　　“嗯。”
　　牧泽点头，“家里新收拾了一间房间，你的。”
　　牧沐愣住。
　　他完全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待遇。
　　“我……”阿宅磕磕绊绊的卡了好一会儿壳，最终一抿唇，“谢谢。”
　　“不必。”
　　牧泽看着手里的半个橘子，把自己手里的橘子跟牧沐手里剥到一半的橘子互换了一下。
　　牧沐一愣，顺着牧泽手里的橘子抬眼看过去，看到了牧泽微抿着的唇，和低垂着的眼睛。
　　牧泽的眉眼跟秦煜城的很像，明明是不笑也应该透着风流情意的桃花眼，在这对兄弟脸上却只让人觉得充满了冷冰冰的疏离。
　　睫毛也是很像的，很长，但不翘，平直而密，半点不显温柔。
　　但秦煜城最近愈发的喜欢笑了，那对桃花眼像是解了冻的湖面，时时刻刻都泛着凌凌的情意。
　　而牧泽，更像是被层层叠叠的厚冰所笼罩，连唇角的弧度都冻得凝固。
　　牧沐正发着愣，手上突然一重。
　　牧泽把刚剥好的橘子塞进了他手里。
　　“哥，你自己不吃吗？”牧沐掰了一瓣给牧泽，“试试，很甜的。”
　　牧泽喜欢吃甜的，这并不难看出来。
　　牧泽沉默片刻，接受了牧沐的投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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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牧沐你一瓣我一瓣的分掉了一个半橘子，看了一眼牧泽，又看了看装修得华丽却有大又空的房子，迟疑不定。
　　最终牧沐还是决定开口了。
　　“哥，过年我和秦……”
　　“你要不要留几…”
　　两人同时开口，又齐齐停住。
　　牧沐听清了牧泽的话: “……你是想我留几天吗？”
　　牧泽点头，与牧沐对上视线。
　　真奇怪。
　　牧泽想。
　　明明是为了给秦煜城时间才拖住牧沐的，这时却莫名的感到了几分紧张。
　　牧沐忧心忡忡:“那你的衣服怎么办？”
　　牧泽撇开视线，垂下眼:“有备用。”
　　“那好哦。”牧沐也不懂有钱人的安排，当场就信了，“那我就留几天好了。”
　　大哥看起来怪孤单的。
　　牧泽一怔，不自觉握紧了的拳头倏然一松。
　　在牧泽的注视下，出于不想让这个极度自律极度内敛的大哥感到不自在的想法，牧沐飞速转移了话题:“正好我也没有在帝都待过，没吃过正宗的烤鸭豌豆黄驴打滚炸酱面……”
　　“嗯。”牧泽又拿了个橘子剥，“我带你去吃。”
　　牧沐：“？”
　　牧沐愣住:“你工作……？”
　　“正常上下班就好。”
　　牧沐张了张嘴，正想再说点什么，嘴里就被牧泽塞了一片橘子。
　　牧沐默默闭上嘴，吃完了橘子，小声问:“过年……伯、 呃，家里老回来的吗？”
　　牧泽专心剥橘子: “不回。”
　　牧沐“哦”了一声:“那过年我们一起吧？ ”
　　牧泽一顿。
　　牧沐解释: “男明星柳高明他们都得回老家，我跟秦煜城也就两个人。”
　　牧泽抬眼看向牧沐，发现牧沐正看着他，带着点忐忑和小心。
　　牧沐不自在地揪着裤腿，小声发出邀请:“既然…既然二老不回来，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过年？”
　　牧沐和秦煜城先前就想过这个问题。
　　他们已经发现了长辈常年不着家的事实，猜测着逢年过节的时候牧泽大概不是在出席商业场合，就是跟管家和保姆在家里过。
　　也怪冷清的。
　　秦煜城和牧沐都经历过自己一个人在佳节里看别人家快乐和睦的时光，深知那是一种怎样的感受，顿时就动了把牧泽拉上一过节的想法。
　　一个人是过，两个人是过，三个人也是过。
　　可人多了，就不会孤单了，不孤单了，便也不会羡慕别人了。
　　只是他们一直没有机会开口跟牧泽说。
　　因为大哥看起来真的很忙，非常非常的忙。
　　牧沐深吸口气，似乎生怕牧泽拒绝，接连说道:“我跟秦煜城都会做饭，年夜饭也没问题！我们一起过年，正好也给家里的管家和保姆放个假，让他们回家团圆去嘛。”
　　“哥你大年夜有活动，但我跟秦煜城都是空闲的，我们可以过来帝都，或者你想去Z市的话也可以，Z市天气好，帝都好冷的。”
　　牧沐紧张地抠着裤腿，与牧泽对视着，声音越来越小:“我，你，秦煜城，咱们三个人，凑活一下也算是一家三口了，一起过年将将好……”
　　牧泽呆怔地看着忐忑不安的牧沐。
　　牧沐渐渐怂了。
　　他有些沮丧:“ ……大哥忙的话，就……”
　　“可以。”
　　牧泽打断了牧沐的话。
　　他收回视线，看向手心里剥了一半的砂糖橘。
　　刚剥开的橘皮散发着浅淡的香气。
　　这微酸的香气像是扯风筝的线，在胸腔里的心脏鼓噪着跃动时，轻轻一扯。
　　涩得人几乎要落下泪来。


第八十章 
　　牧沐被牧泽带着，在帝都的纸醉金迷里飘荡了一个星期。
　　牧沐永远也想不明白，这世界上为什么会有吃一顿几万块的饭店，也永远想不明白一只烤鸭为什么要六千八。
　　阿宅不懂，但阿宅大受震撼。
　　[牧泽]: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牧泽]:我认识的海鲜厨房最近到了南非三头网鲍，要不要去试试？
　　牧沐本来正趴在沙发上玩开心消消乐，看到大哥发来的谜语，茫然片刻，打开搜索引擎搜了一下大哥说的东西。
　　牧沐看着价格头皮发麻。
　　网上不知道真假的原材一个都大几百，牧泽说的“认识的海鲜厨房”肯定不是什么一般的厨房。一顿饭必然不可能只吃鲍鱼，还有些别的东西。
　　牧沐掐指一算。
　　这一顿下来怕是又要上万。
　　毕竟牧泽去的地方，一盘西瓜都要搞成阿宅吃不起的样子端上来。饭后一看账单，好家伙，确实吃不起。
　　牧泽不差钱。
　　但牧沐这几天感觉自己可能有点补过头了，一听到要出门吃饭就眼冒金星，气血 上涌。
　　这必然是因为吃得太好！
　　牧沐一翻身起来，敲字:
　　[沐]:哥，今天咱们在家自己做吧？我这个月不是寄了萝卜干木瓜条吗？我来做！
　　牧沐没有等待多久，牧泽就回了个“好。”
　　[牧泽]:你们送的东西在二楼西头侧屋。
　　牧沐看着牧泽发来的消息，愣了一下。
　　牧沐: ？
　　什么叫他们送的东西都在二楼西头侧屋？
　　牧沐回忆了一下自己寄过来的东西。
　　从衣服和小饰品到路边小玩意和自制零食。
　　牧沐推开了房门。
　　房间很空，只摆了一个大大的展示柜，柜子里放着的全都是这小半年里牧沐寄过来的东西。从衣服到零食，甚至男明星有次意外捡回家的雨花石都有一个单独的格子。
　　牧沐:“……”
　　牧沐摸出手机，想要告诉大哥食物是用来吃的，不是用来摆着看的。但字敲到一半，又删了，转而拍了张照，发给了秦煜城。
　　[沐]: [照片]
　　[沐]:咱们以后别送吃的了，多送点可以收着的小玩意！
　　[秦先生]:好。
　　牧沐在房间里转了几圈，无言的把吃的东西都从柜子里拿出来放进了厨房，又去翻了翻冰箱。
　　他在帝都住的这一个星期，管家和保姆都没有主动出现牧沐本来还以为他们放假了，但有天他很早醒来，看到管家先生正小声催促着几个保洁阿姨打扫卫生，顺便给冰箱里添菜。
　　这肯定是大哥的意思，大概是看出来他不太适应跟他们相处。
　　牧沐看着冰箱里新鲜的蔬菜，想到被单独隔出来用作陈列室的房间，挠了挠脸。
　　以后还是常来帝都走走吧。
　　牧沐想着，关上了冰箱的冷冻层。他没在冰箱里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临近新年的时候，不吃腊肉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牧沐关上冰箱，迟疑一下，还是走到大门口，拉开了门。
　　门口守着两个保镖，见牧沐探头出来，微微俯身: “小少爷。”
　　牧沐被喊得脚趾扣地。
　　他实在不会以这样的身份跟他人相处。
　　“那个……麻烦帮我找一下司机？” 牧沐硬着头皮说道，“我需要出一趟门。”
　　牧沐在这里待了一周，这是第二次跟这房子里的服务人员打交道。
　　第一次是因为要买菜，第二次还是因为要买菜。
　　司机很快就开着车来接人了。
　　他在牧家服务了二十年了，平时主要跟着牧泽，这几天被牧泽留在家里，服务牧沐。
　　司机姓李，看着是个非常憨厚的面相，很胖，一见牧沐，就像个弥勒佛一样笑开了:“小少爷要去哪呀？”
　　“还是去上次那个地方。”
　　上次那个地方，指的是距离南山公馆不远的一个居民区。
　　李师傅的家就住那儿，他上次一听牧沐要去菜市场，也不多问，直接就把他载过来了。
　　“小少爷今天要做点什么？”
　　牧沐回神，报菜名: “冬瓜排骨汤、 萝卜干炒腊肉、拔丝地瓜和糖醋排骨。”
　　李师傅恍然，笑着说道:“东头那边有个老赵猪肉铺子，他们家到了年节里腊肉都是自己老家柴火熏的，你可以直接上那儿去。”
　　牧沐小声说了句谢谢，下车照着李师傅的推荐，摸出手机打开了指南针。
　　笑死，根本不知道怎么认方向。
　　阿宅觉得他这辈子都学不会北方人用东南西北来认路的技能。
　　在家里还知道房子坐北朝南，照着南北认东西，往室外一站，谁还认得出来！
　　牧沐顺着指南针的指向，直奔东头。
　　李师傅看着牧沐走进菜市场的背影，回到车里放起了歌。
　　他在牧家干了二十年，说是看着这位小少爷长大的，也说得过去。
　　他亲眼看着嚣张跋扈了多年的小少爷，在这半年里好像突然开窍了一样，懂事了。
　　——大概是发现自己不是亲生的之后，一下子就长大了。
　　他们私下里是不怎么说主人家的家事的，但秦煜城回来这件事，一家人都没有做什么遮掩。
　　秦煜城那张脸，一看就跟牧家有血缘关系。虽然最后也没有大张旗鼓的认回来，但从秦煜城偶尔来帝都出差都会直接回来住这件事来看，跟认回来也没什么区别了。
　　也许正是因为这件事，小少爷才有了如此大的转变。
　　虽然二十多了才“长大”这件事并不值得称赞，但小少爷懂事了，是件好事。都知道关心哥哥了，还会做饭了。
　　牧泽喜欢甜口，这不是什么秘密。
　　而牧沐刚刚报的菜，明显是惦记着牧泽的口味。
　　想想以往总是冷静克制得如同机器人一样的大少爷，最近天天一下班就带着弟弟出去吃饭，家里的咖啡豆竟然也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遭到毒手了。
　　李师傅想着想着，就忍不住跟着音响里的节奏哼起了歌。
　　这多好呀。
　　……
　　段瑜说还要一个星期就一个星期。
　　一周一到，他马上就把对戒交给了秦煜城。
　　因为不收设计费，打磨的机器也都是借朋友的工作室里的，所以秦煜城的大几十万都被段瑜用来买原材料了。
　　秦煜城要的是一对男戒，男戒通常又以简洁大气为主，不像女士款那样灵活多变，所以设计上，段瑜也没有做太多复杂的文章。
　　考虑到他俩的特殊性，最终成品是简单的大钻男戒，铂金戒托，边环点缀小钻。
　　虽然男明星半点没给秦煜城省钱，但因为没做女戒，这一对男戒的用料也远远没到秦煜城原本准备的八十到百万。
　　神秘计划( 5 )
　　[瑜]:[照片]
　　[瑜]:交工！ /叼烟/叼烟
　　[娇柔无力风吹柳]:噢我的老天爷！你可真是个天才！
　　[瑜]:我想不通，这世间怎会有我这般惊才绝艳的男子！阿妹子嘤！
　　[娇柔无力风吹柳]:阿妹子嘤！你爸妈生你的时候一定是贿赂老天爷了吧！ ！
　　[瑜]:过奖过奖，一般一般，也就世界第二的水平，给别人一个第一的机会！
　　[陈先生] : ？你俩意思意思可以了。
　　牧泽放下手机，抬眼看向旁边正抱着抱枕盯着投影，手理的薯片都忘了吃的牧沐。
　　大哥稳健推锅: “秦煜城找我催你回去。”
　　牧沐愣了一下，视线从投影上挪开:“啊？ 哦，那我这两天就回去吧，确实也出来一周了。”
　　牧泽点头:“我跟你一起回去。”
　　牧沐拿薯片的动作一顿:“？”
　　“正好年底审查。”
　　没有正经工作过的阿宅并不知道年底审核应该是什么时候。但大哥既然这么说了，那应当确有其事。
　　阿宅拿了块薯片:“好啊，那我订明天下午的机票？"
　　实际上早就审查完了的牧泽看着牧沐低头订机票，叹了口气。
　　哪家企业都快二月了还搞年底审查啊，再过一个月都已经要准备做第一季度汇报了。这也太好骗了。
　　牧沐听到叹气声，抬头:“明晚上最早也只有八点的飞机了，到家估计要到十一二点去，大哥你……”
　　众所周知，牧泽晚上十点睡觉。
　　牧泽飞速提出了解决方案:“家里有私人飞机。”
　　牧沐:？
　　牧沐本能摇头。
　　他对私人飞机有心理阴影，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做个梦都是他自己步易安宁后尘，被秦煜城塞上私人飞机坠落太平洋。
　　牧泽改口:“那就八点的。”
　　牧泽个人觉得出行频繁使用私人飞机着实太浮夸了，所以除了要出席某些非常重要的场合与接待重要对象之外，一般不动用。
　　牧沐点头: “好，我订了！我不通知秦煜城他们了，免得他们来接机，工作都挺累的，大半夜接机太费劲。”
　　牧泽点头，看了一眼牧沐递过来的手机屏幕，转手就把航班号和牧沐说的话发进了群里。
　　神秘计划(5)
　　[秦先生]: OK
　　[娇柔无力风吹柳]:不通知我们去半夜去接机，我落泪了。
　　[瑜]:我们牧沐真的好体贴。
　　[瑜]:但我生来叛逆！我偏要接！
　　[瑜]:嘻:-p
　　牧沐跟牧泽一走到出口，就看到了柳高明那颗橙红的脑袋，在一众头发里格外扎眼。
　　柳高明哈欠打到一半，看到牧沐两兄弟，哈欠卡住打了个嗝。他蹦起来，大力挥手:“这边这边！”
　　牧沐转头看向牧泽，目露谴责。
　　回来的事就他们俩知道，那阿宅没说，泄露秘密的必然是大哥！不是说了别上他们接机来的吗！
　　牧泽回视，淡淡道:“他自己问我的。”
　　行吧。
　　牧沐抬脚走过去: “你怎么来了啊？明天不要上班的啊？”
　　“那不重要！”
　　柳高明接过牧沐怀里抱着的衣服，喜滋滋的欣赏了一番牧沐和牧泽的漂亮脸蛋，顿觉舒爽无比。
　　快乐。超快乐。
　　柳高明屁颠屁颠的在前边带路，嘴上振振有词:“趁着我现在年轻多熬熬夜，等年纪大了想熬都熬不动！”
　　牧沐:“？”
　　高明啊，柳厉害。
　　熬夜还熬出人生经验来了？
　　“你就当我顺路！”柳高明找到了自己的车，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自己跑去了驾驶座。
　　牧泽看着那辆明显不是四座的车型，经历过一次男明星接机的惨烈现场之后，大哥非常有经验的停住了脚步。
　　让弟弟先上。
　　牧沐毫无防备，拉开车门，只听“嘭”的一声，迎面被小拉炮喷了一脸的纸花。
　　大哥心中长舒口气。
　　男明星拿着小拉炮，缩在车里都挡不住他的手舞足蹈:“Surprise一一！ ”
　　牧沐: ？
　　牧沐吐掉了落进嘴里的纸花。“你他……”
　　“哔——哔哔哔。”
　　牧沐循声看过去，发现是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陈莉莉。
　　莉莉嘴里叼着个塑料小喇叭，见牧沐看过来，又“哔”了一声。
　　“Surprise。”陈老师有气无力，满脸疲惫，几乎要把“我是被强迫的”这句话写在脸上。
　　牧沐深吸口气:“……秦煜城呢？”
　　陈老师扶了扶眼镜: “在家里吧。”
　　牧泽伸手轻轻推了推牧沐:“上车。”
　　牧沐顺势上了车，万分警觉: “秦煜城不会在家里给我整个surprise吧？”
　　男明星和柳高明瞬间安静如鸡。
　　只有陈老师稳健如初:“没有吧，他又不是段瑜和柳高明。”
　　牧沐卡了两秒，点头:“……说得也是。”
　　男明星: “？”
　　柳高明:“？”
　　你们这么说我可要闹了！
　　男明星一拍前边的椅背:“干什么干什么！人身攻击是不是？ ！”
　　驾驶座上的柳高明一边开车一边赞同: “就是就是！怎么人身攻击！”
　　但在座的三个人并不理他们。
　　甚至牧沐还捂住了男明星的嘴:“大哥要睡了！ 安静！”
　　这话一出，车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柳高明甚至还播放起了助眠的白噪音。
　　牧泽: “？”
　　车子到家的时候，要睡的大哥没睡着，倒是牧沐和段瑜两个人睡成了一团，不省人事。
　　牧泽再一次:“？”
　　大哥无情地拍醒了两只懒虫。
　　牧沐迷迷瞪瞪地睁开眼，跟男明星宛如梦游一般的进了电梯。
　　在他靠着电梯厢打盹的时候，一群人到了五楼，集体下了电梯，跑去了柳高明家。
　　牧沐也迷迷糊糊的跟下去，刚迈出脚，就被牧泽按了回去。“你回家睡。”
　　“唔？哦。”牧沐茫然地点点头，无比乖巧地转头回了电梯。
　　电梯门合上，剩下的四人纷纷上了柳高明家的露台。
　　临江一品的六层洋房，家家户户都是有露台的，并且为了保证每一户露台采光，每层的露台都错开。
　　坐在柳高明家露台的边缘，就能隐隐约约看到楼上秦煜城家露台的一点情况。
　　不过现在秦煜城家露台的灯都没开，只能就着小区路灯和柳高明家露台的余光，看到秦煜城家露台上怒放的各色玫瑰。
　　那些都是他们到处订花，今天下午一束一束亲手摆上去的。
　　男明星叹气: “唉，好想上去看现场。”
　　柳高明跟着叹气:“谁不想呢。”
　　他话音刚落，露台被特意布置过的柔暖的橙色灯光就亮了起来。
　　牧沐揉着眼睛走出电梯，刚打开玄关的灯要拿鞋，就看到露台上的灯亮了起来。
　　露台的窗纱被拉了，温暖的光线透进来，看不清具体的模样。
　　露台的门没关，窗纱被夜风吹得鼓起来，让外边的世界变得更加的模糊了几分。
　　牧沐愣了两秒，瞬间清醒过来。
　　他想起男明星的机场惊喜，冷笑一声。
　　装神弄鬼！
　　他飞速换了鞋，从鞋柜旁边的篓子里拿了把伞，把伞柄抽出来，打起了十二万分的戒备。
　　来战斗吧！
　　秦煜城！
　　不管是小拉炮还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看爷通通给你干碎！
　　牧沐套上拖鞋，拎着雨伞，“噔噔噔” 地冲向了露台。
　　牧沐一一拉窗帘，竖着手里的雨伞:“小爷来…”
　　牧沐嚣张的宣告夏然而止。
　　他看到露台被丛丛的玫瑰花束包围，风一吹尽是馥郁甜蜜。
　　一身西装笔挺的秦煜城站在花朵簇拥的小道上，正有些失笑地看着他。
　　他的袖子上还别着那对生日时收到的绿宝石袖扣。领带也是牧沐送他的蓝蜜蜂。
　　这样搭配有些不伦不类，但秦煜城笔挺的那么一站，这不伦不类的搭配也被他站出了个性的味道。
　　“今天没下雨。”秦煜城说。
　　牧沐:“ …… ！”
　　牧沐飞速收回了伞，放到了一边，重新看向露台时，恍惚间意识到了什么。他手死死抠住通往露台的玻璃门，有些胆怯的不敢往前迈出一步。
　　秦煜城看着他:“不过来吗 ？”
　　牧沐低头看看自己不争气在发软的双腿，嘴一瘪:“我迈不动脚。 ”
　　秦煜城无奈地轻叹一声:“没关系，我迈得动。”他一边说着，在牧沐的注视下，抬脚大步走过来。
　　秦煜城在牧沐面前停下。
　　两个人距离近得几乎能嗅到彼此的呼吸。
　　“猜得到我要做什么吗？”秦煜城问。
　　牧沐微微仰头盯着他，不说话。
　　秦煜城被他灼灼地看着，深吸口气:“你这么看着我，我都要害羞了。”
　　放到平时，他这话一说，牧沐肯定会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飞速移开视线，但今天他没有。
　　牧沐不闪不避:“那你脸红一个看看？”
　　秦煜城舌尖抵着上颚，听牧沐这么一说，忍不住笑出来:“哪有人要看别人脸红的？”
　　牧沐眨了眨眼:“你是要跟我求婚吗？”
　　被直接戳破的秦煜城心骤然一紧，忍不住抬手盖住了牧沐的眼睛。牧沐眼睫微颤，轻蹭着他的掌心。
　　秦煜城悄悄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放下了手。
　　他后退一步，将放在口袋里的丝绒盒子取出来，单膝下跪。
　　“是啊，就是要跟你求婚。”
　　他打开了子，仰头看着牧沐。
　　橙黄的灯光流淌在他们身上，连眼底都泛着温暖的柔光。戒指安静的躺在丝绒盒子里，在绒面 上落下漂亮的火彩。
　　秦煜城声音有些干涩:“我的奇迹，你愿不愿意一辈耔停留在我身边？”
　　牧沐看也没看那个戒指，他只是看着秦煜城，片刻，取出戒指，伸手: “左手。”
　　秦煜城有些茫然地伸出左手。
　　牧沐试图把戒指戴到秦煜城的无名指上。
　　秦煜城反应过来，笑出声:“这只戒指是你的尺寸。”
　　？
　　草。
　　牧沐呆住。
　　秦煜城笑着反手拿过戒指，给牧沐戴上，一把将还在发愣的阿宅扛起来，进了卧室。
　　牧沐回过神，拍了拍秦煜城的背: “放我下来，大哥还在楼下！”
　　“不管他。”秦煜城脱掉西装外套，取出自己的那只戒指，递给牧沐，“给我戴上。 ”
　　牧沐给他戴上，就被一把搂进了怀里。
　　秦煜城像只大狗一样在他颈间蹭来蹭去，又轻轻咬了一一口牧沐的后颈，含混道:“戒指你给我戴了，从今天起，我就正式是你的人了。”
　　牧沐缩了缩脖子，秦煜城握着牧沐的手，下巴垫在牧沐肩上，看着彼此手上的戒指。
　　“我以后听你的话。”
　　“绝不变心、绝不欺骗、绝不抛下你。”他在牧沐耳边说。
　　同款的戒指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如星星一般的光。
　　“谢谢你愿意留在我的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好耶！点番外吧！